《雾隐岛诡事档案[无限]》 第1章 《雾隐岛诡事档案[无限]》作者：柒月银素【完结】 简介: 在这座弥漫着白雾的荒岛上，你能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付出多大的代价？ 十年前，罗烨的母亲和兄长乘上了豪华游轮碧浪号出海，从此迷失在无边汪洋，再也没有回来。 十年后，神秘的姐姐找上门来，对他道出了来自家族血脉的诅咒。母亲和哥哥，也是因为这样的诅咒，才会失踪在茫茫大海上。 为了找到亲人，也为了解开身上背负的诅咒。罗烨沿着兄长和母亲出行的轨迹，踏上了一座遍布鬼魂的无人荒岛。 荒岛的石碑上，刻着属于这里的“规则”。 “闯过九道关卡，解开九道迷题，方能实现愿望，离开此岛。” 【第一关：无声校舍】 嘘，请不要开口说话，“她”会听到你的声音。 无声破败的校园之中，究竟潜藏着怎样的罪恶？ 【第二关：道场鬼影】 江户城外的白砂町中，有一家闹鬼的道场。七日后便是百鬼夜行之日，若是鬼魅不除，道场里将无人生还。 那在午夜幽怨吟唱之人，又有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 【第三关：罪孽圆桌】 这栋别墅，曾发生过一起谋杀惨案。 今日是惨案发生的第十天，那位受害者，终于回归了这栋别墅。她就藏在玩家中间，寻找着真正的凶手。 …… 雾隐岛上，除了鬼怪，人心亦是难测。 在一片窒息的绝望中，那个神秘的银眸少年，拉着罗烨的手，淡淡的说着: “我是你的影子，无论前路是断崖还是荆棘，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我会和你......一起解开这座岛上的‘诅咒’。”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惊悚无限流 轻松 主角视角：罗烨 林见影 一句话简介：迷雾之中，谁能保存人性？ 立意：逆境之中不要放弃希望，勇敢向前 第1章 海上迷雾（1） “罗烨，你有听说过雾隐岛的传说吗？” 明亮的包间内，清秀的白衣女人与罗烨相对而坐。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在彼此金色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面对女人的问题，罗烨如实回答。 “我没有听说过。”他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知道这个词语，只是……” “只是那是你在梦里听到的，对吗？”女人定定看着罗烨，目光如炬。 罗烨一时愣怔：“你怎么会知道……？” 女人轻笑：“我当然知道，因为，你我血管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梦境也好，其他事情也好，都是血脉使然。” “你我的身体里……也烙印着相同的诅咒。” 看着女人逐渐严肃的面孔，罗烨下意识询问：“那是怎样的诅咒？” “别急呀。”女人抬头，刚才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你先给我讲讲，你的梦境是什么样的吧？” 罗烨点点头，轻道：“好。” 这个梦境，是罗烨的秘密。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有机会将它宣之于口。 …… 从很久以前开始，罗烨就会做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他走在一条幽暗的小路上。小路周围迷雾笼罩，道路两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将眼前景象照得模糊不清。 这是一个清明梦，罗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清楚梦中的一草一木，也知道如果自己沿着小路一直走下去，会在路的尽头看到一座纯白明亮的教堂。 这座教堂里，有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是这个梦境中，除了罗烨以外唯一一个人。 偶尔，罗烨会来到这座教堂，在前排找一个座位，安静地望着女人。巨大的玻璃花窗映出绚烂的琉璃色光影投射在她的脸上，天地万物仿佛都在此刻定格。 只是今天，这个梦变了。 往日里，那个女人只会坐在花窗下的钢琴前，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修女服，如同轻灵的海燕。她颔首合眼，轻轻按动琴键，指尖流淌着如溪水般灵动的琴音；缓缓开嗓，唱出宛转悠扬的歌曲。 但今日，她没有坐在钢琴前。一切声音消失不见，好像消散在亘古不变的黑暗之中。 女人手握十字架，就这样直直挺立在花窗之下，由于背光而立，缭乱的光影就这样散射在周围，罗烨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看见她眼中的悲伤，以及顺着面颊淌下的一滴眼泪。 看着女人流泪，罗烨慌了。 虽然他知道这里只是他的梦，可任谁十年如一日梦到相同的事物，也会把它当做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更何况这里的一切、包括那个女人……他们对罗烨都有着别样的意义。 “……为什么会这样？”罗烨看向女人，用几乎祈求的语气向她询问。 “找到我，你必须要找到我。”女子给出了她的回答。 “小烨，你要找到我。时间已经不多了，无人能抵抗宿命的轮回……”女子伸出一只手，粲然一笑。 “我在雾隐岛等你。”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偌大的教堂开始分崩离析。罗烨面前的地板已经坍塌，罗烨根本无法上前半步。他隔着沟壑同那女子远远对望一眼，却不知早已泪流满面。 罗烨伸出手，却只能触到一片冰凉。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又渐渐清晰——罗烨知道，这是自己即将醒来的征兆。 可是他不甘心，明明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变化…… “妈……” 他念着对那女子的称呼，终于在混沌里沉浮。 …… “这就是我的梦。”罗烨说完，将两手一摊，“在今天早上，这个梦发生了变化。” “有意思……”女子听着罗烨的叙述，对此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看着女人的脸，罗烨终于鼓起勇气，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明明这么多年这个梦的内容都没有一点变化，怎么偏偏今天变了？我的妈妈，为什么突然会跟我说话了？” 他以为他夜复一夜做这个梦，只是因为自己的执念。可是现在看来，这背后的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 “唔，具体原因是什么，我等会儿再说。”女子顿了顿，又问，“对了，从刚才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你的手机屏幕，那上面的照片，难道是……” “……是我的家人。”罗烨说着，面上浮现出几分苦涩，“只是现在他们都……” 这张照片上有一男一女以及两个小孩四个人，罗烨不自觉攥紧手机，力度之大几乎要把它捏碎。 这照片上的人，都是他曾经最重要的家人。 照片中，年幼的罗烨坐在妈妈怀里，笑容无比灿烂。而旁边的父亲怀里也抱着一个孩子，他的脸上挂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他叫罗桦，是罗烨的双胞胎哥哥。 一家人的笑容被定格，仿佛时间能永远停在那一刻。 但是那一年，母亲带着哥哥乘着豪华游轮“碧浪号”出海游玩，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在碧浪号驶出港口的一小时后，这艘船带着船上的一千八百人，失踪了。 罗烨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他和父亲在码头边送别哥哥和母亲。 父亲是因为工作原因，不能跟着他们一同出游。而罗烨则是因为当时生病了，不适合出远门。因为这件事，罗烨当时还在心底暗暗嫉妒哥哥。 谁想到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 碧浪号失联后，政府派出大量人员在海上搜救，但是却没有任何结果。 按照道理来讲，就算是真的发生了海难，也应该能找到船体的残骸。可这次事件最诡异的地方就在于，在那片海域，没有找到和碧浪号有关的任何东西。 最终，政府也只能放弃，“碧浪号失踪事件”也成为了一桩悬案。在当地衍生出了无数不同版本的故事，一个比一个骇人听闻。 而在母亲和哥哥离开之后，罗烨便一直在做梦。 在梦里，他见到了年轻的母亲。她静静坐在花窗下，仿佛从宇宙之初就在那里。 这些年，对于这个梦，罗烨的感情也是十分复杂，惊喜过，恐惧过，到最后，已经感觉麻木了。 毕竟一到夜晚，他就会进入那片迷雾，在同一个地方不断徘徊，看着自己的亲人却永远无法靠近。时间长了，对于罗烨来说，已经无法在他的心里留下多少波澜了。 但是现在，梦变了。 梦里的母亲，对他说话了。 不知为何，罗烨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好像之后，他再也无法在梦中见到母亲了。 …… “……我很抱歉。”看着这张照片，女人忍不住喃喃自语，“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罗烨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但怎么可能过去呢？ 第2章 若不是执念深重，他可能根本不会坐在这里，跟对面这个女人说这些话。 女人看向罗烨，像是看穿了他的伪装，定定道：“这才是你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答应来见我的原因吧？” …… 时间回到今天早上。 “……雾隐岛？”罗烨突然想起，梦境中的母亲为自己留下了一段话。 『我在雾隐岛等你。』 母亲提到了一个准确的地名，这也是头一遭。罗烨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想要找出一点端倪。 只是无论他怎么用关键词搜索，都只能得到一些无用的信息。雾隐一词本就大众，只这么看，他什么都找不到。想到这里，罗烨不免有些泄气。 他就这样靠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外面传来姑姑起早的脚步声、厨房里锅铲翻动的做饭声音，罗烨才如梦方醒。他伸了伸酸麻的胳膊和腿，缓缓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啊，小烨你醒了。”刚推开门，罗烨就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他的姑姑，从当初母亲出事后，一直是姑姑在照顾他。 姑姑笑眯眯擦了擦手：“你先去洗漱吧，我去叫你妹妹起床。” 接着，姑姑来到另一扇门前，卖力拍了起来：“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你哥都起来了，你也赶紧给我换好衣服出来吃饭！” 房间里传来了堂妹方晓婷的哀嚎：“我想再躺一会儿啊！” 听着姑姑和堂妹的争吵，罗烨终于笑了出来。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回到了人间。 这些年来，他一直生活在姑姑家，姑姑和姑父待他很好，他跟堂妹也像同父同母兄妹那般相处。是这些人的存在，让罗烨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只是每每想起失踪的家人，罗烨却总还是觉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块。 而除了母亲和哥哥，还有那个……本该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 罗烨甩了甩头，不想再去想那个男人。 饭已经上桌，姑父看到罗烨，也是跟他道了句早安。又过了没多一会儿，堂妹终于起床，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来到桌边，在罗烨身旁大大咧咧坐下，还锤了罗烨的胳膊一下：“叫你起那么早，害得我不能赖床了！” 罗烨笑了笑：“这是叫你假期也保持早睡早起的好习惯，省的开学后你起不来床。” “喂！”方晓婷不满嚷嚷，气鼓鼓端起了碗，“你这家伙真讨厌，不理你了！” 一家四口笑作一团，饭桌上气氛很是融洽。罗烨没有提梦的事情，他不想让家人担心。 “小烨啊。”姑姑突然开口，试探着询问，“虽然现在问你这件事可能有点突然，关于你妈妈娘家那边的亲戚，你还有多少记忆？” “妈妈家的亲戚？”罗烨疑惑，“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没有见过我妈妈的娘家人。” 当初，罗烨的母亲和父亲在一起之后，和娘家人就完全断绝了联系。而对于自己母亲的娘家叶家，罗烨也仅仅知道那似乎是个大家族，算得上人丁兴旺。 至于别的，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哎，是这样吗？”姑姑罗月华看起来有点惊讶。 “今天早上，有一个陌生号码打来，对方自称是你表姐。你当时还没醒，那姑娘就让我转告你，她想要约你见一面，我当时也是有点奇怪，毕竟这些年也没见你妈妈那边的亲戚来找你。所以也没直接答应她，说是要跟你确认一下。” “……我确实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罗烨端着碗的手下意识停住，“妈妈失踪以前，从来没提过她的家人。” 小时候的罗烨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妈妈和娘家人关系不好，所以才不提的。 姑姑点了点头：“不过没准她确实是你的表姐？兴许是人家查到了你的信息来认亲的？要不然就见上一面吧，我听那姑娘也不像是坏人。再者说了，你哥哥他也……哎，你几乎没有什么同龄亲人。” 你摇了摇头，缓慢说道：“这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亲戚，还是别见为好。姑姑，现在外面骗子太多了，没准她是得到了什么信息来行骗。还是小心为上，不是看着面善就不是坏人了。” 见罗烨不为所动，姑姑也不好再讲什么。只是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道： “……对了小烨，那姑娘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来着。因为有点拗口，我一时没想起来……” “什么话？”罗烨下意识问。 姑姑思索一番，一字一句缓慢说道： “她说：『我在雾隐岛等你。』” 第2章 海上迷雾（2） “什么？！”听到这几个字，罗烨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讶，他猛地直起身子，声调也不自觉拔高，把姑姑姑父和妹妹吓了一跳。 “小烨……” “哥，你怎么了？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迎着家人们担心的表情，罗烨捂住额头，缓缓摇了摇头。 “不，这句话没什么……只是，我在别处听到过相同的话。” “别处？你在哪里听到过？”方晓婷忍不住追问。 罗烨摇了摇头，随口编了一句：“我也记不得是在哪里听到的，但这个词……应该是很特殊，没多少人知道的。” 他没有告诉姑姑他们，这个词是他从梦中母亲口中得知的，他不想让他们担心。 “这、这样啊？”姑姑听到这话，似乎安心了一点，“那小烨，这个姑娘，你是见还是不见？” “……那就见一面吧。”罗烨故作无所谓道，“就算她真是骗子，我一个成年人跟她在公共场合见面，她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 罗烨今年已经十九岁，上了大学二年级。他还真不觉得，如果在人多的公共场合，这位“表姐”能对他做什么。 同时，罗烨心里也隐隐有种预感——见到了这位表姐，在他心头盘桓多年的许多疑问便可以得到解答。比如“雾隐岛”，表姐一定知道什么。 总之，见面这件事，对他没有坏处。 “嗯，也好。”姑姑点了点头，“那我过会儿给那姑娘回个电话吧，约一下见面地点。离咱们家近一些，我也放心一点。” “哥，要不要我陪你去？”方晓婷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去你的，那是你哥自己的事，你别瞎掺和。”姑父打断了方晓婷的话，方晓婷扁着一张嘴，似乎有些委屈，但也没再说要陪着的话。 饭后，姑姑按照之前留下的号码给那位表姐去了电话，没聊几分钟，电话就被挂掉，姑姑回来对罗烨说道：“见面地点定下来了，就在咱们小区前面那条街的来顺火锅店，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小烨，你今天没别的事吧？” “五点吗？没事。”罗烨想了想，又问道，“对了，我那表姐说了她叫什么了吗？总该有个称呼吧？” 姑姑点头：“说了，她说她叫叶听雨，你去的时候，直接给服务员说她的大名就好。” …… “叶听雨女士的朋友是吧，她在二楼的206包间，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冲火锅店里的服务生点点头，罗烨便顺着楼梯去了二楼。随着不断踏上一阶阶楼梯，罗烨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这个所谓的表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对于他心头的疑惑，对方真的能给出答案吗？ 终于，罗烨站在了206包间的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推门而入。 包间内的光线比走廊里刺眼许多，罗烨也被灯光晃得眯了眯眼睛。等到再睁开时，他一眼就望见了坐在座位上的白裙女孩。她对着罗烨，露出了一个亲和的微笑。 在看到女孩眼睛的一瞬间，罗烨愣怔片刻，也终于确认，眼前这人，一定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 这个叶听雨，有着一双跟他一模一样、犹如琥珀一般的浅金色眼瞳。 这双眼睛，是遗传自他妈妈叶晓芸的。 “你就是罗烨吧？”那女孩缓缓起身，来到罗烨身边，对他伸出了手，“突然找上门，你一定还是一头雾水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听雨，你的母亲叶晓芸，是我的小姑。” 猛地从别人口中听到母亲的名字，罗烨心中百感交集。但是面对这个表姐，他实在有太多疑惑，这些问题堵在心口，最终他也只是握住了叶听雨伸来的手，憋出干巴巴的一句话：“对，我、我是罗烨。” 见罗烨这样窘迫，叶听雨也只是笑笑，没有指出来。 “好了，先坐下点菜吧，有些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说。”叶听雨走回桌边，也示意罗烨坐下，还笑着调侃，“来之前我在网上看了这家店的评分，还是蛮高的，希望菜也是真的那么好吃。” 叶听雨的健谈，一定程度上化解了罗烨的尴尬。他很快进入状态，在点菜的时候也没那么拘谨了。 菜是陆陆续续上来了，罗烨盯着叶听雨，思考着该如何开启话匣。要从那句“我在雾隐岛等你”开始吗？可是如果告诉别人自己是梦到这句话的，是不是有点…… 第3章 叶听雨轻抿一口可乐，看向罗烨的眼神里写满了忍俊不禁。 “仔细想想，也该谈正事了。”叶听雨放下可乐，突然问道，“罗烨，你有听说过‘雾隐岛’的传说吗？” “……” 接下来，便是罗烨讲述梦境，以及交给叶听雨那张照片。 而他最在意的，还是叶听雨提到的“诅咒”。梦境的变化，又意味着什么？ “诅咒……”罗烨咀嚼着这两个字，还是觉得不可置信。难道说这些年他在梦里见到母亲，是源于一个诅咒？可是这未免也太荒谬了些吧？ “等等，你说这诅咒是来自血脉？”罗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是不寒而栗，“如果是‘诅咒’的话，那我的妈妈和双胞胎哥哥……” 说到这里，罗烨无奈扶额：“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妈妈和哥哥他们其实是……” “我知道。”叶听雨声音轻轻，“十年前，他们乘坐碧浪号出海，然后失踪在了茫茫大海上，再无音讯。” “而且，你猜的没错。”叶听雨放下杯子，正色道，“他们失踪的原因，也确实跟叶家的‘诅咒’有关系。至于梦境发生的变化……具体原因，我们也没有搞清楚。但是大家都推测，梦境发生变化，就意味着，诅咒即将降临。” 听到这话，罗烨只觉得遍体生寒，甚至发起抖来。 诅咒……怎么会是这样？ 他一直对家人的失踪耿耿于怀，这些年心底也有很多猜测，可他从没想过，这件事跟诅咒有关！ 诅咒什么的，未免也太…… 而且梦境变化，就代表着诅咒降临。这岂不是说明……这个诅咒可能也即将在自己身上应验？ “你别急。”似乎看出了罗烨的疑惑，叶听雨柔声道，“这所有的一切，我会把我知道的，都一点一点给你解答。” “我的家族，也是你母亲的家族叶家，曾是一个远近为名的大家族……” 叶听雨将叶家过去的故事，详细讲给了罗烨听。 这个大家族，曾经也是风光无两。 叶家的发源地已经无处可靠，但有一种说法，他们的先祖，来自海上的一座仙岛。这是传说还是现实其实不重要，总之，叶家非常有钱，凭借丰厚的家底，叶家声名远扬，还出过几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本来，大家觉得家族可能会一直这么平静地发展下去。然而一场变故，让所有叶家人都觉得惶惶不安。 这件事，还得从那时的叶家家主说起。 当时叶家的家主年轻有为，在家族中很有声望。他有着非常灵活的商业头脑，然而，有一次他和弟弟一起去外地谈生意，因为图方便，走了水路坐船出海。 结果，那艘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船失踪了，理所当然的，大家认为船上的人无一生还。而当时的叶家家主自然也是在这场意外中死去了，这对叶家人打击极大。用了很长时间他们才从悲痛中走出，新的家主同样很有能力，叶家渐渐恢复了正常运转。 只是，在原来那位家主去世后的半年左右，他的父亲就开始做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他在一片浓雾中行走，在一片废墟中，发现了他早就失踪的儿子。儿子背对着他，仿佛一具雕塑。 然后，他连续好几晚都梦到了那个儿子。这位父亲本想与儿子对话，可无论怎样，儿子都不曾回应他。所以，他便放弃了。 可是这个梦境，却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他最后一次梦到儿子时，这个梦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的儿子，终于转过身来，露出那张灰败的脸，喃喃道： “时间不多了，我在雾隐岛等你。” “……又是这句话。”故事听到这里，罗烨也已经入了迷，但是同时，他的心里也有着诸多疑惑，“可是这句话，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 “所以在梦里听到儿子这样说以后，那位父亲又做了什么呢？”罗烨想着，忍不住追问。 叶听雨摇了摇头，面露苦涩。 “那位老父亲……听到雾隐岛这个地方，便想起自己的儿子正是在海上失踪的。于是他就猜测，会不会这是儿子死去的冤魂不得解脱？他无法平静下来，第二天便带上侄子一起前往当初儿子出海的那座城市，只是……” 罗烨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也失踪了，对吗？” 叶听雨点点头：“不仅如此，最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老人家失踪没过多久，他那五岁的小孙女，也开始做相似的梦。” 第3章 海上迷雾（3） “他的小孙女，也梦到了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中，然后在浓雾的最深处，看到了自己的爷爷，正拿着一个铁锹，一铲一铲地挖土。” “这个梦让小孙女本能觉得不舒服，她直接被吓醒了，然后哭着去找了自己的爸妈。她爸妈听了，也是无比惊骇，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老父亲，也就是孙女的爷爷，也做过这样的梦！” “‘不会是大哥和爹的冤魂来索命了吧？’女人抱着可怜的小姑娘，十分不安地问。而她的男人也只让她别瞎想，说不定是巧合。” 说到这里，叶听雨双手抱胸，继续道：“总之，小女孩刚开始做梦的那段时间，并没有引起家里人的注意。直到有一天，她告诉她的父母，梦里的爷爷对她说‘我在雾隐岛’等你，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孩子的爷爷就是因为这句话，才跑去海边，以至于自己也跟着大儿子失踪了。” “他们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根本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叶听雨顿了顿，钓足了罗烨的胃口。 “……因为家族里，又陆续发生了好几起失踪案件。而他们的直系亲属，也做了类似的梦，让他们到‘雾隐岛’去，一时之间，搞得家族里人心惶惶。新族长把大家聚集起来，并严令禁止大家靠近海边。可是即便是这样……” “……失踪也不断发生，是吗？”罗烨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叶听雨点点头，面露苦涩：“是的……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不留痕迹地消失了。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科学能够解释得了的了。” 因为这件事，叶家笼罩在巨大的恐慌之中。直到那一天，所有的叶家人，都做了一个共同的梦。 在梦里，他们都见到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这个男人，告诉了他们一切的“真相”。 他说，那些失踪不是意外，在海上，叶家人受到了“蛊惑”，他们看到了一座“不存在的岛屿”，并拼劲全力，向那个岛屿的方向前进。 至于岛上有着怎样的危险……没人知道。 梦中，那个男人还对他们说——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们了，那么从今以后，这个诅咒就可以完全施加在你们身上了。你们听好，以后你们叶家所有新出生的孩子，都会进入‘雾隐岛’，感受无尽的恐怖和绝望！” 梦里的叶家人心神俱震，他们跪下来，不断哀求着这个莫名的男人。良久，那个男人才说道：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以十年为界限。这十年里，你们只要主动向我献上累计十个家族成员，那么这十年里，便不会再有别人被引诱进雾隐岛，这是我给你们家族一个不断延续的机会。” 然而，说完这句话，那个男人便开始放生大笑。他声音凄厉，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但是！你们每个人都肯定会入岛！这金色的眼睛就是你们的标记！只要你没死，只要你身上流着叶家的血，我也不会让你们死在除雾隐岛外的其他地方！这个诅咒，你们没有谁可以逃的掉！没有人！这是我对你们的报复！这是你们应得的！” 在这之后，全族人便一同被惊醒。他们聚在一起，商讨着对策。 “不能答应他！答应他，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可是如果牺牲小部分人，换大部分人安宁，那或许……” “你是傻子吗？你没听他说，我们每个人都逃不掉！他可以让我们莫名其妙、毫无依据的失踪掉！哪怕在千里之外，我们也会被传送到那座‘雾隐岛’上去！” 在不断地争吵之下，族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就听那个男人的话，献祭吧。”族长的声音里全是痛苦，“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面对这种力量……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那之后，族长又做了一个梦。还是那个男人，还是那个场景，他们达成了“交易”。从下一年开始，十年为界，他们要献上十个祭品。 那个男人，要让他们家族延续下去，也是为了不间断地折磨他们，让他们的子孙后代，都生活在煎熬之中。 说到这里，叶听雨顿了一下：“这也是......你哥哥和母亲失踪的真正原因，他们被家族作为了祭品，献给了雾隐岛。” 第4章 叶听雨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看见了没有？这双眼睛，在那件事之后出生的叶家人，都有这样一对漂亮的眼睛。可惜这不是什么恩赐，这是仇恨和诅咒，这是刻在我们身上的烙印，指引着我们前往雾隐岛。” 罗烨一下子站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是我哥哥和妈妈！凭……” “因为他们对叶家没有价值。”叶听雨打断了罗烨，“因为没有利用价值，所以被抛弃，就像我的父亲一样。甚至还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碧浪号上，失踪的人，可不止罗烨的母亲和哥哥。 叶听雨突然不说话了，她也不看向罗烨，就静静望着窗户，仿佛在怀念什么。突然，叶听雨轻轻开了口：“罗烨，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讲过，我的故事吧？” 说着，叶听雨便自顾自讲了起来。 “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在我小的时候，是父亲拉扯着我长大。但是在我四岁那年，也是又一个十年周期的最后一年，家族却还差一个祭品，他们十分焦虑，因此他们有了一个狠毒的法子。” 叶听雨咬着牙，突然红了眼眶：“他们用我的性命，去威胁我的父亲，逼迫他上岛。我的父亲为了我能活下去，他没有任何办法，还是成了那一年的祭品。”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有那无尽的梦魇折磨着我，对我而言，这才是最痛苦的诅咒。我在梦里看着我父亲的脸，他却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只是麻木地站在一个山坡上，眺望着根本不存在的月亮。” “直到前一阵，这个梦发生了变化，我的父亲告诉我，时间不多了，他在雾隐岛等我。十年周期的尽头已至，每个亲人去过雾隐岛上的人，都会在梦里听到这句话。这是我为什么会用这句话来让你信任我，罗烨。”叶听雨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诅咒终于还是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必须要主动出击，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这个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呢？”罗烨皱着眉，心里还是有着千般疑惑，“虽然你说这可能是诅咒，但并没有绝对的证据吧？” 听着这个问题，叶听雨也有些出神。但是，她却摇了摇头：“……因为没有人从雾隐岛回来过，所以我们对它的了解几乎是零。但是，我有种感觉……我的梦发生变化，我的父亲对我主动说话，与其说是诅咒，倒不如说是一种对我的提示。” “毕竟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会想害自己的孩子吧？哪怕他可能已经……” 说着，叶听雨转移了话题：“罗烨，你知道吗？你的妈妈当初离开叶家，并与这边断绝了关系，就是希望能够摆脱叶家，摆脱这个诅咒，可惜最后，她失败了。只要身上流着叶家的血液，这个诅咒便如影随形。” 接下来叶听雨说的一句话，却让罗烨心神震颤。 “你的母亲和哥哥，是自愿成为祭品的，为了保护你，罗烨。” “……为了保护我？”罗烨瞪大双眼。 叶听雨颔首，继续说了下去：“那是我十四岁那年发生的事，那时我年纪不大，对小姑她也不是很熟，只知道那个周期里，还差两位祭品。但小姑却愿意拉着我，和我说说话。” “她告诉我，家里人拿你爸爸和你威胁他，就像当初他们用我威胁我父亲那般。你母亲没有办法，为了保护你，她选择了妥协。而你的哥哥也是一样的，他无意间得知了这件事，主动选择和母亲一起承受这一切。” 叶听雨轻抿一口可乐，忍不住感慨：“……他们都是很勇敢的人，愿意为了家人付出一切。小姑也好，我的表弟也好，他们真的很坚强。” 听着叶听雨的话，罗烨忍不住握拳。 叶家……这该死的叶家…… 罗烨忽然觉得浑身无力，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结果发现什么都无法改变。甚至可能在不久后，他也会走母亲和哥哥的老路。 “罗烨，你甘心吗？”叶听雨突然说，“我们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从出生起就背负着这种莫名其妙的诅咒，还要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开自己。甚至为了那些家伙的私欲，还要被献祭掉。” “我真的不甘心啊罗烨，凭什么啊，我父亲没做错任何事，就因为家族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就把他作为祭品扔到那个岛上。而且我将来也有可能……” “所以我要反抗，我要主动出击，我要到那个岛上去！虽然那里可能有恐怖与绝望，但是与其等着诅咒主动降临，不如……”叶听雨的声调忍不住拔高，“一切的起源就是那个岛！只要我能到那个岛上去，我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我不会这么坐以待毙！更何况，更何况……” “就算是进入那个岛的人，也还可能活着啊……” “你说什么？！”罗烨大惊，“岛上的人可能还活着！那就是说！” 妈妈和哥哥，可能确实还在人世！ “可你有什么根据吗？你也说过，这些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叶家人从那座岛上活着回来……”罗烨声音变低，叶听雨却是轻哼一声。 “没有消息，某种程度上也是最好的消息。”叶听雨顿了顿，“在梦里，我的父亲还让我‘找到他’，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他向我求救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甚至这可能是个陷阱，我也一定要去看一眼。因为，这是救回他的唯一机会了。”叶听雨仰头，把可乐一饮而尽，“而且，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我这样没出息的女孩子，就算熬的了一时，也等不了一世啊！下一次，谁知道我会不会成为新的祭品呢？” “……我可不想这么被动。”叶听雨咬着牙，发了狠，“就算我死，那也是我主动寻死，没人可以逼我去死！” 叶听雨抬起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们的亲人，都是被作为祭品送去雾隐岛的，他们是我们的牵挂！罗烨，我见过你的母亲和哥哥，他们都是坚强的人，为了亲人他们可以不顾一切，我相信你也一样……所以罗烨，你愿意和我一起，主动前往雾隐岛吗？” “我愿意啊，我当然愿意。”说这话的时候，罗烨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驱使着他不假思索说出这句听起来将他推往地狱的话。 叶听雨这番话听得他有些心潮澎湃，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这句话，不用多思考，他就脱口而出。哪怕他知道，这趟旅程可能有去无回。 但……有些事情他不去做，他会更痛苦。 这些年，母亲和哥哥的事情一直像一块巨石，压在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现在有了一丝曙光，哪怕千难万险，他也要找回他们！ 更何况，罗烨自己也同样背负着这个诅咒，就算他选择逃避，也会像叶家其他祭品一样，迟早会走他们的老路。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主动出击！ “很好，看来我选对人了。”叶听雨看起来很高兴，她一脸欣慰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伴了，小烨。 第4章 海上迷雾（4） 同伴一词，让罗烨感到了几分别扭。他挠了挠头，试探着叫了一句：“叶听雨……表、姐？” 听着他的话，叶听雨一时失笑：“如果觉得别扭的话，其实不用叫我姐，叫我听雨就行。” “哦……听雨姐？”罗烨终于在称呼里找到了平衡，但他的心还是跳得异常之快。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着这位表姐一起去寻找那座所谓的“雾隐岛”，但实际上，罗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突然，罗烨又想到一个新问题。 “家族中，那些没有被献祭的老人，他们的结局又是怎么样的？还有，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叶家祖上，又与他有什么恩怨？以至于他不愿放过叶家人，甚至要这样折磨大家？” 叶听雨耸了耸肩：“那些老家伙，基本都是家族中德高望重、而且贪生怕死之人。在六十岁以后，他们会在某一天随机消失，就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所以，即便他们把一些不重要的年轻人推出去替他们挡刀，在六十岁之后，他们每一天也活得提心吊胆……啧，算是现世报吧。” “至于那男人是谁？可能我们到了岛上，就有所了解了吧？我是怀疑，可能跟叶家祖籍所在地有关系。毕竟传说里，叶家就是从一座岛上来的。” “嗯……那除了叶家人，还会有其他人去到雾隐岛上吗？”罗烨想了想，又问道。 “当然会有，只是他们不会像叶家人那样做梦罢了，也不知道那座岛叫雾隐岛。”叶听雨停了一瞬，“你去一些比较冷门的论坛上，如果细心搜寻，也会找到蛛丝马迹的。甚至还有许多人，把它当做一个传说，对此乐此不疲。” “而且……一个现成的例子，你妈妈和哥哥上的那艘‘碧浪号’，如果我没猜错，那上面的其他人，也被留在了雾隐岛上。呵……说来也是讽刺，叶家之所以把他们安置在碧浪号上，也是希望多一些‘陪葬’，去讨好那个神秘男人罢了。” 第5章 听到母亲和哥哥的事情，罗烨还是有些低落。但经过之前叶听雨的一番话，他现在心里好受不少。 毕竟有了目标，有了希望。比以前浑浑噩噩，惶惶不可终日要好太多了不是吗？ 虽然前路未卜，雾隐岛上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但这些年他受得心灵折磨也不少了，伸头缩头反正这一刀，苟且偷生没意思，反正活到六十岁也还是要面临诅咒，不如奋力一搏。 只是姑姑那边可能…… 罗烨摇了摇头，决定过一会儿再想。 “那么，来说一说你的计划吧，听雨姐。”罗烨倒也很快恢复了常态，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既然叶听雨敢过来找自己这个盟友，那就证明，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叶听雨点点头：“自你母亲上岛，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你的母亲和你的哥哥是上个周期里最后两个祭品，如今又是一个十年，恰好今年，叶家又是差了两个祭品。” 罗烨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这两个祭品，恐怕就是自己和叶听雨两个人了。 “阴历的六月初七，是叶家人向雾隐岛献上祭品的日子，只要叶家人在那一天出海，就一定会看到雾隐岛，所以……”叶听雨掰着指头算日子，不自觉皱了皱眉。 “我决定主动担任今年的祭品。” 叶听雨停了一下：“算算日子，也快到时间了，这段时间我会回一趟叶家向他们说明这件事，至于小烨你，就留在海市，去准备一些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大概就这样吧，过个几天，我会让我一个朋友来帮你，你就等着我的消息好了。” “你的朋友？”罗烨眨眨眼。 “嗯，他是个很靠谱的人。等到时候，他会把一切的来龙去脉都跟你讲清楚。” 这时，叶听雨拿起筷子，在锅的边沿轻轻一敲：“好了，那些事情以后再想，现在，先吃饭吧，这么香的火锅可不能浪费了。” …… 这顿饭吃了挺长时间，罗烨又跟叶听雨交流了挺多。罗烨告别叶听雨后，终于慢悠悠回了家。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也有点忐忑。 该怎么跟姑姑解释这件事情呢…… 到了家，开了门，姑姑见罗烨回来，主动迎了上来。 “小烨回来啦，怎么样？你的这位表姐好相处吗？” 罗烨四下打量一番，没发现妹妹和姑父。罗月华笑了笑：“你姑父带你妹出去吃了，还说回来给你带点烧烤呢。” 罗烨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又想着姑姑刚才的问题，挠了挠头，斟酌着答道：“跟表姐相处得还不错吧，她人蛮好的。她来找我，据说是因为她小时候跟我妈妈关系不错，想来认这个亲戚……” “哦，这样啊。”姑姑闻言，顿时欣慰地笑了，“看你们相处愉快，我也挺放心的。” “姑姑……”罗烨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精心编造的“谎言”，“表姐这次来，还邀请我一道出去旅游，跟她的朋友一起，顺便回叶家看看。所以这个暑假，我可能就不回来了。” 也许不只暑假，可能永远都…… “这样啊。”罗月华看起来也不是特别惊讶，一听是回叶家，更是不疑有他，“回家看看，跟你那边的亲戚多点联系。这是好事啊，你去玩吧，开心一点，不用担心我和你姑父还有婷婷。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啊？” 见姑姑对自己如此信任，罗烨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想说的话很多，但想来想去，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 “大概一周后吧，放心，我会和姐姐好好的。姑姑你年纪也大了，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罗月华有些错愕：“这孩子，又不是很长时间见不到，说这个干什么。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注意的，毕竟我也要看着你结婚，以后还得给你带孩子呢。” 说到这里，姑姑心中也多了几分感慨：“要是你父亲还在我们身边就好了啊……” 听到姑姑提起父亲，罗烨又是愣怔了瞬间。 有多久了呢？他从姑姑口中再听到这个称呼…… ——那个抛弃了自己的人，他的父亲，罗志强。 当初发生的那件事，对于罗烨和罗志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夜之间就这么散了。罗志强在妻子和大儿子失踪之后近乎发疯，跟中邪一样天天跑去海边，见到一个人就问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妻儿。但他即使这样做，事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 在碧浪号失踪的一年后，罗志强彻底放弃了。在这一年里，他流干了眼泪，整个人变得无比颓废，瘦了接近四十斤。熟悉他的人都十分感慨，毕竟过去的罗志强意气风发，家庭幸福，是周围所有人羡慕的对象。要不是出了这事，他此刻应该是处于人生的巅峰。 在之后，罗志强做的事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他把罗烨往自己的妹妹家一丢，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不是他的妹妹罗月华每个月都会收到他给罗烨寄的抚养费，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死了。 罗烨在心底其实是很怨罗志强的，毕竟当初母亲和哥哥失踪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子而已。出事之后，他明明才是最无助的那一个。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那样的事。在背地里他哭过无数次。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也会离开他。 姑姑和姑父这些年也对罗烨非常好，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但是，即使这样，罗烨在心里也梗着一根刺，他对于父亲“抛弃”自己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但很多时候，他也确实好奇，父亲究竟去了哪里。 “姑姑，咱们就别提他了。”提起父亲，罗烨话中总是难掩苦涩，“这些年除了按时给生活费，他有尽一点作为父亲、作为兄长的职责吗？就这么自顾自把所有人丢下，也不知道干什么去。” 提起兄长，姑姑罗月华也只是叹了口气：“好，咱们不提他。说回你们旅游的事情吧，小烨，你想好要带什么东西了吗？要不要姑姑帮你整理整理？” 罗烨摇摇头：“没关系的姑姑，你就别操心了。表姐说过几天她有个朋友会过来，陪我去购买一些必需品。” 话都这么说了，罗月华也不多干涉罗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罗烨再一次拿出那张泛黄的全家福，只是这一次看，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妈，还有哥哥。”罗烨把那张照片贴近心口，“放心吧，我一定把你们找回来。” 若他们还活着，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他们不幸去了……那罗烨也要带走他们的骨灰。 当然，前提是他和叶听雨，能活着从雾隐岛出来，他心里相信，他们一定能做到以前那些人都做不到的事——从雾隐岛归来。 在叶听雨离开的两天后，罗烨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 “小烨吗？是这样的，我已经和家里面的那些老东西说了咱们愿意主动当祭品的事，老家伙们看起来倒是挺高兴的……这些都不重要，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朋友吧？明天他就到海城了，你到时候照应他一下。顺便一提，他也会和我们一起到雾隐岛上去。” “先不聊了，我这里还有事，那人到海城之后我会给你发消息。”说着她便挂了电话。 罗烨有些懵，居然还会有人愿意主动去雾隐岛吗？难不成是听雨姐从哪里骗来的无辜路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未免有些不厚道了。 “算了，反正明天就能见到那人了，到时候问问他好了。”罗烨心里如此想着。 第5章 海上迷雾（5） 第二天一早，罗烨便接到了叶听雨的电话。 “小烨啊，我那个朋友今天已经到了，我让他去靠海广场那边和你见面，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现在可以往那边赶吗？过一会我把他的照片给你发过去。” 罗烨快速应下：“没问题的，我有时间，你直接发过来吧。” 不一会儿，罗烨收到了叶听雨发来的照片。这照片上的男人大概二十多岁，长相俊秀儒雅，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读书人。 看着这张照片，罗烨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他本来以为，就他跟叶听雨这样的小体格，可能应付不了太多的状况，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叶听雨找来的帮手怎么找也得是个魁梧大汉。他也没想到，叶听雨这位朋友如此瘦弱，看上去就像个没出社会的大学生。 “这就是听雨姐的朋友吗？看起来有点……这样的人真愿意上那诡异的岛？他和叶家有什么关系吗？该不会真是被忽悠来的炮灰吧？”带着很多疑问，罗烨打车前往靠海广场。 到达靠海广场后，罗烨开始对照着照片找人。不一会儿，他就在海边围栏处看见了照片上的年轻男子，真人比照片上还要眉清目秀，把罗烨看得愣了一下。 不过罗烨还是记得正事的，他走上前，轻声开口道: 第6章 “先生您好，我是叶听雨的表弟罗烨，请问你就是听雨姐说的那位朋友吗？” 男子看向罗烨，冲他笑了一下，不得不说，这人的气质也极为和善，一笑起来就让人心生好感。 “罗烨是吧，你姐姐之前和我提到过你，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他停了一下，“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萧华，是听雨的朋友，这次我也会和你们一起去往雾隐岛。” 罗烨有点惊讶：“你……真的也要去雾隐岛吗？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我姐她有没有给你讲清楚？这件事很严肃的。” 如果萧华真的不知情，那罗烨还是会忍不住提醒几句，不然他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 萧华倒是没多大反应，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开口道：“我当然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啊，对于那里，我了解的比你还要多。毕竟，我虽然不是叶家人，但我从小在叶家长大啊。” 罗烨这会更惊讶了：“你在叶家长大？你和听雨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不过不着急，关于我的事情，我们找个地方，我慢慢跟你讲。”萧华对罗烨说。 罗烨点点头，带萧华去了附近一家快餐店。两人随便点了点什么，萧华便开门见山道。 “那我就直接讲了。”萧华顿了顿，才道，“我是听雨父母收养的孩子，在我到叶家一年后，听雨就出生了，所以我们两个是一起长大的。”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听雨的父亲就被叶家选做祭品，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了解了这个关于叶家的诅咒。也知道，听雨可能有一天会因此而死。” 说到这里，萧华攥紧了拳头：“我和听雨从小一起长大，她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不可能看着她因此而死，更不能看她一个人冒险！从听雨父亲坐船离开的那天开始，我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听雨做什么，我都一定会陪着她。” “所以，她选择去雾隐岛，那么我也会去。这也是我对听雨父母收养之恩的报答。而且除了她我也没有别的亲人，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可能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 罗烨听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到最后，他也只是说:“那么我们今后就是同伴了，萧先生，那么，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希望我们都能活着从雾隐岛出来，如果能找到失踪的亲人，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萧华没有叶家血脉，他本不用趟这浑水。但从萧华的语气来看，他对养父母感情极深。而且在叶听雨父亲离开后，他们两个虽然还被叶家养着，但在那个环境下，说他们是相依为命也不过分。 所以，萧华的决定，罗烨也无权干涉。 “好了，我们就先说这么多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相互了解，我们吃完饭，就该去做正事了。”萧华推了推眼镜，正色道。 吃饭的时候，罗烨也跟萧华聊了许多。也从他的口中，得知了叶听雨完整的计划。 “……原来在六月初七出海的不止我们三个，还有别人？”罗烨睁大双眼，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从萧华的话中，罗烨拼凑出了前因后果。 从很久以前开始，叶听雨和萧华都混迹在天空论坛的“都市诡话”板块。在这个板块里，有许多对灵异事件极度感兴趣的、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在他们口中，有一个都市传说一直被他们津津乐道，那就是——海上神隐事件。 这是海市灵异爱好者圈子里的知名都市传说，某些日子里，海边会起很大的白雾，有些渔民会在海上看到一座卫星地图上不存在的巨大岛屿。他们对此心存忌惮，不敢靠近，偶尔有几个胆子大的出海去看，却一个都没有回来。 那个时候，叶听雨和萧华认出了这个都市传说就是“雾隐岛”。一开始，只是抱着发泄的心思，他们给这些网友透露了很多“雾隐岛”的信息。还特别提出了“六月初七”这个时间节点。 虽然雾隐岛偶尔也会在海上出现，但极其随机而且不可控。这些网友一直想亲眼见一见雾隐岛，于是便起了心思。前阵子，他们张罗着组织一场活动，要在六月初七在海市的港口集体出海，见证传说中的“雾隐岛”。甚至，他们已经找好了船，船主是他们中的一位阔少，家里不差钱。他会免费为大家提供交通工具，一起去海上。 听到这里，罗烨终于忍不住问道：“所以说，在六月初七那天，我们是和这些人一起出海？” 对于这个都市传说，罗烨并没有听说过。也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觉得母亲和哥哥的失踪并不只是一个“灵异故事”，所以也没有往这方面调查。 但…… 罗烨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这太荒谬了，这是多危险的一件事，他们不知道吗？！” 萧华摇了摇头：“他们知道的，我和听雨无数次强调，这是可能要人命的大事。但他们不以为然，也不在乎自己失踪不失踪，只是想找刺激。我想……他们也不会真的相信，这座岛真的这样危险。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对此有所忌惮，那他们就根本不会参加这样的活动。”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要跟来吗？”罗烨摇了摇头，“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真是不知者无畏。” 萧华微微低头：“我和听雨劝不住他们，就想着干脆一起出海。只要那天我们出现在同一片海域，雾隐岛就必然会现身，他们也一定会被卷入其中……这是不可避免的。与其放着他们不管，不如我们跟着一起，还能利用已知的信息互相照应照应。” 虽然本质上，他们也并没有比那些网友知道多少东西。 “那我们不能去别的城市出海吗？”罗烨轻声问道。 萧华淡淡看了罗烨一眼，无奈道：“别的城市，同样也会有出海的人群啊，我们这个情况，去到哪里都是会‘害人’的。海市这个都市传说在本地的渔民圈子里传的比较广，在六月初七这天他们会尽量避免出海，但别的城市不一样。” 萧华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轻：“这种情况，少拖一个下水是一个吧。” 这些灵异爱好者，总归是比什么也不知道的渔民胆子大些的，也更年轻，体力更好。如果雾隐岛上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物，他们活下来的概率也会更高。 “好吧。”话都这么说了，罗烨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后面还是萧华再次强调，在出海当天，他还是会劝阻他们一番的。但更多的努力，可能他们也没法做，毕竟他们只有三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如果真到了那个份上他们还要坚持，罗烨也不准备说什么。虽然叶家的事情不该把无关人等卷入，但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能控制的。这件事起因确实是叶听雨和萧华的失误，但事情已经发生……罢了。 ……只希望到时候，能劝一个是一个吧。 吃完饭，萧华就带着罗烨去购物。上岛前他们要做很多准备工作，有些东西必须要带。 “登山绳，防寒衣，手电筒，压缩饼干......”看着萧华购买的东西，罗烨有点意外，“我们去雾隐岛要带这些东西？” 罗烨本来以为，雾隐岛本身已经属于超自然范畴了，萧华可能会去准备一些驱鬼符咒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居然这么硬核。 “这些东西才是必不可少的。”萧华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罗烨同学，你不能把你看的那些电影小说里的东西带入进来。现实中是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驱鬼方式的。况且我们对雾隐岛的诅咒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了解。” 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从雾隐岛出来，其实就已经说明了问题。这句话萧华没说出来，他不想增大罗烨内心的压力。 “哦对了，我们还要准备足够多的淡水。”萧华又强调一遍，“那里是海岛，如果没有淡水，对我们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那岛上有人有鬼还是有怪物，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如果因为没有淡水被渴死，那才是最冤枉的。 二人购物结束，分别回了住处，时间很快便到了六月初六的晚上。 这期间，罗烨也跟叶听雨有过联系。但是不到真正出海的那天，很多事情也只能是纸上谈兵，起不到太大作用。 罗烨一个人躺着床上，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既兴奋，又紧张。 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他的内心十分忐忑，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从雾隐岛出来。但是，他也不后悔这个决定。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罗烨渐渐的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天边泛起鱼肚白。六月初七，终于到来了。 第6章 海上迷雾（6） 这么重要的日子，罗烨自然是睡不着的。他早上六点多便起了床，匆匆吃了一口饭便出了门。再次拒绝了姑姑要送自己的请求，罗烨飞速在网约车软件上打了车，然后朝着港口方向疾驰而去。 第7章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天空一直阴沉沉的，港口处也只有一艘船。这应该是一艘小型私人游艇，表面光洁如新，一看就价值不菲。而游艇停泊处的前方，站着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罗烨一眼就看到了叶听雨和萧华，忙不迭跑到他们身边，跟他们打招呼。 叶听雨拍了拍罗烨的后背，把他给其他几人介绍着：“各位，这就是我之前提到的表弟罗烨，今年才大二，这次跟我们一起出来，麻烦各位多多照拂了。” 一个带着黑色墨镜，染着一头金毛的年轻男人大喇喇走到罗烨面前，对他伸出了手，十分自来熟地说道：“我叫张天德，虚长你几岁，你叫我天哥就好。我是这次活动的组织人，这艘游艇就是我家的。里面存了不少零食啤酒，过会儿放开了玩哈。” 这天哥倒是很豪放，虽然有着暴发户的气质，但罗烨对他并不反感。只是听他这语气……他真把这来当郊游了啊？ 天哥来到叶听雨面前，谄媚道：“不愧是雨姐的表弟啊，这眼睛真漂亮，一看就是一家人！” 叶听雨双手抱胸立在一旁，面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不断跟天哥交谈着。罗烨则是凑到萧华身边，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道：“萧华哥，你们劝他们了吗？” 萧华点点头：“劝了，但是……”显然没什么用。 现在天哥倔得跟一头驴一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话又说回来，如果这天哥是个劝得住的主，也不至于等到今天。而且他们没凭没据，只知道有人失踪，雾隐岛到底什么个情况……他们真的说不清。 萧华摇了摇头，揶揄道：“有的时候，我挺后悔告诉他们六月初七这个时间点的。” 但没办法，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他们叶家人有“诅咒”的限制，作为祭品不得不在这天出海，这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无论在哪一年的六月初七出海，天哥可能都躲不过这一遭的。 在码头又等了一阵，终于有几个人陆陆续续来到码头。这会儿天哥笑得合不拢嘴，挥着手指挥着大家登上游艇，罗烨知道，这应该是人齐了。 他数了数，这些人加上自己一共有十二个，八男四女。他也忍不住感慨胆子大的人是真的多，十二个，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现在，也只能希望，雾隐岛上的情况不要那么糟糕了。 罗烨的目光匆匆掠过人群，却在一个人身上停住了。原因无他，只是这个人的长相……异常有特点。 他有着一头纯白的头发，皮肤也白得发光。这样的人如果长在北方，罗烨都要担心冬天时候他把自己绊倒在雪堆里——因为别人肯定发现不了他。 除此以外，他那双眼睛也非常特别。 ——那是一双银色的眸子。 罗烨自己的瞳色已经够特别、够引人注目了，但此刻他还是觉得，根本比不上那人。那人不仅瞳色是银白，连睫毛、还有眉毛也都是白的。若不是脸上还算有几分血色，罗烨甚至会觉得他是纸片人复生。 “……奇怪，难道是白化病人吗？”罗烨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这年头，白化病人都这么有冒险精神吗？ 就在罗烨思考间，那个白发的年轻男人也转过头，那一瞬间，两人视线交错。罗烨有了一刹的愣怔，而后很不自然别过头去，心里不免产生几分尴尬。偷看别人被发现，确实让人不太自在…… 不过那一瞬间，罗烨的脑海中也划过一丝疑虑。 这白发男看上去如此淡漠，真的是会对这种灵异传说感兴趣的人吗…… 好在白发男也没有多看他，而是顺着梯子上了甲板。罗烨耸耸肩，很快把那对视抛之脑后。 上了游艇之后，众人走进船舱中坐下。一个女生看着里面的布置，忍不住拍手惊呼道：“天哥，你这布置也太周到了吧？！” 在船舱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巨大的果盘，还有整整两箱啤酒，除此之外，各种零食小菜也是必不可少的。罗烨见状忍不住扶额，原来天哥是认真的！他真的就是出来郊游的！ 其他人倒是挺兴奋的，纷纷落座，抓起果盘里的水果就开始吃。罗烨有些不自在，也不好意思吃东西，就这么东看西看转移注意力。 好巧不巧，那个白发男就坐在罗烨正对面，想起刚刚的事，罗烨莫名不想跟对方对视，就这样梗着脖子朝向叶听雨的方向，希望对方能解救自己一下。 突然，罗烨听到一阵拍手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天哥。 “大家难得聚起来一次，都不容易，就说说自己的真名，拉进一点距离嘛。”他拍了拍胸脯，“我的名字大家都知道啦，我叫张天德，那下个自我介绍的……” 天哥一指叶听雨：“雨姐，那就从你开始吧。” 叶听雨微微一笑，大大方方道：“我就是桥边听雨落，真名叫叶听雨，至于怎么称呼，大家随意就好了。” 在叶听雨之后，其他人也陆续报出了自己的真名。罗烨努力把他们的名字和脸部对上号，免得一会儿出乌龙。 有个高个子壮汉，名字叫谢飞。坐在他身边的是个有些腼腆的矮个女孩，她叫莫迟迟。除此之外，还有健谈的大学生乔欢，娃娃脸的许正明，气质清冷的御姐李清淮，穿着一身黑西装的社畜路玄，以及一开始说话的活泼女孩简青颖。 绕了一圈，终于绕到了那个让罗烨有些在意的白发男身上。他只是微微颔首，说了三个字：“林见影。”除此以外，他什么都没有说。 简青颖捋了捋头发，有些感慨：“阿影平时在线上那么活跃，真看不出线下是这样冷淡的人呐……之前在网上，阿影不是最关心这个传说的细节了嘛。” 天哥哈哈大笑：“阿影可能只是单纯社恐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在我的船上，你们呐就吃好玩好。我先去开船了，有什么事，招呼我一声就行！” 说到这里，天哥忍不住搓了搓手，面露期待之色：“真希望，我们能早一点见到那传说中的雾隐岛啊！”说罢，他便哼着小曲离开了船舱，去了前边的驾驶室。看着天哥兴奋的背影，罗烨也只能摇了摇头。 不知道过一会儿，天哥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不过…… 罗烨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坐在自己正对面的白发青年。对方仍旧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明船舱里气氛这么热络，他却完全没有加入其中的意思。 “……原来他叫林见影。”罗烨在心里念了念这个名字，暗暗记住了它。 这个林见影，给人的感觉还真是特别。明明他也是听说了那个“传说”才过来郊游，现在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哎，不会是…… 罗烨想到了什么，直接扯了扯身边叶听雨的衣角，压低声音道：“姐，我们去甲板上，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看着罗烨的眼睛，叶听雨知道他这是发现了什么，于是点点头，对其他人笑道：“我和我弟弟去外面吹吹海风，你们慢慢聊。” 说完，她还拍了拍萧华的肩膀，意思是这里就交给你了。 到了甲板上，他们绕到船舱后面，远离驾驶室，希望谈话尽可能隐蔽。罗烨看着螺旋桨掀起的阵阵白色浪花，心脏砰砰直跳。虽然现在海上还没开始起雾，但天空仍旧是阴沉沉的，压抑非常。 “说吧，你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叶听雨将一缕被风吹起的黑发别在耳后，悄声问道。 罗烨点点头，试探着问：“姐，你对那个林见影有什么看法？” “阿影吗？坦白来讲，我看到他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叶听雨手扶着栏杆，缓缓说道，“他在网络上十分健谈，我本来以为，他在现实中也很开朗……若不是之前看过他的照片，我真怀疑他和网上的那个阿影不是同一个人。” “你见过他的照片？”罗烨有点惊讶。 “嗯，不仅是他，我们这群人都互换过照片。”叶听雨侧过头，看向罗烨，“林见影的长相很特别，对吧？” 罗烨点头，随后又摇头：“比起长相，我最在意的其实是他的态度……” “姐，你看别人难得出来一趟，感觉都很兴奋。只有这个林见影不一样，按照你的说法，他对雾隐岛应该很热衷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不关心，就好像……” 就好像，他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姐，老实说……”罗烨凑到叶听雨耳边，对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个林见影，有没有可能跟叶家也有关系啊？” “哎，你们快看啊！”游艇的前方，突然传来了天哥的喊声，“海上开始起雾了！” 第7章 海上迷雾（7） “起雾了？”罗烨和叶听雨瞬间被天哥的话吸引，急忙向远处望去。只见游艇正前方，大约百米开外处的海域，已经涌现了阵阵如烟般的白雾。 看到这状况，罗烨与叶听雨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第8章 雾隐岛，大概就快要出现了。 这件事在二人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们又绕回了刚才的话题。 “你说他跟叶家有关系？这不可能。”叶听雨十分笃定，“叶家的族谱一向严谨，所有的直系、旁支都记得清清楚楚，哪怕被家族除名的成员，也一定会留下痕迹……我看过这一代的小辈，哪怕不姓叶，也绝对没有林见影这号人。” “更何况，现在叶家才不会把人除名。”说到这里，叶听雨嘴角挂上了讽刺的微笑，“以他们的性子，犯事的族人，应该被丢去雾隐岛做祭品才是。” 罗烨却有些愣愣的：“我的名字，也被叶家记录下来了吗？” “当然，不要小看叶家的情报网。”叶听雨不假思索，突然又感叹道，“小姑一直以为她摆脱了叶家……可是以叶家的能力，若不是他们的纵容，小姑又怎么能‘跑掉’呢？” “罢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叶听雨吸了吸鼻子，正色道，“我们先回船舱吧……至于林见影，他确实古怪，我们要多留意。” 叶听雨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如果这林见影真是个麻烦角色，我和萧华会想办法把他处理掉。” “……” “哎呀，你们两个总算回来啦，这么半天聊什么啦？”罗烨和叶听雨刚进船舱，简青颖便迫不及待凑上前来，一脸好奇。 叶听雨友善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我弟弟有点晕船，我们出去吹吹风，他还能舒服一点。” “哎，你们两个是回来了，我们可要出去了！”高个子谢飞大喇喇道，“刚刚阿天可是说了，海上起雾了！我们正想去看看呢！” 说着，谢飞就张罗着众人出去，最后除了罗烨、叶听雨和萧华，就只剩林见影和那个清冷御姐李清淮了。那两人一人占着一边，谁也不理谁，搞得罗烨三人说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就这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有些无奈。 最后，还是叶听雨打破了沉默：“清淮还有阿影，你们两个不好奇，不想去外面看看吗？” “不去。”李清淮斩钉截铁，“这次我本来是不打算出来的。我是跟我女朋友分了手，才一个人来散心的。如果真的能见证超自然现象，也能换换心情。” 听到“女朋友”一词，本来正准备喝水的罗烨瞬间被呛了一下。叶听雨笑着解释：“清淮喜欢女生，我们这里的大家都知道的。” 罗烨擦了擦嘴：“啊，原来是这样啊。” “那个，清淮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先前不知道，现在有点意外……”罗烨干巴巴说着，李清淮却是不以为意。 “没事，我其实不是很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李清淮神色未变，看起来真的满不在乎的样子。 “总之，在那所谓的‘不存在的岛’出现前，我对别的都没兴趣。”说完这话，李清淮便合上眼，开始闭目养神。 叶听雨笑笑：“别见怪，清淮就这性子。” 罗烨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而且本质上，他现在也没心情关心别人什么性子不性子了。 就在这时，简青颖突然探头进了船舱，大声说着：“出现了！那座岛出现了！” 罗烨等人神色一凛：“这就出现了？” 简青颖重重点点头，一只手放在胸口，似乎有点不安：“对，我们在雾里看到了一座岛屿的轮廓。只是外面的雾越来越浓了，海上也起了浪，真是奇奇怪怪的……” “青颖，你担心什么？”在她身后的乔欢拍了拍她的肩，算是安慰，“这种情况，传说里不是都提到了嘛？雾而已，不用太担心，现在都有卫星定位，我们也没离港口多远，不会有事的。” 简青颖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我也没想到那个传说是真的……刚刚天气还好的时候，明明根本看不到那座岛。我们现在贸然过去，会不会有危险？反正看也看到了，不如我们返航？” “哈哈哈，怎么可能有危险？”驾驶舱的方向传来天哥豪爽的笑声，“你放心青颖，我再靠近一点，我们好好看看那座岛是个什么情况！如果真有问题我们立刻返航不就好了？况且我们本来就是要找刺激的，现在回去，我的那些兄弟听说我探访都市传说半途而废，都要笑死我了！” 从天哥的态度来看，他根本不可能返航。更何况这是人家的船，简青颖说了也不算。她只能摇了摇头，走出船舱，来到了另一个女生莫迟迟的身边，两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就盯着雾中的那座孤岛。 罗烨与叶听雨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起身，准备再去甲板上看看。刚出船舱，罗烨就差点没站稳，赶紧扶住了门框，叶听雨在他身边，一脸凝重。 “……好像不太妙，海上起风浪了。” 萧华也跟着出来，走到甲板上抓紧了栏杆，对身边的莫迟迟问道：“这才多一会儿？怎么风突然这么大了？” “我、我也不知道！”莫迟迟似乎有点慌，她小脸发白，双手一直紧紧抓着栏杆，“刚刚还好好的，本来只是一点小浪，这才几分钟，就变成这样……” 伴随着突然起来的大风，周围的浓雾也跟着翻滚成了一团一团，水汽打在众人脸上，只让他们感到刺骨的冰冷。 然而奇怪的是，起了这么大的风，这白雾却没有一丝一毫散去的征兆。相反，这雾……看上去越来越浓，现在的能见度，怕是已经不超五米了。 游艇随着巨大的浪花起起伏伏，海水拍打着船身，一个浪头打来，直接把简青颖和莫迟迟淋了个当头，莫迟迟差一点抓不住栏杆，发出尖叫，要不是萧华拉了她一把，没准她会直接倒地，然后顺着有些倾斜的游艇滑入海中。 “这样不行！”风浪越来越大，连声音都有些听不清，萧华扶着莫迟迟，把她扶到了船舱里，然后冲其他人喊道：“这浪太大了，你们在外面不安全，赶紧回去！” 简青颖、乔欢和许正明脸色苍白，赶紧进了船舱。现在站在外面的只有萧华、罗烨、叶听雨还有路玄和谢飞。 路玄擦了一把刚刚被海水打湿的头发，面色凝重地走进驾驶舱，对天哥说道：“阿天，现在天气情况已经有些恶劣了，风太大，海水都溢上甲板了！咱们这只是一艘小型游艇，应付不了这样的风浪！更何况大雾天视野不好，我看我们别继续了，直接调头回去吧！” “是啊是啊！”壮汉谢飞也开始劝张天德，“阿天啊，这超自然现象虽说稀奇，但也不比咱们的命重要啊！想看这怪岛以后有的是机会，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不适合继续往那边开船了！” 两人都这样劝了，只是张天德却只是掌着舵，一动不动，仿佛一具雕塑。 “阿天？”路玄感到不太对劲，赶紧靠近张天德。可是他刚到张天德身边，对方就猛地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里遍布红血丝，好像狰狞厉鬼。 他张开口，冷冷吐出几个字：“没人，能阻止我，去，雾隐岛！” 这声音沙哑阴冷，跟张天德平日里的声音完全不一样。路玄当即就傻了，居然被吓得直接跌坐在地。好在谢飞够仗义，忍着恐惧把他从驾驶舱拖了出去。“张天德”冷冷睨了二人一眼，转过头去，继续开船。 回到甲板上，路玄半蹲着扶住栏杆，眼里全是惧色：“太、太可怕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好像被厉鬼附身了一样……” 这艘船上的人沉迷灵异故事，所以事情一发生，他们就会下意识往这方面联想。 谢飞脸色一变，喃喃道：“我老家那边有些传说，死在海里的人会向过路的旅人索命，阿天他不会是被水鬼……” 萧华摇了摇头：“不是的，跟那种事情无关。控制天哥的，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听到他这么说，路玄忍不住睁大眼睛：“说到底，阿天这种状况太奇怪了！而且不论是什么，他都是被鬼附身了啊！现在我们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什么？什么附身！什么鬼？！”简青颖扶着门框，面色大骇，“发生了什么，天哥他……” 简青颖话音未落，一个巨浪又朝他们打来。浪头一阵高过一阵，站在甲板上的罗烨等人已经浑身湿透。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突然感觉船身重重一颤，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船身已经破了一个大洞。源源不断的海水向他们涌来，很快船舱里也积满了水。 莫迟迟忍不住放声大哭：“完了，全完了！我们要被淹死了！” “都愣着做什么！先想办法把水排出去！”一片混乱中，李清淮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她拿着一个盆冲了出来，把一盆盆海水倒了出去。 然而，虽然她很努力，但终究只是徒劳。哪怕所有人都努力排水，仍是抵不过水涨起来的速度。 张天德双目赤红，始终朝向着雾隐岛的方向，哪怕身躯已经被水淹没，他仍旧牢牢抓住船舵。 第9章 叶听雨见状，只是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 “……这就是雾隐岛迎接我们的方式吗？” “姐……”罗烨面露担忧之色。 叶听雨却是冲他笑了笑，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道：“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死于海难。” “……在我们抵达雾隐岛前，我们不可能会死掉。那个男人……不允许我们死在除雾隐岛以外的地方。” 罗烨愣愣看了一眼叶听雨，下意识点了点头。 又一个巨浪打来，小小的游艇终于支撑不住，直接翻到。罗烨只觉得脑中一阵翻江倒海，整个人便跌进了海中。他并不会游泳，因此只能在巨浪里沉沦。 虽然叶听雨说他们不会死，但此时此刻，无边的恐惧与孤独还是将罗烨包裹。溺水带来的濒死感刺激着他的大脑，罗烨几乎要被这痛苦的感觉逼到发疯。 朦朦胧胧间，罗烨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牵住。只是他的意识早已模糊，他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便坠入沉沉的黑暗里。 第8章 海上迷雾（8） “咳咳，咳咳咳！” 罗烨醒来的时候，入目的便是阴沉的天空。耳畔是海浪拍岸的声音，扰的人烦躁不堪。罗烨侧过头，呕出几口海水，终于觉得意识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他勉强直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海滩上。身下是柔软的细沙，在他身侧，七扭八歪地躺着一堆人。在他左边的就是叶听雨，对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似乎在昏迷中仍感到不安。再往那边看，萧华、简青颖和莫迟迟等人都在。就连之前被鬼附身的张天德也四脚朝天躺在沙滩上，不省人事。 海滩上除了他们几个人以外，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罗烨忍不住腹诽，当初买的那么多物资，果然还是带不到岛上。 看完了左边，罗烨下意识回过头想看右边。结果刚侧过身，就对上了一对深邃的、古井无波的银色眸子。 罗烨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但很快他发现对方不是什么鬼怪，只是林见影而已。 林见影双腿并拢，双臂抱膝，下巴靠在膝盖上，就这样侧着头，直勾勾盯着罗烨。罗烨不知道他是何时醒来的，又这样看了自己多久，顿时有些不自在。 “……哈哈，你也醒了啊。”罗烨有些尴尬，只能挠挠头，开始寻找话题，“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林见影摇了摇头，四肢缓慢舒展，就这样站了起来。他看向罗烨，又指指其他人，轻声道：“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唤醒。” 说完，他就走向旁边的路玄，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罗烨觉得林见影的行为有些莫名，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晃了晃身侧的叶听雨。 “姐，听雨姐？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叶听雨脑袋摇了摇，也是吐出几口水，终于悠悠转醒。 “小烨……”叶听雨捂着额头，缓慢直起上半身，“……这是？沙滩？我们是在雾隐岛上了？” 罗烨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是吧？” 望向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往身后看，又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而在远处海上，大约几十米远的距离，浓重的白雾绕成一个巨大的圈，似乎包围了整座岛。让他们看不清远处，也……无法离开这里。 “这就是雾隐岛吗？”罗烨喃喃自语。 被浓雾包裹，但偏偏岛上一丝雾气也无。那白雾就像是游戏中的“空气墙”，阻止着他们离开。 “……真是个诡异的地方啊。”罗烨搓搓手臂，试图驱散着自己内心的不适感。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陆续醒了过来。罗烨数了数，十二个人不多不少。想起他们就这样直直在沙滩上躺成一排……这根本不像被海浪冲上岸的，倒是更像被人整整齐齐在这里摆成一排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哪里……这是那座岛吗？这是那座神秘的雾隐岛吗？” 张天德拍着脑袋，一脸懵懂：“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就上岛了？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飞走到张天德身边，一脸同情地望向他：“天哥，你那阵好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我们怎么劝你都没用，你非要到这岛上来……” 张天德懵了：“……我一定要上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另一边，莫迟迟看着贴身带着的、已经进水的手机，忍不住哭丧着一张脸：“完全不能用了……这样子，我们怎么跟外界联系吗？” “……也联系不上吧？”简青颖双眼发直，“如果这里真是雾隐岛，那就是一座连卫星地图都无法定位的岛……这种超自然的地方？真的会有人能找到吗？” “你们别吵了，快点看那边！”乔欢打断了众人的争吵，“快看那边！那边有座石碑，上面好像还写了什么东西！” 乔欢的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即便是罗烨三人也不免好奇。毕竟他们只知道这岛有古怪，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古怪。 十二人一起聚在了石碑前，看着上面的字，只感觉心又一点一点沉到了谷底。 首先，是上面刻着的一段字，内容如下： 『闯过九道关卡，解开九道迷题，方能实现愿望，离开此岛。』 再然后，在这刻字的下方，用新鲜发红的血液，写了几个大字： “欢迎来到雾隐岛。” “……这字还没有氧化发黑。”路玄的声音有些艰涩，“甚至还在往下流，这字……写上去根本没多久！” 那一瞬间，众人闹钟都浮现出一幅十分不妙的画面。 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把船翻后在海水中浮沉的他们带到了这座岛上，然后在这里写下了这行字，等待着他们发现…… “先别管这字了，想想石刻的内容！”乔欢又一次喊道，声音有些焦急，“什么‘九道关卡’、‘实现愿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然而，他的问题注定是没人能回答的了的。就连叶听雨和萧华，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这些年来，叶家人在雾隐岛有进无出，他们也自然不知道，离开这座岛跟什么迷题挂钩，甚至……这座岛还能实现愿望？ 不知为何，罗烨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这个所谓的“实现愿望”就好像蜜糖陷阱一样，吸引着登岛之人走入深渊。 “看、快看，那边是不是有一条路？”简青颖突然开口，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一条隐藏在树荫之中的小路。 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道路莫名出现，加上这诡异石碑，让众人对岛上的一切都无比警觉。在他们看来，这条小路好像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简直就是写着“我有问题，你们快过来”一样。 然而，叶听雨却是没有理会这份诡异，就这样直直踏了上去。 “哎！雨姐！”莫迟迟有些急了，“雨姐你过去干嘛？这路一看就不对劲呀！” 叶听雨回过头，目光淡淡地在众人身上扫射一圈，突然笑了：“这条路不是陷阱，你们相信我。” “看见那块石碑了吗？它上面写着，我们要闯过九道关卡。”叶听雨定定道，“我们现在，连关卡是什么都没看到，就算这座岛要我们的命，也不会现在就要、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来要。” 雾隐岛，一定会用最残忍、最恐怖的方式，将它的猎物折磨致死。 罗烨和萧华点点头，也是紧随其后。他们用行动表面了对叶听雨此举的支持，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来。 这么多人呢，就算真冒出来个鬼，他们群殴也能把鬼揍死！ 天空本身就是昏沉沉的，没有阳光的照射，行走在树林里，更是举步维艰。众人时刻警觉着，生怕从阴森的密林里突然跑出什么东西来。 他们就这样沿着小路步行了十分钟左右，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在密林中心腹地，突兀地出现了一处干净整洁的居民区。 远处是五栋大约二十层的高楼，排列得整整齐齐。面前则是一处小广场。广场上铺着洁白光滑的瓷砖，中心还有一座大理石堆砌的小喷泉。 正有汩汩水流顺着喷水口向下流去。围绕着广场的是被打理得整齐的绿化带，广场周边的还有不少长椅。若不是这处“小区”出现在这样一座诡异的岛上，众人可能会误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陆地上。只是包围着“小区”的密林还在提醒着他们，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奇怪，这些楼这么高，为什么刚刚我们在树林外面完全看不到？”莫迟迟捂着嘴，怯生生道。 其他人也是不知道说什么，眼前的一切都有些超出他们的理解。本来以为他们进入了一个鬼窟，可这样的地方，却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这真是怎么想怎么奇怪吧！ 众人心理高度紧张，就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重重的哈欠声，把他们吓得一激灵。顺着声音来源望去，他们看到不远处的长椅上，一个“人”缓慢起身，他伸了个懒腰，就这样转过身来，看向这边十二个倒霉蛋，眼里没有一丝意外之色。 第10章 “哟，新人啊？” 众人后退一步，没人应声，眼中都写满了如临大敌。 那男人看他们这样防备，顿时失笑。他双手一摊，开始解释起来。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被‘岛’抽来给你们解说这里‘规则’的‘讲解员’罢了。我也是这座岛的受害者，我们是难兄难弟，各位大可不必对我如此防备。” 他站起身来，缓步向众人走来。罗烨也终于看清了这人的相貌。他看上去很年轻，至多三十岁的模样。头发有些长，下巴上也长着碎胡茬，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身上套着便于行动的休闲装，虽然面上一直在笑，但眼里却无光。 而且，他刚才那番话？ “岛？规则？”叶听雨率先开了口，“这里有规则？是什么样的规则？” 那男人笑了笑，冲叶听雨微微颔首：“别急，我这就讲给你们听……毕竟这也是‘岛’给我的任务，不好好完成任务的话，是会被惩罚的啊……” 第9章 海上迷雾（9） “嗯，那我就从头开始讲吧。”男人在离众人五米外，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站定。也不管神色各异的众人，就这样自顾自讲了起来。 “首先，这座岛根本不在我们理解的‘现实世界’，这里与世隔绝，那些浓雾包裹着这座岛，让人有进无出。而如果你想在这座岛上生存下去，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 说着，男人好像陷入了回忆：“当初，我和我的伙伴也是在大雾天出海，结果看到了一座奇怪的岛，就这样缓慢靠近着它，仿佛被蛊惑一样……后来，我们的船遇到了海难，我们全部坠海，醒来时……就出现在了外面的那片沙滩上。” “冒昧问一下，你们是在哪里出海的？”叶听雨开口，打断了男人的话。 男人挠了挠头：“在风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风城，同样是一座沿海城市。看起来失踪事件不是只发生在海城或者兰城，而是会发生在任意一个海边。他们国家海岸线那么长，很难想象，这么多年里到底会有多少失踪事件。 “抱歉，打扰了。”叶听雨比了个“请”的手势，“您继续。” 男人点头，伸手一指：“你们刚上岛的时候，都看到那块石碑了吧？上面说我们要通过九关，才能离开这里。” “这是怎样的关卡？关卡需要我们做什么？”乔欢迫不及待问道。 男人冷哼一声：“什么样的关卡……就这么说吧，你们有没有人看过无限流小说？” 简青颖点头：“我看过我看过！就是那种……主角团在不同世界里穿梭，然后一路解密打怪，通过多少关卡最后回归正常生活，这样的小说？” 男人薄唇轻抿：“对，这座岛上，你们要面临的一切，就是像这类小说里的内容一样。九个关卡，就像是九个箱庭小世界，你会在‘关卡’里看到许多匪夷所思的东西。可能有鬼，也可能有别的……不过不用紧张，这就是游戏。” 他这么说着，神情非常严肃。 “在游戏里，需要时刻保持冷静，否则你会死得很快的。用你的智慧，去寻找‘生路’，找到生路，你们就能活下来了。” “看见那边的喷泉了吗？只要你们走到那边，从池水里随意捞出硬币，就是在‘选关’。在确认关卡内容后，你们就会跟随指引去到‘游戏’的所在地。这里的空间是混乱的，游戏的场景也相对独立，可能是白天，可能是晚上，场景风格有可能是国内也可能是国外，甚至可能是古代。” “总之，一旦进入游戏场景，你们便与外界彻底隔绝，遵循那里的规则，解开那里的谜题，只有顺利通关才能够离开那里。而在这座岛上，只有这个‘小区’是安全的。你们通关后，想也不要想，直接回来就好。” “你们大概也注意到了，从外面看不到这些高楼。”男人清了清嗓子，“这是因为这里与世隔绝，这个小区有一层‘结界’保护……我这么说不知道准不准确，你这么理解就好了。总之，非游戏阶段不要离开小区，那些密林里，很可能藏着一些诡异的东西，那不是我们可以应付的。” 男人继续说：“等你们回来后，便可以在后面那几栋楼里选一户住下。在离开这座岛以前，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的落脚点。这里的冰箱、柜子，会自动刷新出生活用品，所以不用担心生活问题。” “这里一共有九关，按照石碑所说，只要通关就能离开这里……但目前为止，我没见到一个通过九关的。这个小区里资历最老的‘玩家’，也只通过了六关而已。”他说着，面上露出怅然之色。 “完成一关后，你可以选择继续通关，也可以选择暂时休息。但是这个休息时间是有限的，至多一个月，‘岛’就会强制让你进行下一关的游戏。不要试图反抗‘岛’的意志，曾经有人这么做过，他的下场我都不想跟你们形容。” “……那你呢？”萧华蹙眉，沉声问道，“你又通过了第几关呢？” 男人咧着嘴，露出一个惨笑：“我在这里待了三个月，只通过了三关而已。我承认，我是个懦夫，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想进入游戏——” 铛、铛、铛——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远方就响起一阵钟声。他一怔，抬起手看向手腕上的表盘，忍不住摇了摇头：“耽误的时间有些多了，‘岛’在催促我了。” 说着，他微微抬手，对众人指向喷泉的方向。 “那么，各位都听懂我说的话了吧？现在就快去喷泉边上，抓紧‘选关’吧。放轻松，第一关游戏不会太难，只要留心细节，大部分人都能顺利通过。” “这、这不对吧？”壮汉谢飞挠了挠头，看上去还是不明所以，“我们刚上这个岛，就算这里的规则严苛，也不至于让我们休息都不休息，直接开始游戏吧？” 听着谢飞的话，男人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休息？你以为‘岛’是让你郊游来了吗？第一关就是对你们的考验，如果第一关都活不下来，那你也无法成为岛上的一员。” 听着男人的话，路玄嘴唇都在抖：“你、你这个人，明知道这岛有问题，你还过来给我们讲解？让我们顺从他？我们这些玩家不应该团结起来反抗‘岛’吗？你这分明就是为虎作伥！” “反抗？你在开什么玩笑？这种超自然力量，是说反抗就反抗得了的吗？”男人冷哼一声，甩了甩头发，方才继续。 “我早上一起来，就看到桌子上多出来一封岛寄给我的‘血信’。我是被迫来给你们做讲解员的，不来的话‘岛’就会制裁我。你们如果活下来的话也是如此，以后来了‘新人’，‘岛’就会随机抓你们去给他们做讲解。以前我刚来的时候，也有前辈跟我说这些话，只是……呵，他现在已经死了。” 说着，男人一推最近的莫迟迟和简青颖，声音明显急促了些：“快去喷泉那里选关吧！岛已经不耐烦了，你们不要害惨了我！” 只是，虽然他这么催促了，但大部分人还是傻愣愣站在原地。只有一个人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直接来到喷泉边上，从池子里捡起一枚硬币。 这个人，正是李清淮。 “清淮姐！”简青颖忍不住出声，“我们还不确定这里有没有问题！你这样太冒进了吧？” “……这里本来就是一个不存在的岛，怎么可能没问题？我相信那位大哥的话，我觉得他没必要骗我们。如果游戏是真的，那我们就必须面对。”李清淮凤眸微睁，眼中满是坚决。 说到这里，李清淮顿了顿。 “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李清淮定定道，“我父母还在等我，我一定要回去见他们。” 她的话，一定程度上震慑到了大家。罗烨、叶听雨还有萧华对视一眼，也来到了喷泉边，从里面捡起了自己的硬币。 现在，他们对雾隐岛的情况已经有了初步了解。叶家人在岛上所经历的，大概就是这九场“游戏”了。 “雾隐岛”是一处“异空间”，在这里，所有上岛的人都要经历九场死亡游戏。“小区”是唯一安全的地方，这座岛不能用常理来理解，岛上鬼怪遍布，而那些“游戏场所”却又相对独立，互不干涉。 “……这真的是一个‘诅咒’吗？”罗烨心里泛起了嘀咕，“如果这只是一个厉鬼的怨念，真的能滋生出这样一座巨大的岛，并在里面诞生自己的‘秩序’吗？” 能够构筑出这一切的……恐怕只有“神”吧？ ……可世上真的有神吗？ 然而，再多的疑问，一时也得不到解答。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亲自去“游戏”里看看，这才能做到知己知彼。 其他人见他们都捡了硬币，也是纷纷上前学着他们的模样，从冰冷的池水里捞出了一枚硬币。十二个人都握着硬币，就在这时，他们突然觉得右手手背传来一阵灼烧感，不由吃痛，忍不住嚷嚷起来。 第11章 “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天德忍不住抱怨。 莫迟迟睁大眼睛：“图案！我手背上多出了一个图案！” 听到她的话，众人也一齐低头，他们发现，自己手背上，也多出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罗烨手背上的图案，是一轮新月，而在新月的弧形中央，画着一只了无生气的眼睛，眼睛上方用罗马数字写了一个“1”，看起来是第一关的意思。 不知为何，罗烨看着那眼睛，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他放下手，不愿多看。而这个时候，十二个手背上的图案，也把他们分成了两拨。 罗烨、叶听雨、萧华、林见影、李清淮还有简青颖手背上都是月亮图案。张天德、乔欢、谢飞、莫迟迟、许正明和路玄则是太阳图案。但相同的是，他们的图案中心都是一只眼睛。 男人看他们的表情，猜测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他走到几人身边，朗声道：“好了，各位可以把硬币扔回池子里了。现在选关已经结束，队伍已经分好，大家，还请自求多福吧。” 第10章 无声校舍（1） “月亮图案，表示你们游戏的场景是在夜晚；太阳图案，表示你们游戏的场景在白天。将来你们可能会遇到需要在游戏里待好几天的情况，那么你们手背上的图案就会变成日夜交替。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白天并不比夜晚安全。你们不要因为是白天，就放松警惕。” “嗯，再提醒你们一点。这些关卡，本质上还是‘游戏’。每一关都有自己的‘背景故事’，了解这一关的具体故事，会对你们通关很有帮助。” 男人拍了拍离他最近的、萧华的肩膀，也不知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他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罗烨回过头，这才发现那边出现了一条通往密林的小路。而这小路的尽头便是一条岔路口，路口摆着两个指向不同方向的牌子。虽然距离有点远，罗烨看不真切。但他能猜到牌子上的内容，应该就是“太阳”与“月亮”。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出发，早去早回。”男人打了个哈欠，并未给他们太多的眼神，“别太紧张哈，第一关的线索比较明显，用点心就能发现。嗯还有，在小路上，你们就是安全的，千万别手欠脚欠好奇离开小路，你们不会想知道贸然进入密林的后果的。” “也别问我关卡什么内容，这里的一切都是随机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正明脸色苍白，依旧满脸不可置信：“这些事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去！我不想去！” 男人一摊手，摇了摇头：“你不想去不要紧，就是别拖累了你队友。游戏开始前所有玩家必须抵达游戏场景，不然所有人都会受到惩罚。” 说完，他也不理会这群人。直接躺回到长椅上，闭着眼假寐：“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我的任务还没结束，还得带你们去选房间……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出来……” 看着躺倒的男人，萧华上前，柔声问道：“无论是不是‘岛’在控制您，我们都衷心感谢您愿意跟我们说这些。那么可否告知我们您的姓名呢？就当是给我们一点安慰了。” 那男人眯着眼，似笑非笑道： “你们能活着回来，我自然会告诉你们我的名字。” “现在，还请加油吧，年轻人们。” 说完这句话，男人彻底不理会他们，就这样在长椅上睡去了。 萧华转过身，深吸一口气：“走吧，我们顺着那条小路，去找我们的游戏地点。” 另一边，谢飞张天德几人显然已经彻底信了男人的话。毕竟这未知力量可以隐藏“小区”，可以在他们手背上一瞬间“纹身”，他们还有什么不信的呢？就算许正明鬼哭狼嚎，他们也不敢冒着风险把他留在这里让他们“游戏失败”。所以谢飞和路玄两个大汉押着许正明就踏上了那条小路、走向密林深处。 在他们身后，莫迟迟苍白着一张脸，咬牙跟了上去。她是这一组六个人里唯一的女生，莫迟迟下意识看向罗烨他们这边，叶听雨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希望能安慰到这个一看就胆子不大的倒霉姑娘。 简青颖咬着唇，看上去有几分悔恨：“迟迟虽然对灵异传说感兴趣，但她一向害怕厉鬼这些东西，连恐怖片都不敢看……若不是我一再劝她，她可能也不会跟我来这里……是我害了她。” “别想太多了。”李清淮站在她身边，声音清清泠泠的，“我们已经在这里了，后悔也没意义。更何况，我们还有自己的游戏要面对。” 望着那刻着月亮图案的路牌，萧华做出表率，在前面引路。三个女生走中间，罗烨自觉殿后，而那个林见影也跟在他身侧。六人保持着这个队列，沿着小路走向密林深处。 路上，简青颖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开始绞尽脑汁找话题，想要缓解这种诡异的感觉。 “之、之前在网上的时候，好像都不知道大家的年龄呢。”简青颖声音有些颤抖，但仍旧强颜欢笑，“我今年才十八，刚成年呢……正常九月份要去大学报到。我就是无聊，才想着出来玩玩……”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 “哎，我比你大一岁。”罗烨很怕冷场，立刻回复，“我十九。” “22岁。”让简青颖没想到，李清淮也报出了她准确的年龄。之前简青颖只知道她在这里年龄算小的，所以叫谁都是哥哥姐姐，并不知道李清淮的具体年龄。 叶听雨笑了笑：“我今年24，萧华那个家伙27，已经是老家伙了。” 简青颖眨了眨眼：“萧华哥都那么大了……完全看不出来哎！”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原本低沉的气氛也活跃起来。罗烨也大着胆子问了林见影一句：“大家的年纪都知道了，你又是多少岁。” 林见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十九，和你同岁。” 罗烨忍不住笑笑：“这倒是巧了。” 几人继续向前，周围的环境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都当心点。”走在最前面的萧华突然开口，“天色好像比刚才暗了许多。” 叶听雨颔首，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图案：“这倒也正常，按照那个陌生男人说的话，我们的游戏场景是在夜间。现在天色暗下来，大概证明我们距离那个场地越来越近了。” “嗯，是这样的。”萧华说着伸出了手，握住了叶听雨的手腕，“我们一个一个把手拉起来，防止有人突然走丢。” “好，青颖，你拉着我。”叶听雨主动牵起了简青颖的手，简青颖又拉住了李清淮。李清淮也大方地把手递给罗烨，罗烨看了眼林见影，对方也回看着他，终于也是伸出手。 握住林见影手的那一刻，罗烨被冰得一哆嗦。这家伙是不是体寒啊？怎么手能冷成这样？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闪过了一瞬，罗烨依旧全神贯注盯着前方。又沿着这条小路走了大约五分钟，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俨然一副深夜的模样。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罗烨心里不免毛毛的。突然，前边的萧华说话了。 “前面有光亮，我们好像到了。” 听到他的话，几人顿时精神一震。他们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很快，前方的道路突然宽敞了许多，他们六人也能够并排行走。他们终于走出了密林，而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所学校！ “……这荒郊野岭的，居然会有学校？！”简青颖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这就是‘岛’的力量吗？也太可怕了！” 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借着月光，他们可以勉强看清建筑的轮廓。而这偌大的校园里，也是没有亮起一盏灯。黑暗里唯一的明亮之地，只有那从大敞着的窗户里散发出暖光的保安室。 “……只有那里亮着。”作为这里最年长的一位，萧华略微思索，便做出了决定，“各位，我们得去保安室里看看。” 这个决定没有任何人有异议，他们列成一队，就这样走进了保安室。 保安室里面的空间很大，他们六个人在里面也不会挤。这里内部的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衣柜。墙上有一个石英钟，现在正指向十点四十五分，罗烨暗暗记下了这个时间点。六个人散开，开始在保安室搜集线索。 叶听雨和萧华检查桌子，简青颖和李清淮检查衣柜。罗烨又跟林见影分到一组，两人检查床铺位置。 床面上没什么好看的，只有整齐的一床被子。两人简单看了一番，没找出什么端倪。便不约而同俯下身子，想看看床底下藏了什么。 这一看果然有收获，他们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纸箱。纸箱没有被封上口，轻轻一掀便看到了其中全貌。只是看到里面东西的时候，罗烨就愣住了，连不喜形于色的林见影面上都出现了几分讶异。 因为这箱子里，放了整整一箱的笔记本。就是他们高中时记笔记常用的活页笔记本，而在箱子里继续细细翻找一番，还能找到三大盒中性笔。 第12章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崭新的笔记本？是游戏里什么道具吗？一个保安的床底下，又为什么会放这些东西？保安用不上这么多笔记本吧？ “找到了！”叶听雨的声音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罗烨抬头，看见叶听雨手里拿着一张a4纸，上面似乎写了不少东西。叶听雨面色复杂，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聚到她身边。 罗烨等人自然也很听话，他们绕着叶听雨站成一圈，都想看看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只看到第一行，他们便心下了然。 ——这张纸上，写了这关游戏的“规则”。 『第一关：无声校舍。』 『游戏背景：荒郊野岭的密林之中，有一座早已被废弃的破败校舍。据说，这里早已被厉鬼占据，而这里的厉鬼，最讨厌人们交头接耳。所以进入校园范围后，请一定不要说话——你们只能用纸笔保持沟通，切记，不要说话！』 『游戏规则：请各位玩家拿好纸笔、手电筒，于半夜十一点前进入第一小学。并在校园中探索，坚持到六点钟天亮。校舍的大门会重新敞开，玩家们便可离开第一小学，返回“小区”。』 『那么，祝各位游戏愉快。』 第11章 无声校舍（2） “不能说话……”看着纸上的内容，简青颖的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了，“这个规则也太讨厌了……校舍里肯定有鬼，却直接剥夺了我们沟通的权利！如果在紧急情况下，在纸上写字怎么来得及嘛？！” “不止如此。”李清淮冷静思考，“说是我们不能说话，其实可以引申为我们的嘴不能够发出声音。那么，尖叫肯定也是不可以的。所以我们不仅要考虑沟通的问题，还要考虑万一我们在里面见到了鬼怪，如何压抑住自己本能尖叫的问题。” “……这确实是一个难点。”叶听雨面上也不太好看，“只能我们自己注意，克制一下了。反正从现在开始，我们脑海中要牢牢记住一点——不能说话，千万不能说话！” 李清淮点点头：“我和青颖在那边的衣柜里，发现了几个头戴式电筒、几个手电筒，还有六块手表。我们到时候一人分一套，这样最起码在这个不开灯的校园里，我们能看清东西，也能确认时间。而且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分开了，也不用担心没有光源。” “……别说的那么恐怖。”简青颖有些瑟缩，她搓了搓手臂，强打精神道，“我去把那些电筒拿来，大家分一下吧……” 罗烨也接上话：“我们在床底下发现了活页笔记本和中性笔，应该就是游戏发给我们的交流工具了，我们也分一下吧，一人拿两个本子，以防万一。” “嗯，大家都抓紧时间。”萧华沉声道，“这个规则要求我们十一点前进入校园范围内，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分钟，不能再耽搁了。” 众人点点头，各自拿了东西分好。确认所有笔都能出水，所有电筒都电量充足后，他们终于走出了保安室，站在“第一小学”的大铁门前，六人都是深吸一口气。萧华最后交代一句：“进了这个门之后，切记一个字都不能说。”便做出表率，率先进入校园范围。 在他身后，众人也是一个又一个踏入其中。等到最后一个林见影也越过铁门后，伴随着“咔哒”一声响，铁门自动落了锁。 林见影回头检查一番，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展示给众人看。 『锁死了，出不去了。』 简青颖捂着嘴，左看看右看看，也写了几个字。 『那我们去哪里度过六小时？』 萧华和叶听雨思索一番，分别写了。 『去校舍里吧。』 『不能留在外面，我们目标明显。如果有鬼，我们不好跑。』 这倒是得到了大家的一直赞同，在众人点头应允后。萧华和叶听雨又是走在前面，带着众人去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栋教学楼。 进楼前，萧华又写：『大家先只戴着头戴电筒吧，方便写字。』 拿着手电筒的李清淮点点头，把手电摁灭放回了口袋里。这间教学楼一楼的玻璃门大开着，仿佛一张深渊巨口，正等待着玩家们进入。 但是现在，这间校园里哪里不危险呢？就算教学楼里可能有问题，他们也不得不进入。 进入教学楼狭长的走廊中，电筒的光线扫过每一扇门。这栋教学楼与另外一栋楼相对而立，在三层的位置，两栋楼通过空中廊桥相连接。这栋楼有五层，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左侧是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也能看到对面那栋楼的走廊。右面是教室，透过门上的小窗，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罗烨看到离他们最近的一间教室门口，挂着“五年三班”的牌子。 这么看来，这里应该是“第一小学”高年级学生所在的教学楼了。那对面那栋楼，难道是低年级学生上课的地方？ 罗烨看了一眼表，现在才刚刚过去十分钟。所有人屏住呼吸一言不发，走廊里只有电筒投射出的冷光不断向远处延伸，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罗烨感觉自己心跳很快，他全神贯注盯着前方，不知是怕出现异常，还是希望不出现异常。 这是一所闹鬼的学校……异常出现，恐怕是早晚的事。 一楼走完了，站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处，六人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似乎在犹豫现在要不要上二楼。 萧华想了想，在纸上写道：『去看看吧，最起码了解一下教学楼的结构。』 叶听雨也表示：『嗯，我也觉得咱们不能停下来。在这种地方，一直停在一个地方，总会让人觉得不安。』 这两位现在堪称他们这个小队的主心骨了，他们说的话，自然没人会不听的。只是，简青颖却面露为难之色，似乎想说什么。 叶听雨看出了简青颖的纠结，于是又在纸上写了点东西，递到了简青颖面前。 『简，你是想做什么吗？』 因为交流要用手写的缘故，他们之前就约定好了，如果是特意写给某人看的内容，就在前面加上对方的姓。简青颖看到叶听雨写给她的话，突然脸红了红，似乎很难为情的样子。 犹豫了一番后，简青颖下定决心，在纸上写了自己的需求。 『我想上厕所。』 叶听雨看了，也是面露了然之色。有些人就是这样，一紧张就忍不住跑厕所。而楼梯的对面刚好就是卫生间，大概在此刻，简青颖解决生理问题的欲望到达了顶峰。 叶听雨刷刷写了几句：『没事的，想上就上吧。现在游戏刚刚开始，按照一般恐怖作品的套路，这个阶段是相对安全的。』 她又想到什么，便补充道：『你们其他人有想上厕所的吗？一起去吧。』 除了简青颖，其他几人都是摇了摇头。叶听雨想了想，写着：『那我和简、李一起进到男厕所里，我俩看着简，剩下的几位守好门。』 这个提议没有人有异议，现在也不是讲究去哪个厕所的时候。在一般恐怖作品里，女厕所的阴气要比男厕所重。所以为了规避这点“风险”，叶听雨选择了男厕。 叶听雨和李清淮护着简青颖进了卫生间，这里有四个隔间，每个隔间的门都大敞着。叶听雨示意简青颖进第一个隔间，也不用关门，她会在外面看着她。 简青颖点了点头，进了隔间。而李清淮则是走到一边，挨个隔间检查了起来。 第二个隔间里什么都没有，第三个也没东西，第四个…… 检查到第四隔间的时候，李清淮神色微微一变。她不动声色回到了叶听雨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将写了新内容的笔记本递给了她。 『第四个隔间里有东西。』 叶听雨眨了眨眼，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恰好这时候简青颖解决完毕，拿笔记本上的纸撕下来简单擦了擦手后，她也走了出来。叶听雨冲她微微颔首，把刚刚李清淮写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看到那行字，简青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身子也忍不住颤了颤。李清淮摇了摇头，又写：『没有鬼，只是有点诡异，叫他们一起来看看。』 这当然是指站在厕所外的罗烨等人，简青颖快速点头，快步走到罗烨等人面前，把手里的笔记本展示给他们。 罗烨与萧华对视一眼，跟着简青颖走了进来。林见影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既然大家都进来，他也会跟上。 一群人又是围在了最后一个隔间前，里面的情况，也是一览无余。 而这东西……果然也是够诡异。 ——这是一套上吊的校服。 没错，这个东西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套衣服。上吊绳在这套衣服的领口处打了一个结，把它吊在了这个隔间里。这里光线昏暗，如果看得不仔细，怕是要被这衣服吓一跳。 这套校服是红白蓝配色，胸前绣着第一小学的校徽。校徽下方别着一个名牌，上面写了这套衣服主人的名字。 “四年四班，李晓。” 第13章 李清淮低下头，把这个班级和名字记在了本子上，并标记了重点“上吊校服的主人”。 萧华看了眼叶听雨，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他走进隔间，把上面的活结解开，将这套衣服拿了下来。然后把它摊在洗手台上，细细检查。 他们本来以为，这只是校服的外套和长裤罢了。但是检查过后才发现，这校服里面还有一层短袖、甚至连内衣都有。这让玩家们感到费解，为什么给衣服上吊，还要做这么齐全？就好像…… 这里本来真的吊死了一个人，只是现在他的尸体消失了，只剩下这套衣服而已…… 而更让几人感到不寒而栗的，还在后面。 他们在这套衣服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些团成团的纸张。这些纸上，用红墨水写了许多疯癫的话语。 『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死了就好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 写到越后面，字迹就越潦草。叶听雨又在另一只口袋里发现了钢笔，好像这人刚在纸上写了这些忏悔的话语，就到了卫生间最里侧的隔间，上吊自尽。 第12章 无声校舍（3） 而现在，众人心里最疑惑的事情莫过于——这个四年四班的李晓，究竟做了什么，又经历了怎样的恐怖，才会被“愧疚感”逼得走上绝路，选择去自杀呢？ 罗烨想了想，在纸上写：『有没有可能，他参与了一场校园霸凌？』 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属正常，这所学校只是小学。而且上面还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如果某个学生对别人有忏悔，那大概率是他曾霸凌过别人。 萧华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确实有可能，我想，我们最好去这个四年四班看一看。如果是霸凌，我们最起码要知道这个李晓的霸凌对象是谁，才好做下一步推理。』 『当然，也不能被思维定式框死。霸凌只是一种猜测，我们不能认定，这个事件一定就是霸凌。』 萧华这段话说的很有道理，的确，有的时候，陷入思维定式忽略了其他可能性，才是最致命的。 叶听雨点头：『那就先去四年四班看看吧。』 获得了这么一个线索，大家当然不会放过。又一次检查这套衣服，确认里面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后，几人便离开了卫生间，顺着楼梯去了楼上。 四年四班很好找，就在二楼最靠近楼梯口的位置。这间教室的门没有锁，玩家们很轻易就进入其中。而进入教室后，众人又被里面的场景震惊到失语。 教室的地上、桌子上、讲台上，横七竖八散落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而它们也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成套的，且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像是被人穿过，只是现在衣服里面的“人”消失后，留下的定格画面罢了。 这一点，倒是跟厕所里的“上吊校服”一样。 李清淮在纸上写了自己的看法：『好诡异，看这些衣服的姿态，就好像这些孩子上一秒还在嬉戏，只是下一秒他们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他们的衣服。』 仔细看去，确实如李清淮所说那样。甚至有些衣服还交叠在一起，似乎它们的主人曾“勾肩搭背”过。 萧华和罗烨走下了讲台，随便就近捡了两套衣服，把它们拆开来检查。果然跟厕所里的那套一样，里面还有短袖和最贴身的内衣。而这两套衣服的主人分别叫“杨娜娜”和“唐棠”，应该是两个女生。 二人又细细检查了一番两套衣服的口袋，什么都没有发现。来这里前那个古怪男人说过，每一关都有一个特定的‘故事’。看起来在这场游戏的故事里，她们只是两个不重要的npc而已。 罗烨写：『我们分开，去找李晓的座位。他的位置上，应该有一些关键线索。』 其他人看到这一条，纷纷点了点头，他们自动分为两两一组，四散开来，在教室里寻找“李晓”。 这次的分组和之前一样，罗烨又跟林见影一起。他们一起从第一排开始查起，才刚走到第三个座位，就看到这个位置上摆放的课本封面写了“李晓”的名字。 这就是李晓的位置！ 罗烨和林见影对视一眼，迫不及待在李晓的座位上开始翻找。作为一个小学生，他位置上和书包里的课本并不多，所以很快，罗烨就锁定了他物品里一件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本日记。 罗烨翻开了日记，仔细读了起来。林见影站在他的身边，也跟着一起看。 这本日记的第一页，写着这样的内容。 『xx年9月3日，星期一，晴。』 『本来我是不想记日记的，但偏偏达达那家伙说，日记可以留下美好的记忆，将来回忆起往事，也会感到开心，便缠着我一起记日记……真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想的，明明才刚上一年级。算了，既然他那样求我，我也就意思意思记一下好了，谁让他是我的弟弟呢？要是他跑我的班级来找我哭诉，那才是麻烦的事情。』 看到这里，罗烨总结了一下日记里的信息。 这里提到了一个叫“达达”的人，他就是李晓的弟弟。李晓上四年级，他的弟弟刚上一年级，他们在同一所学校。 罗烨翻到下一页，继续读着。 『xx年9月12日，阴，星期三。』 『呼，果然还是提不起兴趣每天写日记。今天被达达发现了，他对着我一顿哭，有些烦……罢了罢了，就当哄哄他，再记一天好了。』 『说起来，今天去达达班上看他，他也给我讲了挺多事的。比如说，有个女生今天才去他们一年一班报道。按照达达的说法，这个女生是身体不太好，老师让大家多多照顾她一点。不过达达似乎对她很厌恶呢，说她是一个‘丑八怪’。』 『对了，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我倒是很好奇她的样貌，这次去的时候她刚好不在班级。算了，下次再问问达达吧。那小子玩心大，估计也不会那么快记全新同学的名字吧？』 ……一年一班。 罗烨透过门缝和窗户，下意识望向对面那栋楼。一年一班可能就在那栋楼里，看起来过会儿得去那边看看了。 那个男人说过，每个副本里都有自己的“故事”。看起来，这个副本的故事，正在他们眼前慢慢呈现。 但与此同时，罗烨心里还有其他想法。 如果不是简青颖刚好不舒服，想要去卫生间的话，那他们根本不会去探索那个卫生间，也找不到那套校服，如此一来，根本就没办法知道这个“故事”。 ……所以在游戏里，果然还是要积极探索。如果找到了“故事”，那么通关或许也会更容易些。相反，少了这些线索，只是单纯防备可能出现的鬼怪的话，那游戏的难度一定会提升许多。 说到底，在游戏里，一定要勇于探索啊。 罗烨摇了摇头，放下日记，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林见影。 『你去告诉其他人，我找到线索了，让他们先不要着急，继续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林见影点点头，离开了罗烨。罗烨则是在李晓的位置坐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读了下去。 『xx年9月17日，雨，星期一。』 『今天去了达达班上看了一眼，这群小孩真没意思，看到高年级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根本不敢靠近我，我又不会吃了他们！』 『话说回来，今天不该跟达达聊太多，哪怕在学校，也是一见面就催促我记日记……为了防止他检查，我记就是了。』 『不过，今天倒是看到了他们班上的那个女生。看起来相当怪啊，倒是看不出身体不好，不过她是唯一一个敢大大方方看我的人。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原来她叫苗星雨，还挺好听的一个名字。就是长得好奇怪，难怪没人愿意跟她玩。达达那句丑八怪，也算名副其实。』 『……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不得不说，看着那家伙的脸，我也觉得很恶心。』 苗星雨。 罗烨拿出自己的本子，在上面写了“一年一班，苗星雨”，便继续看了下去。结果这一翻，日记本里就飘出了一张照片。照片被翻页行成的气流带到一旁，落在地下。罗烨俯下身，将那照片捡了起来。 结果在看清照片内容的一瞬间，罗烨被吓得一哆嗦。他死命捂住自己的嘴，狠狠咬了手，才控制住了下意识想要发出的尖叫。 他这边弄出了一点小动静，在静的可以听到落针声的教室里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叶听雨微微蹙眉，来到罗烨身边，她递过来的本子上写了『没事吧。』三个字。 罗烨摇了摇头，拿起那张照片，在本子上写道：『这张照片有点吓人，你们看之前做好心理准备。』 第14章 叶听雨点头，从罗烨手中接过照片。看到内容的时候，她的双眼倏地睁大。好在因为之前罗烨的提醒让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因此这会儿她表现得还算镇定。 这张照片上，两个“人”穿着这所第一小学的校服，并肩而立。他们的手搭在彼此肩上，甚是亲密。它夹在李晓的日记本里，那么想必，照片上的两个“人”就是李晓和他的弟弟达达了。 而这照片之所以让罗烨等人如此惊讶，是因为……照片上的两个“人”，只有身体是人形的。 他们的头部，是一颗硕大的深海鱼头。他们有三对眼睛，皮肤皱巴巴的，呈现诡异的蓝色。嘴巴咧开，能看到其中细密的牙齿。舌头也是蓝色的，就这样耷拉在外边，如同风干的海带。 至于手部，则是类似鱼鳍的结构，也不知道这样的“手”，是怎么握笔的。看着这张照片，罗烨突然有了一种恐怖的猜想，如果这里的“正常人”是他们这样的“鱼”，那日记里提到的那个“丑陋”的小女孩苗星雨，会不会才是人类面容的那一个？ 这样想着，罗烨翻开了下一页日记，而这一页，也是李晓的最后一篇日记。 『xx年9月31日，暴雨。』 『暴雨天是最让我觉得舒适的天气，但是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因为我去看达达时，在走廊上又遇到了那个苗星雨。』 『好丑陋的面孔，好恶心的脸……我抑制不住讨厌她，即便我知道这是不对的。长相是父母给她的，她也做不了主。』 『可还是好恶心啊，好恶心……』 『听说她在班上很难过，就连班主任也会针对她……啊，真是可悲可怜的人啊。在那样的地方，她真的能够生存下去吗？』 『对她来说，或许死掉才是唯一的解脱吧？』 第13章 无声校舍（4） 看着日记上恶毒的话语，罗烨觉得不寒而栗。在他读日记的功夫，叶听雨随手捡起一件校服，轻轻嗅了嗅，面露厌恶之色。 『有淡淡的鱼腥味，不靠近闻不到。』 她想了想，又写道。 『这所学校果然很诡异，这里的学生，莫非都是这样的鱼怪吗？』 ……不是的。 下意识的，罗烨轻轻摇了摇头。 最起码根据他的猜测，苗星雨，可能就是人类的模样。 这样想着，罗烨在纸上如此写到。 『姐，把大家都叫过来吧，我这里有李晓的一本日记，我刚刚读完，里面的信息量还蛮大的。』 叶听雨点点头，转过身去招呼其他人。因为不能出声只能写字，这个过程也耽误了一些时间。没多一会儿，几人都聚集在李晓的位置上，那张照片和日记也被传阅。 面对照片，众人神色各异，但都谨遵禁忌，全部压抑着自己发出声。总之，看完这些内容后，他们达成了一致。 ——去一年一班看看。 看着日记上的内容，简青颖在纸上写。 『如果李晓的忏悔和霸凌有关，那霸凌对象，有可能就是这个苗星雨吧？』 如果是因为长相被孤立、被厌恶……倒是很有可能。 又询问了一遍有没有在这里发现其他细节、所有人都摇头表示没有后，叶听雨做了决策——立刻顺着廊桥去对面的教学楼，找到一年一班，看看这个“达达”和“苗星雨”。 再检查了一圈，确认这里没什么别的相关线索后。几人顺着教室前门回到了走廊里，他们寻找楼梯，准备去三楼顺着廊桥到对面的教学楼里去。 只是刚出教室门，罗烨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好像自己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什么…… 他顿住脚步，下意识朝着刚刚感觉到异常的方向看去。他的目光投在窗户上，看着窗外景色，视野不断向上。借着月光，从这里能看到对面教学楼的走廊，只是因为没有其余光亮，所以看不太真切。 二层楼，三层楼，四层楼，五层楼…… 罗烨的视线集中在对面教学楼的走廊上，最终，但他的目光落在对面五楼时，他看到了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是一个跟照片上相似的鱼头怪物，这怪物皮肤泛着蓝，但身上却有许多皲裂的纹路。她穿着一身黑色裙装，脖子上挂着一个发着光的电筒——刚刚罗烨捕捉到的不寻常就是这个！他的眼睛被对面鱼怪脖子上挂着的电筒闪了一下！ 因为罗烨自己头上也戴着电筒，所以那一刻，电筒投射出去的强光也照在了鱼怪的身上。罗烨看清了鱼怪的面容，也看到她的眼睛处，只有几个模糊的血洞，看上去无比可怖。但是在光线照到她身上的一瞬，鱼怪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她那三对血肉模糊的眼睛好像一瞬间恢复了清明，鱼怪垂着头，直勾勾盯着罗烨。在与鱼怪对视的瞬间，罗烨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闯祸了，那鱼怪看到他了！ “咿呀——！！！”鱼怪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这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精准传入每个人耳中。 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下一秒，那鱼怪就撒开腿、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狂奔。 一时间，几人方寸大乱，简青颖整个人状态都有些不好了。萧华和叶听雨也是咬着牙，大脑飞速运转，正在思考着对策。 没有多少时间了，那鱼怪在对面的五楼。他们这边是二楼，用不了多久，鱼怪就能找到他们！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林见影却冲了出来，把他自己的笔记本在所有人眼前晃了一下，他的手很稳，确保了每个人都能看清他写的内容。而看到那句话后，叶听雨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直接做出了表率，熄灭了自己的头灯。 没错，林见影的笔记本上写的，只有三个字“关掉灯”。 灯一个又一个灭了下去，周围很快变得一片漆黑。借着月光，他们看到林见影挥了挥手，朝一个方向走去。情况紧急，大家来不及多思考，只能下意识跟着林见影的指引不断逃亡。 因为光线原因，他们跑得并不是很快。每个人心弦紧绷，眼中只有林见影的背影。他的一头白发在黑暗的环境里格外扎眼，罗烨眼睁睁看着他带着众人来到楼梯口，顺着楼梯去了三楼。而再往那边走一段路……就是联通两栋楼的廊桥了！ 如果那鱼怪要来这边抓他们，那走廊桥肯定是最近的。 罗烨被惊出一身冷汗，心里想着林见影这是想做什么。就见林见影快步走到廊桥边上，他推开了距离廊桥最近处的一扇门，挥手示意众人躲进来。 时间很紧张，众人想不了太多，只能相信林见影的判断，一个个进了这间屋子，寻找位置躲了起来。 在路过林见影身边时，罗烨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林见影在盯着自己，只是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就在这间不算宽敞的屋子寻了个位置缩了进去。 进去之后罗烨才发现，这不是一间教室，而是一间教师办公室。这里面积不算大，但好处是遮蔽物很多，很方便躲藏。这间办公室里有六个工位，为了保障隐私，每个位置上都有挡板做隔断。 简青颖和李清淮就缩在了同一张桌子下面，她们还拿落在椅子上的长外套挡住自己的身形。这里同样散落着许多衣服，大概是老师们也经历了和学生们一样的遭遇，在一瞬间消失了。 其他人也找到了位置藏好，罗烨自己躲在了文件柜的后方，这里有一个衣架，刚好可以把他完美挡住。罗烨缩着身体，捂着嘴，尽量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减少发出的声音。 就这样，过了大约三分钟，鱼怪来了。 它顺着廊桥，终于还是走到了这栋教学楼。 哒、哒、哒。 是高跟鞋点地的声音。 这一次，鱼怪没有发出那诡异的动静。顺着铁门上的小窗，罗烨能感知到一点摇晃的、渗进来的昏暗光线，这是鱼怪脖子上挂着的灯。 哒，哒，哒。 出乎意料，鱼怪并没有检查众人藏身的这个房间，而是径直走向远方。而随着它的远去，罗烨的视野恢复了一片昏暗。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林见影选择这个地方躲藏的目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见影这是跟那鱼怪来了一出灯下黑。 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样大胆的选择实属不易，更何况林见影还发现了光的问题，第一时间让他们关灯……想到这里，罗烨心里对林见影多了几分佩服。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此之前都是普通人。有些事说起来容易，但真的摊到自己身上，才会知道有多困难。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外面的走廊里恢复了一片寂静。房间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罗烨侧脸望去，是林见影从桌子下钻了出来。他从口袋里拿出手电筒，将它递给了站在身侧的萧华，示意对方帮忙拿一下。而林见影自己则掏出笔记，在上面写着什么。 很快，他就写完了内容，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笔记，把上面写的话展示给所有人看。 第15章 『都出来吧，别太担心。它的视力应该很不好，只能感受得到强光。手电筒的光线没有头戴电筒那么强，它看不到的。』 看到这一段，罗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怪物明明眼睛完全溃烂，那一刻还会发现自己了。感受到强光，它自然会知道有别的生物“入侵”了学校。 真是阴险，这个强光头戴式电筒，从一开始就是游戏留下的一个陷阱！ 因为要写字，所以头戴式电筒对玩家们来说，肯定是更方便的。一开始，他们也都会选择头戴式电筒而把手电筒收起来。却不曾想到，这会把他们推向死亡的深渊。 ……鱼怪不需要它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电筒来照明，所以那个电筒的光线不算亮。但是，它只要亮到能够引起视力正常的玩家们的注意，就足够了。 除了罗烨，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纷呈。很显然，虽然说不了话，但大家都在心里好好问候了一番“岛”。这个游戏是“岛”的副本，这里面的一切，自然也是“岛”设置的了。 不管怎么说，危机暂时解除了。几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拿起手电，悄悄离开了这间办公室。临走前，他们还简单查看了一下这个房间。不过很快就发现，这是六年级的教室办公室，跟李晓完全没有关系，在这里实在是得不到什么线索。 好在出了房间就是廊桥，现在鱼怪不在那栋楼，那楼里现在应该不至于特别危险。不过肯定还是要集中精神防备，毕竟谁也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别的boss。 走在廊桥上，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罗烨依旧走在队伍后方，和林见影一起殿后。就这么一段距离，罗烨想了很多。那鱼怪身上的打扮，看起来好像…… 好像，是教师的装扮。 所以……那只鱼怪，会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吗？ 可是其他老师都跟着学生一起消失了，为何它被破坏了眼睛，还在这黑暗的校舍中游荡呢？ 第14章 无声校舍（5） 罗烨总觉得，那只鱼怪老师的身份不简单。既然是一个小boss，这个游戏又有自己的剧情，那它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在学校里的。 只是，这鱼怪在故事里，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就在罗烨思考间，六人已经穿越了廊桥，到了另一栋教学楼。站在走廊上，罗烨有意思向着刚刚他们来时的那栋楼张望，发现二楼有着晃动的光亮。很显然，那只鱼怪现在就停留在二楼。不过它大抵是困惑的，为找不到“入侵者”而困惑。 罗烨看了自己手上的手电筒，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 三楼是二年级的地盘，他们顺着楼梯下到了二楼，发现一年级就在这边。只是一年一班却不在这层，想来，这个班级是在一楼。 果不其然，在来到一楼后，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厕所旁边教室上贴着的“一年一班”牌子。这间教室居然在厕所旁边，孩子们上课时闻着厕所里飘来的异味，大概也是很不好受的。 只是想想这里孩子的“样貌”，罗烨很快就收起了他那刚刚冒出的同情心。他摇了摇头，推了推一年一班的教室门，就这样走了进去。 一年一班的教室里同样散落着一地衣服，众人没敢太耽误时间，直接默契地散开寻找“达达”和“苗星雨”的位置。 “达达”并没有那么快被找到，倒是苗星雨……很快就被玩家们发现了。 她的座位在班级里最角落的位置，她的课桌上，刻满了恶毒的诅咒。 【垃圾】，【丑八怪】，【去死吧】，【去死去死去死】，【你怎么还不死】，【恶心的家伙】，【消失吧】，【不要打扰别人】，【快去死】，【苗星雨去死】 ……这是赤裸裸的霸凌啊。 看着这张被刻满诅咒话语的书桌，罗烨忍不住微微蹙眉。孩子们的恶意很多时候都来的莫名其妙，有时候，只是一点点的与众不同，就是“原罪”。 苗星雨课桌的桌洞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这也让玩家们感到不解，既然是这里的学生，哪怕遭到霸凌，也不至于一点痕迹也留不下。 除非在这所学校怪事发生的时候，苗星雨已经不在这里了。 叶听雨看着这张桌子，微微蹙眉，在纸上写了起来。 『有点不对劲，这么严重的霸凌，很可能不只是对苗星雨精神上的侮辱，身体上的虐待怕是也少不了。可是这个班级里的人这么肆无忌惮欺负苗星雨，班主任连管都不管吗？』 看着叶听雨本子上所写的内容，罗烨双眼微微睁大，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恐怖的猜想，于是也在纸上写到。 『我记得李晓的日记上说，连班主任也会针对苗星雨。可能这种针对并不是普通在课业上的刁难，或许……这个班上学生对苗星雨的霸凌，是班主任纵容的呢？』 简青颖眨了眨眼睛，身子又是忍不住一抖，她下意识透过教室的窗子看向外面，然后在纸上快速写。 『那只鱼怪老师，会跟这些事件有关联吗？如果它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而这个故事里的boss是苗星雨的话，那会不会……是苗星雨在报复它？』 她的眼睛被戳瞎，脖子上被挂了电筒，整个人就像是被圈养在这所学校里的牲口一样。如果这个学校里的大规模失踪事件是人为的，那么幕后主使一定对那个老师恨之入骨，才会这样残忍地对它。 李晓，达达，苗星雨，鱼怪老师，这场校园霸凌事件……好像被无数细碎的线索串联在了一起，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顺着线头抽丝剥茧，还原这个故事的真相，并从这个真相中，找到那唯一的生路。 如果是苗星雨真的是在老师的纵容下被霸凌致死，那她死后的怨念造成了这一切，倒也说得通。 罗烨本来准备在本子上写些东西，但是他手上动作突然一顿，又是想到了什么。 不……如果真相真的是刚刚自己猜的那样，那有一个地方显然是说不通的。 苗星雨如果是被霸凌致死，那那些霸凌她的同学，现在又在哪里？为何现在游荡在学校里的只有老师，而没有那些学生呢？ 毕竟按小孩子的正常逻辑来讲，纵容霸凌的老师固然可恨，但那些直接伤害她的同学才应该是最被她痛恨的吧？那么，那些霸凌者呢？ 惩罚班主任却放过霸凌者，不正常，太不正常。 还是说，他们在某个地方，在玩家们看不到的地方，也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罗烨想了想，把自己这部分猜想也写了下来，展示给了众人看。看着罗烨写下的话，大家都是陷入沉思。最后，叶听雨在纸上写： 『先别想太多，我们还是继续查查这间教室吧。』 苗星雨的座位上暂时查不出什么东西，那就只能从其他人身上入手，无论是这个班级里其他同学的日记也好，又或者是一年一班老师们的态度也罢，都可以帮他们拼凑出最初的霸凌情况。不过，这就要把这间教室探查到底，很可能还要去寻找教室办公室……可着实是个大工程了。 但就算辛苦，那也得干事，这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玩家们很自觉又四散开来，在每个座位上搜寻。叶听雨更是直接去了讲台那边，在讲桌上试图寻找有效信息。 这个班级里，最重要的部分大概就是李晓的那个弟弟“达达”。因为他是这个故事中，为数不多提到明确名字的人。 这一次，罗烨的运气似乎又很不错。他在查看苗星雨前桌的时候，发现这人的课本上写的名字，正是“李达”。 李晓和李达，看上去确实很有渊源。 果不其然，罗烨在他的书本中，发现了一个精美的日记本。这时候，林见影也来到了罗烨身边。二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准备先看看这本日记，不耽误时间。 罗烨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笔记本。 『xx年9月3日，晴，星期一。』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也是从今天起，我正式成为了第一小学的一名学生！周围的同学们都好有趣，我一定要交到新朋友！』 『因为开心，所以要记住这份开心。我很早以前就在故事里看过主人公记日记，只有日记才能反应当下的心情，留住当时真正的想法！所以我要记日记，记下这份开心。』 『嗯，我把这样的话也跟哥哥讲了，从今天起，哥哥也会记日记，真好。』 这第一篇日记看上去没什么不正常，况且按照李晓日记里的内容推测，这时候苗星雨还没有来一年一班报到，她是十二日才到来的。那么在此之前，李达的日记也不会提到她。 但是，为了防止遗漏信息，罗烨还是耐着性子一页一页看了下去。 9月4日，李达很开心。 9月5日，李达还是很开心。 9月6日，李达……这家伙是没有不开心的时候吗？ 想象着一只长相奇异的鱼怪穿着校服手舞足蹈，罗烨扯了扯嘴角，不愿再想。 第16章 9月7日，李达的日记终于发生了变化。 『9月7日，小雨，星期五。』 『今天去办公室帮班主任梅老师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份我们班级的人员名单。我惊讶地发现，上面居然写了三十四个名字，但是我们班级里，明明只有三十三个同学。』 『我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于是我向梅老师询问。梅老师似乎不以为意，但还是告诉了我原因——有个新同学身体不好，还在医院接受治疗，下周才能来学校上课。』 『身体不好，真可怜啊……对了，梅老师还告诉我，到时候新同学会坐在我身后的空座上，让我好好照顾新同学，帮助她融入班集体。』 『有新同学，意味着我又有机会交到新朋友，我很开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她！对了，我从名单上知道，她的名字叫苗星雨。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希望她的长相也像名字一样可爱吧！』 把这篇日记从头到尾看完，罗烨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很显然，在没见到苗星雨面前，李达对她很是憧憬。但是在之后见到了苗星雨本人，觉得她的样貌很“丑陋”，与李达想象有落差，所以心生厌恶……虽然不提倡，但是逻辑链还算清楚。 让罗烨在乎的，是日记中“梅老师”的态度。 梅老师，应该就是一年一班的班主任。在李晓那边的信息里，她是一个会针对无辜的苗星雨的坏老师，可是在李晓那边时间靠前的日记中，这位班主任也会让同学们“照顾苗星雨一点”。 李达的日记也是验证了这一点，班主任会让李达照应新同学。只看这一点，似乎她不像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恶毒老师。 但是罗烨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梅老师后续具体做了什么事情，还有待发掘。 带着不甚轻松的心情，罗烨继续阅读着日记。 第15章 无声校舍（6） 接下来的几天，李达的日记只记录着一些不太重要的琐事。没提到梅老师，没提到他哥哥，更没提到苗星雨。 就这样，十二号那天，苗星雨到来那天——转折点也跟着到来了。 『xx年9月12日，星期三，阴。』 『今天，我终于见到了苗星雨的真容。但我不开心，非常不开心，甚至，这是我开学以来，最不开心的一天。』 『我本以为，身体不好的苗星雨同学，会是一个柔弱漂亮的同学。但是我没想到，她居然如此丑陋，怎么会这样丑？怎么会这样丑！』 『她瘦的要命，脸颊几乎就是平的，肤色苍白，跟一个鬼一样！最重要的是她只有一对眼睛！正常人明明该有三对眼睛才是！』 『她的长相，像极了一个怪物……对，是怪物，恐怖故事里的怪物，都长这副模样。』 『好可怕，好恶心的……丑八怪。』 『对，她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好了。』 『什么苗星雨，她是“丑八怪”。』 看到这里，罗烨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林见影一眼，对方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从日记这里的内容，最起码可以看出一点。这个苗星雨的外貌，应该才是接近他们“正常人类”的。只是在这所鱼怪学校中，长得像人的，才是真正的“怪物”。 而苗星雨也因为她的长相，引起了班上同学的厌恶。这或许，就是霸凌的开端吧。 『xx年9月13日，星期四，阴。』 『……受不了了，只要跟苗星雨共处一室，我就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她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恶心，太恶心了。人丑还不注意卫生，什么样的人才能这么不要脸？』 『这才一天，我就受不了，好想她滚出去。好想到周末，我根本不想看到她。』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这样的“滚出去”，一连持续了好多天。哪怕在周末，李达也在日记上输出对苗星雨的怨念。从那天开始，李达再也没有在日记里表达过自己的开心。他似乎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远离苗星雨。 ……这家伙对苗星雨的恶意，真是几乎凝成了实质。如果恶意能杀人，苗星雨怕不是已经被李达捅死千万次了。 不过，罗烨也觉得奇怪。 只是因为外貌的话……李达至于恨苗星雨恨到这个程度吗？ 就这样，到了十七号，日记又有了变化。 『xx年9月17日，雨，星期一。』 『今天哥哥来到了我的班上，苗星雨真的好讨厌，直接凑了上来。明明其他人都对高年级不感兴趣，就她眼巴巴的，像一条狗一样。』 『不……她本来长得也像一条狗。性格也怪得很，我讨厌她，班上所有人都讨厌她。在这种环境下，似乎一切情绪都被放大，所有行为都变得变本加厉。』 『算了，不提她了，提也不开心。还是记一下哥哥的事情吧，哥哥那家伙也真是的，明明说好了要一起记日记，结果他记得断断续续的！可恶，以后一定要多提醒他！』 看到这里，罗烨似乎明白了一点，为什么苗星雨被如此讨厌。 不是因为她本身怎么样，而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情绪是会传染的。 只要有一个人讨厌她，其他人就会随波逐流。直到最后，演变成一场针对一个无辜同学的霸凌狂欢。 因为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会把苗星雨当成一个“人”去看待。 说回日记，现在李达日记上的这一点，也是跟李晓的日记对上了。 不过，李晓的日记最终也只记到了九月三十一号。在那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再也没写过日记。可能是因为他没兴趣，也可能……没过多久，他就上吊自杀了。 那么，现在还有一个新的问题。 言语上的霸凌可能这时候已经开始了，这些人对于苗星雨身体上的霸凌，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确定这个时间点，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罗烨这样想着，加快了读日记的进程。 接下来，一直到九月三十一日以前，李达的日记内容看起来都很正常。每天不是记录一些琐事，就是抱怨苗星雨让他厌恶。但是，日记里面他的情绪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极端。直到…… 『xx年9月31日，暴雨。』 『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我甚至偶尔会冒出一些恐怖的想法，我想要杀掉苗星雨。特别是今天她看着我嘿嘿傻笑，眼神里透露出的……呕，好恶心，好恶心！』 『我忍不了的，坐在她附近的同学也受不了了。我们找来美工刀和彩笔，趁着苗星雨不在座位上的时候，在她的桌子上刻下了许多不好的话语……如果是对别人，说这些话会让我心怀愧疚，可对苗星雨，我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我心里畅快极了！』 『我们的行为越来越过分，我们还撕掉了她桌子上的所有课本，然后在上课铃响之前，默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把这一地狼藉留给了苗星雨。』 『苗星雨回来的时候，似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大概是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的东西被毁了之后，直接发出了尖叫，吵死人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苗星雨看我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怨毒……好像是在审视我们，猜测谁做了这一切。开玩笑，她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对了，今天哥哥也来班上了。他对苗星雨的评价也很糟糕，他私下里跟我说，这样丑陋的家伙，或许死去才是解脱。』 『是啊，想象不到苗星雨这样的人该怎么活下去，或许对她来说，真的死掉比较好吧。』 “……” 看着这篇日记，罗烨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孩子对苗星雨有太多恶意，可以说得上是恶毒了。 不得不说，如果所有内容都是李达本人写上去的，那这个孩子可以说是很早熟的，毕竟这日记里的一些遣词造句明显不属于一个一年级的孩子…… 当然，这也可能是游戏为了给他们必要的线索而故意这么处理的。毕竟按照那个奇怪男人给他们做的科普，上岛之人经历的第一个关卡是不会太难的，只要胆大细心，大部分人都能顺利通过。 罗烨在心里这么感慨一番，便继续读起了日记。李达的废话实在太多，罗烨只能从中找出他认为比较重要的部分。 比如，下面这几篇。 『xx年10月9日，阴。』 『不过几天，大家好像都看苗星雨不爽了。』 『她的课本上被彩笔涂满了各种图案，桌子上也全是刻的字。苗星雨本来似乎还试图找到破坏她东西的人，现在好了，根本找不到，因为所有人都在针对她。』 『不过，她活该。人丑心更丑的家伙，就该被这样对待。』 『xx年10月15日，晴。』 『不止我们，其他班级的人似乎也开始看苗星雨不爽了。这也很正常，谁让她在好好的升旗仪式上突然发疯呢？这是她应得的。』 『而且，下课时候我去梅老师的办公室，发现她在打苗星雨的手板。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居然只是在手心里打两下，也太便宜她了。』 第17章 『xx年10月20日，阴。』 『今天哥哥跟我说，苗星雨的臭名声彻底传到高年级去了。现在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丢纸团，哈哈哈哈，真是报应！』 『被全校人孤立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不过看苗星雨的样子，她似乎已经麻木了，开始不在乎这些事情了。』 『就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才最让人觉得恶心啊。』 看到这里的时候，罗烨其实已经无语了。这帮小孩真的莫名其妙，好像苗星雨的存在就是一种原罪一样。真是苗星雨有反应不是，没反应也不是。 全校霸凌一个人……只要想想，罗烨就觉得遍体生寒。 也不知道这个苗星雨，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xx年10月22日，大雨。』 『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苗星雨还没彻底崩溃了！因为她不是孤身一人，她不是孤身一人！』 『她有一个外班的朋友，我看到了，在体育课上，他们两个，会拿着一个本子互相交流。』 『真可恶啊，怎么会有人同情苗星雨这样的人……他该死，他也该死！』 『下次上课时，要给他一点教训了……』 罗烨看到“朋友”一词时，面露意外之色。 苗星雨的……朋友？ 一个不属于这个班级的，会在体育课上和她用本子交流的朋友。 下意识的，罗烨抬起了头，不经意间与林见影对视，他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了相似的情绪。 也许这个时候，他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了。 苗星雨与她朋友交流的那个本子，一定要找到。那里边，一定有更重要的线索！ 但现在，还是应该先把李达的日记看完。 这篇日记已经没剩几篇了，希望后面还有别的重要信息吧。 罗烨轻轻翻页，果不其然，几天后，事情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xx年10月25日，阴。』 『已经，再也不必为苗星雨的事情感到困惑和痛苦了，因为今天，她没有来上课。梅老师说，以后苗星雨再也不会来了，大家就当，没有过这样一个同学。』 『听到这个消息，我本来应该开心的。可是看着那空荡荡的课桌，莫名其妙，我心里也空落落的。』 『而且，苗星雨那样的性格，为什么会突然退学？』 『还有一点，就是梅老师的态度。』 『在提起苗星雨名字的时候，她甚至不敢抬头。』 『就好像，她在恐惧这个名字一样。』 第16章 无声校舍（7） 十月二十五日。 罗烨拿起自己的本子，默默记下了这个日期。从这一天开始，苗星雨没再来上过课。而班主任梅老师提起苗星雨，似乎感到恐惧。 她为什么会恐惧？是因为，她知道苗星雨出意外的内幕？ 罗烨心中还有很多疑惑，但现在，日记还要看下去才是。 『xx年10月29日，阴。』 『这段时间，天空一直阴沉沉的。虽然我很喜欢这样凉爽的天气，但一直这样，我也难免感到不安。』 『苗星雨……我真的不想再提起这个名字，但是，虽然苗星雨不再来上课，可我却觉得，苗星雨还在某个角落里，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下一篇。 『xx年11月1日，晴。』 『新的一月，今天是个晴天。但是，我的心情却沉入谷底。』 『因为这几天以来，哥哥也跟我说，他似乎在某个角落里看到了苗星雨的幻影。苗星雨眼神木木的，但就这么死死盯着他。』 『我告诉哥哥，这是不可能的，苗星雨已经不来上课了，她是不可能出现在学校的。但哥哥似乎也有些魔怔，觉得他看到的绝对是苗星雨。这几天他很萎靡，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被哥哥这样一搞，我也觉得疑神疑鬼。哥哥还问我，会不会是苗星雨在报复欺负过她的人，故意这样做的？』 『报复？苗星雨凭什么报复我们？如果真是她在装神弄鬼，那我一定要把她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再下一篇。 『xx年11月5日，阴。』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哥哥说苗星雨回来了，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是今天去高年级那边找哥哥的时候，我、我也看到角落里有一个身形很像苗星雨的人！』 『可是她不是应该退学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学校？而且什么也不做，只是盯着我们？我想去找她问个清楚，可走到那个拐角的时候，她就消失不见……』 『而且看着她，我只觉得没来由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没有，没有！』 又一篇。 『xx年11月7日，阴。』 『错不了！错不了！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学校里开始发生失踪事件，有些人就这样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身衣服……而且据失踪者的同班同学反应，他们在失踪前，都曾提到过自己见过苗星雨。』 『可是看得见摸不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她是鬼吗？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猜不到，我不敢猜……哥哥这两天的情绪已经崩溃了，他说他上课都能透过窗户看到苗星雨在瞪着他。哥哥说他可能坚持不下去了，他问我，是不是只有他自杀，苗星雨才能放过他？』 『我给不出哥哥任何答案，因为我也已经被恐惧淹没。但是有一点，我觉得哥哥说的是对的……』 『也许自杀，对我们这些被苗星雨盯上的人是最好的解脱吧？我总是感觉，如果我们真的死在苗星雨手里，会比自杀恐怖百倍……』 『可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我确实对不住苗星雨，可我罪不至死啊！苗星雨，求求你，求求你！冤有头债有主，你放过我，放过我！去找害死你的人吧！』 然后是，最后一篇。 『xx年11月9日，阴。』 『哥哥失踪了。』 『虽然名义上是失踪，但我知道，哥哥是去自杀了。因为他走的时候是笑着的，我看着他写了许多忏悔的话语，然后一个人消失不见。』 『哥哥死了？我又还能撑多久呢？』 『哪怕我在纸上写再多“对不起”，苗星雨也不会放过我吧？毕竟最开始毁坏她书本的那些人里，就有我啊。』 『虽然发生了不少失踪事件，但其实并没有影响到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校方压下了这件事，所以他们还在正常上课。可是，这样的异常，又会持续到何时呢？这个学校里，根本不存在没欺负过、或对苗星雨怀抱善意的人吧？同学们厌恶她，老师们嫌弃她，都巴不得她去死吧？』 『不，不，有一个，还有一个，那个在体育课上，跟苗星雨通过写字交流的外班人……也许苗星雨会放过他吧？』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看到了，苗星雨在雨中望着我，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种表情，不是生者能够露出来的，她果然是个厉鬼。』 『我知道，她要来找我了。』 『但我没勇气像哥哥一样，选择自己赴死，我只想等到最后一刻，等到苗星雨对我们所有人下手的那一刻。而且我有预感，两天，在两天后的十一月十一日，她会结束这一切。因为我们曾经嘲笑过他，像她这样的垃圾，只配孤独一人，倒是与这个日期极其相配。』 『可能我已经没办法改些我自己的命运，发自内心的忏悔也没有半分意义。但是，在我死去以前，我只是知道一件事。』 『害死苗星雨的人，究竟是谁啊？』 『是谁啊是谁啊是谁啊是谁啊是谁啊是谁啊』 日记到这里，便是戛然而止。不得不说，可能是游戏的设置如此，总之，李达展现出的写作能力绝对不是一年级的孩子。不过这样子，倒是方便了玩家们去理解李达的恐惧。 罗烨深吸一口气，把日记本递给身边和他一起看完这出闹剧的林见影，示意他把日记本交给其他人去读。而他自己则是坐在李达的座位上，拿起自己的本子，试图把得来的信息归纳总结。 他看见李达的校服就这样耷拉在座位上，很显然，他如同自己日记里说的那样，总算是熬到最后苗星雨清算的那一刻。 李达的日记里，绝大部分都是对苗星雨的抱怨。但是有几点，确实值得注意。 第一，那个前后态度差别很大的梅老师，到底是不是外面游荡着的那个怪物。 第二，苗星雨有一个外班的朋友，他们两个人通过在体育课上写字交流。这个朋友究竟是谁，他们的本子能不能找到，这是了解苗星雨的一个重要道具。 第三，苗星雨是十月二十五日失踪的，根据李达的猜测，她大概率是死了。而且突然失踪，很可能是被人杀害了，那么，那个态度闪烁的梅老师，显然有重大嫌疑。 第18章 第四，根据日记来看，苗星雨的影子出现在校园里，应该是从十一月开始的。从那天起，就有人在校园里看到了她——实际上应该是苗星雨的怨灵。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苗星雨被杀害，那她的尸体在哪里？这些学生的身体也全都消失不见，又被苗星雨的怨灵弄去了哪里？ 第六，是罗烨最迷惑的一点。 为什么他们进入这所校园后，是被禁止了说话的权利？为什么在这里，发出声音成为了禁忌？ 还记得在保安室里，他们找到的那张纸上是这样写的。 『这里的厉鬼，最讨厌人们交头接耳。所以进入校园范围后，请一定不要说话——你们只能用纸笔保持沟通，切记，不要说话！』 用纸笔沟通，可以理解为苗星雨的个人爱好，毕竟她和她朋友也是这么交流的。但是——不能说话，为什么不能说话？ 罗烨总觉得，这些事情必须都要搞清楚。否则，在这所诡异的校园里，他们是熬不到天亮的。 他下意识抬手，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表盘。此时此刻，上面的指针赫然指向零点过一刻。他们是在十一点前进入校园的，折腾了许久，不过才过去一个多小时。还要接近六个小时，他们才能熬到天亮。 虽然表面上看，他们所面对的威胁只是那个鱼怪老师。但随着时间推移，罗烨有理由相信，这里还会冒出别的什么东西。 可能是那些失踪的学生，可能是苗星雨的那位朋友，也可能是……苗星雨本人。 毕竟纸上也写了，是这里的厉鬼讨厌声音。这个厉鬼，显然不可能是那个被囚禁的鱼怪吧？ 还有，按照他们之前遇到那个男人说的，积极探索，了解游戏副本中的故事，能够帮助他们更好地通过。那么很有可能，生路就藏在背景故事里。 罗烨又在本子上圈起几个要点，这才起身来到其他人身边。他看见简青颖面如菜色，一直扯着叶听雨的衣袖，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看她这样子，显然是被李达日记里的内容吓得不轻。 叶听雨拍了拍简青颖的肩膀，以作安慰。她见罗烨走来，也是冲他点了点头，轻轻碰了碰桌子上展开的两张纸，把它们推到了罗烨面前，示意他看一看。 罗烨点头，拿起了其中一张纸。看到纸上内容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张纸上，打印着整个第一小学一年级的所有班级课程表。罗烨在上面清楚地看到，一年一班和一年二班的体育课，是一起上的。 李达的日记里提到，苗星雨和她的外班朋友，是在体育课上用本子交流的。 那么，她的这个朋友，一定在和一班一起上体育课的二班里！ 第17章 无声校舍（8） 『得去二班看看，我们要找出苗星雨的那个朋友。』罗烨在纸上写了这么一句话。 叶听雨微微点头，在纸上写道：『还有那个梅老师的办公室，也有必要去一趟。』 『不过，还是先看看这张照片吧。』 叶听雨把照片递给了罗烨，罗烨接过一看，也是微微蹙眉。 这是一张一年一班的集体合照。 这所学校比较有趣，他们不仅拍毕业合照，还要拍入学合照。这张照片显然就是一年一班入学第一天拍摄的，只是这群懵懂的鱼人看上去一点也不纯真。 坐在学生中间的，是一只穿着黑色裙装的鱼怪老师。看得出来，她就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了。而她的打扮……和外面那只游荡的鱼怪一模一样。 又有一件事可以确认了，鱼怪就是梅老师。而从李达日记里，她对苗星雨退学的态度以及她的现状，基本上可以断定梅老师和苗星雨的死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而在角落里，有一个一眼被后期p上去的身影。那个人类模样的女孩穿着宽松的校服，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她的面容，与周围的鱼人格格不入。很显然，这就是苗星雨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一年一班算是来对了。这里收获的信息，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接下来就要去一年二班找苗星雨的朋友，还有梅老师的办公室，也许在这两个地方，会有更多信息，没准还能找到反制这两个boss的方法。 叶听雨点了点刚才推给罗烨的第二张纸，罗烨看了看，发现是这个班级的学生名单。目前来看作用不大，但拿着也没什么问题，指不定后面哪里能用上。 『那就出发吧。』叶听雨在纸上写着，『一年二班就在隔壁，那我们先去一年二班找吧。』 然而，看着叶听雨写下的内容，简青颖却是面露难色。她犹豫片刻，也在自己的本子上写着。 『我们一定要调查这件事吗？不能避着那鱼怪，就这么躲到天亮吗？』 叶听雨抬眸，深深看了简青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抱歉，不能。』 萧华也解释：『简，你还记得咱们在小区碰到的那个男人说的话吗？』 简青颖眨了眨眼，有些瑟缩地点了点头。 了解背景故事，对通关会有帮助。这些道理她都懂，只是…… 刚刚的鱼怪危机，让简青颖有些杯弓蛇影。这时候冒着风险四处探索，甚至还要去那鱼怪的办公室，只是想一想，简青颖就觉得有些窒息。 叶听雨叹了口气，无奈写着：『简，我们来到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被迫玩着这样的游戏。如果想活下去，我们不能止步不前。老手的建议肯定是有意义的，我们得听。』 简青颖看着叶听雨写下的话，还是有些犹豫。李清淮看她纠结的样子，只是微微蹙眉，快速写着。 『如果你害怕，你就留在这里，不要扰乱别人的过关思路。大家都是被困在岛上，谁又该迁就谁？如果后面游戏出现了我们无法应付的变化，因为我们听你的不去探索让手里的信息不足，从而导致我们团灭，我们难道要用生命去为你的胆小负责吗？』 写到后面，李清淮显然是很用力的，她的笔尖几乎穿透了纸张，留下了撕扯的痕迹。看得出来，李清淮对简青颖的退缩很不满。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李清淮之前表现出离开的意向是最强烈的，她还有家人要照顾，她绝对不想死，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被李清淮这样教训，简青颖也是被吓到了。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就要落下来。 叶听雨走到简青颖身边，轻轻抹去了她的眼泪。萧华摇了摇头，写道：『简，李她说的有道理，你坚持一下吧。如果在这种地方分开，是很危险的。』 虽然表面上，萧华写下的内容是在安慰简青颖。但文字里也传来一个信号——如果简青颖不配合，萧华真的会丢下她。 罗烨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眼萧华。对方的双眼在镜片的遮挡下有些看不真切，罗烨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萧华这样的人虽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脾气，但是这种温和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道理，就绝不会轻易更改，甚至只是在那里一站，就觉得不怒自威。 你看着他的面容，是真的生不出半分与他争辩的想法——因为没意义，你争不过他，甚至还会产生被他吞噬掉的错觉。 不得不说，萧华和叶听雨这波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配合得是真妙，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没的说。 总之，经历了这一波“一惊一乍”，简青颖擦干了眼泪，努力跟上了大家的步伐。 『知道了，我会努力不拖后腿的。』 看着走在前面的简青颖背影，罗烨心中也是多了几分感慨。其实他理解简青颖的心态，出了海难来到一个陌生的岛屿，还莫名其妙要人玩这种奇怪的游戏，普通人面对这种情况不崩溃就不错了。自己和叶、萧二人是因为提前知道了这里不同寻常，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李、林二人显然心理素质强大，也不好把他们和一般人做比较。 只有简青颖，她是真的普通人。 坦白来讲，罗烨觉得她遭遇这种变故，精神没有直接崩溃，已经是很难得了。 至于，简青颖能够在这座岛上走多远……大概只能看她的成长速度了。 罗烨轻轻呼出一口气，心情很复杂。 别说简青颖了，他又能在这座岛上活多久呢？ 一年二班就在隔壁，没用几步路就走到了。这间教室的门也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还是老样子，萧华在前面开路，叶听雨紧随其后，然后就是瑟瑟发抖的简青颖…… 只是这时候，变故突生。 李清淮还没进去，似乎有一股大力袭来，直接从里面把门重重一推，“砰”的一声响，眼前的教室门轰然关闭。李清淮一愣，瞬间有些后怕。如果刚才她快走一步，那现在这扇门，可能刚好砸到她…… 虽然被门这么夹一下应该不致死，但在这种地方受重伤，显然非常不妙。 而更不妙的事情，还在后头。 第19章 眼前的教室门……居然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墙壁平移！ 没错，平移，现在的走廊似乎有了生命一样，像疾驰的列车一般，晃得人根本看不清楚。 林见影皱眉，快速写：『这些房间在移动。』 移动，就意味着被教室门隔开的两拨人，被分隔在了学校的两处！ 毕竟等这些房间停下来的时候……一年二班指不定已经跑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林见影一直盯着对面，面色一沉。他拍了拍罗烨肩膀，把自己的本子递给他。 然后，罗烨看到了林见影本子上的内容，心情瞬间沉到谷底。 『那个老师不在走廊上，可能进了某间屋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梅老师可能会给他们一个超级surprise。 但现在看着这些房间乱跑，留在走廊上的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李清淮一直看着表，似乎在计算时间。 终于，在四分钟后，这些房间移动的速度开始变慢，五分钟之后，它们彻底停了下来，就像进站的列车一样，一动也不动。面前的房间门发出了“咔哒”一声响，似乎在邀请着三人走入其中。 只是，这扇门上挂着的牌子是“六年二班”，就算走进去也没什么线索。当务之急是找到一年二班，或是梅老师的办公室才是。 但是，还需要确认一件事，那就是：这些房间多久移动一次？ 这个规律，也是需要寻找的。 李清淮点点头，在一张纸上写了什么，然后递给罗烨看。 『它们是在12：30的时候开始移动的。』 移动时间，自然也是五分钟。 至于什么时候这些房间会再次移动……那得等它们动了才知道。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罗烨叹了口气，转身想要顺着一个方向走去。他是去看了隔壁班级门上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四年五班。这下好了，又确认一件事，这些班级并不是真正的“列车”，每个车厢的相对位置不会变，但这些房间的位置，显然是随机改变的。 也就是说，找不到它们移动方位的规律——这可真是有够头疼的了。 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一层的所有房间，确认没有他们需要的房间后，三个人来到楼梯口，准备去上一层检查。 只是，罗烨刚刚踏上三级台阶，就闻到了一种很不妙的味道——一股浓重的水腥味。 这种味道，他只在那些校服上闻到过。 这么浓重的腥味，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了。 罗烨快速摁灭手电筒，立刻转身，推着林见影和李清淮就往回走。 那两人先是一怔，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也是摁灭了自己的手电。 这个腥味，只说明……那只鱼怪老师，现在就在二楼的楼梯口附近。 可能，马上就要下来了。 第18章 无声校舍（9） 三人没怎么犹豫，直接进了离楼梯口最近是卫生间。他们挤进其中一个隔间，希望借此来躲避鱼怪的追击。 同时，罗烨也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那鱼怪没有进化出什么新的能力，不要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 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变得清晰。腥臭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充斥着罗烨三人的鼻腔。只是现在他们顾不得臭味不臭味了，只盼着梅老师没发现什么端倪，快点离开这片区域才是。 然而，这一次却是事与愿违。 那鱼怪走到卫生间门口，便停下了脚步。它的一举一动，在寂静无声的校舍中显得清晰无比。罗烨听到，它在吸鼻子，它在……嗅这里的气味！ 之前它明明不会有这样的动作……罗烨知道，可能有一点他猜对了。随着时间向前推进，这里的怪物们也会获得更强的能力。 三人躲在隔间里，罗烨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到嗓子眼。然而他的祈祷还是没起到任何作用，因为梅老师立刻发出一声怪叫，便踏入了卫生间。 哒，哒，哒！ 一步一步，它离三人藏身的隔间越来越近。 就在罗烨想着要不要出去跟梅老师拼个你死我活搏出一线生机的时候，安静的校舍走廊里，又突兀地响起一阵声音。 啪，啪，啪。 罗烨听着这声音，忍不住蹙起眉头，这声音……就好像…… 有什么人，在拍皮球一样。 但是，这个破败无声的校舍里，除了梅老师和可能存在的苗星雨以外……难道还有第三人吗？ 梅老师听到拍皮球的声音，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她似乎转过了身子，向着卫生间外面走去。拍球声渐行渐远，梅老师的脚步声也跟着远去。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声音，罗烨三人终于长出一口气，离开了隔间。 罗烨抬手，擦了一把额前冷汗，刚刚他紧张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现在劫后余生，只觉得轻松许多。 李清淮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本子递到了他眼前。 『那个拍皮球的人是谁？我怎么感觉，这人是想帮我们引开梅老师呢？』 罗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深有同感。 这拍皮球的声音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他们遇险的时候出现。表面上看来，这人确实像是在帮他们。但是罗烨知道，很多时候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话又说过来，这个校舍里也不像有活人还在的样子，如果有“人”想帮他们，又是做何居心呢？ 林见影看着梅老师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他想了想，也在本子上写：『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拍皮球的人，是苗星雨的那位朋友呢？』 看着林见影本子上的话，罗烨与李清淮不约而同地陷入沉思。的确，从李达和李晓的日记来看，如果要在这所学校里找一个称得上“善良”的家伙，那可能就是那位帮助过苗星雨的二班学生了。 只是……如果真的是那家伙，他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鬼？ 想到二班，罗烨不免担忧。 也不知道叶听雨那三人，现在又是怎么样了。 …… 变故发生的一瞬间，二班班级内的三人也是慌了神。他们眼睁睁看着窗外景色不断后退，他们就好像坐在疾驰的列车之中，根本看不清外面的状况。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一瞬间，叶听雨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 我去，教室长腿自己跑了？！ 三人缩在教室中央，看着不断变幻的景色，连大气都不敢出。终于，五分钟过去，教室似乎到了站，停了下来。 确认教室真的不再移动后，叶听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教室门，走到走廊之中，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情况，就为了定位他们现在的所在地。 看了半晌，叶听雨摇了摇头回到教室里，她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脸色很不好看。 『情况不太妙，我们这间教室，好像移到了之前高年级上课的那栋楼。』 他们本来是从高年级教学楼去到低年级教学楼的，但现在一年二班化作“列车”，载着他们又回到了这栋楼里。 萧华也去看了看周围的房间，一间是六年级老师的办公室，一间是二年三班。总之，都不是“连号的”，到了现在，教室的排列已经彻底被打断，变得毫无规律。 简青颖看了看萧华，又看了看叶听雨，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道：『我看到对面那栋楼里有手电光晃动，罗他们三个应该还在之前的那条走廊上，我们要不要先过去和他们汇合？』 叶听雨看了看纸条，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我们现在不知道这些房间多久移动一次，如果在赶去和他们汇合的路上这些房间的排布再一次发生变化，那么我们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一年二班了。』 『一年二班失踪的话，我们也会错过很多线索。所以先安下心来，在这个教室里好好搜寻吧。』 简青颖咬了咬下唇，知道叶听雨说的有道理，便不再发表意见。况且叶听雨做的决定，萧华肯定会跟着她，那自己的意见也并没什么意义，反正他俩也不会听。 那一边，叶听雨和萧华对视一眼，两人各找了个角落对这间教室展开了地毯式搜索。简青颖看了看他俩，也是老老实实从中间这排开始找起。 只是因为长时间的惊骇而导致的没有移动，简青颖的手脚僵硬，动作也有些不利索。她一时没有看清脚下的路，居然被一套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直接绊倒！ 在倒下去的一瞬间，简青颖下意识想要抓住身边的东西。但是她也没想到，这里的桌椅竟然会被她身体的重量直接带的倒了下去！这倒下的桌子撞到了前面的桌椅，这些桌子椅子就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压着一个直接倒了一片。倒下的桌椅激起阵阵灰尘，还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叶听雨和萧华闻声也是心下一惊，赶紧靠向简青颖的方向，把她扶了起来。萧华的目光也一直落在敞开的教室门上，生怕有什么东西听到这声音赶过来对他们围追堵截。 第20章 好在最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外面安安静静的，梅老师和其他可能存在的怪物都没有出现。简青颖看着萧华与叶听雨，一脸歉意，讷讷地在纸上写：『对不起，我太笨手笨脚了，拖你们的后腿了。』 叶听雨摇摇头，也写：『没事，这不是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 简青颖点了点头，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还有正事要做。她走过去，想要把其中一个课桌扶起来，只是她刚刚拉动桌椅，就看见桌洞里滑出一个本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看着那本子，简青颖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只是随手捡起翻看了一下。只是她看着看着，眼睛却倏地睁大，而后，里面划过一丝狂喜。 简青颖一路小跑，直接来到叶听雨身边，把这个本子递给了她，用眼神示意她读一下里面的内容。 叶听雨有些意外，她把这个本子随意翻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也是渐渐地与简青颖相似。 因为这个本子里，有两种字迹。 它们一红一蓝，一唱一和，明显是两个人在交流。而且，蓝色的字迹对另一人的称呼，是“星雨”！ 错不了，这就是苗星雨和她朋友交流的本子！ 叶听雨拍了拍简青颖的本子，表情好像在说“干得不错”。简青颖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面上忍不住傻笑。 不管怎么说，被人肯定的感觉肯定是好的。 看着简青颖天真无邪的面孔，叶听雨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真是傻人有傻福。虽然简青颖在这里怂怂的，但运气是真的不错，虽然碰倒了桌椅但是因祸得福，找到了这么一件关键道具。 说起运气，叶听雨不免想到了罗烨。不得不说，自己这位好表弟的运气也是不错，两次第一个发现日记。这也不错，在游戏里有两个欧皇属性的队友总归是好事。玄学的力量，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服。 这样想着，叶听雨又给萧华递去了眼神，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走到教室门口附近开始放风，以防有“人”突然袭击。简青颖则是对叶听雨做了口型，说了句“我再去找找”后，便又去别的座位上翻找。叶听雨四下打量一番，找到一个座位，开始读这对话。 只是有一点值得一提，这个本子，只有半本。在中间的部分，似乎有什么力量把这个本子强硬地撕扯开来成了两半。现在叶听雨能读到的，是这两人对话的前半部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本子被破坏。 叶听雨摇了摇头，打开了本子第一页。 第一句话，是用蓝笔写的，大概就是苗星雨的朋友了，看起来，还是他先对苗星雨搭讪。 『你好，请问你也是一个人吗？』 下一句，笔触变了，换成了红笔，这里开始，就是苗星雨在说话了。 『是的，你有什么事吗？还有，为什么要用本子给我递话，怎么不直接出声问？』 然后是蓝字。 『抱歉，我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第19章 无声校舍（10） 『……对不起，我不知道。』苗星雨用红笔写。 『没关系的。』对方很善解人意，『我都习惯了，大家都说我是个怪人，都不愿意跟我交流。你愿意回应我的话，我已经很感激了。』 『别这么说。』苗星雨回应，似乎又在自嘲，『我也是一样，我班上的人也说我是怪物，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句话。』 『所以，我们是同类了。』蓝字写，『怪物与怪物，或许也可以在一起报团取暖吧？同学，你愿意跟我交朋友吗？』 『嗯，我愿意的！』苗星雨写的这句话甚至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看得出来，她很激动，『你是第一个对我说，想跟我做朋友的人……对了，我叫苗星雨，你叫什么名字？』 然后，蓝字回复道： 『我叫沈某，很高兴认识你，苗同学。』 “……” 看到这里，叶听雨又看向自己的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 很显然，这个叫沈某的男生也是一个有缺陷，被孤立的人。他在体育课上注意到了孤身一人的苗星雨，并主动搭讪，两人这才结缘，成为了朋友。 沈某是哑巴，不能讲话，所以他们两个用本子写字互相交流，这种交流方式…… 就跟现在的玩家们，一模一样。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叶听雨定了定神，准备先读下去再说。 在初步认识之后，两个人聊天的话题也似乎展开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当然，作为小学生，他们试探的手段很不高明。 苗星雨先问：『沈同学，你觉得我的脸很可怕吗？』 沈某：『不会的，怎么可能可怕？如果我觉得你可怕，根本不会来找你。』 苗星雨：『沈同学真是个好人。』 沈某：『哈哈，谢谢你的夸奖，你也是个好人。』 看到这里，叶听雨一阵无语，这俩孩子给对方发好人卡还发上瘾了。 苗星雨：『……可我的同学似乎不觉得我是好人。』 沈某：『为什么呢？』 苗星雨：『可能是我长得很丑吧，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排斥我。』 沈某：『因为异常而排斥你是不对的，你有没有向老师或者家人求助过？我之前也被班上人欺负，在我的爸妈找来学校之后就好多了，虽然他们还是不愿意跟我交流……』 苗星雨：『……我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亲人。梅老师对我也淡淡的，虽然表面上跟那些同学说不要区别对待我，但实际上她什么也不管。』 沈某：『对不起，我不知道……』 苗星雨：『嗨呀，你一直对不起做什么，我没生气。你刚认识我，你不了解我，问出这些问题很正常，我没觉得被冒犯。』 沈某：『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苗星雨：『又客气上了，好吧，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 沈某：『你也是，不和你交朋友，是你班上那些同学的损失。』 这两人一来一回，就好像打太极一样，下课铃响的那一刻，他们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 苗星雨：『下课了。』 沈某：『嗯。』 苗星雨：『那下次见。』 沈某：『好。』 就这样，两个人结束了他们的第一次聊天。这次聊天对他们来说收获颇丰，这是他们彼此拥有的第一个朋友。 但对叶听雨来说，她还是更在乎这对话里得到的线索。 苗星雨无父无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梅老师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只是表面上假惺惺对她好，实际上根本不关心苗星雨的处境。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或许……苗星雨是把沈某当成自己的救赎也说不定。 所以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两个人在第二次体育课上，交流的内容少得可怜。 沈某：『我带了球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打球。』 苗星雨：『好呀。』 然后，只剩两句。 沈某：『下节课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苗星雨：『嗯，我也回去了。』 看来，这两个小孩不仅在精神上有交流，同龄人喜欢玩的游戏，他们也会一起——就比如打球。 拍球啊…… …… 『拍球的那家伙，带着鱼怪去哪了？』 李清淮递来的本子上，写了这样一句话。 罗烨摇了摇头，也是面露茫然之色。 『不知道，但是总归是教学楼的那边。我们从这个楼梯上去吧，应该能避开他们。』 林见影和李清淮点了点头，三人一起上了二楼。空气里还残余着梅老师留下的腥气，实在算不上什么好闻。 上了二楼，几人首先找的就是一年级办公室。只是还没等找过几个房间，那阵扑鼻腥味又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罗烨三人本欲避开，可是远方的走廊里又一次传来拍球声，再次成功把梅老师引走。 看着眼前空荡荡，三人面面相觑。一次是巧合，可这种事情发生了第二次，真的很难再说是巧合了。 『所以，拍球人真的在帮我们？可他为什么要帮我们？』李清淮神色凝重，『就算他可能是苗星雨的朋友，可苗星雨的朋友，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这些外来者？他这种行为有没有可能是一种诱导？』 罗烨皱眉，显然也在思考，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如果拍球人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找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就在罗烨和李清淮思考的时间里，林见影默默举起了他的本子。 『也有一种可能，这个拍球人有求于我们。』 看到这句话，罗烨愣了愣。 有求于人，所以伸出援手？这倒是有可能。但是他有什么事有求于人？ 迷题一个接着一个，罗烨也有些头痛。他挥了挥手，索性不去再想。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梅老师的办公室所在地最重要。 第21章 『别管他们的目的了，反正在信息充足以前，我们避开他们。』 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林见影和李清淮都表示了赞同。在这一层继续探索一番后，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梅老师办公室的踪影，只能再上一层。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闻到那股腥味。 三层的楼道空空荡荡，罗烨等人又是很有耐心地一间一间查了过去。但是结果又一次让他们失望，这一层仍然没有梅老师办公室。之后的第四层，第五层，一路走到顶楼都什么都没有，这也让李清淮有些泄气。 『失算了，梅老师办公室不在这栋楼，一年二班也不在这栋楼。』 体力耗费不少，房间是一个没找到，这让三人有些泄气。本来罗烨还想回到三楼顺着廊桥去另一边，被林见影阻止了。 『别去了，先休息一下，保存体力。还不知道这房间多久变换一次，贸然出去对我们不利。』 罗烨一想，林见影说得有道理。三人便找了个房间暂且待下，准备歇一会儿再说。 …… 同一时间，一年二班里，叶听雨还在读着苗星雨和沈某那半本对话。 中间的那部分，都是一些很正常的交流，没什么特殊之处，有问题的，是从这里开始。 苗星雨：『阿沈，我被人欺负了。』 沈某：『欺负？他们怎么欺负你？』 苗星雨：『欺负我很久了……只是之前他们只是嘲笑我，今天却划破了我的课本和书桌。我的书桌上全是涂鸦，我蹭一下手上全是颜料。课本就不说了，全坏了，我粘起了一部分，但剩下的部分无法复原，我要重新买了……』 沈某：『他们怎么能这样！这也太过分了！不行星雨，我们去找梅老师，否则他们一定会变本加厉的！』 苗星雨：『不要去！阿沈，没用的！梅老师根本不管我！你找她，可能反而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沈某：『可是放任不管的话，他们一样会变本加厉！星雨，我们不能逃避，你还要跟他们做六年同学，他们会不断伤害你的！』 苗星雨：『够了！够了！我不想谈这件事，阿沈，我们不要谈这件事了好不好？我好痛苦，我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开心的，我不想这短暂的时间里还被痛苦包围！阿沈，你是唯一理解我的人，求求你，求求你……』 沈某：『对不起，是我太自作主张了……我的错，我不该逼你。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事了，我们谈点别的，对了，我们来拍球好不好？』 苗星雨：『嗯，好。』 “……” 原来，苗星雨也会感到这样痛苦。这些学生真的可恶，无论如何，霸凌都是一件绝对错误的事情！ 叶听雨继续翻看着二人的对话，眉头始终无法舒展。终于，她读完了全部的对话，可是看着这些内容，她心头的疑虑更重。叶听雨缓缓起身，准备去招呼萧华与简青颖，三个人一起好好分析一下这个本子上的对话。 比如，在这个本子最后面的那一部分…… 只是叶听雨刚刚起身，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因着惯性的影响直接跌倒在地。简青颖和萧华也是如此，他们快速抓住了离他们最近的沉重物体保持平稳。 这一瞬间，叶听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是移动，这间教室又一次像列车一样动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次停下来的时候，这间教室又会把他们带向何方。 第20章 无声校舍（11） 房间在动，叶听雨也在动。她找好了一个角落，尽量保持平衡。但她的目光却没有从手腕上的表盘移开半分，她看清楚了，教室开始移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整，距离上次教室停下来的时候，过去了刚好半个小时！ 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了，这些房间，会在半小时移动一次！ 五分钟后，晃动停止了。简青颖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惊魂未定。 『好可怕，跟地震一样……』她写了这么一句话，当做安慰自己。 萧华则是快步走到叶听雨身边，一脸关切。 『怎么样，没受伤吧？』 看着萧华笔记本上的内容，叶听雨快速点了点头。 『我没事，倒是你们，趁现在先把本子上的内容读完吧。』叶听雨把苗星雨和沈某的本子塞到了萧华手里，简青颖也凑了上来，跟着一起读了起来。 而读到苗星雨跟沈某抱怨她被欺负的那段内容之后，也是最后的一段对话，简青颖和萧华都十分惊讶。 『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简青颖有些震惊，『这哪里是什么学校嘛！这根本就是、就是□□啊！这些学生，也太恶毒了吧！』 因为这段对话的内容，是这样的： 沈某：『星雨，你没事吧！今天的升旗仪式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闹得这样难看？』 这一段内容，很显然就是李达日记上所说的“苗星雨在升旗仪式上发疯”，但是结合沈某的话，这件事情显然另有隐情。 苗星雨：『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阿沈你说得对，如果我不做出反抗，我会一直被他们欺负。梅老师什么都不管，因为我没爹没妈，没人保护，她只会看着！眼睁睁看着我受欺负！』 苗星雨：『今天在升旗仪式上，我不是故意要冲到最前面打扰到升旗的同学的。是陈双双，她一直在后面骂我！还拿着剪刀剪我的头发，甚至要剪我的衣服！我受不了，就骂了回去，谁知道她那些朋友也上来把我摁住，嘴里全是污言秽语，还说要捅我的眼睛！』 苗星雨：『我当时很害怕，就拼命挣扎起来。终于引起了梅老师的注意，我以为我要得救了。可梅老师不去怪那些欺负我的人，只是上来就指责我大惊小怪！破坏纪律！有了梅老师的撑腰，那些人更肆无忌惮了。等到回到班级里，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冲出队伍，我只能冲到所有人面前，才能让他们注意到我！』 苗星雨：『阿沈，我的行为看起来可能很像发疯，但我真的没疯……我只是想引起注意，如果引起学校其他领导注意的话，可能会有人介入，他们就会停止对我的霸凌！我真的没想到我的力气那么大，我冲上去跳了几下，升旗台就塌下去了一大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破坏的，我真的……』 沈某：『星雨，你不要着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没有错，是他们欺负你在先，你只是想反击而已，你没有任何错！』 沈某：『你先冷静下来，你现在情绪不对。没事的，我是你的朋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在这里，对话有了很突兀的断裂。不知道沈某对苗星雨做了什么，或许是给了她一个拥抱，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情。总之，从接下来的内容看，苗星雨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虽然好景不长。 沈某：『好了星雨，你现在开心一些了吧？说起来，我看到那阵子梅老师叫你进了她的办公室，她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苗星雨：『……确实，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她只是斥责了我，并打了我的板子而已。并且还对我说，不要发这种没意义的疯，不要给她找麻烦。为了这事，校领导约谈了她。』 沈某：『所以，她这是把自己受的气又撒在你身上了？这太过分了吧！』 苗星雨：『不……阿沈，你不明白，梅丽萍怎么对我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她总要找个出气筒，她不可能找陈双双。我也是刚刚知道，陈双双家里有人在学校当领导，所以你看啊阿沈，我多可笑，居然以为这样的行为，可以让领导为我出头。可霸凌者之一的陈双双跟领导有关联，谁又会为我出头呢？』 沈某：『天哪……』 苗星雨：『这还不是最恐怖的，阿沈，这不是最恐怖的。最让我害怕的，是其他同学的眼神，所有人的眼神。经过我上午那番折腾，全校同学都认识了我。今天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异样的眼光，同学们在不远处窃窃私语。我没有听，但我知道，他们不是在嘲笑我，就是在辱骂我。』 苗星雨：『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垃圾……我搞砸了，我这样做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同情，只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我有预感，这场霸凌不会结束，他们会怎样对待我？那一定比现在的状况还要恐怖吧……』 沈某：『够了星雨，你现在的情绪不对劲……』 苗星雨：『阿沈，我累了，我好想去死。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我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 到了这里，这个本子就被撕成了两半，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们暂时不知道。除非找到本子的下半部分，可是下半部分，又在哪里呢？ 叶听雨默默看了一眼萧华，对方很快心领神会，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只是萧华也摇了摇头，这意思叶听雨明白，就是萧华也没找到另外半本。 第22章 看着对方无奈的神情，叶听雨也只能捋捋头发叹一口气。萧华的性子她清楚，可以说是心细如发。连他都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可是偏偏，叶听雨觉得剩下的部分才是最重要的。 后面发生了什么转折，李达等人又给了沈某什么样的“教训”，苗星雨被如何害死，他们通通都不知道。 哦，还是知道了一点。知道了梅老师的名字叫做“梅丽萍”，但这个姓本就少见，除了对他们定位梅老师有帮助外，用处实在不大。 只是，萧华还注意到了某一处重点。 那就是霸凌过苗星雨的人，陈双双。 『这个陈双双我没有印象。』萧华摇了摇头，『我检查了一年一班的每一套衣服，里面没有陈双双的。』 联想着李达日记里的那些内容，陈双双这样对她。很可能在苗星雨出意外变成厉鬼之后，她第一个对其展开报复。 简青颖吐了吐舌头，写：『真被报复也是活该！这样的小孩简直是天生坏种，被怎么对待都是她应得的！而且我真没想到，这里的校领导和老师也会沆瀣一气，就这么欺负一个没背景的小姑娘！这场霸凌的起源，竟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姑娘不好看！』 『不，我只是在想，陈双双的尸体在哪里。』萧华没理会简青颖的义愤填膺，他关注的内容始终还是那样务实，『李达的日记上写，那些提前失踪的学生，也只留下了一套衣服。尸体不会凭空消失，那化作厉鬼的苗星雨，究竟把尸体藏在了哪里，才能掩盖住尸身腐烂发出的味道？』 『对，尸体的去处很关键。』叶听雨也表示了赞同，『这对我们逆推苗星雨的埋尸之处，也会有帮助。』 而且，很可能也会解释，为什么苗星雨讨厌说话的声音。 声音，声音…… 在什么地方，才会讨厌嘈杂的对话声音？ 『算了，现在想这些事情没什么意义。』看着叶听雨一直愁眉不展，萧华出言安慰，『现在我们该做什么？是先去找梅老师的办公室，还是试着跟罗他们汇合？』 叶听雨略一思索，做出选择。 『先找他们吧，人多力量大，有他们在，也可以对情况进行分析。』 『那要怎么找到他们呢？』简青颖举起了笔记本。 叶听雨靠在墙边，感觉头被头戴式电筒箍得有些难受，便把它取了下来。她把那电筒拿在手上，突然动作一顿，而后露出一个笑容。 『我想，我有办法找到他们了。』 …… 罗烨三人躲在某一间办公室里休息还没一会儿，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房间发生了移动。 李清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表，确定一下现在的时间。她快速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30”展示给罗烨和林见影看，以表示每过三十分钟这些房间就会移动一次。快速移动中，他们给不出什么反馈，只能疯狂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经过五分钟的颠簸后，房间终于停了下来。罗烨停在原地大口喘气，在这飞驰的房间里待着是真不舒服，他晕过车晕过机甚至晕过地铁，但晕“教室”属实还是第一次。 林见影和李清淮也是意识到了罗烨的不适，赶紧走到罗烨身边停下来帮他顺气。过了大概两三分钟，罗烨终于缓了过来，在纸上写：『我没事了，先离开这里吧。』 另外两人点了点头，扶着罗烨出了房间。 第21章 无声校舍（12） 只是他们刚出门，就看到对面那栋楼的三层某处投射出了一道强光。罗烨三人躲藏的房间也恰好就在这边这栋楼的第三层，因此也是被这光晃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眯了眯眼。 但是短暂的失神之后，他们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这光线的强度，似乎是……他们的头戴式手电！ 果然，那道光又晃了晃，表示对面发现了他们。顺着这道光，罗烨清楚地看到对面教学楼三楼的廊桥处，叶听雨和简青颖朝着他们挥手。 罗烨赶紧也伸出手摆了摆，表示他们看到了。叶听雨点了点头，关掉电筒，拉着萧华和简青颖踏上了廊桥。罗烨和林见影对视一眼，他们三个也是一路快走，终于在廊桥出口，六个人成功汇合。 看着同伴们的身影，六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叶听雨在纸上写了一大堆： 『我用这个法子也是铤而走险，那个时候，我们看到对面教学楼的走廊里没有昏暗灯光，就基本确定梅老师不在那边，况且它的视力也不好，只有光线直直照在它身上才能发觉。我又想着电筒光的穿透性很强，足够投射到对面引起你们的注意。就算你们不在对面也没关系，这样的强光，你们在楼上也一定会看到的。』 这个方法，其实叶听雨也在赌。毕竟一旦被梅老师发现，他们自己也会处于险境，只是万幸的是，她这波赌赢了，刚刚把光投上去，罗烨三人就发现了。 看着叶听雨在纸上写的心路历程，罗烨也是一阵后怕。 『姐，你下次不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了。你不知道，梅老师的能力已经进化了。它似乎对气味也更敏感，我们在对面差点被她发现。如果不是有一只……姑且就称它为鬼吧，毕竟这里不像有人的样子。总之那只鬼拍球把梅老师引走了，可能我们现在已经凉了。』 看到“拍球”二字时，叶听雨三人的表情齐齐僵住。他们的表情看得罗烨一阵发毛，忍不住询问：『拍球的鬼……有什么问题吗？』 叶听雨拍了拍罗烨的肩，把那半本笔记递给了他，示意他自己看。 林见影和李清淮也是自觉凑到罗烨身边跟他一起看，本子内容不多，很快就能看完，看完之后，三人的表情也只能说精彩。 罗烨：『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作为一个一年级的小女孩，苗星雨经历的这些事情，让罗烨根本无法想象。 因为游戏的缘故，笔记本上的对话内容措辞被处理得很成人化，但是本质上，苗星雨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面对这样的恶意，她崩溃实在是太正常了，报复也实在太正常了。 更何况，她经历的可能远远不止这些。 要知道，现在他们可是还没有摸清苗星雨的死因。 不过，这个拍球的鬼…… 『……就是这个沈某吗？』李清淮写到，『我们遇到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沈某？他是在帮助我们？还有，他到底是人是鬼？』 萧华回忆了一番：『沈某的话，要么是变故发生的时候他不在学校，要么是他之前就出事了。我在一年二班，没有发现他的衣服。』 没有衣服，就说明当时人不在。不过就算在，苗星雨也不会杀死她的朋友。 但无论如何，沈某现在会出现在这所学校里，就是最不对劲的地方。因为逻辑上根本说不通，他没必要留在这里。 『……难道他真的在苗星雨杀死所有人之前就出事了？』简青颖试探着问道，『我记得李达的日记本上写过，他们发现了沈某和苗星雨在交朋友，想要给沈某一点教训。』 『也不无可能，这些家伙没人性的。』罗烨写着。 不过说来说去，现在他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这个学校发生的一切就像一盘被打散的拼图，这里没有任何人，只有日记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也只有通过日记，他们才能还原这背后的故事。 现在这个故事，还差两块重要的拼图。一个是沈某笔记本的下半部分，另一个就是梅老师，梅丽萍。 『去找梅老师。』叶听雨做了决定。 也只有梅老师，是现在的已知条件了。 因为梅老师能力进化，所以现在大家都是小心翼翼。他们先是去了楼上，在四楼的时候，所有人都闻到了那股水腥味。只是这一次，梅老师又被一阵拍球声引走。听着那拍球声，叶听雨三人也是陷入沉思。似乎都在掂量，这沈某究竟是敌是友。 不过在当下这个时间段，这声音能帮助他们引开梅老师，倒是没必要太排斥。本来罗烨还觉得，这半小时内他们可能又找不到一年级办公室了，没想到刚到五楼，映入眼帘的牌子就是“一年级办公室”！ 看到这个牌子，大家都很兴奋，传闻中的办公室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眼前。没怎么思索，众人直接鱼贯而入。排在最后的林见影关上房门，却没有再往里面去，而是守在门口，替众人把风。 对于这个行为大家都没异议，毕竟这办公室不大，本来也没必要太多人挤在一起。小学一年级的主科办公室，这里的老师一共也不过十人而已。很快，大家就发现了某个工位上的笔记本封皮用着娟秀的小字写着一个名字“梅丽萍”。 这个位置，就是梅老师的！ 叶听雨和萧华上前一步，开始在位置上翻找起来。这里大部分文件都是教案，并没有太多实际用途，但是却有一个本子，引起了众人注意。 第23章 ——那是一本日记。 简青颖看着日记本默默吐槽：『这个学校的人，还怪喜欢记日记的哈。』 李清淮回了一句：『正经人谁记日记啊。』 看着李清淮举着本子一本正经的表情，简青颖也是忍俊不禁。她倒是没想到，李清淮居然还会接梗。这家伙似乎……也没她想象着那么有距离感嘛。 小小的插曲过后，众人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叶听雨坐在椅子上，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萧华、罗烨和简青颖自觉站在她身后，跟叶听雨一起读日记。李清淮则是指了指门口，示意自己要去跟林见影一起放风。 『xx年9月3日，晴，星期一。』 『新学期开始了，我也正式接管了一年一班。看着这些孩子，总归还是让人欣慰的。他们朝气蓬勃的面孔，是每一位老师心里的慰藉。』 『开学第一天，我便教着这群孩子写日记，希望能记录下他们的喜怒哀乐，将来，也会留存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看到这里，罗烨与萧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难怪李达那么兴高采烈地记日记，感情都是梅丽萍这“好老师”教的！ 罗烨摇了摇头，继续看了下去。 『班上的孩子们都很好，但有一个，却是特例。』 『她的名字叫做苗星雨，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无父无母，到了上学的年纪，是孤儿院的老师们帮她办理的入学手续。她身体似乎也不是很好的样子，要下周才能来上课。』 『呼，这样的孩子我真的不喜欢，他们通常都有些心理问题，可能完全无法融入集体。若是她有父母，我也得硬着头皮管一管，可是她没有家人……那么，我还要去管她吗？似乎没有必要呢。毕竟无论怎么对她，她都没法说什么不是吗？』 “……” 看到这里的时候，空气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简青颖满脸气愤，在纸上快速写着：『这什么老师嘛！根本枉为人师，孩子还没来她班上上课呢，她就已经想着要对她不管不顾！简直畜生不如！』 『道貌岸然的家伙，还跟李达那小子假模假样说要好好对待新同学！我呸！这就是个大畜生，李达那坏种也是个小畜生，这班级真是大小畜生凑一窝了！』 不得不说，简青颖简直成了罗烨的嘴替，把他心里想的全都说了出来。只能说苗星雨真的很不幸，摊上了这样的同学老师。若是没有沈某，可能她崩溃得会更快。 『xx年9月12日，星期三，阴。』 『今天，是苗星雨来班上报到的日子。天哪，这个孩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搞，她的长相实在太奇怪了！我甚至不想多看她！怎么会有人只长了一对眼睛，这太奇怪了！』 『我看她都是如此，我的学生年纪还那么小，看着她的脸更是怕的要命。我的老天，这么难搞的一个学生为什么会被安排在我的班级上？主任是不是针对我？』 『不管怎么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然后，下一篇。 『xx年9月17日，雨，星期一。』 『班上的同学，似乎在欺负苗星雨。我本应该制止的，可我做不到。这个孩子真的很怪异，我控制不住讨厌她，我有些愧疚，可我真的控制不住。』 『xx年9月31日，暴雨。』 『言语上的霸凌似乎转变成了身体上的，苗星雨的课本被人划烂了，她哭着来求我，我却无动于衷。只是让她去购买新的课本，我根本不想为她出头。』 『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心底却不免浮现出恶念。如果这个麻烦鬼消失掉就好了，那么现在，我也不会这么烦恼了。』 第22章 无声校舍（13） 『xx年10月9日，阴。』 『苗星雨那个孩子，似乎交到了朋友。是隔壁班的那个小哑巴，叫沈某。真是奇怪，这样的两个人居然会成为朋友。』 『不管怎么说，这似乎是一件好事吧。她有了朋友，或许就不会找我哭哭啼啼了。不过经过了这么久，她也应该知道找我这个老师并没有什么用，应该不会再来烦我了。』 『只要我班上这些学生，不要把她弄伤，那就没什么问题。』 看到这里，大家止不住摇了摇头。梅丽萍这个人，真是毫无师德。不过大家已经见识到了她的下限，此刻也是见怪不怪。 只是，这真的是梅丽萍的下限吗？ 接下来的十月十五日，正是苗星雨忍无可忍，冲上升旗台的那一天。 『xx年10月15日，晴。』 『我受够苗星雨了，她怎么这么会发疯？她不会忍一忍吗？为什么要得罪陈双双？陈双双这个学生才是难搞得很，我一个小小班主任，在她家里人手下做事，我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找到主任跟他拼命道歉？』 『我实在气不过，就打了苗星雨手心几下。体罚肯定是违规的，但苗星雨又没父母，打她也不会被人投诉，发泄就发泄一下好了。』 『对了，那阵我气上了头，似乎跟苗星雨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我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不过，也不重要吧？毕竟小孩子，怎么会把这些话往心里去呢？』 『算了，不想这些了，还要备课，真的好烦啊。』 『xx年10月22日，大雨。』 『这段时间里，苗星雨的话变得少了很多。她的事情引起了其他年级学生的不满，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别人的嘲笑。』 『不过，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没有上次她给我捅的篓子，或许我还会教育那些学生几句。但现在，苗星雨的事情，我是一点也不想管了。』 『算了，就这样吧。』 然后，是下一天，所有转折发生的那一天。 『xx年10月23日，暴雨。』 『我受不了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的学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都说暴雨会冲刷掉所有的罪恶，可是我怎么感觉，沾在我手上的鲜血，始终无法被清洗掉呢？』 『虽然校长严令禁止这件事外传，可我受不了，如果没有一个发泄的渠道，我真的会疯的。没有办法，就记日记吧，就……记日记好了。』 『今天，李达他们几个居然去堵了隔壁班那个沈某。就因为他是苗星雨唯一的朋友，所以他们要教训沈某，为了私欲，为了恶念。』 『……他们把沈某叫到一个监控看不到的地方，对他使用暴力，在推搡的过程中，沈某跌下楼梯，摔到了后脑，当场昏迷。他们还撕碎了沈某的笔记本，其中有一半，被血染的通红，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浑身都在抖，这些孩子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给我这样添麻烦！』 『我去找那孩子的时候，他的头上全是血。李达那几个小孩也是手足无措，后面把校长都引来了。他打了急救电话，并跟所有人强调，沈某这孩子是自己摔下去的。是啊，那里没有监控，没有其他见证人，所有人对好口供的话，确实没什么办法……』 『我晚上还打听了沈某的情况，说他命保住了，只是……可能会变成植物人，苏醒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可怜的孩子，但是，我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我承担这种负罪感呢？』 『说到底，都是苗星雨的错！如果她不是这样不合群，如果不是她惹人厌恶，如果……我也不会受这样的折磨。』 『去死吧，苗星雨，快去死快去死快去死。』 “……” 罗烨表示他看不懂，但他感到大为震撼。梅丽萍对苗星雨的恶意几乎要溢了出来，这种时候她不去反思自己的教育问题和纵容霸凌，反倒怪起了苗星雨！ 而且，现在他们总算是知道了沈某那半本笔记的下落。 它被李达等人扯碎成了两半，下半本日记已经被鲜血侵染，看不清楚，也没人知道那半本笔记在哪里。就连那上半本，可能也是某个霸凌他的学生慌乱之下收起来的，可能是怕里面有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吧。 沈某也变成了植物人，他再也无法对任何人诉说真相。就连现在……他的灵魂可能还游荡在教学楼的某处，让人无法猜透他的想法。 那么，还剩下一点。 十月二十五日，苗星雨失踪那天的真相，他们会在这本日记里找到吗？ 『xx年10月25日，阴。』 『罪孽，这才是真正不可饶恕的罪孽。』 『我……杀死了一个人，一个我的学生，一个怪异的女孩。』 『她是苗星雨，在她的好友出意外之后，她并不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她找不到别人，只能找我对质。我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个女孩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声音好大，吵的我火气也起来了。那时的办公室光线昏暗，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我……一时冲动之下，拿花瓶砸了她。』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苗星雨已经没有了生息。』 第24章 『她死了，被我杀死了。』 『校长愤怒了，他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把我杀死。也是，才这么几天，就发生了两件这样恶性的事件，其中一件还是老师杀死了学生。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我们没一个人会有好结果的。』 『但好在有一点，这个苗星雨，是个孤儿。她唯一一个朋友，现在也成为了植物人。』 『就算死了，也没人会在意的。』 『就这样，校长做出了决定。这些天，外面一直在下雨，之前被苗星雨弄塌的升旗台也一直没有修好。今天晚上，校长会找来他信任的人，将苗星雨的尸体，埋在升旗台下。那里人来人往，生气也可以镇住苗星雨的怨气，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等到明天，升旗台会焕然一新，没有人能想到，下面埋了一具尸体。』 『今天，我在课上告诉我的学生们，苗星雨不会再来了。她口碑不好，学生们巴不得她消失不见。没人会在意她的，没有人……』 『我本以为这样一个孤儿死去了，我会觉得解脱。可是不是的，我永远不可能得到解脱了。』 『而从此以后，日记……我也不会再记了。』 『记下内心真实的想法，让我恐惧。我不要再面对这一切，我得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在这所学校任教。』 『苗星雨的尸体现在被藏了起来，啊……透过窗户，我看到有人在整理升旗台了。』 梅丽萍的日记到这里，便是戛然而止。 透过窗户，罗烨下意识看向升旗台的方向。谁能想到，这样庄重的地方，却埋藏着这所学校的罪恶。 只是，虽然知道了真相，但下一步他们该怎么做呢？是继续跟化作怨鬼的梅丽萍兜圈子一直支撑到时限，还是去找苗星雨的尸骨，看看有没有破局的法子？ 梅丽萍，苗星雨，还有拍球的沈某……只是想一想，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叶听雨等人继续在梅丽萍的位置上翻找，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半本染血的笔记本，这应该就是沈某笔记本的另一半了。只是笔记本已经完全被血液糊住，里面的内容是不可能看得到了。 萧华想了想，在纸上写：『现在准备怎么做？要不要去升旗台那边看看？』 看着纸上的内容，简青颖缩了缩脖子：『那里可是纯正的怨鬼，我们要是真把她挖出来，没人能确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这话说的确实在理，没人知道，一旦苗星雨的尸骨重见天日，对玩家们来说究竟是生路还是死路。就这么贸然把她挖出来，风险太大了。 但是，留在这间办公室显然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按照日记里所写，苗星雨就是在办公室里被梅丽萍杀掉的。她的鬼魂，也许会徘徊到这个房间也说不定。 就在几人纠结之际，李清淮与林见影却朝他们走来。而且，这两人此刻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看。 还没等叶听雨在纸上写下询问的话语，林见影就默默举起了他的笔记本。 『有拍球的声音，正冲着这个房间来。』 简青颖怔住：『这……也不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然而，她的笔迹还未干，所有人便都听到了走廊上清晰的拍球声。 啪嗒，啪嗒，啪嗒。 这声音不紧不慢，似乎拍球人步履稳健。这声音由远及近，极有规律，最终，脚步声连带着拍球声一起，停在了这间办公室的门外。 啪嗒，啪嗒，啪嗒。 屋内没人敢轻举妄动，罗烨也是鼓足了勇气，趴到猫眼前朝外看了一眼，想要确认外面的情况。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对猩红的眼球，正贴着门板，朝屋内望着。 第23章 无声校舍（14） 猛地对上这样一双可怕的眼睛, 罗烨也是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捂住嘴快速后退，来到了同伴身边。 叶听雨一脸关切，对着罗烨做了一个口型。罗烨读懂了叶听雨的意思, 她是在问：“怎么了？” 罗烨定了定神，拿起笔记本快速写到：『不太妙, 一个鱼头怪人就站在门口，我刚刚与他对视了。』 看到这话,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 他们都拿不准外面那个怪物的想法。 这门关的也不算严, 如果他是有恶意的, 为何不直接破门而入？难道是在门外守株待兔吗？而且他之前还帮助大家引走了梅丽萍……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确认外面的鱼怪就是友军。罗烨想了想，提出了建议。 『我们最起码先问问，他是不是沈某吧。』 这间办公室的铁门上有一个可以开关的小窗，把那小窗打开后, 外面的景色也会变得清晰。否则如果只有一个猫眼的话，那他们这里边的信息是传不出去的。 只是，打开小窗也伴随着危险……但现在，哪还存在毫无风险的办法呢？ 这样想着, 罗烨快速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你是沈某吗”。然后他便踏出一步，想要靠近办公室大门。只是这时候, 他的手腕却突然被握住。罗烨抬头, 面露诧异。 抓住他手腕的, 居然是林见影。 林见影一边拿过罗烨手中的纸条，一边举起了他自己的笔记本。接着手电光，罗烨看清了林见影笔记本上的内容。 『这次我来吧，不能每次都让你冒险。』 罗烨一愣, 很快明白了过来林见影指的是什么。 ——因为刚刚，是罗烨冒着风险去查看外面的情况的。 没人知道，看到门外怪物的真身会发生什么事。罗烨刚刚的行为，本就很冒险。 而现在，林见影要替他去面对这个风险。 想到这里，罗烨心里对林见影也有了新的看法。 这个家伙，也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相反还挺有人情味的。 林见影走到门边，伸手拉开了门上小窗。一瞬间，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饶是林见影也忍不住蹙了蹙眉。他稍微站远了一点，把纸片展示给了门外的鱼怪。 那鱼怪看清纸上内容，很快便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便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抬起手来，同样举起了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上，用加粗的笔迹写了一段话。 『是的，我就是沈某。各位外乡人，请相信我并无恶意。我之前帮助了你们，各位还记得吧？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许多日记，知道了这所学校发生过一些肮脏的事情。我来这里，只是想请求大家一件事。』 『能不能帮助我，让我的朋友苗星雨，得到真正的解脱？』 看到这段话，林见影愣住了。他低头垂眸，快速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复述着这一段话。 罗烨等人也靠近着林见影，当众人看到纸上内容时，甚至齐齐屏住了呼吸。 只是看着这段话，他们并没有感到欢欣鼓舞，反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这个沈某，究竟可不可信？ 就在众人纠结之际，林见影又开始动笔了。很显然，是外面的沈某又有了动作。 『我知道，你们现在还在怀疑我的动机。你们放心，我会拿出我的诚意。在你们信任我之前，我不会要求你们给我开门。我就站在这里，给各位讲一个故事。』 『……或者也不能被称作故事，因为那是真实发生在我和星雨身上的事情。既然进了梅丽萍办公室，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星雨被霸凌、我被殴打失忆、以及星雨死去的事吧。』 『那，我的故事，就从我成为一个植物人，变成游魂飘荡在这所学校，而星雨也被梅丽萍杀死之后开始讲起吧。』 “……” 那天，沈某确实受伤进了医院。只是在他身上，还产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 他明明还活着，灵魂却已经离开了躯壳。他被困在这所学校里，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拍球。 这个拍球游戏，是他和苗星雨曾经最喜欢的。 沈某担心苗星雨，便来到一班看她。果然，苗星雨对于沈某的失踪反应极大，她根本就不相信沈某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换句话说，那天天气恶劣，沈某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苗星雨沉着脸一言不发，但沈某了解她，她绝对不会这么算了。 他想劝她，不要过多掺和这件事，可是苗星雨根本看不到他，又怎能听到他的心声呢？ 因此，沈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苗星雨陷入迷茫和焦虑。最终，苗星雨走投无路，她若是想伸张正义，也只能去找大人们说？ 可是哪个大人会听她的话呢？ 许是关心则乱，许是年纪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到最后，苗星雨还是去找了梅丽萍。 可苗星雨的质疑，恰好触及了梅丽萍本就绷紧的神经。她不想这桩丑闻传出去，那时候她失去了理智，忘记了力量的悬殊，就这样殴打着苗星雨。 一下又一下，苗星雨最终受不住，彻底失去了生机。 第25章 而这一切，作为游魂的沈某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夜幕降临，那些人拖着苗星雨的尸体，将她埋在了升旗台下。她是一个孤儿，没有任何人，会在意她的去处。用不了多久，这所学校，将不会有人记得她。 这些罪孽，也终将被掩埋。 ……只是，真的如此吗？ 苗星雨死了，沈某却也无法离开。因为他发现，苗星雨她……回来了。 虽然身体被掩埋，但她不甘的灵魂化作怨鬼，对这所学校里的每一个人施加诅咒。 她的尸体被埋在升旗台下，苗星雨成为了只能游荡在这所学校的地缚灵。但是她的怨灵却能四处移动，只要被苗星雨盯上，便不会幸免于难。 『这也是那些人失踪的原因，他们都被星雨锁定了。』 一旦锁定，就再无摆脱的机会。 但是……还有一个疑问。 林见影想了想，在纸上写着：『所以，那些被苗星雨带走的人，他们的尸体去哪里了？』 罗烨就站在林见影身侧，所以在林见影举起笔记本的那一刻，他透过小窗，清楚地看到了外面沈某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沈某低着头，开始写了起来。良久，他举起了自己的笔记本。而看到内容的那刻，罗烨的双眼也瞪得老大。 『墙里，他们被星雨砌进了墙里。』 『这所学校，每一面墙里，都填满了那些学生和老师的尸骨。』 “……” 看到这两句话的时候，罗烨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墙壁，然后默默站远了一点。其他人本来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反应，但看到沈某写的那些文字的时候，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莫名其妙的，他们多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这周围的墙里……可都是森森白骨啊！ 沈某那边，也继续给出了解释。 『化作怨鬼后，星雨她也多了一些能力。她可以把这些尸体，在一瞬间转移到墙内。或许是因为水泥结构吧……星雨自己的遗体也是被封在水泥里的。』 只是在苗星雨死后，沈某却无法与她沟通。也许是因为一个是生魂另一个是死灵，总之，苗星雨看不到他。 但是，沈某却能感知到苗星雨的怨念。 “好吵啊……他们真的，好吵啊……” 因为被砌进操场前方的升旗台里，这个地方，是去往食堂、图书馆、寝室等地的必经之路。每一天，苗星雨都要聆听无数嘈杂之音。学生们的大声喧哗、窃窃私语，全部涌入了苗星雨的灵魂深处，更进一步激化了苗星雨的怨恨。 “好吵……好想让他们闭嘴啊……” “这些人怎么会这么吵啊？为什么他们不像阿沈那样呢？阿沈……阿沈也被他们害死了啊……” 苗星雨的灵魂发出呐喊，突然，她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对了，杀了他们好了……只要他们死了，他们就会闭嘴了，就不会打扰到我了……” “对，这是他们应得的！杀了他们！杀杀杀杀杀杀！” “那些欺辱我的，那些辜负我的！全都去死！去死啊！” 『……所以，苗星雨展开了杀戮。我们进入这所学校后，不能说话的原因也是，“讲话”就是苗星雨的禁忌。』 萧华根据沈某说的这些内容，总结出了这一点。 『但是，为什么其他人都被砌进墙里，梅丽萍却还能在学校里游荡呢？』萧华提出了新的疑问。 『……因为梅丽萍是真正的凶手，杀死了星雨的人。杀人之人身带煞气，这对被困在升旗台里不完整的星雨来说是致命的，因为这煞气震慑了她，也变相保护了凶手。星雨被禁锢在升旗台里，这是地缚灵的限制，她可以对所有人动手，却无法手刃她最恨的仇人。最极限的，也不过是毁了她的眼睛，让梅丽萍留在学校，无法出去。』沈某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么，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离开呢？』林见影将这一句展示给了沈某看。 沈某顿了顿，开始了书写。 『去升旗台，挖出星雨的尸骨。只有她的尸骨重见天日，星雨才能重新获得自由。』 『只有这样……星雨才能靠近梅丽萍，去报这血海深仇。』 第24章 无声校舍（15） 『只有让星雨亲手报仇, 了却她的执念。她才可以离开这所学校，去投胎转世。梅丽萍死了，她也不会继续大开杀戒, 你们就安全了。而我，也是因为执念被留在这里的生魂。我的执念就是让星雨解脱, 她能解脱的话，我想我也可以顺利离开。』 『这就是我来找你们帮忙的原因, 你们是外乡人, 是唯一的希望。我不只是为了救星雨, 我也是为了救我自己。』 看到这话, 众人瞬间精神一振。 出现了，从npc口中得到的通关方式！ 只要解放苗星雨，让她亲手报仇，就能结束这一切。 但是……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呢？万一解开苗星雨最后的限制, 反而会害得我们死掉，又该怎么办？』萧华依旧镇定，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不是说，苗星雨看不到你这个生魂吗？就算你想提出担保, 若苗星雨出来，看不到你, 也不会念在你的面子上不杀我们吧？』 沈某摇了摇头, 给出了回复。 『的确, 我无法给出你们百分百明确的保证。但是，你们只能相信我。』 『越到接近天明的时刻，梅丽萍会越狂躁，她的五感也会变得敏锐。逃不是办法, 你们逃不过的。如果不信我的方法，你们也会死在梅丽萍手下。』 『但我是无所谓的，你们不是我第一批见到的外乡人，大概也不是最后一批。我还能等，等到愿意相信我的人帮我解脱。但你们等不了的，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相信我，天明之时便是各位的死期。』 这几乎威胁的话语，确实让罗烨等人十分不爽。但是他们没办法，隔着这扇门，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沈某有一句话不错，他们确实等不起。如果消极应对，谁知道梅丽萍还会变异成什么样子。 就这么一个多小时，校园里就已经产生了这样的变化，梅丽萍也是越来越敏锐，这样下去的话…… 叶听雨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们可以信一次这个沈某的话，去把苗星雨的尸体挖出来试试。』 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沈某说的大概率是正确的通关方法。但是身处恐怖游戏，也怪不得叶听雨等人多想。这个游戏里没法读档，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万全准备，谁也不想涉险。 只是同样的，游戏里没有百分百的安全。有的时候，就是要去赌。 简青颖左看看右看看，亮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我觉得这个沈某说的话，大概率是真的吧。我们遇到的所有线索都说明，他是苗星雨最好的朋友。如果是最好的朋友的话……他应该希望苗星雨能解脱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李清淮也在纸上写，『可是到现在，我们还要相信所谓的人间自有真情在吗？』 『有时候，相信一下“爱”也没什么。』叶听雨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就这样吧，我们去把苗星雨挖出来，现在也没别的思路了不是吗？我们没时间去把这所学校所有的教室都翻一遍了。』 事已至此，只能试试看了。 『不过，还有一点。我们暂时不要出去，就等着下一次房间排列发生变化后再出去。到时候直接下楼去升旗台处，把那台子挖开。』 叶听雨这么说，也是对沈某心存顾忌。很显然，她做不到对这个突然出现的npc绝对信任。而且苗星雨也看不到他，他在不在，都不会为玩家们的生存多提供一份保障。 所以，远离npc，也是叶听雨为自己留下的一道保险。 不过沈某的话倒是引起了叶听雨的注意，按他的说法，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外乡人”。这个外乡人指的大概就是雾隐岛上的玩家们了，听沈某的意思，以前的外乡人，都没有破解掉这个局？那这些玩家，莫非都死在这场游戏里了？ 那如果，他们解决了这一切，那沈某等人也可以得到解脱。那莫非……这个“无声校舍”的关卡，以后也讲不复存在？ 雾隐岛……果然还有很多秘密啊，这些东西，还得慢慢探索。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为了避免一会儿手忙脚乱，萧华还提前写好了纸条：『是沈某让我们来救你的。』虽然不知道对苗星雨有没有用，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到。 等半小时一过，房间发生转换的那一刻。 玩家们不出声，沈某也不急。无论什么时候，罗烨透过小窗望过去，沈某都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心里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两方就这样对峙着，终于，半小时到了。 耳畔传来呼啸风声，房间里的六个人分别找好了支撑点，等着房间的变化停下。五分钟转瞬即逝，四周重归一片死寂。罗烨等人陆续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尘土，拿起手电，准备离开。 第26章 这次房间发生变换，沈某应该不在外面了吧？ 他们先是透过另一侧的窗户确认楼层，发现他们就在三层。正好廊桥也在这一层，若是有什么意外也方便他们跑路。总之，运气还算不错，最起码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叶听雨和萧华一起，站在了办公室大门前方。萧华透过猫眼，想要看清外面的情况。这是这一看……萧华的脸色，瞬间变得黑如锅底。 沈某确实不见了，但现在在外面走廊上，取而代之的，竟是那瞎眼的梅丽萍！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这幅守株待兔的姿态！ 什么好运气？根本就不存在！ 叶听雨额角渗出一滴冷汗，她缓慢退后两步，对其他人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萧华也快速在纸上写着什么，提醒其他人梅丽萍就在外边。众人心领神会，纷纷关掉了手电，生怕引起注意。 此时此刻，他们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引得梅丽萍开始撞门。 沈某不会动他们，但梅丽萍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因为一旦玩家们把苗星雨放出来报仇，梅丽萍也要完蛋！ 众人大气不敢出，只能在心里祈祷，梅丽萍赶紧离开。 从叶听雨的角度，刚刚好能看到外面的梅丽萍。她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外头，然后就看见，梅丽萍轻轻吸了吸鼻子。 就这个动作，让叶听雨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看不到东西，因此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判断这间屋子里有没有陌生人！ 而很快，梅丽萍便停止了吸气。她咧着嘴，露出了口中细密的牙齿，发出了如婴儿啼哭般的诡异嚎叫—— “咿呀——！！！” 下一秒，梅丽萍便发了疯一般，开始用头拼命撞着这间办公室的门！ 叶听雨等人被这巨响激得心神俱震，差点就要站不稳。梅丽萍发现他们了，这脆弱的铁门，又能帮他们支撑多久？ 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大门，简青颖终于落下泪来。她现在方寸大乱，已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要死了吗？我们要死了吗？！ 简青颖闭上眼睛，绝望地跌倒在地。 如果这就是最后的时刻，那她…… 啪嗒，啪嗒，啪嗒。 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一阵清晰的拍球声落入众人耳中，叶听雨也在瞬间恢复理智。罗烨下意识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拍球声……是沈某！ 啪嗒，啪嗒，啪嗒。 这声音不急不缓，却震耳欲聋。就连梅丽萍听到这声音，都是停下了撞门的动作，嘴里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咿呀——！！！” 紧接着，走廊里就响起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混合着球砸在地上的声音不断远去。而且还是朝着廊桥反方向跑的！这一刻，就是傻子都明白了，沈某这是故意引开梅丽萍，给玩家们开路！ 很显然，比起刚到这边的玩家们，梅丽萍还是对沈某的仇恨值更高。所以一旦沈某出现在她附近，她一定会优先追沈某。 这也是，沈某给玩家们争取的时间！ 都到这个时候了，显然也没有空纠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了。叶听雨一马当先，直接推开门冲了出去，朝沈某和梅丽萍的反方向跑去。其他人紧随其后，还是按之前的阵型，罗烨和林见影殿后。 众人本来以为暂时躲避了危机，可没想到这时，又生变故！ 走廊两边的墙壁突兀地生出大片裂纹，那一瞬间，好像整栋教学楼都在颤抖。从那裂纹之中生出的东西，又是让玩家们呼吸停滞—— 从墙壁里伸出来的……赫然是一截一截的白骨！ 这些，都是苗星雨死后强硬塞进墙壁的学生尸体！现在它们冒出来，就是为了阻止玩家们继续向前！ 是啊，这些学生是被苗星雨杀死的，苗星雨就是他们恨之入骨的仇人。现在玩家们想要去解放苗星雨，这些学生当然不乐意！ 哪怕已经是白骨……他们也一定要阻止玩家！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白骨并不能真正从墙壁里钻出来。但是他们冒出的手臂骨骼与腿骨，也足够拖慢玩家们的进程。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梅丽萍也听到了巨大的动静，竟是放弃追杀沈某，转而回来找玩家们了！ 这种情况，简直堪称死局！ 看着同伴们的背影，罗烨感觉心脏都被揪紧。电光火石之间，他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办法，一个能够帮到大家的办法。 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快速越过林见影等人，来到叶听雨身边，把那张纸条塞到姐姐的手里，然后向着前方，头也不回地跑远。 叶听雨一怔，快速看着那张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却看得叶听雨如鲠在喉。 『你们快跑，我引开她。』 罗烨，选择了自己去当那个诱饵，想要保住大部分人的平安。 第25章 无声校舍（16） 在那一瞬间, 叶听雨是想阻止罗烨的。 只是事情发生的太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叶听雨花三秒钟读完那张纸条，罗烨已经跑出去老远。他往前跑, 所经之地的墙壁上都有白骨伸出。这声音成功迷惑了梅丽萍的感官，让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这个时候, 叶听雨等人也到了廊桥的入口。叶听雨咬咬牙，没有去追罗烨, 而是带着其他人上了廊桥。 现在根本不能感情用事, 追上去不是帮罗烨, 而是添麻烦！叶听雨拎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罗烨做出了这个计划，那自己就应该配合他！否则，罗烨的用心良苦全都要白费。 廊桥的两侧全是玻璃，这里的骸骨是最少的，也是最好通过的。再加上罗烨吸引注意力, 梅丽萍甚至根本没有在廊桥入口停留半分，就直接追着罗烨继续向上边的楼层跑。 这边叶听雨几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能喘一口气。简青颖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队伍里少了人！ 刚才那一顿夺命连环逃跑，简青颖也无暇顾及别人, 只能跟着叶听雨的背影。她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 直到现在她才回过神, 发现问题。 简青颖赶紧掏出笔记本，往上写字，递给叶听雨看。 『罗和林呢？怎么不见了？』 看到简青颖写下的文字，叶听雨也愣住。 是啊, 罗烨去引开梅丽萍，那林见影呢？他怎么也不见了？ …… 罗烨做出这个决定，其实根本没怎么经过大脑思考。 他只知道，如果就这样逃跑，那很可能弄出一个团灭。只有分开跑，吸引梅丽萍的火力，才有可能让大部分人活下来。 至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呃，坦白来讲，事发突然，罗烨确实没想太多。 但是，那些人里有自己的亲人，还有简青颖和李清淮这样无辜被卷入雾隐岛的路人。罗烨心里只是想着，能让他们活下去就好。 ——当初他救不了妈妈和哥哥，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但现在，他有的选了。 耳边的破碎声接连成片，越来越多的骸骨突破了墙壁，它们在空气中疯狂抓挠，希望能够阻拦罗烨。身后的梅丽萍一路怪叫，她挥舞着可怖的利爪，只想要杀死罗烨。 在这混乱的声音之中，似乎还夹杂着急促的拍球声。可能这是沈某做出的最后反抗，想帮助罗烨吸引梅丽萍，但很显然就是徒劳。 渐渐的，罗烨也有些体力不支。虽然他极力克制，但脚步还是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梅丽萍倒还是保持着高速突袭，她嚎叫着扑了上来，一爪抓在了罗烨的后背上，直接撕裂了他的衣服，在罗烨光滑的皮肤上留下四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罗烨只感到一阵钻心剧痛，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直接倒在地上。他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是巨大的耳鸣声，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清。 罗烨知道，梅丽萍这是冲着一击毙命来的。她一下子没有杀死自己，很快就会补刀。 可能……这就是他生命的尽头了。 意识正在快速流失，罗烨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的疼痛。他闭上眼睛，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只是，预料之中的重击却迟迟没有落下。恍惚中，罗烨似乎听到钝物击打人体的动静，梅丽萍也发出凄厉的嚎叫。就在罗烨恍神之际，一双冰冷的手直接将他从地上捞起。罗烨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对方摆布。恍惚中，罗烨感知到，自己似乎被某人背了起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罗烨模糊的视线中，闯入了一抹银白。 …… “小烨？小烨！”一道焦急的声音在罗烨耳畔回响，“你醒了吗？快睁开眼睛！” 罗烨眯着双眼，终于艰难地揭开眼皮。视野在缓慢地恢复，罗烨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躺在柏油操场上，抬头就是已经塌下去的升旗台。倒塌之处似乎曾藏着什么东西，现在也已经消失不见。 第27章 “听雨……姐？”罗烨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只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瞬间一怔：“怎么……我刚刚开口说话了？” 这所学校里，说话是绝对的禁忌！ 像是看出了罗烨的担忧，叶听雨赶紧解释：“你放宽心，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可以说话。” “……发生了什么事？”罗烨捂着额头，艰难起身，“我刚刚……好像，被梅丽萍袭击了？我……这也活下来了？” 叶听雨点了点头，嘴角却是浮上一抹笑意。 “事情可以说是相当危急……你真的要好好谢谢阿影，是他冲出去救了你？” 罗烨闻言，忍不住露出诧异之色：“是……林见影？”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林见影的方向。 现在天色已经蒙蒙亮，远方的天边甚至隐约可见一抹鱼肚白。林见影的发丝随风飘扬，罗烨却看不清他的双眸。 “呃……谢谢？” 面对那看上去清冷淡漠的林见影，罗烨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道了谢。 简青颖倒是凑上来，开始帮罗烨打圆场。 “那个……阿影可能是有点累了，现在不太想说话。不过他刚刚把事情的经过大概给我们讲了一下，我复述给你听好了。” …… 在罗烨冲出去的一瞬间，除了收到他纸条的叶听雨，没有人注意到他。 不，还是有一个人注意到的，就是林见影。 在看到罗烨一个人加速跑开的时候，林见影就猜到了罗烨想要做什么。所以那时候，叶听雨带其他人穿过廊桥，林见影并没有跟着。而是径直上了楼梯，跟在梅丽萍身后一路狂奔。 后来，罗烨失去体力，被梅丽萍逮到，后背直接结结实实挨了一爪子，流了许多血。梅丽萍还想补刀，就在这时，林见影终于赶到，他拿起了之前从别的教室顺的拖布，想也没想，直接砸在了梅丽萍后脑上。 梅丽萍虽然行动迅猛，但后脑还是脆弱的部分。猛地被这么砸了一下也是吃痛，自然没空补刀。林见影则是乘胜追击，连着敲了好多下，就差没给梅丽萍脑袋敲开花。 她痛得满地打滚，趁着这个空当，林见影身手利索，直接捞起了罗烨转身就跑。梅丽萍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意识到猎物跑路了，赶紧捂着脑袋追了上来。 只是这时候，林见影已经背着罗烨跑出去好远。他随手选了一间办公室，拉开门就带着罗烨躲了进去。然后搬起所有能搬的重物堵住了门，就算这时候梅丽萍追上了，她一时半会儿也破不开办公室的门，只能站在外边无能狂怒。 而办公室内，林见影一边听着外面梅丽萍的嚎叫，一边紧盯着手表计算时间。刚刚这一番折腾，他们耗掉了不少时间。所以只要等，等到房间变化的那一刻—— 三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房间转换，林见影成功摆脱了梅丽萍。 至于叶听雨那边，反而顺利很多。 白骨学生虽然难缠，但只是数量多，本质上并不致命。他们四个人一路跑一路清理，很快就离开了教学楼。李清淮甚至还有时间，从地下室里顺出几把铁锹来。毕竟没有工具，他们可是挖不开升旗台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四个人扛着铁锹来到操场，直接冲着升旗台就开挖。也许是游戏设置，这里的水泥并不是坚不可摧。没用几下力，眼前的台子便轰然倒塌，露出了里面的一具瘦小骸骨。 这具骸骨，便是苗星雨的。 “嘻嘻嘻——” 在挖开台子的一瞬间，叶听雨听到了一阵只属于小女孩的稚嫩笑声。她回过头去，发现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正站在操场中央，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是你们把我放出来的？”小女孩歪着头，上前一步，“可是，你们为什么……” 小女孩话音未落，萧华便拿起之前写的那张纸条。 『是沈某让我们来救你的。』 看着沈某的名字，小女孩一阵失神。 “阿沈……” 叶听雨点点头，摆出了她写好的另一张纸条。 『沈某希望我们救你，让你亲手报仇，然后轮回转世。』 看着这段话，小女孩却是笑了。 “这样的嘱咐……确实很像阿沈会做出的事情啊。” 她仰着头，似乎是在控制着自己不要落下泪来。但是作为一个鬼魂，她早就不会落泪了。 “好，如果这是阿沈的想法……”小女孩眨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就去杀掉梅丽萍，帮我们俩报仇啦～” 下一秒，小女孩的身影便消失不见。远处的教学楼里，则是传出了恐怖的惨嚎声。那是梅丽萍的声音，这叫声里，似乎掺杂着莫大的绝望。 渐渐的，梅丽萍没了生息，小女孩却也没有再次出现。 取而代之出现在操场上的，是沈某。 他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给叶听雨等人展示上面的话。 『我见到了星雨，她能看到我了！我和星雨，终于是大仇得报。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这里没了不能说话的禁忌，你们可以开口交谈，不需要顾忌了。』 『对了，星雨还托我，给你们带了句话。』 『她说，谢谢你们。』 第26章 回归 “总之,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简青颖总结道，“在跟我们道谢之后，沈某就也消失不见。剩下的事情, 似乎只要等到天明离开学校就好。可就算这样，大家也不敢第一时间出声, 直到……” 简青颖低下头，轻咳两声：“我那一阵子……没控制住, 打了一个喷嚏。我本来以为会受到什么惩罚, 结果没发生任何事情。我就又试探着说了几句话, 还是无事发生, 那之后，大家就放下心来，开口聊天啦。” “……这样啊。”罗烨缓缓坐起，想要活动一下筋骨，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那个时候他被梅丽萍袭击, 背部应该受了重伤才对。可是现在他活动自如，除了酸麻的感觉并无其他不适，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用看了，你的伤基本上已经痊愈了。” 林见影突然开口, 这让罗烨有些意外。林见影根本没理会他诧异的神色，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个时候, 我带你从教学楼走了出来。我本来想先帮你包扎, 结果看到的时候, 你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 罗烨很惊讶：“愈合了？这怎么可能？” “……或许，这是苗星雨表达谢意的一种方式吧。”叶听雨开口，轻声说道，“毕竟, 我们算是帮助她完成了真正的解脱。” 所以，她也愿意留罗烨一命。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姑且算是顺利活了下来。罗烨昏迷了很久，天马上就要亮了。等时间一到，他们就可以离开这所学校，返回“小区”。 就这样，几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一边注意着时间。在煎熬的等待中，六点终于是到了。 萧华扶起了罗烨，询问道：“感觉如何？” 罗烨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还不错吧，萧华哥你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走的。” 既然罗烨这样说，萧华也应了下来。 “行，那你多注意一些。”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大门那边吧。” 一行人的脚步轻快，没多一会儿就到了大门边。萧华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铁门栏杆，轻轻一拉——只见那原本重若千斤的铁门，很轻松就被萧华拉开。很显然，游戏已经结束，那加持在门上的神秘力量，自然也消失不见。 越过这扇铁门，大家迫不及待离开。这一晚上实在是太惊险了，简青颖觉得自己的心脏到现在还是砰砰直跳。 出了学校，众人又踏上来时的小路。因为心里轻松许多，所以回去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没多一会儿，眼前便是豁然开朗，来时的小区瞬间映入眼帘。 罗烨等人回到了选关的喷泉边上，发现不久前指引着他们的男人竟还躺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他听到动静，也是起身抻了个懒腰，看到众人，还懒洋洋打了个招呼。 “哟，不错啊，你们这一队全员生还了。”他呼出一口浊气，“这倒是不容易啊，我以前带过一次新人，那一伙人可是几乎团灭了。” 简青颖眨了眨眼，愣愣问道：“可是你不是说，新手第一关应该是比较容易通过的吗……” 男人嗤笑一声：“傻孩子，那是我哄你们的！不给你们点希望，那岂不是让你们未战先怂了？真当这游戏是过家家呢？这个游戏的玩家、特别是新人，其实死亡率是相当高的。” 他看着六人，意味深长道：“能全员存活……最起码在我听到的故事里，你们是第一伙。很有潜力啊，各位。” 简青颖打了个哆嗦，默默缩在了后方。萧华上前一步，微微垂首，道：“无论如何，都很感谢您当初对我们讲的那些话。虽然只是安慰，但确实帮到了我们，让我们得以全员通关。” 第28章 “这位先生，你之前曾说，等到我们活着回来，就告知我们你的姓名，那么现在……” 男人轻笑：“当然可以，我姓北，名祈。至于怎么称呼我，各位随意？” 萧华点了点头：“北祈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方便啊，很方便。”北祈倒是大大方方，还顺便看向了萧华身后不远处、小路的方向，“正好，刚刚跟你们一起上岛那伙人还没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一会儿好了。” “好，那我先问了。”萧华清了清嗓子，开了口，“我想知道，现在住在这个小区里的玩家，大约有多少人？” 北祈略一思索：“嗯……大概五百人左右吧？” 说着，他又补充：“这个人数，你们可以自己去查。等到我带你们分完了自己的房间，你们可以用电脑连上这座岛的‘内网’。这内网虽然不能和外界沟通，但是能登上一个雾隐岛内部的玩家交流论坛。论坛会显示实时存活的人数，在论坛上，你们可以分享经验，相互组队……这都随你们自己的心意。” 萧华颔首，继续问道：“那北祈先生知不知道，现在岛上玩家通过最高的关卡，是第几关？” “第六关。”北祈不假思索，“不过，这个数据已经停滞许久了。可能之前闯到第六关的玩家都死了吧？我上岛时间也不算久，不认识那些高手，所以也无从求证。” “那您知道，这些玩家都在岛上待了多久吗？”叶听雨也走上前来，加入了对话。 北祈挠了挠头：“多久？我不太清楚，但最多不会超过半年吧？毕竟现在的极限是第六关，而每隔一个月就会强制执行任务，想待更久也没招啊。” 听到这个答案，罗烨和叶听雨心里都是一沉。 这个小区的玩家在这里至多只有半年，那十年前的罗烨母亲、二十年前的叶听雨父亲，根本不可能在这里。 只是罗烨还不死心，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那请问……北先生认识一个叫叶晓芸的女人吗？” 北祈摇头：“不认识，但你可以去论坛上问问，没准有线索呢？”说罢，他又好奇一问，“怎么，这个女人是你的哪个朋友？” 罗烨苦笑：“不是的……她是我的……算了。” 这种事情，说出去也没什么意义。 北祈也没多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朝罗烨身后那三人喊道：“那边那几个！你们有没有问题？也一并问了吧！” 简青颖被北祈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她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呃……那个，北先生，这座岛上，不同的玩家是可以在不同阶段，进入同一个关卡的吧？” 北祈闻言，微微蹙眉：“你说明白一些，我听不懂。” “就是……”简青颖还没说话，李清淮便很自然地接上，“她的意思是，既然这座岛上的关卡可以重复通关，那有没有可能……” 她顿了顿，继续道： “嗯，以我们这次的‘无声校舍’举例，在游戏里npc对我们说，我们不是第一批闯关的玩家。意思是在我们之前，也有人通过了‘无声校舍’。那么这些通关的玩家，可不可以在论坛上传授经验呢？” 北祈听了李清淮的话，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传授经验？姑娘，你真以为这是个游戏，前边通关的大神能给你们做攻略呢？” 北祈坐在长椅上，正色道：“首先你们要知道，这座岛上的每一个关卡都有一个‘完美解法’。而一旦有一批闯关队伍打出了这个‘完美解法’，这个关卡就会消失不见，再不出现在雾隐岛上。关卡都没了，做攻略又有什么意义？” “与之相对的，如果一直没有人完美通关，那这个关卡就会一直存在。但是如果找不出完美解法，那这个关卡里的生存难度就会直线上升。就算有一两个闯关者命大从副本里顺利活着回来，那也存粹是因为他们幸运。他们自己都是捡一条命回来的，又怎么能给你们提供详细的经验呢？” 听到这里，林见影却突兀加入了谈话：“那就意味着，这座岛上的关卡只有‘完美通关’和‘九死一生’两种选项？这未免也太极端了些吧？” 北祈笑了笑，耸了耸肩：“虽然我也不希望这样，可这就是事实。能在这岛上活下去的，都是真正的怪物。但凡弱一点，都会死在第一关里。” “所以啊……”北祈看着六人，意味深长道，“你们几个，可都是怪物预备役啊。” 简青颖尴尬笑笑：“这个说法，有点太奇怪了点……”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北祈反问，“你看你们一个个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刚经历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以前我带过新人，他们活着出来的时候精神恍惚，甚至想要直接去自杀，很难正常沟通，但你们……” 北祈摇了摇头：“总之，我还是很看好几位的。至少，你们一定能刷新这座岛的通关记录。” 北祈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几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嘈杂骂街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绝望呜咽。他们下意识被吸引，回过头去。结果就见到身后小路上站着张天德等人，他们衣衫凌乱面如菜色，显然这关过得并不轻松。 最重要的是，他们去是是六个，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五个了。 第27章 “队友” 看着几人狼狈的模样, 简青颖忍不住呐喊：“迟迟？你们这是怎么了！” “青颖……”莫迟迟看着这边几人，眼里充满了迷茫与无助，“死了……许正明……死了！” 罗烨闻言, 双眼倏地睁大。仔细看看，那个娃娃脸的、叫许正明的家伙, 确实不在几人中间！ “死了？他怎么死的！”简青颖大喊道。 莫迟迟吸了吸鼻子，啜泣着说道：“他, 他是被天哥推出去才死的……” 叶听雨神色一凛, 看向张天德的眼神, 也多了几分审视。 “莫迟迟！你别叫了！”许是被戳破真相, 张天德红着脸，似乎恼羞成怒的样子，“死了就死了！他不死，我们全得死！牺牲一个换更多人活下来，我又什么错？！” “够了！你凶她做什么！”简青颖受不了张天德对莫迟迟的态度, 也是忍不住拔高音量压过了对方的声音。她看向莫迟迟，毫不犹豫伸出手：“迟迟，别管他们了，到我身边来！” 莫迟迟揉了揉眼睛, 头也不回来到简青颖身边。她浑身颤抖，脸色也是煞白一片。简青颖看得心疼, 直接把对方揽在怀里, 柔声安慰：“迟迟, 别害怕，我在呢。” 张天德见状，却是瞪大眼睛：“臭娘们儿！老子救了你！你在发什么疯？好像老子是什么大恶人一样！” “难道你不是吗？”叶听雨向前一步，与张天德对峙着, “今天你能为了活命牺牲掉许正明，明天也能为了活下去牺牲别人。你这样的利己主义者，迟迟怕你不是很正常吗？你又在这里装无辜？” 听着叶听雨冰冷的语调，张天德气得脸红脖子粗：“妈的，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蛋？你都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那怪物一直追着我们跑！莫迟迟差点被它抓住！如果不是我把许正明推出去喂怪物，她早就死了！现在这样不就是纯纯白眼狼吗？妈的，真是不识好人心！” 叶听雨听着张天德的狡辩，终于忍不住笑了：“所以，你在迟迟面前杀了一个人，是希望感动到她？然后你就可以道德绑架她，让她对你言听计从？” 张天德回：“我那是为了救她！我是为了她！那都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我哪能想的了那么多？！” 叶听雨闻言，神情瞬间冷了下来：“为了她？别装了张天德，咱们在网上认识这么久，你是什么人谁不清楚？对女生勾三搭四，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想法。在网上的时候你就对迟迟开过一些过分的玩笑，但那时候大家都当你是朋友，出言阻止几次以为你不再犯。可现在你的行为，也别怪我用最恶意的想法揣测你。” “你救迟迟，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你这种人最是自私，今天救迟迟也是因为比起许正明，她对你还有别的用处。等到哪天，有对你更重要的事情摆在面前，你难道不会舍弃迟迟吗？” 叶听雨呼出一口气：“我很庆幸，迟迟还算清醒，没有被你所谓的‘舍身相救’激起吊桥效应一类的情感。不然，以后她怕不是要被你这个畜生随意摆布了。” 张天德听叶听雨一口气说了这一通，气都喘不顺了。他指着叶听雨，咬着牙说道：“行啊叶听雨，你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反正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真在游戏里碰到，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老乔！老谢！路玄！我们走！” 张天德带着那三人，就想朝高层的方向走。这时候，北祈却是冷不丁开口：“几位不需要我带你们去选房子吗？” “呸！不需要！”张天德狠狠啐了一口，“我们不问你，我们特么问别人！” 第29章 说完，他们四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望着那四人的背影，罗烨蹙了蹙眉，忍不住询问叶听雨：“姐，我们就这么跟他们撕破脸，真的好吗？” 叶听雨淡淡扫了一眼张天德几人的背影，轻道：“品行不端之人，我可不敢把后背交给他们。” 罗烨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叶听雨打断。 “迟迟，告诉我们，你在游戏中，张天德除了推人送死以外，还做了什么别的事情。” 莫迟迟身子一抖，她擦了擦眼泪，颤声道：“张、张天德一直对我动手动脚，在游戏前期，线索都是乔欢路玄他们找的……张天德一直围着我，说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想让我当他女朋友，等出去后跟他……” 听着莫迟迟的话，简青颖双眼忍不住瞪大：“这个张天德到底在干什么啊？！这么要紧的时候他还有下半身决定大脑？还骚扰你！” 萧华推了推眼镜：“有些人，在这种事情上确实很拎不清。可能他们本性不善，这样恶劣的环境，反而让张天德彻底撕破伪装，只遵循心底的欲望了。” “毕竟锦衣玉食惯了，可能确实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吧？” 看着瑟缩的莫迟迟，罗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时候，莫迟迟对着他们投来的目光……分明是求助。 很难想象，莫迟迟在这场游戏里，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不知道谢飞乔欢等人品行如何，如果他们不伸出援手，可能莫迟迟真的…… 想到这里，罗烨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的人渣败类……算了，绝交就绝交吧。” 李清淮摇摇头：“只能说人心隔肚皮，张天德以前伪装得确实很好，连我都看不出什么端倪。” “行了，这种人早认清比晚认清要好。”简青颖对张天德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不管他了，我们也去选房子吧！北祈哥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吗？” 北祈被简青颖逗乐了：“小姑娘挺上道啊，知道叫哥。行，我带你们去，你们想选怎样的房子？一共七个人，是住一起吗？” “我们肯定是……”叶听雨说了一半又收了回去，同一时刻，所有人目光齐齐落在了林见影身上。 林见影似乎是被几人的目光盯得芒刺在背，终于开了口：“别这么看着我，我跟你们一起。” 简青颖笑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们的！阿影！” 似乎是被简青颖的话说的有些不自在，林见影还是别过头去，默默跟在了队伍最后方。依着之前的习惯，罗烨也落在最后，跟他并肩而行。 在前往高层的路上，简青颖也打开了话匣子，跟北祈问了不少问题。 “话说回来，我们去了那么久，你难道一直在这里等了好几个小时？”简青颖眨眨眼，等着北祈的答案。 北祈嗤笑一声：“孩子，小区内的时间和副本里的时间是相互独立的。你觉得你经历了好几个小时，但在外人看来也就一瞬间。对我来说，经历的只有你们去的时间和回来的时间而已。唔，大概也就半小时吧？刚好够我眯一觉。” “喔，原来如此。”简青颖捧着脸，若有所思，“所以在这座岛上，时间只是一个相对概念。” “你可以这么理解。”北祈点了点头，“这座岛上的时间本来就是乱的，如果我们能顺利通过九关回到现实，没准根本就没过去多久。” 聊着聊着，一栋大楼便已经近在咫尺。北祈带着七人上了电梯，不得不说，这里的电梯确实足够宽敞，这么多人也不显得拥挤。 最终，电梯在第十层停下。 北祈带着大家下了电梯，他走到走廊尽头，找到一扇门。直接输入一串默认电子密码，“滴”的一声，眼前的门开了。 “好了各位，进来吧。” 北祈率先进入房门，在他身后，罗烨等人依次进入。 只是当他们看清眼前这宽敞明亮的房子之后，都纷纷忍不住发出惊呼。 这户房子是复式结构，一共有两层。下面一层的客厅有着巨大的落地窗，采光极好。哪怕外面的天色一直阴沉沉的，室内也足够明亮，一点也不觉得压抑。 下层是四室两厅一厨两卫的结构，上层也有储藏室、卧室和卫生间，完完全全够他们七个人住开。或者说，可以够他们住的舒心。 看着众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目光，北祈却泼了盆冷水：“岛上是这样的，居住条件特别好。我想，这也许是岛对玩家们的临终关怀吧？” 听了他的话，大家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北祈忍不住笑了起来：“开玩笑开玩笑，跟你们说一声，这里的热水不限时间随便用。生活用品和食材会在冰箱和柜子里面刷新，如果你们有什么特殊要求，记得写在论坛的反馈区域，到时候会有无人快递送货上门的。” 说着，他又来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日历，把它展示给众人看。 “看到这本日历上面圈的红圈了吗？这是提醒你们，有人到了极限闯关的时间了。如果你们想要闯关热闹一点，可以选择这些日期。不过我不推荐哈，你们要知道，拖到最后才去过关的人通常比较怂而且菜。如果要找队友，可以去论坛上面找。” “但你们这种实力比较强的……感觉其实也不太需要另找队友哦。” 第28章 短暂休息 叶听雨听着, 却突然问道：“那北祈先生，我们以后可不可以找你组队呢？” 北祈一怔，而后脸上又挂上了那副轻松的笑容, 朗声道： “行啊，那你们得快点闯关, 没准还能赶得上我的第四关。”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 你们先休息吧。”北祈转身, 准备离去, “对了, 这边是一栋，我也住在这栋楼，我在十五层的1503室，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找我。” “当然, 在论坛上联系我也没问题。虽然论坛本质是匿名，但我北祈一直是实名制上网。” 说完这么一句，北祈朝几人挥了挥手，便关门离开。看着紧闭着的大门, 罗烨朝向叶听雨，沉声问道：“姐, 对于这个北祈, 你有什么看法？” 叶听雨蹙眉：“怎么说呢……这个家伙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他说的话和对我们的态度，处处都是违和感。” 首先，北祈说过，这是他来这里的第三个月, 他只通过了三关。也就是说，他对于通关这件事可以说是极限踩点，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涉险。但是他的态度，又像是对关卡副本不屑一顾，游刃有余。 所以，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卡在极限时间过关呢？ “……反正对这个北祈，我们多观察观察吧。”最后，叶听雨得出这样的结论，“他让我有些看不穿，但也没必要直接远离。保持距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罗烨点点头，同意了叶听雨的做法。 送走北祈，叶听雨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极具亲和力的微笑，对众人说道：“好了，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大家先把房间分一下，然后都去休息吧。” 这栋房子，加上楼上一共有四间卧室。李清淮和林见影提出要单独住，于是李清淮去了楼上，林见影则是住进了下层最靠里的房间。 至于剩下的几人，也有各自的想法。 “迟迟，你来和我一起住吧。”简青颖对惊魂未定的莫迟迟提出邀请。可能是因为对莫迟迟心怀愧疚的原因，简青颖一直比较关照她。毕竟如果不是她软磨硬泡，莫迟迟也不会跟着出海。 “嗯，好啊。”面对简青颖的盛情邀请，莫迟迟没有拒绝。于是两个女生选择了靠阳面的房间，采光好面积大，两个人一起住也不嫌拥挤。 然后，叶听雨单独挑了一间只有一张床的小房间，罗烨和萧华两个男性住在剩下的最后一间。到这里，房子算是分完了，然后，就是吃饭的问题了。 这个小区供水供电是不间断的，食材打开冰箱也有不少。不过只有土豆、胡萝卜、青菜、肉类等一些比较基础的食材，调味料也只是盐、糖、五香粉这些简简单单的。想要做大餐，仅凭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 “……那个北祈，说了什么来着？”叶听雨皱起眉，回忆着北祈之前的话，“如果有什么特殊要求，就写在论坛的反馈区域？” “嗯，确实有这么一个反馈区域。”萧华推了推眼镜，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叶听雨，“从刚刚开始，我就尝试着摆弄自己的手机。虽然还是没有信号，但是能正常使用，甚至还可以连接这座岛上的wifi。” “什么？连wifi！”简青颖很意外，“可是我的手机都泡坏了……” “我的手机之前也坏了。”萧华声音平静，“但是在进到这建筑里之后，它又莫名其妙自己好了。” “哎？这样吗？”听到萧华的说法，简青颖和莫迟迟一起拿出手机。而后她们便惊讶地发现，之前根本不能开机的手机，这会儿真的可以正常使用了！ “哇，真的能连wifi！”简青颖下意识拔高音量，“只有一个信号，雾隐小区……就是这个古怪小区的名字吗？” 第30章 七个人都拿出手机连上了wifi，他们发现，原本手机上的非联网app都能正常使用。与之相对的，是他们的手机里又多出一个app。 这个app的名字叫做“雾隐论坛”。 “原来不需要电脑，在手机上也可以登录这个论坛啊……”叶听雨按着萧华的指导，顺利找到了论坛app里的反馈区域。点进那个板块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大的六个字——“物资送货上门”。 她点进那个页面，噼里啪啦写了一大堆需要的东西。叶听雨一边写一边向每个人询问，最后提交了长长的一个清单并备注“请送到一栋1001室”。 而在叶听雨提交订单的一分钟后，门口突然响起“叮咚”一声。萧华与罗烨走到门前打开了门，就见外面的走廊上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箱子。每个箱子上面都用宋体标注了里面的物品，二人招呼着其他人一起来搬东西。全部搬进来后再由叶听雨清点，结果就发现这里的东西与订单上分毫不差。 简青颖忍不住感慨：“只用一分钟时间就能凭空送来这么多东西，这座岛真的是……恐怖又神奇啊。” 她这个说法倒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不过罗烨又想起了北祈之前说的话——也许这就是断头饭吧。 等到把这些送来的东西都整理好后，大家的肚子也是饿的咕咕叫。叶听雨清了清嗓子：“我和萧华都会做饭，但七人份有点费力。我想问一句，还有谁会做饭吗？来帮帮忙，这样大家都能早点吃上饭。” 简青颖与莫迟迟挠了挠头，表示他们不会。李清淮和罗烨也没进过厨房，倒是林见影微微颔首，道：“我会做饭，我来帮忙吧。” 见林见影站出来，简青颖十分惊讶：“没想到阿影你居然会做饭！” 听着简青颖的话，林见影别过头，轻道：“嗯，小时候家里没人管我，什么都得自己做。” 这句话从林见影口中说出来，却是让罗烨愣怔一瞬。这好像是第一次，林见影提到他自己的过去。 不过，林见影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他快速进了厨房，开始洗菜。叶听雨和萧华也只能摇摇头，进到厨房跟他一起。 三个人一起配合，这顿饭做得还蛮快。用了不到一小时，六道菜就全部出锅端上了桌。众人大快朵颐，连连夸赞。简青颖更是直接吃了三大碗，看着叶听雨三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崇拜。 吃完饭后，大家也都有些累了。李清淮上楼休息，林见影、简青颖和莫迟迟也各自回了房间。罗烨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去了叶听雨的小房间。 有些事情，他们还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商量。 一进房间，叶听雨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坐在床上，双手微微颤抖。 “……我本来以为，上岛之后就会有爸爸他们的线索的。”叶听雨语调平静，双手的手指却死死搅在一起，看得出她内心情绪的波动。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座岛上是这样一个情况。” 罗烨走到叶听雨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姐，你也不要想太多。这座岛上的情况是我们始料未及的，不过话说回来，也没人能猜到这座岛是这样的吧？就跟一个游戏一样……” 只是说着说着，罗烨也有些迷茫。 这座岛上，这个雾隐小区里，最多也只有通过六关的人。十年过去，他们的亲人又在哪里？这样一路走下去，真的能找到他们吗？ 或者……是那个可能性最大，但大家都不愿意承认的猜测。 他们的亲人，可能早就已经过世了。 “姐，你也别想这些了。”罗烨长出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我们现在在这座岛上，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闯关。无论如何，我们要先努力通关才能想别的事情啊。” “——而那个所谓的无面男人，此刻也一定在岛上某处观察着我们……姐，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输给那家伙，我想你也一样。” 听到“无面男人”这个字眼，叶听雨双眼倏地睁大。 “没错，我也不想输给他。”叶听雨快速起身，眼神重新坚定起来，“无论那个男人是什么，是鬼魂也好，高维生物也罢，甚至是所谓的‘神’……我叶听雨，也绝对不会向他认输！” 看着重新坚定的叶听雨，罗烨总算是放宽了心。不过，刚刚叶听雨说的话，也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神”吗？ ……不过，在这样一座超自然的岛上，想这些事情似乎也没多大意义。 “小烨，下次闯关，我想在五天后。”叶听雨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打断了罗烨的思绪，“我不可能等到一个月以后，我们通关，必须越快越好。” “五天吗？我没问题。”罗烨点点头，陷入沉思，“就是不知道，其他人都是怎么想的了。” “他们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愿跟着也不强求。”叶听雨揉了揉眉心，继续道，“反正这第二关，五天之后我们是一定要闯的。” “对我们来说，五天的休息时间，已经足够了。” 第29章 交心 “嗯, 确实。”罗烨松了松筋骨，心中倒是坦然。这第一关说难也难，但实际上, 他们这一关也并没有消耗掉太多精力。虽然他被梅丽萍袭击受伤，但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想着梅丽萍的事, 罗烨不可避免又想起了舍身救自己的林见影。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林见影的脸，罗烨挠了挠头, 心中情绪突然有些复杂。 说起来, 他好像还没跟林见影好好道谢呢。要不……过会儿去找他说说？ “现在的话, 大家应该都去补觉了。”叶听雨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虽然这个时间没什么意义，但能帮他们判断雾隐岛上的白天黑夜，“晚上估计他们都会醒过来，那就到时候告诉他们我们的决定，然后自己去思考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吧。” “嗯, 姐，你也好好休息吧。”罗烨如此说道。 在离开叶听雨的房间后，罗烨和萧华走在走廊上，他无意识望向最里侧的房间, 那是林见影的住处。 那一瞬间，罗烨心中涌现了一种冲动。他立刻对萧华说道：“萧华哥, 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等我, 我有几句话想和林见影说。” 萧华一怔，随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他比了个ok的手势，便回去了他们二人的房间。罗烨则是深吸一口气，朝林见影的房间走去。 站在林见影房门前, 罗烨轻轻敲了敲门。 大概过了三十秒，门开了。 林见影看到来人是罗烨，脸上也是闪过了一丝诧异。罗烨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试探着问道：“那个……我能不能进你屋里？” 林见影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让开了一个身位，意思就是同意了罗烨的话。罗烨也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没被人家拒之门外。 进了房间后，林见影径直走向窗边。他一下子拉开窗帘，光线洒入室内，就这样落在林见影脸上，衬得他肤白如雪，整个人几乎透明。看着这单薄的身躯，罗烨甚至偶尔会产生错觉，仿佛林见影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林见影冷淡的声音响起，罗烨如梦方醒。他在心里稍稍斟酌了一下语句，方才开口：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还是得对你比较正式道一下谢。”他停顿片刻，才道，“毕竟当时那种情况，虽然我意识比较模糊，但也知道一定很危险。你愿意救我，我真的感激不尽。” “……这种事情，你没必要太在意。”林见影态度依旧淡淡的，“虽然危险，但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我尚有余力，有能力救你，我就一定会救。” 说着，林见影还补充一句：“如果当时遇险的是别人，我也会去救的。相比之下，你愿意挺身而出去引开梅丽萍，我觉得你这种行为才更值得赞扬。” 听到这里，罗烨无奈失笑。这个林见影，讲话也太公事公办了，总觉得少些人情味。可能有些人就是这样吧，虽然不擅长表达，但他们做的事情骗不了人。罗烨本能地觉得，林见影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这样想着，罗烨岔开了话题。 “对了，我看大家都叫你阿影。” “嗯，在网上就这样叫的。”林见影随口道。 “唔，这样啊……”罗烨心里微微一动，“可是我们先前在网络上并不认识，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林见影微怔：“称呼这种事，你随意就好。” “哦，那我可以叫你见影吗？”罗烨眨眨眼，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毕竟我们现在也算是‘生死之交’，还是连名带姓称呼总觉得有些别扭。” “……都可以的。”被人这样叫名字，林见影似乎也有些不习惯。罗烨倒也没为难他，而是默默岔开了话题。 “对了，听雨姐刚刚跟我说，她准备五天后去闯第二关。”罗烨顿了顿，“因为大家都去休息了，所以她也没打扰大家。我和萧华哥是肯定会跟我姐一起的，就是不知道……” 第31章 “我也去。”让罗烨没想到的是，林见影如此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五天的休息时间，足够了。” “……你也想尽快离开这个岛？” 林见影垂眸，银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这是自然的，谁不想尽快离开这个岛？” 罗烨无奈笑笑：“也对，是我多余一问了。” 说罢，他又忍不住感慨：“真的希望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啊……在第一关里，我倒是觉得跟大家配合挺默契的。” 林见影点了点头，也说出了他自己的看法：“我觉得，简青颖和李清淮应该不会有异议。唯一的变数，大概是那个莫迟迟。” 罗烨听着，倒是有些意外：“清淮姐的话确实，不过青颖……” “不要小看那家伙，她比我们想象中适应的更好。”林见影靠在窗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虽然她在第一关时的某些行为显得不太成熟，但那对于一个突然陷入恐怖游戏的普通学生来说再正常不过。她调整速度很快，而且并没有给任何人拖后腿，只从这点来说，她的内核一定很强大。” 没想到林见影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罗烨也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林见影对简青颖的评价居然还蛮高。 “那这个莫迟迟……” “她，我不好说。”林见影犹豫片刻，才道，“她本身似乎就不是很擅长应付这座岛上的情况，第一关还被张天德刺激到了。她一时对关卡产生恐惧不想面对，是很正常的。” “不过，这些事都不一定。”林见影话锋又是一转，“她感觉也是那种会审时度势的人，如果其他人都选择去闯关，莫迟迟应该也不会让自己落单，大概率会跟我们一起。” 因为一旦落单，她就一定要跟陌生人组队。与其把希望放在那些不知底细的玩家身上，不如跟熟人一起，活下去的概率还高一些。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罗烨点点头，忍不住感慨一句，“见影，你很了解人心啊。” 突然被罗烨直呼名字，林见影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不过这情绪转瞬即逝。他垂着眸，淡淡说着：“不是我了解人心，是我跟他们之前在网络上还算熟悉……所以我能够猜到他们的一些想法。” “嗯，我知道。”罗烨眼底带笑，“之前青颖说你在网上话很多，本来我还不信，但是现在，我完全相信了。” 虽然线上线下看上去差别很大，但一个人的性格底色，其实不是那么容易伪装的。 刚刚的话似乎又让林见影有些难为情，眼见着这天快要有些聊不下去，罗烨及时打住。 “好了，你先休息吧。”罗烨一边说一边打个哈欠，“我也有点累了……对了，饭菜很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那就再见了，有什么事的话……等我们睡醒了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罗烨便很识时务地离开。房间里，林见影看着紧闭着的房间门，良久都没有移动位置。 “罗烨……真是个奇怪的人。”他坐在床上，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这个人，与他想象中的，真的不尽相同。 …… 晚上，在等大家醒来后，叶听雨主动为众人做了夜宵。待到酒足饭饱，叶听雨微微正色，把自己的想法同众人说了。 “哎，五天吗？”简青颖掰着手指，似乎有些为难，“五天的话，感觉短了一些呀……” “我没有意见。”李清淮不假思索道，“五天后，我会和你们一起。” “喔，见影也会一起。”罗烨不动声色开了口，“我之前问他了。” 听着罗烨改变了的称呼，叶听雨略有一丝惊讶，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而是转头看向简青颖和莫迟迟：“青颖，迟迟，你们又是什么想法？” “我肯定跟大家一起啊，我才不要单独一个人。”果然如林见影猜测的一样，虽然一开始似乎有些小纠结，但简青颖也很快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反观莫迟迟，现在状态似乎有些不佳。她苍白着一张脸，死死咬着下唇，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五天……有点……” 她攥紧了衣摆，整个人都有些紧绷。简青颖见她这样，赶紧问道：“迟迟，你没事吧？感觉你很不舒服？” 莫迟迟愣了愣，而后快速摇头：“没、没有，我挺好的！五天时间，虽然有些紧张……但我也要和大家一起。” “我实在……实在是不想再去跟别人组队了，万一碰到张天德他们，那我……” “好了好了，别想张天德那家伙了！”简青颖揽过莫迟迟，用力量给她安慰，“只要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他伤害你！下一关我罩着你，说话算话！” 在简青颖的安慰下，莫迟迟终于是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所有人算是达成一致，只等五天后，一起去闯第二关。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天早上，七人养足精神，来到喷泉水池边上，准备捞硬币选关。 第30章 双姝（1） 站在水池边上, 几人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上次是有北祈这个“老人”站在旁边引导，现在就全凭他们自己了。 叶听雨伸手，刚想从池子里捞出一枚硬币, 就被远处传来的一声叫喊打断了动作。 “哎哎哎！前边那几位！先等我们一下！” 众人闻声齐齐望去，就见五个人一路小跑来到了水池边上。他们是三男二女的配置, 为首的是一个有着络腮胡的魁梧男子，他不断挥着手, 朝叶听雨等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没想到啊, 今天还有其他人一起闯关。”络腮胡咧着嘴, 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你们是第几关？也是第二关吗？” 叶听雨颔首，算是默认。 罗烨看着络腮胡，并未说些什么。不过坦白来讲，他也确实有些意外。 今天的日历上并没有画红圈，就证明今天不是某些玩家的“极限时间”。他们七个也都没有去论坛上发帖子或者跟谁私聊沟通, 所以今天碰到这五个人，还真是纯属巧合。 “既然碰到了，那就都是缘分。”络腮胡笑着对看上去是领头人的叶听雨伸出手，“鄙人曹让, 不知小姐贵姓？” 叶听雨摆出一个公式一样的笑意，回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免贵姓叶。” “哦, 叶小姐。”曹让笑着, 比了个“请”的手势, “既然是叶小姐的人先来的，那各位就先捞硬币吧，我们不打扰。” 叶听雨的目光在那五人身上匆匆扫了一圈，便低下头, 走到水池边上。见叶听雨做出这样的动作，其他人也纷纷效仿，跟着捞出了一枚硬币。 在叶听雨等人捞完硬币后，曹让也立刻指挥着他的同伴们捞硬币选关。他们几人也算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捞出了各自的硬币。 在曹让一伙捞完硬币后，罗烨便感觉自己右手手背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烧感。他忍不住蹙眉，这种疼痛着实不太好受。好在跟上次一样，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回过神来，他右手手背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图案。 只是，这个图案不同于上一次的残月，这次的图案，是一个太阳包裹着残月，在两片弧形交叠着的中央，依旧是那只毫无生气的眼睛。眼睛上方的罗马数字变成了“2”，很显然，是指的第二关。 不过太阳和月亮图案交叠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这一次的关卡游戏环境，是昼夜交替吗？ 还没等罗烨回过神来，一道声音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兄弟，你手背上的图案跟我一样啊！” 曹让走到罗烨身边，大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这下给罗烨打得不轻，只是他还不好发作。因为现在这个情况……看上去有些棘手。 因为他们这边的几个人，手上的图案也不全是一样的。 叶听雨、萧华、简青颖还有李清淮，他们四个人手上的图案都是月亮，这就代表他们这次的游戏是在夜晚。只有罗烨、林见影与莫迟迟三个人的图案是昼夜交替，也就是说，这一次游戏，他们又被分开了。 再说曹让那边五个人，其中三个是跟罗烨一样的昼夜交替，加上曹让一共是二男一女，剩下两个也是月亮图案，看起来是跟叶听雨他们一起的。 ……十二个人，又被分成两拨，去参与不同的游戏。 而这一次，罗烨这边还要面对三个完全陌生的玩家。 莫迟迟面对这种情况，整个人又是面色发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跟林见影，在网上也算不上多熟。也就是说，她又一次离开了舒适区，要去跟那些陌生玩家打交道了。 看出了莫迟迟的局促，罗烨不动声色地来到她面前，低声安慰：“别怕，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简青颖也快速点头：“是啊迟迟，你别太担心，阿影和阿烨都是很靠谱的！” 曹让看到了他们这边的动作，哈哈大笑起来：“美女不用害怕，我们这都是正经人，不会做什么不地道的事情的！” 第32章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显然并没有安慰到莫迟迟。她一直缩在罗烨身后，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曹让见状，到也没说什么。这一会儿，众人背后的小路和路牌也已经出现。两个路牌一边指向月亮图案，一边指向昼夜交替，这是提醒玩家们，该上路了。 “我们该走了。”叶听雨轻咳一声，转头对罗烨说道，“你们也注意安全，昼夜交替，咱们这也是第一次见。很可能意味着，你们在游戏中停留时间比较长。” “我知道的，我们一定多加小心。”罗烨沉声应下，“你们也小心些，姐，一定要平安归来。” 说完，十二个人便分成两队，踏上了属于自己的小路。 罗烨主动上前，林见影在后，把莫迟迟跟曹让那伙人分隔开来。曹让队伍里另一个男性还在阴阳怪气：“哎呦，真是保护得紧，连看都不让我们这些坏人看一下。” 女子也在帮腔：“是啊，柔柔弱弱的，真是我见犹怜啊。” 曹让呵斥了他们两句，对罗烨等人陪笑：“别介意哈，他们就是嘴上不饶人，心里都是善的。” 罗烨淡淡睨了他们一眼，没多说什么。 对一个初见没几分钟的陌生人恶意满满，心里善良吗？罗烨可不会这么觉得。 莫迟迟颤抖的更厉害，罗烨本不想和这些人撕破脸，但奈何那俩人越说越过分，颇有种蹬鼻子上脸的感觉。 啧，这时候不反击，怕是真要被他们当软柿子捏了。 他语气不善，直截了当道：“我奉劝你们嘴巴干净一些，别在这里找别人的不痛快。我们的队友怎样，还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见罗烨真的生气了，曹让赶紧出来打圆场。他呵斥了那一男一女两句，然后对罗烨道歉：“不好意思啊兄弟，我这两个朋友可能也是今天状态不好，真不是故意的。这位姑娘也挺好的，我们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 “哦，不是故意的。”林见影开口，声音凉凉的，“但我看如果我朋友一直不说话，他们就要絮叨了没完了。现在倒是不讲话，是因为自己欺软怕硬吗？” “还是说，现在不嘴贱两句，是怕自己活不过第二关，再也不能说话了吗？” “话不能这样讲。”面对林见影攻击性极强的话语，曹让依旧笑着，“我们好歹也是这一关的队友，没有隔夜仇的哈。不管怎么说，大家还是得合力破关不是吗？” 看着曹让那张笑脸，罗烨心里也是对这人挺佩服的。先前这样纵容朋友对其他队友阴阳怪气，他倒是还能讲出这种“兄弟没有隔夜仇”的话来，脸皮也是蛮厚的。 罗烨不想跟这几个人多说废话，他别过头去，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道路上。林见影倒是深深看了一眼曹让，只是最终什么都没说。 而在罗烨与林见影转过身后，曹让也终于是敛去笑意。他看着三人背影，似乎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一行人就这样在小路上走了大约五分钟，眼前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林间突然涌现出阵阵白雾，这雾气极速蔓延着，很快就讲六人全部包裹。 罗烨一惊，下意识呼唤着队友的名字。 “见影！迟迟！你们在哪里？” 只是无论他在雾中怎样摸索，都没有发现同伴们的踪迹。不仅是林见影和莫迟迟，就连曹让三人也消失不见。意识到这一点的罗烨先是有些慌乱，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因为他发现，这里的雾气虽然浓郁，但是面前的小路上却是干干净净，一丝白雾也无。 ——就好像，这白雾是故意避开眼前的小道，在给他开路一样。 想到这里，罗烨心绪平稳不少。最起码在这茫茫白雾中，他总算有了方向。 不管怎么说，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总归是不会错的。不管“岛”刷了什么花招，他绝对不能在还未进入游戏的时候便乱了方寸。 他又沿着这条路走了大约三分钟，眼前豁然开朗。只是这时出现在罗烨眼前的景象，又一次让他震撼到说不出话。 ——这是一座日式风格的小镇，街道两侧是木质的房子，房檐上悬挂着惨白的纸灯笼，上面写着各式文字。一阵风吹来，纸灯笼和风铃随风飘扬，悦耳的铃音和刷拉拉的纸响混杂在一起，更衬得这座无人小镇诡异无比。 不、不是无人的小镇。 罗烨眼尖，他很快就发现那些躲在屋里，透过窗户小心翼翼观察着外面景象的瑟缩人们。窗后的居民瞪大双眼，露出半张苍白的面孔，似是恐惧又似是好奇。 但这些目光，毫无例外地都落在了罗烨身上，看的他如芒在背。这座小镇上只有他一个外来之人，他也不敢擅自行动，就这样杵在镇子的入口一动不动。 良久，远处的道路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身着粗布麻衣，怀里抱着一个布包，一路小跑来到了罗烨面前。他就这样打量着罗烨，眼里充满了畏惧之色。 他将布包递给罗烨，轻声询问：“看您的装束，想必您就是江户城来的阴阳师大人吧？这布包里的东西，是前一阵您的同僚托人送到我们白砂町上的，说你们此行定然能用到里面的东西……” 听着眼前男人的这番话，罗烨愣住了。他下意识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上的衣服居然被换掉了！现在的他穿着一身雪白狩衣，像极了影视作品里的阴阳师装扮。也难怪这男人送东西来时，会一眼就认出他是“阴阳师”。 只是罗烨还是有些恍惚，这算怎么回事？他不是在雾隐岛上吗？怎么起了一场雾跟同伴分散后，就凭空来到了江户时代？这也是“岛”的能力吗？ 那来送东西的年轻人见罗烨一直在发呆，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 “对了大人，您身上有没有一封信？是松本老爷的亲笔，只有确认过信件，我才能带您去松本老爷府上。” 第31章 双姝（2） 松本老爷？是这一关游戏的npc吗？ 罗烨脑袋转的飞快, 他快速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没多一会儿就在自己袖中找到了一封信件，信封上面写了几个字——“阴阳师大人亲启”。看来年轻人说的信件，就是这一封了。 这样想着, 罗烨把信件递给年轻人。年轻人确认一番，很快笑了：“没错, 这就是松本老爷的字迹！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一定累了吧, 我现在就带您去松本道场, 老爷今日设宴, 就等着招待您呢。” “……呃, 我可不可以等一下？”罗烨稍稍斟酌了一下措辞，“我还有几位……同僚在路上，他们很快就到，我想在这里等等他们。” 年轻人恍然：“喔，原来如此！抱歉大人, 是我唐突了。那您就现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恕我不能一直陪着大人。这样，若是您的同僚到了, 只需要大声招呼我的名字‘五郎’，我就会立刻出现了。” 五郎说完, 便一溜烟地跑了。留下罗烨愣在原地, 看着远处的街道发怔。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五郎走了, 那些看热闹的人似乎也散了。罗烨没再感觉到太多视线，这让他稍微轻松了一些。 趁着四下无人，罗烨打开了那封亲笔信。这封信凭空出现在他的身上，大概是对自己了解当前故事非常重要的一个线索。 『尊敬的阴阳师芦屋烨大人, 敬启：』 『贸然寄出这封信，还请大人谅解。只是近日以来，松本道场的怨灵似乎格外活跃，已经扰得我一家不胜其烦，在下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叨扰大人，希望大人携众位同僚前来我府退治鬼怪。』 『百鬼夜行之日将近，道场怨灵不除，在下实在无法安心。妻儿在道场频频见到鬼影，町中百姓惊惧不已，都不愿前往。在下深知，百鬼夜行，鬼门一开，怨灵引路，道场必将遭难。茂已年过半百，死不足惜，但妻儿尚在好年华，实在不忍他们一同遭难。望大人能够顺利解决此事，还松本家一个清净。』 『具体情况，还请大人来到道场，我当面向您一一讲述。』 『松本茂，敬上。』 看着这封信，罗烨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道场闹鬼，百鬼夜行？信息又杂又乱，还得整理一番才行。不过这样一看，这场游戏的主要npc，就是以松本茂为首的“松本一家”了。 这封信上，最惹人注意的，还是开头提到的那个名字——芦屋烨。 “这个芦屋烨……不会就是我吧？是我在这一关里被岛赋予的名字吗？还有芦屋……是芦屋道满吗？那个很出名的阴阳师？” 罗烨看过一些日本的小说和影视作品，对相关知识有些了解。他知道这位芦屋道满，是一位经常被和安倍晴明一起提及的“叛逆邪恶”阴阳师。这俩人在很多文学作品里的关系，差不多相当于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 不过，那五郎还提到他是从“江户城”来的，那现在的时间点大概率就是江户时代了。这不是芦屋道满活跃的平安时代，所以……这一关里他的身份是芦屋道满的后人吗？ 第33章 行走于民间的阴阳师后人住进了江户，这倒是一件稀奇事。不过这大概只是背景设定，这一次的游戏地点就是眼前的这个“白砂町”，罗烨不觉得，他们会真的有机会去所谓的江户瞧一瞧。 所以，眼下的重点，还是得关注在“道场”和“松本一家”上。这次的故事主线，一定跟他们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闹鬼的道场……很纯正的日式恐怖味啊。”罗烨拿着这封信，正在思考，就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总算松了口气，因为来到这边的，正是他的两个同伴林见影和莫迟迟。 看到两人，罗烨显然很惊喜：“见影，迟迟！你们两个没事吧？” “罗烨……”见到罗烨，莫迟迟整个人都好像脱力一般，就差直接软倒在地上，“太好了……你也没事，那时候大家分开了，我还以为……” 林见影点了点头，继续解释下去：“起雾的时候，所有人都分开了。我沿着小路一直走，找到了她，然后等雾散去，就发现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他打量着后面的街道，忍不住蹙起眉：“这样的建筑风格……是古代日本吗？” “嗯，准确来说是江户时代。”罗烨把那封信交到了林见影手中，并把刚刚五郎的话跟对方复述了一遍。 “除了这封信以外，那个五郎还交给了我这一个包裹，说是其他阴阳师送来的。我暂时没有打开，想等曹让他们来再说。”就曹让那伙人的人品，罗烨并不是很信得过。为了避免和对方发生口角，罗烨索性把这些初始线索摊开来放到明面上，省的那些人污蔑他私藏信息。 “嗯，有道理。”林见影也赞同罗烨的看法，“那些人我不信任，但这些一进游戏就拿在手上的线索，跟他们分享也没问题。” “……所以，在这场游戏的背景里，你是为首的阴阳师？我们其他人算是你的手下，或是同僚？”莫迟迟读完信，听完线索后，也有了许多疑问，“我说我们身上的衣服怎么突然换了……” 林见影身上穿的也不是来时方便行动的运动服，而是跟罗烨款式差不多的狩衣。莫迟迟的衣服也变成了白衣绯袴的巫女服，倒是很衬她的样貌。她皮肤本就白皙，穿着这样红白相间的一套衣服，也为她平添了一份脆弱的美感。 “不过，既然你有独立的名字……”莫迟迟歪着头，满脸疑惑，“那我们也该有名字吧？可是我们身上，并没有信件这样的物件……” “哟几位，已经到了啊！”曹让嘹亮的一声吼，打断了莫迟迟的提问，也把她吓得一哆嗦。曹让带着他那一男一女两位同伴，就这样风风火火来到了罗烨三人身边。不出所料，曹让三人也是换上了狩衣与巫女服。他们看着眼前的日式小镇，都感到十分惊讶。 “岛的力量也太可怕了，居然……”曹让感慨着，突然话锋一转，“那个……几位来的比我们早，不知道有没有获得什么信息呢？” 他这样直来直去，倒省了罗烨跟他掰扯的心思。罗烨将信件交给他们，同时拿起布包展示给三人看：“这个布包是一个npc交给我的，我现在也展示给你们看。我没有提前拆开查看里面的东西，就是准备等你们来了一起。” 言下之意就是别再就这个布包的事情猜来猜去了，曹让眼珠子一转，谄媚笑着：“那我们肯定不会怀疑你啊，没事，现在拆也是一样的，来吧。” 罗烨也没犹豫，直接快速拆开了包裹。只是里面的东西却让大家都很意外，是两张a4纸、两张符咒，还有一张木弓和一个箭袋。 “这纸……我们第一关也见过。”莫迟迟脸色微微一变，“好像是写本关注意事项的。” 曹让闻言挑了挑眉，他展开了这张纸，果然发现上面写了不少字。 『第二关：道场鬼影。』 『在江户城外的白砂町中，有一家闹鬼的道场。没到夜晚，可怖的鬼影会在道场中出没，町中无人敢靠近此地。道场的主人松本茂无法，只得派人去请京中阴阳师出身，也就是各位。』 『从今日算起，到第七天的夜晚，便是百鬼夜行之时。若百鬼降临，鬼魅未除，道场中将无人生还。』 『游戏规则：请各位玩家跟随npc前往松本道场，了解其中不为人知的往事，在百鬼夜行前成功退治boss级鬼怪便可视为游戏通关。包裹中的符咒，只要贴近鬼怪便可将其抹杀，请谨慎使用。』 『切记，“名字是最短的咒”，请保护好你的“名字”，不要被其他人知道。』 『那么，祝各位游戏愉快。』 看完a4纸上的注意事项，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还是罗烨眼疾手快，直接捞起其中一张符咒，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这符咒，咱们两伙人一队一张，没意见吧？” “没意见，那肯定没意见。”曹让满脸堆笑，也收起了另一张符咒，“不过小兄弟，我还是得强调一句，没有什么一队二队的，咱们就是一队。” 罗烨强忍住冲着人翻白眼的冲动，拿起了包裹中的那把木弓。这弓不大不小，并不算重，可问题是，这样的道具，需要在会使用他的人手里。 “给我吧。”让罗烨没想到的是，林见影直接从他手里拿过了这张弓，“我以前学过一点射箭，我会拉弓。” 说罢，他冷冷睨了曹让等人一眼：“这弓你们拿着也没用，不如给我。” 曹让队里那个男人似乎很不满意，直接指着林见影鼻子喊：“这是重要的武器，凭什么……” “哎哎哎，别吵。”曹让拦住了男人，又开始和稀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位小兄弟既然说他会用弓，那给他就是了，武器还可以再找，没必要为了这东西打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抖开了另一张a4纸。 “还是先看看，这张纸上写了些什么吧。” 第32章 双姝（3） 出乎大家意料, 这张纸上没写什么炸裂的信息，只是整整齐齐写了六个名字。可能是怕玩家们无法正确认领自己的名字，这张纸上还贴心标注了他们彼此之前的“关系。 首先, 就是为首的阴阳师芦屋烨，对应的正是罗烨, 他有两位弟子，其中一位叫做小林见月, 这肯定就是林见影；另一位叫沢田苍介, 似乎是曹让队伍里的那个男人。 还有一位, 是年长的阴阳师, 算是芦屋烨的前辈，他叫高桥让，从这个名字可以推断出他是曹让。剩下的就是两位女巫，上野迟子和桑原英，迟子显然是莫迟迟, 桑原英就是另一个女人了。 “喔，看来这就是大家在本场游戏里的名字了，以后大家就按这份名单彼此称呼吧。”他伸出手，冲着林见影与罗烨露出那个招牌笑容, “那重新认识一下，鄙人高桥让, 我的朋友叫沢田还有桑原, 你们好。” 对于曹让这莫名其妙的仪式感, 罗烨觉得很无奈，但他还是报出自己的“名字”，也是为了强化这个名字在众人心中的印象。 “芦屋烨。”他胡乱挥了挥手，指了指身后的林见影与莫迟迟,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小林还有迟子。” 不过，a4纸里那一句“名字是最短的咒”还是让罗烨很在意。最早知道这句话，是他在读梦枕貘的《阴阳师》时记下的。因为很有特点，所以印象深刻。只是这句话出现在游戏规则里，又是在强调些什么呢？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指的并不是游戏赋予他们的假名，而是他们原本的名字，而且还是连名带姓那种。 想到这里，罗烨也是很庆幸。还好来的时候没有对曹让等人报出他们的全名，否则这一会儿，他们也是很被动的。 当然，他们同样不知道沢田与桑原的真名。不过问题也不大，反正名字在这里是一个禁忌，大概率跟死路有关系。如果不想去害人，那知不知道名字也无所谓。 现在在这里也查不出太多东西了，罗烨便出声唤来了五郎。果然如五郎所说，他随叫随到。而在五郎带领下，他们顺着街道一路往前。直至木质建筑群的尽头、又穿过一片竹林，一座气派的宅邸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松本道场了。”五郎微微颔首，对罗烨道，“阴阳师大人，道场中会有人来接引各位，在下就不奉陪了。” 说完这句话，五郎脚下仿佛生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看他这逃命一样的架势，众人也是一阵无语。 桑原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暗骂一句：“这人搞什么？怕成这个样子吗？” 林见影默默扫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那人也说了，这道场闹鬼，害怕不是很正常？” 桑原哽住：“你！” 就在气氛渐渐变得剑拔弩张之时，道场外院的大门处传来“嘎吱”一声响。一个穿着天青色和服的年轻男人推开了门，看向几人，面露了然之色。 “阴阳师大人们，幸会，幸会。” 他踏出院门两步，径直走到罗烨面前，对他恭敬行了一礼：“想必这一位便是芦屋大人了吧？远道而来，大人辛苦了。我家老爷身子抱恙，不能亲自来迎接各位，我先向诸位大人道歉。” 第34章 “在下佐藤幸，是道场的管家，大人们称呼我为佐藤管家便好。在道场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帮助大人们解决的。” 寒暄了一番后，佐藤幸迎着六人进入道场。 又是穿过一小片竹林，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一座古朴大气、且颇具深远禅意的日式庭院。 石子铺成的小路弯弯曲曲，一路延伸到房檐之下。小路的两旁是错落有致的灌木丛，走到庭院之中，入目便是一池碧水，几尾亮色金鱼游弋其中，为水池平添几分生趣，再向远处看去，则是几株繁茂樱树，恰是樱花盛放时节，粉白交织的樱瓣随风舞动，一阵微风吹过，席卷着几片樱瓣落入池水之中，掀起阵阵涟漪…… 池塘旁边，几座石灯笼有序排列着，也为这自然风情的院落添加了几分秩序感。这座院落古朴不失大气，让人不免生出几分沉醉之感。若是在现实世界里，身处这样一座雅致的庭院，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可惜…… 这是一个闹鬼道场里的庭院。 虽是白天，但庭院里光线昏昏沉沉，樱树与竹叶随风舞动，不断发出沙沙响声。水池之中，惊鹿也不时捶打着石块，发出“咚”的一声响。静谧的环境里听着这样的响动，总是不免让人心惊一瞬。 佐藤幸提着灯笼走在前方，淡淡的冷光映出周围的方寸空间。这光线投射出去，将道路两边的灌木丛影子拉的老长，衬得远处的樱林也是鬼影幢幢。屐齿与石子路相触时发出的哒哒响声，一下一下，更是敲击在玩家们的心上。 “阴阳师大人，我们到了。”佐藤幸猛地开口，把沢田和桑原吓了一跳。好在他们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并没有引起佐藤幸的注意。 这一会儿，佐藤幸已经带着他们顺着石子路走到了建筑的屋檐下。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木质的、开放式的宽敞走廊。佐藤幸踩着木屐踏上了走廊，娴熟地拉开了眼前的纸拉门，他转过身来，比出一个请的手势。罗烨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踏入了这光线昏沉的和室之中。 一进入室内，映入眼帘的便是光滑的榻榻米。踩在上面，倒是让人觉得清爽舒适。再往前看，一张低矮的木桌摆在和室的中央，桌前整齐排列着六个蒲团。很显然，这就是给玩家们坐的。佐藤幸走向另一侧的拉门，轻轻拉开纸门，超里面呼唤：“阿冬，客人来了，快去请老爷和夫人。” “是，我这就去。”一道女声在门后响起，内部的走廊上扬起一阵小跑声音。佐藤幸转身来到木桌前，拿起茶壶为玩家们沏茶。 “各位贵客大人，还请稍等片刻，老爷和夫人马上便会来迎接。” 罗烨微微颔首，当做是应下。只是佐藤幸沏的茶他们并没有人喝，只是捧在手里做做样子。 在没有打听清楚这些人的虚实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 好在佐藤幸也并不在乎他们喝不喝茶，他只是站在一边，两手交叠放在身前，面上含笑，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看上去永远不会产生什么情绪波动。这人的面容还算俊郎，但这笑容却不达眼底，只让人觉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多一会儿，走廊上便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纸拉门被打开，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出现在了玩家们面前。 那个男子身材佝偻，白发苍苍，一副憔悴模样，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不过实际上可能没那么老。他穿着一身灰黑色纯色和服，身边的女人搀扶依偎着他，想来这男人便是松本老爷了。 比起松本老爷，他身畔的松本夫人容色倒是靓丽许多。这女子二十几岁的模样，身穿一件浅色的小纹和服，绚烂的绯樱图案在她袖上绽放，配合上那张苍白娇小的面庞，看了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几分怜爱之意。 只是，她的年龄外貌显然与松本老爷不相配了。这两人一个风华正茂一个风烛残年，这女子还拉着松本老爷的手，看着那青葱般的玉指在松本老爷粗糙干燥如树皮的掌中流连时，众人都有种不适感。 对比之下，病态的松本老爷看上去更可怜了。他轻轻回握住女子的玉手，清了清嗓子，在对众人行了一礼后，便也来到木桌前坐下。 “承蒙各位阴阳师大人关照，因身体状况欠佳，有失远迎，还请大人们原谅。在下松本茂，各位大人愿意登门拜访，属实让在下惶恐一番。”他的手轻轻搭在身畔女子手臂上，声音都变得柔和，“这是家妻绫子，绫子，快向各位大人行礼。” “松本老爷言重了，这些礼数就不必做了。”罗烨打断了松本茂的絮絮叨叨，直接单刀直入，“我们还是谈谈，这座道场发生的事情吧。” 一进这院子，罗烨心里就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明明宅院如此广阔，他却总觉得压抑。而且这么大的一座府邸，为何看不到几个下人？这松本家也是大户，就算出了事情，也不可能偌大的道场只剩下这么寥寥几个人吧？ 松本茂一怔，而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关于这座宅子发生的事情……可谓是罄竹难书，芦屋大人莫急，且听在下为大人细细道来。” “……” 松本道场闹鬼，在白砂町并不是一个秘密。 说起下人在院中看到鬼影，那大约也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某位园艺师傅在后院修剪青竹之时，曾瞥见幽暗的竹林深处，出现了一抹白色倩影。 那是一个身量苗条的女人，师傅并未看清她的面容。只是觉得她身上的衣服，像极了女子出嫁时所穿的白无垢。 第33章 双姝（4） 在那之后, 许多人都看到了这抹白色的影子。一开始，大家觉得惴惴不安，但时间长了, 那女子对府中众人没造成什么威胁，大家也便也不再理会她, 继续生活。 又过了一年，那女子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在道场里那都找不到。渐渐的, 人们便忘了这突然出现的鬼魅。道场中的人来了又走, 白衣女子却始终没再出现, 直至被所有人遗忘。 不，准确来说，是几乎遗忘。 因为在三年前，她又一次出现了。 只是这一次，白影却没那么友善。她出现的频率极高, 而且会做出故意吓唬道场学徒和用人们的事情，不少受不了她的人都选择离开松本道场，这偌大的府邸也清冷不少。 其实这个时候，情况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因为那鬼影只是吓人, 但不伤人。渐渐的，能接受鬼影的人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道场好像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然而, 在三个月以前, 情况彻底失控。 那白色的鬼影，开始害人了。 最开始，是一个负责打扫的佣人被人发现吊死在房梁上，人们不以为意, 只当她是自杀。可是在整理她遗体的时候，有人在她的手中，发现了几片干枯的粉樱花瓣。 然后……便是生活在道场里的人们噩梦的开始。 陆续有不少人，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态死在了松本道场的不同角落。虽然表面上看他们像是自杀，可这些人凸出的眼珠里却写满了恐惧。更可怕的是，这些死去的人手里，都抓着一把干樱，跟第一个死去的人一模一样。 再加上那诡异的白影，松本道场一时人心惶惶。佣人们纷纷请辞，逃也似的离开了道场。这里本来学徒成群，仆人遍地，可是他们都在这三个月里离开了道场。到现在，也只剩下寥寥几人而已。 “呃，我打断一下。”听到这里，罗烨伸出一只手，阻止了松本茂继续往下说。 “既然这里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松本老爷为何不带着家眷搬出去暂避风头？”罗烨出口询问，“松本家家大业大，暂时搬离道场，也足够找到可以安置家业的地方吧。” 听着罗烨的话，松本茂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到极点的笑：“大人有所不知，其他人可以离开道场，但唯独在下和在下的家人不行。我、绫子，还有我的儿子与女儿，都无法离开道场半步。若不是阿幸与阿冬忠心耿耿，愿意为我们购置食物与种种必需品，我一家五口怕是已经死在这府邸之中了。” 罗烨闻言，眉头也是微微蹙起：“唯独你们无法离开吗……”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很快，罗烨就有了新的想法。 若是这一家人无法离去，会不会是他们中的某人曾将谁害死，所以这怨鬼才一直缠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开吗？ 他在心里措辞一番，委婉问道：“松本老爷，我冒昧问一句，这道场之中，可有什么人含冤故去过吗？” 松本茂一怔，但很快摇了摇头：“这道场传到我手里，已经是第五代了。这些年里，只论在道场中去世的人，恐怕只多不少。但您若是问含冤而死的……那还真没有。” “哦……那我换个问法。”罗烨想了想，又开了口，“那白影第一次被人发现，是在十七年前对吧。那在白影出现的前几年里，道场里有没有女子去世？” 第35章 罗烨本以为，他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这话，松本茂可能会有别的反应。但对方神色十分平静，只是缓缓摇头：“很遗憾，大人，那几年里道场中并没有人去世。坦白来讲，自我接手松本道场之后，除了这三个月意外去世之人，整个道场只有一人过世。” 说到这里，他用那只苍老的手又摩挲了妻子的玉手一番，终于是喃喃开口：“芦屋大人，我也不跟您拐弯抹角了。想必您已经看出来了，绫子很年轻，我与她十分不相配。是的，她不是我的原配妻子，我的第一任夫人，在四年之前便已经去世了。她的名字叫做菖蒲，她也是……在这道场里过世的唯一一人。” “那之后，我便把绫子娶进了门。不过……我的孩子们似乎不怎么能够接纳绫子，他们还沉浸在母亲去世的悲痛之中。这也难怪，过去，我与我第一任妻子的感情确实很好，我们孕育了三个孩子。除了大儿子一郎，还有一对双生女，千鹤千织，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回忆着往昔，松本茂忍不住叹息：“对于菖蒲的去世，我也是非常悲痛。可是这时我遇见了绫子，她是那么美丽端庄，我对她一见钟情，非她不娶……最后，我确实得偿所愿。只是当时我可能心急了些，所以孩子们才不能接受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松本绫子揽在怀里，满目怜惜：“这些年，跟在我身边，真是委屈你了，绫子……” 看这老头一脸深情的模样，罗烨在心里是不屑一顾的。什么一见钟情？全是见色起意！从孩子的态度和他自己的叙述来看，这老家伙怕是在妻子尸骨未寒的时候便迫不及待迎娶新妇过门，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但是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还得从这家伙口中套到更多信息才是。 “……恕我冒昧，但是松本老爷，我还是想请问一句，先夫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才过世的？”罗烨斟酌着语句，最终问道。 松本茂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她身子一直不太爽利，生下我们的一对双生女后，身体状况更是直线下降。在我们两个女儿十二岁那年，她终于支撑不住，撒手人寰。” 说到这里，松本茂似乎也有几分动情，竟忍不住落下泪来。松本绫子拿出手帕，轻轻为他拭泪。这番景象，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明明松本绫子的动作是那样温柔，但她的眼中却不见柔情蜜意。只有机械呆板的温和与顺从，仿佛她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什么精致的人偶。 “……松本老爷对这位白色鬼影，还有什么样的看法，一并说出来吧。”罗烨呼出一口气，郑重道，“我们需要尽量详细的信息，才能帮您除去恶灵，还道场一个清净。” 松本茂却是扶额，面露难色：“芦屋大人，并非在下不想向诸位大人透露更多，实在是因为……在下也是一头雾水啊！” “这白影最早出现在十七年前，那时道场无人去世，我们也并未与人结怨。再说我的菖蒲，她是在四年前过世的，那白影再次出现是在三年前，这时间也对不上！而且菖蒲那样善良，我们之间基本上没有口角，更何况我们还有三个孩子……就算她心里对我有什么怨怼，也不会迁怒于孩子呀！”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正常来讲，作为一个母亲，她不会去伤害自己的孩子。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事情也不能说得那么绝对。但关于菖蒲以及她的三个孩子的问题，罗烨并不打算询问松本茂。他准备找个机会，去问佐藤幸这个管家。 有的时候，局外人看事情，可比局中人清楚的多。 在罗烨提问完之后，其他人也陆续问了几个问题。但是松本茂说的都是些车轱辘话，根本无关痛痒。估计这也是游戏的限制，开局玩家能获得的信息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需要在后续慢慢探索了。 “诸位大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一定饿了吧。”松本茂在绫子的搀扶下缓慢起身，他引着玩家们，向另一个房间走去，“晚间的餐食已经准备好了，大人们请尽情享用。” 说到这里，松本茂面带歉意：“本来打算让孩子们也来见一下大人们的，但时间实在太晚，也怕叨扰到各位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还请明天再提吧。等到用过饭后，我会让阿幸带着各位去住处，今夜就请先好好休息吧，退治怨灵，也不急于这一时。” 松本家现在只剩下阿冬一个厨娘，她做出的饭菜味道勉勉强强，虽然不至于难以入口，但实在算不上好吃。因此晚上玩家们也只吃了一个半饱，途中罗烨还默默跟林见影吐槽：“感觉不如你做的饭好吃。” 不过吐槽归吐槽，身处游戏之中，大家肯定也是不挑的。只希望能尽早破解真相，退治鬼魅，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 吃罢饭，管家佐藤幸就带着众人前往他们在道场内的住处。很巧的是，玩家们的住处正好就在他们来时的院子附近。推开纸拉门，还能看到这雅致的庭院夜景。 几座石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亮，静静矗立在庭院角落。水池被微风吹皱，泛起阵阵涟漪。一排纸灯笼悬挂在屋檐下，若是坐在廊下，手捧一杯热茶，吹着夜间微风，估计别有一番风味。 当然，这种时候，是不会有人想要作死吹风的。 “几位大人，我们到了。”佐藤幸沉稳的声音响起，让各怀心思的玩家们重新集中起注意力。 此时此刻，他们来到了道场的边缘。这里的三间房，就是玩家们的住处了。 第34章 双姝（5） “因为每间房不算宽敞, 可能要委屈各位大人了。”管家依旧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那就两位巫女大人一间房，剩下两间, 各位按需分配吧。” “天色不早，大人们早些歇息, 有什么问题可以明日来询问我，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说罢, 佐藤幸便微微行礼, 沿着走廊离开。剩下六个玩家互相打量试探着, 最后，还是曹让哈哈一笑，打破了尴尬。 “我看怎么分房间，根本就是一目了然嘛。”他搓了搓手，看向罗烨和林见影, “那，我们就住最边上这间房，两个姑娘住中间，你们二位就住另一间, 如何？” “我没什么意见。”罗烨表示自己无所谓，说完他又看向莫迟迟, “迟……子, 你觉得这样分配可以吗？” 莫迟迟怯怯看了曹让三人, 似是有些纠结。她看着罗烨，悄声问道：“那个……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吗？” “……第一天，还是尽量听一下npc的话吧。”罗烨没来得及开口，林见影便抢先答道, “管家说了六个人分三间，我们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说道，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过两天如果确认安全，你再搬过来吧。” 莫迟迟张了张口，还欲说什么，就听到那桑原“切”了一声，看向莫迟迟的眼神里也带着不屑：“不就是一晚上吗？矫情什么？离了那俩男的你活不了了？” 桑原还想继续输出情绪，却被罗烨一记眼刀打断：“废话这么多，忘了我们之前说过什么了吗？” 似乎是罗烨的表情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桑原真的不再说话。林见影则是拉开一扇拉门进入屋内，细细检查起来。 屋子是传统的和室，没有床，只有榻榻米。也真如管家所言，屋子的面积不大，睡两个以上的人的话，一定会很挤，但也不至于完全睡不下。 接着，林见影的目光投在床上，看着那联通着另一间房的纸拉门，露出意外之色。 他重新回到走廊上，对众人说道：“我们的这个房间，跟最中间的那间房有一扇联通的拉门。只要拉开它就能进到另一间房间里。” 曹让闻言，也是忍不住挑了挑眉。跟他一起的沢田也去检查了他们的房间，很快表示他们房间也是一样。 “……有趣，这三间房居然是联通的。”曹让笑笑，“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保证了一点安全性吧。” 罗烨点头，又对莫迟迟道：“迟子，今晚你先睡在中间的房间里，我们会给拉门留下一条缝隙，半夜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你随时过来找我们。” 莫迟迟轻轻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另一边，桑原也是故作夸张，朝曹让撒娇：“老大，人家也要留一条门缝嘛。” “留留留，随便留。”曹让挥了挥手，看上去倒是大大方方，“行了，时候不早了，都休息去吧。明天还要探索这间道场，找那些npc问问题，可有的忙，都得养足精神啊。” 说完，他还深深看了一眼罗烨等人，意味深长道：“几位，你们可也要守好自己那张符咒啊。” 罗烨耸耸肩：“我们肯定会看好的，不劳您费心。” 说完，他们便进了自己的房间。罗烨和林见影借着油灯光亮开始铺被，很快就把被褥都整理出来。因为担心隔墙有耳，他们也没有交流关于这一关的看法，各自和衣睡去。 这一晚上，罗烨并没有做梦。 只是……恍惚之中，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属于女人的哀怨哭泣声。 第36章 第二天，玩家们都是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离开房间。管家佐藤幸也是早早等在了走廊另一头，似乎已经恭候多时。 “早晨的餐点已经准备好了，各位，请吧。” 今天的早饭是清粥小菜，味道倒是意外的不错。想来那位阿冬应该更擅长烹制这些清淡的食物，那些大鱼大肉反而尝起来一般。 松本茂等人并没有与玩家们一起用餐，但几人也不是很在乎，有什么问题，直接单独找人就是了。 吃过饭，罗烨先发制人，直接找了佐藤幸，提出了想见松本茂和各位少爷小姐的想法。佐藤幸听了却是面露难色：“老爷的话不成问题，只是少爷小姐们……” “此话怎讲？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佐藤幸摇了摇头，无奈道：“大少爷一郎身子一直不太好，这几年被病痛折磨，脾气也古怪得很，根本不让我们任何人见他。至于那两位小姐，大小姐千鹤和二小姐千织，虽说不是不能见，但……也要随二位小姐的心意。若是今天她们心情好，大概是愿意与各位大人叙说一二的，但若是不好……恐怕就连老爷，也要在她们那里吃个闭门羹。” 罗烨听完，也是陷入沉思。还是曹让笑了起来，就是他这笑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罗烨也拿不准。 曹让打量了罗烨三人一番，道：“要不这样吧兄弟，反正见这少爷小姐也是碰运气，那不如咱们直接兵分两路，你们先去找松本老爷问话，我们去寻一下那几个小辈。到时候若是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咱们交换一下不就成了？” 虽然曹让说了“交换信息”，但罗烨并不相信他真就会这么做。况且现在两方人也闹得不是很好看，并不会彼此信任。只是各自为战，却还要维持表面上虚假的和平。 这也没办法，毕竟在暗处，还有恐怖的boss蠢蠢欲动。最起码罗烨他们这边，是不想和同队队友在勾心斗角上浪费太多时间的。 于是罗烨点点头：“行，那就先这么办吧。” 说完，他对不远处的佐藤幸道：“劳驾，请带我们去松本老爷的住处。” 佐藤幸点点头，领着罗烨三人便去了，也没有对刚刚玩家们之间古怪的对话提出疑问。要么是真的不在乎，要么是“岛”对npc的设置如此。 几人顺着走廊一路向前，在转过一个拐角后，佐藤幸停下了脚步，轻轻拉开了纸拉门，对里面说道：“老爷，几位阴阳师大人来看你，似乎是还有些事情想跟你确认。” “都进来吧。”松本茂沙哑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得了他的允许，罗烨三人终于进入。不得不说，松本茂住的地方倒是很宽敞，面积赶得上他们之前待的会客厅了。结果这家伙还让他的“救命稻草”们住那么狭窄的房间，啧啧…… 罗烨还想腹诽几句，这时候，林见影却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在他耳边悄声道：“你和迟子留在这边问他问题，我去四周看看。” 罗烨轻声应下：“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林见影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和室中的松本茂还想挽留，却被罗烨打断：“他就是出去看看，在不在都没关系的，松本老爷，想要向你请教的人是我。” “哦哦，芦屋大人请坐吧。”松本茂说着，又看了一眼莫迟迟，“巫女大人也是，不必拘束。” 得了松本茂的允许，罗烨和莫迟迟施施然坐下。罗烨清了清嗓子，开口询问：“松本老爷，有话我就直说了，关于百鬼夜行，你有什么看法？” 松本茂一怔：“这……可是芦屋大人，对百鬼夜行，你不是应该比我更了解吗？” “……每个地方的情况不尽相同，还是问细一些为好。”罗烨随口胡诌，开玩笑，他一个冒牌阴阳师，懂什么捉鬼驱邪？ “哦，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松本茂眨了眨眼，开始娓娓道来，“百鬼夜行，在白砂町不算少见。那些鬼魅出现的时间都是有规律的，每隔四个月，町上就会又一次‘百鬼夜行’。每到百鬼夜行之夜，町中百姓都会躲在家中，等待天明。” 说到此处，松本茂面露痛苦之色：“只是，躲并不是办法。若是家中有鬼怪藏匿，这些鬼怪便会为其他妖鬼引路，那些鬼便可顺利潜入屋宅，将屋中活人杀个精光。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请各位大人来，如果怨灵不除，他是会为那些鬼怪引路的啊！” “等一下。”罗烨捕捉到了松本茂话里的问题，“四个月一次百鬼夜行，可你家这鬼已经存在十七年了，为何你们始终无事？” 松本茂摇摇头，面露迷茫之色：“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这怨灵以前并无害人之意，所以也没有为外面的鬼怪引路。但现在她开了杀戒，我也自然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 罗烨点头：“好，我知道了。” “既然，百鬼夜行的事情已经搞清楚了……”罗烨突然话锋一转，逼视着松本茂，“那松本老爷可否讲讲自己的家室呢？比如您的子女以及……先夫人？” 提到先夫人，松本茂面色骤然一变：“子女们性情古怪，是我管教不周，还有菖蒲……” 提到那位去世的妻子，松本茂眼中的悲怆几乎溢了出来：“她去得早，也带去了我的大半灵魂。时至今日，关于菖蒲的事，我依旧不敢多去回忆，就怕睹物思人，也随她而去……” “所以大人请不要逼我，菖蒲的事情，我真的不愿再提……” 第35章 双姝（6） 松本茂反应如此剧烈, 这倒是在罗烨的意料之外。他也不准备把这个npc逼得太紧，知道何时该收何时该放。 “抱歉，触及了松本老爷的伤心事。既然您不愿说, 我也不会多问。”罗烨起身，准备告退, “我暂时没什么别的问题了，松本老爷, 您先好好休息。” 说完这话, 罗烨便准备带莫迟迟离开。佐藤幸引着他们, 为他们拉开了房间的拉门。走到门口, 罗烨突然顿住脚步，忍不住嗅了嗅空气，而后感叹道：“松本老爷屋中这安神香味道倒是不错，我在这里待了这会儿，也是觉得有些迷离。” 罗烨感叹完这么一句, 便回到了走廊上。在他的视线死角，佐藤幸的动作微微一顿。而这个小细节，也被莫迟迟捕捉到了。 出门后路过转角，二人迎面撞上了探查完毕的林见影。他们一齐点了点头, 没有多说，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先交换一下情报。佐藤幸毕竟还在附近, 有些话不能当着人家npc的面说。 到了隐蔽处, 林见影观察了一下四周, 终于开口：“那两位小姐的住处在走廊另一边，我看到曹让他们过去了，阿冬也住在那一片，应该会照顾两位小姐的生活起居。少爷的住处更隐蔽, 我还没有找到。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是什么事情？”听林见影这么说，罗烨也来了兴趣，赶紧追问。 林见影道：“那位松本夫人，绫子，她不跟松本茂住在一起，反而住在他的隔壁。两间房也有纸拉门联通，跟咱们的住处差不多。” “喔，这样啊。”罗烨想了想，试着解读一番，“可能是这两夫妻平日里不喜欢同住？但绫子住在隔壁，想必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想要半夜照顾松本老头子吧？” 林见影垂眸：“是有这种可能，不过有趣的地方在于，我发现管家佐藤幸的房间，就在绫子隔壁，而且也有拉门连接。松本茂、松本绫子还有佐藤幸，他们三个的房间是连在一起的。” 听到这里，罗烨的表情也带了几分思索：“这房间这样安排，是因为什么呢？” “……还不知道松本茂怎么想的，按道理来说，妇女的房间，怎么会和一个外男的房间之间有这种联通的拉门？”林见影想了想，“这种不同寻常，可能表明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 “可能是松本茂脾气古怪，绫子夫人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罗烨提出新的猜测，“不过，这座道场里的所有人，其实都有些古怪吧？” “那个……罗，不是，芦屋，我也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莫迟迟弱弱举手，终于是找到机会插了嘴，“刚刚从松本茂的房间出来时，你提到了安神香，就那么一瞬间，佐藤幸的表情和动作似乎怪怪的，不过转瞬即逝，我也不知道我看得真不真切。” 罗烨皱眉：“……你说的是真的？佐藤幸听到安神香，表现真的有些反常吗？” “……我也不太确定。”被罗烨这么一说，莫迟迟也拿不准了，“他那表情持续时间太短，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总之，留意一下佐藤幸总没问题。”林见影如此说道，“这个管家给我的感觉确实奇怪，他年纪轻轻，显然跟阿冬不一样，不是伺候松本一家许多年的。发生怨灵杀人这种恐怖的事情，阿冬出于忠心留下我可以理解，因为她可能对松本一家有感情。但佐藤幸这样一个年轻人，真的对这一大家有那么深的情感，以至于冒险也要留在这吗？” 第37章 “说到佐藤幸，有些事情我还想问他。”话题来到佐藤幸身上，罗烨便也顺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不止他，还有那个阿冬。关于松本茂的几个孩子，还有菖蒲，松本茂很抗拒讲述，我们要了解这位先夫人，只能从这两位下人入手了。” 说着，罗烨看向莫迟迟，柔声道：“说起这个，迟子，有件事情可能要拜托你去做了。” 莫迟迟眨眨眼，有些茫然：“……什么事？” 罗烨笑笑：“我希望，你能趁我们和佐藤幸聊天时，去找绫子聊一聊。” “我和小林毕竟是外男，与一个已婚女子共处一室不太合适。而且面对我们，绫子也未必会卸下防备。思来想去，找绫子沟通这件事，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哎，这样啊……”莫迟迟想了想，很快应下，“不过，我该问她什么问题呢？” 罗烨想了想：“可以先与她聊些家常，在她稍微放下防备之后，引出她和几位继子继女的关系，还有松本茂对先夫人的态度，以及她自己对先夫人的态度。” “哦，我明白了。”莫迟迟理了理衣摆，“那，我现在就去？我们三个人一起的话，可能会引起注意吧。别到时候人家怀疑我的动机，不给我讲实话。” 莫迟迟想的倒是周到，罗烨略微思索，同意了。 “行，一个人注意安全。” 在莫迟迟先行离开后，罗烨和林见影又在竹林里等了一会儿。趁着这功夫，林见影忍不住问道：“过会儿见两位小姐的事该怎么办？外男不方便单独见夫人，那未出阁的小姐，也不是很方便见吧？” 罗烨眨眼，狡黠一笑：“我们可以先去找阿冬，让她带我们去。就算阿冬不够保险……那曹让一伙人，不也先帮我们趟过雷了吗？”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曹让那三人确实先去找了两位小姐。如果两位小姐先被他们“冲撞”过，那等到罗烨他们来之后，她们也算有了心理准备。毕竟法不责众嘛，如果曹让三人没被轰出去，他们也不会被轰出去。 看着罗烨不怀好意的笑，林见影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花花肠子。” “生活所迫嘛。”罗烨耸了耸肩，“曹让他们帮我们试探两位小姐的态度也不会掉块肉，就当是还他们之前言语羞辱迟迟的债喽。” “我这个人啊，可是很记仇的。” 又在竹林等了一会儿，两人才走出去，准备寻找佐藤幸。 …… “两位大人，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佐藤幸见到罗烨和林见影，并没有太过意外。他依旧是之前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脸上没有太多情绪。 “嗯，确实有些问题，是关于你自己，还有先夫人的。”罗烨轻轻叹了口气，“你的老爷不愿意告诉我们，我们只能问你了。这些事很重要，佐藤管家，我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佐藤幸微微点头：“两位大人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只要是能帮助大人们退治鬼怪，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那我问了。”罗烨清清嗓子，开了口，“佐藤管家似乎很年轻呢，是什么时候来到道场，成为松本一家的管家的？” “五年前。”佐藤幸这样回答。 五年前，那时候先夫人松本菖蒲还未去世。 “你见过先夫人吗？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罗烨问。 “在下觉得，先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心灵手巧，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关照，把我们当做友人对待。” “松本老爷和先夫人关系如何？”这句是林见影问的。 “……老爷和夫人关系如何，我不太好评判，因为我来的比较晚，不知道他们之前怎样。但我来的时候，老爷与夫人似乎因为什么事生过嫌隙，并没有那样亲密。” 听到这里，罗烨挑了挑眉，他和林见影对视一眼，显然，对方也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并没有那么亲密？那松本茂那一副深情样子，大概也有表演成分了？ 不过这个嫌隙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估计佐藤幸这里问不出来，罗烨准备过会儿去问下阿冬。 这样想着，罗烨继续问了下去。 “松本老爷是什么时候迎娶绫子夫人的？” “大人，大概是在先夫人去世十日后。” 十日。 这个松本茂，当真是迫不及待，难怪儿女都对他不满。这种事情，原配子女根本无法接受吧？ “那你觉得，现在的夫人如何？” 佐藤幸表情微微一动：“我觉得，现夫人也是很好的人。她没什么架子，对我们也很周到。” “那你觉得，跟先夫人比起来，绫子夫人怎么样？” “她们是不同的人，不太适合放在一起比较。在我的心里，两位夫人都是很好的人。”佐藤幸轻声答道。 “喔，这样啊。”罗烨想了想，又道，“那少爷和小姐们呢？你照顾他们的时候多吗？” 佐藤幸摇了摇头：“无论是少爷和小姐，我接触都不算多。少爷一郎的话，以前还算活泼，但先夫人去世后，他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让人靠近。” “至于两位小姐，千鹤和千织。”说到这里的时候，佐藤幸顿了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在先夫人去世后，两位小姐也是性情大变……以前，千鹤小姐沉静，千织小姐开朗。但在夫人去世后，千织小姐再也没笑过，反而是千鹤小姐，千鹤小姐她……” “她怎么了？”罗烨追问道，“你不用紧张，放心大胆地说吧，千鹤小姐难道还会怪罪你不成。” 听到这话，佐藤幸似乎露出一个苦笑，嗫嚅道：“不会怪罪吗？那可不一定……” 佐藤幸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反而是四下打量一番，似乎是确认他口中那位“千鹤小姐”在不在。确定她不在后，佐藤幸方才压低声音，对罗烨悄声道：“她……穿起了漂亮的礼服，终日在府中招摇过市，似乎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对于先夫人的去世，她很开心一样。” 第36章 双姝（7） 罗烨闻言, 忍不住蹙眉：“一个女儿，对自己母亲的去世很高兴？甚至还穿上了礼服？