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宗主在上》 第1章 [gl百合] 《病弱宗主在上作者:也不闲【完结】 简介: 重生回筑基期。 这时的江莺歌还是没什么名气的小医修,而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依旧在高高的云端上俯瞰众生,被世人敬仰,是正道的光。 但谁也不会知道。 在未来某个撩人的月色下,云端上的她会跌入凡尘,与江莺歌共度良宵。 事后…… 被她千刀万剐。 可即使如此,江莺歌面对她还是会悸动,喜欢的心情卑微到了尘埃里。 拼命研习医术,为她以身试药,明知鸿门宴,依然义无反顾和她共赴,像条小尾巴,一直跟在后面默默守着她。 有人看不下去,说她已有心上人。 但江莺歌不信。 直到一天雨夜,江莺歌亲耳听见她对别人说:“我喜欢上一个人,可碍于我与ta之间的身份,只能藏在心里。” 就这样,江莺歌这颗小火苗的心被雨淋个透彻,眼角沾着不知是泪还是雨逃走了。 从此缩进乌龟壳,一躲就是十年。 直到江莺歌被她堵在墙角,面对张病弱苍白的脸,到底还是心软问:“有事吗?” 顾珺雯拽着江莺歌的手有些颤抖,声音透着某种渴求:“你……能不能别躲我了?” 那小心翼翼的态度…… 像极了当初的江莺歌。 划重点: ◎温柔阳光医修受&冰山“病弱”宗主攻 ◎cp和主角接触后会有前世片段记忆 ◎前世cp真的把主角拍死 ◎不确定有没有反攻情节,介意勿看 ◎私设如山,细水长流慢热型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重生 升级流 成长 正剧 高岭之花 主角视角江莺歌互动顾珺雯配角红叶林珊柳白芷玲儿月青禾竹溪纪若梦 其它:仙侠 一句话简介:温水煮青蛙,总会追到她 立意:世俗不轻,世乱不沮,遇苦则忍,遇难则进 第1章 重生 江莺歌从来不敢妄想,有朝一日藏在心里的女人会在一个撩人的月圆之夜来到自己身边。 河边映照着星辉,而藏在星辉里是相拥交叠的身影,在静谧夜色下奏着蛊惑人心的声乐,切身体会到了云\雨之巅下的山崩地裂。 彼时,她并不知道云\雨背后隐藏的杀机,这个名为顾珺雯的女人,是玄霄宗宗主。 曾带着众修士在赤血崖截杀数万魔奴,用神级功法《五行雷诀》大杀四方,无人能敌。 至今,赤血崖都弥漫着一层血色灵雾,血腥味也从未淡过,崖底下尸首无数,时而会传出鬼嚎声,像是不灭的亡魂警告后辈,若敢踏入,必定留下性命。 那一战,顾珺雯的修为不仅突破到了渡劫期,也成了正道修士人人谈及的对象,是正道之光。 她圣洁如天上的白云,是无所不能的神,而神可以战死,但绝不能被旁人玷污。 偏偏江莺歌做了这个旁人。 “哎,活该我被千刀万剐。” 其实也没有被千刀万剐,她是被清醒后的顾珺雯一掌击碎天灵盖,死得透透的,就痛了一下,没有苦,反而重生后的一个月里,江莺歌都还记得月色下如玉的肌肤,以及地上的青草味和一点点不太容易察觉的异香。 作为医师,这股异香她非常熟悉,是加了灵果的合\欢散,使药效更强,才会让顾珺雯如此失态。 绯色面颊透着无边诱\惑,永远整洁的白衣凌乱不堪,那姿态是凡人想不到看不得的。 江莺歌不仅是凡人,也是俗人,怎能抵住这般诱\惑,她只记得当时呼吸一滞,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注意不到这股异香,现在回想起来,真想一巴掌扇醒自己。 四十三年前,也就是江莺歌七岁的时候,父母死于魔奴之手,成了孤儿,是顾珺雯将她带回玄霄宗的。 她怎能这般对待恩人,简直猪狗不如,被一巴掌拍死,算是顾珺雯对她的仁慈了。 不过…… 顾珺雯不是正道之光么,也不知是何人敢暗害她,还下这等恶毒的药。 且那人修为应该是不低的,否则又怎能对上渡劫期的顾珺雯还能全身而退。 江莺歌听师尊说过,顾珺雯在赤血崖大战后,也受了很重的伤,几十年都未曾治好,需要用七成的灵力压制,被歹人逃走,旧伤也是其因之一。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歹人势必得找出来,可怎么找却是个难题,她是毫无头绪的。 更别说江莺歌现在的修为只是筑基后期,从金丹期跌落,灵力锐减,连纳口灵气都觉得像有泥浆堵着路,行动缓慢。 循规蹈矩修炼得猴年马月才能帮到顾珺雯,得想想别的法子,既然已经重生,该好好利用前世的一切才是。 江莺歌睁开双眼,浑浊之气从薄唇中缓缓吐出来,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后就出了房门。 玄霄宗的医师都住在兴和堂后院,这里不仅山水秀丽,还种满了各种花草,后面是一座大山,平时医师们需要的低级灵草都是在这座后山采集。 前院是医师们坐诊看病的地方,玄霄宗弟子有什么小病都会来这里看,而坐诊的医师会收取一定的费用。 院子中央光线最好,在阵法加持下,一年四季如春,最适合晒药,每个笸箩都会标注医师的姓名,以免混淆。 兴和堂隔壁是炼丹师住的丹和殿,炼丹师和医师不同,药材无需处理,直接丢进丹炉炼制即可,优点是丹药保质期长,使用方便,缺点是很难对症下药,且出丹率低,时常能听见炸鼎的声音。 炼丹师和医师缺一不可,前者是制药,后者是救死扶伤,两边的弟子时常会切磋药理,有相处和睦的,也有谁都不服谁的。 江莺歌刚踏出兴和堂的大门,就听见隔壁的吵嚷声,大概就是有人不服气,正在比斗药理,门口聚集了一大帮人看热闹。 像这样沸沸扬扬的场景,其实在几十年前并不多见,玄霄宗最初只是个小宗门,坐落的山头只有一座,上一任宗主勤勤恳恳近千年也就发展成三座山头,直到顾珺雯一战成名,短短几十年的光景就增到了六座山头。 兴和堂与丹和殿占一座山,此山命名为灵药峰,由江莺歌的师尊和月长老管理。 就目前来说,每三年一次的外门大比,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弟子晋级成内门弟子,这般繁荣的景象,快要让玄霄宗坐上第二大宗的位置了。 “人也太多了吧!” 江莺歌本来想偷偷找个丹和殿弟子购买一些丹药,之所以用“偷偷”这个词,是她想买解合\欢散的丹药。 以她目前的实力,哪怕修回金丹期,也一定不是歹人的对手,只能提前准备好解药,等到月圆之夜埋伏在顾珺雯的房门口伺机而动是最稳妥的。 但门口现在聚集这么多人,江莺歌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万一卖药的弟子问,要这种解药做什么,她该怎么回答呢? 就算不问,也会带有疑惑吧,哪有女子会买这种丹药的,一般都是有道侣的男修购买,为了防止半途撑不住而人亡,丹师都会问上一问。 算了,还是自己配吧。 江莺歌还记得合\欢散的味道,其中除了灵果加强了药效以外,还有一味火株草极为霸道,与合\欢散原本的药性相冲,中招者的灵力会紊乱,想依靠灵力压制基本是不可能的。 需找一味紫灵草进行中和。 江莺歌起手召来一柄秀丽的长剑,踏剑飞往后山。 山里的灵草都是野蛮生长的,有未开智的妖兽出没,一般来采药的弟子修为在筑基之下得结伴而行,筑基期的弟子可随意入山。 江莺歌不知来过多少次,都未曾把这座山寻遍,一座山头尚且如此之大,可见玄霄宗有多庞大了。 而她要找的紫灵草虽是初级药材,却也不怎么好找,因为紫灵草带有异香,其果味甜,其根薄脆,其叶呈紫色,不仅妖兽喜食,炼丹师也喜欢在炼丹时加入紫灵草中和丹药的苦涩。 平常时候,紫灵草遍地可见,所以药铺很少有卖,因为利润太少,偏偏现在是夏季,正是妖兽频繁出没的时候,紫灵草早被啃得差不多了,等妖兽排便后,就会把紫灵草的种子也一同排出来,待明年春暖,就会重新开花结果。 江莺歌在溪边找了一会,又钻进丛脞的杂草堆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紫灵草。 还好离歹人出现的时间尚早,江莺歌有时间慢慢找,不着急。 茂密的林子非常凉快,她靠在树旁,从储物袋里拿出浸泡过薄荷叶的水袋喝了两口,冰凉的香气顺着咽喉流淌,沁人心脾。 随后,她把水倒在地上,一整袋都倒了,泥地吸水,不管倒多少,片刻就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水痕,她完全不在意这种浪费,收起水袋后跃上树梢静静等待片刻。 不多久,就有一只鼹鼠顺着水痕爬了出来,鼻尖在四周不断嗅着。 第2章 江莺歌见状,笑了笑。 她喝的水是师尊特意从禁地灵泉里带出来的,作为还未开智的妖兽,最需要的就是这种灵水,助它们开智纳气。 鼹鼠嗅到灵水,自然会忍不住探出头,不仅仅是鼹鼠,四周还有别的蛇蚁都围了上来。 最有攻击性的蛇吐着信子,昂着头颅,直接把鼹鼠又吓得钻回地里,胜利者围着水痕,用信子扫了一下,就算只舔到一丁点灵水,它也很满意地开始摇头晃脑。 江莺歌一跃而下,轻盈如风。 原本晃着脑袋的大蛇惊得张开嘴巴,露出獠牙盯着她,一动不动,如临大敌。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江莺歌又拿了满满一袋的灵水晃了晃,柔和道,“你还想要灵水吗,想要的话,就带我去找紫灵草。” 大蛇本来就有了一点智力,刚刚又舔到了一点灵水,能听懂她的话,但不代表它能理解,动物的本能是遇见强敌就绝不能放松警惕。 所以,它把嘴巴裂得更大了。 江莺歌无奈,果然妖兽开智后,智商也很有限:“带我去找紫灵草,不然就抓你回去做蛇羹吃哦。” “呲呲!” 这个女人太恐怖了,微笑着说要把它炖了吃,它才刚开智,不想英年早逝,只能屈服地趴着,带着女人前往紫灵草所在地。 江莺歌跟在大蛇身后,行了一段路,总算在蛇窝附近看见了紫灵草,正当她要将其摘取之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紫灵草也随之消失不见。 她愣了一下,扭头一看。 一只软软奶奶的小黑狗嘴边还挂着紫灵草,它歪着头看了一眼江莺歌,藐视一般地把紫灵草吞进腹部,然后舔了舔唇,打了个饱嗝。 小黑狗颈部上戴着灵圈,显然是某个弟子的灵兽,而且看得出来,其主定是个高傲且目中无人的人,小黑狗不但不愧疚抢东西的行为,反而摇着尾巴走到江莺歌脚边,张开奶嘴咬她的裙摆,锋利的爪子轻轻划拉一下,裙子就碎了。 一旁的大蛇在看见小黑狗后,就蜷缩在树根下一动不动装成死蛇了。 第2章 她是我的白月光 江莺歌自小就受师尊疼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身上的紫色罗裙自然也不差,黄级灵器,有一定防护力,没想到这么容易被小黑狗的利爪挠碎。 小黑狗丝毫没有毁坏别人衣物是不道德的自觉,瞪着圆目,朝江莺歌叫了两声,奶凶奶凶的。 江莺歌见裙角被弄坏了一边,倒也没有生气,反而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小黑狗的脑袋。 可能是小黑狗也没想到江莺歌是这样的反应,双目有点呆,被摸了好几下头顶软毛才不满地“嗷呜”叫了下。 江莺歌见小黑狗缩着头,笑道:“你弄坏我的裙子,给我摸两下就当赔偿了。” 起初,小黑狗不太愿意给她摸头,躲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能逃过她的魔抓,便干脆放弃抵抗,倒在地上露出肚皮给她摸。 她的身上有很好闻的药香,没有苦涩味,而是草本植物独有的清淡香,就似绿叶缀着清晨的朝露,生机勃勃,让人精神抖擞。 这只小黑狗也不知道是哪个弟子养的,皮糙肉厚,现在被摸舒服了,反而赖着江莺歌,晃着尾巴,摇动腰肢,不是让她摸这里就是让她摸那里,还不断往她身边靠,似乎非常喜欢她身上的香气。 小黑狗的肚皮是白色的,毛发不长不短,摸起来恰到好处,尤其是肚皮,又软又暖和。 “傻狗,幸好遇见了我,下一次遇见别人可不能露肚皮知道么?” 江莺歌倍感餍\足,正给小黑狗说教的时候,灵敏的嗅觉寻到一丝熟悉的香味,心脏率先悸动了一下,等她转过头,看见眉目清淡如水的顾珺雯时,当场睖睁住了。 顾珺雯穿了一身白衣,腰间缀着翡翠,用一支冷白的簪子轻拢一缕秀发,举手投足都像踏在云间的神女,似一阵微风掠过水面,不经意间来到了江莺歌身后。 在前世,江莺歌只有在内门大比的时候才能见到顾珺雯,平常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对顾珺雯的了解停只留在师尊单方的叙述,以及七岁那年,瘦瘦小小的自己被顾珺雯抱在怀里的一刻。 或许不仅是她,估计宗门里就没有一人不喜欢顾珺雯的。 她的强大、她的神秘、她的美貌无时无刻都在吸引人们的瞩目。 但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见到顾珺雯,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江莺歌望着顾珺雯,一时间移不开眼,如果是梦,那也一定是美梦,她可以肆无忌惮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儿。 那修长的眉宇就是画师精雕细琢后落的笔墨,长发上的光泽似水里的波纹,在颈间荡开,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垂落在胸\前,不经意地魅惑人心。 可当江莺歌瞥见顾珺雯苍白的脸色时,就生不出旁的心思了,只有怜惜。 顾珺雯的目光落在赖皮狗身上:“看来它挺喜欢你。” 江莺歌呆呆地点头,这才惊觉原来不是梦,她是真的在这里见到了顾珺雯,没有撩人的月圆之夜,也没有剑拔弩张,就是很正常的一次偶遇。 她在前世就希望能偶遇一次顾珺雯,却从来没有遇到过,没想到重生后,似乎连气运都变好了。 “天天,过来。” 江莺歌听言,顺着顾珺雯的目光看向趴在地上不愿动弹的小黑狗,顿时明白了小黑狗原来是顾珺雯的灵宠。 可是也不对,她没听说过顾珺雯有灵宠,那这只小黑狗是什么来历,竟让长期闭门养伤的顾珺雯出来寻找? 小黑狗听见顾珺雯呼唤,并不理会,它仍旧趴在地上,但是一条尾巴却不受控制地晃来晃去。 顾珺雯见它像树根旁边的蛇一样装死躺着,直接上手拽着它颈上的灵圈提起来,小黑狗整个狗身就像上吊一样,被吊在半空中,难受得“嗷嗷”直叫,跟杀猪似的,凄惨不已,听得树根旁边的蛇都跟着抖了一下。 江莺歌连忙说:“不能这样提着它,会难受的。” 顾珺雯低头看了一眼快要翻白眼的小黑狗,说:“无妨,死不了。” 江莺歌:“……” “是不会死,但是会难受呀!” “死不了就行。” 顾珺雯的神情淡淡,骨子里带着孤傲的距离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但不让人讨厌,反而觉得仙子与凡人尚且都隔着天地,理所当然不能理解灵宠的感受。 但作为医师,江莺歌的心是仁慈的,见小黑狗这般难受,便鼓起勇气走到顾珺雯面前,在顾珺雯诧异的目光下,弯腰抱起小黑狗。 总算不用被迫上吊的小黑狗,感激涕零地钻到江莺歌怀里,留一个屁\股给讨厌的顾珺雯看。 江莺歌揉了揉小黑狗。 顾珺雯看着江莺歌若有所思,平日里,宗门弟子见到她,哪个不哆哆嗦嗦恭敬地喊一声“宗主好”之类的话,唯独眼前之人有点不一样,尊敬有余却不会唯唯诺诺。 “你叫舞儿,对吗?” “1春恋春酣春不尽,莺歌燕舞好春\光”,所以她叫莺歌,字舞儿,这是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希望她的生活永远是明媚开心的,现在知道“舞儿”这个小名的只有师尊。 江莺歌的天赋一般,相貌也说不上多出众,偏温婉清秀一类,丢在人才济济的玄霄宗里很不起眼,为什么顾珺雯会知道她的小名? 难道顾珺雯还记得几十年前,是她把她带回玄霄宗,所以特意关注了一下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江莺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一片万里晴空下的花丛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微风拂过,卷着扑鼻的芳香撩动着衣裙,是那样地美好舒适。 “是的,宗主。”江莺歌不敢太直白地盯着顾珺雯,连忙收敛欣喜的情绪,低着头轻声作答。 顾珺雯觉得江莺歌说话的方式轻得像片羽毛,落在耳朵里极为自在舒心,她迟疑了一会,单手把小黑狗从江莺歌怀里托举出来,指尖不可避免会触碰到她。 她僵着身体,连眼睛都不敢乱飘,直到小黑狗被接走,方才松口气。 小黑狗只比顾珺雯掌心大一点,用四肢扒拉着她的手腕,生怕顾珺雯这个不开窍的神女换手改成拎着灵圈。 “舞儿,半月后的初级医师考试,可要再接再厉。” 顾珺雯瞥了一眼江莺歌被撕毁的裙角,随后化作一道流光离去,只余些许苦涩的冷香徘徊不散。 江莺歌眨了眨眼,等香味散去,脸颊才后知后觉染上红晕,她以前觉得自己的小名太亲昵,所以连师尊都不准这么叫,今日被顾珺雯叫了两次小名,却觉得还没听够。 “唉,医师考试啊……”一想到考试,欢喜的心情就被愁绪填满。 其实初级医师考试不难,主考药理以及病理,她的师弟师妹们都已经考到了,作为医师,是必须拿到初级医师的牌证才能坐诊看病。 第3章 只不过江莺歌有个坏毛病,记不住书里的东西,每次看书就想打瞌睡,小的时候,父亲为此没少生气,每次默不出书里的内容,就罚她抄写,抄多了,她也就能记住些许。 但她也有旁人不曾有的优点,就是五感异于常人,能依靠嗅觉味觉精准分辨药材,所以她嗅到合\欢散的香味,第一时间就知道相关成分。 如果是考中级医师,江莺歌有八成把握能过关,偏偏初级是考笔试,且过了初级才能考中级。 所以她连考三次,到筑基后期都没有拿到牌证,前世也是考了六次才拿到牌证的。 顾珺雯这是知道她连考三次都失败了,所以才鼓励她的么? 侧面说明了顾珺雯确实有在关注江莺歌,开心是开心,但好丢人啊! 顾珺雯会不会觉得她很笨? 那可不行,半月后的考试,江莺歌绝对要通过,脑海里忙不迭搜索第四次初级医师考试的内容,打算回去找相关资料死记硬背。 树根旁的大蛇,在小黑狗走了之后便慢慢舒展了蛇身,它瞥了一眼发呆的江莺歌,转身悄悄往草丛堆里游动,就在它的蛇头快钻进草堆的时候,一柄长剑忽然落在蛇头前方三寸之地,吓得大蛇回头望了一眼。 江莺歌走向大蛇,执起长剑,歉意道:“不好意思,紫灵草被小黑狗吃了,麻烦你带我去别的地方找找。” 用长剑拦路,差一点就切掉它的脑袋,完全看不出来她的歉意在哪里,真是可怕的女人,威胁蛇蛇还这么理直气壮。 作为全身都是软骨头的蛇蛇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跟狗一样摇着尾巴,趴在地上带她去找紫灵草。 这一回,江莺歌跟着大蛇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找到紫灵草,而在紫灵草的旁边,还长了许多的甘味果。 甘味果也是药材,可以提纯体内的灵力,价格适中,但吃一两个没什么用,得长期吃,且不能生吃,因为生吃味道又涩又苦,需晒干后腌制,且腌制的手法不一样,产生的味道也是有差别。 江莺歌的母亲,就时常腌制甘味果给她吃,虽然她的味蕾很厉害,却已经记不清小时候的甘味果是什么味道了。 第3章 开赌 第二天一早,江莺歌拿上属于自己的笸箩,把紫灵草和甘味果拿到院中凉嗮。 她有属于自己的晒药架,就在池塘边,池塘边种满了树,树下有座椅,这一块地方都是属于江莺歌的。 她把紫灵草和甘味果摆上药架后,在把药材均匀弹开,确保药材都能被日光嗮到。 因为院子中央有阵法,这里的阳光适中,也不必担心会晒坏了药材。 四周都是弟子们忙碌的身影,有的弟子和江莺歌一样,还未过初级考核,捧着书坐在药架子旁边静静看着,争取半月后的考试一举通过。 一般来说,第一次不过的弟子,第二次基本都能考过,很少有三次都不过的弟子,就算有,这些弟子也会被叶长老发配边疆,看管药库。 像江莺歌考三次不过,依然受到叶长老喜爱的,目前只有她一人。 所以当江莺歌捧着书坐在药架子旁边的时候,四周就有弟子朝她看了几眼,猜测出江莺歌是要准备第四次考核了。 江莺歌前世的修为在金丹初期,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初级考试,坐诊期间赢来不少弟子们注目和讨教,至于现在么,大家都是不服她的,难免会有一些不适的言论。 “哎,打个赌,你觉得半月后初级医师考试,江师姐能过么?” “额……”弟子迟疑道,“不好说啊,整个兴和堂,也只有江师姐考第四次了吧?” “所以才跟你打赌。” “那我赌……能过吧?”弟子也不太确定地说道。 “那我赌不能,嘿嘿。” “我也赌不能。” 就在弟子们开赌的时候,并未注意到他们身后来了一位丹和殿的女弟子,女弟子长得英气,脾气似乎有点暴,她用力挤开人群,直接拿了满满一袋的灵石放在他们面前,气呼呼说道:“我赌江莺歌能过,你们打算下多少赌注?” 女弟子叫月青禾,是丹和殿月长老的女儿,根骨年龄比江莺歌大十几岁,修为在筑基后期,兴和堂的弟子们都知道月青禾是江莺歌闺中密友。 上次就有弟子说了江莺歌的坏话,被月青禾知道后撒了一把药粉,那弟子全身起红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休养好,他们自然不敢得罪她。 有的弟子连忙更改赌注,用少部分灵石赌江莺歌能过,他们是打算破财消灾,内心可不认为江莺歌真的能考过。 不过还有一些弟子头铁,就赌江莺歌考不过,吵吵嚷嚷着,让一旁的江莺歌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眉心。 江莺歌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目光,除了顾珺雯以外,否则按照她自己的性子,恐怕是要到考试的前几天才会捧着书看几眼。 因为她只有临时抱佛脚,才勉勉强强记清书里的一些内容。 月青禾下完赌注后,欢喜地走到江莺歌身边,说:“他们下赌注,赌你这次考不过,我气不过,跟着下了一千下品灵石,赌你能过,你可得给姐姐争口气,要是你这次考过了,我请你吃大餐。” 江莺歌扬起手中的书本:“放心啦,我已经在背书了,如果记不住,我就回房间多抄写几次,肯定能记住的。” 月青禾睁大双眼,来回打量着江莺歌:“你转性了,以前考试的时候,我记得你老说顺其自然,慢吞吞的,反而把我急死了。” 明媚的阳光映照在江莺歌脸上的笑容,她说:“我昨天遇见宗主,她还记得我,并且鼓励我努力考试。” “宗主不是闭关养病么,如果不是宗门有大事是不会出来的。”月青禾有点不信,怀疑地看着江莺歌。 也不能怪她怀疑。 月青禾二十多岁的时候,亲眼见到宗主把瘦小的江莺歌抱回宗门,交给叶长老抚养的,月青禾出于好奇,和江莺歌接触自然比较多,知道江莺歌最喜欢的人就是宗主,当然,宗门没有一人不喜欢宗主就是了。 但全宗门就属江莺歌对宗主的喜欢最执着,例如宗门服饰以白为主,江莺歌为了让宗主注意到她,平常都穿花花绿绿的衣裳,天天和叶长老打听宗主的事,甚至会在凌霄峰底下望着山顶看不见的院落。 那里是宗主的住处,人站在山脚下,若无强大的灵识是看不见山峰上的院落的。 江莺歌这种样子太过魔怔,所以月青禾有理由怀疑江莺歌出现幻觉。 “是啊,昨天我去后山采药,无意间碰到宗主出来寻一只小黑狗,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我也好开心。” “你开心就好。”月青禾在宗门里从来没有见过小黑狗,她想了想,难得见江莺歌斗志昂扬,还是不拆穿她了,“这几日,需不需要我来鞭策你?” “不用,我一定能考过。” “那行,我就不打扰你背书了,如果遇见什么问题,记得来隔壁找我。”月青禾闻言,便放心离开了。 江莺歌平复心情后,继续低头背书,四周熙熙攘攘,并不会觉得吵,反而因为暖洋洋的院子中太过舒适,这些声音就更像是催眠曲,才看了两行字,眼皮就不听话地开始打架了。 她连忙掐了一下大\腿,疼痛感让她清醒了一些,可看不过两行,又开始困顿地打着哈欠。 旁边的弟子见状,忍不住发笑,以前江莺歌来院中背书的时候都是这种状态,看书不过半盏茶的功法就开始打瞌睡。 赌她输的弟子顿时觉得自己的腰包快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入账,都恨不得江莺歌立马睡去。 谁知道江莺歌拍了一下储物袋,拿出了叶长老送给她灵器:寒破针。 此灵器品级未知,但却是个宝贝,通体似冰,有股冰凉的寒气,若是用作武器,刺入人体穴位,可使灵力生出滞涩感。 若是治病救人,可使中毒者延缓毒性蔓延,当初好多弟子都妒忌得要命,却也只能瞪眼看着。 江莺歌在自己两耳尖连线的中点处,寻到百会穴刺入,困顿感一扫而空,双目都变得明亮许多。 “江师姐这是转性了?” “太刻苦了吧?” 弟子们见状,纷纷憋着一股幽怨之气,连忙捧着书,不甘示弱一起背诵。 江莺歌也不知道自己背了多久,等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天上挂满了繁星,她收起书本,起身给笸箩盖上一层布,随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分为里外两间,里间是卧房与书房,外间是客厅,没有厨房浴室,筑基期的弟子已经辟谷,倒是不需要吃食,炼气期的弟子有辟谷丹,平时若嘴馋想吃东西,可自掏腰包让杂役弟子备好。 若要洗浴,可前往浴池。 弟子们只有到达金丹期,才会有独立的院落,所以江莺歌一打开窗户,就看见弟子们的房屋亮着灯火,个个都在挑灯夜读着。 第4章 其实,有两种方法可以让修士走捷径,不必如此苦读,让书本里的内容形成一道光印在修士脑海里,但这种书的级别起码得是天级。 价格且不说,光是数量就极其稀有,所以大部分修士就只能自我参悟,死记硬背了。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传承。 长辈传承给晚辈,一般这种都是家族传承,且传承的方式要求也很高,就算是家族成员,得到传承的也是渺渺无几。 传闻顾珺雯的《五行雷诀》就是在一次秘境中获得的上古传承,也是神级功法。 江莺歌不禁感慨顾珺雯的厉害,连上古弥留的意志都选择了她作为传承者。 那自己更得勤勉才行。 她坐在窗口边的书案前,磨墨后开始默写今日所背的内容,一开始还挺顺利,但是默到后面,记忆就开始模糊,只能断断续续记住几个词。 不过江莺歌没有因此气馁,毕竟她从小背书就是这个德行,也不可能因为一时的努力而变成天才。 记不住就多背几遍,多抄几遍。 接连几日,江莺歌白天都坐在药架子旁边背书,晚上就抄写,她记得第四次考试,药理主要围绕丹赤,病理则以内伤、外伤和脉象为主。 她一共要背四本书。 对她来说有难度,对别的弟子来说,不过是复习,加强记忆。 不过这几天的努力也是显而易见,江莺歌能记住大部分内容,就是个别细节还得多加揣摩。 又看了会书,差不多到了中午的时候,江莺歌收起了嗮干的紫灵草,然后尝了一下甘味果。 已经晒出丝丝的甜度,果香味也浓郁,但就这样吃起来腻味,还得腌制才行。 江莺歌隐约记得母亲腌制的甘味果偏酸,但也不是那种令人生津的酸,更像干旱的天地来了一场及时雨,不仅回味无穷,还百吃不厌。 到底该用什么腌制呢? 腌制甘味果的东西,也需要用药材,紫灵草就是其中一种,要不就先用紫灵草加点口味偏酸的药材试试? 江莺歌的储物袋里倒是有这些药材,她便回了房间开始腌制甘味果。 腌制甘味果用的瓷器上刻有阵法,可以加快时间的流逝,这种瓷器大街小巷都有卖,许多饭馆都喜欢用这种瓷器也腌制东西。 把东西放进去后,封上口子,十二个时辰就能将其腌制好。 在等待的期间,江莺歌把紫灵草碾成齑粉,与别的药材融合后放进了瓷瓶里保存。 第4章 劝你放弃,不要丢人现眼 江莺歌躺在树荫底下的长椅上,斑驳的光影透过茂密的绿叶洒在怡然自得的脸上,鼓鼓的腮帮里藏着一颗甘味果,虽然甘味果的味道和小时候吃的不太一样,但她也挺满意自己第一次腌制的成品。 酸酸甜甜,整个人心情都变爽朗了,偏偏一旁的月青禾在吃了甘味果后,一点吃人嘴短的自觉都没有,嚷嚷道:“还有三天就考试了,你怎么不紧张呢?” 月青禾记得自己第一次丹师初级考试的前几天,都紧张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生怕考试当天出什么拉肚子之类的意外,把自己吓得心悸,像快死了一样。 反观江莺歌这么悠闲,月青禾急道:“这次考试你有信心吗,别到时让我的灵石打水漂。” “唉,宗主都亲自鼓励我了,自然得有信心考过去。”江莺歌慢条斯理说道。 月青禾欲哭无泪,怎么这孩子还在做梦呢,她顿时觉得一千下品灵石是要血本无归了,无奈自我安慰了一下不能打击小朋友自信,叹息道:“行,你有信心就好。” 江莺歌见月青禾言不由衷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之前死过一次,所以知道考试的内容。 万一解释了,月青禾又问她是怎么死的,总不能说是轻薄了顾珺雯,然后被一巴掌拍死的吧?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算了,重生这件事还自己埋在心里就好,谁也不能说,包括最亲近的师尊。 这时,有兴和堂弟子向江莺歌走来,作揖道:“江师姐,大师姐在门口有请。” 月青禾诧异地瞥了一眼面色淡然的江莺歌,宗门里的弟子都知道,大师姐竹溪是宗主门下唯一的弟子,因为宗主有伤在身上,所以大师姐平时也很少离开凌霄峰,忽然来找江莺歌,就让她充满好奇。 不仅是月青禾好奇,周围的弟子都好奇地看着江莺歌。 别看江莺歌不动声色,脑子里其实已经闪过十万个为什么,心里慌得很。 她从容站起身,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大步朝门口方向走去。 竹溪穿着一身白衣在门口静静等着,因为她小的时候碰到逃跑的魔奴,被魔奴掐住嗓子作为人质,导致嗓子损毁,有一道深深的抓痕,所以大家都知道她不能说话,常年用一条丝巾系在脖子上遮盖抓痕。 竹溪拿出本子,在上面写上几个字,然后展开给江莺歌看。 「江医师,对吗?」 江莺歌点头,作揖道:“是的,不知大师姐有何吩咐?” 竹溪递给江莺歌一个储物袋,江莺歌接过后,用灵识探查了一下,竟然是一条紫色罗裙,她疑惑地看着竹溪书写着。 「师尊说,替天天道歉,赔给你的衣裳,莫要让旁人知道,以免多生事端。」 “多谢大师姐。”江莺歌见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也不矫情了,便收下储物袋,“不知能否请教大师姐,那只小黑狗是什么来历?” 「护宗神兽,吞天。」 江莺歌诧异。 吞天又名天狗,“1似狗而人立,头锐喙长,上半身赤色,腰以下青如靛,尾如簪,长数尺”修士在它面前宛若蝼蚁,没想到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狗。 竹溪看出她的疑惑,又洋洋洒洒写了起来,她挥笔极快,字迹却工整干净,就像她的气质一样严谨端正。 「天天的身体过于庞大,所以压制了灵力,化作刚出生时的样子,宗门弟子鲜少有人见过,你不知道也正常。」 「天天贪吃,可能你身上的药香比较吸引它,才会弄坏你的衣裳,给你添麻烦了。」 “多谢大师姐告知,天天很可爱,我这里有几包刚腌制好的甘味果,请大师姐给天天带去一些,若是不嫌弃,大师姐也尝尝……”江莺歌吞吞\吐吐着,“可以的话,也请宗主尝尝。” 说完这句话,江莺歌就见竹溪轻轻一笑,仿佛看透后面一句才是重点,脸颊霎时变得滚烫,好在竹溪未曾追问,接过甘味果后告辞离去。 江莺歌缓了缓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兴和堂,四周的弟子看不出异常,只以为大师姐找她是有什么事交代。 但是月青禾不是那些弟子,之前江莺歌说见过宗主,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真的,所以月青禾见到江莺歌回来,就忍不住追问:“大师姐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 “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 月青禾瞧江莺歌傻笑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什么的样子,她实在太好奇了,偏偏江莺歌不说,心里就像有数不清的羽毛挠啊挠,难受得要死。 “行,你不说,我自己问。”月青禾起身,连忙飞身出了兴和堂,打算追着竹溪问问。 江莺歌看着月青禾匆忙的背影摇摇头,打开书本静静背诵,她并未注意到有个人一直盯着自己,那阴森森的目光充斥着妒忌和怨毒,等她察觉什么的时候,抬头环顾,那人早就不见了。 她也没在意,收了笸箩后就飞往后山,打算再采集一些与丹赤相关的药材,加深对丹赤的记忆,考试才能事半功倍。 江莺歌采药有个习惯,会嗅一嗅,尝一尝药材的味道,因为对她来说,用脑子记还不如让五感记住药材的特性来得好。 虽说药材都是苦涩的,但她能分辨出其中的不一样,有的苦是带涩、有的带麻、有的带腥或者甘味…… 所以她采药的过程会比较慢,等记住后才会继续采集别的药材。 “丹赤味偏涩,还有点辣嗓子……”江莺歌先是嗅了一下,而后把叶与果都尝了一遍,“怎么还有血腥味?” 她把赤丹拿在手里端详,此刻天色有些昏暗,加之茂密的丛林,只得将灵力汇聚在双目上,这才发现有几片叶子上沾了点血迹。 顺着血迹往下找,草丛里也有,江莺歌拨开地上的草,又看见一片,她轻轻嗅了一下,一道血迹是妖兽留下的,有腥臭味,还有一道是人留下的,只有腥味。 难道有弟子采药的时候遇见凶猛妖兽,搏斗中受伤了? 江莺歌连忙寻着血迹找过去,越来越近,血腥味越来越浓郁,等她越过一棵高\耸的树木,视野逐渐开阔,便看见一个男子的背影,下意识问道:“你没事吧?” 男子转过身,他手里还捏着一条垂着尾巴的大蛇,大蛇满身是伤,鲜血顺着尾巴滴滴答答流淌着,江莺歌对气味灵敏,顿时认出这条大蛇是之前帮自己找紫灵草的那条大蛇。 第5章 “江师妹也来采药?” 江莺歌怔愣着。 男人是何峥嵘,修为筑基后期,在初级医师考试的时候,以半炷香的时间答完所有题目,其余弟子少说得用两炷香。 在医师当中,算得上天才,这本是好事,但何峥嵘妒忌心强,最看不惯的人就是江莺歌,在前世,江莺歌好不容易考过初级医师,其余弟子们都在恭贺,只有何峥嵘一直在阴阳怪气,说她辱了师尊名头。 江莺歌见何峥嵘把没了生息的大蛇钉在树干上,连忙出声问:“你这是干什么?” 何峥嵘不耐烦地瞥她一眼,随后用锋利的匕首割开蛇皮,冷笑道:“还能干嘛,当然是取蛇胆,这个畜生刚开灵智就被我碰见,既然敢攻击我,和师妹一样愚蠢至极。” 何峥嵘说完,不见她回答,便又回头瞥一眼,见她面色苍白,嘲讽道:“别忘了,蛇胆也是极好的药引,你该不会蠢到认为我不该杀它吧?” 别说蛇胆,灵兽全身上下都是可以用作药引,但一般医师的心比较仁慈,又不擅长战斗,只会去药铺购买,很少有何峥嵘这样亲自动手的。 江莺歌见蛇皮被整齐剥下来,里面的肉骨完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正想离开这里,谁知道何峥嵘又来一句:“第四次考试,师妹不如放弃吧,省得给师尊丢人。” “师尊这般喜爱你,可他老人家出门在外这么些时日,明知临考在既也没有回来,就是怕你考不过会给他丢脸。” “不如你主动申请去看管药库,免得师弟师妹们认为师尊搞特殊,你如此敬爱师尊,也不想败坏他老人家的名声,对吗?” 江莺歌平静地与他对视:“我不会放弃,并且会考过的,还有,看管药库的师弟师妹,不是师尊罚他们去的,而是他们主动申请。” 药库的弟子们,其实是知道自己学不下去才申请的,但他们也没有放弃,在药库长时间清点药材,与药材打交道,他们其实比谁都了解药理,只不过年纪大了,修为又上不去,对病理不太了解,便放弃了初级考试而已。 师尊若真在意名声,又怎会放任弟子瞎揣测,江莺歌比谁都清楚,师尊就是一个慈祥老人。 她不想理会何峥嵘,说完那番话后便御剑飞回自己的住所,大蛇凄惨的死状让她恍惚地倒在床上,像生了病,无精打采,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原本摆放整齐的书案,此刻是乱糟糟的。 第5章 污蔑作弊 考试的这天,江莺歌特意穿上顾珺雯送的紫罗裙,裙子上绣着暗纹,有流动的波光,是件等级不低的灵器,尺寸也非常合身,仿佛量身定做。 考场就设立在兴和堂,出考题的修士来自药宗,药宗以修习丹道和医道为主,剑、阵、符为辅,许多医典都出自药宗,有很高的威望,所以各个宗门的丹师和医师都需要经过药宗考核后,拿到牌证方能坐诊。 如此一来,医师和丹师不仅有目标和动力,修士也能放心看病或者购买丹药,且若考到中级医师或丹师,名声也会自然而然散播出去。 考试的时候,是不准有人围观,且四周设立了屏蔽阵法,防止有人作弊,监考者除了几位药宗修士,还有月青禾的母亲月长老。 月长老的修为在化神初期,单看外貌还以为与月青禾一般大,不过她的目光却透着沧桑,隔着别人看不懂的心思。 考场上有近百人,江莺歌坐在正中央,是唯一穿着紫衣的人,特别显眼,月长老一眼就瞥到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她穿得这般艳丽,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江莺歌不在意月长老目光,反正今天她是一定要穿着顾珺雯送的衣裳,这样就感觉顾珺雯也在身边,给足了自己勇气。 考卷发到江莺歌手上,她看了一眼,考试的内容果然和前世一样,等药宗修士点了香后,弟子们就正式奋笔疾书。 江莺歌一投入默写,便忘了四周所有,全身心答着题。 关于丹赤的考题,主要是问混合什么药材可以达到什么效果,人会出现什么反应,药需熬多少时辰等等。 江莺歌利用三天的时间,把丹赤结合各种药材后都尝了一遍,所以她很清楚身体会有什么反应,答起来非常流畅。 至于内外伤,无非就是断骨断脉如何续,什么穴位可以有效止血,皮肤沾到什么会起什么反应。 对江莺歌来说,难记的是脉象。 单看文字,她实在分辨不了浮脉、中脉、沉脉的变化,死记硬背的也全是这一部分内容。 江莺歌只能斟酌后落笔。 脉象考题都是一些初学者的问题,好在她前世坐诊了一段时日,倒也有一些感触,写起来倒也不会磕磕绊绊。 等她答完后交卷,药宗修士便立刻开始批阅,她站到了考场外面,见批卷的修士时而点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月青禾一直在阵法外面等着,她以为江莺歌能不最后一个出来就算好的,没想到第一个就出来了,真是恨不得掐她两下,但考试已经很累人了,她也舍不得,只好小心翼翼问,“不会……没记住,考砸了?” 旁边的弟子们闻言,也忍不住笑了笑,尤其是何峥嵘,没有任何掩饰,面上明摆着嘲讽。 月青禾可忍不了别人对江莺歌的嘲笑,当即就瞪了他们一眼,弟子们也识趣,立马闭嘴不吭声了。 何峥嵘说:“我早劝过她了,该直接弃权,别出来丢人现眼。” “人家考不考关你屁事,叶长老都没有吭声,轮得到你来指点江山么?”月青禾环抱着双手,“况且,叶长老就是喜欢我们家莺歌,你能怎么着?” 何峥嵘听言,冷哼一声。 月青禾也哼了一声,随后和江莺歌说:“别理他,他就是妒忌你受宠。” 这句话,真是刺到何峥嵘心眼里了,他明明比江莺歌聪明多了,但师尊对他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淡,就和对待别的弟子一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江莺歌会比较特殊,她有什么地方是和别的弟子不一样的么? 何峥嵘看着江莺歌的目光都快喷出火来了,旁边的弟子见状,都有点不敢靠近他。 江莺歌真是懒得理会何峥嵘,早知道他也在外面盯着,还不如在考场里多待一会,检查一下自己答的内容有没有错别字了。 等待的时候有点无聊,晴朗的天空带来些许的热意,随着时间流逝,黄昏才迟迟拖出尾巴来。 弟子们陆陆续续离开考场,围成几个小团体,讨论着这次考试的感想。 她两耳不闻,拿出甘味果,正打算吃的时候,忽而一阵凉风吹来,风中带着点树木花草的清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冷香。 平静的心脏顿时急促搏动。 江莺歌不动声色环顾四周,却并未瞧见顾珺雯的身影,指尖将甘味果投入口中,酸甜的味道令她回过了神。 无奈叹息。 明知道自己和她之间有着鸿沟,但每次一有风吹草动就想到了她,若是被她知晓自己心中的觊觎,定会被讨厌的。 但还是控制不住喜欢。 这个时候,药宗的修士们也差不多批阅好了卷子,将其交给了月长老,弟子们见状,神色紧张,似在等待生与死之间的宣判。 月长老说:“这次考试不合格的有十二人,念到名字的可以回去……” 十二人当中没有江莺歌的名字,虽然不知道她得了几分,但是月青禾已经激动地抓着江莺歌手臂摇晃。 “哈哈哈,我赚了九千下品灵石。”江莺歌的赔率是一赔十,月青禾头一次赚了那么多灵石。 江莺歌笑道:“灵石来的太容易,会丧失斗志,下次不能赌了。” “我就赌这一次。” 除了月青禾高兴,还有赌江莺歌考过的弟子也兴奋不已,他们都得了一笔收入,只有何峥嵘冷笑着,似乎还笃定江莺歌是不可能考过去的。 不过也正是他笑得太瘆人,江莺歌总觉得哪里不妥,让人心慌。 月长老念完所有人的分数后,又道:“第一名江莺歌,满分……” “慢着!” 何峥嵘瞥了一眼江莺歌,然后走到月长老面前作揖,道:“江莺歌以前考试就没有一次及格的,刚刚我听弟子们讨论考题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请月长老过目。” 何峥嵘交给月长老一张纸。 月长老打开后看了一眼,随后便将其交给药宗几位修士查看,他们拿着江莺歌的考卷来回对比,古怪道:“笔迹一样。” 江莺歌闻言,顿时就明白那张纸是自己的,上面还有默写的内容,和考题一模一样的内容。 她深呼吸,瞥了一眼何峥嵘。 “江莺歌,你如何解释这件事?”月长老把两张纸摊开,让所有的人都看见。 江莺歌不慌不忙说:“押题罢了,我运气好,就给我押中咯。” 何峥嵘说:“就算是押题,外伤、内伤还比较容易押中,但是脉象有上千种,药材更是上万种,你的运气有那么好,偏偏全押中了?” 第6章 “对啊,我就是运气好。”尤其是在后山遇见顾珺雯,那是她这辈子最好的运气,已经很知足了。 “你……”何峥嵘没有和江莺歌扯嘴,而是向月长老作揖,“还请月长老明察,江莺歌有作弊的嫌疑。” “你才作弊呢!”月青禾忍不住站出来,“母亲,莺歌的性子我最了解,她不可能作弊的。” “你说没有就没有?”何峥嵘大声说,“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我说她有嫌疑,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大家都知道出考题的都是药宗几位前辈,且都是临时出的考题,江莺歌要如何作弊?” “你所谓的临时出考题,是诸位前辈依照规矩提前到参考的宗门商议么?” 初级考试每三年一次,药宗弟子会提前一个月到参考宗门商议考题,所以每个宗门的考题都是不一样的。 “说不定诸位前辈商议考题的时候,被江莺歌听见了。”何峥嵘又道。 “够了!”月长老的目光隐约含着怒火,“你当巡守的弟子是摆设么,江莺歌就算再厉害,也破不了齐长老设下的阵法,岂是他人想偷听就能听到的?” 何峥嵘面色有点难看,没想到连公正严明的月长老也要袒护江莺歌,他不甘心,继续说:“但也不可否认江莺歌可能用了我们都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考题,弟子就是心中有疑惑,而押题这个答案解不了弟子心中的疑惑。” 药宗几位修士面面相觑,他们便交头接耳商议起来,表示商议考题的这段时间,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而且每次考试,也的确有弟子会押题,但像江莺歌全押中却一人都没有。 但如果重考的话,似乎对押题的江莺歌不太公平,但不重考的话,又解不了大家心里的疑惑。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忽而听见一声轻灵的女声在耳旁回荡:“玄霄宗门口正好有一名受伤的弟子被抬过来,不如就让舞儿医治,若是治好了,她当得第一,若是没治好,我自会罚她。” 弟子们循着声音转过头。 顾珺雯身着如雪的长衣,轻盈的步伐让人难以察觉,不知她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周身冷冽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自然而然也让弟子们忽视那病态的脸色,只记住了让人心颤的威压。 月青禾神情激动,她抓着江莺歌的手臂死劲摇晃:“宗主,是宗主……” 第6章 当得第一 顾珺雯的气质绝好,穿着白色衣裙尤显清冷,哪怕脸色是病弱的苍白,也给人很大的压迫感,似一把悬在肩膀上的利剑,连呼吸都不由得慢了几分。 她到来后,所有人都作揖行礼。 江莺歌带着点惊喜的目光与顾珺雯的视线交汇后才慢吞吞地揖礼。 心中却想不明白,她怎会来考场? 江莺歌不会自负到认为顾珺雯是特意来看自己考试的,她猜测天天又跑出来偷吃,顾珺雯出来抓天天,恰巧路过这里罢了。 但视线左右寻了寻,并没有发现天天的影子。 “拜见顾宗主。” 几位药宗修士行礼后,继续说:“让江莺歌诊治,难度会不会太大了?” 刚过初级医师的弟子,起码要坐诊一年看些小毛病才敢接诊病情更复杂的患者,在别人看来,顾珺雯这项提议还不如让江莺歌重考。 顾珺雯不作答,却看着江莺歌,明明是很平淡且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也能让江莺歌的心不受控制地悸动。 好在一旁的月青一直死死捏紧江莺歌的胳膊,轻微的疼痛反到让她保持着清醒。 她知道,她在等她。 江莺歌拱手说:“我愿一试。” 顾珺雯点头,随即冷视着何峥嵘:“你呢,可有异议?” “弟子没有异议。” 何峥嵘额头全是冷汗,他敢顶撞月长老,是因为月长老为人公正,不会对弟子做打击报复的事情,实在惹急了月长老,顶多被罚,可面对如泰山一般的顾珺雯,他是不敢多说一个字的。 “既然双方都没有异议,还劳烦药宗的各位在一旁看着,若舞儿有医治不当的地方,也好及时出手制止。” “理当如此。” 顾珺雯吩咐身边的竹溪,让她把患者接过来,竹溪离开后,月长老连忙安排了座椅给顾珺雯坐下休息。 顾珺雯哪怕是身体不适,坐姿也很端正,就显得特别严肃,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泰然气质。 江莺歌感觉自己的手臂又被掐了一下,无奈拍了拍月青禾手背,可怜的手臂这才得到解放。 其他弟子也和月青禾一样很激动,闭着嘴巴低着头,竖着耳朵倾听顾珺雯的每一句话,就好像把她当作了精神支柱,是高不可攀的神邸,连看一眼都是亵渎。 只有江莺歌不一样,会趁着顾珺雯侧身与月长老交谈的时候,静静打量着她的侧脸,虽说她的气色较差,依然难掩倾城之姿,似羊脂白玉的剑穗,佩在利剑上就多了几分秀雅,少了几分凌然的杀气。 顾珺雯当真美啊,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让人赏心悦目。 不多久,伤患就被抬了过来,大家自觉让开一条道,当他们见伤者的唇色发青发紫,不由得看向江莺歌,视线带有同情,因为他们都知道,像这种中毒的病患,若没有坐诊几年的功底,医师是不敢接手的。 月青禾和别人一样皱起眉头,担忧道:“莺歌,你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了。” 何峥嵘听见这话,心中讥笑,医师治病救人,都抱有严谨敬畏的心,江莺歌却是这般散漫的态度,就是因为被师尊保护得太好了,像不谐世事的千金,什么也不懂。 黄昏渐渐被墨色取代。 顾珺雯起手打出一道光晕悬在半空,如白昼一般,硬生生与外面的夜色隔开,自成一个天地。 虽说只是一个小术法,却也足够让人惊叹顾珺雯的灵力深厚,竟能照亮整个兴和堂。 她说:“开始吧!” 江莺歌深呼吸,走到伤者身边蹲下查看,除了嘴唇发紫,额头滚烫外,他的颈部还有红肿,并伴随呼吸困难。 她接着撩起伤者的衣袖探脉。 寸口无论是浮取还是轻取,脉象都很弱,关口中取才能感觉到疾缓不一的脉动,随后三指又往下推了推,重取后细细感受脉势。 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不让她寻脉,江莺歌连忙把灵力缠于三指间,在伤者手腕处晕开,追着那层阻碍在四肢百骸游走,发现那层阻碍便是毒源,在伤者体内到处搞破坏,使得血液发烫,形成高温。 大家见江莺歌探完脉后,迟迟没有下诊断,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等着。 何峥嵘碍于顾珺雯在场,咽下了一肚子不满的话。 江莺歌起身,询问了与伤者同行的弟子:“你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我们去了白雾之森历练,在回宗门的路上,有一处清泉,便忍不住跳进水里游玩了一番,谁知道师兄突然就昏迷了,怎么都叫不醒,我们这才带着师兄赶回了宗门。” 前世,江莺歌也去过白雾之森,那里因为长年绕着白色的水雾,日晒不足,导致泥土阴暗潮湿,极为适合虫蚁生长。 而清泉水质看起来挺干净,却是虫蚁最喜欢待的地方,且看伤者的状态,极有可能被水灵蚣蛰了。 江莺歌这才取寒破针,她的手很稳,捏着针没有丝毫颤抖,随后借口伤者衣襟,取脐中上四寸,迅速将针刺入。 她定穴的手法非常谙练。 一旁的月青禾见瞧几位药宗修士赞许的目光,不禁松了口气,显然江莺歌没有治错,不过她挺疑惑的,江莺歌的医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连笔试也满分。 难道真如江莺歌所说,是受到了宗主的鼓励,从而发愤图强? 想到这里,月青禾偷偷瞥了一眼顾珺雯,这才发现顾珺雯的目光一直在江莺歌身上。 本来挺正常的,毕竟现在所有人都看着江莺歌如何医治患者,但唯独顾珺雯的目光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 像是信任江莺歌的医术,眼里有着星光,比夜空的星辰都亮。 待最后一针取下,伤者的呼吸平缓了许多,江莺歌又探了一次脉,确定脉象也没那么急促了,这才和伤者同行的师弟说了一味药方,并且嘱咐道:“每日服一次,中火熬半个时辰即可。” 他们闻言,向药宗的修士投去目光,待得到他们点头示意后,方才作揖谢过江莺歌,随后抬走了伤者。 顾珺雯站起身,轻盈的裙摆微微飘荡着,连带着腰间的两串环玉碰出叮当声,惊醒在场所有人。 她问何峥嵘:“可还有疑问?” 何峥嵘弯着腰行礼,敛着面上阴鸷的神情:“弟子没有任何疑问,江师妹当得第一。” 药宗几位修士附议:“理当第一。” 第一这两个字,从何峥嵘口中说出来还挺不容易的,不过江莺歌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就是了,更何况拿到了牌证,不该被他人影响了心情才是。 第7章 其余弟子也陆续拿到了牌证,和江莺歌相互道喜,但江莺歌的心思全在顾珺雯那边,作为宗主,顾珺雯既然出了门,自然不好冷落远道而来的药宗修士,只能与他们攀谈着。 顾珺雯的气色不太好,此刻在月光的衬托下,就更无血色,若有一阵稍大点的风吹来,感觉都能将她吹走。 孱弱到叫人心疼。 还好竹溪时时刻刻在顾珺雯身旁候着,也不知道药宗的修士说了什么,她忙不迭拿出本子细细将其记下。 江莺歌有点在意顾珺雯有没有吃自己做的甘味果,她想等竹溪有空的时候问一下,忽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回过头:“你作甚?” “该我问你才是,作甚一直盯着大师姐?”月青禾撇嘴,心里有点吃味,“我可跟你说,大师姐可是脾气暴,你若想与她交好还是算了吧!” 江莺歌确实想和竹溪交好,是觉得竹溪又聪明又温柔,她疑惑道:“大师姐怎会是暴脾气呢?” “你信我就对了。” 月青禾咬牙切齿,她可是记得前几天去追问竹溪送了什么东西给江莺歌的时候,竹溪完全不理她,把她当作了空气。 月青禾虽不是天之骄女,可在宗门里不管走到哪里,哪个弟子不礼让三分,就算竹溪是宗主门徒,可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她几次去拦竹溪未果,就没忍住骂了一句:“臭哑巴。” 结果就被竹溪单方面虐了一顿,脸都被打肿了,要不是月青禾有丹药消肿,今日她都没脸出来见人。 被暴揍的阴影还留在心里,月青禾怕竹溪,也讨厌竹溪,所以作为闺中密友的江莺歌,得和她坐同一条船,一起讨厌竹溪才对。 竹溪记好后,收起了本子,她回头看了一眼月青禾看,却遭到月青禾冷眼相待。 江莺歌的视线在竹溪和月青禾之间来回移动,不管怎么看,月青禾才像那个暴脾气的主。 她无奈笑了笑,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找竹溪问了,便抬头仰望着不可触及的繁星,听着聒噪的蝉鸣声,像极了此刻躁动的心情,催促着她伸手,看看与繁星之间的距离。 她现在莫名期待着,等着顾珺雯和药宗几位修士交谈完,顺道和自己道一声恭喜,却措不及防见人走了,天际上只留一道倩影,所有的喜悦也随着顾珺雯的离去而被抽走。 哎,不该贪心的。 顾珺雯是宗主,她有她该做的事,而自己不过宗门里的小弟子,仅仅能被看上一眼,说上一句话,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第7章 记宝楼 炎炎夏日,有热风拂过,透过窗户后却变得清凉,掀起床上帷幔的一角,帷幔里面躺着一位中年女子,女子面容沧桑,鬓角有细白藏于黑丝间。 床边上有女医师正给女子活络筋脉,一会抬动女子的手,一会又点穴轻柔着,即使有凉风吹来,女医师也忙得满头大汗。 旁边的杂役弟子连忙用手帕给女医师拭去汗水,然后按照女医师的吩咐,扶着女子坐起身,方便女医师在女子背后点穴。 江莺歌拎着食盒走了进来,见女医师正忙着便把食盒放在了桌上,走过去说:“师姐,我来搭把手。” “好,劳烦江师妹了。” 床上的女子是江莺歌的师娘,在顾珺雯抱着她入宗后的第三年,师娘被人偷袭,和顾珺雯一样中了毒。 但师娘的修为可没有顾珺雯深厚,中毒当天便昏迷不醒,修为还因此年年倒退,原来乌黑的发丝、雪白的肌肤都被时光侵蚀,再也不复当年的秀丽容貌。 师尊爱妻心切,时而在外奔波,就是为了寻找医治之法。 江莺歌也想尽绵薄之力,起初问过师尊,师娘和顾珺雯中了什么毒,但师尊说她还小,连初级医师都还没考过,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了忙,只让她用心学医,待她将来有能力后,便告诉她是什么毒。 江莺歌自那之后就没有问过同样的问题了,只知道师娘的脉象根本摸不到,与死人没什么分别,来了很多高级医师都无从下手。 忙活完之后,江莺歌把带来的食盒递给女医师:“辛苦师姐了。” “给师娘出份力是应该的。”女医师接过食盒,瞥了一眼江莺歌腰间挂的牌证,“恭喜师妹过了初级考试,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坐诊?” “过几天吧!” 女医师点头,随后带着杂役弟子一起离开了,江莺歌目送了一会,无奈叹息。 给师娘出力是应该的,偏偏师尊不让自己帮忙,日日夜夜督促自己好好学医,恨不得把所有零碎的时间都用上。 江莺歌坐在床沿边,拉着师娘的手轻轻揉着,顺道渡了一点灵力给师娘疏通筋脉。 看着师娘苍老的脸,江莺歌隐约还记得师娘第一次摸着自己的头,柔声说:“不怕,以后有我们。” 那时,是江莺歌第一次来玄霄宗,顾珺雯当时急于追踪魔奴,便把她放在兴和堂就走了。 江莺歌看着四周陌生的面孔,心中彷徨极了,一个人缩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现在那些陌生人的面孔在脑海里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师尊与师娘慈眉善目的笑脸,让幼年的她找到了依靠。 江莺歌相信,师娘人这般好,定会化险为夷,像以前一样摸着她的头,与师尊一起坐诊救治病患。 她如往常一样给师娘讲讲最近见到的趣事,还提到在后山见到了顾珺雯,那个时候,她其实很激动,可能是太激动了,就显得有点呆。 也只有面对师娘,江莺歌才会露出一点喜欢顾珺雯的破绽,但也很快被她收敛起来,接着又说到了令人生厌的何峥嵘,若是要去坐诊,就免不了对着此人了。 前世江莺歌坐诊的时候,何峥嵘也没少抢她的患者,医师之间相互抢夺病患,其实是大忌,毕竟不同的人,治病的理论是不一样的,江莺歌刚开始坐诊,患者不信任她,很多患者在她这边治了一半又跑去何峥嵘那边。 现在不一样了,江莺歌在考试那天就已经有了点名气,若是坐诊,何峥嵘那套倒数的说辞便行不通了,毕竟他可是当着顾珺雯的面承认江莺歌当得第一。 江莺歌在师娘这里待到看护的女医师回来才离开,她一个人走在路上,抬头便能看见凌霄峰的山头隐约入云层的美景,明明是在同一个宗门里,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也不知下一次再见会不会是内门大比了,届时,江莺歌待在万千人群中,哪怕穿了顾珺雯送的紫衣,也很难被一眼看见吧。 “哎!” 江莺歌惆怅,明知道不该有妄念,却还是忍不住去关注,不过喜欢一个人,就如蚀骨的毒\药,不是忍着就能解毒的。 这时,江莺歌的传音石收到讯息。 传音石刻着独特的阵法,只有相同阵法的传音石方能相互传音,可以是多个,江莺歌手里的这个传音石是和月青禾相连的。 “你在哪?” “我刚从师娘房里出来。” “那我在宗门口等你,说好了,你若通过考试,姐姐就带你吃大餐。” 江莺歌正好需要转移注意力,她收起传音石,御剑飞向宗门口。 玄霄宗的大门就在山脚下,门庭有数十丈之高,门庭之后有一条蜿蜒的阶梯,直通外门峰顶,这里一般是选拔弟子的试炼之地,今年不是招收弟子的时期,所以阶梯这边就显得有点冷清。 门庭有六名外门弟子把守,他们的修为在炼气初期,见到御剑而来的江莺歌,连忙作揖行礼。 等候多时的月青禾直接拽起江莺歌,急吼吼说:“走,姐姐带你去记宝楼吃饭。” 记宝楼据说有数十家分号,离玄霄宗最近的天澜城就有一家,是最大也是价格最贵的酒楼,慕名去吃的食客,要么实力强,要么有深厚的背景。 江莺歌说:“不必去那么贵的地方。” 前世,江莺歌都没有去过记宝楼,毕竟辛辛苦苦坐诊一个月赚的那点灵石,去一次记宝楼就全没了。 “姐姐都白捡了九千下品灵石,花了不心疼,就算你不去,我也想去记宝楼见识见识的。” 既然月青禾都这么说了,江莺歌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御剑飞去天澜城,少说也要半个时辰,等二人到了记宝楼门前,正是食客最多的时候。 人来人往,不仅都穿得人模狗样,随便佩戴的首饰都是玄级灵器,最次的也是黄级灵器。 江莺歌没有穿顾珺雯送的衣裳,而是穿着常服,与月青禾站在一块,有种土鳖进城的即视感。 两人对视一眼,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门口的光幕微微晃动,一进去,便嗅到了安神花的花香。 安神花整体为紫色,有定神专注的功效,基本各个角落都有,大厅中央是一块方形水池,池里有鱼儿游动,池塘四边立着柱子,而柱子上方的横梁似瀑布一般落下水帘,如梦如幻,当真震撼。 月青禾在江莺歌耳边说:“天呐,那水池中央立着的白色珠子,好像是灵泉珠。” 第8章 灵泉珠就是灵泉的源头,水源经过灵泉珠落到池塘里会形成灵泉,虽然池塘中央的灵泉珠只有半个拳头大小,却也是无价之宝,不是灵石就能买到的东西。 “二位客官,是要常座还是上座?” “咳咳,常座就行了。” 月青禾白捡的灵石可去不了上座,所谓的常座便是记宝楼大厅里随意的一处位置,上座便是雅间,单开雅间的费用就要五千下品灵石,着实花费不起。 小二见二人眼生,但她们的气质出尘,便猜到二人可能喜静,领着她们坐在窗口人少一点的位置。 月青禾翻了翻小二给的食谱,双目一瞪,差点喊出“黑店”两个字,随后把菜单递给了江莺歌,说:“你来点吧!” 江莺歌翻食谱的时候,看见价格倒没有月青禾那般反应,前世她就听说过,记宝楼的药膳是一绝,便斟酌了一下月青禾的腰包,点了三菜一汤。 归芪灵汤、归参炖肉、灵泉锦鲤、玉兰花,光是这几样就花费了六千的下品灵石,不过味道确实极好,尤其是灵泉锦鲤这道菜,是直接从水池里捞上来的鱼,不但鲜嫩,且鱼肉含有灵力,吃一口,相当于纳了一口灵气。 “今年又有不少医师前往玄霄宗给顾宗主把脉看病吧?” “各地年年有高级医师去,年年都看不好,那魔奴给顾宗主留下的暗病着实可恶。” “比起魔奴的可恶,打着给顾宗主看病,实则骗吃骗喝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确实,比起魔奴,那帮骗子才是真的更可恨,顾宗主乃我辈正道的领袖,为了击杀魔奴才会受那么重的伤,怎么好意思骗人。” 骗子一事,江莺歌也听同门弟子说过,因为顾珺雯身上的毒难解,所以每年都需要找各地医师看病,排得上名号的医师都已经看过,只能帮着缓解一二,治标不治本,排不上名号的医师,也都请过去看了。 有人看总比没人看强,这就容易让一些医术平平的修士钻空子,来玄霄宗骗吃骗喝,偏偏宗门弟子还敢怒不敢言。 因为赶走了他们,还有谁来给顾珺雯看病呢,宗门内反正是没谁有本事给她看病的,就连江莺歌的师尊也无能为力,否则也不会时常在外奔跑了。 月青禾一掌拍桌:“真是可恨,怪就怪我炼丹能力太差,若是能炼制仙丹,说不定还能帮到宗主。” 是啊,若江莺歌能成为高级医师,或许就如师尊所言,能帮到顾珺雯了。 第8章 贪嘴的天天 相传,魔奴是被魔修圈养的奴隶,魔奴依靠魔气修炼,性情残暴,自从魔族人死光后,魔奴便无法把纳入体内的灵气炼化,就好似沙漏一般,转眼便消失,他们只能吸食修士血液,炼化血液中的灵力。 也就是说,但凡能修炼的物种,都在魔奴猎食的名单里,因此魔奴的煞气很重,惧怕阳光,喜阴潮之地,所以魔奴的存在,各方势力都要诛之。 魔奴善于伪装,一般混在修士当中难以察觉,识破魔奴的途径就是看他怕不怕阳光。 所以各宗门收徒必须选择在夏季日头最烈的天。 “自从赤血崖一战结束后,魔奴的影子就少了很多,就连宗门任务也少了。” “好事啊,以前接任务杀魔奴,一个队伍十几人,能有四、五人活下来都算不错了。” 江莺歌和月青禾安静吃饭,耳边听着大家谈论魔奴的事,心底是充满好奇的。 虽然江莺歌的父母死于魔奴之手,但那个时候她在家里,只记得自己从白天一直等到黑夜也不见父母回来。 一个人点着灵烛,听着屋外的电闪雷鸣声,无边的恐惧在心底蔓延,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颤抖不已。 当她听见脚步声踏在雨水浸泡过的泥地时,连忙打开房门,恰好雷电在夜空闪过,照亮顾珺雯被打湿的白色襦裙,以及眼底的凉薄之色。 这是她第一次与顾珺雯见面,却听闻了父母的噩耗。 当时的记忆太久远了,江莺歌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哭,又或者泪水和雨混合,才让人产生冷漠的错觉。 “咦,她怎么不在宗门守着宗主?”月青禾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说道。 江莺歌顺着月青禾的视线看见了身穿宗门服饰的竹溪,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 “喂,等等我。”月青禾见桌上的菜肴只吃了一半,连忙扒拉两口才追出去。 江莺歌追上竹溪,揖礼道:“大师姐,好巧。” 月青禾嘴里塞满食物,并不行礼,心中暗自腹诽着江莺歌吃自己的还惦记外人,如果她不看紧点,那江莺歌最好的闺中密友岂不是要换人了。 竹溪眨眼,算是和二人打了招呼。 江莺歌问:“大师姐这是要作甚?” 竹溪在本子上疾笔。 「药宗几位前辈提起了几味药材,可以减轻师尊身体的疼痛,我都记下了,这次出来就是为了买药。」 月青禾见状,正色道:“是哪几味药材,我和莺歌一起找。” 竹溪点头,把本子往前翻,指了指端端正正的文字,示意二人记下来。 原来考试那天,竹溪就是在记药宗几位修士提及的药引,这几味药材现在只差一株莲蔓。 竹溪已经去城北找过,并没有,她要接着去城东找,江莺歌就去城西,月青禾去城南,找到了便用传音石联系。 竹溪分别给了月青禾和江莺歌传音石,随后三人分开寻找莲蔓。 莲蔓是高阶药材,状似莲花,成熟的莲蔓晒干后,中间的莲果会爆出许多黑籽,黑籽磨成粉,修士可泡茶饮用,有清脉之功效。 寻常的莲蔓,药铺倒是有一些,但竹溪要找的莲蔓是生长了五百年的,不管是什么药材,一旦加上了年限,都很难寻。 江莺歌连问几家,都说没有。 她走出药铺,抬头看着火\辣辣的日头,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了几分焦虑。 她不知道顾珺雯的身体如何,又是怎样的疼痛,现在的自己也就只能帮忙找些药材,却连这点事也办不好。 城西现在只剩最后一间药铺,若是没有,只能等竹溪和月青禾的消息,如果大家都没有找到,就只能去更远一点的城镇看看。 江莺歌在最后一间药铺门口踟蹰了一会,刚踏进门槛,就听见有人和掌柜争执起来。 “我这可是千年的莲蔓,只给五千中品灵石是不是太少了点?” 掌柜明显一副已经给了高价你不识趣的样子,正要苦口婆心说什么,眼角余光见有客人来,连忙笑脸相迎。 那卖药的男子回过头,诧异道:“江医师,好巧啊!” 江莺歌认出了男子,也是玄霄宗弟子,见此,她稍作安心道:“是好巧,咱们能否借一步说话。” 那弟子点点头,和江莺歌走出了药店,江莺歌直接开门见山:“能否把你手里的莲蔓卖给我?” “自然是可以的,刚刚掌柜开价五千中品灵石,江医师若需要,给我四千五中品灵石就行。” 江莺歌不是爱占便宜的人,连忙摇头解释:“不是我要,是宗主需要,既然掌柜开价五千中品灵石,我自然不好压你价钱,具体的价格,你找大师姐商量。” “哎,那行。” 他刚答应下来,就看见江莺歌扬起了笑容,虽然笑意很浅,却似夏日里的一道凉风,拂过心房,激起淡淡涟漪。 江莺歌的心思都在莲蔓上,没有注意到那弟子眼里闪过的好感,就算注意到,以她性子也不会在意。 用传音石联系了竹溪和月青禾后,二人很快便赶到了城西,竹溪直接在本子上写下一万中品。 这个价格出乎意料,那弟子欣喜若狂,当即便把莲蔓交给了竹溪,这是一次双方都满意的交易。 只不过在交易过后,月青禾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让江莺歌把传音石还给竹溪,弄得江莺歌有点尴尬,好在竹溪为人阔达,倒也不计较月青禾的无礼行为,反而拿着本子戳了一下月青禾的肩膀。 本子上写着:「青禾师妹,上次是我不对,不知能否原谅我呢?」 月青禾可能是找到了台阶,哼哼唧唧半天,虽然没回答竹溪,却也不再要求江莺歌把传音石还回去了。 走在二人身后的江莺歌算是看出来了,月青禾并不讨厌竹溪,甚至还拉着竹溪的衣袖到处闲逛,把自己这位闺中密友忘到了脑后。 江莺歌也不会因此吃醋,她与二人打了声招呼,独自去药店买了一些嗮干的甘味果,打算再腌制一批,尽可能找一找小时候尝过的味道。 一共买了三百多颗甘味果,还有一些需要腌制的器具和材料,花费了将近四千的下品灵石。 现在的江莺歌还没开始坐诊,腰包也不富裕,买完这些东西后,她也不敢逗留了,怕忍不住又买,便御剑飞回了玄霄宗。 回到房间,江莺歌开始调配需要腌制的口味,将甘味果放进器具里,封上盖子后,外头的天色也已经很晚了。 第9章 作为筑基期的修士,她也不需要每晚休息,趁着等待的时间,坐在窗前静静看起了药理书籍。 微风拂过,卷来阵阵的花香,莹白的肌肤像是穿上了名为月光的绸缎,静谧得令她想起那夜的青草味。 心荡神驰,难以忘怀。 根本静不了心看书。 江莺歌叹息一声,放下书籍,执起毛笔静坐片刻,待心思回归后,方才落笔抄写着药理。 她的字迹非常娟秀,像怀揣着女儿家的心思,一笔一划都非常隐忍克制,藏着不可言说的思慕。 一整夜,写了满满一叠,都被江莺歌整整齐齐规整在书案一角,用药理书压着,以免被窗外的风吹乱。 她站起身来活动筋骨,眼前忽而闪过一道黑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器具倒地的声音。 转身一看,竟然是天天弄倒腌制的坛子后,改用爪子去挠盖子,那盖子本就是一块绑着绳子的布料,哪里经得起天天的爪子揉\捏,不一会就破了口,天天的狗头直接钻进去,只剩一条短小的尾巴晃悠着。 “天呐,时辰还没到,不好吃的。”昨夜才腌制,最早也得今天晚上才能开盖。 但天天好像不嫌弃,尾巴摇得欢,江莺歌无奈摇头,走过去用手晃了晃坛子,天天不满意地“嗷呜”叫着,随后连尾巴都缩了进去。 