这未免也太不孝了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千鹤小姐这种态度, 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本来只是一句感慨，但佐藤幸听到罗烨这么说, 居然大惊失色。他瞪大双眼，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压低声音几乎咬牙切齿道：“大人！慎言, 慎言啊！” 林见影眼眸微动, 倏地开口：“佐藤管家, 看起来，你对这位千鹤小姐似乎很畏惧啊？” 佐藤幸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冷汗，一脸苦涩：“大人，您就别调侃在下了。好吧，我承认, 我对千鹤小姐确实有些忌惮，她行事古怪，喜怒不定，府中除了阿冬看在她是先夫人骨肉的份上精心伺候着, 其他人都不愿意与她多交谈，哪怕是松本老爷。” “……这事情倒是稀奇。”罗烨幽幽道,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竟然叫你怕成这样？哪怕行事古怪了些, 也不致于此吧？” 佐藤幸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在下只要看到千鹤小姐，便会本能感到恐惧。这种惧意是没来由的，特别是小姐笑得时候, 虽然极美，但却像罂粟花一般，有一种致命的危险……” “居然是这样吗？”罗烨的双手不自觉有规律地在双臂上敲打着，陷入了沉思。 “那千鹤小姐的妹妹，千织小姐，又是如何看待这位有些怪异的姐姐的呢？”在罗烨思考的时候，林见影接上了他的话，继续询问佐藤幸，“她们是双生子，姐妹连心，应该能说上几句话吧？” 佐藤幸摇了摇头：“可能是我来的时间比较晚，不知道他们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到道场的那一年，两位小姐十一岁，那时她们的关系似乎就算不上亲密。比起双生的姐姐千鹤，千织小姐更喜欢和大公子一郎一起玩。” “至于先夫人去世后，千鹤小姐和千织小姐之间的矛盾，似乎更加不可调和了。千织小姐极其爱戴先夫人，对于千鹤小姐的种种行径自然不能够接受。两人甚至不愿意一起就餐，就算是偶尔在院中碰到，千织小姐也会快速离去，完全不想与千鹤小姐共处一室。”佐藤幸将他眼中两位小姐的关系，完完本本复述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我看到的情况。”佐藤幸的声音低了几分，“两位小姐之间究竟如何，也不是我一个下人该揣度的。不过，若是你们想要知道小姐的过去，可以去找阿冬询问。她在道场伺候了二十年，是眼看着先夫人嫁进来的。” “多谢佐藤管家。”罗烨听完这段话，微微一笑，“你给我们提供了很重要的信息，我由衷地感谢你。” “哪里的话，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佐藤幸低着头，行了一礼，“两位大人若是没别的事情，在下就先告退了，老爷那边，我还得看着点。” “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林见影突然开了口，硬生生打断了佐藤幸的问题，“你觉得，千鹤小姐和绫子夫人关系如何？” 第38章 佐藤幸一怔，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们……我说不好，但是我总感觉，千鹤小姐对绫子夫人，似乎很是不屑。” 罗烨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佐藤幸形容千鹤对绫子的态度，居然用“不屑”两个字。 无论再怎么样，绫子都是千鹤的长辈。不过，千鹤对她亲娘去世都敲锣打鼓，对这位后母大概确实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行了，这回真没问题了。佐藤管家，你去忙吧。” 得了林见影这句话，佐藤幸终于松了一口气，行礼告退。 佐藤幸离开后，罗烨忍不住感慨：“看来这家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比我们想得还要复杂啊。” 林见影点头：“是啊，也只能一步一步来，慢慢抽丝剥茧了。先出去吧，这会儿迟子应该也和绫子夫人聊完了，我们去问问他们有什么收获吧。” 看林见影这样，罗烨忍不住感慨一句：“其实你这人话也挺多的，刚见你时完全想不到，你会一口气说这么一长串。” 林见影抬眸：“是吗？可能是经过几天，熟了些吧？” 罗烨点点头，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两个人留在走廊上，等莫迟迟出来。 过了没两分钟，莫迟迟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处。只是她眼中的情绪却很复杂，也不知道她都在绫子夫人那里收获了什么样的信息。 “迟子。”罗烨主动迎了上去，“你跟绫子夫人聊过天了？怎么样？” 莫迟迟轻轻点了点头，但眼中还有些不确定：“聊天是聊过了，绫子夫人是个蛮随和的人。只是……跟她聊过之后，我真的觉得这一家子好古怪。” 罗烨和林见影闻言，也是对视一眼。 罗烨轻笑：“我们跟管家聊完，也是一样的想法，现在我们来交换一下信息吧。” 莫迟迟点了点头，缓缓开口：“绫子夫人自从四年前嫁进来，日子一直平平淡淡的。虽然她表面上没什么怨言，但据我所知，她也是平民家的女子，是在父亲的牵线下才嫁给松本茂的。而那一年她也不过十八，如今二十二，正是最好的年纪，就算嘴上不说，她跟松本茂的感情，怕也不会太亲热。” 听着莫迟迟的叙述，罗烨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了解：“怪不得我们之前见到绫子时，她一副失了魂的模样。看来她的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心中肯定有些怨怼的。” 莫迟迟点头，继续道：“然后，我们提到了她后跟继子继女的相处。她提到她根本没见过大公子，因为大公子一直把自己关起来，而且脾气也很暴躁。至于二小姐千织也是对她冷若冰霜，根本不认这位继母。倒是大小姐千鹤偶尔会与她谈谈一二，只是话语很是轻佻，让绫子也不知所措。” 提到千鹤，罗烨陷入沉思。 又是这个千鹤小姐，她可真是特立独行。 “好，我明白了，这个松本千鹤，我们果然还是要多观察观察。”罗烨又问，“绫子夫人还说了些什么？” 莫迟迟张了张口：“我试探了一下她对先夫人的态度，但问不出什么。她们年龄相差很大，绫子没见过年轻的菖蒲夫人，对她没什么看法。至于松本茂，他很少提到先夫人，所以绫子其实也摸不准他的态度。” “……看来，要想了解先夫人，也只能寄希望于女仆阿冬了。”林见影淡淡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找阿冬吧。” …… “哎，几位大人找我，原来是想问先夫人的事情啊。”听闻三人来意后，阿冬露出一个笑容，“那三位可是找对人了，先夫人嫁进来那年，我正好来到道场，可以说，我是看着菖蒲夫人结婚生子的。” 看着阿冬脸上褪不去的笑意，罗烨缓声问道：“看起来，你很怀念菖蒲夫人。” 阿冬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菖蒲夫人她，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我从未见过她那样的女子，容色姝丽，吐气如兰，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呢。在菖蒲夫人在世的时候，我们经常听见她在院中吟诗。” “菖蒲夫人嫁进来前姓什么，你知道吗？”林见影问道。 阿冬想了想，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姓‘牧野’。夫人是平民出身，家里没什么权势，也因此，她为人随和，从来不摆主人架子。” “那，她跟松本老爷关系如何？”林见影又问。 阿冬斟酌一番，开了口：“早些时候，她与老爷是很恩爱的。婚后第二年，大公子一郎便出生了。只是后来，在夫人生下两位小姐后，似乎与老爷生了嫌隙。只是这其中种种，他们并不会告诉下人，我们也无从知晓真正原因。” 罗烨点头：“两位小姐……那两位小姐，与夫人关系如何？我可是听说，千鹤小姐对菖蒲夫人，似乎颇有微词？” 阿冬顿时一惊：“这些话是什么人告诉大人的？！” 罗烨挑眉：“怎么，这些话谈论不得吗？” “不、不是的。”提到千鹤，阿冬似乎也有些惶恐，“只是千鹤小姐她确实……罢了，小姐她确实有些古怪，我们不敢擅自议论的。” 阿冬定了定神，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道：“两位小姐，在小时候都是顶好的孩子。她们的长相，与夫人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夫人似乎更偏爱千织小姐一点，对千鹤小姐总是冷言冷语。” “……为何如此？”莫迟迟不解，“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为何也有偏爱。” “这……巫女大人，我并不知情。”阿冬讷讷道，“主人的心思，我们这些佣人实在无法揣度。” “不必在意，你继续说。”莫迟迟见阿冬迷茫，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阿冬低头，继续道：“总之，这么日积月累下去，千鹤小姐也便和夫人不亲近了。甚至等小姐再大些，她还会……处处与夫人对着干。” 第37章 双姝（8） “对着干？如何对着干？”罗烨有些好奇。 “这……具体事情我一时也想不起来, 但那时候，夫人说往东，千鹤小姐偏偏往西, 总之，她们母女是越来越不对付。到了后期, 与其说是母女，不如说仇人更贴切一点了。她不再与千鹤小姐一起, 而是天天照顾千织小姐, 更是将家传的制偶之术手把手交给了千织……” “你先停一下。”罗烨又一次捕捉了重点, “家传的制偶术？这是什么, 制作……人偶吗？” 阿冬毕恭毕敬答：“没错，正是如此。夫人的父亲是这白砂町中有名的制偶师傅，町中居民，经常去牧野家购买精致的人偶。” 说到这里，阿冬顿了顿：“只是, 在小姐嫁进来不久，牧野家便搬离了白砂町，从此不知去向……那之后，直到夫人去世, 她也没再见过她的家人……” 林见影皱眉，显然意识到了其中问题。 为什么女儿一出嫁, 娘家人就迫不及待搬走呢？按理来说, 作为口碑极好的制偶师, 他们一家绝对可以在白砂町衣食无忧地过下去。他们是受了什么威胁吗？还是……在逃离着什么呢？ 另一边，阿冬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千织小姐天赋很高，学得也很快。她做出来的人偶，其实不比夫人差多少。直到夫人去世……也是千织小姐守在她身边的, 而在夫人离世后，千织小姐脸上再也没有笑容。只是终日看着夫人留下的人偶，专心研究制偶之术。” “而千鹤小姐那边……对夫人去世的态度，实在有点……”阿冬嘴唇紧抿，似乎对此事羞于启齿。 “我们知道的，她在菖蒲夫人去世后，穿上了华丽的礼服招摇过市，好像让每一个都见识她的喜悦。”林见影平静地说出了这件事，听得阿冬又一次瞪大双眼。 “连这事几位大人也知道了？！”她扶着额头，似乎情绪很复杂，“罢了罢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千鹤小姐她……唉，我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也不知道，她和夫人从什么时候起陷入这种无法调和的矛盾。可纵使千鹤小姐千错万错，她也仍是夫人的骨肉。只要她还在松本道场一天，我就不可能不管她。不过……千鹤小姐对我的态度，也就那个样子，不咸不淡的。她也没有过于为难我，或许这样也挺好的。” “这样啊，我们都了解了。”罗烨望着阿冬，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阿冬，我们想要见一见二位小姐，有些话想当面问清，不止你可否帮我们引荐一下？” “这……也不是不可以。”阿冬面露难色，“可是夫人去世后，两位小姐的性子都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若是她们做出什么不敬之事，希望大人们可以谅解。” “放心，我们不会为难她们的。”倒不如说，她们别为难我们吧？罗烨在心里如此吐槽。 …… 在三人赶到两位小姐住处的时候，恰好碰到曹让三人出来。三人脸色黑如锅底，显然是没在两位小姐这里讨到好。 看到罗烨等人，那桑原直接给了他们一个白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去。曹让倒是还露出一个专业假笑维持一下表面上的和平，但是很显然，他们并不想与罗烨等人多谈，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39章 “啧，不太妙啊。”罗烨凑到林见影耳边跟他说着悄悄话，“这曹让连敷衍我们两句都懒得敷衍，看起来在千鹤和千织这里受了不少气啊。” “……是他们活该。”林见影不以为意，“之前趾高气扬的，现在在npc这里受挫，也算一报还一报。” 这种对敌人唯唯诺诺，对队友重拳出击的人，没人能看得惯。就连一向有些拘谨的莫迟迟，看到那三人的狼狈样子，都有点憋不住嘴角的笑意。 不过这点幸灾乐祸也没持续多久，因为接下来，就换他们面对千鹤和千织了。 果然，顺着走廊向前走没多久，罗烨三人的视野中便闯入了一道倩影。一个清秀单薄的姑娘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个姑娘穿着一件藕粉色的小纹和服，袖口和衣摆处都绣着精致的菖蒲花。她的头发并未束起，就这样随意披散着，并不显得凌乱，还未她添了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感。 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她手里那个精致的人偶了。人偶穿着一件白色和服，衣袖上绣着几朵菊花，头发跟姑娘一样披散着，若不是那对琉璃眼珠中了无生气，罗烨几乎要以为那人偶活过来了。 这个人偶，也在昭示着姑娘的身份。她就是松本道场的二小姐——松本千织。 千织一对杏眼瞪得浑圆，看到又有几个阴阳师装扮的人闯入住处附近，显然是很生气的。但是她信任的女仆阿冬还在身边，千织也不好发作。最后，她也只是鼓着腮帮子，冷冷问道：“你们这些人当真是有趣，还要分两拨来。说吧，你们又想盘问我些什么？” 罗烨张了张口，还未说什么。一道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打破了千织和罗烨三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因为那人一出现，千织的愤怒，便全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那“不速之客”身着一身艳丽的红色长振袖，衣摆拖地，随着女子步履摇曳，仿佛粼粼水波，那衣摆上扎染的桐花图案，也在光线的反射下熠熠生辉。她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被高高盘起，梳成一个发髻。 她与千织，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但乍一看去，她的一切都与千织大相径庭。不同于千织的不施粉黛，这位姑娘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气质也不似千织那般稚气未脱，反倒是有几分成熟女子独有的魅力。 这个女子，大概就是千织的姐姐，松本千鹤了。 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见到这位诡异女子，罗烨等人也有些失了方寸。对于一个可能是隐藏boss的角色，他们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 但偏偏这个女子身上独特的气质，还对罗烨三人产生了一下本能的吸引。就好像她一出现，所有目光便都该聚焦在她的身上。 ……这悠然自得的模样，好像她才是这松本道场真正的主人。 千鹤手握一柄折扇，施施然走到几人身边。看向罗烨等人的眼中，也带上了审视与好奇。 “是啊，不是一起从江户来的吗？怎么这么几个人还要分开？”千鹤如此说道，话中不无试探与嘲弄。 “松本千鹤，我不许你重复我说过的话！”千织看到千鹤，便抑制不住大喊起来。在这位姐姐面前，千织可谓仪态尽失。 反倒是千鹤，面对妹妹的大声质疑，眼中毫无波澜。甚至于她看向千织的目光里，还包含了几分怜悯之意。那眼神不想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什么动物一样。 “千织啊，你还是这样沉不住气。怎么姐姐一来，你便迫不及待送客呢？”千鹤折扇掩面，语气中随带了几分泣意，眸光却是说不出的阴冷，“你我一母同胞，在胎中便相伴十月，你我血脉相连，你又何须如此抗拒姐姐？” “住口！你给我住口！”面对千鹤的挑衅，千织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狰狞，“你不配提血脉！你不配提母亲！你一个在母亲丧期穿红戴绿的疯子，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姐姐！” “哦？母亲？”千鹤咀嚼着这两个字，似乎从中品味出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好一个母亲，好一个母女情深！”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千织，惊得她起了一个寒颤。千鹤收起折扇，声音如同淬了冰一般冷硬。 “既然如此想念母亲，那不如，你下去陪她如何？” “千鹤小姐！”看着又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千织，阿冬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您这又是何必呢？明知道千织小姐她……哎，千织小姐，您也别这样梗着了，快给千鹤小姐道个歉呀！” 千织眼中满是水汽，她咬着唇，恶狠狠道：“谁要给她道歉！唯独对她，我永远不会道歉！” 说罢，她一把推开了阿冬，直接夺路而逃。阿冬见状，也是十分心急，一跺脚便追了上去：“千织小姐！千织小姐！” 阿冬和千织离开后，只剩罗烨三人对着千鹤面面相觑。 千鹤看向三人，却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好像刚刚她眼中的阴霾都是众人的错觉。 “几位阴阳师大人，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猛地听到千鹤开口，罗烨顿时精神一振。他张了张口，本欲说些什么，就见千鹤折扇一挥，她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到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阴阳师大人，我好像并没有说，你可以提问了哦？”她眨了眨眼，眸中带了几分俏皮可爱，她开了口，声音清泠泠的，说出的话，却让众人心底一寒。 “或者说……无论你们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的哦。” 第38章 双姝（9） 被千鹤用这样一种眼神盯着看, 任谁都会心神一震，再也问不出半句话。而且千鹤这很明显赶客的态度，也让罗烨意识到, 此地不宜久留。 虽然松本千鹤说话时眼睛是带笑的，可那笑意里, 却藏匿着危险的火花，让人不寒而栗。 千鹤这里, 显然不能继续纠缠。千织情绪激动, 显然也问不出什么。跟曹让三人组一样, 罗烨等人也在二位小姐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在简单说了两句客套话后, 罗烨三人快速离去。直到走出好远，再也看不到千鹤的身影，心中那种挥之不去的不适感才褪去几分。 “这位千鹤小姐给人的感觉……有些可怕。”莫迟迟捂着胸口，似是在安抚自己，“她究竟……是不是一个活人？” 罗烨摇摇头, 面色也不太好看：“我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这府邸里的七个npc里，到底有没有一个是还活着的了。” 莫迟迟脸色煞白：“如果他们真的全是鬼，那我们……” “……这种情况, 应该是不存在的。”林见影冷静分析，“因为这一关, 岛只给了我们两张符咒, 我们最多也只能对付两只鬼。按照北祈的说法, 这闯关就像解题一样，岛不会给出一道无解的题。哪怕很晦涩难懂，肯定也有生路。” 听了林见影这番话，莫迟迟脸色好了一些。她倚靠着墙壁, 喃喃自语：“这才第二关，怎么难度一下子上升这么多……光是捋清这些人的关系，都够我们头痛了……”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岛才给了我们七天时间。”罗烨安慰着莫迟迟，“放心吧，算上昨天，今天不过才第二天而已，时间还很充裕。我们要冷静下来，不能先自乱阵脚。” “好吧，好吧。”莫迟迟揉了揉脑袋，“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捋一捋……这家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罗烨“嗯”了一声：“是得捋一捋。” 按照时间线，二十年前，菖蒲夫人嫁给松本茂。 十九年前，他们的大儿子松本一郎出生，这时候两人还很恩爱。 十七年前，道场出现身穿白无垢的鬼影，只是这时鬼影不伤人。 十六年前，千鹤和千织出生，这一年，松本茂和菖蒲夫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四年前，菖蒲夫人去世。 十日后，松本茂迎娶绫子夫人。 三年前，鬼影再次出现。 三月前，鬼影开始伤人，并在被害者身上，留下干枯的樱花花瓣。 至于杂七杂八的……足不出户的大少爷，哀怨的绫子夫人，千鹤与菖蒲夫人的斗争，菖蒲夫人娘家牧野家连夜搬走…… 谜题一个接一个，一环套一环。疑惑太多，好像一团乱麻，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解开的线头。 “……果然，我们还是得找到‘线头’。”罗烨眉头紧蹙，“可是，这个突破口，到底在哪里呢？” “我，我有一个想法。”莫迟迟眨眨眼，轻道，“你们发现了没有，这几个女性npc，除了阿冬以外，她们和服上的刺绣，都是不同的花卉。” 罗烨双眼微微睁大，示意莫迟迟继续说下去。 得了罗烨的肯定，莫迟迟受到了鼓舞，继续道：“大小姐穿着礼服振袖，她衣服上的图案是桐花，二小姐和绫子夫人都是穿着小纹和服。千织衣服上的图案是菖蒲花，应该是为了纪念她的母亲菖蒲夫人的，而绫子夫人的衣服上……绣的是樱花图案。” “……那些死在道场里的下人，身上也有干樱。”罗烨接上了莫迟迟的话，“你怀疑不同的花卉图案是给我们的提示，这位绫子夫人，有可能就是凶手。” 第40章 “也不是这么说。”莫迟迟嘟哝着，“但我确实觉得，她一定还瞒着我们什么事。或者说，看这些人的态度，除了比较坦然的阿冬以外，所有人都隐瞒了一些事。” “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罗烨拍了拍莫迟迟的肩膀，感叹道，“要撬开他们的嘴，可真是不容易。” “好了，先不说这个。”林见影突然开口，打断了二人，“我想说一件事，关于最开始那张规则介绍里写的‘名字是最短的咒，请保护好自己的名字’。”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请保护好自己的名字’这个提示，可能针对的不仅仅是玩家，npc、甚至boss，都受这个规则限制。” 罗烨思索一番，道：“而我们想要杀死boss，就需要岛给我们的那张符咒……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能需要知道boss的名字，才能杀死祂，是吗？” 林见影垂眸，表示肯定：“不然的话，我们熬到第七天，卖掉几个队友等boss渐渐解除限制主动现身的时候，直接用符咒把祂杀死就好了，前面根本不需要太多解谜了。所以，杀死boss，肯定有限制。” “……是这样。”罗烨一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小林，那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跟曹让他们说一声？万一他们毛毛躁躁，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使用了他们的符咒，那我们可能就失去了一个重要道具。” “有道理，那就跟他们说一声吧。”林见影抬头，看了眼太阳，“现在就去找他们。” …… 庭院竹林中，曹让三人鬼鬼祟祟，压低声音交谈着什么。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可是我觉得这件事有点……”桑原话还没说完，就被曹让打断。 “做，肯定是要做的，不管怎么说，尝试一下对我们没坏处。”他伸出手，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桃红色的精致御守，表情却不是很好看。 “只是那一伙人，不是很好对付啊，他们有脾气的。算计他们的话一旦被发现，可能对我们很不利。” 现在的曹让，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现在这模样，跟之前在罗烨等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可谓大相径庭。 曹让这个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这个人，向来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会根据性格不同的队友，指定不同的“通关策略”。 就连在没进入游戏，还在小道上的时候，桑原和沢田出口挑衅这件事，也是曹让安排的。是曹让故意让他俩这样讲话，去试探罗烨三人。从他们的反应，来判断该怎么对待他们。 如果罗烨等人稍微怂一点，都会被曹让随意拿捏，当成游戏里去送死的炮灰。但罗烨和林见影没有惯着他们，面对冷嘲热讽直接怼了回去，游戏里也是跟曹让分开行动，这也让曹让没有对他们出手的机会，还不得不跟罗烨三人保持表面上的和平关系。 但现在，有些事情不太一样了。 因为，他们得到了这枚御守。 看着那御守，沢田忍不住道：“可是那人不是说，这御守上需要写上某人的真实姓名才有用吗？我们又不知道芦屋那几个人的真名，怎么用啊……” 听着沢田的话，曹让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谁说，我不知道他们某人的真实姓名了？” 桑原很意外：“老大，你是在哪里知道的？就连名字具体是那几个字也知道？他们好像没交代过真名吧？” 曹让嘴角微微上扬，很是志得意满：“之前我在小区里，碰上了一个自称张天德的人。我跟他可以说是一见如故，聊了不少。他那时刚通过第一关，我们也通过了第一关，于是他就跟我聊了一些关于第一关的事情……” 说着，曹让压低声音：“你们猜怎么着？他告诉我，有个小丫头不识好歹，背叛了他！而那个小丫头的长相特征和名字，他也全部告诉了我。我记住了，今天在水池边上，那么一对比，我就确认那女的就是对面那三个人中的那一个！” 桑原听着，忍不住瞪大双眼：“还有这种事？没想到啊，那丫头看着挺老实，居然能做出背刺别人的事来！” 沢田摸了摸鼻子，不怀好意地笑笑：“那女的肯定有些本事，你看那俩男的那么护着她，说不定他们……嘿嘿。” 看着沢田脸上猥琐的笑容，桑原不满意了：“怎么？你也看上那女的了？我告诉你不行哦，我才是你女朋友，你可不能背叛我！” “我怎么可能背叛你呢？”沢田揉了揉桑原的脑袋，“那种跟谁都可以的货色，我才看不上呢。” “行了，你俩别肉麻了！帮我望风！”曹让开口，打断了这两人的你侬我侬，他悄悄拿出一个小刀片，划开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涌出，曹让蘸着血，在那御守上写了几个字——“莫迟迟”。 写完后，曹让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玩意真是邪门，还非得用血写上去的才算数！” 血迹很快便干了下去，曹让把御守交到了桑原手里，仔细叮嘱道：“等晚上的时候，你一定要趁他们睡熟，把这御守放到莫迟迟身上……” 曹让本欲再说两句，就听身后传来沢田一声怪叫：“你们干什么？怎么突然想起找我们来了？！” 第39章 双姝（10） 看着沢田那防备的样子, 罗烨只觉得好笑。刚刚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在庭院这边寻找曹让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他们, 就看这几个家伙缩在竹林里，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罗烨淡淡一笑，反问道：“何必对我们这么防备？不是你们老大说的, 都是队友, 有事商量着来, 这不就找你们商量了？” 沢田臭着一张脸, 不屑道：“商量？你们几个还能有什么事跟我们一起商量？” “是关于名字的事。”林见影懒得跟他们兜圈子，直接直截了当地抛出了正题。 听到“名字”一词，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异样。罗烨忍不住调侃一句：“怎么，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怎么刚听到一个名字就这副表情？” 桑原翻了个白眼：“你才做亏心事呢！你明明知道在这里不能说真名还问这个问题，我还怀疑是你们想给我们使绊子呢！” “别吵了, 我们没空在你们身上耽搁。”林见影冷冷道，随即快速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说了，“你们听好，我们之前讨论了一下, 想到‘名字’的限制可能不止针对玩家，还可能针对鬼怪。不止我们, 真正的boss也在掩藏祂的名字。所以不要贸然出手, 要搞清楚‘名字’再使用符咒, 剩的浪费。” 他顿了一刻，幽幽道：“符咒只有两张，我们不希望你们因为操作失误而浪费掉其中一张。” 沢田听着，整张脸涨得通红：“你们这又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当小孩哄吗？没有你们, 我们迟早也能想到这一点！” “……好心当成驴肝肺。”罗烨摇了摇头，懒得再跟他们废话，招呼着林见影和莫迟迟离开。 在三人走后，曹让三人组也收敛起了刚刚的嚣张表情。沢田靠近曹让，眼里写满了不确定：“老大，你说对了，这几个人看上去真的难搞，所以，我们这个计划还要……” “名字都写了，现在说这些没有用！”曹让咬着牙，“这御守不能浪费，必须得试试。只要成功，至少能把那女的撂倒！”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这个游戏，本质上就是让玩家们互相竞争的，只有少部分人才能抵达后面的关卡。所以，为了我们自己能活下去，就只能让这些人去死了！” …… 接下来的时间里，罗烨等人又在道场里绕了几圈，但也没发现更多线索。罗烨猜测，可能到晚上会有新的变化。于是三人暂时安下心，准备去吃晚饭。 晚饭也是阿冬准备的，不过今天的菜倒是比昨天好吃一些，这也让玩家们稍感欣慰。 吃饭的时候，曹让也是死皮赖脸贴上来，装作熟络地询问：“兄弟，你们今天也把道场里这些npc问了个遍吧？特别是那对姐妹……你们有问出什么吗？” “有什么信息，就分享一下呗？” 罗烨冷笑，直接反呛：“你那么厉害，怎么自己不去问？” 曹让还没说什么，沢田先不满意了：“我告诉你芦屋烨，话别说太死，堵住了我们两方合作通关的路。你凭什么这么笃定，知道我们在千织千鹤那里没问出什么？” 罗烨听着，又是嗤笑一声：“你要是问出来了，你那时候还能是这幅脸色？” 他说的，就是他们在千织住处附近碰面时发生的事情。那时候的曹让三人组确实一脸挫败，很显然就是吃了闭门羹。 虽然这闭门羹罗烨他们也吃了，但有些时候，面上气势不能输不是吗？ 反正，在这一番互呛后，两方人都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吃饭。或许他们心里都有预料，晚上可能会发生非同寻常的事情，没必要在别的问题上分心。 第41章 暮色西沉，月上枝头，整个庭院都陷入了寂静。只听到风声、水声、虫鸣声，水池中的惊鹿不时发出“咚”的一声响，仿佛叩击在了玩家们的心弦上。 两拨玩家又一次分开，罗烨三人去了庭院里，曹让三人消失不见，不知是去找人还是在房间里搜寻线索。夜晚的庭院光线昏暗，几盏石灯笼发出的昏黄光线，是黑夜里唯一的照明物。 晚上，在庭院的竹林和灌木丛中穿行，看着摇晃的影子，心里不免毛毛的。三人是左看看右看看，看什么都像是鬼影。特别是莫迟迟，现在她有点像一只惊弓之鸟，看到树影都觉得如临大敌。 走了一阵，他们终于走出了竹林，回到了水池边上。只是现在，那水池边上却多出一抹绯色的身影，看得几人怔愣了一瞬。 那人穿着一身火红的长振袖，一头黑发拢在脑后，偶尔有几缕碎发垂在耳边，为这妆容规矩到有些死板的女子中增添了几分人气。这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白天匆匆一瞥的松本千鹤。 她手里捧着一个瓷碗，看样子是在喂养着水池里的金鱼。 晚风轻柔地吹过，千鹤的衣袂翩飞，夜中樱瓣随风抖落，落在千鹤的发顶与肩上，千鹤伸出纤纤玉指，轻抚过樱瓣，举手投足间，优雅端庄得仿佛一张古画。 不，月下晚樱，池水荡漾。容色姝丽的女子于水边亭亭玉立，怎么不能算一幅绝美的画卷呢？ 莫迟迟看着水池边的千鹤，眼睛都有些发直，忍不住喃喃低语：“她真的好美……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 罗烨心里也有些感慨，哪怕是他这样对“美”感知有些迟钝的人，也觉得此刻的千鹤美得很客观。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夜色下的千鹤比起白日里的明媚张扬，好似多了几分哀怨。虽然她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笑，但这笑意只浮在表面。 看着这幅景色，林见影却眉头紧锁：“小心些，有哪里不太对劲。” 经他这么一提醒，莫迟迟好像也注意到了什么。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那水里……那水里！” 这个时候，千鹤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三人的存在。她微微偏头，居然冲众人展颜一笑。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正在悄然靠近！ 只见那水面之下，原本聚集在一起分食鱼食的金鱼在一瞬间倏地散开，而那清澈的水中，一团如海藻般茂密的黑发随着水波舞动。那团头发不断靠近着水面，水池里响起了巨大的咕咚声，伴随着“呼啦”一声巨响，一只苍白的手臂突破了水面的桎梏伸了出来，直接死死抓住了千鹤的手腕，好像要把她拖入池水中！ 那一瞬间，几乎是所有人都傻了眼。千鹤身子羸弱，也没意识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下子被那鬼手带的跌倒，整个人差点摔进水池中！千钧一发之际，罗烨冲了出去，死死环住了千鹤的腰，他用尽全力，将千鹤整个人往外拉扯着。 那鬼手似乎拼不过罗烨的力气，没用一会儿居然松开了千鹤，只在她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可怖的黑手印。那只鬼手缓缓缩回了水池中，继续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如海藻般散开的头发，也像是幻影一般，慢慢消散在了水中。 在确认周围已经安全后，罗烨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扶着千鹤站了起来，轻声问道：“没事吧，千鹤小姐。” 刚刚这番挣扎，千鹤的头发也是彻底散开。一头如瀑青丝披散开来，几缕头发也紧贴着她雪白的面颊。千鹤一张面孔隐藏在发丝之间，罗烨看不清她的脸。 她缓慢地点了点头，不经意抬眸，与罗烨对视着。 猛地对上对方的眼睛，罗烨也是怔愣了一瞬。 千鹤真的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她的眼眸中仿佛盛着一池秋水，深邃得望不到底，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好像内心所有想法都会被看穿。 只是不知为何，就这样看着千鹤的眼睛，罗烨心里却没有半分绮念，反而产生了几分恐惧。被看穿的感觉十分不好受，但罗烨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节，轻轻放开了千鹤的手，恭敬道：“事发突然，在下只得如此。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千鹤小姐见谅。” 他垂着头，努力避开千鹤的目光。只是千鹤却是轻笑一声，语调如蜜般甜腻：“冒犯？怎么会冒犯呢？芦屋大人刚刚救了我一命，千鹤对芦屋大人，自是感激不尽的。” 她这番话说得宛转悠扬，若是换一个人，怕是已经陷入了千鹤的柔情蜜意中，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但罗烨清楚得很，这个女人喜怒无常，极度危险，如非必要，绝不能跟她攀扯上关系。 刚刚救她，也是因为她是一个重要npc，她身上还有太多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若她真是被那鬼手杀死，对他们通关一定是很不利的。 “千鹤小姐言重了。”罗烨依旧公事公办的语气，“时候不早，外面还是太危险了，还请千鹤小姐回房休息吧。” 千鹤点点头，柔柔一笑：“芦屋大人的要求，千鹤又怎会不听呢？” 说罢，她便真的顺着石子路朝房屋那边走去。月色下，她衣摆上绣着的大片桐花反射着阵阵华光，仿佛水中幻梦。 第40章 双姝（11） 经此一遭, 三人也没心情继续逛庭院了。他们回到屋檐下的走廊里，恨不得离那水池八丈远，谁知道里面会不会又跳出来一只水鬼！ “呼, 刚才的情况好紧急啊！”莫迟迟抱着肩膀，一边发抖一边感慨, “我一开始都没注意到水里有东西……还是小林哥细心啊。” 只是，林见影没理会莫迟迟的夸赞。从刚才开始, 他便一直蹙着眉, 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芦屋。”林见影沉声开口, “刚刚你与松本千鹤近距离接触, 又发现她身上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罗烨挠了挠头，仔细思考着：“怎么说呢？她的行为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遇难小姑娘，不过反应太平淡了，完全不像刚刚遭遇厉鬼差点没命的样子。” “……而且，我不太敢与她对视。”罗烨严肃道, “感觉跟她多对视一秒，都会被看穿。” 说到这里，罗烨又想起什么，便追问道：“小林, 你既然问我她有哪里不对，那是不是你也发现了什么违和之处？” 林见影抬眸, 定定道： “我们离水池那么远, 我和迟子都能看到水里有东西。松本千鹤就站在水池边上, 她真的心大到一点异样没察觉吗？” 莫迟迟眨眨眼，道：“是啊，连我这么胆小粗心的人都能看出不对，她怎么会看不出？” 她瞪大双眼, 有了新的猜测：“莫非……她不是没看到，她正是看到了！所以后面她那个反应，才会这么淡定！” “所以……”莫迟迟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陷入思索，“难道那个时候，烨哥不冲出去救她，她也死不了？” 听着莫迟迟的话，罗烨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话说的，难道我还救错了？我那时候可想不了太多，只想保护一个有秘密的npc罢了。” “行了，先不想这个问题了。”林见影凝视着远处的水池，淡淡道，“现在太晚了，再去那边不安全。等到明天白天，我们再去水池边看看。”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直赞同，时间不早，也确实该去休息。回到住处后，发现曹让那三人已经回来了，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左右话不投机半句多，罗烨几人也不准备问。反正若是真到了生死关头，线索这东西是藏不住的。 罗烨和林见影回了自己房间，莫迟迟依旧跟桑原一个屋。今天思考太多，走的路也不少，莫迟迟很是疲惫，所以在屋里的灯熄灭没多久，她便陷入梦境。 只是，在屋子里的另一人心怀鬼胎，始终无法入眠。待到过去了大约四十分钟，确认所有人都睡着以后，桑原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悄悄来到莫迟迟身边，将那枚御守，顺着她的衣领塞了进去。 在这种地方，大家都是和衣而眠，所以并不用担心，他们到了明天还会换衣服。 黑暗中，桑原面无表情地盯了莫迟迟一会儿，终于转身躺下。 ……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罗烨、林见影和莫迟迟便迫不及待前往昨天晚上那个诡异的水池。到了早上，天光大亮，这昨晚藏了厉鬼的水池也在光线的映照下显得宁静而平和。只是罗烨等人并没有被这平静的表象所迷惑，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水池，却不敢完全靠近，生怕水里又钻出什么东西来。 “也不知道那个女鬼的出现有没有什么规律。”罗烨看向不远处的樱花树，若有所思，“究竟是跟水有关，还是她出现真的是随机的？” 罗烨这边还在思考，林见影和莫迟迟就已经朝水池边慢慢靠了。也许因为是白天，莫迟迟胆子也大了不少，竟然还敢探头往水里看。不过现在的水面清澈又平静，金鱼们也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着，半点都没有昨夜可怕。 第42章 莫迟迟不死心，还想靠近再看看，结果脚下就是一个打滑，差点直接摔倒。还好身边的林见影眼疾手快，直接一把拉住了莫迟迟的胳膊，让她得以稳住身形保持平衡。 看着近在咫尺的水面，莫迟迟惊魂未定，嗫嚅着跟林见影说了声：“谢谢。” “没事。”林见影松开了莫迟迟，“小心一点。” 莫迟迟快速点头，决定不再作死。然而她微微转头，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瞥到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莫迟迟赶紧找过去，她拨开草丛，发现一根发钗静静躺在杂草丛中，在阳光下反射着阵阵柔光。 她捡起那跟发钗，轻轻拂去上边的灰尘，看着发钗上镶嵌的桐花状饰品，一时怔住，脑海里有了猜测。 “这根发钗……不会是千鹤小姐的吧？”莫迟迟说着，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发钗，“仔细想想，昨天千鹤小姐在挣扎的时候，头发确实披散了开来。那她的发钗掉在这附近，也是挺正常的。” “而且，这上面的装饰物还是桐花形状的。千鹤小姐衣服上的图案，也是桐花。”莫迟迟眨眨眼，向罗烨和林见影询问，“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把这根发钗还给千鹤吗？” “……还，自然是要还的。无论如何，这根发钗给了我们一个接近千鹤的机会，至于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就得看我们自己了。”罗烨看着莫迟迟手中发钗，仔细思考着对策。 莫迟迟看了看罗烨，又看向林见影，犹豫片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个……要不就给昨天接触绫子夫人的计划一样，也让我单独去把这根发钗还给千鹤吧？” 听着莫迟迟的建议，罗烨却不同意。 “不行，单独面对千鹤比面对绫子的危险系数高太多了，我们不能让你这样涉险。” “但是……如果我们一起去的话，难保千鹤不会起戒心啊！如果她起了戒心而少告诉我们一些事，那我们不就浪费了这宝贵的机会吗？”让罗烨没想到，一向胆小的莫迟迟这次态度却很强硬，居然和他据理力争了起来。 “烨哥，在游戏里，是没有不冒任何风险就获得线索的可能性的。”莫迟迟咬着嘴唇，虽然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虽然我很软弱，但该懂的道理我都懂。烨哥，这次你就同意我的计划吧，我不能总让你和小林哥护着我，那样我是无法成长的。” 她说着，声音也不自觉变低：“我也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时时刻刻要人保护的废物。” 莫迟迟有自己的骄傲，她不仅仅是不想被别人看不起。她更知道，如果自己始终不能坚强起来，是没办法在游戏里活下去的。 虽然这种强逼着自己成长的方式对她来说有些残忍，但不逼自己一把，她永远都不可能踏出这关键的一步。 看着莫迟迟眼底的坚决，罗烨承认，他确实被说服了。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罗烨终于点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但是，我和小林也会待在她们姐妹俩住处的不远处，我们让你去十分钟，最多十五分钟。如果十五分钟你还没回来，我们会去找你。” “嗯，我知道了。”莫迟迟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我会在心里读秒的，时间一到还没找到千鹤小姐的话，我会原路返回。” 就这样，计划是暂时这样定了下来。罗烨三人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再一次到了松本姐妹住处的附近。在莫迟迟出发前，罗烨最后叮嘱了一次： “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大声呼救。” 莫迟迟快速应下，然后，她便握紧了发钗，沿着走廊深入那些房间。她走路飞快，没多一会儿，罗烨和林见影就彻底看不见她的背影。 …… 虽然那时候说出了豪言壮语，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实际上真正一个人单独行动，莫迟迟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仔细想想，她其实并不知道千鹤到底住在哪一个房间。这一路上她既没有见到千织，也没有见到阿冬，现在她只能靠自己碰运气去找千鹤了。 只是走着走着，莫迟迟却有些累了。她停下脚步，开始靠着墙壁思考起来。 “奇怪，这条走廊有那么长吗……”她看向远方不断延伸的走廊，只觉得非常奇怪，“我记得昨天来的时候，是看到这条走廊的尽头的……” 莫迟迟还在原地出神，突然间，她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莫迟迟……” 这声音幽深旷远，好像远在天边，又好似就在耳边。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莫迟迟愣怔一瞬，下意识应了一声：“谁在叫我？” “呵呵……”那声音的主人轻笑一声，下一秒，清晰的女声在莫迟迟耳边响起，声音轻灵亲昵，却让莫迟迟如坠冰窟。 “原来，你就是莫迟迟啊。”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莫迟迟的身子便僵硬的不能动弹。她的意识也跟着开始涣散，随时都会沉入深渊。 恍惚中，莫迟迟看到了一道非常模糊的白色身影。她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一个冷硬的物件塞入莫迟迟手中。 那东西，似乎是一把匕首。 第41章 双姝（12） 那只手轻轻握住了莫迟迟的手腕, 抬着她的手端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一寸一寸向上，终于，在抵达莫迟迟喉咙处的时候, 白影的动作停住了。 莫迟迟感受到，自己的脖子被某个散发着寒意的硬物抵住, 只差一厘米，那个匕首便会划开她脆弱的喉管。 “……划下去吧, 迟迟。”那轻灵的女声依旧在莫迟迟耳边响彻, 并蛊惑着她, 试图引诱她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迟迟，这人世间太苦了，你又何必守着那点念想，勉强自己活下去呢？” 听到这话的瞬间，混沌的意识又清晰了起来。莫迟迟大脑发木, 思绪却回到了从前。 “哎，为什么偏偏是个姑娘？” “我的工作性质你知道，我们不能要二胎。罢了，闺女就闺女吧, 有出息就行。” “莫迟迟，你这次的考试成绩怎么这么差？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读书？” “莫迟迟是个傻子, 她脑子木木的, 我们不要跟她交朋友！” “莫迟迟！矮冬瓜！轻轻一踢就会哭吧？” “你们可以随便欺负她, 反正她也不会反抗的。她性格不好，她爸妈也不喜欢她！” “委屈？你哪有那么多委屈？我天天上班累都累死了，你还给我添堵做什么？” “为什么你偏偏是个女孩？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事我在你爷爷奶奶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 “……呵呵？莫迟迟的表白, 我怎么会接受？看她那个傻样，我才不要这么蠢的女朋友！” “哦……确实漂亮，不走心的话，跟她玩玩也可以。” 过往无数尖锐的语言化作刀剑，在同一时间刺向了莫迟迟。她只感到一阵锥心刺骨之痛，却无法嚎叫出声。 她叫莫迟迟，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她木讷，敏感，有些迟钝，就连出生也不被父母期待。 她缺爱，胆小，渴望被爱。可她没有朋友，只会被周围人伤害。甚至连身材矮小，都成了被别人攻击的缺点。 她寄情于网络，终于认识了愿意同她说话的人。可是却莫名其妙来到了这样一座诡异的岛，而在第一关里，又被张天德那样的人威胁伤害。 ……她只有十八岁，却承受了数不尽的白眼与伤害。 前路未卜，她真的能在这座岛上活下去吗？ 如果无法活下去，那她现在的挣扎岂不是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还不如就在此刻离开，结束这失败的人生，痛苦的挣扎？ 回过神来的时候，莫迟迟已经泪流满面。 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只留下莫迟迟，和她手中闪烁着寒光的短匕。 这一次，没有白影的指引，莫迟迟依旧把那匕首贴近着自己的喉管。 她真的好累好累……她的人生本就不值得期待，又何必这样挣扎呢？ 结束吧，就在这里结束吧。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痛了。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皮肤，莫迟迟还想再进一步。突然，双手就像被桎梏住一般，有一股大力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无法再移动匕首分毫。 “莫迟迟——！！！” 一声咆哮如雷鸣一般在莫迟迟耳边炸开，刹那间，莫迟迟猛地清醒过来。她瞪大双眼，理智完全回归了脑海。她怔怔看向自己的身侧，罗烨死死抓住了她握住匕首的那只手。 因为着急，他半边手掌抵住了刀刃，汩汩鲜血顺着雪亮的刀刃向下流淌，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然而面对受伤的手掌，罗烨却好像没看见一样，他瞪着莫迟迟，一声一声喊道：“莫迟迟！你快点清醒过来！” 莫迟迟浑身一哆嗦，瞬间软了下来。她再也无法握住匕首，直接哆嗦着松开了它。“当啷”一声响，匕首掉落在地上。莫迟迟捂着脸，发现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第43章 “天哪……我刚刚好像……”她怔怔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喃喃自语道，“有一个白影，在我耳边说话……我一听她说话，就想起了非常多难过的事情……然后，那个白影就蛊惑着我，让我去……用这把刀自杀？” “你先别着急，冷静下来把话慢慢讲清楚。”林见影沉稳的声音响起，总算是让莫迟迟回过神来。她点点头，开始讲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林见影则是走到罗烨身边，轻轻抬起了他的手，轻声问道：“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罗烨摇摇头：“还好，不怎么疼。” 林见影微微蹙眉：“下次不要这样冒进，在游戏里受伤会很麻烦。” 罗烨淡淡笑道：“那不行啊，刚刚情况太紧急了。如果不是我反应快，迟迟才是受伤最严重的一个。” 听罗烨这样说，林见影似乎有些无奈：“你这个人真的……在上一关也是这样。” 罗烨晃了晃脑袋：“那没办法了，我就是这种人，改是肯定改不了了。”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莫迟迟也是有些尴尬：“那个……我还要继续说吗？” “啊，你继续就好了迟迟。”罗烨回过神来，关切道，“不好意思啊，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的，我得谢谢你。”莫迟迟声音放的很轻，“你刚刚救了我的命，吓不吓到什么的，本身也不重要。” 到了这时候，莫迟迟才终于恢复如初。她把事情从自己离开开始讲起，事无巨细地全部描述了一遍。 林见影扯下了衣服上的一块布，帮罗烨把被刀划伤的地方包扎好。莫迟迟也受了一点伤，不过伤口不深，甚至没到见血的程度。相比之下，她精神上受得创伤似乎更大一些，只是此刻体现不太出来。 等到林见影把罗烨的伤口完全包扎，莫迟迟也讲完了自己的话。罗烨想着刚刚莫迟迟说的内容，也是思考起来。 “我明白了，那个白影，其实引出了你内心的黑暗面。然后让你的情绪到达低谷，最终引出‘自尽’的想法以达到杀掉你的目的。”罗烨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皱眉，“奇怪，这只鬼想要害人，却为什么不亲自动手？迟迟，你难道是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吗？” 莫迟迟闻言，也是开始仔细思考。可是任凭她怎样想，都找不出什么端倪：“我之前一直跟你们一起行动，只有昨天找绫子和刚刚才跟你们分开。绫子那边不会是死亡条件，不然那只鬼昨天就动手了。所以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只能是在刚刚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单纯在走廊上行走而已，甚至都没有东张西望。”莫迟迟张了张口，“特别之处，也只在我觉得走廊比昨天更长，可是这种感觉，和我做了什么事，似乎并没有任何因果联系。” “也许，真的不是‘我们’有问题。”林见影开口，声音却比刚才冷了几分，“迟迟，你先找找，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件？” “特别的物件？”莫迟迟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听了林见影的话，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她就摸出了那枚御守。 “找到了！”莫迟迟忍不住惊呼，“这御守上！还用血字写了我的名字！” “拿给我看看。”林见影接过了莫迟迟手中的御守，细细打量，另一只手却不自觉握紧。 “这种东西，我们之前都没有见过。”他顿了顿，“来的时候，我们检查过随身物品，绝对没有这样的御守，这是有心之人放在迟迟身上的。” “有心之人”只要稍稍一猜就能明白，一定是晚上跟莫迟迟住在一间屋子里的桑原！ “是桑原！只有她有时间和机会把这东西放在我身上！”莫迟迟也是立刻回过味来，“一定是昨天晚上我睡着之后她放的！曹让他们三个一定一早就盘算好了这件事，难怪昨天我们找到他们时，提到‘名字’他们的反应这么奇怪！” 莫迟迟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忍不住浑身颤抖：“这些家伙真是太恶毒了！怎么可以这样做？是看我好欺负吗？想要这样害我？我们现在怎么做，是找他们问个清楚吗？” “迟迟，你得冷静下来。最起码现在，我们不能彻底翻脸，那是打草惊蛇。”罗烨活动了一下手腕，给莫迟迟分析了一番其中利害关系，“我们都知道是曹让他们干的，可我们没证据，就算找到他们，他们也一定会咬死不承认。” “而且，如果我们想要跟他们鱼死网破，拼武力的话，我们也不一定是对手，谁知道他们身上还有没有这种脏东西？到时候若是我们也中招，那很可能会导致我们团灭，这就得不偿失了。” “……你说的有道理。”莫迟迟深吸一口气，“是我太激动了。” “你并没有错，坦白讲，不只是你，我现在也憋着一肚子火。”罗烨继续道，“曹让这伙人就是个祸害，我们不能轻易放过他们。所以，我们要查个清楚，找到这御守究竟来自何处。” 他看向御守，若有所思。 “这东西不是游戏一开始给我们的包裹里的，这一关也不是让玩家之间对抗的，我不觉得不同玩家会有道具差别。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性了。” “这御守，要么是他们在道场某处找到的；要么，是某个npc给他们的。” 第42章 双姝（13） “npc……”莫迟迟想着这个词, 头更痛了，“如果真是npc干的，那这个npc图什么呢？” “若这个npc是鬼, 那直接杀我们就好了，为何要借玩家之手害玩家呢？”这一点, 莫迟迟始终想不通。 “或许是因为限制吧。”林见影缓缓道，“这个游戏里, 限制从来都不只是针对玩家一方的。” “是啊, 就像迟迟你经历的这件事一样。”罗烨也加入了讨论, “那个白色鬼影, 不一样没法直接杀掉你吗？这就是限制，只是不知道，限制背后的逻辑又是怎么样了。” “唔，有点复杂……”莫迟迟摇了摇头，“反正现在的情况, 我们还是得慢慢试探那些npc呗？” “是这样没错。”罗烨收起了那枚写着莫迟迟名字的御守，“我们过一会儿，就挨个找那些npc，看看他们对御守都是什么反应, 没准能锁定出谁才是幕后黑手。” “好吧，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莫迟迟手里拿着那桐花发钗, 本来她是要去把这发钗还给千鹤的。只是经此一遭, 她也没了心情, 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继续去做这件事了。 “……还是去找千鹤吧。”罗烨的目光从桐花发钗上移开，看向远处的走廊，“只不过，这次我们三个一起。” “……” “哎, 几位大人居然找我？”顺着走廊走了没一会儿，众人就看到了千鹤的身影。她正凭栏远眺，头发并未束起。见几人到来，她话虽然说得惊讶，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意外，好像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找她一样。 千鹤这个态度，也让罗烨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最后他决定不绕圈子了，有话就直说好了。 他看了一眼莫迟迟，对方也立刻心领神会，拿出了那根发钗，递到了千鹤面前。 “千鹤小姐，我们是来还发钗的。”莫迟迟开口解释，“今天早晨，我们到了水池边上发现了这根发钗。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推测这根发钗很可能就是千鹤小姐你的，遂来归还。” 看着莫迟迟手中那根发钗，千鹤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哦？这确实是我的东西，几位大人有心了，千鹤谢过阴阳师大人。”千鹤伸出一只手，拿过桐花发钗，脸上笑意盈盈，“昨日各位似乎有事情要问我？那为了感谢各位大人，千鹤愿意回答大人们几个问题。” 罗烨点点头：“千鹤小姐既然这么说了，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放心，不会为难小姐您，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 说到此处，罗烨停顿片刻，终于开口：“千鹤小姐，你手腕上，好像有一个胎记啊。” 千鹤闻言，表情瞬间一僵。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赶紧用袖子把露出来的皮肤遮住。 在她的手腕处，有一片菊花形状的胎记。 “一个胎记而已，不值得芦屋大人惦记。”千鹤别过头去，脸上已然没了笑意。 见千鹤有了情绪，罗烨顿时心下了然。他没再继续追问，反正本来也只是试探一番而已。接下来关于这个胎记的事情就没必要问千鹤了，松本茂、千织甚至是阿冬，都可能知道这个胎记的故事。 “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千鹤小姐原谅。”罗烨岔开了话题，拿出了那枚沾着血迹的御守，展示给千鹤看。当然，关于莫迟迟名字的部分，都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千鹤小姐是否知道，这御守来自何处呢？” 千鹤看了眼那御守，无所谓道：“这御守不就是最普通的那一种吗？江户城中遍地都是，随便找个神社便能求来。” 第44章 她挑了挑眉，反问道：“怎么？阴阳师大人也想去求一道御守，为自己祈福吗？” “那倒不是，我们还没悲观到要靠这种虚无缥缈的‘祝福’来拯救自己。”罗烨摇了摇头，“只是我并不了解白砂町的习惯，御守自然是祝福之意，那么，它还有没有别的含义呢？” 面对罗烨的质问，千鹤却是展颜一笑，并未正面回答： “带着祝福写下的话语，自然是吉祥的意味。可如果是带着怨恨写下的内容，那自然就是诅咒了。御守只是承载‘祝福’或‘诅咒’的载体罢了，并不能真正影响到什么。” “看起来，几位大人对御守很感兴趣。”千鹤说着，微微挑了挑眉，“可惜，现在道场中并无御守。若是大人们有闲情逸致，倒是可以离开白砂町，去最近的胧月神社求一道呢。” “……我明白了。”罗烨颔首，向千鹤行了一礼，“那么，我们便不多打扰千鹤小姐了。” 罗烨不再多问，转身离去。林见影跟着他行动，并未提出任何问题。莫迟迟虽然满肚子疑惑，但她觉得罗烨应该有自己的道理，所以不再东想西想，只想等到安全的地方，罗烨主动解释了。 终于，他们回到了庭院附近。曹让三人不在，也幸好他们不在，不然莫迟迟不知道自己万一控制不住情绪，会不会做出什么打草惊蛇的事情来。 毕竟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莫迟迟虽然脾气好，有时候甚至到了有些“懦弱”的地步。但是对方都这么骑脸了，她也真的忍不下去了。 “芦屋，千鹤的反应让你了解到什么了吗？”到了安全的地方，林见影主动开口询问。 罗烨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她的那个菊形胎记里一定有故事，千鹤对它反应很敏感，而且不愿意多提。我们可以去找松本茂旁敲侧击地问问，看看他知不知道些什么。当然最好还是找到千织，她们到底是双生子，这方面千织可能了解更多。” “另外一个，就是御守的问题。”罗烨停顿片刻，“我想试试咱们能不能离开道场的范围，去搞几道御守来试试。” 说干就干，三人立刻启程前往大门处，只是不出意料，他们无法迈出大门哪怕一步。 多次试探无果后，罗烨无奈叹了口气：“看起来，我们陷入跟松本家一样的境地了。也是，岛怎么会让我们轻易离开松本道场呢？不然我们直接在百鬼夜行到来之前跑路，在白砂町找一间地下室躲到游戏结束就好了。” 意识到游戏不准他们卡bug后，罗烨倒是没有气馁。这个道场里这么多人，各方面东西消耗都很快，肯定有人要出去采购物资，或者外面有人送东西进来。到时候随便找个npc，用阴阳师的身份让他们帮忙求御守，想必这些人也不会拒绝。 “行了，既然出不去……”罗烨转身，又返回建筑处，“那我们去找一下松本茂吧，看看他知不知道女儿胎记的事情。” …… “大人们问的，莫非是千鹤手腕上那个菊花形胎记？”出乎罗烨等人的意料，面对这个问题，松本茂表现出的态度非常坦荡，“那个啊，就是天生的，没什么特别的。” “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吗？”罗烨似乎有些不甘心，又追问道，“可是千鹤小姐，似乎对这个胎记很在意的样子。” “那能有什么问题？”松本茂不明所以，“很多人身上都有胎记，只是千鹤身上的这个恰好比较特殊罢了。小时候她可能因为这个比较明显的胎记被同龄人嘲笑过，所以哪怕长大了，还是耿耿于怀吧？” 在松本茂这里问不出什么，罗烨三人只好转而询问阿冬和管家佐藤幸。然而亲爹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两人怎么可能知道呢？问来问去，还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千织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公子一郎更是从来没出现过，这两人是肯定问不到了，但是罗烨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就好像他明明已经抓住了一根线头，但线头太短，他的手根本拿不住。 看着有些低沉的气氛，莫迟迟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说，我们现在的调查重心，好像太过于放在这位千鹤小姐身上了吧？我总觉得……千鹤小姐只是被‘岛’推出来的一个诱饵，真正危险的其实另有其人。” 林见影蹙眉，却对莫迟迟的话表示了赞同：“确实，这个松本千鹤太高调了，高调到有些不正常的程度。” 从那一身招摇的火红长振袖礼服，到在水边被鬼影袭击，再到今天那诡异的胎记以及她一直以来的处事态度……似乎都向玩家们昭示着，这个npc她有“问题”。 可是道场中哪个npc没问题呢？仔细想想，甚至到现在还有一位npc根本没在玩家面前露过面啊！ “……是这个道理。”罗烨也点了点头，“我们这两天，似乎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千鹤身上，却忽略了别的npc。有些憔悴的绫子夫人、松本茂房间里的安神香还有管家的奇怪态度……我们都没有深究啊。” “嗯，到了明天，我们确实得去找找大公子一郎还有千织小姐了。”林见影抬头，看了眼外面天色，“时候不早了，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说完，他又转而对莫迟迟说道：“对了，今天晚上，你跟我们两个睡一间房。” 第43章 双姝（14） “喔, 好的。”莫迟迟并未推拒，反正现在这个情况，让她再跟那个不怀好心的桑原住在一起, 她也是不干的。差点被她坑死过一回，莫迟迟才不要回到火坑里。 吃饭时候, 六个玩家之间的氛围阴沉到有些可怕。连曹让都不再虚伪地打招呼了——莫迟迟并没有死掉，已经说明了一部分问题, 他们的计划败露了。 这种情况下, 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去交流。六人分成两组, 饭桌上好像分出了一条楚河汉界, 两方人都不愿跨越这条界限半步。 吃完饭，趁着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一群人又散开搜索了一遍。不过今天晚上似乎是没什么意外发生了，所有npc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都找不见。 回到住处, 罗烨和林见影帮着莫迟迟把被褥拿到自己的房间去。曹让三人看着这一幕，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帮着桑原也整理了一下被褥。现在，中间这间房是彻底没人住了。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是跟同伴住一起，到底是会心安一些。 整理好被子后, 三个人便各归各位, 熄了灯睡去了。明天就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四天, 现在对于鬼影是谁他们仍旧没有头绪，更别提找到对方的真名了。现在只能希望，明天能找到新的线索。 屋里多了一个人，罗烨也更安心了些。今天他入睡的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了许多, 也睡得更沉了。 只是夜半时分，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起初，罗烨以为那只是风声。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 ——那似乎是女人的哭声。 而且，那声音由远及近，好像很快就要到他们房间的门口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罗烨瞬间清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悄悄直起身来。借着昏暗的光线，罗烨在黑暗中对上了林见影与莫迟迟大睁的双眼。很显然，他们也听到了声音，并且苏醒过来。 这时候，那声音又近了。而且在哭声中，还隐隐掺杂着别的什么东西。 “……难自弃……回眸一笑……” 罗烨听不太清那声音念的是什么，便起身缓慢贴近门边。林见影和莫迟迟见状，也是从被窝里爬起来，跟着罗烨一起靠近房间门口。 那幽怨的声音终于近了，此时此刻，罗烨等人也终于听清她念的内容。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听着这句诗，罗烨也是怔住。 怎么说呢……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听一个日本女鬼念这首诗……实在是有种时代穿越的错乱感。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女声已然近在咫尺，却并没有在罗烨三人的房门前停留，而是继续超前走去。听她的声音，应该也会路过曹让那几人的房间。 ……曹让三人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女人不准备有什么大动作，那她很有可能会沿着走廊原路返回。 那么……或许有机会看到她的背影。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果然不出罗烨所料，女人念着诗折返而归。在她的声音远去之后，罗烨大着胆子将拉门拉开了一条缝隙。他从缝隙往外望去，果然望到了一抹纯白的影子。 那女人穿着一身素衣和服，衣服上没有半点图案。她披散着一头黑发，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只是这样看着她的背影，就觉得她……哀伤到了极致。 有那么一瞬间，罗烨甚至能够想象出，她面上悲怆的表情。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45章 女子吟着诗，终于彻底消失在了罗烨的视野内。外面的庭院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罗烨轻轻拉上了拉门，坐回到屋内。莫迟迟大睁着眼睛，心里似乎有很多疑惑。但刚刚经历了这种事情，现在她也不敢开灯，只能在黑暗里和罗烨这样大眼瞪小眼。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确定那女人没有去而复返，莫迟迟才试探着开了口，眼中满是不解：“我没听错吧，那个女人念的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一个日本的女鬼……不念俳句，结果念着他们国家的诗？ “……据我所知，日本有些人确实很喜爱白居易的诗作。”林见影淡淡道，“不过，先不谈她念了些什么，这个女人……” “非常奇怪啊。”罗烨忍不住感叹，微微蹙眉，“不知为何，这个女人给我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虽然她身上已经没了活人的气息，但我……感受不到杀意。” 莫迟迟眨巴了两下眼睛：“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她似乎……不是那时候引诱我自杀的那个女人。她们某些地方很相似……但整体上，却又截然不同。” “哦？”罗烨看向莫迟迟，“你如何断定她不是想害你的那个人？是声音吗？还是别的？” 莫迟迟摇了摇头，揉了揉太阳穴，眉头始终紧锁：“坦白来讲，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给我递刀的那个女人的声音了，当时我的视野模糊，也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可能是气场吧，她们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气场吗？”罗烨垂眸，开始思索起来。 作为与害人女鬼近距离接触过的人，莫迟迟说的话绝对是有参考性的。她觉得走廊上的白影跟害她的白影不是一个人，那或许她们真的是两只不同的鬼。 “还有一点。”莫迟迟又道，“你看这个女人，她身上只是一件普通的和服，并不是白无垢。” 白无垢。 按照松本茂的说法，十七年前出现的那只女鬼，她身上穿着的服饰，应当是女子出嫁时穿的“白无垢”。 “那相似的地方呢？”林见影又问，“按照你的感知，虽然她们完全不同，但还有相似的地方？” 莫迟迟摇摇头，似乎很为难：“这我真的说不好，我的感觉很玄乎，那真的只是‘感觉’而已，算不上什么实质性证据……” 虽然莫迟迟对此事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第六感”也不能完全被忽视。可是，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这个道场里的鬼，至少有两只。其中有一个蛊惑人心的鬼，是想要杀死他们的。还有就是吟诗的鬼，无法判断她对玩家们是一个什么态度。 “还有一个问题。”林见影开口，声音不大，却又一次在罗烨和莫迟迟心上敲了一下，“我们现在无法确定，水池里的那只鬼究竟是她们中的哪一个。” 罗烨一怔，想起水池女鬼。但他们那天只看到了一节胳膊和散开的黑发，始终没见过女鬼的脸。 “也或者，其实哪个都不是，这道场里有三只鬼。”林见影的话，让罗烨的心沉到谷底，“毕竟到现在为止，我们根本不知道女鬼们的长相不是吗？” “……我们始终看不到女鬼们的脸。”罗烨扶额，有些头痛，“算了，这个再议，现在对于女鬼的身份，我倒是有些猜测。” 林见影道：“说来听听。” 罗烨点头道：“她念的诗，给了我一些灵感。” “诗？《长恨歌》吗？”莫迟迟加入讨论，“虽然按照你们的说法，她真的念出我们国家诗人做的诗也没问题，但是……” “问题就在这里。”罗烨打断了莫迟迟，“为什么非得是白居易？为什么非得是我们国家的人？” 他顿了顿，方才道：“……因为我们这些玩家，都是华国人。如果游戏要给出什么提示，一定得是我们能理解的。比如这首《长恨歌》，就算你不知道全诗，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你也一定知道。” 莫迟迟瞪大双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游戏选择这首诗，原因可能有二，其一是要符合游戏的背景，其二就是……这首诗里藏着线索！” “而符合背景，也有两方面，一是大的时代背景，因为部分日本人很喜欢白居易，很推崇他的诗作，二是小的故事背景……《长恨歌》讲述的是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所以说……游戏给出的线索也是‘爱情悲剧’？” 听着莫迟迟的分析，罗烨鼓了鼓掌，欣慰道：“不错，分析的很到位，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看起来，要从爱情纠葛的角度入手了。”林见影思索着，“现在这些npc里，明面上我们知道有情感纠葛的就是两个人，松本茂和绫子夫人。” “……或许还有那位已经过世的菖蒲夫人。”罗烨接了话茬。 莫迟迟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今晚撞见的幽魂，是菖蒲夫人吗？” “很有可能，但不能完全确定。”罗烨停顿片刻，才道，“毕竟在我们已知的线索里，只有菖蒲夫人是已经去世，并且受过情伤的了。” “假设她确实是菖蒲夫人。”林见影加入谈话，“那十七年前出现的白无垢，究竟是谁？” 另一只女鬼，姑且称她为白无垢。她不可能是当时还在世的菖蒲夫人，那么，她是谁？她又到底是不是蛊惑莫迟迟自杀的那只鬼？ 莫迟迟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看上去真的是绞尽脑汁在思考。 “所以三年前出现的那只鬼，可能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也许是菖蒲夫人。”莫迟迟一点一点捋清思路，“她似乎没什么攻击性……所以说，三个月前开始害人的，其实是十七年前的白无垢吗？” 第44章 双姝（15） 从始至终, 松本道场里的女鬼都有两个。只是，这里的npc，似乎都把她们看做同一只鬼了。 “如果是这样, 那倒是合理了一些。”莫迟迟挠了挠头，一副自己要长脑子的模样, “所以说，果然我们还是要把目光放在松本茂这个老家伙身上啊！十七年前, 甚至更远的时间, 这家伙肯定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鬼怎么会游荡在道场呢？” “感情纠葛……”罗烨似乎有了新的思路, “或许在菖蒲夫人之前, 松本茂还有别的感情史。她穿着的白无垢，或许就是暗示。” “……这是我们明天重点调查的方向了。”罗烨点点头，“直接质问松本茂，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过道场里似乎有很多书册，我们明天去翻翻, 没准有新的线索。” 说到这里，罗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了，先不讨论这件事了，都睡吧, 养足精神，明天还要干活呢……” “……” 另一边, 曹让三人也是难以入睡。 桑原和沢田都是一头雾水, 只能眼巴巴看着曹让。 “大哥, 你有什么想法吗？”沢田看向曹让，似乎有些心虚。 曹让摆摆手，没好气道：“我能知道什么？我没读过多少书，连她念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长恨歌》啊……”桑原怯声道, “蛮出名的，讲爱情故事。” “狗屁爱情！”曹让狠狠啐了一口，“最烦这些睁眼爱情闭眼爱情的人了，没爱情好像活不下去一样！” 桑原和沢田两个小情侣对视一眼，有些尴尬。沢田想了想，试探问道：“大哥，不如我们去听听那边的分析？” “去什么？”曹让白了沢田一眼，“这大半夜的，那么安静，你这么摸过去听墙角，他们可能发现不了吗？万一他们发现了又假装没发现，故意告诉我们错误的信息怎么办？” “……也是。”沢田讷讷道，不再说话。 看着这两人装鹌鹑，曹让也很头痛。这两个人对他言听计从，但奈何实在不够机灵。碰到菜一点的对手还好，碰到稍微谨慎强硬一点的，那完全不够看。 ——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算了，别管了。”曹让晃了晃脑袋，有些烦躁，“这女鬼也不见得只出现一天，往后再看再说，至于明天……” “明天，我们再去找那个人，看看有没有御守吧。”曹让说着，眼里闪过一抹狠色，“一次弄不死那个莫迟迟，第二次难道也弄不死吗？” …… 第二天一早，玩家们吃过饭便分开行动。经过昨天的事情，他们已经彻底翻脸，后面的信息，是绝对不会继续共享的。 罗烨一行人没有直接去找松本茂，而是转而去找了管家佐藤幸。罗烨拦住对方，满面笑容地询问：“打扰了，佐藤管家，我只是想问一下，道场内有没有藏书的地方呢？” “藏书室吗？确实有的。”佐藤幸如实回答，“道场里所有的书籍都收集在里面了，各位大人是想去藏书室吗？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路上，罗烨也跟着佐藤幸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藏书室平时是你们谁在使用？”罗烨问道。 第46章 “以前的话，是老爷用的比较多。不过这几年老爷身子不大好，他便也不去读书了。一郎少爷和千织小姐过去也常常去那边找书看，只是先夫人过世后，他们便再也没看过了。”佐藤幸如此回答，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千鹤小姐倒是偶尔会去那边，也不知道读些什么呢。” “哦？这样吗？”罗烨闻言，有些意外。 居然又是这个千鹤小姐，看起来，想要绕开她还真是不容易。这位在母亲去世后变得无比张扬的大小姐，还真是无处不在。 “那先夫人或者绫子夫人呢？她们会不会使用藏书室？”罗烨又问道。 佐藤幸动作微微一顿：“先夫人的话，在我的记忆里是没有来过这边的。至于绫子夫人，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有来过。” 罗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很快，佐藤幸便领着三人抵达了藏书室。到了门口，佐藤幸还恭敬问道：“几位大人，需要我陪同吗？” “没事，这里用不着你，你就忙去吧，佐藤管家。”罗烨随意打发走了佐藤幸，这家伙在这里，他们可是不太方便。 佐藤幸离开后，三人望着堆积如山的书卷，忍不住齐齐叹了口气。 “算了，别抱怨了。”罗烨十分无奈，“要想活命……来吧，看书吧。” 莫迟迟勉强笑了笑：“这么多书，我们哪怕一目十行，恐怕看一天也看不完吧。” 不过吐槽归吐槽，看不完也得硬看，指不定这里，就藏着什么重要线索呢。 接下来，罗烨把藏书室大体分为了前、中、后三个区域。林见影看靠近门的“前”区域的书籍，罗烨看中区域，莫迟迟看后区域。分完工作后，三个人立马投入书海，目不转睛地读了起来。 这个藏书室里的书，大部分都是一些古籍，内容晦涩难懂，看得人昏昏欲睡。罗烨本想翻翻看，这里有没有松本茂年轻时的书信、或是日记一类的东西，里面也许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然而他几乎把藏书室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哪怕一封信。 就这样，三个人在藏书室里待到了中午，也没什么收获。莫迟迟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双眼，有气无力道：“芦屋……我眼睛好痛，可以歇一会儿吗？” 罗烨拿着书，也是揉了揉眼睛，听到莫迟迟的话，便说道：“行吧，你闭眼睛睡一会儿，这里有我呢。” 莫迟迟点了点头，而后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桌案上，就这么一秒睡了过去。听着莫迟迟发出的均匀呼吸声，罗烨也感觉自己昏昏欲睡。他强迫自己站起来，结果因为久坐，腿部酸酸麻麻的，竟是没站稳，直接向后跌倒，摔在了身后的书堆里。 书堆被他撞倒，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林见影闻声，也是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径直走到罗烨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看着罗烨脸上的疲态，林见影蹙起眉头，严肃道：“撑不住别硬撑，跟迟迟一起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帮你们守着。” 罗烨只是机械地摇了摇头：“不行，还有那么多书没翻过……我们得抓紧时间……” 他这么一动，眼前又是一黑，差点再次摔倒在地。林见影赶紧扶住他，声音也有些无奈：“你真的别勉强自己了，赶紧休息一下吧，天黑之前我们都有时间……” 林见影还絮絮叨叨说了几句，但罗烨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刚刚低头的那一瞬，他看见角落里有一本册子。那册子封皮一个字没写，但书页却有些泛黄，显然是被人经常翻阅。 一本无名书，为何值得人反复阅读呢？ 鬼使神差的，罗烨俯下身子，一把捞起了那个小册子。他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写的两个字，瞬间愣在原地。 那两个字是——“血蛊”。 “你在看什么？”林见影注意到了罗烨的动作，赶紧凑上前去，恰好也看到了第一页上的两个字，眼里出现了跟罗烨相似的诧异。 罗烨与林见影对视一眼，很快意识到了对方的想法。这个册子里的内容，绝对有问题。 首先血蛊一词，哪怕只是看一眼，都觉得透着不详的气息，很容易和邪道联系在一起。这样一个诡异的小册子，却被道场里的某个人经常翻阅。那么读这册子的人，心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只是还没等罗烨和林见影仔细阅读关于“血蛊”的内容，外面的走廊上就响起一阵脚步声。罗烨神色一凛，而后直接把册子往怀里一揣，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等到那脚步声来到门口，罗烨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半点破绽。 “你们怎么在这里？”一道清脆的嗓音在二人身后响起，罗烨和林见影一同回头，就见到了一脸怒容，抱着娃娃站在门口的松本千织。 她还穿着那件绣着菖蒲花图案的藕粉色和服，并未束发。一手拿着娃娃，另一只手叉着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罗烨和林见影。 “阴阳师大人不该退治鬼怪吗？来我家藏书室做什么？”千织冷冷盯着二人，语气不善。 罗烨和林见影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罗烨开口。他望着千织，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千织小姐，很抱歉没经过您的允许就使用了藏书室。但这实在是事出有因，府上的幽魂很是狡猾，并没有给我们可乘之机。我们也是为了搜集更多线索，早日还府上一个清净。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姐见谅。” 听罗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千织也是没了脾气，她摆了摆手，随口道：“罢了罢了，不用跟我说这么多的。说到底，这藏书室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只是……” “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该是属于我和兄长的……”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罗烨还是很清楚的听到，千织提到了“兄长”。 第45章 双姝（16） 她的兄长, 不正是那个自母亲去世后便闭门不出的大公子松本一郎吗？ 第一次谈话可能涉及那位从不露面的大公子，罗烨怎么可能放过，赶紧顺着刚刚的对话说了下去。 “很抱歉触及到了千织小姐的伤心事, 坦白来讲，刚刚来时, 我们也听佐藤管家说过，以前一郎少爷和千织小姐常常结伴来此读书。”他顿了顿, 便感叹道, “千织小姐和兄长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千织咬了咬唇, 不自觉握紧了手中人偶。 “是啊, 我曾经和兄长真的非常要好。只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兄长不见任何人。自母亲去世后，我连他哪怕一面都没有见过。” “这……”罗烨也觉得很诧异，只知道松本一郎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但没想到, 他连曾经最亲密的妹妹都不再见面。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菖蒲夫人去世的前后时间。”罗烨试探着问道，“菖蒲夫人的离去，一定让你们兄妹无比痛苦吧？” 听到罗烨的话, 千织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罗烨看到她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她似乎在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那么一瞬间, 罗烨也是十分感慨。在这样一个家庭里, 千织承受的真的很多。而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少女而已, 甚至当年只有十二岁，经历了母亲的去世，兄长的抛弃，姐姐的出格, 她会变成这样完全可以理解。 只有伪装成一只刺猬，才能保护好自己。但她的内里，仍然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敏感脆弱的女孩。所以在罗烨说中她的心事后，千织会如此失态。 但是，这也是最好的触及她内心的机会。也许可以趁现在，去问出尽可能多的线索。 “千织小姐，我不知道当年的具体情况，但是我真的很想帮助你。请相信我，我们是江户的阴阳师。但我们不仅可以退治鬼怪，你心里的阴霾，我也想帮助你一并扫清。”罗烨一步一步，循循善诱，“如果你能告诉我具体一点的情况，也许，我可以说服一郎少爷，没准以后，他不会再封闭自己，愿意走出那扇门，跟千织小姐您重修于好呢？” 似乎罗烨的话终于撬动了千织心里的防御，也许是想见到哥哥而寄希望于阴阳师们。在千织抬起头的瞬间，她的眼中没了之前的抗拒。罗烨知道，这一步棋他下对了。 “……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很小，所以有些事情，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千织看着罗烨，定定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你们跟我去我的住处吧。” 能去千织的住处，这自然是意外之喜。只是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这样似乎不太合适。于是，罗烨表面上还是提出了不妥之处：“千织小姐尚未出阁，我们这些外男去你的住处，实在不太妥当吧？” “你们是阴阳师，又不是别人。”千织看着罗烨，扬了扬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小鹿，“我都不觉得不妥当，你们又在纠结什么呢？” 罗烨无奈一笑：“千织小姐真是……是在下失礼了。” 千织都这样大大方方了，他们再推辞就显得有些刻意了。林见影把呼呼大睡的莫迟迟叫了起来，三个人跟在千织后边，前往她的住处。 第47章 又是熟悉的走廊，走在这里，莫迟迟也有些打怵。上次，她就是在这里撞鬼的。 走到某一间房间前，千织停下了脚步。她拉开了纸拉门，对身后三人道：“都进来吧。” 罗烨没说话，只是踏步走入室内。当他看清室内布局之时，也是面露诧异之色。 不同于他们想象中的千金小姐居室，这里的布置堪称简陋。普通的榻榻米，普通的装饰，一切都是陈旧与单调，甚至比松本茂那个老头子的住处给人的感觉还要老气横秋，完全没有一点青春活跃的气息。 而这间和室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个摆满了各种人偶的置物架。这些人偶面容精致，栩栩如生，身上穿着华丽的和服，看着他们那剔透的玻璃眼珠，罗烨甚至产生了被窥视的感觉。 若不是这对眼球了无生气，罗烨甚至担心他们下一秒会活过来。 “这些人偶很逼真吧？”千织冷不丁开口，打断了罗烨的思绪。 “嗯，确实……栩栩如生。”罗烨面上带笑，看向千织，“这是千织小姐的作品？还是……菖蒲夫人留下的遗物？” 千织怔了怔，幽幽道：“……这里的，全都是母亲留下的。” 她又拿起怀中抱着的人偶，展示给罗烨看。 “这个，才是我做的。” 罗烨发自内心地赞叹：“千织小姐的手艺，也是一等一的好。” 千织理了理头发，似乎因为罗烨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比起母亲，我还差得远。” 罗烨顿了顿：“……对于菖蒲夫人的事，我真心感到遗憾……从阿冬的叙述中，我认为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都过去了。”千织摇了摇头，“已经四年了，当初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但是，过不去的。 失去亲人的痛苦，就像人生中一场绵延不断的暴雨，从此以后，心底总有一个地方潮湿泥泞，不愿触碰。 罗烨失去过重要的亲人，所以他知道，千织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背后，埋藏着怎样的伤痛。 但现在……为了搜集更多线索，他不得不引导着千织去撕开自己的伤口。 “千织小姐，当年你母亲去世时，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还有道场中的幽灵……你对她有什么看法？”罗烨不再犹豫，决定快刀斩乱麻，趁着千织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把该问的都问了。 千织闻言，动作一顿。她轻轻顺了顺人偶的发丝，叹了口气：“四年之前，我只是个小孩子，我虽然陪着母亲到了最后一刻，但……母亲的丧事，也确实不是我能插手的。” “不过，母亲离世前，确实说了一些话。” “……菖蒲夫人说了什么？”罗烨追问。 “母亲说……”千织陷入回忆，“她后悔了，她不该嫁给父亲，这是她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 听到这句话，罗烨、林见影还有莫迟迟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菖蒲夫人，为何会后悔？”罗烨试探着问，“松本老爷做了什么事，让夫人失望了吗？我确实听说，他在夫人生下你和……千鹤小姐后，他们之间有了纷争。”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时候我还是婴儿，并未记事，我从何知道？”提到父亲，千织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只知道，老头子配不上我母亲。他们之间无论是年龄、外貌还是才情，都完全不相配。” 说到这里，千鹤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可能他确实恨极了我母亲吧？不然怎么会在她刚去世就迫不及待迎娶那个绫子呢？不过绫子也是个可怜人，对她，我不想多评价。毕竟婚事她做不了主，被松本茂看上也是倒了霉了。” 听着千织话语间不加掩饰的嫌弃，罗烨等人也不知道怎么评价。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松本茂做爹真的很失败，在亲女儿心中的形象也如此不堪。 看着神色各异的几人，千织却好像猜中了他们心中的想法：“老头子是不是在你们面前还装作一副深情的样子？对我母亲很怀念？呵，他可真能装。也不愧是他，为了所谓的体面，说出什么话我都不奇怪。” 千织抱怨起来，但罗烨不是来听她诉说对松本茂的怨恨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那个，千织小姐，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罗烨停顿片刻，斟酌了一下用词，“你和千鹤之间，为何总是这样……剑拔弩张？” 千织笑了，也许是被气的：“面对一个对生母去世都毫无感觉的‘姐姐’，你也不会跟她有什么话好说的。” “……我听说过一件事。”罗烨想了想，还是讲了出来，“菖蒲夫人因为某种原因，一直不是很喜欢千鹤小姐，是这样吗？” “啊，这件事，我倒是知道。”千织甩了甩头，无所谓道，“她手腕上有一个诡异的胎记，我的母亲，非常厌恶那个胎记。” 经她这么一说，罗烨等人倒是想起了千鹤手上那个菊花形状的胎记，千鹤也确实不喜欢那个胎记。可能是因为这个胎记，是母亲都她忽视讨厌的源头吧？ 莫迟迟有些愕然：“就因为一个……胎记吗？” “什么叫一个胎记？”莫迟迟的语气让千织有些不满，她全心全意维护着母亲的利益，所以抗拒任何对母亲的质疑，“母亲讨厌那个胎记，定然有她的道理。而且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个胎记呢？肯定有别的原因，只是母亲去世了，我也无从得知。”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罗烨。 是啊，怎么可能只因为一个胎记就讨厌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厌恶这个胎记？ 第46章 双姝（17） 罗烨还在思考接下来问什么, 林见影却突然开口：“你随身带着的那个人偶娃娃，原型是你的母亲吗？” 千织点点头：“是的，这是我制作的人偶, 在母亲去世后，我对她十分思念, 于是做出了这个人偶，甚至还在它的头发中混入了我母亲的一缕头发。” 千织一边说, 一边抚摸着人偶的发顶。她的动作轻柔无比, 好像那真的是她的母亲。 “说起来也很神奇, 自从做好这个人偶, 我真的会感觉到母亲在我身边。”千织抱紧了人偶，面容柔和了不少，“也多亏了它，我才能撑到如今。” 林见影又问道：“千织小姐，我记得你说, 自菖蒲夫人过世后，你再也没见过你兄长？” 千织被打断，倒也没有不满，只是点点头：“是的, 没见过。” “是一面也没见过吗？”林见影又补充道，“我是说, 你没见过他的脸。” “……是的, 一次也没见过。”想到兄长, 千织的心情也有几分低落，“不仅是我，家中下人也见不到他。他把自己关起来，用餐时间会有人为兄长送饭。若不是还能看到那些被送出来的空盘子……我甚至会怀疑, 兄长也去世了。” “在你母亲之前，你父亲有没有过其他情人？”林见影问。 千织有些不满：“这你不该问我，应该问我那个风流的父亲。” “好，我还有一个问题。”林见影深吸一口气，问道，“道场中的那个幽灵，你可曾亲眼见过？” 千织摇了摇头：“不曾见过，或者说，见过那幽灵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离开道场了。” “我明白了。”林见影点头，不再说话。 “一郎少爷在把自己封闭起来以前，有对你交代过什么吗？”罗烨想了想，又问道。 千织机械地摇了摇头，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若是他有说过什么，我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烦恼了。” 接下来，罗烨又问了千织几个问题，大部分都是关于菖蒲夫人去世前后的事情。但那时千织年纪实在不大，加上受了刺激，许多事记不太清，也没法给出准确的答案。就这么问下去，也实在是问不出更多有效的信息了。 “……好了，谢谢千织小姐愿意对我们说这些。”谈话的最后，罗烨对千织表示了感谢。不过，他还是提出了一个请求，“千织小姐，能否带我们去一郎公子的住处呢？” 千织听着，却是有些为难：“这个……恐怕现在不行，兄长现在极度讨厌有人靠近他的住处。我曾经有一次试着与他沟通，但还没等拉开拉门，就听到屋子里面传来恐怖的嘶吼声……吓得我赶紧跑开，再不敢靠近。” “后来，我向下人打听了一下情况，才知道兄长只有在用餐时间不抗拒有人靠近……也怪我，那些日子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忽略了对兄长的关心，甚至这样的事情还要下人告知。若是我当时……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谈起这些，千织表情很是沉重。罗烨知道现在不适合再问下去，只好告辞。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你们若是一定想去那边，下次我去给兄长送饭时，你们就跟我一起吧。他会开门取饭，虽然不会露脸，但会伸出一只手。趁着这个时间，你们或许可以跟他沟通。”千织这样说道，“但是发生什么事，我一概不负责。” 第48章 …… “菖蒲夫人和‘菊花’之间的联系吗？”走到安全处，三人开始复盘刚刚和千织的谈话。只是想起“菊花”，莫迟迟总觉得无从下手。 “菊花吗？”罗烨蹙眉，“我好像……感觉……” “你还记得那人偶身上的和服吧。”林见影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下，让罗烨看不太真切，“那人偶的衣服上，绣了几朵菊花。” 莫迟迟闻言，终于恍然大悟：“对哦！那人偶的原型是菖蒲夫人！”但随即，她又面露难色，“我本以为菖蒲夫人很讨厌菊花，可是千织那么爱她母亲，她又怎么会给以她母亲为原型的人偶衣服上绣着母亲讨厌的花卉呢？” 菊花对菖蒲夫人来说，究竟是“爱”还是“恨”呢？ “……还是得问松本茂，只有他是和菖蒲相处时间最长的，最可能知道菊花对菖蒲夫人的意义。但上次谈话……他似乎对千鹤手腕上的胎记不以为意，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晓背后原因，还是又在装傻充愣。” “还有菖蒲夫人那句遗言，她后悔嫁给松本茂，她到底因为什么后悔？只是因为感情吗？” 提起这个老头，罗烨就有些头疼，“这个老家伙……希望这次问话，他不要再像一个滚刀肉一样，什么都不肯说了。” “还有那个一郎，肯定也有问题。”林见影继续说着，“四年了，整整四年，全道场上下没一个人见过他的脸，这根本不合理。” 莫迟迟快速点头：“是啊！千织还说靠近他的房间会听见野兽一般的嘶吼……不会现在的松本一郎，真的已经变成一只野兽了吧！” “鬼影，千织也没见过。”林见影呼出一口气，“我们也就无从确认，那个吟诗的白衣身影究竟是不是菖蒲了。” 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看见过鬼影的正脸。 “……算了，先别想这些。”罗烨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确认四下无人后，终于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册子，那个写着“血蛊”的小册子。 “松本茂的事，一郎的事，甚至鬼影的事，都可以放放。”罗烨双唇紧抿，看上去有些紧张，“但这个血蛊的事，我们现在必须就要搞清楚。” 林见影和莫迟迟凑到了罗烨身边，三人一起看着小册子上的内容。 只是这一看，却让他们觉得不寒而栗。 这血蛊，果然是一个邪术！ 根据册子上的记载，血蛊是一种可以使“幽灵”变为“鬼”的术法。“血蛊”需要以一个活人为引进行炼制，这个活人要连续多年引用人血，会渐渐变成神志不清的、如同野兽一般的怪物。但这种状态是有极限的，在血蛊被使用的那天，它会变成一具僵硬的容器。 然后，“幽灵”就可以通过这个“不人不鬼”的“血蛊”，让自己获得实体，成为“鬼”！ 在幽灵成为鬼后，作为转化容器的血蛊，也将彻底凋零。作为血蛊的“人”，也会形神俱灭。 看到这个描述，莫迟迟有了一种很可怕的猜测。 “那个一郎，莫不是就被……” “不一定。”林见影冷静道，“这书上还写，成为血蛊的人会遍体发红，仿佛在血池里浸泡过一样。千织提过，他兄长会伸手端碗，那下人至少能看见他一只手，如果出现这么明显的变化，他们没理由不发现。” “一郎那边，我们可以自己去看，还不急着下定论。”罗烨大脑飞速转动，拼命思考，“现在的问题是，是谁，看的这个册子，这个神秘人，又要把哪只幽灵变成鬼？” “在日本，鬼与幽灵是两个概念。幽灵是滞留人间的灵体，是人死后变成的。而‘鬼’其实更接近我们文化里的‘妖怪’。”罗烨顿了片刻，“所以，看这本书的人，是想把道场里徘徊的某个幽灵，变成妖怪。” “……难怪时间是截止到百鬼夜行之前。”罗烨说着，突然有些想笑，“这个幕后主使，是希望某个幽灵成为鬼，给那些东西引路，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啊。” “等等，我有些懵。”莫迟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那为什么松本茂的邀请信里，写的是退治鬼怪呢？难道他也不能确定，道场里的到底是幽灵还是鬼啊？” “大概是这样。”罗烨点了点头，“反正无论是鬼还是幽灵，对松本茂来说都没差。都会对他的生命产生威胁，百鬼夜行将至，他肯定不允许这个炸弹还留在道场里。” “好吧……那下一个问题，这个制造血蛊的不怀好心之人，肯定是npc中的某一个了。进过藏书室的，我的天……佐藤幸说，在菖蒲夫人去世后，只有千鹤会去藏书室！”莫迟迟捂着嘴，满眼不可置信，“难道说，千鹤才是……” “先别急。”林见影打断了莫迟迟的话。 “你别忘了，那只是佐藤幸的一面之词。”林见影声音凉凉的，似乎透着一股寒意，“那藏书室就在那里，也没上锁，谁都可以进去。他说只有千鹤会去，可是谁又能证明呢？” “没准，就是他自己看了这个册子，才故意这样讲话，想把自己摘出去呢？” “是啊……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莫迟迟捂着脑袋，感觉头要裂开了，“完了，我现在彻底不能信任这里的任何一个npc了……甚至我觉得松本茂也可能是大boss，是故意引我们来这帮他炼血蛊的……” “……在得知真相以前，我们也不能完全否定这个猜测。”罗烨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应该……”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木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赶紧闭了嘴。那脚步声不急不缓，没多一会儿就拐了弯，来到罗烨三人身边。 “哎，三位大人怎么在这？”佐藤幸看到罗烨，显然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几位大人还在藏书室呢。” 罗烨轻咳两声：“看得差不多了，就出来了。” “对了，佐藤管家又是要去做什么？” 第47章 双姝（18） “喔, 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佐藤幸一脸轻松，“是五郎来给我们送东西了，我去接他一下。” 五郎？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罗烨忍不住和林见影对视一眼，心中都在盘算着些什么。 终于等到有外人来松本道场这个时机了, 御守的事情，或许能够解决！ “既然是取东西, 那我们一并去好了。”罗烨眨了眨眼, 一脸真诚地说道。 “呃……这种事情, 怎么能劳烦尊贵的阴阳师大人们呢？”佐藤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小事，就让我这种下人去做便好。” “没关系的，不差这一会儿。”罗烨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继续死缠烂打，“这些东西我们也要使用啊, 总不能一直让你出力呢？” 罗烨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佐藤幸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好吧，那几位大人就随我一起去看看吧。”佐藤幸一脸抱歉的模样, “其实东西真的不是很多……也就够我们这几天用的。” 就这样，罗烨三人跟在佐藤幸身后, 朝道场的正门出走去。等到佐藤幸打开那道木门, 他们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引着他们来到松本道场的五郎！ 五郎见到他们, 也有些意外：“佐藤管家，怎么几位阴阳师大人也跟着出来了？” 佐藤幸摇了摇头，示意五郎别纠结这件事。他默默接过了五郎手里的东西，罗烨一看, 确实不多，佐藤幸一个人拿也很轻松，难怪他不让他们跟来。这点东西让四个人来拿，属实有点小题大做。 不过，他们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五郎。”罗烨上前一步，摆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你过来，我们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这……”五郎面露错愕之色，看着道场大门，显然心里有些打怵。 “没事，你进来。”罗烨开始忽悠大法，“我们三个阴阳师在这边，你还怕厉鬼作祟？” 许是罗烨的话给了五郎勇气，他终于咬了咬牙，踏入道场大门。只不过他浑身紧绷，似乎在担心随时会出现的幽魂。佐藤幸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谈，这会儿也是自觉走开，朝屋子的方向走去。 “不用担心，你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罗烨柔声忽悠……不，是安慰。 “我们也不会留你太久，只是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忙。”说着，罗烨掏出了那枚御守，把它展示给五郎看，“这个东西，你认识吧？” 五郎眨眨眼：“认识啊，这不就是最常见的御守吗？町外的胧月神社就可以求来。” 罗烨轻轻点头，满脸堆笑：“那你能不能抽空去一趟胧月神社，帮我们求几枚御守呢？” “这……？”五郎满脸愕然，显然没想到罗烨所求居然是这个，“可以是可以，但是阴阳师大人，您要御守做什么？” “我自有用处。”罗烨卖了个关子，“你只管帮我求来就好。” “好吧。”这不是什么难事，五郎很痛快地应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天色，喃喃道：“不过今天我是去不了啦……时间有些晚了。” 第49章 现在已经接近黄昏，马上就要入夜，确实不方便再离开白砂町了。于是罗烨微微颔首，客气道：“没关系，你这两日有时间给我们送来就可以，这御守我们要的也不是很急。” 五郎点头，郑重应下：“放心吧阴阳师大人，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把东西送到。” 送走了五郎，罗烨三人也准备收拾收拾去吃晚饭了。阿冬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今天有两道肉菜，他们吃的也比平时多了些。只可惜还要面对曹让三人那三张臭脸，多少有些影响食欲。 不过，今天的曹让脸色似乎格外差，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又在哪里碰了一鼻子灰。 …… “该死的！” 回到自己房间，曹让忍不住一拳捶在墙上。他今天憋了一肚子气，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了。 “大哥，你也别太气了。”沢田安慰道，“我们一开始就该猜到的，跟‘那种东西’合作，肯定是难以控制的……拿不到更多御守，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那三个人一天不除，我就一天放心不下！”曹让忍不住道，“现在他们肯定知道莫迟迟身上的御守是我们放的！如果就这么让他们回到小区，他们会在论坛上怎么说？我们以后的闯关之路肯定举步维艰！” “要不……我们再跟‘那个人’做一次交易？”桑原眼珠子一转，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同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反正我们已经知道‘那个人’就是杀人的鬼，这家伙杀人有限制条件，也需要玩家的真名。那我们去打听芦屋和小林的真名，让‘那个人’把莫迟迟他们干掉，然后我们再用符咒除掉……” “不行。”曹让斩钉截铁地否定，“现在我们不能确定，我们知道的就是‘那个人’的真名！” 说到这里，他咽了一口口水：“那个人能在道场里游荡这么久，还没有被菖蒲夫人的亡灵干掉……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我们搞到真名的？” “不过，那个人目前还是我们这边的吧？”沢田思考着，“毕竟我们晚上见到的吟诗女人就是菖蒲夫人，也是那个人告诉我们的……” “呵，鬼还分这边那边？”曹让冷哼一声，打碎了沢田的幻想，“我们现在做的事，就是在与虎谋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总之，我们不能太信任那个人。”曹让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当前还是以通关为第一目标，莫迟迟那三个人往后放一放，我们不能顾此失彼，活下去，始终才是最重要的。” …… 这日晚上，罗烨又听到外面传来了哭声与吟诗声。那白衣女子照例在庭院中绕了一圈，而后从玩家们门前经过，再远去。 只是今晚，罗烨打着胆子拉开了纸拉门，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房间，莫迟迟被他张扬的行为吓到失语，只想把他拉回房间。然而罗烨却是不管，他死死盯着白衣女人的背影，甚至到最后，整个人站到了走廊上。但那女子始终没有回过头来，只是哭泣着不断向前。月光投在她的身上，可她却没有影子。罗烨就这样目送她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他回到房间里，莫迟迟还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你吓死我了，就这么走出去，我还以为你准备跟那女鬼同归于尽！” 罗烨抱歉笑笑：“不好意思，没事先跟你们商量。我这么做，其实只是试探这女人是不是中立、甚至对玩家是偏友善的。” 林见影看着他，道：“那你的结论呢？” “……我觉得，她应该是不在乎我们的行动的。”罗烨想了想，如此说道，“我们跟她不一样，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会发出响动的。刚刚我站在走廊上，她离我们并不远。按理说，她是可以听见身后的动静，知道我们其实没睡。” “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回头查看，反而是远离了。”罗烨说着，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所以我想，既然这个女子不干涉玩家夜间的行动。也就意味着，我们晚上可以出门探查。” “晚上？出门！”听着罗烨的想法，莫迟迟睁大双眼，“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虽然这个女人对我们可能没恶意，但道场里还有另一个白无垢女鬼啊……” “我支持罗烨的提议。”让莫迟迟没想到，林见影突然发话，站在了罗烨那边，“今天是第四天，明天就是第五天，时间紧任务重，我们晚上必须要出去一次，看看夜间和白天的差别，或许，还能找到npc的一些秘密。” 他说着，眸光却是一沉：“要知道，有些秘密，是只能埋藏在黑夜里的。” “好吧好吧，你们说服我了。”两个大神都这样说了，莫迟迟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劝。游戏始终伴随着风险，他们不能因为害怕危险就一直躲在房间里，那样很可能到百鬼夜行之日被来个团灭。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现在吗？”莫迟迟下意识向外张望，“那女人好像是走远了……” 听着莫迟迟的话，罗烨一时失笑：“你别急啊，我没说今天晚上出去。” “白天咱们看了那么多书，脑力消耗本来就比平时大。今天我们状态都不是特别好，现在出去风险也比较高。所以，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多睡一阵，等到明天晚上，再出门探索。” “啊？这样啊……”莫迟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听你的，那我先睡了……” 说完，她整个人躺下，挨着枕头的瞬间便睡了过去。听着莫迟迟均匀的呼吸声，罗烨和林见影也回到自己的被窝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们并没有起早，而是睡了个自然醒。等他们起床的时候，曹让三人组早就吃完了饭，这会儿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阿冬倒是很贴心，帮他们热了饭菜。吃过饭，莫迟迟主动提问：“今天我们要先去找谁？” 罗烨微微一笑，指了一个方向。 “先找的，肯定是那位一直不肯说实话的松本老爷啊。” 第48章 双姝（19） “几位大人这次找我, 是又有什么事呢？” 饭后，罗烨等人又一次拜访了松本茂。这老头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但罗烨注意到, 这家伙隐隐有些不耐。可能是这些天一直被问话，问得有些烦了。 “嗯, 确实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要来向松本老爷您询问。”罗烨停顿片刻, 故意道, “这件事关系到幽魂本身, 百鬼夜行将近, 我希望松本老爷能如实相告。” 松本茂轻哼一声：“能告诉大人们的事，在下已经都告诉了。恕我愚昧，实在是想不出，大人们还需要我交代些什么。” 看松本茂这样子，倒是有点“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味道。既然如此, 罗烨也不准备跟他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在当年与菖蒲夫人结婚之前，松本老爷还有没有其他的感情史？” “你可曾……同哪位女子, 花前月下，私定终身？” 松本茂怒目圆睁, 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声音也忍不住拔高：“芦屋大人, 您在说些什么？为何我听不懂？” 虽然他说自己“听不懂”，但种种行为，已经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他如此大的反应，反而让罗烨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笃定。 “松本老爷, 我也就不瞒您了。其实这几日晚上，我们总能看见一位素衣女子在庭院中徘徊。她口中念着哀怨的诗句，似乎是曾对爱情失望。”罗烨话锋一转，“不过，这位女子并未伤害任何人，她身上的服饰，也不是十七年前幽魂所穿的白无垢。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表明，道场中其实并不是只有一只幽灵。” “除了念诗的素衣女子之外，真正害人的，是十七年的白无垢。而那位素衣女子……据我们猜测，她是您那位四年前去世的发妻——菖蒲夫人。” 松本茂喉咙微动：“……这不可能，这道场里的鬼应当只有一只才对，菖蒲她是不会……” “可事实就是如此。”罗烨无情打断了松本茂的话，“坦白跟您讲吧，我们队伍里的——迟子小姐，曾直面过那只害人的厉鬼，而夜晚游荡的那素衣女子她自然也是见过的。她可以保证，这两只幽魂，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其实罗烨也并不能确定素衣女子就是菖蒲，可这时候如果不把事情咬死逼松本茂一下，他肯定还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可能！菖蒲她应当早就成佛了才是！”松本茂脸色铁青，双拳不自觉攥紧，整个人都紧绷着，从牙缝中堪堪挤出几个字，“若她没有成佛……若她还在道场……为何这四年来，她始终不曾见我？” 听到这话，罗烨却是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松本茂在乎的居然是这个。 想到这里，罗烨唇角也忍不住挂上一抹讥讽的笑意：“松本老爷还是仔细想想，自己有没有做什么愧对菖蒲夫人的事情吧？我们从千织小姐那里得知了菖蒲夫人的遗言，她说，她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嫁给了你。” 松本茂身子一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第50章 莫迟迟也在一旁嘟囔：“菖蒲夫人去世十日后便另娶新妇……要是我老公这么对我，我死了就算没去投胎也不会见他的。” 松本茂显然也是听到了莫迟迟的碎碎念，一瞬间脸红脖子粗，直接恼羞成怒： “我请你们来，是为了退治鬼怪，不是让你们对我的私生活问东问西的！” “可如果我说，松本老爷您的私生活，事关退治鬼怪呢？”面对暴怒的松本茂，罗烨分毫不退，“松本老爷，你不曾忘记十七年前出现在道场的白无垢女子吧？我们推断，那个女子才是导致道场中桩桩悲剧的罪魁祸首。” “那个女子，似乎很年轻呢。”罗烨声音幽幽，“她去世时，大抵年纪也是不大的。甚至，她身上还穿着女子出嫁时穿的白无垢……她是深爱着某个人吗？她被某个人辜负过吗？”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罗烨问话时，双眼死死盯着松本茂，似乎想要把他洞穿。 “松本老爷，您的女儿评价你时，用了‘风流’一词。所以我斗胆猜测，在菖蒲夫人之前，你一定曾爱过某人。这个人，她叫什么名字呢？”罗烨停住一瞬，终于给了松本茂最后一击。 “你是负过哪个女子，所以一直羞于提起对方的名字吗？” “你给我闭嘴！”松本茂大吼一声，似乎整间房子都颤了一颤，他不再跪坐于榻榻米上，而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罗烨。 松本茂发出一声冷笑，恨恨开口：“本来只是一桩旧事，我不愿提起。但阴阳师大人这番咄咄逼人，我也不好隐瞒。是的，我曾深爱过一位女子，她眉眼如月，一颦一笑都让我魂牵梦萦，我从未这样喜爱过一个人。我与她在樱树下许诺终身，可还未等我上门求娶，我便得知她已经远嫁！” 说这些话的时候，松本茂喘着粗气，眼底满是悲伤和难堪。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恶狠狠道： “你懂吗？不是我背叛了她！是她背叛了我！她背叛了我们的誓言，她离开了我！这件事我本打算带到棺材里去，我堂堂松本道场继承人，竟被一位女子如此戏耍！这是何等的羞辱与难堪，可你们偏偏逼我提起！” 得知这样的真相，罗烨也是一时哑然。松本茂说这事时候的种种情绪不似作假，可他不是背叛者，他是被抛弃的人！这直接推翻了他们之前的所有猜测！ “抱歉。”面对愤怒的松本茂，罗烨只得讪讪道，“我并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枉自揣度，伤了松本老爷的心，是我之过。” 看着罗烨低头道歉的样子，松本茂似乎也觉得很没趣。他挥了挥手，当做是送客。在罗烨三人临走前，他冷声道了一句：“百鬼夜行将至，希望大人们能把力气用在除灵上，而不是咀嚼着陈年往事当做自己的谈资。” 罗烨有些理亏，所以不吭一声，随口道了句“打扰了”，便带着林见影和莫迟迟离开。 “居然是这样吗……”莫迟迟看着庭院中的樱树，整个人都有些愣怔，“我们猜错了，松本茂确实有一个白月光，但他的白月光嫁人了？松本茂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也不好说。”林见影薄唇紧抿，看上去也在思索，“他心上人出嫁，也是他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真相如何我们并不清楚，无论是他还是我们，听到的只是一面之词。” “按照你的说法。”罗烨双臂抱胸，立在一旁，“他的白月光未必是真的嫁给了别人，也许出了意外，或许有别的难言之隐，那一套说辞只是松本茂心上人的家里人骗他的？倒也确实有可能，毕竟十七年前的鬼影穿着也是白无垢，‘出嫁’这一点倒也对得上。只是，我们又从何证明呢？” 是啊，从何证明呢？ 现在，又一个疑点出现了。素衣女子是不是菖蒲夫人，白无垢是不是松本茂初恋，这一环扣一环，却无从开解。 “呃，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莫迟迟举手发言，表情一言难尽，“我们，是不是，忘了问松本茂，菊花和菖蒲夫人的联系啊？” 罗烨一听，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精彩。 是啊，刚才刺激松本茂刺激狠了，居然没来得及问这个问题！ 可现在回去，显然已经不合适了……松本茂被他们气得不轻，一定什么都不肯说。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罗烨有些挫败，“我也没想到，在松本茂口中他和他的初恋居然是这样一个故事，他……” “几位大人，是在谈论我父亲的风流韵事吗？” 一道清泠泠的嗓音在三人身后响起，听得他们精神一振。罗烨僵硬回过头去，发现一袭红衣振袖的千鹤正站在不远处，她怀里捧着一个花篮，篮中满是刚刚被折下的樱树花枝，娇艳欲滴，温柔盛放。 千鹤眯着眼，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我并不是故意偷听，只是刚刚行至此处，就听到了几位大人的声音，而你们又恰好说了我父亲的名字，还有……关于松本菖蒲，和所谓的菊花？” 说到此处，千鹤缓慢地伸出一只素手，轻柔地捋着一头乌发。振袖略显繁重的衣袖顺着她光滑白皙的手臂滑落，露出了那块逼真的菊花形胎记。 “说是关于松本菖蒲，但实际上，几位大人怀疑的是我吧？”千鹤外头，娇媚一笑，“大人们莫不是觉得，我与道场中的厉鬼，有什么密不可分的联系？” “……在下并无此意。”罗烨微微蹙眉，看向一脸坦然的千鹤，“我并没有觉得，千鹤小姐与厉鬼有关联。在我眼中，千鹤小姐，应当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哦，这样吗？”听着罗烨的话，更加灿烂的笑容在千鹤脸上绽放。她看向罗烨，目光深邃，一双眼眸漆黑，璀璨如星。 “芦屋大人，我对你，突然很有兴趣呢。” 第49章 双姝（20） “不知芦屋大人是否愿意……与千鹤一叙？”千鹤眨了眨眼, 仿佛狡黠的灵狐，“只有你我二人，再无其他。” 罗烨凝视着千鹤, 并未立刻给出回答。 千鹤的邀请，背后究竟是真心还是陷阱, 他现在不得而知。但是千鹤知道的事情，一定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那么, 要答应下来吗？ 罗烨唇角微微勾起, 颔首行礼：“那当然是……乐意至极。” 关键npc的邀请, 怎么可以错过呢？ 莫迟迟看向罗烨的背影,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见影伸出一只手拦在她身前，用眼神示意她安下心来。 千鹤一笑：“芦屋大人真是一个爽朗的人。” “那么，请吧。” 千鹤一摆手，示意罗烨同往。振袖华美的刺绣在阳光下反射着水波一般的潋滟光辉，被水光包裹住的千鹤也如同晴空之下的一尾艳色锦鲤, 一举一动都明媚灵动。 走到偏僻处，千鹤终于停下脚步。罗烨虽面上不动声色，但却自觉在千鹤身前几步站定，与她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千鹤见状, 顿时展颜一笑：“看来芦屋大人对我，还是提防得紧啊。” 罗烨不答, 依旧盯着她。似乎是感到没趣, 千鹤别开头看向远处庭院中的景致, 陷入了沉思。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看，多么美的樱树。”最终，还是千鹤打破了沉寂, “可惜，这芳菲樱花，也终有凋零的一天啊。” “……最起码它盛放的这一刻，会被铭记。”罗烨接上了千鹤的话，同时在心底吐槽不愧是日本人，看什么都能看出物哀之美。 “看来芦屋大人，倒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千鹤歪着头，盯着罗烨，“那不知对我手腕上的胎记，大人又有何见解？” 见千鹤主动提起胎记的事，罗烨也有些意外。 “……最开始，是因为千鹤小姐的态度。”对这一点，罗烨算是如实相告，“您对这个胎记……似乎非常厌恶？” 千鹤笑笑，并未正面回答：“你们见过千织了，对吧？如果见过她，那应该能从她口中，知道我那位‘母亲’的故事了。” “我的那个母亲啊……可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据说我出生时，她因为这个胎记勃然大怒，跟我父亲大吵一架，就是这件事让他俩生了嫌隙，导致松本菖蒲郁郁而终哦。” 对于母亲，她始终直呼其名，看得出来，千鹤心中有非常多的怨怼。 “……那千鹤小姐是否知道，菊花对菖蒲夫人，究竟有何意义？”罗烨试探着问出了口。 千鹤嗤笑一声，满脸讥讽：“我出生前的事情，我如何知道？松本菖蒲对我的恶意来得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她发哪门子疯，因为一个胎记就把我当成仇人看待？” 说这些话的时候，千鹤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过去的事情对她造成了太多伤害，她不可能不在意。 “所以……千鹤小姐也不知道，这个图案对菖蒲夫人的意义了。”罗烨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第51章 千鹤回眸，淡然一笑：“是呀，我不知道。这大概是一个被松本菖蒲带到坟墓里的秘密，只有死人才了解真相。” 看着千鹤那张明艳的面孔，罗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千鹤小姐，有一种可能，菖蒲夫人她，其实还在道场之中游荡着。” 听到这话，千鹤的一只手不自觉握紧，又很快松开：“哦？所以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其实就是她吗？真是造孽呀，这个女人，哪怕死了都不得安生。” “不过……看着她和松本茂互相折磨，我倒是开怀得很呐！他们两个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松本茂风流成性，明明心里还藏着一个人，松本菖蒲却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何等讽刺？何等悲哀！”千鹤大笑起来，眼前却落下一滴晶莹眼泪。只是罗烨并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何人落泪。 “……你知道你父亲有一个忘不掉的初恋？”罗烨蹙了蹙眉，“我以为他不会同别人讲这样私密的事情。” “呼，他当然不会跟别人讲。”千鹤露出一个苦笑，“这件事我也是无意之中知道的，是在某一次酒后，他吐出真言罢了。” “原来如此。”罗烨面露了然之色。 千鹤抬眸，看向罗烨，突然意味深长道：“世间男子，总归都是薄情之人啊！松本菖蒲爱了她丈夫一辈子，最后换来的不过是死后十日丈夫的另娶新妇罢了。你说，她究竟图什么呢？” “……情之一字，或许确实是外人无法理解与评判的。”罗烨轻声道。 “芦屋大人真是个温柔的人。”千鹤感慨着，“我可以理解为，你说这些话是在宽慰我吗？” 罗烨不答，千鹤自顾自说了下去。 “说起来，芦屋大人在水边相救、归还发钗，我还没向你道谢呢。” “道谢就不必了。”罗烨淡淡道，“千鹤小姐愿意跟我们说起道场往事，帮助我们退治鬼怪，在下已经很感激了。” 千鹤又一次露出笑容，突然话锋一转：“芦屋大人，可曾深爱过什么人吗？” 罗烨摇头，不明白千鹤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很遗憾，目前并没有。” “哦，这样啊。可虽然暂时没有，但将来肯定会有吧？”千鹤悠悠道，“被芦屋大人喜爱的人，一定是世上最幸运的那个。” 罗烨闻言，一时失笑：“千鹤小姐如此说，倒是让在下不知如何应答了。” 千鹤摇摇头：“芦屋大人无需回答，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歇息了。” 她轻轻拿起放在一旁的花篮，突然感叹：“真是美丽的樱花啊……” 说着，她从花篮里拿出一枝，递到了罗烨手上。樱花的花瓣上还挂着点点水渍，看上去娇艳欲滴。只是离开了枝丫的樱瓣，终究会枯萎落下。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千鹤一双美眸如天边皓月，任谁被这样一双眼瞳注视着，恐怕都会沉醉其中，忘却自我。 可惜，千鹤对上的是罗烨。 罗烨没有拒绝，收下了千鹤的“礼物”。并未再说什么，他不说，千鹤也不答，就这样挽着花篮离去。 罗烨目送着千鹤的背影远去，陷入了沉思。 樱花…… “芦屋！” 罗烨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头去才发现，林见影和莫迟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后。很显然，刚刚的对话被他们听了个清楚。莫迟迟见罗烨愣怔的样子，忍不住关切问道：“芦屋，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罗烨说着，却皱起眉头，“我只是不知道，千鹤跟我说的那些话，到底在表达些什么。我总感觉她在暗示一些事情，但我现在不太懂……” “也许是在向你表白呢？”林见影冷不丁开口，说出的话却让罗烨一头雾水。 “表白？一个npc为什么会对我表白？”罗烨不明所以，低头看向手中樱枝，瞬间“恍然大悟”，“喔，你说的是这个吗？” “日本人在这方面还是挺隐晦挺矜持的。”莫迟迟看着娇嫩的花瓣，喃喃自语，“所以说……烨哥，难道因为你在水池边救了千鹤，所以让她对你芳心暗许了？” “npc原来会有感情吗……真是个稀奇事。” “我倒不觉得她是单纯的表白。”罗烨十分“不解风情”，他晃了晃樱枝，“你们知道吗？千鹤知道松本茂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可这个秘密，松本茂应当不曾对任何人吐露过。” “她说她是在父亲醉酒之后无意听来的，可我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林见影立在一边，盯着樱枝，开了口：“那你觉得，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我确实有一点猜测。”罗烨把樱枝别在腰间，轻道，“不过，还需要验证，为了不误导我们现在的解题方向，我就先不说了。” 他呼出一口气：“走吧，再在道场里搜索一圈。然后就可以等晚上，素衣女子离开后，我们再调查了。” ……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果然什么都没发现。明天就是第六天，已经快到极限时间。白天发现不了什么，那就只能在夜晚出击了。 晚上，他们还是铺好被子睡了一会儿，为的就是养足精神。反正等素衣女子来到这边，他们肯定也会被吵醒的。 临睡前，莫迟迟还默默吐槽：“你说那女鬼要是知道我们把她当闹钟，会不会暴跳如雷啊？” 罗烨、林见影：“……” 虽然很佩服莫迟迟的脑回路，但不得不说，听了她的吐槽，他们心里倒是轻松不少。 夜半时分，熟悉的哭声在门外响起。三人一齐睁开眼睛，靠近着拉门。等到哭声远去，罗烨递给了林见影和莫迟迟一个眼神。然后直接倒数三二一，罗烨快速推开门，来到了走廊上。 今夜平静无风，庭院里月光如水，澄澈明净，罗烨抬头一看，已是月上中天。 “已经是这个时间了……”檐下的纸灯笼散发着幽幽白光，照亮了走廊的木地板。罗烨看向平整干净的走廊，缓声道：“走吧，我们先去松本茂的住处。” 第50章 双姝（21） 夜探道场第一站选在松本茂住处, 罗烨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首先，千鹤千织那对姐妹行踪太过诡秘，如果贸然前往她们的住处, 风险也会比较高。其次，罗烨心里一直觉得, 无论是松本茂还是松本绫子，甚至佐藤幸, 他们身上都有秘密可以挖掘。 黑暗, 是最能藏住秘密的。 奇异的安神香, 还有三间相连的和室……若要说这三人之间没什么联系, 罗烨是不信的。 素衣女子这会儿不知游荡去了何处，罗烨等人已经听不到她的哭声。三人的速度不紧不慢，没多一会儿，就顺利抵达了松本茂的住处。 松本茂住的那间和室，面积是相当的大。不过这家伙睡相似乎不好, 离着挺远，罗烨就听到了一连串的呼噜声，堪称震耳欲聋。 “……这老头子真是……”罗烨一阵无语，悄悄将纸拉门拉开了一条缝隙。顺着这条小缝, 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和室内的情况。 松本茂睡时，并没有把屋内的油灯彻底熄灭。黑暗中, 一簇烛火静静地燃烧着, 映出松本茂沉睡的侧脸。他睡得相当沉, 大抵是完全不去理会外界的动静的。 与此同时，莫迟迟却皱起眉头，捂住鼻子。她轻轻拉扯了一下罗烨的袖子，悄声道：“又是这股香味, 那个安神香……比咱们上次来这里时浓郁许多。” 罗烨闻言，也是忍不住挑了挑眉。这老头子是有什么睡眠障碍吗？到了晚上，居然会使用这种剂量的安神香？ 不过，哪怕他们只是稍稍吸入了一点安神香，就觉得有些困顿。罗烨三人不敢在这里停留，生怕吸收了太多香气直接睡倒在走廊里。他们关上了松本茂和室的纸拉门，朝隔壁——也就是绫子夫人的房间摸了过去。 只是还没等靠近那间房，罗烨三人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这是在干什么？”三人守在门口，并未急着打开纸拉门，而是隔着一扇门，细细听着和室里面的动静。 只是稍微仔细一听，他们突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太对劲。 和室内传来阵阵翻身的动静，其中夹杂着衣料摩挲声，还有男人和女人的低吟。只听了一会儿，三人组就明白了和室内正在发生的事情。那一瞬间，罗烨和莫迟迟的脸色唰一下就红了，林见影的神情也是非常复杂，那张没什么血色的面孔，这会儿也是染上了一层暖色。 很显然，对于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都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幸……嗯……”绫子夫人声音沙哑，随着温度的层层递进，她的低吟中也夹杂了更多撩人的味道。听着屋内的靡靡之音，罗烨捂着脸，很希望自己有一双没听过这些声音的耳朵。 “绫子……我爱你……” 屋内，管家佐藤幸正对绫子发自肺腑地表白，他们两个的心正在无限靠近……此时此刻，玩家们的疑惑也有了解答。 第52章 难怪松本茂要“使用”那种剂量的安神香！难怪佐藤幸听到安神香时表情不自然！因为这安神香就是他放在松本茂屋中的，他为了与主人的妻子偷情，故意给松本茂使用了过量的安神香！然后每到夜晚，他就会与绫子在松本茂的隔壁……行这样的苟且之事！ 也难怪松本道场出了这种恐怖的事情他也要留下……支撑他的，恐怕是所谓的“爱”吧？ 三人硬着头皮又听了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这两个人办事的时候是不会提什么道场往事的，那多煞风景啊！ 于是他们起身，黑着一张脸远离了这片区域。等到四下无人处，莫迟迟深吸一口气，把憋了一路的吐槽宣之于口：“这就是松本道场夜间的秘密吗？！我们大半夜摸黑出来，就是见证这样的丑事的吗？！” 罗烨站在一旁，先是感到无语，随即又有点想笑：“这松本茂做的事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他去外面强抢民女，结果被抢来的女孩和信任的管家一起带了绿帽子，真不好说是倒霉还是活该。” “我觉得还是活该多一点。”莫迟迟撇了撇嘴，“若不是他见绫子貌美，逼迫绫子家人把她嫁给自己，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他那老态的样子，怕是也满足不了绫子吧？” 罗烨轻咳一声：“这个事情就不用多提了……现在该想的是，我们既然撞破了绫子和管家的私情，又该怎么利用这桩丑事？” “或许，我们可以威胁管家与绫子。”林见影缓缓道，“如果他们不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信息告诉我们，我们就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倒也不是不行，可是……”莫迟迟挠挠头，有些犯难，“可是他们两个来道场的时间很晚，对于十七年前，甚至更早的陈年旧事，真的还有了解吗？” “我觉得，大概率是有的。”罗烨冷静分析，“我们现下所处的这个场景，本质上还是一个游戏。游戏不会设置一个完全没有用的‘剧情’，换言之，岛给绫子和管家设置私情，一定是有道理的。” “……这种程度的秘密，足够撬开某些人的嘴了。”林见影轻声说着，“这是绫子和管家，对松本茂的背叛，是一件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晓的丑闻。” “也许这就是黑暗里的秘密吧。”罗烨忍不住感慨，“果然，见不得光啊。” “话说，我们既然出来了。”莫迟迟打断了罗烨，“是不是两位小姐的房间，也应该看一看？” “反正，来都来了。” 罗烨忍不住笑了：“是啊，来都来了，走吧，我们去千鹤和千织住的地方看看。” …… 夜里，千鹤千织所住之地附近的走廊并未燃起一盏灯笼。惨白的月光投射在光滑的木地板上，隐约映出玩家们略显扭曲的倒影。 因为不知道千鹤具体住在哪一间房，这个女孩给他们的感觉又太过神秘诡异，所以他们是不准备冒险去深入的。但是千织，还是可以看看的。 静谧的午夜，安静得落针可闻。怀着忐忑的心情，三人终于抵达了千织居住的和室。 只是刚到这里，三人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间和室的纸拉门，居然是大敞着的！ 罗烨神色一凛，没有犹豫，直接踏入和室。黑暗中，人偶娃娃们光滑的面孔宛若白瓷，在月光下反着冷白色的光晕。它们漆黑的眼珠了无生气地注视着前方，看得罗烨头皮发麻。 莫迟迟也是紧跟着去查看榻榻米上堆叠的被褥，只是这么一看，她的神色便微微一变：“这里是空的……没有人，千织不在这里！” 林见影蹙眉，本欲说些什么，可还未开口，他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站在最后方，背后紧贴着的就是和室的纸拉门。林见影只感觉耳后响起轻薄的呼吸声，一阵阴风擦着脖颈流过，让他浑身发冷发麻。林见影定了定神，终于转动了略显僵硬的身体，回过头去，看到了身后的情况。 月光已经无法渗入室内，只因为和室的大门，已经被一道身影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那女子面色惨白，眼中无神，穿着一身素色和服，就这样站在和室门前。她的出现，让屋内三人心中大骇。这女子的身形模样，分明与那吟诗之人别无二致！ 那一瞬间，三人只觉得小命不保，这女鬼虽然表面上挺和气，但不代表被她逮了个正着还能全身而退！ 可是他们意料之中的恐怖惩罚却迟迟没有降下，那女子眼睛眨都不眨，竟这样转了个身便朝远处走去，留下罗烨三人面面相觑。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其中黑色，甚至比她那双黝黑的眸子更甚。 不过很快，莫迟迟就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瞪大双眼，压低嗓音，对罗烨和林见影说道： “那不是鬼……那是千织……”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如梦方醒。那哪里是什么鬼怪啊，那就是千织啊！她有呼吸，有影子，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活人！ 所以现在千织这是什么状态……梦游吗？ 这样想着，罗烨赶紧追到了走廊上。千织走得并不快，她步履稳健，衣摆拖地，和服两袖上绣着几朵灿金色的菊花。从这个角度看，她的背影……与那素衣女子简直一模一样！ “那个女人果然是菖蒲夫人……”罗烨喃喃道。 按照阿冬所说，菖蒲夫人的一对女儿，长得和她们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而此刻，他们看着千织的背影，也几乎与那素衣女子没什么分别。 只是，确认了这件事，却并没有让他们放松下来。现在的千织处在梦游状态，很显然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他们得跟着千织，看看她到底准备做些什么。 绕过一个拐角，千织来到了庭院一隅。这里没有水塘、没有樱树，只有一盏石灯笼，在寂静的午夜里散发着孤零零的一点暖色光亮。千织站在石灯笼前，突然蹲下身。长袖铺在了地上，沾染了尘土，千织却浑然未觉。她只是很耐心地，将一株植物轻轻环起，她抚摸植物的样子，像极了抱住什么人一样。 看着这一幕，罗烨却是怔住。 “那植物……是什么？” 第51章 双姝（22） 莫迟迟闻言, 便靠近罗烨所在的位置。顺着他的视线，刚好能看见那株植物的全貌。只看一眼，莫迟迟也愣住了。她压低声音, 快速说道：“我看清了，她抱着的是一株菊花。我家里长辈以前种过, 我认得菊花根茎枝叶的模样。” “……菊花，她种菊花是……？”罗烨想起千织随身人偶的衣着, 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保护这株菊花, 难道和她母亲有什么联系吗？” 罗烨话音未落, 不远处就响起了千织轻声的呢喃。因为是在睡眠中，她的声音有些模糊且没逻辑，但却清清楚楚地落入了三人组的耳里。 “名字……要保护好……”千织喃喃低语，“我保护……母亲的……名字……” “可名字……是母亲……不需要的……”千织的声音更低，哪怕罗烨耳力还不错, 都有些听不真切，“母亲不喜欢……名字……这上面镌刻着……她的痕迹……” 这段话听得罗烨一头雾水，但他也只能默默记下，回头再做分析。 千织拍着土, 突然泪如雨下。大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砸在了土地上，将那菊花的枝叶浸润。 “可是哪怕母亲不喜欢……”千织哽咽着, 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那也是唯一的名字……是真实的母亲……是她唯一留给我的……真实……” 看着千织细心保护菊花的样子, 罗烨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间脸色大变。他拍了拍林见影的肩膀，压低声音：“先回去，我好像知道什么了。” 另一边, 千织似乎停止了哭泣。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重新回到了走廊上。她的双眼依旧无神，还是梦游的状态。但是很显然，她要原路返回了。 三人都知道不能再耽搁，便轻手轻脚地快速离去。等到了隐蔽处，他们目送着梦游的千织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拉上纸拉门，和室里再无动静。 罗烨等人走出去好远，才停下脚步。因为担心隔墙有耳，所以他们并不急着回住处。莫迟迟主动提议望风，在她站远之后，庭院竹林的角落里只剩下罗烨与林见影。 “你刚刚是想到什么了吗？”林见影问道，“千织说的那一番梦话，有一句是重点，‘要保护好名字’。” “是的，这是其一。”罗烨点头，表示肯定，“这算是证明了我们之前的猜测，名字，对这里的npc一样非常重要。他们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名字……虽然不知道其他npc如何，但已经去世的菖蒲夫人，我敢断定，‘菖蒲’绝不是她的本名，只是她隐藏真实名字的一个障眼法罢了。” “可她为何要隐藏自己的名字呢？”林见影蹙眉，“而菖蒲夫人的真名，她的真名是……” “是‘菊’。”罗烨定定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菖蒲夫人在出嫁前，她真实的名字叫做‘牧野菊’。” 第53章 “至于证据……”罗烨回想起千织对那株菊花的细细保护，突然感慨着，“千织小姐那样温柔地保护着菊花，就证明那棵未开的菊花对她有特殊的意义。很可能，菖蒲夫人在去世前不止对女儿说出那些后悔的话语，还告诉了女儿自己唯一的、真实的名字吧？” “牧野菊……”林见影口中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今晚千织穿的衣服上绣的也是菊花，菖蒲夫人的人偶身上所穿和服也绣着菊花。这么一说，逻辑能全部对上。千织为以母亲为原型的人偶和服绣上菊花，也是为了纪念菖蒲夫人。” “不过还有一点，就是千鹤的胎记，菖蒲夫人厌恶这个菊花形胎记……可是，她为何要厌恶自己的名字？” “……这，可能就涉及别的什么事情了。”罗烨淡淡道，“先回去吧……我们现在得知了佐藤管家和绫子夫人的秘密，等到明天，是时候利用好这个秘密去逼问他们了。” “作为松本茂的管家和妻子，他们一定还为松本茂、或是这间道场隐瞒了什么事。” …… 第二天，罗烨三人起了一个大早，赶在曹让那三人之前去吃了早饭。饭后，罗烨看向站在不远处待命的佐藤幸，笑眯眯道：“佐藤管家现在有没有空闲时间，我有些事情，想跟佐藤管家确认。” 佐藤幸一愣，而后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不过，阴阳师大人想问我什么问题呢？” “嗯……是一件比较隐私的事情。”罗烨起身，来到了佐藤幸身边，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如果方便的话，佐藤管家可以叫上绫子夫人一起吗？毕竟这件事，关乎到你们两个人呢。” 听到绫子名字的瞬间，佐藤幸脸色大变。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对阿冬交代道：“阿冬，我和这几位阴阳师大人要谈论一些事，你就守在这里，等另外三位阴阳师醒来后照顾他们用餐。” “哦哦，好的。”阿冬快速应下，全然没注意到佐藤幸因为紧张而紧绷到有些扭曲的表情。 佐藤幸铁青这一张脸，快步走在前头。看着他的背影，罗烨在心里盘算着过会儿怎么逼问他才好。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绫子夫人的住处。她显然也是听到了走廊上凌乱的脚步声，缓缓推开了房间的拉门，满脸不按地探出头。结果她一眼就看到了一脸阴鸷的佐藤幸，瞬间被吓了一跳：“阿幸、不，佐藤管家，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几位阴阳师大人……” 佐藤幸上前，这会儿也是全然不顾伪装，他直接一把拉起绫子瘦弱的手臂，压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们的事情被发现了，阴阳师大人们要找个地方向我们提问！” 绫子闻言，瞬间吓得花容失色，她捂住嘴，满眼绝望与无助：“天哪……天哪！为什么……不，完了，全完了！” “不必太过紧张，绫子夫人。”看着已经濒临崩溃的绫子，罗烨开口柔声安慰着，“我们还并没有把事情说出去，但是有些事，还需要你们配合。” 言外之意就是：我手上握着你们的把柄，说不说出去，全看你们是不是识时务了。 绫子满脸绝望，下意识避开了佐藤幸伸过来的手。她倚靠着墙壁，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软倒在地。 此时此刻，罗烨并不知道绫子心里作何感想。可能在悔恨不该因为一时的欢愉而做出这种在任何情况下都十分出格的事情，更何况是在这个时代，一旦败露，等待着这个瘦弱女人的，恐怕就是万劫不复了。 但是她又是痛苦和可怜的，她并不能做主自己的婚姻，不甘心这样面对着一个无能老男人虚度年华，直至垂垂老矣。她爱上有风度又年轻英俊的佐藤幸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但是…… 其中种种甚是复杂，让罗烨都不知道该如何评判了。 或许这种事情，本来也轮不到他来评判。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从一开始，绫子就没有过选择的机会。 但是即便对她有些怜惜，罗烨也知道不是心软的时候。到底还是莫迟迟有些于心不忍，作为三人中唯一的女性，她走上前去轻轻扶起了绫子。这会儿佐藤幸还要避嫌，他也不敢在青天白日下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有太多肢体接触，那会被人发现。 只可惜他们的关系，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 在佐藤幸咬牙切齿、不情不愿的带领之下，一行人走到了道场中鲜少有人前往的角落。莫迟迟主动举手，又一次担当了望风的职责。反正审问那两人用不着她出手，她就在别的地方发光发热好了。 佐藤幸与绫子夫人，一人端坐在一个蒲团上，佐藤幸低着头，一张脸涨得通红，毕竟私通这种事，对他这种表面上的“正人君子”来说一定非常难以启齿。而绫子也是白着一张脸，嘴唇毫无血色，内心不知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林见影扬了扬下巴，冷声问道：“你们做这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安神香一定也是你们布置的，在松本老爷隔壁做这种事，会让你们更有快感吗？” 这番话毫不留情，直接击中了二人心里最脆弱的部分。绫子终于忍受不住，直接掩面哭泣起来。佐藤幸听到林见影的话，也是猛然直起身子，狠狠道： “是我做的！是我对绫子觊觎已久，一切都是我的不对！请你们不要向老爷告发，我们一定不会再做这些事的！请你们饶过绫子吧！她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她还有大把的年华啊！” “阿幸——！！”绫子惊叫出声，满眼哀怨，“够了，不必为我开脱！是我背叛了老爷，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阿幸生出不该有的情愫，我作为老爷的妻，却做出这等……不齿之事！是我的德行有亏啊！” 罗烨点了点头：“二位先安下心来，我们不是来对你们兴师问罪的。” 他顿了顿，才道：“这件事，我们还未告诉任何人，包括与我们同行的那几位阴阳师。所以两位暂且安心，现在还是安全的、可以挽回的。” “至于……松本老爷那边。”罗烨停下，卖了个关子，又把那两人放下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罗烨看向佐藤幸与绫子，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柔和笑容。 “想让我们帮助你们保留这个秘密的话……就请拿出你们的诚意吧。我知道，这座道场里一定还藏着很多秘密，只是之前，你们并不愿意对我们诉之于口……” “但现在，你们可以说了。” 第52章 双姝（23） “秘、秘密……？”绫子夫人眨了眨那双遍布朦胧水雾的眼睛, 面上闪过迷茫之色，“不、不知阴阳师大人，想要知道怎样的秘密？” 罗烨思索片刻, 开了口：“你是否知道，松本老爷心里, 有一位忘不了的女子？” “……这个女子，并不是他的发妻, 菖蒲夫人。” “喜爱的女子吗……”绫子咬了咬下唇, 轻轻点了一下头, “是的, 我确实知道，我曾经看着老爷拿着那位女子留下的信物黯然神伤，那是一根樱花金簪。在某些夜里，在睡梦中他也会轻声念着那位女子的名字……他念的并不是菖蒲。” “他念的名字是什么？”林见影追问。 绫子双唇紧抿，缓缓念出了一个名字。 “老爷念的那个名字, 似乎是……‘樱’？”她想了想，看着自己衣袖上精致的绯樱刺绣，又补充道，“我穿的和服上, 总是绣着樱花图案。我想，这是老爷对那位樱小姐的怀念……不仅是因为名字, 她一定也很爱樱花……” 樱。 罗烨与林见影对视一眼, 显然, 他们都想到了那些道场死者身上带着的干樱。 “那个，冒昧问一句，你们家老爷酒品如何？”没等绫子继续说下去，罗烨突兀地插话进来, 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酒、酒品？”绫子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老爷的酒品还是很不错的，他不是那种酒后情绪会失控的人，每次喝完酒，他都会很快睡去。” “那他酒后，会拉着你们说些不知所云的事情吗？”罗烨又问。 绫子摇了摇头：“肯定是不会的，我从未见过老爷做出这种失态的事情。” 罗烨笑笑，微微颔首：“多谢夫人，我明白了。关于松本老爷的初恋情人，您还知道别的信息吗？” “……别的我是真不知道了。”绫子往后退了退，似乎有些瑟缩，“老爷是一个骄傲的人，他的初恋似乎背叛了他，所以这件事对他而言，算得上是耻辱……虽然他会怀念樱小姐，但他绝不会在人前诉说。” “如果是关于那位樱小姐，我知道的真的只有这么多……”绫子掩面，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只求阴阳师大人们原谅我这出格举动，也放过阿幸……” 绫子一再为佐藤幸求情，看得罗烨都有些于心不忍。但他面上还是很强硬，向佐藤幸询问道：“佐藤管家，你又有什么想说的？不能总让绫子夫人挡在你面前吧？” 第54章 佐藤幸脸色铁青，终于咬了咬牙，开了口：“如果大人们想问关于老爷初恋的事，我确实知道一些……绫子不知晓的信息。” 说完，他便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你们知道的，我是五年前来到松本道场，成为这里的管家。因为要管理府上事物，所以那时候，我与很多下人都有过沟通交流。在私下里，也会讨论一些关于主人的……秘事。” “其中有一件，就是关于老爷的初恋情人，那时候他们都叫她……樱小姐。” 然后，佐藤管家不动声色地，对玩家们道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位樱小姐，其实是菖蒲夫人的亲生妹妹。而且，菖蒲夫人与樱小姐，其实是一对双生女。” “当初，老爷与樱小姐情投意合，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璧人。他们花前月下互诉衷肠，约定了天长地久。可能也是因为对彼此的誓言太过笃定，两家并未急着定亲。也正是因为这样，意外出现了……” 佐藤幸平静地叙述着，他从道场老人处听来的一切。 “某天，老爷终于做出了决定，准备上门定亲。只是这时他却从樱小姐的家人那里得知，樱小姐已经嫁人，早就被接亲的队伍带离了白砂町。她随着丈夫去了奈良，可能一生都不会再回江户。” “据说当时，牧野家很是惶恐心虚的模样，对于樱小姐出嫁，也是不想多谈，只是想搪塞过去。” “这件事对老爷的打击一定是极大的，据说他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后来还是牧野家、也就是樱小姐的母家主动来道场郑重道歉，并许诺把先夫人，当时的菖蒲小姐嫁给老爷。作为樱小姐的双生姐姐，她一定与樱小姐极度相似……我并不知道老爷当时抱着怎样的心情看待这件事，但总之，他接受了牧野家的建议，娶了菖蒲小姐进门。” “替身文学啊……”罗烨忍不住感慨一句。 佐藤幸一头雾水：“阴阳师大人，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罗烨收敛了表情，硬生生把话题掰了回去。 佐藤幸点了点头，一脸悻悻的表情：“因为老爷之前也与菖蒲夫人相识，所以他们婚后的日子一开始还算和谐。菖蒲夫人也很受大家的喜爱，可是后来……后来的事情诸位大概也知道了，在生了千鹤千织两位小姐后，老爷和夫人之间便生了嫌隙。” “……而且生了两位小姐后，夫人的身子也一直不大好。到我来的那年，已经有些弱不禁风，很难帮忙打理府中事物了。这一切，不得不说一定也和老爷的冷落有关。我觉得，先夫人最后郁郁而终……也是因为在老爷那里受了太多心灵上的伤痛。” “说到底……老爷最爱的女子，始终是那位樱小姐。他嘴上说着他爱先夫人、爱绫子，但终究不过是樱小姐的替身罢了。甚至绫子都无法决定自己穿什么样的衣饰，因为爱樱，所以她只能穿着绣满了樱花的和服。” 说这话的时候，佐藤幸忍不住望向绫子，眼中满是心痛与怜惜。这深情款款的模样，他大概是真心爱着绫子，甚至为了她，愿意冒险留在这潜藏恶鬼的松本道场。 罗烨倒是觉得，松本茂其实不爱任何人。若他真的爱那位……牧野樱，就不会答应娶她姐姐这样的荒唐事。虽然牧野樱远嫁，在松本茂看来是一种背叛。但当初牧野樱匆匆嫁人，牧野家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摆明了这其中有鬼。松本茂调查都不调查，就直接找了人家的姐姐当替身。 道场里出现的白无垢鬼影，莫迟迟也提到过，两个白衣鬼影给人的感觉有相似之处。现在看来，那位白无垢，很大概率就是牧野樱。只有双生女，才会存在这样的“相似”。 这条线索，也算对上了。道场鬼影，就是这对双子！ 牧野樱与牧野菊，这对双胞胎姐妹真的是……命运多舛。而嫁给松本茂之后，牧野菊还又生下了一对双生女，这何尝不是一种宿命的轮回呢？ 但…… “你们为何一开始不说这些事？”罗烨追问道，“既然知道这位樱小姐，你们怎么从来不提她？” 佐藤幸看了一眼绫子，两人面面相觑。 “因为樱小姐已经远嫁了啊，道场内发生的事情，与老爷一个远嫁的初恋会有什么联系呢？”佐藤幸说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是啊是啊。”绫子也是点头应着情人的话，“况且这是老爷不愿意向外人提起的事，我们当然不会说出去，这不是拉下老爷的脸面吗？况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们真的不知道樱小姐会和道场中的幽魂扯上关系……” 罗烨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们就没想过，道场中十七年前出现的白无垢幽灵，其实可能就是樱小姐吗？” 佐藤幸和绫子闻言，瞬间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樱小姐不是嫁人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佐藤幸脸色变了，“难道当初，樱小姐没有嫁人，她是出了意外，但被她家里人瞒下了？” 林见影看着他们，似乎有些无语：“这种可能性，你们现在才想到吗？” 罗烨摇了摇头，按了一下林见影的手臂，示意他别再刺激他们。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说到底，樱小姐对他们来说只是一段过去，一个故事，他们当然不会对牧野樱的下落感到好奇。 “总之，谢谢你们提供的信息。你们的秘密，我们也不会说出去。退治鬼怪，我们会尽力而为。” 罗烨带着林见影起身，向二人道别：“明天就是百鬼夜行之日……二位一定要小心慎重。” 说罢，罗烨二人便离开了此地，也叫上了莫迟迟一起。三人就这样远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灌木丛里，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存在。 在他们走后，沢田从灌木丛中探出了头。他蹑手蹑脚离开了道场一隅，回到了和曹让桑原约定的地点。 “老大，名字的事情确认了！芦屋三个人跟那对偷情男女的谈话我听了个清清楚楚，知道了不少信息！”沢田看向两个同伴，一脸兴奋地说道，“‘那个人’真的没有骗我们，十七年前穿着白无垢的杀人厉鬼，就是菖蒲夫人的亲生妹妹，‘牧野樱’！” 第53章 双姝（24） 昨天晚上, 在罗烨三人离开后，曹让三人也是跟在他们后面，见识到了佐藤管家和绫子夫人的丑事。他们料到第二天, 罗烨三人组一定会用这个秘密去压着那两个npc套话。所以在曹让指挥下，让听力最好的沢田去偷听, 给罗烨三人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别说，那个莫迟迟真的很傻。”沢田笑得一脸嚣张, “也可能是我藏的好吧？反正她愣是没发现！” “行了, 别显摆你那三脚猫功夫了。”桑原笑骂道, “不过……知道了这样关键的信息, 倒是在我们意料之外啊。老大，有了boss的名字，我们是不是今晚就可以动手除掉她了？现在要对芦屋那三人下手吗？” 曹让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沉不住气，咱们知道boss的名字, 难道芦屋他们就不知道吗？他们都不急着动手，我们急什么？” “况且，这个名字，也不一定就是百分百正确的答案。”曹让意味深长道, “反正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当‘黄雀’，不如当得彻底一点。看芦屋那边的动向, 然后我们再做打算。” …… “你们注意到没有, 在我们跟管家还有绫子夫人交谈的时候, 他们提到了一点。”走到僻静处，罗烨终于轻声开口，就在刚刚，他们已经把那两人交代的话完全复述给了莫迟迟。所以现在, 又到了分析线索的环节了。 “他们说，松本茂的酒品很好，基本上不会在酒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我注意到了，你是想起当时千鹤的话了吗？她在酒后知道她父亲有个鲜为人知的初恋。”林见影也压低声音，“不过，若是醉酒后说梦话，也是有可能的。” 罗烨却摇了摇头：“不，千鹤当时说的很明确，是‘酒后吐真言’。” 林见影神色微变：“所以，千鹤很可能撒了谎，她并不是在松本茂酒后真情流露之时知道这件事的。” “可是她……又为什么要骗人呢？”林见影眉头紧锁，“莫非……” “……还记得血蛊吧？”罗烨定定道，“这道场里，有一个人，想要让某个幽灵变成鬼。而千鹤经常去藏书室读书，她有很大概率看过那个诡异的册子。” “若是……她早就知晓了，牧野樱的存在。”罗烨停顿片刻，“同为‘双子’，同为‘不被重视的孩子’，同为‘受害者’。或许，千鹤会想要帮助牧野樱，完成她们的复仇。” “等等，受害者，什么受害者？”莫迟迟有些懵，“千鹤是受害者我理解，但樱小姐是受害者，又是怎么一回事？” 罗烨淡淡一笑：“迟迟，佐藤幸对我们说，当初牧野家对樱小姐的事情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告诉松本茂牧野樱远嫁去了奈良，其他部分都是搪塞过去。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如果真的是嫁人，他们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虽然可能对松本茂心怀愧疚，但也不至于闪烁其词。” 第55章 “而且，我们也知道，牧野樱可能根本没有远嫁，她是死了！而且很可能是被某人害死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十七年前，松本道场里会出现一个穿着白无垢的亡灵！若只是病逝或是意外，她没有执念，她又怎么会无法成佛呢？” “那么，是谁害死牧野樱，才能不被牧野家追究、甚至隐藏真相呢？”罗烨凝视着莫迟迟的双眼，他在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恍然大悟”。 “是牧野菊！”两人异口同声道。 “是了，只有是牧野家的另一个女儿，做出这样恶毒的、堪称丑闻的事情，他们才会选择隐瞒。阿冬也说过，牧野家在当地是很有声望的，他们不允许这样的事情传出去，败坏他们的名声。所以……哪怕一个女儿含冤而死也无所谓，反正，还有另一个女儿。哪怕这个女儿，是害死妹妹的凶手，是一个‘魔鬼’！” “如果是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菖蒲夫人嫁进松本道场后，牧野家举家搬迁，离开了白砂町。”林见影补充道，“可能因为对樱心怀愧疚，不想在此地逗留。也可能想与菊彻底割席，去一个没人熟悉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只有这样，这桩‘姐姐杀害妹妹’的丑闻和惨案，才可以被他们彻底掩埋。”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可以帮助人们遗忘一切。”说到最后，林见影也是心生感慨。 听着罗烨和林见影掷地有声的话语，莫迟迟感觉脑海一阵天旋地转：“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真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为什么出事之后，他们要把牧野菊嫁给松本茂？”莫迟迟还是不解，“正常来讲，他们不该离松本茂远远的吗？要隐藏全部的真相，就算要跟牧野菊割席，也犯不着把她留在松本道场吧？” 林见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如果我猜的不错，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所谓的‘爱’。” “是啊。”罗烨也是叹息一声，“因为爱。” “什么爱不爱的？”莫迟迟更莫名了，“你们两个不要眉来眼去打哑谜了，快给我这个智障解释一下吧，我感觉我现在猪脑过载了。” “迟迟，你设想一个场景。”罗烨不急着解答，反而开始循循善诱，“你是一个花季少女，对爱情抱有懵懂的幻想。某一天，你邂逅了一个英俊的男子，你对他一见钟情……爱上了他。” “但是，你有一个跟你极度相似的双胞胎妹妹。你的妹妹跟你一样，也爱上了这个男子。只是这位男子却对你妹妹倾心，以至于眼中完全没有你……” 罗烨看向莫迟迟，幽幽道：“这个时候，你会不会心生妒意？凭什么生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他只爱你的妹妹，却不爱你？会不会觉得，如果没有妹妹就好了。那样，或许你的心上人，就会把目光投在你的身上了？” “所以，你付诸了行动，将妹妹……杀死。并且威胁家人，不准把事情说出去。为了家族名声，你的家人们隐瞒了这件事……最后，你如愿嫁给了心上人，可是你的婚姻并不幸福。于是临终之时你后悔了，许是后悔害了妹妹，许是太过轻信爱情……但没有意义了，因为你的人生已经足够糟糕。” “以至于死去后，还在此处徘徊不前，吟着哀怨的诗……” “……我明白了。”莫迟迟抬起头，神情异常复杂，“这是……牧野菊的故事？所有的一切，都起源于名为‘嫉妒’的情绪，是这样吗？” “是的，我就是这样猜测的。”罗烨感叹一句，“虽然现在还缺少绝对的证据，但我感觉，这个故事应该跟我猜的八/九不离十。菖蒲夫人死前那句后悔，可能不止是因为松本茂，还有对妹妹的愧疚。” “但是，还有一点说不通。”林见影突然道，“关于千鹤身上那个胎记……” “菖蒲夫人一定是看到那个胎记后，联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樱。”罗烨如此说到，“也许樱身上，也有一个这样的胎记吧？否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如此激烈地抗拒着这个女儿……因为心虚，因为恐惧。” “对了，那时千织梦游时不是说，母亲会抗拒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带着‘她’的烙印吗？现在想来，这个‘她’很可能不是指的她自己，也不是指的千鹤，而是被她害死的樱。” “可如果樱小姐身上有一个菊花形胎记的话，为什么牧野家不给她取名为‘菊’，反而用这个字给她的姐姐命名呢？”林见影还是皱着眉，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这……我一时也想不通。”罗烨挠了挠头，尴尬笑了两声，“但总归，我们现在的通关路线比较明朗了。” “要么干掉菊，要么干掉樱是吧。”莫迟迟撸起袖子，“反正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咱们也没必要有太多心理负担。” 一个残害妹妹，一个残害无辜的路人……这样的两个人，就算化作幽灵，也让人不得安生。 “话说，弓箭到现在还没用上啊。”莫迟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要不是小林哥天天把它带在身上，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个东西了。” 罗烨也看向林见影，看着他背着的那把弓。这是游戏给他们的“初始道具”，只是现在也没派上用场。 在日本，确实有祈福驱邪之用的“破魔箭”，倒是也能对得上他们这关的背景。只是，驱邪的重点似乎还在那两张符咒上，那么这把弓的作用究竟是…… “阴阳师大人。”三人还在思索，就被一道声音打断。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们撞破了秘密的管家佐藤幸。此刻他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整个人恢复如常。他站在不远处，向三人行礼。 “几位大人，五郎来了。”佐藤幸定定道，“似乎是阴阳师大人前日交代过他什么事，现在他正在大门外，等候各位。” 罗烨看了眼两位同伴，心下了然。 五郎这是遵守了承诺，来给他们送御守了。 第54章 双姝（25） “嗯, 这件事我们知道了。”罗烨声音平静，“我们现在就过去。” 佐藤幸点头，转身离去。反正话他带到了, 后面的事情也不准备管。正好，罗烨也不希望他管。 “走吧, 去找五郎。” …… “阴阳师大人，这就是我在胧月神社求来的全部御守了。” 大门处, 五郎将三道精致的御守放在了罗烨掌中。他看向罗烨, 毕恭毕敬地问道：“只是大人, 我还是很好奇, 你们要这御守到底是做什么的？” 罗烨笑笑，开始故弄玄虚：“天机不可泄露，但总之，你帮了我们这个忙，也是为退治鬼怪出了一份力, 想必松本老爷也会对你感激的。” “这，这……”五郎挠了挠头，看上去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那大人, 我就先离开了？明天就是百鬼夜行，你们也要小心啊！” “嗯, 一定会的。”罗烨颔首, 声音笃定, “等到明天，一切就会结束了。” 五郎快速点头：“我明白了，那芦屋大人，我就先走了。” 送别了五郎, 罗烨拿起御守，面上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抬眸看向林见影，晃了晃手中御守。 “怎么说？以牙还牙？” “走吧。”林见影表情没什么变化，“也该送那些家伙一点‘惊喜’了。” …… “你们打算怎么做？”在到达曹让三人住处之后，莫迟迟却有些莫名，“那东西要放在身上才有用吧？我们又没有近身曹让的机会，也就没办法让他接触到御守。” 就在刚刚，罗烨咬破手指，在御守上写了“曹让”两个字。为了以防万一，另外两枚御守上他分别写了曹瀼和曹懹。如果是同音字，那大概率也是这两个。 罗烨倒是神色如常，直接把那三道御守甩在了小屋的桌子上，旁边就是油灯，这个位置可以说是显眼到不能再显眼了。 “没必要对他们藏着掖着。”罗烨无所谓道，“我有一个猜测，幽灵害人不一定是强调御守在身上，她害人的必要条件，其实是‘名字’。” “只要确认名字具体是哪些字，在合适的机会下，幽灵就会动手。” 莫迟迟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就是要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毕竟按照正常逻辑来讲，他们也不会猜到咱们搞来了这些御守，还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错愕之下，他们很可能指出写着曹让真名的那个？”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罗烨点点头，看起来轻松不少，“行了，这里的布置这样就好了。时间还早，我们去千织那边走动走动吧。” “……看看今天，咱们有没有机会让她带咱们去见松本一郎。”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去找千织的路上，还没见到千织，反倒是见到了千鹤。 因为知道了千鹤的目的一定不单纯，所以三人此刻对她很是忌惮。除了罗烨面上还挂着相对得体的笑容，林见影冷若冰霜，莫迟迟如临大敌。 第56章 看着三人这样，千鹤却是不怒反笑。 “三位大人今天这么有兴致，是在庭院里赏景吗？”千鹤看向院中飞扬散落的樱花，忍不住笑道，“风景确实不错呢。” 罗烨摇了摇头：“千鹤小姐误会了，我们还有要事要做，就不打扰千鹤小姐了。”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千鹤，而是越过千鹤，向远处走去。 在罗烨与千鹤擦肩的瞬间，他听到千鹤低笑一声，突兀开了口。 “芦屋大人是否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神明？” 罗烨回眸，面露不解：“千鹤小姐为何突然问起这样的事？” 千鹤理了理头发，笑声越发娇俏：“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往事。” “芦屋大人，你说啊，这世上有如此多的不公之事……”她幽幽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喟叹，“若真的有神明看着，祂为何不会出手惩治那些背叛之人呢？” 罗烨张了张口，面对千鹤的问题，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或许，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无解的。 只是千鹤也并没有停驻于此，她步伐轻快，走向与罗烨相反的方向。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屐齿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看着千鹤的背影，罗烨心中也生出几分感慨。 到底是菖蒲夫人……牧野菊的女儿，这样的背影，真的与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走吧。”罗烨回过神来，喃喃道，“无论她有什么打算，我们都会阻止她。” …… “你们倒是来得巧。”到了千织住处后，千织也算是带给了他们一个好消息，“我刚刚就跟阿冬说，今天由我去给兄长送晚饭。本来阿冬不让，但在我说会有阴阳师与我同行后，她便同意了。” 千织抬起头，看向罗烨三人：“结果还没等我去找你们，你们倒是主动找过来了。” 罗烨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对千织道谢：“无论怎么说，都感谢千织小姐的帮助。” “不必谢我。”千织摇摇头，神色有些黯然，“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我想再近距离看看哥哥。” “毕竟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他都始终是我的哥哥啊……” 听到这句话，罗烨心里却是产生了一丝波澜。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姑姑。 对于兄长罗志强……也就是他的父亲，姑姑是否也是这样的想法呢？毕竟这么多年，姑姑始终没有怪过他的父亲。 可能血缘就是……这种奇妙的东西吧？ 想着姑姑，罗烨也有些感慨。现在也不知道，姑姑是否发现他失踪了，如果发现了，一定会很着急吧？ “……”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晚饭时间，阿冬带了餐盒来找千织。她看向千织，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哪怕是有罗烨他们三个人在旁，阿冬也无法彻底放心，只能叮嘱道：“千织小姐，一郎少爷现在喜怒不定，你一定要注意一些，保证自己的安全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千织对阿冬倒是难得温柔，这位长辈在她心里的地位，还是相当不一般的，“那我们……现在就走了。” 松本一郎的住处，在道场里一个很隐蔽的角落。千织走在前面带路，一路七拐八拐，把罗烨绕得都有些晕了。但好在，他们终于还是抵达了目的地。这条走廊光线昏暗，尽头处却有一道显眼的纸拉门。罗烨能够听到阵阵低声嘶吼，似乎就是从这间和室里传来的…… 错不了，松本一郎一定就在这里。 千织站在拉门前，捧着食盒的双手微微颤抖，显然也是被屋内的嘶吼声吓得不轻。三个玩家站在她身后，各自选好位置，确保门开的一瞬他们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莫迟迟拍了拍千织的双肩，算是鼓励。此时此刻，千织也终于下定的决心，她伸出一只手，敲了敲门，快速道了一句：“兄、兄长！我是千织！我来给你送晚餐的食盒，麻烦你开一下门……” 千织话音未落，眼前的纸拉门就被猛地拉开。拉门的边框因为重击发出“铛”的一声响，把千织吓了一跳。 然后，一直遍布着血痕的苍白手臂从屋内伸出，一把摁在了食盒上。屋内的人用近乎抢夺的姿态，把食盒从千织怀里硬生生扯了出来！ 千织受到惊吓，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莫迟迟赶紧上前扶住她，才让千织没有摔倒。 纸拉门被猛然关闭，门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咀嚼声，仿佛野兽在撕咬它的猎物。千织脸色苍白，似乎无法把门后这个疯狂的“人”，和自己一直敬爱有加的哥哥画上等号。 良久，门后传来一声巨大的“嗝”，这是“怪物”发出的餍足声音。纸拉门又一次被打开，被吃得刚刚净净的食盒就这样被松本一郎丢了出来，摔在了千织面前。 在此之后，屋内再无生息。千鹤揉了揉眼睛，把食盒捡起，面上浮现出一丝苦涩：“怪不得阿冬不让我来送饭，原来哥哥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的松本一郎，已经与千织印象中那个温柔的哥哥相差甚远。不知为何，看着千织的脸，罗烨总觉得她眼底的光都暗淡了几分。 在千织身后，林见影轻轻扯了下罗烨的衣袖，在他耳边轻道：“你看到了吗？松本一郎的手臂上那些红痕？” 罗烨点头，压低声音道：“是……那些红色很不正常，好像附着在手臂上的寄生虫一样，绝对不是普通的伤痕。” “……倒是和书上描述的血蛊很像。”林见影起身，来到千织面前，努力把声音放缓，向千织询问道：“千织小姐，你哥哥似乎很喜欢这份晚餐，吃得连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千织苦笑：“阴阳师大人，您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的哥哥他……大概真的回不来了。” 那样的东西……千织真的不想承认，那是自己的兄长。刚刚透过门缝，他们只看到了一个狼狈的身影，如今的松本一郎身材瘦削，几乎已经到了皮包骨的程度。可他的食欲这么好，三顿饭更是正常吃，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突然间，罗烨想到了什么，他也来到千织身边，柔声问道：“千织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一郎大公子的三餐，都是谁准备的？” 千织抬头，声音有些艰涩：“您可能会觉得意外……但是这些餐食，都是千鹤准备的。” “从很久以前开始……兄长的三餐，就由千鹤一手包办了。” 第55章 双姝（26） 罗烨闻言, 顿时神色一凛：“为何是千鹤小姐？府中没有其他下人可以胜任这个工作吗？” 千织摇了摇头：“不是无人胜任，而是我哥哥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只能吃得下千鹤做的饭了。别人做的东西，哥哥连一口都不吃, 直接连饭菜带餐盒一起丢出来。只有千鹤……只有她做的菜，哥哥才会一口不剩全部吃干净。长此以往, 哥哥的三餐就由她负责了。” “……千鹤负责大公子的三餐, 具体是什么时间开始, 千织小姐能否确定？”罗烨沉声询问。 许是看罗烨的表情太严肃, 千织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是哥哥把自己封闭起来之后不久。”千织喃喃道，“不会隔得太久的，因为府上的大家，早就习惯了这件事, 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听着千织的话，罗烨的表情却不太好看。 从松本一郎把自己封闭起来没多久就开始……也就是四年以前，松本一郎吃千鹤做的饭，已经足足吃了四年！ “说起饭菜, 千鹤也是蛮奇怪的。”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千织忍不住嘀咕, “她备餐的时候, 从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因为她是道场的大小姐, 所以没人敢忤逆她，也就顺着她这种古怪习惯来了。” 罗烨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下一沉。虽然早就猜测，血蛊可能是千鹤在炼制。可是得到这么明确的证据, 还是无法让人开心起来。 连续四年给松本一郎备餐，且备餐时不让人看到。千鹤很可能把人血加入了食盒，神不知鬼不觉就让松本一郎吃了下去。 松本一郎现在的模样已经状若恶鬼，他身上那些好似伤口的红痕也十分诡异。很有可能，“血蛊”的炼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血蛊的形成，需要数年如一日的坚持。罗烨猜测，可能到了明天百鬼夜行之时，这血蛊才算彻底成了。 ……这个东西，是一定要破坏掉的。只是……要如何做才能毁掉它？ 带着沉重的心情，众人一起离开了一郎的住处。外面天色渐晚，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以下。道场渐渐被笼罩在了夜色下，这黑暗的环境，正如此刻众人的心情一般沉重。 在告别千织后，罗烨三人也是觉得很犯难。 “那书上只说了血蛊如何制，却没说如何解啊……”莫迟迟依靠着栏杆，愁容满面，“我们该怎么做呢？杀死他，让千鹤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吗？” 第57章 “……看那东西的状态，一般手段恐怕杀不死他。”林见影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唯一能想到的驱邪之物，是游戏一开始给我们的那两张符咒。” 可困难的是，那符咒是他们的底牌，是要留着驱鬼的！如果现在就使用掉，那无疑是很被动的，万一破坏血蛊也无法阻止牧野樱的杀戮呢？难道要去指望曹让那三人吗？ 所以……原来“岛”给了他们两张符咒，不是为了“以防万一”，而是想要顺利通关，本就要把这两张符咒都用上……吗？ 想起曹让，罗烨顿时一阵头痛。 要是沦落到把自己的脑袋交给曹让那种人，罗烨宁可去自杀，还能痛快一点！ “啧，真是麻烦……”罗烨忍不住皱眉，“难道真的要跟曹让谈合作吗？” “……如果到了迫不得已的程度。”林见影叹了口气，“可能真的要这么做了，除非我们能把他们的符咒偷出来。” “是了，符咒才是最重要的。”罗烨表示了肯定，“实在不行，可能真的要找曹让了。” “可、可这样做的话，那我们之前做的事有问题啊！”莫迟迟突然开口，神色愕然，“我们把那御守放在他们房里了，曹让一定一眼就能看到！万一御守真的有用，引得牧野樱去找他们，曹让狗急跳墙，提前把符咒用掉了该怎么办？”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个时候，他们可能已经回到住处了！” 三人抬头，齐齐看向天空。 黑夜彻底降临，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是月上梢头。晚上很危险，所以大家都不会轻易行动，都会早早回房休息。 “快，现在就回去！”罗烨很焦急地走在前边，脚下生风，“这次是我们失策了！快去找曹让！” 本来只是想要以牙还牙，做一下尝试而已——前提是他们不知道血蛊的情况。 虽然之前猜到千鹤在炼制血蛊，但是血蛊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这是罗烨没想到的！ 他们之前以为，血蛊只是一个容器，一个工具，所以没把它放在心上。毕竟按照册子上的记载，在转化开始的时候，血蛊会丧失力气，像是僵硬的容器。 ——但如果不消灭血蛊，千鹤在牧野樱转化之前就命令血蛊伤人呢？ 松本一郎如同猛兽，完全是一个不亚于牧野樱的大炸弹！虽然千鹤一直没有使用它，可能是因为这里面存在一定禁忌让她不能轻举妄动……但这只是一个猜测，他们不能用自己的命去赌这个猜测！万一千鹤还是想要灭口呢？甚至她为了自己的欲望抛弃让牧野樱成鬼的想法呢？毕竟人总是自私的啊！ 所以说来说去，曹让不重要，但他手里的符咒却非常重要。 …… 大约二十分钟前，庭院某处。 曹让三人鬼鬼祟祟，悄声商量着什么。 “老大，已经是第六天晚上了。”沢田看向曹让，似乎有些担忧，“虽然我们是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但今天晚上，我们也得提前准备吧？” 曹让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你呀，就是太心急了。我们现在躲在暗处，你沉不住气怎么成呢？” “可是百鬼夜行……”沢田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杀掉牧野樱，我们真的就安全了吗？” “……牧野樱绝对就是最终boss。”曹让似乎非常笃定，“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她的名字到底是不是百分百准确。不过……无所谓。” “反正芦屋烨那几个人，一定会尝试干掉她的。”曹让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们现在大概也不能确定牧野樱和牧野菊哪个才是boss，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大概会来尝试取得我们身上符咒的使用权。没准，过会儿他们会主动来找我们呢？” 桑原对此嗤之以鼻：“噗，还想找我们？做什么春秋大梦。” “嗯，就是这样。”曹让很满意，“若他们真的来找我们，记住，无论他们提出怎样的条件，我们都坚决不同意和他们合作就是了。” 在打定了主意之后，三人得意洋洋，准备回住处好好休息。明天肯定有场硬仗，现在要做的就是养足精神。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似乎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白天的时间并不长。曹让三人拉开房间的拉门，屋内已经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沢田摸索着去了桌边，准备点灯。可是还没等他摸到烛台，倒是先碰到了一些莫名的东西。 “哎，这是……”带着疑惑，沢田点亮了油灯。屋内瞬间燃起阵阵暖光，不过他的双眼也很快适应了光线。待到能看清屋内光景，沢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桌上看去。 只是当他看清桌上摆着的整整齐齐三道御守之后，瞬间大惊失色。 “老大！老大！御守，是御守！和我们之前拿到的御守一模一样！” 沢田颤抖着伸出手，朝桌上的御守抓去。当他看到上面写着的血字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怪叫：“老大！这御守上怎么写着你的名字啊？！” 曹让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了。他很快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发生什么，整张脸都变得狰狞无比。 “蠢货！你到底说了些什么？！什么我的名字？！” 什么都可以说出口……唯有一点，在这里是绝对的禁忌！ 那就是，“名字”。 下一秒，窄小的和室里忽然阴风大作。这莫名的冷风吹熄了油灯，屋内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后，三人耳边，都响起银铃般的轻笑。 “原来，你的名字叫曹让啊～” …… 罗烨确实是料到了这一点。 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猛然看到这代表着“不详”的御守，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沢田就“出卖”了他的老大，说出了曹让的真名。 而就是这么一瞬……他的真名，被幽灵听到了！他名字的写法，也被看到了！ “啊啊啊啊啊！！！”事发突然，沢田吓得魂不附体。危机之下，他只能夺路而逃。他一把拉起了女友桑原的手，大喊道：“快跑小英！我们快跑！她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她杀不了我们！” 在生死关头，沢田果断选择了卖队友，平时一口一个老大叫得亲切。真快要死了，什么老大？那就是给他垫背的！ 曹让听到沢田的话，气得直骂娘：“姓祁的你个狗娘养的！老子要是或者出去一定杀了你！” 只是现在，他并没有能力去追赶沢田和桑原了。阵阵冷气打在曹让的身上，只让他如坠冰窟。 曹让理智之弦几乎要完全崩断，但是求生的本能让他的大脑高速运转。无论如何，有件事情他清楚得很。 ——符咒，只能使用符咒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罗烨他们这样摆了一道，若是想活命，这符咒肯定保不住了。曹让颤抖着掏出符咒，在手指上恶狠狠咬了一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在上面写了一个名字“牧野樱”！ “哈哈哈哈！什么厉鬼！老子不怕你！你要是不想魂飞魄散，就离老子远点！否则别怪我手中符咒不留情。” 曹让嘴上放着狠话，但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他极端的恐惧。拜托了，一定要有用啊！一定要有用啊！ 许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屋内的阴风真的停了下来。曹让感觉身体重新暖了起来，可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混杂着窃笑，又在他耳畔响了起来。 就在……他的身后！ “好可怕的符咒啊……若是靠近，我一定会被灼烧致死呢……” “但是……嘻嘻嘻嘻——上面写的名字，不——是——我——哦！” 在一片绝望的寂静中，曹让听到了血肉被洞穿的可怖声响。 只是那被洞穿的，是他的心口。 血液与温度在快速流失，曹让知道自己是栽在这里了。手中的符咒被扯碎成了两半，连带着他眼底的光一起消逝。 在临死之前，曹让的脑海里，只剩下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疑问。 如果杀人的厉鬼不是牧野樱，那她……究竟是谁啊？ 第56章 双姝（27） 罗烨三人赶到现场时,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曹让的尸体怒目圆睁，就这样躺在和室里，四处都是飞溅的血液, 为这间和室蒙上了一层可怖的色彩。莫迟迟吓得脸色发白，林见影面不改色, 直接走到曹让的尸体前，给他整个人翻了个面。 这一下, 他们都看到了曹让胸口那个大洞。林见影摇了摇头, 淡淡道：“他大概是死于失血过多, 那个厉鬼, 怕是把他直接贯穿了。” “这也……太可怕了……”莫迟迟缩在罗烨身后，不太敢看那具尸体。林见影则是继续翻找，很快，他就发现了那被压在枕头下方的御守，上面写着曹让的名字。大概是在挣扎打斗时, 无意中落在这里的。 想到这里，林见影微微叹了口气：“我们还是来晚了，这个御守被发现了，而它大概就是导致曹让被杀的‘罪魁祸首’了。” 第58章 这罪魁祸首……还是他们留在这里的。 看着死不瞑目的曹让, 三人的心情一时都有些复杂。 虽然曹让的死是他罪有应得，若不是他之前差点害死莫迟迟, 也不至于此。但现在…… 林见影把整间和室搜索了一遍, 只在角落里找到半张符咒。他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宣布了一个不幸的消息：“符咒已经被他用过了，只剩下半张。” 他把那半张残符收了起来，以防万一。趁着这个功夫，罗烨向外张望。 “奇怪, 外面好安静。”罗烨蹙眉，有些疑惑，“桑原和沢田呢？他们跑掉了吗？” 听到那两个名字，莫迟迟白着脸，提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们两个该不会……也死了吧？” “……去找找。”罗烨下定了决心，“到底也是玩家，出谋划策的曹让已经死了，这两个人……能找到的话就跟他们谈谈吧。” 他能看出来，桑原和沢田对曹让言听计从。离了曹让，恐怕他们就直接变成了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别的事小，他们若是惹恼了厉鬼，那才是大事。 …… 在沢田的记忆里，他一直在拉着桑原跑。 身后就是猛鬼，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停下，就是万劫不复。 虽然就这么把曹让卖掉，让沢田的内心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愧疚感。但跟曹让比起来，显然还是自己和女友的命更重要一些。 沢田累得精疲力尽，已经完全跑不动了。他扶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刚刚这不要命的快跑，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甩在身后，等到沢田回过神来，想要询问桑原情况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小英？” 沢田回过头去，奈何身后只有无尽黑暗，哪还有桑原的身影？ 不知何时，在沢田奔跑的过程中，他把桑原弄丢了。 “小英！” 那一瞬间，沢田是真的急了。 虽然他对曹让没什么深刻的感情，可以让他在关键时刻抛弃曹让。但桑原不一样，桑原她…… 她是沢田深爱着的人。 人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就算是再狡诈的恶人，也会有绝对不愿失去的人或物。 今夜的庭院一片漆黑，连石灯笼都不曾亮起。可怖的黑暗席卷着道场，好像张开巨口的怪兽在此设下陷阱，等候着某个“幸运观众”深入其中。 望着这深沉的黑暗，沢田本能感到恐惧。但想到自己的女朋友，他还是咬了咬牙，踏出了第一步。 “小英，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沢田喃喃自语。 借着月光，沢田沿着小道一路向前。而在走到一处灌木丛时，他听到了一阵哭声。 本来，沢田被这哭声吓得几乎心脏骤停。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而后瞬间感到一阵狂喜。 这是桑原的声音！错不了，她就在这！ 找到女朋友，沢田的心也在一瞬间放回了肚子里。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开了口：“小英？小英！是你吗？”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灌木丛里的哭声停了。 “……沢田？是你吗？”这确实是桑原的声音，此时此刻，她心里好像有万般委屈想要宣泄，“你怎么跑得那么快啊……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啊……” 说完，她又嘤嘤哭泣起来。见女朋友生气，沢田也是有些着急：“对、对不起啊小英！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想带着你跑得越远越好，没想到你没跟上，这是我的问题……但你看，现在我回来找你了。这里不安全，你有什么脾气，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冲我发泄，不好吗？” 桑原的哭声又一次停下，片刻后，她才又说道：“……你一定在骗我，你想引诱我出去。呵，你根本不是我男朋友吧？你是那只厉鬼，你想等我出去，然后杀死我！” 沢田闻言，顿时傻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女朋友居然不信任自己！ “小英，不要闹了。”此时此刻，沢田已经是满头大汗，“我真的是沢田本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果继续耽搁，那只厉鬼真的会找过来的！” 他不知道曹让那边是什么情况，但如果曹让真的把那厉鬼除掉，以他的性格应该会大喊大叫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一点动静…… 总之，必须做好曹让已经被厉鬼干掉的心理准备…… 思及此处，沢田顾不上太多。他咬着牙，几乎在用恳求的语气讲话：“小英，你听我说，曹让可能已经死了，我们必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芦屋烨那伙人了，我们得去找他们！” 只要芦屋烨能让他和桑原活下去，就算是给他下跪磕头沢田也认了！ 桑原还是不搭话，沢田急了，忍不住说道：“实在不行，你问我问题吧！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事情，你随便问！我能答上来的话，就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不知藏匿于何处的桑原再次停止哭泣，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半晌，桑原开了口。 “那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在这个地方，我只相信名字。” 听到桑原终于松口，沢田也是长出一口气，他根本没多想，只是快速说道：“祁苍，你知道的，我叫祁苍。” “……是哪两个字呢？”桑原幽幽问道，“女鬼需要具体的字才能伤人，如果不告诉我是哪两个字的话，我很怀疑你的身份啊。” 沢田无奈，只能摇了摇头，去折了一根树枝，在土地上写写画画：“我写给你看，这个名字足够证明，我就是祁苍本人。” 接着，沢田在地上快速写下了端端正正两个字——祁苍。 这也是，他真实的名字。 写完的那一刻，沢田催促道：“我写完了，小英你快看一眼，你看完了，我就把它抹掉……” 只是沢田的话还没说完，剩下的部分就被他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沢田四周阴风大作。这些冷风打在他的皮肤上，让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沢田、不，祁苍大睁着双眼，看向那片灌木丛。那里整整齐齐，根本没有人类涉足过的痕迹。 从始至终，那里都没有人。 是他关心则乱，才忽略了这么明显的漏洞！ 那道声音在祁苍的耳边响起，祁苍闻到了一阵浓重的血腥气，他的心顿时沉到谷底。不祥的预感还是实现了，曹让被杀了。 下一个，就轮到他了吧？ “原来，你的名字叫祁苍。”悦耳的嗓音在祁苍耳畔响起，充斥着餍足与暴戾，“真是好听的名字呢……我很喜欢。” 丝丝鲜血从祁苍的嘴角渗出，在弥留之际，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名字。 “小英……” …… 在庭院的几棵樱树间，罗烨等人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桑原。 “还有呼吸，还活着。”林见影叹了叹桑原的鼻息，又注意到了她额头上的伤口，得出了结论，“她可能是慌不择路，撞到树上晕了过去。” “那现在怎么办？”莫迟迟似乎有些为难，“咱们也不能把她放这不管啊。” 罗烨想了想，道了句：“我来背着她吧，现在曹让已经死了，我们尽量不要让玩家一方减员了。” 莫迟迟别过头，讷讷道：“可曹让算是被我们坑死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罗烨扶起桑原，把她背起，“这家伙对我们还有用处，等她醒来，我们得问问她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林见影在残留的半张符咒上，看到了一个疑似“樱”的字。很有可能，曹让死前是在上面写了“牧野樱”的名字。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何处得来这个名字，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这符咒并没有保护好他，让他死在了厉鬼手里。换言之，鬼的名字不是“牧野樱”，之前的很多猜测，又要被推翻了。 如果鬼的名字不是牧野樱……又是什么呢？ “话说，那个沢田呢？”莫迟迟又问，“沢田……不是她的男朋友吗？为什么，他不在桑原的身边呢？” 第57章 双姝（28） “先去找找再说。”罗烨看向前方, 冷静说道，“这庭院就这么大，他跑不远的。” 只是, 还没等三人开始行动。罗烨背上的桑原便发出一声闷哼，竟是悠悠转醒。当她发现自己正被罗烨背起时, 桑原忍不住发出怪叫，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她一挣扎, 罗烨就有些心烦, 也顾不得考虑别的, 直接一松手, 桑原就直接从她背上滑了下去，摔在了松软的土地上。但即便是这样，桑原看上去也疼了个够呛，止不住哼哼起来。 等到身上的痛感消退，桑原便瞪大双眼, 矛头直指罗烨三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刚刚你们是在绑架我吧！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第59章 莫迟迟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嘟囔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亏得烨哥还想救你。” 桑原咬牙：“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那写着曹让哥名字的御守，肯定是你们放在我们屋里的！” “是，那确实是我们放的。”面对桑原的质疑, 罗烨很大方地承认了。但随即他却垂眸，冷冷睨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桑原。 “但别忘了, 迟迟身上也被你们放过这样的御守。”罗烨冷声道, “曹让已经死了, 是他罪有应得。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但我不觉得我们以牙还牙有什么问题。” “若不是你们先存了害人的心思，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林见影跟在罗烨身后，沉着一张脸补充道, “现在事情比较严峻，曹让浪费掉了一张符咒却没有除掉boss。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告诉我们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还有，‘牧野樱’这个名字，是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桑原咬咬牙，在经过了短暂的纠结后，开了口：“先带我去找我男朋友，你们的这些问题，我在路上回答。” 现在沢田失联，桑原才是最担心的那一个。 找沢田的这件事，本来就在罗烨等人的计划之内，所以他们很快应下。此刻的桑原也算配合，可能是知道曹让死了自己没有靠山，现在只能依靠罗烨手里的符咒。 “那个时候，我男朋友失误，指出了御守上写着曹让真名这件事。然后屋里的灯就黑了下来，我男朋友知道鬼来了，为了保命，他拉着我跑了出去，丢下了曹让。但是……我们太害怕了，跑的时候我们慌不择路，我撞到了树上晕倒，而我男朋友大概是没发现。” 说到这里，桑原的脸色也很阴沉，似乎对男朋友丢下这件事有些埋怨。 “至于牧野樱这个名字……”桑原长出一口气，幽幽道，“现在告诉你们也无所谓了，我们是在千鹤那里知道这个名字的。包括最初的御守，也是千鹤送给我们的。是她在诱导我们，让我们去害你们。” 听着桑原的话，罗烨三人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果然，是千鹤在帮助牧野樱作祟。那之前罗烨的猜测，大部分也应该都是真的了。因为相似的经历和同样恨着的人，让千鹤和牧野樱联合在了一起。 不，现在又有一个问题，那只厉鬼根本不叫牧野樱，她叫什么？谁能给他们答案。 “菖蒲夫人……”罗烨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 是了，知道妹妹真名的人，只有她的双胞胎姐姐了。而她还藏在道场的某处，但怎么跟她沟通呢？ 莫迟迟一脸担忧：“如果是千织的话，有机会让菖蒲夫人再度现身吗？” “也许吧。”罗烨应着，但语气已经不那么笃定了，“先去找沢田，把大家集中在一起再说。” 再往庭院深处走去，众人突然闻到了一阵浓重的血腥气。罗烨表情一僵，林见影蹙起眉头。只有桑原脸色惨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不、不会的！”桑原大声叫喊，似乎这样做，她所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一定不会的！” 但是，一切似乎都事与愿违。 当桑原看到倒在灌木丛旁边的沢田胸口破了个大洞的尸体时，整个人抑制不住崩溃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 她扑到沢田的尸体上，整个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这不可能的！祁苍！祁苍！！你醒过来，求你醒过来！！” 这哭声听得罗烨三人头皮发麻，似乎是桑原表现得太过绝望，莫迟迟也有些于心不忍。她来到桑原身边，想要劝慰她几句，却被暴怒崩溃的桑原一把推开。她恶狠狠盯着罗烨，似乎想要把他杀之而后快。 “是你们做的，是你们。”桑原咬牙，整个人状若恶鬼，“如果不是你们把那只鬼引来，祁苍他根本不会死，是你们杀了他！” 林见影摇摇头，冷声道：“你搞清楚，如果不是你们对迟迟出手，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难听，但我觉得，你们有今天的下场，分明就是咎由自取。” 现在的桑原听不进任何话，刚刚林见影说的这些，更是如一把利刃一样扎在了她的心口。她猩红着一双眼，想要把林见影扯碎。罗烨也是头痛欲裂，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设想着和平解决这一切的可能。 但无论怎么想，徘徊在他脑海里的也只有两个字“无解”。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出几句苍白的安慰稳住桑原。只是下一秒，桑原却做出了一个没有任何人想到的举动—— 她推开了林见影，就这样直接跑开了！ 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情，罗烨甚至设想了万一桑原发疯跟他们来一出鱼死网破自己该怎样应对。但他根本没想到，桑原会选择逃跑！ 她动作灵敏，夜间的庭院影影绰绰，很快桑原的背影就消失在了竹林间，再也找寻不见。 莫迟迟整个人都傻掉了：“她跑了？她为什么要跑？” “别管这么多了。”罗烨皱眉，“冷静下来，先想下一步怎么办。” 沢田死了，死法跟曹让一模一样。他的身体下方压了一个名字“祁苍”，很有可能是被厉鬼算计，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才死去的。 但与此同时，更多的疑问也浮现出来。 莫迟迟眨了眨眼，怯声问道：“如果被知道名字就会死……那我为什么没死啊？厉鬼不是早就知道我叫……” “可能是限制。”林见影冷静分析，“或许因为她对你出手过一次，便不能再轻易第二次出手。也可能是因为忌惮我们手里的符咒，找不到单独下手的机会。” “但无论如何，这种限制随着时间推移，一定会逐渐变小。”林见影的面上无比严肃，“明天就是第七天，一定是整场游戏中最危险的时间段。” “还有一点……”莫迟迟不理解，“为什么厉鬼……不对道场里的npc下手呢？明明他们的真名，厉鬼肯定知道吧？” “也许跟他们的身份有关。”罗烨突兀开口，加入了讨论，“道场里的这些npc，目前对boss起不到太大的威胁。但阴阳师不一样，阴阳师手里的符咒，是真的能够除掉她的。” “所以，是还没轮到他们吗？”莫迟迟喃喃道，“等我们都被除掉，就是npc们的死期。” 莫迟迟话音未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道惊呼。 “阴阳师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说npc，npc就到，佐藤幸一路小跑来到了庭院里，看起来是被刚刚桑原的惊叫吸引了注意力。他捂着鼻子，在看到沢田的尸体时发出怪叫：“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这位阴阳师大人，他他他、他是死了吗？” “嗯，死了。”林见影面无表情揭露了这个残忍的事实。佐藤幸听着，差点晕厥过去。连颇具本事的阴阳师都死了，他们这些普通人真的能得了好吗？ “佐藤管家。”罗烨平静的声音，把佐藤幸的理智之弦硬生生拉了回来，“你现在赶紧去把大家召集起来，现在出事了，如果道场里的诸位继续分开，一定非常不安全。” “迟迟，你也跟佐藤管家一起。”罗烨别过头看着莫迟迟，给她也下达了任务，“记得千万不要落单。” 佐藤幸听着，这才如梦方醒，连连保证：“放心吧芦屋大人，您说的事情，在下一定照办！” 说完，他看向莫迟迟，恳切道：“走吧，巫女大人！” 只是莫迟迟的目光却并没有在佐藤幸身上停留片刻，她盯着罗烨，定定问道：“那你呢？你现在要去哪？” 罗烨叹了口气，扫了眼林见影：“我和小林，得把桑原那家伙抓回来。放着她在外面不管的话，迟早是个隐患。” 谁知道死了男友没了牵挂的她，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举动呢？ “好吧，我明白了……”莫迟迟咬着牙，再三嘱咐道，“烨哥，小林哥，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如果那桑原无法沟通，该放弃一定要放弃！” “嗯，我们知道，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罗烨放柔了声音，给了莫迟迟保证。 “现在，出发吧。” 第58章 双姝（29） 莫迟迟和佐藤幸转身, 返回了建筑的方向，绫子和松本茂就住在那边。千鹤千织还有阿冬住的稍微远一点，把她们找过来可能要费些功夫。至于大公子一郎……别开玩笑了, 现在完全顾不上他！ 另一边，罗烨和林见影也是踏上了寻找桑原英的道路。不知道她跑出多远, 但就这么一会儿，道场里的庭院这么大, 她应该还留在庭院的范围内。 罗烨从梁上摘下一盏纸灯笼用于照明, 这种时候, 他可不敢和林见影分开。不知何处似乎飘来了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 让本就能见度极低的庭院更是漆黑一片。 罗烨和林见影一路向前，本以为在这种环境下找到桑原要费些功夫，结果在大约五分钟后，他们发现桑原坐在水池边上，神色木然, 好像丧失了所有情绪。 第60章 二人都没想到会这么轻易找到桑原，都有些意外。罗烨来到桑原面前，低声喊了她的名字：“桑原？” 桑原抬头，依旧面无表情：“哦, 你们找过来了啊？” 看她这样平静，罗烨反而有点不知所措。林见影眉头紧锁, 开口问道：“你没事？” 桑原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怎么？难道你们希望我出事？” 对于桑原的咄咄逼人, 罗烨无话可说。他想了想, 还是说道：“我不管你想没想通，但现在的形式很严峻。我知道让你不计前嫌是不可能的事，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你还想活下去, 就跟我们走吧。厉鬼很狡猾，我们得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 “哦，这样啊。”桑原低低笑出了声，“行啊，那走吧。你们说的对，我没有殉情的勇气，我还是想活下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桑原的眼底却没有一丝光亮，好像已经心如死灰。但她整个人却异常冷静，完全没有之前的癫狂模样。 罗烨觉得桑原现在的状态肯定有问题，但也不能冒险把她放走。她这个情况，不把她留在自己眼皮底下，罗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安心的。 就这样，罗烨和林见影顺利把桑原带回了大部队，三人一路无话。 与此同时，佐藤幸和莫迟迟也领着阿冬和千鹤千织两姐妹赶到了松本茂的住处。这会儿松本茂已经是悠悠转醒，他的身边坐着惴惴不安的绫子，看上去紧张到了极点。 而在看到千鹤的一瞬间，林见影直接跨步上前，用一个擒拿的姿势直接把对方撂倒在地！变故发生得很突然，以至于其他npc们都没反应过来。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绫子瞬间爆发出一阵尖叫—— 松本茂见女儿被一个男性用这样的姿势挟持着，脸色也是非常不好看。他沉着脸厉声询问：“阴阳师！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这样对待我的女儿？！” 林见影冷笑：“为何这样对她？不如问一问，你的好女儿都做了些什么吧？” 接着，林见影的声音倏地拔高：“松本千鹤！告诉你的父亲，你都做了什么？！” 千鹤闻言，却是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发现了，被发现啦！！” 看着癫狂的千鹤，松本茂顿时心头一紧：“千鹤？你这是在发什么疯！” “呵，发疯？”林见影冷笑道，“你怎么能确定，她本来不是一个疯子呢？” 接下来，林见影快速讲了重点，把千鹤做的那些事情，全部抖了出来。包括把大公子一郎制成血蛊，想把牧野樱变成鬼，甚至还设计害人。 听到这些，npc们都是脸色惨白。千织有些失态，扑过去就想对千鹤出手，却被莫迟迟拦下。 千织仪态尽失，哭着喊着：“你对一郎哥哥做了什么？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千鹤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是啊，我就是把他变成了一个怪物，可那有如何呢？反正我也从没把他当哥哥看过啊。” 看着千鹤如此坦然的态度，千织整个人接近崩溃。阿冬抱起了千织，面露绝望：“天哪！怎么会这样啊！千鹤小姐，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佐藤幸和绫子也是面露唏嘘之色，但可能是因为在道场的时间不够长，对这些人又没什么感情，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但是道场的主人松本茂，就完全不同了。 “樱、樱死了？这不可能，她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松本茂捂住脑袋，发出怪叫，“他们不是说她远嫁了吗？他们不是说她远嫁了吗！她不会死的！她不会死！” 他的重点，居然还是牧野樱！ “……松本老爷，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装深情了。”罗烨有些无语，忍不住插话，“你如果真的在意樱小姐，你怎么会这么多年从不过问呢？为什么这种漏洞百出的理由，当初牧野家说了你就信了呢？为什么在事后，又娶了樱小姐的姐姐进门呢？” 松本茂张着嘴，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退到一边，颓然地低下了头。就这么一会儿，他好像又老了十岁。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很显然，千鹤做的那些事和樱小姐的死对他的刺激不轻。 “等等，不对、不对！”松本茂猛地抬起头，又冲千鹤喊道，“樱她……还在道场里对不对！十七年前的幽灵，其实是她，一直是她！” 千鹤阴恻恻笑出了声：“是她又如何呢？反正，牧野樱不想见你，也不会见你。” “哦，也不一定。”千鹤的声音突然轻松了许多，“或许杀你的时候，她愿意见你一面吧？” 松本茂崩溃了，在一旁呜呜哭了起来。这哭声扰得罗烨心烦意乱，但他没有忘记正事。 “千鹤，告诉我，那位牧野樱的真名叫什么。”罗烨凝视着千鹤的双眼，定定道，“请你，告诉我她的真名。” 对上罗烨的视线，千鹤却是粲然一笑，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芦屋大人，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罗烨听着，也是一怔，下意识朝窗外看去。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遮住月亮的乌云已经散开。朦胧的月光洒向大地，迷人中还透着危险。 看着千鹤，罗烨皱起眉：“千鹤，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千鹤眨眨眼，狡黠一笑：“如果我说‘不知道’，你又会如何？” 罗烨摇头，没有继续对千鹤讲话，转而对林见影道：“小林，把她绑起来先。” 无论如何，这个不稳定因素，他们必须要严加看管。 千鹤不说话，也没有反抗行为，就这样被林见影找来绳子乖乖绑住。她嘴角始终噙着笑，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只是这笑容，看得所有人都心生不安。 就好像……她在酝酿别的什么阴谋一样。 这一晚上，谁都没有睡着。 直到第二天太阳出来后，感受着阳光落入室内，他们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阳光总是能驱散恐惧，虽然白天并不代表着安全。 阿冬揉了揉眼睛，眼底已然一片青黑，比平时还要憔悴不少。她看着严肃的罗烨和林见影，忍不住问道：“阴、阴阳师大人，天已经亮了，要不我去给大家弄点吃的吧？” 罗烨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阿冬的提议。她的话确实有道理，现在必须要吃东西保存体力，晚上肯定有一场恶战。 就这样，阿冬去准备食物，莫迟迟和绫子也陪她一起，和室里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瞬间变得空旷起来。松本茂昏昏欲睡，千织紧紧抱着娃娃不知在想些什么。桑原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千鹤一直笑着，好像这样的表情会被永远定格在她的脸上。 在此期间，罗烨再次向千鹤询问。然而对方还是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并不会透露半分信息。 千鹤被他们看着，不会再去给一郎投喂。她这气定神闲的模样，看起来已经不在乎血蛊了。 也或者，血蛊其实已经完全炼成，接下来能做的，就是等待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阿冬三人带着早饭回来了。众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开始了这难挨的一天。罗烨坐在和室的边缘，注视着心思各异的众人，寻找着突破口。 昨天晚上，菖蒲夫人始终未曾现身，他们也没听到那哀怨的吟诗声，却也无从得知原因。 究竟是什么，导致菖蒲夫人不再出现呢？ 突然，罗烨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东西。 莫非……菖蒲夫人的出现，是与杀人厉鬼挂钩的？ 厉鬼没能成功杀人，菖蒲夫人便会出现。厉鬼若是把某人杀死，菖蒲夫人就会反过来被她压制？ 仔细想想，这两只鬼，似乎真的没有同时出现过啊。 罗烨这边还在思考着，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罗烨抬起头，就对上了那双不含情绪的银色眸子——就在刚刚他愣神的功夫，林见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此时此刻，林见影看着罗烨，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我突然有了一些想法，你跟我出来一趟。” 第59章 双姝（30） “好。”虽然不知道林见影想做什么, 但罗烨相信他的判断。简单交代了一下莫迟迟看住这些人后，两人一起离开了松本茂长住的和室。 一连走出好远，确定那些人听不到他们这边的谈话后, 罗烨才开口询问：“你是想去哪里？” 虽然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 果然, 他听到林见影对自己说：“我们去找松本一郎，试试能不能破坏掉血蛊。” 说着, 林见影从怀里拿出了半张符咒。这张符咒, 就是在曹让屋里寻来的。曹让没有除掉厉鬼还把自己搭上, 只剩下这半张残符。 “血蛊虽然可怕, 但到底算不上厉鬼。”林见影淡淡分析着，“如果有这半张符，或许我们有机会干掉他。” “还有一点，是为了验证这张弓是不是所谓的‘破魔弓’。”林见影轻轻碰了碰挂在身上的，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木弓, “如果它真的是破魔弓，那或许……能加强符咒的效力也说不定。” 第61章 “但是，也只是试试。”林见影别过头去，面无表情, “如果失败了，那就只能等到晚上见机行事了。” 松本一郎的住处比较隐蔽, 上次来时他们也是七拐八拐。但好在两人都不是路痴, 就算偶尔有一两条小路记不清楚, 摸索一番后也不成问题。 终于，他们找到了松本一郎的“藏身之处”。只是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就能听到他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真是止不住头皮发麻。 站在走廊的入口处, 二人简单做了一个计划。 “过一会儿，我去吸引松本一郎的注意力，你就在安全的地方瞄准他就好。”罗烨如此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得随机应变啦。” 林见影蹙眉：“血蛊很危险，你牵制他真的不会受伤吗？” “肯定不会。”罗烨自信满满，“我可是很擅长逃跑的。” “擅长吗？”林见影摇了摇头，发表了不同看法，“第一关的时候，可没看出来你擅长逃跑。” 他说的是那时候罗烨自顾自引开梅丽萍的事，很显然，那时候罗烨并没有跑过那个恐怖的老师。 罗烨轻咳一声：“那不是有外部干扰吗？那时候那么多白骨拦着我呢！没有那些东西的话，梅丽萍跑不过我的！” “行了，我接受这个计划。”林见影没理会罗烨的“狡辩”，“等到时候，我下手尽量快些，不会让你和他周旋太久。” 他语气淡淡的，好像在说“今天早上吃什么”一样。罗烨知道林见影不是在安慰他，他是认真的。 这样才好，林见影认真起来，他才能放心。 “行了。”罗烨深吸一口气，“走，咱们干他去！” 走到和室边上，罗烨心一横，无视了里面传来的可怖嘶吼，一把拉开了拉门。 似乎是没意识到这个时间会有人来，屋中的松本一郎动作停滞了一瞬，连带着嘶吼声都忘记发出。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有人进入了自己的屋子，领地被侵占的感觉一定让他不满。松本一郎磨了磨牙，居然就这样四肢并用向罗烨撞了过来！ 罗烨也被这野兽的姿态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形象，直接开始狂奔起来。今天的松本一郎身体上红色的部分比昨天还要多出许多，很显然，这是他接近“完成品”的预兆！ 面对松本一郎的穷追猛打，罗烨先是引导着松本一郎撞坏和室的拉门，让室内的光线更加明亮。只有这样，林见影才会看得更清楚。 被激怒的松本一郎速度很快，似乎想要抓住罗烨把他撕碎。罗烨在室内与他周旋着，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的脑子格外清醒。 就这边，只要把他引到这边，林见影一定可以一击必杀！ 罗烨看中的地方，是和室的最角落，这个地方和林见影躲藏的地方几乎呈一条直线。而且处在这个死角，视野开阔，松本一郎几乎无处藏匿，整个后心都会暴露在林见影眼中。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他也几乎没了周旋的空间。 所以罗烨在赌，赌林见影弓术超群，可以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秒杀松本一郎。 罗烨速度很快，终于退到了这个小角落。没了智力的松本一郎也快速逼近着他，整个人直接扑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罗烨听到耳畔传来一阵破风之声。一支箭矢精准射穿了松本一郎后心，将他刺了个对穿！通体血红的松本一郎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茫然，而后发出刺耳的尖叫！ 下一秒，松本一郎的身体上冒出阵阵青烟，整个人竟然无火自燃了起来。以那道发着淡光的残符为起点，纯净的火焰向外飞速扩散，很快笼罩了血蛊的全身。这火焰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并不炙热，相反还让接近它的罗烨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这很反常，但也说明，这张残符真的在起作用！ 血蛊熊熊燃烧，与此同时，松本茂的住处里，角落里的千鹤睫毛微微一颤，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但她神色未变，脸上依旧挂着纯良无害的笑意，似乎这点小插曲对她造成的影响微不足道。 再说罗烨这边，林见影在射杀了松本一郎之后，急忙赶到了罗烨身边。见到对方无视，他似乎放下心来，但还是皱起眉头，道：“你这个方法危险性太高，没必要这样的，无论你把他带到哪里，我都能击中他。” 罗烨挠了挠头，笑道：“那我不是想着这样成功率高一点嘛，毕竟咱们只有一次机会，有时候总得有人冒点风险。” 林见影闻言，只是低下头，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终于仰头，无声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 “下次，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林见影转过身去，“不要把所有风险……全扛在自己肩上。” 罗烨轻轻“哦”了一声，林见影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去。这会儿松本一郎已经被烧成了一具干尸，看上去应该没有复活的风险。因为担心莫迟迟，所以他们没在这里多耽搁，立刻返回了松本茂的住处。 回到庭院那边，一切依旧如常。莫迟迟看到他们两个，提着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毕竟她没东西傍身，总还是心里打鼓，只能凭气势唬住这些npc。 两人一回来，莫迟迟就凑到他们身边悄声问道：“你们两个刚刚到底做什么去了？这样神神秘秘的？” 罗烨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晚些时候再跟你说。”意思是现在不方便。 “喔。”莫迟迟心领神会，“那么现在要做的……难道是等夜幕降临吗？” 罗烨点头，表示肯定。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血蛊已经被毁掉，那幽灵成鬼的想法肯定落空了。不管她现在发没发现血蛊出事……等到了晚上，她也一定会憋不住现身。 就这样，一群人又僵住了。他们就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各怀心思。到了中午的时候，阿冬和绫子又给众人做了一顿饭。罗烨三人组为了保存体力，倒是吃了不少。桑原还是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她这个状态，反倒是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成为一个隐患。 就这样，在npc们的惴惴不安中，时间悄然流逝。随着时间推移，太阳渐渐落到地平线以下。夜晚，终究还是降临了。 而百鬼夜行之时，也是将近了。 都到这时候了，npc中，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阴阳师大人，你们这一整天什么都没有交代，就让大家在这里干坐着。百鬼夜行在子时将会降临，你们有什么办法，快些使出来吧！” 发声的不是别人，正是松本茂。经过了昨天的崩溃，他似乎冷静了下来。可能他回过神来发现，比起那早逝的白月光，还是自己的老命更重要。 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想死的。 罗烨扫了他一眼，无所谓道：“松本老爷，你未免太心急了，子时还有一段时间，还请稍安勿躁哦。” 听他这么说，松本茂也只能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毕竟现在他还要指望这群阴阳师，就算是不爽也不好说什么。 而罗烨则是紧紧盯着外面的庭院，期待着那里会出现什么变化。 又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庭院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 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浮现，那个每夜吟诗的女人出现在庭院之中。月光映在她的身上，衬得她的身影越发朦胧。 看着她的身影，松本茂和千鹤一齐瞪大了双眼—— “菖蒲！！” “母亲！！” 不愧是曾经的家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足够他们看穿这个幽灵的身份。 只是这个幽灵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全身上下都好像僵住了。过了片刻，她整个人突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终于把头微微偏了过来，露出一个苍白的侧脸。 她的嘴唇翕动，眼神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 良久，她终于张了张口，但只吐出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字。 “快……跑……”菖蒲瞪大双眼，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而她接下来说出的内容，却让罗烨产生了瞬间的错愕。 “她……在……你们……身后！” 伴随着菖蒲话音落下，罗烨突然感到身后投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他猛然回过头去，还未看清身后景象，耳里就传来一阵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罗烨双眼睁大，看向房间的角落，整个人都忍不住发起抖来。莫迟迟也发出一声惊叫，忍不住哆嗦道：“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是你？！” 黑暗的角落里，血色的振袖无风自动。千鹤一张白皙的面孔暴露在纯净无暇的月光之下，是那么圣洁，又那么美丽。 ——如果不是这张完美的面孔，沾染上飞溅的鲜血的话。 此时此刻，千鹤面无表情，而她的一只手，就这样伸了出去，洞穿了站在她面前的、桑原英的胸膛。 面对惊恐的、面露错愕的众人，千鹤只是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残忍至极的微笑。 第62章 “哎呀，被发现了呢。” 第60章 双姝（31） 她杀人的手法, 跟那只厉鬼一模一样。桑原此刻的状态，也与曹让和祁苍的尸体一模一样。 是了，这才是千鹤的真实身份。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幽灵的帮凶, 她就是那躲在暗处、杀害了松本道场数位下人的厉鬼本身！ 她就是……“牧野樱”！ 只是这个时候，得知了这样绝望的真相, 最惊骇最痛苦的不是别人，是那……被千鹤洞穿了胸口的桑原英！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桑原嘴角溢出, 她艰难回过头去, 对上了千鹤那对饱含着戏谑的眸子, 满眼不可置信。 “咳、咳咳咳！”桑原的瞳孔有些涣散, 在弥留之际，她却只剩一个问题想要问身后的女孩，或是女鬼。 “为什么……要杀、杀死我？”桑原声音艰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先杀他们，先杀他们啊！” 千鹤轻笑一声, 似乎在嘲弄着桑原的天真。 “傻姑娘，厉鬼的话，你怎么可以相信呢？”她缓慢凑近桑原的耳边，用轻快的嗓音悠悠道, “你主动把你的名字告诉了我……我又恰好还差一人的血，你说我不先杀你, 还要先杀谁呢？” 说着, 她又看向罗烨, 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更何况……我也不舍得第一个杀死他啊。” “骗子……”弥留之际，桑原只能说出最后的两个字。 “是啊，我是骗子。”千鹤笑声灵动，“所以, 下辈子你要小心些，不要再被人骗了哦。” “永别了，傻姑娘。”千鹤说着，从桑原的心口处抽回了自己的手，“你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慕英，我很喜欢……” 桑原的身体轰然倒地，激起一地的尘埃。千鹤把她的身体翻了过来，轻轻合上了她死不瞑目的双眼。 “这下，你和你爱的人，可以团聚了哦。”千鹤喃喃低语，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 时间倒退回昨天晚上。 桑原撞见了男友的尸体，在悲痛之下丧失了理智。她不管不顾从罗烨等人身边跑开，在阴森的小路上一路狂奔。 随着她忘我的奔跑，一些情绪也被发泄了出来。只是这时候，桑原也回过味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漆黑庭院，终于产生了恐惧。 是的……男友的死固然悲伤，但桑原心里，其实更想活下去。 毕竟如果死掉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 可是，想起刚刚的种种，桑原又实在不想去找罗烨那几人。他们间接害死了曹让，又间接……杀死了祁苍。 但是桑原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当初他们对莫迟迟先动手，可能罗烨他们也不会对他们下狠手。理性和感性不断撕扯着桑原，让她几乎崩溃。 就在这时候，千鹤出现了。 她依旧穿着那身大红振袖，施施然走到桑原身边，柔声笑道：“巫女大人，怎地如此狼狈？” 之前，就是千鹤把御守交给他们的。 对于千鹤这个女孩，桑原很是忌惮。她小小年纪心思深沉，让桑原根本看不透。 然而，千鹤提出了一个她几乎没法拒绝的条件。 “给我你的名字，我让牧野樱杀掉你的敌人们。” 敌人，也就是罗烨三人。 听到这个，桑原动摇了。 现在她手里没有任何底牌，只能孤注一掷。 “我叫慕英。”桑原英写出了自己的名字，“你答应我，一定要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后，或许她可以趁乱抢夺罗烨身上的符咒，完成反击。 只是，她并不知道，千鹤就是那一直潜藏在暗处的“白无垢”本身。 与虎谋皮，就要做好被老虎杀死的觉悟。 桑原最后，也为她的天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 杀死桑原后，千鹤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指尖鲜血。她看向庭院中僵硬的白色身影，那是她的宿敌，也是她的姐姐，亦或是她的母亲……牧野菊。 千鹤凝视着牧野菊，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阴冷。 “该跟你算总账了，牧野菊。当年你杀死我，害我不能成佛。今日我会彻底抹杀你，让你不复存在。” 庭院中的牧野菊大睁着双眼，艰难挤出几个字：“你……冲着我来……不要……滥杀无辜……” “是我……对不住你……”牧野菊神色悲怆，“不要……再折磨……他们了！” “对不住我？哈哈，你确实对不住我。”千鹤大笑，眼中挤出几滴泪来，“前世你为我的姊妹，为了争抢男人将我残忍杀害！今世你为我的母亲，为了一点猜疑对我冷眼相待！整整两世的孽缘啊！就该在今天彻底终结！” “我为厉鬼……转世投胎到了你的腹中，但我，从未有过一天的安宁啊！”她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幸好，我想起了一切，幸好……我现在有力量，可以彻底报复你！平日里，你我同为怨灵，不能同时以幽魂形态出现！但现在百鬼夜行将近，我终于可以打破束缚，反向压制你！” “因为你的恨，根本不记我的万分之一啊……” 是极致的恨意，铸成了今天的一切。 千鹤别过头去，看向已经瑟瑟发抖的佐藤幸和绫子，突然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容。 “虽然我很希望这出大戏能有观众在场，但是姐姐，你有一句说的对。冤有头债有主，这对‘有情人’，我突然不想杀了呢。” “你们两个，现在滚吧。”千鹤冷冷吐出这样一句话，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向那两人。 佐藤幸闻言，狠狠咬了咬牙，心一横，直接牵起了绫子的手向外跑去。 “快走绫子！我们快走！” 事到如今，哪还有什么忠不忠心？他只在乎自己和心上人的命！ 绫子惊呼一声，但到底也没多说什么，跟着佐藤幸快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在他们身后，松本茂脸色铁青，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在结合绫子刚刚说的话，就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这是被戴了绿帽子！他张牙舞爪的想冲出来，却好像被一道无形的透明墙壁阻拦，无法再移动半分！ 这是千鹤设下的结界，她不让你逃离，你就绝对不可能逃离！ 看着这一幕，罗烨心情很是复杂。如果千鹤就是那个“牧野樱”的话，她放走绫子和佐藤幸的目的，大概也是为了刺激松本茂这个“负心人”。 是曾经的“爱人”，又是生物学上的“父亲”，这两个人的关系，真是扭曲又骇人。 阿冬定定望着千鹤，也只能戚然道：“千鹤小姐，为何如此啊！” 千鹤脚步一顿，却不再笑：“差点把你忘了……你是个忠仆，我敬佩你，所以不杀你。识相的话，跟那对野鸳鸯一起离开道场，永远不要再回来。” “可是……”阿冬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千鹤粗暴打断。 “你再废话，我第一个拿你血祭。”千鹤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阴冷，“这么惦记你的好主人，就替他们去死吧。” 阿冬闻言，瞬间不敢出声。她看向松本茂，又看向千织，面露不忍之色。 “你走吧。”最后，还是罗烨开了口，“你是个好人，你不该死在这里。至于你的主人们，我会想办法保护他们的。你在这里，只能添麻烦。” 得了罗烨的肯定，阿冬终于下定决心，她对着罗烨重重行了一礼，而后一步三回头，还是离开了这里。 千鹤听着罗烨的话，只是嘲弄一笑：“芦屋大人真觉得，自己能护得住他们？” 面对压迫感十足的boss，罗烨也只是淡淡笑笑：“千鹤小姐，不，也许该叫你‘樱小姐’。” “在问我之前，或许你该问问……你这一世的姊妹呢？” 千鹤一愣，突然觉得后腰处一凉。她低下头去，发现自己的腹部冒出一点尖刃，在月光下闪着凛凛寒芒。 与此同时，她的嘴角也渗出点点鲜血，此刻她的样子，与那些被她杀死的人，极为相似！ 只不过她杀人是直接掏心，现在她被杀是被捅了一刀。 而对她出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千织！ 千织紧紧握住匕首，面露凶光。她看着被千鹤压制折磨的母亲，只觉得心如刀绞。 “你给我……放了她！” 千鹤唇角勾起，发出一声叹息。 “我的好妹妹……你还是那么天真。” “真以为，这样拙劣的法子，能杀死厉鬼吗？” 下一秒，千鹤直接抓住千织的手，电光火石之间，千织整个人居然被她举过了头顶！千鹤放肆大笑，就这样把千织像一个破布袋一般狠狠丢了出去！ 千织的身体重重砸在庭院中，她发出一声闷哼后便再无生息。牧野菊看着女儿被这样对待，已然心急如焚。可她还被千鹤控制着，根本动弹不得，甚至连一句关切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再见心爱的女儿，却只能看她为了自己而受这样非人的折磨！ 第63章 千鹤一把拔下了插在身上的匕首，像没事人一样扭了扭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啧，身体这种东西，果然没什么用……” 下一面，让所有人感到骇然的一幕发生了。 千鹤从自己的后脖颈处开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伤口。然后，她便如同脱下一件衣服那般，将自己的皮肉撕扯下来！ 而在这张“千鹤”的人皮下，竟然是一个……出落得极致美丽的绝世女子！ 她与千鹤很像，但比她还要美丽。她穿着一件繁复发白无垢，睁开眼睛时，眼底却是迷人的血色。这也是她……厉鬼的标志。 松本茂看着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直愣愣盯着“千鹤”，喃喃呼唤： “樱……是你吗？樱！” “千鹤”已经把外面的人皮完全卸下，她似乎嫌弃厚重的礼服，便把外面的打褂一并脱掉。这样她依旧不满意，便扯着和服的袖子向下落了几分，露出了她那白皙干净的肩膀。 看到她肩膀的一瞬间，罗烨怔住了。 因为他在“千鹤”的肩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胎记。 ——那是一个菊花的图案。 第61章 双姝（32） 事到如今, 有些事情已经明了。 当初的菖蒲夫人，正是因为千鹤手腕上的菊花胎记联想到了被自己害死的妹妹，觉得这个女儿是来向她索命的厉鬼, 才不待见千鹤，甚至把这个女儿视同仇人。 ……但是她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因为从结果看来，千鹤真的就是“牧野樱”的转世。 只是小时候的千鹤, 似乎并没有展露出她厉鬼的特质。如果当初菖蒲夫人好生对待她, 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但是很可惜, 没有如果。 罗烨的猜测果真是正确的, 这是一出由“嫉妒”引发的惨案。只是在这个故事中，千鹤并不是帮凶……她就是厉鬼本身。 十七年前，她出现在道场内，身上是死前所穿的白无垢。 十六年前，她转世投胎, 成为了牧野菊的女儿，也因此，道场平静了许多年。 而之前，厉鬼无法杀人的谜团也有了解答。因为有菖蒲夫人的鬼魂制衡, 所以“牧野樱”无法出现。只要菖蒲夫人在，她便没法亲自出手, 只能“诱导”。比如诱导着仆人们自杀, 再比如……诱导莫迟迟自杀。 至于再往前的那些年里, 可能千鹤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等到她恢复记忆，也应当是菖蒲夫人去世前后了……那时候她忙着炼制血蛊，并不急于杀人。直到三个月以前, 可能是因为血蛊将成，她需要更多的血，所以才会诱导那些人自杀…… 但是昨天，因为百鬼夜行的缘故，牧野樱力量大增，反倒是压制着菖蒲夫人无法出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终于可以亲自动手，杀掉被她知道名字的曹让和祁苍！ 正如“菖蒲”是牧野菊的假名一样，“牧野樱”同样不是千鹤前世的真名。 而她的真名……只有菖蒲夫人知道！ 罗烨知道，他不能犹豫。 “菖蒲夫人！告诉我你妹妹的名字！”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罗烨突然开口大喊，甚至连千鹤都没有预料到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她……叫……”菖蒲夫人张口，却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千鹤已然冲到了庭院里，扼住了对方的喉咙！ 千鹤抬手，将幽魂状态的菖蒲夫人高高举起，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意：“没有我的允许，你觉得自己开得了口吗？” 那一瞬间，千鹤好像使出了大力，以至于菖蒲夫人的身体都变得有些透明，好像随时会消散的样子。但她仍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一个方向。很快她就因为痛苦和体力不支，胳膊又一次垂了下去。只是哪怕只有一个瞬间，罗烨都注意到了那个动作。 她指的……分明是千鹤褪下的那张人皮！ 她为什么要指人皮？ 罗烨快速思考，却被一声轻笑打断。 千鹤眼中含笑，正不怀好意地凝视着他。 “别急啊，芦屋大人。”千鹤声音明媚轻快，“很快，等我处理完我亲爱的姐姐，就会轮到你了。” “唔……不过可能也没那么快。”千鹤蹙了蹙眉，故作俏皮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把你留到最后哦。” “毕竟……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呢。” 千鹤说着，手下更加用力，几乎把菖蒲夫人的灵魂捏碎。 事情已经很严峻，偏偏还有人要火上浇油。 松本茂猛地起身，已经泪流满面，他看向千鹤，深情款款道：“够了，樱！你何必把事情做得如此绝望？再怎么说，那是你的亲姐姐！你们两个都是我深爱的女人，就算为了我，求求你们！不要自相残杀了好不好！” 听着松本茂大言不惭的话语，罗烨眼睛瞪得浑圆。 他到底在说什么屁话？！ 听了松本茂这番极度不要脸且没有自知之明的话，千鹤不怒反笑。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命令我？”千鹤声音冷若冰霜，“当初喜欢上你这么个货色，可以说是我一生的污点！现在你还有脸跟我说，两个都是你爱的女人，让我手下留情？” 千鹤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带着周身的空气也变得冰冷。 “等着吧，松本茂。”千鹤咬牙，恶狠狠道，“我先杀了她，再来杀你！” 千鹤下了狠手，想要一击必杀，然而只是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她突然觉得自己手下死鱼一般的牧野菊变得有些奇怪。 她那快要散架的灵魂……怎么突然变得冷硬起来？ 千鹤猛地回头，看向眼前。可是哪里还有牧野菊的身影？她抓在手里的，分明是一个人偶！ “呵呵……”不远处的冷硬土地上，千织悠悠转醒。她的脑袋上被划出一个巨大的伤口，渗出的血液洇湿了身下的土地。千织已经是弥留之际，但或许是回光返照，她竟然凭借强大的精神力量，丢出了她亲手制作的母亲人偶。 或许是母女连心，或许是这只人偶寄托了千织强烈的思念……就这么一个分神的当口，这只人偶迷惑了千鹤，让她把它当做了牧野菊！ 用尽了最后力量的千织，终于还是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机。庭院某处，传来了牧野菊的一声悲鸣。她从暗处冲了出来，直接与千鹤扭打在了一起。两只厉鬼打架居然拳脚相加，这让罗烨很无语。但是，现在并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因为就在刚刚，罗烨发现眼前敞开着的大门处，那里的空间漾起了阵阵水波一样的纹路，然后无声地散开。 如果这个地方就是结界……那现在结界已经打破，他们可以跑了！ 罗烨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左手拉住莫迟迟右手拽住林见影，带着自己的两个同伴头也不回地跑路。至于松本茂？虽然他对阴阳师就这样把自己丢下感到错愕，但活命的本能促使着他跟了上来。松本茂脚下生风，跑起来完全不像一个病弱老头！ 活下来的几人在庭院里一路狂奔，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莫迟迟大喘着粗气，忍不住问道：“这么躲着不是办法啊……千鹤肯定还会追上来的！” 罗烨点点头：“是，但是现在，我们并不是落于下风的一方。” 他唇角微微上扬，轻道：“她前世的名字，我似乎猜到了。” 牧野菊的提示，让他想到了很多。 说着，罗烨从衣服的夹层处取出了那张珍贵的符咒，郑重交给了林见影。并且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过一会儿，等千鹤找来时，我会去试探她。”罗烨缓缓说，“若是我大喊出了这个名字，你就用这道符咒……杀死她。” 杀死她，一切也就结束了。 林见影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莫迟迟虽然疑惑，但是她觉得这时候最好什么都别问。接下来要做的大概就是等待了。牧野菊支撑不了多少，而过一会儿，千鹤很可能会先去查看血蛊的情况，然后再来杀死他们几个…… 果不其然，过了没一会儿，外边的走廊里就传来一阵悠扬的哼歌声，仿若催命符。 松本茂浑身战栗，罗烨浑身紧绷，准备迎接最后的一次战斗。 下一秒，白色的衣摆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千鹤步伐灵动，就这样施施然走到了大家面前。她看向罗烨，眼底笑意不减：“不愧是芦屋大人，居然破坏掉了我精心准备的血蛊。不过……大人知不知道，血蛊是可以再生的呢？” 罗烨闻言，微微挑眉。好吧，这一点他确实不知道。 “你毁掉了这只血蛊，我还可以再做。我有近乎无限的时间，我可以等。”千鹤说着，突然不笑了。就在此刻，她眼中温柔的假象全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杀意！ 只是，这杀意第一时间并不是冲着玩家们来的，而是冲着松本茂去的！ 几乎是闪现的速度，千鹤瞬移到了松本茂面前。她干脆利落地拧断了松本茂的脖子，让他没发出一点动静就死去了。亲手解决了曾经的心上人，千鹤眼中并未见半分轻松之意。许是她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原则，在杀死松本茂之后不过两秒，她便转而去找莫迟迟的麻烦！ 第64章 面对千鹤的突然袭击，莫迟迟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的血肉之躯，又怎么能和厉鬼抗争？事发之时，莫迟迟根本无法躲闪。就在她绝望之际，突然感觉自己受到一阵剧烈的撞击。有什么人把她猛地推了出去，替她承受了这致命的一击！ 莫迟迟回过神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她看着眼前景象，只觉心口一阵绞痛—— “罗烨——！！！” 她大声喊出了罗烨的名字，因为这时，他的胸口已经被千鹤的手臂洞穿！ 罗烨此刻的样子……跟已是尸体的曹让与祁苍、慕英，如出一辙。 …… 在被千鹤洞穿的瞬间，罗烨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幕幕犹如走马灯一般的画面。 只是这些画面不是他的记忆，而是……千鹤的记忆。 他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怀里抱着两个年幼的小女孩，笑眯眯道：“你们两个是姐妹，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名字是最短的咒，你们要为彼此守护住自己的名字……” 画面一转，又是来到了二人长大后。 樱牵住了年轻宫本茂的手，面露羞涩。躲在暗处的牧野菊看到了这一幕，暗自捏紧了她的衣摆。 画面又一转，樱在偷偷试着母亲出嫁时的白无垢。这个时候，菊走了进来，满脸堆笑地把樱叫了出去。然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把一柄尖刀送入了樱的胸膛。 看到了这些画面，罗烨一时有些失神。千鹤却默默抚上了他的脸颊，温柔地替罗烨擦去了嘴角渗出的鲜血。 她看向罗烨，突然笑了：“你真是一个温柔的人，为了保护那个巫女，竟然愿意自己上来承受这一击……呵，傻得可怕。” 同时，她的话语里还带上了一丝遗憾。 “若是当初，我爱上的人是你就好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彻查我的死因，不会让牧野菊那样的恶人逍遥法外吧……” 罗烨摇了摇头：“……可你成了和她一样的恶人。” 千鹤轻笑，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她的声音，却放得更加轻柔。 “后悔吗？在水池边救了我？” “……后悔是没意义的事情。”罗烨如此说道。 “哈哈，确实没有意义。而且就算你不去救我，我也不会被牧野菊那样的蠢货杀死啊。虽然那时我只能披着人皮出现，力量远不如现在，但也不是牧野菊能够抗衡的存在。她那时的行为，不过只是蚍蜉撼树罢了。” 这番话千鹤说得很快，她不吝言辞，在嘲笑着牧野菊的愚蠢与天真。 “只是，比起这些……有件事我还是很在意……”千鹤看向罗烨，面带憧憬和遗憾之色。 “罗烨，原来你叫罗烨啊。”千鹤低声呢喃着。 “是啊。”罗烨十分虚弱，但还是回应着千鹤的话，“烨的意思……是火光，和日光。” 千鹤垂眸，似乎在品味这个字的含义。 “火光、日光、希望……真是一个好名字，我很喜欢你，可惜，你永远也无法知道我的名字了。”千鹤摇摇头，低低笑了，“你快要死了，罗烨。” 听着千鹤的话，罗烨却也笑了起来。 “谁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艰难地抬起头，逼视着千鹤的双眼。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下，一字一顿说出了几个字。 “你叫桐，对吗？” 第62章 结束 有那么一瞬间, 千鹤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之色。这情绪虽然转瞬即逝，但却被罗烨精确捕捉。 只一瞬，却够了。 于是, 他用着全身的力气，撕心裂肺大喊起来—— “她叫牧野桐——！！！” 在罗烨大喊的下一秒, 一支锋利的箭矢穿着一张燃烧着的符咒，朝牧野桐的后心射去！这支箭的穿透力极强, 竟是穿过了牧野桐的身体！ 在这一刹那, 牧野桐眼中的错愕转化为极端的恐惧。她捂着脸, 大声呼喊：“不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只是无论她再怎样尖叫, 也没法阻拦纯净的火焰灼烧她肮脏的灵魂。在她不甘的嚎叫声中，牧野桐的身体渐渐被燃烧殆尽。 那个时候，牧野菊的一指给了罗烨灵感。 表明上，她指的是那张没了用处的人皮。但实际上，她指的却是……千鹤一直穿着的那身火红长振袖。 在这里, 除了阿冬和玩家外的所有女性，和服上都绣着各色花卉。 绫子的和服上绣着樱花，代表着“牧野樱”。 千织的和服上绣着菖蒲花，是纪念她的母亲菖蒲夫人。她母亲的人偶衣摆上绣着菊花, 代表着菖蒲夫人的真名“牧野菊”。 而千鹤……她那身振袖上，绣着大片的桐花。连带着她的发钗上, 也坠着宝石般的桐花。 所以, 那个时候牧野菊指着这件振袖, 就是在间接告诉罗烨等人，千鹤前世的真名，就是“牧野桐”！ 在走马灯里，那个老人说的话让他明白了什么。作为姐妹, 守护住彼此的名字。这对亲密的姐妹，可能身上都有一个花型的胎记。桐身上的胎记是“菊花”，菊身上的胎记可能是“桐花”。这对姐妹的名字，寄托着她们长辈的期望。期望她们可以守护好彼此。 只是，这对姐妹终究让他们失望了。 看着那绝世美人被火焰烧成一坨黑炭，罗烨的眼里却古井无波。他同情牧野桐的遭遇，也会感叹屠龙之人终成恶龙。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自己。 ——有一点牧野桐说的对，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这样的伤口，这样的出血量，没人能坚持下来。 黑色的飞灰随风飘散，牧野桐再无复活的可能。而伴随着她的消散，周围的环境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和风的木质建筑发生了漩涡一般的扭曲，而后如同褪了色的古画一般缓慢消散。等到回过神来，三人周围的环境已经变成了熟悉的幽深密林，而他们脚下，就是来时的小路。只要顺着这条小路不断向前，就能回到雾隐小区。 莫迟迟喃喃道：“这是……结束了？” 她还在发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见影一路小跑来到罗烨身边，看着奄奄一息、几乎是有出气没进气的罗烨，他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慌张和无措的神情。 “罗烨！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回去！” 看着焦急的林见影，罗烨咳出一口血，脸上却挂着傻笑。 “你原来……还有这样的表情啊……见影……” 罗烨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只想立刻睡去，却被林见影厉声喝止。 “你不能睡！罗烨！”林见影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扶起他的脖子，让他稍微舒服一些，“你睡着的话是真的会死的！” 会……死吗？ 罗烨眼底，终究浮现出一抹憾色。他的身体状况他清楚，就算坚持回到雾隐小区，得不到救治，他一样活不下去。 只是可惜……不能再见到叶听雨他们了。 当初明明说好的，要一起活下去找到亲人们……没想到，这才第二关，他可能就要失约了。 不过，没什么好后悔的。 罗烨终于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双眼。莫迟迟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手足无措。 林见影却抬起头，眼中没了迷茫之色。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好像只要他认定的事，哪怕罗烨堕入地狱，他也要硬生生把他拽回人间。 “你不会死，也不能死，我更不会让你死。”林见影直接将罗烨打横抱起，沿着小路一路狂奔，“你绝对不会死，我向你保证！” 看着头也不回跑向远方的林见影，莫迟迟先是傻眼，而后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她擦干了眼泪，也跟在林见影身后，玩命跑了起来。 今天的林见影似乎被紧急的情况激发出了全部的潜能，哪怕抱着一个成年男性，却还是健步如飞。往日要走十五分钟的路程，被他硬生生压缩到了五分钟之内。 直到他看见眼前豁然开朗，“雾隐小区”重新出现在了视野之内。他离开了小道，回到了那宽广的广场上，就见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懒散的熟人——北祈。 见到北祈，林见影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大喊起来：“北祈！！！” 北祈被他震耳欲聋的呼喊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他一缕头发，声音都有些颤：“不是，你这小孩干啥啊？大早上想把人吓死？！” 林见影急了，声音忍不住又一次拔高：“你看看罗烨啊！他要死了，你快想办法救救他！” 估计是林见影的外表和以前的淡漠气质给北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这会儿居然能叫出林见影的名字，只是他眼中没有丝毫慌张，反倒是有些无奈又好笑： “林见影是吧？你仔细看看你怀里那人，他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呢？没这么咒人的不是？” 林见影一怔，赶紧低下头去查看。就发现罗烨气息稳定，脸色除了苍白一点以外再无病态。他胸前那个致命的伤口这会儿已经消失不见，连一丝血迹也无。甚至就连身上原本穿的雪白狩衣也换成了来时方便行动的衣服，除了依旧昏迷不醒外，没有半分异常。 第65章 “这……”饶是林见影，这会儿也有些不知所措。北祈一摊手，很自觉解释了起来： “在游戏里，哪怕你受了再重的伤，只要还能吊着一口气回到雾隐小区的范围内，就能被全部治愈。哪怕缺胳膊断腿，也能完全修复。”他眨了眨眼，笑得一脸戏谑，“看起来这位……罗同学在游戏里受了致命伤啊，不然你怎么急成这样？” 林见影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等他再抬眸时，好像所有情绪全部消失，又恢复了之前淡漠的模样。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带他回去休息了。”他顿了顿，又看了看身后的小路，发现莫迟迟正喘着气往这边赶，便道，“等那姑娘回来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北祈看着林见影的背影，也是摇了摇头，不知作何感想。 “哈啊啊……哈啊……” 莫迟迟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小区。只是这时候，林见影已经带着罗烨回去了。莫迟迟没看到同伴，只能怯声向北祈询问：“那个……北祈先生，你有看到我的两个朋友吗？其中一个是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另一个受了很重的伤……” 北祈哈哈一笑，简单给莫迟迟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罗烨没事后，莫迟迟终于长出一口气，提着的心也放回肚子里。她又询问了北祈有没有看到叶听雨那些人，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也不急着回去，只是找了个长椅坐下，准备在这里等叶听雨他们。 在这个过程中，北祈也问起了莫迟迟在任务中的细节。莫迟迟留了个心眼，半真半糊弄随便说了说。还顺便问了北祈一句：“我们这样子，算是完美通关吗？” 北祈一摊手，耸了耸肩：“这个不好说，不过你们活了一半出来，boss也被彻底消灭，应该能算吧。” 北祈好像对任务破解的细节没什么兴趣，相反，他对罗烨最后从boss手里救下莫迟迟、替他承受重击比较感兴趣。 “罗同学真是个性情中人呢。”北祈眯眼笑笑，“他当时应该不知道只要留着一口气就能活下来的事吧？但他还是选择了救你，这样的好队友，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莫迟迟别过头去，神情有些不自然：“……罗烨确实是个好人。” 而且在这场游戏里，他救了自己的，何止最后那一次？ 之前她被千鹤蛊惑，差点自杀时，也是罗烨不顾受伤救了她啊…… 想着通关过程中的种种细节，莫迟迟脸上不自觉染上一抹绯霞。 有些异样的、酸涩的情感，似乎在她的心中，悄然萌芽。 莫迟迟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心情更加低落。 在这种地方，活下去已经够艰难了，又怎么能…… 莫迟迟还在出神，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迟迟？怎么只有你在这里？” 莫迟迟如梦方醒，立刻回头，就发现了有些憔悴的叶听雨。刚刚自己实在是太出神，居然没注意他们已经回来了。 “哎……听雨姐！” 看到熟悉的同伴，莫迟迟终于如释重负，露出一个笑容。 第63章 苏醒 在叶听雨身后, 还跟着四个人，莫迟迟粗略看过去，终于松了口气, 萧华、李清淮和简青颖都在，他们的同伴都还活着。倒是跟曹让一起的那俩, 只有一个活着从第二关回来了。 他们的衣衫没有去时那么整洁，所有人都没什么精神。看起来, 他们的第二关也并不好过。 叶听雨四下打量一番, 似乎在寻找罗烨的身影。 “迟迟, 我弟弟他们呢？怎么不在？” 莫迟迟赶紧开口解释：“啊……烨哥他在游戏里受了点伤, 见影哥先带他回去休息了……” 那个曹让的同伴看向莫迟迟，面露诧异之色：“你是……跟曹哥他们一起的那个姑娘吧？你们的游戏已经结束，曹哥呢？他们几个怎么样？” 听他提起曹让，莫迟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虽然曹让不是个好人，但眼下这个人, 看上去也并不是穷凶恶极。 简单想了想，莫迟迟如实相告：“很抱歉，他们三个都死在了游戏里。” 末了，莫迟迟也补充道：“……他们在游戏里的表现, 对我算不上友善。无论如何，逝者已矣, 你都要坚持下去。” 那人得知了这个消息, 也是神色黯然。毕竟曹让再怎么样他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 突然得知同伴死了，哪怕只是兔死狐悲，也会感到痛苦一些时日。 “……好吧，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那人低着头, 显然心情低落，“我们五个人……就我一个活下来了啊。” 说完，他便一个人默默离开。看着他孤零零的背影，莫迟迟心中也不太舒服。她并不同情曹让，是他先下的黑手，把好好的合作通关变成了双方玩家的对抗。 只是，游戏的高淘汰率，也总是会让人心生不安。 这次还是罗烨救了她……那下次呢？她真的能一直有好运气、好同伴在身边吗？ 叶听雨走到她的身边，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想法，捏了捏莫迟迟的肩膀，低声宽慰着她。 “别想那么多，最起码现在，我们都还活着。” “是啊迟迟！”简青颖牵起了莫迟迟的手，鼓励着她，“现在这个情况，我们的未来谁也说不好，所以更要珍惜当下啊！” 北祈似乎也是看够了热闹，他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便先行离开。叶听雨看着他走远，确保周围没有其他玩家后，才对众人说道：“好了，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路上，叶听雨等人也是跟莫迟迟互换了一下情报。得知罗烨为了救莫迟迟而让自己陷入险地，叶听雨也很意外。 随即，她忍不住摇了摇头：“那家伙真是……太冒失了。” “不过，我们也因此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叶听雨顿了顿，“只要在游戏里活下来，撑到雾隐小区范围内，所有伤势都会自动治愈，也算一件好事吧。‘岛’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 虽然这座岛只是存在，就够让人咬牙切齿了。 接着，简青颖也把他们经历的游戏给莫迟迟讲了。 “我们的游戏地点，是一个永远不会天亮的偏远山村。这个村子似乎触怒了神明导致受到诅咒，但是后来我们发现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根本不是不会天亮，是所有人都被厉鬼迷惑了感官，我们的身后一直挂着一只鬼！” 说到这里，简青颖似乎也觉得心有余悸：“我从游戏开始就觉得身后凉飕飕的，哪成想一直有个鬼在我身后捂着我的眼睛啊……我看到的都是鬼想让我看到的，我还差一点……” 简青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事情挺复杂的，等回去我慢慢跟你说吧。” …… 罗烨醒来的时候，感觉脑子是木的。 看着雪白的陌生天花板，他忍不住喃喃自语：“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为什么天花板和我家的差不多呢……” “噗嗤——” 还没等罗烨碎碎念结束，坐在他床头的人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罗烨别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简青颖。 “呃……青颖？”罗烨下意识呼唤了对方的名字，“你怎么也在这？难道你也死在游戏中了？” 简青颖闻言，直接拿起盘子里的橘子就在罗烨脑袋上砸了一下，笑骂道：“你才死了呢！我看你是把自己脑子丢在游戏里了！” 罗烨怔住，指了指自己，满眼不可置信：“不是，我还活着啊？” 简青颖白了他一眼：“你还有呼吸还有心跳，怎么可能死了？” “可我那时候受了致命伤……” “哦，别在意，你回到小区后就被自动治愈了。”简青颖把橘子扒开，无视了罗烨懵懂的目光，把一瓣橘子塞到了自己嘴里，“嚯，这橘子好甜。” “……自动治愈。”罗烨捂住额头，感觉头痛欲裂，“……现在距离游戏结束，已经多久了？” “唔，那倒没有多久。”因为嘴里嚼着东西，简青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咱们早上去的，回来时小区里才过了十几分钟。现在晚上八点，你睡了……小半天吧？” 说着，她看向罗烨，忍不住调笑道：“看你状态挺好，应该是恢复还不错。” 罗烨下意识望着窗外，果然一片漆黑。简青颖说的不错，真的已经是晚上了。 “……其他人呢？”在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后，劫后余生的罗烨接受良好，便开始关心起其余同伴。 “放心吧，都活着呢。”简青颖把最后一瓣橘子放进嘴里，“你一直没醒，听雨姐就带着大家先开始复盘了。她让我在这照顾你，有什么重点过会儿她会给咱们交代。” 看着简青颖手里剥成一朵花的橘子皮，罗烨幽幽道：“所以，你这橘子不是给我剥的啊？” “什么话什么话！”简青颖撇撇嘴，又从盘子里拿出一个橘子，“这个就给你剥了，急什么！” 第66章 罗烨也不是很在乎橘子，既然已经休息好了，那就该离开卧室去见一下大家，也省的其他人担心。这样想着，他掀开被子，正欲下地。简青颖却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直接摁住罗烨的肩膀，把他硬生生摁回了床上。 罗烨：“？！” “……青颖？”罗烨一时失笑，“你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简青颖满脸堆笑，表情甚是谄媚：“别急着走嘛烨烨。实不相瞒，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咨询一下。” 听着简青颖那句“烨烨”，罗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为何，她看着简青颖那张笑脸，越看越觉得她不怀好意。 “……什么事？”罗烨有些艰难地问道。 简青颖突然老脸一红，有些羞涩道：“是关于一些……很私人的感情问题啦。” 看着突然娇羞的简青颖，罗烨只觉得喉中一哽：“那个，我可能……” 简青颖：“不是跟你表白。” 罗烨：“……哦。” 罗烨揉了揉脑袋，感觉有些头疼：“所以……你喜欢的人，是谁？” 这时罗烨还在猜测，简青颖到底是对谁有好感？这里男人就这么几个，排除自己就剩林见影和萧华。萧华对简青颖来说年纪有点大了，所以难道是林见影？ 林见影那个性格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罗烨刚想劝简青颖谨慎一点别急着表白。就见简青颖捧着脸，一脸憧憬地念出了一个名字：“是清淮姐啦。” 听到李清淮的名字，罗烨差点被噎死。他抬头看向简青颖，满脸不可置信。 “不是，你说什么？” 他知道李清淮喜欢同性，但简青颖也？ 好吧，虽然说喜欢谁都不是问题。但简青颖之前完全没表现出对李清淮的好感，甚至于在第一关里李清淮还凶过简青颖，所以…… “你们第二关里，发生了什么事吗？”罗烨试探着问道。 简青颖用力点点头：“不愧是烨烨，一下子就猜中了呢。” “……你正常点，求你了。”看着“矫揉造作”的简青颖，罗烨一时无法直视。 “好吧，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简青颖坐回椅子上，正色道，“在第二关里，我差点被厉鬼杀死。千钧一发之际，是清淮姐冲上来救了我的狗命。” “……然后，我对清淮姐，好像有点……”简青颖说着，脸又红了，“反正突然，我就对清淮姐产生了一些特殊的感情啦。可能是吊桥效应什么的，总之，在游戏里的那几天，再联想起我们这些年在网络上，相处的点点滴滴……已经让我无法自拔啦！” “……吊桥效应。”咀嚼着这个词，罗烨神色有些复杂，“那你这个事情有些难办啊，在这种地方，谈感情还是有些太奢侈了。” “所以我也没指望清淮姐回应我啊。”简青颖的表情相当坦然，“不管怎么说，虽然是暗恋……但这样的感情总归也是美好的吧？这里的环境如此压抑，总要让自己有个盼头不是吗？” 简青颖伸出一根手指，笑嘻嘻道：“至于我现在的盼头嘛……就是跟大家一起活下去，回到我们的世界中去，然后跟清淮姐表白。” 第64章 谈话 听着简青颖的“豪言壮语”, 罗烨下意识点了点头：“不错，很有精神。你的想法很好，我支持你。” 简青颖嘿嘿一笑：“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 吊桥效应也不是一件坏事嘛。感情产生了就是产生了，也没办法控制。” 说这话的时候, 她特意在“吊桥效应”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不过罗烨的重点不在于此，所以也没有注意。 “嗯, 确实是这样。”罗烨表示同意, “感情如果能控制, 那就不叫感情了。” 简青颖看向罗烨, 突然狡黠一笑：“那这就是我的秘密啦，你要帮我保管好我的秘密，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哦。” 罗烨点头，郑重承诺：“放心吧，你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 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不不，某种情况下，你还是可以说的。”简青颖思索一番，轻道, “就是……如果我嗝屁了，你记得帮我把我的感情转达给清淮姐啊。” 她吐了吐舌头, 笑得很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什么圣人, 不想我的感情至死都不被我喜欢的人知晓啊。” “……我理解。”听她谈到死亡, 罗烨心里微妙的不太舒服，“如果这种……极端情况，真的发生了，我一定替你转达。” “哎呀, 不要这么严肃！”简青颖剥好了橘子，塞到了罗烨手中，“我运气很好的！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说完，她还给了罗烨一个大大的拥抱。 “既然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被你知道了……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生姐妹了！” 罗烨：“？！！” 不是，这不对吧？哪里都不对吧！ 虽然简青颖无厘头的“情绪发泄”，让罗烨有些招架不住。但是和对方这么一聊，他也宽心不少。简青颖出门，罗烨换了一套衣服后，两人就一起去到客厅。 还在走廊上的时候，他们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叶听雨沉稳的声音，他们的复盘还在继续。听到脚步声传来，五个人也是齐齐回过了头，看向刚刚来到客厅的两人。 这么多目光一下子聚焦在了自己身上，罗烨有些不自然。他呆呆打了个招呼，叶听雨便走上前来，轻轻抱住了他。 “没事就好。”叶听雨在罗烨耳边轻声说道，“小烨，你若是真就这样……去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的家人交代了。” 罗烨摇了摇头，声音也是放得轻柔：“别担心了姐，我这不是没事嘛。” “嗯，没事就好。”叶听雨重新展露微笑，“复盘还在继续，你和青颖一起过来，咱们把两场游戏好好讨论一下。” 罗烨和简青颖分别找了位置，简青颖率先找了叶听雨身边的空位坐下。罗烨打量一番，发现只有莫迟迟身边有一个位置，便走过去在莫迟迟身畔坐下。 他没有注意到，在自己坐下的瞬间，莫迟迟的身子似乎微微一僵。 在罗烨没注意到的角落里，简青颖却递给莫迟迟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迟迟，我可是尽全力在帮你了啊。 ——简青颖在心里如此想着。 无论是刚刚胡诌的那番暗恋语录，还是现在给莫迟迟创造接触机会，简青颖绝得自己已经完美地“推波助澜”了。 ——一定要把握机会啊，迟迟！ …… 躲在自己和简青颖的房里，莫迟迟总是觉得有些黯然。 她好像对罗烨产生了一些……朋友之外的感情，可能是因为吊桥效应，也可能是因为罗烨对她很温柔。可罗烨对谁都很温柔，莫迟迟相信，那个时候哪怕换一个队友被袭击，罗烨还是愿意挺身而出。 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并不是特别的。 ……可是即便知道，还是会不舒服。 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这份感情诞生在这个遍布杀机的荒岛上，是那么不合时宜。 活下去都很艰难……哪有心思谈什么感情呢？ 而这一切情绪，都被作为室友的简青颖看在眼底。 简青颖是那种憋不住话的性子，所以在看出了莫迟迟的纠结后，她直接打了直球。 “迟迟，你是在想罗烨的事情吗？” 莫莫迟迟一惊，忙不迭否认。但是这时候，她的否认，也是变相的一种承认。 情绪是骗不了人的，特别是骗不了简青颖这种人。 在简青颖的“威逼利诱”下，莫迟迟发泄般地讲出了自己的想法。简青颖听完后，也是若有所思。 “……你好像很自卑啊，迟迟。”简青颖突然道，“感情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我们正值大好年华，喜欢谁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为何要压抑逃避自己的感情呢？” 莫迟迟哑然：“可是雾隐岛这个地方，显然不适合谈感情吧？” “嗯，确实不适合。”简青颖表示肯定，“但不适合，不代表要压抑自己啊，迟迟。任何感情……本身都是无罪的，只要这份感情不会伤害到别人，你就无需克制啊。” “换句话说，就算现在不表白，你也可以争取一下啊。至于其他事，等咱们下岛之后再说也不迟。”她顿了顿，又道，“当然，我不是鼓励你在岛上谈恋爱，也不鼓励感情用事啊。你首先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要多考虑通关的事才对。” “可我……”莫迟迟咬唇，“罗烨他也不喜欢我吧，我做什么都没意义吧？”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啊！”简青颖有些着急，“你得主动才有故事啊！” 莫迟迟抬眸，神色复杂：“青颖……你其实也没什么恋爱经验吧？所以现在，你算不算是牡丹指导牡丹？” 简青颖大声咳嗽，掩饰尴尬：“咳……理论知识也是知识啊！只是我没有实践罢了！” 第67章 说完，她又挺胸抬头，一脸雄心壮志：“你放心吧迟迟，作为你的好闺蜜，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你争取的！” 于是，就有了简青颖之前和罗烨的那番对话。 虽然很对不起李清淮，但那时简青颖总要胡诌一个恋爱对象，然后才能借此暗示罗烨莫迟迟的“吊桥效应”。 而且……也不完全是胡诌。 当李清淮真的冒着风险来救她时，简青颖是真的感动到想要以身相许。 当然，“以身相许”只是表达一份激动和感恩，也不代表更多深层次的东西就是了。 不过……管他呢！ 反正，李清淮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 “好了，复盘就复到这里吧。”叶听雨起身，宣布着复盘会的结束，“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和萧华会为大家准备夜宵，大家先自由活动就好了，饭好了我会来招呼你们的。” 接着，叶听雨和萧华就一起进了厨房。莫迟迟和简青颖回房聊天，李清淮上楼休息。罗烨本来也想着回去躺一会儿，却被林见影叫住。 “罗烨，你等一下。”林见影上前一步，表情还是没什么起伏，“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你有空吗？” 罗烨眨眨眼，有些意外：“有空啊，当然有空。” “好。”林见影应下，两人便一起去了林见影房间里。 一关上门，林见影便开门见山道：“这次的游戏非常惊险，只差一点，你就真的死了。” 罗烨一时失笑，没想到林见影找他居然是说这个。 “可我不是没事吗？”罗烨展开双臂，“你看，伤口完全不见了，我现在也活蹦乱跳的。” 林见影蹙了蹙眉：“罗烨，这件事真的很严肃。当时千鹤就是冲着杀人去的，稍微偏一点，她都会直接洞穿你的心脏！” 听着林见影微微拔高的声调，罗烨顿时一怔，但还是下意识说道：“但是如果我不去拦住她，她真的会杀死迟迟啊。迟迟反应没我快，如果是我去接住这一击，我有生还的肯定，但迟迟没有啊。” “迟迟是不一定会活下来，可是你呢？”林见影反问，“你没有百分百把握保证自己存活，万一下一次你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呢？罗烨，你不是神，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可我不能见死不救啊！”罗烨听着，也有些着急，“当时情况紧急，我真的没空考虑太多……我只是想救我的同伴，仅此而已。” “哪怕付出你的命？” “哪怕付出我的命。” 罗烨抬起头，眼神分外坚定。 “见影，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罗烨轻声说道，“但是我有我做人的原则，很多时候我的下意识行事，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说着，他露出一个苦笑：“你大概不知道，我其实跟一个孤儿没差。我小的时候，亲自目送着我的母亲和哥哥登上一搜致命的游轮，从此他们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我做过很多个梦。”罗烨摇摇头，觉得自己声音发苦，“但没有一个梦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下他们。” “……见影，我没有至亲了。”罗烨看向林见影，神色复杂，“虽然我很爱我的姑姑，我的姑父，我的表妹……但是，他们对我再好，也不是我的父母。这么多年，我始终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知道这种想法不对，可我控制不了。” 说到这里，罗烨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 “……我去救大家，是不想再看到有谁死去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我不希望他们的家人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了……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罗烨的双手不自觉握紧：“所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只要我认定对方是一个‘好人’，我就一定会去救。” 可能会有人觉得他是圣父，但罗烨觉得，坚定自己的原则，从来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对上罗烨那双坚定的眸子，林见影开了口，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沙哑。 “可是罗烨，也还有人在等你回家。你的姑姑，你的妹妹，他们都在乎你，在等着你。” “你做英雄，可以，没有人会拦着别人做英雄。”林见影摇了摇头，那双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里，现在却染上了一丝怒意。 “但很多英雄，都是在有能力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行侠仗义的。甚至现在大家推崇的观念都从‘见义勇为’变成了‘见义智为’。没有任何计划，凭本能行事，那不叫英雄，那叫莽夫。如果我不跟你说这些，那总有一天，你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会把你整个人都葬送掉的。” 林见影一连说了许多，却又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重，便急忙补救。 “你不用每一次，都这样为别人牺牲的。”林见影顿了顿，“我只是觉得，你更应该考虑自己。” “我不想你……死去。”林见影喃喃道，“只是不想你死而已。” 第65章 谜语 ——只是不想你死。 “……我有些不明白。”听着林见影的话, 罗烨难得感到了茫然。他觉得自己看不透林见影，哪怕是初见时，他也没觉得自己这么看不透他。 “见影, 你说你不想我死……”罗烨思考着，不知该从何问起, “可是其他人，他们也不想死啊。” 林见影看向罗烨, 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顿住。 然后, 等他再抬起头时, 眼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 “抱歉, 是我失言了。”林见影摇摇头，“我确实没什么权利干涉你，对不起，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他停顿片刻, 到底没再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林见影这么说，其实就是送客了。罗烨脑子里一团乱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沉默着离开了林见影的房间, 在听到身后房门关闭的声音时，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 林见影啊林见影, 你真是一个……很别扭的人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 罗烨打开了手机。他熟练地惦记了论坛的app, 开始在里面搜索着。 刚刚和林见影的那番谈话，让罗烨觉得很不对劲。 林见影，绝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而他隐瞒的事情，绝对很重要。罗烨不知道林见影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说, 但他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就比如说，“不希望他死”。 罗烨很清楚，他和林见影相处时间并不算长，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人格魅力没那么大，不至于才相处这么几天就让林见影把他真的当成绝对的知己灵魂的伴侣。 虽然他们是物理意义上的“生死之交”，但林见影也不是什么特别容易敞开心扉的人，从这一点上，林见影和罗烨对彼此的了解可能还不如一些普通朋友。 那么为什么，林见影会明确提出“不希望他死”呢？而且有了他对莫迟迟的态度做比较，罗烨知道这一点是针对他一人。 ——虽然林见影肯定也不希望莫迟迟死，但这种不希望，和“不希望罗烨死”，是截然不同的。 换言之，在林见影心里，“不希望罗烨死”大于了“不希望其他人死”。 他这个说法，就摆明了罗烨对他而言很特殊，可为什么会特殊呢？又特殊在哪呢？ 从上岛之初，罗烨就觉得林见影才是“特殊”的那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还是行事风格。可是让这样一个“特殊”觉得别人是“特殊的”，那…… 罗烨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可能就是叶家血脉吧……但问题是这里还有一个叶听雨，特殊的肯定不是这叶家血脉了。 本来罗烨想去问问叶听雨的看法，但是想了想还是打消了。毕竟叶听雨知道的也有限，一开始也提出了林见影和叶家无关，那么在她那里应该获得不了太多有用信息了。而且万一自己在打听林见影的消息传出去，被林见影本人知道……那他都不晓得以后该用什么态度对林见影了。 毕竟被人背地里研究……肯定不是一件太让人开心的事情。 不知为何，罗烨不希望和林见影把关系搞得太僵。虽然现在被瞒着的感觉不太好，但……他也有事瞒着别人不是吗？ ——反正林见影不希望他死，那肯定也不至于害他。 打开论坛，罗烨按着关键字随便搜索了一下却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有些气馁，可这个时候，却突然收到了一条私信。 罗烨点开私信，看到发信人的时候，瞬间眯起了眼睛。 那不是别人，正是北祈。 而他发来的内容，也是非常简单。 『北祈：哟，你在线啊，看起来没事。』 『烨烨炎炎：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听雨姐告诉你的吗？』 『北祈：我不知道啊，就是看你叫烨烨炎炎试探着问一句，哪成想你真承认了啊。好吧，重新认识一下，罗同学，我是北祈。』 第68章 看到这里，罗烨有点想给自己一巴掌。真是睡啥了，居然会被北祈给绕进去。 『烨烨炎炎：……算了，也没什么。不过……我确实有些疑问。』 『北祈：什么疑问？如果是游戏的话那我大概率不知道，毕竟我又怂又菜。』 看着北祈的回复，罗烨突然觉得有些牙痒痒。他想了想，还是敲下了几个字。 『烨烨炎炎：好吧……其实我跟我朋友吵架了。』 『北祈：哪个朋友？哦，不会是把你抱回来那个吧，叫什么来着，林见影？你咋还能跟他吵架呢？人家看你快死了都急疯了，我都没想到那白毛小子还会露出这种表情，啧啧。』 罗烨一阵无语，但也有些意外。 虽然“急疯了”可能是一个夸张说法，但当时林见影的行为，看在北祈眼里，可能都到了有些失态的程度…… 所以林见影真的……非常担心自己啊。 想着对方这样担心自己，刚刚还那样跟林见影吵架…… 莫名其妙的，罗烨心里多了几分愧疚。 『烨烨炎炎：……是，刚才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吵了几句，他希望我以后不要乱送死，他……不希望我死。』 『烨烨炎炎：北祈哥，你觉得他为什么不想我死？』 『北祈：噗，这你问我干啥？就是你对他重要呗，不然怎么会不希望你死。』 『烨烨炎炎：……可我想不通我哪里重要。』 『北祈：你想不通的事情多了，也可能是因为你对这个世界很重要，所以对他也很重要。万一是林见影要拯救世界，而他拯救世界需要你呢。』 面对北祈满嘴跑火车，罗烨只觉得额角青筋暴起，但还是耐着性子敲下回答。 『烨烨炎炎：那按照你的说法，我觉得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拯救世界又不是只靠一个人就够的。』 『北祈：也是，就算是英雄也需要观众，不然谁知道你是英雄啊。』 『北祈：不过话说回来，你想那么多干嘛？既然林见影不想你死，你就听他的话少作死呗。毕竟这世界上，真的在乎你死活的人也没几个。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你不得好好珍惜吗？』 『反正他又不会害你，你纠结那么多干嘛？纠结到最后还是你自己受罪，何苦来的。』 看着北祈这段话，罗烨突然如梦方醒。 他瞬间觉得，这是北祈这一晚上说的唯一一句人话。 是啊，林见影不会害他，那他还纠结什么呢？顺其自然不就行了？ 第一关林见影舍命相救，他应该珍惜这样的朋友啊。那时他们根本没认识几个小时，林见影就这样对他，他还在质疑什么呢？ ——就算林见影是在兜圈子搞一个大阴谋，就是为了把自己养肥了宰了，那他也不真就是猪圈里的猪，他也是会反抗的啊！ 更何况，叶听雨和萧华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宰啊！ 而且林见影那时那个眼神……如果是演的，罗烨只能说那是影帝级别的演技了。如果林见影真的演到这个份上，那最后自己斗不过他，罗烨也认了。 『烨烨炎炎：好吧，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开导我，我想通了。我姐在准备宵夜了，我不跟你聊了88』 放下手机，罗烨突然一阵轻松。 “唔……还是先给见影道个歉吧？” 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关心自己，刚刚还和人家差点吵起来，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 黑暗中，北祈盯着手机的聊天框，若有所思。 “唉，这两个人可真有意思。”北祈看着停滞的聊天页面，突然笑了。 “你可能不知道，你对世界真的很重要。”北祈喃喃道，“虽然承受着这样的命运非你本意，但那一天到来时，希望你已经成长到可以接受这样的一切了。” 北祈放下手机，凝望窗外。今夜没有月光，但透过窗子，北祈依稀能看到远处海面上翻转腾挪的茫茫白雾。 就是这些白雾，把所有人隔绝在了这座荒岛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这是……“诅咒”。 只是当初，让这个“诅咒”成立的“人”，是一种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存在。 北祈凝望虚空，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我们现在要打的，可是一场‘弑神之战’啊。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一仗，我们必须赢。” 而罗烨，就是打赢这场战役的、最重要的那颗棋子。 从北祈来到这座岛上的第一天起，一切就被规划好了。 只是现在，还轮不到他出手。 最高端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的。 …… 那天晚上，罗烨回去找林见影道了歉。林见影对此似乎感到很意外，但得到罗烨“不会再轻易作死”的保证后，他似乎真的安心了许多。反正在那之后，林见影恢复如初，仿佛那天的情绪外露，只是罗烨的错觉。 而因为罗烨出的事，所以这次在叶听雨主导下，一行人决定多休息两天——等到一周后，再去进行第三场游戏。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无法在第四关跟北祈组队了，因为时间对不上。不过这样也好，对北祈，叶听雨也说不上信任。多一关时间，她也就对一些观察北祈的机会，然后决定到底要不要和对方组队。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叶听雨又是挑了一个没有“极限时间玩家”的日子，带着队友们一起出发。 站在水池边上，她还笑着跟众人调侃：“希望这一次，咱们几个不要分开了。”说着便准备捞硬币。 只是她的手还没伸到水池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前面的玩家，等等我们！” 第66章 罪孽圆桌（1） 叶听雨动作一滞, 摇了摇头，面露无奈之色。她也没想到，这一次选关又碰上了其他玩家。 这次, 来的一共有四个人，看上去是两男两女的样子。他们看到这边七个人, 似乎也比较兴奋，为首的那个女孩子挠了挠头, 笑了笑, 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白棠！这几位是我的同伴, 我们现在是要去第三关！” 叶听雨点了点头：“嗯, 我们也是第三关。” 白棠闻言，似乎很高兴：“那我们有可能成为同伴啊！太好了，我以为今天就我们四个呢！” 罗烨听着，也是别过了头，心情有些复杂。 ……有的时候, “同伴”真不是越多越好。看上一关曹让那几个人，不就是纯纯的负作用吗？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边和白棠几人还没聊完，远处又传来阵阵急促的跑步声。在罗烨等人的角度看去, 那三个人一边挥着手一边打喘着气：“等、等等我们！” 等到这三人也就位，整整十四个人站在这里, 把喷泉池子都团团围住。 简青颖目光侧移, 微微有些尴尬：“居然有十四个人, 比我们上次还多……”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下意识看向大楼的方向，又等了大约五分钟，确认没有人出来选关, 才稍稍放下心来。 白棠呼出一口气：“看来应该就我们几个了，十四个，确实不少……我们前两关都是自己过的，还没遇到过其他人呢。” 随意寒暄了几句后，玩家们终于开始了正事——捞硬币。 十四个人围成一圈，都从水中捞出了一枚硬币。罗烨自然也是不例外，等到硬币捞出后，他便等着手背出现灼烧感，这是“岛”在给他们打上烙印。 只是，这一次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罗烨手背上迟迟没有传来那种灼热的痛感。罗烨忍不住皱起眉头，下意识向手背上看去。结果还没等他看清自己的手，就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罗烨只觉得意识在逐渐离开自己的身体。 以至于在彻底昏迷之前……他连一个疑惑的念头都无法产生。 罗烨闭上眼，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 …… “嘶——头好痛——” 罗烨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辆公交车上。他坐在靠后的位置，前方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乘客。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漠然看向前方，好似对任何事物都不关心。 看着冷漠的人群，罗烨觉得自己头脑还是有些发懵。他不是在雾隐岛上吗？刚刚还在喷泉边上捞硬币选关，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么个地方？而且周围还一个队友都没有？ 罗烨闭上眼，仔细回想着自己昏迷前的经历。那时候自己本来在安静等待手背发热，结果一直没反应，然后……然后他就晕倒了，再醒来就在车上了。 “这是游戏已经开始了吗……？”罗烨打量着其他乘客，眼里带着戒备。同时也飞快思考，这场游戏是个什么情况。 “对了，先看看烙印。”罗烨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他抬起右手，仔细看去。发现这会儿自己的手背上还真出现了图案，这是一个月亮图案，中间还是那只熟悉的眼睛，在上面写了一个罗马数字“3”，这表明此刻罗烨确实已经进入第三关了。 第69章 只不过这次的关卡，一定很特殊。他没有经过小道就来到了游戏场景，还上了一辆公交…… 罗烨本来准备检查一下随身物品，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只是在他低头看到此刻自己下半身的穿着时，却直接愣住了。 他居然套着一套红黑相间放格裙、脚上还穿着一双擦的锃亮的小皮鞋！ 罗烨的大脑产生了一瞬间的空白，他在自己上半身摸了摸，更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现在的穿着……好像是一套jk制服！ 怎么回事？“岛”这是什么恶趣味，居然给他换上了一套女装？！ 还没等罗烨回过神来，他就意识到了一个让他更绝望的事实。 就在刚刚，他透过车窗不经意一瞥，看到了自己现在的容貌…… 玻璃倒影中，是一张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面孔。 这是一张属于少女的苍白小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漆黑如墨，他的鼻梁微挺，嘴唇小巧又柔软，现在的罗烨轻轻咬了下唇，竟为这张面孔平添了几分委屈和俏皮。 他梳着一头及肩长发，用一个可爱的小鱼夹子夹住了散落在外的几缕头发，更为他这张本就纯良无害的脸蛋增添了几分俏皮和可爱。现在的罗烨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邻家妹妹”，简直称得上我见犹怜。 ……这哪是换了套衣服那么简单啊？他根本就是整个灵魂都被换到了一个陌生人体内吧！还是个长相很可爱的女生！ 罗烨只觉得风中凌乱、生无可恋，所以那时候他根本不是普通的昏迷，根本就是灵魂出窍了吗……？ 在经过短暂的崩溃后，罗烨很快调整好了心情。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岛”安排的环节，那就证明现在自己这个身份，跟游戏背景有关！ 说着，罗烨快速查看了一下随身物品，只发现一个精致的小包，包里有一个无法开机的手机，还有两张a4纸。其中一张就写着，这一关的游戏规则。 只是，这一次的规则……似乎有点特殊。 『第三关：罪孽圆桌。』 『游戏背景：暂不介绍，请玩家在公交车到达“青山镇”时下车。而后跟随地图指引，前往地图上的标记点“一栋别墅”。抵达别墅后，会有“主持人”为玩家介绍背景。』 『游戏规则：暂不介绍，等游戏开始后，“主持人”会为玩家讲解游戏规则。』 『那么，祝各位游戏愉快。』 看着这段话，罗烨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了麻花。 反正归根到底就一句话——到了那座别墅，玩家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主持人？是这场游戏的npc吗？ 既然有主持人……那他们不会真要玩什么“游戏”吧？ 罗烨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 暂时别想那么多了……先按照这张纸上写的，到那个地方去再说。或许其他玩家，这会儿也在往那边赶吧？只是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或许跟自己一样，都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吧？ 想到这里，罗烨心里顿时一沉。 如果都是这种情况，那不就表明，他认不出同伴们了吗？ 在彼此身份不明确的情况下，没人会主动暴露太多自身情况，那是在找死。而在这种互相猜疑的环境下，游戏也一定会多出许多变数。 而且还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十四个玩家一起参与游戏。如果是一起的话……啧，有些难办啊。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 罗烨觉得，如果不出意外，他能认出大部分同伴……应该。 他看向车窗外的环境，天空阴云密布，是灰蒙蒙的压抑颜色。天色昏暗，可能过不了多一会儿，就会彻底黑下来。 ……也对，游戏是在夜间开始的嘛。 怀着忐忑的心情，罗烨终于在公交车的走走停停中听到了“青山镇”的报站。他赶紧起身下了车，这是一座山中小镇，现在天色渐晚，山风也是冷得刺骨。他就穿着这样一条短裙，显然有些招架不住。罗烨急忙跑起来，好让自己身子暖和一点。 地图的标注还是比较明确的，罗烨的方向感也不算差，很快就顺着标记路线找到了那栋别墅。这别墅在青山镇的边缘，外面是白金配色，四周似乎装配了灯带，即使是外面天色很暗，这栋别墅也在黑夜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让人心生向往。 但是罗烨却开心不起来，这栋别墅可是游戏地点，是一定要出一些幺蛾子的。虽然外表很华贵，但在罗烨看来，它就像是飞蛾扑火的那团火，温暖又潜藏着杀机。 罗烨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本想先敲敲门，结果这才发现，门根本没锁。 推门走入别墅内，在经过一段狭窄的走廊，罗烨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方厅，方厅中央摆着一张圆桌，绕着圆桌一共有七把椅子，可能代表这场游戏会有七个参与者。 而在圆桌旁已经坐了三个人，罗烨是第四个抵达这里的。还有三个玩家，此刻还在路上。 看到罗烨进来，离他最近的、外表是妩媚成年女子的玩家突然笑了笑，对罗烨说道：“哎呀，又来一个新玩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这话让罗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是一个女性说出来，但罗烨本能觉得，这人皮下是一个中年油腻男。 与此同时，罗烨也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对他来说不利的事。 这里只有七个玩家，换言之，他和同伴们可能又被分散了。而因为这场游戏所有人都披了马甲，他甚至都无法分辨其他玩家的性别！ 加上人的外表是具有欺骗性的，这很多时候会混淆人的判断。这个女人让他感到不适，纯粹是她眼里的轻佻太过明显。可是如果换一个善于隐藏自己、还会演戏的玩家呢？ 别的不说，就他那些队友，可是一个比一个人精。在这种大家都有所保留的情况下……他真的能百分百认出他们吗？ 或者就说他自己，就现在他这女学生的外表……恐怕也会让一些玩家放松警惕吧？反正只看外表，罗烨也不会把自己和这张皮囊联系在一起。 罗烨压下了心中的一丝不安，没说什么，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那女人看着他，话里也夹杂了几分阴阳怪气：“小姑娘，看起来你不是很信任我啊。” 罗烨：“……” 好吧，最起码有一件事还不是太糟糕。 ——他现在就能确定，这个蠢货绝对不是自己的队友。他的队友，可没一个这么没脑子的。 第67章 罪孽圆桌（2） 罗烨很惊讶, 到了第三关还有这种把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的玩家。但是转念一想，没准这是人家做出的伪装呢？故意摆出一副蠢样，好让大家对她放松警惕也说不定呢？ 搞不好……她根本不是什么中年油腻男。 但罗烨也不觉得她是自己的队友, 他的队友里没有人是这种行事风格。 不过对于这个人，罗烨觉得自己还需要多观察。只有接触过后, 才能知道她到底是扮猪吃虎还是真的蠢。 他不再理会那人的喋喋不休，转而观察起其他两个玩家。恰好, 那两个人也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罗烨笑笑, 大大方方迎着他们的目光, 一脸坦然。 这个时候, 遮遮掩掩反而才会引起猜忌。 这两人外表是一男一女，男的外表大约二十几岁的样子，样貌还算英俊，他一直在打量着罗烨，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另一个女生看上去是二十左右的大学生, 梳着规矩的双马尾，从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对于他们，罗烨都报以善意的微笑。反正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笑总是没错的。 罗烨在屋里坐好五分钟后, 玄关处传来一阵推门声。四人齐齐回头，发现这次的来人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儒雅男人。他被这么多人一同注视着, 倒也不拘束, 反倒是挠了挠头, 嘿嘿一笑：“晚上好啊，大家。” 看着这人下意识的挠头动作，罗烨总觉得有些熟悉。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好像是今天遇到的那几个一同闯关的玩家之首, 是个叫白棠的女生？ 说起来……这人的气质也有点像那个白棠，不确定，再看看。 儒雅男人面上始终挂着真诚的傻笑，坐在了妩媚女子和罗烨中间的座位上，把他俩隔开。罗烨微微舒了口气，跟那个怪异女人挨着，总还是让他有些不太舒服，生怕对方整什么幺蛾子。 在儒雅男人坐下后没多久，推门声又一次响起。这次来的是一个高个男人，他不修边幅，下巴上还挂着稀碎的胡茬，这张脸上也写满了无所谓和不耐烦，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也让他看上去甚是厌世。 他看着屋内五个人，轻轻“啧”了一声，便拉开了女学生身边的那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椅子与地板重重摩擦了一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等这个邋遢男人也到场后，所有玩家都把目光落在了不远的玄关处，等候着最后一个玩家。 第70章 五分钟后，那里传来了“咔哒”一声响，最后一个玩家，终于推门而入。 她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罗烨自然也是不例外的。只是看到这人的瞬间，罗烨呼吸一滞，双眼也不自觉睁大。 这是一个气质清冷淡漠的长发女子，她身材高挑，五官深邃，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脚踩一双精致的细跟高跟鞋。她的步履稳健，就这样不疾不徐地向圆桌走来。 等清冷女人来到圆桌边，罗烨才意识到她有多高，穿着高跟鞋的她足足高出了罗烨现在这个身体一个头，差不多得奔着一米八五去了。 罗烨又瞟了一眼她脚上穿着的高跟鞋，心想这姑娘是真高啊，净身高怎么也得一七五往上了。而且这姑娘皮下应该是个女生吧？一般男性很少会穿这种七八厘米的细高跟……吧？ 罗烨这边还在思索，那女子已经落座。现在圆桌边只剩一个座位，就是罗烨身边这个。在她就位的瞬间，女人的目光轻轻一扫，罗烨猝不及防与她对视上。 可这一刹那，他们注视着彼此的双眼，却是一齐怔住。 虽然换了一张皮，但这个眼神，罗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一整个第二关里，林见影几乎都是顶着这样的表情在行动。无论是搜集证据还是打探消息，他的表情几乎就没有变过。 刚刚没有对上视线，所以罗烨看得不真切。但现在一看……这妥妥的就是林见影啊！ 如果不是在对视的瞬间对方的眼里也出现了错愕，罗烨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这女子既然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就代表她很熟悉罗烨。 两者相结合，身侧这个女人是林见影的可能性就被无限放大。 这样想着，罗烨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穿的那双细高跟，眼底闪过一丝揶揄。 林见影，你有点本事啊。 只是，还没等罗烨进一步试探，他就听到旋转楼梯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有什么人哼着歌，正顺着楼梯前往玩家们所在的方厅。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对这个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严阵以待。 随着脚步声渐进，玩家们也终于看清了这家伙的庐山真面目。 这个人身材魁梧，穿在身上的黑西装也贴着身体紧绷起来，看上去十分不好惹。他的脸上带着一个可怖的鬼面具，苍白的鬼脸上画着一个咧到耳根的笑容，而面具的嘴角，却渗出丝丝鲜血，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一些西方恐怖电影里存在的食人魔。 他似乎很高兴，哼着小曲一路来到了圆桌旁边。鬼面具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放在身前，他轻咳几声，开了口：“各位好，欢迎来到午夜别墅，我是本场游戏的主持人，你们称呼我为‘主持人’就好。” 罗烨闻言，顿时心下了然。果然，这个家伙就是规则里提到的“主持人”。那么接下来，他大概会为玩家们介绍游戏背景和游戏规则了。 主持人呵呵一笑，又继续说下去：“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为大家引入本场游戏的背景和规则了。请大家记好，因为我只会说一次，如果忘记的话，我可不会重复哦。” 他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可能还不知道，在这栋表面光鲜亮丽的别墅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残忍的谋杀案。死者是这栋别墅的女主人，在她死去的第二天，她的尸体在别墅二楼的浴室里被发现。” “而从尸体的状况来看，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场谋杀案。” “那个，打扰一下。”一开始对罗烨言语轻佻的成熟女人突然举手发言，“能不能告诉我们，女主人的死亡原因呢？” 罗烨听着，顿时一惊，心里暗道不妙。 果然，主持人的身子微微一顿。下一秒，他几乎是瞬移来到了成熟女人面前，主持人手臂青筋暴起，竟是直接伸出了手，死死扼住了成熟女人的脖子！然后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女人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她挥动着四肢拼命扭动挣扎起来。可是面对这魁梧的男人，她的挣扎无异于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撼动主持人半分！ “我有说过，你可以说话了吗？”主持人声音阴冷，听得人遍体发寒。 终于，在那女人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的时候，主持人松开了手，女人啪嗒一声掉回了座位上，整个人大喘着气，眼里写满了惊恐。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主持人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缓慢擦了擦手，“如果有哪个玩家再打断我说话，下次我就会拧断他的脖子。” 此话一出，方厅里瞬间鸦雀无声，玩家们连呼吸声都下意识放缓。这样的氛围让主持人很满意，他终于继续说了下去。 “女主人死后，她不甘的灵魂却返回了这栋别墅。她死得不明不白，发誓一定要找出杀害她的凶手！当天别墅里加上她一共住了七个人，现在是她死亡的第十天，在女主人冥冥之中的引领下，他们都回到了这栋别墅。” 罗烨明白了，现在的玩家们，扮演的就是这七个人……等等，七个？ 包括女主人的话才是七个……可这里已经有七个人了啊？ 果然，在主持人接下来的讲述里，罗烨发现的不同寻常之处有了答案。 说到这里，主持人似乎笑了，他张开双臂，摆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震声道：“现在，当天来过别墅的所有人在此齐聚一堂！让我们为别墅的女主人致以崇高的敬意！因为她不甘的怨念使她化作鬼魂回到了我们身边！现在，她就藏在大家之中！”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所有人都下意识打量着在场的女性，似乎在思考她们中的某一位会不会就是“女主人”！ 主持人看着他们的表现，却是笑了。 “不要怀疑各位女士了，今天的女主人换了一个身份，她不一定是女性。换言之，在座的各位都有嫌疑，请不要忽略任何一点细节哦。”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语调带笑：“接下来，让我来简单说一下今晚游戏的规则吧。” “首先，各位的终极目标很简单——就是找出真凶，让女主人的亡灵得以安息。”说到这里，主持人阴鸷一笑，“相反的，凶手一定要拼命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因为一旦被发现……”主持人发出桀桀笑声，“你会被女主人，扯成碎片哒！” 罗烨看着那张鬼面具，觉得自己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主持人收回了张牙舞爪的嘴脸，正色道：“现在，各位的面前出现了自己的身份牌，还有事发当天的简单时间线。请各位玩家趁这个时间先阅读自己的时间线，剩余游戏规则，我会在稍后为大家讲解。” 听着主持人的话，罗烨终于低下了头。果然，他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张卡牌和几页a4纸，a4纸上应该就是他的时间线，而那张卡牌，就是身份牌了。 没怎么犹豫，罗烨先翻开了那张身份牌。 可当他看到身份牌上所写的内容时，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冷了。 那张卡牌上，只有短短两个字。 “凶手”。 第68章 罪孽圆桌（3） 在经过一开始的短暂不安后, 罗烨飞速冷静下来。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钟，这会儿所有人都在认真读时间线，罗烨确信, 没有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注意到他的异常。 而且仔细想想，在座有七个人, 其中还有一个是被害者，也就是说抽到凶手牌的概率高达六分之一。虽然说确实很倒霉, 但也不至于不能接受。罗烨以前在线下玩过剧本杀, 自然也是扮演过凶手角色, 所以演戏对他来说不算困难, 只是…… 罗烨下意识看向坐在身侧的高挑女人，心里一瞬间五味杂陈。 凶手身份，是天然与其他玩家对立的。也就是说，这局游戏里，罗烨只能单打独斗。 但还有一件事, 让罗烨觉得不安。 自己按凶手的思路去进行这个“剧本杀游戏”，倒是没什么问题。可万一自己活到了最后，那其他没找出凶手的玩家会怎么样？ ……不会，被“岛”抹杀掉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 罗烨就觉得心脏被揪紧。 如果身边这个人真是林见影的话，他该怎么办？如果这些人里还有他的其他队友, 他该怎么办？ 林见影说过, 他不想他死。 ——但罗烨同样也不希望林见影死去, 也不希望其他同伴死去。 罗烨咬了咬牙，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他安下心来，开始阅读自己的时间线。 游戏不会存在死局的……他不能现在就这么悲观，他必须要找出让尽可能多的玩家存活的“生路”。 出乎意料的, a4纸的第一行写的并不是最初的时间线，而是一行短暂的自我介绍。 『你的名字叫小优，是个清纯可爱的女大学生。事发当天，你跟你的男朋友一起来到别墅，拜访你的好友、也是这栋别墅的女主人——“沈暖”。』 第71章 短短一段话，信息量却不小。 首先，小优是跟男朋友一起来别墅的，但是资料里却并未提及男朋友的名字，看起来是隐藏信息。 其次，小优和女主人的关系是“朋友”。 时间线的下方还垫着几张白纸，应该是方便玩家们记录线索用的。旁边还有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大概也是在为玩家们提供便利。罗烨拿起铅笔，在时间线那张纸上做了标记。 刚刚他简单看了一下身侧两个人手里的纸张，发现上面的内容在自己眼里都是马赛克。罗烨意识到，这是游戏为了防止偷看而做的“保护措施”。所以，通过作弊的方式获取别的时间线的方法肯定是行不通了。 罗烨摇了摇头，继续看了下去。 『早上8：30整，你和男朋友抵达了别墅。』 『早上8：35，女主人沈暖换上精致的礼服来迎接你们。』 『早上9：00，你和沈暖还有男朋友在客厅边喝咖啡边聊天。』 『早上9：30，似乎有什么人来到别墅，沈暖去迎接了那个人。他们单独去某个房间聊了半小时，10：00时沈暖才回到你们身边。』 『中午11：30，别墅里准时开饭，你和沈暖、其他宾客一起共进午餐。』 『中午12：00，你去休息室小睡了一会儿。』 『下午1：30，你起床，看见书房里有人看书，但你没有太过在意。』 『下午1：45，你和沈暖单独去了会客厅，有人为你们送来一盘布丁，你们喝着咖啡聊着天，度过了愉快的下午。』 『下午5：00，所有人一起共进晚餐。』 『晚上6：00，所有人聚在家庭影院里唱ktv。』 『晚上9：00，聚会结束，大家各自散去，准备休息。』 『晚上9：15，你去洗了个澡，然后睡下。』 『第二天早上6：30，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沈暖的尸体被发现在了二楼浴室。』 至此，属于“小优”的时间线就全部呈现在了罗烨面前。可是看着这粗略到不能再粗略的时间线，罗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在这份时间线上，只标注了几点干了什么，见到了“人”，却不标注“人”到底是谁。而最关键的是，作为“凶手”，罗烨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沈暖杀死的。 而且，杀人最重要的是，要有杀人动机。 那么，小优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至于怎么杀的……根据罗烨的初步推测，可能是毒杀。毕竟在小优的时间线里，她和沈暖相处的时间里似乎一直在吃吃吃，那么，她有很多机会在食物里动手脚。 ……最关键的，果然还是一点。 ——沈暖是怎么死的。 就是这个问题，惹恼了主持人。 所以……关键的果然还是在接下来的游戏规则。 罗烨现在心里倒是十分平静，他放下手中的纸张，开始观察起其他人来。 现在大部分人都读完了属于自己的时间线，从他们的表情上肯定看不出什么。毕竟都到第三关里，大部分人都学会了基本的隐藏情绪。又过了两分钟，剩下的人也读完了自己的时间线，主持人拍了拍手，笑呵呵说道： “看起来大家都读完时间线了，那接下来，我将正式为大家介绍今晚的游戏规则！” “首先，就是大家最关心的推理部分了。我们的推理流程是这样的：首先在场七位玩家按照固定顺序轮流发言，每人发言不超过三分钟。在等所有玩家都发言结束后，会有一个十分钟的讨论环节。请注意，发言环节和讨论环节，大家都可以选择隐瞒信息，或者说谎哦。” 主持人笑了笑，继续道：“只要是你觉得对你有利的，这个游戏随你怎么玩。” “但是请注意，今晚的推理最多只有七轮，如果在第七轮还找不到凶手，那么除凶手外的所有玩家都会被抹杀。好人请找凶手，凶手请隐藏好自己。” “具体到每一轮，也会有不同的规则。”他顿了顿，才道，“第一轮推理，开始就是正常的自我介绍。但是在集中讨论环节之前，我们有一个特殊的环节——抽卡。” “卡一共有三种，分别是‘优先探索卡’、‘提问卡’和‘空白卡’。优先探索卡，涉及我们游戏的另一个环节——搜证。” “玩家们，请低头看看你们手边，是不是多出了两张a4纸？” 罗烨低头，果然发现自己面前又多出了两页纸，这是两张平面图，分别标注了别墅一层和二层的所有房间。只是这些房间有的有彩色标记，有的则是灰色标记。 “如果各位有在此前玩过剧本杀游戏，应该知道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都存在‘搜证’环节。我们的游戏也是如此，在轮流发言结束、集中讨论之前，我们会有一个搜证环节。在此环节里，每一个玩家可以选一间房进行五分钟的探索，原则是玩家们先到先得，且一轮只可以进入一个房间。搜出的线索可以公开，也可以隐藏。” 主持人挑挑眉：“请不用担心因为时间推移而导致某些线索消失，因为此时此刻，整栋别墅的状态已经被回溯至了案发当天的状况，换言之，女主人的尸体，现在也还在二楼浴室里好好摆着哦。” 听到这里，似乎有一些玩家感觉不太舒服。跟一具被杀害的尸体共处一室，总归让人感到不安。 不过仔细想想，女主人都变成鬼回来了，尸体也就是具壳子，没必要太害怕。 现在，还是回到搜证环节。 这都是剧本杀里的规则，罗烨倒是听得挺明白，那这个“优先搜证”，大概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果然，那主持人又道：“在抽卡环节结束，搜证环节开始之前，抽到‘优先探索卡’的玩家可以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自己想要探索的房间进行探索。” “然后，是第二种道具卡——‘提问卡’。拥有这种道具卡的玩家，可以在集中讨论期间随意向另一位玩家进行提问。这个提问可以公开，也就是圆桌上所有玩家都知道你们的谈话内容；也可以不公开，我会带提问者和被提问者去别墅的地下室，保证不会被任何人听见。” “提问限制三分钟，请不要超时。” “两种道具卡都可以积攒，如果你本轮抽到其中一张卡，可以在这轮使用，也可以在下一轮使用。但请不要憋着不用哦，毕竟到了第七轮之后，再好的道具卡也会变成废纸。” 听到这里，罗烨眼皮微微一跳，这倒是个好东西，只希望自己有那个运气能抽到几张。 另一边，主持人还在喋喋不休：“至于空白卡嘛……顾名思义，它就是一片空白。很遗憾，抽到空白卡的玩家不会获得任何技能。” “每一轮抽卡环节，优先探索卡会产出一张，提问卡会产出三张，空白卡会产出三张。抽到什么全凭运气，玩家之间不可交换道具卡。” “最后……还有一条隐藏规则。”主持人说着，突然停顿片刻，笑声中也带了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众所周知，在这场游戏里，好人和凶手可以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但这条隐藏规则，却让双方有了和平通关的可能性。” 听到这里，罗烨瞬间精神一振。 出现了，他最在意的东西！可以和其他玩家一起活到最后的关键规则！ 只是……罗烨也知道，这条规则可能没那么简单。 果然，主持人嘿嘿一笑，开了口：“规则很简单，只要你能找到隐藏在大家中间的那位受害者——‘女主人’。” “在集中推理的阶段，每位玩家都可以随时站出来指认女主人。只要你能猜出到底谁是女主人，则游戏立刻结束，所有人一齐通关，但……” 主持人摊了摊手，幽幽道：“如果这位指认女主人的玩家指错了人，那么，ta将会被立刻反噬，当场死亡。” 第69章 罪孽圆桌（4） 听着这条规则, 罗烨顿时心里一沉。 果然如他所料，这个和平通关的要求……极度苛刻。 每个玩家只有一次指认的机会，如果认错了女主人, 那么该玩家就会当场暴毙。也就是说，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 不会有人选择冒这个风险。而证据这种东西，本就分散在了不同玩家的手里, 谁能保证其他人就一定会把线索公开呢？ 就说罗烨, 虽然他希望大家能和平通关。可是凶手身份摆在这里, 他肯定不会把对自己不利的线索公开啊！ “还有最后一条规则, 为了防止大家的推理止步不前，陷入瓶颈。在第四轮轮流发言之前，玩家们会获得一份更完整的信息。这些信息，会补足各位玩家手里现在‘时间线’的空白。” 听到这里，罗烨算是松了口气。 还好, 这游戏对玩家们倒不算斩尽杀绝……只是完整时间线一出，他这个“凶手”会更难玩吧？ 不过，管他呢。 没准在第四轮之前，他就找到了女主人, 带大家和平通关了呢？ 第72章 “总之，规则大概就是这些。”主持人拍了拍手, 笑道, “那接下来就开始我们的第一回合第一环节——自我介绍吧！” 说着, 他走到罗烨身边、那个疑似是白棠的戴眼镜男人身后，在他耳边用恰好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笑着说道：“那么，就以这位先生为一号，从他左手边顺时针方向开始, 分别是二号、三号，一直到七号。” 听到主持人的安排，罗烨稍稍松了一口气。按眼镜男的顺时针来排号的话，他正好排在最后，是七号。这个位置方便归纳总结，对他这个“凶手”玩家来说还是很友好的。 主持人拍了拍眼镜男的肩膀，幽幽开口：“那么，就从先生你开始单独发言吧，这是自我介绍环节，来说说你叫什么、你的时间线是什么，方便其他玩家一起分析。但切记，讲话时间不要超过三分钟哦。” 一号眼镜男听着，也是如梦方醒，怯声问道：“那、那我现在就开始？” 得到主持人允许后，他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我叫关文镜，是这栋别墅里的管家。”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我一直在这栋别墅里工作，女主人沈暖很信任我。接下来我先简单说一下事发当天我的时间线吧。” “当天早上七点，我准时起床做准备工作。因为一天前女主人交代过今天会有客人来，所以我和别墅里其他工作人员都是提早起了床。等到七点半，女主人也醒了，吃过早饭后她去化妆，让我们做好准备去迎接客人。” “早上八点三十分，主人的两位朋友抵达别墅，我站在玄关处，向他们问好。” 听到这里，罗烨微微挑了挑眉。这个时间线，管家迎接的显然就是“小优”和她的男朋友。但作为小优本人，罗烨的时间线里却并没有提到管家出来迎接他们。 于是罗烨拿起笔，简单记录下了这个事件，便继续听了下去。 “八点三十五分，女主人换好了衣服画好了妆，去跟她的两位朋友一起闲话家常。不需要我在旁伺候，我就去了厨房检查食材，同时跟负责饮食的同事随便聊了几句。” 说到这里，在游戏里名叫“关文镜”的一号眼镜男呼出一口气，方才继续：“接下来一直到中午十一点，我都无事可做，便去我自己的管家房待着。这是女主人给我们下人的特权，无事时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歇着。” 听着这话，罗烨却是若有所思。 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那就说明在这段时间里，没人见到过管家。 另一边，关文镜还在继续说：“到了十一点，我去厨房那边检查进度，同时帮厨师打了下手。到十一点半准时开饭，我和厨师一起上菜。吃饭的时候，女主人特许我们这些下人今天和宾客一起用餐。” “吃完饭已经十二点了，到了午休时间，大家就都散去休息，我也小睡了一会儿。下午一点我又起床，随时待命。” “下午一点四十，女主人说她要和一位朋友单独聊天，让我不要去打扰他们，我照做了。厨房那里送来了一盘布丁，我也给女主人他们送了过去。” “然后直到下午四点半，我又和厨师一起去准备晚饭。五点整开饭，女主人又让我们上桌。” “晚上六点整到九点整，所有人都去了别墅里的家庭影院，一行人整整玩了三个小时。” “晚上九点十五，我冲完了澡，便去睡下。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我听到一声尖叫后醒来，才发现女主人沈暖已经死在了二楼浴室里。” 关文镜点了点头，讷讷道：“我的时间线就这么多了，里面很多信息都模棱两可，我甚至不知道我接触的人的性别和特征，可能还需要到搜证环节才能了解更多吧？”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对了，我不是凶手，女主人对我很好，我没有作案动机，我大部分时间也在别墅里待命，也没有作案时间……所以，大家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是一起找出真正的凶手为上。”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主持人那阴魂不散的声音萦绕在众人耳边：“一号关先生很有时间观念，三分钟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说完，他的目光侧移，落在那个有些傻愣愣的二号成熟女人身上。也就是这个人，之前因为多问了一句话，差点被主持人掐死。 “那么二号女士，请开始你的演讲。” 二号一惊，终于颤颤巍巍开口。 “我、我叫许浅浅，是、是这栋别墅的清洁工。今天早上七点，我起床做准备工作，清洁工的工作比较杂，所以我一直工作没有休息。七点半我见到了女主人，这点跟一号管家说的都一样。” 她咽了口唾沫，方才继续：“八点半的时候，宾客来了，我没去迎接，但我在打扫的时候看到了他们。八点三十五主人下楼，跟宾客们寒暄一番。” “然后，一直到中午十一点，我都在打扫餐厅和家庭影院，还有一间会客室。这些都是女主人特意交代的，会客厅和家庭影院都是下午要使用的，必须提前打扫干净。” “做完这些，也到了午饭时间。十一点零五分，我去帮助上菜，其他就跟管家说的一样，十一点半的时候女主人邀请我们一起共进午餐。吃完饭后，我去收拾了餐厅。” “之后十二点，因为结束了大部分工作，我也就去休息了，餐厅部分的工作另有人负责，不需要我操心。女主人待人亲厚，只要完成了分内之事，下人们做别的事她也不会过问。 “我睡了一小时，在一点起床，又去会客厅和家庭影院打扫了一番，确认要使用的物品都整理好了后，我便去休息了，这个时候是下午一点四十分。我看到主人和她的宾客去了会客厅，后面有人跟随……我的时间线里没写这人是谁，但看管家说的内容，跟随的人一定就是管家了。” 她微微一顿，然后才继续。 “之、之后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直到下午四点，我去帮厨师备菜。四点半有人进来帮忙，就是管家了……之后，我的时间线就跟管家完全一致，只有一点不同……” 二号许浅浅抿了抿唇，轻声说道：“第二天早上，我是六点十五起的床，因为想着过会儿女主人可能会使用浴室，她有早期洗浴的习惯……于是我就去了二楼浴室打扫，结果就在里面看到了她的尸体……” 许浅浅整理了一下头发，声音还是微微颤抖：“尸体是什么状态，我的时间线里没写，所以我也不知道……你们不要问我，也不要因此怀疑我，我只是一个清洁工，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她紧张的样子，罗烨有些无奈，他这个真凶手都这么淡定，许浅浅念个时间线都能被吓成这样……好吧，虽然主要原因还是得归结于那个凶残的主持人…… 接下来，就轮到三号玩家自我介绍了。 三号就是那个外貌英俊的男生，他身上的服饰没什么标志性特点，但长相大概是这群人里最出众的一个。 三号朝着众人微微颔首，开了口：“我叫刘逸兴，是女主人的宾客之一，是和女朋友一起来到这栋别墅的。” 听他这样说，罗烨微微挑眉。 现在他终于知道，小优的这个男朋友到底是谁了。 只看长相，小优和这个刘逸兴也算得上郎才女貌了。 “早上八点半，我和女朋友一起到了别墅，三十五分，女主人出来迎接。九点到十一点半，我们都在客厅聊天，中间大概……在九点半左右，别墅里来了一个人，女主人跟那人单独聊了三十分钟才回来找我们，到十一点半我们直接去了餐厅吃午饭。” “吃完午饭将近十二点，我去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比较沉，到下午两点才醒。我醒来后没看到我女朋友，便去询问，别墅里有个人告诉我我女朋友和女主人单独去聊天了，时间线里没写这人是谁，后面的玩家如果时间线里有这部分记得说一声。” “后面我没想太多，就自己去房间里待着了。后面的时间线我跟管家和清洁工一模一样，我早早休息，然后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听一声尖叫，我才知道女主人沈暖死了。” 第70章 罪孽圆桌（5） “我的时间线就是这样, 我不是凶手。”三号刘逸兴如此说着，“其实跟女主人熟的应该是我的女朋友，我反而是蹭我女朋友的面子才能到这里。下午也是她们两个在聊天, 没我什么事。” “后面是我女朋友的玩家，如果有可能的话, 我希望你可以详细说一下下午你和女主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又点了点头：“我想说的就这些，下一位吧。” 看着不再说话的三号, 罗烨陷入沉思。 这个家伙, 倒是有点意思啊。 只是轻飘飘一句话, 就把疑点推到了自己身上。作为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个和女主人单独相处的人, 如果他解释不清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恐怕会引起不少玩家的怀疑吧？ 第73章 不过，他也有的说，倒是不害怕。 接下来，轮到四号发言了。 四号双马尾女生点点头, 开了口，声音清脆。 “我叫翠花，是负责这栋别墅饮食的厨娘。” 听到这个名字，其他玩家一时也都是忍俊不禁。除了邋遢男和疑似林见影的高个女生外, 大家都捂着嘴憋笑，罗烨也不例外。 这个清纯可爱的姑娘能面不改色说出这么个名字, 情绪掌控力还真强。 “我在早上七点钟起床, 提前来到厨房备菜、为主人准备早餐。七点半她起床就餐, 然后就去化妆了。我休息了一会儿，到八点钟就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大家都知道，一顿丰盛的午餐可是要准备许久的。” “八点四十分, 有一个人来到厨房检查食材。我的时间线里没有写他是谁，不过结合前面两位的话，这个来厨房的人，应该就是管家了。”她顿了顿，才道，“我们简单聊了两句，他就走了。之后一直到中午十一点，我都待在厨房准备，这栋别墅只有我一个厨师，做一大桌菜也很辛苦。” “中午十一点，管家再次来检查我的工作状况，他也来帮我一起准备。十一点零五，清洁工也来了。然后就是十一点半开饭时间，我们一起去上菜、吃饭。” “中午十二点，其他人可以休息，但我还要收拾桌子。好在别墅里有洗碗机之类的工具，我的善后工作也不算困难。十二点半我收拾完毕，就去休息，这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半。我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便又去厨房，准备晚饭。” “刚到厨房，管家就找了过来，他说女主人要和一位朋友叙旧，可能要聊很久，让我找些甜品来给她们送去。我在冰箱里取出一份冰镇布丁，交给了管家。” 说到这里，她耸了耸肩：“之后四点钟管家和清洁工找了过来，跟我一起在厨房里忙活，后面我的时间线跟管家、还有其他人都是完全一致的。好吧……大概除了那位发现尸体的清洁工小姐。” “我的时间线就是这样，我得承认，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单独待在厨房里，但我不是凶手。你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会怀疑我在食物里下毒，但是仔细想想那是很困难的。我做的饭菜甜点很多人都吃过，我也没法控制别人吃不吃我做的菜，而大家现在都还活着，就足以证明并不是食物有问题。” 说完这些，双马尾厨师翠花小姐长出一口气，幽幽道：“那么，下一位吧。” 五号玩家就是那个不修边幅的邋遢男了，他缓慢打了个哈欠，这才开口： “我叫王严，我在这个游戏里的身份是……女主人沈暖的丈夫。” 听到这个身份，玩家们一时神色各异。 死者的丈夫，这个身份，可以说是相当有意思啊。 五号王严却始终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快速说着：“早上七点半，我老婆醒了，把我也吵醒了。我没有早起的习惯，便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直接睡到十点半，我起床洗漱，玩了会儿手机。到十一点半开饭我才下楼，跟着其他人一起吃饭。” “十二点吃完饭，我去了二楼的会客室待着。因为我老婆要午睡，她不希望我打扰她。我就一直在会客室待着，一边充电一边玩手机。” “下午一点二十，我老婆过来找我，告诉我下午她要和朋友用会客厅，让我先去别处待着。我不知道去哪，就去了书房。” 听到这里，罗烨顿时心里了然。 原来他一点半在书房看到的身影，就是死者丈夫。 王严胡乱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接着说了下去：“然后就是五点吃晚饭了，接下来我的时间线跟前面两位一样。不过晚上九点聚会结束我回到房间后并没有见到我老婆，我知道她有睡前沐浴的习惯，也就没想太多直接睡了。因为我睡得很快很沉，所以根本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我老婆是几点死的。只知道第二天一早被人吵醒，才知道出事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连串，这才停下：“这就是我的时间线，我不是凶手，你们爱信不信。” 说完，王严就瘫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这家伙的态度让其他玩家都有些拿不准，这么不耐烦，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但五号的态度其实并不重要，罗烨要做的是注意听六号的发言。因为之后……就轮到他了。 果然，六号的高个御姐拧了拧眉心，淡淡开口：“我叫许愿，我是……沈暖的家庭医生。” 在她开口的瞬间，场中的氛围似乎凝滞了一秒钟。 家庭医生……这个身份可比五号的“死者丈夫”还要有趣。 这样的人如果想对沈暖动手脚，绝对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不是罗烨自己就是“凶手”，他绝对会把调查重点放在这个家庭医生的身上。 六号没理会其他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跟其他人可能不太一样，我是九点半才到别墅的。在三号先生的时间线里，九点半女主人迎接的人就是我。” “那半小时里，我和女主人交流了一下她的病情。我就直说了吧，女主人有很强的焦虑症，我来这里除了给她开药，还要做心理疏导。” “至于十点的时候，女主人本来邀请我去客厅跟她的两位朋友一起聊天。但我是个孤僻性子，对陌生人并不想深入交谈，便留在一楼的茶室休息，顺便读了读女主人放在茶室里的几本书籍。” “之后中午的时间线，我是和大家一致的。下午一点的时候，女主人找到我，跟我说了晚上的聚会，请我留下来。我答应了，然后拿了几本书在茶室里一直品茶看书，直到晚饭时间。” “至于剩下的夜间时间线，我也和前面几位一致。或者换句话说，晚上大家都聚在家庭影院，时间线本就都是一样的。聚会结束我也去休息，直到第二天听到清洁工小姐的惨叫才知道惨案发生。” 她点了点头，定定道：“我的时间线就是这样，我知道肯定有许多人因为我的身份对我有怀疑……但我得强调一点，我是沈暖的‘心理医生’。我给她开的药都是些精神类药物，都是正经的药，我也搞不到那些至死的药物。” “所以……我不是凶手，如果大家因为医生身份而格外关注我。我只能告诉你们，在我这里你们绝对查不出什么。” “我要说的就这些了。”六号如此说着，突然抬眸在罗烨身上扫了一眼，“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七号。” 罗烨一脸坦然地接下了六号的目光，清清嗓子，开始讲述自己的时间线。 “我叫小优，是女主人沈暖的宾客之一。也是……三号刘逸兴的‘女朋友’。” 对于时间线，罗烨并不准备隐瞒。首先一点就是“小优”独自一人的时间其实非常少，跟女主人在会客厅被管家知晓，上午的聊天还是跟那位‘男朋友’一起的。她隐瞒时间线，反而会让她陷入被动的境地。 在简单讲完自己的时间线后，罗烨又对刘逸兴之前提出的问题给了回答。 “三号，你之前问我，下午我和女主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很遗憾，我的时间线并没有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记述得那么清楚，我也只知道我们喝着咖啡吃着布丁，就这样聊了一下午。” “我这边的时间线就是这样了，剩下的疑问，还是等大家抽完卡、搜完证的集中讨论阶段再谈吧。” 说完这句，罗烨便不再说话。那主持人鼓着掌来到圆桌边上，阴恻恻笑了：“看起来，各位玩家都完成了初步的自我介绍，那接下来就是大家最喜欢的环节——抽卡。” 主持人把一把卡牌随意丢在了圆桌中央，笑着说道：“那接下来，大家就可以拿卡牌了哦。请注意，卡牌是先到先得。” 他话音未落，场上七个玩家一同伸出手，各自抓住了一张卡牌。其中三号和四号本来看上了同一张卡牌，但奈何四号双马尾翠花手速更快，三号刘逸兴没抢到。他只能抿了抿唇，默默拿起另一张。 而罗烨，自然也是拿到了一张卡牌。 他翻过卡牌，看向排面，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惊喜。 因为这张牌上，写了几个字。 ——“优先探索卡”。 第71章 罪孽圆桌（6） “大家都已经看清自己的卡面内容了吗？那么是否有人要使用呢？如果不使用的话, 我们立刻开始第一轮的搜证环节……”支持人还在喋喋不休，罗烨却翻过自己的卡牌，递到了他的面前。 “我要使用这张‘优先搜证卡’。” 主持人接过卡牌, 呵呵笑了起来。 “怎么，有问题吗？”罗烨挑了挑眉, “难道这个时间段，不可以使用这张卡牌吗？” “不, 没有问题。”主持人声音平静, “那么我宣布, 七号玩家使用‘优先搜证卡’, 请七号玩家挑选一间房间，进行优先探索。” 罗烨拿起两张别墅平面图，简单扫了一眼，温声开口：“我要去搜查二楼浴室。” 第74章 二楼浴室，就是女主人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好的, 我知道了。”主持人侧过身子，又一次提醒罗烨，“七号玩家，请记住一件事, 你只有五分钟的搜查时间。” 罗烨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五分钟, 对于简单查看一下尸体的情况, 足够了。 他带上平面图, “噔噔噔”就上了二楼。这别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平面图做参照，他很快就到了浴室所在的位置。 站在浴室门口，罗烨深吸一口气, 推门走了进去。 浴室不大，大概有个七八平米左右。这里做了干湿分离，并将淋浴区与沐浴区分割开来。靠近罗烨右手边的就是马桶和洗手台，而左边的……就是浴缸。 此时此刻，浴缸被浴帘围了起来。但大概是为了还原尸体被发现时那个早晨的情况，所以浴帘其实拉开了一条小缝，一只苍白的手掌就这样顺着小缝滑了出来，无力搭在浴缸边缘，看得罗烨心惊胆战。 虽然一具尸体而已，不值得他产生太多负面情绪。但联想到自己是“凶手”，现在直面被他“害死”的人的尸体，罗烨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心虚的。 ——不过真的只是一丢丢而已，人不是他杀的，罗烨问心无愧。 就这样，罗烨大着胆子，直接心一横，拉开了浴帘。而后……女主人死不瞑目的尸体就这样直白呈现在了他的眼前，看得人一阵生理不适。 罗烨不是没见过尸体，但在这种环境下见到一具这样的尸体，果然还是有点…… 女主人的尸体不着片缕，她瞪着一对圆眼，其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自己会死。她的头发潮湿，沾满了水、黏在面颊上、肩膀上、锁骨上，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她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和脖子上醒目的勒痕！ 匕首似乎造成了大出血，从女主人身体里渗出的鲜血将浴缸的水染得猩红一片，触目惊心。周围还有着星星点点的溅射状血液，分布在雪白的墙壁上和浴缸的边缘。 看着这一幕，罗烨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同时，他的心里又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看得出来，这别墅里，想这位女主人死的人……绝对不止小优一个。 很显然，在那天晚上对女主人动手的有很多人。只是只有一个人对女主人做出的行为，是导致女主人死亡的元凶。 ……从那张身份卡来看，罪魁祸首正是小优。但现在问题来了，罗烨并不知道“自己”的杀人手法，时间线里没写。他有理由推断，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身份的“杀人手法”。 这种一人给一刀的作案手法在推理小说和剧本杀中并不少见，但最终的凶手一定只有一个。 罗烨想了想，拔下了女主人胸口的匕首。而在匕首被拔下来的一瞬间，那柄匕首却变成了一张卡牌，被罗烨拿在手里。 卡牌上是一个染血匕首的图案，下面写着一行小字。 『被发现于案发现场浴室的匕首，插在女主人胸口。』 罗烨挑了挑眉，心说这还方便了，证物会直接变成卡牌，他拿在手里也不别扭。 他一边思考着，突然有了新的想法。罗烨伸出手，又去触碰了墙上和浴缸上的溅射状血迹。 果然下一秒，血迹消失，他的手里多了一张卡。 『被发现于案发现场的溅射状血迹，似乎是匕首刺入导致的。』 接着，罗烨又轻轻触碰了一下女主人脖子上的勒痕。 『被发现于案发现场女主人脖子上的勒痕，似乎是什么绳索留下的。』 拿着三张卡片，罗烨倒是心满意足，这一趟来，收获可是不小。 对于这道勒痕，罗烨其实并没有什么研究。他知道如果有法医在的话可以通过勒痕判断是生前还是死后留下的，但他不是法医，他真的不懂。但既然小优是凶手，那这道勒痕大概率不是在女主人活着时勒的。因为如果是那样，至死的大概就是绳索了吧？ 不过，罗烨想了想，还是决定检查一下女主人的指甲。果然，他在指甲里没有发现皮屑，这证明女主人是没有挣扎过的。 ……但还有一种可能，用绳索的这位给女主人喂下了安眠药……只是看女主人这惊骇的目光，她大概没等到安眠药发作就死透了吧？ 所以那时候，这个人勒的是一具尸体，那这人可能就是摸黑来的，看不到女主人脸上定格的恐惧表情。只是ta以为是安眠药发作，所以女主人才没一点反应。 至于为什么没有闻到血腥气……这可能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点，要多留意。 再然后，就是血迹问题了。 对于这个，罗烨还算有点研究。他知道人如果死的久了，那再去刺他的尸体是不会有这样喷溅式的血液的。所以最起码，刺杀女主人的这个人来时，女主人死去还没多久。 再结合女主人这个惊讶恐惧的表情……罗烨猜测，她很可能是毒发时痛苦挣扎过。然后在她死后没多久……或者刺杀者进来的那一刻她还活着，只是还没等匕首刺下来她就被毒死了，所以最后被判定是凶手的，就是小优。 如此推理，小优杀人的手段，很可能是下毒。至于为什么罗烨觉得勒死和刺死不是小优干的，也是他考虑了小优相对瘦弱的体格。 她的力气一定不算大，首先就不会去考虑勒死这样的力气活，刺死也不太可能，得了解人体的结构，不然怎么能做到一击必杀？更何况，刺杀的这个人很可能是摸黑进来的，就算是医学生，也不能保证在黑暗的情况下直接刀到致命部位吧？ 对小优来说，下毒是最方便的方法，毕竟这样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只是……她是在什么东西里下毒的呢？ 食物……不，食物的话没那么好精准把控，毕竟人这么多，一个不小心可能把无辜的路人、甚至小优自己毒死！ 那么，还有什么…… 罗烨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前往洗手台。洗手台前摆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有不少化妆品。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瓶崭新的洗面奶。 为什么说它是“崭新的”呢？ ……因为罗烨还顺带检查了垃圾箱，发现了被丢进去的包装盒。看盒子上的图案，没错，就是这瓶洗面奶的包装！ 罗烨又去摸了摸洗面奶，发现里面的量相当充足，大概只使用了一次。 众所周知，小优是女主人沈暖的好朋友。 ……那好朋友来别人家里聚会，给女主人带点小礼物，很合理吧？ 罗烨本来很希望这个洗面奶瓶子可以跟血迹和勒痕一样，变成一张“证据卡”。但奈何判定不成功，洗面奶瓶子还是静静立在这里，好像在嘲笑罗烨一般。 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罗烨试着触碰了垃圾桶里的包装盒，这次倒是让罗烨很惊喜。垃圾桶中的包装盒消失，罗烨手里多出一张卡。 『被发现于案发现场垃圾桶里的包装盒，似乎是一瓶全新的洗面奶，今天刚刚被拆封。』 有了这个，罗烨稍稍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就算有人再来搜索这个房间，也不会找到这个包装，不会知道那瓶近乎全新的洗面奶是今天拆封的，一时也就不会怀疑到小优头上。 做完这些，罗烨又在浴室里一顿搜索。但是很遗憾，他没再发现能够转换成证物卡片的东西，也就表明这间浴室里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罗烨还大着胆子搜查了一下女主人的尸体，结果还真让他发现了新东西。 在女主人左手手臂外侧，有一个细小的针孔。 在接触到针孔瞬间，罗烨也获得了一张新卡。 『被发现于案发现场女主人左手手臂外侧的针孔痕迹，似乎女主人曾注射过什么药物。』 罗烨小心翼翼收起了这些卡，眼看着五分钟也差不多到了，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便离开了浴室。 他回到一楼方厅，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罗烨身上，让他觉得芒刺在背。不过面上，他还是带着纯良无害的笑，保证其他人从他的表情读不出太多信息。 主持人又一次边鼓掌边走到圆桌边上，笑呵呵道：“既然七号玩家已经完成了搜证，那么该剩下的玩家上场了。你们可以去挑选房间了，记得原则是先到先得。哦，请注意一点，七号玩家看过的浴室、以及平面图上灰色标注的房间都是无法探索的，各位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那么现在，搜证开始。” 六个人一齐起身，离开了方厅。没出十秒钟，方厅里就只剩下罗烨和主持人。支持人似乎也没搭理罗烨的意思，只是背着手哼着歌，看上去悠然自得。 但与此同时，罗烨心里也有许多疑问。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猜测“女主人”是谁。 主持人说，女主人就藏在他们当中。 但是，如果时间线没有问题的话，那他们每一个“玩家”，似乎都存在于别的的时间线当中，那女主人，到底是谁呢…… 第75章 罗烨奋力思考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有一点，其实非常重要。 那就是他们的时间线里，其实没有具体提到他们“看到”的所有人的身份。 那么，会不会女主人用叙诡的手法，取代了其中“某个人”的身份，自然而然将时间线篡改，融入他们之中呢？ 第72章 罪孽圆桌（7） 比方说“丈夫”, 比方说“家庭医生”。 他们与其他人接触时间是最少的，也是最容易取代的身份。“丈夫”大部分时间独自待着，不参与其他人的活动。“家庭医生”也基本上只出现在茶室, 除了一开始她来的时候，没人见过她。后面大家的时间线一样, 行为都被概括了，也自然不知道参与聚会的到底有几个人。 而且……小优和男朋友见到的那个人, 真的是所谓的“家庭医生”吗？而女主人沈暖, 真的又有一个“丈夫”吗？ 总的来说, 这两个人嫌疑很大, 但不能把目光全放在他们身上。有些人接触人比较多，比如管家和清洁工，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们。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戏份多”，所以伪装起来虽然有难度，但不容易引起怀疑呢？ 趁着这个功夫, 罗烨又拿起了两张建筑平面图，简单研究了起来。 一层可探索的房间，分别是客厅、书房、厨房、仓库、餐厅、家庭影院、卫生间（含洗浴区域）、休息室1、休息室2、休息室3、客房1。 二层可探索的房间，分别是主卧、化妆间、会客厅、茶室、卫生间（含洗浴区域）、客房2、客房3、储藏室。 看着平面图, 罗烨推测小优住的应该是一楼的客房，因为书房也在一楼, 若是小优经过书房, 那她就不可能住在二楼。因为会客厅也在二楼, 女主人来邀请她聊天，她没必要多此一举跑到一楼去。 三间休息室，应该是那三个下人的住处，至于这几间客房…… 罗烨想了想, 决定过会儿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去找一间客房搜下证。 五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没多一会儿，外面就传来阵阵脚步声，是其他玩家陆陆续续回来了。 大约一分钟后，六个玩家回到了方厅中圆桌前自己的位置坐好。只从表情来看，还真无法分辨他们都找到了什么线索。 等到所有人都坐好，主持人又慢悠悠挪到圆桌边上，雀跃地开口：“既然大家都已经回来了，那么就开始集中讨论环节吧～” 主持人的话音刚刚落下，就有一人举起手来。不是别人，正是二号玩家，清洁工许浅浅。 她抬起头，颤声向主持人询问：“请、请问，我可以使用我的道具卡片吗？” 她的眼中满是恐惧，很显然，她对主持人还是相当恐惧。 主持人点了点头，声音很愉悦：“当然可以，那么二号玩家，你是要使用提问卡吗？” 一轮游戏只会产出一张搜证卡，如果这时候还有人要使用卡牌，那一定就是提问卡了。 二号许浅浅飞速点头，道：“没、没错！我想对七号玩家使用这张提问卡！是、是公开的，我不需要跟她私下聊天！” 罗烨听着，倒是很淡定。不如说，她一开始就猜到会有人向她提问，毕竟她是目前唯一一个看过案发现场的嘛……直接使用提问卡，可能也是为了防止他说谎之类的。 不过，罗烨本来也没打算说谎，他只是想…… “七号，我希望你把你在浴室里找到的所有线索卡，都对大家公开！”还没等罗烨在心里打好草稿，二号许浅浅说的话就差点把罗烨噎死。 不是，姐们，你这…… 果然，主持人上来笑眯眯纠正了二号：“二号玩家，没有这种提问方法哦。线索卡是比较隐私的东西，你无权要求别人是否公开。所以，请换一个问题吧。” 二号听着主持人的话，也是咬了咬牙，豁出去了：“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去看案发现场？是不是因为你是凶手，你心虚了？” “我得提醒您一句。”主持人又加入了谈话，制止了二号继续她愚蠢的行为，“提问卡是不可以直接问对方是不是凶手的，对方有权不回答。至于剩下两个问题……好吧，是没问题的。” 罗烨已经被二号搞得一阵无语，现在在他心里，这人不是扮猪吃虎，而是真蠢了。 浪费一张这样宝贵的提问卡……就问出了这种显而易见的无用问题。 果然，其他玩家也在这时摇了摇头，显然心里的想法跟罗烨差不多。 罗烨深吸一口气，开口回答：“我觉得，任何人在第一轮手头有一张‘优先搜证卡’，都会选择第一时间去案发现场看看的。无论是凶手还是普通人，我们对这个案子现在都是一头雾水，连死者的死法都不清楚，那我当然要先去现场看看，我得确保我手中掌握正确的线索。” 他冷哼一声，继续道：“而事实上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因为这场游戏里的线索会变成一张张线索卡，而痕迹会消失。如果在后来进入案发现场，肯定就找不到有用的东西了。” “所以许浅浅小姐，恕我直言，你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蠢了。我只是做了一个大家都会做的行为，你却觉得我是别有用心。” “至于你说我会不会心虚……我只能说，那是你想多了，我坦坦荡荡。”罗烨顿了顿，“因为，我的线索卡，我本来就打算公开的。” 说完，他看向主持人，沉声询问：“主持人，我回答完二号她的问题了，我们可以开始下一环节了吗？” 主持人却摇了摇头，转而又问二号：“三分钟时间还剩三十秒，你还有没有问题？我们快问快答。” 也许是被罗烨的回答刺激到了，二号许浅浅一时有些颓丧，竟然就这样放弃了：“不问了，我没有问题了。” 也有可能，现在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哪怕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也想不到了。 人群中似乎是有人恨铁不成钢，咬了咬牙，但也不能说什么。 好端端一张卡就这样被浪费，换谁谁不心疼？只是另外两张提问卡的持有人似乎也不准备这时候使用了，一是罗烨已经准备公开他的线索，其他人也都在观察，想听听他怎么说。二是现在线索不多，他们大概都不想把提问卡用在罗烨一个人身上。 随着倒计时归零，提问环节彻底结束。主持人依旧笑眯眯的：“好了，那大家就可以自由讨论了。不过我得提醒各位一句，你们只剩下七分钟的时间了，提问环节消耗掉的三分钟，也会被计入集中讨论阶段，毕竟二号玩家没有选择私下提问嘛。” 此话一出，落在二号身上的不善目光似乎增多了。还是罗烨微微叹了一口气，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三张卡牌，丢到了圆桌上。 “这就是我搜到的线索卡，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吧。” 罗烨丢在桌上的，是三张卡牌，分别是“匕首”、“血迹”、和“勒痕”。 丢出这三张牌的罗烨，这会儿也在心里冷笑。 看吧，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这实话我也是挑拣着说的，但无论如何，你不能判定我说谎。 对身份的说法，他说的是“无论是凶手还是普通人”，把自己概括进去，却没有特指自己。 对线索卡公开的说法，他只说自己会公开线索卡，可没说会公开“全部线索卡”。 所以，他留下了对自己不利的“化妆品包装”这张卡牌。而另一张“针孔”卡牌，同样也被罗烨留下。 ……原因无他，只是他还需要观察，六号“家庭医生”许愿，到底是不是林见影。 在百分百确认对方的身份前，罗烨准备保这个六号许愿一手。虽然她强调自己是“心理医生”，但对于“针孔”，对于女主人沈暖的身体状况，她会一点不知道吗？ 而且，从那时她看自己的眼神来说……就算六号不是林见影，那也很可能是认识自己的人。 总之，这么做可进可退，对罗烨来讲是没什么坏处的。 而这个时候，那三张被公开的线索卡已经在其他人手里传阅。看着三张卡，许多人表情都很精彩，因为大家都意识到了对女主人沈暖动手的不止一个人。 关于喷溅的血迹，罗烨还简单解释了一下，不过他稍微改了一点。 “在人死后，身体里的血液会慢慢凝固，所以这样的喷溅式血液会出现，只能证明匕首刺在女主人身上时，她还没死或者刚死。”他轻咳一声，继续道，“总之，无论匕首是不是真正的致死原因，他刺下去时一定离女主人真正的死亡时间很近。” “至于勒痕我就不太懂了。”罗烨挠了挠头，做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有没有哪位玩家对此有研究？可以提出来。” 他这话说出去，倒是无人应答。看起来，确实没人能判断这勒痕是生前还是死后留下的。 那么这两条线索，到现在差不多就断了。 四号翠花突然开口，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在想，既然有至少两个人对死者动过手。那咱们不妨大胆一点，在座的各位，可能都对死者出过手，或动了杀死她的念头。” 第76章 “嗯，我也有这种想法。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死者的死因。”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最先站出来应和四号的，居然是最先发言的一号。 他脸上笑眯眯的，又一次挠了挠头：“作为最开始念时间线的玩家，我也只能出来说一点。就是我真的是完完整整复述了纸上写的时间线，没有一点隐瞒。” 第73章 罪孽圆桌（8） “嗯, 我后期的时间线跟一号一模一样，我觉得这件事情上他没必要撒谎。”三号刘逸兴也出来表态，“大家都去探索哪间房间了呢？不妨说一下吧。” 说着, 他率先甩出了一张线索卡。 “我去了二楼的储藏室，发现了这个。” 在三号把线索卡放到桌上的时候, 罗烨也看清了上面的图案与小字。 那图案，是一个残留着红酒酒渍的高脚杯。 『被发现于二楼储藏室里的高脚杯, 上面似乎残留着什么痕迹, 大概有人在不久之前使用过它。』 “没被清理的高脚杯吗？”四号厨娘翠花点了点头, 又看向二号清洁工许浅浅, “清理储藏室那边的东西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请问清洁工小姐，你有去过储藏室那边吗？” 许浅浅摇了摇头，脸色不好看：“这个高脚杯可能是晚上使用的吧？在晚饭后我的时间线和大家是一致的，我也没去打扫过别的什么房间。我推测是女主人大发善心, 那天聚会过后时间太晚了，就让我们先去休息，打扫什么的留到第二天就好了。” “嗯，她推测的大概是真的。”这个时候, 六号家庭医生许愿也加入了讨论。 “我去了一楼厨房，发现里面也很乱, 很多菜叶碗碟还没来得及清洗, 虽然厨房餐厅主要是厨娘小姐负责。但既然厨房没收拾, 其他地方大概也没收拾。也就是说，女主人没要求厨娘和清洁工在当晚对别墅进行打扫。” 说着，许愿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不过想想这也是正常的吧？毕竟既然要给我们这些玩家进行‘搜证’，那总归是要多留下一些线索的。否则很多线索, 随便一打扫就会消失。” “嗯，许愿小姐说的有道理。”一号管家关文镜也说着，“毕竟这也是个游戏嘛……只是有一点，我还是有点好奇。” 关文镜看了一眼许愿，又看了一眼许浅浅，轻道：“你们二位都姓‘许’，不会在游戏里，你们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平心而论，“许”不算一个很少见的姓。可他们在一场游戏里，游戏里如果安排两个同姓角色，那很可能是故意为之。 “这个……倒也不一定。”刘逸兴又说，“也可能她们真的没关系，这只是游戏的干扰项。我们前几关游戏里，遇到的干扰项也不少吧？” “是这样。”许愿道，“反正我目前的时间线里，没提到我和许浅浅有什么关系。” “……我这边也是。”许浅浅声音闷闷的，“也许真的有关系吧？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先别说这些。”刘逸兴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你们觉得，既然每个人都有动手的嫌疑，那么食物里下毒的概率高吗？” “那肯定是高的。”罗烨忍不住道，“像用绳索把人勒死，或是把人一刀捅死，必须得有力气，一般人大概是不会这么做的。下毒比起蛮力杀人，肯定更符合一些人的想法。” “七号说的对。”一号管家呼出一口气，“把一个人活生生勒死，大部分人都做不到，除非是常年锻炼的……但我看我们这些人的身材，无论男女都没有太健壮的。所以，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走这样的极端，万一被女主人反杀了就不好了不是吗？” “……那这个选择勒死女主人的家伙，一定对自己的力量相当有自信。”四号厨娘翠花喃喃道，“究竟会是谁呢？” “倒计时，一分钟。”主持人突兀开口，扰乱了玩家们的思绪。 罗烨听到他的声音，知道这时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各位，先听我说，咱们时间有限，下一轮轮流发言就先讲讲自己第一轮探索阶段去了哪个房间，发现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同时序号靠前的玩家想好对序号靠后玩家提问的内容，序号靠后的玩家在自己发言阶段回答前面的玩家提问，这样才能做到节省时间。” 他继续循循善诱：“集中讨论只有十分钟，这对我们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因为问题只会越攒越多，必须把前面轮流发言的时间利用起来。所以序号靠后的大家就先委屈一下吧，如果有问题问前面的人，也留到集中讨论阶段。” 作为序号最后的七号，罗烨这番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伴随着一分钟倒计时结束，主持人制止了玩家继续说下去。 “第一轮讨论正式结束，第二轮讨论即将开始。”主持人顿了顿，“那么一号玩家请做好准备，开始你这一轮的演讲吧。” 一号管家关文镜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这场游戏的时间真的相当紧张啊，大家都要一直讲话、思考……好吧，我就说说我的发现吧。” 他推了推眼镜，开了口：“我调查的地点，是二楼的会客厅。而这两样东西，是我在这间屋子里发现的。” 说着，关文镜推出两张线索卡。因为坐在他身边，所以罗烨也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两张线索卡分别是“咖啡杯”与“布丁”。 『被发现于二楼会客厅桌子上的两个咖啡杯，里面残留着水渍，似乎在使用后并没有被清洗。』 『被发现于二楼会客厅垃圾桶里的半个布丁，被咬了一口就被扔掉，似乎不太合某人的口味。』 咖啡和布丁，确实是罗烨时间线里小优和女主人聊天时吃的东西。 关文镜看着两张线索卡，继续说道：“我在会客厅里发现了一台咖啡机，咖啡可能是女主人和宾客一起冲的，不过具体是谁冲的也不能确定。如果是七号小优冲的……那我觉得她是有在咖啡里下毒的可能性的。” “至于布丁，两个人应该都吃过，我就不做评价了。但咖啡这个……我希望轮到七号时候，你能简单解释一下。” 说着，他还下意识瞥了罗烨一眼，似乎是怕他生气还是怎么样。但罗烨也只是看着他笑，反倒是让关文镜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在会客厅只发现了这些，我暂时没别的问题了，下一位吧。” 在他之后，就是二号许浅浅。 她一捋头发，面容似乎有些疲惫。 “我……刚刚去了二楼主卧，也就是女主人和男主人的住处，然后，发现了这个。” 她把一张线索卡推了出来，罗烨看着这张线索卡，却是眼皮子一跳。 这张卡上写的内容是“胰岛素针”。 『被发现于二楼主卧垃圾桶里，一个被使用过的胰岛素针管。』 “我只想问问……五号，死者的丈夫。”二号皱着眉，淡淡道，“既然在主卧发现，那这个胰岛素针不是你妻子在使用，就是你在使用了，请问关于你或你妻子的身体状况，你了解多少？如果这个东西是死者使用的，我想问问家庭医生，你知道死者患有糖尿病吗？” ……不用丈夫回答，罗烨现在就知道答案。因为尸体上有明显的针孔，所以有糖尿病的是女主人沈暖。 只是他把那张“针孔”线索卡藏了起来，现在也没法回答。 “……我在主卧发现的有用线索大概就这么一条，下一位吧。” 三号刘逸兴点了点头，道：“我去的地方大家都知道了，是二楼储藏室。发现的有用物品就是那个染着酒渍的高脚杯，那我就简单说一些储藏室里有什么吧，那里大概是别墅主人的一些收藏，其中有一个酒架上摆着不少名酒好酒。” “那……我就问问所有常驻别墅的人吧。”他轻声道，“女主人是喜欢品酒吗？每天晚上都要喝一杯吗？” “我想说的就这些，下一位吧。” 接下来，就是四号了。 四号是厨娘翠花，她看起来相当平静。 “关于三号玩家的问题，我这里可能有答案。因为我去了一层的休息室1，我在这里发现了一张便签。” 说完，她也丢出了一张线索卡。 『被发现于休息室1床头的一张便签，表面落了灰尘，似乎写上去有些岁月。上面的内容是“1、沈暖女士好酒，二楼储藏室里摆满了名酒，要提醒新来的清洁工打扫时注意。2、沈暖女士每天睡前都要饮用一杯红酒，记得及时为她送去。”』 “这张线索卡，表明了红酒是管家先生送过去的。”四号看向一号，目光如炬，可又突然话锋一转。 “当然，我不觉得一号先生会用这种方式投毒，这太显眼了，不符合逻辑。况且毒如果真的是下在酒杯里的，那他应该第一时间去清洗酒杯才是，不会留下这种愚蠢的证据。” “我的发现就这么多了，那么下一位吧。” 接下来，就是五号丈夫王严了。 第77章 他抓了抓炸毛的头发，随口道：“我先回答一下二号的问题吧，胰岛素针不可能是我用的，我身上没有针孔。至于是不是我老婆，我也不清楚，这个问题与其问我，不如问问家庭医生。”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下子落在了罗烨身上。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七号是目前唯一一个见过尸体的人。那么我想请问七号，你在死者身上，有没有发现什么针孔呢？” 第74章 罪孽圆桌（9） 罗烨看向他, 眼里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回以对方一个“无辜”的眼神。 五号王严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算了, 我长话短说，我上一轮去了书房, 给你们看看我在书房找到的线索卡。”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牌，放在了桌子上。 看到那张线索卡上的内容, 罗烨有些意外。 那是一张照片, 还是两个年轻女子的合照。罗烨对比了一些照片上两个人的内容, 发现其中一个是女主人沈暖, 另一个，就是他现在扮演的“小优”。 『被发现于一楼书房的一张合照，被夹在一本纸页泛黄的笔记本里，似乎是主人相当珍视的照片。』 照片上两个女子笑容灿烂，她们拿着两部一模一样的手机对着镜头比心, 照片的下方还有一行字“沈暖&小优永远在一起”。 看上去，两个人感情真是相当的好，就连手机也要买同款。 但就是这样一对好闺蜜，小优还是杀死了沈暖。 这样想着, 罗烨心情也有一些复杂。 五号王严看向罗烨，不动声色说了一句：“看起来, 你和女主人的关系真是相当好呢。” 罗烨依旧笑着, 总是摆出这副表情, 他觉得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这时候三分钟到了，王严不能再说话，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下一个, 就轮到六号家庭医生许愿了。 她点了点头，道：“既然提到了针孔，那我也就说一句吧，我并不知道沈暖用没用过。我再说一遍，我是她的心理医生，而我的时间线上没提过她的身体状况。具体情况，我还需要等完整时间线出来再谈。” “然后再说说我发现的线索吧，我之前说过我上一轮探索的地方，就是一楼厨房。” “而这，也是我在厨房发现的东西。” 许愿也拿出了自己的线索卡，看着线索卡上的内容，所有玩家都微微瞪大了双眼。 这张线索卡，是“绳索”！ 『被发现于一楼厨房垃圾桶里的绳索，上面沾满了菜叶，似乎有人有意想要藏起它。』 这绳索的样子，再对比一下罗烨之前拿出的“勒痕”线索卡……上面的纹路，分明如出一辙！ “有一个人勒死女主人后，把这件凶器藏到了厨房的垃圾桶里。”许愿声音淡淡，但掷地有声。 “我知道，凭我们目前的粗略时间线，可能推测不出什么，甚至可能藏起这个绳索的人自己都不知道ta做过这件事。所以我现在也不会怀疑谁，等到第四轮过后大家得到了详细时间线，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说着，她下意识看向四号厨娘翠花，冷不丁问道：“厨房是四号的主场，所以第四轮后关于这件事，我们就仰仗翠花小姐了。” 她虽然话说的客气，但对四号分明也是有提防的。许愿这样，是希望加深大家对“厨房”的印象，过会儿好不要被四号糊弄过去。 但四号迎着许愿的目光，眼中并无惧色。她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而后，许愿又摇了摇头：“除了这个，我在厨房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就先过吧，不耽误大家的时间。” 她的发言结束，接下来就轮到罗烨了。而之前其他人对他的问题，可是着实不少。 “我的线索卡大家都已经看过了，那我就回答一下之前对我的疑问吧。” 在此之前，对罗烨提问的有一号和五号。 罗烨冲着坐在身边的一号微微一笑，道：“一号的问题我等等再回答，因为我没去过二楼会客厅——且第二轮搜证我也不准备去那，所以我需要知道那间房间的布局，但现在一号没法说话，所以我就等等再谈。” 他说的等等再谈，就是等到第二轮的集中讨论阶段再回答问题。 “再然后，是五号。”他看向五号王严，面上笑容不减，“我之前没注意过针孔的问题呢，不如过一会儿，你们谁再去案发现场看看？没准能找到被我遗漏的线索。” 王严深深开了罗烨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移开了视线。 罗烨不再说话，单人报告阶段结束。主持人照例拿来了一叠卡牌，放在桌上让大家抽卡。 这一次大家有了经验，没上次抽卡时那样手忙脚乱。罗烨一翻牌，发现这次自己运气也还不错，居然抽到了一张“提问卡”。 不过，这张提问卡罗烨也不准备在这一轮消耗掉。 所有人抽卡完毕后，主持人照例问了一句有没有人要使用卡牌。结果这次，举手的居然是五号。 “我要使用这张优先搜证卡。”说这话的时候，五号的目光若有若无、似乎落在了罗烨身上，“我要去看一看案发现场的二楼浴室。” 主持人笑意盈盈：“好的，五号玩家这边请，记住时限是五分钟哦。” 看着五号的背影，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五号的举动，倒是不在罗烨的意料之外。或者说，他觉得这一轮无论谁拿到优先搜证卡，都会去案发现场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的。 毕竟在这种游戏里，全盘信任另一个陌生玩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罗烨也不在乎，现在他心里，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 五分钟时间转瞬即逝，五号准时回来。只是这时候，他看向罗烨的目光中，似乎带着几分审视。看起来，他这番探索中发现了什么，让他对罗烨起了怀疑。 但现在也不是问话的阶段，因为大家还要去“抢”房间。在主持人一声令下之后，所有玩家都飞快起身，前往自己提前挑好的房间。 而这一轮罗烨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一楼的“家庭影院”。 ——这一行人晚饭后几乎一整个晚上都待在这个房间里，里面一定存在关键的信息。 因为罗烨的位置比较靠近门边，所以她算是最早出去的。再加上她看了无数遍平面图，现在几乎是跑着去了家庭影院。似乎有别的玩家也想去那里看看，但动作没罗烨快，到最后也只能含恨放弃。 罗烨推开家庭影院的门，里面的景象瞬间尽收眼底。这应该是除了客厅以外整个一楼最宽敞的房间了。里面有整套多媒体设备，还有巨大的投影仪和幕布，甚至还配上ktv里的麦克风和点歌软件。看起来，那天晚上，他们就是在这里又唱又跳，度过了一个疯狂的夜晚。 罗烨最先看到的，就是摆在真皮沙发前方的大桌子。桌上摆着七个大容量的啤酒杯，桌下还散落着几箱被拆封的啤酒，这个牌子的酒倒是现实中确切存在的，罗烨以前看室友喝过。 不过这酒的价位也只能算是平价，并不贵，出现在这样一栋高档别墅里，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想到这里，罗烨忍不住蹙起眉，开始吐槽：“不是说这个沈暖好酒而且储藏室里摆满了名酒吗？就用这种廉价酒来招待好友吗？” 看起来，这位女主人也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阔绰大方啊。 而且…… 罗烨看向桌上的七个酒杯，陷入沉思。 如果三号刘逸兴所言非虚，那这个女主人常年饮用名酒，恐怕这种廉价的啤酒对她而言根本就是难以下咽的吧？她倒是“与民同乐”，看上去喝了不少。 这样想着，罗烨伸出手，分别去接触了地上的啤酒瓶与桌上的啤酒杯。 下一秒，两张线索卡就出现在了罗烨的手中。 第一张卡牌上面，画着几个东倒西歪的啤酒瓶。 『被发现于一层家庭影院房间的廉价啤酒瓶，里面的酒液已经完全喝光了。』 第二张卡牌上面，画着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七个酒杯。 『被发现于一层家庭影院房间的七个大容量啤酒杯，似乎有人曾在这里尽兴畅饮。』 罗烨收起了这两张线索卡，继续在房间中搜索。 然后，他就发现了沙发边上的一个外卖袋。罗烨捡起了那个纸袋，惊讶地发现那里面居然装着两个已经被喝完的奶茶杯。 而挂在上面的白色订单上明确写了点单人的名字——沈女士，很显然就是沈暖！ “……这个沈暖，一边喝酒一边喝奶茶，真的不会串味吗？”罗烨拿起另一张线索卡，看着上面列得整整齐齐的七个酒杯，瞬间陷入沉思。 再看一眼这两杯奶茶的价格，七十块……可是不便宜，这两杯奶茶的钱，就能买一整箱那个廉价啤酒了吧？ 第78章 罗烨这边正在思考，下一秒，被他拿在手里的外卖袋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线索卡。 『被发现于一层家庭影院的外卖袋子，里面似乎装着两杯价格不菲的奶茶。』 拿到这张线索卡后，罗烨又在这间屋子里转了转。五分钟时限快到了，他也没在这里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便摊了摊手，转身离去。 在这间房间里找到三张线索卡，算得上收获颇丰了。 而且，除了线索卡之外……某些地方存在的违和感，才是更惹人注意的啊。 第75章 罪孽圆桌（10） 时限一到, 玩家们就陆陆续续回了方厅。等到大家都坐好、主持人宣布集中讨论开始后，五号就举起了手，对主持人道：“我要使用第一轮抽到的提问卡。” “好的, 请问五号玩家要对谁提问呢？”主持人询问。 五号嘴角扯出一抹怪笑，道：“我要对七号玩家提问。” 罗烨摇了摇头, 并不意外，只是默默吐槽了一句：“你们一个个都把提问卡用在我身上, 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五号冷笑：“我觉得我的这张卡, 用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我去案发现场检查了, 女主人尸体上压根没有针孔。胰岛素针会被丢在主卧的垃圾桶里, 说明这东西是这家主人用的，而且那个包装很新，绝对是刚拆开不久。我身上什么都没有，那就只能是女主人身上的，但她身上没有。” “所以, 那针孔一定是变成了一张线索卡，所以才会消失。” 五号王严逼视着罗烨，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真的没在沈暖的尸体上发现针孔吗？” 这问题问出的瞬间，似乎也有其他玩家担心这涉不涉及线索卡而导致提问无效。 但五号没有要求罗烨公开线索卡, 但这样的提问主持人没出来拦截，那就证明是合乎规矩的。 所以, 罗烨只能如实回答。 他叹了口气, 无奈摊了摊手。 “好吧, 我说实话，我确实在尸体上发现了针孔。” 说完，他也不避讳，直接掏出了那张线索卡。 “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关键线索, 但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没放出来。但现在既然已经聊到这一步了，那这个线索，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说完，他默默环视一圈众人，幽幽道：“我相信，你们每个人可能都或多或少藏起了一些线索，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抛出来。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藏了一张线索卡就出来说我是凶手，这站不住脚的哈，因为我马上会解释我藏起这张卡的原因。” 听到他的话，玩家们神色各异，不知道是不是被罗烨说中了心事。但罗烨这番“坦诚相待”，无疑是为他自己争取到了时间。 因为他这么一搞，这些人质疑他都显得没有力度了。 罗烨定了定神，开口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只是这个理由，着实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把。 “因为我怀疑胰岛素针跟家庭医生有关。”罗烨眯着眼，说出的内容让玩家们大跌眼镜，“因为我怀疑六号是我认识的人，我想先保她一下，后面找个机会问清楚。万一胰岛素针的事情真的跟她有关，那作为熟人我不可能害她。” 六号猛地转过头来，看向罗烨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愕然。显然她完全没想到，罗烨居然会说出这样的理由。 他这是……搞了个明晃晃的“场外”啊！ “场外行为”，在这类“剧本杀”游戏中，是绝对被禁止的！ 所谓的“场外”，大意就是指在一场游戏开始之后，所有与游戏无关的行为，都可以成为“场外”。比如罗烨现在提起的这个所谓理由，已经跟游戏本身的推理毫不相干了。他隐藏起这条线索，不是为了推理剧情，而是维护自己的熟人！ 这是推理游戏中的大忌，更何况这不是普通的游戏，是关乎玩家们生死的游戏！ 果然，主持人站到了罗烨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七号玩家，你越界了。警告一次，如有再犯，立刻抹杀！” 罗烨点头，状若乖巧：“知道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也没必要再犯。 因为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这个“场外”的机会。 在此之前，罗烨没听主持人提起过场外的相关规则，大家也没有犯这种禁忌，那这样突然说这么一段话，主持人一定也是猝不及防的。而只是初犯的话，主持人大概率是不会下死手的。 不过罗烨本来以为自己也要被主持人掐着脖子提起来警告，没想到对方还挺温和的。 现在罗烨能确定了，六号绝对就是林见影。许愿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太熟悉了，而且在此之前，他很可能已经猜到“小优”就是罗烨，只是跟自己一样，还来不及确认而已。 省下一张提问卡确认了林见影的身份，绝对是值得的。 而且不止是林见影，如果这桌上还有认识他的人，经过这一番胡闹也能大概猜出自己就是罗烨，之后大概也不会太针对他。 ——那么之后的一些事情，可能就比较好办了。 虽然他和林见影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但这场游戏本就不简单。况且，经过刚刚在家庭影院的那番调查，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只是，还需要验证罢了。 …… 经过这么一遭，罗烨不知道打断了多少人的节奏。但是在五号王严之后，并没有人再次使用提问卡。 那么，也到了该回答之前轮流报告阶段的一些问题了。 罗烨还记得，自己还欠一号关文镜一个答案呢。 关文镜的问题，跟会客厅的食物有关系。罗烨第二轮的探索阶段也没去那个房间，自然是无从得知这间房的结构的。 “你去会客厅的时候，觉得那间房面积大吗？”看向关文镜，罗烨冷不丁问道。 关文镜一怔，随即思考起来：“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吧，视觉上倒是挺宽敞。因为连接着二楼阳台，显得整间房挺敞亮。” 罗烨又问：“那你觉得会客区域，与那台咖啡机的距离远吗？” “……呃，只有一个沙发，沙发前面就是桌子，是正对着……咖啡机的方向的。”关文镜说着，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就对了。”罗烨笑了起来，“咖啡机是正对着沙发的，那就意味着无论谁在冲咖啡，她的所有行为很大概率会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如果是我在冲咖啡，心里思考着下毒，那是绝对不会在这样一个会暴露我的地方做这件事的。” “首先，我的毒药得有容器吧？毕竟这样危险的东西，我得保证它不会反过来害死我。那么假设当时我去冲咖啡，沈暖正对着我，一旦我有往外掏东西放在咖啡杯里的动作，她真的不会注意到吗？” “……但，如果你在冲咖啡的时候，沈暖想去阳台那边坐着呢？”关文镜又追问。 “这可能性不高吧，沈暖作为主人，晾下客人自顾自晒太阳是很失礼的行为吧？更何况她对自己家的房子那么熟悉，应当是不存在好奇心要在某个区域闲逛的。”罗烨对此展开分析，“而且线索卡上写了，咖啡杯是在桌子上被发现的，说明我们两个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沙发上度过的。” “可能性虽然低，但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关文镜蹙着眉，似乎陷入了某种怪圈。 “一号先生，你听没听过一个说法，叫疑罪从无？”罗烨丝毫不落下风，“在我们缺乏线索的情况下，你好像想用一个猜测给我定罪？”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关文镜摆了摆手，有些慌乱，“我只是……好吧，我确实有点钻牛角尖了，不该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的。耽误大家时间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的。”罗烨反过来安慰他，又道，“下一个问题呢？轮到谁了？” “……还是问问针孔的问题吧。”二号许浅浅发言，依旧针对罗烨，只是这次她针对的对象还多了一个——六号许愿，也就是林见影。 “很显然，提到胰岛素针，大家都会不可避免联想到医生——而这里恰巧有一位家庭医生，虽然她说自己只是心理医生。”许浅浅眯着眼，表情里似乎透露出几分危险的味道，“我不觉得许愿对这事一点都不了解，毕竟连你的……七号都怀疑你，所以我不想把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 许浅浅本来想说，“你的朋友”，但突然想到这好像涉嫌场外，于是直接来了个急转弯。但她的意思，其他玩家也都懂了。 连罗烨都怀疑许愿，那不恰好证明许愿很有问题吗？ 许愿……林见影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只是似乎有些无奈：“我说过了，现在线索太少，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但我没有糊弄过去的意思，我只是想等第四轮后拥有详细时间线再做判断。在此之前，分析再多也只是空谈，还是把重点放在更为具体的线索上为好。” 第79章 说着，他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刚刚的搜证阶段，大家一定发现了许多新的问题吧。我们浪费时间太多，这一轮集中讨论马上结束，现在还是关注下一轮轮流发言吧。” “至于我的事，欢迎大家第四轮后再向我提问。”他顿了顿，“我问心无愧，不怕问。”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许浅浅有些拿不准。她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就这样，整个第二轮完全结束。 接下来，就是第三轮了。 而距离玩家们发掘出完整时间线……也越来越近了。 第76章 罪孽圆桌（11） 第三轮的轮流发言, 照例从一号关文镜开始。 他推了推眼镜，长出一口气，似乎在心里组织语言。 “好吧……我这一轮去了二楼的化妆间, 说是化妆间，但其实是和衣帽间一体的, 是女主人的专属房间。” “然后，我在梳妆台上看到了这样一个东西。” 关文镜拿出了一张这一轮他找到的线索卡, 罗烨一看, 完蛋, 这又是一张对他不利的线索。 『被发现于二层化妆间的礼物盒, 已经被拆开，不知道里面曾放过什么样的礼物。只是上面有一个心形标签写着“愿我的暖暖永远平安快乐”。』 不用问，这绝对是小优送给沈暖的礼物盒。 “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女生送给沈暖的礼物。因为用词很亲昵，所以……大概率是小优了。” 他看向罗烨, 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知道以现在的时间线七号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但是第四轮之后的完整时间线大概能看出一些端倪。所以这个问题，就暂且留到第四轮之后再问了。” 罗烨点点头，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遭, 很顺从应下了关文镜的问题。 然后就轮到二号发言了。 许浅浅思索一番，开了口： “……我去了一楼的仓库, 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 过吧。” 她这话倒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但这个阶段，大家也不能发言，只能把心头疑惑暂且压下。 但罗烨心里也有想法，许浅浅去的地方是仓库, 她作为清洁工负责的区域大概也有那里。或许是她在那边发现了对她不利的线索，故而选择隐瞒。 既然二号不说，那接下来发言的就是三号刘逸兴了。这家伙的身份，也是小优的男友。 但这个男友，却总给罗烨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对方定了定神，开口道：“这一轮我去的地方，是一楼的客房一号。” 听到这个地方，罗烨心里又是忍不住吐槽。怎么又是跟他有关，这个客房1，不正是他之前推测的小优的住处吗？ 既然他能推理出来，那别人自然也能推理出来。 刘逸兴顿了顿，道：“我在这里没发现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只有这个。” 说完，他拿出了一张线索卡。 『被发现于一层客房1垃圾桶里的巧克力外包装，里面的巧克力味道甜腻，已经被吃了个干净。』 “……我之前也做出过推测，这个房间可能就是七号小优的住处。”刘逸兴摇了摇头，“坦白来讲，我去这个地方本来是对她有所怀疑的。但刚刚听了那番话之后……反而觉得她没什么问题，但这条线索该公开还是要公开的。” 罗烨看着这张线索卡，又看了看刘逸兴此刻的眼神，顿时心下了然。 这个刘逸兴，可能也是他认识的人。他是用这样的方法，在给自己做暗示。 公开一张无关痛痒的线索卡……分散别人的注意力，同时表达出了自己对罗烨的信任。 虽然还不知道刘逸兴皮下到底是谁，但罗烨安心不少。 六个人里至少有两个队友，最起码接下来的游戏过程中，自己可以和他们打配合了。 “这巧克力，我也不能确定是谁吃的。”刘逸兴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大概率是小优自己吃的吧，不然包装袋不会被扔进她的房间里。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巧克力被人下了毒，也给沈暖吃了，有人故意把包装扔到这里陷害小优。” ……其实也有可能是小优自己贼喊捉贼。 罗烨在心里默默吐槽，同时升起一点莫名其妙的愧疚。 虽然刘逸兴是在帮他“洗白”，但很可惜他还真就一点都不白。 ——不过小优投毒的方式大概率还是那个洗面奶，这个巧克力应该确实是无毒的。 接下来，就是轮到四号玩家了。 四号翠花笑笑，开了口：“这不是巧了，我发现的东西，倒是恰好跟一号的发现有联系。” 说完她还深深看了三号刘逸兴一眼：“跟三号说的事情也有联系。” 她拿出一张线索卡，在读完这张卡上的内容时，三号脸色一下子变了。 因为这张线索卡，同样是一个“礼物盒”！ 『被发现于一层客厅的一个礼物盒，里面似乎装了什么东西，现在里面只剩下两块巧克力和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内容是“希望还有很多个明年，小优和暖暖一直在一起。”』 里面装的巧克力跟在客房1发现的巧克力包装一模一样，这张纸条的内容也表明，这个礼物盒才是小优送给女主人的！ 这也就是证明，一号发现的那个礼物盒并不是小优送的！ 联想到上面暧昧的话语，三号刘逸兴脸色微变，而林见影似乎也陷入沉思。 当天新来别墅的人里，似乎只有他们三个。 不过……这个礼物盒，有可能是丈夫送的吗？ 如果不是丈夫送的，那问题可就有点大了。 与此同时，四号翠花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无论是一号线索卡上的礼物盒，还是我这个礼物盒，看上去都很新，应该是今天刚刚送来的。因为他们的包装没被收走，如果已经在原地放了几天，清洁工不可能看不到也不可能不处理。” “但从身为丈夫的五号叙述来看，他今天是没出过门的，也没时间去给女主人准备礼物。” “那么，送给女主人这份暧昧礼物的人，不是三号刘逸兴，就是六号许愿。但是从我个人角度，是刘逸兴送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家庭医生本身只是一份工作，而且六号反复强调过，她是一位‘心理医生’。” 翠花停顿片刻，继续冷静分析。 “……据我了解，在相关行业里有明确规定，心理医生与患者不能产生亲密关系，一旦触犯规定严重可能会被吊销执照。那张纸条上写的内容非常亲密，以家庭医生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许愿和女主人应该亲密不到哪里去。” 说着，她忍不住看向三号，轻声道：“那么排除了这几种可能性后，送给女主人这份礼物的，最大概率就是刘逸兴。” “当然，我不是怀疑你是凶手。”翠花又道，“但是假设这东西真是刘逸兴送的。那么刘逸兴……可能跟沈暖有一些不正当关系，所以……” 所以沈暖的丈夫王严，和刘逸兴的女友小优，其实是被戴了双重绿帽子。 其他玩家也都品出了翠花话里的意思，他们的目光在这几人之间流连，似乎心情很复杂。 翠花呼出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五号和七号都是值得怀疑的。因为被爱人和友人背叛，确实会成为他们的杀人动机。” “……但是，在盘出来这件事后，我反而有些迷茫了。”翠花皱起眉来，“按道理说，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对沈暖出过手，那就证明我们每个人都想杀死她，所以……除了五号和七号，我们其他人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还有三号……如果他真的当了女主人的小三，那他又为什么会想杀掉女主人呢？还有我们这些下人呢？线索显示女主人待人宽厚，那我们这些下人又为什么会想杀她呢？” “所以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翠花定定道，“我们不能只看表面上的杀人动机……这种种异常之下，可能还有别的……” “四号玩家，你的叙述时间已经结束了。”主持人冷冰冰开口，把翠花吓了一跳。她赶紧低下头，不再说话。 “五号玩家，请开始你的讲话。”主持人瞥向五号，示意他说下去。 五号皮笑肉不笑，开始发表自己的想法：“那我就顺着刚刚四号的意思继续往下说吧，她的意思我明白，她觉得除去这些表面上最显眼的杀人动机，还有真正的杀人动机被隐瞒着。” “但隐瞒杀人动机的不是我们这些玩家，而是‘角色’和‘游戏’。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听我说。” “游戏是想让我们互相隐瞒自己的杀人动机，它在误导我们，让我们觉得只有隐藏对自己不利的线索，才能在游戏里活下来。但是，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呢？” “我们主动透露自己的杀人动机，然后把线索集中起来，从中推理出那被埋藏的真相，如何？” 说到这里，五号一摊手：“当然，我知道我这个猜测太过大胆，而且比起传统剧本杀的玩法显得有些‘离经叛道’。但是各位，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剧本杀游戏。” 第80章 他突然做出一个捂嘴的动作：“好的，我就说这么多，你们自己领会一下。” 五号的意思，罗烨倒是懂了。 他说的话，已经有点涉嫌场外了，再多说的话，很有可能被主持人判定抹杀。 但是，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坦白来讲，罗烨现在对于“真相”的猜测，可能比五号的行为还要大胆。只是缺乏证据支持，他不能现在说出来。 所以，还需要“等”。 等到第四轮……就是他的机会。 到时候，也许就有机会毫发无损地结束这个游戏了。 第77章 罪孽圆桌（12） 五号结束了发言, 接下来就是六号。 林见影深吸一口气，道：“五号提议的做法很有意思，坦白来讲, 我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想着大家可能一时无法接受，我就没提。” “……还是先说说我这一轮的发现吧。”林见影拿出一张线索卡。罗烨仔细看去, 他线索卡上的图案，似乎是一张照片。 “这是我在休息室2发现的, 从里面的布置和这张照片来看, 这个休息室应该是清洁工的房间。” 而那张照片上, 两个女生紧紧靠在一起。从她们的面容来看, 恰好是“许愿”与“许浅浅”！ 之前的推测成了真，这两个姓许的女性还真有亲戚关系。 林见影点点头，开始讲述自己的推理。 “我记得，之前在管家房间里得到了一条信息，提到了‘新来的清洁工’。而这个清洁工, 大概就是二号许浅浅了。” “……但是，我作为家庭医生，显然已经接下这份工作很久了。如果我和许浅浅之间有亲戚关系，那么很有可能, 许浅浅是我介绍给女主人来别墅工作的。” “‘我’把我的亲戚安排到这栋别墅里，又是为什么呢？这跟我的杀人动机, 又有什么联系呢？” 罗烨听着林见影的话, 顿时心下了然。 ——他这是认同了五号的想法, 准备深度剖析每个人的“杀人动机”了。 那么，自己自然也不能落后了。 毕竟至少还有一个三号是友军，现在场上的形式，只要自己加入, 是足以带动节奏的。 而且，也不仅是三号。刚刚那个帮自己洗清嫌疑的四号，大概也是一个熟人。 这样想着，在轮到罗烨的时候，他如此说道：“我赞同五号的做法，我也会拿出我的诚意。” 接着，他一连丢出四张线索卡。除了刚刚在“家庭影院”里发现的“啤酒瓶”、“奶茶外卖”和“啤酒杯”之外，最早在案发现场里发现的“包装盒”也被他一并拿了出来。 而这张“包装盒”的线索卡，也是罗烨最先解释的。 “这张线索卡，是我当时在案发现场发现的。因为我看了尸体上其他伤口，觉得那些不可能是我现在这个身份能弄出来的，所以理所当然想到了‘毒杀’。而这个化妆品我检查过了，是今天刚刚开封的。我就在想这会不会是我送女主人的礼物？当然，后面四号搜出的线索表明，我确实送给了女主人一份礼物。” “至于我的‘杀人动机’，现在也很明确了，大概属于情杀。沈暖很可能抢了‘我’的男朋友，但同时她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憎恨这种双重背叛，所以选择杀死了沈暖。” ——其实这番话里，罗烨还故意留下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漏洞”。 为什么在最开始，线索并不明确、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杀人手法的时候，他会判断出这张线索卡可能对他“不利”，主动留下这张对他不利的线索呢？如果罗烨扮演的角色不是凶手，他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除非，他就是“凶手”。 ——但罗烨其实并不害怕其他玩家因为这个“明显的漏洞”，就在下一轮对他发难。 如果罗烨推理的没错的话……他们每个人都不干净。 这种不干净……可不只是因为他们扮演的身份对女主人动过手。 压下心头思绪，罗烨继续拿另外几张线索卡开始分析。 “这两张线索卡，有一个让我觉得特别矛盾的点。” “热爱品酒的女主人，为什么会允许自己喝这种低廉的啤酒？而且还点了两杯昂贵的奶茶，这未免太矛盾了一点。” 除非，沈暖根本就没有喝这啤酒。 那这样的话，那七个啤酒杯，到底是…… 只是这个时候，时间到了。 主持人拍拍手，回到了圆桌边上。接下来照例是抽卡环节，罗烨深吸一口气，将其中一张卡牌抓在手上。 很遗憾，这一次的卡牌是空白，没有任何作用。但好在罗烨手里还有一张尚未使用的“提问卡”，可以留到接下来的环节里使用。 然后，就是搜证环节了。 “我要使用优先搜证卡。”林见影举起手，显然这一轮是他抽到了这张重要的卡牌。 “好的，那么六号玩家，请问你想搜索哪间房间呢？”主持人如此问道。 林见影略微思索，道：“我想再去一次二楼主卧。” “我明白了。”主持人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去吧，记住时限是五分钟哦。” 林见影走了，留下各怀心思的玩家们。罗烨此刻也在思考，他下一步该怎么走。 茶室是许愿主要活跃的地方，罗烨没必要去。其他地方也差不多被其他玩家看过了，没啥再搜的意义，那…… 盘了盘剩下的房间，罗烨做出了决定。 优先去餐厅，如果餐厅那边已经被人抢占的话，就去休息室3，也是四号厨娘的房间。 主卧那边有林见影看着，罗烨还是很放心的。 五分钟后，林见影回来。他神色平静，也不知道他到底发现了些什么。 优先探索结束后，就轮到他们了。 罗烨率先前往餐厅，成功抢占先机进入其中。这里已经被简单收拾过，大概是昨晚上的剩菜已经被处理了。这也正常，那些菜在这样的天气下放一个晚上，多半是要变质的。 这一张大圆桌倒是挺干净的，罗烨绕着这张桌子一圈，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转过身想去其他地方看看，结果脚下一个没注意，居然被凳子腿绊倒，直接来了一个平地摔。 这一下摔得可是不轻，有那么一瞬间罗烨真的觉得眼冒金星。这具身体属实“弱不禁风”，对此罗烨也很无奈。 真不知道这样一个瘦小的女生，到底是为什么有勇气动手杀人的，哪怕是下毒这种方式…… 罗烨从地上站了起来，随便拉过一把椅子缓了半天。眼前终于恢复一片清明，罗烨简单检查了一番，结果发现自己随身的、属于“小优”的小挎包，拉链居然被拉开了。 大概是刚才摔倒时不小心刮到了，罗烨摇了摇头，但还是检查了一下包里的情况，发现还真少了一件东西。 ——是那部无法开机的手机。 罗烨赶紧低头在地上寻找着，还好那手里没滑出去太远，罗烨很快就把它找了回来。 只是看着这部手机，罗烨忽然陷入沉思。 他是看过那张线索照片的，照片上小优和沈暖十分亲密，甚至连手机都是使用的同款。 而此时此刻，他手里这部手机，分明和照片上那部一模一样！ 看着手机，罗烨突然福至心灵，嘴角忍不住上扬。 游戏不可能会给他一件毫无用处的道具，这部手机里面，一定还藏着重要线索！ 只是这手机暂时还不能开机，可能是因为没电，但是…… 小优的手机，和女主人沈暖的手机型号一模一样啊。 罗烨心下笃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在第四轮结束掉这个游戏。 又在餐厅里找了一圈，确认这里真的是一张线索卡都没有后，罗烨选择离开。 …… 等他回到方厅的时候，其他玩家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所有人在座位上坐好，等候主持人宣布集中讨论开始。 在主持人话音落下的瞬间，罗烨举起了手：“我想使用提问卡。” 主持人语气平静：“好的，那么七号玩家，你想对谁提问呢？” 罗烨深吸一口气，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我要对六号提问，对了，这个提问不公开。” 主持人“哦”了一声：“好的，六号玩家和七号玩家请随我来，我带你们二位去独立的地下室里。” 林见影淡淡扫了一眼罗烨，没说什么，也是和他一起跟在主持人身后，前往地下室。 地下室的方向在仓库附近，这里光线昏暗，唯有头顶一盏白炽灯光芒闪烁，照亮方寸之地。 “就是这里了，七号请快些提问，注意时限哦。”主持人交代完这一句便离开了窄小的地下室，看起来也没有听他们谈话的意思。 不过，罗烨也无所谓他听不听。 因为他的问题，也只有一个而已。 第81章 “六号，你刚刚去了主卧是吧，那么你在那间房间里，有看到充电插头吗？”罗烨快速问道。 林见影挑了挑眉，而后笃定道：“嗯，我看见了，就在主卧的床头柜旁边。” 看着对方的表情，罗烨也笑了。 林见影又道：“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罗烨摇了摇头：“没有了，这一个就足够了。” 说罢，他压低声音凑到林见影耳边。因为这具身体身材相对矮小，罗烨还微微踮起了脚。 “相信我，我可以在第四轮结束这个游戏。” 听着罗烨用熟悉的语气、陌生的嗓音在耳边说的这句话，林见影先是一怔，缓缓点了点头。连带着他的嘴边，似乎也挂上了淡淡的浅笑。 “嗯，我相信你。” 罗烨见他这样，也笑了：“好了，时间有限，我们快点回去吧。” 第四轮还要补完时间线，他们可有的忙了。 第78章 罪孽圆桌（13） 再次回到方厅, 罗烨和林见影跟没事人一样施施然坐下，这让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心里非常好奇罗烨二人刚刚说了什么，但是这时候就算使用提问卡对他们询问, 也是不合规矩的吧？ 三号和四号本来就相信罗烨，自然不会提出异议。但是五号却冷笑一声, 看着罗烨定定道：“七号，你似乎有点不真诚啊？” “哦？我哪里不真诚？”罗烨眨了眨眼, 明知故问。 五号轻笑：“除了六号表示对我看法的支持外, 你在刚刚其实是最敞亮的一个, 因为你公开了你手里的线索。” “可是现在, 你又选择了你信任的六号‘私聊’，这让我一时有些拿不准你的想法啊。” 罗烨一脸纯良：“我这么做，当然有我的目的。有些事，还是私下交流比较保险，我相信你能理解的, 五号。” 说这话的时候，罗烨下意识看了一眼主持人，方才继续道：“各位，先不谈这个了, 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们在第四轮的时候满足我。” “什么请求？”三号刘逸兴率先发问。 罗烨笑笑：“第四轮的时候, 我想去一趟二楼主卧, 希望你们其他人不要跟我争抢这个房间。” “我不会抢。”四号翠花首先表态, “虽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我支持你。” 她知道罗烨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说的，既然如此，让他一轮也是无妨的。 “嗯, 那我也不抢，我相信你。”三号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那我也听你的。”一号接着说道，“七号伶牙俐齿的，一看就是个高手。我挺菜的，这时候我选择不自作聪明，跟着高手的节奏来。” 二号咬了咬牙，对一号道：“你不怕他是凶手，故意这么做来坑你的？” “我不怕呀。”一号不假思索，一脸坦然，“因为他……算了算了，我不多说了，反正我表示支持七号。” 二号恶狠狠道：“那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行行行，听你一回，你厉害。” 她双臂交叠抱在胸前，不再搭话。 到了现在，没有表态的只剩下五号了。 五号看着罗烨，突然低低笑出了声。 “七号，你真是相当有意思。”五号意味深长道，“好，既然如此，那这一轮，我也会听你的。” 他的目光微微侧移，却是落在了身侧的林见影身上。 “我其实现在有一个特别大胆的想法，七号。” 他别过头去，突然道：“七号，其实你是凶手吧？”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五号与罗烨身上，特别是二号，她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看向罗烨的表情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一直一言不发的主持人突然开口，对五号询问道：“请问五号，你是想指认七号为凶手吗？” “没有哦。”五号嘴角依旧噙着笑，“这只是普通的信息交流，没有别的意思。” 罗烨看着五号，一言未发。良久，他终于吐出一句：“是与不是……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现在何必诈我这一下呢？” “因为好玩。”五号一摊手，无所谓道，“我可以说……其实我也是凶手。” 主持人冷不丁又道：“请问五号，你是想指认自己为凶手吗？” 五号皱眉：“你这个主持人能不能有点幽默细胞，我这不是明显在开玩笑吗？你上纲上线做什么？” “我没有上纲上线，只是公事公办。”主持人声音机械又冰冷，“顺便提醒各位一句，这一轮集中讨论马上进入倒计时。完整时间线即将呈现给各位，请大家做好准备。” 罗烨低下头，发现面前多出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内容，粗略扫了一眼，发现大部分多出来的内容都发生在晚上聚会时间。 主持人又补充道：“大家有五分钟的时间去阅读这部分内容，等到五分钟结束，我们立刻开始第四轮的轮流发言。” 而罗烨也是拿起纸页，细细读了起来。 果然，如他想的那样，这份时间线补足了之前的一些“空白”。 比如上午这段时间，原本的时间线上只说了他们跟女主人一直在客厅聊天。但完整时间线上，“小优”其实是出去上过卫生间的。 她去了卫生间五分钟，等到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女主人沈暖从二楼下来，还跟她打了招呼。 结合其他线索，大概可以推测出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沈暖和刘逸兴私下里早就搞在了一起，小优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这礼物是不可能光明长大的送，只可能趁着小优不在时候，沈暖匆匆收下。 所以趁着小优离开去卫生间，刘逸兴拿出早就给沈暖准备好的礼物。沈暖很开心，把这份礼物带去楼上属于她自己的区域“化妆间”。她可能是那时候拆封，也可能是后来拆封……总之，处理好一切后，沈暖下楼返回客厅，刚好遇到了小优。她们结伴回到客厅，继续聊天。 再然后，有问题的就是在晚上聚会时候发生的了。 因为一堆人聚集在家庭影院里，所以那里很乱很挤。有时候就算有什么人私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能也不会被所有人注意到。 但是小优却注意到，在七点半的时候，沈暖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三分钟后，刘逸兴紧跟着离开了。 之后大约十五分钟，他们才一起返回家庭影院的房间。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但罗烨推测，这俩人大概率干的不是啥好事。 至于小优送给沈暖的礼物，果然也和之前的推理对上了。就是那瓶洗面奶，下午聊天的时候，小优着重强调，希望好友使用这瓶她精心挑选的洗面奶。 或许是抢了闺蜜男友带来的愧疚感，晚上洗漱的时候，沈暖真的使用了那瓶洗面奶，这就导致她本来就不太好看的尸体变得更加不好看了…… 无论怎么说，杀人动机有了，杀人手段也有了。小优这个“凶手”，还真是“名副其实”。 五分钟时间转瞬即逝，这时候，就轮到第四轮的轮流发言了。 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在这个阶段里，大家要尽可能剖析自己的杀人动机和杀人手段。只有这样，才好做进一步判断。 不过这时候，大部分玩家心里想的，恐怕是判断出那个真正至死的原因。 或是……掩藏真正至死的原因。 罗烨不动声色摇了摇头，只希望大家都了解了他们之前的暗示，不要再做无谓的隐瞒了。 ——结合五号之前的话，如果罗烨没有猜错的话，那番话虽然指出罗烨是凶手，但五号对此并不是恶意的。 因为他们每个人最早拿到的那张身份卡上，恐怕写的都是“凶手”。 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游戏的目的——让玩家们互相隐瞒，延长游戏进程，进而无法发现那唯一的“生路”。 生路……就藏在那部手机里。 罗烨垂眸，压下心中思绪，准备听听一号这一轮的发言。 一号关文镜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什么心理斗争。但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看了这一轮的时间线，我大概找到了我的杀人动机了。” “……杀人手法，我也知道了。” 接着，他补充了他的那部分时间线。 “在我单独待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我接到了一通家里打来的电话。我的家人告诉我，我父亲的病情有些恶化，现在急需用钱。我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去死，反正我在别墅里为沈暖工作多年，我了解这里的每一个房间布局，我知道存钱的银行卡在哪里，甚至以前，我不小心翻到了主人家记密码的本子，我连那些卡的密码都知晓！” 关文镜推了推眼镜，继续说着：“所以，‘我’生出杀人夺财的方式，似乎是合理的。至于我害人的方法嘛……” 第82章 关文镜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之前大家的推测好像还真错了，因为我就是把毒下在了那杯红酒里。沈暖每晚睡前都要喝酒，这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只要把毒下在那里，她不会怀疑，会直接喝下去。” “只是我为何没有清洗酒杯……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关文镜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还没来得及？或是紧张之下忘掉了？” 罗烨听着这番话，却注意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他不觉得“关文镜”说的是谎话，只是这番话里的问题，恐怕傻乎乎的关文镜自己还没品出来。 ——如果杀人夺财是他一人策划，那为何他不去处理掉沈暖的丈夫王严呢？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关文镜不想惹火上身，让王严在悲痛欲绝之下无心管理财务，他关文镜带着银行卡远走高飞……也是有可能的。 但按照罗烨的猜测，事情绝不会这样简单。 关文镜一定还有同伙，与他彼此照应。 至于这同伙到底是谁嘛…… “到我了吗？”二号许浅浅开口，打断了罗烨的思绪，“那，我就开始说了。” 第79章 罪孽圆桌（14） “我这边……从时间线里也可以看出端倪, 我知道我的杀人动机，只是……”她下意识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林见影，在这场游戏里, 林见影的角色和二号是亲戚。 二号见林见影没什么反应，终于下定决心, 开了口：“我的动机，也是杀人求财。只是……这并不是我一人所为, 这件事……是我和我的堂姐一同策划的。” 许浅浅口中的堂姐, 就是家庭医生许愿, 也就是林见影。 “许愿是沈暖的家庭医生, 如她所说，沈暖的精神状况，其实一直很不稳定。”许浅浅定定解释，“她不仅有严重的焦虑症，还会时不时发作躁狂症。而沈暖犯病的时候可谓六亲不认, 不止是许愿，别墅里的其他人也被她搞得身心俱疲。” 许浅浅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内容都是许愿告诉我的, 我也不知道真实性。也有可能是许愿为了忽悠许浅浅，故意编造了这些事情。” “但是许浅浅显然很信任堂姐, 在堂姐的介绍下, 许浅浅进入别墅工作。我们两个里应外合, 一直在沈暖的茶叶里下慢性毒药。这种茶单独喝一次两次无所谓，当长年累月地喝，迟早有一天会喝出毛病。” “而经过我和许愿的计算，沈暖毒发身亡的日子, 大概就是……聚会这天。在当天，许愿也私下找过我，我们谈论过这件事。” 二号重重呼出一口气，拿出一张线索卡。看到卡上内容时，其他人都是心下了然。 『被发现于一层仓库里的茶叶，保存似乎不够仔细，袋子疑似被打开过了。』 “……这就是我在仓库发现的东西，我当时怕你们怀疑到我头上，所以把这张线索藏起来了。现在你们既然说要公开自己的杀人动机和手法，那我就如实说了。” 说到这里，二号眼底闪过一抹狠色：“我知道不属于那种聪明人，所以如果你们把我算计出局，我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二号不再说话，但她这番威胁听在耳里倒是还挺有趣。接下来就轮到三号，对方神色复杂，似乎对时间线里写的内容非常无语。 “我这边的话……大家之前猜的确实是对的，我和女主人……真的有一腿。”三号捂着脸，满脸无语，“如果你们的时间线里，在晚上聚会期间看到我和女主人先后离开了房间……是的没错，我和她出去偷情了，内容极度不堪入目，我不想细说。” 看着三号那仿佛吃苍蝇一般的表情，罗烨心里难得浮现出了一丝同情。虽然只是扮演的角色，但这场游戏沉浸感还是挺足的。如果可能的话，大概没人想扮演这样的角色。 四号翠花拍了拍三号的肩膀，以作安慰。 “至于我的杀人动机和杀人手法……”三号摇了摇头，面露迷茫之色，“抱歉，只是看时间线的话，我确实没找到杀人动机。因为我和沈暖似乎非常甜蜜，毕竟我还送了她一件礼物。但那件礼物……” 说到这里，三号又皱起眉头：“……你们可能不信，我送她的礼物是一柄精致的匕首……但是，拿匕首杀人的并不是我。我这个角色似乎全程在状况外，但……” 他眉头紧锁，似乎在考虑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情。 听到这里，罗烨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不知道杀人动机和杀人手法，但送了偷情对象一个匕首。话说，真的会有人送喜欢的人这种东西吗？除非对方特别喜欢。 但目前似乎没有证据表明，女主人沈暖喜欢收藏冷兵器。 这个疑惑暂时按下不表，罗烨相信后面会得到合理的解释。 接下来，就轮到四号翠花发言了。 翠花淡淡道：“我的杀人动机挺明确的，因为我的时间线里明确写到，有一次女主人躁狂症发作，我就对她怀恨在心，一直想报复。然后今天，我无意间听到了许愿和许浅浅的谈话。知道她们准备杀害女主人，我便也准备今天动手，可以做到混淆视听，保证沈暖死透。” “至于……杀人方式，我是找到了女主人注射的胰岛素针，把毒下在了那里面。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不清楚，总之我成功了。”她顿了片刻，又道，“我这么做，是知道女主人每天都要注射胰岛素，不可能会出现意外。”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翠花搓了搓手，“下一位吧。” 下一位，就是五号王严。 他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局势已经被完全掌握住，因而也是很轻松。 “我的杀人动机，大家已经很清楚了。”王严慢条斯理道，“因为我的妻子出轨，还把她的小白脸带回家里苟且。我盛怒之下，当然是想要杀死她的。” “小白脸”三号摸了摸鼻子，看起来有些尴尬。 “至于我杀死我妻子用的凶器……”五号淡淡一笑，盯紧了三号，“就是刘逸兴送给我妻子的那件礼物，那把匕首。” 说到这里，五号竟然笑了起来：“这倒是有意思，丈夫用妻子情人送给妻子的礼物杀死妻子，也不知道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沈暖到底是什么心情？” 说这话的时候，五号又盯紧了一直站在一旁的主持人，悄声问道：“主持人，你知道那是什么心情吗？” 主持人扶了扶挂在脸上的厉鬼面具，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五号玩家，请不要在自己发言的时间段里向其他人提问，哪怕是主持人。” “嗯，我知道了，你在警告我。”五号粲然一笑，“放心吧，我以后保证不再犯。”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下一位吧。” 五号之后就是六号，也就轮到了林见影。 林见影清了清嗓子，道：“我得说一句，用绳子去勒女主人脖子的，就是我。” 这话一出，其他人脸上都挂上了好奇的表情，罗烨也不例外。他没想到选择用绳子勒死人的居然是许愿这个女性，不过看她这人高马大的模样……你说是她选择用这种“力气活”杀人，倒也有几分合理。 不说别的，许愿这个身材比例，看起来最起码比坐在罗烨身边的一号关文镜要有劲。 然后，林见影很坦然地承认：“是的，那时候丢出那张线索卡，其实是我在贼喊捉贼。如果你们有谁晚上起夜见过我，那大概率是我去厨房藏绳子了。” 接着，林见影又解释起来：“虽然我和许浅浅定下了下慢性毒药的杀人方式，但只靠毒药，我总归觉得还是不够保险。所以那天晚上，我在大家睡下后又拿绳子去了浴室，死命在沈暖脖子上狠狠勒了几下。确认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后，我试探了她的鼻息，知道沈暖这是死透了，便离开了。” 罗烨有点想笑，这许愿补刀的手段，倒是十分朴实无华。 “至于动机，许浅浅应该很你们解释了。无非就是求财，加上对沈暖的不满。”林见影轻声道，“这个沈暖其实不像她表面上那么宽宏大量有气度，她其实很抠门，只是表面上对大家好罢了。从她给我们喝那些廉价啤酒就能看出来，她并不是真把咱们这些人当朋友。” “那天晚上，那些廉价啤酒，沈暖一定一口都没有沾。但是相反，她却给自己买了两杯很贵的奶茶。”林见影叹了口气，“对于沈暖的为人，我不想评价。虽然她有诸多缺点，但我觉得罪不至死……算了，谈论太多并没有意义，审判这些人的罪孽，那不是我们该做的。”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下一位吧。” 林见影说完，就该罗烨说了。轮到他时，罗烨也只是咧嘴一笑：“我的动机和手法，上一轮已经说过了，就不多赘述了。对于游戏通关我也有了思路，那就，过吧。” “直接抽完卡，我去一趟主卧……”罗烨深吸一口气，等我回来后，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于是，在主持人不善的目光中，这一轮的轮流发言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抽卡，罗烨没想到自己运气爆棚，居然又一次抽到了“优先探索卡”！ 第83章 “主持人，我要使用这个。”罗烨举起自己的卡牌，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它丢了出去。虽然大家已经跟罗烨约好了不去抢房间，但给自己加一道保险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万一有人这时候反水呢？经过第二关的尔虞我诈，罗烨可不想去赌人性。 就这样，在其他玩家或担忧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罗烨踏上了楼梯，去往二楼主卧。 推开房间门，罗烨第一次进入这栋别墅的主卧。这间房间装修是黑红配色，乍一看很端庄严肃，但对于罗烨来说，看久了心情还是很压抑的。 但是他没空欣赏装修风格，一进门，罗烨就开始寻找充电器所在的位置。他三步做两步走，几乎是扑到了床头柜的位置，把充电插头和自己包里那部手机相连接。 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手机可以顺利开机。这是速充插头，充电速度非常快，这时候可以说救了罗烨狗命。 开机后，罗烨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进了一个熟悉的聊天软件。当他看清“小优”置顶的群聊之后，终于长出一口气，面露了然之色。 “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 第80章 罪孽圆桌（15） 在接下来的四分钟里, 罗烨快速浏览了一番这个置顶七人群聊里的重点聊天内容。他就知道系统给他这样一部手机一定是有道理的，果然，这里面的内容, 足以补充完整这个荒诞的故事。 而那隐藏在人群当中的“女主人”，也终于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虽然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么一回事……”罗烨擦了一把额头细汗, “但果然还是得有这样的决定性证据，才能让人彻底放心啊。” 毕竟指认女主人失败的代价是自己这条命, 罗烨觉得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时间一到, 罗烨便带着手机离开了房间。也是时候结束这个游戏了, 他也实在不想顶着这个杀人犯的皮囊继续行动了, 说实话还是有些不舒服。 回到方厅后，还不等主持人宣布让其他玩家进入搜证环节，罗烨便立刻打断了他。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宣布指认女主人，应该也是合规的吧？” 听着罗烨的话，玩家们神色各异。但罗烨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想法, 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主持人。 主持人沉默片刻，才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七号玩家，我希望你想清楚, 一旦你指认错误，是会被立刻抹杀的。” “我再最后确认一遍, 你是要准备指认女主人吗？” 罗烨点点头, 语气十分笃定：“我确认。” “那好。”主持人扶住面具, 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请七号玩家点出，你认为是女主人沈暖的人。” 罗烨看着主持人，终于笑了出来。 “我认为……女主人沈暖就是你啊, 主持人。” 在罗烨话音落下的瞬间，方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见影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哪怕是他，此刻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 万一……他们猜错了呢？ 良久，久到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主持人终于点了点头，摘下面具，露出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孔。这张面孔娇小清秀，与主持人壮硕的身体完全不搭。看上去就像一个巨人的肩膀扛着小女孩的头颅一样。 而哪怕这张面孔已经扭曲，在座看过尸体的玩家也一眼认出了她。 这个主持人，跟沈暖一模一样！ “恭喜七号玩家。”主持人、不，沈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猜中了女主人的身份，本场游戏，至此结束！” 下一秒，主持人壮硕的身躯便土崩瓦解，她好像一阵烟雾一般，就这样消散在了空气里。只有落在地上的那套宽大西装，是主持人存在过的证明。 这就是游戏规则，无论主持人是谁，只要游戏结束，她都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罗烨看着这一幕，确信这次游戏是真的结束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座位上。刚刚短短几句话，好像消耗掉了他身上全部的力气。 没办法，虽然已经得知了真相——但这种可能会要命的时候，谁能做到一点不紧张啊！ ——从一开始，这个主持人就在给他们玩文字游戏。 规则里只说，“女主人藏在大家中间”。主持人说的是“大家”，而不是“玩家”！ 这样一来，主持人自然属于“大家”的一部分。而且他也强调，女主人可能会换一个性别。至于那壮硕的身体、遮盖脸部的面具，自然也就是障眼法了。 而在游戏过程中，自然也是有许多线索在提示玩家了。就比如家庭影院里的七个酒杯和额外的奶茶外卖，已知女主人对酒的要求很高，自然不愿意喝廉价啤酒，额外购买的奶茶也在佐证这一点——那为什么桌子上会出现七个被使用过的酒杯，这就很值得思索了。 从一开始，参加这场聚会的人就不是七个，而是八个。 至于，为什么要说当天晚上别墅里住了七个人呢？这同样也是误导玩家的手段，又是普通的文字游戏罢了。 是“住了”七个人，而不是只有“七个人”。 有一个人，当晚并没有在别墅里过夜。而这个人……经过罗烨检查小优手机里置顶群聊的聊天记录后，终于确认了她的身份。 就是家庭医生许愿。 家庭医生在事发当晚并没有在别墅里留宿，她随手处理了自己的凶器之后，便自顾自离开。许愿在镇子里有自己的房产，她住的地方离沈暖的别墅很近，她根本没必要留在这里。 而通过聊天记录，罗烨终于拼凑出了整件事情完整的起因经过结果。 从一开始，想对沈暖动手的，其实只有许家姐妹而已。而她们的计划被撞破，还是管家关文镜的手段。 他一早就发现许浅浅有些不对劲，一天到晚鬼鬼祟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直到那天，他看见许浅浅往茶叶里放了什么东西。 但是，管家并没有向沈暖举报。这是因为，他也存了私心。 关文镜的父亲并不是第一天得病，他手里的钱周转不开，其实已经是好长一段时间了。 所以，杀人谋财，正好也对上了他的心思。 就这样，“谋杀小队”，从一开始的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而翠花是在那之后加入的，是因为在一次女主人躁狂症发作时候毒打了她，翠花怀恨在心。刚好无意间听到了那三人的谈话，又能杀人又能拿钱，翠花自然是乐意至极的。反正沈暖的钱很多，薅出一笔，基本上这辈子吃喝不愁。 因为这女主人其实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看着对下人们宽容，实际上抠门得很，别墅里没人对她没意见。 再然后，就是沈暖与刘逸兴的偷情被翠花撞破了。翠花没有第一时间挑明这件事，而是和那几个人联手，找到了苦主王严和小优。 这两人知道真相后自然也是怒不可遏，恨不得将背叛了他们的伴侣杀之而后快。特别是王严，他明确表示自己不图钱，只想杀了那女人泄愤。 小优的想法则更歹毒一点，她不仅想杀人，还想诛心。 于是，她把刘逸兴连哄带骗弄到了这个别墅，结果刘逸兴自然是被王严一通暴打。还威胁他如果把事情说出去就杀了他，小优则是适时表示，如果加入他们的谋杀计划，可以考虑放刘逸兴一条命。 就这样，刘逸兴也被拉上贼船。他虽然爱沈暖，但更爱自己那条命。在沈暖和活下去之间，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后来，七个人商量好，每个人都要对沈暖下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是“共犯”，不会彼此出卖。 管家用毒酒，家庭医生用绳索，清洁工用茶叶，翠花是胰岛素针，小优是洗面奶投毒。至于刘逸兴和王严，都是那把匕首。 王严逼着刘逸兴先在沈暖心口刺一刀，然后补刀。 他要看着这个背叛了他的女人，被情人用刀刺向心口。 至于，为什么不去处理凶器……因为没人会报警，所以无需着急。 他们会互相隐瞒，沈暖的死，可能永远不会被人发现。而这些人有的拿钱，有的寻仇，就这样逍遥法外。 而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至死的原因……没人知道，也无需知道。 在这场游戏里，每个人都是凶手。 …… 捋清这一切后，整个游戏的过程自然就变得明朗起来。从一开始，每一个玩家都收到了一张“凶手”卡，那么他们自然会以为导致沈暖死亡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因而不会把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公之于众。 但这样的隐瞒，对游戏来说根本就是没意义的。因为所有人都是凶手，所有人都会隐瞒，但越是隐瞒，就离真相越远。 按照正常的思路来说，玩家们第一反应绝对是“女主人就在我们中间。”所以他们会想、会猜，究竟谁才是那个“不存在的人”。 这也正是这场游戏的难点所在，要想所有人一起通关，那就必须指认女主人。可是如果一直不透露线索，很可能玩家们根本不会意识到，其实在座的每个玩家所扮演的角色都是“真实存在的人”，而不是被女主人用春秋笔法所取代的。同时，“凶手们”为了保全自己，肯定也会拼命甩锅，用尽一切力气去给别的玩家泼脏水。 第84章 这样一来二去，大家只会对真相越来越远。可能到最后，有一个人被其他人指认出来当了替罪羊，然后被女主人杀死吧？或许这样也算一种通关，毕竟被推出来的人，身份卡上写的也一定是“凶手”。但是这样残杀了一个无辜玩家的通关方式……就算活下来，可能也会有一部分玩家良心难安吧？ 所以，真正的生路只有一条，就是罗烨他们选的这一条。 而从罗烨的角度来看，能达成“完美通关”不死一人，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首先就是五号提出的大胆想法，让大家把自己的杀人动机和杀人手法和盘托出。这就让每一个人都知道，所有人的时间线都是交错的，没有人是“不存在的”。 再有，这样也把玩家们团结起来，不再各自为战。大家的配合同样重要，三号四号和林见影不谈，一号二号愿意相信他们这种“剑走偏锋”的玩法，而不是质疑或搞破坏，也是游戏能这么快就结束的重要条件。 ——虽然这两个人可能确实不太聪明，但心倒不算坏。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何尝不是一种勇气？ 这场游戏里，最大的阻碍本就是“队友”。 是队友都靠谱的情况下，游戏才能顺利结束。如果碰到“猪队友”，始终不愿互相信任和交换线索，甚至可能打出团灭。 想到这里，罗烨心里也是一阵轻松。 不管怎么说，他活下来了，他的队友也活下来了。 他又活着通过了一关……离自己的目标，也算是近了一步。 第81章 罪孽圆桌（16） “哎, 你们快看，圆桌上好像多了一张纸！” 一号发现端倪，率先开口, 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罗烨也是打起精神向桌子中央看去，发现那里果然凭空多出了一张a4纸。 这张a4纸红底金字, 像极了小时候获奖得到的奖状。而上面的标题也是显眼的大字“喜报！恭喜玩家们顺利通关！” 看着这标题，大家脑海里浮现出的情绪都是无语。但想到这东西大概很重要, 便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恭喜！玩家们成功看破女主人的真身, 达成成就“完美通关”。接送各位玩家返回雾隐小区的公交车将在半小时后抵达, 就停在别墅门口。三分钟后玩家们将会褪去现在的身份, 变回原来的自己，请做好准备。』 『切记不要错过公交车，否则会永远留在小镇中哦。』 看着这段话，玩家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能变回自己的本来面貌，总归能舒服许多。现在这具陌生的身体, 还真是让人不适应。 这样想着，玩家们也就安下心来，围坐在圆桌前安心等时间到。三分钟转瞬即逝，罗烨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 等到再次恢复清明时，周围的玩家们形象已然完全变化。 “天啊, 我终于变回来了！”罗烨左侧传来一声轻快的女声, 听上去还有些熟悉。罗烨下意识偏过头去, 看到那人的瞬间也有些想笑。 还真被他猜对了，一号真的就是白棠。 白棠也是认出了罗烨，指着他忍不住道：“你是跟着那个漂亮姐姐一起的吧？你的眼睛也是金色的，你和她是亲戚吗？” 她口中的“漂亮姐姐”自然就是指的叶听雨了, 罗烨点点头，很自然地承认了：“对，她是我表姐。” “果然。”白棠挠了挠头，止不住傻笑，“你们两个的眼睛一模一样。” 罗烨笑了笑，没跟白棠继续搭话。他看向二号——这家伙也被游戏“性转”了，二号的本体是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性……嗯，看上去确实不大聪明。 再然后，就是三号了。 看着熟人，罗烨一阵轻松：“果然是认识的人啊，迟迟。” 三号不是别人，正是莫迟迟。罗烨看向对方的同时，莫迟迟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猜出来是你了，太明显了。” 也正是因为认出七号是罗烨，莫迟迟才能做到完全信任对方。 再下一个四号，果不其然也是认识的人。 “……萧华哥。”看着萧华面无表情的样子，再想起游戏里的翠花，罗烨表示憋笑真的挺辛苦的，“没想到……是你。” 萧华轻轻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只是点评道：“这场游戏的节奏，带得不错。” 罗烨讪笑，总觉得萧华对他这番夸赞有点受之有愧。 要说节奏带得最好的，恐怕还是五号吧？ 这么一想，罗烨的目光聚焦在了萧华身边坐着的女人一样。她素面朝天，一头墨发随意披散，颇有几分不修边幅的样子。只是她那双眼睛却是带着精芒，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五号本人的形象也和“王严”有着极大的反差，罗烨就这样看着对方，竟然愣了片刻。这时他却发现五号也在看自己，一时有些意外。 这五号看自己的眼神，总觉得带着审视……还有，戏谑？ 她看着罗烨，好像在看一只很有趣的……小动物一样？ 这种感觉让罗烨有些不太舒服，他下意识别过头去，不想和五号对视。罗烨的目光落在身侧的六号，也就是林见影身上。只是此时此刻，林见影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那双一向没什么情绪的银色眸子中……好像有火焰在燃烧着一样。 他……在盯着那个五号？ 这样的眼神，在游戏过程中林见影从来没有露出过。所以，林见影是认识这个五号本人？ 罗烨忍不住张了张口，想要呼唤林见影：“林……” 只是他话还未说出口，五号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的目光从罗烨身上移开，转而逼视着林见影。 “在游戏过程中，我就猜到是你了。”五号缓慢出了一口气，“好久不见啊，我的……弟弟。” 弟弟？ 罗烨的目光在林见影和五号之间快速移动着，这么一看，还真叫他看出了端倪。 虽然五号是黑发黑眸，与白发的林见影外貌上乍一看没有任何联系。但是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出二人五官有许多相似之处。 ……难道五号说的是真的，她真是林见影的……姐姐？ 但是林见影从来没提过这么一个亲人。 这样想着，罗烨下意识看向萧华和莫迟迟。他们与林见影怎么说也是认识许久的网友，或许知道些什么。 但是萧华与莫迟迟也是一脸茫然，现在看着对峙的两人，一时也没什么办法。很显然，他们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至于林见影和五号那边，在这会儿终于有了结果。 林见影深吸一口气，开了口，声音却冷若冰霜。 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一个名字。 “……林期。”林见影喉头滚动，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似的，“你为什么会在这座岛上？” 五号，不，林期挑了挑眉，笑道：“怎么，只准你上岛？我不能上？” “……你根本没必要上来。”林见影声音有些嘶哑，“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呵呵，我就不能是担心你？毕竟……”林期粲然一笑，“弟弟身上压着那么重的担子，做姐姐的我很担心，跟来看看又有何妨？” “别假惺惺了。”林见影声音愈发冷硬，“这么多年你都没找过我，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我一起？咱们家可没什么骨肉亲情一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期挑了挑眉，突然道：“虽然我不介意跟你掰扯掰扯咱家那点破事，但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说着，她突然伸手一指，而林期所指的对象……居然就是罗烨！ “还是……你想当着他的面说？” 罗烨懵了，这怎么还跟他扯上关系了？ 林见影猛然回头，看着一脸无辜的罗烨。终于他还是咬了咬牙，铁青着脸起身，对林期快速说道：“出来说。” 林期依旧笑着，跟在林见影身后离开了方厅，只剩下其他几个人还留在原处，面面相觑。 似乎是感受到这里的低气压，白棠挠挠头，道：“我、我怕我们错过公交车，我去外面等着！顺便透透气！” 二号也是紧随其后，说了一样的话便离开了。现在屋里只剩下罗烨、萧华和莫迟迟。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见影居然有一个姐姐？”罗烨满脸不可思议，“他在网上，也没跟你们提起过吗？” 萧华摇了摇头，却是皱着眉，似乎在思考刚刚林期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不止是他，罗烨也是一头雾水。 但是很快，他就联想到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林见影和自己的那场争吵。 莫名其妙的“不想他死”，莫名其妙的“特殊”，让人完全没有头绪。 罗烨也想过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但林期的突然出现，却坐实了一件事。 ……林见影，果然有事情瞒着他。但是……到底是什么事啊？ 只要一想到这事，罗烨好不容易平稳的思绪就又开始翻腾起来。他讨厌被隐瞒的感觉，哪怕是为了他好。但又想起来自己的“秘密”，罗烨又说不出什么了。 第85章 他抓着头发，只觉得一阵抓狂。 这个时候，莫迟迟惊疑不定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那、那个叫林期的女生，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在哪里？”罗烨和萧华异口同声地问道，显然也是对林期充满了好奇。 莫迟迟被他们两个这么盯着，也有些紧张：“我、我其实也不是特别确定，就是觉得她的长相，很像我以前在网上刷到的一个游戏主播……” 罗烨皱起眉：“游戏主播？” 他从来没关注过什么游戏，自然对此一无所知。萧华也是同样，这些年他和叶听雨为叶家的事情就已经足够焦头烂额，太多额外的娱乐活动属实是没有。 “嗯……就是一个游戏主播……”莫迟迟奋力回想着，“声音也跟那人很像……那个主播很出名的，技术好但脾气臭，偏偏骂人不带一个脏字，让人无可奈何那种！” “……这个主播叫什么？”罗烨又问，“我是说，她的id。” 莫迟迟点头，试探着说：“好像叫……柒月流火？” …… 另一边，别墅的僻静角落。 在游戏结束后，这里就变了样子。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显然许久没人打理。 这才是这栋别墅的本来面貌。 林见影逼视着林期，冷冷问道：“你最好把你的目的，如实交代。” 他停顿片刻，又道：“我不相信是家里那些老东西派你来的，那些家伙最是谨慎，才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林期嗤笑一声，眼里已然没了刚才的和善。她上下打量了林见影一番，却是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这么多年了，你这脾气还是臭得跟一块石头一样。你这样的态度对别人，真得不会吓到你那个倒霉蛋小朋友？” 林见影没说话，但皱起的眉头暴露了他的心情。 林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又笑道：“你放心吧，我对你和任意一个人都没有恶意。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是个疯子，只会按自己好恶行事，老东西们不许我做的，我就偏要做，他们不让我上岛，我就偏要上岛。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看着一脸坦然的林期，林见影的眉头并未舒展。 林期淡淡一笑：“好吧，确实还存了一点私心。” 说到这里，她把声音放得很轻。 “我想亲眼看看那个传说中能够终结一切的天命之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们林家为此筹划多年，只为了这一刻。让你上岛也好，接近他、保护他到最后一关也罢……不就是为了能让这座岛上的诅咒消失，为我们自己的祖先赎罪吗？” “可是……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才配得上家族里那些老家伙筹划多年，以至于丢弃所有亲情，舍掉所有自尊，只为了一个看不见曙光的计划、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努力至今呢？” “弟弟，你觉得那个人，配得上我们至今为止的付出吗？配得上我们所受的所有苦难吗？”林期定定凝视着林见影，仿佛冲着他的灵魂发问。 她凑到林见影耳边，轻声发问：“我没记错的话，他叫罗烨，对吗？” 第82章 秘密 听着林期最后的那句话, 林见影瞬间神色一凛。他不自觉退后半步，甚至对林期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对他做些什么？”林见影厉声道，“林期, 无论你想对他做什么，都立刻收起你的想法！你知道这个计划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 家族对此付出了多少心血！你不能让它功亏一篑！” 林见影知道自己姐姐癫疯的性子，她本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她真的想对罗烨做点什么, 自己可能拦不住她！ 看着林见影如临大敌的模样, 林期又一次笑出了声：“看你这个护犊子的样……放心吧, 我知道轻重缓急。虽然我恨那些老东西, 但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一个对自己命运一无所知的倒霉孩子出手的程度。而且这样的诅咒，谁不想终结呢？对吧？” “况且……罗烨身上的诅咒，跟我们林家先祖也有这绕不开的干系呢……” 说着，林期又饶有兴味地看着林见影。 “但是弟弟……看你这个样，你倒是对罗烨维护得紧啊？只是你对他的这份维护, 究竟是出于对‘珍惜动物’的保护呢？还是出于你和他相处过程中产生的那些革命情谊呢？” 林见影睫毛微微一颤，仿佛霜雪抖落。 良久，他才轻声开口：“他很重要……我必须保护好他，帮他走到最后一步。” “……为了, 拯救更多的人。” “哦？”林期笑眯眯问道，“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 林见影闭上眼睛, 似乎不想多谈。 “啧啧, 真够公事公办, 怪无情的。”林期调侃两句，又故作夸张道。 “啊，不过也对。”林期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声音不自觉拔高, “你从小是被家族作为罗烨的‘影子’培养长大的，你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到这座岛上帮助罗烨。从出生开始人生目标便被框死在一个人身上，他就是你人生的加害者啊弟弟。” “……虽然他无辜，但对一个加害者确实很难产生感情，我理解你的老弟。”林期发出一声喟叹，“不过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没事老弟，忍一忍吧，等到把罗烨送到最后一关你就完成任务了。从此和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也不用过这种影子的生活了，挺好的。” “这么一想，人生还挺有盼头的不是吗？” “……闭嘴。”似乎是受够了林期的叽叽喳喳，林见影不耐烦开了口。 “啧，我不就是把你心里话说出来了吗？至于这么炸毛吗？”林期挥了挥手，不以为意道，“我只是让你把罗烨当成一个甲方对待罢了，至于吗？” 她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林见影的肩膀：“行了，聊也聊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如果再在这边待着，那边几个人可能就对你起疑了。” 说着，她笑眯眯道：“你不就是怕我对你的‘甲方’出手害你完不成任务吗？放心，怎么你我也是一母同胞的血亲，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林见影眨了眨眼，没再说话，而是返回了方厅。 林期说的那番话，自有她的道理。 只是…… ——他不是那样看待罗烨的。 虽然一开始只是打算完成自己的使命，但与罗烨相处的过程中，看着罗烨的一次次举动，看着他为别人牺牲，他早就做不到无动于衷了。 是的，他是罗烨的“影子”。 从他出生那刻，他的命运就被注定了。 他必须得为这个人而活，必要时候，甚至要为他去死。 小的时候，他就对罗烨的一切资料了如指掌。因为家里的长辈告诉他，他要了解这个人，他要保护这个人，因为他是解除这个“诅咒”的“唯一机会”。 林见影曾远远见过罗烨，那时罗烨家里并没有出事，他还是一个幸福的小孩子。看着那时罗烨的笑脸，林见影承认他嫉妒过，或许也怨恨过。 但是当他真的接触过罗烨后，罗烨就不再是那一张张冰冷资料上存在的“纸片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退一万步讲，一个愿意用生命对朋友施以援手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坏人呢？ 对罗烨，林见影也从一开始的审视、探究，到现在的“心甘情愿”。 ——如果是成为罗烨的“影子”，林见影想，他是愿意的。 …… 林期和林见影回到方厅后，罗烨几人看向这对姐弟的眼神里也带了几分惊疑不定。林期表情恢复如常，甚至挂上了温和的笑。莫迟迟压下疑惑，试探着问：“那个……请问你是网上的那个‘柒月流火’吗？” 听着莫迟迟的话，林期眨了眨眼，似乎很惊喜的样子：“你认识我？我上这座岛已经一个多月了，你是第一个认出我的人。” 莫迟迟尴尬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呃，就怎么说，大概只是其他人不看直播吧……” “林小姐。”萧华扶了一下眼镜，正色道，“虽然可能有些冒犯，但是你刚才和林见影的对话中，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在意，如果有可能的话，能否拜托你解释一二呢？” “哦？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林期大大方方的样子，又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是关于这座岛的。”萧华沉声开口，“听你们的语气，似乎是对这座岛很了解啊。上岛，或是不该上岛……怎么，莫非在登岛之前，你们就知道这里什么情况了？” 林期眨眨眼：“什么话？我当然不可能知道岛上究竟是什么情况了，但是这座岛很危险，我却是知道的。” 说着，她还看了一眼林见影：“我弟弟也是知道的，不过对我们来说，上岛是一个自主选择的过程，并不是什么意外。” “……为什么呢？”萧华皱起眉头，“你们对这座岛……” 第86章 “打住。”林期制止了萧华继续说下去，“有些话，我们想单独和他说。”说完又指了指罗烨，把他搞得更莫名了。 但是既然愿意跟他说，那罗烨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他跟着林家姐弟又去了一个独立空间，这才问道：“你们想从哪里开始说？” 林期颔首：“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知道一件事，这个岛上存在着一个‘诅咒’。” 罗烨闻言，双眼倏地睁大，满脸不可置信：“你知道诅咒，可是……” “别可是了。”林期声音清泠，“这个诅咒，影响的并不只有你们叶家，叶家知道的秘密也不是最多的。而我和我弟弟在这座岛上，也是为了破除这个诅咒。” 这番话可是冲击到了罗烨的世界观，虽然从一开始就觉得林见影不同寻常。但罗烨没想到，不仅是他们，林见影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至于你，罗烨。”林期缓缓道，“你这个……叶家后人，对破除诅咒很重要。所以你得保护好自己，让你免受伤害。只有在这些关卡里活的足够久，才能完成我们的目的。” 罗烨整个人被震撼到说不出话，良久，他才喃喃道：“这个诅咒……真的有机会解除吗？” 而且，叶家人是破除诅咒的关键？ 这么一瞬间，罗烨好像理解了林见影之前的那些话。 只是，心里还泛起淡淡的苦涩。 原来林见影那种态度，还真是因为他是叶家人……是解除诅咒的关键。 至于为什么被林见影单独那样说……可能也只是因为，林见影觉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吧？跟叶听雨比起来，罗烨觉得自己确实更莽撞。 看着罗烨的眼神，林期猜到他可能误会了什么。但是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准备现在就让罗烨知道全部真相。有些误会，也不是坏事。 “当然有机会。”林期不假思索，同时叹了口气，“其实不该这么早告诉你这件事的，但我弟弟太沉不住气了，见到我就跟炸毛的猫一样说漏了嘴。啧啧，还是太年轻。” “总之，记得一件事，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那我的姐姐，这件事有必要让她知道吗？”罗烨试探着问，“她也是叶家人，对此她应该有知情权吧？” “不要告诉她。”林期突然沉声道，“这件事情，在现阶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罗烨，你不会真的以为，诅咒一事被传出去是好的吧？那只会让岛上的人更加恐慌！甚至你们会成为众矢之的。” “……好吧，我明白了。”罗烨长出一口气，“无论如何，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这解答了我之前的一些疑惑。” 但是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更多疑惑。 比如，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破解诅咒？ “多余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林期似乎看穿了罗烨的想法，“你只需要知道，你很重要就够了。至于破解诅咒……我弟弟会帮助你，这也是他的任务，他必须要完成的。” “换言之，你可以绝对信任林见影，他绝对不会背叛你。”林期说着，却是狡黠一笑，“毕竟，没人比他更期待这个诅咒被解除了。” 第83章 回归 “够了, 林期。”林见影声音冰冷，“都说了，你别说太多。” 林期一摊手, 倒是很无奈：“我也不想说这么多啊，这不是被发觉了吗？而且我觉得, 有时候把所有事情都瞒着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早些开诚布公，对我们, 对他们都好。” 我们指的是林家姐弟, 他们自然指的是罗烨和叶听雨了。 “虽然有些事情暂时还是不能说, 但请相信, 那是为了你好。”林期拍了拍罗烨的肩膀，“好了，多余的事情就不说啦，你和我弟弟再好好聊聊吧，我知道你肯定还有疑问。如果能解答, 林见影自然会为你解答。” “……之后的关卡，你不和我们一起吗？”看着运筹帷幄的林期，罗烨忍不住问道。 林期眨眨眼：“这个嘛……闯关按照你们自己的节奏就好咯，我不瞎掺和。我相信我弟弟, 他会看好你、不让你出事的。你自己也足够聪明，不是吗？” “而且……我弟弟也不想随时随地看到我, 我们还是分开吧。” 说完, 林期哼着歌, 离开了房间。只留下罗烨和林见影二人，似乎都有些无奈。 “你这位姐姐……倒是很有趣。”罗烨说着，感慨了这么一句。 林见影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我和她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好。” “……好吧, 那我们不谈她了。”罗烨看了眼林见影的脸色，轻咳一声，开了口，“见影，你似乎瞒了我……一件很大的事情啊？” “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林期，你又会把这个秘密埋藏多久呢？” 林见影别过头，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诞。我也不确定你们是不是能完全信任我，自然不准备太早交代。” 罗烨想了想，倒是认同了林见影的说法。虽然他愿意相信林见影，但谨慎的叶听雨，还真不一定相信这个说法。 毕竟这个林家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突然冒出来的，过去那么久都没听说过所谓林家人，突然就在岛上遇见？怎么想怎么可疑吧！况且林期这个样子，也真的很像那种招摇撞骗的人。 但罗烨却本能觉得，林期并没有骗他们。 “你这家伙真是……”罗烨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就好了，咱们上次也不用为这事吵一架。” 如果早知道林见影有任务在身上，他也不会想东想西了。 一个人有目的的对你好，总比他无缘无故在意你正常。 想清楚这一点的罗烨，顿时很轻松。 “呼，也挺好的。”罗烨笑笑，“你放心，你之前的话我会听的。既然是为了破除诅咒这种大事，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 “……我一定会让你的任务，顺利完成的。” 林见影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不完全是这样的，他不想罗烨死，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任务。 从个人角度，林见影同样不想看到罗烨受到伤害。 只是有些话，他想说，但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对了，这件事我会瞒好萧华哥他们的。”罗烨如此说着，“毕竟事关重大，我也知道你不想节外生枝。” 林见影颔首，算是默认了罗烨的话。 等到他俩回到方厅，萧华和莫迟迟更是迫不及待来到罗烨身边，对他悄声问道：“怎么样，他们对你说什么了？” 罗烨摇了摇头，随口编了一个理由：“他们家里有长辈一直注意着雾隐岛的异常，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些情报，关于这座岛本身……似乎跟鬼魂、诅咒那一类东西有关。所以他们家一直有人上岛，许是因为正义感大爆发吧，他们想解决问题。” 说到这里，罗烨故作嘲弄，笑了一笑：“可能是上了岛之后，才发现这里比想象中更加难缠吧？” 莫迟迟捂住嘴：“诅咒？这也太可怕了！不过这些个游戏，倒也确实挺像诅咒的……” 萧华则是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罗烨知道以萧华的谨慎精明，不可能完全相信这个说辞，而且正义感爆发什么的……确实有点扯了。 但出于多方面考虑，他应该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对萧华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他的义妹叶听雨。只要不涉及叶听雨的利益，萧华不会对别人怎么样的。 而为了保护叶听雨，萧华也绝不会“打草惊蛇”。依照这段时间的相处中罗烨对萧华性格的理解，他更有可能私下里调查。所以，短期内倒是不用担心他会跟叶听雨说什么。 虽然瞒着别人秘密并不好，但眼下罗烨也没办法。 有些事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它不可告人啊。 林家姐弟反复交代不能透露太多，无论是为了谁，罗烨也只能闭口不言。而且说的越多，错的也越多。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挺开心的，之前和林见影相处，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隔了些什么。现在还好了，他们共享了秘密，终于不用互相隐瞒了。 虽然还有些事自己不知道……但最起码知道了诅咒是有机会破除的，这绝对是一件喜事啊！ 有目标之后，罗烨开心了许多，连闯关都觉得更有动力了。莫迟迟本来还有些惊魂未定，但这会儿也适应了。毕竟这座岛上，发生什么事也不奇怪，只要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萧华似乎还是一直在思考，只是估计他也想不出太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白棠走进屋来，招呼着众人。 “那个，外面停了一辆公交车！你们快出来吧，别错过了！” 罗烨等人点了点头，快速离开了别墅。外面果然多了一辆没有什么特点的公交车，连它是几路都不会显示，甚至这辆车根本没有司机。 第87章 只是玩家们对此见怪不怪，根本没犹豫直接飞快上了车。等到七个人在公交车上坐好后，车子便自动启动，载着玩家们驶向远方。 在车上，一开始大家还随意闲聊几句，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为何，他们只感觉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困倦感。这种感觉根本无法抵御，没过多时，车上的玩家们便一齐沉沉睡去。 …… “喂，醒醒，醒醒！” 罗烨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他勉勉强强睁开眼，还真看到了一个熟人。 “……北祈？”罗烨捂着额头，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奇奇怪怪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北祈闻言顿时笑了：“这里是雾隐小区，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听到这话，罗烨瞬间清醒过来。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了起来，目光快速扫过四周。果然，周围地上躺着悠悠转醒的玩家们。除了他在游戏里遇到的那几位，其他人也在陆陆续续醒来。 不远处就是选关的喷泉，所以说，他们回到了进入游戏时的地方。 只是这次进入游戏的方式……确实太奇怪了。 角落里，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摘下了她的防御。罗烨一看，那人不正是林期吗？难怪之前林见影都没认出她，林期这样的全副武装又是站在队伍最后，不仔细看确实很难注意到她。 “罗烨……” 听到叶听雨的呼唤，神游天外的罗烨终于回过神来。他转身看向叶听雨，只见对方满脸严肃，完全没了之前的从容冷静之感。 “听雨！”没等罗烨开口关心表姐几句，萧华便快步来到了叶听雨身边，扶着对方站了起来。等到叶听雨站定，萧华方才关切问道：“你怎么样？在游戏里没受伤吧？” 叶听雨摇了摇头，脸色却依旧不好看。直到一阵哭声在罗烨和萧华身后响起，他们才像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僵硬转过了头。 “小张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快点醒过来啊！”一个女生扶着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玩家，哭得撕心裂肺。 叶听雨看着这一幕，神色无比复杂。 “你们那边的游戏，是不是也是类似剧本杀找凶手的？”叶听雨深吸一口气，神色无比复杂，“我们这边有七个玩家，主持人让我们找出凶手。但随着游戏推移，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推测所有玩家的身份卡上写的都是凶手，希望大家可以联合起来。可那个死去的男生……还有那个在哭的女生，都不认可我。到最后，他们两个带节奏想把我投出去。是青颖和清淮……为了我不被投出去，反过来指认了那个男生是凶手。另外两个人看我们人多，也跟着投了男生。” 说到这里，叶听雨浑身都在颤抖。 “然后，在多数压倒少数的情况下，男生被判定为‘凶手’。在那一瞬间主持人宣布游戏结束，我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是彻骨的疼痛，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等回过神来，就回到了这里。” 叶听雨双手冰冷，整个人是说不出的破碎。似乎那种可怖的疼痛感还萦绕在她的身边，萧华看她这样，也是心疼地蹙起了眉，把叶听雨揽在怀中，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 而罗烨听着叶听雨的描述，也是完全说不出话。 有些猜测，倒是与他的想法对应上了。真正的生路果然只是一条，但随便指认一个玩家也能让游戏结束，只是…… 只是这样的通关方式，会让活下来的玩家们……也经历一定程度的“惩罚”。 叶听雨描述的疼痛折磨，就是岛对“弱者”的惩罚。 但罗烨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叶听雨的身上。 第84章 准备 “好了听雨, 你先冷静下来。”萧华一只手拂过叶听雨柔软的发丝，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安慰一个幼童。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让叶听雨感受到一丝温暖, 让她恢复平静。 “他的死不是你的错，好言难劝想死的鬼。那种折磨也已经过去, 你活着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叶听雨这边有萧华照看着, 罗烨并不担心。他赶紧起身去简青颖和李清淮那边, 想看看她们有没有事。结果发现莫迟迟已经率先赶到那两人身边, 李清淮脸色不大好看, 但还算平静，而简青颖……正趴在莫迟迟怀里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还止不住嚷嚷： “呜呜迟迟我真的好痛好痛，那疼痛根本不是人能忍受的呜呜呜呜……” 罗烨：“……” 很好，还有力气哭, 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而另一边，那个女生怪叫一声，哭着喊着就朝简青颖这边打了过来：“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投给小张，小张他根本不会死！是你们害死了小张！” 女生声嘶力竭, 用尽全身的力气控诉着简青颖等人。 “啧，烦死了。”李清淮不耐烦, 直接起身与那女生对质起来, “我说, 你还是别再发疯了。你怪我们害死了你的朋友，可是你怎么不想想，如果节奏被带起来你们投了我的朋友，那死的人就是她了！” “还是说, 你觉得我朋友的命不是命，你朋友的命就是命了？”李清淮发出一声冷笑，“别那么双标了，这场游戏，我朋友本来已经看出了真相，就要推理出来生路。是你们不配合导致我们只能走极端，我们真的不想看见任何人死去，但前提是你们不能威胁到我们的生命。” 李清淮吐出一口浊气：“这就是岛的残酷之处，我只是想说，你与其在这里责怪我们，不如去恨‘岛’本身！是岛把我们卷进这一切，如果没有岛，我们根本不用玩这种要命的游戏！” 那女生被李清淮说的一愣一愣，刚要反驳，又被人阻止。 “够了筱筱，别再说了。” 让罗烨有些意外，这个站出来阻止女生的人——居然是他们游戏里的二号！那个其貌不扬还有些傻的男青年二号！ 二号定了定神，才道：“筱筱，她说的有道理，我们那边跟你们那边的游戏应该差不多，每个人都是凶手，真正的生路是指认主持人。只要指认主持人，就能全员存活。” 这会儿，简青颖也是回过神来，抹了把眼泪，快速道：“是啊，当时连我都猜到了！只是他们那时候已经开始指认雨姐了，雨姐想反过来指认主持人主持人说不行，那是下一个环节！如果不是你们火急火燎想把雨姐推出去，那我们何至于此？” 被称作筱筱的女生顿时哑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候，叶听雨也缓过神来，慢慢走到她的面前，轻声开口：“你朋友的死，我很抱歉，但没办法，我也想活下去。所以那时候……我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我不后悔。” 筱筱看了眼叶听雨，面露颓然：“唉……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那就请记得，真正害死他的人是谁。”一道清泠的声音在筱筱身后响起，不是别人，居然是……林期。 林期走到筱筱身边，在她耳畔一字一句道：“真正害死你朋友的，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这座该死的岛。你不能气馁，你得活下去，一直活下去，才有替你朋友报仇的机会。” 筱筱听着，突然如梦方醒。 “你说得对……是岛！是岛！”她咬着牙，眼中是滔天的恨意，“是了……我们不能怪任何人，我们要怪这座岛！” “这样想就对了。”林期很“欣慰”地笑了，“所以姑娘，努力活下去吧。” “……” 经过这一遭，聚集在喷泉周围的玩家们走的走散的散，都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去了。罗烨看向角落里一脸无辜的北祈，无奈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是热闹没看够吗？” 北祈一摊手：“我可不是看热闹的，我是在楼上看到喷泉边上躺了一地的人，怕出什么事才下来查看的。结果你们一个个身体僵硬都跟死了一样，我也是等了一会儿才见你们有苏醒的意思……” 听到北祈说“身体僵硬”时，罗烨又愣了一下。 身体僵硬，这跟那个男生的情况倒是很像。 看起来，如果完不成任务的话，他就永远被留在了那个奇怪的剧情世界。而他留在雾隐岛上的这具身体，也真的变成了僵硬的死尸。 罗烨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 “走吧，我们回去吧。”叶听雨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罗烨也瞬间回过神来。这会儿叶听雨已经恢复如常，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看起来游戏里的情况虽然对她造成了一定影响，但也并不多。 见叶听雨恢复，罗烨也放下心来。他安心跟在众人身后，准备回去休息。 只是，在叶听雨转过身的瞬间，罗烨看到了萧华的眼神，顿时愣了一瞬。 罗烨从来没见萧华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那眼神中包含着温柔、心疼……似乎还有隐忍的克制。 第88章 只是这眼神只出现了短短一瞬，短得就像是罗烨的错觉。很快萧华就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自持，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罗烨挠挠头，有些不解。 萧华……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不过，罗烨倒是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现在他满脑子想的，就是今天晚上到底吃什么。 …… 这天晚上，大家照例开了复盘会，把两方游戏里出现的不同情况总结了一下。 而在总结完之后，想着叶听雨三人遇到的状况，大家也不由得感慨，在这样的游戏里除了自身素质高以外，队友的水平也同样重要。那两人如果能冷静一点，或许叶听雨那边也能和平通关。 但是很可惜，没有如果。 而且说到底，也怪不得那两人。可能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这座岛的节奏，谁不是被逼无奈呢？ 活下来的人，也要更努力活下去才行，带着逝去的那些人的那份一起。 想通这一点后，大家的心情也缓和不少。突然间，简青颖忍不住感慨一句：“说起来，第二关和第三关，咱们这些人都是被分开作战了啊。” 她喝了一口摆在面前的汽水，喃喃道：“也不知道咱们七个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参加同一场游戏。跟大家在一起，总比面对陌生的临时队友要好……” 听了简青颖的话，众人的思绪也被引到这一话题上去。罗烨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别这么说，没准下一关，咱们就被分到一起去了呢？” “分到一起才好。”萧华轻声道，“免得节外生枝。” 说到这里，他又默默扫了林见影一眼，道：“见影，说起来，你的那位姐姐……” “……我跟她关系并不好。”林见影神色未变，声音也没什么起伏，直接简单粗暴堵住了萧华接下来想说的话，“萧华哥，我们先别提她了。” 萧华闻言，无奈笑笑：“好，不提。” 叶听雨见林见影这种反应，也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她与萧华对视着，眼里带着些许疑问。 萧华同样望着叶听雨，不知在用眼神给她传递着怎样的信息。终于，叶听雨清了清嗓子，宣布了散会：“好了，大家差不多也累了，都先去休息吧。我和萧华为大家准备一点夜宵，想吃的过会儿出来吃。” 话音落下，几人瞬间散去。简青颖揽着莫迟迟回到她们的房间，似乎在说着什么女生间的悄悄话。罗烨目送着林见影的背影远去，一时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 一道声音在罗烨耳畔响起，把他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意识到，问他话的是萧华。 罗烨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呃，也可能想了什么，但我忘了……” 萧华看着罗烨解释的样子，一时也是笑了起来，他停顿片刻，才道：“见影他回来之后，好像有什么心事。我总觉得，他一直不大开心。” “嗯……好像是有点。”罗烨含糊应对，“可能是因为他姐姐？哈哈，他那位姐姐脾气确实有点奇怪……” 萧华默默看了一眼罗烨，突然意味深长道：“看见见影和他姐姐，我也会忍不住想到你和听雨啊。”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也变得无比郑重。 “小烨，有件事你是知道的，我是为了你姐姐才踏上这座岛的。在我这里，她的优先级甚至比这座岛本身的秘密还要高，为了保护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真的不希望，她的身边出现什么会威胁到她的因素。” 看着萧华镜片后那对古井无波的眸子，罗烨吸了一口气，也是严肃起来：“萧华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对听雨姐也是一样的。虽然相处时间不算太长，但我已经把她当做亲姐姐看待了。”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会和你一样，保护好听雨姐。”说到这里，罗烨不自觉攥了攥拳头，“我曾经失去过许多亲人，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萧华深深吸了口气，垂眸轻道：“好，我明白了。” “你是这样的态度，我就放心了。” 再次抬起头时，萧华已经重新挂上了罗烨最熟悉的笑容。他面对罗烨，亲切道：“我去厨房帮听雨准备宵夜了，你也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望着萧华的背影，罗烨心情有些复杂。 果然，萧华是看出自己和林见影对他有所隐瞒的。而这番试探的话语也表示，萧华不准备深究，他也不准备把罗烨等人隐藏的秘密告诉叶听雨，但也需要得到罗烨的保证。 这个保证，就是叶听雨的安全。 只要叶听雨不会受到伤害，萧华是无所谓罗烨他们策划什么事的。 这样想着，罗烨心里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感慨。 虽然萧华和叶听雨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的情谊远超旁人。 “真好啊……”罗烨没头没尾感慨了这么一句，同时也不免想起了自己消失多年的双胞胎哥哥——罗桦。 ……如果哥哥在的话，会不会也是这般呢？ 罗烨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外头一望无际的夜色，心中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他将一只手抵住窗子，喃喃自语。 “妈妈、哥哥……你们到底，在不在这座岛上呢？” 他……还有机会与他们重逢吗？ 第85章 争锋（1） 休息了五天后, 罗烨七人准备进入第四关。 虽然之前跟北祈谈过要不要一起闯关的事宜，但是双方对了一下时间之后发现来不及，北祈也要先进行他自己的第四关, 时间上与罗烨等人就有冲突。 叶听雨后来想了想，还是做出了决定。她跟北祈约定好, 第五关要一起闯。 “对这个北祈，我始终放心不下。”那天, 在叶听雨的房间里, 她是这样对罗烨和萧华说的, “我知道按正常逻辑来说, 我们应该离他远些。但是远离他也就意味着无法从他身上得到更多信息，所以我准备和他闯关一次试试。” 对此，萧华却有些担心：“可是我们对这个人，终究还是不够了解。” “就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才要试探。”叶听雨的语气里, 写满了不容拒绝，“萧华，这次就听我的，我们和他组队一次试试。” “如果出了问题, 我们就想办法在游戏里把他干掉。”叶听雨眼里闪过狠色，“我已经在游戏里间接害死过无辜之人了, 如果他对我们出手, 那他被我们弄死也是活该。” 话都说到这份上, 萧华也没什么拒绝的道理。想到他们这边玩家的个人能力也很强，面对形单影只的北祈，胜算还是比较大的，便也答应了下来。 不过, 无论北祈如何，那终究还是第五关要考虑的事情。现在他们要面对的，其实是第四关。 这天，一行人走到广场的选关喷泉前，也没急着捞硬币，而是稍稍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玩家一起后，才终于放下心来，上前把硬币捞起。 在捞起硬币后，他们便耐心开始等待手背上出现图案。同时也做好随时会昏迷的准备——毕竟抵达游戏场景，也不是只有踏上小路一种方式。 没多一会儿，意料之内的灼烧感便遍布整个手背。在一阵疼痛之后，罗烨发现手背上多出了一个熟悉的图案。这次是太阳与月亮同时出现，这表明游戏场景是昼夜交替的。 而图案上方，也浮现出了一个“4”，表明这是第四关。 只是，预料之中的小路并没有在不远处出现。罗烨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眼前的景色倏地一变。等罗烨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场景里。 不……也不能说是完全陌生。 在罗烨正前方的远处，是一块硕大的荧幕。而他的周围则是大片的、呈阶梯状分布的座椅。罗烨所站的位置，就是座椅中间的过道。房间的四面悬挂着许多圆形的射灯，此刻正投射出明亮的光线。 “这里是……电影院？”罗烨怔怔看着眼前场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游戏场景是电影院的话，这一关游戏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哎？这里是电影院？”就在罗烨思考的间隙里，他听到左手边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侧过头，结果就看到同一排最中间的椅子上坐着的简青颖。 简青颖看到罗烨，也是很惊喜：“烨烨！你也在！太好了，这次我们是队友！” 虽然没有其他玩家跟他们一起进入游戏，但简青颖也怕“岛”又搞什么幺蛾子把他们七个人分开。现在看到一个队友，她总算安心下来。还算可以，最起码不是单人闯关。 这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发出了声音。简青颖很开心，一个接一个打了招呼。等到每个人都聚集在简青颖和罗烨附近后，他们便发现七个人整整齐齐，一个也不少。并且，这座电影院里，也并没有其他玩家再出现。 想着不久之前简青颖还感慨过七个人没有整整齐齐，结果整整齐齐这就来了。 第89章 “看起来，这一次只有我们七个。”萧华一推眼镜，环视四周，“刚刚我去检查了大门，发现无法打开。那么很可能，这次的游戏场景就是这个放映厅了。” “哦哦。”简青颖快速点头，“那我们现在要不要散开？先把写着注意事项的那张纸找出来吧？” 萧华点了点头，快速分队：“那我和听雨一组，青颖、清淮和迟迟一组，罗烨和见影一组。大家互相照应，如果出了问题就大声呼救。” 分好队后，大家各自查看一块区域。还没出一分钟，放映厅最前方就传来简青颖的呼喊：“我找到注意事项了！你们快过来！” 大家听到她的声音，也是停下了自己手中在做的事情，纷纷朝简青颖三人所在的方位靠拢着。 简青颖见所有人都靠了过来，也是挥了挥手中的a4纸，表情却是有些复杂。 她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叶听雨，讷讷道：“这次的规矩好像有点……算了雨姐，你先看看吧。” 叶听雨结果规则纸，其他人也凑到她身边一起读了起来。 看着看着，罗烨也忍不住皱眉。 这纸上的内容……难怪简青颖表情那么复杂。 『第四关：争锋。』 『游戏背景：本关游戏背景较为复杂，请玩家在游玩过程中自行体会。』 『游戏规则：本关首次采取“对抗赛”玩法，除了本放映厅的七个玩家外，还会有另一支七人小队与各位争锋。对抗赛为五局三胜制，哪支队伍率先取得三分则游戏结束，获胜队伍可以回归雾隐小区，失败队伍则会遭遇淘汰。』 『前三轮比赛，各位需要各派出一位玩家，后两轮比赛，则需要分别派出两名玩家。每位玩家必须参与一场游戏，且一位玩家不能重复上场。具体规则要在玩家载入游戏后方可得知，但有一点，各位并不会与另一支小队成员直接交手，你们所处的游戏场景各自独立，且决出胜负的手段是“竞速”。』 『第一轮游戏将在二十分钟后开启，之后每轮游戏之间都会间隔十五分钟。请各位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快挑选好每轮上场的玩家，且定下后无法反悔。』 『那么，祝各位游戏愉快。』 “……” “……对抗赛啊。”叶听雨一只手抵住下巴，陷入沉思。 这也是他们头一次遇到这种形式的游戏，因此一时都有些茫然。 罗烨他们以前也不是没在游戏中与其他玩家起过“冲突”，但那都是个人行为，和游戏本身并没有关系。但这一关，游戏却把玩家之间的“斗争”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被淘汰的后果……当然就是死亡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全力以赴。现在不是考虑另一支小队死活的时候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圣父圣母，可没伟大到愿意为了另外七个素未谋面的玩家自我牺牲。 “但是，有些奇怪啊。”李清淮皱着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在进入游戏前根本就没看到其余的玩家，怎么一进游戏场景就突然告知我们，要与另外一队玩家斗争？” “……或许是因为岛的设置吧？”罗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都别忘了，这座岛是可以控制时间的。” 也许另外一支队伍……与他们根本就不是处于同样的时间。 “还是来分析一下进入游戏后可能会面对的情况吧。”萧华一推眼镜，把话题转了回来，“从这张纸上的内容来看，他们说这场对抗是竞速赛。那具体到每场游戏可能和我们以前遇到的情况差不多，就是遵循规则、找到生路，然后结束游戏。” “判断胜负的手段，就是看谁结束游戏的速度快。”萧华双臂抱胸，立在一旁，“这很考验我们的心态啊……毕竟有三个人是要单兵作战的，在游戏中承受的压力一定特别大。” 没有队友可以商量、互相鼓舞，实在会让人感到孤立无援。 “那，第一局谁先上？”叶听雨沉声问道，“第一局是单人游戏，大家都要考虑清楚。” “让我来吧。” 出乎大家意料，最先响应的人，居然是一直很低调的莫迟迟。 “迟迟？”叶听雨看着莫迟迟，声音放得很轻柔，“你想好了吗？” 莫迟迟郑重点头，眼神十分坚定：“嗯，我想好了，第一局就派我上吧！” “我们都听过田忌赛马的故事，我有自知之明，作为团队中的‘下等马’，我实在算不上一张‘好牌’应该尽早打出去才是。”说着，莫迟迟开始冷静分析。 “这是一场五局三胜的游戏，第一局尤其重要。按照正常逻辑来讲，对面那支队伍为了鼓舞士气，在第一局应该派出他们中比较强力的队员，争取先下一城。那这种时候，我们派出我这个比较菜的玩家，绝对是赢了血赚输了不亏的。” 说到这里，她又是话锋一转：“而且，就算他们预判了我们的预判，也派去一匹‘下等马’，那下等马打下等马，我们也不算亏。因为我们的强力队员没被消耗，后面的比赛在心理上我们不会落下风。” 听了莫迟迟这番分析，罗烨也是对她十分佩服。在他印象里，莫迟迟其实胆子算不上大，第一关还因为队友的原因留下了心理阴影……但是她没有畏畏缩缩止步不前，莫迟迟的进步，简直远超大家的想象。 “迟迟，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们也没有什么阻拦的必要了。”叶听雨看向莫迟迟，突然笑了笑。 “只是迟迟，你从来都不是什么‘下等马’。你很聪明也很勇敢，你是……我们不可或缺的重要同伴。” 叶听雨走上前来，握住了莫迟迟的手，用这样的方式给她鼓励。 “做好准备吧迟迟，游戏……很快就要开始了。” 第86章 争锋（2） 等待游戏开始的过程, 总归还是有些煎熬的。 莫迟迟坐在放映厅最前面的椅子上，不断地搓着手，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 二十分钟时间很快就过去, 等时间一到，莫迟迟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玩家们都是一愣, 只是下一秒，放映厅里的光线便一下子黑了下来, 与此同时, 眼前的大荧幕上居然开始播放画面。 简青颖顿时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天, 原来这荧幕是会播放影片的啊！” 罗烨却摇了摇头, 定定道：“不是的，它不是在播放影片。” “那它是……哎？”简青颖看着屏幕上播放的内容，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此时此刻，出现在屏幕中的，是一栋夜色下的寝室楼。而随着镜头的不断推进, 一扇散发着柔和光线的窗户在六人眼前被不断放大，随着镜头深入，一间窄□□仄的四人寝室间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而靠近寝室门的那张床下方的桌子前，正坐着一个满脸警惕的女孩——不是别人, 正是莫迟迟！ 那一瞬间，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 叶听雨盯着大荧幕, 喃喃道：“原来如此, 这个屏幕, 是会让我们全程观看迟迟的游戏过程啊。” …… 莫迟迟只觉得自己眼前白光一闪，回过神来时，便出现在了这间寝室里。 这是一间非常普通的上床下桌四人女寝，除了莫迟迟外, 还有三个女性npc生活在这间寝室中。现在大概快到熄灯时间，莫迟迟听到阳台的洗漱区域传来阵阵冲水声，可能是有人在刷牙。 趁着这个时间，莫迟迟快速观察着寝室内的情况。靠近窗户那头左边位置的女生躺在床上，身穿睡衣敷着面膜，这女生也是莫迟迟的对床，这会儿正在闭目养神，完全没注意到莫迟迟在看她。 靠窗户右边的那个位置上并没有人，小桌上亮着一盏台灯，看样子，这个女生就是那边正在洗漱的人了。 下一个就是另一个床铺靠门的女生了，她此刻正背对着莫迟迟玩电脑，听到莫迟迟起身的声音便转过头来问这莫迟迟：“迟迟，你是有什么事吗？” 莫迟迟胡乱摇了摇头，知道多说多错，也没有理会那玩电脑女生的话，而是径直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在桌子上翻找着手机。 手机这个东西，可是能为她提供许多信息的。就比如说……这三位舍友的名字。 果然，“她”的手机就放在左手边的小架子上，莫迟迟一把捞过手机，用指纹将其快速解锁。先是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四十三分，熄灯时间可能是十一点也可能是十一点半，总之得做好准备。 然后她在社交软件上快速查询，很快就找到了她们的寝室群。 寝室群的名字叫做：404好闺蜜一起走。 莫迟迟简单翻了一下聊天记录和其他三个人的主页，大概总结出了几条信息。 靠窗敷面膜的那个女生叫陈君，大家对她的昵称是“君君”。她很爱美很时尚，但莫迟迟推测她其实跟校外的同学朋友来往更多——因为这个陈君的朋友圈里晒得都是她在外游玩的照片，有跟各种人的合照，唯独没几张跟室友的。 第90章 看上去，陈君和室友们的关系并不算亲密。 背对着莫迟迟的这个女生叫孙兰，大家对她的昵称是“小兰”。这个女生没陈君漂亮，但是也算得上眉清目秀，似乎喜欢网上冲浪。从她的朋友圈来看，她有一个网恋奔现的男朋友，大部分合照都是跟那个男朋友的。 孙兰言语间十分爱护她的男朋友，而且似乎很爱吃醋，好像有点“恋爱脑”的样子。不过她很喜欢陈君，在聊天里会响应陈君的每一句话。 至于剩下的那个洗漱女生名叫宋淑瑶，对她的昵称是“阿宋”。宋淑瑶家庭条件比其他人差一些，在家里排老二，朋友圈里有她和她家人的合照，似乎宋淑瑶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这个女生在寝室里人缘不错，是宿舍里的舍长，平常像老妈子一样交代这交代那，如果没有宋淑瑶为大家当粘合剂，恐怕这个塑料寝室中各位的关系早就散架了。 至于莫迟迟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人设”，似乎就是最普通的那一种。跟大家关系算不上热切但也不差，一些小忙能帮就帮，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反正是那种挑不出毛病的合格室友。 看完了这些之后，莫迟迟又把思绪转回到游戏本身上来。 在这样一个寝室环境里，游戏会要求她做些什么呢？ 莫迟迟不觉得这个游戏的流程会很长，这毕竟是一个对抗赛，不可能把战线给你拉到七八个小时甚至七八天的程度，毕竟后面还有其他玩家再等着呢。 就在莫迟迟思考的间隙里，她的手机里传来了“叮”的一声响。她再次解锁手机，发现社交软件里居然多了一条信息。 这么晚了，还有谁给她发信息？ 带着疑惑，莫迟迟打开了软件。结果看到给她发来信息的……居然是文件传输助手！ 而文件传输助手，也只是发来了一句话。 『通关条件：逃出寝室楼。』 这轮游戏的通关条件只有这短短五个字，却是看得莫迟迟起了一身白毛汗，连带着感觉周身的气温都低了几度。 逃出寝室……这不就是摆明了这寝室里有鬼吗？ 这样想着，莫迟迟倏地起身，转头向身后的室友孙兰询问：“小兰，如果我现在离开寝室的话，会有什么问题吗？” 孙兰听见莫迟迟开口，也是放下鼠标，看莫迟迟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白痴：“迟迟，你在发什么疯？这么晚了，你还想出门？” 莫迟迟勉强对这个npc露出一个笑容：“就是突然有些要紧的事情，我朋友说她要找我，现在就在学校外面，我就想……” “别想了迟迟。”孙兰摇了摇头，“咱们楼宿管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对违反规矩的学生从来不客气，你没有假条你不可能出去。况且这个点了，楼下的大门早就被宿管上锁了，你想偷溜出去只能走侧门……而且侧门也很大概率没开。” “再说了，宿管在熄灯后会挨个楼层检查，万一你跟她撞个正着她肯定要去导员那里告你一状，到时候你自己扣分事小，寝室扣分事大啊。我们可不想因为这一小分被你连累，你收收心思，让你朋友去校外的宾馆对付一晚上得了。” “还有十几分钟就熄灯了，我看你上床睡觉得了。” 孙兰这番话说得挺不客气的，看上去对莫迟迟突如其来的跑路行为很嫌弃。但莫迟迟不在乎这些，她只在孙兰这番话里总结出各种信息。 第一，宿管脾气不好，且会在熄灯后搜楼，如果要跑路，不能跟宿管撞上。 第二，正门被上了锁，想要出去只能走侧门。如果侧门还不行……考虑考虑翻窗吧。 而且其实还有一件事很重要——那就是，寝室里到底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要让她一定逃出去呢？ 逃出寝室楼就算通关，但莫迟迟觉得，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候，洗漱区域的水声停了。阳台门被一只素净的手拉开，出现在大门前的是一个圆眼女孩，正是舍长宋淑瑶。 宋淑瑶脖子上挂着毛巾，笑眯眯来到了莫迟迟和孙兰身边，询问道：“你们两个刚才在聊什么？声音那么大？” 孙兰冷笑：“舍长，迟迟她说这么晚了她想离开寝室，这不是搞笑吗？” 宋淑瑶闻言，嘴巴夸张地摆出一个“o”的形状。她拍了拍莫迟迟的后背，柔声劝道：“迟迟，你不要想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啦，想在宿管手里逃脱可以说难如登天，她很凶的，被她逮住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哦。” “而且这么晚了，别想太多，先睡觉吧。” 说完，宋淑瑶便哼着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外放了一首轻音乐，打开笔记本记着什么东西。 另一边，一直敷面膜的陈君也说：“是啊迟迟，你不是洗漱完了吗？快上床休息吧～明天还有早八呢，可不能迟到啊。” 三个室友都这么说了，莫迟迟知道这时候最好顺着她们的意思来。不然万一她强行突破离开寝室，指不定这三个室友就原地变成鬼给她来个surprise…… 这样想着，莫迟迟便暂且沉下心来，快速爬上了床，拉好床帘等着熄灯。 她们寝室四个人，每张床上都装了床帘，特别是莫迟迟的这一个，挡光性特别好。就这么一拉帘，就好像把自己与全世界隔绝开来，特别有安全感。 当然……这是一个恐怖游戏，所以这密不透光的床帘就好像一个棺材盒，把莫迟迟安排的明明白白。 莫迟迟晃了晃脑袋，没想太多。她就这样握着手机躺在床上，过了十分钟左右，伴随着“啪”的一声响，外面一下子彻底黑了下来。莫迟迟知道，这是熄灯了。 她大睁着眼睛，准备随机应变。可是不知为何，在熄灯后，困意便呈排山倒海之势向她袭来，虽然莫迟迟极力抵抗，但还是扛不住这铺天盖地的睡意。终于，莫迟迟支撑不住，她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第87章 争锋（3） 莫迟迟是在深夜被突然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 重重喘了两口粗气。但随即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收声。 虽然不知道莫名其妙睡过去是什么情况，也许是游戏本身安排的强制睡眠。但莫迟迟本能觉得, 在这种地方最好还是不要被室友发现你醒了。毕竟……你根本不能确定，自己是室友是人是鬼啊。 按捺住有些不安的情绪, 莫迟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寝室内的动静。既然游戏让她此时醒来, 那这个时候, 外面一定会发生什么变故才是。 果不其然, 莫迟迟醒了还没几分钟, 她就听到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听声音，大概是某位室友拉开床帘，准备下床。床没有晃，所以应该不是跟自己一侧的陈君。所以……是孙兰或者宋淑瑶吗？ 之后也如莫迟迟猜测的那样，她先是听到了一阵爬梯子的声音, 而后又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听这声音移动的方向，这个下床的室友应该是去了阳台那边。 她这个点去阳台那边……是要上卫生间吗？根据莫迟迟的观察，这间寝室的卫生间也是连接着阳台的。 与此同时莫迟迟枕头边的手机突然传来“叮咚”一声，这是莫迟迟故意为之。她害怕自己因为什么原因睡着, 所以给手机打开了声音，就是希望手机的动机能把她吵醒。既然现在自己已经醒了, 那声音也是没必要开着了, 万一引来一些别的东西就不好了。 莫迟迟拿过手机, 快速把声音关闭、把亮度调到最低。然后她才打开社交软件，想查看是谁发来的消息。结果发现是一个班级大群的@全体成员，莫迟迟点进去把聊天拉到最顶上，终于看清了他们一开始聊的内容。 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分, 莫迟迟看着手机群聊上的照片，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是一张车祸现场的照片，似乎这场事故十分惨烈，有两具遗体被盖了白布放在马路上，似乎在等候专业人士前来处理。 而莫迟迟看着那其中一具尸体露出的一截手臂，脑子都有些发木。 那个尸体的手腕上，正挂着一个可爱的贝壳手串。这个手串莫迟迟不久之前才刚看过，就是孙兰的朋友圈里，她和她的男朋友手腕上戴着情侣款式。 而群聊里的所有消息，都是在讨论这起车祸的。 【这不是早上校外十字路口的车祸吗？你们在哪里找到的现场图片？】 【好吓人啊，大半夜不要在群里发这样的图片好吗？我今晚都睡不好了！】 【说起来，这车祸蛮惨的，好像车上的人都死光了……搞得我最近这段时间都不想打车出门了。】 “……” 这时候，最开始发布这张照片的那个同学却又一次发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张照片里遇害的同学，好像是我们班里的啊？】 这话又是一石惊起千层浪，虽然已经是半夜，但群里的夜猫子们还是飞速刷着回复。 【啊？我们班的吗？真的假的啊，没听说我们班有谁死了啊！】 第91章 【就是的，这种玩笑可不好笑。】 【你说死者是我们班的同学，那你倒是说说，死掉的人究竟是谁啊？】 就在所有人都质疑那人时，他又默默发出了一条消息。 【死者，就是404女寝的人。】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而在沉默之后，莫迟迟又迎接了一轮消息大爆炸。 【啊？404寝室？那不就是我们寝室的隔壁吗？没听到她们寝室晚上有什么动静啊？】 【前面的那个你是不是傻？真出事了人家还有心思在群里聊天？直接艾特她们问啊！@女寝404宋淑瑶，你是寝室长吧？知道是什么事吗？能不能出来说说啊？】 【@女寝404孙兰】 【@女寝404陈君】 【@女寝404莫迟迟】 【你们还在吧？你们还活着吧？】 【一定还在吧？一定还活着吧？】 【快回复啊！快回复啊！】 莫迟迟直接退出聊天界面，屏蔽了这个群聊的消息。她无声做了几下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就在这时候，寝室床边的过道里又响起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那个室友从阳台回来了，她已经进屋了！ 只是，这位室友却并没急着回到自己的床上，反而在途中停下。莫迟迟根据她的脚步声判断，那人停的位置……应该是陈君的床下。 果然很快，莫迟迟听到了一阵“当当当”的声音。这动静她很熟悉，大概是有人用指节敲击着床板的边缘发出的响动。 那个室友，似乎正在用这种方式叫醒陈君。 “君君，你醒了吗？我好无聊，来跟我聊聊天吧。” 在她开口的瞬间，莫迟迟就认出了她的声音。错不了的，她一定就是孙兰！ 只是……结合群聊里的内容，这个孙兰一定已经不是人了。 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回应她！ 当当当。 “君君，你听到了吧？为什么不回话？” 孙兰没有得到陈君的回应，语气倒是不恼，仍在继续敲击着床板。 当当当。 又敲了一会儿，陈君还是没有反应。莫迟迟又听到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孙兰似乎换了一个方向，去找别人了。 果然，敲击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是在宋淑瑶的床边了。 “阿宋，你一定醒着吧？你一向喜欢熬夜的，我很无聊，我们来联机打游戏吧？” 当当当。 “阿宋，你睡了吗？今天这么早？” 当当当。 “好吧，阿宋也睡着了。那这样的话，就只剩下……” 脚步声再次在寝室内响起，只是这一次，敲击声出现在了莫迟迟耳畔，近在咫尺。 当当当。 “迟迟，君君和阿宋都睡了，但你肯定没睡吧？” 当当当。 “迟迟，晚上那话我是开玩笑的，没有呛你的意思，你别不开心，原谅我吧。” 当当当。 “迟迟，你不是说你要去校外找你的朋友吗？我想好了，我们一起去吧，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吧。” 当当当。 “回应我好吗？莫迟迟？” 最后这句两名带姓的呼唤，仿佛淬了冰一般让莫迟迟遍体生寒。这不是商量，这是孙兰在通知她！但是自己绝对不能答应！ 理智在叫嚣着，这时候一定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莫迟迟本以为就这样沉默着，孙兰就会像刚才在陈君和宋淑瑶床前那样站一会儿就走了。果然敲击声很快停止，可是还没等莫迟迟松一口气。透过床帘，她就看到一只纤细的手掌在床帘上胡乱猛烈拍打着！ 而她的每一次拍打，都在床帘上留下了一个可怖的血手印！ “莫迟迟！你在的！快回应我！快回应我！” 孙兰的声音声嘶力竭，沙哑得仿佛地狱归来的恶鬼！ 但是任凭孙兰把床帘拍得震天响，莫迟迟仍旧不为所动。因为她发现，孙兰好像并不能越过床帘直接伤害到她。 拍了许久，孙兰似乎也有些累了。她隔着床帘，对莫迟迟恶狠狠道： “你再不回应我……我就杀了你！” 而在孙兰这话说出口的瞬间，莫迟迟突然意识到，周遭的环境似乎发生了一些十分微妙的变化。 耳边不再传来任何声响，整个空间好像凝滞住了一半。孙兰的巴掌拍在床帘上，隔着薄薄一层布，莫迟迟鼻尖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可是孙兰的巴掌，也停在了拍上来的瞬间。她一动也不动，好像一只发条用尽的人偶。 就在莫迟迟愣神之际，她就觉得眼前似乎花了一下。之后，莫迟迟的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悬在半空的半透明对话框，对话框里……写了一行字，下面还多了两个选项。 【此时此刻，你的室友站在你的床前呼唤你的名字，请问你的选择是？】 【a.回应她，b.不做理会。】 【ps：剩余复活次数『5』。】 …… 同一时间，透过放映厅的大荧幕，罗烨等人也看见了这条选项。简青颖皱了皱眉，忍不住吐槽道：“怎么还突然出现这种奇怪的选项的？迟迟的这场游戏……难道是rpg游戏吗？不同的选项对应不同的结局。” 萧华顿了顿，沉声道：“应该就是这种情况了，你们看下面，还写了复活次数『5』。” “……也就是说，迟迟一共有五次机会。”叶听雨接着萧华的话说了下去，“之后她一定会遇到许多这样的选择题，其中之有一个是正确的，如果选错五次，迟迟大概就会死。” “天啊……那这也太为难选择困难症了！”简青颖拍了拍胸口，道，“如果是我，看到这么多选项估计头都大了……而且现在外面还有女鬼，迟迟她……” 罗烨拍了拍简青颖，示意她冷静下来：“别太小看迟迟了，她可没那么脆弱。” 说着，罗烨指了指屏幕。 “你看，迟迟已经做出她的选择了。” …… 在这两个选项间，莫迟迟很快做出了决定。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了一下“b”的按钮。 这道选择题，她选择“不做理会”。 第88章 争锋（4） 女鬼孙兰一时不能突破床帘, 那么根本没必要主动招惹。 这道题无论怎么看都应该选“不做理会”才是！而且前面陈君和宋淑瑶无动于衷的反应，一定也是一种提示。 这是这场游戏的第一个选项，基本就是“送分题”, 一定不会很难！ 果不其然，在莫迟迟做出选择后, 停滞的时间再次恢复流动。孙兰依旧无能狂怒拍打着床帘，可始终不能再进一步。在过了大约三分钟后, 孙兰似乎终于放弃, 她离开了莫迟迟的床位, 走在地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动静。然后是“咯吱”一声响, 孙兰推开门，居然离开了寝室。 只是就算孙兰离开，莫迟迟也没有轻举妄动。她在床上又躺了五分钟，躺到身体都有些僵硬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透明对话框。 【此时此刻, 你的室友似乎已经离开了寝室，你的选择是？】 【a.下床查看，b.再等一会儿。】 【ps：剩余复活次数『5』。】 没有任何犹豫，莫迟迟按下了“b”的选项。 无论什么时候, 谨慎一点总没有错。 做出选择后，莫迟迟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过多时, 她似乎听到门口传来“咚”的一声, 然后外面便恢复一片寂静。 听到那声音的瞬间, 莫迟迟顿时心下一惊。 那个声音……不正是表明门口还有人在吗？ 所以，孙兰其实一直没有离开。她就守在门口，等着莫迟迟出去。似乎是她终于等得不耐烦了，才离开门口, 去往别处。 莫迟迟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她小心翼翼在床上直起身子，拉开床帘观察着四周。借着月光，她看到整个寝室的地面、桌面、床帘上都布满了可怖的血手印与血脚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呛得莫迟迟几近晕厥，错不了，这一切都是孙兰的手笔！ 她坐在床边，又定了定神，方才沿着梯子尽可能避开那些血手印下了床。这些东西可都是女鬼的标记，莫迟迟不想沾上一点。 好不容易下了床，莫迟迟又开始在寝室内观察着。结果这一看，莫迟迟终于意识到了最大的不对劲。 原本属于陈君和宋淑瑶的床位上，此刻床帘大敞着，床铺上却空无一人。莫迟迟绕过血脚印在这两人的床上摸了一摸，冰冰凉凉，没有一丝一毫活人的体温残留。 而且，床上的被褥也被叠的整整齐齐。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一件事。 ——陈君和宋淑瑶，今晚根本不在寝室。 ……那在熄灯前跟自己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难怪无论孙兰怎样敲床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为那俩人的床上压根没人！ 第92章 莫迟迟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知不能继续留在这间寝室里了。再继续待在这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仔细聆听外面走廊上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后，莫迟迟一把拉开了寝室门，走了出去。 午夜的寝室走廊寂静无声，走廊上的光线倒还算明亮。所有寝室门都紧紧关闭着，在白炽灯的映射下散发着无机质的冷光。莫迟迟看到自己的脚下向远处延伸着一排血脚印，这是孙兰留下的。 没怎么犹豫，莫迟迟直接向血脚印的反方向走去。不管怎么说，一定要避开那位诡异的室友。 顺着走廊不断往前走，莫迟迟很快找到了楼梯口。她本来以为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或是跳出选项让她选，但是偏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平和得不像话。 ……虽然在莫迟迟心里，这大概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她就这样一路走到了一楼，也顺利找到了大门。只是果然如她的室友所说，大门上被挂了一把大锁，根本无法离开。莫迟迟也考虑要不要暴力破门，只是很快就被她打消了。这是恐怖游戏，门哪有那么容易开？而且强行砸门一定会发出巨大的响声，到时候门没砸开还引来厉鬼可就得不偿失了。 莫迟迟摇了摇头，没再看大门一眼。她记得孙兰还提起过，寝室楼还有一道侧门？不如去那边看看？ 只是，侧门到底在哪个方位呢？ 莫迟迟的目光四处漂移，终于落在身侧的一扇窗户上。这扇窗开在寝室楼一层的大厅里，它的后面就是宿管住的房间。在窗户旁贴了一张a4纸，上面正是寝室楼的平面图。而这张图上，很清楚标注了侧门的位置。 只是很不巧，侧门的方向，也是孙兰血脚印的方位。而且很有可能，孙兰还在那一带徘徊。 莫迟迟轻啧一声，把目光放在了别处。 此时此刻，宿管房间内漆黑一片。虽然没有拉窗帘，但借着走廊里的光线还是能看出，这里并没有人。 宿管没在睡觉？难道她这个时间了，还在寝室楼里乱晃吗？ 想着之前“室友们”说的话，莫迟迟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熄灯后在寝室里一层层查看过去，真是渗人。 但是…… 莫迟迟深深看了一眼宿管房间，心中有了打算，她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摁下门上把手，“咔哒”一声，宿管房间的门很轻易就被她打开。 宿管不在，那现在不正是探查她房间的好机会吗？ 虽然莫迟迟的行为表面上确实凶险，但她更知道什么是富贵险中求。这里的环境再诡异，但说到底也是一个“游戏”。之前她的室友们反复提及宿管有多么多么凶残，似乎想要让她极力远离宿管。但是……这些室友是人是鬼都不一定，莫迟迟当然不可能完全听她们的话！ 无论这个游戏中存在的“故事”如何，宿管这里也一定有线索！ 但莫迟迟也不敢在此逗留太长时间，她一边看着门，一边在宿管房间里快速搜索着。这是一间很普通的中年妇女会住的屋子，柜子里放着几件朴素的衣服，阳台上的晾衣架挂满了喜好的被褥袜子，床铺也十分整洁没有一丝异味。 值得注意的是，她的桌子上摆着几个记录用的本子，莫迟迟随便翻了翻，里面大概都是记得一些学生们的反馈、以及水厂送桶装水的日期。看得出来，这位宿管还是比较负责的。每个重点日子都有特殊标记，对学生们的反馈也并不含糊。 ……这样一位宿管，真的会像那些室友们口中那么可怕吗？但是如果宿管一点问题没有，她又为什么半夜起来爬楼检查呢？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莫迟迟拍了拍额头，暂时把疑惑压了下去。她继续检查着宿管的桌面，很快就发现她摆在正面的一个相框。 这张照片里，一个年轻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被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足以证明这张照片对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宿管很重要。 ……这个看不出性别的婴儿，是宿管的孩子吗？ 莫迟迟收了思绪，又在屋子里翻找了一番，但她实在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眼看着就要到她给自己规定的极限时间，莫迟迟终于一咬牙，离开了宿管房间。 下一步，就是去找侧门了。 莫迟迟按照平面图上的方位找过去，很快就在走廊尽头发现了所谓的侧门。只是这里果然如她想的那样，依旧也是被锁住的状态。看着禁闭的侧门，莫迟迟叹了口气。虽然早知道没那么容易出去，但真到这步，果然还是有些泄气的。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去楼顶看看的时候，变故突生。 整层楼的所有寝室，在一瞬间齐齐打开了门——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莫迟迟遍体生寒，她颤抖着探出头去最近的一间寝室门口观察。发现这些寝室跟404一样，都是空无一人。 再看一间寝室、两间寝室……都是如此，在这深夜的寝室楼里，莫迟迟看不到一个人。 莫迟迟头皮有些发麻，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这栋楼里除了她，难道没有一个活人？ 哒，哒，哒。 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等莫迟迟搞清楚眼下的状况，不远处的楼梯口又传来下楼梯的声音。不知是孙兰还是宿管，总之都不是莫迟迟惹得起的。 就在这时，时间又一次停滞，新的选项出现在莫迟迟面前。 【此时此刻，面对可怕的脚步声，你的选择是？】 【a.躲进最近的一间寝室，b.快速离开此地】 【ps：剩余复活次数『5』。】 莫迟迟略一思忖，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第二个看上去太不靠谱，第一个还能博得一线生机。而且她也不止这一次机会，这次选错了大不了重来！ 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莫迟迟便闪身进了最近一间寝室。她没有关门，现在其他寝室门都开着，就她这一间关着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进入寝室后，莫迟迟快速搜寻着可以躲藏的地点。最终她做出决定，朝阳台走去。 ——她要躲进卫生间里。 在莫迟迟躲好后，她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但是这声音……似乎并不是那时下楼梯的动静？ 莫迟迟竖起耳朵，开始仔细聆听。只是听着听着，她又起了一身冷汗。 ——因为外面不是一个人在说话，而是一群人在说话。 第89章 争锋（5） “事故……全死了……” “尽全力……抢救……水……” “太惨了……昏迷……母亲……” “救救她……求求……一定……救救她！”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 莫迟迟根本听不真切。但是经过她的判断，外面说话的人至少有三个，其中有两个或以上的女性, 而且有一个似乎很激动。 而且……这些人的话语中，提到了“事故”。 说起事故, 莫迟迟不免想到那时在群里看到的信息。她们404寝室，有人死在了那场惨烈的车祸中。 莫迟迟想着这些, 一时有些出神。等她回过神的时候, 外面的那些动静已经彻底消失了。这些声音就好像风吹过时湖面泛起的涟漪, 稍纵即逝。 不知为何, 莫迟迟本能觉得，那些声音不简单。 或者说，这番谈话不是在这个诡异的寝室楼里进行的。 ——不提男声，就说如果谈话就发生在寝室楼，为何那个女声会哭着祈求某人“救”“她”？ 怎么救？又救谁？这里没有需要被救, 也没人能救得了人。 如果合理推断，这番话发生的场景，更像在医院。 ——感慨的医护人员，以及崩溃的家属。 莫迟迟轻轻抚了抚已经拧成一个“川”字的眉头, 重重呼出一口气。她摸了一把额头，发现这会儿出了许多汗。 真是奇怪, 她平时可不会出这么多汗。 莫迟迟摇了摇头, 把这点疑问甩在脑后。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她为什么能听到这些声音。 而且外面安全了吗？自己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没确认安全前，莫迟迟不会轻举妄动。虽然这是一场竞速赛，可无论何时，“谨慎”都不会是一件错事。 反正还要在这里等一会儿, 莫迟迟索性拿起了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她用指纹解锁了手机，看着黑暗中亮起的屏幕，莫迟迟莫名感到不安。 ……因为她的社交软件上，又出现了许多红点。这就表明在这个诡异的午夜，还有许多人在联系她。 莫迟迟点开软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班级的群聊，上面显示的内容是“有人@我”，大概是群里在谈论之前话题时那些人@她的。但往下看，莫迟迟的双眼又是微微睁大。 404的寝室长宋淑瑶，在五分钟前给她发来了五条消息。 第93章 她不在寝室，这又是深夜，宋淑瑶为什么会给她发消息？ 莫迟迟颤抖着伸出手，打开了和宋淑瑶聊天的对话框。 【阿宋：迟迟，现在你在寝室吗？】 【阿宋：听我说迟迟，如果你在寝室的话，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有人呼唤你，千万不要回应她！】 【阿宋：迟迟，我们寝室闹鬼了。】 【阿宋：有人死了，但她回来了。】 【阿宋：迟迟，不要相信任何人。我现在在往寝室赶，无论如何，请你撑到我回来！】 看着这一条条消息，莫迟迟几乎拿不稳手机。这是怎么一回事？宋淑瑶为什么会发来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时候，时间停滞，选项又一次来袭。 【此时此刻，你的室友宋淑瑶给你发来了几条诡异的消息，对此你的选择是？】 【a.回复她，b.不理睬。】 【ps：剩余复活次数『5』。】 莫迟迟心里一时天人交战，半晌，她鼓起勇气，按下了第一个选项。 拼了，反正还有复活次数，先试探宋淑瑶一番得到些消息再说！ 现在这个情况，她最缺的就是信息！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莫迟迟快速敲击着屏幕。 【迟迟：？阿宋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不懂？你现在又在哪？】 没多一会儿，宋淑瑶就发来了回复。 【阿宋：太好了迟迟，你没事！今天就你一个人留在寝室，我本来还担心你……算了，不说这些，我马上到寝室楼了。你现在在哪？安全吗？我这就去找你。】 看着宋淑瑶发来的这一大段话，莫迟迟考虑了一会儿才回复道： 【迟迟：好吧，我确实经历了一些诡异的事情，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但是我不明白，既然你不在寝室，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阿宋：迟迟你忘了吗？我有阴阳眼，能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我确实对你们有所隐瞒，我不只有阴阳眼，我还开了天眼，能感受到那些东西的怨气！咱们寝室死掉的那个人，我能感受到她回去了，她是冲着你去的！】 【阿宋：还有，不要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这只鬼死于车祸、怨气极重，她可以蒙蔽你的感官，让你遭遇一些……鬼打墙一样的诡异事情，所以什么也不要信！】 看到这些，莫迟迟却有些意外。 这个故事里还有这种玄学设定？宋淑瑶开了天眼？而至于寝室里的这些怪事，也是自己的感知被蒙蔽了吗？ 只是……如果感知被屏蔽的，那这个“宋淑瑶”说的话，自己真的能相信吗？ ——不妨再跟她透露一点情况吧，试探试探。 【迟迟：寝室里确实有古怪，今晚孙兰在咱们几个的床位边上挨个呼喊，当然，我没有回应她，我看到了群里的消息，知道孙兰已经死了，所以那时的孙兰就是鬼。】 只是出乎莫迟迟的意料，这段消息发出后，过了很久宋淑瑶才发来回复。 只是回复的内容，又让莫迟迟遍体生寒。 【阿宋：迟迟，你是不是糊涂了，还是被厉鬼影响了？孙兰根本没有死，今天我们一起出的门！她只是被吓到之后请假回家了，死的人，是陈君啊！】 ——死的人是陈君。 【迟迟：不、不可能啊！我看到群里发的照片了，那个尸体手上戴的手链，不是孙兰的吗？还是跟她男朋友的情侣款！】 【阿宋：迟迟！你忘记了吗？孙兰就是个学人精，那手链是她看到君君在朋友圈晒了之后才跟风买的！陈君本就有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 【阿宋：死的人是陈君啊！你怎么能忘了呢？】 【迟迟：可是那时候她喊了陈君的名字！如果她就是陈君，那她为什么要喊自己的名字？】 这话刚发出去，莫迟迟就反应过来了什么，随即也有些懊恼。是的，还有一种可能性，一种她自己喊自己的可能性。 【阿宋：……迟迟，你知道什么是鬼喊捉鬼吗？就不能是她故意这样，为的就是误导你吗？】 误导？可陈君为什么要误导她呢？如果死者真的是陈君，那她这样做对她有什么益处吗？ 莫迟迟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宋淑瑶这番话该不该信、信又要信多少。 这时候，宋淑瑶又发来一段话。 【阿宋：我到寝室楼下了，但是一时还没发进去，陈君把这里封锁了。这样吧迟迟，你来大厅找我，等我把门破开，我带你离开。】 在莫迟迟读完这段话的瞬间，时间停滞。 【此时此刻，宋淑瑶说要带你离开，对此你的选择是？】 【a.相信她，去找她，b.还存疑，不回复，c.回复她，但不去找她。】 这一次，选项变成了三个。 莫迟迟犹豫一会儿，按下了第一个回复。 ——如果这个选择让她死了，那下次回溯回来，自己就选c！ 坦白来讲，三个选项莫迟迟都觉得有问题。但还是那句话，现在她有容错率。 做出选择的瞬间，时间恢复流动。莫迟迟起身，准备前往大厅。 只是，她刚离开寝室，还没等走到大厅，就发现自己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个身影。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莫迟迟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这样跟对方撞了个正着。 莫迟迟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重新选一次的准备了。但是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迟迟，你怎么在这？太好了，你没死！” 莫迟迟睁开眼，但看到对方的样貌时，她瞬间面露恐惧之色，想要拔腿就跑。 ——那不是别人，那是孙兰！ 可是宋淑瑶说，孙兰回家了！ 所以站在她面前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莫迟迟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敏捷的孙兰追上，并扼住了手腕。孙兰看莫迟迟这样激动，一时也是很无奈：“迟迟你清醒点！是我啊孙兰啊！” 莫迟迟停止了挣扎，回过头来定定问道：“你怎么在寝室里？你不是回家了吗？” 这回轮到孙兰面露错愕之色：“不是，谁告诉你我回家了？我一直留在寝室啊！” 莫迟迟喉咙微动：“是……宋淑瑶告诉我的，她说陈君死了，你受了刺激，也回家了。” 孙兰闻言，瞬间变了脸色。 “迟迟……你在说什么啊？车祸里死了的人，明明是宋淑瑶啊？她都死了，怎么还会跟你发消息呢？” 莫迟迟听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要支撑不住晕倒了，而接下来，她又在孙兰口中听到了一个与宋淑瑶讲述的截然不同的故事。 “宋淑瑶是今天早上出去时出车祸死的，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虽然我们三个都请了假，但最早也要明天早上再走。所以今晚，我们就留在了寝室里。” 莫迟迟开口，声音有些艰涩：“所以说，陈君也在寝室里？” 孙兰快速点头：“是啊，君君也在。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我一醒来就发现你们都不在404，这才出来找的。啧，怕是宋淑瑶那神婆动的手脚吧，这人真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而且按照迟迟你的说法，她是说自己从外面回来的吧？迟迟你可千万别去大厅找她啊！没准你看到的是一具在车祸里破碎的尸体呢？” 孙兰还在自顾自说着，但莫迟迟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可是……手链呢？”莫迟迟喃喃道，“那个手链，不是只有你和陈君有吗？” 孙兰回过头，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盯着莫迟迟：“迟迟，你现在记性这样差吗？那个手链……是咱们寝室一起买的姐妹款啊，我们四个人都有！” 第90章 争锋（6） ……来了, 又是一个不同的版本。 宋淑瑶和孙兰说的话，到底哪一个才是值得相信的？ 算上自己最开始的亲身经历，已经有三个版本了。孙兰死了、陈君死了, 现在又轮到宋淑瑶死了？ ——真的是她们三个中的某个死了吗？死的莫不是莫迟迟自己吧？ 孙兰还是很急的样子，几次想上来抓莫迟迟的手, 都被莫迟迟不动声色避开了。孙兰见莫迟迟这样的态度，情绪也是有些不好, 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迟迟, 你得相信我, 千万不要去找宋淑瑶。你跟我一起, 我们去和君君汇合……” 说着，她还不时回头张望，好像在恐惧着什么。 终于孙兰转过头，整张脸因为紧张，表情已经扭曲。她现在大汗淋漓, 整张脸上满是水渍，整个人都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看上去……就像是什么厉鬼一样。 “不能再耽搁了，宿管要来了。”孙兰咬着牙，“我们快走吧！迟迟！” 与此同时, 她那狰狞的表情被定格，莫迟迟眼前又跳出了新的选项。 【此时此刻, 孙兰邀请你一起逃跑, 对此你的选择是？】 【a.跟她走, b.不理会，但去找宋淑瑶，c.不理会，但自己逃跑。】 第94章 【ps：剩余复活次数『5』。】 莫迟迟思索片刻, 按下了第四个选项。 在时间重新流动的瞬间，莫迟迟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跑。 管你是孙兰还是宋淑瑶，她一个也不信任！ 莫迟迟跑得飞快，生怕孙兰追上来。但如果她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孙兰其实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双眼没有任何情绪，却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 “哈、哈……哈！” 莫迟迟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刚才她因为恐惧，一口气跑上了四楼。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已经抵达了出发是地方。 只是琢磨了一下，莫迟迟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这一会儿，地上的血脚印全都消失了？ 莫迟迟有些发懵，一时产生了些许不真实感。自己是在做梦吗？如果这是自己的一个梦，那又是何时开始的呢？ 这样想着，莫迟迟决定先回404看一眼。 也许这个时候，那里会发生一些变化吧？ 她推开404的大门，如同外边走廊一样，所有的血手印和血脚印都不翼而飞。淡如水的月光下，原本昏暗可怖的寝室好像被披上银白色的薄纱，竟生出几分荒诞的静谧祥和之感。 只是这种诡异的静谧没出一分钟便被打破，莫迟迟还未踏出几步，404的寝室门就在她的身后轰然关闭。莫迟迟顿时一惊，急忙转身回头试图去打开寝室的门。然而这道并不厚重的铁门就好像被牢牢嵌在空间里一样，根本无法移动半分！ 与此同时，可怕的事情还在持续发生着。 “呜……呜呜……呜……” 阳台的方向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幽怨哭声，这声音仿佛蒙着一层薄膜，莫迟迟听不真切。但这分虚虚实实的朦胧感，却为那声音增添了几分诡谲。 莫迟迟没有理会那动静，继续试着开门。只是她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这门关上显然是玄学层面的事情，凭人力一定是无法打开的。 那么……就只能去查看那诡异的声音了吧？ 莫迟迟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这才朝阳台走去。 打开阳台门，那声音愈发清晰。这会儿莫迟迟也终于可以确定，这哭声……是从阳台的卫生间里传来的。 ……真是明知山有虎，也只能向虎山行啊。 站在卫生间门口，那哭声依旧在持续着，好像发出这声音的人永远不会疲惫一样。只有她还在这里，她就会一直这样哭下去。 莫迟迟试探着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卫生间的门。 “有谁在里面吗？”莫迟迟如此问着。 话音刚落，哭声停了。 空气里漂浮着窒息一般的寂静，就在莫迟迟几乎无法忍受之际，门内传来了一道怯生生的动静：“迟、迟迟，是你吗？” 莫迟迟一愣，这声音有些熟悉。不是孙兰也不是宋淑瑶，这不是……陈君吗？ “……陈、不，君君，是你吗？”莫迟迟顿了顿，“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在厕所里哭啊？” 门那头的陈君又沉默了一会，才重新开口，声音沙哑：“不是我不想出去……迟迟，是有人把我关起来了……” 莫迟迟皱起眉：“谁会把你关起来啊？” 陈君犹豫：“是……孙兰啊，孙兰她，已经变成厉鬼了啊……” 莫迟迟摇了摇头，并不意外。 宋淑瑶说陈君死了，陈君说孙兰死了，孙兰又说宋淑瑶死了。 这三个人的话已经连成了一个圈，但莫迟迟一个也不信。最大的可能，是这三个人里没有一个是活的。 但是……虽说她觉得这些人都有问题，但真正的破局之法，莫迟迟还是没有头绪。 逃出寝室楼……现在宋淑瑶还在楼下守着，从正门肯定无法突破。侧门那边孙兰还在，那自己是要上天台吗？从天台跳下去？莫迟迟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陈君又说话了。 “别、别管这些了迟迟！这门是从外面被反锁的啊，你快帮我把门打开，我们一起出去！” 听着陈君焦急的声音，莫迟迟却不动声色问出了一个问题： “陈君，你说孙兰变成厉鬼了，为什么她只是把你关起来，而不是杀死你呢？” 陈君又一次沉默，半晌，她重新发出声音，语气已经有了一些不耐烦：“管这些做什么？把我放出去不就好了？” 莫迟迟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选项却在这时跳了出来。 【此时此刻，面对陈君提出的开门请求，你的选择是？】 【a.不做理会，让她继续待着，b.听她的话，开门把她放出来。】 【ps：剩余复活次数『5』。】 莫迟迟想了想，还是选了第一个选项。 不把这个诡异的家伙放出来，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做出选择后，莫迟迟不再理会陈君的苦恼。她离开阳台，径直朝寝室大门的方向走去。 莫迟迟站在门前，随意拨弄了两下门闩，还是跟之前一样无法打开。就当她准备去找些工具来辅助自己而转身时，她回头却看到了另她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个浑身上下好像泡久了水而肿胀发白的诡异丑陋女人，正定定站在莫迟迟面前，她双目猩红，眼中满是怨毒。虽然她的样貌因为泡水而变得浮肿扭曲，但莫迟迟一眼认出她，她是陈君！ 下一秒，女人伸出了手，直接扼住了莫迟迟的喉咙！感受着脖颈处传来黏腻、冰凉的触感，莫迟迟几乎要晕厥过去。 那双恶心的手就这样抓着莫迟迟，死死不放！莫迟迟感受着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模糊，就在弥留之际，她听到那女人说—— “你能救我的，你明明能救我的。凭什么只有你能活下去……来吧，来下地狱陪我吧……” …… “哈、哈！” 莫迟迟捂住脖子，大口喘着粗气。濒死的窒息感、作呕的水腥味都萦绕在她的心头，根本挥之不去。等她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卫生间门口。此时此刻，她的面前仍旧悬浮着那散发冷光的选项框。只是这个时候，上面显示的“复活次数”只剩下了『4』。 ……就在刚刚，她做出了错误的选项，被陈君杀死了。 “所以，把她放出来才是正确的……”莫迟迟揉了揉脖子，咬着牙按下了另一个选项，“好吧，跟厉鬼同行……真是怪刺激的！” 时间开始流动，莫迟迟帮助陈君打开了门。门后的陈君倒不是之前看到的那副恐怖模样，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满脸泪痕，一下子拉住了莫迟迟的手。 “谢谢你迟迟！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又开始啜泣起来。 莫迟迟面无表情，心里想着：你演，你继续演，要不是我看过你那副样子我就真信了。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带着陈君离开了阳台。这次走到寝室门前门就很顺利被打开了，看起来之前门打不开，果然还是陈君的缘故。 重新回到走廊，还没等两人商量一下该去哪，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莫迟迟听着觉得这脚步声不熟悉，应该不是孙兰的。但是她还在思考，身边的陈君却是面色大变。 “那是宿管！宿管找来了！” 看着她恐惧又愤恨的样子，莫迟迟心里一动，直接松开了抓着对方的手，快速道：“我们不能聚在一起，目标太大了！分开跑！” 说完也不等陈君反应，莫迟迟拔腿就跑。她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些这位可怕的宿管，给了她甩开这厉鬼的机会！ 莫迟迟玩命在寝室里奔跑着，她跑到了五楼，随便挑了一间寝室就躲了进去。这会儿外面已经没了声音，不知道陈君跑去了哪里。 她安心躲在了这间寝室的卫生间里，突然又是想起什么，赶紧打开了手机。果不其然，就这么一会儿，软件里又多出不少消息。 而第一条消息……就很不妙，这是宋淑瑶发来的。 【阿宋：迟迟，我进到寝室楼里了，现在在最顶层，你在哪呢？】 第91章 争锋（7） 莫迟迟之前跑路的时候, 也注意了一下这栋楼的基础结构，知道这楼最高是六层。也就是说，宋淑瑶现在就在楼上。 ……且不说她是怎么进来的, 就刚刚自己在寝室里闹出的这些动静。宋淑瑶是怎么越过她的视线，一下子去到顶楼的呢？ 看着这条诡异的消息, 莫迟迟本来想滑出去，但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切出聊天界面。因为这时候, 时间再次停滞。 【此时此刻, 你看到你的室友发来的询问消息, 对此你的回答是？】 【a.我在三楼, b.我在四楼，c.我在五楼。】 【ps：剩余复活次数『4』。】 看着这三个选项，莫迟迟又有点犯难。 下意识的，她选择了离她最远的三楼。 第95章 不管怎么说，先试一下吧。 但是看着越来越诡异的选项, 莫迟迟还是忍不住冷汗直冒。现在随便一个什么行为都可能触发选项，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脱身？ 哒，哒，哒。 就在莫迟迟思考之际,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很显然，那是宋淑瑶的。她从六楼下来了, 应该准备去三楼“找她”了。 但是谁知道, 宋淑瑶并没有继续下楼梯。相反, 她顺着走廊继续深入，竟然朝着莫迟迟藏身的寝室方向走来，还加快了脚步！ 莫迟迟暗道不好，但为时已晚。 当宋淑瑶的身影出现在莫迟迟藏身处的门外时, 她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容中，却是不加掩饰的恶意与嘲弄。 下一秒，宋淑瑶不再笑，她的眼底布满了狞色，朝着莫迟迟伸出手来。 “你明明就在这里，迟迟，为什么你要骗我呢？” …… 时光回溯到了莫迟迟做选择的那一刻，她看着手机以及又减少的一条命。无奈摇了摇头，选择了正确的楼层。 【迟迟：我在五楼，你快过来吧。】 哒，哒，哒。 熟悉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宋淑瑶出现在面前时已经没了之前的狰狞表情，她看向莫迟迟，眼中带笑：“你在这里啊迟迟，快来吧，我带你离开。” 莫迟迟想了想，还是问道：“我躲在这里前，见到了陈君，她想要对我不利。但是我们还碰到了宿管，然后我就和陈君分开逃跑了。” “话说阿宋，你是怎么避开宿管的？” 听到这话，宋淑瑶瞬间面色一变。 “陈君明明已经——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快走，一定不能被宿管捉住……” 宋淑瑶一伸手，就直接抓住了莫迟迟的手腕。出于稳住厉鬼的想法，莫迟迟没有挣扎。只是在被抓住的瞬间，她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被宋淑瑶这只手抓住的触感，跟那时陈君扼住她喉咙时与她皮肤接触的感觉，一模一样。 因为刚刚宋淑瑶杀人的手段是一掌穿心，所以莫迟迟没什么和对方直接接触的记忆。但是这一会儿，她还是感觉出了不对劲。 这宋淑瑶，怎么也跟在水里泡了一通一样呢？ 电光火石之间，莫迟迟的大脑飞速旋转。她好像抓住了一丝线头、一块拼图，事情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群里面都在说，404寝室有一个人死于车祸。可是……若是有人出了意外，但不是因为车祸呢？ 或者说，不全是因为车祸。 此时此刻，莫迟迟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个假设有些疯狂，但莫迟迟越想越合理。 莫迟迟看向宋淑瑶，突然问道：“阿宋，你懂那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如果要逃跑，我们现在该去第几层？” 宋淑瑶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为难：“这栋寝室楼现在十分异常，所以我们找出口还需要一点时间。” “但是……四楼是绝对不能久留的，宿管可能在那里，我们得避开她……” 莫迟迟听着宋淑瑶的絮叨，状似乖巧地应下了她的话，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四楼是吧？就它了。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莫迟迟带着笑起身，乖顺道，“我们快下楼去吧，找到出口离开这里才对。” 见莫迟迟这么配合，宋淑瑶似乎还有些意外。但她也没有多问，而是走在前面带路，两个人一起下到了四楼。 到四楼的时候，宋淑瑶本来加快了脚步。但是莫迟迟却趁她不备，直接转身就跑进了走廊。看着莫迟迟仓皇逃离的背影，宋淑瑶目眦欲裂。她也不管对四楼、对宿管的恐惧，直接冲上来想要抓住莫迟迟！ “莫迟迟！你别跑！你不许跑！” 莫迟迟哪会管她？直接跑得更快了，只是还没跑出几步，她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声。莫迟迟下意识停住脚步，下一秒，走廊的拐角处便走出一个全身乌黑的身影。莫迟迟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身形与五官，对方所有的一切都糊在一起，仿佛黑暗中弄得化不开的影子。 只是她这么一停，后面的宋淑瑶居然也跟着她停了下来。莫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此刻的宋淑瑶眼里没多少恐惧，但有着化不开的愤恨。 ……她不是害怕这个诡异的东西，那她是…… 这时候，那黑乎乎的东西却发出一声怪叫，听得莫迟迟一个激灵。但是那声音似乎并不是什么嘶吼，而是……啼哭？ 也就是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莫迟迟好像终于确认了什么。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抑制不住的狂喜，她应着那诡物，竟又往前踏出一步—— “你不许过去！！！” 身后传来宋淑瑶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但莫迟迟充耳未闻。就在这时候，她的面前又一次出现了选项。 【此时此刻，宋淑瑶在你的身后，可怖的宿管在你的面前，你要选择和其中一人离开，对此你的选择是？】 【a.和宋淑瑶一起，b.和宿管一起。】 【ps：剩余复活次数『3』。】 看着这些选项，莫迟迟毫不犹豫按下了第二个选项。下一秒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莫迟迟的身体不受控制朝形容可怖的宿管移动。在贴近那个黑影的瞬间，莫迟迟只觉得一阵轻松，又一阵恍惚。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有人欣喜地呼唤她。 “醒了！终于醒了！” “这真是个奇迹……她是这四个人里，唯一生还的一个……” …… “迟迟！迟迟！” 关切的声音在莫迟迟耳畔响起，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终于如释重负。此刻她已经顺利回到了放映厅里，她的队友都围在她的身边。叶听雨看着莫迟迟，满脸欣慰。 “太厉害了迟迟，你这场比赛的表现太棒了。”叶听雨拍了拍莫迟迟的肩膀，“你已经出来了，但另外一队的队员现在还困在游戏里。这一场，是我们赢了！” 莫迟迟怔怔看向眼前的大屏幕，发现现在上面播放的内容也是一栋寝室楼。一个面容陌生的女孩在楼中奔跑，很是惶恐。 而屏幕的右下角就是游戏计时，这里有两排数据，上面那排已经停止，下面那排还在继续。很显然，定格的数据是已经完成游戏的莫迟迟的，还在不断增加的另一组数据就是另外一个玩家的了，也是莫迟迟他们的对手。 莫迟迟看向自己的数据，停在了一小时二十五分钟。 “原来你们透过这个大屏幕，能看到我闯关的过程啊……”莫迟迟喃喃道。 “很快啊！迟迟！”简青颖握紧了莫迟迟的双手，满脸雀跃，“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解，迟迟你是怎么看出来生路的呢？” 看着有些疑惑的友人，莫迟迟淡淡一笑，解释了起来。 “其实我最早意识到这个环境不对劲的时候，是在我躲藏时流汗开始……” 从一开始，这个游戏就全是干扰项。 最初在寝室里吓人的那只鬼到底是哪位室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群聊里的聊天记录。 从聊天记录可以得知，404寝室死了人，但是那些群聊里并没有说，具体死了几个人。从那之后，莫迟迟见到的每一个“室友”，都在用十字路口的车祸误导她。但其实，真正致死的不是撞击，而是“溺水”。 这一点，从莫迟迟莫名流了许多汗就可以看出来。还有孙兰，她也流了许多汗。那不是汗，那分明就是水！ 而且厉鬼样子的陈君，表现出来的也是被水泡浮肿的样子。还有宋淑瑶抓住莫迟迟的那刻，她的手心滑腻又阴冷，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这些异常都足以证明，她们的死因和水有关系。 404寝室死的也不止一个，是除了莫迟迟以外的所有人。还有宋淑瑶也提到过，今天她们是一起出的门。 这件事，从那时莫迟迟听到的莫名其妙声音也能印证。 有人提到了“水”，“全死了”，而如果死因跟车有关，那很可能是车子失控栽进了河里。其他三个人溺死，只有莫迟迟保留了一线生机。 这些人拼尽全力想要莫迟迟信任她们，也不是为了拯救莫迟迟，而是把她拖入深渊。毕竟根据莫迟迟在朋友圈搜索到的内容，这个寝室里室友们的关系，可谓相当一般。 这个诡异寝室楼是莫迟迟弥留之际做的一场梦，这是生与死的边际。想要离开这栋寝室楼，要做的事情就是“醒过来”。 一些人拼命把她拉进地狱，一些人又拼命想要拯救她。 还要回归那些莫迟迟听到的模糊对话，那些对话里提到了“母亲”与“救救她”。 为什么要特意提到母亲？莫迟迟想到了在宿管住处看到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疑似宿管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这个角色，是莫迟迟唯一能接触到的“母亲”。 ……而她很可能，与故事里的“莫迟迟”是一对亲母女。 第96章 这一点，是莫迟迟在听到“宿管”哭声时才确认的。那个诡异的声音，与她那时听到对话里那个撕心裂肺求着别人“救救她”的女人，一模一样。 这段对话，大概是“莫迟迟”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的外界声音。医生们在努力抢救她，她的母亲也在祈求她能够顺利苏醒。 至于为什么，在梦中的母亲形象那么可怖，大概也是那三只厉鬼从中作梗。 她们不希望莫迟迟逃出去，自然会对记忆不全的她洗脑，让她恐惧宿管、远离宿管，渐渐失去生机。 排除所有干扰项，最终走向一开始室友们口中的“boss”才是真正的生路。 是莫迟迟的冷静思考与细心观察，让她独立完成了这个游戏，为这支小队取得了宝贵的一分。 第92章 争锋（8） “无论怎么说, 我们先拔头筹了，主动权在我们。”叶听雨呼出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屏幕。另一支小队派出的那位队员还在进行游戏, 现在她还在与三位“室友”周旋，估计顺利逃出来, 还是需要一会儿的。 趁着这个时间，他们也要好好考虑一下, 下一场比赛派谁上。 “让我来吧。”简青颖举起手, 眼神十分坚定。 看她举手, 罗烨也有些意外：“青颖, 你要第二场就上吗？” 简青颖快速点头，好像生怕自己点的慢一点，叶听雨等人就不让她上场了。 接着，简青颖也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我是觉得，让我这种比较菜的先登场比较好。”简青颖摸了摸鼻子, 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嘛，我知道我心态一般。万一，我是说万一啊, 第二场派别人上了，输了的话, 我的压力会变得非常大, 可能轮到我的时候, 我发挥也不好。” “现在迟迟赢了第一局，我们是压力最小的时候。同样我的心态比较好，这时候派我出去，我的状态也会更好, 赢下来的几率更大。”她顿了顿，“而且……万一我们拖到最后两局，到了双人游戏，肯定派更默契的两个人上场最好。比如听雨姐和萧华哥，还有烨烨和阿影……” 罗烨微微挑眉，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和林见影配合就更好了？” “哎呀，想也是你们两个配合更好啦。”简青颖摆了摆手，“你们第二关的事情我听迟迟说了，一唱一和游戏节奏特别好，而且第三关也是你们一起的，默契肯定比其他人要好呀。” 说完，她撇了撇嘴：“我也没别的意思嗷，我只是客观分析……” 罗烨被她这样逗笑了，他摇了摇头，才道：“那既然你已经做好准备了，那第二场就你上呗。” 简青颖看向叶听雨，见对方也是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她轻轻握了一下拳，然后居然开始做起了拉伸运动。 李清淮见她这样，顿时一阵无语：“你这是在做什么？” “热身运动啊。”简青颖不以为意，“怎么说呢……我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做运动能分散一些注意力，总之你不要和我说话啦。” 说完这句，她真的不再回应李清淮的话，看得罗烨一阵无语，他想起不久之前简青颖还和自己说她喜欢李清淮，但现在这样……完全看不出她一点刷好感度的样子啊！ 罗烨转过头，倒是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他转过头，继续聚精会神观看着另一小队的成员闯关。 最终那个女生也是顺利完全了游戏，只是时间已经被莫迟迟甩开了一大截。无论如何，这一局都是他们赢了，而接下来…… 就要轮到简青颖上场的，第二场比赛了。 …… 叮咚叮咚—— 简青颖是被一阵闹铃声吵醒的。 她胡乱在床头一阵乱抓，终于把手机抓在了手上。她满脸不耐，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就把闹铃划掉，然后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叮咚叮咚—— 十分钟后，闹铃再次准时响起。这一次简青颖没了赖床的时间，她勉强直起身子，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默默起身，颤着身子走向房间的大门。 “该死的工作日，真不想起床啊……” …… 简青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她在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公司当着文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录入一些资料。工资不高但有双休，加班也少，同事之间很和气。所以对这份工作，简青颖很满意。 这天，她照例坐上上班的公交车，只是今天，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在路过一栋大厦的时候，悬在半空的巨大滚动播放投影屏，突然冒出一条黑底红字的巨大提醒。不得不说这提醒真的是相当之丑，没有任何设计感可言。 只是……这提醒的内容也很怪异。 『快点醒过来！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虚假的世界？ 简青颖的心头稍稍划过一丝异样，好像心头哪里被触动了一下。只是这时公交靠站，这一站新上车的人很多，很快就把公交车塞了个满满当当。躲在人群之中，简青颖几近窒息。 ……说起来，昨天这一站上车的人也这么多吗？ 简青颖心头疑惑更甚，奇怪，明明天天坐这趟公交，为何偏偏想不起昨天的情况了？ 可能是因为天天都这样，习惯了吧。简青颖微微扶额，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没用多久，公车就到了简青颖的公司。她匆匆下车，打卡上班，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 今天公司里的任务很多，简青颖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直到中午她才有休息的时间，她抻了抻懒腰，正准备点份外卖，却在这时候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一般来说，简青颖是不接陌生电话的。但今天……她莫名其妙有一种冲动，就想要接起这个电话。 好像冥冥之中被操纵了一般，鬼使神差的，简青颖按下了接听键。 “喂？”简青颖试探着开口。 “简青颖。”对方也跟着开口，音色温润。在他开口、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简青颖愣住了。 这个声音……不不不，这个声音绝对是陌生的，简青颖可以确定，但…… 为什么，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呃……请问你是？”简青颖知道，这时候自己该挂掉这个莫名的电话，但是她的手却紧紧握着手机，没有半分松懈。 “……我无法解释我是谁，但是青颖，有件事你必须相信我。”那个声音顿了顿，才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完全不可置信，你不要急着挂电话，先听我说完。” “青颖，你所在的世界是虚假的，你现在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环境中，你不能继续沉沦，你必须快点醒过来。” 听到这话，简青颖先是一愣，而后没忍住笑出声。 “现在的骗子搞诈骗都这么离谱了吗？你说的这东西你自己信吗？”简青颖笑着，声音里带了几分嘲弄。 面对简青颖的不信任与讥讽，对方并未恼怒，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知道这个事情听上去很荒谬，你一时不相信也是正常了。但是请听我说，我会证明给你看。” 简青颖见对方如此说，也是生出几分兴趣。或许是这骗子的骗术太新奇，连她都想听听对方会说点什么。 无论如何，说她所在的世界是虚假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下意识的，简青颖感受着窗外投在她身上明媚的正午阳光，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这份暖意，怎么可能是虚假的呢？ “你说你能证明……”简青颖的视线重新落到自己面前的电脑上，“那你如何证明呢？” “我来教你，你跟着我的步骤走。”那个声音平静说道，“现在请你起身，一个人前往卫生间，注意，一定要一个人，且你在卫生间的时候，那里不要有任何人。” “……好吧。”简青颖缓慢起身。 去个卫生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哦对了，请你带上一面镜子。”那个声音补充道，“这很重要。” “行吧，随你。”简青颖拿出自己的小化妆镜，径直去了卫生间。在路过饮水机时，那里正有一个同事在接水，简青颖还顺带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到了卫生间后，简青颖按照那个声音的说法，仔细检查了一番有没有人在。确认这里只有自己后，她才开口：“我到卫生间了，这里就我一个，然后呢？” “你们卫生间附近，是不是有一个饮水机？”那人突然问到。 简青颖一愣，随即笑道：“你们现在的骗子还挺敬业啊，提前来我们公司踩点了？” 面对简青颖话中暗藏的讥讽，对方似乎不为所动，而是继续说着：“青颖，你现在把你的镜子拿出来。然后站在卫生间门口，拿着镜子把手伸出去，记住，千万不要探头去看。但是要保证在你的角度，借助镜子可以看清外面的景象。” “好吧好吧，我做就是了。”简青颖拿出镜子，按照电话那头那人的说法，寻找能够看见外面的角度。 第97章 很快，她就顺利调整好了镜子，并朝它看去。只是在看清镜中景象的那刻，简青颖却突然愣住。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想要确认些什么。 只是这一次，她看着镜中倒影，却觉得周身冰冷，头皮发麻。 镜子投射出的内容，恰巧是卫生间门口不远处的饮水机。而那位简青颖打过招呼的同事，此刻正站在饮水机前，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紧紧抓着一次性水杯，将其递到自己的唇边，却迟迟不将水喝下去。 他的眼神木然，冷漠，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一尊蜡像、一个木偶，一个没有生命的……什么东西。 总之，那绝对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状态。 不……与其说他不是一个活人，更该说的是，他所有的动作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的时间都被强制停在了转身的瞬间。如果没有外界干扰，那杯水，永远不会被他喝下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简青颖被吓坏了，手忍不住一抖，镜子便掉在了地方。简青颖下意识想去捡，结果就是走出了卫生间的范围，她抬起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被暂停的同事，结果就看到了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个同事重新“活了过来”，他喝下了水，看见简青颖似乎还有些惊讶。 “小简，你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第93章 争锋（9） “你看见了吧, 青颖。”这个时候，那个声音适时说道，“在你转身的时候, 你背后的‘同事们’都是一幅怎样的模样。” “他们就像人偶一样，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更不会有情绪。他们是这个世界里的npc，只有感受到你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才会做出相应的反馈。” 面对一脸疑惑的“同事”, 简青颖勉强笑了笑, 道：“没有, 我还没上卫生间呢。是我东西不小心掉出来了，我现在就回去。” 说完，她就转身进了卫生间，逃也似的进了其中一个隔间，大口喘着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简青颖握紧手机, 颤声问道，“他为什么会那样……好可怕……” “青颖，你冷静下来。”不知为何，对方沉静的声音为简青颖增添了几分安全感。 她突然觉得非常想笑, 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要寄希望于这个“骗子”。 简青颖又是大口喘着气, 终于稍稍缓过来了一点。她张了张口, 还是说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我以前每天生活的也都好好的, 为什么突然发生这种事？” 她捂着脸，整个人都非常痛苦。这个时候，对方又说了一句。 “青颖，你并不是‘每天’都生活在这里, 你来到这个世界，其实只有几个小时而已。” “你仔细回忆一下，你能记起昨天晚上吃了什么吗？” 简青颖本想反驳，但是却哽住了。因为……她真的完全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吃了些什么！ “可能是下班回去晚了，吃的外卖吧……”简青颖干巴巴说道。 对方不为所动，继续询问：“那你能不能说一件过去在你身上发生的印象深刻的小事？小学时的，初中时的，高中时的，大学时的？” 简青颖沉默了，她冥思苦想，可就是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一时冷汗直流。 “你能想起你最好朋友的名字吗？”那人又问。 “我……”简青颖已经一句话说不出来，她想说自己有很重要的朋友，可是他们、他们叫什么来着？ 最后，对方用一句话彻底击碎了简青颖心里的防线。 “你记得你的家乡是哪里吗？你记得你来这座城市的目的吗？你还记得你父母的名字和样貌吗？” 简青颖咬着牙：“我……我好像是在这座城市上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留在这里。我的家乡，我的家乡……我的家乡在哪里？” 她靠着卫生间隔间门，努力维持住身形。她想不起来，真的完全想不起来。简青颖觉得自己脑海里好像有着父母模糊的样貌，可是他们的名字呢？她怎么能忘记父母的名字呢？ “你之所以想不起这些东西，是因为游戏没有给你设置这些信息。”对方的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敲得简青颖头晕目眩。 简青颖捂着嘴，竟是呜咽起来。 整个世界在面前破碎是什么感受？简青颖正在经历这一切。 ……可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啊，为什么一些平时不会注意的事情，在今天就被人通通点醒了呢？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呢？就让她这么浑浑噩噩生活下去，不好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青颖。”这个时候，电话那头的人又说话了，“你在怪我，怪我告诉了你这件事。但是青颖，你在的这个世界并不安全。如果你在这里逗留太久，这些npc可能会袭击你。” “因为他们并不是普通的npc，他们是……‘鬼’。” 接着，那个声音告诉了简青颖，这一切的“真相”。 “青颖，你在真实的世界里其实不是一个上班族，你今年刚成年，马上要去读大学。但是在这个暑假里，你出游的时候看见了一座诡异的岛，这个地方叫雾隐岛。岛上……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简而言之，有幕后黑手在逼着我们与岛上的鬼怪不断接触。” “我们现在正处于一次‘任务’当中，在这次任务里，你被‘岛’洗去了记忆，丢在了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在你来到这个地方后，岛还给你灌输了许多虚假的记忆，让你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不愿意离开，而选择拖延。但如果一直推延下去……相信我青颖，你真的会死的。” 简青颖一听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笑容变得有些难看。 “这怎么可能呢？世上怎么会有鬼呢？我的同事，他们……” 咔，咔，咔—— 简青颖本欲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动静。这声音太过诡异，以至于她一时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个声音，就在她隔间的门外。 “别推门，用镜子去看，还有，这个时候千万别出声。”对方又提醒她，“来者不善，你多注意。” 简青颖“咕咚”咽了一下口水，拿出镜子，把厕所隔间的门推出一条缝，小心翼翼伸手向外探去。 结果这一看，直接差点把简青颖吓得瘫软。 外面的那人……不，那东西不能称作人，因为那是一颗头，也只有一颗头。 那颗“头”，是简青颖的一个同事，印象里大家都叫她小张。此时此刻，小张的头正飘在门外，眼神凶狠，似乎在对着简青颖藏身地张望。而她的身体站在卫生间外头，她的脖子被拉到三四米的长度，看上去像极了传说中的飞头蛮。至于那诡异的“咔咔”声……一定就是小张拉扯脖子所发出的动静了。 小张似乎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端倪。又是一阵咔咔声，她的脖子缩了回去。现在整个人站在外头，表情漠然，似乎在等着简青颖出门去。 简青颖吓了个半死，那人却在安慰她：“没事的，这东西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对你出手。她现在是有疑惑才来查看的，刚刚你没有出声，她对你也就没办法。” “……可你不是说这些人都是npc，不会动吗？”简青颖咬紧牙关，让自己不要叫出声。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抱歉，我确实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接下来可能要多加小心了，这些npc狡猾得很。但是青颖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可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吧？”简青颖咬着唇，“我不相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帮助我，你到底是谁？” 那人似乎轻轻笑了笑，而后才道：“青颖，我的名字叫罗烨，我是你的朋友，你在现实里绝对信任的朋友。” “我现在所在的地方，能看到你正在经历的一切。我也知道，你正面对着怎样的危机。” “好了青颖，你先不要在卫生间里逗留了，npc他们已经发现了异常，你继续待下去，很可能会出事。”罗烨快速说道，“你拿着手机，不要挂断电话，现在摆出很自然的表情，洗洗手回到你的工位上。” 简青颖点了点头，颤抖着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她把一缕头发别在耳后，离开隔间去洗手。 在她走出卫生间的瞬间，便一眼就看到了小张。她神情自然，好像碰巧也来上厕所，甚至还跟简青颖打了个招呼：“啊，简姐你也在啊。” 她的脸上，看不出分毫刚才的狰狞。好像简青颖看到的那个怪物，其实根本不是她一样。 但是简青颖现在可不会抱着侥幸心理说自己看错了，这个世界根本不正常，小张也完全不正常！ 简青颖勉强笑了笑，而后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自然。现在是午休时间，因此很多同事都在休息小憩。简青颖还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就听罗烨又在小声说：“拿起手机，假装你的外卖到了下楼去取，记住不要走电梯，要走楼梯。” 第98章 简青颖他们所在的办公地点是这栋楼的二层，楼梯口离侧门更近，也更隐蔽。她猜罗烨叫她这么做，是想让她跑路而不被人发现。 这样想着，简青颖一把抓起电话，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啊？外卖到了吗？好的，我这就下去取。” 说完这话，她便什么东西也没拿，只带着手机就离开了办公室。然后按照罗烨之前说的走了楼梯，顺着侧门顺利溜出公司大门。 “我出来了，然后呢？”简青颖左顾右盼一番，确认周围没人才继续道，“你说你能帮我离开这个世界，我该怎么做？话说我意识到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了，可我为什么还是没有醒来。” “因为你还没有真正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哪怕你看过了那个怪物。”罗烨声音淡淡，“岛已经在你的潜意识中打上了思想钢印，仅仅是相信这个世界是假的，其实并不能让你醒过来。” “那我该怎么办？”简青颖有些着急，“我知道世界是假的，而且很危险，可我还能做什么？” “别急，当然还有办法。这座岛虽然很诡异和恐怖，但还给你留下了一条生路。” “生路是什么？”简青颖赶紧追问。 罗烨沉默了一瞬，道：“生路就是……找到这个世界的‘边缘’。” 第94章 争锋（10） “……找到世界的边缘？”简青颖闻言, 瞬间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呢？世界怎么会有边缘呢？” “世界当然有边缘。”罗烨轻咳一声，“我这么说吧……你把你当下所处的环境当成是一个游戏, 游戏肯定会有空气墙。空气墙就是游戏场景的边缘，你要做的, 是找到这个世界的空气墙。” “这……”简青颖一只手抓着头发，有些烦躁, “可是我一点思路也没有啊！” “你先别急。”罗烨安慰她, “不管怎么说, 你先离开这个地方。这里人员太密集, 极度不安全。” “对了，也不要坐车，如果可以的话……你扫个共享单车吧。” 简青颖点点头，照做了，毕竟自行车她也不是不会骑。只是……去哪呢？ 这种情况下, 家肯定是不能回的。按照罗烨的说法，她自己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世界的中心”，那自己的家应该是这个世界构筑的起点，如果这个世界有边缘, 那也绝不会是简青颖的家。 市中心是人多的地方，最好也不要去……那, 郊区？ 只是郊区的话, 骑车过去要好久啊。 但现在显然并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 简青颖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被同事们吓到了，现在最想要做的事，就是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简青颖骑上共享单车, 沿着道路快速骑了出去。她还拿了耳机，一只耳朵戴上另一只耳朵不戴，这样就既可以听到罗烨的声音，也能够注意到外界的动静，而且还不用一直把手机拿在手上，方便许多。 “我们现在该去哪里？”简青颖十分纠结，想要征求一下罗烨的意见。现在罗烨已然成了她的主心骨，在对情况不了解的情况下，罗烨的说法很重要。 “我现在也没什么思路。”罗烨很诚实地告知了简青颖这个残忍的真相，“目前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简青颖很无奈，只能沿着车道慢慢向前骑。她现在不敢太快，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们公司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繁华街区，不远处就是一个商圈。简青颖一边骑车，一边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罗烨，你是叫罗烨对吧？” 罗烨答：“是的，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记一下你的名字。还有，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简青颖快速说道，“按照正常逻辑来讲，这些npc都是怪物，所以我们应该远离他们，但是……如果远离他们，正是幕后黑手的目的，这该怎么办？” “……我们确实想过这种可能性，而且在以前进行这些任务的时候，我们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罗烨轻声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先去人多的地方看看？” “嗯。”虽然知道只是语音通话，但简青颖还是重重点了下头，“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一个‘世界’吧？如果是个世界，那就必须有逻辑。” “全世界要一起杀掉一个人，这本身挺不符合逻辑的吧？”简青颖继续说道，“如果我去一个人多的地方，那这些npc……会不会有所忌惮？” “你说的事情，很有道理。”罗烨回复道，“那就试试吧，走，你骑着车去前面的商圈看看。” 得到了罗烨的肯定，简青颖也更有动力。路上她也开始和罗烨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说来奇怪，明明在自己的记忆里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但简青颖心里还是对他莫名亲切。虽然他说的那些事情还是没什么真实感，可简青颖渐渐确信那些事都是真的。 “……你能给我讲讲我的故事吗？”简青颖试探问道，“我……想听一听，也许听了我自己更多的事情后，我就能醒来了呢？” 虽然她也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在我的印象里，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罗烨给出了如此评价，“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很多朋友，他们在我身边一起等着你。只是暂时他们还没办法跟你沟通，这是岛的限制……” 罗烨似乎犹豫了一瞬，才说道：“你以前跟我说，你一定会努力活下去，因为你要向你喜欢的人表白。” 听到这话，简青颖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一时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她才回道：“原来我在现实世界里有一个喜欢的人？这还真稀奇啊。” “是的。”罗烨似乎笑了笑，“所以你必须得活下来，去见那个人。” “好吧，我会努力的。”简青颖嘴唇微微扬起，感觉轻松了许多。聊些闲事还是有意义的，最起码能让她心情变好。 这时候，简青颖也来到了商场。她找地方把共享单车停好后，便径直走进了商场一号正门。一进到一层，她就快速找了商场内部的店铺分布图，也确认了几个其他出口所在的位置。这才踏上电动扶梯，准备去趟四楼。至于原因也挺简单——她饿了，真得吃点东西。 四楼一整层都是餐厅，简青颖随便找了一家拉面店坐了进去，要了一碗清汤面和一杯水便吃了起来。她选择了一个背对着外面商场方向的座位，把小镜子放在手边，以便随时观察情况，有问题好及时跑路。 只是看着镜子中的状况，简青颖心中的寒意就越甚。 在她身后的“背景”里，那些npc不再像那时候喝水的同事一样，感受不到她的目光就会像木偶一般一动不动。现在的镜子中，那些npc正在以缓慢的速度移动吆喝着，商场里面也依旧人声鼎沸。 只是那些npc的目光，都会在不经意间落在简青颖的身上，也许他们的目光现在还不带太多恶意，但成为人群的视觉中心，显然让简青颖压力极大，只觉得芒刺在背。 “别怕青颖，这些人对你应该还没什么恶意，只是好奇而已。”罗烨及时出声安慰，“和在办公楼里的情况不同，你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午饭，而不是处在卫生间那样一个独立空间。所以在这些npc眼中，你现在是没有威胁的。” “……好吧。”简青颖“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口水给自己压压惊，吃面的速度更快了，“吃完这些，我们去哪？” “去上一层吧。”罗烨又道，“我没记错的话，这间商场里，应该也会有一家电影院吧？” “是有，可是……”简青颖捂住额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让我去电影院做什么？” “这个，我暂时不能给你透露太多。”罗烨卖了个关子，“总之，你先去看看再说。” 罗烨都这样说了，简青颖也不好逼迫他，只能答应下来。在她吃完一碗面后，起身去结了账，然后顺着扶梯又去了五楼。在这里，简青颖很顺利找到了电影院。 她查看了电影场次，发现在二十分钟后有一场爱情片上映，便又询问道：“你让我来电影院，是想让我看电影吗？” “对，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青颖，你去买一张票吧。” 简青颖点头，买了一张二十分钟后的电影票，然后就坐在电影院附近的椅子上等着检票入场。时间过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这场电影的检票时间。简青颖把手中电影票递给工作人员查看，工作人员确认无误后对简青颖说：“在五号厅。”道过谢后，简青颖走进了影院。 “五号厅……啊，是这里。” 她走进了这间放映厅，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大荧幕上在播放着一些广告。此时此刻，电影院里没几个人。简青颖按照座位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直接坐了下去。她选的是第一排，正对着大荧幕的方向。 这一点，也是罗烨为她安排的。 简青颖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第99章 之后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一直到电影开场，放映厅里都没再进来别的观众。伴随着放映厅内的光线彻底暗下来，电影马上就要开始。 只是，这场电影的内容似乎奇奇怪怪的。 没有那些出品方的logo，而是直接进入了一段画面。这段画面也没有配乐，安静得可怕。 而画面中的内容……也十分诡异。 只看电影里的场景，似乎也是一家电影院。 电影院…… 随着镜头推进，画面逐渐移到了一间放映厅的门口。一阵白光闪过，电影中的画面已经移到了放映厅的内部。 看到放映厅内部的装潢结构，简青颖冷汗直流。因为画面里的放映厅，跟她先在待的这个放映厅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刚刚画面上显示的放映厅编号是几来着？是不是也是五号？ 同为五号，这是为什么？ 简青颖心里浮现出异样的感觉，难道自己现在所处的放映厅，跟电影里面呈现的……其实是同一个？ 这时候，电影的镜头继续向前推移着。然后简青颖就看见，在放映厅的正前方第一排，坐着几个面容迥异的年轻人。 镜头最终落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脸上，他面对着镜头，只是吐出了几个字。 “简青颖，快醒过来。” 与此同时，这七个字，也从简青颖的耳机里响了起来。两个声音在同一时刻重叠在了一次，看着画面中年轻男生的样貌，简青颖只觉得头痛欲裂，好像许多记忆即将破土而出。 这两个声音……这两个声音，一模一样！ “你是……罗烨。”简青颖捂住脑袋，终于把声音和样貌在脑海中对上了号。 “你是……罗烨……” 第95章 争锋（11） 说来也很奇怪, 在意识到那人就是罗烨的瞬间，简青颖便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混沌起来。她强打精神想要自己不能睡过去，却根本控制不住。最后, 简青颖头一歪，直接倒在了座位上, 再没了动静。 …… “青颖！快醒醒！你没事了！” 简青颖是被嘈杂的声音唤醒的，她缓缓睁开眼睛, 发现一群人在自己身边围了一圈。脑中的记忆零散又破碎, 简青颖捋了半天才把一切都捋顺。 “迟迟……清淮姐……罗烨……阿影……”她断断续续念出几个名字, 在听到这些名字的瞬间, 那些人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青颖还记得我们。”莫迟迟走上来，紧紧抱住了简青颖，“你在游戏中被灌输了那么多的虚假记忆，我以为你醒过来之后会很恍惚, 甚至整个人都发生巨大的变化……” 听着莫迟迟的絮絮叨叨，更多记忆逐渐复苏。简青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拍了拍莫迟迟的后背：“你别着急啊，我这不是没事吗？” “青颖,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叶听雨走上前来，关切问道。 简青颖笑了笑, 捂着额头：“唔……其实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吧？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醒来之后……虽然一开始有点不适应, 但现在还好，最起码我知道我经历的一切，知道我是谁。” “知道自己是谁就好。”萧华也加入了对话，“在此之前, 我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那些记忆对你来说可能就是思想钢印，是刻在你脑子里的。” “……确实是这样。”简青颖感慨着，“那个世界未免太真实了，岛居然能篡改我的全部记忆，真是太可怕了。” “好了，你别想这么多了。”就连林见影都走上前来，拍了下简青颖的肩膀，“都过去了。” “那接下来，我们得商量下一场竞赛上谁了吧。”李清淮突然开口，“我看就听雨姐上吧，我们已经赢了两局，听雨姐出手的话，大概率是能赢下第三局，直接终结这场游戏的。” “哎？”简青颖闻言，顿时有些意外，“不是说之后的双人对局，才让听雨姐上吗？雨姐和萧华哥显然更默契，大家之前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可是现在没这个必要了吧？”李清淮看上去不为所动，“你已经为我们赢下了宝贵的一分，接下来只要派出一个靠谱的人就可以结束游戏。之前那些战术安排没什么必要了吧？反正我们几乎稳赢。” 简青颖听着李清淮说的这些话，忍不住蹙起眉头，却并未多说。 而李清淮见简青颖不回答，似乎是默认她认可了自己的说法，便转而询问叶听雨：“雨姐，你觉得呢？” 在简青颖意料之外的事，一向谨慎的叶听雨居然没有拒绝李清淮这个在简青颖看来并不算稳妥的提议，反倒是点了点头：“嗯，我觉得清淮的想法没问题，下一场就让我上吧。” 是肯定的语气，不是试探询问。其他人也没有异议，居然全部接受了这个布局。 不对劲，太不对劲。 以简青颖对她队友们的了解，他们可不是那种喜欢半场开香槟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他们绝对不会松懈，特别是李清淮，她对回家那么有执念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看法？ 还有叶听雨……以她的性格，也绝不会答应这样的提议。 而且，就连简青颖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为什么一个都没提出这些异常？ 除非……他们不是“他们”。 这里，也不是现实。 这种种反常，大概都在证明一件事——简青颖现在还是没有脱离那个诡异的世界，这个地方，仍然不是“真实”。 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简青颖不去理会其他“同伴”的讨论，开始仔细回忆。 大荧幕里外，两个一模一样的放映厅……好像在看到“罗烨”的瞬间，自己就昏睡了过去…… 是了，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了。她看到了大荧幕里的“假罗烨”，拿回了自己的记忆，但又落入了新的陷阱中。同伴们都表现出了明显的反常，那么…… 简青颖看向不远处的大荧幕，里面没有播放任何内容。 自己是从荧幕里看到这些人的，那原本所在的放映厅，会是在屏幕里吗？ 没有太多时间，得快点做出决定…… 简青颖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了一番，突然碰到了什么，顿时一愣。 但是随即，简青颖意识到了什么，她好像找到了离开的路。 接下来，就该找机会脱身了。 虽然不知道离开后会怎么样，但最起码…… 简青颖还在思考着，却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不继续谈话了？ 简青颖回过神来，发现那六个“人”都在盯着自己。他们眼睛一眨不眨，神情古怪。李清淮张了张口，吐出的声音却冷得不成样子：“简青颖，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听到这有些扭曲的声音，简青颖顿时心头一惊。她顾不得做些无所谓的辩解，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然后……奔着放映厅出口的方向就逃了出去！ 是的，没有前往最大可能性的大荧幕，而是冲着出口逃跑。 因为刚刚简青颖在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东西——一部手机。没错，就是她在游戏中，和罗烨联络的那部手机。 ——可是如果她从一个梦一样的世界里“醒”了过来，那为什么梦中的东西会出现在“现实”里？ 除非……她一直还留在这个“梦境”中，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空间转换！ 她睡着，就是真的睡着！她醒了，也是真的就在放映厅里苏醒！那些人也是，根本就是趁着她睡着的功夫找过来的！ 至于那时在大荧幕里看到的影像……可能是真的罗烨等人，可能就是单纯的误导项，但暂时都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简青颖要做的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 她快速跑出了影院，而后沿着扶梯不断向下。简青颖本来担心经过这么一遭，那些npc都会跳出来拦截她。但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最起码在简青颖“视线范围内”的那些npc还是如常。至于那些在她视线之外的……就不太好办了！ 到最后，简青颖还是得借助自己的那面小镜子来观察身后的情况。幸好有这个东西，帮助简青颖避开了不少麻烦。她一路跑出了商场，然后找到共享单车，不管不顾地骑了出去，简青颖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 而她一边踩着自行车狂奔，一边大脑飞速思考。现在记忆已经被完整拿了回来，所以简青颖也不似之前那般无措。手机里没再传出来罗烨的声音，或许他一时也无法联系上她。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从之前的对话里寻找蛛丝马迹了。 罗烨曾说过，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找到“世界的边缘”。可世界的边缘……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就在思考间，简青颖骑车进入了一条隧道。隧道里的光线不甚明亮，她不敢骑得太快，但又担心身后有npc追上来，也是有些心焦，不听看着镜子控制距离。 第100章 只是看着看着，简青颖突然发现镜中影像有些问题。 ……怎么那些远处的身影，看上去有些模糊呢？ 不，不止是人影，那些小轿车也变得模糊起来。看上去棱角分明，甚至车体表面上还带了马赛克一样的纹路。 突然，简青颖脑海里灵光一闪，她好像知道，这些“东西”像什么了。 ——它们很像3d游戏里，那些出现在场景边缘的低模。 在许多大世界3d游戏里，为了给玩家良好的游玩体验，出于游戏的优化考虑，许多在玩家角色所在场景远处的模型，会被自动降低成低模，以达到设备运行更流畅的目的。 那么，这样的低模，为什么也会出现在现在简青颖所在的世界里？ 还是说……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是类似一个游戏场景，简青颖在哪里，哪里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而只有靠近她所在地的“建模”才会被加载出来，远处，那些在她视线范围之外的npc与场景，就是一些不会动、也很模糊的模型呢？ 所以她一直跑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这个世界始终是围绕着她的行动进行的。就算她跑到天边，这些npc也会如影随形。 那如果……想找到一个世界的边缘，是不是就要把自己隔离在一个与外界不相通的窄小空间里，让外面所有的“模型”都无法“加载”呢？ 简青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有道理了，现在npc们已经彻底不装了。如果继续拖延，那她迟早会被它们追上，最后还是会死在这群怪物手里！ 所以，该选择哪一个狭窄场景呢？要密不透光，要相对隔绝，最好还是她熟悉的地方…… 简青颖的大脑里有无数画面在略过，这是这场游戏强制灌输给她的记忆。终于，在回忆起某个场景的时候，简青颖微微一怔，随后嘴角便压抑不住地上扬。 有个地方，确实符合她想要的这些要求啊。 第96章 争锋（12） 在确定自己的想法之后, 简青颖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调转车头，朝着一个方向骑去。而在她转身的瞬间, 那些原本抱着不善目光的npc也立刻恢复“正常”，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果然, 只要被简青颖看到，他们就“不得不”努力扮演一个普通人, 这是游戏的限制, 也是为了平衡npc和玩家之间悬殊的实力差距。 只是现在还有限制, 但随着时间推移, 这限制一定会越来越弱。所以简青颖不能抱着侥幸心理拖时间，她得快点离开。 从进入放映厅睡着后，简青颖就再没收到过罗烨的消息。不过无所谓，罗烨他们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看着这一切，虽然无法沟通, 但简青颖异常平静。 ——连一向有些畏畏缩缩的莫迟迟在她的游戏里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敢，简青颖也一定不能落后。 这样想着，她脚下更加用力，把共享单车愣是骑出了个虎虎生风。而她此行的目的地, 也是一个于她而言十分熟悉的地方。 那里，就是简青颖在这个世界的“家”。也是当初她最早排除的地点, 但现在, 她却越来越觉得这个“家”就是真正的出口。 因为根据自己的记忆, 那里有一个地方，可以做到绝对的狭窄黑暗，窄得跟棺材一样！ 一路狂飙，简青颖终于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家。也多亏这些被灌输的记忆, 简青颖对回到这里简直可以称得上轻车熟路。她快速上了楼，拿着钥匙开了自己家的门。这么长时间，罗烨那些人还是没联系她，或许他们还在某处看着她……无所谓了，顺利的话，她马上就能离开了。 一进到屋子里，简青颖目标就很明确。 她直接先去了卧室，从门后拿出了一个长条门板，然后直接奔着卫生间，把门板拿到一边，几乎是跳进了浴缸里。这一下把她后背撞得生疼，但简青颖管不了那么多。她直接把那门板拉了上来，稳稳当当盖在了浴缸上方。四方的门板与浴缸的轮廓几乎是严丝合缝，简青颖调整着门板的方向，努力让外部的光线不要漏进来。 这，就是简青颖为自己挑选的“最狭窄的空间”。 从她恢复记忆后，被灌输进她脑海里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就慢慢被淡化。但是在这个“家”里的记忆，却依旧无比清晰，简青颖记得这个家里的所有信息，好像她真的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一般……但这本身是十分不正常的。 其他记忆都在慢慢淡去，为何独独留下这里的记忆呢？ 说到底，这件事其实很不正常。这是游戏，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只能说明——这是有意为之！ 游戏不会不给玩家留下一点活路，这段记忆，绝对和生路有所关联！ 再结合罗烨之前说的一些事，两方相较，就能得出结论了—— 世界的边缘，可以在她的家里找到！ 而如果自己的推理没有错，这个“世界”其实只会精确加载她所在地附近的一个独立空间。只要创造出这个“独立空间”，那世界的边缘就会被很快摸到。 就比如，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如同棺材一般的浴缸。 从刚刚起，她脑海里就一直盘旋着一段记忆——她的“家”里，有一块刚刚好能罩在浴缸上的门板，严丝合缝，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隙。 如果是在这个地方的话，那么…… 在简青颖把门板放好，没有透进浴缸里一丝光线的瞬间，她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极强的失重感，好像她整个人都坠入了无尽深渊。只是简青颖还没来得及尖叫，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 “啊！！！” 再次醒来的时候，简青颖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惊魂未定，失重感让她十分崩溃。莫迟迟走过来把她按在椅子上，急匆匆道：“青颖！你冷静一点！你现在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我回来了？”简青颖快速晃动着脑袋，然后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着，确认那部手机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后，她才稍微有了一点点实感。 然而，简青颖现在还是有些疑神疑鬼，她一把拉住莫迟迟的手腕，定定问道：“告诉我，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第三场你们准备派谁上场？” “是我上场。”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简青颖的思绪。她僵硬转过头去，就对上了李清淮那道冷淡还带着些许疏离的视线。 “……清淮姐？”简青颖松开了莫迟迟，怔怔看向李清淮。 李清淮走到她身边，看着身子发颤的简青颖，无奈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个亲密的举动让简青颖有些错愕，她下意识说道：“这里总不会还是游戏场景吧……” “这次不是的，相信我。”这个时候，叶听雨也跟着发话，“青颖，你冷静一点，刚刚你所有的经历我们都在大荧幕里看见了，只是可惜……第二场，是我们输了。” “你比对方队伍派出的人，通关时间满了五分钟。” 听到这话，简青颖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我给大家拖了后腿吗？” “这不怪你，你失去了全部记忆，本就步履维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失误也怪不了你。”罗烨上前，开始解释，“在你进入游戏后，我们就看到你在屏幕上，在你那个‘家’里醒来。然后我们面前又凭空多出一部手机和一张纸条，纸条里记录了这场游戏的补充规则，这时候我们才知道，游戏改变了你的认知，让你觉得你是游戏世界的原住民。” “岛告诉我们，可以派出其中一个人给你打电话，帮助你更快认识到世界存在的问题。但很多事岛说的也是模棱两可，比如它告诉我们，通关方式是找到世界边缘，我就只能告诉你找到世界边缘，却不知道如何找……” “当然，打电话也存在弊端。”罗烨顿了顿，道，“这个世界里的npc，本质上都是一群厉鬼。如果我们不去提醒你，那它们也会慢慢苏醒，对你不利。但我们打电话提醒你，那些厉鬼苏醒的进程也会被加速。” “所以之后大家讨论了一下，最后决定相信你，给你打电话。”罗烨又道，“只是对面那组似乎也选择了相同的方式，他们出来的速度，比青颖你要快一些。” “……然后你就给我打了那通电话？”简青颖一抹脸，“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你们都看到了？” 罗烨点了点头：“是的，我们都看到了。只是那时候在你进入放映厅后通讯便断了，那部手机也无法再拨出号码……对了，在你出来后，岛给我们的手机也消失了，但写着规则的纸还在。” 接着，罗烨把一张纸递给了简青颖。她这样一看，果然和罗烨刚才说的分毫不差。这也进一步证明，这些人大概就是她真正的队友了。 只是……简青颖还是有些恍惚。 “我真的……出来了吗？”她面带迷茫，显然之前被骗了一次，她还是做不到对眼前事物全盘信任。 莫迟迟拉住了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青颖，我们大家都在。” 第101章 “就算……输了一局也没关系的，我们现在是平局，还有很大的机会。这次岛实在不做人，但是……没事的。” “你要相信，你就是你。” “对，你没必要压力太大。”李清淮虽然神情淡漠，但面对现在有些怀疑人生的简青颖，还是相当温柔的，这种时候，没必要给她太大压力。 “接下来看我的吧。”说完这句话后，李清淮也看向屏幕，准备着面对属于她自己的游戏。 下一场让她上，这是他们在与简青颖断了联系后商量好的。 因为简青颖的缘故，放映厅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凝固。叶听雨和莫迟迟围着简青颖，努力帮助她调整状态。面对同伴们的关心，简青颖算是彻底放下提防，相信她所在的地方就是“真实的世界”了。 随着倒计时走到尽头，李清淮的身影在六人面前消失不见。同一时刻，她出现在了大屏幕上，而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 “这不是地铁站吗？”罗烨眯了眯眼，看向屏幕，“这次的游戏，又会是什么？” …… 李清淮在地铁站中站定，简单观察着四周。她在身上摸索一番，终于在口袋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她的游戏规则。 『在下一站列车进站后上车，之后你可以在任意一个站点选择下车，成功离开地铁站便视为通关。但是请注意，不是每一站都是安全的。留意地铁站存在的异常，有助于你在这里生存下去。』 『地铁会在每一站停留三分钟，住你好运。』 “三分钟的时间，找异常吗？”李清淮把纸条放回口袋，陷入沉思。下一班地铁很快进站，李清淮跟着三三两两的乘客上了车，却并没有找一个座位坐下。 她就站在列车的门口，准备在视野最好的地方，观察可能出现的“异常”。 不过话说回来，“异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第97章 争锋（13）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叮叮声, 眼前的车门轰然关闭。地铁启动，载着地铁上的乘客们驶向远方。 李清淮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她眼睛一眨不眨, 直直盯着不远处的车门，生怕遗漏什么细节。 在大约三四分钟后, 地铁列车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悦耳动听的女声开始报站：“前方到站，『血池』站, 在本站下车的乘客, 请提前做好准备。” 听着列车这诡异的报站, 李清淮微微蹙眉。但她还是觉得, 单纯的站名并不能说明什么，还是得等到站之后再看。 如果实在不能确认哪里有问题……那就先不下车，再观察几站再说。反正按照李清淮的猜测，游戏不会丧心病狂到规定只有一站是可以下车的。 终于，列车彻底停下。这一站似乎没有乘客下车, 反正李清淮周围的人都没有起身的动作。列车门开启，李清淮最先闻到的就是刺鼻的血腥味。她下意识蹙起眉捂住鼻子，看到外面的场景，只觉得心下一寒。 这一站“血池”还真是名副其实, 地板上方漂浮着一层浓厚的血水，整个地铁站都被血水浸透。而在两趟列车中间的站台上, 一个列车员打扮的“人”正定定站在那里, 脸上挂着诡异的公式化微笑。若不是他的脑袋呈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看上去倒是挺像一个正常人的。 这种车站，怎么看都属于“异常”。大概第一个车站就是一道送分题，交给玩家如何辨别异常的。 任那列车员怎样定定盯着李清淮，她还是巍然不动, 就这样站在门口与他对视着。终于三分钟到了，地铁车门缓慢合上。列车员与李清淮隔着门远望，终于在列车启动的那刻，列车员眼底的微笑转换为了深深的怨毒。 地铁再次驶入黑暗的隧道，李清淮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跺了跺有些酸麻的双脚，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游戏。 没多一会儿，熟悉的报站声又一次响起：“前方到站，『白月桥』站，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听着这一站的名字，李清淮倒是有些意外，这站听上去倒是出乎意料的正常。就是到时候车站是什么情况，又是不能确定的了。 列车减速，终于进站。这一站似乎也没人下车，随着列车门打开，看到这一站的光景，连李清淮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次站台之上倒是没有一层血水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天飘落如雪花一般的纸钱。在站台的中央摆着一口实木棺材，棺材一左一右摆放着一男一女两个脸色煞白的纸人。它们一人抬着遗像，一人端着纸钱。但是这些都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在这沉重棺材的前方，还立着一块墓碑。 墓碑上只写了五个字——白月桥之墓。 ……原来白月桥，是一个人名。 李清淮擦了一把额前冷汗，心中一阵无语。这一站是直接把坟地搬过来了，肯定也是不能下车的。 最终，李清淮又是站到了关门时间。列车启动，李清淮看着门外的站台上，那两个诡异的纸人似乎动了动，目送着李清淮乘着列车离开了“白月桥”站。 连续遇到两站这么明显的诡异场景，李清淮的心里没有半分轻松。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下一站如果存在异常，可能就不会那么显而易见了。 毕竟送分题给两道已经不错了，对吧？ “前方到站，『普爱医院』站，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这一张和之前比起来有些变化，因为李清淮看到有几个乘客是明显有起身的动作的。就离她最近座位上的那个中年女人，这会儿也开始收拾随身物品，不时看向列车门的方向。 的确，普爱医院听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地名，人到中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身体上的小毛病，有人在这站下车去看病也是一个很好理解的逻辑。 只是有人下车，也并不代表这一站就一定是正常的。 等到列车到站，李清淮先是观察着站台。跟之前那两站比起来，这站正是平和的不像样。没有血水、没有墓碑，更没有可怕的工作人员。那个中年女人也是拿好了她自己的东西，急匆匆下了车。 ……这一站看上去那么祥和，会有什么问题吗？ 李清淮在站台这里看不出什么问题，本来还在纠结，但是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回头，看向身后。 果然这一看，真的让她看出了问题。 列车的另一端，依稀能看到许多连成片的发光广告牌。这一站的名字叫做“普爱医院”，所以这里也有许多普爱医院的宣传广告。而离李清淮最近的这一张广告牌的内容，更是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条广告的广告词是“普爱医院，为您和您孩子的健康保驾护航”。广告词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它配着的宣传画。 这张宣传画……画上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正亲昵地抱着一个孩子。这本来是一幅和谐的图画——如果她怀里的那个孩子不是面容青紫、七窍流血，还瞪着那死鱼一般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李清淮的话。 果然，除了眼前最明显的站台，身后的情况也不能放过啊。 若不是刚刚李清淮透过玻璃窗的反光感受到了异样，没准她真要考虑一番要不要在这一站下车了。 列车门合拢，载着乘客们开向下一站。李清淮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情，准备迎接下一站的挑战。 “前方到站，『诡海湾』站，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这一站与之前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因为这一站，站台上多了一位准备“上车”的乘客。这人是个年轻男生，带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模样。他手里拿着一部手机，眼看着列车到站似乎本来准备上车。可是当列车门打开，男生把目光从手机移到了列车门内的场景上时，他先是一怔，而后顿时面露惊恐之色。 他伸出一只手，对着李清淮疯狂挥手，还一边说道：“姑娘！你快点下车！这车上全是鬼！你一直跟着它们坐一辆车，你会被它们害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青年满脸焦躁和担忧，似乎真的在担心李清淮的状况。看他这么为自己着急，李清淮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只好伸手指指青年手里倒过来的那部手机，委婉提醒道：“那个，这位同学，骗人之前，还是先藏好你自己手机上正在浏览的内容吧。” 青年闻言又是一怔，他赶紧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内容，表情瞬间很精彩。 他看的东西是一个直播，直播间上方一直有滚动字幕飘过，字幕的内容是：猛鬼大胃王，今天为大家表演生出一百斤人类刺身！兄弟姐妹们多多打赏多多支持啊！ 见自己的真面目被识破，青年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无比。他的眼角渗出血泪，眼底全是不甘心。 “该死！该死！我怎么就暴露了呢？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 李清淮懒得理会这只厉鬼的无能狂怒，她默默把脸别到一边，等候着列车关门开车，不再去看厉鬼。 第102章 直到列车开车，青年厉鬼还是把脸死死贴在窗户上，眼神怨念的注视着李清淮的远去。他眼中流出的血把地铁站的玻璃染得猩红一片，看上去甚是恐怖。只不过，离开了这一站的李清淮并不在意这一切。 希望下一站能是正确答案吧，李清淮在心里如此想着。 这毕竟还是个竞速比赛，但同时似乎也很考验运气。李清淮不觉得她和另一支队伍的队员遇到的每一个站点都是一模一样的，这种时候，大概真的只能看命了。 “前方到站，『666广场』站，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这一次，列车停靠的站台又是出乎意料的祥和。而且这一站似乎是一个大战，李清淮看到不少人在本站下车。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和同伴开心交谈。无论怎么看，这都和一个正常的站台没有区别…… 李清淮看了一圈外面的情况，没什么异常。再看身后的广告牌，是一个饮料广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外面有不少乘客已经坐上扶梯准备出站，而这个时候李清淮也必须做出决定，要不要在这个看起来正常的站点下车？ ……还是再检查一番吧？李清淮最终还是慎之又慎，也许有某个地方，还存在被自己忽略的信息呢？ 这样想着，李清淮的目光快速略过外面站台的每一个角落，什么都没有放过。 座位，没问题；站牌，没问题；扶梯，还是没问题；电子屏，依旧没问题…… 李清淮犹豫着，本来都准备咬咬牙下车了。但是这时候，她靠近门边一点，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这点不同寻常，出现在了这一站最边缘的卫生间上。 卫生间门口，代表着性别的男女图案，并不是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那种。 ……那两个人形图案的头顶，都长出了一对恶魔的犄角。 第98章 争锋（14） 再结合这一站的名字“666广场”, 傻子都能品过来什么味了。 “666”这个数字，在西方代表着不详和恶魔。而恶魔犄角这样的特征出现在了这一站的卫生间标识上，不恰恰说明……在这一站下车的人, 都是恶魔吗？ 想着刚刚自己差一点就下了车，李清淮忍不住有些后怕。哪怕她平时再冷静, 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也做不到完全波澜不惊。 自己一个大活人如果在这站下车，怕是会立刻被这些恶魔乘客撕成碎片吧？ 李清淮还在出神, 伴随着“叮叮”两声, 列车门又一次关闭。在列车完全驶出车站之前, 李清淮看到那些之前本来已经登上扶梯的乘客, 这会儿也从柱子后面探出头来，不善地盯着门后的李清淮。 而他们的头上，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恶魔的犄角。 李清淮摇了摇头，不再去看。 “下一站到站，『幽冥路』站, 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 这一站果不其然，也是十分异常。嘴歪眼斜的司机甚至站在站台上就开始揽客，显然不符合规矩, 而且他们长相也相当恐怖，根本不会有人上当。 “下一站到站, 『七里庄』站, 在本站下车的乘客, 请提前做好准备。” “下一站到站，『烟色海霞』站，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下一站到站, 『鬼客栈』站，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 “……” 一连三站地，都是充斥着异常的站点。被这么不断折磨，李清淮心中渐渐浮现出繁杂。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面对这些干扰。 ……只是时间这么拖下去，难免会让人有些精神涣散。这时候李清淮开始怀念起了自己的队友们，如果队友们在的话，最起码就有了主心骨。特别是简青颖……除了第一关，那家伙一直十分乐观。以前不觉得，但跟对方这么分开，她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李清淮捂住了脸，深吸一口气。 对，不能辜负队友们！李清淮，你得冷静下来。 她开始给自己打气，等到再睁眼时，李清淮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管你是什么异常……尽管来吧。” 李清淮，是绝对不会被这些东西打倒的。 “下一站到站，『缘聚小区』站，请在本站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列车进站，李清淮又一次开始观察起来。现在她已经经历了许多异常，也大概知道车站的哪些地方是“可能”出现问题的。这一次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包括广告牌。至于卫生间标识这类东西也不会放过，甚至她还关注了一番英文单词的拼写正不正确……但这回，她是真的几乎把整个车站看穿，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没有任何问题啊？”李清淮蹙了蹙眉，“要不要在这一站下车呢？” 她稍稍想了想，鼓足勇气走了出去。可是就在她的手将要扶住门框的瞬间，李清淮想到了什么，随即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退后，重新握住了车厢扶手，重重喘了口气。 想起来了，她想起来有哪里不对劲了！ 这次的异常不是出现在车站里，而是……出在报站的时刻！ 在之前，每次列车报站说的提示语都是“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而这一次，这站“缘聚小区”，那甜美的报站声说的分明是“请在本站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这些坑真是一个接一个，根本防不胜防！若不是李清淮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直拼命回忆，就中了游戏的圈套了！ 地铁列车又一次驶向远处的黑暗，李清淮眸光渐寒，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一次……一点细节也不能放过！ “前方到站，『归人路』站，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李清淮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这个站点自己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确认没什么反常理的东西、也没有其他乘客下车后，英文和播报也没问题。她终于深吸一口气，离开了地铁列车，踏上了站台。 根据之前的总结，那些下人的车站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很可能车上这些乘客除了她都是鬼，所以……没有异常的车站，也是一定不会下人……不，下鬼的。 综合来说，这一站是“正常”车站的可能性已经最高了。李清淮知道自己不能畏畏缩缩，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没问题的车站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李清淮甚至没有去乘坐扶梯，直接顺着楼梯“哒哒哒”上了楼。楼上那一层也是空无一人，李清淮走到了唯一的出口，迎着盛大的阳光，逐渐失去意识。 …… “太好了，清淮姐醒过来了。” 莫迟迟长出一口气，对身后的叶听雨和萧华喊道：“听雨姐！萧华哥！你们快点过来看看吧！” 叶听雨和萧华围到了李清淮身边，他们的表情看不出兴奋。良久，二人对视一眼，终于还是由叶听雨对李清淮告知了这一局的结果。 “很遗憾清淮，你比对方慢了一点。”叶听雨停顿片刻，继续道，“不过这不是你的问题，是运气……差了一点。对方先碰到没有异常的车站，直接顺利离开。在那人离开后，你这边是又过了两站才出现没有异常的车站，所以……” 李清淮幽幽道：“所以我输了，而且我们整体的分数是落后的，对吗？” 现在的分数是二比一，对方2他们1，已经完全落了下风。 “……是这样。”萧华淡淡道，“我们所有人都得出场了，而且必须尽全力打满五局。” 失败的后果，就是被抹杀。 “清淮姐，你别自责。”看着李清淮凝重的表情，莫迟迟赶紧劝道，“这关运气成分太多了，怪不了任何人。我们随便谁上都是这个的结果，而且也没必要太悲观……最起码我们有一分不是吗？不用去挑战让二追三这种高难度竞技。” “是啊清淮姐。”这一会儿，简青颖也是恢复了之前的乐观，看样子已经完全缓了过来。她凑到简青颖身边，也开始给她加油打气，“你已经很细心很努力了，你太厉害了，比我手忙脚乱的厉害多了！” “就是，不要气馁。”不知何时，罗烨也出现在了一旁。他摸了摸鼻子，对李清淮讲述了接下来的安排，“下一关，是我姐和萧华哥上；最后一关，是我和见影上。放心吧，论配合，我们是不会输的。” 之所以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让叶听雨和萧华这对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搭档出马“抢分”。虽然罗烨还是很信任自己和林见影的能力的，但这种时候，从小相互配合的那种本能默契，肯定是要高于任何人的。 接下来的这场比赛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败了他们就会直接被抹杀，哪还有等到第五局的机会了呢？ 罗烨走到叶听雨面前，还是有些担忧：“姐，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第103章 叶听雨笑笑：“放心吧，绝对万无一失。” 说罢，她还淡淡看了一眼萧华。 “我和你萧华哥的默契……大概比许多双胞胎还要强。只要是需要我们相互配合的游戏，我们还没输过呢。” 听了叶听雨这番必胜的“豪言壮语”，其他人也安心不少。他们一边休息一边聊天，不知不觉中，第四场游戏的时间就要到了。 倒计时走到“0”的那一刻，叶听雨和萧华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了放映厅里。眼前的大荧幕上出现了新的画面，只是……这一次的画面，被切成了两块屏幕。而看清楚那两人所处的环境之后，还留在放映厅的五人瞬间变了脸色。就连林见影看到那场景，也是面色一沉，低声道：“居然是……这种游戏吗？” 罗烨也是为他们捏了把汗，特别是叶听雨。 “萧华哥……你可一定得撑住啊。” 这一关，恐怕主要要靠萧华去破关了。 …… 萧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类似宾馆房间的屋子里。他起身松了松筋骨，发现在门上挂着一面硕大的穿衣镜。他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身穿一件干净整洁的白大褂，看起来他在这场游戏里的身份，不是医生就是科研人员那一类了。 只是，在这间屋子里，萧华并没有看到叶听雨。 他一边环视着这间屋子里的环境，一边微微蹙起眉头。 “奇怪，听雨呢？” 萧华的目光下移，终于落到了不远处的书桌上。那上面摆着一张a4纸，看上去跟他们以前见过的那种闯关规则说明书差不太多。 他快速走过去，细细读起了纸上内容。只是这么一看，萧华顿时大惊失色。他捏着那张纸的手十分用力，几乎要把这张规则纸捏碎。 萧华咬着牙，只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这关的规则，让萧华目眦欲裂。 “……听雨。” 如果叶听雨有什么事，萧华真的会想跟这座岛同归于尽。 第99章 争锋（15） 叶听雨苏醒的地方, 显然不如萧华所住的地方温暖舒适。她是被冻醒的，叶听雨睁开眼，只感觉自己所处的空间十分阴冷逼仄。周围光线昏暗, 似乎只有些仪器的按钮散发着幽蓝的光晕。借着那点光芒，叶听雨开始观察自己周围的环境。 “唔, 疼……” 只是她还没细细打量周围，就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处和手腕处传来阵阵钝痛。叶听雨定眼望去, 也是神色一凛。她现在这种情况, 实在算不上很乐观。 因为她看到, 自己的左手手腕、以及左脚脚踝上都套着巨大手铐脚铐, 巨大的锁链与之相连，让叶听雨根本无法移动半步，只能保持着这个不舒服的别扭姿势半坐半躺在这里。 仔细看去，她这些带着束缚地方的皮肤已经被磨坏，甚至伤口都完全结痂。这会儿又痛又痒, 真是让人心情烦躁。 脚下传来阵阵潮湿的触感，仿佛踩在水上。叶听雨在原地用相对自由的那只脚勉强踏了几步，发现真的传来一阵水声。这不是错觉，她脚下真的全是水。 脚下有水……这让叶听雨感到一阵不安。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水？ 滴滴—— 叶听雨本来还在思考, 就被这滴滴声打断了思绪。她突然感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刺眼的光线，微微眯了眯眼后, 叶听雨看清了那发光体——原来是一块播放着字幕的滚动屏。 黑暗中, 滚动屏散发着刺目红光, 为这个诡异的环境平添了几分压抑。 而那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字幕，恰恰是……这场游戏的游戏规则。 『亲爱的玩家，请稍安勿躁，节省体力, 保持愉悦的心情。您所要面对的游戏，此刻才刚刚开始。』 『本场游戏，需要两位玩家相互配合完成。在这场游戏的过程里，您会一直被困在此地，在八十分钟的时间里等候队友来对您进行救援。八十分钟内完成救援视为游戏通关，未完成视为游戏失败，您和您的队友都会被抹杀。』 『现在，倒计时开始。』 还没等叶听雨回过神来，她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下一秒，棚顶的白炽灯亮起，把这间狭窄的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叶听雨适应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将屋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这间屋子十分宽敞，但却被许多东西堆满。叶听雨在房间的最角落，而在她的左手边堆着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科学仪器。正前方是一块硕大的电子屏，刚刚那些滚动字幕就是出现在这块电子屏上方的。 至于为什么她醒来时，对这里的第一感觉就是狭窄逼仄嘛…… ——并不是这间屋子太狭窄，而是她所处的地方太狭窄。 叶听雨所在的地方……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方形玻璃鱼缸！ 这个鱼缸高约两米，四壁光滑，根本没可能爬出去。特别是叶听雨的手和脚都被拴住，根本移动不了多少。叶听雨也试着用手去砸玻璃，但很快意识到这不可行。这玻璃估计是钢化的，子弹都不一定能击穿，更何况她手无寸铁。 而在玻璃钢上方，悬着一根水管，正不断往下流着水。水流不大，但如果持续不断往鱼缸里注水，迟早会把叶听雨栖身的鱼缸填满。 这时候，叶听雨算是明白过来那个八十分钟的时限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八十分钟内萧华找不到这个房间来停止为鱼缸注水，八十分钟后鱼缸里的水就会浸没叶听雨，把她淹死。 到时候，通关肯定是没指望了。 在思考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后，叶听雨快速冷静了下来。现在感到不安和焦躁完全没有意义，只会平白消耗体力。这鱼缸里有个小凳子，叶听雨坐上去，倒也不会太累，算是游戏为数不多做人的地方。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这是一场双人游戏。可叶听雨这个状况，几乎对搜集信息起不到什么作用……如果一直保持现状，又怎么可能帮到萧华呢？双人游戏，需要双人配合的地方又在哪里呢？ 叶听雨本来还在思考，就在这时候，鱼缸外正对着她的那块电子屏上闪过阵阵雪花点。叶听雨一怔，雪花消失后，电子屏被分成了九个小方格，每个方格里的场景都不相同。叶听雨意识到了什么，这九个方格……是监控录像！ 很快，她就在屏幕左下角，一个类似走廊的地方，看到萧华出现在了屏幕内。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凭空响起了萧华的声音—— “能听见我说的话吗？听雨？” …… 看到游戏规则后，萧华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 他不敢相信，叶听雨被困在那样一个地方，会有多么难受和孤独。虽然他相信以叶听雨的意志一定可以坚持下来，但这不代表他愿意看着叶听雨经受折磨。 不过很快，萧华也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叶听雨的命算是攥在他的手上了，他必须要快速通关，才能把叶听雨救出来。 八十分钟，了解真相。找到钥匙，完成救援。 在滴滴两声后，游戏的倒计时开始。萧华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表，那是一个小孩子喜欢用的电子表，此刻正在显示这局游戏的倒计时。 除此之外，萧华的规则纸上还记录着一条对他们有利的规则。那就是在萧华走出房间后，脑海中会与叶听雨建立心灵连接，让他可以与对方沟通。但也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在离开这间卧室后，萧华就再也不能回来。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事，就是把这间卧室先翻个底朝天，把能找到的信息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尽管十分担心叶听雨，但萧华也是快速冷静下来，开始在房间里有条不紊地翻找起来。 首先他根据墙上挂着的电子时钟，确认了今天是周六。而他住的这个地方，拉开窗帘往外看是一片白茫茫，像是浓雾。这栋房子就是雾中孤岛，没有任何人能涉足。 然后，他在书架上发现了一些记录，基本可以确定，他所处的地方是一间研究所，而自己在这个故事里的名字也叫做萧华，是这间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这一点，从他身上的穿着也能佐证。 而根据日记一类的记录，萧华可以确认自己是这所研究所里除了老教授以外最勤快的人了。在日记中“他”吐槽过自己的同事们，说这些人一到周末就全跑没了影，只有自己和老教授会周末也留在研究所，在研究所里有自己睡觉的房间。“他”曾向老教授提议让其他人周末加班，但被老教授坚决否定了。 好吧，还有一点可以确认。这间研究所里除了萧华与叶听雨以外，只有一个人类npc，就是这位老教授了。嗯……至于有没有其他鬼怪，目前尚不清楚，没准老教授就是这场游戏的boss也说不定。 没意义的猜测，萧华就暂时不做了。他接着在书桌的范围内进行翻找，想着找到关于这间研究所的科研内容，但什么也没找到。只是在一个文件夹里看到了一张老旧的灰白照片。而这张照片的内容，看得萧华微微蹙了蹙眉。 第104章 这张照片因为年代久远，已经不是很清晰了。但上面的内容却是显而易见的……看上去，这是一张坐在礁石上眺望远方的美人。 如果忽略她那狰狞的鱼尾的话，这张照片一定是说不出的和谐。但萧华看着照片上慈眉善目的女子，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这是……美人鱼吗？”萧华看着这张照片，若有所思，“这不是传说中的生物吗？为什么要把这张老照片夹在文件夹里？” 而且，这张照片太过逼真，萧华看不出什么ps的痕迹。这种诡异的东西出现在游戏里一定事出有因，于是萧华拿起了照片，将它塞到了随身的口袋里。然后便走到书桌边上，打开了一直充着电的笔记本电脑，希望能在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电脑没有设置密码，这倒是方便了萧华。表面上看起来，游戏最起码没在这个初期阶段开始为难他们。萧华打开电脑，在里面搜索着，很快一个占内存很大的文件夹就吸引了萧华的注意力。他微微挑眉，忍不住点了进去。 那个文件夹的命名，是“代号：人鱼”。 ——这就又和萧华看到的照片对上了。 所以这家研究所的科研课题……会是人鱼吗？ 带着疑问，萧华打开了文件夹，发现里面有着大量的数据。除了图片、表格、论文以外，还有不少视频资料。 然后，萧华就按照视频的编号，率先打开了编号为“1”的那个视频。这个视频不算长，总共只有一分半的长度。只是因为像素问题，这个视频显得有点模糊。 视频中的场景似乎在某间会议室里，会议室最前方的黑板前站着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他穿着西装，面脸严肃，说出的话却是荒诞无比。 “各位，你们相信吗？”男人以此为开场白，“这个世界上，是存在人鱼的。” 第100章 争锋（16） 视频里似乎传来了模糊的笑声, 很显然，在场的来宾中似乎有人对此嗤之以鼻。然而台上那人却好像没注意到这些一样，自顾自说了下去。 “各位, 相信你们读过不少东西方的传说故事吧？虽然文化不同，但神话传说里, 似乎总是少不了这种鱼尾人身的美丽生物。” 在西方童话里，就有“海的女儿”这样凄美动人的故事。而在东方传说中, 也潜藏着“鲛人”这样的奇幻生物。那中年男人这点说的倒是没错, 就像那场大洪水一样, “美人鱼”这样的生物, 也出现在世界各地的传说故事当中。 “苏教授，先不谈鲛人，就说美人鱼这种生物，在西方似乎是由‘塞壬’衍生过来的吧？”人群中，有人对此提出质疑, “而塞壬这种神话生物，是人面鸟身的啊！这怎么能跟人鱼混为一谈呢？” 被称为苏教授的男人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冷哼，反驳道：“目前并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西方的美人鱼是由塞壬衍生出来的生物。说到底, 这也不过是其中一种说法罢了。而我要告诉你的是，塞壬是假, 人鱼才是真。” 接着, 苏教授讲出了自己的理论。 “从很久以前开始, 人类的祖先分成了两派，一派来到陆地，逐渐进化成我们今天的样子，另一派还是生活在海洋之中, 渐渐成为了所谓的‘传说生物’——人鱼。” 说到这里，苏教授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当然，你也可以质疑我。但我用我的生命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我毕生的心血，我研究的课题，就是通过基因转换，让人类，变成人鱼！”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萧华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好像明白了，这间研究所研究的东西是什么。而叶听雨被困在水缸里，又是因为什么了。 虽然目前看不到叶听雨的情况，但游戏规则里已经把她的处境写得很明确了。为什么她会被锁起来，为什么她会那么狼狈…… 是因为人鱼——视频里那个苏教授很显然就是“萧华”日记中的那位老教授，他这是在进行非法的人体实验，他要把这些抓来的女孩改造成他心目中的“人鱼”！ 这太荒谬了，这根本不可能成功！ 也许苏教授用了什么手段，把他的实验包装成了合法的样子。但实际上背地里，他做的肯定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不然他为什么要把女孩子拷起来？这些女孩，说不定是他通过什么手段拐骗来的！ 而“自己”与苏教授，大概率就是这个实验的核心人员。不然为什么其他人一到周末就走的走散的散，只有他们两个一直守在研究所？大概是为了保护实验数据吧！其他研究员可能只是接触一些边缘内容，触及不到真相。 也对，这种违法的事情，苏教授怎么可能让更多人知道？至于“萧华”日记里的吐槽，大概也只是无心而已。实际上，那些人不能在周末留下，也没办法被留下。老教授那么坚决拒绝“萧华”的提议，也正是因为如此。 接下来，在这个文件夹里，萧华又找到了详细的、将人类转换成人鱼的“方法”。 苏教授认为，成为人鱼的第一步，就是要适应水下的环境。所以他找来的那些女孩，来到实验室要经历的第一道“关卡”就是泡水。只有能在水里坚持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进行下一步改造。而那些在第一步就被溺死的姑娘……自然也被苏教授“处理”掉了。 萧华不知道苏教授是怎么处理那些女孩的，他看到这些资料，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让人感到十分不适。 通过第一步之后，那些女孩会被苏教授注射特制药物。在经过一段时间观测后，她们会再次被放进水里。苏教授会为她们设定一个时间，能坚持过去的，会进行第二轮药物注射，坚持不住的，就和第一步死去的那些女孩子一样，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这样的注射，一共会持续五轮，五轮结束后还能坚持下来的女孩，基本上身体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她们中有的还能保持意识，有些已经迷失自我。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那些癫狂的女孩不会被处理掉。因为对苏教授来说，她们是重要的“素材”。苏教授会养着她们，提取她们的血液样本，拆解她们的基因序列。然后做大量的实验，研制出下一代药物，来为那些还能保存神智的女孩使用。 苏教授坚信，只要他一直这样尝试下去，迟早会制造出水陆两栖的完美“新人类”。实验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根据记载，只有一个人类在这样非人的折磨中坚持下来。今天是那个女孩注射药物的日子，苏教授会先为浴缸注水，让女孩在水中遨游，这次他为女孩定制的憋气时间，是四十分钟。 只要女孩能坚持下来，苏教授就会继续他的实验。女孩会被抓住，注射药物。 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做“叶听雨”。 虽然知道这只是剧情设定，但这些资料还是看得萧华心底发寒。因为他知道，苏教授疯狂的想法不可能成功。而如果听雨真的被他抓住，那大概率会死在注射药物的过程中！ 水注满鱼缸根本不需要八十分钟！这八十分钟，是给他们逃出研究所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八十分钟里，萧华得先找到打开关着叶听雨的房间钥匙，先把她解救出来。然后在不惊动老教授和那些可能存在的“人鱼”的情况下，避开监控带着叶听雨离开研究所。 这么一想，时间还是非常紧迫的。 现在这些事叶听雨大概率是不知道的，萧华准备过一会儿通过心灵连接告诉她。 萧华把一些他认为重要的资料通过网络上传到了随身的手机里，方便随时查看。再检查了一圈房间，确认没有遗漏什么东西后，萧华定了定神，推门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伴随着“咔哒”一声响，这扇门在萧华身后上了锁。他还稍微试了一试，果然无法打开。然后，萧华顺着幽长的走廊不断向前，终于在尽头看到了研究所的平面图。 研究所一共是地上两层，地下两层。萧华现在的位置是地上二层，这里大部分是休息室、储藏室，研究资料和实验室全部都在地上一层和地下一层。地上的研究内容都是“合法”的，不合法的那些东西，全部在地下。 现在，苏教授也在地下一层。而根据那些资料里的内容，这一层除了实验室以外，那些“失控人鱼”，也被关押在这一层。 ……按照这个游戏的套路，那这些失控的人鱼大概率是会挣脱束缚出来袭击他们的。也就是说，萧华还得去寻找一些类似“抗毒血清”的东西，不然要是被她们挠一下咬一口可是有的受了。 至于地下一层，也是最隐秘的地方。注射实验在这里进行，唯一的一个“合格品”叶听雨，也是被关在这一层的。 换句话说，就算萧华能把叶听雨顺利接出来，他们也得经过地下一层回到地上，很可能跟那些失败品撞个照面。 如此，不得不防。 这样想着，萧华拿起手机把平面图拍了照。虽然他对自己的记忆里很有信心，但保险嘛，能多做就要多做。 第105章 做完这些，他终于主动跟叶听雨沟通。 “能听见我说的话吗？听雨？” 同一时间，萧华的脑海里传来了叶听雨诧异的声音：“萧华？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叶听雨的声音，萧华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他耐心把这一切跟叶听雨解释清楚，两个人也互换了信息。 “原来如此。”明确了八十分钟的极限时间里要干些什么后，叶听雨恢复如常，“不止是带我离开，我们还得逃出研究所。我这边能看到监控画面，这九个监控摄像头，大概是研究所里的全部摄像头了。” 毕竟苏教授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了尽可能不留下把柄，最起码地下地区，他是不会安装太多摄像头的。这样也好，也是给萧华和叶听雨行了方便。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一边找信息，一边试探这九个摄像头分别安在哪个位置。 没办法，只从叶听雨视角的监控画面内容，她一时也没有办法判断哪是哪。毕竟这块屏幕不像正常的监控视频，是没有标注哪里是哪里的。 “听雨，你的那边能看到苏教授在哪里吗？”萧华问道。 叶听雨下意识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他正在上楼梯。看起来这个摄像头的位置是在一层和负一层之间？萧华，你现在下楼，没准能跟他碰面。” “好，我这就去。”萧华顿了顿，“我先去试探试探。” 接着，叶听雨的脑海里就没了萧华的声音，透过监控，叶听雨看见他离开了二楼。这是她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默默看向自己的手臂。 此时此刻，叶听雨的手臂上，已经开始浮现出淡淡的幽蓝鱼鳞。这些鱼鳞在白炽灯的反射下散发着阵阵华光，仿佛璀璨的蓝宝石。 但叶听雨并不觉得这鱼鳞美丽，只觉得头皮发麻。 在身体沾上水后，她就开始出现了这样的变化。 “……我好像越来越像一个怪物了。”叶听雨捂着头，止不住叹息。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第101章 争锋（17） 叶听雨心里没来由浮现出阵阵不安, 只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这种不安并不是源自她，而是——源自她现在的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经历过了太多次改造, 遭受了太多非人的折磨。恐惧，几乎已经成了烙印在这身体中的本能。而这种本能, 也进一步影响到了叶听雨。 果然，游戏才不会让她在这里舒舒服服坐着看监控与队友沟通、等着队友来救援的。这种细密的不安感如附骨之疽, 时时刻刻伴随着叶听雨, 让她的心灵与身体遭受双重折磨。 这种折磨, 很可能会让叶听雨心神恍惚, 做出错误的判断——叶听雨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不是她自己的游戏，她的身后，还背负着所有队友的性命与希望。 叶听雨重重呼出一口气，把那些不适感努力甩出脑海，她控制着自己强制看向监控大屏。此时此刻, 萧华已经来到了一楼，透过监控画面，叶听雨看见萧华和那位苏教授打了个照面。 “苏教授。”面对这位npc，萧华微微颔首, 表现出一副很尊敬的样子，而后试探着问道, “实验……准备得怎么样了？” 苏教授笑了笑, 走上来拍了拍萧华的肩：“非常顺利啊小萧！这可多亏了你一直在帮我啊！” 两个人随便客套寒暄了几句, 苏教授满脸堆笑，志得意满：“如果我的计算没有错误，再来两到三次，叶听雨就会变成完整的‘人鱼’！到时候我们的研究项目就可以完全公开啦！” 说这话的时候, 苏教授的眼底好像带着光。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项目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可是知道真相的萧华，只觉得无比恶心。 “对了，小萧，你再去抽一管人鱼血。”苏教授说着，递给了萧华一把钥匙，“抽完放到冷藏柜里，等叶听雨接受完‘训练’，我们把人鱼血和药物一起给她注射。” 萧华接过钥匙，眼底一片漠然。 好心机的老东西啊，知道抽血危险，就让他去当炮灰。 但萧华能怎么办呢？只能笑着接过拿起钥匙，道：“好的教授，我这就去。” 苏教授点点头，又叮嘱道：“对了小萧，取血工具我放在关着人鱼的隔壁房间了，你拿的时候注意点！” 萧华应了一声，转身下楼。与此同时，脑海里响起了叶听雨的声音。 “我这边有一个监控，是正对着两扇门的，其中一扇刚刚好像颤了颤，或许……那就是关着这些失败品的房间。” 萧华轻轻“嗯”了一句：“好，那我如果出现在监控画面里，你记得提醒我一句。” 就这样，萧华来到了地下一层，顺着走廊不断前进。地下的空气分外阴冷潮湿，让人不适。其中还夹杂着阵阵腥咸气息，仿佛是……海水。 想到这里，萧华忍不住问道：“听雨，你在的那个水缸里，现在注入的水是海水吗？” 叶听雨闻言一愣，下意识嗅了嗅，随即皱眉：“不是的，我这边的水没什么特殊的味道，似乎就是普通的淡水。” 淡水吗？ 不知为何，萧华本能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如果用来做实验的女孩，一直是在淡水中“生活”。那为什么这地下一层，会有着浓重的海腥味呢？ 萧华把自己的疑惑对叶听雨讲了，叶听雨仔细想想，也觉得这里面必定有问题。但现在线索不全，他们也无法确定问题出在哪里。只好让萧华先去取血，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探索好了。 很快萧华就走到了走廊尽头，与此同时叶听雨说话了：“我在监控录像里看到你了。” 萧华应下，先去了离自己较近的那间房。他轻轻推门，发现门没有上锁。这间屋子里也有不少实验器皿，都被精心贴上标签防止搞混。所以萧华没费什么力气，很快就找到了抽血工具。只是……他毕竟不是医生，要怎么抽血，他还真是一头雾水。 “抽血的话，可能我会给你一些参考。”叶听雨突然开口，“我的脑海里……多了一些类似本能的记忆，虽然这些人是‘失败品’，但我们毕竟一起接受了改造，身体结构应当是相似的。” “……好吧。”虽然萧华语调平静，但听到叶听雨说这些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不自觉刺痛了一下。 叶听雨，现在也一定很不好过。 又在屋子里检查一圈，萧华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拿上那些抽血工具，深吸一口气，离开了这间房，朝隔壁走去。 走到门口，那种浓重的海腥味越发明显，刺激得萧华忍不住皱眉。他拿出苏教授交给他的钥匙，伸进锁孔里轻轻一转，“咔哒”一声，门开了。 推门进屋后，萧华简直如同来到了海边一样。阵阵独属于海洋的咸风扑面而来，连带着萧华的眼睛都有些发涩。他定了定神，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巨大水缸，这水缸没那么深，大概只到一个成年人的腰部。水缸之中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只是她这样的状态，萧华不知道还该不该把她称之为“人”。 这个女人有一头海藻般卷曲的长发，皮肤苍白如纸，身上布满了细密的青色鳞片，但并没有那种鱼鳞一般的反光，反倒是肮脏浑浊，了无生气，看上去……像极了那依附在别的生物身上的藤壶。 女人的身体上传来阵阵恶臭，熏得人眼睛疼。这时候，她似乎意识到了有人进入房间，也是缓慢、机械地转过头，露出她那双没有黑色虹膜，只有眼白的可怕双眼。女人微微张了张口，喉咙处滚动着嘶哑的低吟。她的牙齿尖尖，露在嘴唇外，像是诡异的深海鱼类。 “啊啊——啊啊——”女人感知到了萧华的存在，嘴里跑出了几个生涩的音符，好像在求救，也或许是……憎恨。但她也无法对萧华做些什么，因为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束缚，连腰上都被挂了一把厚重的铁锁，只轻轻一动就会发出刺耳的哐当响声。 “失败品”在水中不断扭动，发出痛苦的哀嚎。水面因为她的动作而漾出阵阵水花，有一些还被溅到了萧华的声音。 看着这可怜的女人，萧华面露不忍之色。想到这女人曾经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青春洋溢的女孩，现在却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萧华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她是因为苏教授的妄想而诞生的罪恶，难怪苏教授不愿意自己来取血，怕是不想面对一个这样的“人”吧？ 只是这时候，萧华却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伸出手指，轻轻嗅了嗅，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水是淡水，不是带有咸味的海水。 也就是说他想错了，那股海腥味……不是“失败品”散发出来的。 ……那会是谁？ “小萧，血取好了吗？” 苏教授的声音自萧华身后响起，萧华下意识回过头去。就发现苏教授背手站在门口，树脂镜片在屋顶白炽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不自然的冷光，让萧华看不清楚苏教授脸上的表情。 第106章 萧华笑了笑，表情无比自然：“还没呢，今天这家伙好像有点凶。” 他说这话的时候，水缸中的女人恰好发出一阵低吼，铁链叮铃作响。看着这一幕，苏教授无声叹了口气：“罢了，我来取血吧。这种事情让你来，还是有点难为人了。” 说着，苏教授走上前来，接过萧华手里的工具，娴熟地给女人抽起血来。他似乎先给女人注射了什么东西，那女人先是挣扎两下，而后便一动不动，似乎睡了过去。所以整个取血过程都相当顺利，苏教授拿着一管新鲜的人鱼血，对萧华道：“走吧，小萧。” 萧华点点头，跟着苏教授老老实实出了门。只是刚刚走出去，萧华便“啊”了一声，随后挠了挠头，一脸抱歉：“对不起啊苏教授，我好像有东西落在这个房间里了，我去取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这不用问我。”苏教授摆了摆手，示意萧华去做想做的事就好。 萧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然后便推门走入了放工具的那个房间。一进去他就目标明确，奔着一个架子便走了过去。 他要取的东西，就是一开始苏教授给失败品注射的那种药物。萧华记住了那种瓶子上的标识，很快就顺利找到了一瓶。萧华把那药推入注射器，然后将针管藏在白大褂的衣袖中，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 苏教授给失败品注射的大概率是镇定剂、安眠药一类的东西，这种药物，同样能用在人类身上。 离开房间后，苏教授还关切问了一句：“小萧，东西拿上了？” 萧华颔首：“嗯，教授，我们走吧。” 苏教授不疑有他，转身便走。趁着这个功夫，萧华一个箭步上前，直接用一只胳膊钳制住了苏教授，然后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直接拿出针管，扎在了苏教授的脖子上！ 这药见效很快，没出十秒，苏教授身子便开始发软，就这样直直倒了下去。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苏教授，萧华脸上挂上了一抹嘲弄的笑。 “老家伙，你就先好好睡着吧！” 之后，萧华便把苏教授背在身上，朝楼上走去。他在一楼寻觅一圈，找到了苏教授的办公室。萧华从柜子里又翻出一捆登山绳，他用这绳子把苏教授牢牢捆在了椅子上，确保他绝对不会挣脱开后，萧华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就可以寻找负二层的钥匙了。 第102章 争锋（18） 负二层关着迄今为止苏教授最出色的实验体, 这对整个研究所来说一定都是重中之重。那么，负二层的钥匙大概率是苏教授贴身存放的。 萧华开始在苏教授的身上摸索起来，几乎是每一个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遍了。身上没有, 他又在办公室里寻找，但还是没找到。萧华不死心, 又去了二楼苏教授的房间查找，还是一无所获。 没有钥匙……那密码呢？ 如果是密码, 那岂不是要把苏教授唤醒？就算他醒了, 会对自己说实话吗？ 萧华觉得这行不通, 如果是密码的话, 那这场游戏的难度可能就不是八十分钟内能够通关的程度了，“岛”还没有把他们逼死的先例，所以还是钥匙。 而在确认房间里也没有钥匙后，叶听雨终于在意识链接里开了口：“有没有一种可能，解锁负二层大门的并不是一把钥匙, 而是苏教授的指纹或者虹膜呢？不需要密码，只需要他本人。” 萧华：“……” 还真是关心则乱，他竟然忽视了这种显而易见的可能性。无奈，为了不耽误时间, 萧华回到了一楼苏教授的办公室，又把他扛了起来, 带着昏迷不醒的苏教授去了负一层与负二层的连接处。 果不其然, 这里真的有一块电子屏, 而没有锁孔。刚刚走得急，萧华没注意到这里的情况。这会儿总算到了这里，萧华拽起苏教授的一只手启动了屏幕，听着扩音器中传来悠扬的女生：“请来宾进行指纹验证。” 下一秒, 面前的电子屏上就浮现出了一个指纹框。萧华观察了一下苏教授两只手的状况，最终实验了苏教授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最终用大拇指成功解锁。 苏教授右手上有许多茧子，这足以证明他平时用右手的情况比较多。而这种平面的电子屏要在正面录入指纹，那肯定也是大拇指最为顺手。所以综合来看，右手大拇指就是正确选项。 在指纹录入后，扩音器里又响起一阵女声：“请来宾进行虹膜验证。” 萧华又扒着苏教授的眼皮，进行了虹膜验证。其实正常来讲睡眠状态的虹膜验证应该没这么简单，但眼下却是很轻松就实现了。大概也是游戏设定吧，不会在这种地方卡玩家的关。 “验证通过，请进。” 萧华把苏教授拖进了负二层，并把他放在走廊的起点。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之后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可能还要过来扛他。但是现在萧华还要去救叶听雨，带上这么个大活人属实有点不太方便，只能先把他放在这边了。 在离开之前，萧华还用绳子再把苏教授仔仔细细捆了一遍，确认这回肯定无法挣脱后，萧华终于放下心来，继续前进。 负二层的走廊并不算长，一眼就能望到头。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自动门，只要靠近就能受到感应开启。萧华站在门前，就这样走了进去。只是看清门内情况后，他也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 这个地方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十分宽敞明亮。房间的中央是一大堆仪器与电子屏，上面不断跳动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数据。旁边就是一个巨大的水缸，此刻水缸上方悬着一根水管，正在不断向里注水。而水缸中坐着的那个人……正是叶听雨！ “听雨！”确认叶听雨平安无恙后，萧华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走到水缸边上，为其停止注水。同时绕缸一周，看看从哪里能把水缸打开，好把叶听雨放出来。 最后，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开关，轻轻一按，水缸内的排水系统便被自动开启。等到水全部流入下水道后，伴随着“咔哒”一声，水缸侧面的小门打开，刚好留出一个可供成年人通行的通道。 萧华迫不及待走进水缸，他看着叶听雨，突然愣住。 他忽略了一件事，叶听雨的手上和脚上，可都还是带着镣铐的。 萧华拉过了叶听雨的手腕，看见其上覆盖着的宝石般鱼鳞和狰狞的伤口，眉头拧得死紧。他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了叶听雨。叶听雨本人倒是神色如常，淡淡道：“我之前看了下这个锁，没有锁孔，不是用钥匙打开的。如果要开锁，可能还得借用苏教授的生物信息。” “……又是苏教授吗？”萧华起身，转身离去，对叶听雨柔声道，“我这就把苏教授抬过来，你再忍两分钟。” 萧华一路小跑离开了房间，没多一会儿，叶听雨便听到外面的走廊上响起一阵重物拖地的摩擦声。随着自动门一开一合，萧华扛着被五花大绑的苏教授出现在了叶听雨的视线范围内。而当苏教授靠近叶听雨的镣铐时，他们果然听到了一阵电子音：“请进行指纹验证。” 然后，叶听雨手铐上就浮现出阵阵淡蓝色的光晕，是手铐里的电子元件在运作。萧华抬着苏教授的手靠近手铐上的一个凹槽，将苏教授的手指摁了下去。伴随着“滴滴”两声，镣铐就这样被打开了。 之后萧华又如法炮制，解开了捆着叶听雨的脚铐。束缚被挣脱，叶听雨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轻松。她在萧华的搀扶下起身，却觉得脚底发软，差点跌倒。 叶听雨轻啧一声：“这具身体不知多久没有走过路了，感觉还很不适应。” 说着她摇了摇头，道：“算了，慢慢来吧。” 虽然叶听雨还是想自己走，但出于效率考虑，她还是让萧华搀了自己一把。萧华一手扶着叶听雨一手拖着苏教授，也是难为他了。 整个负二层被探索一遍后，叶听雨二人确认这里没有别的东西，这才带着依旧不省人事的苏教授离开。只是刚到负一层，叶听雨就被扑面而来的海腥味熏得咳嗽两声。她忍不住捂住鼻子，声音闷闷的：“这味道好冲，好难闻。” 萧华之前在负一层流连许久，已经适应了这种味道。但对叶听雨来说这还是头一次闻到，这味道比真正的海风还要腥咸，确实难以忍受。 他点了点头：“是的，这股味道特别诡异。但是……这味道并不是来自失败品的，养失败品的水缸，里面装的都是淡水。” 叶听雨呼出一口气，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我们先把这个苏教授放下，然后先去查找能够离开的通道。如果能顺利就这么离开最好，如果没办法离开……” “可能，我们就得去调查一下海水的问题了。” “嗯，走吧。”萧华淡淡道，“先去苏教授的办公室，他的电脑连接着监控，也能看清研究所周围的状况。” 两人并肩进了苏教授的办公室，萧华去把苏教授绑到椅子上，叶听雨则是坐在苏教授的办公桌前，仔细看着屏幕里的监控画面。 第107章 这里跟负二层的监控画面一样，一共有九个摄像头。而这些摄像头安装的地方分别是一楼大门，一楼后门，苏教授办公室，一楼走廊，一楼实验室，二楼走廊，负一层走廊，以及负二层走廊，和负二层实验室。 一楼大门的摄像头是可以看清研究院外部的情况的，只是现在，那里的情况属实不太乐观。外边是浓浓白雾，一眼望不到头。最重要的是门上的电子锁，看上去完全不好打开…… “我们先去看看吧。”这个时候，萧华也处理完了苏教授，来到办公桌前，自然看清了监控上的情况，“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去观察一些大门口的情况。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再去后门看看。” 叶听雨点了点头：“目前来看，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要离开研究所的范围就可以算我们游戏结束，那么……” 说着，她淡淡睨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苏教授。 “……如果出不去，我们大概得想办法把这个苏教授弄醒了。”说罢又向萧华询问，“萧华，你给他注射的药物能让他昏睡多久？” 萧华摇了摇头：“这一点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这种药物应该也是有解药的，游戏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因为关键npc昏迷不醒而输掉游戏，这不符合岛一贯的逻辑。” “哦？”叶听雨淡淡问道，“那如果迷晕苏教授是思路呢？” 萧华闻言，一时失笑：“好吧，是我那时在负一层拿这种催眠药物的时候，也看到了与之相配的解药。那个时候我除了拿催眠药，还顺便把解药拿了。” 说着，萧华拿出一个针管：“你看，我提前把解药推进了针管里。” 叶听雨点头：“好吧，那咱们也算做足了准备了，现在就先去正门那边看看吧。” 到了大门，一路畅通无阻。萧华掏出了自己的员工证，轻轻在扫描仪上划了一下，伴随着“滴滴”的响声，大门在二人眼前，居然就这样打开了。 萧华和叶听雨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时间面面相觑。 叶听雨顿了顿，稍稍上前一步。可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整间研究所里原本洁白温和的灯光，一瞬间变成了刺目的血红色。大门轰然关闭，门口还闪烁着晃眼的警报灯！ “警告！警告！检测到人鱼基因携带者靠近大门！人鱼基因携带者靠近大门！研究所全部系统从此刻开始锁死，重复，研究所全部系统从此刻开始锁死！” 与此同时，在地下负一层中的水缸里，原本平静的“失败品”突然浑身抽搐，挣扎着张开眼来—— 第103章 争锋（19）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萧华和叶听雨一个猝不及防, 他们也没想到，仅仅是叶听雨靠近大门，都会导致整个系统锁死！ 为了防止产生更多意料之外的变化, 叶听雨当机立断：“走，我们得去苏教授身边！只有他最了解这间研究所！” 如果整个系统全部锁死, 那现在去后门的意义也不大，反而是在浪费时间。萧华自然是明白叶听雨的意思的, 这时候他直接把叶听雨背在背上, 快速朝苏教授办公室跑去。 此时此刻, 办公室里的苏教授依旧不省人事。整个研究所里的警报声与红色灯光都无法吵醒他, 萧华一把把催眠剂的解药扎在苏教授脖子上，他才终于悠悠转醒。 看着一片红的刺眼的研究所，苏教授先是一怔。等他反应过来时瞬间睁大双眼，看着萧华的眼神恨不得将其拆吃入腹。 “你这个畜生！你做了什么？！” 他终于发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叶听雨，顿时发出一声怪叫：“你这个疯子！你怎么把实验体也给放出来了？！你是不是带她靠近大门了？！” 萧华抓着苏教授所剩无几的头发, 眼中已经没了之前的低眉顺眼。他压制着苏教授，声音冰冷，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没空跟你废话，你快点告诉我, 如何能让我带着她离开你这间研究所？” 苏教授看了眼萧华，又看了眼叶听雨, 好像有了什么猜测, 瞬间发出一声惨笑, 眼底满是狞色：“我就说人鱼是蛊惑人心的畜生，萧华你这个小瘪犊子，果然是被这怪物迷惑了！” “怪物？”叶听雨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无比好笑, “就算我是怪物，也不是你这个老东西造出来的？如果我是怪物，你又是什么呢？” 苏教授闻言顿时一怔，随后他咬了咬牙，恶狠狠道：“人鱼是本来就存在的……如果人鱼不存在，我根本不会进行这个实验！” 叶听雨本来还想问一句“你到底是凭什么证明人鱼是存在的”，只是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咚”声。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刻，苏教授瞬间一脸煞白。 “完了，全完了。”苏教授喃喃道，“系统完全锁死了，她要出来了。” “什么要出来了？”叶听雨蹙眉，“你说清楚一点！” 苏教授抬眼瞥了叶听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已经让你逃出来了，告诉你也无妨。” “负一层的那些东西，要逃出来了。” 负一层，那不是那些“失败品”吗？她们怎么会逃出来？ 像是看出了萧华和叶听雨心中的疑惑，苏教授嘲弄一笑：“因为研究所的系统一旦检测到大门附近出现人鱼基因，就会在三十分钟内启动自毁程序。电力系统会集中供应地上部分，保证所有出口被全部堵死，没有任何人有逃出去的机会。” “也不要想着跳窗——你现在跳窗绝对会被电击。而因为电力供应问题……那些束缚住人鱼的锁链都是电子锁，自然而然就会失效了。” “你这个系统当初设置的时候就有问题吧！”叶听雨大喊，“你真是个疯子，就算人鱼逃出去又如何？你就要和人鱼同归于尽？” 苏教授神色淡淡：“我不可能放人鱼出去，真把这种基因当归到人类社会里，那才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我可不觉得我是什么人鱼，我始终——”叶听雨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掷地有声，“都是一个人类！” “人类？”苏教授发出一声嗤笑，“小姑娘，你还没有抵达最后一步。你根本不知道，转化的过程是不可逆的，那些来自海里的怪物——” 苏教授话音未落，三人便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听到阵阵嘶吼。真是奇怪，明明那嘶吼声没有警报声尖利，却能被人听个清清楚楚。好像那声音不是传到耳里，而是传到他们的脑海里一样。 “这是人鱼的低吟……”苏教授眼神空洞，喃喃自语，“算了，在自毁程序启动前，我们可能会先死在人鱼手里吧？这样也挺好的，这是我毕生的研究，死在她们手里……挺好的。” “你不要转移话题。”萧华的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人鱼基因是怎么一回事？怪物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快点说清楚！” 苏教授摇了摇头，完全就是摆烂的状态。萧华拽着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问话。 “说起来，负一层的海腥味很重啊。”叶听雨突然开口，做了一个捂鼻子的姿势，“苏教授，你拿我们做实验的时候，用的可都是淡水，可是为什么在负一层里，会有那么大的水腥味呢？” 她看着苏教授，一字一顿道：“你用海水浸泡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是那些失败品，那难道说……” “是真正的‘人鱼’？” 苏教授本来一副死鱼的样子，在听到这话后顿时一个鲤鱼打挺直起了腰。他瞪着叶听雨，恶狠狠道：“你知道什么？你还知道什么！” 叶听雨轻轻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好像并不在乎那三十分钟的倒计时。 “我知道的，大概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叶听雨抚摸着她手臂上湛蓝的鳞片，定定道，“你反复在强调‘人鱼基因’，但无论是我，还是负一层的失败品，都是由人类逐渐转化过来的。我们的基因从一开始都是很纯粹的‘人类’，并不是你凭借一些实验和药物，就能让我们身体里多出一些根本不存在的奇幻生物的基因。” “除非，人鱼是真的存在的，你并不是在胡说，也并不是在做一个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妄想计划。你很早就得到了一条人鱼，在你开展这个科研计划之前就得到了。你做的所有实验，都不是为了创造出‘第一条人鱼’，而是利用‘第一条人鱼’的基因，创造出‘全新的人鱼’！把人类改造成人鱼！” 萧华听着叶听雨的这些话，也是回过味来。可能是关心则乱，他刚刚确实没往这方面想。 人鱼基因携带者……可基因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呢？除非一开始苏教授给这些试验品注射的药物……就是从真正的人鱼身上提炼出来的！ 这一点，跟海腥味也能对得上号。 只有真正来自海里的生物，才需要一直浸泡在海水里。 “你和那条人鱼是什么关系？”叶听雨逼视着苏教授，缓缓说道。 第108章 苏教授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惨笑。萧华却又打了他的脑袋一巴掌，快速道：“限你三分钟之内交代清楚。” 叶听雨点点头：“苏教授，如果我说，我有机会带你离开这里，你会如何？” 苏教授愣住了：“你在说什么胡话？系统完全锁死，你身上有人鱼血，你离不开的。” “而且……我也不能放任你这种危险生物去到人类社会里。”苏教授咬着牙，“人鱼一点也不美好，他们就是怪物！” “行了，你不要再强调这一点了。”叶听雨俯下身子，声音轻柔许多，“还是先把你的故事讲给我们吧，记住要快一点，我知道的，你不想死，没人想死。所以现在，你只能信任我。” 苏教授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那只人鱼……不是别人，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她是……我的女儿。” 接着，苏教授讲起了关于他和他女儿的沉痛往事。 “那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了，那时候我的女儿只有十几岁，我没有陪着她，她一个人跟朋友出海……” 但那一次，轮船触上暗礁，发生了海难。船上的人几乎全死光了，苏教授的女儿，却是这场灾难里唯一的幸存者。 苏教授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往了当地医院。医生却说女儿的情况不太乐观，虽然保住了一条命，生命体征也还算稳定，但不知为何就是醒不过来。 “而且……她的心跳比正常人要快好多，快到了一个不正常的程度！她的心率几乎一直保持在230以上，这个心率是有可能致命的！” 女儿生死不明，苏教授也心急如焚。他的妻子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可以说女儿是被他一个人拉扯大的。他对这个唯一的孩子可以说是极度溺爱，但就这么一次，女儿出远门他不在身边，结果酿成大祸！ 但苏教授当时并不知道，属于他们父女二人的噩梦，其实才刚刚开始。 昏迷的第十天，女儿终于苏醒。当时的苏教授喜极而泣，站在女儿的病床前问个不停。可女儿却是神色木然，对苏教授提出的那些问题置若罔闻。她的眼神空旷，一直看着窗外，却不知在看些什么。 说到这里，苏教授顿了顿，满眼痛苦：“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当时看的……是海，大海。因为她病房的那个窗户，是正对着大海的方向。” 而女儿当时说的第一句话，苏教授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要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 第104章 争锋（20） “不知为何, 我总是觉得……从海里被救起来的，不再是我的女儿了。”苏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者说, 不完全是我的女儿了。她的意识，已经被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怪物……污染了。” 叶听雨挑了挑眉, 注意到了苏教授用了“污染”这个词。 “污染，是怎样的污染呢？” 苏教授张了张口：“简单来说, 在我女儿的脑海里, 有两种不同的意识在相互纠缠。一种是她本来的意识, 而另一种……就来自那莫名的深海。” “深海中, 存在着怪物。” 接着，苏教授又讲出了在那之后他女儿身上出现的变化。 在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苏教授的女儿确认已经恢复健康，可以出院。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的苏教授对女儿却是有所忌惮。因为女儿总是会直愣愣地紧盯着他, 那不是属于少女特有的懵懂……那是一个新生的生物，对外界的好奇。 ——她在透过这双眼睛，观察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更多的异常，出现在女儿回家后。 “她的生活习惯完全改变了。”苏教授表情痛苦, “以前我的女儿虽然喜欢大海，但并不喜欢吃海鲜。但是她从医院回来后, 总是要求我为她购买海鲜——越新鲜越好。一开始我是依她的,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 苏教授半夜起来，发现厨房的灯是亮着的。他走近一看，却看到了另他永身难忘的一幕。 “我的女儿，从冰箱的冷冻室里, 拿出了还在冰冻着的螃蟹，将它们拆开生吃了下去。”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教授眼底藏着恐惧，“太可怕了，明明场面并不血腥，但我从未见过那样可怕的场景……满地都是被拆散的蟹壳，我的女儿如同怪物一般，忘我地咀嚼着生蟹肉。” 那之后，苏教授担心女儿生吃海鲜会出现什么问题，连夜把她送到医院洗胃。但洗胃之后他也没急着带女儿离开，而是直接去了医院的心理科室。 但是心理医生也对这个怪异的女孩无从下手，只能开了一些药物，并让苏教授定期带女儿来做心理咨询。只是这时候苏教授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女儿的问题似乎并不是出在事故的后遗症上。 恰好他是一位科研人员，苏教授抽了女儿的血，对其进行了基因检测。但是检测的结果，却让苏教授如坠冰窟。 她女儿的基因序列里，多出了不该存在的东西！或者说，那个时候女儿的dna，已经不同于人类了！ “那不是人类的dna！却与人类的dna结构高度相似！差不多能达到99.99%，无限接近于100%！远高于人类与黑猩猩的dna相似度！”苏教授大声说着，“我对比了所有资料，从未见过这样的结构……这是全新的物种！大海里有什么东西污染了我的女儿，让她发生了变异！” “更恐怖的是，我的女儿身上开始出现鳞片，鱼一样的鳞片。”苏教授咬着牙，嘴里闪过一抹狠色，“我彻底确定了，让我女儿活下来的不是什么万里挑一的幸运，是海里的东西改变了她。但是那些东西为什么要改变她？他们想利用我的女儿做什么？” “更恐怖的是……我的女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开始想要逃跑，想要远离我。我当然不能这样放任她，便把她关在了研究所里，确保她能一直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苏教授捏了捏眉心，“现在的她，是一种全新的生物。我也曾想过要不要把她交给更专业的人士，但……她是我的女儿啊。” “她还那么小……我舍不得。” 苏教授说着，竟然落下一滴泪来，好像真的在为此感到悲伤。 “之后，我女儿身上的异变越来越严重。她的双腿上满是覆盖的鳞片，皮肤开始腐烂。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整个下半身……都变成了鱼尾一样的东西。”苏教授喉咙微动，方才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意识到，我的女儿似乎变成了‘人鱼’一样的东西。” “她……就是我接触的第一条‘人鱼’。”苏教授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我的女儿只能生活在海水里，所以我就将她浸泡在海水中。负一层的腥味就是这么来的，我要让她活下去。” 说着说着，苏教授的头别在了一旁，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我看着我的女儿逐渐憔悴，逐渐不像一个人，她用凶狠又陌生的眼神看我。很多时候我都不敢确定，这具身体里还有多少意识属于我的女儿。” 他攥紧了拳头，又道：“但无论怎么样，我都不想放弃她。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变回一个健康的人类，于是我就想，就想……” “如果能从她的身体里提取出血液，研究她现在的dna，那是不是，我有机会制造出一条和她一模一样的人鱼？这样的生物有第一条就会有第二条，如果制造出她的同类，我是不是就能够救她？” “……原来这就是你研究这些的理由。”叶听雨垂眸，意味深长道，“可你也说，人鱼化是不可逆的。” “是的，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只是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苏教授面露痛苦之色，“转化是不可逆的，但我已经无法停下了。哪怕救不了我的女儿，那给她找个同伴也好，况且，我其实……” “好了，你说的已经够多了。”叶听雨毫不留情打断了苏教授的碎碎念，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超出了预期，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还剩二十三分钟。”叶听雨长出一口气，并没有把苏教授松绑的一丝。她冲着萧华扬了扬下巴，对方瞬间心领神会。接着，两个人不再理会苏教授，而是径直离开了办公室。看着那两人毫不留恋的背影，苏教授目瞪口呆。 “……喂，你们去哪里？喂！好歹说一下你们的计划啊！” …… “这个苏教授，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搞。”走在走廊上，叶听雨幽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摄像头，淡淡道，“算了，他不是很重要。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应该是负一层的那些东西。” 说着，她又冲着萧华询问道：“萧华，你觉得刚刚发出那动静的，是苏教授的失败品，还是他的女儿呢？” 萧华摇了摇头，并未回答。他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对叶听雨做了个口型。 看着他的口型，叶听雨笑了：“嗯，跟我想得差不多，那接下来，我们就去负一层转转吧。” “下面的东西这么半天都还没上来，也该放她们来通通风了。” 第109章 …… 苏教授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周围警铃大作，吵的人不胜其烦。此刻的苏教授满头大汗，但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他整个人都在不停扭来扭去，好像在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 终于，他一抖双臂，身后的绳子便立刻四散开来。手臂被解放，苏教授如法炮制，又割开了绑住自己的其他绳子。等到完全挣脱后，苏教授终于长出一口气，看向门口的眼神里都带着许多愤恨。 “两个小畜生，还想跟我斗？” 在一开始，苏教授就为自己留下了后手。 在他的袖子里，其实一直缝着一个隐蔽的小口袋，里面装着一块小刀片。这样就算他被绑架，也可以利用这个刀片解开一部分困住自己的东西。当然，如果是手铐，他这样做就完全没有意义，但苏教授这些年亏心事做多了，总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给自己留退路。他也没想到，这刀片居然真的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 苏教授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身体，缓步走到了监控画面前。刚刚那两个人把他自己丢在这里，大概率是想着去对付负一层存在的生物了。 想到这里，苏教授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那些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也许现在，那两个家伙已经身首异处了。 “……就是可惜这么完美的实验素材了。”苏教授突然感慨道，“不过没关系，我还有时间，只要……” 只是看着监控的画面，苏教授突然愣住了。 为什么无论哪个监控探头，这会儿都拍摄不到他俩的行动轨迹呢？ “不应该啊……”苏教授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苏教授疑惑之际，耳边的玻璃突然爆裂开来。苏教授躲闪不及，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刮出道道血痕。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掐住，让他无法喘息！ 看着扼住自己那人的面貌，苏教授瞬间面露骇然之色。 “是你……是你！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那人不答，只是手下默默用力，居然直接掐断了苏教授的脖子！ 苏教授根本做不成任何挣扎，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尸体。他的眼睛至死都无法闭上，好像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个重要的npc就这样突兀死掉，站在窗外的叶听雨和萧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对视一眼，叶听雨喃喃道：“真没想到，人鱼的力量，居然会如此强大……” ——杀死苏教授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已经变成人鱼的女儿“苏蔷”。 而她，也正是被叶听雨和萧华二人从负一层解救出来的。 那个时候，萧华对叶听雨说的那句无声的话，其实只有四个字而已。 他说的是——“他、在、说、谎！” 第105章 争锋（21） 打从一开始, 萧华和叶听雨就没有完全信任苏教授那番“感人肺腑”的发言。 而最重要的原因，其实也只有一点，就是萧华最开始在电脑里发现的那段录像。 那段录像里, 发言的苏教授极度亢奋，满脸都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欣喜若狂, 哪有半分悲痛和不解？他想要研究人鱼，并真的打算为此奋斗终生, 把自己的理论公布给世人看, 然后名垂千古。 他做这个研究, 原因有很多很多, 但唯独——不是为了他的女儿。 如果真是为了女儿，他在那段录像里，会表现得那么亢奋？那么开心？ 那不是一个女儿陷入绝境后，爱女的父亲正常的表现。 这只说明，在苏教授的心里, 关于人鱼的研究才是第一位的。 至于女儿嘛…… 那个时候，叶听雨二人下到了负一层，在走廊上看到了“失败品”。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叶听雨其实被吓了一跳。 “这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失败品吗？”叶听雨蹙了蹙眉, 眼底闪过一抹不忍，“她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只是叶听雨话还没说完, 就突然陷入了一种“卡壳”的状态。她双眼发直, 一动不动, 仿佛被钉在原地的人偶。 跟她一起停下动作的，还有不远处的“失败品”。萧华见状，顿时如临大敌。 “听雨！你怎么样？！” 萧华关心则乱，但还不敢轻易触碰叶听雨, 怕又出什么事情。大约过了四十秒左右，叶听雨的眼中重新焕发神采。她先是一怔，而后倒抽一口冷气，死死攥住了萧华的手腕。 “你听到了吗？那些声音？”叶听雨定定问道。 “什么声音？”萧华眉头紧锁，“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倒是你，一动不动，跟个假人一样，我都怕你出什么事。” 叶听雨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的“失败品”，轻道：“萧华你看，她不动了。” 萧华点点头：“是，我刚才就注意到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和你有关系吗？” 叶听雨不置可否，她扶着额头，低声呢喃：“我刚刚……听到歌声了。” 萧华一怔：“是什么样的歌声？” “……属于人鱼的歌声。”叶听雨定定看着“失败品”，“独属于人鱼的频率，人类听不到的。” “我现在……已经无限接近人鱼了。” “就在那一刻，我与她同频了。”叶听雨开口，说出的话却让萧华一时无法理解。 “与她……难道是……” 叶听雨颔首：“是，就是苏教授的女儿。我听到了她的歌声，感受到了她的频率，也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说到这里，叶听雨眼底划过一抹愤恨之色：“她也意识到了我的存在，我和她共振的过程，就是我们在交流。我知道苏教授在说谎，但我没想到，他嘴里竟然一句真话也无！” “原来你刚刚不说话，是在和那个女孩交流。”萧华面露了然之色，“所以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的故事。”叶听雨看向走廊尽头，眼神里写满了复杂。 叶听雨缓缓开口，却讲述了一个与苏教授所说截然不同的故事。 这个女孩告诉叶听雨，她的名字叫苏蔷。而她与父亲的关系，也并不如苏教授描述中那般美好。 她说，苏教授在她小的时候根本不怎么管她，他们之间的父女亲情约等于零，苏教授不会打骂她，但也属实没尽过除了给钱以外的任何父亲职责。那次出海游玩她也没有跟苏教授商量，苏教授也不在乎，她也没想到会出海难，只有苏蔷自己一个人生还。 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跟苏教授口述的其实差不多。苏蔷感觉自己的意识受到了影响，苏教授发现女儿的dna发生改变，不再属于人类。 根据苏蔷自己的说法，她极度渴望海水，但并没有像苏教授说的那样被“夺舍”了，她的意识始终属于自己。 而关于苏教授做这个实验的内容，两人的说法更完全是两个极端。 苏教授是一个不怎么管女儿的人，坦白来讲，他根本不在乎女儿的死活。当时的他发现女儿被改变的全新dna结构，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而经过从苏蔷身上抽血进行的初步研究，他认为让人类人鱼化是绝对可行的思路！如果这个研究让他做成了，那就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 从那天起，苏教授就不把苏蔷看做自己的女儿，而是“实验体一号”。女儿的喜怒哀乐不重要，意愿也不重要，只有实验和研究才是最重要的。 他利用了一些非法的渠道，绑来了许多无辜的女孩，还是在她们身上做实验。至于为什么不找男人，也是因为苏教授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作为女性被深海中的人鱼“转化”的，那么找来那些同性别的女孩，实验成功的概率会大大提升。 深海之中存在全新的生命，这些生命与人类同源。但苏教授也没想到，人鱼化后的苏蔷不仅身体机能大大提升，脾气也越发暴躁。看着苏蔷的眼神，苏教授越发恐惧。他像拴狗一样把女儿锁在地下室里，不见天日，实验一天不成，她就永远不得解脱。 “打从一开始，苏教授就没指望女儿会变回来。”叶听雨冷冷道，“或者说，他巴不得女儿一直是人鱼。” 而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禁中，苏蔷心中对父亲的怨恨与日俱增。她想要离开这里，想要杀死父亲，她想要自由。 “这就是为什么系统被设计的那么极端。”叶听雨给萧华解释，“一旦人鱼基因携带者靠近大门，整个研究所都会被锁死。他不可能让人鱼跑出去，那他这些年的布置就会全部完蛋，功亏一篑。” “不过……”叶听雨嘲弄一笑，“三十分钟后，这个系统并不会自毁。这可都是苏教授的心血，而且，没人会比他怕死。” “他在这座研究所里设置了机关，一旦他主动启动，这些机关就会喷洒大量的麻醉剂。这是他研究后，只对人鱼生效的麻醉剂……这东西落在人身上，或是半人鱼身上，都是至死的。” “所以，如果不阻止苏教授，我们两个也都会死。”叶听雨呼出一口气，“虽然我已经十分接近人鱼，甚至已经可以和人鱼同频，但……没到100%。” 第110章 “那我们现在……”萧华试探着问道。 叶听雨轻轻一笑：“跟苏蔷合作，跟人鱼合作。我和她能够同频，我知道她在哪里，也知道该如何救她。” 游戏进行到这个阶段，又到了幸福二选一环节。要么相信苏教授，要么相信苏蔷。而叶听雨没有一丝犹豫，果断选择了苏蔷这一方。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苏蔷的说辞，都要比苏教授可信。 而在将苏蔷拯救出来后，三人做了一个交易。 …… 叶听雨和萧华顺着被打碎的玻璃窗从新爬进了屋内，刚刚虽然他们已经到了室外，但游戏并没有视作完成。外面还有一道门，大约是离开那道门，才算做游戏结束。 至于苏蔷，此时此刻已经坐在了电脑前，她鼠标轻点，全然无视死不瞑目的父亲，熟练地操作了起来。 她现在做的这件事，也是他们的交易内容之一。 苏蔷告诉叶听雨，在成为人鱼之后，她的脑力也得到了飞速的进化。她能够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包括苏教授所谓的系统。通过进化的大脑摸索学习，但苦于束缚没办法从内部破坏，以前的苏蔷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而现在，通过这台电脑，她可以对这个系统进行修改，让它们停止警报，让人鱼也可以离开研究所。 人鱼拥有很强的破坏力，让她可以无视电击直接打破窗户。但窗户上的电力并不足，外面墙上布置的电网才是致命的。三个人通过配合，成功摸回了苏教授的办公室外围，趁着他还没去到电脑边上的时候，杀了他！ 苏蔷速度飞快，而且很快见到了成效。研究所的灯光不再是那种警告的红色，而是恢复了一片纯白。不知苏蔷做了什么，她终于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她缓缓起身，连看都没看叶听雨二人，就径直走向了外面的院子。设置已经被更改，现在已经没了任何限制，无论是谁都能够顺利离开研究所。 只是已经变异了的人鱼，回归社会后，究竟会产生怎样的波澜？ 望着苏蔷远去的背影，叶听雨陷入沉思。 这个苏蔷，也不像她描述中那么单纯无害。人鱼血已经对她产生了“污染”，她的思维模式已经跟人类完全不同。 这点从苏教授生前对人鱼的描述也可以看得出来，如果不加以控制，人鱼就是绝对的“怪物”！ 她还是变成了一个怪物，只是这个怪物反过来被叶听雨“利用”了。叶听雨并不在乎苏蔷会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因为…… 她和萧华，并不会在这里停留。 “走吧，萧华。”叶听雨牵起了萧华的手，两个人一同走向了大门。 游戏，就要结束了。 第106章 争锋（22） 白光一闪, 叶听雨和萧华回归了电影院。 二人醒来的时候，皆是冷汗淋漓。虽然这场游戏他们处理的比较从容，但这个游戏的“故事”总体而言还是十分压抑, 让人觉得很不好受。 特别是……这对互相伤害的“父女”。 一开始，女儿被海中的生物“污染”, 变成了类似人鱼的“新物种”。父亲被前途迷惑了双眼，把女儿囚禁起来做他没有人性的实验。而女儿也在这接连不断的恐怖实验中失去了最后的人性, 让野性压垮了她。最终, 这对父女俩都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怪物”！ 屠龙者, 终究还是自己成为了恶龙。 而在游戏中, 为了生存，叶听雨和萧华把这条恶龙放归到了人类社会里。 “在这个故事里，人鱼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生物啊……”简青颖感慨着，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故事里。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局是听雨姐和萧华哥赢了。”莫迟迟点了点头, 总算说出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叶听雨萧华配合默契，为他们追下了宝贵的一分，游戏也被拖入了“决胜局”。而且通关速度，至少把他们的对手甩开了十分钟。 接下来, 就轮到罗烨和林见影了。 这样想着，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看向了他们两人。罗烨微微一笑, 林见影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总之, 他们两个看起来都不怎么紧张。 “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了。”罗烨随口说道, “决胜局啊，还是有点压力的。” “没事的烨烨，我们相信你。”现在的简青颖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又开始跟罗烨开玩笑, “主角总是在最后登场的，不是吗？” 罗烨也是被她成功逗笑：“对，主角总是在最后登场。” 所以这场比赛，他们绝不会、也不能输。 “你们就好好在这里休息吧。”罗烨起身，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去去就来。” 说着，他转身看向林见影，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对吧？见影？” 林见影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当做默认。 随着倒计时归零，罗烨和林见影的身影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屏幕上出现了新的画面。剩下的五人一齐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荧幕。 这次的游戏场景……等等，怎么像是在古代？ …… 罗烨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眼前的光影斑驳缭乱，看得人眼睛有些发花。 等到他彻底适应这光线后，才看清自己所处何地。只是这个地方……似乎是…… 罗烨抬头，望着屋内种种陈设。 木质的横梁、摇曳的烛光、斑驳的铜镜，以及正对着自己的窗户上贴着的大红囍字，还有桌案上摆着的诸如大枣、花生等各类坚果，目之所及好像被红色填满……这个场景，莫非是…… 罗烨倏地起身，站在了铜镜前，透过铜镜中自己不甚明亮的倒影，罗烨看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宽袍大袖大红喜服。 他感觉脖子有些僵硬，勉强扭了扭看向四周，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这个场景发生在古代，从建筑和自己的衣着可以确认。而这个房间，是一间新房。就这个晚上，是罗烨扮演的这个角色娶亲的时刻。 虽然莫名其妙成了一个新郎官让罗烨有些风中凌乱，但他可没忘了正事。如果这是洞房花烛夜，那显然少了另一个主角——新娘。 这间屋子里只有罗烨一个人，“他”的新娘，此刻根本不知所踪。 还有……林见影，他现在又在哪里？ “啊啊啊啊啊！！！！” 罗烨的思绪被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生生打断，他被吓得一个激灵，将耳朵靠在窗边仔细听着。这一会儿，那发出惨叫声的姑娘似乎泣不成声，但嘴里还是在不停呐喊着，似乎想要把所有人都引到这边来。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新娘子……林家小姐上吊自尽啦！！！” 听到那个“林小姐”，罗烨顿时浑身一僵。 他瞪大双眼，喃喃低语，声音却有些发颤：“林……该不会是……” 还没等罗烨回过神来，房间门就被人拍得震天响，还伴随着焦躁的呼喊：“少爷！少爷你在里面吗？快出来吧！出大事了啊！” 罗烨拨动门闩，推开了门，就对上了一个年轻的妇人。她摇了摇头，在罗烨身上拍了拍，确认他没有受伤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太好了少爷，最起码你没有事……” 看着妇人，罗烨脸上挂上了僵硬的假笑。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妇人，索性什么也没带，就这样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妇人叹了口气，面露不忍之色：“少爷你……还是先跟我去看看吧，等下我再跟你解释。” 罗烨点头应下，跟着妇人一起来到了不远处的长廊——这里离那间新房至多不过十米远的距离，难怪刚刚的惨叫声那样清晰。 这会儿，长廊的位置已经被好些个下人围住。罗烨看到了挂在梁上的白绫，此时此刻，那位“林小姐”已经被众下人抬了下来。但是看下人们脸上凝重的表情，恐怕这位林小姐……已是凶多吉少。 人群里满是哀叹声和啜泣声，罗烨无视那些杂七杂八的动静，拼命往人群里挤。他只想看看，这个所谓的林小姐，到底是不是林见影。 然而，罗烨还没走出去几步，那妇人就攥住了他的手腕，无声摇了摇头，才道：“她没救了少爷，莫要再看，林小姐她的死状有些……我怕给少爷你留下阴影。” 罗烨一怔，又下意识别过头去。妇人越不让看，他越是要看！ 万一呢？万一林小姐真的是林见影呢？ “罗烨！” 伴随着一声呵斥声，罗烨愣在原地。他侧过头看去，发现两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正在一路小跑朝他奔来。那个妇人一把拉住罗烨，不由分说就把他拽到了身边，厉声道：“你凑些什么热闹？她死了便死了，你靠近也不怕晦气！” 听着这话，罗烨忍不住蹙起眉来。如果他没猜错，这两人应该就是他在这场游戏里的“父母”，只是这位“母亲”对林小姐的态度，未免也太差了些。 第111章 到底也是自己的儿媳妇，儿媳妇在新婚之夜上吊死了，他们就这种反应吗？ 罗母训完儿子还不够，转头又去训了自己的丈夫。 “都是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还跟我说这是林员外家中的千金，是个百里挑一的大家闺秀我才让烨儿娶她的！结果她这样不知好歹，竟在新婚之夜闹出这样的荒唐事来！” “……娘。”罗烨忍不住插了话，“事已至此，林小姐已经……你还说这样的话做什么？” 