江莺歌笑了笑,敲了敲坛子,听见声音的天天,慢吞吞把被腌制的狗头伸出坛口,歪着脑袋看着她,一副大爷不欠你的样子。 “一个坛子里面有五十颗甘味果,加上腌制的材料,你这是一口气就吞了我将近六百下品灵石啊!” 天天听不懂,撇过脑袋。 好可爱啊,江莺歌倒也不在意这些灵石,笑道:“宗主有没有教过你,吃霸王餐是不对的?” 天天拉耸着脑袋。 江莺歌见状,觉得天天更可爱了,要不是天天身上全是腌料,她都想直接上手捏天天的狗头了。 “看你的样子,身上也不可能有灵石,那你该如何还债呢?” 天天委屈地看着她,随后像是嗅到了什么,兴奋地叫了两声就跑出了房门,江莺歌跟着出去,措不及防见到了昨夜还在思念的人。 顾珺雯今日穿了一身黑衣,黑衣上绣着华贵的金丝,冷淡的面容素颜无妆,比穿着白衣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步伐轻盈如飘落的雪,举手投足都是难靠近冷漠姿态,就连天天都被一指弹飞,掉落在江莺歌脚边。 天天懵了,尾巴也不摇了。 第9章 不如你来给我探脉 其实江莺歌看见天天来偷吃的那刻,心里就在猜测顾珺雯过来抓狗的可能性有多少,好不容易埋藏的期待再一次从脑海深处迸发出来,然后被压下去,又冒出头,反反复复。 直到顾珺雯出现在眼前,颇有种小时候许下的愿望,历经千辛万苦被实现后的幸福与不真实的恍惚感。 江莺歌试探说:“宗主?” 不仅是江莺歌觉得梦幻,就连刚回住处的弟子们也觉得见了鬼,视线频繁往这边探究。 可能顾珺雯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迈着轻盈的步履越过江莺歌,踏入门槛。 江莺歌亦步亦趋跟着顾珺雯回了房间,踌躇的样子,仿佛自己才是来做客的外来人。 虽然二人躲进了房里,但江莺歌总感觉门外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兴和堂人来人往,估计明天一早,所有的弟子都知道顾珺雯进了她的房间。 顾珺雯先是瞥了一眼打翻在地上的坛子,随后又被桌上的一叠纸吸引,踱步过去,指尖拈起一张静静看着。 秀丽的字迹仿佛透着一种魔力,阐述着春季的缱绻、夏季的热烈、秋季的分别、冬季的等待,似缠缠\绵绵的故事吸引顾珺雯的目光。 江莺歌紧张不安,就怕自己迷迷糊糊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东西,不过昨夜她抄写的时候很认真,应该没有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写进去。 顾珺雯身影颀长,一只手拈着纸,一只手别在后背,黑色的衣裳与长发混在一起,被窗外打进来的阳光照成深浅不一的鲜明色彩。 她放下抄写纸,说:“字迹不错,想来平时看书的时候没少抄写。” 额,这是夸呢,还是贬呢? 江莺歌反正只捡好听的记住,揖礼道:“多谢宗主夸奖。” 随后,她抬眼细细观察着顾珺雯的气色,薄唇泛着淡紫,面颊仍然是苍白的,便问:“昨日\我偶遇了大师姐,听闻宗主身体不适,不知是否好些了?” 这句话包含了很多层意思,既代表自己的关心,也知道那些药引比较难配齐,所以顾珺雯的身体不会那么容易好,她只想知道那些药是否真的有用。 顾珺雯坐在椅子上,纤细的手腕搭在桌边,目光一瞬不瞬看着眼前的姑娘,那莹白的脸颊片刻就染了绯红,见她这般羞赧,原本到嘴的冷言就变成:“你不是医师么,给我把下脉就清楚了。” 江莺歌傻眼:“我,我不行的。” “是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 “也是……”顾珺雯的表情很淡漠,并没有等江莺歌回答就收了胳膊,仿佛“也是”两个字就是给出的答案。 江莺歌抿着唇。 她的父母也是医师,从小耳目渲染下,入了玄霄宗之后,对医术也从来没有懈怠过,只不过她天资平平,对药理的理解没有旁人来的快,更何况记性又差。 经常被人嘲笑,说她努力也没什么用,她听得烦,心里也不是滋味,干脆白天懒散着,晚上悄悄苦读,虽然闲言碎语少了,但在别人眼里好像就成了不上进的人。 就连月青禾都以为江莺歌是那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性子,其实不是,江莺歌对医术有种莫名的执拗,为了父母、为了师娘、为了顾珺雯,她定要全力以赴的。 “也是”两个字直接打击了她。 高级医师都治不好顾珺雯,难道自己成为高级医师就能治好顾珺雯了吗? 江莺歌不敢探脉,是怕漏了心思,还是怕束手无策后不知该不该继续学医? 心中的两问,让她有点迷茫,等她回过神来,顾珺雯已经带着天天走了,只留下一包莲蔓籽,以及被搅乱的内心。 莲蔓籽有清脉功效,顾珺雯说是对江莺歌修炼有帮助,也算是天天捣乱吃霸王餐给她的补偿。 江莺歌垂头站了许久才把那包莲蔓籽拿在手里紧紧拽着,她闭眼告诫自己不要犹豫迷茫,从下定决心的那刻起就已经清楚顾珺雯的毒没那么容易解,不是么? 开弓没有回头路,不论成败,都要坚持走到底。 莲蔓籽直接泡茶服用太暴殄天物了,最好的方式就是交给月青禾练成丹药。 江莺歌收起莲蔓籽,踏出房门去找月青禾,一路跟随的目光让人难以忽视,她尽可能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理会那些满眼透着好奇的弟子。 丹和殿进出的弟子比较少,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被关在炼丹房里炼丹,一般来说,低级丹药也会分个三六\九等,低等丹药品质差,杂质多,半个时辰可炼一炉,品质越好,炼制时间越长。 月青禾也和大部分弟子一样,整天关在炼丹房里炼丹,炼丹房坐落在丹和殿后院,远看像宝塔,没有窗户,墙壁上刻满阵法,阵法闪着蓝光,一旦出现炸鼎的情况就会在房间相对应的位置变成红光,像是波光粼粼的朱玉翡翠。 江莺歌不清楚月青禾在哪间炼丹房,便站定在门口,用传音石告知对方。 不一会,月青禾踩着匆忙的脚步来到江莺歌身边,急促道:“你说要给我什么来着?” “就是莲蔓籽,你帮我炼神清丹,咱们三七分账,你七我三,如何?” 莲蔓籽只有清脉功效,若是炼成神清丹,便可固神清脉,修士到了金丹期之后,长时间服用可开阔识海,但需要注意的是,未到金丹前服用,会撑碎识海。 “不是这句,是上一句,你说这些莲蔓籽是多少年份的?” “一千年,怎么了?” 月青禾古怪地看着江莺歌,明明昨天才替宗主寻到千年莲蔓,怎么江莺歌手里也有一分千年的莲蔓籽,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 “你老实交代,谁给你的?” “这不重要吧?” “怎么不重要了,你快说,莲蔓籽是不是宗主给你的?”月青禾抓着江莺歌手腕。 江莺歌无奈点头,倒也没打算瞒着月青禾,毕竟到了明天,估计全宗门的弟子都知道顾珺雯在她房间里停留的事情。 月青禾显然很兴奋,摇晃着江莺歌的手腕尖叫了两声,随后又觉得有失形象,立马压低嗓子说:“你之前说在山里遇见宗主的话,我现在信了。” 江莺歌:“……” “宗主为什么要把莲蔓籽送给你呢?” “可能是觉得我医术不行,修为又低,送给我是督促我修炼吧!” “为什么只送你不送我,明明昨天我也跑了半天。”月青禾倒不是要争风吃醋,就是觉得宗主对江莺歌的态度有点怪,可具体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 第10章 硬要说的话,宗主几次现身都和江莺歌有关,如此一想,二人之间的关系就有点微妙。 江莺歌见月青禾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连忙打岔道:“你到底能不能炼制神清丹?” “我现在只能炼制下级上品丹药,炼制中级上品丹药恐怕我是不行的。”月青禾摇摇头。 “试试吧,若是这样泡茶喝,未免有点浪费了,就算炼制失败,就当给你累积炼丹经验。” 江莺歌知道月青禾有炼丹的天赋,就是性子太野,能站着就不会坐着,能跑就不会好好走,动如脱兔,也只有面对月长老的时候才会收敛一些。 “那要真的炼废了,你可别怪我。” “自然不怪。” 东西交给月青禾后,江莺歌就离开了丹和殿,趁着这两天有空,她直径前往师娘的住处探望。 不过在门口的时候,江莺歌听见月长老的声音传出来,就静静绕到院子一角的树旁等着。 月长老时常会来探望师娘,偶尔江莺歌会碰见月长老,就会像现在这样刻意避开月长老。 江莺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她就是感觉月长老每次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友好,虽然月长老从来没有明确说过讨厌自己的话,但江莺歌就是觉得月长老不喜欢自己。 面对渡劫期的顾珺雯,江莺歌都不带怕的,可她偏偏却有点害怕月长老,每次站在月长老面前,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自己怯生生站在父亲面前,被父亲手里的戒尺打手心,疼得自己想跑却又不敢跑。 江莺歌的父亲向来很严厉,只要背不出书,父亲就会拿戒尺打她,她如果躲,父亲只会打得更狠。 记得有一次打狠了,小小的手心皮开肉绽,父亲冷冷地丢下戒尺就走了,她悄悄跟着,就看见父亲一个人躲在书房里默默垂泪。 从那之后,父亲就没再用戒尺打过她,只是不许她吃晚饭。 江莺歌背靠着树,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没想到自己会想起父亲哭的那天,那时的天气,和今天一样晴朗,似乎什么都没变,总觉得家人还在身边陪伴着。 月长老踏出房门,目光一瞥,便看见树后露出一角的紫衣:“既然已经通过初级医师考试,就尽快坐诊提升自己医术,别整日晃悠,浪费时间。” 说完,月长老甩袖走了。 今天的月长老脾气很暴躁,刚刚的语气透着莫名的怒火,不过怒火里又夹杂着颤音,像是恐惧着什么,所以才会把火烧到江莺歌身上。 第10章 坐诊 第一次去前厅坐诊的弟子通常只是给有坐诊经验的弟子打下手,虽说江莺歌在考试那天得到药宗几位修士的认可,但她还是得走流程。 坐诊厅分为数个小间,每个小间门口会挂着坐诊弟子的身份牌,江莺歌得先登记名字,随后会根据登记的医师人数以及坐诊经验进行分配。 经验不足的为副手,有经验的弟子为主诊医师,主诊医师需要授给副手经验,副手人数不等,每日需坐诊满三个时辰方可离去,结算诊金。 前世江莺歌给人打了几个月下手便自行申请成为主诊医师,一般来说,副手需要跟随主诊一年后,视情况才能决定能不能成为主诊医师。 但江莺歌情况特殊,她的五感异于常人,纸上谈兵她不行,就擅长实干。 所以才遭来何峥嵘更为显眼地针对,说她好高骛远,然后又被江莺歌打脸,以至于何峥嵘天天抢她的病患。 这一次,江莺歌不打算做主诊医师,她想给不同的人打下手,多看多学,总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登记完后,她拿着挂牌前往坐诊间,然后把牌子挂在门口的示板上,示板上只挂了几名副手的牌子,主诊医师还没到。 坐诊间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整个房间看起来非常通透,四面都是架子,放满了瓶瓶罐罐以及记录在册的病患资料。 江莺歌进门后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弟子们见到来人,两眼似能发光,都围着她叽叽喳喳问:“师姐,宗主去你房里做什么了?” “师姐是不是和宗主很熟?” “师姐和宗主是什么关系?” 事情果然传开了。 江莺歌无奈笑了笑,说:“宗主就是特意来感谢我帮忙找到了莲蔓籽,我与宗主之间的关系和你们一样,没有区别。” “真的吗?”大家狐疑地看着她。 江莺歌刚点头,身后便传来一声狗叫,回头一看,天天不知道为什么又偷溜出来,两只小爪子扒拉着她的裙摆,伸出一条小舌头,口水都快滴到裙子上了。 “师姐养灵犬了?” “哇,好可爱……”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天天身上,争先恐后伸出手顺它的毛,天天“嗷呜”一叫,龇牙咧嘴,奈何小奶狗的模样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引来更猛烈的报复,差点薅秃了它的毛。 江莺歌就在旁边看着,天天毫无招架之力,被揉\捏到瘫在地上,很难想象它就是护山神兽。 “师姐,它怎么不动了,是饿了吗?” 天天闻言,尾巴翘了起来,江莺歌无奈,只好拿出腌制好的甘味果投喂,天天一口吞下,舔了舔嘴巴,一直盯着江莺歌,一副本大爷还没吃饱的样子。 江莺歌又丢了几颗甘味果给天天,说:“你乖一点,别捣乱,等我今天坐诊完,再给你一点甘味果。” 天天“啊呜”一声,乖乖趴在她脚边,弟子们还想摸狗,但是被江莺歌制止:“你们赶紧准备,等主诊医师一到,就有的忙了。” 副手的主要任务就是配药以及记录病患的病症,若是药不够了,还得跑腿去药库取药,如果遇到事多的主诊医师,甚至还得端茶倒水。 江莺歌打开册子,查看需要复诊的病患资料,来这里诊治的病人,大部分来自外门,外门弟子修为还未筑基,时而会有人过度修炼而导致身体受损,可用指法多疏通筋脉。 还有一些伤寒的患者,一样是过度劳累而病,只有外伤的患者是最少的,因为寻常外伤,外门弟子会自己吃些低级下品的丹药扛着,倒也不必来兴和堂花灵石看病。 江莺歌今日是穿的宗门服饰,她手捧着书,低眉轻轻翻阅,一身雪白色长裳反而更贴合她的书卷气质,静静站在窗前,而脚边躺着一只小奶狗,恰好清晨的阳光暖暖打在她身上,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静谧。 腰如细柳,衣如浮云。 此刻的江莺歌在顾珺雯眼里仿佛是窗台上的独角,自己是窗下的看客,只为目睹惊鸿般的倩影,似被握住从指缝流逝的时光,将美好停留在这一刻。 顾珺雯也因此犹豫着要不要打破这样的美好,把天天抓回来。 竹溪举着本子,上面写着:「天天似乎很喜欢江医师,需要弟子把它抓回来吗?」 “不必了,回去吧!” 顾珺雯之所以抓天天,就是怕它到处乱吃,若非灵圈压制它的灵力,恐怕整个宗门都要被吃穷,每次天天被抓,就跟杀猪似的惨叫,博取她的同情心,可她杀过的魔奴已记不清有多少,见过那么多生离死别,哪里有什么同情心。 偏偏今天迟疑了。 从山里偶遇江莺歌的那天起,顾珺雯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和她有什么牵扯,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似一层迷雾笼罩在眼前,无法窥探,让她很是烦躁。 而且接触越多,这种牵扯也变得更强烈,顾珺雯不知该拨开迷雾还是该保持现状,才不得不迟疑。 天天嗅到顾珺雯的气息,尾巴软软地趴着,直到气息淡去才重新竖起来左右摇摆,似乎在欢送顾珺雯。 江莺歌的裙摆被天天的尾巴扫来扫去,她低头看了看,还以为天天又在讨吃的,便喂了颗甘味果,摸了摸它脑袋,心中却疑惑顾珺雯今天怎么没来抓狗。 难道今天的流言也传到顾珺雯的耳朵里,所以在人多的地方才没有现身? 江莺歌倒也没失望顾珺雯来不来的问题,就是觉得天天太能吃了,等坐诊完后,如果顾珺雯不来,她就亲自把天天送回去,否则不出三日,她会被天天吃穷。 这时,主诊医师推门而入,来者有些面生,脸色白得有些过分,五官偏柔美,看起来就有点阴郁,通过交谈得知,他叫陆川,医术在初级医师当中算好的。 以江莺歌对医术的执着,遇到医术不算差的人,应当有印象才对,可她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陆川,而且他身上还有淡淡的异香,就连嗅觉灵敏的江莺歌,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这股异香的成分。 她微微皱眉,不禁想到前世那天晚上的事,但陆川的修为这么低,显然不是他,却也不排除有帮手的可能性,便试探问:“不知陆师兄坐诊多久了?” “有好些年头了,说来惭愧,我去药宗考过两次中级医师,都考砸了,看来我的医术也就这样,难有寸进。” 江莺歌点点头,没继续问,因为主诊医师一到,病患便陆陆续续进来看病了。 第11章 陆川的医术确实不错,单单探脉就能断出病患因为修炼错误的功法而导致灵力逆行,换一本适合的功法可解。 定穴下针、问病开药,似乎都没有问题,唯一让人不适的是,副手根本学不到什么,陆川打发人抓药和记录病历,从来不讲诊病的心得以及注意事项。 江莺歌知道有些主诊医师便是这个德行,怕被偷师学艺甚至被小辈远超,畏手畏脚,说一套藏一套。 几位副手偷偷和她抱怨,说陆川平时不怎么起眼,没想到做主诊医师便开始端起架子,这个不说那个不教,让他们自己在一旁看着,因为陆川当年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之前给他打下手的医师,来来去去,很多人都不愿意跟着陆川了。 但怎么分配他们说了不算,除非有关系好的主诊医师主动调派副手。 这些吐槽倒是打消了江莺歌对陆川的疑虑,可能陆川本人便如此阴郁,难怪副手们都不太喜欢他。 前世她坐诊的时候,觉得时光飞快,今天坐诊,却觉得难熬,天天也不知怎的,时而打喷嚏,等三个时辰一到,她连忙抱着天天离开。 到了外面,天天便摇着尾巴和她讨吃的,两个眼睛直勾勾看着她,似乎在说,本大爷今天非常乖,赶紧兑现承诺。 江莺歌无奈,又掏了几颗甘味果给天天吃,也不知道他的胃怎么长的,甘味果虽然不能果腹,却也蕴含灵力,一日内吃多了也不好,但天天是神兽,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真要被你吃穷了。” 江莺歌带着天天御剑,飞往天霄峰,这座山是禁山,因为整座大山都是天天的住处,除了顾珺雯,旁人是不得入内的。 她本来是想在天黑前把天天放在山脚下就走,可当她把天天放在地上后,天天就干脆躺着,露着肚皮讨好她,生怕把它给丢了不要了。 “乖啊,快回去,不然宗主会担心你的。”江莺歌摸了摸它的肚皮,天天的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得,看来是被赖上了。 江莺歌只好领着天天往山里走,刚走两步,便有两名金丹期的弟子出来拦住她。 他们面无表情且凶神恶煞地说:“此地乃护宗神兽的住处,你不可入内,速速离去。” 江莺歌默默看了一眼天天,天天抬着后腿挠耳朵,一副和本大爷无关的样子。 她指了指它:“那它……” “狗也不得入内。” 江莺歌:“……” 第11章 都不要你当副手 江莺歌愁眉苦脸地抱着天天进了坐诊间,副手们见到天天,就爱不释手抢着逗弄起来,但天天不爱搭理他们,除非他们拿东西喂它,不过它很挑嘴,便宜货不吃,味道不好的不吃。 这个月坐诊赚的费用,全都喂了天天,如果不是江莺歌在天天面前义正言辞荷包空空,估计天天能把她住的地方都拆了。 她不明白,之前顾珺雯都能及时把天天抓走,这次都过了这么久,也不见顾珺雯过来抓狗,再这么下去,她那点家底很快就保不住了。 “江师姐,喝点茶心情会好很多。”副手们逗完天天,见江莺歌紧皱眉头,还以为和他们一样,不想给陆川打下手,却又无可奈何,便给江莺歌倒了杯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我们的运气这么差,都分到陆川手底下办事。” “怎么,不想给我当副手?” 他们说的话,恰好被进来的陆川听见,江莺歌连忙放下茶杯,笑着说:“没有的事,陆师兄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陆川的脸色没有之前那般苍白了,唇色也红润了许多,但那股异香始终萦绕在江莺歌鼻侧,挥之不去。 倒也不是说这味道不好闻,相反还挺好闻的,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粘稠感,她接着又试探问:“不知陆师兄身上的这股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我一个男人身上能有什么香味。”陆川笑道,“自然是从别人身上带过来香,你若想知道,我可与你细说。” 江莺歌没听懂,还想多问两句的时候,被身后的副手拉了拉衣袖,便只好作罢,不过每次陆川出现,天天就会开始打喷嚏,她只能把天天放在窗口的位置,开窗透气,天天这才懒洋洋趴着睡觉。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今日多云,吹来的微风凉爽万分,带着点花草树木的清香,比陆川身上的香味好闻太多了。 陆川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她,道:“你的灵宠如此娇贵,为什么不放在家里,万一这里有什么东西碰伤它,可别赖着宗门赔。” 最柔弱的灵宠也不可能被什么东西碰坏,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天天碰坏什么东西,都是要江莺歌进行赔偿的,同时也在阴阳她,别人就算养灵宠,出门在外也是放在灵兽袋里,免得给别人添麻烦。 江莺歌不擅长和人斗嘴,便没吭声,作为医师,早就练成金刚不坏之心,否则前世被顾珺雯一掌拍死,她岂不是再也不敢接近她了。 不过她虽然没把这话放在心里,但天天却垂着尾巴盯着陆川,露出了獠牙,低吠着,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江莺歌摸了摸它,喂了一颗甘味果后,天天的尾巴开始摇晃,看样子心情又变好了。 患者们也陆陆续续进入坐诊间,打破紧张的氛围,只不过刚刚那一幕,多多少少让副手们心中积怨,对陆川的态度敷衍很多,每次都要陆川说个两三遍才会办事。 就导致陆川喝了很多茶也没能浇灭心中的一把怒火,却又碍于患者在场,又不好多说什么。 这时,又进来一位面色发黑的患者,他一直咳嗽,坐到陆川面前,主动说:“医师,快给我看看,从我历练回来后,就一直很不舒服。” 陆川三指搭在脉上,看似心平气和说:“把你历练的过程,以及去到的地方与我说说。” “我知道我修为低,就去了白雾之森历练,只在外围一带活动,一开始还挺顺利,杀了不少妖兽,我知道妖兽的骨头与皮毛值钱,就扒皮剔骨,不过那些肉也能卖给饭馆,我又手头紧,就想留着准备卖给饭馆,所以我每次猎到妖兽后,都会扒皮……” “讲重点。”陆川忍不住吼一声。 “后来我为了追一只开智的灵鹰就误入有一片瘴气的地方,我转了很久才走出那片森林,出来之后就感觉浑身不舒服,我又手头紧,就自己服用了调气养内伤的赤灵丹,但还是很不舒服。” “你这是瘴气入肺,面色发黑,中毒了,吃赤灵丹有什么用,我给你调配一副驱瘴的汤药,每次煎半个时辰,每日早晚各服一次,七日便可痊愈。”陆川执笔书写药方,“七日后,你来复诊。” “医师啊,我手头紧,这些药贵么?”他有些为难地问。 “命重要还是灵石重要?” 他又为难道:“都挺重要的。” 副手们闻言,噗嗤一笑,陆川却黑了脸,不去理会那人,把写好的单子交给江莺歌,道:“你去抓药。” 江莺歌瞥了一眼药方,微微蹙眉,说:“肺属金,主肃降,通调水道,这药方火性过猛,虽见效快,却容易导致肺部不够清畅,我建议换温和些且价格更实惠一点的药方。” 她这话一出口,副手们都震惊了,别无他意,而是作为副手就算觉得有更合适的药方,也不会当着主诊医师的面说出来,这不仅驳了人面子,还显得主诊医师的医术不怎么样。 陆川没有反应过来。 患者连忙朝江莺歌揖礼:“唉,那麻烦这位医师重新给我写个方子。” 陆川僵着脸,任凭江莺歌重写方子,患者拿到新的方子,眉开眼笑地看着方子上的著名,道:“江医师不仅心善,字也写得好看,我叫杨清玉,刚入内门,以后还请江医师多多照拂一二。” 来找江莺歌佛照,听着像是她好说话,开的方子也不贵,总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 不过作为医师,不管来者是谁,又有什么目的,该救治的还是会救治的。 等杨清玉人一走,陆川就直接开口撵江莺歌,说:“江医师医术不错,在我身边打下手屈才了,明日\我会告诉登记处的弟子,让他把你调到医术更好的医师身边。” 副手们面面相觑,他们还挺喜欢江莺歌的,又有天天这种小可爱解闷,现在她被调走,他们的苦日子好像就变得更苦了。 江莺歌倒无所谓,况且她本来就想在不同的主诊医师身边多看多学,总好过在陆川这边耗时间。 但事情并没有她想象那么顺利。 第二天,江莺歌来登记的时候,等了许久都未曾接到分配通知,眼看天色不早,便询问登记的弟子今天是什么情况,岂料那弟子说:“不好意思,好多主诊医师点名不要你做副手。” “是陆川说了什么?” 登记处的弟子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说你不仅不听主诊医师的话,还僭越了,我看今日天色已晚,江医师不如明日再来看看?” 第12章 江莺歌只好抱着天天打道回府,到了家里,她把天天放在椅子上,然后嘱咐杂役弟子带晚饭。 一餐的费用是三块下品灵石,如果天天只吃这些还好养活,偏偏吃完饭,它还要零嘴打牙祭,不然就围着江莺歌转,一直摇尾巴。 之前买的甘味果,差不多都吃完了,江莺歌摸了摸干瘪瘪的腰包,顿感头疼。 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坐诊,实在不行,她只能申请成为主诊医师了,要么就试着把天天送回顾珺雯身边。 江莺歌就这样抱着天天吃着晚饭,随后又摸了摸它的脑袋:“你不想你的主人么?” 天天撇过头,一副本大爷怎么会想顾珺雯这种不解风情的冷面女人。 “你不想我想。” 天天脑袋一歪,似是不解。 江莺歌笑了笑,她抬头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临近入秋,天上的月亮更圆了,在三年后的月圆之夜,那歹人就会现身,而她对歹人的身份还毫无头绪。 不能急,还有三年的时间。 “嗷呜!” 天天把爪子放在江莺歌的储物袋上,意图非常明显,江莺歌叹息,把最后几颗甘味果都喂给了天天,而这样的举动似乎也给了自己去找顾珺雯的理由。 养不起天天,当然要把它送回去,合情合理,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压不回去了。 江莺歌当即便抱起天天,御剑飞往凌霄宗,而凌霄宗的位置,她哪怕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找到,所以昏暗的夜色完全不能成为阻碍。 凌霄峰是有禁制的,除了顾珺雯以及众长老以外,其余弟子们不能在附近凌空飞行,江莺歌飞近凌霄峰后就落到地上,通往山上有一条极长的阶梯,阶梯连接着山峰上的主殿以及山腰上的几座分殿。 江莺歌前世考过初级医师后上去过一次,还是师尊带她上去的,目的就是从旁侍诊,奈何她当时束手束脚,很不自信,就和那日顾珺雯伸手让她诊脉的时候一样,第一反应是退缩。 从那之后,师尊就没带她去过主殿了,可能当时师尊对她的表现也挺失望的吧? 至少江莺歌自己挺失望的。 这时,耳聪目明的江莺歌听见细微的议论声,当她听见“顾珺雯”的名字时,下意识就往旁边的树丛里躲了起来。 “没想到请个脉弄到这么晚。” “还不是顾珺雯规矩多,又不信任我们,还让什么月长老从旁侍诊,这么多疑,干嘛还请医师看病,用她自家培养的医师不就行了。” 第12章 连脉都不敢诊,谈何解毒 这几位医师是从宗外聘请过来的中级医师,倒不是顾珺雯请不到高级医师,而是记录在册的高级医师已经给顾珺雯看过病,都只能开药方暂缓她身体的痛苦。 现在请的这些中级医师,全是无奈之举,指望当中有世外高人,亦或者刚起步的天才医师能有解毒的办法,但这些人只当顾珺雯是冤大头,开的诊金高得离谱,完全没有医者该有的怜悯与良善。 “虽说她的规矩多,不过出手大方,我们随便开点中规中矩的药方,就抵得上好几年的收入了。” “那倒也是。” 江莺歌顺着天天毛发,平静地听着他们高谈阔论,嬉笑言谈,等几人身影淡去后,方才从树丛中走出来。 难怪顾珺雯这么久都没来接天天,原来是病痛么? 心里的担忧一路萦绕到半山腰,搅得她心神不宁。 直到快上主殿的时候,她才被守山的金丹期弟子拦下,江莺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与二人说道:“二位师兄,我有事想见宗主,不知能否通传一声?” 二人面色冷酷:“不行,你有何事找宗主,可与我们说,待明日天亮,我们二人自会禀报宗主。” 江莺歌见二人眼里压根没有天天,显然他们也是不认识天天现在的样子,她无奈地用手指弹了下天天脑门,心里却在想,虽然顾珺雯有伤在身,但毕竟是渡劫期的修士,来无影去无踪,抓天天的事情恐怕只有竹溪和自己知道了。 “那能劳烦二位把这只灵犬代为转交给宗主,行吗?” “不能,宗主不养狗。”那二人的眼神透着一丝怀疑,“宗门弟子都知道,宗主有伤在身,不方便饲养任何灵兽,且宗主还有洁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到处掉毛的东西,你三更半夜,无缘无故献一只狗,可疑得很。” 江莺歌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了一股威压,如困在坍塌的山洞里砸下的碎石,弥漫的烟尘令她难以呼吸,四周全是险境,动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冷汗霎时缀在额头上:“误会……” 眼看二人即将动手,江莺歌眼角余光瞥见高空正飞远的月长老,也顾不得自己害怕月长老的事,连忙挥手喊着月长老。 月长老回头看了一眼,江莺歌还来不及欣喜,就眼睁睁看着月长老头装作不知,远遁而去,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 那种心情怎么说呢? 越发觉得月长老讨厌自己。 倒也没有失望,因为二人就算拿下她,事情只要没查清楚前,是不会要了她性命,但多多少少会受些皮肉之苦,想必月长老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管。 毕竟江莺歌和月长老没有任何交情,月长老又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既然要不了性命,那江莺歌自己事情只能自己解决。 而江莺歌怀里的天天,对守山弟子释放的威压没有任何感觉,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明显是要睡觉了。 江莺歌叹息,干脆把天天放在地上,打算束手就擒的时候,竹溪及时飞来,她挥手摒退守山弟子,威压一撤,江莺歌顿时松了口气。 竹溪手里捧着一叠衣物,如墨的双眸在夜色下显得特别亮,先是上下打量着江莺歌,随后才弯腰表示对江莺歌的感谢。 “大师姐不必客气,我也挺喜欢天天的,每天晚上我读书的时候,有天天陪着也不会无聊,不过说到底,天天是宗主的灵兽,我不能一直霸占,所以才送回来。” 竹溪笑了笑,表示知道的。 江莺歌看了一眼竹溪手里的黑衣,上面绣着的金丝是非常稀有的灵丝,灵丝是从灵蚕王身上获取,色如黄金,不仅美观,且坚韧不摧,蕴含灵力,可替代灵石,用来在衣物上绣制阵法最合适不过。 整个宗门,也只有顾珺雯有这个财力穿灵丝绣制的锦衣。 “大师姐,我刚刚上山的时候遇见给宗主诊脉的医师,不知宗主现在怎样了?” 竹溪流盼的眸子带着不明的笑意,她把手里的衣物推到江莺歌面前,江莺歌下意识接下,随后竹溪取纸笔写下:「我送天天回天霄山,这衣裳是宗主的,我刚刚熨好,你帮我送去,待你亲自见到宗主,自然可解你心中之忧。」 「记住,衣裳放外间就好。」 「进屋之前,捏一个除尘诀。」 交代完后,竹溪便抱着天天飞走了,只留江莺歌一人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着,手里的衣裳明明轻如薄纱,为何会这般沉重? 慌乱的脚步不知不觉踏入宅院,顾珺雯的住宅非常大,玄关里立着天天的本体影壁,长尾圈在四周,露着獠牙震慑来者。 前世江莺歌就被栩栩如生的雕刻吓得不敢动,现在只觉得天天这个贪吃的憨憨可爱极了,越过玄关便是前庭小花园,檐廊围着花园横贯整个庭院,之后穿过前院就能看见池塘,池塘里有鱼儿游动,中央立着八角凉亭,景色相当美观。 东西两面是厢房,竹溪就住东面,顾珺雯则住在后\庭,不过不是住主屋,而是侧房,因为主屋太大,分上下两层,两层布局结构都是硕大的马廊,比客栈的房间都多。 侧房相对较小,只有里外两间,江莺歌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捏了一个除尘诀后进了屋里。 她把衣裳放在桌上后匆忙瞥了一眼,这里什么都没变,窗口摆放的花依旧那么红火,软榻上是熟悉的苦涩冷香,角落里干净到怀疑没有人住过的程度。 江莺歌退出房间,关上房门后娴静在门口等着。 虽然今日没有坐诊,但她仍旧习惯性穿着宗门服饰,出来找顾珺雯的决定又是一时兴起,以至于让她忘了换上平时不太喜欢的穿的艳丽衣裳。 此刻的月色恰到好处,似给她镀上一层银辉,温婉的容颜显得更加圣洁。 顾珺雯开门的一刹那,就见到这样不染尘埃的江莺歌,一袭雪白的长裙似天上的映照着的月光,一直照进她眼里,填满整个眸子。 江莺歌嗅到顾珺雯身上有浓浓的水汽,水汽当中混合了各种常规的药物,苦涩的味道把她身上的冷香完全掩盖,似乎能苦到自己嗓子眼里。 药浴就是那几位中级医师说的中规中矩的药方么? “你怎会在这?” 江莺歌揖礼道:“回宗主,天霄山我进不去,便把天天送到这里来,恰好碰见大师姐,大师姐送天天回去了,嘱咐我把衣裳送来。” 第13章 顾珺雯颔首,接着丢给江莺歌一个储物袋:“我知天天贪吃,应该害你破费不少,这些灵石你拿去,若天天又跑你那边,你便多照看一二,灵石不够了,再来寻我要。” 江莺歌本不打算收的,但是听见顾珺雯后面的话,简直太蛊惑人心,她哪里能受得了“再来寻我”这几个字的诱\惑,收下储物袋后,整颗心都沉溺在说不清的喜悦当中,一时间不察,顾珺雯已经走远,她连忙追上,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 顾珺雯转身:“还有事?” “宗主刚刚是不是混合了白鳞皮、山参丹等常规药材进行药浴了?” 顾珺雯说:“你鼻子比天天灵。” 又是褒贬不一的语气,江莺歌依然当作是对自己的夸奖,她揖礼道:“不知这药浴对宗主的伤可有帮助?” “舞儿这是关心我么?” 江莺歌比谁都关心顾珺雯,但这话不能说,她低着头,敛着眸说:“宗门上下,所有弟子都关心宗主的。” “确实,不过他们不会如你这般,跑到我面前问这些话。” 硬要说的话,修真界的修士都挺关心顾珺雯的伤势,只不过有的人因利关心,有的人把她当作支柱,纯粹不希望她倒下,简而言之,就是关心可以,付出行动就免了。 江莺歌的咽喉动了动,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冲动,想告诉顾珺雯,自己不仅是关心,甚至有付出性命也要医治好她的决心。 可当江莺歌抬起头来,对上顾珺雯如冰刃一般没有温度的眸子时,又想到前世的顾珺雯就是用这般眼神看着自己,顿时觉得咽喉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着,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方子不好不坏。”顾珺雯收回目光,“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 死马当活马医? 一般说这话的患者,差不多已经失去对治病的希望,作为渡劫期的修士,顾珺雯能修炼到这般实力,心境何其之强大,竟然说出这话,是彻底绝望了么? “宗主,这些人不行就换,万万不可放弃。”江莺歌义正言辞说道,“还有上次几位药宗前辈说的药方,不知对宗主有用否?” 她前世死得早,也不清楚顾珺雯身上的毒后来有没有治好,她希望是有的,希望顾珺雯这一生都平安喜乐,哪怕心里的这份喜欢永远不见天日。 “有用又如何,无用又如何,终究不能彻底根治,在别人眼里,我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顾珺雯的口吻很平淡,像事不关己的看客。 江莺歌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我……我一定能想出解毒的办法。” 说出这句话,江莺歌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全身都绷着,像极了即将要上战场的新兵听着将领一番慷慨激扬的陈词后,变得士气十足。 可下一瞬,顾珺雯冷漠的话便把十足的士气抽去,江莺歌内心顿时就溃不成军。 “连脉都不敢诊,谈何解毒?” 第13章 给何峥嵘当副手 师尊说过,以她现在的医术给师娘诊脉,只会徒增烦恼,若是一个不慎,产生心魔便得不偿失了。 顾珺雯和师娘中了同一种毒,江莺歌一直牢记师尊的叮嘱,故而也不敢随意给顾珺雯诊脉,况且她的医术也没有多厉害,至多就是五感比别人强,远远达不到给顾珺雯解毒的能力。 很明显,她需要时间成长。 从凌霄峰回来后,江莺歌就一直在想,顾珺雯明明也懂这一点,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让自己诊脉? 是自己身上有过人之处? 自从在山里偶遇顾珺雯后,仿佛有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不论是师尊还是顾珺雯,二人似乎对她抱有很大的期待。 但江莺歌清楚自己的医术,没有惊世之才,只有无数个夜晚挑灯苦读,无数张写满药理的纸,无数次尝药后导致舌尖短暂失去了味觉。 心里的这些疑问,江莺歌也只敢在师娘面前说两句,但师娘静静躺在床上,不会给她任何回应。 江莺歌摸了摸师娘鬓角边的发丝,白发比上个月多了一些,她拿出一枚聚气丹,指尖轻轻掰开师娘的唇,将聚气丹塞了进去。 师娘因昏迷无法纳气,修为又不断倒退,现在除了服用聚气丹帮助师娘聚气外,还有寿元丹可保师娘一命,但寿元丹第一次服用效果最好,吃多就失去效果了,且寿元丹珍贵,师尊手里目前有三枚,已经给师娘服用了一枚,剩下的两枚就算给师娘服用了,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江师妹为何还在此地?” 这时,女医师领着杂役弟子走进来,她今日照常来给师娘点穴,却发现江莺歌也在,便出声询问了一番。 “无所事事,便来看看师娘。” “怎会无所事事呢?” “我想坐诊,但主诊医师都不要我。”江莺歌无所谓笑了笑,她是打算过几天自己申请成为主诊医师,倒也不着急。 “可是我听说,你今日被分到了七号坐诊间,现下已午时,你已经迟到了一个时辰。” 江莺歌听言,连忙和女医师道谢后就匆忙跑了出去,起手招剑飞向兴和堂的坐诊间。 坐诊间门口,排着两名患者,江莺歌下意识朝门口的展示牌看去,主诊医师那一栏的名字有些出乎意料。 何峥嵘。 江莺歌知道何峥嵘对自己有偏见,此刻不落井下石算好的,竟然主动让自己做他副手,其用心堪比大道边上的告示牌,路人皆知。 她刚踏进门,便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令她微感不适,不过很快,那些视线就都收了回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何峥嵘笑眯眯地瞥了江莺歌一眼,一只手诊着患者的脉,还不忘有心思嘲讽一句:“坐诊迟到便罢了,还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来郊游的。” 江莺歌坐诊的时候只穿白衣,目的是看起来可靠一点,她本以为这些天不会坐诊,便又穿回了花花绿绿的衣裳,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太急,忘了换回宗门服饰。 她知道何峥嵘要借机发难,也懒得与他辩解,便乖巧说:“师兄教训得是。” 何峥嵘瞪着眼,本来还以为江莺歌多多少少会反驳两句,毕竟之前他都没讨到便宜,所以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就这般胎死腹中。 他深吸一口气,暗道一声不着急,作为主诊医师,他有的是机会好好惩治江莺歌。 何峥嵘给患者开了药方,把事情都交给了别人去做,就单单冷着江莺歌,连端茶倒水的事情都不需要她干,全当她不存在。 其余副手见状,也不敢和江莺歌说话,生怕被牵连,引来何峥嵘的怒火。 他们作为副手,与主诊医师打交道的次数不少,自然是知道何峥嵘看似好说话,看似大方的背后,实则记仇且自尊心又强。 大家都不愿意惹他。 何峥嵘手拿茶杯,坐在椅子上很是悠闲地品茶,眼角余光一直在观察江莺歌,一开始,她显得局促,询问副手需不需要帮助,但是没人理她,便一个人捧着书待在角落里,看起来挺可怜的。 他还以为,要不了多久,江莺歌就会受不了,要么找师尊告状,要么来找自己吵架,若是前者,他有的是借口与师尊解释,若是后者,他只需看着她歇斯底里。 可接连几天,江莺歌都沉浸在书里,还能分心提点副手,那个药抓多了一克,这副药方需要注意标明不能与什么食物同吃,一来二去,副手们便与她打成一片,反而是何峥嵘自己几次说话都被人给忽略了。 “江师姐,闻一下这个。” 这会坐诊临近三个时辰,没那么忙了,副手们便蒙着江莺歌双目,拿着药材给她嗅,让她分辨。 几十种药材,江莺歌全说对了,最后一种药材无味,他们以为她是猜不出来的,但江莺歌还是说对了。 “江师姐是如何分辨的?” “无味并不是真的什么气味都没有,药材本身就属于植物的一种,是植物就都有独特的气味,只不过这种味道极淡,旁人辨别不出来,但是我能。” “江师姐好厉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玩得不亦乐乎,全然没有注意到脸色铁青的何峥嵘摔门而去,也没有注意到江莺歌此刻神游天外、心不在焉的样子。 厉害么? 可她却不敢给顾珺雯诊脉,自己其实也清楚,万一诊脉后得出的结论和其他医师一样,那自己的决心是否会因此动摇? 她害怕彷徨。 想着再多等一等,等自己的医术足够成熟了再去给顾珺雯诊脉,或许能找到端倪,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三个时辰一到,副手们便推着江莺歌去结算灵石,随后又提议去天澜城的夜市逛一逛。 江莺歌知道医师是见过生与死最多的修士,精神紧绷,时而放松一下是好事,她也需要放松,便同意和大家一起去天澜城。 天澜城的夜晚,街道上挂满各色灯笼,灯笼里头用的是炎石做成的烛台,比普通的蜡烛更亮且燃烧得更持久。 第14章 行人在路边摊位驻足,不一会便拥堵起来,熙熙攘攘,热闹不已。 副手们推着江莺歌进了酒楼,点了菜与许多的酒,你一言我一杯,酒水很快下了肚。 “江师姐,能尝出酒水用什么料酿制的吗?” “还有这道菜,能尝出用了什么配料吗?” 大家对她充满好奇,江莺歌微微一笑,耐着性子一一回答,答得越多,她吃的也越多,直到她微醺,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传音石有了动静。 江莺歌拿起来一听,是月青禾传来的消息,说是神清丹已炼好,但只有十二枚。 “咱们一人一半神清丹,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江莺歌报了地址后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月青禾已经把她架起来,正对着其他人臭骂:“喝酒就喝酒,怎么能把人喝成这样!” “对不起。”副手们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低头站在月青禾面前。 “我没事。”江莺歌勉强站稳,对他们说,“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 副手们如释重负,连忙跑了。 月青禾见江莺歌站着都摇摇晃晃,似一阵风都能吹倒,只得伸手扶着她,问:“就你好说话,现在感觉如何?” “就感觉头晕,你给我买点甘味果,要酸口的,回去我泡着喝,能醒酒。” 甘味果也不是多难买的东西,现成腌制好的一般在小吃摊就能买到,月青禾买了一瓶,随后便带着江莺歌御剑飞回玄霄宗。 半空中的凉风倒是让江莺歌清醒了些,月青禾见状,叮嘱道:“甘味果和神清丹我都放你储物袋里了。” 江莺歌看着天上的月色点头。 或许是空中飞行的关系,显得月亮特别大,都快占了半边天,而她在月亮面前渺小得看不见。 就像她与顾珺雯之间,一人是天上的皎月,一人只是万千繁星的一员,其实作为繁星也没什么不好,起码离月亮近,她怕自己连繁星都不是。 哎,喝了酒,就多愁善感了。 月青禾把江莺歌送到门口就回去了,江莺歌推门进屋,就看见天天摇晃着尾巴谄媚的模样以及屋内乱糟糟的景象。 桌上的水壶打翻了,水流顺着桌面一直流到地上,花瓶碎了一地,花瓣被啃没了,只剩根茎,床上的被褥还有天天留下的爪印。 江莺歌好不容易压下的晕眩感又被酒气填满,她揉了揉太阳穴,走到桌前,从储物袋里拿了碗和水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用灵力把水热开,随后把甘味果丢进水里。 天天这时吠了两声。 听见声音,江莺歌的头更不舒服了,低头对它说:“莫闹,我今日酒喝多了,有点不舒服,今日就别和我抢甘味果了。” 天天见她端起碗要喝,连忙张开奶嘴咬着裙摆,江莺歌未曾理会,喝了一口茶水。 这茶的味道没有甘味果的酸,有点奇怪。 可能是酒喝多了,味蕾变得迟钝,江莺歌没有多想,把床上的脏被子撩到一边后躺了上去。 第14章 鬼门关转一圈,见到了白月光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握笔不正,心思便不定,意念便不坚,每次动笔抄写前,先握好笔,静下心后才能动笔。”江父手拿戒尺,身穿白袍,目不斜视地盯着年幼的江莺歌,“把手伸出来,今日不打你,你是长不了记性的。” 小小的江莺歌只能高高举着手,两条藕节的胳膊脆嫩洁白,任凭谁都舍不得真的下手重打。 但戒尺落在掌心上非常疼,她抿着唇,莫说哭了,连一丝轻微的呻/吟都不曾发出来,她这般态度,落在江父眼里,还以为是不认错,倔成驴。 倔也是真的倔,明明哭一声就能让江父心软,偏偏她就是不哭。 以至于小小的手心被打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戒尺最后都被打断了,江父抛下戒尺,只是冷冷问一句:“可长记性了?” 记性这种东西也不是说长就能长的,江莺歌给不了父亲答案,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气得江父拂袖而去。 她有些不知所措,忍着疼,下意识跟在父亲身后,却在书房门口意外见到父亲偷偷抹泪,母亲则在一旁安慰父亲。 “舞儿的手差点被我打废了,我不是合格的父亲,我真该死。” “为人父母,谁也不想这般苛待自己的亲骨肉,若非老祖选了舞儿,她本来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快乐成长。” “我没得选。” 祖爷爷么? 江莺歌对祖爷爷没有印象了,从记事时候起,她的祖爷爷就已经不在了,家里的人好像也不怎么提起祖爷爷,她只知道爹娘的医术传自祖爷爷。 而祖爷爷曾救过很多的人。 不过被救的那些人,估计也不在人世间了,除了爹娘,应当没多少人知道祖爷爷的名讳。 现在爹爹和娘亲也死了…… 江莺歌像是意识到什么,忽而瞪大双眼,四周的景色碎裂,被一阵龙卷风卷走了所有的支离破碎。 而她小小的身躯跌落到另外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里,那是一个雨夜,窗外电闪雷鸣,沉静的四周像是预示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闪过,先是“踏踏”的脚步声,后是顾珺雯惨白的绝色容颜,以及那句毫无温度的话:“你爹娘已死,尸首被魔奴带走了,现在给你两条路,当个普通人,我找个人家收养你,或是跟我走,入玄霄宗好好修习医术。” 接着画面一转。 江莺歌跪在潮湿的草地上,身上的衣裳是凌乱的,绯红的脸颊在那无情的一掌落在天灵盖的时候褪\去,明亮的双眼失去生机,最后带着顾珺雯脸上薄情的记忆彻底合上双眼。 冷汗盈背。 头痛欲裂,好似要撑爆了。 更多的画面挤压在一块,在眼前快速闪过,像临死前最后的回忆一般,敏锐的江莺歌察觉到了危机,可她被死死束缚在这里,挣脱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耳、口、鼻、眼,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她能感觉到,却摸不到。 代表生机一般的绿色光芒从她身体四散,四肢逐渐冰凉,这种感觉就和顾珺雯拍死她的时候是一样的。 她这是要死了吗? 可是她还能听见天天叫声,自己应该还没死,有一口气在,只不过她醒不了,睁不开双眼。 直到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游走,冰冷的手脚恢复知觉后,她才得以睁开疲惫的双眼。 五感变得有点迟钝。 她看见窗外的天已翻出肚鱼白,天天正坐在自己脚边摇着尾巴,而自己的后背也不知道靠着什么,整个人陷入一片柔夷的茅草嫩芽里,似儿时被娘亲抱着的感觉,安心极了。 等熟悉的苦涩冷香入鼻后,她才反应过来什么,朦胧的意识瞬间清醒,但身体僵着一动不动,她头一次不信任自己的五感,怀疑是出现了幻觉,才会以为顾珺雯抱着自己。 “舞儿可真厉害,筑基后期便敢服用神清丹,也不怕变成傻子?” 声音真真切切传入耳,江莺歌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还未来得及高兴,顾珺雯便松开手,扶着她躺在了床上。 顾珺雯身上的白裳飞着如花般银色丝线,丝线泛着淡淡的光泽,就和她的目光是一样的冰雪冷色,仿佛刚刚温柔的怀抱全是假象,而拒人千里、不可高攀才是真的顾珺雯。 江莺歌动了动咽喉,喑哑道:“我是医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怎会现在服用神清丹?” 顾珺雯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碗,里面的茶泡着的不是甘味果,而是四枚神清丹:“也幸得你只喝了一口茶,否则就算是我来了也救不了你。” “喝不了酒就少喝。” 难怪昨天晚上喝茶的时候没有酸甜的味道,反而还有点淡淡的苦味,原来是自己醉糊涂了,把神清丹当作甘味果。 所以天天一直叫,不是要抢甘味果,而是在提醒她,想必顾珺雯也是天天寻来的,若非天天在,她今日怕是真成傻子了。 算起来,她欠了天天好大人情。 “是弟子给宗主添麻烦了,以后定会注意,不会再喝醉了。”江莺歌用手肘支起身体向顾珺雯行礼。 此刻她不知道自己在顾珺雯眼里有多么柔弱,发白的唇色,七窍流血的五官,只有一丝气息游离着,汗流浃背,像从水里刚捞上来,却还要强撑着做足礼数。 顾珺雯的眉眼稍微软和了些,她昨晚见到这一幕和现在看见的没有太大差别,她也不是医师,只能渡灵力助江莺歌炼化神清丹药力,不清楚具体情况。 “需要我寻位医师来给你看看么?” 江莺歌摇头:“我没事。” “既如此,那你好生歇着。” 天天听见顾珺雯要走,尾巴摇晃得别提有多欢快,似乎巴不得她快点走,一副不要妨碍本大爷亲近江莺歌的样子。 第15章 顾珺雯冷目一瞥,抬手就捏住天天脖子上的灵圈,又被迫上吊的天天“嗷呜”叫唤,但顾珺雯不为所动,带着它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余下的苦涩冷香还在房间里徘徊,江莺歌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形象被打破,躺在床上傻笑着。 今天看到顾珺雯,还被抱了一下,对江莺歌来说,这一趟鬼门关走得很值。 不过笑了一会,江莺歌觉得有点不对劲,脸颊上一片粘稠,还有淡淡血腥味。 她慢慢坐起身,远远就看见妆台上的铜镜里倒映着一张苍白的脸,脸上的五官流出来的血迹半干未干,似女鬼一般瘆人。 天呐! 自己刚刚就是用这副鬼样子和顾珺雯说话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在心悦之人面前,现在好了,她的形象全无。 随后又自暴自弃地想,顾珺雯那样的人,大抵谁也看不上,那自己在她面前是什么形象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会,随后甩头,把纷乱的思绪抛开,觉得不该像个怨妇自艾自怜,现在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身体。 江莺歌起身擦了把脸,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慢慢调息,还好身体未曾受到损伤,就是炼化神清丹后太累了。 现在她的脉络变得清畅无比,识海也壮大了许多,原本敏锐的五感也跟着起了一丝变化。 她听见了微风抚过草地、又卷着沙土落入溪水、随后调皮地拍打树枝,鼻尖糅杂着各种味道,像雨后的天边挂着五彩斑斓的彩虹,是那样的宁静祥和。 好似母亲就在身边一样。 那个时候母亲总会静静陪着她,准备一碟甘味果,捏着一颗喂到她嘴里,然后轻声说:“舞儿若是怕忘记,就用舌尖去记住味道、用眼睛记住样子、用耳朵记住声音、用手记住感觉,舞儿乖乖跟着娘念。” “白草果、豆蔻、灵龙……” 江莺歌睁开双眼,她震惊自己竟然想起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而且这件事,前世到死她都没能想起来:“白草果、豆蔻、灵龙……这是壮识海的药方。” 药方比神清丹温和,且神清丹服用越多,效果越差,但这个药方若能有相应的功夫辅佐,则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娘亲说过,必须记住这些药方,必须以修炼识海为主。 方子里的药材倒是不难寻,难就难在需要长时间服用,而且没有相应的功法辅佐,后期服用再多也是无用的。 思来想去。 她决定先壮识海,至于功法么,只能顺其自然了。 也多亏这次误服了神清丹,不仅让她想起药方,修为也隐约出现松动,或许要比前世提前个一年半载达到金丹期。 待调息得差不多了,她见天色已晚,早过了今日坐诊的时间,索性就起身打扫屋子,被打碎的花瓶都收进了储物袋,桌子擦干净,地也拖好了,唯独床上的东西她没动。 明明顾珺雯走了有一段时间,被褥冷了,香味散了,江莺歌仍然倔强地来一出睹物思人的戏码。 但戏终归会结束,无论戏里有多少婉转惆怅的深情,她都要面对现实的残酷。 第15章 好像被看光了∑(o_o;) 江莺歌按照记忆中的药方,去天澜城里的药铺采购药材。 娘亲说过,这方子虽然温和,但也需循序渐进,江莺歌只在小的时候药浴过,中间断了几十年,若要重新用药,得先药浴摸清识海的承受力,后每月服用一次,每次都要加强药力,直到功法大成。 粗略一算,江莺歌的荷包只够用药两年,她提前采买一年用量的药,剩下的灵石以备不时之需。 买完药,她又顺手买了些甘味果,然后就迫不及待御剑飞回玄霄宗,不过在半道上,负责登记坐诊的弟子用传音石联系上她,问她为何多日不来坐诊。 江莺歌这才想起来,因为见到顾珺雯,且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她高兴过头,以至于忘了向登记的弟子撤回自己的名字。 她和登记的弟子解释了许久,对方说:“不管如何,今日已经安排了师姐坐诊,还请师姐遵守宗门的规矩。” 宗门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守信,就拿坐诊一事来说,江莺歌登记名字后,若几日未曾坐诊,需要把欠下的几日补上方可。 否则随便哪个弟子来一句忘了,那原本有条不紊的一套坐诊结构岂不是乱套了。 “好,我这便来。” 江莺歌收起传音石,加快御剑飞行的速度。 她这几日都需要在何峥嵘手底下当副手,所以一进门就遭到何峥嵘的冷嘲热讽,江莺歌自知理亏,不好反驳,旁边的几位副手也不敢多言,都默默低头做事。 何峥嵘见江莺歌淡然的神色,更加气愤说道:“你们几个把手里的活都交给她做,省得江师妹太清闲,连坐诊间都懒得来了。” 副手们面面相觑。 他们前几日还和江莺歌把酒言欢,今日却要针锋相对起来,无措到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又不敢触何峥嵘的霉头。 “交给我吧!” 江莺歌不叫他们为难,主动接过纸笔,随后慢慢记录着一个接一个患者的病情,若是空闲的时间段,何峥嵘会打发她去药库拿药补充坐诊间的药材,也会让她端茶倒水。 副手们想搭把手,都会被何峥嵘说教:“你们要是不听话,恐怕别的主诊医师也不敢要你们当副手的。” 这话简直戳心窝,他们还想成为主诊医师,就必须跟着主诊医师学习,要是无人愿意带他们,那他们只能去找师尊解惑,可问题是师尊几个月甚至几年才会为了师娘现身,若自行摸索,他们又无那个天赋。 一时间,坐诊间里出奇的安静。 江莺歌其实无所谓被何峥嵘使唤,反正熬过这几天,她打算自己申请成为主诊医师,这样不仅赚的灵石多一点,也少了很多糟心事,能让她全心全意救治病患。 等何峥嵘和副手们都走了,江莺歌还要负责打扫,整理今日药材的进出以及明日需要复诊的病患名单。 忙完这些后,回到家里天色都黑了,江莺歌看着明亮的月光,疲惫得一整日都未曾想起顾珺雯,偶尔这般充实地做自己的事,还蛮好的。 微风吹来,带了一丝凉意。 江莺歌搓了搓手臂,吩咐兴和堂的杂役弟子把浴桶和热水放在她的房间里。 浴桶下面是有夹层的,可用来放置炎石,能让浴桶里的热水持续保持高温,若想烫一点便多放置一点炎石即可。 杂役弟子准备好后,收取了灵石便离开了,江莺歌把药材一一添入,随后又加一些炎石,等药效充分在水里散开后,她方才宽衣解带。 江莺歌虽不是什么大美人,但也是典型的温婉女子,眉眼天生自带一股柔色,就像一朵娇柔的花,脆生生的,易折。 她靠在浴桶边上,略烫的水温恰到好处释放了疲惫的躯体,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流动都欢快了许多。 但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 江莺歌闭上双目,体内的灵力运转,开始吸收浴桶里的药力。 药力钻进肌肤,顺着清畅的筋脉游走至丹田,在丹田处炼化后又向识海输送。 识海是一片碧蓝的海洋,四周有混沌的迷雾,之前海洋只有二十丈的宽度,炼化神清丹后,拓宽了两丈。 随着药力流进识海,似掀起一股狂风,海面不断翻滚,一遍遍向四周的混沌之雾涌动,一点点、慢慢地逼退白雾。 江莺歌的额头全是汗,感觉脑子跟着海洋一阵阵翻涌,头晕目眩,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极限,这比之前误服神清丹要轻松多了,便双手结印,加强对体内的灵力控制,吸收更多的药力。 识海拓宽的过程极其难熬。 就像脑子被翻动,疼得她直喘气。 江莺歌见识过不少病患,其中最难治且最痛苦的就属头部一类的病,哪怕是强者,也会因为头疼而在地上打滚,毫无形象可言。 她也疼到想打滚。 可现在都坚持不了,那将来谈何给顾珺雯解毒呢,念及至此,江莺歌便有了精神,咬牙吸收药力。 难熬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疼了多久,仿佛是一月,又仿佛是好几年,可睁开眼一看,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有好几次,江莺歌都想放弃了,修识海好痛苦,她也不明白父亲和母亲为何要她修炼识海,就和小的时候一样,每次挨打挨饿的时候,她都产生为什么要乖乖听话的想法。 别人家的儿女都结伴游玩,只有她从小捧着书,不是背就是抄,日子过得枯燥乏味,就连家里的长辈见到她,也只会问一句,某某书会背了么。 江莺歌疼得咬破了唇。 她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药浴有没有这么疼过,但她不能退缩,这不仅仅是为了顾珺雯,也是为了不辜负小时候这么苦过来的自己。 此刻的药力已经所剩无几。 第16章 她要把浴桶里的药力全部吸收完,于是取几根银针,飞入脑部几处穴位,疼痛虽未减轻,却加快了吸收的速度。 在天微亮之时,江莺歌才算结束了这一场痛苦,取下银针后,她没有起身离开浴桶,而是靠着浴桶小憩。 她实在太累了。 不过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下次用药可以稍微加强药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识海拓宽后,五感变得更敏锐,她感觉有一阵风吹来,可门窗明明是紧闭的。 江莺歌睁开双目,瞧好捕捉一道黑影,接着鼻尖就嗅到与药浴区别开的冷香,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见到了微怔的顾珺雯,还发现顾珺雯的视线下移,自己也下意识低头瞧。 一缕墨色长发在浴桶里荡开,恰好半遮着起伏不定的胸口,露一丝微妙的曲线,勾出不易察觉的蛊惑。 江莺歌的身体反应比脑子快,完全就是下意识、因为过于羞涩而惊呼,双手一拍水面,带起一片磅礴的水花浇灌到顾珺雯身上。 顾珺雯作为渡劫期强者,按理来说不该被这些水花溅射到哪怕一片衣角,但她的反应又的确慢了半刻,只来得及抬起手,用宽厚的衣袖挡住那片水花。 “宗主,对不起。”江莺歌靠在浴桶边上,遮住身子,见顾珺雯的衣袖被打湿了才想起来她有洁癖的事。 “无妨,本就是我唐突了。”顾珺雯眉头紧皱,伸指弹走衣袖上的水,但仅仅是弹走水,还是会觉得衣袖里全是一股药味,“你为何药浴,是伤没好?” “不,我在用药浴养识海。” “啧,你还真不怕变傻,上次神清丹的事才过几天,就忘了?” 江莺歌解释:“不是这样的,是我想起爹娘留给我的这个药方,我小时候也用过这个方子药浴过,才不会变傻。” 言下之意,要变傻早傻了。 顾珺雯听言,漫不经心的目光稍微汇聚在江莺歌身上:“嗯,除了这些药方,你还想起什么了?” “暂时没了。” 也不知道江莺歌回答的这四个字是不是惹到了顾珺雯,原本还能感觉到凝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顿时撤离。 善睐的明眸在四周打量着,秀挺的鼻尖将顾珺雯的姿态变得更冷漠、更傲慢且拒人千里。 顾珺雯真是太美了,就像一柄驰骋沙场的剑,自带锋芒,而持剑者在每次结束战斗后,总会用轻柔的布细细擦拭呵护。 直至成为名剑后被人仰视,万人争夺,是一切实力与名望的象征,想征服名剑的人,最后的下场反而成了名剑的傀儡。 “宗主在看什么?” “找天天。” 江莺歌说:“天天不在我这。” 江莺歌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天天了,而且天天每次出现,都会把她房间弄乱,今日看起来和前日一般无二,她是料定了天天不在这里的。 谁知道…… 天天一颗小小的脑袋从床底下探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眨啊眨,像是与二人玩着捉迷藏,一副你们好笨,这都没有找到本大爷,没想到本大爷就藏匿在床底下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顾珺雯面无表情地向江莺歌,随后走近两步,黑色的裙摆轻摇,似能摇到江莺歌心里,不禁令她低头,只敢瞧着地上那片淡淡的影子。 “天天看来是真的喜欢你,那就把它放在你这里,过段时间我再接回它。” 第16章 治病救人 江莺歌发现自己挺矛盾的,每次看不见顾珺雯就想念,见到人又不敢对视,一直低着头盯地上那片倩影,也盯不出花来。 影子又靠近了几分,隔着一尺,能看见黑色裙摆下的长靴,靴子上同样以灵丝绣出繁杂的阵纹,看起来相当金贵。 非常贴合顾珺雯的气质。 “你可会介意?” 介意什么? 江莺歌眨了眨眼,随着她仰头的动作,浴桶里的水跟着荡开,几片药材跟着水流滑动,偶尔有几片黏在了细腻的肩头上,霎时间,撩动了春\色。 但顾珺雯不带情绪的目光似撩不动的顽石,春夏秋冬,别人看的是四季之美,是喜怒哀乐的生活变化,她看的却是一成不变的时光流速,连那一身气质都染上了超凡脱俗。 江莺歌的目光不自觉流露出惊艳之色,藏不住的炽热,似落在雪地里星火,不自量力地想化开那一层厚厚积雪,被顾珺雯微皱的眉头轻易泯灭。 那如冬的目光似能穿透人心,连微烫的水流都跟着冷了几分,不禁令江莺歌心中寒颤,连忙敛眸垂着脑袋,生怕被顾珺雯察觉什么。 一声叹息突兀飘荡。 “罢了,这般与你说话有些不妥,你先穿衣,我在外间等你。”说完,顾珺雯脚步轻盈地离去。 江莺歌小心翼翼抬头,确认顾珺雯不在,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好像差点被顾珺雯看出点什么,幸而同为女子,她应该联想不到那层意思,真不知是喜是忧。 随即离开浴桶,擦干净身子,带着点莫名的小心思,穿上顾珺雯送的紫衣,随手捞上天天便出了房门。 顾珺雯坐在椅子上,挺直的脊背永远都是那么端正严谨,清冷的视线只在江莺歌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收回。 “舞儿似乎很少穿素色的衣裳。”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平时穿花花绿绿的衣裳,顾珺雯都是知道的么,所以才送了件紫衣? 可转眼一想,顾珺雯只在内门大比出现过,应当是自己穿得太显眼,所以有印象罢了。 能被记住,也足够江莺歌开心好久,她眉开眼笑地作揖说:“是不怎么穿,我还未谢过宗主送的这件衣裳,莺歌便在此谢过宗主。” “恩,你喜欢就好。”顾珺雯颔首示意江莺歌怀里的天天,“你若不介意,就让天天待你身边一段时日。” 原来是这意思,江莺歌摇头:“自然不介意。” “天天若是弄坏了什么东西,我会照价赔给你。”顾珺雯站起身,“时候不早,我知舞儿还要坐诊,便不打扰了。” “宗主……”江莺歌见顾珺雯要走,心中不舍,下意识喊了一声,但又意识到不妥,迟疑间,连忙改口道,“天天喜欢甘味果,我正打算腌制,若是宗主不嫌弃的话,过两日,我给宗主送去一些。” “不必,我不喜这些零嘴,你留给天天吃便好。” 不喜欢么? 江莺歌记得师尊提到过,渡劫期的强者不用进食,而且能修炼到渡劫期,说明这些强者有很高的自制力,日常中吃喝玩乐很难吸引他们。 更何况是各方面欲\望都低的顾珺雯,所以上次拜托竹溪送给顾珺雯的甘味果,她大概也不会吃的。 看着天空中淡去的身影,江莺歌心底微微失落,随后闭上眼睛,不断告诫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能与顾珺雯这般交谈,放在前世连想都不敢想,不该贪心的。 缓了缓情绪后,再睁开眼,江莺歌就显得平静了许多,她把天天放下,说:“我要去坐诊,你能不能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天天摇着尾巴,主动把脑袋贴在江莺歌手心里示好,显然它也想跟着去。 “跟着可以,不能捣乱。” 天天应声一叫,江莺歌便抱着天天出门,今日转秋,但在院中的树木依然是翠绿的,许多弟子都坐在院中苦读着,准备冬季的初级考试。 他们遇见江莺歌会作揖打招呼,然后把视线放在她腰间挂着的医师牌证上,目光充满了向往。 江莺歌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初级医师,所以不曾有过这样的目光,这种看起来生机勃勃、对未来的期待和挑战的念头从未有过。 似乎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有重担压在肩头上,江莺歌喜欢他们对医术的纯粹,所以坐诊期间,哪怕会被主诊医师讨厌,她也总会提点副手两句。 不多久,江莺歌来到坐诊间后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皱头不由自主挤在一起,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以为是自己来早了,便把天天放在窗口边上,再次嘱咐天天几句,随后在坐诊间里转悠着,瞧瞧还有没有需要整理的地方。 也就在这时,坐诊间的门忽然被大力打开,门框撞到墙边,发出“咚”一声,吓得江莺歌回头一看。 