罗母怒目圆睁，指着罗烨的鼻子就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还为这个贱骨头说上话了！她这段时间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肯应下这么亲事！搞得我们老罗家颜面扫地！委委屈屈进门了，她这个赔钱货还先死了！我真的是……” 她说着说着，便剧烈喘着粗气，一旁的罗父赶紧搀起妻子：“夫人消消气，消消气……” 说罢，他又对罗烨厉声喝道：“还不快下去，别在这里碍你母亲的眼！春棠，把少爷带下去休息，这一天天的……” 那个被称作春棠的妇人对二人微微行礼，又回到罗烨身边，小声道：“少爷，我们走吧。” 罗烨无法，只能跟着春棠离开。这一会儿，那些下人也收拾得差不多，抬着个担架就把林小姐的遗体运了出去。这时候遗体上已经被罩了白布，罗烨看不到林小姐的脸。但是白布间却露出一缕头发，看着那如雪般的白发，罗烨顿时心里一沉。 白发这样鲜明的特征，只会出现在林见影身上。在这一关里罗烨虽然头发变长，身上也被换上了古代的装束，但脸还是自己的，所以…… 这位“林小姐”，果真就是林见影。 ……只是为什么，他会是女子身份？还一上来就……死了？ 罗烨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回去的路上，罗烨旁敲侧击问了春棠许多问题，春棠也为他一一解答。 正如罗母所说，这林小姐是林员外家的女儿，这门亲事也是被早早定下。但是一开始，林小姐百般不愿，在家中一哭二闹三上吊，把林府搅了个鸡犬不宁。只是她的反抗是无效的，所以在大婚前的半月，林小姐似乎认了命，不再挣扎，乖乖嫁了人。 无论是林家还是罗家，都以为到这一步已经万无一失。但他们还是低估了林小姐的刚烈，她居然会选择在新婚之夜自杀！ 说到这里，春棠也是感慨：“我本以为这林小姐是个懦弱性子，毕竟在传闻中，林小姐弱柳扶风，乖顺无比，连只蚂蚱都能惊到她。我也没想到……她因为对婚事不满，竟会选择自戕。” 春棠喃喃道：“大婚之夜，新妇自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听着春棠的话，罗烨若有所思，突然道：“你的意思是，林小姐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是这样吗？” 第107章 争锋（23） 春棠愣了愣, 而后快速点头：“嗯，姑且可以这么说吧。毕竟按以前林小姐那个软弱性子，任谁都不可能想到她会自杀……我听说林小姐很惜命的, 她幼时不甚跌入湖中九死一生，被救回来后就是这样的, 这件事当时很出名。若是在咱们这椋洲城里说一个绝对不会自杀的人，那一定是林小姐了。” 说着, 春棠摇了摇头, 略带惋惜道：“林小姐是那么的知书达理, 就算这门亲事她不太满意, 但也不必寻了短见啊……唉……” “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林小姐嫁过来也不会受什么苦的，死了就什么也没了啊，何必呢……” 两人一路这样聊，终于来到房间附近。春棠推门, 却被屋内灰尘呛了一下：“抱歉啊少爷，这屋子这几日没来得及收拾，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今晚您先住在这里吧，明天我们为你换房间。” 罗烨当然不会嫌弃, 就这样大大方方走了进去，看着春棠为屋子里点燃烛火、忙上忙下, 收拾好后, 春棠行了礼：“那春棠就先退下了, 少爷您也早点歇息。” 送走了春棠后，罗烨却没急着坐下，而是转而在屋子里四处搜寻起来。 在前几场游戏里，他的队友们都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看到了游戏的“规则”。那么他这一场游戏应该也不例外, 这个屋子的某处角落里，一定藏着本场的游戏守则。 因为他在最初的婚房里没发现这样的东西，而这间屋子又是npc带他来的，所以…… “找到了。”罗烨站在桌案前，看着上方摆放的两张纸。只是为了迎合游戏背景，这纸是宣纸，字也是用墨水写的。 罗烨没有犹豫，直接拿起宣纸，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游戏背景：洞房花烛夜，罗府却发生了一桩惨案。新娘子林小姐吊死在梁下，喜事也变成了丧事。只是这背后，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最终把可怜的林小姐逼到了这一步。另一方面，林小姐不甘这样死去，极强的怨念使她化作厉鬼，她要报复她怨恨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罗府。』 『三日内，若是林小姐的冤魂不得解脱，她就会拖着身为罗家少爷的你一起下地狱。』 看着这些内容，罗烨心里却是没什么波澜。真正让他觉得古怪的，其实是这场游戏的通关条件。 因为这次的通关条件……竟然有两条。 『通关条件一：了解林小姐自杀的前因后果，还原真相。今天视作游戏第一天，玩家有明后两天时间调查此事。若是无法还原真相，后天子时林小姐便会降临房中，杀死玩家。』 『通关条件二：本场游戏的boss林小姐，实则为玩家的队友林见影扮演。林见影已被修改记忆，现在认定自己就是发了疯的林小姐，会不顾一切向玩家复仇。若是不想被林小姐残害，玩家除了查明真相，还要——唤醒林见影。』 『毕竟，无论玩家是否知晓真相，林小姐始终不会放过你。但玩家的队友不一样，在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虚假之后，你们两位都视作通关。』 『那么，祝你游戏愉快。』 看着这洋洋洒洒一大篇的游戏须知，罗烨陷入了沉默。他现在要面对的情况比上一局叶听雨和萧华所面对的要恶劣许多，他这不仅是单打独斗了……他的队友甚至直接变成了boss！ 现在的林见影就像是“岛”捏在手里的人质，随时都在威胁着罗烨。而且林见影记忆还被覆盖……现在的他，比第二局的简青颖还难对付。 毕竟那时的简青颖再怎么样也是个人，现在的林见影就是厉鬼啊！ 至于……林小姐自杀的真相。 罗烨的心里，倒是有几分猜测。 恐怕从一开始，嫁到罗府的这位“林小姐”，和那位抗婚的、惜命的林小姐，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听到春棠那些叙述的时候，罗烨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替嫁”。 可能根本不是什么林小姐认了命，而是她的父亲不忍她受苦，把家中什么弟弟妹妹扮成林小姐的模样嫁到了罗府。 罗烨以前无聊的时候看过不少这样的小说，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林小姐会突然性情大变，为什么林见影作为一个男性会在这场游戏里扮演一个女性。 他扮演的恐怕根本不是一位女性，而是被扮成女人的……男人。 可能是林小姐的弟弟，也可能是兄长。总之这个替死鬼，在家中绝对不受重视。 但还有一点，罗烨有些想不通。 如果林家用一位男子来“替嫁”，他们真的不会担心事情暴露吗？ 毕竟男子和女子的生理结构可谓天差地别，那随时可能露馅啊！ 如果是交代替嫁一来罗府就自杀……那也不对啊，替嫁者自杀，好好的婚事泡了汤，以罗家父母那种性格，绝对不会就此作罢，甚至可能闹个天翻地覆。林员外会爱女儿爱到那个份上吗？为了女儿对抗整个罗府？ 可这也不对劲啊，如果他那么爱女儿，一开始也不会应下这门亲事。毕竟林、罗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不存在谁压迫谁的问题。就算林员外拒绝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 罗烨一头雾水，索性暂时不去想。 明天他出一趟府，去调查调查就好了。 罗烨躺在床上，和衣睡去。许是游戏的作用，他本来十分精神，这么躺一会儿也生出许多困倦之意，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听到有谁在门口来回踱步。那种声音，直到天明时分方才消失。 …… 第二天，罗烨是在睡梦中被人从床上薅起来的。他睡眼惺忪，只是当他看清眼前来人后，便一丝睡意也无。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爹妈！ 此刻，罗母正定定看着他，眼中布满红血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倒是睡得挺香！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爹糟心得一晚没睡？！” 罗烨闻言，下意识看向罗母的身后。罗府背着双手在那里站定，眼中也是猩红一片，很显然也是没睡好。 第112章 “爹……娘……”罗烨傻笑着，不知道该说啥。 这种时候，笑总没什么错。 果然看着他那傻乐的模样，罗母便轻啧一声，声音柔了下来：“罢了……没功夫跟你生气，快点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出来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那林府讨公道去！” 说到这里，罗母恨恨道：“也不知道这林员外是怎么教养他的好女儿的！居然在新婚当夜闹这么一出！烨儿以后娶亲更难了！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把林府上下扒掉一层皮！” 撂下这么句狠话，罗母便风风火火出了房间。罗父轻咳一声，也拿出了父亲的威严，对罗烨厉声道：“听到了吗？快些收拾好了出来！” 罗父罗母离开后，想着他俩的话，罗烨忍不住陷入沉思。 什么叫他以后娶亲更“难”了？为什么是“更”？ 看着他这张脸还有罗家的家底，按理来说，他父母给他找个家境姑娘成亲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那莫非是他有什么不良嗜好吗？还是别的什么…… 想不通的事暂时别想了，反正过会儿也要去林府探查。不得不说罗父罗母此举倒是帮到了罗烨，让他不用再费尽心思找理由出府，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林府在哪。 简单收拾了一下，罗烨便出去了。春棠带着他去吃早饭，餐食倒是很简单，就是清粥包子一类的东西。罗烨一边埋头苦吃一边听他的“父母”抱怨，一晚上过去，那两位的气还没消。 “我气不过，我真的气不过！”罗母一脸愤恨，“那个赔钱货丫头死了就死了，她就不能死在她自己家里吗？！非得在大婚之日在我们府中自缢，回头还得是我们找人来做法事！” 罗父拍了拍妻子，给她顺气：“好了，不要谈那个晦气东西了，要我说做法事的人就该让林府去请，这一出可是他们家的女儿闹出来的。” 吃过分，罗父罗母点了好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直奔林府而去。甚至还不忘抬着置放着林小姐遗体的担架。看着那被白布罩起的遗体，罗烨的心莫名其妙揪了一下。 明知道那只是死物，并不是真的林见影，他还是心里不舒服。 这一路上，罗烨也在默默记着路线。结果发现根本无需特意去记，转过两条街，挂着林府牌匾的大门便映入眼帘。此刻的林府大门紧锁，死气沉沉，也许女儿自缢的事情已经传了回来，可能他们家都料到了罗家会上门讨说法。 但罗父罗母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呢？他们两个左右开弓，罗父砰砰敲门，罗母站在一旁，扯起大嗓门就对着林府嘶吼起来—— “姓林的王八蛋！别以为缩起来不出声就万事大吉了！我知道你家里有人！快滚出来把你这死鬼女儿收回去！再给我一个解释！” 第108章 争锋（24） 她就这么吼了很久, 林府里面还是鸦雀无声。不过罗母大概也没指望就这样把林家人喊出来，她招呼着那些壮汉，竟然开始敲锣打鼓喊起怨来！ “造孽呦！没天理哟！姓林的一家欺负人哟！” 被她这么一吆喝, 很多路过的百姓都停下了脚步，驻足向这边看来。虽然之前那顿拍门已经吸引了不少人, 但是罗母现在掰扯的这些内容，显然更能燃起大家的八卦之心。 罗母一屁股坐在地上, 开始嚎啕大哭。 “作孽呀！这林家人心肠歹毒！女儿自缢死了, 他们居然看都不出来看一眼！我们罗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好好的喜事变丧事！老林家连个解释都不给哟！” 她一哭, 她身后那些壮汉家丁也跟着哭。一时间林府门口哭声连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家在办什么白事。 ……罗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担架，心想这也确实是在办白事了。 就这么嚎了不知道多久，他们身后的林府大门终于被打开了。一个中年人站在门后，脸色黑如锅底。他目带怨毒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咬着牙道：“别在这躺着了，我们家老爷让你们进来！” 这中年人似乎是林府的管家，罗父罗母应当是认识的。在听到管家说的这句话后，罗母立刻收了眼泪, 一抹鼻子，神色恢复如初。她指挥着家丁把“林小姐”的尸体抬着, 一行人风风火火进了林府。 管家似乎很讨厌他们, 路上没一句好话, 只是这样引着众人进了院子。院子里，林员外和他的夫人背手站立，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林夫人陪着笑，勉强问道：“亲家公亲家母, 你们这样，又是……” 罗母直接一指担架上的遗体，厉声道：“我们怎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怎么？！不如看看你的好女儿吧！” 林夫人看着担架，脸色一变。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罗烨捕捉到了。 自己的孩子死了，哪怕不爱，当母亲的也会是这种态度吗？ 而且……看他们这样，一定是已经得知了林小姐死亡的消息的。 林员外勉强摆出一副笑脸，劝慰着罗母：“罗夫人，你先冷静下来，这件事我们慢慢……”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罗母破口大骂，吐沫星子飞了林员外一脸，“我儿好好娶个媳妇，结果变成这样！我们是把你们家的好闺女怎么样了吗？她心肠这般歹毒！死都要死在我们家！有这种道理吗？！” “反正我不管，你们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罗母说着，便想要上前去与林员外厮打在一起。罗父也不拦，跟着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把林府的下人们也招来了。两拨人你来我往，打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罗烨躲在一边不想被他们波及，但又在这时听到了林员外的“狡辩”。 “你们才叫不讲道理！我女儿一条人命折在你们家！你们不也是根本不在乎？！我呸，还好意思扯你们儿子！你们儿子什么样你们不知道吗？！我们好心促成这门亲事，你们还要倒打一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是你们家的人死是你们家的鬼！发什么疯还来找我们讨上公道了！” 罗母咬牙：“那你把我们家的聘礼退了！” 林员外不怒反笑：“好啊！那也把我们家给的嫁妆还了！我们家随的嫁妆可不比你家的聘礼少！” 罗母大吼：“我不管！这事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必须负责！” 林员外：“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家里谁欺负了我女儿才让她上吊的？先管好你自己的人吧！” 吵完之后，两方又开始动手动脚，完全没人在意罗烨。他趁着这个功夫悄悄摸到担架前，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看到那张熟悉的、毫无生气的面孔时，罗烨却控制不住心下一沉。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这张和林见影一模一样的脸，他还是控制不住难过起来。 这位林小姐大睁着双眼，脖子上的勒痕已然发黑。他的眼中满是绝望，绝对是死不瞑目。 罗烨于心不忍，轻轻合上了林小姐的双眼。他心里并不承认这就是林见影，现在林见影的本体，恐怕是徘徊在某处的一只厉鬼。 但是被这双眼睛盯着，还是让罗烨十分不舒服。 看着同伴变成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是他内心最恐惧的事情，没有之一。 只是罗烨刚刚帮助林小姐闭上双眼，下一秒，他就又猛地张开双眼。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不再是刚刚那般毫无生气，而是真的瞪着眼睛，带着怨毒恶狠狠盯着罗烨的方向。 罗烨见状，也是神色一凛。他装作没看见，不动声色地把白布盖了回去，当做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而后他又悄悄观察了一番那边的打斗形势，颇有种愈演愈烈的感觉。罗烨决定不参合他们的破事，先溜为上。 现在不是看他们扯皮的时候，罗烨来林府，是为了找那位真正的“林小姐”的。 只有找到这个人，才能证实自己的猜测，完善游戏的背景故事，找到真相。 许是罗烨运气比较好，他刚绕到一个别的院子。就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孩站在树后，鬼鬼祟祟朝这边打量着。结果她一抬眼看到罗烨，先是一怔，而后好像认出了罗烨是谁，瞬间脸色大变，掉头就跑！ 但罗烨根本不可能放过她，直接牟足了劲追赶。这女孩显然是认识“他”的，且面对他会心虚。而且年龄、衣着也能对得上号，她不可能是这家的下人，一定是主子！ 那么在林府里，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一位——“真正的林小姐”。 那女孩似乎体力一般，加上长长的裙摆也并不适合跑路。没多一会儿她就被罗烨追上，拦了下来。罗烨逼视着女孩，意图给她造成压力，看着女孩闪躲的目光，罗烨笑着开了口：“林小姐，别来无恙？” 听到这个称呼，那女孩似乎抖了抖。但是她还是抬起头，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姐夫追到我家的院子里来找我，似乎有点不太合适吧？” 罗烨听着“姐夫”这个称呼，忍不住挑了下眉：“哦？可是林小姐，我真的是你的‘姐夫’吗？” 第113章 他也不想跟这女孩兜圈子，于是直截了当道：“林见雪小姐，你不妨解释一下，林见影是你什么人吧。” 果然，在听到林见影名字的瞬间，女孩脸上直接失了血色。她捂住嘴看向罗烨，满眼不可置信：“不可能……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看她这种反应，罗烨知道自己猜对了。 今天趁着罗家父母招揽家丁的时候，罗烨也打听了一下那位“林小姐”的名字，终于得知她就叫林见雪。这也坐实了他猜测的替嫁论，而这时仔细看去，这个叫林见雪的npc眉眼间确实有几分像林见影。只是她一头乌发，不像林见影那样发白如雪。 虽然长相差别很大，但隐瞒起来也并非难事。一是因为这是古代背景，未出阁的姑娘基本上不会在外面抛头露面。虽然春棠跟罗烨说过林小姐小时候的糗事——但那也是小时候了，这么多年过去，大家对林小姐的外貌想必也淡忘许多，只有他们家里人认得，这也是他们敢用替嫁这招帮林见雪逃避嫁人的底气之一。 二是……林见影在林家大概是很不受待见的，毕竟他一个林家少爷，却根本没有外人知道他的名字。而且刚刚看到“林小姐”遗体时，林夫人也是明显嫌恶的。 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少爷，随时会被拿来牺牲掉。 “你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多。比如，其实在我家上吊死去的人是一个男子，是你的兄弟。”罗烨明白，这时候半真半假讲出一些话，才能从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口中诈出更多信息。 罗烨盯着林见雪，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位兄弟替你嫁到我们家来，还选择自行了断，这对我的影响可不是一星半点啊，一夜之间从新郎变鳏夫，你们林家真的不准备对我做点补偿吗？” 听到这话，林见雪面露嫌弃之色，狠狠剜了罗烨一眼：“补偿？你还想要什么补偿？没人知道林家还有林见影这号人，我们家也为我安了新的身份，你又怎么能证明你所谓的替嫁说法？你这样的货色，我们愿意把人送到你府上你就知足吧！” 罗烨脸色一沉：“替嫁是你们林家搞出来的，现在还倒打一耙，好像你们才是受害者一样。况且那林见影是个男子！你们找一个男子来替嫁，怎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 本以为这些话能够震慑到林见雪，但罗烨也没想到，林见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竟是忍不住冷笑出声。 “哈哈哈！男子！一个男子！”林见雪扶着墙壁，满眼嘲讽，“一个貌美男子以女子身份嫁给你，你不是应该开心吗？罗少爷？” “毕竟你罗少爷……可是这方圆百里人人皆知的死断袖啊！” 第109章 争锋（25） 突然得到这么一个消息, 罗烨也是大受震撼，连带着表情也僵硬了一瞬。看到他无措的样子，林见雪似乎觉得自己抓到了罗烨的把柄, 也是如连珠炮一般开始疯狂输出。 “就你罗少爷那些破事，这椋州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天在勾栏瓦舍之地与那唱戏的俊美小倌儿厮混在一起, 你爹娘都为了你的婚姻大事愁白了头发！如若不是这样，怎么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林见雪看着罗烨, 眼里闪现过愤恨之色：“我爹向来疼我, 竟也会答应这样的荒唐事！若不是你那个父亲趁着酒劲逼我爹应下这门亲事, 我们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从林见雪的碎碎念中, 罗烨知道了一些零散的信息。通过这些信息，他大概了解了这个“故事”的整体脉络。 原来这桩亲事是在罗家父母的刻意引导下，让林员外在醉酒状态、在众人注视下应了这婚事。等林员外醒酒之后一切已经晚了，罗林两家定亲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他后悔也是骑虎难下。 林员外是个要面子的人, 这时候再去罗府退亲已经不合适了。更何况谁都知道他家女儿被许配给罗家的断袖儿子了，就算退亲，他女儿也寻不到什么别的好亲事。 况且罗府那边动作极快，好像生怕林府这边反悔一样, 直接连夜就把成箱成箱的聘礼往林府这边送。这下子林府被架在火上烤，彻底没了反悔的机会。 但林见雪是绝对不想嫁给一个有断袖之癖的纨绔子弟的, 她在家里哭成了泪人, 就是不同意嫁人, 甚至她的反抗都被府外的人知道了。林员外和林夫人被这事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女儿是他们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就这么被猪拱了做父母的自然也心疼。 这一来二去，他们就想到了家里还有个不受宠的小儿子。 这小儿子就是“林见影”, 是林员外和青楼歌女一夜荒唐的产物。那歌女早早去世，临终前的遗愿就是让儿子带着信物找到林员外，儿子有个去处歌女才能安心。但对林府来说，这个儿子上门跟天塌了也没什么区别。 林员外和林夫人夫妻感情本来很好，但“林见影”的出现让他们生了嫌隙。林员外要脸，不想把这种丢人的事情张扬出去，只好留下林见影，但从未对外公布，所以没人知道林家有这么一位“小少爷”。 而这，也为“替嫁”一事埋下伏笔。 女儿要嫁的对象是一个断袖，家中正好有一个和女儿年纪相仿的便宜儿子，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的外貌都不为外人所知，这个儿子还十分俊美…… 林家人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于是他们便自作主张，把“林见影”迷晕送上了花轿。 而等林见影醒来，一切一定都已经晚了。罗烨的“断袖”、“好色”之名一向被椋州人所知，林家人料定，就算罗府知道林府送过去的是个男子他们也不敢声张。因为一旦声张出去，以后更没女子敢嫁进他们家。断袖的名声不好听，罗府为了这事发愁许久，怎么会自己把事情宣扬出去呢？ 而且罗烨这个“好色之徒”，见到林见影的容貌大抵也会心动，更不会放林见影走。反正那时生米煮成熟饭，罗府大概率会吃下这个闷亏，反正林府嫁妆给的也不少，大不了罗府以后给罗少爷纳几房小妾呗，能有什么事呢？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林见影”性子如此刚烈，他不愿委身于人，竟会选择自行了断。这下对林府而言可是坏事了，罗家人并不知“林小姐”其实是个男子。他们只知道到嘴的媳妇飞了，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打水漂了，这才破防上门讨说法。 林家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会儿更是不可能说实话，因为说了实话之后，他们就彻底不占理，非得被罗府生生扒下一层皮。虽然这事一开始可能林员外有被算计的成分，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又是另一回事了。把男子当做女子嫁出去，这以后外人会怎么看待他们家？ 只是，这一切都在林见雪暴怒之下，被抖了个底朝天。 她骂了半天，好像要把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意识到祸从口出已经晚了。 闹到这个份上……保不准罗府的人会跟他们林府鱼死网破了。 到底是年纪还小，加上从小娇生惯养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没什么城府的林如雪此刻脸色铁青，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挽回。 但罗烨懒得管她怎么想，对他来说，得到这些信息就足够了。至于别的，他不在乎。而且之前的疑惑也有了解答，原来因为自己是“断袖”，所以林府的人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啊。如此一来，大致的背景算是清楚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还是很好奇的。 “林小姐，我其实更好奇你父母给你找了个什么身份。”罗烨顿了顿，“毕竟林见雪这个名字，你以后一定是不能用了吧？” 林见雪脸色苍白，随口糊弄了几句：“本来他们打算过一段时间对外宣布认下一个义女的，但现在林见影死了，这事就不好办了……” “哦，原来如此。”罗烨淡淡道，“多谢林小姐替在下解答了。” 林见雪看向罗烨，咬着唇低声下气道：“罗少爷，事情已经发生了，林见影已死的定局是改不了的了。外面没人知道嫁去罗府的‘林小姐’是男子，不会让你的名声更……所以罗少爷，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次，别把那些事说出去……” 她越往后说声音越低，也是没了自信。这位罗少爷的脾性大家都了解，恐怕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是意料之外的是，罗烨似乎并没有在件事情上纠结太多。他见在林见雪这里问不出太多东西，索性就不问了，直接转身就走。 罗烨也不怕林见雪把他俩见面的事情说出去，她绝对不敢。 “哎，罗、罗少爷！”林见雪看罗烨真的掉头就走，也是摸不清头脑，“这件事你能不能……” “别问了。”罗烨有些不耐烦，“我不准备跟别人说这些事，你也别烦我。这是你自己的因果，我不会掺和。” “林见影”就是化身厉鬼报复林家人，也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对他通关没作用的行为，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去做。 第114章 但有一件事是好的，知道“林见影”的一部分过去，总归是能帮助自己跟他更好地谈判。 林见雪怔怔看着罗烨走远，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没来由感到不安。但她也没理由去追赶这位“前未婚夫”，只得颓丧站在原地，烦躁地扯着头发。 这时候，院子里倏地刮起一阵冷风，吹乱了林见雪的头发，让她看不清眼前景象。林见雪一时慌了神，连忙拨开眼前的头发。只是此刻，当她看清面前站着的东西时，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瞪大双眼，想要呼唤别人来救她。只是所有声音都被掐灭在了喉咙里，转瞬之间，林见雪便没了生息。 院子重新回归一片寂静，只有一缕白烟顺着门缝飘了出去，不知前往何处。 …… 罗烨重新回到林府前厅，这时候两家人掐架已经掐得差不多了。四个老人都是衣衫凌乱，谁也不服输，就这样恶狠狠盯着对方。罗母见罗烨回来，也是扯着嗓子嚎道：“你这个死孩子！刚才跑哪里去了！” 面对“母亲”的愤怒，罗烨满不在乎：“你们打得太入神了，我去别的地方暂避一下风头。” 罗母一翻白眼，懒得理会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只是指着林员外和林夫人，又指了指地上“林小姐”的尸体，恨恨道：“我跟你们讲，这事没完！今天这个小赔钱货我们还给你了，你们自己收着！早点让她入土为安吧！” 说罢，罗府一行人便气势汹汹地离开了林府。只剩林员外林夫人顶着黑如锅底的脸，默默看着那再无声息的遗体。 …… “你这个小兔崽子，真是一点不争气！”回到罗府后，罗母指着罗烨的鼻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死的是你媳妇！你怎么一点不上心呢？！今天我和你爹是能帮你出头，可我俩要是死了呢？不还得靠你自己！” 面对罗母劈头盖脸一顿骂，罗烨表示自己全盘接受。等到罗母骂完了骂够了，他终于得到机会回了昨晚住着的房间。那叠写着游戏规则的宣纸倒也还摆在桌上，而这时候，通关条件一后面也被打上了一个大红色的“√”，表示这一条件已经达成。 这倒是让罗烨舒了一口气，这趟林府不白去，林见雪的那些信息足够“还原真相”。 但是第二点，目前来看还是非常棘手的。 进入游戏这么久，罗烨都没有见到林见影本人……本鬼。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会不会在自己面前现身。 这样想着，罗烨下意识看向窗外，面露诧异之色。 “怎么回事，已经是黄昏了？” 第110章 争锋（26） 天边红霞片片, 甚是壮观，已然一片傍晚之境。但这个时间流速对罗烨来说，是完全不对劲的。 他和罗父罗母是早上出的门, 这么一通折腾，时间最多过去两三个小时, 按照他的估计，现在应该是吃中午饭的时间才对, 怎么会一下子就到了晚上？ 不过很快罗烨就想通了, 这是游戏把时间压缩了。这个游戏的重点其实在应对队友上, 别的部分都可以快进。更何况现在通关的条件一已经达成, “岛”自然没必要让他浪费时间，直接到晚上给罗烨上“正餐”就对了。 这也意味着……今天晚上，林见影大概率会出现。 不，不是大概率，是一定。 但罗烨倒也不急, 他达成了条件一，林见影一时半会儿杀不了他。今天晚上若是能接触到林见影，还可以跟对方试探周旋，就算今晚无法通关, 也还有明天一天的时间。 虽然这场游戏是竞速赛，但罗烨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急, 越急越错。 接下来, 天色以一种极不正常的速度迅速暗了下去。没多一会儿外头就彻底黑了下来, 罗府内外点上了灯笼。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外面亮起的幽幽烛火，在这僻静的午夜中显得诡异非常。 没有哪个npc来这里看望他，大抵是因为游戏流程如此。罗烨并不慌，他直接在屋内找来一把椅子坐下, 等候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只是在天黑下来之后，时间的流速好像又恢复了正常。罗烨在屋里点了两盏灯，喝了点茶水想让自己精神起来。但时间久了，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长时间紧绷着一根弦也是十分累人，不知不觉间，罗烨竟产生了几分困倦。 咚咚咚——！！！ 罗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瞬间他的脑海恢复一片清明。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满眼戒备地盯着不远处的房间大门。 说起来，昨晚睡觉时他也听到了外面的踱步声，可并没有人来敲门。所以……随着时间推移，林见影的能力也会加强吗？ 他并不觉得站在外面的是罗府的npc，如果是npc的话，没道理敲这么半天门还不出声。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一直不间断持续着，仿佛敲在了罗烨心头。罗烨悄悄移动着位置，努力走向窗户前，希望透过窗户能看到一点外面的情况。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靠近窗户，敲门声便停了。 这下罗烨直接僵在原地，前进一步也不是，后退也不是。他只能保持现在这个别扭姿势，聆听外界的动静。 但是五分钟过去，罗烨几乎已经坚持到极限，外面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外面没有脚步声，证明那人并没有走。他就这样和罗烨僵持着，也不知道准备到什么时候。 思来想去，罗烨决定还是主动出击。 他略微斟酌了一下，开了口： “……外面有人在，对吗？” 不说话。 罗烨继续试探：“你是……昨夜那个上吊的新娘子，对吧？” 还是不说话，但有了一点别的动静，罗烨似乎听到了指甲摩擦门框的声音。 听到这动静，罗烨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有点惊喜。对方有反应，就证明自己说话是有用处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那人其实是“林见影”，所以没那么害怕。 于是，罗烨继续大着胆子问道：“你是林见影吗？” 这一次，指甲抓挠门框的声音停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一道嘶哑、带着怨毒的声音在门后响起，虽然有些失真，但罗烨听得出来，这就是林见影的声音。 “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罗烨想了想，决定先迂回一下，“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可能冲击到你的世界观……不对，这个时代有世界观这个词汇吗？呃……总之林见影，你应该有时间吧？能不能慢慢听我说完？” “呵呵，我为何要听你的？”林见影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加掩饰地嘲讽着罗烨，“若不是你这个该死的纨绔少爷，我何至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听到这话，罗烨沉默了。 的确，如果不是“罗烨”的烂名声在外头响亮亮，罗家就不至于这么难给他说亲。如果不难说亲罗父就不会去套路林府，不去套路林府就没有替嫁这一遭…… “林见影”的悲剧，像是偶然，但其实也是冥冥之中的必然。 林家人不是个东西，林员外自己造的孽却不想承担苦果，只能把怨气打散到无辜的孩子身上。他对“林见影”没有半点亲情，只当他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可能在林员外看来，“替嫁”就是林见影最好的归宿。 但从来没有人问过林见影，如果可能的话，他会想被这样一对父母生下来吗？他的出生酿就了许多悲剧，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悲剧？ 可以说，如果没有当初林员外见色起意，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醉酒误事，他在酒上栽了两次，都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可偏偏这两次最终的受害者，都是“林见影”。 这个故事里，没谁能被称得上好人。就连罗烨扮演的这个角色也是他最厌恶的那种人，性取向不该成为别人攻击他的理由，但很显然，这个“罗烨”也没干过什么好事。不然仅凭一个断袖，还不至于让他名声臭到这个程度。 而且断袖娶什么姑娘啊？那不是害了人家吗？ 罗烨摇了摇头，还是想着先让林见影冷静下来：“林见影，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那你就随便听听我说的话吧，就当打发时间了好不好？听完之后，要杀要剐随你便，你也不差这一会，不是吗？” 许是被罗烨这番话弄得有些无语，林见影迟迟没有回复。半晌，他终于重新发出声音，但是语气依然不善。 “好，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声名狼藉的恶棍嘴里，究竟能不能吐出人话！” 罗烨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最起码林见影愿意听他说话。 “呃，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记住林见影，我说的话在你看来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用我的性命保证，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接着，罗烨回忆了之前他是如何劝说简青颖。然后把那些话挑挑拣拣，都跟林见影说了。 第115章 但是现在有一件事跟简青颖那时不同，就是——这个世界太真实了，npc们好像真的有自己的生活一样。想要看破这样的世界是虚假的是很难的，更何况现在的林见影是只厉鬼。 厉鬼还会保有多少理智？罗烨不确定。 “总之林见影，事情就是我说的这样。”罗烨解释着，自己都觉得这话语有些干巴，“我们在一个游戏里，我和你是队友。我们不是对立的，现在的情况是游戏的设置。你也不是一个厉鬼，你没有自杀，你是活生生的——人。” “只有你意识到你的故事是虚假的，我们才能结束游戏。”说到这里，罗烨的声音有些着急，“请你相信我，我们得离开这里，外面还有人在等我们……” 罗烨还欲说点什么，却被一声轻笑打断。 “很不错的故事，如果在话本上看到，我或许还会觉得新奇。”林见影突然话锋一转，声音也冷了下来，“但作为一个谎言来说，它未免太拙劣了一点。若是真有这样的‘岛’能够篡改我的记忆，那我的人生算什么？我这十几年所受的苦楚，又算什么？” “……”罗烨沉默了，的确，现在的林见影心里充满仇恨。你如果告诉他你的仇恨都是假的，都是无意义的，那他没当场把自己撕了算这厉鬼脾气好。 “你想想一件事。”罗烨声音急促起来，“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叫林见影。” “林家从来没对外承认过有你这么个儿子吧？从正常角度来讲，我是不可能知道你的名字不是吗？” 说到这里，罗烨的声音又快了起来：“你也知道，罗烨这个人在城里很出名对吧？当然，这出的也不是什么好名。但你或许以前也听过罗烨的名字吧？嗯……就在你那个姐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时候，你最起码是知道的吧？” “你觉得……在你听到的那些传言里，罗烨……会像我这样吗？会说出我说的这番话吗？” 林见影又一次沉默，良久，他重新开口，语调却又沉了几分。 “油嘴滑舌，我信不过。” 听到他的回答，罗烨心里升起几分无奈。但是突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有了一种“剑走偏锋”的对策。 “……见影。”他没有连名带姓，而是直接叫了林见影的名字。 “……别叫的那么恶心，我们没那么熟。”林见影声音冷硬，仿佛对此十分不适。 “可我们明明很熟的。”罗烨说着，声音中故意带上几分委屈，“我们一起经历了三次游戏，共同挺过了三次性命攸关的时刻。我们是朋友，也是可以交出后背的战友，你曾经跟我说……你不想我死，但你现在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但是见影，那些事我还记得。”说到动情处，罗烨竟真的感受到了几分难过，哪怕现在林见影的态度不是他本人的态度。可是听着这么残忍的话，他还是有些难过的。 “我真的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罗烨上前一步，走到门边，嘴中低声呢喃。 “你能回来吗？见影？” 不是这个可怖的厉鬼，是他认识的那个林见影。 独一无二的，林见影。 第111章 争锋（27） 门外的林见影又一次沉默, 也不知是被罗烨的话触动，还是仍在怀疑。 “……你说我是你的朋友。”林见影突然问道，“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所谓的世界, 那既然你是我的朋友，你知道在那个世界里, 我的家人待我如何吗？” 听到林见影的问题，罗烨一时哑然。 坏了, 这下真问到知识盲点了。 他倒是见过林见影的姐姐林期, 可是很显然, 他们姐弟的关系算不上和睦。林见影似乎也提到过, 小时候没什么人照顾过他，那他和家人的关系……大概相当一般。 况且这个相当一般还只是罗烨的推测，他们家人到底怎么相处，他是真的不知道。毕竟林见影平时就不怎么想谈，罗烨当然不会说他不爱听的, 也就没问过。 哪成想，在这种时候能用上啊？ 不……也不对。 这个“林见影”显然是从小受够了家人的白眼与冷淡，或许他向往着一个温暖的家吧？那在真实的世界里，他与家人仍旧是疏离的……能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林见影吗？如果告诉他的话, 会不会更加刺激他？ “你为何还不说话？”门的那一头，林见影声音淡淡, “你是不知, 还是不愿？” 罗烨无言, 就这么一刻，他还真不知说些什么才是最正确的。 “……我认识你的姐姐。”最终，罗烨选择说点别的先周旋一下，“她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姐姐？”林见影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怎么在另一个世界，我都无法摆脱‘姐姐’的阴影呢？” 罗烨：“……”完蛋，好像踩雷了。 提起这个“姐姐”，怕是让林见影想到了那个npc林见雪，这npc估计是把“林见影”从小欺负到大的。对这个姐姐，他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但罗烨怎么办？他总不能跟林见影深度剖析一番罪魁祸首是你们的父亲，林见雪也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父亲的应声虫罢了。你跟厉鬼讲这些“道理”，那不是找死吗？ 而且事已至此……林见影被逼到自杀，去纠结谁的过错多一点，真的有必要吗？ 如果这不是一个游戏，已死之人如何找回公道？ 罗烨本还打算说点什么去补救，但是这时，林见影却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天要亮了，罗少爷。”他顿了片刻，“今夜我无法对你出手，不过明晚就不一定了。” 罗烨苦笑：“你知道我可能……是另一个世界里你的队友，你还是执意要杀了我吗？” 好吧，他并不觉得打感情牌还有用。但不试一下，总还是觉得不甘心啊。 “……不过镜花水月罢了，在我耳中，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林见影声音冰冷，“我能抓住的，只有我眼下看到的。你拿不出绝对证据证明你我在某个世界曾是好友，那我也不需对你留手。” 说完这话后，林见影的声音便消失不见。透过窗户看去，外面已然是空无一人。天边泛起鱼肚白，“这一夜”居然就这这样的对话中悄然过去。而今天，也是罗烨的最后期限，如果没办法唤醒林见影，他们两个就要一起死在游戏里了。 不，死的不止他们两个，外头的叶听雨等人，也是一个都活不了！ 罗烨坐回椅子上，觉得自己得先捋一下思路。不然就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根本没法破关。 仔细想想，游戏不会给出无解的题目。如果把这个情况理解成一道考题，那怎么做才是最优解呢？ 罗烨想着想着，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林见影的话，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能抓住的，只有我眼下看到的。 是了……除了眼下能看到的事物，罗烨给林见影描述的那些东西，就像是空中楼阁，看不见也摸不着。平心而论，换做是罗烨自己，有人莫名其妙要推翻他过往十几年的经历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他也不会相信。 就像那时帮助简青颖一样，若不是简青颖所在的那个世界本来就是破绽百出，他劝动简青颖也绝不会那么容易。 所以重点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当下的世界”。 要想感化“林见影”，得从这个世界，他的过去入手。 想通了这一切，罗烨心里顿时一阵轻松。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了。 林府，“林见影”长大的地方。 现在时间还早，罗烨出门的时候，只有春棠一个人看见了。他简单交代两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去。春棠看着罗烨的背影，似乎有些担忧。 “林府，可是林府现在……” …… 罗烨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轻车熟路地来到林府，结果就看林府上下四处挂着白布，一片哀痛。 看着这幅场面，罗烨先是一愣，而后便想起来现在的林府也算是“死了人”。虽然“林小姐”是假的，但做戏总归是要做全套的嘛。 这么想着，罗烨径直走入林府，可是在他走到林府布置好的灵堂、看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员外和林夫人，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这不对啊，如果他们是在为林见影而哭……不，他们不可能为林见影而哭，所以他们哭的其实是…… 罗烨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妙的想法，他悄悄拉住林府一个下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下人认得罗烨，一开始还想搪塞过去。但罗烨随便透露了几句“替嫁”之时，那下人便什么都招了。 “见雪小姐不知怎地，昨天竟然被发现死在院中。”说到此处，那下人也是落下几滴泪来，“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小姐她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发心疾呢？” 心疾，那是心脏病吗？ 罗烨面色一变，随即道：“你们家小姐，莫不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吧？” 第116章 下人瞪大双眼：“这、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罗烨摇了摇头，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被吓死的……还能是谁干的，林见影呗？ 可能，其实昨天林见影一直在跟着他们一行人，只是没人发现。然后他在林府，听到了林见雪说的那些话，一只厉鬼在盛怒之下杀死林见雪，倒也很符合逻辑。 ……如果林见影一直跟着自己，那其实很不妙啊。 罗烨这样想着，立刻去了灵堂准备找林员外夫妇，如果林见影还在跟着他，那很可能会找机会再干掉他们两个！ 自己因为游戏的限制，倒是不用担心现在被林见影干掉，但npc们可是没有保护的！如果他俩死了，那罗烨可就没办法再从他们身上得到信息了！ 于是罗烨冲进祠堂，也顾不得礼数，只想立刻吸引到那两人的注意力。他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吼道：“岳父岳母！！你们看我一眼！！！” 林员外和林夫人被罗烨这如河东狮吼一般炸裂的“岳父岳母”惊到说不出话，一时竟连哭泣都忘记了。罗烨冲到他们身边，快速交代了现在的险境：“没时间犹豫了林员外林夫人，林见影杀过来了！你们快点回答我几个问题，不然咱们都得死！” 这两个老人本来就被突然出现的罗烨吓得不轻，听到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后林夫人更是直接昏死过去。林员外扶着妻子厉声道：“你胡说些什么呢？什么都得死？！” 罗烨叹了口气：“是你们那替嫁来的儿子，林见影啊。他变成鬼来复仇了，林见雪小姐就是被他活生生吓死的啊。” 听着这番话，林员外一时惊怒交加，差点也昏过去。罗烨赶忙上前给他掐人中，生怕他也背过气去。 林员外瞪着一双眼睛，大声质问：“你是从哪里知道林见影这个名字的？替嫁之事你又怎么会清楚？！” 罗烨摇了摇头，随口胡诌：“我昨天见到了真正的林见雪小姐，随口激了她几句她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交代了。” “见雪……”提到女儿，林员外面露痛苦之色，老泪纵横。罗烨不管他，而是趁热打铁道：“林员外，昨天晚上林见影去找我了，他变成厉鬼了，可怕得很！我是侥幸逃脱了，可是厉鬼根本无处不在啊！你想想，他杀完我后，会不会对你们动手？林员外，你不想死吧？你知道他最恨的就是你吧，他不会放过你的。” 最后这句话，罗烨特意用重音狠狠咬了几下，就是为了刺激林员外。提起儿子，林员外也是神情复杂：“见影这个孩子……在很多年里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是我年轻时办下的荒唐事，酿成的苦果。” “哦，也不必这样说。”罗烨忍不住说了两句风凉话，“就是您喝多了见色起意，与林见影的母亲□□好嘛。你也没想到，那个女人真的会怀孕吧？” 林员外点了点头，扶住脑袋：“这本是我做的错事，我对不起我的夫人……所以事发之后，我一直在隐瞒此事。风流一度嘛，很多男人都会做这种事的，我也没放在心上……” “哪成想有一天，一个‘儿子’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门前呢……” 第112章 争锋（28） 罗烨面无表情：“所以你是想说, ‘我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是吗？”他一阵无语，“不是我说, 都这种生命攸关的时刻了，您就别说这些没意义的话为自己找补了。” 林员外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 似乎是被罗烨说得有些羞愤难当。他这个人“老实本分”了一辈子，实在是不愿这件事成为他人生的污点。但不是他不承认, 自己做过的错事就不存在了。 “我、我是错了。”林员外磕磕巴巴讲着话, “如果我没错, 我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儿子女儿都死于非命，现在连我自己都可能……” “能反思就是好事。”罗烨也放缓了语气，开始循循善诱，“林员外，我一直想知道, 你对你的儿子，究竟了解多少？他找上门之前过的什么日子，你清楚吗？” 林员外沉默了，半晌, 他才挤出几句话：“在花街柳巷那种地方……怎么可能过得好？他的母亲我是知道的，只是一个普通歌女, 身体也一般, 养活自己就很难了, 更何况带着个要吃饭的小孩。” “那如果你早知道她有一个儿子，你就会接济他们娘俩了吗？”罗烨又问。 林员外捂住脑袋，满眼痛苦：“我不知道……”有些事情，他不愿去面对, 不愿去设想那个可能性。 罗烨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得换个思路。 “好吧，你不了解你儿子的过去。”罗烨斟酌着说辞，“那在他到你家后呢？你怎么对他，你家人怎么对他，你总能说出个一二吧？” “记住，林员外，你讲话尽量客观。”罗烨说着，一般忍不住四下打量，“我也不能确定，林见影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灵堂之中的气温本就比外边低上几分，听罗烨这么一说，林员外更是觉得周身发冷，一个辩解的字也说不出口了。 他深吸一口气，酝酿一番后终于开了口：“我得承认，我待他并不好。因为我看到他就想到了他娘，想到了那一夜……而他的到来，也让我和我的夫人再无法回到过去。” “你得搞清楚一点。”罗烨冷不丁打断了林员外的话，“是你先去寻花问柳，才让林见影诞生。他的出生并不是他可以选择的，如果能选，我想林见影也不会希望有一个你这样懦弱的父亲，连直面自己错误的勇气都不敢。” 林员外嘴唇哆嗦，似乎想要反驳些什么，但又觉得无从说起。 最终，林员外绕过了这个话题，顺着之前罗烨的问题继续说了下去：“他回到家后，我夫人闹的厉害，我就没让他认祖归宗，但给他改了名字。我看他瘦瘦小小的，着实可怜，也想过要对他好一点，虽然没办法对外公布，但……” 他这番话听得罗烨一阵无语，“想要对他好一点”，那不就证明从来没对“林见影”好过嘛？ 果然，林员外接下来说的话，也证实了罗烨的想法。 “面对着朝夕相处的夫人和女儿对他不加掩饰的恶意，我真的很难办。”林员外摇了摇头，话里话外都是在推卸责任，“我的妻儿并不喜欢见影这个孩子，我不想因为一个从天而降的孩子冷落了他们……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如果能够重来，我一定会好好对见影。” “哦，重来啊。”罗烨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还是没忍住阴阳两句，“可惜啊，从来没有重来的机会。” 林员外说的这番话，着实让罗烨感到恶心。 话里话外都把责任推到妻女身上，但归根结底不还是他自己无能吗？这是古代背景，林员外又是家主，他若真想端水对“林见影”好一点，难道还有人把他手脚砍断让他不能这样做吗？ 妻女因为林见影是“第三者”的孩子而去排斥他，尚有自己的理由，可他林员外呢？他有这样的理由吗？ 而且说到底这些事都是林员外自己造成的，不想着去解决问题永远在逃避，当真是窝囊到了极致。 “所以林见影在你这里，其实没有感受过哪怕一丁点的父爱。”罗烨叹了口气，“你没了解过他，没爱过他，不会去理解他的难处，没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 “如果我是林见影的话……我可能不会原谅你吧？” 这个故事里的“林见影”，是个缺爱的小孩，没有人在意他关心他，他唯一的血亲，只想远远推开他。 哪怕知道这个故事是假的，罗烨也会忍不住心疼这个林见影。 他可能确实是在一种错误的形式下诞生的孩子，但他从未有过什么选择的权利。找上林员外是遵循母亲的遗志，被林家人排挤是因为他敏感的身份。唯一能为他做主的父亲不作为，从头到尾也只把他视作一个可以消耗掉的工具。 没人问过他难不难受，没人在意他开不开心。 ……若是真的有哪怕一丝希望，他都不会选择自行了断吧。 关于第三者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携带“原罪”，罗烨觉得自己没什么发言权。因为他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世上没那么多感同身受，罗烨永远不会知道当事人的心情，所以他不能去要求别人原谅或是不原谅。 但，对这场游戏的话……他可能找到了通关方法。 可是就算找到了，罗烨也属实开心不起来。 罗烨发出一声叹息，拍了拍林员外的肩膀：“该说的我都说了，您自求多福吧。” 林员外颤抖着身子，一句话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罗烨远去。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罗烨……真的是那个纨绔的罗少爷吗？ 灵堂里的白帆无风自动，林员外却动都动不了。 他想要回头，身子已然僵硬。只听到一声轻笑，便再没了生息。 第117章 …… 罗烨回到罗府后，也是遭到了罗母劈头盖脸一顿骂。他却不在乎这些，随手从饭桌上顺了两个包子一碗粥后便直奔自己的房间而去。回房后，他快速把这些早餐解决掉，好给自己补充体力。虽然在这场游戏里实际过去的时间并没有那么久，只有几小时，但他还是产生了饥饿感。 吃完之后，罗烨便在屋子里坐好等着天黑。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今天应该会和昨天一样。 虽然已经有了通关思路，但罗烨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今天去找林员外也不过是去做一个确认，好保险一些。现在也只能希望，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了。 其实罗烨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林见影是他的朋友，是活生生的人，在他身上寻找“通关思路”这种事，总让罗烨觉得自己背叛了朋友。 ……或许这也是“岛”的目的，如果不能杀人，就要诛心。 所以，绝对不能被“岛”绕进去。 想清楚这些后，罗烨的脸色也缓和许多。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 他好整以暇，等待着林见影的“光临”。 …… 又是一个夜晚，又是昏昏欲睡。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罗烨起身，径直走到门边，向门外之人问道：“见影，你来了对吧？” 林见影轻笑一声：“是我没错，所以罗少爷，今晚你又准备说些什么花言巧语来哄骗我呢？” 罗烨摇了摇头：“不需要了，不需要语言了。” 下一秒，他便做了一件林见影意料之外的事情——他直接打开了那扇拦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大门。门外的林见影身着大红嫁衣，一头白发披散开来，似乎还是出嫁那天的模样。两人的目光在一瞬间相接，罗烨清楚地在林见影眼底看到了一丝错愕的情绪。 ——就像他也没想到，罗烨居然真的会开门一样。 罗烨面对林见影，露出了一个带着傻气的笑容。而后他便踏出一步，跨过了门槛走出房间，几乎整个人与林见影相贴。虽然作为一直厉鬼，林见影已经没了呼吸和体温，但是他还是能感受到来自罗烨身上的热意——属于活人的温度。 那句“你要干什么”甚至还未问出口，林见影就感觉自己被温暖包裹。他瞪大双眼，眼中全是不可置信。林见影没有想到，罗烨居然会拥抱自己……拥抱一只厉鬼。 这不可能，他不该怕他才对吗？ “见影，你身上好冷啊。”罗烨的声音回荡在林见影的耳边，如此清晰，震耳欲聋。 “你受了很多苦吧，见影。”罗烨似乎自嘲笑了笑，“昨天在你走后这段时间，我想了挺多的。我在想如果证明我是你的朋友，如何证明还有另一个世界……后来我觉得哪需要想那么多啊，我只要证明，我不怕你就行了啊。”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你的好友，我不会怕你，也无需怕你。” “你……”林见影声音微微颤抖，整个人因为震惊而有些失语。 没人抱过他，哪怕是他的母亲。 他们厌他、恨他、嘲笑他，说他不该存在于世。 但林见影想对他们说，不是这样的，他没有想对任何人不利，他只是，只是…… 只是希望有人能陪他说说话，只是希望，有人能爱他，哪怕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仅次而已。 第113章 胜利 “见影, 今天我去见林员外了。”罗烨的声音因为寒意而变得有些僵硬颤抖，“我知道他是一个无能的父亲，他没给过你丝毫的父爱, 你以前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但是, 但是……” “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生命……”罗烨的牙关还在打颤，却仍然坚持说了下去, “你只有活着……才能继续看着这个世界……继续认识……更多的人……” “这些人中, 总有人是爱你的……可能是没有血缘的亲人, 可能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也可能是……你也可能会爱上某个人……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如果你死了，这些你就都会失去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就算这世界上，没一个爱你的人……其实也无所谓。” 他咬着牙，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你得爱你自己, 知道吗见影？” 林见影双手颤抖，终于回抱住了罗烨，声音染上哭腔，好似在发泄自己的委屈：“可是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感受不到这些了。” 就连这样的接触，可能也会伤害到别人。 林见影已经相信了, 绝对有另一个世界, 这个罗烨, 也绝对是他可以完全交付信任的人。 ……这么一想，他突然开始羡慕起那个“林见影”来了。 “不，你还能感受得到。”许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林见影，罗烨的声音也忍不住放轻, “我们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里去吧。还有人在等我们，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说着，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语调轻轻道：“见影，你不是说你还有使命在身吗？你要和我一起终结这座岛上的诅咒。在那之前，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你还记得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林见影全身好像过电一般，闪过了许多零碎的画面。这些画面中，大部分回忆并不算美好，但…… “林见影，你得站起来，你要坚强，你不能哭。” “见影，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关于那个诅咒……只有你能带‘那个人’破解……” “这是你的命运，也是他的命运，更是大家的命运，没人能逃得掉。” “见影，别恨罗烨，也别恨你父亲、你姐姐。” “去吧，去到那座岛上去……” “……” 林见影再次睁开眼时，已然恢复了清明。 “……罗烨。”他重新开口，声音沙哑。 听到这个语气，罗烨顿时心中一喜：“见影？你回来了？” 林见影本来想“嗯”一声，却没想到他们所在的世界正在快速崩溃。在回忆起自己真实身份的一瞬，这个游戏就算完成，这个空间也没了继续存在的价值。 看着崩塌到不成样子的空间，林见影微微叹了口气，继续抱紧了罗烨。 而后，任由失重感席卷全身。 …… “醒了！醒了！” 罗烨醒来时，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抬头一看，发现是简青颖揪着他的衣领反复左右摇晃，难怪他会头晕！ “别晃了……再晃真的要死了……”罗烨幽幽开口，终于让简青颖停住了动作。对方吐了吐舌头，故作俏皮道：“嘿嘿，我这也是希望你快点醒过来嘛……” 罗烨懒得跟她掰扯，便直截了当问了：“我们赢了吗？” “当然赢了。”说这话的是叶听雨，她看着罗烨，终于松了口气，“如果我们没赢，恐怕现在就没有坐在这里聊天的机会了。” 只是话虽然这样说，但大家的心里也并不轻松。 他们活下来了，但终究还是有人死去了。 只是几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起这件事。罗烨看向不远处的林见影，悄然凑到他身边，轻声询问：“见影，你还好吗？” 林见影点点头：“还好，那些剧情对我的影响没想象中的那么大。” 他神色如常，看上去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这反而让罗烨比较担心，正是因为林见影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他极少会流露出真实的情感，更让人无法判断他究竟处在一种怎样的状态。 反倒是简青颖那样，他才不担心…… “……见影，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得说出来。”他停顿片刻，又道，“……我在游戏里说的那些，也是我的真心话。” 林见影微微一怔，但转瞬间便恢复如初：“嗯，我知道，如果有不舒服，我会跟你说的。” “那就好。”得到了林见影的保证，罗烨终于稍微放心了那么一点，他本来还想跟林见影说点什么，就听到莫迟迟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 “你们看，这里多了一张纸！” 众人闻言都凑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拿起的那张a4纸。 『恭喜各位成为本轮游戏的优胜者，成功通关！现在你们可以选择离开放映厅，回到雾隐小区了！』 就这么寥寥几行字，却饱含了玩家们心中数不清的心酸。几人没想太多，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去放映厅入口处推了推门，这次能够顺利推开了。众人眼前白光一闪，下一秒，他们就已经回到了雾隐小区。 “哎呀，你们终于回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罗烨身后响起，他回头望去，毫不意外，果然就是北祈。 “……你怎么又在这里？”罗烨扶额，“我总感觉我们每次从关卡里出来，你都会在这等着。” 北祈耸了耸肩，一脸无辜：“以前真的只是巧合而已，但这次嘛，确实不是。” 第118章 他目光侧移，落在不远处的叶听雨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次是为了看看我未来队友们的情况，你们全须全尾地出来了，我就放心了。” “你在这里，正好。”叶听雨也不跟北祈客气，直接进入话题，“我们这一关遇到了一些奇怪的情况，不知道你以前经没经历过，或者有没有了解？” 接着，叶听雨把这一关的情况大概跟北祈说了一遍，想听听北祈对此有什么见解。却没想到，北祈也皱起眉，似乎很费解的样子。 “对抗赛吗……我这也是头一次听说。”北祈头一次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让大家都很意外，同时也都隐隐意识到，可能这第四关其实并不简单。 “你们这种情况，我确实是头一次听说。”北祈这样讲着，“一般来说，玩家们对‘岛’上的这些关卡，都理解为单机游戏，也就是说大家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找出真相，顺利通关，最终boss就是游戏里的npc。但你们这……直接把游戏从pve变成了pvp，最大的威胁反而不是来自于游戏本身，而是那些随时可能超越你们的另一队‘玩家’！” 北祈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可比一般的关卡还要难搞啊……怎么感觉你们这几个人被游戏针对了呢？以后我要是跟你们组队，不会被‘岛’一起针对吧？” 这只是一句打趣的话，但罗烨却听得心里一沉，下意识看向了林见影，发现对方也在看他。罗烨在林见影眼中捕捉到了一丝讶异的神情，他飞快别过头去，不再与罗烨对视。 罗烨倒也不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此刻他的脑内因为北祈那番话而掀起惊涛骇浪。 针对，如果“针对”真的存在的话，会不会……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件事，回头我去论坛上帮你们问问吧。”最后，北祈也只能这样说，“真的是头一遭，反正我以前没听说过……” “那与我们对抗的另一队玩家呢？”叶听雨眉头紧锁，“他们现在又在哪里呢？” “谁知道呢？”北祈摇了摇头，“可能在我们现在的时间点，他们还没进入游戏呢。毕竟在这个小区里，时间是可以操控的事物。” “如果……”莫迟迟突然开口，忍不住问北祈，“如果他们没进入游戏，我们找到了那队人，跟他们说明情况的话，是不是有可能阻止他们进入游戏？” “……我劝你不要想这么危险的事情。”北祈眯着眼，眼中看不出太多情绪，“我知道你可能想试着救他们，但是在你们的视角，这场游戏已经结束了，结局是无法被更改的。如果你们真的找到他们，更改了游戏的结果，那么就会触发悖论。到时候，死的可能就是你们了。” 莫迟迟哆嗦了一下，不再吭声。很显然她知道轻重，就算心底不忍，但也不会对这件事再多做干涉。 毕竟，没什么是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 “行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下一秒，北祈的声音就轻松许多，“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又通过一关不是吗？精神紧绷了许久，也该放松了。” “说的也是。”萧华推了推眼镜，主动走在最前面，“大家回去睡一觉吧，晚上我和听雨给大家准备好吃的。” 听到“好吃的”，简青颖眼中又迸发出了光亮。作为一个吃货，她对这些事一向是最先响应的。 “嗯嗯！我们回去吧！” 她一蹦一跳跟在萧华后面，像极了跟屁虫。大家都很无奈，忍不住调笑两句，刚刚心底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 只有罗烨和林见影还走在队伍的最后，看着同伴们的背影陷入沉思。 如果“岛”真的是在故意针对，那他们又该如何应付呢？ 第114章 李清淮 “在想什么？”北祈的声音在身畔突兀响起, 打断了罗烨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面对北祈，他也只能勉强笑笑，准备就这么糊弄过去。 “也没想什么, 就是还在想刚刚游戏里的事情……” “你是说第四关异常的难度吗？”北祈冷不丁说道。 罗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也没瞒着北祈, 他知道瞒不过，于是点了点头。 “嗯, 确实是这样。”罗烨摇了摇头, 面露难色,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是很奇怪。”北祈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最起码在我以前搜集到的信息里，是从来没有过需要玩家之间对抗的游戏的。” “不过也别想太多了。”北祈话锋一转，“如果‘岛’的行为可以被预测，大家也不会那么为难了，顺势而为, 努力活下去就好。” “赶紧回去吧，你们也累了，好好休息。” 最终，众人还是各怀心事回到了住处。下午时间大家去补觉, 晚上叶听雨和萧华准备了一桌好菜，一群人边吃边复盘第四关游戏。 这次关卡的难点其实在于把大家分散开来逐步通关, 单个游戏的难度可能并没有多高, 而且流程也不长, 能讨论的地方属实不多。到最后，还是简青颖调侃：“嗨呀，也不见得一定就是坏事，最起码经过这么一遭, 大家心理素质都提上去不少，以后真面对单打独斗的情况，也没那么怵了……” 她这话倒是说的有几分道理，罗烨还是挺佩服简青颖的乐观的。最起码被她这么一说，罗烨自己心里也轻松不少。 吃过饭后，大家各自散去休息。叶听雨那边也和北祈做了约定，第五关一周后他们去闯，这段时间好好休整一番，同时去论坛里搜集信息，打探打探这个“pvp”关卡的消息。 开完复盘会，叶听雨和萧华是真的疲了，他们两个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因为和萧华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所以罗烨没有去打扰萧华，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待着，不断刷着手机里的“雾隐论坛”。 他刷了很久，也认真看了很久，时间就这样在他无知觉中快速流逝着。等到罗烨回过神起身的时候，发现居然已经快要半夜十二点了。 “这么晚了？”罗烨有些惊讶，他站起身来抻了抻懒腰，准备去洗把脸。但是他也没有睡觉的意思——实在是不困。 反正明天也没别的事，今晚熬个夜也没关系。 不过，他暂时不打算在客厅待着了，他准备换个地方。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后，罗烨本来准备去阳台开窗户通通风。可是没想到，阳台的方向居然是亮的。似乎有什么人，在那边点上了一盏灯。 这么晚了，谁在那里？ 罗烨把手机放回兜里，轻手轻脚靠近着阳台。等离得近了他才终于看清那边的情况，同时松了口气。 不是别人，是李清淮。她点着一盏灯，正坐在阳台的竹椅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她不在自己的房间，反而跑到阳台上吹风。 这样想着，罗烨心中也升起几分好奇。他悄悄绕到李清淮背后，看到她正在做的事——她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正在记录着什么。 罗烨轻咳一声，试图吸引李清淮的注意力。李清淮闻声果然回过了头，看到罗烨似乎有些惊讶，可能是意外这么晚了除了她居然还有别人没睡。 “……清淮姐。”罗烨顿了一下，“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李清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自己写的东西递到了罗烨面前。看着上面的内容，罗烨愣了愣，这居然是游戏的复盘，而且是从第一关到第四关的，全部都有。 ……刚刚复盘了那么半天，罗烨已经很累了。但他没想到李清淮居然会私下单独复盘，重复着枯燥的工作…… 迎着罗烨有些错愕的目光，李清淮淡定解释：“也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想着能多研究一点是一点，这样在之后的游戏里才能少犯错。” 她停顿片刻，继续说了下去：“这一次，是我在游戏里没有发挥好，拖了大家的后腿。” “哎……清淮姐你别这么说。”罗烨赶紧劝慰，“是你那关太特殊，太考验运气了，不是你的问题，是……” “是，我知道不完全是我的问题。”李清淮不自觉咬了咬指甲，罗烨想起自己以前看的心理学相关书籍，知道这个动作代表着不安，“但我必须进行复盘，只有这样，我才能让我自己那一关过去。” 李清淮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她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大家陷入被动。她的复盘不能说是在做无意义的事情，但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自我惩罚”。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安心。 “……清淮姐。”罗烨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知道你压力大，但压力大的时候，更应该想办法把自己的压力转移。你这样憋着什么都不说，才是最下乘的做法。” “……可我该怎么办呢？”李清淮咬紧嘴唇，面露些许迷茫之色，“从小到大，我都是自己消化自己的情绪，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她抓了一把头发，似乎有些烦躁。罗烨深吸一口气，缓声开口：“清淮姐，你有时候，其实可以把你自己的压力跟我们讲。” 第119章 “毕竟我们已经是……生死与共的队友了，不是吗？” 李清淮一怔，随即快速点了点头：“是的，是这样的。”她已经从心底认可了自己的这些队友，可是有些事……她真的不知道从何开始讲。 看着李清淮这个样子，罗烨也是忍不住笑笑：“没想到清淮姐还有这样的一面，这倒是让我很意外。” “人总是有自己脆弱的一面的。”或许是听了罗烨的话，这次李清淮稍稍展露了自己的一点情绪。 “那清淮姐，咱们聊聊天？”罗烨试探着问，“不聊游戏，聊点别的？反正我也睡不着，你现在……大概也睡不着，咱们就随便聊点什么，没准就有困意了？” 听着罗烨的提议，李清淮难得点了点头：“这倒是不错，话说，你想聊些什么？” “嗯……让我想想……”罗烨把头别到一旁，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简青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她说，她喜欢李清淮，不是友情意味上，是爱情意味上。 ……再仔细想想，李清淮好像本来就喜欢女生啊。 “那个，清淮姐。”罗烨斟酌了一番，方才问出口，“就是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你是喜欢女生的。” 他眨了眨眼睛，又问道：“我就是好奇，清淮姐你当时是怎么发现的。我是个母胎solo嘛，我没什么恋爱经验，对这些就……挺好奇的。” 听着罗烨的问题，李清淮一时失笑，竟打趣了两句：“岛上危机四伏，你居然还在好奇队友的恋爱经历？” 罗烨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危机四伏是危机四伏，主要是现在咱们不是安全了嘛。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想东想西……” 李清淮没为难罗烨，而是大大方方讲起了自己的感情经历：“我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的话，好像没经历什么惊涛骇浪的故事，就是某一天突然意识到的。因为我发现，我好像从来没对异性有过好感，反而是更能欣赏同性的魅力。” “当然，我也不是在否定我遇见的男性。”李清淮又道，“只是从来没想过……会与一位异性相守一生吧。如果我想找一位长长久久的伴侣，那肯定是同性。” “喔。”罗烨听着李清淮的故事，嘴不自觉张成了“o”型，“那以前，清淮姐也有过女朋友吧？” 李清淮淡淡一笑：“当然有，我不是说过吗？我跟着大家一起出海游玩见证都市传说，就是因为和前女友分手了，想要来散散心。” 罗烨一怔，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顿时有点尴尬。 说来也奇怪，其实距离上岛到现在并没有过去太久，但罗烨却觉得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以前那种平静的日子，好像幻梦一般。 “其实我跟那位前女友相处时间并不久，不过两个月。”李清淮并未注意到罗烨的异样，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们之间没太多争执……但是我发现，她背着我还有一个男性对象，这才是让我难以接受的。” “原来是这样吗？”罗烨听着，安慰了李清淮一句，“这种人不值得清淮姐你为她黯然神伤的，你要向前看。” “是啊，我向前看了，结果就看到这里来了。”李清淮对罗烨讲了一个地狱笑话，把他闹了个大红脸。看着罗烨的囧样，李清淮难得笑出了声。 有一点罗烨是对的，聊聊天心情真的会好很多。 “不过，我还是挺乐观的。”昏暗的台灯光线下，李清淮的面容有些模糊，“我一定会离开这座岛，回到我家人身边去。” “而那能与我相守的命中注定……我也不会放弃寻找。” 第115章 复杂 一次感情的失败, 并没有让李清淮对爱情彻底失望。 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精彩。她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因为那根本不重要。 这就是李清淮的人生观念, 她洒脱，肆意, 也很坚强。也许她会有失意的时刻，但她也一定会凭本事自己站起来。 看着这样的李清淮, 罗烨都忍不住想给她鼓鼓掌。 说是安慰李清淮, 可是没想到, 自己也会被李清淮的处世观念感染到。 “行啊, 跟你聊天真的挺……舒服的。”李清淮突然感叹了这么一句，“谢谢你开导我了，你跟我说的，我会往心里去的。” 她起身抻了个懒腰，神态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今天晚上大概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时间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罗烨。” 罗烨点了点头，跟李清淮道别后, 回了自己和萧华住的屋子。 躺在床上，罗烨也有些出神。 “喜欢”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他从未因为某人而心动过, 所以不得而知。 或许有苦涩之处, 也有甜蜜吧？从他以前看的那些影视作品可以看出, “爱情”真的是一种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情感。 罗烨一时有些迷茫，他想了很多，想到如果能离开这座岛，他会去做什么。 想着想着, 罗烨很悲伤地发现……自己又失眠了。 只是今夜，这个时间难以入眠的并不只有他和李清淮。 简青颖和莫迟迟的房间里，两个女孩一同缩在被窝里，絮絮叨叨聊着天。 沉重的事情她们已经聊过了，现在两个人想聊点轻松的。 ……虽然也不怎么轻松就是了。 “迟迟，这段时间你和罗烨……”简青颖刚试探着问了一句，莫迟迟的脸颊就因为害羞而红了起来。她捂住被子，嗔怪道：“怎么突然又提起罗烨了？” “那不是因为你……”简青颖话锋一转，故作神秘，“你的进度不行啊，迟迟。” “……能行就怪了。”莫迟迟幽怨道，“这可是一座恐怖的岛，谁有心情天天惦记……”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便追问简青颖：“说起来青颖，我一直很好奇那天你和罗烨说了点什么。你一直不让我问，但我真的很好奇。” 她指的就是罗烨受伤那次，莫迟迟记得当时简青颖和罗烨聊了很久。她去问，但简青颖什么都没说，还故作神秘地叫她不要再问。 当时莫迟迟是听了她的话，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说说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简青颖轻咳一声，把脑袋转到一边，这可是激起了莫迟迟的好奇心。她拉着简青颖，叫她今天一定把话说明白。 到最后，简青颖拗不过莫迟迟，只得从实招来。 “好吧，那天我跟罗烨胡诌了一个谎言。”简青颖眼珠子不自然转了转，“我说……我喜欢清淮姐，那这件事来暗示罗烨‘吊桥效应’。” 莫迟迟闻言瞬间瞪大双眼：“你这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简青颖捂住了嘴，示意小点声。莫迟迟还是有些无语：“青颖，这种事情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呢？万一一不小心传到清淮姐耳里，大家当真了怎么办？”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啦。”莫名的，简青颖感到了一丝丝心虚，“我还跟罗烨说，等我死了再把我的心意给清淮姐转达。我相信罗烨，那家伙一向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他不会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说到这里，简青颖深吸一口气：“就算清淮姐知道，那也是我死掉之后的事情了……我都死了，我的感情是不是真的还重要吗？可能到时候清淮姐会感慨一阵子，然后就过去了吧？生活还得继续，总不可能清淮姐为我一个‘死人’守寡吧？” “……你不要胡说八道。”莫迟迟微微蹙眉，“你不会有事的，别瞎说。” 简青颖做了个鬼脸，又让莫迟迟破功。两个人闹在一起，倒是很快忘记了不愉快的事情。 最后，简青颖如此总结：“反正这个事情万无一失的啦！不会有人真的受到伤害！” 莫迟迟幽幽道：“那如果大家都活着离开了雾隐岛，清淮姐无意之中知道了你‘喜欢’她这件事，又大受感动爱上了你，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以身相许吗？” 简青颖被莫迟迟的话噎了一下，随后岔开话题：“真、真到那一步再说呗，现在不是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吗？” 莫迟迟叹了口气，点了点简青颖：“渣女。” 简青颖：“喂！” …… 两人又是闹了一番，这才精疲力竭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莫迟迟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青颖，你觉得见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简青颖听到林见影的名字，也是一怔：“阿影吗？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唔，也没什么，就是……”莫迟迟捋了捋头发，含糊道，“感觉阿影的情感，不是很激烈的样子。那个时候在游戏里，他也是被扮成了故事中的人物才有那么强烈的情感波动。那样的表情，感觉永远不会出现在他本人脸上。” 简青颖思索一番，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阿影线上话还蛮多的。线下……也不能说沉默寡言吧，就是有种莫名的距离感。” 第120章 “话说……”莫迟迟突然道，“你感没感觉，阿影对罗烨，和对我们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简青颖一头雾水，想不通莫迟迟的话。 “……我也说不清，但就是不一样的。”莫迟迟叹了口气，“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我的直觉吧。” 简青颖眨了眨眼，还是有些不大理解。不过她们两个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又随便聊了些话题，终于累了，便沉沉睡去。 黯淡无光的黑夜中，大概只剩一人还在辗转反侧。 林见影躺在躺椅上，靠着窗户无声看着窗外夜色。可惜今夜无光也无风，注定什么都看不清。 只是林见影的心绪，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他莫名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地方，正在渐渐失控。 ——今天在游戏里，他面对罗烨说的那些话，心中总是起了些波澜。 不，不是波澜，仅仅是波澜根本不足以概括林见影那时的感觉。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应该是……惊涛骇浪。 那时罗烨轻轻拥抱着他，让林见影从混沌中醒来。他很难形容那时的感受，或许就是“拨开云雾见月明”吧？ 他与故事中的“林见影”经历并不相似，若是说有什么相似之处，那便是……都没有感受过太多来自他人的“爱”。 爱是什么呢？林见影并不懂，亲人、友人、爱人……他总是麻木的，总是想不清。 但那个时候，罗烨对他说的那些话，却好像触动了他的心弦。 ……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感，已经破土而出。 罗烨对自己是不一样的，林见影知道。 他们从出生那刻，“命运”就把他们二人绑在了一起。他们对彼此是特殊的，尽管这种特殊罗烨从未发觉。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一直是林见影单方面承受着这份羁绊、这份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命运”。 曾经林见影厌恶这种命运，但现在他却有点想不通。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情感，已经悄然开始发生改变。 林见影相信，现在这些困扰自己的问题，总有一天会得到答案。 …… 第二天一早，几人就收到了一份噩耗。 准确来说，这不是他们的噩耗，而是……第四关里，他们的“对手”的。 有七个玩家，今天被发现死在了选关喷泉的边上。等小区里的其他玩家发现他们的时候，这七个人的尸体已经硬了。 这件事在雾隐小区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岛上的游戏虽然残酷，但能通过第一关活下来的都绝非等闲之辈。这个时候一起约着通关的更是一群相互配合许久的熟人，这都能团灭，足以证明他们面对的关卡难度极高！ 游戏的难度让不少人起了惶恐之心，这些天雾隐论坛都活跃了许多。只是这些活跃用户，是绝对不包括罗烨几人的。 只有他们……和北祈，知道这是一场“对抗赛”，他们赢了，所以活了下来。对方是在今天才进入游戏的，也就是说，昨天他们就被宣判了死刑，但执行却是在今天。 那七人的尸体不需要任何人去处置，“岛”自会处理。萧华和叶听雨去了广场，眼睁睁看着那些尸体消失。他们如烟一般，被一阵风轻轻一吹便散了。在他们离开之后，广场还和平常一样，安静得落针可闻。 叶听雨心绪有些复杂，忍不住感慨一句：“萧华，若是有一天我们死了，会不会也是跟他们一样呢？” 萧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应对。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声音沙哑许多。 “那一天不会到来的。”萧华看向叶听雨，认真道，“如果真的遇到那种程度的危险，我一定会拦在你身前。” 第116章 亡陵（1） 面对萧华这番发自肺腑的话, 叶听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彼此相处多年，萧华什么心思, 叶听雨不可能不知道。 她也明白，萧华对自己, 不完全是兄妹亲情。 只是虽然她知道，却从未想过回应。 ……因为她背负的命运, 让她无法承受这份情感。 在找回家人, 达成夙愿以前, 叶听雨不会去想其他事。在这种地方, 感情就是累赘，是会绊住她的脚步的。 至于未来……未来如何，谁又会知道呢？ 她只有不断向前，向着未知进发。因为她没有退路，只能孤注一掷。 “……他们已经消失了。”叶听雨指的是那七人的尸体, “我们回去吧。” “好。”萧华轻轻道。 …… 七天时间，又是转瞬即逝。大家之前约定好今天进第五关，都是早早起来。只是这次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北祈，又要好好适应磨合了。 北祈倒是很自如, 没有半分不适应的样子。八个人一同走到选关喷泉边上，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玩家后, 方才开始捞硬币。 熟悉的灼热感自手背传来, 罗烨抬眼看去, 发现这次的图案是一个月亮，代表游戏场景是黑夜。 而图案上方，则是一个罗马数字“5”，代表这是第五关。 本来众人都在等待着路标出现, 那熟悉的眩晕感又一次袭来。罗烨心中一片无奈，这次的场景还是那么古怪吗？需要他们晕过去。 昏迷前，罗烨听到了北祈的一句吐槽：“你们这个队伍真是奇葩，闯关都得先晕一晕的……” …… 罗烨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而他自己则是躺在坚硬的石板上。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处在一个黑暗环境中、或是被游戏设定成了“失明”，但他伸手轻轻朝上方一推，就触到了一片冰冷的坚硬。 他用力向上一推，便有丝丝缕缕的光线顺着缝隙透了进来。罗烨朝着一个方向用力，终于将那板子彻底推掉。他直起身向外看去，惊讶地发现外面是一间石室。四面墙上安置着火把，照亮了这三十平米左右的空间。 而他刚刚躺的地方……是一口石棺，这口棺材静静躺在石室一隅，在石室的其他三个角落，也分别放置着三口棺材。 罗烨咬着牙起身，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口棺材，按照刚刚推石板的经验，把这口棺材也打开。而里面果然躺着一个人，只是看着这人的样貌，罗烨却愣住了。 这人不是他们八个中的任意一个，他是一个……陌生人！ 面对这陌生的家伙，罗烨如临大敌，他刚想把棺材板盖回去，这人就悠悠转醒。他看向罗烨，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罗烨盖棺材板的动作，瞬间大惊失色。 罗烨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加大力度把棺材盖上。那人发出一声惊叫，顿时大喊：“大哥！你把棺材板盖上干啥？我是活人！” “……你是活人？”罗烨扶着盖子，将信将疑，“你是‘玩家’吗？” “是啊！我是玩家！”那人声音有些焦虑，“雾隐小区！诡异的岛屿！我是住在小区里的玩家！这是我的第五关！” 听到这话，罗烨先是一愣，而后便意识到哪里不对。 “你是玩家？可你既然会和我进入同一场游戏，那不应该……” 罗烨边说着，心里浮现出不详的预感。上次第四关他们就是和对手出现了时间错位，那今天难道……也是如此？ 只是还没等他进一步询问石棺里的人，就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响。罗烨回过头去，就发现身后不远处又有一口石棺被打开。看着石棺里坐起来的人，罗烨又一次风中凌乱。 这人他倒是认识，只是…… “林期……姐？”罗烨瞪大双眼，满眼不可置信，“你怎么也在这？” 林期看着罗烨，也是有些意外：“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明明是一个人进入游戏的，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哪天进入游戏的？” 林期张了张口，报出了一个日期。 罗烨：“……” 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艰涩：“林期姐，你进入游戏的时间……是我们进入游戏的两天后。” 不详的预感成真了，游戏的时间又一次产生了错位。 “哦，也就是说你们是在两天前进入游戏的，明明时间不同，但大家却进入了同一场游戏。”林期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件事，她耸了耸肩，啧啧称奇，“这倒是稀奇，我还真小瞧这座岛了。” “对了，我弟弟他……” 林期话音未落，罗烨手下的石棺里传来阵阵气急败坏的大叫：“你们能不能别叙旧了！先把我放出来！我快要憋死了！” 罗烨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这还关着一个人呢。刚才是不确定这人什么来路，但是自己既然都见过了林期……那这个男人大概也是跟林期一样，是在其他时间进入游戏的玩家了。 他和林期配合着把石板移开，棺材里的人终于起身，贪婪地呼吸着石室内浑浊的空气。等到他终于把气捋顺了，才冷哼一声，对罗烨说道：“臭小子，刚刚差点捂死我！” 第121章 罗烨有些尴尬，止不住小声道歉。那人摆了摆手，也没计较，就指了指最后一口石棺。 “那石棺还没动静，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林期摇了摇头：“有没有问题，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走到最后一口石棺边上，合力推开了棺材板。这房间里的最后一人也是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他眉头紧锁，毫无苏醒征兆。只是这时，罗烨的脸色又是一变。 “……他怎么会在这里？”罗烨眉头紧锁，喃喃自语。 “嗯？这人你认识？”林期别过头，向罗烨询问。 罗烨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沉重：“……是，我认识他。”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棺中人，缓缓跟林期解释。 “他……叫乔欢，当初我们十二个一起上的岛，他就是其中之一。” 躺在石棺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船上的那个高个子大学生乔欢。上岛之后因为张天德和莫迟迟之间的矛盾，罗烨等人与张天德那伙人分道扬镳，乔欢也跟着张天德一起。罗烨对他印象不算深刻，但依稀记得他还算活泼开朗。 对着林期，罗烨简单把当初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下。之后，他看着昏迷不醒的乔欢，深深叹了口气。 “既然他在这里，那张天德大概率也在。” ……只能希望，莫迟迟不要跟张天德分在同一间石室里。 如果罗烨没有猜错，现在进入这场游戏的玩家应该被分在了不同的石室中。而他们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就是从石室中出去。 反正乔欢还没醒，三人决定先简单探索一下这间石室。罗烨看着那男人，开口问道：“刚才没机会问，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微微颔首：“我叫石龙。” “石哥。”看这石龙的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不少，罗烨斟酌了一下，决定叫对方“哥”，拉进一下关系。 毕竟之后大概还要配合，套下近乎总没有错。 果然，石龙听到罗烨对自己的称呼之后，脸色缓和不少。这种变化自然也是被罗烨注意到的，他趁着石龙心情好，赶紧乘胜追击：“那石哥，你是几号进入游戏的？” 石龙也报出了一个时间，是在罗烨他们的后一天，林期的前一天。这下可好，三个人三个进入时间，全都乱套了！ “那石哥。”罗烨指了指还昏迷不醒的乔欢，“那个人，你见过吗？你跟他们是同一天进入游戏的吗？他们……大概是四个人？” 石龙摇了摇头：“没见过，我是跟我三个兄弟一起进入游戏的。如果有单独一批人来跟我们一起，我们没理由没见过。” 罗烨又看向林期，对方态度也是一样：“我是单独进入游戏的，周围没人。” “嘶——”罗烨忍不住摇了摇头，“事情有点难办啊，我们这屋子里四个人，可能是四个不同的时间段进入游戏的。” 石龙和林期也是严肃许多，纷纷表示这种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四个时间段。”不知为何，罗烨觉得这次的游戏可能没那么简单，他转过身，对石龙提问，“石哥，你是在我们之后进入游戏的，那在前一天，雾隐小区内有玩家死亡吗？” 石龙晃了晃脑袋：“抱歉，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和我兄弟都是粗人，平时不太关注其他人。” “那林期姐……” 林期也是摇摇头：“我没听说过。” 末了，她又补充道：“当然，可能并不是我不想‘听说’，而是岛用什么力量，把我们这些和你们同局的玩家感官屏蔽了。这样进入游戏后，我们就没办法跟你们‘剧透’了。” “……倒是也有可能。”罗烨也没指望在这两人这里打听到太多，他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石室里响起一声呻/吟。 最后一个人——乔欢，终于醒了过来。 第117章 亡陵（2） “唔……我这是……”乔欢捂着额头坐了起来, 当他看到罗烨时，先是愣住，而后大惊失色。 “罗、罗烨？！” 见他反应这么大, 罗烨也很无奈：“你这种反应是怎么回事？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许是之前的事情，让乔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跟莫迟迟有关的这些人。现在看着罗烨, 也不免有些尴尬。毕竟他们这伙人之前跟张天德闹得特别僵，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而乔欢选择了站在张天德那么…… 罗烨一眼就看出了乔欢的想法, 他叹了口气：“别想太多了乔欢, 咱们既然被‘岛’分配在了一起, 那咱们的命运暂时就被绑在了一起。你不是张天德，我对你……没什么特殊的看法。反正现在通关是第一要务，我们就先放下对彼此的成见，团结一致吧。”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乔欢的心坎上，他点了点头, 诚恳道：“既然你也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其实之前迟迟那件事……” “打住。”罗烨及时制止了乔欢，“当初的事让我们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出于暂时合作的考虑，我觉得我们都不要提了。” “好、好好。”乔欢忙不迭点头, 但最后还是说了句, “我其实……不太认可当时天哥的做法, 但是……唉，当时我们也是被架住了，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哈。” “……这些话, 我不会对张天德说的。”罗烨一阵无语，乔欢也真是心大，这些话要是被张天德听去，估计免不了腥风血雨。 “嗯嗯，我相信你。”乔欢不再提这些旧事，而是把目光转而放在了游戏本身，“这间石室……不会是封死的吧？我们怎么出去？” “那必然是不会封死的。”林期耸耸肩，无所谓道，“如果这是一个密封空间，现在这里的空气一定浑浊不堪。毕竟空间不大，又装着我们四个大活人。” “呃……这位小姐如何称呼？”乔欢没理会林期话里的不耐烦。 “林期。” “哦。”乔欢目光侧移，“那这位先生？” “石龙。” “嗯，好的。” 互相知道了名字，也算是友好合作的第一步。而他们首先要做的，自然是从这间不甚宽敞的石室中走出去。 “你们觉得，这石室外头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石龙一边寻找着缝隙一边问道，“会是什么陵墓吗？毕竟我们就是在石棺里醒过来的。” “可能是吧。”罗烨随口应着，“不过如果真是陵墓……那我们算什么？随葬品？” 石龙干笑两声，似乎被罗烨的冷笑话弄得有些无奈。 “找到了。”就在二人对话之际，林期冷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下一秒，眼前的石墙从中间裂出一条缝隙，不断向着两侧后退着。石块和尘沙因为石墙的缘故四处飞溅，几人忙退后几步，生怕被迷了眼。 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石墙完全移开，眼前豁然开朗。看着眼前景象，石龙忍不住来了句国骂：“卧槽，这里面的空间这么大！”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开放的地下世界。不远处大约七八十米开外的地方，是一个三角形的房间，房间的墙壁上嵌着一扇巨大的石门。这里整个空间的外壁都是石制的，其上覆盖着藤蔓与青苔。石龙吼了一声，回音不断在空间里响彻，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么大的空间，只有我们四个吗？”石龙皱眉，有些犯难，“其他人呢？还是说，整场游戏就我们四个？” 如果是这样，那可谓是相当不妙。 罗烨走到林期身边，低声问道：“你是怎么打开这个墙壁的？” 林期一努嘴，指了一个方向：“诺，就是那里，有一个机关。” 顺着手指的方向，罗烨看了过去，果然发现了一个拼合式的小机关。只要把图案对上就能打开，看起来这第一步，“岛”倒是没有为难他们。 “我们还是出去吧。”林期对罗烨说，“先检查一下这个空间吧，找找有没有出路、游戏规则、还有……人。” “我们得先确定，这场游戏是不是只有我们四个。” 罗烨点点头，表示认同：“那我们四个人兵分两路吧，这个空间太大，四个人一起查的太慢，但独身一人也不安全。两个人一组，还能互相照应。”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最后罗烨和林期一组，石龙和乔欢一组。他们一队向左一队向右，开始探索着偌大的空间。 以他们所在的石室为起点，这个空间是一个高约三十米，长宽约一百米的立体空间。面积相当大，特别能唬住人。而那个三角建筑所在的位置在整个空间中央偏后的位置，如果其他地方都没有门，那三角建筑上的门大概就是离开这里的唯一出路。 罗烨他们这边，倒是很快有了收获。 还没走出去多远，他们就看到地上放着一个木箱子，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林期蹲下身子，一把掀开了箱子的盖子。上面没有落锁，里面放着的东西也让二人很惊喜。 第122章 那是一张a4纸，还有两部对讲机，和一个指南针。 “游戏规则在这里。”林期抖了抖，示意罗烨凑过来，先读一下规则再说。 『游戏背景：这是一座沉寂千年的皇家陵墓，一位悲情的帝王在此地长眠。你们无意间闯入此地，打扰了他的长眠，暗处潜藏的魑魅魍魉虎视眈眈，你们要如何逃出生天？』 『游戏规则：十六位玩家兵分四路，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入皇陵。对讲机是你们联系的方式，在空旷的皇陵里，这部对讲机可以帮你收到3-5公里范围内的声音。注意其他队伍的动向，相互配合方能通关。』 『唯一的出路：开棺，从皇帝的尸体上取到护心玉。只要有一人取到护心玉，那么全员十六人视作一起通关，哪怕有玩家死在游戏过程中，也可以复活通关。』 『那么，祝各位好运。』 看着规则纸上的内容，罗烨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就连林期也有些不淡定，显然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规则”。 “复活……”林期平复了一下情绪，重新冷静下来，“这倒是稀奇啊。” “……但我总觉得，这不一定是好事。”罗烨喃喃道，“你想，只要有一人取到护心玉就算游戏成功，其他人也都可以复活。那按正常思路，我们保着一个人活下去就行了，反正只要那人吊着一口气拿到所谓的护心玉，其他人都能复活，我们也没必要束手束脚，但……” “这就证明，护心玉极其难取，否则不会给我们这样一个条件。”林期摇了摇头，冷笑道，“不愧是第五关啊，这个难度很有挑战性，看来我们不是全员存活，就是会团灭啊。”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有一点算是好事吧，我们的其他队友也跟我们同处这一场游戏。” “我弟弟？”林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方位。” 罗烨叹了口气，从箱子里拿出指南针，稍稍摆弄了一下。他人是面朝那个三角建筑的，只见指针正正好好对准了那个诡异建筑，也就是说，那个方向是正北面。 “四个队伍分为东南西北，我们正前方是北面也就是说我们所在的位置相对陵墓而言……是北方位或者南方位？” “嗯，大概是这样。”林期指了指前方三角建筑的位置，“哪里再往前，可能是陵墓中心，但是……” 她调转方向，指了指身后石室的方向：“也有一种可能，这边才是陵墓中心方向。” 罗烨点了点头，把指南针揣进口袋：“我觉得我方向感还行，这个指南针放我这里？” “我没意见，过会儿再问问他俩吧。”林期无所谓道，“不过，我估计那俩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先在边上搜索一下吧，过会儿再把对讲机给他们。” 两个人拿着对讲机继续沿着墙壁向前，但他们也没敢离墙壁太近，生怕有落石砸下来。就这么找了半天，属实没找到什么机关、或是壁画一类的东西。 “……真的有点好奇，这个陵墓到底是一种什么结构。”罗烨看着眼前的石壁，忍不住感慨，“我们连这个墓主人的身份都搞不清楚。” “游戏前期，搞不清楚正常。”林期的心态倒是很放松，她拍了拍手上的灰，道，“走吧，先去那个三角形建筑前，跟那两个家伙汇合。” 石龙和乔欢也已经检查完了另一边，正在三角建筑的门前等候罗烨和林期。林期走到他们面前，把规则纸和其中一部对讲机交到他们手上，示意他们先看游戏规则。 看完规则后，二人也是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复活！居然是复活！岛又在规则里面埋了什么坑？” 林期摆了摆手：“坑什么的，我倒是不知道，不过……” “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怎么打开这扇门。” 这个空间里只有这一扇门，所以通往别处的通道，一定就藏在这里。 第118章 亡陵（3） “对了, 这里还有一个指南针。”林期又补充一句，“这个东西交给罗烨拿着，你们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石龙不假思索, “我方向感本身一般，你给我我也不一定能用好。” 乔欢也点头：“你拿着吧, 罗烨。” 罗烨自然也把指南针收好，他又拿起对讲机尝试了一下, 发现仍然搜索不到信号。 “没人回应。”罗烨晃了晃手中对讲机, 表情有些无奈, “大概是超出极限距离了。” 没有办法联系上其他人, 众人倒也不急于一时，那就下来要做的就是“解谜”了。 这扇石门表面看上去严丝合缝，肯定不能用普通的方法打开，大概率还是有什么机关。 想到石室最开始也是林期打开的，罗烨便询问了她的想法：“林期姐, 你怎么看呢？” 林期摆手：“我不是元芳，我不怎么看。” 罗烨汗颜：“……姐，这个时候就不要玩梗了。” 林期微微挑眉，没有多说, 而是绕着这占地大约十平米的小建筑走了一圈。然后，她就在地面上看到了什么东西, 忙招呼着众人过去。 “你们看这里, 这块石板有一个凸起。” 她努了努嘴：“乔欢, 你过来一下。” “哦。”乔欢顺从地走到了林期身边，“林小姐，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先踩上这块石板。”林期交代着，又补充道, “我不让你动的时候，你就先别动。” 乔欢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林期又绕到了三角建筑的另一面墙边上，她四处寻觅了一番，面露了然之色：“我就知道，这边还会有一块石板。” “石龙，这次你站在这里。” 石龙应了一声，学着乔欢的动作站在了这一面的石板上。而在他踏上石板的瞬间，众人脚下的不远处就响起一阵石块摩擦声。两个石柱就这样从地下升起，立在两面墙的不远处。 “还真有用！”石龙见有了反应，直接移开脚步，但他刚刚踏出去一只脚，那石柱竟然往回缩了缩，眼看就要沉回地底。 “不要动！”林期呵了一声，石龙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站回原处不敢再动。 林期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说不让动你们就不要动！” 石龙有些心虚，并不吭声。 “罗烨，你去石龙那边的石柱边上看看。”林期继续指挥着，罗烨很听话，他靠近石柱，惊讶地发现上面还有一个按钮。 “林期姐！这上面有按钮！我该按下去吗？” “嗯，我这边也有。”林期的声音依旧沉静，“我数三二一，咱们两个同时按。” “三、二、一，按！” 罗烨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按下了按钮。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石柱的上方破开了一个窄小的口子，有什么东西正在石柱内缓缓上升，就要顺着口子来到台面上。 等到那东西彻底升上来，罗烨才反应过来。 “林期姐，这好像……是一面镜子？” “是，就是镜子。”林期喃喃自语，“是反射机关吗？可光源从何而来？” 她话音未落，镜子处又传来“咔咔”一阵响，两面镜子中竟然直直透出了一道白光，就这样一路连接照到了三角建筑的石壁上，留下了一条白色的光带。 “……这镜子怎么跟手电筒一样？”面对着这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则的一幕，林期也是愣怔了片刻。随即她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怪我先入为主了，这场游戏明显是有灵异元素的，考虑那么多科学做什么？” “只是这半科学半玄学的……”林期有些犯难，“有了这光，我们又该如何解谜？” 林期一边思考，一边绕着三角建筑打转，突然，她脚下又被一拌，就这样跌倒在地。 “林期姐！”见林期跌倒，罗烨有些着急。他来到林期身边将她扶起，同时开始观察着那绊倒林期的东西。 “……这也是个石板？”罗烨看着那微微凸起的方形板状物，有些无奈，“没那两个明显，咱们一开始都没发现。” 这个石板所在的位置，是三角建筑正门的左侧不远处。林期想了想，对罗烨道：“这个机关应该也是对称的，罗烨，你去那边找找，然后咱们同时踩上去。” 罗烨应下，这样按图索骥，果然发现了另一块对称的石板：“林期姐，真的有。” 林期点了点头：“还是三二一，咱们一起站上去。” 这次罗烨应对的也算得心应手，而在他们俩同时站上石板后，那熟悉的响声又一次响起。依旧有东西从地底下升了上来，只是这一次升上来的不是石柱，而是两个小巧的箱子。 “这是……”罗烨蹲下身，观察那箱子，“林期姐，上面有个按钮，这次咱俩还一起按吗？” “嗯，按吧。” 又一次熟悉的三二一，罗烨林期按下按钮。伴随着咔哒一声响，箱子开了。 第123章 看到里面东西的时候，罗烨和林期都愣住了。 因为他们面前的箱子里……居然放着两个三棱镜！每个箱子里有两个，也就是……四个三棱镜。 “这三棱镜……”罗烨怔了一下，又想到镜子里发出的那束白光，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我明白了，这是想让我们用三棱镜把白光分解成彩虹光吗？” “……光的色散。”林期轻轻道，“有点在上初中物理课的感觉……算了罗烨，把三棱镜都拿上，咱们先试试吧。” 罗烨点头，拿起三棱镜。而在他离开石板的瞬间，那盒子也悄悄降了下去。罗烨无视这一幕，自顾自来到石柱边上，看了眼已经站得有些脚麻的石龙，鼓励笑了笑。 然后，他便把三棱镜摆在了石柱上方，那白光果然被三棱镜分成了彩虹光。看着那投在石壁上的彩虹光带，罗烨本想问一句林期那边的情况。结果就听“咔咔”一声响，那石壁上的石块开始偏移，竟是露出一个圆洞，刚好可以供一束光通过。 顺着圆洞向三角建筑内部看去，罗烨似乎看到了一面镜子。 “林期姐，我好像明白了！”罗烨有些兴奋，“我们再通过另一个三棱镜把彩虹光还原成白光，照在那个镜子上，估计就可以触发解谜的下一步了！” 说着，他迫不及待把三棱镜在石柱上放好。只是让他意料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那个机关竟然又缩了回去，堵住了圆洞！ “这……”罗烨有些犯难，“姐？还有没有别的机关可以触发了？这小洞只有彩光照上去才管用。” “确实有。”林期声音依旧冷静，“你往建筑后方看，那里刚刚有块石板在洞出现的时候陷下去了。你去踩住那块石板，不要让它升上来。” 顺着林期的指引，罗烨很快发现了这么一块板子。他老实踩了上去，等候林期的下一步指示。 林期手里动作也不停，在确认罗烨踩好石板后，她便把另一个三棱镜摆了上去，把彩光又合成白光。这一次没有石板机关，那个小洞并没有消失。林期又去了另一边如法炮制，终于，两束白光照入室内，投在镜子上。 下一秒，正门处传来“轰隆”一声响，这声音他们都很熟悉，是“开门的动静”。林期一路小跑绕到了建筑前方大门处，发现一道笔直的白光就这样直直投射了出来，一直延伸到了远方。 而这道光照射的尽头……正是他们苏醒过来的那间石室！ 这道强光照在石室的另一面墙上，把那狭小的空间照得大亮。又是轰隆隆的响动，石室里的那面墙如同之前那般，从中间分出一条裂缝，而后不断向左右两侧退去，这一幕看得四人目瞪口呆。林期也有些意外，她确实没想到，出口竟在起点处。 “还真是意料之外啊。”林期感慨着，“行了，机关既然解开了，你们也不用站在那边了，赶紧过来，我们一块过去看看。” 听到林期的话，乔欢和石龙都是如蒙大赦。他们站了许久，已经有些腿酸。现在终于可以动了，总算是解脱了。 四人分成两排，快速靠近着那条漆黑的通道。那道从三角建筑中照出来的强光似乎在通道的某处被阻隔了，这就说明那个位置，一定是有东西的。 但他们也没有掉以轻心，一直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黑暗里有什么东西窜出来。路过石室的时候，罗烨看了眼墙上的火把，开了口：“我们没什么照明工具，就把这火把拿上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赞同，毕竟光源对于人类极其重要。四人一人拿着一个火把，缓缓靠近那黑暗中的东西。等到他们离得近了、看清了，却又有些意外。 那是……一尊巨大的雕塑。 这雕塑是一只巨大的乌龟，正握在地上假寐，看上去栩栩如生。若不是它一动不动，几人真要怀疑它会睁开眼睛。 看着这雕塑，罗烨微微蹙眉。 “巨大的乌龟，这是……玄武的雕塑吗？” 第119章 亡陵（4） “玄武？你是怎么确定的？”石龙话刚一问出口, 他就回过味来，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他们推断，他们的位置是在陵墓的正北或正南方。而玄武就在北方, 所以罗烨这个推测其实是合情合理的。 “这巨大的雕塑，到底代表着什么呢？”乔欢看着雕像, 愣愣道。 “不知道，慢慢看吧, 不急于一时。”石龙倒是看得开, “总不可能所有疑惑, 都在游戏之初就得到解答啊。” 几人绕着雕像走了一圈又一圈, 突然乔欢开口，语气里全是惊讶：“这龟足处好像有什么东西！” 四个人都凑过来，用火把在那里晃了晃，果然发现龟足与龟腹之间有一点点反光。只是这空隙很狭窄，乔欢也没办法把手伸进去。石龙和罗烨也尝试了一下, 发现他们也不行。 “我来吧。”林期伸出手，向里探去。她是这里骨架最小的一个人，如果她也够不到，那大概这东西他们是真的拿不到了。 好在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林期顺利拿到了那个发着光的小东西。当它呈现在众人面前时，顿时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因为这是一枚……用白玉雕琢的、栩栩如生的小玄武！ “……这应该是这场游戏的一个道具吧？”乔欢不确定道。 “大概是了。”林期点点头, 将小玄武放在了自己口袋里, “那这个我拿着了？” 只是没想到, 这次石龙却提出了异议：“哎姑娘，所有东西都放你那里，不太好吧？” 林期抬眸扫他一眼，反问道：“哦？为什么不好呢？之前那些解谜是我解开的, 我以为你们已经认可我的能力了。” “不，这不是能力不能力是问题。”石龙也是据理力争，“我只是觉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就直说了吧，林姑娘，你和这位罗小哥之前是认识的对吧。” “是的，我们确实认识。”林期也不狡辩，反正之前种种石龙和乔欢肯定也看在眼里，“不过说实话，我们其实并不是很熟。” “……是这样的，我认识林期姐的弟弟，但对她我其实……”罗烨解释道。 “不管你们熟不熟，但你们认识。”石龙哼哼一声，“之前探索的时候也是你们两个一切，我觉得我有理由认为，你们两个在现阶段是绑在一起的。而我与这位乔小哥，则是‘另一队’。” 林期微微蹙眉：“那只是为了探索的效率，我并没有把咱们分成两队的意思。” “那既然我们是一个整体。”石龙顿了顿，伸出手，“那你应该信任我，姑娘，把那白玉玄武交给我吧，我会保管好它的。” “就像之前那个指南针，我不也放心交给罗小哥了吗？” 罗烨有点无语，他觉得最起码当下看来，指南针的重要程度跟这白玉玄武是没有可比性的。很可能白玉玄武是一个关键道具，显然比指南针贵重很多。 但是，他也不想现在就跟石龙他们翻脸……只是重要的道具，肯定要握在自己手上才放心。 “哦。”林期淡淡应了一声，竟真的直接将白玉玄武放在了石龙手心里，“好吧，话都这么说了，那给你吧。” 石龙看着手心里那枚玄武，也是面露意外之色。他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林期就这么把东西交出来了。 那一瞬间，石龙也怀疑了林期有没有动手脚。但想着整个过程他们都是看着的，林期就算想做什么也没机会，便放下心来，将白玉玄武收好。 确认雕像这里没什么东西后，四人拿着火把继续向前走去。这时候，他们的目光便放在了通道两侧的石壁上。 这里的石壁并不是光秃秃的，而是画满了精致的壁画。 “先来看看这些壁画什么内容吧。”罗烨如此说道，“……顺便再试试能不能联系上其他人，如果在这里联系不上，那就等看完这些壁画后再往前走走。” 就这样，四人静下心来，开始专注研究壁画。 罗烨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壁画上的内容，大抵是一个婴儿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联系游戏规则里说的，这陵墓属于一个“悲情的帝王”。那么画中的婴儿，大概率就是他了。 壁画的开始，是一个婴儿被无数双大手托举着出世，大概暗示这人是在“众星捧月”、“万众瞩目”中诞生的天之骄子。 再之后，是这位皇帝的少年时，背景中有许多年长者围着他打转，少年皇帝有时手捧书卷、有时弹琴作画、还有时舞刀弄枪……这些种种，应当是他少年时学习的场景。 接下来的壁画，应当是他的青年时。这时的他鲜衣怒马，向端坐在高处身着黑金长跑头戴冠冕的人行礼。或许那端坐上方的人是他的父亲，彼时的天子。 而接下来，就到了他继位后。 这里表现得内容并不算多，几张壁画也就是这位皇帝摆几个pose，下面有民众在对他跪拜，信息量几乎为零。 第124章 最重要的是，壁画到这里戛然而止。好像这位皇帝的一生，就停留在他继位后不久。 “……他这是英年早逝吗？”罗烨皱了皱眉，“不然为何后面的内容是一片空白。” 但一个英年早逝的帝王，真的配得上规模如此之大的墓葬吗？ 罗烨下意识看向林期，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很显然，两人都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期定定道，“也许其他三方的玩家所走的通道里，也有其他的壁画……呼，只是可惜，暂时还是联系不上他们。” “我们再往里走走，再联系试试。”罗烨倒是想得开，“都到了第五关了，我觉得这些人都不至于会被开头的那个解密难住。” “是这样的。”林期呼出一口气，招呼着乔欢和石龙，“走吧，我们再往前走一点看看！” 那两人应了声后赶紧跟上，之后的一段路上，两侧的石壁并没有其他内容。四人加快了脚步一路向前，直到面前再次出现一扇石门后，才停下端详。 “又要解密了吗？”石龙看上去有些头痛，他是真的不怎么擅长这些。林期则是绕着这道石门找了找，发现旁边就有一个按钮。她按了下去，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个按钮也没有回弹。 “这是怎么一回事？”乔欢有些紧张，“是不是我们漏了什么步骤，才……” “没漏。”林期沉声道，“这不是我们这边的问题，我怀疑……” 林期的话没有说完，她拿出对讲机，尝试看看能不能接受到信号。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对讲机里终于传出断断续续的响声。这声音从一开始的模糊到后来的清晰，几人都听到对讲机里一连串的“喂喂”。而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罗烨十分惊喜。 “听雨姐！是你吗？！” 那声音他可太熟悉了，不是叶听雨又能是谁呢？ “小烨？”叶听雨显然也听到了罗烨的话，她并不算意外，而是转而问道，“你们那一组，现在也到了一扇石门前，对吗？” “嗯，是这样。”虽然知道叶听雨看不到，但罗烨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姐，我们这边的墙上有一个按钮，刚刚林期按了一下没反应，你看看你那边有没有这样一个按钮？” “按钮吗？我看看。”叶听雨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哦，真的有一个按钮，我也按了，也是没反应。” “大概是要四个方位的玩家都把按钮按下，大家面前的这扇门才能打开。”林期冷不丁开口，接着叶听雨的话说了下去，“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就是等待了，等剩下两组人也就位，把门打开就好。” 听到陌生的声音，叶听雨那边沉默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跟林期打招呼：“想必你就是林期吧？小烨之前同我提起过你，你是林见影的姐姐，没错吧？” 林期笑笑：“没错，就是我，其实咱们见过的，就在第三关之后回到雾隐小区。只是当时情况比较复杂，虽然我也在人群当中，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抱歉。”叶听雨轻声道歉，“第三关我进行的不太顺利，所以……” “这种事就没必要说了，谁都有难处，我能理解。”林期打断了叶听雨的客套，“对了，叶小姐，你那边的队友都是谁？我弟弟在你身边吗？” 叶听雨顿了顿，才回答：“阿影他不在我们这一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这边除了我，还有简青颖、李清淮和一个陌生男人，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这时候，对面响起一个男声：“我叫向华！你们那边有我的兄弟吗？！” “阿华！”听到这个动静，石龙显然很兴奋，“是我，石龙！” “龙哥！”向华很惊喜，“太好了，你没事！” “行了，先别叙旧。”罗烨打断了这两人的话，他看了一眼乔欢，继续对叶听雨说：“姐，乔欢也在我们这边。” 第120章 亡陵（5） “……乔欢？”听到熟悉的名字, 叶听雨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她似乎轻笑了一声，而后又道, “那这么说，张天德也在喽？” 乔欢很尴尬, 只能讷讷道：“雨姐，不管你信不信, 我没有恶意, 真的。” “就算我能相信你, 我能相信张天德吗？”叶听雨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乔欢的话而有所缓和, 提出的问题反而更加尖利，“如果张天德见到了迟迟，你能保证他不会对迟迟不利吗？” “……我确实保证不了。”乔欢擦了把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雨姐, 我……” “行了，你名义上还是张天德那方的人，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跟你说多了也不好, 万一张天德疑神疑鬼呢？”叶听雨顿了顿，“公事公办就好, 这次大家既然被分到同一场游戏, 这个游戏的规则也不允许我们互相暗算, 那就好好努力合作通关吧。” “谢谢理解，谢谢雨姐。”乔欢如蒙大赦，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 罗烨也叹了口气：“迟迟那边确实……只能指望迟迟她跟张天德不在一组，就算在一组也……有我们的人帮衬着吧。” 万一张天德丧心病狂一点, 莫迟迟孤立无援，罗烨真的想象不到会发生多么严重的事情。 “不谈这些了。”林期似乎有些不耐烦，打断了这几人的对话，“叶小姐，想必你们那边也看到了许多壁画吧？那些壁画的内容是什么，方便描述一下吗？” 叶听雨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当然可以，我们这边的壁画大概描述了一位皇帝——也就是墓主人生平经历的一些事情。” “这些壁画上除了墓主人之外，画着的大部分人应该是他的亲人了。除了一开始画着一张代表他出生时的壁画外，其他壁画内容大概是他少年、青年以及继位之后。” “他出生时的那张壁画，是一个婴儿被无数双大手托举着的场景吗？”林期又问。 “是的。”叶听雨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怎么，你们那边也是这样吗？” “的确，是一样的。”林期思索着，又道，“看来大家遇到的第一幕壁画都是一样的，区别在于其他的壁画内容。” 叶听雨心下了然：“那我先说我这边的情况吧，然后你们说你们那边的。” 她那边的壁画内容也很简单，这个皇帝在小时候很幸福，他的父皇和母妃十分和睦，对他也是宠爱备至。后面在他少年时，母妃去世，先皇痛失爱妃，举国哀恸。等墓主人青年时，他的父皇也已经垂垂老矣，有一张壁画的内容就是墓主人跪在病榻前泣不成声。 后来先皇去世，墓主人继位。虽然他已是万人之上，但失去亲人的他仍旧孤独不已。 “是关于墓主人亲人的故事啊。”林期突然叹了这么一句，“好吧，我们这边的壁画内容是……” 她用最简略的语气，概括了玄武道上的壁画内容。叶听雨听完后，也是若有所思：“看起来，你们那边的内容是墓主人的‘事业’，而我们这边，则是‘亲情’。” “那剩下的两条路，该不会是讲的墓主人友情与……爱情吧？”罗烨加入谈话，不确定道。 “不无可能。”林期淡淡道，“对了叶小姐，我们这边是‘玄武’，你们那边也看到雕像了吧？是什么？” “我们这边是‘白虎’。”叶听雨很快答道，“我们在西方。” “西方啊……”林期略一思忖，又道，“南方朱雀离我们太远了，你们试试能不能联系上吧。如果联系上，记得按按钮，再问问壁画内容。” “明白。”叶听雨应下，“那林小姐，你们就去联系东方青龙吧。” “自然会的，对了叶小姐，我还要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在白虎的雕像附近，有找到什么玉制的小白虎吗？” “嗯，确实有一块来着。”叶听雨很快说道，“不过这玉通体发黑，像是墨玉，跟白虎反正不太搭。” “不管它什么样子，一定要收好。”林期交代了叶听雨这么一句，“这东西，也许很重要。” 说完这话，林期便结束了与叶听雨的通话，开始转而搜索别的信号。 四个方向，四条道路，分别是他们所在的玄武道、叶听雨等人所在的白虎道，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到青龙道的人。 这次的结果让他们欣喜，很快对讲机里就又响起一阵声音。这动静又是让罗烨心神一震：“萧华哥！” “哦，是罗烨啊。”萧华听到罗烨的声音，似乎也放松下来，“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还好吧，我联系上听雨姐了，她和青颖、还有清淮姐都在白虎道上。” “白虎吗？我们这边是青龙，难怪一直联系不上他们，那你们是朱雀还是玄武？” “玄武，我们是玄武。”罗烨想了想，又问，“萧华哥，你们也没联系上朱雀的人吗？” 萧华叹了口气：“自然是没有联系上的，也不知道他们那边什么情况……对了，听雨还好吗？” 第125章 “嗯，听雨姐挺好的，青颖和清淮姐不知道，但应该状态也好。他们那边还有一个陌生队友，叫向华……对了萧华哥，你们那边的队友是谁？” 萧华沉默了一瞬，道：“除了我，还有两个以前咱们没见过的陌生男人，还挺好相处的，至于另一个……是谢飞。” 听到谢飞名字，罗烨先是一怔，而后很快回忆起来。这人也是张天德那边的人，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壮汉。罗烨记忆里对这个人印象其实还可以，但……他毕竟还是张天德的人。 “谢飞哥？”听到谢飞的名字，乔欢有点激动，赶紧对对讲机里的萧华说道，“萧华哥，我是乔欢！你能让我跟飞哥说两句话吗？” “乔欢？哦，是你啊。”萧华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他似乎在那头说了点什么，下一秒，谢飞的声音响起：“乔啊？你还好吗？” “挺好的，我这边没问题！”乔欢的语气有些欣慰，“飞哥，知道你没事就好了。” 说完，他把对讲机交还给了林期，并表示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看他们的了。 林期挑了挑眉，话却是冲着石龙说的：“如果我没猜错，青龙道上剩下的两个人，就是你的另外两个朋友。” 接着，她把对讲机丢到了石龙手里：“跟你的朋友们报个平安吧。” 石龙愣了愣，而后试探着问出口：“豹子，明宇，是你们两个吗？” “龙哥！”对面有两道声音齐齐响起，十分兴奋，“果真是龙哥！对对对，就是我俩！我俩刚听到你们那说华哥的名字还想起你了！既然你也在玄武道上，那我们这颗心也算放回肚子里了！” “你们就皮吧！”石龙笑骂了一句，“行了，不和你们两个扯皮！把对讲机还到那位……萧华兄弟手上！让文化人之间互相交流，你们这些大老粗别碍事！” 那两人笑了几句，对讲机里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萧华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林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石龙的两个同伴在我们这里的？” “当然是推测的。”林期满不在乎道，“听你们的说法，你们显然是认识那个张天德和他身边的人的。那如果对你来说还有谁是陌生的，那肯定是石龙的那几个兄弟。” “……林小姐果然明察秋毫。” 林期笑道：“行了，别说这些了。反正跟罗烨这一路聊天我了解的信息不算少，只是现在我们已经确认了十二个人的归属，那朱雀道上的四个人是谁，恐怕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的那个傻弟弟，还有叫莫迟迟的姑娘，恐怕现在的处境不太妙啊。” 听着林期的话，罗烨和萧华都是沉默了。 是了，这里一共十六个玩家，已经知道了其中十二个人，那最后四个，就只剩下林见影、莫迟迟……还有张天德和他那边的另一个人，路玄。 ……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莫迟迟和张天德被分在了一组！ 想到这里，罗烨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呃，那个，罗烨……”乔欢想打圆场，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立场来劝罗烨放宽心，而且他也不能保证张天德不会对莫迟迟做什么…… “别想太多了，罗烨。”萧华的声音响起，及时把罗烨的理智拉了回来，“相信迟迟，相信见影，他们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迟迟已经成长了，她不会被这种小事吓到。更何况见影也在她身边，他会保护好迟迟的。” “对对对！路玄哥也会劝天哥……张天德的！事情不会那么糟糕的，毕竟通关为重……”乔欢说了几句，声音却越来越低，显然有些尴尬。 罗烨呼出一口气：“好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明白了。萧华哥，我们说正事吧。” 接着，他和林期把按钮、小青龙的事情跟萧华讲了。萧华也一一确认，并告诉他们青龙的材质是青玉。 那么，就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萧华哥，你们那边的壁画是什么样的？” 第121章 亡陵（6） “我们这边的壁画……是关于墓主人和他的两位友人的。”萧华沉默了一瞬, 开始给罗烨等人描述他们所看到的壁画内容。 他们那边壁画的内容就比较简单了，大概就是墓主人有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在少年和青年时，三人关系都很亲密, 只是在墓主人继位后，他身边的朋友就只剩下了一个, 另一个不知是死了，还是与他离心了。 罗烨和林期也把他们这边、还有叶听雨那边的壁画内容跟萧华讲了。几个人这么一合计, 觉得事情跟他们之前猜的八/九不离十。 不同道路上的壁画, 代表着墓主人不同的情感。现在友情、亲情与事业都已经浮出水面, 那剩下的朱雀道上, 壁画的内容大概率是“爱情”了。 也不知道这样一位帝王，会爱上一个怎样的人。 罗烨心里十分好奇，只是他们所在的玄武道距离朱雀道实在太远，联系也联系不上。他又担心林见影和莫迟迟，偏偏又做不了什么事。只能按捺住心思, 拜托萧华继续跟那边联系。 “要是有什么消息，一定要跟我们说。”留下这样一句话后，林期结束了与萧华那边的对话。 “林期姐，我们现在做什么？”罗烨征求着林期的意见, “要去联系白虎道那边吗？” 林期张了张口，只是话还没出口, 几人就感到一阵地动山摇。眼前的大门轰然打开, 震得周围飞沙走石。四人忙不迭往后退去, 生怕被波及。 等到大门处完全稳定下来，罗烨这才探头看去。门后面的场景看上去平平无奇，是一条幽长的甬道。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真切。林期沉着一张脸, 从地上拾取了一块石头，牟足了劲往甬道里一丢，石头落地后似乎滚了好些圈，不算宽敞的空间中回荡着阵阵回音。 “……看上去至少没什么机关，也可能是重量不够，没到触发标准。”林期深吸一口气，咳嗽两声，“还得人去试，所以，谁第一个？” “我来吧。”罗烨知道不能指望别人，第一个走了过去，“我先过去，没问题的话，你们再跟过来。” 有人要第一个趟雷，这些人当然不会拒绝。石龙和乔欢一个不字也不说，只有林期微微蹙眉：“你没问题吗？罗烨，你要知道你可是……” 林期是在暗示罗烨，他“叶家人”的身份很重要，不能贸然涉险。而林期的本意也是让那两人先上，她也没想到罗烨主动揽下这活。 “没事的林期姐。”罗烨劝林期放宽心，“就算我真的……当了炮灰，那还剩很多人呢，只要最后拿到护心玉，就算通关不是吗？” 话都这么说了，林期也不好再劝。只能说一句：“万事小心”。罗烨点了点头，拿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向前。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响起，仿佛踏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都在祈祷不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罗烨一连向前走了十米，终于停下。他转过身，对外面喊道：“这边又没路了！你们过来看看吧！应该没有机关，放心走！” 听到罗烨的话，石龙和乔欢放下心来，直楞楞走进了甬道。林期则是落在最后方，若有所思。 四个人终于都走到了甬道内，罗烨在最前方，然后是乔欢和石龙，最后是林期。 石龙乔欢二人没走几步就看清了罗烨的身影，他们本想跟对方打个招呼，没想到这个时候，变故突生！ 在乔欢石龙与罗烨中间，突兀地升起了新的一堵石墙。乔欢二人躲闪不及，等到想要跨越石墙到罗烨身边时，已经来不及了。林期在最后方站定，看着面前和身后升起的两堵墙，无奈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不远处的罗烨，发现对方果然也在看她。罗烨神色平静，似乎对此刻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意外。 “臭小子……”林期捧住半边脸，突然笑了，“果然啊，你还是不会完全信任我。” 她脚下的石板也开始缓慢下降，不知要把林期带向何处。林期整个人很快消失在了乔欢等人的视野里，刚刚太过紧张，所以没人听到林期的喃喃自语。乔欢有些着急，忙大喊：“林小姐！” 只是他的声音注定完全无法传到林期耳朵里了，因为他和石龙脚下的地面还是上升，如同电梯一般，又不知把二人送向何处。 “咔咔”几声过去后，甬道内重新归于宁静。不，现在这里的形态，说是甬道已经不够准确，还是“石室”比较适合。 罗烨长出一口气，刚刚这番折腾，差点让他手里的火把灭掉。好在这东西足够□□，撑了下来，不然现在他就要摸黑前行了。 他轻轻按了一下刚刚被自己用身体挡住的一个按钮，眼前的石门翻转着向后打开。罗烨站在平台上，跟着石门到达了一个全新的、空旷的房间。 ——刚刚，他是故意要走在前面的。目的就是为了甩开那三个人，独自行动。 第126章 他一早就看到这个甬道里是连片的石块了，这种结构，本就难以安排那种陷阱机关。而石头的缝隙间似乎还有这拼合的线条，这两点足以表明，这个房间可能和之前一样，触发什么机关后就会出现大门一类的东西，把这个甬道分割。 罗烨也只是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有机会跟那些人分开。就算这里不行，后面也有别的机会。 从始至终，罗烨都做不到完全信任他们。 与其跟他们耗在一起，不如单打独斗。他不想浪费时间去揣度别人的意图，那不适合他。 况且，既然这个房间会把他们“分开”，那就证明，后年就算有解谜，那也不会是四人解谜了。 ——岛不会真的把人逼到绝境，一定会留下一条生路。 罗烨也不能确定自己这个决定就是百分百正确的，但是与其时刻担心队友会不会背后捅刀，那还是单独行动比较好。 乔欢毕竟是张天德的人，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难保他不会为了跟张天德表忠心算计自己。石龙那家伙小心思也一堆，从他要那白玉玄武的时候就能看出来。至于林期……说实话，罗烨看不透她，虽然她是林见影的姐姐，但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甚至还不如他和叶听雨之间亲厚。 反正总结起来就一条——没一个靠谱的。 罗烨收起心思，决定自己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那现在…… 他顺着通道不断向前，却被一阵光晃了眼。原来是前方一扇石门打开，而在石门后面也是别有洞天。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一眼望不到边际。在空间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平台，距离罗烨有些远，他看不到平台中间的东西。 但他觉得，如果要进行下一步，他应该想办法到那里去。 只是……脚下的一连串石台阶已经断掉，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断崖，只凭他自己，是肯定过不去的。罗烨四下打量一番，发现在其他几个方位也有类似的石门，只是暂时还没有打开。可能还会有其他玩家回来到这个空间，只是自己是第一个罢了。 “好吧……又是解谜环节了。”罗烨呼出一口气，开始研究。 这场游戏里一堆解谜环节，真是有够头痛的。 罗烨回身去找，很快就有了发现。他在门框后面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面被固定在墙上的镜子。他稍稍拨弄了一下镜子，而后站在一边，就见一道光从镜子中射出，直直照向远方。而那光的“目的地”……似乎就是远处平台上的某个东西！ 果然，那束光在平台上停下。与此同时，下方传来巨大的响声，一块石制的台子从地底下升起，与断掉的石阶完美契合，似乎在等着罗烨踏上其中，抵达那个平台。 “好吧，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罗烨摊了摊手，走了下去。 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那就只能向前。 很快，他就到达了那个平台。而离这里越近，他就越能看清平台上的情况。摆在台子中间的……是一口棺材！是跟之前他们醒来时看到的那些装着他们的石棺，如出一辙是棺材。 罗烨当然不觉得这口棺材里装的就是墓主人，可是在这里放一口棺材又是何意？ 他用力推了推，发现完全推不动，只得作罢。他站在一个离石棺不远不近的地方，小心观察着四周，突然听到从某个方向传来了一点动静。罗烨心里一动，拿起指南针确认一下，发现传来动静的方向正是……南方！ 南方，那不正是林见影和莫迟迟所在的方向吗？ 想到这里，罗烨的心脏也是扑通扑通直跳。他很期待，门后的人可以是林见影或是莫迟迟，亦或是两个人都在。 咔啦啦…… 伴随着一阵石门洞开的声音，罗烨看到有一个人出现在那个洞口。那人似乎很紧张，她也注意到了罗烨后方的石门是打开的，一下子发现了平台上的罗烨。 那人把双手并成一个喇叭状，开始卖力大喊：“谁——在——那——里——！” 第122章 亡陵（7） 听到这声音, 罗烨长出一口气。太好了，是莫迟迟，看来她没事。 只是……虽然莫迟迟没事了, 但是林见影呢？ 还是说他们遇到了相似的状况，也被分开了？ 罗烨心头有许多疑惑,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让莫迟迟到自己身边来。 “迟迟！是我！”罗烨挥了挥手，对莫迟迟大喊, “你回去门附近找找！看看是不是有一面镜子！” 莫迟迟显然听到了罗烨的话, 立马转过身去, 找罗烨说的那个所谓镜子。结果好像真的被她找到, 罗烨看到莫迟迟在摆弄什么东西，很快，一束光照了过来，落在石棺上。熟悉的轰隆隆声音响起，在莫迟迟那头和平台中开出一条路来。顺着那条路, 莫迟迟很顺利来到了罗烨身边。 看到熟悉的队友，说心里一点感慨都没有那是假的。罗烨简单问候了莫迟迟几句，便开始问林见影的情况。 “迟迟，你和见影是一起的吧？他去哪了？你们之前面对张天德……有出什么麻烦的事吗？” 莫迟迟叹了口气, 面露难色：“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慢慢跟你讲吧，罗烨哥。” 罗烨点了点头, 反正现在机关没有开启, 听听也无妨。 况且, 他也是真的很好奇。 …… 莫迟迟刚醒来的时候，林见影就已经苏醒了。他守在莫迟迟的石棺前，面容十分严肃。一开始莫迟迟还不知道林见影为何这种表情，但当他看到那个噩梦一般的熟悉身影时, 整颗心都仿佛沉入谷底。 那个曾给他带来噩梦般经历的人，张天德。 张天德看着莫迟迟，笑得戏谑，意味深长：“没想到啊莫迟迟，冤家路窄，又让我在这么个地方碰到你了。” “你别想打她的主意。”林见影声音冰冷，听得张天德心里一抖。但是面对这两个人，张天德气势上无论如何也不想输。 “林见影，你算什么东西？”张天德啐了一口，“你这么护着这个小娘们，怎么，她跟你……” “闭上你的臭嘴。”像是意识到张天德接下来要说什么不干不净的话，林见影直接怼了回去，“你非要嘴欠的话，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 看着林见影那双浅色的眼瞳，张天德确实有点怵。这时候，他身边的路玄也劝道：“算了吧天哥，别管以前咋样，现在咱们是队友，通关为上，通关为上！” 眼见着路玄给自己递了台阶，张天德也就顺坡下了。但他嘴上不饶人，冷哼一声，故作高深：“行，先通关，在恐怖游戏里内讧是大忌，我知道的。” 说罢，他还睨了林见影和莫迟迟一眼：“这一点，我希望你们也懂。” 莫迟迟这会儿也是看出了张天德在虚张声势，她非但不怕，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想笑。原来张天德一直是这么个外强中干的人，看到稍微不太好惹的人物就怂。当初自己被他唬住，也真是……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的莫迟迟经历了许多事，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胆小怯懦的莫迟迟了。 这样想着，莫迟迟在面对张天德的过程中也比较自然。后续解谜过程无需赘述，谜题总体来看并不算难，反正他们这一路都很顺利。 “所以，你们也看到了壁画对吧？”听到这里，罗烨追问莫迟迟。 莫迟迟点了点头：“是了，看到了。嗯……我们那边壁画上大概的内容，可能是墓主人和他的……爱人？” 接着，莫迟迟讲了朱雀道上壁画的情况。 少年时，墓主人遇见了了一个于高台之上翩翩起舞的女子。虽然壁画上她看不清内容，但从画师为其塑造的朦胧美感来看，那应该是一位容色姝丽的倾城女子。少年时的墓主人对她一见钟情，经常与她在林中私会。 只是，女子的身份可能有一些问题。因为青年时的壁画上，墓主人与那女子被棒打鸳鸯，再不相见。 而等到墓主人终于登上高位，可以不顾他人想法去追求所爱之时，那女子却又去世。墓主人悲痛万分，他修建了陵墓，只为百年之后能与自己所爱之人同眠。 “……而这座陵墓，大概就是他们的合葬墓。”莫迟迟捂住额头，似乎也有些不解，“这些内容是见影哥推断的，但我们也没什么证据。但从壁画上可以看出，墓主人绝对是对那女人情根深种的。” “嗯……如果是合葬墓的话，那大抵是这样的。”罗烨也展开了自己的分析，“如果那女子的出身能够匹配墓主人的地位，想必他们也不至于被棒打鸳鸯。毕竟那是古时，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真想多娶一位喜欢的女子……也不会被世人唾弃，甚至可能被传做一段佳话。” 莫迟迟叹了口气：“嗯，这也是因为古时男子和女子的地位并不对等，更何况这男人还是一位未来帝王……除非女子的身份真的很特殊，否则应该也不会把他们强行分开。” 第127章 说到这里，莫迟迟微微蹙眉：“但这就有意思了，这个女子究竟特殊到什么程度，才会被墓主人的长辈那样阻止呢？我之前也想，会不会她从事的是下九流的行当，但那也不对啊。以一国太子的能力，就算她以前的身份敏感，太子也一定能帮她获得良籍，所以是太子沉溺女色吗？这女子让先皇杀鸡儆猴了？” 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壁画，罗烨摇了摇头：“不，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我们这边的壁画画的是这位太子的‘事业’，可以看得出他相当努力，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因为情爱耽误正事的样子。” “可这毕竟是一国之君，他死后，画师也会对他生前的所作所为进行美化吧？那些壁画，可能不能完全当真。”莫迟迟说着，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那也不对，这同时也是个游戏，虽然游戏会给出迷惑选项，但是肯定也会给出关键线索……唉，头好痛啊！” “只凭已有的信息，我们确实还分辨不出什么。”面对纠结的莫迟迟，罗烨也是劝慰道，“大抵还是因为我们的信息不全，放宽心吧，随着游戏深入，我们会知道真相的。” “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莫迟迟重重吸了一口气，看向不远处那口石棺，“这口棺材暂时推不开吧？我看这边也有四道门，大概是要四个人到齐才能开棺吧？那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是这样。”罗烨想了想，又问道，“对了迟迟，你们那边应该也在朱雀雕像附近发现了一个小雕像吧？” “对，确实有这么个东西。那小玩意很精致，好像是……琥珀雕得？这个我也不能确认。”莫迟迟说着，突然忍不住笑了，“那个琥珀朱雀，本来张天德还想要呢，结果被见影哥一瞪他就怂了，根本不敢来抢！” 想着这幅场面，罗烨也是忍俊不禁。林见影确实有这样生人勿近的气场，对付张天德这种只会欺负弱小的家伙，倒是正合适了。 反正现在还得等人，趁着这个功夫，罗烨把目前已知的信息整合了一下全部告知了莫迟迟。莫迟迟听了，也是啧啧称奇：“这个游戏目前已知的信息是真的不多啊，剧情没多少，反而都是些解谜元素……这可跟以前那些游戏不太一样。” “的确，在以前的几场游戏里，剧情的占比都很高。”罗烨呼出一口气，“反倒是这场游戏……给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地图，通关要求却是取得护心玉。但找到墓主人的墓室一定没那么容易，我们必须尽可能多搜集信息。” 还有一点，他没跟莫迟迟说，也是怕她担心。 这场游戏，真正致命的地方一定埋得很深，到现在还没有浮出水面。只是这“致命之处”，现在的罗烨并没有什么头绪。 这可是含有“复活”元素的游戏啊，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话说回来，罗烨哥你说听雨姐、还有萧华哥应该都试图联系过我们？”莫迟迟的声音把罗烨的思绪拉了回来，“可是我们那边的对讲机……并没有收到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信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罗烨闻言，也是很意外：“你们没收到？这怎么可……”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熟悉的响动。几乎是同一时间，东、西两侧的石门同时打开。罗烨看到他们，瞬间很惊喜。 “听雨姐！萧华哥！” 那两人也是看到了罗烨，忙冲他挥了挥手。在罗烨的指挥下，他们也打开机关，来到了平台上。 看见莫迟迟，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太好了迟迟，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萧华一脸欣慰：“没事就好，我一直试着联系你们，却始终没能联系上，这让我很担心啊。” 这话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罗烨这时正好看向叶听雨。他敏锐地发现对方眼神微微变了下，还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瞬间的对视，让罗烨意识到了哪里有问题。 叶听雨的欲言又止，到底意味着什么？ ……难道说，萧华说的话哪里有问题吗？ 第123章 亡陵（8） 虽然罗烨实在是好奇,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萧华就在旁边站着，如果他真的有问题，那现在他们是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怀疑的。 想到这里, 罗烨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了, 既然咱们四个人都已经到齐了，先交换一下情报, 然后开棺吧？” 他这话说的没有任何问题, 萧华和叶听雨都没提出任何异议。从萧华开始, 他讲了这一路上遇到的各种状况。 他遇到的情况给罗烨差不太多, 都是在甬道处被分开了。叶听雨那边也一样，只从他们的叙述来看，罗烨听不出毛病。 ……那么，叶听雨察觉的违和之处，究竟在哪里？ 罗烨一时想不通, 但也不急于一时。 “行了，先开棺吧。”罗烨走到那口石棺前，轻轻拍了拍，“之前它打不开, 但现在应该能打开了。” 其他几人一齐点了点头，各自找好了能够发力的位置, 在叶听雨的“三二一”之后朝着一个方向一同努力, 这一次石棺的棺材板终于被推动了。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石板“唰”的一下划开。扑面而来的是阵阵尘土，呛得人直皱眉。叶听雨、萧华和莫迟迟都是别开头去，只有罗烨眯着眼，打量着棺材内的情况。 他看到棺材里躺着一个人, 一个很年轻的人。他的胸口放着一卷丝帛，棺中人双手交叠，压住了那卷东西。罗烨看着这年轻人的脸，却微妙地感受到了一丝违和。 ……为什么这张脸，他会觉得眼熟？ ——好像有一个名字哽在喉头，却怎么也无法脱口而出。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出什么。 “这是北——” “罗烨！你怎么样？”萧华的声音扰乱了罗烨的思绪，刚刚抓到的一丝线索就这样消失不见。但罗烨也只能耐着性子别过头，跟萧华解释。 “我没事，就是被尘土呛到了。”他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自如，“这尸体……看上去怪怪的啊，好像是个年轻人，而且他身上有东西，先把那丝帛拿起来吧。” 说着，他不等萧华说话，就探出手拿起那卷丝帛。只是刚碰到那东西时罗烨就觉得不对劲，这丝帛下……好像还藏着什么东西？ 罗烨眼珠子转了转，把那东西藏在袖口，转而把丝帛递给萧华：“是丝织物，上面好像写了些什么。” 萧华没注意到罗烨的小动作，他推了推眼镜，不疑有他，从罗烨手里拿起丝帛，当着所有人的面读起了上面的字—— 而趁着这个功夫，罗烨也悄悄看了一眼刚刚被自己藏入袖中的东西。只是这一看，却又被他发现了端倪。 那是……一个被卷起来的纸条。 可是如果这个陵墓修建的时间是在纸根本没发明出来的时代，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毕竟，连写东西都还是要丝帛啊！ 罗烨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具冰冷的尸体，心头那种盘桓不去的异样感越发浓重。 他一定在哪里见过棺中人的这张脸，可是在哪里见过的，他想不起来了。 ……到底在哪里呢？ 另一边，萧华读着丝帛上的内容，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这丝帛上的内容读起来有些拗口，我给你们总结一下吧。”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大致上来说，这块丝帛记载的是棺中人的身份。上面提到这人是一位‘神使’，但却因为触怒了‘天威’而被封印在此地。而若是我们想要离开这里，就要想办法唤醒这位‘神使’。” “至于唤醒他的方式……上面说，需要一件‘圣物’。” 萧华看向棺中的“不腐尸身”，只觉得头皮发麻：“也就是说，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人……还是活的。” 难怪尸体状态还那么好，那么栩栩如生，合着人家压根就没死！ “上面有提到他叫什么名字吗？”罗烨打断了萧华的话，迫不及待问道。 他总是感觉，这个人的名字很重要，非常重要！ 萧华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提，我刚才说的就是丝帛上提供的全部信息了。现在最重要的，恐怕还是研究什么是‘圣物’吧？” “对，我也觉得。”莫迟迟赞同了萧华的话，“这场游戏解谜比重极高，大概现在这个环节，又要我们解谜吧？” “那就先散开吧。”突然间，叶听雨说了这么一句，“目前我对圣物也没什么头绪，大家就先散开，四处去找找吧。” “对了，记得两两分队，互相照顾一下。” 萧华走上前一步：“那我和……” “我和罗烨一组。”叶听雨打断了萧华，拉着罗烨的手腕转过头，直接朝某个方向走去。萧华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整个人尴尬万分。 这一幕自然也被莫迟迟注意到了，她凑到萧华身边，试探问道：“萧华哥你……惹听雨姐生气啦？” 萧华扶了下眼镜，也是有些莫名：“可能听雨她有自己的想法吧，算了，他们走了，那我们就往他们的反方向探索吧。” 第128章 莫迟迟乖巧点了点头，跟在萧华身后一起去找线索。 另一边，叶听雨领着罗烨走了很远，确认那边两人听不到之后，叶听雨才靠近罗烨耳边，对他悄声说道：“这个萧华有问题，他说他联系不上莫迟迟，但是……” 叶听雨重重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但是我联系到莫迟迟他们了，并且那个时候莫迟迟提到过，萧华也找到过他们。” 罗烨一怔：“姐你找过迟迟，但迟迟跟我说她没找过你……所以这个迟迟在撒谎？不，不止是莫迟迟，萧华可能……” 叶听雨点头，表情十分严肃：“他们两个，可能都有问题。” “我怀疑，他们已经不是原本的萧华和莫迟迟了。如果他们是本人的话，不可能说出的东西和实际大相径庭。要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什么力量篡改了他们的记忆……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对我们很不利。” 这意味着，这场游戏里有种力量，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罗烨的脑子有些混乱，刚刚获得的这些信息无一不在冲刷着他目前构建起来的思路。他捂着额头，有些头痛：“可就算知道他们有问题……我们现在也没法拿他们怎么办吧？就这样跟他们耗着？” “……只能如此了。”叶听雨似乎压力也很大，“不能被他们看出端倪，我们得一点一点试探。” “先不说这个了，罗烨，对丝帛上的内容，你怎么看？”叶听雨转移了话题，转而分析丝帛和那具“尸体”。 “我不太懂。”罗烨也是很头痛，“什么‘神使’，什么‘天威’，还有‘圣物’……坦白来讲，我毫无头绪。” “我倒是有些想法。”叶听雨在口袋里摸索一番，从中拿出了一个通体发黑的墨玉白虎雕刻。这个东西也跟他们那边的白玉玄武差不多，雕工都很精湛，看上去栩栩如生。 “我怀疑，这个东西，就是圣物。”叶听雨轻声道，“这个小东西本身就足够特殊，过会儿我们拿它试试也无妨。” 罗烨瞪大了眼睛，心中疑惑却更甚。可是如果这东西真的是圣物，“岛”又怎么保证，一定有一个拿着圣物的“人”走到这里呢？毕竟这四象雕刻各自只有一块，玩家们都是随机分配的，没人能确定自己一定能拿到其中之一，还是说…… 这也是“岛”算计的一部分，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呢？ ……如果是这样，那罗烨不得不去思考一种最糟糕的可能性。 或许有问题的人，不是萧华和莫迟迟，而是叶听雨。 毕竟萧华和莫迟迟说的话可以相互作证，但叶听雨只有一面之词。 也有一种可能，这三个人，全都不可信。 因为他罗烨没有对讲机，没办法去跟别人确认。不……就算有对讲机又如何？对讲机一样可以造价！ 罗烨额角已经有一滴冷汗落下，怀疑的火苗一旦在他心中燃起，那么就会如燎原烈火一样，把他心底对他人的信任烧个寸草不生！ ……这是岛想看到的吗？“岛”是想用“怀疑”，先把玩家击溃吗？ 罗烨细思恐极，急忙摇了摇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叶听雨也是注意到了罗烨的异样，赶紧问道：“罗烨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觉得……”罗烨看向远方，意味深长道，“那边有两个危险人物，让我觉得不安。” “没必要不安。”叶听雨安慰他，“最起码现在他们两个没表现出攻击性，我们先跟他们自如相处一段时间。” “对了罗烨，我们先分开找找。”叶听雨提议道，“咱们一直凑在一起，万一那么看过来起疑心了就不好了。” 罗烨如释重负，他现在巴不得叶听雨也离自己远一点。而且……他还有一个纸条要看，没准里面有什么重要线索。 ……这一时半会儿，他是不愿意和人分享了。 罗烨躲在角落，悄悄将那纸条拿出展开。待他看清上面内容，又觉得天旋地转，周身发冷。 上面只有……短短三句话。 『我叫xx，你叫罗烨。』 『找到我的名字，你会找到真相。』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但可以相信我。』 第124章 亡陵（9） 『不要相信任何人, 但可以相信我。』 看着纸条上的三句号，罗烨心神震颤。 为什么？为什么一口百年千年前的棺材里会出现一个小纸条，小纸条会准确……叫出他的名字？ 难道自己真的认识那个石棺里的年轻人？只是因为什么原因忘记了对方的名字？找到那个人的名字, 就意味着找到真相……可是，可是…… 他要怎么找？去哪找？ 怎么相信？凭什么相信？ 那张脸……自己一定见过那张脸, 他叫什么，他叫北—— “罗烨, 差不多了, 咱们回去吧。”叶听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把罗烨吓了一大跳。又因为他的反应, 叶听雨反过来被他吓到。见他这样，对方忙关切道，“你没事吧罗烨？怎么脸色有点……” 罗烨快速摇了摇头，佯装镇定道：“没事，就是姐你突然开口吓了我一下, 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啊。”叶听雨不知心里怎么想，只是淡淡道，“我们回去呢，试着用我那块墨玉白虎, 看看对那个所谓的‘神使’有没有用。” 神使……对了，神使。 丝帛上说, 那个躺在棺材里的人, 是一位神使。也就是说, 他是一个“npc”，是在背景故事里的一个角色。 可一个npc……为什么会认识他呢？ 更恐怖的是，他还觉得这个“npc”有种熟悉感。 这一会儿经历的事情反复冲击着罗烨的世界观，让他十分混乱。罗烨知道自己必须镇定下来, 先找好一个目标。 不过那张纸条上的有一点，罗烨觉得自己可以信。 那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三个人本就各有疑点，不要信……不要信！ 这个时候，罗烨却有意识到一件诡异的事情。 “神使”手中握着这张纸条，上面明确写了“你叫罗烨”。这也就表面，“神使”不仅认识他，还知道千百年后，“罗烨”会打开这口棺材。 ……“神使”知道，开棺的人一定是罗烨，这张纸条一定会交到罗烨手上。 时间…… 就像宿命论一样，有些事情，好像命中注定一定会发生。 罗烨捂住脑袋，头痛欲裂。 好在叶听雨已经转过身去，并没有看到罗烨此刻眼里的纠结。他们回到摆着石棺的平台上，叶听雨把萧华和莫迟迟也招呼回来，对他们解释了自己的“猜测”。 “我在想，圣物会不会就是这个。”她把墨玉白虎放在自己摊开的手心上，“不管怎么说，我们先试试吧。” 萧华和莫迟迟没提出异议，乖乖站在一边，叶听雨现在也有点紧张，她喉咙微微一动，上前一步，把墨玉白虎放在棺中。 接下来，就看会不会发生什么了。 几人不敢靠得离石棺太近，毕竟万一墨玉白虎真的算一种圣物，那这个“神使”岂不是会表演一手诈尸？ 只是他们预料之中的诈尸并没有发生，石棺那里还是安安静静的。不过别的地方……这会儿就不平静了。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罗烨几人感觉脚下的高台开始飞速晃动，好像地震一般！莫迟迟因为没找好可以借力的点，居然就被这震动甩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嚎叫，莫迟迟直直坠了下去。这一幕看得罗烨心惊胆战，他下意识大喊：“莫迟迟！！！” 只是莫迟迟的声音也被层层石板阻隔，再也听不到了，是生是死无人可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叶听雨脚下的石块也在这时候崩裂，她也失去了重心，就这样掉了下去！ “听雨姐！！” “听雨！！！” 罗烨本来还想对尚处在安全位置的萧华说点什么，却没想到萧华看见叶听雨掉了下去，竟主动松开了一直帮他保持平衡的石柱，就这么朝叶听雨坠落的方向跳了过去！ 罗烨：“？？！” 他怎么也没想到，萧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当真是为了叶听雨不要命了！ 但与此同时，罗烨心底也升起疑惑。这个萧华真的是假的吗？如果是假的萧华，也会为了叶听雨不顾一切吗？ 罗烨脑子里懵懵的，他只能凭借本能抓住石棺的边缘，防止自己也跟着掉下去。说来也是奇怪，其他地方都发生了塌方，可偏偏石棺下方的方寸之地还无比牢固，好像无论外界发生什么情况，它都会屹立不倒，托住这口石棺。 罗烨双手攀住石棺的边缘，想要往上爬。现在他脚下的地面也塌陷了，如果不能进入石棺内，那他掉下去也是迟早的事。不知道这里距离地面有多高，但罗烨感觉这么摔下去非死即残……比起拖着一具半死不活的身体继续解谜，罗烨宁可暂时跟尸体共处一室。 第129章 但是周围没有点位可以借力，爬上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罗烨感到自己体力飞速流逝。他知道自己不能心焦，但真的碰上这种情况，真的很难冷静下来。 他大口喘着气，只是还没等气喘匀，让他心脏几乎骤停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 那个“神使”从石棺里坐了起来，真的“诈尸”了！ 浑身惨白的“尸体”缓慢睁开眼睛，眼神里居然还带着几分懵懂。他晃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四下打量一番，终于发现了挂在石棺边缘的罗烨。 看到罗烨的瞬间，神使先是一愣，而后居然笑了起来。 “我好像睡了好多年啊……”神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一醒来就见到你，还真是有缘啊。” 听着对方那闲话家常一般的语调，罗烨只觉得头皮发麻。但既然对方这么友善，那自己是不是能…… “……你到底是谁，你叫什么名字？！”罗烨大喊着，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壮胆。 那人怔了一下：“你不记得我？哦……现在这个时间点，你好像确实不记得。” 他别过头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嘴里不断发出嘟囔声：“那现在就不能告诉他了，按照他之前的说法，他知道我名字并不是在我从石棺里苏醒的那一刻……” 这番话听得罗烨风中凌乱，这人到底在说什么？还有一点所谓“神使”是样子吗？你这样碎碎念真的好吗？ 而且这个戏谑的语气……真的好熟悉啊！ 罗烨的头更痛了，他感觉脑海里有些记忆在翻涌。但这些记忆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了，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神使看着罗烨这样挣扎，忍不住叹了口气：“别做无用功了，我不会放你上来的。你的未来注定就是要从这里掉下去，然后……” 他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掉下去还是挺疼的吧？你稍微忍一下。” 说着，他把那块墨玉白虎放到了罗烨衣服胸前的口袋里，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诺，这可是好东西，你得拿好了。然后……虽然有点于心不忍……但是罗烨，你得下去了。” 他的话音落下，居然开始伸手去掰着罗烨搭在石棺边上的手指。罗烨顿时大惊，这神使这是干什么？这人疯疯癫癫的，他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罗烨想要挣扎，但奈何实在使不上什么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神使掰着他的手指，终于，罗烨再也支撑不住，他整个人被失重感包裹，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掉下高台！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罗烨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等他想起这个神使究竟是谁后，他一定要把他痛揍一遍！ …… “……嘶，好痛。” 罗烨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掉到了一个深坑里，身下的泥土是湿润松软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身上虽然有不少擦伤，但没有骨折，内脏应该也没有受伤。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稍稍适应了一下，便下意识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面空无一物，罗烨顿时一惊。神使把墨玉白虎放在这里，不会被他弄丢了吧？ 这么想着，罗烨赶紧在坑底寻找起来，好在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墨玉白虎就在不远处。罗烨把它捡了起来，小心翼翼放在上衣的内兜里。这可是个宝贝，千万不能丢了！ 找到墨玉白虎后，罗烨也安心不少。他在坑底又搜寻一番，确认没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后，终于顺着缓坡爬出了这个坑。而他刚刚爬上去，就看见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有一条新的甬道，两侧摆放着两排长明灯，把漆黑的地下照得亮如白昼。 这甬道不知通向何处，但是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离开此地的道路。叶听雨那些人更是不知所踪，这会儿不知掉到了何处。 “……行吧。”罗烨扶额，语气有些无奈，“又只剩我自己了，走就走吧。” 他顺着甬道一路向前，走了大约二百米才终于来到尽头。而这尽头……也是别有洞天。 ——这里也有一个深坑，但不同于罗烨醒来时那个干干净净的坑，这个坑底白骨密布，密密麻麻的人骨歪七扭八的摊在那里，仿若人间地狱。 罗烨喉咙微动，声音也有些艰涩： “这个地方……是陪葬坑吗？” 第125章 亡陵（10） 只是这个地方最引人注目的其实不是坑底那密密麻麻的白骨, 而是摆在陪葬坑最中央的——一口石棺。 单看外表，这口石棺跟他们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些差不太多。只是有一点，这石棺上面有许多干涸的黑印, 画出的图案像极了那些镇鬼的符箓……再想想那些发黑的印记，罗烨很自然地联想到, 这些图案曾经是用鲜血画上去的。 只是年代太过久远，那些血迹早已看不出本来样貌。可能也多亏了这地下阴冷干燥的环境, 最起码把这图案保留了下来。 ……总之, 这口石棺上上下下都透露着不详。但这一路上罗烨见过的“不祥之物”难道还少吗？这里没别的出路, 还不是得硬着头皮去开棺。 “只希望这次别再搞些讲话怪异的‘神使’出来了……” 罗烨鼓起勇气, 顺着大坑的边缘下到了陪葬坑的坑底。走过去的过程中他还不小心踩碎了一些白骨，他也只能小声说着抱歉，希望这些“人”不要诈尸拉着他一起完蛋。 终于到了石棺边上，罗烨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试着发力，结果这次很轻松便撼动了石棺的棺材板。这倒是让罗烨感到有些意外, 明明这口棺材和外面那些看上去别无二致，上头还画了这些骇人的符咒，结果竟然如此容易打开…… 顾不上太多，顺着一个方向, 罗烨一鼓作气推开了棺材板。扑面而来的却并没有任何腐臭味，一切都是那么平和, 平和到罗烨觉得十分不对劲。 再说这棺中之人, 也是一具和“神使”一样千年不腐的古尸。这人穿着一身玄色长袍, 面上罩着可怖的鬼面具。双手交叠在胸口，跟“神使”的动作如出一辙。若不是他的皮肤白得像纸，罗烨真的觉得他随时会睁开眼睛。 不过……如果这个人和神使是一样的话…… 罗烨从口袋里拿出墨玉白虎，悄悄放在了石棺中。 既然这圣物能让神使“起死回生”, 那或许也可以唤醒这个人。 罗烨半跪在石棺前，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他一边紧盯着墨玉白虎，另一边又观察着棺中人的动作，生怕错过一点风吹草动。 等了半晌，这棺中人还是一动不动。罗烨心中也泛起了嘀咕，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圣物”仅仅只针对神使一人，对其他人不管用？ 他摇了摇头，觉得出于保险起见，自己还是先把墨玉白虎拿回来为好。 只是罗烨刚刚伸出手，还没来及碰到自己放在棺中人身上的墨玉白虎，他的手腕就被另一只冰凉刺骨的手狠狠扼住，罗烨完全动弹不得，心头大惊。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棺中人动了？ 棺中人最先活动起来的，就是他的一只手。罗烨也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大的力气，整个人愣在原地，脑子都木了一瞬。 下一秒，棺中人缓缓坐了起来。透过面具，罗烨看到他睁开了眼。他的双瞳是淡到仿佛褪色的银色，眼神是那么冷漠疏离，不参杂任何感情，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这诈尸的家伙，真的会放过自己吗？ 罗烨现在也有些后悔了，真不该惹这祖宗！ 而且，这家伙好像看过来了…… 那人眼中本来没有一丝情绪，但在看向罗烨的瞬间，整个人却顿住了。罗烨清晰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先是迷茫，而后是不可置信，到最后居然是……惊喜？ 他……好像很……激动？ 棺中人缓缓朝罗烨靠了过来，罗烨听到了他喉咙里传来的阵阵低吟。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或许是声带太久没有被使用，他都忘记了发声的方式。 终于，在几声沙哑的“啊啊”声之后，棺中人口中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我……终于……见到……了……” “我……等在这……千年……千年！” “罗……” 棺中人的眼神无比炙热，他看向罗烨，仿佛在看向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的眼神如同深海之中酝酿风暴的活火山，所有情绪都被压抑在心底，只需要一个缺口，就会全部倾泻而出。 ……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 孤独、死寂……还有悲伤。 那悲伤如同漩涡，会把一切被他注视的人和事通通吸入、碾碎。 不知为何，看着这双眼睛，罗烨甚至连恐惧都忘记了。或者说……这人看着他的样子，让罗烨无法恐惧他。 沉睡千年，自己是他看到的第一个活人。可是为何、为何他会有这样浓烈的情绪呢？对他？一个陌生人？ 望着这双浅色眼瞳，罗烨甚至无法控制，也产生了莫名的悲伤。 第130章 “……我在哪见过你？”罗烨轻轻问，“我一定见过你，可是在哪呢？” 这双眼睛，很像一个人——但他不可能是那个人，他不会出现在这样一口石棺里。 他是—— “罗烨——！！！” 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罗烨猛地回过头去。耳畔一阵破空之声，一支利箭擦着罗烨的耳朵呼啸而过，正中棺中人的眉心！ 面对利箭巨大的冲击力，棺中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本来紧紧握着罗烨的手也在这一刻松开，罗烨怔了一瞬，而后飞快出手，把那放在棺中的墨玉白虎捞了起来！ 就算这棺中人让他觉得心神震颤，那也不能忘了正事！ “罗烨！！！” 又是一阵巨大的喊声，这次就在罗烨的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朝着罗烨狂奔而来，还没等罗烨发话，他就一把捞起罗烨，将他扛在肩上，直奔着陪葬坑的斜坡玩了命一般地往上跑！ 罗烨肚子硌在这人坚硬的肩膀上，整个人被颠了个七荤八素、叫苦不迭。这个时候，那棺中人似乎回过神来，他缓慢抬起了头。面具被利箭射穿，已经破碎，但是很显然，那支箭并没有真正伤害到他。 他抬起了头，目光灼灼，正盯着罗烨等人逃跑的方向。也就在这一刻，罗烨看清了他凌乱发丝下那张苍白的脸。 那一刹那，罗烨感觉时间和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棺中人面具之下的那张脸……跟林见影一模一样！ “林见影？！！”因为太过惊讶，罗烨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这声音因为震撼而有些扭曲变形，但这都不重要。 那种熟悉感，那种熟悉感—— 因为林见影，因为那双眼睛很像林见影！！ 他那时候看着自己，罗烨为什么会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激动”？ ——因为这是久别重逢。 “林见影”从石棺中站起身来，默默与罗烨对视着。在那张苍白单薄的面孔之下，有许多罗烨看不懂的情绪在涌动。 但是，他却被那不加掩饰的悲伤，冲击得心神震颤。 那壮汉已经扛着罗烨跑出了陪葬坑，一到地上，他便把罗烨放了下来。罗烨也在这时候看见了刚刚射箭的那个人，居然是—— “萧华哥？！”罗烨怎么也没想到，救下自己的居然是萧华！他不是掉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吗？怎么现在看上去状态这么好？ “别管这些了！”萧华一拍罗烨的后背，“先跟我走！” 罗烨脑子有些发木，只能跟上萧华的脚步。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见影”还站在石棺之中，静静望着他们，没有一丝一毫追出来的意思。 “……他不追出来？”罗烨有些意外。 他转过头去，看着萧华的背影，一直往前冲。 …… 本来三人也是沿着甬道往前跑，结果跑着跑着，罗烨就发现甬道的侧边开了一扇门。萧华钻了进去，回头招呼罗烨：“快进来！这边还有路！” 罗烨不疑有他，跟着萧华走了进去。在三人都进入那扇门之后，萧华回身似乎启动了什么机关，这道薄薄的石门快速滑动着关闭。关上门还不算完，萧华在前面引路，又是走了大约五分钟，他们抵达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后，萧华才长出一口气，停了下来。 “好了，先在这边休息一下吧。”萧华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一点一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罗烨也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除了他们来时的那条路以外，还有两条岔路。 “那条路是我们过来时的。”萧华伸手，指了指其中一条，“另一条我们还没探索，刚刚我们走的就是咱们回来时的那条路，没想到会走到那个陪葬坑，看到你在坑底……” 萧华又拍了拍自己背在身后的木弓：“这个，也是我在另一间耳室发现的，当时拉了拉弓弦发现还能用，想着怎么说也是件趁手的武器，便拿上了，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其实我不怎么会拉弓，刚刚也是碰了运气……” 他本来还在碎碎念着，突然抬起头看向罗烨，萧华面露错愕之色。 “……罗烨，你怎么哭了？” “什么？”罗烨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发现上面果然覆满了冰凉的泪珠，这也让他感到莫名。 “我为什么……会哭？” ……是因为那时候，看到了“林见影”的表情吗？ 第126章 亡陵（11） 那个人长着一张和林见影一模一样的脸, 对罗烨露出了极度悲伤的表情。或许是受这种情绪的感染，罗烨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罗烨自问，他算不上那种特别感性的人。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 他不是那种喜欢把真实情绪写在脸上的人。 但就在刚刚，看着那样的“林见影”, 他还是哭了。 这种悲伤，来得其实挺莫名其妙的。罗烨知道那人大概率不是真正的林见影, 他也从未在真正的林见影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 也无法想象对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或者说, 他不想看到林见影那样。看到林见影难过, 他也会觉得很揪心。 ……这种情绪，又算什么呢， 罗烨一时想不通，于是擦掉了脸上的泪痕，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可能是生理性的泪水吧。” “……说起来。”他看向萧华，把话题重新掰回正轨，“我这一路上也经历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我相信萧华哥你也是, 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互换一下情报？” 还没等罗烨说完, 他身后的壮汉便不满意哼哼两声, 道：“喂小子, 刚才我好歹也是救了你，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句就算了，现在还忽视我，是不是不够意思？” 听到他的声音, 罗烨下意识回过了头。说起来，刚刚跑路太过急匆匆，他确实没看到这壮汉的脸。只是这会儿虽然看到了……他谁啊？ “抱歉……”罗烨面露迷茫之色，“虽然确实有些眼熟，但您是……哪位来着？” 那壮汉听到罗烨这么问，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小子！是我，是我！我是谢飞！之前萧华不是跟你提过我和他是一队的吗？！” 听谢飞这么一说，罗烨终于回过神来。许是刚刚受到的冲击太大，他一时竟然没有回想起谢飞的模样！ “呃，对不起。”罗烨觉得自己有些尴尬，虽然谢飞是张天德那边的人，但人家好歹刚刚也救了自己，更何况以前不是没见过，他居然没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 “行了，不碍事。”谢飞表示无所谓，“既然咱们被岛安排到一块了，那咱现在就是队友。” 罗烨一愣，这话他从乔欢嘴里其实也听到过。但是总觉得，乔欢说出来和谢飞说出来的感觉，不太一样。乔欢当时多少带了些周旋的意思，但谢飞…… ……他本能感觉，谢飞这话是真心的。 “谢飞兄弟还是值得信任的。”好像看出了罗烨心中所想，“他为人正派，是个好人。” 萧华都给谢飞这么的是评价，这让罗烨很是意外。谢飞高大健壮，手臂上还纹了纹身，面上也带了几分凶相，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主。 看到罗烨的表情，萧华继续解释道：“他以前在学校里当体育老师，因为给学生出头惹了不该惹的人，学校为了息事宁人才把他开除的。但谢飞兄弟很讲义气，以前大家都只是网友的时候，有人遇到了问题，他也会把对方的问题当做自己的问题来看待，帮大家解决了不少麻烦。” “……原来是这样啊。”罗烨面露了然之色，发自内心地感慨，“难怪萧华哥你也这么信任谢飞哥。” “只是谢飞哥。”罗烨偏过头去，又看向谢飞，问出了自己心中最疑惑的事情，“你对张天德，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如果谢飞真的那么正派，那当时莫迟迟被欺负，他为何不帮助莫迟迟？ “我对天哥……”谢飞有一瞬间的发怔，随即叹了口气，“罗烨，我知道你还在乎当初迟迟姑娘和天哥的事，我就实话跟你讲吧，我不认可张天德的做法。” “那你为什么要……”知道他不对，还站在他那边？ “天哥对我有恩。”谢飞定定道，“我以前最落魄的时候，是天哥帮助了我。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会一直追随天哥，无论发生任何事。” “哪怕他做了错事？”罗烨反问。 “……可能吧。”谢飞声音也低了几分，“我对莫迟迟确实有愧疚，如果我当时……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 “行了罗烨，不要为难他了。”萧华出声，打断了罗烨的话，“谢飞这个人最是重义，他有自己的坚持，你不要过问太多了。” 听了萧华的话，罗烨果然不再多说。萧华哥说的对，哪怕谢飞本性是一个好人，但到底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出了这关，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何必刨根究底呢？ 第131章 “行吧，我明白了。”罗烨轻咳两声，把话题转移了回来，“你们刚才看到他的脸了吗？那个石棺里诈尸的人？” 萧华摇了摇头，谢飞也摇了摇头。 “……是林见影。”罗烨叹了口气，想到那个“林见影”，他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萧华意外：“是他？可是怎么可能呢？我之前联系到过见影，那时他的声音听上去明明很正常。” 听到萧华这话，罗烨才回过神来，对啊，还有更重要的事啊！ “萧华哥，有件事我还是得跟你说……” 接着，罗烨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大概跟萧华概述了一遍。萧华听后也是大受震撼，忍不住拔高音量：“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见到了另一个我？！” “呃，可能是这么一回事吧？”罗烨自己也有些不确定，“我也不确定我那时见到的‘你’到底算什么，坦白来讲，我现在还不确定究竟你是真的，还是他是真的。” 因为那个萧华……也会毫不犹豫去拯救叶听雨。 “……这下事情可麻烦了啊……”萧华严肃起来，正色道，“罗烨，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根据我的记忆，我就是萧华本人。” “是啊，我也可以确认。”另一边的谢飞帮腔道，“我和萧华兄弟从始至终都在一块，从进入游戏开始，他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如果他是假的，那我大概也是假的！” “……在那个通道被打开之后，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罗烨继续试探着。 “我们那边……”萧华回忆了一番，简单说道，“那个通道本身不对劲，里面有可以移动的机关，把那个通道分成了三块区域。当时我和谢飞在一块，另外两个人在一块，嗯，就是石龙的那两个朋友。” “后面的情况就是我和你之前说的那样，我们被机关带到了那个耳室，我也拿到了这张弓，之后就去把你救下。” “……所以你们没人走到最前面的石门处？”罗烨继续问。 “没有。”萧华摇了摇头，只从他的表情来看，实在看不出他有没有撒谎。 “你们四个人，没有一个靠近那扇石门……”罗烨垂着头，快速思考着，“但是，却有另一个萧华打开了门，到了那个藏着‘神使’的宽阔空间。” 也就是说，另一个萧华，是在机关启动之后才出现的。 ……难怪他到得那么晚。 “还有一件事，萧华哥。”罗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在之前，有通过对讲机联系到见影和迟迟吗？” “他们俩？联系上了啊。”出乎意料的，萧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毕竟他们跟张天德在一起，我也不是很放心。但是那时他们两个的状况似乎还不错，所以我也没多想。” ……是这样的吗？ 如果眼前这个萧华所言非虚，那一开始他看见的那个“莫迟迟”一定也有问题，因为她的说辞是跟另一个萧华一样的。所以说……其实在那里，只有自己和叶听雨是真的？“萧华”和“莫迟迟”可能都是假的？ 可为什么有真也有假，创造一个“假人”一定是他们触发了什么条件，可这种条件又是什么？ 想到这座地下陵墓里可能还有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罗烨”在游荡，罗烨就觉得头皮发麻。而且还有另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只是罗烨不想去深究。 那就是，其实他“也是假的”。 唯有这点，是罗烨绝对不能接受的。 除此之外，罗烨还担心一件事。 既然那个“莫迟迟”可能是被“复制”出的“假人”，那她说的话也就没什么可信度了。真正的林见影和莫迟迟到底处在一种什么境况，他根本不得而知！ 想到那个长得跟林见影一模一样的人，罗烨本能觉得不安。 但这些不安他不能表露出来，因为这样一来，眼前的萧华和谢飞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也是一个未知数。 他还不能表示出对这两人的怀疑，他现在必须得坚定另一个萧华才是假的，否则…… 罗烨清了清嗓子，不动神色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你们的那块青玉青龙，到底在谁的身上？” “哦，你说这个是吧？”应答罗烨的人是谢飞，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青玉雕琢出的青龙，在罗烨面前快速晃了一下，“青玉青龙，是他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萧华居然放心交给外人？ 罗烨看向萧华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意外之色。此时此刻，他又响起了那张纸条上写的内容。 ……不要相信任何人。 第127章 亡陵（12） “谢飞兄弟武力值更强, 把这东西放在他身上我更放心。”萧华快速解释道，“好了，我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多了？先离开这, 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吧？” “至于……‘另一个我们’。”萧华沉默片刻，定定道, “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诞生的，也不知道如果分辨真假, 我们慢慢查吧。” “那……听雨姐？”罗烨还是有些担忧, 现在叶听雨不知道掉到了何处, 依旧生死不明。 “……听雨不会有事的。”萧华突然说道, “或者说，她没那么容易出事。” 听着萧华这番话，多少有点自我安慰的成分在里面了。但罗烨没有点破他，他只是本能感受到了一种违和感。 他面前的这个萧华，似乎比他之前见过的“另一个”萧华, 在叶听雨的事情上要冷静许多。 那个萧华在自己面前跳下去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好像他不要自己的命，也要跟叶听雨一起。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萧华与叶听雨之间的感情深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是莫名的, 罗烨就是觉得那时那个萧华的反应“怪怪的”，似乎有些过度。 罗烨暂且把这个疑惑藏到心底, 或许随着他们继续深入这个陵墓, 他的问题就有了答案吧？ 接下来, 就该去那条陌生的道路了。 希望在这里……能遇到其他人吧。 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总归能在他们身上找到一些线索吧。 这样想着，罗烨跟上了萧华与谢飞的脚步，三人一起去探查那个“没人去过的通道”。 这里比别处黑暗许多, 所以他们走得不算快。一直过了好久，前面的谢飞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倒，竟直接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吃痛的嚎叫。萧华去扶他，罗烨则去查看那个绊倒谢飞的东西。 只是这么一看，罗烨心中又是一惊。 因为那不是什么“东西”，那是一个“人”！ 这个人身体冰冷，已经没了生息。罗烨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拖着那人的身体往前方有亮光的地方走，终于到了相对明亮的场所，也让他看清了这人的脸。 只是在看清的瞬间，罗烨如坠冰窟。他身体哆哆嗦嗦，颤声念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青……青颖？” 这个人、这个人分明就是简青颖啊！ “……” 这是罗烨第一次看到同伴的尸体。 曾经大大咧咧，好像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的简青颖，在他面前彻底失去了生机。 罗烨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人不一定是真的简青颖。就算是真的，这场游戏还有“复活”的设定，只要、只要他们有一个人走到最后，简青颖还是能活过来…… 可是…… 可是……怎么可能毫无波澜呢？这是他的朋友啊！几个小时之前还跟他有说有笑的简青颖，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她就这样横死在这尘土飞扬的地下通道中，甚至被人发现，都是她的尸体绊倒了别人！ 想到简青颖的尸体可能在这里悄无声息地腐烂掉，罗烨整个人都有些崩溃。 ……总有一天，他自己也会变成这副模样吧？ ……哥哥和妈妈，是不是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罗烨！！！” 萧华的一声爆呵在罗烨耳畔炸开，把他从那种痛苦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看着大口喘着粗气、面色苍白的罗烨，萧华捏了捏他的肩膀，沉声道：“你能感受到我的体温吗？” 罗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下意识点了点头。 “……记住这温度，这是我活着的证明，也是你活着的证明。”萧华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你听着罗烨，我知道看到她的尸体让你难受……但是这不是简青颖的结束，更不是你的。” “你得冷静下来，你必须冷静下来。”萧华附在罗烨耳畔，低声道，“你还记得规则，无论她是不是简青颖，就算是真的也无妨。她只是睡着了，她还没死，你不能倒下，你倒下就少了一个人去救她。” “……我明白。”罗烨喃喃道，“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妈妈和哥哥……我在想，他们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听到这话，萧华手上动作顿时一滞。 第132章 “……这算是一种……ptsd吗？”看着罗烨，萧华眼中带上了歉意，“抱歉，我刚才不该那么凶的。” 是因为曾经有亲人死去，所以才这么敏感…… “没事的，萧华哥你是为了我好。”罗烨抬起头，勉强笑笑，“没关系的，我已经调整过来了。” 这一会儿，简青颖的尸体已经被谢飞转移到了一旁。为了不让罗烨看到，再受到二次刺激。 “哎，好像对讲机里有什么动静！”谢飞突然说道，拿起了对讲机，把它贴在耳边，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刚刚沉默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喜色，“有声音！真的有声音！” 罗烨和萧华也是凑到了谢飞身边，听着对讲机里传来的动静：“有人听得到吗？我是李清淮，听到请回复！” “清淮！”萧华赶紧应声，“是我！我是萧华！” “萧华哥。”听到萧华动静的瞬间，李清淮的声音明显放松了下来，“太好了，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跟罗烨，还有谢飞。”萧华如实说道。 “喔，罗烨也在啊。”李清淮自动过滤掉了谢飞，继续说道，“真巧，我和向华在一起，还遇到了一个向华的同伴，他之前应该是跟你们一组的。所以你们在哪里？我们现在过去？” “……我们试探一下方向，然后彼此靠近吧，这样可以节省一点时间。”不知为何，看到罗烨刚才的样子，萧华也不希望李清淮到这边。 ——他不希望李清淮看到简青颖的尸体，如果她也和罗烨一样出现了情绪崩溃，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就先……瞒着她吧。 “……萧华哥。”罗烨在萧华耳边悄声道，“你怎么能确定，她一定是……”一定是真的李清淮呢？ “嘘。”萧华也压低声音，“她是不是，我们也得先见她一面。” 就这样，萧华拿着对讲机在附近走了一圈，确认了某个方向的信号最为强烈，便带着罗烨和谢飞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这一路上，对讲机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终于在绕过一个拐角之后，罗烨看到了不远处的李清淮三人。 李清淮见到他们，也是感到很惊喜。她快走两步来到几人身边，发自内心感慨道：“好久不……其实也算不上好久不见吧？” 她看了眼罗烨，道：“罗烨你也没事，我就放心了……就是不知道其他几个人怎么样了？要不我们先互换一下情报？” “呃，李小姐。”在她身后一个糙汉挠了挠头，“我觉得，还是先给我们介绍一下吧，这几位我现在还没分清谁是谁呢。” 李清淮点了点头，先给萧华罗烨指了指这糙汉：“这位就是向华，你们应该都听过他的名字。向华，这位是萧华，这位是罗烨。至于他们后面那个……啧，他叫谢飞，你不认识，但白明宇应该认识，让他来介绍吧。” “呃，白明宇是？”罗烨有些莫名，他仔细看去，才发现还有一个人站在那糙汉向华身后。那人身材比起向华来说稍显矮小，而且一直躲在后面不吭声，难怪罗烨一开始没有发现他。 “……是我。”一道弱气的男声在向华身后响起，这人似乎对陌生人有点害羞，声音都没什么底气。他缓缓走了出来，面对罗烨等人微微颔首，“我就是白明宇。” 看清白明宇那张脸后，罗烨面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他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可无论他怎么看去，白明宇的长相也不可能发生变化。 他指着白明宇，愣愣问道：“不好意思，我说这话可能有点冒犯……但是白先生，你一直是长这个样子吗？” 白明宇一开始没听懂：“抱歉……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你的长相。”罗烨自己也觉得这问题特别诡异，“就是你……一直长这个样子？” 白明宇闻言，一时失笑：“罗小哥你这话说的有点绕了，我当然一直长这个样子，我又没整过容。” 听到了肯定的答复，罗烨心里一冷。 ……一直长这个样子吗？ 可是为什么，他会和那个“神使”长得一模一样呢？ 罗烨并不觉得，长相这种事情，在这个意思有“复制”设定的游戏里会是一种巧合。 “抱歉啊白先生。”罗烨现在也回过味来，给对方道歉，“我是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才这样问的。好像对你有些不太礼貌，我向你道歉。” “没事没事，这有啥的。”白明宇摆了摆手，又往后退了一步，缩回到向华身后的阴影里。这点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其他人，萧华开始和李清淮交换信息。而罗烨则是看着这帮人，若有所思。 萧华是见过白明宇的。 按理来说，他是记得白明宇的长相的。 可为什么，那时候另一个萧华，看到神使的长相，却没有提出哪怕一点异议呢？ 是记忆被抹除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第128章 亡陵（13） 看起来, 接下来又得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这个白明宇身上了。 罗烨这边心里还在盘算着，那头那几人信息交换也差不太多。这时候，李清淮却又突然问了一句：“对了, 你们有见过青颖吗？现在听雨姐和迟迟、还有见影都是下落不明，但最起码找他们也算有点门路, 可是青颖和我们分开后，我就再也没有一点她的消息了。” 听着李清淮的问题, 罗烨表情也变得有点不自然。不过这时候李清淮的注意力主要放在萧华身上, 并未看到罗烨此刻的表情。 萧华淡淡道：“青颖什么情况……目前我们也不太清楚, 还是先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他避开了来时的路, 左右那边也查的差不多了。李清淮说他们发现那边还有岔路口，就先去那边看看好了。 三个人一下子变成了六个人，在这狭窄的甬道中就显得有些拥挤了。罗烨又是落在了最后，他望着每一个人的背影，观察着每一个人。 现在, 暂且盘一盘那四件“圣物”的归属吧。 罗烨并没有把自己持有墨玉白虎的事情告知别人，所以现在其他人都觉得，墨玉白虎要么在叶听雨身上，要么在神使身上。至于坏不怀疑罗烨, 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 除此之外，可以确认是青龙在谢飞身上, 玄武不出意外还在石龙那里, 至于剩下的朱雀…… 在林见影手上……吗？ 那个莫迟迟说的话也未必是真的,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朱雀下落不明，他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这些东西……一定很重要。 但重要在哪，罗烨一时还搞不清楚。 本来大家还在有条不紊排队向前，也没什么人说话。只是这时, 罗烨却似乎听到了些许不和谐的动静。 窸窸窣窣，好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这声音他之前未曾听过，所以对他来说很陌生。可走在他前面的李清淮，却是登时变了脸。 她一把捂住罗烨的嘴，另一边的白明宇和向华也是脸色不太好看，他们一个捂住了谢飞，另一个捂住了萧华。三人也没挣扎，直接老老实实按照另三人的动作做。李清淮领着罗烨紧紧贴着石壁，连呼吸都放到最轻，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动静。 还有些话李清淮没说，但她另一只手捂住了罗烨的眼睛。罗烨也算明白了状况，不动、不说、不看，大概就可以应付过黑暗里那些莫名的生物。 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近了，很奇怪，罗烨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也没听到攀爬的声音。证明他们不是走过来的，可能也不是趴在石壁上的……那么他们在哪呢？ 不……说是“窸窸窣窣”的响动，可这更多是一种感觉，甚至罗烨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形容这种“窸窸窣窣”。 莫名其妙的，罗烨额角开始渗出冷汗。他大气也不敢喘，只等李清淮发号施令。 他们一定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否则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那声音近了，近到好像就在他们的耳边。也就是在这一刹那，罗烨感觉有什么东西，“经过”了自己。不是那种体感上的经过，而是……精神上的。 这么说可能比较抽象，但那种阴冷的感觉好像穿越了肉/体，直直刺向了罗烨的灵魂。他发自内心地感觉恐惧，尽管他连恐惧的源头都不曾知晓。 未知，本身就是一种恐惧。 他被这种莫名的恐惧感笼罩着，战栗不已。说起来也很奇怪，这种恐惧虽然压着他，但不至于让他怕到发抖、甚至精神濒临崩溃。就好像什么……更“高维”的，陌生的东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 而这个时候，罗烨总觉得，那块藏在自己口袋里的墨玉白虎，正在微微发烫。 过了许久，罗烨感到身边的李清淮长出了一口气，她松开了罗烨，轻轻道：“好了，他们应该走了……”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罗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你们应对的很熟练？” 第133章 李清淮苦笑：“因为我们之前遇到过啊，那一次我们没有任何防备，直视了那东西……结果……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形容不出那滋味，太抽象也太恐怖了。” “直视……怎么直视？你们看到了什么？”罗烨刨根究底。 李清淮摇了摇头：“我……忘记了我看到什么，留存在我脑海里的，只有一片虚无。” “对，虚无。”她再次强调了这一点，“我的本能告诉我，不要去直视那种东西，那种东西甚至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我们无法理解，所以我们不要看，不要听，更不要细想。” “……就在刚刚，你也产生了被窥视的感觉吧。”李清淮幽幽道，“那种穿透皮囊，直击□□的感觉……” “嗯，确实。”想起刚刚的感觉，罗烨还是心有余悸，“也许清淮姐你是对的，我只是听到了一点声音都会被这样影响，那可能看到的话，会更……” “是啊……”李清淮声音里带了几分疲惫，“这还不是最糟糕，最糟糕的是……在直视过那种虚无后，我似乎产生了一些变化。” “变化？那是怎样的变化？”罗烨不解，但他的感觉很不好。 “不知道啊……”李清淮捂着脸，有些颓丧，“不知道是怎样的变化，才是最折磨人的啊……” “……” “对不起，清淮姐……” “行了，说这些没意义。”再抬起头来时，李清淮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我没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继续前进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六个人简单整顿了一下，继续向前。终于，在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后，他们走到了一个相对宽敞、且燃烧着火把的墓室。 “终于又解锁新地图了啊！”谢飞似乎比较兴奋，看起来之前那些“虚无”并未怎么影响到他。这个墓室的规模不算小，虽然不是主墓室，但葬在这里的人身份地位应该也是比较高的。 萧华和李清淮走到一边，去研究开棺事宜了。谢飞那几人也去了另一边，而罗烨则是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背过身去，悄悄研究起了自己的那枚墨玉白虎。 就在刚刚，那些“虚无”经过时，罗烨很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个东西在发烫。 作为一件“圣物”，他相信这个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变化。那么这种变化究竟是…… 罗烨细细端详着这墨玉白虎，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哪里不太对。 这白虎的背上……怎么多了一圈又一圈红色的纹路呢？ 一圈又一圈……罗烨数了，一共有十一个红圈。 虽然他之前没有把墨玉白虎看得那么仔细……但是在他的印象里，墨玉白虎的背上，应当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那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东西？“虚无”到底对墨玉白虎产生了怎么样的影响？ “哎，我们这边的棺材被撬动了，你们快点过来看看！”谢飞大喊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罗烨也收起了墨玉白虎，来到了谢飞身边，帮助他开棺。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棺材被打开了。 只是这里面的人物，却又让罗烨大惊失色。 他这是什么运气？每次开棺都会开到一个熟人？！ 而且这人还不是别人……是林期啊！她是林期啊！ 林期是怎么会被关在棺材里的？而且她的情况跟林见影还不太一样……林见影是被换了一身装束带上了面具，所以他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可为什么林期……林期身上穿的还是之前那套衣服，丝毫未变！ 就在罗烨愣神的功夫，棺中的林期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面对着罗烨，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而后整个人居然从棺材中弹起，她直接给了罗烨一个熊抱，在罗烨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档口，直接把他拖进了棺材里！ 罗烨：“？！！” 然后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那棺材板居然直接合上了！窄小无光的棺材里，罗烨只能听到林期的呼吸声，只是现实根本不给他搞清楚状况的时间，因为林期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坐稳喽罗烨弟弟，我们要自由落体了——” 一开始罗烨还搞不清楚林期为什么这么说，只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瞬间被失重感包裹着，直直向下坠去！ 此时此刻，罗烨只想放声呐喊—— “为什么总要让我有这种跳楼的经历啊啊啊啊！！！” 好在这种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多久，罗烨听到耳边一阵巨响，这棺材就停止了坠落，虽然被摔得也是不轻……但好歹比之前那种浑身酸痛不少擦伤的状况要好一些…… 林期似乎推开了棺材板，直接坐了起来。她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笑着同罗烨道：“没想到吧，刚刚你们打开的只是一层棺椁，现在咱们躺着的，才是真正的棺材本体！” 罗烨无语：“谁在乎这个！我只在乎！” 只是还没等他继续说完，罗烨便愣住了。 因为他听见远处，又响起了那窸窸窣窣的动静。 第129章 亡陵（14） “哦, 那东西又来了。”林期面无表情把罗烨按回了棺材里，直接把棺材板盖上。可怜的罗烨本来就受了不少伤，虽然不重, 但这么来回折腾也实属够呛。 在一片漆黑、空气沉闷的棺材里，林期幽幽出了一口气：“这棺材能抵挡那玩意一段时间, 不过也坚持不了太久。这样吧，我觉得我得给你交代一些事情。” “你交代什么？”罗烨瞪大双眼, “你知道那是什么吧！你以前一定也见过！那是虚——” “虚无。”林期的语气无比淡定, “你别急着说啊, 我这不是正打算跟你讲吗？” “……你想讲什么？”罗烨有些捉摸不透林期, “我为什么要好好听一个会把自己关在棺材里的疯女人的话？” 林期闻言，顿时笑了：“‘会把自己关在棺材里的疯女人’吗？罗烨弟弟你是真有才华，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不过话说回来，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躲在棺材里吗？” 罗烨：“……”沉默，但他真的能相信林期的话——才怪！他如果那么信任林期, 那他现在根本不会躺在这口棺材里！ “好吧，我告诉你。”林期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有些幽怨，“是因为这些经历, 我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哦。” 罗烨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林期说的是什么时, 瞬间瞪大双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林期语气淡淡, “你知道那些虚无是什么东西吗？你知道那些虚无以什么为食吗？哦你肯定不知道, 而过了这一会儿，你也不会记得。” 还没等罗烨问出“这些都是什么”，就被林期把话生生堵了回去。 “我想你见过一块丝帛，那上面写了一个神使的故事。你知道吗罗烨, 这个世界上是有神明存在的，不过他们不在这个游戏里，他们在‘外面’。” “……外面？哪里的外面？”罗烨声音有些艰涩，“是在雾隐岛上吗？还是……现实世界中？” “……神无处不在。”说到这里，林期的声音也冷了下来，“罗烨，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吗？” “我其实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罗烨语调变得幽怨，“但我确实怀疑过雾隐岛是怎样诞生的……它的存在超乎了人类现在科技能够理解的全部。呃，你是知道叶家人梦里的那个看不见面孔的男人的吧，他说这是他的报复……” “可是，只凭一个人的怨气，怎么可能创造出这样一座岛呢？”许是心中压抑许久的疑惑被林期勾起，现在罗烨心中竟然没有了太多恐惧，而是真的和林期一起讨论起了这个问题。 他也知道，出了这个地方，可能没人愿意和他多聊这些事了。林见影或许知道什么，但他不愿说。叶听雨和萧华更是有自己的主意，在他们眼中，谈论这些问题或许称得上不切实际，但……！ 但罗烨觉得，雾隐岛的由来很重要，一定非常重要！ 至于为什么这么觉得……或许是一种本能吧？ “是的，只凭一个人，是不足以制造这一切的。”林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神，神在那个无面之人背后策划着一切，而神想要做的……呵呵。” 林期不再说这个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扯远了罗烨，还是回到这个副本本身吧。就说‘虚无’本身，其实也是神的手笔，但是在这里，虚无没办法发挥它们的全部力量。” “就说虚无的食物吧……其实他们靠近你时……吸收的东西，是你的时间和记忆。”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一下子让罗烨坐立难安。 “时间和……记忆？” 他想起了之前李清淮说的话，在她接触过“虚无”之后，她觉得这个东西不是属于他们的世界，是不可直视，不可理解的。而她接触过“虚无”之后，觉得自己产生了某些变化，可是她无法想起自己失去了什么…… 第134章 单是这抽象的描述，却与林期说的一些内容对上了！ 如果虚无吃掉的是“记忆”，那确实会让人心慌、感到莫名——因为记忆被抹除了，但恐惧的本能还留在身上，这么一结合，当然会让人心神震颤。 而那“变化”就是失忆！ 况且变化可能不仅仅是失忆，按照林期的说法……虚无还会吃掉时间？ “吃掉时间，又是什么意思？”罗烨忍不住问道。 “喔，我刚刚说的不太准确，你不妨联想一下，时间和记忆，组合起来又是什么呢？”林期语气轻佻，似乎在笑，可惜罗烨看不到她的表情。 “……林期姐，现在情况也很紧急，你就别卖关子了。”罗烨有些无奈，“我脑子不聪明，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啧啧啧，脑子不聪明。”林期感慨了一句，“你小子要是算脑子不聪明……那聪明人大概也不会太多。” “好吧，我告诉你，虚无吃掉的，其实是你的‘经历’。” “经历？” “嗯，就是这样。”林期十分平静，“不单单是抹除你的一段记忆，是将你的一段经历连根拔起，就好像……改变了你的一部分人生。” “想象一下吧罗烨。”林期顿了顿，“如果你没遇到叶听雨，你现在的人生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罗烨沉默了，如果没有遇到叶听雨，他当然不会在这里。 “这就是最可怕的啊。”林期发出一声叹息，“我举个例子，假如虚无吃掉了你遇见叶听雨的经历，那么你的人生就会倒退回那个暑假。你心里依旧抱着对母亲和兄长的歉疚，以及对当年之事的遗憾生活下去。你可能永远没机会触及真相，永远不会踏上雾隐岛。就这么平庸过完了一生，然后等到诅咒生效，在年老体衰的时候被诅咒强行带到了雾隐岛上。” “呵呵，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很可怕？可是这么可怕的事情，你一直在经历着，而且经历了许多次，但你全部以往了。因为虚无吞噬了你的‘经历’，他把你过去的许多可能性抹杀掉了。”林期喃喃道，“罗烨啊罗烨，你知道你已经遇到虚无多少次了吗？” 罗烨机械地摇了摇头，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里这么黑，林期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十一次。”林期斩钉截铁道，“你手上拿着圣物吧？” “是……”罗烨觉得自己说话已经有点沙哑了，“我看到我手里的圣物，它的背上多了一些红色的纹路，我这里就是……十一个，跟这个有关吗？” “那就是了。”林期表示肯定，“十一次，你直视了虚无已经十一次，再被虚无吃几次，你怕不是余下的寿命都要被吃光了。” “什么？！”罗烨顿时一惊，“寿命，它们会吃我的寿命？！” “那是当然了。”林期不以为意，“吃掉的是你的经历，而你少了一段经历后就会回到之前一段时间的状态，你以为虚无拿走你的那些时间会平白无故还给你吗？当然是拿你以后的生命预支了！” 罗烨声音都有些哆嗦了：“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我回到雾隐小区，那我不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哦，这个你不用担心，失去一些时间，应该也算受伤，后面会补给你的。”林期不以为意，“你最该担心的是别被吸死在这里，毕竟你们这些人里可没几个靠谱的，要是死了一个你那损失可不小。” 罗烨：“……” “林期姐，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罗烨想了想，道，“你说虚无会吞掉我的经历，那我根本就不该记得虚无啊，按照你的说法，圣物记录了我被虚无攻击的十一次，那我应该没有一点印象才是啊。” “啧，因为这本质还是游戏，不是真正的虚无。”林期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真正的虚无你根本就没办法见到，见到就直接把你吸干了！哪还能留你在这里问问题，这也算是游戏留下的生路，不会真的对你们赶尽杀绝。如果连虚无这种重要生物的存在都意识不到，你们根本没机会通关。” “……好吧，我还要最后一个问题。”罗烨幽幽道，“林期姐，你也直视过虚无吧？那这些信息，你又是怎么得到的呢？就算得到了，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林期，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身份，你简直不像局中人，你像是……跳出了这一切，从上帝视角在看我们。” 林期：“……” 沉默持续了有一会儿，就在罗烨以为林期再也不会回答他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耳边痒痒的，有一阵呼吸的声音。下一秒，林期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 “居然能憋到这时候才问我这个问题，罗烨弟弟，你很能忍嘛。”她笑了笑，“告诉你也无法，其实我是——” 她在罗烨耳边说了几个字，几个罗烨完全不能理解的名词。 “好了，大概就这样。”说完这话，林期趁着罗烨愣神的功夫，直接将他捞起，而后一把掀开了棺材板—— 第130章 亡陵（15） 外部光芒大盛, 罗烨被晃了眼。而与此同时，那些窸窸窣窣的响声也被无限放大，好像就在耳边, 就在身前！ 但更清晰的声音，还是林期的话语。 “罗烨弟弟, 是不是想问问我为什么会跟你讲这种惊天大秘密？”林期发出阵阵轻笑，“因为我——马上就要拿你去喂虚无了哦！” “到时候, 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说罢, 林期把罗烨狠狠往外一推, 罗烨感觉自己被一阵阴冷包裹, 那种灵魂被洞穿的感觉又一次袭来，痛得人几近晕厥。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罗烨睁开了眼睛。他看向林期，眼中满是……恐惧。 他听了那几个名词，他在恐惧林期本身。 “棋……子……” 林期是执棋之人, 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是棋子。 “也不是我想当谜语人的嘛。”望着地上渐渐淡去的罗烨身影，林期面无表情，“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太多哦, 罗烨。” “我只是想把游戏的进程加快，仅次而已。”林期躺在棺材里, 吐了吐舌头, “我总不能告诉你, 我为了让你快点凑齐‘直视虚无十二次’开启下一个关键步骤的条件，硬生生抓着你看了好多次虚无吧？” “毕竟，这关游戏的本质还是解谜……用无休止的解谜……在你们耗干生命之前。” 所以她等在棺材里，因为她知道罗烨一定会来, 因为经历被吃掉的缘故，玩家们总会走向相同的道路。她在那个地方，至少抓住了罗烨五次。 现在这座陵墓中，因为虚无的关系，时间和空间已经完全混乱了。不过……林期相信，在玩家们顺利通关之前，它是不会完全崩溃的。 “其实还挺疼的吧，被虚无吃掉经历的时候。”林期啧啧两声，有些出神地想着，“也不知道我那个弟弟知晓了罗烨遭了这些罪，会不会心疼得想要杀了我呢？” “虚无”开始躁动，林期吐了吐舌头，溜之大吉。 …… “嘶——” 罗烨的意识开始回笼，身体各处传来的刺痛感也在源源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都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好像自从上了雾隐岛，他就总是在重复着昏迷醒来昏迷醒来的动作。 他睁开眼睛，然后很绝望的发现，自己的现状非常糟糕。 因为他被人五花大绑，整个人跟个粽子一样，就这样被人随意往旁边一丢，好像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罗烨心中可谓是又惊又怒又疑惑，因为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怎么来这里的，又是怎么被人绑起来的，他一概不知道！ 就好像失忆一样…… 周围有风吹过的声音，罗烨听到了阵阵虫鸣。这里不可能是那空旷的地下陵墓，这里是地上！ 他是怎么来到地上的？任务目标呢？其他人呢？ 远处燃烧着的火堆噼啪作响，借着火堆散发出的光亮，罗烨可以看到有四五个人围着火堆坐好。因为角度原因罗烨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这些人穿着宽袍大袖，看上去不像现代的服饰。 ……这些人大概就是把他绑起来的人，只是……他们是什么人？是做什么的？ 就在这时，罗烨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阵阵低吟，好像有谁在哭。 ……原来被抓到这里的不止自己一个啊。 知道这一点后，罗烨反而平静许多。他半眯着眼，努力忽略掉自己身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想要聆听那些宽袍人会说些什么。 有人在哭，按照正常逻辑，这些人一定会管。 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些有的没的也没用，还是想办法先应付眼前的状况吧。 果不其然，还没出一分钟，其中一人就“啧”了一声，不耐烦冲着这边嚷嚷：“别哭了！再哭堵住你的嘴！” 被这么一吼，那哭泣的人果然不敢再多出声，只敢发出微微的啜泣声。而似乎是刚才那一嗓子激起了宽袍人们的讨论兴趣，他们居然开始聊起了天。 第135章 “行了老二，你跟这群祭品计较什么。”其中一人道，“反正他们可能也没几天活……总之，明天把他们交给北祈大人之后，他们就不归我们管了，到时候我们乐得清净。” 听到这一段，罗烨愣住了。 北祈……大人？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他脑内的记忆开始复苏。好像曾经有人在他的记忆里上了一把锁，把关于“北祈”的记忆全部锁在了里面。而打开这把锁的钥匙——就是北祈的名字！ 只要听到这个名字，那些失去的记忆就全部回来了！ 北祈就是那个“神使”，那个因为触怒天威而被封印在棺材里的“神使”！ 他想起了北祈的一切，想到在进入游戏前他最后说的那一句话。只是在进入游戏后，他脑海里关于北祈的一切好像都被强硬抹除了。不出意料的话，这又是“岛”的手笔了。 那样的话，白明宇莫非是……北祈的复制品吗？可是其他人复制也是复制原本的人，为什么到北祈的时候，他整个人除了容貌以外的一切都被篡改了呢？ 这一切的一切，恐怕都要等到见了北祈才能知道了。 根据现有的信息分析，罗烨猜测，现在他所在的时间线，和其他玩家都不是同一条。 因为这些人称呼北祈为“大人”，而他们这些被绑起来的人则是“祭品”。显然北祈现在是受那些宽袍人尊敬的，而献祭这种野蛮的做法，应该也不会发生在某一位皇帝被埋葬的千年之后。 很明显，现在北祈还没被封印，那么他见到的那个神使北祈的时间线，应该是在当下这个时间点之后。只有这样，才会形成一个时间闭环。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罗烨好像确实穿越时空了…… 这么想着，罗烨重重咳了两声，试图吸引那些宽袍人的注意。 “你咳嗽什么？要死啊！”一个人不耐烦地吼着罗烨，“真晦气，别死在我们手上啊！你要死，也得等到了地方再死！” “我没想死……”罗烨故意掐着嗓子，摆出一副虚弱的、人畜无害的状态，“我只是……想当一个明白鬼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听到罗烨这几句话，其中一人似乎是觉得好玩，居然直接笑出了声：“你这人倒是有意思，想当个明白鬼是吧？行，爷爷我今天心情好，就满足你这小兔崽子了，哎呀，要说你这个兔崽子也是真的倒霉啊……” “今儿我们几个途经此地，就看到你一个奇装异服的怪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们献给北祈大人的这些祭品素质其实不怎么高，丑的丑怂的怂，也不知道神明喜不喜爱……正巧碰到你这么个模样俊俏的，啧啧，那怪不得我们喽，是你自己倒霉。” 罗烨：“……” 他真的很想给这几个人一巴掌，长得不丑是他的错喽？ “小兔崽子，你也别太难过了。”那人幽幽道，“你可是要被献给神明的祭品啊，这是你的福气啊，别人想要还没有呐！” 罗烨：……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说起来……”刚刚那个跟罗烨讲话的宽袍人施施然起身，来到罗烨面前蹲下，捏着罗烨的脸强迫他跟自己对视。当他看到罗烨双眼的那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漂亮的眸子……”那人喃喃道，“太美了，我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双眸，如同闪着光的琥珀……” 他看向罗烨，眼神里染上了几分痴狂：“如果是这样的祭品……神明大人一定会满意的……” 他这话说得罗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罗烨就差恶心得干呕了。这是什么诡异的形容词，把他形容得好像是什么战败国对战胜国求和献上的美人一样！ 仿佛一睁眼，就能看到那悲惨的结局…… “算了，不碰你的脸了。”宽袍人把罗烨放下，小心翼翼退到一边，“要是伤到了，可就不完美了。” 那之后，宽袍人们不再说话，都找了位置歇息去了。罗烨也在这虫鸣声中再次入眠，等到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宽袍人们拉来一辆马车，把其他的祭品一股脑赶了上去。说是马车，但这其实就是马拉的板车，这么多人挤在上面，可是有够受的。 轮到罗烨的时候，宽袍人们却没把他赶上去。昨夜那个大肆夸赞罗烨眼睛的宽袍人拉着罗烨上了另一辆马车，并强调：“你是我最看重的祭品，在去往王陵的最后这一段路，就让你舒服一点吧。” 罗烨：谢谢，听起来好像断头饭一样。 只是，王陵？ 这个时候，王陵已经被建起来了吗？ 那北祈这个神使要搞献祭……是献祭给谁的？神吗？可是献给神，又为什么一定要去那所谓的王陵呢？ 还是说，王陵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要通过活祭解决的状况？ 想着之前自己在陪葬坑里看到的、密密麻麻的尸骨，罗烨忍不住陷入沉思。 那些尸骨中，不会还有某一具是他自己的吧？ 第131章 亡陵（16） 罗烨心里一阵恶寒, 他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 那些宽袍人也不在意罗烨这点小动作，反正他也跑不了。都是要死的人了, 在乎这些做什么呢？ 马车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停下来。车上有人把罗烨带了下来, 身后是一片旷野，面前却是一片枯树林。一条小路向内延伸, 为这诡异的树林开出一条路来。而不远处, 一座茅草屋就那样静静矗立着, 看起来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其中一个宽袍人靠近茅草屋, 冲着里面呼唤道：“北祈大人！我们把祭品都带来了，请您过目！” 一道懒散的声音自茅草屋内响起，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此刻有几分不耐：“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又等了大约三五分钟, 一个人影才慢悠悠从茅草屋中走出。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头戴冠冕，手里拿着一把羽扇，就这样毫不注意形象大喇喇来到人前。他的目光在人群里环视一圈, 落到罗烨身上的时候，北祈的眼睛倏地睁大, 其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而那些宽袍人显然误会了北祈的意思, 其中一人笑得一脸谄媚, 献宝似的跟北祈邀功：“北祈大人，这个祭品可是我们最满意的一个。这种品相，神明大人一定会很喜爱吧？” 北祈挥了挥手中羽扇，定定道：“先给他松绑。” “哎, 可是万一他跑了……”那人似乎很担心。 “他不会跑。”北祈语气笃定，“松绑，然后把他带到茅草屋里。不许任何人跟来，也不许偷听我们的谈话。” 既然北祈都这样说了，宽袍人们自然也不敢忤逆他的话。他们老老实实把罗烨带到了北祈的茅草屋前，一人还威胁罗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听神使大人的话！” 罗烨敷衍应到，心中不以为然。他推门而入，发现北祈已经在椅子上坐好了。他看向罗烨的目光，也是非常复杂。 在宽袍人离去后，北祈迫不及待开了口。 “……我以为这个时空里只有我一个人。”北祈抱怨着，“我一醒来就在这间破茅草屋里，身上就被换了这衣服。规则纸上让我在这里等着一天后来送祭品的队伍，然后交代了一些背景故事和设定便什么也没有了。” 说到这里，北祈叹了口气：“在此之前我也出去找过人，但这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那边的林子又太诡异，我不敢一个人贸然前往，只能等在这里。” “罗烨，你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我们那边的情况可以说相当复杂了。”罗烨缓缓开口，“话说你这是什么装扮，你是在cos诸葛亮吗？还拿把羽扇？” “……别贫嘴，先交代前一个问题。”北祈把罗烨的吐槽默默堵了回去。 “我得先确认一下时间。”罗烨想了想，询问道，“北祈，你的那些资料里，提到过现在是出于一个怎样的时间点吗？” “嗯，确实有。”听了罗烨的问题后，北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现在的时间点是沧景国第十三代国主——景惠死后的第五百年，五百年前，景惠就是在这里被下葬的。” “那边，是他的陵墓。”北祈努了努嘴，“而那张纸上还交代，景惠的陵墓最近有古怪，而我是一位‘神使’，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来的。沧景国的当今国主怀疑陵墓中有妖物作祟，而我作为神使要向神明献上祭品以取得一丝神力，然后用神力击溃墓中妖物。” 北祈啧啧两声：“这游戏，是想让我去掘坟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上去怎么这么不靠谱……”听着北祈的叙述，罗烨总觉得这里有古怪，“怎么你这设定跟神棍一样？” 北祈撇撇嘴：“虽然听上去很怪，但我这个身份确实有点东西，至于有多少……好吧，我其实并不怎么清楚。” “而规则纸上还写了一些内容，现在我有些不太懂。我想了想，可能是我这边信息不全。正好你来了，应该能帮我补全一些信息，所以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第136章 看着罗烨这打扮，北祈又忍不住问道：“话说你到底是怎么被那些人逮住的？还有你怎么穿着现代装束？游戏没给你一件换装吗？” 罗烨无奈：“这就说来话长了……坦白来讲，我应该是从那座陵墓里面跑出来的……” 对上北祈惊讶的目光，罗烨把自己之前经历的事情讲了出来。 听完之后，北祈久久不能回神。 “这么说，你是来自未来？”北祈似乎有些惊疑不定，“然后，你们所有人都忘记了我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白明宇的、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 “而我……是在一口石棺里被开出来的，随身的丝帛上写着……我是触怒了天威？”北祈消化着听来的内容，下意识看向窗外，枯木林的深处，“那看起来，我们这次王陵之行不会顺利啊。” “……我在想的是，如何让逻辑闭环。”罗烨的表情也很沉重，“如果时间要成为一个闭环，那你必然要被关进石棺里，沉睡上几百年。” “啊，这种事情我其实无所谓啦。”北祈倒是很轻松，“如果这是完成任务的必要一环，我没关系，就当是睡一觉了。” “如果只是睡一觉就好了。”罗烨叹了一口气，“我在另外一口棺材里见到了一个……和林见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说他在那里待了千年。按照时间来算，现在他还躺在那座王陵中。” “你担心那是真的林见影？”北祈反问。 罗烨点了点头：“是的，我怕他是真的林见影，也不能这么说吧，你知道的，这座陵墓里可能还有我们的复制人……总之我脑子真的很乱，我甚至连我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都不清楚。” “还有你，为什么你这么特殊。”罗烨一个头两个大，“只有你是这样子的，我想不通。” “一时想不通的事，那就暂时不要去想了。”说到这里，北祈突然又问，“对了，你说的那个圣物呢？既然在你手里，那方便给我看看吗？” 罗烨颔首，把那墨玉白虎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说起来他运气不错，一路这么波折，这墨玉白虎倒一直完好无缺。 只是看到白虎的瞬间，罗烨却愣住了。 这白虎的眼睛，原本是跟其他部位一样都是墨玉的黑色，而此时此刻，白虎的双眼却是一片猩红，看上去甚是骇人！ 看到这样奇特的眼睛，北祈一开始也是啧啧称奇。随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赶忙拿起一旁堆着的两张纸，仔细读了起来。 只是读完后，北祈看向罗烨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审视。 “罗烨，你知道什么是‘虚无’吗？” 如果在此之前，罗烨自然是能回答上来的。只是因为又一次直视虚无，他脑海里的大部分记忆已经荡然无存，甚至之前跟李清淮等人共同面对“虚无”的事情，他也已经想不起来。 所以此刻，罗烨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清楚。” 但他心底的某处却还带上了几分疑惑，好像这个名词……他曾经听过的。 “这样啊……也难怪。”北祈无奈摇了摇头，“那我跟你简单解释一下吧，你好好听着。” 接着，北祈详细跟罗烨讲述了有关虚无的一些事情。罗烨听完后，也是震惊不已。 “吃掉我的‘经历’，这听上去有点太……”罗烨捂着额头，感受到一阵恶寒，“那照你这么说，我不是丢失了很多关键性记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北祈说着，也是摇了摇头，“而且……圣物会出现红眼这种变化，只表明了一件事。” “你直视了虚无整整十二次，才换来这么一次穿越时空的机会。你被那虚无反复折磨……才来到了五百年前，见到了我。” 北祈越说，却觉得自己有点说不下去：“十二次啊……这可真是……而且一个人穿越时空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还必须持有圣物才能……总之，这次行动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可能会导致未来其他人所在的那个时空完全崩溃。” 罗烨有些发怔：“所以，我们要在这个时空……取得那位帝王的护心玉吗？” 北祈却晃了晃脑袋：“不，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取得护心玉这件事得在五百年后那个时空发生，因为还有很多没办法解释的事情，只有你在完成这边的事回到五百年后，这些问题才能得到解答。” 他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这时候罗烨才意识到，他没办法带北祈去到五百年后。 因为在他那个时空里，他已经亲眼见证北祈被封在石棺之中了。如果此事发生改变，那就会产生无法挽回的时空悖论。 北祈自然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他拍了怕罗烨的肩膀，面上带笑：“别摆出这样一副表情了，我觉得我们该出发了。” “去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把我塞进那口棺材里。” 第132章 亡陵（17） 北祈出了门, 那些宽袍人便围了上来，毕恭毕敬道：“大人，还请从其他祭品中挑选两位。时间紧迫, 莫要误了吉时。” “嗯，我知道了。”北祈胡乱指了两位, 大手一挥，“剩下的, 就都放了吧。” “可是……”宽袍人看了看那些祭品, 欲言又止。 北祈蹙眉：“有什么话尽管说, 不必藏着掖着。” “……是。”宽袍人微微颔首, “大人，属下只是想说，让这些人跑了不好吧，万一这里的事情传出去？” 北祈听了他的顾虑，却是笑了：“传出去又如何？这里发生的事情如此荒谬, 百姓会信吗？” 其实他也不完全知道陵墓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回答完全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况且，这片荒野，他们也不见得能跑出去。”北祈挥了挥手, 转过身去，“放了吧, 至于是生是死, 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既然北祈都这样说了, 宽袍人确实无法反驳。他们按照北祈所说放走了其他祭品，便又来到北祈身边，试探着问：“那么大人，我们这就出发？” “走吧。”北祈点了点头。 “那请大人上车。”宽袍人垂下头让出路, 示意北祈坐上去。 “对了，他也跟我一起。”北祈伸手一指罗烨，倒也没有宽袍人有异议。反正之前神使和祭品独处一室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们现在对罗烨还算放心。 坐上马车后，北祈又发问了：“在抵达出事的地方之前，还是再跟我说说一切的来龙去脉吧。” 宽袍人面露疑惑：“这……大人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为何还……” “让你说你说就是了。”北祈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我自有我的考量。” “好吧……”知道拗不过北祈，宽袍人只得听命。 “这次王陵出事，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宽袍人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最开始是守灵人说，王陵里总是传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动静。但这毕竟是陵墓，会有一些异动也在意料之中，但到底是不放心，便派出一些人去王陵周边探查，但是……” “那些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他摇了摇头，语气里似乎带着恐惧，“后来时间长了，这种异动不减反增，守灵人知道瞒不住了，才一层一层往上报，最后惊动了国主殿下，才派出神使大人您来镇守邪祟。” 说到这里，宽袍人突然感慨起来：“若是我国还有圣女便好了，圣女祈福，可保佑我国风调雨顺，诛邪退避，无法靠近半分。但是五百年前出了那事后，圣女之位便传不下去……唉……” “如果我国还有圣女，可能也不必劳烦神使大人出手了。只要圣女殿下在祭神台上跳一支辟邪之舞，就算是再可怖的恶灵也无法对王陵这样的圣地出手啊。” “圣女？”罗烨忍不住询问，“圣女是什么，又因为什么事让圣女消失？我不懂，你能说说吗？” 宽袍人不耐烦：“你这个奇装异服的异国人，打听圣女又做什么？” “我想做个明白鬼不行吗？”罗烨理直气壮，“按你的说法，圣女这个职位五百年前就断代了，到如今也没什么忌讳了吧？你说说又如何？” 况且五百年前……不正是景惠死去的那年吗？虽然不知道五百年是不是一个虚数，但npc里提到的就属于背景故事的一部分，不可能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凭什么要给你这个异乡人——”宽袍人本欲训斥罗烨，却又被北祈打断。 “他想知道，就告诉他吧。”北祈劝了两句，“正如他所说，马上他就要死了，就当可怜可怜他吧。” 宽袍人瞪了一眼罗烨：“也不知道你是哪点吸引了神使大人……算了，既然大人都发话了，那我给你讲讲我们圣女的故事好了。” “我国沧景国，自古以来便是华夏的附属国。我国坐落于大海之上，却有着数不清的珍惜资源，大家靠海吃饭，倒也过得自在。而第一代圣女大人，据说是从华夏而来的仙子。这位仙子温柔包容，把沧景国民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第137章 “在仙子的带领下，沧景国发展十分迅速。但万物生命终有尽头，圣女大人也不例外。在她暮年之时，收了一位王室出身的公主为徒，将一身本领毫无保留交给了那位公主。而在初代圣女大人去世之后，公主便从她手上接过圣女之位，继续为百姓祈福。” “就这样，圣女之位一代又一代传了下去。但值得一提的事，圣女本是无欲无求，是不能婚配，注定要在圣女所在的观星楼中度过一生。这是初代圣女大人留下的训诫，若圣女动情、诞下子嗣，控沧景国有亡国之险。” “……但是后来一定出意外了吧？”罗烨默默道，“有一位圣女打破了禁忌，是这样吧？” 宽袍人闻言怒道：“听故事就好好听故事，你插什么嘴？！还想不想继续听了，想听就闭嘴！” 罗烨伸出两根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叉，表示自己明白了，不会再说了。 宽袍人冷哼一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你确实猜对了，五百年前，有一位圣女打破了禁忌，与人相爱了。虽然并没有诞下子嗣，但……圣女因为意外死去，而她去时十分年轻，根本没有收徒。圣女的所有本领都从不外传，自然也没人能接下这个位置，所以从此以后，我国再无圣女。” “而当年与圣女相恋之人……或许你也猜到了吧，正是当时的国主，景惠殿下。” 罗烨挑了挑眉，这点确实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结合自己那时得知的壁画内容，不难猜出，景惠爱上的女子就是这圣女。也正是因为圣女身份特殊，他们只能被拆散。至于圣女是因何原因去世的……恐怕这些宽袍人也无从得知。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五百年，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历史了。 果然，接下来宽袍人所说的，也跟罗烨猜的大差不差。 “景惠殿下那个时候还是太子，却与圣女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允许发生的，所以他们被国主强硬分开，死生不复相见。”说到这里，宽袍人叹了口气，“说起来也很唏嘘，等多年后景惠国主继位，圣女却已经离去。景惠国主似乎也因为这件事大受刺激，不久便郁郁而终。” “而后，他便被葬在了这里。”宽袍人一指前方，“故事讲完了，做好准备吧，王陵快到了。” 罗烨轻轻“哦”了一声，又道：“其实你们当初那个预言也不够准确啊，并不是圣女动情就会亡国啊。你看看五百年过去，你们国家不还好好的吗？” “住口！这种事情是能乱说的吗？！”宽袍人厉声打断了罗烨，“不过你说得对，可能是因为当初圣女大人只是动情，并未有子嗣吧……可真相为何又能怎样呢？我国已无圣女。” 他叹了口气，似乎心绪复杂：“行了，马上要到了，神使大人，我扶您下车。” 说罢，他又瞪了罗烨一眼：“祭品自己滚下来！” 罗烨当然不会在乎这个，很自然就下了车。又一位宽袍人一路小跑过来，先是对着北祈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而后又睨了一眼罗烨，问道：“大人，是现在举行祭神仪式吗？要我们现在搭建祭神台吗？” “不用。”北祈斩钉截铁。 开什么玩笑，就算要让他杀人祭神——他也不会啊！ 宽袍人微微一怔，又问道：“那北祈大人……流程，又是怎么一个流程呢？如果神明大人不降下神力给您，您也无法……” “我要到那座陵墓里去。”北祈不顾他们惊讶的眼神，定定道，“我要去那座陵墓里，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宽袍人们听了，顿时大为震惊。 “这这这！这不可以啊北祈大人！” “是啊！没有神明的允许擅自闯入王陵是会被降罪的！万一您也和那些守灵人一样……” “我和他们可不一样。”北祈笃定道，“我是神使还是你们是神使？你们这是想要外行指导内行是吗？” “不不不！我们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宽袍人忙不迭否认，“只是因为这和之前原定的流程有出入，所以我们想确定一下……” “按我说的做就对了。”北祈的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我会独自去到王陵里面……哦不，严格来说不是独自。” 说着，他便又是一指罗烨：“他，我也会带上！” 宽袍人们看罗烨的表情又是变味了，似乎都在琢磨这小子到底有什么本领，是给神使大人灌了迷魂汤了吗？ 不过很快，他们就自己在脑海里完善了逻辑：“哦……莫非神使大人是想在王陵内部完成祭神仪式？那其他祭品怎么样？先留在外面？” “……怎么理解都可以。”北祈不耐烦道，“好了，我们这就出发，至于你们其他人，都在入口处守好。” “我明白了，神使大人。”为首的宽袍人瞪了一眼自己的属下们，厉声道，“还不按北祈大人交代的事情去办？！” 第133章 亡陵（18） 在经过北祈的一番拉扯之后, 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可以进入王陵的洞口处。宽袍人还是不放心：“北祈大人，真的不需要我们……” “放心吧，不会出事的。”面对宽袍人的婆婆妈妈, 北祈神态自若。他现在必须要万分镇定，才能把这些人忽悠过去。 宽袍人沉着一张脸, 为二人打开了入口。北祈和罗烨一人手持一个火把，顺着狭窄的阶梯一步步向下。看着入口处的石门一点点在身后远去, 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光点, 罗烨感觉心情也沉重起来。 五百年前的王陵……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转过一个弯, 北祈却停下了脚步。他顺手把手中火把插在了岩壁上的凹槽里, 从随身物品里搜寻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罗烨忍不住问道。 “你别急，我马上……哎，找到了。”北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亮闪闪的东西，递到了罗烨面前，“怎么样, 看着眼熟不？” 罗烨看着那几个东西，有些惊讶又有些无语。 “……这是，圣物？”看着北祈怀中散发着柔和光泽的小四象，罗烨愣住了, “为什么你手里会有圣物？”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就是圣物。”北祈摇了摇，叹了口气, “我也算是听了你的解释才知道这玩意这么神奇, 但我那边的任务要求我把这四个圣物分别放到陵墓内四尊四象雕像下去。哎, 这一趟肯定不轻松啊罗同学。” “……原来这东西是你放的。”罗烨思忖片刻后，又道，“那看来我们要做的不仅是把你关进棺材里了，还得先保证能把这四件圣物放到该放的地方去……”否则时间闭环又无法形成了。 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话说北祈。”罗烨突然说了一句, “说这陵墓里闹鬼，那闹得不会是‘虚无’吧。” “很有可能。”北祈点了点头，“按照他们的描述，派出去的守灵人都没有回来。虚无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盘踞在这里了，所以……唉，我们要怎么保证自己不会失忆呢？” “我又怎么回去未来呢？”罗烨也有些犯愁，“反正现在这个样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是。”北祈话锋一转，“既然你都来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对了，你对这座陵墓应该比我熟悉吧？”北祈笑眯眯，“那可能要麻烦你带路了。” 罗烨想了想：“这座王陵内部错综复杂，有许多机关盘踞……况且时间差了五百年，我也不能保证现在跟未来是一样的，但是……” 还没等罗烨说完，北祈便推了他一把：“这种封闭式陵墓无论过去多少年内部肯定是大差不差的，别想太多了，我们出发！” “对了，圣物分你两个。”北祈顺手把青龙和朱雀丢给了罗烨，“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白虎我就不给你了，免得跟你自己带着的那个弄混。” 罗烨没有拒绝，把青龙和朱雀放在了其他口袋里。两人继续沿着向下的阶梯深入陵墓，没过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第一个阻碍。 那是一道罗烨很熟悉的石门，外形看上去跟他之前在陵墓里看到的那些大差不差。 这门打开的方式也非常简单，用不上什么道具，一个开关就解决了。而进到大门内，里面的黑暗更加浓重，好像能把一切光源和温度吸收殆尽，这不是活物该涉足的地界。 “……还真是骇人啊。”北祈感慨了这么一句，“我反正是觉得很不对劲，就好像……” “……目前来讲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罗烨也不太确定，“虽然说我可能已经忘了面对虚无时的感觉了，但如果再经历一遍，我应该会有印象吧？” “最好不要抱有这样的侥幸心理。”在听了罗烨的话后，北祈突然严肃起来，“虚无抹去的是你的‘经历’，也就是说，你的人生会凭空少了一段，一种对你而言全新的可能性会被完全扼杀。这不是单纯的失忆，甚至不是偷走你的时间，这是……在控制你的‘命运’。” 第138章 罗烨一怔，心底却有些异样的感觉：“北祈哥，你说的这些话……我好像听不太懂。” 若是罗烨还有之前的记忆，他就会觉得北祈这番话很耳熟。因为不久之前，林期也曾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语。 只是现在，他全部都会忘记。因为对他来说，那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这个空间中的时间……已经完全紊乱，离真正的崩溃，也只差最后一步。 “你也不用听太懂。”北祈摆了摆手，“记住我一句话，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虽然我的规则里没有详细说明……但是我猜这个圣物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你已经承受了十二次虚无带来的压力，或许下一次，圣物和你都会被毁掉。” “而其他圣物，我们也不能动。”对于这一点，北祈也有些犯难，“因为这些圣物会被未来的玩家们使用，所以我们得保证它们的完整性。” “好，我明白了。”罗烨轻轻点了点头，“我们出发吧北祈哥。” 说着，他便一马当先踏入前方的黑暗中。 “这场游戏，我们一定也会活下来的，对吧？” 北祈默默凝视着罗烨的后脑，无声叹了口气。 他们当然会活下去，他一直知道。不仅是这一场游戏……而是到雾隐岛的尽头，都会活下去。 这一切，都在“神”的策划之下。 这个世界上，是有神的存在的。 而作为一个神使，北祈要做的，就是把“祭品”送到神的面前去。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场游戏里，北祈的身份如此特殊，要像一个npc一样守在五百年前的时空，因为他在等着他的“同事”把“命定之人”，送到这里来。 这也是为什么，游戏无法直接复制北祈。因为他是真正的“神使”，神使怎么会被轻易暗算复制出来呢？因为这场游戏的特性就是如此，而游戏无法处理他这个bug，所以只能生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白明宇，然后篡改大家的记忆，让白明宇变得合理，以此来让玩家人数保持一致。 只是这些，在离开游戏后，又会被“岛”再一次篡改，没有谁会记得白明宇，他的存在根本不重要。 一切的一切，北祈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但他必须要装傻，要骗过罗烨。 ——因为罗烨的命运，就是走到神的面前去。 不是在这场游戏里，是在游戏外。 “林期那个家伙真是……”北祈心里想着林期的所作所为，心中万般无奈，“算了，达到目的就好。” ——神不在乎过程，祂只在乎结果。 …… 罗烨举着火把走在前边，发现道路正在逐渐变窄。而到最后，面前居然只剩下了一堵墙壁。他轻轻敲了敲墙，发现似乎有回声，这面墙的后面，一定还有空间。 他轻轻向前一推，伴随着“卡啦卡啦”的响动，面前的墙壁居然就这样向侧边移动，开出一道门来。 罗烨有些惊讶，这两道门居然都这样好开。而他走出门回过身来看墙壁情况，就更惊讶了。 这墙上居然……是那些画着墓主人景惠生前经历的壁画！而这些壁画罗烨也非常熟悉，是玄武道上关于景惠事业的那些！ 既然能够进到通道里，那么…… 罗烨举起火把，看向一个方向。 果然，那尊玄武雕像，还静静矗立在原处，跟五百年后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这时候，北祈也从小门中走出：“这道路真是有够奇怪的……罗烨，你在看什么？” 听到北祈的话，罗烨一指不远处的玄武雕像：“喏，就是那个，玄武雕像，我曾经见过的。” “是你未来见过。”北祈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白玉玄武，“运气还不错啊，一上来就遇到了这么个雕像……可以把玄武放上去了。” 他一路小跑去了玄武雕像的边上，把白玉玄武轻轻放了进去，保证它不会掉出来后，面上的表情终于稍稍轻松了一点。 “好吧，任务进度四分之一。”他回到罗烨身边，笑着调侃，“这条路你应该很熟悉吧，那接下来就要你帮我引路了。” 罗烨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走在最前面带路。如果没记错的话，前方不远处就是……那道门，那道需要从四个方向一起开的门。 只是到了那里罗烨才发现，那扇门居然是敞开的。 “……这和我那时的不一样。”罗烨蹙了蹙眉，“这扇门不应该打开的。” “那倒也不一定。”北祈拽着罗烨的胳膊，不由分说带他越过了这道门。而在他们没走出几米后，这厚重的石门居然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 看到这一幕，北祈拍了拍罗烨的肩膀，笑道：“你看到了吧，这扇门应该是我们关上的。” “不过这样一来，其他门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走吧，去找其他三座雕像。” 两人就这样沿着甬道继续向前，没过多久后，甬道两边的墙壁上，却开出了新的一道小门。 一个人影从小门中钻出，默默注视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第134章 亡陵（19） 罗烨北祈二人沿着熟悉的道路一路向前, 终于抵达了那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是一根石柱，石柱上摆着那口空荡的石棺。 现在这个时间点，那口石棺里还没有人。 因为之前和罗烨交换过信息, 所以北祈也意识到，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这感觉还真是怪怪的。”北祈搓了搓胳膊, “温度好像比刚才更低了。” “是吗？我到没什么感觉。”看着北祈的反应，罗烨有些莫名, “这就奇怪了, 明明你看起来穿的比我厚实啊。” “可能是别的一些因素吧。”北祈胡乱猜测着, “先别说这个, 我们想办法过去吧。就那个石柱，你之前是怎么走过去的？” 即便现在的时间是五百年前，他们脚下的路也依旧是断的。 “……是一面镜子。”罗烨稍稍回忆了一番，便朝一个方向走去。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这个位置, 他看到了一面镜子中凭空投射出了一束光线，然后照出了路…… “找到了，就是这里。”罗烨很快找到了那面镜子，正准备上手拨弄。下一秒手腕却被北祈握住, 让他无法再进一步。 “别动，罗烨。”在罗烨耳中, 北祈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那面镜子有问题。” 罗烨刚想问哪里有问题, 北祈又答：“别碰它，仔细看镜子里你的倒影。” 虽然心有疑惑，但罗烨还是照做了。他仔细端详着镜中倒影，很快意识到了一件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 镜子中的他……分明在笑！ 尽管那笑容看上去人畜无害, 甚至还有几分憨态。但罗烨知道，镜子里的倒影不是他。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露出过那样的神情了。 在哥哥和母亲离开后，他绝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所以，这个镜子到底是…… 就在罗烨愣神间，北祈却越过了他，直直盯着那面镜子。更惊奇的一幕出现了，镜子中，根本不存在北祈的倒影！ “好了，这下可以确认了。”北祈见状，眼中毫无惧色，甚至笑了起来，“罗烨，那些复制人……不，严格来说他们不是复制人，他们是玩家们的倒影。” “只要你照射过这些镜子，就可能会制造出一位倒影，造出另一个你。”北祈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镜子里没有我，因为我的倒影……也就是那个白明宇，早就从镜子里跑出来了。” “……可你不是一直在那个茅草屋里吗？”罗烨十分不解，“你应该根本看不到镜子才对！” 北祈摇了摇头，随后胡诌，继续搪塞道：“我的情况本就特殊，不能按照常理解释。”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我的倒影还没有离开镜子？”罗烨想不通，自己是有哪里特殊吗？ “或许这本就是一个具有随机性的事件。”对于这点，北祈倒是确实一时想不通，“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一想怎么判断谁是倒影、谁是本人吧。” 北祈轻咳两声，突然道：“在谈这件事之前，我得说明另一件事。” 罗烨点头，示意北祈先说。 “我是觉得，我们暂时不能去那边的平台了。”北祈指了指摆放着石棺的悬空平台，“因为你仔细想想，为什么五百年后你能通过这面镜子让路升起来，如果我们现在就把这条路升起，那五百年后你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但是罗烨，我觉得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任何可能改变未来的事情，我们都要慎之又慎。”北祈扶着额头，面露难色。 “这个游戏的情况比较特殊，是先有‘果’而后有‘因’。未来已经注定，所以我们不能破坏过去。要知道因为虚无的关系，这个空间里的时间结构已经被破坏得千疮百孔，哪怕一只蝴蝶煽动翅膀，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第139章 “……你说的这些我理解，不用花这么一大长串去解释。”听着北祈这一番絮絮叨叨，罗烨也有些头痛，“还是讲点实际的，关于如何分辨倒影……” “好吧，不得不说，是你说的那些，关于‘光的色散’给了我灵感。” “光的色散？”罗烨皱了皱眉，“你是说，进入游戏后的第一个解密吗？” 北祈快速点头：“没错！用三棱镜分解镜子中透出的一束白光，将它分解成了七色光！看看镜子中你的倒影，你再想想，如果把这七色光理解成一个人性格中的不同面……” 本来北祈还在兴致勃勃往下说着，却突然卡了壳，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直接一指罗烨身后。 “罗烨，你后边——” 只是他这话还没有说完，罗烨就听到耳畔一阵疾风掠过，有什么人从他身后不远处快速冲了出来，直接绕过了罗烨来到北祈面前，一把将北祈推下了眼前的断崖！ 北祈甚至连一声呼救都没办法发出，就直直跌了下去，再无生息。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罗烨根本反应不及。他想看清那袭击北祈之人的身影，但是后颈处却遭受重击，这直接让罗烨失去了意识。 倒下之前，罗烨的余光，只瞥见了一抹白影。 这感觉……真是相当熟悉啊…… …… 罗烨苏醒时，他的全身上下都被人用绳子牢牢绑住，根本动弹不得。他只看见不远处升起一簇火堆，而一个人正背对着自己烤火。 因为火光，这片不算宽敞的室内并不寒冷阴暗。那背影罗烨不可能认错，那个人分明就是…… “……林见影。”罗烨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十分沙哑，应该和刚刚的昏迷也有关系。而林见影听到他的声音，也是立刻转过头来，原本淡漠的目光在扫到罗烨的瞬间，马上有了温度。 “罗烨，你醒了。”林见影的声音很轻柔，似乎生怕惊扰到了罗烨。他缓缓起身，来到罗烨身边，在他的身侧坐下，“你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听他这么问，罗烨差点笑出声来：“林见影，你把北祈推下断崖，又把我击晕绑起来，现在你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是在搞笑吗？我实话跟你说，我全身没一个舒服的地！” “……抱歉。”听到罗烨的话，林见影的眸光似乎暗了暗，好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当时情况很紧急，我没有跟你解释的时间，只好先把你打晕，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罗烨不怒反笑：“好了，你既然敢生火，那就证明至少现在是安全的了，为什么还不帮我解开绳索？” “你别急。”林见影的声音依旧淡淡的，跟过去的他分毫不差，“我先跟你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自然会把你放开。” “行啊，你解释吧。”罗烨好整以暇，“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怕跟你耗时间。” 林见影垂眸，眼中有莫名的情绪闪烁。他无声叹了口气，缓声开口。 “我把北祈推下去，是因为他有问题。” “……你认得北祈？”罗烨有些意外。 林见影点了点头：“是的，因为一些原因……我来到这个时空后，发现了一些证据，知道了他的名字。在知道他名字的瞬间，关于他的一切，我就全部回忆起来了。” “罗烨，你想不想知道，进入游戏之后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 林见影讲述了他之前的遭遇。 其实跟“莫迟迟”说的大差不差，有区分的点，是在取得琥珀朱雀时开始。 面对琥珀朱雀这个关键性道具，张天德起了贪念。他并没有被林见影震慑到，相反，他对林见影出了手。而所有的目的，便是抢走林见影拿在手里的琥珀朱雀。 他居然拿起了一块镜子碎片，划伤了林见影。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打碎的镜子，又偷偷藏起了一片尖锐的碎片。 “你看，就是这里。”林见影抬起头，才发现他脖子上有一条暗红的痕迹。可能因为有段时间了，现在血液已经凝固，呈现出暗沉的红色。 面对这有些可怖的伤口，林见影倒是神态自若：“还好，虽然挺疼，但我当时反应及时。所以只是留下了伤口，并没有割开动脉。”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见影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当时张天德，是真的奔着要我的命来的。” 张天德根本不在意所谓的“复活”是不是真的，他只是单纯想要杀人夺宝，根本不在乎林见影的死活。 “所以，我夺下了他手中的镜子碎片，反手治住了他，割开了他的喉管。” 说这话的时候，林见影神色平静，没有一点杀人后的不安与恐惧。 “是他先想对我动手的，我杀他天经地义。”林见影如此说道，“在那之后，我夺回了琥珀朱雀。莫迟迟吓晕了，路玄也慌不择路想要离开，但没有跑远。” “之后，我们先后联系上了叶听雨和萧华。如果你遇到过他们的话，可能知道这件事。” 罗烨点头，他确实知道这件事。 只是这个林见影，依旧有很大的问题。 第135章 亡陵（20） 自从见到这个林见影之后, 罗烨一直感受到种种违和感。 这个“林见影”，给他的感觉很不寻常。 至于哪里不寻常……应该在于他的态度。 ——如果是真正的林见影，他不会对朋友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莫迟迟如果真的晕过去, 他一定会去关心几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在叙述时匆匆掠过。 因为罗烨，一定会继续追问当时莫迟迟的情况。 只是现在, 罗烨并不想问。 ——他还要继续试探。 “……我确实遇到了他们。”罗烨思索片刻, 如此说道, “但是他们的表现有些奇怪, 而且……后面发生了什么，你杀了张天德，路玄跑了，你和莫迟迟又是怎么分开的？” 林见影说：“莫迟迟没多久就苏醒过来，我们一起前进。后面就是那个大门, 我们打开门后出现了房间，那个房间是一个机关房，我们被里面的机关分隔开了。” 这点跟“莫迟迟”说的倒是对上了，只是……那个房间到神使石棺所在的空间还有一段距离, 罗烨并没有在这段距离里发现镜子。 “莫迟迟”是什么时候被复制出来的呢？ 还有张天德行凶用的镜子碎片……打碎镜子不可能没有声音，以林见影的警惕, 真的会一点不防着张天德？就算张天德用布料之类的东西包裹住镜子摔碎减小了声音, 林见影会给他那么长的时间？ 不合理的地方太多, 罗烨却不能点出来。而且现在最奇怪的，说来说去，还是林见影的态度。 不仅是对莫迟迟的，还有……对他的。 现在的林见影, 好像有一种，想要亲近他，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 可是在罗烨印象中的林见影，是不会这个样子的。不太可能过了这几个小时，他就发生这种……特别明显的变化。 自己面前的这个“林见影”，给他的感觉反而更接近……那时候他在陪葬坑里打开那口石棺中，那个戴着面具，好像很悲伤的“林见影”。 那个“林见影”为什么会出现在陪葬坑里，至今还是一个谜。 当初发生了什么，暂时也得不出真相了。 除非，他能找到真正的林见影。 “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罗烨又问，“圣物……能给我看看你的琥珀朱雀吗？” 林见影点了点头，很自然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被雕成朱雀形状的精致琥珀。罗烨特意观察了朱雀的眼睛，发现它的双眼也是一片猩红。 ……这倒是跟他的墨玉白虎一样，看起来，“林见影”也是因为直视了虚无十二次穿越了时间，来到这五百年前。 “那你说，北祈有问题。”罗烨继续下一个问题，“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证据，来证明北祈的问题的呢？” 提到北祈，林见影的脸色又开始不太好看。 “我看到了一副雕刻。”林见影喃喃道，“我醒来时，是在一个类似密室的空间里。我在那个密室里，看到了那浅浅的浮雕。那个浮雕就是北祈，旁边还写了他的名字。而那浮雕完成的时间……是在五百年前。” “……什么人，能够活五百年呢？”林见影的表情很古怪，“但无论如何，北祈他绝对不是人。” “可万一那只是剧情的设定呢？”听到林见影如此说，罗烨也有些急，“我跟北祈接触过，他告诉了我很多事。他是神使，一进入游戏一醒来就在外面的茅草屋里，等着其他玩家到来！” “作为神使……或许他在这场游戏里确实是一个老妖怪，可这不能作为你向他下死手的理由吧？” 林见影的解释有问题，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贸然对北祈一个活生生的玩家出手啊！ 罗烨本来以为，林见影会给出新的、能够让他信服的解释。但没想到林见影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低下头，快速凑近罗烨，两手按在罗烨肩上，把他的双肩捏得生疼。 第140章 “……我不能让任何不稳定因素出现。”林见影的声音沙哑低沉，听上去甚至多了几分偏执和可怖，把罗烨都吓了一跳。 “如果北祈的存在可能会威胁到你，那么我会杀了他。”林见影冷着声音，斩钉截铁道，“在抵达终点之前，我会为你斩断你眼前的一切阻碍。” “罗烨，正如我承诺的那样，我不会让你死，你也不能死，你绝对不能死！” “你不能逃跑，你得留在我身边。只有我身边才是安全的，其他人都会威胁到你！特别是林期，你不能和她单独相处，她会害死你的！她是个疯子！” 罗烨也没料到这么几句话就让林见影的情绪产生如此大的波动，他也顾不得别的，只能安抚林见影，让他冷静下来。 “行行行，林见影你冷静下来，我没别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你没必要反应这么剧烈，我没那么脆弱，我也不想死，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 不过，他对林期都这么偏执吗？林期……做了什么吗？ 罗烨倒是不觉得林期真的会把他往死里坑，但现在林见影显然是听不进这些的。 “你先把我松绑，我听你的，我不会离开你的。”罗烨甚至脸上还挂着笑意，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恐怖的人偶，只会根据指令摆出对方想要的态度。 罗烨声音轻柔，安抚着林见影：“我知道的，见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理解你。” “但是你没必要把我绑起来，这……对我不好，对你也不好。”他想了想，才道，“最起码在这种恐怖游戏里，这不利于我逃跑不是吗？” “你得让我的行动自如啊，你得让我有逃跑的能力啊。”罗烨凑在林见影耳边，仿佛在蛊惑他一般，“给我松绑吧，见影。” 似乎是被罗烨说动了，林见影居然真的点了点头，准备解开罗烨身上的绳子。 而在这个过程中，罗烨的大脑也在飞速思考。 他在想，北祈掉下去之前，似乎想跟他说点什么，教他如何分辨“倒影”。 把七色光理解成一个人性格中的不同面…… 到现在，罗烨好像理解北祈的话了。 “镜子”将一个人的人格分解，然后把一个人人格中的某一面放大，这就是“倒影”和“本体”最大的区别。 有些事情，倒影做的出来，但本体可能永远不会去做。 比如那个时候，“萧华”不经任何思考，就跳了下去，想要“救”叶听雨。 这是真正的萧华，绝对不会做出的鲁莽行动。 真正的萧华一定也是担心叶听雨，想要拼命拯救他的。但他会周密计划，绝对不会如此冲动。因为冲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甚至有可能害了叶听雨。 这就是倒影的“弱点”，萧华人格里被放大的部分，就是“叶听雨”与“关心则乱”。 至于眼前的这个林见影……可能被放大的就是他性格里的偏执，以及对他最终那个“任务”的不择手段吧？ 他要保护罗烨活下去，为了终结雾隐岛上的诅咒。 所以那时候，北祈可能“威胁”到罗烨，他也能毫不犹豫对北祈出手。甚至不在乎这么做，是不是会导致当下的任务失败。 不过话说回来，以北祈的身手，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因为如果北祈真的被摔死了，那时间就已经注定不可能形成一个闭环，恐怕这场游戏已经可以被宣告失败了。 北祈没事，那罗烨就要多顾着一点自己了。 现在这个林见影，可是个实打实的偏执狂啊……要是想好过一点，最好暂时还是不要忤逆他，稳住他才是上上策。 然后，试着寻找真正的林见影。 只有林见影，才能对付他自己。 这时候，林见影已经帮罗烨完全松绑。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罗烨身上有些地方血液不太循环。他活动了半天才恢复如初，感觉身上有了力气。 “见影，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罗烨试探着问道，“先不管北祈的死活了……你既然也来到了这个时空，是不是也搜集到了更多的通关线索？如果你有线索不妨分享给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比如……我们该怎么回到五百年后？”想到自己的队友们，罗烨真的有些担心，“其他人还在五百年后的时空，我们在这边拖得太久了，他们可能也……” 只是罗烨话还没说完，林见影便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些罗烨看不懂的情绪。而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愤怒？ “……我们不需要回到五百年后。”林见影喃喃道，“那些人的死活不重要，在这个时空，我们一样可以拿到墓主人的护心玉。” “罗烨，我知道主墓室在哪里，我还知道……”林见影顿了顿，幽幽道，“我还知道，这座陵墓，其实是墓主人景惠和他心上人的和葬墓。” 说着，林见影却突然莫名其妙感慨了一句。 “他们……生不能同眠，但死后终究同穴了。” “这很好，他们也算在一起了，不是吗？” 第136章 亡陵（21） 罗烨也不明白林见影为何莫名其妙又扯到了“感情”上面, 但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怒林见影，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哈哈，是啊, 死后在一起，可能也算是弥补一些遗憾吧？”但他根本不认同这种说法, 就算世界上有灵魂这种物质存在，生前和死后到底也是不用了, 遗憾是无法被真正弥补的。 “罗烨, 你有喜欢的人吗？”林见影突然没头没尾问了这么一句。 “啊？我？”罗烨有些莫名, 这话好像之前也有别人问过他。现在这都是怎么了, 怎么大家都这么关心他的感情问题？ “……应该是没有吧。”罗烨还是如实回答了，“我现在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心思去考虑感情问题啊。” “但是我有。”林见影别过头去，不再看罗烨。 “啊，那挺好啊。”罗烨有些意外, 但不想和这个假货多谈，只得敷衍道，“那你就努力活下去，跟你喜欢的人表白, 如果对方也喜欢你就皆大欢喜不是吗？但前提是你得活着出去。” 不过……真稀奇啊，林见影居然也喜欢什么人。 虽然倒影本身是虚假的, 但情感大抵是真实的, 所以林见影本人……其实是有暗恋对象的。 有点好奇, 林见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要不等出去后……问问他？ “林见影”就这样定定看着罗烨，眼中似乎有许多情绪翻涌。但他最后也只是握了握拳，没有多说什么，生硬转移了话题。 “事不宜迟, 我先带你去找主墓室。”林见影转过身，又补充道，“千万跟紧我，别走散了。” 罗烨应了声，并未做手脚。现在可不是跟他撕破脸皮的好时机，这五百年前的王陵中潜藏着许多危险，甚至……可能比这个假林见影还危险。 两人顺着狭窄的小道，朝着一个方向缓慢挪动着。过去了好久，罗烨才感觉前方不远处有光透出来，应当是这窄小的道路终于要到了尽头。 等到离开这片狭窄通道，看到外部景色的时候，罗烨有些意外。 因为，他们居然又绕回到了出发的地方。身后是铺满了壁画的岩壁，远处是巨大的玄武雕像。再往那边的甬道里走……就是北祈被推下去的断崖。 “……所以，你刚刚其实一直跟着我和北祈。”罗烨深吸一口气。 “嗯。”林见影没有否认，“我确实一直在研究，怎么把北祈干掉才是最好的方式。” “……其实北祈也不一定死了吧？毕竟时间闭环如果无法形成，这个空间都会崩溃吧？”罗烨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人是林见影的倒影，时间闭环这么明显的漏洞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如果自己跟他装傻充愣，反而可能会引起怀疑。 “他死不死都无所谓。”林见影声音无比冰冷，“我只需要保证，他不会对你造成威胁。他是残废了还是傻了，都跟我没关系。” 罗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或许沉默才是最好的应答吧。 林见影这会儿似乎也不在意罗烨的态度，他直接朝着玄武雕像所在的方向前进。罗烨怕他取出之前北祈放在这的白玉玄武，急忙跟上。只是出乎意料，林见影连看都没看那雕像一眼，径直朝前走去。 他的目标不是玄武？ 可是如果不是玄武的话……那不就回到最初进入游戏的那个房间了吗？可是这个时间段的话，那里应该是被封死的才对。 况且在解完谜之后，那个空间也没什么作用了吧？毕竟都不是墓室的主体。 这林见影，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 罗烨一直跟在林见影身后几步远的距离。这是一个让他安全、也让林见影安心的距离。再远一点，他是生怕林见影又做出什么应激反应来。虽然自己的命大概是能保住，但谁愿意被绑起来呢？ 第141章 他悄悄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林见影一路向前，直到约过最初的窄小石室，来到那个偌大的、有着三角建筑的空间里。 看着眼前被打开的石室，罗烨震惊到说不出话。这里……竟然是他们解谜之后的状态！这个空间跟五百年后的状态竟然分毫不差！ 难道说这里的时间是恒定的？并不受外界时间流速影响？ 在游戏里，这里或许就算是“教学关卡”，是一个独立的箱庭。只有完成这里的解谜，才能真正进入游戏？ ……也只能这样解释，否则罗烨根本没办法将现在这种情况圆回来。 算了，还是先看看这里的状况吧。 这里解密完成后，就再没了别的变化。林见影径直前往那个三角建筑，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里。 难道那个建筑里还有什么别的门道吗？ 随着逐步靠近三角建筑，罗烨也回忆起了之前的事。当时这里的解谜大部分还是林期完成的，可惜了，林期或许是个不错的队友，但罗烨无法完全信任她，所以在那时找机会甩掉了她，直到现在。 ……直到现在？ 有那么一刹那，罗烨脑海中划过一丝异样的记忆。他蹙起眉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真的没见过林期吗？ 这个念头起的莫名其妙，但罗烨大抵知道这念头来自何处。 他可能，真的又见过林期。 在那些，被“虚无”吞噬掉的经历中，他也许见过林期。 只是随着直面虚无，那种种可能性，也被抹杀掉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微妙的想法。 如果当时自己和林期在一起，而自己直面了虚无，但林期没有呢？ 那这件事，对自己来说是不存在的，但对林期来说却是存在的……这未免太别扭了不是吗？ 一段经历，怎么可能既存在、又不存在呢？ 这种事发生的话，整个时间都会产生悖论吧？ 或者……这个副本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悖论。 整个王陵的时间都是全部混乱的，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现在所在之处会和五百年一模一样。罗烨可不觉得，这里五百年前还有哪些盗墓贼来过，把这里的谜题给解开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一整个空间……又会在何时崩溃呢？ “罗烨。”林见影平静地呼唤着罗烨的名字，罗烨这才如梦方醒，他抬眼望去，发现林见影不知怎么进入了那个不算宽敞的三角建筑内部。他似乎在捣鼓什么，而且……已经接近尾声。 “见影，你这是在做什么？”罗烨有些莫名，“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吗？” 林见影点了点头，罗烨看到他好像轻轻按下了什么。下一秒，一阵地动山摇，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一根根石柱自地下冲天而起，一个接着一个抬升起来，竟是搭出了一条向上的阶梯！这阶梯的尽头便是石室的最高点，那原本是一个整体的石块竟在此刻向两边退去，开出了一道通往上方空间的大门。 “这是……”罗烨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震惊到说不出话，他也没想到，一个“教学关卡”竟然还会别有洞天！ “这就是通往主墓室的路。”这个时候，林见影的声音适时响起，“终点，其实就在起点处。只要你拥有圣物，便可以启动这个机关，然后通往主墓室的路就会出现。” “……也就是说，当时四批玩家，只要有一个人回头看看，或许这个游戏就已经结束了。” 林见影看向罗烨，继续解释：“罗烨，你也早发现这里的不同寻常了吧。是的，不仅这里的时间是独立的，等我们找去主墓室那边，时间的流速可能又是独立的。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去取得墓主人的护心玉……而不是纠结于五百年后。” 听着这些，罗烨一时有些失语。但是回过神来之后，他却有一个最重要的疑问。 “……这些情报，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罗烨凝视着林见影，语气里有着淡淡的疏离，“别告诉我又是从雕刻上看到的，我不信雕刻或是壁画上会有这么相信的情报。” 林见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交给我这些情报的，是林期。” 听到林期的名字，罗烨感觉自己的瞳孔都颤了颤。 “……林期？”罗烨十分震惊，“你那个姐姐，这么神通广大？” “具体的我也不好说。”林见影默默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上的那道门，“但林期总是对的。” “……或许吧。”罗烨是搞不明白这对姐弟别扭的关系了，他已经被自己获得的乱七八糟的信息彻底搞蒙了。 “对了，你的下落，也是林期告诉我的。她不让我去自己拿护心玉，她让我先来找你。”林见影突然道。 罗烨：“？？” “不用疑惑，不用纠结。”林见影轻声说，“等见到林期，她或许会给你解答。” “现在最重要的，是到那上面去。”林见影指了指那道门，“从始至终，主墓室都在我们的头顶，而不是更深入的地下空间。” 在地下翻找的话，他们大概是一辈子也无法找到主墓室的。 第137章 亡陵（22） 罗烨其实现在非常有吐槽的欲望。 这个“林见影”是一个谜语人, 他姐姐林期，同样也是个谜语人！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从头瞒到尾就算了, 偏偏还透露一点，让他产生无尽的猜疑。 ……林期的问题可比林见影大多了, 她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但偏偏罗烨还不能对林期做什么，林期在算计什么？她这么做到底是利于他的还是不利于他的？ 一切的一切, 现在罗烨通通不知道。 他有些烦躁, 但也知道烦躁没有意义。信息差摆在这里, 他又能怎么办呢？ “我们上去吧。”罗烨深吸一口气, 平复了一下现在复杂的心情，“既然都找我了，那肯定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啊。毕竟……林期‘料事如神’不是吗？” 对罗烨这番带刺的言论，林见影没有发表看法，只是踏上一级阶梯, 不忘叮嘱罗烨：“我在前头，你小心些。” 罗烨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些抬升起来的石柱足够宽，也足够稳定。只要正常行走, 是不担心会掉下来的。罗烨本身也没什么恐高症，所以并不会感到眩晕, 这一路都很顺畅。 穿过那道“门”——其实本质上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罗烨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墓道横在眼前, 两侧并排对称摆放着十二生肖的雕像，好似镇墓兽。每一只生肖口中都悬着一盏长明灯，好像不论多少年过去都静静燃烧着，为这几乎是永夜的地下王陵照亮道路。 “再往前走, 就到主墓室了。”林见影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根本没有即将完成任务离开游戏的喜悦。 “嗯，挺好的。”林见影的态度是不咸不淡的，罗烨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随口应付。 好在林见影并未多说什么，依旧在前方领路。越是靠近那所谓的主墓室，罗烨对“林见影”就越是提防。他也很好奇，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通关的，否则那个在石棺里长眠千年的林见影……根本没法解释。 说起来，那个林见影……身上流露出的情绪，似乎比这个还要丰富一点。 想起那么鲜活的“林见影”，罗烨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虽然那可能只是一个“倒影”，但他眼中的“感情”还是真实的吧？ ……他真在哪里，等了自己一千年吗？ “……” 很快，在林见影的带领下，一个偌大的空间呈现在罗烨眼前。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墙上涂满了各色栩栩如生的壁画，好像时间不曾在它们身上留下痕迹，还是如刚刚画上去时那般鲜活。房间的四周被挖出一条沟渠，里面有水流在涌动，似乎在这封闭的空间中形成了一个水循环，真是奇怪，水流竟然不会侵蚀这里的壁画与雕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正对着大门的墙壁前，则是摆放着两尊罗烨认不出名字的神像。可能是这沧景国本土信仰的神明吧？其中一个身披斗篷，除了双手外没有任何皮肤漏在外面，连性别都无法分辨。在他身畔则是一个身穿长裙、双臂绕着披帛的秀丽女子。她的姿势仿佛翩翩起舞，如同敦煌壁画中飞天旋舞的仙子一般灵动明媚。 看着这神像，罗烨若有所思。 会不会这尊女神像，就是当初来到沧景国的第一位“圣女”呢？ 她为沧景国做出了诸多贡献，理应被国民信仰纪念。而刚巧，这里埋葬着的国主景惠也爱上了一位圣女，据林见影所说，在景惠死后，终于还是和他心爱的女子同眠了。 同眠吗…… 罗烨目光下移，顺着水渠边上看过去，那里自然也点着数盏长明灯，把偌大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在房间的最中央，则是摆着一口涂着彩绘的巨大豪华棺材。外边的棺椁上嵌着流光溢彩的黄金和宝石，看得罗烨也忍不住咂舌。这宝石随便敲下来一块带到外面去卖，恐怕余生都是吃穿不愁了。 第142章 当然，他是没有这种想法的。他现在只关心如何把棺椁撬开，打开棺材的主体，去取得那块景惠国主身前的护心玉！ 若是真的能拿到护心玉……这场游戏就可以结束了。 这样想着，罗烨悄悄瞄了一眼林见影。发现对方也正在盯着这口棺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罗烨轻咳一声，试探着开口：“见影，你现在有什么头绪吗？” 林见影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墓室里，之前只在外围的墓道里徘徊过，不过既然来了……” 他上前两步，意图接近棺椁。林见影想要伸手去触摸，却没想到刚刚挨上边，就感到棺椁表面一阵大力袭来，竟是生生将他整个人震了出去，直接飞出去数十米远！ 这下哪怕是罗烨也蒙了，他也没想到这棺椁上还有这种力量，竟然能把人弹飞！看着那倒地闷哼的林见影，罗烨忍不住开口呼唤：“林见影！你没事吧？！” 还没等到林见影回答，墓室内又发生了变故。只见那不远处披着斗篷的神像开始晃动起来，罗烨眼睁睁看着神像表面出现了细密的皲裂纹路，好像里面封印着的什么东西终于要突破桎梏冲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从这石像里钻出来？！ 神像表面还在不断剥落，终于彻底散开。里面果真冲出来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 “林见影？！”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罗烨倏地睁大双眼，感觉自己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从石像里出来的人……也是林见影！ 不，或者说，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林见影！ 只看一眼，罗烨就能认出他。 神像中的林见影快速抖落自己身上的碎石残渣，而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罗烨而来，却没在他身边停留。他去了另一个“林见影”的身边，手中拿起闪着凛凛寒光的匕首，就这样抵着“林见影”的脖子，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见影！”这变故发生在转瞬之间，罗烨很抓狂，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林见影本人也在这里，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倒影下这种狠手？ 罗烨想问的很多很多，但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嗫嚅着，觉得自己该有点反应。毕竟看着两个林见影自相残杀，这种景象这辈子也不会再看到第二次了。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林见影回过了头，是真正的林见影。 他张了张口，对罗烨说：“来不及解释了，罗烨，接下来你听我的，我要把你送回五百年后的世界里去。” “这里的时光仍是五百年前，那棺椁上有封印，在这里你是没法把它打开的。” “你撒谎！”倒影林见影咬着牙，恶狠狠说道，“罗烨，你不要相信这个骗子！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罗烨：“……你们这是在搞什么？真假美猴王吗？” “……也就你这时候还会吐槽。”林见影本人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但倒影林见影却依旧十分暴躁。 “这里的时空是恒定的！不会发生变化！罗烨，他在骗你，如果你真按他说的做，你是不会回到原本的时间上的！时间是不可逆的！” 林见影似乎懒得跟倒影废话，只是快速问道：“你这些话，是不是从林期哪里知道的？” “林见影”怔了一瞬，林见影却不管他，自顾自说了下去：“从她那里知道的，那就没事了，因为林期是骗你的，她一早就知道你是假的。” “林期最会骗人了，这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她骗了我许多次，我不是每次都能分辨出来。”林见影附在倒影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看，这次你就没有分辨出来。” 他的话音落下，“林见影”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无比，看得罗烨都是心惊胆战。他真的无法想象，林见影也会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倒影身上，他似乎已经见过了许多林见影永远不会露出的神情…… 罗烨有些出神，林见影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罗烨！把你身上北祈给你的圣物丢给我！留下你自己的那个赤瞳白虎！” 听到他的话，罗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按照林见影的指挥处理了身上的圣物。林见影拿到圣物后，先是把它放在了自己口袋里，而后又在倒影身上一阵摸索，很快就找出了那双目赤红的朱雀！ “听着罗烨！我数三二一，你跟我同时把圣物摔碎！这两件圣物产生的能量会创造出一个联通千年的时光隧道！你可以顺着它回到未来！” “那你呢？！”罗烨大喊。 “不用担心我！”林见影看向罗烨，竟然是笑了，“你先回到五百年后，我处理了这个家伙，我会去找你的！” “我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看着林见影坚定的双眼，罗烨点了点头。 林见影知晓他已经做好准备，于是大声数着倒计时—— “三、二——一！” 第138章 亡陵（23） “嘶——好痛啊……” 罗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四周一片漆黑，让他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 他捂着额头，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按照林见影的指示, 摔碎了手中的圣物，而后眼前白光一闪, 他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一阵失重感, 下一秒便从高处坠落, 摔了个结结实实。这一下可是摔得不轻, 罗烨只觉得浑身上下又麻又疼, 亏得是这高度不高，不然他是别想动弹了。 “这圣物也不是一直好用啊，怎么还能给人传送到半空中呢……” 罗烨靠着墙，稍稍缓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才开始行动。现在当务之急, 还是要找到能照明的东西才是。不然两眼一抹黑，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试探着往前挪，因为周边没有一点光亮，所以走得小心翼翼。可是即便罗烨已经这样小心, 他还是被莫名其妙的东西狠狠绊了一下，而后不受控制摔倒在地。 这一下子可是摔得不轻, 罗烨只觉得眼冒金星。他的双手漫无目的地在四周乱抓, 结果真让他抓到了一个可以握在手里的、冰冰凉凉的圆柱形物件。 罗烨将那东西拿到面前, 想要试着观察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却没想到只是轻轻一吹，那东西最上头竟然就这样燃烧了起来。 这淡淡火光可以说是救了急，罗烨顿时心中一喜。运气这样好, 这居然是一个火折子！ 只是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火折子呢？ 说起来，刚刚绊倒自己的那个东西…… 罗烨站起身来，想要仔细观察一番，结果等他靠近一看，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又一次跌倒。 这地上躺着的、刚刚绊倒他的，居然是一具完整的白骨！ 那这火折子……大概也是白骨身上携带的东西了。 这白骨的主人死在这里应该有些年头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骨头也是脆弱不堪。罗烨简单检查了一下它的状况，发现自己刚刚绊的那一下子……居然直接撞碎了好几块骨头。 与此同时，罗烨发现了一件更严肃的事情。 刚刚看得不真切，可这会儿仔细一看……他发现这具白骨身上穿着的衣物，很熟悉。 ……这套衣服跟那时他见到北祈时，对方身上穿着的长袍一模一样！ “……不会吧？”罗烨睁大双眼，全是不可置信。 这具白骨……是北祈的？ 所以那个时候，“林见影”把他推下来，真的摔死了他？！ “可是这不可能啊……”罗烨咬着牙，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他真是北祈，就这么滑稽摔死在了五百年前，为何这个空间还没有崩溃？这已经造成了悖论了啊！ 除非，这个北祈…… 罗烨在心里说了声抱歉，他直接撕开了裹着白骨的外袍，想要看看“北祈”的尸骨上还带着什么。过去了五百年，这布料早就脆弱不堪，撕开它好像撕开一张纸那样轻松。 而在尸骨的身下，罗烨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件“圣物”。 罗烨双手颤抖，将那“圣物”摸了出来。这件圣物就是青龙道上的青玉青龙，此刻龙眼一片赤红，跟罗烨当时持有的那件墨玉白虎的状态一模一样。 这个状态，代表着圣物的持有者曾经穿越过时空。 他并不知道这件东西是如何到了“北祈”手上的，毕竟它原本是被谢飞持有。在与那几人分开后……虽然罗烨也不记得自己和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分开的，但是可能，谢飞、还有萧华他们凶多吉少。 而这白骨，可能也不是北祈的。 是那个和他们在一起的，叫“白明宇”的人。 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北祈“死了”，这么大的悖论都没导致时空崩溃。因为北祈本人可能还活得好好的，根本没有一点事情！ 第143章 而白明宇，可能是通过圣物实现了时空穿梭。自己见到的人，自然也就是白明宇了。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多更大的疑问。 在自己与那些人分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华他们是生是死？为什么白明宇到达五百年前时会认为自己就是“北祈”？还有他身上的其他圣物呢？又被谁拿走了？毕竟除了青龙，罗烨在他身上什么都没找到！哦，除了火折子。 真正的北祈呢？他又在哪里？现在这个时间线有一个北祈，但是过去的时间线呢？也应该有一个北祈在才对吧？ 罗烨觉得有点头痛，他收起了白明宇尸骨上的青玉青龙，决定现在附近转转看。 不知道林见影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回来……又会出现在何处呢？ 生死不知的队友，不知目的的北祈，还有游荡在王陵某处的“林见影”，以及谜语人林期……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罗烨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先抓住眼下的事物再说。 他捏着火折子在附近绕了一圈，周围都是碎石残垣，走起来很慢很慢。他知道这里应该是崖底，也不知道之前自己苏醒过来时躺着的那个软坑在哪里…… 附近也没有叶听雨、萧华倒影或是莫迟迟倒影的踪迹，这让罗烨有些气馁。他也不敢走太远，因为不知道林见影传送回来会出现在哪，万一找不到他可就糟糕了。 就在这时，罗烨发现了一条离开的通道，而里面……似乎有脚步声在回荡。 有人顺着这条通道，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思及此处，罗烨直接熄灭了火折子，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通道内有些昏暗的光线投出，里面的人应该是不会注意到自己手上这点微弱的光的。而罗烨躲在暗处，对方在明处，这也能帮助他判断形式。 踏，踏，踏。 终于，那脚步声进了。躲在隐蔽处的罗烨看到了越来越明显的摇晃火光，可能那人也举着火把。 对方似乎经过了一个拐角，因为罗烨看到那个洞口的光线瞬间变亮。下一秒，一个身影从中走出，正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罗烨自然也是认出了对方……那居然是，简青颖。 可是，他见过另一个简青颖，她明明已经死去了。 那这个人，是本体还是倒影？ “谁在那里？”简青颖很警觉，直接开口问道。 罗烨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观察着。很快，他就看出了端倪。 于是，罗烨定了定神，从碎石堆里走了出来。他看向简青颖，声音是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镇定。 “是我，青颖，我是罗烨。” 只是虽然他自报家门，但简青颖却没有放松下来。她反而退后一步，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火把，神情警惕：“你别过来，谁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罗烨闻言有些意外：“青颖，你知道这座陵墓里有些假的‘我们’？”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见过。”简青颖咬着牙，将一只手横在身前，“你别再靠近了，就停在那个位置。我们保持距离，这对你对我都好。” “好吧。”为了稳住简青颖，罗烨乖乖照做，停下了脚步，“你先跟我说说你都遇到了什么，可以吗？” 简青颖似乎咽了一口唾沫，开始讲述：“我一开始，是跟听雨姐清淮姐她们在一起的，结果在通过那道门之后……就是需要四队一起按下按钮才能打开的那道门，我们被机关分开了，我到了下方的一个房间里，在那里独自完成了部分解密。” “然后门开了，我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听雨姐，和哭得绝望的萧华哥。” 听到这两个名字，罗烨表情微微一顿。 这个描述……是在他们摔下去之后的事情吗？ 简青颖抿着唇，表情里满是纠结：“但是……萧华哥根本不可能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这时候听雨姐却说，她想要跟我说一句话，让萧华哥回避一下。” “萧华哥一向是听听雨姐的话的……所以那个时候，他真的走开了。” “……我姐她对你说了什么？”罗烨下意识问道。 简青颖点了点头，轻轻说道：“听雨姐告诉我，那个萧华是假的，她让我……杀了他。” “……你照做了？”罗烨有些惊讶。 简青颖再次点头：“是的，我照做了。” “听雨姐手里……有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镜子碎片。她把那镜子碎片交给了我，然后我偷袭了萧华哥，把他……” “青颖，你先等一下。”罗烨突然打断了简青颖的话，“你说你杀了萧华，那杀人的凶器还在你手上吗？” “……当然在的，这有什么问题吗？”简青颖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也是需要防身的。” “好……”罗烨深吸一口气，“当时你是怎么杀死萧华的，能给我演示一下吗？” 简青颖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她从口袋里取出一片沾血的碎镜片，直接朝前方划了两下。 “大概就是这样，我划开了他的动脉，他很快失血而死。” “你用左手杀的他？”罗烨看着简青颖，神色复杂。 “是啊，怎么了？” “青颖啊……” 罗烨深吸一口气，表情十分凝重：“杀人这种事，一定是会用自己最惯用的那只手去做吧？因为你要保证，一定要一击命中要害。” “可是青颖……”罗烨的声音有些艰涩，“你不是左撇子啊，青颖。”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也不是真正的简青颖呢？” 第139章 亡陵（24） 罗烨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一个很简单就能分辨对方是本人还是倒影的方法。 倒影是从镜子中走出来的，那么它的外表……其实是与本体相反的。性格或许可以模仿，但有些东西大抵是无法被轻易改变的。 就比如本体惯是使用右手的, 倒影就会使用左手。 就像，现在他眼前的“简青颖”一样。 “简青颖”闻言, 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我是假的？哈哈哈, 我是假的？！” 手中的碎镜片缓慢滑落, 火把也被丢在了一旁。“简青颖”捧着脸, 满眼绝望：“哈哈哈！是啊, 你提醒我了啊！我是假的！我是假的！” 她的指甲深深嵌在肉里，把露在外面的皮肤刺得鲜血淋漓。“简青颖”整个人状若疯癫，又哭又笑，完全不在乎一点罗烨的状况。 罗烨看她这样，面上稍稍显出几分不忍之色。但同时他悄悄靠近“简青颖”, 将她落在地上的碎镜片捡了起来。 终于，“简青颖”哭累了。她抬起头，眼中全是绝望和麻木：“我是一个虚假的人，我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对吧？” 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变得狰狞：“那你能跟我一起下地狱吗？罗烨！” 她朝着罗烨快速冲过来, 好像要杀死他一样。只是“简青颖”挥了个空, 这才意识到那碎镜片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 而后, 她就感觉自己的心口一阵刺痛。一块锋利的碎镜片扎穿了她的胸膛，大片血液源源不断地溅出，“简青颖”的瞳孔开始涣散，终于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沙。 “简青颖”死了，并且死不瞑目。 罗烨大口喘着粗气，但仍撑着用破布擦干了碎镜片上的血迹，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刚刚捅的地方，是“简青颖”右侧的胸口。她是倒影，那么她的器官一定也是跟本体完全相反的。所以要往右侧刺，才能够做到一击必杀。 “我杀人了……”罗烨看向自己的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杀死了……自己同伴的“倒影”。 “……太像了。”这种感觉，真是…… 同时，罗烨也意识到了一件事。那时他看见的简青颖尸体，真的就是简青颖本人的。 本人死了，倒影也死了。 罗烨捂着脸，不知该作何感想。 快结束吧……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这些人死的死伤的伤，在这场游戏里停留得越久，他的精神就越濒临崩溃。 罗烨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是该找人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的。但他身前是简青颖的尸体，背后的白明宇的白骨，林见影还不知所踪，他要如何…… 噗通—— 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罗烨闻声先是一愣，而后心中一动，拿着火折子就原路返回。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可能是林见影回来了！ 果不其然，没走几步，罗烨就看到地上不远处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林见影还能是谁呢？只是罗烨还是有所防备，他悄悄丢出一个石块，林见影听到声音下意识想去捡。看到对方动作的时候罗烨稍稍放了心，他用的是右手，林见影惯用的也是右手。 第144章 林见影缓慢起身，向罗烨看来。与对方对视的那一眼，罗烨心中笃定，这就是林见影本人。 他本人的气质，与他倒影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虽然这么说很微妙，但罗烨不会认错。 “……见影。”罗烨长出一口气，“你回来了。” “嗯。”林见影应了声。 “你不打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林见影顿了一下，“我会讲给你听，但我也需要整理一下语言。” “因为我经历的一切……很复杂，也很匪夷所思。” 罗烨点点头，也不着急，甚至还能在旁边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我知道的，那我们就在这里……先把目前已知的线索捋顺了，再去别处。” …… 林见影花了一点时间，把他经历的事情跟罗烨完整讲述了一遍。 杀掉张天德以绝后患，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只是那之后他们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坍塌，大家基本上都分散了。莫迟迟昏迷不醒，不知掉去了什么地方。想来，倒影出现也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发生的。 林见影拿到了圣物，但也独身一人。他开始在地下陵墓里四处探索，结果他遇到了一个人，他的姐姐——林期。 “那个时候，林期应该是跟我说了很多话的。”林见影表情十分严肃，“但是大部分事情我都忘记了，我只记得她说过，持有圣物的人直面虚无十二次，可以实现穿越时空。” “……实际上我也确实穿越时空了，但是我残留了一点记忆，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来到了我的身边，他一样触碰了我持有的圣物，和我一起穿越了时间。” “等等。”说到这里的时候，罗烨打断了林见影的话，“你在五百年前的时空里醒来的时候，就是在主墓室吗？圣物也跑去了倒影身上，于是你躲在了神像里？” 听着罗烨的疑问，林见影的面色却在一瞬间沉了下来。他攥了攥拳头，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罗烨，圣物带我回去的时间点，并不是五百年前。” “而是，一千年前。” “我穿越过去的那个时间点……正是国主景惠下葬的那天。”林见影摇了摇头，“而且，我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消失在我记忆里的人——北祈。” …… 回到一千年前，林见影自然是迷茫的，坦白来讲，那个时候他什么也不懂，就这样突兀出现在了这场盛大的国葬上。那些士兵差一点就把他就地斩杀，是那位被称作“神使大人”的人出现后，林见影才被他保下，算是暂时留下了一条命。 那位神使自称“北祈”，听到他的名字之后，林见影关于他的记忆才开始复苏。 一开始，林见影也感到不可思议。 “关于你的记忆……居然全部被抹除了。” “可能是岛的安排吧？谁知道呢？”在这个问题上，北祈选择了敷衍。但是林见影并未太过在意，因为他在北祈那里，得到了更多更为炸裂的信息。 他对未来的情况，完全了如指掌！ “因为我是神使嘛。”当时北祈是这样解释的，“我知道一切，却无法去到未来，只能在这里被动等待，也是很难熬啊。” 从他口中，林见影了解到了“倒影”、“虚无”、“圣女”以及沧景国的许多许多故事。 而这些，罗烨也在那个误以为自己是北祈的白明宇口中得知了。现在想来，可能是白明宇回到五百年前时也受到了虚无的影响，作为一个倒影，他却把自己当成了北祈本人。然后在后面又担当了罗烨的“向导”，把这些信息交给了他。 还有另一种可能，倒影会与本体互通记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一点，从倒影萧华、倒影简青颖身上都能窥见一斑。 这样想着，罗烨把自己的猜测简单跟林见影讲了。对方点了点头，表示：“你说的这些问题，北祈后面也提过，我一会儿就会讲到。” “而我见到北祈后，他为我指了一条通关的路。他说现在我的倒影就在五百年后，跟你在一起，而你们两个，是达成这个时间闭环的关键因素。” 听到这里，罗烨一怔：“北祈连这件事都知道？” “嗯，他什么都知道。”林见影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晦暗，“这是他神使的身份……这是岛赋予他的特权，没有他，这场游戏就无法真正通关。” “那你是怎么来到五百年后的？”罗烨很好奇，“因为那个琥珀朱雀在你倒影的身上。” 林见影摇了摇头：“严格来说，我不是‘来到’五百年后的。” …… 当时，在北祈和林见影谈论这件事的要紧之处时，林见影也很紧张：“可我现在没有圣物了，我又该如何去五百年后做那些事？” “别急。”北祈神色平静，“在这座王陵之中，有‘神力’的东西，可不只是圣物。” 之后，北祈带着林见影走了另一条通道，深入了陵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林见影就发现，他们居然来到了主墓室！ “别那么惊讶，我可是神使，我是有特权的。”北祈如此解释，“现在景惠还没有下葬，但这间墓室里的陈设，都是已经布置好的了。” “比如，那两尊神像。” 北祈伸手一指，林见影自然也看到了那一男一女两尊神像。北祈别过头，对林见影说道：“看见那黑袍男人的神像了吗？那后面有个空隙，你可以钻进去。神像可以把你的时间凝滞住，让你的状态停留在现在。而我作为神使，可以设定这个停留的时间。” “所以，只要你在这里躲五百年，躲到你的倒影和罗烨来到这里，你就可以打碎神像，对你的倒影出手。” 第140章 亡陵（25） “……所以你真的在那神像中？等了五百年！” 罗烨睁大双眼, 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但与此同时，看着林见影脸上平静的表情，他又觉得心中某处隐隐作痛。 那可是五百年啊！虽然没有记忆, 就像睡了一觉，但那可是五百年啊！ 不知为何, 罗烨又想起了那个“林见影”。 他在那里，等了千年。可真正的林见影, 不也是藏在那窄小的神像中, 停留了足足五百年吗？ “……可是那时候, 倒影跟我说, 主墓室的时间也是相对停滞的。”罗烨声音有些艰涩，“那时间的流速……应该和正常的不一样吧？” 林见影摇了摇头：“这件事是林期说的，我那个倒影一直躲在暗处偷听，他是被林期骗了。” 提到自己那位姐姐，林见影嘴角扯出一抹怪异的笑：“林期可是个随性的人啊, 她啊，一贯是喜欢骗人的。” “但是，我更多是感觉到了一种异常。”林见影也变得严肃起来，“我有种感觉, 林期那时候撒谎是有意为之，她知道我的倒影在偷听, 所以她故意那样说, 就是为了误导他。” “……再结合后面北祈说的一些话, 这两个人身上，我总觉得有古怪。”林见影看向远处化不开的黑暗，声音轻轻，“就好像这两个人, 把一些事情提前串通好了一样。”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愈发冷淡：“我现在特别想知道，我的那位姐姐、还有北祈……到底是怎样的两个人。” “他们又到底，隐瞒了我们多少秘密。” 林见影又摇了摇头：“罢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如果他们真的搞了什么名堂……等我们见到他们之后，自然会看出端倪。” “我继续跟你说，我把我的倒影带回景惠下葬的时间线后发生的事情吧。” …… 其实一开始，北祈跟林见影讲话，讲得还是比较笼统的。他只告诉林见影，要他按照要求把倒影带回来，剩下的他自然会处理。 “你让罗烨和你同时打碎圣物，圣物里蕴含的神力会打通连接千年的通道。到时候罗烨去未来，你则回到现在。”那个时候，北祈这样说着，“对了，记得把罗烨身上带着的其他圣物，也一并拿回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北祈想了想，又补充道，“我那个倒影有一个‘任务’，是要把圣物带到四象雕像那里放好。但是按照我看到的未来，你的倒影会把我的倒影推到崖底摔死……嘶，这样就不太好办了啊，得有人把圣物放回去。” “……你想怎样？”林见影有种不好的预感。 北祈笑了笑：“这件事，可能还得拜托你了。” 林见影嘴角抽了抽：“……你想怎样？” “唔，其实也不会怎么样。”北祈笑得纯良无害，“就是想更改一下你苏醒的时间，让你提前一点醒过来，然后去崖底我倒影那里把他身上的圣物拿到，再顺便放到对应的雕像上而已啦。” “……你管这叫而已。”看着北祈那张笑脸，林见影心底难得升起怒意。真是奇怪，他轻易是不会跟同类升起的。这样用轻佻言语挑起他怒火的人……除了他姐姐林期，恐怕就只有这北祈了。 第145章 “没事啦，其实还挺安全的。”北祈“宽慰”道，“我是知晓这座陵墓里的情况的，我会给你指一条安全的路线。” 最后，林见影还是答应了北祈的提议。没办法，虽然北祈讲话的方式确实欠揍，但林见影也不会跟通关过不去。 只是罗烨身上也带着圣物，如果按照北祈这个计划，那么把林见影的“倒影”绑架到这个时空后，林见影本人也没办法把罗烨身上的圣物归位了。 那该怎么做？难道要在景惠下葬的这个时间点，把圣物放进王陵里吗？ 知道了林见影的疑惑后，北祈却是卖了个关子：“这个嘛，你不用管，你只管把东西先拿回来就行。” “反正你按照我的计划执行就好了，不会有遗漏的。对了，放完圣物后你记得回主墓室，在雕像里等到倒影和罗烨来再出来，记得打碎神像时的动作一定要帅哦。” 林见影：“……” …… “之后的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林见影一摊手，表情有些凝重，“事实证明，我经历的事情，确实跟北祈讲得分毫不差。” “全知吗……”罗烨思索片刻，又道，“我以为我遇到的那个白明宇……也就是北祈的倒影，知道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没想到真正的北祈在这场游戏中，还有这样一个设定。” “不过，既然他知道的这么多……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虚无究竟是怎样诞生的呢？” 面对罗烨的疑问，林见影再一次摇了摇头：“我问了，可他没有回答我。不过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这个时间点还有北祈的存在，等我们找到他，或他主动找到我们，我们再问一次也不迟。” “我还是跟你说说，我带着倒影回去之后发生的事吧。” …… 林见影二人被传送回去的时候，发现北祈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手中拿着一捆绳子，跟林见影配合着把倒影五花大绑。倒影看着北祈，也是面露狞色：“你这个怪物，现在又想对我做什么？” 面对张牙舞爪的林见影倒影，北祈轻啧一声，跟林见影本人吐槽：“你这个倒影好像放大了你的不少情绪啊，跟你本人的性格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林见影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或许是觉得没趣，北祈不再调侃林见影，转而把目光放在了倒影身上。倒影见他这样，也是如临大敌：“你想做什么？” 北祈笑眯眯打量着他，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怎么办呢？皇族下葬需要陪葬，我这边刚好缺一个最关键的祭品。” “林见影……的倒影，我觉得你挺不错的，要不我现在就把你埋了吧？” “你这个……！”倒影目眦欲裂，“你就算在这里杀了我又如何？等我们回到岛上，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北祈无语，看向林见影本人：“你性格这么恶劣吗？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林见影：“……你都要把人活祭了，是个人都不会对你态度好。” “不过。”他看向自己的倒影，声音冷冷，“你倒是胆子很大，一个复制品而已，居然还想取代我去到现实里？” 倒影不怒反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做不到呢？这个副本里都有‘神’的存在了。只要我找到方法，就一定能够取代你。” 他笑得越发猖狂：“我就该取代你，我是你的话，那些事我一定做得比你更好！最起码如果我在罗烨身边，我绝对不会让罗烨遇到濒死的情况！” 林见影神色一凛，这一刻，他的眼里终于浮现出杀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见影声音冷若冰霜。 倒影嗤笑：“我在嘲笑你是个废物，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还想拯救这座岛？结束所有的诅咒？那条预言或许是假的呢？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救世主’，也不配和罗烨……” “你给我闭嘴！”林见影冲上前来，狠狠扼住了倒影的喉咙。 倒影的笑容愈发猖獗：“怎么，说中你的痛点了？你终于急了？林见影，我就说我一定比你强，最起码我可以直视我自己的内心，不像你这个懦夫，你根本就不敢承认你喜——”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拧断你的脖子。”林见影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要不说，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自己呢？”倒影还在喋喋不休的，“你不可能杀了我的，北祈看到的未来里一定有让我活祭的部分。你杀了我，未来就会被改写，可能整个游戏副本都会崩塌。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倒影露出一个惨笑：“你可能不在乎你自己的命，但罗烨的命，你不可能不在乎吧？我可就是世界上另一个你，你所有的想法，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哈哈哈哈……” 林见影不答，但手上却更加用力。北祈叹了一口气，上来阻止了林见影：“不要被他激怒，见影，他正是出于对你的了解试图攻心，你愤怒了，可就顺了他的意。” 他看向林见影，意味深长道：“你的倒影……其实放大了你身上对自己的自厌自弃啊，见影，他是你，但也不是你，不要听他的话。” 北祈拍了拍肩：“你的秘密我会帮你保守的，罗烨他……唉，算了，先不谈这个了。”他扛起林见影的倒影，顺手用一块布堵住了他的嘴。 “我现在要把他放到祭祀队伍那边，过会儿他会被拉去下葬，到时候我做些法术，没个一千年他是不会被放出来的。” 说到这里，北祈轻啧一声：“可惜了，若是罗烨没有开棺，那这祭品随便找个人替了就行。但他开了……所以这个棺材里的人，就只能是他了。” “有点像薛定谔的猫一样，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北祈对林见影挥了挥手，“这边大概是没你太多事情了，你可以顺着时光通道回到千年后了。至于罗烨身上的圣物，你路过到五百年后顺便帮我放一下，这样时间就会闭环了。哦还有……” 他转过头来，笑着说道：“我过会儿会在景惠下葬后封棺的，保证这个封印一千年都打不开。这样……五百年后倒影和罗烨找到主墓室的时候，倒影会被我的封印弹开。” 北祈幽幽道：“到了这一步，整个时间……应该已经彻底成了一个闭环了吧？” 第141章 亡陵（26） 听着林见影叙述完了这件事的全部过程, 罗烨也是啧啧称奇：“好神奇啊，时间。所以说，在我没打开那口棺材之前, 时间是一个不确定的状态。但我打开后，历史就已经被注定了, 这真是……” “未来影响过去吗？真的很有趣……”他感叹了两句，话锋一转, “所以之后, 北祈是自己躺进棺材里的？丝帛看起来也是他自己写的内容, 那时候我把棺材打开, 他也是完全不意外的样子……啊，还有那张纸条，那张提示我的纸条。” 罗烨越说语速越快，但也细思极恐：“那这么一说，这场游戏还真是抽象啊, 他的难度恐怕体现在三个可以来回穿梭的时间点吧？必须每一步都走得正确，才可以让时间形成闭环。难怪会安排北祈这样一个全知者，没有他的话，这游戏难度未免也太高了。” 不说别的, 就说那能吞噬别人“经历”的虚无，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呢。 罗烨还在滔滔不绝分析着, 完全没注意到林见影看他的眼神。那平淡的表情下面, 藏着掩盖不住的惊涛骇浪。 林见影刚刚叙述的时候, 刻意隐瞒了倒影挑衅他时说的那些话。 但他必须得承认，“倒影”点破了他的真心，他一直隐瞒和压抑着的……情感。 他对罗烨，好像多出了些什么……不该起的念头。 这念头细细想起来, 林见影只觉得荒谬。 他从未想过，他也会产生这样的感情。而让他产生这样感情的对象，居然是……罗烨。 林见影一直以为，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这该死的“命中注定”，他是“恨”罗烨的。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是罗烨的“影子”。只能躲在暗处，只能为罗烨而活。 可真的和罗烨接触后，以前的种种想法，似乎都在悄然之间发生改变。 他不想承认，但罗烨确实改变了他。 倒影的存在，也让他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心”。 可是就算看清了又如何？ 不会被回应的情感，都是虚妄。 所以……这份情感，他还需要压抑，他不得不压抑。 只有这样，才能对所有人都好。 林见影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感情淡漠的人。所以他的倒影，究竟放大了他人格里的那些部分呢？ ……或许是“渴望”吧？ 渴望得到“爱”，渴望被“回应”。即便是飞蛾扑火，他也甘之如饴。 但林见影不能去飞蛾扑火，在他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他得活着，他必须要活着。 为了结束这里的一切，为了印证，那条预言。 第146章 “……”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林见影已经恢复如常。 “我们现在还有事要做。”林见影如此说道，“找到林期，或是北祈，取得护心玉。现在其他玩家死的死伤的伤，我们可能是为数不多到现在还平安无事的了。” “而且……”林见影眸光一暗，“我们还得提防着那个躲在暗处的，我的‘倒影’。” 两个人离开了这处崖底，只有两具再也不会说话的尸体静静躺在此处，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 “罗烨……” 某个墓室的暗处，一身长袍的“林见影”，默默捏碎了手下之人的颅骨。千年的囚禁已经让他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他已经不会有任何情绪，只剩执念。 他想再见罗烨一面，非常非常想。 或许是因为，在被北祈封印以前，最后停留在他脑海中的倒影，就是罗烨了。 然后，在棺材被掀开的瞬间，他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正是罗烨。 千年的等待，千年的沉睡，千年的……悲伤。 “林见影”已经彻底扭曲，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罗烨叙旧，就再一次被强制分开。 所以他找到了那几个人，将他们尽数杀死，虽然在记忆里，这些人曾是他的“队友”……可是心中已无情感，只剩执念的他，又怎么会念起所谓的队友情意呢？ 更何况，上次见他们……对“林见影”而言，已经是整整一千年以前了。 他想见的人，只剩一个了。 “罗烨。”看着眼前鲜血淋漓的墓室，“林见影”的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 他确实想见到罗烨。 只是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欲念。 就是亲手，将罗烨杀死。 若是他的目光只会停留在真正的林见影身上，那对他而言，这样的罗烨，活着不如死去。 死在自己手里，也算了却他的一桩心愿。 左右也得不到，不如毁掉算了。 “啊，说起来，刚才好像放跑了一个人。”回忆着刚刚发生的种种，“林见影”若有所思，“是那个白明宇吧……就是北祈的倒影，算了，跑了就跑了，也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林见影”眼底只剩一片赤红。 “罗烨，在哪呢？” …… “阿嚏！” 罗烨重重打了一个喷嚏，无奈搓了搓鼻子：“怎么会突然打喷嚏呢？不会是有人在念叨我吧？” “……你还是祈祷这最好不是真的吧。”林见影摇了摇头，“在这种地方被人念叨，大概不是一件好事情。” 罗烨一哆嗦：“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哈。” 在队友死了大半的情况下，念叨他的人，没准是那个被封印了千年的“林见影”。在之前他就有点癫狂了，这再被关了千年，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虽然那时他看自己的表情无比复杂……但罗烨不觉得，这家伙会是自己的“队友”。 毕竟，“林见影”好像很恨自己的本体。 这样想着，罗烨下意识看了眼站在自己身畔的林见影本人。 倒影是基于本体生成的，有些性格虽然会发生扭曲，但也不是没有来由的。所以林见影的倒影那样恨着本体……是因为林见影本人，其实也在自我厌弃吗？ 或许离开这场游戏后，自己得找林见影聊一聊。作为朋友，他觉得自己应该得给林见影一点鼓励。 不要陷入……自厌自弃的泥潭。 ——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那个，见影……”罗烨本欲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林见影捂住了嘴，带着他躲进暗处。 “嘘，别说话。”林见影悄声道，“有人过来了，不知道是敌是友。” 罗烨其实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声，但他相信林见影的警惕性。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仔细听着、看着周围的一切状况。 但是，虽然提起了全部精神集中注意力，罗烨却始终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我在你们身后哦——” 阴冷雀跃的生活在罗烨和林见影的身后响起，林见影神色一凛，先是一把将罗烨推了出去，而后拿起一把短匕，直接向后刺去！ 这个声音……他不会听错，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倒影”就像一个噩梦，阴魂不散地又一次找到了他。 杀了他，这次必须杀了他！上一次是为了让时间线闭合，现在没理由留着这个祸患了！ 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 林见影清楚地知道，一个不再压抑着欲望的自己、一个癫狂的自己，如果在那暗无天日的黑夜中沉沦千年，那他会变成一个怎样的怪物！ 特别是，这个怪物还对罗烨……抱有那样的心思！ 只是这一刀，林见影挥空了。 他的身后，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林见影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回过头，发现一个穿着长袍的背影背对着自己，而那个人紧紧抱着罗烨，好像拥抱着阔别多年的老友。 ——如果罗烨的眼中不是惊恐与骇人，他可能真的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林见影……”罗烨瞪大的双眼，其中写满了不可置信。殷红的鲜血从他嘴角渗出，他重重咳嗽了两声，一块碎玻璃穿透了罗烨的胸膛。而这块碎玻璃……正是他用来杀死“简青颖”的那块。 罗烨再也无法维持住自己的身形，无力向后倒去。他倒地的时候，激起了一片尘土。 林见影看过去的时候，罗烨眼底再无生机。 “林见影”回过头，看向自己的本体，他的眼中满是挑衅。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林见影，好像看到了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这种滋味如何呢？我的……本体？”“林见影”伸出手，好像要扶一把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我喜欢你这样的表情，充斥着绝望……这就对了，凭什么只有我一人身处黑暗，凭什么他只能看向你？” “他是我们的一束光，这么说很俗气，但我想不到更贴切的形容。”倒影感慨着，突然流下泪来，“烨……他真的如同他的名字，为我们带来了光与火。” “只是……若这光无法照到我的身上。”他看着林见影，面带嘲弄，“那我就只能亲手将他熄灭。” 这一刻林见影真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会对罗烨产生那样的念头。 如果从一开始，他不去放任自己的情感，那是不是今天的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他再一次举起匕首，朝着倒影刺了过去。 他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如同受伤的、濒死的野兽。 都是他的错—— 所以，死掉就好了。 死掉，就能解脱了。 第142章 亡陵（27） 罗烨一直很好奇, 人死后究竟会进入一种怎样的状态。 只是好奇归好奇，当这种事情真的落在自己身上时，罗烨的大脑里只剩一片空白。 心口被刺穿的疼痛仿佛贯穿了他的灵魂, “林见影”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不断在他面前闪烁。罗烨已经回忆不起来那一瞬间他的心情了，因为实在太疼了……疼到无法呼吸。 好在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他死了。 临死前，罗烨似乎听到了林见影的悲鸣。 ……原来他死了, 林见影会这么伤心吗？ …… 罗烨觉得自己好像被禁锢在了某个地方。 周身冰冷, 无法移动, 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好像在定格的时光里经历了千万年，甚至有的时候他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奇怪，这里究竟是哪里？ 他不是死去了吗？可为什么他还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呢？ 呃……这个世界上大概是有灵魂这种东西存在的，可他死掉的话总该去一个地方吧？地狱？阴曹地府？或者退一万步来讲，最起码不该是停在这种虚无之地吧？ 虚无……“虚无”！ 对了, 这个副本是那名为虚无之物的主场。所以说，难道自己变成了虚无吗？ 如果虚无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那还挺惨的。 罗烨胡思乱想，放空思维去聆听这绝对的寂静。 过去良久，罗烨终于感觉意识回归了身体, 他好像重新拥有了实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罗烨自己也想不通。但这种“活过来”的感觉总是好的, 好像他又从不知道什么样的生物变回了人…… 突然间, 罗烨感知到了什么, 忍不住眯了眯眼。 ……那是什么东西？ 再睁开眼时，罗烨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惊喜万分。 是光！他的双眼感受到了光！ 在这片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虚无中，他看到了光！ 罗烨重新感受到了自己双腿的存在, 这一刻他放弃了思考，放弃了逻辑，只想朝着那光奔跑！ 第147章 人类是趋光的动物，只要看到那束光，他可以不顾一切—— 哪怕跨越千山万水，他也想触碰那束光。 罗烨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但是那光离他越来越近。在接触到那刺眼的光线瞬间，罗烨好像听到了一阵刺耳的玻璃破碎声，而后便失去了意识，再一次陷入昏迷—— …… “罗烨啊，罗烨？” “差不多了，该醒醒了，我知道你活着，别装了。” “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用冷水泼你了，不对，这里好像没水……算了，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用火烧你了。” 混混沌沌之中，罗烨感觉身子微微一颤，他好像打了一个激灵，而后猛地睁开双眼，直接像僵尸一样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这突如其来的“诈尸”，把刚刚呼唤着他的人也吓了一跳，这会儿也开始骂骂咧咧。 “你这人真是……我就吓唬吓唬你，至于诈个尸反应这么大吗？！” 罗烨目光有些涣散，但这声音真的好熟悉，不是林见影，是…… 他的双眼重新聚焦，缓慢别过头去，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有气无力道：“……北祈？” 此时此刻的北祈，穿着的正是从石棺里带出的那身打扮。虽然身着宽袍大袖，看上去有那么一点仙风道骨的模样。但他的眼神以及行为，还是让他自己一秒破功。 北祈见罗烨终于吭声，也是松了一口气：“还行，看样子没傻。我本来以为这换身可能会有一点副作用，但现在看来问题不大。” “……换身？”罗烨蹙眉，敏锐地捕捉到了北祈画中的新名词。 “喔，我给你解释一下吧。你已经知道我是神使了，在这个副本里，我除了是个脆皮以外几乎无敌，敢杀敢死。嘛这也很正常，毕竟法师都是功高血薄的……”北祈单手托腮，慢悠悠开了口，“好吧扯远了，还是说正事。其实在这个副本里，还有一条隐藏设定。”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每个照过镜子的人，都会拥有一个倒影。这个倒影随时都有可能破镜而出自由行动，甚至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是玩家本人。至于什么时候离开镜子……完全看玩家自己的运气。” “但是有一种情况，倒影是不会破镜而出的。”说到这里，北祈也正色几分，“那就是在玩家持有圣物期间，倒影无法破镜。” 听到这里，罗烨神情微微一动：“可是林见影，他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持有圣物，为什么他也会被复制？” 北祈皮笑肉不笑：“你还第一时间关心起他来了，他的倒影可是刚刚把你捅死了哎。” “……那是倒影，又不是他本人。”罗烨摇摇头，无所谓道，“你先给我解释这是一种什么情况。” 北祈定定看向罗烨，意味深长道：“你对林见影还真是信任，也算不辜负那小子的一片……”他轻咳一声，及时打住，“好吧，其实就是林见影比较倒霉罢了，复制是一种概率，他的倒影其实就是在他和张天德争抢圣物的那几分钟里出来的，这种真的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说到这的时候，北祈忍不住摊了摊手：“反倒是你小子比较幸运，在我把圣物给你之前，你的倒影一直没有出来。之后你持有圣物，倒影更是找不到机会。” “……之后我又从你的倒影手里拿到了青玉青龙。”罗烨长出一口气，“失去一件圣物，又得到一件圣物，我的倒影莫非就这样被憋死了？” 北祈点了点头，似乎在憋笑：“是的，所以我说，你运气真的特别好。” “这不是你这个全知者安排的吗？”罗烨睨了北祈一眼，不咸不淡道。 “……你降落在哪里，这可就不是我能安排得了的了。”北祈长叹一声，“不过，也正是因为你的倒影一直保存在镜中，才给你这个死而复生的机会啊。” “……这又怎么说？” “别急。”北祈开始娓娓道来，“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另一条隐藏规则。” “在副本里，本体和倒影的意识其实是相互联通的。如果你的倒影已经破镜而出，在你死的那刻他还活着，你的记忆就会被传输进倒影脑海。反之，如果倒影先死，那他的记忆也会流入你的脑海。” “另一种情况，就是倒影没有破镜。”北祈幽幽道，“没有破解，倒影就不能算一种生物，只能算是……虚无的一部分，他们的意识其实都不算完全存在，毕竟还在虚无里嘛。” “这个时候，如果你死了，你的意识一样能进入你的‘倒影’。而且，受你意识的影响，倒影还会产生实体，真正破阵而出。” 罗烨：“……听着有点乱，麻烦您说人话。” 北祈：“……好吧人话就是，只要你的倒影没有破镜而出，那么它就算是你的备用身体。一旦你在这个过程里嗝屁了，你就会重新在倒影的身体里醒来，真正起死回生。” “……你这样一说，我就理解了。”罗烨在自己心口摸了摸，发现心跳在右侧的胸膛，“虽然意识还是我自己的意识，但身体已经换了，我现在……就是我的倒影，这具身体的心脏和我本人的是相反的。” “也挺好的。”罗烨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不用躺尸等着队友带我赢，还能自己扭转战局，这种感觉还不错，哎，等等……” 说着说着，罗烨突然感到一丝莫名其妙：“对啊，这场游戏有复活的设定，就算我死掉了，只要有一个人通关游戏，那我就还能复活。” “所以那个时候，看到我死了，林见影为什么会那么伤心？” 以林见影那种性格，不可能冷静不下来啊？就算自己死相可能惨了点，但也不至于…… 听着罗烨的话，北祈似乎也愣住了。只是很快，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呃，有一个问题。”北祈别过头去，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心虚，“林见影他，可能被抹去的那些记忆里……忘掉了这场游戏里人死了能复活这件事。而我也不记得该把这件事重新告诉他，所以……” “所以现在，林见影……大概觉得你是真的被他的倒影杀死了。” 罗烨：“……” “所以说……”罗烨指了指自己，“无论是你还是林期，都没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重新告诉他？” 北祈点了点头，动作幅度都变小了。 “那快点去找他啊！”罗烨声音忍不住拔高，“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反正事情有点特殊，总之，林见影不会接受我死在他面前的！他会崩溃的！” 罗烨可没有忘记林见影那特殊的使命，他要终结岛上的诅咒，而自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作为拥有叶家血脉的人，叶听雨已经“死”了，自己刚刚也“死”了。林见影不记得复活的事，但在他眼里，能帮助他完成使命的叶家人已经死光了，他的计划注定是要失败的！ 这种情况下，林见影很可能万念俱灰，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罗烨跑了出去，北祈无奈在身后跟上。他看着罗烨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不知道罗烨觉得自己对他有那些误解……但是罗烨，林见影崩溃，可绝对不是因为什么任务完不成了…… “是因为你啊，罗烨。” 北祈喃喃自语，无声叹了口气。 就罗烨这个样子，估计倒霉的林见影跟他之间有得拉扯了。 第143章 亡陵（28） “你跑慢点！你知道这是哪吗？！”北祈在罗烨身后大喊, 用手指了另一个方向，“那边！他们在那边！” …… 黑暗的崖底，林见影与“林见影”相互对峙着。现在来看, 林见影本体的状况反而更加严重些。倒影没有彻底杀死他，但在他身上划出了无数伤口, 鲜血淋漓，甚是可怖。 他们的基底是同一个人, 他们太了解彼此了。每一次的出招都能相互预判, 只是被封印千年的倒影已经发生了变异, 他的速度更快。所以林见影伤不到他, 他却能很轻易地攻击林见影。 看到罗烨尸体的那刻，林见影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性。那一刻他忘记了使命，忘记了一切，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他“自己”！ 他果然是一个怪物—— 从小到大, 凡是他珍惜的、渴望靠近的事物，全部都没有一个好结局。家族里的长辈说，他是预言中终结诅咒的关键一环。可是在诅咒终结以前，他的存在, 或许会给许多人带来不幸。 这一点，也是“代价”之一。 所以没人愿意接近他, 就算接近, 也抱着试探与索取的目的。哪怕是他的亲人, 也不会真正在意他的感受。父亲、姐姐，还有生下自己却死于难产的母亲……家人的面孔在他的记忆中沉浮，但这一刻，他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把能够终结诅咒的“天命之人”害死了。