有两名弟子抬着全身都是血的弟子进来了,江莺歌见他们把人放在地上,连忙说:“等等,主诊医师不在。” “门口不是挂着牌么,反正人已经安排到这边,死活与我们无关,告辞。” 那两人的衣着是罗刹峰的刑罚堂弟子,刑罚堂弟子每日都会在玄霄宗内转一圈,确保宗门内没有弟子相互斗殴,能惊动他们把人抬过来,显然是伤者之前和别人大打出手了。 刑罚堂弟子做事我行我素,人送到之后,他们还得处理动手打人的弟子,所以转身就走了。 江莺歌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何峥嵘的挂牌竟然挂着,明明她进来的时候,主诊一栏是空着的,很显然,今天这一出与何峥嵘脱不了干系。 第17章 她又转身回到伤者身边,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是血迹布满整张脸,她有点看不清,便拿着帕子给他搽干净脸颊。 “是他啊!” 江莺歌忘了这人的名字,只记得他口口声声说了好几次“手头有点紧”这种口头禅。 人已经安排过来,江莺歌不好把人送去别的坐诊间,但作为副手也不好自己动手,何峥嵘正是清楚明白这一点,所以特意把其他人支开,又在门口上了挂牌,让刑罚堂弟子把伤者送到这里,自己又不出现,是笃定了江莺歌不会见死不救。 某些方面,何峥嵘确实了解她。 江莺歌挽起衣袖,将半披着的长发用一根发簪固定在头顶上,修长的脖子细腻雪白,气质一下子变得精干。 她没有把脉都知道伤者快不行了,单看他的脸色,几乎没有血色,白色的衣服都被血浸湿,还在“滴滴答答”掉落血珠,门口也全是血。 江莺歌用针刺了几处穴位,先给他止血,随后解开他的外衣,身上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胸口凹陷,被一掌震碎胸骨,腹部几处都是拳打脚踢的痕迹,导致筋骨断裂、内脏出血,后背有刀和剑造成的伤口,深可见骨。 他这是得罪了谁? 简直是要人命的打法。 江莺歌来不及思考,伤者现在气息近乎没有,她得先吊住他的一口气,于是转身,从药架上找到调气养内伤的赤灵丹给他服下。 再用寒破针勾着丝线,将其打入他体内,趁着他昏迷不知疼的状态下,以灵力控制寒破针在他体内游动,寻到碎骨的地方进行镶接。 镶接的过程需要对灵力有很细微的控制力,一般只有行医多年的医师才能做到,幸而江莺歌是重生的,对这种细微控制有一点心得,上手还算游刃有余。 伤者哪怕是昏迷,也疼得皱起眉头,不过知道疼,说明他还有气,暂时死不了。 好在他受的都是外伤,剑伤和刀伤没有“意”,否则怕是要费点功夫了。 镶接完,江莺歌便取回了寒破针,把丝线留在体内。 寒破针会使血液出现滞涩感,比较阴冷,取出针后,伤者眉宇间都染上了霜雪,但也有止血的作用,待霜雪褪\去些许后,再给伤口撒上止血散进行包扎。 做完这一切,江莺歌才给伤者把脉,他的脉象仍然虚弱,体内气血积郁,便将人扶坐着,指尖在他后背点动,寻到郁结之处一掌拍下。 伤者喷出一口血,血中带有凝结之物,但他的气息变得顺畅,紧皱的眉头也因此松开了。 江莺歌刚把伤者放下,何峥嵘便领着副手们回来了,副手们见到这一幕,愣住了。 他们只不过被何峥嵘叫去药库重新整理江莺歌记录的进出册子,怎么一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江莺歌,你怎么能私自接诊我的病人?”何峥嵘敞开门,大吼一声。 坐诊间本就纵横交错,彼此相隔一堵墙,被何峥嵘一个大嗓门,附近的人差不多都听见了,在门口排队好奇的患者也忍不住往这边靠拢。 大家都知道,副手正式成为主诊医师前是不能僭越的,原因无他,因为副手都是刚考完初级医师的弟子,没有实战经验,很容易出错,若是私自医治病患,出了事故,主诊背锅。 像这种外伤,其实副手都能做,有的主诊医师忙不过来,就会让副手来诊治,不过这种情况下,都是副手有了一定经验,快当上主诊。 在他们眼里,江莺歌显然不具备这种经验,他们看她的目光颇为同情,料定以后不会有主诊医师敢带着她了。 第17章 何峥嵘差点小命不保 “江莺歌,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治病救人,何须解释。” 江莺歌站起身,没有接何峥嵘那点心知肚明的诡计,她招呼副手们把伤者抬下去休养。 副手们连忙去抬,但被何峥嵘伸手拦住,他蹲在伤者身旁,抓着伤者手腕把脉。 脉象虽弱但平稳,他抬头看了眼波澜不惊的江莺歌,又不死心地解开伤者衣襟,把手放在伤者胸口按了按。 江莺歌见他这般动作,愈发笃定何峥嵘知道伤者情况,否则又怎能在她医治好的情况下,第一时间伸手探伤者的胸口。 他就是故意不出现,作为医师,江莺歌最讨厌的便是何峥嵘这种拿人命作为筹码的人。 她说:“何医师,若是觉得没有问题,理当尽早让伤者去安静的地方休养才是。” 何峥嵘心中沉闷,他不相信江莺歌第一次镶接能把灵力控制得如此精准,做到这般完美,可事实摆在眼前,他找不到错处。 面对身后探究的视线,何峥嵘眼底时而阴森的目光似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像是要做出什么违背信念的选择,思虑间,掌心的灵力便顺着心意溢出,震断镶接处的丝线,伤者再次受创,一口鲜血喷出。 殷红的血在半空中散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弄得满地狼藉,带着点对事情发展不可控的诡异感。 江莺歌目光一凝,刚要上前,就被何峥嵘吼道:“江莺歌,瞧你干的好事,万一人有个三长两短,责任全在你身上。” 她确信伤者无性命之忧,镶接手法无错漏,想不通伤者怎么伤得更重了,所以面对何峥嵘的责备,一时呆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在前世,江莺歌虽偶有挫折,却从未如今日这般出现事故,他人探究的视线像块巨石压在心里,原来是那样地沉重,若将来有朝一日,她没能治好顾珺雯,又该面对怎样境况? 那是她不敢想也不能假设的情况,纷乱的思绪让她沉默良久。 何峥嵘趁机咄咄逼人,把所有的过错都丢给了江莺歌,看着江莺歌瘦弱的身影,副手们有些看不过眼,道:“何师兄,先救人要紧。” “闭嘴,人都成这样了,万一受不住死了,责任算谁的?” “算我的。”江莺歌走到伤者身边,语气坚定,“我来治,若他死了,责任算我的。” 何峥嵘挡在她面前:“说的好听,若真出事,我也逃不了责罚,人我来救,可不敢劳您大驾。” 他没打算救人,伤者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死了,主要责任也在江莺歌身上,虽然自己也会挨罚,但能给江莺歌扣上这顶大帽子,就显得微不足道。 但江莺歌反手扣住了他的肩膀,说:“我说了,我来治,若是没治好,一切责任我来担着。” “我也说了,不劳您大驾,况且我是主诊医师,这里我说了算。” 何峥嵘运气,挣开了江莺歌。 一道黑影也在这时撞在何峥嵘胸口上,大家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何峥嵘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再撞到墙壁上,一口鲜血呕在身旁。 疼痛蔓延,他却动弹不得。 何峥嵘眼前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奶狗正舔着爪子,那样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顿时,一口怒气吸上来,体内气血一阵翻涌,整个胸口像是炸开了一样,剧痛不已,喉咙似堵着什么,随即又吐了一口血,全身止不住发颤,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偏偏小奶狗还昂首挺胸地看着他,状似不屑,气得何峥嵘差点晕过去。 “天天!”江莺歌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连忙把天天抱了起来,随后蹲在何峥嵘身边看了一眼他的胸口,竟被天天一脑门给撞碎了,凹了进去,“抱歉,我代天天向你道歉。” 何峥嵘哼哼唧唧,表示不接受。 江莺歌才不管他接不接受道歉,现在时间紧迫,伤者那边的情况不明,她见何峥嵘一时半会死不了,便连忙跑到伤者身边开始救治。 何峥嵘也只能怒目而视。 四周看热闹的人虽多,但都不愿意搅合进来,甚至都不愿意帮他去喊位主诊医师过来,倒是有一位女医师主动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说:“筑基后期的修为,竟然被灵兽一脑门撞碎了胸骨,看碎骨凹陷的程度,离心很近,若是这一击的力道再大一点,你可能就死了。” 化神之前,修士都拖离不了肉\体凡胎,若是心口被击穿,是绝无生还的可能。 大家倒吸一口冷气,完全看不出来这只奶狗竟然如此凶残,一脑门,仅仅只是一脑门就把筑基后期的修士撞成这样,要知道,筑基后期的修士,就算是肉\体凡胎,那也是非常强悍的,寻常刀剑至多只能造成轻伤。 以头撞胸,肉\体相搏,小奶狗作为灵兽,就算身体天生比修士强,可它却毫发无伤,这差距也太大了,说明它的实力在金丹之上。 女医师又道:“要我打晕你再镶接,还是用药麻痹你的知觉?” 何峥嵘张了张嘴,仍然说不出话来,这位女医师他认识,是一直照顾师娘的柳白芷,据说脾气很好,医术目前是众弟子当中最好的。 他信任她,况且他也不想被江莺歌救治,便连忙眨眼,表示自己想用药,然后就看见柳白芷抬手,一掌挥下。 第18章 他两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柳白芷将他放在地上平躺着,把脉枕放在他后脑处垫着,因为碎骨在心口附近,她也不敢轻易动手,便起身走到江莺歌那边看了一眼。 大家现在都不敢出声,目不转睛盯着江莺歌,氛围显得紧张压抑,但江莺歌一套控针的手法行云流水,像是行医治病多年的老医师,气息沉稳,胸有成竹。 这般状态,更像是从小耳目渲染,骨子里自带医师特有的温和与包容,这种感觉,柳白芷在师尊身上都不曾看见过,所以她更愿意相信,这件事另有乾坤。 等江莺歌收了针,柳白芷问:“他如何了?” “还好,保住一条命了,不过还得观察几天,好好调养才行。” 柳白芷点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何峥嵘:“碎骨离心脉太近,我没有把握,不如江师妹帮我一把。” “如何帮?” “你护着他的心脉,我来镶接。” “好。” 虽然江莺歌与何峥嵘不对付,但父母曾与她说过,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至于病患为人是好是坏,自有他人来定。 江莺歌把灵力送进何峥嵘体内,用灵力裹在心口附近,柳白芷以指缠丝,将其打入。 柳白芷修为在金丹中期,算是师尊最倚重的弟子,江莺歌平常只在师娘那边见到过柳白芷,很少和她接触,对其医术也只听旁人提起过。 以指作针。 柳白芷的一双手非常灵巧,能把灵气汇聚在指腹上,形成灵针,对灵力的控制连师尊都自叹不如。 之前柳白芷照顾师娘的时候,用不到这招,现在能亲眼瞧见,江莺歌自然是要多学着点的。 她能感觉到,灵针就像柳白芷的一部分,灵巧如水里游的鱼儿,在何峥嵘体内毫无滞涩感,但缺点也很明显,柳白芷的手得贴着何峥嵘,否则就会失去对灵针的控制,瞬间散开。 过了一会,柳白芷收手,道:“让副手把他们抬下去修养吧,今日之事,我会禀报给月长老,师妹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莺歌懂柳白芷的意思,就是让她小心点何峥嵘,为了防止他找月长老告状,颠倒黑白,倒不如主动交代事情经过,月长老自有决断。 “劳烦师姐了。”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江莺歌也被何峥嵘整得疲惫不堪,反正主诊医师都被打伤了,她与副手们也能提早结束坐诊,大家便把坐诊间打扫干净后,各自离去。 江莺歌带着天天回到住处。 她把天天放在椅子上,义正言辞说:“天天,我知道你是想替我出气,但你是护山神兽,一脑门撞下去,要是一不小心把人撞死了,事情反而闹得更大,我也不好向宗主交代,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懂吗?” 天天歪着头,它是不懂的。 在它的世界里,就是谁厉害听谁的,顾珺雯比它厉害,所以它听顾珺雯,江莺歌比它弱,作为强者,它得保护弱小的生物。 江莺歌叹息,摸了摸天天脑袋:“我也是傻了,同你说这些作甚,反正只要我没有性命之忧,你便不能同其他人动手,懂了吗?” 天天撇过头,它才不要听弱者的。 “不听话,以后没有甘味果吃。” 天天连忙摇着尾巴,表示知道了。 总算安抚好天天,江莺歌也不会食言,立刻着手腌制甘味果,这一次,她一口气腌制了十个坛子,每个坛子放的料都有细微的不同,每种药材有的时候是那种多一点,或者这种多一点。 在她心里,还是喜欢母亲腌制的甘味果,她想找回那种味道。 第18章 你得道歉 江莺歌本来还挺担心,经过昨日的事情,自己要坐一段时间的冷板凳了,却没想到柳白芷会主动提出让自己当她副手。 进了坐诊间,江莺歌仍然把天天放在窗边晒太阳,作为一只活泼好动的小奶犬,都快和猫一样,被晒得懒洋洋,时常打哈欠。 “你养的灵犬挺特别,我竟看不出是什么级别的。”柳白芷站在江莺歌身边,伸手摸了摸天天脑袋。 “它不是我的灵犬。” 天天听言,甩开柳白芷的手,往江莺歌身上靠,一副本大爷就是她的灵犬,别听她瞎说的样子。 柳白芷笑了笑,倒也没有探究下去,她坐到椅子上,和江莺歌说:“昨天的事情,我已经禀报给月长老,待今日坐完诊,你同我一起去见月长老。” 江莺歌点头应下,她来坐诊之前,去探望过昨日那名患者,还在昏迷当中,何峥嵘倒是醒来了,一见到她便嚷嚷着要找月长老讨公道,所以柳白芷提起这件事,她早有心理准备了。 “还有,你同我一起诊治病患,其余琐碎的杂事便交给其他人去办。” 江莺歌诧异:“我吗?” 柳白芷点头:“嗯,昨日\我见过你镶接的手法,相当纯熟,你是有能力独自接诊病患的,做副手可就屈才了。” 没想到柳白芷会给这么高的评价,正好江莺歌也想同她请教一些问题,便欣然说:“不才,不过师姐都这么说了,若我推辞倒显得假意。” 二人相视一笑,谈起话来显得非常自然,不似与顾珺雯待在一块的感觉。 江莺歌总觉得自己被紧盯着,显得拘谨,生怕说错什么被顾珺雯讨厌。 诊治病患的时候,江莺歌与柳白芷也配合得相当好,会一起讨论用药、一起讨论病理,偶尔也会谈及师娘的病情。 “我会在师娘身上的几处穴位打入灵力,延缓丹田的灵力流失,但这种方法杯水车薪,也不知师尊那边是否有寻到救治的办法。”柳白芷问,“师尊平时最疼你,是否有联系过你?” 江莺歌摇头:“师尊虽然疼我,但很少和我说师娘的病情,只要求我全心全意研修医术。” 柳白芷笑道:“看来师尊很器重你。” “师姐为何这么说?” “感觉吧!” 江莺歌之前也有这种感觉,现在被柳白芷提起,这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了,自己身上难道真有过人的天赋让师尊这般看重么? 如果自己真有天赋,那师尊为何不明说,还要藏着掖着,是怕自己变得高傲,目中无人么? 烦恼一旦缠在脑海里,就容易变成一股乱绳,一时间是解不开的,江莺歌便不去纠结,反正在将来的某一天,师尊会告诉她答案的。 三个时辰坐诊结束,剩下来的杂活便交给其余副手们,江莺歌便抱着天天与柳白芷前往丹和殿找月长老。 此时月长老正在丹和殿大堂给众多弟子讲课,江莺歌和柳白芷便在门口静静等着。 来听课的弟子,有些是从别院来的。 在玄霄宗,炼气期到金丹期的弟子还得修学分,弟子们需要听长老的公开课,听课越多,学分越多,年考过关后,得到的灵石也越多。 之所以会有学分制度,是为了鼓励弟子们多学,这样才多些自保能力。 就好比江莺歌,作为医师整天对着书,对着药草,对着病患,不会使剑,不懂术法,如果遇到歹人,又或者在危险之地与同行队友走失,那基本是很难活下来的。 同理,别院的修士也会来听医修课,只需要懂个大概,知道怎么处理外伤,知道野外哪些药材可就地取材使用即可。 江莺歌的剑法,便是这么学来的,自保还行,要打赢同修为的剑修就不太可能了。 因为江莺歌的师尊长年不在宗门,所以一些药理课也都交给月长老负责,今日月长老授课内容便是基础的药理。 “瘀血内结引发的热证,治以活血祛瘀,若是金丹期弟子,可以灵力化淤……” 虽说基础课江莺歌都懂,但她还是会认认真真听着,从脑海里搜寻相关记忆加以巩固。 等月长老讲完课,天色已晚,弟子们陆陆续续散去,月长老看了一眼江莺歌怀里的灵犬,说:“我等会还得去凌霄峰见宗主,你把狗放门口,莫要让狗毛掉得到处都是。” 虽然顾珺雯有洁癖,但明明捏一个除尘诀就能解决的事,偏偏要说这些令人尴尬的话,显然是嫌弃江莺歌,所以连狗也嫌弃罢了。 看着月长老严厉的眉眼,江莺歌就很怕,哪怕自己有身高优势,却也感觉月长老如山一般高,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莺歌连忙放下天天。 月长老颔首:“你们二人进来说话。” 江莺歌跟在月长老身后,看着那挺直的背影仿佛下一瞬自己就会挨批评,但意外的是,月长老转过身,只问:“有没有后悔出手医治伤患?” 后悔么? 江莺歌摇头:“不后悔。” 月长老说:“事情前因后果我不问,你的做法没错,但下次可以把情况告知别的主诊医师,让他们接手便可,规矩是死的,玄霄宗没有这么不讲人情。” 扪心自问,江莺歌也清楚这一点,但最后还是选择自己医治,是因为有足够的自信,认为镶接没难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第19章 江莺歌不清楚,但在那一刻,身体的血液似乎在沸腾,心里有一种不可控的声音呐喊叫嚣着。 “这件事,我会尽可能压下去,不过你的狗毕竟打伤了何峥嵘,还是得去道个歉,免得把事情闹大。”月长老又道。 江莺歌抿唇。 一直没有说话的柳白芷瞧了瞧江莺歌不乐意的神色,说:“长老,这件事明显有蹊跷,让江师妹道歉是否有不妥?” “我说了,不问因果,你们二人各退一步……” 月长老话还没说完,月青禾便闯了进来,气势汹汹朝月长老吼道:“凭什么,这件事就该查清楚,不然别人还以为莺歌是庸医。” 月长老皱眉:“我让你炼的丹可炼好了?” “母亲让我炼丹是为了支开我么?” 月长老叹息:“莫要胡闹。” “我没胡闹,我看着莺歌长大,她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若没有绝对的把握,轻易不会出手的,那十有八\九就是何峥嵘从中搞鬼。”月青禾站在江莺歌面前,就像老母鸡护着鸡仔,轻易不给月长老这只老鹰机会捉到小鸡。 “江莺歌僭越在先,打伤人在后,就算当中有隐情,她也得道个歉,若何峥嵘仍不依不饶,自会有人收拾他。” 以何峥嵘的性格,还真会不依不饶,江莺歌就好奇月长老为何会说“自会有人收拾他”这种话,师尊又不在,唯一有权利教训何峥嵘的只有月长老,但听她的口气,应当不会这么做的。 那除了二人,就只有顾珺雯了。 顾珺雯在养伤,江莺歌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打扰到她,连忙说:“我明日便去道歉。” 月青禾闻言,还想说什么,被江莺歌摇头制止。 虽然何峥嵘很讨厌,但比起让顾珺雯劳心劳神,自己那点委屈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现在她比较担心的是,何峥嵘不接受道歉,最后还是要把事情闹到顾珺雯那里。 既然要道歉,江莺歌自然不会敷衍,她知道何峥嵘眼馋师尊送自己的寒破针许久,若他能息事宁人,送给他倒也无妨。 打定主意后,第二天一早,江莺歌便把天天留在房间里,前往专门提供给患者住的疗养别院,院子就离兴和堂不远,御剑飞行,半盏茶就到了。 何峥嵘在叁字房。 江莺歌一进门就遭到了何峥嵘的冷嘲热讽,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可惹不起您。” 话里话外,都是江莺歌仗势欺人。 这间房还有其他病患,本来昏昏沉沉还没醒来,现在都被何峥嵘吵醒了,他们便靠在床头看戏。 一直没说话的江莺歌忍不住说:“你的骨头长好了么,说这么多话不疼?” “你……咳咳……” 何峥嵘虽然有筑基后期修为,但断骨的伤势少说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养好,目前说话不碍事,但说急了,胸口还是会疼。 “我今日来是和你道歉的。”江莺歌取出放寒破针的匣子,“这是我向你道歉的诚意,希望你能原谅我。” 何峥嵘看见匣子,难以置信道:“你拿寒破针道歉,莫不是脑门被夹了,还是有什么阴谋?” “我很正常,也没有阴谋,是真心实意来向你道歉,对不起。” 何峥嵘见江莺歌如此平静,还一反常态来道歉,他本来有点不敢收,但寒破针他真的心心念念许久,太想太想得到。 他一直不明白师尊为何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江莺歌,而不是医术更强的自己。 想到这里,何峥嵘心底的贪念和执念瞬间吞噬理智,一把就将匣子夺过来,放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寒破针终于是他的了。 第19章 宗主传唤 把何峥嵘的烂摊子收拾好之后,江莺歌便把心思放在了坐诊上,天天还是每天趴在窗口边上嗮着太阳,患者来来去去,偶尔有清闲的时候便喝点小茶,顺带喂养天天,日子也算快活。 不过那位被忘了姓名的伤者,今日江莺歌去疗养小院给他复诊的时候,发现他胸口里的丝线已经被人抽走了,拆除的手法干净利落,也不知是谁越俎代庖,那些师弟师妹们自然没有这个胆量,师兄师姐更不会坏了规矩。 “你可知是谁给你拆的线?” 伤者摇头说:“江医师,拆线那会我正昏迷呢!” 怪了,谁会做这事? 一开始,江莺歌还以为何峥嵘又想搞什么阴谋诡计,可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不太像是他做的。 况且拆线的手法并无不妥,倒更像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心人。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江医师能否提前告知我这次就诊费用是多少?” “一千下品灵石。” “啊,这么贵?” 江莺歌笑道:“手头紧也不能不顾性命,还有,你到底得罪了谁,怎么会被打成那种样子?” 他叹气:“江医师有所不知,我刚入玄霄宗的时候,身无分文,本来是想多听课,拿奖励,但是我太笨,年考没有一次考过的,就只能帮诸位师兄师姐干活赚点灵石,但是我没想到,我给吴萧干完活,他竟赖账不给我灵石,我就和他打起来,从此结仇,就是他把我打了个半死。” “说起来,那十五个下品灵石到现在都没有还给我,明明吴萧出生修仙世家,也不缺灵石,为何要赖我账?” 吴萧这个人,江莺歌略有所闻,为人放荡不羁,挥霍无度,修炼没有上进心,根骨年龄过百岁,修为还在筑基后期稳如磐石,修仙世家的女子都听闻过他的名头,没人愿意嫁他。 吴家那老两口为了把吴萧这个烫手山芋推掉,就把目光放在普通世家女子的身上,据说几十年前已经定亲,但吴萧的未婚妻不愿嫁,早就逃了。 后来婚约只能取消,吴家觉得连普通世家的女子都看不上他,实在丢脸,就把他扔在玄霄宗里任其自生自灭。 这件事,弟子们都笑话了他很久,哪怕几十年过去了,偶尔还能成为饭后茶谈。 所以,吴萧手头也很紧,又想维持以前的生活,只能坑蒙拐骗,这十五个下品灵石铁定要不回来了。 他伤春悲秋地诉苦着。 江莺歌还得记录伤者现在的身体情况,便拿着册子与笔,礼貌地打断他:“还未请教你姓名?” “我说了那么多,江医师竟然不记得我?”他瞪着眼,“我叫杨清玉,杨柳的杨,清风的清,玉树临风的玉,江医师可要记住了。” “好,我记住了。” 江莺歌笑了笑,面对患者,她总会多些耐心,讲话的声音也轻,像海浪拍在岸边的细沙上,发出柔柔潺潺的声音,让人倍感宁静,反倒让杨清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 她正认真记录着,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便回头看了一眼:“柳师姐怎么过来了?” “是宗主传唤我们。” 江莺歌诧异,头一次自己被顾珺雯传唤,便忍不住问:“柳师姐可知宗主传唤我们是何事?” 柳白芷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扬清玉:“不止传唤我们,他也要去,想必是江师妹与何峥嵘的争执已经被宗主知晓。” 江莺歌闻言,第一反应是何峥嵘出尔反尔,收了自己的寒破针仍旧不依不饶,若是如此,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受这等委屈了。 她收起册子,见扬清玉的伤势还未好,不便运气御剑,便提议:“扬师弟,我来带着你飞。” “我好歹是体修,这点伤算什么。”他捂着胸口站到地上,提气一口气,抬手召出一柄满是缺口的剑,似乎有些年头了。 江莺歌见状,顿时明白他为什么是体修了,因为体修不需要任何装备,最省灵石的。 “见笑了,我们走吧!” 几人飞向凌霄峰。 柳白芷见江莺歌出神,宽慰道:“别担心,宗主明事理,何峥嵘那点歪瓜裂枣的计量是瞒不过宗主的慧眼。” 江莺歌“恩”了一声。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自从在山里偶遇顾珺雯后,相见的次数过于频繁,虽然很开心,可她不希望打扰到顾珺雯静养。 “咳……”杨清玉不知道为什么飞到高空后感觉胸闷气短,便忍不住咳了咳,岂料岔了气,脚底下的剑不受控制,一脚踩空,人瞬间往下坠,他声嘶力竭大喊,“啊,二位师姐就我狗命!” 江莺歌抱着天天,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柳白芷便闪身到杨清玉身边,以公主的姿势将人抱着。 杨清玉红着脸道谢。 柳白芷倒没什么神情变化。 一进大殿,江莺歌便放下了天天,感觉到低沉的氛围,她抬头环顾四周。 这里平常是诸位长老议事的地方,两边摆放着座椅和茶几桌,墙壁四周刻着繁杂的阵纹,隔绝声音,避免议事之时被有心人听见,主位是一张宽大的长椅,中间摆放着靠几,靠几上点着加了安神花的香薰。 竹溪与月长老站在两旁,何峥嵘也在,因为是伤患,此刻坐在椅子上,捂着胸膛,一副病怏怏快死的样子。 第20章 顾珺雯坐在长椅上,轻轻搭在靠几上的五指骨节过于分明而显得消瘦,身上穿的白衣不似黑衣那般有压迫感,倒是显得唇色愈发苍白孱弱,微皱的眉头也因此添上了几分憔悴。 江莺歌见她脸色这般差,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这也是自己不愿把这种琐事捅到顾珺雯这边的原因,却偏偏事与愿违。 顾珺雯抬手随意一指,对扬清玉说:“你有伤在身,且坐下。” “谢宗主。”扬清玉连忙坐到顾珺雯随意一指的椅子上,这个位置离首座极近,使他惶恐地低着头,缩着身子。 何峥嵘虽然坐得远,但明显也不好受,满头大汗,目光游离,一副不安惊慌的样子。 “你们二人的事,月长老已经告诉我了,这件事我本不便过问,但事关人命,你们又是医师,自然马虎不得。” 江莺歌看了一眼月长老,怎么也没料到月长老会把这事告诉给顾珺雯听,还以为月长老要求自己道歉,是和自己一样想大事化小,原来不是么? 何峥嵘扑通一声跪地:“宗主明见,是江莺歌不守规矩在先,打伤我在后,这件事许多人都瞧见了,都能为我作证。” 顾珺雯瞥了一眼伤人的天天,它正在打哈欠,一副与本大爷无关的样子。那张清冷的面庞随着挑眉动作变得绮丽,似群芳争艳里脱颖而出的花王,光彩夺目。 紧接着,天天就被一道迅雷不及掩耳的雷光弹飞殿外,只余似猪一般的凄厉叫声在众人心底徘徊。 那道雷光便是五行雷诀么?难怪天天会叫得那么惨,想来是顾珺雯真动了怒气。 何峥嵘冷汗直流,不敢吭声了,江莺歌也好不到哪里去,和其余人一样低着头。 顾珺雯朝月长老颔首,月长老作揖,随后喊道:“刑罚堂弟子上前说话。” 刑罚堂弟子把吴萧一干人等押上殿堂,作揖道:“禀宗主,经查明,正是这些人打伤了杨清玉。” 杨清玉连忙点头。 吴萧等人面色煞白,连忙磕头求饶,承认自己所犯的错误,丝毫不辩解。 顾珺雯说:“尔等认错态度良好,便罚尔等补偿杨清玉五千下品灵石,可有异议?” “没异议。”他们连忙摇头。 杨清玉更没有异议了,倒不如说,他已经开心到两眼冒光,就等着回去数灵石。 顾珺雯挥手,放吴萧等人离去,随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何峥嵘。 何峥嵘心里压力很大,喉咙几次上下滚动,这目光似在警告自己,坦白从宽,赔点灵石便能了事,若抗拒,定会从严处理。 可这件事在兴和堂的动静闹得不小,若是坦白,他又该如何立足? 内心剧烈挣扎,双手不自觉捏紧,最后,他选择闭口不言。 月长老见状,便示意刑罚堂弟子继续说。 “我等是见到坐诊间门口挂着主诊牌,方才将杨清玉送进去,但主诊间里只有江莺歌一人。” 月长老说:“江莺歌,何峥嵘,你们可有要辩解的?” 何峥嵘还是原先那套说辞,就是忘了拿走挂牌。 而江莺歌却想到另外一件事,她进坐诊间的时候,明明没有挂牌,何峥嵘本人与副手们在药库,那是谁替何峥嵘挂了牌子? 又是谁引导刑罚堂弟子把人送到她身边,当真只是巧合? 江莺歌问刑罚堂弟子:“你们送杨清玉的路上,有没有碰见什么人?” “并未见到人,当时我们见其他坐诊间都有人排队等候,唯独你这边的门口没人,所以才把人抬去你那边。” 江莺歌作揖道:“宗主,月长老,当时我进坐诊间的时候,门口并无挂牌,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我这边的坐诊间门口无人。” 患者见到门口没有主诊挂牌,便不会等候,因为宗门弟子都知道,只有主诊才能诊治病患,自然不会浪费时间等。 第20章 物归原主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陷害你?”何峥嵘的声音变大了许多,以此掩饰心中的胆怯。 “我只是陈述事实。” 虽说是事实,但江莺歌并无证据,坐诊间又人来人往,也不知可有人注意到这些细节,若要细查,总要费些时间。 “什么叫事实,有佐证么?” “佐证没有,况且我口口声声都没有说是你陷害我吧,你如此着急作甚?” 听着二人争辩,似蚊蝇一般吵,顾珺雯不禁把手肘放在靠几上,抬手扶着额间,几分病弱的姿态里却又掺杂些许令人心悸的危险,仅仅是一个小动作,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顾珺雯的鬓角间有微湿的汗水,眉头跟着皱起。 作为渡劫期的修士,不仅不会出汗,躯体甚至比铁还刚硬,这得有多疼,才会让这般厉害的人都疼出汗来? 她看了眼竹溪,竹溪只是摇摇头,月长老也没什么动作,似乎都在等,等顾珺雯熬过去,熬过去就能好了。 江莺歌见顾珺雯这般难受,恼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等着。 少顷,顾珺雯放下手,眉眼间多了几分寒霜与不耐烦:“该给的机会给了,叶长老是否该下决定了?” 叶长老是江莺歌的师尊。 她见到叶长老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颇为惊喜道:“师尊是何时回来的?” 比起一年之前,叶长老的气色又添了几分沧桑,目光深邃,看得何峥嵘心里发颤,嘴巴动了动,竟然发不出声音。 “回来好几天了。”叶长老看着江莺歌的时候,眉眼露出几分慈爱与赞赏,“你给杨清玉诊治的时候,我就在了,做得不错。” 受到表扬,江莺歌是开心的,她还想多和师尊说说话,但现在不是叙旧拉家常的时候。 叶长老随后走到何峥嵘身边,何峥嵘明显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见状,无奈叹息,把手放在何峥嵘的肩膀上:“峥嵘,还不老实交代么?” 何峥嵘的瞳孔一缩,唇色尽褪,却仍旧嘴硬道:“师尊……我真的只是忘了拿挂牌。” “挂牌的事不提,那不重要。”叶长老拿出一根切口整齐断开的丝线丢在何峥嵘面前,“可你怎能用这般卑劣的手段残害同门,你忘了为师是如何教导你的?” “良医处世,不矜名,不计利,可你呢,为了名利差点害死人。” 江莺歌见到师尊手里的丝线,这才明白杨清玉\体内的线原来是师尊拆除的,既然有证据,那今日多此一举的提审又是为何? 她的目光忍不住看向顾珺雯,顾珺雯也在看着江莺歌,从那双不含温情的眸子里,她读懂了。 今天的局,是特意给何峥嵘设的,就是想让他坦白,若如此就还有转圜之地,轻罚揭过此事,师尊不必出面,若抗拒便由师尊从重处罚。 所以,师尊是看重何峥嵘的,只是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何峥嵘未曾感受到这种重视,这才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而江莺歌同样是受师尊重视的,但这种重视似乎与何峥嵘有些不同,这种不同,以前她没察觉,只有今天才异常强烈。 江莺歌有点迷茫,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直到身边的柳白芷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方才打散脑海里纷乱的思绪。 何峥嵘跪在叶长老面前,时而捂着还未愈全的胸口咳嗽:“师尊……咳咳……弟子知道错了,不该因妒陷害江师妹,师尊能不能看在弟子是初犯,原谅弟子一次?” 这番话令江莺歌皱起眉头。 其实硬要说的话,何峥嵘根本不是初犯,早在很久之前,他便一直针对江莺歌,言语打压、毁她药材、传谣孤立等等,只不过她都没放在心里罢了。 何峥嵘不断磕头,额头都被磕破,看起来极其狼狈凄惨:“还请师尊原谅弟子一次,弟子日后定当改过自新。” 叶长老叹息,似有不忍。 顾珺雯见江莺歌嘴角垂着,心情明显不是很好,即便如此,也未曾开口干预叶长老的抉择。 实在过于温和了。 作为一宗之主,顾珺雯是不能心里憋着气的,不过二人说到底都是叶长老的弟子,她不便干预,也不会干预。 她会出手,完全是叶长老想给何峥嵘震慑,在他心里留下一个恐惧种子,让他不敢再走弯路。 但敲山震虎,也得看是什么人,不过并不妨碍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戏,毕竟关在房里养身子,日子实在过得很无趣。 于是,挺直的脊背难得倾斜,微微靠着椅背,手肘放在靠几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清冷的气质随着她的动作减了几分,却添了些慵懒。 “峥嵘,犯了错便要领罚,你就在自己的房里思过一年,每日罚抄医德。”叶长老向他伸出手,“还有,交出初级医师牌证,待一年之后,你自己重考。” 何峥嵘瞪着眼睛,罚抄面壁都没问题,可若交出牌证,不但不能坐诊,且没收牌证后重考的难度是要高于普考的。 不仅要过笔试,且他的言行举止每月都得向药宗汇报一次,但凡有不妥的地方,牌证会再次被没收,且今后不能行医,若非要行医,会被宗门严惩,除非离开宗门成为黑医。 第21章 既不被正道认可的邪门歪道。 “怎么,对这惩罚不满意?”叶长老见他迟迟不答,声音都冷了几分。 何峥嵘咬着牙,知道自己没得选,只好把腰间的挂牌交给他,并且磕头说:“多谢师尊给弟子重来的机会。” “嗯,你把寒破针也还给你师妹,待你重得牌证,为师会送别的礼物给你。” 何峥嵘把还没捂热的寒破针拿出来,随后晃悠地站起身,走到江莺歌面前,心不甘情不愿地双手奉上。 “江师妹,是师兄不对,还望师妹能原谅我,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 江莺歌拿回匣子,眼角余光瞥见师尊期盼的目光,微微一怔。 她素来不喜欢计较,师尊心里清楚这一点,所以让何峥嵘还寒破针,其意就是让何峥嵘道歉,估计等一会,他老人家还会亲自来开导她。 好歹是师长,何峥嵘也受到惩罚,江莺歌便打算退一步,笑着说:“师兄若能改正,自是极好的。” 叶长老欣慰点头。 顾珺雯站起身,觉得没什么意思,衣袖轻甩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月长老操心。” 月长老作揖:“是。” 顾珺雯走出殿外,经过江莺歌身边的时候,见她弯腰行礼,一副惶恐的样子便忍不住说了句:“舞儿真是好脾气。” 说完便带着竹溪飘走了。 这是又被阴阳了? 不管,江莺歌还是当作夸奖,算起来,自己都被夸过好多次了,本来还沉闷的心情顿时也爽朗起来。 何峥嵘被月长老带走了,他会被关在房间里,用阵法隔开,只许杂役弟子进出,直到一年后,阵法才会消散。 杨清玉的伤还未好,柳白芷便带着他回了小院养伤。 天天趴在门口,屁\股上的一撮毛发被顾珺雯的五行雷诀电没了,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江莺歌。 江莺歌喂了天天一颗甘味果,它方才看起来精神了点,乖巧地蹭着她的掌心。 “歌儿。”叶长老站在她身后。 江莺歌抱着天天站起身,看着他沧桑的目光说:“师尊不必解释,我能理解的。” 师娘一直醒不来,他经常在外奔波,兴和堂大大小小的事情,何峥嵘也出了不少力,现在何峥嵘被关,这些琐事便让他脱不开身。 所以他自然希望何峥嵘能改过自新,若将来医术有所成,江莺歌在想,何峥嵘应当会是兴和堂下一任长老。 “你能明白就好,希望今日之后他能反躬自省吧,莫要负了我的苦心。” 叶长老拿出一个匣子递给江莺歌:“其实我这次回来,不是因为峥嵘,而是听闻歌儿过了初级医师考核,为师欣慰,这是为师送给你的奖励。” 江莺歌本来不想收礼物,毕竟遭人记恨,但这个匣子与寒破针的匣子是一样的,只不过寒破针的匣子通体为寒白玉,而这个是炙红玉。 她好奇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的针通体也是红的,摸在手里滚烫。 “这是火破针与寒破针是一体的,曾经是神医玉面圣手所用之物,后来活圣手救了不该救的极恶之人,被正道修士排挤,以至于家道中落,从此杳无音信,本来找到寒破针是意外之喜,未曾想为师赶回来的时候,竟然找到了这个。” 前世自己并未收到火破针,看来是因为师尊提前赶回来,恰好遇到了,无形中,很多事情都在悄然改变,不知是好是坏。 “师尊,这东西太珍贵了。”江莺歌合上匣子,将其退回给他,“我有寒破针足以,这套火破针,还请师尊自己留着用。” 叶长老摇头:“物归原主罢了。” 物归原主? 江莺歌有些没听懂,她想问,但是师尊却又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道:“既然你已经拿到牌证,便有资格坐诊,但想依靠坐诊提高医术终究是慢了点,为师是想让你以后去宗主身边侍诊,歌儿意下如何?” 第21章 侍诊 前世,在江莺歌拿到牌证之时,师尊也是如现在这般说法,让她去顾珺雯身边侍诊,虽然她同意了,但那个时候她坐在顾珺雯身边过于紧张,一直低着头听别的医师讲述顾珺雯的病情。 大致讲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开一些中规中矩的方子,一点点试着解毒,听得她直皱眉。 师尊可能见她不曾抬头,揠苗助长反而令她不自信,之后就没再要求江莺歌去顾珺雯身边侍诊了。 今时不同往日,江莺歌现在面对顾珺雯,不会那么紧张了,便点头说:“全凭师尊安排。” 叶长老听言,眉开眼笑。 江莺歌许久不曾见他这般快乐,这不禁令她回想起师娘与师尊琴瑟和鸣的那段日子。 自己坐在树下背书,时而发散思维,看着斑驳的树影摇曳,听着师尊吹箫,师娘抚琴,念着顾珺雯何时来看望自己。 光阴似箭,却又漫长地期待自己长大成人,现在物是人非,不免让人感叹命运多舛。 就像江莺歌自己也不会料到会和顾珺雯有过一次露水情缘,再死后重生。 未来如何,江莺歌不能确定,只能把握当下的机会不断成长,一点点靠近天上那轮独一无二的明月。 回到住处后,江莺歌拿了药膏处理天天屁/股上的那道疤,天天一直嚎叫,垂着尾巴也不摇晃了,似蔫了的花朵,即使给它吃了甘味果也无精打采。 江莺歌听同门师兄说过,顾珺雯的五行雷诀堪比雷劫,雷电串流在筋脉里,不仅会打乱灵气,还会在体内肆虐,被击中的人痛苦不堪,只能硬扛。 天天可怜巴巴看着她。 江莺歌修为低,不然倒是可以引出天天体内的雷,现在她是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给天天喂些灵泉水,说:“乖,过几天就会好的。” 她见天天这般难受,便也不嫌弃狗毛了,等天天喝完水便把它放在了床上。 天天趴着,很快睡去。 江莺歌便开始为侍诊做准备,脑海里先是回忆了一下前世听到对顾珺雯病情的诊断。 识海作痛,精神不佳,需要睡眠延缓,依靠灵力压制毒性,但却没有提到过是什么毒。 江莺歌琢磨着,一般下毒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入体之毒,只要知道毒\药里的配方便能解毒,二是修士修炼的功法带毒性,前者高级医或者丹师都能解,后者便看医师的医术了。 顾珺雯显然是中了后者的毒,那就需要知道下手的修士修炼何种功法才行。 现在江莺歌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想法子减轻顾珺雯的识海之痛,然后徐徐解之。 不过识海作痛,这种病情显然不是一般人能缓解的,江莺歌也是第一次听闻识海还能作痛。 不对,印象里也不是第一次听说。 她隐约记得小时候是听过的,但又觉得是在梦里听见过,那种朦朦胧胧,真真假假的感觉,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江莺歌本来是想抄写药理静心,却因为这件想不起来的事情一直久坐到天亮,白纸上滴落的墨水都干了。 天空微微泛起肚鱼白,秋季的冷风扑面吹来,让江莺歌回过神,从窗外看去,许多备考的弟子们捧着书往院中而去,院中有阵法,四季如春,很多弟子都喜欢去那边读书。 今日去的人尤其多,是因为师尊回来了,要亲自授课。 江莺歌见天天还未醒来,便也起身出门,跟着他们一起去往院中听课。 偌大的院子很快挤满人群,而叶长老此刻正独自一人坐在池塘中央的凉亭上看书,时而拨弄桌上的香,丝毫不受吵嚷声影响,仿佛与天地融合,心态达到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有些刚来不久的弟子,第一次见到叶长老,目光满是好奇,问的问题也很多,旁边的师兄师姐都会耐心解答。 但是说着说着,这话题就总会往别的方向引:“那师尊最得意的弟子是谁?” “我觉得是柳白芷。” “不,我觉得何峥嵘,平时咱们的药库进出账和学习内容都是他安排的,你看有哪位长老的弟子可以有如此权利?” “说到何峥嵘,昨日午后我见月长老将他关在了房里,你们有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大概是因为江莺歌私自诊治病患一事,不过为何是何峥嵘受罚,我便不得而知。” “江莺歌僭越不用受罚么,那师尊最得意的弟子一定是她了,以前师尊在外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寒破针你们知道么。” “据说这是玉面圣手曾经用过的东西,价格有多贵就不必由我说了吧?” “没听说过寒破针。” “没听过也正常,毕竟只有老一辈的人物才会记得,我也是听祖母讲过一次,玉面圣手身上有一套不知品级的针,就是寒破针与火破针,一寒一热,正对阴阳,而我们行医者最讲究阴阳调和,有那一套针,诊治病人也事半功倍。” “如此说来,那针极为珍贵啊,师尊对江莺歌也太好了吧!” 第22章 江莺歌抿着唇,回想到师尊把火破针毫不犹豫赠给了自己,并且让何峥嵘把寒破针还了回来,顿时感觉这套针带来的沉重感。 她甚至在想,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把寒破针送给了何峥嵘,才会有顾珺雯审讯这一出戏。 江莺歌抬眼看着凉亭里静坐的人影,心思倍感复杂地叹了一声,许是债多不压身,反正自己原本的目标就很艰难了,顺带一个师尊又何妨呢! 等香燃尽,叶长老便正式开课。 鉴于来听课的弟子新手居多,叶长老这次开课主要讲的便是定穴,修士与凡人的躯体略有异处。 凡人不能修炼,没有灵气,他们的脉称为体脉,而修士的筋脉有灵气流动,故而称为灵脉。 灵脉的定穴若是有偏差,容易使灵气混乱,所以对于进针有非常严格的要求。 医术平凡的弟子只能循序渐进,讲究捏、夹、推、舒、缓、压等等,而有天赋的弟子,弹指之间便能将针准确定穴。 江莺歌目前能做到快速进针,还不能像高级医师那样,以指为弩,用灵力精准控制,眨眼间弹入穴位中。 不知不觉,叶长老便从早上讲到了午后,大家听着也不觉得累,弟子们都挺好学的,但也不乏学渣们早早退场。 叶长老随和,知道做医师很苦很累,所以从来不强求别人来听课,也只有对医术抱有热爱的人才能坚持下来,他讲课从来都是讲给那些热爱的弟子听的。 眼看天色不早,叶长老让众弟子明日再来听课,把他们遣走后叫了江莺歌一声。 江莺歌走向凉亭。 “三日之后,歌儿且去侍诊,不要紧张,就当向前辈讨教经验。” 江莺歌困惑,感觉这番话像交代什么:“师尊不去么?” “你师兄峥嵘被关起来了,兴和堂总要有人来打理,你师娘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为师也不知会留几时,自然要尽早处理好这些事,便不同你去了。” 果然,很多事情不经意开始改变了,在前世,师尊是跟着江莺歌一起侍诊,见她一直低头,才会误以为这些高深的药理与诊断太早接触,反而打击了她的自信心。 这些改变,不知是否能给师娘和顾珺雯带来希望,她愁眉蹙额地想着。 “别担心,你师娘中的毒虽说和宗主一样,但你师娘明显中的毒要轻很多,显然那贼人的功力不高。” “功力不高?” 叶长老点头:“宗主是在赤血崖同魔奴大战,被贼人偷袭,那贼人的修为当时在分神期,后被宗主斩杀,而你师娘的修为只在元婴后期,若是同一人所为,分神期修士的一掌,你师娘根本承受不住,所以当时偷袭你师娘的贼人,修为应当在金丹期左右。” “若为师当年没喝醉,与你师娘一同外出采购,或许贼人就不会得手了。” 见叶长老面露苦涩,江莺歌也不知如何宽慰。 这件事她隐约记得一些,大概是自己来玄霄宗的第三年,也是玄霄宗广纳门徒到达了一个巅峰时期,平常冷清的兴和堂也变得热闹,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药材急缺,包括练习进针技巧的工具都不够。 师娘便带着几名弟子一同外出采购,但回来的人只有身受重伤的师娘,就算师娘是医师,不擅搏斗,但到底是元婴后期,不可能被金丹期的贼人伤成这样,对方定有同伙。 “师尊可知贼人的功法?” 叶长老摇头:“是若家传承数千年的功法,为师在外多年,也一直打探过关于若家的事,但若家曾经是名门大派,知道此次功法太过歹毒,所以只有历代家主才能学,从未在人前展示,如果不是若家与魔奴为伍,又打伤宗主,世人恐怕不知道此功法有多毒,所以为师也毫无头绪。” 这般说来,打伤师娘的贼人是若家后人,但赤血崖一战过后,若家就被血洗了,不排除有漏网之鱼的可能,那贼人或许是其中之一。 若是能抓到此人,那师娘与顾珺雯不就能治好了么? 不过想法是容易,真要做起来就很难了,毕竟顾珺雯可是渡劫期的修士,几十年来不也没有找到此人么。 思来想去,靠人不如靠己,昨夜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应当是自己小的时候真的有听过关于识海之痛的事,要是能想起来就好了。 “好了,为师还得多陪陪你师娘,三日之后的侍诊歌儿也无需紧张,有宗主这尊大佛在,他们也不敢小觑了你。” 说完,叶长老便离开了。 江莺歌向着他的背影作揖,随后想到天天还在屋里病恹恹躺着,刚打算回去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陆川的身影。 她忽而想到方才与师尊的谈话没有设下隔音,不过好在话里内容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点,倒也不打紧。 陆川撇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江莺歌皱眉,觉得这人的目光有点怪,像是被时时刻刻盯着,让人脊背发凉,之前令人存疑的心思又浮上心头,她拿着传音石,询问陆川手底下的副手:“能和我具体讲讲陆川的事么?” 没多久,便得到回应:“陆师兄以前不是不起眼么,大家对那个时候的他不是很了解,反正医术也没有特别厉害,不然怎么会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映像。”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陆师兄,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初级医师考试的那天,陆师兄考了第二,何师兄考第一。” “他与何峥嵘的关系如何?” “好像一般,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是没见过他们有过什么交流。” 医术一般,不起眼。 江莺歌虽然记不了兴和堂所有弟子的名字,但也能混个眼熟,唯独对陆川一点映像都没有,第一次见面甚至还以为是新入门的弟子。 “他身上的香味,你清楚么?” “咳咳,男人身上不涂香,陆师兄身上的香味自然是女人身上沾到的。” 江莺歌思量道:“他有道侣了?” “自然没有……我说的女人是有很多个,吸引男人去的那种地方。” “你直说烟花之地不就行了,我又不是读书读傻了,那种地方还是知道的。” “师姐威武!” 不对,若是烟花之地,那陆川身上的香味应当是百花齐放,而不是那种油腻腻、一成不变的味道。 她收起传音石,暂时压着心里的疑问回到房间里,天天还在睡觉,她走过去摸了摸天天脑袋,然后取药轻轻抹在天天的伤口上。 天天睡梦中“嗷呜”叫着,看起来很可怜,江莺歌心疼地将其抱在怀里,天天寻了个舒服的角度,像人一样舒了口气后又熟睡了过去。 “哎,连累你挨罚了。” 申时的气温要比午时凉了许多,后院又没有阵法,风从窗口吹来,竟然开始带了点刺骨的寒,像极了不近人情的顾珺雯。 但天气不管有多冷,只要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暖意,如江莺歌脸上的笑容,连风里的冷意也因此柔和了几分。 她放下天天,起身准备关窗。 这时,月青禾风风火火的身影闯进来,道:“哎,我听娘亲说何峥嵘被关了,牌证也被没收,是真的么?” 江莺歌点头:“嗯,对医师来说,牌证如命,这个惩罚也算蛮重的,但愿他能改好吧!” “没听说过狗改不了吃\屎么,要我说啊,叶长老就该把他逐出宗门。” 月青禾话音刚落,便见到江莺歌床上躺着一只小黑狗,那只黑狗无力地睁开眼睛,好似在说本大爷不吃\屎的意思。 “这狗就是上次你在山里遇见的那只么,原来宗主养了这么个小东西。”月青禾走近看了看,“黑不溜秋的,也就你觉得可爱了。” 天天歪头:“?” “宗主养的灵宠怎么会在你这,是因为看起来病恹恹快死了么,不过你也不是兽医啊?” 天天:“……” 江莺歌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月青禾,天天可是神兽,没那么容易死,不过联想到天天现在的样子知道的人不多,应当是顾珺雯特意瞒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天不会死,只是被宗主用五行雷诀打中才会这样,等天天体内残余的雷电消散后就没事了。” “什么,五行雷诀么,那你可感受到雷诀威力?我可是听闻宗主使雷诀的时候宛若天神,是真的么?” 月青禾最崇拜的人便是顾珺雯,此刻听到五行雷诀,便激动地抓着江莺歌的手一直问个不停。 无奈江莺歌修为低,压根就没看清五行雷诀的样子,更别提有什么感受了,等回过神,天天已经被弹飞,所以回答不了月青禾的问题。 月青禾见江莺歌摇头,又风风火火跑去找月长老挖消息去了。 江莺歌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随后关上房门和窗户,转身又给天天喂了点水。 随后坐在椅子上打坐纳气。 这段时间不停地学医,江莺歌积攒了不少灵气需要慢慢炼化,还有心得感悟等,都需要静心琢磨,寻找属于自己的医道,不过她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为何总想起前世月圆之夜的事情,所以打坐了一会便睁开了双眼。 第23章 天天眨眼看着她,似乎也感觉到她体内的灵力紊乱,于是叫了两声表示关心。 江莺歌回过神,想到之前天天一嗅到陆川身上的香味就不停打喷嚏的样子,连忙把天天抱在怀里说:“天天可记得陆川身上的味道?” 天天歪着头。 江莺歌明白了,天天一直打喷嚏,应该嗅不到陆川身上的香味,又道:“无妨,明日随我去胭脂水粉的店铺逛一圈。” 她心里隐约觉得陆川就是那月圆之夜的歹人,可陆川的修为明显不够接,又如何能近顾珺雯的身? 她顿时又觉得自己的感觉不准,还是说,歹人不止一人? 玄霄宗如此之大,混进来几个意图不轨的人也说得通,只不过江莺歌想不明白,顾珺雯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正道修士得不到好处。 所以不是什么宗门利益之间的阴谋,那只能是魔奴又或者不走正道的邪修,亦或是伺机复仇的若家余孽。 正道修士把顾珺雯敬若神明,但被屠满门的若家是恨不得把顾珺雯抽筋剥皮的。 不管自己心里的猜测对不对,提防着点陆川总不会出错。 想明白之后,江莺歌再打坐便能静下心来,纳气的速度也比往日要快上许多,识海一片清明,似面镜子映着蓝天白云。 就如她本人一样剔透。 等天一亮,江莺歌便抱着天天飞往天澜城,带着天天进胭脂铺挨个嗅,无论水粉的香味是淡是浓,天天都未曾打过喷嚏。 掌柜跟着江莺歌转悠,见她没有要买的意思,便将她赶了出来,江莺歌也不在意,接着往下一个店铺走去。 半天的时间,城里的铺子都找过了,她是一次次被赶出来,又一次次厚着脸皮进胭脂铺,但就是没有陆川身上那种异香。 江莺歌还想去更远的城里看看,但后日要侍诊,无法远行,只能先打消了念头,只不过那股异香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正当她准备回去之时,有个不断咳嗽的人从她身边经过,莫名其妙就昏厥倒地,不一会就引来很多人围观。 倒地的是名男子,唇色焦黑,就算昏迷了也在下意识打寒颤,像中了毒,有些毒可肌肤相传,大家自然不敢靠近。 江莺歌连忙把天天放在地上,捏着男子的手腕探脉,大家见她腰间挂着玄霄宗腰牌以及牌证,不由得肃然起敬。 “真不愧是玄霄宗弟子,遇到有难之人定会出手相助,乃我辈正道修士楷模。” 江莺歌可没空听围观之人的夸奖,男人的脉象细微,恒至数兼迟,神色颓败。 于是她又摸了摸男人额头,滚烫的,扒开嘴巴看舌苔,竟然微微发黑,男人腋下起核,看似像染了鼠疫,但用灵力探查一番后,又排除了这种可能。 因为男人的灵力流转顺畅,皮肤也没有破损的地方,用银针刺入手指,低落的血液也无异常。 江莺歌思量了一会,收起银针,用火破针刺入男人腋下的硬块,随后迅速拔针,那硬块有脓液流出,火破针上面也沾了点,她把火破针放在鼻尖下轻嗅。 没什么味道,但有一种油腻腻的感觉,还未来得及细想,男子开始咳血,江莺歌连忙将灵力从他后背处打入,卡在胸腔里的淤血也随之吐了出来。 接着,江莺歌将火破针刺在男子腋下几处穴位,通过火破针的热度把脓液一点点排出,再次摸了摸男人额头,还是烫的。 而刚刚排干净的腋下,又一点点肿胀起来,男人的灵力也跟着快速流动,身体越发烫人,呼吸急促。 “哎,小姑娘你行不行啊,他看起来好像要死了。” 面对他人质疑,江莺歌也没什么反应,毕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她的神色很平静,似高深的老道,如山一般泰然。 她把男人上衣全解开,然后将人翻面,撩开后颈扎乱的头发,看见异常的黑点,用火破针刺在一旁,轻轻一挑,那黑点便掉了下来,仔细一看,有点像跳蚤。 只不过这只跳蚤长得异常壮,它被挑出来后,男人的腋下方才停止肿胀,待脓液排出,男人悠悠醒来。 通过别人口述,得知江莺歌救了他,忙不迭跪在地上磕头答谢。 江莺歌制止了男子磕头,又写了一个调理精气的方子给男人,男子道了多次谢,还想给诊费,但江莺歌见他衣着朴素,所以要的诊费不多。 “小姑娘的医术蛮厉害的。” “真不愧是玄霄宗弟子。” 江莺歌本来是要看看地上那只跳蚤,但她被人围着夸奖,那跳蚤被踩到尘埃里,找不到了,她无奈给了几次笑容,就抱着天天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当医师虽然很累,但救了人之后,江莺歌会很快乐。 回到兴和堂,弟子们似乎也被她传染到了喜气,连打招呼的次数都变多了。 天天的伤逐渐好转,从一开始在江莺歌面前欢快地摇尾巴,再到第二天、第三天的到处破坏,它现在已经活蹦乱跳。 但是房间却被搞得乱糟糟,罐子被打碎,脚印踩得到处都是,被褥还有狗毛,桌子和凳子上还留有牙印。 床下未曾来得及收起来的一双鞋也少了一只,醒来后怎么也找不着,还是天天骄傲地带着她来到门前的花坛边,把那只惨兮兮的鞋从泥地里挖了出来,而花坛里的花也因此被天天刨死了。 就算天天是神兽,也一样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被顾珺雯教训一下,真不冤。 江莺歌没时间和天天计较,今日她还得侍诊,便换上一双新鞋,带着天天御剑飞向凌霄峰。 守峰的弟子提前接到通知,不但不会阻拦江莺歌,还让她在禁制上留下灵气作为印记,可随意在凌霄峰飞行。 这一点倒是让江莺歌有些意外,因为前世是师尊带她飞向凌霄峰,并未在阵法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灵气印记。 江莺歌在山峰上飞行,感受着白云在五指间划过的感觉,仿佛还差一步便能靠近明月,这一刻别提有多开心了。 她见竹溪守在院落门前,连忙飞身而下。 竹溪见江莺歌怀里抱着天天,便伸手指了指。 江莺歌把天天递给竹溪,问:“会诊的医师都到了么?” 竹溪笑着摇摇头,随后指了指身后,所指的方向正是顾珺雯平时住的侧房,示意江莺歌可进去找她。 “我一个人进去么?” 见竹溪眨了眨眼,仿佛在和江莺歌说:“不然呢?” 她当然想竹溪跟着一起,有个人在,江莺歌面对顾珺雯才不会显得局促,但理想是好的,最终还是得独自踏进院落面对现实。 江莺歌不断调整着心态,待平静些许便挺着胸膛来到侧房门口,大门是敞开的,虽然没有见到顾珺雯,但房里有淡淡的苦涩冷香飘出来,她知道她在,便作揖道:“宗主,弟子奉师尊之命前来侍诊。” 她聚精会神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明明有了前世经验,此刻听见里头的脚步声,仍然会紧张,不过她懂得了掩饰,面上瞧起来似湖水一般波澜不惊,乍一看,颇有风仙道骨的味道。 “进来吧!” 江莺歌提着裙摆跨过门槛。 帘架门上挂了浅紫色的轻纱,轻纱前有几个蒲团整齐摆着,后面有一张软塌,此刻顾珺雯坐在软塌上,透过轻纱只能看见朦胧的人影。 微风撩动轻纱,掀开一角。 只一眼,翩若惊鸿。 江莺歌呼吸都漏了一节,亦如前世月圆之夜那种令人深陷不可自拔感觉一样,动人心弦,百转梦回仍痴迷,只愿常留她身边。 “过来坐下。” 江莺歌顺了顺气,撩开轻纱走过去,在软塌的旁边,还有一张靠椅,是为她准备的,她便坐在靠椅上,并着双\腿,双手乖乖搭在小腹前。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顾珺雯见状,道:“不必拘谨。” 江莺歌不想和前世一样被人觉得自己怯弱,便放松了后背,墨黑般的瞳仁微微一转,便与顾珺雯的视线对在了一起,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又不受控制巨跳,如擂鼓,生怕顾珺雯听不见似的。 江莺歌连忙调整呼吸。 “天天伤势如何了?” 江莺歌忙作揖:“已经没事了。” “你性子软,容易被天天欺负,若是它闹你,可以将它送回来,我自会教训它。” “人有脾气,天天自然也有,偶尔闹一闹也无妨,说到底,天天这次被罚也全是因为我。” 不知为何,江莺歌说完这句话,明明顾珺雯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但自己就是觉得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目光带了点温度。 “舞儿这是怨我罚得太重?” 江莺歌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宗主该罚我才是。” “哦,你做了何事要罚?” 江莺歌愣住,若说僭越,那是为了救人,情有可原,剩下来的事情,又都是何峥嵘惹出的祸,自己还真说不出受罚的原因。 第24章 顾珺雯又道:“我罚天天,不是因为它打伤何峥嵘,而是它屡次跑出天霄峰,我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江莺歌不太明白,明明是顾珺雯的灵兽,却不放在身边,反而关在天霄峰上,若说是怕吓到弟子们,但天天现在的姿态人畜无害,也不会随意伤人,若非因为自己,天天此刻定是懒洋洋趴在窗台上睡觉。 “宗主,天天为何一定得待在天霄峰上?” “舞儿又僭越了。” 顾珺雯没有回答,而是斜视着江莺歌,声音微凉,透着丝警告的意味,似乎再多问一句,下一刻就该见阎王。 被喜欢的人这般对待,江莺歌心里不是不难受,但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顾珺雯毫不知情,而自己作为宗门弟子,探究顾珺雯的隐私,确实有点过。 她向顾珺雯行礼,咽喉带了点莫名的酸涩与歉意,说:“是弟子无礼了,还请宗主责罚。” 今日江莺歌穿着白衣,微微低着头,柔顺的黑发顺着耳廓落下些许,坐在宽厚的靠椅上显得瘦小,又因那柔和的脾气,看起有股低眉顺眼的感觉,似顾珺雯欺负了她,显得顾珺雯霸道不讲情理。 顾珺雯攒眉蹙额。 她觉得江莺歌实在是太温和了,好像谁都能踩一脚,难道医师都是这般性子么? “我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且抬着头说话。” 江莺歌抬起头,乖顺到好似顾珺雯不论说什么都会照办,没有任何怨言的那种。 顾珺雯道:“给我倒杯茶。” 茶具在软塌的靠几上。 这套茶具是黄级中品灵器,茶壶身上有炼器师炼制的纹理,有保温功效,茶壶旁边还有一个底盆,底盆放上炎石,可用来给茶壶加热。 江莺歌先是用热水洗茶杯,然后是过滤茶叶,用第一步的茶水再洗茶杯,这样沏出来的茶会留香。 但顾珺雯只是用指尖碰了碰茶杯,说太烫,江莺歌便用灵力给茶杯散热,接着顾珺雯又说冷茶难喝,无奈她又重新沏茶。 这一回,顾珺雯没有为难江莺歌了,她执杯小抿一口,说:“舞儿果真是好脾气。” 又是带了点阴阳的语气。 江莺歌不止一次被人说好脾气,有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感叹自己有很强的耐心和忍受能力,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漫漫医途带来的孤寂与枯燥的日子才不会那么难熬。 对自己来说,这是天赋,而不是优点,有这样的天赋才能让她在医术上走得更远。 这时,竹溪领着来会诊的医师们走了进来,她伸手指着轻纱下的蒲团,医师们便跪坐在蒲团上,取出储物袋里的药箱,放在身旁,随后向顾珺雯揖礼。 江莺歌也坐回靠椅上,取纸笔。 “开始吧!”顾珺雯把手放在膝盖上。 医师手持灵丝,弹指间飞出,缠绕在顾珺雯手腕上,这是悬丝诊脉,三指只需搭在丝线上便能感受到脉象。 优点么,自然避免肌肤相触。 缺点么,探脉难度更高。 江莺歌想起之前在凌霄峰山脚下遇见的那几位医师,说顾珺雯规矩繁多,悬丝诊脉便是其一,而中级医师里,会悬丝的人并不多,在外人看来是规矩太多,但却能排除许多医术不精之人,倒也省去不少的麻烦。 随后,医师收回丝线低声讨论。 “这顾宗主药浴也有一段时间了,脉象仍旧没有变化,死脉可如何能治得?” 凡“1人以水谷为本,故人绝谷水则死,无胃气亦死”,而修仙者灵气为本,故绝灵气则死,无精气亦死,此种脉象便谓之死脉。 顾珺雯的灵脉感无灵气流动,人却活得好好的,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灵力都用以压制毒,继而无法修炼,可问题是此毒不知藏匿何处,自然是无解。 医师们本想试着让顾珺雯通过药浴纳灵强脉,没想到一点用都没有,不过也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所以才说是一副中规中矩的药方。 虽然医师们想骗点灵石花花,可对他们来说,给顾珺雯医治也是顶着极大的压力,万一适得其反,他们日后也会身败名裂。 不敢用药,束手束脚。 就如顾珺雯让江莺歌诊脉,江莺歌也和这些医师一样裹足不前。 “不知顾宗主近日识海还会痛否?” “无甚变化。” 医师们闻言,又迎来一轮研讨。 第22章 舞儿将医师都吓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识海相当于人的精魄,一般来说,识海疼便是精气有损,若要进一步诊断,还需要顾宗主开放识海让我等探查一番。” 江莺歌捏笔的手顿住。 识海是极为私密的地方,一旦有灵识外入,会自行御敌,毁掉外入灵识,故而需要开放识海后,灵识方可进入。 顾珺雯作为渡劫期强者,已经灵识化神,可若外来灵识起歹念,哪怕神识强过灵识,也要冒着很大的风险,所以不是极其信赖的人,不是走投无路,没有修士会开放识海。 更何况这些中级医师也没有手段治疗,江莺歌尚且清楚,医师们自然也晓得,却还提出这种方式,不过是为后面无法治疗的话语作铺垫罢了。 顾珺雯如此聪慧,又怎会不明白医师肚肠里的弯弯绕绕,果然,下一刻她便摇头否决了。 那些医师跟着松口气:“如此,我等也只能保守治疗,顾宗主还需接着药浴温养神识。” 医师们前几日便在讨论药方,这个药方是根据上一次药浴的药方进行改良的,会更温和。 江莺歌在一旁记着,总觉得医师们口中的药方有些耳熟,直到听见白草果、豆蔻这两味药材,方才惊觉这个方子与母亲让她背的方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之前在脑海里影影绰绰画面顿时就清晰了,那是一个令人昏昏欲睡午后,江莺歌抄写到一半已经不知道自己后面在写什么,只记得当时太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后就看见母亲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告诉她这个药方不能记错一丝一毫,每次药方增添的剂量也不能多不能少,若有一点点偏差,便会引起识海之痛。 “识海之痛非常人能忍,我知道舞儿不怕疼,但做娘的会心疼,舞儿定要牢记方子,可好?” 江莺歌弯唇笑了笑,这个方子她都记起来了,虽说方子有偏差,会引起识海之痛,但同理,也能缓解识海之痛。 她连忙站起身,在顾珺雯诧异的目光下撩开轻纱走了出去,把这个方子告知几位医师。 江莺歌倒也不担心方子被外传,作为医师,本就有悬壶之责,若这个方子能帮到更多的人,被外传出去也并无不妥。 医师们最初是波澜不惊的神色,甚至瞥到江莺歌腰间那块初级医师的牌证还带了点不屑,可随后他们的目光变得炯炯发光。 等江莺歌说完药方子和自己的想法后,医师们又围在一起开始新一轮研讨。 “小友,敢问此方何处来?” “是我爹娘留下的。” “敢问令尊名号?” 名号么? 江莺歌对家里的记忆只停留在小院子,每日爹娘忙于晒药和教导她,偶尔叔叔伯伯会来走亲戚,但从未听闻爹娘有名号。 “就是普通的医师。”她道。 医师们面面相觑,随后又说:“方子没什么问题,小友的办法倒也有可行之处,但此方过于烈,若非拥有特殊体质亦或是修炼识海的功法相辅,一般人若用此药定是受不住,非傻既亡。” “且药方每次修改都需要药奴试药,而识海又非比寻常,恐怕药奴也不愿来试药的。” 怎会烈呢? 江莺歌记得母亲说过,这个方子温和,起码比神清丹要温和多了,况且她也药浴过一次,并没有问题。 但听着医师对药理的讨论,似乎也很合理,如灵龙乃龙蛇骨粉,龙蛇状似蛟,故而得名龙,喜山阴之地,食天地灵果,又名果蛇,有很高的药用价值,但药性烈,医师们用此药时常要斟酌。 更别说是入识海的药。 那为何自己用此药方却无事? “如果去了灵龙这味药呢?” 医师们摇头:“灵龙是此药方的点睛之笔,若是去了灵龙,药效大打折扣,行不通,可若有灵龙,识海难以承受。” “这药方比神清丹都烈,我等不如试试改良神清丹丹方?” “不可,神清丹毕竟是丹药,需要炼制,与药方天差地别,而且神清丹虽然是壮识海的丹药,但尔等有见过长期服用此丹的修士真有壮了识海么?” “据我所知,确有修士服用此丹百年,识海壮了半寸。” 什么,服药百年壮大半寸? 可江莺歌误服神清丹壮了一寸识海,药浴壮了两寸,这是怎么回事呢? “小友,恕我等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好办法。”医师们讨论到最后,都没了注意,“不过听小友对药理一番见解,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叶长老是教出了一位好弟子。” 第25章 江莺歌抿着唇,听着医师们对自己的夸奖并没有感觉到开心,她只想帮顾珺雯缓解识海之痛,并不是要给医师们出难题,不过连高级医师都束手无策的毒,她再急也是无用的。 “顾宗主的毒,我等怕是解不了,当另请高明,不过我们会留下药浴的方子,希望对顾宗主能有些用处吧!” 医师们这个时候选择撤离,也算是明知之举,既尽了力,也拿了灵石,留了点名声,免得将来传出被一副药方难倒而让世人贻笑。 “竹溪,带他们去领酬劳。” 顾珺雯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不过她的情绪向来都是收敛的,旁人难以察觉,江莺歌自然也察觉不了,她只是单纯觉得顾珺雯定是生气的,毕竟能说出死马当活马医的人,与穷途末路无异,哪怕是中级医师,也是救命的稻草。 江莺歌见医师们踏出门槛的身影,脚步便忍不住追了上去问:“真的没办法了么?” 其中一位医师回头看了看她,可能是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便多说了几句:“小友,我瞧这方子更像是为特定的人准备,找药奴试药是行不通了,没人不惜命,不过可以找这位特定的人试药,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 说完,他便跟着竹溪走了。 江莺歌沉思片刻,若说药方是母亲和父亲特意为了自己调制,那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哪怕药方比神清丹烈,但对特定的自己来说是温和的。 那自己来试药,的确最合适。 江莺歌反身回屋,撩开轻纱,见到顾珺雯正端着茶杯喝茶,波澜不惊的神色似乎并不在意那些中级医师是留是走。 顾珺雯喝茶的样子甚为清雅,每次只抿一小口,两指捏着杯的边缘,微挑的眉眼明明是凌厉的,却莫名有种勾人的味道,让江莺歌的心脏漏跳一节。 “舞儿将医师都吓走了,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有医师来登门了,这可如何是好?” 江莺歌认真想了想,师尊还得照顾师娘,且日后还要出远门,没时间,宗门里目前医术最好的人是柳白芷,柳白芷经常照顾师娘,对此毒有一点了解。 虽说柳白芷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将来若想给顾珺雯解毒,江莺歌不能假手于人,当个旁观者永远不会有进展。 她作揖道:“弟子请命,当宗主的主诊医师。” 顾珺雯放下手里的茶杯:“哦,如此说来,舞儿是做好了给我诊脉的准备了?” “是的。” “那舞儿不妨现在来试试?” 江莺歌见顾珺雯把衣袖微微撩起,放在靠几上,那露出一小节的白,不似人的白,哪里都没血色,又穿的黑衣,更显得肤色病弱。 她坐在靠几另外一边,多年行医的素养体现出了独有的优势,让她很自然地把手搭在顾珺雯手腕上,随后细细取脉。 但寸、关、尺无论是轻取还是重取,都感受不到灵力流动。 江莺歌便想到了阴阳取法。 一般来说,人的脉象是分阴阳,阴阳协调,说明身体的平衡未曾打破,顾珺雯的脉感受不到灵力,但脉的搏动是平衡的,目光有神,这便说明她的身体无事。 那调理身子的药方便都可弃之,主调识海。 江莺歌得出的结论基本与那些医师没差别,若硬要说差别的话,江莺歌想用父母留下的方子,一点点修改药方试药,即便过程极为痛苦,她也能忍受。 顾珺雯只觉得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指尖细腻柔软,又见江莺歌迟迟没反应,从小的洁癖令她产生不适,忍不住:“如何?” 江莺歌收回手,作揖道:“宗主,恕我无能,得出的结论与他人一般无二。” “我不是问结论。”顾珺雯理了理袖子,遮住那一节白,也遮住了乍起的细细颗粒,“而是想知道舞儿给我诊脉,是否有想象中那般大的压力。” 她摇摇头。 还别说,在给顾珺雯诊脉之前,江莺歌都是自己给自己压力,生怕找不到办法,但现在见到一丝光后,这种压力刹那间消失,浑身轻松。 “那便是了,人生在世,自当随性,我好歹是渡劫期修士,舞儿若是找到办法,用药也不必顾虑太多,将来无论是生是死,那皆是我的命数。” 命数么? 江莺歌死过一次,可不信命数,因为自己便是那个能改变命数的因,若人能胜命数,那也一定只有自己能做到。 不过这些事,江莺歌不能说出口,她作揖道:“多谢宗主关心,我既决定当宗主的主诊医师,便不会被这些压力压垮的。” 第23章 自己试药,痛痛痛 “你气走了会诊的医师,并且主动请命做宗主的主诊医师,宗主不但没动气,竟还同意了?” 月青禾听到母亲说江莺歌正式成为宗主的主诊医师,她是不信的,毕竟高级医师都治不好的伤,宗主又不是傻子,怎会让江莺歌做专属的主诊医师。 所以月青禾一大早来找江莺歌确认消息的真实性,见江莺歌点头后,她直呼一声:“太给姐长脸了,走走走,今天姐必须请你吃一顿。” “我来请,正好我有事要你帮忙。” “何事?” “帮我查一查陆川,包括他的家庭背景,入宗之后所做的事情。” 对于陆川这个人,江莺歌心里始终抱有怀疑,但自己对于查人老底一事不擅长,只能拜托月青禾帮忙,而月青禾作为月长老之女,查人老底一事也会方便得多。 月青禾倒也没有多问,当即就应下,随后二人便去了天澜城吃饭,吃完后闲逛,主要是去药材铺买药材。 现在江莺歌成为顾珺雯的主诊医师,虽说每月的灵石上涨不少,但每次试药所废的药材也多,若非之前存了药材,今日这一轮买下来,江莺歌差不多要掏空了家底。 幸好天天被送回天霄峰,不然她还真吃不消这日常开支。 月青禾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炼丹师,都是一炉一炉废药材,她每年结丹率和废丹率刚好保持平衡,让她饿不死也赚不到灵石。 “莺歌,咱们是不是得想点什么法子赚点灵石?” 二人抬头望着澈蓝的天空,感受着可怜兮兮的冷风扑面,摸着干瘪瘪的腰包陷入沉思。 江莺歌虽然坐诊能赚不少灵石,但成了顾珺雯的主诊医师后,定是要减少坐诊次数的,不过主诊医师每月固定有宗门发放的灵石,除去修炼需要用的那部分灵石,剩下的灵石也只够买试药所需的量。 若想存得住灵石,现在还有两种途径,一是接宗门任务,二是独自一人外出历练,期间所斩杀的妖兽,获得的药材都能变卖。 丹师和医师战力低,若要历练必定得组队,队伍人数多,分下来的灵石却不一定多,且若是运气好,遇见天材地宝,那大打出手的可能性会更高,所以第二条对江莺歌和月青禾来说是行不通的,风险太大。 至于宗门任务,基本都是外门弟子在接,因为大部分宗门任务难度都不高,奖励低,内门弟子嫌少有人接任务,若想赚到灵石,只能等宗门发布难度更高的任务。 “我记得半年后就是内门大比,届时你我申请做后勤,应当能赚不少。” “对啊,反正每届内门大比,你我都只能排中等,拿不到奖励,倒不如做后勤赚灵石来得划算。” 前世江莺歌参加内门大比,实力排中游,输给了何峥嵘,既然已经知道比试结果,那也不必浪费心思放在大比上了。 回了宗门后,月青禾便去调查陆川,江莺歌把自己关在房里,思考着如何调配药方。 像灵龙这种主药材,自然是不能减,所以得加量,其余药材只能每样慢慢试,不过无论是添还是减,都不能脱离温养识海的功效。 配好药后,江莺歌也不敢直接服用,自然还是以药浴为主,浴桶与炎石都已备好,药材放在水里熬半个时辰,等药性在水里散开,江莺歌方才宽衣进入浴桶。 一开始,江莺歌还没什么感觉,可是不多久便有一股炽热的药力直冲经脉,好似被烈火灼烧,这灼烧感一直向识海蔓延,原本碧蓝的识海也被火势包裹,海面翻滚,周边朦胧的雾气全被火焰烧成一片红,疼得她紧咬着下唇。 原来这便是识海之痛么,不是身体的疼,而是来自灵魂深处,似入了阿鼻地狱,经历各种刑罚,每分每秒都是那么难熬,顾珺雯是如何忍下来的,而且一忍便是几十年。 头痛欲裂,恨不得锤爆。 江莺歌闷哼一声,单手扶额,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另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浴桶边缘,仿佛下一刻就会发力,帮助身体脱离浴桶,但等了许久都不见动作,最后松开,沉入浴桶里。 不过好在识海之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江莺歌靠着浴桶喘着气,身体被回流的药力滋润,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她缓了许久方才有力气爬出浴桶,简单地披了件里衣便晕倒在床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却惊讶地发现识海又拓宽了一寸。 第26章 识海拓宽何其难,江莺歌开始思考爹娘究竟是不是普通的医师了,明明药方被自己改动过,药力竟还如此强劲。 可惜对于小时候的记忆是一片模糊,更何况几十年的光阴也足够淡化一切。 江莺歌揉了揉额头,随后起身穿衣,昨日的识海之痛还留有余韵,四肢不由自主地发颤,虽然很细微,但也影响了穿衣,没了平时的利索。 她来到书案前执笔,继续改药方,把药力减弱几分,否则现在身体承受不住,无法继续试药。 如此过了几日。 江莺歌白着一张脸走出房门,目光微微涣散,像是得了失魂症,走路晃晃悠悠,身上也全是苦哈哈的药味,弟子们见她气色不佳,上前询问:“江师姐可还好?” “没事。” 江莺歌一路飘到丹和殿,也不知道识海拓宽后是不是感知变得更敏锐了,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但回头看了几次,都未曾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月青禾向江莺歌招手。 江莺歌抬手示意月青禾不要说话:“人多口杂,去你房里吧。” 月青禾性子随意,所以房间里得书随意扔在桌上或床上,被子掀开就走,从来不叠,都是让杂役弟子负责清理,这会杂役弟子还没来,月青禾见房里这么乱,连忙一股脑把书丢进储物袋。 “刚刚我就发现了,你脸色很差,是不是在为宗主的伤而苦恼?”月青禾给江莺歌倒了杯热茶。 江莺歌喝了茶,缓了缓说:“算是吧,不过我会量力而行,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月青禾坐到江莺歌身边,小声说,“你要我查陆川,是觉得此人有何不妥之处么?” “心中有惑,此人疑点颇多,得先听听你查到了些什么才好判断。”江莺歌说道。 “陆川背景挺干净,普通人家,父母几十年前寿终正寝,叔叔伯伯也相继去世,陆家只得他一人修炼,不过他的资质平平无奇,住他隔壁的弟子说他平时话很少,经常远行做宗门任务赚灵石,不过就在他父母死后,他的话就变多了,并且在前几年通过了初级医师考核,为人行事作风也张扬了许多。” “他之前接的宗门任务我也查了,就是很平常的采药任务,宗门每月都会发布采药任务,确保药库的库存足够。” “就这些么?”若非遇见翻天覆地之变,人的性格轻易难改,不过单是这些信息,江莺歌不能断定陆川有什么问题。 “就这些了。” 平平无奇的人,平平无奇的天赋,平平无奇的经历,偏偏前后有不一样的性格,要是能知道陆川为何在父母死后发生变化,或许就能解开她心中疑惑了。 江莺歌叹息,谢过月青禾后便站起身告辞,却被一阵头晕目眩拖住了步伐,摇摇晃晃栽倒,被月青禾急忙扶稳。 “你平时的身体不是很好的么,今日是怎么回事,不仅脸色差,身上全是药味,还差点晕过去?” “我就是试了一下药……” 对顾珺雯医治的想法,江莺歌都告诉给月青禾,月青禾没有劝解,无奈说:“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倔,劝是劝不了,但你也得有好的体魄才能试药,否则有个万一,岂不前功尽弃?” 江莺歌点头。 看来这几天得先养身体才能试药了,正好也能给顾珺雯请脉,记录脉象的变化。 告别月青禾,江莺歌见天色还早,便御剑飞往凌霄峰,守峰的弟子见到她,并未拦截,她一路畅通无阻落在院中,随后调了下内息,捏了个除尘诀才踏入门槛。 顾珺雯坐在书案前,阅读宗门长老提交上来的事务册子,册子里记载了灵石收支、各个山峰库存物品。 她听师尊说过,顾珺雯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哪怕是伤病缠身,也会抽时间查看宗门账册,确保没人中饱私囊。 顾珺雯看得很认真,一手拿着册子,一手执笔批阅,几缕长发垂在胸\前,多了几分柔和的书卷气。 江莺歌向来想得多,这会脑子全被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其貌横绝四海,其态若仙等等美好的词填满。 顾珺雯抬眼看着江莺歌的步伐踌躇到书案前,还是那样拘谨作揖,好像随时会被吓走,令她不得不用缓和的口吻说:“来诊脉?” 江莺歌点头:“我来记一下宗主每日的脉象变化。” 顾珺雯没说什么,她放下笔,把手放在桌上,但是左手的册子没有放下。 江莺歌见状,顿时明了,她绕过书案,走到顾珺雯右侧,把脉枕垫放在顾珺雯手腕下,微微撩起衣袖。 顾珺雯顿了顿,目光瞥向被撩起的衣袖,白皙的肌肤仍旧在江莺歌触碰的瞬间乍起细密的颗粒。 第24章 我很忙,没事别来 江莺歌认真把着脉,自然也注意三指下白皙的胳膊竖起细腻的绒毛。 回想起之前的医师都是悬丝诊脉,不敢逾越的样子,显然顾珺雯是真的排斥他人的接触,而不是筛选什么医术好的医师。 江莺歌生怕自己被讨厌,惶恐撤手,连忙取一条帕子重新盖在顾珺雯手腕上。 隔着帕子,依然能感受脉象,也能感受到肌肤传来的冰冷温度,随着江莺歌取脉的动作,帕子会跟着摩挲着,引起细细腻腻的痒直导心头,似乎有一种多此一举、画蛇添足的感觉。 顾珺雯放下册子,想说什么,但见江莺歌这般不安,到底没有出声吓这只兔子。 今日脉象无变化。 算是好事,只要脉象不变得更坏,江莺歌就有时间慢慢找方法治顾珺雯的伤。 她收起帕子,把今日诊脉的时辰记在本子上,笔杆被卷在细长的指尖里,窗外的树枝摇曳,一抹余晖镀着紫色衣裳,泛着微微的光,描绘出缱绻而美好的画面。 但随着停笔收书的动作,这一点美好也瞬间消散,如黄粱一梦。 梦里缱绻的时光从来都不属于顾珺雯,可她又好似觉得,遥远的曾经有那么片刻、在这般夜秋的天色下拥抱过美好,但这种可笑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便把目光放在册子上,神色如常没有变化。 “脉已诊完,回去吧!” 虽然江莺歌不打算多待,但突然被赶,心里难免有点小失落,她见顾珺雯周身透着不近人情的冷,仿佛刚刚和善的语气似乎都是自己的错觉。 意识到她与她之间的距离从来没变过,心里无奈发出一声叹,随后作揖作势离去。 但在这时,竹溪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放在顾珺雯面前。 顾珺雯拿起药碗,扑面的苦涩到了唇边才嗅到,她微微皱眉,看向江莺歌。 她平时喝太多的药,已经苦到鼻尖和味蕾都麻木迟钝了,竟才发觉江莺歌身上的味道比手里这碗药还苦。 江莺歌面色很苍白,没有往日的红润剔透,目光之中透着委屈,似易折的柔枝嫩叶,还需点时间精心呵护方能成长成参天大树。 “你身上有甘味果么?” 江莺歌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神后连忙把一包甘味果放在顾珺雯面前。 顾珺雯喝完药,便吃了一颗甘味果,也不作任何评价,继续拿着册子看了起来。 但这一小小的举动,足以让江莺歌眉飞眼笑。 竹溪也在一旁笑了笑。 江莺歌嗅着四周残余的药味,收敛心中的喜悦,说:“大师姐,能否把这碗药的方子写给我?” 竹溪点头,取笔在本子上书写,随后将其撕下,递给江莺歌。 江莺歌拿到药方便告辞离去,顾珺雯这才放下册子,瞧着江莺歌匆忙的背影似逃离的样子,问:“我很可怕么?” 竹溪摇摇头,又歪头想了想,在本子上写写停停,随后展示给顾珺雯看。 「我从小跟在师尊身边长大,师尊便是我的亲人,自是不怕的,但除了我以外,连嗜血的魔奴都惧师尊三分,更何况是旁人。」 顾珺雯靠着椅背,手肘撑着椅子上的扶手揉着额间两侧,未置可否的样子似乎带了点烦恼。 竹溪觉得今天的师尊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她看了看桌上的甘味果,又瞧了眼门外天色,秋季马上就过了,等冬季一来,师尊的体寒就更严重,得多备点炎石与大氅才行。 ****** 第二天早上,江莺歌便对着竹溪写下来的药方发呆。 这副药方是养神汤,其实对顾珺雯的伤势来说,作用不大,但她想到一个方法,就是把养神汤与父母留给自己的药方相结合。 改成加强版的养神汤。 但具体怎么改,她还没想好,因为两副药材当中,有几味药是相冲的,得另加些药材进行调和。 她收起药方,走出房门。 今日的天气越发凉了,虽说兴和堂位于灵药峰山脚下,但毕竟山中清凉,少了点烟火气,风吹来,肌肤起了一层的疙瘩。 灵力运转下,疙瘩便消失。 江莺歌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好像要下雨的样子,便疾走两步来到坐诊间,登记的弟子见到她,连忙行礼询问:“师姐今日是要坐诊么?” 第27章 江莺歌点头。 她的身体需要休息几日,反正待在屋里无所事事,倒不如坐诊赚点灵石。 “是做副手还是主诊?” “副手,把我分到陆川那边。”江莺歌现在作为顾珺雯的主诊医师,自然有一点特权。 登记的弟子说:“近几日陆师兄并未坐诊。” “你可知为何?” “这不还有半年就要内门大比了么,很多师兄师姐都去星辰峰听课修术法或者剑法去了。”登记的弟子无奈说,“谁让我们医师战力不如人,只能多些时间准备,江师姐难道不去听课么?” 江莺歌摇头:“柳师姐可在坐诊?” “在的,师尊回来后,柳师姐就时常来坐诊了。”登记的弟子把挂牌递给她。 江莺歌拿上挂牌直接去找人。 因为内门大比一事,很多主诊医师都没来坐诊,就显得坐诊间有点冷清,但有主诊医师的坐诊间就围满了人群,柳白芷那间尤其多。 前世在何峥嵘的管理下,只能一半的主诊医师去参加内门大比,今年何峥嵘被关,师尊性子又随和,便让大家自行决定,结果便是现在这般景象。 江莺歌挤进坐诊间,连话都还没说,柳白芷就抓着她给病患看病,其余副手也忙得跑前跑后。 幸而他们都是生了些小毛病,大家等得了,所以不管小小的坐诊间多么拥挤,秩序也没乱。 “江医师,我修炼千里眼的功法,不知为何眼睛又肿又疼……” “江医师,我修炼的时候岔气了,几天了都没好,现在也是浑身不舒服……” “江医师,我今日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在你这里先赊账,待半年后的内门大比结束,我再还你?” 江莺歌抬头看着眼前的扬清玉,无奈说:“怎么是你啊,前段时间,那姓吴的不是赔了你五千下品灵石么,这么快花光了?” 扬清玉不好意思挠头道:“嘿嘿,这不是内门大比快到了嘛,我寻思着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有点灵石了,就买了些装备,万一我就靠这些装备挤进前十名呢,对吧?” “有理,但不现实。” 星辰峰那么多厉害的人,扬清玉刚入内门,资质平平,怎么也不可能打进前十。 “江医师,要对我有信心,就当押注,押我赢不就行了。” “行吧,你哪里不舒服。” 扬清玉嘿嘿一笑,看了眼正在忙碌的柳白芷,然后压低声音对江莺歌说:“我其实就是得了心病,不知可医否?” 江莺歌顺着扬清玉的目光看了一眼,果断摇头:“抱歉,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什么赊账看病,不过是想找借口缠着柳白芷,所以才找江莺歌帮忙。 江莺歌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清,又怎么可能在柳白芷不知情的情况下插手。 “好吧,那我明天再来。” 江莺歌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们很清闲么,若没病,以后别再来。” “江医师莫生气,我不来便是。”扬清玉摸了摸后脑,把储物袋里的吃食拿出来,递给她,“等忙完了,劳烦江医师把这些吃食分给大家。” 这一次,江莺歌没有拒绝,接过东西后便让副手把人送走,随后继续忙碌着,一直忙到日落,方才有空把吃食分给大家。 但柳白芷没要。 江莺歌瞬间就明白了柳白芷的意思,不收,便是对扬清玉无感,不过就算收了,也不代表有好感,就像顾珺雯吃了自己做的甘味果是一样的道理。 等副手们离开后,柳白芷才无奈说:“见笑了,其实我已经明确拒绝过扬清玉,没想到他还挺有毅力的。” 江莺歌眨眼:“他表白了?” 柳白芷点头:“嗯,挺突然的,我问他喜欢我什么,他说受伤那日御剑去凌霄峰的时候岔了气,我像天神一样抱着他,从此便念念不忘。” 江莺歌怎么感觉傻里傻气的扬清玉有点像小时候的自己? 江莺歌也是被顾珺雯抱在怀里的时候心动的,那日雨夜过后迎来黎明,看着天边亮起来的彩虹一直划过头顶,仿佛置身仙境,但即使那么漂亮的景色在面前,依然抵不过顾珺雯眼里的亮色。 那时的江莺歌,眼里只有顾珺雯,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四周是何样的美景,唯独那双明眸一直刻在心里。 甘之如饴记了那么多年,尤其是见到顾珺雯吃了甘味果,江莺歌便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自己所求,便是如此。 “话说回来,马上就要内门大比了,我打算做后勤医师,你呢?” 江莺歌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那以后还得请江师妹多多指教了。”柳白芷今日总算展开笑颜,似春季绽放的花,明媚鲜活。 “是我请师姐指教才是。” 第25章 兵行诡道 今日江莺歌照常来给顾珺雯诊脉,见竹溪候在门口,抬手往屋里指了指,示意江莺歌直接进去,不必通禀。 江莺歌踏入门框,发现软榻前方摆了个炉子,炉子里的炎石正徐徐燃烧着,整个屋里都是暖烘烘的。 顾珺雯穿着白衣斜靠在软榻上小憩,腰间的环佩随意垂落,炉子的温度把她的脸颊烤出淡淡粉色,清冷的眉宇也因此变得柔和。 江莺歌放缓脚步,不愿吵醒顾珺雯,这般悄悄看着,偷偷把眼前的景色描绘成一幅画藏在心里 现在还未入冬,江莺歌是不觉得冷的,但顾珺雯不同,一直被旧伤反复折磨,已没了本气,四肢易冷,所以早早就用上了炉子。 见顾珺雯皱了下眉头,有醒转之迹,江莺歌连忙行礼轻声唤道:“宗主。” 顾珺雯“恩”了一声,把手放在靠几上,江莺歌见状,取帕子上前,却被顾珺雯伸手挡了一下。 “不必,直接诊脉吧!” “是。” 江莺歌收起帕子,定了定心神,方才把三指搭在细腻的手腕上,不一会就看见绒毛一片片竖起。 她小心翼翼看向顾珺雯神色,但顾珺雯闭着双眼。 可能今日有炉子作祟,又或许是一开始先入为主,顾珺雯眉色瞧着挺平静。 这倒是让江莺歌松口气,没被讨厌就好,随后她便细细感受脉象变化,倒是未曾注意顾珺雯又睁开眼帘看了她一眼。 今日脉象仍旧无变化。 诊完脉,江莺歌提笔记下。 “你今日的气色不错。” 听见这话,江莺歌手里的笔顿了顿,有点不明白顾珺雯为何突然提起自己的气色,难道是在提醒气色好的自己不要打扰气色不好的她休息? 这算是第二次被驱赶了吧? 江莺歌无奈笑了笑,正准备离开时,顾珺雯又问:“会下棋么?” 她点头:“会的。” “那就陪我下一会棋。” 不等江莺歌拒绝,顾珺雯手一挥,棋盘便在靠几上乍现,她只能坐好,选了黑子与顾珺雯下棋。 顾珺雯不仅修炼天赋高,琴棋书画也精通,江莺歌虽然会棋,但真的只是“会”而已,根本察觉不到顾珺雯的布局有多精妙,只是一味地跟随落子,不一会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顾珺雯皱眉:“再来。” 江莺歌吸了口气,接着下第二局,这一次,她小心谨慎了许多,不会傻傻跟着落子,偶尔会进行布防,但还是露了缺口,被顾珺雯杀得片甲不留。 然后是第三局、第四局…… 江莺歌没有赢过一次,对她来说,其实输多少次都没关系,只要能待在顾珺雯身边就好,哪怕什么也不做。 但天边烧起一片红,艳红的色彩透过窗户照在棋盘上,明晃晃提醒着江莺歌,与顾珺雯待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短暂到一眨眼就不见踪影。 “宗主,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改日再下?”江莺歌问道。 见顾珺雯点头,江莺歌起身行礼,拖着恋恋不舍的步伐离开了这里,但顾珺雯的目光一直在棋盘上。 白子气势汹汹,满身血腥,到处击杀黑子,把黑子逼到角落里,明明顾珺雯留了一角破绽,可黑子仍然严防死守,不见任何攻势。 是棋艺烂没发现破绽,还是人如黑子,温和到对待敌人也不忍反杀? 顾珺雯觉得是后者。 她见竹溪走进来,问:“你觉得舞儿是什么样的人?” 竹溪只写两字:「温良」 “那么一个温良的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一直盯着别人看?” “?” 竹溪眨眼,显然回答不了。 顾珺雯找不到答案,便挥手让竹溪回去休息,而后攒眉看着窗外霞色,目光里似乎生了许多解不开的烦恼。 翌日。 江莺歌是在浴桶里疼得醒过来的,她带着疲惫的身体爬出浴桶,把身体扔上\床,过了好一会,憋在体能的气才算缓过来。 “还是不行。” 两副药方结合,确实加强了养神的效果,但识海却疼得死去活来,疼过之后,如旱地遇细雨,钻冰求火。 第28章 这般下去,进展过于缓慢。 穿好衣裳,江莺歌带着两副药方去找师尊。 师尊这段时日一直在师娘身边,帮师娘运功纳气,但效果不佳,只能多服用聚气丹。 此时师尊正坐在床头,一手捏着师娘手腕,一手贴着师娘小腹运气,见江莺歌到来,于是便收了手,帮师娘掖好被子。 “歌儿怎么来了?” 江莺歌把两副药方递给他,说:“我想中和两副药方,本想加强养神汤的药性,但没成功,所以来请师尊看看当中是否哪里做得不妥?” “没想到你刚成为宗主的主诊医师,便开始着手治疗了么?”叶长老的语气透着点诧异,“不过也好。” 说完,他便对比起两副药方。 江莺歌却一直在想师尊那句“不过也好”是什么意思,是越早准备越好,这样一旦发现自己的医术救不了顾珺雯和师娘,也可早日换人么? 不可能。 她觉得自己有点想太多,不论师尊是何种想法,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哪怕将来真的换人,自己也不该放弃。 “你做得很好,相冲的药性已经被你调和,剩下来的只能不断调整药材的剂量,不过这种药方,连为了灵石的药奴都不愿试药,你该如何确定调配的药方可用否?” 叶长老注意到江莺歌的脸色,徒然怒道:“你难道自己试药了?” “师尊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叶长老气道:“若是有个万一,有数也无用,这个方子我都不敢试,你怎么敢的?” “不然呢,师娘等得起么?” 叶长老听言,瞪着眼。 平时江莺歌乖巧懂事,从不顶嘴,今日竟连连反驳,且让他哑口无言,顾珺雯修为高,多等一等也无妨,可他的妻子却等不起。 叶长老看着床上容颜渐衰的妻子,无奈说:“等不起啊,若那日\我同她一起外出就好了。” 听见这话,江莺歌又想起了月色下的歹人,便问:“师尊可知陆川?” “谁?” “就是……”江莺歌顿了顿,有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人,长相平平无奇,没有特点,医术硬要说的话,其实也还好,“就是初级医师考试仅次于何峥嵘的陆川。” 叶长老沉思了一会后摇头:“哎,为师常年在外奔波,一些新入门的弟子我都识不得,与其问我,倒不如问峥嵘,他应该比我清楚。” 确实,若问宗门内谁对陆川有了解,恐怕只有何峥嵘了,但他会告诉她么? 绝对不会。 江莺歌走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怎么让何峥嵘开口,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脚下铺满小石子的路径,石子都是五颜六色,很是好看,随着路径岔开,小石子也分成了两队,左右各一条路,似黑白棋子一般,分道扬镳,势如水火,成了对立面。 她想到了昨日和顾珺雯下棋的时候,自己被杀得丢盔弃甲,且顾珺雯善于设陷阱,好多次自己都傻傻地往陷阱里跳,最后一局还故意留下一角的破绽,这个破绽虽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但她的对手是顾珺雯,大抵最后还是胜不了的。 所以她蜗在角落严防死守,不敢涉险,规规矩矩,世人都说人生如棋,若江莺歌如昨日的棋局一样固守,绝不可能撬开何峥嵘的嘴巴,倒不如兵行诡道。 有了想法之后,江莺歌便找到了负责何峥嵘日常起居的杂役弟子,给了点灵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杂役弟子闻言,点头应允。 随后,他敲响何峥嵘房门:“何医师,叶长老让我来问你知错否?” 房里传来脚步声,何峥嵘走到门口说:“劳烦你回禀师尊,就说我已知错。” “既知错,那是否该交代帮凶?” 换作旁人,其实是听不懂这话,但何峥嵘沉默了一会说:“是陆川,是他帮我挂的主诊牌,也是他出主意让我陷害江莺歌。” 果然是陆川么。 江莺歌眼眸一凝,示意杂役弟子继续问:“那何医师可知陆医师为何要这般做?” “他只说江莺歌抢了他的风头,想挫挫她的锐气,与我一拍即合。”何峥嵘怨道,“岂料我受罚,他却好好的,这么多天也不见他来瞧我,就是过河拆桥的混蛋。” “那何医师可清楚陆医师的底细?” “就是庸常的混蛋,也不知后来怎么回事,初级医师考试,他竟然排第二,我觉得有蹊跷,平时就多留意了他,他经常去记宝楼开雅间,那里的菜肴如此昂贵,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初级医师能去得的,可惜我也没那么多灵石跟进记宝楼,不然就知道那混蛋在偷偷摸摸干什么事了。” “多谢何医师告知,稍后我会把这些话转述给叶长老听。”杂役弟子向江莺歌点头示意,随后便离开了此地。 记宝楼么? 江莺歌唯一去的一次还是和月青禾一起,里面的东西实在是贵,就算自己想进去查看,空空的腰包也只能让她止步于门前。 第26章 向顾珺雯借灵石 这两天,江莺歌一直为了灵石而苦恼,她本想向师尊借,但师尊为了火破针,估计也费了一笔钱财,况且师娘那边还需要大量聚气丹吊着气,她实在不能再找师尊帮忙了。 月青禾身上也没多少灵石,说是能给她凑四千下品灵石,加自己腰包里的五千下品灵石,倒是可以去记宝楼开个雅间,但问题是雅间里喝的水也是要花灵石的,若还想打听点事,那价格若是不能令人满意,谁会开口? 思来想去,江莺歌想到了顾珺雯,不知能否向顾珺雯提前预知诊费,若实在不行,她只能试着找竹溪借灵石了。 江莺歌带着满腔心思再次踏入院子,远远便看见顾珺雯站在树影下指点竹溪剑法,剑芒闪过,半黄的叶子洋洋洒洒飘下,其中几片叶子好巧不巧落在顾珺雯肩头,在雪白的衣裳上特别显眼。 她忍着想拿走叶子的想法,向顾珺雯行礼,顾珺雯见状,便让江莺歌待在一旁,看着竹溪练剑。 江莺歌明白顾珺雯的意思,自己作为医师,保命的手段很有限,能看着竹溪练剑,对自己来说是受益匪浅的好事。 竹溪的剑法偏柔,又是水灵根,主修水剑,一招游龙过海使出,不见杀机,但四周的树木却落叶纷飞。 江莺歌的目力远超常人,细看之下才发现树枝之间有密集的水珠,随着挥动的剑,水珠彼此汇聚,四面八方形成水流,宛若一条游龙在水里摆着尾巴。 虽说竹溪面无表情,但江莺歌能从她手里挥洒自如的剑法里感受到快乐,就像儿时父母带她远游,途经一处秀丽之地,那里有各色的花,味道是五彩缤纷的,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流,鱼儿跃出水面,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似金子一般闪耀。 她在岸边看着父母下水捕鱼,第一次挖土坑,第一次品尝野味,都是那样的新奇与美好。 若人生如棋,那剑便如人。 显然竹溪为人正直坦率,江莺歌才能从剑法里感受到喜悦,感受到了阳光,轻易不会被挫折击败,这便是竹溪自己的剑意。 “可有感受?”顾珺雯问。 江莺歌点头:“受益颇多。” 剑道也好,丹道医道也罢,其实都能映射出修士自己本身,江莺歌也算两世为人,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医道,但今日见了竹溪舞剑,隐约有了感悟。 武毕,竹溪收了剑势。 纷飞的落叶跟着她收剑的剑势旋转,全都落在了她身侧,形成一个包围圈。 “大师姐好厉害。” 江莺歌由衷觉得竹溪的剑道天赋很强,当然也是顾珺雯教得好,毕竟顾珺雯的剑法连剑宗老祖都惊叹。 她还听师尊说过,在顾珺雯儿时,剑宗老祖有意收顾珺雯为徒,但玄霄宗立派以来,好不容易出了天赋卓绝的后辈,哪里舍得把人送去剑宗,硬是不松口,导致剑宗老祖坐化之时还对顾珺雯念念不忘。 “今日把完脉,继续陪我下棋。”顾珺雯冷声说道。 江莺歌正对着竹溪笑,蓦地听见这话,一时愣住,随后作揖道:“是,宗主。” 竹溪见二人进了屋里,掩唇而笑,她不便打扰,便拿着扫帚清理院中落叶。 幸而刚刚她练剑的时候有意把落叶归在一处,清扫起来倒也不麻烦,不过微风一来,偶尔还会有几片半黄的叶子落下。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微波动的阵纹,此阵是顾珺雯特意吩咐设立的,只有轻微御寒之效,而没有长春之能。 因为顾珺雯修炼会常忘了今夕是何年,只有看见叶黄了才知秋、下雪了才知冬、花开了才知春、蝉鸣了才知夏,所以院中花草树木依然会随着四季而变化。 用了一炷香的工夫,竹溪才把门前给扫干净,她收起扫帚,来到门口望了一眼屋里。 黑子又被杀到角落。 顾珺雯手执白子,波澜不惊的神色已然洞察黑子所有的动向,随着白子一落,杀机尽显,如她周身冷冽的气势,逼得黑子士气溃散,顷刻间满盘皆输,再无翻身可能。 第29章 人都有脾气,若只输不赢,要么怒火中烧,连连再战,要么觉得无趣,敷衍了之。 偏偏江莺歌两者皆不是。 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目光专注,黑子也是被轻轻放置在棋盘上,时而停顿思考破局之策,时而又分心观察顾珺苍白的面色,生怕她下棋累着。 又一次,黑子全面溃败。 顾珺雯颦蹙道:“这局换舞儿执白子。” 之前,江莺歌都是后手,用的黑子,一般来说,棋艺较差应先手,执白子才有胜算,是她下意识觉得白子与顾珺雯的气质很相配,所以拿了黑子。 将棋子互换后,江莺歌刚拿上一子,指腹便感受到了一丝余温,心尖因此猛地一颤。 余温来自顾珺雯。 棋子是上好的玉,那些文人雅士时常用玉比作女人的肌肤,江莺歌手里的白子不仅仅留有温度,还有淡淡的苦涩冷香,不禁令她回想到那撩人的月色,即便秋风微寒,但相贴肌肤是滚烫的,相触的舌尖是苦中带甘的。 唇舌里的苦自然是喝太多药的关系,带甘自然心中迸发出来的甜蜜,这也好比江莺歌恋慕着顾珺雯,会因为思念而苦,又因现在的靠近而甜。 江莺歌把第一颗白子下在棋盘对面最后一排,一个离顾珺雯最近却离自己最远的位置。 顾珺雯诧异片刻,随后落下黑子,位置在倒数第二排,紧贴着白子。 但是白子依旧在最后一排落下,黑子继续跟随,连续下到第四颗,宛若五子棋连成一排,太过儿戏。 江莺歌知道顾珺雯向来严谨认真,自然不敢继续这样下棋,用白子靠近顾珺雯四次也足以让她开心很久,尤其是顾珺雯还陪着自己胡闹,落的黑子与白子一样连成一排。 但开心之后便是苦恼该如何开口预支灵石的事了,她看了一眼顾珺雯眉宇间的疏离之色,手里的白子就和她的心情一样,犹豫不决,最后晃晃悠悠落在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位置上。 黑子不再谦让,落在离白子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局面从儿戏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江莺歌眼眸一凝,连忙落子补救,但她的棋艺本就比不上顾珺雯,此刻失了先机,心思也乱,才一盏茶的功法,败象已显。 “有心事?”顾珺雯问。 江莺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么,怎么会被顾珺雯看出来,不过也好,正愁不知如何开口:“宗主,我能否预支点灵石?” “要多少?” 江莺歌也不知道要多少,毕竟打探消息,多少灵石都是对方开口说了算,不过多带一点总不会有错,便道:“十万下品灵石。” 顾珺雯把储物袋放在棋盘边上,说:“这里有二十万下品灵石,且先拿去用,不够再同我要。” 江莺歌没想到顾珺雯不仅爽快答应了,而且听话里的意思,这二十万下品灵石还不必还,她有点懵。 外人都说顾珺雯阔绰,却没想到如此阔绰,不问缘由,灵石说给就给,遇到感恩的人,会惦记一辈子,若是遇到不感恩的人,自然是把她当作冤大头。 江莺歌刚要说什么,顾珺雯抬手落下黑子,随后道:“舞儿又输了。” 黑子被吃了一大片,的确输了。 顾珺雯一边收棋子,一边说:“此刻天天应当在你房里捣乱,这二十万灵石就当是我给的补偿。” “啊?” 江莺歌听言,也顾不得那么多,拿上储物袋就立刻御剑飞回兴和堂。 她房里有配好的药,就放在窗台凉嗮,今天晚上本来打算试药,她怕天天贪嘴,把药给吃了。 她火急火燎飞到家,定眼一瞧,为时晚矣,窗台上的药都被天天吃了,笸箩打翻在地,它躺在笸箩上睡觉,还舒适地打了个饱嗝。 江莺歌叹息,走过去抱起天天,天天睁开眼睛,看到她来特别开心,尾巴摇得极其欢快。 她无奈戳了戳天天额头,要不是天天是神兽,肚子别有洞天,这些药吃进去有它好受的。 “对啊,你的肚子相当于一个天地,能不能把刚刚吃进去的药材吐还给我?” 天天歪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我拿甘味果和你换。” 天天兴奋叫唤,连忙从江莺歌怀里跳了下去,然后一副要呕吐又似便秘的模样,“噗”一声,药材就都被它吐了出来,上面还粘了点天天的口水。 在阳光反射下,晶莹剔透的。 江莺歌虽然没有洁癖,但药材上全是口水,这搁谁受得了,不过这也说明了天天的肚子确实有一个天地,但这个天地是指天天的胃非常非常大,不能储物,之所以能吐出来,是因为天天刚吃进去没多久。 这些药材是不能用了,江莺歌便让杂役弟子将其打扫干净,随后抱着天天进屋,按照记忆重新配药。 天天吃了甘味果就躺在窗台前,时而打哈欠,看着江莺歌忙碌,优游岁月,好不快活。 第27章 又偶遇竹溪 记宝楼的上座,单一间便要五千下品灵石,江莺歌打开顾珺雯给的储物袋才发现,里面是两千中品灵石,中品灵石里头蕴含的灵力极为纯净,修士手持灵石修炼,要比纳气快得多,故而越是纯净的灵石越珍贵。 一旁的月青禾见江莺歌拿出五十个中品灵石,诧异道:“你哪里来的中品灵石?” “借的。” 江莺歌连忙推着月青禾上楼,一进门便嗅到了芬芳的安神花香,不过这安神花对现在的江莺歌来说,没什么用,反而袅袅香烟在心头绕出烦人的心绪。 有的时候,江莺歌觉得自己对顾珺雯来说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毕竟除了竹溪,应当没有人如自己一般能和顾珺雯近距离接触,但又有的时候,江莺歌觉得在顾珺雯面前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弟子,甚至如果没有师尊这层关系,她连小弟子都算不上。 不过能生出这些烦恼,说明江莺歌心底还是有点贪心,不甘止步于此,期盼着能更靠近顾珺雯。 明明决定只要远远守着就够了,她不该如此贪心的,若不懂收敛,只会自食前世那样的恶果。 心底无奈叹息。 她环顾着四周,雅间里有一个视野非常宽阔的眺台,眺台远处可以看见湖景,湖面四周是鳞次栉比的屋檐,偶尔能见到修士御剑飞过,眺台下方是一条绵长的人行道,来来往往有许多人,不过雅间里有隔音阵法,是听不见噪音的。 除了隔音阵法,雅间四周墙面还用灵石设立了聚灵阵,使得房间里的灵气要比外界浓郁些许。 桌上有一套茶具,这套茶具比较特别,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炎石,把茶水浇灌在炎石上会冒出淡淡的水汽,水流入茶台底部,可以让整个茶台保持一定温度,把茶水杯放在茶台上,这样便不容易冷。 “不知客官要喝什么茶?” 桌上摆放了许多的茶叶,茶叶装在一个个小方格里,这些东西都是和雅间捆绑的,不管喝不喝,灵石还是得出。 月青禾走到眺台边上看景色,江莺歌把天天放在椅子上,随意指了指一种茶,小二便开始煮茶,他的手法很娴熟,还具有一点观赏性,但江莺歌没什么兴趣看,也不想喝茶,便随意寻个由头打开话题。 “我还是第一次来记宝楼上座,不知这当中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规矩,若有的话可以同我说说,免得我闹了笑话。” “来者是客,对待客人能有什么规矩。”不一会,小二便煮好茶,给江莺歌倒了一杯,“客官请尝尝。” 江莺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唇齿留香,先苦后甘,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如这杯茶一样苦尽甘来。 月青禾这时也走过来坐下,拿出一张画像给小二看:“不知你有没有见过此人?” 江莺歌注意到小二瞥了画像后的神色微微惊讶,随后摇摇头:“二位姑娘可知为何记宝楼上座会如此昂贵?” “因为上座里还有屏蔽阵法,隔绝灵识探究,不论客人在上座里说什么做什么,我们都不能过问,也不能透漏,所以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江莺歌问:“出灵石买消息也不行么?” 店小二笑道:“姑娘,倘若任何人能出灵石买到上座客人的消息,那记宝楼岂能做得如此之大?” 万万没想到,灵石带够了,却仍旧探不得消息,她与月青禾对视一眼,只能放弃了记宝楼这条线索了。 泡完茶,店小二便退到门口守着,门一关,店小二是听不到雅间里的动静,但雅间里的客人能随时出来吩咐他办事。 月青禾说:“陆川每月都来一次记宝楼,以他那点收入,恐怕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才办得到,放心吧,我追着这条线索也能揪住他的尾巴,现在灵石都花出去了,咱们先把这里的茶水都喝了,可不能浪费。” 江莺歌噗嗤一笑,拍了拍天天狗头:“放心,有它在,不会浪费的。” 第30章 天天歪头看着她们。 月青禾见状:“我明白了,你的这些中品灵石,是宗主借给你的吧?” 江莺歌愣了一下。 月青禾接着说:“啧,宠物放你身边养,还借灵石,现在又是主诊医师,你与宗主的关系不一般啊!” 江莺歌倒也希望如此,迄今为止,她对顾珺雯的了解都来自于听师尊说,自己多问一句为何把天天关在天霄峰,便遭来顾珺雯的冷眼相待,这样的关系怎么也和“不一般”联想不到一起。 但就是这样普通的关系,江莺歌却成了顾珺雯的主诊医师,轻易借到灵石,下棋技不如人,从未胜过,甚至可以说是孩童般的棋艺,可顾珺雯从未漏出无趣或不耐烦的神色。 所以对月青禾说的这句话,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若是急于撇清,反而更像那么回事,若是沉默不语,不就默认关系不一般了么? “你既说我是宗主的主诊医师,能借到灵石有何奇怪,宗主出手阔绰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月青禾喝着茶,想了想说:“也是,我们宗主是出尘如仙一般的人物,自然视金钱如粪土,希望有一天,宗主能施舍施舍我。” “你炼丹这么些年,一点灵石都没攒到?”江莺歌好奇问。 “别提了,本来攒了一点,上次不是帮你炼神清丹成功了么,我以为我厉害了,有出息了,就把身家投入中级丹药里,结果接二连三炸鼎,不仅穷得买不起药材,还被我娘臭骂了一顿,说以后不给我灵石了,让我自己想办法。” 江莺歌笑了笑,这样的发展也是自己没料到的:“我可以借你点灵石,等你以后赚回来再还我。” 月青禾听言激动得抱着江莺歌:“哎呦,莺歌就是我在世父母,比我亲娘都亲。” 江莺歌推开月青禾,给了她五百中品灵石周转,随后二人喝完了茶,便带着天天离开了记宝楼。 见天色尚早,江莺歌便陪着月青禾去药铺,自己也顺便补充了一些药材。 那药铺掌柜是个会做生意的人,见二人不仅大采购,还是医师和炼丹师,便笑眯眯给了二人一张红票,说是凭此票下次来他店里采购药材,可以给九折优价,不过有时限,三月之内。 二人道了谢,离开药铺。 月青禾正盘算着今日买的药材需要多久消耗完,也好三月之内来这家药铺回购,可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被吓得面色苍白,宛若魂魄离体,当即就回头骂骂咧咧道:“要死啊,不会先喊一声么?” 竹溪眨了眨眼。 月青禾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江莺歌连忙说:“师姐也是来采购药材的么?” 竹溪笑着点点头。 江莺歌见识过竹溪的剑,知道她的为人处世开明,是不会计较月青禾无心之言,便邀请竹溪一起逛街,竹溪也同意了。 不过月青禾有点魂不守舍,走在街道上什么也不看,一直低着头,显然还惦记着方才言语中的冲撞。 江莺歌见前面的小摊卖甑糕,刚刚在记宝楼只喝了茶,这会嗅到糕香,食欲便涌上来了,她用手肘顶了一下月青禾,示意道:“我去买点甑糕。” 月青禾这才抬起头来,后知后觉“哎”了一声才发觉江莺歌已经走远了。 竹溪笑了笑,眸中生辉。 月青禾还以为竹溪笑自己像个傻子,顿时红着脸说:“刚刚对不起啊!” 竹溪摇摇头,然后在本子上写下:「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若实在过意不去,可以买个小礼物,就当哄我开心了。」 月青禾的目光立即搜寻起四周有没有适合竹溪的小礼物,玩的吃的自然都被排除,用的东西无非就是发簪、胭脂水粉等一类,太庸俗。 她走向一处摊子,指着一条绑着铃铛的红绳问:“这个怎么卖?” “这铃铛有好有差……” “最好的那个怎么卖?” “十五个下品灵石,红绳用的是红蚕丝,铃铛用银石作为材料,极其坚韧,用低级术法都不一定能打坏。” 月青禾爽快付了灵石,拿着这个红绳铃铛戴在竹溪手腕上,未了,还用指尖弹了弹铃铛,听见悦耳的响声,她笑道:“这下大师姐就吓不到我了。” 竹溪摸了摸红绳铃铛,这个东西一般是父母买给小孩子戴的,寓意平安,且听见铃铛声,也会让人感觉心安。 她挺喜欢的。 凌霄峰因为顾珺雯喜静的关系,平时也没什么人来,竹溪又不能说话,顾珺雯话也少得可怜,所以院中清冷得很,自从江莺歌时常来了之后,就多了一点热闹,现在还多了一点人气的响声。 回到玄霄宗。 竹溪带着江莺歌给的甑糕踏进院子,“叮叮当当”的声音飘进了顾珺雯的耳朵里,被引出房间。 “你自己买的?”顾珺雯的目光定格在竹溪的手腕上。 竹溪摇头,在本子上写:「遇见月青禾和江莺歌了,铃铛是月青禾送我的,甑糕是江莺歌买的。」 顾珺雯的目光有点凉,和吹来的微风一样,不是那种刺骨的冷、而是一种不咸不淡,带着点不明意味的凉。 第28章 不如与我一道 江莺歌觉得今天的顾珺雯格外不近人情,往常下棋,自己怎么也能撑个一时半刻,现在连半盏茶都没有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就连闹腾的天天,现在也乖巧地趴在顾珺雯脚边,夹着尾巴做狗。 竹溪也不在,无人与她分担顾珺雯那瘆人的凛凛之威。 江莺歌手执白子,看着四面楚歌的棋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落子,抬头看了眼顾珺雯,明明是病弱苍白的面容,眸光如常,为何今日会压得人透不过气? 迟疑了片刻,手里的白子终究还是落下,就如江莺歌此刻的心情,不管发生何事,顾珺雯在她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宗主今日心情不好么?” 顾珺雯听言,瞥了她一眼。 虽说江莺歌的个头高挑,但骨架偏小,长裙束腰,不盈一握,看起来反而有着瘦小的感觉,任凭谁都不忍去欺负。 “舞儿多虑了。”顾珺雯修长的指尖敲在棋盘上,敲出了一丝烦躁之意,“这局白子又输了。” 江莺歌低头看了一眼棋盘战况,明明四周还有许多空位,愣是找不到破局的办法,当真是退无可退,她无奈道:“宗主棋艺高,我自愧不如。” “倘若你与我谈论医道,我也是自愧不如的。”顾珺雯伸手收棋。 江莺歌怔愣片刻。 这是在点醒自己该自信点么? 其实试药多次都以失败告终,江莺歌是非常焦虑的,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对,若是不对岂不是就在浪费时间。 若是对的,那自己又能坚持多久才能试药成功,这些都压在江莺歌心尖上,和谁都不能说,她怕说出口,别人给她放弃的意见,那她可能真要放弃甚至怀疑自己了。 “今日便到此吧。”顾珺雯忽然拧着眉,手里的棋子洋洋洒洒掉落在地上,叮叮当当翻滚着。 “宗主!” 顾珺雯单手扶额,鬓角间眨眼便冒出细微的汗,呼吸变重,江莺歌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可刚伸出手就被顾珺雯挡了一下。 “别管我。”她声音颤抖道。 江莺歌起初有被顾珺雯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震慑到,毕竟是渡劫期的强者,即便识海之痛发作,周身的威严依旧不减,更何况前世自己可是说被拍死就被拍死,她知道顾珺雯是说一不二的。 可见顾珺雯这般难受,自己却胆怯地站在旁边看着,真的算是喜欢顾珺雯么,喜欢一个人不该是义无反顾才是么? 心底似有什么东西炸开。 竟使得自己钳制着顾珺雯手腕,顾珺雯抬眼冷视,这视线蕴含的凉意仿佛和前世那般无二,她连忙说:“宗主说过要我放心治,不该有顾虑,这会又不让我诊治,那我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令宗主满意呢?” 许是识海之痛太折磨人,顾珺雯与江莺歌对视了一会后就收回了视线,倒也没有把人推开。 江莺歌得以探查她的脉象。 之前宛若死脉,在识海之痛复发后竟有了一丝波动,不过灵力很乱,也很细微,她道:“我先试试稳住宗主体内的灵力。” “没用的。”顾珺雯还想说什么,但头痛欲裂的她最后只能闭着眼睛,试图缓解。 江莺歌可不管有用没用,她取出寒破针与火破针,用三指静心感受混乱的灵力,待串到穴位的瞬间,以快刺的手法,将寒破针刺入体穴,火破针刺入头穴。 再探脉时,灵力是安静了,但顾珺雯依旧抿着唇、闭着眼,额间的汗水不见少。 见此情景,江莺歌虽然心里有准备,可难免还是会泄气受挫,除了站在一旁,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是一个坚强的拥抱也不敢给。 过了一会,顾珺雯缓过来后,说:“可以了,拔针吧!” 江莺歌收起针,对自己的自以为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她作揖道:“请宗主好生静养,我这就告退。” 第31章 天天见她要走,立刻站起摇尾巴,被顾珺雯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可怜巴巴蹲坐在顾珺雯脚边。 江莺歌留了一包甘味果给天天,算是给它的安慰,她想立刻回去研制药方,转身踏出门口的瞬间,倒是没注意叮当响的铃声,突然和跑过来的竹溪撞到一起。 这些时日,江莺歌一直在试药,身体有点虚,竹溪又是金丹期强者,自然被撞得往后倒,但她没坐在坚硬的地面上,而是倒进一片苦涩的冷香怀中。 心跳遽然加快。 下意识回过头,正好与顾珺雯那双绮丽的眸子对视,她知道顾珺雯是有洁癖的,很少与人接触,哪怕受伤治病,也得悬丝诊脉,她慌张地起身退开,说:“抱歉。” 顾珺雯颔首,倒也没说什么。 竹溪在本子上书写,然后展开给顾珺雯看,大致是说天澜城的两大修仙世家忽然变得水火不容,事情闹到城主那边,但城主也无法决断,所以要请玄霄宗出面平息。 天澜城离玄霄宗最近,顾珺雯又颇有威望,请玄霄宗出面,自然也会给一个非常好的价格。 但竹溪去了天澜城后,也无法做出决断,因为两大修仙世家原本是亲家,死的偏偏是这对新婚夫妻,亲家斥责婆家,婆家又斥责亲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竹溪也没主意,只好返回玄霄宗请示顾珺雯。 顾珺雯说:“我亲自过去。” “不行的……”江莺歌有点不放心,可一想到自己刚刚束手无策的样子,似乎也没资格去担心顾珺雯。 “不如舞儿与我一道?” 顾珺雯苍的颈部还有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发丝粘着,穿着白衣站着门口,好似拂柳一般,随时会被风吹扬。 江莺歌定了定心神,哪怕自己很弱,也要尽全力保护好顾珺雯的,当即便道了一声:“好。” 认识顾珺雯的人有很多,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珺雯出远门都会戴上面纱。 江莺歌愣愣地看着。 顾珺雯戴上白色的面纱后,单露出清冷的双目,反而更有蛊惑人心的魔力,眉黛青颦,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江莺歌的心。 一如前世那月圆之夜,只要顾珺雯一根手指的撩拨,江莺歌便甘愿奉上所有。 “走吧!” 三人动身前往天澜城。 虽说天澜城逛过不少回,但江莺歌还是第一次去城主府,城主的修为在金丹期,而两大修仙世家的家主修为也在金丹期,要是不能和平解决两家事端,那天澜城的普通老百姓就有的受了。 城主早在城主府门口恭候多时,他领着一众守卫,迎着三人进入府内的大堂,命人准备上好的茶水与点心招待,随后娓娓道来事情的前因后果。 两大修仙世家原本挺和睦,都是卖灵器的大商户,小夫妻俩也是如胶似漆,但不知是否新婚燕尔,两人不知节制,就在前几日,双双毙命在床上。 后经过医师排查,说是二人服用过量的合\欢散导致的,亲家便责备女婿不节制,婆家反过来责备亲家没教导好女儿,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两家的店铺被砸,周边老百姓也遭难。 城主是一个头两个大,总不能偏帮,硬要说的话,那都是那对小夫妻自己作出来的,人既然已死,还不如好好安葬。 但是两家人都是出名地疼儿子疼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这口气出不去,是无论如何不会罢手的。 这件事的确不好办。 毕竟是意外。 顾珺雯问:“尸体可还在?” “在的,他们都要讨个说法,两家人死活不肯办丧,尸首就摆放在我府上的冰床上,几位可是要过去看看?” 顾珺雯点头:“劳烦带路。” 城主特意腾出一间房停放尸体,尸体摆在这里也是无奈之举,两家人非要分个对错,自然是要完好的保存尸体,放在城主这里是最公平的。 一进屋,江莺歌便感受到了扑面刺骨的冷,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本气的顾珺雯,手已经搭在腰间的储物袋上,还未等她拿出大氅,身后的竹溪便已将大氅披在顾珺雯的肩头上。 无奈一叹。 随即,江莺歌眉头一皱。 她嗅到了非常熟悉的香味,是加了火株草的合\欢散,她急得走向两具尸首,香味更浓郁了。 这个味道她记得很清楚,是不会记错的,连忙问城主:“可知他们二人服用的合\欢散是从何处得来的?” 城主疑惑:“合\欢散有问题?” 江莺歌点头:“也不能说有问题,这合\欢散加了火株草,药性极其烈,金丹期修士若用了,也要虚上半月,更何况他们二人的修为只在炼气期,也不必长期使用,几次就能因为精气泄得过多而亡,卖药之人理当知道这种情况才是。” 城主眼睛一亮,当即就有了主意,不过他瞥了一眼江莺歌腰间的初级医师牌证,道:“你是如何断定合\欢散里有火株草的?” 江莺歌没有解释:“城主若是心有疑虑,便多请些医师过来看看。” 城主自然笑着应下,他才不管是真是假,让卖药的背锅,就能让两大修仙世家的矛盾转向别处,何乐不为。 第29章 一起逛街 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城主的麻烦,城主乐呵呵把一大笔灵石交给竹溪。 临走前,江莺歌拜托城主,一旦找到卖药之人,顺带通知她一声,城主当即应下,随后送三人出府。 走在街道上,江莺歌一直心神不宁,因为在合欢散里加火株草,需要加多少剂量,都需要时日试验,并不是短时间能配出来的,而对大部分修士来说,合欢散的药力足够让人达到欢愉的巅峰,加了火株草反而会有一定风险,不会有人买,对医师来说,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江莺歌几乎可以断定,卖火株草的人定是前世偷袭顾珺雯的歹人,而歹人所配的合欢散还未成功,自然需要拿旁人来试药。 这般说来,那特配的合欢散只能是用来针对顾珺雯,加之顾珺雯身上的旧伤,若是中了这合欢散,岂不是生不如死,这得有多恨,才会出此恶毒之计? 正当她出神之际,眼角余光瞥见有人影撞上来,脚步还未来得及拐让,便被顾珺雯长臂捞了过去,几个嬉闹的孩童跌跌撞撞从她身边经过,不一会就跑远了。 徒留她僵在原地。 顾珺雯的手搭在江莺歌的腰上,虽说顾珺雯体寒,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温度透过浅薄的衣裳传来,仿佛有什么细密的毛绒拂过,叫人头皮发麻。 顾珺雯低头,微微凑近看她:“舞儿在想什么?” 面纱随着吐息微微晃动,不小心碰到耳边,就似春日里突然萌动的情意,让人措手不及。 心如擂鼓。 江莺歌忙不迭退开,深吸一口气,默念静心诀,边说道:“没想什么。” 还好,顾珺雯终究是高高在上的一宗之主,对江莺歌这种小弟子的内心没什么探究之意,她脱下不合时宜的大氅,将其递给竹溪,随后说:“时辰尚早,你们二人随我走走。” 江莺歌见顾珺雯没察觉什么,情绪才逐渐平息下来,与竹溪一样乖巧地跟在后面。 顾珺雯的身形颀长,长裙拽地,步伐轻盈,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走在街道上总会引来许多陌生的视线,同样会把江莺歌好不容易平息的心思翻搅起来。 耳边还残留着面纱摩挲过后的酥痒,勾出心底那不为人知的渴求,愈来愈烈。 或许人心都是这般难以满足的吧,越是离顾珺雯远,她便越想靠近,一步不够要两步,然后便是三步四步,等真到了触手可及的时候,又怎会甘心放弃呢? 江莺歌神色微微发愁。 怎么办,好像和顾珺雯待的时间越久,心底的欲望和贪恋就越强烈,她真怕有一天被顾珺雯察觉,不知到了那时,顾珺雯是否还会如前世那般毫不迟疑一巴掌拍死她? 这时,顾珺雯停下脚步。 江莺歌也跟着停下。 顾珺雯回头看了一眼只跟在身后的竹溪和江莺歌,冷眸一凝:“你们二人之前游玩,也是这般拘谨?” 竹溪自不必说,从小敬重顾珺雯,是不会越界半步的,至于江莺歌,只不过是怕被顾珺雯察觉区别于旁人的心思,所以才特意做一个普通弟子会做的事。 刻意保持距离、刻意恭敬,刻意让自己看顾珺雯的目光没有杂念,可一直这么装,现在就会错过顾珺雯主动给出靠近一步的机会,江莺歌不想这样。 于是,她上前走两步,与顾珺雯肩并肩,指了指旁边的摊子,问:“宗主要尝尝甑糕么,上次我吃过,味道还挺好的。” 顾珺雯颔首。 江莺歌见状,便跑去买甑糕了。 竹溪不可思议地看着顾珺雯,仿佛有点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平时那不苟言笑、不喜零嘴、规矩很多、不爱热闹的师尊了。 江莺歌买回来的甑糕人手一份,顾珺雯将其接过后便吃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喝药太多,这会吃着觉得太甜,没太多食欲,不过她见江莺歌吃的香,腮帮子鼓鼓的,便又多吃了一口。 第32章 甜中带糯,其实还挺香的。 看着江莺歌满足的神情,顾珺雯觉得像这样偶尔出来逛一逛也挺好,总比一天到晚闷在房间里强,就算没病也是要闷出病来的。 走着走着,就看见了杂耍。 这些杂耍五花八门的,有的变戏法,有的舞刀弄枪,对顾珺雯这样的强者来说,像小孩子过家家,挺无聊的。 不过四周围观的人很多,等人要小费的时候,这些人就立马散开了,顾珺雯直接给了一个中品灵石,让表演的人跪地感谢。 其他表演的人见状,就更卖力了,顾珺雯一一打赏,都是一个中品灵石,没有厚此薄彼,导致看戏的群众都把目光放在了顾珺雯身上,似乎认为顾珺雯本人要比杂耍有意思。 这聚集的目光一多吧,就会有人起了不怀好意的心思。 江莺歌能明显感觉背后有什么人在盯着,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她当即便拉着顾珺雯的手腕,把人拽出了天澜城,甩开这些烦人的目光。 可等出了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举动其实有点多此一举,顾珺雯向来都是万众瞩目,这些好的坏的目光早已习惯,已经不能影响顾珺雯了。 她连忙松开五指,垂着双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紧握的双拳,站在顾珺雯身边,也不说话。 竹溪不紧不慢跟了上来,她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询问顾珺雯是否回宗门。 顾珺雯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的江莺歌,似乎在二人之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谁也无法跨越,高处不胜寒,或许就是现在这般格格不入的感觉,自己终究是一宗之主,又怎能妄想和平凡人一般与他人打闹成一片。 “回宗。”她淡淡说道。 江莺歌闻言,御剑飞行,跟在特意放慢飞行速度的顾珺雯身后,那如雪的白衣与天边的白云融为一体,快分不清彼此,她伸手一捞,白云从脂缝中穿过,根本抓不住。 就像她现在和顾珺雯之间的关系,医师病患,一根细绳的两端牵着彼此,随时都会挣断。 一路心慌飞回玄霄宗,江莺歌目送顾珺雯和竹溪飞向凌霄峰后,自己才回了兴和堂。 她有一种预感,与顾珺雯的关系会降回冰点,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恐怕很难再往前靠近一步了。 一声无力的叹息过后,江莺歌重新打起精神,如往常一般配药、试药。 休息两日,待面色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才会去凌霄峰给顾珺雯诊脉。 如她所想那般,顾珺雯没再留江莺歌下棋了,偶尔天天还会偷偷溜下山找江莺歌,她一般都会在诊脉的时候送回给顾珺雯。 秋去冬来。 今年第一场雪是烂雪,雪花满天飞,一但落在地上便会化开,第二天路面就会结冰,天天喜欢雪,喜欢滑冰,但山里都是松软的泥土,它滑不了,便越发勤快地往江莺歌身边跑,然后在门口滑来滑去。 至于卖合欢散的人,江莺歌特意去城主府询问,但都被城主敷衍了过去,说什么卖药的人可能知道死人了,所以躲藏很深,找不到他的消息。 后来城主告知江莺歌,两大修仙家族已经抓到卖药者,不过当天就被处死了。 江莺歌有点不信,今日便抱着天天来到天澜城的城主府门口找城主,岂料门口的守卫拦住她,说:“城主有事远行,不在府内,还请江医师回去。” 这个时候远行,傻瓜都知道是在躲着江莺歌,极有可能那被处死的人不是卖药者,她也知道,比起费尽心思寻人,倒不如找个替罪羊顶包,能以最短的时间化解两大修仙家族的恩怨。 躲着江莺歌,便是怕被两大家族的人知道城主用了替罪羊,倘若卖药者与顾珺雯无关,她也懒得找事,可偏偏那卖药者十有八九和歹人有联系,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把罢手。 她轻轻着皱眉。 门口的守卫,虽然是炼气期修为,但他们人数很多,且府内还有几名筑基期的修士,强闯进去是不可能的。 江莺歌没有和守卫纠缠,转身就离开了,不过她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寻了茶馆子喝茶,想等着天黑再混进去。 正巧碰见路过茶馆的柳白芷,江莺歌挥手和她打了声招呼,并且邀请道:“柳师姐,不妨上来同我一起喝茶。” 柳白芷进了茶馆,坐在江莺歌对面,哪怕江莺歌养了两天的身体,还是被她一眼看出了不对劲:“你把手伸出来。” “师姐……”江莺歌想说什么。 “伸手!”柳白芷严肃说。 江莺歌只好把手伸过去,给柳白芷诊脉,不一会,柳白芷皱眉说:“看似体强,实则体虚,灵力紊乱,脉象弱,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怎的把身子搞成这样?” “就是在试药,师尊也是知道的,他老人家已经看过药方,没什么大问题,师姐不必担心。”江莺歌倒了杯茶递过去,“师姐是出来采购药材的么?” 柳白芷点头:“你呢?” “我等会还有别的事要办。” 第30章 魅影阁 “要办何事,我可帮你。” “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劳烦师姐。” 偷入城主府的事,江莺歌不想太多人知道,因为一旦事情闹大,恐怕会被两大世家发现城主用了替罪羊,届时矛盾便转向城主,倒霉的还是城中的普通老百姓。 柳白芷是懂分寸的人,见江莺歌不想说,便也不勉强,喝了一会茶后便同她告辞离去。 江莺歌便带着天天去街上逛了一圈,此刻天色刚刚暗下,天澜城正是热闹的时刻,到处都张灯结彩,怀里的天天似乎对此倍感新奇,一直昂着头看那五颜六色的灯笼。 她看着人们脸上的欢笑,竟恍然想起儿时与父母拉着手走在街道上的情景,爹爹脸上洋溢着幸福,娘亲脸上洋溢的是对江莺歌的宠溺,江莺歌洋溢的是对这个世界的懵懂。 那个时候,他们就和普通人一样,不需要有什么高的天赋,不需要任何修为,只是安静地坐在小摊上吃一碗馄饨,买喜欢的首饰,累了便坐在池塘边看人放花灯。 一家其乐融融,抵得过世间万般诱\惑,这些斑驳的记忆随着人们脸上四溢的幸福而愈发深刻清晰。 江莺歌摸着天天,天天的视线依旧在灯笼上。 不知道为何,她忽然觉得好孤独,一个人在宗门摸爬滚打几十年,每次回房,等待自己的只有无尽的抄写和背药理,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么努力学医,也不只是为了顾珺雯,更多的是怕安静的环境带来的压抑,待久了,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不想一个人。 本来给顾珺雯诊脉可以给心里带来些期许,少点孤零零,但最近这段时间,顾珺雯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仿佛一切回到最初在林子相见的那个时候,有看不见的东西阻隔着,把江莺歌又留在这个万籁俱寂的世界里。 她独自一人坐在池塘边等待人群接二连三结伴回家,被遗忘在池塘里的花灯顺着水流往下,但有些花灯游到半路便沉入了池塘里,有些熬到了下游,被有心的商人全部捡走,然后翻新再次售卖,直到花灯沉入池塘才算结束这无奈的一生。 