谁知道下一次天命会在何时出现？雾隐岛上还会死多少人？ 第148章 ——但现在，死多少人林见影都不在乎了，因为罗烨已经不在了。 如果一开始……就不对罗烨流露出善意就好了，罗烨不把自己当朋友的话，或许那些越界的感情也不会产生……没有那些感情，罗烨就不会被另一个“他”杀死。 林见影半跪在地上，口中不断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无法再和自己的倒影周旋了。 “真是无趣啊，林见影。”倒影默默凝视着林见影，片刻后，却是叹息一声，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林见影说。 “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啊。”他停顿片刻，声音古井无波，眼眸里也只剩一潭死水，“你说，我们坚持到现在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是什么支撑我们走到现在的呢？”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只有一个空洞的预言和诅咒，我们天生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倒影嗤笑一声，讲出了一个对他们来说天大的笑话，“真是恶心啊，孽是我们先祖造的，罪却是我们承担的。” “……而且，到了这个副本后，我更是不能理解当初发生的事情了。”倒影幽幽开口，道出了更深层的秘密，“我说……家族里那些老家伙说的，雾隐岛上曾经存在过的古国，就是这关游戏背景里提到过的那个沧景国吧？” “真是奇怪，为什么雾隐岛会让我们接触这座岛的‘历史’呢？”倒影伸出一只手，好像握住了虚空，“我们在这场游戏里看到的那些故事，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为什么……其中一些细节，跟家里那些老东西说的不一样呢？” 林见影的双眼微微睁大，不明白倒影为何突然谈起这个问题。 是的，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林见影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沧景国，景惠，圣女……这些故事，这些人物，林见影听家中长辈讲了无数遍。他们告诉他，无论是林家先祖还是叶家先祖，都是从那座名叫“沧景”的岛上来到华夏的。当初他们的先祖犯了错事，害死了一位无辜的圣女，而当时的那位国主……名字就叫景惠。 也就是，这座陵墓的主人。 只是……在林见影的记忆里，长辈说沧景国在景惠死后，没多久就覆灭，从此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再无几人记得。但在这个故事里，景惠即便死了，这个国度还是存在了千年之久…… 那么，哪一个版本，才是真实的呢？ 林见影觉得，这里是假的，他听的故事才是真的。 毕竟诅咒蔓延，且没了圣女的庇佑，这座岛上的人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或许这是景惠的一场美梦吧？”倒影似乎猜出了林见影心中所想，这并不奇怪，他们本就是同一人。只是提起景惠，倒影却低低笑出了声，好像想起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真是可怜的怪物，即便死掉，还是因为无变的恨意而诅咒所有人，甚至不顾子民的死活！”倒影的声音变得尖利，“哪有这样的疯子？哪有这样的王！这样自私的人，根本不配成王！” 林见影一时无言，他看着倒影的样子，心说你比那个所谓的景惠还更像一个疯子。 想到这里，林见影也是感到讽刺。 真是可笑，预言里居然说，要让他这样一个疯子，去阻止另一个疯子。 两团烈火相互靠近，只会恨不得焚毁一切吧？ “啊，算了，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真是无趣。”倒影好像突然失去了兴趣，连语调都变得百无聊赖，“我已经亲手杀死了未来的所有可能，林家、叶家，还有这座岛，都不会有未来了。” 他的视线一转，看向倒在地上，已经没有生气的罗烨遗体，突然笑了。 “天命之子啊……也是这么脆弱。”倒影俯下身子，似乎想要触碰罗烨，“只要刺穿心脏，也是会死掉的……” 那一瞬间，林见影的双眼倏地睁大。那双淡色的眸子里染上了蓬勃的怒意，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连身体上的疼痛都变得不再明显。 他快速站起身，几乎是用连滚带爬的动作来到了罗烨身边，林见影猛地推开倒影，把他推了一个趔趄。而后便趁着这个时机，把罗烨已经冰冷的尸体打横抱起，想要带着他离开这片遍布死尸的崖底。 这里太冷了，他不该躺在这种地方—— 只是林见影还没跑出去几步，就感到小腿传来一阵剧痛。他克制不住，就这样直直倒了下去。林见影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地。但他仍拼尽全力支撑起自己半边身子，把罗烨紧紧抱在怀里。 小腿处血流如注，是倒影丢出的碎镜片。它精准无误地刺穿了林见影的小腿，让他动弹不得。 林见影知道，他跑不掉了。 只是有些抱歉，他可能，要和罗烨一起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没能带你走出这个阴冷的地方，真是抱歉。 不过……这样似乎，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坏的结局？ 此时此刻，林见影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缱绻温柔。他看向罗烨那张恬静的、仿佛只是睡着的苍白面孔，眼底居然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他一只手搭在罗烨脑后，另一只手揽住罗烨的腰，用一种保护婴孩般亲昵温柔的动作，将罗烨圈在自己的怀里。 他们的动作定格于此，好像会如两座石雕一样，千万年都不会变化。 但无所谓，这样很好。最起码林见影会陪着罗烨，他们都不会孤独。 哪怕千万年过去，他们两个的尸身像白明宇那样化作白骨，也仍旧可以相拥。 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这样的结局，林见影从未想过。 ——这是所有糟糕的结局中，于他而言最温暖的一个。 “……你动手吧。”林见影声音轻轻，带上了几分解脱的释然，“你不是早就想杀死我了，现在就来吧。” 看着林见影不再反抗的动作，看着他怀里死去的罗烨，倒影的表情十分复杂。 “那是一个死人啊，你保护一个死人做什么呢？” 林见影抬眸看他，似是笑了。 “是啊，他已经死了，可那跟我想要保护他有什么关系呢？你是我的话，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感情。那句我从未说出的话，从不敢宣之于口的……爱。” “……所以你这话，究竟是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 “……” 倒影沉默了，他不想回答林见影的问题。良久，他终于重新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一个惨笑。 “是啊，一个死人，你都不愿意让给我。” 他摇了摇头：“罢了，我是抢不过你……因为你是真实的林见影，罗烨永远只会选真实的那个林见影。” 倒影高高抬起手，似乎想要刺穿林见影的心脏。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狞色，声音里染上几分癫狂：“我会杀了你，然后杀死我自己——” 这样的话，也算永恒。 倒影的武器即将刺下，林见影抱住罗烨的双手紧了紧，还是闭上了眼睛，等候着即将到来的终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空传来一阵破风之声。一柄匕首被藏在暗处的人掷出，在倒影刺穿林见影之前，先一步洞穿了倒影的胸膛！ 倒影面上闪现出一瞬间的错愕，他低下头，怔怔看向那没出自己心口的匕首尖。而后控制不住呕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倒了下去。 “林期……”他轻轻念出了姐姐的名字，只一眼，他就认出了这是谁的手笔。 他要死了，只是没死在自己手里，而是死在了“姐姐”手里。 哦，忘记了，那不是他的姐姐。 原来林期，也是会保护弟弟的啊…… “见影！！”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远处传来，弥留之际的倒影猛地睁眼，这不可能，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罗烨！”林见影也是瞪大双眼，看着远处那个朝自己奔来的熟悉身影，满眼不可置信，“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看着林见影眼底抑制不住的狂喜，倒影觉得没有一丝波动，他轻轻笑了笑，而后无力倒地，再无生息。 而在死前，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太好了，他没有死—— 没有真正地……被他杀死…… 原来……他其实从未想要真的害死罗烨，哪怕是千年过去，他为了报仇，“杀死”了罗烨。 “真好啊……”罗烨的身影在倒影眼中渐渐模糊，他露出了满意的笑。 最起码这最后一次，他朝这边跑来的样子，他奔向林见影的样子，也像是为自己而来的。 第144章 亡陵（29） “……罗烨？”看着自己面前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林见影只觉得不可置信。他低下头，看向自己怀里那具已经散去体温的遗体，感觉大脑一片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见影第一反应, 是罗烨还活着，他应该很开心。 林见影第二反应, 这会不会是罗烨的倒影，莫非他要空欢喜一场？ 第149章 林见影第三反应, 这不对劲, 自己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应该就是罗烨本人, 但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复制粘贴出来一个新的吗？ 林见影第四反应, 如果这个罗烨有问题，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干掉他吗？还是别的什么？ 罗烨走到林见影面前，看着他现在愣怔的狼狈姿态，再看看他抱在怀里的“自己”，罗烨心情相当复杂。 他把手在林见影眼前挥了挥, 试探着喊道：“见影？见影！你这是什么反应？愣住了？” 林见影声音有些僵硬：“……我没想到你还活着。” 他把怀中罗烨的尸体放下，看着那具僵硬的遗体，罗烨本人此刻是心情也是相当复杂。 “哈哈……大概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的。”他伸出手，想去碰碰看一下这是什么感觉, 但是还不太敢。 “话说……我原来是这幅样子吗？”罗烨挠了挠头，“这种视角看过去, 真是挺奇怪的。” 听着他的话, 林见影下意识别过头去, 看向不远处刚刚被林期杀死的倒影，一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吗？这里还有一具呢。 林见影悄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罗烨，眼中还带着些许提防：“你还是没告诉我, 你究竟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如果确认这个罗烨是假的，那他不会手软。 他不需要一个假货来为自己提供心理安慰，一个假货顶着这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只会让他觉得作呕。 “呃，这可就说来话长，我得想想该从哪里讲……” 还没等罗烨把话说完，北祈就从他的身后走出，定定看着林见影：“他是通过倒影复活的，这涉及这个副本里的一条隐藏设定。林见影，你眼前的就是罗烨本人，如假包换。” 他深深看了林见影一眼，无奈叹道：“把你那试探的眼神收一收吧，就算你怀疑他，也不该怀疑我。我的能力你是见识过的，我可是这场游戏里最接近神的人。” “而且你忘记了一件事，大概是这部分记忆在直面虚无时被彻底抹去了。就是，即便是在这场游戏中死去，只要有一人拿着护心玉离开，其他人在游戏结束后也能复活……” 北祈话音刚落，几人身后的阴影中就传来一声嗤笑。 “最接近神的人……北祈你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林期从阴影中走出，叉腰站在一旁，她睨了一眼刚刚被自己杀死的倒影，无情嘲弄道，“蠢弟弟，你的倒影跟你还真是相似啊，总是不会注意身后的情况。” 罗烨看着北祈和林期对峙，也只能在角落里默默吐槽：“我说……你们最起码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两个之间会这么熟悉啊？” 林期抬头，笑了笑：“那当然是因为我跟他早就认识呀，你不会真觉得北祈这个家伙很单纯吧？拯救雾隐岛破除诅咒，他可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呢。” 林见影捕捉到重点，看向北祈：“所以你一开始在骗我们？你根本不是无意之中进入这座岛的，你是早有预谋？” 他眯起眼睛，面露不善之色：“你和林家或者叶家，有什么联系？” “跟叶家大概没多大联系吧？”罗烨插进了谈话，“如果他真的和叶家有什么关系，那听雨姐应该早就认出来了？” 北祈笑了笑，还对着罗烨打了个响指：“对喽，我所作所为跟叶家无关，跟林家更是无关。我的上司……呃，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但确实与‘神’有关。” 他抖了抖衣袍，突生感慨：“所以这场游戏给我身份的设置，到也算得上实至名归。” “至于林期嘛……”北祈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虽然她是林家人，但她的所行所做可不是为了林家，因为她跟我一样，都是为‘神’服务的。你要是觉得我们算神使……也可以哦。” 林期轻啧一声，看向北祈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嫌弃：“你的话真是又多又密，吵死了。如果可能，我真不想跟你这种人共事。” “那没办法。”北祈摊了摊手，一脸无可奈何，“这可是‘神’的旨意，我们都拒绝不了。” 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罗烨只觉得天旋地转。 “那个，你们二位可以停一下吗？”他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北祈和林期的互相数落，“就是，世界上存在‘神’这一点，我姑且能够接受。但是神使……不神明本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姿态？还有……” “如果神明让你们来这座岛上，是为了让你们结束这里的悲剧的……那祂为什么不亲自过来？祂应当是有这种能力的吧？为什么不出手呢？” “还有……如果神一直知道有这样一座岛存在。”罗烨深吸一口气，不自觉握紧了拳头，“这座岛存在了多久？几百年，还是上千年？无数年间有许多无辜之人踏上了这座岛屿，他们都把生命葬送在了这里，悲天悯人的神明为什么不看一眼？只要祂出手，祂一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吧？为什么祂不去做呢？” 如果神明……真是所谓的规则，或是观测者，罗烨可能也说不出什么。可祂明明在现在派人干涉了这座岛，祂明明……明明有机会拯救他们的！ 如果神明早些动手，那他母亲和哥哥…… 北祈侧过头，对罗烨投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罗烨啊，很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神有祂自己的规则，祂也只是奉规则行事。” “况且……罗烨，你知道的，这座岛没那么简单的。仔细想想吧，什么东西能让一位神明感到忌惮呢？” 罗烨抬眸，也是想到了什么：“等等，不会吧……” 能让一个神明忌惮的东西……那不是另外一个神明吗？ “是的，雾隐岛是在一个外神的干涉下诞生的。”北祈点了点头，简单解释起来，“这个外神非常危险，祂具体是什么、又代表什么我就不跟你讲了。总之，那不是神能轻易处理好的事情。神明早就观测到了外神的存在，为此祂一直在布局，直到今天。” 说到这里，北祈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总之，这个计划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一步，终结这一切的钥匙，现在已经掌握在了我们手中。” “那是什么？”罗烨下意识问。 北祈笑眯眯：“很抱歉，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哦。” “不过，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行了，快闭上你的嘴吧。”林期在一旁不耐道，“话真多，吵都吵死了。” 罗烨看着他俩几乎又要吵起来，只能弱弱问道：“呃，那个，虽然你们告诉我们这个秘密告诉得不算全，可是就这么跟我们讲了，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哦。”北祈笑得一脸和善，“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件宏伟大事的时机，现在这座陵墓里活着的人就只剩咱们几个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去主墓室拿到护心玉，赶紧终结这场游戏才是。”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他的目光越过罗烨，落在林见影身上，“哎，林见影，你现在受伤了，好像不太方便走路呢。” “我来背他吧。”罗烨走上前去，直接扶起了林见影，把他背了起来，“毕竟见影以前也背过我啊，我现在背他一次，我们也算扯平了。” 听着这句话，林见影忍不住愣了愣。 那是第一关时发生的事情，那时候罗烨为了救其他人主动引开了boss，是林见影救了他，背着他逃出生天。 林见影的双臂搭在罗烨肩上，头也往他身上靠了靠，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 原来他一直记得啊…… …… 前往主墓室的路上，罗烨背着林见影，一直同他聊天。现在通关近在眼前，左右又有这两尊大神护着，罗烨心里没什么紧张的感觉。所以才能放下心来，跟林见影扯些有的没的。 “见影，你现在又在想什么？”罗烨看着林见影出神的样子，忍不住出生询问。 林见影把目光移开，声音平平静静，说出的话却让人背后发凉：“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在这里杀张天德白杀了，反正他还能复活。” 罗烨：“……”原来你这家伙还在在意这件事啊！ 罗烨无奈：“张天德这人真是……虽然叫这名字，做的事倒是挺缺德的。落在你手里，也算他倒霉。” 林见影听着：“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威胁，死了好，死了省事。” “只是……我不知道迟迟后来怎么样了。”林见影声音似乎有些低落，“她失去意识，掉了下去，可能……后面遇到了什么事情，还是死去了吧？” “别想那么多了。”罗烨安慰着林见影，“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到时候，我们还能见到迟迟。” 虽然这场诡异的游戏让他们经历了许多痛苦……但事情还并没有那么糟糕。最起码这里的死亡不是终结，他们仍有机会见到思念的朋友们。 不知走了多久，罗烨等人眼前出现了那条熟悉的墓道。 第150章 主墓室，近在眼前。 第145章 亡陵（30） 北祈和林期一前一后, 注视着周围的状况。其实到了这个地方，已经基本上没什么威胁了。只要记得提防虚无……但有北祈在，似乎也不必想着虚无会出现。 所以, 真的马上就要通关了吗？ 不知为何，罗烨心里总觉得有些茫然。 好像这场游戏, 难也难，不难也不难, 实在是说不出的别扭。 想到这里, 罗烨的脚步下意识慢了几分。但在他身后的林期不做理会, 径直向前, 丝毫没有等他们的意思。罗烨无奈，也只能跟上，他可不想掉队。 终于，几人一同进入了主墓室。这里与罗烨印象中并无不同，林见影打碎的雕像残骸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这百年间，此地也并没有外人涉足。 北祈走上前去，像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棺椁上的灰尘，然后跟林期两个人相互配合, 拆下了棺椁，又打开了棺材板。这会儿罗烨也是忍不住凑上前去, 想要看看棺材里那两人的模样。 不想林期却伸出胳膊, 拦住了罗烨。 “尸体已经成干了, 太丑了，怕你们留下心理阴影了，就别看了。” 听到林期这么说，罗烨有些莫名, 他轻轻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腐败的味道。 不过他倒也不在意，都到这里了，马上要出去了，看不看景惠和他心上人的尸体倒是无所谓……只是，罗烨还有一些别的疑问。 “话说回来，北祈，你跟我们说了那么多关于神的事情和计划，可是雾隐岛是那位外神的领地啊。你说得这么详细，不怕创造雾隐岛的那位神听到吗？” 北祈回过头，深深看了罗烨一眼：“放心吧，我和林期在这个副本动了点手脚，这里算是被完全隔绝开了，祂听不到的。” “不过……另一件事，倒是该处理了。” 看着北祈朝自己走来，罗烨还是不明所以。下一秒，北祈靠近，他伸出两只手，一只搭在罗烨头上，另一只则搭在他背着的林见影头上。罗烨感到莫名其妙，刚想开口询问，就感到头顶一阵凉意，随后灵魂似乎都被抽离。林见影也是同样，他们控制不住两眼一翻，就这样直直跌倒。 北祈看着他们两个昏迷不醒的样子，摊了摊手，无奈道： “抱歉啊，有些秘密，暂时还不能让你们带出这座陵墓。所以只能先洗掉部分记忆，让你暂时做两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了。” “多此一举。”林期冷哼一声，主动靠近北祈。她蹲下身，轻轻揉了揉紧闭双眼的林见影的发顶，声音冷冷清清，“你要是一开始不跟他们说这些，也犯不着现在浪费神力清楚掉他们的记忆。” “唉，心里一直憋着秘密的感觉很难受的。”北祈毫无自觉，还在那边感慨，“因为神大人的安排，我还不能多跟你接触。这座岛上太孤独了，我只能自己消耗这些孤独。” 林期很想翻个白眼：“我现在觉得，那个总喜欢瞎编剧本经常发癫的神大人把你派到这里绝对是个错误。” “你怎么能这么说神大人呢？”北祈撇了撇嘴，“神大人才不会出错呢，祂可是从时间中来掌握因果的文明之神，虽然偶尔祂确实会显得有些……脑子有问题，但肯定有祂的道理和想法就是了。” 林期嘴角抽了抽：“你在这里夸祂，祂也听不到，就别吹你那彩虹屁了。” “行吧，扯远了。”北祈轻咳两声，把话题拉回了正轨，正色道，“这次的副本，难度有些失衡了。如果不是我们使用神大人赋予的部分力量加以干涉，怕不是这些人会团灭在这里。” “……可能外神也感知到了问题。”林期脸色也有些凝重，“虽然在我们的干涉下，罗烨顺利通过了这一关。但是保不齐什么时候岛会自我调整，让他们再陷入类似的副本。” “嘛，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比起林期，北祈倒是很轻松，“最起码他们接下来的第六关，一定是难度正常的副本了。神力是会互相制衡的，倒也不必想太多啦。” “你倒是很乐观。”林期低着头，看向林见影，表情里带上了许多莫名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我在这座岛上没什么牵挂的人吧。”北祈看向林期，语调有些戏谑，“不过你也是有趣，只有在你弟弟昏迷的情况下才能露出这种眼神。我说你真的不打算改改这死犟的性子吗？明明很渴望跟他处好关系吧，毕竟是亲人嘛。” “哎……说起来，你接受神降，不也是因为他吗？” “……我选择接受神的力量，是因为这力量能让他活下去。”林期再一次揉了揉林见影的发顶，眼神难得柔软了下来，“我们是姐弟，是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彼此的亲人了。” “真是别扭……好吧，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多干涉。”北祈走到棺材前，看着棺材中两具完好无损、仿佛随时会睁开眼睛的鲜活遗体，幽幽感叹，“反正……无论如何，在神明的指引下，我们会逐步走向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取下了那就摆在景惠遗体心口的护心玉。下一秒白光一闪，四个人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墓室里黯淡的烛火，继续照亮这方寸之地，不知还要燃烧多少年。 棺材中，景惠与圣女的遗体失去护心玉，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是了，直到这时候他们的遗体才开始腐败。刚刚林期撒了谎，他们并不可怕。 林期不让罗烨看遗体，其实只有一个原因。 那位“圣女”的容貌，跟罗烨……一模一样。 …… “嘶——头疼。” 游戏结束，玩家们陆陆续续在泉水旁苏醒。其中简青颖惊叫一声，表情非常可怕：“我被人杀死了！我被人杀死了！” 李清淮、萧华等人的表情也算不上轻松，他们是被发疯的林见影倒影杀死的，因而现在看到林见影，脸上竟不自觉浮现出畏惧之色。 莫迟迟和叶听雨状态则是要好上一些，因为严格来说她们两个都是不小心摔死的——只是一个是清醒着摔死，另一个是昏迷中摔死的，倒算是躺赢了。 这是这时候，莫迟迟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北祈身上，她先是一瞬间愣住，而后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啊”了一声。 “你是北祈！”她指着北祈，面上闪过一丝迷茫，“这是奇怪……刚刚我在游戏副本中，好像丧失了对你的全部记忆。” 北祈神态自若，笑着同她解释道：“这是因为游戏设定的问题……” 接着，他把副本中的情况挑挑拣拣，都跟莫迟迟说了。莫迟迟等人都是面露惊奇之色，随即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岛的不做人。 “不过，最后到底是怎么通关的啊？”恢复过来的简青颖白着一张脸，但嘴上的话却不停，“这场游戏感觉好难啊，大家都死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有复活设定，我们不就……”她一时有些后怕。 “……是啊。”叶听雨表情也很不自在，“我也没有想过，我没死在厉鬼手里，反倒是……摔死了？” 这可真是愚蠢的死法，叶听雨十分不想接受。 只有罗烨面露迷茫，觉得自己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情。 他们到底是……怎么拿到护心玉的来着？ “行了，都别纠结了。”北祈打断了众玩家的你一言我一语，拍了拍手，“好不容易大家都活了下来，没人在游戏里受伤，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我们回去好好休息，吃点好的不行吗？” “哦对，不管怎么说，我们活下来了！”简青颖长出一口气，眼睛闪闪发亮，“活下来就是最好的！” 看着蹦蹦跳跳的简青颖，叶听雨无奈笑笑，选择跟那愚蠢的死法暂时和解：“说的对，活下来比什么都强，大家都回去吧，我和萧华准备大餐，咱们晚上好好庆祝庆祝。” “庆祝我们……又在这座凶险的岛上活过一关。” 简青颖和莫迟迟欢呼着，一行人就这样走回了住处。罗烨落在队伍后面，下意识看向林见影，在对方眼中看到相似的迷茫。 他走到林见影身边，悄声问道：“你也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吗？” 林见影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一关的游戏，似乎有古怪。” 可古怪在哪，他也说不清。 一时想不明白的事情，罗烨索性不去想。现在他觉得浑身疲惫，只想好好休息。关于游戏的一切……就等到晚上的复盘会再说吧。 这个小插曲过后，众人把脑中疑惑暂时抛之脑后。复盘其实也没复盘出什么太多信息，罗烨只得暂时把这些都放下，准备下一场游戏。 而北祈则在这场游戏结束后的第二天出了门，他在雾隐app上给某人发去了信息，约她在某地见面。 这个地方很隐蔽，没有其他玩家会来。而这天北祈发信息那人到达约定地点后，第一个问题便是—— “不是说轻易不能见面吗？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第151章 北祈摇了摇头，难得正色道：“我会给你慢慢解释，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林期。” “请在明天，使用你的神力，进入跟我们相同的一个副本。” 第146章 林期的秘密 “明天, 进入副本？”听着北祈的话，林期一开始有些莫名。但随即她想到了什么，双眼倏地睁大, “不会吧，莫非你们这场游戏又涉及到了外部时间？并且你在副本里见到了……明天的我？” 北祈点点头, 面色一沉：“是这样没错，而且这场游戏, 还涉及到了千年前沧景古国……的一些故事。” “沧景古国, 那不就是雾隐岛的前身？”林期摇了摇头, 似乎很不理解, “这才第五关，你们就接触到了‘过去’的故事。” “……没错。”北祈揉了揉眉心，“而且怎么说呢？这场游戏，更像是景惠的一个美好梦境，梦中, 还出现了那位圣女……” 听到此处，林期忍不住打断了北祈的话：“罗烨没看到圣女的样貌吧？” 北祈笑了笑：“当然没看到，啊，说起来, 阻拦他看圣女的人还是你来着。” 他又微微颔首：“这样吧，我先把副本里发生的事简单跟你讲一下, 然后再拟定一个暗号, 一个你说了我就会相信的暗号……” 接下来, 北祈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按照岛上的规则，这种“剧透”行为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因为这涉及因果以及时间悖论，很可能会导致一些很严重的后果。但北祈和林期的那位“神”拥有的力量恰好能够抵消一部分悖论带来的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北祈敢这样做的原因。 哪有什么逆天改命凡人弑神？如果不借助另一位神的力量，他们连看一眼创造这座雾隐岛的那位外神的资格都不曾拥有。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北祈交代完后，快速说道，“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过度使用神力了。总之你记好，明天一定要准时准点进入游戏。” “不用啰嗦，我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林期定定道，却叹出一口气，“岛越来越难对付了，我们真得速战速决了。” 两人互相交换完信息便各自离去，当做这一切从未发生。 第二天，当林期从副本中出来后，她却感受到一阵心悸，忍不住跪倒在地，她感到喉头一阵腥甜，竟是呕出一口鲜血。 看着手心中的血迹，林期不动声色将其擦拭掉，然后直起身子，返回住处。 ——她并不能像北祈那样随意使用神力，这一点，她连北祈都欺骗住了。 因为北祈，才是那位自称“剧作家”的神明主动选择的“神使”。而林期，是无意间窥见“神迹”，看到了“未来”，向神明祈求才成为的“神使”。所以她每次借神之力都会付出代价，代价就是自己的时间……或者说是“生命”。 但这不是普通的生命，这是她的“存在感”。 当生命消失殆尽之时，林期整个人都将不复存在。 “小姑娘，神的馈赠，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林期还记得，当初她见到那位“神”时，对方是这样跟她说的。 “我不在乎。”林期不假思索地回答，“只要能保护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看着林期坚定的眼神，“神”似乎发出了感慨。 “真是个坚强的傻孩子啊……这种不顾一切只为某个人付出一切的样子，我曾是见过的……” 祂没有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接受了林期的愿望。 “我同意你成为神使，但从今天开始，我会削弱你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感。你会逐渐变成一个……我不知道用你们人类的语言如何形容，总之，你会变成人类所不能理解的生物，你会渐渐被他们疏远，从此游离与世界的边缘。就像被海浪拍打着流入深海……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你只会越走越远。” “而这个代价开始的第一步，斩断的就是你和你最在乎那人的‘联系’。”神如此说道，“他仍会记得你，只是看到你时再不会起一丝波澜，就好像在看什么陌生人……或者再严重一点，像看一位仇人。他的记忆会被扭曲，他会憎恨你。有一天你消失，或许他都不会记得你。” “不，是肯定不会记得你……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这么做吗？” “我要这么做。”林期没有任何犹豫，“只要他能活下来。” “只要他能活下去。”神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突然露出玩味的神情，“真是有趣，这样的一腔热血，像极了……某个曾与神做过交易的女孩。” 林期一怔：“还有别的人同你做过交易吗？” “她交易的对象不是我。”神摇了摇头，“不过确实和我有关……算了，你不会理解的，我也无法跟你说，因为那个女孩，如今已经不存在了，她被这个世界‘抹除’了。” “抹除？”林期蹙了蹙眉，“那她的牺牲，换来了什么呢？”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付出的代价，是彻底不复存在，在你们人类的概念里，甚至在所谓‘三界’的概念里，不复存在。” 说到这里，神笑了起来：“你的未来也会和这个女孩差不多哦，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要成为神使吗？” “我要。”林期语气急促了些，“不必说了，我愿意支付这份代价。” “好。”神点头了，祂答应了。 这是一个重要的决定，哪怕是神，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她要逆天改命，改写“祂”留下的预言。 而神，愿意为她破一次例，这是从时间诞生之初，祂第一次为了一个人破例。 “交易达成，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神使。你将在人间代替我行使……哎呀好俗气，总之就是‘天命’。” 祂笑容玩味：“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你，而是另一个‘我’。” “……” “……真是一个惨痛的代价啊……” 林期看向手心中残留的血迹，兀自出神。 但是没办法，她必须要那么做。 因为她不去“逆天改命”，林见影就会死。 只因家族中，最初的那条预言。 『双星交叠之刻，万物终结之时。一人得见天光，一人沉入倒影。』 “双星”就是罗烨和林见影，家族中老家伙们的种种调查，已经印证了这一点。 而后面那半句…… 有一个人会活下去，另一个则会死去。 活下来的那个人，不是林见影。曾经林期抱着侥幸心理，可她从神迹中窥见未来那刻，所有侥幸都被打破。 林见影会死，他一定会死。会魂飞魄散，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他。 ……包括那个罗烨，他也不会记得林见影，哪怕他们…… 林期看着“未来”中，罗烨冷漠又带着茫然的表情，只觉得心如刀绞。 在原本的时间中，这条预言被那些老东西们掩盖，林见影从不知道，林期一开始也不知道。 所以后来她发现这条预言，知道老家伙们从一开始就安排林见影去送死，林期几乎崩溃。 她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弟弟……自己最重要的亲人踏上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所以那时，她看到了“神”，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向她许愿。 ——这是唯一能救林见影的办法了。 而改变一条预言，扭转一个必死的局，就需要另一条命来换。 林期拿出了自己的命，去换林见影活下去。 所以交易达成那天，预言变了。 “一人得见天光，一人沉入倒影”，这句话消失了，只剩下前半句。 在被神重置过的这条时间线里，林见影见到了那条预言。但是他却与林期疏远，对这个姐姐，林见影只觉得陌生。 这是代价之一，林期知道。 可是迎着林见影那种陌生的、没有温度的眼神，林期的心还是会痛啊。 随着她又呕出一口鲜血，林期露出一个苦笑。 “……真的是，痛死了。” 这具身体，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等到罗烨走到“尽头”的那天，也是她迎来终结的时刻。 是“终结”，亦是林期的解脱。 …… 林见影的房间中，他突然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这是怎么回事？”林见影捂住心口，总觉得那里发空，还莫名其妙地发痛。 ……好像又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身上溜走了。 林见影蹙了蹙眉，觉得自己一定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那到底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让林见影非常烦躁，心里好像有股火在憋着，却无从发泄。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林见影一愣，随即道：“进。”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推开，罗烨从门后探出头来。似乎是注意到了林见影的低气压，他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我姐把饭做好了，她叫咱们去吃饭。” 第152章 姐姐—— 听到这个名词，林见影心中异样的感觉增加了。 ……这算什么，这莫名其妙的怪异感，难道和林期有关吗？ 林见影本能觉得不对劲，但是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里，他跟林期一向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 “小影。” 似乎有温暖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转瞬即逝。 林见影猛地回头，只看见阳光下飘散的细细粉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的身后，只有一片空白。 第147章 疏远 “见影, 你怎么了？”注意到了林见影的异常，罗烨赶紧开口询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见影回过神来, 他看向罗烨，表情已经恢复一片平静：“没什么, 走吧，我们去吃饭。” “哦……”虽然林见影嘴上说没事, 但罗烨本能感觉, 他分明就是有事。 吃过饭, 林见影什么都没说, 就自顾自回了房间。看他这个样子罗烨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追了上去。 “见影！” 听到罗烨的声音，林见影回过头来，神情淡漠：“有什么事吗？” 他这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得罗烨一愣，随即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不知为何, 罗烨总觉得现在林见影有些不太对劲。 好像在刻意疏远着什么…… 罗烨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到脑后。他勾起嘴角，若无其事道：“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我去你房间咱俩聊聊天呗。” 面对罗烨的请求, 林见影张了张口，最终没有拒绝。 “……走吧。” 到了林见影的房间里, 两个人各自找地方坐下。罗烨先是随口扯了几句上个副本里的事, 但是该分析的大家都分析过了, 现在他们也没有更多的线索，所以这个话题很快就聊不下去了。 眼看着陷入冷场，罗烨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想要寻找下一个话题。 “对了见影。”罗烨想到了什么, 为了把谈话继续下去，也没想太多，直接脱口而出，“其实上一关游戏里，你的倒影跟我说了挺多话的……哈哈，说来也挺神奇，那个倒影像你，但也不完全想你，他好像比你更……唔，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听到这，林见影微微抬眸，下意识道：“他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罗烨闻言犹豫了一下，但是想想对方毕竟是林见影，就是对他说了也没问题……吧？反正现在这里只有他俩，也不怕别人听到。 这样想着，罗烨定了定神，轻轻开口：“他说你有个喜欢的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林见影的双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表情也变了。这点变化落在罗烨眼里却觉得大事不妙，他赶紧说了点什么找补。 “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向你求证什么的，我就是……呃……”罗烨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只能摆烂，“我们不谈这个，下一个话题，下一个……” “我确实有个喜欢的人。”让罗烨没想到的是，林见影居然对他大方承认了。这让他始料未及，一时愣在了原地。 原来林见影真的有喜欢的人啊。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那一瞬间罗烨觉得心里木木的，说不上什么感觉，也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挠了挠头，思考自己下一句话该怎么说，林见影却在这时开口了。 “但我和那人不可能。”林见影斩钉截铁道，“没有一丝丝可能，对方不喜欢我。” 他这样说着，不知道是说给罗烨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哦……这样啊。”罗烨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说什么好像也不合适，对林见影这样的人好像不好说“都是对方没眼光肯定不是你的问题”或者“不喜欢就不喜欢，下一个更乖，你这样的人迟早会遇到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反正怎么说都不太好。 所以到最后，罗烨也是什么都没说。林见影见他不答，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没关系的，我不会为这种事情难过。而且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没想到倒影会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 “啊，你没事就好了。”见林见影这样说，罗烨也是稍稍放下心来，“其实……无论现在喜不喜欢，但曾经喜欢过某人，这种感觉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是的，所以他不会回应我，我也不会怪他。”林见影定定凝视着罗烨的双眼，声音轻轻，“现在他能好好的，我也会发自内心地高兴。” 这是真实，也是谎言。 林见影觉得自己心里燃着一团火，这团火固执得很，无论怎样风吹雨打，都不会将其浇灭。 ……可是这火，也会灼伤其他人。 所以，保护他们的最好方法，就是离他们远远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见影心底在叫喊着。 他是一个会带来诅咒的灾星，这一次差点害死了罗烨。因为他——因为那小小的、自私的念头，罗烨会因此而死。 这次是有复活的设定，可下一次如果没有呢？ 罗烨会死的，他是人，他是血肉之躯，他无比脆弱。 无论是为了任务还是私情，林见影理应远离他。他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私害死罗烨，害死岛上的更多人。在无数鲜活的生命面前，他的那点“喜欢”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但林见影不明白，自己的“爱”为什么会成为一种诅咒。 他想不通，也不甘心，但只能如此。 只要不说就好了。 他不说，罗烨永远也不会知道。 这一刻，林见影下定了决心。 要保护一个人，最先做的就是远离他。他依旧会在游戏中保护罗烨，但不会再与他交心。罗烨或许在一开始会因为他这个朋友的疏远而难受一阵子，但是一切会好起来的。 因为罗烨的身边，从来都不止他一个人。 他有姐姐，有想哥哥一样对他的萧华。还有简青颖、莫迟迟，以及外冷内热的李清淮，他们的友情和亲情会填补这些林见影带来的空白，罗烨不会真正失去什么的，他不会的。 想到此处，林见影突然感到一阵轻松。 原来放下自己的部分执念，其实也没那么难啊。 所以再抬起头的时候，林见影看向罗烨的眼神变了。 没有了曾经那若有若无的亲近，只剩下冷淡与疏离。 罗烨看向林见影，只觉得自己看错了。 这一刻的林见影，在他眼中竟然陌生了许多。 ……好奇怪啊，明明跟他经历了好些生死。 那一天的后来，罗烨和林见影又聊了许多。只是到后来，罗烨总觉得兴致缺缺。他本能地觉得有哪里发生了变化，可他说不出来。 当他推门离去的那刻，罗烨心底突然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如果就这么离开，那他和林见影之间…… 罗烨回过头，想要说点什么。但林见影已经伸手把门关上，隔着厚厚一层门板，罗烨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喉头，无法传达半分。 最后，他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可能只是单纯身体不舒服吧，或许再过几天，林见影自己就好了呢？ 这个时候，罗烨依旧抱着侥幸心理。 …… “青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在进入第六关的前一天，罗烨突然找到简青颖，问了这么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我觉得我现在得跟你说一下这个事，不然进到第六关，我都可能心神不宁，出点问题。” “哦？是什么事情呢？”简青颖凑过来，一脸八卦，“莫非是情感问题？如果是情感问题就放心大胆地说吧！要知道我简青颖可是人称恋爱专家的啊！” “母胎solo的恋爱专家吗？”罗烨一脸无语，“你那么厉害，怎么自己的恋爱问题都没处理明白呢？” “咳咳！”简青颖重重咳了一声，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这个你就别多问了，还是先说你的事情吧！” “好吧，不过我的问题确实不是什么恋爱问题。”罗烨四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别人在后，才压低声音向简青颖询问，“就是……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见影对咱们都很冷淡吗？” “阿影吗？”简青颖回忆了一番，大大咧咧道，“不觉得啊，阿影跟以前不是一样嘛。” 罗烨闻言，瞬间蹙起了眉。 “一样吗？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简青颖一脸戏谑：“没准阿影只是对你一个人冷淡呢？” 罗烨：“……” 虽然他一直在心里极力忽视这种可能，但这会儿被简青颖点破，他也不得不正视起来。 见罗烨这样严肃，简青颖也是正色起来：“你们最近吵架了吗？怎么突然你会感觉阿影变了呢？” 罗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们没吵过架，会不会是见影心里对我有不满？” 第153章 简青颖想了想，还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觉得不是对你不满，阿影那个性子，真对你不满一定会直接指出来，而不是搞那些暗搓搓的。” “……是这样。”罗烨深吸一口气，以他对林见影的了解，他确实会这样。 ……只是他真的很了解林见影吗？ 罗烨突然不敢确定了。 简青颖拍了拍罗烨的肩膀，安慰道：“好啦，你先别想那么多，没准是你的错觉呢？” “这样，你先观察一段时间，先把第六关过了再说。等到回来时如果林见影还是那样，那你就把话挑明了跟阿影说好了。这种事情啊，打直球永远比胡乱猜测要好。” 听了简青颖这番话，罗烨心里瞬间畅快不少。 “嗯，你说的有道理。”罗烨微微点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准备明天的游戏。” 这已经是第六关了，他们都得保持最好的状态。 第148章 惊惧直播（1） 虽然对林见影的态度仍旧很在意, 但罗烨不可能忘记正事。他们商量好了要一起去第六关，说实话心里一点不紧张是假的，关卡难度越往后会越难, 但每进一关，就意味着……更接近真相。 而且, 还有机会找到自己的亲人。 这第六关，北祈自然也是跟他们一起的。不过现在面对北祈, 罗烨心里总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呢？ 罗烨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很奇怪, 他对北祈并没有什么警惕心理, 反而是看到他会觉得，很安心，一种本能的安心。 所以到最后，罗烨暂时放弃了对北祈的探究，准备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 这天大家都是起了个早, 准备前往喷泉处捞硬币，却没想到已经有人等在喷泉边上了。这倒是一件稀奇事，以往只有他们等到别人，被别人等到这还是头一遭。 对方一行四个人, 年纪最大的那个大概四十岁左右，是个中年大叔。他看上去并不算特别强壮, 但能闯到第六关, 足以证明他是有些本事的。 剩下三个人一男二女, 其中两个女生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剩的那个小男孩还是个少年，看上去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 上到中年大叔下到中学生，这个四人组还真是奇怪。 这四人组看到叶听雨等人, 也是主动上前打了招呼，确认彼此都是第六关后，便决定组队进入游戏。叶听雨见这四人表面上看起来都沉着冷静，也是应了下来。合作关系达成的很快，十二个人排起队，到水池边捞硬币。 罗烨很快也是捞出了自己的硬币，手背再次传来阵阵灼痛。这一次的图案是日夜交替，也就是说，这次看来会不止在游戏中停留一天。 简青颖在一旁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一次，游戏会是一种什么难度。上次的游戏太抽象了点，我都不好下定义了……” 她只是抱怨了两句便停了下来，马上就要开始新的游戏，抱怨上一场的难度已无意义。这次还不错，众人居然没有昏迷，路牌缓缓出现，只有一条小路通向远方，十二个人，居然进入了同一局游戏。 不算上次的特殊关卡，这应该是罗烨等人进入雾隐岛之后、游戏玩家数量最多的一场游戏了。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十二个人浩浩荡荡列成一队，在狭窄的小路上行走。他们本来会这样一直走到游戏地点，却没想到不到十分钟眼前便豁然开朗，密林里凭空出现了一条并不宽敞的柏油马路，而在小道的尽头、马路的边上，赫然停着一辆……大巴车。 不，严格来说大概是中巴，毕竟这辆车看上去至多能坐不到二十人的样子。他们十二个上去没准会紧巴巴，但是现在看样子，“岛”就是在引导他们坐上这辆中巴。 “行了，大家上车吧。”叶听雨走在最前头，以身作则进入了中巴车敞开的车门，“上来找找有什么线索……看起来，岛是希望这辆车载着我们去游戏地点。” “嗯，大概真是这样！”简青颖也在一边解释道，“之前我们有一场游戏，回来就是坐的公交车！虽然我们那组出了一点意外，但是另一组玩家就是坐公交车回来的！” 她说的就是之前的“罪孽圆桌”，叶听雨那组因为“猪队友”而遭到了惩罚，但罗烨他们那组，确确实实是坐公交出了游戏……虽然最后他们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就出现在了雾隐小区，跟当下这个情况也不太一样，但把那件事当做一个参考，也行。 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就这样老老实实上了车。叶听雨最先上了车，萧华紧随其后，两个人一起坐在了司机座位后面——虽然这辆车上并没有司机。然后就是莫迟迟和简青颖，这对闺蜜坐到了第一排。 再之后就轮到罗烨了，他选了叶听雨二人身后靠窗的座位。他后面是另外四人中最年长的那个中年人，路过罗烨时，对方似乎看了罗烨一眼，目光带着些许试探。只是这注视转瞬即逝，罗烨并没有放在心上。 中年人身后的姑娘喊了他一声“二叔”，两个人坐在了罗烨后一排的位置上。在罗烨看不到的地方，那姑娘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圈，而后压低声音同中年人说道：“二叔，这人跟你那张照片上的小孩长得有点像，他莫不是……” “嘘。”中年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还不能确定，等有机会我去问问。” 见二叔这么说，那姑娘也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之后是那四人中的另外两人，看起来是一对姐弟，跟那叔侄二人坐在了同一排。之后就轮到了林见影，罗烨本以为林见影会坐到自己身边，却没想到对方眼睛都没眨一下，径直越过了罗烨，坐在了后排。 罗烨一怔，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了莫名的委屈感。如果说之前林见影的“疏远”只是猜测，那现在林见影的行为几乎坐实了这一点。 罗烨不是那种会给自己洗脑给别人找补的人，在他看来，林见影这种反常的行为，就是在疏远自己。 为什么呢？罗烨仔细反思了一下，还是无法想起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林见影。如果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好，为什么林见影又不直接挑明呢？ 这时候，李清淮上了车，路过罗烨的时候见他身边的座位是空的，顿时一愣。然后她就看见了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林见影，心里微微一动，直接在罗烨身边坐下。 而落在最后的北祈简单观察了一下就明白了个大概，他若有所思，去找了林见影。 坐在林见影身边后，北祈笑眯眯悄声道：“怎么没跟罗烨一起？我以为你们会坐在一起的？” 林见影睨了他一样，一言不发。 北祈“了然”道：“喔，是闹矛盾了吗？” “……没有。”林见影声音闷闷的，但也不做解释。 北祈看他这样子，心里猜出个七七八八。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些事的合适时机，罢了，找个空闲时间提点提点林见影几句好了。 要是人人都像林见影这么憋闷，那这世界上恐怕人人都是母胎solo了——北祈如是说着。 另一边，李清淮也忍不住询问罗烨：“你跟林见影闹别扭了？” 罗烨冷哼一声：“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清淮微微蹙眉，刚想说点什么，中巴车便猝不及防地发了车。没有司机，全程自动驾驶，载着十二个玩家驶向密林深处。 这种无人驾驶的灵异车辆罗烨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所以反应还算淡定，现在他更关心这场游戏的规则，话说规则纸怎么还没出现？ 就在这时，罗烨突然听到了一阵“刷啦啦”的响声，有点像飞机上电子屏降下的动静。于是他探头向前看去，果然发现在中巴车的最前边，一块电子屏幕凭空降下，屏幕闪烁几下后，上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雪花点。 还没等所有人回过神来，那些雪花点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晰的人脸。这张脸看上去雌雄莫辨，嘴角上扬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正愣愣盯着镜头，看得人头皮发麻。 又过了大约三十秒，屏幕里的人脸咧嘴一笑，竟是开了口，声音低沉又沙哑，如那张脸一样，根本无法分辨性别。 『尊贵的玩家你们好，欢迎来到第六关游戏：惊惧直播。』 『在本关游戏里，各位玩家将会成为探灵主播，带领屏幕前的观众们领略惊险又刺激的灵异录像。我们要前往的目的地名叫“惊惧镇”，相传在这座小镇上，每一栋房子都有自己的恐怖传说哦。』 『而作为探灵主播，我们要做的就是进入这些房子，打开直播进行拍摄。直播的内容会有观众对各位进行打赏，只有打赏总金额超过一百万，各位才能顺利离开这里哦。』 『本次行程一共五天，各位要想方设法在这五天里赚够一百万。如果打赏金额不够的话，你们会永远留在这座小镇，成为它的一部分。』 那张人脸滔滔不绝，一直在为玩家们讲述这一关的“规则”。 第154章 『对了，还有一点需要补充一下，就是这次十二位玩家要分成三队，每队四人，打赏金额是按队分配的。一队成员互相配合着直播，每一组的打赏要求是一百万。换句话说，各位一共需要赚取三百万赏金，有些组若是打赏金额够多，可以选择性分配给其他组别，合作共赢，才是人类的美德啊。』 这话听得罗烨心里一沉，本来以为十二个人一共赚一百万就可以，但是规则“峰回路转”，直接让赏金提升了三倍。 探灵直播吗……谁知道那些“观众”是人是鬼，又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进行打赏？如果是鬼的话，莫不是玩家们挣扎越惨烈，他们越兴奋？ 罗烨这边还在思考，就听屏幕上的人脸又说道： 『接下来，请玩家们进行分组吧。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等到倒计时结束后，请把分组情况上报给我哦。』 人脸话音落下，便真的消失不见。屏幕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分钟的倒计时，时刻提醒着玩家们。 叶听雨定了定神，主动扶着椅背站起身来，缓缓开口：“既然规则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大家也都不要耽误时间，这就来分组吧？” 第149章 惊惧直播（2） “我们四个一直相互配合, 正好要四个人一组，那就继续让我们一起吧。”中年人的声音自罗烨身后响起，他举起手来, 说了自己的诉求。 叶听雨当然不会拒绝：“好，那第一组就这样分好了, 剩下两组咱们八个人分一下。” 她想了想，还是道：“我先问你们一下, 你们有什么分组要求吗？如果有的话提前跟我说, 我看情况调整。如果都没意见, 那就全听我的分配。” “我们没意见！”坐在前排的简青颖莫迟迟第一个响应, 萧华自然是站在叶听雨这边的，罗烨也点点头：“都听你的，姐。” 李清淮摊摊手：“我随意。” 坐在最后面的北祈按着林见影的脑袋，扯着嗓子喊道：“我们也接受分配！” 林见影被按住很是无语，忍不住嗫嚅一句：“你别按着我, 我没打算提出异议。” “哦，吓我一跳。”北祈松开手，脸上笑意更甚，“我还以为你要故意不跟罗烨一个组呢。” 林见影似乎有些无奈：“我没那个意思, 你想多了。”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远离罗烨了，但在游戏里, 林见影必须得时刻看着罗烨才能放心。 见大家都没意见, 叶听雨略微思索了一下, 开始了分组：“那这样吧，我、萧华、青颖还有清淮一组，剩下罗烨、见影、迟迟和北祈一组。因为我们之前被游戏分开过的缘故，这样的组合默契度更高, 既然要合作直播，肯定还是尽量让以前一起通关过游戏的人在一起比较好。” 她这样的分配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没人提出要换组。而因为玩家们分组速度太快，还没等倒计时结束，那张人脸居然提前出现了。 『看起来，玩家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人脸笑得更诡异，『那么，请每队选出一位“队长”，到巴士最前面的司机座位上，领取你们的设备吧。』 玩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叶听雨、罗烨以及中年人站了出来，去前面领取所谓的“设备”。 走到前面，叶听雨等人一眼就发现了摆在司机座位上的三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叶听雨在最前边，把文件袋拿了起来，在手里颠了颠，发现重量差不多，便把另外两个文件袋分给了罗烨和中年人。 三人对视一眼，一齐打开了文件袋。里面的东西也在这时露出了真面目，罗烨一股脑把文件袋里的所以物品都倒了出来，让所有人都看得清里面有些什么。 最显眼的东西，大概就是那一本厚厚的册子了，这本册子的标题是《惊惧镇建筑概况》，罗烨简单翻了一下，发现里面的内容大概就是对那些闹鬼的宅子做了一个基本的介绍。里面还夹了一张惊惧镇的地图，对每个宅子都有不同的标注，方便玩家们找过去。 除了这本册子外，文件袋里还有两部手机、四个可以别在衣服上的便携式摄像头、几支笔和一摞便签以及四个小手电，光线并不强，只能勉强照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便携式摄像头应该是给玩家们拍摄用的，那这两部手机…… 『两部手机都是用做直播，其中一部是备用机。在另一部手机进行直播时，可以让另一部手机承担一些其他意想不到的功能哦。』人脸在这时跳出来解释。 『两部手机都可以随时进入直播状态，不用担心网络和电量问题。』 除此之外，人脸又补充了一些其他信息。 『你们不同组之间也可以一起合作拍摄，直播结束后第一次赏金是由两队平分的。到最后如果有资金转移的行为，你们之间可以自行商议。赏金可以在默认的直播软件后台查到，请时刻注意。』 『最后，你们的住处是惊惧镇中央的“白塔”。白塔之内绝对安全，不用担心被鬼魅入侵，你们可以放心在白塔内休息。至于是白天直播还是晚上直播，全凭各位自己的心意。』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各位一句，晚上直播的效果会比白天好很多。如无特殊情况，还请大家尽量选择在夜间进行直播哦。』 说到这里，那张诡异的人脸甜甜一笑。 『那这次的游戏规则就讲到这里了，祝大家游戏愉快，在五天之内攒够总计三百万的赏金，顺利离开惊惧镇哦。』 人脸话音落下，电子屏幕便黑了下去。屏幕缓慢升起折叠，留下满车寂静。 最后还是叶听雨清了清嗓子：“那趁着现在，我们把文件袋里的东西都分了吧。过会儿等到了惊惧镇，我们先去那家伙说的那个白塔，探探情况再说。” “好。”中年人点点头，转身去给同伴们分道具。 摄像头和手电筒自然一人一个，笔也要一人一支。但手机的分配，就需要一定讨论了。罗烨没听其他人是怎么商量的，但叶听雨那组，似乎手机是叶听雨和李清淮拿着的。 罗烨这边，他先去了前排把摄像头给了莫迟迟，还顺带问她：“你想拿手机吗？” 莫迟迟慌忙摆手：“这东西我拿着自己都不放心，罗烨哥你自己拿着吧，或者给林哥也行。” “……” 罗烨没继续跟莫迟迟搭话，转身向后排走去。他把东西分给了北祈和林见影，在给林见影递东西时，微微擦过了对方的指尖。 他感觉到林见影的手似乎往回缩了缩，这让罗烨更窝火了。只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把两部手机拿出来，又问：“你们想拿着手机吗？” “给我一部吧。”北祈开了口，“另一部你先自己拿着，等到了那个所谓的白塔之后，大家商定一下计划，再考虑另一部谁拿着。” “……行吧。”罗烨认可了北祈的提议，把其中一部手机递给他，之后没说什么，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看着罗烨的背影，北祈似乎有些忍俊不禁。他用手肘轻轻碰了身边的林见影一下，悄声说着：“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罗同学的表情似乎有点怨念呢？” 林见影：“……” 不止是北祈感受到了，他自然也是感受到了。 虽然这件事在林见影预料之内，但真的看到罗烨现在的样子，他心里也不是很好受。 果然，什么都不说就刻意疏远，罗烨生气也是难免的。 ……但是林见影还是觉得，只有这样做才是对罗烨好的。经过了一开始的不适应，罗烨会习惯的。 ……就算讨厌他，也比被他害死要好。 众人各怀心事，中巴车又在道路上行驶了十分钟左右。坐在前排的简青颖突然发出一声低呼：“我看到前面有建筑群了！” 众人闻言，也是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罗烨探头看去，果然看到远处普遍低矮又密集的建筑群。中巴再往前开一点，罗烨看到了一块硕大的牌子立在镇口，上面写着“欢迎来到惊惧镇”。 “……来了。”李清淮低低出声，“我们到地方了。” 中巴缓缓驶入惊惧镇的范围，却并没有减速停下来，而是向着深处开去。车子在惊惧镇里七扭八拐，玩家们沿途见识了许多镇上的房子。 明明是白日，虽然天空阴沉沉灰蒙蒙好像透不出一丝阳光，但镇上却没有一个行人、一只动物，连蝉鸣鸟叫这种专属于自然的白噪音都不存在半分。 这个镇子，宛如一座死城。 ……一个活物也没有，安静得让人窒息。 车上没一个人开口，似乎大家都被这诡异的小镇震慑到了。中巴车在镇中稳稳行驶，终于在小镇中为数不多的高楼前停了下来。罗烨抬眼望去，发现这栋建筑是一座表面雪白的高塔，倒是很衬它的名字“白塔”。 车子停下后，车门也自动打开。玩家们排队下车，看着眼前的建筑，互相默默看了一眼，并肩走过感应式自动门，进入了建筑内部。 第155章 这里的大厅倒是干净整洁，窗明几净，灯光也十分明亮，足以驱散一些外面诡异小镇带来的不安。大厅内部不远处有一个超市一样的区域，应该就是为玩家们提供这几天日常生活用品的地方了。 叶听雨径直朝前台处走去，发现那里整整齐齐摆好了三张房卡，房间就在三楼，三间房也是连号的，看起来就像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一样。 在“岛”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叶听雨很淡定拿起了房卡，把它们分给了罗烨和中年人，并询问了一会儿的打算。 “我们打算上午补一觉，中午起来吃点东西，下午先出去直播试试。”中年人如此说道，“如果白天的直播效果真那么差，那就晚上再来。” “好，那第一天我们就先分开直播，看看效果吧。”叶听雨呼出一口气，“我们的计划也差不多，对了，你们挑中哪个房子记得用手机在那个公用群聊里发一下，免得我们撞了。” 岛已经帮玩家们自动拉好了群，这点倒是挺“贴心”的。 “明白。”罗烨点了点头，“那咱们先上去休息，还是去旁边的小超市拿点吃的？” 第150章 惊惧直播（3） “一起去拿吧, 省得过会儿还得再跑一趟。”叶听雨努了努嘴，“走吧，现在就过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小超市, 把能看到的食物和必备生活用品该拿的全部拿走。然后提着大包小包挤上了电梯，去三楼找各自的房间。 岛给他们分的房间全部是家庭套间, 里面有两个房间。叶听雨没有按性别分配房间，而是按组别分配的。 但罗烨他们这组只有莫迟迟一个女孩, 她一个人住大家都不太放心。虽然那怪人说白塔不会闹鬼, 但真的能完全信他的话吗？ 通过了这么多关, 大家都心有防备。最后罗烨让所有人都住在有一张大床的“客厅”, 大床横过来睡的话，三个人躺下绰绰有余。就是有一个人要委屈一点去睡沙发，不过这个可以轮班，到不是什么大问题。 把东西都放好后，罗烨问道：“你们是吃点东西补个觉, 还是先看看这个册子，商量一下过会儿咱们去哪栋房子踩点？” “先看看吧。”莫迟迟快速说，“东西可以一边吃一边看嘛。”说着递给罗烨一袋牛肉干。 罗烨点了点头，把册子摊在了茶几上, 四个人凑成一圈围了过来，细细端详挑选。 册子里, 把镇子里的每一栋房子的情况都做了记录。并且按照危险程度分成了三星到五星, 三星就是相对来说最安全的, 五星极度危险。今天是第一天，他们当然没必要玩命，就准备去找一间三星的屋子试探一下。 就比如罗烨现在看到的这个“一家五口在该别墅死于非命”，就属于三星级别。 按照册子上的介绍, 这家人本来幸福美满。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家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纷纷疯了，并且在同一天以各种诡异可怖的方式死亡。 母亲在书房上吊死了、父亲在车库纵火把自己活活烧死、大姐想去报警但被二姐拦住，活活剁死在了门口，在杀死大姐后二姐去了二楼自己的卧房，在身上划下多道可怕的刀伤后居然还能硬生生砍断自己的脑袋，据说被发现时只剩一层皮肉连接着头部和脖子。 而最恐怖的大概是弟弟了，他被发现的时候其实还活着，正在门口啃食着死去大姐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 当他看到前来救援的人群时，身子竟是痉挛抽搐了几下，也是断了气。后来经过尸检，发现弟弟其实在他家人死的那天也跟着死去了。只是不知为何，他在死后也如行尸走肉一般还在家中活动，并不断啃食家人的尸体，把那些尸体啃得残缺不全…… 看着这栋宅子的介绍，莫迟迟觉得嘴里的牛肉干不香了。她把食品袋子放在一边，默默吐槽。 “……这也太恐怖了，这居然是危险程度最低的凶宅之一吗？那些四星五星的宅子里到底死了多少人，怨气得多重啊？” 说着，莫迟迟试探看了眼其他人，忍不住问道：“我们今天晚上，要去这间宅子直播探索吗？” 罗烨想了想：“我觉得可以，你们怎么想呢？” “我无所谓。”北祈一摊手，“刚这么看了一圈，其他凶宅也是大同小异，这惊惧镇上每一间房子都发生过可怕的惨案，里面估计有无数冤魂厉鬼，我们去哪里都免不了要面对这些东西。” 林见影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那过会儿看看群聊，如果他们没选这间，那咱们就去这家好了。” 其他人都没意见，莫迟迟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她一鼓作气，压抑住不适感吃掉了剩下的牛肉干，转身去卫生间洗手。罗烨也在这时候打开手机，发现叶听雨那组和中年人那组都选好了他们要探索的凶宅，都不是这一家五口的宅子。 群聊里大家都标注了自己真实的名字，所以此刻罗烨也终于知道那四个人都叫什么了。 中年人叫宋山，那个叫他二叔的女孩叫宋雨婷。剩下那个女孩子叫李曼，她的弟弟叫李想。都是很常见的名字，算不上特殊。 叶听雨那组选的三星难度宅子，罗烨也大概看了一下，死在那里的是一对老夫妻和他们养的一只猫一条狗。而宋山那组吓人一些，死的是一个富家少爷和他家中的仆人，据说这些人都是被富家少爷虐杀的…… 总的来看，这惊惧镇里……没一直鬼是好惹的！ 罗烨看了看册子附带的地图，确认了那栋宅子所在的方位，又问：“咱们什么时候去那里踩下点，先直播一段试试。” “睡一觉吧。”北祈打了个哈欠，“都睡一会儿，养足精神下午再去。” “……行吧。”看北祈这疲惫的样子，罗烨没有拒绝，“那睡之前，安排一下咱们直播的计划？” 北祈举起手来：“到时候我拿着一部手机拍摄吧，我没什么节目效果。至于出现在镜头里说话的两个人……罗同学你和那位小莫同学怎么样？” 罗烨自然是没什么问题，莫迟迟却有些意外。她指了指自己，面露惊讶之色，那样子好像就是在说：“哎，我吗？” “你形象好，看着亲和。”北祈笑眯眯说着，“你看小林这臭着一张脸，如果是你你愿意给他打钱吗？” 罗烨和莫迟迟盯着林见影的脸看了一会儿，心情都有些复杂。 就怎么说呢……林见影的外形肯定没问题，不过他这面无表情的样子，你让他去直播，好像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最后罗烨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另一部手机给见影拿着，北祈哥你控制直播后台，没闹鬼的时候就拍我和迟迟，如果谁挂在胸前的摄像机录到异动，那你就切镜头。” 北祈比了个“ok”的手势，重重打了个哈欠。他和衣躺在沙发上，此刻显得有些睡眼惺忪：“那就这样了，你们也休息一会儿吧。啊……真是完全不愿意早起啊……” 他闭上眼睛，不出一分钟，罗烨居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鼾声，北祈还真就这样睡着了！罗烨一阵无语，该说北祈这是心大呢？还是心大呢？ “……或许这就是松弛感吧？”莫迟迟看着北祈，眼里竟然还有几分羡慕，“我也想像他这样，随时随地想睡就睡……” “你去睡吧。”罗烨拍了拍莫迟迟的头，像哄孩子一般安慰她，“我和见影等会儿再休息，你放心睡就好了。” 莫迟迟点了点头，也没推辞。刚刚吃了点东西，现在还真有些倦意。她也直接拿了枕头往大床上一趟，没多一会儿也睡着了。 此时此刻，房间里还醒着的只剩罗烨和林见影。罗烨拿起一部手机，在群聊里问了几句话。得知叶听雨他们马上出去，宋山等人吃点东西再出去后，罗烨让他们回来时报个平安，顺便说说情况后，也准备去睡了。 趁着白天补补觉，晚上肯定要轮流守夜的。罗烨看了眼林见影，稍稍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不睡一觉吗？” 林见影摇了摇头，声音轻轻：“你睡吧，我不太困，我再看看这册子。” “……好。”罗烨应了一声，没再多言。 那果然不是他的错觉……林见影现在，就是怪怪的。 只是他的这种怪异，似乎影响不到游戏本身。所以罗烨虽然心里还有些别扭，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叹了口气。 现在可是在游戏当中，可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重要的是养精蓄锐，等下午再去踩点。 罗烨也横躺在了大床上，听着北祈和莫迟迟轻盈的呼吸声，也是慢慢睡去。 …… 罗烨是被北祈叫醒的。 而他醒来后，发现北祈也是精神奕奕，似乎已经完全休息过来了。罗烨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正是日头最足的时间段。 而北祈也第一时间，给罗烨汇报了叶听雨还有宋山那边的情况。 第156章 “他们两组都安全归来了，但是宅子那边的情况似乎不太妙。”北祈正色道，“叶小姐跟我说，他们去的那栋房子除了家具表面落了灰以外，什么异常都没有。他们也打开了直播，只是没有一个观众，自然也就没了打赏。出去这一趟，可以说是一个子都没挣回来。” “……这也算意料之中的事情吧？”罗烨捏了捏眉心，“本来也没指望下午开直播就能挣到钱……宋山那边呢？” “宋山那边……怎么说呢，宅子看上去比较恐怖吧。”北祈在手机上点了点，然后把它递到罗烨的手中，“这是宋山他们在现场拍的照片，你看一看吧。” 罗烨接过手机，看着上面的图片，却忍不住微微蹙眉。 原因无他，这些照片的内容……属实让人有些不适了。 第一张照片照的是宅子里的一堵墙，墙面本来或许是雪白一片，如今却被黑褐色的血迹涂满，上面还覆盖了一层黑色的、黏腻的胶状物质，不知是什么东西遗留下来的。 第二张照片更是让人恶心，沙发上有一团黑色的头发，似乎是从某人的脑袋上连着头皮一起揭下来的，上面糊了一层血污。 在之后的第三张、第四张图片也是大同小异，在这栋宅子里，人体碎片是随处可见的。大部分家具表面都覆盖了浓浓的黑血，尽管可能过去很多年，但隔着屏幕，罗烨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铺鼻而来的浓重血腥气。 “……真是不舒服。”罗烨喃喃道，“我们去的那栋宅子，该不会也是这样子的吧？” 第151章 惊惧直播（4） “啊,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猜不会好到哪里去。”北祈突然自顾自说了起来，“你想想, 咱们那组一家五口，一个上吊, 一个自焚，还有一个生生砍断姐姐和自己的脑袋, 就剩一个弟弟, 还把自己家人尸体吃了个七七八八……无论怎么想, 那宅子看上去都不会太好看。” “你说的好吓人啊。”莫迟迟搓了搓手臂, 似乎想要驱散一点寒意，“还好是下午，光线好的话应该还没那么恐怖，这要是晚上……” 莫迟迟打了个哆嗦，面露苦涩：“晚上……就算是再害怕, 该去也得去啊。” 三组人，三百万，这就是压在他们肩头沉重的担子。他们不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的玩家啊。 想要……大家能够一起活下去。 罗烨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半晌，他还是转移了话题：“先吃点东西吧, 吃完咱们早点去踩点。” 四个人分了点面包水果, 简单吃了一顿午餐。吃饱后, 又是互相打了一番气，然后就带上地图，“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在路上，北祈就调试了一下直播, 同时示意罗烨和莫迟迟站在前面，在他比了个“ok”的手势后，站在镜头前的罗烨二人挥了挥手，努力摆出灿烂的笑容。 “大家好，我们是新来的探灵团队，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直播，请大家多多关照！” 说完莫迟迟就表情一僵，忍不住嘟囔一句：“好尴尬的开场白啊……这样真的会有人来看我们吗？” “放心吧，现在没人看。”摄影师北祈如是说道，“我这边直播间观众数显示是零，可能观众也不爱看这些……算了别啰嗦，咱们直接快走两步到凶宅那里去。” 莫迟迟嘴角一抽：“你个摄影师，话就不要那么多好吗？” 北祈撇撇嘴：“不行，我得说点话，一直举着手机是很累的，请体谅一下摄影师好吗？” 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一系列的插科打诨，几人的心情倒是轻松不少。他们在小道上七拐八拐走了五分钟左右，地图上标注的那座凶宅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内。 院子的大门上并没有落锁，罗烨和莫迟迟一左一右把铁门向里推。听着锈掉的铁门摩擦发出的牙酸“吱呀”声，二人也算是清出了一条路。 院中杂草丛生，甚是荒凉。但好在唯一通向别墅门口的石板路还算干净，顺着石板路，他们终于抵达了别墅门口。 只是在别墅门口的白墙上，他们一眼就被一滩黑色的溅射状血迹吸引了目光。想起册子上对这别墅发生的那起凶案的描述，脸色瞬间都十分不好看。 二姐把大姐活活剁死在了门口…… 所以这滩血迹，是大姐…… 北祈摇了摇头，轻声招呼：“先别看了，到别墅里再说。” 罗烨应下，又问：“现在直播间还是没观众吗？” “没有。”北祈叹了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先别想什么观众不观众打赏不打赏的事了，先把这别墅内部的状况摸清了再说。” 真到生死攸关的时刻，谁能顾得上直播？肯定还是保命优先。 罗烨推开了别墅门，这道门同样没有上锁，也是方便他们“登堂入室”了。进入大门，走过玄关后，偌大的客厅便呈现在四人眼前。 客厅的地上有着蜿蜒的血迹，或许是大姐和二姐在打斗中挣扎时留下来的。血滴一路滴滴答答，顺着木质楼梯攀上二楼。所有家具表面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涉足了。 真是奇怪，虽然是大下午，但看这栋房子的装修，也能让这里绝对有着不错的采光。但偏偏那些光线好像被什么东西隔绝在外了一样，根本照不到屋子里。 扑面而来的飞灰呛得人直咳嗽，挥之不去的潮湿感与破败的腐朽气味萦绕在鼻尖，都在加强着这种不适感。莫迟迟又是打了一个寒颤，这栋屋子里的温度，一定比外面低很多。 看着那片早就干涸的血迹，几人也没急着上楼，而是在一楼逛了一圈。楼梯的下方是一楼的卫生间兼浴室，在旁边就是一间面积很大的卧室，里面有一张双人床，床边就是衣柜和梳妆镜，应该是那对夫妻的卧室。 衣柜和梳妆镜都被玩家们翻了一遍，却没找到什么特别的。 从大卧室出来，顺着楼梯的另一边走，分别是一间面积小一点的卧室和一间钢琴房。小卧室应该就是大女儿的住处了，因为这显然是一个女性的卧房，床品都是清新自然的暖色。而资料里提过小女儿的卧房在二楼，用排除法就能知道，这里是属于大女儿的。 这里面没什么特别的，靠窗却有一个支起的画架，上面还有一幅未完成的作品。只是很可惜，这幅画等不到它的作者将它上面的空白补完了。这幅风景图的颜料因为长久的氧化，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甚至在这暗淡的光线下，画上本应该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的草地花圃也变得有些阴森可怖…… 不过，这里比起那些充斥着血腥的房间，倒是好上许多。 到了二楼，小女儿的卧房，罗烨等人才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人间地狱”。 大片大片的血污，将原本贴着碎花墙纸的墙面染得一片污红。溅射型的血迹将这间温馨的房间涂抹成了炼狱，甚至玩家们还能在地面上寻到一些干巴巴的人体组织碎块，不知是掉下来的肉干成了这样，还是别的什么…… 而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无论过去多久都无法消散。它们近乎固执地沾染在了这房间的每一处，一把长刀静静躺在地面，上面涂满了污渍，这大概就是当初小女儿杀死姐姐、也是杀死她自己的凶器了。 罗烨默默将那把刀捡起，幽幽道：“我们过会儿把这把刀丢掉吧。” 虽然不确定有没有用，但力所能及地减少风险，还是有必要的。 拿起刀后，几人简单又在二楼探查了一番，发现其他几个房间都还算正常，最起码没这么血腥。当然，现在正常不代表到了晚上这里还会正常。但是……那又能怎么办呢？他们现在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又在小儿子的卧室以及女主人自杀的书房踩过点后，四人顺着楼梯下了楼。他们很快摸到了别墅的后门，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传闻中男主人烧死自己的车库了。这里确实被火烧得不成样子，整个车库大门因为炙烤已经严重变形。 车库里面一片漆黑，也看不到碳化的尸体……或许已经被收走了，也可能烧成了灰，随风消散了，总之，依旧看不出什么。 “……看起来只能等晚上了。”罗烨叹了口气，默默瞧了一眼握在手中生锈的刀，对其他人道，“走吧，我们先回去，顺便……把这把刀丢出去。” 这刀握在手里，罗烨总觉得不自在。凶器特有的阴冷感如跗骨之俎，刺得他浑身发凉。 四个人就这样离开了凶宅，离去时他们的脚步都很快，巴不得把那恐怖的别墅远远甩在身后。而罗烨也是绕出好几条街之后才敢把那刀丢掉，生怕被厉鬼找上门来。 都隔着这么远了，那小女儿应该不至于追到这里把刀拿回去……吧？ 罗烨不确定，毕竟鬼是不会跟你讲逻辑的。 他打了个哆嗦，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件事。 总之，多留意总是没有错的……无论那些人手里有没有刀。 第157章 直到回到白塔，北祈才终止了直播。他看了眼冷冷清清的直播间，无奈叹了口气：“这一下午一个观众没见着，颗粒无收啊。” “……咱们也猜到了会是这样。”林见影突然开口，眉头始终不曾舒展，“我觉得，这些观众不可能是活人，或许他们，是喜欢看我们面对厉鬼时的痛苦挣扎……” 林见影这个猜测倒也算合理，四人没说什么，准备先回去休整一下，晚上才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刚进白塔的一楼大厅，就发现叶听雨和李清淮等在那里。叶听雨手里还拿着一杯冲泡好的奶茶，看到几人回来便上前打了招呼。 “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没闹鬼吧？”叶听雨如此问道。 “没有，这大白天能闹什么鬼？”罗烨摇了摇头，“不过那边的情况倒是挺恐怖的……到处都是血，晚上去一定特别吓人。” 叶听雨点了点头：“嗯，大概跟宋山他们那组差不多吧？话说回来，这么血腥的场面放在以前咱们也没怎么见过吧？大部分时候，咱们闯关遇到的场景还挺……清新？” 罗烨苦笑，但好像还真是这样。虽然之前鲜血、怪物和人类尸体他们没少见过，但是这么纯粹丑陋而且群居的“怨灵”，可能今天晚上才是他们第一次见。 莫迟迟拍了拍罗烨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罗烨哥，可能……也没那么吓人？”毕竟当初她单独闯关时，还是见过那几个“室友”的怨灵的。 “但愿如此吧。”罗烨机械地摇了摇头，“走，先回楼上。” 第152章 惊惧直播（5） “你们晚上准备几点出去。”上电梯前, 罗烨这样问着叶听雨。 “七点吧。”叶听雨没答，李清淮倒是先开口了，“我们看了一下, 推测七点天应该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也许就是鬼魅出动的时刻。” 说到这里, 她又顿了顿：“不过宋山他们好像打算早点出去，趁着太阳没完全落山先赶到凶宅附近。他们说这镇子里每栋房子都有问题, 很可能没到凶宅在路上就碰到拦路的厉鬼。” “……这倒是也有可能。”罗烨应了一句, 便不再吭声。 “这点倒是没所谓吧。”北祈看上去一脸轻松, “就算路上有鬼也没关系, 反正咱们总要直播的，大不了从刚出门开始就打开直播间呗。真在路上录到一两只鬼，没准还有意外收获呢？” 北祈说的也有些道理，最起码成功说服了叶听雨。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在路上就打开直播。”她呼出一口气, 这时候，电梯也已经到了，“走吧，都回去休息, 晚点出门。” “可惜咱们选的宅子不在一个方向，不然还能顺路走一道。” 罗烨点点头：“姐, 你们也小心。” 告别了叶听雨二人, 罗烨四人回了自己的房间。罗烨示意北祈把手机摊在桌子上, 下午他们拍了不少照片，趁着这个功夫试着分析一番。 当然，现在分析“可能会遇到什么”，其实意义不大。所以几人讨论的是, “那条路线最适合逃跑”。 “等到厉鬼出没的时候，这房子里没有哪里是安全的。”北祈双臂抱胸，长出一口气，“真到那时候，咱们也别想着硬直播了，保命要紧。” 门口那里可能有大姐的亡灵在守门，后门处不远就是车库，可能会遭遇男主人的鬼魂……所以，几人还规划了一下跳窗跑路的路线。无论是客厅、卧室还是琴房，都有能够出去的地方。 “就这几个地方吧。”罗烨总结着，“就算在二楼也不要慌，跳窗逃跑时注意落地姿势。这不是高楼，就算假设存在幻象干扰，这么矮的高度，我们从窗户跳出去也不至于摔死。” “……但还是尽量保护一下自己，毕竟摔伤也很麻烦。” 如果在第一天就受伤，接下来的几天里会特别难熬。 毕竟规则里虽然没说一定不能在白塔休息，但一旦受伤落单……肯定不是好事。 几人又聊了几句后，觉得暂时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各自找个地方休息一番，闭目养神，等待天色完全暗下来。中途他们吃了一顿晚饭，吃饱喝足才有力气逃跑溜鬼。 晚上七点钟，罗烨四人准时出发。出门时他们还碰到了叶听雨等人，打过招呼后便在白塔大门口分别。而这个时候，北祈也拿起手机，熟练地进入了直播界面，开始直播，同时催促罗烨和莫迟迟：“直播开始了，你们两个到前面去！” 同时，北祈的脸色微微一变，小声道：“直播间，开始进人了。” 听到这话，罗烨和莫迟迟顿时精神一振。他们回过头来，对着镜头露出甜美亲和的笑容。 罗烨清清嗓子，先开口：“各位观众晚上好，我们是亲来的探灵主播，今天晚上要探索的地点是一座……在传闻中很可怕的凶宅。” 莫迟迟快速接上话头：“是啊，据说曾经有一家五口在里面死于非命。白天的时候我们曾去那里探索过，发现案发现场几乎没怎么进行过清理，大量的灰尘和血迹还堆积在那里，可以说是原汁原味的凶宅了！” “是的，那还是在白天，如果是晚上去的话，那一定更有氛围感。”罗烨面上带笑，温柔地对镜头说道，“那现在就跟着我们的脚步，一起出发前往那座凶宅吧。” 莫迟迟挥了挥手，脸上同样挂着营业式微笑：“我们每晚都会带大家一起探灵哦，喜欢的话点点关注吧。” 她没有直接要打赏，就是怕引起反效果。不过只是单纯要关注的话，应该还不至于引起太大反感。不管怎么说，观众这个东西，能留住一个是一个。 说罢，他们转过头去，在前面带路。北祈手里的手机握得很稳，一直有条不紊地拍摄着。林见影则是把注意力放在周围，留意着可能出现的异动。 北祈的眼睛始终盯着屏幕，只是这时候，却忍不住蹙起眉头。 “……有观众在发弹幕？” “哦，弹幕吗？”莫迟迟回过头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摄影小哥哥说有弹幕哎，这真是对我们这些新人主播莫大的支持！摄影小哥，能麻烦你用ai语音外放一下弹幕内容吗？我们也想听听观众的想法呢？”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互动，只是北祈面色却十分凝重。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打开了软件自带的ai读弹幕功能。 此时此刻，通过手机的外放，四个人都把弹幕的内容听了个清清楚楚。 『好漂亮的女孩子嘻嘻嘻好喜欢，如果能看见她被厉鬼杀死在镜头里我就更喜欢了嘻嘻嘻——』 『小哥哥也好帅气哈哈哈哈好想扭断他的脖子把他收藏在我的家中让他的眼珠子每天都凝视着我哈哈哈哈——』 『摄影小哥哥声音好好听啊我好喜欢，好想听他多说几句嘻嘻嘻——如果能听到他濒死的哀嚎就更好了呢咔咔咔咔——』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听着这些话，莫迟迟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些观众根本不是活人，可是现在听着厉鬼不加掩饰的恶毒话语，她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莫迟迟打起精神，想要说两句俏皮话讨好一下“观众”。可偏偏这时候，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抹不同寻常。 有一坨莫名其妙的东西，唰一下从她前边道路的不远处滑了出去。莫迟迟一怔，想要看仔细一点。就看到一张苍白的鬼脸倏地从墙后冒出来，而后又快速消失。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五秒钟，可五秒钟足够看清那鬼脸的样子，也，足够摄像头记录下刚刚发生的一切。 鬼脸、以及莫迟迟的反应，落在观众眼里，却让他们兴奋异常。 『就是这个反应就是这个反应我太喜欢了！』 『小姐姐被吓到了嘻嘻嘻就喜欢苍白的小姐姐嘻嘻嘻——』 『打赏！我要为被吓到的小姐姐打赏！！』 叮叮叮—— 一阵硬币落入存钱罐的声音自手机里传出，刚刚莫迟迟被惊吓的这个片段，居然真的让他们收到了十块钱的打赏！ 这是四人小队的“第一桶金”，虽然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几人心里对“观众”的喜好也多少有了猜测。 果然，看着玩家们面对厉鬼的无助挣扎，才是这些观众想要看到的。 那么……演出来的无助有用吗？ 罗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向鬼影消失的方向，声音发颤：“天、天啊迟迟，那是鬼吧！果然是鬼！我就知道到了晚上，惊惧镇里的亡灵都开始蠢蠢欲动……” 只是，他这番“卖力的表演”，观众们并不买账。 『小哥哥你别演啦，演技太烂啦！』 『嘻嘻看着小哥哥这么卖力的样子，给你点钱好啦。』 叮叮叮—— ……五毛钱到账。 罗烨呼出一口气，回过头来对着镜头展颜一笑：“哎呀，被你们发现了呢，真是难办哦。” 他这浮夸的腔调似乎戳中了某些观众诡异的“萌点”，居然还真的收获了一块钱的打赏。蚊子腿虽小但也是肉，罗烨决定在接下来的时间尽量维持自己塑造出来的“人设”——爱演的戏精。 第158章 “好啦，不过是一群开胃小菜罢了，那只丑鬼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嘛。”他走上前去，拍了拍莫迟迟的肩膀，“迟迟你可不能害怕，这样子到了凶宅，你可怎么办呢？” 莫迟迟苦笑，表示自己有点接不住罗烨的“戏”了。其实刚刚那鬼脸也没怎么把她吓到，主要是出现的太突然没防备，接下来就不会这样了。 所以接下来这一路上就变成了罗烨的戏精主场，主要讲述别墅的“背景故事”。凭借有些浮夸的演技，他收获了……一共二十块钱的打赏。虽然离一百万还是遥遥无期，但最起码在他们还没真正面对别墅厉鬼之前，也为他们争取了一点打赏不是吗？ 终于，那座凶宅到了。夜色下，原本就可怖的宅子显得越发诡谲阴暗。只是远远一瞥，就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罗烨走在最前边，顺着已经敞开的院门踏上了石板小路，走到别墅门口时，他拧开了手电筒，故作夸张地晃了晃地上那滩血迹，对着镜头做了个“o”的口型：“快看，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小女儿砍死大女儿的地方，这滩血迹就是大女儿留下的……啧啧，得砍得多么用力，才能留下这么多血呢？” 看着被手电光不断晃着的血迹，莫迟迟却缓缓变了脸色。 “不对劲，罗烨哥。”她扯了扯罗烨的袖子，指了指地上那滩血，“这血，是不是比我们下午来的时候更红了？” 第153章 惊惧直播（6） 莫迟迟说的其实没错。 下午的时候, 这滩血迹因为长久的氧化，已经变得乌黑，看不出本来颜色。 但是现在,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血迹竟然变得殷红无比, 好像不久前刚刚流下的。 罗烨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莫迟迟的话，而是转而推开了别墅门。他特意让开了一个身位, 保证北祈能够把整个客厅的情况拍下来。 而客厅也与下午他们来时的状况不尽相同, 原本这里积了厚厚一层灰, 几人下午在别墅里探索, 留下了无数凌乱的脚印。但此时此刻，木质地板干干净净，哪有半分灰尘？就好像不久之前还有人来到这栋别墅，对它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打扫。 但是不会有人来的—— ……这栋别墅，或许在逐渐接近凶杀案发生那天的状况。 “啊, 看起来别墅里面很怪啊。”罗烨“自顾自”说了这么一句，“走吧，跟着我们的镜头，大家一起探索一下这栋别墅吧。” 他语气平静, 心里可是一片惊涛骇浪。 这里，到底会发生一些什么事？ 莫迟迟干笑两声：“哈哈, 那我们先上楼吧, 去这家女主人上吊自杀的书房看看。” 这也是他们先前约定好的, 晚上直播优先去书房。一是因为那里有这家人不少收藏品，可以“水时间”，二是女主人上吊自杀，死之前没受什么外伤, 所以书房那里不算太恐怖——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四人排成一列，缓慢踏上了楼梯。木质的楼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被他们踩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晚分外诡异，令人心颤。 书房就在二楼楼梯口左手边不远处，罗烨等人已经十分熟悉路线了。只是刚到门口，手电光晃到书房虚掩的房门，几人表情具是一僵。 莫迟迟下意识看向后面的北祈和林见影，脸色也是白了几分：“那个……下午咱们走的时候，这门，咱们是给它敞开了的吧？” 这一天没有刮风，更何况书房的窗户始终关闭着，门是不可能被风带上的。 那么，把门虚掩上的人，是谁？ 叮叮叮—— 大概是莫迟迟的反应又一次取悦了观众，这时候几人居然又收到了打赏。北祈没有看弹幕，只能看到屏幕上飞快刷过的礼物特效，低低“噢”了一声。 到现在这一步，罗烨和莫迟迟直播时的“人设”也算定下来了。 罗烨就是很大心脏的乐观选手，莫迟迟是脆弱的小白花。虽然可能跟他们本人的真实想法有点偏差，但他们表现出的种种态度落在那些观众眼里，就是最让他们买账的。 所以，接下来无论莫迟迟害不害怕，她都得保持这种随时会晕倒的“破碎感”。虽然不是很想这样，但为了钱，莫迟迟忍了。 “小白花”当然是不能主动推门的，于是又成了罗烨打头阵。他点了点头，也没上手，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莫迟迟配合地惊呼一声，还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挡了挡眼睛，好像门后会突然冒出一些很可怕的东西一样。 只是让他们有些失望，现在的书房里依旧安安静静，半个鬼影都没有。可以说，这里面的状况是跟他们白天来踩点时最接近的——除了地板上和书架上的灰尘少了许多。 罗烨深吸一口气，踏入书房内部，莫迟迟紧随其后。摄影的北祈和另一个“后勤人员”林见影，则留在书房外面放风。 北祈举着手机，确保自己所在的位置能把书房的全景尽收眼底后，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林见影说：“小林，我得盯着屏幕，周围就靠你了。” 林见影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但是，直播间里的那些观众似乎也听到了北祈刚刚的低语，居然疯狂刷起屏来。 『还有人还有人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我要看摄影师！我要看摄影师！我要看摄影师！』 看着这些弹幕，北祈无奈叹了口气，又询问林见影：“小林啊，你说咱们给他们看看吗？” “……看就看呗。”林见影闷闷应了一声，“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如果看一眼就能让这些兴奋的观众打赏，那……多看几眼也是可以的。毕竟现在，他们为了打赏已经有些“不择手段”了。 于是北祈让林见影靠近他，然后快速把直播画面改成前置摄像头。那一瞬间，北祈和林见影的面孔出现在直播间内。北祈在心里读秒，一过五秒立刻把摄像头切了回去。 五秒钟，足够这些观众看清楚了。 直播间仍在飞速涌入观众，这明明是一件“好事”，但北祈莫名还是有些不安。 『嘻嘻嘻两个小哥哥好帅好帅好喜欢好喜欢——』 『这样帅的小哥哥就算死去的那刻也是好看的吧嘻嘻嘻嘻——』 『好想看看小哥哥们的内脏哦，一定也是特别规整的吧！』 北祈：“……” 果不其然，一群死变态。 林见影却不以为意，他别开头，把注意力放在了房间的其他地方。目前还没有一只厉鬼出现，但他们可能正藏在暗处，用恶毒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与此同时，罗烨和莫迟迟也开始了他们在书房的探索。罗烨被分到的区域是书架一带，莫迟迟则是搜索书桌。他们两人握紧了手电筒，在漫不经心地翻阅书籍同时，死死留意着屋内情况。 椅子莫迟迟是不敢坐的，所以她快速把那张有些沉重的木椅拉开，自己站在了书桌前方，嘴里念念有词：“这里摆放着不少笔记本啊，应该是主人们以前常用的？那就一起来看看吧……” 莫迟迟微微低下头，却突然觉得脖子后面痒痒的。好像一只小动物的绒毛在脖子后面挠了一下，这感觉转瞬即逝，莫迟迟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莫迟迟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后颈，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是紧张之下的错觉吗？ 莫迟迟不敢确定，只好胡乱拽出一个本子，翻到了第一页。 这似乎是一个日记本，莫迟迟在最上面看到了一行时间。只是那些字迹好像沾染了水渍，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也看不出是谁写的……不过正文部分写得蛮工整，看上去不像是小孩子的字迹，所以是这家父母的吗？ 莫迟迟捧起笔记本，转过身来，冲着镜头勉强一笑：“我这边发现了一个日记本，我给大家简单读一下上面的内容吧？虽然窥探别人隐私这种事不太好，但……当事人都已经去世了，他们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她这番话说的属实有点地狱笑话，莫迟迟刚一开口其实就有点后悔，这不会激怒怨灵吧？ 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她也没办法收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读。 『我发现，我的家人好像都疯了。』 『父亲总说，有什么东西附身在了他的身上，母亲也变得神经兮兮，说有人在窥视她。妹妹变得十分偏执，经常攻击其他家人。我想带她去看医生，可她不允许，她说如果我敢带她离开这栋别墅，就杀死我……』 『我很害怕，我什么都不敢做。本来以为弟弟可以正常一点，但我有一次半夜起来，发现弟弟去厨房冰箱里取出一块生肉……』 『我受不了，我想逃跑。』 『他们全都有病，继续跟他们在一起，我不是会疯就是会死。』 “哎呀，这个口吻，应该是这家大女儿写的呢……”莫迟迟随口分析着，“大女儿也蛮惨的，最后被自己妹妹杀死。不过话说回来，大女儿的日记为什么在书房里而不是她自己的房间里呢？明明在这里自杀的是女主人……” 第159章 莫迟迟本来还想说什么，可这个时候，她又感觉后颈处传来一阵瘙痒感，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这次的感觉比刚才更加强烈，莫迟迟百分百确认，有什么东西拂过了她的皮肤。 想到这里，她身子又是一僵，想了想自己的人设，便对着镜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颤声道：“我、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碰我。” 就在说话间，那种诡异的触感又一次袭来，莫迟迟的双眼倏地睁大，不敢停在原地，直接上前一步，好像靠近一点北祈和林见影，她才能稍稍找回一点安全感。 “北、北祈哥！我听说相机可以照出那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现在镜头上有异常吗？” 面对莫迟迟的询问，北祈轻轻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会立刻提醒你。” “可是我真的感觉到了，有人在碰我！”莫迟迟的声音有些急促，这回不是装出来的，“绝对有东西，那个位置……” “迟迟，冷静一点。”罗烨开口，让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的目光侧移，对林见影说道：“见影，用你的手机拍照试试看。” 说罢，又对莫迟迟说：“迟迟，你找一下刚才那个位置，让见影给你拍张照，或许能看出什么。” 虽然心里不太愿意，但莫迟迟还是老老实实站了回去。林见影也点点头，对着莫迟迟拍了张照。 而在快门按下的瞬间，林见影立刻在那张新生成的图像上，捕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只是在点开照片，彻底看清莫迟迟背后的“东西”时。林见影瞬间怔住，他嘴唇翕动，似乎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只能从喉咙中挤出两个轻微的字眼。 “快跑。” 第154章 惊惧直播（7） 那张照片, 让原本不能被肉眼观测到的那些东西“现了原形”。 林见影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上吊的女人。她面容青紫，头发散乱。两眼翻白, 灰败的舌头也因为上吊绳索的拉扯从嘴里掉了出来。她苍白蜷曲的身体上遍布黑灰的抓痕，青黑的指甲缝隙中抠着腐烂的血肉。 可能是因为吊死在这里实在太久了, 女人的脖颈上满是细密的伤口，那些伤口发黑发烂, 黄色的脓水从中流出, 掉落在上吊绳索上, 哪怕是隔着相片, 林见影仿佛还能闻到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恶臭。 他皱着眉快拍了几张，每一张照片上女人的姿态都不尽相同。最后一张图片上，女人只余眼白的眼球狰狞外翻，枯槁的双手向前抓去，她的双脚乱蹬, 不断向前蹭着。林见影看着照片，总觉得能够想象出女人从喉咙中挤出的、令人心神震颤的呻/吟之音。 而莫迟迟之前感受到的瘙痒……大概就是女人垂下的双足，不断触碰她后颈处的皮肤，所留下的可怖触感…… 女人在挣扎, 她的脖子被上吊绳拉得越来越长。所以那一瞬间，林见影看着这一幕, 也只能说出两个字。 “快跑。” 如果不跑, 等那个女人挣断了绳子, 他们全都得交代在这！ 莫迟迟和罗烨具是一愣，下一秒，莫迟迟耳畔响起了阵阵“嗬、嗬”的喘息声，这声音……属于一个女人！ 没有一丝犹豫, 莫迟迟直接狂奔出了屋。罗烨紧随其后，在离开书房前他下意识回过了头，发现原本干净的房间里涌现出阵阵浑浊发黑的污渍，好像常年积水无人打扫房间里才会出现的那种霉斑。 那些污渍的最中央——是一张脸！一张和林见影照出的那些照片上，别无二致的脸！ 女主人好像要穿过什么东西，她马上要解开束缚，来到玩家身边了！ 这一瞬间，罗烨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好像听到北祈手机里响起了一串叮叮叮的打赏声。但现在顾不得那些打赏了，有命收钱也得有命花钱才行！ 四人脚步凌乱，快速顺着楼梯下了楼。因为走得急匆匆，以至于除了罗烨之外，没人听到从书房中传出的黏腻滑行声。 那个女人，要来了—— 下了楼梯，每个人都闻到了扑面而来的刺鼻血腥味。客厅里还是一切如常，可玄关处大片大片刺目的鲜血还是刺痛了玩家们的双眼。最为恐怖的大概是那勉强立在门口、不成人形的长发女人。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深可见骨的恐怖刀口，伤处还有汩汩鲜血不断涌出，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血洼。女人的四肢不自然地向后弯折，折叠处有森森白骨破肉而出。她苍白的双爪堪堪搭在墙面上，凌乱的黑发下露出一对怨毒的双瞳。 错不了，这就是那个惨死在妹妹刀下的倒霉大女儿！只是没想到，她即便是被家人害死、变成厉鬼后还要在别墅门口守门！ 从厉鬼出现后，手机里的叮叮打赏声根本没停过，可以说相当“诱人”。玩家们却顾不得这些，北祈甚至直接收起了手机，不再拍摄，而是把镜头切换到四屏模式——观众们可以自行通过点击不同的屏幕来分别观看四个玩家夹在胸口的摄像机所拍摄的画面！ 北祈这么做也是为了解放双手，一直举着手机，谁还能逃命啊—— 他第一时间冲到了床边，结果瞬间变了脸色。 “完了，这窗户打不开——” 窗户好像被焊死在了墙壁上，无法被北祈移动分毫！ 在他身后，罗烨三人不死心，又是对着窗户一顿猛打，可是结果跟北祈一样，在玄学力量的加持下，窗户完全没有办法被撼动！ 破窗而逃这个思路是没用了，门口还是大姐的厉鬼在守着。再往楼梯上看，女主人也蠕动着肿胀的身躯在木质楼梯上爬行，嘴里还不断发出骇人的“咕噜咕噜”声。窗户不行，正门不行，那只能走后面！ 四人朝着后门的方向狂奔而去，这次门口倒是没东西守着。只是一出门，他们就看到有一坨焦黑发脓的“黑炭”张牙舞爪地向他们冲来。这是自焚身亡的男主人！他也依旧阴魂不散，在这里堵着玩家们！ 几人无法，只能又退回别墅内部，现在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得找一个能暂时歇脚的地方—— “去主卧！”罗烨大喊，这时候其他人也顾不得思考，谁指挥就听谁的。他们一溜烟跑进主卧，罗烨落在最后，死死关上了门。然后他们开始在屋内搜寻，寻找一切能够堵门的物件。 梳妆台、椅子……反正看到什么就往上堆。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拍门声，还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响动，是那个女主人！ 她拍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无法突破这道门，便骂骂咧咧蠕动着离开了，或许去寻找其他入口进入这个房间。烧焦的爸爸和被砍得七零八碎的姐姐倒是没跟上来，可能暂时还没打算出手，也可能……离开了别墅，跟着女主人一起找别的入口。 比如，窗户。 女主人远去后，罗烨长出了一口气，但仍旧没有放松，嘴里也是嘟嘟囔囔：“还好……虽然这些厉鬼来势汹汹，但好歹能被门挡一段时间，能帮我们稍稍争取一下……” 如果是那种随时能穿墙的厉鬼，那才是真的棘手。 刚刚罗烨都差点以为女主人会跟什么软体动物一样顺着门缝滑进来，但还好那种事情没有发生。游戏总归是留下生路的，不可能一点逃脱方法不给他们。 而此时此刻，林见影等人大概也想明白了罗烨的做法，他们下意识看向卧室内无法被打开的窗户，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你是想……” 罗烨比了个“嘘”的手势，制止了北祈继续说下去。 “小心隔墙有耳。”他顿了顿，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找找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吧，过会儿估计还有一场恶战。” 林见影和北祈一拍脑袋，北祈继续盯着窗户，林见影则是和罗烨一起翻找起来。 罗烨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厉鬼不能穿墙，那他们进入房间的路就只有两条——要么凿门，要么开窗。而刚刚女主人的亡灵通过凿门进入失败，那她一定会顺着窗户想方设法进来。 换句话说，只要她想进来，就必须得开窗户。而窗户只要打开，就能给玩家们争取一些宝贵的时间，以及，离开的道路。 或许能顺着窗户翻窗而出—— 而且鬼有实体，或许就意味着，它们是能被攻击到的。总之，有时候该赌一把就要赌一把，不能活活把自己憋死啊！ “找到了，这边真有东西！”罗烨从衣柜里摸出那两个东西的时候，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他从衣柜底部拽出的那两个玩意，赫然是两根棒球棍！ 虽然并不怎么会使用这种东西，但作为棍状物，它们就是极好的防身武器！ 如果有机会的话，甚至还可以把它们带出这栋别墅，在后几天的探灵活动中派上用场…… “可惜没什么刀具。”罗烨忍不住感叹一句，“不过也不一定是坏事吧，万一厉鬼给我们制造幻象，让我们自相残杀，有刀具或许会导致有人受伤甚至死亡。” 第160章 棒球棍则不一样，只要不是集中脆弱的后脑，应该是没什么把队友打死的风险的。 “……你如果想要刀具的话，我们可以找机会去厨房碰碰运气。”林见影突然说道，“那里肯定有刀。” “嗯，确实。”罗烨点了点头，“不过咱们现在还是优先逃跑，这些厉鬼太危险了，咱们一时也找不到对付他们的手段，保命为上。” 如果真的迟迟找不到思路，那逃跑也无所谓。 反正他们已经积攒到了足够多的粉丝，虽然还不知道今晚赚了多少，但有粉丝积累的话，或许白天出去，也能获得一部分的打赏吧？ 罗烨不敢确定，也不觉得这些观众那么容易满足，可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很多时候，有些东西是注定要被舍弃掉的。 两人一人分了一根棒球棍，北祈看他们两个那了这么好东西，忍不住问道：“只有这两个吗？不能给我和迟迟再分一个吗？” 罗烨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吐槽道：“差不多得了，有这两个就不错了……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动？” “没有呢。”北祈摇了摇头，也是面露疑惑之色，“说起来也奇怪，那几只鬼都没找过来。从出门到窗户这里……其实也用不了多久吧？它们想找不应该早就找过来了？” “说起来，我怎么总觉得这里这么安静？”北祈下意识道，“迟迟呢？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罗烨听着也是一愣，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莫迟迟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呢？ 他们三人顿时如临大敌，直直朝莫迟迟看去。只见对方缩在靠里的角落，面朝着墙角，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迟迟？” 第155章 惊惧直播（8） 莫迟迟现在这个样子, 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了。 哪有正常人一直保持面壁的姿势，任他们怎么叫都没反应呢？ 但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莫迟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始终没人注意到呢？ 为什么……会下意识忽略莫迟迟？ 厉鬼的干扰还是起作用了，莫迟迟现在到底是被附身, 还是……干脆被调了包？ 罗烨三人齐齐盯紧角落里的“莫迟迟”，对方双手抬起, 几人看不清她的动作，但似乎有点像……掩面哭泣？ 房间里一时陷入窒息般的寂静, 再仔细听去, 却并没有听到任何啜泣的动静, 反倒是充斥着一种不知名的、密密麻麻的……形容不出来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 “莫、莫迟迟？”犹豫良久, 还是北祈先开了口。他死死盯着“莫迟迟”的背影，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又一个僵硬的汉字，拼凑成句。 “你在那里，干什么？” 吧嗒，吧嗒, 吧嗒。 那声音更清晰了。 听着那诡异的动静，罗烨好像突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声音。 “……不会吧？”他的双眼倏地睁大，终于浮现出了恐惧感。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在沉默中，“莫迟迟”终于缓缓回过了头。罗烨等人看见了他的脸, 一张全然陌生的脸，那根本不是莫迟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 跟着几人的一直是这个“东西”！ 所以莫迟迟呢？真正的莫迟迟到底去了哪里？ 角落里的陌生男孩歪着头, 好奇地打量着僵硬的几人, 他的皮肤惨白得仿佛刚从坟墓里挖出的千年老僵。表面全是细密的皲裂痕迹，好像大旱后的焦土。而最为可怖的，大概还是他手上拿的东西——那是属于人类的断肢。 发皱腐烂的手臂，就这样被男孩抱在怀里, 他不时低下头，轻轻从上面咬下一口腐肉，然后在嘴里滚过一圈，就这样咽了下去，他的眼中满是餍足之色，好像那是世间仅有的美味。 吧嗒，吧嗒，吧嗒。 所以从刚刚开始，三人听到的诡异响动，其实是……这个小男孩，在咀嚼腐肉的声音。 吧嗒，吧嗒，吧嗒。 …… 莫迟迟是被一阵沉闷繁乱的琴声吵醒的。 本来她的脑子一片混混沌沌，什么事情都想不清楚。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清醒着还是睡着的状态，她只是本能循着声音寻找“出口”。莫迟迟在黑暗中不断摸索着，脚步虚浮发软，始终找不到方向。 越是找不到，莫迟迟心里就越是焦虑。终于，在如同泥潭一般的意识深处，莫迟迟听到了沉闷的钢琴声。 好像有人在黑暗深处……弹琴？ 不，这嘈杂的声音，与其说弄出这声响的人是在弹琴，不如说对方是铆足了劲在钢琴上一通乱砸，这声音是被硬生生砸出来的。呕哑嘲哳，实在算不上好听。 但，这却是莫迟迟唯一能感受到的，属于外界的声音了。 哪怕这是一个陷阱，她也必须跟上去。 莫迟迟循着声音，好像抓住了水中浮木，她越是靠近声音，越是觉得清醒，仿佛下一秒就能浮出水面，重见天光。 她一点一点上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唔……” 四周一片漆黑，莫迟迟浑身上下都僵硬得要命。疼倒并不是很疼，但是周身发冷，就好像被魇住一样，这种滋味真的十分不好受。 快动啊，快动起来啊！ 虽然莫迟迟思维还是有些混乱，但最起码她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这是雾隐岛上的第六关，她正和罗烨林见影还有北祈一起进行一场探灵直播。只是不知为何，她似乎跟他们走散了…… 因为什么原因走散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必须快点行动起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莫迟迟拼尽全力，终于感觉知觉一点一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她睁开犹如千斤重的眼皮，在经历一开始的眼花后视线终于能够聚焦，让她看清自己所处之地的环境。 这个房间空空荡荡，也并没有拉上窗帘。丝丝缕缕的月光顺着窗缝渗入屋中，通过一些特征，莫迟迟很快就定位到这里是钢琴房。 琴房…… 缭乱的琴音又一次响起，莫迟迟看到了阴影处的琴凳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泄愤一般敲击着琴键，吵得莫迟迟心烦意乱。但与着不耐烦之感一同到来的，还有恐惧。 因为琴凳上的那个“东西”，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人！ 那是一个双脚翻折、形容枯槁的怪物！它的整个身体如同大蜘蛛一样攀附在琴凳上，脑袋几乎被整个割下来，堪堪挂在脖子上，随时可能掉落。它惨白的双手无规律地敲击着琴键，莫迟迟却觉得它的每一次敲击，都是在自己的心脏上重重一砸！ 它整个身体都是翻转的，肚皮朝天，双脚接地，莫迟迟几乎能想象得出它手脚并用向自己爬过来的可怖模样。这个怪物赤身裸/体，腹部被完全抛开，却不见身体里的内脏，只能看到白森森的肋骨外翻出来，血肉也绽开成了一朵畸形而绚丽的“玫瑰”！ 而且看它弹琴的姿态……莫迟迟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这只怪物，可能是那发狂杀掉自己亲姐姐，又给自己砍了许多刀，差一点生生割断自己脑袋的、这一家的小女儿！ 那个时候，他们在小女儿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琴谱。 这个家里，只有她是会弹钢琴的……虽然现在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小女儿还是跟随着本能来到了琴房。只是她的四肢已经翻折，双手已经缩水成了肉干一样干枯的圆柱，是注定不能再弹奏出美妙的乐曲的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它才会在这里发脾气吧？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莫迟迟眯着眼睛，在心里祈祷这怪物不要注意到自己。因为一旦被注意到，她不可能活着离开。 从门走是行不通的……先不说外面还有别的厉鬼怪物，就说这门能不能打开都是个问题。 那么，窗户呢？ 莫迟迟下意识看向窗户的方向，只是这一看，却让她觉得万念俱灰。 她看到窗户的最上方，垂下了两只灰败的脚。那双脚的脚尖微微蜷缩着，似乎它们的主人生前经历了莫大的折磨。这个姿态，像极了上吊。 仔细想想，这个琴房楼上的房间，似乎就是女主人上吊死去的书房…… 这对母女死死守住这房间唯二的两个出口，让莫迟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额角逐渐渗出大滴冷汗，但此刻的莫迟迟甚至害怕冷汗掉落的声音惊扰到这母女二人。她的大脑飞速思考，她要怎么做才能在这个死局中逃出生天。 但是经过计算后，莫迟迟意识到这个局根本就是无解的。 只凭她自己，绝对无法逃掉—— 那么，罗烨他们呢？现在又在哪里？他们是否自顾不暇，是否……会赶来救自己？ 莫迟迟无法肯定，她知道的，她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小女儿还在敲击那扰人的琴键，女主人似乎也老老实实吊在那里，并没有动作。电光火石之间，莫迟迟做出了选择，一个十分大胆的选择。 第161章 ——她要走门。 门离钢琴尚有一段距离，如果琴房大门没被神秘力量封锁，那么她是有机会跑掉的。 走窗户的话，一定会被那女主人拿根绳子吊起来勒死。这种死法太难看了，莫迟迟绝对不要。 至于说如果门被锁住——那她就只能等死了。 但现在，唯有赌一把。 莫迟迟感觉力气已经全部回归了身体，她咬了咬牙，定了定神。趁着那两只鬼不备，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然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了琴房大门，准备破门而出！ 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三秒钟，只是在莫迟迟触碰到那扇门的时候，却觉得如坠冰窟。 这门果真被锁上了，反锁，从外面。 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它打开。 同一时间，琴声停了。 小女儿那张已经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的头颅，在它挪动身体的时候不小心被甩了出去，砸到了琴键上，发出一串不合时宜的噪音。小女儿的双眼眼眶里没了眼球，但那一瞬间，莫迟迟产生了强烈的被窥视感。 她在试探。 窗外女主人的双脚快速颤抖起来，莫迟迟看着她已经在下降。那条被血污沾染看不出原色的长裙随风飘扬，好像荒原上有人竖起旗帜，那是它们出击的号角。 这两只鬼，马上就要对她发起攻击了—— 因为绝望，莫迟迟丧失了所有力气。她只能闭上眼睛，等候着即将到来的结局。 小女儿四足着地，如同灵活的蜘蛛一般向莫迟迟爬了过来。女主人也在继续挣扎，莫迟迟已经能够看清她拉长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莫迟迟却感觉手下一松……耳畔传来咔哒一声响，门开了！ 一个人一把推开了琴房大门，拉住莫迟迟的手腕就往外跑。 “快走，来不及了！！” 第156章 惊惧直播（9） 转瞬之间发生的一切, 让莫迟迟的大脑成功宕机。刚刚她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却没想到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拉住自己的人是北祈。而身后不远处的琴房里, 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响声。这声音，似乎是整片窗户都被同一时间生生打碎发出的脆响, 伴随着玻璃破碎声的，还有怪物刺耳的嚎叫, 落在此刻的莫迟迟耳里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这代表……或许有人能够反抗那些怪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意识回笼的瞬间, 莫迟迟大声询问北祈。 “你先别管, 他们马上就跟上来了！”北祈没空回答莫迟迟的问题,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去他们之前寻找的相对安全的房间——厨房。 不仅是这里有防身的刀具，更是因为这里的空间相对狭窄，各种情况一览无余。 “时间太短，我给你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北祈拿起一把水果刀, 顺手丢给了莫迟迟，“我们之前躲到了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卧室里，那个时候，我们才无意间发现你被掉包了。” …… 吧嗒, 吧嗒，吧嗒。 那个时候, 转过身来的小孩鬼抱着腐败的手臂, 啃得津津有味, 好像那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只是那截手臂早已腐烂，罗烨等人甚至还能看到手臂皮下涌动的蛆虫。这幅诡异的画面看得人忍不住阵阵干呕，男孩鬼咀嚼着腐肉，气定神闲地与几人对峙着, 但就是这种不知道对方何时会出手的感觉才最难熬，所以—— 所以林见影选择了先下手为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上去给了那小孩鬼一闷棍。本来他都做好了打空的准备，结果却没想到，那小鬼居然不多，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棍！ 小鬼的脑袋一下子就变了形，那节手臂也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小鬼没办法保持平衡，直接跌倒在地！ 最让人惊讶的是，在那小鬼被打扁的瞬间，北祈那边有了反应：“这窗户能动了！你们快过来！” 罗烨和林见影赶紧凑了过去，发现真的是这样，刚刚还仿佛固定在空间里不动如山的窗户现在很轻松就能被打开。看起来这窗户的关闭跟厉鬼有关，是因为那只小鬼躲在房间里，才让他们无法顺利打开窗户离开！ 刚刚在客厅里也是……仔细想想，大女儿的鬼魂，不正守着那个房间吗？ 意识到这点后，三个人都很惊喜。窗户打开，他们快速爬了出去，这一路上算得上畅通无阻。那么接下来就需要面对一个问题——去哪里找莫迟迟？ 这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被替换的？莫迟迟现在还安全吗？有没有可能…… 在院子里行走，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突然北祈一拍脑袋，好像想到了什么，赶紧拿起了被忽略许久的手机：“我知道怎么找到小莫了！摄像头啊！手机上一直连着我们四个人的摄像头！” 罗烨和林见影也是恍然大悟，他们真是关心则乱，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明白。 三个人赶紧凑到了小小的手机屏幕面前，直接调出了莫迟迟摄像头前的情况。这时候手机里也不断传出“叮叮叮”的打赏声，但三人都无暇顾及，这时候，显然莫迟迟的处境更值得关注。 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罗烨忍不住蹙了蹙眉：“是她的摄像头坏掉了吗？还是……” “不是的。”北祈斩钉截铁，“不是摄像头的问题，如果摄像头因为外部原因被关闭，那她的屏幕会直接停止传输画面，但……” 但这一片漆黑，就代表莫迟迟现在所处的环境，就是如墨般的黑暗。 “不，黑暗里有东西。”林见影眉头紧锁，冷不丁开了口，“我看见了，那边有一个块头很大的东西在蠕动。” 在之后，三人听到了敲击钢琴的响动，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这个摄像头，是可以传输声音的。 “……在琴房。”罗烨喃喃道。 “而且，可能是最难搞的那个，小女儿的厉鬼。”北祈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只有小女儿会弹琴。 “不，窗户那里好像也有状况。”林见影声音还算平静，但紧锁的眉头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担忧，“窗户那里，好像有一双……脚？” 听了林见影的话，罗烨二人也朝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了窗户顶端垂下来的，苍白干瘪的脚。 北祈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她跑出去不是我了堵我们，而是找小莫去了啊！” 那现在，问题就有些棘手了。 两只厉鬼镇守，他们要如何解救莫迟迟？ 就在罗烨和林见影出神之际，北祈却抬起了手，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别动。” 与此同时，他们也听到了树丛中，那异常明显的窸窸窣窣响动。 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悄悄”靠近。 ……虽然可能是它自以为的悄悄吧。 于是林见影选择了再一次先下手为强，用棒球棍狠狠痛击了偷偷摸摸跟踪着他们的小孩鬼。 …… “就是这个，给了我们思路。”北祈继续给莫迟迟解释着，“这里的鬼不同于我们印象中的，虽然来势汹汹，但实实在在是可以被击倒的。在被打晕之后可以为我们争取一段时间，就是这时候，我们制定了营救计划。” 那就是让一个人顺着刚刚被打开的窗户回到室内，其他人绕到琴房附近。然后一人守在琴房门口，随时准备进入抢救莫迟迟，剩下两人去外面打晕女主人，做一出声东击西。 因为其中一只鬼暂时已经被击晕，所以那里暂时是安全的。而大女儿虽然恐怖，但目前没有袭击人的迹象。最后，回房这个重任落在了北祈身上，他一直守在琴房门外，一边盯着直播一边听着屋内的动静，随时开门。 这个过程中，北祈能感受到大女儿一直在注视着他，但奇怪的是，大女儿真的就只是“看”着，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攻击的打算，直到北祈把莫迟迟救出，她也还是那副“人淡如菊”不对是“鬼淡如菊”的样子，与她那些可怕的家人格格不入。 好像她从始至终，都没展现出任何攻击性……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从屋里看着你，罗烨他们两个从外面看着你。估计是女主人抽搐得太明显，让他们知道是自己该动手的时候了。”手里拿着刀，北祈似乎多了些勇气，连语气都更放松了。 “只是目前我们还没有离开的思路，因为……他们在外面的院子里，似乎遭遇了鬼打墙。”说到这里，北祈也严肃起来，“我通过直播能看到他们两个的动向，按理来说按他们行走的路线，是能路过别墅大门的，只是我在画面上……根本没看到大门的踪影。” “也就是说，大门被某种力量阻隔了？”莫迟迟恢复过来，也参与了讨论，“所以，这才是我们今晚最棘手的问题？如何离开这栋别墅？” 北祈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虽然这些鬼看起来多少都有些外强中干，但显然它们也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啊，罗烨他们回来了。” 第162章 莫迟迟别过头，果然看到罗烨和林见影扛着棒球棍就跑过来。他们进厨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堵住，然后靠墙狠狠喘了几口粗气。北祈顺带安慰几句：“你们喘慢点，别岔气了。” 罗烨懒得跟他扯皮，直截了当道：“那两只女鬼暂时动不了了，我和见影把它们打晕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离开。” 北祈晃了晃脑袋：“正是如此，所以你有思路了吗？” 迎着北祈的目光，罗烨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我认为，突破口可能在大女儿身上。” “你们都看到了吧？比起其他厉鬼，大女儿算是最无害的一个。” “是，刚才我和北祈哥逃命，她都没追过来。”莫迟迟回忆了一番，如是说道。 “就是这样，而且之前，你看到的那个笔记里说，大女儿已经意识到了家人的异常，再加上她是被家人杀死的。”罗烨顿了顿，最后得出了结论，“也就是说，她和她的家人们是不一样的，她在这个事件里算得上被害者，因为只有她是被杀害的！其他人都是自杀！” “而她死后，也没能得到真正的解脱，反而还游荡在这栋别墅里。可能因为死在门口，她还得替这些怪物守门。”说到这里，罗烨的目光中甚至带上了几分不忍之色，“我刚刚往这边跑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少了一节胳膊，所以这家小儿子吃的那腐肉，其实是……” 罗烨有些反胃，没继续说下去。 “……我就是在想，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跟这个大女儿沟通。”罗烨提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或许，只有‘感化’这个大女儿，我们才能让她解除鬼打墙，逃出生天。” 在罗烨说完这番话后，几人都是沉默了。 因为这种感化桥段……大部分时间只会出现在烂俗温情恐怖片里吧！ 要让他们去“话疗”这只厉鬼吗？这真的靠谱吗？ 第157章 惊惧直播（10） “不管是不是真的离开方法, 我觉得值得一试。” 林见影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了罗烨的想法。 “……虽然我们手里的武器帮得了我们一时，但肯定帮不了一世。”他张了张口, 继续道，“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 这些厉鬼一定会越来越难缠。” “那就试试吧。”北祈也表示了同意，“就算她的存在是一个陷阱……那我们也不吃亏。” 他看向罗烨林见影二人, 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反正我们不会倒在这里的, 不是吗？” 北祈这话说得意有所指, 但情况紧急, 罗烨和林见影，包括莫迟迟都没品出什么特殊的味道。他们拿上武器，准备直接去大门玄关处找大女儿的鬼魂。就算大女儿不会那么仁慈直接放他们离开……那挑唆这几只鬼自相残杀也不是不可以。 所做就做，所谓一切恐惧的根源都是火力不足。现在一行人手里都有了“武器”，心里倒是踏实不少。 莫迟迟还忍不住感叹起来：“要是这些武器能附魔就好了, 就不怕这些魑魅魍魉了。” 罗烨吐槽：“附魔？想得倒是挺好，问题是这也不是真的游戏，这是……”玩命的游戏，可不是什么儿戏。 吐槽归吐槽, 玄关处没走几步就到了，毕竟这别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这个时候, 他们见大女儿果然还守在门口。她的胳膊少了一节, 明显是被那个异食癖的弟弟吃掉了。大女儿细密发丝下的双瞳依旧布满了怨毒, 但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向玩家们出手的意思，反倒是有些不耐烦，就好像心里在想“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一样。 看着形容可怖的大女儿鬼魂, 罗烨也纠结了一番开场白。但最后他也没憋出什么合适的词，索性单刀直入：“这位……鬼小姐，我们大概知道你的故事，你是被家人杀死的，而且你生前对他们也有所怀疑，那……” “留在这里为他们守门，真的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大女儿露出的眼睛眨了眨，难得露出一抹迷茫之色。半晌，她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并未答话，但看向了罗烨，好像在好奇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话一样。 看大女儿的态度比较温和，罗烨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他斟酌一番，继续说了下去：“你……有没有想过反抗他们呢？他们这样对待你，就算你死去也不放过你，甚至你的弟弟，还要啃食你的血肉……” 说到这里，罗烨咬了咬牙：“这种漫无止境的折磨，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提到血肉，罗烨感觉到女鬼似乎挣扎了一下，她的目光默默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小臂，眼中怨毒更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身体或许早就不会疼痛，但精神上的折磨，却没有一天能够停止。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大女儿其实从未得到过自由。 大女儿腐烂的喉咙，只能不断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她眼中闪过迷茫和痛苦，好像在怀疑这些年自己所接受的一切，真的是理所应当吗？ 能结束吗？可以结束的吧！ 仔细想想，她的“家人们”，似乎也很脆弱不堪啊！ 哪怕魂飞魄散……只要能够结束这种折磨，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于是，大女儿终于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从守门的傀儡，向“复仇者”迈进的第一步。 她径直越过了目瞪口呆的四人，把玄关和大门的位置全部让了出来。待她走出几米后，罗烨四人迫不及待去了门口，结果让他们面露喜色——门锁能够被转动打开了！ 开门的瞬间，罗烨果然看清了进来时的院门，瞬间很激动。但他也没有得意忘形，而是随手捡起旁边的一块石头朝院外丢去，看到那块石头落在外面的街道上时才终于放下心来，招呼着众人赶紧撤退。 一直走出大门，跑了几条街之后，罗烨四人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像他们眼前的一切都只是障眼法，其实他们还在那栋诡异别墅里，从未离开。 这种不真实感一直持续到他们跑回白塔，直到进入白塔一楼的大厅，他们才终于放下心来，全都瘫倒在了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 “……我们真的顺利回来了吗？”莫迟迟满眼不可置信，“我总感觉，鼻腔里还是那栋别墅中腐败的味道。” 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莫迟迟还是感到心有余悸。 如果罗烨他们没有及时赶到，她大概真的会被那两只鬼杀死吧？ “好了，暂时过去了，咱们可以松一口气了。”似乎是看出了莫迟迟的忧虑，北祈难得安慰了一句，还调侃道，“说起来小莫你也够倒霉的，就你被鬼盯上了。” 莫迟迟面露苦涩：“可能是因为我真的很弱，它们只能欺负欺负我……” 似乎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莫迟迟的体质总是格外受“那些东西”欢迎。 虽然莫迟迟本人已经成长了不少，但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无力和害怕。这是人之常情，莫迟迟无法完全客服，但已经是第六关了，她也…… “对了，也不知道其他两组怎么样了。”罗烨突然开口，“我姐他们还有那个宋山……” “哦，你说这我才想起来！”北祈一拍大腿，似乎才回过神来，“我们有手机啊！直接问一下不就得了！” 他们还有个群聊呢，在里面问一声就行。 北祈直接在群里艾特了他们，说我们已经回来了，你们呢？ 很快，宋山那组就有了回复，说他们也刚回来不久，已经上楼休息。但是叶听雨那边的几人，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罗烨见状，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我姐他们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吗？说起来，之前按照我姐的形容，他们那边的现场应该还好，没那么恐怖吧？” “等一下。”北祈摆手，制止了罗烨继续说下去，“直播还开着，我得先下播。” 就在刚刚，北祈打开直播软件，发现弹幕还在不断刷着。叮叮叮的打赏声音倒是不见了，但似乎是被北祈误触，把声音关掉了…… 『啊啊啊啊小哥哥不要下播啊！我还想看大家呢啊啊啊啊！』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怎么都活下来了呢？怎么都活下来了呢！』 『活下来好，活下来好！这些鬼杀人不够痛快，如果后续能看到小哥哥小姐姐们惨死，那才是最完美的！』 『要直播啊！要直播啊！』 看着这些弹幕，北祈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直接“啪”一下子关掉了直播，不给这些神经病观众一点念想。 “呼，这下好了。”北祈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了。” “……我想在这里等我姐他们一会儿。”罗烨轻轻说道，“你们如果累了的话，就先上去休息吧。” “害，这说的叫什么话。”北祈拍了拍罗烨的肩膀，“我们肯定会共患难的啊，绝对不会先上去，是不是是不是？” 第163章 他这话是冲着莫迟迟和林见影说的，莫迟迟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林见影也轻轻“嗯”了一声，都没过拒绝。 “嗯，那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北祈又拿起手机，“不如趁现在看看，咱们今天晚上赚了多少吧？” “好啊好啊。”提到钱，莫迟迟总算来了一点精神，“看到钱多少也能安慰到我们一点……大概吧。” 今晚那噼里啪啦的叮叮叮声音，应该挣得不少吧？ 抱着虔诚祈祷的心态，北祈朝着手机拜了拜，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一把打开了直播软件的后台。 等看到那一串数字后，北祈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低呼一声，来了句国骂，当然，是感叹形式的。 其他三人看他这种反应，也是忍不住好奇地凑上前去看，结果反应跟北祈也都差不多，都被那串数字震惊到了。 这一晚上，他们赚了足足三十万！ “三十万啊……”莫迟迟拍了拍胸脯，脸上难得带了笑容，“比我意料之中的高不少，我以为今天晚上有个几万就不错了……毕竟是三星级别的场景啊！” 结果头一天，就赚到了一百万的小三分之一！ 如果顺利的话，或许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在这诡异的惊惧镇里待足五天！ 这样一想，好像刚刚受到的所有惊吓，其实都算不上什么了。 四人看着那串数字，本来还沉浸在兴奋当中。可是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了白塔外面传来的阵阵凌乱脚步声。几人不约而同探出头去看，结果就看到叶听雨等人狼狈地往这边跑，而在他们身后……似乎跟着一大片黑色的阴影！ 仔细看去，那些阴影……分明都是人形的！他们神色怨毒，形容可怖，动作迅速，马上就要追上叶听雨等人！ 来不及犹豫，罗烨等人赶紧冲到大门口，朝外面喊道：“姐！你们快点！你们身后那些东西离你们越来越近了！” 第158章 惊惧直播（11） 叶听雨等人闻言, 瞬间神色一凛。他们加快脚步，直直向大门冲了过来。 在进入白塔一楼大厅的瞬间，几人都控制不住惯性直直跌倒在地。在他们身后, 是密密麻麻乌央乌央的鬼群。它们张牙舞爪，想要冲破防线将屋中的人类撕碎, 可偏偏无法越过那薄薄的玻璃门，对里面的人无计可施。 当初规则里有一条现在大概可以确定了, 白塔, 就是惊惧镇里唯一安全的地方。 那群丑陋的恶鬼在门口徘徊了一阵, 终于不甘心地离去了。直到此刻, 众人提起的心才终于放下。他们紧绷的心情骤然放松，直接很没形象地往地上一摊，当然，现在也没人在乎这些了。 劫后余生，还有什么心思想别的呢？ “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了？”这会儿平稳下来, 罗烨终于有空提问，“怎么看上去这么……”这么狼狈呢？ 叶听雨勉强起身，靠在茶几上，一边把气喘匀, 一边给罗烨几人解释：“还记得我说的吗？我们那栋房子里，有一只狗也死了。” 罗烨快速点头：“当然记得, 可是一只狗的鬼魂……也能掀起这么大的波澜吗？”他不理解, 外面那些鬼难道都和一条狗有关系？ 叶听雨脸色不好看, 她胡乱摆了摆手，道：“我们那边的关键，是要控制住那只狗别让它叫，一旦它叫起来, 十里八乡的鬼都会被它的嚎叫声招过来……至于其他什么老两口什么猫……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这条狗！” 说到后面，叶听雨忍不住咳嗽几声，也不知道她是急的还是气的。但真正的“boss”是狗……确实挺让人难以想象的。 不过话说回来，罗烨他们的那组话疗女鬼，听起来也是奇葩得很。可能这座惊惧镇，主打的就是荒诞和无序吧？ “行了，先别说狗的事情了。”北祈拍了拍叶听雨的肩膀，“想点开心的事，看看你们今晚直播赚了多少钱吧。” 叶听雨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点进直播软件后台。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凑了上来，毕竟直播赚钱这事不止关心叶听雨这一组人，是跟他们所有人都息息相关的。 看到后台那一串数字时候，叶听雨松了一口气：“还好，赚了二十万，算是符合预期了。” 说罢，她又抬头看向罗烨几人：“你们那边如何？今天晚上赚了多少？”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莫迟迟伸出三根手指，道了句：“三、三十万。” 此话一出，叶听雨愣住了，简青颖也坐不住了。她一拍茶几，快速靠近莫迟迟：“你们赚了三十万？怎么赚的！好厉害！” 莫迟迟有些呆愣，下意识说：“我、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我们那栋凶宅比较，比较精彩？” “不、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莫迟迟继续说了下去，“就是危险等级越高，越是惊心动魄，那些观众就更乐意打赏！” “哎？这样吗？”简青颖挠了挠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已经恢复一片寂静的街道，“可是我们被那么多鬼一顿追，也没那么赚得多啊。” “……那是因为不算真正的危险吧。”李清淮开了口，声音有些沉闷，“毕竟那些鬼其实跑得也不算快，只要我们自己体力重组，并且不迷路……进了白塔之后，他们也没办法把我们怎么样。” “唔，这倒是。”简青颖吐了吐舌头，苦着一张脸，“可是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五天，就觉得好难熬啊！” “我倒是有个想法。”北祈拍了拍手发出声音，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我们可以组队去高星级的凶宅一起直播啊，更安全，赚得也更多。” 这话一开口，众人沉默了一瞬。而后简青颖眨巴了眨巴眼睛，问：“这，虽然规则是允许的，但是四星级的凶宅难度也会呈几何倍数增长吧，要不我们还是再等一天……” “等一天没多大意义。”林见影插入了谈话，听得简青颖一愣，都没把刚刚的话说完。 “再等一天，我们也不会赚到更多钱。那些观众口味很刁，如果第二天难度和第一天持平，很多人就不会继续买账。”说到这里，林见影轻咳了一声，“这是我看那些弹幕推测出来的……你们应该也有关注观众的留言吧？他们很疯狂，巴不得我们死得凄惨无比。” 简青颖快速点头，等着林见影说下去。 “总之，我觉得必要时候可以冒险。”林见影总结道，“四星级的难度会提高，会更危险，但相应的，观众也会更买账。我们第一天能拿到三十万，那我有信心，第二天我们两个直播间联播，总计可以赚到八十万到一百万。” “那样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定定道，“或许只要三天，我们就可以顺利离开这场游戏。” “你说得对，风险和机遇总是并存的。”萧华第一个认可了林见影的提议，“我们都想尽快离开这场游戏，四星级的凶宅，值得挑战一下。” “那就这么说定了。”叶听雨显然也被说服，“不过，宋山他们呢？要不要问一下？” “唔，也可以吧。”罗烨想了想，“他们也在的话，人越多总能越安心。而且如果之后真要挑战更高难度的凶宅……肯定也需要大家相互配合，就当提前了解了。” “行，那大家现在也别在这里杵着了。”萧华招呼着众人起身，“我们去楼上宋山他们的房间找找吧，当着他们面提问，显得更有诚意一些吧。” “那还等什么，上楼啊。” 一行人恢复力气，风风火火……排队做电梯上了楼。他们走到宋山四人房间的门口，排在最前边的叶听雨呼出一口气，敲了敲门。 哒哒哒—— “宋先生，你们现在在屋里吗？方不方便开下门？” 屋里应了一声，隐约可以听见“来了”。宋山打开了门，看到这么多人站在门口，一时间愣住，连自己刚刚想问什么都忘了。 最后，只能干巴巴挤出一句：“怎么……这么多人啊？” 第159章 惊惧直播（12） “好吧, 原来你们是来商量组队一事的。” 在把八个人都迎进屋子里后，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瞬间显得有些拥挤。宋山等人本来有些局促，但知道叶听雨等人的来意后, 也慢慢放松下来。 “组队的话，我们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的。”宋山清了清嗓子, “其实我们今晚的情况也相当危机，能全须全尾回来也有一定运气成分在的……人多的话, 我们也会很安心一些。” 说着, 他又象征性奉承几句：“我看各位都很面善, 我也很相信各位……” “好了, 既然达成一致，那我们干脆直接在这里把明天去的宅子挑出来好了。”叶听雨不想听没用的阿谀奉承，直接了当进入了下一个环节。宋山被小辈打断倒也不恼，指挥着侄女把册子拿来，让其他玩家也一起看。 四星凶宅的数量比起三星少上不少, 最后在玩家们的商量下，他们把目标定在了一座靠近惊惧镇边缘的大别墅中。 第164章 要说这别墅的介绍，其实也比较抽象——或者说到了四星凶宅的难度，关于宅子的描述都变得有些意识流。 就像这栋几千平米的大别墅, 真提起来不过寥寥数笔，最有用的信息莫过于“进入这别墅的人死的死疯的疯, 切记时刻记得自己是谁”。但即便是这样, 也显得很谜语人。 “这完全没什么线索嘛……”简青颖扁着嘴, 忍不住嘟囔，“但其他宅子也没什么线索……算了，那就去这个吧。”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三伙人约定明天下午一起去这栋带泳池的大别墅踩一下点, 然后晚上再一起去直播。 在离开宋山等人的屋子前，叶听雨又问：“宋先生，方便告诉我们，你们这一组今晚赚了多少打赏吗？我们这组是二十万，我弟弟他们三十万。”她主动报出他们的打赏，算是表达诚意。 宋山闻言，却是笑了：“这可巧了，我们今晚赚了二十六万，正好是你们两组的中间。” 末了他又感慨：“希望明天能多赚一点啊……那样或许我们三天就能离开了。” 叶听雨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二十六万，并不算少，他们三组人现在就是命运共同体，大家赚得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离开之后，罗烨几人与叶听雨他们互道了晚安，便回去休息。 折腾了一天，他们都很累，几乎是一沾床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只期待第二天一切顺利。 …… 因为行动时间被定在了下午，众人难得在危机四伏的游戏里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床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吃过饭后，十二个人便相约在白塔一楼的大厅，准备出发。 十二个人的队伍在此刻也显得“浩浩荡荡”，路上，三组人都不忘打开直播，想试着能不能蹭点打赏。结果当然是效果一般，就算赚得最多的罗烨一组，这个阶段获得的打赏金额也不过几十块钱而已。 不过大家也没指望靠这个赚钱，有当然更好，没有也不会泄气。就这样走走聊聊，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比起昨天玩家们探索的三星凶宅，这栋大别墅干净得简直不像话。窗明几净，不然尘埃，就连院内的泳池都不显破败，水池清澈见底，看上去甚至让人觉得这里是经常有人打理的，只是…… 这是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毕竟整个惊惧镇，大概满打满算只有他们十二个活人了。 所以这几千平的别墅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况呢？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叶听雨依旧冷静，她不自觉就占上了领导的位子，开始指挥大家，“一定要小心，虽然现在是白天，但在这个地方，什么事都可能会发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陆续走进别墅。一进门，众人就被这一楼广阔的金色大厅惊得目瞪口呆。纯白色的大理石雕塑，被有序地摆放在大厅的各处，这些雕刻细细看去皆可见雕工精湛，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表面带着暗纹的瓷砖被平整地铺满在了地上，能够清晰地反射出玩家们的倒影。整个大厅的装潢也是异常融洽，但唯一一点违和。 太空了，实在是太空了。 除了雕刻，这里没有任何家具或是填充物品，甚至玩家们大一点声音说话，都会在空旷的大厅激起阵阵回音。 这种情况，倒是跟上一关很相似…… 想起莫名其妙的“亡陵”，罗烨就忍不住蹙起眉头，坦白来讲，关于上一关的种种，很多根本没法解释。 “罗、罗烨哥？”莫迟迟轻声呼唤着他，把罗烨的思绪拉回了当下。 “怎么了？迟迟？”罗烨同样把声音放轻，反问莫迟迟。 莫迟迟点了点头，指了一个方向。 “那个平台，你觉得是做什么的？” 顺着莫迟迟手指的方向，罗烨看到不远处两排楼梯螺旋向上，在别墅一层与二层之间搭建了一个宽阔的平台。从那个平台的角度朝下望去，大抵是能把整个一楼大厅的景色尽收眼底的。 只是……这个平台看上去，确实是有些突兀了。除非它被建造出来，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什么人在这个位置冲着下方发表“重要讲话”的。 ……可是这里，又会有什么人呢？就算有鬼要在这里说什么，那它说话的对象…… 到了晚上，这里又会发生什么？ 罗烨摇了摇头，停止了发散思维。他转头看向莫迟迟，轻道：“好奇的话，过会儿我们可以上去看看。” “嗯嗯。”莫迟迟乖巧颔首，“那现在这大厅里好像也没什么了，咱们三组人是不是得散开去不同地方探索一下呢？” 莫迟迟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这大厅一眼就能望到头，确实没必要在这里耽误时间。罗烨去找了叶听雨，把这个想法跟对方说了，叶听雨也点了点头。她拍了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又分配了一下三组人的探索方向。 最后觉得叶听雨一组往左拐，宋山那组往右拐，罗烨那组去二楼。完成分路后，十二个玩家便四处散去。一时之间，大厅里回荡着直播时的“营业音”。看得出来，到了凶宅后，大家直播也比之前卖命许多。 “好了，我们也得上去了。”罗烨和莫迟迟转过头，面上都挂上了僵硬的甜美微笑，“那我们今天下午的直播，从此刻开始了哦。请各位观众朋友，跟我们一起探索这空旷的诡异别墅吧。” 说着，四人便去了楼梯那边，一边上楼梯，莫迟迟还不忘介绍一下这栋大别墅。 “其实关于这个地方，我们并没有得到什么信息呢。”莫迟迟捋了捋头发，露出一个“害怕”的表情，“只知道进入这栋别墅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呜呜，我可不要变成疯子，那样就没办法给大家直播了呢。” 这番话听得北祈嘴角一抽，连林见影都忍不住别过头去，似乎在掩盖自己脸上奇怪的表情。北祈对莫迟迟比了个大拇指：“迟迟啊，其实你真的很有直播天赋，这节目效果……啊，直播间的宝子们多多打赏哦，你们的支持就是小姐姐最大的动力呢！” 林见影听着，已经不知道此刻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他觉得自己心里莫名升起一阵浓烈的吐槽欲望，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到底……大概还是因为，这种直播和恐怖游戏的氛围完全不搭调吧？ 不知不觉，他们在闲聊中上到了二层平台。如罗烨之前猜测的那样，这里的视野果然开阔，颇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若不是这栋别墅的情况那么诡异，倒是可以在这里多留一会儿，看看下方的“风景”。 下面的……风景？ “哎，这底下怎么……”莫迟迟突然快步上前，她把手搭在平台墙体的边缘，瞪大双眼朝下看去，“那是个什么东西，咱们刚刚上来的时候有吗？” “什么东西？”罗烨三人被莫迟迟的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也纷纷凑上前去，想看看莫迟迟说的“东西”究竟在哪里。 “……没看到啊小莫，你说的东西在哪呢？”北祈举着手机，忍不住挠了挠头，“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我这镜头也照不出来啊。” “让我来吧。”林见影主动掏出他身上的那部手机，在大厅找了不同角度咔嚓咔嚓拍了好些张照片，然后把手机递到莫迟迟手里，“迟迟，你看看这些相片上，有你看到的那个吗？” 莫迟迟接过手机，仔细看了过去，只是她看着每一张照片，眉头却皱得越紧。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莫迟迟看着看着，声音越来越焦躁，“这不对！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可为什么会没有！” 到了最后，莫迟迟的声音越来越高，整个人甚至显得有些疯癫。 “那个东西就在那里！你们都看不见吗？！” 她指着一个方向，只是那里，罗烨等人什么都没看见。 罗烨张了张口，刚想劝莫迟迟冷静下来。只是这时，他眼角余光却好像瞥到了什么。 那个东西……是什么？ 第160章 惊惧直播（13） 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 罗烨整个人趴在栏杆上, 半个身子探出平台外。若不是林见影和北祈及时拉了一把，可能他会直接跌下高台。偏偏那边莫迟迟也“不安生”，整个人狂躁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后只能林见影控制着罗烨、北祈控制着莫迟迟, 只是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太不正常。如果不管不顾, 最后就是四个人一起摔下去！ 北祈知道事情严重，于是立刻扯着嗓子大喊道：“叶听雨！宋山大哥！你们快回来！我们这边有两个人发疯了！！” 因为大厅足够空旷, 声音几乎不会被吸收阻隔。更何况北祈可以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 那俩伙人大概现在还没走远, 这种情况, 必须向他们求救。 果然，在北祈话音落下没多久，走廊里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一串脚步声。那两组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中，叶听雨看到姿势怪异的林见影四人，也是扯着嗓子回应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在做什么？！” 第165章 见叶听雨还在问问题, 北祈忍不住高声哀嚎：“别管发生什么事了姐姐！你们快点上来！罗烨和小莫有点疯了！” “我要撑不住了——！！！” 其他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不敢耽搁，纷纷跑上了平台。也就是因为这个意外，他们手中的手机不断传来“叮叮叮”的响声。不过现在, 众人根本无暇顾及这会儿赚了多少钱。 因为现在癫狂的罗烨和莫迟迟，很可能就是未来的他们。 此时此刻, 罗烨二人的状况没有丝毫好转, 甚至愈演愈烈。莫迟迟甚至还挠了钳制住她的北祈的脸, 对方忍不住痛叫：“姐！你是我姐！轻点！轻点！” 一群人站在这个平台上，原本宽阔的平台也变得拥挤不堪。大家手忙脚乱，一地鸡毛。罗烨和莫迟迟还在不停嚷嚷，扰得人心烦意乱。 “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宋山那边那个叫李想的男生终于忍不住大吼道, “说清楚一点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想要我们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们……” “别喊了李想，你还想刺激他们吗？！”李想的姐姐李曼厉声喝止了弟弟，“先别管了，咱们把他们两个抬下去吧，实在不行最起码把他们带到楼下，或许到楼下就可以……” 她说着说着，却突然戛然而止。因为此时此刻，李曼也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楼下。 “……那是什么东西？” 李曼眼睛发直，不受控制地向外探身。而出现这种异状的，远不止李曼一个人！ “那里有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你们看啊……你们快看啊！” 惊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玩家陷入癫狂状态。无论是叶听雨、萧华还是宋山，都不受控制得陷入迷障。平台上的栏杆已经被挤满，玩家们的身躯堆叠在一起，简直好比丧尸围城。 让人感到意外的事，林见影和北祈，居然是最后两个收到这莫名“感染”的人。真是奇怪，明明同行的罗烨和莫迟迟，早就已经彻底陷入疯狂。 再之后，终于轮到了林见影。 “那里……有什么东西？” 林见影看着某个方向，喃喃自语。 可即便是已经开始失神，他也始终把罗烨抓得牢牢的，不会让他真的跌下平台。 看着这一幕，仅有的幸存者北祈只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反正这会儿大家都癫癫的，也没人会在意他的行为。 “都这样了还死抓着他不放，林见影，你真是……” 北祈一转头，顿时愣住： “呃……那个东西……是什么？” …… 等到罗烨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罗烨扶住额头，心中五味杂陈：“又是这样……所以在这个游戏里，昏迷难道是为了转场吗？” 吐槽归吐槽，现在还是尽快适应自己所处的环境才是。不过当下他待着的这个屋子实在是有些窄小，看上去倒像是监狱关押犯人的小隔间。只有一张一米宽的单人小床和一张窄桌，高处有一个罗烨站起身也无法触碰到的小铁窗。 “越看越像监狱……算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烨在小桌前坐下，看到上面摆放的几张a4纸。果不其然，其中一张就是所谓的“规则纸”。 “游戏中的游戏吗？又想第四关那样？”罗烨有些头疼，但还是拿起规则纸读了起来。 『请玩家拿起手中的笔，在其中一张a4纸上写一个不超过六个字的“名词”。写完后，请把纸折叠起来，顺着小窗递出去，会有人替你们接收。』 『接收后，离开这里的大门就会出现，到时候各位便可离开。请不必担心直播一事，请记住，你们始终在摄像头之下。』 “一个名词，直播……”看着这张没写几个字的规则纸，罗烨沉默了。他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立刻进入思考状态。 这规则未免太模棱两可了一些，罗烨一时有些无从下手，为什么要写名词？要写一个怎么样的名字？这个名词会有什么作用？既然已经陷入了“戏中戏”，那接下来游戏会引导他们干什么？他们要怎么在这里逃出生天？ ……为什么只是提升了一个星级，难度就变态成了这个样子？现在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比让他去直面厉鬼都难受。 罗烨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拿起笔和纸，写下了一个他认为有些意义的名词。 ——“金瞳”。 如同琥珀一般金色的眼瞳，是他、也是叶听雨最显眼的特征。如果这个名词不违规的话，或许…… 写下这两个字后，罗烨深吸一口气，他把这张纸叠好。然后来到窗边，拼命点起脚尖，想要把这张纸送出去。 ……也是想知道，会有一个什么“东西”，把这张纸从他手里接过。 是鬼，还是……人？ 第161章 惊惧直播（14） 罗烨大睁着双眼, 整个人因为过度拉抻都有些难受。偏偏“那些东西”就好像故意吊着他一样，已经过去一分钟，还是不取走他手中的纸张。 就在罗烨受不了, 准备换个姿势休息一下的时候。他终于看到几根苍白的手指从栏杆缝隙中探出，只出现了一秒, 便夹着那张a4纸消失不见。 那东西来的快去的更快，罗烨并没有完全看清楚。可哪怕只是一秒, 他都能看到那几根手指的灰败、暗沉……那种东西, 绝对不可能属于一个活人。 罗烨一时有些出神, 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咔哒”一声响。一扇铁门凭空出现在白墙之上, 门也是虚掩的状态。似乎只要罗烨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推门离开这间窄小阴暗的房间。 但罗烨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在屋内又细细检查了一番。果然，那几张他没用过的a4纸下面，又冒出一张出现新字迹的纸张。 看到这东西, 罗烨也有些清醒。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游戏里真的处处是坑，不得不防。 那张纸上，是这样写的： 『记得你自己是谁, 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找到你的关键词，当你们都找到关键词的那刻, 就是离开的时候。』 “……关键词吗？”罗烨微微垂首, 心中有了想法。 所谓的关键词, 大概就是他刚刚在纸上写的那个。 只是……这描述未免有些抽象了，怎么找到关键词？关键词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表现出来的？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在他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 就是那个东西, 让他陷入了魔障。但是现在回忆起来，罗烨却想不起那究竟是什么。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他，让他…… “算了，不想了。”罗烨甩了甩脑袋，决定先不纠结这个。 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受那个“东西”影响，他们也会都在这里吗？ 罗烨最后在小房间内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藏着什么别的东西后。他定了定神，站立在那扇突兀出现的门前，将其一把推开—— 咔啦—— 罗烨深吸一口气，踏入门外干净幽深的走廊。 …… 哒，哒，哒。 罗烨沿着走廊不断走向远方，这条走廊两侧贴着光滑的瓷砖，却看不到墙壁上有一扇门。因为实在是没什么特点，所以罗烨也并不能确认，这是不是凶宅里的走廊。 要想确认自己到底还在不在那座千平凶宅中，还是得去找那个宽阔空旷的大厅。 ……也是在那里，他看到了“那个东西”，那个说不清道不明，只让他感到本能恐惧的……“东西”。 即将走到走廊尽头，罗烨却只看到一团白光。白光后面似乎是一个空间，只是他根本看不真切。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站在距离白光十米远的位置上，罗烨停下了脚步。在做每一个选择前，罗烨都是无比慎重的。 换句话说，都到这一步了，也不差这么几分钟了，再观察观察没坏处。 罗烨四下打量一番，还真被他发现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怪异之处。 ——那是他在瓷砖上的倒影。 这里的瓷砖非常干净洁白，但表面却不像镜子那样光滑平整。如果不凑近看，人形投射在瓷砖表面的倒影是会有些失真模糊的。所以在之前，罗烨其实一直没看出什么端倪。 影子，总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东西，更何况是模糊的影子。 所以此时此刻，凑近了瓷砖的罗烨透过倒影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一套。 现在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整洁笔挺的黑色燕尾服，配上他这张脸，倒是有几分斯文俊秀的样子。罗烨原本的衣服也是深色，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发现什么违和感。只有停下脚步，才能意识到这种差别。 第166章 但是很奇怪，按理说这种裁剪相对贴身的衣服，穿起来是绝对没有原本那套休闲装属实的。可罗烨走了这么远，愣是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到底在什么时候，“游戏”在悄无声息间，就把自己的衣服换掉了？ 最起码罗烨可以确认一点，在那间跟监狱一样根本转不开身的窄小房间里时，他的衣服还是原本那套休闲装。 也就是说，衣服是在来到走廊之后才被换掉的。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到让人觉得可怕的幻象。 他可能根本没换过衣服，这一切只是“那个东西”为他造成的假象。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他没有退路了。 一切真相，都在白光之后，待他探索。 没有任何犹豫，罗烨轻轻整理了一下衣服，踏入白光之中。 这大片的刺目光线晃得罗烨双目发酸，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遭人声鼎沸，密密麻麻穿着各色精致西装的男人、以及斑斓缭乱礼服的女人汇聚于此，把偌大的空间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大声交谈，眼底满是快乐的笑意。 罗烨头顶是金色的水晶吊灯，正不断散发着柔和昏黄的光线。这样的光线其实并不能够把整个大厅照亮，但足够让人们看清彼此的脸——如果他们脸上没有戴着面具的话。 这样想着，罗烨轻轻抚上了面颊，他意识到，在穿过那团白光后，他的脸上也被罩上了一张掩盖面容的面具。 或许这是对他有利的，也是不利的。 别人看不清他的脸，他也一样看不清别人的脸。 这里如此嘈杂，他要怎样才能找到自己的同伴？ 而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里大概就是……他们刚刚进入凶宅时的那个宽阔的大厅，罗烨抬起头，望见了不少熟悉的雕刻。只是那时这里空无一人，连回音都能传向远方。现在这里人声鼎沸，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眼望不到边际。 在这个地方……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第162章 惊惧直播（15） 罗烨本来想先试着找找同伴, 只是他稍微尝试了一下便放弃了。这里人多眼杂，大家面上都戴着面具，穿得也都差不多, 找起来简直难如登天。 还是想想线索，在这里找找突破口吧。 关键词……关键词…… 自己的关键词是“金瞳”, 那现在的自己，是否还有一双金色的眼瞳呢？ 在进来之前, 从瓷砖墙壁的倒影可以看出自己的长相没变, 但进来之后可就说不准了。罗烨四下打量一番, 想要看看能否找到类似镜子的物品。 地下的瓷砖倒是透亮,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看不清。更何况这里人多眼杂，要是真凑近低头看反而会引起注意。 而且现在这地板被这么多人踩过，表面也已经浑浊不堪，实在是…… 算了，还是随机应变吧。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 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很可能过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来强制“推动剧情”。 到时候，自会见分晓。 这样想着，罗烨反而没那么急了。他找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无声地抚摸着罩在面上冰冷的面具。 没有时钟，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地慢。罗烨不知在原地等了多久, 大厅里终于产生了变化。水晶吊灯暗了下来, 整个大厅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是人群没有尖叫, 说明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都知道，这时的灯灭是正常的。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哒，哒, 哒。 随着几声巨响，几道强光从远处投射聚集到了大厅中央的某处。罗烨定睛一看，正是他们那时去过的平台！ 也就是在那个平台上……他看到了“那个东西”，那个被他遗忘的…… 罗烨本来还有些出神，没想到下一秒，强而有力的音乐声在他耳边响起，震得他差点失聪。而在音乐响起的瞬间，大厅中的众人开始欢呼、鼓掌。他们共同喊出了一个名字—— “深红！深红！深红！” 罗烨本来还好奇这个所谓的深红是谁，抬起头就看到中央平台上多了一个女人。她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身着一身精致的红色礼裙。她的面上罩着一个仿若翎羽般的半脸面具，再加上涂得如血般的唇彩，更衬得她肤白若雪。哪怕戴着面具，罗烨都能想象出此人面具下的绝世容颜。 “深红！深红！深红！” 音乐的鼓点渐渐燥热起来，人群的声浪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台上那位被称作“深红”的女士，也是拿起了麦克风。她的双手高高抬起，随着鼓点一下又一下用力打着拍子，把整个大厅热烈的气氛推到了顶峰。 “深红！深红！深红！” 人群中有人已经喊得声嘶力竭，却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打算。这位深红女士显然在他们中有着极强的号召力，只要她在那里亭亭玉立，就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对她俯首称臣。 终于，一曲终了。深红女士双臂展开，她的动作定格于此，好像在回应着她的追随者们。而人群中继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罗烨似乎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我爱你”。 “真是有人气啊……这位深红女士。”罗烨在心里腹诽两句，也跟着其他人意思意思鼓了鼓掌。没办法，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好像才显得格格不入、惹人注意。 深红女士深吸一口气，将麦克风放到嘴边，开了口——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我们的猛鬼晚宴！在这里你会度过疯狂的一晚，从现在起，请珍惜接下来的每时每刻！！” “哦哦哦哦哦！！！深红！深红！深红！” 听了深红女士的热场，人群不出意外地更疯狂了。罗烨无奈，也跟着喊了两声。而在深红女士摆手之后，人群又渐渐安静下来，好像在等候着深红女士接下来要说的话。 说起来……猛鬼晚宴？莫不是…… 罗烨下意识看了看四周，莫非……他现在已经被厉鬼包围了？再想想那时纸上的提示，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就是不要暴露自己人类的身份吧。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接下来一定要处处小心。 “好啦，大家还请稍安勿躁，我们马上就要呈上，今天晚上的第一道开胃小菜。”台上的深红女士言笑晏晏，对众人说道，“大家都是获得了特殊名额来参加我们的猛鬼晚宴的，自然都知道猛鬼晚宴的规矩吧？” “知道！！！”又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听着这些声音，深红女士似乎获得了莫大的满足。只是她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毕竟宴会里有很多人呢，可能还是有些好朋友不知道我们的规矩，那我在这里，还是简单讲一下吧。” “熟悉深红的大家都知道，在下是一位顶级的料理师。在我手中，哪怕是再下等的食材，也能被烹饪得让您食指大动，口水直流哦～”说到这里，深红女士俏皮一笑，“哎呀，说这些也是很无趣的，还是实践出真知吧～” 深红拍了拍手，二楼立刻有人推着一辆餐车来到平台上。那餐车比正常的要大上许多，罗烨忍不住蹙了蹙眉，顿感不妙。 下一秒，深红女士揭开了罩在餐车上的白布，罗烨终于看清了那被运来的“食材”。 ……那哪是什么食材？那是一个人，还活着、还在喘气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胖子，他身材臃肿，整个人都被五花大绑，却显然还清醒着。因为虽然隔着很远，但罗烨还能看清那张已然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看上去丑爆了的脸。那个人眼底全是绝望，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 深红女士拿起餐刀，沿着胖子的脖颈一路下滑，终于落在他的肚脐处。她的笑容依旧明媚，可罗烨却只觉得骇人。 “看啊各位，这就是一只下等食材呢。”深红女士说着，却突然敛去笑意。下一秒，她手下直接用力，将那餐刀顺着胖子的肚脐眼，深深插进肚子里！ “唔唔唔唔呜呜！！！” 那一瞬间，胖子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第163章 惊惧直播（16） “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胖子的惨叫, 深红女士却越来越兴奋，她的餐刀在胖子的腹腔里用力搅拌，直到鲜血淋漓。 终于, 在经过一开始的挣扎后，胖子渐渐没了生息。他的身子瘫软, 眼底是极致的绝望与不甘。他就这样死去了，死在了一个……疯子般的厉鬼手里。 看着这一幕, 罗烨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因为深红女士已经掏出了胖子的内脏, 就这样随意放在一边。 而胖子的肠子也被从身体里扯出, 看着那如同绳子一样细长、殷红的器官被深红女士这样一个貌美的厉鬼在手中随意把玩, 这种反差的冲击，恐怕比胖子是被一个丑陋厉鬼啃食来得还要刺激。 第167章 这还没完，深红女士哼着小曲，用两把精致的餐刀在胖子身体上快速切割着。就像分猪肉那样，胖子的四肢、头颅很快被卸下。而剩下的躯干部分也被分成了不同的小段。最柔软的腹肉被深红女士单独切开, 剁碎成了肉馅。 “铛铛铛”的剁肉声此起彼伏，明明深红女士只是在处理“食材”，罗烨却听见周围已经有不少厉鬼在忍不住咽口水。显然在这些东西眼里，那死不瞑目的胖子肥腻的肉块, 就是最好的美味。 一定不能被他们发现自己是人类，一定不能。 所以, 即便现在心里恶心得不行, 罗烨还是强迫自己抬起头来,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深红女士处理她手上的那些食材。 就在刚刚，又有人……或者说她的鬼同伴，给她推来了一辆小车，那是一个简易灶台。上面摆着案板、刀具、锅铲、以及各色调料, 如果食材都是正常的，深红女士也确实是一位大厨，一定能用这些东西做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可惜，她做的是个人。 有了案板，深红女士也不用别别扭扭剁着馅了。她直接把剁到一半的“排骨”端上桌，继续卖力处理起来。她手脚麻利，动作好像开了倍速一样，这么大一个人，深红女士居然没用多久就全部处理完毕。 处理完食材就是下锅爆炒，现在的大厅很安静，罗烨能够清晰地听见锅铲翻飞的声音。周围的厉鬼闻到香味，口水是流得越来越多，罗烨忍不住微微蹙眉，但就在这时，身边不远处却传来一阵骚动。 听到动静，罗烨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看去，发现是一位侍应生正端着一个托盘朝这边走来。托盘上是几杯红酒，不断有厉鬼从托盘上取走红酒，一饮而尽。 但是……这是一群吃人的厉鬼，那“红酒”真的是红酒吗？ 很快，侍应生便走到了罗烨身边。他的目光落在罗烨身上，微微躬身，礼貌问道：“这位先生，要一杯吗？” 罗烨点了点头，很自然地接过酒杯，还有心思对那侍应生露出一个微笑。侍应生自然也是对他回以笑脸，这一批“红酒”分发完毕，也有鬼把喝完的酒杯放回托盘上，侍应生很快转身离去，大概是要去清洗杯子。 侍应生是走了，但还是有不少鬼看到罗烨拿起红酒杯的。并且现在，也有人把目光集中在罗烨身上。而罗烨就当着这些人的面，不动声色地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红酒”入口的瞬间，罗烨就被锈味的液体冲得大脑发麻，但他生生忍住了这种不适感，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成功唬住了厉鬼。在那些厉鬼转过身后，罗烨才不动声色地退到一个角落里，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深色的手帕，装作擦嘴，但实际上把所有“红酒”都吐在了手帕上。 从刚进到这里的时候，罗烨就一直研究自己这套衣服的口袋里会带些什么，结果就找到了这张手帕。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这发“红酒”肯定有试探的意思在，他不能不喝。但是也不能真的喝下去，因为那张纸上写了“时刻记得你自己是谁”。 他是人类，人类怎么能喝下自己同类的血液呢？ 如果真的喝下去，或许他会变成……跟那些厉鬼一样的东西吧？ 罗烨把那块手帕丢在了角落里的垃圾桶中，里面已经装了不少东西，这块手帕不会引起注意。没办法，他不能把这东西放在身上，血腥气太重，会被闻出来。 扔掉手帕后，罗烨重新回到人群里，这个时候，深红女士的第一道菜已经出锅了。 这是一道……爆炒人肉？ “第一道美食已经完成，我们将会随机抽取三位幸运观众上台，来进行品尝！”深红女士伸出三根手指，“请各位来宾朋友们触碰自己面具左眼下方，那里有一个数字暗纹，就是各位的编号！” 听到这话，立刻有许多厉鬼抚上了自己的脸。罗烨稍稍等了一会儿才这样做，确保其中没诈。 而他面具上的这个编号是……“012”。 这不得不让罗烨多想，毕竟他们只有十二个活人。好在这暗纹并不明显，问题应该不是很大……暂时吧。 知道自己的编号后，罗烨就等着前边报出号码了。他希望自己被抽中，又希望不要抽中。抽中可能有机会得到更多信息，但是同样非常危险。 “好的，第一个号码是——006！”台上，深红女士已经报出了第一位幸运嘉宾。是十二以内的编号，罗烨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这个人……会是他的同伴之一吗？ “第二个号码是——123！”报出这个号码后，深红女士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个不错的号码呢，我很喜欢。” “最后一个号码是……”深红女士卖了个关子，方才道，“是54号哦，好了，现在三位幸运来宾已经到期，我会给几位几分钟时间，请来到我的身边！” 听到这话，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哀嚎：“呜呜呜女神！下一次一定要抽我啊！我也想去你的身边！” 只不过，深红女士不会在意这小小的骚乱。罗烨只是把目光集中在楼梯上，想要看看这几个人的体态特征。 第164章 惊惧直播（17） 这三个人从服装来看, 应该是两个男性和一个女性。两位男士穿着款式相似的黑西装，那位女士则是穿着一条深蓝色长裙礼服。他们的面具遮住半脸，罗烨看不清他们的容貌。这几人的身材也没什么显眼的特点, 罗烨也无法确认他们中有没有自己的同伴。 还是等他们都站到那个平台上，确认他们的编号再说吧。 三人上了平台, 站在了深红女士身边。深红女士满脸堆笑，拍了拍手, 扬起了唇角：“请三位按照编号依次站好哦。” 那被请上来的三个人点了点头, 自觉开始排起了队。从站位来看, 那位长裙女子是006号, 两个男人分别是54号与123号。三人站好后，也是不约而同抬起了头，一齐看向下方鬼群。 006的眼神淡淡，漫无目的地环视着人群。终于，她的目光落在了罗烨所在的这片位置, 而在某个瞬间，罗烨与006四目相对。 视线交汇的瞬间，罗烨看到006眼中一闪而过的意外之色。那种眼神罗烨很熟悉，他曾经在……叶听雨脸上见到过。 她看向自己时流露出那种表情……是因为觉得自己熟悉吗？ 这个006号, 会不会就是叶听雨？ 罗烨现在不敢百分百确认，因为这个女人并没有一双金色的眼瞳。但在这种地方, 这样的眼睛太过引人注目, 所以为了平衡“难度”, “岛”会让人的感官发生一定程度的改变，也在情理之中。 他继续死死盯着那个女人，只是之后她的脸上表情再也没露出丝毫破绽。甚至到最后罗烨也不能确认，刚刚那一瞬间006流露出的情绪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这一会儿, 深红女士也是邀请三人品尝了她刚刚出锅的爆炒人肉。看到这里罗烨也不由得为006捏了一把汗，如果这人真是叶听雨，那她是绝对不能吃这肉的。 006倒是很自如，她夹起了一块肉送进嘴里，便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后面深红女士还询问了他们味道如何，几人自然也是免不了一番赞叹。这个环节之后，三人便下了台。 罗烨的目光一直集中在006身上，他很想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把那块肉真的吃下去。如果没吃，她又是用什么方法掩盖的呢？ 三人下台后，鬼群里又是一阵骚动。他们纷纷恳求深红女士，再做一道美味的佳肴。可深红女士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在品尝第二道美食之前，我希望大家能陪我进行一个有趣的小游戏。”深红女士拿起麦克风，声音里带了几分蛊惑的意味，“那就是——找、食、材！” 听到这话，罗烨心中暗道不妙。 台上，深红女士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相比大家今天也看出来了，第一道食材实际上算不得上品——这也实属无奈，或许也是我们的失职。” “不会是女神的错！不是女神的错！”还没等深红女士说完，下面的鬼群已经开始“原谅”了她。罗烨看得一阵无语，即便是变成了厉鬼，还有这么多狂热粉丝，真是太恐怖了。 深红女士笑了笑，并未回应“粉丝们”的话，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本来今天，我们准备了十二只上好的食材，但是因为我们的看管不利，导致这十二只食材逃跑了。更可恶的是，他们现在就藏在大家之中，甚至还留下了一段话语，来挑衅我们！” 在深红女士的演讲下，鬼群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看起来恨不得立马把食材们“碎尸万段”。罗烨额角渗出冷汗，什么食材，那一定就是他们十二个玩家。至于“留下一段话”，肯定就是岛的设计了，所以岛究竟又给他们挖了什么坑？ “现在，我会把这段话念给各位听。据说找到这十二只食材的线索，就藏在他们留下的这段话里！”深红女士握了握拳，开了口： 第168章 “迷雾之中，暗影丛生，为何逃亡者看不到希望？若是钱币无法换回我们的生命，那我们究竟该行往何处？不、不！会得到救赎的，在看到森林的那一瞬间！大门的反面是墨色，墨色之中是太阳！看啊，太阳下的玫瑰闪烁着金色的光辉，倒映在旅人的金瞳之中！钥匙就在金瞳之中！” 念完这一段话，沈红女士清了清嗓子：“是的，就是这样一段莫名的话。我无法参透其中真意，但这里有这么多我的同伴，我们集思广益，一定能够抓住他们！”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厉鬼们振臂高呼，他们的咆哮几乎要把屋顶也掀开。罗烨很想堵住耳朵，却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特立独行，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我们已经把这段话打印了出来，就放在走廊两边的桌子上！大家可以自行领取，在我们这栋大别墅中探索！今晚别墅的每个出口都被封锁，所以他们一定是逃不掉的，只要有人找回我的食材，我就会给他一份特别的礼物！”深红女士微微一笑，“想知道我的特别礼物是什么吗？就去把他们，带来到我的面前！” 鬼群们欢呼着，开始向两边的走廊游走。罗烨也混在他们中间，拿走了其中一张纸。这深红女士还怪贴心的，这么一长串莫名其妙的话，没这纸他还真不能完全记住。 而这段话中，最引人瞩目的，大概就是“钥匙就在金瞳之中”这句话了。 这个“钥匙”，究竟是某人写下的关键词，还是这真是一把钥匙？又或者他们写下的关键词和游戏的剧情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化学反应，让关键词变成了通关的“关键”？ 很乱，现在并不能完全确认。 现在当务之急，是确认自己到底还有没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罗烨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没人看过来后，才悄悄靠近贴满瓷砖的墙壁，仔细观察起来。 瓷砖中他的倒影，只有一对漆黑的眼眸。 原本那引人注目的金色，已然不翼而飞。 第165章 惊惧直播（18） 看到这双平平无奇的眼睛, 罗烨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这样很好，这样就不会引起注意了。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006就是叶听雨的可能性也会提高。看起来, 得找机会去试探那家伙一下了。 就是不知道，006现在在哪里。 再回到那段话上, 自己写下的关键词“金瞳”出现在了那上边。那就代表，其他人的关键词可能也藏在其中。 那么, 其他人的关键词会是什么呢？ 罗烨再次读了一遍那段话, 提炼出了所有可能会是关键词的词语。 迷雾, 暗影, 逃亡者，希望。 钱币，生命，救赎，森林。 大门, 墨色，太阳，玫瑰。 以及最后的，旅人, 金瞳和“钥匙”。 嗯……如果硬要算的话，“光辉”也可以加进去。但罗烨觉得这个名词只是为了和“太阳”相呼应,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还是把“光辉”也圈进去吧。 那么, 这些关键词又会通过什么方式呈现呢？ “哎！那边那个！”罗烨本来还在思考，但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他默默收起了手中的纸条，抬起头向那人看去。 他指了指自己，试探着问：“那个, 你是在叫我吗？” 那发声的人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这身材不可能是他的同伴，更何况声音也不熟悉。所以罗烨更加好奇，对方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是哪里露出什么破绽了吗？还是…… “对对，我叫的就是你！”见罗烨回应了他，那胖子似乎很兴奋，挥着手就来到了罗烨身边，笑得一脸谄媚，“小兄弟，我看你一个人在这边，是没有同伴吗？” 罗烨不置可否，反问道：“你没有同伴？” “哎，可不是嘛。”胖子一拍大腿，语调很是夸张，“我是一个人来晚宴的，就我自己。” 接着，胖子便对罗烨说明了来意。 “咳，其实小兄弟，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反正你也不和别人一起，不如咱俩组个队？”说着，他又开始跟罗烨分析起了组队的利弊，“你看看啊，既然都是来深红女士的晚宴，那大家肯定都是爱戴深红女士的。她的礼物，你一定也想要吧？” 罗烨点了点头，心里却默默吐槽。深红女士所谓的礼物，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因为一旦深红女士拿出了她的礼物，那就代表他的队友中有人落网。这种事，绝对不是罗烨想看见的。 那边，胖子还在继续说：“你想啊，两个人一起一定比一个人效率高，到时候万一真找到那些食材，咱们两个一起也好制服他们不是吗？” ……怎么说呢，其实其中一个食材正站在你面前。 罗烨压下吐槽的欲望，点了点头，认真道：“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道理。食材会反抗，可能也不太好抓。” “这就对了嘛！”胖子一拍手，“所以咱们两个一起，也保险些不是吗？怎么样小兄弟，要不要跟我组队？” 罗烨点了点头，平静道：“嗯，也不是不行。” 跟这胖鬼组队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不是落单，没那么引人注目。而且还可以观察一下这些厉鬼的习性，避免穿帮。 “那就这么定了！”胖子喜笑颜开，想要上来握住罗烨的手，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不过好在胖子也不是很介意，他挠了挠头，开始了自我介绍，“那个，小兄弟，我姓廖，你叫我老廖就行。方便给我个称呼吗？咱们互相叫也方便一些。” 罗烨张了张口，轻声说：“嗯，我姓罗。” “小罗。”胖鬼老廖很快适应，他拍了一下罗烨的肩膀，“那咱们就出发吧！” 就这样，罗烨跟在了老廖身后，沿着走廊向前。他盯着老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老廖的手，很冷。 可以说是，冰冷刺骨。 罗烨并不确定，是不是所有厉鬼都没有体温。但是刚刚自己避开老廖的接触，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不过……刚才他也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虽然隔着衣料，但体温高和体温低的差别一定非常明显，老廖不可能感知不到。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是因为其实部分厉鬼也不是冰冷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总之，保持警惕，先稳住老廖总没错。 “对了，小罗啊，对于那段话……”老廖突然回过头来，对罗烨发问，“对于那段话，你有什么看法吗？这群食材真是可恶，居然留下这种东西挑衅……” 这如同普通人一般闲话家常的语调让罗烨愣了愣，他很快摇了摇头：“暂时没什么头绪，那段话没头没尾的，看不太懂。” “哎，就是说啊……”老廖叹了一口气，一脸心痛，“可是分析不出来就抓不住那些食材，就得不到礼物啊……” 罗烨没有应答，因为他们已经来到了走廊的拐角处。罗烨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廖哥，咱们往左还是往右？” “哦，那……”老廖左顾右盼了一番，“往右吧，左边好像有房间被打开了，应该已经有人来过了……既然都被检查过了，那些食材应该就不在这里。” “好。”罗烨一边应着，一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刚刚他和老廖组队的时候，旁边应当是没人看着的。这里也没有监控，他要在某个地方甩开老廖吗？ 他当然不能一直跟老廖在一起，除非…… “小罗，这边有个房间，我们进去看看吧？”老廖开口，又一次打断了罗烨的思绪。他也不恼，笑着同老廖说道：“好啊，我们看看。” 老廖点了点头，一把推开了房间门。扑面而来的灰尘把老廖呛得直咳嗽——还真是奇怪，没有体温的鬼居然会咳嗽。 罗烨掩住口鼻，细心观察着昏暗的房间。眼角余光闯入了一抹红色，看得罗烨微微一怔。 在靠近房间角落的地方，有一张矮桌。 矮桌之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白瓷花瓶，而那花瓶里插着的花卉是—— 一束红艳的玫瑰。 第166章 惊惧直播（19） 玫瑰, 就是罗烨之前提炼的，可能是关键词之一的东西。 这屋里只有这一束玫瑰，得想办法凑近看看。 “廖哥, 里面还有一个小屋。”罗烨冷不丁开口，朝某个方向伸手一指, “这屋子不算小，咱俩一直一起可能有点耽误时间。这样吧, 你去里屋, 我现在外面, 有情况喊一声。” “哦哦哦, 可以的！”老廖倒是好说话，很快就应了下来。然后就真的按照罗烨所说，去了靠里的小屋查看。罗烨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确认他已经进去后，才快速靠近花瓶, 把里面的一束玫瑰取出，仔细翻看着。 被这么一翻找，还真让罗烨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只是有问题的并不是玫瑰，而是花瓶。 第169章 轻轻晃动花瓶, 除了能听到里面轻微的水声外，还能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动静。罗烨拿着花瓶来到了垃圾桶边上, 把水悄悄倒在了里面, 那叮咚作响的东西也被一并倒了出来, 落在了罗烨手中。 房间里光线昏暗，罗烨没法把细节看得那么清楚。但是他能够确认，在他手里的这东西—— 是一枚金币，一枚正面刻着精致玫瑰图案的金币。 罗烨将金币翻了过来, 发现金币背面刻着一个编号“003”。结合之前的推测，莫非玫瑰真的是一个关键词？而这个关键词的主人，就是003号？ 看着这枚金币，罗烨若有所思。他悄悄将金币揣进相对隐蔽的内兜里，然后从桌子上的纸抽里抽出几张卫生纸，将花瓶表面的水痕擦干，最后将现场还原、把玫瑰也插回了花瓶中。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绝对是看不出端倪的。 昨晚这一切，罗烨又假装认真地在屋子里搜寻一番。然后才慢悠悠走到小屋门边，试探着敲了敲门：“廖哥，你在里边发现什么了吗？外面什么都没有？” “哎！真发现了点东西，小罗你等我一下！”出乎意料的是，老廖居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这让罗烨不免有些好奇。 大约过了十几秒，老廖从屋中走出。他想要拍罗烨的肩膀一下，又被罗烨“不小心”避开。不过老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他新发现的东西上，也没在意罗烨的这点小动作。 “你看小罗，我在里面的小屋里发现了一张字条。”老廖把字条递了出来，交到罗烨手上，“我看不太明白，你来试试分析一下？” 罗烨点了点头，接过字条。只是看到上面内容的那瞬，他也忍不住微微蹙眉。 这张字条上，只有一句话。 『金色染血的瞬间，便是打开真实的通路。』 “……莫名其妙的。”罗烨嘟囔了一句，“看不懂，也不知道这字条是谁留下的。” 老廖一拍大腿，满脸愤恨：“还能是谁！一定是那些该死的食材！他们故意留下这些东西，他们在挑衅我们！” 他咬了咬牙，舔了舔苍白的嘴唇：“等我找到他们，我一定要……” 罗烨心中很是无奈，不要把什么锅都往“食材”身上扣啊。很显然，这些字条是岛的手笔。 ——不是为了给厉鬼看的，是为了给他们这些玩家看的。 “除了这纸条，里面还有别的奇怪的东西吗？”罗烨沉声开口，打断了老廖的骂骂咧咧。 “哦，我是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了。”老廖挠了挠头，给罗烨让出一条路，“你要是不放心，就再检查一遍吧。” 这倒是顺了罗烨的意，他点了点头：“嗯，那我就去检查一下，对了廖哥，外面这个房间你也再看看吧，我怕我漏掉什么线索。” 老廖一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罗烨在里屋快速、仔细地搜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什么东西后，便出去找了老廖。 “廖哥，我这边没东西，你那边呢？” “我也没。”老廖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咧嘴笑了笑，“那行吧，咱们先出去，换个地方找。” 他一边走还一边嘟囔：“我就知道这些食材到处乱跑没那么好找……唉，好想要特殊奖励啊……” 出了这个房间后，两人继续沿着走廊向前。罗烨也没想到这间大别墅的内部结构比他想象中还要错综复杂，简直就像……一个大型迷宫一样。 而现在，刚刚把大厅围得水泄不通的厉鬼们，正分散在这座迷宫的各处。罗烨和老廖走出去好远都没碰到别的人，好像刚刚看到的那幅场景就是罗烨的错觉一般。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在下一个拐角处，一人一鬼终于见到了别人。 那是两只骨瘦如柴的男鬼，看身形绝对不可能是罗烨的同伴。所以罗烨本来也没准备管他们，倒是老廖上去打了招呼。只是在那两只男鬼路过罗烨身边的时候，突然定定喊了一句： “哎，你俩停一停。” 听到男鬼的话，老廖和罗烨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老廖回过头，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两位，找我们是有什么事？还是……想组队？” 其中一只男鬼没理会老廖的絮絮叨叨，他径直来到罗烨面前，用干枯的鼻子在空气中奋力一嗅，动作夸张又滑稽。 只是嗅完了空气，男鬼的眉头就皱得死紧。 “你的身上有股水腥味，还有一点花香。”男鬼咧了咧嘴，“你是怎么死的？溺水吗？可你这姿态也不太像啊？” 男鬼的语气很冲，不像是来询问，倒像是来向罗烨兴师问罪的。 罗烨嘴角微微一抽：“……关于这个问题我不太想回答，您似乎有些逾越了。” 老廖听出了罗烨话里的疏离，赶紧过来打圆场：“哎兄弟，这种隐私的事情就不要打听了，人家不愿意说也正常，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男鬼嗤笑一声：“你来这里装什么？我跟你讲，我虽然死了这么多年，但鼻子可还是好使得很。” 他眯了眯眼，再睁眼时，表情都显得有些狰狞。 “我闻到了，这小子身上，有玫瑰的香味。” “那段话里也提到了玫瑰，你们应该都没有忘记吧？” 第167章 惊惧直播（20） “哎呀, 原来是这个事呀，兄弟你听我给你解释。”一听到玫瑰，老廖反而来了劲, “这些都是误会，这小兄弟身上有玫瑰的味道, 是因为我们刚刚在某间屋子里见到了玫瑰花。他去检查花瓶的时候，身上大概沾了些气味。” “哦？是这样吗？”男鬼皮笑肉不笑, “只是碰了下玫瑰花, 身上就会有这么浓郁的味道吗？我看不是吧？” 老廖却有些莫名, 可能也是因为他真的神经大条, 居然跟这瘦弱男鬼争辩起来。 “那玫瑰我也碰了！味道确实很浓！我说兄弟，你问两句也就差不多了吧？非得缠着我们干什么呢？只是沾了玫瑰的味道，真的算不上什么吧？” “嘶——你倒是信任这人，他是你朋友？”男鬼有些不耐烦，反问老廖, “我问他话，你在这里絮絮叨叨什么？” 老廖一时语塞：“……我是刚认识他，可是我觉得这小兄弟挺好的，真没必要这么怀疑他。你说的那些, 其实证明不了什么。” 听着老廖的话，瘦弱男鬼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刚认识你就这么相信他？你是傻子吧？！万一他是食材呢？！你又怎么办？你可是会因为你的愚蠢而痛失深红女士的礼物啊！” 男鬼的一顿输出把老廖也整懵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男鬼, “你你你”了半天, 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最后他也只能看向罗烨，板着脸开口：“小罗，你证明给他看，你不是食材。” 罗烨：“……” 怎么证明呢？他还没摸清这些厉鬼的行事风格与习性, 要是就这样让他编的话，恐怕会漏洞百出。 所以最后，罗烨也只是无奈叹了口气。 “我为什么要自证呢？”罗烨负手立在原地，幽幽开口，“有句话说得好，谁主张谁举证。你这么咄咄逼人，为什么不先证明你的身份呢？” 他得先把这件事推出去，绝对不能陷入自证陷阱。 也许是没想到罗烨还会“反将一军”，男鬼也是愣了一瞬。 “你可真是……”男鬼正欲发作，却听到不远处的走廊里传来阵阵跑动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什么动静？有谁朝这边来了？” 哒哒哒哒—— 果然没错，那声音就是冲着这边来的。 不管是谁，他确实成功分散了这几只鬼的注意力。罗烨悄悄后退几步，准备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先开溜。 其实开溜绝对是下下策，因为这几只鬼一定会看出来他有猫腻。之后可能就是通知其他鬼满别墅追杀自己，那就彻底变成躲猫猫游戏了。 可是他不能不跑，因为他拿不出合理的解释。如果不能提前脱身，那没等他变成理由，可能就会被他们逮到。 只是罗烨到底也是没有成功跑掉，因为接下来——变故突生！ 一个黑西装、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从某个走廊拐角冲了出来。他手里提着一把白刃，看到这边的几人、不，几鬼后，稍稍定了定神，然后提起刀，直接砍断了离他最近的、瘦男鬼同伴的头颅。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罗烨都反应了几秒。然后他不管不顾，直接拔腿就跑。 这下好了，逃跑的理由都给他找到了。 那冲过来的疯子动作麻利，老廖和挑衅的男鬼也在手起刀落间没了动静。虽然不知道鬼也是能被杀死的，但是看他们的状态……恐怕是已经死透了。 得快点跑了，不然下一个就是自己。 罗烨脚底生风，从未觉得自己跑得如此之快。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那中年人口中发出一声爆喝—— “金币——！！！” 第170章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罗烨还是刹住了车。 他回过头去，表情有些愕然。 那个中年人，怎么会知道金币的事？ 罗烨看到原处的中年人举起了手，而他两指间夹着的那物，赫然就是在冷光灯下闪烁着光芒的一枚金币！ 隔着很远，罗烨看不清金币上的图案。但是他手里有这么一个东西，莫非…… 最终，罗烨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眼。 有风险，但得赌一把。 没准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同伴。 如果他是的话，那莫非……是那个宋山？ 这群人里，只有宋山的年纪和这个人对得上号。而且离近了看后，这个人的身形确实跟宋山很接近。只是罗烨对宋山算不上太熟，他也不能百分之百确认。 所以，在靠近那人十米左右，确保对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后，罗烨试探着问出一句：“你是宋……？” “我是宋山。”那人斩钉截铁，他看了一眼地上躺了一地的厉鬼尸体，这个说法还真是诡异。总之，宋山看了一眼那些被他杀掉的厉鬼，将白刃重新收起，绑在腰间，继续对罗烨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没人的位置。” “那走远点吧。”罗烨轻咳一声，“我知道那边有个房间，我们可以去那边躲一下。” “行，离这里远吗？”宋山又问。 “……不远不近吧？”罗烨挠了挠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当……证人？” 罗烨摊了摊手，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明明是宋山干掉了这几只鬼，他们要是贼喊捉贼的话，也是够地狱的。 但是没想到的是，宋山居然很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行，不能当证人。”他把金币收了起来，“我们身上有这个金币，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快走，等下我跟你解释。” “哦，好。”罗烨忙不迭点头。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他心里确实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对宋山，似乎有些没来由的信任。放在以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罗烨不太可能对一个不熟的人……这么信任。 所以会是金币的影响吗？ 罗烨心中疑惑更甚，他走在宋山前头，领着他去了之前跟老廖发现玫瑰金币的房间。 绕过老廖尸体的时候，罗烨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可惜了，老廖确实是个好鬼。在被杀死之前，他一直帮着罗烨说话。 但他们想活，老廖就必须死。他看到了一切，他不能活下去。 虽然……对一直厉鬼谈“死不死”这样的事总归还是有点奇怪，但自从进入别墅后，他们遇到的怪事难道还少吗？ 一路无话，在到那个房间后，宋山关上了门。他用凳子将门抵住，然后掏出刚刚展示给罗烨的那枚金币，摊在桌子上。 “我知道你身上也有一枚金币，拿出来看看吧。” 罗烨点点头，将自己不久前拿到的金币摆了出来，跟宋山那枚金币并排摆放。 两枚金币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能反射出熠熠闪光。 罗烨那枚正面刻着玫瑰，反面刻着“003”。而宋山那枚正面刻着一个……不，一扇门，那个图案，是一扇金碧辉煌的沉重大门。 罗烨将金币翻了过来，反面的编号是“006”。 看到这个数字，罗烨的双手不自觉一颤。 这个编号，不是那个疑似叶听雨的人吗？ 难道“大门”是叶听雨的关键词？ “你叫罗烨，对吧？” 罗烨本来还在思考，就听到对面的宋山问了这么一句，下意识答道：“是，我叫罗烨。” 他抬起头，与宋山对视着。只是不知为何，对方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中，似乎夹杂着什么复杂的、罗烨看不懂的情绪。 这种情绪让他觉得有些莫名，而且问完这句话后，宋山就没了下一步动作。罗烨只得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提醒：“宋山先生？” 宋山这才如梦方醒，他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好吧，我得给你讲讲我一路上遇到的这些事，以及我了解到的一些规则。之后你如果碰到其他人，记得把这些事讲给他们。” 而后宋山就开始娓娓道来—— “我的这枚金币，是在楼上的某个房间找到的。而发现这东西的地方，是那个房间的门口。”宋山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原本是猫眼的地方被一块圆形的板子堵住了，我将那板子取了下来，结果就发现这样一个东西。所以当时我推测，金币的藏身处其实跟关键词有关。” “而那板子里藏的，除了这枚金币外，还有一些隐藏规则。”宋山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外表看上去，就跟罗烨之前从老廖那里那到的差不多。 “上面的内容，你自己看看吧。” 罗烨点了点头，展开纸条细细读了起来。 『1.金币是你们关键词的具象化，搜集十二枚金币，就会获得找到出路的关键。』 『2.持有金币的人会互相吸引，会本能感到安心。厉鬼看不到金币，能持有金币的只会是人。一个人至多只能持有一枚金币，一旦发现第二枚金币，必须在三十分钟内放弃其中一枚。』 『3.厉鬼虽然看不到金币，但会本能感到持有者的异常，持有金币的人聚集在一起会加重这份异常，注意不要聚众。』 『4.人与厉鬼最大的差别，在于血液。人会流血，但厉鬼不会。厉鬼可以被杀死，但同样可以反杀你。』 『5.说了这么多，不知道你在不在意。总之，祝各位游戏愉快。』 “……” 罗烨放下纸条，忍不住感叹一句：“怎么说呢？信息量其实相当充足。我这边也有纸条，但是却没有这么……” “可能是因为，这枚金币属于那个006号。”宋山打断了罗烨的话，说出了自己的推论，“006号上台之后，混在人群中的玩家对她的身份一定是有些猜测的。因为大概大家的编号都比较靠前，可能会下意识留意跟自己号码接近的数字——对了罗烨，你是几号？” “我是012号。”罗烨深吸一口气，“宋山先生，你呢？” “007号。”宋山摇了摇头，“没什么规律，只从编号上，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是啊。”罗烨感叹一句，“对了宋山先生，我的关键词是‘金瞳’，你的关键词是？” “我的是‘旅人’。”宋山轻道，“如果你看到的话，记得帮我留意一下。” 罗烨听到这话还怔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规则上说多人尽量不要聚集，也就是说，等交换完信息，他和宋山最好还是要分开。 “……宋山先生，我先跟你说一下我这边纸条上的内容吧。”罗烨深吸一口气，“是‘金色染血的瞬间，便是打开真实是通路’。” “听上去很抽象啊。”宋山忍不住微微蹙眉，“罢了，我记住了，一时没有思路，我们还是得尽快找到其他人才好。” 宋山起身，却拿走了罗烨那枚刻着玫瑰的金币。 “006的金币，还是你先拿着吧。”宋山给罗烨解释缘由，“那个女孩是你姐姐吧？如果你见到她，就把金币交到她手上。我觉得虽然线索没有明确说明，但最好大家还是拿各自对应的金币比较好。” “好的，我明白的。”宋山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罗烨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把属于叶听雨的那枚金币收起，也站起身来，“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宋山先生。” 宋山点点头，在怀里摸了摸，竟然摸出一把匕首，并把它塞到罗烨手中：“拿着吧，你需要它来防身。不用担心我，我还有别的武器。” 他顿了片刻，又继续说下去： “这里，厉鬼的感官似乎会被一定程度上影响。就像他们看不到金币一样，他们其实也看不出我们是人类，除非你不进食，或是流出只有人类才会有的鲜血。” “所以保护好自己，哪怕要杀鬼，也不要让自己受伤。” “嗯，我当然会注意了。”罗烨点点头，又问，“宋山先生，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们现在就分开吧，咱们两个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再多一会儿保不齐要出问题。” “好，那就分开吧。”宋山没多说什么，移开了挡住门的椅子，走了出去，“我走这边，罗烨，到时候你朝反方向走就行。” “明白。”罗烨又叮嘱一句，“宋山先生，万事小心。” 这本来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罗烨没想到，听到这话的时候，宋山居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来，这么一瞬间，罗烨又在他眼底看到了那莫名的，复杂的情绪。 宋山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对罗烨说了一句对他来说有些莫名的话。 “罗烨，你一定要活下去。”宋山定定道，“这次的游戏结束……如果我们都能活下去的话，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谈谈。” 第171章 “……有一件事？”宋山这段话听得罗烨莫名其妙，他只能下意识问，“是……什么事？” 宋山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现在不能说太多，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状态。” 罗烨失笑：“可是宋山先生，你卖关子也会影响我。” “而且……”罗烨看着宋山双鬓的白发，忍不住说道，“宋山先生，你认识我吗？我是说，在这场游戏之前？” “或者说，你认识某一位，和我关系十分密切的……人？” 宋山脚步一顿，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讲了实话。 “是的，我认识你的父亲，他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宋山别过头，露出的半张脸上全是苦涩，“我其实……真的不该现在跟你说的，但是我怕我活不到这次副本结束，我觉得你总该知道一些事……” 父亲。 突然间听到这个词语，罗烨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他的父亲，他会在这种情况下，从别人的口中得到他的一点消息。 荒诞，还带着几分滑稽。 父亲……罗志强在离开他之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罗烨心绪复杂，但还强压下涌起的各种情感。 在这种地方，绝对不能想太多。 想的越多，死的越快。 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其他人，为了……林见影。 ——他不能让林见影的任务失败，这牵扯到太多太多人和事了。 “别说了，宋山伯伯。”罗烨长出一口气，也顺带改了称呼，“我们都要努力，在这个副本活下去。” “放心吧，我是不会被影响的，毕竟游戏都玩过这么多次了。”他看向宋山，声音轻轻却坚定，“你也不要被我影响，等出去后，就跟我讲讲……他的事吧？” 宋山本来还有些踌躇，但听到罗烨这番话，反而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突然平静下来。 “你果然是……”宋山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好小子，努力活下去吧。” 多余的话不必多说，两人在此处告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宋山担心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发生，父亲的事情没有扰乱罗烨的思绪，反而让他更加坚定。 如果是以前的罗烨，可能听到阔别多年的父亲的消息……确实会特别激动，但是在这几个月，经历了这么多可怕的事件、和各种生生死死，罗烨已经蜕变了。 他不会再因为一点小事，就自怨自艾，心慌意乱了。 他遇到了许多人，许多事，以及一个目标，一个能让他走下去的目标。 活下去，哪怕这一路上，他的手上会沾染鲜血。 那个属于他的终点……他就是爬也要爬过去。 罗烨深吸一口气，站在岔路口，思考自己的去路。 “唔……要不先去二楼看看吧，也许会找到别的线索，反正一楼宋山伯伯也会看不是吗？” 做出了决定后，罗烨朝着楼梯口走去。这个时候，他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骚动，似乎有人在惊叫。或许是老廖那三人是尸体终于被其他鬼怪发现了吧？说来也真是奇怪，这些厉鬼除了不能流血以外，跟人类看上去真的没什么分别。 所以与这些厉鬼斗，本质上还是与人斗。 想通了这一点后，罗烨心中的迷茫也少了几分。 “互相算计嘛，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还是那几个关键字——“随机应变”。 罗烨不再理会那些叫嚷，径直顺着楼梯走了上去。这里没有监控，他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发现。别墅里人这么多，就让他们互相猜忌去吧。 他的同伴都不是愿意凑热闹的主，应该不至于混到鬼群里去。就算他们要查看情况，也一定会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观察。 自己的话……还是先上去再说吧。 也不知道，他这一路上能够碰到谁。 …… “哈、哈——” 宽阔幽长的走廊中，一个狼狈的身影在逃窜着。她身上穿着凌乱破碎的礼服，脚也被磨出许多血泡。但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只有拼命往前跑。 因为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在追着她！ 简青颖觉得自己真的运气特别差，她莫名其妙被几只女鬼拉入了队伍，和她们一起找“食材”。但问题是她自己就是所谓的“食材”，跟这几只鬼闲聊几句，她都觉得压力山大。 后面，她们一群人去各种房间里搜索，简青颖也跟着划水。结果在那个类似会客厅的房间里，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金币。 一枚，空白的金币。 正面什么都没写，反倒是反面写了一个数字。 “001……”看着这个编号，简青颖若有所思。 之前她认出来，台上那个006号有可能就是叶听雨，加上她本人的号码是003，所以她推测，十二个玩家的编号可能就是一到十二。 所以看到这个编号，简青颖不免要多想一些，会不会这个金币，跟他们的游戏本身有关系。 只是这金币的正面，看上去也太奇怪了一点吧？ 一片空白……就好像那里本来应该有什么图案一样。 ……什么图案。 简青颖握紧了那枚金币，突然觉得身体一僵。 几道阴冷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简青颖僵硬转身，发现那几个女鬼“同伴”正死死盯着她，眼神中是化不开的怨毒。 “找到了。” “原来，你就是‘食材’。” 第168章 惊惧直播（21） “嘶——”简青颖感觉手心一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 她的手心被划了一个小口子。 殷红的血液，正顺着那细小的伤口流出。 …… 后面的事情，简青颖其实不太想回忆。或者说, 她记不清了。 她面对那几只厉鬼怨毒的眼神，心里十分慌张。那个时候她也做不出太多反应, 只能逃跑，玩命一般地逃跑。 而在这个过程中, 那些厉鬼也不是善类。她们想要抓住简青颖, 奈何简青颖这段时间锻炼不少, 跑得很快, 她脱下高跟鞋朝那些鬼砸去，还抄起一切能利用的武器攻击她们，没想到真的能奏效。 “原来这群鬼也没那么恐怖？”当时简青颖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因为她们的战斗力看起来……其实跟普通人差不多，或者说还没有经过锻炼后的普通人力量强。 只是即便是这样, 对方毕竟人多势众。简青颖也不会贸然判断对方战力的上限，所以她只是撕碎扯掉了不利于她跑路的裙摆，然后便把那莫名其妙出现的金币找个内兜塞起来，直接夺路而逃。 这一路还算顺利, 简青颖没有碰到其他厉鬼。只是还没等她抱有侥幸心理，后面追她那些人的动静, 变了。 简青颖只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哒嘎吱”声, 好像骨骼在移动, 血肉在翻滚。她忍不住回过头一看，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让她腹中翻涌、极度恶心和不适的一幕。 那些女鬼身姿扭曲，红肉外翻、骨骼全部凸出了身体。她们的身躯融合、变异，共同组成了一个浑身赤红、表面全是细密肌肉纹理、身材巨大的可怖怪物！ 这只怪物四足着地, 在走廊上咆哮一声，然后便朝着简青颖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 这巨大的怪物有着极强的压迫感，只是吼了一声就让简青颖吓得魂不附体。她顾不得其他，只能玩命狂奔起来！她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此时此刻，简青颖觉得世界冠军都没有她跑得快。 这些恐怖的怪物……这些恐怖的怪物！ 就这么一刻，简青颖终于有了真实感。 这些东西，哪怕平时表现得再像人，他们也是厉鬼，是怪物！ 这……不是人力能够真正抗衡的东西。 …… “……什么动静？”罗烨走在楼梯上，感觉走廊都在颤动。 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头顶奔跑。 听到这种声音，罗烨的眉头瞬间拧紧。 ——有人在被什么东西追杀。 这个被追杀的人，大概率是他的同伴。 不知道对方是触犯了什么禁忌……总之，那人的处境现在一定非常不妙。 没有太多时间思考，罗烨的脚步在不断加快。 他得快一点，赶在其他厉鬼发现这些异常之前。否则，这件事就不好收场了。 “撑住啊，一定要撑住。”罗烨在心底替那人祈祷着。 希望那人能够保持镇定与冷静，支撑到他前来支援。 …… “哈，哈——” 简青颖还在玩命狂奔，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但她还不能停下来，因为她根本没和那怪物拉开多远的距离！ “啊！！” 简青颖发出一声惊呼，心也低到谷底，几乎挺跳——她因为体力不支，居然来了个平地摔！ 第172章 她整个身体猝不及防地砸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巨大的沉闷声响。这一下摔得可是不轻，最糟糕的并不是手脚被挫伤的疼痛，而是这一跤打断了简青颖的逃跑节奏。 刚刚她是因为肾上腺素飙升才能暂时忘却身体上的不适，现在摔倒，那些酸麻、疼痛全部一股脑涌了上来。简青颖真的觉得自己要碎掉了，物理意义上的碎掉。 好痛、好累、好难受…… 耳边是怪物凄厉的鸣叫，简青颖绝望又恐惧。她张了张口，不想再去看那形容可怖的丑脸，闭上眼睛，等着可能要到来的凄惨结局。 不、可能现在并不是结局，因为她们会把自己捕捉，带到那位深红女士身边去…… 生不如死。 简青颖不想放弃，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只是意料之内的重击却迟迟没有降下，反倒是…… 不是她的错觉吧？为什么她听到了凄厉的尖叫、以及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呢？ 简青颖试探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结果就看到了……更为匪夷所思的一幕。 她大概没看错吧？骑在怪物身上拿小刀捅这个缝合怪物的人……有点像？像…… 虽然戴着面具，而且身上穿着和那些人别无二致的黑西装，但这个身形是……罗烨？ 简青颖的双眼倏地睁大，几乎停滞的心跳又一次怦然跃动，这是对求生本能的渴望。 那人身手很利索，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这只怪物。他似乎只是在怪物身上的某处随意捅了几刀，便彻底驯服、杀死了它。遍地都是怪物身上落下的碎肉块，这都是刚刚打斗留下的产物。 而碎肉之中的那个人，此刻虽然满身戾气，但衣服上却没沾染一丝鲜血。他随手拿起一张纸擦干了手上的肉沫，面露嫌恶之色。这一幕把简青颖看愣了，这处理手段也太干净利落了，杀鸡都不会这么整洁轻松吧？ 这些怪物，难道都不会流血吗？ 在简青颖错愕的眼神中，那人走到了简青颖身边。 “你没事吧？”他对着简青颖询问，声音里带了几分关切。 对方一开口，简青颖紧绷的神经就在一瞬间放松下来。 错不了，这个声音……就是罗烨。 太好了，她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伙伴。 这么一瞬间，简青颖几乎落下泪来。而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罗烨面色也是一沉。但这个地方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罗烨略一思忖，直接背起了简青颖，快速说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去找个没人的房间，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好……”简青颖也不客气，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几乎是挂在罗烨身上。罗烨感觉肩上一沉，想吐槽两句放松一下，但是远方似乎有脚步声传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为上。 “你抓稳了，我要跑起来了。” 第169章 惊惧直播（22） 提醒了简青颖这么一句后, 罗烨直接脚下发力，在走廊里狂奔起来，朝着那些脚步声传来的相反方向跑去。他一连奔跑了五分钟, 终于在某一间半掩的房间门口停下。 罗烨背着简青颖走了进去，在里面先是把简青颖放到松软的沙发上, 然后就是学着之前宋山的那样，用一把沉重的椅子将门堵上。确保这扇门足够严实, 没那么容易被撞开后, 罗烨终于松了一口气, 转而回到简青颖身边, 来检查她的伤势。 结果这一看，情况显然不太乐观。 简青颖身上有多处擦伤，脚上也磨了几个泡，刚才她用尽全力奔跑，已经耗尽了体力。而且简青颖现在这个样子, 罗烨也没办法带上她继续在别墅里探索，他根本没把握将简青颖照顾好，这可能会葬送掉他们两个。 最糟糕的不是这个，因为这些擦伤虽然看上去青一块紫一块, 而且皮下也有淤血，但血液并没有真正渗出来。真正难搞的, 是简青颖手心的那一道细长伤口。虽然现在已经结痂, 但不难看出, 这里曾经一定出过血。 结合简青颖遇到的这种状况……罗烨合理推测，她就是因为流了血才让那些怪物发狂的。 只有人类才会流血，简青颖在无意之中，暴露了她是人类的事实。 罗烨叹了一口气, 在屋子里搜寻一番，想着先处理简青颖的伤口。 他没有找到急救包，那就只能用一些干净的布来帮简青颖包扎。好在伤口不深，应该没什么感染的风险，也不算特别影响行动，最起码撑到这场游戏结束是没问题的。 虽然淤青和水泡也会很疼……但现在没办法，简青颖也只能努力克服一下。 在包扎完后，罗烨走进这个屋子里的洗手间，用手帕沾了一些温水，帮助简青颖清理了一下不小心蹭到别处的血迹。至于手心的伤口，也只能期望布料能帮她隔绝一部分血腥气了。 ……最起码让她躲在这个屋子里，不要被那些家伙发现。 罗烨做了一个决定，不过暂时不打算跟简青颖说。他们还是得先呼唤一下情报，最起码要知道更多信息。 “青颖。”罗烨轻轻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现在简青颖还有些惊魂未定，罗烨不想吓到她。 “啊，怎么了？”简青颖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反问，“你是想问我遇到了什么吗？嗯，确实有些诡异的事情，我好像是拿到一枚金币之后，那些怪物才发狂融合、识破我的身份的。” 罗烨听得一怔，虽然简青颖猜错了缘由，但她居然也拿到了一枚金币？ “那金币是什么样子的，拿出来给我看看？”罗烨顿了顿，“实不相瞒，我身上也有一枚金币，而且还……算了，你先说吧。” “哦哦。”简青颖快速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金币，“喏，就是这个……不对，你先等一下，有点不太对劲！” 简青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她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金币上的图案，浑身上下忍不住颤栗。 “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她放下金币，伸手拽了拽罗烨的胳膊，指着金币让他看。 “这个金币跟我之前拿到的时候不一样！在之前上面没有图案，只有一片空白！” 罗烨让简青颖冷静下来，同时拿起那枚金币，仔细观察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图案确实有些诡异。 因为上面刻着的……是一个“人”，一个正在逃跑的人。 而且这图案虽然有些模糊，但仔细一对比，就能看出……这个小人图案跟简青颖，一模一样。 结合简青颖的话，这金币上面本来是一片空白，是简青颖带着它一路狂奔、逃跑，这金币才会出现图案。 “……逃亡者。”罗烨下意识说出了这个名词。 深红女士提供的那段话里，有一个名词“逃亡者”。 虽然不知道这个名词是哪个玩家留下的“关键词”，但此刻它在简青颖身上应验了。 因为简青颖成为了“逃亡者”，刻有关键词的金币，只会迎合着这些词语，在特定情况下显露原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某些事情可就难办了。”罗烨喃喃自语。 那段话里提到的抽象名词，可不止一个“逃亡者”。 罗烨说得不明不白，简青颖本来还有些懵。但等罗烨把自己的经历、宋山的经历以及宋山递给他的规则纸全部讲给简青颖后，对方也是恍然大悟。 “所以，金币是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要和关键词完全对应上？”这会儿简青颖已经恢复如初，眼里没了恐惧，忍不住开始把玩那枚金币，“所以我才会莫名其妙流血，因为要凑齐‘逃亡者’的要素？只有我变成逃亡者，这枚金币才会显露出它的原貌。” “只是没想到……那些怪物原来是不会流血的，鲜血对他们是致命的诱惑……”简青颖不自觉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想到什么，赶紧追问罗烨。 “说起来，你刚刚是怎么杀死那怪物的？”简青颖十分好奇，“虽然按照你的说法，这些鬼怪的弱点跟人类差不多……可那个时候她们都那样奇形怪状了？你就一把小刀，是怎么找到她们的……弱点的？” “喔，这个啊。”罗烨拿出小刀，随时用刚刚给简青颖包扎剩下的布料在上面擦了擦，“其实……也算歪打正着吧。” “当时我没想太多，直接奔着最上面那只组成头部的厉鬼脑子就去了，没想到将她脑子刺穿后，真的可以限制对方的行动。”罗烨想了想刚刚的情况，想起那堆碎肉快，也是有点反胃。 “然后……就像切肉一样把她们逐个击破就好了，脑袋算是致命之处，这些厉鬼也没有完全融合，很轻易就能看出头是头腿是腿，我就把脑袋挨个戳破了，挺累的，但是不难。” 听着罗烨这奇怪的描述，简青颖表情很是精彩：“……那你也是蛮厉害的，我连杀鸡都不敢，更何况是这么大一只……类人型的怪物呢？” 第173章 “只能说，没给你武器。”罗烨摇了摇头，“给你一把类似的武器，把你逼到绝境，你也一样能杀死他们。” 简青颖想了想，觉得罗烨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当时自己确实因为没武器而感到绝望，不然或许真的会上去殊死一搏。 不过劫后余生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只是下一步呢？应该怎么走？ 十二枚金币……再找到其他同伴，也是很不容易的吧？ 更何况现在自己这个样子…… 罗烨看着简青颖，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低落。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对了青颖，你的编号和关键词呢？能不能给我说一下？” “唔……我是003，关键词是‘玫瑰’。”简青颖说着，也是面露苦涩，“还不知道我的金币在哪里呢……” 听到简青颖的话，罗烨也沉默了。 这算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还有麻烦的一点，刻着玫瑰的那枚金币……现在在宋山手里。 如果要把这金币交到简青颖手里，还得先去找宋山。 转瞬之间，罗烨心中有了想法。他思索片刻，决定还是跟简青颖说一下自己的计划。 “青颖，我有点想法，你先听我说。”他深吸一口气，又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才道，“我知道你的金币在哪里，就在宋山手上。本来那枚金币是我持有的，但那时我和宋山见面，把金币交换了一下。” “……所以我想，我再去找一次宋山，用你的这枚‘逃亡者’把‘玫瑰’换回来，让你持有属于你自己的金币。”罗烨抬起头，凝视着简青颖面具下的双眼，“但是，我想一个人去找宋山，带着‘逃亡者’的金币。” “而你，青颖。”罗烨张了张口，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我希望，你能暂时躲在这个房间里，哪里都不要去。” “我给你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青颖。”没等简青颖回答，罗烨快速说了下去，“你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毕竟见过了血，可能还残留着血腥气，会吸引那些怪物。更何况你的脚也……现在肯定是不适合大量运动的，如果咱们两个人要是一起，很可能会拖慢进度。” “再遇到那种怪物……我也没百分百的把握保护好你。”罗烨握了握拳，声音也是克制得很平静，“这个房间所在的位置是很偏僻的，你把门堵好，应该不会有怪物找到这里。你就在这里等我，等我把金币给你换回来就好。” 一股脑把所有想法说出来，罗烨终于闭了嘴。现在他的心里也非常忐忑，不知道这番话有没有伤到简青颖。 ……虽然他觉得，自己是在分析利弊，但是这番话……好像他在嫌弃简青颖是个累赘一样。 这些只是心理上的，最重要的是，把简青颖一个行动不便的人留在这里，其实也不是百分百安全。如果那些怪物强行破门，简青颖就只能等死，连逃都没地方逃。 所以，罗烨这个办法，本质上还是赌，赌这段时间没有鬼怪经过这里，赌简青颖这段时间是安全的。 但若是赌输了…… “嗯，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出乎意料的是，简青颖很自然就接受了罗烨的提议。罗烨抬起头，看向简青颖的眼中也带了几分意外。 “你去吧，我留在这里。”说着，简青颖还做了个捂嘴的动作，“我保证——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简青颖这么坦荡，罗烨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我知道的，你的顾虑。”看着罗烨的表情，简青颖都有些无奈，还要反过来安慰他几句，“我现在这个状态，你带我就是带个拖油瓶。还不如让我躲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恢复一下状态再出去呢。” “青颖……” “得得得，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好恐怖的！”简青颖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定了定神，继续说下去，“总之，我完全接受你的决策，正好我也想休息休息，所以你不要担心我啦，放心去吧！” 简青颖都这样说了，自己再解释什么好像反而显得比较矫情。罗烨点了点头，长吁一口气：“好，那青颖，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我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 “哎呀不要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的啦烨烨。”似乎有点受不了这种氛围，简青颖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你说这种话好像在立flag一样，不要这么严肃啦。” 罗烨也被简青颖这番话逗笑了：“行，把我尽量早去早回，你也注意安全。” 他拿起桌上“逃亡者”的那枚金币，把自己身上006的“大门”递给简青颖：“一个人身上不能带两枚金币，因为我也不能确定到底能不能在半小时内找到宋山……所以这个金币，暂时就交给你保管了。” 有房门的阻隔，应该是没那么容易感应到金币的存在的。 “嗯嗯，我会看好它的。”简青颖接过金币，突然又问，“对了，我是不是不要贴身携带它，这样就不算‘在我身上’了？” 罗烨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可以尝试，只要让它保持在你的视野范围内应该就没问题。” “好的，那就这样了。哎，这个台灯还不错，我可以拿它来当武器。”简青颖往沙发上一趟，整个人都显得很放松，“早去早回哦。” 罗烨微微颔首，在离开前再一次提醒简青颖一定要用重物抵住门，不能确认门外是谁一定不要开门。结果被简青颖吐槽，说他讲话语气跟她老妈一样。 “唉，真想再见我妈一面啊。”简青颖摇了摇头，有些出神，“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以后一定不跟她吵架了。” 罗烨沉默了一瞬，没再说什么。 他已经没有亲人可以……算了。 着眼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 离开房间后，罗烨果不其然，听到了远处的嘈杂之音。他先是往反方向走了一段路，结果发现这个方向是死胡同。没有办法，只能原路折返。 这个时候那边聚集的人大概很多，罗烨只能期望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但实际证明，他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好运。 “兄弟，你也朝那边去啊？”罗烨在某个岔路口遇到了一男一女两只鬼，他们看到罗烨，便上来跟他打了招呼。 罗烨没有直接回答他们两个的问题，只是随口说道：“那边好像确实挺杂乱的，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哎，不会是那些食材弄出来的动静吧？”女鬼拽了拽男鬼的袖子，“真是可怕，这些食材攻击性这么强的吗？” 想起之前那坨被自己杀死的“怪物”，再看着女鬼眼底流露出的担忧，罗烨心里只想吐槽一句再可怕也不会有你们可怕。 男鬼安抚了女鬼两句：“好了，这边这么多同类，应该没什么事，我们就去了解一下情况，很快就离开。” 说着又对罗烨道：“这位兄弟，要不你先跟我们一起走一段吧？如果食材真的搞出什么事情来，那他一定不好对付，咱们一起走，也相互有个照应。” 搞出动静的“罪魁祸首”罗烨心情很复杂，只能保持微笑。 这种时候，拒绝不是个明确的选择。 他身上还有金币带来的debuff，自己外形看上去也并不是很能打。就这么拒绝的话，可能会引起怀疑吧？ 先不提这个，如果去现场走一遭，就算之后有人因为他衣服上沾染的气味怀疑他，他也有理由可以应对——毕竟现场有人看着呢。 “行，那我们先一起看看，然后在安全的地方再分开吧。”罗烨如此说道，他自觉应该挑不出什么毛病。 毕竟有“专属礼物”这一个因素在，他们本质还是“竞争队伍”。自己表现出一个不想与人分享礼物的态度，在逻辑上是合理的。 而且，也不需要明说。 “嗯嗯，没问题。”男鬼拍了拍胸脯，有些夸张地笑笑，“放心，真有什么事，咱们跑就行了。哎呀这年头可真是……咱们见到‘食材’都要落荒而逃喽！” 罗烨：“……” 要不是他亲眼见过这些怪物有多残暴，他就真的信了。 路上，那两只鬼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倒也不搭理罗烨。这是好事，罗烨索性就顺其自然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不久前的“案发现场”居然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 那一片走廊上围满了神色各异的厉鬼，即便隔着面具，罗烨也能从部分人身上感受到名为“惊恐”的情绪。他不知道这些人在恐惧什么，或许他们跟人类一样，都对“未知”抱有莫名的惧意。 罗烨站在一旁，努力聆听着这些人话中的内容。 这里肉块横飞，属实是不怎么好看。罗烨当时只是命中了她们的要害，但在撕扯间也不可避免扯碎了很多肉——可能是这群厉鬼合体后，身体的结构也发生了变化，罗烨那时扯开她们身上的碎肉，就好像掰断了一块一块海绵板一样…… 第174章 这个形容属实有些诡异，当时的情况罗烨也不想细细回忆，总觉得有些反胃。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谁……” “这些食材也太嚣张了一点，如果被我逮到，我一定……” 这些人的对话像npc一样无聊，就是在不停感叹、放狠话、感叹、放狠话之间循环。罗烨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便找到刚才跟他一起来的男鬼女鬼，问道：“这边好像没什么能看的了，我们要不离开？” 女鬼点了点头，又抓住男鬼的胳膊：“哥，咱们要不走吧，我有点不舒服……” “行，咱们走吧。”男鬼拍了拍妹妹的后背，招呼着罗烨，“兄弟，咱们也一起走吧？” 罗烨点点头，跟在那两只鬼身后慢慢悠悠离开，鬼群里有人去有人来，还有人说要把情况汇报给深红女士，毕竟这里死了人……死了鬼，总归还是比较严肃的。 想到这里，罗烨试探着问：“好像这不是第一次出事了？之前我也听到那边有别的动静，是人……食材搞出来的吗？” 男鬼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但大概率是吧，唉，这年头食材都……真是倒反天罡！” 听着男鬼愤愤不平地抱怨着，罗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 二人一鬼就这样走了好远，到了一个楼梯口，罗烨觉得是时候了，自己该下楼了，便对他俩说道：“我准备去下面看看，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说着他也不等那边两只鬼回应，便自顾自下了楼。反正他呈现出来的也是这样冰冷的“人设”，他不觉得就这样走掉有什么问题。 “等一下。” 在罗烨走到两层楼中间小平台上的时候，男鬼倏地开口，让罗烨停了下来。 罗烨抬头回望，蹙了蹙眉：“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因为那两人是背着光的，所以此时此刻，罗烨其实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但是，他听到了那男鬼发出一声嗤笑。 “我刚才就想说了，你身上的味道，好像跟案发现场那些腥气……一模一样啊。” 撂下这样一句话，男鬼突然攥紧了妹妹的手腕。女鬼的表情也是一片木然，任由男鬼摆弄着自己。 然后，罗烨就看到男鬼张开血盆大口，笼罩住了自己的妹妹。他如同巨大的蟒蛇进食那样，将自己的妹妹一寸一寸吞入腹中！ 这一幕发生在三五秒之内，罗烨觉得自己反应已经够快，但来不及了，女鬼已经被男鬼完全吃了下去！而他们的身体，也在转瞬之间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男鬼的身体像一个被打气的气球一样快速膨胀，他脖子上又长出了一个新的脑袋、关节连接处长出了新的手臂和两条大腿！那个脑袋的长相，跟那只女鬼一模一样！这对兄妹就这样变成了二头四臂的可怕怪物！ 罗烨知道自己不能贸然出手，所以他选择夺路而逃。 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快速沿着楼梯继续想下，准备找个地方甩开这个全新生成的怪物。而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听到两声男女混合在一起的凄厉咆哮，这让罗烨心头一紧，这声音这么大，很可能把其他怪物也引过来！ 没办法，只能逃，继续逃！ 罗烨心里简直有千万句脏话想要骂出来，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些怪物还能扮猪吃虎！明明他没有流出一点鲜血，但还是遇到了这种情况！ 等等，鲜血？ 罗烨将自己的右手抬起，看着袖口的情况，真的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千算万算，他是真没注意到，衬衣的袖子上，沾染了一点简青颖的血迹！ 只有一点，但足够引起怪物的注意了。 罗烨快速将那一小片沾着血迹的布料扯了下来，随手扔在走廊上某个垃圾桶里。只是这治标不治本，因为那长了四条腿的怪物还在紧追不舍！ 罗烨心里除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复杂情绪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好笑。 真没想到啊，刚刚不久前他还在营救简青颖，没想到还没过一个小时，被追杀的人就变成了他自己。 ……只是他真的能有那么好运气，能像简青颖等到自己那样，再等到另一个同伴吗？ 罗烨听到耳畔奔跑的脚步声近了，这四只脚的怪物跑得就是快，跟之前那一堆人融合成的一摊缝合怪真的完全不能比。而且那时候自己是偷袭，现在可是在正面—— 腥臭的味道紧追不舍，罗烨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淹没。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因为那会拖慢自己的脚步。 刺啦——！ 罗烨本来还在快速思索着对策，却听到身后一阵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这声音他十分熟悉，不久前他也曾割开过怪物的身体。只是在这么一刻，这种分割的声音宛若天籁。 他快速转过身去，就见一个黑发黑衣、身材精瘦的男人骑在怪物身上，他手握一把菜刀，已经将其中一个头颅割断，剩下的男鬼头颅似乎想要嚎叫，也被那人割开了喉管。 怪物的身躯轰然倒地，那人也从怪物身上跳下来。他来到罗烨身边，用没握刀的那只手把他拉了起来，快速道了句：“跟我走！” 听到那人的声音，罗烨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 虽然受到游戏影响，他的发色变成了平平无奇的黑发——但是罗烨听得出他的声音，他是林见影。 只要听一耳朵，罗烨绝不会认错。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跟林见影重逢，甚至罗烨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奇迹”。但是他确实安下心来，感觉身体里又有了力气。反正能确认这人不是伪装的，罗烨索性就跟着林见影跑了。 还有一点运气不好，刚刚的打斗一定吸引了很多鬼——毕竟他们走得其实还没有太远。大概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有别的厉鬼追过来。 “你身上没有沾血吧？”逃跑途中，罗烨多问了一句。 “没有，放心，我检查过了。”林见影快速道。 罗烨安下心来，不再过问。跑步时候说话，也是会影响节奏的。 林见影就这样带着罗烨东奔西跑，终于在一个小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这里的房间内部结构都差不太多，罗烨看不出这里和之前跟老廖一起探索的那个房间的区别。 屋中有沙发，有小床，有桌子，有衣柜，有卫生间，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罗烨刚想问我们要不要抵住门，就被林见影又一次拉住手腕，朝小屋里跑去。 “来不及了，那些怪物跟来了。”林见影打开衣柜门，一边腾出空间，一边给罗烨解释，“抵住门会发出一些很大声响，他们中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现在只能藏在衣柜里，见机行事！”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罗烨，问道：“你身上有没有金币，有的话就拿出来。” 这时候罗烨不疑有他，直接把口袋里的“逃亡者”金币交到林见影手中。而林见影也是从内兜里拿出另一枚金币——动作太快，罗烨没看清上面的图案。 林见影接过金币后也是不客气，直接把金币往地上随便一丢。看着那乱滚的金币，罗烨的心不免跟着提起来。他知道林见影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但这重要道具被踩在脚下，他还是会觉得心痛啊啊啊！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在林见影的指挥下，罗烨先一步钻进衣柜，林见影紧随其后。他快速关上衣柜大门，直接拿那把菜刀抵住门，算是加固一层防御。虽说这防御在厉鬼面前可谓不堪一击，但也聊胜于无。 接下来他们能做的，恐怕也就只有等待了。 等待……命运对他们发起的审判。 千万不要发现他们，千万千万。 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走廊里响起阵阵凌乱的脚步。罗烨听到了厉鬼暴躁的呼喊：“他们在哪呢？他们在哪呢？！” “嚣张的食材！我要吃掉他们！统统吃掉！” “这里有个房间！快点过来检查，检查！” ——啪嗒！ 是大门被人粗暴打开的声音。 罗烨躲在衣柜里，大气也不敢喘。林见影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不要发出声音。罗烨一愣，想要说没必要这样，但只能硬生生憋回去，在心里吐槽几句罢了。 衣柜狭窄，罗烨冷汗直流，只能听清自己的心跳。 以及，林见影的。 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他和林见影几乎紧紧相贴。而陪伴着彼此的，只有他们的呼吸与心跳。 罗烨听得出来，林见影的心跳也比平时更快，这足以证明他现在也非常紧张。 只是为什么……这家伙的呼吸好像也比平时急促些呢？ 正当罗烨思考着要不要干脆自己也伸手捂住林见影的口鼻时，他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有什么怪物，进入了这个小的房间。 第170章 惊惧直播（23） “找到了吗？找到了吗？” 第175章 “没有找到！没有找到！”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凌乱僵硬的声音沙哑机械地重复着暴躁的话语, 这份非人感为那些怪物增添了几分可怖。罗烨瞬间停住了呼吸，期望着他们不要来查看衣柜。 ……以他们的智商，会想到来查看衣柜吗？ 就在这时, 罗烨突然想到了那两枚被林见影丢掉的金币。 他为什么丢掉金币？是掌握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规则吗？ 而此时此刻，那些进入房间的怪物在外面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疯狂打转。但奇怪的是, 他们偏偏不来查看衣柜。 有一只怪物似乎恼羞成怒，直接抓起屋子里的台灯、钟表, 一股脑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好奇怪啊！好奇怪啊！” “明明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为什么找不到呢？” “他们是离开了吗？是离开了吗！” “这里没有！这里没有！” 他们在外面无能狂怒, 却愣是没有一只鬼想到打开柜子看一眼。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也让罗烨越发确信, 林见影一定掌握了新的规则。 那些人又在外面发了一阵疯，罗烨就听到又有人招呼他们：“这边有东西！有东西！你们都快出来看看！” 罗烨听到凌乱的脚步声，那些人离开了这个房间。罗烨稍稍松了口气，却没有懈怠。因为他大概能猜到那些人提到的所谓“东西”——就是他从衣服上撕下来的一块布。 沾血的布。 果不其然，还没两分钟, 他就又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叫骂，应该是那些家伙发现了真相，又气急败坏了。 骂完之后，他们终于四散离去。而罗烨和林见影藏身的这个“被搜查过的房间”, 自然也不会有人去而复返。但即便是这样，二人还是在窄小的衣柜里躲了差不多七八分钟, 确认外面真的没有别的动静后, 才打开衣柜门, 狼狈地从柜子里爬出来。 呼吸到新鲜空气，罗烨仿佛重获新生。他靠在柜门边上大口喘着气，刚才憋了这么久，他都怀疑自己有些缺氧。 “见影, 你没事吧？”罗烨缓过来后，还回来关心了一下林见影，“我总觉得你刚刚心跳有些不正常，比我还快，你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听到这话，林见影却是默默别开了头，声音有些僵硬：“……我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真的吗？”罗烨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脸都憋红了。” “……其实你也一样。”林见影似乎产生了浓浓的吐槽欲望，“那里面那么窄，两个人挤在一起，很正常。” “喔。”这一次林见影的解释成功说服了罗烨，他没再继续纠结，自然也没看到林见影红到还要滴血的耳朵尖。 那样狭窄的空间，两个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这对于林见影来说……其实不是很好过。 自从他意识到自己对罗烨的心思，林见影就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但是同时因为心存顾虑，他并不敢太和罗烨接近，以至于他的疏远到了有些僵硬的地步。 他确实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拥有这样的情感，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但这种感情产生了就是产生了，林见影不是神，他克制不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念头。 刻意远离的同时，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对林见影来说，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可如果是注定得不到……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远离。 但远离也不是想远离就能远离的。 话说回来，上一次他挨罗烨挨得那么近，好像还是跟他的尸体来着…… 越回忆越觉得地狱，林见影决定住脑。 在这种地方，也不适合想这样的事。 “见影，你刚刚为什么要丢金币？”突然间，林见影听到罗烨问了这样一句话。 “……那个，源于我自己找到的一条规则。”谈回正事，林见影也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重新正色起来，“在一张纸条上，但纸条已经被我销毁了。那上面的内容是‘当你迷茫之时，不妨抛掉束缚，哪怕那是你的重要之物’。” “又是一条新的规则。”罗烨怔了怔，随后仔细品了一下这条规则。 虽然抽象，但是…… 结合他们现在的情况，“束缚”等同于“重要之物”，那不就是在说金币吗？ 迷茫之时，自然也可以理解为遇到危险。遇到危险时抛下金币，就能躲过一劫。 结合之前在宋山那里得来的规则纸，金币是不能被厉鬼看到的。所以那个时候，林见影做出了那样的决策。 抛掉金币，躲起来。等到安全的时候，就可以随时找回金币。 “……见影，你见过宋山了？”罗烨忍不住问道。 林见影点了点头：“是，我之前碰到了他，我们交换了一下信息。” ……也就是因为从宋山口中知道罗烨可能在这边，林见影才寻过来的。 却没想到，他反而会救下罗烨。 想起刚才的情况，林见影也是十分后怕。 只差一点，那怪物就会碰到罗烨…… “原来如此，那是好事啊。”听到林见影的话，罗烨也轻松不少，“宋山还好吧？对了，你知道他在哪个方向吗？” 林见影先是颔首，但却又摇了摇头：“不太确定，他本来的位置离咱们这里不算远。但刚刚这件事耽误咱们太久，现在他可能走远了。” 他抬眸，在罗烨身上淡淡一扫：“你找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跟青颖有关。”罗烨快速说着，“属于青颖的那枚金币，在宋山手里。呃……其实那金币本来是我拿着的，但是被换到他手中了……” 接下来，罗烨简单把他遇到简青颖之后的事情跟林见影讲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总之，青颖现在还不太安全，我们得快点找到宋山，把金币送回去。” 听了罗烨的讲述之后，林见影自然意识到了事态紧急：“行，我们收拾一下，然后快点去找宋山吧。” “那就……哎等一下见影，你小心一点，地上有碎瓷片，是刚刚被那些鬼怪摔……” 罗烨的话说到一半，便没了声音。 因为他在那堆碎瓷片中，发现了一张不起眼的纸条。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瓷片，捡起纸条，将它展开。 然后，读出了上边的内容。 “‘满月缺一，真实初现’。” 第171章 惊惧直播（24） “满月缺一, 真实……”看着那张纸条，罗烨顿时眉头紧锁，“可是在这个地方, 根本看不到月亮啊。” 别说月亮，这栋几千平的大别墅里, 连一扇窗户都很难找到。 满月……他记不清了，外面的惊惧镇里, 是满月吗？可是天空阴云密布, 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就在罗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林见影伸出手, 将一枚金币平摊在手上，轻声说了一句： “你看这金币，像不像满月？” 看到圆盘一样的金币，罗烨一时间恍然大悟。 是啊，金币的形状, 就是满月的形状啊！ 仔细想想，在这栋别墅里找到的大部分规则，其实描述的内容都很抽象。需要自己联想、理解，才能看出规则背后的真实含义。除了宋山发现的规则纸以外, 其他的规则纸条都是这样。 那这样理解的话，每一枚金币就是一轮满月。而他们有十二个玩家, 理论上最多会诞生十二枚金币。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找到十一枚金币后, 真实就会显露出来？ 只不过, “真实”又是什么东西呢？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林见影再一次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衬衫，放到罗烨手上，“你把这件衣服换下来, 现在你的衣服袖子被你扯坏，这太显眼了，如果之后他们要查这一点，你糊弄不过去。” “哦，很有道理。”罗烨看了一眼衣柜，感叹一句，“还好这里有衣服，救了大命了。” 说着，罗烨脱下外套，开始换衣服。林见影则是背过身去，好像是捡金币，但实际上一直没回过头来。 看林见影这样，罗烨也绝对好笑。 “这没什么好回避的吧？我也不是女生。” 林见影沉默了一瞬，生硬转移了话题：“你的编号和关键词是什么。” “喔，是012，关键词是金瞳。”罗烨顿了顿，“当时是想这也是个明显特征，没想到……算了，说说你的编号和关键词吧。” “……我是011，关键词是暗影。”林见影停了一下，似乎陷入了回忆，“我的这枚金币，是在我自己的影子里找到的。” “哎，还能这样。”罗烨应了一声，却是犯了难，“可我的关键词是‘金瞳’，难道我的金币在眼睛里吗？可我的眼睛现在根本不是金色的……” 说到这里，罗烨下意识停住了。 规则……那条规则。 第176章 满月缺一，真实初现。 该不会这条规则的意思是，等到找齐十一枚金币，并把它们交给对应的人，他们这些玩家就会恢复自己的本来面貌吧？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接下来可一点失误都不能有了。 因为哪怕有一个玩家被深红女士的同伙逮到，那他们都完不成任务。如果这是一款普通的解谜游戏，那就代表着他们卡了bug，注定无法完成游戏流程，顺利通关。 更何况……这是一场真实的死亡游戏啊。 “算了，不想这么多。”罗烨系好衬衫扣子，重新把外套穿好。 还是先去找宋山，解决简青颖那边的问题最重要。 就算是游戏，也得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啊。 罗烨从林见影手中接过金币，两人又仔细听了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厉鬼在后，才离开房间。林见影在前面领路，希望可以快点找到宋山。 虽然说，尽量不要两个人一直待在一起……但是就这么一会儿，应该问题不大吧？ …… 迷雾之中，诡影频现。 一只浑身青黑，没有头颅的厉鬼在雾中行走。它的胸腔破开一个口子，浓郁的白雾喷涌而出，将整条走廊变得朦朦胧胧。 刺啦—— 雾中冲出一个年轻女子，她穿着艳丽的礼裙，在背后悄然接近着厉鬼。 她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从背后偷袭、解决掉了喷雾的厉鬼。在厉鬼死去后，更多的白雾在一瞬间释放，当女子并未在意。她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用刀刨开了厉鬼的腹部，从那里取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枚闪烁着金芒的精致金币，它的表面刻着淡淡的、类似云团一样的图案。后面的编号是“002”，女子看了那个数字，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快速起身，一脚将厉鬼的尸体踢到一旁，便头也不回地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迷雾终于消散，女子走入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她熟练地关上门、打开台灯，看着坐在沙发上戴着面具的中年男人，缓声开口：“二叔。” 她给这人展示了一下手中金币，又道：“居然还真是这样，我的金币就在他的肚子里。” 那人看着女子，只是淡淡点了一下头，表示肯定：“做得不错，雨婷。” 这两个人，正是罗烨二人在找的宋山，以及他的侄女宋雨婷。 要说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还要从头讲起—— 在与罗烨分别之后，宋山先是遇到了林见影，在与他交换情报后分开，却没想到在那之后，他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不是玩家的“npc”，一个奇怪的男人。 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部是青灰色，看起来与那些人模狗样的怪物格格不入。他主动找上宋山，提出与他同队的想法。 本来面对这样反常的怪物，宋山是不会答应他的要求的。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宋山便也想探探他的底、看看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只是这家伙相当乖顺，一路上连闲聊都少，也让宋山更加好奇，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终于，在闲聊之时，他们问到了“名字”那一步。 “我叫迷雾。”那个人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我叫迷雾。”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刻，宋山顿住了。 他想到了什么，这关系到他在遇到罗烨之前遇到的那个人——他的亲侄女宋雨婷！ 宋雨婷告诉宋山，她的关键词就是“迷雾”。 那一瞬间，宋山的动作甚至比他的想法还要更快。他从袖中抽出刀，趁着“迷雾”没反应过来，直接砍断了他的脑袋。 “迷雾”死后，他的身躯并没有倒地，反而像个丧尸一样，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继续行走着。这让宋山心里有了危机感，他不敢怠慢，直接对着厉鬼又补了一刀——这次的这刀砍在对方的胸腔。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胸腔被破开的瞬间，厉鬼身上的伤口处涌出了大量白雾！它们就好像舞台上用的干冰一样源源不断，宋山被迷了眼睛，根本看不清“迷雾”所在的位置！ 他被真正的迷雾笼罩了。 找不到路，就意味着宋山的处境十分危险。他根本不知道，暗处是不是有东西在盯着他，时刻准备偷袭！ 而就在这时，他却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宋山心下一凛，下意识想要出刀，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硬生生逼停了动作。 “二叔别动！是我！” 是宋雨婷，他侄女的声音。 宋雨婷压低声音，努力只让他们两个听到对话：“二叔，你别乱跑，跟我来。” 然后，宋山就被宋雨婷拉着，在迷雾中东拐西拐，终于走出被迷雾覆盖的范围。这里已经是走廊的尽头，一扇房门虚掩，宋雨婷小心翼翼推开门，招呼着宋山：“二叔，你也进来吧。” 进了屋之后，宋雨婷熟练地打开台灯。她一边招呼着宋山坐下，一边絮絮叨叨：“我之前在这里休息来着，听到外面有动静才出去，没想到在雾中看到了二叔你……” “等一下，你在雾中看到了我？”宋山皱了皱眉，打断了宋雨婷的话。 “是啊，我看到了你，还看到了那怪物。”宋雨婷似乎心有余悸，“还挺吓人的，那怪物居然能造雾，这栋别墅的鬼怪真的千奇百怪……” “你居然可以看见我？”宋山没理会宋雨婷的碎碎念，继续说了下去，“可我在雾中，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啊？有这种事？”宋雨婷显然也很惊讶，“只有我一个人，造雾，关键词，等等……” 宋雨婷看向宋山，微微张开了嘴，也是意识到什么：“该不会我的金币，就在他的……” 宋山点了点头，严肃道：“极有可能。” “那……”宋雨婷看着房门，面露苦涩，“那我还得去把他切开？”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宋雨婷知道，她不得不这么做。 只有她能准确定位到怪物的位置，只有她才能去把怪物彻底杀死。 然后去取出可能存在怪物身上的，她自己的金币。 …… 后面的事情，也无需赘述。 总之，宋雨婷成功了，这件事做得比想象中轻松许多。这只名叫“迷雾”的怪物，实际上也很脆弱。 而在拿回宋雨婷的金币后，宋山长出一口气：“拿到就好，拿到就好。” “不过雨婷，我们大概又要分开了。” “啊，没关系的。”宋雨婷一脸无所谓，“都在意料之中嘛……” 宋山看着乐观的宋雨婷，面露不忍。 宋雨婷这个孩子，宋山是了解的。她父母早就去世，是他将宋雨婷抚养长大，如果不是当初他执意出海，宋雨婷要跟着，可能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知道的，宋雨婷以前胆子并不大。但她却在这座可怖的岛上，一步一步逼着自己成长起来。 因为宋雨婷说，她很年轻，她有体力，她要……保护二叔。 可看着跟亲女儿一般的宋雨婷被迫经历这些，宋山也总是很心痛。 但这一切，其实都缘起于一个人。 ——罗烨的父亲，罗志强。 第172章 惊惧直播（25） 宋山和罗志强, 曾经是无比亲密的朋友。只是当初那场事故后，罗志强的妻子和大儿子失踪，从此罗志强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终日浑浑噩噩，整个人都有些疯癫。 他曾说要找回自己的妻儿——当时宋山并未说什么, 他不想再刺激自己的好友。只是理智告诉他，找回那些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很有可能, 他们早就已经葬身海底…… 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 才是对宋山世界观真正的颠覆, 那些事情, 也让宋山终究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其中细节，宋山本不愿再提。他只想努力活下去，就算要牺牲自己，最起码让宋雨婷离开这座岛。 他一把老骨头，死不死其实无所谓, 但雨婷不能停在这里，她还那么小，还有大把的青春……绝不能折在这里。 有些秘密，宋山真的是想将它们烂在肚子里的。 可是奈何, 他居然又遇到了那个人。 自己的至交好友罗志强，活下来的那个儿子……罗烨。 宋山在罗烨小时候曾见过他, 只是那时候罗烨还不记事, 他哥哥罗桦也……还在, 那时候一切都好。 他从未想过，罗烨居然也会踏上这座岛。 ——就像他父亲一样。 “二叔，你在想什么呢？” 宋雨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宋山的思绪。 宋山摇了摇头：“也没什么, 主要是想接下来去哪里找金币吧？虽然现在已知的金币不在少数，但还有许多玩家，咱们是没碰过面的。” “……没关系的，整体来看还算乐观吧？”宋雨婷收好金币，“那我们也不要耽误时间了，这里是走廊尽头。那二叔，我先走，你就在这里再歇一会儿吧。” 第177章 宋山没应声，算是默认。宋雨婷倒是轻松许多，甚至出去的时候还能哼着歌。这也正常，找到自己的金币后，她身上的压力也小了许多。 她出门之后，还回到刚才的走廊看了一眼。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尸体就静静躺在地上，还是没人发现。宋雨婷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便悄悄绕开，去了另一条走廊。 只是这一路，却仍旧不平静。 宋雨婷还没走出去多远，就听到不远处的另一条走廊上传来一连串“哒哒哒”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沿着走廊狂奔。而且听这声音……有点像高跟鞋？她在穿着高跟鞋狂奔？ 这画面太奇怪了，又奇怪又违和。所以第一时间宋雨婷就断定，对方大概率是厉鬼，还是避开比较好。 但她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到那脚步声逐渐加速。而且听起来，就是奔着她所在的方向来的！ 宋雨婷心下一惊，她也没想到自己哪里暴露了，但既然对方已经发现自己了……那就别跑了，搏一搏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杀鬼了。 她一脚踹开离自己最近的房间门，闪身躲了进去。宋雨婷将刀刃举过头顶，准备对那奔着自己来的厉鬼用出致命一击。 哒哒哒哒—— 那脚步声很急促，与此同时，宋雨婷还听到了浓重的喘息声。这也让她心生一丝疑惑，厉鬼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 如果真不是厉鬼，那她就很难过了。 这可不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问题，且不说她的道德底线不会让她杀死无辜的玩家，就说通关都是很大的问题…… 好在，外面那人并没有让宋雨婷太过纠结。因为她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又什么东西似乎被那人丢了出来。顺着门缝，宋雨婷看到一枚金币咕噜噜滚了几圈，最终在她的门前转了转，终于落地。 有这个东西，足以证明外面那人的身份。 宋雨婷长出一口气，拿着刀走了出去。就见门外正对着一个穿着礼服的女子，她手握长刀，一见宋雨婷，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宋雨婷一时失笑，从身上拿出了一枚金币，展示给了对方看。 “我有金币，是自己人。” 看到金币的瞬间，宋雨婷肉眼可见对面泄了气。她张了张口，只问了一件事。 “你身上，只有一枚金币吧？” “是啊，怎么了？”宋雨婷歪了歪头，有些不明所以。 “太好了……”对方做了几个深呼吸，似乎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伸出手，一指地上金币，“你先把它捡起来，我慢慢跟你说。” 宋雨婷捡起金币，又问对方：“聊天什么都好说，不过你还是先告诉我……你是谁吧？”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先做表率：“我是宋雨婷，你也许知道我？” 对方看身形和听声音都比较陌生，肯定不是宋雨婷最熟悉的队友李曼。想也知道，她是另一组那八个人的其中之一。 只是那组女生有点多，目前宋雨婷不能把她们每个人的脸和名字对上号。更何况现在还戴着面具，那自然更是认不出来了。 对方点了点头：“我叫李清淮，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先进屋吧。” 李清淮吗？是那个比较高挑清冷的女孩子吧？还蛮有特点的来着。这么一看身材特征倒也对得上，可惜到底是不太熟，所以宋雨婷刚刚才不能完全确定。 “okk，进来吧。”宋雨婷侧身打开房门，邀请李清淮进来。这屋子刚才她探过的，里面绝对没人。 只是这时候，李清淮突然又面露难色，继续询问宋雨婷。 “宋小姐，你能不能在半小时之内找到另一个可以交接金币的人？可能你不知道某条规则，一个人持有两枚金币的时间至多半小时，超出时间必须要强制舍弃一枚……我身上本来有两枚，那枚是我……” “你稍微等一下。”宋雨婷挥手，打断了李清淮的话。她看着对方的脸，显得有些意外，“你遇到过我二叔……宋山，或者是别人吗？你这条信息是从哪里得知的？” 李清淮眨了下眼睛：“是我自己在某个房间搜寻时，从打碎的内饰里捡到的，上面还有好几条规则。”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张纸，递给宋雨婷，“你先看看吧。” 宋雨婷接过那张纸，结果就发现，上面写的内容，跟她二叔告诉她的一模一样，也是那五条。 “……看起来，这规则纸不只有一张。”得到这个消息，宋雨婷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是好事，这样就代表着，知道基础规则的人会更多，对他们玩家一方更有利。 “三十分钟……我这边确实有一个人。”宋雨婷思忖片刻，“那我们这就出发吧，我不确定过会儿他走没走，但我们这边要加快脚步了。” 她拿起那枚金币，又深深看了正反两面的图案。 007号，旅人。 ——错不了，这是属于宋山的那枚。 第173章 惊惧直播（26） 在路上, 李清淮长话短说，把自己遇到的事情简单跟宋雨婷交代了一下。 “除了那张规则纸以外，我的两枚金币, 其实是在一场游戏中得到的。”李清淮微微一顿，才继续说下去, “一场和厉鬼们一起的……游戏。” 当时，李清淮只是路过一处走廊, 就听到某个房间里传来大声交谈的动静。那声音沙哑嘈杂, 像是老烟嗓一般难以入耳。李清淮第一时间断定那房间里的不会是自己的同伴, 只想转身就走。却没想到这时候恰好有人从那房间中走出, 看见李清淮的背影，便大声招呼她—— “那边那位女士？打扑克吗？！”那人大喊道，“我们现在有四个人！你来了五个人，人多热闹！能赢钱！” 李清淮本来想要拒绝，但是在听到“能赢钱”三个字的瞬间, 她停下了脚步。 钱…… 李清淮的关键词，就是“钱币”。 她已经知道了金币的存在，自然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哪怕是鸿门宴，她也得闯上一闯。 于是李清淮转过身, 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浅浅笑意，道了句：“好啊, 我来。” 在跟着那招呼她的厉鬼进屋后, 那鬼反过来关上了房门。李清淮神色未变, 直接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以唠家常的语气，装作不经意地开启了话题：“你们怎么在这里打牌？不去搜捕食材吗？” 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摸了摸脑袋，笑呵呵道：“嗨呀, 我们对那个所谓的礼物不太感兴趣呀！而且我们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地很，根本轮不到我们去抓食材邀功，不如在这里好好休息，等宴会的下一步再说。” 说着，他看向李清淮，笑得倒是憨厚：“那女士你呢？你对礼物也不感兴趣吗？” 李清淮微微一笑：“当然是很感兴趣的，不过……” 她一根手指在牌桌上轻轻一点，意味深长道：“我还是对这个更感兴趣。” “这这样的人，可是嗜赌如命的。” 这番话说的几只鬼一愣，等回过味的时候，他们也是忍不住拍手大笑：“好！我们就喜欢女士你这样有个性的！多的不说了，来来来，发牌发牌！” “……哇，你当时居然能做出这样的反应。”听着李清淮平静的叙述，宋雨婷对她也是生出几分敬佩之意。这李清淮平时看着表情淡淡的，在那种时候能迅速进入状态，这演技也是…… “没办法，都是被这座岛逼的。”李清淮摇了摇头，眼中看不出情绪，“这座岛考验的可不止是观察力，最重要的是你的脑子要转得够快。” “不懂得随机应变，才是死得最快的。” “……也是。”宋雨婷挠了挠面颊，“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讲。” “……” 李清淮敢这样演，其实也是因为她本人对各种扑克玩法都有些研究。只要他们的玩法在现实中有原型，李清淮就能快速上手。 而事情的发展也没有出乎李清淮的意料，这群鬼玩的是一种叫做“五十k”的扑克玩法。这种游戏本身规则算不上复杂，李清淮以前也没少跟家里人打，所以在第一局，她很轻松就赢下了一些钱。 光头鬼撇了撇嘴，不情愿地把几张在李清淮看来很陌生的纸币交到了她的手上。而在李清淮接过那纸币的瞬间，很明显感受到了里面夹着的一个硬物。 ——那是硬币的形状。 李清淮装作不动声色地将几张纸币放在了一旁，自己则是悄悄将那金币拿在了手上。 正面的图案是几张纸币和几枚硬币，反面的编号是004——没有问题，都对上了，这就是属于她的金币。 得到金币后，李清淮也是一阵轻松。虽然说金币放在身上会对她带来一些“引人注目”的debuff，但好在李清淮跟这几只鬼初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携带金币。所以即便这些鬼本能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有问题。 第178章 那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脱身了。 “……这些鬼东西牌瘾很大，我手气不错，出牌也有策略，居然连赢了好几局。”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清淮语气里居然带了几分无奈，“我想要走，但他们已经上头了。哪怕是后面我有意放水，这些家伙也没那么轻易放过我。” 宋雨婷听得也有些紧张：“那后来，你是怎么脱身的？” “还有这枚‘旅人’的金币，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听着这个问题，李清淮一时有些出神：“这枚金币的获得，其实也是一场意外。” 后面一局结束，李清淮顺势提出暂时休战。几只厉鬼也有些口干舌燥，纷纷喝水。李清淮趁着这个功夫，提出要去洗洗手——她刚刚故意输了几把，现在在外人眼里，她的手气属实是“有点臭”。所以洗洗手这个要求，没有被他们怀疑。 而在洗手台前磨磨蹭蹭的功夫，李清淮听到了那些厉鬼的闲聊。 “哎，你们是怎么来到这晚宴的？”一鬼起了话头，后面的鬼纷纷跟上。 “哈哈哈，我其实是运气好吧，我是被抽中的！”光头抚了抚他平滑的脑壳，笑得很爽朗，“我其实是在这边旅游来的，没想到能直接抽中。深红女士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她的邀请没人会拒绝吧？” 这些话本身真的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闲聊，但李清淮站在洗手台前，她面前的镜子清晰映出了身后那些厉鬼的倒影。李清淮一眼就看出了异常，在光头说出“旅游”那两个字的瞬间，一枚金币，在他的心口凭空浮现。 李清淮怔了怔，随即便是想通了。 那“旅人”，或许是某个队友的关键词。 “……在这个时候，我就谋划着杀死他们了。”李清淮随口说着，语气淡然的很，“说起来，我也在其他房间搜集到了趁手的刀具。这栋别墅里很多房间都放着这些武器，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好像生怕他们这些玩家找不到可以防身的工具一样……这到底也还是个游戏啊。 是游戏，就不会真正给玩家创造无解的绝境。 “我抽刀，先是偷袭从背后解决了那个光头，剩下几个鬼也没想到我刚才跟他们一片和气会突然翻脸动手，加上他们真的挺菜的……总之，解决他们没费我多少力气。”李清淮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也幸好，他们那时提前关好了门，所以大概是没有声音传出去的，最起码现在还没人来追捕我。” 说到这里，李清淮也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我找到了钥匙，出门前还把那扇房门反锁了，说起来，他们的尸体现在应该还没被人发现。” “之后就很简单了，我从光头心口割下了金币。我本想找人接手的，毕竟有半小时的时间限制……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只能把金币丢出去，幸好遇到了你。” 宋雨婷听着这番叙述，也是忍不住感慨起来：“清淮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心思缜密遇事冷静，杀几只鬼跟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轻松……” “吃什么还是等到安全了再讨论吧。”突然间，李清淮神色微微一变，她压低了声音，直接拉着宋雨婷的手腕闪身进了一旁的房间里。 “……有动静，好像有人过来了。”她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动静悄声说着。 …… “这里怎么有一具尸体，是谁杀的？”罗烨和林见影终于顺着走廊一路摸过来，结果就看到了不久前宋雨婷留下的“杰作”。这会儿雾已经散去，所以这具无头尸体在二人看来，甚至称得上一句平平无奇。 林见影扶起尸体，观察一番后忍不住蹙了蹙眉：“有点不太对，这些伤口貌似不是同一把刀留下的。” 罗烨闻言有些惊讶：“这你也看得出来？” “嗯。”林见影点了点头，给罗烨指了几处刀口，“你看腹部。” “虽然他已经被开膛破肚，但是你看这个位置，他还有一道伤口。”林见影托着下巴，冷静分析，“从切口的状态观察，剖开肚子和在侧面留下伤痕，不仅不是同一把刀，还不在同一时间。” 这话说的有点绕，但罗烨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先有一人对这怪物造成了伤害，但还有一人补刀？” “对，你再看这里。”林见影把尸体翻了个面，“他背后也有伤口，第二个人是奔着他后心来的，就是想致命一击。” “哦，这样。”罗烨一边观察一边又问，“那头是谁割掉的呢？” “……应该是第一个人，但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林见影有些犯难，“从刀口的撕扯程度来看，应该是第一个人的力气更大一些。这人都能把脑袋割下来了，好像没必要偷袭。” “除非这怪物的情况比较特殊，这两个人遇到的状况也很难搞。”罗烨又一次把尸体翻了回来，看了看已经惨不忍睹的腹腔，“见影，你说这第二个人给他开膛破肚，是想要找什么？”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肯定是金币吧？”罗烨看着尸体，陷入沉思，“可是咱们有谁留下的关键词……需要开膛破肚吗？” 第174章 惊惧直播（27） “我觉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林见影起身，四下打量着，思考该朝哪个方向前进, “这伤口看起来还挺新鲜，我觉得杀死他的人还没走远……先找到那个人再说。” 罗烨突然发问：“你觉得杀掉他的可能是宋山吗？” 林见影沉默一瞬：“……有这种可能性, 但一定还有一个人和他配合。”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两个人。 “唔……所以我们该向哪个方向前进呢？”这边正巧是一个“十字路口”, 可以说前后左右都有路可走, 可哪条是正确的呢？ 林见影定定看着一个方向, 开了口：“我们走这边。” 持有金币的人, 会莫名其妙的相互吸引。 所以有的时候，他们也可以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 “有动静，我们等等看。” 黑暗的房间里，李清淮死死盯着门缝处漏出的一丝光亮，时刻保持警惕。 其实刚刚她心里本能觉得并没有多大危险……不知道是不是金币带来的影响, 她觉得这几个人可能是人类。但是这种事上，她不敢赌。 观察吧，观察一下总没错。 “……这边的感觉……”走在走廊里，罗烨四处打量着。刚刚他们凭本能选择了这条路, 现在这种奇异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只是，在哪呢？ 就在这时, 林见影扯了扯罗烨的袖子, 默默指了一个房间。往那边一看罗烨就瞬间了然, 这条走廊上，大部分房门都是紧锁的，只有这扇门，露出了一条缝隙。 罗烨与林见影对视一眼, 然后罗烨便跟刚才一样，自顾自往前走，并没有控制自己的脚步。林见影则是像猫一样踮起脚，贴墙悄悄靠近那扇门。 然后，在抵达的瞬间——两人同时对那处发难！ 他们的动作可是一点没留情，林见影直接踹开了大门。里面的宋雨婷直接傻眼，下意识握紧了刀。李清淮一个后撤拉开了安全距离，两方人就这么在黑暗中对峙着，严阵以待。 啪嗒—— 屋内灯光大亮，晃得李清淮和宋雨婷睁不开眼。她们在黑暗中潜伏了一阵子，现在眼睛都不太适应这种强度的光亮。李清淮在心底暗道不妙，这种时候，一点差错都是致命的！ “噗嗤——” 终于，罗烨在对峙中没忍住，先笑出了声。李清淮一怔，她定了定神，眯着眼睛终于看清了来人，瞬间有些恼怒。 她顺手抓起沙发上的软靠枕，直接对着罗烨扔了过去。罗烨躲闪不及，被正面命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清淮姐——你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李清淮沉着一张脸，“你笑出声了，我听到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罗烨一脸无辜，他放下靠枕，看向宋雨婷，“这位是不是……宋小姐？”他在脑中思索一番，把眼前露出半张脸的女子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了号。 “是我。”宋雨婷长出一口气，“太好了，是熟人。” “我觉得我们不要太耽误时间。”李清淮冷声开口，“现在我们有四个人，规则上说大家尽量不要聚集在一起，我们尽快完成该做的事情，早点散开。” “你说的有道理。”罗烨也收敛了表情，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要速战速决。 “先说你们两个准备去哪吧？然后咱们在路上交换一下情报……”罗烨还没说完，就被林见影按住肩膀。 “出去说。”林见影附耳对罗烨说道。 罗烨点了点头，用手势招呼着二女离开房间。在林见影指挥下，四人往前走了一段，林见影才又道：“罗烨，你跟她们两个继续往前走，我回去看一眼。”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罗烨有些担心。 林见影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抹肃杀：“放心，他不知道我注意到他了。” 第179章 “……好。”听林见影这样说，罗烨就知道对方一定注意到了什么。这种时候，不打草惊蛇才是最好的。 罗烨转过身，又朝着李清淮二人笑笑，“咱们先交换一下情报吧。” 在罗烨的笑声中，林见影转身折返回了刚刚的房间。 他感觉到了，那个房间里，刚刚一定还有着别的什么东西。 …… 房间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立式衣柜大门晃动几下，便被从内部推开。从中走出一个瘦小男子，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黑色西装，眼中满是惊恐。他的手里死死握着一个对讲机，好像那个小东西能给予他全部的力量。 是的，在鬼群中，除了那些强大的厉鬼之外，还有一群瘦小懦弱的鬼。他们不起眼、没什么战斗力，甚至对人类来说，都构不成什么威胁。 小苏就是一只这样的鬼，他一向是鬼群中最没存在感的那一只。他也没想过，自己被选中参与到这个宴会中来，小苏对此一直受宠若惊——直到深红女士宣布，这栋别墅里藏着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食材”人类。 听到深红女士说，要在场所有人一起抓捕“食材”后，小苏其实很害怕。这群“食材”能够摆脱桎梏，甚至留下信息戏耍众鬼，就摆明了他们不是省油的灯。小苏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样的人类不会那么好对付。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打算老老实实当鹌鹑，留在安全的地方，等那些厉害的鬼对付人类就好。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抽中，成为一名“情报员”。 “弱小的鬼也能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给他对讲机的那位帮厨笑着同他讲，“所以，你也要尽自己所能，完成你的任务。” 这位帮厨是深红女士的心腹，小苏一向是崇拜深红女士的。如果在平日里，女士身边的帮厨对他讲话，他一定会激动得好几天都睡不着，可偏偏…… 偏偏，去让他完成这样一件对他来说极其困难的工作。 帮厨好像没看出小苏的不对劲，依旧笑呵呵的：“发现食材的踪迹后，记得用这对讲机发送信息哦。这对讲机除了对话功能，还是可以定位的。” “……我知道了。”小苏明白，他拒绝不了。 这些鬼捏死他这样弱小的鬼怪……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他这样的鬼，从来就没有过拒绝的余地。 小苏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其实一直在摸鱼。他这么菜，没人愿意和他组队，小苏只能左晃晃又找找，希望让自己的坐标发生变化，以造成自己在努力干活的假象。 多坚持一阵就会好了……坚持到那些食材全部被抓捕。到时候，自己就没事了吧…… 然而可能是墨菲定律在生效，小苏越怕什么什么就越来。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躲在一个屋子里歇息，就能真的碰到逃跑的“食材”！ 当时小苏就听到走廊里有动静，他本来只以为是谁路过。但没想到她们居然奔着自己所在的房间来了！还好灯是关着的，小苏趁乱躲进了衣柜。他本来还希望对方只是普通鬼怪，然而她们之间简单的对话让小苏直接陷入绝望——那不是鬼，那是人！ 小苏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傻了，甚至忘了使用对讲机。直到那些人离开，他才狼狈地从柜子里钻出，后知后觉想起对讲机的事。 “对，要用这个……”小苏颤抖着打开了通话键，结结巴巴说着，“我、我发现食材的踪迹了！你们、你们顺着我的坐标找过来吧！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他话还没说完，门就又被踹开。一个人类去而复返，冲了进来。 一人一鬼就这样对视着，仿佛一瞬间就过去了一万年。 小苏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因为下一秒，那个人类就冲到小苏面前，他踢掉了小苏手中的对讲机。同时手起刀落，直接斩掉了小苏的脑袋。 可怜的小苏，连事情都搞不明白就没头没脑丢了命。林见影当然不可能对敌人手软，他看都没看小苏的尸体一眼，注意力全被对讲机吸引了去。 “啧。” 林见影轻啧一声，知道他们遇上麻烦事了。他暴躁地将对讲机踩得粉碎，但林见影心里知道，已经吃了。 刚刚在这鬼和另一方通话的瞬间，坐标一定已经传出去了。 现在，恐怕有大批鬼怪已经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这样想着，林见影快速走出房间，追上了大部队，快速说道：“咱们的位置可能暴露了，所以长话短说，爆出你们的目的。” 宋雨婷也被这种突发状况弄得傻了眼，但她脑袋还是飞速转着，说出了她和李清淮的目的：“我手里有我二叔的金币，我们准备去找她把金币交给他。” 林见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罗烨也是一拍脑袋：“这事情就巧了！我是要去跟宋伯伯换金币！我遇见青颖了，她的金币在宋伯伯那里！” “……好，我知道了。”林见影看向李清淮，快速说道，“那这样，我们兵分两路，宋小姐和罗烨有要事在身，你们去找宋山先生。我和清淮一起，试着能不能吸引一部分注意力。” 林见影说着，眼底闪过一抹狠色：“无论如何，我们四个不能继续聚在一起了。” 继续一起，可能会被抓住……造成团灭的结局。 第175章 惊惧直播（28） “好, 那就这么办！”时间紧迫，罗烨知道这时候最好相信林见影的判断。他主动走到宋雨婷的身边，快速说道：“宋小姐, 带路吧。” “哦哦，我知道了。”宋雨婷指了一个方向, “我二叔之前就在那边，离着不远了！” 说着, 她也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只希望我二叔还没走远……不然事情可能就不好办了。” 不说那三十分钟的限制, 这宋山要是走远了, 也就意味着简青颖的金币走远了。 现在简青颖还在自己待着……她受了点伤, 虽然不重，但在恐怖游戏里，任何一点小伤都足以致命。 四个人就这样又分成了两组，林见影和李清淮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此刻李清淮得知了简青颖的状况，心中也不免担忧。但是她没办法去看望简青颖, 只能压住内心的忧虑，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再说。 一定要没事啊……青颖。 …… 林见影和李清淮的运气似乎还是差了些，还没跑出去多远，他们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偏偏这周围还没有什么地方好躲, 再往前去……甚至是一条死胡同。 看起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听着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 林见影握紧了刀, 轻声问道：“你怎么想？” 李清淮神色淡淡, 同样抓紧了武器：“还能怎么办？殊死一搏好了。” 她不会死在这里，绝对不会。 “……正合我意。”林见影神色未变，身子却微微弓起，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我们两个最好努努力，都别拖彼此的后腿。” 李清淮闻言顿时笑了：“真有意思，你倒是抢了我的台词。” …… “宋小姐，你确定宋伯伯就是在这边吗？” 路上，罗烨其实一直不太放心，只能反复跟宋雨婷确认。 “就在这边，我不会记错的。”宋雨婷还呛了两句，“你不要絮絮叨叨啦！你说的多了我反而会搞错！” 听到这话，罗烨终于闭嘴。宋雨婷指着一个方向：“就是这边！” 两个人就这样冲了过去，结果迎面就撞上了正往出走的宋山。同时看到自家侄女和罗烨，对方也是懵了：“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这个事情说来复杂。”宋雨婷快速从口袋里翻找出那枚“旅人”的金币，交到宋山手上，“二叔！这是你的金币吧！” 宋山一愣，确认了一下编号：“确实是我的……但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宋雨婷挠了挠头：“其实……不是我找到的，是李清淮小姐，二叔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人？” 听着宋雨婷的话，宋山眯起眼睛回忆了一番：“有些印象，是罗烨他们的同伴吧？” “说起来，罗烨你找我又是什么事？” 终于轮到自己说话，罗烨快速点了点头：“宋伯伯，我是想找你要回那枚刻着‘玫瑰’的金币。那是我一个朋友的，现在她受了伤正在等我，我得立刻拿上金币回去找她。” 听到“受伤”二字，宋山瞬间变了脸色：“受伤？是流血了吗？” 罗烨艰难地点了点头：“是，不过在我走之前她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我还是很担心，得快点回去。” “这样啊……”宋山拿出金币，郑重放在了罗烨手心里，“事不宜迟，赶紧回去吧。我们也该在这里分开，千万不能再聚集了。” “二叔，还有一件事！”宋雨婷快速说道，“我们现在可能已经被盯上了，有些厉鬼已经围了过来，我们是不是得……” “别想太多，随机应变。”宋山拍了拍宋雨婷的肩膀，“真碰上了也不要避着，大大方方的。实在不行，再想办法干掉他们。” 第180章 “不，我是担心二叔你……”宋雨婷还在担心，就被宋山打断。 “放心吧，二叔活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不用操心我。”说着，宋山看了看两个小辈，再一次催促，“走吧，都走，朝着不同方向走。” 罗烨点了点头：“嗯，现在大部分玩家我都打过照面了，只剩下我姐姐、萧华，你们那组那对兄妹，还有……” 还有，北祈。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罗烨无声叹了口气，对叔侄二人道别，“那我先走了，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交代完这几句，三人各奔东西。 罗烨走得这条路挺干净，一路上并没有碰到其他鬼。但他这边安全，反而让罗烨心中有些忐忑。 该不会……那些鬼全部都去了另一个方向吧？ ——林见影和李清淮所在的方向。 第176章 惊惧直播（29） 但现在罗烨实在无暇顾及太多了, 现在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三十分钟内将金币送到简青颖手中。 简青颖藏身的那个房间离这边有点远了，三十分钟内赶到其实没问题, 就怕路上又生事端。 好在人不是总那么倒霉，罗烨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一路上顺利得有些不像话, 安静得让罗烨产生了自己来到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或者说，他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罗烨甩了甩脑袋, 让自己冷静下来。 活人还能被自己的疑神疑鬼吓死？那可太荒谬了。 终于, 他来到了记忆中的那条走廊上。罗烨自然是记得简青颖在哪个房间的, 他仔细确认了一番周围没人, 才靠近简青颖藏身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压低声音道：“青颖，我回来了，你帮我开下门。” 只是等了大约一分钟, 还不见人回应。 “……青颖，你在里面吗？”罗烨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依然没有回应。 罗烨不再犹豫，他猛地推门, 想要看看能不能挤进去。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罗烨几乎没感受到任何阻力, 门就这样被轻易打开了。 咔哒—— 罗烨推开门, 才看到室内的一片狼藉。 各种家具凌乱倒在地上, 衣服的碎屑飘了满地。罗烨甚至能看到染血的布条——那是他之前给简青颖包扎时使用过的。 那一瞬间，罗烨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 有什么人闯入了这个房间，带走了简青颖。 罗烨突然觉得脑子绣住，整个人都丧失了思考能力。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最为深刻的就是临走前，他让简青颖等他回来。 他回来了，但简青颖不见了。 他不知道这段时间里简青颖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罗烨不敢去想。他只能死死捏着那枚刻着玫瑰的金币，那枚属于简青颖的金币。 ……自己真的还有机会，把它交到它主人的手里吗？ 罗烨根本不敢去想，简青颖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她死了，那是不是……就是自己害死的她？ 罗烨深吸一口气，他走入卫生间里，掬起一捧水泼到自己的脸上。他还戴着那可笑的面具，因此除了丝丝凉意外，罗烨其实感受不到什么。但他必须这么做，如果不这么做，罗烨真的觉得一直以来绷得死紧的那根弦会断掉。 冷静，冷静下来。 还没必要做最坏的打算，青颖不一定真的遭遇不测。更何况现在还有其他人……总之，他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就算为了可能还在与厉鬼奋战的林见影和李清淮，他也不能现在崩溃。 冷静下来之后，罗烨返回了屋子里。他仔细搜索，想要看看有没有哪里留下线索。 屋子里乱糟糟的，各种垃圾摆了一地。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出有用的物品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况且还有半小时的限制，罗烨必须争分夺秒。 罗烨手下动作飞快，额角渗出的细汗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只是无论怎么翻找，有意义的东西始终没有被发现。在罗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在沙发的夹层间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有扭曲的字迹，似乎实在匆忙间写下的。因为太过凌乱，所以罗烨分辨不出笔迹，但能勉强看清内容。 『三楼，拐角，人造景观。』 只有三个名词，模糊地指向了一处地点。 罗烨不知道这是谁留下的线索，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陷阱。但他必须去，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在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简青颖并没有死。 只是……人造景观这个说法有些太模糊，罗烨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能先去三楼，定位一下拐角再说了。 既然留下纸条的人特意提了这个名词，足以证明这个东西很显眼，只看一眼，就能意识到“这就是它”。 罗烨估算了一下时间，自己大概还有十七八分钟，要抓紧了。 想起来时他曾路过向上的楼梯，那就去那边上楼吧。 因为走得匆忙，所以他并未注意到，在某扇门后，一道视线死死黏在他的背后，如影随形。 …… 罗烨本以为，他找这个所谓的地点要费一番功夫，却没想到刚刚上到三楼就有了进展——因为他听到了潺潺流水声。四周没有人，环境很是寂静，所以他一下就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响动。好像来到了山林之间，听着泉水从高处落下，不断拍打着岩石…… 顺着声音，罗烨一路寻了过去。在绕过一个拐角处的时候，他看见眼前豁然出现的景色，也是怔愣了片刻。 他没想到……这别墅三楼，居然别有洞天。 眼前竟是凭空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石板在林间铺出一条路来。 顺着这条小路便可深入其中，透过竹林的缝隙，罗烨隐约可见不远处的假山林立，旁边似乎还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凉亭，水声也正是从那边传来。乍一看去，仿佛闯入某处精巧的园林一隅。 明明这处人造景观占地并不大，罗烨却好像来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江南小镇，流水潺潺……那些恐怖血腥的故事，都会在瞬间被抛到脑后。 “居然还有这样的造景……”罗烨忍不住感慨一句，稍加思索后，便顺着小路踏入其中。 他的目标，是那处凉亭。 那凉亭不大不小，是可以容纳一个人在此休憩片刻的。 罗烨脚步轻轻，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生怕惊动什么藏在暗处的人。就这样，凉亭越来越近，眼前豁然开朗。透过稀疏的竹子，罗烨终于看到凉亭中间的石凳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她的脑袋微微偏移，似乎正处于昏迷状态。 就这么一看，罗烨便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绝对没错，那就是简青颖。 罗烨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 简青颖还活着，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但问题是，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她就这样大喇喇躺在那里，看起来没有一丝防备，实在是不免……让人起了疑心。 第177章 惊惧直播（30） 简青颖这幅样子, 那纸条显然就不可能是她留下的。留下纸条的人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他很了解这栋别墅，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把简青颖带到这里, 然后……把她作为一个诱饵，引诱看到纸条的人上钩。 作为简青颖的同伴, 只要看到那张纸条，就不可能不来——因为那是唯一的希望。 但是真的到了这里, 真的看到了简青颖, 那种违和感反而在不断加重。 ……傻子都能看出这里有问题, 但他却偏偏找不出有问题的点。 正如罗烨所说, 这片人造园林景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基本能看到头。他没在这里找到任何适合藏人的地点，连摄像头都没发现。当然，那种隐蔽的摄像头，其实他也发现不了。 可就是这种感觉, 才让人头皮发麻。 ——罗烨觉得，有谁在窥视自己。 只是现在容不得罗烨太过纠结了，三十分钟的时限马上就到，他无论如何都得把金币交到简青颖手上。 这么想着, 罗烨下定了决心，快速靠近简青颖。只是离得越近, 他就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简青颖身上的衣服绝对被人换过了。 原本她在跟那只合体鬼的追逐战里, 身上穿着的长裙就已经被她扯碎了裙摆, 因为这样跑得更快。那时的简青颖无比狼狈，但现在她穿戴整齐，身上的礼服变成了更为轻便的短款女士礼裙，脚上也换上了方便行动的平底鞋……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凌乱。 这反而让罗烨有些摸不着头脑, 换衣服不可能是厉鬼们做的，因为如果是厉鬼，就算要把简青颖当做诱饵引别人出来，也没必要给她换上更舒适的衣服，直接往这一放就可以了。 但如果不是厉鬼，是人……那对方为什么又要藏着掖着，还把简青颖弄晕了？ 第181章 “唔……” 就在罗烨思考是间隙，简青颖发出一声闷哼，竟是悠悠转醒。她看着罗烨，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她意识到眼前人是谁的时候，忍不住“啊”了一声，眼中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罗烨？烨烨？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烨沉默了一瞬：“比起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真的是简青颖吗？”罗烨还是拿不住，下意识嘟囔了这么一句。 简青颖闻言，差点气笑了：“我当然是简青颖，如假包换的简青颖！而且你是脑子秀逗了吗？我要真是假的你问出这么一句，你现在已经嗝屁了！” 被简青颖这么一怼，罗烨也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行为有点荒谬。他轻咳两声，想要掩饰现在的尴尬。罗烨四下打量一番，还是没在周围找到别人。最终他也只能看向简青颖，机械摇了摇头，把金币先交给她，然后又把刚刚自己经历的一切跟简青颖讲了。 听完罗烨还算流畅的叙述，简青颖沉默了。她捂住脑袋，看起来还有些头痛：“……我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有没有人闯入那个房间，我也不知道谁给我换的衣服，等等，衣服？” 简青颖脸色大变，急忙捂住心口：“谁给我换的衣服！不不不不会会会我被非礼了吧？！” 看着惊恐的简青颖，罗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因为简青颖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没人能给出答案。 突然，罗烨好像想起了什么，直接打断了哀嚎的简青颖。 “青颖，你看看你衣服的口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如果把你从那个房间带出来的人是善意的，或许对方也给你留下了提示！” “哦！对哦！”简青颖一拍脑袋，连忙在自己身上翻找起来。 结果这么一看，嘿，还真有东西！ 在简青颖新礼服的侧面有一个隐蔽的口袋，里面装着一封被折叠起来的信件。罗烨坐在简青颖身边，两人一起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你可能会很疑惑，但是不用担心。我是人类，是你的同伴。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不会在这里说出我的姓名和编号，但请一定相信我。』 『很抱歉迷晕了你，但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有我的安排，只是不能现在告诉你。对了，请不用介意，你身上的衣服是一位女性帮你换的。』 『最后，如果你想找到我，可以去一楼大厅。那里现在人应该不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等你汇合。』 “……” 看完这封信，罗烨和简青颖一齐沉默了。 “……怎么说？”简青颖晃了晃信封，“我们要去那个地方看看吗？一楼大厅。” 罗烨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去那里。” 简青颖一挑眉：“你是想到了什么？” 罗烨叹了口气：“……你有没有觉得，这封信前后有矛盾之处？” 简青颖愣住：“你是说身份吗？还是计划？” “……就是这个计划有问题。”罗烨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这人如果真的有一个所谓的计划，现在要和我们面对面商议，为什么那时候他要把你迷晕，让你记不住他的半张脸和穿着打扮呢？” “而且，如果我们是能和他见面的，那他一开始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他大可以跟你好好商量，带你先离开那个房间，然后破坏现场留下纸条，我自然会寻着线索来找你们。但这一切的一切，都绝对不包括迷晕你这一步。” 简青颖捋了捋罗烨话里的逻辑，也品出不对劲的味道来：“对啊，迷晕我就是为了让我不记住他，为什么现在又想要和我们见面呢？这不太合常理。” “是的，而且都到这一关了，玩家们一个赛一个精明，不能确认安全的情况下，谁也不会贸然行动。”罗烨眯了眯眼，“这人留下这封信，反而说明了一件事。”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和我们见面。” 这封信上的有效信息，实在少得可怜。 那么，就诞生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人，为什么要留下一封无意义的信？ 还是说，这封信的“意义”，现在还没被自己发现？ 第178章 惊惧直播（31） 罗烨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这么个局面，他是绝对被动的一方，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只是这个时候, 他却觉得无法集中精神，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叠的影像, 这是…… “烨烨，我感觉我突然好困啊……”简青颖喃喃自语, “好像, 这种感觉, 有点……” 她话没说完, 头一歪就倒了过去，瞬间不省人事。罗烨虽然强撑着，但那种困倦感不是靠人的意志力就可以抵抗过去的。在昏迷之前，罗烨最后的念头都是在思考，他们到底在哪里着了道？ 最后, 谜底大概就在谜面上。 信，是那封信。 他们两个人一同接触了信纸，如果真的有什么迷药，那只能是在这上面下的。至于留下线索还是别的, 可能就是为了此时此刻，让他放松警惕。 这封信, 原来是另一个陷阱…… 视野变得越来越窄, 罗烨已经没什么思考能力了。这幕后黑手大费周章, 现在究竟躲藏在哪里？ 还有，他为什么不干脆……把迷药留在一开始简青颖藏身的房间？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对方究竟想干嘛？ 只是可惜，罗烨现在已经无法得出结论了。他和简青颖一样, 在药物的作用下终于沉沉睡去。 “……” “确定他们两个都晕了，是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在竹林深处响起，有两个人从假山后面探出头来。这里卡了一个很容易被人忽略的视觉死角，刚刚罗烨可能是神经绷得太紧，并没有发现这个地方。 假山后面的一男一女抖落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其中那个女人定定看着罗烨，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想到罗烨……居然真的没发现我们。”女人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复杂，“若是在这里躲着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不就遭了吗？” “行了，你也别太过苛责他了。”另一个男人拍打着衣服，想要拍平褶皱，“这个‘局’情况特殊，是我精心布置的，这个地方也是我考察了许久才发现的，各种布置对一般人来说都算得上反直觉，怪不了谁。” 男人说着，突然嘿嘿一笑：“别说他了，就是你在这里，肯定也会着了道，叶小姐。” 叶听雨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阴阳怪气了一句：“也是，一般人可斗不过你这老狐狸。” “谢谢夸奖。”北祈听出了叶听雨话中的挖苦，但他不以为意。整理得差不多了，他便大跨步来到昏迷不醒的罗烨和简青颖身边。他“唔”了一声，然后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在两人身上的口袋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就找到了两枚金币，一枚正面刻着“逃亡者”，一枚刻着“大门”。 “呼，都在。”北祈随手将那两枚金币丢给叶听雨，“你的，还有那个萧华的都在这里了，过会儿回去的时候你们分一下吧。” 北祈念叨着，还开始沾沾自喜起来，絮絮叨叨说了自己的一堆思路。 就比如虽然属于萧华的“逃亡者”就在简青颖身上，但北祈却没急着把金币取走，反而一直放在简青颖口袋里。这是金币让罗烨对简青颖产生一些本能的信任，下意识放松警惕。 至于简青颖的衣服当然也是叶听雨帮忙换的了，北祈无意中遇到了叶听雨和萧华二人，那时他们手上都没有金币。但在此之前，北祈却已经见过了躲藏起来的简青颖，当时隔着门板与她对话，知道了她手中有着“大门”这枚金币。 后面遇到叶听雨二人后，信息便这么对上了。当时北祈就谋划出了这么个法子，让叶听雨配合自己完成一个“局”。这个“局”的最终目的就是这样，让金币各自归位，罗烨简青颖二人也没有见到他的脸，皆大欢喜。 “要不说迷药真的有用呢。”北祈感叹了一句，“这栋别墅里，真是各种奇奇怪怪的道具都有啊。” 他就是用这种迷药迷晕了简青颖，也成功让她失去了这段记忆。后面他又把迷药涂在信纸上，只是通过一点点接触，就能让简青颖和罗烨再次中招。 而且因为剂量原因，这次他们两个大概不至于失去多少记忆——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并不影响北祈接下来的计划。 叶听雨自然是知道北祈在打什么算盘的，毕竟之前他们曾经详谈过，只是即便知道了他的大部分计划，叶听雨也觉得自己无法揣度他的想法。 “……你大费周章，又不露面，究竟是想做什么？是为什么？”最终，叶听雨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明明可以提前把我弟弟迷晕，拿下他手中的金币，何必把他骗到这边？” 北祈发出一声轻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一是为了金币的时间，毕竟我没法确定，罗烨接手那枚金币到现在过去了多久。这个时间我没办法把控，但罗烨他一向在这方面很细心，他不可能搞错。所以与其让我先把他迷晕再拿金币，那不如让他找到小简之后我把他俩一起打包了。” 第182章 说到这里，北祈呼出一口气，看上去轻松不少。 “二是……我得让他俩先陷入绝望，这样才可能引出‘希望’啊。” 他摇了摇头，面上带了几分苦恼。 “那姓李的小子的金币，可真是太难搞了，居然要至少三个人的‘希望’。啧，在这种地方，‘希望’这玩意也太奢侈了吧？” 这样想着，北祈也是忍不住陷入回忆。 北祈的经历，应该算得上这十二个玩家里最丰富的那个。他的编号是005，关键词是“森林”，因为他想着雾隐小区的外围，就是一片茂密阴暗的森林，如果关键词是提醒作用，或许能够帮助别人辨认他……北祈其实也没想到，最后关键词是这种用途，它们具象化成了一枚又一枚金币，等着玩家去搜集。 至于他的那枚金币，就是在这片人造园林中找到的，毕竟竹林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一种“森林”吧？虽然确实抽象了那么一点……亿点。 虽然北祈是一位“神使”，但大多数时间里他不能使用“神”赐予他的力量，因为这有暴露的风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北祈不会开那所谓的“金手指”，最起码在这一场游戏里没有。 而他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只是老老实实搜集金币，帮助大家尽快离开这里。可这个想法在他见到那对叫李曼和李想的姐弟时便被打碎，让他谋划起了如何“布局”。 原因也很简单，但处理起来很棘手——归根结底，还跟李想的“关键词”有关系。 他的编号是009，关键词是“希望”。 希望……是一个很好懂，但同时也很抽象的概念。 只是这样也很好，没问题，最让北祈头疼的，是搜集“希望”的必要条件。 因为凑齐“希望”这枚金币，需要不同人的不同“希望”。 天知道北祈当时看到李想拿出三分之一枚刻着诡异图案的金币在自己眼前晃荡的时候，心情有多复杂。 居然还有不完整的金币！换句话说，如果凑齐完整的“希望”，至少还需要两个人！ 而且还不能是李想的姐姐李曼或者北祈，因为他们知道了真相，“希望”对他们已经不起作用。 ——所以还需要找两个不知情的人，激发他们心里的“希望”。 这条件其实已经有些苛刻了，反正那时候北祈很头疼。但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能激发他们心中的“希望”。 大概是天不亡北祈，这种棘手的事情，还真被他找到了解决的可能性——在他见到了林见影和李清淮之后。 当时看到这两个家伙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精疲力竭，就这样软倒在了地上，周围全是厉鬼的尸体，显然不久前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要说这两个人真的蛮能打的，他们把厉鬼杀光了身上居然没有伤口，这可真是一件稀奇事。只是北祈意识到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因为他突然发现，林见影和李清淮的状况都有点不太对劲。 他们呼吸急促，喉咙里不断发出低吼。而且并不是不省人事，他们明明睁着眼，眼底却是一片猩红！ 北祈生怕这两个家伙突然暴起伤人，直接拿绳子捆住了他们，连拖带扛把这俩人运到了远处安全的房间里，然后他才折返回“案发现场”，仔细研究每一具厉鬼尸体，试图找出把林见影二人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然后还真被北祈发现了端倪——不过罪魁祸首并不能说是哪只厉鬼，而是他身上带着的一种药剂，北祈甚至还在这人身上发现了说明书。只能说真不愧是游戏，不会让人卡关啊。 退到安全地方后，北祈读起了那所谓的“使用说明书”，大概推测出了林见影他们中的是哪种毒。 ——这种毒药叫做“血靡香”，是一种……呃，不算可怕但让人无语的毒。 中了这种毒药的人，会陷入癫狂状态，他们的精神与身体状况会被极速消耗，最后力竭身亡。中了此毒，就必须在三小时内想办法解毒，不然神仙难救。 至于为什么说没那么可怕，也是因为解毒的方法…… 看着说明书，北祈心中一阵无语，心里本来那紧张的情绪也被冲淡不少。到底是游戏啊，居然会设置这么…… “这么恶趣味的陷阱啊……”北祈捂住脸，有些生无可恋。 解除这种药的效果，只需要一样东西。 那就是……中毒者心念之人的……鲜血。 第179章 惊惧直播（32） 有那么一瞬间, 北祈突然庆幸中这毒的不是他。如果是他着了道那可以直接等死了，因为这些人里面没那个称得上他所谓的“心念之人”。 “好尴尬，尴尬得想要脚趾扣地了。”北祈揉搓着说明书, 牙齿被咬得咔咔响，很想给这游戏的设计者一拳。 其实所谓“心念之人”, 也不一定是指“爱人”。“爱”的概念很宽泛，亲情, 友情, 爱情都能算是其中之一。这已经是第六关, 对于那些一路走来生死与共的人们来说, 彼此都可以算是“心念之人”。北祈的情况属实有些特殊，不能算在其中。 所以解开这两人身上的毒也挺简单，随便从那几个人中薅一个给他俩喂点血就行。虽然见血会很麻烦，但没啥比救同伴的命更重要。 想通这一点后，北祈找了钥匙把房间门锁好, 先把中招的林见影和李清淮锁在里头，准备先去抓个人再说。结果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简青颖。 隔着门板，他得到了许多信息, 包括简青颖曾遇到罗烨这件事。听到罗烨名字的那刻，一个计划就在北祈心中成了型。 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如果是罗烨的话, 没准不仅能帮林见影解毒, 还能让他凑出另一个“希望”的碎片。 林见影喜欢罗烨，傻子都能看出来。罗烨把林见影视作非常重要的朋友，这傻子也都知道。 那么，如果把这两个人在双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凑到一起, 制造出类似“绝境”的氛围，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两个人之间，没准就会诞生“希望”。 至于简青颖和李清淮，也可以如法炮制。感天动地队友情嘛，没准也能擦出别的火花！ 那一瞬间，北祈心中的恶趣味又在蠢蠢欲动。解谜通关的过程中还能看乐子捡八卦，直接让他心里那些紧张感一扫而空。 果然，人类还是需要乐子才能乐观地活下去。 计划的雏形已经产生，接下来就是执行了。北祈安抚了简青颖几句，让她一定在里面躲好。北祈自己则准备守株待兔，先等罗烨过来再说。 之后北祈继续在周边乱晃，就碰上了叶听雨二人。有了这两个家伙的帮助，计划一定会更顺利。北祈在心中完善了计划后，简单把想法跟叶听雨二人讲了一下，希望他俩配合。 他想起楼上那片静谧的竹林，很适合执行他的想法，便把“作案地点”定在了那里。 之后就是“俘虏”简青颖，让叶听雨给她换上更合适的衣服，把她当做一个诱饵等罗烨上钩。他完全不担心罗烨不来，简青颖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罗烨也不会丢下同伴不管的。 后面的事情果然也如同北祈计划中那样，他顺利“捕获”了不知情的罗烨和简青颖，也拿到了他们身上的金币。这两枚金币刚好属于叶听雨和萧华，这可真是皆大欢喜。 “唔，这么一来，大部分金币似乎都归位了呢……”北祈在心里盘算着，“那么就只差那个……莫迟迟？” 说起来，莫迟迟到底在哪里？ 他几乎见到了所有人，唯独没见过莫迟迟。 在没进入这里之前，莫迟迟也是他们中最早中招的一个。 “……希望她没事吧？”北祈现在无暇顾及她了，手头最要紧的是先解掉林见影和李清淮的毒，以及尽量得到“希望”的碎片。 “别愣着了，快来搭把手。”北祈把罗烨背起，招呼着叶听雨，“我背着你弟弟，你背着小简，先把他们送到林同学那边再说。” 叶听雨一直蹙着眉，心中却还是无法安定。 “你确定林见影不会伤害到罗烨？” 北祈闻言，回过头来咧嘴一笑。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不相信林同学。” 想起这两人，叶听雨心情也有些复杂：“算了，我信一回你的判断。” 北祈挑眉：“怎么？难道我的判断出过什么问题吗？” 叶听雨不答，心中却无法放下对北祈的提防。虽然也算合作了几次，但对于北祈，叶听雨心中还是有太多疑惑。 这个人身上，有她参不透的谜团。 并且叶听雨隐约感觉到，自己不应该对此太过深究。 ——有些秘密，不是她能够触碰的。 叶听雨只想安安生生走到最后，达成自己的目的。 至于北祈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那都与她无关。 …… 第183章 “希望”和“爱”，对北祈来说，其实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 他也并非是概念上的不理解，相反，他是能受到身边人情绪的感染的，可问题是，他自己从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北祈想，这一切大概与“神”有些关系。 越是接近“神”，他就会离“人”越远。北祈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在被逐渐剥离，但他其实不在乎。 从成为“神使”那天，他就失去了“在乎”的资格。 ——他早就不是纯粹的“人类”了。 至于感情嘛…… 很久以前，在他没上岛的时候，曾与那位“神”交谈过这样的问题。 “您以前是什么样的生物呢？”北祈确实很好奇，这样的问题其实他已经问过许多遍，但还是忍不住想问。 果不其然，神对他的回应只有沉默。北祈无奈，只能换个问题。 “……上了岛之后，知道终局之前我都无法见到您了。”虽然这样的结果北祈早知道，但要单独解决这样一件棘手的事情，还是会让他心里打鼓，同时，也更加好奇。 “为什么您不亲手解决这件事呢？您应当是与外神有较量的能力的吧？” 当时北祈确实不太明白，神绕这么一个大圈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天，神沉默良久，给了北祈一个答案。 “人类的事情，大部分还是让人类自己去解决比较好。” 祂回眸望向北祈，眼中不含一丝情绪。 “这件事里，也包含了太多属于人类的因果，逃不掉，也抹不去。” “……” 当时的北祈并不理解神的话语，但是随着深入这座岛，他好像确实慢慢明白了一些。 说到底，被外神抓住机会侵蚀，也跟人类自己造的孽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神”确实会在大的时间节点上对历史进行干涉，但更多时候，祂也只是作为一个观测者而存在的。 “神也不是万能的啊……”对于这样常人无法理解的概念，北祈总是不知该如何谈起。 或许“神”本身也是一个概念。 不过那天，神似乎还是跟他开了一个小玩笑。 “你们人类不是常说，爱能创造奇迹吗？”神似乎展露出了什么表情，“你可以相信这句话，相信‘奇迹’是可以带来‘希望’的。” “毕竟‘爱’这种东西，在这个维度的宇宙中，也仅有少数星球上的少数物种可以拥有。”神感叹了一句，又自顾自出神，“珍惜你们的情感吧，那是创造这个世界的‘基石’。” …… 时间再回到现在。 北祈回忆起这段往事，突然福至心灵。 “该不会神当初开的玩笑，其实是在预言今天这种情况吧？”作为拥有时间能力的神明，祂是能看到未来的，而且是很多种未来。 必要时候，祂会给他们提示。 “所以这是一种提示……应该吧？”北祈在心里如此想着，“如果这是提示的话，那我现在的这个决策，大概是正确的。” 所以人类玩家们……加把劲啊！ 今天就是你们创造奇迹和希望的时刻了！ 只是稍微脑补一下，就觉得热血沸腾……才怪！ …… “头好痛啊……” 罗烨不记得这是自己的第几次苏醒了，但是有时候他真的很想骂人。 昏迷这种事……真就变成他的黑屏转场了！ 他睁开眼睛，想要辨别现下所处的环境。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罗烨定了定神，摸了摸下方，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还算柔软，或许是沙发一类的东西？ 现在他的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思绪十分混乱。他只记得自己遭了什么暗算，但想不起来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好像他见到了简青颖……然后简青颖是安全的，但那之后呢？ 想到这里，罗烨又是惊起一身冷汗。 自己现在在这里，但简青颖呢？ 他下意识在身上一摸，结果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金币……他身上的金币全都不见了！ 是有谁拿走了他的金币吗？ 但随即，罗烨又意识到了更大的不对劲。 规则上明确说了，厉鬼是看不见金币的。之前他和林见影躲鬼的时候，林见影也用类似的方法保护了他们俩，让他们躲过了厉鬼的追击，所以规则应该是做不了假的。 所以归根结底……拿走金币的还是人？ 怎么回事，他们中出了一个内鬼？ 罗烨脑子里一团乱麻，还在用排除法寻找玩家中不对劲的那个人。 叶听雨萧华肯定不是，林见影、李清淮和简青颖也不是，宋山还说他认识自己的父亲，其中细节做不了假，那对姐弟他没见过…… 想起一个个队友，罗烨额角落下一滴冷汗。 该不会，是北祈吧？ 第180章 惊惧直播（33） 只是罗烨刚刚联想到这里, 还没来得及深入分析，黑暗屋子里突发的状况就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吼叫。 似人又非人，压抑又恐怖, 就像……怪物一样。 听到这种动静，罗烨无意识打了个哆嗦。类似的动静, 他也只在追着简青颖的那只合体怪物口中听到过。所以这间屋子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只……怪物？ 可是自己昏迷这么久, 为何怪物一直不袭击他？话又说回来, 把自己迷晕带到这屋子里来的人又把一只诡异的怪物也放了进来？这人想干什么？难不成想看他和怪物来一场八角笼吗？ 人在紧张的环境下, 脑子会比平时转得快许多。以上那些想法几乎都是一瞬间在罗烨的脑海里冒出来的, 但他却一时没有很好的应对方式。毕竟不仅敌在暗，他自己也在暗。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楚，他又怎么能对付这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呢？ 只是这么一想，他又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一下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那人。无论他出于怎样的目的，罗烨现在都不会原谅他！ 那低吼声还在不远处响个不停, 听得罗烨心里不免有点发毛。但此刻他也冷静下来，快速思考着对策。 现在屋里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自己不能贸然对怪物发起进攻。身上的武器……啧，武器也被人卸了, 所以他完全是处于不利的一方。 但从另一个角度，罗烨是倾向于屋里的怪物并没有发现他的。因为罗烨刚醒那阵子曾无意识发出过一些声音, 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一定很明显。如果怪物想对他出手, 那应该早就动手了。 ……但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那怪物是被束缚住了，所以才不攻击他。 这个猜测就显得更匪夷所思了，为什么怪物会被束缚呢？ 北祈……如果真的是北祈把他关起来的，北祈到底图什么呢？ 罗烨一时想不通, 因为他得做出一个决定。 要不要去找光源，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 找光源无疑是会惊动怪物，但罗烨也不想跟他耗着。硬要耗的话，先被耗死的也绝对是他。 这么想着，罗烨直接向后摸去，很顺利的，他摸到了一片冰冷的墙面。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触感，罗烨顿时心中一喜。这房间再怎么样那也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只要定位到墙壁的位置沿着一个方向不断向前，那他迟早能找到门。 就算门被锁住问题也不大，能找到屋里的吊灯开关也是可以的。这别墅里每个房间的结构都差不太多，罗烨知道门口的位置肯定有开关。 于是罗烨蹑手蹑脚地起身，一手扶住墙壁，另一边分出神去分辨怪物声音的位置，尽量绕远一点。 为了尽可能少发出声音，罗烨几乎是垫脚闭气在走路，这让他很不舒服。虽然怪物一直没有暴起伤人，但……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怎么想都无法安心。 终于，罗烨感受到手下的触感变了——不是墙壁，而是手感相对温润光滑的木制品，是这里的门！ 罗烨的手向下划去，精准找到了门把手的位置。只是结果跟他事先猜测的差不多，门果然被锁住，无法打开。 ……那这样的话，就只能去寻找工具了。 果然啊……到头来还是免不了一场开灯恶战啊。 罗烨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慢慢摸索到开关的位置，咬了咬牙，直接按了下去。 下一秒，室内灯光大亮！ 因为在黑暗里待久了，罗烨一时无法适应这样刺眼的光线。他下意识伸手横在眼前，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在一瞬间被放大，而透过指缝，他也终于看清了那“怪物”的庐山真面目。 只是看到那人，罗烨的身体却忍不住重重一颤。 “……这怎么可能？”罗烨喃喃出声，声音是他都没意识到的发抖。 怎么可能呢？那个“怪物”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林见影？”罗烨再一次试探着叫出对方的名字，声音无比机械，脑海里一片空白。 第184章 此刻的林见影状若颓丧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衣服有多处破损，看也知道他之前一定经历了一场苦战。只是他似乎已经丧失了原本的意识，口中只能不断发出怪物一般的嘶吼。 罗烨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了一下，窒息又生疼。 怎么会这样？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林见影和李清淮到底经历了什么？林见影尚且如此狼狈，李清淮呢？她真的还能活下来吗？ 罗烨大脑发麻，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的，林见影和李清淮那时是为了帮自己和宋雨婷吸引注意力才这样的，如果不是……那他们两个现在一定不会这么狼狈，一个变成怪物，一个生死不明。 只是看见对方是林见影后，罗烨反而不怕了。虽然心中还存着几分忌惮，但他仍跨出一步。 “……林见影。”罗烨再一次开口，声音平和坚定了许多，“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罗烨。” “如果听得到的话，你……” 罗烨话音未落，变故又是突生。 原本还能保持平静的林见影，却在听到罗烨名字的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他抬起头来与罗烨对视，罗烨看着他变得一片血红的虹膜，心中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林见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直接奔着罗烨而来。他的速度比往日里快上许多，不知道是什么副作用！ 总之罗烨根本没办法及时反应，林见影整个人就朝他压了过来。罗烨被一股大力撞翻在地，林见影却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对方欺身上来，竟是直接扼住了罗烨的喉咙！ 他手上力道极大，且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罗烨完全反抗不了，他手上没有武器，连给林见影造成疼痛的做不到。只能死死抓住林见影的胳膊，延缓他“掐死”自己的速度。 但这只是徒劳，罗烨还是感觉视野逐渐变窄，仿佛灵魂都被挤出身体，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当场的时候，转折突生。 ——房间的门开了。 第181章 惊惧直播（34） 一个人推门而入, 虽然他戴着面具，但罗烨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这人就是化成灰了罗烨都不会忘，还真是北祈那货！ 北祈推门进来, 似乎四下打量了一番：“哎小罗啊，你说你这……”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罗烨林见影身上, 瞬间把眼睛瞪得老大：“不是你俩这干啥？我是不是有点打扰了？！” 罗烨真的很想冲他翻白眼，他怀疑北祈就是故意整他, 不然谁来看都知道他这是要被林见影掐死了啊！ “你……打扰……个屁！”罗烨忍不住爆了粗口, “救……” 北祈好像这才“如梦方醒”, 直接一个箭步跃到林见影身后, 拽着他的肩膀向后倒去，企图卸掉他的力。 看北祈这笨拙的动作，罗烨一开始甚至没报什么希望。他也没想到北祈的法子真的有用，罗烨明显感到林见影手上的力道松了。 他不敢怠慢，更是使出全身力气掰开了林见影的双手。然后一个翻滚与他拉开距离, 奈何因为缺氧而眼前发黑。如果不是北祈这时候突然给力将林见影掀翻过去，罗烨真的觉得林见影又会马上扑上来。 这个时候，林见影似乎也是被北祈激怒了。他双目赤红，竟然真的不再理会罗烨, 转身与北祈厮打在一起。听着林见影喉咙里不断涌出的嘶吼，罗烨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怎么也想不到, 林见影现在会变成这副模样！ 但现在他怎么变成这样反而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该如何解救林见影！ “北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已至此，罗烨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北祈了。门是在外面被锁住的，北祈却能推门而入, 就表面他对房间内的情况是了解的。 那这样推算，他昏迷大概率和北祈有联系！ 罗烨不知道北祈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不能丢下林见影不管。 “你别管我知道什么！”北祈大喊，算是回应，“你先把门关上！不然这里动静这么大谁也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东西！” 他的意思大概就是外面可能游荡的怪物会被打架的声音吸引过来，虽然罗烨现在满脑子疑惑和一肚子怨气，但还是听了北祈的话，老老实实把门关上。不过罗烨还留个心眼，没把门真正反锁。这样万一北祈耍什么手段，罗烨也有退路。 只是罗烨刚关上门，变故就又一次发生。失控的林见影居然不接着跟北祈缠斗，又重新朝着罗烨冲了过来！ 好在这次罗烨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还是成功堪堪躲开。但林见影显然没准备这么放过他，又一次扑了上来。好在北祈还算“讲义气”，直接从林见影后面抱住他的腰，将他死死箍住。 可这仍不是长久之计，北祈的力气，肯定是没办法跟发狂的林见影持续这么耗的。 “这样不行！北祈你到底知道什么赶紧说吧！”罗烨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试试能不能忽悠北祈，套出点别的信息，“我知道是你把我绑过来的！我相信你不是想害我！所以有什么信息你快说，我保证不会对你咋样！” 北祈没好气道：“就你现在这狼狈样还想对我咋样？先躲开点我要控制不住他了！” 他话音刚落，果然松开了手，见他放得这么干脆利落，罗烨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照做。 罗烨在这不算大的房间里绕着圈跟林见影周旋，觉得自己就如同那所谓的斗牛士，而林见影就像……算了不能这么想，这比喻太怪异了。 “算我求你，有什么话趁早说出来吧！”罗烨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北祈。只是他现在嘴上放软，心里已经盘算着过会儿怎么给北祈一拳了。无论北祈有什么苦衷，这事也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北祈也绕着二人跑，终于拍了一下脑袋，装作不经意间恍然大悟的样子，故作夸张地喊道：“用你的血！让他喝下去你的血就会正常了！” 罗烨这下子是真的无名火起，他就知道北祈这孙子一定知道什么！这是挖了坑等着他跳呢！而且为什么要放血？放血不是反而会吸引鬼怪过来吗？！ “你信我一次罗烨！”北祈快速挥着手，“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你先这么做！过会儿要杀要剐随你便！不能再耽搁了，林见影受不了的！” 罗烨听了更想笑了：“你现在开始拿林见影威胁我了？刚才又是在演戏给谁看！”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罗烨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给自己弄出点血了。