何其似重生的江莺歌,只是不知她的人生会在哪一刻沉入池塘。 天天见灯笼灭了许多,总算舍得回头舔了舔江莺歌的指尖,她回过神,拿了一颗甘味果味给天天。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方才悄悄摸回城主府后门,并且和天天说:“甘味果可不能白吃,城主府挺大的,到时你可要帮我找找城主藏在哪里。” 天天乖巧点头。 江莺歌竖着耳朵听着墙的另一边有没有动静,但意外的是,她什么声音也没听见,正疑惑之际,天天忽然从她怀里跳上墙头,小小的嘴巴张开,用力一吸,便看见了空中波动的阵纹被天天吸入嘴巴,随后獠牙一合,阵法竟被天天撕开一道口子,而之前听不见的动静都从里面传了出来。 天天向江莺歌摇尾巴,似乎在要夸夸。 江莺歌笑了笑,真是差点忘了天天的能力便是吞天,连天都敢吃,这小小的阵法估计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她毫不吝啬夸奖:“天天好厉害,等回去多奖励你两颗甘味果。” 天天满足地仰头。 江莺歌翻过墙,躲在假山后面观察四周环境,许是没人会料到有人能悄无声息破了阵法偷溜进来,所以巡逻的守卫并不多,三三两两结伴走过,她便往相反的方向探寻。 天天一路带着她来到书房。 透过窗户缝隙,能看见城主正在书房练字,可能是因为心烦,写的字都不满意,地上堆了许多的废纸。 江莺歌刚要推门进去,城主便发现了她,鬼魅的身影眨眼间便到了江莺歌身后,她只感觉一阵冰冷的风拂过发丝,接着天天就咬住他的脚腕,疼得他差点喊出了声。 “嘶!” “江医师,能不能让贵宠先松口?” “天天,不可无礼。”江莺歌抱回天天,但天天还在对着城主龇牙咧嘴。 第33章 城主低头看了看脚上被咬破的靴子,有点无奈地把江莺歌请到书房里,并且示意她小声说话,虽然这里是城主府,但也有不少修仙家族的眼线。 “未曾想到江医师这般执着,为何非要找到这卖药之人?”城主给江莺歌沏茶。 “我自有我的烦恼,还请城主告知,那死了的人究竟是不是卖药的?” 江莺歌对城主有些戒备,自然不会三更半夜喝别人递来的茶,好在城主也明事理,倒也未曾说什么。 他摇摇头,说:“起初我是派人到处查,但愣是找不到一丁点消息,两大世家又吵着要凶手,我府里也被弄得鸡犬不宁,无奈才找了替罪羊去交差。” “此事木已成舟,还请江医师莫要再查了,万一被他们知晓,天澜城又会生乱象。” “我自是理解城主的苦衷,那能否请城主帮我暗中调查?”江莺歌连忙补充,“无论是否能查到此人,这件事我都不会往外说的。” 城主无奈叹息:“我是真的帮不了江医师,我要是真能查到蛛丝马迹,便不会出此下策,不过江医师若能找到魅影阁,或许就能找到此人也不一定。” 魅影阁是一处专门贩卖消息的地方,很多人知道它,却不知道它在哪里,有多少人,规模多大都不知道,只有少部分修士知道,但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说,因为这是魅影阁的规矩,谁透漏魅影阁,从此再不会接待此人,且那些人都有秘密被魅影阁掌握,自然也不敢说的。 “城主可知如何找到魅影阁?” “我要是知道,事情就不会搞得如此麻烦,江医师不妨去人多之地打探魅影阁的消息。” 只能如此了。 江莺歌作揖告辞,城主特意指了一条路让她偷偷出府。 此时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她一人走在路上,冬季的寒风从四面八方的角落吹出孤寂的曲调,扑在脸上不仅似刀割,更多的是割开了隐藏在心底最深处且无法被填满的空幽。 回到家中,江莺歌往炉子里投了一块炎石,天天趴在炉子旁边取暖,她则如常坐在书案上调配药方,时而抬头望着天空的冷月。 待日出后,弟子们纷纷前往院中听叶长老讲课,江莺歌这几天身子疲乏,便没跟着一起去。 她放下毛笔,左手轻揉右手腕上的穴道,眼角余光瞥到柳白芷的身影,便连忙起身去开门。 柳白芷拿了一副药给她:“在试药前,每日一副,能调理你现在的身体。” “多谢师姐。”江莺歌招呼一声,“师姐若是不急着听课,便进来坐会吧?” 柳白芷点头,抬腿进屋,江莺歌给她泡了杯茶,柳白芷喝了一口后说:“成为宗主的主诊医师,师妹是否有压力?” “有啊!”江莺歌长叹,刚开始的那几天,觉得自己像被刀架脖子上,硬着头皮给顾珺雯诊脉,明明诊断的结果和旁人无二,但顾珺雯从来不说什么,反而一直鼓励她多尝试,“不过习惯了倒也还好。” “那便好,给宗主治伤急不得,若将来我医术有所成,自然会帮师妹分担一二。” “那我先谢过师姐。” 客套话说完,柳白芷又道:“我虽不知师妹在做什么,但倘若师妹需要帮助,可来寻我。” 柳白芷极懂分寸,不会过多探究,目光诚恳,是真心想帮忙,江莺歌自然没有必要把人拒人千里,便笑着应下。 二人又聊了片刻,提到了杨清玉,他仍然锲而不舍追着柳白芷,但柳白芷谈论到他时,目光毫无波澜。 若一人对另一人有好感,眼神定不会如此,江莺歌不清自己看顾珺雯的时候是什么目光,但知道顾珺雯看自己的目光是和柳白芷一样的。 心中微苦,却也因恋着顾珺雯而感到痛快并乐着。 “师妹记得服药。”柳白芷起身告辞,“我去院中听会课。” “师姐放心,我晓得的。” 柳白芷留下的那包药上面还有一张药方,江莺歌可以照着药方自己配药调理身体。 她回房后就把药煎服,小腹立马有一阵暖流涌向四肢,冰冷的手脚渐暖,舒适得好似儿时坐在门框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等着父母归来,一晃眼,她便一夜之间长大了,就和嘴里的苦味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江莺歌连忙含了一枚甘味果,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苦涩味淡了许多。 天天见她吃甘味果,摇着尾巴走过来,江莺歌笑了笑,无奈给它也吃了一枚。 随后思索着今日该去哪里打探魅影阁的消息,酒楼、青花楼、拍卖行、交易坊都极其适合打探。 拍卖行最近不营业,所以不考虑,青花楼她有点不敢去,目前能考虑的只有酒楼和交易坊,交易坊鱼龙混杂,她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若说去酒楼,那最出名的只有记宝楼,不过记宝楼对客人的信息尚且守口如瓶,估计也很难问出魅影阁的消息。 她只能先去交易坊碰碰运气,便带着天天再一次飞向天澜城。 第31章 红叶 交易坊虽说是在天澜城内,却不受天澜城保护,毕竟这里汇聚各地的修士,城主想管也管不了,修士之间交易的东西基本自带,只要双方都满意就行,没什么特别大的限制,运气好,若是遇见不识货的修士,不是坑人就是被坑 买定则离手,若是反悔,交易坊便会记下修士名号,从此禁入交易坊,所以没有人敢在交易后反悔,不过离开交易坊后便不受此规束缚了。 同样的道理,信息也可交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敢卖魅影阁的消息。 江莺歌抱着天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好多修士都蒙着脸,就连摊主也一样带着面具,这是为了防止在交易后被人抢劫,江莺歌只是来找魅影阁的消息,所以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灵器和灵符售卖,还有未孵化的妖兽蛋,但品级都比较低,即便如此,感兴趣的人也很多。 她看着赞动的人群,茫然地走着,一时间不知找谁能买到魅影阁的消息,没有注意到很多修士在打量她。 来这里的修士,眼神都透着一股精明与算计,像江莺歌目光透彻似白纸的修士还真没多少,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好骗,可以坑一笔灵石。 有一个人走向江莺歌,刚靠近一点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不知怎的瞥了一眼小黑狗,又连忙跑开了。 那黑狗龇牙咧嘴,露出穷凶极恶的样子,瞳孔泛着幽幽红芒,很是唬人,但凡靠近的人都绕道走,倒是有修为高者挡住了她的步伐。 那人一脸笑吟吟,穿着一身红衣,秀发编织成一条麻花垂在肩上,风情万种地把手搭在小黑狗脑袋上,道:“倒是挺会护主的。” 天天甩过头,不愿让女子碰,女子倒也无所谓地收回了手。 好不容易有人来找自己搭话,江莺歌认为倒不失为一个契机,连忙问:“这位姐姐,不知我能否向你打听个地方?” 女子笑道:“是何地?” “魅影阁。” “五千下品灵石。” 四周之人听言皆露出惊讶的神情,毕竟很少有修士知道魅影阁,且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说,此人要么是真知道魅影阁所在地,要么就是在骗人,他们挺好奇的,连忙竖起耳朵听着二人对话。 江莺歌很爽快地付了灵石,女子眸子生辉,好似吃人的妖精一般,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倾身附耳,吐气如兰道:“这里人多口杂,妹妹不如请姐姐去记宝楼上座说话。” 温热的吐息令江莺歌脸颊微红,她略感不适,退开半步,与女子保持距离,随后道了一声:“好。” 大家挺失望,这样一来就什么消息都探听不了,便草草散开,该干嘛干嘛去了。 再一次来到记宝楼上座,小二竟然没有来招待二人,桌上也没有茶点,房间的布局也和之前的不同,没有眺台,没有聚灵阵,就是普通的一间房。 女子自顾自坐下,身子无骨一般靠在桌边打量着江莺歌,悠闲自得,宛若在自己家中。 江莺歌没来得及想清楚当中的怪异,她只想快点找到魅影阁,便急切问:“现在可以说了么?” “妹妹可真心急。”女子无奈站起身,甩了甩衣袖,笑道,“且随我来吧!” 女子单手推开墙边的书架,不过书架推开后依旧是一面白墙,江莺歌正疑惑之际,女子回头向她勾唇一笑,随后整个身子都没入了白墙之中。 竟然是障眼法。 江莺歌连忙跟上女子,而墙的另一面是一条向下的阶梯,阶梯两面墙壁上挂了炎石,火光照亮四周。 走完阶梯就来到一个空旷的密室,密室里有桌椅,有软塌,中央有一个大型圆盘,刻着繁杂的符文,圆盘下方则是阵纹,需依靠上品灵石来驱动。 女子对着正在整理书架的侍女说:“林珊,给贵客倒茶。” 江莺歌连忙出声打断:“等等,你该不会想说,这里就是魅影阁吧?” 第34章 女子眨眼:“难道不像么?” 这…… 和江莺歌想象中的有点差距,她原以为魅影阁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毕竟能网罗世界各地的消息,怎么也不可能只有这么一小块地方,唯一让她惊讶的是记宝楼竟是魅影阁的产业。 女子又道:“这里的确是魅影阁,只不过是一小部分,主楼不在这里,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原来如此。 记宝楼可不止一家,这么一想,确实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江莺歌道:“卖我消息五千下品灵石,引我来记宝楼消费又是五千,姐姐挺会做生意的。” “说到底,我们魅影阁只是个商人。”女子坐在椅子上,“江妹妹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不知江妹妹愿意出多少价来买这个消息?” 江莺歌对此不觉得意外,她喊了一个自己能接受的数字:“一千中品灵石。” 女子喝着林珊泡的茶,没有回话,江莺歌顿时明白了,这个价格不够,可她目前只出得起这个价。 怎么办,是打道回府么?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来的。 江莺歌有点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感觉自己见识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有多么地渺小,所以顾珺雯才看不见这么渺小的自己吧? 女子喝完茶,指了指中间的圆盘说:“我们魅影阁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消息只卖一次,所有整合的消息都会通过此阵传回主楼封存,若有谁来买,便将封存好的消息再传回来给买主,从此这条消息只有买主知道,这阵法每次启动便要消耗五个上品灵石,一来一回就刚好等于妹妹给的一千中品灵石,没有赚头的生意,我们可不会做。” “不过呢,你要问的事,正好是我负责收集的,内容我多少是知道一点,我可以不收你费用,指一条路给你。” 都说无奸不商,江莺歌警惕问:“你我萍水相逢,以利来往,却为何不收我费用?” 女子又指了指江莺歌腰间的牌证,道:“自然是看中你的潜力,想交你这个朋友,万一将来我有个病痛,说不定还得来求你呢!” 江莺歌抿着唇。 这已经不止一次感觉别人对自己的期待了,为何连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如此? 是了,对方是魅影阁的人,难道是知道些什么,江莺歌刚张嘴,女子便打断她,说:“我们魅影阁还有一个规矩,不是所有的消息都卖,其中就包括你的,以及各大宗门重要人物的消息都不会卖。” “为何?” 女子道:“若是有价就卖,我们魅影阁早就覆灭了,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还望江妹妹能体谅。” 确实是这个道理。 若江莺歌自己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不想被人知道,那魅影阁确实会成为心里的一根刺,不拔难以安心的。 “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叫红叶,江妹妹要问的事,我也无法全部告知,不过江妹妹可以去天澜城十里之外的乱葬岗看看。” 十里之外的乱葬岗,都是埋的无亲无故、无人认领的尸体,不管是枉死的,还是饿死的,亦或者病死的,全部都堆在一起,没有墓碑,只有数不尽的土坑,湿气重,阴气也很重。 江莺歌到了乱葬岗的时候,天色已黑,现在又是冬季,深冷的林子就有一股寒烟飘荡着,乍一看,似鬼怪要冒出头感觉。 她紧紧抱着天天。 还好,怀里还有活物给她壮胆。 江莺歌不知道红叶让自己来乱葬岗找什么线索,只能手中托着一团火照明,在土丘四周转悠,见到不远处有一个挖好的大坑还没填,便走过去看了看。 竟有一堆尸体堆放在坑底下,这些尸体都已经严重腐烂,蛆虫从脸颊钻出,那些皮好似一张盖在蛆虫身上的被褥,随时都会因着蛆虫的蠕动而脱落。 鼻尖萦绕着的恶臭,让江莺歌忍不住干呕,即便作为医师,见过不少死人,这样情景仍然令她不适。 不过在恶臭之中,似乎还有一股异香,江莺歌缓了缓,正当她打算细细分辨的时候,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熄灭手中的火焰,连忙躲在一颗较为粗壮的树杆后面。 三三两两的男子抬着尸体走向坑位,尸体盖着白布,但是看其体型,应当是女子。 男子很快就把尸体直接丢了下去,连同白布一起丢的,用很嫌弃的口吻说:“天天干这活,真晦气。” “晦气是晦气了点,但是拿的灵石多。”另外一男子说,“就可惜了这么如花似玉的人儿,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确实,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姑娘们接二连三的死,请了那么多医师也找不到原因,再这么下去,咱们青花楼早晚关门。” “呸呸,莫要胡说,若青花楼真关门,你我还上哪里找这么轻松的活干?” 几人谈论声音渐远,待人影都消失后,江莺歌才偷偷冒出头,又走回那个大坑,手心托着火焰仔细瞧了瞧那刚被丢进去的尸体。 穿着艳丽,浓妆艳抹,而胭脂水粉下还藏着另外一股淡淡的味道,是加了火株草的合欢散。 第32章 顾珺雯怎会来青花楼 春花楼在天澜城也算小有名气,只因里头的姑娘不仅貌美如花,更是精通琴棋书画,回头客很多,手段可见一斑。 因为两大家族的关系,江莺歌也不好自荐去青花给人诊病,只能暗中查那合欢散的来源。 至于怎么进去,着实为难到了江莺歌,女扮男装,稍微有点修为的人就能看出她的阴元,是女子。 若半夜潜入,以她筑基期的修为,一旦被发现,就很难逃走,思来想去,她就去找了柳白芷帮忙,并且说明了来龙去脉。 柳白芷便带着江莺歌在青花楼附近摆摊坐诊,二人穿着粗布衣,腰间只挂初级医师的牌证,桌子一放,医幡一挂,三个下品灵石诊一次脉,还别说,来瞧病的人络绎不绝。 且柳白芷是金丹修为,也不会有不开眼的人过来捣乱,更何况还有看似可爱实则凶恶的天天在一旁守着。 仅仅几日,江莺歌便赚了近一千下品灵石,不过她也没开心多久,这一千下品灵石就有一半进了地痞流氓的口袋中,美名其曰保护费。 江莺歌不想把事情闹大,况且她本来的目的也不是赚取灵石,便乖乖交上灵石,那帮地痞流\氓可能比较守信,又或者是怕了天天,拿了灵石后就没再来找过事。 “看样子要下大雪了。”柳白芷抬头望着天空,“今日怕是又要空手而归。” 江莺歌跟着抬头,天空从早上到现在都是灰蒙蒙的,来瞧病的患者也少了很多,他们大多都是普通人,身体较差,年纪也大,都是被冻出来的毛病,估计今年该有不少老人会熬不住。 “那便回去吧!” 天气越来越冷,而且马上要下大雪,二人若还继续摆摊,反而叫人觉得奇怪。 不过就在她们快收拾好的时候,青花楼里忽然有位披着紫色大氅的姑娘走了过来,她直径拦着路,道:“二位医师留步。” 江莺歌心道,鱼儿总算上钩了,她作揖问:“不知这位姑娘可是要诊脉?” 女子迟疑地看着二人,又见天空飘下了小雪,便摇摇头,指了指青花楼说:“这里说话不方便,若是两位医师不嫌弃,能否进我屋里说话?” 江莺歌故作为难:“这……” 女子又道:“二位医师放心,是老鸨叫我来请二位,自然能保二位全身而退,且现下已无人,也不会有人知道二位进了青花楼。” “那好吧!” 二人跟着女子进入青花楼。 江莺歌还是头一次来烟花之地,还未进门,便听见了悦耳的琴声以及客人们的调笑,接着又是各种胭脂水粉混合成醉人熏香。 沿着曲折的回廊,许多客人与姑娘们正看着底下硕大的舞台,台上表演着痴梦的歌舞,客人们听得满意之时,把手里的灵石直接砸向舞台,他们品着美酒,却对桌子上的佳肴没有兴趣,目光只在姑娘的身上游离。 场地四周都是飘飘的彩绸,笛声悠扬,彩绸跟着起舞,所有人的目光皆是醉生梦死,好似在这里就能躲避外界残酷的现实。 江莺歌觉得挺可怕的,这些人仿佛是没了魂魄的傀儡,失去追求,放弃人生中本可以有的精彩,而选择日复一日在此地消磨时光。 有客人的目光刚投过来,江莺歌便下意识躲到柳白芷身后,双手紧紧抱着天天,以此来缓解紧张的心情,生怕有朝一日,自己也如他们一般被迷了心窍。 而柳白芷的面色要平静许多,挡着客人的目光,带着江莺歌上楼,楼上的房间极多,走廊里也都是来来往往的客人。 有的客人喝醉了,跌跌撞撞走过来,不过都被领路的那位姑娘给挡了去,一路走到拐角的一间房。 房门口聚集了许多人,他们身上都带着储物袋,有一点修为,但不高,显然是青花楼里的打手。 第35章 老鸨见到二人,连忙从人群中挤出来,指着身后的一间房,说:“来得正好,还请二位医师进去看看,不过不能声张。” 江莺歌点头。 在二人进了房间之后,老鸨便命人守着门口,而房里有很浓郁的合\欢散香味,香味来自床上的一女子,女子穿戴整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面无血色,还以为是睡着了。 不用诊脉,江莺歌都知道女子已经没了生息,她看着女子年轻的容颜,不免心生惋惜。 柳白芷摸了摸尸体的小腹,说:“这合\欢散也够烈的,人死了药性都还未散开。” 随后,柳白芷拿了个小碗,取尸体几滴血液嗅了嗅,又将其递给江莺歌:“能分辨出什么吗?” 江莺歌点头:“嗯,加了火株草,而且剂量比之前多了,这才导致人死药力却不散的现象。” 柳白芷自己只能嗅出几种药材的味道,却没想到江莺歌不仅全嗅出来,而且连剂量的变化都知道,她心里感慨,这才是真的天赋,但瞧江莺歌的样子,毫不自知。 “师妹可知此人研制此药有何意图?”柳白芷问道。 江莺歌无法作答,只能摇头。 柳白芷倒也不多问,说:“虽不知此人的目的,但定是不怀好意,这药已经害死不少人,若不能尽早抓到卖药者,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害,而且两大修仙家族那边也瞒不了太久。” 确实,若能抓到人,即便日后被两大修仙家族知道城主用了替罪羊,应当也不会大动干戈。 江莺歌直接问门口的老鸨:“你们这里的合\欢散是从哪里购得的?” “都是客人自备的,最喜欢给姑娘们用,我听客人们说,他们都是从一个叫王二的手里买的药,难道是此药有问题?” 江莺歌可不敢真说药有问题,谁知道这些客人当中有没有两大修仙家族的人,连忙说:“药没问题,就是姑娘们身体太弱,用不得此药,若不想再有人死,最好别让客人用了。” 老鸨一脸为难:“先前来的医师怎么和你们的说法不一样呢?” “他们怎么说的?” “让姑娘们吃点补药就行了。” 江莺歌气道:“那有用么?” 老鸨顿了顿,随后摇头。 “既然无用,便是方法不得当,万事都有取舍,总比青花楼关门大吉要好,孰轻孰重,你自行斟酌。” 老鸨点头应下,随后让身边的下属给了两千下品灵石,拿了诊金,也得了消息,江莺歌自然不想多留,便与柳白芷一同下楼。 她脚步走得有点急,一时间也没注意到怀里的天天垂着尾巴,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江莺歌是一路低着头,不敢看四周纸醉金迷的景色,但耳边总能听见男女之间的调笑以及旁若无人所亲吻出来的喘\息声,时时刻刻挑动着神经。 就在二人快到门口的时候,被三人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人来到江莺歌身边,江莺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见状,目光带了怒气,刚伸手抓来就被天天一口咬住手腕,疼得他大喊大叫,引来许多看戏的目光。 那人也是狠角,掌心汇聚出灵力,朝天天狗头拍过去。 江莺歌还没反应过来,天天就松开了嘴巴,小小的身子在半空中翻滚,转而又咬住男人另外一只手掌,而掌心里还未迸发出来的灵力顿时蔫了。 “啊,快松口!” 男子嗷嗷叫,又甩手又蹦跳,看起来很滑稽。 江莺歌“噗呲”一声,本来还紧张的心情也因此得到了舒缓。 但脸上的笑容才刚绽放便戛然而止,她竟然在百花齐放的青花楼里嗅到顾珺雯独有的苦涩冷香。 顺着香味眺望,便瞧见顾珺雯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外头的大雪顺着风飘进来,想要喧宾夺主,最后却与她的白衣融合,成了陪衬,而那不寒而栗的目光冷得青花楼里旖旎的氛围都消失不见了。 天天松了口,摇着尾巴跑到顾珺雯脚边讨好,柳白芷也下意识朝顾珺雯行礼,只有江莺歌还愣在原地,思考着顾珺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双手被咬掉了一小块肉,已经气到晕了头,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异常,他差使两名下属揍人,却蓦地被一股威压给震得吐了血,两眼一抹黑便倒在了地上。 楼里醉醺醺的客人也因此打了一个激灵便醒酒了,姑娘们更是规规矩矩端坐着,敛了周身的媚态。 “走。”顾珺雯淡淡说道。 江莺歌和柳白芷连忙离开了青花楼,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天地间眨眼就泛起了白,街道上无一人,所有的欢声笑语都被这场雪给盖住了,就和顾珺雯脸上的神色一样,只有彻骨的冷。 天天发挥了狗腿的本能,一直在顾珺雯脚边转悠,江莺歌见状,这才想起来灵兽与修士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所以顾珺雯每次都能精准抓到天天,那么青花楼的位置,也只能是天天告诉给顾珺雯听的。 江莺歌好奇,是天天没事找事,把自己去青花楼的事告诉给顾珺雯听,还是顾珺雯主动问了自己的近况,所以天天才说的? 第33章 我永远不会伤你 离开青花楼后,柳白芷聪明地寻了个借口跑了,江莺歌向来乖巧懂事,老老实实跟在顾珺雯身后,感受着纷飞大雪打在脸上带来的冷意。 顾珺雯领着江莺歌走出天澜城,雪地上印着沉默的脚印,越是拉长就越让人心慌,天天也不敢凑上去,转而跟在江莺歌脚边转悠,尾巴一直摇晃不停,似乎想要被抱着,不想自己走路。 江莺歌刚有动作,便瞧见顾珺雯瞥来的目光,与扑在脸上的雪一样冷,她又下意识站定好,不敢有任何动作了。 天天见状,尾巴也不摇了,可怜巴巴望着二人,但没人理它。 江莺歌知道烟花之地乃良家女子的禁区,她不该去的,起码不该亲自去,所以今天的顾珺雯比平常难以相处,是在无声斥责着她,但作为医师,并没有什么地方不能去,也没有什么人不能救。 “为何去青花楼?” 风雪盖住了江莺歌闪烁的目光,平静道:“自是救人。” “仅如此?” 江莺歌本来是想“恩”一声蒙混过去,可她见顾珺雯苍白着脸色追来此地,虽然披了件大氅,但内里却是一件单薄的长裙,若回答过于敷衍,顾珺雯定是更加恼怒的,她实在不想顾珺雯为了自己的事气坏身体。 便如实告诉顾珺雯,城主用了替死鬼交差的事,而真正的卖药者还在继续卖药,那青花楼死去的姑娘便是受害者之一。 顾珺雯听完后,眉头紧锁:“这件事我会交给别人查,舞儿就不必插手了。” “那不行,我得自己查。” “为何?” 江莺歌总不能说那卖药者很可能在将来某一天对顾珺雯不利,别人查会不放心,便支吾了好一会才说:“反正我得自己查。” 这话一说出口,本就冷的天气似乎更冷了,冻僵的四肢得依靠灵力保暖才会觉得好受一点。 虽然知道顾珺雯脸上不会有什么神情,但江莺歌还是会抬头看着那疏离的眉眼,试图寻找一丝不一样的可能。 顾珺雯什么话也没说,她弯腰拽着天天脖子上的灵圈,往常天天被这样拎着,一定会“嗷嗷”叫,但现在却抬着后腿,夹着尾巴,一动不动在装死。 随后,顾珺雯便带着天天化作一道流光飞走了,多一眼都不想看见抗命的江莺歌。 极冷的风雪天,不仅人躲在家里不愿出门,鸟儿也都不见了,偌大的天地,仿佛只剩江莺歌一人,她看着消失的倩影苦笑一声,只能孤零零地御剑飞回玄霄宗。 雪一直下到夜晚也不见停,即便关紧门窗,也能听见习习的冷风,换做旁人只会觉得烦躁,可对江莺歌来说,有声胜无声,她不喜欢太过寂静的环境,这会让她觉得更孤独。 药方还得调配,只是心里多多少少对顾珺雯莫名离去有些介怀,自己不过就是反驳了一句话,就遭到冷眼相待。 这些时日,她确实察觉顾珺雯的态度急转直下,却没想到这般不近人情,还以为顾珺雯或许只是面上冷淡,所以才会出现在青花楼,终究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江莺歌心中烦闷,便把窗户开了条缝隙,冷风透过细缝灌入,把屋内好不容易攒下的热气给吹散了,渐渐冻僵四肢,就如此刻的心情是一样麻木的。 也不知何时改好药方,江莺歌也没仔细思量,赌气般起身配药,随后烧水熬制,再将其倒入浴桶,衣裳扒开,直接躺进浴桶里开始试药。 一开始,江莺歌还没什么感觉,直到一股炽热的灵力冲进识海,肆意横行,头痛欲裂得恨不得一死了之方才意识到有味药的剂量加多了。 颤抖的双手扶着浴桶边缘,想起身,却使不上力气,体内的灵力紊乱,也无法压制识海那股炽热的灵力。 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来越痛苦,紧咬的下唇发出轻哼,唇都被咬破了,整个人湿漉漉挂在浴桶边缘,而浴桶里的药力仍旧不断地通过肌肤毛孔钻入,往识海汇聚成庞大的军队。 第36章 原本平静的识海变得惊天骇浪,不断向外翻涌,顺着双眼和耳朵流了出来,江莺歌无力抬手,却知道自己的七窍开始流血了,若不能及时抽离,她有生命危险。 试图发力几次,最后都跌回浴桶里,心中埋藏对死亡的恐惧也因此被带了出来。 虽说前世被顾珺雯一掌拍死的时候没什么痛苦,但死后她的魂魄在消散期间对外界是没有感知的,没有声音,没有生命,什么都没有,就连她的记忆也一样是混沌模糊的。 可识海之痛令她痛不欲生,如果现在死了,待魂飞魄散就能解脱,又未尝不可,但转眼一想,自己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还未给顾珺雯研制出药,这般死了,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但她现在使不上力,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浴桶,对她来说好似深渊,死死把她拽着。 识海疼得指尖都在发颤。 上次误服神清丹差点死,幸好有天天在,通知了顾珺雯,但人不可能每次都如此幸运。 江莺歌意识到这一点后,一只手无力垂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疼出了幻觉,她好像嗅到了熟悉的冷香,却又觉得不可能,明明顾珺雯都被自己气走了。 渐渐地,她侧着头枕在浴桶边缘昏了过去,七窍仍在流着血,一点点顺着肌肤纹理落在水里,与褐色的汤药融为一体。 …… 顾珺雯其实没回去,一直暗中跟在江莺歌身边,想看看她到底瞒着自己做些什么,谁知道就碰见江莺歌试药的一幕。 她自小便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他人需要十年学会的功法,她一年便能悉数参悟,比斗从来就没输过,有人妒忌她,有人敬佩她,但更多的人是怕她。 所以一个人待久了,会忘了怎么和人相处,习以为常我行我素,最不擅长和江莺歌这种脆弱又胆小的人相处。 可未曾想到,如此胆小的人会亲自试药,让顾珺雯一时冲动地闯进屋里,连忙伸手去捞人,可冰冷的指尖刚触到发烫的肌肤又蓦地蜷曲着。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到难以捕捉,却给波澜不惊的心湖留下了淡淡涟漪。 浴桶的水汽蒸蒸冒着。 顾珺雯低头看了一眼江莺歌,白嫩的肌肤上都是细密的水珠,淡淡的药香填满不大的屋子,到处都是属于江莺歌的生活痕迹在压迫着她的五感,令她微感不适,绒毛又不受控制地炸起,使得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江莺歌的嘴角也溢出鲜血,看样子快撑不住了。 顾珺雯忍着心中不适,转身去拿挂在屏风上的大澡巾,单手把江莺歌捞起来后,用澡巾裹住那满眼的旖/旎。 江莺歌的身子软得似没了骨头,头微微靠在顾珺雯肩膀上,湿漉漉的发梢把她的白衣晕开浅浅的水痕,留下了淡淡药味。 顾珺雯是蹙着眉把人放到了床上,盖好被褥,又关严了窗户,随后才弹走身上的水汽,但药味却弹不走的。 罢了,这般忍着吧! 随即,她眼眸一转,便见到书案上摆放整齐的纸张,随意拿起一张来看。 这些都是改良的方子,有的方子已经用过,被江莺歌标注好了,可不管如何去改,这方子终究不会有药人愿意试,江莺歌却试了。 难怪顾珺雯会觉得江莺歌脸色时而差时而好,原来如此么! 识海之痛有多痛,顾珺雯最清楚不过,江莺歌却瞒着自己坚持了好几个月,不知换作他人,江莺歌是否也能做到如此? 之前,顾珺雯让江莺歌陪着自己下棋,就是想看看江莺歌被逼急了,是否有杀性。 毕竟,就算是兔子被逼急了都知道咬人,结果江莺歌倒好,不仅温顺,还很有耐心陪她解闷。 这样的人会试药,似乎也不奇怪了,哪怕这个病患不是自己。 顾珺雯放下手里的纸,轻轻摇头,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好笑,像得不到父母欢心的孩子,非要一遍遍嚷嚷来证明父母是爱自己的。 不过顾珺雯的父母也的确不爱她,在他们心里,宗门永远是第一位,若能牺牲她换来宗门强盛,估计也不会心疼的。 顾珺雯叹息一声,父亲与母亲死了近千年了吧,未曾料到今晚会想起往事,耳边听见响动,她回过神,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莺歌。 即使昏迷,江莺歌也紧锁眉头,看起来很痛苦,似陷入不可自拔梦魇当中,嘴里嗫嚅着什么,顾珺雯走过去,弯腰靠近,听她呢喃道:“顾珺雯,别杀我……” 她微微一愣。 难道自己在江莺歌心中如此可怕么,连做梦都是自己在杀她? 江莺歌的额头冒出冷汗,眼角一滴晶莹的珠子与脸上的红痕混合成心碎的血泪,看起来楚楚可怜,连心肠冷硬的顾珺雯都不禁放柔了目光,伸手拭去那一点泪。 “我永远不会伤你,乖乖睡吧!”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言语起了作用,江莺歌的眉头松开了,但伸出了一只手拽着顾珺雯的手腕。 她抿着唇,终归没有挣脱。 第34章 旖旎的碎片记忆 仅仅一\夜,天地间便成了一片白茫茫,过往生活的气息都因此变得慢悠悠,以前早起背书的弟子们此刻还赖在被窝里,蛇虫鼠蚁也都不见了踪影,似乎把所有的人与事都藏在白皑皑的雪里,等待下一个春天到来,再娓娓道出。 炉子里的炎石烧没了,屋里的热气渐渐散去,顾珺雯因伤而体寒,此刻四肢被冻得有些僵硬,但江莺歌仍然紧拽着她的手腕,原本炸起来的绒毛好似也习惯了被她触碰,无奈地放弃抵抗。 顾珺雯看着江莺歌的眉眼。 犹似记得几十年前的她还是小小只,胆怯地缩在自己的怀里,明明刚失去亲人,却仍然表现得很乖巧,不哭不吵不闹,反倒叫人心疼。 现在虽说五官张开了,性格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不知是江莺歌的父母教育得太好,还是她本来就过于温柔,以至于让人误以为是懦弱。 许是一个姿势躺着太累,江莺歌总算松开手,捂着额头稍微转了下\身,原本盖在肩头之上的被褥也因此变得不那么贴合,往下落了一点,露了点春\光,被顾珺雯重新拉了上去,把被子掖在江莺歌身侧。 随后揉了揉被握了一整夜的手,手腕上还有余温与淡淡药香,若是往常,绒毛早就有排斥反应,现在却是静静的。 没一会,江莺歌又动了动。 顾珺雯见被子又被踢下来,无奈又重新盖好,这时,她听见屋外有响动,刚回头就看见月青禾匆忙闯进屋里,大声嚷嚷:“莺歌,我查到了……呃……宗主?” 月青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万人敬仰的宗主怎么可能给人盖被子,于是她眨了眨眼,人还在,没有消失,便又眨了眨眼。 顾珺雯皱眉,问:“同我说说,舞儿让你查何事?” 月青禾听言,惊恐万分,心中敬仰的宗主难道真的纡尊降贵地给人盖被子了? 她不信,宗门弟子都知道宗主是出了名的冷,这个冷不是字面上的冷,而是对万事万物都无欲无求的冷,最多也就关心下宗门发展,不过自从宗主受伤后,连宗门事务都很少管了,但宗门里的弟子们仍然爱戴她,将她视为精神支柱,只要有她在,哪怕什么都不做,玄霄宗也会日渐强盛。 月青禾也不例外,宗主在她心里就是神祇,神祇是不可能让凡人接触到的,就连大师姐都不可能真的接触到,所以当即便认定自己不仅出现幻觉,还产生了幻听。 月青禾无视顾珺雯,走到床边伸手摇晃着江莺歌:“江莺歌,我竟然看见宗主了,你快起来给我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顾珺雯:“……” 江莺歌迷糊睁开眼,只觉得身体快散架了,记忆也是断断续续,像碎片一样需要慢慢拼接,过了好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死,识海也因此扩大了一寸。 她惊喜坐起身,一阵刺骨的寒风还未让她意识什么,便被人强行按倒在床上,被子重新盖好。 江莺歌愣愣地看着顾珺雯用被子压着自己的肩膀,她觉得自己也生病了,昨日顾珺雯明明被气走了,多一眼都不想看见自己,今天又怎么会出现呢? 应当是思念成疾了,这不是生病,又能是什么呢? “你们二人究竟在查何事?”顾珺雯见呆滞的二人,无奈再次开口询问。 原来不是生病么? 那么昨天晚上嗅到的冷香不是幻觉,想来又是顾珺雯救了自己一命。 被褥与肌肤摩挲出羞涩的红,江莺歌又把被褥往上拉了些许,一直遮到唇边,闷声道:“宗主,能不能让我先穿了衣裳回话?” 顾珺雯颔首,转身走到房门口,随即又瞥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月青禾,月青禾察觉那冷淡的视线,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江莺歌这才拉开被子,还好她试药的时候习惯性穿着贴身衣物,倒是避免了今日的尴尬。 衣物上还有很浓的药味残留,江莺歌便都换了干净的衣裳穿着,脏的衣物被她叠好,放在盆里。 第37章 缓了缓喜悦之心,江莺歌如常一般走到顾珺雯面前作揖:“弟子谢过宗主昨夜救命之恩。” 月青禾瞥了一眼气色不错的江莺歌,有点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宗主在旁边,她也不敢开口问。 顾珺雯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挺淡漠:“恩,身子可好些了?” “养几日便好。” “日后改良的药方,给我试便可。” 江莺歌下意识说:“不行,这样会加重宗主的识海之痛。” “怎么,你是觉得我现在身子还不如你强?”顾珺雯凝着眸。 “当然不是。” 江莺歌心里清楚,即便顾珺雯有伤在身,那也是渡劫期的强者,弹指之间便能要了自己的小命,可识海之痛非比寻常,一旦发作,就算是顾珺雯能抗住,期间的灵力也会紊乱,若用错了药,便会加剧痛苦。 顾珺雯又说:“舞儿毕竟没中过此毒,即便亲自试药,最后也不一定对我有效,最好的方法就是我来试药,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懂了?” “弟子知晓了。”她低着头回话。 月青禾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江莺歌为了宗主,昨夜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宗主自然不好袖手旁观,才会出手救了江莺歌,并且看顾了一整夜。 还好,她心中的神祇还是那般高高在上,这不容置疑地口吻不带丝毫情绪,才是她所认识的玄霄宗宗主。 “说吧,你们二人在查什么?” “我在查陆川。”江莺歌思量了一下,剔除前世的原因,捡了一些疑点说,“何峥嵘说是陆川出主意陷害我,正巧我又觉得陆川行事诡异,便拜托青禾帮我查此人底细。” 月青禾点头道:“陆川每月都要去一次记宝楼上座,但初级医师的收入根本没有那么多,于是我便顺着这条线索去查他的灵石来源,发现他在卖药材,而有一个叫王二的药贩每个月也会去记宝楼,我猜陆川便是把药卖给了他。” “青花楼的老鸨同我说过,客人给姑娘们用的合欢散便是从王二手里买的,若此事属实,那陆川所卖之药极有可能便是合欢散,此药已经害死了不少人,还请宗主严查此人。”江莺歌心里越发觉得陆川便是月圆之夜的歹人,若能因此事抓到他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想到此,江莺歌的目光便不受控制地落在顾珺雯泛白的唇上。 那是曾经她吻过唇,如屋外的白雪一般,凉到让人发颤,继而又被舌尖温热,舔舐的地方会带起一片炸起的绒毛,连头皮都跟着一阵发麻。 那滋味,简直噬人骨髓。 若提前抓到了歹人,月圆之夜的事便不会发生,这些百般撩人的滋味就都没了,只能成为江莺歌无数个日夜里的臆想,一切都是假的,哪怕日后不小心说漏嘴,别人也只笑她痴心妄想。 “王二的药贩子么,我会让天澜城的城主去抓此人,若确认合欢散是出自陆川的手,我自然不会轻饶。”顾珺雯见江莺歌的脸色还有点差,转而又道,“这几日你安心养身体,若有消息,我会让竹溪知会你一声。” “是!” 顾珺雯刚踏出房门,就有晚起的弟子看见了她,他们还以为是看错了,眼睛一眨,再瞧时,门口已无人。 回到凌霄峰,顾珺雯便让竹溪通知天澜城城主去抓王二,不过天澜城这么大,药贩子也不少,一时间不会那么快就找到人。 炉子里的炎石徐徐烧着,整个房间都是闷热的,往年这个时候,顾珺雯都觉得冷,现在却觉得热,尤其是被江莺歌拽了一晚的手腕,异常的烫。 她打开窗户,闷热散了点,多了点刺骨的寒冷,窗外的景色是干净的白,不染尘埃,就像江莺歌穿着白裙时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不像自己,穿着白衣只觉得不近人情,别人只会怕,也难怪江莺歌会梦见自己杀她了。 联想到江莺歌怯生生的模样,那梦里的自己得有多穷凶极恶才会对她下杀手呢? 可偏偏江莺歌如此害怕,又如此胆小,却能奋不顾身为了自己试药,若非自己想要探个究竟,悄然跟着,恐怕今日一早就要见到江莺歌的尸首了。 她咽了咽喉咙,转身倒了杯茶喝,清香扑鼻的茶水倒是冲淡了药味的苦涩,只是昨夜的旖旎却在心头挥之不去,她连忙放下茶杯,曲着的指尖好像在下一刻便能触碰到什么。 那是如凝脂的肌肤,带着点溪水的潮湿与青草香,似破碎的镜子在眼前一晃而过。 顾珺雯深深皱眉。 觉得自己一整夜没休息好,竟然也出现幻觉,瞧见江莺歌衣衫不整躺在草地上的样子,朦胧的月光衬得宗门服饰泛着白光,腰如细柳,隆起的衣襟微微岔开,里面嫩生生的肌肤被藏得十分隐秘,看不分明。 在顾珺雯眼里,江莺歌是与“魅”字沾不上边的,是已经脱离了世俗的世外之人,很难想象江莺歌竟会有这样撩人心弦的样子。 第35章 她也许是想家了 这几天,江莺歌闷在房间里配药的时候总有点坎坷不安,生怕哪味药用重,反而加剧顾珺雯的识海之痛,这般畏首畏尾,让她很烦躁,没了之前的无畏。 今日,江莺歌特意熬了一碗补灵气的汤端去师尊那边,师尊每日除了授课就是在给师娘疏通经脉,这会师尊不在房里,柳白芷也忙于坐诊,房里无人,她便把食盒放在桌上,坐到师娘身边,拉着师娘的手点穴。 师娘的手背也生出些折痕了,肤色白到让人心疼,已经没了以前的红润与弹性,像世间所有普通人一样一点点老去。 她真怕有一日来这里时,再也寻不到师娘身影,曾经幸福的笑颜与悦耳的琴声都尽数破灭。 “哎呀,好香啊!”叶长老一进门,就直往桌前凑,“歌儿这是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我寻思着师尊每日操劳,便熬了补灵汤给师尊,顺道来瞧瞧师娘。” “歌儿有心了。” 叶长老打开食盒,里面装了两个汤盅,巴掌大小,他拿出其中一盅,打开盖子,扑鼻的香味令他食欲大开,迫不及待喝了一口,不小心被烫了一嘴。 江莺歌笑了笑:“师尊若喜欢,我明日再来可好?” 叶长老听言,放下汤盅:“歌儿,不是我不让你来,你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医治宗主的旧伤上。” 江莺歌明白他的意思,若能治好顾珺雯,自然也能治好师娘,可她仅仅只是初级医师,又何德何能有如此大的能耐,被他们赋予那么高的期待。 “弟子知道了。”江莺歌拿出这几日改良的方子,“今日来,主要是想请师尊解惑。” 药方要给顾珺雯使用,她着实没底气,便把之前自己试过的药方以及身体反应都告知叶长老,再让叶长老对着改好的方子提意见。 叶长老认真对比了一下,发现江莺歌无论是把药剂量减少还是增多,都会引起识海之痛,只不过疼的程度不一样。 “歌儿没有想过自行添药材进去?”叶长老问她。 “有,可是我怕适得其反。”江莺歌说,“这次是要给宗主试药,若有个万一,我难辞其咎,不知师尊可有试药失败后的应急手段?” 叶长老想了想:“倒有一个法子,你可以利用寒破针暂时封住宗主的识海,可以避免药力往识海扩散,随后你再慢慢把宗主体内的药力引出去。” “不过宗主是渡劫期的强者,识海极其庞大,若要封识海,就怕你灵力不支,届时,你会受到反噬,至于反噬的后果,我也不确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此法,可知?”若非宗主是女子,叶长老倒是可以从旁协助江莺歌封识海,现在只能再三叮嘱她了。 江莺歌作揖:“弟子知晓。” 不管如何,有了方法,江莺歌心里便安定许多,至于反噬的问题,她并不在意的。 回到房里,江莺歌便开始考虑给药方做一次大改的事情。 准确来说,顾珺雯是被人打伤的,功法带毒性,而不是入口之毒,不能用寻常药方医治,就像剑宗的宗主,修士若中了他的剑气,宛若剔骨割肉,只能以自己功力强行抵御排出。 同理,江莺歌应该加强药力,帮顾珺雯抵御识海之痛才是,所以她应该在原来的药方上加剂量么? 她在纸上写写停停。 每味药的剂量都要斟酌再斟酌,就在这时,竹溪过来了,告诉她王二已经找到,但却是一具尸体。 “王二死了?” 竹溪点头,随即在本子上写到:「对,城主刚得了王二的消息,还未来得及派人去拿人,就已经被两大修仙家族的人找到,并且杀了泄愤。」 「城主自知不好向师尊交代,已经将此消息封锁,不过王二一死,便无人能指证是陆川卖合\欢散,师尊作为玄霄宗宗主,也不好听你一面之词惩戒陆川。」 江莺歌皱眉,真是千算万算都没料到最后被两大修仙家族的人使了绊子,这王二一死,指向陆川的疑点就都断了。 第38章 “多谢大师姐告知。” 竹溪摇摇头,又写:「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帮忙么?」 江莺歌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好在离月圆之夜尚有些时间,倒也不必如此急切,便让竹溪带她去看看王二的尸体。 尸体只有城主知道,江莺歌和竹溪便赶往天澜城,此刻城中仍旧被厚雪覆盖,天气虽冷,但有不少人走在街上,看起来挺热闹的。 城主领着二人去了地下室,通道在书房,有一条又长又阴暗的阶梯,得手托着火苗才能看清四周。 王二修为只有筑基初期,密室里需要叠冰块以防止尸体腐烂,城主识趣地站在密室门口,只让江莺歌和竹溪进去查看尸体。 这王二长相普通,没什么特点,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已经被血染红,身体看起来很干瘦,但与他肥硕的脸相比,就显得很怪异。 江莺歌解开尸体的衣襟,身体的肉竟被人一刀刀割下,且看伤口,下手之人的刀攻很好,在王二还活着的时候,硬生生削了一千刀,可见下手之人有多疼恨他了。 尸体腰间的储物袋还在,江莺歌将其打开,里面是各种药材与丹药。 还有二十万之多的下品灵石,显然两大修仙家族的人看不上这点东西,只想让王二生不如死,所以并没有拿走储物袋。 江莺歌找到角落里的合欢散,合欢散是粉末状,被油纸牢牢包裹着,她远远便嗅到火株草的味道,和竹溪说:“就是这个。” 竹溪写到:「既如此,那你与我一同回凌霄峰,将此事交于师尊定夺。」 临走前,城主把二人送至门口,并且给了两人桃符与酒,道:“年关将至,一点小心意,祝二位财源滚滚,万事如意。” 宗门子弟因为修炼而忘了这些传统节日,但城中大多为普通百姓,自是保留了这些传统,也难怪今日街道上这般热闹,原来大家都赶回家团圆了。 曾几何时,她的父母每当年关之时,也会收到桃符和酒,一家人围在一起,父亲喝着小酒暖身,母亲买了新布匹做衣裳,自己则懒洋洋躲在被窝里看书。 一家人其乐融融。 竹溪见江莺歌的目光有些出神,便替她接过礼物,作揖向城主表示感谢。 街道上的摊位挤满人群。 尤其是卖小玩意的摊位,好多大人都会领着孩童慢慢挑选。 江莺歌买了一个面具,上面绣着漂亮的白羽毛,点缀着亮晶晶的银片,就和她小时候买的那款面具看起来差不多的样子。 竹溪跟在江莺歌身后,她的背影看起来挺落寞的,仿佛与周边的欢声笑语隔成另一个世界,和街边的树木一样,只立在一边,能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无法参与进去。 不过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到了凌霄峰的时候,江莺歌便又如常一般浅笑着向师尊行礼。 “这是从王二身上搜到的。”江莺歌把合欢散放在顾珺雯身侧的靠几上。 她抵着头,等着顾珺雯发话,却总感觉若有若无的视线在身边徘徊,便忍不住抬头寻找那道视线,发觉是顾珺雯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先是看脸,后又游移到脖子,一点点往下,到锁骨到胸前,仿佛有羽毛一点一点顺着视线抚过,一直到细腰处。 清冷的目光带了某种审视,明明不含任何情欲,江莺歌的四肢却不受控制发酥,她强忍着心中疑惑,藏在袖下的指尖紧紧捏着,用轻微的疼痛来保持脸上波澜不惊的神色。 没一会,顾珺雯收回目光:“即便你从王二身上搜到合欢散,又如何证明是陆川卖药给王二的?” 确实无法证明,不过陆川如果真是那歹人,在得知王二死后,定然还会有行动,又或者会找新的药贩子合作,前提是不能让陆川察觉有人在调查他。 打定主意后,江莺歌淡淡说道:“我会继续追查,定能寻到证据。” “恩,那便让竹溪协助你。”顾珺雯转而又问,“药方准备得如何了?” 江莺歌知道这是顾珺雯在提醒自己不能私自试药,只得作揖道:“弟子这便回去配药。” 顾珺雯颔首,看着江莺歌离去的背影,始终无法联想到幻象中那魅人的姿态。 她摇摇头,转身见竹溪出神的样子,询问一声:“发什么楞?” 竹溪在本子上写下:「今日城主送了酒与桃符,江医师收了礼后便一直心不在焉。」 顾珺雯叹息:“年关将至,舞儿许是想家了。” 她从小在宗门长大,也不了解普通人家过年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作为少宗主,她日常乐趣便是舞剑,书画为伴,琴棋解闷。 别人出门游玩来邀请她,她从未应过,久而久之,这些人便远离了她,现在他们成了宗门长老,依然与她保持疏远。 有的时候,连顾珺雯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挺闷的人,不想靠近,也就江莺歌这样温柔如水的性子才能忍得了自己。 第36章 给顾珺雯用药 凌霄峰宅院里有一间顾珺雯专用的浴池房,浴池占了房间一半的位置,用一道极长的屏风遮隐,屏风上画了延绵的山水画,笔锋极为犀利,气势磅礴,一气呵成。 江莺歌觉得作画之人定有深厚功力,且胸有成竹,只不过此画除了山以外,空中还有一只落单的鸟儿不免显得空旷孤寂,看久了,心情也会跟着低沉。 画的一角落款:顾珺雯。 竟然是顾珺雯画的么? 她收回目光,绕过屏风来到浴池边,将准备好的药材倒入,竹溪绕到浴池另一边,把灵石镶嵌进凹槽里,池子里的水很快就冒出热气来。 鼻尖萦着药香。 脑海里将香味一点点分离,一遍遍回忆所配置的药方是否有纰漏。 顾珺雯也在这时走了进来,她不像江莺歌这般紧张,无畏的态度明显没把这次试药可能出现的后果放在心上。 “你们二人在门口侯着。” 若是在门口侯着,房门一关就不知里头的状况了,她不可能因为顾珺雯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而真的放松,便道:“宗主用药过程中,我需要知道脉象变化,不知弟子能否在宗主身边侯着?” 顾珺雯瞥她一眼,冷淡的目光似乎想通过她的神色来判断这句话的可靠性。 江莺歌知道之前都是顾珺雯独自用药,怀疑自己说这话的目的也无可厚非,别的医师怎么瞧病调配药方她不清楚,但自己有自己的准则,不会因为这人是顾珺雯而改变。 况且就近观察,有意外状况,她也好及时补救,若真乖乖守在门口,以顾珺雯的性子,定是独自承受熬过去也不会喊人的。 “宗主,弟子资历尚浅,需要通过脉象变化来思考下一次药方的调配。” 顾珺雯见她执拗的目光,是作为医师对病患的责任,是不掺杂任何目的清澈,倒符合自己对她温婉善良的印象,反而显得自己过于矫情。 她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江莺歌留下来,竹溪见状,便默默退出去,房门一关,就只剩二人彼此绵绵的呼吸。 顾珺雯脱下大氅,解开衣带后褪去白色外衣,浴池里冒出的热气,似一层朦胧的薄纱蒙住双眼。 江莺歌微微抵着头,没看什么不该看的,她晓得轻重,心里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顾珺雯就着里衣进入水池,上好的布料蘸水后贴着肌肤变成粉白色,一直蔓延到衣领,发梢在水里荡开,跟着水流翻动,荡漾的水声撩动心弦,轻易就能击溃江莺歌的伪装,使得脸颊染上绯红,一颗心独自跳个不停。 她连忙深吸一口气,四周盈满苦涩冷香,似密织的布紧紧裹着她,无处可逃。 顾珺雯靠着水池,一只手放在水池边上,抬眼瞧着江莺歌:“愣着作甚?” 江莺歌屏着呼吸走过去,蹲在顾珺雯身边把脉,原本冰凉的肌肤在浸泡过热水后带了一丝灼人的温度,她急忙定了定心神,仔细感受脉象变化。 一开始,灵脉没什么反应,体脉还算平稳,等药力散开,灵脉就出现了波动,她一开始还是很欣喜的,毕竟之前一直找不到灵脉,无从下手医治。 这便说明,她医治的方向是对的,之前的功夫没有白费,可开心没多久,体脉跳动的速度变得不规则,灵脉也是若隐若现,顾珺雯抿着唇,紧锁着眉头,好不容易被热水泡红的双颊又成了煞白色。 她知道,应当是药力在顾珺雯的识海里作祟,她取出寒破针,可还未等她下针便被顾珺雯抬手制止。 “无妨。”似宽慰的语气。 明明声音发颤了,又怎会无妨,但顾珺雯是个要强的人,不管多苦多疼都能一声不响忍着,至少在外人面前,从未露过怯弱。 若是以前,江莺歌定会乖乖听话,缩在一旁等着看着,不敢僭越半步,毕竟那个时候,她对自己的医术彷徨过,是顾珺雯给足信任,即使这份信任是不得已给予,但对江莺歌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是让她有勇气向前迈进一步的动力。 第39章 江莺歌轻轻吐出一口气,在顾珺雯耳边细声道:“宗主在我面前不必忍着。” 顾珺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抬眼看着江莺歌,许是氤氲的雾气迷人双目,使得眉宇间的凌厉淡去几分。 江莺歌不知顾珺雯为何这般看着自己,不过听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便知道耽误不得,于是指尖捏着针,又道:“宗主,屏气凝神,我先试着泻去灵脉里的药力,若还不能减轻识海之痛,便只能封识海了。” 顾珺雯听言,收回视线。 江莺歌凝眸,一只手压在顾珺雯手臂上,在进针时,针尖随着经脉循行去的方向刺入,寒破针便会冻结此处脉络,逼迫药力便顺着针头反方向流动。 江莺歌再以灵力引导,引着药力流出一部分,随后她又用同样的刺针手法依次刺入肩膀脖子,却仍不见顾珺雯松开眉宇。 她又对着另外一条手臂刺穴,不知不觉间,江莺歌额头盈满汗水,却还是不见顾珺雯有好转迹象,反而因为剧烈疼痛不得已用手肘撑在水池边缘,勉强稳住身形,像要凋谢的花朵。 “宗主,我只能封识海了。”江莺歌感同身受,额间薄汗越发密集。 几缕发梢卷在白皙的长颈上,随着顾珺雯抬手压着匣子而垂落在胸前,遮住粉白的一角:“不必了,我虽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以舞儿现在的修为还封不了我的识海。”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顾珺雯缓缓道:“舞儿,若有个万一,我没有余力反过来救你,现在莫要同我争辩了。” 江莺歌默然。 以前顾珺雯都是鼓励她,异常信任她的医术,她便误认为那庞大的识海是有可能被封住,却忘了自己连泻去灵脉里的药力都如此吃力,那这个可能的把握能有多高? 几乎没有吧? “你先出去。” 江莺歌神色黯然,收起了针,作揖后便默默退到房门口,方才待在房间里,热得心痒难耐,此刻感受迎面的冷风,只有无边萧瑟的凉。 自己的医术,终究还是不太行,即便师尊和顾珺雯给予再多鼓励,今天却一下子把她打回原形。 自不量力,应当就是在说现在的自己吧? 竹溪见江莺歌闷闷不乐,想了想,拿着本子书写,随后拍了拍她肩膀,将本子递给她看:「年关将至,天澜城那边会很热闹,明日叫上月青禾,我们一起去看看?」 江莺歌道了声:“好。” 她朝房门看了一眼,想到屏风上的那副画,心里其实想叫上顾珺雯的,不过顾珺雯现在的身体畏寒,外面又是大雪,很纠结要不要叫上顾珺雯。 竹溪看出她的想法,又写到:「无妨,师尊喜静,就算邀师尊一道,她也不会去的。」 也是,自己来过多次,甚少见有人来,听得最多的便是鸟声与风撩动树叶的响声,每年只能看四季变化,时光慢悠悠,呆长了就与外界变得格格不入,顾珺雯不想外出也就能理解了。 顾珺雯开门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雪花一样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苦涩味比之前都要浓郁,气色看起来也差,就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若不是目光中还有几分凌厉,江莺歌毫不怀疑下一刻顾珺雯就会倒下。 可即使身体这般不适,顾珺雯仍然挺直脊背,曾经的她,力战魔奴,还修仙界一个太平,现在作为玄霄宗的宗主,哪怕病榻缠身,她也是最强的人,是宗门子弟心中信仰,任何人都能倒,唯独她不能。 竹溪拿了帕子给顾珺雯擦拭额间的汗,看得出来,顾珺雯并不如与表面那般风轻云淡,浅薄柔弱的身子骨,但立体的五官却是强势凛凛,这般矛盾的美反而更容易冲击人心。 顾珺雯察觉江莺歌的目光,语气带着独特的凉薄:“是还需把脉么?” 江莺歌回神道:“自然是要的。” 顾珺雯伸出手,因为是站着的原因,江莺歌只能一手托着顾珺雯的手背,一手探脉,并未注意到顾珺雯紧皱的眉头以及那不再炸起的绒毛。 离开了水池,顾珺雯的手又变得冰凉,体脉已经稳定,灵脉还是寻不到,配药的方向没错,那应该是剂量不够,可眼下她也不敢贸然再增剂量,因为会导致体脉紊乱,连同灵脉也跟着不受控,又如何能借着药力控制识海之痛呢? 江莺歌蹙眉思考着。 她今日穿着淡粉长裙,与顾珺雯一身冷白形成强烈的对比,再结合二人的神色,一人冷到无边,不畏生死,似冰块,一人却用最柔和的方式包容所有,独自承担那份无畏带来的后果,似温水。 竹溪跟在师尊身边几十年,头一次见到有人站在师尊身边是那样的合拍与融洽,就好似天要下雨,必定会有乌云,是自然而然,理当如此的感觉。 她扭头看了看天空,天气虽冷,白雪堆积,但是晴空万里,明日应当是个好天气,若是能叫上师尊倒也不打紧。 第37章 牵手 “没想到宗主也会来啊!”月青禾在竹溪耳旁小声说道。 竹溪也没想到,昨日只不过同师尊说了一声,今日会和江莺歌来天澜城,未曾想到师尊也会跟过来,不过她感觉今天的师尊似乎和平日里有点不一样,以往是沉默孤独,现在像是拨开乌云见日月,而日月之下便是热闹非凡的人间烟火。 师尊愿意走出凌霄峰,来到人间烟火之地,虽说容易沾上七情六欲,但竹溪觉得现在的师尊是开心的,这样就挺好。 月青禾的注意力很快被街边吸引,有好多卖烟花爆竹的摊位,孩童买了烟花后,等不及天黑便开始玩了起来,大人们则买字帖,小吃也随处可见。 顾珺雯身着白裙,披着雪色大氅,脸上轻笼着面纱与一串耳坠也是银白色,显得一双眸子越发清冷,浑身都透着不好相处的疏远,连拥挤的人群都与她隔开几寸距离。 江莺歌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顾珺雯身上,见顾珺雯的目光快速转一圈,只在皮影戏那处地方停留了一会,她便提议去看皮影戏。 看戏的人挺多,基本是一家老小,已经没有位置,只能站在人群后面看到一角,因为临近过年,皮影戏主要讲的是一家人怎么从分歧、吵架、分别再到阖家团圆的故事。 老套却感人。 江莺歌儿时也和父母一起看过皮影戏,不过那会她太小,只记得皮影很好玩,故事内容已经不记得了。 此刻耳边听着欢声笑语,竟让她生了错觉,好似父母在身边,从未离开过。 “莺歌、宗主,我和大师姐去别处转转。”月青禾对皮影戏不感兴趣,匆忙说了句,便拉着竹溪跑了。 江莺歌回过神的时候,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攒动的人群中,她扭头看了一眼同样出神的顾珺雯。 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盯着皮影,也不知是否和自己一样想到家人,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觉得稀奇。 相比自己的童年,顾珺雯的父母据说是非常严厉的,别人在贪玩的年纪到处惹是生非,顾珺雯就已经悟了属于自己的剑道,别人在青春懵懂尝试禁\果的时候,顾珺雯已经成了一方领袖,到处在清剿魔奴。 江莺歌有那么片刻生出阴暗的想法,正是因为有严厉的父母,才会让顾珺雯不懂情爱,才能让自己有念想。 这个念头转眼即逝,多年以来养成的性子是不容许江莺歌生出恶念,因为她太清楚一个人是怎么从一点点不经意的想法而走上万劫不复的路。 曾经就有位患者,因气闷导致灵力不畅而来找她看病,但她没察觉到患者有什么病,患者也没对她说实话,等患者入魔被斩杀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患者因爱生恨,生了心魔。 一开始只是妒忌,若能放下,通了念头自然无事,若放不下便成执念,有了执念便容易生出心魔,从而入魔,被执念所控。 江莺歌想陪在顾珺雯身边,单纯的陪伴,而不是获取,这算不得执念。 “走吧,我们也上别处转转。”顾珺雯收回目光。 月青禾与竹溪已经不知去向,二人便在街上随意走动,江莺歌顺手买了点水果,虽然知顾珺雯不会吃,但还是会下意识递给她一份。 令江莺歌意外的是,顾珺雯都收下了。 心花怒放,大概就是形容江莺歌现在的心情,哪怕四周都是拥挤的人群,眼睛却只看见顾珺雯一人,灼灼其华,何其美哉。 “我一直想问舞儿一个问题。” 江莺歌愣道:“什么问题?” “为何总这般看着我?” “这般是哪般?” 难道被顾珺雯看出来什么了? 可是江莺歌明明已经很克制,隐藏得很好了,此刻的欢喜瞬间被惶恐拍散,只能小心翼翼盯着顾珺雯,好在顾珺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前面有家酒肆,不妨去那里歇歇脚。” 江莺歌松口气,跟着顾珺雯进了酒馆,酒馆的客人也很多,不过都是买完酒就走了,空座倒是有不少,二人一坐下,眼尖的小二便上来招呼。 第40章 江莺歌本来是要点桂花酿,但考虑到这酒比较辛辣,便点了一壶桃花酿这种偏甜的酒,以及一碟花生解腻,但喝酒吃花生的人只有江莺歌,顾珺雯是真的只来歇脚,一口未动。 要不是了解顾珺雯的为人,江莺歌还真不好意思吃独食,她就这么吃了一会,脸颊晕开淡淡的绯红。 酒馆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江莺歌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在大人与孩童身上停留,看着别人一家欢笑,心底是非常羡慕的。 “想家人了?”顾珺雯问。 “恩。” 江莺歌不仅是想念父母,她还想着,等抓到了歹人就抽空回家看看,看看那个小院是否还在,看看是否还有族人幸存,看看邻里是否还记得她。 这般想着,她不知不觉喝完一壶桃花酿,随即又叫小二拿了一壶酒。 江莺歌并不清楚自己有没有醉,她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不管是记忆模糊的儿时也好,顾珺雯也罢,都令她倍感惆怅,压着太多的事不能同人说,喝酒可以让她少想事,得片刻清净。 顾珺雯伸手压着酒壶:“不喝了,我们出去转一会,找个空地醒醒酒。” 人人都说酒品如人品,骨子里乖巧的人,哪怕喝醉了也很乖,江莺歌便是如此,她依言放下酒壶,结了账就跟在顾珺雯身后离开了酒馆,静静地,不吵不闹。 可能是酒喝多了,江莺歌的步伐时而踉跄,时而又被人群挡住路,不知不觉就和顾珺雯拉开了距离,想要追过去的脚步变得很沉重,似乎连老天都不给她机会,被挑扁担的人稍微一阻,视野中那道颀长的身影便不见了,她的脚步方才停下。 她像迷了路似地站了一会,随后疲惫地蹲下。 生不出执念,又何尝不是心里清楚自己是追不上顾珺雯的步伐,任何人都不能。 所以为什么要奢望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还不如退而求其次,放低目标,只跟着顾珺雯,但仅仅是“跟”着,也已经用尽江莺歌所有的力气。 “舞儿的酒量着实小了些,才一壶桃花酿便醉了?” 可能是真的醉了吧,江莺歌抬头的时候有点迟钝,双眼朦胧,可怜兮兮看着顾珺雯伸出手:“干嘛?” “牵着我的手,莫要走丢了。” “哦。” 双手交握的一刻,江莺歌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若想追上顾珺雯的步伐,除非是顾珺雯原地等她,就像现在这样,顾珺雯转身回来寻她,牵着她一起往前走。 不过这个念头刚生出的瞬间就被顾珺雯如冰的手给打散了,她取出手炉递过去:“宗主,用这个暖暖手吧!” 手炉里放置了炎石,灵力打进手炉,里面的炎石便开始持续性发热。 顾珺雯一手拿炉子,一手牵着江莺歌,炉子的温度稍微有点高,又硬又烫手。 反而江莺歌的手温恰到好处,和那温润而泽的性子如出一辙,倍感舒适。 顾珺雯回头看了一眼江莺歌,微红的脸颊如桃花,透着诱人的酒香,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在酒馆的时候,也该尝尝桃花酿的。 二人行至溪边方才松手。 溪水边上结了冰,有好多人聚集在这里等待天空暗下来,顽皮的小孩便踩着冰块玩耍,月青禾与竹溪也在,她们二人眉开眼笑地走过来,向顾珺雯行礼。 江莺歌注意到月青禾换了簪子,是木质,通体为黑,看起来很普通,疑惑:“你眼光什么时候这么朴素了?” “我之前送了大师姐一个铃铛,这是大师姐送我的回礼,怎么样,好看吧?”月青禾眼底是满满的喜爱,在江莺歌面前摆弄姿色。 “恩,好看的。” 月青禾得了评价,又拿了镜子出来照,左看右看,相当臭美。 黑夜里,天空炸开一朵朵的烟花,把溪水都染成五颜六色,原本安静的人群顿时鼎沸,直呼过瘾,为迷人眼的烟花喝彩。 只有江莺歌的视线不在烟花上,一直在顾珺雯身上,那一双深邃的眸子上被烟花照得五彩斑斓,是惊心动魄的美,在她眼里,烟花哪里及得上顾珺雯耀眼。 或许酒壮人胆,江莺歌这会也不怕被顾珺雯发现,视线想移却移不开,借着醉酒隐藏视线里贪婪的心思,多看那么几眼。 月青禾忽然摇晃着江莺歌的手,指着天空上宛若长龙的烟花:“快看,好漂亮!” 江莺歌用眼尾扫了一眼便没什么兴趣了,月青禾也不知是因为收到了礼物还是真觉得烟花好看,看起来挺兴奋的,仍旧晃着她的手臂。 在这样的寒冬夜里,有着难却的热情,江莺歌只好认真看着烟花,脚步却往顾珺雯身边挪了几寸,不过转眼又被月青禾拉了回去。 伴随着烟花炸开的声音下,还有月青禾在江莺歌耳边小声嗫嚅着:“我记得宗主有洁癖,不喜欢别人靠太近,你平时要给宗主诊脉是没办法,私底下还是稍微注意点。” 可是…… 顾珺雯今天主动牵她手了呢! 第38章 追踪陆川 从天澜城回来之后,江莺歌一直忙于配药,未曾来过凌霄峰,竹溪又日日在跟踪陆川,不在身边,只有顾珺雯一人坐在窗前,拖着手炉静静看着白皑皑的雪景。 清冷的院子寂静无声,连蛇虫鼠蚁、鸟儿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冷风时而呼啸。 这样无聊的日子,日复一日,顾珺雯早已习惯,也本该习惯,但不知道为何,这几天总让她感觉心浮气躁,就像修行遇到瓶颈了一样。 可她刚突破渡劫期,百年未到,又怎会在修为上遇到瓶颈?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炉,许是江莺歌也常用这个手炉,几日过去,上面仍然有药香,在鼻尖萦绕,让她恍惚看见天澜城那日,江莺歌面若桃花的样子。 明明江莺歌姿色平平,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气质引着顾珺雯去欣赏,仿佛真能瞧见遍地开的桃花,那扑鼻的芳香怎能不令人自醉。 顾珺雯哑然。 觉得自己今天想得有点多,随即摇了摇头,正打算抬手关上窗户,忽而听见院中传来响声,便转身去开了房门。 江莺歌手提着食盒走来,天天围在她脚边转,她一脸无奈笑着说:“乖啊,等会给你吃,别急。” 此时的院子里是一片雪白,江莺歌穿了一身紫色罗裙,异常显眼,若是寻常女子穿如此艳丽的衣裳,会显得庸俗,但江莺歌的气质温婉,能压住衣裳的艳丽,媚而不俗用来形容现在的江莺歌最为恰当。 “宗主。”江莺歌走到顾珺雯面前作揖,“天澜城那边年关已过,他们第二天都会吃年糕与红枣糖水,我今日也做了一些,还特意加了点药材,宗主能否吃一点,这对身体好的。” 江莺歌知道顾珺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又联想到可以通过食补来疗养体脉,便存了点私心,往年糕里加药材,如此一来,顾珺雯便不好拒绝了。 果然,顾珺雯颔首示意她把食盒放在桌上。 江莺歌进屋后,便把年糕与红枣糖水拿了出来,天天嗅到了香味,一直在叫唤。 江莺歌便端了一份放在地上,天天也不怕烫,张嘴便将其吞下,她笑着摸了摸天天的脑袋:“贪嘴,也不怕烫啊?” 天天摇着尾巴,似乎还想吃,显然这点温度更本伤不到它的,还好江莺歌多准备了一些,便把食盒里的另外一块年糕也丢给了天天吃,抬头时,见顾珺雯用筷子夹了块年糕,便小声提醒道:“蘸点红糖再吃。” 顾珺雯顿了顿,依言蘸糖。 年糕很糯,稍微有点苦药味,不过很快就被红糖的甜味盖住,顾珺雯眼角余光瞥见江莺歌期待的目光,便又夹了一筷子说:“甜而不腻,舞儿的手艺不错。” 得了夸奖,江莺歌的心情比吃了糖还甜,不过她不敢表现出来,克制道:“若是不嫌弃,日后我可以用膳食调理宗主的体脉。” 顾珺雯咽下嘴里的年糕,齿间仿佛还有一丝甜腻,令她不由得想起上一回吃甑糕的口感,与年糕一样粘嘴,吃个一两次还好,多了她不喜,况且作为渡劫期的修士,早已对五谷杂粮没了兴致,便摇头说:“不必了,我喝药便可。” 江莺歌抿着唇,失望点头。 顾珺雯就吃了两口年糕放下了筷子,见江莺歌垂着眉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便道:“你我许久未下过棋,今日不如来一场?” 江莺歌诧异,自从几个月前顾珺雯对她态度急转直下后就未曾留过自己下棋,今日又提起,那是否说明顾珺雯对自己的感官又变好了? 她偷偷窃喜。 不管如何,只要能和顾珺雯多相处,怎样她都可以的。 江莺歌坐在顾珺雯对面,仍旧持白子,一如既往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布防,白子随意落在棋盘上,黑子紧随其后,但没有往日那般杀气腾腾。 天天打了个哈欠,觉得无聊,便迈着小短腿趴在门口晒太阳。 这一局下的挺温和,二人你来我往,白子与黑子不相上下,江莺歌可不会认为自己棋艺进步神速,能赶上顾珺雯。 第41章 她细细观察了一会,发现顾珺雯每次下子的时候会多番思量,看似步步紧逼的棋局,却总给江莺歌留下缺口,这便导致半炷香能结束的棋局硬是拖到三炷香才结束。 她虽然不知道顾珺雯在想什么,但只要顾珺雯乐意如此,她便奉陪到底。 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天天走进房间,见二人还在下棋,它便趴在炉子旁边取暖,尾巴晃来晃去,没多久听见江莺歌说:“又输了。” “嗯,不过舞儿棋艺倒是进步了。”顾珺雯瞧了眼外头天色,“今日便到这,若明日无事,舞儿可愿来此同我继续下棋?” “自然是愿意的。” 江莺歌带着笑容告辞离去,顾珺雯远远望着她,在渐暗的夜色下,江莺歌那一身紫色罗群带来的艳丽也淡化了些。 她转身走到炉子旁边,单手抱起天天,天天瞪大了狗眼,下意识嚎叫一声,不过很快意识到顾珺雯只是摸了摸它的毛发,可它没感觉到舒服,反而像弱小的猫咪一样炸起毛。 顾珺雯从来都不会摸它,它好害怕,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连尿都憋不住了,可它不敢尿,因为知道一旦尿了就离死不远了。 “到底是有些不习惯一个人待着,竟会同舞儿说出这些话来。”顾珺雯皱眉,拍了一下天天,嫌弃道,“你抖什么,我就如此可怕么?” 天天还是一直发抖,没想到养在自己身边许久的天天都如此怕她,更何况是别人。 那江莺歌呢? 是否每次见到自己也如天天这般恐惧? 顾珺雯觉得江莺歌应该是不怕自己的,可又觉得是怕的,因为江莺歌在自己面前一直都很拘谨,在别人面前却能说说笑笑,甚至打趣。 烦,太烦了。 顾珺雯直接把发抖的天天丢出院外,冷声道:“守好天霄峰,再乱跑,我劈了你。” “嗷呜。” 顾珺雯见天天遁走,无奈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不知为何心底有些不受控制地彭拜着,这种感觉像儿时期待着父亲与母亲对自己夸奖一般,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久远,反倒叫她有点陌生。 可能是和江莺歌待的时间长了,才会生出许久不曾有的期待,她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房,长袖一挥,门窗同时关闭,把外界天地的美与魅彻底隔开。 ****** 第二日一早,江莺歌本是要如约去凌霄峰的,但月青禾忽然找来,说是陆川最近有动作,刚去天澜城了。 竹溪修为高,便由她暗中跟着陆川才不易被发现。 不过竹溪无法言语,只能沿途留下记号,二人顺着记号来到天澜城郊外搭建起来的小村落,虽说是个村落,但人来人往的修士可不少,只因此地汇聚了很多黑心药贩子。 他们喜欢低价收购各种新药品,然后再高价卖出,一般来说,这是不允许的,因为新药品在非紧急情况下得先给药奴使用,确定没问题才能用在患者身上。 奈何这个村落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且黑心药贩子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又极其团结,根本不怕城主带兵来查。 村子名叫黑药,简单直白,也可见其嚣张,江莺歌听城主说过,要不是那黑心药贩子出了村子,还真不好抓人,除非让顾珺雯亲自出手。 竹溪在村外等着二人。 三人顺利会和。 但陆川已经进了黑药村,三人都未曾来过此地,不知里头的凶险以及规矩,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跟着陆川。 江莺歌想了想,用传音石联系了城主,询问黑药村里的规矩,城主疑惑问:“江医师莫不是要进黑药村?” “不是,我就好奇问问。” “黑药村一般不接待生人,都是村民推荐,而被推荐的人会拿到黑药村的腰牌,若是无腰牌硬闯的话,运气好只是被无视,运气不好就只有尸体被送出村。” 这般说来,若无腰牌,哪怕进村也问不出什么,反而会受到重重阻力。 但黑药村要推荐的人,不是阴暗就是狠毒之辈,和他们是一道才有生意可做,江莺歌从来都是乐观开朗的人,这些黑暗的东西是与她绝缘的,更不会有黑药村的村民来推荐她。 三人商量了一会,最后得出一个最快且最有效的结论,那就是抢腰牌。 黑药村人来人往,抢腰牌不难。 江莺歌和月青禾战力低下,乖乖躲起来,把打劫的重任交给了竹溪。 竹溪是金丹期的剑修,且又是顾珺雯的弟子,出剑又快又准,更何况还是偷袭,用鬼魅的身法绕到背后,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晕了。 江莺歌怕他们醒来通知黑药村的村民,便在他们的鼻翼下抹上一点药粉,能让他们多昏迷一个时辰。 随后三人换了普通人穿的外衣,收起宗门腰牌与饰品,挂上黑药村的腰牌,就这样大摇大摆进了村子。 村民穿着偏黑偏暗,神情麻木,房屋色调也是如此,门前有笸箩,不过因为天气的关系,笸箩四周架着炎石烘烤着药材。 这里到处都是药香,江莺歌原本灵敏的鼻子在这里似乎变得迟钝,一时间分辨不出这些药香都是哪些药材,也可能是味道太杂,像一团乱麻一股脑往鼻子里挤,需要点时间慢慢整理。 随处可见的摊位上摆放着丹药和药材售卖,江莺歌大致看了一眼,都是寻常丹药,想必那些黑心药贩子并不会在明面上售卖新品药。 第39章 打不过也得跑得过 “三位姑娘瞧着有点眼生啊?”有个男子拦住三人去路,目光来回打量着,虽说她们的穿着很朴素,却生得白净,气质绝佳,反而显得朴素的衣物有点不伦不类了。 不仅男子在打量她们,四周许多人也朝这边看过来,锐利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像在打量猎物,充满阴谋。 江莺歌略感不适地皱眉,以前她以为的坏人就像何峥嵘和陆川那样的阴险之辈,而黑药村里的人更直白,把不怀好意写在脸上,懒得掩饰,所以一眼就分辨出三人怪异,想骗他有点难。 江莺歌淡淡说:“我们的确是第一次来,不太懂这里的规矩。” 男子狐疑道:“既是第一次来,那你们的引见人怎会丢下你们不管?” “他说有事去找陆川,先让我们随意转转,具体是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 “哦,原来如此。” 那人听言便走了,锁在身上的视线也纷纷撤离,江莺歌松口气,看样子这里的人是认识陆川的,否则也不会凭自己一句话就打消他们的疑虑。 三人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也不敢明目张胆打听关于陆川的事,她们在村里转悠半天,陆川的影子没见着,倒是发现村里卖的草药和丹药都比药铺便宜些许。 月青禾一路转悠一路买,身上的灵石很快就花完了,但她一点也不心疼,还一直嚷嚷道:“早知道就多带点灵石了。” 若非时机不对,江莺歌也想多买些药材,现在也不知陆川去了哪里,也不知是否已经离开村子,她想了想,便让月青禾去守在村子门口,若是见到陆川就用传音石联系。 自己则与竹溪分头找陆川。 这个村子说大也不大,就是来来往往的人太多,鱼龙混杂,她甚至还见到药铺掌柜在此收购药材。 江莺歌怕被掌柜认出来,便披上一件黑色大氅,戴上兜帽挡着自己的脸,可即便如此,她那一身如云一般的气质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反而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 她不得不转身进入拐角。 前面有一个茅草屋,屋子外面有阑珊围着,笸箩随意摆放在四周,还有许多人坐在院中,他们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的人面色苍白,有的人额冒冷汗,还有个女人抱着孩子急得满头大汗,正求着老者给孩子看病。 老者白发苍苍,目光慈祥,身上的冬衣破了几个口子,缝缝补补还能将就着穿,只不过老者腰间并无医师牌证。 无证行医,是黑医么? 这要是在村外,可没人敢找无证的医师瞧病,也就黑药村这种无人治理之地才敢如此。 江莺歌不想多管闲事,她只是瞥了一眼,不见陆川的身影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 女人那声哀求的话语却在她脑海里不断徘徊,她说:“医师,昨日\我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呕吐不止,我以为休息一会就好,谁知道今天吐得更严重了,饭也吃不下,求求医师救救我孩子吧!” 江莺歌叹息,终究是不放心,便停下脚步又回到草屋前,那老者已经开始给女人的孩子诊脉了,老者虽是无证行医,但医术尚可,不是坑蒙拐骗者,他非常严谨地询问孩子昨日吃了什么。 女人说:“腊肠。” 天澜城人都有一个习惯,便是年关之前蒸馒头,顺手会买些猪肉做腊肠,穷人家一般都做个几根或者十几根腊肠,靠着这些腊肠和馒头过年。 而腊肠若是没处理干净,人吃了便出现孩子那样的症状,呕吐不止,眼肌和咽肌瘫痪,老者连忙取针在孩子头部几处穴位下针,可能是上了年纪,老者的手有些抖,不过扎的穴位都没错。 第42章 江莺歌见孩子的神色不那么痛苦了,这才安心去找陆川。 不过说来也怪,她转了半天都不见陆川的人影,用传音石询问月青禾有没有看见陆川,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这个村子靠着天澜城,村后是河流,左右两边是茂密的林子,用土墙隔开,只有一条路口通向村子,月青禾一直守着这条路,村子门口又有阵法,是禁止修士飞行的,所以陆川一定还在村里。 村子就那么大,他会在哪里呢? 就在江莺歌愁眉思索之际,忽然察觉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有那么几个贼眉鼠眼的人一直跟着自己。 他们见江莺歌发现了,便也不藏着,明目张胆走过来。 江莺歌因为扩大了识海,能明显感觉这些人里有一个高修为的修士,便连忙跑起来,与他们保持距离。 可谁料一眨眼的工夫,一阵冷风拂过,就有一男子出现在眼前了,被他拦住去路,江莺歌不得不停下。 男子冷笑一声:“你跑什么?” 江莺歌看不出男子的修为,想来应是金丹期修士,也是这些人当中修为最高的,前路被拦,后路也被堵,她仍然不慌不忙道:“你们那么多人追我,我自然是要跑的。”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四周人群的注意,江莺歌以为男子会收敛,岂料他有恃无恐又道:“行,那我问你,引荐你入村的人是谁?” 这是被怀疑了么? 江莺歌镇定道:“他没说名字。” 男子又问:“那你叫什么?” “我为何要告诉你?” 男子指了指她腰间的腰牌:“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腰牌上有人名,若你的名字与腰牌一致,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腰牌上没有刻着人名,应当是要打入灵力才能看见,江莺歌不知道抢来的腰牌是何人的,现在也无法当着男子的面查看腰牌。 怎么办,看男人的样子,若是自己不开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且不知为何,江莺歌总觉得男子的那双眼睛很瘆人,似乎是对她起了杀意。 “怎么,一个名字都说不出口,难道你还忘了自己的名字不成?” “你们这般莫名其妙拦我路问名字,我自然要警惕些,不如你们先报上名号?” 江莺歌悄然打量四周,思考强行突围的可能性,除了眼前的男子,其他人的修为都在炼气期到筑基中期之间,虽然自己不擅长搏斗,不过好歹前世的修为到了金丹期,对付他们应当是不难的,所以她必须先制服男子才行。 但在金丹期面前偷袭,成功的几率很渺茫,四周的看客目光冷淡,显然也不会出手帮她的。 男子这时伸手,说:“废话真多,把你的腰牌交给我检查。” 江莺歌向后一退,很平静地摘下腰牌,在把腰牌丢给男子的瞬间,还撒出一把粉末,紧接着挥出一掌灵力,将粉末尽数炸开,原本清朗的四周眨眼变得朦朦胧胧,许多人纷纷倒下,有修为稍微高一点的修士还能勉强把双掌撑在路边的桌上,可没多久,还是软绵绵倒下了。 江莺歌挥了挥手,驱散四周的粉末,她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群,却并未见到男子,心中顿时警铃作响,后脑感觉到一阵阴寒,她下意识侧身避开…… 一把利剑堪堪从耳旁拂过。 几缕发丝掉落在白皑皑的地上,还不待她松口气,忽然送来一阵疾风,掀起地上的积雪,雪花化作一道道寒冰利刃,编制成一张大网,向江莺歌包裹而来。 她只来得及脱下大氅旋转挥动着,大氅是黄级灵器,具有一定防护作用,将其当作盾,挡下大部分的冰刃,但身上多多少少还是被割开大大小小的伤口,大氅也变得破破烂烂。 好好的一件粉衣被嫣红的血破坏了美,一点点往洁白的雪地上画出朵朵梅花,看起来好不凄美。 江莺歌神情淡然,她取出储物袋里的佩剑,男子见状,讽刺道:“呵,让你三招又何妨。” 这是赤\裸裸的轻蔑。 但江莺歌并不生气,自己与男子的差距她心里有数,这三招机会,她绝不浪费,举起剑时,她脑海里闪过金丹期修炼过的功法,却一一被否决,原因没别的,她灵力不够罢了。 不过作为医师,江莺歌太清楚攻哪个部位可以令男子灵气逆行,所以她毫不犹豫用出了《灵影步》这类型的玄级身法。 她向来奉行打不过也要跑得过,所以对于身法的修行一直不曾懈怠,可是对于金丹期的修士来说,她的身法可能还不够快,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男子的目光越来越轻蔑,面对她攻来的剑势轻易就能避开,一剑又一剑,他默默数着一招、两招,就在第三招的时候,那缓慢的剑势突然变快,而她的身法更如鬼魅一般飘到了他身后。 这便是灵影步,如影如鬼魅,脚步轻到仿若不存在,前世江莺歌修炼这个功法的时候,是封了自己的穴位,在重力阵法下吃了很多苦才修炼至大成。 剑招是幌子,伤不到男子分毫。 江莺歌绕到男子背后,手上的银针对准穴位打去,却没想到被男子周身的灵气给震出内伤,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第40章 凝神炼识诀 “你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可筑基期就是筑基期,又怎能跨越阶级战胜金丹期的我?” 江莺歌被男子震乱了灵力而提不起劲,纯白的雪地上留下她刚吐出来的鲜血印记,此时的她宛若娇柔的花朵,而作为一朵花,对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男子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发颤,连银针都拿不稳,却还妄想提剑,便又嗤笑道:“也难你怪敢闯黑药村,竟这般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么,也的确如此。 否则又怎敢喜欢顾珺雯呢? 她笑了笑,照现在的情形来看,除了殊死一搏外别无他法了。 方才与男子短暂交手的过程中得知,男子的灵力属冰,擅长使用冰系术法,而五行是相生相克的,冰的本质是水,寻常来讲,土是克水的,却克不了冰,需反其道行之,以火克之。 江莺歌的灵力属木,木生火,她平时需要治病救人,而木系功法较为温和,所以主修木系,火系为辅。 能压制男子的功法,江莺歌目前只会一种,便是《火烧金山》这种大范围的术法,可四周都是木屋与无辜之人,用不得。 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男子那冰冷的剑气以至眼前,江莺歌只来得及提剑挡了一下,却没能挡住,被剑气震得倒飞,体内本就混乱的灵力好似冰刺一般地横冲直撞,疼得冷汗盈满额头。 一个后空翻,脚步堪堪站稳,男子的剑紧随而来,伴随着一阵冷意,仿佛手上握着的剑柄都如冰一般刺疼,几次挡剑后,最终被震脱出手,被男子一掌击中肩头,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一次,江莺歌没能站稳。 倒地的瞬间,男子的剑已经逼近咽喉,这般接近死亡的感觉,还是上一次被顾珺雯拍死的时候,但那时,她是甘愿赴死,而现在,江莺歌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想起与顾珺雯下棋的情景,自己被逼到退无可退,明明顾珺雯给她机会执棋子反杀,却因为自己的性子从未反抗过,好似那时所积攒的气性在这一刻爆发了。 目光闪过不属于她的锐利。 江莺歌迎着锋利的剑纵身向前,这般反常的举动令男子微愣,虽然只有片刻,却也足够让江莺歌偏过头,躲开了剑,但躲不开剑气,脖子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忍着痛,对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把银针对准他的丹田打去。男子理所当然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一时间得意,反而没能及时用灵力挡住这一击,他面容扭曲着,回手又一掌把江莺歌打趴在地上,而他自己也因丹田里的银针吐了口鲜血,半跪在地上。 他摸了摸腹部,银针已经顺着方才迸发出来的灵力流入丹田里,他试图运气逼出丹田里的银针,但每次都以“咳嗽”告终。 “你……找死。” 他虽运不了气,但金丹期的躯体也是很强悍的,同筑基期的修士硬打也不一定会输,便举着剑一步一步向躺在地上的那朵娇柔的花走过去。 江莺歌的意识有点模糊,看着男子走来的身影,恍惚间觉得似曾相识,令她不禁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弱小无助,宛若儿时发生过的一件事,那件事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天气如现在这般冷,她蜷缩在破屋里的一角,不知在何地,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趴在她面前,而外面纷飞的大雪天里埋着许多的尸体。 老者慈目善眉,说:“歌儿不怕,你爹娘很快就会来的,祖爷爷已经时日无多,方才传给你的东西一定要记住,一定要……” 那老者是谁,又传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一段从来都不曾出现的记忆,那个时候她多大来着? 好像是两岁。 第43章 是了,祖爷爷便在她两岁之时坐化,所以那满身血淋淋的老者便是祖爷爷么? 她总算明白为何族人对祖爷爷的死闭口不谈了,因为祖爷爷为了救她,才会被那么多坏人打成重伤,不说,是想让小小的江莺歌能有快乐的童年,平安长大。 但他们不知道,祖爷爷把很重要的东西传给她,便注定她这一生太平不了。 男子踱到她面前,阴冷的目光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他举起剑来,正要刺下的时候,忽而察觉到一股心悸的灵力迸发,他的身体出于本能往后退。 而后,死死盯着被火焰缠绕的江莺歌。那火焰温度极高,却不伤衣角,随着江莺歌站起身的动作,火焰跟着摇曳,宛若浴血重生的凤凰一般耀眼。 这是《火烧金山》的第二招术法,以自身为灯芯让火焰持续包裹着,而灯油便等同于灵力,只要灯油在,灯芯便不会灭。 这招术法连金丹期的修士都不敢轻易使用,男子想不通,为何她能用,且敢用出来? 难道不怕灵力不支而被反噬么? 男子额头冒出冷汗,他伸手擦了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筑基期逼到这般境地,作为金丹期修士的高傲,他是不能接受的,第一时间认为是她用了某种手段。 “我倒要看你能坚持多久。” 男子取出储物戒里的瓷瓶,将其打开后倒出一枚赤灵丹服下,他现在无法运气,但并不妨碍借用丹药的药力。 江莺歌抬手看了看包裹的火焰,体洽玄元,炼神合道,这便是祖爷爷传给她的功法。 《凝神炼识诀》 这是专修识海的神级功法,而江莺歌的识海本就比一般修士来得广阔,灵力也同样比一般修士浑厚,才能撑住火烧金山的第二招。 她见男子明明吐了一大口血却还是强行运气,调动周围的风雪环绕在他身侧,她也不甘示弱,抬手把落在地上的剑招来。 剑在近身的一刻,变得火红无比。 而男子的剑,似冰一般通透。 二人周身的气势一触就碰撞出猛烈的旋风与花火,把地上的白雪重新卷上天空,又洋洋洒洒飘落着,而男子周身的寒气被火焰隔绝,再难伤江莺歌分毫。 随后便是火与冰交战。 江莺歌把宗门所学的剑术尽数使出,奈何她这个学子偏科严重,即便她的识海很大,却也很难打赢金丹期的修士。 从一开始的平手,到现在的节节后退,无一不预示着江莺歌很快就撑不住了。 “就凭你还想赢我?” “筑基期就是筑基期。” 男子憋着一口血,最后使出一招强劲的剑气卷成一股龙卷,四周的房屋也受到了波及,就连昏迷倒地的群众也一同被卷了进去,丝毫不顾忌他人死活。 虽说修士命陨很正常,但如此多的人被牵连,江莺歌难免会动恻隐之心,可男子拼着最后的灵力施展的术法很强劲,那些人不是那么好救的。 她在星辰峰的术法课上只学了点皮毛,依稀记得这般大型术法若想抵消,要么用同样大型的术法对冲,要么制服施术者。 前者,被卷入的修士活不了,所以江莺歌只能选后者。 她深吸一口气,淡然地面对着眼前连通天地的龙卷风,身上的衣裳也因此被风割开好几道口子,脖子上溢出来的鲜血一点一滴被吸上半空,像明艳的花瓣被人一片片摘下,随后撒向高空,美则美,却是一种惹人心疼的凄凉之美。 脑海里被传承下来的功法清晰地浮现,但江莺歌却不记得祖爷爷的样子,连父母的样子也渐渐忘了。 她叹息一声,按照凝神炼识诀的功法纳气,修士体内五脏六腑禀五行之所运,顺着五行相生之法,将灵力运转,而她本就敏锐的五感,好似也得到洗礼,竟然听清龙卷风里的动静,死气沉沉的木头,尚有呼吸的活人…… 而她恢复灵力的速度也异于常人,方才和男子打斗所消耗的灵力,竟已经恢复七七八八,不必吃丹药了。 她试着运行灵影步,身体变得轻盈,而持续使用灵影步其实非常消耗灵力,但此刻却没什么感觉了。 因着村里有禁制,不能飞行,她便毅然决然跳进龙卷风里,顺着风转动的方向,寻着木头或者碎屑踩踏,随手捞起飘在半空里还活着的修士。 但她只有一双手,若来回飞入龙卷当中,每次只能救两人,只能将其丢出龙卷风之外,修士砸到了地上虽然不会死,但也不能保证不会断骨。 接连救了几人后,江莺歌发觉龙卷里多了好几道冰刺追在自己身后,她抬脚踹了一下\身旁的木头,木头与冰刺撞到了一起,摇摇晃晃,一起被卷远了。 虽然龙卷里的视线受阻,但并不妨碍江莺歌看清楚男子额头冒着冷汗,显然快要坚持不住了。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龙卷的威力没有想象中那般强,江莺歌本来想再拖延一会,男子就会因体内的银针而力竭,但没想到男子也跟着跳进龙卷里,乘着风很快就追上了江莺歌。 江莺歌接连踩着碎屑跳跃,远离了男子,男子便抓住身边飘过的修士,威胁:“再跑我就杀了他。” 江莺歌回头瞥了一眼,扬了扬结印的手,随着她的指尖拨动,男子顿时察觉后脑微凉,下意识丢下撸来的活人,转身抬剑格挡,将偷袭自己的剑给挡出去。 江莺歌指尖再次一动一挑,那柄剑便隐入龙卷里,男子看不见偷袭的剑,灵力也快撑不住,心里压力大到令他一直喘着气,像是病入膏肓了一般。 难道他作为堂堂的金丹期修士,要败给筑基期的修士,说出去岂不是令人笑话? 男子目露阴狠,倒出了一把丹药。 江莺歌见状,只来得及道:“不可!” 男子不听,一把吞服。 那丹药是用来迅速恢复灵力的补灵丹,一般来说,修士吃那么多补灵丹最多就是筋脉胀痛,只要用丹田及时吸水,在将其打出体外,倒也无碍,问题是男子的丹田被银针封了,那么补灵丹的灵力便无法被丹田吸收,灵气排不出,男子只有爆体而亡这一个结局。 果然,男子在吞服丹药后,全身的筋脉暴突,没多久就发出一声惨叫,那肆意破坏的龙卷忽然消散,而被卷上高空的东西和人纷纷跌落,弄得满地狼藉。 “啊!”男子满地打滚。 他身上不仅筋脉胀鼓,沿着筋脉边缘的皮肤还长出许多小气泡,耳、鼻、眼溢血,扭曲的脸看起来是相当痛苦。 江莺歌连忙走过去:“你别动,我帮你把丹田里的银针取出来。” 男子的赤目布满杀意,不但不领情,反而在江莺歌靠近的瞬间从储物袋取出一张灵符:“老子要拉着你一起陪葬。” 江莺歌面色一变。 符文的光芒是青色,为地级下品灵符,其威力不亚于金丹期修士全力一击。 男子根本不给她反应机会,灵符抛掷的瞬间,冰冷的气息如同雪崩一般迅速爆发,随后如同猛兽涌来,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把江莺歌瞬间吞没。 而男子自己也没好多少,同样被卷入这场雪崩之中,大有要与江莺歌同归于尽架势。 胸腔仿佛被强行灌入了冷风,每次呼吸都好似有冰渣子来回割着肺部,视线里是一片白茫茫,身体冷到没了知觉,就连体内的灵力也跟着凝滞。 这令她又想起了那间破败的小木屋,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衣着单薄的她同样被冻到没了知觉,但那时的她,很害怕眼前穿着黑衣的老者,所以不敢哭不敢闹,一直闭着眼睛。 那老者是冲着祖爷爷来的,并不担心她被冻死,反而还笑着说:“那老东西过来要是见到女娃娃死了,应当会很难过,很精彩,不过这也怨不得我,若他乖乖交出我要的东西,便没那么多事情。” 旁边的黑衣人附和一声。 接下来的记忆便开始模糊了,等她回过神来,祖爷爷已经杀光了黑衣人,老者也跑了,但祖爷爷也已经油尽灯枯,唯有双目神采奕奕。 也唯有那眼神,江莺歌一直记着,那是见她活下来而庆幸的目光,以至于自己是否能活着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命,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顾珺雯,更是为了祖爷爷。 江莺歌猛地睁开眼,咬着牙关,忍着身上刺痛,将火破针打入四肢穴位,而原本冻僵了的筋脉也渐渐有了温度,灵力开始流动的瞬间,她依照前世所学,把火烧金山第一招术法使得淋漓尽致。 灵力瞬间被抽空,形成大火席卷,扑面的热浪与四周的寒意来回交织,把地上的杂物尽数点燃,冷热交替下,两股灵力忽然炸开。 江莺歌刚取出顾珺雯送的那件紫裙罩在身上,就被爆发的力量冲倒,连身体的疼痛都还未感受到便失去了意识。 第41章 昏迷 “快,把她找出来。” 江莺歌与男子那一战,不仅毁了村里大半的房屋,那些昏迷的修士也是伤的伤,残的残,正满村找她。 第44章 竹溪的视线透过木屋里的窗户,远远便看见有一队人正往这边走来,她连忙跑进里屋,抱着昏迷的江莺歌躲进衣橱后面的暗格里。 这个暗格是木屋主人事先准备好的,是他收留了她们,衣橱后面刻着阵法,只要来者不打翻衣橱,二人便不会被发现。 暗格很小,只能勉强容纳两人,衣橱关上便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声音。外头的人强行破门闯入,嚷嚷着要找人。 “哎,人不在我这里,你们要找便找,千万别打翻我这里的药材。”老者穿着粗布衣,腰背弓着护着笸箩里的药材。 木屋就一间里屋和一间厨房,脚步转两圈便将此地给翻遍了,但他们还不死心,水缸里、衣橱里、床底下,只要能塞得进人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 他们只能作罢。 “老头,若是瞧见外村人,就立刻向村长汇报,胆敢隐瞒不报,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老者连忙点头,随后送他们离去。 过了一会,确定安全后,竹溪方才抱着江莺歌走出来,将人小心翼翼放在了床上。 若非她先发现被埋在雪底下的江莺歌,此刻的江莺歌早就身首异处,现下村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守在村口的月青禾如何了,那些人若是找不到江莺歌,定会去找月青禾的麻烦。 竹溪忧心地叹息。 老者这时走了回来,给江莺歌把脉,道:“幸好她穿着地级灵衣,倒是没受太重的伤,再过一会应当能醒来了。” 竹溪点头表示感谢。 老者摸了摸苍白的胡须打量着竹溪,见她脖子上有疤,便问:“你是天生就哑,还是后天才哑的?” 竹溪写到:「天生。」 “若是天生就哑,便是魂魄残缺,不仅不能根治,就连传音也做不到,可惜了,要是玉面圣手还活着,或许还能治一治你的嗓子。” 竹溪拧着眉,又写到:「你是谁,为何要帮我们?」 “老朽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碰巧给魅影阁办事,负责搜集消息,所以知道的东西会多一点。”老者指了指江莺歌,“这位是我们魅影阁的贵宾,自然要关照一二。” 魅影阁,竹溪是知道的。 所以,老者也很清楚二人的身份,竹溪便干脆写下:「既如此,能否请您将这里的事通传给我师尊?」 老者摇摇头:“恕老朽无能为力,魅影阁的规矩便是不能干预太多,若老朽帮你们传信,身份就会暴露,老朽只能帮你们到这。” 竹溪点头,没有勉强他。 村里为了寻找江莺歌,已经封锁各个路口,传音石也传不了音,现在只能希望月青禾察觉异常,偷偷离去,将这里的事通报给顾珺雯。 屋外这时来了几个人过来看病,老者便嘱咐竹溪待在房里,随后便去屋外给人瞧病去了。 此时天色渐暗,若月青禾已经离去,应当能在明日天亮之前把顾珺雯带过来。 若人没来,那竹溪只能等江莺歌醒来后另作打算了。 但让人始料不及的是,江莺歌的修为竟有突破之象,四周的灵力皆往她身上汇聚,而筑基期修士在突破金丹之时,往往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 老者帮她们藏身已是仁至义尽,竹溪知道现在若不带走江莺歌,便会牵连对方。 她连忙抱起江莺歌,从后门悄悄离开,这个村子说大也不大,各个路口都有村名把守,竹溪依靠灵巧的身法跃上屋顶,轻盈的脚步未曾发出半点声响。 而此刻的夜恰好黑了下来,街道上来来往往不少人,他们有的人手托火焰,连一个死角都不放过,却愣是没有发现屋顶上的竹溪,只是随着江莺歌吸纳灵气的速度越来越快,二人被发现也是迟早的问题。 竹溪借着夜色的庇护一直跑到之前江莺歌昏迷的地方,这里之前被人翻找过一半,又因房屋被破坏得厉害,四周没什么人,可以暂时躲一躲。 她把江莺歌平放在一块木板上,又觉得夜晚天气比之白日更冷,便取了件大氅给她盖上。 江莺歌的面色还算红润,呼吸绵长,哪怕穿着粗布衣,也掩藏不住芳华之姿,随着时间推移,四周的灵力涌动越发急促凶猛。 一般来说,天赋越好的修士,在突破之际造成的响动就越厉害,如江莺歌这般,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更何况江莺歌还昏迷着,一切都处于无意识状态,便导致灵力有些散乱,只知道一股脑往丹田处钻。 竹溪有点担忧地望着四周,地上的枯枝败叶时而被灵力拉扯,满地的白雪更是飘上高空,顺着灵力流转的方向往江莺歌身边靠拢,动静弄得是越来越大了。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常,竹溪知道避无可避,便手持长剑站在江莺歌身边。 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把此地包围了起来,这些人当中,有的只是跟过来看热闹,真正想找江莺歌麻烦,是那些受了伤而无处发泄的人。 好在这些人的修为顶多在筑基后期,竹溪一人足以应对,她怕的就是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出手,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竹溪可不认为自己能与顾珺雯一样独战群雄。 “将此人交出来,我们不为难你。”他们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江莺歌,自然也注意到江莺歌在突破,所以语气显得有点着急。 竹溪摇摇头,目光坚定。 金丹期的威压直接释放,逼迫那些人后退了几步,他们忌惮竹溪,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彼此,随后转身和一位老者说:“村长,你也看见了,那女娃不让路,就欺负我们修为低,拿她无可奈何。” 村长腿脚不便,杵着拐杖,因为年岁过大而导致身体缩水,脸上布满了老年斑,好像随时要入土的模样,他的修为在金丹后期,在村里极有话语权,只见他拐杖一杵,冷声道:“女娃娃,若是不愿把此人交给老朽处置,便不要怪老朽不给你活着的机会。” 竹溪本来就不能说话,此刻也正好不必同这帮人废话,直接轻甩手中的剑,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发出争鸣声。 村长眯着眼睛,明显露出了不悦之色:“是你们擅自闯黑药村,如今还对我们持剑相向,当真是不知好歹。” 村长同身后几名男子使眼色,那几人便走上前,他们的修为都在金丹初期,有了他们带头,其余人便不惧了,手持利器将竹溪和江莺歌包围起来。 竹溪一人面对那么多人,面无波澜,森冷的夜风撩动那一身粗布制的衣裙,像贵族家的姑娘一\夜间落魄,与那挺直的脊背形成割裂感。 竹溪率先出手。 争鸣的剑好似野马一般脱手,化作一道寒芒直逼人的咽喉,那人连忙后撤格挡,可那剑却转眼消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后颈,剑柄横劈,直接击晕一人。 横飞的剑气掀起地上白雪,刀光剑影之下掩藏着心思各异的人,有杀气凌然、有胆怯退缩,唯有竹溪的剑是坦荡荡的君子,给他人留下一线生机。 竹溪心中觉得怪异。 这些人很虚,灵力也不够浑厚,使出的剑法也不够锐利,轻易就能被斩开。 就好像……虚有其表。 为了印证这一猜测,她足尖轻点,飞身到一名金丹期身前,一掌向那人挥去,两者掌心相对的瞬间,那金丹期修士连连后退,气血翻涌下竟直接吐了血。 而那一掌,不过用了七成力。 她心念一动,剑便回到手上,随着她飞舞的剑招,剑气朝着四面八方飞荡,那几名金丹期修士挡了一剑又一剑,应接不暇。 村长活得久,见识多,头一次见人能将御剑术使得这般出神入化,他猜测此人来自剑宗,也只有剑宗的弟子方有这般剑意。 只是村长想不明白,那些大宗门从来瞧不上黑药村,今日剑宗弟子忽然到访,是有何目的? “村长,此人好生厉害,一个人打我们这么多人也不落下风,当如何是好?”村民有些担忧地问村长。 村长沉思着,既然今日已经得罪剑宗弟子,自然要斩草除根,不过她身法太快了,御剑之术又出神入化,打了十多个回合不见疲态,但每每又束手束脚,全因地上躺着的那人。 他便给村民打了眼神。 村民顺着村长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悄然往后退去,凌乱的战场上到处都是纷飞剑气与术法,他慢吞吞绕开,一点点靠近躺在木板上的江莺歌。 不过四周的灵力非常凶猛,他刚靠近便有一股让人窒息的心悸迫使脚步停下,那是弱者才能面对强者才能感受得到的威压。 身上冒出的冷汗令他打了个哆嗦,可村长那不寒而栗的目光却比这心悸的威压更可怕,他只得咬牙抬起手中匕首。 对着丹田部位猛地刺下…… 第42章 禁闭三月 自从记起凝神炼识诀后,功法便自主在体内运转,紊乱的灵力被纳入丹田就凝出了丹元,宛若灵泉珠一般不断涌出灵力,随后全部反馈向识海,识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竟比之前足足大了一倍,似一个大池塘。 第45章 识海扩大,意味着灵识也会跟着受益增强,灵识越强,则对外界感知越敏锐,哪怕江莺歌昏迷,也能察觉到杀意,迫使她睁开眼睛,反手打出一道灵力,将近在咫尺的村名一掌拍飞。 村名仅有炼气期修为,直接吐了口血,身躯还未落地,在半空中就断了气。 江莺歌错愕,迷茫地看向四周,围绕在身侧的雪花失去牵引力后片片落下,随后又被一道剑气扬飞,顺着剑气挥来方向看见竹溪被人围攻,迟来的记忆才渐渐回归。 她连忙持剑上前帮竹溪。 村长见状,怒从心起,将手里的拐杖一杵,那根拐杖有些年头,上面纵横交错的纹理沉淀着岁月的痕迹,随着灵力流转,那些痕迹似乎得到洗礼重生,迸发出刺眼的光。 地面在光芒的照射下变得柔软,江莺歌双脚陷入泥土里,还不待她反应,肩膀便被竹溪抓牢,退向破败的房屋。 然而房屋木屑也在逐渐被泥土吞噬,渐渐下沉,村里又有禁制,不可飞行,二人早晚无处可藏。 反观那些村民,如履平地,完全不受影响。 村子冷声说:“不必同她们缠斗,将附近可站立的东西都毁掉,把她们二人困在此地。” 村名依言,向四周树木或者房屋施法,或斩成碎末、或烧成灰烬、或将其吹走,就连二人脚下站的那一小块地方也不放过。 纷飞的剑气迫使竹溪带着江莺歌,踩着地上仅有的几块木头来回跳跃闪避。 村长又杵动了一下拐杖。 竹溪脚下的断木忽然沉了下去,还不待她发力跳跃,便被泥土缠上裸脚处,连同江莺歌一起被拖入泥土之中。 无论江莺歌如何提气,双脚都难以挣脱束缚,甚至越陷越深,不一会便沉到膝盖处。 村长说:“以你们的修为是不可能挣脱的,老朽很好奇,你们剑宗为何要来我们村,到底有何目的?” 剑宗? 江莺歌瞥了一眼竹溪,顿时明白了什么,竹溪的剑法确实厉害,二人穿着打扮又是粗布衣,便让村长误以为二人来自剑宗。 陆川的事不可伸张。 江莺歌不想打草惊蛇,但此刻若不能化解村长心中疑虑,恐怕自己和竹溪不一定能完好离开。 “我二人并非剑宗弟子,对诸位也无恶意,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追查一人,至于此人是谁,恕我等不方便告知。”江莺歌是想和他们好好沟通,所以亮了玄霄宗的腰牌以示诚意。 村长见到玄霄宗腰牌,微微皱眉:“玄霄宗弟子又如何,你们看看四周,把我们村子搞成这副模样,伤了那么多人,还死了两人,就算是你们的宗主来此,话也说不过去吧?” “那也是你们村里人先动手,我只为自保,并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江莺歌说。 “呵呵,狡辩,真要追究因果,可是你们先闯的村子,既然敢闯,那便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即便今夜你们二人死在此地,那也是命数。” 村长话落,举起手中的拐杖…… 江莺歌微惊,自己刚突破,修为还未稳固,竹溪也只是金丹初期,对付金丹后期的村长不一定有胜算,更何况那拐杖是件地级灵器,权衡利弊下,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用尽力气,把身边的竹溪提上来,随后将人甩向村长,大喊一声:“大师姐,擒贼先擒王!” 竹溪点头。 而江莺歌自己却有半个身子沉进泥土里,原以为这般做还能有一线生机,岂料村长的拐杖一杵在地上,地面的泥土便冲上高空,好似一双大手紧紧缠上半空中的竹溪,又将人给拽回地面。 泥土不断压缩。 江莺歌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体内的灵力也运转缓慢,好似全身的经脉都被压住,灵力难以调动起来。 好痛,好难受。 胸腔发出“咯吱”响,好似断了几条肋骨,若非她刚突破至金丹期,此刻恐怕是要被碾碎成肉饼了。 就在江莺歌快撑不住的时候,一道雷光乍现,还不待众人反应,村长手中的拐杖便被一分为二,直接断开,而原本松软的泥地也恢复了原样。 竹溪最先反应过来,周身灵力迸发,从土壤中一跃而起,顺手还弹走身上打斗留下的污垢。 江莺歌则被一股灵力给拽出土壤,因为太过突然,以至于双腿着地时没能站稳,晃晃悠悠了一下,被人扶着手肘才稳住身形。 鼻尖嗅到熟悉的苦涩冷香,江莺歌的心跳漏了一拍,侧目看去,是顾珺雯病弱的侧脸,以及毫无温度的目光。 村长额头布满冷汗,来人能悄无声息劈断地级灵器,整个玄霄宗除了那位就没别人了,他一时间不敢出声。 “诸位为何要围杀我玄霄宗弟子?”顾珺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村名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因为他们村里的规矩向来如此,不欢迎外人,至于为何不欢迎,他们也不知道,反正几十年了,都是如此过来的,已经习以为常。 村长这时站出来问:“敢问尊下可是顾宗主?” “是又如何?” 村长年迈的身躯不禁一震,颤巍巍说:“顾宗主有所不知,我们黑药村入村是有规矩的,不可随意进出,就如各大宗门一般,也不会让外人随意进出,但贵宗弟子却闯了我们村,又说不出缘由,还杀了我们村里的人,我等命虽低贱,却也绝不容许外人这般欺负,这事不管去何处说,我们都站理。” 村民附和:“对,就算是顾宗主,也不能不讲理,若非她们闯我们村,我们也不会动手。” 顾珺雯了解竹溪,不会滥杀无辜,否则就不是死两人那么简单了,至于江莺歌么…… 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江莺歌,柔和的气质不含一丝血腥杀意,只有暖阳一般的舒适,能让人心底不自觉放松。 这样温和的人,若非被逼急,是绝不会与人刀剑相向的。 村长见顾珺雯不说话,又愤然说:“顾宗主一上来,不问缘由便毁了我的地级灵器,要知道,这一件地级灵器可是举我们全村之力方才买到的,顾宗主总要给我们村一个交代吧?” 江莺歌见他们咄咄逼迫顾珺雯,心中不好受,她知道顾珺雯在正道修士心中是一道光,所以挺怕因为这件事而毁了顾珺雯名声,她不能任由事情这般发展下去。 可她刚要开口,顾珺雯便丢去一袋灵石给了村长,村长打开一看,微微点头到:“好,那不知顾宗主又该如何处置她们?” 顾珺雯说:“禁闭三月。” 江莺歌微怔。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毁掉别人东西赔就是,可若非他们先对自己动杀意,她也不会失手伤人,如今要被罚禁闭,不就默认是自己犯错了么? 不知是不是肋骨断裂的关系,胸口隐隐作痛,但痛处又好似来自心底深处。 她想辩驳什么,但见顾珺雯眉宇间的病色,到底没有说出口,决定让这件事沉了,以免再生事端。 但村长显然对这样的惩戒不够满意,又道:“只是三月么,顾宗主就这般约束门中弟子的?” 这话刚说完,村长顿时感觉心底冒出一股寒气,双腿一时间没站稳,往后倾倒,村民们眼疾手快,连忙扶稳村长,随后耳边便听见那不寒而栗声音,说:“一个小小的村子竟有如此多的金丹期修士,揠苗助长可不明智之举。” 揠苗助长? 江莺歌明白了,难怪村里的石灵药味比之其余药材味来得浓郁,只因石灵是通窍丹的主味药材,而通窍丹的作用便是强行通修士的灵穴,以此来获得突破的契机,故而根基容易不稳,若通窍丹服用过多,轻则修为倒退,重则殒命。 只要不是蠢到家,修士是不会服用通窍丹的,但江莺歌观察过村民,他们的资质一般,一生之中能修炼到筑基后期都算好的。 “你们将村子比作宗门,可。”顾珺雯只踏了半步,村民们便吓得瘫跪在地上,“但你们行事却没有规矩,又如何能同宗门做比较?” 简而言之,就是宗门之间的门规,都是相互学习相互监督,自然相互遵守尊重彼此,但这个村子不是宗门,立的规矩仅是针对外人而不约束自身,至多只能让人暂时低头,若真惹上什么麻烦,哪有人会听这些狗屁不通的规矩。 所以,江莺歌入村没什么错,错的是村里人先不分青红皂白,罚禁闭已经是顾珺雯最大的让步。 江莺歌笑了笑,心底躺过暖流,顾珺雯作为宗主,必须公正严明,所以用了明罚暗护的手段来堵这些人的嘴。 果然,村长的神色几次变了变,也只能说一句“顾宗主英明”之类不痛不痒的话。 第43章 熟悉的地方 禁闭要关三月,算起来,刚好可以赶得及内门大比,想来应当是顾珺雯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 只不过这三月里,江莺歌无法再查陆川的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陆川既然进了黑药村,为何又寻不到他的人。 第46章 还是说,陆川其实根本没有进村,只是做了一个障眼法,目的是要引她们进村,好借别人的手除掉她们? 若是如此,岂不是代表自己已经暴露,那日后就更难找到证据了。 江莺歌担忧地皱起眉,以顾珺雯的性子,是不可能听自己一面之词,倘若方才猜测是真的,那陆川定不会轻易露尾巴,又该如何是好? 目光瞥向窗外,见师尊走来,便放下手中毛笔起身相迎:“师尊。” “恩,昨日之事,宗主已同我说过,你便安心在房里待上三月,若是缺什么,吩咐杂役弟子去办便是。”叶长老笑着说道。 “好,不知青禾怎样了?” 叶长老听见月青禾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明显变柔和:“那妮子,同你一样得关禁闭三月,一开始她还不愿,不过当她听到你的修为已突破至金丹期,自己便火急火燎去闭关了。” 江莺歌也笑了笑。 月青禾一直把江莺歌当作妹妹,她自认为是姐姐就要多顾着点妹妹,如今妹妹修为反超姐姐,那岂不变成了妹妹顾着姐姐,月青禾自然不依,估计闭关前还会薅月长老一把丹药,争取三月后能顺利突破修为。 “这里有几本为师写下来的药理与病理书籍,这三月里,歌儿正好可以潜心研习。” 江莺歌道了声谢,接过书问:“师尊,师娘身体近况如何了?” “唉,一日不如一日。” 江莺歌迟疑道:“若实在不行,师尊不妨给师娘服用通窍丹。” 通窍丹的副作用,二人心中清楚,不过师娘的寿元一日比一日少,用通窍丹可以强行提升修为,增长寿元,这也是无奈之举。 叶长老点头:“歌儿宽心,不到万不得已,为师不会用通窍丹的。” 师徒二人又聊了一会,叶长老方才布下禁制后离去。 她看着大门上流动的波纹,伸手碰了碰,有一层看不见的阻碍禁止触碰房门,亦不可传音,但房门可以从外面打开,持禁制牌的杂役弟子能随意进出。 正好江莺歌刚突破,且对于凝神炼识诀还未熟练掌控,这三月里到可以潜心修炼了。 她坐在书案前,拿着师尊给的书看起来,若是记不住,她仍然执笔抄写,一笔一划里,全是她付出辛劳的成果。 偶尔写累了,便去软榻上打坐纳气,稳固修为,亦或是研究爹娘留下来的药方,想着该保留多少药力,再配合凝神炼识诀修炼会事半功倍。 日子倒也过得有条不紊。 这天,江莺歌刚喝下壮识海的药,天天便叼了一只纸鹤从窗口跳进来。 许久不见天天,江莺歌倍感想念,把它抱在怀里使劲揉了揉,随后才拿下天天嘴里叼着的纸鹤。 纸鹤上面有纹理,又名符鹤,可记下言语,将其传达给他人,不受禁制影响。 江莺歌的呼吸漏了一拍。 竹溪不能言语,那这只符鹤只能是顾珺雯让天天送来的。 将灵力送入符鹤,上面的纹理顿时锃亮,把吸收的言语尽数吐放:“天天便放舞儿身边,有何事可用符鹤联系。” 短短一句话,却让江莺歌反反复复听了很多遍,上扬的嘴角溢出满满的悸动之色。 她很清楚,顾珺雯送来符鹤估计也是深思许久后方才做的决定,大抵是觉得江莺歌没错却还要受罚,心中有愧,所以才会在自己关禁闭后使唤天天送来符鹤。 不过这也提醒了江莺歌,被关禁闭的这段时日,她无法给顾珺雯诊脉,回想起在村里见到顾珺雯的病弱脸色,江莺歌不免担忧着。 自己若不能去诊脉,不如让顾珺雯来这里? 江莺歌便捏着符鹤,把心里想说的话都保留进去,随后喂给天天一颗甘味果,让天天把符鹤送回给顾珺雯。 她看着昏沉沉的雪天,幸好方才在符鹤里特意提过天气,等好天才让顾珺雯来一趟。 她关上窗户,在床上打坐,消化刚刚喝下肚的药力。 有了凝神炼识诀,这壮识海的药性就变得异常温顺,好似在碧海蓝天下拂过的微风,卷起淡淡清香,令人倍感舒适。 只可惜,若非此功法对修炼有诸多限制,江莺歌倒是可以传给顾珺雯修炼,说不定还能减轻识海之痛。 她小的时候之所以会被父母一直喂药,其实和功法有一定关系,江莺歌的灵力虽亲木系,却不够纯粹,需要通过药物反复淬炼,以达到极净的要求。 往后修炼,这些药都不能断的,也难怪儿时父亲一直逼她记下药方,母亲又时常给她做药膳。 虽说药方停用了许久,幸而江莺歌以修炼木系功法为主,而木系功法的特点是柔和澄净,故而她的识海还算通透,勉强可修凝神炼识诀。 顾珺雯的灵力则亲雷系,识海应当以雷域为主,是无法修炼此功法的。 就在江莺歌哀愁这功法的限制太多之时,鼻尖嗅到熟悉的苦涩冷香,她蓦地睁开双眼,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不免心跳漏了一拍。 顾珺雯今日穿了一身黑衣,单手拎着天天,目光盯着书案上那一笔一划纸张上。 外面的天下起了小雪,房里的炉子没有点燃,因为江莺歌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丹期,点不点都无所谓,现在顾珺雯来了,她自然是连忙起身去点炉子。 江莺歌多加了点炎石,想着这般可以快点热起来。 “舞儿字迹每每瞧见都叫人赏心悦目。”顾珺雯放下天天,转头看着江莺歌,眼底是灼人之色。 江莺歌的神色微晃,但又怕被瞧出什么,只好敛着心神道:“谬赞,宗主为何不等天好些再来?” 顾珺雯叹息:“我只是因旧伤不能过多运行灵力,没这般柔弱。” 确实,江莺歌心里也清楚,渡劫期的强者哪怕不用灵力,一掌也能拍死自己的,可知道归知道,见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把顾珺雯和渡劫期联系在一起。 顾珺雯坐在椅子上,伸出一只洁白的手,说:“以后每隔三日,我便来舞儿这里一趟。” “好。” 江莺歌坐在顾珺雯身旁诊脉。 原本她以为,这次诊脉会和以前一般无二,但不知为何,三指之间竟然感受到了灵脉流动,不过转眼即逝,让她误以为是感受错了,便又细细诊了起来。 天天又趴在了炉子旁边取暖,房间也渐渐充盈着一股热气,又偶尔有一丝冷透过缝隙钻进来,就像灵脉一样,刹那间又不见了。 江莺歌面露欣喜。 虽然只是一瞬,但她的确能捕捉灵脉动向,难道是因为修炼了凝神炼识诀,识海越大便对一些事物的感知越敏锐,若真是如此,待她修炼有成,岂不是能准确捕捉到灵脉动向了? 说不定还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也不对,即便能捉到灵脉,也不代表自己有能力解毒,至多能缓解一二,但也足够了。 江莺歌把这些事情告诉给顾珺雯听,随后又苦涩说道:“没想到黑药村一行,竟令我想起祖爷爷传授的功法,算是福祸相依吧!” “只可惜,宗主无法修炼此功法,否则以宗主的天赋,定能早早修至大成,控制识海之痛。” “人各有所长,即便我能修炼,这功法也不适合我,舞儿且专注自己的医道便好,我相信舞儿定会解了我身上的毒。” 江莺歌没想到顾珺雯会如此信任自己,说实话,若非顾珺雯次次鼓励,她可能很难坚持下来,也正因为自己能坚持,才会记起前世没能想起来的凝神炼识诀。 “宗主放心,我定会尽全力。” 顾珺雯又见江莺歌规规矩矩作揖,实在有些无奈道:“房里只有你我二人,舞儿不必如此拘谨。” 江莺歌笑了笑,算是回应顾珺雯,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刚喝过药,嘴角上挂了一点药渍,被顾珺雯瞧见了,而顾珺雯又有洁癖,实在看不得一张干净的脸上出现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便伸出手想将其拭去。 却没想到江莺歌好似受到很大的惊吓,猛地往后一退,还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椅子。 反应过于激烈。 江莺歌赶忙行礼:“抱歉。” “看来我在舞儿心里是洪水猛兽,竟这般遭人嫌。” “没有,宗主别误会。” 顾珺雯的神色极淡,语调微冷:“哦,既是误会,那舞儿躲什么,又为何站得如此远,不敢近我身呢?” 江莺歌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是不敢近顾珺雯的身,而是怕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怕顾珺雯看出什么。 可一想到前世的自己永远都在仰望顾珺雯,从来不曾靠近过,难道她又真的甘心这一世也要这般蹉跎么? 人都是贪心的。 江莺歌不是圣贤,自然也贪。 她小心翼翼坐到顾珺雯身边后,脑海里蹦出“一切都很平常”的念头,顾珺雯并未瞧出她心底最深处的欲念,全是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 第47章 只要平常心对待,不管是何心思都很难被人瞧出来的,江莺歌深吸一口气,暗自做了许多心里建设,可当顾珺雯朝自己伸手过来的一刻,又瞬间坍塌,全都是无用功,她根本控制不了,恨不得把清心诀、静心诀、佛经等等都默诵一遍。 “莫动。” 江莺歌僵住,乖乖听话。 那纤细的指腹上流转出细小水珠,点在江莺歌嘴角上,把药渍抹干净后,顾珺雯方才满意说:“竹溪已同我解释过,你们是跟着陆川进入黑药村,却并未在村里找到他。” 提到陆川,江莺歌就愁容满面,陆川恐怕已经警觉,很难抓他小辫子,一想到如此,当下便什么心思都没了。 她得提前做准备,防患于未然,思来想去,便拿出一个瓷药瓶递给顾珺雯:“这是专门解合欢散的药,将其抹在鼻翼下,能保持神智清醒,我虽不能确定那合欢散是不是出自陆川之手,但备些解药总不会有错。” 顾珺雯打量着江莺歌:“舞儿这是觉得歹人会对我用合欢散?” 不是觉得,是肯定会对顾珺雯用合欢散,顾珺雯身上有旧伤,这种合欢散可以扰乱灵力,届时顾珺雯便难以压制体内的毒,恐有性命之忧,可这些话,江莺歌不好说出口。 “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顾珺雯注意到江莺歌回避了自己的目光,好像有许多藏着掖着的心事不想让人发现,她并未多问,毕竟自己也有许多不可告人的心事。 她伸出白玉般的手,捏着药瓶上端,江莺歌纤细的手则托着药瓶下端,她鬼使神差地将手指往下移了移,刚触碰到那温润的指尖,便感觉江莺歌微微一颤,随后以迅雷般速度撤离。 顾珺雯沉着眼看她,碰一下就抖成这样,还说不怕,都是骗人的嘴。 她挺纳闷,明明江莺歌给自己诊脉之时,神色如常,偏偏自己一碰就怕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江莺歌觉得自己的反应容易引起人误会,便适当转移注意力,给顾珺雯泡了一杯茶暖身子。 顾珺雯垂着眸。 泡茶的手法江莺歌是格外纯熟,行云流水之中带有她独特的柔美,就如本人性子一般静默温和。 顾珺雯抿了一口茶,茶香四溢,带着点缱绻的甘甜,仿佛能撩动人心。 江莺歌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喝着,目光时而在顾珺雯的唇上停留,原本的苍白之色,被微烫的茶水润出了淡红,像抹上了胭脂水粉,提了点动人的色彩,让人目光难移。 天天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二人一个劲喝茶,氛围稍微有点怪异。 它起身迈着小短腿走到江莺歌身边叫了两声,将这种怪异的氛围打破。 江莺歌回过神来,弯腰把它抱起来,指尖轻轻抚过黑毛,炉子上的暖光照在她脸上,柔和得仿佛要化开一般。 顾珺雯见到这一幕,原本烦躁的心情跟着平静下来,莫名生出一种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就极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顾珺雯来说很陌生,她从小要强惯了,不依靠旁人,甚至遇上难题,也不会寻求父母的帮助,对她来说,只有自己才是最能靠得住。 可现在,顾珺雯却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就代表着她对这份安逸生出了贪恋,想要放松时刻警惕的心而去依赖着什么。 喝完茶,顾珺雯站起身,留下天天离开了这里,她吹着外面的冷风,任凭刺骨的雪花落在脸颊上,让思维变得清晰,而不被方才的错觉迷惑。 江莺歌是个热心肠,所以对待病患总会很有耐心,平和到让心里脆弱的病患产生点依赖也无可厚非。 旁人也就罢了,可以在生病期间肆无忌惮展现最弱的一面,唯独顾珺雯不能,她要在所有人面前保持威严,是不能被病痛打败的强者。 现在这样就挺好,与江莺歌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被敬重、被恐惧,不正是作为宗主该承担的么? 顾珺雯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溪边,只是因为天太冷,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周围的树木都落了叶子,光秃秃的,四周原本碧绿的草地被白雪覆盖。 这里离凌霄峰很近,有点熟悉,却又感到陌生,熟悉的是经常路过此地,陌生的是…… 脑海里闪过江莺歌躺在草地上的画面,衣裳凌乱,微红的双眼布满欲色,摄魂勾魄。 顾珺雯很确定脑海闪过的记忆不属于自己,可又为何无缘无故瞧见这般画面? 难道是将来某一日,江莺歌会在此地发生些事情,被自己提前预料到了? 有些强者,也的确有窥探未来的通天本领,但这窥探有诸多限制,甚至还要折损寿元,也不似顾珺雯这般没有任何征兆地直接给一副残画。 她紧皱着眉头,没想到自己活了千年,竟也有想不透、弄不懂的事,无奈看了一眼叫人在意的四周,实在想不出所以然,只得甩袖回了凌霄峰。 第44章 我能否把院子立在凌霄峰下 冬雪消融,迎来蓬勃的春季。 江莺歌被关禁闭的三月里,生活过得还算充足,除了看师尊留下的书籍外,柳白芷也会时常来探望,偶尔会帮江莺歌出去收购药材,而扬清玉还不死心,每次都会死皮赖脸跟着柳白芷出门。 有的时候江莺歌还挺佩服扬清玉,若是自己能有对方一半的勇气和厚脸皮,不知会和顾珺雯之间变成怎样的光景。 想起顾珺雯每次来的时候都冷着一张脸,江莺歌就会打起退堂鼓,说到底顾珺雯不是柳白芷,若她真敢说些什么,下一刻就该见阎王了。 月青禾顺利突破到金丹期,第一时间便来找江莺歌炫耀,正好还有几日就要内门大比,二人一起去登记做后勤医师,在登记处碰见了柳白芷,三人相互打了声招呼。 柳白芷医术最好,在兴和堂人缘也好,自然是做领队,月青禾则被分派别的后勤任务,负责给比试的内门弟子分发木牌。 月青禾对此处任务还算满意,事少灵石多,她向江莺歌扬手,把人勾在身边,小声说:“我听闻陆川从那日之后,便没离过玄霄宗。” 那日是指在黑药村的那天。 果然是警觉了么? “陆川此人看似寻常普通,可每每对上他的眼睛,我总觉得他像行将就木的老人。”柳白芷在二人身后说道。 月青禾吓了一跳。 柳白芷又道:“我好歹是金丹期修士,你们二人说话又未曾设下隔音,自然是能听见的。” 江莺歌问柳白芷:“方才师姐那句话是何意?” “陆川此人不简单,起码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我行医的日子不短,见过太多的人,唯独没见过陆川这般,明明身强体壮,可他的气息却很苍老。” 身强体壮,气息苍老,这一点江莺歌倒是未曾注意过,不过既然连柳白芷都这么说,看来是陆川真的有点问题。 现如今马上要内门大比,江莺歌暂时无暇顾及陆川,而前世这一次内门大比也没什么特别事发生,倒是稍微让她安心了点。 这时,杨清玉挥手向这边跑来,江莺歌下意识看了柳白芷一眼,明显察觉眉目间的不痛快。 柳白芷说:“我先走了。” 江莺歌颔首,看着柳白芷转身离去的背影,而杨清玉却死死追着的样子便无奈摇摇头。 月青禾笑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不过我还挺佩服杨清玉,你们兴和堂的柳白芷也是出了名的冷美人,更何况杨清玉只是筑基初期,身上也没什么优点,九成九是追不上的。” 江莺歌诧异,原来柳白芷在别人心里是冷美人么,可自己却觉得柳白芷为人挺好相处的,不过细细回想,自己只在在师娘那边偶尔会碰上她,只能算点头之交,那时候确实感觉柳白芷不太好接近。 是因为何峥嵘的缘故,她与柳白芷产生更深的交集,成了友人。 这些不起眼的一点点改变,对江莺歌来说是好事,只要撑过歹人谋害顾珺雯那日便好。 月青禾问:“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去天阑城。” 被关的这些时日,虽说可以研究师尊留给她的医书打发时间,可自由受限,到底是觉得闷的。 若非顾珺雯时常过来,还有天天陪伴,江莺歌也很难静心看进生涩难懂的词语,还有竹溪和月青禾,被自己连累关禁闭,所以她想去天澜城买些食材,做点药膳带给她们,算作答谢。 只不过,上一回给顾珺雯做的年糕,她并未吃多少,看起来是不喜欢甜食的,若不是天澜城游玩之时见顾珺雯吃甑糕并无排斥的神情,江莺歌也不会想到给顾珺雯做年糕。 可她忘了,顾珺雯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吃了不喜欢的甜食也不会表现出来。 这次,就熬点咸口粥,比较符合大众口味,竹溪和月青禾应当也会喜欢。 打定主意后,江莺歌便和月青禾一起去了天阑城,买了一些补气血的药材和食材回了宗门,熬制了半个时辰,月青禾闻着香味早就忍不住盛了一碗先吃,连连赞叹着江莺歌。 第48章 “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 “马马虎虎吧!”一想到顾珺雯吃年糕时皱眉的样子,江莺歌就有些泄气。 “你太谦虚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我都已经到了金丹期,按照规矩,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小院,你想好要在哪里立院么?” 江莺歌沉默片刻。 前世,她就想把院子立在凌霄峰,不过想归想,凌霄峰那里连各位长老都没资格住,江莺歌自然也住不了。 哪怕这一世,江莺歌还是想把院子立在凌霄峰,不知以她现在和顾珺雯的交情开口请求,又能否成功呢? “暂时还没想好。” 月青禾点头:“我倒是想把院子立在凌霄峰下,这样就可以天天仰望宗主了,还能找大师姐玩。” 江莺歌笑道:“就算宗主同意,月长老也不允许的。” 月青禾苦着脸:“是啊,我好不容易到金丹期可以立院了,但是我母亲不许,我不知为什么她要反对。” “估计是担心你吧!” 江莺歌也只能用这句话安慰月青禾,作为多年的好友,自然是知道月长老对于月青禾有多紧张,可以说是沉重、令人难以呼吸的感情,就连外出任务也从来不许,个中缘由她不得知,也不好评价。 “有什么好担心,作为修士,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腰上修炼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干嘛修炼啊?”月青禾抓了一把发梢,苦恼道。 “你若真想自己立院,就找月长老好好谈谈,只是立个院子,不是出远门,应当可以说服她的。” 月青禾放下碗:“行,那我先回去了。” 送走月青禾,江莺歌带着热气腾腾的粥飞往凌霄峰,此时,竹溪在院中练剑,也在为内门大比做准备,顾珺雯坐在门口,天天则趴在她脚边一起嗮太阳。 或许是嗅到了粥香,天天最先反应过来,对着江莺歌摇尾巴,顾珺雯仰头,沐浴在阳光下,泛白的肌肤多了一点红润,只是目光受到日光影响,微微眯着,颇有一种慵懒的韵味,远远望上一眼,满足的情绪就这般在胸腔里炸开,被江莺歌肆意放任。 她来到顾珺雯面前,打开食盒,粥香刚飘出来就引来天天的叫声,似乎想第一个品尝,竹溪也嗅到了香味,便收了剑走来。 “大师姐辛苦了,喝点粥暖暖身。” 春季刚来,还有些寒凉,江莺歌先给竹溪来一碗粥,随后又给天天一碗,最后才递给顾珺雯,这样一来,顾珺雯就不好拒绝了。 江莺歌安静地站在一旁,见顾珺雯喝了一口,清冷的眉宇微挑,目光看过来,自己便下意识问她:“可还合宗主胃口?” 顾珺雯颔首:“不错。” 这不错二字是真合胃口还是敷衍,单从顾珺雯神情上是分辨不出来的,不过见她又喝了几口,明显比上次的年糕吃得多,便知道顾珺雯是真的喜欢。 江莺歌笑了笑,满足了。 竹溪也连连点头,表示很好喝,天天就不一样了,想把剩下的粥都喝完,一直摇尾巴。 江莺歌知道竹溪和顾珺雯不贪嘴,便都给了天天喝,况且天天陪着她被关三个月,还得给自己和顾珺雯之间传话,也确实该多奖励些。 江莺歌蹲着揉了揉天天脑袋,它身上的毛发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但是她的心思却在立院上,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她还是想问一问顾珺雯的意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转眼又一想,万一被拒绝,其实也没什么好失望的,这般犹犹豫豫,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抬头看着顾珺雯。 顾珺雯察觉江莺歌的视线,手肘枕在椅子上的握把上,低头回望,静静地,似乎在等着江莺歌说话。 明明只是一次对视,像被点燃了什么,心脏不受控制乱跳起来,江莺歌连连呼吸,控制好情绪道:“宗主,我已是金丹期,可以立院了,不知能否将院子立在凌霄峰下,这样一来,我也方便来给宗主诊脉。” 瞧瞧,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江莺歌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只好厚着脸皮向顾珺雯请求。 等待回答的过程,仿佛是即将要上堂的犯人,等着判官宣判,已经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 竹溪见江莺歌低着头,又见师尊不说话,便轻轻拉了拉师尊的衣袖,顾珺雯这才说:“你且回去,容我考虑几天,待内门大比结束后再说。” “是。” 没拒绝,就有同意的可能,她心中带着某种期盼,麻利地把碗筷收拾好,向顾珺雯作揖后便离开了。 竹溪看了一眼出神的顾珺雯,在本子上好奇写到:「师尊会同意么?」 顾珺雯没有回答,她靠着椅子,抬眸看着藏在天边白云里的一抹背影。 对她来说,院子立在哪里不重要,是脑海里残缺的画面让她犹豫了,不知和江莺歌走近是好是坏。 