现在没别的办法，他就算不信北祈，可以自己一个人跑路，也不能把这个状态的林见影单独留在这里。 只是这发狂的林见影……怎么才能控制住给他喂血？ 罗烨自己身上没有武器，用牙齿咬破自己手腕上的皮肉感觉不太现实。直接把手腕递到林见影嘴边让他咬下去呢？好像也太不可控了一些！咬得太狠或者太轻都可能达不到满意的效果…… 那么一瞬间，罗烨脑海里闪过许多方案，但大多数都是不靠谱，根本不能细想。或许是因为实在着急，罗烨一直死死咬着后槽牙，在躲避的过程中一个不小心，直接咬破了舌头，可是把他疼了个够呛！ “嘶——” 舌尖渗出的血液很快扩散开来，罗烨觉得自己嘴中发苦。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疼痛带来的刺激，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罗烨躲避时的判断。 等等，舌尖的血…… 罗烨脑海里闪过一个无比大胆的想法，虽然这法子对林见影来说可能稍显冒昧，而且顺利通关后会让他面对林见影很尴尬……那都是小事现在关键是救林见影的命！ 这样想着，罗烨索性豁出去了，他又是心一横一跺脚，直接在原本的伤口上又狠狠咬了一下。这下把他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所谓的咬舌自尽大概也不过如此。但罗烨估计这种方式也不会致命，徒留折磨罢了。 更多的血液涌出，罗烨闭了闭气，直接用手挡住了嘴，将那血液全部吐在了手心里。然后他直接将那血在嘴上、脸上胡乱一抹，眼里闪过一抹决绝，像是赴死一样向着林见影就冲了过去。 啧，现在他的形象一定特别恐怖，真希望林见影永远也不要记得这一幕。 现在的林见影依旧是处于没有意识的状态的，但他看见“猎物”主动奔向他，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意外”。 只是这些跟罗烨接下来的举动比起来，恐怕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因为罗烨抓紧了林见影的衣领，带着英勇就义一般的眼神，直接低下头，亲吻了林见影的双唇。 那一瞬间，世界好像都安静了。 就连本来带着点看乐子心态的北祈，都在暗中悄悄给罗烨竖起了大拇指。 “我的个……罗同学，我觉得我以前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北祈抹了抹额头冷汗，压低声音喃喃道，“你是真的生猛啊……” 北祈感觉自己全家被震撼，罗烨现在的心情也相当复杂。 第185章 他，罗烨，十九岁，在上岛之前，充其量是一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人生十九载，没喜欢过什么人，没牵过异性……甚至同性同龄人的手，更遑论处对象，跟人亲吻。 上岛之后，甚至他想过自己可能惨死在岛上的某处，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为了拯救自己发疯的好朋友……需要选择强吻这种方式。 就当是人工呼吸就当是人工呼吸就当是人工呼吸这是在救人这是在救人这是在救人…… 罗烨在心里如此给自己洗脑，等他觉得差不多了，总算把林见影推开。从接吻角度，这个亲吻简单粗暴，大概是全世界最没有美感的吻，充斥着血腥与暴力……大概以后回忆起来，也不会有丝毫的美好吧？ 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罗烨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会想这些事呢？这又算不上什么正经的亲吻。 说来奇怪，刚刚还面容狰狞的林见影，在嘴唇接触到罗烨血液时，眼里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罗烨看到他下意识伸出舌头，用舌尖舔了舔残留在唇边的血滴。 下一秒，或许是血液真的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林见影两眼一闭，竟然缓缓倒了下去。 “见影！”罗烨见状也是很急，他匆匆擦了擦脸上的血，快速靠近着林见影，想要查看对方的状况。舌尖仍是不断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感，罗烨觉得自己整个口腔里都充斥着血液特有的铁锈味，很是难熬。 “罗……同学？”另一边，“幕后黑手”北祈也终于回过神来。眼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终于怀着忐忑的心情，悄悄挪到罗烨身边，跟着检查了一下林见影的情况。 “呼，没事了应该。”北祈安下心来，那劳什子毒已经被解开，林见影现在应该真的只是单纯昏迷，等缓一缓也就好了。 现在的话……还是罗烨的问题比较大。 北祈脖子僵硬地转了转，迎面就对上了罗烨那张几乎要吃人的脸。 “北祈哥哥。”罗烨笑得无比“和善”，“我现在想给你一拳，请问你方便吗？” 第182章 惊惧直播（35） “呃……这种事情吗, 最好还是不要吧……”北祈干巴巴回应了一句，下一秒胸口一阵闷痛。好吧，事到如今大概确实求饶也没有用了。罗烨根本不是征求意见, 那是直接通知。 还行……最起码没打脸，北祈在心里碎碎念。虽然也不是没想过会挨揍, 不过罗烨真是一点不留情…… 揍完北祈一拳之后，罗烨心里畅快不少。他走到卫生间里, 拿起一张卫生纸蘸水擦掉了脸上那些干涸的血迹。确保身上没有一点血之后, 他才离开卫生间。 舌尖还在不断传来刺痛, 这让罗烨也很暴躁。他走到北祈身边, 在沙发上坐下，伸出一根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示意北祈解释。 北祈却摆摆手，答非所问：“你先等一下，我找个东西。”接着他就开始在地上摸索起来, 罗烨一阵莫名，突然就听到北祈“哎”了一声。他下意识望过去，发现北祈手里抓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满脸兴奋。 “成了成了, 这东西真冒出来了！” 罗烨蹙了蹙眉，咽下血沫, 等着北祈来给他说明。北祈一脸轻松, 在罗烨面前摊开手。看着他手心里的东西, 罗烨却愣住了。 这是……金币，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金币的碎片。 这让罗烨脑子有点发懵，毕竟迄今为止他见到的硬币都是完整的, 这种碎片还是头一次见。 像是看出了罗烨的疑惑，北祈努了努嘴，开始讲道：“这件事其实说来话长，我尽量挑重点给你讲……” 接着，他就把这一路的发现、以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许是因为目的都已经达到，这次北祈不再隐瞒。 “大概就是这样了，我设计了你们是真，但也是为了大局。”北祈挠了挠头，想起刚刚的一切，心里还是莫名有点发虚。主要是他也没想到，罗烨居然会……该说不说，这算“直男”思维吗？反正就挺出乎预料的。 “至于这‘希望’刚才大概也是在你们俩混战时候无意间掉在地上的，具体是谁诞生了希望这不好说，但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这就够了。” 这样说着，北祈又递给罗烨一个东西，那似乎是一种药粉。 “这个东西是那李家姐弟发现的，能够让人类的伤口快速愈合。要说这别墅里还是藏了许多有利于人类方的东西的，你先把这个吃下去吧。” 罗烨淡淡扫了北祈一眼，并没有拒绝。 这药见效也是非常快，基本是罗烨刚刚就着水把药粉咽下去，舌尖那种刺痛感就减弱了。不出一分钟，居然已经恢复如常。罗烨试探着开了口，发现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说话了。 “……我信你的话。”罗烨重新开口，声音有些哑哑的，“虽然我还是非常不爽，但为了通关，我无所谓你做什么。既然现在金币已经找到，下一步要做什么？跟其他人汇合吗？可是规则……” “这个规则倒是已经无所谓了。”谈到此处，北祈似乎很自如，“因为在你昏迷的这些时间里，其他玩家都陆陆续续汇合了。而且我们找到了一些武器，一些……热武器。” 听到“热武器”时，罗烨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是知道的，任何武器都是可以对厉鬼造成伤害。如果真有热武器，那他们这群人抱团，基本上可以平推这栋别墅。 只是，既然给人类方配备了这样的武器，就代表……一定还有其他难题在等着他们。 果不其然，北祈闻言叹了口气。 “是啊，确实有一个难题。”他顿了顿，看向罗烨，认真问道，“罗烨，你这一路走来，是不是根本没见到小莫？” 听他提起莫迟迟，罗烨先是一愣，而后追问：“你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见过她的吗？” 北祈摇了摇头，神色比刚才还凝重了几分：“其他玩家基本上都被我们集结了，我总结了一下信息，现在这群人里除了你以外，应该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金币。看上去我们离通关游戏不远，但……” “你那里还有别的信息吗？快点说出来吧？” 罗烨微微颔首：“是有一条，我不记得和其他人有没有讲过，那就是‘满月缺一，真实初现’。” 北祈轻啧一声：“这条我确实没听过，不过看字面意思，该不会是凑齐十一枚才能出现最后一枚金币吧？有点难搞。” “……我猜的也是这样，不过不够准确，而且我的关键词是‘金瞳’。所以我猜，是所有金币出现，大家就会显示出自己的本来面貌，我才能从‘金瞳’中找出自己的金币。”罗烨如此解释着。 “所以果然还是得找到小莫啊。”北祈有些头痛，“我其实对她在哪有些猜测，只是……” “只是什么，很难办吗？”经北祈这么一说，罗烨其实也有了些想法。 只是，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 北祈张了张口，幽幽道：“还记得深红女士说的话吗？” “只要有人把食材带到她面前，她就会为其献上一份特别的礼物。”北祈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却不带温度，“万一，这份特别的礼物，就是小莫呢？” 罗烨皱眉：“可是她也说过，十二只食材全部逃跑了。” 北祈嗤笑：“我不觉得深红女士会这么诚实，所有信息都交代得那么清楚。我们哪里都找不到小莫，我觉得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你说的有道理。”罗烨无声叹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先去跟其他人汇合吧。”北祈缓慢起身，掸了掸身上灰尘，“左右都聚集在一起了，那就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吧。” 罗烨点了点头，看向仍旧在昏迷的林见影，一时没有吭声。 “怎么？还在想小林的事？”看着罗烨的样子，北祈顿时有些好笑，“哎趁着现在没人，你跟我讲讲，你刚才是怎么想出这么天才的法子的？” 被北祈这么一说，罗烨又觉得不自在，他下意识别过头去，声音有些僵硬：“你还好意思嘲笑我？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就抱着做类似人工呼吸……去的呗，救人还需要想法？” “喔。”北祈轻轻应了一声，“接吻哎，真没别的想法？” 罗烨攥了攥拳头，不知道是因为恼羞成怒还是别的：“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再给你一拳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北祈立刻举手投降，“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罗烨白了他一眼，还是补充一句：“也没见人对着给溺水者人工呼吸的人说什么，这种时候就不该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好吗？” “好，你说的都对。”虽然罗烨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但北祈还是忍不住汗颜。感觉林同学以后估计有得辛苦，这罗烨是真的油盐不进啊！ 当然……也可能他真的是比较迟钝吧？要说这反应，林见影也不是没戏……大概吧？ 第186章 罗烨轻咳一声，悄然问道：“他应该不会留下什么记忆吧？虽然为了救朋友这么做……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我怕见影他心里别扭……” 不，他巴不得。北祈默默腹诽，但他不敢说出来。 “呵呵，他别扭啥？”北祈面无表情地冷笑，“救他狗命，他还嫌弃上了？” 罗烨微微蹙眉：“你别这么说，要追根究底还是你的问题比较大。” 北祈：“……”行吧，也确实是他比较理亏。 反正他们两个继续拉扯去吧！跟他无关！在这座破岛上，这点别扭的感情问题确实不值一提，什么都没有活命重要！ 啊……话又说回来了，那一小块“希望”的碎片到底是在谁身上诞生的呢？ 北祈心中有些好奇，但也无从考证了。 …… 在北祈的带领下，罗烨果然在三层一间大屋子里见到了其他同伴。在罗烨背着林见影来到这里时，他数了数人数，刚好十一个。其他同伴的状态都比较好，简青颖看到他还嚎了一句：“烨烨——你们终于来了——” 见简青颖也无事，罗烨总算放下心来。不远处李清淮也是神色如常，看样子恢复得不错。 见到那俩人，北祈也是乐了：“真不错啊，你俩也拿到了一块‘希望’碎片？” “啊，是这样没错。”简青颖快速点头，同时忍不住抱怨，“你创造‘希望’一定要利用这样极端的环境吗？我看到清淮姐变成那样都绝望了！还好事实没那么糟糕……” “算了，大家没事就好。”简青颖向外看了一眼，“阿影还在昏迷……对了，迟迟呢？还是没找到吗？” 听到莫迟迟的名字，北祈也是严肃起来。他轻咳一声，开了口：“说到小莫，正好我也是打算跟你们商量这件事的……” “……” 得知莫迟迟可能变成了深红女士的“礼物”，简青颖直接傻了眼。 “不是……那我们该怎么救出迟迟？”作为莫迟迟最亲密的好友，简青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们要怎么做……” 北祈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气。 “我看啊……我们这次得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第183章 惊惧直播（36） “这……怎么个说法？”简青颖被北祈卖关子弄得有些着急, “北祈哥你说明白一点吧，需要我做什么？只要能把迟迟救出来，我怎么样都可以！” “你别急, 这事我们得多方权衡。”北祈又一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沉稳许多, “我们也不能完全确定小莫就是深红女士的‘礼物’，这一次行动本来风险就很大, 得仔细斟酌, 保证就算失败也有退路。” 说着, 北祈瞟了一眼罗烨, 定定道：“我的想法是，我假装是厉鬼，捕获了咱们其中一只‘食物’，然后去找深红女士邀功。等到她交出‘礼物’，我们确认那是不是小莫, 如果是，其他人就在外围接应，我们把小莫救出来。如果不是……那也需要其他人在外围接应，把我们救出来。” 听完他的话, 人群沉默了几秒。而后才回过神来，不少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简青颖张了张口：“这……感觉有些危险, 以那个深红女士的性格, 真找到了‘食物’恐怕会昭告天下吧？到时候众鬼围过来, 哪怕我们有那些武器，也不见得就能成功逃跑？” 北祈闻言，点了点头。 “是的，但是任何计划都是有风险的。我们本质也是赌, 赌‘礼物’真的就是小莫。因为如果不是……” 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那不只是小莫，我们这些人都要危险了。” “……而且我们还不能确定迟迟的关键词是什么。”就在这时，罗烨也开了口，接上了北祈的话头，“如果迟迟在深红女士手里，那她肯定是处在他们的控制下的。最难办的一种情况，就是迟迟是昏迷的，那样我们甚至来不及从她口中问出关键词。” 这话一出，大家又一次沉默了。 “……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得不执行这个计划。”李清淮开了开口，声音平静又冷淡，“这栋别墅的大部分地方，我们已经探得差不多了。按理说如果迟迟在这些‘可探索的区域’，那我们早就该跟她汇合了。” “但我们没找到她，这足以证明，她现在在那些，‘被深红女士控制’的区域里。”李清淮顿了顿，“于公于私，我们都必须救迟迟。她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一定会去救。而且十二枚金币缺一不可，哪怕你们跟她没什么感情，也必须救她。” 后面的话是跟临时组队的宋山等人说的，李清淮大抵也是怕那些人想要保全自己而不同意这个计划。宋山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们从未打算放弃过任何人。” “好吧，那现在看来，大家应该都初步同意了这个计划吧？”北祈拍了拍手，让众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他的身上，“那接下来，就得挑选一下‘诱饵’了。” “我去吧！”北祈话音还没落下，简青颖便迫不及待地毛遂自荐，“迟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放着她不管！更何况她是因为我才上的岛，我发过誓的，只要我能喘气，就绝不会丢下她！” “嗯，很感人的情谊啊。”北祈点了点头，却是话锋一转，“但就是这样，我才不能带上你。” 简青颖刚想问为什么，就被叶听雨拦下：“听他的吧，北祈先生是怕你关心则乱。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你的情感可能会让你的判断出现失误。” 听着叶听雨的话，简青颖只得作罢。北祈微微颔首，看向罗烨：“罗同学，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罗烨听到北祈点名，并没有意外：“我吗？没问题。” 他猜到了北祈可能会选自己，或者说，北祈这个人很多时候对他，都有种“莫名其妙的看好”。 这个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过程中不能出一点差池。真有什么问题，只会让他们打出团灭结局。 “唔，那有了一个诱饵，我还需要另一个，三个人比较好互相配合。”他的目光掠过在场每一个人，在看到萧华时，他本想开口询问。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又有人主动请缨。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北祈回过头，眼底有些意外。 “……小林同学？” 不知什么时候，林见影居然醒了。 “……你跟我们一起也不是不行。”林见影的身手北祈也见过，确实是一个合适人选。但他心底还有顾虑，因为他先挑了罗烨。 简青颖对莫迟迟只是纯粹的友谊尚且如此，更何况林见影这家伙对罗烨可是……北祈很担心，到时候真出什么事林见影会优先顾及罗烨，莫迟迟反而被抛之脑后。 如果到了极端时刻他用那点神力也不是不行，可这种类似“开挂”的手段并不能常用，他也怕被那位“外神”注意到后狠狠针对。 北祈这边在快速思考对策，林见影却已经起身来到他身边，附耳过来轻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绝对会以大局为重。” “……啧，你都这么说了……”北祈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行，既然林同学毛遂自荐，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三个去套路那深红女士，其他人在外等我们凯旋！” 确定了人选后，后面的计划也能顺理成章展开。 每个在外围的人都被分配了武器，北祈也带了三把小刀藏在衣服里。到时候万一事情真的败露，他们仨也不至于手无寸铁，一点反抗机会都没有。 等到其他人陆陆续续出发，去北祈安排好的地点附近提前蹲点后。北祈面对罗烨和林见影，道了声“抱歉”。 “不好意思啊，可能得让你二位见点血了。” 血，是他们身为人类的证明。 罗烨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脸：“行啊，那你划在这里吧？” 北祈笑了笑，却是上前一步，摘掉了他的面具。 “既然做戏，那我们也得做得认真一点。”北祈拿出一把小刀，冲着罗烨面颊不深不浅来了一刀，“我估摸着这个小游戏快要结束了，你稍微忍一忍吧。” 第184章 惊惧直播（37） 北祈这样做, 有他自己的一套道理。 罗烨和林见影作为他的“俘虏”，那他们之间一定会经历一番“搏斗”。如果是这样，那罗烨二人看上去狼狈一些才更加合理。摘掉面具, 也是为了让这场戏更具备真实性。 毕竟面具对他们这些人类来说，一定极其重要, 非必要情况没人愿意主动摘下面具。虽然被看到脸后的风险也会很大，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都到这一步了, 胆子一定要大。 “成败在此一举啊, 两位。”到了现在, 哪怕是北祈也不可能一点不紧张，“如果那礼物不是小莫，我们就得启动planb了。” 所谓的planb其实相当简单粗暴，就是万一“礼物”不是莫迟迟，那玩家们就直接拿着武器不计代价地杀入深红女士之前不让他们涉足的区域, 因为莫迟迟一定就在那里，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蒸发。但真到那一步，他们就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地走出来了。 第187章 临出发前，罗烨还有些担心林见影。 “见影, 你真的没问题吗？”罗烨还是忍不住问道，“那阵你昏迷了很久, 我怕有什么……” “我没问题的。”林见影匆匆打断了罗烨的话, 不自然别过头去, “其实我之前就差不多清醒了，就是脑子有些木。” “哦哦，这样啊。”对方都这么说了，罗烨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他也怕这个话题深聊会被引到一些……对他来说有点尴尬的领域上。 希望林见影不要记得那个吻, 虽说罗烨心里知道自己是为了救人，但亲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还是莫名其妙觉得哪里怪怪的。 ——具体问题出在哪里他还不太清楚，但就是怪怪的。 算了，不要想那么多了。 罗烨拍了拍自己的脸，把注意力集中到当下所做之事上。 就算一时有些迷茫，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还有时间，可以留到顺利通关后慢慢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理清楚。 北祈想了想，又用绳子绑住了林见影和罗烨。只不过他绑的是一个活结，不会解的人解不开，但知道要领之后也能很轻松挣开。罗烨二人也很有领会精神，北祈一讲就记住了。一切准备停当，三人这就出发。 这条道路也是他们精心设计过的，有其他同伴帮他们排除了路上其他厉鬼，免得在见到深红女士之前节外生枝。这一路出奇的顺利，虽然因为脸上没了面具会带来几分不安，但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终于，北祈拽着罗烨和林见影上到了大厅那个平台位置。那里有深红女士的人在侯着，他们看到北祈就这样绑着两个人过来，一时也有些意外。 “这位先生，莫非你……” “我找到了这两只食材，我现在要见深红女士。”北祈快速开口，把那几个人的疑问全部怼了回去。那几人听说“食材”，也是不敢怠慢，直接派人去请了深红女士过来。 哒，哒，哒—— 熟悉的高跟鞋点地声音由远及近，这声音他们都熟悉得很，就是属于那位诡异的“深红女士”。她依旧穿着那身艳丽的礼服长裙，优雅地踱步而来。她来到平台之上，离三人无比接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刻着一片太阳形状的浅浮雕，落在深红女士的身后，却好像为她添上了一对白色的翅膀。 只是有翅膀的深红女士却并非天使，而是……对他们来说，真正的“噩梦”。 看着这诡异的女人，北祈拉住绳子的那只手不自觉攥紧，深红女士看到他们，瞬间喜笑颜开。 “这位先生当真是勇猛非常，居然找回了两只食材！”深红女士来到罗烨和林见影身前，挑起了罗烨的下巴，细细端详。 “啊……错不了，这就是食物。”她快速贴近罗烨，在他面上的伤口处嗅了嗅。再睁开眼时，眸中闪过一抹餍足之色，“错不了！这就是人类的味道！多么鲜甜的血液，多么……” 说着，深红女士又挪到了林见影身边，照例在伤口处嗅闻一番：“嗯……这一只也不错，这位先生，您找回的这两只食材可都是上上品，我真的该好好感谢您一番呢。” “……您客气了。”北祈语气冷硬，声音里还带了几分拘束，“在下只是好奇，您准备的那份礼物，究竟是什么。” “啊，我差点忘记了，还有那样一件东西了。”深红女士半掩红唇，抱歉一笑，“礼物我是必然会为您献上的，毕竟您可是帮了我大忙呢……不仅如此，我还要您在众鬼面前亲自为礼物拆封，而那两只食材……” 深红女士的目光在罗烨和林见影身上淡淡扫过，她便无所谓道：“无趣，不如现在就让后厨处理他们，我立刻烹饪就好。” “……女士，也不必这般心急。”北祈不动声色地劝道，“既然要召集众鬼来观赏礼物，不妨暂且把他们留下，也算是激励众鬼了。” “而且……”北祈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这样，没准也能‘请君入瓮’呢。” 他这番话，也是暗示有两个“人质”在，可能会吸引其他人前来救援。 深红女士闻言，似乎对北祈有了更深的兴趣。 “哦？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左右食材是您找回来的，那便听您的好了。”她看向罗烨二人，脸上笑容更甚，“如此这般，也算得上杀鸡儆猴了。” 罗烨和林见影低了低头，故意摆出一副恐惧的样子。罗烨也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够不够精湛，能否糊弄过这只可怖的女鬼……当然，现在他心里确实七上八下，紧张也不全是他演的就是了。 而深红女士也果然如她所说，派她的手下用广播召集众鬼。 “各位来宾，请在听到广播后立刻前往一层大厅。有两只食材已经落网，注意，有两只食材已经落网！深红女士将为捕获这两只食材的勇士亲手赠礼！” 听到广播声音后，北祈不自觉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关键中的关键。 只希望那礼物……一定要是莫迟迟啊。 第185章 惊惧直播（38） 要说这深红女士的号召能力是真的强, 北祈站在平台上，看着空旷的大厅逐渐变得拥挤。那些厉鬼陆陆续续都返回了大厅，即便隔得很远, 即便隔着面具，北祈都能感受到他们掩盖不住的兴奋。 而这一切, 大概都源于这些鬼对深红女士的极端崇拜。 想到这里，北祈也不自觉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要从这些深红女士的“脑残粉”手下杀出重围, 大概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慢慢的, 厉鬼们围满了下面的大厅。他们交头接耳, 看着上方的众人。深红女士面上带笑, 朝他们挥手致意。北祈双手背在身后，装得是人淡风轻。不久后他便听到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似乎有几个人抬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朝这边赶来。 北祈下意识低头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他看见四只穿着制服的魁梧大汉正扛着一个巨大的、四四方方的木箱前来平台上。 那木箱……不, 那不是木箱。 ——看它的形状，那绝对是一口棺材。 只是这棺材不像东方的制式，而是更接近西方的。棺材通体发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上面刻着的印花则是金色的, 最中央的图案，是一轮金色的太阳, 熠熠生辉。 看着那图案, 北祈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个图案, 似乎有点像…… 他回过头去，看向平台边缘、亦或是这个平台的“背景墙”上的、太阳形状的浅浮雕。 不是错觉，这两个图案分明就是一模一样的。 北祈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来，心里有了些猜测。 只不过, 现在也不是动手的时机。 那四个大汉走到北祈和深红女士面前，将棺材放下后便离开了。深红女士笑了笑，拿过麦克风，开始了一番慷慨的演讲。 大致内容跟之前的广播差不多，深红女士对替她“找回食材”的北祈不吝赞美。在经过一番长篇大论的感谢与吹捧后，深红女士把展示的时间交到了北祈手上。 “那么，请这位贵宾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拆开礼物吧，这是对您的褒奖！” 北祈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他来到那口棺材前，深吸一口气，牟足了劲，直接一把将棺材板掀起。 与此同时，罗烨和林见影也是对视一眼，一手抓住了绳结。 掀开棺材盖子的过程看似很短暂，但对于此刻的三人来讲，简直称得上是度秒如年。 好在，最极端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棺材打开，里面躺着的人有一张他们最为熟悉的脸。 ——是莫迟迟。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礼裙，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她面上罩着一层黑纱，让莫迟迟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北祈轻轻探了一下莫迟迟的鼻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有鼻息，她还活着。 下一秒，北祈快速在身后比了个“行动”的手势，接到暗号后，罗烨和林见影连一秒犹豫也无，直接解开了绳子，掏出武器，来到深红女士身边挟持住了她！ 一切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鬼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林见影拿刀抵住了深红女士的脖子，冲着下方大喊一声—— “都不许动！不然我杀了她！” 众鬼显然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他们发出咿呀怪叫，见心爱的偶像被“食材”挟持，嘴里不断破口大骂。同一时间，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枪响，其他玩家得到了信号，也冲出来对着鬼群无差别攻击，现场瞬间一片大乱！ 罗烨去应付可能冲上来解救深红女士的“工作人员”，林见影制服了深红女士本人。北祈则是趁乱向后跑了几步，来到那片浮雕面前，直接发了狠，一拳捶在了浮雕最中心的太阳图案上！ 这太阳是空心的，北祈这一拳直接将其打了个稀碎。他明显感到自己捶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直接俯下身在地上的石膏碎片中翻找起来。在看到某个东西后，北祈脸上难掩喜色。那是一枚金币，一枚刻着“太阳”图案的金币。 第188章 从看到棺材上的图案时，北祈就有了这样的想法。莫迟迟的关键词或许就是“太阳”，这容纳着她的棺材上所刻的图案，就是一种暗示。 北祈赌了一把，并且赌对了。 来不及犹豫，北祈直接冲到了棺材边上，把金币塞到了莫迟迟上衣的口袋里。虽然莫迟迟昏迷，但只要金币在她身上，那就是“物归原主”！ 北祈直接手下一发力，将莫迟迟从棺材中打横抱起。她个子不高，体重也比较轻，这样是最顺手的方式。北祈侧过头，招呼着罗烨二人：“搞定了！我们快走！别跟他们在这耗着了！” 他话说到一半，却硬生生把剩下的话语憋了回去。因为无论是罗烨还是林见影，他们身上都发生了十分明显的变化。 罗烨的眸子不再是一片漆黑的墨色，如同琥珀一般的金色开始缓慢浮现，林见影的头发和眼瞳也开始了“褪色”，变回了属于他特有的银白。 “这是……那条规则！” 满月缺一，真实初现。 看到这样的变化，北祈和罗烨心里都是一喜。 “罗烨，你有什么感觉吗？”北祈迫不及待问道。 “真实”既然已经回来了，罗烨的关键词是“金瞳”，那金币的线索，也该出现了吧？ 罗烨点了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就感觉面颊上多出一片温热。大片的血迹溅射在他的脸上，目之所及，只剩大片大片刺目的红。 噗嗤—— 是什么东西，没入血肉的声音。 “哈，哈……” 林见影大喘着粗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深红女士的手臂，那只手穿透了他的胸膛。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将原本洁白的地砖染得猩红一片。 他刚刚甚至来不及反应，深红女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了他的束缚，反过来伤了他。 只是转瞬之间，攻守易型。 “小老鼠们，玩够了吗？”深红女士舔了舔她那鲜艳的红唇，眼底闪过一抹暴戾，“那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哦。” 北祈抱紧了莫迟迟，目眦欲裂。 是他错了，是他忽略了一种可能性—— 满月缺一，真实初现。 不仅属于玩家们的“真实”出现了，属于深红女士的真实，也一并到来。 第186章 惊惧直播（39） 深红女士嘴角噙着一抹怪笑, 将手从林见影的血肉中抽了出来。她随意甩了甩手上血迹，表情里似乎带着几分厌恶和嫌弃。 “你们这些食材身上，我最讨厌的就是血液。”林见影无法维持身形, 几乎跌倒。深红女士却强硬牵制住他的肩膀，让他保持站立。 “这种味道, 时刻提醒着我——我已经死了啊！” 她手下越来越用力，林见影的脸色也因为持续的失血而变得越来越苍白, 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北祈顿时心急如焚, 这事情是因他而起, 若是林见影死了, 那就是因他而死！ 作为一位神使，北祈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若在此刻使用神力—— 不，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使用神力，会让“神”的计划功亏一篑！因为那绝对会让那位“外神”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能打破现在这绝对被动的局面吗？难道……只能牺牲林见影吗？ 北祈心中头一次浮现出绝望，这次是他的问题，他居然忽视掉了这种可能性，这不应该…… 那深红女士也是发了狠, 一把将虚弱的林见影推开。她抬起腿，似乎想用那尖细的鞋跟碾压着林见影, 这种感觉一定生不如死。 “林见影！！！”北祈忍不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尽管他知道这无济于事。 只是就在这时, 北祈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余光中有一抹黑影在他身畔告诉掠过。下一秒，北祈看到平台的栏杆破碎，两道身影就这样冲破平台的护栏，直直向下坠去！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哪怕是北祈也觉得猝不及防。他猛地转过头去，哪还看得见罗烨的身影？ 是罗烨，他冲了出去，抱着深红女士跃下了平台！ “罗烨，你疯了吧……”北祈喃喃低语，忍不住颤抖起来。 罗烨此举……跟寻死有什么分别？！ 他是救得了林见影，可他自己一定会被鬼群撕碎啊！ “唔……”还没等北祈从罗烨带着深红女士极限一换一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怀中的莫迟迟发出一声闷哼，竟是清醒过来。北祈看着她睁开眼，只是可能因为昏迷太久，眼瞳一时无法聚焦，目光还是无比涣散，好像濒死之人一般，口中发出喃喃低语。 北祈眉头一皱，贴近莫迟迟，想听听她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听清她嗫嚅的内容时，北祈愣住了。 她说—— “我看到了……太阳……” 金色的……太阳…… “就像……罗烨的……眼睛一样……” “……” 罗烨跃下平台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或者说，他已经想好了所有结果。为了达成好的“结果”，他必须这么做。 ——因为他猜出这场游戏的通关思路了。 那一条他以为是规则的“规则”，其实并不是规则。这么说有些拗口，他也是刚刚想明白，那句话其实更像一句“预言”。 『金色染血的瞬间，便是打开真实的通路。』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左眼中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眼中的“异物感”越来越强烈，罗烨知道有什么东西藏在自己的眼睛里——金币，属于他自己的金币。 这种感觉，在林见影的鲜血溅到他身上时，达到了顶峰。 深红女士没打算留林见影一命，那一下子是奔着要他死去的。林见影的血液四处飞溅，有一滴精准无误地落在了罗烨眼中。 眼瞳沾血的那刻，罗烨看到了许多许多。其中某些东西，是他根本无法理解的。 他看到了大团大团的黑影在身畔围绕，只是它们好像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另一个位面一样。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受，非要说的话，就像那些黑影跟他眼前的建筑、身影都不属于同一个图层。 也就是那么一瞥，罗烨注意到了楼下。在大厅的某个角落，他看到了“那些东西”。 那一瞬间，罗烨想起了很多。他想起来，自己是看到什么才会如此失态，以至于丧失理智，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那是“虚无”，绝对的“虚无”！ 他看到了……虚无深处！ 那里什么都没有，连“空白”都不曾存在。 绝对不要……堕入虚无。 对“那些东西”，罗烨有着本能的恐惧。但眼前林见影的状况却让罗烨心急如焚，他的眼前如走马灯一般掠过了许多影响，罗烨从未觉得自己的大脑转得如此之快——他要快点，再快点！他要想到能够解救林见影的办法！ 否则林见影会死的，他真的会死！ 只有这件事，罗烨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他一想到林见影可能会死，自己身体的某处就会空了一块。 会空出一块，无论如何也无法被填补的空白。 所以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不仅能够救林见影，或许也能够结束现在这糟糕的一切，让大家离开这栋鬼宅，回到安全的白塔上去！ ——于是最后罗烨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 他最恐惧的“虚无”，其实就是这诡异空间的入口。 因为恐惧，因为颤栗，所以他下意识不想靠近那里。林见影的血让他看到了“真实”，恰恰是告诉他“出口”所在！ 他必须要到那里，哪怕身体被厉鬼啃食，只要他还剩一口气，他就是爬也要爬到他眼中“虚无”所在之地。 所以罗烨带着深红女士一起坠楼，他把深红女士当成肉垫，给了自己缓冲。在众鬼惊叫着围上来之前，罗烨一发狠一咬牙，猛地将手伸到左眼眼眶之中。他忍着钻心之痛，把藏在眼中的金币“挖”了出来！ 直到此刻，所有通关条件才完美达成。 眼前已经被血幕糊住，罗烨看不清任何道路。坠楼即便有缓冲，罗烨还是觉得大腿和小臂一阵一阵麻木，或许是摔断了。但没关系，他还有一只胳膊和一条腿，他还能向前爬。 罗烨在脑海里屏蔽了那些鬼哭狼嚎，把沾满了鲜血的硬币含在嘴里。冲天的腥气铺鼻而来，他差点呕出来。即便是自己的血，这样的味道也没人会喜欢。 他的意识已然模糊，罗烨感觉有许多厉鬼争先恐后朝自己扑来。他似乎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只是他无法辨别这些声音究竟属于哪个同伴了……真好啊，哪怕自己已经要摔成一滩烂泥，还有人想要解救自己，真好啊…… 至于那一边……无论是见影还是迟迟，应该都会被北祈照顾好吧？ 北祈……这是老子这辈子最信任你的一次，你可不能辜负我啊。 第189章 罗烨向前身后，只触到一片冰凉。这冰凉，却让他感到寒毛倒竖。 是“虚无”带来的空洞和冰冷。 ……他终于，爬到了“虚无”的面前。 许是肾上腺素最后一次狂飙，罗烨竟能强撑着站起身来。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向前一步，踏入了那让他恐惧至深的“虚无”之中。 第187章 惊惧直播（40） 有人说, 最能给人安全感的地方，就是母亲的子宫里。因为那是你最初的诞生之地，躲在母亲肚子里的你, 是被温暖和爱意包裹着的。很多人会在睡眠本能蜷缩，这也是基因里镌刻着的本能。 ——那么踏入虚无, 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罗烨只觉得，他现在处在一个与子宫截然相反的地界里。 母亲会让给他绝对的安心, 这里只会将绝对的不安加诸在他的身上。 混混沌沌, 永无宁日。 在这里, 罗烨好像看到了“永恒”。 只是永恒的尽头, 只有挣扎与痛苦。 他想要大叫哭喊，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响。 谁能拯救他，有没有人，能够拯救他—— “罗烨，醒醒, 醒一醒！” 罗烨感觉有人在自己面颊上轻轻拍了拍，那些犹如泥潭一般的幻境在向他身后远去。他看见了一点光亮，就好像冰层之下的人看见了一道出口。罗烨本能地朝着光线游去，那里是—— “咳, 咳咳咳！” 罗烨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醒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四下张望, 但因为大脑的缺氧也什么都看不清晰。最后只能不自觉挥舞着双手, 好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哎哎哎！你冷静一点！你已经安全了, 不用这么挣扎！” 听到熟悉的声音，罗烨顿时一愣。他也真的冷静下来，拼命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虽然左前方的视野仍是一片昏暗, 但最起码，他的右眼能够看到东西了。 他下意识朝床边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北祈。”罗烨咬了咬牙，直起身刚想说什么，却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痛。北祈这时候倒是很贴心，直接在他脑袋后方加了一个柔软的枕头，让罗烨能够坐起来。 “你先缓缓，有什么事慢慢说。”北祈一边说着，一边递给罗烨一杯温水，“你能握住水杯吗？要不要我喂你喝水？” 罗烨沉默了片刻，试着握了握拳，发现并没有明显的阻滞感后，缓慢开了口，声音却沙哑得可怕。 “……我能自己喝。” “喔，那你小心点。”听罗烨这么说，北祈倒也通情达理，直接把水杯塞到了罗烨手里。罗烨轻抿一口，温水入肚，终于让他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 等到回过神来，更多疑惑也在他脑海盘旋。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罗烨把杯子放在一边，看着北祈，定定询问着，“现在……又是什么时间？” 北祈长出一口气，道：“现在嘛……已经是第四天晚上了，你从那个宅子里出来后就一直是这个德行，我们都担心你挺不过来了。” 罗烨：“……” 这番话的信息量可是真的很足，首先好消息大概是大家都活下来了，并且除他以外活得都挺好……但是，怎么已经第四天了？！他们不一共就五天时间吗？直播怎么办，不干了？ “你别想那么多，所有工作都在顺利进行。”看罗烨那纠结的表情，北祈就能猜出他这会儿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起来可能得感谢你，那天你被揍得实在太惨了，所以看我们直播的那些……观众，打赏哐哐往上砸，光那一天晚上，咱们这么些人的打赏加起来差不多得奔着一百五十万去了。” “……多少？”听到那个数字，罗烨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看他这样北祈也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一百五不是二百五，没人骂你。” “总之，把你所赐，那天晚上大家就把打赏凑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可以去一些危险系数比较低的宅子，凑凑打赏就能出去了。”北祈一摊手，“今晚上他们就出去了，顺利的话，明天大家就可以一起离开了。” 说到这里，北祈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至于你的情况嘛，比较复杂，大家从那个幻境里出来后或多或少都带了些伤，只不过都从原来的致命变成了不致命。你看小林同学，当时流了那么多血，出来后也跟没事人一个。” 北祈这番话说得罗烨一愣一愣的，但总体而言，这些都算得上好消息吧？ “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北祈突然话锋一转，表情严肃了许多，“其他人的伤都没那么严重，但你，你出来后却跟里面几乎一样，伤处没一点好转，可能也和你打开了通往现实的道路有些关系……” “你从眼睛里掏出了金币，所以你那左眼还是血肉模糊，一直在流血。还有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简直没一块好肉，大家奋力把你抬回来，但白塔的医疗条件实在不怎么样，我们都担心你会流血流死。” 北祈说着，似乎庆幸起来：“好在那对姓李的姐弟懂些医术，翻遍了白塔找了所有能用的药物，这才吊住你这条小命。只是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你一直没醒过来的迹象。我们只好约定轮流照顾你，至于其他人呢，就去直播赚钱，毕竟通关还是最重要的。通关了就能带你回雾隐小区，你所有伤就都可以不治自愈了。” “至于现在，你醒过来了，那更是好事一件喽。”北祈拍了拍罗烨肩膀，“放心吧，今天过去，一切都会结束了。” “喔，好的。”事已至此，罗烨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机械应声。 北祈看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啧啧两句：“你知道吗？其实当时看你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最着急的是小林同学。我感觉他都要疯了，恨不得替你去死。” 听到林见影的名字，罗烨顿时一愣。 “你那时候冲出去，我真以为你要跟深红女士同归于尽。”北祈意味深长道，“你是为了谁那么拼命呢？林见影吗？” 罗烨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其实也说不太清，更多是一种本能吧？见影他……以前也救过我许多次，我也想……救救他嘛……” 林见影救他那么多次，他救林见影一次，好像也算不上偿还他对自己的那些帮助。 而且……他这不也没死嘛。 死里逃生，罗烨只觉得庆幸，那里还能想得了其他。 至于在虚无中沉沦的感受…… 罗烨打了个哆嗦，只觉得一阵悪寒，或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他本能不想去回忆。 “算了，别想那么多……”罗烨挠了挠头，想动一动，又觉得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稍微挪一下就哪都疼，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反正大家都活下来了，挺好的。”对于这次凶险的经历，罗烨给出了这样的总结。 第188章 返程 听着罗烨说的话, 北祈忍不住嘴角一抽。 “……你死里逃生这么一次，就这点感想吗？” “啊，那不然呢？”罗烨说着, 感觉身体又是一疼，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任谁想都能知道,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好看。 北祈有些无语：“你差点死了哎，不要太风轻云淡好吗？大家都很担心你, 尤其是林……算了, 等他们回来你自己跟他们说吧。” 说着, 北祈露出一个怪笑：“你要知道, 对很多人来说，你是特别重要的。下次送死前，记得要考虑一下在乎你的那些人的心情。” “……喔。”罗烨应了一声，心情很是复杂。 很重要吗……确实很重要。 如果自己真就这么死了，林见影的那个重要任务肯定完不成了。再说这座岛,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到救赎。 说起来，之前自己确实答应过林见影，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不要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现在看来, 他又食言了。 想到这里，罗烨心情更复杂了。 看起来, 这回又要接受来自林见影的……狂风骤雨了。 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看着罗烨这表情, 北祈一下子就看出来他根本没get到重点。他无奈叹了口气, 幽幽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某些人个人而言，你也是特别重要的。无关其他事，只关乎你。” 都提醒到这份上了, 再意识不到，北祈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许是这次北祈的语气比较严肃，罗烨听得居然愣住了。因为他本能觉得，这次北祈说的是认真的，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他指的……是谁？ 莫名其妙的，罗烨觉得北祈指的是林见影。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罗烨张了张口，想要追问北祈，但话到嘴边又被憋了回去。这让他有些烦闷，问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190章 他觉得北祈好像知道点什么，但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明说。恰好，他也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明着问。关于这座岛，关于林见影……明明应该只是他们几个知道的秘密，可北祈为什么……？ 这一刹那，罗烨的脑海里好像闪过了什么。只是那些画面转瞬即逝，罗烨根本就抓不住。他只能奋力去回想，可是越想头就越痛。没出一会儿，罗烨整个人大汗淋漓。 “你要是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儿吧。”伴随着北祈开口说话，罗烨感觉脑子更沉了。他一歪头，居然真的就这么闭眼睡了过去。 到底是身体没恢复好，罗烨还是十分嗜睡。只是这一觉他睡得并不是很踏实，朦朦胧胧间，他好像感受到有人推门而入。北祈站起身来跟那些人交流了几句，人声略有嘈杂，罗烨无法分辨谁在说话。他只能听到屋子的门关了又开，最后归于一片寂静。 他再一次沉沉睡去，再醒过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罗烨僵硬扭动了一下脖子，茫然地向四周看去，就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影，正是林见影、莫迟迟与北祈。他们三个端坐在沙发上，见罗烨苏醒，似乎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莫迟迟揉了揉鼻子，试探着走上前来，小心翼翼问道：“罗烨哥你醒了……要吃点东西吗？你缓一缓我们扶你下楼，昨天晚上我们已经把打赏金收齐了，这关算是结束了，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可算听到一个好消息，罗烨也是精神一振。他勉强冲莫迟迟笑了笑：“挺好的，我这一觉直接睡到游戏结束了。” 莫迟迟挠了挠头，似乎不太好意思：“我才是……在那个大宅子里我几乎是从头躺到尾的，等彻底醒来已经所有事情都被解决了……” 在那栋遍布厉鬼的宅子里，莫迟迟第一个注意到了“虚无”。也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他成为了后续游戏内容中的“礼物”。 不过现在再去探究那些事没意义，毕竟都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活着，这才是重点。 劫后余生，罗烨见到队友们，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忍不住感慨一句：“又熬过一关啊……” 接下来就是第七关、第八关，然后…… 就是传说中的最后一关，第九关。 在那里，或许这座岛上的一切，会有新的转机。 想到这里，罗烨忍不住看了眼林见影。他依旧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很平静的模样。可他的双手不自觉交叠攥在一起，暴露了他内心复杂的情绪。 看林见影这样，罗烨心中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本以为这次九死一生，林见影可能会对他不要命的行为发表一番高谈阔论，但他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反倒是让罗烨心里一阵打鼓。 ——哪怕把他臭骂一顿也好，最起码好过现在这样。 想起北祈之前那番若有所指的话，罗烨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次回去，一定要把所有事都跟林见影摊开来讲。 他不知道林见影之前是因为什么原因疏远自己……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该好好谈谈。 罗烨不想再看见现在这样的林见影，好像拼命压抑着什么……他不想看到林见影这样。 别再一个人承受所有压力了……他明明可以跟自己把话说开的。 ……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很顺理成章。 那辆载他们来到这座小镇的车子又一次出现在白塔的楼下，准备载着玩家们回去。受伤最重的罗烨被萧华和北祈架着上了车，虽然依旧浑身不舒服，但罗烨心里却是一阵轻松。毕竟他知道，这些伤只要回到雾隐小区就会复原，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家的座位和来时一样，罗烨依旧和李清淮坐在一起，北祈也和林见影坐在一起。回去的路上，大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起早的缘故，还有不少人靠着椅背补觉。 但是有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他就是北祈。 在车上，他一直在复盘着这场游戏里发生的一切，回想着在那栋别墅最后关头自己的失误。 那不应该，那太不应该了。因为他的判断失误，差点导致林见影、或是罗烨的死亡！ ——这是北祈所不能接受的。 但思来想去，到最后北祈也只能叹了口气。 是人都会犯错，他只能这样想。 不只是他，哪怕是神，也一样会犯错。 第189章 谈话 回去的过程无需赘述, 总之，这一路可以说是平静得不像话。一进雾隐小区的范围，罗烨就觉得浑身轻松。那些难耐的病痛, 在一瞬间就被尽数治愈。 这几天的折腾让所有玩家都很疲惫，他们互相招呼了一下, 便回到各自的住处准备补觉。在罗烨等人准备上楼前，宋山拦下了罗烨, 对他郑重道：“你父亲的事, 如果你想了解的时候就来问我, 我随时都在。” 想起这件事, 罗烨的心绪也有些波澜。不过他现在也真的很疲惫，只想放空大脑，好好休息一番再去接收信息。 ——也或者是，对于父亲的消息……罗烨还是本能有些抗拒。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怕自己承受不了。 “嗯, 我知道的。”罗烨抬起头，勉强对宋山笑了笑，“我到时候……会在论坛上联系您的。” 宋山看出了罗烨眼里的疲态，没多说什么, 只是点了点头：“那行，你先回去休息吧。” 在与宋山一行人分别后, 罗烨等人也回到了他们在岛上的“家”中。叶听雨承诺晚上给他们做一顿大餐, 但现在还是先好好休息。众人便欢欣鼓舞地四散开来, 罗烨也准备回房间休息，却在这时被叶听雨叫住。 “小烨，你等一下。”她张了张口，似乎还在斟酌措辞, “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你现在方便吗？” 罗烨“啊”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应道：“有时间的，姐你想跟我说些什么？” 得了肯定的答复，叶听雨也点点头舒了口气，又对一旁的萧华使了使眼色。对方瞬间心领神会，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房间，把这个空间留给了这对姐弟。 萧华走后，叶听雨在房间里打量一番，最终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小烨，你也坐。” 罗烨乖巧找个地方坐好，而后看着叶听雨，本想试探着先问问，结果叶听雨那边反而开门见山。 “小烨，有些事情，宋山告诉我了。” 听到叶听雨这话，罗烨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口，鬼使神差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和宋山简单聊了一些。”叶听雨微微叹了口气，“他没跟我说太多，但从他的话里，我知道……他是你父亲的朋友。” 罗烨和他父亲的那些“故事”，叶听雨是知晓不少的。所以她自然也知道，罗烨对他父亲的情感非常复杂。 果不其然，听到“父亲”二字时，罗烨整个人不受控制抖了一下。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苦笑：“是啊……很神奇，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在这座岛上遇到罗志强的朋友，得到他的……消息。” 其实那个时候，罗烨虽然心情复杂，但还是有坚定的、想要知道一切的决心的。他自己也没想到，在离开游戏后，他对此反而变得犹豫起来。 ……他很怕从宋山口中得知父亲的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父亲的情感……真的很难概括。 而且不知为何，他觉得宋山口中，大半都是坏消息。 “小烨。”叶听雨再次开口，把罗烨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罗烨与叶听雨对视着，总觉得自己完全被她看穿。 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罗烨，叶听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小烨，有些事情，你总归还是要去面对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它们就在那里摆着，不是你不去触碰，它们就不存在。” 罗烨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心里一样相当纠结。 是啊，叶听雨说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只是事到临头，他也真的…… “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父亲离开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吗？”叶听雨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我推测……你父亲或许真的知道了什么，甚至，他可能了解到了雾隐岛的存在。” 听到这里，罗烨也是一愣。 是啊，父亲有可能知道什么！ 他不觉得宋山是在阴差阳错之下进入雾隐岛的……这座岛恐怖又神秘，虽然吸引着许多人、让许多人为之神往，但是罗烨不觉得这里面包括宋山。 从他见到宋山的第一面，就不觉得他会是关心这种灵异传说的人。 所以……作为父亲的好友，关于雾隐岛的信息，难道宋山是从罗志强那里得到的？ 许是注意到了罗烨的眼神变化，叶听雨便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她摇了摇头，继续劝道：“小烨，你得去问问宋山，你知道，这件事很重要。” 第191章 “——因为在我了解到的信息里，你父亲是没有跟叶家人接触过的。那么，关于雾隐岛的信息，他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叶听雨这番话，终于问到了关键所在。 是啊，如果没有叶家人透露信息，罗志强是怎么知道雾隐岛的秘密的呢？ 罗烨脸色微微一变，总觉得哪里不太妙。 据他所知，知道雾隐岛秘密的除了叶家……恐怕就是林见影和林期所在的那个林家了。 然后就又要绕一个圈子了——林家人在“雾隐岛”事件里，究竟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他们知道的很多，甚至，可能比叶家人还多！ 可世上知道这件事的，真的只有叶家和林家人吗？ 如果还有人在岛上……他们想做什么？是敌还是友？此刻的罗烨等人通通不知道。 事情若真是罗烨猜测的这样，那跟宋山的这番谈话，就是必须的了。 因为这不止关乎他自己，还关乎叶听雨、林见影，还有更多的人。 “……我明白了。”罗烨哑声应着，“这不仅仅是我的事，还是……大家的事。” “我会去问宋山的，无论我父亲是死是活，我都——”他微微张口，眼神却带着些许痛苦，“我都会坦然面对的……或许吧。” 反正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父亲也死于……跟雾隐岛相关的事情吧？ 但是如果那样，他在这世上，可能真的就孤身一人了。 不知为何，罗烨突然很想哭。 “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如果他父亲还活着，他可以怨他，甚至可以恨他。因为他多年对他不管不顾，连条消息都不给家里带，作为世上最亲的血亲，罗志强的儿子，罗烨甚至连他的下落都不曾知晓。 可是如果他死了……罗烨的爱恨好像就变成了水中浮萍，是最虚无缥缈的存在。 ——好像连着他和人世间的那条线，又断了一条。 他的家人，到底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了他，甚至可能留不下只言片语。 第190章 痛苦 见罗烨这样子, 叶听雨面上也闪过一抹不忍之色。她本想说点什么，但现在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最后叶听雨也只能起身，轻轻抱了一下罗烨。 “……我知道可能我的话安慰不到你, 但是小烨你记住，这个世上你不是孤身一人。” “你其实, 也可以把我当做你的亲姐姐。我是你的亲人，有些事情, 我会和你一起承担。” 听着叶听雨的话, 罗烨没有抬起头。他伸出手, 无声地拍了拍叶听雨的后背, 算是回应。 一起经历这么多，他们不仅是朋友、亲人，更是战友。 …… 经过这么一遭，罗烨决定明天起床后再去找宋山。他也确实是累了，现在极需休息。 这一觉睡得属实算不上踏实, 主要也是心里装着事。罗烨晚上迷迷糊糊醒了，就闻到一阵菜香味，是叶听雨和萧华在准备晚餐。罗烨记得他们说过，要好好犒劳大家。 这顿饭罗烨吃得还算开心, 只是却无法安定下来。因为脑子清醒过来后，他想的就不只是宋山、或是他父亲的事了。 ——还有林见影的。 虽然经历了一整关游戏的冒险, 但罗烨还是无法忽视那种别扭感。那种……被林见影有意疏远的感觉。 而就算他苏醒, 林见影似乎也没说别的话。 不管怎么说, 他们确实要好好的、面对面谈一次话。 所以在今晚的复盘会结束后，罗烨主动找上了林见影。 “见影，你等一下。” 听到罗烨叫住自己，林见影顿住了回房间的脚步。他转过身来, 眼中并没有太多意外，或许他早就猜到，以罗烨的性子会主动找他说点什么。 因此林见影也没逃避的意思，在罗烨提出准备会他房间聊聊之后，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或许是他做好了准备，无论罗烨说什么，他都有应答的对策。 …… 回到房间后，两人找了位置坐下。不知为何，此刻看到一脸坦然的林见影，罗烨一时有些失语，有点不知道从何开口。 “……见影。”罗烨在脑海里斟酌一番措辞，轻声开口，“有些事，我觉得我们还是得摊开来说。” “上次……从‘亡陵’出来后，我觉得你整个人就都怪怪的。” 林见影眼神微微一动，轻轻一笑：“罗烨，我觉得你想多了，没有这回事的。” 见林见影糊弄得这么僵硬，罗烨也有些挂不住：“见影，我以为你会给我一个更合理更缜密的回答，没想到你连好好编一个理由都不肯。” “……因为我没……”林见影话音未落，又被罗烨打断。 “见影，我又不是傻子。”罗烨抿了抿唇，“你那么明显的变化，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疏远我，我知道你肯定有原因，可是你明明可以告诉我的，为什么……” 说到后面，罗烨的声音不断变低，尾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 “见影，我没骗你，我真的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罗烨抬起头，凝视着林见影的双眼认真道，“不止是这座岛，就算在原本那个世界……所有人加起来，我也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对我来说，你很特别。”罗烨说着，突然笑了，“虽然很多时候我都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听着罗烨这番肺腑之言，林见影眼睫轻颤，他攥了下拳，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怕自己会心软，或是……克制不住。 不能靠近他……他一定会给罗烨带来不幸。 如果罗烨真的因为自己而死，他就算活下来也会永远存于愧疚之中。 “我只想知道原因而已。”林见影听到罗烨突然说了一句话，“如果你真的有什么苦衷，告诉我就好了。总好过现在这样，让我自己沉溺在各种猜测和自我怀疑里。” “只要你给我一个原因，我会相信你。” 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他会相信他。 原因吗…… 林见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了实话……的一部分。 “罗烨，我不能靠近你。”他摇了摇头，眼中浮现出痛苦之色，“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这个人，身上似乎带着某些……天然的诅咒。” “和我亲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话听得罗烨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林见影垂眸，淡淡笑了笑：“还记得亡陵那关吧？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你就死了。” “……可我最后这不还是没事吗？”罗烨有些不解，“而且那一关有复活的设定……” “不，你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林见影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罗烨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虽然面无表情，但罗烨在他眼中却看到了……痛苦。 林见影勉强笑笑，说出的话却让罗烨心中一颤。 “可是杀死你的人，是‘我’啊。在‘我’杀死你的那刻，我就知道这个‘诅咒’又一次应验了。” “罗烨……我是会带给别人不幸的，你不明白的，你理解不了，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我妈妈因我而死，我以前的玩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本以为这次或许是个例外，但这种‘诅咒’还是降临了，降临在了你身上……” “所以罗烨，就当是我在求你。” 求求你，不要靠近我—— 我不能接受失去你。 “……” 罗烨从未见过林见影露出这样的表情，隐忍又痛苦，他明明在笑，但这笑不带一丝温度。 看着这样的林见影，罗烨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明明先要辩驳，那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林见影想得太多了，那不是他的错，那是游戏的设置，就算是倒影也不可能跟本人一模一样…… 但是看着此时此刻的林见影，他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林见影这次没骗他，他说的大概是真的。 那一瞬间，罗烨突然感觉到了浓重的无力感。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事呢？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 是命运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靠近林见影就会遭遇不幸……这些年来，林见影究竟经历过什么？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是否都因为这样的“诅咒”而疏远他。 ——他又该怎么做，才能拯救他？ 如果罗烨没有背负那所谓的“使命”，如果拯救这座岛不需要他出力。那他大可以告诉林见影，他不在乎。 本就是飞蛾扑火，他不在乎会被火焰的温度灼烧焚毁。 可是，还有那该死的“使命”。 他得活下去，哪怕是为了林见影，他也必须活下去。 “所以，我们还是要这样吗？”罗烨声音一瞬间变得颓丧无比，如果他会抽烟的话，或许他会在此刻点上一根烟。 第192章 但他不会，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消解这样的痛苦。 如果一个人告诉他，他远离自己是为了他好，那罗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就像当初……母亲和哥哥为了救他，踏上那艘，有去无回的游艇一样。 第191章 罗父 罗烨坐在原地, 沉默着不说话。良久，他终于呼出一口气，像是喟叹, 又像是释然。 “好吧……我明白了。” 他缓慢起身，对林见影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我知道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自顾自离开了林见影的房间。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和一扇似乎永远不会被再度打开的门扉。 林见影颓然地跌坐回原位, 心中一片木然。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什么表情都无法做出。 是因为悲伤还是……释然, 他都想不通了。人的某种情绪到达极限后，只会留下一片空白。 好累啊…… 林见影闭上眼睛，紧锁的眉头始终无法舒展。 好累，好像睡一觉。 ——尽管就算明天醒来，世界也不会变得更好。 …… 离开林见影的房间后, 罗烨想了许多许多。 现在的林见影显然处在一种很痛苦纠结的状态，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实在是不适合再刺激他。这个时候，说一些决绝冷漠的话, 可能反而会让林见影放心。 但嘴上那么说，罗烨其实一点也不平静。他是强撑着离开的, 因为哪怕只多一会儿, 他都怕自己演不下去。 ——他是一定要救林见影的, 他不信什么诅咒，就算真的有什么力量能影响到林见影，那一定也有解决的办法。 毕竟，他们本就在一座“不科学”的岛上。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 也一定是……一切的终结。 所以归根结底，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也一定要走到第九关，最后一关。 罗烨有预感，只要走到那里，他心底的一切疑惑都会得到解答。 而在那之前…… 如果林见影想要保持这种现状，那便……顺他的意吧。 这些日子以来，通过跟林见影的接触，罗烨也知道，虽然表面上淡漠，但林见影其实是一个固执到骨子里的人。 ……他太容易钻牛角尖了。 也好，也好…… 就当是，短暂的分别好了。 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结束的。他和林见影，也一定能如同以前那般。 等到回到真实的世界里，和大家一起。 想通这一切后，罗烨心里还是好受了不少。只是有一点，他还是有些想不通。 这件事，还是关乎林见影。 在此之前，罗烨一直觉得，在来到这座岛上，经过了一系列事情后，他和林见影成为了好朋友，他最好的朋友。 但现在，他对林见影的感情，他自己倒是想不太明白了。 在意识到林见影有意疏远他后，罗烨除了“愤怒”外，还感受到了几分……惶恐。 他的内心深处，恐惧和林见影分开，他不想和林见影变成陌路人。 但这种想法，究竟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情感呢？ 只是友情……吗？罗烨本能觉得不对。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不至于“惶恐”，但偏偏是林见影，也只有他。 罗烨其实想找个人问问，但是一时也不知道该找谁。或者他内心深处，还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难以启齿。 有点奇怪，但，并不抗拒。 一时想不清楚的事就暂时放下不去想，这是罗烨一直以来的做事准则。 他还有很多时间，总能慢慢想清楚的。 …… 第二天，在吃过午饭后，罗烨在论坛上主动联系了宋山。 『宋山伯伯，你现在有时间吧，我们出来谈一下事情？』 宋山那边，也很快给出了回复。 『好，你想去哪里？』 罗烨想了想，如此答道。 『就去喷泉那里吧，选关喷泉。』 约定好之后，罗烨快速下了楼。等他赶到选关喷泉附近时，看到道边长椅上已经坐了一个熟人，不是宋山又能是谁呢？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建设，但真到这一步罗烨心里也不免忐忑。他定了定神，轻咳一声，走上前去。 “宋山伯伯。”罗烨轻声呼唤，听到他的声音，宋山也抬起头来，看着罗烨的眼神甚至还带了几分慈祥。 “来，坐吧。” 罗烨微微点头，坐到了宋山身侧。他张了张口，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你想知道点什么？”宋山似是看出他的纠结，主动道，“只要我了解的，关于你父亲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罗烨垂眸，思索片刻才道：“宋伯伯，你知道吧，我爸他这些年一直不在我身边，只有每月给我姑姑打一次钱，我想知道，这些年他到底在干什么？” “还有……他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听了罗烨的问题，宋山沉默半晌，方才答道：“抱歉小烨，你父亲到底是生还是死，现在我也不知晓。但是他这些年一直在做什么，我是知道的。” “……他一直，在调查当年的碧浪号事件，你父亲他从来都没有放弃寻找你母亲和哥哥，或者说，他坚信他们还活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不自觉攥了攥拳头：“当时你父亲执着到了一种近乎疯魔的情况，他甚至把你抛给了你姑姑，一个人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作为他的朋友，我一直在劝他，不要去做无意义的事了，还是专注活着的人才对……但他听不下去，完全听不下去。” “这样的日子似乎持续了很久很久，他去了许多地方。有时候我能联系到他，但大部分时间联系不上……在某些逢年过节的日子他会找到我喝一杯，吃一顿饭，然后再踏上旅程……” 宋山摇了摇头，回忆起这些往事，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这些事已经过去许久，以至于他连当初的很多细节都忘了个干净。 “……介意我抽支烟吗？”宋山突然道，面带苦涩，“我是个无能的人，这些年里，总是通过烟草麻痹自己。” 罗烨露出一个淡然的笑：“您随意。” 宋山长出一口气，点上一根烟。在弥漫的烟雾之中，罗烨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我忘不了那一天。”宋山吐出一口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仔细想想，我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源于那天。” “那天天气很好，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你父亲来到我家找上了我，开门见山地对我说——” “老宋，我知道了，我知道我妻子和孩子的下落了。”那天早上，罗志强顶着一头乱发敲开了宋山家的门，他摇晃着宋山的肩膀，用那双遍布着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宋山，对他说出了一句在当时宋山完全无法理解的话。 “他们在一座岛上，一座根本不存在的岛上！” “只要我上了那座岛……我就一定能再次见到他们！” 第192章 “圣女”（1） “他说的那些话, 在当时的我听来，就好像精神病人濒死前的胡言乱语。”说到这里的时候，宋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这么形容可能不太好听，但当时就是那样, 一点也不夸张。” 说着，宋山又有些出神：“现在我自然知道了, 他不是疯子, 他当时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我就在这座岛上, 不是吗？” 听到这话, 罗烨内心也全是震惊，以至于一时有些失语。 “……可是他是从哪里知道‘雾隐岛’的？”罗烨声音低了下去，下意识问道。 宋山脑袋机械晃了晃：“这我就无从得知了，他那些年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或许就是从他们中的某一个口中, 知道了这么一件事吧？关于这座岛……可能也是歪打正着？” “不过我确实挺想不通，他当时为何就那么笃定你妈妈和哥哥在这座岛上。”宋山又吐出一口烟，眉头不自觉拧得死紧，“其实当时我问了, 但他怎么都不肯说。他只说这次一定找对了，他要把你妈妈和哥哥带回来。” “……然后他就对我说, 以后他可能没法按月准时给你打钱了。志强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告诉了我密码, 他说他只信得过我，希望我以后每个月抽出一点时间，给你把生活费打过去。” “他还说，这是他上岛这段时间里, 唯一能替你做的了。”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罗烨听着自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这完全是出于本能，因为他觉得大脑好像已经被锈住了，根本做不出任何思考。 宋山似乎轻轻笑了笑，他将烟蒂丢在脚下，用脚尖碾了碾。残余的烟雾飘散在空中，不断散发着属于烟草的呛鼻味道。 “三年前。”宋山幽幽吐出三个字，“时间真快啊，我现在有时候一闭眼，都还能想起当天发生的事……忘不掉，也逃不开。” 第193章 就像梦魇一样，始终环绕着他。 “……那你又是为什么而上岛的？”罗烨听见自己继续问，“是因为他吗？” 宋山轻笑，不置可否。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失去了他的消息。他大概真的上了那座岛，只是我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他顿了顿，又道，“当时我也真的很迷茫，我想过要找他，但根本无从找起。况且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要照顾雨婷……那段时间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有每个月按时给你姑姑汇款，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宋山突然有精神开了个玩笑：“说起来志强也真的很神奇，他明明一直漂泊在外，但手头还攒下不少钱。不过那可能是他的全部积蓄了……他把那些钱全都留给了你，让我寄出也是怕你和你姑姑担心。我算了算，这些钱按月寄出，至少可以到你二十五岁。” 听到这段话的时候，罗烨终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嗤笑一声，表情却很难看。 “为了我……哈哈，为了我。” 他摇了摇头，不知该做何感想。 “……他是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才把所有钱都留给我的吧？”罗烨捂住脸，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他果然是我的父亲。” 果然是父子，太像了，还是太像了。 一样的固执，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就像他如今在这里一样，罗志强是不是曾经也坐在这里，看着和他一样的天空呢？ 三年前上岛，那如今罗志强不可能还在岛上。不，或许该说，他不可能在雾隐小区里。 就算他还……有自我意识地游荡在岛上，但那能算罗志强吗？他真的还是他的父亲吗？ 罗烨曾经不想去想这些事，因为那会让他痛苦。只是以前是因为自己的妈妈和哥哥，现在还得带上他的父亲。 这座岛，到底还是吞噬了他所有的家人。 想到这里，罗烨眼里闪过一抹狠色。 都是因为这座岛……都是因为这座岛！ 这座岛究竟给多少人带来了不幸，它毁掉了多少人？就算真有什么仇怨，那冤有头债有主，怨灵的愤恨也不该由这些无辜的人去承担吧？！ 在痛苦和愤怒过后的一瞬间，罗烨突然感觉大脑一片清明。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如果命运真的给了他选择，给了他终结一切的选择。 ——那他会毁了这座害人的岛，不惜一切代价。 为了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为了那些仍旧苦苦挣扎的人—— 为了他自己，为了，林见影。 就算这一切背后真的是鬼神作祟，他也不会畏惧。 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罗烨重新开口，这次他的声音里少了些迷茫和脆弱，也没了对未知的恐惧，只余坚定。 “宋伯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罗烨侧过头，定定凝视着宋山。 “你又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这座岛的信息的呢？” “……毕竟如果毫无门路，是绝对找不到上岛方法的。” 许是罗烨身上的变化太过明显，再看向他的时候，宋山眼里带了几分意外之色。但是这情绪也转瞬即逝，宋山似乎回忆了一番，而后正色道：“是一封信，我当时收到了一封莫名的信。” “那信里，提到了这座岛的一些情报。我虽然找不到寄信人的信息，这里面也有许多疑点，但……这是我找回我兄弟的唯一机会了。” “……所以你按照信上的方法去试了吗？宋雨婷也跟你一起？”罗烨追问道。 提起自己的侄女，宋山眼里又暗了几分。 “是啊，我和那孩子相依为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她知道我要做这件事，说什么也要陪我一起……唉，是我连累了她。” “她不会怪你的。”罗烨斩钉截铁道，“虽然我和宋小姐算不上相熟，但经过短暂接触后，我觉得她是不会怪你的。” “因为你们是亲人，不是吗？” 是世界上唯一的、可以相互依靠的亲人。 说起来他还是挺羡慕宋山和宋雨婷的，虽然在这样一个地方，但最起码他们还活着—— 不过想到宋山是因为他老爹才上的岛，罗烨的心情又没那么美妙了。 “啧。” 这座破岛，早晚掀了它。 不过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这封信也好，他父亲得到的消息也罢，究竟是谁送出来的？ 首先排除叶家，因为叶听雨那边的消息是称叶家没给罗志强递过消息的——也没必要给他消息，他不过一个跟叶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就算给他消息让他上岛来送人头，也不会凑齐叶家的祭品。 那么，可能是林家吗？ 罗烨不确定，他也想过要不要去问林见影。但林见影本身也只是个棋子，他知道的肯定很有限，那…… 可以询问的对象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林见影的姐姐——林期。 不知为何，虽然跟林期合作并没有几次，但罗烨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全是秘密。她似乎知道很多……连林见影也不知道的事情。 看起来，有必要找到林期跟她聊聊了。 只是罗烨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太多必要。 林期若是真想瞒他，那用普通的聊天，肯定是从她嘴里套不出话的。 那套话的最好时机，莫不是……游戏进行中吧？ 要邀请她下局一起吗？ 罗烨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妥。 或许……在林期这边，自己只能顺其自然了。 反正无论她有什么目的，走到最后一步那天，总会暴露。而罗烨需要提防她，若她对自己不利，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至于到时候谁输谁赢，那就各凭本事了。 “无论如何，谢谢您告诉我这些。”罗烨呼吸着略带冷冽的空气，真心向宋山道歉，“知道真相，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要强。”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我们都能走到第九关，活着离开这座岛。”罗烨淡淡一笑，真诚祝福着宋山。 见罗烨这样淡定，宋山也松了一口气。他之前一直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罗烨，但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 罗烨和罗志强……虽为父子，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不知为何，宋山心底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预感。 如果是罗烨的话，或许这岛上的一切，真的可以有个了结。 后来他俩又随意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去休息了。罗烨本来还问宋山下一场游戏要不要一起，却被宋山拒绝。他苦笑着表示罗烨这些人游戏节奏太快，他这把老骨头实在跟不上。他们要是再进游戏，至少也是半个月之后了。 宋山这样说了，罗烨也没强留的道理。他回去后跟叶听雨交代了这次谈话的全部，听得叶听雨直皱眉。 “诡异的寄信人……这事情好像越来越乱了。”叶听雨扶着额头，似乎有些无奈，“我们对这座岛还有它的故事，了解的果然还是不够多啊。” 也就是她不知道林家的事，不然恐怕叶听雨会直接拉着林见影质问。 不过罗烨也没打算告诉叶听雨就是了，现在打草惊蛇，“惊”到的人绝对不是只有一个两个。 蛰伏，才是最好的选择。 …… 几天之后，一行人恢复得也差不太多，便又一次出发，准备前往下一关。 水池边的捞硬币环节跟以前也是差不多，一行人本来还在喷泉边等了一会儿，不过一个人都没有等来。半晌简青颖失笑，吐槽了一句：“也是，这都第七关了，碰到别人也确实不太容易。” 要论通关效率，他们这个团队，怕不是全雾隐岛第一。 “行了，别说那么多了。”叶听雨上前一步，从水池中捞出一枚硬币。 “到我们该出发的时候了。” 第193章 “圣女”（2） 熟悉的硬币, 熟悉的灼烧感。这次的图案是日月同辉，代表着他们将又一次经历白天和夜晚，而图案上的罗马数字也变成了“7”, 表明这是第七关。 所有人捞完硬币后，他们特意对了一下图案, 确认一模一样后才松了口气，最起码这代表着他们大概率没有被分开。 “也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场景……”简青颖嘟囔着, 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哎各位, 你们有没有觉得, 外头的雾气好像越来越浓了？” “……不是越来越浓了。”萧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伸手指着前方，“是那些雾渗进来了。” 萧华话音落下，其他人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大团白雾如天空中的云团或是大海中的浪花一样, 翻腾着向他们涌来！ 这种事情，以前可是从未发生过！ “这怎么可能？”莫迟迟不理解眼前的一切，“不是说雾隐小区是绝对安全的吗？那些雾不是一直在海上把岛和外界阻拦吗？它们怎么突然朝小区涌来了？！” 第194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向平和的雾隐小区变成这样, 这第七关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一行人本能想跑，但那雾却如影随形。落在最后的莫迟迟最先被白雾吞噬, 只听到她短促地“啊”了一声之后便没了动静。在之后, 萧华、李清淮、简青颖和叶听雨也陆续被吞噬, 北祈看了看幸存的罗烨二人，无奈摆了摆手，主动闪身进了雾气。 只剩下罗烨和林见影两人，但看白雾移动的速度, 不出十秒他们也一定会被吞噬。 这么想着，罗烨索性停下了脚步，不再挣扎。 “这进入游戏关卡的方式，真是越来越清奇了啊。”罗烨脑袋晃了晃，似乎十分无奈。他突然觉得心情还不错，甚至能在被白雾彻底吞噬前，还跟林见影摆了摆手。 “游戏里见喽，见影。” 林见影一怔，随后轻轻一点头。 “嗯，游戏里见。” 下一秒，翻涌的白雾完全将他们两个笼罩其中，广场上重新恢复一片寂静，好像根本没有人来过。 …… 罗烨苏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入目都是大片的暖色。耳畔隐隐传来阵阵悠扬的乐声，听得人是心旷神怡，若不是心中还有意识自己已经进入游戏，罗烨怕不是能在这悠然的环境中再一次沉沉睡去。 好在罗烨还是知道自己在何处的，他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现下所处的环境。 这一眼望去，他看到头顶的木质横梁、身侧古色古香的床幔与宫灯、墙壁上镶嵌的精致窗格以及悬挂着的几幅山水画——罗烨立马意识到，这一关又是一个古代背景的故事。 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十分宽敞，身下的雕花木床柔软又舒适，两侧的床幔是温暖的橘黄色，整体的装潢无比和谐，并无突兀之处。不远处是一张红木圆桌，上置一套青瓷茶具。 灿烂的阳光顺着窗格落入室内，同茶盏上悬浮的水汽氤氲在一处，为这宁静祥和的气氛添上一笔怡然自得。 罗烨起身，又在屋子里逛了一圈。他很快就发现不远处的拐角是一片开放式的露台，这里视野十分开阔，能够俯瞰半座城市。罗烨这么一打眼看去，就望见了大片低矮的建筑群，这么一估计，恐怕他所在的这栋楼，在这一整个城市里都属于最高的那一批了。 露台上还有一架精致的秋千，这秋千木板搭建而成，但形状却贴合了人体曲线，且上面铺了软垫，坐上去一定很舒服。绳子则是用藤蔓编织而成，罗烨看到这两条绳子上还编上几多漂亮的干花，为这小巧精致的秋千增添了几分活力。 “这是……女孩子的房间？”看着这漂亮的小秋千，罗烨陷入了沉思。他返回屋内，又仔仔细细搜索一番，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因为他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处梳妆台，以及一排嵌入式的红木衣柜。这衣柜门之前关着，罗烨还以为它们是一片雕花墙壁，也没想到是一排衣柜。这一看去衣柜里面各色衣裙琳琅满目，简直让人看花了眼。罗烨匆匆扫了一眼便把衣柜关上，若有所思。 “果然如此啊……” 这房间每一处的布置都很雅致，很多地方都被置放了花草和可爱的小摆件，它们干净整洁，显然经常有人打理。房间的主人应当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而这摆满了各色胭脂水粉的梳妆台和衣柜里的裙装，便是坐实了屋主人是个女子的事实。 “……所以我这是擅闯某位女子的闺房了吗？”罗烨一时有些汗颜，“总感觉不太好……在古代的话，我一个陌生男性莫名其妙待在女孩子的房间里，怕是会被乱棍打死吧？” 从这屋子里的布置来看，屋主人非富即贵，怕不是某位人家的大小姐吧？自己还是从床上醒过来的，还好那时候屋里没人，要不然真的…… 罗烨想着就有些后怕，他擦了一把汗，看向梳妆台上的古朴铜镜，心里略一思忖，便把铜镜捞起，想要看看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尊容。 结果这一看，直接把他看了个目瞪口呆。 “不是吧……”罗烨手拿铜镜，声音忍不住发颤，“又给我来这套啊……” 刚刚忙着看屋子里的结构一直没注意，原来自己身上服饰、妆容，都完完全全是女子的装束！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天青色齐胸襦裙，臂弯间披着月白色纱制披帛。发型则是古代未出阁女子中十分常见的垂挂髻，上头坠着桃花白玉流苏，眉间也点着桃花型花钿。至于具体的眼妆是什么罗烨说不出个一二三，但看他这打扮……还真是个“大小姐”啊！ 罗烨无语，刚才提心吊胆了半天会不会有人进来，万万没想到“大小姐”竟是他自己！ 一时之间罗烨也有些哭笑不得，他稍微检查了一番，发现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像第三关那样，完全被换在了一个女生的身体里。这确确实实、完完全全就是他本人的身体，脸还是原本那张脸，身体也是男性的身体，但…… 但为什么，他穿的是一套女装啊！ 罗烨只感到风中凌乱，他有些搞不懂现在的情况。他在这场游戏里的身份是什么？男扮女装的目的又是什么？不，到底是女扮男装，还是游戏设定他就是女性，只是没换身体？ 还有……其他玩家现在都在哪里？罗烨对此毫无头绪。 这个房间里，目前他还没有找到能帮他辨认身份的东西。大部分地方其实都被他找遍了，只剩下面前的梳妆台和衣柜了。 罗烨本来觉得在信息量少的时候尽量先不去翻箱倒柜的，毕竟这里东西多，如果不能好好复原的话怕被人看出端倪——但现在讲究那么多干什么？这些东西大概率就是他“自己”的！ 他咬了咬牙，直接坐在了梳妆台前，在每个小盒子里翻找起来。这么一找，还真被他找到了有用的东西。 在某个首饰盒的深处，罗烨发现一处小夹层，在那夹层里，藏着一个小瓷瓶，上面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三个字“换声丸”。 “……这不会是字面意思吧？”罗烨将那瓷瓶放在一边，继续翻找。只是他将整个梳妆台几乎翻了过来，都没找到除了这瓷瓶之外有价值的物件。 梳妆台没太多收获，那就只能去衣柜里看看了。 再一次打开柜门，望着里面层层叠叠的裙装，罗烨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算了，烦也得找。 罗烨一点一点将柜子里的衣裙挪了出来，看上去不费什么力气的工作却让他大汗淋漓。因为不仅要集中精神找线索，还要时刻提防可能破门而入的npc。这种事情，对精神和体力都是一种考验。 终于，衣柜几乎被罗烨完全搬空。他拍了拍手，猫下腰直接踏进了柜子里，这一回生二回熟，在上一关里他没少进出衣柜，这会儿也算轻车熟路。 ……只是可惜，古代背景没有手电筒，大白天也没人点灯。所以他只能借着外头的光线慢慢摸索着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在柜子里转了个身，罗烨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被冷汗浸透。他内心叫苦不迭，自己这繁复的发型估计已经全乱了，过会儿有人来了都不知道怎样解释。 实在不行……就说自己做了个噩梦吧？应该没关系。 罗烨这么想着，脚往前一步，却好像踩到了什么，黑暗中他听到了“咔哒”一声，而后脚下就传来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动，听得罗烨心里一惊，赶紧避开。 这动静……好像脚下的木板在移动发出的摩擦声，他这是触碰到什么机关了？ 罗烨贴着墙壁站好，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要挡住外部的光线。也是这个时候，他找到了声音的源头——就在他脚下不远处，有一块木板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缓慢向两侧分开。 罗烨死死盯着那块木板，没多一会儿，木板完全分离开来，露出一个勉强能供一人穿行的方形洞口，洞口下方隐约可见一排排石阶。呈现在罗烨面前的，赫然是一处向下的密道。 “还真有这样的东西啊……”罗烨看着密道，若有所思。 密道这东西，他在各种影视剧和小说中见得可是不少。但现在，密道并不是最大的问题。 有密道，就代表着有秘密。 所以，罗烨扮演的这位“大小姐”，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在这密道中呢？ 第194章 “圣女”（3） 洞口黑漆漆的, 不知通往何处。 “这大小姐这是……”罗烨有些迷惑，她在自家衣柜里准备这条密道究竟是想做什么？是有密室，还是私会什么人？ 但无论如何, 这条密道不是现在的自己该探索的。信息不全，就这么贸然下去很可能丢了小命。 罗烨摸索一番, 记下了开关所在的位置。他爬出衣柜，拿着那些衣裙, 开始对“犯罪现场”进行复原。 既然把密道藏在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 那罗烨也不能让它见光, 这样才好在之后进行探查。这个过程属实说不上轻松, 因为这些裙子大多比较繁复，整理起来肯定要费不少力气。 第195章 等到把现场还原，罗烨也累得躺在床上。他抓过之前从首饰匣里拿出的瓷瓶，端详着上面的字体，脑中不断思索着。 如果“换声丸”真的就是它字面意义上的作用的话, 罗烨觉得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个身份，就大概率是“男扮女装”了。 如果换声丸能把他现在的男声换成女音，那确实可以做到掩人耳目。可惜目前的罗烨对背景故事完全不了解，所以也是一头雾水。 一个男扮女装的“大小姐”, 住在一座能够俯瞰半个城市的高楼里。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有什么目的？这一场游戏又该如何通关？ ……谜团实在太多了，扰得人不胜其烦。 就在罗烨思索着要不要先从正门离开这个房间出去看看的时候, 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叩叩叩—— 这声音听得罗烨一个激灵, 他直接鲤鱼打挺一样从床上坐了起来。敲门声还在继续, 似乎罗烨不去开门就会一直持续下去。这大白天，罗烨倒不怕对方是什么鬼魅，但自己这声音…… 看着手中瓷瓶，罗烨咬了咬牙, 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就着不远处红木圆桌上的茶水就吞了下去。这药丸跟他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差不多大小，反正不太好咽。彻底吞下药丸后，罗烨捂住脖子，轻轻咳了一声，结果就听自己的声音变得纤细不少，真的很接近女声！ 罗烨定了定神，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他重重呼吸几次，才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身材略有些发福的中男女性，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襦裙，见罗烨开了门，似乎松了一口气。 “铃兰殿下，你可算是出来了。”说着，女人抓住了罗烨的手腕，带着他在走廊上快步走着，“情况有些紧急，我们边走边说。楼顶的曜星间出了异状，恐怕只有殿下您能解决。” “毕竟……那里一直是属于圣女大人的，说来也怪，这好像是自圣女大人过世之后，那里第一次出状况。” 中年女人还在絮叨着说些什么，罗烨听得有些发懵，但还是努力整理了她话中的信息。 首先，他这次在游戏中扮演的这个角色，名字应该叫“铃兰”。这女人称他为“殿下”，那他现在的身份应该还是比较尊贵的。其次……圣女？这个名称好熟悉啊？ 罗烨脑子仿佛过电一般，他突然想起了“亡陵”那一关里，也反复提到过一位圣女！那是在一个叫沧景国的地方，一位叫景惠的国主爱上了一名“圣女”。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们被拆散，最后双双都没落得一个好结局…… 因为圣女不能婚配，她和沧景太子相恋是犯了绝对的禁忌的。圣女本应在观星楼里孤独完成她的使命，然后将一身本事传给自己的徒弟，下一代圣女，以此循环往复……如果这里是圣女的住处，那应当就是所谓的“观星楼”了。 想到女人刚刚说的那些话，罗烨瞬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圣女大人过世……要派他去以前圣女管理的地方解决突发状况……这个“铃兰”究竟是什么身份？罗烨觉得非常不妙。 既然事情要“铃兰”去解决，那铃兰很可能会是前任圣女的徒弟，也是……未来的圣女。 ……该不会是与景惠相恋的那一位吧？ 罗烨觉得喉头有些发紧，他张了张口，还是没忍住试探了一番。 “那个……景惠殿下……？” 女人闻言回过头来，眼中满是诧异：“铃兰殿下，你怎么突然提起太子殿下的名字了？” 罗烨：“……没什么，走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他胡乱搪塞了一番，脑海里各种念头已经翻江倒海。 还真被他猜中了！铃兰就是那个圣女！沧景国最后的那一位圣女！ 只是……这不对吧？ 如果自己现在扮演的，正是故事中的那个铃兰、而那个房间也是铃兰真实生活过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是铃兰布置的……这问题太大了，自己是个男人，铃兰难道也是个男人吗？ 罗烨脑子乱糟糟的，对当下这场游戏产生了更多不真实感。 铃兰这个人……他是说原本的铃兰，真正的铃兰，究竟是男还是女？ 还有，为什么他们这一关游戏，又涉及了沧景国的故事？难道……这是一个系列任务吗？雾隐岛上有许多关卡，背景故事都和这个沧景国有关？ 罗烨因为之前被抹去记忆的缘故，并不知道“沧景国”就是曾经的“雾隐岛”。他现在正置身于雾隐岛的“历史”之中，而这……也代表着他离真相越来越近。 同时，也很危险。 ——因为凡是涉及了“过去”的游戏，难度都会被拔高许多。 只是现在，罗烨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能在npc的指引下，暂且安生着走完当下的剧情，前往曜星间。罗烨有些预感，或许这一走，有机会见到其他队友。 一般来说，游戏会在前期安排玩家们会面的。现在游戏规则还没出现，没准就是在等大家都到齐。 顺着楼梯一连上了好几层，女人终于领着罗烨在顶层停下脚步。这一层似乎只有一个房间，就在不远处，大概就是女人提到的曜星间了。外墙边上雕刻着许多星图，也许这个地方，就是“圣女”平日观星之地。 只是此刻那扇房门紧锁着，并未打开。光从外面，罗烨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到了。”女人轻轻指了指那扇门，似乎对它很是忌惮。她轻轻拉了拉罗烨的手，突然无声叹了口气：“铃兰殿下，接下来的事要靠你自己去处理了，我无权在旁观看。但我会守在这里，护卫与侍女们也时刻待命，请万事小心。” 说着，女人的声音也有些艰涩：“唉，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圣女大人突然故去，连句话都没有留下。铃兰殿下你还没有进行圣女的继任仪式，曜星阁又出状况……” “观星楼以前都没出过这种事……这是不祥之兆啊……” 听着女人的感叹，罗烨忍不住微微蹙眉。他一只手搭在女人肩上，权当安慰对方：“……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女人点了点头：“我一介凡人，只能帮圣女大人和您打理内务……唉，若是我……我真的很想帮您分担一些。” 听女人这样一说，罗烨心下了然。她怕不是这所谓观星楼的管家，照顾这圣女师徒的日常生活。看起来这女人在观星楼里地位还挺高，只是可惜，她也无法真正进入“圣女”的世界。 圣女所看到的世界，和常人眼中的或许截然不同。 站在曜星间的大门口，罗烨定了定神，做足了心理准备，方才推门而入。 他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异状”，才会让那个女人如此惊慌失措。 开门的瞬间，他的眼睛就被屋内强光照得刺痛。罗烨下意识闭上双眼，心里却觉得不对劲。这屋里如果有这样强烈的光线，为何他在外面感受不到丝毫？ ……这就是曜星间的神奇之处吗？它的内部，莫非是另一方天地？ 过了大约几十秒钟的时间，屋内的光线终于弱了下来，罗烨勉强眨了眨眼，开始打量起屋内的布局。 这里的大部分陈设跟他在别的房间看到的差不太多，就是普通的古代富贵人家装潢。只是这里的内墙跟外面一样，刻着许多罗烨叫不出名字的星图。每一颗“星星”都散发着蓝紫色的光芒，罗烨凑近一瞧，发现那是墙壁上镶嵌着的宝石。 但这些东西，和房间中央摆放着的那个巨大装置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算。 那东西像一个巨大的浑天仪，重重同心圆环交错着将最深处的透明球体包裹着，仿佛星辰的轨迹。刚刚发出最强烈光芒的正是浑天仪中央的透明球体，不知是什么原理，它竟是悬浮在半空中的，或许跟磁场有关？ 不过很快，罗烨就放弃了用科学的方式解释这颗球体。因为里面光芒闪烁，它的内部好像有雾气翻滚着，让人无法窥探其中的奥妙。 如果是浑天仪的话……那中间这颗球，莫非就是代表着地球？ 不，也不一定，浑天仪是用来观测天象的，外面那些圆环轨道同样不可或缺。但眼前这个巨大的装置，它最核心的显然就是中间那发光球体，外面其他东西就像单纯的架子，只为了将这球体小心翼翼地托举起来……不过如果这是一个观测仪器的话，那里面这雾蒙蒙的样子，也不像是能看见东西的啊？ 难道，这就是那疑似管家女人说的异状吗？这仪器观测不到东西了？ 下意识的，罗烨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球体试试。却没想到他只是伸手靠近，那球体就失去了浮力掉落了下来。若不是下面还有层层叠叠的架子托着它，罗烨真怕这颗球直接摔得粉碎。 而球体接下来的变化，却让罗烨心里又是一沉。 那颗球在掉落下来后，它内部散发出的蓝紫色光芒，正在一点一点熄灭。 第196章 第195章 “圣女”（4） 罗烨见状, 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这是怎么一个情况？球掉下来了？它要坏了？ 这下罗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刚刚可能就是因为靠近这球体才导致它变成这样，可如果不去管它……那也不行, 现在摆明了是这颗球有问题，不碰它那不就是卡关了吗？ 权衡一番后, 罗烨还是伸出手，想要看看那颗球会不会产生别的变化。 这一次, 他的指尖刚刚触到球体表面, 罗烨只觉得一片冰凉。他听到一声类似“嗡”的响动, 然后就见那球体, 再一次被“启动”了。 只是这一次，那水晶球内部不是一片像雾气一般的朦胧光景，而是……逐渐呈现出了一些画面。 这可把罗烨看得傻眼了，他也没想到，这次的游戏里会出现这么一件神奇的东西。它能像电子设备一样成像……这东西, 莫不真是一件“法器”？ 这个国家的“圣女”手中居然会掌握这种东西吗……难怪她们对国家来说无比重要。 画面渐渐成型，罗烨看到，这“水晶球”的中央，渐渐出现了一张人脸——一张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的脸。 而后, 更神奇的事情出现了。那张脸面上带着种种复杂的情绪，居然开口说了话。听着这空灵的声音在曜星间内回荡, 罗烨只觉得这里上上下下都充斥着不真实感, 好像在梦里一样。 但无论眼下这种情况看上去有多么荒诞, 罗烨都得集中精神，去听这白发老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的话里，似乎包含了许多重要的信息。 ——那是一封前代圣女，留给铃兰的“信”。 “铃兰, 当你看到这段图像的时候，我一定是已经去世了。”这段开场白并没什么新意，重点一定在她接下来说的话里。 “很抱歉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你留下一些话，但是没办法，这是最保险的一种方式了。曜星珠只会对历代圣女产生共鸣，这里的对话不会被任何人听到，虽然这时你估计还没有正式受封……但是没关系，你会是未来的圣女，唯一的圣女，因为你已经是被曜星珠认可的人了。” 听到这里，罗烨算是明白了一些事，原来这颗水晶球一样的珠子叫曜星珠，这个国家挑选圣女真正的要求是对这珠子共鸣，而不是单纯的受封，那只是人类的仪式罢了。 在接下来，前代圣女也解答了他的部分疑惑。 “我知道你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是一个男性，却仍能对‘圣女’的神器产生共鸣。那是因为，最初的神明留下这一件神器时，其实是没设下性别限制的。因为在神明眼中，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是不重要的。” “性别对祂来说无所谓，祂只要虔诚的信徒，忠心的灵魂，一位能够使用这件神器的信徒。沧景国的圣女传承，只是因为第一件使用这神器的人是一位女性，一位伟大的女性，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的时候，前代圣女的目光里，似乎带了几分悲凉。这明明只是一段投影，但这一刻罗烨却产生了一种错觉——那投影在紧盯着自己，她的目光既慈爱又痛苦，好像在感叹世事无常，人生无奈。 “铃兰，在受封仪式后，你便会失去自由。你注定要一生守在观星楼中，你要舍弃私心，舍弃杂念，斩断你与人间的联系。这样才能履行你作为‘圣女’的使命，你要守护好这个国家，守护好沧景的子民。” “你可以爱人，但不能爱具体的人——这就是圣女的职责，我们必须承担起这样的重任，我们别无选择，因为我们是神明选中的人。神爱世人，这是大爱，大爱是容不下私心的。” “……所以，你对铃兰的‘爱’，就只是怜爱而已？因为大爱？”不知为何，罗烨突然轻声开口，喃喃低语，好像情不自禁地与那已经故去的前代圣女隔着时空对话，但他注定得不到任何回答。 曜星珠里，前代圣女还是自顾自说着。 “很抱歉铃兰，把你卷入这样的事情中来……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让你触碰神器，但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也是你的命运，你逃不掉的，只能面对。” “因为……这也和你的身世有关。” 听到这里，罗烨双眼微微睁大，他知道重点来了。 “你一直不知道吧？为什么你会被我收养，还男扮女装，甚至最后继承了圣女之位。”曜星珠中的圣女严肃了几分，显然这件往事对她来说也是很沉重的。 “你其实是一个私生子，铃兰。” 这句话可谓是一枚重磅炸弹，直接让罗烨精神起来。他下意识凑近了曜星珠几分，想要仔细听个清楚。不仅是因为关系到故事背景，还……八卦嘛，谁都想听两句。 “你可能听说过吧，十六年以前，贤妃娘娘曾诞下一子，只是那孩子刚生下来就死去了，当时宫中哀恸，陛下和贤妃娘娘都是花了一些时间才走出来……但真相不是这样的，铃兰，或许说到这里你已经猜到了，那个孩子……” “就是你啊，铃兰。” 罗烨看到前代圣女摇了摇头，似乎在苦笑。 “但是其实……铃兰，你的身份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见不得光的。因为你不是陛下的亲生孩子，你是林丞相和贤妃娘娘私通留下的孩子！” 这话如果是真被铃兰本人听去，恐怕他是会觉得惊骇无比的。但现在待在这里的是罗烨，他对当年沧景国皇室这些陈年旧事并不关心，他只想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而已。 圣女在这里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留给铃兰一些消化真相的时间。过了半晌，她才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贤妃娘娘发现自己有孕后，刻意算了一下时间。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个孩子不是陛下的，而是丞相的！只是当时娘娘已经显怀，这件事是瞒不住的，而且娘娘身子骨很弱，要是打掉了这个孩子，恐怕……她终身再难有孕。” “许是因为母亲的天性使然，她并不忍心服下落胎药，亲手杀死自己孩子对她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所以从那天起，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圣女咳嗽了几下，才继续道：“她趁着某次祈福，来到了观星楼，找上了我，跟我诉说了……她的计划。” “一个不会被陛下发现、能够让你活下来并健康长大的……铤而走险的办法。” 第196章 “圣女”（5） “她同我说, 她会买通宫中的太医，在她生产之日将至时寻来一个死婴与你替换。而你则会被悄悄送出来，送到我这观星楼来, 让我来将你养大。”回忆起这段往事，圣女微微垂眸。罗烨能看清她咬紧了嘴唇, 似乎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无比沉重。 “……这件事其实听上去十分荒唐，而且也不一定能够绝对成功。但贤妃娘娘当时非常决绝, 她说她有办法找到能够代替你的死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得如此肯定, 但想来那死婴的来历一定不干净。我本想拒绝的, 可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你一命……你是她唯一的孩子,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弃你。”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说出了这件对一位圣女来说堪称污点的往事。 “所以我答应了，但现在回忆起来当年之事，再想想这些年来许多‘冥冥注定’。我想我其实不该答应这件事的，但还是如我之前说的那般, 许多事可能真的是定数，逃不开的。” 听到这里，罗烨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知道自己这一条命是换了别人另一条命得来的，铃兰本人听到后, 或许也不会开心吧？ “……之后的事就是贤妃娘娘生育当天发生的了，她确实找来了一个当天出生的死婴代替了你, 只是或许这死婴也来路不正……不, 是一定来路不正, 但这些年我也没在这件事上细究过。我无法回头，我不敢多想。” 她摇了摇头，扶住了额头。罗烨能够看到，她缀在头发上的步摇微微晃动, 圣女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一定也是忍不住颤抖的。 “一些人留在了宫中，留在圣上身边。另一些人则抱着刚刚出生的你来到观星楼，我收养了你，对外说你是一位宫女在民间抱回来的孩子。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对外称你是一个姑娘。只有这样，宫人们才不会把你和贤妃娘娘死去的孩子联系起来。”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只是估计有些细枝末节的事你也没有记忆了吧？你在小时候无意间闯入了曜星间，与曜星珠产生了‘共鸣’……所以你才会成为‘圣女’，这是历来的规矩，在圣女继任之后第一个与曜星珠共鸣的‘女子’会成为下一任圣女。这是天意，我无法摆脱，虽然当时内心纠结，我不想把你卷进来，却只能将错就错。” 圣女轻咳两声，眼神也显得有些空洞。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我不想再欺骗你了，铃兰。你有权知道你的过去，有权知道……我和你母亲造下的罪孽。我愧为圣女，我选择了你，却救不了那个孩子，那个替你而死的孩子。” 第197章 “……我也对不住你，让你一生都无法以真面目示人，只能坚持女子的身份，再无法离开观星楼……” 说到这的时候，圣女也是落下几滴泪来，似乎真的在为铃兰的命运感到不甘。 而接下来，她似乎就要结束这次“跨时空的对话”了。 “最后……铃兰，你不要怪我，即便是最后也要和你说这样的话。但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铃兰，你不能再去找太子殿下了，我知道你爱着他，即便你们的身份是这样特殊，但我知道，爱其实不需要理由，但……你不能爱他。” 说到此处，圣女的声音又急促了几分。 “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铃兰，预言中圣女一旦爱人，整个沧景国都会遭致祸患！你和他的爱情，在那灭顶之灾面前都是小事。” “不要害了他……不要害了你……不要害了……沧景国。” 说到此处，罗烨眼前的曜星珠发出了几声翁明。其中的蓝紫色光芒逐渐消散，圣女的面容也在其中越发模糊不清。终于，曜星珠恢复了那毫无波澜的状态，再也不能散发出任何光彩。 罗烨小心翼翼把曜星珠放回原位，心里开始想着前代圣女刚刚说的一切。 她在最后强调了，让铃兰不要再继续跟太子景惠纠缠……单从“亡陵”的故事中分析，再加上那条密道的存在……很显然，铃兰本人大概是没听前代圣女的话的。 那条在铃兰房间里的密道，大概就是为了他与景惠私会而建造的。虽然不知道那条密道究竟通向哪里，但根据已有线索分析，这场游戏的“主线剧情”一定和它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不过……在开局给玩家引入这样一段详细的剧情，又有何意义呢？ 罗烨有些想不太通，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跟队友汇合。既然曜星间的异动也解决了，那现在就该离开了…… 只是罗烨刚刚起身，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脚步虚浮，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模糊不清。罗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形，直接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 “殿下，铃兰殿下？” 罗烨睁开眼，就看到领他来曜星间的管家正站在一旁，一脸关切地望着他。他见罗烨睁开眼睛有了反应，才长出一口气。 “太好了铃兰殿下，你没事……”管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有些瘫软，“我真怕您解决不了曜星间的状况，毕竟您还没正式接任圣女……但现在看来，您完成得相对不错。” 罗烨眨了眨眼睛，有些艰难地起身。只是他看清周围情景后，又有些发怔。 场景还是之前那个场景，但墙上镶嵌着的宝石这会儿已经不会发光。罗烨下意识看向浑天仪的方向，发现原本悬在正中央的曜星珠也不翼而飞，刚刚处在曜星间中的种种玄妙感觉也通通消失不见。 就好像……罗烨刚刚待的地方，并不是这个空间一样，现在他不过是从那种状态中抽离，回到了现实。 所以……那个遍布星辰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曜星间”吗？ 罗烨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难怪说圣女的身份特殊，合着那真正的曜星间，就是圣女的领地啊。 “铃兰殿下？”看罗烨还在发愣，管家忍不住开口追问一句。罗烨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管家才放下心来。她冲罗烨点点头，又道： “铃兰殿下，看起来解决异状让您费了不少心神，现在事情已经解决，我让侍女扶您回去吧。她们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说起来，侍卫也来了不少，我让他们先退下还是？” “……不用。”罗烨轻咳两声，捂嘴说着，“……你让他们都进来吧。”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大概就是…… 管家颔首，快速一转头，冲着门外吆喝道： “清淮！青颖！殿下允了，你们两个现在就进来吧！” 第197章 “圣女”（6） 听到那两个名字, 罗烨瞬间精神一振。但想起现在自己这副打扮，他又有些无奈。上一次还好，最起码是完全扮演另一个人, 这次还是他自己的脸……穿一次女装怕不是要被念叨一辈子。 外面两人听到管家的声音，也是小心翼翼踏入房间内部。罗烨一下就与她们对上了视线, 简青颖和李清淮穿着素色的宫女服饰，颔首躬身走了进来。罗烨忍不住别开脸去, 以掩饰现在自己无比扭曲的表情。 罗烨不这样还好, 看到他小动作的简青颖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边的李清淮也是忍俊不禁。好在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游戏, 她们也拥有了……较强的表情管理能力，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她俩靠近罗烨，也就是这时候，罗烨扶着管家起身, 对她笑了笑：“这边交给她们吧，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吧。” “可是殿下您看上去很虚弱……”管家还是有些担心，欲言又止。 “我好的很。”罗烨又道, “真没事的，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就回去休息了, 你也别跟着操心我了。” 罗烨这么说, 管家也能听出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虽然是管家, 但铃兰的身份到底还是高一些。所以尽管心里还有些担心，但管家也不能说什么，只得退下。 那管家走后，简青颖迫不及待关上了门, 又悄悄看了眼罗烨，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烨烨你这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但我真的哈哈哈哈哈——” “闭嘴。”罗烨咬了咬牙，无视了笑得满地打滚的简青颖，转头向李清淮询问，“清淮姐，你们有看到别人吗？” 李清淮点头，道：“嗯，我看到听雨姐他们了，似乎其他所有人都在侍卫队里，这关的重点就是对‘铃兰殿下’的保护，只是……” 她顿了片刻，好像接下来说的这件事，非常让人难以理解。 “只是……多出来一个人。”李清淮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好像怕什么人听到，“本来这一关应该只有我们八个玩家的，可是，多出来了一个。” 听到这里，罗烨也忍不住挺直了身子，整个人如临大敌的样子。 “……多出来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罗烨凑到李清淮面前，也跟着放低声音，“是人还是鬼？” 李清淮摇了摇头：“不，那个人以前我们是见过的，我知道她的名字。” “她是林见影的那个姐姐，林期。” 听到林期名字那刻，罗烨又一次怔住。 “……林期？”他睁大双眼，满眼不可置信，“她都没有出现在广场？她又是怎么进到这场游戏里的？” “我不知道，她也没解释。”李清淮面容十分严肃，“我觉得这件事有古怪，所以没有打草惊蛇。等过会儿人凑齐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那现在，我们先交换一下信息吧。”罗烨这样说着，索性重新坐了下来，现在也不差这点时间。李清淮和简青颖他是信得过的，把所有信息对她俩公开的话，还能跟着先分析一下。 “行，我也会把我找到的信息跟你讲。青颖——”李清淮招呼了一声简青颖，“坐过来。” “好嘞！”简青颖这会儿已经恢复如常，就算看到罗烨这身女装也能淡然面对，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揶揄两句，“我确实没想到，那位铃兰殿下会是你。我以为是一个npc呢……” 罗烨叹了口气：“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刚刚在这里，得知了这个铃兰殿下的一些过去，以及……身世。” 接着，他把刚刚从曜星珠里知晓的那些过去挑重点给简青颖和李清淮讲了。两人听完后，也是啧啧称奇。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还和第五关联系起来了！”简青颖托着腮，想起那段“躺赢”的往事，也是觉得有些不堪回首，“不过那场游戏我死得太早了，后面许多故事也不知道。不过听起来，景惠和铃兰最后的故事是一个悲剧啊。” “……那现在的时间线，就是在那之前。”李清淮总结着，“毕竟现在，铃兰还没有真正成为圣女。” “话说回来，那曜星珠我们真的看不到啊。在另一个空间存在的‘神器’，倒当真是一件奇物。”李清淮看向罗烨身后的浑天仪，若有所思，“这东西对这个国家的人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不然怎么曜星珠出异状，会急成这个样子。” 说着，李清淮却蹙起眉头：“只是为什么，那位管家提起这里，似乎会有些恐惧呢？” 听着李清淮的问题，简青颖立刻接上话。 “问题就在这里，这东西只有圣女能够启动。但现在上一个圣女已经去世了，烨烨也还没受封，所以严格来说这个国家现在是没有圣女存在的。偏偏就这个时候，圣女才能启动的仪器自己动了，这在外人眼里跟闹鬼也没啥差别了。”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出于对神明的敬畏吧。”简青颖轻轻说道，“我不信神，但我也认识不少有信仰的人，我大概能理解这样的感觉。更何况在这个故事里这件神器是真的由神赐予的……出了问题，恐怕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了。” 第198章 简青颖还想说些什么，罗烨却轻咳一声，打断了她。 “好了，关于神器的事，我们晚一些再说。”他起身抻了个懒腰，向门口走去，“现在这关游戏的通关条件还不明朗，但我估计跟景惠脱不了干系……还是先把大家召集起来，想想突破口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烨已经站在曜星间的门前了。他一只手搭在冰凉的门板上，动作一滞，神情一凛。 “更何况，还有林期这么个麻烦等着我们解决。” 推开曜星间的大门，外面的刺目阳光就把罗烨晃得顿住脚步。简青颖和李清淮从他身后走出，引着罗烨下了楼。 “走吧，侍卫队的人都在楼下待命呢。”简青颖说着，“所有人，都在那里。” 第198章 “圣女”（7） 下了楼没走几步, 罗烨就看到了倚着栏杆东倒西歪的队友们。粗略这么一看，罗烨也松了口气，所有人都在这里, 没有人被分散，倒是省得他们再为了找人惦记着惦记那。 队友们听到声音, 立刻下意识朝楼梯的方向望过来。结果一见罗烨的打扮，众人均是一愣, 而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着这些人此起彼伏的笑声, 罗烨本来心底毫无波澜……直到他看清人群中笑得最开心的人是林期。 她真是毫无自觉, 看起来还真把自己出现在这里当成一件不值得浪费口舌解释的小事。 “林期姐。”罗烨上前一步, 来到林期面前，面带微笑与她对峙着，“不如你先解释解释，为什么你会莫名其妙进入到这场游戏里呢？” 林期闻言，摆了摆手：“我都跟他们说过一遍了, 现在还得跟你说……罢了罢了，谁叫我就是那么可以呢？” 接着，林期给出了她的理由。 “我是那个时候看到楼下白雾翻涌，想要下楼查看才被卷进来的。我刚离开楼房的范围就被迷雾包裹, 再一睁眼就在这了，我也没处讲理去啊。” 罗烨皱着眉：“可是你没有捞硬币吧？没有硬币, 怎么能保证你跟我们进入同一场游戏。” 林期嗤笑一声, 亮出了它的手背。这一回罗烨很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烙印”, 果然和他们的一模一样。 “这个东西，足够为我证明了吧。” 烙印一出，罗烨也是“泄了气”。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证明了。岛千变万化, 真出一点特殊状况……可能也不足为奇。 毕竟林期再怎么厉害再怎么神秘，应该也没有更改“岛”的规则的能力吧？ “好吧，我相信你了。”罗烨坦坦荡荡道了歉，“希望林期姐你不要怪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种情况确实很诡异，我也得好好确认才行。” “没关系，我不在意。”林期依旧是以前的样子，笑眯眯的，让人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 只是说这些时，林期不自觉瞄了一眼角落里的北祈。刚才说的当然都是假的，“神使”这样的人，想来到这里只需要一些小手段。 林期也不得不来，谁让这一关……又涉及了“过去”呢？ 她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收起了戏谑，难得严肃起来：“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了，那就去个能说话的地方，把已知情报拼凑一下，商量一下对策吧。” “那就去我的房间吧。”罗烨应和着林期的话，“刚好我这边还有东西要给你们看。” …… 一行人回了铃兰的房间，几个女生先跟着罗烨进了屋，剩下男性暂时留在外面守卫，其实也就是望风。 回到房间后，罗烨和简青颖李清淮三人快速把已知的信息抖了出来。 而经过跟队友们的短暂交流，罗烨才知道出了简青颖和李清淮有侍女身份外，其他人都被简单粗暴设置成了侍卫。而林期和叶听雨分别是侍卫队的队长和副队，在进入游戏之初，他们拿到的信息其实都非常有限。 讲到这里的时候，简青颖也是撇撇嘴，状似不满道：“这一关不公平啊烨烨，你是个逼格这么高的圣女，虽然是男扮女装的吧……但你好歹是个有名有姓的人！不像我们，混得跟npc差不多！” 听到简青颖这番话的时候，林期的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不过实在太细微，所以没人看出来。 背对着几人，林期无声叹了口气。 是啊，因为罗烨跟这座岛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止是他，还有他那位双生的哥哥。 只是那个家伙，现在还……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我的身份到底在这场游戏里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罗烨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你说得对，我比谁都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特殊。” “先别管这些了，你们都过来，看看这个。”罗烨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林期的思绪，回过神来时，罗烨已经打开了那排衣柜，指着某个地方让众人看了。 莫迟迟和简青颖往里这么一看，就“啊”了一声，道了句：“这个房间里居然有地道，是通向哪里的？” “不知道，我没敢贸然下去。”罗烨眉头依旧紧锁着，“不过既然现在大家都来了，那我还是……” “且慢。”林期打断了罗烨的话，她笑了笑，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纯白的信封，“我本来得到这个东西的时候还是很疑惑的，但现在看到铃兰房间里的地道，结合你们说的‘背景故事’，我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说着，她招呼几人凑过来：“虽然我已经看过了上面的内容，不过现在大家最好一起再看一遍。” 林期在几人面前展开了那封信，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 罗烨看完信上的内容后，只觉得自己本就皱着的眉头这下彻底无法舒展，已经拧成麻花了。 因为这封信……不是别人写的，居然是那个景惠，太子景惠。 那个悲情的未来国王，景惠。 其实信上并没有指名道姓说出他的身份，但字里行间的话语，早就能让大家猜出他的身份。 外面的信封上只写了几个字：请转交铃兰。很显然意思就是让林期这个能接近铃兰的侍卫队长把这封重要的信件交给铃兰了，谁会给铃兰寄信？一定是他的心上人了。 而信的正文内容，更是耐人寻味。 『铃兰，见字如晤。很抱歉最近没有空闲的功夫同你见面，在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再往后推到第七日便是圣女的传承仪式。那是你最后光明正大离开观星楼的机会，希望到时你我可以见上一面。若你有意，老地方见。』 “呃……”看着这封短信，简青颖有些无语，“好吧，好消息是，我们的主线确实有了那么一点眉目，但不好的是……老地方是什么地方啊！除了景惠没人知道啊！” “也许……”李清淮突然指了指林期手中的信封，“我们在这里会有所发现。” “你们看，信封里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经她这么一提醒，其他人才注意到原本已经空掉的信封这会儿变得有些鼓鼓囊囊，和刚才看起来完全不一样。林期“哦”了一声，居然从信封里面真的又拽出了一张信纸。 “这东西是凭空出现的，我确定之前绝对没有。”林期快速说着，“看起来到了现在，我们才算真的正式开始游戏。” 她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第七关：“圣女”。』 『游戏背景：这里是沧景国的皇宫，后宫之中住着无数美丽的女子，每位绝世美人或许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过去。但严格来说，我们这次的故事重点不在这些女子身上，而是观星楼的“圣女”——铃兰殿下的身上。』 『你们大概已经知道了铃兰的故事，也知道他与当朝太子景惠有一段不可言说的情缘。他约了圣女铃兰在第七日的传承大典结束后见面。而为了这场见面，铃兰除了许多心里话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希望能交给景惠。』 『游戏规则：铃兰想要送给景惠的礼物，是有六块宝石串联起来的精致手串，据说这条手串可保人平安无虞。只是现在，这六颗宝石却被分散在六位后宫妃嫔的住处，并且这些宝石，只能在夜里被寻到。所以想要做出手链，必须在六天夜里找齐宝石，才能把这件重要之物交到重要的人手上。』 『六天时间里，请玩家们分别陪同圣女铃兰前往贤妃、德妃、淑妃、颖嫔、皇贵妃以及皇后宫中，找齐这六块宝石。』 『请注意，每天陪伴铃兰的玩家不能重复。也就是如果玩家a在第一天晚上跟铃兰一起，那后面ta就不能继续参与搜集了。这里推荐玩家们采取1+1+1+1+2+2的模式完成六天的游戏，扮演铃兰的玩家，一定要加倍努力，因为只有你是每天都要参与搜集的。』 『那么，祝各位游戏愉快。』 看完这封长长的信，玩家们心情都很复杂。简青颖拍了拍罗烨的肩膀，满脸同情：“我收回我刚才所有的话，兄弟你才是最不容易的啊！我们只用去一晚，你是每晚都不能缺席啊！” 第199章 罗烨的表情也很精彩，对此也只能表示：“没办法啊，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莫迟迟也有些不解：“我以为这场游戏的重点在景惠身上，我们会和他有很多交集……结果他就是一个交接任务的……npc？” “是npc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件好事。”李清淮这样说着，“我们并不了解景惠，如果有一个人要去扮演这位天天在国王眼皮子底下晃荡的太子殿下，那压力一定特别大，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漏了馅，不过……” “只会在夜晚出现的……宝石，那就代表一到夜晚，那些宫殿可能会发生某种变化。”李清淮眼睛眯了眯，“反正绝对不会是好的那种变化。” 第199章 “圣女”（8） “说起来, 那今天就是第一天了吧，我们得提前去那些个宫殿踩点吧！”简青颖忍不住一跺脚，“这些个淑妃贤妃的……哎林小姐, 你看那信封里好像又多了什么？拿出来看看？” 林期一看，那信封果然又变得鼓鼓囊囊, 她抽出里面新产生的信纸，表情看上去相当无奈：“这岛就不能一次性把信息补全了吗？非要这样分批给我们。” 将那信纸展开, 几人看到上面内容, 一下子便明了了。 第一张纸上画的是宫城平面图, 有几个地方被红圈圈了起来, 异常醒目，正是那几位妃子的宫殿所在地。有了这个，玩家们便不会迷路。 而另一张纸上，则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几位妃子的家室、性格，以及对铃兰的态度。 『贤妃：本名萧姝华, 礼部尚书之女，早年得宠，但近些年一直无子，所以得圣上冷落, 身子每况愈下，但待人温和。只是虽为铃兰生母, 但不得不避嫌, 若非必要, 她不愿与铃兰有瓜葛，许是怕被认出他们样貌相似。居所为霁月宫，宫中被打造成宝珠的珍贵材料是一块和田玉。』 『德妃：本名叶轻微，太傅之女, 有一位兄长在朝中做官，虽然膝下无子，但胜在年轻貌美，也算得圣上宠爱。对铃兰感觉平平，但若是去她宫中小坐，大抵不会被拒绝。居所为鎏阳宫，宫中被打造成宝珠的珍贵材料是一块砗磲。』 『淑妃：本名岑芳菲，户部尚书之女，后宫中人缘最好的娘娘，待人宽厚，一心为善。对铃兰很是喜爱，若去她宫中小坐，大抵会受到热情款待。居所为玲珑宫，宫中被打造成宝珠的珍贵材料是一颗硕大无比的珍珠。』 『颖嫔：本名莲心，无姓，早年为贤妃宫中侍女，因面容姣好被圣上相中。只是在被纳入后宫后没多久便被冷待，这些年不闻外界之事，但对铃兰却没什么好脸色，若擅自摆放，只怕会被赶出来。居所为青竹轩，宫中被打造成宝珠的珍贵材料是一块紫水晶。』 『皇贵妃：本名林如霜，当朝丞相之女，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一个冰霜美人。可就是这样的性格深深吸引着圣上，经常留宿她的宫中。对铃兰不算相熟，若是有合理的缘由拜访，才不会被拒之门外。居所为永和宫，宫中被打造成宝珠的珍贵材料是一块翡翠。』 『皇后：本名佟清兰，将军之女，与圣上青梅竹马，恩爱非常，也是太子景惠的生母。心系子民，十分看重圣女之位的传承。若是身为继承者的铃兰拜访，她大概是很欢迎的。居所为凤仪宫，宫中被打造成宝珠的珍贵材料是一块碧玺。』 “……” 这些内容的信息量还是很大，屋中的几人阅读理解也废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是简青颖做了总结：“反正从这些内容上来看，皇后、淑妃和德妃大概是欢迎我们到访的。” “与之相对的，皇贵妃、颖嫔和贤妃是不太欢迎铃兰的……贤妃让我挺意外，毕竟是铃兰生母嘛，可是看后面的解释，我觉得也挺合理的。” 林期眯了眯眼睛，语气不善：“但是按照顺序，我们今天晚上就得去这个贤妃的宫殿里找宝石，啧，有点麻烦。” 她抬头看向窗外，现在阳光正好，离太阳落山应该还有不短的时间。 罗烨也想起什么，他小跑着来到门口，冲其他几个队友道：“你们快点进来，很多东西要告诉你们。” 萧华和北祈对视一眼，走了进来，林见影也跟在他们身后，始终一言不发。 从始至终，他都没跟罗烨对视过一眼。 看林见影这样，虽然也在罗烨意料之内，但他还是觉得心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 不过，罗烨终究也没有其他反应，他和简青颖以及莫迟迟把刚刚得到的信分发给了几人，在他们读的时候还插空解释给他们听。最后他一指密道的方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我想的不错，那这条密道应该就是为了方便让我们夜间溜出观星楼的。只是现在我还没有下到过里面去，不如一会儿……” “别一会儿了。”林期走到衣柜前，按照罗烨之前教的方法打开了密道，“现在时间紧任务重，耽误不得了，你们先给他们讲线索，我下去探探路，到时候里面什么情况再给你们说说。” “带我一个吧。”李清淮主动跟上了她，“这边罗烨他们能处理好，我还是跟你一起吧，多一个人安全点，遇事能搭把手。” 林期挑了挑眉，没有拒绝。两个姑娘动作也很利索，没多一会儿就连他们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罗烨这边也没耽搁，所以整合好的已知信息全部被转达给了其他人。 这场游戏前期的信息量属实是大了一点，几人都是笑话了一阵子。等到他们把所有信息捋顺，林期和李清淮也已经原路返回。她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给出了答复： “猜的不错，这条路确实能通向外头。”林期指了指通道，又指了指皇宫地形图，“外面是一条不起眼的小道，我记得它在地图上的位置，顺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就能看到一堵矮墙，那边轻轻一翻就能进到后妃们的院落里。” “真的很好翻吗？”莫迟迟看上去有些担忧，“我……身体协调性不是很好，小时候翻墙都比不过同龄人。” 林期闻言，似乎有些忍俊不禁：“放心吧，那墙真的很矮，五六岁的小孩子都能轻松翻越。” 她还在说着，林见影却冷不丁开口。 “你说那墙在道路尽头，可这么点时间根本来不及折返吧？你怎么知道那墙很矮？” 听着林见影话中带刺，却是李清淮出来解释的：“那条道路不长，我们能看到那堵墙的。” 有了李清淮的话，林见影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他看向林期的表情里还带了几分提防，似乎对自己的亲姐姐，林见影还是有许多不信任。 不过林期看上去也不是很在乎，她摊了摊手，俨然成了玩家们的领导者：“那么现在该研究最重要的问题了——第一天晚上，咱们要派谁跟罗烨同学一起夜探贤妃娘娘的霁月宫？” “1+1+1+1+2+2的结构……”林期晃了晃手指，“得有四天晚上，只有罗烨和另一个人相互配合。” “我觉得可以这样。”还没等其他人发表看法，林期就自顾自说了下去，“林见影、萧华、叶听雨和北祈可以一人占一天，因为你们单打独斗都很有实力，完全能撑得起前期的‘开荒’。” “当然，这也不是说其他人不厉害，你们放心，我绝对没有分裂你们的意思。”林期依旧气定神闲，看上去应对自如，“我这只是一个提议，根据你们这些人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做出的提议，至于要不要采纳，那最后还是看大家。” “我倒是无所谓。”叶听雨双臂环胸，立在一旁，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林期，“只是剩下的四个人，你又准备怎么分配呢？” “唔，剩下四个怎么排列组合都无所谓啊。”林期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道，“我把自己留下，跟罗烨以及另外一个人组成‘双人组’，不也是怕你们多心嘛。” “毕竟各位看起来……还不是特别信任我嘛。”林期眯起眼睛笑了笑，“不过我很理解大家啦，所以完全不在意哦，就开诚布公地跟大家讲啦。” “……林小姐倒也是性情中人。”萧华推了推眼镜，沉声道，“你既然如此，最后四人的组合，我就斗胆分配一下了。” “清淮和青颖一组，林小姐你和迟迟一组。”萧华无声上前一步，凝视着林期，“这样的分配，林小姐觉得满意吗？” “满意啊，相当满意。”林期笑嘻嘻说着，“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今天晚上，谁要当这个领头羊呢？” “我来吧。” 叶听雨不再靠墙站着，转而走到了罗烨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我会和我弟弟一起。”她按了按罗烨的肩膀，神色与之前别无二致，“今天晚上，就由我们探路了。” 看她这样，林见影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林期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叶小姐当真有趣，这时候搬出姐弟情，是想刺我一下吗？提醒我不要搞一些小动作？” 林见影也没想到林期这样直白，表情不受控制地僵了僵。他定定看着林期，还是忍不住说道：“……林期，你我之间就算有恩怨，你也不必要发泄到别人身上。” 第200章 “哎，你想多了弟弟，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林期看向林见影，意味深长道，“我只是觉得，叶小姐这样做属实没什么意思。毕竟嘛，那姐弟亲情这一套嘛……” “在我这种冷血无情的怪物身上，可是完全不会奏效的哦。” 第200章 “圣女”（9） “……林期！”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林见影似乎终于无法继续他淡然自若的伪装。他看向林期，一直咬着牙弓着身，也不知是攻击还是防守的姿态。 罗烨看到他眼睛通红, 只是不知道他这样究竟是因为悲伤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姐姐, 听到姐姐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没什么亲情, 可能也还是会难过的吧？ 林期本来还欲说些什么, 却被叶听雨粗暴打断。似乎卸下了虚伪的假面, 叶听雨也懒得跟林期继续虚与委蛇。 “够了, 都别吵了！”叶听雨冷冷看向林期，“我承认，我的举动确实带了一点试探之意，但并没有林小姐说的那般不堪。不过林小姐既然把事情挑明，那藏着掖着对我们彼此也都不合适, 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就明着说了，林小姐，平心而论，我做不到完全信任你。你的行事太过诡秘, 突然出现在这里也让我无法理解。虽然你给出了证明，但坦白来讲, 我不是完全接受。”叶听雨深吸一口气, 方才继续, “但反过来说，我知道林小姐是一个聪明人。” “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入的这场游戏，无论你有什么主意，但我们的终极目标都是相同的, 就是通关离开这里。这一关的规则要我们相互配合，缺一个人都不行，这你也是知道的。” “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够相互配合，你有什么目的尽管去做就好了，我们这边也并不想干涉你，但是……” “如果你伤害我们的队友，那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叶听雨声音冰冷，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坚决，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林期看着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一样，到最后只是轻轻笑出了声，点了点头。 “叶小姐是个敞亮人，我很敬佩你。”林期双手背在脑后，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伤害任何人。” 说着，她又一摊手，看上去还十分无奈：“当然，信不信在你们自己，但我感觉你们不太容易信，不过我不在乎。” “那接下来我们得干点正事了吧。”林期一指窗外，“时候不早，咱们得先派人去贤妃娘娘宫外转一转吧？虽然有她们宫殿的平面图，但先去那附近转转，打听打听总没有错。” “正有此意。”叶听雨点了点头，招呼着罗烨，“小烨，你跟我一起去。我们先去正门那里探查一番，然后再去那条小路，研究一下哪条路线最近。” “其他人就先不用跟着了，人多引人注目。这是游戏第一天，我们还是尽量低调一些。” “好，那我们走吧。”罗烨跟上叶听雨的脚步，顺着正门光明正大走了出去。他俩走后，剩下的玩家似乎有些漫无目的，看起来只能继续探索观星楼了。 叶听雨不在，就由萧华招呼着大家。他叮嘱大家尽量两两出行，这样彼此间有个照应。 但最后，还是萧华、林见影和北祈三人一起，简青颖、李清淮和莫迟迟三人一起。没有人去找林期，这让她显得形单影只。 只是无论被怎样对待，林期脸上也总是挂着从容的微笑，好像她对一切都尽在掌握。 ——虽然那种笑意也只是停格在表面，根本不达眼底。 虽然北祈与林期姑且算一对“搭档”，但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必须装作不熟。所以北祈也没有犯忌，单独去找林期。 只不过，在离开房间前，北祈仍旧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林期。 林期站在窗边，极目远眺，并没有回过头来，也就完全无法感知到北祈的目光。 看着这样的林期、这样的背影，北祈也只能在心底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林期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给了你最在乎的弟弟心上捅了一刀……可这样的话说出口，不也是在你自己的心上割了无数刀吗？ …… “姐，刚刚的事情……”走在路上，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罗烨想说点什么，可总是欲言又止。 “你别想太多了小烨，刚刚的事情处理成那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说到这里，叶听雨扶额叹息一句，“我也没想到林期那家伙这样直来直去，直接把话挑明了，一点体面都不留……好在也就这一关，之后我能大概也不会跟她一起。” “就剩这三关了，我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罗烨听着他姐姐的话，再一次欲言又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确实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这关游戏不会是他们和林期的最后一次接触。 说到底，林期这个人还是太神秘了。 这种神秘不止是来源于她林家人的身份，还…… 想到这，罗烨突然有点头疼。 这种违和感……究竟是来自何处？ 罗烨总觉得，自己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在“亡陵”那一关里，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最后又是怎样通关的？ 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为什么那么重要的事，偏偏想不起来了？ “小烨。”叶听雨轻声呼唤，把罗烨从泥泞混乱的思维世界又拉回了现实。他感觉到叶听雨轻轻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悄悄指了一个方向，“你看那边，好像有一位贵人外出。” 罗烨闻言如梦方醒，赶紧和叶听雨一起缩到嘴角，小心翼翼观察着。 在不远处，似乎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华服女子出行。因为角度问题，罗烨和叶听雨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可以肯定的是，那华服女子绝对是一位身份尊贵的人。 “……她会是哪位娘娘？”罗烨压低声音悄然问道。 而叶听雨也是早早展开了那张地形图，只是这么一看，她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离这边最近的，好像就是霁月宫。”她抬起头来，看向那群人的背影，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那个女人，会是贤妃吗？” “是不是我们看看就知道了。”罗烨吃下一颗变声药丸，轻咳两声，又一次变成了女声，“我们去霁月宫那边问问，那边留守的宫女肯定都知道，如果贤妃在宫中我们可能还得费点功夫，她要是不在……那不正好吗？”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在霁月宫逗留，只要赶在贤妃娘娘回来之前找个理由开溜就好。 反正罗烨现在用的是铃兰的身份，这个未来圣女的身份摆在这里，没人敢真对他怎么样的。况且他和叶听雨现在明面上都是“女子”，被抓住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大不了罗烨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就好。 有了计划，两人在那群人走远后立刻出发。他们加快脚步前往霁月宫，真到了那座恢弘宫殿前，里面的情况却比他们想象的还有利。 现在的霁月宫中似乎空无一人，连一个宫女太监也无！ 看着这场面，罗烨和叶听雨心中都是一喜。 这下可以大摇大摆进去了。 这是大白天，二人并不担心宫中闹鬼。要说贤妃娘娘到底也是得到过圣上宠爱之人，这住处典雅又大气，就不说金碧辉煌的内饰了，院中甚至还有这一片不小的人工湖泊。 湖边假山林立，岸边锦鲤游弋。湖上修建着一段段蜿蜒曲折的廊桥，甚至在湖面最开阔的地方还有一处水榭，上面搭着个戏台，似乎不久之前还有戏班子在此为贵人表演。 要是罗烨住在这样一个地方，怕是每天都是笑着起床的。只是很显然，这样的生活满足不了贤妃娘娘，刚刚就看了那么一眼，罗烨也能从她的背影看出如果贤妃的脆弱不堪。她瘦得有些干瘪，细腰盈盈一握，看上去病殃殃的，肤色也是惨白无比……若不是今日阳光明媚，要是晚上瞧见，罗烨恐怕也会把她当成是厉鬼。 可是想到贤妃娘娘曾经做出来的那些事情，罗烨就对她的态度复杂起来。她为了一时欢愉酿下苦果，最终不仅害了自己，害了自己的亲骨肉，还搭上了别人的一个孩子…… 想着自己从前代圣女那里听到的故事，罗烨也是止不住摇头。只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贤妃娘娘如今这般，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还是别想这些了，先把这霁月宫好好探探再说。那枚宝珠究竟会藏在哪里呢？白天它是不在的，但晚上来找时，他们总得有个目标。 “听雨姐，你有什么想法？”看着这偌大的宫殿，罗烨觉得自己有些头大，便想听听叶听雨的想法。 叶听雨站在湖畔，想了想，便道：“我觉得，宝珠所在的位置，可能和它的原材料有关系。” “原材料？”罗烨有些意外，“是那块和田玉吗？可和田玉又有怎样的说法呢？” 第201章 叶听雨张了张口，本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厉声呵斥。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贤妃娘娘宫中！” 第201章 “圣女”（10） 这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一起回过头，发现刚刚出声喊他们的是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妇人，想必是霁月宫中的管事嬷嬷。罗烨看着她, 很娴熟地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柔声开口： “嬷嬷, 是我啊，我是铃兰。” 听到铃兰的名字, 嬷嬷似乎反应了一下, 而后才回过神来, 忙朝罗烨行礼：“原来是圣女大人, 奴婢失敬，请圣女大人惩处！” 看着她要跪下来磕头，罗烨赶紧拦了一下，这他可受不住。好说歹说那嬷嬷才没跪下去，她看向罗烨二人, 毕恭毕敬问道：“圣女大人是来拜访贤妃娘娘的吧？要去殿中小坐，等候贤妃娘娘回来吗？” 这倒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虽然说贤妃大概是不欢迎铃兰的，但真有直面贤妃的机会, 他们当然也不会放过。毕竟虎毒不食子嘛，铃兰是她亲儿子, 还是“圣女”, 她能真对铃兰甩脸子不成？ 所以罗烨点了点头, 主动应下。 “那便去等一阵吧。” 嬷嬷点头称是，引着罗烨去往殿中，而叶听雨作为铃兰的侍卫，自然是要跟在一旁的。 就这么几步路, 罗烨还是直截了当询问了嬷嬷：“不知贤妃娘娘这番出宫，是要做什么事呢？” 听罗烨提起这个，嬷嬷先是一怔，而后无声叹出一口气来，面上带了几分哀恸。 “娘娘她……是为了早逝的皇子殿下祈福啊。” 得到这个答案，罗烨和叶听雨也是愣住，一时有些面面相觑。 一开始他们还想，“皇子”不是还活着吗？甚至这会儿还好端端站在这里。但是稍微一想，就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贤妃娘娘……她为之祈福的到底是“早逝的皇子”，还是那个被她害得无辜枉死的小孩呢？ 或许贤妃娘娘就是因为这件事导致自己内心多年来饱受煎熬，导致日渐消瘦，才变成如今那般的吧…… 到了殿中，嬷嬷引着罗烨在客座坐下。而叶听雨作为“下人”，也是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一副随时等候差遣的模样。 罗烨坐下后，嬷嬷上了茶点，罗烨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把她打发走。说自己等在这就好，娘娘回来了就来通告一声。嬷嬷行礼告退，叶听雨一直紧紧盯着外头，确认嬷嬷真的离开后，她反过来给罗烨比了个“ok”的手势。 “真走了。”叶听雨看向不远处被屏风隔开的房间，想着那边应该就是贤妃娘娘就寝的地方，不方便外人进入。但她可不会顾及那么多，简单跟罗烨交代两句后，叶听雨决定一个人去看看。 “你在这里盯着外面，如果有问题立刻出声，让我知道。” 罗烨自然也是明白的，如果两个人一起过去就没人盯梢了。叶听雨今天穿的是侍卫的服饰，更方便行动。反倒是他穿着裙子，磕磕绊绊的，属实不那么舒服。 叶听雨闪身就走入屏风后头，那边是一个面积挺大的房间，布置得十分规整，看上去可比铃兰的房间的布置还要典雅舒适。到底是娘娘，哪怕失去宠爱，但仍旧身份尊贵，不是旁人可与之相比的。 简单在房间里逛了一圈，叶听雨并未看出什么端倪。她也试图在房间里寻找密道、暗格一类的机关，但也依旧一无所获。 规则里说过，宝珠只有在夜晚才会出现。可是这宫中的房间结构摆在这里，应该也不至于在夜间会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吧？宝珠肯定也不是会轻易被他们找到的，不可能摆在明面上。那屋里如果没有密室，难道宝珠藏在外头那些假山上？戏台前？甚至藏在湖里？ 没找到暗格，叶听雨还是不死心，她又在屋中陈设上快速扫过一圈。看到那梳妆台时，动作却是一滞。 梳妆台那里，似乎有…… “咳咳咳咳咳咳咳！”叶听雨本欲去查看一番，却听到外面罗烨震天响的咳嗽声，这是他给自己的信号，一定是有人回来了！ 再看那梳妆台，叶听雨心中虽然遗憾，但也知道必须得出去了。 擅闯娘娘的住处，这对于一个侍卫来说，怕不是杀头的大罪——哪怕她是个女侍卫。 叶听雨快速从这个房间退出去，一路小跑来到罗烨身边站定。她刚回到原位不出二十秒，那嬷嬷就急匆匆跑进大殿，对罗烨笑着说道：“圣女大人，娘娘她回来了。” 听闻此言，叶听雨立刻隐在罗烨身后，罗烨也是快速起身，直冲着大门方向，学着那嬷嬷的样子，随时准备行礼。 外面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很显然，刚刚出去的那些人，这会儿已经全部归来。 “贤妃娘娘——”在宫人踏步进入殿内时，嬷嬷直接跪了下来。叶听雨也忙学着她的样子半跪在地，罗烨想了想，决定学着嬷嬷之前初见他时那样行个礼就好，应该没什么错处。 两个宫人进殿后，直接往正门两侧一站。罗烨垂首，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但在他的角度，也能看见两个穿着宫女服饰的女子，搀着一位身着华服、脚踏金履的女子跨过门槛、走入殿中。女子衣袂翩飞，身上金玉叮铃作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鼓点之上，奏出轻灵的乐章。 那女子开了口，声音清脆空灵，一阵一阵听得人心情舒畅，仿佛百灵的低吟。 “李嬷嬷不必拘束，快快请起吧。”她似乎抬起头来，朝这边望去，“二位也不必拘礼，快快请……” 她话还没有说完，罗烨就看到她脚步顿住了。 叶听雨随着她的声音起身，罗烨也抬起头来。对着那容色姝丽的女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贤妃娘娘。”他这样唤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多说。 后面，就要看贤妃娘娘，也是他这个身份的生母，如何接招了。 贤妃娘娘大概也没想到铃兰会突然造访，看着他的脸一时有些失神。但她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朝罗烨笑笑，上前了一步。 “铃兰姑娘突然造访，怎么不提前告知一声。”贤妃走上前来，似乎像牵一下罗烨的手，却又被生生收了回去，“姑娘你看，我这边也没什么准备……” 罗烨笑笑，给贤妃解释：“娘娘不必多心，我今天也是突发奇想，就想来这边看看，所以才没提前知会。我也确实没想到，娘娘不在宫中……我就在这边坐坐，很快就走。” “啊……”听罗烨这样一说，贤妃脸上闪过片刻失落，但很快消失不见，“很快就走吗？不留下来吃些点心吗？” “不必了。”罗烨快速说道，“本来贸然上门就多有叨扰，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当然得早点跑路了，这毕竟是铃兰亲妈，多聊两句罗烨也怕露馅。 又跟贤妃拉扯了几个回合后，罗烨终于带着叶听雨一起离开了霁月宫。临走前贤妃还出门相送，眼底带着几分不舍和眷恋：“铃兰姑娘以后可以多来……” 说到一半，贤妃的话头就生生止住。因为她也知道，铃兰不会、也不能多来了。 正式成为“圣女”之后，他将一生留在观星楼，再不能离开。 贤妃看着罗烨，似乎心中藏着千言万语。只是最后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叮嘱罗烨回去的路上小心。 “嗯，娘娘也要多保重身体。”罗烨同贤妃道别，离开了霁月宫。 走到安全地带后，叶听雨才跟罗烨说了她刚才观察到的情况：“那贤妃娘娘刚才盯着你看了半天，我看她也是相当舍不得。” 想到这里，她也忍不住感慨：“要说这贤妃娘娘也挺可怜，亲儿子就在宫中但她不敢认。甚至为了防止事情败露尽量不跟你共处一室，但我看得出来，她对铃兰应该是……有爱的，她见你去她宫里其实有些开心。” “……而且今天，她是刚刚祭拜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结果就碰上了你，怕不是她这番又要思虑过重，猜疑这是不是其中有什么冥冥之中的联系。”叶听雨一摊手，“毕竟古代人还是比较迷信的嘛，一出点什么事就总喜欢往鬼啊神啊那方面联想。” 对于贤妃娘娘，罗烨倒是没太多感触。这一趟走得也不算全无收获，毕竟大概了解了霁月宫的地形。要知道地图上的平面图和实地看完全是两个概念，这实际走一圈，晚上真遇到什么事跑路也方便。 “对了听雨姐。”罗烨压低声音，询问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在贤妃娘娘的房间里，有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吗？” 叶听雨点点头，悄声道：“还真有一件我有些在意的东西，只是当时听到你的信号，时间太紧我没来得及查看。” “那是什么东西？”罗烨又问。 叶听雨轻出一口气，道：“是梳妆台上，有一个梳妆盒。” “那梳妆盒乍一眼看上去……无论是形状还是结构，都有些像外面大院子里那个戏台。” 第202章 第202章 “圣女”（11） “梳妆盒, 还有戏台？”罗烨听了，也觉得一头雾水，“这两样东西, 是怎么会被联系在一起的？” “……我也很难说清楚。”叶听雨捂住额头，看上去有些犯难, “当时情况比较紧急，我实在是来不及细细端详。只是乍一看上去, 它们两个真的很像,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觉得不是你的错觉, 姐。”罗烨顿了片刻, 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游戏里，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只是事实到底如何，还得我们晚上再去看。” 他搓了搓手，指了指回去观星楼的路：“现在我们得到的信息还是有限，说到底, 这座皇宫在太阳落山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就更不能妄加揣测。 否则一旦陷入思维误区……可能会死得更快。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又是仔细确认了一番路线，包括从密道出口出来的那条, 也是细致规划一番，同时还拟定好了planb, 防止意外发生。 做好这一切, 他们才回到观星楼。现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日头偏西，在天边映出绚丽的彩色云霞。这般风景不能不说是壮丽秀美，只是在这可怕的游戏中，越是美丽的事物, 越像是催命节奏的倒计时。 到了观星楼，两人便嗅到一阵扑鼻饭香，也是，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观星楼恢宏的正门前，简青颖和萧华在等着罗烨叶听雨二人归来。看到他们的声音后，两个人分别引着“自己那边的人”去合适的地方用膳。 罗烨跟着简青颖回到了铃兰的房间，李清淮也在这里等着。铃兰是单独就餐，除了两位侍女外不会有人陪同。而按照规矩，铃兰作为这里的“主子”，是不会允许侍女上桌一起吃饭的，但是……这又不是古代，罗烨也不是铃兰。 所以在他转身关好门的功夫，简青颖和李清淮已经迫不及待坐下，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罗烨：“……” “你们就不能稍微等我一下吗……”他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这下午在外面折腾，费力又费脑，他现在是真有点饿了。 于是他也快速坐下，加入抢菜大赛。 虽然肉菜不少，但筷子慢了绝对抢不到几块肉！ 热乎的饭菜下肚，几人都觉得身心舒畅。虽然心里总会不自觉思考这会不会是最后的晚餐，但在岛上这么久了，“活在当下”已经成了他们刻在dna里的行事准则。 要说这个副本里的饭菜真不错，比当时道场诡影那一关的清汤寡水味道好多了。 等吃了个半饱，罗烨终于有时间灌下一口茶水，抽空询问两人。 “你们这边有什么线索吗？” 简青颖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发现。 李清淮看向罗烨，暂时放下饭碗，跟罗烨解释了几句：“你和听雨姐出去的这段时间，留在观星楼的几个人四处散开去各处看了看。但是这里其实并不大，每一层楼我们都逛遍了，并没有什么发现。” “那个林期，我们也沟通过，她也说没看到东西，只是不知道她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现，还是对我们有所隐瞒。” “我觉得应该不至于隐瞒吧？”简青颖含糊着说，“她跟我们的终极目标一致，不至于害我们。” 听着简青颖为林期说的好话，李清淮无奈叹了口气，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简青颖额头：“你啊，就是把所有人都想的太好了。虽然林期也不见得是坏人，但她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对她带点提防准没错。” 简青颖吐了吐舌头，没发表更多意见。看她俩这样，罗烨也有点忍俊不禁。 这么一看，简青颖这家伙……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等她俩说完，罗烨也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跟她们简单说了一下。只是毕竟信息太少，而且大部分是“今日限定”，所以对其他人也没什么参考意义。 饭后，玩家们聚在一起，等候天黑。说起来也奇怪，自从太阳落到地平线以下，整栋观星楼就是出奇的安静。萧华和林见影曾经一起去外面小逛了一圈，可也没有碰到任何人。眼看着天色彻底暗下来，他们心里也摸不准什么情况，只能快速退回铃兰房中，等候游戏进行到下一步。 屋中的烛火自然是早早点了起来，把房间照得大亮。只是烛光摇曳，看得人心里总是生出几分不安。突然间，莫迟迟向窗外探出头去，忍不住“啊”了一声，好像看到了什么让她感到恐惧的画面。 “外面，外面没有一户人家点灯！” 众人闻言，也立刻探头凑过去看了看。果不其然，正如莫迟迟所说，外面一片漆黑，那些低矮的房子里，没有一扇透出光亮，仿佛这是一座死城。 看到这一幕，罗烨的脸色变了。 “……到了晚上，外面果然发生了变化。” 叶听雨也点点头：“是的，白天那些房子里不可能一个住户都没有。这不开灯，也只能说明一件事。” “到了夜晚，这座城市就会变成一座死城，我们是这里唯一的活人。”她顿了顿，又叮嘱道，“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是我和罗烨该去霁月宫的时候了。你们留在这个房间里，在我们回来之前千万别出去，屋里的灯也别灭。这灯如果灭了，保不齐我们就会和外面那些人变成一样的东西。” 她本能觉得，“灯”这个东西在这场游戏里一定很重要，没准是生与死的分界线——光明会带给人安全感，若非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觉得都不要关灯。 简青颖快速点头：“嗯嗯，我们知道了，一定会随机应变的。”说着，她拿起一盏手提灯，交到了叶听雨手中。 “虽然你们不会带着灯出去……但那密道里一定很暗，在走到出口前，先带上它吧。” 叶听雨接过提灯，没有拒绝。她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招呼着罗烨。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出发。” 第203章 “圣女”（12） 打开密道对两人来说也算轻车熟路了, 罗烨跟在叶听雨身后走了下去。密道内不算宽敞，但也不能算逼仄，再加上内部很干燥, 并没有罗烨想象中的水滴和青苔，所以这一路上走得还算轻松。 只是推开密道口那扇不起眼的小门后, 罗烨就觉得一阵刺骨的冷风顺着密道口灌了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嘶——好冷！”罗烨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看向叶听雨, “姐, 你还好吗？” 叶听雨点点头, 放下了提灯：“出去吧，外面月光很亮，够我们看清道路了。” 月色如水，也确实如叶听雨所说，亮到足够他们分辨前路。可是现在这是在室外, 如果到了室内，真的还能看清东西吗？ 毕竟那颗宝珠……最大的可能还是藏于室内吧？ “别想那么多了。”叶听雨拍了拍罗烨的肩膀，压低声音，“随机应变。” 罗烨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话。就这样一前一后、蹑手蹑脚按着白天规划的路线，翻墙进了霁月宫。现在时间算不上晚, 却没有一扇窗户透出烛光。偌大的宫殿死气沉沉, 半点属于自然的声音也没有。只能听到二人衣角拂过高草的“沙沙”声。 这种情况下, 两人是绝对不敢分开的。叶听雨直接攥住了罗烨的手，他们肩并着肩，罗烨能感受到叶听雨手心也出了细汗，这是精神高度集中和紧张的表现。 这座宫殿变了。 白天的时候……这里可不是像现在这样, 院中杂草丛生，不知多久没人打理过了。而且这么借着月光粗看过去，原本光滑洁白的宫殿墙面也遍布斑驳皲裂的痕迹，完全看不出白日里的富丽堂皇，反倒是像什么破败的鬼屋。 ……这可不像是过去了几个时辰，倒像是过去了几十年、几百年。 ……更像沉寂多年，再无人涉足…… 不可避免的，罗烨想到了“亡陵”里的故事，发生在未来的故事。 他意识到了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如果在景惠过后真的过去一千年，这沧景国的皇宫怎么会变得如此破败？ 而且从这里现在的样子推断……这大概顶多是景惠死后几十年的状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亡陵”里那个故事是假的？ 还是……这里的“故事”才是假的？ 罗烨的脑子有些乱，他拼命思考，却突然听到远方传来一阵诡异的乐声。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叶听雨重重捏了一下自己的手。 “……姐？”罗烨凑到叶听雨耳边，几乎跟她脸对着脸，轻声问了这么一句，“你也听到了吧？” 叶听雨点点头，说出的话却让罗烨心里又是一沉。 “……这声音好像是从宫殿正面传来的。”叶听雨指了一个方向，“记得人工湖边的水榭吗？上面有一座戏台。” “你听这动静，像不像有人在唱戏？” 罗烨闻言怔了一下，随后眉头不自觉紧锁。 第203章 是的，因为是偷偷来，所以他们是从霁月宫后方的矮墙处翻进来的。从这个角度，他们是看不到那片挖出来的人工湖，以及湖上的水榭的。而这声音……因为距离太远显得有些虚无缥缈，罗烨听得本来有些不太真切。但经叶听雨这么一说，还真的很像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罗烨瞬间严肃了几分：“姐，你能确定吗？这大晚上有人在这里唱戏？唱得什么戏你能分辨吗？” 叶听雨点了点头，语气笃定：“具体是什么我不能完全确定，但我觉得这像是黄梅戏。以前萧华经常在我旁边放，我对这戏曲很熟悉！” 罗烨听着，一边感叹叶听雨的耳力好，另一方面又好奇萧华居然对传统戏曲感兴趣，平时完全看不出来。 不过现在肯定也不是跟叶听雨打听萧华私底下爱好的时机，这空荡荡的“死城”大晚上突然冒出一个戏班子摆明了是在闹鬼。他们为什么要唱戏，又是把这戏唱给谁听的？ 罗烨想着只觉得细思极恐，叶听雨也是不敢耽搁，拉着罗烨两个人又做贼一样沿着宫殿外墙往前摸索着。今天晚上，罗烨也没有穿那些繁复的裙装，而是穿了一套侍卫队的黑灰色劲装，方便行动。 本来他也是想穿铃兰的衣服的，奈何翻遍了衣柜也没见铃兰有一件适合上蹿下跳的服装，除了裙子还是裙子！大概是因为男扮女装的缘故，铃兰本就“心里有鬼”，自然要用漂亮复杂的裙子来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越是靠近人工湖，乐声也就越明显。等绕到了霁月宫正面，罗烨二人已经能完全看见水榭那边的情况了。果然如叶听雨所说，原本破败萧条的戏台上，此刻正有一个戏班子在那里表演，在黑暗的夜色下衬得戏台灯火透明。 隔得有些远，毕竟霁月宫中的这人工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他们离戏台的位置少说也有个小一百米。罗烨和叶听雨所在一棵老树的阴影下，继续观察着戏台子那里的情况。 靠的近了，罗烨才发现那高耸的戏台下面还摆了一排桌椅，似乎有人坐在下面观赏这出剧目。只是因为戏班在明，观众在暗的缘故，罗烨他们这边看观众席看得并不真切。但能在这座宫殿里坐在最前头听戏的人……恐怕谁都能猜得出来。 “……那会是贤妃娘娘吗？”罗烨压低声音，像是在询问叶听雨，却更像在问他自己。 叶听雨摇了摇头，比了个“嘘”的手势。 “先别说话，我仔细听听再说。” 罗烨知道叶听雨的意思是她听听这唱段是什么，便立刻闭嘴不言。叶听雨微微蹙眉听了一小会儿，脸色变了。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是《女驸马》？” “《女驸马》？”罗烨回忆了一番，“这好像是个女扮男装的故事吧？这是什么……” 等等，女扮男装。 台上唱着一个女扮男装的故事，贤妃娘娘有个男扮女装的儿子。 这是在暗示，或是明示什么吗？ 罗烨本想思索一番，可眼前发生的变故，只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就在他和叶听雨小声交谈的功夫，那台上的唱戏声，停了。 第204章 “圣女”（13） 罗烨和叶听雨都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手上动作下意识一滞—— 他们僵硬别过头去，虽然隔着几十米远，但他们仍能看见。此时此刻, 那处水榭上无论是戏班子还是观众，动作全部整齐划一, 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歪着脑袋直勾勾看向对岸。 或者说, 看向罗烨和叶听雨的藏身之处！ ——被发现了。 “跑！！！” 叶听雨口中发出一声暴喝, 拉着罗烨转头就跑。与此同时, 他们听到了“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水榭上的那些诡异东西竟是跳入水中，以最快的速度来追捕他们！ 罗烨心里一紧，这霁月宫就这么大，他们要逃到哪？ 叶听雨倒是很有主见，她在转身的那刻就为自己和罗烨预设了目的地——那就是他们身后的大殿！ 看到叶听雨前进的方向, 罗烨猜到了她的想法，她是想去贤妃娘娘的住处看看，看看那个她白天见到的、和戏台样子很像的梳妆盒子！ 晚上戏台那里莫名其妙亮起灯火，叶听雨也是料定, 那个盒子很大概率就是正确的“答案”。 况且现在情况紧急，身后追兵穷追不舍。虽然有赌的成分, 但他们别无选择, 这霁月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绕着墙边转迟早会被那些鬼追上，不如放手一搏。 因为白天来过一次，所以现在叶听雨也算是轻车熟路，她带着罗烨绕过屏风, 进入了贤妃娘娘平日里就寝的内室。而一进屋内，叶听雨就是一喜。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此时此刻，梳妆台处亮起微弱的光亮，在昏黑的室内十分扎眼。两人凑近一看，发出光芒的物件，正是叶听雨见到的那个梳妆盒。 “……真的很像戏台啊。”白天听叶听雨嘴上说说，罗烨其实没什么实感。现在亲眼看见，果然很像。 而且这盒子亮起光的地方……如果对应到那戏台上，正是被搭起的高台处。正常来讲，戏班子就是会站在这里表演的。 只是那发出光芒的东西悬在空中，罗烨看得并不真切。但是与其说那是什么“东西”，罗烨觉得倒更像是一团散发着暖色光的鬼火…… 毕竟，这光团其实是漂浮着的…… 看着梳妆盒，罗烨和叶听雨的情绪很快从最开始的兴奋转变成了犯难。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盒子里有何玄机，他们又该怎么利用这个盒子。看起来它并不能保护他们，也不能击退那些厉鬼。 轰隆——！！！ 外面是震耳欲聋的响动，那些厉鬼已经破门而入，很快就会找到这间内室来！ 罗烨和叶听雨都知道，没时间犹豫了。 叶听雨咬着牙，轻轻抚上了梳妆盒的边缘。 没有变化。 她看着梳妆盒内漂浮着的“鬼火”，终于下定了决心。 “赌一把吧，小烨。” 叶听雨再次伸出手，朝那光团探去。 在她手指触碰到光团的瞬间，那团光被无限放大。叶听雨和罗烨的视野一下被刺目的白光所充斥，什么东西都看不清了。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听雨和罗烨都觉得身边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好像现在他们已经不在贤妃娘娘的宫殿里了，那这里是…… “……小烨。”叶听雨突然拍了拍罗烨的肩膀，指了指一个方向，“你看那边。” 顺着叶听雨手指的方向看去，罗烨又一次呆住了。 那边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那很显然就是霁月宫内饰的样子，陌生是因为……这内室在他们眼前，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 罗烨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他僵硬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东西。 “姐，你看这个。” 叶听雨闻言转身，果然看到了那静静伫立在原地的高台。 仔细想想……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确实很像水榭中的那座戏台。 外面的场景被放大，眼前又出现了这座戏台……所以他们现在是在……那个梳妆盒子里？！ 触碰光团、缩小进入一个梳妆盒，听上去倒是挺童话的，前提是他们不在一个鬼故事里。 罗烨和叶听雨还因为眼前的变故有些发怔，就听到外面一阵噼里啪啦乱七八糟的响声。似乎是那屏风被推倒，那群厉鬼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 叶听雨拉着罗烨小心翼翼躲进了阴影处，希望能够隐藏自己的身形。他们刚刚藏好，就听到了阵阵脚步声和嘶吼声，厉鬼们终于进来了。 而在罗烨二人的角度，也恰好能把那些被放大无数倍的厉鬼身形尽收眼底。 走在最前面的几只鬼，就是那面上涂的惨白的戏子们。他们身上的戏服破破烂烂，泥泞不堪，似乎这些鬼被埋在地下多年，刚刚才被刨出来。而那些戏子厉鬼分散开来后，落在后面的其他厉鬼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为首的从服饰上就能看出，她是一位女性。这人披头散发，身上罩着褪色的华丽衣裙，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她的身上已经感受不到丝毫生前的美貌——因为本属于她双眼的地方只剩下两个可怖的血窟窿，黑色的液体顺着眼眶流出，洒了满脸。 她的心口也有着一个血洞，似乎生前心脏被活生生从胸腔里扯了出来。不止如此，她的一只袖子空空荡荡，显然已经没了手臂。杀死她的人似乎相当恨她，要用这种方式让她在死后也备受煎熬。 ……可她不是别人，她是曾经备受宠爱的贤妃娘娘。看她现在变成这样一副残缺不全的恐怖样子，罗烨心里也莫名升起了几分不舒服。 ——那么，是谁杀死了她？ 罗烨心里刚刚浮现出这样的疑惑，却在下一秒被解开。 因为贤妃娘娘的脖子后方，伸出了一双青黑色的小手。那双手真的很小，一看就是属于婴孩的。 第204章 然后，那双手的主人从贤妃身后，探出了它的脑袋。 看着那东西恐怖的样子，罗烨差一点忍不住干呕出来。 那是一个发育不完全的孩子尸体，可能是在娘胎里营养不良的缘故，它的身形十分瘦小，像是罗烨以前看到过的没毛猴子。但与之相伴的，是它那大到有些畸形的脑袋，看上去又像是外星人一般的怪物。 它的皮肤青黑，表面有许多类似土地龟裂的痕迹。藕节一样的手臂死死缠绕着贤妃的脖子，似乎想要将她狠狠掐死。 看到这一幕，罗烨当然也能猜到它的真实身份。 ——这是那个替铃兰去死的孩子。 只有它的冤魂，绝对不会放过贤妃这个害死它的罪魁祸首。 第205章 “圣女”（14） 看着那婴孩厉鬼, 罗烨心底顿时升起浓重的不安。 它是一个枉死的孩子，因为贤妃的私欲只能替铃兰去死。它恨的人除了罪魁祸首的贤妃，就一定是既得利益者的铃兰！ ……但现在, 罗烨就是铃兰！ 一定不能被发现，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 那些形容可怖的厉鬼在房间内飘荡着, 似乎并未注意到躲在梳妆盒里的罗烨和叶听雨。正当他们稍稍放松下来一点的时候，变故再一次发生。 他们身后的“戏台”上, 再次燃起了一团光！ 这光一亮起,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 不, 是所有鬼的注意力。罗烨眼看着他们僵硬扭过头来，用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梳妆台上的盒子。 罗烨感觉冷汗唰一下子就下来了，他似乎若有所感，抬起头来，却与那畸形的怪婴在一瞬间目光相撞—— 那一刹那, 世界好像安静了。 罗烨愣愣盯着怪婴，只感觉恐惧刻入骨髓。 那强烈的恨意，几乎要把他刺穿。 下一秒，鬼婴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好像婴儿的啼哭，但婴儿的啼哭不该夹杂着如此强烈的恨意。鬼婴狠狠搅着贤妃的脖子, 像是驱使一匹马一样, 逼迫着她向梳妆台的位置冲来。 贤妃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虽然失去视力，但她口中也爆发出悲怆的哭泣。她能感知到自己孩子的存在，却要被另一个自己害死的无辜孩子控制着伤害亲生儿子！ 千钧一发之际，叶听雨拽着罗烨冲了出去。她的目标依旧明确, 就是那发光的光团。 这光团能让他们变成这样，或许这一次还能有其他改变。 这次，光团直接将二人身体笼罩，罗烨只觉得跟刚才一样恍惚了一下，再睁眼时，周围的环境又不一样了。 不再是缩小状态，也不是在狭窄的首饰盒里，罗烨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们又回到了一开始躲藏的树下。 罗烨脑子有点懵，不知道这算怎么一回事。那梳妆盒到底代表了什么，为何会有这样的能力？ “小烨。”叶听雨拍了拍罗烨，指了一个方向，“看水榭那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罗烨又愣住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会觉得时光倒流了。 水榭那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那座戏台成为了这黑暗宫城里唯一的光源。那里一片歌舞升平，好像刚刚罗烨见证的一切恐怖都是发生在梦境里。那梳妆盒到底有什么魔力，难道真的能让他们回到过去？ “……不是时光倒流。”叶听雨大概也是跟罗烨产生了相似的怀疑，突然这么说了一句，“他们唱的东西跟刚才不一样，已经不是黄梅调了。” 罗烨一愣：“姐，那你能听出来他们现在唱的是什么吗？” 叶听雨摇了摇头，表情十分严肃：“不，我没有听过这种戏曲，他们唱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陌生，我分辨不出来。” 既然叶听雨都这样说了，罗烨也只能按耐住心情继续往下听听了。如果唱的还是黄梅调就罢了，偏偏这次内容变了，他们也怕错过信息。 这听着听着，罗烨却品出几分不对劲。 他们唱的这好像……已经不是戏曲了。 没有婉转的曲调，只剩下大白嗓一般痛苦愤恨的哀嚎。罗烨对戏曲没什么了解，但他总觉得，大部分戏曲，无论是唱腔还是唱词……都不该是这样。 罗烨又皱着眉仔细分辨了一番唱词，突然脸色一变。 ——他好像听出这出戏讲的是一个什么故事了。 “赵氏孤儿……”罗烨下意识攥紧了叶听雨的手，想要从姐姐身上汲取一点属于活人的温度，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听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剧种，但是这是一个关于《赵氏孤儿》的故事！ 同样的换婴、复仇……只是与贤妃和铃兰的故事完全相反！ 这里回来复仇的，是死去的厉鬼啊！ 这一出戏是唱给谁听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们分明是早就发现了罗烨和叶听雨，却还要演着一出戏，好像在嘲弄罗烨二人的渺小与无能，以及……向他们传达自己无边的恨意。 台上的“戏”已经停了，那些人又一次恢复了僵硬的木偶状。叶听雨和罗烨更是头也不回、直接朝大殿的方向跑去！ 必须要故技重施，再一次找到那个发着光的首饰盒！ 两人一起冲进内室，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首饰盒还在发光，意料之外的事情没有发生。罗烨靠近光团，轻轻触碰，他和叶听雨便又被这熟悉的刺目光芒笼罩其中，恍惚了一瞬。 只是这次清醒过来时，罗烨发现自己并没有缩小或是被传送到外头，而是……躺在一个窄小的空间里，连胳膊腿都无法伸展开来。不仅如此，他所在的空间虽小，但从周围的缝隙里还有光源渗进来。 借着那光，罗烨很快适应过来，发现叶听雨就躺在自己身边，并且大睁着眼睛意识清醒，瞬间安心不少。 不管怎么说，叶听雨还跟自己待在一起，总是让罗烨更放心一些。要是和叶听雨分散了，那事情才会变得棘手。 只是他们现在在的地方，到底是……？ 罗烨悄悄挪动身体，往叶听雨那边蹭了蹭，刚想开口询问，就被叶听雨捂住了嘴。 叶听雨面对着罗烨，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罗烨安静。 看她这样子，罗烨也是心下了然。叶听雨应该已经有了猜测，那现在就听她的话就好了。 安静下来之后，罗烨好像听到一阵踱步的动静，落在他耳中清晰不已。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躺在地上，那脚步声是顺着地板直接传导到了他脑海里，所以才会那么清楚。 再结合这个小空间的大小和形状，他们莫非是…… 突然间那脚步声快速朝罗烨和叶听雨藏身的地方而来，罗烨本来心中一紧，却听咔嚓一声，是木头承受重量时发出的响动。他立刻明白过来，有人坐在了他们头顶。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某人的床底下。 罗烨本来还在思考，这时候就听见又有脚步声响起，是有人进到了这间屋子里。那人靠近了床边，很快开了口，语气里满是担忧。 “娘娘，这到底是……” “别多问了，是最糟糕的情况。”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正是那贤妃的声音。只是她的语调无比疲惫，似乎经历很多让她心神交瘁的事情。 就像现在这样，她犹豫了一番，才将后面的话对后进入房间的那人说完。 “……我怀上了。”贤妃的声音中充斥着痛苦与难堪，“我算了算日子……不可能是陛下的。” 对面那人发出一声惊呼，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很小心了吗……娘娘，那现在该怎么办？”那道女声也颤抖起来，显然知道了这种秘密让她心情沉重，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罗烨听到贤妃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这件事是我的失误，但是我不能放弃这个孩子。太医给我看过诊，我极难有孕，若是打掉了这个孩子，可能我这一生都会无子。” “可是……”那女声似乎很犹豫，“娘娘，您最近可以邀请陛下来宫中，这时间倒是能糊弄过去。可生下来孩子不像陛下，早晚是会被发现的啊……” “这我自有打算。”贤妃打断了女声，语气十分坚决。她从床上起身，去到了另一人身边，她压低了声音，罗烨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听力上，才勉强听清贤妃说的话。 “青禾，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从家里到宫中，我当你是我最亲的姐妹……这件事我只能交给你去办，你听好，你去找几个……再把……然后……” 贤妃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罗烨完全听不清，虽然着急，但也没办法。贤妃说完这一番话，那被称为青禾的女子——大概也是贤妃最信任的宫女，再次发出了一声惊呼，忍不住道：“娘、娘娘，这有些太……” “我知道这件事很残忍，甚至说得上……丧尽天良。”贤妃咬着牙，似乎也有些心焦，“但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有这样做，才能保证我生育前后宫中有孩子诞生，来替换掉我的孩子……我必须保住我的孩子，因为这是我唯一的孩子了！” 第205章 贤妃这番话说的恳切，到最后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声音忍不住拔高几分。青禾听着似乎也是大惊失色：“娘娘，慎言！慎言啊！”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了下去。虽然声音听上去还有些犹豫，但还是应了下来：“……好，这件事我会尽快办好的。娘娘，你放心吧，我一定完成你的任务。” “嗯，你办事，我放心。”罗烨听到贤妃拍了拍青禾的肩，“那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吧，时间不等人，最好三天内就把事情办成。我已经买通了陶太医，他会帮我们打掩护……” 她又细细交代了什么，青禾答应下来后便急匆匆离开了内室。屋中只剩下贤妃一人，她又自顾自叹了口气，缓慢起身，跟着也离开了内室。 在她走后，罗烨和叶听雨又是等了一会儿才从床底下爬起来。内室空无一人，现在的时间却还是大白天，这让二人又是一阵恍惚。 罗烨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自嘲道：“冤枉那光团了，原来它还真能……带我们穿越时空。” 现在，他们就是回到了霁月宫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上，撞破了……贤妃和宫女密谋干得、一件不光彩又十分危险的大事——偷天换日。 第206章 “圣女”（15） 但现在,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他们面前。 虽然看到了过去霁月宫发生的一些事情，但现在他们该怎么做？改变历史肯定是行不通的，那样铃兰就根本不会出生, 时间会产生悖论。 可是这个时空还是大白天，他们穿成这样也不能就这么出去, 引人注目不说，被逮到他们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还可能会被当做刺客当场咔嚓掉……那就太冤枉了。 而且说回他们的最初目的, 他们是来找宝珠的, 宝珠会在这个时空吗？不太可能吧？ 罗烨看向叶听雨, 压低声音询问她的意见：“姐，我们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吗？还是找机会去别处看看？” 叶听雨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凝重。 “……先在这屋子里找找看，最起码不能现在出去。” 这跟罗烨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快速点头, 然后转身在房间里搜寻起来。而他和叶听雨的主要目的也是一致的，就是找到那个让他们在不同空间和时间里不断穿梭的首饰盒。 有了那个东西，最起码他们就有了退路。这是后宫妃子的住处，他们两个要是在这里被逮住, 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只是找了半天，他们都没发现那样一个梳妆盒, 迟迟没有发现都让二人有些心焦。最后事情的发展也让罗烨和叶听雨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他们确实在屋内发现了一个发着光的盒子, 只是这盒子……和他们之前看到的并不一样。 这是为什么？难道在这个时间点，那个戏台形状的首饰盒还没有被制造出来？ 但有发光盒子总归是一件好事，看到盒子的瞬间，叶听雨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可惜好久不长，在她刚把首饰盒抱在怀里的那刻，外面就响起了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是有人朝内室走来了！ 同一时刻，首饰盒中的光芒更盛。哪怕阳光洒在屋内，丝毫也不觉得阴暗，罗烨二人都能分辨出那熟悉的光芒。 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走进来了。罗烨和叶听雨无奈，虽然心里还有千般疑惑，但也不得不触碰光团，期待它能把他们带到一个全新的地方。 熟悉的恍惚感袭来，罗烨和叶听雨已经适应得很好了。只是这一次回过神来，他们却发现，自己又躺在了一个狭窄逼仄的空间里。而且经过叶听雨一番小心试探，发现他们居然又来到了贤妃房间的床底！ 外面没有透进任何光亮，想来现在时间应该是深夜。罗烨和叶听雨仔细分辨了一下声音，确认没有听到任何呼吸声后，才小心翼翼从床底爬出，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屋中空无一人，床铺也很整洁，并没有躺过的痕迹，这对他们两个“不速之客”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同时他们心中又多了几分疑惑。 这大半夜的，贤妃不好好睡觉，这是去哪了？ “唔唔，唔唔！” 窗外突然响起莫名的动静，把二人吓了一跳。他们谨慎靠近窗口细细听去，发现那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呜咽声。只是她的嘴似乎被堵住，只能这样挣扎，发出惊恐的哭泣。 听着这动静，罗烨心底突然生出许多不好的预感。 莫非这女孩…… 哒哒哒—— 女孩刚刚发出声响，罗烨就听到外面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就是奔着女孩的方向去的。罗烨赶紧拉着叶听雨靠墙蹲下，生怕外面的人通过窗户的缝隙发现他俩。 下一秒，窗外响起了男人的咒骂。 “你还挣扎！你还敢挣扎！”光骂不够，罗烨还听到几声清脆的巴掌音，把他听得头皮发麻。这几下劲绝对不小，那女孩没准会被直接抽懵过去！ “好了张侍卫，别管这些了。”一道冰冷的女声在一旁响起，这声音听得罗烨一愣。他看向叶听雨，也在对方脸上看见了意外之色。 这嗓音他们很熟悉……不是那个青禾吗？ 联想起不久前贤妃和青禾说的话，以及他们知道未来发生的事，二人都是隐约联想到了什么。 只是若他们的猜测是真的……这贤妃娘娘，当真是恶毒无比。 这时候，那青禾又发话了。她声音冷若冰霜，听起来是对那女孩说的： “莲心，你也莫要挣扎了，能为主子做事是你的荣幸。反正你进了宫，大抵是没有再离开的机会了，也没有办法嫁人、过寻常百姓的日子……你顺从一些，也免得多吃苦头。况且我们也不让你吃亏，那些金银我们可是都送到你家人手上了。那是笔不小的钱，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如此这般，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况且，你帮娘娘这一次，娘娘会记挂你一辈子，以后一定会好生待你……” 说完这些，那个叫莲心的姑娘还是止不住呜咽，青禾似乎也有些不耐，她对那男人说：“张侍卫，让你那些同僚都过来吧。今儿给他们好好泄泄火，日后不要忘了娘娘的恩情。” “嘿嘿，好说好说！”张侍卫听着青禾的话，居然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罗烨听着只觉得说不出的猥琐，让人到了不适的地步。 张侍卫走远了一些，莲心似乎爆发了更剧烈的挣扎，只是无济于事。外头又想起凌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七嘴八舌的交谈。这么听过去，罗烨觉得外面至少五六个人。 事已至此，他已经完全猜到了贤妃的计划。 她这个时候一定是怀孕不久，所以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她需要一个新生儿去代替自己的孩子，但可能宫内宫外一时没有怀孕女子，就算有也跟她生产的日子对不上号，所以贤妃决定人为制造一个怀孕的女子，后期再根据太医的安排养胎，努力让这个怀孕女子和她生产的日期接近……或者说最好在同一天。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孩子，代替贤妃的亲生孩子。 而今天晚上，就是他们……计划的开始，这个叫莲心的可怜姑娘就是被他们盯上的猎物。而贤妃也是丧心病狂，为了保证莲心怀上孩子，竟然找了这么多人准备□□她！ 后面的动静，罗烨和叶听雨都不忍心听下去。衣料摩挲的窸窣响动，还有那种令人作呕的喘息声，夹杂着莲心痛苦的哀嚎，每一种声音都好像一把刀，就这样在他们心上凌迟着！ 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根本救不了这个无辜的女孩。 到最后，罗烨只想堵住耳朵，他不想听了，这种精神折磨太痛苦了。他们尚且如此痛苦，那正在经历这种惨剧的莲心本人呢？ ——罗烨不敢想。 只是还没等他从为莲心的心痛中回过神来，却又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轻微动静。 一开始，罗烨还以为那是外面的动静，没有细听。但仔细分辨后，他才觉察出哪里不对劲。 这声音是屋子内部的某处传来的。 很快，罗烨就意识到了那声音是什么，一瞬间寒毛倒竖！ 他看到了，床底下探出一双婴儿青黑的小手，它不断在地上拍打着，似乎在寻找可能的出路。 这是那枉死的小孩，他居然跟到了这里！按理说他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段的！ 想到小孩的“母亲”正在外面遭受折磨，罗烨只觉得刚刚产生的所有情绪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现在他只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脱困。 同一时间，屋内突然光芒大盛。是那个首饰盒，它又一次绽放了光芒。 外面那些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屋里亮起了光，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为首的张侍卫直接大喝一声：“什么人在屋里！” 前有狼后有虎，罗烨和叶听雨此刻也顾不得太多了。他们直接站起身来，朝着首饰盒的方向奔去，二人几乎同时触碰到那团光芒，眩晕感在下一秒袭来，又让他们出神了一阵。 第206章 这次醒来，他们不是躺在某处了。只是也不是一开始的树下，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可以确定一点，这里是室外，并且现在是晚上。只是……远处的建筑灯火透明，还不时传来阵阵嘈杂的声响，好像今夜，这里异常热闹。 那宫殿很容易分辨出来，绝对就是霁月宫没错。只是今晚外面围了不少侍卫，隔着老远，罗烨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是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难道说…… 叶听雨突然道：“他们好像是皇帝的人。” 皇帝？罗烨脑袋有些发懵，不知道叶听雨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打扮不一样。”叶听雨快速解释，“而且，这群人比普通侍卫，素质高得多。需要这么多人保护的，怕是只有一位。” 这些侍卫围在外头，也不见皇帝身影，那…… 罗烨眼睛倏地睁大，他看向叶听雨，忍不住道：“今天晚上，莫不就是贤妃生产的日子吧？” 叶听雨睨了罗烨一眼，不置可否。 确认了这一点，罗烨只觉得一阵恍惚，更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不真实感。 今天，就是铃兰……也是“他”诞生的日子。 罗烨也很好奇，这里围了这么多人，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来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呢？ 莲心……那个叫莲心的姑娘，是今天生产吗？如果是今天，那她又被安排在何处。 突然间，罗烨脑海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拍了拍叶听雨的手，悄声问：“姐，莲心这个名字，你觉不觉得熟悉。” 叶听雨无声叹了口气：“小烨，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这个名字……是游戏给我们的那份名单上，六个妃嫔的其中之一啊。” 第207章 “圣女”（16） ……所以后来, 莲心被皇帝看上，还封了妃？虽然地位不及贤妃高，但是这故事的情节也够荒谬了。莲心没有被杀死……倒也是有可能的, 在古代，女子失了清白, 对她来说可能甚至比直接死去还要痛苦。许是贤妃还留了几分仁慈，在当时饶过了莲心一命。 只是被皇帝看上……对莲心来说, 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想到几日后自己还不得不去面对莲心的亡灵, 罗烨心里也是很沉重。但眼下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还得先想办法, 取得那颗宝珠。 外面那些侍卫还在守着，罗烨和叶听雨实在不便出去。但建筑内部倒是不时传来响动，看得出来，里面的情况似乎很焦灼，想来贤妃的生产并不顺利。 不知过去了多久, 屋内传来阵阵啼哭，罗烨知道，这是贤妃的计划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了。 一个孩子被杀死，而她自己的孩子, 则被悄无声息送了出去。 没过多久，宫内走出一个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的男子, 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 但罗烨一下子就猜出, 他就是沧景国这一代的国主。 或者……还是用“皇帝”来称呼他比较顺嘴。 今晚霁月宫中灯火透明，只是隔着很远，罗烨看不到那皇帝此刻的表情。但是他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浓重的悲伤，最起码这一瞬间, 他的悲痛不似作假。 殿内又有下人前来通报，说的内容大概是娘娘伤心欲绝，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待着。皇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顺了贤妃的意，带着侍卫撤出了霁月宫。 其实贤妃的举动算得上反常，刚刚“失去”孩子，她本应是最脆弱的，这个时候应当是希望皇帝陪在身边。可正是因为心里有鬼，她才找了理由将皇帝支走。而皇帝……或许才是真正的伤心，他大概也没多想，加上这时候或许他还是爱着贤妃的，便真的顺了她的意离开。 那些人走后，霁月宫内又变得安静非常。罗烨和叶听雨还蹲在角落里，一时有些无措。 他们需要首饰盒才能再次跨越时间，但很不巧，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很尴尬。那首饰盒一定还在那间内室里，可是…… 他们要怎么做，才能靠近内室？等贤妃睡着后悄悄溜进去吗？但这风险很高吧？ 然而虽然心里想了很多种可能性，现实还是重重扇了他们一巴掌——因为还没等他们来得及行动，就已经被侍卫逮到了！ 那黑衣的侍卫快速靠近二人藏身的草丛，三下五除二就把罗烨和叶听雨制服。到底是人少打人多，他们两个完全不是这群侍卫的对手！ “你们两个藏在这里是想做什么？说话！”为首那侍卫厉声问道，听到他声音的时候罗烨还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忆起他在哪里听过这声音，这是那个张侍卫。 只是响起他对莲心做的事后，罗烨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厌恶，完全懒得跟他废话。反而是叶听雨沉吟片刻，冷静开口：“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但是张侍卫，我们并不是对娘娘不利的。” 听见叶听雨唤他“张侍卫”，张侍卫也是有些意外：“我对你的面容很陌生……你认识我？” 见张侍卫提起兴趣，叶听雨赶紧说了下去：“嗯，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们身上的秘密。” “今晚死去的那个孩子，恐怕不是皇嗣吧？” 听到这里，张侍卫终于如临大敌，其他围起来的侍卫也是脸色一变，显然他们都参与了当初这件事。张侍卫干脆直接提起刀，想将叶听雨就地处死！ “你不能杀我。”叶听雨声音淡淡，临危不惧，“因为我留了后手，你如果杀了我和我朋友，明天贤妃娘娘的风流韵事就会传的满城皆知。而且……你和你的兄弟□□宫女一事，我也是知晓的，你别想置身事外。” 叶听雨的话成功让张侍卫动摇了，他高高抬起的手终于落下。再开口时语调有些颓丧，还带了几分牙咬切齿的意味，却又对叶听雨无可奈何。 “……你到底想做什么？那些事你又是从何得知的？”他很清楚，那件事他们干得很干净，不会有外人知道，但偏偏这个女人…… “我从何得知不重要。”此时此刻，叶听雨已经完全在这场谈话中占据了上风，“我只有一个要求，带我和我的朋友去见贤妃娘娘。我们有事想要跟她详谈……谈完之后，我承诺我会销毁我手里的证据，你们做过的那些事也不会被别人知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纵使心里千般无奈，张侍卫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带叶听雨和罗烨去见贤妃。 没办法，他赌不起。 如果叶听雨说的是真的……那他在这里把这两人杀掉，秘密真的被传播出去，等待着他的就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了。 押着二人进入霁月宫大殿的内部，几人都是看到守在内室门口的青禾。看到罗烨和叶听雨，青禾显然有些意外，她看向张侍卫，冷声问道：“这两位是……” 张侍卫咬牙，把罗烨和叶听雨往前一推：“这两个人说他们要见贤妃娘娘，因为他们……” “……知道，贤妃娘娘的秘密。” 青禾闻言瞬间脸色大变，看向罗烨二人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善。她权衡一番，还是道：“罢了，既然如此，那就随我来吧。” 她派人去通传了贤妃娘娘，得到允许后，方才引着罗烨和叶听雨进入内室。 在绕过屏风之前，她不忘警告二人：“我劝你们，还是别动其他心思。” “青禾，到底是谁来了……”贤妃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刚刚生产完，她的声音还是很虚弱。青禾应了一声，领着二人进去。 此时此刻，罗烨终于看到了贤妃娘娘。 只是看到对方容貌时，他的眉头又在一瞬间紧蹙。 之前虽然与贤妃娘娘接触过，但那时她因为多年不顺心已经有些脱相。虽然勉强还称得上容色姝丽，但周身气度甚至还不如榻上刚刚生产完的贤妃。 也正因如此，罗烨才看清了贤妃娘娘原本的容貌。或者说，真正属于她的容貌。 只是……这贤妃娘娘现在的样子，竟与罗烨现实中的母亲有三分相似！ 他不会看错的，哪怕这么多年过去，母亲的样貌依旧镌刻在他的脑海之中，如同烙印。所以在看到与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贤妃时，他才会这样惊讶。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边的疑惑以及如跗骨之俎一般的恐惧。 ……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自己被游戏“选中”成为“铃兰”，真的是一个巧合吗？ 他们母亲的容貌相似……是不是也代表着……他真的与铃兰本人的相貌，也真的有几分相似？ 第208章 “圣女”（17） 沉浸在这样的震撼里, 罗烨第一时间连贤妃的呼唤都没听到。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听雨已经上前一步，想要靠近贤妃, 却被青禾拦下。 “你想做什么？”青禾一只手横在叶听雨身前，满眼戒备, “我警告你，有什么想对娘娘讲的话在这里说便好, 再上前一步,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掌握了多少秘密, 都会把你就地处死！” 面对青禾的警告, 叶听雨置若罔闻。但她也确实没有再近一步，而是转过身来，淡淡唤了罗烨一声。 第207章 “铃兰，过来吧。” 她没有喊罗烨真正的名字，而是喊了他在这个故事里的名字, “铃兰”。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贤妃本能愣了愣。而后她睁大双眼，眼底写满了震惊与……一些罗烨看不懂的，眷恋。 “……你叫铃兰？”贤妃的声音颤抖, 她甚至伸出一只手朝向罗烨的方向，努力想要触碰他, 再一次重复那句话, “……你叫铃兰？” “娘娘！”见贤妃大半个身子都从被子里探出来, 青禾也是有些心焦，赶紧来到贤妃身边帮她掖好被子，“娘娘，你刚刚生产完, 不能着凉！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她是真的很关心贤妃，只是贤妃对她的话好像充耳未闻，只是依旧痴痴盯着罗烨，喃喃道：“你过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罗烨默默扫了一眼青禾，道：“请问我可以过去吗？” 青禾张了张口，还未等说些什么就被贤妃打断。这次她甚至张开了双臂，好像要拥抱什么人一样，语气也焦急了几分：“过来！我允许了，你快过来！” 贤妃发话，尽管担忧，但青禾一个侍女也不能说什么。她只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罗烨，好像他一旦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一样。 迎着青禾不善的目光，罗烨慢步走到了贤妃身边。他来到床边的时候，贤妃更是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捧着罗烨的脸，好像要把他的样子刻入脑海。 “你是个男孩对吧？”贤妃的声音更加急促，“告诉我你是个男孩。” 罗烨点了点头，一只手抚上贤妃冰凉的手背，在她掌心亲昵地蹭了蹭，好像那真是自己的母亲。 他知道，这会儿必须演戏。 他演得越像，贤妃就越会信以为真。 真的把自己……当成她的儿子。 ——未来的儿子。 所以，罗烨“如实”回答了贤妃的问题。 “是的，我是一个男孩。”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贤妃，在那一刹那潸然泪下。她抚摸着罗烨的面颊，脸上喜色与悲色掺杂在一起，扭曲又美艳。 “……你是我的孩子。”贤妃喃喃道，“我的感觉不会错的……你一定是我的孩子。” “你的这张脸……真像我啊，你的名字……也是我很早之前定下来的，我告诉了圣女大人，我的孩子要叫这个名字……铃兰。” 虽然“时空穿越”这种事放在古代人身上听起来也一定相当荒谬，但贤妃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的“孩子”。这是血脉之间的本能吸引吗？罗烨不知道，他知道自己该做的是趁热打铁，先让贤妃相信自己，然后找机会拿到首饰盒……甚至宝珠。 所以，面对喃喃自语的贤妃，罗烨给出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是的，我是您的孩子……未来的孩子。”罗烨声音轻轻，语气里带了几分雀跃，好像真的是一个渴望亲情又不敢靠近的孩子，“虽然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我会把所有我经历的事情都告诉你，你愿意听吗？我的……母妃？” “母妃”是罗烨带着试探的口吻叫的，但贤妃却异常激动，她让青禾拿来一把椅子，然后让罗烨坐在床头，牵着他的手，满眼怜爱。 “说吧，孩子。”贤妃神采奕奕，“母妃在呢。” 看贤妃眼睛亮晶晶的样子，罗烨的心绪一时也有几分复杂。虽然她干了许多畜生不如的事，但人到底还是对面的，面对自己的孩子，贤妃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即便这样，也不能动摇罗烨的想法就是了。他努力扮演出一个受惊的孩子渴望母爱的样子，把自己知道的信息挑挑拣拣、半真半假跟贤妃讲了出来。果然，在听到那些“故事”后，贤妃眼底涌现出浓重的疼惜。 罗烨也乘胜追击：“母妃，我现在情况有些糟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和我的侍卫在不同时间线之间跳跃，那厉鬼在追着我们，可能我们在这里也留不久，我们必须得找到逃离的办法。”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贤妃轻轻抱了一下罗烨，但除此之外，她似乎还有许多无助，“母妃也想帮助你，可是……母妃要怎么做呢？” 听到这里，罗烨知道，机会来了。 “母妃，我需要一个梳妆盒，一个在你宫中、跟外面戏台相似的梳妆盒。”他快速说着，“得有那个东西，我和我的侍卫才有机会再一次跨越时间。” “……什么？”听着罗烨的话，贤妃眼底的茫然却更甚，“外面……没有戏台啊？虽然我曾经想过要在水榭那里搭一座戏台，但现在还没有啊。” 罗烨闻言，顿时心里一沉。 外面天色昏暗，他确实没来得及确认到底有没有戏台。可如果没有戏台，那想必梳妆盒也在这个时空并不存在，他们该怎么离开，回到正确的时间线上？ 那莫非……这里其实就是终点？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罗烨还是像贤妃询问。 “那母妃，你有没有见到一颗珠子？” “……珠子？” “嗯，一颗和田玉打造的宝珠。” 罗烨说着，心里却有些没底。他只知道这珠子的材质，却并不知道具体形态。只这么一说，真的能找到吗？要知道这宫中适合打造珠宝的好材料绝对不少，区区一块和田玉……可能真算不上什么吧？ 谁知，听到“和田玉”时，贤妃的双眼又是倏地睁大，似乎十分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我打造了一颗……罢了，许是这就是天意吧。” 贤妃叹了口气，对青禾道：“青禾，去把那样东西取来吧。本是准备等我儿百天时再亲自送去，但现在看来……是送不到我儿手上了。” “不……是不能作为百天礼送给我儿了。” 贤妃从青禾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郑重递到了罗烨手上。 “是在此时此刻，将它交给你。”贤妃看着罗烨，温声道，“铃兰，打开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宝珠？” 罗烨本想招呼着叶听雨一起过来看，但想想不合适，便点了点头，缓慢打开了盒子。 只是他的双手刚刚触碰到盒子的边缘，耳畔就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这声音缥缈空灵，却又好像……近在眼前！ 还没等罗烨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色又一次发生变化。明黄的宫灯在一瞬间熄灭，所有靓丽的色彩转瞬之间消失不见。他好像又回到了那破败的房中，鼻尖萦绕着腐朽的味道，正如他和叶听雨刚刚进到这里时一样。 “姐！！”罗烨顾不上太多，只能大声呼喊叶听雨的名字。只是他回头看向叶听雨原本站立的地方，瞬间目眦欲裂。 那房梁上悬了一根上吊绳，叶听雨正要把自己的脑袋放到绳圈里。她的腿上趴着那只小鬼，似乎要引着没有意识的叶听雨踏入深渊。 那一刻罗烨也管不了太多了，他心底对小鬼的所有同情荡然无存，无论什么人，敢伤害他姐姐，天王老子都给他死！ 于是罗烨飞身上前，一脚飞踢将那小鬼踢出好远，他往前一站，把叶听雨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好让她脖子不要承受身体的重量。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叶听雨的身体还是越来越沉，罗烨知道她撑不了太久，那小鬼也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没有办法，罗烨咬着牙拿起了贤妃交给他的盒子，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摆脱了，一定要有用啊！ 罗烨吃力地打开了盒子，下一秒，盒子内部爆发出阵阵华光，那光芒似乎能够驱散一切黑暗，罗烨只觉得那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恍惚中他失去了意识。 回过神来的时候，罗烨惊讶地发现，他已经不在霁月宫了。他回到了一开始他们来时的小道上，头顶月光澄澈，正如他们离开时那般。只有手中握住的珠子不时传来的冰凉温度，告诉罗烨刚才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机械地扭动脖子，发现了躺在一旁不省人事的叶听雨，急忙上前扶起了她：“姐！姐！你没事吧？都结束了，我们已经出来了！” 在他不间断的呼唤中，叶听雨终于悠悠转醒。他看向罗烨，心里只觉得一阵后怕：“刚刚，我好像……” “别说那么多了。”罗烨直接蹲下身，示意叶听雨上来，他背她回去，“姐，你刚刚被那小鬼蛊惑了，差一点就上吊自杀……是那珠子救了我们一命，把我们送了出来。” “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了，我们得快点回观星楼。” 一直逗留在外面，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叶听雨显然也知道事情的急迫性，也没推脱，直接让罗烨背起了自己，两个人一同回去观星楼。 这条路不短不长，走到差不多一半，叶听雨觉得体力恢复差不多，便主动提出自己走，这样还快一些。 终于，两人走到了密道口，看到那盏他们出来前摆在那里的灯，叶听雨长出一口气，将那灯捡了起来。 “今晚还真是惊险……我们回去吧，小烨。”叶听雨顿了顿，“不能让大家担心。” 第208章 只是，还没等她迈出一步，就听到罗烨说了什么。 “……你也看出来了吧，姐？”罗烨突然冷不丁道，他抬头，凝望着叶听雨有些错愕的面庞，知道现在的自己笑得怕是比哭还难看，“没有瘦到脱相的贤妃，跟我妈妈……长得有些像。” 第209章 “圣女”（18） 刚刚情况很紧张, 罗烨只想着如何拿到宝珠，并未在其他事情上太过深究。可这会儿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心头重重的迷惑、压抑和不安在一瞬间涌了上来。好像把他架在云端之上, 让他失去了着力点，不知该如何落地。 看着这样的罗烨, 叶听雨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表示了肯定。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如果不是认出来, 她那时也不会干脆利落地叫出“铃兰”的名字, 打这个亲情牌。 因为既然贤妃跟罗烨的样貌有相似之处, 他们能看出来，贤妃肯定也能看出来，那种明明之间的亲子感应，会让贤妃更容易相信他们说出的荒谬话语，相信“时空穿越”。 只不过……贤妃和罗烨本人长得有几分相像……叶听雨觉得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但是, 这会引出一个更恐怖的猜测，那就是罗烨和铃兰本人也很相像，真正的铃兰。不是单纯取代身份影响周围人的感官，是因为相似, 罗烨才会在这关副本里成为“铃兰”。 是“岛”故意为之，还是…… 曾经真的有过一个叫沧景国的国家, 真的有一个叫铃兰的圣女呢？ 罗烨和这个铃兰, 究竟有什么关系？ 放在平时, 叶听雨可能也不会深究，毕竟“岛”的能力她是见过的，连记忆都可以伪造，更何况相貌。但是在这件事上, 她就是莫名其妙有些钻牛角尖。 说到底，有一种叫做“本能”的东西在作祟。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这个“沧景国”的故事本身就有些奇怪，真的是所谓的“系列副本”吗？真的会是这么简单吗？ 可能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关乎更多事情，比如这座诡异的“雾隐岛”。 如果铃兰真的存在，那罗烨会不会是他的……转世？可是世上真的有转世这样离奇的事情吗？ “姐……” 罗烨突然唤了叶听雨一声，终于让她从思绪中抽离而来。 “怎么了？”叶听雨声音放缓，她能感觉到，此刻罗烨心中迷茫比她更甚。 罗烨怔怔看了看叶听雨，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脸，露出一个……克制而有些怪异的微笑。 “你说，我到底是谁？” “我的这张脸，真的属于我吗？或者说，我母亲的脸，真的属于她吗？”罗烨眼底闪过太多情绪，“姐，我是谁，我们又是谁？” “罗烨。”听到他这样说，叶听雨终于严肃起来，“你清醒一点。” 由于几乎没听叶听雨用这样的语气讲过话，罗烨只觉得脚底板瞬间升起一股凉气，直接把他打醒。 原来叶听雨真正严肃起来，是这样可怕的…… 见罗烨这样，叶听雨也只能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能怎么样呢？置身于这样一个谜团的漩涡中，谁又能保持理智呢？ “……罗烨，我其实并不是很在乎这些。”叶听雨淡淡道，“对我来说，无论过去是怎么样的，先祖是怎么样的，这座岛的本质又是什么样的……其实没那么重要。我只想抽丝剥茧，活着离开这里，能搞明白真相固然很好，但没活着重要。” “我曾经也把我自己困在过去，但现在我明白了，过去已成定局，那是我无法把握的，可未来如何，那是我能控制的。” 叶听雨停顿一瞬，最终只是伸出手，揉了揉罗烨的发顶。 “你不是什么人，你是你自己。记住这一点，比任何事都重要。” “……就算现实真的那么荒唐，你跟这铃兰真的有什么关系，那也无所谓。你是我弟弟，我早就把你当做我重要的亲人了。” 叶听雨微微仰头，对上了罗烨那双有些错愕的眸子，突然笑了。 “你好像长高了，小烨。” “……哎？”罗烨眨了眨眼，有些惊讶，“真的吗？我还能再长高？” “是啊，我应该不会看错。”叶听雨提灯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罗烨，“不过也正常，你才十九岁，还有机会发力嘛。” 听到叶听雨谈起这个，不知为何，罗烨也有些想笑。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他终于从那种飘忽的感觉中落了地，让他扎根的，是他重要的亲人、还有朋友。 他们的存在足以证明，他是“真实”的。 想通了这一点后，罗烨心里刚刚升腾起的迷茫瞬间烟消云散。记忆才是人格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他的记忆告诉他，他叫罗烨。 …… 二人顺着密道回到铃兰的房间后，其他玩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同伴们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罗烨向他们展示了从霁月宫贤妃手上拿来的宝珠，看着那翠绿光滑的珠子，听着罗烨和叶听雨平静叙述他们今晚惊险的经历，众人也是啧啧称奇。 罗烨小心翼翼收好了珠子，这东西可是相当来之不易，出不得半点差池。 “好了，既然第一颗珠子已经顺利拿到。”萧华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讲正事，“那我们现在就该好好规划一下，明天谁跟罗烨去拿第二颗珠子的事情了。” “我来吧。”萧华话音刚落，北祈就立刻接上，他主动请缨虽然让其他人短暂意外了一下，但大家也都没说什么，便这样同意了。 “第二天我们要去的，应该就是那位德妃娘娘的鎏阳宫了。”北祈拿起那张纸，开始冷静分析，“这人本名叶轻微，太傅之女，只提到有个兄长也是官员，对铃兰也是平平……嘶，只从已有信息，实在看不出什么啊。” “还得明天实地考察。”罗烨接上了话，“那北祈哥，明天我们吃过饭，就去这鎏阳宫踩个点吧。也不知道到时候会碰到什么情况……今天那个时间穿越，可是把我和我姐绕得有些晕。” “……我觉得，明天我们碰到的谜题未必是时间穿越，但有一点我大概可以确认。”北祈呼出一口气，“去那夜晚破败的宫室中行走，我们或许可以窥探到一些……属于这些后宫妃子的秘密。” “通过这些‘秘密’，我们就可以拼凑出这个故事的真相，也就是《亡陵》的前传。”北祈说着，一时有些出神，“不过这故事吗……”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旁人也没有追问。现在时间不早，大家也确实该休息了。晚上的观星楼应该还是很安全的，罗烨没让除了简青颖和李清淮以外的队友留在自己房间过夜。 要知道虽然晚上宫城万籁俱寂是一座鬼城，白天可不是。要是第二天那管家妇人来到铃兰房间叫自己起床，发现屋里藏了一堆“闲杂人等”，罗烨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在大家人多，分开休息也能互相关注，所以也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一天罗烨也真是有点累，基本上沾枕头就睡着了。他想不了太多，明天的事还是等明天再说。 不过另一边，肯定有人没发睡得太舒服了。 北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有点难熬。这一关又一次触及到了“雾隐岛”的过去，让他难以放下心来。 不知道这一关里，会展现出多少“故事”。这些“故事”对罗烨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北祈实在是不希望在第九关前节外生枝，奈何雾隐岛是真的不想让他好过。 越早接触到“真相”，越对罗烨不利啊。 毕竟那铃兰和他的关系……可是不浅。 从当初的沧景国，到如今的雾隐岛，铃兰这个人，哪怕已经死去多年，却总是能掀起滔天的风暴。 “啊……真的很不理解。”北祈在心中无奈长叹，“明明最开始，景惠落在铃兰身上的情感，是‘爱’啊。” 但这“爱”，却在日后化作了无边的恨意，报应在了无辜的沧景国民身上。 若是铃兰真的还能感知到这个世界……他会为景惠感到悲伤吗？还是对他所做之事感到不耻？ 没人知道，也注定不会有人知道。 因为铃兰，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北祈在种种乱七八糟的思绪中，也终于沉沉睡去。 毕竟，明天可有的忙了。 ……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第二天罗烨再带着北祈去后宫妃子所住之处，也算是轻车熟路。北祈倒是很好奇，左看看右看看，哪里都觉得新奇。 “……你能不能别乱看了。”罗烨咬着牙，恶狠狠警告北祈，“你一个侍卫，要不是跟着我，就你这样东看西看，人家早给你丢出去了。” “哦，可能不止丢出去这么简单。”罗烨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可能会被当场咔嚓掉。” 北祈有些汗颜：“我真不是看姑娘的，我就是纯好奇。” 第209章 “哦，好奇姑娘。”罗烨面无表情，好像看穿了北祈的花花肠子一样，指了一个方向，“鎏阳宫在那头，你可别走错了。” 他声音幽幽：“走错了被当登徒子逮住，我是绝对不会救你的。” “你这臭小子……”北祈磨了磨牙，无可奈何道，“别说这些了，走走走。” 登徒子这口大锅，北祈是真的不想扣在自己头上。 但是……他也没什么办法，他要排查可疑人士，就必须得四下打量。 毕竟这后宫之中，和“铃兰”有渊源的，可不止一个两个啊。 第210章 “圣女”（19） 要不是为了罗烨……为了稳住他, 北祈是真不打算第二天就参与到任务中来的。 没办法，罗烨已经见过贤妃，是一定察觉出了哪里有问题的。他现在要做的, 就是压制住罗烨的“好奇心”，让他尽量不去深究这些“故事”。 对此, 哪怕要使出一部分“神力”，北祈也在所不惜。 马上就到第九关, 虽说还不是临门一脚, 但绝不能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 北祈内心情绪更复杂。 罗烨作为本关游戏唯一有名有姓的“角色”, 本就处在风暴中心。 …… 站在鎏阳宫的正门口，罗烨和北祈却有些纠结。 他们也不是每一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碰巧赶上这里的主人出门。虽然资料上说去德妃宫中小坐不会有事……那也得先把理由编出来啊！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有点尴尬，正在他们纠结要不要干脆等有人出来假装摔倒碰瓷一下得了的时候, 从鎏阳宫内走出一位嬷嬷，她看到罗烨，显然有些惊讶。 “铃兰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罗烨呆了呆, 还没等回答，那嬷嬷就又自顾自说道：“正巧今天我们德妃娘娘也在宫中, 铃兰殿下不妨进来小坐一番？至于您这位侍卫……” 外男进入后妃宫中, 肯定还是不太合适的。毕竟北祈名义上只是铃兰的侍卫, 既不是太监也不是太医，没有允许的话，进去一定是不方便的。 于是，北祈直接以退为进, 行了一礼：“我等在外面就好，让铃兰殿下一个人进去吧。” “哎，还是……”嬷嬷似乎还有点纠结，再怎么说这人也是铃兰殿下的侍卫，铃兰殿下马上要继位圣女，她的安全可以说是重中之重，如果铃兰在鎏阳宫中出了点什么意外，那没人担得起责任。 虽然嬷嬷也不觉得鎏阳宫里会出什么事，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纠结了一番后，嬷嬷道：“罢了，我去殿内禀报娘娘。若是娘娘允了，这位侍卫跟铃兰殿下一起进来也未尝不可。二位先暂且在这等等，奴婢去去就来。” 眼看着那嬷嬷走入殿内，罗烨总算松了口气。 “呼，还好有个自来熟的嬷嬷啊。”罗烨感慨着，“真是帮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是啊。”北祈应着，却有些心不在焉，“我估计德妃应该会放我进去吧？” 果然，就如北祈猜测的那样，等那嬷嬷出来后，果然是一脸喜色。 “德妃娘娘允了，这位小兄弟可以和铃兰殿下一起进殿。”嬷嬷微微颔首，“这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全考虑，不过，小兄弟切记要紧跟着殿下，万不可擅自前往别处。” 北祈对嬷嬷行礼，表示自己一定听话，不该看的绝对不看。 比起他们昨天去过的霁月宫，鎏阳宫的规模算不上特别大。但布置得倒也雅致大方，看得人心旷神怡。见到德妃，罗烨也被对方的模样小小地震撼了一下。这德妃娘娘明眸皓齿、仪态端庄，举手投足也是落落大方，正是在花一样的年纪，看得就让人心生好感。 相比之下，病殃殃的贤妃却是被德妃艳压一头。这皇帝到底是喜新厌旧，有了更漂亮更年轻更有活力的德妃，便也没那么在乎贤妃了。这就是宫中女子的悲哀之处，她们永远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只能祈求皇帝垂怜，偶尔来宫中一坐，便是天降甘霖一般的赏赐了。 想着这宫里被蹉跎的姑娘也不止贤妃一个，罗烨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就算铃兰被留在贤妃身边又如何？他没法帮他的母妃留住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贤妃才会疼而走险，去饮鸩止渴一般去寻找那禁断的刺激吧……最后她也吃下了自己酿成的苦果，每逢深夜便流连于破败的宫室，永远不得解脱。 罗烨心绪十分复杂，一时有些出神。还是德妃唤他才让他回过神来，提起精神跟德妃闲话家常。 一开始罗烨也有些拘束，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导致露馅，但这德妃看上去也跟铃兰真的不太熟，她说的内容罗烨基本都能接上话。虽然罗烨没自信到讲话滴水不漏，但这么糊弄过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就这么聊了半天，罗烨也没发现什么关于宝珠的线索。不过他也没寄希望于真的能在白天找到关键点，还是得夜里来这边随机应变。正当他准备寻个理由告退的时候，那嬷嬷又来到殿内，对德妃娘娘禀报道：“娘娘，叶大人来了。” “兄长来了？快快让他进来！”听到“叶大人”三个字的时候，德妃似乎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就让嬷嬷把他请进宫来。 听着“叶”这个姓，罗烨眼皮子也是不自觉一跳。这不怪他敏感，“叶”这个姓对他来说，实在是…… 德妃的本名叫作叶轻微，资料里也提到她有个在朝中做官的兄长。罗烨心里也对这位“叶大人”生出几分好奇，不过更多的则是意外。 为什么就这么巧，他们来到德妃宫中，就正好碰到这个“叶大人”。 真的是……“岛”给出的信息，还是没一句多余的啊。 在罗烨没看到的地方，他身后的北祈听到“叶大人”这个称呼时，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好像听到了什么让他感到很厌恶的人一样。 “叶大人到——” 伴随着默默一声喊，那位穿着官服气度不凡的叶大人踏入殿中。德妃的侍女们纷纷跪下，北祈无法，也只能跟着半跪在地——尽管他一点也不想跪这个叶大人。 “兄长！”看到亲人来自己宫中，德妃显然兴奋非常，她直接三步两步跳到自家兄长怀里，忍不住撒着娇，一看就是家中备受宠爱，还是那么天真烂漫，甚至到了有些无法无天的地步。 “兄长，你怎么突然来了？”德妃在叶大人面前站定，想着还有外人在场自己却这样失态，顿时有些尴尬，忍不住捋了捋头发。 叶大人见她这样，也只是宠溺一笑，有些无奈道：“我来看看我的好妹妹，有何不可？” 他揉了揉德妃的发顶，视线在殿中环顾，看似漫不经心，却在不动声色打量着每一个人。 只是这目光落在罗烨身上那刻，却倏地停下了。叶大人原本无懈可击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甚至搭在妹妹头上的那只手也停滞刹那。 而他这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也被罗烨尽收眼底。叶大人眼中情绪深沉，让人无法分辨心中想法，但—— 罗烨觉得，在被叶大人盯住的那一瞬间，他很不舒服。 第211章 “圣女”（20） 这种感觉具体是什么, 罗烨说不上来。但是那种眼神，就让他本能觉得不对劲。 ——仿佛被暗中窥视着的、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一般。 但这“叶大人”显然也非一般人，他很快恢复如常, 对这罗烨也能笑脸以待：“抱歉，没注意到轻微这里还有客人, 请问这位是……？” “兄长，这是铃兰姑娘。”叶轻微, 也就是德妃很认真地同叶大人介绍, “她就是未来的圣女大人。” 叶大人闻言, 表情一瞬间变得惊讶：“原来是圣女大人, 失敬失敬！”说着还对罗烨行礼，但被罗烨拦下。 “叶大人不必行此大礼，我还并未受封，现在也算不得什么圣女。”罗烨话音落下，便决定趁此机会向德妃道别, “既然德妃娘娘的兄长到来，那我便不好叨扰，娘娘与叶大人好好叙叙旧，铃兰择日再来拜访娘娘。” 德妃闻言, 先是劝了两句，见罗烨去意已决, 便不再阻拦, 任由罗烨带着北祈离开。 只是在二人离去后, 她突然品出哪里不对劲。 “哎，不对呀，六日后不就是受封大典，我听说圣女在那之后便会驻守观星楼, 除非是什么重要日子，否则不会离开半步。”说到这里，德妃面上闪过一抹憾色，“唉……那以后岂不是没什么机会跟铃兰这样面对面交谈了，早知道再坚决一点，多留她一会儿好了……” 德妃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叶大人却望向罗烨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许是他自己也没注意到，想到铃兰的时候，他面上也挂着几分笑意。 “圣女大人啊，真是个有趣的……妙人啊。” …… “啧，那叶大人真是奇怪。”离开鎏阳宫后，北祈忍不住抱怨几句，“具体哪里奇怪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给我感觉不对劲。” 第210章 ……其实他知道这“叶大人”是个怎样的人，若不是他后来对铃兰做的那些事，可能沧景国和景惠也不至于……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他要做的，是从言语上暗示罗烨，要让他注意到这个叶大人的反常之处。 毕竟据北祈的了解……这个叶大人，某种程度上算是个十足的变态。 “……他给我的感觉，确实很不舒服。”听北祈主动提起，罗烨也顺着说了下去。他眉头紧锁，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我说实话，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 虽然那眼神只出现了一瞬，之后他又伪装出那副温润儒雅的模样……但就那么一刻，罗烨感觉自己被对方视作了猎物。 ——这可相当不妙。 “算了，还是先别想那么多。”罗烨捂着脸，觉得有些头痛，“只要这个叶大人晚上别出现在鎏阳宫里，也算万事大吉。” “……要是他出现了呢？”北祈幽幽问道。 “出现了……”罗烨看着北祈，笑得有些无奈，“那能怎么办？只能想办法干掉他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铃兰被视作猎物，那叶大人又究竟想对他做什么呢？他有多大的能量，敢让他对沧景国的圣女出手？ 想不通，暂时不去想了，多想反而误事。 与霁月宫比起来，鎏阳宫的结构简单到有些无趣了，基本上一眼就能把它的布局看到底。但罗烨和北祈都没发现什么不合常理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像第一天晚上梳妆盒那样特殊。要说最不合常理的，也就是那位叶大人。 ……这么一想，他还真有很大可能性出现。 罗烨捂着脑袋，觉得头从来没这么疼过。 这种被一个人针对的感觉，真是怎么想怎么让人不爽。 …… 从鎏阳宫回来后，罗烨和北祈一时无事可做，基本上也只能在这里干熬时间。叶听雨倒是有过来跟他们分析对策，但奈何再怎么说，也实在列不出个一二三。 最后，叶听雨也只能住他们好运了。不知不觉间，晚上到了。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罗烨也算轻车熟路。按照白天定好的路线翻入鎏阳宫内后，罗烨准备先去正殿看看。而这里果然也和晚上的霁月宫差不多，原本金碧辉煌的建筑，现在也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破败不堪。 一路上可以说风平浪静，连一只路人鬼都没看见，但没人会因此放松警惕。 只是往前走着，二人却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他们已经走到了白天进来的地方，但是……门不见了。 原本是正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白墙。 “……这有问题吧？”北祈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下意识跟罗烨确认，“咱们白天就是从这里进来的，没错吧？” 罗烨点了点头，也很严肃：“是，我记得就是这里，旁边那棵松树很有特点，看一次就忘不掉。” “那……门不见了。”北祈指向了一个方向，“难道说，鎏阳宫的谜题，就是白天和夜晚，这里宫室的结构不一样，这是要我们走迷宫吗？” “或许吧。”罗烨淡淡应道，“那边有窗户，我们去试试能不能翻进去。” 跟霁月宫不同，鎏阳宫没什么室外造景，它的主体就是眼前雄伟的宫室。所以如果要让人猜鎏阳宫的宝珠在哪，第一反应也绝对就在建筑内部。 接下来的行动，比罗烨预想中要顺利很多。那扇窗子没有“空气墙”，他和北祈两个人互相搭把手也都能进到室内。只是因为没有照明设备，在这昏暗的房间内，两人一时都有些无从下脚。最后还是北祈微微俯下身子，让月光顺着窗棂落入室内，这才照清了方寸之地。 他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开始寻找这间屋子里有用的东西。罗烨则站在一边放风，随时提防可能袭来的厉鬼。 很快，北祈那边有了收获，他看着摆在木桌上的灯笼，心中一喜：“这边有灯，还有火折子，有了这个最起码我们能看清路了！” 他拿起火折子，娴熟地用它擦出了火花，顺利点亮了一盏宫灯。明亮的火苗在纸灯中跳跃着，罗烨和北祈终于能够看清彼此的脸。 看着那盏灯，罗烨也算松了口气。 “这应该是‘岛’给我们安排的道具了。”他来到北祈身边，很不客气地拽住了他的胳膊，“接下来，我们两个可不能分开了。” 被罗烨这么拽着，北祈一时有些不自在。他这个人独惯了，一向不喜欢有人和自己有肢体接触。 “……你拽我这么紧，怪别扭的……” “那有什么别扭？”罗烨不明所以，“昨天我还拉我姐的手呢。” 北祈简直想翻个白眼，心说你也知道那是你姐，我又不是你哥！ 但北祈心里也知道罗烨的话有道理，所以也只能忍下心里的别扭感，走上前去推开门。 吱呀——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门开了。 而在门后的场景，居然是—— 第212章 “圣女”（21） “这是……？” 看到门后场景后, 罗烨和北祈都是一瞬间的失神。 眼前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木质长廊，而是一片混乱的废墟。这里并不似平常的地方，倒更像是无星的宇宙空间, 一望无际，根本看不到尽头。在这里, 重力是几乎不存在的，所有物体都悬在空中, 以极缓慢的速度移动着。 横断的木头、漂浮的飞沙碎石在黑暗中胡乱堆叠, 唯有三道悬空的木门在空间中上下沉浮, 发出幽幽光亮。 “这……”罗烨下意识喊着, 北祈却沉着一张脸，向外踏出一步。 啪嗒。 一块石头漂浮过来，横在北祈脚下，让他有一处能够站定的空间。 他再踏出一步，脚下便又多了一块石头。无论向前几步, 他的脚下始终会出现“路”。 罗烨不敢离北祈太远，也是快速跟上。而在他的身体完全脱离之前落脚的房间后，身后的木门再次发出一声“吱呀”，在罗烨和北祈面前轰然关闭, 然后消失不见。 “……消失了。”罗烨表情严肃起来，“我们大概是没有回头路了。” “……这里的空间是混乱的。”北祈轻声道, “你们昨天在霁月宫的时间是混乱的, 这次轮到空间了。” 这夜晚的鎏阳宫可比霁月宫诡异多了, 就这几道歪七扭八的门，给罗烨带来的震撼远胜昨夜。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空间？ “那些门后面，我们会看到什么？”罗烨下意识发问，哪怕他知道此刻问这些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北祈深吸一口气, 带着罗烨继续向前：“有什么，恐怕得我们看了才能知道了。” “走吧，三选一，你先挑一扇。”北祈打了个响指，把选择权交给了罗烨。 罗烨看着三扇从表面上分不出任何差别的木门，最终指了指离他们二人最近的那一扇：“就去那吧，离得近。” 北祈点了点头，缓慢靠近悬空着的门，一把将其推开。 吱呀—— 这种诡异的开门声，无论听多少次都无法适应。门后似乎是一块开阔光明的地界，光芒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唔，这是个什么地方？” 等到适应光线后，罗烨和北祈终于看清了门后场景。 只是这个场景，似乎……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各种长廊、楼梯和门扉以一种乱序的结构被随意摆放着，看上去跟一副抽象画差不多。 “啧，这地方比刚才那片虚空还乱。”北祈抱怨了一句，随手推开了一扇离自己最近的门，看着里面一条七扭八拐的长廊，顿时忍不住笑了，“还真就是主打一个无序啊。” “……这种地方，该怎么出去？”罗烨一时觉得有点犯难。 “你小时候看过哆啦a梦吗？我记得有一集就是这样，一件道具把整个屋子变成了大型迷宫。”北祈这样说着，“大概构筑这片空间的，也是一个‘奇点’，找到那个东西，就能离开了。” 提起“小时候”，罗烨一时有些出神。 “……我看过这个动画片，小时候我妈妈会给我和我哥哥放。”想起往事，罗烨心情又有些沉重，他摆了摆手，不再纠结这件事，“说回那个奇点吧，你这么一提，我其实有些想法。” “喔，那说说你的？”北祈比了个“请”的手势。 罗烨点了点头：“现在咱们这个情况，绝对不能漫无目的地乱走，否则很可能迷失在这个迷宫里。既然是游戏，那就还得按游戏的思路来找正确的道路。” “游戏一定给了我们提示。”罗烨四下打量一番，最终把目光落在北祈手里的宫灯上，“正确的路，早就给了我们暗示。” 问题就出在，他们进入鎏阳宫得到的第一件“道具”——一盏灯上。 如果仔细看去，这个空间里确实亮着许多灯。只是这些灯形状不一，但仍有小部分跟北祈手中这盏一样。 第211章 “姑且就先按这些灯来走吧。”伸出一根手指，罗烨指向其中一个方向，“反正现在看来，只有这个方向有跟我们一样的灯啊。” “行，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道理。”北祈笑了，主动走在前头，“不过走迷宫肯定也不是光看‘灯’就可以，你说说，我们会不会在这里碰到‘人’呢？” 罗烨没有答话，他心里猜测大概率还是会碰到人的。 只是具体是什么人就不好说了。 两人对照着宫灯的样式，在复杂结构的建筑中穿梭了一会儿，没想到很快走到了尽头。 这个尽头并不是指他们走到了死胡同里，而是……相同样式的宫灯在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这下子，探索又进入了停滞状态。两人停在原地搜索了一番，却又听到了一阵隐约的奇怪声音。 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两人便停下了手中动作，专心分辨声音来源。 没有了杂音干扰，他们很轻易分辨出了那种声音——那似乎是一个小孩子在低声啜泣。声音来源，是他们身后不远处一道紧锁的大门，门口挂着的宫灯跟北祈手里这盏一模一样。 看来，这就是线索了。 北祈和罗烨对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一齐小心翼翼靠近那扇门。 在门口，罗烨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那声音愈发明显，听得就让人心生怜悯。 但是没有谁能保证，这不是鬼怪设下的陷阱。 北祈沉思片刻，将宫灯塞到了罗烨手里，摆摆手示意他退后几步，他来开门。 让北祈一个人在前面承担风险，罗烨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想着万一真有问题也不能两个人一起着了道，便老实退后了。 北祈深吸一口气，直接将面前木门推开。在门开的刹那，哭声停了。 这是一个黑暗的房间，里面没有一点光线。虽然现在门开了，可走廊上的那些光却好像无法穿透这凝实的黑暗，根本无法照射到房间内部。 这种情况是他们始料未及的，顿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 不知过了多久，那黑暗中却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 “哥哥姐姐，我找不到我爹娘和兄长了，你们能带我去找吗？” 第213章 “圣女”（22） 这声音响起的时间很突兀, 把罗烨还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仔细分辨了一下那声音，觉得这应该属于一个小女孩。她就藏在黑暗里, 怯生生对罗烨和北祈发问。 虽然似乎这小姑娘把自己当成女孩了……算了，这不是重点。 罗烨没敢踏入黑暗, 只是在外面的走廊上试探着呼唤，想看看里面的人会不会听到他的话, 给出回应。 “你在里面吗？能听到我的话吗？” 很快, 那道童声又一次响起, 并且变得急促了许多：“太好了姐姐！你能听到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这里好冷、好黑，我好害怕……” “……如果里面一片漆黑，你又是怎么看到我们的？”北祈没有因为女孩的哭泣而产生丝毫怜惜，只是冷静问道。 那女孩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只知道周围全是黑色的……突然在你们那个方向出现了光，我看到你们在光里……” 小女孩到底年纪不大，描述的能力还不是很强，但罗烨通过她的叙述简单联想了一下, 倒是能猜到她眼中的世界是那番模样。 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女孩找不到离开的道路。突然打开了一扇门, 门外有光, 她能看到, 只是这光无法进入房间，所以在小女孩的角度，她依旧无法看清屋内的情况。至于罗烨和北祈在她眼中，怕不是看上去跟一幅会动的画差不多。 “你既然能看到光, 为何不朝光走来？”北祈又问。 “我尝试走了……”这一次女孩的回答，却让他们也感到了一丝意外。 “我从看到光的时候就试着往外走，可是我跟你们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怎么也碰不到你们……”说着说着，女孩又哭起来，显然现在的情况，让她陷入绝望。或许她内心深处觉得，自己真的无法获救了。 看得见，但摸不着。这样想想，也确实很绝望。 但无论是罗烨还是北祈都不能轻易放弃她，因为她是现在他们手头唯一的线索了。 “小妹妹，你先不要慌张。”罗烨出声安抚，“我们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既然无法靠近我们，那你就先待在原地，保持好体力，等我们找到救你的方法好吗？” “好吧。”小女孩真的停止了哭泣，声音也平静了许多，“姐姐，你真是一个好人。” 莫名其妙被小孩发了一张好人卡，罗烨一时失笑，继续同女孩搭话：“那小妹妹，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呢？接下来我对你也有个称呼。” “……嗯，我叫叶轻微，我的家人都称呼我为轻微。”小女孩这样说着，听到她的名字，罗烨也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是小时候的德妃。”罗烨压低声音对身畔的北祈说道，“这也正常，毕竟鎏阳宫是她的地盘。” 这德妃真的是从小就懂事，讨人喜欢。如果罗烨有个这样的妹妹，一定也会把她捧在手心里。不过嘛，他也有自己的妹妹，所以对叶轻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轻微，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嗯，大姐姐怎样叫我都行。” 罗烨点头：“那轻微，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和你家人分开的吗？” “嗯……我想一想。”叶轻微沉默了一会儿，像在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只是不知她在这个空间里待了多久，她还能想起以前的事吗？ “啊，我想起来了！”出乎罗烨二人的意料，还没出一分钟，叶轻微那边就给出了答案。 “今天是中秋节，我和爹娘兄长一起上街游玩，街上各处都点了花灯，我还和兄长一起猜灯谜呢。”说到这里，叶轻微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我有些愚钝，迟迟没解出几个灯谜，我又有些贪玩，钻了牛角尖，竟然与兄长分散……” “等我回过神时，就已经到了这片黑暗里。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就算把嗓子哭哑，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直到遇见了你们。” 说到这里，叶轻微的情绪又低落几分。 “姐姐，还有那位一直不说话的大哥哥，你们说，如果我及时解出了灯谜，是不是就不会被丢到这里了？” 罗烨张了张口，本想出言安抚，可却被北祈攥住了手腕。对方指了指他们一直拿在手里的那盏宫灯，快速道：“你看这灯，上面的图案变了！” 听到他的话，罗烨赶紧提起灯，这么一看，上面的内容果然与之前截然不同。 ——上面出现了一道灯谜。 『春色满园十五夜，打一成语。』 看到这种变化，罗烨和北祈都有些意外。刚刚叶轻微还在说猜灯谜的事，结果转瞬之间，他们也跟着来到了那场“灯会”，也加入了猜灯谜的行列中。 难道说……解出这些灯谜，就能顺利离开这里？ “这灯谜好像还挺简单的……我猜，花好月圆？” 罗烨本来只是试探着说了一句，却没想到话音刚落，宫灯上悬浮的那片月亮图案就开始闪烁起来。让人惊叹的一幕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光团缓慢从宫灯中升起，就这样径直飘向了那间无法被照亮的、叶轻微所处的房间中。 光团照亮了房间里的方寸天地，也照亮了小叶轻微的脸。她眨巴眨巴还含着泪的大眼睛，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忙提起衣裙朝罗烨和北祈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一把撞进了罗烨怀里，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不撒手，像是怕被再次抛弃。 看着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的女孩，罗烨终于还是于心不忍。他将女孩抱了起来，擦了擦她眼角留下的泪水，柔声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灯上，解开了灯谜，便能“召唤出”灯上那轮明月，那“月亮”才能照亮房间，让年幼的叶轻微从里面出来，跟罗烨就北祈两个玩家顺利汇合。 只是……叶轻微现在是救出来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罗……铃兰，你看那边。”北祈拍了拍罗烨的肩膀，示意他往不远处看。 “那里还有一盏灯，变成了中秋花灯。” 第214章 “圣女”（23） 顺着北祈注视的方向看去, 罗烨很轻易就分辨出那盏是花灯。只是叶轻微似乎对花灯有些恐惧和厌恶，直接别过头去，还往罗烨怀里缩了缩, 专心当起了鹌鹑。 她这样子把罗烨搞得也有些无奈，但这个叶轻微还是个小孩, 你跟她说太多她也不见得听。更何况这还是关键线索人物，你还不能得罪。没有办法, 罗烨心里掂量了一下, 这叶轻微体重也挺轻的, 抱着她行动倒也算不上碍事。 算了, 抱会儿就抱会儿吧，就当是哄孩子了。 第212章 “去看看那花灯吧。”罗烨把声音放轻，“我觉得，没准这灯在为我们引路。” 他抱着叶轻微缓步上前，一只手微微抚上花灯, 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谜。 『三十六时辰，打一字。』 “答案是‘晶’，三个日叠在一起。”罗烨不假思索，这道灯谜很简单, 基本上跟刚才那个一样，纯粹的入门级别。 咔哒—— 罗烨刚报出答案, 眼前这扇门就微微开了一条门缝。要知道刚才这道路两边的木门跟装饰品也没差, 任他们怎么推都不动如山。现在出现了这种变化, 更让罗烨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花灯，最起码能把他们引到游戏的下个步骤。也有很大概率，能带着他们找到叶轻微的家人。 北祈走在前头，罗烨抱着幼年叶轻微走在后头。推门一看, 发现这是一个窄小的正方形房间。除了他们进来的那扇门，三面墙上还有三扇门，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 每扇门边上都挂着一盏灯，只有一盏上面出现了灯谜。 『纸老虎，打一成语。』 “外强中干。”北祈说道，“唔，这道题好像还挺经典的。” 咔哒—— 谜题解开，道路出现。 就这样，罗烨和北祈一路上猜了许多灯谜，跟着花灯的指引在这座大型迷宫中不断穿梭着。叶轻微也一直缩在罗烨怀里，时间一长，罗烨只觉得手酸，心里巴不得赶紧走到尽头，把这丫头放下来。 『丰收，打一字。』 “移。”看着这个灯谜，罗烨快速答道，这一路说得他是口干舌燥，真想喝一点水。 叶轻微只是看着他，满眼崇拜：“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啊！如果我有你一半厉害，可能也不会跟兄长走散吧……” 想起叶轻微那个诡异兄长，罗烨控制不住嘴角一抽。那家伙给他造成的不适感还萦绕在心头，按现在的剧情发展过会儿大概率会见到他，也不知道他小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雾中点点寒意到，打一节气。』 “……嘶，是冬至吧。”北祈挠头想了半天，给出了答案，“雾取最中间，点点就是两个点，到就是至。” 咔哒—— 有一扇门开启，这一次好像终于出现了变化。因为在这扇门后，北祈和罗烨都听到了鼎沸的人声，好像他们来到了一个很热闹的地方。 听着这声音，叶轻微的眼睛也亮了亮。她又好像想起什么，忙扯了扯罗烨的衣袖：“姐姐，我想起来了！我在来到这个地方之前，看到的那个灯谜就是‘雾中点点寒意到’！” 所以，是因为解出了叶轻微没解出的谜题，所以才回到那个所谓的灯火现场了吗？ 罗烨心里想着，面上也只是对叶轻微点了点头，眼中含笑：“这是好事啊，回到这里，我们就可以帮你找到你家人了。” “嗯嗯！”叶轻微看上去也很轻松，比刚才活泼许多，“那我们快去看看吧，我不想让兄长他们担心。” 罗烨与北祈对视一眼，最终由北祈推开了门。一阵白光闪过，周围场景又一次发生变化。这种感觉罗烨已经非常熟悉，昨天一晚上他都在经历这种白光转场。回过神来，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灯节之中。周围十分热闹，大人带着孩子，猜灯谜、买糖果、放烟花，都玩得不亦乐乎。 “……轻微，你知道你兄长大概在哪个反向吗？”罗烨把叶轻微放在地上，柔声询问，“你回忆一个大致，我们好带你去找他。” “唔……那我得好好想想。”叶轻微一张小脸皱起眉来显得皱巴巴的，她思索半天才抬起头来，脸上闪着几分激动。叶轻微手舞足蹈，为二人指了一个方位。 “是那边，那边有一棵巨树，树下会有人祈福，兄长曾说他想去那边！” 有了目标，罗烨和北祈也是精神一振，赶紧带着年幼的叶轻微往那头赶。无论前路如何，最起码能让他们开启下一轮游戏。 这一路上也算是畅通无阻，那棵大树可以说是这片灯节的地标了，哪怕离得好远也能看清楚。到了大树附近，叶轻微也是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兄长，你在哪里——我是轻微——” 她这么一连喊了半天，几人终于看到一个男孩推开人群，急匆匆向这边跑来。那男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因为没到加冠之年，所以头发也是简单梳了个辫子。虽然容貌稚嫩，但举手投足间却是一副成熟做派，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这就是小时候的叶大人吗？看脸确实像，但罗烨还是无法完全把他和未来那个叶大人划等号。 “轻微！”男孩看着站在树下的叶轻微，满眼焦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都找不见，真是急死我了！” 叶轻微满脸无辜，委屈道：“对不起兄长，我也是迷路了……多亏这两位哥哥姐姐好心，我现在才能回来……” 说到这里，年幼的“叶大人”才注意到站在叶轻微身后的罗烨与北祈。罗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打了招呼。他想着叶大人会回应他什么，却见这家伙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眼神里掺杂着一些混乱的情绪。 他似乎被罗烨身上的什么东西震撼到了，以至于久久无法回神。罗烨有些莫名，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吸引了这小孩。他刚想出口询问，就见这年幼叶大人眼中闪过肉眼可见的慌乱。 到底还是小孩子，无法像未来的叶大人那样完美隐藏情绪。只是现在叶大人对自己展露的……兴趣，却让罗烨尴尬万分。 因为这个年幼叶大人，对着罗烨，或者说是铃兰这张脸，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第215章 “圣女”（24） 这小孩看向自己的眼神, 只让罗烨觉得头皮发麻。同时他心中也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和想法，好像有什么事，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只是, 这些事有些……难以理解。 这算什么，这个小时候的“叶大人”, 对扮成女人的他，或者说是“铃兰”, 一见钟情？产生了好感？ 这事说起来, 罗烨只觉得荒谬至极。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就算再老成也很难把情绪完全遮盖, 看着小叶大人的样子, 罗烨实在没办法欺骗自己。 再联想到白天在鎏阳宫看到的那个叶大人，那一瞬间那个诡异的眼神…… 似乎，不像是第一次看到罗烨这张脸。 “感谢二位帮了我妹妹。”这会儿小叶好像恢复如常，郑重向罗烨和北祈道了谢，“不知二位可否有空闲, 不妨去我家小坐片刻，当做答谢了。” “呃，去小坐就不必了。”罗烨就拒绝了小叶的好意，“我们还有事在身, 可能没办法在这里多留。” 离开这里后，他们还要再去找下一扇门, 实在不能在这里再耽搁。 不过, 该怎么离开呢？ 罗烨这边还在寻找出路, 北祈却不动声色盯紧了小叶。所以他清楚地看到，在罗烨拒绝了他的邀请后，小叶眼里闪过了明显的失望。 似乎他在不舍，他在眷念。 北祈蹙了蹙眉, 不想让罗烨再跟这人有太多接触。 “铃……我们该走了。”他本想叫铃兰的名字，但最后还是收住了。只是有些事已经发生，即便他再做什么干涉，也无济于事。 “啊，二位这就要走了吗？”小叶有些急，“你们到底是帮助了我妹妹，如果不能为二位做点什么，我心里总是会过意不去。” 这算是小叶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了，罗烨不免多想了些。眼下也没有多余的线索，或许要接受小叶的好意，才能让游戏继续被推进下去？ 这么想着，罗烨试探着问：“嗯……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这灯会的人很多，范围也很大，我和我的同伴在这里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你们知道灯会的出口在哪里吗？” “迷路了是吗？”小叶点点头，给罗烨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就是离开灯会的小路了，只是有些曲折，可能要我带路才能领你们出去。” 得，这是想给他们引路了。 虽然罗烨确实不想和这小叶再多做纠缠，但看上去，这似乎是一条正确的路线。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畔的北祈，发现对方点了点头，意思大概是让罗烨接受小叶的引路。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说什么了。 “好，那麻烦你们了。” 得到罗烨应允，小叶眼睛明显亮了亮，他兴高采烈地走在前头引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难把他和未来那个叶大人联系在一起。 这灯会果然也像一个迷宫，一路上七拐八拐，饶是罗烨方向感不错，这会儿也被绕得有点迷糊。终于，周围的花灯肉眼可见地减少，在绕过一个巷口后，前方终于没了绵延的灯火，只有一片黑暗，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深渊巨兽，等待着罗烨和北祈踏入其中。 虽然诡异，但看到这种情况，罗烨和北祈都知道，这是来对了。 这里的黑暗，正如那个有着三扇门的空间一般。从这里，大概就能回到一开始他们进来的那个地方了。 第213章 罗烨转过头去，向二人道谢：“多谢你们的引路，那我们便不多留了。时候不早，你们也快些回去，不要让父母担心。” 这本来只是几句客套话，罗烨就当这是跟小叶这段孽缘“有始有终”了。却没想到小叶红着脸走上前来，递给了他一个什么东西。 罗烨愣了愣，低头一看，小叶给他的东西，居然是一块刻满了祝福的福牌。 “有了它，你就不会迷路了。” 小叶仰头看向罗烨，满脸认真。 “我叫叶璋，希望你能记得我。” 叶璋。 这就是……叶大人的本名吧？ 罗烨一时有些出神，北祈不愿在这里多留，也没对那对兄妹说什么多余的话，直接拉着罗烨走入了那片黑暗。 踏入黑暗的瞬间，所有光芒都离他们远去。只有罗烨手中的福牌，还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光亮。这种情况显然也在罗烨意料之外，正当他思考这是拿到了个什么关键道具的时候，那福牌就好像化作了一阵飞灰，直接在罗烨手中消散了。 “哎……” 意料之外的状况连续出现，罗烨更懵了。但那福牌所化的烟尘就好像有生命一般，丝丝缕缕的直接往罗烨的七窍中钻，吸入那烟尘，罗烨又是一阵恍惚。朦朦胧胧中，他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但又看不到画面。 “兄长，你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 这声音……不会错的，是叶轻微，那位未来的德妃。 “……确实有一件心事。”在她对面，他的兄长叶大人，或许该叫他“叶璋”。面对妹妹的提问，给出了回应，“今天见到那位圣女大人，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难道是……”德妃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莫不是小时候灯会上见到的那位吧？我迷路了，是那位大姐姐将我带回你身边，现在想来相当惊险呢。” “正是那位姑娘。”叶璋似乎轻叹一声，感慨起来，“这么多年过去，遇到与她相似之人，还是会让我心驰神往啊。” “是啊，我对那位姐姐也印象深刻。”德妃也跟着兄长感慨起来，“只是可惜，我连她姓甚名谁都忘记了，不然当年真该去府上答谢的。”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铃兰姑娘，就觉得蛮亲切的，她很像那个姐姐。只不过，她们到底不是一个人。”说到这里，德妃的语气很失落。 “铃兰姑娘一介孤女，是被前代圣女大人养大的。我曾经怀疑铃兰是那位姐姐的后代，但现在想想，年龄和时间对不上，所以她们之间应该没关系，只是单纯容貌相似而已。” “……是不是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叶璋的声音低沉几分，似乎在酝酿什么计谋，“我对这位铃兰姑娘，现在可是相当有兴趣。” “兄长是想要做什么？”德妃有些好奇，“需要我帮助你吗？” “不需要。”叶璋顿了顿，才道，“这件事情，轻微你不要参与，好好当你的德妃，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你。” “……唔，兄长有自己的打算，我肯定不会干涉的。”德妃声音温吞，看上去对兄长的计划确实满不在乎，“不过兄长，你确实不该继续念着那位姐姐了。你到现在还未娶亲，不就是想等着她吗？但是你我都知道，等到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不重要了。”叶璋斩钉截铁，“现在这个铃兰，才是我的目标。” “在她身上，我感受到了和那个女人相似的气息。我已经错过了她，不会再错过铃兰。” 叶璋接下来说的话，却让罗烨感觉遍体生寒。 “我要得到她，不计任何代价。” “……” 从这句话之后，罗烨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但那种被盯上的感觉，那刺骨的恐惧却如跗骨之俎，将他紧紧包裹。 他好像明白叶大人那时的眼神了。 是“久别重逢”。 是未来的因，成就了过去的果。 叶璋的恶意，看似是对着罗烨扮演的身份“铃兰”来的，但罗烨心里清楚地明白，这一切分明是自己造成的！ 因为无论是见德妃导致叶璋看到自己，还是救叶轻微导致了“铃兰”和叶璋的初见，说到底都是他做出的决定。 有些事情，真的很像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是不是因为在这个时空遇到了叶璋，才让他对这张脸产生了印象，所以多年后他再“见到”自己，就对铃兰心生了贪念？ 可是这未免也太荒谬，未来决定了过去，甚至还涉及到了白天的“安全空间”？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在这场游戏里，白天和黑夜看似独立，像是两个不同的时空。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他们相互交织，而身处游戏的玩家们无形中做出的某个决定，都会像那只引起飓风的蝴蝶扇了扇翅膀，看似不经意，实则会对这个故事造成翻天覆地的影响。 在相对这扇门后的“未来”，也就是白天发生的事，影响了过去。然后这段成为既定事实的过去，又反过来影响了罗烨等人所在的未来。 叶璋对自己的执念，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暴，罗烨完全不敢想。 ……在下一扇门中，他们又会看到什么。 这是第一次，罗烨对游戏产生了这样的恐惧。 可怕的并不是做出决定，也不是做出错误的决定。真正可怕的未知之事，是你所做出的任何一件小事，都在影响着过去与将来，而你并不确定自己行为造成的“果”究竟在哪一个时间点，最终将一整条时间线搅得一团糟。 身处这样的漩涡之中，你甚至无法确定，自己一定就是“自己”。 做出的决定……真的出于“自己”的意志吗？ 第216章 “圣女”（25） “冷静一点, 罗烨！” 北祈重重捏了一下罗烨的双肩，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罗烨猛然清醒过来。他在北祈的搀扶下勉强站好, 大口喘着粗气，总算是缓过劲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北祈快速问道, “你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我看到那福牌在你手中消散了。” 罗烨重重揉了一把脸, 点了点头, 艰涩开口：“是, 我刚才听到了德妃和叶璋的谈话……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吗？” “……是, 只有你能听见。”北祈难得这般严肃，认真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想起刚才听到的种种，罗烨一时有些出神：“我听到了……” 接下来，他把刚才听到的对话, 完完本本跟北祈复述了一遍。 “北祈，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恐怖。”等到跟北祈讲完，罗烨反而镇定下来，开始冷静分析起来, “我们在不同时间线里的一举一动，都在影响白天的剧情走向。但按照以往的游戏思路, 白天的安全时间里, 应该是给我们获取线索的。” “但是现在这么看, 有些线索可能是我们在晚上跨越时间线，自己造成的。比如叶璋这件事，也比如昨晚我和我姐见到的那个戏台梳妆盒。梳妆盒的事我昨天想不通，但现在想明白了, 应该就是因为我见到了贤妃，所以她才打造了一个跟戏台一样的梳妆盒！为了她的孩子，为了铃兰！” 是因为见到了“铃兰”，直到他以后会遇到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所以贤妃才让人继续修建戏台、并打造了一件和戏台一模一样的梳妆盒。为了有一天她的孩子来到这里，能够帮他化解危机。 如此一来，第一天的时间线，也会成为一个闭环。 罗烨说着，忍不住皱起眉头，“那就造成了一个问题，如果因在未来，果在过去。我们的结局，是不是早就被注定了？” 他不是没想过可能他们只是在重复过去发生的事，但是那种穿越经历铃兰本人也经历过？可这怎么可能呢？首先铃兰晚上跟“侍卫”到处乱窜本身就很不合理了，所以进入时间线的只能是“玩家”，是“玩家”做出的种种选择，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不会的。”面对罗烨的疑问，北祈斩钉截铁，“我们还在游戏中，还得遵循游戏的基本逻辑。游戏肯定是有解的，不要太过悲观。至于你说的时间线问题……” “可能，这也是这场游戏的难点所在。”北祈接着往下说，“这也正常，毕竟这是第七关啊。如果只是昨天晚上那种程度的难题，真得配得上第七关的难度吗？” 罗烨愣了愣，稍稍思索一番，确实被北祈的逻辑折服了。 也真是这样，如果到了倒数第三关，还是昨夜那种潜伏小游戏的水平，还真有点对不起这第七关的名头……甚至还不如第六关紧张刺激。 “所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北祈拍了拍罗烨的后背，当做安慰，“以平常心去看待这场游戏吧，不要因为得知了一些‘真相’而畏手畏脚。岛就是为了让你害怕才这样设置游戏，这样想是不是好多了？” 北祈都把话说到这份上，罗烨也有些不好意思。刚刚自己确实有些失态了，北祈这会儿的语气都跟哄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第214章 罗烨揉了揉鼻子，重新直起腰来，深吸一口气：“我没事了，我们赶紧去第二扇门吧。没准在那里……我们会看到更远的未来？” 德妃和叶璋这两个人，在未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罗烨也很好奇。 当然最担忧的……还是铃兰了。 毕竟铃兰被盯上，罗烨称得上是“罪魁祸首”了。他从《亡陵》那一关里知道圣女铃兰的结局并不好，而他的悲惨结局……会和自己有关吗？ 如果铃兰的死真的是叶璋兄妹动了手脚，那罗烨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这件事，因为一旦事情连起来，会让他想到更可怕的一种可能性。 ……或许，从《亡陵》那一关开始，他就注定要进入这一关关卡。 这就是时间，无法违逆的时间。 罗烨暂时不想去深想，毕竟正如北祈所说的那样，他们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拿到宝珠，离开这里。 他向前迈出一步，甚至走得比北祈还快了几步，好像这样，就能把“过去”远远甩在身后。 看着罗烨的背影，北祈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罗烨的猜想，并不是假的。 因为他们经历的这场游戏……就是“岛”真正的主人，是那位外神从一段时间线上截取下来的，“真正的历史”。 严格来说，他们现在并不是在“雾隐岛”上。而是在千年之前，还没有发生异变的“沧景国”之中。 ——他们真正参与了历史，他们是历史的缔造者。他们做的每一步，都会导致沧景国走向那个悲剧的未来。 而一切的根源，可能就包括罗烨那时向叶璋伸出的手。 ——罗烨还是成为了那只煽动翅膀的蝴蝶。 尽管这一切，从来都非他本意。 这就是“神”的力量，这种力量，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抗争的。 但北祈没办法阻止，因为一旦出手干涉，时间线会更加混乱，最终完全崩溃。正如他的那位“神”常说的，在更多是时间里，他们只能观测，并不能真正更改历史。 这是为了“人类”好。 最起码他们那位“神”，希望引导着人群，走向更广阔的宇宙和更远的未来。 而现在……无论是北祈和林期，需要做的都只有一件事。 保护好罗烨，把他送到终点，送到“神”的面前。 不仅是他，还有那位林见影，这是神亲手写下的未来，无人可以更改。 至于这关游戏的结局，也确实早就注定，他们不会死在这里，就像无法跳出既定的命运一样。 不过，这真的是一件坏事吗？ 北祈快走两步，跟上了罗烨。他们很快回到起点，而那个虚无的空间，只剩下了两扇门。 罗烨走到离他们最近的那扇门面前，轻轻推开了它—— 第217章 “圣女”（26） 不同于第一扇门后的灯火透明, 罗烨打开这扇门后，发现后面是一个更加黑暗的空间。好在北祈一直没有放弃提这一盏灯，有了这个东西, 他们才能够照明。 北祈淡淡看了罗烨一眼，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我先进去, 你跟在我后面。” 他拿着提灯先走进了门内，罗烨紧随其后。只是还没走出几步, 北祈就撞到了什么东西, 忍不住发出一声“嘶——”。 “怎么了？”罗烨快速问道, 听这声音, 感觉北祈是直直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了。罗烨向前看去，发现那居然是……一个很狭窄的地道，北祈撞头的地方就是地道口上方的石壁。 “呃，这个地方是……” 这门里一片漆黑，刚找到什么东西就是个地道, 还是狭窄的地道，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别管这些了。”北祈揉了揉脸，俯下身子，把提灯丢进了地道里, 开始匍匐前进，“我在前边, 你等我爬出去一段距离再跟上。然后看着我的灯, 我走你就走, 我停你就停。” “哦。”罗烨没说多余的话，只是快速应了下来。 北祈爬进了这地道，罗烨跟着俯下身。他稍稍摸了一下地道里面的木质墙壁，就被灰尘呛得直咳嗽。这个地方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涉足过了, 这灰多得简直快能把人埋了！ 不过这也更让他笃定，这扇门背后的时空，大抵是在未来。 至于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呢？ 北祈还在前面缓慢爬着，罗烨不敢离他太远，两个人之间差不多也就隔了个两三米左右。这地道的结构不算复杂，基本就是一条直线。只是因为太窄只能用爬的缘故，两个人前进速度实在不快。 就这么爬了大约七八分钟，罗烨看到前面的灯光晃了晃，好像是北祈直起了身子。 罗烨赶紧问道：“北祈，是前面的空间宽敞起来了吗？” “是。”北祈的声音在前面响起，罗烨听到了阵阵回音。这是一件好事，有回音，证明前面的空间足够大，最起码可以不用这样一直弓着身子了，时间长了他真觉得自己的腰要断了。 北祈似乎往前走了几步，他看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罗烨看到他手里的灯光晃了晃，顿时好奇他究竟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赶紧爬快了一点，从这段狭窄的地道里钻了出来。 “北祈哥，你是看到了什么……” 还没等说完，罗烨就问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北祈脚下的那个东西。 那不是别的，那是一具——已经白骨化的骷髅。 虽然已经见惯了尸体，但倏地在这种地方、这样的光线下毫无预兆地看到，还是让罗烨心跳加速了瞬间。他拍了拍胸脯，才低下头来，仔细端详着这具尸体。 “都成这个样子了，大概死了很久了吧？看身上这人穿的好像是裙子，是个姑娘吗……” 罗烨一边分析，一边蹲下身，也没那么多顾忌，直接查看起来。 只是在他给尸体翻了个身，看到尸体穿的衣服全貌时，罗烨的动作顿时一僵。他的双眼不自觉睁大，好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刚刚这尸体侧身躺着，他看不清裙子的具体款式和上面的刺绣。这下尸体被他摆正，属于尸体的一切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这条裙子，和罗烨刚刚进入游戏时身上穿着的那条，分明一模一样！ 一开始罗烨心里还存了几分侥幸心理，心想这会不会是巧合。但是很快，他就放弃了，因为北祈说了一句话。 “罗烨，这是一具男性的骨架。”他轻轻说着，生怕刺激到罗烨，“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分清，但是男性和女性，他们的骨架是有一定区别的。” “这一具不是一个姑娘的……它属于，一个男性。” “……是铃兰的。”罗烨呆立在一旁，感觉头痛欲裂。 即便他在怎么想自我欺骗，但理智告诉他，真相就是他想的那样。这是血淋淋的事实，铃兰……还是因为他的行为被害死了，因为他！ 但是随即，罗烨又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不，不对，如果铃兰死在了这个地方，他的尸体留在这里，那‘亡陵’那关，躺在棺材里的那个又是什么？他不是该和景惠合葬在一起吗？” 看着有些迷茫和痛苦的罗烨，北祈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吐露了残忍的真相。 “罗烨，我们在亡陵中看到的历史，未必是真正的历史。”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等罗烨消化这些信息，“在那个故事里，哪怕是五百年后，沧景国也并未覆灭。可是在我们当下的这场游戏里，你们昨天去过霁月宫，那里破败的状态，证明这个国家根本不可能再延续五百年。” “可能那个故事是假，这个故事才是真的。”北祈想了想，又道，“也许那个故事……是景惠的一场梦，是他希望发生的未来。他和铃兰合葬在一起，生不能同眠，但是最起码死后能同穴。” “只是，那恐怕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愿望。真正的故事里，铃兰孤独死在了这个冰冷的地道中，尸体从未被发现。”北祈扫了一眼地上残破不堪的骨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可能在外人视角，铃兰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失踪了，沧景国的圣女传承从此断了。这是一件大事，牵扯进来的相关人士为了明哲保身欺上瞒下，把这件足以杀头的大罪糊弄了过去。” “……那国王呢？”罗烨怔怔问道，“圣女传承了这么多年，说失踪就失踪，他不管吗？这是关乎国家的大事吧！” 北祈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但实际上是真相的东西。 “可能对国王来说，圣女才是微不足道的东西。毕竟除了圣女之外，没人能看到那件所谓的曜星珠，所谓的神器。圣女传承进行了这么多年，虽然国家风调雨顺，可是没有谁会把功劳全算在圣女身上，更何况他是国王，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功绩落在外人头上？” 第215章 “更何况……”说到这里的时候，北祈的目光暗了暗，“这个圣女，还和他的儿子，未来国家的继承人有所牵扯。” “……比起一条人命，在他眼中，还是那个王位更重要啊。他的儿子必须挑起大梁，成为未来的‘王’。如果耽于情爱，只会变得软弱，不是个合格的继承者。所以儿子的爱人死了，他反而会松一口气。” “王位传下去，只有这件事，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重过一切。” 第218章 “圣女”（27） 至于圣女死活？谁在意呢？ 这些年, 对于沧景国的传承，圣女似乎也并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啊。 那么，就算这个国家没有圣女了……也是无所谓的吧？ 一直以来民众心中圣女的分量都有些太重了, 也是时候消减圣女带来的影响了。 出于各种各样的私心，当时那个老国王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和心态, 才纵容属下们把铃兰的事瞒下去。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他的儿子是未来的王, 要多少女人没有？就算铃兰失踪, 他大概最多也只会伤心一段时间。等到儿子走出来, 他还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他会是最完美的继承者。 只是当时的老国王, 到底算错了一件事。 他的儿子唯独这点不像他，景惠认定了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除了铃兰，再没有别人。 所以在铃兰死后, 景惠疯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关注铃兰的尸体, 在他的尸体上继续寻找线索。 考虑到罗烨面对铃兰的尸体可能会有点压力，毕竟某种程度上可能会产生类似“看自己尸体”的想法。所以查看骸骨的工作, 便落到了北祈手里。 在心里念了声抱歉后, 北祈开始扒拉起来骸骨。伴随着“嘶啦”一声, 骸骨身上的衣料被很轻易扯开。他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少年，这衣服已经脆得跟一张纸没什么区别了。 “从这些骨骼来看，死因可能是钝器击打一类的外因。”北祈看着骨头表面斑驳的痕迹，心中也是升起几分不忍。这幕后之人下手属实是残忍, 颅骨、肩膀上都有裂开的痕迹，大概是生前留下的。 “最致命的应该是后脑被击中了……哎？” 北祈向下看去，就发现了一个令他也感到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是一颗发着淡淡光晕的珠子。 北祈一把抓住珠子，满眼不可置信。 “……错不了的，这是咱们今天晚上的任务目标。” 他不可能感觉错，可是北祈想不明白，这珠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铃兰的遗骨上！ ……这也太轻松了，轻松到他有些无法理解。 罗烨显然也愣住了，他指着那颗珠子，忍不住问道：“真、真是宝珠？” 随即，他又提出了另一个重要问题。 “可珠子到手了，咱们也没找到离开鎏阳宫的方法啊？”他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向身后漆黑的地道，那是他们来时的道路，“我们现在，不应该还在第二扇门里吗？” 北祈点了点头：“说的没错，但我们也不能走回头路。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算了，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吧。” 他和罗烨四处找了找，还真发现一条通往上面的路。只是看着地上铃兰的尸骨，北祈总觉得，上面不是出去的正确道路。 “如果我是他们，在杀人抛尸后一定会把洞口堵死。”为了避免是自己太想当然，北祈还顺着已经朽掉的木梯爬上去确认了一下。结果跟他想的一样，上面被巨石堵死，他们根本没办法把那石头推开。 无奈，他们只能回到那处开阔的空间，继续寻找。 罗烨握着那颗发光的珠子，四处试探。终于他发现，在靠近某一处墙壁的时候，手中珠子的光芒会更亮。 用珠子反复对比、排除，罗烨在墙上摸索，还真让他摸到了一处可以按压的机关。他轻轻按了下去，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眼前的石壁移动，凭空开出了一道门。 门后渗出丝丝缕缕的光线，罗烨与北祈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弯腰走了进去。 这条通道的结构并不复杂，只是有些狭窄，有些地方还要侧着身才能走过。光亮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煞是惹眼，没多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光源附近。只是远远看去，却让他们觉得有些惊讶。 那个地方……显然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起，罗烨和北祈不约而同蹲下身子隐藏自己的身形，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住在这里。 拐角处，一个人提灯走了出来。从这个角度她看不到罗烨二人，但二人却能看见她。 ——那是德妃，只是她双鬓已经斑白，早没了往日风采。她不知在这地方住了多久，竟把她磋磨成这样？ 因为没发现什么状况，德妃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屋子。罗烨和北祈又在原地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那德妃说话了。 “兄长……我们到底还要在这个地方待多久？”德妃的声音在那头响起，不同于之前的轻灵明快，现在德妃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沙哑，好像老了十岁那般，满是绝望。 “……不知道，但最起码还得在这里撑一段时日。”叶璋似乎在德妃对面，他低沉的声音很快响起，透着一股子不耐，“往好处想，最起码这里还有存粮，我们饿不死。外面已经变成了那副鬼样子，尸横遍野，鬼气森然……我想不通，陛下怎么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可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多了啊！”德妃的声音倏地拔高，似乎有些崩溃，“一年了啊！我都没见过太阳！那些存粮还够我们吃多久，我们会死的，真的会死！会跟那躺在不远处、被我们亲手杀死的铃兰一样，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窟里悲惨死去！” “这一切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当初对铃兰……害得他死掉！那景惠怎么会发疯？我们的国家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事到如今你你居然还愿意称他为陛下……你管那种东西叫‘陛下’？！” 德妃不管不顾说了许多，叶璋一开始沉默着，最后也有些受不了，厉声警告着德妃。 “叶轻微，你闹够了没有？！”叶璋不满意地吼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我是短了你的吃还是短了你的喝？比起外面那些被景惠搞得死的死疯的疯的人，你最起码捡了一条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接下来，他用两句话，让德妃彻底安静下来。 “如果你还要这样闹，就滚去那间石室里和铃兰作伴。” “或者你要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意思，就去那扇‘门’那里，走进那扇门，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第219章 “圣女”（28） 听着这话, 德妃住了嘴。罗烨不知道此刻德妃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但想来一定相当难看。 但更让人在意的，果然还是叶璋刚刚说的话。 一扇“门”。 这个地方, 还有哪里会有一扇门，一扇让这对兄妹感到忌惮的门。这扇门一定很特殊, 最起码在这对兄妹心里，这扇门跟那个被他们害死的铃兰尸体一样诡异又晦气。 也很有可能, 就是罗烨和北祈的出路。 看来接下来, 得想办法从这对兄妹口中套点信息出来了。 罗烨和北祈小声嘀咕了几句, 最终商量出一个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装鬼。 这俩人心里有鬼, 突然看到死去多年的“铃兰”出现在面前，一定会非常惶恐。更何况按他们的说法，外面到处都在闹鬼，那他们第一时间应该不会联想到有人装神弄鬼，而是死去的铃兰真的来找他们索命了。 不过为了保险, 二人还是决定先让罗烨一个人出去，北祈则是继续暗中观察，留作后手。 罗烨本来还思考，怎样才会显得更加“可怕”。事实证明他想这些纯属多余, 因为只要“铃兰”往那里一站，这两个心里有鬼、徘徊在地底许久的家伙就会崩溃。 当他们看到罗烨出现的时候, 第一时间是愣住的。可能人就是这样, 在面对无法理解的情况时第一反应都无法回过神来。但是当他们看清罗烨脸的那刻, 都是克制不住发出刺耳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啊啊啊啊啊——！！！” 德妃直接摔倒在地，全然没了往日的从容优雅。叶璋也是浑身瘫软，哆哆嗦嗦指着罗烨，嚷嚷着：“鬼！鬼！鬼怎么会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听着他话中深意, 罗烨却觉得有些意思。 他说的不是“为什么会闹鬼”，而是对“鬼找到这里来”而感到惊讶。 看来他们猜的不错，现在的皇宫、或者说整个沧景国，都已经变成了鬼窟。 罗烨想听听这两个人在慌乱崩溃之下还能吐露什么信息，所以他并不急着开口，只是默默站在那里，用幽怨的表情盯紧二人。 先受不了的是德妃，她直接跪在地上，冲着罗烨“砰砰”磕了好些个响头，一边磕头还一边忏悔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包庇他对你做那些事！我不知道那会害死你！我也不知道你其实是男子！如果我早知道、早知道……我绝对不会……” 第216章 眼看着妹妹开始甩锅，这叶璋也急了。他再也无法维持好哥哥的假面，对德妃破口大骂起来。 “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好人！你这个疯子！我当初就是对你宠爱太过了！我当时说我要做……那事的时候，你不也没阻止吗？！而且你这么废物，连他是男是女都搞不清！这不还是怪你吗？！” 德妃见哥哥这么说自己，眼里也是闪过失望。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求生欲占了上风。她换了思路，对罗烨开始卖起了惨： “铃兰姑娘……不，铃兰，当初之事是我之错，但事到如今我已经付出代价，在这暗无天日之地生不如死。看、看在我不是当初害死你的主谋，你能不能饶我一命？要索就索他叶璋的命啊！是他起了色心，起了恶念，我只是被哄骗的……” 叶璋瞪大双眼：“你真是毫不顾念兄妹之情！就这样把我推出去！我真是白把你……当初就该让你在灯会被拐了去！” 也许是因为在地底呆了太久，两个人都憋得有些精神扭曲了。他们被罗烨的突然出现刺激得胡言乱语，这会儿居然开始互相攻击起来。从他们吵架的内容里，罗烨终于大致理清了脉络。 他之前的部分推测是没有错误的，叶璋看到铃兰与他心中“白月光”的容貌如此相似，当时就已经对铃兰起了歹念。 他知道圣女不能婚配，更不可以怀孕。但叶璋不在乎，因为他知道，正因为有这样种种限制，就算自己对铃兰做些什么，作为圣女的他也不可能把事情张罗出去，因为事情传出去，只会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铃兰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所以叶璋和妹妹德妃一起，策划出了这场绑架案，就是为了对铃兰行不轨之事。只是他算天算地也没算到，铃兰不是女子，而是一个男人。 但偏偏，叶璋不喜欢男人。 在他得知真相的那刻，叶璋心里对铃兰的倚念全部烟消云散。他只觉得恶心，这个人明明长了一张跟那个女子一样的脸，却偏偏是个男人！ 于是他对铃兰挖苦嘲讽，把所有恶意都释放在了他的身上。这会让恼羞成怒的叶璋感到爽快，说来讽刺，这张本该在朝堂上为国献策的嘴，却把他最伶牙俐齿的一面，展现给了一个叶璋本欲侵犯的无辜之人。 他也没想到，铃兰在听了那些话之后，终于忍受不住，愤而撞柱，当场没了气息！ 叶家兄妹没想到铃兰如此刚烈，这直接让他们傻了眼。二人乱了方寸，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尸体。 “我真的错了……”话题回到铃兰身上，两个人又开始恐惧起来。只是同时，他们脸上还浮现出了迷茫之色。 “我们不该那样对待你的尸体……不……” 德妃抓着自己枯黄的头发，奋力瞪着眼，眼球都快突出眼眶。 “我们为什么……要把你的尸体丢进这个地方呢？” “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忘了，该死，我全忘了！” 德妃喊着，整个人已经在疯掉的边缘了。她心头有根弦在紧绷着，随时可能断裂。 最后，罗烨拿出那颗宝珠，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展示着那颗珠子。德妃和叶璋看着它，先是发怔，与此同时，脑海里却有什么记忆在复苏。二人眼底浮现出一丝清明，而后又陷入了更深的恐惧之中—— 似乎这珠子，唤醒了他们遗忘的东西。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德妃指着罗烨，浑身颤栗。 “我那个时候看到了一个人，是他让我把尸体丢下去的！” “那个人……分明就是你啊！” 第220章 “圣女”（29） 听到德妃声嘶力竭喊出这句话, 罗烨忍不住挑了挑眉，心中暗道不妙。 他的记忆里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当时铃兰当场变成厉鬼报复了他们，二是他们当时看到的确实是罗烨, 只不过不是现在这条时间线上的罗烨。想到那扇莫名其妙的“门”，罗烨觉得真相大概率是后者。 这么想着, 罗烨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轻轻叹口气, 摇了摇头。 现在叶家兄妹精神紧绷, 神经敏感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们应激。看着罗烨这简单的动作, 他们的身子不自觉弓起，由防御姿态转变成了蓄势待发，看上去颇有点跟罗烨同归于尽的样子。 “……我其实并不想杀你们，这对我来说没有意义。”罗烨斟酌一番，还是决定先稳住这两个人在说, “你们大可不必对我如此防备，我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而已。” 这话说的就有些模糊不清了，他没说一句假话，但他知道这话听在这对兄妹耳里肯定变味了。 果不其然, 叶璋和德妃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惊疑不定。似乎在盘算着，罗烨说的话是否可信。 但罗烨知道, 自己是可以和他们“和平共处”的。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待了这么久, 这两个人的身体状况一定大不如前。就算真要打起架来, 他们也不会是自己和北祈的对手。更何况他可是一只“鬼”，叶家兄妹本就对他有所忌惮。 “……你想离开？”终于，还是德妃试探着开了口，“可你之前为什么……不出现？” 罗烨摇了摇头, 并未说话。就在此时，他身后的黑暗里又走出一个人。叶家兄妹没料到还有高手，又是被吓得不轻。 北祈站在罗烨身后，面无表情开始演戏：“是我，我把他带出来的。” 他冷冷睨了这对兄妹一眼，沉声开口： “别误会，我也没准备对你们怎么样，我只是带他回家。” 北祈本身个子很高，这会儿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半张脸隐在面纱后边，看上去也是十足压迫，最起码成功唬住了叶家兄妹。 “你……你是活人还是死人？”德妃瞪大双眼，惊疑不定地说道，“你，你们到底想要怎么离开？你要超度这个……铃兰吗？” “门。”北祈只说了一个字，“我刚刚听到了，你们说了门。” 德妃闻言，有些诧异，随后眼中又充满了恐惧。 “你说那扇门……不不不，那扇门不要去！那扇门后有很恐怖的东西！不要去！” 听她说这样的话，罗烨和北祈都觉得很莫名。但罗烨这会儿还要装一个死了多年反应慢半拍的厉鬼，所以无论他有什么疑问，也只能听北祈代为回答。 “你看到了什么？”北祈先是这样问，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无妨，你看到什么都不重要。带我们过去，我们会自行离开。之后无论你是想在这个地方烂掉还是做别的什么事，都与我们无关。” “那后面……”德妃心头一哽，下意识出声，“那后面……似乎是一段混乱的时间，我总会看到我的罪孽，我……害死他的那一天。” 听到这话，北祈只是轻轻一笑，面带嘲弄：“是吗？你是这么容易心怀愧疚的人吗？害死铃兰‘而已’，真的会让你害怕成这样？” “你最好仔细想想，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德妃浑身颤抖，跌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叶璋却是忍不住，他对着北祈和罗烨大喊：“不！不要管她了！如果你真的答应不对我出手，我……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北祈颔首，看上去很满意：“很好，你比她识时务太多了。” 听到北祈不咸不淡的“夸奖”，叶璋忙不迭点头。他像一条哈巴狗一样走在前边引着罗烨和北祈，在狭窄的地道中七拐八拐，终于，他们看到地道尽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木门，跟他们之前看到的看上去别无二致。 这扇门后方的景象落在罗烨眼里只是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自然也不知道德妃为什么会怕成那样。或许这些门也像是“镜子”那样吧？心里有鬼的人才会看到他们害怕的事物？ 把人都送到了，叶璋搓着手，整个人都不自在。 “我已经遵守承诺把你们二位送过来了，那我先、先滚了哈！”说着他转过头去，毫无留恋地朝着藏身之地狂奔回去。无论是罗烨还是北祈都懒得理他，对他们来说，找到“门”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还得到了宝珠…… 北祈懒得给这货多一个眼神，他推了推罗烨，轻道：“走吧，不要在这里耗着了。” 这扇门里的时空给他的感觉很不安，多在这里停留于他们而言没有意义。 罗烨点了点头，很快进了门。 而在罗烨刚刚进门的瞬间，地道里就冲出一个人。德妃满眼红血丝，恶狠狠朝着北祈喊道：“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我记起我在哪里见过你了……在铃兰死的那天，我见到的不仅是凭空出现的铃兰‘鬼魂’，还有另外一个人！” “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你这张脸。”德妃停顿片刻，眼底痛苦更甚，“小时候有人把我从黑暗中救出，送回兄长……叶璋身边，除了一位与铃兰容貌相似的女子，还有一个人。” 第217章 德妃看着北祈，揪住头发，整个人都在崩溃边缘。 “哦，所以你来找我，是想知道什么呢？”北祈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德妃。 德妃的手指死死搅着头发，咬牙呢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当初我见到的人，究竟是不是你？还有……救了我的那位，姐姐？她和铃兰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会出现在他们两个的身边，而你容颜从未变过……” 听着德妃的絮絮叨叨，北祈弯了弯唇角，好似是对她无情的嘲弄。 “你忘了吗，叶轻微？”北祈死死盯着德妃形容枯槁的脸，幽幽道，“当初救了你的那个人，我对他的称呼，也是‘铃兰’。” 听到这话的瞬间，叶轻微眼底的光芒终于熄灭。她颓然地跌坐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 “果然……我的感觉没有错……”叶轻微捂着脸，轻声呜咽着，“是他……真的是他……” 看着好像又老了十岁的叶轻微，北祈神色未变，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我为何容颜未改……因为对我来说，只是在很短的时间里见过你这几面而已。不是我容颜未改，而是我在转瞬之间，通过跨越时间的方式，看到了你这一生，我从未老去。” “你的救命恩人——铃兰也是如此。她救你的那天晚上，其实她在白天刚刚和你见过。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那一天，你以为那是你兄长叶璋和铃兰的初见，但那其实是重逢。” 叶轻微还在哭着，短短时间，她想通了许多。只是事情的真相却压得她喘不过气，几近窒息。 她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恶人了，但是她从未、从未想要伤害那位把她从黑暗中解救的好心人啊！ 那个人的怀抱很温暖，她记忆犹新……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呢？人为何会跳跃时间呢？为什么他会回到过去呢？ “那些门可以让我们跨越时间，但我不会推荐你跟我们一起走。”在她面前，北祈继续冷静分析，“我们可以承受跨越时间的代价，你却承受不起。如果你执意要跟我们一起前往过去或是未来，你可能会在漩涡中间就被撕碎。” 所以，死了这条心吧。 “至于……你为什么会恐惧，其实是因为愧疚吧？” “你真正怕的不是害死铃兰这件事，而是那天你看到了我，你想起了我的这张脸，心中升起可怕的猜测，自己可能害死了救过你的恩人。” 北祈顿了顿，却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作何感想。 叶轻微这个人还真是复杂，明明当年的救命之恩她一直牢记于心，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能毫不犹豫帮助自己哥哥，去坑害一个与她救命恩人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铃兰”。 看着混乱到几乎要疯掉的叶轻微，北祈最终还是选择了“杀人诛心”。 “……只是你却在后来又失去了意识，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但你的潜意识里还存在着这种恐惧，你在害怕我跨过那道门，走到那个时间点上，让这一切成为闭环。因为那样，铃兰就真的死了，再无转圜余地。” “你恐惧的事物，是这混乱的时间带给你的。”在走进那道门之前，北祈看向叶轻微，意味深长道，“但是没有办法，已经被观测到的未来，是无法被更改的——” “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你的余生吧，叶轻微。” 这一点点惩罚，为你造下的孽。 …… “怎么这么久才出来？”看着门后终于浮现出北祈的身影，罗烨才算松了一口气，“我都在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本来想回去看看，但这门似乎是单行的通道，我回不到刚才那个时空了。” 北祈摇了摇头：“无妨，就是叶轻微想起了铃兰死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一些事，我告诉了她某些真相，让她死心。” 提起叶轻微，罗烨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小时候那么可爱一个姑娘，怎么后来就变成了那样。 “话又说回来，这最后一扇门……”想起刚才种种，罗烨已经有了猜测，“带我们去的时空，大概就是……铃兰死的那天吧？” 因为唯有这样，时间才会闭环。 ——贯穿这场游戏的，时间。 第221章 “圣女”（30） “可是话说回来, 我们到了那边又该怎么做呢？”罗烨紧锁的眉头始终无法舒展，还掂了掂手中宝珠，“我有个想法, 按照那德妃的说法，是我指挥着她把铃兰的尸体丢下去的, 那这宝珠，很可能也是我放到铃兰身上的。” 但真的把宝珠放到尸体上, 那他们又该去哪里把宝珠拿回来呢？ “别想太多。”北祈宽慰罗烨, “我们现在只能确认, 自己的解题思路没有错。只要按着这个思路走下去, 一定能得出正确答案。” 顺着石板路不断向前，两人站在最后一扇门前。因为早知道里面大概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们都没有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 看着毫不犹豫撞向柱子、没了声息的铃兰，叶轻微捂着脸, 浑身颤栗着跌坐在地上。 “兄、兄长！他他、他是不是……” 叶璋看向铃兰的尸体，脸色黑如锅底。他轻啧一声，攥紧的手却暴露了他心里的不安。 “这人真是个疯子……羞辱他几句而已，居然愤而撞柱！”叶璋走到窗外, 确认没人看到之后，稍稍恢复了一下心情, “别管那么多了轻微, 事情已经发生,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处理尸体。” 他咬着牙，看向铃兰死不瞑目的尸体：“没人看到我们把他带过来，他就是失踪我们也不会第一时间被怀疑。” 叶轻微怔怔坐在原地，眼眶中翻滚着泪水, 不知是被吓得流下生理性的泪水还是真的感到难过。但看她这样，叶璋更不耐烦了，他本来就紧张，心中一根弦在紧绷着。如果叶轻微不能帮他反过来又要给他拖后腿，他是真怕自己又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叶璋走到叶轻微面前，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不远处的屏风后面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这一下子差点让叶璋心脏骤停，他们视线可是遣退了所有下人，这屋子里不可能有别人！ 他大睁着双眼，看向屏风。只见那屏风边缘，缓缓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 一张熟悉的人脸，从后边探了出来，就这么一眼，足够把叶家兄妹吓得魂飞魄散！ 叶轻微再也压抑不住，凄厉尖叫起来—— 叶璋快速捂住叶轻微的嘴，她要是再这么叫下去一定会把别人吸引过来。到时候他们就算不被鬼杀死，也要被按上一个谋害圣女的罪名死无全尸！ 看着这两个人丑态百出，罗烨却是懒得多给他们眼神。他缓缓睨了“自己”的尸体一眼，冷声开口：“你们要处理尸体，对吗？” 叶家兄妹不敢说话，只是用审视和恐惧的目光打量着他。 罗烨叹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们，要处理尸体，对吗？” 听出他语气加重，叶轻微呜呜哭了两声，不敢不答，只是胡乱“嗯嗯”了两声。 罗烨不动声色走到铃兰的尸体旁，轻轻盖住了他死不瞑目的双眼。然后悄悄把发着光的宝珠塞到他的怀里，没有回头，只是冷声对那两人说道：“我知道你们这里有一条偷偷开挖的密道，把这尸体丢进去，你们就安全了。” 说罢他就起身，对着屏风方向道：“你也不必藏了，出来吧。”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藏在暗处的北祈终于走了出来。 叶璋和叶轻微看到还有人直接傻眼，而且今天北祈一身黑，很容易让他们联想到黑白无常勾魂一类的事。不过北祈却没有对他们出手的意思，只是快速道：“按他说的做，你们不会有事。” 这对兄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他们杀了人，这会儿本该提心吊胆，但当事人哦不当事鬼都出来说他们没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但他们不敢怠慢，鎏阳宫有地道的事只有叶轻微和叶璋两个人知晓，其他人早就被他们悄无声息干掉了。当初修这地道就是叶轻微为了帮兄长藏匿他贪污来的金银，却没想到今天会被用来抛尸…… 所以罗烨和北祈说的话在他们眼中就是很有说服力的，两个人鼓起勇气抬着尸体朝外面的地道口走去。罗烨和北祈扫了彼此一眼，跟了上去。 地道的位置并不算隐蔽，或许是这对兄妹信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密道口表面上看上去就是一个废弃的井口，两人直接将尸体丢了下去。在听到“咚”的一声响后松了口气，他们知道这是尸体落地了。 旁边刚好有一块巨石，可以堵住井口。这口废井平时就无人在意，不会有人来查看的。 至此，时间上的闭环形成了。罗烨和北祈立刻四下张望，想看看周围会不会产生什么变化，好让他们可以离开这个时空。 果不其然，不远处朱红的墙壁上凭空出现了一道木门。罗烨记得很清楚，这扇门是刚刚才出现的，之前那里绝对什么都没有。 第218章 那么，也是时候离开了。 懒得给那俩人好脸色，罗烨和北祈看都没看他俩一眼，径直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进去。这时候叶家兄妹也回过味来，赶紧朝着门边快速跑来。只是看到那门后的虚空，他们就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眼中都闪过一丝迷茫。 “我们刚刚……在做什么？” …… “啊，原来回到这里了。” 打开门后，罗烨开始观察现下所处的环境。发现他们回到了一开始翻窗进到室内的那一间房，这里和他们离开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只是…… 啪嗒。 罗烨回过头去，发现来时的木门消失不见。落在原地的，只有一颗闪着光芒的宝珠。 大概那扇门本身……就是宝珠。 他捡起宝珠，心中还有许多不解。 “这颗宝珠，到底是存在于哪里的？”罗烨缓慢问出自己的问题，“一开始我们找到这颗珠子，是在铃兰的尸体上，到最后一扇门中我们才能确定，那颗珠子是我们自己放上去的。” “那最初的最初，这颗珠子到底在哪里呢？” 好像它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只存在于这段相悖的、闭合的时间线中。 北祈看着罗烨，意味深长说了几个名词。 “鞋带悖论，无源信息。” “这颗珠子的存在对于三维生物的我们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因为在正常情况下，我们无法跨越时间。也无法从未来的铃兰手中拿到珠子，交给过去的她。” “但……我们做不到，‘岛’却可以让我们做到。” 这对人类来说是无法理解的，但对那些高维生物来说，这只是他们在随手玩弄时间。 在他们眼里，人类还是太渺小了。 可能这座岛上的一切，这里的所有悲剧所有因果，在那位外神眼中，就像一次并不重要的……课外实践作业？ 但对于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来说，这件“不重要的事”却足以将他们从根源上毁灭。 “……这样吗？”罗烨挠了挠头，奋力思考着，“我好像有些理解了，我以前听说过‘祖父悖论’的说法。就像人无法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祖父一样，因为我们的时间是线性的，但‘岛’的话……估计也不是时间线性的三维生物吧？岛背后的生物，可以创造出这样的悖论。” 只是理解归理解，每次想到，还是会觉得绝望。 他们将要对抗的……到底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啊。 北祈无声叹了口气，看着他们来时的矮墙，主动朝那边走去。 “别想那么多了，时间不早，我们拿到东西就赶紧回去吧。” 罗烨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今晚在鎏阳宫里，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怖的厉鬼。 但人心，却比厉鬼可怕得太多太多。 第222章 “圣女”（31） 回去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 也算是风平浪静。等回到住处，罗烨只觉得身心俱疲，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好在北祈还算有精神, 他负责主要跟大伙讲述今晚的情况，罗烨在旁边补充就好。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北祈讲完, 也是长舒一口气，状若不经意地感叹道, “今天晚上虽然我们没遇到什么骇人的厉鬼, 但压力着实也不小。” 当然, 主要是心理方面的。 毕竟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可能早就被注定, 谁都有可能丧失前行的动力。 不过好在他们顺利出来，暂时也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现在要思考的，是明天谁跟罗烨一起去找宝珠。 “我去吧。”萧华推了推眼镜，主动请缨，“反正单人的话, 也只剩下我和见影了。明天我陪罗烨去，后天见影一起。” 林见影点头应声，答应下来。时候不早，大家四散休息。罗烨躺在床上, 却有些睡不着。许是因为翻来覆去的缘故，他发出的声音让同住一屋的简青颖有些在意。她悄悄来到罗烨身边, 压低声音问道：“烨烨, 你怎么失眠了？” 罗烨苦笑：“怎么说呢？还是有些事情让我觉得在意吧。” 这个副本的诡异之处已经足够多, 但罗烨却总觉得，还有某些更可怕的东西没被挖掘出来。 只是这些都不过是他的一些“感觉”，在没有决定性证据之前他不能说出来，那只会让其他人觉得不安。 简青颖往他身边凑了凑, 问：“是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啊？” “你是这场游戏里唯一有名有姓的角色，这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简青颖微微蹙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不过我觉得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啦，咱们这么久的经验不是告诉我们，想的越多死的越快吗？反正再多疑问在后面也会得到解答，何苦现在纠结呢？” 听着简青颖的话，罗烨只是沉默着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 “嗯，青颖你说的有道理，时间晚了，你也别看着我了，快点休息吧。” 简青颖“哦”了一声，回去睡觉。留下罗烨一个人在黑暗里，无声叹息。 不是因为这个，这并不是最让他感到奇怪的点。 但……他在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呢？ 在重重疑问之中，罗烨终于感受到了困顿，沉沉睡去。 …… 今天是游戏的第三天，而罗烨和萧华要去的地方是名为岑芳菲的“淑妃”所住的宫殿——玲珑宫。 根据资料上的内容，淑妃宫中的宝珠是由珍珠打造的。而资料上也提到这位淑妃为人十分随和，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罗烨和萧华没费什么力气就顺利进了玲珑宫摆放，淑妃很健谈，一直拉着罗烨闲话家常。 “对了，铃兰姑娘，听说你这几天拜访了宫里不少娘娘？”只是聊着聊着，淑妃突然提出了这个有些“危险”的话题。 罗烨笑了下，给出一个合理的回复。 “因为过不了多久就是仪式了啊……我就要成为真正的圣女，以后可能很难见到各位娘娘了。”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也跟着低落几分，好像他真的为此感到遗憾，“所以想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再跟各位娘娘聊一聊天，毕竟以后这样的日子几乎就没有了。” 果不其然，淑妃听到这样的话，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落寞：“是啊，仪式过后，你就……” 她看上去是真的很难过，还擦了擦眼睛，似乎是在抹眼泪。但淑妃调整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她便恢复如初，继续跟罗烨像之前那样闲话家常。 跟淑妃聊天的感觉确实舒适，罗烨今天在玲珑宫中待的时间比在霁月宫和鎏阳宫中都长。等到双方都有些口干舌燥、感到疲倦之时，罗烨才找了个理由止住话头，带着萧华向淑妃告别，离开了玲珑宫。 回去的路上，两人分析着得来的信息，但也说不出个一二三。玲珑宫的结构看上去和鎏阳宫差不多，占地大小也几乎相同。下午也没有别人造访玲珑宫，他们接触最多的也就是淑妃本人。 说起来，只从资料上看，淑妃确实是这六位妃嫔中最平平无奇的那一个，但正因如此，“平平无奇”反而才是最引人注目的。 并且……让人无从下手，无从分析。 所以到最后，只能看晚上了。 …… 夜幕降临，在众人有些担忧的眼神中，罗烨和萧华进入了密道。这是罗烨第三个晚上出来，已经算得上轻车熟路。他和萧华并肩走在小路上，前往玲珑宫。 在远离观星楼后，萧华终于向罗烨询问：“罗烨，你有没有觉得，你们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叶轻微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罗烨哑然，摇了摇头：“不同寻常吗？如果只是一般的不同寻常，那可太多了。” 但他知道，萧华问的大抵不是这个。 最终，罗烨选择妥协：“好吧，最让我在意的，其实是她的姓氏——叶。” 如果只是一个“叶”，倒可能真不至于让罗烨耿耿于怀。偏偏这些妃嫔里……还有一个姓林的。 无论是叶家还是林家，似乎都和“雾隐岛”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果不其然，接下来萧华说的话，也和罗烨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在怀疑这个沧景国，是不是就是未来的雾隐岛。”他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到关于‘沧景国’背景的游戏了，在这关之前我可能觉得这只是个普通的系列任务，但现在，我觉得肯定不止于此。” 他叹了口气，瞧着罗烨，郑重道：“罗烨，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到林期时发生的事吧？” 罗烨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当初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林期和林见影“相认”时闹出的动静不小，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路人玩家可能不在意，当时不知道“诅咒”的莫迟迟可能也不在意，但心思细腻且知道部分真相的萧华……不可能不在意。 虽然他从未和罗烨或是林见影摊牌，但罗烨知道，萧华心里已经猜测了许多可能性。 第219章 比如，是不是有一个“林家”，也和叶家一样，遭受着相似却并不相同的、来自雾隐岛的诅咒。 如果这里真的就是“雾隐岛”，那景惠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叶家人在梦境之中看到的无面之人…… 至于叶家人为什么会被报复，那也就不言而喻了。 因为叶璋和叶轻微可能就是叶家先祖之一，虽然他们没有逃掉，但可能有别的叶家人逃出了雾隐岛。景惠深深地憎恨着害死了铃兰的人，自然不会放过叶家流落在外的血脉。 但这一切目前都还只是猜测，因为他们也没办法完全确定沧景国就是雾隐岛，除非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我觉得这副本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副本。”萧华叹了口气，“今晚，你和我未必会碰到什么大事，但接下来的三天，莲心、贵妃和皇后，她们三个可都是重量级人物。” “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但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但无论如何，罗烨，我希望你能安全，同时尽可能多搜集一些信息。” 因为他的安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叶听雨的安全。而如果真相真是他们猜测的那样，这关和“雾隐岛”有关，那信息就显得尤为重要。 罗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萧华的话一一应下。他很想跟萧华说一句抱歉，但最终也没说出口。没办法，他确实有事隐瞒，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把他知道的那些事说出来的最好时机了。 林期，那个让他觉得莫名的女人，还藏在暗处虎视眈眈。 虽然他相信林期的话，她确实没必要害人，但……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意义。 “去玲珑宫吧。”罗烨淡淡道。 但想到自己可能要看到……淑妃娘娘变成的厉鬼，罗烨心中又生出几分不忍。 淑妃娘娘是个好人，正如萧华所说，只从资料上看，她就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可能与铃兰这件事没有任何牵扯的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还是被最终牵扯进来，跟沧景国一起被覆灭。 想到这里，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他们悄悄走到玲珑宫附近，翻墙爬了进去。跟前几天一样，夜晚的玲珑宫里建筑也是一片破败。只是有一点不同寻常，那就是……他们越是靠近玲珑宫的正殿，就越是能听到阵阵奇怪的声响。 最后，罗烨和萧华把耳朵贴在早已腐朽的木门之上，仔细去听那动静。待到听清之时，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诧异。 ——那是海浪的声音。 可沧景国的王宫……其实并不靠海吧？ 最起码这几天的白天，他们并没有闻到明显的海腥味，也没有听到海浪声。所以这会儿，门后的浪声就显得尤为诡异——还行那波涛汹涌的大海，就藏在这破败的宫殿之中。 萧华沉思片刻，还是决定推门查看。 无论他们看到的场景，可能会有多么诡异。 第223章 “圣女”（32） 吱呀—— 伴随着大门被打开, 那剧烈的海浪声更加明显。不仅如此，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重的海腥味，熏得二人有些睁不开眼。萧华之前在“争锋”那一关里其实遇到了带有人鱼元素的关卡, 当时的海水咸腥味也是一直冲击着他的感官，那也远没有今天感受到的刺激。 所以这宫殿里, 到底是…… 罗烨和萧华睁开眼，看着眼前景象, 却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有什么东西发出的水腥味, 也不是什么怪物在模拟海浪声……而是他们面前, 就是一片广阔的水域, 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哪里还是什么宫殿？这是一处连接着大海的任意门啊！ 看到这诡异的情景，两个人虽然不算意外，但也没有贸然进入。而是隔着门观察那边的景象，突然罗烨发现了什么，他扯了扯萧华的衣袖, 压低声音道：“你看，那边的沙滩上好像坐着一个人。” 萧华很快看到了那个背影，只是那一边光线昏暗，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 看得并不真切。 “……走吧，我们过去。”萧华轻道, “没确定对方身份, 先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跨过了那道门, 走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边同样也是黑天，可能是因为在野外的缘故，并没有皇宫中那么强烈的萧索破败感……不过罗烨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两个空间一定处于同一时空，毕竟那么多前车之鉴不是吗？ 罗烨踩在沙滩上, 在柔软的细沙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他回过头去，发现从这个角度居然还能看到来时的路。皇宫的那个空间和这片沙滩所在的空间，被那扇门镶嵌在了一切，真是越看越想动画片中的“任意门”了。 他的目光没在那门上多停留，现在重点还是要关注那个人影……等等，那个人影呢？ 罗烨脸上闪现出一瞬间的错愕，萧华也是同样。这可就奇怪了，罗烨自己刚才是回头看了一眼分了一下神，但萧华应该是一直紧盯着那边才对，怎么就会把人盯丢了？ “你们在找我吗？” 罗烨和萧华猛然回头，发现不知何时，那个身影已然瞬移到了他们身后。这会儿那人正歪着头打量着他们，动作看上去甚至还有几分……“天真懵懂”？ 而到了现在，离她近了，罗烨自然也能认出她是谁。 “淑妃娘娘……”罗烨轻颤着开口，死死盯着这奇怪的女人。 虽然她面色惨白，身上的衣服也灰扑扑的，但跟其他丧失神智的厉鬼比起来，淑妃看上去最起码眼神清澈，或许有跟她沟通的可能性。 只是她的眼神……也不是很像成年人的，倒更像什么小孩子。 “淑妃？”果然，淑妃接下来的行为好像印证着罗烨的话。她听到罗烨这样唤她，眼里明显闪过一丝迷茫，“这是我的名字吗？” “不是。”罗烨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你的本名叫岑芳菲，淑妃只是……你在宫中的封号。” “喔。”淑妃、不，岑芳菲应了一声，认真道，“原来我是有名字的啊，我在这片海滩游荡了好久，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说起来……我也没见过其他人，你们是我唯二见过的两个陌生人……不对。”岑芳菲挠了挠头，面露费解之色，“我们真的是陌生人吗？” “不是的，你以前见过我们。”萧华接过话，回答了岑芳菲新的疑问，“不过谈这些事没意义了，淑妃娘娘，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对以前发生的事真的完全没有印象了吗？你的身份也……” 岑芳菲点头：“嗯，没有，否则我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了。我应该是死了吧？毕竟如果我还活着，恐怕也早就饿死了？活人不可能不吃不喝也一直精神这么好吧？” 听她这么说，罗烨和萧华对视一眼，表情都很无奈。现在的岑芳菲懵懂如孩童，从她口中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那……淑妃娘娘，你想要离开这里吗？”罗烨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当然想啊。”岑芳菲不假思索，看向远处的海平面，“这片海滩上什么都没有，只能终日望着茫茫大海……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回过头，表情严肃：“还有，不要叫我淑妃娘娘了，我不喜欢这个称号。你说的，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岑芳菲。” “好好好，岑……姑娘。”罗烨斟酌了一下称呼，见岑芳菲没反应，才继续说下去，“你既然暂时想不起什么，那能不能让我和我朋友在海滩附近走走，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帮你找找生前的记忆？” “哦，没关系的，你们找吧。”岑芳菲随意走到一块礁石上坐下，“正好给我时间回忆一下，也许真的能让我想起什么呢？毕竟在遇到你们之前，我连怎样说话都忘记了……但你们不要走远哦，我怕你们离我太远，我又什么都忘了。” 罗烨将岑芳菲的话一一应下，这才和萧华凑到一起，快速分析着：“萧华哥，既然岑芳菲一直在这片海滩上徘徊，那她的尸骨可能也在附近。我们要不要试着找找？也许帮她殓了尸骨她就能跟我们离开了？记忆也能恢复更多？” “……我想的和你差不多，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萧华指了指这片沙滩，脸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看着这片沙滩，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猛地听着萧华这么说，罗烨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他稍稍转个弯思考了一下，他就明白萧华话中的意思了。 这片沙滩，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有点像咱们刚登岛的时候，见到的那片沙滩。”罗烨喉头微动，脸色也跟着变得不太好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又看了看四周，真是越看越和他记忆里那片沙滩重合度越高。除了没见到那块写着“欢迎来到雾隐岛”的石碑，别的地方真是怎么看怎么像！ “所以沧景国……果真就是雾隐岛吗？” 第224章 “圣女”（33） 第220章 一旦确定沧景国就是雾隐岛, 那么许多事就得从头开始捋了。萧华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别想那么多，除非npc亲口说, 这里是‘雾隐岛’，否则我们什么都不要相信。” 不然保不齐, 他们会落入“岛”的圈套。况且现在不是纠结海滩的问题，他们得先去找岑芳菲的尸骨！ 达成一致后, 两个人便沿着海滩搜索。结果却是让他们感到出乎意料, 二人本以为找岑芳菲的尸体还要费一番功夫, 却没想到它就被掩埋在了细沙之下, 看着还挺显眼的。 也可能是因为退潮的缘故，本来在海水之下的尸骨露了出来。只是罗烨有点不解，虽然海滩上的潮水时涨时退，但一般来说这么明显的一具骨架、也没被冲到海里，岑芳菲应该不至于发现不了啊？ “……我听说鬼魂的视野有限, 可能看到的东西和人类不一样，而且看那岑芳菲失去太多记忆，可能她连骨头长什么样子都忘了。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才没发现这里有具骨架吧？”萧华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心里还是有疑问, 但既然找到了一具骨架，那还是找岑芳菲来看看试试。这里离岑芳菲停驻的礁石也不算远, 最后罗烨留下, 萧华去招呼对方, 让岑芳菲来“认一下尸体”。 “岑姑娘，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一具骨架，你可以看看那个是不是你的。”萧华来到岑芳菲身边，语气很是诚恳。 “喔, 你们这么快就有收获了啊？”见萧华这么快找来，岑芳菲显然还有些意外。她跳下礁石，并未展现出欢喜或是愤怒，只是静静跟在萧华身侧，一人一鬼并肩前往罗烨所在的位置。 看着那被清理出来的骨架，岑芳菲立在原地，陷入沉默。罗烨和萧华站的远了一点，确保万一岑芳菲回忆起什么之后“黑化”，他们也有逃跑的空间。 夜色下，岑芳菲背光而立，罗烨看不清她的脸。她垂眸凝视着那具被掩埋在沙堆中的骨架，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 良久，她抬起头来，同罗烨二人挥了挥手，说出的话却让他们感到有些费解。 “你们两个，会生火吧？” “生火？”罗烨有些迷茫，不知道岑芳菲让他们生火做什么。萧华却在一边点头：“会是会的，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岑芳菲指指地上的骨架，一脸天真道：“我要用火去烧这些骨头，我有种感觉，这具骨架里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说到后面，她的表情都变得有些雀跃。不过这些话听在罗烨耳里就觉得有点地狱，就好像在跟死者讨论怎么火化她的尸体一样…… 不过，跟一只死去多年神智看上去都不是特别清楚的鬼较真也没什么意义。罗烨和萧华都决定暂且顺着她来，在出发去生火之前，萧华再次向岑芳菲确认：“请问附近有开了刃的刀吗？这对我生火非常重要。” “刀？”岑芳菲歪头思索一番，似乎在奋力理解“刀”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 “喔，我好像知道了。”岑芳菲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应该有你们要找的东西，去那边找吧。”接着她便回头朝向海面，看起来不做理会，“等你们准备烧骨头的时候，再来叫我吧。” 看岑芳菲这样，罗烨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滑稽。这岑芳菲真的很像一个发布任务的npc，在给“玩家”说完任务概况后，就不能和她交互的那种很呆的npc。 但既然她都已经发布任务了，两人也只能按她说的去完成。萧华带着罗烨去了岑芳菲指给他们的地方，倒是真看见了许多散落在地上的兵器，只是大部分表面都带着斑驳锈迹，不知道摆在这里多少年。 萧华随便捡起了一把还能用的短刀，又朝着树林方向走去。他找了一个相对开阔的角落，从树上削下来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枝，用刀在上面磨着碎屑。 “你在干什么？”看着萧华干活自己却帮不上忙，罗烨心中产生了几分罪恶感。但他真的对野外无工具生火一窍不通，只能询问。 “我在制造火绒和引火物。”萧华解释道，“火绒易燃，但很容易熄灭，所以还需要用引火物和燃烧物按照特定方式排列搭建，才能弄出可以持续燃烧的火堆。” 罗烨“啊”了一声，不明觉厉。萧华见他无所事事，便招呼着罗烨去周边捡一些干柴干草回来。罗烨乖巧照做，等到他把东西捡回来，就见萧华已经取了细木棍，准备“钻木取火”了。 按照萧华的指引，罗烨帮助他搭木柴堆。他这边搭完，萧华那边也成功钻出一簇火苗。他小心翼翼用火绒引火，终于在他的细致操作下，火堆成功燃烧起来。 “成功了！”见大功告成，罗烨也很兴奋，“厉害啊萧华哥！你这一手跟谁学的？” 萧华抹了抹鼻子，这会儿也放松下来：“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实践，以前不过是理论知识罢了。因为听雨她早就做好了出海的准备，我就一直在研究这些野外生存技巧，心里想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你看现在我们不就用上了吗？” 提起叶听雨，罗烨也是微微一怔。同时心里也生出几分感慨，为了听雨姐，萧华哥真的付出了很多啊…… 这样的付出，真的只是因为“兄妹亲情”吗？ 下意识的，罗烨忍不住开口询问。 “萧华哥，你对听雨姐，是不是其实……” “罗烨，你到这边帮我看着。”萧华快速说道，把罗烨要说的话堵了回去。看他这样，罗烨知道他是不想谈这件事，吸了吸鼻子，只得作罢。 说到底，无论现状如何，这都是叶听雨和萧华自己的选择，别人实在是无权过问。 火堆越烧越旺，罗烨估摸着应该可以把那堆酥脆的骨头放置其中。两个人打定主意，回到海边去找岑芳菲，顺便准备收敛骨头，把那些白骨拿到这边烧。 “岑姑娘，火已经升起来了。”隔着老远，萧华朝着岑芳菲喊道，“我们是不是该搬骨头了？” 第225章 “圣女”（34） “哦？准备的这么快吗？”岑芳菲回过头, 面带几分惊讶之色，“那好吧，你们负责搬骨头, 我们一起过去。” 说着她还摊了摊手，表情很无奈：“毕竟我已经死了, 没有实体，实在帮不了你们。” 看她这样, 罗烨都要差点被逗笑了。这岑芳菲……淑妃娘娘倒是真的很有趣, 哪怕死了还这么乐观。当然, 可能也只是因为她失忆了…… 罗烨和萧华殓了尸骨, 往火堆的方向走去。岑芳菲也飘在他们身后，眼中带了几分好奇和期待。 回到那边，火堆已经烧得很旺了，罗烨二人小心翼翼把骨头放进去，然后坐在一旁缓慢扒拉着火堆。这烧骨头是个体力活, 一般要持续很长时间。 罗烨甚至怀疑，他们可能到天亮都未必真能把岑芳菲的骨头烧成灰状。毕竟哪怕是火葬场，除非家属有特别要求，否则也不会烧得那么细腻……收殓骨灰的时候还是会有很多很多的碎骨渣。 但或许是因为已经有些年份, 也或许是“岛”做了手脚。罗烨只能听到火堆那边劈啪作响，甚至可能还不到一小时, 那堆骨头就被“烧化了”。若不是萧华眼尖注意到不对劲及时扑灭火堆, 可能这火还会继续烧下去。 火光熄灭, 树林里重新恢复一片昏暗。只是那残余的灰烬中，却冒出点点光亮。 这光芒罗烨可是熟悉得很，他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接抄起一根树枝在火堆里扒拉着，在碰到某个东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那是一颗宝珠, 和前两天罗烨拿到的、别无二致的宝珠！ 萧华也是眼睛一亮，但不敢贸然上前。烧个骨头就能拿到这样重要的道具，在这种游戏里和天上掉馅饼没差，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说法？ 就这样，罗烨不敢动，萧华同样不敢动。岑芳菲似乎愣了愣，才慢悠悠飘过来，伸出已经半透明的手往火堆里探去。 出乎罗烨二人的意料，这一次……岑芳菲居然碰到了那颗珠子。 那一瞬间，岑芳菲周身爆发出巨大的光亮，刺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罗烨和萧华不动声色地后退，全身心防备着岑芳菲。 良久，光芒散去。虽然岑芳菲看上去还跟刚才没什么两样，但她的眼神显然不如刚才清澈。之前的岑芳菲好像天真懵懂的孩童，但现在的她……好像大梦初醒，满目怅然。 她用已经黯淡的半透明手掌握住那颗发着光的宝珠，看向罗烨二人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我……想起来了。”岑芳菲开了口，声音里充斥着悲伤，“我叫岑芳菲，是宫中的淑妃娘娘。陛下去了，太子成了新的陛下……但是某天，一切都变了。是陛下，陛下把我们的国家变成这样的……” 岑芳菲絮絮叨叨跟罗烨和萧华讲了很多过去的故事，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可以倾诉，岑芳菲一股脑说了好多好多。 从她的话语中，罗烨大致还原出了景惠变成“怪物”那天发生的事。 第221章 岑芳菲本来以为，那只是跟平日毫无区别的普通一天。 但是那天，黑云压城，天空被黑色的风暴占满。没有一丝阳光能够渗漏出，好像整个沧景国都被那黑暗包裹。虚无的黑色吞噬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岑芳菲亲眼看到很多她熟悉的人消失在面前，等他们再次出现时，就变成了可怕的“怪物”。 她本想说那是“鬼”的，可是她很难形容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觉得那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然后我就一路跑，跑到了海边。”