明明那记忆不属于自己,却又觉得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以至于让向来果决的顾珺雯也不得不再三思量。 第45章 内门大比 玄霄宗的内门大比,前三奖励非常丰厚,所以来参加的弟子有很多,哪怕在外历练的弟子也会匆忙赶回来。 一下子,宗门内便多了许多修为高的弟子,时而能见到他们从头顶飞过,就连兴和堂也回归了许多医术尚可的弟子。 不过玄霄宗终究不是以医术为主的宗门,即使他们的医术还不错,却也比不过柳白芷,这也是为什么叶长老不愿意重罚何峥嵘的关系,归根结底还是玄霄宗学医的人才太少了。 内门大比分为两个组,筑基期和金丹期,元婴期修士不能参加内门大比,所以在外的元婴期弟子不必回宗门。 筑基组的比试内容是守擂积分战,每个弟子都有三次攻擂的机会,打赢擂主的弟子需要进行守擂,每次守擂成功都能累计积分,积分前三者才能拿到奖励。 金丹组是抽签比试,气运好的弟子或许能一路打进决赛,同样只有前三者才有奖励。 前世这个时候,江莺歌的修为停留在筑基期,排名相当靠后,所以她才放弃参加内门大比,还好作为后勤医师,她拿的灵石也不少。 江莺歌与一众兴和堂弟子负责守在比武场四周,一旦出现受伤的弟子,需要立刻进行救治。 现在比试还未开始,但是各个场地已经围满人群,翘首以盼地望着看台中央的位置,都心照不宣等待顾珺雯出现。 对他们来说,顾珺雯深居简出,甚少能见到面,而每届的内门大比,顾珺雯从未缺席,是唯能一睹她风采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待时辰差不多一到,顾珺雯与宗门长老方才一一入座,远远望去,即使顾珺雯气色差,但周身冷冽的气势依然很强,弟子们完全联想不到顾珺雯是病弱之躯,需要静养,反而一见到她,便迎来一声又一声欢呼。 顾珺雯站在看台上,身上的白衣随风而动,而台下的弟子们身着白衣,没什么记忆点,唯有那抹淡紫色的倩影令人眼前一亮,使得她的目光微微停留片刻。 “宗主这是在看我么?” “不是,是在看我。” 江莺歌身边的兴和堂弟子显得很激动,不过,当顾珺雯抬起手时,大家又很快就静下声来。 “比试的奖励,由月长老宣布。”顾珺雯一如既往不愿多说,她向月长老点头示意。 月长老这才接过话:“筑基组,第三名奖励丹药,第二名奖励黄级灵器,魁首则奖励玄级功法,金丹组,第三名奖励丹药和玄级灵器,第二名奖励地级灵器,魁首则奖励地级灵器和固灵丹。” “还有一点,比试的时候,不能伤人性命,也不能用丹药或者灵符等等,只能携带一件利器进行比试。” 这些奖励和前世一般无二,所有人都为此探讨着,也只有江莺歌没什么反应。 “金丹组竟然奖励两件地级灵器?”有人倒吸一口气,“往常能奖励一件都算不错了,而且这固灵丹是高阶丹药,能助金丹期修士突破之时稳固灵力。” 确实,以往金丹组的魁首的奖励都是以功法为主,或者得到一次顾珺雯指点的机会,毕竟灵器再好也是外物,终究不是自身实力。 前世的时候,江莺歌从来没有考虑过为何这一届金丹组的奖励和以往不同,现在想想,估计是和之后的陨仙秘境有关,地级灵器起码可以用来保命,短时间内提升修士实力,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没等到郧仙秘境就死了。 江莺歌记得陆川在丙组,便和身边的同门师兄弟说了一声,随后前往丙组备勤。 视线一扫,见陆川独自一人待在角落里,也不说话,阴沉沉的面容看起来有点怪,不过丙组其余人也都不说话,一双双眼睛相互打量彼此,似乎在判断对方的实力。 扬清玉也在丙组,他倒是毫无顾虑,扬言要第一个上台守擂,其他人也只是笑笑不说话,毕竟扬清玉的修为是筑基初期,即便他的身躯很强悍,一样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第49章 江莺歌皱着眉头,在扬清玉身后,有一人的目光透着怨毒,与其他人围成团商量着什么,此人她有点映像,好像是上次把扬清玉打伤后赔偿了五千下品灵石的萧鸣。 萧鸣身边的修士,都是一群狐朋狗友,江莺歌有心提醒,但这个时候比试正式开始,扬清玉已经跳上擂台。 “我来守擂,你们谁来挑战我?”扬清玉的双手套着铁拳套,在黄级灵器当中算是上品。 “我来!”有一人瞥了一眼萧鸣,见对方点了下头,他随后便跳上擂台,抱拳说,“周勇,请多指教。” “扬清玉,请指教。” 周勇的修为也在筑基初期,擅长使剑,且他手中里的剑相当粗犷笨重,剑招路数也是大开大合,有力劈山河之势,若不是场地中有阵法,恐不过三招,比试台就会像蜂窝一般坑坑洼洼了。 不过扬清玉是体修,不仅耐力强,身手也非常敏捷,而大开大合的剑招过于笨重,很难碰到扬清玉,几个回合战下来,周勇便出现力竭迹象,被扬清玉一脚踹下擂台,得了十点积分。 周勇拍了拍衣襟,朝身边一人点头,那人便跳上擂台,拱手说:“王鹤,请指教。” 扬清玉也不废话,直接朝王鹤动手,灵力爆发,似乎没打算保留实力,看得江莺歌直摇头。 很明显,萧鸣是打算对扬清玉使用车轮战,即使扬清玉胜了,但每个人还有两次挑战机会,轮番调息再战,扬清玉会受不了的。 不过扬清玉就算败了,也是有重新挑战擂主的机会,那这次车轮战的意义是在哪里呢? 江莺歌看了一眼陆川,陆川也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交汇,似有什么在暗流涌动,直到肩膀蓦地被人拍了一下方才被打断。 江莺歌回过头,见来人是月青禾,便道:“你那边忙完了?” “还没,我还得负责登记筑基组的积分,见这边打得精彩,想过来看看,就先让别人替我一下。”月青禾笑着指了指看台上的月长老,“以前我参加内门大比的时候,我娘的脸色简直能冻死人,每次比试都会盯着我瞧,现在我干后勤,她连瞧都不瞧我一眼了。” 江莺歌问:“有什么感想?” “轻松,畅快。” 确实,江莺歌虽然没人看管,但比试的时候心情紧张得要死,现在站在台下,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别人打斗,才知自己以前学的剑法、术法、拳法只是基础,上次能在黑药村打赢剑修,完全就是意外外加运气好。 若当时遇见的是心性沉稳、且一步一个脚印修炼上来的剑修,她的脑袋恐怕已经丢在了黑药村。 “这杨清玉可真抗揍。” 王鹤同样是体修,修为在筑基中期,身法和杨清玉不相上下,但那一套《开山拳》的拳法有碎石之威,杨清玉用双手格挡,被震出大大小小的伤痕。 明明已经气喘汗流,灵力消耗极大,却仍然稳稳地站在台上,而王鹤作为揍人的一方,步伐竟然开始虚浮起来了。 时间一长,王鹤见迟迟不能打趴筑基初期的杨清玉,神情明显开始焦虑,一个不慎便被杨清玉寻到间隙,一个回身过肩摔,就这样狼狈地摔出场地外。 再一次获胜,积分累积到二十,即使杨清玉的脸上挂彩,也笑得非常灿烂,而他越是开心,萧鸣就越是怨恨,那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得掉下来了。 “一群废物,快给老子上去,别让他缓气。” 又一人被萧鸣打发上擂台,双方修为一样,不过杨清玉之前消耗太大,这一场比试明显变得吃力,身手迟缓。 才片刻,身上就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咬着牙硬抗,一招连环踢,逼得对方退到角落。 那人也不示弱,使一招流火术法缠上杨清玉,本以为杨清玉会退,岂料他冲入流火当中,全身的衣物被点燃,头发也被烧焦了。 那人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腹部被杨清玉用手肘击中,震得他五脏六腑移位,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了擂台。 杨清玉连忙拍打身上的火,但火势越烧越旺,他只得脱下外衣将其丢掉。 见到袒胸露背的男子,月青禾明显有点不好意思看他,用手遮住双眼,而江莺歌作为医师,不着衣物的男子都见过,自然比月青禾更坦然自若。 待杨清玉重新穿好衣物,月青禾方才松口气,和江莺歌说:“没想到杨清玉连胜三场,三场后的积分都是按双倍算,不过看他的样子,第四场很难赢了,没什么看头,我去金丹组那边转转。” 江莺歌不可置否地点了下头。 待月青禾离开后,一直沉默的陆川终于有了动作,走到萧鸣身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萧鸣竟然改变主意,让陆川上了擂台。 江莺歌的直觉告诉自己,杨清玉有危险,她有心想提醒,但擂台上有阵法,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台下的声音是传不过去的,连传音都不行。 第46章 夺舍 杨清玉跑过几次兴和堂,自然知道陆川是医师,江莺歌又帮他许多,便一改之前散漫的态度,拱手说:“陆医师,请指教。” 陆川肾虚一般的脸上挂着的笑容好似写满了不怀好意,令扬清玉微微皱起眉头。 “杨兄,请先出招。” 扬清玉甩了一下头,明明陆川温和有礼,不似别人一样趾高气昂,可能是自己生出错觉,不该对兴和堂的人疑神疑鬼。 随即,他调动灵力,脚下一跺,震得四周尘土飞扬,而他的身躯以极快的速度窜过去,不过在靠近陆川的一刹那,他看见陆川脸上的笑容有点扭曲,就像隐忍多年的龟孙子,终于等来爆发的一刻,可以肆意搞破坏,别提有多变态了。 扬清玉本能想往后撤,脚下刚踩稳地面,陆川却已飘至眼前,掌心对着脑门拍来,完完全全就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他的后背顿生冷汗,连忙向后倒,堪堪避过这一掌。 前面三场,扬清玉可以打得毫无顾虑,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生死之战,大家出手七分,保留三分,没人敢挑衅宗主立下的比试规则,同门相杀,必废修为逐出宗门。 扬清玉冷着眼,想质问陆川,嘴巴一开一合,竟然发不出声音,心中顿时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右手便被陆川钳制住。 虽说陆川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但医师常年与书和药材为伴,单拼体能,怎么也不可能赢了扬清玉。 可是…… 扬清玉竟然挣脱不了,而且右手发软没有力气,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右手上的灵脉被一根银针扎着,让他心底慌乱不已,左手下意识抬起,挥向陆川。 陆川发出一声冷笑,手腕用力一折,一声脆响伴随着闷哼,扬清玉便跪在了地上,而他的右手扭曲地垂着,紧接着,左手也被陆川一脚踩断。 扬清玉疼得冷汗直流,他抬头看了一眼陆川,陆川竟然还装模作样说了句:“扬兄,双手都断了还不认输么?” 扬清玉在心底呸了一下陆川,意思是骂他人模狗样的东西,亏他还是兴和堂的医师,手段行径如此腌臜,与魔奴无异。 现在他说不了话,无法认输,不过他可以主动跳下擂台,便在默默呸完陆川后突然暴起,脚下横扫,扬起地上的尘土遮住陆川的视线,随后往擂台边缘的方向一跃而起。 就在他快要跳下擂台的时候,脚腕忽然被什么东西缠绕,又被拖拽回去,接着连脚腕都被陆川折断,腹部还被狠狠踩了一脚,这一脚看似没什么威力,却含暗劲,灵力震碎了五脏六腑,令他吐了一口血,血中还带出了一点碎肉。 这还没完,陆川接着一脚踹向扬清玉胸膛,把他当做球一般踢下擂台,而他心脏附近的骨头也因此尽数断裂,整个人就像软绵的布偶,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骨骼了。 江莺歌连忙带着兴和堂弟子上前查看扬清玉伤势:“还有一口气,把他抬回兴和堂医治。” 这样的伤势,即便还有挑战擂主的机会,恐怕扬清玉也用不上了,显然陆川是故意在不违反比试规则的前提下,留扬清玉一口气,又能半废扬清玉。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针对江莺歌,她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微笑的陆川,未曾理会对方的挑衅,转身带着扬清玉离开了比试现场。 扬清玉一直在咳嗽,似乎是透不过气,江莺歌伸手摸了摸他的颈侧,有一根银针,将其取下后,扬清玉又吐了一口鲜血。 这根银针封住气口,导致扬清玉不能说话,兴和堂弟子见状,说道:“没想到陆川师兄手段如此毒辣,平时还真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确实,太让人胆寒了。” 江莺歌没有接他们的话,说道:“他身上的骨头全断了,你们御剑低飞,可以减少颠簸。” “是,江师姐。” 虽说低飞可以减少颠簸,但扬清玉一直在哼哼唧唧喊痛,江莺歌便喂了扬清玉一小口止痛灵液。 扬清玉缓了口气,苦笑一声:“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打进前二十,特意在赌局上把灵石压在自己身上,打算赢了之后拿上一部分作为答谢,赠予江医师,现在好了,那些灵石恐怕是血本无归了。” 第50章 言下之意,这次治疗也拿不出灵石,江莺歌无奈笑道:“无妨,活着就好。” 杨清玉又咳了咳,止痛灵液还有助眠效果,没一会,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江莺歌摸了摸杨清玉额头,还好没有发烫,否则用起药来也是麻烦。 观陆川今日所作所为,实在过于高调,竟把杨清玉打成这样,稍有不慎,岂不是会把人弄死,有点不符合他平日隐忍的作态。 她正思索之时,耳边听见兴和堂弟子喊了一声:“陆师兄。” 江莺歌顿时警惕。 现在内门大比还没结束,宗门里的弟子都聚集在比试场地,若他想在这种时候动手也不是不可能,可他为何不找顾珺雯,反而来拦自己的路? 她问:“你不用守擂么?” 陆川笑道:“我对内门大比没什么兴趣,直接认输了,让萧鸣获胜。”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陆川点头,又指了指江莺歌身边的人:“我不和你废话,你乖乖跟我走一趟,我便不会伤害他们。” 兴和堂的弟子一听,立马放下样清玉,拔剑对着陆川:“陆师兄这是要做什么,叛变宗门么?” 陆川不屑一笑,就盯着江莺歌看,等她的答复,并未将旁人放在眼里。 联想到杨清玉被虐打的场景,江莺歌感觉陆川的实力远不止如此,只好抬手压下兴和堂弟子手里的剑,说:“我跟你走便是。” “爽快,你放心,只要你足够听话,我是不会伤害你的。”陆川又对兴和堂弟子说,“你们回去告诉顾珺雯,如果不想她的宝贝医师死了,就独自一人来白雾之森。” 江莺歌这才明白陆川的用意,是想拿自己威胁顾珺雯,她连忙说:“宗主不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弟子冒险的。” “呵呵,我可是瞧见她为了你赶赴黑药村。” 江莺歌一愣,所以陆川一直在黑药村里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知道他身份暴露,所以才隐忍到今天的内门大比,就是在等顾珺雯分身乏术的时候挟持自己? 江莺歌紧皱眉头,思考应对之策,但陆川似乎料到她不会那么听话,以极快的速度将一根银针打入她身上的穴位,封住灵气,随后大手一挥,带着她飞上高空,似一道流光,眨眼便消失了。 被封的穴位在丹田气口,江莺歌稍微调动一点灵力便感觉到一股阻塞,若要强行冲开,恐怕自己也会受内伤。 她现在还不清楚陆川的实力,不敢冒然行动,按照陆川飞行的速度来判断,他的修为也许在元婴初期到后期之间,可他又是如何做到瞒过顾珺雯的双眼? 难道是隐匿法宝? 不过当江莺歌见到陆川脖子上暴起来青筋以及流血的七窍,又否决了法宝的想法。 回想起柳白芷对陆川的评价,江莺歌脑海里蹦出另外一个惊人的答案。 夺舍。 也只有夺舍,顾珺雯是无法瞧出陆川真实修为,才能解释得通这一切,难怪当时查陆川的背景无异常,却前后的性格相差甚远。 陆川见江莺歌的目光如镜,笑着说:“看来你已经猜到我夺舍了陆川,不过这具身子的天赋太烂了,修为上不去,身体强度不够,根本容不下我的神魂。” 神魂? 只有化神之上的修士才能凝聚神魂,所以他的修为在化神期? 他又道:“可惜啊,夺舍有违天和,我已经夺舍一次,之后若想再夺舍便难上加难,否则……你的身子倒是不错的容器。” 江莺歌心头一紧,额间冒出来的汗很快被风吹干,冰冰凉的,有一种被毒蛇盯着,毛骨悚然的感觉。 陆川猛得咳嗽,吐了一大口血,待飞入白雾之森后,便把江莺歌丢在地上:“这具身子果然不行啊,稍微动点灵力就变成这副模样。” 这翻话倒是提醒了江莺歌,如果他的修为真的在化神期,那也一样打不过顾珺雯,所以前世的他才会利用合欢散打乱顾珺雯的灵力,导致顾珺雯压制不了体内的毒,才会被他逃走。 幸好江莺歌已经提前给了顾珺雯解药,这一次,应当可以避免那种情况了。 陆川看了一样江莺歌:“你倒是冷静,怎么,是以为我打不过顾珺雯么?” 江莺歌摇摇头:“你选择把宗主引来此地,应当提前设了陷阱,而宗主又有旧伤在身,你不一定会打不过。” “倒是挺机灵。”陆川说,“我啊,本来是想提升医术,混到顾珺雯身边,奈何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无奈只能抓你把顾珺雯引出来,在她过来之前,只要你什么都不做,我就不会伤害你。” 不会伤害她。 这是陆川第二次这么说了,江莺歌不明白,一个能把杨清玉打成半残的人,还研制出合欢散害死那么多人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又岂会在意她的命? 第47章 她一定会为了你孤身前来 每届的内门大比,顾珺雯也只是象征意义的露面,并不会花太多心思去关注弟子们的成长情况,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师者,她只需要听诸位长老的汇报便可。 比如,今年收了哪些有天赋的弟子,这些刚入门的弟子有多不听话,整天以为自己入了玄霄宗就可以一飞冲天,又比如,谁谁突破了,谁谁犯事了等等,都是一成不变的无趣琐事。 但是今日,她已经数次把视线停留在江莺歌身上,回想起之前和江莺歌下棋的日子,感受着江莺歌一点点的变化,像一件礼物,打开盒子的那一刻惊喜让她觉得这些琐事也变得生动了起来。 “不错,今年弟子们的实力都提升了不少,尤其是竹溪,剑法流畅,一招水花四溅毫无破绽,且她的气息沉稳,我猜测应当是快突破了。”叶长老说道。 星辰峰的陌渊长老听言,笑道:“宗主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自然不差,不过若是我的大弟子在此,她们二人谁更出彩就说不定了。” 叶长老说:“论剑道,她们二人不分上下,不过论心性,自然是竹溪更胜一筹。” 陌渊冷哼一声:“你又怎知我弟子的心性不如竹溪,能成为剑修,心性自然都不差。” 叶长老不想和他争辩,竹溪打小不能说话,受人白眼的事定然不少,但竹溪没有因此怨恨埋怨谁,单从她使出的剑法就不难看出,明明都已经把对手逼到死角,甚至可以重伤对方,让对方没有反抗的机会,却偏偏到了关键时刻,竹溪会收四分力,对手也察觉竹溪的用意,让他们明白彼此间的差距,往往都会主动认输。 可能有人会说竹溪多此一举,对敌人的善意等于把自己的命送出去,不过比试不是生死之战,没有必要对同门下死手,叶长老是非常欣赏竹溪的做法,也觉得顾珺雯是位好师尊,把弟子教导得非常正直。 反观叶长老自己,为了妻子,疏于对弟子们的教导,才会让何峥嵘走上错路,但愿这次禁闭之后,何峥嵘能醒悟,也不枉费他的一番苦心。 月长老瞥了一眼叶长老,见他面露苦涩,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说他优柔寡断,倒也不全是,不过是想找个人管理兴和堂罢了,对他来说,妻子才是第一位,而兴和堂有如今的规模,也全是他妻子在背后默默策划,制定规则与教导方式,所以叶长老不适合管理兴和堂。 但他爱护妻子,是极好的丈夫,在外奔波几十年,从未放弃,以至于他的修为一直卡在元婴后期,毫无寸进。 她面露一丝苦笑,自问自己是做不到叶长老这般纯粹爱着一人,所以当她知道叶长老想保下何峥嵘时,并未制止。 只是这般做法真的有用么? 陌长老又说:“待我大弟子回来,让她们二人比较一下,自然就清楚谁强谁弱。” 叶长老皱眉:“都是同门,何必如此争强好胜?” “切磋罢了,怎么就成了争强好胜?”陌长老不悦道。 叶长老气得摇摇头,不想同莽夫辩解,好在顾珺雯出声打断了二人的口舌之争。 “叶长老对陆川可了解?” “歌儿之前也问过我陆川的事,我便特意去调查了他,发现陆川刚入门的时候不爱讲话,平时也没什么友人,好像在四十八年前,他父母死后就性情大变,医术也进步不少,不过这都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顾珺雯刚刚见江莺歌一直盯着陆川,便顺嘴问了问叶长老,这些信息乍一听,好像没什么用,但又让人觉得怪异。 四十八年前么,那是顾珺雯赤血崖一战后的第三年,会是巧合么? 顾珺雯皱着眉,远远就看见陆川将银针刺入扬清玉颈侧,接着便把人打成半残,手段相当残忍,若非众目睽睽,她毫不怀疑陆川会虐杀了扬清玉,这样的人,不管有没有问题,都不能留在宗门里。 叶长老也看见陆川所作所为,有些不可思议道:“他怎能把人打成这样,太胡闹了。” 确实很胡闹,在扬清玉被江莺歌抬走之后,陆川便直接认输,跳下了擂台,眨眼间便从人流中离开。 第51章 不知为何,顾珺雯顿感心慌,刚释放神识,便感觉头痛欲裂,让她不得不收回神识,闭眼调息。 叶长老见状:“宗主?” 顾珺雯摇摇头。 自从江莺歌能探出她的灵脉后,就准确用银针定穴稳住灵气,顾珺雯的识海已经几个月不曾痛过,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发作,像在预示着什么,放大了不安的感觉。 直到两名兴和堂弟子来报,说江莺歌被陆川抓去白雾之森,要求顾珺雯独自前往才会放人。 顾珺雯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陌长老说:“哼,宵小之辈何需劳烦宗主出马,且让我一剑斩了此人,定会把江莺歌完好带回来。” 陌长老的修为在分神初期,顾珺雯自然不会怀疑他的实力,可事关江莺歌性命,陆川又点名只能她一人前往,她不能赌。 “不必了,内门大比还未结束,还需几位长老主持。”顾珺雯站起身,消瘦的身子骨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我去去就回。” 她说得轻松,心里却很着急,几位长老担心她的身体,几次劝说下来,反而让她心烦意乱,便一挥长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边。 体内的灵力也开始紊乱,识海之痛让她飞行的速度慢了许多,等她赶到白雾之森已经是一刻之后。 刚刚开春,树林已是郁郁葱葱,遮住了阳光,四周弥漫着的雾气,好似无数的水珠浮在半空,有种黏腻的感觉,又湿又冷。 蛇虫鼠蚁时而路过,不过都不敢近顾珺雯的身,它们很敏感,能感觉到顾珺雯周身冷冽的杀意。 几声突兀的掌声响起。 陆川拽着江莺歌从树荫下走了出来:“顾宗主,好胆识,我说什么来着……她一定会为了你孤身前来的。” 江莺歌抿着唇打量着顾珺,那颀长的身量反而显得身子骨过分单薄,白衣袂袂,随风乘动,好似天边的白云一般抓不到。 又见她额间的发丝被缀着的汗打湿,便知顾珺雯的识海之痛又开始发作,那她得花多少精力去压制,得有多能忍才能面无异色站在这里? 江莺歌不清楚,毕竟自己只是使用壮识海的药都能疼晕过去,又岂能真的感同身受这份疼痛。 她咬着唇,忍着心底快要爆发的某种情绪,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拖后腿,得想办法尽快挣脱束缚。 陆川笑道:“顾宗主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啊,需不需要我为宗主诊脉?” 顾珺雯未曾理会他的挑衅,淡淡的目光扫过江莺歌,确定她没什么事后才说道:“我已经来了,你可以放人了。” “顾宗主果然是真性情,可我只说,让顾宗主独自前来就不杀江莺歌,没说会放了她。” 顾珺雯冷眼:“你想如何?” “顾宗主就不先问问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针对你?”陆川见她毫无波澜的眼神,只好自顾自说,“算了,反正你作为正道领袖,又如此高高在上,怎么会低头看地上的蝼蚁有几只。” 陆川的一只手,一直捏在江莺歌后颈处,一旦发现顾珺雯有异动,他会毫不留情捏碎颈骨,废了江莺歌。 他见顾珺雯如此投鼠忌器,脸上扬起的笑容就显得有些病态,大大方方抬起掌心,将汇聚的灵力拍向她。 顾珺雯果然一动未动,硬生生依靠**之力抗下这一击,被震退半步,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可她气息却很乱。 “宗主!” 江莺歌见顾珺雯发白的唇色,目光一凝,抬手去打陆川,但被封了灵气的她,这一拳没有任何威力,拍在他身上也是软绵绵。 陆川不在意江莺歌儿戏一般地挣扎,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裂开的掌心:“这具身体果然太差了,灵力根本使不出来,否则刚刚那一掌,也够你受的。” 不过这样一点点凌虐顾珺雯的感觉也不错,就在陆川又想对着顾珺雯挥掌时,腰腹却猛地一疼,低头一看,才发现江莺歌在挣扎中用银针强行冲破封住的丹田气口,转头又把银针打入他的腹部,封住了灵气。 随后被江莺歌反手一掌击中心脉,令他吐了一口鲜血,不过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江莺歌愣了一下,不待她反应,腰间被修长的手揽住,轻轻一带一推,她便落在远处较为安全的地方,同一时间,顾珺雯反手一掌击中陆川的身体,眨眼间便寸寸开裂,灵力爆开,把**炸成粉末,飘出来一缕若隐若现神魂。 江莺歌见到神魂的模样微微愣住,脑海里瞬间涌现儿时被绑架的画面,自己当时虽然蜷缩在破败的木屋角落,那些黑衣人都蒙着脸,但清楚记得为首之人眼角有大黑痣。 那阴毒狠辣的目光,不经令她打了个寒颤,就和儿时一样恐惧得不敢有任何动作。 顾珺雯开口:“竟然是你,若长风。” 第48章 合欢散 若长风,这个名字江莺歌很熟悉,他是若家家主的左右手,也是若家家主的亲兄弟,据说此人的修为在分神后期,只差一步便可迈入渡劫期,修为是在若家排行里是最高的,连若家家主对其也要礼让三分。 本来以若家实力,结合了魔奴是可以把整个修真界弄得天翻地覆,偏偏顾珺雯横空出世,同样是分神后期的实力,在赤血崖围杀了大部分魔奴与若家子弟,重创了若长风,随后顾珺雯的修为突破至渡劫初期。 若家家主为了保存实力,用命给顾珺雯种下毒,这才让若长风逃了去。 那一战,可谓是惊天地,赤血崖底下死去的魔奴尸首无数,煞气形成一道壁障,非心性坚定的修士若是踏足,要么死,要么疯。 后来若家基本覆灭,若长风自然恨极了顾珺雯,寻找机会复仇,只不过江莺歌想不明白,若长风为何要绑架自己,夺取祖爷爷的功法呢? 是为了伪装成医师,待学有所成才好接近顾珺雯么? 可是凝神炼识诀是修识海的功法,又不能提升他的医术。 不过若长风确实是这么同她说过,他在医道方面没有天赋,也幸好没有,最后还被祖爷爷毁去了肉身。 “没想到顾宗主还记得我。”若长风冷笑,“小的真是三生有幸。” “自然记得,当年叫你逃了去,你不好好躲着,偏要蹦到我面前,我不会让你有第二次活命的机会。”顾珺雯抿着唇,体内的灵力有些不受控制,无法使用太强的术法,她只得抬手一招,轻声唤道,“紫音!” 紫音是陪伴了她千年的神剑,剑身细长,上面的纹理很是繁杂,看着似一条龙在游走,闪耀着紫色光芒,随着顾珺雯的呼唤而显现。 若长风见到紫音神剑,丝毫不慌,反而大笑一声:“我的实力虽然退步了,但好歹还是化神期修士,强者之间的打斗,必定毁天灭地,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护着江莺歌的同时斩杀我。” “给我爆!”若长风打了个响指。 他预先设置在四面八方的灵符跟随响指爆裂开来,才一会,原本郁郁葱葱的林子到处都在燃火,浓烟迅速弥漫。 江莺歌瞳孔一缩,从呛鼻的浓烟里嗅到了一丝异香,她连忙取出专门解合\欢散的药膏涂抹在鼻翼下。 抬头一看,紫音神剑已经追着若长风远去,而顾珺雯则半跪在地上,似乎受到浓烟影响,已经快压制不了体内的毒。 “快,抹药膏。”江莺歌提醒。 顾珺雯连忙取药一抹,她的双手微微颤抖,连药瓶都快拿不稳了,可用了药后,她的情况并未改善,强撑着不适重新站好,见江莺歌走来,呵斥一声:“待着,别乱动。” 现在的她,光是控制紫音就很吃力了,没多余的精力顾着江莺歌。 若长风是神魂之态,最惧怕的便是雷,紫音神剑与顾珺雯是同源,蕴含雷罚之威,所过之处雷电肆虐,引得妖兽到处奔逃。 若长风也不是吃素的,他以前是剑修,走的是杀伐剑道,便以自身神魂为源,凝成一柄重剑同紫音抗衡,重剑周身的煞气勉强可以抵挡雷罚。 两者相互碰撞。 霎时间,白雾之森的雾气都被撞击的灵力冲散,形成飓风呼啸,把树木都连根卷飞。 江莺歌以灵力定住身形,身上的紫衣和长发迎着风不断被撕扯。 到处都是飞沙走石,时而撞到江莺歌身上,划出道道数不清的小伤痕,她只能蹲下\身躲避,但一波飓风刚吹过便又迎来新的一波,且比前一波来得更猛烈,卷着树木和石头到处砸。 江莺歌打出一道灵力屏障,却瞬间被石头撞破碎,石头从她脸庞擦过,令她稍微怔愣了一下。 是风太强还是她太弱? 果然自己除了医术,便一无是处了么,若是治不好顾珺雯,岂不是连最后的优势都没了,无异于废物。 就在这时,四周好像一下子静下来了,但眼前仍旧是天崩地裂的模样,仿佛有什么东西把她隔在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回头一看,顾珺雯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 第52章 看着顾珺雯摇摇晃晃的样子,江莺歌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站起身来,将人半搂在怀里,伸手探查脉象。 急! 顾珺雯遽显的灵脉只能用这个字来形容,灵力四处乱串,已然控制不住了,不仅如此,顾珺雯原本惨白的脸色此刻却如桃花一般明艳,眼波流转之间,似乎带了绵绵的情意。 江莺歌见到这样的顾珺雯,思绪不免飘到前世月圆之夜的时候,那衣衫半解的顾珺雯简直比合\欢散的药效都来得猛烈。 接着,小腹传来一阵热浪。 她面色一变,顿感不对劲,自己和顾珺雯明明都用了解药,不该出现**焚身的脉象。 难道是若长风又改了合\欢散的配方? 是了,对方既然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又岂会用原来的药方,现在四周不管还有没有残留的合\欢散,都已经被风吹干净了,她只能依靠刚刚嗅到的香味来拆解方子。 “舞儿,能否暂时压制我体内的灵力?”顾珺雯低着头,连鬓角间都被汗水打湿,好像是到了忍耐的极限,连目光都变得飘忽不定。 江莺歌自从开始修炼凝神炼识诀后,已经能捕捉顾珺雯的灵脉,尤其是在灵力暴乱之时更容易被探到,但能捉到灵脉不代表她能镇压住,就好似平民造反,若是规模太大,短时间内是很难平息的。 况且江莺歌刚刚为了冲破被封住的丹田气口,也受了内伤,若想万无一失,得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灵力。 只是…… 体内的合欢散该如何是好,又要压制药力,又要分出精力去镇压顾珺雯的灵力肯定是不行的。 “舞儿?”顾珺雯微微靠着江莺歌,一只手无力地搭在她肩膀上,然后滑落至细腰。 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原本冰凉的手,此刻烫得惊人,令江莺歌眼帘一震,微乱的呼吸下全是苦涩冷香,这对她来说是蚀骨的毒药,也是最好的**,思绪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忆着月圆之夜下的缠绵。 朦胧的月色,绕颈的发丝,纤细的指尖勾得身子不断颤栗…… 江莺歌不得不咬着唇,极力忍耐即将控制不住的欲望。 顾珺雯注意到江莺歌的下唇被咬破了,流出几滴艳红的血来,好似争艳的牡丹花,诱着人的目光,令心底蔓延出一丝丝不受控的异常情绪。 安置在江莺歌腰间的手不由自主向上攀着,这个细微的动作吓到了江莺歌,她连忙后退,抬手抹去唇上的血色,道:“我尽力一试。” 顾珺雯收回手,宽阔的罗袖垂着,遮住捏得泛白的指尖,淡淡应了声:“恩。” 江莺歌深吸一口气,摒弃心中杂念,若要成功压制住顾珺雯体内的灵力,自己则不能分散太多的灵力,这就意味着合欢散的药力只能全凭自己的意志力抵抗了。 上一世,江莺歌放任了欲望,这一次,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伸手探脉。 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捕捉灵脉上,瞅准时机,一针刺下,随即将自身灵力通过银针渡进顾珺雯的灵脉里,试图将其镇住。 渡劫期的灵脉何其强大,尤其是暴乱不受控制的时候,仅仅一针,江莺歌体内的灵力就快被抽干了。 偏偏合欢散的药力发作起来犹似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着,光是忍着便已经耗尽心力。 才一会,她全身已湿透。 江莺歌只得服用丹药,接着下第二针,到了第三针的时候,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差点刺偏,着实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一旦刺偏,之前的努力不但白费,可能还会让顾珺雯遭到反噬。 冷静,要冷静。 就算被欲望烧死,江莺歌也必须坚持下来,还有两针,还有两针便结束了…… “舞儿。” 顾珺雯瞧出来江莺歌有点不对劲,双手抖得厉害,无法下针,她抓着她的手腕,本来是想查看一下她的身体情况,但江莺歌颤得更厉害了,随后迅速甩开了手。 “我没事,别碰我就好。” 现在的江莺歌变得异常敏感,莫说碰一下,只要顾珺雯再靠近点,自己不敢保证还能忍得住。 双手还是抖得厉害,江莺歌心一横,狠狠咬了下舌尖,依靠疼痛保持清醒,若非她还要留手指医治顾珺雯,定会选择用银针刺指甲缝,这才是最疼的。 再下一针,灵力差不多耗尽。 江莺歌满头大汗,乍一看好似刚从水中捞出来的,剩下最后一针,顾珺雯的灵力窜到天池穴,在下针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来不及羞赧,最后一丝灵力迅速被抽干,丹田里就好像遇见了干旱,泥土寸寸开裂,疼得江莺歌全身使不上力,被顾珺雯及时扶稳才没有倒下去。 “你在此地等我,不要乱跑。” 灵力稳定后,顾珺雯的识海之痛就减轻了许多,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况且体内的合欢散还未清,她必须速战速决,便取了一张灵符抛于空中,形成一道壁障把江莺歌护在里头。 第49章 被吞 若长风被紫音神剑逼得步步后撤,他周身凝聚的煞气被雷光时不时拍散,本就是神魂之躯,此刻也变得更加暗淡,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巨剑形态难以维持,他不得不恢复原身,一路逃窜至白雾之森最深处,察觉身后寒意袭来,他连忙侧身。 一道雷光乍现,若长风未能避开,雷电绕上手臂,就好似小火苗烧一张纸那么简单,眨眼便窜至全身,神魂受到重创,比**被碾碎还要来得痛苦。 声嘶力竭的叫声在幽冷的林子好似鬼嚎,若长风跃入溪流当中,将雷电从神魂当中引出去,令其在水中溶解。 随后,他冲出水面,冷冷地看着顾珺雯:“原来是五行雷诀中的火雷,这威力也太小了,当初我可是被火雷打得差点神魂俱灭,看来你身上的毒,比几十年前更严重了。” 顾珺雯起手招回紫音,对他说:“那又如何,对付现在的你,足够了。” 若长风丝毫不惧,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你更想活捉我,毕竟等江莺歌成长起来给你解毒,无异于去找一枚绝迹的仙丹。” 顾珺雯缄默地看着他。 若长风又道:“我在宗门这些年也不是白待,你请了那么多医师都治不好的伤,江莺歌那种初级医师又怎么可能治好你,也只有江莺歌那种傻子才不会怀疑你的话,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看重她。” “你啊……不,还有叶长老,你们都是为了自己才对江莺歌这么好的,不是吗?” 若长风说得越多,笑容便越癫狂,顾珺雯仍旧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叹了一声气,似乎在同情若长风,毕竟他曾经是分神后期的强者,也意气风发过、受人朝拜过、被人爱慕过。 “你不必讲这些拖延时间,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若长风见状顾珺雯身姿俊逸,清风白衣隽风华,仿佛刚刚说的那些话并不能影响她的心境,坚如磐石,这便是剑修的极致境界,而自己却像个过街老鼠,修为倒退,最自信满满的剑道也早已破碎,他不禁扭曲着面容道:“你还是老样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狂妄至极。” 说完,若长风双手结印。 半空之中浮现一道道阵纹,顾珺雯学的东西很广泛,对阵道也涉猎,此阵的纹理并不复杂,不是什么杀伐大阵,而是类似传送转移的阵法。 一开始,顾珺雯还以为若长风想逃,手中的紫音神剑迸发出耀眼的雷光,但下一刻,阵法中央开启百丈之宽的洞口,倒出大量的水,乍一看好似瀑布一般,不一会四周便起了水雾。 这是灵泉水,水中不仅含有浓郁的灵气,还有淡淡的药香味,顾珺雯愣了片刻,等听见四周的异响,她才反应过来。 白雾之森的妖兽还未开智,极其容易被灵泉水吸引,若长风是想让妖兽失去理智,利用妖兽打消耗战,迫使她的灵力再次紊乱。 紫音剑雷光大盛,引得天空阴云密布,发出一道又一道电闪雷鸣,狂风跟着大作,同一时间,隐匿在林间深处的妖兽发了狂一般冲向灵泉水的方向,但更多妖兽却是冲向顾珺雯。 空气中弥漫的药味好似异常吸引妖兽,药味都沾到顾珺雯身上,而若长风作为魂体,自然不受影响。 顾珺雯眸光一凝,随手打出一道光束直冲云霄,紧接着,雷霆落下,火光四射。 方圆百里内皆受到破坏,即便隔得很远的江莺歌,抬头便能看见根根立起的火色雷柱,这是五行雷诀中的火雷,破坏力极强,林子四处都冒起了黑烟,地面微震,诸多妖兽不要命地纷纷涌入雷区。 蛇虫鼠蚁从她身边掠过,若非有屏障护着,江莺歌也会被淹没,这是她不能触及的争斗,已经震撼到傻了眼。 若非顾珺雯有旧伤,恐怕整个白雾之森都会被火雷波及。 江莺歌喘着气,合欢散的药力让她使不上劲,趴在地上,只能仰着头看着天空时而闪现的刀光剑影。 第53章 注视的时间越长便越能意识到自己与顾珺雯之间的差距,宛若鸿沟,倒不是她不自信,而是觉得惆怅,知道顾珺雯是不能触及的明月,就像现在一样,只能仰望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等战斗结束,她还要解决顾珺雯身上的合欢散,可她吸入香味的时间太短,分辨不出若长风又加了什么药。 现在只能根据身体反应,再结合行医的经验做出判断,且不能出错,否则,定会重蹈前世覆辙。 江莺歌勉强撑起身体盘腿而坐,闭眼后便放任药力扩散,难耐的滋味蚀人骨,热得肌肤发烫,连吐出来的气息也带了点旖旎般的灼烧。 欲望一点点偷袭理智,好似要掌控她的身体,迫使她做些出格的事情。 紊乱的内息使得筋脉膨胀,一口腥甜吐了出来,五脏六腑都好似在被火烧,江莺歌睁开眼睛,用指腹擦去嘴角的血迹:“火毒么?” 火毒配合欢散,会让修士爆体而亡,庆幸的是,合欢散的药力被江莺歌制作的解药抑制住,现在只要解开火毒,剩余的药力用寒破针慢慢疏导便可。 要解火毒不难,问题是江莺歌身上缺了一味冰晶果的药引子,现下整座山林都被毁得不成样,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又或者冒险一点,以最快的速度飞去最近的城镇购买冰晶果。 如果选后者,以江莺歌的修为,一来一去需要半日多,这期间还不能有任何意外。 没时间让她犹豫了,只能选择最保险的办法。 江莺歌服用恢复灵力的丹药,随后又用寒破针刺入身上几处穴位,将压制火毒,足尖轻点便飞上高空。 离开了屏障的保护,江莺歌才发觉四周的灵力浓度极高,越是靠近白雾之森深处就越浓,因此有淡淡的薄雾笼罩在上空,加之火焰肆虐,黑烟飘得到处都是,视线便受了限制,未曾注意脚下碎裂的土地钻出一条长长的、似蛇又不是蛇的东西。 蓦地,庞大的黑影拔地而起,直接冲向江莺歌。 江莺歌被异响惊到,只来得及取剑,随后整个人好似进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洞穴,洞穴的四壁粘稠,并且还会蠕动,底下流淌的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她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妖兽的腹部。 偏偏在这种时候被妖兽吞了,仿佛连上天都在和她作对,不让想让她心想事成。 心态差点崩溃。 但她不能这样怨天尤人,否则会失去判断,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于是手里拖着火焰,把四周照亮,静静观察着。 底部有很深的胃液,具有腐蚀性,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尸骨以及不能被消化、等待排除体外的物体,这里刺鼻的味道让江莺歌头晕目眩,她连忙屏着气,依靠灵力进行内息呼气。 随即向一处软壁打出一道灵力,别看妖兽的胃柔软,却异常坚硬,灵力打在上面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而入口之处是闭合的,除非妖兽再次吞物才会打开,她的储物袋里也没有毒药可以用。 江莺歌有点懊悔,之前她一直都是治病救人,毒药这种害人的东西从来就没想过研制,现在好了,需要用的时候却没有。 体内的火毒也压制不了太长时间,一旦发作,灵力就会紊乱,在这闭合的空间里必死无疑。 该如何是好? 忽然,江莺歌感觉视线变得有点模糊,四肢软绵无力,看来即使不呼吸,这里异常的气味也会顺着肌肤毛孔钻入,她只得落下,站在一块凸起的秽物上,抬手打出一道屏障。 屏障会持续消耗灵力,江莺歌之前给顾珺雯治疗消耗太大,虽然服用了丹药,但不经过调息,是很难恢复到最佳状态。 这时,妖兽整个胃部忽然蠕动,原本平静的胃液翻江倒海,往这边涌来,使得江莺歌瞳孔一缩,脚下用力,起跳至另外一处凸起的秽物上,堪堪避开胃液的侵蚀。 干净的白靴此刻粘满了不知名的东西,鞋底发烂,让她看起来很是狼狈。 江莺歌又甩出一道灵力打向软壁,却任还是不见效,便试着将手里的剑掷出,在软壁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剑顺着江莺歌的手势而动,沿着软壁不断劈砍。 也不知是不是奏效了,胃液再一次翻滚起来,比之前那一波还要来得猛烈,江莺歌忍着不适,跃上半空,随手把银针刺进百会穴,醒神后便立刻打出一道风力,把涌来的胃液给压了回去。 软壁还在蠕动,一直向上方一处顶端蔓延,随后打开一道口子,江莺歌见状,来不及欣喜,连忙朝口子方向飞跃,却猛然迎来一阵飓风,又将她给吹了回去,接着便是无数的尸首从洞口掉落,淹没在胃液当中。 等江莺歌再一次尝试飞过去,洞口已经闭合,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第50章 宗主,是我 不行,再这么下去,江莺歌会被耗死在这里,她急得额间冒汗,身体不受控制颤抖,倒不是害怕自己会死,而是快压制不住火毒。 以她的修为破不开妖兽的胃,除非让妖兽自己把她给吐出去,她的储物袋里倒是有些药材混合在一起后使用,可令人反胃作呕,就是不知对妖兽有没有用,毕竟她不是兽医,不了解妖兽的习性。 罢了,只能试一试。 江莺歌拿出药材,将其丢进胃液里,胃液的腐蚀性比她想的还要强,眨眼间,药材便化开了,她见四周风平浪静,还以为是药力不足,便又丢进去一些,还是没反应,她干脆把这几味药全丢了进去。 耐心等待了一会。 胃壁开始剧烈抖动,好似地震一般叫人心惊胆战,胃液不断翻搅,一浪高过一浪,裙角稍微沾到一点就破了一道口子,江莺歌连忙取出紫衣套在身上,下一刻,胃的上方打开了口子,四周的空间不断受到挤压,气流顺着压力把胃液和江莺歌一起排出气口。 强大的压力使得江莺歌无法飞行,整个人被胃液包裹着,即使有紫衣护着,多多少少还是会被胃液浸泡,身体传来刺痛,堪比烈火焚身,等江莺歌被吐了出去,她连忙打出一道术法,让水流冲洗身上的胃液。 可顾珺雯送她的紫衣还是被毁得不成样,来不及惋惜,江莺歌飞上高空,准备在妖兽缓过来之前遁走,却被庞大的身躯阻拦,她又连忙掉头,才发现这只妖兽的身躯已经大到遮天蔽日。 妖兽通体成白黄色,头部有两条比蛇还长的胡须,像龙,却又长了多足,身躯也比龙长,故而名为万足龙,原本万足龙在幼年期只有百足,青年期才长到千足,而眼前的龙妖,大致一眼起码是过了千足的。 实力绝对在江莺歌之上。 幸而方才她把所有的药材都喂给了万足龙,导致它现在还在吐,刚刚吞下的妖兽尸体都吐了出去,污秽物弄得满山狼藉,庞大的躯体不断游动,随意晃动一下尾巴,就有小半块山体坍塌,落下的碎石埋葬了一部分树木。 万足龙扭头看着江莺歌。 江莺歌紧张到不敢乱动,呼吸也跟着放缓了,可能是万足龙吐累了,原本昂起的头逐渐往下垂,扭动的躯体也缓慢躺倒,压死了一片又一片树林。 她本来想立刻逃的,但是目光无意间捕捉到了冰晶果的影子,就被压在万足龙的头下方,顿时不知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背了。 江莺歌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小心翼翼飞了下去,一边靠近冰晶果,一边观察着万足龙有没有醒来的迹象。 万足龙即使昏倒,口鼻呼出的气体也似一阵飓风,吹掉了树叶和烟尘,冰晶果挂在断裂的树上,在万足龙下巴之处,不受影响。 好不容易摘到冰晶果,万足龙的其中一足忽然动了一下,江莺歌连忙缩在树旁。 她的心跳具快,体内的火毒似乎也受到了心跳的影响,又开始蔓延肆虐,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静静等了一会,不见它动,便以最快的速度远遁。 江莺歌通过天空上落下的火雷大致判断了一下现在所处的方位,她被万足龙吞了之后被带到林子深处,许多妖兽前赴后继往雷域跑,没了理智,完全感受不到火雷迸发出来的威压是有多么恐怖心悸。 她连忙往远处撤离,寻了个较为安全之地,把冰晶果用灵力碾成汁水装在药瓶里,又加入少许药粉,随后将银针丢进去浸泡半个时辰。 在等待期间,江莺歌盘腿而坐,运转灵力压制着体内蔓延的火毒。 此时天色渐暗,只有天空中的火雷最为亮眼,时而迸发的术法震天动地,空气中除了浓重的烟尘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显然是死了不少妖兽。 而强者之间的战斗,一时半会没那么快结束,不过鉴于若长风现在的修为只有化神初期,想必再有一会便会有结果。 半个时辰后,江莺歌取针,将其刺入腹部穴位,原本火热的身体顿时被一阵冰凉取代,令她忍不住放松了身体,像飘在云端一般舒适。 第54章 抬头再次看向天际,战斗依然持续着,雷霆滚动,所到之处皆是烈火,只不过火雷击打的范围好像变小了许多,看来顾珺雯的灵力快要支撑不住了。 江莺歌站起身,往战火方向飞去。 “轰隆隆!” 江莺歌远远便看见一道雷光照亮黎明的天色,将飞在天空中的几只妖兽连腰斩断,破碎的尸首很快就被火焰吞噬,而火雷的威力仍旧不减,一直劈到地面,炸出许许多多坑洼的洞。 她惊得回身落地,依靠双\腿在林间奔跑着,时而还得躲避疯狂的妖兽,又一道火雷袭来,将眼前的妖兽尽数劈死,霎时间,横飞的断肢直朝江莺歌方向弹射。 她提剑将其一一拍飞。 越是靠近雷域,妖兽的尸体便越多,且尸身都已经焦黑一片,不小心踩上一脚,竟然直接碎开了。 等江莺歌找到顾珺雯的时候,恰好天空的火雷也消失不见,转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黑幕渐笼,只有若长风那道快同黑夜融为一体的神魂还残留一丝弱光。 “啊!”若长风消弭的最后一刻,对着衣角不占粉尘的顾珺雯恶狠狠道,“顾珺雯,你就是个伪君子,终有一日,你会不得善终,我就先走一步,等着看你笑话,哈哈哈……” 若长风的笑声极为凄厉,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顾珺雯则在尸堆里孤身而立,消瘦的脊背挺直,却显得那样柔弱令人心疼,待最后一丝弱光消失,顾珺雯才支撑不住地弯下腰,无力跪在地上,肩膀微微发颤,显然是到了忍耐的极限。 江莺歌来到顾珺雯身边,把灵力集中在双目上,这才看清顾珺雯火红的面色如染了胭脂一般,竟让一张清冷的脸硬是生出诱人的媚态,像无意间跌落人间仙女,面对陌生的环境感到恐惧无助极了。 江莺歌只看了一眼变便收回目光,她想给顾珺雯排解火毒,但四周皆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子间还有许多妖兽朝这边飞奔而来,实在有点危险,于是伸手去扶顾珺雯,岂料会被顾珺雯死死捏住了手腕,腕骨上的五指力道极大,疼得江莺歌不得不曲着手臂试图缓解一二。 “宗主,是我。” 天上的雨渐大,顾珺雯原本红润的脸色也被浇得泛白,但手心仍旧发烫,迷离的目光在江莺歌开口后回神,随后松开了五指。 妖兽从四面八方涌现,疯了似的相互先打了起来,凶恶地啃咬同类的肉,即便如此也不忘往这边跑来。 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无法给顾珺雯治火毒了,江莺歌又见顾珺雯一脸疲态,下意识拉着她的手臂,转身将人背起来飞上高空,但身后仍咬着许多根尾巴。 刚刚靠近顾珺雯的时候,江莺歌就嗅到她身上的药香和以往有些不同,像是用几种药材模拟出成年雌妖身上的异香,而这种香味只对雄妖才有影响,成了某种催情剂,而雄妖为了繁衍后代,彼此间自然免不了一场厮杀,也绝不允许顾珺雯跑掉。 能想出这种馊主意的人,也只有若长风了,良好的教养也只让她庆幸若长风被火雷劈到灰飞烟灭,骂不出什么脏话。 不过身后的妖兽实在是烦人,她带着顾珺雯不好腾出手,想了想,便把储物袋里之前储备的灵泉水给拿了出来,打开盖子,就这么将其从空中洒下,随后又取了一味极其刺鼻的药草,用灵力将其碾成粉末后向身后掷去。 这个药材是制作驱兽香的材料之一,人闻了没感觉,但妖兽却受不了。 有的妖兽被灵泉引走,有的一直打喷嚏,很快就被江莺歌甩掉了,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不远处的万足龙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庞大的身躯微动,整座山都跟着震动起来。 幽冷的目光一直跟着江莺歌,显然还记着是江莺歌害它狂吐不止,它将尾巴插进泥土里,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尾部的尖刺却突然在江莺歌面前穿了出来,接着一甩。 庞大的尾部横扫一下便是一场飓风,江莺歌被吹得动弹不了,宽大的衣裳成了累赘,扯着江莺歌不断往后退,差点带着顾珺雯一起从空中摔下去。 昏昏沉沉的顾珺雯睁开双眼就看见万足龙的巨尾越来越长,肉眼看去,好似罩住了整片天空,不多久,它的头跟着一起露了出来。 万足龙的身体太过庞大,不方便移动,所以衍生出空间的能力,在土地里能来去自由。 以江莺歌的实力,根本打不赢万足龙,但她的目光里没有一丝的惧意,反而异常坚定,倒是有几分剑修坚韧不拔的意志。 这或许也是顾珺雯相信江莺歌能治好自己的原因吧,有那份意志,何愁不能变强,不过区区小妖,正好可以用来磨炼江莺歌的意志。 “舞儿。”顾珺雯轻声唤到。 江莺歌回过头,鼻尖却措不及防挨上顾珺雯的鼻尖,灼热的气息交融,使得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半拍。 第51章 舞儿这般良善,将来可是要吃大亏 “万足龙身子笨拙,惧火,我教你阳火诀对付它。” 江莺歌若无其事地把头转了回去,随即放开了顾珺雯,持剑道了声:“好。” 顾珺雯微愣,没想到江莺歌直接同意了,竟连其中的风险都不思虑,若是换作他人,是绝不可能答应得那么快,毕竟万足龙的实力也不弱,更何况江莺歌又是医师,对她来说,越阶挑战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足够的信任,信任顾珺雯会为她排除所有的危险,就像顾珺雯信任江莺歌一样,知道江莺歌会排除万难,闯过雷域来到自己身边。 蔓延的火毒使得顾珺雯收回思绪,连忙定了定心神,见万足龙俯身而来,对江莺歌道:“先分散它的注意,攻它双眼。” 江莺歌迎着一片巨大的黑影飞身直上,利用自身的灵活从万足龙腹下穿过,抬手一剑刺下,剑身与外壳之间擦出刺耳声,却只在它腹部处留下淡淡划痕。 万足龙暴怒,朝天一吼,紧接着就追在江莺歌身后游走,但由于它的身躯过于庞大,造成了地动山摇,长尾一扫,碎石纷飞。 磅礴大雨把所有的烟尘盖住,淋湿衣裳,也让顾珺雯体内的火毒安分了些许。 反观江莺歌,虽然不是万足龙的对手,但万足龙目前也奈何不得江莺歌,还算游刃有余,她这才传音说:“阳火诀的本源与木相关,世间万千变化不离阴阳二字,木代表生机,火则是毁灭,木生火,生生不息,你把灵力聚在丹田,以木催生……” 一般来说,想要学会一种术法,得多练习方能掌控,也有修士练了一辈子卡在中层不得要领,若要现学现用,一来看天赋,二来要看天时。 修士处于逆境下的感悟是为天时,能在极短时间内学会是为天赋,显然江莺歌都不具备,所以顾珺雯要人为制造天时,而万足龙的出现正好可以将其实现,加之她口述功法要领,虽不是江莺歌自己感悟,但也能帮江莺歌打开一扇门。 前提条件都已备好,接下来就要看江莺歌的心境够不够稳,若是不够,日后也恐难越阶战敌,甚至会成为魔障,影响日后修行。 顾珺雯倒不认为这般激进的做法有何不妥,作为修士,即便今日避了祸,他日或早或晚还是会面对各种抉择,作为剑修,她做的决定从来都是一往无前,不能后悔。 她希望江莺歌也一样。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着那小小的身子,江莺歌在万足龙面前就和蚂蚁一样大,碾死是很容易的事,偏偏这只蚂蚁特别能跑,而它的行动又似乌龟,根本抓不到蚂蚁。 它低着头,想看看她躲在哪里,眼睛却正好被射来的剑刺中,疼得它翻动身体,往地里钻去。 江莺歌还以为万足蛇妖要跑,正为此庆幸的时候,地上猛然飞出一条巨尾扫来,速度极快,带起一阵强风,她只来得及在身前立起一道屏障,却轻易被破开,整个人被拍进山体当中,强大的冲力使得山体滑坡,落下的碎石也正好把江莺歌埋了进去。 好痛,全身骨骼好似断了一般,江莺歌一时间没了力气。 她没想到万足龙在地底下会如此灵活,不对,也不是没想到,而是天真以为顾珺雯在旁边,自己不会受伤的,以至于放松警惕,没有在万足龙潜进地底的时候第一时间远离地面。 江莺歌咳了咳,努力回想着顾珺雯传授给自己的术法口诀,当即便把灵力沉入丹田之中,可灵力转悠了一圈,从掌心迸发出来的灵力却是空荡荡一阵微风,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江莺歌感觉到山体上又有碎石砸了下来,她也顾不得许多,先使了一招火烧金山,依靠火焰的爆发力震开碎石,随后飞向高空,但万足龙显然有一定的智商,把半截入土的身子通过空间之力转移到江莺歌下方,长尾蓦地伸出,依靠庞大的躯体优势,不仅挡住江莺歌,还迫使她不得不反身落地。 狂风骤雨,模糊了江莺歌视线。 而顾珺雯只身站在对面,被上空的巨尾笼罩着却毫无反应,让人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那摇摆的巨尾随时都能把顾珺雯拍成肉泥。 第55章 江莺歌不知道顾珺雯为什么不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她来不及想太多,因为那条巨尾真的往下拍去。 她忙不迭甩出手里的灵丝,将其缠绕在顾珺雯腰上,用力一拉,在巨尾拍下来的前一刻把顾珺雯拉到自己身边,随手甩出一道灵力挡着吹来的风雨。 等做完这一切,江莺歌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的,因为顾珺雯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不论是巨尾扫下来的一刻还是自己出手救人的一刻。 “谢谢。”顾珺雯轻声说道。 江莺歌闻言,微愣。 其实顾珺雯就算真的耗尽灵力,单凭身体强度也能硬扛万足龙的攻击,这一声“谢谢”完全没必要,可顾珺雯却说了。 很明显,是自己别扭的心情被顾珺雯注意到,所以才道谢,以此平复江莺歌那胡思乱想的小脑袋。 “舞儿的灵力本就不适合火系功法,所以单单记住功法口诀是不够的,得学会引火,就像干柴遇上火苗就能焚烧一栋楼房,阳火诀可以让你用最少的灵力生火。” 江莺歌懵懵懂懂。 用最少的灵力么? 若是学会了,倒不失为一招保命绝学。 就在江莺歌思索之时,四周窜出密密麻麻尖锐的刺,全是万足龙的腿上的利爪,能轻易将树木刺穿,江莺歌仍旧没有迟疑地拽着顾珺雯不断往后撤。 万足龙的利爪何其多,且它在地底下出招和收招都相当地快,一路退了好几里。 顾珺雯反手提着江莺歌后腰的衣裳,道:“上去,把它引出来。” 说完,江莺歌便借着顾珺雯抛掷的力度弹向高空,万足龙的巨尾竟跟不上她飞行速度,整个身躯都跟着冒出地面,很快遮住了顾珺雯的身影。 江莺歌眉眼蓦地一跳。 她刚刚抓着顾珺雯往后退的时候便察觉顾珺雯的身子很烫,显然治疗火毒已经刻不容缓,否则一旦等火毒侵蚀心脉,那用冰晶果也解不了。 木生火么? 之前江莺歌学火系术法,需要一步步实践感悟,相对于灵力偏火系的修士来说,她用火系功法的消耗会比较大,但顾珺雯传授的功法却更适合木系修士使用。 所以按照之前的经验修炼阳火诀是行不通的,木系灵力更为温和,以木生火,而火却极为霸道,是相反的极端。 这让江莺歌想起了凝神炼识诀,行的是阴阳调和之道,她便试着将灵力沉入丹田进行调和,再行使阳火诀功法。 一道炽热的火焰自掌心喷薄而出,即使大雨倾盆,火焰的热度依然很高,照亮了黑夜。 万足龙似乎感受到什么,拔高的身躯忽而往下沉,江莺歌见状,指尖微动,原本一小撮的火焰顿时形成一片火海。 雨水“滋滋”作响,水汽在半空中蔓延,蒸得江莺歌面色潮红,随着她的掌心一压,漫天的火海如潮涌般俯冲而下,不一会便把庞大的万足龙包裹在里头。 烛天的火光下是万足龙尖锐的叫声,听起来相当痛苦,整座山为之颤抖,树木跟着一起燃烧,似乎在同它一起哀鸣。 它不断地翻滚身躯,冲入地底下又冲出来,火焰的攻势依然不减,雨水也浇不灭,不一会便散发出阵阵焦味。 可能意识到即将死去,它慢慢放弃了挣扎,一点点蜷缩着,将腹部卷作团。 江莺歌见状,只是愣了片刻就收回了灵力,猛烈的火势也随之熄灭,只余袅袅的烟雾残留。 万足龙的腹部还有微弱起伏,显然没死,有一口气,江莺歌落在它身旁,似乎让它受到了惊吓,连忙动了动笨重的脑袋,却又无力垂下,任凭她把手放在它身上。 江莺歌虽不是兽医,不懂如何给妖兽诊脉,不过还是能感觉到万足龙腹部里磅礴的生机,已经怀了孕。 “不想死就把这个吃了。”她拿出丹药,“可以助你恢复伤势。” 万足龙抬眼看着她,不敢违抗,嘴巴微微张开一条缝隙,江莺歌把丹药丢了进去,又摸了摸它滚烫的身体,无奈叹息。 能不能活下来,看它造化了。 随后,江莺歌回头寻找顾珺雯身影,发现顾珺雯柔弱地靠在碎石旁,她心里一紧,赶紧跑过去查看。 顾珺雯的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侧,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见到江莺歌走来,双手微微发颤地拽着她衣襟,把人拉到面前,红唇附耳道:“舞儿这般良善,将来可是要吃大亏。” 吃亏就吃亏吧,她父母也经常遇见付不起诊金的患者,往往都是父母自掏腰包,若要一一计较,那日子过得怎能开心。 “宗主别说话了,我这就施针。” 也不知火毒蔓延到什么地方,江莺歌不能耽误,便伸手推了推顾珺雯,明明没怎么用力,但顾珺雯不仅轻易被推开了,整个人还往旁边倾斜,她又连忙把人扶稳。 顾珺雯好像没了意识,低垂着头,如墨的发丝在修长的颈部打了个圈,异常惹眼。 江莺歌有点唾弃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被美色迷了眼,她定了定心神,把浸泡在药瓶里的银针取出,可还未等她施针,四周不知何时又蹿出来几只妖兽。 那几只妖兽的实力不强,偏偏江莺歌现在没工夫对付它们,因为顾珺雯体内的火毒已经快蔓延至心脉。 她看了顾珺雯一眼,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不顾身后袭来的妖兽,把银针一点点扎进顾珺雯腹部的穴位,不过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反而传来妖兽痛苦的声音,她心中顿感怪异,回头看了一眼,竟是万足龙用它的利爪竖起一道屏障,把偷袭的妖兽全部钉死了。 第52章 到底谁在逃避 “听说了么,白雾之森被毁了大半。” “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在前天,又是打雷又是下雨,最后被一场火给烧得差不多了。”他摸了摸下巴,“说来也怪,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强者之间在打斗,可陆川师兄好像也在前天陨落了,这两者之间不知有没有关系。” “筑基期的修士不可能引起那么大的动静,不过既然白雾之森被毁了,那里面的妖兽是不是也差不多死光了?” “死光了也轮不到你捞好处,昨天就有修士去了白雾之森,就算有完好的尸体也早被人捡走了,不过那片林子里的一条河道,据说被灌入了灵泉水,想必要不了多久,还能恢复生机。” “整条河里都是灵泉水?” “对啊,好多妖兽都因此开智了。” 一大清早,江莺歌便听见弟子们热火朝天讨论着白雾之森发生的事,那日在给顾珺雯治疗后,几位长老也恰好寻来,顾珺雯便被他们带了回去,养了两日都不见顾珺雯出门,她虽去找过几次,却都被竹溪挡在门外,也不知人现在怎样了。 她在房里来回踱步,不知今日该不该再去一趟凌霄峰,可又怕竹溪不让进门,一直苦恼纠结着。 不过随即又想到陆川已经死了,就没有人能危害到顾珺雯,去了就算见不到面也没什么打紧的。 随即,她便走出房门。 春季的到来让宗门变得朝气蓬勃,鸟语花香的路上时不时会遇见弟子们同江莺歌打招呼,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她也跟着笑了笑。 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像白雾之森那场大雨,在天晴之后,林子还会逐渐恢复生机。 脚步落在青石板上,轻快的如同起舞的蝶儿,随即飞向天空,直往凌霄峰。 春季的阳光生辉,即便在高空上也不觉得冷,任凭春风迎面,使得眉眼上不起眼的绒毛结了些许金银水珠,泛起淡淡的虹光,美得惊心动魄。 江莺歌自己毫无所觉,伸手一抹,脸颊便干干净净。 郁郁葱葱的凌霄峰峰顶有淡淡的薄雾缭绕,半遮着偌大的院子,江莺歌飞落至院门口,不见竹溪,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穿过熟悉的檐廊,掠过池塘来到后院,还未待她踏入,便听见师尊洪亮的声音:“此言当真否,莺歌真的能压制宗主的灵脉了?” 顾珺雯正坐在院中饮茶,她举杯的动作微顿,目光瞥了一下院门口,随即淡淡说了声:“恩。” “那太好了,我妻有救了。”叶长老神情相当激动,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江莺歌的到来,“我这就去找她。” 顾珺雯放下茶杯,只道:“叶长老还是别抱太大期望,舞儿虽能压制我的灵脉,却也只是暂时的,否则若长风岂能与我交手半日之久。” 叶长老愣了一下,像是期待的事情破灭,整个人显得颓废起来:“那……我还要继续等么?” “多给她点时间。” 江莺歌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进去,怔愣地看着师尊乌黑的发丝里藏匿了些许白丝,自从师娘昏迷后,师尊的修为也停滞不前,不知不觉苍老了许多。 见他失望点头,正要撵着的脚尖也因此收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沉甸甸的,像有什么东西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第56章 “说来,舞儿已是金丹期修士,叶长老对此可有打算?”顾珺雯问道。 “宗主是说立院?” 顾珺雯微微颔首,目光淡淡,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似乎只是随意提起的样子。 叶长老叹息:“只要立院地方幽静,利于她专心研习医术,便随她自己心意。” “叶长老若是不介意,便由我来安排,可否?” “宗主办事,我自是宽心,不过有一事我稍有不解,宗主为何不活捉若长风那厮?” “若家绝学只有历任家主才有资格窥探其貌,且伤了何清清的人,修为在金丹期,这么些年过去了,或许已经是元婴期修士,而若长风的神魂受陆川天赋所限,修为至多也就是金丹后期,所以,我们要活捉的人不是他。” 叶长老愤慨道:“如此说来,若家还有余孽未除,不杀光他们,实难解我心头之恨。” 江莺歌还是第一次见到和蔼的师尊眼底充满了戾气的模样,身上迸发阵阵杀意,撩得衣摆无风自扬,满脸的络腮胡好像许久都未曾打理过,不复往日君子如玉的美名。 她知道,那是师尊爱极了师娘才会如此,所以他才会掩饰不住目光中的失望,她本该做好准备的,从莫名其妙对她倚重期盼的时候就该做好别人对自己失望的准备。 可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不论是师尊还是顾珺雯,对她的好赋予了某种目的,就变得不够纯粹,好像从未得到过,不过是一场戏。 等戏终曲散,她还剩什么?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顾珺雯摇摇头:“等他们寻来。” 他们是指若家余孽,叶长老自然是听明白了,他收敛了气势,点头道:“也好,等峥嵘禁闭结束,我也好放心去外面寻仙丹。” “几位长老的事,我本不该过问,但从何峥嵘陷害同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适合管理兴和堂,我知兴和堂是何清清的心血,也正因如此,叶长老更应该慎重考虑。” 顾珺雯平日里就是不怒自威的形象,一旦真发起火来就如现在这般,目光透着几分凉薄,言语间虽是给叶长老留了点余地,但态度是不容置疑的。 各位长老虽然都是自顾自管理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但这些地方说到底都归属于顾珺雯,她不插手不代表不会插手。 “宗主所言极是。” 仅仅是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叶长老便败下阵,向顾珺雯低了头,随后他便告辞离去。 江莺歌躲在墙角里,看着他远遁的背影心情颇为复杂,即使知道他对自己的好夹杂了一点利用,却也讨厌不起来,更多的是同情,同情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日复一日地熬着。 “舞儿还要在那站多久?” 江莺歌倒不觉得自己躲在这里能瞒得过顾珺雯,所以刚刚的那些谈话,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待心情平复些许后,她才走过去,朝顾珺雯作揖行礼。 