岑芳菲指着远处广阔的海平面，“只是可惜，我没有逃掉，我也被那黑暗吞噬了。” 只从岑芳菲的叙述，罗烨都觉得脊背发凉。特别是她提到了“虚无”，从“虚无”中出来的“东西”，就会变得不人不鬼、无法理解。 仔细想想，他前两天晚上遇到的那些“东西”，也确实不人不鬼。好像他们被从时间的间隙中“偷”了出来，他们的人生被切成了无数个“点”，这些点并列存在，就在那些建筑里，那些人永远也不会得到解脱。 就像现在……虽然岑芳菲表现得很温和，但接触过“虚无”那种东西，她真的还“正常”吗？ 而且虚无……虚无…… 他不止一次接触过虚无，“虚无”一定也给他带来了影响，可那到底是…… “那之后呢？你就一直留在这里，直到现在吗？”萧华向岑芳菲发问，“可是如果你一直在这里漂泊，那你又是怎么会知道，制造这一切的、杀死一切的是你们的‘陛下’呢？” 岑芳菲做出了一个叹气的动作——尽管她早就没了呼吸的必要，她看向二人，声音幽幽：“因为在‘虚无’中，万事万物都是恒定不变的。或者说，万物即我，我即万物。我很难跟你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里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有……” “总之，当时我能感受到很多很多东西，包括……陛下，或许在某个瞬间，我和他‘同频’了。虽然那里本来什么都不该有，但陛下却似乎可以掌控那个地方，所以……我知道了陛下全部的过去，以及，他的悲伤。” 岑芳菲垂眸，眼底似乎涌动着更多情绪。 “陛下心爱的人死去了，他崩溃了。可是在他崩溃之中，似乎见到了什么……呃，我无法形容的生命。或许该叫祂‘神’？” “对，神。” 只有神……才能做到这一切。 祂在转瞬之间，就可以夺取无数人的生命。 “陛下的悲伤与愤怒被那位神利用了，他成了祂的傀儡……”岑芳菲缓慢说着，“在神的控制下，陛下的负面情绪被散播出去，把我们的国家变成了地狱，把他的子民都变成了……我这般的东西。” “……神如何做到这一切，我不知道，祂也不可能让我知道。”岑芳菲张了张口，“在这里，时间被恒定了，所有人的人生都被撕裂，变成了一段又一段的时光碎片。祂似乎在做什么‘实验’，祂在用‘虚无’改变什么。” “你能猜到祂在做什么吗？哪怕只是一个方向？”萧华赶紧追问岑芳菲，“而且为什么你讲话这么……奇怪？你话里很多内容，根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吧？” 一个后宫妃嫔，她是如何知道“同频”、“实验”这样的词汇的？ 听着萧华的疑问，岑芳菲却是露出了一个机械诡异的笑容。 “因为这片虚空，还有很多人不断被卷进来啊。我说过，虽然我被虚无吞噬又吐出，但虚无已经跟我建立了链接，我早就无法摆脱‘虚无’了。” “这些名词……就是那些后来进入虚无的‘人’，‘告诉’我的啊。从被虚无吸纳的那刻，我们所有人的‘人生’就被‘共享’了。” 第226章 “圣女”（35） 岑芳菲说出的这番话, 只让罗烨和萧华觉得脊背发凉。 因为她说的情况，太像雾隐岛上的“游戏”了。 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尸体最后都消失了。极少有人在意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可如果……他们是被虚无吞噬了呢？ 哪里都不在，却又无处不在…… “你们好像接触过‘虚无’。”岑芳菲伸出一只手, 停在二人眼前，她的眼底却闪过一丝迷茫, “真是奇怪, 我能从你们身上感受到虚无的气息, 却无法与你们‘同频’。” “难道说……是因为你们活着从虚无中走出来了？这可不一般。”说到这里, 她的眼底又浮现出几分羡慕，“真好啊，不用变成我这样的东西……” 罗烨神色一凛，接触过虚无？那只可能是在“亡陵”那一关里，但是这其中也有很多不对劲。虚无若是真的有岑芳菲说的那样诡异和压抑, 他们又怎么会有机会从那里走出？ 难道说，有什么力量“庇佑”了他们这些人？ 罗烨想不太通，这样的想法更多还是下意识浮现出来的。但他觉得自己最好别再想下去了，虽然岑芳菲说她无法跟他们“同频”, 可万一他真的猜中了什么……那不就相当于有可能被幕后黑手了解了自己的想法吗？ “亡陵”的秘密太多太多，大多还被迷雾笼罩。只要想起来, 就会让罗烨止不住头痛。 对虚无一事, 萧华倒是没太多感触, 可能因为在亡陵那一关里他“死去”的时间要早于罗烨，后面通关后失去的记忆也更多。所以他并没有在这些抽象缥缈的概念前纠结太久，只是对那岑芳菲开门见山道： “岑姑娘，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 我们也不跟你兜圈子了，那没意义。” 岑芳菲不比那些神志不清的厉鬼，跟她耍小聪明可能反被聪明误，不妨有话直说。 “你手中那颗珠子，是我们需要的。”萧华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从你手中拿到它并不容易，你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岑芳菲歪着头，有些玩味地打量着萧华：“你怎么就笃定我不会骗你呢？让你们帮我做事却不给你们珠子也是有可能的哦？” “你不会的。”萧华语调沉着，“就这么短暂的接触，我觉得岑姑娘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哦，开始给我戴高帽了。”岑芳菲微微扬唇，“好吧，就当你赌对了。我的记忆被恢复，这颗珠子便与我无用了。这样吧，你们帮我做几件事，这珠子就送你们。” 岑芳菲比二人预想中的还要好说话，这可是有些出人意料。而她提出的“要求”，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留在这个地方，我全部的活动范围就是这片海滩，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过别处的景色了。”岑芳菲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我知道你们来时是通过了一道门，现在我改变了那道门的联通空间。你们就到那个时空去，帮我折一枝桃花吧。” 罗烨愣住，一时不知道该先问门的事还是桃花的事。萧华顿了顿，也是狐疑道：“你既然连空间都能改变，为何不跟我们一起？” “因为我做不到。”岑芳菲不假思索，发出一声长叹，“我无法违逆虚无的命令，如果用游戏的话来说，我就是一个只能在固定范围内活动的npc，而你们才是玩家。我要做的，不过是给你们发布任务而已。” ……这番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真是违和无比，岑芳菲是装也不装了，npc这样的名词都出来了。 不过从客观事实来讲，现在他们的关系，就是玩家和npc。 看着一脸坦然的岑芳菲，罗烨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想要折一枝桃花，到底是出于你自己的意识，还是你们的陛下、或是虚无的意识呢？” 岑芳菲闻言发出一声轻笑，一脸神秘：“你觉得这是出于谁的意志，那这就是谁的意志。” 罗烨不言，他知道问下去也没意义，岑芳菲不会回答。 “行了，你们快去呢。”岑芳菲挥了挥手，居然还做出了一个打哈欠的姿势，“早去早回，你们回去还能多睡一会儿。” “……你是早知道我们的目的了啊。”萧华眯了眯眼，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善。 岑芳菲回头，笑眯眯道：“你可以猜一猜呀。” 萧华不再言语，罗烨只能摇头。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盯着岑芳菲，另一个去找那道传送门。 夜色中，那道门可以说是分外显眼——它真的如岑芳菲所说，与另一个空间相连。因为透过那扇门，罗烨可以清晰看到门后的景色，那边似乎是大白天，那头的光芒投过来，乍一看就好像在空地上摆放了一台大彩电一样。 二人不敢怠慢，直到跨过那扇门还是死盯着岑芳菲，生怕她突然发难。不过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发生，岑芳菲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他们两个，只是一直盯着海平面——真是奇怪，明明她之前只看得到这样的景色。 “这边是什么地方？”在这个空间里走了几十米，罗烨一直四下打量着。这里是一条山间小路，很狭窄，两边都是陡峭的岩壁，有点像所谓的“一线天”。不远处隐约可以听到潺潺水声，大概是附近有溪流，只是并没有桃树的踪迹。 第222章 “先往前走走吧，最起码先走出这条窄缝。”萧华思忖片刻，才这样说道，“这种狭窄的地方，总让人感觉不安。” 罗烨点了点头，他也有同感，总觉得这两边的岩壁会像一些恐怖片中的一样突然朝中间合拢，然后他们两个就会被压成肉饼…… 心里有了这种不妙的联想，两个人脚步都加快了，不出五分钟他们便走出了这条狭窄的小路，眼前豁然开朗—— 耳畔是小溪流水声，远处是一片隐世村落，现在大概是傍晚时分，村子的方向炊烟袅袅。而再往远处看，便能看到漫山绯霞遍染，远处竟是一片茂盛的桃林！ “还真有桃树。”罗烨看着这幅静谧恬淡的乡间场景，也是一时被迷了双眼，让人不敢相信自己其实身处一个恐怖的游戏之中。 “……不过要抵达那片桃林，就得穿过这村落。”萧华眼里没有丝毫放松，他对岑芳菲仍旧有着提防，“还是小心一点吧，没准这村子有问题。” 这会儿他们都不约而同把脚步放慢，悄咪咪观察着不远处的村子。路上，罗烨还抽空跟萧华探讨了一番岑芳菲的问题。 “萧华哥，我觉得岑芳菲和那些npc都有所不同。比起贤妃和德妃，虽然她行为刻板，但反而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如果他们真的都是被虚无侵染过的人，为何会出现这么大的区别？”这点才是罗烨最想不通的，如果大家的意识都是统一的，那为何个体之间还会出现差异？ 听到罗烨的疑问，萧华的动作停滞了半秒。很显然，罗烨的疑问，也正是他的疑问。 “……那家伙说的话并不能当真，而且……虚无说的‘统一’和我们理解上的统一应该不是一回事。其实我觉得，比起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意识，只从岑芳菲的描述中看，‘虚无’这个集合，更像是蜂巢思维。” 所谓的“蜂巢思维”，其实就是指一个群体中不同人各自分工，但他们又自发维系起整个集体。他们的意识高度统一、完整，但每个群体中的人或是生命，本身还是独立的个体。 听完萧华的话，罗烨也觉得他说的东西更接近岑芳菲描述出来的概念。但“虚无”和背后的神明似乎来自更高维度的空间，他们看到的东西，一定是和处在低维宇宙的自己是不同的…… “至于为什么岑芳菲会和其他人不一样……”萧华深吸一口气，不确定道。 “可能……和她生前的为人会有一些关系吧？” “岑芳菲，比那些人的内心更澄澈，更坦荡。” 萧华说着，自己都摇了摇头，一摊手：“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说白了有些唯心了。但从我们得到的资料里来看，岑芳菲可能确实是这六个后宫妃子里唯一在铃兰这件事里的‘无辜之人’。” 其他人心里有鬼，但她没有。这样的心态，可能也间接影响到了和虚无强关联的景惠，进一步又把景惠的情绪反馈给了淑妃娘娘岑芳菲。 当然，一切都只是推测，真相如何，只要岑芳菲不说，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就在这会儿聊着天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村子附近。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村头溪水边玩耍的孩子，那群孩子打量着罗烨和萧华，满眼好奇。有个胆大的小姑娘还凑上前来，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哥哥大姐姐，你们是什么人呀呀？” 罗烨笑了笑，把之前在心里编好的故事给小孩讲了：“我们是一对兄妹，四处周游，靠写游记维持生计。刚巧在那边山头看到这边有处桃林，就起了过来赏玩的心思，没想到这山坳里还藏着这样一个村落。” “喔，原来你们也是来赏景的外乡人。”小姑娘恍然大悟，咧嘴笑着，却又被身旁的同伴纠正。 “不是外乡人！我娘说过，大家都是沧景国的百姓，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外乡人一说！” “对对对，一家人！一家人！我们沧景国在国主陛下的治理下一片欣欣向荣，这是我们的家——” 看着这些闹腾的孩子，听着他们天真友善的话语，罗烨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家……他们的家…… ——外面那个满目疮痍的世界，那个曾经属于所有沧景国民共同的故乡……在景惠的愤怒之下，真的还能被称作“家”吗？ 第227章 “圣女”（36） “两位客人, 既然来了我们桃源乡，那不妨去村里坐坐吧！”孩子们欢呼雀跃迎接着二人，这些话, 是他们中看上去最年长的孩子说的，“我们的长辈, 一定会很欢迎二位的到来的！” 孩子们十分热情，罗烨和萧华都觉得这种情况不好直接拒绝, 只能道：“这种事情, 最好还是跟你们家人先说一声为好吧？我们贸然过去还是太打扰了……” “喔, 那我现在就去问我娘！”一开始凑过来的小姑娘快步朝村里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喊：“村里来客人啦！来客人啦——” 这小姑娘一路大呼小叫，把半个村子的人都喊出来了。结果也是可想而知，因为来的时候刚好赶上晚饭时间，这些热心村民说什么都要把罗烨和萧华留下吃这顿饭。并说山中夜晚很冷，要他们留在这里过一夜, 明天再赏花也不迟。 罗烨二人无法，只能无奈应下村民们的邀约。当然，他们心里并没有真的打算在这住一晚。反正古代人日落而息，睡得也早, 他们打算等大部分人睡着后再偷偷溜出去折桃花返程。 村民们很热情地招待了罗烨和萧华，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甚至还在外头升起篝火, 陪着他们谈天说地。罗烨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只能一味吃东西。萧华要自如很多，还能跟那村长聊上许多。 “其实我们桃源乡每年这个时节，都有不少旅人来赏景。”村长给萧华递了一串烤鱼，笑着同他介绍, “看到那条溪流了吧？那里的鱼又肥又鲜，是绝顶的美味！客人你们一定要好好尝尝，就是宫里的大人物造访我们这里，也对这烤鱼赞不绝口呢！” 萧华点了点头，咬下了一口鱼肉。刚吃下去他就是眼前一亮，这烤鱼确实如村长所说，肉质紧实又鲜美，却又完全不腻。哪怕只是抹上一点盐，也足够美味。 美食总会让人放松警惕，无论是萧华还是罗烨都被美味冲淡了紧张的情绪。不过他们很快回过神来，知道不能光顾着吃。萧华张了张口，又拐着弯跟村长打探消息。 “您说宫中有大人物来过，是谁方便跟我们讲讲吗？”萧华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游记取材……” “噢，这个啊，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村长大大方方往那一坐，就是跟罗烨二人朗声讲了起来—— “那是上一年的事情了，当时国主陛下微服私访，来了我们这桃源乡。与之同行的还有皇后娘娘和林丞相！他们在我们这里住了五日，不是赏景就是品尝美味。对了，‘桃源乡’这个名字，还是国主陛下定下来的呢！” 听着村长兴奋的絮絮叨叨，罗烨心情很是复杂。他想了想，装作不经意提起景惠的名字：“那村长，太子殿下当时有跟着陛下同游吗？” “太子殿下？那没有见到。”村长摇了摇头，话锋一转，“不过虽然没见到殿下本人，但是却听陛下提起过。陛下说太子殿下在宫中由太傅教导，多学些治国道理为上，实在不该贪图享乐。” 他一边说着一边感慨，嘴角控制不住向上扬起：“国主真的毫无架子，与我们这些小民同吃同住。皇后娘娘也是无比和善，还帮村里的孩子绣了帕子。啊……有陛下这样的国主，真是我沧景之幸啊……” “陛下这般，教导出来的太子殿下一定也不会差。有了好的王，我们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说到动情处，村长差点落下泪来。看得出来，他真的十分爱重他们的陛下，而当时的景惠在这位村长心中的地位也一定很高，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景惠在愤怒和悲伤中失去了自我，他毁了他的国家，毁了爱戴他的百姓。他沉沦于复仇之中，究竟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复仇、还是为了铃兰而复仇，没有人能够知道。 ——但这样的沧景国，真的是铃兰想要看到的吗？ 而且就算报复了全世界又怎样？铃兰还是不会回来了。 他静静躺在那口被伪装成枯井的密道里，逐渐腐烂。 看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桃源乡居民，罗烨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们是真的热爱生活、热爱这片土地，可他们的王，究竟回馈给了他们什么呢？ 诚然，景惠失去爱人，他也是受害者。可是他的屠刀不仅伸向了害死他爱人的凶手们以及凶手的后代，也伸向了无辜的百姓。 罗烨摇了摇头，控制着自己不要想下去。 历史已成定局，他不能被这些事情动摇。 活下去，解决这一切，才是他该做的。 虽然没有百分百把握，但沧景国就是雾隐岛，罗烨已经相信了。 第223章 篝火晚会结束后，热情的村民领着罗烨二人去了他们安排好的住处。这间屋子很干净整洁，应该是不久前刚整理好的。罗烨和萧华假意睡下，听着外面的人声渐渐低了下来，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深眠。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去了。”萧华透过窗户看到村里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知道该是他们行动的时候了。 两个人蹑手蹑脚从村子边缘绕了出去，借着月光，他们找到了一条通往桃花林的小路。静谧的夜晚，只有虫鸣声和流水声回荡在耳畔，恬静又温柔，丝毫没有恐怖游戏中那种特有的悚然感。 走到桃林里，两个人还精挑细选了一番桃枝，生怕岑芳菲感到不满意给他们“退货”。这挑着挑着，他们也折了不少桃枝，才终于决定收手，返回海滩那个时空。 回去的路上也不可避免经过村庄，本来两个人还担心会不会惊醒村民，但这种事没有发生，也让罗烨松了一口气。 走入一线天之中，罗烨忍不住回望村庄。月光下的桃源乡平静祥和，好像这份安恬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但是那命中注定的未来……总是无比残酷。 那些和善的村民，也最终和沧景国一起，留在了被尘封的历史之中。 ……再无人记得。 第228章 “圣女”（37） “罗烨。”萧华叫了他的名字, 罗烨才应了一声。他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夜幕下的桃源乡。 多看并无意义，只是徒增感伤罢了。 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发生他之前幻想的“两边山壁朝他们合拢把他们压死”这样的离谱事情。那道门依旧凭空开在那里, 静静等待罗烨和萧华的归来。 这是一个十分温馨的时空，温馨到……让人觉得心里细细密密的疼。 顺着传送门走回海滩, 岑芳菲依旧在那里等着。看到罗烨二人抱了一堆桃枝回来，她丝毫也没有意外的样子。岑芳菲蹦蹦跳跳来到二人面前, 看着那些桃枝, 眼神真的好似懵懂的孩童。 “你们折了这么多啊。”她微微俯下身子, 思索一番, “让我看看，拿哪个好呢……” “好了，就这个吧。”在她精挑细选之后，岑芳菲拿起了其中一根桃枝，“这个不错, 我很满意。剩下的你们也留在这吧，看着桃花果然心情会变好啊……” 萧华不为所动，仍然专注最初的目标：“那岑姑娘也该履行约定，把宝珠交给我们了吧？” “看你着急的样子。”岑芳菲笑了笑, 拿出珠子，递给罗烨, “喏, 这不就给你们了吗？” 罗烨接过珠子, 简单确认了一下，是真正的珠子没错——大抵是因为这关游戏里身份的缘故，罗烨对宝珠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可以确定真伪。 这么轻易就拿到了珠子, 罗烨和萧华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他们没急着走，反而死死盯着岑芳菲，想看她下一步的动向。 岑芳菲见他们不走，反倒有些莫名：“东西都给你们了，你们还在这里干嘛？那扇门我也帮你们连接好了你们来时的时空，你们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啊。” “……你没有别的要求了？”萧华试探着问，“这可有点奇怪。” 岑芳菲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小朋友，疑神疑鬼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哦。你如果不信我的话，那大可以在这里多等一会儿，等到天亮……哦不，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的天还会不会亮。” “岑姑娘，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罗烨上前一步，看了眼手中宝珠，忍不住问道：“既然是这颗宝珠让你恢复记忆的，那我们把它拿走后，你……” “会又一次失去记忆哦。”岑芳菲轻声开口，好像说着一件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情。 “可是……”罗烨刚想说点什么，又被岑芳菲打断。 “别想太多了，失忆对我来说才是好事。”岑芳菲看向远处的海面，喃喃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背负着那样的记忆，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好像在承受锥心之痛，却无法得到任何缓解。” “我只能留在这座海滩上，永远无法得到解脱。”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凝视着罗烨，“清醒着痛苦和懵懂着幸福，我选择后者。” 经过漂泊在这里算不上幸福，也比记起那些痛苦的事情好太多太多。 罗烨无权评判岑芳菲的选择，但在这一刻，他相信岑芳菲之前说的应该是真的，她想要放他们走，不是什么套路，只是她真的累了。 “走吧萧华哥。”罗烨转身，朝那道门走去，“大家还在等着我们。” 萧华没多说什么，这个时候，他相信了罗烨的判断。 穿过那扇门，他们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空间，回到了破败的玲珑宫中。踏在荒芜的土地上，罗烨和萧华都觉得恍如隔世。一直到顺着原路返回、离开玲珑宫，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仍笼罩在心头。他们只有一个念头，“这就结束了”吗？ 但是仔细想想，罗烨又觉得，可能这就是这场游戏这一晚的基调吧。 ……也许这个夜晚，只是有“人”想让他们看看，看看沧景国的众生。 也看看……贤妃、德妃、景惠、更多人……或者还包括那位“神明”造下的孽。 但他们也只能看着，什么都无法改变。 因为他们所见所感的一切，早就成了历史的一部分。 想着这些，罗烨只能无奈叹气。 无论如何，今晚拿到这颗珠子的过程比前两天轻松许多。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回到观星楼，众人看着二人复杂的神情，都是感到很惊讶。 “烨烨……萧华哥，你们这是怎么了？”站在最前边的简青颖看着两人，有些莫名，“怎么这种表情？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可别吓我们啊！难道是今晚的游戏很恐怖吗？还是……” 看她紧张成这样，罗烨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们没事。或者说今天的游戏非常轻松，轻松到了我们有点不理解的程度。” 接着，他快速把今晚的经历同大家讲了出来。至于那些分析，罗烨也一并说了。 “还有一点，我们觉得沧景国就是未来的雾隐岛。”提到这一点时，罗烨的表情严肃几分，“巧合太多了，我们不得不往这个方向思考。” 说这些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北祈和林期悄悄对视了一眼，露出了然的神情。 终于到了这一步，他们这些人……离真相也就越来越近了。 “啊，这位淑妃娘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莫迟迟呼出一口气，不自觉摆弄了几下头发，“也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希望到时候……” 众人的目光在同一时刻落在了林见影的身上，按照之前的安排，明天就该是他和罗烨一起去颖嫔的青竹轩了。而这位“颖嫔”——莲心，也是大家推测的，最棘手的一位妃嫔。 因为她的孩子，是被铃兰的生母贤妃害死的……不，再往深处说，莲心的所有悲剧都是贤妃造成的。而那个孩子，也未必是被她期待的…… “唉，确实有些难办。”想起这些事，罗烨就觉得有些犯难，“恐怕我们连青竹轩都进不去，踩点什么的很难办，难道只能凭借那张平面图了吗？” “别想这些。”出乎意料的，林见影开了口，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青竹轩还是要想办法去的，如果你进不去，那就我想办法一个人进去。” 第229章 “圣女”（38） 罗烨明白林见影的意思, 对莲心来说，铃兰的身份很特殊。虽然外人不知道铃兰的真实身份，但她一定心知肚明。莲心肯定恨死了铃兰, 真的贸然去见她，可能对罗烨不利。 但林见影这公事公办的冷硬语气还是让罗烨有点失落, 甚至有些莫名的烦躁。罗烨不懂为何自己会升起这样的情绪，明明他也不是喜欢感情用事的人。 在面对林见影的时候, 似乎他总是这样。无可奈何, 却又只能顺应现实。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但又找不出原因。 林见影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但究竟是哪里不同？ 大家聚在一起又简单聊了聊，便各自散去回房休息。同屋的简青颖和李清淮也不例外，在灭掉屋内光源的时候，简青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罗烨挥了挥手：“烨烨晚安。”然后脑袋沾到枕头就秒睡。 ……罗烨其实挺羡慕她的, 在这种地方还能一秒入睡。简青颖心态真好，比起一开始，她现在可以说完全适应了游戏。 听着简青颖微微的鼾声和李清淮平稳的呼吸声，罗烨终于沉沉睡去。 …… 这一觉罗烨睡得不算踏实, 第二天醒的也比平时早。看他这个样子，简青颖其实有些担心。因为再怎么说其他人也就熬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但罗烨是真的要每个晚上都实实在在游走在生死边缘。 况且, 最后他还可能会面对景惠……这个时间点, 尚未黑化的景惠。 第224章 可即便是这样，压力也足够大。 简青颖深知，这时候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不是说两句“别那么大压力, 放轻松”就能解决问题的。她能做到，也就是在吃早饭时多给罗烨塞个肉包子。 罗烨有些无奈，但还是收下了简青颖的好意。虽然这几天确实很累……但还远没到支撑不住的程度。 就算不为别的，为了大家，他也得挺住。 …… 吃完饭后，罗烨和林见影简单休整了一下，就朝颖嫔莲心的居所青竹轩前进了。路上，罗烨也和林见影谈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现在没有别人，他们也不需要藏着掖着，所以罗烨直截了当问了林见影： “见影，如果沧景国真的就是雾隐岛，那关于皇贵妃林如霜和她父亲林丞相，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我确实知道一些，但是很多事，我了解的也并不比你们多。”林见影如此说着，“林期……她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但她不会告诉我的。” 提起林期，罗烨也有些泄气，那家伙的话，确实很难从她口中撬出什么信息来…… “我只知道，林家一直在‘还债’，为了他们曾经犯过的错。”林见影又突然说着，“但是事情过去太多年，很多信息肯定有误差。所以我觉得，在这场游戏里，我了解的那些事也尽量不要告诉你们，这可能会影响大家对局势的判断。” 话都这样说了，罗烨也不好再逼问。只能点点头，表示他理解林见影。 在这样随口聊天之间，两人走到了青竹轩附近。他们当然不会走正门，而是从侧方绕到了后面，寻找着可以隐蔽身形进入其中的方式。 只是绕着青竹轩转了几圈，罗烨心中突生感慨。 “看起来，颖嫔也算不上得宠。” 跟前几天去的妃嫔住所比起来，这青竹轩真的算得上拘束窄小了。本来看平面图还没那么显眼，这到实地一看真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夸张。 但这种窄小的场地对他们来说既是优势也是劣势，优势就是很容易摸清青竹轩的结构，劣势嘛……很显然，是他们躲也基本上没地方躲。 青竹轩里很安静，没有一点人声。罗烨和林见影思索片刻，决定从矮墙翻进去，大概看看里面的结构就撤，详细摸清每一个房间是不指望了，毕竟前几天他们也没摸清……或者说其实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些房间里，而是穿梭在不同的历史片段中。 而对于翻墙这件事，两个人还“激烈争吵”了一番。 “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你在外面等着。”林见影一开始这样说，“你身份特殊，万一被莲心看到，很可能会形成什么蝴蝶效应。”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进去！”罗烨握住林见影的手腕，阻拦了他翻墙的举动，并给出自己的理由。 “里面什么情况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我们一起进去的话，一旦被抓住我这个‘准圣女’的身份还能帮你挡一下。可如果你一个人进去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条！外男无缘进入后宫妃嫔的住处，那是杀头的大罪！” 他不能忍受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罗烨据理力争。最后林见影妥协了，同意两个人一起进去。 翻墙这种事已经做得比较熟练了，二人没费吹灰之力就跃了过去。躲在青竹轩后方的灌木丛里，罗烨在前，林见影在后，两个人一点一点往前挪去，尽量观察着青竹轩内部的地形，然后牢牢记住。 青竹轩的内部不复杂，最显眼的莫过于正院侧方的锦鲤池子。旁边还有一片竹林，可能也是因此得名的“青竹轩”。林见影拿着平面图，看着不远处的房子，想要大致估算一下每间房都在什么位置上。等到看得差不多了，他便冲罗烨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此刻罗烨也是如释重负，不管怎么说，没撞上人就是一件好事。那现在就暂时回去，剩下的都等晚上再说，随机应变好了。 只是罗烨没想到，怕什么还真就来什么。他们刚刚转身，就听到后方传来一阵苍老的吼声。有什么人发现了他们，想要拦住他们！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颖嫔娘娘的青竹轩！” 这一嗓子吼得可是中气十足，罗烨听到身后响起阵阵脚步声，有人从青竹轩内部走了出来。一时间罗烨感觉后背被冷汗浸透，甚至忘了回头。 终于，他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阴沉得仿佛一桶冰水，直接把罗烨从头淋到了脚。 “转过头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人在我青竹轩行偷鸡摸狗之事。” 第230章 “圣女”（39） 这声音听得罗烨又是一激灵, 因为他认得这个声音。 那时虽然听得模糊，但他印象无比深刻。 ——这是莲心的声音。 罗烨心里又绝望又无奈，这就是传说中的墨菲定律吗？怕的那点事几乎全被他碰上了！之前在贤妃娘娘那里被逮到也还好, 可现在在颖嫔的青竹轩。 他机械转过身去，对着众人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各、各位好啊, 我是铃、铃兰……” 越说罗烨越觉得心虚，而那些人看见罗烨, 也是面露诧异之色。 “铃兰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烨没在第一时间接话, 只是下意识看向莲心。这一看, 他也是忍不住咂舌。 真是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这颖嫔莲心的容貌，竟与贤妃娘娘有着六七分相似！ 自然而然的……她与罗烨的生母也有些相似之处。 压抑住心头的种种思绪，罗烨张口讲出了他之前编好的理由。 “我、我有东西掉在了青竹轩里，怕打扰颖嫔娘娘，所以就没有说……想着带侍卫自己进来找一下就好, 没想到东西没找到，还被发现……真是非常抱歉！”说着他脚下一软，居然作势要跪。 这可把青竹轩的嬷嬷吓了一大跳，未来的圣女跪她们, 这她们可受不起。 “铃兰姑娘！”为首的嬷嬷眼疾手快，直接飞身上前拉住了罗烨, 没让他跪下去。 罗烨心中有些佩服这位嬷嬷, 太专业了, 这也能拦得住！虽然他本身也没打算真跪吧…… “既然东西不在青竹轩内，那圣女大人便请回吧。”莲心睨了罗烨一眼，眼神中不带有任何温度。她颔首朝罗烨行了一礼，便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青竹轩的正门在这边，圣女大人若是有事，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莲心看上去也是懒得和罗烨废话，她的目光好似一把尖刀，看得罗烨如芒在背、冷汗淋漓。他快速朝莲心回了一礼，便带着林见影灰溜溜离开了青竹轩。 一直走出好远，那种阴冷的视线都好像黏在罗烨的背上，太阳的光也无法让他暖和起来。罗烨搓了搓手臂，不时回头张望，小声同林见影道：“她……绝对是知道铃兰就是贤妃的孩子。” 这也难怪，毕竟无论再怎么说，长相这东西都骗不了人。所以当初贤妃才说什么也要让前代圣女隐瞒铃兰的性别，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国主看出端倪。 只是虽然知道，但莲心却也不会说。她好不容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当然要明哲保身。当然，这只是她生前的想法，至于死后嘛…… 这么想着罗烨又是打了个哆嗦，景惠是因为铃兰才把沧景国搞成后来那个德行的，相当于又杀了莲心一次。这新仇旧恨一叠加起来，怕不是莲心已经恨他入骨了。 再看到他，感觉不把他大卸八块都属于莲心温柔了。 罗烨看着林见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见影，我总觉得我可能熬不过今晚了。” 林见影蹙眉：“不要说这样的话，不吉利。” 罗烨摊了摊手，心说这可不是吉不吉利的问题，这是要不要命的问题。 回去观星楼，罗烨照例找队友们沟通了一下。只是对莲心这个棘手人物，大家都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甚至安慰都是苍白的。 在叶听雨按着自己肩膀递来一个“鼓励”的眼神时，罗烨心情是最复杂的。连叶听雨都不提出意见而是安慰了，那事情就是真的很棘手了。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晚上罗烨也没什么心情吃东西。到了月亮升起，罗烨怀着忐忑的心情跟林见影一起出发，心中祈求今晚活着回来——就是这样朴素的愿望。 走到青竹轩的路并不远，这一路上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刚刚靠近青竹轩，还没等进去，罗烨就觉得不妙，忙捂住了鼻子。 ——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夜色下的青竹轩被黑暗笼罩，罗烨和林见影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仔细观察。发现不止是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青竹轩的院子里，还传出来不曾间断的……剁肉声。 他不会听错的，那种声音，分明就是有人用刀分割大型动物肉块的动静。小时候罗烨跟着姑姑去过屠宰场卖肉，不小心瞧见有人杀羊，可是把当时年幼的他吓得够呛，还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第225章 虽然随着时间流逝，当时的状况已经记不清，罗烨也渐渐走出了恐惧，可那种剁肉声却被他记在心底，绝对不会忘记。 所以他可以百分百确认，院子里有人剁肉。 至于剁的是什么肉……还用猜吗？ 罗烨和林见影对视一眼，还是绕到了青竹轩后方，准备从矮墙翻入。 后院的血腥气没那么重，两人在树丛间穿梭，想要偷偷观察一下前院的情况。结果在走到竹林附近时，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看着眼前的情况，罗烨只庆幸自己晚上吃的少，不然这会儿真的会呕出来。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前院的每一处都被血色涂满，无论是院墙、石砖还是宫室都没有幸免。竹林前原本有一处锦鲤池，现在里面已经看不到半点清水，却盛了满满一池血水！已然变成一处血池！ 而血池前，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她的皮肤苍白如纸，她的身体瘦骨嶙峋。原本眼眶的地方突出两颗硕大的眼球，好像一只被捏死的青蛙。 她高高举起一把斧子，在血池边上拼命剁着一个早就死去的生物——从外形上看，也许那“东西”曾经是一个人，但这会儿已经被高瘦的鬼影砍得七零八碎，只剩下参差不齐的肉块。 女鬼一边剁肉，一边把剔出的骨头踢到血池里。白骨沾到血液时不断发出刺耳的“呲呲”声，好像被硫酸融化一样，很快消失不见。 这个场景看得罗烨十分不适，林见影的眉头也始终不曾舒展开。前院肯定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两个人决定从别处找路，先看看能不能在青竹轩的宫室中找到线索。 只是他们刚欲转身离去，就觉得哪里不对。 那剁肉的声音，停了。 下一秒，罗烨耳畔响起一阵呼啸风声。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逼近他们！ 血的气味环绕周身，一道阴恻恻的黏腻声音在罗烨耳畔响起。那一瞬间，罗烨觉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上的猎物，已经大祸临头—— “我不是说了吗？圣女大人，该从正门进来啊。” 第231章 “圣女”（40） 阴冷黏腻的目光如跗骨之俎, 瞬间让罗烨如坠冰窟。这时候身体的本能比大脑思考的速度还要快，在那破风之声袭来之时，罗烨一下子弯下了腰。他感觉到有什么利器擦着头顶飞过, 再抬眼看去，不远处的竹子倒下一大片！ 莲心竟然是直接把斧子掷了出去, 如果不是罗烨躲得快，现在他已经身首分离！ 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罗烨还真没想到。今晚比起前几个晚上, 简直就是地狱难度！这还没完, 只见那把原本已经插到竹林深处的斧子好像有生命一般, 就这样腾空而起，竟是被莲心召唤了回去。 罗烨无奈，只能又一次躲避。好在莲心的准头不太好，这玩意看着吓人，但一时半会儿还伤不到罗烨……在他体力充沛的情况下。 可是他的体力总会耗尽, 到那时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了，罗烨绝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今晚肯定不是单纯的大逃杀，一定有破局办法。 俗话说三步之内必有解药，那逃离莲心的办法, 或许就在非常显眼的地方！ 就在罗烨慌忙逃窜之时，他突然听到林见影在不远处吼—— “罗烨, 到这来！！” 这一嗓子是直接把罗烨听激灵了, 五感都跟着清明了许多。他定眼一看, 发现林见影正站在青竹轩宫室的大门口朝他招手。身后莲心仍旧穷追不舍，罗烨顾不得太多，直接朝着林见影所在的方向跑去。 咔哒——莲心又一次掷出斧子，把宫门口的一个木箱砸得粉碎。趁着这个功夫, 罗烨终于跑到了林见影身边。对方顾不得跟他说什么，抓紧他的手腕就朝着屋内跑去。 在进屋之前，罗烨没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莲心。对方状若罗刹，眉目狰狞，但身体上有一处却极其显眼，一下子吸引了罗烨的注意力。 ——她心脏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幽幽光芒，好似一盏明灯。 这东西，怎么看起来像是…… 只是现实容不得罗烨细细思考，因为那斧子又回到莲心手中。她把斧头挥舞得虎虎生风，再次朝罗烨冲来。 好在就在这一刻，罗烨和林见影已经越过房门，到了宫室的内部。 过了一道门，看着屋内景象，罗烨才发觉青竹轩室内别有洞天。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正厅，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摆放，包括进来那道门，只有东南西北四扇门朝着不同的方向。 而罗烨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自己进来那扇门敞开着，上面漾开了一层水波一样的纹路，把外面的空间和里面的空间隔绝开来。这层像防护罩一样的“结界”，让罗烨联想到了游戏里的空气墙。所以……难道它真的能阻拦住外面的厉鬼吗？ 再仔细一看，其他三扇门的表面也有这样的水波纹路，所以这个地方，莫非…… “跟我来这边。”林见影拉着罗烨朝北方的门走去，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罗烨手腕被对方攥得生疼，虽然心里有些无奈，但现在显然也不是纠结这些小事的时候。 穿过北面那道门的瞬间，罗烨感受到一阵奇异的清凉。好像水波拂面，让他的五感都清明几分。这种感觉很是新奇，青竹轩内，到底还有怎样的秘密？ 仔细想想，是那水波一样的屏障在起作用吧？ 到了下一个房间，里面的陈设和上一个差不太多，同样也有四道门。林见影没有停下，思索一番后，又拽着罗烨穿过了西边的门。 再下一个房间，里面的布置却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没摆放东西的方厅，而是一间简朴的卧房。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大通铺，上面盖着一床早就发霉的被子。只是这个空间里没有蚊虫，所以对那一坨东西罗烨也算可以接受。 “……有点像下人住的房间。”罗烨四下打量一番，得出结论，“就是为什么这种房间里，也会有四道门？” 这屋子里四面墙上都没有窗户，只是安装了跟外面方厅里如出一辙的四道门。最奇怪的是那通铺明明已经是挨着墙的了，那面墙上还是有一扇门。就这么被通铺挡住下半边，真是完全让人看不懂的设计。 “该不会这里每一个房间，无论里面怎么布置……都有这样四扇门吧？”罗烨心中犹疑，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林见影不答，只是拉着罗烨踏上了大通铺。因为年代久远，踩在上面还会不断发出嘎吱的响声，好像木板随时会断裂。 在罗烨惊讶的眼神中，林见影推开了被大通铺堵在后面的那道门，带着罗烨穿过水波屏障，去往下一个房间。 下一个房间看上去也平平无奇，罗烨看不出它承担什么功能。林见影依旧没有在这个房间停留，而是朝着这间房西边那扇门。 就这样一连穿过几个房间，又来到一个方厅样子的屋子时，林见影在墙上打量一番，好像确认了什么，才终于长出一口气。 “好了，应该暂时安全了，我们可以在这里歇一会儿。” 他终于撒开了罗烨，身体肉眼可见放松下来。刚刚林见影一直是紧绷的，罗烨也并不轻松。这会儿停下，他才注意到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声。林见影是真抓得很紧啊，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在他胳膊上留下一个红手印了。 听见他的动静，林见影也回头查看，自然也注意到罗烨在活动手腕。 “……抱歉，我弄疼你了吧？”林见影看向罗烨通红的手腕，眉头拧得死紧。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心疼，只是光线太暗，罗烨并没有注意到。 “不说这个……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罗烨站在方厅中央，仔细打量着四扇门，“这里的空间……很独特。” 林见影不动声色别开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在颖嫔追你的时候，我看见外面那道门闪着光，便想着来看看，结果就发现里面的空间是这样一个结构。” 他回头看向罗烨，表情十分复杂，其中夹杂着同情和一些……无奈：“那莲心真的目标明确，只追着你砍，看都不看我一眼。” 罗烨：“……” 他现在真是欲哭无泪，事情很明显了，莲心这人……果然还是对他怀恨在心啊！都变成那个怪物一样的模样了，心中对他还是杀杀杀！ 林见影继续往下说：“当时我对每一扇门都探头查看了一番，发现除了进门的那一扇，其他几道门联通的空间都是不同的。这里面空间极大，根本不是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样。当时我就猜测，夜晚的青竹轩内部应该是把不同空间嵌合在了一起。” “换句话说，这里面就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迷宫，只要我们打乱规律在不同的空间内穿行，颖嫔就没那么容易追上我们。我在咱们进来时看到的第一个方厅里留下了印记，刚刚我就是查看这里有没有那个标记。确认没有之后，我才能保证这不是我们进来时的那个厅。” 第226章 “迷宫啊……”想着这个名词罗烨就有点头疼，前两天跟北祈已经一起走过一次迷宫了，没想到现在又要面对。虽然这迷宫和之前的截然不同吧，但……他们还要面对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见影，你注意到了吗？”罗烨突然说道，“莲心的心口，在发光。” “那种光，很像我之前接触那些宝珠发出来的。”罗烨看着林见影，表情有些许僵硬，“我觉得，今天我们要找的宝珠，就是颖嫔的心脏。” 那一瞬间，林见影也沉默了。 想着可怕的莲心，再想想任务目标。他们要怎么做，难不成真从莲心身体里把珠子挖出来吗？且不说这残不残忍，这听上去……根本做不到啊！ “没什么思路啊……”罗烨叹了一口气，“不过这青竹轩也没多大，外面已经成了莲心的屠宰场，那破局之法，一定还是藏在这个迷宫里。” 林见影点头，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前面咱们走的路，我已经记下了。”他顿了顿，却还有些不确定，“但是我不能确定这里的路是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我们还是得在路过的房间留下记号。” 但这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莲心很可能也会看到标记，知道他们来过。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他们首要确保的就是自己不要迷失在这个迷宫里，然后才能想其他的。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也有可能和莲心在迷宫中相遇啊。”想起这些，罗烨还是觉得头痛，“要是有什么判断方法就好了……” 刺啦—— 罗烨话音未落，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缥缈的回响。那声音似乎是有什么重物拖地，仔细一听……这不是斧子的动静吗？莲心已经追了过来，拖着斧子来找他们了！ 这声音是从北面那道门的方向传来的，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所以—— 林见影的动作比罗烨还快，他攥住罗烨的手腕，居然带着他朝北边那扇门走去。 又是熟悉的穿门感，到了新的一个空间，罗烨惊讶地发现，这跟他们之前走过的并不是同一个房间。而与其同时，斧子拖地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未出现。 “果然，这里的空间是无序的。”林见影声音淡淡，看上去并不意外，“之前我们没走过回头路，所以不知道情况，但现在可以确认了。” “不过……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居然会远离声源。”林见影看向那道门，若有所思，“也许在这里，声音远近与客观的距离，是相反的。” 第232章 “圣女”（41） “相反的吗？”罗烨思索一番, 点了点头，“从刚才的情况看有几分道理，不过还需要验证。等再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再试试吧, 只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找出能应对莲心的办法了……” 在这个房间留下标记后, 两人便准备离开。之后的几间房子都是如出一辙的方厅，通过查看记号, 两人知道哪些是他们来过、哪些又是没来过的。在走到第五个房间后, 眼前的场景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不只是陈设变了, 面积也变大了。从大体布置上来看, 这应该也是一间女性卧房。只是这间房中的陈设却很简朴，不像是属于宫中妃嫔的。 “是下人的房间吗？可是会有下人住单间吗？”罗烨有些疑惑，他和林见影分散开来，在房间内搜索查看。 这屋主人的生活应当算不上殷实，罗烨打开衣柜查看, 发现里面只有一些粗布麻衣，上面全是补丁，没有哪怕一身称得上漂亮的裙子。再看那个所谓的“首饰盒”，里面只有几根木钗子和廉价首饰, 打磨得也十分粗糙。 这很不合常理，根据罗烨这些天的观察, 只要是在宫里的女子, 哪怕是浣衣的、或是帮厨的, 穿得也不会这样差。这沧景国的国库应该还是充盈的，倒是不会苛待宫中下人们，所以…… 就算是青竹轩，也不该出现这样一间房。更何况白天罗烨和林见影也见到了几位青竹轩下人, 她们的打扮虽不及颖嫔，但也在普通人中也能称一句“光鲜亮丽”了。 而且就算不说这些，这间房也充斥着各种违和感。首先从布置来看，这屋里只有一张窄床，肯定是单人的房间。 但屋主人穿得又这么差，如果真在宫中，假设真有人过得不好，那以她的地位，这个人也绝对住不上单间。 除非，这就不是皇宫中的房间。 如果不是皇宫里的，那又是谁在这里生活过？ 罗烨心中有了猜测，只是这时林见影叫了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林见影拿了几个小册子朝罗烨走了过来，边走还边说道：“这是我在那边柜子底下翻到的，应该就是普通的话本。书页早就泛黄，但看痕迹，应当是被屋主人翻过好多次的。” “上面的内容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罗烨接过那堆东西，又问道。 林见影摇了摇头：“只是一些民间故事，我看不出端倪。你读一读试试看吧，也许你能看出问题。” 罗烨挑了挑眉，反正目前也没有听到那催命的声音，那在这个房间里读一读书也未尝不可。 他总觉得，这个房间的异状，是跟这青竹轩的“本质”挂钩的。 只有搞清“本质”，才能对付莲心…… 虽然真的不想对莲心出手，毕竟她已经受到了许多伤害。但是如果一定要“杀死”她才能离开的话，罗烨也不会手软。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最上面话本的第一页——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大概就是一个平民家的姑娘在阴差阳错之下入宫，被国王看上，成了贵妃。但是姑娘在民间还有一位爱人，爱人后来成为了将军，两个人却此生再无交集。只能在宫宴上堪堪对上视线，无奈错过。 罗烨本来以为这几本话本不止一个故事，谁知道翻完发现还真就这么简单。想想也对，就这么薄薄几个小册子，确实承载不了太多内容。 只是在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罗烨才发现，这书里好像夹了什么。 他将那东西扯出来，却是一愣。 ——那是一张空白的信纸。 洁白无瑕，崭新得仿佛刚刚印刷出来一样，跟这个房间里陈旧腐朽的装潢摆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罗烨将那信纸展开，想研究一下里面有没有隐藏的信息。却在刹那间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一阵嗡鸣，然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 “哇哇！哇——！！” 罗烨好像听到了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吵得他有些烦躁。与那声音一起的，是各种嘈杂的声响。有男人的喜悦叫喊，有街坊的恭喜声。朦胧之间，罗烨好像听到有个男人在喊：“我有儿子啦！我有儿子啦！我有后啦！” 这声音喊得很大，罗烨却听得不怎么真切。但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得烦，这男人扯着他的破锣嗓子重复着那几句话，好像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老婆生了个男孩一样…… 在一片嘈杂声中，一道稚嫩的童声突兀响起。这道声音不似其他声音那样好像蒙住了层层布，而是直直传入罗烨的脑海深处。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好像那时候，在拿到叶璋的福牌时，他听到叶璋和叶轻微的对话，也是这种感觉。 “爹、爹！”这应该是一个小女孩，罗烨听到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她似乎在朝着她父亲的方向跑去。只是这孩子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悦，反而满是惶恐。 “爹！娘好像不出气了，我跟她说什么都不应我！你们快去看看吧！” 女孩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因为恐惧而带上了哭腔。与此同时，屋中的嘈杂对话声齐齐停下。罗烨听到那喜悦的男人骂了一句脏话，具体什么没听清，但好像是说什么“婆娘”、“赔钱”、“矫情”一类的词语。 罗烨听到了一连串的踏步声、惊叫声、以及……女孩的哭声。 这哭声凄厉无比，落在罗烨的脑海中，让他难过得心脏都有些发颤。 “娘……娘——！！！” 听着女孩一声又一声喊着“娘”，仿佛是一记又一记重锤，狠狠捶打在罗烨身上。 他知道，小女孩没娘了。也许是难产，也许是别的原因……总之，那个可怜的女人一定死去了。 而小女孩的爹……哪怕只是从这只言片语中也能感受出来，他不在乎女孩的娘，也不在乎女孩，只在乎那个能为他传宗接代的“儿子”，仅此而已。 罗烨都能想象得到，从今天起，女孩将会落入地狱一样的生活。 作为同样失去母亲的孩子，罗烨对哭泣的女孩感同身受。可惜他只能听到，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否则他真的想抱抱那个女孩，安慰她……虽然他的安慰也可能很苍白。 罗烨沉浸在了悲伤之中，耳畔却又响起一阵轻灵的嗓音。一个年轻女子，像讲故事一般，将她的往事在罗烨耳边娓娓道来。 “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丫头，这个房间是我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居住的地方。只是后来弟弟出生，母亲却因为难产去世。于是这个房间就变成我和弟弟的了……爹不管还在，从小，是我看着弟弟长大。” 第227章 听见这声音，罗烨一下子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因为这声音他非常熟悉，这是——莲心的声音。 她在“告诉”自己，这个房间和她的故事。 那一瞬间，罗烨好像明白这莫名其妙的房间代表着什么了。不是青竹轩，这房间只存在与“记忆”和“历史”之中，代表着莲心的过去。 或许在这个迷宫中，他们能找到所有过去莲心曾待过的房间，也能拼凑出她的过去。 罗烨这边想着，年幼的莲心嘴上也没有停下，继续诉说着她的故事。 “弟弟年纪小的时候，只知道哭闹。我曾经训斥过他几回，但反倒招来父亲的毒打。渐渐的，弟弟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对我非打即骂……不知道这样年幼的孩子，口里为什么会吐出那样恶毒的字眼。” “等岁数大了一些，弟弟便不跟我住在一个房间里了。我本以为父亲会把我赶去柴房，但他没有，反而让我留在这间房……我本以为是父亲终于开始心疼我，却不知道他赠与的礼物，早就标注好了价格。” “但那些都是后话了，我等会儿再讲给你听。” 听到这里的时候，罗烨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不是普通的叙述……好像真有一个“莲心”，知道了他的存在，在给他讲述自己的过去。 可是这不可能是真正的莲心，因为那个变成厉鬼的莲心已经疯魔，正在外面的世界追杀着他和林见影！ 所以这个跟他讲故事的“莲心”，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罗烨心里却又升起奇怪的猜测。 如果……如果这个莲心，和外面的莲心，都是莲心“本人”呢？ 在这样一座时间和空间完全混乱的岛上……这是有可能存在的吧？ “……等我长大了一些，偶尔会在帮家里干活之余，去村子里的学堂听先生讲课。先生是个好人，授课对象不论男女，只要有意，都可以去他那里读书。我也想读书，只是父亲不会允许的。所以我只能躲在墙外，透过窗户看里面，偷偷记、偷偷学。” “长此以往，我便也会读书写字——虽然只是一些比较基础的内容，但我能看懂话本。村长家的小女儿，就会把她看腻的话本借给我看。那是我唯一的消遣，我很珍惜，把它藏在了房间深处，不能被父亲和弟弟找到。” ——原来这就是话本的故事。 难怪那个话本破破烂烂，原来是被莲心反复翻阅。但那个故事，那个贵妃与将军的故事—— “我看着那个故事，也曾幻想过自己成为里面的主角。因为我确实已经心有所属，他是村长家的大公子。我去找他的妹妹借书时，曾与他有过交集。村长也说过，以后他会去从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只是，我不想成为宫女，不想成为贵妃，不想进入深宫之中，从此再无自由。” 说到这里的时候，莲心似乎发出一声叹息。 “奈何世事无常，我所念的却始终不能如愿，我所怕的……却终究在某一天，成为了现实。” 第233章 “圣女”（42） “那少年将军并不爱我, 那宫门一入便真的踏入万丈深渊。” 她平静说出了悲伤的词句，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波澜。 “若我早知道，父亲养着我是为了有朝一日把我送入宫中换取弟弟的前途, 我宁可早就一死了之，也不想当他的棋子。但那深宫就像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兽, 你在那里，就连想死都难。” 罗烨咬着牙, 很想问问莲心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在……被贤妃暗害之前, 她又经历了怎样的悲伤故事？ 只是他动不了, 也问不出口。莲心却在此时发出一声轻笑, 悠悠开口，声音很是轻柔。 “不急，还有许多故事等着你去探寻。等到那时，我会一一讲给你听。” 罗烨愣住，脸上露出讶然之色。因为莲心这话的指向性实在太过明确, 她就是对自己说的。 ……所以，她果真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或许……也知道他的身份？ 罗烨从未听过莲心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这样温柔, 好像一位长辈在年岁渐长后同她的孩子讲述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样。 但纵使心中千般疑惑，罗烨也无暇顾及。因为他听到了林见影焦急的呼唤, 自己就快要醒来—— “罗烨——！！” 罗烨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还在之前的房间里。他一眼就看见了一脸焦急的林见影, 对方的声音已然有些嘶哑，可能是因为连续不断的呼喊造成的。 ……难道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林见影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试图把他叫醒吗？ “……见影？”罗烨捂着额头想要起身, 却发现自己半靠在林见影怀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往脸上一摸，却觉得有些湿漉漉，好像是……眼泪？ “……我刚刚昏过去的时候哭了吗？”罗烨有些惊讶。 “嗯。”林见影点头，表示肯定，“你哭得……很伤心，只是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停住了。” “这样啊……”罗烨拍了拍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站起身来努力让自己清醒，“好吧，我睡过去的时候，确实在梦里听到了许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接着，罗烨快速把自己接触信纸后听到的、感知到的事情告诉了林见影，并提出了自己最疑惑的点。 “给我讲故事的莲心，听上去是有自我意识的。而且我觉得，她很有可能知道我的存在，甚至知道我到底是谁。”想起梦中莲心那温柔的语气，罗烨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对我的态度有点太好了，好到我觉得不正常的程度。” 这莲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是看不懂了。难道是在伪装成亲和温柔的样子让他放松警惕吗？可罗烨觉得，不太像。 “也别想太多了。”林见影突然开口，“既然那莲心告诉你，让你去找关于她的‘故事’，那我们就去找就是了。了解的越多，对我们也就越有利。” “……也是。”罗烨低头，看着手中崭新得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信纸，喃喃道，“但似乎只有我能通过这种信纸和莲心‘沟通’，我就这么特殊吗？好像这场游戏里所有npc都盯上我了。” 但想到这些npc可能不是单纯的“npc”，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人”，罗烨的心情又更不美妙了。不过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这房间里估计找不到更多线索了，我们换一间吧。” …… 这里的房间大多还是那平平无奇的方厅，两个人绕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不一样的房间。想着之前看到的大通铺，罗烨不免有些遗憾：“也许那个房间里有东西吧？可惜被我们错过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那时候他们是在逃命。只能期望运气好点，再让他们转回那间屋子去了。 说什么来什么，在转过一间屋子之后，眼前的景色变了。看着那间熟悉的大通铺，罗烨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以前“说什么来什么”这个定律似乎总在坏事上生效，现在总算在有用的地方也生效一次了！ 一进屋子，两个人便迫不及待在屋子里搜索起来。最后还是在他们曾经嫌弃过的被子里找到了一张信纸，那纸张被折叠起来藏在了被子中的棉絮里，如果不是仔细翻找确实不容易被发现。 罗烨在大通铺上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从林见影手中接过信纸，还特意交代：“见影，如果……莲心突然来了，你记得拖着我跑路啊。” 本来只是开一个玩笑，谁料林见影很认真点头，承诺道：“放心，我绝对不会抛下你。” 罗烨闻言失笑：“倒也不用这么严肃……” 他触碰信纸，又一次晕了过去。 “……” “莲心，今年的冬衣你去拿了吗？” 罗烨听到了一道苍老的女声，正在询问着莲心什么。这声音他有些熟悉，但一时还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还没呢，不着急。”莲心的声音响起，其中含着殷切，“嬷嬷，能给我看看你的冬衣吗？这料子太好了，我想摸摸看。” “你这丫头……”嬷嬷笑了莲心几句，但似乎还是满足了她的愿望。这对话停顿了片刻，罗烨才有听到莲心的声音。 “宫中的衣物料子真好，哪怕是对我们这些下人也不会苛责。”莲心感叹着，声音里却有几分酸涩，“以前在家里，我都穿不到这么好的衣服。” 嬷嬷顿了顿，又开始宽慰她：“往好处想想，莲心，苦日子都过去了。现在咱们跟着贤妃娘娘，以后的日子啊虽然不能说大富大贵，但只要咱们恪守规矩，伺候好了娘娘，最起码衣食无忧啊。” “嗯，婆婆说的对。”莲心应下，声音里带着雀跃，“在宫里这段日子，比以前在家中好上很多了。贤妃娘娘也是一位好主子，我很喜欢她。” 莲心和嬷嬷这边还在聊着天，就听到外头有人呼唤她们：“嬷嬷！莲心！你们快些出来，我们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第228章 “哎，来了！” “嗯，青禾姐姐，我这就来！” 两人同时应了声，罗烨听到一阵脚步声，应该是她们离开了房间，去往了别处。想着刚才听到的这些话，罗烨的心情也是复杂到了极点。 青禾……不就是那个在日后帮着贤妃害了莲心的贴身宫女吗？还有这位嬷嬷，这会儿罗烨也记起了她的声音，正是那天他和叶听雨去霁月宫时，发现他们的那位嬷嬷。 听着如今莲心满满幸福的话语，想着日后在她身上发生的事，罗烨就不知该如何是好。本不必这样的，就像莲心说的，吃饱穿暖已经让她很满足了。最起码在这个时候，在她心中，这皇宫还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兽。 除了那件让她最痛苦的事情以外，在她从“莲心”变成“颖嫔”之后，又经历了些什么。 “好久不见，我是莲心。” 那平静的声音又一次在罗烨脑海中响起，把他吓了一跳。莲心却没有关注他的情绪，只是自顾自往下说。 “以前我没有名字，‘莲心’这个名字，是我入宫之后，宫中的嬷嬷送给我的。她说在皇宫这样的地方，称我为‘丫头’多少失了礼数。我很感激她，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名字。” “……我是被我父亲‘卖’进宫里的，当时皇家在向民间招募宫女。只是沧景国虽然丰饶，但毕竟只是在海岛上，人口并不算多。很多人家疼爱女儿，是不舍得女儿入宫的。毕竟进了宫运气好被圣上相中，可能还有个娘娘可当，但若运气不好……当真是要在宫中蹉跎一辈子的。” “所以，我父亲收了宫里人的金子，我就成了一名宫女。我也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年父亲待我还算和善，就是为了这天做打算。我这个女儿还有价值，还能换来些钱。” 罗烨沉默，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从莲心这平静的叙述中寻找一个落脚点。她不被家人所爱，也并不想进宫。但偏偏进了宫之后，一开始她还觉得宫中生活不错。只是后来又被贤妃利用，生了孩子，又眼看着孩子被杀。甚至贤妃为了安抚她拿出的那笔钱，还被送到了那吸她血的爹和弟弟身上…… 至于后来被国主看上，成了颖嫔……谁又知道那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这皇宫就是深渊，莲心是这样评价的。看来哪怕是成为妃子，她的日子一样是不好过。 最起码，她绝对不快乐。 “看完我的故事，你有什么样的想法？”莲心似乎讲完了她在这里的经历，又开始询问罗烨。虽然她明知道……罗烨无法做出回答。 “你是伤心？还是同情我？又或者是因为你知道我之后的经历，现在根本说不出那种复杂的心情呢？”莲心似乎轻轻笑了笑，但是她话里并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反而很正常，好像只是单纯讲出一个事实。 但确实被她说对了，就算是罗烨，因为他现在特殊的“身份”，他连自己的想法都捋不清楚，更别提其他。 “不过没关系，这还不是结束。你还会看到许多关于我的故事，等你全部看到的那刻，我相信你心中自有想法。” “那么，下次见喽。” 她语气笃定，好像她口中说出的那个未来，是罗烨一定会经历的。 罗烨脑海中莲心的声音渐渐变得缥缈，他知道，这是自己马上就要醒来的征兆。 第234章 “圣女”（43） “呃啊……” 这次醒来, 倒不像上次那么不舒服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疑问，梦中的莲心对很多事都很笃定，那不就代表有些事自己一定会经历了吗？而她什么都知道…… 这种被时间玩弄的感觉还真是让人不爽, 从第一晚在贤妃那里就是这样。什么未来决定了过去，很多事都是被注定好的……这梦中的莲心也是, 处事淡然、运筹帷幄，跟昨天晚上他遇到的岑芳菲一样…… 想到岑芳菲, 罗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心中有了猜测。 ——该不会梦中的那个莲心, 跟昨天他们遇到的岑芳菲, 才是“同一种生物”吧？ 这么说总觉得很奇怪，但是她们给人的感觉确实很相似。同样琢磨不透，拿她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如果梦里那个莲心跟岑芳菲一样，是被虚无同化后的生命……那外面那个拖着斧头想要他们命的莲心，又是怎么一回事？ 该不会她们根本不属于同一个时间段吧？梦里那个莲心是未来的莲心？难道自己做了什么, 把莲心“净化”了吗？这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罗烨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唉，混乱的空间和时间。”这游戏玩得真让人痛苦，好想早点结束啊。 林见影看着他复杂的表情, 也是关切问了两句。罗烨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又趁着这点时间把这次听到的内容给林见影讲了。 同时, 他也忍不住发出自嘲的感叹：“我有时候真的觉得, 虽然这关是我和大家一起通关, 但好像游戏中的各种谜题都在针对我、冲着我一个人来的。你、还有其他人，只是对我起了辅助。” 林见影沉默了，罗烨误会了他的意思，赶紧找补。 “哎哎,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叹一下这游戏不做人，绝对不是……呃，嫌弃的意思。”罗烨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在心里咆哮，总觉得越描越黑！ 林见影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你不用解释。因为坦白来讲，我……” 他本欲再说什么，不远处沉重的拖拉声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两人的心脏都提了起来，罗烨无奈：“又来了……” 有了之前那次的经验，两个人仔细分辨了一下声音的方向，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到了下个房间，果然和之前一样，莲心的声音消失了。 “呼，还真是惊险。”罗烨擦了一把额头细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一次莲心来的时间间隔，比上一次要短。” “不是你的错觉。”林见影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时间绝对缩短了，莲心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下次时间会更短。” “嘶——那可真是不妙。”罗烨打了个冷颤，扯了扯林见影的衣袖，“我们也得走快点，继续找那些可能留有信纸的房间吧。” 虽然梦中那个莲心说了，罗烨会看到她的“全部故事”。这可能说明未来的罗烨真的找齐了莲心“留下”的信纸，但也有一种可能，这只是个幌子，莲心在来一出请君入瓮，让他放松警惕。 反正梦中莲心说的话，也没那么可信就是了。 只是这一次，两人一连走过了好多个方厅，都没有找到新的“特殊房间”。甚至他们还在某些房间里看到了自己留下的标记，代表这是他们来过的地方。 长时间找不到新的房间，难免让人有些浮躁。偏偏这个时候，那如鬼魅一般的重物拖地声又阴魂不散地在不远处响起。罗烨叫苦不迭：“这次来得未免有点太快了吧？” 但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因为这一次……罗烨和林见影发现，他们居然无法分辨出声音具体来自哪个方向！北面和西面同时传来拖地的声音，可这怎么可能？ “……有一个方向的声音是假的！”罗烨咬着牙，额角有冷汗落下，“她在迷惑我们！” 二选一，只有一次机会，到底要选哪个？ 那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已经到了耳边。林见影拉住罗烨的胳膊，领着他朝西边的那道门走去。 穿过那扇门，声音消失了。罗烨长出一口气，知道他们这次是赌对了。可是，他们也不可能每次运气都这么好，总是选择正确的方向。 “……见影，你是猜的，还是你发现了什么？”罗烨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也许是林见影发现了什么规律呢？ 只是林见影摇了摇头，这让罗烨心里一沉。 “对不起罗烨，我是赌了一把。”林见影脸色也说不上好看，显然他和罗烨在考虑同样的事情，“我是听那声音已经无限逼近，只能二选一。反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其实寻找到正确的方向不难。” 但是……下一次又怎么办呢？ 莲心来得一次比一次快，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三扇门同时出现声音、甚至四道门一起呢？ “……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罗烨磨了磨后槽牙，主动拽住了林见影的胳膊，“我们得走得快点，再快点，赶紧找到其他信纸……” 尽量搜集信息，才能知道莲心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也许是罗烨的祈祷起了作用，在又经过两个方厅之后，他们终于见识到了不一样的房间。这里装潢不算华贵，陈设也比较简单，有点像莲心小时候住的小屋，但又截然不同，看上去应该也是宫中的房子。只是……这会是她成为颖嫔之后住的地方吗？ “……快找信纸。”罗烨只能这么说。毕竟只有找到信纸，才能确定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229章 因为莲心厉鬼给的压迫感，两人的手脚比之前还要麻利许多。只是这一次找到信纸的不是林见影，而是罗烨。他发现这信纸，是在一个破旧的布娃娃中。这娃娃虎头虎脑，是个孩童模样，只是因为在这里存放太久，表面已经落灰。 只是罗烨第一眼没看清布娃娃棉絮中藏着的折叠信纸，他甚至没来得及喊林见影一声，就不小心碰到信纸，昏迷了过去。 …… 哒，哒，哒。 罗烨听到耳边响来一阵脚步声，好像有人在悠闲踱步。他本来以为很快就会有人说话，但什么都没听到。 那踱步声一直持续了好久才堪堪停下，罗烨听到了“咯吱”一声，似乎是木板承受重量时微微弯折发出的响动。应当是那踱步的人走到床边坐下——毕竟这屋子里也只有那木床才能发出这样的动静了。 就在这时，外面也响起脚步声，有第二个人进到了这间屋子里，罗烨终于听到了对话。 “莲心，原来你在这里啊。” 对方呼唤了莲心的名字，罗烨听到她的声音还有些意外。这是那个青禾，她来找莲心做什么？原来她们之前关系还不错吗？ “啊，青禾姐！”见青禾进来，莲心起身迎接，“青禾姐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说其实是贤妃娘娘……” “不，倒也没什么事。”青禾走到莲心身边，突然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又往前走了几步。听她移动的方位……是床边？ “莲心，这布娃娃是你缝的？”罗烨听到一阵“簌簌”声，应当是青禾拿起了那个布娃娃，“好精致啊……莲心，虽然早知道你手巧，却没想到能巧到这般。” 莲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青禾姐姐过誉了，你的女红才是一顶一的好，贤妃娘娘的香囊绣帕都是你缝制的吧？真的是巧夺天工……” 布娃娃…… 原来这房里的布娃娃，是莲心亲手缝制的。是个小孩子的模样，莲心其实很喜欢孩子吗？ “莲心，你做出这个娃娃，是因为你喜欢孩子吗？”青禾突然发问，提出了这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哎？青禾姐姐怎么突然这样问？”莲心的疑惑也跟罗烨差不多，不过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给出了回答，“怎么说呢？我对小孩子的情感其实比较复杂吧？我也给青禾姐姐你们讲过我小时候的经历，弟弟吵闹，扰的我不胜其烦……所以我以前是讨厌小孩子的。” “但是，也不能全这么说。”莲心话锋一转，连声音也变得温柔许多，“我对弟弟的厌烦，其实很大程度来源于父亲的偏袒以及母亲的去世，我觉得他的出生害死了母亲，所以我一度很恨他。但是……我不讨厌别的小孩子，邻居张大伯家的闺女，还是私塾里先生的孩子，我都很喜欢。” 说着说着，莲心也忍不住畅想起来：“所以我想，其实我可能是喜欢孩子的吧？如果我有机会成为一位母亲，我一定会对我的孩子投入全部的爱。无论我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我都会……” “莲心。”还未等莲心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诉说，青禾又一次打断了她。这一次她说的内容，让莲心觉得更加莫名其妙。 只是，更让罗烨心头一紧。 “莲心，你觉得贤妃娘娘待你如何？” “娘娘吗……”莲心似乎有些出神，“娘娘当然是很好的主子，如果不是她相中我，我现在还要待在浣衣局呢。是她把我带出来，好生待我……” 青禾却不等莲心抒发情感，而是快速道：“所以为了娘娘，你付出任何都是愿意的，对吧？” “我当然是愿意的。”莲心不假思索，“但是青禾姐姐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唔！” 屋中传出推搡和打斗的声音，莲心的口鼻好像被什么东西捂住，让她的声音变得沉闷无比。她只是挣扎了一会儿，就彻底不再发出声音，应当是沉沉昏睡了过去。 青禾也大口喘着粗气，声音颤抖起来：“莲心……不要怪我，莲心。为娘娘做事，是你的福气，你也说了……你愿意为娘娘做任何事，那么为娘娘献出一个孩子，也是没关系的吧？” “别怪我，别怪我……”青禾呓语一般重复着这样的话，“要怪……就怪你跟娘娘长了这么相似一张脸吧？只有你生下的孩子才不会被陛下看出破绽……” “对不起莲心，真的……对不起。” 说到最后，青禾也忍不住抽泣起来。只是她的哭泣是真情实感还是兔死狐悲，没人能知道。 但就算她落下这几滴鳄鱼的眼泪，也没能动摇她为贤妃娘娘做下这桩恶事的决心。 ——无论如何，她还是对莲心下手了。也就是这个决定，让日后的莲心，万劫不复。 她背起了昏睡的莲心，向外走去，罗烨听到了什么东西轻轻落地的响声。 也许，是那个莲心珍爱的布娃娃吧。 第235章 “圣女”（44） “看完这段故事, 你又有什么感想呢？” 莲心的声音适时响起，罗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就算他能开口说话，在这样的事情面前……任何语言也都是苍白无力的吧？ 罗烨旁观过那件事的发生, 却无力阻止。 ……但是真的是无力阻止的吗？ 第二天的游戏中，他们参与了“历史”, 好像改变了什么，又好像在泥泞中越陷越深。但罗烨也不免在想, 如果那一天, 在那些人欺辱莲心的时候自己冲出去, 会发生什么呢？ 自己能不能做出些努力, 改变什么？ 可能会导致整个历史崩溃，可能会导致铃兰根本不会出生。 可对于当事者受害人来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她只知道自己受到了伤害，从此滑向了深渊，再也无法挣扎着爬起来。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 莲心恨他，似乎都该恨得理所当然。 罗烨这边心中思绪翻涌，莲心也一如之前那样跟罗烨讲着故事。她声音平静，好像无论罗烨有什么反应, 她都不在乎一样。 “这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贤妃似乎很看中我, 我在她宫中的地位也从普通宫女变成了贴身伺候的宫女, 有了自己独立的住处。我以为这是好的开始, 但没想到很快堕入地狱。” 她轻叹一声，声音里却没有太多波澜：“后面的事，你大概都知道，我在这里就不多做叙述了。” 说到这里, 莲心话锋突然一转，声音也冷了几分。 “呵呵，从一开始，她把我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想要好好控制我。因为我长得和她很像，却又比她年轻，她怕陛下看到我的模样对我起什么心思，会分走陛下对她的宠爱。” “贤妃这个人啊，可真是伪善。”莲心发出一声感慨，嘲弄笑道，“也许她有时候看到我，虽然表面笑脸相待，但恐怕心里恨不得把我这张脸撕碎吧？” “她该在利用完我后就杀了我的，不然我也不会被陛下看上，有了翻身的机会，让她害不了我。萧姝华一定恨死我了，她在无数个夜里肯定辗转反侧，悔不当初。” “我的这张脸啊……”虽然看不到，但罗烨猜测，如果莲心现在还有实体，一定会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 “这张脸，真是一切罪孽的开始。如果不是它，肯定我那个父亲根本不会动送我进宫的心思。也许我会在某个夜晚被他活活打死，可就算是那样，也好过我经历这些。” 听着莲心说起这些，罗烨也不知道作何评判。但他其实还有更多问题想问，比如…… 对于那个刚生下来就死于非命的孩子，莲心究竟如何看待？ “我很喜欢小孩子，我也渴望成为一个母亲。”莲心声音轻轻，“我在怀孕的时候，其实恨过那个孩子，但最后我还是释然了。恨他并没有意义，我和他其实同命相连，我们都是因为那些达官显贵的私欲而被压榨利用的普通人罢了，在他们眼中和蝼蚁并无分别。” “我该恨的，另有其人。”莲心声音又冷了几分，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比如萧姝华，比如那些欺辱我的护卫，比如那个和萧姝华私通的林丞相。这些人的自私和虚伪，才是铸就今天这一切的祸根。” 莲心不恨那个孩子…… 听到这里，罗烨有些出神。他想起第一晚在霁月宫看到的那些场景，看到了一个婴孩的冤魂和贤妃的魂灵相互折磨，那就是莲心的孩子，那个惨死的孩子…… 如果莲心不恨他，那么今晚通关、或是感化莲心的方法，会不会就是去把莲心孩子的鬼魂带到她面前，让他们母子二人见上一面呢？ 可是这……做不到吧？那孩子在霁月宫，现在他和林见影却连青竹轩都出不去。更何况找到那孩子又如何？他又不会乖乖听话！ “你该离开了，孩子。” 就在罗烨奋力思考的时候，莲心突然发话。 “我们还会再见两次面。”她又说，“还有一张信纸，等你拿到那张信纸的时候，一切都将明了。” 第230章 莲心的声音在耳畔越发模糊，罗烨的喉咙却好像被锈住一般，再发不出半分声音。他挥舞着双手想要握住什么，却只触碰到了一片空白。 他咬着牙，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莲……” “莲心……” 还会再见两次面。 只是说出这话的时候，你为何这样悲伤呢？……莲心。 “哈……哈！”罗烨挣扎着苏醒过来，却没有听到林见影的声音。他下意识四下张望，惊讶的发现他已经不在之前的房间里。现在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方厅，可是……他之前昏迷着，他怎么可能来到这样的一个房间里？ “……见影？”罗烨呼唤着林见影的名字，却没得到任何回音，“林见影？” 罗烨心中突然浮现出恐怖的猜测，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林见影会消失不见？ 难道是……那个厉鬼莲心追过来了？林见影来不及带着昏迷的自己跑，选择主动……引开了莲心？ 那一瞬间，罗烨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一拍。 如果林见影落到那个疯狂的莲心手里，他会经历什么，罗烨不敢想。 “林见影……你真的是！” 罗烨随意找了一道门，快速跑了过去。 他得快点，再快点，他要找到林见影！ 否则……他一定会遭遇不测的！ …… 林见影扶着门框，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后背皮开肉绽，一道可怖的伤口横亘在身后，将他的衣物染成刺目的猩红。 “嘶——”林见影咬着牙，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他颤抖着将手伸进袖口，从里面取出了一张被揉搓着全是褶皱的信纸，甚至信纸表面沾染了他的血，模糊又可怖。 ……如果罗烨看到这张信纸，一定会被吓到吧？ 林见影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意识却渐渐模糊。 刚刚在那个有着布娃娃的房间里，罗烨拿到信纸昏迷了过去。还没等他醒来，林见影就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斧头拖地的声音，这让他如临大敌。可带着昏迷的罗烨实在不好跑，很可能他们两个都会交代在这里。 所以在转瞬之间，林见影就做出了决定。 把罗烨放在安全的地方，自己去吸引莲心的注意力。 他抱起罗烨，将他放在旁边的方厅中。然后顺着那些声音，主动寻找起了莲心。 他运气很好，但也不好。 在穿过第一扇门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血淋淋的身影。 莲心同样看到了他，林见影在她脸上看到了名为“诧异”的情绪。只是这种情绪只持续了一瞬，因为在下一秒，莲心就咧着嘴，整张脸上都绽放出了血腥又喜悦的狞笑！ ——那是看到猎物的眼神。 第236章 “圣女”（45） 后面发生了什么, 林见影其实记不太清了。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他隐约记得自己当时逃命中好像路过了一个特殊的房间，那里装潢雅致, 一看就是娘娘住的宫室。林见影猜测这是莲心被封为颖嫔之后的住处，这里一定有很关键的线索。 所以当时他冒着风险, 在屋子里一通翻找。后面虽然成功找到了信纸，但他耽误了太多时间。等到想走的时候莲心已经追了过来, 他躲闪不及, 生生挨了这一斧子。 后面再逃跑, 完全是靠着肾上腺素爆发在跑了。虽然暂时摆脱了莲心的追击, 但是…… 滴答。 血液顺着林见影的胳膊滴到了地上，他觉得这道伤口绝对已经深可见骨了。如果得不到有效的医治，他一定会死。 ——这是林见影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将要死亡。 他将那张信纸放在一旁，放在一个最显眼的地方。 这样罗烨如果能找来，一定能一眼看见。 林见影的眼皮好似有千斤重, 他控制不住闭上眼睛，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意识开始涣散，他躺在地上，感受着温度的流失。 最起码……要让罗烨活下去。 只是可惜, 他可能没法陪着罗烨一起走到最后一关了。 …… “林见影！！！” 罗烨大喊着林见影的名字，他知道现在不是收敛的时候, 他必须要保证林见影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们才有机会汇合。 而且就算汇合不了也没关系, 自己可以吸引莲心的注意力，帮林见影分担压力！ “千万不要有事啊……林见影！” 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罗烨跟着本能，胡乱闯过了几个房间。却突然闻到某一扇门的方向, 传来了阵阵血腥气。 这气味只让他觉得心下一凛，没有任何犹豫，罗烨直接冲着血腥气传来的方向跑去。穿过一道门，罗烨来到了一个全新的房间，这间房布置华贵，雕梁画栋，一看就是贵人的居所。只是地上刺目的血迹，却打破了这里的一切美感，也让罗烨的心脏重重一颤。 血……好多的血！ 这个出血量……林见影绝对受了很重的伤！ 罗烨心里焦急，也顾不得在这里搜索，直接顺着血迹的方向找了过去。信纸没了可以回来找，但林见影如果出事……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或者说他不愿做这样的假设。要是林见影真的遭遇不测，他真的……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罗烨狠狠揉搓了一下脸，咬着牙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林见影绝对是安全的，他那么聪明，他一定能甩开莲心！ “等着我，林见影！” 等着我去救你—— 只是到了下个房间，眼前的血迹却断掉了。罗烨有些懊恼，这里的房间是随机排列的，林见影跨越这道门，一定被随机传送到了其他地方。只是在哪里？难道自己只能撞大运吗？ 有没有什么，是他可以做到的？ 罗烨站在原地，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放空大脑，开始仔细感受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有的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 那么闭上眼睛，会不会观察得更清晰？ 停顿了片刻，罗烨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某个方向，有风在流动，并且……他还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微不可闻的小动静。 这个方向，有东西在。 罗烨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摸索着朝那个方向前进着。 很快他摸到了门框，没有犹豫，他径直穿了过去。 刚一过门，罗烨就闻到了一阵浓重的血腥气，他睁开眼，就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只见林见影整个人无力软倒在地上，身下已经被鲜血染红。他背部有一道可怖的伤口，不断令他的生命力快速流逝。 “林见影！！”罗烨喊着他的名字，快速跑到林见影身边。对方还有呼吸，但已经到了气若游丝的地步，也无法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在那一刻，罗烨突然感受到了无边的惶恐。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马上就要离他而去。 “别死……林见影，我求求你，你不要死……”罗烨半跪在林见影面前，扯下自己的衣摆，想要帮他止血，但终究只是徒劳。 这样严重的伤势，哪怕在他们的时代立刻送医都不见得能抢救过来。更何况在这里，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甚至说，他觉得林见影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但罗烨不愿放弃，只是快速、机械地重复同样的动作。他的手覆在林见影伤口上，试图阻止温度流失。哪怕他知道，他这样的动作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不想林见影死，他不想林见影离开他。 他见证过许多人离他而去，他接受了许多人离他而去。 但不能是林见影，不该是林见影。 如果林见影也离开他…… ——在感受到罗烨来到身边的时候，林见影的眼睛却亮了亮。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他甚至能支起身子，想说点什么，但喉头的腥甜却堵得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看着眼眸猩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的罗烨，林见影很想碰一碰他的面颊，让他不要哭，但……他最终也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伸出手，用最后的力气，将他找到的那张纸递到了罗烨手中。 那张信纸已经沾满了鲜血，虽然在显眼的位置，但罗烨不见得能分辨出来——因为他的注意力现在全在自己身上。里面一定还藏着很多重要的信息……自己走不出去了，但罗烨还得离开。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这是他能为罗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在看到那张沾着血的信纸落在自己手心那刻，罗烨先是一怔。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心中的那根理智之弦好像断了—— “不、不不不——林见影！！！”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这样的时候，强迫他进入那个梦境一样的空间……会浪费更多时间！ 第231章 林见影根本撑不了那么长时间！等自己醒来，看到的可能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在这件事上，林见影真是冷静又残忍。 他眼看着罗烨陷入深眠，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缱绻的笑容。这是他们的永诀，最起码最后，林见影希望罗烨记得的自己的笑着的。 林见影张了张口，咽下喉头血块，终于能吐出破碎的句子。 “罗烨……你要记得我……” 恨他也无所谓，请记得他。 这是他最后自私的、阴暗的想法，他想被罗烨记得，仅此而已。 …… 梦境之中，罗烨被巨大的悲伤包围。他像是一个溺水的、濒死的人，连一根浮木都无法抓住。 他真的好痛苦，那可能是林见影人生中最后的时刻，他却什么都不能帮助他。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巨大的失重感将他包裹，好像有一把利刃在他心口割了一刀又一刀。罗烨心底同样升起自私的想法，如果林见影真的就这样死在他面前，那自己干脆随他而去好了。 什么责任、什么义务、什么诅咒……他突然都不想管了。 与其把他留在一个孤独的世界里，不如让他死掉好了。 “……是在笃定我不会抛掉姐姐和其他队友吗？林见影？”罗烨想着林见影那个笑容，心中只剩一片凉薄。 可惜啊林见影，有一点你还是算错了。 ——他这个人压抑久了，真要疯起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绑架他。 哪怕要在这座岛上被虚无同化也好，变成什么怪物也罢。林见影死了，他就会像这座岛上每一个厉鬼一样，死死缠着他。 ——这就是他抛弃自己的代价。 耳畔似乎传来什么声音，但罗烨并不在乎。这是成为颖嫔后的莲心和国主在对话，也无外乎就是莲心同国主说几句软糯的贴心话，哄得国主心花怒放。 这就是宫中女子的宿命，她们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讨好那唯一的陛下。就像宠物一样，喜欢时候来逗弄几下，不喜欢了便立刻弃掉。 “莲心，还是在你这里舒心。”国主接受着莲心的好意，突然感叹着，“不像贤妃，唉……自从失去孩子，她整个人好像都变了。我知道她难过，也在尽力弥补她，可她还是……” 国主似乎在此刻摇了摇头，可能表情也很痛心。 “一个孩子而已……就算没了又如何？我又不会怪她，她何必……唉。” 在国主诉说的时候，莲心只是默默倾听，并不发表意见。到了这时候，罗烨其实大概能猜到国主看上莲心什么了——正如贤妃恐惧的那样，国主看重的，是莲心那张跟她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因为在性情大变的贤妃那里找不到以往的感觉，国主为自己寻了一个替身。一个和年轻时贤妃极度相似，却比如今歇斯底里的她温柔、体贴百倍的完美替身。 只是这些话，已经无法在罗烨心里激起半分波澜。他的心中一片荒芜，不想去听莲心的话，只想离开这无趣的梦境，再……看林见影一眼。 “你似乎很悲伤。”莲心的声音突兀在罗烨耳边响起，却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比当初的我……还要悲伤。”莲心轻轻说，“你朋友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的故事，还是要继续讲给你听。” “如你所见，这是我成为颖嫔之后发生的事。而这颖嫔的位置，也是我耍了心思得来了。” “贤妃不该对我做那样的事的。”莲心声音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件与她无关的往事。 “她不知道，我是一个疯子。” “她害了我，那我一定，要十倍百倍，尽数奉还。” “——就像你一样，孩子。”莲心话锋一转，突然说到。 “现在的你，一定要想将我杀死吧？因为我害了你重要的人，不是吗？” 第237章 “圣女”（46） “……所以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呢？”罗烨咬着牙开口, 声音沙哑也冷硬。他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能在梦境中发声，他也不想知道。梦境的主宰是莲心，自己能不能说, 完全取决于她。 “你是在嘲笑我？嘲笑我的渺小吗？还是在单纯幸灾乐祸？” 莲心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沉默着, 任由罗烨将那些话语砸向自己的头顶，方才继续： “从贤妃害我、却又留下我性命的那刻, 我就对她展开了报复。那时我深知自己的渺小, 这样的我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在这宫中, 真正能治住贤妃萧姝华的, 只有那一个人。” ——就是国主。 莲心深知，自己这张脸为她带来了灾祸。但那时她想要翻身，也只能仰仗这张脸。 “我不想听你的故事了。”罗烨突然打断了莲心的话，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冰，“你的故事与我无关, 你的悲剧根源也与我无关。你既然知道我朋友的事，那也知道他的情况，你和外面那个疯子分明就是同源的。” “若你还有一丝理性，求你让我醒过来。”罗烨说到这里, 努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软化几分，不想进一步得罪莲心, “他快不行了, 最起码让我看他最后一眼。之后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我不在乎这条命了——” 或者说，他内心某个地方，对此求之不得。 死在厉鬼手下，哪怕是林见影也没什么立场去怪他。 至于拯救雾隐岛, 还是拯救世界……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拯救世界这种大事，把所有一切筹码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那好像也有点太不公平了。 莲心却没有对罗烨的话有任何回应，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把孩子送走后，或许是产后心思敏感，贤妃性情变了不少。她常常在夜里惊醒，大喊着她的孩子。就算在陛下面前，她也常常显得神经质，把陛下扰的很痛苦。”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 那天她特意画了素雅的妆容，虽然没有刻意模仿贤妃的打扮，但却在姿态上效仿几分。国主刚和贤妃因为某些事生了口角，莲心便不动声色迎上前去，说着恭送陛下，实则抬起了头看向国主，表情淡然，不卑不亢。 她那时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贤妃。国主一看便愣了神，虽然当时未说什么，但没过多久，对莲心的封赏便传了下来。莲心有了自己的院子，她搬出了贤妃的霁月宫，来到了现在的青竹轩，还有了几个伺候自己的下人。 也是那天，她真正成为了“颖嫔”。 “那之后，我就专心扮演起了陛下的解语花，每次陛下和贤妃起了冲突，总是会来到我的青竹轩。我知道他不是爱我，只是因为我的样貌与贤妃相似，他想寻求安慰罢了。对我来说，有这些就够了。” 因为哪怕只是这样，也足够让贤妃痛苦。而她得了陛下的怜爱，贤妃也不敢贸然对她出手。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小宫女了。 “手中有筹码，才能够更好钳制别人。”说到这里，莲心嘴角似乎扯出一抹凉薄的笑，“比起萧姝华，面对陛下，我有一个优势。” “——因为我不爱陛下，所以无论他怎样对我我都无动于衷。但萧姝华不同，她对陛下有情，而有情，就会有期待。现实与期待造成的落差，配合上生孩子之后的元气大伤，终于把她变成后来你看到的那副样子。” 莲心话锋一转，语气不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深爱着陛下还与林丞相私通……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觉得她可能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心。因为一时的刺激而害人害己，落得怎样的下场都是她的命数，怪不得别人。” 听着莲心讲述这些，罗烨心中又是焦急又是不耐烦。他一边担心着林见影，一边又不得不听莲心絮叨这些琐事。莲心似乎只赋予了他在这个梦境中说话的权利，但别的一概没有，连醒过来都是奢求。 “我现在不关心你的事了。”罗烨再一次强调，语气都比刚才软了几分，“我知道你有苦衷，但你不该对我朋友出手的。哪怕杀了我都无所谓，为什么偏偏是他？” “没有为什么，只有命运。”莲心终于不再讲她自己的事，而是回应了罗烨的话，“孩子，你已经走到这一步，应该是相信命运的吧？” 罗烨都要被气笑了，没想到直到现在，莲心口中还是那些玄之又玄的话。 “我信不信，似乎都和你没关系。”罗烨不想与她纠缠，整个人都有些濒临绝望，“我只想救我的朋友，只是这样而已。莲心，算我求你了，别把我对你最后一丝同情都消磨殆尽……” “孩子，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知道的，同情对我而言从来都没有意义。” “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留在这里？！他要死了，你到底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他要死了！！！” 罗烨终于忍受不住，开始崩溃大喊：“你不能因为当初没有人救你就这样报复所有人！还是说你在记恨我当时没有救你？我有难处啊！我真的有难处！当时我只觉得这是一场普通的游戏而你们是普通的npc！我不知道时间是可以被改变的！” 第232章 面对罗烨痛苦的质问，莲心的语气依旧平静，她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孩子，你误会了，我没在报复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关于我的故事，这对你可能……很重要。” “当然，你现在肯定听不进去，罢了。你还会见到我最后一次，下一次见面后，便是永别，你再也不会为此而烦恼了。”莲心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其实我很爱我的孩子，真的。”倏地，她的语气又有些悲伤，“我和他……毕竟血浓于水，虽然经历了那些事，我也对我的心产生过怀疑。但最后我还是爱他的，真的。” “我们……血浓于水。” 莲心再一次强调了这句话，便什么都不再说。罗烨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回笼，马上就要苏醒过来—— 第238章 “圣女”（47） 留下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莲心消失了。 罗烨渐渐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不详又绝望。他心底突然生出无边的恐惧，害怕自己这样醒来, 就会看到林见影的尸体—— 不，绝对不要！ 罗烨猛地睁开眼睛, 半边衣袖已经被鲜血侵染。林见影躺倒在地上，还保持着之前那样的姿势, 好像在罗烨昏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 他一动也没有动过。 看着这样的林见影, 罗烨颤抖着伸出手, 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 那一瞬间，罗烨提着的那颗心好像终于被重重放下。虽然形势依旧十分严峻，但林见影还活着，他还活着！ 这个事实，足以给罗烨继续下去的力量。 “坚持住林见影……坚持住。”罗烨喊着林见影的名字, 寻找着能够带他离开的方法。林见影伤得太重了，一个不小心牵动他的伤口，都足以致命。 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 呲啦—— 阴魂不散的斧头擦地声在罗烨身后响起，是莲心, 阴魂不散的莲心又来了！ 罗烨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其下掩藏着不易被察觉的怨毒。无论那个莲心究竟是谁, 刚才她伤害了林见影, 还在梦中说了一大堆废话耽误他的时间——就在这个瞬间, 罗烨真恨不得杀了她，哪怕她已经是一只厉鬼了。 现在这种情况，带着林见影逃跑不现实。除非……能解决掉那个难缠的家伙。 好吧，那就试试吧。 虽然很难, 但总得试试。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罗烨心中渐渐成型。 呲啦—— 那声音循着血液的味道，正在不断逼近。罗烨听着那动静越来越近，却没有动弹。 这一次，声音是从其中一道门的方向传来的，按照之前的规律，莲心其实……会从相反的方向冒出来。 罗烨站在某个墙角，大气不敢喘。 呲啦—— 伴随着一阵嗡鸣声，一道瘦弱可怖是鬼影穿门而来。她手中拖着那把磨得雪亮、闪着凛凛寒光的斧头，透过斧刃上诡异的反光，罗烨看到那通透镜面上自己冷硬的倒影，正因着斧头表面的怪异形状扭曲成了一团迷雾一般的画像。 她气势汹汹冲进了罗烨和林见影所在的方向，第一眼就看到不省人事的林见影，但是……在莲心的视角，她并没有发现罗烨的身影。 可怖的厉鬼眼中难得露出了疑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罗烨找准了机会，直接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朝着莲心飞奔而去！ 他之前推断了莲心大概从哪扇门出来，特意躲在了门附近的视觉盲区里。屋中留下的痕迹是两个人的，但莲心却在第一时间只能发现一个林见影。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她很可能会短暂迷惑一下。 罗烨等的就是这一个瞬间。 他飞奔出去，直接一脚踢在了莲心握斧头的那只手上。莲心确实反应不及，她喉咙中挤出一声怪叫，斧头直接落了地，飞出去好几米远！ 罗烨咬着牙，冲了出去，紧紧握住那把斧头，与莲心对峙着。 卸掉对方的武器，能不能帮自己争取更多时间，罗烨心里并不确定。 但他只能赌一把，因为这时候不去试试，那前方真就死路一条了！ 林见影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哪怕是为了林见影…… 罗烨看着因为失去武器而愤怒的莲心，嘴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意。 “……我记得之前你告诉过我，我们还会再见两次面。”他看着莲心，自顾自说了下去，也不知道对方能否听懂，“上一次我们见面时，我确认外面这个你和梦里那个你意识是同步的。所以……按照你自己的说法，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眼里闪过一丝疯狂。 “那这次……我们之中只会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了！” 罗烨口中发出一声暴喝，抡起斧子朝莲心冲了过去。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这把斧子不能杀死莲心，那所有努力就将付之一炬。 所以，必须一下命中要害！ 越是靠近莲心，对方心口那淡淡的荧光就越发明显，这是宝珠的光芒。罗烨的目标也是那里，只要一刀劈开这厉鬼的胸口，没准就能拿到宝珠，结束这一切！ 宝珠是有一些神奇的能力的……或许有了这个，林见影也可以…… 转瞬之间，罗烨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接近莲心，他的心跳快得仿佛要冲出胸膛。莲心那张可怖的鬼脸已经近在咫尺，罗烨能看到她面上诡异又癫狂的笑—— ……她为什么要笑？ 下一秒，罗烨就明白了。 因为他感觉有一股力量冲击着自己的手臂，因为惯性的缘故，他收不回手上的力道，也无法握紧斧头。就这么一下子，斧头竟然直接脱手。然后，罗烨就眼睁睁看着那斧头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抛物轨迹飞了出去，直奔的方向是——林见影！ 她的目标不是罗烨，从一开始，可能就是林见影。 原来这斧头从未真正脱离莲心的掌控，这个破绽，是她故意卖给罗烨的！ 许是因为关心则乱，许是情况真的太过紧急，让他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罗烨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犯了一个多么愚蠢、且不可饶恕的错误。 ——林见影就要被他拖入深渊。 看着斧头在空中飞舞，罗烨的本能反应比他的思考更快，他从未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与速度，在这么几秒内，他奔跑的速度比专业运动员还要快。 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他冲到了林见影面前。罗烨趴在林见影身上，把他整个人挡住。同一时间，那斧头终于落了下来。只是没有落在林见影的身上，而是——刀刃朝下，没入了罗烨的血肉之中，好像能把他斩断。 最初，罗烨只觉得一片冰凉没入体内，而后伴随而来的，就是刺骨钻心的疼痛。 他忍受不了，痛苦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真的好痛，怎么会这样痛？ 罗烨不是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贯穿伤，但都没有这一次要来得疼。他不知道那斧头触及到了哪个致命之处，但那吼叫也像是肾上腺素作用下的回光返照，因为他很快喊不出来了，就连呻吟都是奢侈。 他就这样伏在林见影身上，用最后的力气攥住了对方的手，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渐渐流失。 就这么一刻，罗烨觉得自己真是个傻逼，除了这词以外没什么能形容现在的他。 既救不了林见影，也救不了他自己。莲心只用了一个拙劣的把戏，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情感，果然是人类最脆弱的缺点。 林见影变成这样，是为了救他。 自己变成这样，是因为想救林见影。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一起死在这个冰冷的地方了。 “对不起……” 罗烨嘴唇翕动，一个音节也无法从口中发出。他感觉到林见影指尖动了动，对方似乎想要睁开眼，可也做不到。 ——他们就要死了。 两个人的血液交融在一起，将这个冰冷房间的地板染得猩红一片。如果从高空俯瞰着，或许在他们身下绽放的，是一朵血色的花朵。 很恐怖，但或许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罗烨闭上眼睛，坦然等待着死亡。 只是可惜，哪怕直到现在，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对林见影，到底是怀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让他这般执拗，甚至想要放弃一切。 但也挺好的，最起码这次，他没被任何人丢下了。 可能……其实他心中最渴望的，只是在意的人不要死在自己眼前吧？ 就像……如果能回到他母亲和哥哥出海的那一天，罗烨可能并不会拉着他的亲人们下船，因为那无法从根源解决问题。 他想做的，其实一直都是……带着父亲，和母亲哥哥一起登上那艘有去无回的渡轮。 日思夜想，几乎要成为了他的梦魇。 如果救不了他们，至少可以死在一起。哪怕终焉到来，最起码到最后一刻，他想缩在母亲的怀里，拉住父亲和哥哥的手，笑着同他们道别，最后在另一个世界相见。 第233章 如果不能一起生，他想一起死。 ——他不想被留下了，被留下的人总是孤独又寂寞，因为他身上的某些东西，已经随着那些重要之人的流逝一起被埋葬了。 弥留之际，罗烨终于直视了自己的内心。 “……其实我一直都是一个懦夫啊。” 他的时间停留在家人离去的那天，他的灵魂被困在那片海滩，他就像一个活着的幽灵，阴魂不散在那片海域徘徊着。如同水鬼一般，只想拉着别人一起死去。 不知心底生出什么样的勇气，罗烨用最后一点力气，拥住了林见影。 拥住了他在这世上……仅存的温度。 …… 厉鬼莲心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沉默地靠近着两个将死之人，狠狠将那把斧头从罗烨背后抽出，溅射状的温热血液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本就可怕的一张脸染得更如同修罗厉鬼。 莲心并不在意这些血液，甚至还有心思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一舔落在唇上的血迹。接下来该怎么做呢？等这对亡命鸳鸯咽气后再把他们的尸体拖到外面的池子里放血肢解，让这血和那些令人作呕的人类残肢混在一块—— 血腥味在她口中绽放开来，莲心倏地瞪大双眼。那双早就没有任何色彩的眸子在一瞬间爆发出浓烈的情绪，悲伤、痛苦、后悔、以及不可置信…… 她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罗烨，将那柄斧头重重扔在地上，莲心捂住脸，口中发出压抑嘶哑的吼叫。 “啊啊啊……啊啊……啊……是……” 在无意义的吼叫中，罗烨仅存的听觉似乎捕捉到了一句话。 “是……你……啊……” 第239章 “圣女”（48） 是……你……啊…… 这句话, 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可能是肾上腺素在起作用，罗烨的脑海在转瞬之间变得无比清明。他想起了许多话，梦中莲心说的, 最重要的那句话。 毕竟，血浓于水。 ……莲心为何要强调血浓于水？ 这可能不只是一个形容词, 更是代表了某种客观事实。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罗烨脑海中渐渐成型，只是这个想法却太过疯狂, 甚至有些荒谬。 但……只有这个想法成真, 才能解释莲心的异状。无论是外面这个, 还是梦里这个。 ——虽然知道真相可能也没有意义, 因为他就要死了。 …… 看着倒地的罗烨，莲心干涸的双眼中，竟然渗出几滴血泪。可她早就不是人，哪怕是流泪也不会让人感到半分怜惜，更何况这里根本没有观众能对她的悲伤做出反应, 给出回馈——“观众”已经被她亲手杀死了。 ……真的被杀死了吗？ “不……不！还有机会！”莲心怪叫着，喘着粗气，如同破风箱一般不断发出腐朽可怖的动静。她看着等同于尸体的罗烨与林见影，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这可能是她能展示出的仅有的温柔。 “不会死的……不会。” 她嘴里喃喃自语，手却猛地伸向自己的心口, 狠狠捅了进去。 噗呲—— 利器没入血肉, 在其中搅动。她触到了一颗坚硬的球体, 而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嚎叫一声，把那东西从自己的心口掏了出来。一时之间，窄小的方厅被那宝珠发出的华光照得大亮。 而伴随着宝珠被掏出, 莲心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逐渐变得干瘪。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般，捧着那颗宝珠，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的罗烨和林见影。 然后，将那颗宝珠放在二人中间。被光芒照射到的地方，伤口快速凝固结痂、血肉疯狂生长。罗烨和林见影苍白的脸上重新拥有了红润的血气，这颗珠子的力量把他们从鬼门关生生拽了回来。 这样的感觉太过奇妙，罗烨不自觉想要睁开眼。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林见影，虽然面容还是有些苍白，但他身上之前那种死气已经消失殆尽，看上去只是睡着了。罗烨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身侧，就只能望见莲心那干瘪的身躯。 ……她就快要死了。 但是，莲心却没有丝毫恐惧，她看向罗烨，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就像一位母亲，在望向她最疼爱的孩子。 与此同时，莲心身上的鬼气也在慢慢褪去，虽然身躯慢慢干枯，但她的那张脸却越发像她生前的模样。看着那张与自己母亲相似的面庞，罗烨也是失了神，面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 “莲心……其实你才是……” 罗烨本欲说些什么，却又感受到一阵困倦，之前只有接触到那些信纸时才会有这样的感觉，但现在……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终于沉沉睡去。 如果他猜的不错，自己在梦里，还会再见到“那个莲心”。 而这一次，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 这一次入梦，与之前都有所不同。 因为，罗烨发现自己不是只能“听到了”。他能看见，能说话，甚至能走动。只是目之所及只有茫茫白雾，让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向何处去。 “……莲心？”罗烨尝试着呼唤了一声，希望莲心能给自己回应，“你在这里吗？” 哒，哒，哒。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罗烨快速回头，一下子就与一张年轻温和的面孔对上了视线。不是莲心，还能是谁。 莲心朝他笑笑，轻轻开了口： “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莲心。”罗烨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你和外面那个莲心果然是同一个人，不是身处不同的时间这么简单……” “你还记不记得岑芳菲？你是不是和她一样，也接触过‘虚无’，我现在看到的你，其实是被‘虚无’同化后的你？外面那个，更像是……罢了，还是交给你解释吧。”罗烨一口气说了好多，而后才不确定道，“莲心，你把宝珠给了我，那你怎么办？你会死，是吗？” 莲心点了点头，很自然地承认了： “那颗珠子啊，是我的心脏。是里面的‘生机’促使我还能以那种不人不鬼的状态存在着，现在生机已无，我自然也会无法支撑下去，只能消散了。”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结局，你知道你会死。”罗烨呼出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看待眼前的莲心，“你真的……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莲心轻笑：“我现在已经算不得‘人’了，你也无需为我的选择感到难过或是别的。在那之前，我想给你看一段记忆，看完之后……希望我们还有时间，可以聊聊天。” 罗烨恍惚了一瞬，耳中莲心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嘈杂的声响。而其中某人的声音……听上去当真是无比熟悉。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一人惊叫着，声音颤抖，“这孩子没气了……刚生下来，就没气了！” 另一人勉强镇定下来，哆嗦着解释：“大、大概是贤妃娘娘怀孕时身子骨就不太……这孩子天生体弱，已经救不回来了。” “可那该怎么办！娘娘的孩子死了，她、她不会放过我们的！要怎么做？一定不能跟娘娘说实话，但……” “别急，都别急。”慌乱之中，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正是罗烨最熟悉的，青禾的声音，那个贤妃娘娘的忠仆。 接下来她所说的话，却让罗烨惊讶无比。 “虽然娘娘的孩子已经没了，但是……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 “莲心生下的那个孩子……可是很健康啊。” “青禾，你是想……”听着青禾提出的疯狂建议，其他人都十分惶恐，“不行啊，如果把孩子换掉，让娘娘知道这事，咱们更是没有好下场！” “……可是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青禾声音冷淡，不急不缓，“把莲心的孩子换出去，告诉娘娘那是她的孩子，我们尚有活下去的可能。虽然欺骗了娘娘，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娘娘本来就身弱，这个孩子是她拼死生下的，如果她得知真相，恐怕会更加崩溃，甚至可能直接撒手人寰！难道你们想到时候赔娘娘殉葬吗？告诉我，你们不想活着吗？” 话说到这份上，屋中的其他人似乎都犹豫起来。他们开始斟酌，青禾这些话有多少可行性。 青禾见他们犹豫，更是趁热打铁，大义凛然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件事除了在座各位没人知道。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我们撒了这个谎，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娘娘！” 这话听得罗烨都有些想笑，什么为了娘娘，其实青禾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她不想死，只能硬着头皮瞒下这件事。毕竟贤妃之子已经死去，而他们干的事一旦被捅出去，恐怕面临的责罚也不止是杀头。这样一来最好将错就错，反正还有一个孩子活着不是吗？ 第234章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吧？青禾为了贤妃已经做了很多违心之事，不想继续帮贤妃擦屁股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就算再忠心，但人到底还是自私的。 更何况在这件事上，罗烨也支持她自私。贤妃当初与人私通酿成苦果，不也是她咎由自取吗？ 所以最后，被国主看到的那具婴尸，才是贤妃的亲骨肉。而铃兰……则是被青禾偷天换日的，莲心的孩子！ 这，就是这个故事最大的反转。 罗烨想起第一天晚上在霁月宫看到的场景，也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他本以为那是受害者死死缠着加害者，但现在看来，那是一对亲母子因着误会互相伤害罢了。也许直到现在，贤妃也并不知道，铃兰不是她的孩子吧…… 毕竟贤妃和莲心长得本就有几分相像，有这张脸在，她一定会认定铃兰是自己的亲儿子。 可能她也会产生怀疑，但没办法。那种情况下她只能将错就错，认定铃兰是自己的孩子，总比接受自己被骗、亲儿子早就不在的事实比较好。 ……或许后来贤妃的日渐憔悴，以及对铃兰的躲避，也有这一层关系在吧？ 只是这些事，现在其实也不重要了。 因为贤妃受着折磨，而莲心也…… 就要消失了。 耳畔的声音开始消散，罗烨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莲心身上。只是这会儿他看着她，心情却比刚才复杂许多。 “……原来那个时候，你说的‘血浓于水’是这个意思。”罗烨看着脸色依旧挂着恬静微笑的莲心，幽幽开口，“我确实没想到，这是字面意思。外面那个莲心只要尝到……我的血，就知道我和她的联系，就会放我一马。” 虽然……这可能也只是游戏为了平衡做的设定罢了，罗烨本人跟莲心不会有任何关系。但是这一点，眼前的莲心知道吗？ 像是猜出罗烨此刻的想法，莲心竟是笑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那么重要吗？你已经猜到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我是直面过‘虚无’的，那么我就算知道一些事，也不足为奇吧？” “外面那个莲心，是你们看到的、我的怨念聚合体，她是我，但更多是我‘人’的部分。我经历的那些，促使我在死后变成了那样的厉鬼。但你现在看到的我嘛……是被虚无影响后，澄澈透明的‘我’，算是我的‘真我’。” “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善恶两面，我也不例外。但是‘虚无’把我们变成了这种玄妙的状态，哪怕是我，也无法把其中所有关联跟你解释清楚。” 看她这样子，罗烨就知道自己问不出太多了。就跟昨天见到的岑芳菲一样，虚无本就不可捉摸，他也没必要多问。虽然这些弯弯绕绕的名词他听起来还是有些费劲……但现在的莲心都不属于这个维度了，听不懂也正常吧？ “……但你肯定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想到这里，回归莲心的经历本身，罗烨心情更复杂了。 “嗯，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但你……”莲心轻笑，本欲说点什么，却还是欲言又止，“罢了，现在不是时候……再等等吧，你会知道的。” “你知道全部真相那一天，不会远了。” 罗烨闻言顿时失笑：“就连你也要卖关子吗？” 莲心摇头：“这可不是卖关子，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好吧，我接受这个说法。”罗烨举双手投降，“虽然你差点害死了我和我的同伴，但你同样用生命救了我……就当我们扯平了吧。” 想起刚才自己的状态，罗烨心里也是有些害怕。 他就像一个冷静的疯子，失去林见影的他，是真的想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拖入深渊。 ——他想让所有人、所有物，都感受着和他同样的痛苦。他没办法失去林见影，哪怕是现在他去回想这种可能性，也依然觉得自己处在失控的边缘。 这样的心情，到底是…… 看着面露迷茫之色的罗烨，莲心又是忍俊不禁。她指了指罗烨，柔声道：“我要走了，但在临走之前，我可以再提点你几句，或许能解答你现在的疑惑。” 她顿了顿，才意味深长地说道： “想一想，你为什么会难过。” “是什么人可能离你而去，才会让你痛彻心扉。你失去什么人，才会万念俱灰，只想随对方而去？” “不是纯粹的友谊，但也和亲情不一样，那用最后的排除法来看，是……” 罗烨怔了怔，心底浮现出名为“不可思议”的情绪。莲心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直接揭开了他心中未曾直面过的想法。 他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感情。 是“爱”，但高于友情之爱，也非亲情之爱，却有着绝对的占有欲。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喜欢林见影。 像简青颖对李清淮那样，像萧华对叶听雨那样，只是他一直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罗烨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从何时开始的，也许从最初的最初，林见影冒着生命危险从那个女老师手中救下自己的时候，他在自己心里，就已经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还有那时候……那个吻。 虽然在罗烨看来，那属实算不上什么亲吻。但是当时那种莫名的心情，可能就是……前兆吧？ 他对友情从来不会患得患失——除了对林见影。 他太迟钝了，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第240章 “圣女”（49） 看着罗烨逐渐变化的眼神, 莲心知道他想通了什么，终于欣慰地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想通了？”莲心狡黠笑笑，“现在脑袋一定清醒了很多吧？是不是很开心？” 罗烨苦笑：“开心吗……那确实是挺开心的。” 看清自己的心绝对是一件好事, 但他们之间，还有太多问题所在。 不说别的, 罗烨根本没法确定，林见影是不是也对他抱有这样的情感。如果对方不喜欢自己, 那这样的感情只会对林见影造成困扰吧？ 更何况, 他也没什么表达的好机会。雾隐岛上危机四伏, 连简青颖都没机会和李清淮诉说心意, 更何况他呢？ 还有那个……林见影说的，他身上莫名其妙的“诅咒”。他说只要是接近他的人，就会遭遇不行，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林见影疏远自己…… 不过, 罗烨倒也没有气馁。因为最起码，直到今天，他和林见影都还活着不是吗。 只要都还活着……那前途总是光明的嘛，虽然道路可能很曲折, 但无所谓。 更多挫折都经历过了，不差这一点。更何况, 他现在也多了一份让他前进下去的动力了嘛。 “好了, 我要走了。”莲心拍打了一番自己的裙摆, 转身作势要离去。 “莲心！”罗烨叫住了她，忍不住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会……魂飞魄散吗？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莲心歪头打量着他：“怎么了，舍不得我吗？” 罗烨沉默,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莲心摇了摇头：“虽然我来自虚无，但我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很多事我观测不到。我知道的信息，都是与我本人息息相关的，但超出范围，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所以你我还能不能见面……就交给命运来做决断吧。” 她转过身去，背着罗烨挥了挥手：“时间到了，你该醒来了。” “跟你的那位小朋友，一起回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 “嘶——” 告别莲心后，罗烨挣扎着从梦境中苏醒。林见影就躺在他身边，呼吸平稳，虽然看上去很狼狈，但应该已经彻底缓了过来。罗烨松了口气，拿起那颗掉落在他们中间的珠子好好收起，开始观察起周围环境。 现在这里已经与之前不同了，可能随着莲心的离去，周围的环境终于变得正常起来。那些无穷无尽的门消失了，眼前就是一间普通的宫室。比起霁月宫或是其他妃嫔住处，青竹轩明显小了许多，不过罗烨也不准备在这里多逗留。 他拍了拍林见影，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林见影没有反应，大概是睡得很沉。 罗烨叹了口气，把林见影背了起来，准备就这样带着他走回观星楼。 离开屋子，外面的环境很是寂寥，没有血池、没有断肢，只是那池子里的水看上去也早已干涸，到处都是岁月留下的刻痕。 罗烨一步一步，缓慢离开了青竹轩。这是他拿到的第四颗珠子，虽然过程十分艰辛，但好在结果还是让人接受的。 更何况，有一件事是真的值得开心。 ——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 只是想到这一点，罗烨就感觉内心的某处被一股暖融融的热流盈满。好像这份感情，填补了他心中的一部分空白。 他是可以暂时放心一点的，因为过了今晚，林见影就不用冒着风险去到那些宫室里了——处在危险中的，是他自己。 第235章 不知为何，想到这件事，罗烨就觉得莫名其妙的开心。虽然这种想法本身就很扭曲吧…… “……唔……” 走到半路，马上就要到观星楼的位置，林见影终于悠悠转醒。他看着周围的景象，先是一怔，而后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我活下来了？”林见影喃喃道，有点不理解眼前状况，“可我不是……” “你终于醒了。”听见林见影的声音，罗烨总算，彻底放下心来。他不自觉放轻声音，简单给林见影解释了一下：“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拿到了宝珠。嗯……过程还是挺离奇曲折的，等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跟大家讲吧。” 他微微回过头，目光落在林见影的侧脸上。月光下他的肤色显得有点苍白，那双淡色的眸子也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样近距离观察着林见影，也让罗烨觉得有些脸颊发烫。 其实他以前没这么认真地看过林见影，他知道林见影的长相很精致、在男性里属于过分漂亮的那一档。或许是他特殊的发色与眼瞳，一直给林见影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这样奇特的人，真的很难不被他吸引。 罗烨别过头去，轻咳一声，用询问掩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意识到自己对林见影抱有怎样的想法后，他还是有些难为情，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猜出，却又怕对方完全看不出一点端倪。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到最后，罗烨也只能干巴巴关心了几句林见影的身体。 林见影咳嗽几声，开了口，声音沙哑到可怕。 “……还好。”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 “累就休息一会儿吧。”罗烨呼出一口气，感叹着，“今天晚上，可是折腾了够呛。” 林见影犹豫一下：“其实我自己也能走……” “没事，我背你一会儿。”罗烨阻拦了林见影客套下去，“都这样了就别逞强了，反正你以前也不是没背过我，就当是礼尚往来了。” 林见影沉默了，半晌才道：“但是之前，你不是背过……” 他说的是发生在“亡陵”那一关的事，罗烨回忆起来，当时自己确实背着他走过一段。 罗烨失笑：“倒也不必算那么清。”他停滞片刻，也咳了一声，“我们不是朋友嘛……” 虽然现在说这话，罗烨总觉得有些心虚，但…… 没什么，也挺好的。 一路无话，罗烨紧赶慢赶，总算是回到了观星楼密道的入口。到了这一会儿，他才总算把林见影放下。这密道说宽不宽说窄不窄，但背着人走进去总归还是有点不方便，只能让林见影自己走。 感受着身上残留的、林见影的温度，不知为何，罗烨心中闪过几分名为“怅然若失”的情绪。他被自己的想法弄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这多少带点变态了。 ……好像就这么一小会儿，突然之间，他就对林见影多了许多扭曲的占有欲…… 许是真的压抑久了，罗烨觉得自己有点可怕。他压抑了一下小鹿乱撞的心情，把思维调整回到游戏模式。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还有两天，两场游戏等着自己，他得对队友们负责。 顺着密道回到房间，还没等完全爬上去，罗烨就听到了简青颖的喊声：“来了来了，他们回来了！” 只是她兴奋的呼喊还没持续几秒钟，看到狼狈的、浑身脏乱血迹的罗烨，她就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烨烨！你们这是怎么了？！” 罗烨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转身拉了一把林见影——他还是有点虚弱，罗烨生怕他在台阶上站不稳又摔下去。触到对方冰凉的指尖，罗烨轻轻一握，又很快撒开了手，回头对满脸担忧的同伴们挤出一个安抚的笑。 “没事的，虽然经历了不少事，但我们……最起码活着回来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颗来之不易的宝珠，交到了离他最近的叶听雨手里，呼出一口气，找了个地方坐下，才开始讲他们经历的事情。 “大概是这样的，今天我们见到莲心，见证了这场游戏里最大的一个反转……” 等到罗烨讲完，简青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捂住了嘴，满脸不可置信：“所以莲心才是铃兰的生母？贤妃的手下背叛了她，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但想到罗烨现在扮演的就是那只“狸猫”，简青颖又觉得这么说不合适，刚想找补，就被罗烨岔了过去。 “反正，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梦里那个莲心……看上去和我们昨天遇到的岑芳菲差不多。‘虚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现在也没完全搞清。”罗烨深吸一口气，“不过我觉得，搞清虚无是什么，也不是我们现在这个阶段该做的事情。” “还是先决定一下，明天谁跟我一起去贵妃的宫中吧。” “我们吧。”立在一旁本来一言不发的李清淮突然举起手，主动请缨，“按照之前的安排，明天就我、青颖和你一起去。” 罗烨转而看向简青颖：“青颖，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啊？没有没有。”简青颖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我对这个安排没什么异议。” “嗯，那就这样定下了。”罗烨点头，又看了眼莫迟迟以及……角落里百无聊赖摆弄手指的林期，她刚刚是真的完全不往这边凑。 对这位祖宗，罗烨是没什么办法，他只能摇了摇头，道：“那就明天青颖和清淮姐，后天迟迟和林期姐。就剩最后两天了，大家都加加油，憋住这最后一口气。” 这次结束后，他可是要好好休息一阵子…… 安排完明后两天的“行程”，大家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罗烨一直紧盯着其他同伴的背影……当然，主要还是在看林见影。 罗烨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神情有多认真。 偷偷看几眼，没什么关系吧？ 只是这时，林见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不自觉看向罗烨的方向。 一时之间，二人四目相对。 第241章 “圣女”（50） 林见影似乎没想到是罗烨在看着自己, 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意外。罗烨也很是紧张，只能摆摆手，冲着林见影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 当做……临睡前的道别？ 只是事后罗烨回想起来，却只觉得无比尴尬。他往床上一倒, 克制着自己不要想下去。最终被困倦击倒，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的白天, 一切也是如常。 罗烨带上简青颖和李清淮, 去了皇贵妃所住的永和宫。这位贵妃娘娘姓“林”, 也是丞相的女儿。但因为丞相曾与贤妃私通的缘故, 他们也生下了一个孩子。 ——虽然罗烨现在知道了真相，铃兰并不是林丞相和贤妃的孩子。但其他人不知道，而且贤妃一定也暗示过林丞相这件事，所以这消息一步一步往外传，也许贵妃林如霜也知道, 自己有这么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便宜弟弟”。 想着这贵妃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自己的“姐姐”，罗烨心情十分复杂。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恐怕林如霜不会愿意让铃兰进宫吧…… 罗烨本来还有些担心，觉得自己的理由不够充分。但没想到林如霜很顺利放他们进宫, 简青颖和李清淮这两个“侍女”也可以随行。 不愧是贵妃娘娘的住所，这永和宫比他们之前去的任意一间宫殿都更奢华大气。林如霜也如资料里说的那番, 是个冰霜美人, 只是她虽然行事淡淡, 但绝对不会失了礼数。就算她对罗烨明显没什么兴趣，也不会让他有被冷落的感觉。 罗烨也在心里感慨着，贵妃到底还是贵妃啊。宫中美人如云，她也不可能只是凭借美艳的容貌和独特的性格就能抓住国主的心。当然家世肯定要占一部分, 但林如霜待人接物也是绝对让人挑不出毛病。 如果这部分的历史是真实的、沧景国也就是雾隐岛，那很有可能，林如霜就是林见影和林期的祖先——虽然他们看上去完全不像，但……想到他们之间可能有口中联系，也让罗烨心中浮现出异样的情绪。 这天聊的是不咸不淡的，白天也得不到太多信息。三个人尽自己所能，把目之所及的宫室结构努力记了一下，便找个理由离开了。 “其实按照你们之前的经验，到了晚上那些房子的结构很可能发生比较大的变化吧？”回去的路上，简青颖吐槽着，“但是就算是这样，白天我们也不得不踩点……啧啧，真是有够折磨人。” 但话一说完，她就想到其实最受折磨的还得是罗烨，便不再多嘴了。对此罗烨其实是无所谓的态度，虽然他也很好奇，今天晚上他们要玩的“游戏”是什么。 ——只是到了晚上，到了永和宫里，看到那样的场景，罗烨还是觉得，自己之前对这场游戏还是有点太低估了。 为什么今晚上的“游戏”……会是这么一个样子？ 第236章 …… 从密道溜出去这件事，对罗烨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他的淡定也让简青颖安心不少，总之，这一路摸过去还算顺利。 只是刚到永和宫附近，他们就意识到事情有哪里不对劲。 原本夜间的宫道上，是不会有除他们外的任何npc的。但是今夜，在永和宫外围，罗烨三人居然看到了不少巡逻的护卫。这给他们的潜入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因为最矮的那堵墙附近，站着两个面色苍白脸颊凹陷、一看就不是人的侍卫！他们手握长刀，步伐僵硬，但看上去很不好惹。 三人无法，只能换一个方向看看能不能进入。但无论他们怎么找，那些侍卫都跟鬼魅一样，如影随形。 但他们只是“随处可见”，并不对三人发难，这也让罗烨等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暗处，简青颖扯了扯罗烨的衣袖，一脸莫名其妙，“你前几天碰到过这种情况吗？” 罗烨摇了摇头，也是严肃几分：“没有，我没遇到过npc在外围绕场的情况。” “所以他们这是在……”简青颖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李清淮拍了下肩膀。 “别在这里说了，那边那个好像注意到我们了！” 罗烨和简青颖顺着李清淮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发现有个跟骷髅一样枯瘦的侍卫拎着刀朝这边走。三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急忙转身逃跑。 那侍卫作为一个死去多年的亡灵，反应速度不比活人，跟了一会儿就跟丢了，已经没有眼球的脸上，居然还闪过一抹迷茫之色，好像在疑惑那两个人究竟跑去了哪里。 罗烨三人跑到一处阴影下，狠狠喘了几口气。李清淮看向永和宫的方向，面露不善之色：“这样不行，我们如果一直躲，今天这一晚上都别想进去了。” “那我们该怎么做？”简青颖下意识问：“那些侍卫很明显是鬼啊……真跟他们打上照面，不是羊入虎口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罗烨定定道，他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了计划，“我想试探他们一下，你们来配合我。” “怎么说？”简青颖赶忙接上。 “……声东击西。”罗烨定了定神，“过会儿我把他们引开，你们试着能不能偷偷溜进去。” “那你呢？”简青颖有些担心，“你如果用这种方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也很难把他们甩开吧？” “没事。”罗烨笃定道，“我现在有点想法，但还需要验证。你们到时候先进去，不用等我。” “可是……”简青颖刚想再说，就被李清淮捂住了嘴。与此同时，罗烨跑出了他们的藏身之处，朝着有侍卫的光亮处狂奔。 他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去，不可能不引起注意。那些侍卫很快发现了他，都不约而同朝罗烨走来。等到把这波“怪”聚得差不多了，罗烨直接朝着反方向跑，不一会儿他就带着那些侍卫亡灵跑了个无影无踪。 确认周围安全后，李清淮起身，拉起简青颖，朝矮墙的方向走去。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罗烨拖不了多久。” …… 罗烨其实没有跑出去很远。 侍卫的数量比他想象中更多，他没办法真的像游戏里那样“聚怪”。如果这些亡灵是对他有恶意的，那恐怕罗烨早要被他们撕个粉碎了。 但是——如果罗烨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些亡灵对他，恰恰就是没有恶意的，最起码现在这个阶段是没有恶意的。 因为他们的行动路线其实并不像是要抓捕他，反而是想把他往某个方向引。 而那个方向，其实罗烨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永和宫正门的方向。 这些亡灵，好像在“邀请”他从正门进入。 他刚才就发现了这一点，但不敢打包票。毕竟他不能用队友的命去赌自己一个猜测，所以才让李清淮和简青颖跟他兵分两路，让她们两个从相对保守的方向进入永和宫。 果不其然，就算罗烨把脚步放慢，那些亡灵也没有攻击的迹象。他们就慢慢悠悠在后面晃荡，这么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为罗烨“保驾护航”的意味，连罗烨自己都被这个想法逗笑了。 一路无话，罗烨就这样被众人“簇拥”着，大摇大摆来到了永和宫正门。门口点了两盏惨白的纸灯笼，在夜风中舞动着，仿佛鬼影。一个太监装束的亡灵站在大门口，看见罗烨的身影，居然向他行了一礼。 他开了口，声音干涩又尖锐，听得罗烨不太舒服。 “圣女大人，久等了。”太监亡灵冲着罗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快快请进，贵妃娘娘已经恭候多时了。您的两位同伴已经落座，就差您一个。” 见这老鬼这样客气，罗烨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贵妃娘娘‘邀请’我来此地，是想要做什么？” 太监亡灵歪了歪头，干瘪的脸上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娘娘请您来，自然是为了那场‘游戏’。您忘记了吗？您和贵妃娘娘曾有一个赌约，您赢了，贵妃娘娘就会把‘那件东西’赠与您。” 罗烨闻言，微微挑了挑眉：“东西我知道是什么，但游戏……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那样东西”恐怕就是宝珠了，至于赌约和游戏……罗烨确实不是很清楚。但他已经习惯了这里时间的混乱了，可能林如霜的游戏又涉及了什么时间规则，自己是在未来与她定下的赌约。当然，也可能干脆立下赌约的不是自己，而是铃兰本人也说不定。 总之，这件事其实也不是当下的重点。比起这个，搞清游戏规则才是更重要的。 “不知道也无妨。”老鬼静静说着，好像毫不意外，“等您进去，贵妃娘娘会跟您讲述游戏规则。” 罗烨点了点头，没多说话，越过老鬼走入院中。他听到身后一阵嘎吱响声，应当是老鬼关上了门。永和宫的内外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世界，唯一亮着光的，是眼前的宫室。 看来，贵妃林如霜就等在里边了。 罗烨不言，只是默默朝光亮的方向走去。宫殿的大门敞开着，罗烨走进了便能看清里面情况。正对着大门摆放的是一张偌大的八仙桌，而围着这张桌子坐着的，是整整六个人。 他一眼就认出了端坐在主座的贵妃娘娘，她的模样与生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依旧是那样美艳动人，若不是他的眼神太过冰冷、且面容苍白得如同尸体，罗烨恐怕会以为她还活着。 而在她两边坐着的两人，分别是简青颖与李清淮，她们看上去没受什么伤，但表情有些拘谨，显然并不轻松。看到罗烨，她们俩似乎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在庆幸罗烨没有事。 至于剩下那三个人……他们身上罩着黑袍，一直垂着头，罗烨看不清他们的脸。正当罗烨思索时，林如霜却抬眸凝视着他，露出一个诡谲但温和的笑。 “快坐下吧，我们的游戏，就差你了。” 第242章 “圣女”（51） 罗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番林如霜, 看着不远处那与主位相对的位置，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冷光打在上方，好像在对罗烨发出邀请。 看这架势……就算是鸿门宴, 他们也必须得赴一赴了。 罗烨呼出一口浊气，淡然入座。对面的简青颖和李清淮似乎松了一口气, 但她们仍然不敢说话。毕竟就算现在情况再怎么诡异，基础设定也还是在的。她们是铃兰的侍女, “主子”还没发话, 哪里轮得到她们？ “……外面守门的那位告诉我, 您会给我讲解游戏规则。”罗烨停顿片刻, 斟酌了一番才继续，“现在……人大概是到齐了吧？那能否劳烦贵妃娘娘，为我和我的两位……侍女，讲述一下游戏内容呢？” 林如霜微微颔首，扬唇一笑：“这是自然, 圣女大人稍安勿躁，还请听我细细道来。” 她拍了拍手，开始讲述。 “我们这个游戏，名字叫做‘阎王令’。” 她话音刚刚落下, 八仙桌的正中央就凭空出现了一个签筒。这签筒似乎是竹编材质，里面摆放了八只竹签。 “我们的游戏, 就与这签筒有关。”林如霜一边说着, 一边冲着签筒微微勾了下手指。那签筒就好像有生命一般, 直接飞到了她的手中。她手腕轻抖，八只竹签从桶中飞出，零零散散落在八仙桌上。 “这些竹签，你们可以看看内容。” 罗烨三人闻声, 不约而同低头查看。头顶的冷光好像白炽大灯一样，把八仙桌范围内照得雪亮。但是在八仙桌以外的地方，却黑得连家具轮廓都看不清楚。 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罗烨常常有种错觉，好像周围是宇宙中孤寂的某个角落，连星星的光芒都照不进来。只有头顶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冷光，是这偌大空间里唯一的发光源。 罗烨收了收神，定眼望去，发现那八根竹签上写的内容也很有意思。分别是汉字大写的壹、贰、叁、肆、伍、陆、柒、以及一根特殊的“阎王”。 第237章 林如霜微微一笑，伸手拿起离她最近的、那根刻着“阎王”二字的竹签，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幽幽开口： “接下来的每轮游戏开始前，在座各位都要抽签。今天到场的一共有八位，每人都会拿到属于自己的编号，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个。”林如霜手指轻叩，在“阎王”两个字上面点了点。 “抽到这‘阎王令’的玩家有权命令其他玩家做任何事情，比如这局我是阎王，我点名叁号玩家说出自己的生辰八字，那这位玩家就必须说出，不能拒绝。”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如霜单手托腮，笑容玩味：“一旦拒绝执行‘阎王’的命令，或者执行过程中出现了‘差错’，是会受到惩罚的哦。” 听到这里的时候，罗烨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看向自己两个同伴，果然也在她们眼中看到了名为“一言难尽”的情绪。 这规则……怎么听怎么熟悉啊！ 什么阎王令……这不就是变种的“国王游戏”吗？为什么这一群厉鬼会聚在这里，玩一场国王游戏啊？！ 所谓的“阎王”其实就是“国王”，那些编号自然也是如此。抽到“阎王签”的玩家可以对其他编号的玩家发号施令，可能杀机就藏在其中。而这里有八个签，也就是说有八名玩家……等等，八名？ 罗烨又意识到一件不对劲的地方，他又仔细数了一遍，但怎么看……加上自己，也就是七名玩家啊？ 说起来，除了自己、简青颖、李清淮和林如霜之外的那三名玩家，也一直看不清脸啊。 所以，第八个人到底是…… 就在这时候，那三人似乎若有所感。他们在同一时间抬起了头，将罩在外面挡住他们脸的黑袍脱下，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看到那三张脸的时候，罗烨愣住了。霎时间，他只觉得双手双脚一片冰凉，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去。 不、不可能，这几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坐得离罗烨最近的，是一脸漠然的德妃叶轻微。她看向罗烨，原本僵硬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看上去更加诡异。 “好久不见，圣女大人。” 罗烨没有理会他，而是越过叶轻微的身体，看向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同样很熟悉，是叶轻微的兄长，叶璋叶大人。 他歪了歪头，看向罗烨，咧开了嘴：“圣女大人，不，圣女？哈哈哈，你不是圣女！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是圣女？” 看着有些癫狂的叶璋，罗烨抿了抿唇，依旧没有答话。他的目光依次掠过简青颖、林如霜和李清淮，最终落在最后一位玩家身上。 这个人……才是他此刻最不愿意面对的啊。 这个人形容枯槁，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死气。虽然她本就是厉鬼，但她身上传递出的腐败、阴郁，是其他厉鬼根本比不上的。 而得知了某些真相后，罗烨更是不愿意面对她。 ——她就是贤妃萧姝华。 罗烨没点到贤妃娘娘在这场游戏里还会“限时返场”，萧姝华依旧穿着那身看不出颜色、如同碎纸一样的长裙。她的目光迟缓，好像感受到罗烨的注视，才一点一点、慢悠悠地将脑袋转过来。 她的眼窝里早就没了眼球，只剩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正在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好像要把所有与她对视的人都吸入深渊。 萧姝华也跟叶璋那样歪了歪头，只是她这张恐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了。 她口中发出几声如破风箱一般的“嗬啊”声，面对罗烨，却是痛苦又疑惑。 “我看不见你了，你是谁啊？” 她又若有所感，赶紧追问：“你是铃兰吗？是我的……孩子吗？” “……” 面对这个问题，罗烨只能沉默。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主座上的林如霜，郑重问道：“你说我们一共有八个玩家，可是数来数去，这里一共也只有七个人。” “……最后一个玩家，究竟在哪里？” 林如霜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笑话一样，竟是掩面笑了起来。在她旁边的简青颖二人听着她诡异的笑声，更是如坐针毡。等到林如霜尽了兴，她才将手放下，懒洋洋朝一个方向一指—— “喏，最后一个玩家，可不就在那里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三个玩家都望了过去。但是……她指的人，明明就是萧姝华啊。 罗烨皱眉，本还有些疑惑。但当他看清萧姝华身上多出来的东西之后，双瞳却是重重一颤。 萧姝华的双肩，突兀地搭上了一双青黑的小手。 一个长相丑陋的怪婴，从她的身后缓慢爬了上来。他的脑袋扭曲着，对着罗烨挤出一个惨笑，好像在说—— 终于逮到你了。 第243章 “圣女”（52） 望着狞笑的怪婴, 罗烨差一点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与这只怪物“重逢”，怎么不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一位玩家, 居然是这个怪婴！ 怪婴在萧姝华身上没规律的乱爬一番后，终于好像玩累了。他百无聊赖地从萧姝华肩膀上跳了下来, 来到了旁边的空位上——也是紧挨着罗烨的那个座位。 罗烨：“……” 他一点也不想跟这家伙挨着。 之前还好，但自从确认铃兰真实身份后, 他就无法直视这个既是加害者又是受害者的小孩了。其实跟他们“重逢”也无妨, 最重要的是这个游戏很棘手。 因为是“国王游戏”的缘故, 他们这些玩家是不能违抗“国王”提出的命令的。万一这些人中有人诱导他说出铃兰的真实身份, 别的不说，萧姝华和这怪婴可能当场暴起伤人。 但是偏偏，“国王”这个身份极度特殊，他们并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拿到国王签——虽然在这局游戏里, 它叫做“阎王”。 看着神色有些凝重的罗烨，正对着他的林如霜却是笑了起来。 “放心吧圣女大人，没人能在这场游戏里对你做什么的。阎王令在谁的手里，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她晃了晃手指, 悠然道，“换言之, 这场游戏, 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公平的。” 她的每一声“圣女大人”, 好像都带着嘲弄的意味。对这个林如霜，罗烨实在是有些看不透。她看上去不像其他几只厉鬼那样疯狂，但也没有前两晚看到的岑芳菲和莲心温和……她就好像处在一个中间态，玩世不恭地笑看着万物变化, 而她并不会置身其中。 ……但玩世不恭又如何？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林如霜招了招手，另一个盒子又在桌子上凭空出现。这个盒子四四方方的，里面似乎装了好些张木牌。 她随便从里面抽出几张木牌，分给大家，示意他们看看上面的内容。 罗烨拿起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块木牌，看到上面内容，忍不住蹙起眉头。 『x号和x号，一起去三号房间，完成拜堂仪式。』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参考牌子。”林如霜看出了几人的疑惑，跟着解释，“这场游戏需要大家发挥想象力，可是总有人想象力匮乏。这些牌子就是给大家启发思路用的，免得有人抽到阎王令，却不懂该怎样发号施令。” “我知道了。”罗烨盯着林如霜，努力让自己在气势上不落下风，“那我们就……开始吧。” 虽然不知道林如霜究竟是一个什么态度，但……在游戏里可以慢慢试探。 在场一共有八个人，他的队友还有两个，加起来一共三个人，罗烨等人抽到“阎王令”的概率其实并不低。只要适当利用，这个游戏他们“赢”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当然，这里面一定也存在“陷阱”，因为林如霜并没有说游戏该如何结束。还是说，结束游戏，也要看阎王令的归属吗？ “贵妃娘娘，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罗烨再一次开口，“你只说了这游戏如何开始，却好像还没有说该如何结束呢？” 林如霜拿着签筒的手微微一顿，似乎叹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你不会问呢……”她看起来似乎很遗憾，“好吧，你果然没我想象中那么笨，是我的错，居然觉得这样的场景能够唬住你。” 她张了张口，道：“这间宫殿里一共有五个可探索房间，我的那颗宝珠就藏在其中一间房里。宝珠被发现，就代表今晚的游戏结束。至于能不能得到宝珠，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说罢她又一摊手，看上去很无奈的样子：“别问我宝珠在哪，我也不知道。只能说在这一点上，游戏对我们都一视同仁。” 林如霜笑了笑，继续说：“当然，这场游戏显然是包含了一些灵异元素的，你们会死，同样，我也会死。” 她轻轻挥手，罗烨就看到面前的八仙桌上凭空多出了八盏铜灯，这些灯没有灯罩，青蓝色的火光摇摇曳曳，照得每个人面庞晦暗不明。 第238章 “这些灯，是你们的‘命灯’，灯亮，你还可以参与游戏，灯灭，则淘汰。”林如霜幽幽开口，声音更加模糊不清。因为灯火的缘故，罗烨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好了，解释完了，现在我们可以正式开始了吧？”林如霜慵懒地倚靠着椅背，优雅得好像她靠着的不是一张硬木椅，而是一副美人榻。 罗烨却有些得寸进尺，继续追问：“那我的两位侍女可不可以……” “不可以。”林如霜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罗烨的要求，“除了游戏过程，否则侍女不可以发言。” “好吧。”被林如霜这样拒绝，罗烨倒也没有气馁。或者说，他觉得林如霜这样的行为，也能说明一些事。 ——对这个游戏，他们了解的越多，就对林如霜越不利。 八仙桌上沉默了半晌，显然除了三位玩家，其他“npc”都没有发言的意思。就连怪婴都把视线从罗烨身上移开，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罗烨心中浮现出很荒谬的猜测——没准这几个npc也是被林如霜强抓过来的，其实他们根本不想玩游戏。 但现在想这些没意义，因为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林如霜把签筒整理好，笑着说道：“第一轮的抽签，就从我开始吧。至于第二轮以及之后的抽签，就由上一轮抽到‘阎王令’的玩家发起。” 这倒没什么问题，也没人提出异议。林如霜晃了晃签筒，从里面随意拿出一根签，也没在第一时间看上面写了什么，而是直接递给身旁的李清淮——接下来，签筒就要以顺时针的方向开始传递了。 李清淮神色平静，也没晃签筒，直接就从里面拿出了一根竹签。和林如霜不同，她第一时间就确认了一下竹签上的编号。罗烨见到李清淮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抽到了几号。 在“国王游戏”中，除了“国王”以外的玩家，是不能够说出自己的编号的。在这场游戏中也是同理，只有抽到“阎王令”的人可以主动发言，因为这个人就是绝对安全的。 李清淮抽完签后，就轮到了贤妃萧姝华。她的双眼已经不能视物，只能用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摸索着。这个签筒递的也不是很顺利，李清淮的袖口被她的掌心蹭上了一点斑驳血迹。 这血因为多年氧化已经变成了黑色，味道一定不好闻，因为罗烨在李清淮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嫌弃。当然这情绪也只存在一瞬间，李清淮很快调整过来，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模样。 萧姝华拿到签筒后，也没晃动，直接拿出一根，竹签表面的刻字是有弧度的，哪怕是盲人也能知道上边写了什么。 接着萧姝华便把签筒递给下个人。也是她的亲生儿子，那个怪婴。 怪婴有些小孩子脾气，他身形不大，这签筒差不多有他半个人一样高。他踩着凳子将那签筒一通乱晃，终于有一根竹签掉了出来，怪婴便欢天喜地把竹签拿在手中把玩，好像那是什么新奇的玩具。 只是他并没有主动传递签筒的意思，罗烨无奈，只能自己主动从怪婴面前拿过签筒。深吸一口气，罗烨也晃了晃，才从里面拿出一根竹签。 在将竹签传递给身侧是叶轻微后，罗烨才有时间看一眼自己这轮的编号。这次他没有那么运气好，一下子就抽到阎王令。这一轮他的编号，是“肆号”。 四……这个谐音总觉得寓意不太好呢。 罗烨在这边兀自出神，那头叶轻微、叶璋以及简青颖都陆续拿到了自己的竹签。简青颖大概是最无奈的，因为这轮她排在最后，所以根本连玄学抽卡的机会都没得选，只能被动接受大家的“剩饭”。 这时候，林如霜发动了她兼职主持人的责任，缓声开口：“抽取到阎王令的玩家，现在请表明你的身份。” “是我，我抽到了！”让罗烨有些意外的是，这声音……是在他旁边的叶轻微发出的。叶轻微高举着手中竹签，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狂热，好像已经进入状态，完全适应了这场游戏。 叶轻微，就是第一轮游戏的阎王。 林如霜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么，请阎王开始发号施令。在这一轮里，你想让几号和几号去做什么事情？” 叶轻微手指在八仙桌上点了点，指向那个装满了木牌的盒子：“劳驾贵妃娘娘，可不可以把那个盒子给我？我认为我需要一些启发。” 这样的要求林如霜当然不会拒绝，她把早就整理好的盒子轻轻往前一推，那木盒就像有自我意识一样，快速滑到了叶轻微的面前，稳稳停住。 叶轻微看着盒子，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拿出几块木牌就开始端详起来。 “嗯……让我想想……” 很快，她的狂热目光就停在某个木牌上，眼中爆发出兴奋与疯癫。 “就这个了，就这个了！”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叁号，请拿上你的命灯前往五号房间，在梳妆台前坐下，直视台上的铜镜，在心中从‘一百’开始倒数。” “倒数到‘零’的那刻，你可以回到这个房间里来。但在此之前……” “无论镜中，出现什么匪夷所思的情况，你都不能起身，必须死死盯着铜镜，不能把视线移开半分。” 第244章 “圣女”（53） 听到叶轻微报出编号的那一瞬, 桌上某人的脸唰一下就变得惨白如纸。 看着那人，罗烨也在心中叹了口气。 真是……有够倒霉的。 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最后一个拿到竹签的人——简青颖！ 本来靠后抽签就已经够处在被动了, 偏偏她运气真的那么差，还被这叶轻微抓到、第一个去做那些可怕的“见鬼游戏”。 要说在这种游戏里碰不见过……那可能吗？ 只是事已至此, 罗烨也帮不了简青颖，只能在心里默默替对方祈祷了。简青颖这些日子以来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但这种一个人面对游戏的情况, 还是极少碰见的。 简青颖脸色煞白, 只能苦笑。她无奈摇了摇头, 举起手怯生生道：“我……我是叁号，请问我现在就要去吗？” 林如霜颔首：“嗯，现在就去吧，记得按照阎王的要求，拿上你的命灯。”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 简青颖的脚边就凭空亮起一道光带。这光带一直延伸到建筑的深处，她怔愣一下，随后明了，大概这光带是在指引她去那个所谓的“五号房间”。 事已至此, 硬着头皮也要上了。简青颖做了几个深呼吸，一把端起命灯, 顺着光带的指引深入这栋建筑。 五号房间似乎在走廊的尽头, 反正在简青颖的视野里, 光带结束的地方，好像是一堵墙壁，看不到别的东西。她这一路走得不紧不慢，心跳倒是逐渐加快。 最终, 简青颖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那扇门，上面用红漆，端端正正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5”。很显然，这里就是五号房间，虽然这数字看上去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但现在是吐槽这点的时候吗？ 简青颖面露苦涩，握稳命灯，单手推开了眼前的木门。这扇门似乎很多年没被打开过了，这一推开简青颖就被飞扬的粉尘呛得直咳嗽，缓了半天才适应过来，迈步走入。 屋内没有任何发光体，简青颖手中的命灯就是唯一的光源。她的目光在屋内匆匆扫过，顿时有些失望。 “那颗宝珠不在这个房间吗……” 如果是这样，那过会儿得想办法暗示罗烨一下了。虽然非游戏时间不能说话，但一点肢体语言，林如霜也管不了吧？ 况且，现在也不能完全确认宝珠就不在这里，没准比较邪门，在那面游戏要求的镜子里呢？ 但时间只有一百秒，所以……自己还是得抓紧。 简青颖将命灯举高，在屋中环视一圈，很快找到那个梳妆台。上面果然摆放着一面铜镜，粗略看过去，表面很斑驳，简青颖非常怀疑，这东西到底能不能把自己的身影倒映出来。 她没在这事上纠结，直接拉出一把木椅，随意坐了上去。木椅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听得人有些心烦意乱。简青颖将命灯紧紧抱在怀里，说起来这命灯可真是奇怪，这燃烧着的火苗，好像是冰冷的…… 简青颖摇摇头，不去想关于命灯的事，她只知道，自己要关注的就是眼前的游戏。 说来也是奇怪，在简青颖坐下、死死盯住铜镜的那一刻，镜中她的倒影，瞬间变得清晰不已。 ……这大概是第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吧？ 简青颖喉头发紧，顾不得别的，赶紧在心里开始倒数。 99，98，97，96…… 她冷汗淋漓，大气也不敢喘。对这个游戏来说，最可怕的不是镜子中出现鬼怪对她使用贴脸杀的那一刻，而是明知道会有鬼、却只能提心吊胆等着鬼出现的这个过程。 真是煎熬得很。 倒数了大约三十秒，镜中还没发生任何变化。但简青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她知道越往后，紧张刺激的事就会越多。 第239章 50，49，48，47…… 倒计时已经过半，但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简青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难不成那叶轻微真的就是吓唬他？毕竟这只是“国王游戏”的第一轮，可能带有一些实验性质，就算真的平安无事到结束……也不是不能理解？ 29，28，27，26…… 随着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简青颖的心也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一方面他祈祷着什么事都不要发生，另一方面也在提防着会发生什么。 最终，倒计时只剩最后十个数字。 10，9，8，7…… 快结束了，就快结束了。 简青颖攥紧命灯，死死盯着镜子，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解放。 马上了，就剩最后三个数字了。 3，2…… 只是这时候，变故突生。 简青颖感觉耳后多了一股凉意，好像有人在朝她轻轻吹气。只是镜中什么都没有，什么异常都没有！但这是完全封闭的房间啊，怎么会凭空产生气流呢？ 1…… 倒计时走到最后，简青颖不敢耽搁，直接起身，想向外走去。她不敢多看那镜子一眼，生怕看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但是她刚转过身去，就发现了错愕的一幕——门消失了。 那扇用阿拉伯数字写了“5”的门，不知何时凭空消失了。而镜子能够倒映的范围太小，所以简青颖始终没有发现。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错？她明明没有违规啊！ 那凉意又攀附其上，简青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突然之间好像想通了什么。 她想起来了，倒数到最后几个数的时候。她似乎因为心里紧张，而下意识把读秒的速度……加快了？ 人在心里读秒，会跟实际上的秒数有些误差。哪怕她刻意等了片刻，也没办法弥补前面造成的误差。 或者说，无论她快了还是慢了，都没法正正好好卡在“一百秒”这个标准值上。 所以说到底，她违规了。 在简青颖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即使她转身不再看向铜镜，铜镜之上，也依然存在着她的倒影。 那倒影伸出血红的舌头，在苍白的嘴唇上舔了舔。 …… 罗烨和李清淮现在都有些不安。 离简青颖去到那个房间已经过了七八分钟，但那边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按理来说，一百秒的倒计时没有这么长，简青颖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 ……除非她出事了。 罗烨心里诡异的第六感在不断翻涌，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往那个方向想，可越是克制，那种念头就越是顽固，在罗烨脑海中肆意生长。 简青颖，难道真的…… 罗烨这边还在纠结，突然简青颖的位置上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他目光一滞，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想看看落在简青颖座位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是看到那物的瞬间，罗烨连呼吸都停住了。 那是一盏铜灯，与八仙桌上燃烧着的另外七盏别无二致的，铜灯。 ——这是简青颖的命灯。 但这盏灯……不再燃烧着那诡异的青蓝色光线，它灭了。 这就代表，简青颖她已经…… “哎呀，有些可惜啊。”林如霜不带感情的声音在安静的宫室中响起，她摇了摇头，看向罗烨，面中带了几分遗憾之色。 “圣女大人，你的小侍女，被淘汰了。” 第245章 “圣女”（54） ——被淘汰了。 看着那已经不能迸发出任何火焰的铜灯, 罗烨的双手不自觉攥紧。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表情，但想来，应该是很可怕、状若厉鬼的。 ——被淘汰意味着什么？ 死亡。 简青颖死了, 这一次是真的。 跟“亡陵”那一次不一样，这回她失去了复活的机会。 罗烨的脑子是木僵的, 无法把“死亡”和简青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但那盏再也不会亮起的“命灯”，却在无情昭示着这个事实, 不断刺激着罗烨几乎要绷断的神经。 她那么怕黑的一个人, 死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到底有多绝望和害怕啊。 简青颖到底犯了怎样的禁忌, 她到底为什么会被淘汰？ 罗烨想不通，也不想想通。他死死瞪着与他正对面的林如霜，眼神冷得如同淬了寒冰。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林如霜接下了罗烨的目光，依旧不为所动，“你知道的, 这没有意义，圣女大人，你无法杀死我。” 听到林如霜的声音，李清淮好像这会儿才是如梦方醒。她瞪大双眼, 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简青颖死了，那个女孩死了…… 她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利器狠狠剜了一下, 又痛又空洞。 冰冷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李清淮竟是哭了。 为什么会哭呢？明明…… “现在, 游戏继续吧。”林如霜完全不理会罗烨和李清淮传递出的种种情绪，她只想将这场游戏继续下去。而伴随着她话音出口，所有人手中的竹签都飞回了签筒中，那签筒自己抖了抖, 把一根竹签抖落出来。罗烨看清了上面的字，是一个“柒”。 因为已经淘汰了一个人，所以这跟竹签，不被这场游戏需要了。 林如霜把签筒丢向叶轻微的方向，平静道：“这一轮的抽签，从上一轮的‘阎王’开始，请吧，德妃。” 叶轻微很自如地收下签筒，从里面抽出一根竹签，然后按照顺时针方向，把签筒递给身边的兄长。 叶璋抽完后，看都没看一眼那空下来的椅子，直接把签筒传递到林如霜手上。签筒在剩余的玩家手上被无声传递着，到李清淮手上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些麻木和僵硬，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看她这样，罗烨也觉得胸口堵得慌，说不出什么滋味。李清淮和简青颖这一路走来，关系渐渐密切，这些大家都能看在眼里。 只是简青颖在李清淮心中究竟意味着什么，罗烨也琢磨不透——他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都需要别人点一下才能清晰，更何况对别人呢？ 但是现在，她看起来很难过。 竹签终于被传递到了罗烨手上，他是最后一个，这回轮到他没得选了。看了一眼编号，不是“阎王”是“陆号”。也不知道这一次，“阎王令”究竟到了谁的手里。 让罗烨没想到的是，李清淮这时举起了手，把竹签举高，缓慢开口：“阎王令在我手上，那这一轮是不是轮到我发令了？” 林如霜点头：“嗯，运气不错，请阎王发号施令，还是说你想跟上一轮的阎王一样，需要一点启发呢？”说完她还试图把那盒子往李清淮身前推一推。 “不必了。”李清淮深吸一口气，又继续向林如霜询问道，“贵妃娘娘，我想问一下，我发号施令的对象，能不能在两个以上？” “可以的。”林如霜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你想，你可以让桌子上所有玩家一同执行你的命令。” 李清淮点了点头，继续问下一个问题。现在她拿到了“阎王令”，她就是桌上权限最高的人，虽然作为一个侍女的时候她不该有这么多问题，但作为“阎王”，她就有权利向林如霜这个代理主持人提问。 “贵妃娘娘，我还想再确认一下，现在整个永和宫里，是不是只剩咱们七个玩家了？” 林如霜微微挑眉，似乎不知道李清淮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了：“是的，只剩我们七个。其他人被我下了命令，今晚驻守墙外，只有游戏彻底结束，他们才能进来。” “那好……”李清淮垂眸，罗烨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听她又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才咬着牙冷声道：“壹号、贰号、叁号、肆号、伍号，你们五个人一起去一号房间，玩一场‘笔仙游戏’，没有顺利召唤出一只可以回答你们问题的鬼、并把鬼送走，不许出来。” 李清淮说得很慢，那几个编号，她几乎是隔几秒、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 而她话音完全落下的那刻，世界仿佛安静了。 就连罗烨身侧这几只厉鬼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他们眼中，罗烨难得见识到了名为“不可置信”的情绪。 似乎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区区一个人类——居然还能想出这样的一种方式，来让这场游戏出现一个“bug”。 李清淮特意询问了林如霜，确认这个时间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所以这场笔仙游戏，根本招不来鬼！连外面那些鬼都招不进来！ 偏偏在这场游戏里，人和鬼的界限变得没有那么泾渭分明。她询问的时候也是说的“玩家”，而不是“鬼”或者“人”。她就是想看看，如果玩一些文字游戏的话，她提的这个要求，能不能被通过。 而现在，看在座这些玩家的表情，李清淮猜测，自己大抵是赌赢了。 “嗯，你提出的命令没什么问题。”林如霜点了点头，继续不急不缓往下说，“那么，请壹号、贰号、叁号、肆号以及伍号玩家起身，按照要求前往一号房间，进行一场笔仙游戏。” 第240章 刷啦啦—— 五个人在同一时间站起了身，他们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精彩极了。而这些人中，也包括代理主持人林如霜——玩游戏的时间里，她不会留在八仙桌这边。 所以，李清淮对她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贵妃娘娘，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游戏是不是仍然需要一个主持人？”她睨了一眼林如霜，定定道，“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为您代劳吧。” “……没问题。”林如霜点了点头，应下李清淮的话，“接下来你是主持人，在我回来以前。” “那我也能和圣女大人交流了？”李清淮指了指罗烨，幽幽道。 “……可以，你是主持人，你可以和他交流。” 李清淮笑了，只是这笑容阴恻恻，好像此刻她才是厉鬼一样。 “好，我明白了，那接下来，祝你们游戏愉快。” 她话音落下，那五个人的脚下也出现了之前简青颖那样的光带，指引着他们前往所谓的一号房间。 这五个人浩浩荡荡出发了，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罗烨的视野中。偌大一张八仙桌，此刻也只剩下他和李清淮两个人。 罗烨看见李清淮垂下头，不知为何，她似乎比刚才还要憔悴许多。 半晌，她才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一抹脸，开了口：“我差点忘了……现在我是主持人，我允许你和我交流。” 听到这话，罗烨总算如释重负。他思索片刻，先问了李清淮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你刚才念编号，是随便念的，还是……” “不是随便，我观察了你们每个人的肢体动作和表情细节。”李清淮重新把头抬起来，目光却有些呆滞，只是机械地解释道，“注意到我念出每个数字时都有几秒钟的间隔了吗？我就是趁着这个时候观察你们的。” “我念出‘壹号’的时候，能看到你的表情比较放松。我就大概知道，你这轮的编号比较靠后。所以贰号、叁号的时候我大着胆子念快了一点，同时观察你的表情，这时候你还是很淡定，我就猜……你这一轮，大概率是最后边的，‘陆号’。” 说着，李清淮又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当然，我这猜测里包含了很多赌的成分，因为一旦我判断失误，你可能也会被卷进去，卷进这个我策划的bug游戏。” 她捧着脸，似乎有些出神：“但我也没别的办法了，我必须赌一把。因为在之后，我们可能很难拿到‘阎王令’了，我必须抓紧这个机会。” 这场游戏已经出现了bug，它要如何结束，罗烨不知道，李清淮也不知道。 但他们不能硬着头皮一直跟林如霜玩下去，才第一轮，简青颖就出了事。游戏越到后期，肯定对他们这几个活人越不利。 李清淮在接收到简青颖死去这个巨大悲伤的事实后还能做出这样的决断，她这样的魄力，罗烨不得不佩服。 但想到简青颖，罗烨又开始难过起来。 命灯已灭，难道她真的…… 恍惚之间，罗烨想起了许多事，许多他和简青颖一起经历的事。而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他在游戏中九死一生，醒来第一眼，就看到简青颖在自己面前剥桔子，同时跟自己讲述了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少女心事的……秘密。 那天她说的那些话，其实罗烨都还记得。 “如果我死了，你记得帮我把我的感情转达给清淮姐啊。” “我也不是什么圣人，不想我的感情至死都不被我喜欢的人知晓啊……” 言犹在耳，简青颖却不在了。 他思忖片刻，下定了决心。 简青颖，你的心意，我会让她知道的。 想想他自己也能理解，如果有一天他到了濒死的程度，他也一定会对林见影表明自己的心意的。 在这一点上，他和简青颖真是自私得如出一辙。 罗烨不知道游戏什么时候会彻底崩溃，所以他决定趁早说。 “那个……清淮姐，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你。这件事是……是青颖拜托我的，她说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希望我能代为转达。” 李清淮猛然抬头，她死死盯着罗烨，炽热的目光几乎要将他洞穿。 迎着这样的目光，罗烨咬着牙，一字一顿、尽量清晰地说道： “青颖说她喜欢你，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 “她很在意你，一直都是。” 第246章 “圣女”（55） 罗烨不知道, 原来人的眼泪是可以在一瞬间落下来的。 但就在刚刚，他对李清淮诉说了简青颖对她的爱意后。她看见李清淮眼中泪光闪烁，一颗滚烫的泪珠沿着面颊滴落, 无声地砸碎在了冰凉的桌面上，好像带走了女孩早逝的爱情。 她又哭了, 明明刚才抽到阎王令时候冷静下来了。或者说，那时的罗烨觉得, 可能自己以后在李清淮身上都无法感受到情绪的波动了。 那时她好像一个冰冷机械的木偶, 只会执行本能的命令。但现在, 李清淮身上的温度又回来了。 只是讽刺的是, 为她带来温度的，又是另一个死人。 李清淮垂下脑袋，一瞬间又变得沧桑许多。她揉搓着自己一张苍白的脸，嗫嚅着絮絮叨叨。 “她好傻啊……” “真的……她太傻了，她为什么……不早一点跟我说呢？” “早一点的话, 我……” 面对这样的李清淮，罗烨连安慰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真残忍啊，简青颖。 自己也跟她一样，从没考虑过李清淮的心情。 他又在李清淮那已经脆弱无比的心上, 狠狠划了一刀。 空旷的厅堂之中，安静得几乎窒息。罗烨知道他们这时候应该多讨论一点关于游戏本身的内容, 但李清淮如此消沉, 他也开不了口。 “……你觉得他们还会回来吗？”冷不丁的, 李清淮突兀开口，还把罗烨吓了一跳。 “他们，那些鬼吗？”罗烨思索片刻，还是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知道，如果游戏要自己弥补逻辑，那他们应该会凭空召唤出来一个笔仙吧？” 如果游戏做不到弥补逻辑，那可能会……直接崩溃吧？ 毕竟总不能真的让那群鬼一直在那边玩笔仙，玩到时间尽头吧？ 但与此同时，罗烨心中又生出许多其他想法。或许李清淮这个玩法，才是正确的通关思路。 不管怎么说，罗烨甚至还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了。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李清淮。 罗烨并不知道李清淮此刻的难过，到底是因为失去了一个重要的队友，还是说她也在遗憾简青颖的感情呢？ 她……真的喜欢简青颖吧？这也正常，这么多次生死与共，生出几分情愫也在所难免。 想到最后，罗烨也只觉得遗憾。 其实也许他们一开始的想法就是错的？在这座岛上大家的生活本就朝不保夕。在保持正常的游戏状态以外，是不是也该多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事已至此，纠结正确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还是谈点宝珠和……游戏本身吧？ 宝珠在五个房间之中，但现在他们被架在这里，也没法去那些房间里探查。如果过会儿那些人回来，也只能把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了。 罗烨心中思绪翻涌，这时候距离那些鬼进去一号房间已经过去至少七八分钟了。笔仙游戏需要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现在他们到哪一步了？ 他在心中默默读秒，想要最起码估算一下大概的时间，好做下一步打算。 1，2，3，4…… 30，31，32…… 读秒的数字不断变大，罗烨的心也莫名跟着提了起来。他总觉得，在计时到达某一个秒数的时候，可能会发生点什么特别的事。 终于，他心里的读数，马上就要到了一百秒整。 97，98，99…… 100。 在他读秒到达一百的那刻，周围有什么东西，在转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罗烨猛地站起身，用提防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具体问题出在哪里，罗烨还没有找到。但是现在他的五感极度敏锐，他知道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他的思维在一瞬间放空，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眼睛和耳朵上，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找出问题。 这样做确实有效果，罗烨很快发现端倪。只是……这发现却让他流下冷汗。 他意识到违和感出在何处了——是声音。 这个空间里，除了他的呼吸和心跳，什么声音都没有。 虽然这里本就诡异，但是……这里明明还有李清淮这个活人。只要她还在活动，就不可能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罗烨轻轻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目光一点一点往李清淮座位的方向挪。她依旧垂着头，一言不发，也不再啜泣，好像一尊默默风化的雕像，会伫立在原地千年万年。 第241章 不……仔细一看，她确实很不对劲。整个人没有一点起伏，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干脆就没有呼吸了。 “……清淮姐？”罗烨试探着出声呼唤，却没得到李清淮的回应。 罗烨低头看向桌面，注意到了更显而易见的异常。刚刚他观察四周，反而忽略了眼前的情况。 桌子上还摆着七盏命灯，只是除了他那盏的火苗还在跳动以外，其他六盏灯的火焰都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固定在了“某一帧”的形态。再联想到李清淮的状况，罗烨明白了什么。 ——这里的“时间”，似乎因为某种原因被“暂停”了。 是“bug”的缘故吗？这就是游戏对那个bug的最终处理方式吗？ 罗烨脑筋一转，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那趁着现在时间被暂停，他是不是可以在永和宫内转转，没准能找到宝珠结束游戏呢？ 罗烨攥紧了命灯，想要试着能不能离开原地。可在他抓住命灯的刹那，变故突生。 就好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原本完好的八仙桌直接从中间裂开，像一块被分割的蛋糕一样平整裂成了八份。四周的环境也一瞬间变得一片漆黑，除了可用来照明的命灯点亮了周边的一点范围，罗烨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这八块被分割的桌子好像有生命一般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飞去，也包括李清淮的那角。罗烨和李清淮的距离在一瞬间被冲得很远，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李清淮就在他的视野里彻底消失了。 “清淮姐——！！”罗烨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禁忌，只能大喊李清淮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被那一角八仙桌推着，被迫在黑暗中前行。周围就像一望无际的大海，而这桌子和命灯就是茫茫海洋上的一叶小舟。罗烨别无他法，只能紧紧攥住命灯，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不知过去了多久，移动终于停了下来。罗烨揉了揉有些酸疼僵硬的肌肉，拿起了命灯，却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这灯看起来……比刚才烧得更旺了一点？ 第247章 “圣女”（56） 火苗变大了, 这又是什么原理？ 罗烨本来还有些莫名，耳边就突然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对他说道：“这是你的命灯, 本就是靠你的寿数在燃烧的，火苗变大说明它开始加速烧你的命了。你得快点离开这里, 在你……余下的寿数燃尽之前。” 这话听得罗烨一个激灵，急忙举起灯四处看去。 好消息, 命灯照明的范围比刚才大了不少。 坏消息, 拿他命换的。 说来也奇怪, 本来他用肉眼是观察不到周围的景色的, 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但自从这灯燃起，他就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轮廓了。 罗烨提灯朝外围走去，脑中在复盘刚刚发生的一切。桌子突然四分五裂，把不同的命灯带到了不同的地方，这是原本的“游戏”崩溃的表现吗？还有刚才那个突兀响起的声音……很熟悉, 但又分辨不出音色，甚至男女。 ……太不对劲了，分辨不出属于谁，只觉得熟悉。 那他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呢？ 眼前出现异状, 打断了罗烨的思绪。他看到那些东西，也是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这里怎么还有这么诡异的东西……” 在罗烨眼前的, 赫然是一个一人高的纯白色人偶, 看上去就像超市里的塑料模特。只是它身上并没有套衣服, 乍一眼在黑暗中看到这种惨白的东西，确实会被吓一跳。 不过这玩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完全不该属于这个时代吧？还是说游戏崩溃了，时间又出现乱流了？ 罗烨定眼望去, 发现这人偶脖子上还挂了一个木牌。看上去有点眼熟，跟那时候林如霜拿出的那些“参考牌”有点相似。 他身上摘下那牌子，翻到正面，果然看见上面刻了字。 而这牌子上的内容，居然是…… 『陆号，请在一百秒内，在这一片人偶群里，找到最特殊的那一个。』 罗烨一抬眼，就发现前方原本的空地上，多出了一大堆一模一样的人偶！它们姿态各异，只从表面上看去，并没有哪个是不同的。 『100、99、98、97……』 那诡异的声音又在罗烨耳边出现，仿佛催命符一般，提示他要把这个游戏进行下去。罗烨无奈，只能提灯走入人偶群之中，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但眼下最诡异的并不是这个游戏本身，而是那个编号，“陆号”。 他最后一轮抽到的编号，就是这个数字。而现在，他又以这个编号加入了新的“游戏”！ 所以这游戏……其实根本就没结束！ 『77、76、75……』 罗烨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的目光掠过每一只人偶，脑子前所未有地转得飞快。 一百秒，又是一百秒。 这个时间……究竟有什么含义？ 第一次，简青颖的游戏时间就是一百秒；第二次，他在心中读秒，然后游戏发生了变化。 “一百秒”就好像是一把钥匙，只要触及了这个数字，这场游戏就会发生失控的变化。 可是第二次……明明他只在心里数秒了？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啊！ 这或许只能证明监视他们的根本不是林如霜，她可能也只是一个人的棋子，而是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是景惠，还是景惠背后的“神”？ 『49、48、47、46……』 倒计时还在不断进行，罗烨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他额头已然布满冷汗，所以那个时候，简青颖也是在这样的焦虑中，等着倒计时归零的吗？ 『20、19、18……』 快了，就快了！ 罗烨马上就要走到空地里最角落的地方，已经看过了大部分人偶，但还是没发现有哪里特殊。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回头找一遍了！他只能赌一把，祈祷那个所谓的“特殊人偶”，真的在这些没被自己查看过的人偶中！ 『9、8、7、6……』 剩下最后不到十秒，罗烨走到最后一个人偶面前。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死死盯着这个人偶，从头盯到脚，但愣是没在它身上看出什么与众不同。它就和这里其他人偶如出一辙，通体瓷白、没有五官，被摆出滑稽的姿势，无声嘲弄着罗烨。 这就是结局了吗？他的游戏要失败了吗？ 『3、2……』 罗烨抬起头，看向人偶那张平滑的脸，却愣住了。 他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攥住了这只人偶的手腕。在耳畔的倒计时抵达“0”的一瞬间，他的声音与那倒计时重合。 “它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话音落下，罗烨没忍住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变故。 过去了大概十秒钟左右，那声音重新响起。 『恭喜陆号，成功通过游戏。』 听到这动静，罗烨总算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有些脱力，扶着那人偶缓慢坐下，想要先休息一下。 他在最后关头看出了人偶的特殊之处，只是…… 在那人偶脸上，大概属于眼睛的位置，罗烨看到了一滴眼泪。 这只人偶，在哭。 罗烨再一次抬起头，看向这人偶，心中情绪翻涌，说不出心里什么想法。 ……为什么要哭呢？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与其纠结人偶的眼泪，不如想想……自己接下来还会经历什么吧？ 罗烨低头看向命灯，发现火苗稳定了一些，最起码不是那种熊熊燃烧的状态。这说明什么？说明它烧自己“命”的速度变慢了吗？ 想起这命灯，罗烨又不敢耽搁了。急忙起身，觉得自己不能被动在这里等，这烧的可是他的命啊！他多在这里待一秒都不知道要烧掉多少命啊！ 虽然有一段时间内，罗烨内心深处是有一些自毁倾向的。但最起码现在，他不想死了，他想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 ……和林见影一起活下去。 罗烨扶着人偶站起来，本想就这样离去。却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人偶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它的面部，出现了裂开的痕迹。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人偶中冲出来一样。 第248章 “圣女”（57） 罗烨如临大敌, 赶紧退后几步，他死死盯着眼前人偶，不是向后瞥去几眼, 在心中思索撤退路线。 那具人偶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细密。只差一点外力, 它就要整个碎开来。渐渐的，有一些碎块掉落下来, 罗烨也能透过那些裂口, 看到人偶白色外壳下的一些东西。 ……是肉色的。 罗烨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这人偶里面装的……难道是个人吗？ 然而人偶却不会给他思考时间,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更多的碎块飞速掉落。几乎是在顷刻间，这具人偶在罗烨面前轰然倒塌，溅起不少灰尘。罗烨挥手拂开，靠近几步, 想看看人偶中到底藏了个什么。 第242章 结果就这么一看，罗烨双瞳就不受控制重重颤了颤。 怎么可能？这是…… “……青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罗烨的声音因为他激动的心情而有些变调，“怎么会是你……青颖？！” 这张脸他见过无数次, 他的每一个同伴他都不可能认错，哪怕这里光线昏暗, 他也可以百分之百确认——这就是简青颖！ 只是她不是游戏失败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她……是死是活？ 罗烨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是……那是简青颖啊！他本以为简青颖可能已经……但那并不是绝对的！现在如果有机会救回她，那怎么可以错过这唯一的…… 这个时间，变故却又一次发生。罗烨脚下的大地开始涌动，周围又没有可以抓力的点, 罗烨没控制住直接跌倒，连命灯都直接被摔在了一边。他心里一紧，快速把那灯捞了回来。说来也怪，即便是这么折腾，这火苗也没有熄灭，可能是罗烨的命真的很硬吧…… 罗烨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冷笑话弄得无语至极，只不过现在自己站起来是很难了，干脆用爬的吧！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朝简青颖所在的方向爬去，可是地面的涌动却越来越激烈。罗烨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地上，而是在海面上！这些不断涌起的地面，就像海浪一样！ 好不容易他终于凑近了简青颖，正当罗烨想先观察一下简青颖是生是死的时候。她身下的地面又诡异地漾起阵阵水波状的纹路，罗烨根本来不及抓住她，简青颖的身体就像一块巨石一样，直直“沉”入了地面中，就像沉进了水里。 “简青颖！！”罗烨大喊着，呼唤着简青颖的名字。可是这地面触及简青颖的身体就好像是无形之水，但罗烨触到它的时候，它就又变回了坚硬的地面。 罗烨狠狠锤了几下地面，但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大骂两声，颓丧跌坐在原地，突然失去了力气。 这个游戏依然存在，也依然在玩弄着他。先是给了他希望，救回简青颖的希望，又将他彻底击溃。 罗烨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他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虽然脑子有点迟缓，但他是时候该放下“简青颖”，为自己思考一些对策了。 他不能倒下，最起码现在不能。 周围的光线似乎比一开始亮了一些，最起码能够望得远一些。那些人偶都因为刚才的“地震”倒了个七扭八歪，现在罗烨的视野倒是广阔的狠。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也不知道那黑暗中有没有藏着什么…… “闭上眼睛，不要去看。” 就在罗烨放空思绪的当口，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精神一振，如临大敌。这声音他可是熟悉得很，这明明是……林如霜！ “……林如霜？”罗烨紧张地四下打量，并没有听她的话立刻闭眼。谁料又听林如霜叹了口气，语气似乎有些无奈：“你低下头来，就能看到我了。” 罗烨闻言下意识垂眸，果然在脚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脚下地面不知何时整个变成了类似冰面或是镜面一类的东西，现在的林如霜好像就在“镜子”的对面，她冲罗烨招了招手，却无法突破桎梏来到罗烨的身边。 看到林如霜，罗烨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子半蹲着看向她，满眼警惕：“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你搞的鬼吗林如霜？还有我刚刚看到简青颖了，她沉到‘你那边’去了，你对她做什么了？”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其实也没指望林如霜真的能回答。只是他压抑了许久，必须要有一个出口才行。 否则在这样一个黑暗的地方，见不到其他人，罗烨怕自己真的会崩溃。 面对罗烨这连珠炮的问题，林如霜却神色如常，看上去毫不意外。 “你冷静一点，我并不是林如霜本人。至于我是什么……暂时不能告诉你。”倒影中，“林如霜”平静说道，“借用她的声音，已经是我现在能做到的极限了。不过为了方便称呼，你可以接着叫我林如霜，反正我不介意。” 罗烨皱眉，不明所以，这人说的话好像天方夜谭，完全没有逻辑：“可是我现在能看到你，这不就是林如霜的脸吗？为什么你说自己只能模仿她的声音？” “林如霜”闻言，却是轻轻一笑，说出的话让罗烨感觉有些脊背发凉：“这是多亏了你啊，因为你记得‘林如霜’的样子，我才得以透过你的思想，把‘林如霜’的身影投入到和你所在的同一个维度，让你能够‘观测’到我。” “而且可并不是模仿，现在发出声音的就是‘林如霜’。我只是……”她摇了摇头，愈发谜语人，“说了你也理解不了，要不我还是少解释？免得你越听越乱？你如果实在别扭，就把我当成你前两天看到的岑芳菲和莲心吧，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和她们有相似之处。” 这些概念听得罗烨云里雾里，更加迷惑。不过有一点这个“林如霜”说的是对的，罗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是很想懂。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又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找回我的朋友？” 第249章 “圣女”（58） 如果这个人真的和莲心她们是类似的生物, 或许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吧？ 倒影中的林如霜轻笑：“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太多了吗？” 罗烨蹙眉，以为对方想和自己谈什么条件。没想到“林如霜”话锋一转，又说：“告诉你倒是没什么, 但前提是……你真的准备好迎接真相了吗？” “……真相？”罗烨不明所以，思索片刻, 还是如实答了，“我当然想知道真相。” “无论听上去多么匪夷所思？”那人又问。 “……嗯。”罗烨笃定地应下。 “好, 那我告诉你, 这里是哪里。” 说到这的时候, “林如霜”很微妙的停顿了一下。 “这里你应该很熟悉, 因为这里就是——虚无。” 听到“虚无”二字的那刻，罗烨猛地抬头向周围看去。远处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唯一发光的，还是自己身边这盏命灯。 这里是虚无吗？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回忆起之前种种，罗烨突然觉得不寒而栗。那时候看李清淮没动静, 他以为是时间暂停了。但如果那不是所谓的“时间暂停”，实际上只有自己来到了另一个空间呢？ 对于“虚无”，罗烨其实没什么真实感。他只在“亡陵”那一关接触过虚无，但是在之后他又把相关信息全部遗忘……再有就是在“惊惧直播”那一关中, 他感受过类似虚无的东西，只是那时候他觉得, 那道门只是类似虚无, 但并不是真正的虚无。 所以虚无……其实就是这里这样？ 不过也不太对劲, 他觉得虚无应该是很恐怖的，不只是会带给人不安，而是会带来其他的什么。 “可是为什么……”罗烨不解，“林如霜”轻笑一声, 却是继续说了下去。 “正如岑芳菲所说，虚无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但其实她说的并不完全正确，虚无是可以‘从无到有’的。无意中闯入的人也并不是毫无顺利离开的可能，只是需要支付一点点小小的代价罢了。” “代价？”罗烨忍不住问，“什么代价？” 林如霜张了张口，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道：“代价，是时间，你的时间。” 她指了一个方向，罗烨看得很清楚，“林如霜”指的是那盏命灯。 “你燃烧的生命，是让你在这里保持清醒的筹码。在你的‘命’被消耗殆尽之前，你在这里是安全的。” 罗烨一怔，不自觉重复了一遍“林如霜”的话。 “燃烧的是……生命？” 他思索片刻，又摇了摇头，指出了“林如霜”话里的不合理之处，对此表示质疑：“不，有一点不对劲，你说的这些，和岑芳菲叙述的不一样。” 按照岑芳菲的说法，她和沧景国其他人被“虚无”吞噬，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如果燃烧生命可以帮他们撑一段时间的话，那无论是岑芳菲还是莲心，她们在跟自己聊这件事的时候，会有很大概率提到这件事。 更何况，岑芳菲明确表示了对罗烨自身情况的疑惑，她说过，罗烨也曾接触过虚无，但……她无法跟自己“同频”。 这足以表明，当时岑芳菲接触“虚无”时的情况，跟自己是不一样的。 上次在亡陵之中，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最起码有一件事可以确认—— 没有“命灯”，绝对没有。 难道特殊的不是自己，其实是命灯吗？可命灯是林如霜给他的，那这么绕来绕去，下面这个“林如霜”还是有问题。 林如霜勾唇，看那眼神，好像看透了罗烨心中想法。 “你在想岑芳菲和命灯的事，对吧？”她眼珠子微微一转，摊了摊手，“不过说起来，这两件事归根结底，也可以算作是一件事。” 第243章 “所以，我们还是一件一件说吧。” “林如霜”停顿片刻，悠悠开口：“岑芳菲那件事，还有当时的沧景国民，其实根本连‘燃命’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的面容也显得有几分沉重。 “因为那个时候，‘祂’太贪心了。” 所谓的“祂”罗烨自然也知道是什么，那也是岑芳菲提过的“神明”。 神……也有贪欲吗？ 林如霜没理会罗烨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继续说了下去。 “为了祂想做的事，祂需要大量能量。这些能量需要热量、动能以及……时间。” “祂吞噬了大量的时间，却仍不知满足。” “所以那个时候，其实是沧景国民把‘时间’奉献给了那位神明。当然，这个过程他们是完全被动的，神也不会因为他们痛苦就放过他们。” 林如霜一只手抚上镜面，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那接下来就要说第二件事了，关于‘命灯’。” 她再一次指向罗烨身侧，看着那命灯，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可别小看这命灯啊……这东西，也是一件神器。” “……什么玩意？”罗烨听得一头雾水，“怎么越来越玄乎了？神器？神器又是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林如霜完全不在意疑惑的罗烨，只是给他淡淡解释，“你真的以为凭凡人的能力就能抗衡神明吗？在这种地方，能够帮你对抗神的，只会是另外一位神明。” “至于神器是怎么出现在林如霜宫殿里的，你别管。你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也别管，就当是神在帮你就好了。”林如霜一边说着，一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心里面想什么别说出来，时刻要记得谨言慎行。” “知道那么多，对你没好处。” “‘灯’虽然在烧你的命，但也在保护你。而且它还有一个好处，可以保证你即便离开虚无也能保存在这里的记忆。当然，前提是你的命够长，能支撑到你活着离开。” 看着“林如霜”古井无波的双眼，罗烨虽然懵懂，但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这个“林如霜”，难道跟“神明”有什么关系吗？ 所以她是……来帮我的？ 罗烨只觉得如坠云雾，他何德何能啊，能让一位跟神有关的大能闯入游戏给自己开金手指！ 不过他确实不该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结，事已至此，这个莫名出现在这里的“人”是他唯一能指望的，罗烨只能选择相信她。 ……因为不相信也没什么用，她能莫名其妙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姿态出现在游戏中，又能跟自己将这么多事，自己就算算计也一定算计不过对方。 更何况，可能是出于直觉吧，虽然对这个“林如霜”有所提防，但罗烨本能觉得，她没有在骗人。 这个人身上，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信服的魔力。 “好吧，我相信你说的话。”罗烨把语气放软，对“林如霜”问出了那个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问题。 “……我觉得，我曾经进入过虚无。”罗烨喃喃道，现在又有些不确定，“那个时候我身边绝对不存在什么‘命灯’，为何那个时候的我却安然无恙？” 林如霜看着他，表情无喜无悲。 “……在虚无中想要护住一个人，一定要付出惨烈的代价……不是自己的命，就是别人的命。” 她幽幽凝视着罗烨，一字一顿道： “罗烨，你有没有想过，在你上次去到虚无之中的时候，有人为了你、或是你们，燃烧了生命？” “……你什么意思？”面对“林如霜”的话，罗烨不明所以。他俯下身来，逼视着林如霜，不自觉拔高了语调，“你到底知道什么？我失去的那些记忆……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知道，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看着这样的罗烨，“林如霜”气势不落下风。她嘴角噙着一抹笑，让罗烨有些不舒服，好像整个人都被她看穿一样。 “快了，就快了，等到了最终时刻，你全会知道。”林如霜认真道，“在那之前，你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 “罗烨，在你身后，有无数人托举着你。”林如霜顿了顿，面上严肃许多，“别辜负了，这些人的牺牲。” 看着这样的“林如霜”，罗烨哑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压力很大，可又不得不承认，“林如霜”说的或许是事实。 所以那时候，看着濒死的林见影，他心中浮起死意，也是真的很不负责任。 可这责任太重了，真的太重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却不得不背负起这样的命运…… “别想那么多了。”到了这个时候，林如霜的声音反而温和下来，“你得站起来，带着命灯继续在虚无之中寻找破局之法。因为一些原因，我没办法给你太多提示，但我可以告诉你，虚无之中有过去也有未来，你在这里，一定能找到将游戏变为‘闭环’的方法。” “还有一点，因为虚无包罗万物，所以你得小心一点。”林如霜轻轻道，“你的思维，可能会、不，是一定会让你周围的环境因为你想法的波动而产生变化的。仔细想想你这一路的经历，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罗烨蹙眉，回忆起自己进入“虚无”之后的事情。 莫名其妙的“一百秒”，不曾结束的“游戏”，人偶之中的简青颖……以及，面前的“林如霜”。 这个林如霜告诉他，她只能借用林如霜的声音。这幅姿态，其实是罗烨思维的投影。 ——因为罗烨觉得她是林如霜，这个人才得以用“林如霜”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第250章 “圣女”（59） 这件事说起来拗口, 但并不难理解。 简单来说，“虚无”中本身可以被看做是一片空白。是罗烨的出现让周围的环境产生了变化，因为他是有思想的“人”, 他的想象会因为某种原因，被具象化在周围的“虚无”之中。 ……所以他得控制自己的想法, 不能让自己想一些不好的事。 但是思维这东西很难控制，毕竟“潜意识”大部分时候都是自然而然联想到的。 只是事已至此, 罗烨也不能怎么办, 只能顺其自然。 那么多次难关也都挺过来了, 不差这一次。 罗烨这边有些出神, 镜子那一面的“林如霜”却面露难色：“我大概快到极限了，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已经为你破例太多次了，算了，在走之前最后告诉你一点东西。” 她这喋喋不休的样子，让罗烨心情也有些复杂。这个林如霜真的是……给的“提示”真的有点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情况实在诡异，罗烨还真不一定愿意相信她。 罗烨看着“林如霜”点了点头，说了一句：“那你说吧。” 林如霜快速道：“这里有过去也有未来，想想一路过来你看见的、听见的, 我觉得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还有，想想一直到现在, 你在重复哪一个数。” 说完这些, 她似乎四下打量了一番, 冲着挥了挥手。下一秒，“林如霜”就如一阵烟一样唰一下就消失不见。原本如同镜子一般的镜面也重新恢复一片凝实，连罗烨自己的脸都无法倒映出来。 “……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罗烨有些无语，他提起命灯, 闭上眼，在心里复盘“林如霜”刚刚说的一切。 其他的东西先不管，有些事情太遥远，多想无益，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离开虚无。 刚刚林如霜其实重点提了只有三点，第一点，这里可以抵达过去和未来，第二点，自己的思维会影响这里的环境，第三，记住某一个数字。 最后，结合之前他从真正林如霜的手下那里提到的，“自己”曾和她打了个赌，只要他赢得游戏，就能得到“那件东西”。 现在自己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件事的，但在这里，在虚无之中，他可以抵达过去，与林如霜定下这个约定。而跟宝珠有关的信息，很可能也隐藏在其中。 剩下的“思维”和“数字”就很简单了，被反复提及的……自然是那个所谓的“一百秒”。 但现在想想，“一百秒”这个规矩，大概率也只是在虚无之中受潜意识影响而诞生的……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罗烨觉得自己都要生出时间悖论恐惧症了。 “算了，克制一下吧。”罗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却没急着睁开眼睛，而是摸索着转了个圈，朝某个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他不能睁开眼睛，人是趋光动物，看到黑暗会本能生出恐惧。闭眼看到一片黑和睁眼也是一抹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必须要尽可能摒弃外在的干扰。 而至于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嘛…… 那就，一百秒之后吧。 “1、2、3、4……” 同样是计数，这一次，罗烨的心境跟之前已经不一样了。 第244章 甚至他开始期待，自己睁开眼后会看到什么场景了。 “66、67、68……”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罗烨的心也不自觉提起。这种开盲盒的感觉……倒是挺新奇的。 为了提醒自己，他继续把每一个数字念出来。 “97、98、99……” “100。” 在数到一百的瞬间，罗烨猛地睁开眼。他感受到一道强烈的光线，他竟然是来到了一个明亮的房间之中，就看一眼窗外，此刻还是白天。 看室内装潢，这应该是一间卧室，只是具体是谁的…… 嘎吱—— 罗烨心中的疑问刚刚浮现，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开门声，同时伴随着一道女声惊叫：“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贵妃娘娘的卧房！” 听到这声，罗烨下意识转过身去，正好对上一张熟悉的脸，不是林如霜又能是谁？在她身畔，有个小宫女一脸愤谩，很显然她并没有认出“铃兰”这张脸。 林如霜一手横在她面前，声音冷冷：“秋叶，不得放肆，这可是圣女大人。” 听到“圣女大人”几个字的时候，名叫秋叶的小宫女被吓得花容失色，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奴婢不知是圣女大人！请、请圣女大人责罚！” 罗烨却是摆了摆手，放过了她：“无妨，但请秋叶姑娘暂且离开，我可能有些话要跟贵妃娘娘单独说。” 秋叶闻言，赶忙匆匆行了一礼，规规矩矩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罗烨和林如霜两个人，林如霜面无表情立在一旁，率先开了口。 “我还是不明白，圣女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停顿片刻，又说，“圣女大人，不应该驻守观星楼，无召不得出吗？” “……这个，说来不太好解释。”罗烨有些头痛，自己现在所在的时间线应该是铃兰被封为圣女之后，他莫名其妙出现在贵妃的卧室里……也幸好现在大家都以为他是女子，不然恐怕真要被乱棍打死了。 最后罗烨决定不编了，反正编了人家也不信。他决定跳过理由，直接说自己的目的。 “实不相瞒，我来贵妃娘娘这里，是想要寻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林如霜神色未变，好整以暇地盯着罗烨，好像想看看他究竟能说出些什么。 “……一颗宝珠。”罗烨如此说道，“一颗很特殊的、由翡翠打造而成的宝珠。可能它还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光……只要您这里有，就一定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但在罗烨意料之外，听到他的问题，林如霜面上却出现了迷茫和疑惑：“圣女大人，你指的到底是什么？我的宫殿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一件东西。如果真的有，那我不可能不知晓它的存在。” 罗烨怔了怔，随后点了点头，面露了然之色。 “那好吧，看起来我来的时候不对。” 第251章 “圣女”（60） 时间早了, 现在林如霜还没得到那颗珠子，“自己”也不是这个时候跟她立下的赌约。 只是看林如霜这冷淡的样子……还真不知道，那个赌约会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成立的。 罗烨不准备在这里耽搁太久, 他闭上眼睛，放空思维准备离开。他听到林如霜又问了他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只是罗烨并没有理会。 真是奇怪，明明睁眼看到的空间是明亮的。即便是闭上双眼, 应该也不是这种眼前一片漆黑的观感。耳畔仍能听到林如霜的声音, 但罗烨却感受不到任何光亮。好在他听到的和“看”到的东西, 是完全割裂的。 难道说这些空间是投影？亦或者说, 其实他自己，才是别人眼中的投影？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 面对林如霜的呼唤，罗烨充耳不闻。他凭借本能选择了一个方向，毫不避讳开始计数。 “1、2、3、4……” 林如霜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罗烨始终没撞上任何东西。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闭上眼睛，就是在虚无中穿行的捷径……大概吧。 也不知道下一次，自己又会抵达何处。 一百秒的时间很快就到，罗烨睁开眼睛, 这次却是在一个阴暗逼仄的地方。他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低吼，而自己躲藏的地方嘛……好像是木质的楼梯空间下面？ 罗烨蹲下身子定睛一看, 不远处果真游荡着几只游魂, 看打扮她们应当是宫女一类的人。由此推断, 这里大概还是永和宫内部，只是究竟是哪个时间段？ 他退后思索一番，简单推测，时间应该是虚无吞噬之后、但玩家们上门之前。这个时间段, 永和宫中的鬼魂们显然还没完全被林如霜控制，所以…… 罗烨深吸一口气，直接大喊了一声：“林如霜！！！” 他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周围游魂的注意力，它们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再像丧尸一样一边乱晃一边嚎叫，而是定位了罗烨所在的位置，朝他一步一拐挪了过来。 罗烨死死盯着那群厉鬼，发现它们都是从一个方向过来的。刚刚他数了数量，只有五只鬼，而现在朝他而来的也只有五个。 林如霜，不在这里。 “……好吧，打扰了。”罗烨甚至朝那几只滑稽厉鬼微微颔首表达了歉意，这才闭上眼睛，转身就走。 不出意料，他并没有撞到坚硬的木头。 在这种地方，最重要的是不能被“表象”迷惑。 一望无际……其实望不到的黑暗中，罗烨继续读数，朝远处走去。 他又走了好几个“一百秒”，可是每次睁眼来到的时间点都不对。也许是罗烨运气真的不够好，他这几次都没碰到林如霜。如果跟林如霜面都见不上，罗烨又怎么可能跟她立下赌约呢？ 看着手中冰冷燃烧着的命灯，罗烨觉得自己的心跟这火一样冷。 他现在非常担心，就算他活着出去了，他余下的“命”还够自己活多久。 “算了，不想这么多……不想……” 要是接着纠结这盏命灯，鬼知道他的潜意识会把他带到哪里去。 “接着走吧……” 罗烨闭上眼睛，继续漫无目的向前走。 “77、78、79、80……” 现在的罗烨对于读数的把握比刚才精准许多，但这一次，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能很多人都会产生类似的感觉，闭着眼睛在陌生的地方行走，即便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会本能觉得，自己面前有什么东西在拦路。 罗烨数到一百秒，在原地站定。现在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自己睁开眼一定会看到什么东西——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东西。 他试探着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隐约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人？ 周围的环境很昏暗诡异，看不出是永和宫的哪一处。但眼前这个人影好像在自发光一样，周身都反射着诡异的光…… 不对，这种光线有点像…… 罗烨猛地睁开眼，也在这一刻彻底看清了眼前之物。难怪他刚才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在他身前的分明是一面镜子嘛。 镜子中罗烨的倒影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怪怪的，滑稽还有些诡异。罗烨紧紧盯着镜面，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了上去。 这镜子出现得时间点太怪了，一定有问题。 镜面冰冷坚硬，跟现实里的并无分别，镜中的倒影也跟他自己别无二致，看不出问题…… 镜子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恐怖游戏中不可缺少的元素。在“亡陵”那一关中，能够映出倒影的物件也是一个关键。 还有，之前简青颖玩的那场游戏，那个要命的游戏，也提到了镜子。 罗烨的一只手不自觉攥紧，他真的很想知道，简青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不甘心，真的太不甘心了。 已经撑到了现在，简青颖却不明不白死在一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游戏里。她都还没来得及跟喜欢的人表明心意，她还没来及…… 不知不觉中，罗烨的内心又被痛苦和酸楚填满。他甚至不知道，简青颖的灵魂还在不在。 眼前的镜子安静伫立在原地，并没有给罗烨任何回应。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好似一尊雕像。 镜中的世界到底代表着什么？为什么这凭空出现的镜子没有一点反应。 罗烨苦苦思索却还是不得解，可就在这时，或许是他的祈祷终于起了作用，镜中他的倒影，开始发生了变化。 罗烨退后两步，倒影也跟着退后两步，他依旧端着命灯，镜中的那盏灯也在无声燃烧着。 这个时候，罗烨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缓慢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镜面。 或者说，是指着罗烨自己。 他忍不住蹙起眉头，不明白这倒影在搞什么名堂。他看见倒影嘴唇翕动，似乎说了几个字？三个还是四个？ “……你再重复一遍，我没看懂。”罗烨试探着询问，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第245章 那倒影果真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罗烨读懂了他唇语的内容，但……他为什么要说那三个字？为什么要说她的名字？ 他说的是——简青颖。 第252章 “圣女”（61） 因为他想到了简青颖, 所以“简青颖”就来了吗？ 但这个倒影说这话又有什么意义？还伸手指，总不至于简青颖在自己身后吧？ 心里是这么想，但罗烨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意料之中的一片漆黑, 什么都没有。 他回过头来，再看镜中倒影, 却发现对方表情变了。刚才还是很淡然一副没情绪的样子，但现在却皱起眉头, 眉宇之间带着很明显的焦虑。 那倒影依旧伸手指着, 说了一句什么话。只是对方语速有些快, 罗烨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你想说什么？”罗烨终于忍不住, 开始出声询问，“你说慢一点，我看不懂。” 他总觉得这倒影说的东西很重要，必须得搞清楚。 也许是罗烨的态度鼓励了倒影，罗烨看到他居然还点了点头, 只是他仍旧没说话，而是把手指的方向调整了一下。罗烨大概明白了意思，倒影说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让自己看到的“东西”。 所以, 顺着那手指的方向，就可以看到…… 罗烨垂眸, 突然愣住。 这个方向, 只有…… ——他指的是自己手里的灯。 而此时此刻, 罗烨手里的那盏灯，并没有燃烧着。原本灯芯的地方只剩一片燃烧过的焦黑，哪还有一丁点火焰呢？ 反倒是镜子中的“倒影”，他手中的那盏命灯, 才一直熊熊燃烧着。 那一瞬间，“罗烨”好像明白了什么。 对面那个不是倒影……是他，他才是那个“倒影”！ 周围的世界开始破碎，整个空间都好像变成了冰冷的镜片。它们凭空出现、裂纹延伸，终于来到了“罗烨”的面前。 最后，镜中的倒影伸出手，轻轻抚上了镜面。同一时刻，镜子彻底破碎，整个世界陷入黑暗。真正的罗烨破镜而来，死死攥住了“罗烨”的手臂。“罗烨”的命灯坠地，化作一阵青烟。他感受着温暖的、属于人类的温度在自己冰冷的身体上蔓延，也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回想起了自己是谁。 ——因为透过一片碎镜片，他看清了自己的脸。 不、不应该说是“他”，而是“她”。 因为这张脸，属于“简青颖”。 ——难怪倒影要喊自己的名字。 从一开始，罗烨本人看到的，就是镜中的简青颖。 …… “青颖？青颖！” 在罗烨的不断呼唤下，简青颖终于悠悠转醒。她感觉脑子被各种记忆塞满，就要炸开了。 不对，她还有脑子这种东西吗？ 她记得自己好像……死了来着？ “呃……烨烨？”简青颖转动眼珠，发现它们还很灵活。现在她无法有效读取自己获得的那些记忆碎片，但大概知道一些概念。 “我在……一个叫虚无的地方？”简青颖挠了挠头，勉强从地上坐了起来，发现罗烨还攥着自己的手腕，顿时有些尴尬，“烨烨……我知道我死而复生你很激动，但也不必这样一直抓着我……” “不是这个问题。”罗烨呼出一口气，表情看上去很犯难，“我得跟你说两件事，你先冷静下来，不要着急，不要激动。” “第一，你确实已经死了，你的身体是冰冷的，心脏也不会跳动。第二，一直这样抓着你非我本意，但……好像我只有跟你有接触才会让你‘共享’我的命灯，如果我松开手……” 罗烨说着就真的把手放开，然后简青颖就看到了让她目瞪口袋的一幕。她的身体从指尖开始逐渐变得透明，整个人忽明忽暗，好像整个人马上就要消失了。 “你看，就会变成这样。”罗烨摊了摊手，表示他也很无奈。 “……别说这个！”简青颖主动抓住了罗烨的手腕，好像抓住救命稻草，“大哥，救我狗命！” 罗烨看着简青颖，却是忍不住笑了。这笑是发自真心的，因为还能看到活着的简青颖……对他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了。 就在刚才，他睁眼看到这面凭空出现的镜子，惊讶地发现自己失去了“倒影”，而镜子里的那张脸就是简青颖。她穿着跟之前一样的衣服，不一样的是，她手中提着一盏熄灭的命灯。而且简青颖那时候的姿势和罗烨一模一样，看起来……就好像她在模仿自己的动作一样。 也是经过了几个回合的“交锋”，两个人的动作才终于变得不一样了。只是简青颖很懵懂，看上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最后罗烨也只能通过熄灭的命灯来提醒她，好在这是有作用的。 等简青颖彻底缓过来，两个人赶紧交换了一下信息。罗烨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刚才简青颖其实是跟自己“同频了，她一直以为她才是真正的罗烨！ “……这种同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罗烨严肃问道。 简青颖摇头，看上去也有些犯难：“这我真的记不住了，我的记忆很模糊，也非常混乱。但如果我是一直作为你倒影存在的话，可能……从你在人偶中找到我的时候，我沉到了你认为的镜子之中，那个时候我就是这样了吧？” 这个推断是最合理的，毕竟这里光线昏暗，罗烨其实一直没什么机会观察自己倒影的形状——直到那时候自己面前出现了一面明晃晃的镜子。 但是，还有另一个问题。 “……如果你一直和我同步，那我的那些记忆，难道你全部都记得？” “不是的。”意料之外，简青颖摇了摇头，“那些记忆跟梦境一样，我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记得大部分，但到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一些概念性的东西，比如所谓的‘虚无’。” “不过，这也算一件好事吧。”简青颖呼出一口气，“要是一直带着那些你的记忆，谁还能分清我到底是简青颖还是罗烨呢？” 她歪了歪头，对罗烨做了一个鬼脸。 “就像做了场梦，醒来还是……” “好了不要玩梗了。”罗烨“严肃制止”了简青颖，随即又忍不住笑了，“看你还有开玩笑的心思，我多少放心了一点。” “那么，下一个问题。” 罗烨指了指简青颖，收起了之前全部的嬉皮笑脸。接下来这个问题，对他、对简青颖才都是重中之重。 “青颖，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第253章 “圣女”（62） “我怎么死的……？” 说到这个问题, 简青颖先是面露迷茫，随后面上不自觉浮现出痛苦之色，好像这件事对她来说极度不想回忆。 “我其实……想不太起来。”简青颖捂住头, 声音有些艰涩，“不、不止这些, 刚才那些记忆也开始消散，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看简青颖状态不对, 罗烨赶紧出言阻止, “别逼自己了。” “……行。”简青颖知道罗烨的用意, 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而且我已经死了，真的还能……” “别说这些。”罗烨阻止了这个危险的话题，“我会尽力而为。” 简青颖苦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现在她就好像一缕幽魂，要靠罗烨那盏命灯才能勉强维持人形。这样的她可以离开“虚无”吗？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心里已经接受了自己死去的事实, 但简青颖没有点破。她知道的，罗烨会尽全力带她离开，但是……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自己的死亡已经是既定事实, 不可逆转。那最起码……能在消失前，为自己的朋友做点什么吧？ “那个罗烨, 清淮姐现在怎么样？你知道吗？”简青颖试图转移话题, 先别让罗烨在自己身上多纠结。 提到李清淮, 罗烨的表情更复杂了。他拽着简青颖的胳膊让她起身，深吸一口气，道：“先走吧，路上我跟你说。” “……” “……什么玩意？”在听完罗烨的前因后果之后, 简青颖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喊了出来，“你把我的‘心思’跟清淮姐说了？！” “是啊。”罗烨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里还有几分感伤，“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你，想着我自己和清淮姐也可能死在游戏里，最起码让彼此做个明白鬼，你都死了，我还是希望清淮姐能知道你的心意。” “……我觉得清淮姐是喜欢你的，放心吧青颖，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的，到时候你和清淮姐，也还是有机会的。” 看着罗烨一脸感动的模样，简青颖只觉得天都塌了。她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当初自己跟罗烨胡诌个什么劲呢？她就是死了也还是伤害了清淮姐啊！ “那个，烨烨啊……”简青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解释清楚，不然她真的愧疚、超愧疚！ 第246章 “就是……之前我跟你说，我喜欢清淮姐那件事，是我……”简青颖定了定神，咬牙说了实话，“是我跟你瞎说的，其实我那个时候对清淮姐，没什么爱情的因素……” 她磕磕绊绊，把当初的前因后果简单跟罗烨交代了一番。然后眼睛一闭，等待着罗烨的审判。 然而罗烨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只觉得大脑宕机，简青颖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天书一般。每个字他都懂，连起来却不明白。 “等一下，你是说那个时候是为了暗示我？”罗烨很想拍一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奈何他一手拉着简青颖一手端着命灯，实在是分身乏术，“暗示我？到底是暗示我什么？” 简青颖本来还在纠结，闺蜜暗恋那点事抖出去不合适。但事已至此，她脑子乱哄哄的，索性全说了：“是迟迟，我是为了迟迟！那个时候我想你领会一下‘吊桥效应’的含义，我希望你能注意到迟迟的感情……” “迟迟？”听到那个名字，罗烨第一时间是懵的。但当他反应过来，瞬间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迟迟喜欢我？” “呃……”简青颖呆若木鸡，下意识胡说八道，“就……很难理解吗？” 罗烨：“……确实挺难理解的。” 可能莫迟迟真的把自己的心藏得很好，也可能是罗烨真的天生反应迟钝。他真的不知道，莫迟迟会对他生出友谊以上的情感…… 他很尊重莫迟迟，作为朋友也很喜欢对方。只是她的感情，罗烨是注定回应不了的。 “抱歉……”罗烨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对谁道歉，“我有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简青颖双眼倏地睁大，不知不觉间，他们俩的聊天好像偏出去好远。 “嗯，我有喜欢的人。”罗烨点了点头，说的认真，“不过现在我们不该谈这些私人感情……这样吧，我们活着出去，回到雾隐小区，我告诉你。” 简青颖失笑：“这你也要吊我的胃口。” 罗烨啊……我不一定有机会回去了。 不过，即便是罗烨不说，简青颖也能大概猜到。他们就这么几个人，用排除法都能想明白。 “……是见影吧。”简青颖轻声呢喃，罗烨动作显然一僵。但他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前进着。 简青颖微微一笑，面露了然之色。她也装作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始终落后罗烨半步。 前方的黑暗无边无际，罗烨找到简青颖后，也并没有继续读秒。他心里隐约有种感觉，这个所谓的“一百秒”其实就是帮助自己找到简青颖的，因为这个数字是他与简青颖之间的“链接”。他心里一直记挂着简青颖，所以才能通过这个数字找到简青颖。 换句话来说，在这个会被他潜意识影响的虚无之中。当他产生这样想法的瞬间，“规则”就已经成立了。 解决了一件心事，就得研究第二件了。 嗯……现在他的队友只有李清淮在外面，所以要做和她有关的联想吗？ 说起来，有一件事罗烨还是很关心。 “青颖，你说的是‘那个时候’还不喜欢清淮姐。”他纠结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那现在呢？你对她什么看法？你不会真是一个绝望的直女吧？那你可能会让清淮姐伤心啊。” 他这话有些开玩笑的性质，但简青颖却沉默了。 良久，她终于给出了一个回答。 “……我不知道啊。”简青颖苦笑。事已至此，她还能说清楚什么呢？她这个人一向是活在当下，很少畅想未来。所以跟李清淮……不能说完全没想过，但确实没什么机会理清。 ——她可能也没机会搞清楚了。 “我后悔了，烨烨。”简青颖看向罗烨的背影，轻轻说着，“我不该那么做的，我以为那样是对你好、对迟迟好，但其实我从来没考虑过后果。” 到最后，她伤害的是所有人。 清淮姐现在到底有多痛苦，简青颖不敢想。 而万一、万一她这次活着回去，面对那个愿意对自己倾诉衷肠的李清淮，却没办法正确回应她的感情—— 只要想一想，简青颖就觉得心如刀绞。 她不想伤害李清淮，一点也不想。 …… 一直在黑暗中行走，是会对时间的感知也逐渐模糊的。 两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他们感觉麻木的时候，终于看到远处的地平线边界处传来点点闪光。罗烨和简青颖都是精神一振，不管那里有什么，出现变化总是好的。 他们加快脚步，朝光点的方向跑去。 那地方看着很远，但两个人却没费什么力气就顺利抵达了。当然，也可能是罗烨的潜意识在“作祟”。总之，他们终于能顺顺利利停下脚步观察这出现的场景——那是一道木门。 罗烨对“门”这种东西现在有点ptsd，这扇门从表面上看不出端倪，跟宫中其他地方的门别无二致。最关键的还是门后的东西，他们会到哪里去？ “走吧。” 命灯还在烧着，没多余的时间给他犹豫。 吱呀—— 熟悉的牙酸推门声，刚一进到这屋子里，罗烨表情就微微一变。因为这个场景……有点太像他们之前进行游戏的那个方厅了，除了没有八仙桌和莫名其妙的通道，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回到这个地方，简青颖似乎有点打怵。虽然她说她不记得自己死时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脑海里似乎还在本能逃避这个要了她命的地方。罗烨攥了攥她的手腕，示意她安心。然后向前走去，提着灯开始查看这个昏暗的方厅。 因为实在看不太清，所以他们每一步走得都很小心。在走到方厅中央部分的时候，罗烨感觉自己脚尖触碰到了什么。他低下头一看，却怔在原地。 “怎么了？”见罗烨不动，简青颖也觉得莫名，她低头一看，也是忍不住“啊”了一声。 这地上……居然摆了整整七盏铜灯。它们的样式，跟罗烨手里的一模一样，这是七盏命灯！ “这算怎么一回事？”简青颖傻了眼，下意识发问，“我们的命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罗烨不语，想起“那个人”对他说的话。这些命灯是所谓的“神器”，可神器为什么会出现在永和宫中？ 而且，地上这些铜灯的排布走向，似乎有点像…… 吱呀—— 又是一阵推门声，有人顺着他们正前方的大门，来到了这个方厅里。 黑暗中，罗烨和简青颖听到她说—— “……谁在那里？” 第254章 “圣女”（63） 简青颖怔了怔, 下意识低声说：“那是林……” 罗烨按了一下她的手腕，示意简青颖先别说话，还是得看看林如霜的动向。 林如霜似乎也没听见简青颖的小动静, 她缓慢靠近二人。离得近了，罗烨也终于能看清对方的脸。此时的林如霜形容憔悴, 身材瘦削，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 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 当时她远远看见罗烨二人, 虽有些意外, 但没什么恐惧。所以现在这个时空, 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时间点？ “你们是哪个宫里的？以前好像没见过？”林如霜一边走来，一边喃喃自语，“你们应该死了吧？挺好的，死了挺好的，最起码不像我这样, 人不人鬼不……” 她的话突然戛然而止，脚步也跟着停顿。因为靠得近了，林如霜能够看清罗烨的脸，此刻她的神情, 可以用骇然来形容。 “……圣女大人？”林如霜眨了眨眼，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你是……圣女大人？” “不不不, 你不可能是圣女大人。”可能是因为长久处在黑暗里, 饥一顿饱一顿，现在的林如霜脑子并不清醒。她眼神发直，只能凭着本能喃喃自语：“圣女大人早就失踪了，她死了才对, 死了才……” “圣女大人死得早，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对……就是这样。”林如霜似乎确认了什么，表情自然许多，看向罗烨二人的眼神也没那么提防，“你们只是普通的鬼吧……看上去可以交流，挺好的，那你们就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吧。” 接着，林如霜也不在乎他们什么反应，直接盘腿在那七盏灯面前一坐，从袖口摸出一个火折子，将七盏灯一一点燃。在这个过程中，林如霜表现得很虔诚。罗烨同时看向自己手中命灯，感觉还是哪里不对。 火焰的颜色不一样。 那七盏灯是正常的明黄色火焰，而他手里这盏青蓝色火焰的灯燃烧的才是他的寿数。 “……你点这灯干什么？”罗烨见对方神神叨叨，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接就问了。 而且这灯的排列，也很有说头。 “你这灯是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排列的。”说到这里的时候，罗烨刻意停顿了片刻，“点七星灯，最出名的也就是那位了吧。你点这个干什么？你也想续命？” 第247章 “……是啊。”出乎意料，林如霜很大方承认了。她双手合十，抬起头来，冲罗烨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诡异的微笑，“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我也想活下去。哪怕是借命，我也要活下去。” 这神情看得罗烨直皱眉，他见林如霜愿意回答，便追问了下去：“可是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你又是向谁借的命？” 林如霜闻言冷笑：“谁说借命只能借活人的命？这个国家遭受了这样的重创，所有国民的性命在一瞬间被吞噬，你觉得他们寿数已至？我借的，无非是那些他们还没来得及享受的阳寿罢了。哪怕是这样活着，我也不想变成他们那样的东西……” “那样的东西”想必就是被虚无吞噬的“那些人”的状态了，岑芳菲和莲心那样已经算是好的，林如霜见过了更恐怖的“虚无之人”，会产生逃避心理，也算人之常情。 只是她居然会想到这种钻空子的法子，用七星灯享受沧景国民未尽的阳寿！ 现在的时间线已经比较清晰了，是景惠向“神”献祭后，虚无吞噬沧景国之后的时间。当时林如霜可能和叶轻微叶璋那对兄妹一样，因为什么原因躲过了虚无的吞噬，继续在沧景国的废墟中苟活着。 至于林如霜是如何变成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个模样，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这个林如霜还处在你问她就答的状态，罗烨觉得这是个套话的好机会，索性在她面前坐下，简青颖不明所以，也跟着坐下，与林如霜面对面。 “这灯你是从哪里找到的？”罗烨问道，“你的宫殿？” 林如霜摇了摇头：“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他说这七盏灯是一位华夏来的高人赠予，我将来会经历一道劫难，这灯将来能保住我的命。我父亲对此深信不疑，便把灯给了我，叫我妥善保管。” 说到此处，她露出一个苦笑：“那高人真的是高人，你说他是不是预料到了沧景国会变成如今这样？” 罗烨沉默，给不出回答。他又想起“那个人”对自己说的话，这灯可能是“神器”，至于神器是怎么被送到林如霜手上……算了，理解成“神”的安排吧。 反正从那人说的话可以简单推测，除了雾隐岛上妄图入侵的“外神”以外，这颗星球还有他们自己的神明。 保护他们的“神明”。 罗烨定了定神，把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沧景国变成这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林如霜抬眸，表情淡漠：“当然知道，是因为国主。而国主把一切变成这样，是因为……” 她歪头看了眼罗烨，露出一个惨笑：“是因为……圣女大人。” “因为他的爱人死了，所以他要杀了所有人为他的爱人陪葬，他在向莫须有的东西复仇。”林如霜不再双手合十，而是把两手搭在膝盖上，看着罗烨的目光也带了几分讳莫如深。 “你知道的，这里的厉鬼大多是不能沟通的，所以我至今还是搞不懂，圣女究竟是谁杀的。”她僵硬扭动脖子，眼神看得罗烨有几分不适，“但我知道，一切的源头是什么。真是可悲，我不知道谁是杀人凶手，但我找到了罪魁祸首！” “是我的父亲！我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林如霜喉咙里不断发出沙哑的低吼，好像一只愤怒的野兽，“他背叛了我的母亲，背叛了曾经的国主，我的丈夫！他与萧姝华那个女人私通，生下了一个孽种！” “都是这个孽种……”林如霜咬着牙，脸上遍布神经质的痛苦，“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你就这么恨你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罗烨皱眉，还是忍不住问道。 “怎么可能不恨呢？”林如霜机械摇摇头，双手不自觉绞紧，“但与其说是恨他，不如说更恨我父亲和萧姝华吧。” “萧姝华真是个疯子，找谁不好，偏偏找他……” 林如霜垂眸，不知还在想些什么。 罗烨又问：“那在这里这么久，你又是靠什么活着呢？你总要喝水吃饭吧？可是这里有这么多厉鬼，你又怎么去……呃，觅食？” 就算是叶家兄妹躲在地下，那也是靠他们自己积攒的资源生活的。林如霜如果不像他们两个那么会“囤”，那她这个养尊处优大小姐出身的贵妃娘娘，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我已经不需要吃饭了。”林如霜轻轻说着，“自从我开始借命，我就不需要吃饭了。但代价嘛……可能我也会逐渐接近那些厉鬼？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但是，最起码不是今天。”说到这里，林如霜突然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最起码此刻，她的笑容发自真心。 “也许我总有一天会变成那种东西，但现在，我起码还勉强算个人。”林如霜很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可能理解不了，我也不需要别人理解。” 罗烨点了点头，没对此发表评价。林如霜能一直坚持这样的想法，倒也是值得敬佩的。 他想要的，还是从对方身上获得信息。 “……那你是怎么躲过那场灾难的？”罗烨迂回了半天，终于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林如霜闻言，也是面露迷茫之色。 “我……记不太清了。”她摇了摇头，面上浮现出几分痛苦，“其实事故发生那天的一切，我都觉得有些模糊。但那个时候，我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呼唤着我，让我拿出这些灯。” “我在‘那个人’的指引下，把这七盏灯一一点燃，凭着本能，我为自己续命。而我使用这些灯之后……那些黑暗诡异的东西就无法吞噬我，好像把我隔绝在外一样。” “七盏灯。”罗烨喃喃道，他突然福至心灵，有了一个想法。罗烨直接起身，越过那七盏灯，把自己的命灯递到了林如霜面前，保证对方能够看清楚。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强调七盏灯。”罗烨定定说着，“可你看看，我手里这一盏灯，是不是和你的这七星灯一模一样？” 七星灯之所以叫七星灯，正是因为它们是按照北斗七星排布的，所以只会有七盏。 这多出来的第八盏命灯，究竟算什么？ 看到那盏灯时，林如霜先是愣住。而后她睁大双眼，忍不住惊叫起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捂住脑袋，崩溃大叫，“只有七盏灯！我父亲告诉我！只有七盏灯！不可能有第八盏！” 她跪伏在地，竟是痛苦呜咽起来。罗烨不解，虽然多出一盏灯很让人费解，但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呃……贵妃娘娘，你冷静一点。”罗烨赶紧出声安抚，“不至于，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不是巧合。”林如霜抬起头来，枯瘦的面颊已然泪流满面，“那个高人……那个高人还留下一句话。他说了，我这辈子，绝对不能见到第八盏灯。” “第八盏灯在我的面前燃起那天，就是我的死期。” “因为到了那天……”林如霜头发凌乱，比刚才更像一只厉鬼。 “我就会，成为‘它们’的一员。” 第255章 “圣女”（64） 所以, 是今天？ 如果预言是真的，那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让林如霜彻底被虚无出现, 直到她成为罗烨等人在永和宫里见到的那个“林如霜”。 会是什么契机呢？ 目前看上去最有可能出问题的……还是在命灯上。 多出来一盏，到底为什么会多出来一盏？为什么总是在强调多出来一盏？ “喂, 林如霜，你冷静一点。”罗烨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些虚头巴脑的称呼, 直接称呼林如霜的大名, “你得把事情说明白一点, 不然我们怎么帮你？” “帮我？”林如霜歪了歪头, 扯出一抹嘲弄的笑，“你们两只厉鬼，怎么可能帮我？只会想把我拉到你那边去！” “……你仔细看看我的脸。”罗烨严肃了几分，“好好看看我是谁。” 林如霜的表情都扭曲了：“是，你是与圣女大人长得有几分相似, 可圣女大人早就……” 她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林如霜猛地睁大双眼，一把攥住了罗烨的手腕，面上闪现出几分骇然之色：“有温度……不可能, 这不可能！你还活着！你真的是……” “圣女大人？！” 林如霜捂着脑袋，好像想起了以前种种。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她回忆起了记忆里许多不合理之处。 “我记起来了……以前你曾经, 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宫内。我明明都记得的, 为什么我现在会忘了呢？” “……可能是时间在自我修正吧。”罗烨也不知如何作答，虚无的力量，真是超乎常理的可怕。 林如霜显然不会在意这些，此时此刻, 罗烨在她眼中和索命的厉鬼无差！她连滚带爬，连连后退，却稍有不慎，直接带倒了一盏铜灯！ 灯油滴落在地板上，火焰在周围蔓延。虽然因为没有助燃物，火烧不起来，但林如霜还是连连惊呼。现在的她俨然是一只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足以把她逼到崩溃。 第248章 罗烨本来以为，铜灯倒下并不会引起什么严重后果，但是刹那间，周围的空间开始不规则的闪烁起来。就好像电视信号不好时屏幕上出现的马赛克一样，整个场景都开始模糊。 在这样的混乱中，罗烨勉强看清楚了其中几“帧”，有的来自过去，因为房间中的陈设依旧精美，有的可能来自未来，因为罗烨看到家具上落满层层灰尘。 还有的，就是一片漆黑，好像虚无。 “……铜灯会影响这个空间的稳定。”确认这一点后，罗烨快速冷静下来，将那铜灯重新扶正，放在原来的位置上。灯火依旧平静燃烧着，周围的空间倒不似之前那般摇摇欲坠。 但林如霜的精神状态，显然依旧十分不美好。 “你别碰！你别碰那些灯！”林如霜不顾形象，开始大喊大叫，“那是我的灯！那是我的命！你不许碰！” “行，我不碰，你冷静点。”罗烨现在没必要跟一个疯子争这些，他还在思考多出来一盏灯的问题。 七盏灯代表北斗七星……那八盏代表什么？而且已经设计到了续命，是否可以把事情往风水玄学上引？ 坦白来讲，那张八仙桌以及他们座位的排布，让罗烨联想到了“八卦”。但他想了想，这两种东西似乎并没有直接联系，可能是个干扰项，破局点应该不在这。 所以，还是得回到这些灯本身。 刚才倒了一盏灯，这里的空间就开始变得不稳定。作为一件“神器”，它到底在这种情况下代表了什么？ 还有一点……那位高人的预言，为什么偏偏留下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预言？ 罗烨若有所感，决定做一件对林如霜极度不利的事情，一个疯狂的实验。 ——推倒一盏灯就能让空间变成这个样子，那推倒两盏？三盏呢？ 林如霜表现得还是很低落，现在灯被扶起，空间也是稳定的。刚才罗烨一直表现得很淡定，如果突然发难的话，林如霜不一定能反应得过来。 深吸一口气，罗烨猝不及防出了手。 他不管不顾，直接将那排布好的七盏灯全部踢倒。灯油流了一地，混在一起熊熊燃烧着。 林如霜傻了眼，没想到之前看起来能沟通的罗烨会这样做。她发了疯一样扑向那些灯，想要把它们扶起。却没想到袖子沾上了灯油，这也是上好的助燃物，火舌顺着衣摆燃起，竟然在短时间内覆盖了林如霜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林如霜奋力翻滚着，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但她动作实在太粗糙了，竟然滚到了火堆深处，让这烈火燃烧得更加猛烈。 不，现在的林如霜，就是火堆本身。 看着这一幕，简青颖也是傻了眼，罗烨却一脸默认，没理会林如霜的挣扎。他只是带着简青颖往后退了几步，避免被林如霜波及。 “……烨烨，她要被烧死了！”简青颖有些焦急，赶紧呼唤罗烨，“这不对劲，烨烨，你不能……” “冷静点，青颖。”罗烨沉声阻止了简青颖继续说下去，“你看看周围，空间不再闪烁了。” 他呼出一口气，定定道：“我猜错了，影响这里空间稳定的其实并不是那几盏灯，而是林如霜本身。” “这里是她的宫殿，她是主人。” 这次他一口气推倒这么多灯，但空间闪烁却比他想象得来得晚了一点。准确来讲，空间闪烁最严重的时刻，是在……火苗窜上林如霜身体的时候。 那个时候，林如霜尖叫、挣扎，整个人都变得扭曲。而在她不继续挣扎之后，空间反而稳定了下来。 ——因为林如霜的意识开始模糊，她已经起不了太大的思维波动了。 她就要死了。 被火焰，活活烧死。 而罗烨就站在旁边，没有对她施以援手。 就在这一刻，罗烨似乎成为了一个漠视人命的刽子手。不仅是烧焦的林如霜没了情绪波动，他这个心脏仍在跳动的大活人，心中也是一片漠然。 ……在这个预言里，罗烨成为了恶人。 “烨烨……”此时此刻，已经不是人的简青颖完全没办法干涉罗烨的抉择。但是看罗烨这时的状态，她心里也是止不住担心。 “烨烨你，没事吧？” 看简青颖这样，罗烨只是对她摆出了一个安抚的笑：“我没什么事，倒是林如霜，她似乎比较有事一点。” 简青颖沉默了，罗烨这话说得多少有点地狱了，让她不知如何作答。 虽然她知道，这不是林如霜的终点。她还会在未来的永和宫里，组织起那样一场游戏。 但那个林如霜，真的还和这个林如霜能算同一个人吗？ “可是她死了，死在……我们面前。”简青颖喃喃道，“还是这样惨烈的死法……” 现在的林如霜已经彻底不动了，她的身体变得一片漆黑。那七星灯染料产生的火焰似乎比正常的火焰威力更大，竟然能将一整个大活人生生烧成焦炭。 虽然对林如霜情感复杂，但简青颖还是别开眼，不忍多看。 “……她组织起来的游戏，同样杀死了你。”看出简青颖的心思，罗烨平静道，“只是扯平了罢了。” 话是这样说，但罗烨却还有更多话说不出来。 他记得那只看门鬼说的话，这场游戏源自他和林如霜的一个赌。如果这么算的话，他同样是害死简青颖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朋友。 但对于之后发生的事，他也只能顺着那些已知的信息继续任其发展。 因为他要让所有事情自然而然形成一个闭环，他无论是谁，都不能承受时间逻辑崩溃所产生的后果。 但简青颖，就会成为必然的牺牲者。 让罗烨绝望的是，他还是没找出能救简青颖的办法。 他的潜意识让他在茫茫虚无空间找到了简青颖的灵魂，可他还是救不了她。 罗烨心中情绪翻涌，他克制着尽量不要表现出来，他不能让简青颖担心。 “别想这些了，我们先看看林如霜吧。”罗烨把目光重新放在林如霜身上，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她现在看上去是死透了，但还没印证那个预言。” 她会变成“它们”的一员。 罗烨也是有些好奇，林如霜会怎么变成未来那个带着淡淡人机感的主持人“林如霜”。 尸体躺在那里，许久没有动静。就在罗烨盯她盯得有些眼酸的时候，林如霜尸体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罗烨和简青颖顿时如临大敌，他们摆出防备的姿态，随时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变故。 手中的命灯还在徐徐燃烧着，青蓝色的火焰不详又美丽，火苗也平稳得很，无论是风吹还是颠簸都无法影响分毫。 也是，毕竟这盏灯的燃料是人命，总是要更金贵一些。 尸体的颤动越来越明显，最后竟然是抽搐起来。简青颖哆哆嗦嗦，牙关打颤，指着尸体就问：“她她她，她是不是马上要诈尸了？” 只是罗烨还没来得及说话，意料之外的事情在面前发生。 那具尸体，居然在他们眼前直挺挺坐了起来。 第256章 “圣女”（65） “我去, 真诈尸了！” 简青颖被猛然坐起来的尸体吓得打了个哆嗦，直接往罗烨身后缩了缩。罗烨有些无奈，默默吐槽道：“你怕她做什么？现在你和她本质上是一样的生物。” “啊, 有道理哦。”简青颖吐了吐舌，又鼓起勇气往前站了一步。她这个举动搞得罗烨有些哭笑不得, 却一定程度上冲淡了“诈尸”带来的恐惧。 说到底……林如霜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还是一个未知数。 那焦黑的尸体不断扭动着, 好像在做挣扎。只是罗烨和简青颖一时没看懂, 她到底在挣扎什么。 “不、不对！”看着看着, 简青颖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她指着尸体, 面露骇然，“我好像、好像知道她这是干什么了！她这个动作，有点像在蜕皮！” “有东西想从这尸体里面钻出来！” 简青颖说得斩钉截铁，事情也确实朝她说的那个方向发展。罗烨看到更多焦黑的物质扑簌着从尸体上抖落，从那尸体的背部却露出一条白色的线, 看上去就像拉链被打开了一角。 然后他就听到“呲啦”一声，尸体黑色表皮上的裂口被扯大许多，已经能完整看清“内部”的情况。罗烨神色一凛，因为他看到了一双手从尸体中伸了出来。她抓住那张“皮”的两边, 狠狠向外一拽。 黑色的表皮完全剥落，从中走出一个全新的“人”。只是无论是罗烨还是简青颖, 心里都对她千般提防。 从尸体中诞生的林如霜, 已经不是他们刚刚所见的那个了。 林如霜抖落了身上的灰烬, 像一尊雕像一般亭亭而立。此刻的她身着华服，皮肤饱满光滑，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从容，全然没了之前面黄肌瘦、状若疯癫的模样。 第249章 若不是她的面上毫无血色, 恐怕罗烨恍惚间还真的会把她认做白日里在永和宫见过的那位贵妃娘娘。 敌不动我不动，反正在林如霜主动开口说话前，罗烨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 他心里也很好奇，重生、或者说是死亡后的林如霜，对他这个“杀人凶手”又有什么看法？ 林如霜微微垂眸，看向地上属于自己的残骸，却是不自觉露出一个蔑视的笑容。 “原来是这种感觉，为什么之前我会如此恐惧变化呢？”她微微扭动脖颈，四下打量了一番，“很好、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心了。就是脑子实在乱糟糟，有好多人在争吵啊，这真的是……”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罗烨：“好吵啊，圣女大人，你知道吗？真的好吵啊！” 罗烨不答，他不知道被虚无同化后的林如霜听到了什么，但如果她现在脑海里真的容纳了虚无中死去所有人的意识与想法，那觉得吵才是正常的。 不过……严格来说，她算不上是被虚无吞噬的吧？为何也会进入虚无？ 毕竟烧死她的，其实是“神器”产生的火吧？ 还是说，这也在“那个人”的计划之中？ 不确定，再看看。 见罗烨不回答，林如霜也觉得没趣。她捂着头，将视线移开，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不……还有更关键的，圣女大人，你不是圣女大人。我知道历代圣女的把戏，你更像一只幽魂，在历史的片段中游荡着……你想做什么？或者是谁想让你做什么？” 她捂住头，神经质一般的大叫起来：“我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那个声音让我看向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你要怎么才能放过我？！” 林如霜也不看罗烨，她似乎一直被那声音折磨，又恢复了之前她活着时癫狂的状态。林如霜蹲下身子，随便抓起了一盏灯，怪叫道：“我知道了！是这些灯！有问题的不只是人！还有灯！” 而神奇的事情也在这时候发生，在林如霜接触到那盏灯的瞬间，铜灯居然在她手中渐渐黯淡，直至消失不见。只有一些残余的蓝色粒子状物体环绕林如霜周身，她再抬起头来，神情却比之前安逸许多。 “好像安静了一点……安静了一点……”林如霜表情呆滞，又是抓起了一盏灯，仿佛饮鸩止渴。 这次灯的情况跟之前也差不多，蓝色的荧光环绕着林如霜，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体似乎又发生了某种变化。 ——她的眼睛变蓝了。 不，准确来说，是林如霜的眼睛，散发出了淡淡的蓝光。 “……那是宝珠才会发出的光。”罗烨有些发怔，喃喃自语，“宝珠藏在灯中……难怪那里都找不到。” 当初林如霜只告诉他宝珠藏在五间可探索房间之中，可是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机会看清所有的房间，谁说方厅不算一个房间呢？ 可是问题又来了，他要怎么做，才能把这宝珠从林如霜的身体里“抠”出来？ ——这根本做不到吧！ 不，把思维再绕回来，那个人已经帮了自己那么多，那肯定就是帮人帮到底的意思，所以问题出在哪？灯，还是灯！ 还有林如霜死前说的那件事……灯，多出来的灯，到底代表了什么？ 不，多出来一盏灯，是否意味着多出来一个人？在这场游戏中，谁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罗烨脑海中划过什么，那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某件事。 要把“灯”和“人”联系起来看才对。 也许成为“它们”的一员并不是指那些被虚无吞噬的“鬼”，而是灯！林如霜成为了一盏灯！ 事实上，现在他们也确实“人灯合一”了。 那些“未来的命灯”融入了林如霜的身体，让她本身就成了一盏灯。而那些灯……宝珠就藏在灯中，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但林如霜现在显然已经成了一种容器，承载着神器和宝珠！ 林如霜还在发疯一样吸收那些灯，好像他们可以止痛一样。七盏灯很快就被她彻底吸收，林如霜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终于回归了正常状态。 她再次睁开眼，眼底只剩一片湛蓝。 只是这光芒不带任何神性，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如影随形。 第257章 “圣女”（66） 她静静凝望着罗烨, 向他踏出一步。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罗烨分明在她那双湛蓝色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悲哀与决绝。 “圣女大人, 我只剩一事相求。”她顿了顿，缓慢说了下去, “我已经与这些神器融合完毕，但对我来说, 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林如霜的情绪大起大落, 把罗烨也搞得有些拿不准了。她眼里的光看得人有些不舒服, 罗烨也只能点点头：“行, 你说吧。” 听他应下，林如霜居然笑了。 “我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要我跟你立下一个赌约，在赌约结束后，无论我是赢还是输，都能得到完全的解脱, 结束这一切。” 罗烨双眼微微睁大，他本来以为“赌约”要自己主动提出，没想到林如霜居然先发制人，主动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这一刻, 罗烨好像具象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名为“命运”的推背感。 他做不出抵抗, 只能随波逐流。 “……你说吧。”事已至此, 他也只能顺着林如霜的话说下去。 让所谓的时间, 在此刻成为闭环吧。 “好，我要和你完成一场游戏，你赢了，我就把我的这颗宝珠送给你……” 接下来她把游戏规则简单给罗烨交代了一下, 跟之前罗烨听到的相差无几。无非就是国王游戏那一套，但现在看来，游戏本身内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与“林如霜”。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他该怎么回到“未来”。 还有简青颖的事……究竟该怎么处理？ 简青颖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左顾右盼。她似乎有话想问林如霜，却不敢发言。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看简青颖这纠结的样子，罗烨也有些无奈，压低声音，“虽然现在剪不断理还乱，但我在这里，她应该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有了罗烨的保证，简青颖似乎放心了一点，她抓着罗烨的手腕，稍微往前靠近了一些，鼓起勇气向林如霜询问：“那个……贵妃娘娘？” 林如霜睨了她一眼，眼神尽是压迫。简青颖喉头微动，咬着牙问道：“贵妃娘娘，我只是想问问你，那些灯进入你身体后……是一种什么感觉？” “感觉吗？”林如霜真的思索了一下，幽幽道，“没什么感觉，虽然你我同处虚无，但你在圣女大人的影响下，似乎和人类时没什么区别。” “啧，真让人羡慕啊。” 简青颖哑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抓耳挠腮，似乎还在总结语言。看得出来，她没有在林如霜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想知道什么？”看简青颖这样，罗烨觉得还是得先跟她沟通一下，“先跟我说，别再贸然问她，别一会儿她不回答你了。” 简青颖点了点头，默默垂眸看了一眼罗烨手中那盏命灯，再看看双目发蓝的林如霜。此时此刻，命灯和林如霜的眼睛闪着如出一辙的青蓝色光芒。 “……我就是本能觉得哪里不对劲。”简青颖嘟囔着，“烨烨你看，其实到现在为止，她也没给出解释所谓的第八盏灯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林如霜本身就是第八盏灯也说不过去，因为你手里还有一盏，那这样算不就是第九盏了嘛……” 罗烨听得一怔，却是有这一层意思在。刚才他的注意力被林如霜吸去大半，还真就忽视了自己手里的这盏灯。 “而且，还有啊……”简青颖附耳过来，悄声说道，“你不觉得，她眼睛的颜色和命灯火苗的颜色一模一样吗？” “你说命灯燃烧的是你的命……可是林如霜已经没有‘命’了，她靠什么维持着那些灯呢？” “难道说，靠的是宝珠？” 简青颖话音落下，林如霜却是勾唇冷笑，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并不言语，只是挥了挥手，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七盏虚浮的灯影悬在林如霜周边，每一盏都燃烧着青蓝色的火焰。同一时间，她眼中的蓝光淡了下去，又恢复成了之前漆黑的瞳仁，却渗不进一丝光亮。 看着她产生变化，罗烨好像明白了什么，心脏抑制不住开始狂跳。。 ——他猜到林如霜把宝珠藏在哪里了。 林如霜就这么大大方方展示着她的“能力”，没有丝毫保留。她看向罗烨的目光带着一丝同情，只是现在罗烨还不明白。 她为什么要同情自己？ “圣女大人，你手上那盏灯来自的是未来，并不归现在的我管辖。”林如霜开口，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我只能告诉你，我本身就是‘第八盏灯’，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推理吧。” 第250章 “至于其他的嘛……”林如霜收起七盏命灯，缓慢抬起了手臂，指向罗烨身边的方向。 “你不妨看看，你身边的那位小朋友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吧？” 林如霜声音落下，空旷的大厅之中忽然狂风大作。罗烨被这样的大风迷了眼，林如霜的身影却在风中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也是同一时间，简青颖好像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她无力软倒在地，差点把罗烨也带得摔倒。 “青颖！！”意识到了简青颖变得虚弱，罗烨急得忍不住大喊。不是靠他的“命”在维系存在吗？为什么简青颖会突然晕倒？他自己还是好好的啊！ 罗烨一只手搭在了简青颖的肩上，看着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罗烨不住呼唤她的名字，好像终于有了效果。简青颖缓慢睁开了双眼，但是、但是！ 她的眼中，亮起了和林如霜一模一样的青蓝色光芒！ 那一瞬间，罗烨明白了什么，以至于握着命灯的手都不自觉颤抖起来，差点握不住。 这灯燃烧的……根本不是罗烨的命！而是简青颖的！就像那七盏灯是林如霜维系着，他手里这盏也是一样！ 不，准确来说不是“命”，而是…… “烨烨……我明白了……”简青颖眨了眨眼，笑容有些艰涩，“在虚无之中，命灯不是在消耗你……是在，消耗我。” 从进入“虚无”之初，从第一个游戏，简青颖其实就一直跟罗烨在一起。一开始是藏在雕塑中间，后来她干脆坠入“镜面”，成为了罗烨的倒影。 明黄色的光烧得才是“命”，青蓝色的光燃烧的一直是“魂”！ 难怪那个人那时候说话那么意味深长…… “那个人”骗了他……他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其实都在消耗简青颖的灵魂。 第258章 “圣女”（67） “不……青颖！青颖！你撑住！”罗烨失声喊着简青颖的名字, “你不能睡！清醒过来，想想清淮姐！她不想你死的！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我会让你再见到清淮姐！” 简青颖听着罗烨的话, 只能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烨烨，你又提起清淮姐……你忘了……我是骗你的啊……”她喃喃低语, 眼角却划过一滴眼泪，“我是骗你的啊……” 她到底骗到了谁呢？ ——也许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吧？ 简青颖支撑不住,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濒临涣散, 原来灵魂的消散是这样的感觉吗？如果就这样消失, 那自己是不是……就哪里也不存在了？ 不, 不对，她还不能死。 如果死在这里的话，命灯就没有燃料了。那样罗烨也会迷失在虚无中，他们都没办法出去！外面虽然还有清淮姐……但清淮姐什么都不知道，她无法破局。这场游戏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罗烨真的死在虚无里，那他们会输，所有人都会死！ 不行……这种事情绝对…… 简青颖猛地睁开眼睛，像是回光返照的病人一样猛地从地上坐起, 还把罗烨吓了一跳。她的身体以及发虚，一副随时要消散掉的模样, 只有那双眼睛, 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对着罗烨伸出手, 眼底满是决绝。 “烨烨，把灯给我。” 罗烨愣了愣，选择听了简青颖的话。周遭的空间还在闪烁，一副随时会崩溃的模样。但他能看见那些画面中出现了“未来”, 甚至在某一时刻……罗烨觉得自己看到了李清淮的脸，只是他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可他…… 在罗烨愣神的空挡，简青颖已经接过了那盏灯。罗烨真担心她抓不住这盏命灯，可简青颖的指尖刚刚触到灯的边缘，神奇的一幕便发生在了罗烨眼前。 简青颖的身体好像化作了一阵烟雾，竟然就这么被“吸”进了命灯的火苗中！青蓝色的火焰一下子窜得老高，甚至连周围的空间崩坏都变慢了许多！ 也是同一时间，罗烨似乎能听到简青颖的“心声”。 “烨烨，快趁着这个时间在周围寻找‘未来’的那个空间，命灯是林如霜的，这个空间也是她在维持的……包括我们手里的这一盏，其实也是她的，只是……是属于未来的她的。” “我现在在用我参与的灵魂维持着火焰……烨烨，你要快一点，但拖这盏灯的福，我大概知道了怎么结束这场游戏。” “烨烨，接下来听我的。” 从简青颖决定主动入灯那刻，她就已经完全成为了“灯”的一部分，她拥有和林如霜一样的权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这些灯。只是现在她仍在和林如霜争夺“命灯”的主导权，如果林如霜是“灯盏”，那她就是“灯芯”！ 既然已经跟“灯”建立了连接，那简青颖选择相信自己的本能。 而罗烨，选择相信简青颖。 “可能从一开始，林如霜召唤出那八盏灯，就是在消耗她的灵魂。那些灯从来就不属于我们，那只是她的伪装。” 脑海中，简青颖说话开始加速。罗烨能感觉出来她在变得虚弱，简青颖抛弃了“身体”，就是为了节省“能量”，这样还能让命灯的燃烧多持续一会儿！ “她的话没错，我们的猜测也没错……林如霜就是‘第八盏灯’，因为她在那些灯里，藏了一盏假的！” “那时候我们见到的林如霜，其实只是她的一个投影！她早就化身成了其中一盏灯，林如霜把这盏灯藏在灯群中，随时可以把它们进行调换……反正当时我们一无所知，就算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也看不出来。” “直到那个时候，我死去了。”说起自己的死亡，简青颖却很轻松，“她终于解放了一部分，因为多了我这个灵魂，她多了一些燃料。” “之后，她就琢磨着如何把你送入虚无。”简青颖停顿了片刻，声音有些艰涩，“我们都知道，林如霜自己变成了容器，自己就是一盏灯，她这盏灯同样有着奇特的功效，可以帮助人在虚无中行走。所以她把自己送到了你手上，烨烨，现在你手上的不是一盏普通的灯，她就是……林如霜啊！” “……” 想到自己手上拿着的这盏灯就是“林如霜”，罗烨瞬间觉得这玩意开始变得烫手。 如果是这样，那后面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难怪简青颖能跟林如霜争主导权，因为现在她们两个的灵魂挤在一起，互相消耗，互相抢夺，一起……走向灭亡。 “……火焰就是灵魂，灵魂就是宝珠，它们本就是一体的。”简青颖的声音越来越低，“烨烨……把火聚在一起，把林如霜分散的灵魂聚在一起，宝珠就会出现……” 简青颖发出一声轻笑：“这场游戏，是我们赢了。” “这个空间的出口就在前方，不用担心走错，烨烨。因为林如霜在我们手里，她会为你指引前路。” “接下来就靠你了，一定要……” “救清淮姐，也救你自己。” 简青颖不再出声，而刚才她说的那番话，也证实了罗烨之前的推测。 那个时候他看见林如霜眼底的蓝色消散，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虽然那个“破绽”过于显眼，就像林如霜漏给他看的一样。 他经历的这一切，都好像被定好了。 ——被名为“命运”的东西定好了。 只是罗烨无暇思考，他只能向前。 …… 啪嗒——！！ 木质的大门一瞬间被推开，罗烨回到了之前的空间，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向前。只是对仍在房间里的李清淮来说，罗烨就好像从房间一头突然闪现到了另一头，把她吓了一大跳。 “罗烨，你怎么……” 罗烨却没理会李清淮的话，他径直走到八仙桌前。快速端起其中一盏灯，将灯油倒入他手持的这盏灯里，并重复起了这个动作。 “罗烨！”见罗烨出去一趟回来就好像疯了，李清淮也急了起来，“你怎么开始动这些灯了？这些灯不是属于那些……” “不用管他们，他们不会回来了。如果我没猜错，那个房间里根本没有所谓的游戏。”罗烨斩钉截铁，手上动作更快。 “那些人根本就是假的。无论是林如霜还是除我们以外的其他‘玩家’，他们本人不在这里，一切都是林如霜！是她制造的投影，让我们以为在和他们玩一场‘国王游戏’。” 前面的所有都是假的，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 引他进虚无，立下“赌约”，才是林如霜的目的，也是“那个人”的目的。 ——他们兜了一个大圈子，狠狠算计了他一把。他搞不清楚其中罗烨，他也没机会搞清了。 七盏灯的“灯油”都被注入其中，烈火熊熊燃烧着。而罗烨看到烈火中央缓慢浮现出了一颗圆鼓鼓的球状物体，那就是永和宫的“宝珠”。 历尽千辛万苦，他终于得到了这个东西。 但付出的代价却是…… 第251章 罗烨眼前一阵恍惚，再抬头时，周围场景转变。已经不是那个空旷的方厅，而是一片遍布混沌的迷雾之地。 ……这是什么地方？ 只是还没等他完全搞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再见了，烨烨……” 命灯的燃烧需要灵魂，这些灯燃了太久，无论是简青颖自己的魂魄，亦或是林如霜的魂魄，早就已经到了极限。 这一刻，罗烨彻底听不到简青颖的声音，与她失去了联系。 “……青颖？”罗烨愣怔着呼唤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音。 “简青颖！！” 混沌的空间之中，罗烨大声呼喊，但他等来的不是简青颖，而是林如霜。 “别喊了，圣女大人。”林如霜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她听不到的。” 罗烨冷冷睨了一眼林如霜，毫不客气：“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此刻的林如霜身躯透明，半边身体已经隐在雾气中，大抵是消散了。 林如霜笑了笑，没理会罗烨话里带刺：“为了最后见你一面，告诉你一些事，圣女大人。” “话……呵呵，我其实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罗烨四下环顾了一番这个混沌的空间，突然有些迷茫。 “这些人都是幻象……游戏本身也是幻象……”罗烨盯着林如霜残破的身体，冷冷说道，“简青颖被你当做棋子，你最终的目的就是把我引到虚无之中，是吗？” “……不是我。”林如霜面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是我背后的……那位，那位叫我这么做的。我只是奉命行事，况且我已经看到了未来，我不能阻止它的发生，只能顺势而为……” “那位……”罗烨磨了磨后槽牙，面露不善之色，“是所谓的‘神’吗？是那个人策划了我们的命运，是祂杀死了简青颖吗？” “是的，神，我们的神。”林如霜看着面露愤慨之色的罗烨，表情麻木，似乎并不会为此动容，“圣女大人，或许你知道‘电车难题’吧？” “……我当然知道，还有，别叫我圣女大人了。”罗烨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疲惫，“如果你真是所谓神安排的人，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们的那位圣女。” “……不是吗？”林如霜点了点头，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称呼其实是无所谓的，在这里，你只需要知道真相。” “在一个人和一群人中做选择，你会怎么选？”林如霜凝视着罗烨的双眼，缓慢的、一字一顿地问道，“一个人的命，换更多人的命，你觉得值得吗？” 第259章 “圣女”（68）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人的生命根本就不该这样衡量！”罗烨不卑不亢，声音却不自觉大了几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会说这是神的安排，祂想救雾隐岛, 解救被困在这里的更多人！这里面肯定会有牺牲，但不该是被安排好的牺牲！” “说一千道一万, 那一个人就该被牺牲吗？制定规则的人高高在上, 无论是牺牲者还是被拯救者, 他们真的有反抗规则的机会吗？” 听着罗烨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林如霜居然笑了出来。不知为何，罗烨好像看到林如霜的眼睛亮了亮，那一瞬间，死气沉沉的她终于迸发出了一点属于“人”的生机。 “这是一场战争，圣女大人。”林如霜幽幽道, “在这一关里，你看到了太多过去的真相，你也猜到了，如果想要拯救更多人, 我们需要杀掉景惠背后的那位‘神’。” “战争之中无慈悲，这是每个被卷入其中的‘人’该有的觉悟。”林如霜歪了歪头, 一摊手, “虽然其实在这场战争中的大部分人, 都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是啊。”听到林如霜这么说，罗烨反而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审视她话中的内容，“那可是能掌控时间的高维生物, 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无法真正抗衡。” “时间和空间不需要被分得那么清，那对‘祂们’是无意义的。”林如霜严肃起来，认真解释，“对祂们来说，过去与未来是并存的。跨越时间在他们看来比散步还要轻松……有时候真的蛮羡慕的，我也有想改变的过去啊。” “但我们不同，我们的时间是线性的，能真正把握住的只有当下。”林如霜有些出神地说道，“往事不可追啊，圣女大人。” “……” 这是在劝自己不要再纠结简青颖的牺牲吗…… 她说的对，有些事对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早就已成定局。 但未来不一定，哪怕只是相对的自由，罗烨觉得自己能做出符合本心的选择。 “那句话说的不是很好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罗烨静静凝视着林如霜，无喜无悲，“如果注定需要有人牺牲，那么就让我去吧。” 命运就是这样可笑，但如果真的无法选择的话，他不会反抗。不反抗，本身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因为世间还有他留恋的东西。 昨日林见影的“死亡”让他看清了一些东西，他自私、虚伪，有着严重的自毁倾向。是他扭曲的占有欲在作祟，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清白无辜。 但今天简青颖为他而牺牲，同样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让罗烨产生了一丝羞愧——作为朋友，简青颖能为了他们主动站出来，而他却因为自己的私心，想要把一切都抛弃。 这实在是……太感情用事了。 如果自己真的要死，也一定要死得其所，让他在乎的那些人活下去。 至于自己藏在心里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 罢了，反正林见影也不知道。 就像简青颖那个“玩笑”，如果在一开始，自己不对李清淮说出去的话，她应当也不会这么痛苦。 ——但李清淮可能要记得简青颖一辈子了。 想着这些，罗烨一时有些出神。在这场战争里，简青颖也成为了牺牲品。 听着罗烨这番话，林如霜却突然笑了起来，表情是罗烨在这个冷冰冰的贵妃娘娘脸上从未见过的温和。 “你说得对，圣女大人，战争的胜利需要牺牲。” ——不过神明给了你一个小小的特权，最起码今天，你的朋友不会因你而牺牲。 “圣女大人，在你离开这个空间后，记得看一眼你手中的宝珠。”林如霜眯眼微笑，“会有惊喜的。” “惊喜……”罗烨蹙眉，不明所以，“还能是什么惊喜？总不会是简青颖还能再抢救一下吧？” 林如霜挑眉：“那只能你自己猜猜看喽。” 她伸出一只手，整个人胸口以下的部分几乎已经完全透明：“我快要消散了，是该道别的时候了，圣女大人。” “我在这里徘徊了许多年……终于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我可以解脱了。”林如霜一脸轻松，面上的表情也更丰富，“赎罪赎到我这一步，应该也够了吧？” 她这份灵魂的用处已经被神明定好，就是用来燃烧的。 “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眼看着林如霜要彻底离开，罗烨终于把压抑在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你既然是被虚无同化，为何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林如霜沉默片刻，长叹一口气。 “你可以把我理解成一个卧底吧……总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这些话。”她表情很是凝重，“神明之间的能力相互制衡，我也只是祂们之间博弈的产物罢了。曾经我可能恨过祂们吧……只是现在我很累，已经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祂愿意让我解脱，这已经很好了。至于从我个人角度，我只能说……就当是为我父亲赎罪吧。还是那样一个问题，如果不是他和萧姝华私通，这一切可能根本不会发生。” 林如霜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当然……从更高维的角度来看，也许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我再因此纠结也没有意义。” 她冲着罗烨摆了摆手，做最后的道别。在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立场分别，只有共同的目标。 “往后的路，只能靠你走下去了。” 林如霜看着罗烨，目光坚定。 “这场战争，我们只能赢，不能输。” 她每说一句话，身体都会消散一分，在林如霜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白雾的一部分。 “终焉之前，你会得到一切真相。到时候你剩下的疑惑，也会有人为你解答。” “永别了，圣女大人。” …… “罗烨，罗烨……罗烨！” 罗烨在李清淮的连声呼唤中猛然苏醒，周围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建筑上结着破败的蛛网，完全没有之前整洁的模样。 “一瞬间就变成这样了。”李清淮看出了罗烨想法，解释道，“林如霜是……” “她消散了。”想起刚刚林如霜的道别，罗烨心情有些沉重，“她告诉我的，她解脱了。” 第252章 “……这样吗。”李清淮面沉如水，双手不自觉攥紧。对不知道“那些事”的她来说，林如霜依旧是害死简青颖的罪魁祸首。现在罪魁祸首就这样莫名其妙“死”了，她连情绪都无从发泄。 今晚上的游戏，依旧是针对罗烨的考验。无论是简青颖还是李清淮，在定位上都是给他打配合的，甚至简青颖还被牺牲掉…… 罗烨突然又想起林如霜那时候说的话，她让自己醒来后看一眼宝珠？里面会有惊喜？ ……能有什么惊喜？ 罗烨想到了什么，心跳抑制不住加速。他快速翻出那颗宝珠，细细端详起来。待他看清藏在里面的“景象”，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清淮姐，你快看！”罗烨讲话的尾音都带了几分雀跃，直接将那宝珠递到李清淮面前，“看里面！里面有一个人！” 李清淮愣了愣，定睛看去，从罗烨手中接过宝珠。 她看着看着，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不可置信的震惊。 “……青颖？”她轻轻呼唤那人的名字，好像怕打碎自己的美梦一般小心翼翼，“真的是……青颖？” 宝珠中藏着一个身影，那人双目紧闭，睡颜恬淡。不是简青颖，又会是谁呢？ 只是罗烨和李清淮都有点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呢？简青颖的灵魂被保存在了珠子里？ 那现在的简青颖，究竟算活着还是死去？ 还有一个问题，这珠子最终是要被交到景惠手里的，他们总不能把简青颖的灵魂交出去吧？还是说只要灵魂被保存，游戏一结束回到雾隐小区，简青颖会自动“复活”？ 无论是罗烨还是李清淮，其实都拿不太准。但有一件事还是值得庆幸的，最起码他们保存了简青颖的灵魂，就保留了一线希望。 希望这东西……果然还是太奢侈了。 “……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吧？”到最后，罗烨也只能这样说，“大家集思广益，或许能找到比较好的处理方法。” 李清淮讷讷点了点头，语气很低：“嗯，也只能这样了。” 她握紧了珠子，希冀地看向罗烨：“罗烨，能让我暂时拿着这颗珠子吗？” “当然没问题。”罗烨不假思索。 如果这样能让李清淮安心一点的话…… …… 两人在附近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后，才离开破败的永和宫。 回去的路上，二人没说什么话。李清淮只是握住珠子，好像抓住了最珍贵的至宝。 等到了观星楼，回到铃兰卧房，看到等在那里的队友们，罗烨只觉得恍如隔世。 “这一晚真是太漫长了……”罗烨喃喃道，“快结束吧，这场游戏……” 看着罗烨和李清淮无精打采的样子，再看他们身后并没有跟着简青颖，其他人都是意识到什么，一时噤了声。只有莫迟迟捂住嘴瞪大眼睛，完全不敢接受现实。 “罗烨哥……”莫迟迟颤抖着开了口，几乎就要站不稳，“青颖、青颖她……” “她的情况有些复杂。”罗烨捂着额头，看向队友们，觉得头痛欲裂，“我来跟大家说一说今天晚上我们遇到的事情吧……” 第260章 “圣女”（69） 罗烨说完, 全场寂静。 哪怕是他有意省略了一些他觉得不好往外说的内容，今晚他的经历也足够震撼。而李清淮除了算计了一把那些鬼——其实从结果来看，她也并没有算计到谁, 也没什么参与感。 不过这游戏从根上就是在针对罗烨一个人，李清淮参与的少, 反而是一件好事。 叶听雨拍了拍罗烨的肩膀，没说什么, 走到李清淮身边, 问道：“清淮, 给我看看那颗珠子吧。” 李清淮点头, 将宝珠小心地轻放在了叶听雨掌心。叶听雨双眼凑近仔细观察，待确认之后，也是忍不住发出感慨： “……真的是青颖。” 一个人的灵魂，到底是被什么样的力量“装”进一颗珠子的？ 大家都沉默了，不知该说点什么。对于如何“处理”简青颖, 他们毫无头绪。他们当然不会轻易丢下同伴，但现在情况显然在他们意料之外。 “我有个想法。”人群之中，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了口。林期从后方走来，绕过其他队友们围成的一个圈, 站在罗烨面前。 “明天我们去皇后宫中，带上这颗有简青颖灵魂的珠子。” 罗烨眯了眯眼, 看向林期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审视和探索。他忍不住猜测, 这个时候林期站出来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 这个神秘的女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好像猜到罗烨对她有防备, 林期索性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这也只是猜测，没什么证据。硬要说的话，是我的第六感。” “不管信不信我, 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了，如果放任不管，珠子只能被交到景惠手上。”她停顿片刻，又道，“无论怎样，有些事尝试了总比不尝试要好吧。” 她靠近罗烨，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着什么： “还是说，你想你的朋友在这里等几千年呢？” 罗烨瞳孔微颤，动作也下意识僵了片刻。他知道林期在说什么，也从她说这句话开始，罗烨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她的提议了。 如果这场游戏不是一个隔离的“副本”，而是与现实世界的时间相连，就算他能在未来的“雾隐岛”上找到这颗宝石，那简青颖的灵魂也是被封印在珠子里生生等了千年。 千年…… 罗烨不受控制想起了林见影，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陵墓中，那个被复制出来的林见影…… 他在棺材中等了千年，而林见影本尊，也为了配合北祈的计划而被……关在雕像中几百年。 时光太漫长了，他不敢相信林见影是什么感受。哪怕林见影反复说过，他只是睡了一觉，但是……怎么可能毫无影响呢？怎么可能一点不在意呢？ “好，我听你的。”罗烨快速应下，转而对叶听雨说道，“姐，把珠子交给我保管吧，明天我把她带到皇后宫中，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叶听雨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只能叹息：“事到如今，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尝试去做一件事，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那就这样吧。”站在叶听雨身边的萧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他来到失魂落魄的莫迟迟身旁，不知作何安慰，只能拍了拍她的发顶，叹道：“睡吧小莫，明天是你们要去面对皇后娘娘。” 莫迟迟木讷地点了点头，眼圈红红的。她看了眼罗烨，准备转身离去。 只是本来大家都准备各自散去，林见影却冷不丁开口，吸引了众人的全部注意力。 “林期，等一下。” 他缓步走到林期面前，面沉如水。 “林期，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从来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所以，你到底知道什么？” “哎，林同学……”北祈急得流汗，刚想出来打圆场，就听林期嗤笑一声，玩味地打量着自己的弟弟。 “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对你们而言不重要。”她张了张口，面露挑衅之色，“或者说对你不重要，弟弟。” “你其实也没那么在意简青颖的死活，大可不必这么大义凛然。” 林期几步靠近林见影，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意有所指地问道： “你是为了谁……你心里清楚。” 林见影神情微变，抿了抿唇，说不出话。 见他不再反驳，林期好像终于满意，她施施然转身离去，只给林见影留下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背影。 她总是这样，嘴里叫着亲昵的称呼，但永远毫不留情拒人于千里之外。林期总是喜欢说一些戳人心窝的话，好像从来都不在乎。 对于林期的选择，北祈评判不了。但是最近，北祈也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她应对自己和林见影关系的方式，好像比以前更极端了。 好像她真的永远不打算跟对方和好如初一样。 …… 实际上，林期确实没有这样的打算。 因为越是靠近最后一关，离“那个时间”也就越近了。全部消散，再无任何痕迹。 在虚无之中，愿意消耗灵魂保护那些人的…… 想也知道，只有这一位。 …… 第二天醒来后，罗烨的心情比往日还要沉重。 不光是因为这是最后一天，他整个人都显得在强弩之末。还因为今晚要和林期一起参与游戏，甚至他身上还背负着简青颖……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同样的，莫迟迟也是压力如山大。虽然这一路走来她成长了许多，但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她不可能心里不打鼓。 但是白日里，他们还是要照例去凤仪宫拜访皇后娘娘佟清兰。罗烨依稀记得，这位娘娘与国主青梅竹马，恩爱非常。她心系子民，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贤后”。佟清兰与国主举案齐眉，在沧景国民间也算得上一段佳话了。 第253章 “只是我还是不懂。”前往凤仪宫的路上，莫迟迟忍不住喃喃低语，“明明那么相爱，为什么国主还会拥有那么多后宫呢？” “……不是都说，真正相爱的人之间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吗？”莫迟迟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有些颓废的笑，“可能因为我还在相信爱情的年纪？我确实理解不了，哪怕这是一位国主的……” 罗烨张了张口，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放在以前他可能会跟着评判两句，但自从他在简青颖口中得知了莫迟迟对自己的心意，再面对莫迟迟的时候，他就有些不知所措。 他心里面一直把莫迟迟当做自己的一位好友，在岛上遇到的许多人都是他的朋友。罗烨很喜欢他们，但只对莫迟迟来说，他的喜欢并不是特殊的。 无论怎样，他都无法回应莫迟迟的心意。 罗烨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如果能顺利回到雾隐小区，他得找机会跟莫迟迟好好谈谈。 他不能吊着莫迟迟。 莫迟迟是个很好的人，不该把感情浪费在他这种注定不会回应他心意的人身上。 她值得被爱，就算没人爱她，莫迟迟也一定可以坚强生活下去。 听着莫迟迟的感慨，一旁一直摸鱼的林期却“噗嗤”一下笑出声，她雀跃地来到莫迟迟身边，开始跟她聊人生聊感情。 “对于一位国主来说，后宫本来就是他维持统治的工具罢了。其实可能也并不是他多爱那些妃子，只是她们对他来说是有用处的罢了，不过……” 说到这里，林期画风又是一转：“话说回来，这样的说法也不过是国主为了私欲而找的借口罢了。要知道他可是国主，若他真的足够爱一个人，就算排除万难说我不要其他妃子我就要皇后一个，大概也是可以的吧？” “要知道历史上只有一位皇后的皇帝也并不是没有，为什么别人能做到，他却做不到呢？” “说到底，男人还是太薄情喽……”林期眨眨眼，似乎若有所指，“一生一世一双人固然美好，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只能存在于梦想中。” 林期拍了拍莫迟迟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小莫妹妹啊，不能把太多情感……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啊。” 莫迟迟怔了怔，显然没懂林期话里的深层意思。但罗烨好像明白了，这是在点自己呢。提醒自己不要让莫迟迟伤心吗？还是有别的深意？ 总不会她那么神奇，就这么几个照面看出自己看上她弟弟了吧？ 不过这样的事，以前罗烨确实没想过。 如果真的能回归正常的生活，林见影也真的能回应自己的……感情，他又会…… 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罗烨不自觉摇了摇头，想把与游戏无关的内容甩出去。这动作又被林期尽收眼底，忍不住揶揄几句：“罗同学，你是想到什么了吗？还是说你其实也想要后宫佳丽三千，做那个辜负……” “……我不想要后宫。”他就想要一个。 罗烨轻咳两声，指指前方：“别管这些了，凤仪宫马上就到了，想想过会儿该怎么跟皇后聊天的事吧。” 第261章 “圣女”（70） 临到最后关头, 就差这一哆嗦，罗烨心中紧张，但不免也有些激动。 ……总算快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自从登上雾隐岛, 经历了这么多场游戏，却只有这一场让他如此……心力交瘁。 比起虚假的故事, 真正的历史总是更让人痛心。 凤仪宫比起前些日子罗烨见到的宫殿都要恢弘许多，也更加典雅大气。只能说不愧是皇后的居所——还是得宠的皇后的居所, 只要踏足其中, 就让人抑制不住感叹之意。 而那位皇后娘娘, 佟清兰。 在真正与之接触过后, 罗烨也忍不住在心底对她表示赞叹。这位皇后谈吐不凡，仪态端庄，比起前些天他见到的那些娘娘们待人接物都更加自如大气。 罗烨不自觉想要“仰视”对方，佟清兰身上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从容大气，不仅不会让他感受到压迫, 只觉得敬佩。 难怪这样的人能被誉为“贤后”，难怪哪怕她年龄渐长，花容不再，国主也依旧无法离开她。 虽然对国主的感情生活, 罗烨依旧持保留态度。但是对这位皇后娘娘嘛……罗烨的印象倒是相当不错。 ……如果她晚上不为难自己，那罗烨对她的好印象就会一直保持。 不过罗烨也很好奇, 作为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根源之一——太子景惠的生母。佟清兰在知道儿子做的那些事之后, 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 告别皇后娘娘的过程也很简单, 无需赘述。只是佟清兰在罗烨离开前叫住了他，问了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题。 “铃兰姑娘，明日就会成为新的圣女，你现在……有什么样的想法？” 想法？ 罗烨哑然, 他不知道铃兰本人有什么想法，只能搪塞过去。反正大概就是那一堆套话，什么我会履行好自己的使命巴拉巴拉…… 没想到皇后话锋一转，又把话题引到太子景惠身上去。 “我记得铃兰姑娘以前与太子交好？” 罗烨一怔，瞬间哑然，心说这皇后娘娘转移话题的速度太快，思维太跳跃一时让他跟不太上…… 皇后看着在原地愣怔的罗烨，似乎欲言又止。 “你们以前还经常一起……总之，好好告个别吧。” 罗烨都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复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走出了好远，从这个位置甚至已经看不见凤仪宫的一角。 回忆起刚才最后皇后说的话，罗烨和莫迟迟都品出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该不会她其实看出来自己儿子和铃兰有啥了吧……”莫迟迟有些犹豫，轻轻“啊”了一句。 “那可不是一件好事啊，我记得景惠和铃兰后来不是……被棒打鸳鸯了嘛？没准这个时候，皇后就是觉察出了端倪，在用你和景惠的身份点你，让你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是铃兰不是我。”罗烨强调了一下这一点，“观星楼铃兰的房间中有一条密道，根据我们以前得到的信息，他们是在后来才被强硬分开的。也就是说在铃兰正式受封成为‘圣女’之后，他们也一定通过密道往来了一段时间。” “……但是很显然，这不长久。”莫迟迟接上了话，“他们私下来往的事情被发现之后，通道就被堵上。接下来可能就是叶家那对兄妹想法设法把铃兰带离了观星楼，然后铃兰死去，宫中各种欺上瞒下，直到被景惠发现铃兰已死的事实……” “不过，原来这么早就被发现了吗？”罗烨感慨。 “母亲对自己儿子的情绪敏感，也挺正常的。”莫迟迟摊手，“毕竟是亲生的孩子嘛……而且除了谈恋爱这件事，景惠和他父母的关系应该是很融洽的。” 莫迟迟说着，却突然显得有些出神。 “融洽的亲子关系……在帝王家，真的蛮难得的。”她兀自喃喃道，“可能比许多普通人家做得都好了，可就算这样，他们还是酿成了悲剧。” 罗烨沉默了，他敏锐感觉到莫迟迟此刻有些难过。想起很久之前，那时候是他们的第二关，莫迟迟似乎透露过一点她原生家庭的问题。罗烨隐约记得，她并不是什么受宠的小孩。 他只能转移目标，顺着莫迟迟的话往下分析。 “对铃兰来说可就不够好了，毕竟若不是国主默许了铃兰‘被失踪’，可能事情并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景惠也不会发疯，到最后把整个国家都……” 罗烨越说越觉得这件事里没几个正常人，除了加害者受害者外全是被卷入的倒霉蛋。当然，这“倒霉蛋”还包括他们这些玩家。 越是聊下去，罗烨等人就越发好奇……今天晚上真的面对厉鬼皇后，她会给他们几个出一道怎样的谜题。 …… 在真正见到皇后前，罗烨做过许多假设。 但眼前的情况……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夜里的凤仪宫……已经跟古代背景没有一毛钱关系了啊！ 眼前偌大的空间像是未来他们时代的法庭，佟清兰穿着一套宽袍大袖，一手持天平、一手持法槌，满目威严。此刻的她比起一位封建时代的皇后，更像是一位不怒自威的“君王”。 “欢迎各位来到‘审判之庭’，我是这里的审判长，在这里只需称呼我的代号。”佟清兰将天平放在一旁，似乎在预示着她绝对“公正”。 “只是今晚，我并不是单纯审判各位，而是要与各位进行一场辩论。”佟清兰特意停顿了片刻，好像为了方便三人理解一样，“这场辩论的主题为‘有情即恶’。” 听到这个辩题，罗烨和莫迟迟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能是因为一时还无法适应皇后娘娘的身份转变，林期倒是轻轻哼了一声，开了口：“有情即恶……这是让我们讨论，人类的‘感情’吗？” 第254章 佟清兰，不，或许这时候称她为“审判长”更为贴切。她对着林期微微颔首，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正是‘情感’。”审判长语气不急不缓，淡定从容，“我主张‘感情无用’，而你们几位，则是站在我的对立面，论证‘感情有益’。” “如果各位知道佟清兰生前的故事，大概就能知道，她精心培养的太子殿下——沧景国未来的国主大人，为了一个无用的女人，毁灭了一切。” “而若是他没有爱上那个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明明这该是一件痛心的往事，偏偏审判长眼里古井无波，好像在诉说一件和她完全无关的事情。 但实际上，确实也与她无关了。 被虚无吞噬的人，就会变成她这样，这样的“怪物”。 再无任何情绪，只剩“客观”。 好像是为了印证什么事一样，罗烨忍不住开口问道：“审判长，你知道前几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吗？你应该知道，我见过岑芳菲和莲心，她们……说了一些在我看来匪夷所思的话，不知审判长愿不愿意为我解答。” 他刻意没有提贵妃林如霜的事，对于自己和林如霜那些谈话，是一定要保留的。而既然这些记忆能被从永和宫带出来……那就证明审判长无法读心。 “那个人”，或者说“祂”，才不会做这么没把握的事。 “我可以为你解答一部分。”审判长还是没什么语气起伏，“这是规则允许的范围。” “你看到的岑芳菲和莲心，无论她们表现得多像一个人类，都已经不是了。那是她们的本我，是灵魂中最为纯粹的部分，这些被虚无保留，而其他的部分遁入虚无，落入不为人知的境地。” “那其他部分呢？”罗烨快速追问。 “规则之外，恕我无法解答。”审判长摇了摇头，继续解答罗烨刚才的问题。 “没有感情，只剩本能，其实岑芳菲只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想要看桃花，但已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看桃花了。” 想到看桃花那件事，罗烨又回忆起了之前进入了过去时空的“桃源乡”，那么风景秀美，民风淳朴，却跟着整个沧景国变成了一片鬼蜮。 “你动摇了，圣女。”审判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罗烨，好像要把他整个人洞穿。 “所以要不要加入我的阵营，加入‘感情无用’的一方？” 罗烨摇了摇头：“呃，审判长，首先我还是要说，我不是圣女。如果你真是虚无之中的‘绝对公正’就应该知道这点。” 言下之意就是别用“圣女”的立场来揣度他，罗烨希望这多少能让审判长有几分忌惮。 ……虽然她真的还有“忌惮”这样的情绪吗？ 审判长缓慢开口：“不，圣女，我不会说虚假的话，因为虚无赋予我的职能就是这样。” “……你什么意思？”审判长的话反而让罗烨起了一身白毛汗，他希望这是审判长为了打压他有意为之。但心中产生某种预感，审判长说的不是假话。 可是这话该从哪个角度理解呢？ 他和铃兰……到底有什么关系？ “所以圣女，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要不要加入我的阵营。”审判长对他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状，“我知道你所求何物，这场辩论若是我们赢了，我同样会实现你心中所想。” 罗烨垂眸，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只是待他再次抬起头，嘴角却挂上一抹诡计得逞的狡黠之笑。 “很遗憾审判长，你的邀请不够吸引我。” 若是答应她，就算这场辩论他真的赢了…… 也不会得到解脱，只会变成和佟清兰一样的东西罢了。 第262章 “圣女”（71） 罗烨这话说的, 其实也存了几分试探之意。他也想知道，现在审判长还存在多少皇后娘娘的意识。 现在看来，应该还是存在几分的。 审判长摇了摇头：“你怎样选择是你的自由, 我无权干涉。不过我引入了部分佟清兰的情绪，若从佟清兰的角度出发, 我对你的选择深表遗憾。” “因为这场游戏，你们注定赢不了。” 罗烨闻言微微蹙眉, 这话说得可有些怪。什么叫“引入部分情绪”？这听起来就好像……ai一样, 他刚刚提的那些问题, 就好像是在给一个ai下指令。而这个ai也根据他的需求, 回应他相对的答案。 “……还是来谈谈别的吧。”面对审判长的威胁，罗烨不为所动。如果对方真是一个ai一样的东西，那他反而没那么害怕。比起“机器”，果然还是“人”更危险。 “比如……如果是我们赢了，你会给我们什么样的奖励？” “我会实现你们的愿望, 当然，只限当下的愿望，游戏里的愿望。其他事务在我的权限之外，恕我无法执行。”审判长面无表情, 机械地回答着他的问题，“顺带一提, 宝珠也占用一个愿望名额, 不必提出质疑, 因为解释权在我。” 罗烨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跟其他两人凑在一起。 “三个愿望，怎么说？”罗烨从怀里拿出那颗封印着简青颖的宝珠, 悄声说道，“除了宝珠以外的，那还剩两个。如果我们赢了，就让她给青颖找一个能撑到游戏结束的身体？” 莫迟迟点点头：“好，如果赢了的话，我来许这个愿望。” 她说完这话，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看向林期。他们很想知道，林期会提出什么想法。 “我还没想好。”林期神态自若，耸了耸肩，“慢慢想吧，也不着急。” 几人简单聊了几句，便重新回到位置上。 氛围都被烘托到这份上了，“游戏”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在游戏正式开始之前，我要先宣读游戏规则。”审判长摆弄着天平，从座位上站起。一道冷光从她的头顶打下，这一刻审判长成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此地为‘审判之庭’，所以在游戏开始后，无论是各位还是‘我’，都要接受审判。”她一字一顿，说得极其缓慢，好像生怕罗烨几人听漏什么。只是她这种语气听在罗烨他们这些活人耳里，实在是有点像没有感情的ai。 “鉴于审判长本人代表绝对客观，所以在游戏开始后，我会尽量引入佟清兰的情绪，力求还原佟清兰生前的想法。到时请称呼我为‘佟清兰’，在游戏结束后，‘审判长’才会再次出现。” “毕竟游戏的本质是‘辩论’，让一个绝对客观的存在参与辩论，本就是不公平的。” 这番话说得罗烨等人有些紧张，那么过一会儿，真正的“佟清兰”也会出现？ “哪个……既然游戏还没开始，那我应该还可以继续提问吧？”罗烨举手，又一次发问，“我想起我好像还有问题没提完？” “可以，这符合规则。”审判长如是说道，“那么你又想问些什么呢？圣女？” “你说的接受审判……”罗烨斟酌一番，问道，“是……哪方面的审判？” “当然是与主题有关。”审判长面无表情，“情感，是你们生而为人的，情感。” “亲情、友情、爱情。”她唇角微微扬起，看上去她已经一部分变成了“佟清兰”，“谁又能保证自己问心无愧呢？” 听到“情感”二字的那刻，罗烨和莫迟迟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住。罗烨下意识瞥了眼林期，莫迟迟则是不自觉瞄了一眼罗烨。 倒不是问心有愧，但真的心里有鬼。 林期则是不为所动，刚才什么表情现在还是什么表情，似乎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圣女，你还有别的问题吗？”审判长又问道，“或者说旁边的两位玩家，你们还有问题吗？” 莫迟迟胡乱摇头，摆了摆手：“我、我没问题了……” “我也没问题。”林期快速说道，若有所思。 “那就开始吧。”审判长闭上眼，身体开始变得缥缈透明，她身上好似又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这是她在引入“佟清兰”的信息，让自己更接近生前的样子吗？ 再次睁开眼时，审判长眼里有了些许温度。 “现在我是佟清兰。”她顿了顿，“审判将从我开始。”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就从“审判长”的位置上凭空消失。下一秒，她出现在了场地的中央，栅栏围住了佟清兰，现在她好像一场审判中的“被告”。 她望向“旁听席”上的三人，幽幽开口：“我将从亲情、友情、和爱情三个方位，阐述我的罪孽。” 她嘴唇翕动，缓声说道：“先来说说友情吧，我其实没什么朋友，入宫后更是不曾有过可以交心的友谊，大家只是维持着虚伪的和气，共同侍奉着那一位至高无上的……国主陛下。” “然后不得不提的，就是爱情了。”说到此处，佟清兰似乎有些动容，“我有罪，我根本没有外人眼中的那样大度，每次我的丈夫临幸其他的妃子，都让我心如刀割。” 第255章 “有人会愿意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吗？我问问各位，你们愿意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吗？他说他爱我，说我们年少的情谊，我们青梅竹马，此等深厚感情，他为什么要把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呢？” “可我为了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我选择容忍了。时间久了，或许我释然了，我不再像年少时那样爱他，我把他当上司，当一个我需要讨好的对象，我的日子瞬间就好过了，但……” 佟清兰眼里似乎有些湿润，她大抵是完全复原了当时的心情。 到底是麻木，还是痛彻心扉？ “所以爱情到底有何意义？”佟清兰喃喃道，“我曾经有过期待，最后只能含恨放手。可他竟然还会夸我大度，夸我这样才有皇后的样子……” “他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我抛弃了我们的爱情。年少时我们都曾许下诺言，我们全部失约了。”佟清兰看向罗烨三人，好像看透了他们的心思，“这是我的罪，关于‘爱情’的罪。” “然后，就是亲情，我的儿子，我的好儿子。”佟清兰面露嘲弄之色，“这就是我费神费力、熬干心思培养的沧景国太子啊！一个孽子！一个毁灭了国家、伤害无数百姓的失格国主！” “我以为我是为他好……但我到底还是把他宠坏了。”想起儿子，佟清兰的情绪更加激烈，也更加黯然神伤，“我以为将他和那个人分开就好了，一切就会回到正轨上。也是因为我品尝过所谓‘爱情’的苦，我坚信爱情是无用的，我的儿子应该也和他父亲一样，他不会在同一个人心上停留太久。” “但我错了，大错特错。”佟清兰低低笑了，“在对待爱人这件事上，他偏偏随了我。他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个铃兰。” “所以怎么说呢？圣女大人？”她歪了歪头，看向罗烨，“将你们两个分开，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吗？我因为各种复杂的感情起了错误的判断，一环扣一环，最终害得所有人走上绝路。” “听了我的故事，你还觉得感情有益吗？”佟清兰逼视着罗烨，嗤笑道，“如果我和我的儿子都是铁石心肠，像个机器一样管理国家，或许一切都会更好。” “……对于你的故事，以及沧景国的遭遇，我只能……深感抱歉。”罗烨斟酌一番，道，“但如果你是把我看做圣女，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我只能说我无法回答。毕竟我不是他，也不能替他发表感想。” 他再一次强调了他与圣女无关，虽然这么多人都提过他和铃兰的关系，再加上这张脸……要说他真的和铃兰没任何关系，罗烨自己都有点说服不了自己。 但哪怕是最离谱的猜测，他真是铃兰转世什么的……那他也不是铃兰，他们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经历不同、情感不同、爱的人也不同。就如同他不觉得莲心算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可能真的去爱景惠。 哪怕景惠的感情再强烈……那没办法，他回应不了。 “但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感情对人类来说当然是有益的，这是我们作为‘人’的证明。”罗烨站起身来，发表自己的演讲，“就是这样的情感，才让千百年来人类一次又一次度过难关，让我们的文明发展到如今。” 说完这些，罗烨迎着佟清兰的目光，想看看她能说出些什么。却没想到对方居然鼓了鼓掌，面上一片漠然。 “还算激昂的讲话，圣女，你比我想的有趣。”她转身，下一秒身影重现闪现到了“审判长”的位置上，罗烨明白了什么，这一刻她重新变回审判长，而不是那个被伤透的皇后娘娘佟清兰。 “你可以继续坚持你的想法，我真切希望，在你和你的同伴接受完‘审判’后，你依旧能坚定自己内心的选择。” “因为若是你们当中有一个不够坚定，这场游戏你们都赢不了。”她挥了挥手，指着打了冷光的“被告席”，又一次问道，“那么你们三位，谁准备第一个接受审判呢？” 罗烨回首看去，林期神色如常，但莫迟迟却面色苍白，她看着罗烨，对他投来了求助般的目光。 “不……罗烨哥，我不想……” 不想让人看到，她那不堪的过去。 第263章 “圣女”（72） 莫迟迟这个样子, 确实有些难办。 或者说，莫迟迟成为这个变数，也在罗烨的意料之外。 她有过创伤, 而且很显然，那些“创伤”在莫迟迟看来是见不得人的。 要在自己喜欢的人亲手把自己的伤口撕开, 露出其中的鲜血淋漓……莫迟迟一时难以接受，他能理解。 ……曾经他也不愿意把伤口展示给别人看,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好, 迟迟, 你现在下面看着。”罗烨拍了拍莫迟迟的肩膀, 声音放轻，“我先去接受审判，相信我吧，迟迟。” 他相信自己有直面过去以及自己内心情感的勇气了，也许自己做得够好, 能够激励到莫迟迟吧？ 只是不知道莫迟迟到底对自己有多喜欢……希望不要太伤害她吧。 他走出了旁听席，站在被告席的感觉真不舒服。罗烨觉得整个心都要被刨开，他那些不堪阴暗的想法将要暴露在莫迟迟和林期面前。 作为林见影的姐姐……林期如果看到自己对林见影的那些心思，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罗烨深吸一口气, 轻轻开口：“好吧，那就开始吧。” ——对他的审判。 审判长颔首：“请同刚刚佟清兰一样, 从三个角度, 分别论述你的‘罪’。” 罪吗？ 其实罗烨觉得, 在正常的社会下，自己那些想法并不算什么“罪”。 但这里不一样。 在审判长说出那句话的瞬间，罗烨觉得自己的想法变得怪怪的。他不受控制，将自己的心思脱口而出, 并附带了它们的“罪恶”。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的心理在某些方面不算健全。”罗烨开了口，表情麻木。冷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面色惨白，“这可能和我过去的经历有关，小时候我妈和我哥失踪，我爸魔怔了，一直在寻找他们，所以把我丢给姑姑，不管不问。” “所以在你心里，亲情是靠不住的。”审判长不含情绪地问道。 “不，是靠得住的。”罗烨很快反驳，“我姑姑一家人对我很好，他们真的把我当做亲人。所以即便我虽然常常没有安全感，但我还是顺利长成了一个对社会无害的普通成年人。” “可是若你父亲不是按时打钱，你姑姑一家还会这样待你吗？”审判长幽幽问道，“他们对你的感情，本就是有前提的。有钱才有爱，没钱只会两相生厌。” “……不曾发生过的事情，谈起来好像没有意义吧？审判长。”罗烨微微挑眉，好像进入了辩论的节奏，“人不能总去下意识美化自己没选择的那一条路，同理也没必要去恶意揣度没有发生过的事。” “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我仍旧坚持我的看法。”审判长摆弄着天平，似乎在心中衡量着对与错。 “当然，你坚定自己的想法，也没问题。”审判长正襟危坐，目光落在罗烨身上，又道，“你依旧爱你的家人，其实在我看来，不过因为你在这件事上是受益者，你的母亲和哥哥，用自己的命换你活了下来。” “但同时，你也是这份亲情的受害者。”审判长话锋一转，好像一记重锤砸在了罗烨身上，“因为他们为你牺牲的时候，从来没问过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一个人又能不能坚强走下去。” 罗烨沉默了一瞬，审判长确实有些东西。她所说的这些，确实一直存在罗烨的潜意识黑暗面中。他不愿意成为那个被丢下的人，或许也在某个漆黑的夜里任由情绪发酵过，但是…… “亲人之间，其实根本没必要计较这么多吧？”罗烨抬头，逼视着审判长，“亲人之所以为亲人，正是因为爱是无法衡量和算计的。那种处处斤斤计较、计算得失的关系，不配称为‘亲情’。” “我承认，很多时候人是自私狭隘，也是不完美的。”他张了张口，声音坚定，“但太过完美，本身也是另一种不完美。” “这些定义，都是人下的。”审判长又道，“如果你脱离了‘人’的身份，你就不会这么想。” “但这场辩论的中心就是‘人’啊。”罗烨微微一笑，“审判长，只有人类才会有思想冲突。客观的存在总是遵循它们程序里的‘真理’，它们才不需要和人争辩。” “正如现在，我们在打的这场辩论赛。”在这一刻，罗烨完全占据了上风，“你也是为自己引入了佟清兰的一部分情绪，才能加入这场辩论。因为你也知道，能够真正辩赢人类的，只有人类！” ——辩论这种东西，本就是极其主观的。 这次轮到审判长沉默了，不，或许沉默的其实是她人格里佟清兰的部分……但这不重要。 在游戏里占据主导地位，这才是罗烨需要的。 第256章 接下来，就是友情角度和爱情角度的审判与辩论了。 罗烨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在这时候藏私对他没益处。他大大方方把自己在青竹轩那晚的心路历程讲了出来，讲出他曾经差点为一个人抛弃其他好友的……不堪过去。 “我承认我的错误，并且对此深刻反思。”罗烨一摊手，语速也跟着快了几分，好像肾上腺素在飞速飙升，“这可以证明，我是个还算不错的人类，对吧？” 审判长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根据我掌握的数据来看——在这一方面你确实强过很多人，因为人本质是自我的，他们总喜欢把问题的矛头指向别人。” “不过这也算人类有趣的一点吧，正是因为每个人都不相同，才会创造出更多新鲜的事物？”罗烨这时候已经适应辩论的节奏，开始反问审判长一些事了，“所以你看，感情对人类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吧？”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了。 毕竟还要考虑莫迟迟……罗烨压力还有点大。 别恨我，迟迟。 就算没办法回应你的情感，你也足够…… 罗烨深吸一口气，开了口：“其实爱情这种事谈起来，才是我最不擅长的。” “……因为我没喜欢过什么人，直到上了这座岛，在前几天，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罗烨垂眸，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果然说出这些还是让他有些难为情。 “我发现我喜欢上了我一个……同性朋友。”他微微回过身，看向旁听席上的莫迟迟与林期，咬着牙说出了那个名字。 “他叫林见影。”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莫迟迟怔了怔。待她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瞬间攀上了名为苦涩的笑容。 果然啊……她之前猜测的不错，罗烨确实有喜欢的人，而那个人，正是林见影。 只是心中虽然有些酸楚，但更多的还是“解脱”。 这样也很好，最起码不用继续内耗了。 与莫迟迟相对的，林期的表情却很淡然。她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现在心里古井无波。比起罗烨那点小心思，她更好奇接下来罗烨和审判长会如何交锋。 “你是说你是一个同性恋。”面对罗烨的坦白，审判长依旧没什么反应。她停顿片刻，把话题引回到了景惠和佟清兰身上。 “佟清兰的儿子也是一个同性恋，这也是当初她坚决分开景惠和那个人的原因之一。” “……我喜欢谁，也没伤害到别的什么人。”罗烨决定用摆烂大法应对。管你说什么，反正我咬死自己是无辜的就对了，“造成景惠悲剧的根源，恰恰是佟清兰和前国主不够了解儿子。如果他们不去棒打鸳鸯，那我同样可以说这一切不会发生。” “况且，景惠就算喜欢别人，以你们对他的控制欲？不会强制把他们分开吧？”看着审判长，罗烨把她重新带入佟清兰的角色，“你不能这样，总想着别人的错，偶尔也该想想自己的。” “爱情会让人不理智。”审判长分毫不退，“佟清兰吃过爱情的亏，所以才坚决阻止。” “而且，从这个角度来讲，不是更加证明感情无用？”审判长把话语权抓回了自己手上，“如果景惠是一个公正无私的极其，沧景国也不会覆灭。” “你不能因为个人的罪过就把全体人类连坐。”罗烨趁热打铁，“人类历史上还有很多因为‘情感’而创造的奇迹呢？这个时候你又不说了？” “……那些奇迹似乎都比不上外神入侵来得严重吧？”审判长如是说道，“人类会犯无数次小错误，也会犯这种足以灭世的大错。” 罗烨还与审判长激烈交锋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旁听席上的莫迟迟脸色更加苍白了。 “……罗烨哥，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莫迟迟止不住颤抖，“什么外神入侵？什么灭世？到底都是什么啊？” 在她不知道的那些时间里……罗烨究竟知道了怎样的真相？ 为何她越是听着，越觉得遍体生寒呢？ 莫迟迟脑海里一片混乱，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她麻木地抬起头，就对上了林期那双冷淡的眼眸。 第264章 “圣女”（73） “……林小姐？”看着林期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莫迟迟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吗？”不知为何，莫迟迟总觉得对方欲言又止。 林期垂眸，竟是笑了。 “我记得咱们初见的时候, 你认出了我在现实中的身份？” “啊？”莫迟迟更莫名的，思绪也被林期的话一下子拉到了久远的过去。那都是第三关时候发生的事了, 明明其实也没过去多久，但现在回忆起来……真是恍如隔世。 只是她不明白, 林期为何提起那个时候的事？ “你是第一个认出我的人。”林期定定道, “不, 如果连之后也算上的话, 你是唯一一个认出我的人。” “这……”莫迟迟怔住，越发不明白林期这是何意，“林小姐，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件事来？” “没什么，只是想说我们很有缘分。”林期突兀讲了这样一句话, “好吧，其实是看你刚才表情不太对，随便找点话题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 ——如果再不让她从刚才那种状态中抽离出来，可能会很不妙啊。 这场游戏, 他们每个人都需要坚定内心的看法。只有这样，才能辩赢那位审判长。 “……啊。”莫迟迟如梦方醒, 刚刚自己确实被乍然吸收到的信息撞得有些混乱。眼看着罗烨那边的辩论快要结束, 下一个很可能轮到自己上台。如果做不到冷静果决, 很可能被审判长钻到空子。 这么一想，莫迟迟也有点后怕。 “谢谢啊，林小姐……”莫迟迟的道谢有些木讷。 “不用谢我。”林期一脸无所谓，“现在我们就是一体的。”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而且……有些话林期没有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当时她被莫迟迟认出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开心的。 被别人记住，总归是一件好事。 只是可惜啊，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了。 …… 另一边，罗烨与审判长的交锋到了最后阶段。 罗烨决定使出一记绝招——死皮赖脸。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坚持我自己的想法，绝对不动摇。 而事实证明，他的坚持是对的。 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事情迎来了转折。审判长面无表情地宣布：“因为辩论的极限时间已到，故对被审判者进行‘评判’。” 一道激光模样的细长强光落在罗烨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扫描了个遍。审判长也只能宣布：“被审判者心神坚定，依旧坚持‘感情有益’，此轮辩论，被审判者胜利。” 这一步骤之前佟清兰发表看法的时候是没有实施的，可能是因为她既是审判长也是被审判者，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过罗烨这个行为为后来者提供了思路——遇事不决拖时间就好。只要坚持自己的思路到底，审判长也拿他们没办法。 回到旁听席的时候，罗烨是比较轻松的，毕竟他们已经赢了三分之一。而且他的辩论过程极具参考意义，只要没意外，他对今晚的游戏已经十拿九稳了。 那接下来，上场的就该是莫迟迟了。 莫迟迟点了点头，朝“被告席”的方向走去。看着她的背影，林期又一次冷不丁开口，给了莫迟迟某种提示： “莫小姐，想想你的好朋友。” 莫迟迟脚步一滞，随后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她听到了林期的话。 站在被告席上，明明周围空无一人，但莫迟迟还是觉得有无数目光黏在她的身上，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而审判长也进行了如之前那般的流程，对莫迟迟进行了“审判”。 想起过去种种，莫迟迟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我的过去，其实……” “……” 从莫迟迟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罗烨终于拼凑出了她完整的过去。 莫迟迟小时候过得其实不算好，她父母重男轻女，又因为工作原因只能生一个孩子。 从小她的父母就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觉得是她这个“赔钱货”拦住了他们要儿子。并且那对父母经常打压她，吵架时候总对她说，“当初就该在你刚生下来时就把你溺死”。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莫迟迟难免自卑。她没什么朋友，一切都普普通通，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后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拼尽全身的力气去跟那人表白，却没有收获任何尊重，对方也只是想跟她“玩玩”。 真心错付，莫迟迟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糟糕。是在万念俱灰之下，她开始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相信世界上有鬼神，因为如果没有鬼神，谁又来为她一塌糊涂的人生负责？谁会来惩治那些伤害她的人？ 第257章 后来的故事罗烨大概也清楚，莫迟迟在论坛里加上了简青颖等人的好友，天天和他们聊天，把感情寄托在了他们身上。也许这种情感是病态的，但确实给莫迟迟带去了一丝温暖。 直到……他们上了这座岛。 直到……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莫迟迟轻轻说道，“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吊桥效应影响下的错觉，但我喜欢他，哪怕到了此刻，我依旧喜欢他。” 她缓慢地转过身来，看向罗烨，眼神里蕴含着许多罗烨也无法读懂的情绪：“我喜欢你，罗烨哥。” 罗烨不是没想过莫迟迟有一天会跟自己表白，但确实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在别人的“逼迫”下和自己表白。 他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 在“审判”的过程里，外界与被审判者是不允许交流的。 所以莫迟迟能不能坚持住，只能看她自己。 审判长默默道：“是的，我能感受到你喜欢他，可是你也知道，他不会回应你。那么这段感情，对你来说只有痛苦，并不会得到任何正反馈。” “如果不是作为暗恋对象，只是普通人相处的话，你会轻松很多。”审判长继续说着，“你不止一次被爱情伤害，所以你还要坚持你的‘爱情’吗？” 莫迟迟摇了摇头，粲然一笑：“可是这个世界上，本就不止爱情一种情感啊。” “就像你说的，即便罗烨不喜欢我，但我也坚信，我们还是好朋友。”莫迟迟直视着审判长，目光坚定，“我觉得罗烨是个很好的人，我并不后悔我喜欢过他。但就算他不回应我，我们之间已有的情感也不会消失。” “更何况，我还有我一定要做的事，为了这件事，我一定不会站在你那边。” ——她要复活她的朋友，最重要的朋友。 “简青颖，是我上岛以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她鼓励我、安慰我，帮助我融入大家，也让我成长。”莫迟迟一字一顿，眼里爆发出精芒，“就像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一样，我也不会放弃她！” 在莫迟迟说出这番话后，罗烨终于参透了她的“通关思路”。为了避免被审判长影响，她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个人作为“锚点”，只要她一有动摇的时候，就去想那个人，就去想自己要做的那件事。 那个人，正是简青颖。 作为她的朋友，哪怕不择手段，莫迟迟也想要复活她。 如果莫迟迟的恐惧与迷茫是一片汪洋大海，那简青颖，就是唯一的一艘小船，只有她才能带莫迟迟离开这片海域。 “很聪明的思路啊。”罗烨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虽然刚上岛时，莫迟迟的表现称得上懦弱。但她从来没有自甘堕落过，反而用种种近乎残忍的方式，逼迫自己成长。 她是一个纯粹的人，也是一个坚定的人。 所以就算罗烨对她并不曾怀抱爱意，他也依旧钦佩莫迟迟。 这个世界上，英雄是少数人，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像莫迟迟这样的普通人。 但普通人……也总是会在绝望之际，爆发出他们特有的光辉啊。 就像罗烨，他也从不觉得自己算什么“英雄”。人都有弱点，都有自己自私的一面，谁都不例外。 重要的不是我们的过去，而是我们的选择。 最终，在与莫迟迟的辩论中，佟清兰再一次败下阵来。 “我承认，你的演讲很精彩，甚至到了让我另眼相待的地步。”审判长直言不讳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三个人里最弱的一个，所以一直想拿你开刀。但现在，你赢了。” 莫迟迟长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哭笑不得：“你就这么直接点破我是最弱的，真的好吗……” 但就算弱有怎样，她赢下来了。 她要做的就是不给别人拖后腿，她做到了，又一次做到了。 回到旁听席时，莫迟迟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连带着看罗烨的眼神都有些不太一样。以前还有些拘谨，现在完全放开，落落大方，再不含任何羞涩。 看得出来，她已经完全蜕变，真的不在乎罗烨喜不喜欢自己这件事了。 罗烨也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自己也真是迟钝啊。莫迟迟以前的眼神都那么明显了，他是真一点都没看出来！ 算了，别说别人喜欢自己了……他喜欢林见影，不也是才意识到不久吗？ 林期对此浑不在意，她看着审判长，道：“那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对吧？” 第265章 “圣女”（74） “你们能承受多残酷的真相呢？” 站在“被告席”的位置上, 林期却没有第一时间与审判长交锋。而是转过身来，直面罗烨与莫迟迟。 罗烨皱起眉头，想不明白林期为何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突然他又想到林期身上有很多秘密, 难不成她要在这个时候把她的秘密和盘托出？ 只是……不会那么简单吧？ 林期歪了歪头，面上绽放出一个略带诡异的笑。 “不, 其实不是你们能不能接受，而是……” 她逼视着罗烨, 一字一顿。 “我的弟弟, 他能接受吗？” 罗烨双眼倏地睁大, 怎么又把话题扯回林见影身上了？林期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林期却不再理会罗烨面上精彩纷呈是表情, 她直接转了回去，挑衅似的望着审判长，轻快开口：“那就开始对我的审判吧，皇后娘娘？” 虽然无论怎么称呼，对方估计都不会生气, 但林期还是这样刺了审判长一下。 不过这也在所难免嘛，毕竟她一个……将死之人，犯犯贱恶心恶心别人也是人之常情，没人会和一个死人计较, 不是吗？ 冷光落在林期脸上，将她的面孔反射得如同精致白瓷, 毫无血色。 她迎着审判长毫无感情的一张脸, 开了口： “我的故事, 可比你们想象得精彩多了啊。”林期一边说着，却不由得有些出神，“毕竟世上同‘神’做过交易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吧？” “……” 林期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却到今日还未写到结局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也只会有一个注定的bad ending，因为它的主角决定为了自己的至亲欣然赴死。 “皇后娘娘，我觉得你不必再继续考验我了，你能读到我的一些过去，也知道我是怀抱着怎样的决心。”林期的腰靠在冰冷的铁栅栏上，明明她是处于低处，可身上流露出的锋芒，却将高处的审判长搞得几乎喘不过气。 这个人……不，已经不能算人了。 哪怕情绪已经被“虚无”完全剥离，佟清兰身上残留的本能，居然让她在此刻感到了本能的危险。 “你知道的，为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林期不动声色威胁着审判长。 审判长微微垂首，竟是感到一丝骇然。 不能再跟她继续对峙下去了……因为持续如此，败的一定是自己。 反正“虚无”也从未要求自己赢过，所以在此时此刻，不可一世的审判长居然决定主动放弃。 “好吧，你赢了。”审判长干脆道，“不，是你们赢了。” “这场辩论的结果，是三位全部坚定了内心的选择，站在了‘感情有益’的那一方。三比一，我愿赌服输。” 林期嗤笑一声，离开了被告席，朝着旁听席走去。罗烨迫不及待迎了上来，也顾不得这个那个，直接攥住了林期的手腕，似乎一定要从她口中逼问出什么。 “……林期。”罗烨甚至顾不得礼貌，连个“姐”字都不带了，他看着林期，声音控制不住发抖。他拼命做了两次吞咽状动作，这才让自己说出完整的句子。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在原本的历史里，见影他会……” “那是原本的历史了。”林期轻轻拂开罗烨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新的历史由我创造，在我规划的未来里，林见影不会有事的。他会活下去，长命百岁。”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居然收敛起了那张冷脸，还能对罗烨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揶揄了他一句：“所以你就不用操心了哦，弟媳。” 罗烨闻言身子一僵，只是他也不太确定到底是因为林期的未来太残酷，还是因为她那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弟媳”。 莫迟迟瞄了一眼罗烨，没有吭声。 但最后她还是没忍住，戳了罗烨一下。 “你脸红了哦，罗烨哥。” 罗烨：“……” 完蛋了，这下是真的想找个地缝钻一下了。 但就是在这犹豫的一瞬间，林期却猛地回过头，对审判长朗声道：“我们已经定好了要许的愿望，现在该是你兑现的时候了。” 审判长微微颔首，罗烨和莫迟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就这样无力软倒在了座位上，直接昏睡了过去。 林期见状也忍不住挑眉“哦”了一声，抱臂看向审判长：“效率很高嘛，这就完成了？” 第258章 “我读了你们的记忆，自然知道你们的愿望。”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那个叫简青颖的女孩，现在已经回到了观星楼中，她对昨日发生的一切都不记得，你大可放心。” “呼，这就好办了。”林期伸手，朝审判长索要东西，“宝珠给我吧，最后一颗宝珠。” 拿到这颗珠子后，这场见鬼的游戏也终于可以结束了。 审判长站起身来，将那颗闪烁着青蓝光辉的珠子抛到了林期手中，被牢牢接住。 下一秒，周围的场景在飞速改变，审判长的身影消失不见，法庭也跟着消失不见。留下的是凤仪宫的断壁残垣，以及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罗烨和莫迟迟。 就在刚才，三个愿望全部被实现了。 罗烨的愿望，是拿到最后一颗宝珠。 莫迟迟的愿望，是简青颖能够回来。 而林期的愿望…… 是她希望在场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能够忘记这场针对她的“审判”。 那些真相不该被这些人记住，最起码现在不该。 审判游戏是在单独一个空间内进行的，里面发生的事，虚无不会知道，但出去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这份记忆……就被留在那座法庭里好了。 林期蹲下身来，拍了拍罗烨与莫迟迟，并呼唤道：“该醒醒了，我们要回去了。” 在她的物理唤醒之下，罗烨二人终于悠悠转醒，看向林期，却露出迷茫之色。 “刚才最后发生了什么？”罗烨捂住额头，“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也一样啊……”莫迟迟的反应看上去比罗烨还大，她连站都有点站不稳，“好像不只是最后，之前的我也有点……” “那我说的那些……”罗烨下意识问道，然后就对上了莫迟迟那张有些无奈的脸。 “如果是对见影哥的表白……那我记得的，罗烨哥。”她那表情，就好像说我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也不会再打扰你了，所以你就放心大胆不带任何包袱的去追林见影吧，一样。 所以不出意料，罗烨脸又一次红了。 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林期是真的有点想笑。果然恋爱会让人降智，还好她这个人天生冷血冷血，绝对不会爱上什么人。 “我也记不太清，可能是游戏就这么设置的吧？”林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开始转移话题，“不过我隐约记得她跟我们说……简小姐已经在观星楼了，我们回去就能看到。” “真的吗？！”提到简青颖，莫迟迟又激动起来，眼里浮现出希冀的光亮，“青颖她……复活了？” “那也得等我们回去才能知道了。”林期转身前，顺手把宝珠交到了罗烨手中，又好像想起什么，交代一句，“对了，你手里不还有保存简小姐灵魂的那颗珠子吗？拿出来看一眼里面有没有简小姐的身影不就好了。” 罗烨一拍脑袋，心想真是关心则乱，连这么重要的一件事都给忘记了。连忙取出宝珠，和莫迟迟两个人凑在一起细细观察。结果也是让他们惊喜不已，简青颖的身影真的消失不见。 他们不觉得佟清兰会在这种事上撒谎骗人，这对她而言没有意义。所以他们成功了，简青颖真的被救回来了！ “说起来，也得感谢林期姐。”罗烨赶紧道，“是林期姐提出带上宝珠的，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青颖才能得救！” 但说这些的同时，罗烨心中又浮现出异样的感觉。林期怎么这样料事如神，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遗忘的感觉相当不妙，就在罗烨又开始钻牛角尖的时候，林期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行了，也不必感谢我，就算我们今天没把那颗珠子带来，恐怕你们的愿望也能实现。” “带过来……不过是多了一份保险罢了。” “这样啊……”罗烨点了点头，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是什么呢？ “行了回去睡觉吧。”林期率先走出了凤仪宫的废墟，在最前面领路，“好不容易熬过去六天，这次回雾隐小区可得缓一阵了。” 罗烨和莫迟迟对视一眼，赶紧跟上。是啊，游戏就要完成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而那个问题……关于林期许下的“愿望”，也被二人下意识忽略掉了。 这就是审判长为林期提供的“售后”，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涉及到林期“过去”的部分，都会被他们自己圆过去忽略掉。 那个愿望，当然也属于抹消掉的“过去”的一部分。 第266章 “圣女”（75） “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观星楼铃兰的房间里, 简青颖坐在床上，有些惊恐地打量着围上来的队友们。他们表情有些复杂，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些许……慈爱？ 这个词语浮上心头的那刻, 简青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样子他们是成功了。”叶听雨还算冷静，她凑近简青颖, 放低声音问道，“只是青颖, 你真的是青颖吗？” “我当然是啊！”简青颖一头雾水, 被队友们的态度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接着她为了自证还说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甚至包括他们还没到雾隐岛时的一些趣事。 事已至此, 大家就算不信也得信了。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面前的这个简青颖失去了一些记忆，她甚至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怎样的事，自然也不知道其实她已经死过一次。 但简青颖看着屋内成员的构成，大概也能品出点味道来。罗烨、莫迟迟和那个林期都不在, 证明今晚是他们三个完成游戏。所以虽然不太好接受，但简青颖这会儿终于相信，自己其实是死者复生了。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简青颖挠头，对众人勉强笑笑。其实不然, 应该说压力非常大…… 因为她也不确定，罗烨等人到底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把她“复活”的。 李清淮深深看了一眼简青颖, 没有吭声。而她的眼神自然也是被简青颖捕捉到, 让对方有些莫名。 简青颖不解, 怎么这才过了一晚上，清淮姐看她的眼神就变得怪怪的呢？ 不过她的纠结也没持续多久，因为罗烨几人回来了。拖着疲惫的身躯，结束了最后一晚上的游戏。不过在看到简青颖的时候, 他们眼中的疲态直接一扫而空。 莫迟迟更是直接扑上来一把抱住了简青颖，好像生怕她再从自己眼前消失一样。这让简青颖有些尴尬，但尴尬之余还有些感动……被朋友这么惦记着，总归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她拍了拍莫迟迟的后背，当做安慰。指尖残留的温度也在提醒着彼此，简青颖真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活人。 “抱歉啊，让大家担心了……”简青颖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可能队友们之前真的为了自己的牺牲而刚到难过。 “好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活下来了。”罗烨开口，对这次游戏做了点总结，“都各自回去休息吧，过会儿我会把手串穿好，明天跟着游戏走剧情把手串送出去，这场游戏应该就彻底结束了。” 这次的游戏，真的有够漫长的。 大家也确实都累了，互道晚安后便各自散去，只想回到房间里好好睡一觉。最起码今晚，他们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李清淮则是走到简青颖面前，郑重对她说道： “青颖，等回到雾隐小区，我有话想跟你说。” 简青颖怔了怔，下意识看向罗烨。只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揶揄？想起自己以前跟他说的话，简青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自己死掉了，就告诉清淮姐她的“心意”…… 现在这个情况……错不了，那时罗烨绝对以为自己死透了，把她“喜欢”清淮姐这件事给捅出去了！ 简青颖瞬间有些抓狂，这这这，这让她到底该怎么面对清淮姐啊啊啊啊！！！ 不过这能怎么办呢？都是自己的问题啊！是她当初满嘴跑火车，现在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了…… 简青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都上了这座岛了。某一天居然除了要面对生存问题以外，还要面对情感问题！ …… 其他人是能睡着了，但罗烨还是不能心安。 明日是圣女的受封大典，她还要完成那最终的任务，与太子景惠偷偷见上一面。 虽然说他见到的景惠大概率还是个活人，但想起他造下的那些孽，罗烨就对他有点打怵。 他可不仅仅是这一关的关键npc，还是整座雾隐岛的终极boss——之一。虽然从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这家伙看上去只能算一个傀儡，但也不容小觑啊。 毕竟这个景惠把叶家人纠缠了无数年，罗烨和叶听雨也因此被卷入雾隐岛事件。 但罗烨一想到自己有概率是景惠的爱人铃兰的转世，就忍不住有点想笑，虽然只是无奈的笑。 假设自己真是铃兰转世，那…… 第259章 景惠知道自己曾经的“爱人”被他翻来覆去这么折磨，又会作何感想？ 不对，估计他早就没了正常人的情感，也不在乎这些事了。就算他是因为“爱”才把雾隐岛变成这样的，如今这里怎样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更何况，罗烨又不可能变回铃兰。 所以他和景惠之间，恐怕还只能拼个不死不休。 …… 第二天，罗烨起了一个大早。那位在他刚进入游戏时第一眼见到的npc管家也重新出现，伺候着他穿上繁重的礼服，准备参加圣女的受封大典。 从今天起，没有铃兰，只有“圣女”。 罗烨倒是不急着离开观星楼，手串一早就被他准备好，只等一个契机和景惠单独相处，把这件礼物送出去。 今日的观星楼倒是前所未有的热闹，罗烨走在其中左看看右看看，倒也新鲜。让他意外的是，居然有不少人聚集在曜星间里，把里面摆放这的浑天仪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看到这场景，罗烨忍不住挑眉。外人是看不到浑天仪上的曜星珠的，即便这样，这件东西也要被搬出去吗？ 管家看他好奇，也是好心解释。 “这是咱们观星楼的神器，历任圣女的受封仪式上都要搬出去，被国主陛下亲自‘洗涤’，这是仪式的重要一部分，也代表圣女得到了国主的认可。” 罗烨对此嗤之以鼻，谁想得到那个国主的“认可”啊。沧景国的悲剧与这宫中众人息息相关，这些高位者哪一个能说得上不无辜？ 不过……神器。 从进入这场游戏开始，他接触到的，能被称之为“神器”的东西，可不止一件啊。 那位……神明，他们的神明，现在又在何处，究竟在做什么打算？ …… 时间过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的多，准备工作已经就绪。罗烨穿着繁重的礼服，面上罩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在下人们的搀扶下坐上步辇，朝着受封大典的举办地进发。 那个地址并不在皇宫内，隔着轻纱，罗烨能看清外面的景象，他们似乎来到了一处山林之中。耳畔是潺潺流水与虫鸣声，层层叠叠的树林落下重重阴影，让他觉得周遭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但是这么走着走着，罗烨突然感受到了一阵诡异的熟悉感。 这个地方……他好像来过。 ——只是并不是在这个时间段来过。 那是未来……他走过这样的小路。 顺着这条路，可以走到一片空地，好像可以不被任何雾气侵染。那个地方，就是他们的“雾隐小区”。 铃兰受封仪式的举办地点，居然是未来的雾隐小区？ 这样的想法浮上心头，只让罗烨觉得毛骨悚然，好像又一次被命运攥紧了喉咙。 越往前走这样的感觉越熟悉，直到走出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森林中高高的祭台被搭起，一起都准备就绪。罗烨被人扶着下了步辇，去后方休息，等候仪式正式开始。 而不出意料，罗烨刚刚在后方搭起的棚子中坐好，就有人拂开帘子走入其中。那人的容貌陌生又熟悉，罗烨曾经在“亡陵”的壁画上见过他。 “太子殿下……”罗烨下意识脱口而出，却见景惠把一根手指立于唇前，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声一点，铃兰。”他不自觉往外看了一眼，悄声道，“我是偷偷进来的。” 罗烨定了定神，想起当初那封信上的内容，又问道：“殿下不是说，‘老地方’见吗？” 这个地方，显然不可能是什么老地方吧？ 景惠闻言，竟是羞涩一笑：“我想见你，等不到去老地方碰面了。” 看着眼前青涩又纯情的景惠，罗烨心情更复杂了。这时候一切都还没发生，景惠也不是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心上人，可能他还畅想着未来吧？一个有铃兰的未来。 可惜，都是虚妄。 罗烨不愿多想，只能悄悄从袖口摸出一条精致的手串，递给了景惠。 他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 “这件东西送给殿下，聊表心意。”罗烨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词句，“日后见到此物，就如同见我。” 他这番话似乎真的戳中了景惠，他近乎虔诚地将手串戴上，眼中涌动着浓重的情谊。 “铃兰，我这辈子只要你。”他望着罗烨，亦是他眼中的铃兰，对他诉说着属于一位未来国主的承诺，“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可能某种程度上，景惠做到了。 他因为这份浓烈的情感，选择堕落成了一只可怖的恶鬼。 不知为何，罗烨突然有点难过。 铃兰已死，景惠再也见不到他了。就算有转世的可能，那也都不是铃兰了。 就像罗烨，也许他真的和铃兰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他看着眼前这人，也生不起一丝一毫的爱怜。他有喜欢的人，但那不是景惠，永远不可能是景惠。 或者将来他死去了，再次转世……那再醒来的人，不会是他，更不可能是铃兰。 景惠和铃兰之间，早就天人永隔。 甚至连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真挚表白，都是罗烨听到，而不是铃兰本人听到的。 “你看，外面起雾了。” 听着景惠的话，罗烨朝外面望去，发现果真如此。 另一边，景惠似乎有感而发，还在不断往下说。 “我们的国家，就像一座隐在雾中的岛屿啊。” 他微微侧身，看向表情有些凝重的罗烨，轻声说着。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称呼这座岛为‘雾隐岛’更加合适呢？” 第267章 雾隐小区 从景惠口中听到“雾隐岛”三个字的刹那, 罗烨感觉自己有些失神。他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景惠的面容也在视野中越来越模糊。终于罗烨控制不住，闭上双眼, 沉沉睡了过去。 恍惚之中，罗烨只觉得身下一片冰凉。他身子都是僵硬的, 好像置身于冰雪之中，沉睡了千千万万年。 “我去, 真醒了啊！” “我都以为他们要死了……过会儿醒了赶紧问问他们这是第几关。” 罗烨的五感在渐渐复苏, 他能听到耳边絮絮叨叨的响声, 似乎有谁在议论他们。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 想要看清周边景象。结果就看两个陌生人在他上方探头探脑，似乎是想要仔细观察他。罗烨这么一醒，反倒是把他俩吓了一跳。 “呃……你醒了啊？”对方两人瞬间有些尴尬，只能干巴巴对罗烨搭讪，“你……觉得怎么样？” 罗烨皱眉, 反问道：“你们是第几关的玩家，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们？” 雾隐小区一共也没住多少人，大家平时也不是完全不出门。那些个老人罗烨对他们多少有点印象，不像眼前这两个, 他是真记不起来他们是哪号人。 而且老人通常不会像他们一样话这么多、好奇心这么重。所以罗烨推测，这两个人, 有可能是…… “……我们是不久前上岛的, 刚刚通过了一关。”对方显然是没什么城府, 罗烨问什么就老实答了，其中一人抖了抖肩膀，看上去心有余悸的样子。 “真的好可怕啊……这种游戏我真的不想再玩了。”他捂住脸，似乎很难过, “我们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被卷入这破事里来了……” 罗烨看着二人，眸色一沉。还真被他猜中了，这是两个新人，被雾隐岛吸纳的、无辜的新人。 他们应该也只是好奇，想在岛上尽量多找一些线索罢了。思及此处，罗烨开始反思自己刚才对他们是不是有点太凶了。毕竟只是为了活命而已，他们也没什么恶意。 联想到第七关游戏里的所有剧情，罗烨心情更复杂了。 他刚刚见过了罪魁祸首啊……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好歹活着回来了，可以短暂放松一阵。 一只这么紧绷着，属实是不太好。 想着刚刚半梦半醒间听到的谈话声，罗烨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刚刚经历的是第七关。” 这座岛上闯到这一关的人少之又少，有心的话一打听就能打听到，也没什么瞒着别人的必要。 听到“第七关”的时候，那两人的嘴一下子张得老大。其中一人颤声开口，似乎不敢置信：“第第第……七关！不是说这座岛上一共只有九道关卡吗？那你们岂不是快要出去了？” 罗烨点了点头，脑子还是有些晕乎。看着那两人眼中崇拜的目光，他又有点不适应。 他只能四下打量，看其他队友们醒过来没有。结果发现大家面对的情况差不多，今天的广场上，新人似乎格外多。可能是看他们几个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好奇地下楼观看罢了。 不过这新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罗烨想了想，又向眼前两个新人询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跟你们一起的到底有多少人？” 第260章 对方思索了片刻，老实回答：“我们两个的话是一周前进来完成第一个游戏的，这几天一直在调整状态，想着过段时间再去进行第二个游戏……” 每次谈起游戏时他都忍不住发抖，看起来是真的对自己的第一次游戏起了心理阴影。 另一个人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其他人的话跟我们两个上岛的时间应该差不太多？因为都是新人，我们就互相认识了一下。啊对了，我们两个是做快艇在海上观光的，没想到碰上了起雾，雾中又有一座岛……” 他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罗烨却有些听不进去了。怎么这段时间新人上岛的频率这么高？事出反常必有妖，岛是有意识的，它这么做是什么目的？ 罗烨有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测，从岑芳菲的话语中可以得知，在这座岛上死去后，本身也会被虚无吸纳，所以哪怕像岑芳菲或是莲心那样死去上千年的老鬼也能吸纳新时代的知识。 所以岛快速吸纳着新人，是不是意味着……它或者景惠感受到了什么威胁，需要快速吞噬掉更多人类，来强化虚无的力量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或者说是他自己，游戏进程不能再耽误了。 快点抵达最后一关，等候着神明降临，结束这一切才是正道。 …… 其他玩家也是陆陆续续苏醒，应付完这些新人之后，他们相约回去住处，准备先好好睡一觉。但罗烨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兴致缺缺的样子。这一点当然也被叶听雨看在眼里，所以在回去后，她便迫不及待找上罗烨，准备和他单独聊聊。 罗烨的房间里，他和叶听雨相对而坐，只能无奈笑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啊。” 叶听雨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那是自然，我自己弟弟有心事，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有什么问题，赶紧说吧。”叶听雨看向罗烨，定定道，“都第七关了，还能让你这么放在心上的，一定是大事。” 罗烨颔首，定了定神，才试探着问道：“其实也没别的，就是姐，我想着咱们闯关的进度，能不能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叶听雨皱起眉，“我们现在这个三五天的频率，已经是相当快了，你还要再快？难不成今晚睡一觉，你明天就要去第八关？” 罗烨哑然：“也不是这样，就是我确实有点着急……” “越急越容易忙中出错。”叶听雨语调依然冷静，“而且第七关里，你是最费神费力的那一个。你消耗了那么多精力，如果不好好休息的话，你确定能顺利熬过第八关？” “不是，我……唉。”罗烨知道叶听雨说的有道理，他甚至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但这件事实在是太复杂了，罗烨都不知道怎么告诉叶听雨。 如果是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他知道岛上有一个手眼通天的外神，暗处还有景惠虎视眈眈，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要仔细斟酌，否则很可能会给他在林如霜宫中遇到的那个神秘人带去麻烦。 大概是罗烨此刻脸上的表情相当纠结，叶听雨也是看出了问题。她无奈叹了口气，拍了拍罗烨的肩膀，安慰道：“你大概有你自己的苦衷，我信任你，不会多问，但是……” “小烨，你得想好，你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上一关对你的影响一定特别大，但咱们不能自乱阵脚。”她捏了捏罗烨发紧的肩膀，希望这能让他放松一点。 “先听姐姐的，你好好休息几天，把精神养回来再说。马上都要第八关了，不差这一天两天。等大家都做好准备，我们再出发。” 罗烨也终于冷静下来，叶听雨说的有道理。自己现在这个状态，确实不适合进行一场高强度游戏了。最起码得放松一点，让各方面回归正常再谈其他。 “好，我明白了。”罗烨呼出一口气，“那就先休息几天吧……不只是我，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 得到这个答案，叶听雨终于满意了。她话锋一转，说了一个稍微轻松点的话题：“休息是对的，咱们总得留出点时间，给清淮和青颖互诉衷肠的机会吧。” 罗烨眨眨眼，愣愣道：“姐你……看出什么来了？” 叶听雨笑了笑，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她们之间都那么暗潮汹涌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被她的笑容感染，罗烨也跟着傻乐起来，虽然李清淮和简青颖这件事吧……有那么一点误会。但他有一种莫名的第六感，这事会得到一个大家都比较满意的解决方案。 看着笑得傻里傻气的罗烨，叶听雨轻咳一声，状似无意地又把话题引到他身上：“也别光说清淮他们了，你自己的……这些事，也上点心吧。” 虽然叶听雨也没有挑明，但罗烨还是打了个哆嗦，脸唰一下就红了。叶听雨这是什么……先天八卦圣体，怎么谁对谁有那么一点意思，她都能第一时间品到呢？ 但是想起她自己，罗烨心情又有些莫名。 是啊，叶听雨能理清所有人的感情，唯独理不清她自己的。 罗烨这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萧华对她的不一般，叶听雨与萧华朝夕相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是下意识回避吧。 也许是情绪到了，也许是罗烨觉得时机对了。在叶听雨马上要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对叶听雨说道：“听、听雨姐，你先等一下。” 叶听雨回眸，看上去有些意外。罗烨咬着牙，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都抖了出来。 “姐，虽然你总是提别人的感情，替大家操心。可是有时候我觉得……是不是你自己，也应该回头看看。” “有的人……可是一直在等姐姐你回头看他一眼啊。” 第268章 决心 听到罗烨的话, 叶听雨先是一瞬间失神。但在她缓过神来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原来那平淡的模样。见罗烨还在认真地凝望着她，叶听雨只能开口, 给出了自己的考量。 “小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和萧华认识太久, 我对他的了解，比你想象中多的多。” 叶听雨停了片刻, 深吸一口气, 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 我心中最在意的事, 仍旧是我的父亲。我心愿未了，给不了任何人承诺。特别是萧华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更要好好考虑清楚，才是对彼此负责。” 她摇了摇头，面露苦涩：“小烨, 我这些年为了雾隐岛的事，已经到了一个有些疯魔的程度。这样的我不会是一个好伴侣的，而且很多年里，我一直把萧华视作重要的哥哥,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身份的转换。” “若是我接受不了，轻易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又后悔……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啊。”她捋了捋头发, 眸光变得有些暗沉, “而且, 因为我们真的相处了太久，有时候已经分不清这样的情感，究竟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了。” 叶听雨这番话说得罗烨哑口无言，他一开始确实有点想当然了。可能跟他刚刚看清自己的心意也有关系, 他觉得喜欢就得说出口，他看不得任何一对爱人错过。 但这样一时脑热却忽略了很多现实问题，在一起哪有那么简单？情感不该只是荷尔蒙刺激下的一时冲动，更是深思熟虑之后仍旧坚定的选择才对。 “对不起啊，姐……”罗烨讷讷道歉，“是我太想当然了，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不会的。”叶听雨很体贴，并没有说罗烨任何不是，“其实坦白来讲，你说的这个问题存在于我和萧华之间很久了，不是大家都不说就不存在了。但……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件事的好时机，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那件事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可是在这座岛上，我们朝不保夕啊。”罗烨有些出神，又忍不住道，“若是心中的感情一直无法诉说，也是一件遗憾的事……” 他越说声音越低，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说这句话。 朝不保夕是真的，可大家都有要做的、最重要的事。贸然表达情感，要是收获了坏结果，那也是一种自私。 就像他现在，不也无法和林见影挑明自己的想法吗？ 叶听雨重新走回罗烨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遗憾才是常事，世上哪有那么多大团圆呢？” 要接受遗憾，接受残缺。 唯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痛苦。 “而且如果事事都只想着自己会不会遗憾，那未免有点太自私了。”叶听雨摇了摇头，罗烨突然有些分不清她的心情了。 但他也终究没有再劝，而是任由叶听雨离开。 有一点她说的是对的，对于叶听雨个人的感情问题，罗烨没资格评判太多。她心里自有一杆秤，对一切都有衡量。 他往床上一躺，无奈叹气。 算了，先睡一觉好了，反正就这么一点时间，天也不好就这么塌下来。 第261章 …… 大家是各自散去了，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安然入睡。比如简青颖，现在她就是眼睛瞪得老大，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抖腿。 在床上的莫迟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着一脸纠结的简青颖，有些莫名：“青颖啊，你怎么不补一觉呢？不困吗……” “我纠结啊！”简青颖满脸苦涩，整张脸都扭曲了，“清淮姐说回来有事跟我说，但她没主动找我，我也不知道……”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简青颖直接一激灵，差点原地蹦个三下。她颤颤巍巍走到门口，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了门。站在外面的不是预料之中的李清淮，而是叶听雨。 “哈喽，我来看看你们睡没睡……”看着小脸煞白的简青颖，叶听雨满头问号，“你怎么吓成这样？” 简青颖尴尬摆了摆手：“也没什么，就是……” 看得出来她不想说，叶听雨也没为难：“行了，没什么事就早点休息，大家基本都睡了。晚上我和萧华给你们做好吃的。” “哎，那清淮姐是不是也……”简青颖欲言又止。 “她啊，刚回来就去休息了。”叶听雨似乎明白了什么，很贴心地拍了拍简青颖的胳膊，“所以别想东想西了，好好睡一觉才是正事。” 简青颖哭笑不得，怎么感觉她想的那些事全被叶听雨看穿了呢？ 送走叶听雨之后，简青颖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平缓了一些。她换上睡衣，无力瘫倒在了床上。莫迟迟这会儿已经快睡着了，看简青颖终于躺下，她又一次打了个哈欠，嘴里嘟嘟囔囔。 “睡吧睡吧，我要困死了……”她睡眼朦胧，已经只是凭着本能在讲话了，“别想太多青颖……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说完这些，她眼睛彻底逼近，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已然睡着了。 简青颖撇了撇嘴：“真没义气哦，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不过其实说到底，这件事别人帮不上她什么，只能靠她自己面对。毕竟当初满嘴跑火车的是她，一不小心挂掉、呃，真的能这么说吗？反正也是她。 也怪不上任何人，要怪只能怪她对自己还是太自信了…… “算了……醒了再说吧……” 简青颖打了个哈欠，也是真的困了。 半梦半醒间，她眼前好像闪过了许多过往的记忆碎片。有许多以前还没上岛时她和李清淮的聊天，也有上岛之后她们一起闯关的画面，甚至还有她们闹矛盾时的记忆…… 但无论怎么回忆，正面的记忆都远远大于负面的。简青颖以前总觉得自己的年纪不大，也是刚刚高中毕业，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个人情感问题。她总觉得人生很长，属于她自己的那个“命中注定”并不会这么早出现。 可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哪有出现的早不早一说呢？恐怕只有合不合适吧。 虽然以前并没有在意过自己的性取向，但似乎……她并不反感和女孩子的接触啊。她算什么呢？简青颖真的不知道。 但对于清淮姐，她其实…… 在混沌之间，简青颖沉沉睡去。 …… 睡了一觉后，简青颖神清气爽，也想通很多。 她想明白了，她会去面对的。 莫迟迟看着一脸坚定的简青颖，忍不住调侃几句：“怎么说青颖，我是不是该提前祝贺你脱单快乐了？” “去你的。”简青颖老脸一红，“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吧，我都闻到饭香了……” 晚饭后，简青颖主动找上了李清淮。 这一次她决定主动出击，把她们之间的一切……全部都理清楚。 “清淮姐，我也有许多话……想要跟你说。” …… “今天外面的雾似乎没那么浓啊。”罗烨坐在床边，不知起了什么性质，居然开始看外面的风景。 “有吗？”一旁的萧华随口问道，“不是每天都这样吗？” “不，今天就是不太一样。”罗烨却是很认真地回答了，“萧华哥，你说，我们是不是不用多久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也许吧？”萧华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总觉得今天的罗烨看上去有些怪怪的，“罗烨，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啊。”罗烨否定道，“就是觉得今天晚上的风景还不错。” 萧华看着外面一片漆黑，心说这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但是最近大家压力都挺大的，萧华也不准备扫罗烨的兴。看看风景而已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又继续各干各的，但罗烨心情却意外地好。他总觉得，最起码在今天晚上，会有好事发生。 同一时间，林见影的房间。 他同样靠窗坐着，屋里没有开灯，林见影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快到了，最终的那一天，就快要到了。 他的一只手抚上玻璃，看着其中倒映着自己那张苍白的脸，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埋藏在心里的那些秘密什么时候会被罗烨知晓，甚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罗烨知晓。 今天林见影自然也会注意到简青颖和李清淮两个人，他知道她们之间的那些情愫。不得不说，给了林见影许多震动。 ……她们是两个女生。 就像是自己，和罗烨的镜子一样。 林见影的额头抵上玻璃，感受着那里传来的阵阵冰凉。 是吧，自己或许也是该下定决心了。 如果下一关他也能够活着出来，那他……会去尝试一下。 在终焉到来之前，他想得到一个回答。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他都全盘接受。 林见影也相信罗烨的为人，无论怎么样，对方也不会觉得他恶心，这也是林见影会动这个心思的底气。 但有时林见影也会觉得自己卑劣，他这是仗着罗烨对他的包容，对……所有人的包容，想要放肆这么一次。 第269章 迷雾镇（1） 第二天罗烨起得很早, 他洗漱好走到客厅中，却发现简青颖几个人已经醒了。她坐在沙发中央，一侧是李清淮, 另一侧则是莫迟迟。而简青颖面上始终挂着自如的笑，整个人可以说是红光满面、神清气爽。 “早啊烨烨。”她朝着罗烨挥了挥手, 面上那甜腻的表情看得罗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早……”罗烨觉得简青颖简直是吃错药了，今天她这样子怎么跟被夺舍了似的。 “因为人家有女朋友了呢。”简青颖托着脸, 满眼羞涩, “烨烨也会祝福人家的吧。” “……我当然会祝福你, 但是你当务之急是要变正常一点, 我害怕。”罗烨挥了挥手，整个人都有点风中凌乱。他更佩服坐在简青颖身边的莫迟迟了，离那么近都没有被简青颖身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粉色泡泡冲到晕倒。 简青颖羞涩摆手：“我正常得很，烨烨你想太多啦。” 这会儿大家基本也都起床了，看到简青颖这样, 萧华和叶听雨也纷纷表达了祝福。林见影虽然平时淡淡的，但看到简青颖这样，也是不咸不淡说了句：“挺好的。” 总之，这也算这段日子以来难得的喜事, 大家都还蛮开心的。叶听雨和萧华又是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准备庆祝一番。 在雾隐岛这种地方, 有时候秉承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 也不见得是一件错事。 这几天里, 罗烨也没主动提进游戏的事。他希望能给简青颖和李清淮多一点相处时间，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下一关活着回来。虽然他们这支队伍已经算是异常强大，直到第七关还保持满员，但不能太抱侥幸心理啊。 反正正好罗烨还要调整一番心情, 那就趁这个机会，让大家在雾隐岛上享受一番生活吧。 只是天天看简青颖和李清淮腻歪，这让罗烨也不免躁动。甚至有的时候他都想要跟林见影摊牌去了，但冷静下来后再一想果然还是算了。 他和林见影之间要面对的问题，还是比简青颖她们要多太多了。 而且这几天，他们还收到了一条让人感到意外的消息。 北祈主动找上门来，带着歉意对他们说道：“不好意思啊各位，第八关的话，可能我不能跟你们一起了。” 叶听雨觉得莫名，还是追问了几句缘由。毕竟经过这几关的相处，他们都觉得北祈算一个靠谱队友，结果到了第八关的当口，他居然要退出？那以后就算要组队，不也只能等到最后一关了吗？ 而且到最后北祈其实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只是说他身体不适。但这样的理由，其实说服不了罗烨等人。 “可这样一来，你的第八关又该怎么度过？”叶听雨向北祈提了一个这样的问题，“岛上闯到这一关的人寥寥无几，难道你要自己过这一关吗？” 北祈笑笑：“总有办法的嘛，而且一个人闯关也不见得就闯不过去不是吗？” 第262章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就是不准备第八关和大部队一起。北祈都表达得这样明确了，叶听雨知道没必要强留，只得作罢：“好吧，那北祈先生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反正他们规划进入游戏的时间就是明天，可不能耽误了。 …… 告别叶听雨等人后，北祈却没记得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给林期发去了一条消息：“谈点事，老地方见。” 在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隐秘地带，北祈只是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林期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对方还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对此毫不意外的样子。 “说吧，这次又要跟我商量什么事？”林期打了个哈欠，顺带还抻了个懒腰，“马上就要到收网的时候了，你不会是太紧张找我求安慰吧？” “啧，我可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北祈笑着，“真是谈正事的。” “毕竟神大人之前大概也跟你提过，罗烨他们的第八关会是个什么情况吧？” “当然提过了。”林期还是那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神大人啊，总是那么‘料事如神’。不对，祂就是神，不能这么说。” 只是说着，她又有些出神：“就是这第八关听起来……很伤心啊。” “……这就是我退出他们第八关的原因啊。”北祈摇了摇头，“继续留在里面，会非常危险的。” “我们要做的就是留守在外面，守好‘最终关卡’的大门，然后好好接应他们。” 林期听着他侃侃而谈，又笑了起来：“你这不是都计划好了吗？也没必要找我当面聊吧？” “别这样，这不是找你聊一些细节的。”北祈又道，“我有个想法，你仔细听听……” 林期这次没再跟北祈斗嘴，而是仔细听了他的计划。等到两个人确认得差不多了，她却皱起眉头：“但是还有一个变量吧，神大人没给你指示吗？” “变量？”北祈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个……罗桦？！” 罗烨的双胞胎哥哥，罗桦。 “那个游荡在雾隐岛上的‘亡灵’……”想起这个人，林期表情也是微微一变，她双目微眯，其中透着几分危险的味道，“事到如今，恐怕他会变得很可怕吧？” “那就不知道了。”北祈一摊手，他们到底只是神使而不是神，有些东西也不是他们能了解到的，“不过对神大人来说，应该没有变量，只有定数吧？” “也许吧。”林期摇了摇头，看了眼外面的情景，“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趁早回去吧。” 说着她也不管北祈又想说什么，径直朝着外头走去。北祈也确实没什么跟她说的，也不拦着，而是任由林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林期啊……你也是够奇怪的。”北祈喃喃自语，有些晃神，“算了，也不用等太久了。” 那一天，马上就要到了。 …… 第二天，罗烨一行七人养足了精神，准备出发。 到达广场，看着眼前的选关喷泉，大家不约而同都是有些紧张。 这可是倒数第二关啊，哪怕是第七关的时候，他们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了。 都到这一步了，距离离开雾隐岛……差不多也就是临门一脚了。 “不紧张不紧张不紧张……”简青颖甚至在胸口开始画十字，“阿弥陀佛保佑我们……” 莫迟迟默默吐槽：“青颖，你信的有点杂啦……” 祈祷环节过去，无论怎样的心情，他们都要去喷泉那里捞硬币了。罗烨站在喷泉边，从里面捞出了一枚硬币，手背上传来了熟悉的灼烧感。罗烨看到上面出现了黑夜白昼交错的图案，知道这一次又是长时间的游戏了。 那个图案中间，缓慢浮现出了一个“8”，代表着这是他们的第八关。 本来罗烨都做好晕过去的打算了，毕竟之前很多关里他们并不需要用脚走到任务地点，而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进了游戏场景。更何况这可是第八关，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但几人就这么等了一会儿，预料之中的昏迷却迟迟不来。这倒是让罗烨迷惑了，怎么想晕的时候又不晕了？ “啊，路牌出现了！”莫迟迟指向了一个方向，其他人不约而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就看到了“久违的”路牌。 “……好吧。”叶听雨起身，撩了一下头发，主动走在前边，顺带提醒，“大家都小心一点，千万别走到林子里。” 七个人排成一列，一个接一个踏在了石子路上。叶听雨和萧华走在最前面，罗烨和林见影殿后。看着走在前面林见影的背影，罗烨本想说两句话缓解一下气氛，但最后觉得没趣，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也是因为都是老玩家了，在路上时候没什么线索，其实也没太多交流的必要。 只是这么走着……眼前却不断出现浓雾，很快就遮蔽了前方的视野。哪怕是罗烨和林见影站得这样近，对方的身形也开始在迷雾中变得朦胧、若隐若现。罗烨本能觉得哪里不对，急忙呼唤了一声：“见影！” 可是，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罗烨以为是自己叫得不够清晰，下意识往前快步走了几下，伸出手想要试图抓住林见影，却扑了个空。 林见影……根本不在他前边！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林见影这个大活人居然消失不见！ 不，不只是林见影，除了罗烨外的所有玩家，此刻都是不见踪影！ 罗烨慌了，这回是真的紧张起来。他确认自己还走在小路上，在保证自己不会出界这个前提下，他朝周围大声喊道：“见影！听雨姐！萧华哥！” 他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喊了个遍，却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哪怕一个人回应他。 ——就好像罗烨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额角已经渗出冷汗，罗烨心慌到不行。其实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但就是这一次，罗烨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而就在这时，更可怕的事情悄然发生。 罗烨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从迷雾中伸出，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第270章 迷雾镇（2） 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阵阵冰冷触感, 罗烨重重打了个冷颤。他直接甩着手挣脱了桎梏，朝着前方头也不回地跑去。 “罗烨哥！！”他刚跑出去没几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焦急的喊声, 听上去……是莫迟迟的？ 但是虽然听到了脚步声，但罗烨依旧没有停下, 相反跑得更快了，恨不得把那个“莫迟迟”立刻甩掉。 原因很简单, 这里的雾浓到除非脸贴脸否则谁也看不清谁的地步。“莫迟迟”是怎么精准在浓雾中摸到自己手腕, 还叫出自己名字的？她应该根本看不清自己才对！ 若她真是莫迟迟本人……刚刚在自己呼唤同伴名字的时候, 她就应该喊出声了。 只是这第八关果然有古怪, 以前还没抵达任务地点的时候，应该是碰不到任何鬼怪的。现在他还在路上，岛就给他送了这么个惊喜。 ……但仔细想想，自己刚刚一直踏在这条安全的窄路上，那只手……是从“安全区”以外的浓雾中伸出来的。 记得从第一关时, 北祈就提醒过他们，千万不要离开小路，没人知道林子里藏了些什么。 所以藏在林中的“那些东西”，这是借着浓雾的掩盖……悄然接近着玩家们对吗？ 罗烨心中多出许多感慨和猜测, 他一直死死盯着脚下的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出界”。 在浓雾中行走了大约五分钟左右, 罗烨终于看见, 脚下的石子路变得宽阔起来。不止这样, 前方的浓雾也散去许多，最起码罗烨能透过雾气，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群了。 能够看到场景，罗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最起码这说明他快到任务地点了, 只希望到时候其他队友都在。 越走近那些建筑，周围的雾气就变得越稀薄。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罗烨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对这个场景，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终于，罗烨彻底走入了任务场景的范围以内，前方是一座古朴的欧式小镇，小镇内的天空阴云密布，没有哪怕一丝阳光顺着云层是间隙落下，整个小镇都是黑压压的，看得人心底憋闷。 但往身后看去，还是那片浓稠到让人不安的白雾，走在其中什么都看不到，眼前这座小镇就和“雾隐岛”一样，被层层浓雾与外界隔绝开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泾渭分明。 队友们还没到，罗烨也不会贸然去探索小镇。反正周围也看不见一个npc，罗烨索性就站在大路中间最显眼的地方，保证队友们一出来就能看到他。 他就这么等了大约五分钟左右，终于听到雾中传来一阵略显局促的脚步声。一道身影从雾中冲出，罗烨看见对方的脸，总算稍微安心了一点。 第263章 “迟迟。”罗烨叫了对方的名字，“总算有人出来了，我都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看见罗烨，莫迟迟也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碰上队友了。刚才在迷雾中我好像和大家走散了，雾中还有人喊我的名字，我都没敢吭声……” 果然，莫迟迟也碰上了和他一样的情况。 “没回答是对的。”罗烨点了点头，“我碰到的更夸张一点，雾中那东西直接把我手腕都攥住了。” “啊？”莫迟迟嘴巴一瞬间张得老大，“那可太凶险了！不愧是第八关啊，甚至我们还在路上就能碰到这么诡异的事……” 两人聊着聊着，就听雾里又有脚步声。他们不约而同停止了交谈，紧紧盯着面前这片浓雾。 没过多一会儿，林见影从雾中走出。他的脸色不算好看，显然也是经历了一些诡异的事情。不过在他看到罗烨的莫迟迟的那刻，他身上的阴郁之气便消散大半。 “你们已经到了。”他顿了顿，“等了多久？” 罗烨“嗯”了一声，道：“我是差不多十分钟之前到的，迟迟的话，五分钟之前吧。”其实他也不能完全确定，只是大概估算了一下。 “……那就是间隔五分钟左右。”林见影皱起眉，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有哪里不对。 “这有些怪异，就算岛在浓雾中把我们强行分开，但到任务地点的路程应该是一样的，为何我们到的有先有后？间隔的时间还如此均匀？” 听着林见影提出的问题，罗烨和莫迟迟也是沉默了。这样的疑惑在他们心中也一直存在着，虽然浓雾分散玩家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双姝”那关就是如此，但跟这次还是不太一样的。 那次罗烨先到也是因为剧情设定要他先面对npc的缘故，而且整个任务场景也更大，当初林见影和莫迟迟也是在迷雾中就汇合了。 不像现在，眼前这座小镇，看上去更为诡异、毫无生气。 毕竟……这已经是第八关了啊。 三个人站在原地，继续盯着外头涌动的迷雾。罗烨在心底读秒，想要看看五分钟后雾中会不会再钻出一个队友。 只是这一次，现实却没有如他所愿。 哪怕已经在原地等了整整八分钟，那片浓雾还是如之前一样死寂，里面不曾传来任何声响。 三人严阵以待，一时没人说话，而是暂时选择继续等下去。 终于到了十五分钟，眼前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莫迟迟目光闪烁，开了口： “……也许这座小镇还有其他入口？”莫迟迟提出了一种可能性，“要不我们先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吧？也可能听雨姐他们，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罗烨沉默了，莫迟迟说的这种可能性固然存在，但他却觉得概率微乎其微。只是继续在原地等待显然也不是一件靠谱的事，这种时候，只能朝着小镇内探索了。 最后，罗烨也只能呼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嗯，继续在这等没什么意义，我们是该往镇子里去了，但……” 临走前，得在这个位置留下一点记号信息，万一叶听雨他们出现，一看到就明白罗烨几人进到镇子里去了。 莫迟迟快速点头，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递给了罗烨：“那边有一块裸/露出来的土地，应该可以留下字迹，就去那边写吧！” 罗烨立刻跟了上去，果然看见了那一块空地。他蹲下身子准备留下信息，但手掌拂过土地时，却微妙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土上，好像…… 另一边莫迟迟也看出了他的犹豫，赶紧走到罗烨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罗烨哥，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罗烨顿了一下，才说道：“是觉得有点……但不确定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总觉得，这片土地有些太过平整，就好像…… 在他之前，也有人来到这边，特意把这里铲平一样。 但这是很不自然的，一块没有种花、没有摆放任何东西的土地，应该是不会被任何人在意的才对。这座小镇一片寂静，根本不像有活人住在里面的样子。 就算里面有居民，他们会费力气去清理一块根本没人要的土地吗？ “如果觉得有违和感，那就相信自己的感觉。”不知何时，林见影也来到了二人身边，显然也听到了罗烨的话，“在这种地方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忽略自己的第一反应，才是可能会招致祸患的。” 罗烨闻言，一时失笑。 是啊，林见影说的一点毛病没有，留意违和之处才能帮他们活下来，只是…… 这座小镇对他造成的不适感，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目前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就是哪里都不舒服。自从进到这里之后，那种不安感就如附骨之疽，时刻在他的脑海中撕咬。 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罗烨怕林见影和莫迟迟担心。反正也只是游戏初期，连规则和要求都没有出现，游戏再变态也不至于上来就要了他们的命。 先在镇子里走走看吧，如果那种不安感加重，就趁早告诉林见影他们。 罗烨打定了主意，也不再犹豫，快速在土地上写下留言，希望能被叶听雨等人看到。 “呼，我写完了。”罗烨把石块往地上一丢，抬眸看了一眼这座压抑的小镇，轻轻道，“走吧，我们去镇子里面看看情况。” …… 三个人朝着小镇深处走去，不知过了多久，小镇边缘的房子里走出一个面容阴沉的人。他来到那块写了字的土地旁，用脚将罗烨写下的字全部抹平。 这人默默看了一眼三人离去的方向，眼中不带任何情绪。 “快了，就快了……”这人发出了喃喃低语，“还差，最后一次。” “阿嚏！” 小镇中，莫迟迟重重打了个喷嚏，她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嘟囔一句：“是我的错觉吗？感觉这小镇上……这么冷呢？” 真是奇怪，明明在那样的浓雾中都不觉得这样冷，在这个阴沉沉的小镇里却让她感到了秋天特有的湿冷感。 “还是衣服穿少了啊。”莫迟迟继续说了一句，她也不全是真的抱怨，纯粹是身边两个人一直不说话，莫迟迟想要稍微缓解一下氛围。 再这样憋着，她都要抑郁了。 三人沿着小路继续向前，已经快要到小镇的边缘——因为他们看到了外围翻涌的迷雾，这是任务场景与外面密林的分界线。 “哎，这边看起来也没人啊……”莫迟迟说着，心中也开始打鼓。 这显然就是小镇的“另一个入口”了，但即便是这里，他们也没有发现叶听雨等人的踪迹。 可如果叶听雨他们不在这里，那又在哪里呢？ 总不会他们真的就……凭空失踪了吧？ 第271章 迷雾镇（3） 这条小路, 终于还是被他们走到了尽头。 没有发现叶听雨等人的踪迹，莫迟迟却没有气馁。她主动担任起了气氛组，试图给罗烨和林见影打气。 “这边没有的话, 我们就先回起点看看吧？可能真就是我们错过了？”莫迟迟快速说道，“到现在为止关卡指引还没出现……估计是要等人齐才会告诉我们通关条件吧？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只是虽然莫迟迟这边说了一大堆, 却并没有得到那两个人的回应。莫迟迟也觉得莫名，林见影就算了, 不回答队友的话, 这可不符合罗烨的性格啊？ 她抬起头, 一眼就看到了面露凝重的林见影, 莫迟迟一怔，顺着林见影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罗烨，对方的眼中，是莫迟迟从未见过的惊骇与迷惘！ 罗烨的眼神把莫迟迟都吓到了, 要知道以前哪怕是在绝境，罗烨都没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这样害怕？ “……罗烨哥？”莫迟迟悄悄摸到罗烨身边，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罗烨这才如梦方醒，他扭动着僵硬的脖子, 缓慢转过身来，指着面前的一栋建筑, 颤声开了口。 这是一栋纯白色、外形很精致的小教堂, 在这座小镇里, 其他建筑外部都留下了许多斑驳的痕迹，这是岁月洗礼带来的刻痕。但这座教堂不同，它干净、整洁、焕然如新。可能对小镇来说，这座教堂有着别样的意义, 所以经常进行修缮吧？ “这、这座教堂……”罗烨连续做了好几个吞咽状动作，才能勉强说出完整的句子。 “是我在梦中……见过的。”他摇了摇头，又补充一句，“不，不只是这座教堂。” “这整座小镇……我都在梦中见过。” …… 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罗烨就会做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他走在一条幽暗的小路上。小路周围迷雾笼罩，道路两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将眼前景象照得模糊不清。 这是一个清明梦，罗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清楚梦中的一草一木，也知道如果自己沿着小路一直走下去，会在路的尽头看到一座纯白明亮的教堂。 第264章 这座教堂里，有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是这个梦境中，除了罗烨以外唯一一个人。 那个女人……是罗烨的妈妈，叶晓芸！ 此时此刻，罗烨把自己这个诡异的梦境完整讲给了林见影和莫迟迟。已经是第八关了，他没必要继续瞒着这个梦。更何况现在，梦中的场景，已经出现在了“现实”！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不对劲。”罗烨喃喃道，“太熟悉了……这座小镇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 他当然熟悉，因为过去的某一段时间里，每天夜里，他都会“降临”在这座小镇中！只是因为他的梦境永远是黑夜，罗烨并没有办法完全确认小镇白天的场景。但事到如今，这座最重要的教堂已经出现，他就是骗也没办法骗自己！ 他的不安，正是源自这种“熟悉感”。 为什么梦中的场景会真实地呈现在他面前？ 这是否代表着……他做的梦，其实是一种预知梦？ 如果是预知梦的话…… 罗烨再也无法淡定，他甚至都没有知会身边的林见影和莫迟迟一声，就自顾自朝教堂门口冲去！ 现在是白天，但教堂的大门却落着一把大锁，无论罗烨怎样努力都无法撼动分毫。但现在的罗烨显然已经有些钻牛角尖了，他甚至不顾疼痛，想要试着能不能把门开一条缝。 他要进到这座教堂里，他要看到，在这座教堂里，是不是真的有他的母亲！ 哪怕有一点线索也好，罗烨想知道……他的母亲，是不是真的在雾隐岛“等”他！ 罗烨的眼底酝酿着疯狂，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唯一见到母亲的机会！ 他双目赤红，却无法打开大门。罗烨甚至想了破窗而入一系列的想法，谁也无法动摇他进入教堂的决心。 “罗烨！！！” 林见影的吼声在罗烨耳边炸开，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钳制住，拉着他向后退去。罗烨想要挣扎，此刻颇有些六亲不认的巅峰，谁来阻止他他就揍谁，甚至他挥舞着拳头，朝那双钳制住他的手砸去！ 只是动作还没落下，恍惚中他听到了莫迟迟哽咽的呼喊：“罗烨哥你冷静一点！那是见影哥啊！” 这声音犹如一道炸雷，直接砸在了罗烨心口。他倏地清醒过来，想着刚才自己诡异的状态，只觉得无比荒谬。 他想干什么……他因为自己的偏执难道要对林见影出手吗？ 那一瞬间，罗烨整个人都好像枯萎了一样，他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竟然连站立都有些困难，就这样直直跌下。要不是林见影拉了他一把，可能罗烨都会直接摔倒。 罗烨堪堪靠在林见影身上，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面全是冷汗。不只是额头，他浑身似乎都被冷汗浸透了。 “抱歉，我刚才有点……” “没事。”林见影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不怪你，这个地方确实太诡异了。” “嗯，是这样。”莫迟迟也快速点头，安慰着罗烨，“也不止罗烨哥你这样，我进到这个地方也觉得不太舒服，有很多地方太反常了……” 不说别的，就说……直到现在，他们也没在小镇里找到除他们三个以外的玩家，更是没有看到玩家须知和通关要求，这就已经很是匪夷所思了。 这第八关想让他们干什么，三人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但这座教堂，绝对有问题。”罗烨回眸看了一眼教堂大门，说得十分肯定，“只是我们不能像我刚才那样鲁莽破门了……这是一场游戏，一定有什么条件让我们能够把门打开，我们现在就是要找到这个条件。” 说着，他看向身边的林见影。因为对方扶着自己的缘故，两个人现在是紧紧贴在一起的，罗烨能听到林见影清浅的呼吸声，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放开我吧，见影。”罗烨深吸一口气，“现在我觉得自己恢复过来了，不用担心我再发疯去砸门……” 他深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教堂，压抑了心底那种诡异的渴望，说道：“我们听迟迟的话吧，回我们刚进小镇的那个入口看看，没准能发现什么。” “如果那里还是什么都没有，我们也没在小镇里发现其他玩家或者npc的话……”他向远处眺望，幽幽道，“那我们恐怕得去这些建筑里面探索了。” 私闯民宅这种事虽然以前也不是没干过，但这一关…… 三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回去的路走得总是比来时的快。这小镇就一条大路，基本一眼就能望到底。所以回到来时入口处没看到任何人的时候，三人心中并无太多意外。 但是，却多了几分沉重。 “真的不在啊……”莫迟迟犯了难，忍不住开始摆弄起自己的头发，这也表示此刻她压力很大，“那他们到底在哪呢？” 林见影四下打量，面色却是微微一变：“你们等一下，先看看那边！” 听到他的声音，罗烨二人下意识望了过去，结果也是脸色大变。 那片空地上，罗烨原本用石块写上去的字，居然就这么消失不见！ 他们这才离开多久啊，那些字居然就这样……消失了？！ 三人快速靠近那处，结果这么仔细检查，脸色瞬间更加差了。 “这是人为破坏的。”林见影语气无比笃定，“这座小镇里果然有活人。” 想到有人正在看着他们，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罗烨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会是谁呢……”莫迟迟惊疑不定，“是死人……还是活人？” “……应该是活人。”罗烨分析了一番，“鬼的话，应该不会用这么平平无奇的方法来破坏我们留下的信息。他们想对我们出手有无数种办法，不至于用这种最简单的。” “npc……”想着那些不怀好意的npc，莫迟迟就莫名有些心神不定，“我、我们先走吧？也许这个npc，就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们呢？我们要做什么尝试，能揪出这个人吗？” 但话是这么说，他们在明对方在暗。那人既然敢跟，就肯定有办法自己不被罗烨等人发现。 那么问题来了，下一步，该去哪？ 罗烨看着那些昏暗的建筑，定定开了口： “走，我们去那些建筑里看看。”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间一间翻过去，一间没有线索就去找下一间，就算把整座小镇翻个底朝天，也要搞清楚这座岛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们伤害了他的妈妈。 什么都好，唯独这个心思，他们不改动。 如果是“岛”故意让他做这个梦，现在又把梦中场景展现在自己面前，那无疑是一种挑衅。 早晚…… 早晚要掀了这座岛。 第272章 迷雾镇（4） 说做就做, 他们决定采取就近原则，直接从空地后面那栋宅子开始查起。 这里的建筑不像教堂那样“牢不可破”，三人一起没费什么力气, 很轻松就打开了小屋的大门。只是门刚打开他们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直咳嗽，很显然, 这栋屋子大概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这里没住人。”林见影快速说了句，“咱们三个分散开在屋子里找找线索吧, 记得发出一点声音, 保证彼此都能听到。” 这种情况下, 这才是最有效率且能保证安全的做法。正常来讲大家肯定是要聚在一起, 但这座小镇说大说小不小，现在他们没有任何指引，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那聚在一起搜索显然效率不高，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去了。 恰好这栋屋子还真就三间房, 三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各自负责其中一间，便开始了搜查。他们约定隔一阵子至少要发出一声咳嗽，来表明自己无事。 罗烨搜索的这一间, 是整栋房子里最大的一间屋子。看上去像是主人家的书房，一旁的书架上摆了很多书籍, 罗烨当然不可能一本一本去看。他直接来到书桌前, 拉开一旁的抽屉开始细细检查。 桌上摆着的绿植已经枯萎, 但抽屉里却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手稿，这栋屋子的主人大概是个很儒雅的文化人，只是可惜，从屋子的状况来看, 主人应该早就去世了。 灰尘呛得罗烨眼睛都有些刺痛，但他还是强忍着把抽屉里的东西陆陆续续搬了出来，摆在桌面上研究。这些抽屉里放的大多也是手记、绘图、日记和照片那一类，细找的话，没准能从里面找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而罗烨的搜索也确实有了收获，从某一本笔记中，他大概了解了这栋小镇的一些历史。 大约一百二十年前，有一群外地人来到这片密林腹地，发现这里非常适合建造小镇。其中一位富商做主投资，这座名为“迷雾镇”的小镇便展开了建设，并对外打起广告，吸引着外面的人在这里购房定居。 只是因为这座森林常年弥漫着雾气，晴天的日子很少。所以虽然这里风景秀丽，但愿意来此居住的人还是不多。迷雾镇上的常住人口也就几百人的样子，倒是偶尔会有旅客前来，这也算是给迷雾镇的居民带来了一部分收入。 第265章 而那位神秘的迷雾镇“建立者”——投资的富商，虽然资料里没提到那人的名字，却讲了一些他的经历。这位富商在迷雾镇基础设施建设完毕后便一直住在这里，直到他去世，而他也埋葬着这里。 这位富商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经常对小镇上较为贫困的家庭施以援手。小镇上的居民都很敬重他，所以在富商死后，为了纪念他，居民们为他立了一座雕像，就摆在小镇最显眼的位置。 只是看到这里，罗烨却觉得莫名奇妙。这些资料里提到雕像在最显眼的位置，但小镇就这么大，他们三个之前也把小镇逛了个差不多，为什么偏偏就没发现这雕像呢？ 但随即他又想到一个他们没去看过的地方——教堂。 如果是在那里的话……确实足够显眼，且他们没去看过了。 只是现在，他们对于怎么进到教堂内部还是毫无头绪。破窗而入虽然简单粗暴，但罗烨不准备这么做。真把一个这么重要的地方砸了，指不定会触发死路，冒出什么牛鬼蛇神把他干掉。 所以，还是得循序渐进。 罗烨打起精神，重重咳嗽了一声提醒自己的两个队友。而他刚咳完，就听到外面传来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是林见影和莫迟迟在回应他。 听到他们两个那里一切正常，罗烨多少放心了点，他继续在这些资料中翻找，想看看除了“背景故事”外还有没有别的有价值的线索。 只是剩下的手记记录的大部分是屋主人自己的研究课题，罗烨看不懂上面的内容，只觉得如同天书。但害怕错过东西，罗烨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读。 直到他看到某本书里夹着的一沓照片，终于打起了精神。看图片总比看那些笔记来得轻松，而且还能看到过去小镇的模样，到时候与外面的场景一作对比，没准能找到什么变化，就会成为破局的关键点！ 照片不少，配合着屋主人写的日记，看起来还算顺畅。 第一张老照片是在教堂前照的，只是上面并没有标注时间，罗烨并不知道这张照片距今多少年。但内容似乎是一场婚礼，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挽着身着纯白婚纱的妻子，周围是祝福的人群。但奇怪的是，照片上并不是拍摄新郎新娘的正面照，而是拍了……他们的背影。 这就很诡异了，一张婚礼照片，不拍正面反而拍背面，这又是为什么？ 罗烨心中升起诡异的猜测，只给他看背面，难道说…… 这两个人的“正面”的见不得人的？ 罗烨越想越觉得奇怪，他紧紧盯着照片上这对新人的背影，却又发觉哪里不对。 这两个人的背影……给了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他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吗？ 罗烨摇了摇头，把照片翻了过来，发现屋主人还在后面写了几行备注。 『今天是镇子里大喜的日子，镇长娶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为妻。虽然看上去那个女人比他大好多岁，但这不重要，真爱可以克服万难，愿神明保佑他们。』 镇长娶了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女人…… 这句话在平常来看不足为奇，毕竟现实中也有不少老夫少妻、少夫老妻，只要正常相爱、合理合法，罗烨对他们都是祝福的，但…… 在这张照片上，配合上这两个罗烨觉得有些熟悉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背影，他只觉得恐惧。 到最后，罗烨也只能压下内心产生的种种情绪，将这张照片收起来，准备过会儿拿给林见影和莫迟迟看。 他接着去翻别的照片，下面好几张都是普通的风景图。看上去是在晴天拍摄，效果还算不错。一连翻了四五张，罗烨才终于在一堆风景照里翻到了一张人像。 这张照片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面容慈祥，就这样盯着镜头，好像永远都摆着一副得体的微笑。只是看着照片上的这个女人，罗烨心中的违和感又开始不断蔓延。 这个女人……他也觉得熟悉！他一定是见过这个人的，可是在哪里呢？ 他只能把照片翻过来，果然也写了几行备注。 『优雅又有趣的女士……若我早生三十年，定要娶她为妻。但她似乎一直在等着什么人，只要我想象着她，对她就是一种亵渎。』 ……原来屋主人暗恋这位妇人，只是他们年龄差距有些大，屋主人恐怕自己过不去这道坎。 至于这个女人身上的熟悉感…… 罗烨一时想象不出，只能把这张照片也收起，继续往下翻找着。不过再怎么翻，他也没办法在这些资料里找到对他有用的东西，只得作罢。 恰好此时，罗烨听到了外面一阵走动的声音，而后林见影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罗烨，迟迟，我这边全找了一遍，你们呢？” 听到他的声音，罗烨也快速应道：“我这边搜的差不多了，马上出来！” “我也现在就出来了！”莫迟迟那边也应了一声，从她负责的那个房间走出。三个人聚集在了一进门就看到的、什么都没摆的放厅里，分享着刚刚获得的线索。 “这栋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个单身的老绅士，卧室里只有男士的衣服，没有哪怕一点女性用品。从这里的落灰也能看出，这个人恐怕去世很久很久了。”林见影说出了他的分析，“只是可惜，我并没有在屋子里找到能证明他身份的物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那边也差不多吧。”莫迟迟嘟囔着，“厨房里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是分类摆放的，这个屋主人应该算是那种热爱生活的人，他对自己的家很认真。” 其他两人获得的线索都不如罗烨重要，罗烨只能先说他在书房中找到的小镇历史，最起码知道这座镇子名叫“迷雾镇”，而除此之外，就是那两张照片了。 他先把第一张照片递了出去，就是那张新婚图。莫迟迟看了就皱眉，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既然这张照片上的婚礼现场还有这么多人，那为什么到现在，我们所在的时间点，我们在小镇内部找不到哪怕一个活人呢？” 是啊，活人都去哪了呢？ 罗烨不知道，但小镇上大抵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活人为什么都离开了？ 或者情况其实更糟糕，他们不是离开，而是死去了。 罗烨叹了口气，刚想拿出第二张照片跟林见影二人分析。只是这时候他抬起头，却不经意瞥见了站在一旁冥思苦想有些纠结的莫迟迟，手上动作忽然一顿。 看着莫迟迟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罗烨却感觉自己流了一身冷汗。 这张脸……和照片上妇人那张脸…… 那一瞬间，罗烨好像想明白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是觉得，那个妇人的长相，有一点像他眼前的莫迟迟。 第273章 迷雾镇（5） 只是罗烨越是这么想, 却越觉得细思极恐。 怎么可能呢？他为什么会在一座小镇里的一张小照片上，看到一个和莫迟迟长相相似的女人呢？ 那个女人……难道会和莫迟迟有什么关系吗？ 罗烨不知道真相如何，但这一刻, 他不敢把那张照片拿出来了。 如果眼前的莫迟迟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他…… 许是罗烨这个诡异的停顿实在有些莫名, 林见影和莫迟迟都忍不住皱眉：“罗烨，你怎么了？” 罗烨摇了摇头, 胡乱扯了个理由：“也没什么, 就是刚才觉得稍微有点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后遗症……” 他在教堂前失态的行为确实反常, 所以这个理由也并没有引起林见影和莫迟迟的怀疑。只是这会儿罗烨看着眼前这个“莫迟迟”，却感觉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莫迟迟……不，她真的是莫迟迟吗？ 他们是在雾中被分开的，谁都不能保证，从雾中出来的还是他们“本人”。 可如果按照这个想法往下推测, 那不仅是莫迟迟，林见影他也不能相信。 越是这样联想，罗烨心中的不安感也就愈发浓重。连带着面前两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队友，此刻在他眼中也闪现出几分陌生。 “我们……先出去吧。”罗烨勉强对这两人笑笑, “往好处想，在这栋房子里我们并不是毫无收获。最起码知道了小镇的历史, 以及那张有些怪异的照片……” “嗯, 说的对, 先出去吧。”莫迟迟点头应下，“去下一栋房子里，肯定还会有别的发现的。” 说着她转过身去推门，看着莫迟迟的背影, 想着这一路上看到的她，罗烨还是品不出什么端倪。 无论怎么看……这就是莫迟迟啊。 “假队友”这种事，其实以前也不是没碰到过。“亡陵”那一关中，岛就制造出了许多参与玩家们的“镜像”。只是那个时候，镜像和本体还是有不小的区别，如果细心分辨是能找出差别的。但现在这个莫迟迟……最起码到现在，还没“露出马脚”。 罢了，还是再多观察观察吧，如果确认这是个假货……自己也绝对会选择先下手为强。 第266章 “罗烨。”就在罗烨出神之际，身边的林见影冷不丁开口，唤回了他的思绪。 “……怎么了，见影？”罗烨僵硬扭头，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此刻一定显得相当诡异。 “你……没什么。”林见影缓慢摇了摇头，最终也什么都没说。他似乎想把手搭在罗烨肩上，这样也许能给到他些许安慰。 但最终林见影也没伸出手，只是克制地“嗯”了一声，道：“走吧，别让迟迟等太久了。” 他走在前头，罗烨落在最后，因为心神不宁的缘故，他始终没有注意脚下。结果刚到外面的院子里，就被一个凸起的莫名物体狠狠绊了一下，直接不受控制向前倒去！ 罗烨当时心中都绝望了，根本反应不过来。这样摔一下，估计要疼个……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林见影直接两步奔到罗烨面前，快速接住了他，让自己成了罗烨的垫子。 只是两个人还是没有维持住平衡，就这样双双摔倒在了地上。罗烨“嘶”了一声，见自己摔倒在了林见影怀中，就觉得非常难为情、想要立刻起身与林见影保持距离。 结果在他起身的瞬间，这么一抬头的刹那，罗烨对上了林见影那双淡色的眼眸。 这双眼睛那么疏离、那么淡漠，以往罗烨并不会在他眼中看出情绪。只是此时此刻，罗烨却从林见影眼底看到了浓重的担忧。 这样的情绪，绝对做不了假。 罗烨又是愣怔了片刻，理性告诉他，不要因为一些十分让他……心动的异常，就忽视掉对方可能是个假货的可能性。 但是感性上他又觉得，林见影眼底的关切是装不出来的。他想要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最为熟悉的、真实的林见影。 “罗烨哥！见影哥！”莫迟迟焦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罗烨二人之间有些旖旎的氛围，也让罗烨快速清醒过来。他们两个在莫迟迟的搀扶下快速起身，掸了掸身上尘土，但莫迟迟仍旧在担心。 “你们两个没事吧？没受伤吧？” “没有，我没感觉哪里不舒服。”罗烨这样回答着。林见影都帮他垫了那么一下，他可是连一点磕碰的疼痛都没感觉到，倒是林见影…… “我没事。”林见影快速道，“先别说这个，罗烨，看看你身后，那个把你绊倒的东西。” 看那个干什么？罗烨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转身，结果这一眼还真让他有些惊讶。因为刚刚绊倒他的东西……看上去似乎是一个被埋在土里的箱子、裸/露在外的其中一角！ “哎，这什么东西？”莫迟迟也是一脸好奇地凑上来，“土里还能埋什么宝贝不成？” “是不是宝贝不一定。”看着箱子，罗烨呼出一口浊气，“但我们得把它挖出来。” 特意被埋起来的东西，在一般游戏的设置中，一定是藏着什么秘密的。 “是哦。”莫迟迟一拍脑袋，道，“我想起之前去搜查的厨房，那边有一道门挨着后边的小花园，可能那边有铲子？我去找找吧！” 罗烨努了努嘴，对林见影说：“见影，你陪迟迟去一趟吧，我在这里看着这箱子。” 莫迟迟闻言一时失笑，还开了个玩笑：“罗烨哥，你在担心什么？难不成你觉得这么一会儿功夫箱子会长腿跑掉吗？” “……那可不一定。”罗烨随口应道，“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你们俩快去呢，不用担心我。” 莫迟迟和林见影听了他的话，都没有继续多问，而是转身去了花园的方向。在他们走后，罗烨又是小心翼翼把那张照片摸出来查看。看着照片上女人那张带笑的容颜，罗烨心中更加笃定。 “……这就是她啊。”这就是莫迟迟，这个笑容、还有到给他的熟悉感，绝对做不了假。 只是，这个照片上的女人，对比起来年纪实在是太大了一点。而且她源自“迷雾镇”的过去，莫迟迟怎么可能出现在迷雾镇的“过去”呢？ 罗烨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但也只能按捺住心情，继续耐心观察。 过了大约三五分钟，莫迟迟和林见影回来了，其中林见影手里还拿了一把铲子。有了工具的辅助，那个箱子也能很轻易被从土中挖出来了。 三人配合默契，很快把那一小块的土地铲开，那箱子也露出了它原本的形态。只是让罗烨有些意外的是，这个箱子比他想象中要小上许多，感觉只有巴掌大小。 他将那小箱子、不，应该说是小盒子拿在手中，轻轻掸去了表面尘土。这盒子没有落锁，稍微琢磨一下就能很轻易打开。伴随着“咔哒”一声响，盒子开了，而这一会儿，三人都看清了盒子里面装的东西。 莫迟迟惊讶：“那是……一把钥匙吗？” 一把银白色的钥匙安安静静躺在盒底，不知在此地沉寂了多久。只是找到一把钥匙有什么用？他们并不知道这把钥匙是用来开哪道门的啊！ “……下面还有东西。”林见影伸手一指，“钥匙下面，好像垫着什么。” 罗烨定睛看去，发现果然如林见影所说，钥匙下方还垫着一张小卡片。他先是把钥匙拿在手中，又去取出卡片。翻了过来，却看见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却足以让人窒息—— 教堂。 上面写的是“教堂”。 莫迟迟倏地睁大双眼，表情有些不可置信：“这是教堂的钥匙吗？哪座教堂？” “还能是哪座呢？”罗烨的表情有些发苦，“这座小镇中，咱们不是只看见了那一座教堂吗？” “啊……”莫迟迟还是有些发懵，好像依旧不理解，为什么这样一把重要的钥匙会被直接送到他们手中？ “可是可是……这也还是有哪里不对吧？”莫迟迟揉着自己的发丝，表情有些纠结，“这么轻易把线索送上门来，真的好像一个陷阱啊！” 罗烨和林见影都沉默了，因为不止莫迟迟，他们两个也觉得这钥匙像一个陷阱。 “……可是看周围的痕迹，这个盒子埋在土里一定很久了。”看着手中盒子，罗烨思索一番，幽幽道，“如果有什么人要算计我们，那可能在很多年前，他就开始算计了。”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埋下这盒子的人，并不能确定是什么人会把盒子挖出来。”罗烨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除非这人是无差别攻击，否则我就觉得，他不见得是故意针对我们的。” “所以……”罗烨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有了钥匙，那我们最好还是去教堂那里看一看，看看能不能打开那扇门。” 也好好看一看，他的母亲……是否真的就在教堂当中。 第274章 迷雾镇（6） “这……”莫迟迟看上去还是有点担忧, 但迎着罗烨坚定的目光，她还是选择了接受他的计划。 ——罗烨这么做应该有他自己的考量，莫迟迟是这样想的。 因为罗烨在过去的决策总是对的, 所以这一次，最好还是相信他吧。 “好吧, 我们去那里吧。”莫迟迟应下来，“那我们这就出发, 不要耽误时间。”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 就放手去做好了。 三人朝着教堂方向快步走去, 没过多久便站在了熟悉的教堂前。林见影怕教堂本身对罗烨有什么影响, 便自己上前去试着开门，让莫迟迟站在后边“看好”罗烨，免得他又做出什么事来。 罗烨有些无奈，想说自己现在真的已经冷静下来，轻易不会再做那些出格的事。但想想他到底是有“前科”的, 林见影和莫迟迟放心不下也能理解。 所以他们两个只能站在十米开外，无声观察着林见影。罗烨不自觉为对方捏了把汗，如果教堂里面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的鬼怪，那林见影就是第一个受到冲击的。 这门似乎没那么难开, 林见影只是随便捣鼓了一下，哪怕是罗烨和莫迟迟这边也能听到一声“咔哒”, 是锁开的响动。 林见影回过头, 伸手比了个“过来”的手势：“门开了, 咱们三个一起把它推开。” 罗烨两人应了一下，赶紧上前和林见影站成一排。他们深吸一口气，倒计时321，直接一把推开了眼前略显沉重的教堂大门——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 教堂内部的景色在三人面前徐徐展开。不得不说，教堂内部也是相当明亮的。倘若不是在恐怖游戏里，在现实生活中，置身这样的建筑中肯定会不自觉感到心神宁静。 巨大的玻璃花窗投下斑斓的色彩，映衬在教堂光洁的地面上，两侧排布的椅子上空无一人。罗烨静静凝视着这样的一幅场景，不自觉喃喃道：“这教堂内部……跟我梦中的场景差不太多，但也不太一样。” 他缓慢踏出一步，沿着铺在两排长椅中的红毯向前走去。林见影本想拉他一把，但罗烨此刻没什么过激反应，他也不好拦住对方。只能定了定神，跟上了罗烨。 莫迟迟落在最后，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虽然她也觉得这教堂蛮美的，但越美的事物……就越致命不是吗。 第267章 罗烨就这样怔怔地不断向前，直到走到最前面的空地。在他梦中的场景里，这个地方应该有一架钢琴，每次他来到这里，他的妈妈都会坐在钢琴前的琴凳上，轻声哼着歌。 但现在，这个“现实”里，这里却没有这样一架钢琴。在他记忆中的那个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巨大的雕像。仔细看看那雕像的面容和打扮……真的和罗烨梦中的母亲一模一样。 “……她是我妈妈。”罗烨有些出神，他伸出手，想要轻触自己母亲的雕像。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母亲的雕像……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呢？ 谁为她母亲立的像？难道在过去的某一个时间里，他的母亲来过这座小镇吗？ 不、不不不，等一下！ 罗烨想起了在那栋小屋里看到的信息、关于“迷雾镇”的历史。 『小镇上的居民都很敬重他，所以在富商死后，为了纪念他，居民们为他立了一座雕像，就摆在小镇最显眼的位置。』 那位富商……建设了小镇的富商！他们为他立像！ 看着眼前的母亲雕像，罗烨只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这不对啊……” 那些资料里提到的那位富商，用的是表示男性的“他”啊。 可再怎么看，这都是他母亲，是一位女性啊！ 罗烨觉得十分混乱，自己有些理解不清其中逻辑。他低下头捂住脸，想要思考，却根本无从思考，他手上的信息太少了！ 母亲、富商、雕像……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有怎样的联系？！ “罗、罗烨哥！”莫迟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却是说不出的惊慌，“你快离那雕像远一点！她、她她她把眼睛睁开了！！” 这声音像是惊雷一般砸中罗烨的耳膜，直接把他带回了现实。罗烨猛然抬起头，正巧对上了雕像的眼睛。此时此刻，雕像眼中金芒乍现，透出几分诡异又非人的危险气息！ 雕像的眼睛处的材质也并不是冰冷的石头，这种颜色，这种光泽，好像…… 琥珀。 叶家人最有特点的标识，最漂亮的眼睛，却是他们最深的诅咒。 也是这一刻，罗烨可以百分百确认，这座雕像……就是他的母亲！这样的眼睛，已经表明了这一事实！ 只是“母亲”却并未带给罗烨祥和与心安，雕像的缝隙中开始不断渗透出种种危险不详的黑气。它们在教堂之中快速扩散着，连着整个彩色的玻璃花窗都笼罩其中，早没了刚才的美轮美奂！ “走！我们快离开这里！”林见影见势不妙，直接攥住了罗烨的手腕，带着他往外跑。教堂中间的小路很窄，莫迟迟没办法和他们两个并排，只能落在最后。 她跑得并不慢，只是这么点的距离，莫迟迟却觉得自己每踏出一步，脚步就会沉重几分。她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回了头，入目却是一片骇然！ “不……不不不！罗烨哥！见影哥！”莫迟迟看着身后幽深的、无机质一般的黑暗，只觉得自己好像与深渊对视！感受到了刺骨的恐惧与冰冷！而她看了这么一眼，就再没了逃脱的机会—— “救……救……我……”莫迟迟艰难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就彻底被黑暗吞噬，连声音也不曾留下。事实上，从刚开始她的求救声就没传出去，“深渊”吞噬了她留在这个时空的一切痕迹。 罗烨和林见影却浑然不觉，他们一直觉得，莫迟迟还在跟着他们！ 在二人刚走到教堂门口时，黑暗也彻底蔓延过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已经无法离开教堂了。 看着眼前的黑暗，罗烨面露苦涩：“是我判断失误……来教堂是一个死路，我们触发了死路。” 离不开了吗？ 罗烨很不甘心，但他只能道歉。最起码最后时刻，他还想听听同伴们的声音。 “对不起啊，见影，对不起……迟迟。” “……迟迟？” 他回过头去，却哪里还有莫迟迟的身影。 “不对啊……”罗烨捂住脑袋，只觉得头痛欲裂，“我为什么会呼唤迟迟呢？见影……我们见过迟迟吗？” 从始至终……跟在他身边的，不是只有林见影一个吗？ 看着痛苦迷茫的罗烨，林见影难得不知所措。他只能扶住罗烨的肩膀，有些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罗烨？罗烨！” 然而罗烨却是充耳未闻，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他的一切五感开始丧失。沦陷在黑暗之中，他的耳边被巨大的“嘀嗒”声填满，这声音，听上去有些像是……时钟？ 不，这就是时钟！ 因为罗烨不仅“听”见了，他还“看”见了！ 恍惚之中，罗烨整个世界都好像被一块巨大的钟表充斥着。目之所及是无数的指针、无数的刻度以及……无尽的时间。 ——这是罗烨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感受到“时间”的存在。 他看见巨大的表盘之中，时针与分针都沿着逆时针的轨迹行动。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有些陌生，这是时间在倒退！ 会倒退到……什么时候？ 罗烨眼前一黑，彻底融化在了黑暗里。他好像感受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整个人都被这温和的温度包裹着。 好奇怪啊，他好像曾在某个时刻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罗烨回想起来了。 那是很久之前，他们计划来到雾隐岛之上，遇到了那场海难。当时他坠落在海里，沉溺于冰冷的海水之中。也有人对他伸出了手，将他牢牢牵住。 那只手，让他感到无比心安。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 罗烨恍惚了一下，发现自己身处迷雾之中。他回过神来，觉得哪里不对。 这是前往游戏场地的小路，周围忽然起了雾，能见度极低。可他刚刚还能看到前边林见影的背影呢，怎么就这一会儿，他连一丁点轮廓都看不清了？ “见影！”罗烨呼唤了一声，声音有些焦急。他快走几步，想要抓住林见影的手腕，却扑了个空。 林见影……根本不在他前边！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林见影这个大活人居然消失不见！ 不，不只是林见影，除了罗烨外的所有玩家，此刻都是不见踪影！ 罗烨有些莫名心慌，他确认自己还走在小路上，在保证自己不会出界这个前提下，他朝周围大声喊道：“见影！听雨姐！萧华哥！” 他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喊了个遍，却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哪怕一个人回应他。他有些焦躁地向前走着，突然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从迷雾中伸出，死死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阵阵冰冷触感，罗烨重重打了个冷颤。他直接甩着手挣脱了桎梏，朝着前方头也不回地跑去。 “罗烨！”他刚跑出去没几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喊声，听上去居然是…… “……林见影？” 罗烨有些惊讶，却没有停下脚步，不做理会超前跑去。 他心中感到一阵本能的危险，罗烨可以确认，刚才迷雾呼喊自己的人，绝对不是林见影。 可是……还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啊。 当下这个场景总让他觉得莫名熟悉，他到底…… 好像以前在某个时刻，经历过同样的事。 第275章 迷雾镇（7） 这样的想法只是浮上心头片刻, 罗烨就把它抛之脑后。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先到任务地点再说！ 跑了不知道多久，眼前的迷雾似乎没那么浓重了。罗烨能隐隐约约透过白雾看到一些建筑的轮廓, 他终于放慢脚步，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终于, 罗烨彻底走入了任务场景的范围以内，这是一座古朴的欧式小镇, 头顶的天空阴云密布, 没有哪怕一丝阳光顺着云层是间隙落下, 整个小镇都是黑压压的, 看得人心底憋闷。 但往身后看去，还是那片浓稠到让人不安的白雾，走在其中什么都看不到，眼前这座小镇就和“雾隐岛”一样，被层层浓雾与外界隔绝开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泾渭分明。 他就站在这个地方，等了大约五分钟，终于听到一阵脚步声。一道模糊的声音在雾中浮现，那人缓缓走到了罗烨身边。不是别人, 正是……林见影。 看到罗烨这个熟人，林见影似乎微微松了口气。但他显然还是有些防备, 先跟罗烨互相聊了聊确认一下信息, 这才算放心。两个人并肩站立看向雾中, 想要先等一下其他队友。 只是他们在原地等了许久，都十分钟过去了，眼前的白雾还是同之前一般，别无二致, 没有一点人的踪迹。 罗烨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呢？他们都去哪了？” 他和林见影从浓雾中走出的时间相隔不远，本来罗烨推测，其他人很快也会到来，但现在…… 只是恍惚间，他又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熟悉。好像他曾经也在什么地方，用这样的姿态等着什么人。 第268章 脑海中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闪烁，转瞬即逝，罗烨根本无法将它们捕捉到。 “人都到齐了，我们这就出发。” “萧华呢？萧华怎么不在这里？难道是已经在镇子里了？” “萧华哥呢？听雨姐呢？” “怎么差了三个人？萧华哥听雨姐还是清淮姐……不要吓我啊，清淮姐呢？” “……” “……留下一点记号吧，万一他们从迷雾中出来，也能第一时间找到我们。” “哎，这边看起来也没人啊……” 这些话……都是谁说的？ “罗烨。” 林见影的声音传来，彻底让罗烨心中那点迷离消散不见。如果说刚才他还能在泥泞的记忆中寻找到一根线头，现在就连那线头也握不住了。 不过罗烨对此并不会升起半分怀疑，因为就连名为“怀疑”的记忆，也跟着一起烟消云散。 “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林见影平静问道，“我觉得不太对劲，也许这个地方，并不是小镇唯一的出入口？” 如果他们还有之前的记忆，就会知道在上一次“轮回”里，莫迟迟也说过类似的话。但现在他们已经没了之前的记忆，当然没有半分怀疑。 “可能是吧？”罗烨不确定道，“那我们先在小镇里找找，看看有什么线索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最好还是在周围留下一点信息，万一过一会儿其他人从这个口子进来了呢？” 两人一拍即合，在周边寻找适合写字的土地。很快他们的目光就锁定在了上一个轮回中、莫迟迟发现的那片空地上。 走近一看，罗烨依旧发现了几分不对，但和林见影交流后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说了句“多留意，保持戒心”。 写完字后，两人肩并肩朝小镇深处走去。在罗烨和林见影走后不久，不远处的小房子里走出了一个面沉如水的年轻人。他静静看了一眼罗烨留在地上的字迹，这一次没有选择将其抹去。 “……这是最后一次轮回了。”年轻人呢喃着，表情称得上肃穆，“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看向罗烨二人离开的方向，思忖片刻，朝小镇的某一处走去。 …… 接下来，罗烨和林见影两个人的经历，跟上一个轮回相差不大。他们找到了教堂，罗烨认出了那是他梦中场景，情绪有些失控。林见影及时拉住了他，罗烨冷静下来，二人决定返回“入口”，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来。 回到入口处，看着那些自己留下的字迹，罗烨说不上什么心情。 “这里没被人动过，但也没人来过。”罗烨犯了难，“其他人到底在哪里呢？还在这座小镇某处吗？” “……这都不太好说。”林见影也觉得为难，这第八关的情况实在太过诡异。就好像他们以往闯关中积累的经验，在这里完全用不上一样。 “走吧，事已至此，我们也不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林见影呼出一口气，心中也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痛快，“走吧罗烨，我们先在小镇里逛一圈，看看能不能做出一份地图。” 有地图的话，他们接下来的行动都会很方便。 罗烨同意了这个提议，这座小镇不算大，做一张地图对他们两个来说算不上难。 说做就做，罗烨二人沿着街道在小镇中穿梭，很快就绕了一圈。他们把小镇大体上分成几个区域，东部生活区、娱乐区、西部生活区以及教堂区。 除了这些活人生活的地方，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地方。就是在小镇的北边，还有一片区域，葬着那些小镇里死去的居民——墓地。 密密麻麻的墓碑，也是小镇上一道独属于“岁月”的刻痕。罗烨本能觉得他们会在墓地里找到一些拥有的东西，但现在还不能去那里。他们得在镇子里行动，先找到“生者”，然后才能联系“死者”，寻找到一条属于第八关的“剧情线”。 当然，教堂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地点。但罗烨觉得在游戏前期，他们最好还是不要靠近那里。 只是有一点，还让罗烨觉得有些不安。 “小镇上真的一个活人都没有啊……”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街道，罗烨的眉头拧得死紧，“他们是主动离开的，还是……都死了？” “……我们去找找镇上有没有档案馆或是图书馆的地方吧，如果要获取信息，这两个地方肯定是最好的。”林见影没有提居民的问题，转而提供了新的思路，罗烨点头表示有道理。 “嗯，说起来那边有一栋建筑挺像你说的档案馆的，我们就去那里看看好了。” 两个人方向感都还算不错，有了地图加持，这会儿去找那栋疑似档案馆的建筑也算是轻车熟路。 不多时，两个人便站在了那栋建筑的大门前。罗烨上前试探着推了一下门，却发现很轻松就推开，没有任何阻力。 这扇门本来就没上锁。 罗烨转头与林见影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笃定。他们一前一后走到档案馆里，去了收藏着小镇人口档案与历年大记事的档案室。 小镇不大，档案馆也不大，罗烨稍微估计了一下，觉得这间屋子也就现实里一个阶梯教室一般大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在档案室的门口，罗烨找到了一个普通的小册子，里面记载了小镇的“历史”。 至于里面的内容嘛……和上一个轮回里罗烨在居民家里发现的资料内容大体上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更详细，只是还有一点，罗烨仍是不解。 为什么涉及比如“富商”一类的重要人物的真实姓名，册子上面只会用“□□”这样的格子代替呢？这不是某些小说网站里的河蟹词，这更像是人为替这些“重要人士”打上了马赛克。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位富商，他本人的名字应该是两个字的。 “我们可以反向利用这些格子。”林见影看了册子后，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刚才简单翻了一些架子上的资料，发现其他居民的资料并没有打码，而是正常写出来的。” “……换言之，名字打码的可能才是重要npc，他们的资料里一定有线索！”罗烨也是很快转过弯来，面上终于有了笑容。天无绝人之路啊，就算这一关给的基本上是“零线索”，但也不是真的要他们当这个无头苍蝇。 这座小镇有一百二十年历史，架子上的资料也是按照年份摆好的，越靠近门口的架子上年份距今越近，里面那些架子上的资料大概可以追溯到一个世纪以前了。 “嗯，那见影，你去里面，我在外面。”罗烨想了想，开始跟林见影商量，“我们用排除法，把重要的、打了码的资料先筛选出来！” 林见影点头，转身去了架子深处。罗烨也站在书架前搓了搓手，把那些文件夹全部搬了下来，开始一目十行地翻找。 他不需要看得太仔细，只需要……找到有“□”的资料就好！ 他罗烨翻得很快，效率也不错。偶尔他会抽空去打量林见影那边，发现对方应对也算自如。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翻找，终于在房间的中央汇合。 这时林见影手里拿了三个文件盒，罗烨手里则是抱了四个，这些盒子里装的东西不少，他们这会儿也有点吃力。屋内光线昏暗，罗烨努了努嘴，道：“见影，我们去外面看这些资料吧。” 林见影颔首，跟在罗烨身后出了档案馆。只是在他迈出大门的瞬间，突然感觉暗处传来一道不善的视线，有人在窥视着他们！ 林见影的感官敏锐，他立刻转过头朝那个方向看去，只是什么都没有瞧见。好像刚刚那种恶意的视线，只是他自己的错觉一样。 第276章 迷雾镇（8） “见影？”感受到林见影停下脚步, 罗烨没忍住回头喊了他一声。听见罗烨的声音，林见影才将视线重新落回他的身上。 “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东西了吗？”看林见影表现得很正常，罗烨才算是松了口气。 林见影缓慢摇了摇头, 轻声道：“没有，一切正常。” “……哦。”既然林见影都这样说了, 罗烨一时没有追问，而是空出一只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不是有个小广场嘛, 我记得有长椅来着, 我们去那里看这些资料好了。” “嗯, 好。”林见影应下罗烨的话，心里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那道视线非常明显，林见影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在揪出对方以前，不能打草惊蛇。 小广场离这里不远，没多一会儿就走到了。看着广场中央的喷泉, 罗烨又是一阵恍惚：“喷泉……啧，真不想在这种地方看到喷泉。” 因为每次选关都是在喷泉处，罗烨现在对喷泉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不过他也就是吐槽这么一句，现在还有正事要做, 谁在乎什么喷泉不喷泉的。罗烨和林见影找了一把理他们最近的长椅，直接把那些堆满了资料的盒子往上方一摆, 一人拆了一个盒子, 开始在其中搜索“关键词”。 第269章 这里一共七个盒子, 代表着七个小镇的重要居民。只是“七”这个数字，又让罗烨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一跳。 七个……他们一起进入第八关的玩家，不也是正好有七个人吗？ 七是一个很平凡的数字，无论是传统文化还是恐怖故事, 罗烨听过许多与“七”有关的传说。这本不能说明什么，但罗烨还是不自觉把这七个人和玩家人数联系在一起。 说到底，除了他们两个以外的其他人……到底在哪里？ 罗烨觉得自己脑海深处划过一些古怪的感觉，但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这种感觉让他有点不爽，但也只能压抑住，暂时不要去想。 不能被那种想法影响情绪，绝对不能。 想着刚才自己的失控行径，罗烨只觉得后怕。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个装着文件的盒子拆开，将里面的陈年文件取出，细细读了起来。 可能因为到底还是“游戏”的缘故，这些文件的记录行文其实并没有现实中那么规整，反而看上去有点像是比较易读的小说。罗烨读起来并不觉得枯燥，还有些入神。 而现在，他手里的这份资料，是属于一个叫“□□”的人的。这人应该是一位男性，名字显而易见只有两个字。而他来到这座“迷雾镇”是时间，是十五年以前。 从资料来看，□□来到迷雾镇那年二十七岁，称得上是一位青年才俊。此人很有才华，能言善辩，一来到小镇上就与原住民们打成一片，尤其是受中老年独身妇女们的喜爱。 ——因为这位□□经常会上门帮助她们，毕竟有些女士上了年纪难免腿脚不太爽利，她们没有老伴，就算有孩子也都在外打拼，不住在迷雾镇。□□愿意帮助她们，自然会在这类人群中得到一个好口碑。 这些妇女，有些人提到了名字，比如和蔼的艾达奶奶，有些泼辣但嘴硬心软的安娜阿姨……但有一个人，她的名字却也被“□”了起来！ 这个人自然也是得到了罗烨的关注，她的名字是三个“□”。罗烨本来想先打开其他资料盒看看，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他也怕一不小心把资料混淆，那还是等先把这位二十七岁的□□看完再说吧。 □□因为他的好人缘，一下子在不大的小镇迷雾镇上“热”了起来。他在镇子上住了三年，在三十岁那年，成为了迷雾镇的“镇长”。 而这位镇长接下来的时间线，也引起了罗烨的注意。 在他成为镇长的一年后，也就是他三十一岁那年，他迎娶了一位女子为妻。结合前文来看，这位女子……就是那位“□□□”！在他们结婚那年，镇长三十一岁，而这位□□□已经四十三岁，大了镇长整整十二岁。 罗烨并不觉得恋人之间有一定年龄差距有什么问题，毕竟真爱是可以克服万难的嘛。只是这资料里，却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因为资料里还附了一张镇长夫妇的结婚照，只是这张照片最诡异的地方在于……它不是正面照了这对夫妻，而是拍摄了他们的背影！ 一张结婚照，还是一张放在镇长资料里的结婚照，为什么只有这对新人的背影？ 排除是当初整理资料的人的失误，罗烨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是岛，是游戏，是这些神秘力量，不想让他看到这对夫妻的脸！ 为什么不让他看到？那只能说明这两个人很重要。 看着那张照片，哪怕只是背影，罗烨还是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他总觉得，照片中的这两个人……让他很熟悉。 ……难道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们吗？ 资料最后，记载了这位镇长死去的那日，是在两年前。这一年镇长的岁数不大，称得上是“英年早逝”。在他的资料里没有记载他妻子的更多信息，想要了解，只能找到属于他妻子的资料了。 而如果不出意外，那位女士的资料，大概也在罗烨和林见影拿的这七份资料之中。 罗烨沉着一张脸收好了镇长的资料，准备打开下一盒。也是巧了，下一份资料上的人，正是这位镇长的妻子“□□□”。 资料显示，这位三框女士是在三十年前来到迷雾镇定居的。那年她二十四岁，还非常年轻。而在她搬到迷雾镇的当日，镇上有一位老人去世了。 这位老人的身份大抵也是很重要的，因为她的名字也是三个“□”。老人在镇子上很是德高望重，小镇上几乎三分之二的居民都去参加了她的葬礼。而三框女士虽然是第一天来，但为了融入小镇，她也去了北方的墓地，想要来送老人最后一程。 许是葬礼的氛围太过沉重，这位女士受到感染，竟然是落下泪来。这个地方描述得十分详细，当时三框女士跌坐在地，是两位好心的妇人将她扶起，去一旁休息的。 三框女士在小镇上的生活平平无奇，她开了一家糕点房，买的面包味道相当不错，小镇居民经常会去她的店里购买糕点。而在三框女士来到小镇的第十五年，未来的镇长二框先生到来。 也许是一见钟情一往情深，镇长爱上了这位大他十二岁的女士，对她展开了追求。但因为年龄差距，三框女士当然没那么容易答应下来。这里甚至还留了几张日记纸，似乎在展现当年三框女士的纠结。 『我不能答应他的，我们的外在年龄差距太大了，镇上的人会说闲话。对我对他都不好，反正已经十五年了，就算继续孤身一人也没关系，还有大家在不是吗？』 『……可是有时候看到□□□和□□□过得很幸福，我也会有些怀疑，要接受他吗？接受吗？人生苦短，还不知要在小镇里停留多少年，不如就答应下来吧？』 『他也是很久之后才愿意跟我说这样的实话的……或许我其实也一直在欺骗自己，我也在逃避。但现在来看，逃避真的能解决问题吗？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吧？』 信中除了展示出三框女士的内心拉扯，又引出了另外两个“三框”。一人资料引出三人，看起来这些人之间纠葛不少。 ……也许就这么找下去，这资料里的七个人会是“忘年交”也说不定。 这份资料的最后，同样也标注了三框女士去世的时间——四年前，比镇长早去世两年。 只是虽然她比镇长大许多岁，但到她去世那年……年纪也不会很大。 “……年纪也不大啊。”收起三框女士的资料，罗烨皱着的眉头却始终无法舒展，有些事他是真的想不通，“在这座小镇上，难道没有长寿的人吗？” 目前提到的，也就是三框女士参加的葬礼的主人，那位老人年纪最大吧？不过资料里没有写她是哪年去世的，只有再往下看资料才能得知了。 但是三框女士的那些日记纸，还是有一些地方让罗烨觉得别扭。 为什么说“不知还要在镇上多少年”？她不是主动来到小镇上的吗？可为何从她的描述里，总觉得三框女士是被迫留在迷雾镇上的呢？ 联想起照片上那两个莫名熟悉的背影，罗烨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那个猜测，那个诡异的猜测，好像一点一点在成为现实。 不，现在还不能完全相信！ 罗烨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知道文学中有一种写法叫做“叙诡”，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读者的感官，不自觉为他们布下陷阱，直到最后真相揭露，让读者面上出现错愕，却又恍然大悟的神情…… 所以，事情的真相，不一定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冷静下来后，罗烨将这份资料整理好。然后拿起下一个盒子，想要看看里面又藏了什么东西。 第277章 迷雾镇（9） 在三框女士之后的两份资料, 大概是可以放到一起去说的。 因为这两位分别是四十年前和五十年前来到迷雾镇的，也是两位“三框女士”。与之前那位“□□□”不同，资料上显示, 这两位女士皆是终身未婚。 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似乎相当好，连住处都是在隔壁。看上面的叙述, 二位的感情颇有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意思。她们早早就在北方的墓地定好了墓碑, 甚至连坟墓都是紧挨着的。 ……只是可惜, 她们到底也是没有“同年同月同日死”, 其中一位女士死于五年前, 而另一位，则是死于三年前。 资料里关于她们的记载没有更多了，在这座小镇上，罗烨和林见影找到的资料里，她们已经算得上长寿了。只是即便这样, 她们也死在了罗烨两人进入游戏之前。 看着一旁摆放的那堆资料，罗烨忍不住想，这七个人里，会有哪一位活到了现在吗？ 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活着, 那或许对方就是这场游戏的突破口！ 罗烨这边把几份资料看完，但仍是一头雾水。恰好此时林见影也把手中的资料装好, 很显然, 他也看完了他的那一部分。 那罗烨自然是迫不及待和林见影交流一番了, 从林见影口中，他知道林见影那三份资料中的镇民分别是一百二十年前、七十年前以及三年前来到迷雾镇定居的。 第270章 “一百二十年前那一位，就是当初投资建设迷雾镇的富商。只是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关于他的资料少之又少, 甚至连他的住处也没有标明。”林见影如此说道。 罗烨闻言，虽然有些失望但不是理解不了。一百二十年前，那已经是一个多世纪之前的事了。那个年代什么资料保存水平？能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那其他的呢？”罗烨又问，突然想起一件事，“七十年前那位女士应该是我这里提到的，三十年前那位三框女士初到迷雾镇参加的葬礼的主人。那三年前的那个呢？他是什么身份？” 林见影蹙了蹙眉：“他……似乎是一位修士，但因为那个人来镇上的时间太短，也没留下什么痕迹，甚至我看到那份资料上，连他的住址也没写。” “喔。”罗烨思索片刻，又问，“那他的名字呢？是几个字？” “三个。”林见影应道。 三个字吗…… 罗烨心中不好的感觉更加浓重了，他摇了摇头，转而向林见影询问：“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下一步该去哪里？要去北边的墓地吗？还是……” “墓地大概是没必要去了，除非这些人诈尸，否则我不觉得会在墓地里得到太多线索。”林见影定定说着，随手拿起一叠纸，看着上面“地址”那一栏兀自出神。 “我觉得，我们该去这七个人的家里看看，能不能找出他们之间更多的联系。目前来看他们彼此之间有些渊源，但太过笼统，有些事还不能够确认。” 罗烨听后没在第一时间吭声，但他想也知道，从这些信息来看，林见影大抵是和他有了相同的猜测。 只是那个猜测……罗烨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是知道。 如果是真的，那现在这种情形，谁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经历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最后罗烨也没把这点点破，只是应下了林见影的话，“那看资料上的住址的话……我们先去那两位相邻的三框女士家里吧？她们的住处离我们的所在地最近。” 只是手里的资料太多，两个人也不能真把这些东西一路抱过去。好在内容已经记得差不多了，最起码现在，罗烨觉得自己不算特别需要这些资料，林见影也是如此。 前往两位三框女士住处的路上，罗烨和林见影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罗烨感受到林见影是不是会朝别处一瞥，可每次罗烨去问，林见影都说不出什么，这让罗烨有些不安。 林见影是什么性格他知道，他不会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藏私。如果他发现了什么却不想说，只能说明他拿不太准、或是事情很棘手，对方在暗处，不能让对方发现他们“发现”他们了。 说起来有些混乱，但这种情况还是让罗烨有些憋闷。说来也很诡异，自从他诞生“那个猜测”后，他就一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好像他在这座小镇里实际停留的时间……比想象中多的多。 …… 到达指定地点后，罗烨走在前边推开了门。没费什么力气，门很轻易就被打开。走入其中，罗烨发现这间小房子也不是很大，但布置非常温馨。虽然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已经积了一大层灰，但难掩主人曾经的活泼与生命力。 窗台上摆放着许多枯萎的盆栽，窗帘、桌布也是漂亮的撞色。再看衣柜里的衣服，色彩完全没有那种上了年纪的老人购置衣物的腐朽感。 好像这间房子的主人心态永远年轻，哪怕隔着时间的长河，透过这间屋子，罗烨也能隐约望见，房间的主人微笑着同他招手。 “唉……”说不出来为何，罗烨就是很想叹气。 他莫名觉得……自己现在很难过。 ……可他为什么会难过呢？ “罗烨，你到这边看。”林见影的声音响起，吸引了罗烨的注意力。他来到林见影身边，发现他想让自己看的东西，是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画上虽然蒙尘，但表面很干净。看得出来，屋子的主人生前一定对它非常爱惜。 而这幅画的内容也很简单，看上去像是一张照片一样。大概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坐在一把藤椅上，而另一位比她年轻一些的女人站在后方，一只手搭在了妇人肩上。 可以用友情来解释，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出于罗烨的直觉。 他继续端详着这幅画，突然福至心灵。罗烨单手抚上画卷，直接将它从墙上摘了下来。 他有一种感觉，这张被主人如此珍视的画，里面一定藏了一些信息。 罗烨小心翼翼将这幅画拿到一边，将整个画框拆开，取出原本的画幅。在他把这张画翻过来看向背面的时候，果然看到里面写了几行小字。 『他们不允许我们相爱，但我们仍旧可以一生相守。』 『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执手相拥，直到生命尽头。』 罗烨沉默着把画幅翻回正面，看着那两个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是谁的面孔，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们不允许我们相爱，是说镇民们吗？”罗烨闷声问道。 “……也许吧，你也看到了，镇上有教堂，居民们大多应该也有信仰。”林见影喃喃道，“在这种比较偏僻、还是几十年前的小镇里，谈同性恋绝对是一件离经叛道的事。” “不，可能不只是离经叛道。”更严重的话，可能还会…… 听着林见影的话，不知为何，罗烨竟然笑了出来。 “可是见影你看，她们还是相爱到了彼此生命的最后一刻。”罗烨指尖微凉，轻轻点着画卷上女人的面颊，“若是执意以姐妹相称，那就算是镇民有闲话，也不能真的对她们做什么。” “所以我想，可能她们这辈子确实有遗憾，无法行走在阳光下。”罗烨下意识向窗外望去，不知在向谁诉说，“可是在这座小镇上，真的能看见太阳吗？” 看着罗烨出神的样子，林见影微微张了张口，本欲说点什么。可是他还未开口，就听到外面的房门处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咔哒”响动。听上去……就像有人小心翼翼推开了门，潜入了这栋屋子！ 不只是林见影，罗烨脸色也是微变，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林见影眸光一沉，对罗烨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用口型示意他“我去外面看看，你随便说点什么，分散注意力”。 罗烨快速点头，也是流了几滴冷汗。他们在这座小镇上一直没看到除他们以外的活人，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有别的什么东西进到屋子里了？是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个吗？ 还有……对方到底是不是活人？ 不过是人是鬼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毕竟对他们来说，同样危险！ 罗烨轻咳一声，开始转移注意力：“这房子里的线索应该不止这么一点，见影你去那边，我们分开找。”说着他往一旁书桌的方向靠，刻意弄出了一点动静，希望帮林见影掩饰。 而林见影也是放轻脚步，悄然向外靠去。罗烨为他捏了一把汗，他低头往书桌上看去，发现一个格子里放了一把布满灰尘的水果刀。罗烨心中微微一动，拿起那把小刀，就当给自己防身了。 这一会儿，林见影已经摸到了门口，从罗烨的角度，他看不清对方的身影。他心中有些焦急，而下一秒，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巨大钝物击打头部的响动，听得罗烨心脏重重一颤！ 林见影……被外面那个东西攻击了！ 这下罗烨坐不住了，他赶紧寻找周围一切能够防身的物品。因为对方如果解决掉了林见影，那下一个一定是来找他的！ 只是这屋子里能用的东西实在太少，就在罗烨纠结要不要翻窗迂回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阵阵沉闷的脚步声。 踏，踏，踏，每一声都好像踩在了罗烨心上，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 终于，那脚步声在房间门口停住。罗烨靠在床边严阵以待，却在这时候，听到了明显的叹息。 外面那个人，说话了。 只用了两个字，就让罗烨如坠云雾。 他说了—— “罗烨。” 第278章 迷雾镇（10） 这个声音……不, 这个声音，可是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会是他？ “……林见影？”罗烨咬紧了后槽牙，不可置信般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道声音, 熟悉的声音—— 不是林见影，又能是谁呢？ 可是不对啊, 这不对啊，林见影不是被那藏在暗处的东西击倒了吗？ 踏, 踏, 踏。 外面那个“人”见罗烨不应, 索性什么也不再说, 他直接走进了罗烨躲藏的房间内。也就在这一刻，罗烨完整地看到了那个身影。 穿着一身黑色修士服，面容苍白、不苟言笑的……林见影。 他似乎比自己记忆中长高了一点，身形越发清瘦修长。只是面上的阴郁却比以往更甚，冷冰冰的样子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271章 这不像他认识的那个林见影, 罗烨印象中林见影虽然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但不是这样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罗烨如临大敌，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林见影”就放松警惕。他将窗户拉开一条缝，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同时他开了口, 试图和“林见影”周旋。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和我的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林见影抿唇, 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只是平静陈述了事实：“我不是什么‘东西’, 我就是林见影，跟外面那个人一样，都是‘林见影’。” “只不过，我们不是同一个时间点的林见影。”这个林见影向外一指, “我三年前来到迷雾镇，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们整整三年了。” 罗烨瞪大双眼，想起那七份资料中的某一个人，他名字是三个字，三年前来到迷雾镇，并且成为了一名修士…… 那个人，是眼前这个林见影吗？ 林见影颔首，道：“罗烨，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有些事我会慢慢给你讲，但你现在得帮我一个忙。” “……帮你什么？”罗烨依旧很警惕。 林见影从身上拿出了一捆绳子，直接丢给了罗烨。 “你得帮我，先把外面那个林见影绑好。”他思索了一下，又补充了理由，“因为我们两个都是‘林见影’，但是不同时间段的林见影，如果贸然和他产生肢体接触，可能会造成比较严重的时间悖论吧。” 罗烨一阵无语：“可是你刚才不是把他打晕了吗？” 林见影坦坦荡荡：“我是在他视觉死角处把他打晕了，并没有跟他有直接接触，而且他直到昏迷也没看见我的脸，所以不会有什么后果。” “你要知道，我和他本质上是一个人，所以对他的行动，我都了如指掌。” 罗烨：“……” 林见影这番话说得他倒是挑不出毛病，他深深看了一眼身侧的窗户，最终做出了决定，放弃了跳窗逃跑的计划。 不管怎么说，林见影……呃，还在“林见影”手上，他不能放着不管。现在对方好像很了解他，但自己却完全不了解对方。 这种信息差让罗烨很难受，还是……先留在这个“林见影”身边，看他会给自己传达什么信息吧。 他按照“林见影”的说法，走出了这间屋子。看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林见影，心顿时揪了起来。罗烨回头看着“林见影”，语气里带了几分责备：“你对你自己下手这么狠？” “死不了就行。”林见影看上去很无所谓，“可能在这个地方待的时间太久了，我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罗烨沉默了，不知该怎么安慰“林见影”。最后只能微微叹了口气，把躺在地上的林见影牢牢绑了起来。一边绑还一边问：“为什么一定要把他绑起来？这和我们通关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关联。”林见影轻声说，“我要创造一个悖论，尝试改变我知道的历史。” “……什么？”这下罗烨真的不懂了，怎么“林见影”讲话前后还自相矛盾呢？ “把他放到床上去吧。”林见影没有正面回答罗烨的疑惑，而是继续指挥他。 “哦。”罗烨应下，把躺在地上的林见影打横抱起，放到了卧室的木床上。昏迷的林见影眉头紧锁，只是看他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肯定还是醒不过来。 “林见影，我们……”罗烨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见影”打断。 “不用管他，我们走。”说完，他也不等罗烨反应，转身径直往外走。罗烨“哎”了一声，见对方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能摇了摇头，跟上了“林见影”。 “他不会有事吧！”罗烨大喊。 “不会。”对方不假思索，“他死了，我也会死，我和他的命是绑在一起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害他。” 罗烨又是一阵沉默，这种被看穿的感觉……真的有点不爽。 但他有什么办法？目前这个阶段，罗烨只能顺着“林见影”来。 “那我们要去哪里？”罗烨顿了顿，“这个，你总能说吧？” 林见影脚步毫不停顿，快速吐出两个字：“教堂。” 听到“教堂”那刻，罗烨神色一凛。想起之前的经历，他总觉得教堂这个地方一定很不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会有事的。”出乎意料的，“林见影”这回给了他解释，“你想知道的，我路上都会告诉你。其他队友去了哪里，我这三年经历了什么，教堂里面有什么……全部都会告诉你。” “林见影”一口气说了很多，恰好他说的每一点都是罗烨现在关心的。罗烨想了想，还是决定仔细听听对方的话。毕竟现在，这个“林见影”…… ——是他暂时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了。 虽然还是无法确认眼前这个林见影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但看着他的背影，罗烨还是感到了一丝落寞与孤独。 看着这样的林见影，罗烨心脏又是刺痛了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走了一小段路，“林见影”稍稍放慢了脚步，开始了他的讲述。 “现在这个状况，你大概也能猜到了什么。你看了那些资料，也一定发现了那七个名字被打码的人，和我们七个玩家的相似之处了。” 罗烨张了张口，听到这个答案，面露苦涩：“那该不会，我的猜测都是对的吧？真相就是这么简单？谜底出在谜面上？” “……在这一关里，还真就这么简单。”林见影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好像这事跟他完全无关，“是，其实在第一次轮回开始前，我们七个人是一起来到迷雾镇的。我们一起探索着这座小镇，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然后我们大概是……一起去了教堂，在哪里触发了某些东西，然后时间回溯，有一个人被传送到了过去。而剩下的六个人开启了第二周目，重新来到了迷雾镇的入口。” 罗烨怔怔：“那第一个回到过去的人，是谁？” “……是萧华。”林见影轻声说着，“他回到了十五年前。” 回忆着那些资料里的内容，罗烨把萧华与里面的人员做了对应。十五年前来到迷雾镇……那不就是后来成为镇长，还娶了一位比他年纪大不少女士的那位吗？ 那那位年纪大的女士，是…… “她是听雨姐吗……”罗烨喃喃开口，说出的话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是，就是听雨姐。”林见影说到这里，语气也轻了几分，“她……回到了三十年前的时间点，而且在四年前就去世了，我并没有见过她。但是从萧华哥讲的一些事来看，听雨姐这辈子，应该过得还算幸福。” 他的心情似乎很沉重，罗烨听着林见影的声音，都觉得他心里发苦。 “我来之后，就只见过萧华哥。”林见影转过头来，眸光又比之前暗了几分，“其他人都死了，我只来得及看一眼他们的墓碑。” 那个时候，林见影站在墓地中，看着墓碑上刻着的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感觉灵魂飘在空中，无法落地。 明明转瞬之间，却是天人永隔。 罗烨不知道当时的林见影是一种什么心情，他也无法去想象那种心情。 如果是他站在那里，看到每一个同伴都变成了躺在坟墓中的冰冷尸体，那他又会怎样。 另一边，林见影把他见证的故事，继续往下说。 “除了萧华哥和听雨姐，再往前的就是青颖和清淮姐。她们到这座小镇的时间更早一些，分别是五十年前和四十年前。”林见影不自觉握了握拳头，又道，“很不巧，我刚回到三年前的迷雾镇时，正好参加了一场葬礼。” “清淮姐的葬礼。”林见影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小镇上的人们大多信教，清淮姐和青颖的关系是‘见不得人’的。她们一辈子都是偷偷摸摸，虽然乐观，但到底是有遗憾的。” 罗烨听着也只觉得心里苦涩，他明知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但他还是说了。 “在这种小镇里过了一生，他们到底该有多难过？”罗烨掩面，眼眶却是干涩的，无法落下泪来。 他的朋友们该在他们的世界中快快乐乐度过一生，不该是在这里的。 在冰冷的小镇中，孤独、悲伤地迎接死亡。 甚至有可能，他们中的很多人，至死都没有再见上一面。 第279章 迷雾镇（11） 林见影当然看出了罗烨难过, 但他没给罗烨更多缓冲时间，而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继续说了下去。在这种地方，悲伤是最无用的情绪。他的悲伤已经在岁月中被消磨殆尽, 现在的林见影已经感受不到快乐或是痛苦了。 “还有一个，就是莫迟迟。”林见影幽幽开口, “她……是在上一个周目回到过去的，那个时候, 队伍里面只剩下三个人, 你、林见影、还有她。而她回的过去也是我知道的最远的——七十年前。” 第272章 “莫迟迟, 几乎用一生的时间去等队友们到来。但是在三十年前, 听雨姐来到的那个时间点，莫迟迟还是去世了。” “……所以听雨姐参加的那场葬礼，其实是迟迟的？”罗烨脑海中好像闪过了一丝画面，但他抓不住。 不过想想也正常，按林见影的说法, 其他他们的时间一直在回溯、也一直在经历相同的事件。可能这些记忆的闪回，就是前几个周目曾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吧。 “……那还有一个人呢？”罗烨忍不住问了，“那个富商，一百二十年前来建设迷雾镇的人, 又是谁？” 林见影回过头来，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我一开始以为, 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因为我在过去的时空里见到了每一个人, 但我没见过你。” “而且, 那个人不可能是你。”林见影说得很笃定，“镇民们为富商建了一座雕像，就在教堂里。那座雕像是一个女人，是……” 他摇了摇头, 欲言又止：“算了，你看到就知道了。” 罗烨倒没在乎林见影此刻的卖关子，因为他觉得还有很多地方说不通：“这不对啊，就算雕像是女人，也不能证明我就不是那个富商啊。毕竟不是提到富商名字是两个字的，而且是男人啊。” 看着罗烨一脸认真的样子，林见影张了张口：“不，我可以保证那个人不是你。因为如果是你的话，不可能一点痕迹留不下来。莫迟迟的年份是距离富商很近的，以她的细心，一定会留下记录，然后传下来，给我们提示。” “……好吧。”林见影的解释勉强说服了罗烨，他暂且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继续询问林见影别的，“那还是说点正经的吧，告诉我，我们要怎么做才能顺利通关？你一定有思路了吧？” “嗯。”林见影点头，“思路就是，我要创造一个足够大的悖论，让这个空间崩溃。” 接下来，林见影对罗烨讲述了他的想法和计划。 “我们现在，其实是被困在一个时间循环之中。而打破循环，要做的就是创造意外，让历史不要按照我记忆中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林见影快速说着。 “在我的记忆里，我一定是在这一天里实现的时空穿越。所以我让你绑住这个时间线的‘我’，只要他不能行动，后面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时间会产生变化，也许会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事，但最起码我们可以摆脱循环。” 说着，他又陷入了回忆之中：“其实从一开始，我看到‘你们’到小镇后，在第一次萧华穿越时空前，我就试着引导你们‘犯错’，这样或许萧华就不会回去，整个轮回从根源被打破。” “但是我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我的一些行为，反而把萧华推到了那个穿越时空的时间线上。这就好像一个定点，我以为我做出了改变，但实际上，我的‘改变’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林见影面上浮现出一丝苦涩：“而接下来的事……大概也很好理解了吧？萧华是除我以外，回到的时空离现在这个时间最近的一个。他一会到过去就看到了更为久远时空的同伴们，所以他们回到过去这件事，便也成为了‘命中注定’，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努力，都是徒劳。” “当一段历史被很多人‘看到’，那这段历史，这个重要的事件就会成为‘定点’，已经无法改变。” 罗烨听得有些绕：“我不太懂，能不能用更通俗的话给我讲讲？” 林见影沉思片刻，道：“罗烨，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吧？在盒子被打开的前一刻，你不知道猫是死是活。也就是说，在没被观测到的状态下，猫是处在生和死的叠加态。”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吗？”罗烨有些无奈，“可是薛定谔的猫这个理论，不是被证实有漏洞吗？” “这个理论本身有没有漏洞，我说不好。对于我们现在的情况，也不重要，我只是用它来给你举个例子，方便你来理解我们面临的现状。” “我们的过去，可以理解为那只猫。如果我们‘回到过去’这段历史没有被人见证过，那它就是动态的，是可以被修改的。但一但被人见证……” “就会成为定点，再无被改变的可能。”罗烨喃喃低语，接上了林见影的话。 “是这样的，所以后来我就放弃了干扰其他人的行为，因为那本身已经成了历史的一部分，我怎么做都无济于事。你可能不记得了，之前每个周目你都会在同一片土地留言，有时候我会抹去那些留言引起你们的怀疑，把你们往正常的历史道路上引。”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黯淡几分：“说来也是奇怪，时光回溯这件事，只针对你们几个人。小镇的时光不断向前，但你们却在一次次回到之前的状态，我一次次看着你们消失、遗忘，这种感觉真的很……” 林见影好像意识到自己又跑题了，赶紧把话题引回计划上。 “总之，我只能等，等到这一周目，等到该是我‘自己’穿越时空的一个周目，去改变我自己的历史。” 林见影对此，还有一套理论。 “因为我和那个昏迷的‘林见影’本质上是同一个人，我是未来的他，他是过去的我。我们两个同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悖论。”林见影顿了顿，继续往下说，“但是只是我和他相见，这个悖论不够大。必须是他改变我了解的过去，熬过这一天，才能形成足以颠覆时空的悖论。” “现在这个周目，大概是我们最后一个周目了。”林见影定定道，“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打破循环，创造这一个足够大的悖论，通过第八关！” 听着林见影那拔高几分的语调，罗烨不自觉说着。 “那如果这关顺利通过，其他人会回来吗？” 就算回来，这一关在他们心上造成的伤口，真的能够愈合吗？ “……这一点，我不能够确认。”林见影这样说着，并没有给罗烨带来更多不切实际的希望，“但我们总要想办法结束这一关的，罗烨，你知道你有多重要，我必须要让你离开这里，你不能……” 罗烨露出一个惨笑：“见影，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只是……” “你说过，一段历史一旦被见证，就无法再被修正。”他指了指林见影，又指了指自己，“可是现在我见到了你，这是不是就代表，你会回到过去这件事，也无法被更改？” 林见影沉默了，良久他才重新开口，只是语气不似刚才那般笃定：“我必须跟你实话实说，我也不确定这个办法是否可行。但正如我刚刚所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因为如果我也回溯了，那剩下的人，就只有你了。” 这是一场豪赌，只能成功，不许失败的豪赌！ “罗烨……我等这一天已经足足等了三年。”林见影握紧了心口的十字架吊坠，感受着手心一片冰凉，“我数着日子过活，等着你们到来。其实我穿越那天的一切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把你们等来的念头。” “很孤独，这种感觉真的很孤独。只有我一个人，连萧华哥也去世了。这座镇子上的人早就搬走，到如今只剩我一个。” 林见影没有回头，看着他的背影，罗烨只感受到空前的落寞。在跟自己吐露这些秘密和心事的时候，林见影突然变得……脆弱不堪。 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到底承受了多少？ 罗烨有点像抱一下他，就当是给他安慰。可是他伸出手之后还是抽回，他和林见影之间隔着三年时光，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却多了几分生分。 “……见影。”罗烨深吸一口气，把话题转移回“通关”上。他没有忘记，林见影还要带他去教堂。如果阻止他身边那个林见影变成眼前这个“林见影”，那只需要让他待在房间里老老实实的熬过今天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再去一趟教堂呢？ “我们为什么要去教堂，这个教堂……” “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结。”林见影回过头来，表情比刚才还要严肃许多，“罗烨，我们今天还有一个使命。就是守住教堂，绝对不要让三年前的我进来！” “因为穿越的一个关键因素……就是这座教堂！” 第280章 迷雾镇（12） “教堂？教堂里面有什么……” 林见影不言, 只是加快了脚步。罗烨已经能看到教堂的轮廓，就在不远的前方。 站在门前，林见影熟练地摸出一把钥匙, 很轻易就把大门打开。他特意回首交代罗烨一句：“过会儿进到教堂内部，不要乱走。无论看到什么, 都不要激动。” “也不要……触碰到那座雕像。”林见影沉声道，“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以前你们经历的每一次时间失控, 都是因为你触碰到了雕像。只有你, 你碰到那座雕像, 里面的时间能量就会溢出，把一切都吞噬。” “……” 罗烨不懂，为什么偏偏是他？ 第273章 雕像和他，有怎样的联系？还是说那座雕像，其实是…… 他这边还在出神, 林见影已经走进教堂。罗烨无奈，只得跟了上去。看着教堂内部精致的装潢，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罗烨总觉得这个场景自己曾经来过——不只是在梦中。 而事实上, 他也确实曾经来过。 他的目光向前望去，而后就看到玻璃花窗之下、巨大的雕像。 ——他母亲叶晓芸的雕像。 看到母亲, 罗烨又是一阵失神。他想要靠近雕像细细查看, 却被林见影一把拦住。 “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吗？” 罗烨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回应林见影：“我知道，我没有失去意识，我不会碰她的。我只是想离近一点，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这座雕像, 可能有哪里不太对劲。” “是不对劲，一座能让人穿越时空的雕像，怎么可能对劲？”林见影的回答相当直白，让罗烨完全无法反驳。 他顿了顿，又道：“你可以凑近看一眼，但像我说的，不能太近。” “……好。”罗烨呼出一口气，走近看了一眼。那尊雕像看上去慈眉善目，与他记忆中母亲的样貌别无二致，只是…… “这座雕像，是不是大了一点？”罗烨不自觉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那莫名的感觉源自何处，但是看着这雕像，他就是觉得……大了一点。 跟他印象中的雕像，好像…… 罗烨看不出端倪，又见一旁的林见影“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只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生等着。 他不时回头看向敞开着的大门，忍不住向林见影询问：“你……就这么把门开着，万一另一个你醒过来找到这边，直接冲进来怎么办？” 林见影睨他一眼：“那就取决于你绑他绑得严不严实了。” 罗烨汗颜，突然有点不确定：“那应该……还是挺严实的吧？” 他那时候也没留手，对林见影下手还是挺狠的。但罗烨也不确定林见影身上藏没藏别的尖锐物品，万一把绳子割开呢？ 想到这里，罗烨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以林见影对他自己的了解……真的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躺在那里吗？ 就算他能记得清自己身上有没有藏能割绳子的东西……也有地方说不过去。 罗烨忍不住又瞄了一眼林见影，对他心里盘算的东西，总觉得很不妙。 就在罗烨自己在这边纠结的功夫，林见影又很突兀地开口。 “罗烨，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所以有些事、有些话，我想现在就对你说。”他深吸一口气，非常难得的，罗烨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紧张。 ……他在紧张些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罗烨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林见影这个样子，让他有一些别样的猜测。 此时此刻，林见影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这件事，可能要从很久以前讲起。” “关于林家的秘密，关于……我的秘密。” 听他这么说，罗烨也是一怔。他也没想到，林见影会在这个时候透露这件……重要的事。 虽然因为之前“圣女”那一关，对于林家的过去罗烨已经了解。但他们现在在做的、以及林见影要做的，罗烨还是不曾知晓。 ……可能真是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吧？坦白来讲，罗烨心里也没底。 如果这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天，他又想要怎样度过？ “……你已经知道了，雾隐岛变成这般模样，是因为景惠的愤怒与绝望。而根源是他爱着一个人，圣女铃兰。”林见影幽幽道，“景惠被外神利用，对每一个伤害过铃兰的人施以诅咒。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们叶家，因为你们的祖先……杀死了铃兰，是直接的施暴者。” “所以你们家族世世代代，只要还有人跟叶璋叶轻微这对兄妹有血缘关系。就会拥有那琥珀一般的双眸，注定要被带到雾隐岛上。” “……可是叶家，当初到底是怎么离开雾隐岛的。”想着上一关中的经历，罗烨只觉得不寒而栗，“那样的虚无吞噬一切，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叶家人活着？” 就算地底下的叶家兄妹能躲得了一时，罗烨也不觉得他们能躲一世，迟早还是要被景惠彻底干掉。 林见影点头，继续说了下去：“说来也巧，当时正好有一部分叶家人出海去了华夏，反而躲过了这一劫。严格来说，这些人才是你们的祖先，也是叶家旁支……” “……但就算是旁支，也没有被放过。” 罗烨现在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景惠是真的想要赶尽杀绝，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拥有叶家血脉的人都去死。 “……而我们林家，也并不好过。”林见影眸光一暗，“这样的秘密林家守了很多年，因为追根溯源，是林丞相与萧姝华私通，才招致祸患，让‘铃兰’诞生。” 如果铃兰不出生的话，可能不会这样。但“命”这种东西，谁又说得准呢？ 但是罗烨想着这些，却觉得有些迷惑。 “这不对啊，铃兰是因为林丞相而‘诞生’的，那景惠没有报复你们的理由啊。因为没有林丞相，他不会和铃兰相遇。” 林见影却摇了摇头：“罗烨，你理解错了，林家怎样和景惠无关，也和那位外神无关。影响着我们的，是另一股力量。” 罗烨睁大双眼，另一股力量吗？那岂不是……另一位所谓的“神”，一个站在他们这边的“神”？ 想着自己在虚无中见过的那个“人”，罗烨若有所感，那个“人”一定和神明有联系。那么，林家就是他们的人吗？遵循他们赋予的使命？ 看着罗烨的样子，林见影就知道他一定有了猜测。只是他没有多说，在这种地方，多说多错。 “总之，林家一直在履行自己的使命，也为我们的祖先赎罪。那股力量背后的……人，给我们看了未来，属于这个世界的未来。”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有些艰涩，“那是一个没有人能够承受的未来，虚无，只有虚无，我们的存在、我们的一切在那样的虚无中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所以，我们必须纠正这个未来。”林见影喃喃道，“而纠正未来……需要一个人，我们家族里的那些家伙，称他为‘天命之人’。很古怪的称呼，但我觉得非常贴切。” 林见影定定凝视着罗烨，一字一顿开了口： “那个人就是你，罗烨。” 罗烨怔了怔，不知该作何表情。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可能背负着某些“天命”，但就这么被人点出来，还是被自己喜欢的人点出来，他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这样的使命如山般沉重，压得他几近窒息。 “……可是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一定是所谓的天命之人呢？”罗烨眼神有些发直，只是机械地向林见影不断发问。 告诉他吧，告诉他吧。 到底为什么，是他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来承受这样的命运。 林见影颔首，他知道罗烨难受，但他必须说下去：“因为在我们的家族里，还留下了一句预言，一句……能够扭转一切的预言。若是预言上的事情实现，这一切悲剧的命运，就都会得到终结，而那句预言是——” “双星交叠之刻，万物终结之时。” “双星交叠之刻……”罗烨机械重复了一遍林见影的话，“双星是哪双星？它们又该如何交叠？” 林见影听着他的话，只是淡淡一笑，眼神中不自觉多了几丝温和。 “双星不是事物，是人，两个活生生的人，是……” “是你和我，罗烨。” 他摇了摇头，告诉了罗烨另一个秘密：“罗烨，你大概不知道，我们两个的出生，是另一个奇迹。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吧？其实我们的生日，在同一天，甚至是……” “同一时刻。” 不只是每一分，每一秒，那个“时刻”就是分毫不差。用人类统计时间能够到达的最小单位，那一刻的尾数也依旧是相同的。 “我们两个，是在同一时刻出生的。我们两个之间甚至分不出谁大一点，可能某种程度上，我和你，甚至比你和你的哥哥……更像一对双生。” 在林见影和罗烨出生的那刻，双星就此交叠。 第281章 迷雾镇（13） “就是因为这件事, 他们觉得你是天命所归。而我，作为和你在同一时刻出生的‘影子’。我的宿命就是在将来你登上雾隐岛的那天，将你保护好, 送到最终那一关，终结这一切。” 林见影声音放轻, 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所以，他们从小就开始培养我, 让我变成最适合你的‘影子’。影子不需要有感情, 不需要被注视, 主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好。” “在必要的时刻……我该为了你, 将我自己完全舍弃，我可以替你去接受死亡。” 第274章 听到这里的时候，罗烨终于忍不住，反驳了他的话。 “没人生来就该是为了别人牺牲的，见影, 你……” 说着他却卡了壳，因为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林见影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在林家人眼里，林见影这个人, 从内到外，从过去到未来, 甚至连他自己的名字, 都是为了“天命之人”而存在的。 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基本逻辑, 若林家人几百年来都遵循着这种逻辑，那和他们是说不通的。 况且就算能说得通…… 他罗烨这个既得利益者，也没资格高高在上去指责别人、或是原谅别人吧？ ——哪怕他们不是为了“罗烨”，只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天命”。 罗烨沉默不言, 林见影则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的存在，罗烨。”他不自觉回头望了眼高高在上的叶晓芸雕像，有些出神地道，“我的长辈们把你的资料、你家人的资料摆在我的面前，要我牢牢记住。要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你，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好你。” “但是他们错了，一个人自己都不一定能看清自己的心，又怎么能做到对一个陌生人全盘了解呢？”林见影看向罗烨，定定问道，“你呢罗烨？你觉得你足够了解自己吗？” “……我说不好。”罗烨怔怔道，“人是多面的，可能有一些地方，我确实不够了解自己。” 林见影笑了：“对了，这就对了。” “罗烨，其实在你的小时候，我是远远见过你几面的。那时候你妈妈和哥哥没有来到雾隐岛，你们一家四口，其实相当幸福。”林见影别开视线，不再看向罗烨，“那时候我也小，是被大人逼迫着灌输了不属于那个年龄段的知识。可是我本质还是个小孩，还是很幼稚的。” “所以那时候我即便已经知道了你的‘未来’，我依旧很羡慕你。羡慕你有家人，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不像我，我生下来就没有母亲，我父亲对我也像一个陌生人，就连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她都……” 说到姐姐，林见影眼底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愣怔。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这种违和感也是转瞬即逝，很快被别的情绪淹没。 “总之，那个时候我不仅羡慕你，甚至还会……嫉妒你。”也许某个时候，他是恨过罗烨的。恨他让自己成为了“影子”，恨他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恨他承受这不该被承受的一切。 罗烨哑然：“……你恨我，其实是对的。” 生来就是别人的影子，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他自己的人生都被剥夺了。 林见影有这样的人生，怎么不会恨他这个“罪魁祸首”？哪怕他不知情，他也是命运的受害者，可是他凭什么要别人那么伟大，那么任劳任怨接受一切呢？ 可是即便知道这一切，从林见影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罗烨有些难过。 他和林见影之间……果然隔着天堑一般的沟壑啊。哪怕命运被紧紧联系在一起，却注定只能互相折磨，彼此憎恨，直到万物可能终结的那一天。 罗烨垂着头，觉得真的有些疲惫，也觉得自己非常好笑。 他这个加害者，居然对那个因为自己而被毁掉人生的受害者产生了这样浓烈的、几乎禁断的感情。如果林见影知道了他的心思会怎样？一定会更加憎恨他？就算这一切都结束，也会和他此生不复相见吧？ 比起所谓的命运，他和林见影这种诡异的共生关系，更像是“诅咒”吧？ “不，罗烨，我不是那么想的。”林见影轻声开口，在罗烨错愕的目光中，继续将他的想法宣之于口。或者说……在把他另一面、不为人知的一面，向罗烨展现。 “你要说在小时候，我真的没对你产生一点偏见和恨意，那是不可能的。”他停顿片刻，又道，“但是，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了解你的许多客观资料，但我毕竟没有真正和你接触过，我不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认识你后，见证了你的一些想法、做法，我对你……自然有了我自己的了解。” “……从你在第一关里，奋不顾身为其他人引开老师的时候，我对你的看法就变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珍稀物种”、“天命之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愿意为了同伴不顾安危、一个愿意为了别人做出牺牲的人。 从来不是什么既得利益者，只是一个……因为淋过雨，所以想给别人撑伞的人。 ——罗烨就是这样的人，可以为了别人感到快乐，也会为别人感到悲伤。 那时林见影就在想，如果这样的人是“天命”。那就算为了他牺牲，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后来，这样的情感慢慢发生了变化。 ……他觉得罗烨在他眼里，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只是那时林见影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去多想。 “直到那个时候，在‘亡陵’里，我看见你死在了我面前。”说到这里的时候，林见影的声音有些沙哑，“哪怕在这座镇子里待了三年，我都忘记不了那一刻。” 那个时候的绝望、痛苦、全世界都好像变成了黑色。 不是因为什么使命……他只知道，他失去了一个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对罗烨，其实是…… “对不起罗烨，我喜欢你。” 林见影抬起头，面上充斥着苦涩与无奈：“不是作为朋友的那种喜欢，你能明白吗？是青颖和清淮、是萧华哥对听雨姐，是莫迟迟……对你。” 真奇怪啊，意识到这一点后，林见影觉得自己变得特别奇怪。 渴望靠近罗烨，但又怕自己身上那诡异的诅咒伤害到罗烨。 而对于自己的命运，对于这座岛，他…… 甚至他开始感谢这个诅咒，让他和罗烨相遇。 在这样突兀的表白过后，林见影却不说话了。他转过身去，望着那片巨大的玻璃花窗。彩色的斑驳倒影落在林见影身上，把他那身肃穆的黑袍镀上了一层彩色的光幕。 罗烨看着林见影的背影，心中被掀起惊涛骇浪。 他应该开心的，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哪怕是经历了这么多痛苦，承受这样的命运——他依旧会喜欢他。 但是罗烨望着林见影，只觉得难过，前所未有的难过。 往远处说，林见影这一生都在当他的影子。可罗烨不希望这样，他希望林见影只是林见影，可以为自己而活。 往近处说，他们现在处在这一个诡异的游戏里，生死未知，他们甚至不能一起离开这里。 罗烨心中有两种思想在拉扯，他想要告诉林见影，其实自己和他有着相同的心意。他真的很想拥抱林见影，就像两只孤独的小兽依偎在一起取暖。 ……可是他不能。 其实关于这一关的通关思路，罗烨觉得林见影想的悖论，就是正确的。但是怎么创造悖论，绝对不是让三年前的林见影熬过这一天，不进教堂就行。 这么久了，罗烨其实已经很了解林见影。他知道对方一定抱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到最后一刻，时间终究还是成为一个闭环，无法打破循环的话…… 林见影会杀掉三年前的自己，一定会的。 ……到时候也许游戏会通关，可林见影呢？真的能活下来吗？ 罗烨不敢赌，也不想赌。 他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拯救林见影？ 罗烨抬起头，怔怔看着不远处的叶晓芸雕像。雕像的表情依旧那样慈眉善目，带了几分圣洁的意味，跟罗烨记忆中的母亲如此相似。 能告诉我吗……妈妈？ 他死死盯住母亲的雕像，现在的罗烨也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这座雕像上。能够穿越时空的物件，绝对有它的独特之处！ 罗烨的目光在雕像上游移，试图找出其中除了大小之外不对劲的地方。结果目光落在雕像腰部的时候，还真让他找出了一丝异常。 腰部那里……有一条裂缝。 观察着那道裂缝，罗烨思索着思索着，突然有个一个猜测。 为了不惊动林见影，罗烨倒着悄悄后退，就这样离开了教堂！然后他在教堂外附近的人造景观处搬来了一块趁手的石头，朝着教堂里面跑去。 然后，趁着林见影不注意的时候，他直接抄起石块，狠狠丢向了雕像！ “罗烨！！”看着罗烨突然“发疯”，林见影如临大敌，罗烨却没有理会对方，他死死盯着雕像。刚刚那一下他是冲着裂缝的方向丢的，只是这一下并没有砸碎雕像，反而让雕像表面的部分石膏……脱落了！ 看着现在残破不全的“雕像”，罗烨突然笑了。 他的某个猜测，被证实了。 这座雕像之所以看上去那么违和……是因为它是一座被改造后的雕像！只有内部才是大理石，它的外部，分明只是一些石膏！ 第275章 有人……用石膏掩盖了雕像本来的样子，用石膏把雕像做成了他母亲的样貌！ 那么雕像本来雕得是谁，已经一目了然了。 罗烨转身，看向林见影，表情无喜无悲：“是你做的吗？见影？” “你把我的雕像改成这个样子，是怕我看见吗？” 他为什么怕自己看见？ 因为罗烨看见这座雕像，在听了林见影对通关的猜测后，只会去尝试一件事—— 罗烨从口袋里掏出了从简青颖家顺来的水果刀，趁着林见影根本没反应过来的功夫，直接将那刀向自己的心脏狠狠捅去！ 鲜血一瞬间喷涌而出，罗烨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他直接把刀从伤口处拔出，只有这样才能造成致命的大出血，才能彻底杀死自己。 看着这一幕，林见影目眦欲裂。 “罗烨——！！！” 只是他的声音在罗烨耳中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了，大量失血让罗烨的精神有些恍惚，他不受控制，直直向后跌去。 就在刚刚，看到雕像的那一刻，罗烨想了很多很多。 那些资料没有出错，也没有骗人。如果按照正常的闭环时间线发展，罗烨会穿越回一百二十年前，化身那位“富商”建设迷雾镇。他是一切的起点，也该是一切的终点。 因为只有他在这条时间线彻底死去，他才不会穿越时间。只要他不去穿越时间，迷雾镇根本不会被建成，后面的一切也将不复存在。 所以罗烨死掉，才会是最完美的通关方式。 只是…… “岛”能预料到一切，也许祂已经知道了罗烨就是所谓的“天命之人”，祂不想罗烨到达第九关。祂要在游戏里，将罗烨彻底杀死。 祂知道的，为了林见影，罗烨会心甘情愿地自杀的。 真是个歹毒的计策，让人绝望。 林见影自然也是猜到了他会这么做，才改变雕像的形态试图阻止罗烨。只是可惜，罗烨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都无法阻拦。 此时此刻，罗烨已经是弥留之际。他感受到生命力在自己身体里快速流失，他就要死了。 林见影扑到罗烨面前，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他把罗烨揽在怀里，试图捂住伤口，不要让鲜血再渗出。罗烨的血将他的衣袍染上腥气，但林见影全然不在乎了。 他知道罗烨就要死了，死在他的面前。 ——又一次死在他面前。 罗烨的视线却在此刻恢复清明，也让他看到林见影那张悲伤到极致的脸。他很想让林见影别哭，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生出了贪婪的欲念。 接下来他想要做的，大概是他这辈子迄今为止，做过的最自私的事。 罗烨不确定他还有没有机会苏醒过来，所以他用最后的力气扯住林见影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覆上了自己冰冷的嘴唇。 这是他对林见影，做出的最后回应。 第282章 迷雾镇（14） 罗烨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不，说是黑暗似乎也不准确，这是一个奇异的空间。罗烨感到自己的掌心触碰到一片冰凉, 好像海水的触感。而抬头望去，头顶有着许多细小的璀璨光点, 像是繁星点燃夜幕。 ……这是个什么地方？是死后的世界吗？ 罗烨心中有很多猜测，毕竟他自杀也不是真奔着鱼死网破去的, 而是他觉得, 作为一个“天命之子”, 他应该没那么容易死透。 毕竟那时自己进入过“虚无”啊, 碰到过那个神秘的“人”，当时对方的语气就好像笃定他一定能活到所谓的终焉之时。如果那人真的跟神明有关，那她说的不就相当于“预言”吗？ 换言之，他现在是有金手指的，是可以赌命的。 ……当然, 也不能百分百确认就是了。如果真的运气不好就死掉了，那可能真彻底完犊子了。 不管怎么说，确认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才是重中之重。 他奋力起身, 想要站在“地”上，虽然他觉得在这种空间里, 已经没有地不地面这种说法了。 罗烨看着“地平线”远处的一片光点, 决定先往那边去看看了, 也许能发现什么端倪。 回忆起自己“死”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罗烨也已经冷静下来。想着自己贸然亲吻了林见影，虽然可以理解成这是他临死前对林见影的回应……但是万一自己活不下来，会给林见影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就算活下来, 突然罗烨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林见影了。 “啧，怎么越想越觉得……”这么尴尬呢！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罗烨第一次亲林见影，上次是在那个所谓的惊悚直播里。只是当时林见影没意识，罗烨也只是单纯想要帮助对方。可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两次主动亲林见影，似乎只给对方留下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完蛋了，林见影没准已经因爱生恨，开始讨厌自己了。 越想罗烨越是忍不住内耗，觉得自己做了个愚蠢到家的决定。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那么做事不过脑子，凭一时上头就这样…… “唉……”罗烨忍不住叹了口气，肩膀都往下塌了几厘米。 事已至此，不能再想别的了，先老老实实打复活赛吧。 他沿着光点的方向不断向前，却觉得自己始终和那道光保持着相等的距离。如果这么走下去，那他一辈子都抵达不了终点。 罗烨蹙眉：“难道我想错了？” 如果不是光点，那么难道是……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忙俯下身子看脚下的场景。一直以来，罗烨都觉得自己好像行走在水面上，而水面类似的…… 不就是镜面吗？ 当初自己在“虚无”之中，不也是透过“镜面”看到了那个人吗？ 罗烨单膝跪在水面上，指尖轻触，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但奇异的是，在碰到水面的瞬间，他感到阵阵细密的水波在他周身漾开。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朦胧，恍惚之中，罗烨听到了一道声音。 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烨……” 听到那个声音，罗烨浑身上下都忍不住剧烈颤抖。这个他日思夜想的声音，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最想见到的人—— “妈……” 罗烨不受控制向水面跌去，这一次他没有触到一片坚硬，而是好似真的坠入水中，星空都在他身后黯淡。 但是这次他并没有昏迷过去，经过短暂的恍惚，罗烨发现自己身边的场景发生了转变。星空还是那个星空，只是他的脚下多了一条石子路。似乎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会抵达什么地方。 终点是什么，现在的罗烨还不得而知。 但是最起码，变化出现了。 顺着这条小路不知走了多远，罗烨对时间的感知都开始变得不敏锐。他终于看到了道路尽头，那里静静矗立着一栋二层小楼。 越是靠近那栋楼，罗烨就越觉得熟悉。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建筑！ 等到在建筑的院门外站定，罗烨终于完全回忆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建筑，心跳一下子加速，跳得飞快。 他想起来了，这栋房子……是他小时候的住处啊！ 那个时候他的妈妈和哥哥还在，他们一家四口就是住在这样一栋房子里。幼时的他真的非常幸福，只是那已经是久远的往事了，久到……罗烨甚至第一时间，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连自己的家，他都差点忘记了。 所以这个院子里，会有谁？ 罗烨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一把推开了眼前的院门。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吱呀”声，门开了。 踏入其中，罗烨走到小楼门前，轻轻按下了门铃。 说起来，在他小的时候，他的身高是不足以按动门铃的。现在他能够按到，却已经物是人非。 时间啊，真的是最残忍的事物了。 罗烨期待门后出现什么，又惧怕门后出现什么。 万一房子里的“人”并不是他心中所想，他又该如何面对？ 哒哒哒—— 近了，脚步声近了。 有人过来开门了。 咔哒—— 大门被缓慢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只是看到那人的样貌，罗烨就是鼻头一酸。他不想掉眼泪的，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因为这个人——是他妈妈啊！ 想了许多年，在梦中见了许多面，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活生生的母亲。 “……妈。”罗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了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可怕。他还是不敢确定，生怕这又是他的一场梦，于是再叫了一声，“妈。” 对面的叶晓芸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罗烨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正好啊，我们小烨已经长得比我还要高了。”母亲的声音传来，慈爱又温柔，“这么久了，妈妈终于又一次……见到你了。” 第276章 如果说之前罗烨还有一丝怀疑，但现在那点怀疑也烟消云散。这绝对就是他的母亲，如假包换！ 此时此刻，罗烨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他回抱住母亲，哭得像得知碧浪号失踪那天那么大声。只是那时候他哭是因为无助，现在是因为失而复得。 叶晓芸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只手帮罗烨拭去眼泪，另一只手轻轻拍他的后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般耐心温柔。过了良久，等到罗烨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叶晓芸才牵住他的手，领着他进了屋。 屋中的各种布置也跟他记忆中的如出一辙，罗烨在沙发上坐下，心中有着万千疑惑，但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了。 叶晓芸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温声道：“不要着急小烨，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你先休息一下，缓缓再说，妈妈都会告诉你。” 罗烨点头，近乎虔诚地喝下了那杯水。见儿子脸色好了不少，叶晓芸才别过头去，冲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出来吧孩儿他爸，儿子平静下来了，你不用躲了！” 听着母亲那话，罗烨直接愣住。而接下来看到的这一幕，更是让他整个人都目瞪口呆。 他爸爸罗志强围着一身白围裙，有些忸怩地从厨房中走出。罗志强的目光落在罗烨身上，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罗烨惊讶到说不出话，这比看到妈妈还令人惊奇。他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半天，才喃喃开口：“……爸？” “你真是我……爸？” 罗志强重重咳嗽了一声，表情比刚才还要不自然：“那个小烨，我……” “好了，别在那边傻站着了。”叶晓芸催促着丈夫，“过来，坐到小烨身边来，我们两个好好给他讲讲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 罗志强瞥了罗烨一眼，还是有些畏畏缩缩：“我就不了吧，这些年我对小烨亏欠太多，他应该是不想看到我的……” 说着罗志强转身，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罗烨却轻声开口，阻止了罗志强的动作。 “……没有。”罗烨快速说着，“我没有……不想看你，你过来坐吧。” 虽然还是很别扭，但罗烨还是希望父亲留下。这些年他对父亲有过怨怼不假，可真多重新看到他……他也必须承认，他很开心。 这种开心，压过了那些憎恨。是啊，都到了这么一个地方，纠结过往那些事，好像意义已经不大了。 与其浪费宝贵的时间跟他老爹闹别扭，倒不如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叙叙旧。更何况……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父母出现在了这么个地方，那就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们对雾隐岛一定很了解，也许能够帮助他“活”过来，去挑战最后的关卡。 但是……还有一件事，罗烨不解。 如果说他父母是在游戏中“死去”，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还有一个人，他为什么不在呢？ “妈、爸……”罗烨鼓起勇气，向他们询问，“既然你们都在这里……那为什么，我哥哥他不在呢？” 第283章 迷雾镇（15） 罗桦如果不在这里, 那他只能在雾隐岛的迷雾区域。说句实话，虽然那是自己亲哥，但罗烨真不觉得他会在那样的鬼蜮中有机会活下来。 “小桦他……”叶晓芸皱了皱眉, 有些欲言又止，“小烨,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小桦现在的状态。他可以说还活着，只是那样的活着……在我看来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 叶晓芸攥了攥衣摆, 面上浮现出几分痛心的神色。似乎谈起罗桦, 让她感到心神不宁。 “怪我, 都怪我，是我救不了他。”叶晓芸喃喃道，“我救不了我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遭受那样的折磨，但我没办法……” “我没办法违抗……祂的旨意, 小桦现在经历的一切，只能说是他的……命。” “妈，你冷静一点。”罗烨柔声安慰，“你仔细跟我说说, 哥到底是怎么了？如果得到详细的信息，我没准有机会救他。” 叶晓芸点了下头, 神情平静许多：“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和小桦上岛那年, 他年纪太小, 我们母子两个被同行的人视作拖油瓶，甚至有人在游戏中想要暗害我们。饶是这样，我们也坚持到了第五关，只是……” “那一关实在凶险, 我终究是没能挺过去。但小桦不一样，那一关里，小桦铤而走险，拥抱了厉鬼，从此与对方共生。” “……共生？”听着这个新名词，罗烨只觉得不妙。 “嗯，他借厉鬼的力量而活。”叶晓芸声音淡淡，“不，不是借，他是抢来了厉鬼的力量，自己成为了厉鬼。从此他只能游荡在岛上的迷雾中，再也无法回到雾隐小区。” “……他现在还是这样吗？” “是的，他现在还是这样。” 叶晓芸叹了口气，面带痛苦之色：“十年了，小桦他维持这样的姿态，已经整整十年了。” 看着母亲难过的模样，罗烨自己的心也被揪紧。罗桦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能留在这座岛上的？ “小烨，救救你哥哥。”叶晓芸抬眸，捂住心口，“我和你爸爸无法离开这里，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了。”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但你不一样，小烨，你还活着，活着的人才拥有未来。” 罗志强也点点头：“是啊小烨，活下去吧，带着我和你妈妈那一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谈起这样的话题，罗烨又觉得非常难过。好不容易见到已逝的亲人，却匆匆一瞥又要分别……他这辈子，还有机会再见他们一面吗？ “……别难过，小烨。”叶晓芸擦拭了一番眼角的泪水，努力摆出一副笑容，“最起码我们还见到了这一面，这就足够了不是吗？爸爸妈妈在这里过得还不错，你知道这一点就没问题了。” 罗烨轻轻点头：“是啊。”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还能见到妈妈。 “那……妈。”罗烨思索片刻，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怎样保持清醒的？岛上死去的人，除了我哥那种特殊的，剩下的不都被虚无吞噬了吗？这个地方……不也是虚无吗？” 叶晓芸却摇了摇头，说的话让罗烨有些惊讶：“不是的小烨，这里并不是虚无。我和你爸爸能以这种姿态存在，都是托一个人的帮助。” “这个人或许你也见过，祂就是‘神’。” 罗烨双目倏地睁大：“……神？” 难道说上一关他在虚无里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 接下来叶晓芸说的东西，更是在罗烨意料之外。 “不止如此，神还赋予了我一些特权。小烨，你记得那次海难吧？你和你的朋友跌落海中，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有人拉住了你的手？” “啊……”是的，罗烨当然记得，那时的温度让他感觉很暖和，哪怕在岸上苏醒过来，也没感到多少不适。 “所以那个人是你吗？妈妈？”罗烨轻声问道，“是你保护了我吗？” 叶晓芸颔首：“是的，包括你最后一次在梦中看到说话的我，也是我本人。” “小烨，雾隐岛上的虚无会控制着大家的灵魂。所以叶家人会做梦，会梦到自己已逝的亲人。他们在梦中呼唤，想要把家人引入地狱。只有我不一样，我那时没有受岛的控制，我是……” 只有她说出那句话，是因为“爱”。 罗烨鼻头一酸，又一次抱住了叶晓芸：“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妈。” “不是这样的小烨，受委屈的是你。为了你上岛这件事，我从没后悔，小桦也没有后悔。”叶晓芸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们不要彼此道歉，我们该憎恨的对象是岛。所以放心去吧小烨，只有你和你的朋友能拯救所有人。” 罗烨闻言怔住：“我的……朋友？” “是啊。”叶晓芸点点头，“北祈，林期，还有那位……林见影。” 提起林见影的名字，叶晓芸忍不住笑了起来，表情带了几分揶揄：“还是说，你不希望妈妈称他为你的朋友呢？” 罗烨直接红了脸：“妈！！”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孩子大了。”叶晓芸放开罗烨，表情正色了许多，“小烨，过会儿妈妈会把你送出这个空间。到时候你会直接进入第九关，也就是最终之战。你会获得许多记忆，有些是你自己的，有些是别人的……但不要害怕，我相信你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而离开这里后，会有人来接你。或者说，你全部听那人的话就好，她是不会害你的。” “那个人……”罗烨忍不住追问，“妈妈，那个人是谁？” “……我现在不能说出她的名字，因为我不确定‘关键词’会不会被虚无锁定，而后节外生枝。但放心吧，在你获得那些‘记忆’后，你会全盘信任她的。”叶晓芸这样说着，突然道，“小烨，时间不多了，你要行动了。” 第277章 罗烨郑重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但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 临走之前，罗烨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是对罗志强的。 “爸，你知道宋山叔叔也上岛了吧？他是为了你才到这么个鬼地方的。” “……我知道。”罗志强很心痛，“是我对不起我兄弟。” “……宋叔叔没恨过你，你不用继续纠结了。爸，我只想问你一件事。”罗烨顿了顿，轻道，“我只想知道，当初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信息，才来到雾隐岛的。还有宋山叔叔收到的信，又是谁寄给他的？” 罗志强叹了口气：“寄信的根本不是人，就是这座岛。虚无控制着景惠，但他想吸纳的可不止是景惠的仇人。所以他跟着景惠一起赋予了叶家人琥珀色的双瞳，而曾与这样的琥珀瞳对视过的人……在某年某月，一定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踏上雾隐岛。” “这就是那些无辜之人踏入雾隐岛的原因，可能只是他们无意之中，与叶家人对视过——哪怕只是一面之缘，诅咒便如影随形。” “……” 这个答案，听得罗烨遍体生寒。 只是对视一眼就……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虚无这样的邪神！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爸。”罗烨深吸一口气，完全下定了决心。 这幕后的一切，他一定要完完全全将其摧毁。 叶晓芸牵住了罗烨的手，带他上了二楼。在这里，罗烨看到了一扇门，门的背后只有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走吧，小烨。”叶晓芸拍了拍他的后背，“到那扇门中去。” “第九关，马上就要降临了。” 这一次，整个雾隐岛……都无法幸免。 …… “你们看，外面的雾是不是更浓了一些。” 雾隐小区某栋楼的高层房间里，几个人聚在阳台上，看向小区边缘的密林，面露惊恐之色。 “不……不对劲，那雾，好像冲着小区来了！” 明明以前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的！ 不是说……雾隐小区，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吗？ 楼下，玄关喷泉前。北祈和林期并肩而立，静静看着白雾蔓延，北祈下意识喃喃道：“成功了啊……罗烨那家伙，第九关这就开启了。” 林期不言，只是转身走进雾中，轻声道：“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你也准备好吧。” 北祈点头，朝着林期相反的方向前进。 所有要素都已凑全，直到把所有人聚齐，打开“天门”。 那个时候，“神”将降临，终结这一切。 …… 密林中，一个高大的黑袍男子穿行其间。他面容冷峻，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眸中不存任何温度，好像他根本不是一个活人。 而此人身上最特殊的莫过于那一双眼睛，一只呈现漂亮的琥珀色，而另一只……却是妖异的血色，好像能把一切都吞噬殆尽。 他走到某条十字路前，怔怔看着前方，好像在等什么人。他的嘴唇翕动，嗫嚅着吐出了几个字。 “来找我吧……罗烨。” 第284章 虚无之岛（1） 罗烨觉得自己失去了身体。 现在的他, 似乎只是一种纯粹的意识。他在以一个绝对客观的姿态，观察着这个宇宙。 周围好像是一片漆黑，直到他的视野中, 出现了一个“东西”。 那是用罗烨能想到的所有形容词都无法描述其形状的生物，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于他们的维度。罗烨曾经研究过一些高维空间的假说和理论, 知道有些所谓的形态在他们所在的三维宇宙无法成立，但到了更高的维度, 就会变得轻而易举。 所以现在……他不在三维空间了吗？ 那他看到的这个诡异的东西, 是更高维的生物吗？ 还是说……就是“神”？ ……可神如果都是长成这个样子的话, 那还真有点幻灭啊。 罗烨心里在这么默默吐槽, 一边观察着“神”。就在他感觉周围的时间都变得模糊不清之时，“神”动了。 不，不仅是动了，对方还说话了。那是非常古老的语言，可能比整个宇宙的历史还要古老。罗烨应当是听不懂这种语言的, 可他不仅听懂了，还理解了。 只是这些内容，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观测高维生物，真的是对他的一种颠覆。 因为那个生物, 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一个词语。 “无趣，无趣, 无趣, 无趣……” 祂反复念着这一个词, 好像不知疲倦一样。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这里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罗烨看见祂动了。 祂挥出了手……或许用手来形容是最贴切的，罗烨看到祂指尖翻涌——尽管祂并没有“手”这种东西, 一瞬一息之间，整个宇宙浮现在了祂的周身。罗烨看到无数陌生的星体与星云，他知道这是神在观察低维的宇宙，他们的宇宙。 而祂的动作简单得就像……翻开一本书一样。漫天星辰被祂飞速划过，罗烨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 但最让人毛骨悚然的不是这个，因为罗烨听到，祂“嘴”里念叨的东西变了。 “吞噬，吞噬，吞噬，吞噬……” “憎恨，憎恨，憎恨，憎恨……” “哪里有……憎恨……” 星辰在祂身畔涌动，罗烨渐渐觉得他身边的“景色”开始变得熟悉。直到那颗蓝绿色星球停在“神”的“掌心”，罗烨看到神轻轻拨动了星球，无数画面开始在罗烨面前展开，看得他迷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是时间，具象化的……时间。 罗烨看到神把时间拨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在时间之中看到了沧景国，被凝固在时间之中的沧景国。然后…… 他看到了景惠，崩溃的、痛哭的景惠。 神把目光锁定在了他的身上，罗烨听到祂发出的喃喃低语。 “找到了，找到了……如此纯粹的、浓烈的情绪……这个种族叫做，人类……” “低维宇宙中少有的拥有情绪的种族……很好，他是我最完美的素材，他会成为黑洞……” “他是黑洞，这样浓烈的情绪，可以吞噬一切……” 细碎的絮语充斥在罗烨的脑海，让他觉得自己要碎裂。却在此时此刻，罗烨被一阵子强烈的失重感包裹，好像要朝着深渊坠去。 在坠落中，罗烨好像听懂了古老的低语。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完全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他刚刚所见的那一个高维生物，亦是他们宇宙所理解的“神”。只是这世上大部分的神，他们被更高层次生命赋予的使命都是创造与保护。但这一位入侵了他们世界的神不一样，祂被称为“虚无”，祂没有感情，只有一种欲望，就像黑洞，只想吞噬一切。 虚无的欲望越来越膨胀，终于在某一个时刻祂下定了决心，要从低维的宇宙开始，一层一层突破，直到将祂目之所及的一切吞噬殆尽。 于是祂开始在低维宇宙中寻找，寻找那个能够开始一切的“1”。众所周知，从0到1很难，但从1到无穷就会很简单。这样的法则，是为数不多在任何宇宙中都生效的规律。 而景惠，就是虚无要找到那个“1”。 祂潜入时间长河，寻找低维宇宙中拥有“情感”的种族。在神明眼中，情感是最不值一提、也最无用的东西。哪怕是低维的宇宙，伴随着生命的发展，许多种族也不约而同选择抛弃了情感，成为所谓的“高等生物”，持续进化着。 在景惠身上，祂惊鸿一瞥，在那个时刻，祂在景惠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不甘与绝望——属于一个王的不甘与绝望。那个时候，失去爱人的景惠只想毁灭一切，而这样的想法，与虚无不谋而合。 但是，这样的一个“时刻”，只是低维宇宙里慢慢时间长河中的一种“可能性”而已。若是虚无不去出手推动，那么这一种被他观测到的可能性就不会落实到低维宇宙成为现实。而决定让景惠成为那个“1”后，虚无将会干涉属于“地球”的因果，找到景惠。 但是这颗星球，是有一位神明在控制和掌管的。不是什么星球意志，而是一位“文明之神”，保护这个名为人类的种族不断延续的“概念”神。 这样的神明，从正面是不会容易突破的。 于是祂绕了一个远路，来到华夏的某个时间点上，悄悄将祂伪装后的“神器”曜星珠投放，然后暗中作着引导，让第一位圣女从华夏诞生，然后来到那座岛，沧景国。 后来，祂又蛊惑了贤妃萧姝华和林丞相，让他们违背本意去私通，诞下一个孽种，间接推动了景惠未来的爱人——铃兰的诞生。 之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景惠被祂引诱，成为了虚无吞噬一切的起点。虚无在暗，景惠在明。表面上掌控虚无向外扩张的人是景惠，实则真正的推手，是那位高维的神——虚无。 第278章 雾隐岛也并不止甘愿吞噬一座小岛，虚无要的是吞噬这颗星球、这个星系、这个低维宇宙、整个高维宇宙！若是祂的计划真的成功，那么整个宇宙所有生命，所有“概念”都将不复存在。 哪怕这一切要花上百年、千年、万年、数亿年、久到一个宇宙中所有文明根本无法感知的时间，祂也要做成这一切。 虚无认为，自己其实隐藏得很好，祂并没有被属于人类这个种族的那位神明发现。 但罗烨知道，现在他既然能看到这一切。就一定表面，他们的那位“神”知道这一切！ 所以祂在蛰伏，祂在隐藏，等到了这个时刻，所谓的“天命所归”，祂会出现，将这位疯狂的外神驱逐出去！ …… 罗烨觉得自己整个人狠狠砸在了水上，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痛。他好像重新拥有了身体，不再是一种“意识”的形态。与此同时，更多的记忆涌入脑海，罗烨看到了许多“过去”，那些曾被他遗忘的过去。 有一些是在“亡陵”那一关里，那些被虚无吞噬后消失的记忆，还有那些被北祈抹除的记忆——现在通通回来了！ 原来北祈和林期就是所谓的神使……难怪他们一直以来表现都怪怪的，好像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关于岛的真相！ 罗烨一路下坠，一路看到了更多记忆。直到上一关，他们在跟皇后娘娘进行谈判的时候，林期说了、又让他们遗忘的那些话。 听到那样残酷的真相，罗烨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林见影的过去……是被人为篡改过的！而这个人，正是林期！ 她为了拯救弟弟，拯救自己的亲人，到底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啊！ 不该这样的……最起码有些事……林见影应该知道！ 罗烨觉得喘不上气，整个人好像溺水一般。他拼命向前伸出手，想要浮出水面，却终究只是徒劳。他的意识越来越涣散，却无法真正沉眠。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感觉周围冰冷的水尽数褪去，自己也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重新睁开眼睛。 周围什么都没有，罗烨四下张望，想要寻找能够定位的东西。结果东西没见到，活人……却是真被他瞧见一个。 只是这个人……他现在真的是完全不想见面！ 那张脸真的很熟悉，不是景惠……又会是谁呢？ 景惠穿着罗烨记忆里的服饰，长相也如罗烨记忆里那般年轻。他脸上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容，缓慢朝罗烨走来，最后来到他的面前，缓缓站定，轻声开了口： “铃兰，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甜腻又柔美，温和又缱绻。如果是真的铃兰，那么他可能会感动到落泪吧？但奈何罗烨不是铃兰，喜欢的人也不是景惠。所以他只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都被这样的景惠恶心够呛。 偏偏这景惠还得寸进尺，竟是俯下身子，逼迫罗烨抬起一只手，强迫罗烨与他十指相扣。 这下罗烨真的有点受不了，但他此刻被景惠的视线压迫着，根本动都动不了一下。可能是看到了罗烨脸上扭曲的表情，景惠似乎露出了很受伤的神情，情绪也低落几分。 “铃兰，你似乎很不欢迎我。”他发出一声轻叹，“不过没关系，这也是因为你还没有变回我的铃兰……我理解，我不会怪你。”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景惠起身，幽幽道，“不过这里显然不是叙旧的好地方，铃兰，等你离开这里，去找我吧。我会好好把一切都告诉你，然后我们就可以像从前那样，去尽以前没完成的所有憾事了。” 他垂眸，看向罗烨的目光中带了一丝狠厉与决然。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第285章 虚无之岛（2） 说罢, 景惠竟真的不再为难他，而是转身离去。临走前他手中爆发出一阵蓝紫色的光芒，一颗硕大的、其上镌刻着万千星辰铭文的宝珠就闪烁在景惠身前。 看到那珠子的瞬间, 罗烨愣了愣神。那颗珠子他很熟悉，不正是神器曜星珠吗？只是没想到虚无之神那样大方, 连这样一件神器都愿意交给景惠掌管。 曜星珠出现时带我阵阵烈风，吹起了景惠的衣袍。罗烨看到他的手腕上仍戴着那条铃兰赠予他的手串, 心情顿时有些低沉。 景惠确实犯下弥天大罪, 可是这么些年, 他又是抱着什么心情, 一直等待着爱人的归来呢？ 只是罗烨还是觉得事到如今，景惠对铃兰怀抱的情感已经不能称之为爱了，只是执念，求而不得的执念。 这样的人，或许只有堕入地狱这一个下场。 虽然……从很多年前, 他大概就已经身处地狱了。 周遭的黑暗再一次扭曲，罗烨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上每一次都好像要被撕裂，这是……要再一次穿越空间吗？ 罗烨好像置身泥潭，他别无选择, 只能拼命往上爬。不知过去多久，他好像终于闻到了冷冽的空气, 眼前出现丝丝光亮。罗烨盯死了那道光, 拼命朝那里游去。 …… “嘶——” 他顺着那道光, 好像真的脱离了那个泥泞的空间。周围光芒大盛，罗烨一时没法适应光线，只能眯了眯眼，想先缓一缓再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只是比图像更先被罗烨感受到的, 是声音。罗烨听到了阵阵诡异的“咔哒咔哒”声，非常急促，他感到了本能的不详，却无法确认那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罗烨揉了揉眼睛，这会儿终于适应了光线，身体也完全恢复知觉。他站起身来转头看去，这一下就直接傻了眼。 他身处的不是别的地方，居然是他们第一关去到的那个“无声校舍”！但是这不对啊，校舍里的诅咒不是接触了吗？按照北祈当初的说法，这个地方早该被“岛”废弃了啊！ 但纠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校舍里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罗烨知道“咔哒咔哒”声是什么发出来的了。铺天盖地的骷髅大军已经破墙而出，如丧尸围城一般朝着罗烨一步一扭奔袭而来。那些咔哒声，就是它们骨头碰撞产生的清脆响声！ 罗烨知道这些骨头曾是学校里的学生和教职工，他们被封印在了墙里怨念无法散去，一直以来痛苦不堪。但是现在它们最恨的苗星雨早就轮回去了，他们的目标转移了，只冲着这里唯一的生者罗烨而来。 前后左右全都是可怕的骷髅，罗烨真怕他们直接把自己拆了。但是这样的怪物充斥着整个校园，他要怎样做才能逃出生天？ 只是如果这是岛在他得知真相后给他的见面礼……那好像还有点差劲了。 按耐住吐槽的冲动，罗烨直接一拳打碎玻璃朝外看去，发现自己在二楼。很好，最起码这点高度，还不至于摔死他！ 罗烨没有一点犹豫，直接跳窗跑路。白骨依旧穷追不舍，但到底给罗烨争取了一点时间。 只是在罗烨跳楼之后，白骨们也源源不断学着他的样子跳了下来。最开始的摔碎了，后面就接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罗烨知道自己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不能找到顺利离开这里的那条路，自己一定会被白骨们追到，撕得粉碎。 他稍微纠结了一下，最终咬了咬牙，朝大门的方向跑去。他只知道这一道门所在的位置，虽然看上去很像一个陷阱，但如果因为不熟悉校园结构去找另一个出口而被白骨们围追，那他只会死的更惨。 这里距离大门并不算远，罗烨没一会儿就看到远处矗立着的铁门。只是他心里却是一沉，因为他好像赌错了，那个地方……全部围满了白骨，水泄不通！ ……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罗烨又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就这样直直朝着地下跌去。刚刚他的脚下凭空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圆圈，好像黑洞一般不合常理。但就是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洞”救了罗烨一命，因为那些白骨全部被“洞”阻隔在外。 “咚”的一声响，罗烨终于落了地。他坠入了一片白雾之中，摔了个七荤八素。罗烨不免在内心庆幸还好他平时没有疏于锻炼，加上落地姿势良好，他愣是没受什么伤。 不过……这又是哪里？ 看着周围弥漫的白雾，罗烨发现这里就是雾隐小区外围的密林。那么……是谁把他“传送”到这个地方的？ “哟，看上去你还挺适应的。”一道轻快的声音在罗烨身后响起，他这么一看，发现对方果然是个熟人。 “……林期姐。”看到来人，罗烨却没觉得意外，“我妈说会有一个人来接我，原来是你啊……” 林期闻言微微挑眉：“不然呢？你指望谁来救你？北祈吗？他可没有时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要做什么？”罗烨下意识问道。 林期却卖了个关子：“你跟着我走，很快就会知道了。”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挥了挥手里的东西，看上去放了心，“嗯……灯油还有一些，应该能撑到天门大开的时候了。” 第279章 罗烨怔了怔，这才注意到林期手里提着的那一盏灯，那可不是命灯的形状吗？ 作为一个神使，神器出现在林期手里并不意外。现在罗烨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自然也知道，林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林期姐，所以在‘亡陵’那一关的虚无中，是你燃烧灵魂保护了我们。”想到这些，罗烨心中就有些发苦，“你跟神明做了交易，用你的灵魂，来换见影活下去……” “是啊，这没什么问题。”林期表现得很坦然，她冲着罗烨伸出手，示意对方拉住她的手，“放心吧，我的灵魂还剩不少，暂时是够用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迷失在虚无中？” “虚无？”罗烨顿时傻了眼，“这不是密林吗？难道这里也算虚无吗？” 林期叹了口气：“罗烨，你现在已经处在第九关了，现在整座岛都是游戏的场所，虚无已经彻底不装了，祂侵蚀了这座岛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雾隐小区都变成了鬼蜮，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不过，我们手里有命灯，还能撑一段时间。”林期淡淡道，“所以不要耽误时间了，我们快点出发。” 她一手提灯，一手抓着罗烨，在雾中快速穿行着，如入无人之境。罗烨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想到这些年林期经历的一切，他心底又涌上一阵说不上来的憋闷。 “……林期姐，你真的不打算告诉见影真相吗？”最终罗烨还是克制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你为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你们小时候怎么亲密无间，见影他有权知道……” “不知道对他来说比较好。”林期并未回头，只是斩钉截铁道，“恨我，比爱我要活得轻松。” “可是……”罗烨还欲说点什么，被林期打断。 “罗烨，你知道吗？我和小影其实没感受过哪怕一点来自长辈的亲情。林家人已经疯魔，他们为了实现目的不择手段，他们眼里只有使命。这样的家族，怎么可能会有哪怕一点的温情诞生？” “但是，我和小影不一样。”回忆起往事，林期嘴角不自觉噙着笑，“罗烨，小影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爸爸，不是爷爷，不是叔叔伯伯姑姑婶婶，是姐姐。” “在小时候的他心中，我是最重要的人。”林期轻轻说着，“同样，他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在那样一个家庭里，他把你当做生命的全部、全心全意爱着你，这是唯一的、重要的亲人，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呢？” “……可你也是他最重要的亲人啊！”罗烨声音不自觉拔高，“最起码……要和他做最后的告别吧？” “不需要。”林期定定道，“他现在有你，有你们，他不需要一个只存在于记忆中虚无缥缈的姐姐了。罗烨，若你真的对我的经历有一丝同情，就好好对待小影，别让他伤心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出神：“这些年我为了把他推远，做了很多让他伤心的事，可惜我已经没机会去弥补了。” “罗烨，我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林期说着，前方的雾突然变得没那么浓烈，“马上了，我要带你找到你哥哥，然后我们就去见……那个人，景惠。” “……我哥？”早知道哥哥还活着，但见景惠为什么还需要哥哥？他不是只点名要见自己一个吗？ 林期微微别过头来，幽幽道：“罗烨，你和罗桦是双生子。你们身上，本就各自携带了圣女铃兰的一部分灵魂。” “而也只有让你们两个相聚，才能让铃兰的灵魂……合二为一。”林期叹了口气，“所以那个时候，景惠不是对你说的。从始至终他都知道你不是他的铃兰，他也知道你终究会找到你的哥哥，把他的铃兰……带回来。” 第286章 虚无之岛（3） “等会儿, 合二为一？”这下轮到罗烨傻眼了，“不是，假如我和我哥身上各自携带了一部分铃兰的灵魂, 那这代表什么，我们两个难道都是铃兰的转世吗？” “……可以这么说, 但也不算全对。”林期叹了口气，看向罗烨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准确来说, 你和罗桦只是承载铃兰灵魂的‘容器’罢了。虽然你们的灵魂本身和铃兰相互独立, 但其实已经被他影响了。” 接下来, 林期对罗烨吐露了一个有些残酷的事实。 “罗烨，你知道吗？其实你的脸，你母亲的脸，本来不该是这幅样貌的。只是铃兰的灵魂太过珍贵和顽强，虽然他是依附着你们转世, 但已经……到了影响你们外在的地步。” “……也就是说，我和我哥、还有我妈，是因为铃兰的影响而变成现在这样的，我们本身跟铃兰只是寄生与被寄生的关系, 严格意义上来说连他的转世都不算吗？”罗烨平静吐出这段话，心中却是古井无波。 原来搞了半天, 这张脸根本不属于他, 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算了, 没什么所谓。”罗烨满不在乎，“反正这张脸我用了这么多年，我也不在乎它源自谁，长在我身上这就是我自己的脸。” 一个外在的皮囊罢了, 真没必要为这些纠结难过。雾隐岛上这些破事让他看明白了，有些东西真没那么重要。 林期点了点头，看样子对罗烨的回答很满意：“既然你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 “走吧，应该不远了。” ……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 林见影看着怀中逐渐冰冷的罗烨，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他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他连自己的存在都要感受不到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绝望了。 林见影眼底只余一片死寂，他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不想管。他感受到整个空间都在崩塌，他知道罗烨的选择对于游戏通关是正确的，林见影也早就推测出了这个方法，只是他不甘心。 如果一定要在他自己和罗烨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毫不犹豫舍弃掉自己。 可是…… “你又把我丢下了……”林见影轻轻蹭着怀中罗烨的脸颊，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为什么你总是把我丢下？” 又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林见影知道那个亲吻意味着什么，他知道罗烨回应了他的感情。可是他心中全然没有喜悦，只有痛苦……夹杂着愤怒。 “……我不会让你丢下我……”林见影喃喃道，“我要找到你……就算你身处地狱……” ——我也要把你带出来。 远处传来阵阵奔跑的声音，这动静林见影可太熟悉了。那是他自己的脚步声，又怎么会认不出呢？ 他看着三年前的、稚嫩的自己，朝着自己奔来。眼中先是迷茫，却在看到罗烨尸体的那一刻，濒临崩溃。 空间彻底崩塌，林见影失去了意识。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啊……” 头痛，头真的很痛。 林见影脑子里满是混乱的记忆，有很久之前的，有近期的，也有……刚刚发生的。 伴随着他跟随着罗烨进入第九关，那些遗失的记忆在瞬间被全部回忆起来。他想起了“神使”的那些事，想起了那些被整合起来的三年回忆。过去与未来在此刻重叠，终于构成了完整的林见影。 “罗烨……”他念着那个名字，心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曾经日思夜想，绝望的、觉得不可能被回应的情感却成为了现实，可是他却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在面前。 虽然游戏中的事情不一定会完全反映在现实，但是……罗烨还活着吗？其他人……会不会死而复生？ 林见影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在这里。周围全是白雾，这里显然非常危险。迷雾中藏着未知的怪物，他可不想被“它们”发现。 只是周围都是伸手见五指都费劲的白雾，走在这里很容易迷失方向。林见影走得艰难，甚至不能确认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原地打转，周围依旧是死一样的寂静，好像要将他围困在此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这样在浓雾中不知前行了多久，林见影终于感觉到周围出现了异样。他听见了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响声，好像什么动物剐蹭到枯树枝丫留下的细碎动静。 没有任何犹豫，林见影立刻在原地站定，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并不能确定对方有没有发现他，一定要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让林见影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因为他明显听到，那声音近了。 此时此刻，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到他耳中。林见影越发确认，这脚步声绝对不是什么“猛兽”发出来的，是人……或者说人形生物更加贴切。 ……这样的地方，真的会有除他以外的活人吗？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见影发现了一件更加不妙的事情。不知为何，周围的雾居然开始散了—— 这雾怎么久了都不散，为何偏偏来“人”了就散了？ 林见影已经开始思考逃跑路线，但现在他也不确定跑还是留。跑百分之百会被发现，留呢？或许有一线生机吧？ 第280章 就在林见影纠结之际，他突然感到迎面吹来一阵刺骨冷风。周遭的雾气都被吹散，一个黑影出现在雾中，直直朝林见影走来！ 这下轮不到林见影犹豫了，他直接站起身来，转身就跑。 虽然前面还在思考对策，可对方都已经来到你面前了，再不跑站着挨打就是蠢了！ “你停下。” 林见影没跑出去十米，就听到低沉嗓音落入耳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就像…… 他不受控制猛然回过头去，下意识喊出了那个名字：“……罗烨？” 就在此刻，林见影也终于看清了一直追着自己那人的脸。面容冷峻，不含一丝情绪。就这样无声盯着他，看得林见影一阵毛骨悚然。这个人，长了一张和罗烨一模一样的脸，只是…… 林见影深吸一口气：“……你不是罗烨。”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最重要的是，这人的一只眼睛呈现妖异的血红色，而不像罗烨那样双瞳都是琥珀色。而且这人身高也比罗烨略高一点，跟林见影基本齐平。 “……你是罗桦吗？”林见影试探着开口，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正确的答案。 他自然是知道罗桦存在的，只是他以为对方早就死了。可眼前这个……看上去也是能够沟通的样子，林见影别无选择，只能寄希望于罗桦真的还保有理智。 对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林见影的提问表示了肯定。林见影稍微松了口气，更多疑惑却浮上心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罗桦快速应声，“你是罗烨的朋友。” 他歪了歪头，又补充一句：“好像也不只是朋友。” 林见影怔了片刻，想起生死未卜的罗烨，眸光暗了暗。 “这些事现在不重要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在这座岛上活下来的，你又了解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那可很多了。”罗桦的表情始终未变，一直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我曾经寄生了一只厉鬼，跟它斗争，最终取得了它力量的控制权。只是我虽然通过这种方式活了下来，但也不能算正常人，也不能回到雾隐小区。” “……那你难道这些年一直游荡在这片密林里？”林见影双目微微睁大，哪怕是他在听到这样的话也做不到无动于衷，“那你……” “没什么，都过去了。”罗桦好像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作为一个孤魂游荡在这里，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难受。我能通过从厉鬼身上剥夺的能力间接接触虚无，我所有的知识都是来自其中。” “这样吗……”可即便是说得这样云淡风轻，事实就真是如此吗？ 只是现在情况紧急，林见影知道他不能把多余的同情分给他这位“大舅哥”。他现在只想知道两件事，罗烨的下落和其他同伴的生死。 “……那你知道，罗烨在哪里吗？” “我当然知道。”罗桦这话说得一脸坦然，“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跟你一起去找他。” “然后，去完成我们应尽的责任。”他呼出一口浊气，面上终于闪过一丝不一样的情绪，好像解脱。 “那，其他人……”林见影话说了一半，罗桦便接了上来。 “很遗憾，你的其他同伴因为死在游戏中，现在也无法复活。”罗桦面无表情，阐述着残忍的真相。只是他这样说着，话锋却又一转—— “但在现在的雾隐岛上，生死也并不是无法逆转的‘绝对规则’。”罗桦喃喃道，“如果，神明降临，过去，也就有了被覆写的机会。” “到那时候，所有死去的灵魂，都将归来。” 第287章 虚无之岛（4） 死者归来。 多么危险……又充斥着诱惑力的话语。 若是换一个人在这里, 可能会产生极大的情绪波动。但从小没体会过什么亲情的林见影面上却是古井无波，并未有什么波澜。 他想救的人也只有那些同伴，但是因为多了那三年的记忆, 林见影现在心情是有些麻木的。他亲眼看过同伴们的墓碑，看过同伴死在病床上——这样的感觉, 真是无法形容。 “……去找罗烨吧。”林见影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他整个人生几乎都要被这件事消耗殆尽, 他活着并没有其他目标, 就是为了今天。 到达雾隐岛上的“终点”, 把罗烨带过来, 实现那个预言。 只是林见影所知甚少，他并不了解“神明”、“虚无”这些概念。他只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而眼前的罗桦是他目前唯一能信任的人。 都说双生子之间存在心灵感应，罗桦这么笃定, 那就只有他能找到罗烨了。 罗桦轻轻点头，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并招呼着林见影：“跟我来吧。” 路上，两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流。罗桦在密林中终日和厉鬼相处, 已经失去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波动。林见影自不用说，也是个闷的。他们两个在一块, 属实是说不出什么一二三。 只是看着罗桦的背影, 林见影有时还是会恍惚一下。真不愧是两兄弟, 实在是太相似了。只是不知为何罗桦会比罗烨高出来一点，或许跟厉鬼能力的影响也有些关联吧。 林见影其实有些好奇，但他没问，这种问题在这个地方, 是最没有必要的。 在路上的时候，林见影思考了许多事，包括那被他遗忘在记忆中的“神使”，林期也是……神使？ 为什么想起这件事，他总觉得异样呢？ 还有，现在是第九关……也是最后一关。 放眼望去周遭都是茫茫雾气，只有他和罗桦身边是清透的、可视物的。那现在这种情况，雾隐岛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雾隐小区沦陷了。”冷不丁的，罗桦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好像一下子看穿了林见影。这让林见影有些意外，对方这时候又说：“别猜了，现在整座岛都处在‘虚无’中，我能感受到你的一些情绪。” “……但也别太担心，只是情绪而已。”他顿了顿，又把林见影的疑惑堵了回去，“我了解的东西其实有限，现在也只是跟着本能行事，或许也跟‘神明’的影响有关。” 林见影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那如果整座岛都变成了这样，那其他普通玩家……” 他话音未落，罗桦便定定道： “要死很多人。” 他这话不是疑问，不是试探，而是肯定。 ——会死很多人。 听着这样一句话，林见影心中沉了沉。 也就是说……几乎整座岛上所有人的姓名，都背负在他们这几个人身上了。 这样的“弑神行动”，真的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了。 …… “天哥，那东西走了吧？” 雾隐岛某处废墟中，张天德和谢飞躲在一张破床下，小心翼翼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喘。不就之前雾气弥漫，涌进了雾隐小区。 大部分还在小区里的玩家试图通过紧闭门窗的方式阻止雾气进入室内，但终究只是徒劳，雾气闯入了大楼之中，每个人都被笼罩其中，无法摆脱，只能共同加入“第九关”的游戏场景，苦苦挣扎。 张天德一伙人自然也是不例外的，他们当时都在住处的房间里。白雾袭来的时候甚至张天德还在睡觉，等他醒过来，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 乔欢和路玄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他和谢飞在一块。所处之地是一处破败的矮房，看起来有点像乡下那种废弃掉的危房，漏风漏雨根本不能住人。 窗户外面是浓浓白雾，透着不详的气息。张天德那时睡得有些迷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在谢飞的再三解释之下，他终于接受了现实，雾隐岛发生异变了！ 未知的情况让张天德陷入惊慌，要不是还有个谢飞在身边，他估计会恐惧到动都动不了。毕竟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不是说雾隐小区是绝对安全的吗？为什么雾会涌入其中，还把他们这些玩家传送分散在了各处？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是被卷入“第九关”之中，只能被动接受一切。而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张天德和谢飞听到外面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完全不像人类发出来的，倒像是什么大型动物。 现在外面情况不明，两个人当然不会贸然出门。他们在屋子内部快速搜寻，终于找到了一处能躲藏的地方——卧室里破床的底下。这床是一张双人床，倒也够两个成年男性躲在下面。谢飞和张天德肩抵着肩，大气不敢出。 直到过去很久，外面那动静消失了，谢飞先是憋不住，忍不住发问：“天哥，那东西走了吧？” 张天德脑子乱糟糟的，只能胡乱应了一句：“应该走了吧？要不你出去看看？” 谢飞闻言，犹豫了一下，倒真的咬着牙下定了决心，同意了张天德的建议：“好，那我出去看看，天哥你在这里等着，我不应你就不要动。” 第281章 说着他真的小心翼翼爬出了床底，猫着腰向外走去。张天德稍稍松了一口气，毫无芥蒂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谢飞的牺牲。 谢飞这个人就是这种性格，他认定张天德是他的朋友，就会不顾一切为他付出、保护他。这跟他们过去的经历有些关系，在谢飞心中，张天德始终是对他有恩的。 说来也怪，明明情况都这样紧迫了，张天德却不受控制陷入回忆。 谢飞以前其实是一所高中的体育老师，为人正义，在学生之中人气很高。但是当初出了一件事，却把谢飞推入深渊。 当时他有一个学生被校外的小混混围堵，恰好被谢飞撞见。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护住了学生，并把带头的那个混混揍了一顿，甚至闹到了医院。本来到这里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因为那混混虽然受了伤，但只是皮外伤，养个一周左右就能好彻底。 但偏偏那个混混家里有些势力，对方家里人闹到学校。也没说要赔偿，就一个要求，让谢飞滚蛋。 学校怕担责任，就想着息事宁人，直接把谢飞开除了事。而他保护的那个学生，最后也是什么也没提他说。谢飞理解他的难处，那只是个普通的孩子，那些混混他惹不起，但是…… 因为多管了这件“闲事”，失去工作的谢飞生活一下子变得无比艰难。他没什么存款，也没家里帮衬，混混家还对他围追堵截，把谢飞逼得几乎崩溃。 这个时候，是张天德帮了他。其实也不是因为什么多重要的理由，只是张天德也和混混家有些纠葛，谢飞这事正好给他找到了由头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可是把他一阵好整。 虽然谢飞只是被顺便帮助了，可他还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这些事对张天德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对谢飞来说，那就是天大的恩情。他这个人最重情义，只要是他认定的兄弟，哪怕豁出生命，他也会保护他。 因为对当时绝望的谢飞来说，张天德几乎是给了他新生。所以即便是来到雾隐岛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谢飞也始终坚持保护张天德，为了他内心的承诺，唯一坚守的承诺——只有他活着一天，就护着张天德一天，为他赴汤蹈火。 张天德有时候觉得谢飞真的很好笑，把一些自己对他的小恩小惠记在心里，明明有些事张天德自己都忘了，谢飞却记得门清。可是他并没有阻止谢飞的好意，毕竟谁会拒绝一个上好的、完全不要命的好保镖呢？ 就像现在，谢飞分明在为了他做一件无比危险的事，张天德却接受得心安理得。 ——是谢飞主动要出去的，关他什么事呢？ 他依旧不出声，就这么在床上躲着，等待谢飞的消息。 一开始张天德还能听到一点谢飞走动的声音，但很快他就听不到了。谢飞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整个人都消失不见。本来张天德还能沉得住气，但过了十分钟，谢飞还是没有回来，张天德终于慌了。 因为如果一切顺利，谢飞不可能不回来！这屋子就这么点大，看什么“情况”能让人看十分钟啊！ 张天德又强撑着坚持了片刻，终于被内心的煎熬折磨到有些疯魔。 太安静了，周围太安静了！ 除了他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要离开吗？要出去看看吗？ 可是如果谢飞都着了道，他又怎么可能抵抗得了？ 闯过的这几关里，其实张天德并没有付出太多的智慧或者努力，一直在跟着其他人的节奏。 现在那些队友不在身边……他又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突然间，张天德想起了叶听雨，这个冤家现在又在哪里？是不是……面对着跟自己一样的困难？ 真是奇怪啊，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想到她。 那女人是有些本事的，是不是也许当时不跟她撕破脸，自己的境遇也会不一样呢？ 第288章 虚无之岛（5） 张天德脑内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画面, 冷汗浸透衣衫，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他就这样僵硬着躺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也许他该离开了, 毕竟不能在这个地方躺一辈子，可是、可是外面也不安全啊！ 如果安全的话……谢飞怎么会不回来呢？ 焦躁和不安开始在狭窄的空间中蔓延,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震慑人心的。就像看恐怖片最煎熬害怕的时刻并不是鬼突脸，而是惶恐地等着鬼突脸前的那段时间。 现在的张天德, 就是那等着厉鬼降临前的可怜炮灰。 他脑海里那根理智之弦, 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 嘀嗒、嘀嗒…… 诡异的水滴声突然响起, 张天德猛地转头, 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只是床底下的空间实在太小，张天德动一下都费劲，而且这里视野狭窄，从他的角度根本就是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床底出去。 张天德喉咙发干, 眼底满是慎入骨髓般的恐惧。那水滴砸在地面发出的轻微响动好像索命的诅咒，逼得张天德几近崩溃。 嘀嗒、嘀嗒、嘀嗒…… 水滴下来的频率，好像比刚才高了许多。 张天德纠结了好一会儿，水滴声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动静不急不缓, 就像是在戏耍他一般。想来也是，张天德不可能不出来——除非他想在床底躺一辈子。 嘀嗒、嘀嗒、滴答、滴答…… 张天德脑海中那根弦, 断了。 他终于抑制不住恐惧, 将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转变成了出离的愤怒。时间久了这水滴声就不是悬在头顶的闸刀了, 张天德把这视为了对自己的挑衅！ 去他大爷的，反正出来是早点死，躲在床下是晚点死，他死也不要死得这么窝囊！ 张天德心底因为愤怒生出无边的勇气, 连力气都比平时大了几分。他直接一把掀开了躲藏地的床板，自己断绝了最后一条后路。张天德都在心里想好了，如果这次没事，他说什么也不要待在这间屋子里了！他要出去，出去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在他雄赳赳气昂昂冲出房间、看清眼前情况的时候，刚才心头涌起的所有豪气都在一瞬间不翼而飞。寒意从脚尖蔓延到身上的每一处，张天德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到了谢飞，破碎的谢飞。 他的尸体被利刃整齐地分解成了六块，胳膊、双腿、躯干以及……头颅。它们被绳子吊在房梁下，伴随着微风一下一下地晃动，仿佛风干的腊肉。 肢体的截面鲜血淋漓，黑红色的血液嘀嗒、嘀嗒地滴下，已经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处血洼。透过那镜面一样的血洼，张天德看到了自己恐惧到发白的面孔。 谢飞的头颅怒目圆睁，表情狰狞又怨毒，好像至死仍旧在怨恨着张天德。 嘀嗒、嘀嗒、嘀嗒…… 水滴声声落下，张天德的脖颈一凉，有什么东西顺着阴影攀附在他的身上，伴随着嗵嗵一声，室内归于一片寂静，连一丝风声也不曾留下。 …… “……路哥，我们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乔欢看着眼前的破庙，眼底闪过惊恐之色。这个场景他太熟悉了，他们几个人的第三关游戏，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进行的！ 这一关其实并不怎么难，是关于一个邪神祭祀、精神污染的故事。通关方法只要找到邪神雕像将其破坏掉就好，难点在于邪神会释放出诡异的能量影响玩家们的感知。哪怕雕像近在咫尺，可能也无法发现。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在熟悉的破庙中，那尊邪性的邪神雕像就在路玄和乔欢的眼前。 看着那面容模糊的雕像，乔欢惊恐万分。可是他很快就发现，比起雕像，更不对劲的是站在他身边的路玄！ 路玄就这样双眼发直、怔怔地盯着那尊雕像。看起来，他已经完全陷入了邪神雕像带来的魔障中。 这种情况……几乎就是已经没救了。 乔欢记得的，当时跟他们一起参与游戏的玩家，有两个就是这么死的。 “……路哥？” 乔欢再一次轻声呼唤对方的名字，却依旧没有回音。眼看着他们这样跟雕像对峙，乔欢本能觉得很危险、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于是在短暂的纠结之后，乔欢下定了决心。他直接一跺脚，头也不回朝破庙外跑去，就这样把路玄丢下了！ 开什么玩笑，他大好人生才刚开始，才不要和这个路玄共沉沦！ 他会活下去的……他一定会活下去，乔欢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 他才刚刚二十岁……凭什么死在这个地方？ 奔跑的过程中，乔欢的大脑是混乱的。他想起那个假期，想起刚上岛的那段时光……那可真是一场噩梦。 被迫卷入奇怪的游戏、见证刚面基过的网友死在自己面前，好不容易活着回到那个所谓的雾隐小区，这些一起进入游戏的“朋友”却又闹了矛盾，直接分成两伙，还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第282章 为什么呢？为什么事情会闹到这一步呢？ 乔欢不明白，只是愣愣的做了自己的选择。他当时刚跟着张天德等人出来，没料到叶听雨会突然翻脸，糊里糊涂就站到了张天德这边，和叶听雨那几个人彻底分开。 事后乔欢常常后悔，如果当时不这么左右摇摆，去叶听雨那边就好了，听说他们的闯关效率……在整个雾隐小区都是第一梯队。 但是没办法，这个世界上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当时他觉得自己跟叶听雨那边几个女生混得不熟，贸然过去人家不一定认自己，便选择跟张天德一起……但张天德是什么人啊，他在游戏里根本不出力，完全是坐享其成！ 乔欢对他不满很久了，但也只能自己把情绪咽回肚子里。没办法，谁叫人家养了一条好狗呢？那个谢飞对张天德马首是瞻，连一点异议都不会提出！为他付出简直就是心甘情愿！连乔欢有时候都在狐疑，这俩人总不会有一腿吧？ 而另一边，比他大五岁，混了几年社会的路玄与张天德相处就自如很多。虽然乔欢猜测他也大概率看张天德不爽，但人家就是能憋住，就是不会表现出来。 矛盾不断堆积着，直到今天。只是很可惜，跟张天德的账，乔欢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算明白了。 ……想到路玄，乔欢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仔细想想自己和张天德有什么区别呢？又有什么立场指责他呢？危难当前，他不是也选择抛下路玄自己一个人跑路了吗？ 但是……他真的不想死啊！路玄的人生已经非常糟糕，他本身家庭条件不好、父亲病重，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恰好又在此时被公司炒了鱿鱼，路玄却没有立刻找工作去给父亲治病，反倒是逃避现实跟他们一起出海…… 可能对路玄来说，死在这里，比回到那个冰冷的现实中要好受许多吧？ 乔欢这样安慰着自己，努力让自己好过一点。到底还是个学生，他不能容忍自己不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别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动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别怪我，路哥……”乔欢一边奔跑，一边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救不了你，我只能尽力去救我自己……” 只是他越跑，眼前的白雾就越浓，乔欢走在其中根本无法分辨方向。他只能慢下来，小心翼翼向前挪。终于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前方的雾似乎散了些！雾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建筑，太好了，这里没准有人！ 乔欢迫不及待继续向前，终于走出了浓雾的范围。那片原本隐在雾中的建筑也终于露出真面目，乔欢却愣住了。 随后，他的眼底露出深深的恐惧。 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又跑回这座破庙了！他一直往前啊！这是什么鬼打墙吗？！ 最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乔欢发现路玄不见了，而那座原本能被他观察到的邪神雕像……这会儿也是不翼而飞。 那一瞬间，乔欢脑海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完了……” …… “林期姐，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罗烨跟着林期在雾中穿行了不知道多久，已经感觉脚都有些麻了。要知道虽然林期手里有那盏命灯，但命灯的效果却只针对她自己一个人起效，只有林期才能看清前路。罗烨眼中只有白雾，一望无际的白雾。 若不是身边还有林期这个大活人，哪怕是经历了这么多恐怖游戏的罗烨，在这种环境中也只会感到无边的恐惧。 “快了。”很难得的，林期居然安慰了罗烨一句，“我能感觉到了，你哥哥就在不远处。我弟弟，他也……” 林期顿了顿，才侧过头看了罗烨一眼：“他就跟在你哥哥身边，弟媳妇儿，你已经可以思考一下过会儿见了他该怎么认罪了。” 听到林期这话，罗烨只觉得整个人都麻了。 刚才一直沉迷赶路，还真没思考这样的问题…… 那时候他直接自杀在了林见影面前，不知道给对方留下了多么严重的心理阴影，这一见面，林见影他…… “他该不会要把我暴揍一顿吧……”罗烨幽幽开口，好像看见了自己一片惨淡的未来。 只希望林见影真的看到自己的时候，不要揍太狠就是了，还得打boss呢，有什么仇……咳，等一切结束之后再报不也不迟吗？ 第289章 虚无之岛（6） 看着罗烨那纠结扭曲的表情, 林期只觉得好笑：“你不会真的才刚开始想这么严肃的问题吧？你心可是挺大的啊罗烨。” 罗烨闻言一阵无语：“在整个世界面前，我这点心思根本就排不上号吧？我总得想想过会儿怎么面对景惠……甚至虚无吧？” 林期却是摇摇头，意味深长道：“世界其实轮不到你去拯救啊, 你只是一个引子，一把钥匙。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开天门, 让我们的神明降临此地。只有祂，才能对抗‘祂’。那样的战斗, 不是我们这群凡夫俗子该参与的。” 她微微一笑：“你要畅想的事是未来, 等你离开雾隐岛之后要做什么, 别跟我说你以前真的完全没想过。” “……想过是想过。”罗烨挠挠头, 声音有些发闷，“但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就像回去接着好好念大学，好好给姑姑姑父尽孝。回去再对我妹好一点，然后我哥如果也能顺利回去的话, 我尽力对他好点弥补他……” 还有林见影……如果真的能顺利回到现实中，那他和林见影…… 罗烨絮絮叨叨说着自己曾经的想法，越说越觉得……在拯救世界这样的大事面前，个人那点小事听起来真是索然无味。 林期却并不同意他的想法：“每个人经历的事情并不相同, 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虽然你觉得是小事，但对你自己来说, 这些就是大事。” “就是这样的日常, 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她叹了口气：“我是没机会再好好看看太阳了……罗烨, 这些话我不能对见影说，那就拜托你以后替我好好看看太阳吧。” 罗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林期话中的意思，但他明白之后又觉得一阵怅然，连舌尖都跟着有些发苦。 ——雾隐岛上, 是看不到太阳的。 林期……没机会离开雾隐岛了。 “……真的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吗？”罗烨还是不甘心，“那可是神明，你帮了祂那么多，再去祈求祂，真的毫无机会吗？” “没有的。”林期轻轻道，“虽然我们所处的宇宙相对祂来说算是低维。可低维宇宙也有自己的规则，能量是守恒的，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哪怕是神明都不能打破这样的铁则。” “神明的降临必然会消耗一个灵魂，在原本的时间线里，那个被消耗掉的人是林见影。”林期表情暗了暗，“是我向神明祈求，才换来一个交换的机会。神明并不能无中生有，就算我去求祂，也不过是……再换一个人牺牲掉罢了。” “真的够了，就到我这里就好了。”林期攥紧了罗烨的手腕，“不需要更多牺牲了。” “还是那句话，罗烨。”林期转过头，粲然一笑，“对我弟弟好一点，对我唯一的亲人好一点，就是最让我欣慰的事了。” “……所以你要做这个连名字都不会留下的英雄吗？”罗烨喃喃问道。 “本来这个连名字都不会留下的英雄是林见影。”林期神色未变，“你不是喜欢他吗？难道你希望再也见不到他吗？连好好跟他说清楚的机会都没有，你不觉得自己会很可怜吗？” 罗烨苦笑：“你何苦这样说，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抱歉，习惯了。”林期摇了摇头，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毕竟以前我就是这么怼我弟的，顺口了。” 罗烨都要被气笑了：“林期姐，原来你以前就是这么把林见影往外推的，难怪你们两个的关系总是那么紧张。但是你往他身上扎刀子的时候，你自己真的不痛吗？” “痛啊，痛彻心扉。”林期很坦荡，“可是那又如何，那些事动摇不了我的决心。” 活下去。 想要他活下去。 ……这件事情，对林期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对某人来说是重于一切的。 若是林见影死了，林期可能也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罗烨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和林期谈这个问题了，根本就是无解，继续说下去也只是徒增难过罢了。 “……天门究竟是什么？”见别的事说不通，罗烨索性转移了话题，“这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又怎么才能召唤出来？” “天门怎么样，我其实形容不出来。”提起正事，林期也比刚才严肃几分，“我在很多年前见过神明一次，那次就是天门洞开，‘神’从其中走出……啧，那可是神迹，很难得的。” “神如果想的话，祂可以在任何地方打开一扇‘天门’。但雾隐岛不一样，雾隐岛毕竟是外神虚无的领地。想在这里‘开门’，就需要引子。” 第283章 “喔，所以引子是我？”罗烨想着，又补充一句，“不对，是我和我哥吧？” 林期摇了摇头，故作深沉道：“你们两个充其量只能算作引子的引子，真正的引子，是铃兰和景惠。” “好吧。”罗烨倒也不生气，“所以我和我哥身体里藏着的那部分属于铃兰的灵魂一旦合二为一……他是真能回来啊？” “嗯，这是景惠梦寐以求的事。”林期声音放轻，居然柔和了几分，“为了和自己的爱人重逢，他在此地已经等待了千年之久。” “但你不同，罗烨。”林期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命灯的火苗缓慢燃烧着，将眼前迷雾拨开，前方豁然开朗。 迷雾散去，罗烨看到了前方两个身影，只觉得呼吸一滞。 林期笑着推了他一把，在罗烨耳边轻道：“你比景惠幸运很多，你现在就能见到你的爱人。” 所以别再犹豫了，去他身边吧—— 浓雾散去，前方被林期的命灯隔出一个干净的空间。罗烨看清了对面两人的脸，其中一个是他想要重逢却有些不敢面对的林见影，而另外一个人…… 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罗烨喉头微动，那句“哥”还未喊出口，一旁的林见影便快速朝他冲来，在罗烨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将他一把紧紧抱住。力度之大让罗烨一阵吃痛，感觉对方恨不得将他骨头都揉碎掉。 林见影一语不发，就这样无声抱着他。过去罗烨从未在正常情况下与林见影贴得如此之近，近到能听见对方清晰的心跳声。 他能感觉到，林见影在颤抖。他因什么而如此激动？罗烨无法知晓具体，只知道对方一定跟自己一样，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瞬间，罗烨连对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林期和罗桦感知都不明显了。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他和林见影，这一刻的一切都会被延续到永恒。 “……见影？”罗烨试探着呼唤林见影的名字，声音轻柔得仿若呢喃。从这样的角度他看不见林见影的表情，他想看看林见影的脸。 林见影也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缓慢把靠在罗烨肩上的头抬起，与罗烨四目相对。只是他没有说话，就这么无声盯着罗烨，也不肯放开他，把罗烨看得那叫一个……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见影？”他只能又叫一声，然而这一次，林见影又做出了一个罗烨意料之外的举动。 林见影捧起罗烨的脸，用力吻上了他有些冰凉的嘴唇。罗烨根本没想到林见影不声不响来了个这么刺激的行为，只能跟随着林见影的节奏，迎合着对方的动作与亲吻。 有一说一，林见影大概真的是零经验，这个亲吻不说一点美感都没有，简直就像野兽的撕咬一般，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罗烨被他亲得几乎喘不过来气，整个人头晕目眩，心脏也激动得就要跳出胸膛。 也或者是林见影真的只是发泄，毕竟几次失而复得，他整个人都要被罗烨弄得疯魔。他只是用这种方式确认罗烨真的还活着，真的还在他眼前。 ——并且永远不会远离他。 林见影接受不了，他接受不了罗烨再出什么事。 ……想要将这个人的骨血融入自己的身体，这样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良久，林见影终于放过了罗烨，不再继续拿让人窒息的亲吻。只是他依旧紧紧抱着罗烨，片刻都不想分开。罗烨心里其实很无奈，但想想之前发生的一切，还是顺着林见影来了。 如果这样能让林见影多些安全感的话……那就随他吧。 罗烨推了推林见影，让他换个姿势。林见影这次算是听话了，他直接绕到罗烨后方，从背后抱住了他，整个人依靠在罗烨身上，好像什么随身挂件。 罗烨一阵失语，半晌才说：“见影，你这样真的有点像背后灵……”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林见影都始终一言不发，怎么都不愿意和他分开半秒。罗烨无语凝噎，只能一边在心里暗骂岛的不做人，一边回忆自己以往的作死行径，顿时悔不当初。 算了，林见影一时半会儿大概是哄不好了，正事还是得做。 他看了眼一旁笑容明媚的林期和面无表情的罗桦，犹豫了一下，还是喊出了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称呼。 “好久不见了……哥？” “嗯。”罗桦微微颔首，哪怕是对亲弟弟，他都表现得拒人千里之外。虽然在罗烨的记忆中，他哥从小就一副扑克脸小大人的模样，但也不至于和他这样生疏。 但想着他哥这些年在雾隐岛上经历的一切，罗烨就什么都说不出了。那样的折磨换做自己，真的能够坚持下来吗？ “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没怎么样。”罗桦的回答依旧那么生硬，他微微别过头去，对林期说道：“我知道你就是神使，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该是跟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算总账的时候了。” 第290章 虚无之岛（7） “嗯, 是这样的。”林期在旁边帮腔，同时忍不住看了眼林见影，调笑道, “你觉得如何呢？我亲爱的弟弟，咱们是不是该收收性子, 抓紧时间出发了？” “虽然理解你们情难自禁，但毕竟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你就算再怎么想对他酱酱酿酿时间也来不及。要不这样吧, 等事情结束了你们回到陆地上, 你再跟罗烨同学好好叙叙旧。到时候你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罗烨脸唰一下红透了：“林期姐！” “你害羞什么？你可是把我弟弟的心都伤透了，肉/偿也不过分吧？”林期不以为意，说得倒是更放飞自我了。 甚至还拍了一下身边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罗桦，笑道：“你也觉得我说的没问题吧，弟媳妇儿他亲哥？对了, 咱俩这关系，现在我该叫你什么？我比你年纪大？要不咱们四舍五入你管我也叫姐呗？” 罗桦睨了喋喋不休的林期一眼，冷声道：“我们之间大概没那么熟。” “啧，有点小气哦。叫我声姐姐咋啦, 你又不吃亏。”林期一摊手，放下手中的命灯, 直接原地盘腿坐下。看她这样子, 像极了要布什么阵法的神婆。 她看了眼连体婴一般的罗烨和林见影, 努了努嘴，又道： “现在我没空吃你俩的狗粮，我得把铃兰放出来，先把景惠那个老东西勾引过来。” “啊？”罗烨有些惊讶, “就这么……在这个地方施法吗？这是不是有些随意了？” 林期白了他一眼：“这整座岛都是虚无的地盘，在哪里不都是一样？而且现在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但有铃兰就不一样了。” “因为铃兰一旦出现，景惠必然会跟来。”她扫了眼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林见影，忍不住喊了一句，“行了老弟，你把罗烨放开吧。接下来这个阵法中只能有他们兄弟两个人存在，你多少有些碍事了。” 林见影这次倒是听话，环住罗烨的双臂微微松了松。还没等罗烨缓过神来，林见影便在他脖颈处轻轻亲了一下，罗烨忍不住抖了抖，心中有些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倒是有点像在游戏里被鬼盯上时那种头皮发麻的被窥视感，好在这次向他投来这种目光的人是林见影，所以罗烨倒是不害怕。 只要是林见影……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怕的。 “你们两个离我近一点。”林期又招呼了两兄弟一声，“时间不多了，我们得速战速决。” 说着，林期又一次端起命灯，手就这么微微一抖，里面荧蓝色的灯油便洒了出来。那些灯油好似有生命一般，居然没有渗入土地里，反而绕着罗烨和罗桦站定的位置，画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圆。 罗烨本来还觉得有点惊奇，但想到这灯油究竟是什么，心中那点惊讶就全部转换成了怅然。 命灯的燃料是人的灵魂，也就是说，现在被洒出来的这些灯油其实是林期的…… 罗烨不忍再想下去，想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林期做出了她的选择，自己本就无权干涉。 林期这时候又开口，给他们两个交代一下过会儿可能出现的情况：“怎么说呢？因为是把铃兰从你们两个身体里抽出来，这个过程肯定算不上舒服，还会有点疼，总之忍耐一下吧。” “如果准备好了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罗烨轻轻“嗯”了一声，转而看向罗桦：“哥，你也……” “我无所谓。”罗桦的声音依旧毫无温度，“在这里这么多年，我早就忘了‘疼’是什么感觉了。” 听到罗桦这样说，罗烨心中还是止不住抽痛。那是他的双胞胎兄长，就像世界上另一个自己。都说双胞胎之间存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灵感应，哪怕罗桦心中只有一片死寂，罗烨还是能感受到那迟钝的麻木与疼痛。 “……我见到妈和爸了，哥。”罗烨轻声道，“他们……过得还挺好的，还叫我们不要担心他们。” 第284章 “所以哪怕是为了他们……”罗烨抬起头，盯着罗桦的双眸，目光如炬，“我们也一起回去好不好，我们仍旧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我们一起。” 他们是兄弟，他们理应一起的。 “……好。”沉吟良久，罗桦终于回应了罗烨的话，“但我不确定我还能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一定可以的。”罗烨语气笃定，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在我身边的话，哥你一定可以的。” “要开始了。”林期沉声开口，打断了兄弟二人的抒情，“做好准备。” 她只是挥了挥手，蓝色的火焰便一下子沿着灯油标好的圆圈腾空而起。这火焰一下子窜了老高，把罗烨和罗桦隔绝在了一个单独的空间中，旁人无法靠近半分！ 林见影双眼倏地睁大，火焰扭曲了空间，现在他甚至看不见罗烨的身影！ “林期！”他大喊一声，“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林期掌中掐诀，还有空朝林见影俏皮挤挤眼，“你姐姐我可是被神选中的人！相信我好吧！” “而且我们林家努力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吗！”林期突然笑了，心中也很庆幸还好法阵分散了林见影的注意力，让他没法发现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哪怕是林期，用最后的灵魂引燃这命灯，也已经竭尽全力，快到极限了。 “好好看着吧……小影……”林期笑意盈盈，全然没了以往的尖刺，在生命的最后，她只想把心底最后的柔软展现给林见影，“接下来，你会看到一生只有一次的——神迹！” “……也好好看着我，小影。”林期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微不可闻，“这是最后一眼了……” 可是她的话却淹没在火焰炙烤的响声中，没有被林见影听到。 另一边，罗烨和罗桦被那火焰包裹，咬着牙强撑。罗烨这才知道刚才林期说的还是太轻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真没想到居然这么疼啊！ 因为这火焰不是炙烤他们的身体，是在燃烧他们的灵魂。 在这样纯净的火焰中，罗烨似乎与罗桦“共感”了。他了解到了他过去的经历，了解了他所有的痛苦，了解了……他们共同的过去，知道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为什么，“神”会选中他们，让他们成为铃兰的“转世”！ 这些年来罗桦在雾隐岛密林中游荡的经历虽然被他一笔带过，但此时此刻罗烨却感知到了罗桦的痛苦——他剥夺了厉鬼的能力，但并没有剥离自己的情感。不是他想要麻木，而是他只能麻木。 在这样空无一人的密林中，终日与虚无为伴……整整十年啊，多么寂寞孤独又难挨的日子啊。 但是在更可怕的“真相”面前，无论是罗烨还是罗桦的一切经历的一切，都好像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了。 因为打从一开始，铃兰的“转世”，就是“神明”的一场谋划。祂不打算让铃兰正常转世，而是选择了放长线钓大鱼。只有把时间拉得足够长，“虚无”才会放松警惕，认为祂真的没注意到这颗星球上发生的一切。 但是神明是知道的，祂从一开始就知道。祂也知道，“铃兰”就是景惠的命门，而景惠是虚无的筹码，他们之间本就密不可分。 所以一开始，铃兰每一次转世都会夭折，根本无法正常长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怨气越来越重，甚至到最后还会逐步侵染转世者和转世者的亲人，让他们也面临不幸。 而到了罗烨和罗桦这一世，神明终于觉得时机到了。铃兰的灵魂已经到了可以被利用的时刻，于是祂早早就定好了下一世的铃兰“转世”，也就是罗烨和罗桦。 但说是转世，却也并不贴切。因为罗烨和罗桦的灵魂相互独立，只是铃兰的灵魂被强制分割成了两半，伴随着他们两个一起出生，甚至还到了影响二人容貌的程度。 神明之所以选择一对双胞胎来承载这一切，也是因为……铃兰的怨念已经够重了，祂需要两个人来消解这份怨念。 神能看清时间线上的每一种可能性，祂知道以罗烨二人的心性能够承受住这一切。怨气本身是一种引子，吸引景惠的引子。在他被虚无同化之后成为雾隐岛领域的“主宰”之后，景惠心中最希望的，就是能在地狱之中与铃兰重逢。 但善良的铃兰是不被需要的，他只想铃兰和自己一同堕落。神明就是创造了这个“误差”，让他误以为铃兰受折磨，这足以激起景惠扭曲的保护欲。所以铃兰出现之后，他一定会来，迫不及待、哪怕违抗虚无的旨意也要来。 可他当然不会想到，一切都不过是一个骗局。 铃兰的邪性，已经被罗烨和罗桦消磨殆尽。只是这个过程中，付出代价最大的却并不是他们兄弟二人，而是—— 林见影。 罗烨知道了对他来说无比残酷的、不能接受的真相。 林见影曾经对他说过，小时候他就是一个“祸害”，只要有人想要同他亲近，总是没有好下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无数次将罗烨推远，为了保护他。 ……但事实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作为和罗烨一道的“双星”，打从林见影出生的那天起，林见影就参与了他的因果。 是的，林见影本身就是作为一道“保险”而存在的。神明因为害怕罗烨和罗桦无法真的“净化”铃兰，所以从一开始，祂就将铃兰的一部分怨念分了出去。 分到了林见影的身上。 那天生的白发、那痛苦的过去，全部由神一手缔造。 为了罗烨，为了那个计划，滴水不漏的计划。 感知到这一切的刹那，罗烨嘴角就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觉得灵魂上那被撕扯的疼痛都没那么难熬了。 神明不愧为神明，在这种存在面前，他们这种小人物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只能作为棋盘上的棋子，机械地执行着执棋人的“命令”。 这就是神明，伟大的神明……祂机关算尽，从一开始就为所有人定好了“未来”。 但又有谁能来问问，棋子们的心情呢？ 轰——！！！ 巨大的爆炸冲天而起，好像将整片密林夷为平地。铃兰的灵魂被完整转移出来，林期用最后的神力护住了几人，却控制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极限了，这回……真的极限了。 铃兰……已经降临了。 第291章 虚无之岛（8） 法阵上空, 一道缥缈的灵魂悬停其上。对方眼神澄澈，穿着古时的衣装，面带迷茫, 好像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他有着一张和罗烨罗桦一模一样的脸，不……应该说罗烨罗桦有一张和他一样的脸。 “还真被召唤出来了……”林期勉强打起精神, 看了那魂魄一眼，“真好啊, 呆呆傻傻的, 根本不知道这千年来发生的一切……” 但她也不能说什么, 因为铃兰本就无辜, 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所有人都是两位神明棋盘上对弈的棋子，高维的生物何曾怜悯过芸芸众生？ 法阵之中，罗烨和罗桦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虽然林期护住了他们的一条命，但别的地方就真的保证不了了。罗桦因为在这里多年早已习惯，看上去状况还好, 但罗烨就不一样了。 他身上有大大小小无数伤口，嘴角也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流淌。甚至罗烨的双目也有些发直，看上去气若游丝，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见他这个样子, 最感到揪心的还是林见影。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和罗烨怄气了，林见影飞速来到罗烨身边, 小心翼翼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罗烨！你醒一醒！”他不敢乱动, 生怕对罗烨造成二次创伤。看着林见影满头白发，想着刚刚自己见证的一切，罗烨只觉得心里发苦。他想要抬手碰碰林见影的面颊，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也是, 保住命就不错了，还纠结别的做什么？ 但林见影不这么想，罗烨在他面前几次濒死，现在他都有些ptsd了。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模样，一旁力竭的罗桦终于忍不住，帮罗烨解释了一下。 “你不用这么看着他，他死不了。”罗桦顿了顿，“要谢就谢你姐姐吧，是她用命保住了我们。”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坚硬地说出一句：“我不知道这话该不该我说，但是林见影，你最好来看看你姐姐。” “她快不行了。” …… 在林见影毫无犹豫奔向罗烨的那刻，一旁的罗桦和林期还有空聊两句。 要说这里谁受的伤最重，不是看上去吓人的罗烨，而是没什么外伤却奄奄一息的林期。 不仅灵魂枯竭，躯体也已经到了极限。林期说句话都费劲，所以基本上都是罗桦单方面在输出。 “你要死了。”就这样直言不讳，毫无人情味。 “……是啊。”林期勉强笑笑，艰难应答，“也不要说‘死’嘛……我这不是死，是解脱了……” 第285章 “永远消失，不在世界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也算一种解脱吗？”罗桦定定问着，“我这样的人都做不到毫不动容，林期，你……不害怕？” “害怕……没意义。”林期的声音越来越低，“早就料到这一天了……” “但他还是不知道。”罗桦面无表情地盯着林见影的背影，现在他一门心思扑在罗烨身上，何曾看过身后将死的亲姐姐。 “哪怕你死了，你最重要的亲人担心的仍旧不是你。”罗桦沉声问着，“你甘心吗？如果换做我，我绝对不会甘心。” 因为他也是为了罗烨才和妈妈一起踏上这座岛的，如果自己真的死去，而罗烨连滴眼泪都不会为他掉…… 那么他一定会忍不住怀疑，付出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最起码……也要被人记住吧？ 这个林期一定也会有类似的想法，只是她从来不会表达出来。但罗桦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因为他们的处境本就相似。 他是哥哥，她是姐姐。 那边的那两个人……是他们愿意付出生命去保护的“弟弟”。 许是罗桦的话终于触动了林期的心弦，她竟是无声落下泪来。人之将死，林期终于忍受不住，向着这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吐露了真心。 “我不甘心啊……我当然不甘心啊……” 她愿意为林见影付出，愿意为了林见影消失。她希望林见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但是、但是…… “别忘了我啊……”林期低声啜泣，眼底满是绝望，“别忘了我，求求你……小影……” 别忘了我。 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啊，你怎么可以忘了我？我为你付出一切，熬干心血，可我却连让你记住我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做到。 真是奇怪啊，明明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可真的死期将至，林期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她想要挣扎，想要呐喊，想要体面地消失……可她做不到！ 看着泪流满面的林期，罗桦终于还是于心不忍，出声提醒了林见影。 “她快不行了。” 林见影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忽视了林期，从刚才开始，林期连一声都没有吭。 那个运筹帷幄、在林见影眼中冷漠无情的林期，这会儿正虚弱的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俨然到了弥留之际。 “不……”林见影瞳孔震颤，身子止不住发抖。罗烨也是勉强握住了林见影的手，艰涩说着： “看她一眼，见影，你去看她一眼……” 在她人生最后的时刻，最起码你得待在她身边。 罗桦强撑着走到他们身边，冲着林期所在的方向一指，对林见影道：“我会照顾好我弟弟，现在你需要看看你姐姐。” 林见影勉强站起身来，朝着林期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情就越沉一步。过去在他的心里，林期是一个来去如风的肆意之人，她从不在任何人身边停留，与所有人都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 应对事情总是从容不迫，好像她天生就该是一阵风，没人能限制她的自由。 因为她的这份“潇洒”，林见影总是不喜欢她。他总觉得林期不该是这样的，林期应该、应该是…… 是怎样的人？ 林见影觉得有许多事情被他遗忘了，但是不应该啊，在进入第九关之后，所有记忆应该都恢复了啊？他还能忘记什么呢？ 好像记忆深处有一个身影，他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但是他不该忘的，他本能觉得，那些事情不能忘！ 林期，求你了……说一句话吧？ 哪怕是讽刺也好怒骂也罢，求你说句话…… 可林期一动也不动，麻木望着天空，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 啊……真的好痛，已经到了连转一转眼球都觉得累的地步了…… 林见影从未觉得，原来姐姐的身形是这样瘦小单薄，她蜷缩在地上的样子，竟然这样无力又苍白。 “……姐……” 轰——！！ 只是那句话还未说出后，就淹没在了突兀响起的巨大声响之中。周围涌现出不详的气息，几人看到大量黑雾蔓延。罗烨脸色微微一变，好熟悉的气息，他见过这个人，这个人是…… “景惠来了……” 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几人周遭一片清明。一身黑衣的景惠浮现在了懵懂的铃兰面前，他笑容灿烂，周身却满是泥泞般的邪性，让人望而生畏。他就这样看着铃兰，想要拥抱却有些惶恐，最后也只能对他说—— “铃兰，好久不见……”他表情带了几分感伤，“我终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铃兰却无视了景惠眼底的深情，周围的一切都太过诡异，他根本无法理解！甚至随着景惠的逼近，他身上的阴郁与戾气全数被铃兰感知，让他几近崩溃。 “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铃兰捂住耳朵，发出尖利的嚎叫，“这里不是沧景国……这里怎么会是沧景国呢？怎么会呢？！” 他猛地抬头，看向景惠的眼中带了几分悲怆与不可置信，他接收到了许多信息，知道了全部真相：“是你……景惠，是你把我们的国家变成这样的？” 景惠此刻真的有些慌张了，他对铃兰张开双臂，努力想要安抚对方：“是我……可是铃兰，我是为了你啊！我做这一切，只是因为我想要再次见到你……” “……可你毁了我们的家啊……”听到景惠说是为了自己，铃兰不受控制露出一个惨笑，“你说你是为了我……你把我们的家变成了地狱，杀光了我们的国民，你告诉我你是为了我！” “为什么要我醒来，为什么要我经受这一切！因为我啊！因为我！本该保护大家的圣女害死了大家，哈哈哈哈！因为我！”铃兰彻底崩溃，他伸手扼住了景惠的脖子，声嘶力竭地质问他。 “你凭什么唤醒我！凭什么让我看到这一切？！你爱我？你就是这么爱我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啊！” 此刻的铃兰依旧拥有善良的底色，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国家因为自己而变成这样。更无法忍受放在心尖上的爱人如今变得那么面目可憎，他毫不留情刺破了景惠的所有虚伪。 如果世界是因为他才变得这样糟糕，那他…… 铃兰收敛了表情，看着面前无措迷茫的景惠，好像他又变回了那个懵懂少年。 但是在铃兰看到这一切的那刻，就已经回不去了。 让一个死人强行复生本就逆天而为，烟消云散，才是他这种人最好的结局。 在景惠绝望的眼神中，铃兰闭上双眼，毫无眷恋地主动散去了自己的魂魄。 “别再执迷不悟了，景惠。” 留下这样一句话，铃兰便彻底消散。留下孤独的景惠，状若疯魔。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铃兰！铃兰！！！” 不该是这样的！不可以是这样的！ 铃兰消失了，是这些人害的！他们该死，他们全部该死！ 景惠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四个人，一眼就盯上了虚弱的罗烨。他记得这张脸，这个人身上承载了铃兰的一半魂魄，在这种错误的情况下召唤出铃兰，他就是罪魁祸首！ 杀了他！杀了他！ “罗烨！！”看着景惠向罗烨告诉冲来，林见影目眦欲裂。可他跑不过厉鬼，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伸出利爪，好像要将罗烨撕个粉碎！ 罗桦面无表情，拦在了罗烨身前。他做不了什么，只能帮弟弟争取一点时间。 ——他绝对不会让罗烨死在自己前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林见影听到耳畔一阵破空之声。一道锋利的箭矢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在景惠触碰到罗桦的前一秒，将他整个身体贯穿！ 景惠瞪大双眼，好像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身体……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阵阵金芒从景惠身体中爆出，晃得人睁不开眼。百米开外的远方，北祈放下手中长弓，重重出了一口气。 “还好……总算是赶上了……” 第292章 虚无之岛（9） 这对弓箭, 就是“神明”赐给他的一件神器。以往北祈一直把它藏好，直到此刻才真正用上。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等着林期那边时机成熟、景惠出现, 他再暗中放冷箭，让这件神器贯穿景惠, 让景惠成为……打开天门的钥匙。 那支箭是一个“锚点”，因为雾隐岛是神明“虚无”的领地, 他们的神明无法突破防线进入这里。所以只能让祂的神使帮忙做一个标记, 强行在这一个空间里打开“天门”。 只是……这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北祈意外的事, 就是林期。 “林期那家伙到底怎么了, 怎么这么虚弱？”虽然是同僚，但北祈并不知道林期和神明做交易的事。他知道林期手上也有一件神器，北祈以为那件神器是保护林期的，可是…… 第286章 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北祈觉得很不妙。他快速朝着天门的位置奔跑, 想要看看林期。 “……林期，你和神大人究竟瞒了我什么？” 等到北祈赶到的时候，已经被眼前一片混乱震惊到了。这群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没一个有活人样的。其他三个也就罢了, 毕竟这也算在北祈的意料之中，但是林期…… “林期！你这是？！”北祈一只手搭上了林期的额头, 发现凉得吓人, 简直就像尸体一样。北祈瞪大双眼, 失声喊道：“林期！你的魂怎么要散了？你到底干了什么？！” 北祈大吵大嚷似乎扰的林期有些不耐，她脸上明显挂上了一丝嫌弃：“你吵什么吵……就不能让老娘安生走吗……” “……你骗了我，神也骗了我。”北祈一瞬间失神，“我要是早知道你会这样, 我就……” “这时候也不用表示同事情了……”林期气息越来越微弱，“要是还念着我的好的话……就记得我吧……” 尝试……记住我吧。 北祈摇了摇头，看起来失魂落魄：“林期，我真的当你是我的朋友的。” 林期笑了：“有你这句话，我这辈子过得也不算很糟糕。” 周围有越来越多光芒在朝这里拒绝，明明是这样一副璀璨明媚的画面，所有还清醒着的人却都感受到一阵阴风吹过，刺骨的恐惧如影随形。这不像是景惠出现时的小打小闹，这种感觉是…… 北祈轻啧一声，眼中浮现出一抹狠厉：“这么久了，总算把这位大人物盼来了。” “诸位，你们可得瞧好了，这一位同样也是‘神’啊！” 听到北祈这话，连罗烨都勉强打起精神支起身子朝那个方向看去。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一切的“罪魁祸首”，所谓的“虚无之神”，在他们这个低维的宇宙中，会呈现出一副怎样的外在？ 虽然他在混沌之中曾一睹高维宇宙的“表象”，但他的思维终究还没进化到那么高级，有些东西他是理解不了的。 他看到黑色的旋风在一个原点逐渐聚拢，就在景惠被箭矢撕裂的身体后方。那种空洞、孤独、恐惧、虚无在一瞬间成为了一个集合。哪怕没有笼罩罗烨，也让他不寒而栗。 虽然曾经置身其中，但有“命灯”保护着他。命灯为他带来了温暖，代价却是某人的灵魂。 黑暗之中，“虚无”渐渐显现出了祂的身形。只是却让见证一切的罗烨等人感到些许意外，因为那根本不能算是“人形”，只是……一件漆黑的，随风舞动的长袍。 虚无就像西方传说中死神的形象，只是没有镰刀也没有脸。不，应该是说连身躯都没有，黑袍下面空空荡荡，像极了吊在房梁上的晴天娃娃，看上去可怖之中还带了几分滑稽。 “高维的生物降临在我们宇宙，需要一个形态……”见其他人发愣，北祈还有空解释两句，“这个黑袍人就是虚无化出的形态，但是他并不与人类多接触，可能变成这样已经是祂的极限了……” 但就是这样一件诡异的袍子，对几人的压迫却分毫不减。没人会因为外形而小瞧“虚无”，这是让神明都棘手的东西，要不是还有神使在这边，恐怕他们根本无法抵抗祂！ “死亡不是终点，彻底消失才是最可怕的。这意味着你从未出现过，你的过去、你的一切都将化作齑粉。”北祈喃喃低语，说的若有所指。 这就是虚无，虚无带给人们那种刺入骨髓般的恐惧—— 即便是这样，林期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景惠的身体中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道道虚影在周围显现。罗烨眯着眼睛想要仔细看看，却看到那光芒之中闪过了……楼梯？ 他没有看错吧？楼梯！ 空中的云雾在一瞬间散开，一个幽深的漩涡渐渐在空中成型。这样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望着那扭曲的漩涡，罗烨喃喃自语：“……这就是天门吗？这就是……神迹吗？” 北祈面色一沉，为自己，也为所有人捏了把汗。这是最关键的时刻，绝对不容有失。 “……天梯要降下了！神要来了！” 这话一出，便无人再关注那诡异的“虚无之神”。罗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上是漩涡，那漩涡色彩迷乱，其中涌现着缭乱华光，好像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若是一直注视着它，就会被吸入一个无法被预知和观测的全新宇宙之中。 而接下来看到的画面，罗烨知道，自己将毕生难忘。 许是高维的生命为了适应低维的存在，一道通天长阶顺着漩涡缓慢降下，它不断延伸、向前，直到落入地面。 纯白色的光芒好像驱散永夜的长歌，长阶所触之地，属于虚无的不详气息被尽数抵消。两位神明好似在“斗法”，都要在这座岛上抢占属于祂们自己的一席之地。 罗烨却不理会应付这一切的虚无，他只看到那漩涡变了，它真的变成了一道纯白色的、没有雕刻着任何图案的巨大门扉。罗烨耳畔好像听到了神圣的轻语，他怔怔凝视着那扇门，好像望见了传说中的天国之门。 只是门的后方并不是极乐世界，而是属于“神明”的，只有纯粹概念的领域！ 罗烨看到那扇门扉微动，一双单薄的手臂缓慢推开了这扇沉重的大门。他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后，只是对于这大门、这长阶来说，那个声音似乎略显单薄了。跟如同死神的“虚无”比起来……也太正常了一点。 ——那是个外表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她身着一袭白色长裙，有着一头漆黑如瀑的拖地长发。她面容沉静，面上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外在年纪的从容不迫。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长发随着高空的气流随风舞动，天门后的暖阳光辉投射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蒙上了一件璀璨的金纱。 女孩眼中尽是怜悯与高高在上的慈悲，明明是一双漆黑如墨的温润眼瞳，却如同深不见底、永远不会被忘穿的深渊。 她一语不发，保持着这个优雅得体到极致的姿势踏出了第一步。及地长裙的拖尾服帖地落在她的身后，远远看去竟如荡漾的水波一样折射出七彩的光影。 这就是“神性”吗？这就是“神”吗？ “神大人……”北祈怔怔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步一步走下长阶，每踏出一步，神明脚底好似都有莲花绽放。 真是奇怪啊，明明只是小孩子的样貌，可是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觉得心灵更加澄澈。好像一直这样望着她，便能得到属于自己的救赎。 罗烨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失语，他听过林期曾提起的“神迹”。可是简略的描述和自己亲眼所见，就是截然不同的。 直到最后，他也吐不出更多赞美之词。地球上没有任何词汇能够形容这个女孩带给他的震撼，罗烨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奇怪的话。 “神明……原来是个小女孩？” 他这话说得很轻，应该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才对。但神明却微微偏过了头，对罗烨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 “我所有的形象，不过是外在的选择。我有无数张脸，我可以是任何人。只不过这一次的降临，我选择以这样一个形象示人罢了。” “而我其实并不在这里，对于处在这个宇宙中的你们，我只是一个概念，仅此而已。” 她在回答罗烨的问题，像是一位万物之母一样慈爱地盯着她的孩子。而后她看向“虚无”。她眼底的温柔慈悲就在一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她沉声开口，声音犹如利剑，只想刺破虚无。 “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作为神明的使命，我会守护这片土地上的文明，直至我的生命尽头！” 她缓慢抬手，无数楼阁与刀剑枪炮的幻影在神明身后成型。那些亭台楼阁、山川海洋浮现在神明的周身，像有生命一般保护着她。而那些武器则是对准“虚无”，随时准备洞穿祂的“形体”。 神明眼中闪烁着睥睨天下的狠厉与果决，只要她一抬手，千军万马都将拜倒在她的脚下！只要她一抬手，那些忤逆她的人转瞬之间便会灰飞烟灭！ 她像是守卫疆土的王，冷眼蔑视着侵犯她掌管领域的外来者，声音阵若洪钟，澄明中透着浓重的威严！ “妄图毁灭别人文明的‘伪神’，必须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神明一声令下，巨大的法阵在她身后升起，笼罩住整个雾隐岛。刺目的白色光柱如同冲天巨炮，对准“虚无”发射出了自己的炮弹—— 第293章 虚无之岛（10） 罗烨此前从未想过, 神与神的战争居然是这样一种模样。 许是祂们所在的维度限制了祂们的实力，这漫天火光，倒和人类的战争没什么两样, 甚至没有科幻小说中的想象力丰富。 但有一点，总归还是没错的。 神与神的战斗, 已经与人类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神明大人倒是很贴心，知道他们这些渺小的人类非常脆弱。罗烨这一行人都被神明关进了一个透明的“肥皂泡”之中, 透过这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他们可以观察外头的滔天战火。 第287章 两位神明虽被限制锁定在了这小小岛屿之中, 却拼尽全力厮杀, 好像棋盘之上的棋子已经不重要，两个执棋人开始掐架了。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莫名让人有点不爽。 看着脚下满目疮痍的雾隐岛，罗烨又是一阵揪心。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全岛人都被卷入了这场战争, 自己是有“泡泡”保护，可是他们呢？谁能救他们呢？ 宋山叔叔……还有无数在雾隐岛上苦苦挣扎的普通人，谁又来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若是他们的神赢了还好，若是输了…… 不止雾隐岛, 这颗星球、这片宇宙，迟早会变成炼狱。 罗烨为神明捏了把汗, 虽然这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事, 但他当然希望神明可以赢下来。 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 不断击穿虚无的防线。黑气与炫目的白光交相辉映，谁都无法彻底将对方抹除笑容。女孩占据高空，虚无占据地面。 她采用高空打击，可虚无身上源源不断涌出黑气, 那些黑气形成一个个扭曲人形，生生替虚无的“本体”接下一次又一次难缠的攻击。 两股力量扭曲在一起，却并不是神明们的极限。罗烨发现周遭的空间开始产生畸变，有些……哪里不一样了，这里的空间中，已经包含了许多不属于他们宇宙的东西！ 恍惚之中，罗烨看到万丈高楼平地起。神明抬手，凭空召唤出了一些罗烨难以理解的事物。 ——在他的角度看上去可能只是虚影，但这虚影之中包罗万象。只一打眼看去，罗烨就望见许多来自古今中外的特色建筑，这些建筑中存在许多“人影”！他们中男女老少皆有，同样穿着来自不同时代、世界各地的服饰！ 他们谈天说地，罗烨听到了许多不同的语言。有些他能听懂，有些却闻所未闻。可就是这样种种不和谐交织在一起组成的繁乱画卷，就将那虚无逼得节节败退。 那一瞬间，罗烨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同时代的东西在同一个场景连环出现、彼此交叠，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小女孩神明召唤出来的这些“东西”，时间在他们身上是没有作用的，也或者说—— 这些东西，就是时间的具象化，就是时间本身！ 处在低维宇宙中，他们无法跨越时间。但对于身处更高维宇宙的神明，时间就是一个个相互独立、并不彼此干涉的“点”。神明可以在不同的时间里穿梭，看到不同的可能性，并最终挑选出一条最为“完美”的时间线，将它认作人类所知的“现实”！ 虚无想要吞噬掉的，就是这样一个个具象化的“点”。而小女孩所做的也很简单，你不是想吃“时间”吗？你不是想抹杀所有“可能性”吗？ 好啊，我直接把我拥有的所有时间备份、所有过去、未来的各种可能性全部摆在你的面前！你来吃啊！给你吃个够！ 罗烨知道，眼前这位神明，是人类之神，是文明之神。也就是说，她的手中拥有人类的一切，文明的起源、进程、甚至是终结！ 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消亡，这就是神明……背负的一切。 而现在，她将她拥有的一切，尽数抛给了“虚无”！虚无选择吞噬，她就会再次创造！因为不同时间线里，不同的可能性应有尽有，哪是那么好全部吞噬的？ 但……也不一定。 哪怕是罗烨这样渺小的存在，现在他的脑子也能转过弯来。他没那么自信，觉得人类的文明真的可以延续千秋万代，整个宇宙的寿命一定会走到尽头，人类也不例外。就算加上不同的“可能性”，把这个数据量放大无数倍，那也不存在“无限”。 只要虚无持续不断吞噬下去，那么总有一刻，小女孩身上的时间与可能性会被蚕食殆尽。虚无之所以那么危险，哪怕是神明也要小心应对，不正是因为如此吗？ 虚无的吞噬几乎是无代价、无极限的，区区一个星球的文明之神，祂手中的筹码根本不足以对抗所谓的“虚无”！ 所以…… 罗烨强撑着身体让自己坐起来，死死盯着半空中、处在时间漩涡中心的神明。 你会怎么做呢？ 神。 我们的神。 好吧，说起来直到现在，这场战争……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维度战争级别的样子。 一边在创造，一边在毁灭，天地间只剩下那两位疯狂的神明。只是吞噬和创造的速度似乎是对等的，一时之间，他们谁也没有占上风。 下一步呢？神明会怎么做？ 罗烨盯着女孩，突然发现她的身上产生了一些变化，一些……剥离了神性，多了人性的变化。 不知从何时起，小女孩嘴角噙着一抹从容的笑。好像已经胜券在握，她做好了什么准备？ 只见小女孩轻轻一挥手，时间漩涡的最中心便凭空浮现出一道人影。那道人影缥缈而轻灵，就这样横亘在战场中央，好像随时可能消散。 但是罗烨看到那身影，只觉得喉咙被人死死扼住，半晌都喘不过气来。 那个身影……是铃兰！可铃兰不是已经主动选择消散了吗？为何他还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神的战场上？ 这一瞬间，罗烨理解了神明笑容中的深意。 有句话说得很好，“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放到现在这个情况下，这句话又被完美诠释了。 若是神不想你死，你又怎么可能死掉？ 铃兰出现在战场上只是转瞬之间发生的事，若不是罗烨对自己这张脸实在太过敏感，可能也不会注意到那轻飘飘的魂魄。 罗烨看着神明又一次抬手，对着铃兰破碎的魂魄毫不犹豫降下一道代表着“惩戒”的光柱。只要是被那光柱击中，没有任何生灵能在那样的攻击下活下来！ 本来罗烨并不理解神明为何要对铃兰这样一个小人物出手，总不至于是泄愤吧？但当他看到那夹缝之中出现的单薄黑影时，瞬间恍然大悟。 “那道黑影是……景惠啊！” 是了，虽然这些年的孤独和在虚无中沉溺早就让景惠变得扭曲不堪，但有一点，他从未变过。 就是那扭曲而沉重如山的“爱”，对铃兰的“爱”！ 罗烨本来以为他在被神器贯穿之时就已经死去，没想到景惠竟然如此顽强！啊，想来也是，他毕竟也是虚无扩张的“原点”，虚无想要赢下这场战争，祂也必须要保护好景惠。 ……但可能祂自己也没想到，景惠为了爱人，竟然会主动跳出来，迎接这致命的一击！ 祂到底是轻敌了，祂高估了理性低估了感性，甚至没有为景惠准备一个planb！祂的高高在上，毁掉了祂在这个世界得以立足的“原点”。 景惠拥抱着铃兰的残魂，在神明的攻击下化为灰烬，人间三界再寻不到。而他们的死亡，也宣告着神明正式向虚无吹起反攻的号角！ 从一开始，神明就策划好了这一切。 想要下好一盘棋，一定要适当舍弃一些棋子。 铃兰，就是祂的那颗“弃子”！ 正因为弃掉了这枚棋子，整场游戏才迎来了属于祂的“翻盘”！祂用一颗微不足道、最为渺小的棋子，毁掉了虚无盘中的“王”！ “该结束了，虚无。”神明悠悠开口，声音动听犹如天籁，好像能涤荡世间所有生灵的魂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虚无，你从不在乎你手中无用的棋子，也没想过一只蚂蚁真的能害得你满盘皆输。” “所以……不要小瞧哪怕一只虫子，哪怕在我们的宇宙中，它们可能比一粒尘埃还要微不足道。” “现在……”祂抬起双手，朝着虚无发出最后一击。 “——滚出我们的世界吧！” 贯穿天地的攻击直捣黄龙，将虚无在这个空间的化身彻底摧毁！不止虚无的“化身”，整座雾隐岛都在一瞬间化为齑粉。只要是还在这个空间之中，哪怕一个细胞都无法存活！ 罗烨躲在“肥皂泡”中，看着眼前绽放出的华光，眼角却流下一滴泪水。 不知为何，罗烨想起了那个时候在“法庭”中，皇后娘娘对他们几个人的审判。感情对人类而言，究竟是有用还是无用？拥有情感的人类，在真正的大灾大难面前，又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如果皇后娘娘能看到这一幕，那罗烨会告诉她，这就是他的回答。 他的儿子……因为他的“爱”，被动间挽救了整个人类的命运。 真是又讽刺……又悲哀的现实啊。 第294章 虚无之岛（11） 炫目的白光好像要吞噬一切, 罗烨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清，只能任由那可怖的温度充斥着他的视野、将他尽数包裹。 恍惚中，他看到万千色彩在他审判掠过, 偶尔他会一瞥其中混沌，发现那些色彩其实是无数画面交织而成的时间流。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神明的手笔, 他并没有死，却也不知道这样的时间流想要把自己送去何方。 第288章 他的意识在时间之海中遨游, 不知过去了多久, 罗烨终于感觉灵魂落入了身躯, 他开始能感受到“场景”的存在, 双脚也踏上了一片坚硬的土地。 罗烨定眼望去，发现身边几个熟人都还在。看起来这是哪位神明对他们使用了“定点传送”，这个空间又是…… 一望无际的白茫茫，好似没有尽头。 这个场景让罗烨想起小时候看的哆啦a梦，他记得其中有一集叫作“地平线胶带”, 现在这个地方，倒是和漫画里的“地平线空间”极度相似。 这种一望无际的空间，就是会让人心生恐惧。 一颗凝实的光球在罗烨等人的视野中出现，渐渐变成了人形。是那个熟悉的人影, 是那位“神”！ 北祈见到她，顿时面露喜色：“神大人！” 神明笑了笑, 还朝他挥了挥手, 甚至……调笑着：“都说了多少次不要这么叫我, 我不喜欢这种分出上下级的称呼。” 她这番话说得无比自然，就像真的在和北祈闲话家常。罗烨忍不住有些出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此时此刻，这位神明的身上……好像多了许多“人味”。那时她和虚无交战, 她的眼底是无人敢忤逆的威严与冷漠，谁会想到堂堂神明，居然会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 这是她的伪装，还是…… “你们先不要看我了。”神明突然开口，打断了心思各异的众人。她指了一个方向，柔声说道：“去看看她吧，去和她做最后的道别。” 罗烨猛地回过头，发现身后不远处、林期的身体已经逐渐变得透明，她就要……消失了。 或者说，罗烨觉得林期还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林见影跪坐在林期身边，已然泪流满面。他抓住林期的手，但已经有点握不住了。 “姐……别走……求求你……”林见影声音哽咽，脆弱得像一个孩子，“我想起来了……姐姐，我都记起来了……你是为了我、为了我才……” 可能是因为来到了这个空间、直面了神明，直到此时此刻，林见影脑海中那些被强制抹去的记忆终于完全复原。他想起了那些曾经的温暖，想起了他的姐姐……究竟有多爱他。 这是林期与神明交易的最后阶段，她马上就要消失了。神明却只是这样一脸淡漠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闪过，完全置身事外。 林期也没有看向神明，她已经说不出话，最后也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口型。罗烨站在林见影身边，看清了林期留下的最后几个字。 她在说：“记住我。” 下一刻，林期的身影彻底在他们眼前消失不见。这世间属于她的最后一点颜色也跟着湮灭，只是林见影的掌心甚至留不下她的一点温度。 因为这就是“交易”的可怕之处——是彻彻底底的消失，是从未在世界上存在过，当然什么都留不住、剩不下。 若是她还剩下点什么……大概仅存在在场几个人的记忆中。 北祈抿着唇，一言不发，林见影悲痛欲绝，罗烨也只能抱着他给他安慰。罗桦跟林期并不相熟，但此刻也不免产生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林见影抱着罗烨，从未哭得如此撕心裂肺。罗烨并没有劝他想开——这种情况下没人能想得开，他抚摸着林见影的发丝，在他耳边轻声安慰：“想哭就哭吧，林期姐很高兴你为她而哭。” 罗桦的目光落在神明身上，单刀直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你把我们聚集在这里，又想做些什么？” 神明微微一笑，语气轻快，跟那头的悲伤格格不入：“这里是一处‘狭间’宇宙，它处在不同宇宙的交汇之地，并不是你们的世界，但也不是我的世界。我把你们带到这里只是为了暂时歇脚，毕竟时间线正在重塑，这个时间段实在没法把你们放回去，还请见谅。” “呼，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做关于我的自我介绍？”神明顿了顿，有些嗔怪地望了眼北祈，“我的神使总是称呼我为‘神大人’，但我其实也有自己的名字。” 罗桦睨她一眼：“神也有名字？可是说句实话，你连固定的形态都没有吧？” 神明点了点头，认真解释起来： “形态这东西当然比较自由，只要我想，我可以是男人是女人、是老人是小孩，是动物还是花草，都随我的心意，主要看怎么合适。不过很多时候我‘降临’到世界上时，所用的躯壳我并不能完全控制，连带着每一个我，性格也不完全相同。” “在不同的地方，你可以看到不同的我。” “那你现在这个性格可称不上讨喜。”罗桦不顾神明小迷弟北祈在场，直接怼了回去，“你看着你的一位神使消失，眼睛连眨都不带眨，真是冷漠又无情啊。” 神明看他一眼，淡淡道： “这是她的选择，我只是给了她选择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哪怕是我，也只给过凡人一次。所以她应该感到荣幸，神明愿意为了她对时间线做出一次小小的修改。” 她的这话一出口，林见影再也忍受不住。他大跨步朝神明走来，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你是神明，掌管人类文明的神明，只要你想，你可以救任何一个人。我姐姐她不是完全没救对不对？你能把她带回来……你一定可以！” “看在我姐姐帮了你这么多忙的份上……求求你，救救她！” 神明不语，只是默默看了眼站在林见影后方一个身位的罗烨，幽幽开口： “林期或许给你解释过，哪怕是神明，也无法修改某些基础的法则。” “……是。”罗烨开口，声音有些艰涩，“她告诉过我，为了您的计划，注定有一个灵魂要被牺牲掉。不是她，就是林见影，要么还是别人。” “就像铃兰，他不也一样被您牺牲掉了？” “你这话听上去像是在指责我。”神明轻声说道，“电车难题，这个概念，林如霜大概向你提起过。” 罗烨的笑容有些凉薄：“真是难为您还记得林如霜了。” “说起来，那个时候……第七关游戏，在虚无之中，我看到的人其实就是你吧。” “是的。”神明很大方地承认了，“只是毕竟那也是真实的虚无，我无法直接入侵，借助林如霜的帮助来跟你说几句话，也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林如霜是您在电车难题中的少数人，林期也是。”罗烨缓慢地说了这句话，“从我的角度大概无法批判您什么，毕竟从根源上您和我们也不是同一物种。人类的情感，您并不曾拥有，也不会理解。” “谁说我不理解？”神明不假思索地反驳，反而让罗烨愣住了。神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听起来更加无情。 “不是我不理解，只是我不需要而已。我作为‘神’，当然能感受到你们的情绪。只是在我观测到的尺度上，我衡量万物的标准并不会参考‘情感’。” “我需要的是一个最优解，消耗掉一个灵魂将虚无驱逐，让文明延续，就是我得到的最优解。” 看着那几人不可置信的神情，神明只是摇了摇头，挥了挥手道：“罢了，只是嘴上说说你们可能也无法理解。罗烨，还有林见影，接下来我会给你们展示一种‘可能性’，在林期祈求顶替掉林见影之前，那一条时间线会如何发展。” “当然，因为有些内容比较隐私……所以这些内容，只有你们两个能够看到。” 她话音落下，罗烨就发现眼前的场景变了。他高高在上，俯瞰着地面，惊讶地发现了……他自己，这是以另外一种视角，观察他自己的人生。 在这一条时间线上，林期没有取代林见影，自然也不曾踏上雾隐岛。而少了林期的干涉，有些事情的发展，也和罗烨记忆中不一样。 ——他们这些人并不是全须全尾一起活到第八关的，在这条线上，从第七关出来后，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了他和林见影。 其他队友……早就因为各种原因，死在了游戏中。 到了这一关，罗烨看到自己整个人阴郁到不成样子，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好像对一切事物失去了兴趣。 也许是因为抱着活过一天算一天的想法，他对自己的感情也没有唯唯诺诺，在第八关前夕，罗烨看到自己主动找了林见影，对他表了白。 林见影听了，倒也没觉得不可思议，或许他早就察觉到了罗烨的心思。毕竟事情的发展发生了变化，这条时间线上的他们成长方向也截然不同。 在这座岛上本就朝不保夕，在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之后，罗烨和林见影便拥吻在了一起。他们的动作很激烈，好像想将所有压抑的情绪在那一刻释放出来。 罗烨看到他们很快滚到了床上，像两只野兽一样抵死缠绵。从黑夜至天明，罗烨的手腕已经被林见影攥得发青，但他们仍旧不想停下，因为天亮之后就是第八关，谁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到第八关结束？ 第289章 许久过去，他们才终于结束。罗烨抱着林见影，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对吧？” 林见影将脑袋埋在他肩上，轻轻“嗯”了一声，但并没有回答。 他做不出承诺，没人能给出承诺。 只是可能罗烨自己也没想到，只是一句无心之言，竟真的一语成谶。 第295章 虚无之岛（12） 他看着他们进入了第八关。 因为他们的同伴已经全部死去, 所以这条时间线里，罗烨和林见影的游戏也并不是循环的时间线，而是别的什么游戏。他们依旧顺利通过, 直到……进入第九关。 一切都很相似，却又截然不同。那场大战发生了, 只是牺牲掉的人变成了林见影。 也是这么个场景，也是在一处“狭间”宇宙, 罗烨拼尽全力想要留下林见影, 却什么都没有留住。 林见影就像一阵清风, 什么都没有留下。神明遵守了祂的承诺, 在时间线重塑后放罗烨几人回去现实世界。只是罗烨一直觉得自己心里缺了一块，他想要找到，却什么也抓不住。 那条时间线里，罗烨终身未婚。他觉得自己该有个爱人的，可是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或许就是一阵风吧？ 看着那个自己、那个相似却截然不同的自己, 淡漠地过完了自己平静的一生，罗烨几乎崩溃。 不……他不要这样的人生，绝对不要！ 他几次想要大喊，告诉那个“自己”, 你真的有个爱人，他的名字叫林见影, 他为你几乎牺牲掉了自己整个人生。你不能忘记他的, 绝对不能忘记他的！ 但他的声嘶力竭没有任何作用, 那条时间线的自己听不到。 …… 从神明缔造的某种“可能性”中苏醒的时候，罗烨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的脸上一片冰凉湿润，不知何时罗烨已经泪流满面。林见影就站在他面前，为他拭去面上眼泪, 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罗烨……” 罗烨蛮横地吻了上去，将林见影的呼唤堵了回去。他不想听林见影说什么，他只需要确认林见影还在。 还好，这里才是现实，林见影还在，他从没有离开过…… 他死死抱着林见影，片刻不想松开。只是经过短短一段时间，罗烨和林见影的角色就发生了互换。刚刚那个“失而复得”的人还是林见影，现在却变成了罗烨。 命运太过残酷，若不能牢牢抓紧，连朝夕都争取不到。 “所以刚刚你是不是在庆幸，庆幸你爱人有个愿意为他牺牲一切的好姐姐呢？” 神明突兀开口，说出的话直接往罗烨心窝里扎。他抱着林见影，将整张脸埋在对方怀里，不想去看神明，只是含糊一句：“……这种事情不该庆幸。” 他不承认无所谓，神明并不在乎，只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你没必要逃避。我看到了，就算只是一瞬间，你心里也产生了名为庆幸的情绪。” “你在庆幸，消失的不是林见影。” 罗烨攥住了林见影的手腕，脸色有些发白。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么想的……” “你就是道德感太强了，不过，这正是人类有趣的地方。”神明侃侃而谈，“道德这种东西是人类自己‘发明’的，并且随着文明的不断进步，‘道德’的标准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她轻轻捻了捻衣袖，不动声色道： “说回那个话题吧，电车难题。” “只有你们人类才会因为电车难题而感到纠结，因为你们有情感，所以你们为自己制定了道德枷锁。但那些东西对我没有意义，我只看得到‘必然’。我有我自己的使命，那才是我该履行的责任。” 她转过身去，望向天边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兀自出神。 “其实在我们的概念里，并没有‘情感’这种东西，我们是客观存在的‘规律’，也是你们眼中的‘规则’。我本身只是一种意识，我的职责就是帮助你们存活和延续，若你们的文明消亡，我的生命也会走向终点。” 是的，神明就是这样的东西。 “所以别看我现在表现得像一个活人，但我并不具备你们拥有的东西。在你们眼中死了一个人是天大的事，没人该为别人牺牲。但是我不一样，我看到的是‘最优解’，我只需要达成我的目的，履行我自己的职责。这些东西，是比我更高维的存在交给我的‘使命’。” 说这些话的时候，祂的眼中无喜无悲，只是在陈述祂所知的“客观事实”。 “在我眼里这不是舍弃，这是一种更好的延续。至于‘好’这个概念，在我眼中和你们眼中也并不一样。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好’，但你们注定无法理解我，因为升了一个维度后，许多概念就发生了变化，强行去理解只会让你们疯掉。” ……事到如今，罗烨真的什么都说不出了。 神明不愧是神明，兵不血刃就让自己溃不成军。 在经历了刚才那一遭之后，他好像没有任何立场……再说神明什么不是了。 真是惭愧，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自私。 ——他只想要林见影而已。 神明没理会罗烨那些心思，祂摇了摇头：“又扯得有些远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的名字。这次就不要打断我了，请听我安静说完。” 祂顿了顿，才道：“其实我有过很多的名字，至于最初的那个……不太重要，没必要将。过去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以‘剧作家’自称。因为在我看来，我所做的一切，很符合你们人类概念中的‘剧作家’。我在干涉时间线，我在主动创造‘戏剧’。” “但实际上，我也不会去控制一些不重要人类的人生。这个不重要的概念你们不必纠结，只是一种说法。而人类的一生啊……才是最有趣的一出戏剧，不同的选择，会引导他们走向不同的未来。” 祂转过身来，目光却落在了北祈身上：“不过现在，我又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 “哎？”北祈好像有些意外，“神大人你改名了？可是你好像没有干涉时间线……” “剧作家”被他搞得有些无语：“我的名字对人类来说并不重要，不是重要到要大动干戈时间线的程度。” 祂训斥完了北祈，做了一个呼吸的动作，幽幽道：“我这个新名字，就叫‘息’。若你们想要个称呼，便可唤我为‘息’。” “当然，如果觉得老名字更顺口的话，你们也可以叫，无所谓的。” 罗桦看着祂，嘴角扯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神大人也挺与民同乐，‘名字’和‘形象’这种东西，其实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吧。” 息眯着眼睛，轻轻笑了：“确实无所谓，但你也不得不承认，我现在之所以用人类的形象示人，也是为了方便你们理解和接受。若是用别的形态来和你们交流，恐怕会把你们吓到崩溃。” ……直到此时此刻，听到息说的这些话，祂身上那种浓重的非人感，才又一次涌现出来。 “我并不求谁来理解我，毕竟高维的宇宙就是这么残酷，所以你们最好祈祷，以后不要见到我。” 息挑了挑眉，又自顾自补充一句。 “不过祈祷也没有用，你一生中会不会见到我、见到我几次，其实都是定数。决定权在我，而不在你。” “……” 这位神明大人，有时候真的非常欠揍。 “息大人。”北祈这小子倒是改口改得非常顺嘴，这会儿已经叫上了神明的新名字，“外面世界的重塑，现在到了哪个程度？” “……还在持续进行中，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歪着头看向罗烨几人，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话说你们真的完全不好奇，被重塑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 罗桦撇嘴，似乎有些不屑：“你这个化身的性格真是有够恶劣，明知道别人好奇还非要吊胃口，直接说难道不好吗？” 息嘻嘻一笑：“我也是需要有人给我捧场的呀，好吧，既然你都承认你好奇了，那我就讲喽。” 祂眯起眼睛，故作神秘道： “那是一个……没被虚无干扰时，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 “没有所谓的圣女，那件被称作曜星珠的神器也不会来到这颗星球上。沧景国会正常经历兴衰更替，只是跟‘圣女’再无干系。景惠还是会出生，只是因为没有‘圣女’，他也没机会跟铃兰相遇。景惠会纳几位不合他心意平平无奇、但适合国家的妃子，作为一位普通的君王，过完他的一生。” “而雾隐岛……自然也是不存在的，它就是沧景国的一处普通遗迹，会作为一处景区被保护起来，供游人参观。” “……那如果雾隐岛不存在的话。”罗桦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那些在千百年间被卷入游戏的‘玩家’……？” “没有玩家了哦。”息轻声说着，“没有人会因为雾隐岛而受伤，你们的朋友们也是。在修正过的世界中，他们并没有因为一个不知所谓的都市传说踏上这座岛。他们在不同的地方，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精彩生活。” 第290章 “只是有一点……”息的目光落在罗烨和林见影身上，此时此刻，罗烨也终于抬起头，重新看向神明。 ——他太想知道神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迎着他的目光，息的声音清晰又凉薄。 “你们从未与他们相遇过，他们自然也不会记得你们。那些在岛上经历的冒险，也全部不做数了。” 第296章 虚无之岛（13） “但是这其实不重要, 毕竟他们活过来了，不是吗？”息继续说了下去，把罗烨讲得哑口无言。 “并且他们会很幸福, 比如叶听雨，她的爸爸不会上岛, 妈妈也不会因为雾隐岛诅咒的副作用早逝。她有一对爱自己的父母、坐拥丰厚家产，再也无需压抑自己对义兄萧华的感情。到达法定结婚年纪后, 他们会处理好一切, 然后一辈子幸福生活在一起。” “这不好吗？这很好啊。还有你一直关心的宋山伯伯, 他也不用上岛, 可以和他的家人一起颐享天年，这不也是你期望的吗？” “……是很好。”罗烨喃喃轻语，但心里还是堵得难受，“可是听雨姐，明明她也是……” 不、不止叶听雨, 所有人，他在这座岛上相识的所有队友。 没了雾隐岛，难道他们的人生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吗？ 这不该是这样！虽然雾隐岛上的记忆并不算美好，但那些感情明明就是真实的, 他们…… 罗烨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神明：“该不会你把我们送回去的时候, 也要强制抹去我们的记忆吧？！” 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 “你想多了, 我没打算抹掉你们的记忆。”神明双臂环胸，面无表情盯着罗烨，说出的话却让罗烨意外万分，“你们的存在有些太特殊了, 太多因果汇聚在你们三个人身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如我给你们一些特权，还能免去我的麻烦。” 罗烨愣住：“那你是想……” “或许你听过‘佯谬’这个词。”息缓慢开口，循循善诱，“唔，你可以把它当做一种悖论来理解，现在的你们，对于新世界来说就是一种佯谬，是完全不合理的存在。” “你们的身上仍有旧版时间线上残留的痕迹，比如虽然虚无不存在、景惠不仇恨，但罗烨你的琥珀色眼睛、还有罗桦的那双异瞳，我都可以保留。” 息挥了挥手，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好理解。 “简而言之，我可以保留你们的记忆，但前提是我要通过一些简单粗暴的方式，把你们强行塞到这个新世界里。这本来是不可思议的，但对神的力量来说，这个世界承受得起这小小的佯谬。” “我把你们从原本的时间线剥离，送到新的时间线上，让你们的存在强制合理，就是这个意思。”至于怎么个“强制”法，那就别问了。反正听不懂，问了也是白问。 虽然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但罗烨却从祂的表情中读出来了…… “至于旧的时间线已经被废弃了，不重要，你们也无需在意。”说到这里，息伸出一根手指，竟是开始卖起了关子。 “当然，你们毕竟为新世界费神费力，我会给你们一些嘉奖。”息笑了笑，总算说出了今天第一个让罗烨感到开心的消息。 “我会把叶听雨等人的记忆也做一个备份，就藏在他们的记忆深处。只要你们回到现实之后，主动与他们接触，那些记忆就会复苏。在新的世界，他们仍可以是你的朋友。”息朝罗烨轻轻挥手，“怎么样，我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性’吧？这个奖励，我想你应该是喜欢的。” 罗烨没说话，但他的神情却放松下来。息的这句话他无法反驳，因为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有些事我还是无法做到。”突然间，息的话锋一转，又是严肃起来，“还有一些人，我无法使之复活。” “对不起罗烨，还有罗桦，你们的父母我无法复活。虽然我能强制把你们放入新世界，但我不能改变你们的‘出生’，我虽为神明，可以跨越时间，但我并不能真的完全掌控时间的规则。所以我只能让你们的父母在新世界里也依旧死去，唯有死亡可以欺骗时间。” “因为‘时间’，是在我之上的一位神明。” 哪怕是神，也依旧有自己的无能为力。只因为在祂们之上，还有更高等级的存在…… “……这样啊。”想着父母无法复生，罗烨还是有些失落。不过可能真的没办法了，息能做的，也是有极限的…… “但是还有别的办法。”息话锋再次一转，眼底居然闪过一丝“狡黠”的情绪，“你们有所不知，其实你们的世界是拥有‘三界’的概念的。天上有仙人，冥府也有鬼差，黑白无常并不是神话，而是确有其人。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现在这已经是两个职业的名称了。” 息似乎有些得意，忍不住开始侃侃而谈：“我作为比仙人还要高等级的存在，当然是可以对冥府事务进行一点小小的安排的。虽然你父母身死，但他们的灵魂还可以正常存在。” “所以我只需要在冥府为他们安排一个小小工作——比如鬼差，他们便可不必参与轮回转世，一直停留在冥府。这可是个肥差，很多人求都求不来！” 息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地望着罗桦罗烨两兄弟：“等你们死掉之后，就可以去冥府和父母团聚了。到时候一家人整整齐齐，混个鬼界公务员当当，不是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听着息这个安排，罗烨非常可耻地心动了。最起码事情还不算太糟糕，神明虽然从他出生前就算计利用他，但好歹给了些售后……祂本可以什么都不给的。 虽然得了这些承诺，但罗桦仍冷笑着，对息依旧很不客气： “看来你这个化身，还有一个喜欢卖关子的毛病。” 息捧着脸，对他话中带刺毫不在意。 “我也控制不住嘛……毕竟这个化身的基底还是人类，人类总有性格和情绪的……” 罗桦和息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落下风。还是罗烨开口，阻止了他们继续无休止争辩下去。 “息大人，你只提了我们的父母，那见影的呢？他的家人，你又是怎么安排的？” 听着这个问题，息只能发出无声的叹息： “因为林期替林见影承受了代价，所以他的妈妈可以回来，但是林期，她回不来了。” 听到林期的名字，几人又说不出话来。哪怕是北祈现在也铁青着一张脸，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和林期的相处，总还是有些愧疚。他其实还是挺喜欢和林期共事的，对方绝对各方面都称得上一个不错的人，真是可惜了…… 见他们都不说话，息也不会让自己看上去很尴尬。祂不动声色来到林见影身边，悄声说道： “但也还好吧，你也可以记得她，这同样是我给你的特权。”息拍了拍林见影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消失的人本不该留下任何痕迹，我已经为她破例了。” 无论怎么说，息也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意识到自己无法为姐姐争取到什么的林见影，就算不甘也只能放弃。 神已经主动为他递了一个台阶，虽然祂看上去温和，是在与他们商量，但实际上只是通知罢了。若是再不识抬举，这些已经获得的“好处”也会被祂随时收回。 他们手中本就空无一物，从来也没有跟神明博弈的权利。 “哎，等一下，息大人，我又想起一件事。” 他们好像，忽略了一个人。 “那铃兰呢？他会怎么样？”罗烨盯着神明的双眼，企图在里面看到什么波动。 “哦，他啊。”神明声音轻轻，好似随口间便宣判了铃兰的死刑。 “他会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息微微垂眸，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他的诞生本身就是在虚无的刻意引导之下，甚至冥府的生死簿上都没有他的名字，从根源上来讲，铃兰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可是铃兰也不想这样，这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点？”罗烨皱起眉，忍不住反驳。 “我只是按规则行事。”息缓慢说着，“况且我也无法让他活过来，因为他根本不是我‘创造’的，我没有控制他的权利，他算是……虚无的人。只是因为虚无为了让他的存在看上去合理，故意给我放了一部分权限罢了。现在一切已经结束，铃兰的结局只能是彻底消失。” 原来是这样吗？ 罗烨心情有些复杂，最后便只能不再纠结这件事。他没那么伟大，神都做不到的事，自然不会妄想能靠自己给出一个答案。 往好处想，可能铃兰……也算得到了解脱吧？ 况且在那条旧世界的时间线里，他也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那么，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吧？”罗烨转移话题，重新问起了神明关于虚无的事，“说起来，那场战斗之后，虚无到底去了哪里？祂死掉了，还是……” 第291章 “虚无是无法被消灭的。”息沉声说着，面容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祂的目光在几人身上环视一圈，才继续往下讲道。 “其他神明都在走向衰亡，‘生’有尽头，‘死’亦有尽头。哪怕是强大如‘时间’，也总有一天会彻底消亡。只有虚无，祂在走向祂自己概念里的新生。” 毕竟没有谁能毁灭“虚无”，虚无本就不存在，其他神明的陨落，只会让祂更加强大。 “但是无所谓，只要有我在，祂不会再来侵犯我们的星球，我们的文明。” 息看向三人，在这个无人之地，对这三个能够记住自己的人类，做出了承诺。至于北祈……成为神使的那刻，他就算不得纯粹的人了。息这时说的那些道理，北祈早就了解过了。 “……也就是说，在更高的维度，神明就是纯粹的概念，比如你提到的‘生’神，或是‘死’神……”罗烨总结息的话，也觉得有些意思。 息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肯定：“没错，概念越是简单纯粹，神的等级就越高。每一个文明也都有自己的‘守护神’，在‘时间’之神告诉我们，这个文明该消亡前，我们的使命就是守护自己的文明。” “原来时间之神控制着你们……”听起来，神的规则体系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苛刻复杂，不过…… “……在我们神话中的也有许多代表着概念的‘神’，并且因为每个地区神话体系的区别，还会有许多位。”罗烨忍不住追问，他是真的很好奇，“那他们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被杜撰出来的？” 息微微一笑：“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他们不是‘神’，只能算‘仙’。他们有一些权限，那也是我赐予他们的。嗯……说起来，这些仙人绝大部分也是不知道我的存在的。” 罗烨摇了摇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不过联系起从息这里获得的信息，倒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那这么一算，我们倒是比所谓的仙人还厉害一点。”一直在旁边待机的罗桦此刻幽幽开口，“最起码我们见过你。” “是啊，所以你真的不感到荣幸吗？”息眨眨眼，好像今天不听罗桦放下一句软话誓不罢休一样。 罗桦不再盯着祂，只是转而说：“对了，你刚才提到时间之神是你的顶头上司，那你见过祂吗？” 息笑得神秘：“自然是见过的，而且不仅我见过，你们人类也曾有人窥见过祂一眼，并给祂留下了一个名字。” “——烛龙。” 罗烨听着不由得失笑，加入了讨论：“那证明我们人类见过的也不止‘仙’啊，在我们的神话里，还是有真正的‘神’的啊。” “嗯，据我所知，烛龙还是认可这个名字的。”息这样说着。 “那你呢，你为自己取这个‘息’的名字，又有什么深意呢？”罗桦问道。 息一摊手：“这个字的含义可太多了，看你怎样理解了。” “啊，说起来，时间线重塑已经完毕了，该是时候把你们送回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息终于对几人下了“逐客令”。这个狭间宇宙本就什么都没有，并不适合在这里停留太久。 临走之前，祂最后对罗烨说了几句话。 “唔，其实有一件事，你猜的是对的。” 祂朝罗烨挥了挥手，笑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确实是一个小女孩。” 于是息甚至不给罗烨三人一个道别的机会，只是轻轻一拂袖，三人的身影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来过。只有息和北祈两个人还在此地，四目相对。 “也没什么机会和你单独说说话，北祈，最近感觉怎么样？情感还是越发淡漠了吗？” 听着息的问题，北祈毕恭毕敬回答了：“确实如此，我也说不上是一种怎么情况吧。但真的感觉，能让我有比较大情绪波动的事情吧，林期的离开应该算一个。” 息叹了口气，看向北祈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歉意：“与我接触久了，便会这样。北祈，你的感情正在一步步被剥离，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对你们来说。” “我无所谓。”北祈摇了摇头，表情并没什么变化，“感受不到某些事，对我来说不算坏。” 看着坚定的北祈，息只是意味深长说了一句。 “……可能在你未来的某一刻，你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所以息大人你看到了我的未来？真是毫不意外。”北祈依旧不以为意，“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的我吧。” 息点了点头，突然朝某个方向一指。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了。” 而后，在北祈诧异的目光中，那个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影子。那团影子渐渐汇聚、凝视，最终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北祈非常熟悉的……人？！ 北祈瞪大双眼，这个异状总算是调动了他为数不多的情绪。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仍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呢？这个人……不是应该消失了才对吗？ “……林期？！”北祈喊出了那个名字，声音也因为他种种复杂的思绪变得有些扭曲。 林期还是呆愣着站在原地，突然她回过神来，她抚摸着自己的脸，整个人不受控制叫出了声。 “我还活着？！可是我不是、我不是……” “你消失了。”息定定望着林期，话锋一转，狡黠一笑，“但我可没明确告诉你，你在哪个宇宙里消失了。” 林期：“……” 北祈：“……” 想起刚才自己掉的眼泪，总觉得有些不值得。 “……所以我也被您摆了一道？”林期觉得好气又好笑，“那既然您可以让我活过来，为何又不让我回家呢？” “你可以回去，但那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息说得毫不留情，“你在那个世界依旧被抹除了，这已经是一个‘定点’，我无法再做什么干涉。我其实没骗你，把你用这种方式‘保存’下来，我是做了很大努力的。” “……好吧。”死过一次，林期很快接受现实。她往地上一坐，看上去有些无奈，“结果最后还是这样了，您和我，还要北祈。” 神明把她换了个形态，现在她已经不是人类，看上去只能留在息的身边当祂一个座下童子了。 “唉，想到以后漫长的时间里我要一直跟你们两个混在一起，就觉得人生无望啊。” “那倒也不一定。”息缓缓吐出一句话，“林期，其实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我要在地球上成立一个组织，你去当这个组织的头头。这种使命，只能你这样‘三界之外’的生命能够胜任。” 说着祂又指了指北祈：“忘了你了，以后你就是林期的副手了，记得好好听老大的话。” 林期、北祈异口同声：“不是，您到底在说些什么？” “什么组织？” “什么老大，为什么我不是老大？！” “你一边去！”林期不耐烦地呵斥北祈，“神大人，若你想在地球上成立什么机构或是组织，把它交给人类或是你在天界冥府的那些眼线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我一个‘童子’做呢？” “——因为我需要确保这个组织直属于我。”息也跟着严肃起来，“北祈，林期，你们两个听好了。虽然雾隐岛事件已经顺利解决，但这颗星球仍面临着巨大的危机，‘第四空间’的裂隙很快就会出现，总得有人去处理这些危险。” “这件事毕竟还是发生在三维，我无法全盘干涉，那不符合规矩。”息走上前去，一只手搭在北祈肩上，另一只手则搭在林期背上，“所以这些事，只能由你们两个去做。” “林期当一把手，是因为她已经不属于三界，却能够直接跟我联系，这从根源上就把这个组织划给了我。而北祈你虽然是我的神使，但本质上你还是人类，你可以去扩大完善这个组织。这些事还是你一个人类在做，我可以提供指导，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们人类身上。” 听完息的解释，林期和北祈都有些头痛，但也勉强理解了。 北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看上去有些烦闷：“好吧，看起来我们的世界在未来还是不太平啊……啧，本来都准备暂时过一过退休生活了。” 林期则问了更为实际的问题：“那您的意思是，这个组织既然在人间，那我作为主事人，还是可以留在人间？” “是的。”息对此表示肯定，“甚至你还有人类的形体，但是无法在任何人脑海中留下记忆。对他们来说你就像一阵风，至多只能给见过你的人类留下一种‘我刚才好像看到某个人’的简单印象。” 林期笑了：“就好像活在他们的余光里。” 不过，这样也不错。 只是可惜，林见影不会知道，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消失这件事了。 但好在，现在的林见影，也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第292章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林期挑了挑眉，看向眼前的息，“我们这个组织，到底叫什么名字。” 息笑着回应了她：“嗯，其实还是挺朗朗上口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 “诡异事件，调查局。” 第297章 -正文完- 混沌与黑暗之中, 罗烨双眼紧闭，耳畔是呼啸风声。无数杂乱的声音钻进他的脑海，有欢笑、有哭声、也有细细碎碎, 连他自己也无法被准确分辨的动静。 古人曾言：“道生一，一生二, 二生三，三生万物。” 那么就在此刻, 罗烨只觉得, 万物归一。 好像他路过时间的起点, 见证万物的终结。最终在漫长的时间紊流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在这个地方，终于让他重新找到了心安。 恍惚中罗烨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犹如在泥潭中挣扎那般。罗烨奋力向上游去，终于破开了水面，得见天光—— …… 咚咚咚—— 罗烨在一串清脆的敲门声中猛地惊醒, 他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脑子却还是懵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本能跟着感觉四处打量，待他看清所处房间后, 却只觉得恍如隔世，甚至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这里是他的家, 准确来说是罗烨姑姑的家。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早已融入这个家庭, 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是对现在的罗烨来说，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心底却升起一阵浓重的不真实感。脑海中关于雾隐岛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让他怀疑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真的是息提到的新世界吗？自己真的回家了吗？ 罗烨不敢百分百肯定, 长久在游戏里挣扎的经历让他养成了疑神疑鬼的坏毛病。他紧张地打量着那扇不断被敲响的房门，直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烨，该起床吃饭了。”姑姑的声音在门外回响，一如记忆里那般温柔且有耐心，“都快中午啦，直接是吃午饭啦。” 罗烨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终于试探着下床，小心翼翼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一条缝，谨慎地观察起外面的情况。 结果，就对上了一张无奈的面孔。 “小烨，你这是干什么呢？”姑姑站在外面，满脸无奈，“还不开门？怎么，孩子年纪大了，开始有心事，要防着姑姑了？” 看到姑姑熟悉的面容，罗烨一时有些克制不住。他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姑姑，悄声说：“姑姑……我好想你……” 在雾隐岛上这么久，没有一天不想。甚至很多时候他悲观地想，如果自己回不去了，那天离家就是自己见姑姑的最后一面。 但是还好，他还有机会……再见到姑姑。 姑姑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愣，她抱住罗烨，赶紧安慰：“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吗？小烨？” “……算是吧？”罗烨想了想，干脆承认了下来，“真是个漫长又恐怖的噩梦啊……” 直到此刻，罗烨才终于有了真实感——他摆脱了那个恐怖的游戏，获得了“新生”。 姑姑安慰了罗烨几句，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她领着罗烨出了房间，继续招呼：“小婷，小桦，都出来了！要吃饭啦！” 妹妹房间的门被打开，她穿着睡衣，满脸疲倦：“好不容易放个假，就让我睡到下午不好嘛……” 姑姑敲了敲她的头，笑道：“看你这个懒样子吧！唉，你说说你们年轻人，放假也不出去好好玩玩，就往屋子里一宅。一天到晚把三扇门就那么一关，一天都看不见你们几眼……” 听着姑姑这些絮絮叨叨的话，罗烨的目光四下扫过。终于听到伴随着“咔哒”一声响，原本没有住人的客房门，开了。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双胞胎哥哥顶着一头乱毛，从房间中慢条斯理走了出来。他的眼神还有些懵懂，看上去刚睡醒的样子。 罗烨笑了，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 神到底还是履行了承诺，让他们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罗烨和罗桦已经把这个重置过的新世界、属于他们的“背景故事”完全了解清楚。 在这条时间线上，他们的父母早早便去世了，不过不是出海遇到海难，而是由于一起车祸。只留下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被他们的姑姑姑父抚养长大。 罗烨和罗桦的父母为他们留下了大笔遗产，再加上车祸赔付的保险金，足够姑姑一家养得起三个孩子，甚至日子过得还称得上富足。姑姑和姑父把罗家两个兄弟视若已出，对他们跟亲生女儿一样上心。 两兄弟从小到大的成绩也都还一直不错，最后还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就是罗烨之前就读的那所。在知道这一点后，罗烨忍不住问他哥：“哥，你在岛上待了那么久，真的还能……还会读书上学吗？” 然后就看到他哥面无表情对他说：“我跟虚无背靠背那么久，早就从中得到了很多知识。你应该仔细思考一下，你读书到底能不能读得过我。” 于是罗烨尴尬别开脸，不再说话。 是他多余一问，当初被虚无吸收的玩家那么多，他们获得的知识也被存在其中。罗桦跟虚无一起太久，自然也能跟着获取那些知识……这大概是虚无为罗桦留下的为数不多正面的东西了。 至于夺取厉鬼能力后外貌的表现，也被罗桦带到了这个新世界。他现在依旧比罗烨高出几厘米，并且那一只血色的眼瞳也被保留下来。只是根据罗烨的观察，似乎没谁真的在意罗桦的瞳色，好像大家都习以为常一样。 ……可能这也是神明留下的“福利”吧，保留了罗桦的外貌，却不至于让他太过引人注目。 但是也有一点不是很好，就是大家老是调侃罗烨和罗桦的身高，不说别的，方晓婷那家伙就经常嘲笑罗烨，说他和罗桦明明是双胞胎，结果居然还能比他矮好几厘米！ 罗烨虽然心有不满，但也很无奈。他和罗桦在旧世界生长环境完全不同，外在的身材什么有些差别也在意料之内。就是这些全被带到了新世界，这就有点…… 其实本来罗烨还是有点担心，怕罗桦脱离社会多年无法适应。但罗桦却告诉他，他脑海里凭空多了许多年的“新记忆”，只要按照这些记忆来，就不会有错处。 听到这话罗烨才算彻底放心下来，只是虽然他们这边的生活虽然稳定并且稳步向前，但很多时候，罗烨也总觉得寂寞。 他很想那些在雾隐岛上遇到的同伴们，可是因为没有联系方式，所以他也找不到他们。 还有……林见影。 罗烨还清晰地记得那天，在那个狭间宇宙之中，他们被息传送回来的前一刻。他拉住林见影的手，只来得及在他耳边说上短促的一句话。 “找到我。” 只有你能找到我。 他没有林见影的联系方式，但他知道对方一定足够了解他。因为虽然罗烨没在现实中见过林见影，但林见影曾经遵守家族的教诲，一直在观察着罗烨。 所以他一定会找到的，迟早会找来的。 ——只要罗烨一直等下去，总会有得到回响的那一天。 …… 这些天罗月华总觉得罗烨有些怪。 他总是时时刻刻把手机握在手里，就算打来的是骚扰电话也毫不犹豫地接听。只是在听到对方开口的那一刻，他经常会叹一口气，然后把电话挂断，眼底的失落掩都掩不住。 孩子大了总有心事，所以罗月华并没有多问。但看着罗烨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还总是忍不住担心。 有时候她会拉过丈夫，悄悄和他商量：“你说小烨这个样子，总不会是失恋了吧……” 姑父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信：“小烨这孩子谈恋爱了？看不出来啊。” 姑姑叮嘱：“反正你别在小烨面前乱说啊。” 姑父比了个“ok”的手势：“我做事，你放心就好了。” 日子还在一天天过去，属于林见影的电话却始终都没有打来。眼看着还剩一周就要开学，罗烨的心也很着沉到谷底。 林见影他……总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如果没有事，他为什么不来联系自己？ 就这样捱到了最后三天，罗烨和罗桦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再开学就是大三了。想着时光如梭，罗烨心中感慨万千。在雾隐岛那段日子好像比他之前整个人生的时光加起来还要漫长，现在返回大学，真是恍如隔世。 “哥，你觉得我们毕业后可以做什么？”看着一旁整理东西的罗桦，罗烨忍不住问道，“我现在其实……有点迷茫。” “迷茫做什么？”罗桦头也不回，“做什么工作不是过一辈子？反正咱们死后的事也被神安排好了，有什么可迷茫的。” 罗烨嘴角抽了抽，不得不说，他哥讲话虽然直到不行，但很意外的……有道理。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罗烨泄了气，他现在是不准备和他哥犟嘴了。好不容易把他哥找回来，就顺着他来吧。 第293章 但罗烨准备放过他哥，他哥却不准备放过他。 “其实你不是在纠结未来，你是在想林见影吧？”他随手把叠好的衣服放在行李箱里，说出的话却让罗烨连连咳嗽。 “咳……说这些干什么？”罗烨眼里闪过一抹不自然，但确实被说中了。 等了一个暑假，也没有林见影的消息。马上就要开学，万一林见影找到这边来，那他们不又会错过吗？ “没什么。”罗桦依旧没回过头，说出的话却让罗烨又有些莫名，“就是我心里面有些预感，可能……” 叮铃铃—— 他话音还未落下，罗烨放在一边柜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罗烨本能站起身来捞起手机，看到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心跳又在一瞬间加速。 这段时间，每一次接到没有任何标注的陌生电话，罗烨都是如此。他总是渴望接起电话能听到熟悉的声音，可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那么这一次……会出现奇迹吗？ 罗烨双手微微颤抖，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才将手指放在接听键上，轻轻按了下去。 “……喂。” “罗烨。” 听到这道声音和自己名字的瞬间，罗烨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神情愣怔，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 ……好熟悉的声音。 他日思夜想，念了好久的声音。 可真的听到，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预料到了罗烨这个反应，他好像轻轻笑了，又温柔地罗烨说了一句：“罗烨，你去你家客厅阳台，往楼下看。” 听到这么明确的指令，罗烨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他狠狠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飞奔一样跑出了房间。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动了姑姑姑父和在家摸鱼的妹妹，他们忍不住问：“小烨，你这是干什么？” 罗烨却没时间应答了，他只想到阳台上，他想看到—— 他贴在玻璃上，直直往楼下看去。今天外面太阳毒辣，阳光明媚。刺目的光线透过玻璃的反射，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罗烨也被这强光刺激到流下生理性的泪水，可他没有闭上眼，反而将它们睁到最大，只为了寻找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对着楼下的小道上并没有几位行人，罗烨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微风吹拂着对方的白发，遮盖住了他的双眼。罗烨看到那人举着手机，伸手挡住阳光，却在与罗烨对视的一瞬间怔在了原地。 而后，他看着罗烨，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 “好久不见，罗烨。” 听筒中的声音与下方林见影的身影在这一刻形成了交叠，罗烨看见林见影朝他挥了挥手，好像在朝他问好。 “见影……”他忍不住叫出了熟悉的名字，好像已经在心底酝酿了千千万万遍。 “哎小烨哥，他是谁啊？”方晓婷的声音在罗烨耳畔突兀响起，把他吓了一大跳。罗烨再一回头，发现他家里几个人不知何时已经全围在了他身后，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们这是……” “关心一下你嘛。”方晓婷努了努嘴，也终于看到了楼下的林见影，故作夸张惊呼起来，“哇哥，你不会在看楼下这个小帅哥吧？他是谁？你朋友？你有这么好看的朋友怎么不早说？” “……是我朋友。” “你别想了，是他男朋友。” 罗烨和罗桦同时开口，声音交叠在一起，姑姑一家却只听清了罗桦的话。 霎时间，世界安静了。 姑姑几人也在这一刻回过神来，他们看向罗烨的眼睛也在这时瞪大。姑姑捂住嘴，方晓婷瞠目结舌，双手不自觉在空中乱抓：“男、男朋友？！小烨哥，所以你其实喜欢……男人？！” 这个发现可是着实震撼到了几人，姑姑似乎感觉呼吸都有几分困难。姑父赶紧扶着她坐到沙发上，看姑姑这样，罗烨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他也觉得没必要瞒着家人了。 于是他咬了咬牙，说了实话：“……是，这人就是我……男朋友……” 方晓婷惊叫：“我去哥，你好厉害啊！啥时候交的，我都不知道！” 她显然是最早接受这件事的人，已经可以跟罗烨开玩笑了。姑姑那边虽然还有些不可置信，但姑父倒是先适应了。他一边给姑姑顺气一边安慰妻子：“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爱喜欢谁是他的事，我们也不能强制干涉……” “话是这么说……”罗月华捂住额头，“好吧，其实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小烨喜欢男生，就是有点太突然了……小烨你应该循序渐进告诉我们才对，这实在是……” “……抱歉姑姑，是我考虑不周。”罗烨讷讷说着，神色却比刚才坚定许多，“可是我喜欢他，这件事……我非常认真。” 姑姑有些无奈地笑了，这么多年了，她看着罗烨长大，对他就好像自己亲儿子一样。他是不是认真的，到底有没有投入感情，罗月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于是她摇了摇头，冲罗烨摆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柔声道：“既然他都来了，那就下去看一眼吧，别让人家孩子等太久了。” 罗烨快速点头，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他知道自己和林见影这件事，已经是得到家人认可了。 没有什么……是比家人的支持还更鼓舞人心的。 罗烨换好衣服后便快速推门离去，看着那没被关好的大门，姑姑有些无奈：“这孩子，真的是……”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忍不住看向罗桦，眼里多了几分试探：“那个小桦，既然你和小烨是双胞胎，那你不会也喜欢……” “我不喜欢。”罗桦斩钉截铁，“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在雾隐岛这些年，罗桦整个人都被打磨得铁石心肠。他从来都不觉得，真的会有什么人能让他动摇。牵挂一个人的感觉太折磨，罗桦是发自内心地不想尝试。 姑姑闻言失笑：“话也不要说的太早嘛，小桦。” “也许有哪一天，你也能遇到某个，可以让你奋不顾身的人呢？” …… 下楼的时候罗烨突然回过来味，刚才好像有哪里不对！明明直来直去毫不拐弯抹角的是他哥罗桦啊！怎么这光速出柜的锅就扣到他头上来了？！ 不过现在他也不在乎这些了，毕竟结果也是好的。他只知道林见影就在楼下，就在等着自己！ 他盼着电梯快点下降，想要赶紧看到林见影。却又盼着电梯慢点到头，因为他还没想好该和林见影说些什么。 分开了这么久，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 重逢时的第一句话，他究竟该说什么？ 只是等到他真的看见林见影那刻，罗烨就知道……什么纠结酝酿说什么话，都是没意义的事。 他只觉得心跳加速，双腿也不自觉跑了起来。罗烨看见林见影张开双臂，迎接着自己撞入他的怀中。 罗烨拥抱林见影时用了很大的力气，差一点就将对方撞倒。他紧紧抱住林见影，片刻都不想分开。感受着爱人熟悉的体温与心跳，罗烨好像拥住了属于自己的全世界。 他缓慢抬起头来，在林见影浅色的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罗烨一时情动，主动吻上了林见影的唇。他们十指相扣，亲吻得有些难舍难分、旁若无人。 直到很久之后，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但罗烨依旧缩在林见影怀中，有些依恋地把头搭在他的肩上，轻轻开口，语调还带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抱怨：“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一直不来找我？” 林见影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亲了亲罗烨的面颊，而后无奈道了句：“这件事我会跟你解释，但是罗烨，你现在……最好回一下头。” “……什么？”罗烨不明所以，愣愣回头张望，结果就对上了他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罗桦抱胸立在单元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罗烨和林见影，活像是一尊门神。看得罗烨在心中尖叫呐喊，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他在嚎叫出“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和“你为什么不出声”之间，选择问出了—— “你为什么要下来啊？！！” 罗桦依旧没什么表情：“见到一起上过雾隐岛的人，我下来问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是没什么问题……”但你为什么不出声啊！ 最后罗烨也只能捂着额头，勉强说道：“……那边的空地上有几个秋千，我们坐那聊吧……” …… 经过短暂交流，罗烨总算知道林见影这段时间经历了些什么，又为何没在第一时间过来找他。 坐在秋千上，林见影谈起之前的事，倒是从善如流。 “我刚回来那阵，其实不是很适应我的家庭关系。”林见影微微摇晃着秋千，动作看上去有些生涩。 “在我的记忆里，我爸其实一直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但这次回来，他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有点像一位平常的父亲。会关心我的想法，在意我的喜好，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了。” 第294章 “但这些，其实不是最大的问题。”他呼出一口气，神情有些复杂，“最重要的是……我的妈妈。” 林见影出生时，他的母亲便死于难产。所以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母亲的存在，息根据祂的承诺，让林见影的母亲在新世界里活了下来。只是……因为没有跟妈妈相处过一天，所以林见影见她只觉得拘束，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当时我好像让我妈妈伤心了。”林见影说着，表现得也有几分愧疚，“所以这段时间，我其实一直试着在和他们相处，让我们像正常的家人……那样相处。” “那你成功了吗？”罗烨追问着，也觉得有些揪心。 “……姑且算是成功了吧。”林见影也不太确定，“但这其实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林期。” 说到这里，林见影露出一个苦笑：“一开始，我并不相信林期真的消失了，我试探着问我爸妈，说起我有个姐姐。可他们只觉得不可置信，我不死心，又多试探了几次，结果他们怀疑我脑子有问题，差点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罗烨：“……” 罗桦：“……林同学，其实我觉得你也挺厉害的。” 林见影冷哼一声，又道：“还不止如此，在我好不容易接受林期已经不在的现实之后，我就想过来找罗烨。但是我妈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一直追问我到底是要去找谁。我被问得有些烦，就实话实话，我去找我男朋友。” “……结果这次他们反应更大了，差点又把我送精神病院去。” 这回轮到罗桦沉默了，罗烨瞪大眼睛看着他：“所以现在你是……” “没什么，他们妥协了。”林见影摇了摇头，无所谓道，“可能这条时间线里他们确实很爱我吧，我以死相逼一次，他们便彻底接受了。” “……好吧。”罗烨听着林见影说这些话，却不自觉笑了出来，“见影，其实你跟以前也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讲话变多了。”罗烨点了点头，缓缓说着，“可能是因为，现在你终于放下重担，开始你自己的人生了吧？” 林见影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主动握住了罗烨的手：“也可以这样说吧，不过有些事，其实还是没有变。” “我依旧愿意为了你而活，罗烨。” 这话把罗烨听得有些脸红心跳，自从林见影“想开”之后，他就毫不吝啬对罗烨打直球，听着还让人怪……开心的。 罗桦看起来恨铁不成钢：“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连语气都多了几分起伏。 “所以……”闲聊过后，终于轮到了正事。 “见影，你知道听雨姐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只有知道联系方式，才有机会把他们找回来啊…… “其他人还有，但听雨姐和萧华哥没有。”林见影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些无奈，“因为时间线变动，他们没有加入那个都市怪谈的群聊。群里其他人我都能联系上，唯独他们两个，我确实没什么头绪。” “……不过。”林见影顿了顿，转而看向罗烨，“她毕竟是你们的表姐，如果细心一点打听的话，总会找到的。” “反正，夏天还很长。我们也还有很多时间，足够把他们每一个人……全部找回来。” 听到林见影这句话，罗烨方才感到豁然开朗。好像在山巅有人拨开云雾，让他终于能看到远方的绵延山脉，如同巨兽的脊背一般，在那里傲然挺立。即便过去千年万年，它们依旧矗立，好像永不风化。 是啊，夏天还很长啊。 罗烨想过，以后自己一定还会度过很多个夏日。 但不会有哪一个，比当下这个更加特别。 “好啊，那就让我们一起……把我们的同伴们一个个找回。” ——我们一起。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