而顾珺雯这位弄糟江莺歌心情的罪魁祸首似乎毫无歉意,坦然自若地沏着茶,偶尔会分一点目光在江莺歌身上。 往常,江莺歌心里揣着什么事都会写在脸上,今日听了那些话,顾珺雯本以为江莺歌多多少少会表现出一点怒气,哪怕是一句怨言或质问。 顾珺雯之所以想让江莺歌听到这些话,一来是觉得她太单纯,二来是因为若长风的话点醒了她。 她的行事作风,向来是我行我素,不需要解释,更不会向下面的弟子将心比心。 可平心而论,就算是为了治好自己的伤,也应该让江莺歌知道,而不是什么都不说,戴着一张对你好、对你特别的面具,把人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江莺歌不该被如此对待。 “不说点什么?”顾珺雯问。 “宗主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顾珺雯闻言,将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在石桌上,杯子底部也因此裂开一道细微的纹理。 有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江莺歌是有本事让她又气又无奈。 “还有呢?” “这两日,宗主为何要躲着我?” 顾珺雯愣住了,她设想了千万般难题,唯独没想到江莺歌会问这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便移开了目光,举杯喝茶的时候才发现茶水都顺着细缝漏了。 不过她并不觉得尴尬,又或者说,没有人敢把这个词往她身上联想,所以她又很自然地放下茶杯,说了句:“不过是想清净两日。” “那宗主可得了清净?” 顾珺雯抬眼看着平日里柔顺的江莺歌,越发觉得这张乖顺的外表是如牛一般的犟脾气,非要问个彻底,她若是真得了清净,哪里还会如此被动。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自白雾之森回来后就变得心浮气躁,每每闭眼修养的时候总会想起江莺歌背着自己逃窜的狼狈样子,明明差点被万足龙逼上绝路,最后却又放了它。 那个时候,顾珺雯其实想摸摸江莺歌的脑袋,说一句你很棒,可火毒烧得她失去了理智,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已经失去降温的作用,那一瞬,她看着江莺歌粉白的耳垂,心底生出难以自持的冲动,想将其咬下来,尝一尝味道。 最后虽然忍住了,但那种奇妙的感觉却甩不掉了,以至于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江莺歌,本想自己待一段时日,时间久了便能如常。 没成想,江莺歌与叶长老碰一块,正好她想把一些事情告诉给江莺歌听,便故意引了话题,可江莺歌这般避而不谈的态度反而让顾珺雯迟疑了。 别有用心的好都不能接受。 那江莺歌父母因自己而死的事还能说么? 第53章 立院 “我同叶长老商量了立院一事,若舞儿愿意,可住在这座宅院里,正好西院还空着。”顾珺雯把目光看向别处,放在石桌上的破茶杯也不知何时不见了。 “住这里?” 江莺歌的确是想离顾珺雯近一点,其实在凌霄峰山脚下立一座属于自己的院子就够了,但没想到顾珺雯直接让自己住在这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方才那一阵悲喜交加的心情都仿佛是臆想出来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自艾自怜,细细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不论师尊和顾珺雯做什么,她都得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与二人的目的并不冲突。 “舞儿?” 江莺歌回过神,连忙点头应下。 顾珺雯道:“那舞儿先回去做好登记,明日便可搬来住。” 明天么? 江莺歌还得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便和顾珺雯告辞,等离开凌霄峰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顾珺雯好像把话题给引开了,并没有正面回答究竟被何事扰得不能清净。 现在想追问也不可能了,只能隐下这份好奇心,回到住处把一些药材、书籍、笔墨纸砚和一些瓶瓶罐罐全都收进储物袋。 再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将其腾给后来的新弟子。 路过的弟子见状,便知道江莺歌是要离开这里,立一座属于自己的院子,他们便顺道问了问:“不知师姐的院子立在何处?” 江莺歌隐晦答道:“凌霄峰。” 弟子们还以为听错了,毕竟整个宗门放眼望去,没有一人能在凌霄峰下立院子,这不仅仅离宗主近,且凌霄峰底下便是灵泉,灵气比其余几座峰浓郁,他们也想将来有机会就把院子立在凌霄峰下,但宗主喜静,所以没有弟子敢在她老人家面前提。 现在不一样了,江莺歌若真能在凌霄峰立院,那就代表他们也有机会,在多次询问下,得到确切答案后,这件事便以惊人的速度在宗门里传开。 月青禾知道的第一时间逮住江莺歌,“严刑拷打”下得到一个更令人伤心的回答。 不是山脚下,而是和宗主住一起,月青禾做梦都想住那座大院子,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说是园林,有山有水,风景秀丽,还有美人可以欣赏,无聊了还能找大师姐玩。 月青禾快羡慕死了。 江莺歌叹息,别人都在羡慕自己,可唯独只有自己是五味杂陈的,因为她不愿承认顾珺雯待自己的好是演的,除了自我安慰做好医师该做的事,甚至不敢质问半句,选择性回避顾珺雯的问话。 可日后住在凌霄峰上,免不了时常碰面,难道真要装作岁月静好,什么都不问么? “你不开心?”月青禾见江莺歌脸上没有笑容,心里生了疑惑。 江莺歌摇摇头:“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把别人当朋友,但是对方没有,你会怎么办?” 月青禾想也不想就说:“还能怎么办,老死不相往来咯。” 不来往,她做不到。 江莺歌只好又问:“那如果这个人是竹溪呢,你也一样老死不相往来么?” 月青禾愣了愣,一时间答不上来,刚刚之所以回答得那么无所谓,那是因为没有特定的人选,她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一些不太重要的人,自然不必留恋。 第57章 可换成竹溪的话,她发现自己会难过,归根结底,是因为竹溪在她心里比较重要,但是为什么呢,明明二人之间的交流还没有其他人来得多。 月青禾不明白,烦躁地拽了下发梢,道:“你干嘛问那么奇怪的问题,是有人不把你当朋友,欺骗了你?” “倒也不是。” “既然没有人骗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几时搬去凌霄峰?” “就这几日。” “唉,若你住山脚下那还好,可住山顶上的话,那以后我想见你都不方便了,你不得请姐姐吃一顿安慰一下?” 确实该请一顿。 “今日我还有事,明日我请你上记宝楼,管够。” “咦,你发财了?” 其实也算不上发财,是顾珺雯大方,每月多给了不少灵石,但此刻回想起来,顾珺雯就和那些种田的农户一样,无非就是希望秧苗能健康成长,舍本钱施肥浇水,是为了收获果实罢了。 见天色不早,她便把月青禾送走,转身去了师尊住处看望师娘。 师尊从顾珺雯那边回来后,眉宇就不曾舒展过,不过当他见到江莺歌时,又很快扬起笑容,这细微的变化以前她不会在意,现在看就多了另外一层意味不明的意思。 “怎么不待在房里好好歇着?” “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今日过来是想请师尊准许我给师娘诊脉。” “你确定?”叶长老紧张地放缓呼吸,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江莺歌点头:“确定。” “好好好……” 叶长老已经被喜悦填满,全然忘了顾珺雯那句“别抱太大希望,多给她点时间”这些话。 他是满怀期待地把江莺歌迎进门,江莺歌有点不习惯师尊这般热情,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随他去了。 她来到床榻前,把被褥掀开一角,师娘手背上的青筋异常明显,又因终日不见光,肌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骨瘦嶙峋,叫人心疼。 平日里,师娘用的药不比顾珺雯差,甚至时时刻刻都在进补,但她的脉象却比顾珺雯还弱,灵脉里的灵气流动微乎其微,细细感受了许久,却始终找不到灵力流失的缺口。 她知道师尊就在一旁盯着,虽然没有说话,却会给她很沉的压力,不知不觉,额间便盈满了金银。 她干脆闭上眼睛,把灵力汇聚在三指间,持续不断地往师娘四肢百骸送入,这样做能提高自己对灵脉的感知,却极其消耗灵力。 不过效果是很明显的,半盏茶的工夫,江莺歌总算找到一处缺口,她连忙取出寒破针刺在缺口上,利用寒破针的特性暂时封住缺口,接下来继续寻找着第二处缺口。 一直找到第四处缺口后,剩下来的缺口便怎么也找不到了,无奈之下,江莺歌只好收针。 “怎么样了?”叶长老执起妻子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目光里满是柔情。 “暂时延缓了灵力流失。” “辛苦歌儿了。” 辛苦么? 江莺歌没有告诉他,师娘的灵脉已经千疮百孔,不仅如此,她在给师娘诊脉的时候,还发现师娘的修为被拔高了一阶,显然师尊给师娘服用过通窍丹,用以延续寿命,但这般做法杯水车薪。 若辛苦些能让师娘好受些又何妨,所以,即便知道师尊对养育多年的自己存在利用、流露出来的情感是虚情假意,但江莺歌仍然来了这里,想尽一份自己力,想让师尊开怀。 “虽然歌儿暂时压制了灵力流失,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法,为师也不能一直待在宗门里,所以得寻个合适的人来管理兴和堂,除了何峥嵘,歌儿觉得还有谁比较合适?” 以往师尊做决定从来不会征询弟子意见,在他看来,师者为长,作为弟子理当遵守,所以师尊当初选何峥嵘管理兴和堂的时候,并没有弟子站出来反对。 现在征询她的意见又是为什么? 江莺歌想不明白,索性摇头。 “若为师找不到合适的人管理,歌儿觉得峥嵘是否还能管好兴和堂?” 原来还是看中何峥嵘么? 可这般善妒的人,莫说管理兴和堂,就连医师也当不得,江莺歌想了想,问:“师尊觉得柳师姐如何?” 叶长老摇头:“柳白芷一心扑在医术上,对兴和堂的事务一概不予理会,她肯日常照料你师娘,无非也是对此毒感兴趣罢了。” “她和你师娘非亲非故,没必要每日费时费力做这些事,人无利不起早,尤其是柳白芷这种人情淡薄的人,只会对她想做的事执着。” “我知你和柳白芷走的近,可你见过柳白芷还和谁近过身?” 言下之意,江莺歌的医术能入柳白芷的眼,所以才和她走的近,细细想来,她在兴和堂几十年来,确实和柳白芷没有交集,偶尔碰面也是她来看望师娘的时候。 后来是江莺歌救治杨清玉展现出不俗的医术,才真正与柳白芷有了交集。 “当然,柳白芷的医术是极好的,若非有她在,为师也不能安心在外奔波,若歌儿能说服她接手兴和堂事务,那为师便把兴和堂交给她来管。” 说服柳白芷么? 江莺歌没什么口才,而且真如师尊所言那般,那柳白芷定然不会同意,她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便拒绝了师尊。 “那为师……还是只能把兴和堂交给峥嵘来打理了。” 江莺歌皱着眉头,明明兴和堂内也有弟子能胜任,只需培养个一年半载就行,若师尊担心师娘,不想费时,也还有别的办法,为何非得是何峥嵘不可? 当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算了,顺其自然吧。 反正她近日就会搬去凌霄峰,就算还是何峥嵘管理兴和堂,二人碰面的次数也不会很多。 第54章 关于顾珺雯过往传言 江莺歌在记宝楼订了一间上座,随后用传音石叫上柳白芷和竹溪,至于顾珺雯么,一想到她与师尊之间的对话,便无奈地叹息一声,迟疑片刻还是通知了对方。 记宝楼还是如常满客。 人来人往,衣着显贵。 江莺歌坐在窗台前,看着和以前差别不大的景色,心境却大不相同,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现在一看,这样的美景在修仙界到处都有,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过是装潢好,显得景色特别罢了,就像她在内门大比喜爱穿紫衣一样,若是褪\去那件光鲜的衣裳,就和别的弟子没什么区别。 想到紫衣,江莺歌便心疼顾珺雯送自己的那件衣裳,当时情况太急,虽说衣裳已经破损,可她连一片衣角都没留下,就这么丢在了白雾之森里。 说起来,她好像也没送过什么东西给顾珺雯,不过到了顾珺雯那种层次的修士,灵器、灵石都看不上,等等,她想这些干嘛,别人都不一定拿她当朋友,何必上赶着。 江莺歌摇了摇头。 这时,储物袋里其中一个传音石亮起,将其拿出来一听,顾珺雯说:“账记我这,我便不去了。” 顾珺雯不来么? 也是,她是宗主,来和几位小弟子聚会有所不妥,起码以月青禾的性子来说,定不能好好吃顿饭的,道理都懂,就是心里难免会有点小失落。 她把目光转向窗外,看着街上的小贩卖了多少样东西,一件件数着,好像这样做便能让自己少想些有的没的。 过了一会,月青禾、竹溪和柳白芷才纷纷赶来,江莺歌起身相迎,转身正要关门的时候,天天忽然从门缝里挤进来,毫不客气地跳到原本为顾珺雯准备的椅子上。 那昂首挺胸的姿态,似代表了顾珺雯,江莺歌不经莞尔一笑,关上门回到座位上。 月青禾已经迫不及待撩起衣袖,说:“上次来我光喝茶了,这次一定要吃够本。” “不急,说了管够。” 月青禾才不理会,拿起筷子就开吃,也只有月青禾与江莺歌之间没那么多小心思,说什么就是什么,天天也毫不示弱,嘴巴一张,一盘子鱼便下了肚。 江莺歌连忙把天天抱在腿上,要按天天的肚量去吃,她真的会穷,还得欠一屁股债。 柳白芷倒了一杯酒,笑道:“倒是让师妹破费了,我这里先干为敬。” 江莺歌见柳白芷喝酒,自然也不好意思不喝,便也喝了一小杯,随后又听柳白芷问:“师妹是真的要搬去凌霄峰么?” 江莺歌点头,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宗门,估计再有一段时间,就会有弟子向顾珺雯提议在凌霄峰下立院了,可以想象那时的画面,定是非常有趣的。 “那师妹的名号可要因此传遍宗门了。”柳白芷笑道,“对了,前几日白雾之森的事,诸位可听说过了?” 竹溪不必说,自然是知道的。 月青禾却不知道,她抬起头来看向柳白芷:“我倒是听人说,有两位高手在白雾之森大打出手,一位使的是雷术,一位使的是火术,整座山头都被毁得七七八八了。” 第58章 等等,火术? 说的是江莺歌自己么,她有点懵,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高手,这消息传得也太离谱了。 知道真相的竹溪噗呲一笑。 江莺歌红着脸,同几人解释了一番,包括陆川被若长风夺舍这件事,不过关于顾珺雯病情的事她是一个字也没提。 若长风已经魂飞魄散,但听顾珺雯的语气,若家还有人活着,而此人也定不会善罢甘休,找顾珺雯复仇也是迟早的事。 月青禾结舌:“我的天,你竟然还遇见这些事,怎么现在才说?” “这不是才有机会告诉你么!” “那你说的若家是那个勾结魔奴的若家么?” 江莺歌点头。 若家所作所为,修士人尽皆知,当时若家的实力不输现在的玄霄宗,是第一修仙世家,底蕴浑厚,但并没有特别优秀的族人。 所以若家对联姻极为看重,家族子弟不论男女,只要稍微有点天赋,那他们的婚事便不能自主选择,得由家族指定联姻对象,可即便如此,若家仍旧没有天赋异禀的孩童出世,久而久之,地位逐渐下滑。 偏偏这个时候顾家横空出世,好像为了一女子和若家子弟大打出手,结果若家子弟一败涂地,顾家从而扬了名。 那女子便是顾珺雯的奶奶,女子后来嫁给顾家少主,生了一子,玄霄宗也是在那个时候建立的,若家人也因此怀恨在心,陷害顾家,说顾家勾结魔奴,虽然证据不充分,却也影响到了玄霄宗发展,被正道修士排挤,走了很多子弟。 而本该衰落的若家变得如如日冲天,目中无人,不去除魔卫道,反而盯着玄霄宗打压。 尤其是顾珺雯出生后更是变本加厉,好在当时天剑宗的老祖看中顾珺雯的天赋,力保玄霄宗,才免去玄霄宗一场劫难。 不过好景不长,顾珺雯的父母死因被若家算计而陨落,当时还有不少实力强的玄霄宗长老也死了。 顾珺雯的奶奶失去爱子,一夜白头,她怀疑儿子儿媳的死与若家脱不了干系,便孤身前往若家,以一人之力灭了若家近半数修士,最后消失不见,据说也陨落了。 而年幼的顾珺雯不得不接掌玄霄宗,各位长老从旁辅佐,这也是顾珺雯不怎么插手长老做决策的原因。 按理来说,若家死了那么多子弟,应该是要报复顾珺雯的,却自那日之后,若家便安分许多,还把尸体全部处理了,顾珺雯觉得事有蹊跷,可当时她的实力不足以对抗若家,隐忍千年,一直在绞杀魔奴,收集魔奴行动的方式和活跃地点。 因此被顾珺雯发现若家竟和魔奴有来往,暗中联合天剑宗与其余宗门,以宗门大比的名义将其一举歼灭。 柳白芷道:“不过这些事都只是我们听别人口中所述,当中有几分真假就不得知了。” 但有一点,江莺歌肯定是真的,那就是顾珺雯接掌玄霄宗的时候,根骨年龄仅十一。 修仙界本就强者为尊,而顾珺雯小小年纪便要管着偌大宗门,首先就无人信服她,没什么话语权,那个时候她是怎么过来的,恐怕只有几位长老知道了。 光是想到这些,江莺歌便心疼顾珺雯,也就没什么好埋怨顾珺雯待自己虚情假意的事情,毕竟,不狠一点,不冷漠一点,又如何存活。 心中释然后,江莺歌抬手揉了揉天天的脑袋,天天仰头看了她一眼,乖巧地摇了摇尾巴。 月青禾这时放下了筷子,看向身边的竹溪,问:“大师姐可是宗主亲传弟子,可曾听宗主提起过这些往事?” 竹溪摇头,在本子上写下:「师尊从来不讲这些,所以我知道的和你们说的差别不大。」 “既然宗主不说,那我们也不好在背后议论,咱们就不说这些了,该吃吃,该喝喝。”江莺歌也动起了筷子,不过因为昨日和师尊说了些话,她的目光偶尔会瞥向柳白芷,下意识地观察起来。 柳白芷笑容温和,举杯饮酒的时候也只是浅尝,时而回答月青禾抛来的问题,很有耐心,但总感觉隔着些距离。 月青禾感觉不到这些,她向来大大咧咧惯了,加之喝了点酒,更加肆无忌惮说:“我们丹和殿有位叫沐林的弟子,不知柳医师可记得此人?” 柳白芷摇头。 “就是前几日同柳医师告白的那位,当时被拒后,不知怎的,竟然跑去和一身伤的扬清玉决斗,虽然后来被扬清玉打跑,不过他扬言不会放弃柳医师。” 没想到柳白芷如此受人青睐。 但柳白芷好似不觉得,淡淡道:“哦,原来是他,我只是觉得他很烦人,所以和他说,打赢扬清玉再来找我。” “柳医师这是看上了扬清玉?” “只不过顺手用来挡苍蝇。”柳白芷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她的眸光清寒,似乎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 换言之,就是不喜欢扬清玉,但可以用来打发别的追求者,用的顺手便用,用不顺手便弃之。 “江师妹已经许久未曾来坐诊,日后还来么?”柳白芷问道。 “有空还是会去坐诊的。” 江莺歌还得修炼凝神炼识诀,研究顾珺雯传授给她的阳火诀,每日还得观察顾珺雯的脉象,还有师娘那边也要常去,实在是太忙太忙了。 她也饮了一杯酒,顺着话题问:“师姐除了坐诊便是去师娘那边帮忙,不知可有闲暇?” “自然是有的,师妹想说什么?” “师尊同我说,若师姐愿意,以后兴和堂可交由师姐来打理。” 柳白芷笑了笑:“难怪师妹刚刚一直在打量我,原来是为了这事,抱歉,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致,恐怕要辜负师尊的期望了。” “没关系,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原来自己盯着柳白芷的时候就被发现了,江莺歌略感尴尬,便又饮了一杯酒,不知不觉,她喝得稍微有点多了。 第55章 何峥嵘父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缘故,江莺歌总觉得身子轻飘飘,但是轻盈的小酒杯握在指尖却是沉重的,她试着举了两次都没能举起来,索性就不喝了,目光微微一转,瞧向窗外的天色。 春季的午后日头并不毒辣,反而暖洋洋的,卷来的风带着一阵绿叶香,沁心怡人,像撩动心弦一味药引子,有什么情绪蠢蠢欲动,在酒水的作用下愈发张狂。 江莺歌摇了摇头,甩开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她见月青禾已经醉得开始胡言乱语,说什么要和竹溪做一辈子的好友,不离不弃,便同大家说道:“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柳白芷和竹溪没什么意见,月青禾却举着酒杯,扬言要再干三大桶酒,然后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了,竹溪无奈摇头,只好先把人架起出了门。 江莺歌抱着天天,和柳白芷一起下楼,到了柜台前结账的时候,掌柜却摇头说:“我们少东家说,今日给您免单,不过还请您把这包茶叶转交给顾宗主。” 茶叶被包裹得很严实,四四方方,但茶香味是藏不住的,这是幽兰谷的春密茶,在儿时的时候,师娘给她泡过一次,入口微涩,却一点也不苦,清甜味持久,能中和药的苦味,她特别喜欢,师娘便送了一包给她。 被她一个月喝完。 后来才知道,春密茶千金难买,因为其叶需要灵蜂在采蜜的过程中不断停留,只摘取吸收花粉的叶子嗮之,而整个幽兰谷横贯三座山林,光是人工费就不低了。 江莺歌微皱眉头。 掌柜口中的少东家可能是指红叶,就算不是,也绝对和魅影阁脱不了关系,按理来说,魅影阁不会讨好任何人,甚至连所谓的友人之间来往都是严格受限,以免有人生了私心而坏了规矩。 那魅影阁送顾珺雯春密茶又是什么心思,其中的利害值得令人深思。 掌柜见她不接,只好又道:“每年我们都会送点此茶给顾宗主,今日正好碰见几位,所以才请代为转交。” 每年么? 江莺歌从来没见顾珺雯喝过春密茶,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接,便看了一眼竹溪,见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就更迷糊了。 她知道掌柜只是听人差遣办事,想了想,也不为难他,反正东西带给顾珺雯,收与不收便与自己无关了。 江莺歌刚要伸手接过,就听见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咦,这不是春密茶么?” 来者是位中年男子,冠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中摇着的折扇、腰间挂配,还有他身边女子的衣着都是灵器。 掌柜显然认识他,连忙把茶叶塞到江莺歌手里,上前去招呼男子,但男子没有理会掌柜,而是走到江莺歌面前,指了指她手中的茶叶道:“卖给我,你开个价。” 此人态度明显不好,但江莺歌还是耐着性子说:“不好意思,茶叶是别人托我送人的,不能卖。” 本以为男子听了会识趣,可他非但没有,还拦着江莺歌去路,道:“你是玄霄宗兴和堂的弟子吧,我儿子也是,你们应该都认识,他叫何峥嵘,如果日后你不想被针对,就乖乖把茶叶卖给我,你自己再去买一包送人便可。” 第59章 江莺歌皱着眉,难怪刚刚觉得男子有点眼熟,原来是何峥嵘的父亲,她实在不想同这些人纠缠,借着酒劲说:“让开。” 何父仍旧不让,他淡淡一笑,摇了摇扇子,嘲讽道:“没想到我姐夫名下还有你这般不懂事的弟子。” “姐夫?”江莺歌愣住。 “对,你师娘何清清是我姐姐。”他摊开手,“若是不信,回去可以问你师尊。” 江莺歌虽然没见过此人,也不知此人为何从来不去看望师娘,但是对于他说的话,她信了一大半,师尊爱极了师娘,自然也是爱屋及乌。 难怪师尊执意让何峥嵘管理兴和堂,心中所有的疑问,忽而明了。 “现在可以把茶叶卖给我了。” “不行。”江莺歌摇摇头。 掌柜见何父变脸色,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这位爷,春密茶我们这里还剩一点,若不嫌弃……” “不行,我非要她手里那包。”剩下的东西谁要,何父愤怒地推开掌柜,伸手去抢。 江莺歌怀里的天天直接张开了嘴巴,她连忙往后躲才没让天天咬到他,但因为酒劲上来了,步子有点虚,被身后的柳白芷扶着后背才站稳。 天天对着何父龇牙,江莺歌摸了摸它脑袋,又喂了颗甘味果,炸起的软毛才算被抚顺。 “要不还是算了。”何父身边的女子拉了拉他衣袖,指了指四周,“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来这里吃饭的人都是有点地位的修士,自然也认出来了何父,他们的目光透着兴味,似乎在看猴戏一般,令何父红了脸。 “你给我等着。” 何父放完狠话,连饭也不好意思吃,就带着女子灰溜溜跑了。 江莺歌揉了揉眉宇,随后问柳白芷:“师姐可知何峥嵘是师娘的侄子?” 柳白芷摇头:“我只是听师尊提过一次,说师娘有个弟弟,但是从未见过,至于何峥嵘,他本人也未曾提过自己的父母。” 怎么听着,像巴不得甩开何父,不过就那狐假虎威爱惹事的性子,也的确谁被黏上谁倒霉。 回到宗门,竹溪先送醉鬼月青禾回丹和殿,柳白芷自己回兴和堂,江莺歌则带着茶叶飞向凌霄峰。 顾珺雯坐在院中,沐浴在阳光下看着书,一身白衣被嗮得反光,很是耀眼。 还未落地,怀里的天天便先一步跳到顾珺雯脚边挨着,即使顾珺雯不怎么理会天天,但作为灵宠,还是会本能地与顾珺雯亲近。 就像江莺歌,也是本能地想和顾珺雯亲近,唯一的区别,就是不能肆无忌惮。 顾珺雯抬头看着神色微熏的江莺歌:“喝酒了?” 江莺歌点头,随后把手里的茶叶放在顾珺雯面前:“这是记宝楼的掌柜托我转交给宗主的。” “谁叫你收的?” 顾珺雯的语气听起来很冷,似一滴不起眼的冰水滴在脖子上,浇灭所有的热情,让江莺歌清醒了许多。 “对不起。”她低着头,没有因为顾珺雯态度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做决定的时候考虑得不够周到。 顾珺雯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踱到江莺歌面前:“可知掌柜为何叫你来送茶叶,而不是竹溪?” 江莺歌倒是没想这么多,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点怪异,明明竹溪作为顾珺雯的弟子,应该是和顾珺雯走得最近,为何要绕开竹溪找自己送茶叶? “有时候,太好说话便是软弱可欺,在宗门里也就罢了,总归有我看着,但在外面还如此良善,以我现在的身体,可不一定能护得了你。” 江莺歌有点懵了,不就是一包茶叶,不至于严重到有性命之忧,可听顾珺雯的意思,是要保护自己不被别人伤害么? 那会不会是装出来的? 毕竟前几日才听见顾珺雯和师尊之间的对话,她很难不往这方面猜测,更何况顾珺雯臭着一张脸,一点说服力都没有,酒劲涌上头,心情就愈发低落,不知何时迷了双眼,等脸颊湿了一片她才发觉自己哭了。 伸手擦了擦,还是湿的。 感觉眼睛不受自己控制,一直掉泪。 “你……哭什么?”顾珺雯神色不自然。 “我没哭。”江莺歌语气挺平静,擦眼泪的样子就好像在给别人擦,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茶叶不要,我送回去便是。” 顾珺雯面对江莺歌的眼泪有点不知所措,以前不管是什么人,在她面前要么不敢哭,要么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像江莺歌这般“抽抽搭搭”好似受了委屈的却是没有的。 她本意只是想让江莺歌明白人间险恶,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冷了几分,但比起那些成天吼弟子的长老明显温和了很多,这也能吓着? 顾珺雯只好缓和了面色:“你可知送茶叶的人是魅影阁的阁主,他与我是故交,可作为魅影阁的阁主是不能与人有私交、且不能成婚、不能有子女、不能有任何牵绊,他每年都会送春蜜茶,其实就是在抗衡魅影阁的规矩,我也想过要帮他,但我不能,更不能被他牵扯,所以他才故意通过你来送茶叶,是因为魅影阁有你所有的信息,知道你性子软,是最好的突破口。” 没想到顾珺雯和魅影阁的阁主是故交,魅影阁的规矩,江莺歌多少知道点,为了保住消息不外泄,为了魅影阁长远发展,作为阁主不能有私情,不仅如此,连尼姑与和尚都能有那么几个知己好友,对魅影阁的阁主来说也是奢侈的。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竹溪点头,是想告诉江莺歌,掌柜没说谎,每年送茶叶是真的,摇头是在说顾珺雯都回绝了,之后竹溪见江莺歌收了茶叶没有制止,应当是不好当着人前驳了江莺歌的面子。 第56章 熟悉的名字 顾珺雯转身倒了杯茶,将其递给江莺歌:“喝点茶,醒醒酒。” 江莺歌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眼帘浅浅掀起一条缝隙,眼泪弄得视线朦朦胧胧,看起来一副似醉非醉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该乖乖接过茶杯,可有的时候,酒不但不能麻痹自己,反而会放大心底的情绪。 即便顾珺雯解释得再多,江莺歌也不会懂这些弯弯绕绕,她只求个问心无愧。 “不喝。”她盯着顾珺雯的双眼,肆意妄为从上而下地看。 之前,她总怕漏了藏在深处的心意,视线不会在顾珺雯身上停留太久,但酒劲上来了,好像有点不受控制…… 顾珺雯是属于清冷美人,秀丽的五官与她周身的气质一样,带了点攻击性,所以宗门上下的弟子对顾珺雯只有恭敬,而不敢逾越半步。 像江莺歌这样的普通弟子敢肖想顾珺雯估计是没有的,可她也只敢想一想,对于将来,她其实是迷茫的。 要一直如此,还是做更多的尝试,哪怕为此粉身碎骨呢? 她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后退是万劫不复,往前却是更陡峭的山崖,周围是呼来的冷风,没有捷径。 她真的不知该怎么选…… 顾珺雯一直被江莺歌瞧,倒也没什么特别感觉,硬要说点什么,那就是觉得江莺歌胆子变大了点,只是那微熏潋滟的眼神不经意间还是会漏丝怯弱,她想了想,说:“知道么,每次和你待在一起,就有种负罪感。” 江莺歌疑惑,抬眼看着她。 顾珺雯忽而伸手,用冰凉的指腹拭去江莺歌眼角残余的湿润:“让我觉得在以强欺弱,你的性子太软了,即便恼我,也只是生自己的闷气。” 软弱不过是一种伪装的手段,只有面对顾珺雯的时候才会如此小心翼翼,才能提醒江莺歌不要越线,可这种伪装却被顾珺雯拭泪的动作轻易破坏了,她匆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不知何时挪到脚边的天天绊倒,吓得她惊呼一声。 顾珺雯眼疾手快,长臂一伸,便把江莺歌给捞到怀里,靠近了才发现,江莺歌身上的酒味还挺好闻,像打开尘封多年的酒坛子,那一刻所迸发出来的香味,只有经过岁月沉淀才能展现出独特。 而这种独特,顾珺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曾在遥远的某一刻,真真切切品尝过,可又不知是何时何地,让她微微皱起眉,又多打量了江莺歌几眼。 每次靠近江莺歌,顾珺雯便觉得有一股看不见的绳子绑着二人,解不开也跑不掉。 顾珺雯连忙松开手,眉宇努力放松,尽量展现出温和的样子。 见江莺歌呆愣的模样好似又受到了惊吓,顾珺雯无奈叹息,她好歹活了千年,就没对人这般上心过,苛责也不好,放任也不好,语气重也不行,轻了没效果,似把从前不在意的人与事,通通累积后放到了江莺歌身上展现了出来,以至于顾珺雯有点应接不暇了。 “茶叶的事便到此为止,你也不必送回去,以后别再去记宝楼,别和魅影阁扯上关系。” 有些事情,不是想远离就能撇清的,就如前世那月圆之夜,任谁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江莺歌无法保证什么,只能以点头来回应顾珺雯。 第60章 顾珺雯重新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随口问:“西院已经给你整理好,今日要搬过来么?” 顾珺雯刚说完这句话,江莺歌的传音石便收到师尊发来的消息,说让她过去一趟,听他语气,好像还挺急的,她感觉师尊找自己定是与何峥嵘的父亲脱不了关系,便同顾珺雯告辞,连忙飞往师尊所住的院子。 离开顾珺雯的视线,江莺歌松了口气,可能是酒喝多了,今日的自己才会想得特别多,变得特别敏感脆弱,还有点毛躁,像春季里到处“嗷嗷”呼唤异性的小动物,羞得人无地自容。 下次,可不敢再喝酒了。 不多久,江莺歌远远便见到师尊在院中来回踱步,等她一落地,便听他迫不及待问:“歌儿今日去记宝楼可是碰见什么人了?” 江莺歌点头:“碰见姓何的男子,他说他是师娘的弟弟,可我为何从来没见过他,他也从未来探望过师娘?” “哎,没成想你真碰见他了,他的确是你师娘的弟弟,但不是什么好人,下次见到他,歌儿切莫去招惹,有多远就躲多远。”他愁眉不展地说。 听师尊的语气,江莺歌觉得他似乎有点怕那姓何的男子,可男子的修为在金丹后期,即便师尊这些年的修为未曾寸进,但元婴后期的实力也足够对付他。 “师尊在担心什么?” “何墨轩是药宗弟子,我担心他说三道四,颠倒黑白,坏了我宗名声,罢了罢了,改日我送他一包春蜜茶,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江莺歌觉得这样不妥,还想说什么,但师尊却摆了摆手,说:“歌儿也早些回去吧,为师心中有数的。” 她只好敛着情绪,作揖离去。 独自一人散步到林间溪边,瞧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她微微蹲下,把五指沉入水里,波纹顺着掌心荡开,随后并拢五指,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水从指缝中流到一滴不剩。 原来,她对师尊和师娘一点也不了解,不知师尊心底在想什么,不知师娘还有娘家人,她还笑别人虚情假意,其实都是半斤八两。 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抬头看向云巅之上的凌霄峰。 刚刚顾珺雯问她是否今日搬去西院,其实她心里是有些迟疑和胆怯的,下意识便想寻个借口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迫不及待,却从未想过,借口多了,与人的关系自然就疏远了。 江莺歌定了定心神,随后飞向凌霄峰,再次回到顾珺雯面前,她的心境变得有些不同,能平静地和顾珺雯说:“宗主,我今日就搬去西院。” “嗯,且随我来。” 顾珺雯收起书籍,站起身,带着江莺歌去了西院,西院就在竹溪住的东院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偌大的池塘,平时这里又很少有人来,所以相当僻静。 整个西院包含了侧房、厨房,还有浴房等等,院子中央还有一个小的鱼塘,主卧已经被竹溪整理好,日常用品一应俱全,杂物间里摆放了许多药篓子、药罐子之类的东西,显然布置这里的人是相当用心的,已经把能考虑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唯一欠缺的是,院子很久没人住,没什么花花草草点缀,只有几颗参天大树。 江莺歌看了一圈,这院子的空地正好可以拿来种植药材,只不过她不会种,估摸着还得找杂役弟子来打理,便请示了顾珺雯。 杂役弟子若想通行凌霄峰,就需要顾珺雯给一块通行令牌,且活动范围也很有限,会被守峰的弟子监察,顾珺雯虽然同意了,但江莺歌担心没有杂役弟子愿意来,毕竟谁也不想被人盯着干活。 第二天。 江莺歌便拿着顾珺雯给的通行令飞向外门的杂役院,宗门里的杂役弟子都是入门测试的时候被淘汰的人,他们不愿就此离开,便长住在外门,靠给宗门弟子做活赚取灵石修炼。 有的杂役弟子运气好点,引气便能入门,有的杂役弟子垂垂老矣,却始终找不到引气之法。 杂役院分男女院,江莺歌想找名女杂役,这个时候大部分比较忙的杂役弟子已经早早出了门,江莺歌只是站在院门口,还未进门,那些清闲的弟子连忙上前讨活。 杂役弟子都很有眼力劲,见江莺歌腰间挂着医师腰牌,纷纷报出自己的特长,采药、打扫卫生、种植等等。 江莺歌只道:“你们愿意去凌霄峰山顶种植么?” 一句话,杂役弟子便不吭声了,原因无他,杂役弟子未曾引气入体,单靠一双腿跑到凌霄峰就需一日,更别说还得爬山,哪怕能住凌霄峰,也是时刻被人盯着。 虽然她们敬仰顾珺雯,可也不代表能承受近距离接触顾珺雯所带来的压力。 凌霄峰对她们来说,是神圣、敬而远之的地方,可以膜拜,却不能亵渎,这也是为什么凌霄峰上没有杂役弟子进出的原因。 江莺歌见她们不愿,自然没有点破,便进了门,随意逛了起来,顺便物色适合的人选。 杂役院极其大,守在门口找活的女杂役不过十之一二,一路上还是有许多人上来询问,不过她们一听要去凌霄峰,都打了退堂鼓。 江莺歌在想,顾珺雯有那么可怕么,大家平日里不是叫嚣着“喜欢宗主,想被宗主注意到”的气魄去哪里了? “苏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怎么连件衣裳都洗不好?” 就在这时,江莺歌听见怒骂声,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便循声走过去。 她一直走到后院,后院有厨房和杂物间,杂役弟子平时吃饭洗衣都在后院。 第57章 苏家姐妹 江莺歌站在一颗树后,并没有特意隐藏自己,因为以她现在的修为,那些杂役弟子是不可能发现她的。 井口旁边围了几人,其中一名女子相貌清秀,身子骨瘦弱,而她的面前叠了三大盆的衣裳,却只有她一人洗着,可即便如此,另外几人还是不满意,不断挑着女子毛病。 “我这衣裳价格不便宜,都被你泡烂了,你得赔我。” 杂役弟子怒而甩衣,衣服是湿的,有一定分量,打到女子的头,那瘦骨如柴的身子直接被衣裳顺势带倒在地上,女子什么话也没说,掌心撑着地,想爬起来,却又被另外一个杂役弟子踹了一脚。 “贱种,真是丢我苏家脸,让你滚回家不回去,现在你弄坏别人的衣裳,可别指望家里人给你兜底。” 苏家,贱种? 江莺歌有点印象,在前世这个时段一年后,女杂役院里死了人,而江莺歌作为医师也是要学习如何查死者的死因,当时带队的人是柳白芷,江莺歌与其他师弟师妹一样,只是站在一旁观看。 女子死因是长期不堪受辱,悬梁自尽,旁边还有杂役弟子一直大呼小叫,喊着什么贱种,死就死了,活着也是丢苏家脸,一边喊还一边哭。 后来江莺歌询问下得知,死者叫苏晴,乃外室所生,叫嚣的杂役弟子是她姐姐,叫苏岚。 苏岚一直看苏晴不顺眼,动辄打骂,苏晴逆来顺受,从未反抗,不过在苏晴死后,苏岚就被逐出玄霄宗了,毕竟顾珺雯眼里不容沙,顺便还能警示其他欺凌者。 弄清楚前因,就在苏岚还要动手的时候,江莺歌走了过去:“你们这是做甚?” 苏岚没好气撇江莺歌一眼,见她腰间的挂牌,又连忙变脸,笑道:“这位师姐,我们只是在教她如何洗衣裳,奈何她太笨,所以我们就急了点,吼了她几句。” 江莺歌环顾一下地上的盆:“这么多衣裳,都是她一个人洗?” 苏岚与其余几人立刻端起地上的盆,说:“自然是我们大家一起洗的。” “对对,我们还得洗衣裳,就不打扰师姐了。” 江莺歌也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毕竟别人的家事,是对是错,外人不好评判,她之所以会帮忙,是因为苏家两姐妹来自黑药村,她本来就对黑药村心存疑惑,既然碰见黑药村的人,自然要探听一番的。 等她们跑光了,苏晴才撑着身体站起来,向江莺歌作揖道:“多谢江医师出手相助。” “你知道我?” 苏晴点头:“之前采药送去兴和堂,有幸见过江医师一面。” 倒是挺有眼力劲。 江莺歌见苏晴掌心擦破了皮,便拿了瓶药给她,苏晴道了声谢,接过药瓶,把药粉倒在伤口上。 此药刚开始对伤口有刺激,有点痛,过一会疼痛感才会消失,苏晴第一次用,不知道药的特性,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皱一下眉,似乎已经麻木,不知疼是什么了。 “其实做杂役很辛苦,修仙也是,这里的人又欺负你,为何不回家另谋出路?”江莺歌问道。 “不敢欺瞒江医师,我娘是外室,所以我不受家里人待见,在这里和回家与我来说,其实没什么两样。”苏晴低声说道。 倒也诚实。 “你家住何处?” “黑药村,我爹以前是商户,后来做的买卖都赔了,只能蜗居在黑药村糊口。” 第61章 江莺歌顺势问:“黑药村还挺神秘的,我之前去过一次,差点被打死。” 苏晴微微一愣,她之前就听村里人说,有玄霄宗的弟子闯进村里,后来人跑了,她还以为江莺歌是来找她算账,心中不免有些凄苦,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我不是来秋后算账,你且起来说话。”江莺歌把人扶起来,不知为何,看着唯唯诺诺的苏晴,她想到自己初入玄霄宗样子,也是这般惶恐不安,便生了几分怜悯,“刚刚踹你的女子,我见她与你长相相似,是你姐姐吧?” 苏晴见江莺歌目光平静,心里也松口气,点头道:“她是我姐姐苏岚,姐姐记恨父亲不忠,气我也是应该的。” 性格这般软,也难怪后来会悬梁了,江莺歌不免想起顾珺雯对自己说的话,也是说脾气好,性子软。 所以自己在顾珺雯眼里,就像苏晴一样的么? 江莺歌摇头,自己与苏晴还是不一样的,起码不会任人宰割,她又问苏晴:“你可认识陆川?” 苏晴点头:“他经常来我们村里。” “他去村里做什么可知道?” 苏晴摇头:“我平时回村里也只是给娘送些灵石,见过他几次,村长对他很客气,但他做什么,我是没资格知道的。” “村里有没有密道之类的?” 苏晴说:“不清楚,不过村里有个地方,平时不让人进去。” 果然,黑药村还是有很多疑点的,但江莺歌还没想清楚具体哪里不对劲,除非再去一次黑药村,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 她打量了一眼苏晴。 苏晴身上衣着虽是粗布,但肤色白皙,气质温婉,其姐姐苏岚也是相貌端庄,所以姐妹二人在儿时的待遇算不错的,曾经是商户就说得通了。 坦坦荡荡,没有隐瞒。 倒是让江莺歌有了几分好感:“据我所知,黑药村的人都善于种植打理药材,你可愿意随我去凌霄峰,替我种灵植?” “我吗?”苏晴有点不知所措地抓着身上的衣裳。 “嗯,酬劳自然不会少,不过往返恐有不便,你得住在凌霄峰半山腰,届时,不论你想做什么,都会被守山弟子监察,没那么自由。” 苏晴摆手又点头,急忙说:“没关系,我可以的。” “那你回去收拾行囊,这就随我上山。” 江莺歌对苏晴还算满意,而苏晴也因为江莺歌搭救心怀感恩,更何况住半山腰没人打扰,不会像现在这般被人欺凌,没理由拒绝的。 苏晴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不过就几件衣裳和几个灵石,三两下就收好了,不过在她离开的时候,被尾随的苏岚堵住了去路。 她轻轻唤了声:“姐姐。” 苏岚见苏晴手上拿着行李,还以为苏晴不堪受辱,准备回家,便难得对她笑道:“你早该滚了,回家伺候好我母亲,起码还有你一口热乎饭吃。” 苏晴抿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二人小的时候,明明挺要好的,后来父亲家道中落,就感觉什么都变了。 苏岚会和她抢漂亮的衣裳,好吃的好玩的都没她的份,可她还是惦念小时候,苏岚会笑着摸她的头安慰、教她写字作画那段时光。 “姐姐,我不是回家,而是搬去凌霄峰半山腰住下,若姐姐有需要帮忙的事,就用传音石知会我。” 苏岚嗤笑:“你住凌霄峰?” 对很多人而言,凌霄峰是他们心中的圣地,除了几位长老外,别人都没有资格踏入,更何况只是杂役弟子。 “宗主又不需要别人照顾起居,你去那里做什么,种花草么?” 苏晴点头:“嗯,就是种花草。” 苏岚眼角微抽,她心里是不愿相信的,可苏晴是她妹妹,她太了解她了,不会说大话,不可能骗她的,那么只能是真的。 “是刚刚那位师姐雇佣你去凌霄峰的吧,运气不错,但愿你以后待在上面永远不会被驱赶下来。” “姐姐就这般讨厌我么?” “是,若非你娘插足,我娘与父亲定会恩爱白头,你说我如何能不讨厌你?”苏岚的双手紧紧攥成拳,视线没有在苏晴身上。 苏晴苦涩一笑。 只要苏岚与自己亲近一分,大娘便会痛苦一分,这些道理都懂,也正是因为懂,才会觉得无奈,世事无常。 随后,苏晴找到原地等待的江莺歌,跟着她一起去往凌霄峰,在山峰的半腰上,其实还有许多空院子,这些院子是前长老们的住所,只不过他们都已经陨落。 院子已经了落满了灰,墙壁上爬满了灵植,池塘已经干涸,房顶破洞,还得修,不过房间里的布局还依稀看得出来前主人是极其爱书的,处处透着书卷气。 “这个你拿着,服用后可助你纳气修炼,算是我提前给你的报酬。”江莺歌见苏晴身子骨太弱了,怕她人还没跑上山顶便先累死,就给了她一瓶聚气丹。 之所以不把人安排在山顶上住,一是不方便,说到底院子是属于顾珺雯的,二是凌霄峰灵气富裕,苏晴每日爬山亦是在修炼,不仅锻体,更是在锻炼意志。 “多谢江医师。” 江莺歌还要花点时间选种子,便让苏晴三日后去山顶的院子种灵植。 自从被万足龙吞入腹中之后,她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多些保命的手段,所以这次她不想种那些治病救人的灵植,这些东西大部分在药店可以买到的,江莺歌想种一些特殊的、被禁止销售不太好入手的灵植,用来调配一些药,可以是迷/药、毒/药等等。 第58章 种灵植 江莺歌想种植香灵竹,香灵竹不仅能起到美观的作用,其叶能生香,其汁还有轻微麻痹的作用,一般来说,对修士无害,所以种子还算易入手,倘若配合其它药物,便能使得修士灵力短暂出现阻塞。 即便是大能也不能幸免,不过大能修士依靠躯体同样可以碾死江莺歌就是了。 但种子成长起来实在太慢,江莺歌便拜托月青禾购入竹苗进行移种,竹苗有她人那么高,叶子还很嫩,用灵泉水进行培育的话,估计个把月便能取到叶汁了。 苏晴每日天没亮便过来移种竹苗,到天黑才会回去,月青禾与竹溪也会时常过来帮忙,才几日的功夫,竹苗便占了大半个院子,放眼望去,一片翠绿。 不过让江莺歌有些惊讶的是,苏晴竟然成功引气入体,摸到了修仙的门槛。 苏晴带着鸡、鸭、鹅,感谢江莺歌赠送的丹药,江莺歌不是无欲无求的人,偶尔也会下厨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正好院子还有空地,可以养着这些家禽,日后可以掏蛋吃。 池塘里则养了许多鲜活的小鱼,又在阳光通透的地方搭建了许多架子,日后便于晒药。 原本清清冷冷的院子转眼就充满了人烟,月青禾话多,就爱说说笑笑,竹溪内敛,站在池塘边静静喂养鱼儿,苏晴埋头苦干,偶得闲暇时,才会和大家坐在一起饮茶,好不惬意。 江莺歌看着即将打理好的院子,心底油然生出踏实且充盈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父母死后的几十年来未曾有过,还以为这辈子会庸碌度过,在某个角落抬头仰望着凌霄峰。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和顾珺雯挨得如此近,这要是回到一年多以前,有人这么告诉她也不会信的。 “宗……宗主?” 月青禾刚喝了一口茶,眼角余光瞥见顾珺雯的身影,当即就被茶呛到,猛地咳了咳。 这些时日,顾珺雯只待在自己的房里,很少出门,江莺歌每次请完脉便会回到自己的院子忙活,她以为顾珺雯不喜欢喧闹,况且还有旧伤在身,所以从未让顾珺雯来小院坐一坐,没想到今日顾珺雯自己来了。 江莺歌瞧着那拽地的白衣,衬得身影越发清矍,面上的神情还是一派冷淡,好似只有如此,才不会有人把她与病弱联想到一起。 好在江莺歌的医术见长,给顾珺雯施针几次,暂时未见灵脉异常,稍作宽心后,江莺歌起身相迎:“宗主,我刚泡了点茶,要坐下喝点么?” 还不等顾珺雯同意,月青禾主动让位,连忙道:“宗主坐这里。” 顾珺雯未曾拒绝,她坐在月青禾的位置上,环顾四周翠绿的竹子,视线稍微在苏晴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又移到江莺歌身上。 江莺歌拿着茶壶,用热茶洗着茶杯,她的手指细长,捏着茶杯一角灵巧翻转,娴静的气质宛若这暖人的春季一般,在极好的天气下饮茶,有种说不出来的静谧美好。 以前,顾珺雯一个人独处惯了,便觉得人多太吵,让人心烦,可最近却又觉得,江莺歌不在的时候,身边过于冷清,一样让人心绪不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现在,顾珺雯握着茶杯,冰凉的手渐渐被捂热,急躁的心转眼便平静了下来,紧皱的眉宇跟着舒展,她抬手将茶杯送至唇边,淡淡的茶香细品之后,是回味无穷的甘。 第62章 “茶不错。” 江莺歌诧异,其实她泡的茶是春季很普遍的小春芽,寻常人家最喜爱的茶叶之一,在树荫下布茶席,饮一口清甜,滋味虽好,但比起春蜜茶可要差得远了。 顾珺雯喝过的好茶无数,总不至于是泡得好,不可能与那些昂贵的茶比肩,大概是客套夸了一句,是江莺歌自己想得太多了。 泡完茶后,她也没多想,很自然地坐到顾珺雯身边,询问顾珺雯的身体状况,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没什么特别的。 月青禾却瞪大双眼,挤到竹溪身边,悄悄问:“大师姐,莺歌平时也是这般与宗主相处的?” 竹溪微微弯了弯眉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算是默认了。 月青禾见状,更惊讶了,没想到她心目中冷傲的宗主如此平易近人,当即便迈着小碎步,娇羞地挨近顾珺雯,问:“宗主,我能不能与您商量个事?” 顾珺雯颔首,示意她说。 “就是吧,我每次来找莺歌有点不方便,不知宗主能不能也赐我一块通行令?” 这话一出口,大家能感觉到顾珺雯原本柔和的气场变冷了,明明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却能让人瞧出被冒犯到的不悦情绪。 顾珺雯是宗主,习惯了被宗门子弟敬畏,她可以平易近人,但凌霄峰于她来说,是私人领地,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竹溪一人住在这里。 江莺歌见月青禾吓得不敢说话,忽然想起自己当初提议在凌霄峰立院一事的情景,顾珺雯是否也同现在这般不悦,可之后为什么会同意,并且还让她住在山顶呢? 若说是因为自己需要时常来诊脉的关系,江莺歌自己都觉得好笑,因为那是她用过的借口。 江莺歌心里很清楚,一个金丹期修士,往返兴和堂与凌霄峰用不了多少时间,她只是想离顾珺雯近点,那么顾珺雯呢,又是哪种想法? 她把目光放在顾珺雯身上,唇色苍白,那一丝的病态反而衬得人愈发薄情清冷,似鹰一般,理所当然地傲视着群雄,哪有那么多为何。 江莺歌笑了笑,顾珺雯在她心里就应该飞翔在九天之外,如此超凡脱俗的人能打破规矩,让江莺歌得偿所愿住在山顶上,还有什么不满的。 她啊,还是太贪心了。 才总想找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这时,顾珺雯收敛了气势,道:“通行令不能给你,你若要上凌霄峰,可准许你向守峰弟子通报。”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用特意劳烦江莺歌下山接人,只要向守山弟子通报,便可自行上山。 “谢宗主。” 月青禾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脯,退回竹溪身边的时候还不忘悄悄说了句:“还以为宗主很好说话,真是吓死我了,不过宗主越是这般强势,越是冷脸相待,我越是喜欢哎!” 江莺歌瞥了一眼月青禾,好想提醒她一句,说话的时候不要想什么说什么,要注意膈音,连自己都听见了,顾珺雯自然也能听见。 不过对于这样的评价,顾珺雯应该是听了不少,倒也没什么反应,江莺歌见她杯中茶水喝完了,便又给她续上。 日子就这般平静且悄然流逝,一晃眼春季就过了,院中的竹苗在苏晴的照料下,已经有一层楼房的高度,夏日带来的炎炎热浪被香灵竹挡去一半的,幽幽清香飘满整个院子。 江莺歌站在香灵竹之间,穿着白玉般的衣裳,仿若被翠绿拥戴的白蝴蝶,来回穿梭,将竹叶一片片摘下,放在笸箩当中。 苏晴则在另外一侧帮忙摘叶。 摘完叶子,江莺歌还要碾碎叶子提取其中的汁液,碾碎的过程很快,将叶子放入器具里,用灵力反复打碎,再将其过滤几遍,整整一筐叶子却只有一小瓶的汁液。 但江莺歌已经很满意了,待来年香灵竹还会长出叶子,只要根不断,她都不用为汁液发愁,现在院子里还有一块地空着,江莺歌暂时没想好用来种什么,就索性先放着不去管了。 江莺歌拿出百来个下品灵石递给苏晴,道:“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香灵竹已经在地里扎根,接下来便不用管了。” 苏晴抿着唇,小心翼翼看着江莺歌,问:“江医师的意思,是让我之后不用过来么?” 江莺歌笑道:“不是,日后我还要你帮忙采药,我是没那工夫做这些事的。” 苏晴松口气,不过她没有接过灵石,而是道:“我能不能不要灵石,江医师给我几枚聚气丹便可。” “你要聚气丹?” 一般修士引气后,其实没必要依靠聚气丹修炼,除非资质实在太差,苏晴的资质虽然一般,根骨年龄在二十五,入门晚了点,却也不必依靠丹药修炼,否则日后定是难以寸进的。 苏晴不笨,也没什么野心,又能吃苦耐劳,那聚气丹可能不是她自己用,而是给姐姐苏岚求的丹药。 江莺歌也没多问,反正就算自己不给,苏晴也能用赚来的灵石去药铺买聚气丹,便给了苏晴十枚聚气丹,并且让苏晴明日去山上采药。 有些药,苏晴不认识,江莺歌只好花了半日工夫画了图给她,苏晴拿了图和丹药后告辞离去。 江莺歌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微微愁着眉,这段时日,灵石只出不进,快不够用了,再不赚灵石,恐怕连苏晴的那份工钱都结不出来。 虽然坐诊每月有几千的灵石收入,但这种按部就班的坐诊,一辈子也就如此,是赚不了大钱的,之前她与柳白芷在天澜城里行医,一日便能赚上许多,倒是一条可行之计。 第59章 一起行医 江莺歌穿着粗布衣,摘下玄霄宗的腰牌,提着药箱子便出了门,她在天澜城行医几日,赚了约莫两千下品灵石,对修仙者来说,两千下品灵石不多,可对江莺歌来说已经不少了,尤其是那些来瞧病的人。 他们大多是普通人,不用修炼,自然也用不上灵石,但修仙界却又处处需要用到灵石,而普通人获得灵石的途径很有限,便是给人做活,一年下来也就赚个几千下品灵石,江莺歌单诊费、开个药方就要五个下品灵石,算是无本买卖,几日就赚了别人一年的灵石。 “舞儿穿成这般模样是要作甚?” 江莺歌闻声止步,回身同顾珺雯行礼,说:“我去天澜城行医。” “哦,去吧。” 不知为何,江莺歌觉得顾珺雯的语气蔫蔫的,好像没什么精神,像是困在笼子里太久了,困出了病一样,但昨日江莺歌给顾珺雯诊过脉,并无异常。 她抬头看了看今日天色,晴空万里,烈阳高挂,顾珺雯因伤体寒,夏日多出来活动活动,反而有益。 “宗主可愿同我一起?” 说完这句话,江莺歌便有些后悔了,瞧顾珺雯随意且单薄的穿着,没有任何花纹配饰,长发用一根丝带束着,清冷的神态透着几分慵懒,明显今日是不打算出门的,但顾珺雯还是点头应了江莺歌的邀约。 待顾珺雯换过衣裳,戴好配饰,二人便飞往天澜。 江莺歌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布摊,摊位附近正好有座茶楼,顾珺雯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一抬眼,那白色的倩影便能映入眼帘。 茶楼里的茶虽贵,味道却一般,至少没有江莺歌泡的小春芽那样香甜,四周的茶客总喜欢卖弄茶艺,对茶水点评一二,显得吵闹。 茶不好喝,环境又乱,连带着心情也变差,不过当顾珺雯把视线放在江莺歌身上的时候,忽而觉得,出来散散心,听听别人事,也没什么不好的。 江莺歌的医术进步很大,之前来瞧病的人口口相传后,不一会便来了许多人,把摊子围了起来。 他们脸上都是将信将疑的神情,听到自己身上没什么大毛病,还反复询问,江莺歌都很有耐心地解答了。 她身上就是有种特别的力量,让人觉得心安,就如此刻,顾珺雯饮着茶,听一些枯燥无味的家里长短,再瞧一瞧江莺歌,一个上午便这么晃了过去。 茶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街道的繁华朝气蓬勃,孩童与父母打闹,做活的人随便扒两口饭便去忙了,有好心的阿婆见江莺歌还没吃饭,带了两馒头给她。 江莺歌已经是金丹期修士,不必进食五谷,但她还是接过阿婆手里的馒头,笑着道了声谢。 阿婆便笑呵呵与她攀谈起来,问她哪里人士,家中有何人,许了人家与否。 顾珺雯能看见江莺歌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她又不懂拒绝,又或者说,不忍拒绝这位和蔼的阿婆,只能无奈回着阿婆,但阿婆显然特别喜欢江莺歌,转而便夸她孙子有多好,吃苦耐劳脾气好,说二人挺般配。 江莺歌憋得脸通红,不等她开口,就又来两位阿婆开始卖自家孙子,她一张嘴说不过三张嘴,可见阿婆的嘴皮子工夫有多了得。 这样的场面,顾珺雯觉得很有趣,以至于嘴角不经意间扬着,顾盼生辉的眸子像缀满了星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样子充满了缤纷色彩,不再是单调的冷。 第63章 没多久,那三位阿婆自己吵了起来,互相指着对方孙子的缺点,要么嫌丑、要么嫌瘦、要么嫌笨。 吵着吵着,阿婆们的孙子就被贬得一无是处,她们自己都觉得丢人,又灰溜溜跑了。 江莺歌松口气,抬头与顾珺雯对视的一刹那,目光闪过一片惊艳之色,蓦地红了脸,又连忙收回视线。 这样的反应,让顾珺雯心生异样,脑海一闪而过了什么,却又让她捕捉不到。 顾珺雯沉思了一会,喝了一口茶,才发觉茶水已经凉了,她回过神,见到街角边有个鬼祟身影,那人面黄肌瘦,衣衫还算整齐,但眉目中印着名为算计的字样。 顾珺雯也没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起身结了账,一跨步便到了江莺歌身边。 江莺歌还在给人诊脉,身后传来淡淡的苦涩冷香令她恍了下神,心脏噗噗的跳,她连忙收敛心神,对患者说:“舌头伸出来。” 患者乖乖照做。 江莺歌见他舌上的黄,便点头道:“热争则喘咳,汗出而寒,你这是……”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有人冲过人群,抬脚把江莺歌布下的摊踹翻,大骂一声:“你这个庸医,开的方子害死我爷爷,给我赔命来!” 江莺歌有点懵,回想之前几天诊脉的情景,似乎也没有人得什么大病,开的方子都挺温和,且用的药材都不贵,怎会死人? 旁边还在等着看病的人都目露疑惑,道:“真的假的,会不会弄错了?” “当然是真的,我爷爷前两天喝了她开的方子,病没有好转,今天早上又喝了一剂,中午人就走了,不是她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那人神情激动地抓住江莺歌手腕,“她就是个庸医,你们千万别上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江莺歌纤瘦的身影仿佛要被海浪吞没,显得分外玉软花柔。 顾珺雯颦着眉,上前一步,指尖轻点男子手背,男子吃痛,便松开了江莺歌,顾珺雯转而把江莺歌拉至身后护着。 那男子见到顾珺雯疏冷的面容,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面颊上一片湿漉漉,不知是被晒的还是因恐惧而生的冷汗。 江莺歌后知后觉地看着顾珺雯的背影,面对许多人投来审视的目光,顾珺雯根本不在意,锐利的目光扫过,别人就不敢看她了。 有一股暖流在心里淌过,她不自觉往顾珺雯身边挨近几分,顾珺雯回头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 男人回过神来,捂着青紫的手背嚎啕大哭:“这庸医医死了我爷爷,还打人啦!” “聒噪。” 江莺歌察觉顾珺雯不耐烦的情绪,似有动手的迹象,她及时拽着顾珺雯的手心,随后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赶过来的守卫。 守卫之前在城主府见过江莺歌,所以认识,便向她行礼道:“原来是江医师,不知此地发生了何事?” 男子也不等江莺歌开口,便向守卫痛斥江莺歌,守卫知道她是玄霄宗弟子,自然是不信的,可又不能证明男子说假话,一时也骑虎难下。 “你爷爷尸体在何处?”江莺歌问。 “就在我家中,怎么,你还想毁我爷爷尸体,验尸不成?” 守卫这时说:“若要证明你爷爷是喝她开的药方致死,自然得验尸,况且你爷爷才刚死,应当还没入棺,尸体未腐,最是容易寻得真相。” “那不行,你们坏了我爷爷的尸体,还如何入土为安?”男子急得满身大汗,越来越激动,“再说了,刚刚你称她为江医师,显然你们都是熟识,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沆瀣一气?” 围观的人群听言,顿时点了点头,说:“对啊,你们明显认识,万一作假呢,我们虽然只是普通老百姓,人微言轻,但也不是好糊弄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守卫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江莺歌也插不上话,场面乱得人心烦意乱,不过她注意到男子并未披麻戴孝,且目光之中还闪过一丝笑意。 这般模样与作态,傻子都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可江莺歌近期也没得罪人,在这里行医,能碍别人什么事? 着实想不通。 就在这时,顾珺雯冷哼一声,空气中突升一股阴寒之气,七嘴八舌的人群立马噤口不言,只有男子还在哭诉江莺歌是庸医,压根没注意到顾珺雯愠怒的脸色已经生了一丝杀意。 “够了。” 话音刚落,男子便口吐鲜血,洋洋洒洒弄得满身狼藉,猛烈地咳嗽呛得他难以呼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顾珺雯对守卫说:“验尸。” 守卫当即架起男子,带着人前往男子住处,围观的群众也好奇跟着,一路来到城里较为偏僻的平房,房子四周砌的围墙经过风雨之后蜕了很大一块皮,屋子四周也不见黑白布,但房子里面的确有一股死尸味传了出来。 江莺歌瞥了一眼汗淋淋的男子,随后推门而入,找到躺在床上的尸体,看其年龄,约莫七十左右,皮肤皱巴,已经生了尸斑。 男子道:“这就是我爷爷,你们看,我没有骗人吧,还不快把我放开?” 守卫把人放开后,又派了几人去隔壁询问具体情况,男子的确是老人的孙子,昨日还见老人气得追着孙子打,没想到今日便去了。 邻居对此还挺唏嘘,就和守卫多说两句,才知道老人有一双儿女,却因修炼早亡,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的身体一下就垮了,之后就一直和孙子相依为命。 第60章 护短 可能是老人晚年丧子,故而对这个孙子极为宠溺,但他不成器,没有修炼资质,还好吃懒做,不肯读书,时常去赌场,欠了一屁股债,今年二十有余,还得靠着爷爷种地养活,最近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发了笔财,把欠的钱都还了干净。 “我在赌场赢了一大把灵石,所以还清了之前的债务,怎么,你们连这都要管?”男子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张纸,“这便是她开的药方,我看你们还要如何包庇。” 江莺歌接过方子,上面娟秀的字迹的确是她的笔迹,这个方子专治痰犯心包,癫狂不止之症,方子很温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方子确实是我开的,但用药却没什么问题。” “是你开的不就对了。”男子提高嗓音,让门口围观的人群都听见,“还请守卫大人为小民做主。” 守卫说:“单凭一张方子说明不了什么,我已经请了人过来查验尸首,还请了医师过来看方子,待出了结果再做定夺。” “不行,你们不可以动我爷爷尸首,明明方子就是她开的,为何还要动我爷爷的尸首。”男子转身抄起屋里的棍棒,激动地挥舞着,试图把人赶出去,而他所挥动的方向自然是对着江莺歌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整个屋子里就江莺歌最好说话,长相又温柔,明明是金丹修士,却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没有,平易近人,才会连普通人都敢欺负她,当作软柿子捏。 顾珺雯一言不发地凝着眉,一股风自她身侧散开,地面的尘土荡开一圈波纹,迎面袭向男子,那木棍徒然从他手中掉落,他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一般,整个人胀红着脸,随后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脸颊上的汗都滴到了地上。 守卫见状,连忙把男子架住,以免他横生事端,但门口许多人对此表示不满,说道:“事情还没弄清之前,你们这般区别对待,是否不妥?” 守卫只是冷着脸对他们道:“他若老实点,我等自然不会为难他,若谁妨碍我等办事,连你们一并拿下。” 稍微凶一点,效果立现,门口的那群人便不敢多言了,但他们也不想离去,越徘徊,来看热闹的人就越多,不多久,来检尸的仵作和医师都来了。 仵作神态懒散,身上有酒味,医师穿戴整齐,相貌已至中年,目光透着一股精明。 仵作踩着悠闲的步伐去检尸,医师一派文人之气,文绉绉地向守卫要了方子,看起来比仵作靠谱那么一点。 但医师却说:“方子并无不妥,可若服药的人年纪太大,又或有其他隐疾,便无甚效果。” 江莺歌皱眉,她可以很确定,经她手的病患并无什么特别棘手的隐疾,至于年纪么,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她开方子向来温和,老少皆宜,不可能无效,唯一的解释,便是那医师故意在引导大家,认为江莺歌学艺不精。 她看了一眼安静下来的男子,心中感觉怪异,正思索之时,仵作又道:“守卫大人,死者死了有半日,尸体看起来并无异常,嘴里残留药味,应该是死之前喝了桌上那碗药,若要进一步分析死亡原因,我需要剖尸。” “什么,开膛剖腹?”男子怒道,“为何要这般待我爷爷,我不同意,我爷爷明明就是因为她害死的,你们不查她,却要毁我爷爷的尸首,是个什么道理?” 守卫道:“可若要进一步查证,只能剖尸,看看尸体胃部残留的药是否与药方无异。” 第64章 “你们的意思是我调换了药方,故意害死我爷爷?”男子哭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不可能去害我唯一的亲人,你们如此诋毁我,若最后查证我爷爷胃里的药与她开的方子无异,你们又当如何?” 门口的人群对此议论纷纷,他们颇为感同身受,毕竟谁也不想如此被污蔑,最后亲人的尸体被毁却不给一个说法,实在说不过去。 “你想如何?”顾珺雯开口。 “若查证的结果和药方一样,那我爷爷的尸首可不能白白被毁,我要她撤了医师牌证,以免日后再害人。” 江莺歌算是弄明白了,男子如此笃定,很显然,死者死之前的确是喝了她开的方子,这尸体若剖了,即便不撤牌证,她以后也别想在天澜城里行医,若是不剖,岂不是她心里有鬼了。 想要破局,得先弄清楚人是怎么死的,那仵作不靠谱,目的不明确,说的话不能全信,江莺歌虽然自己也会检尸,但现在她被怀疑,没有信服力。 除非再多请几人共同查证。 “若你们不答应,强行剖尸,我这个没背景的小民也只能咽下这口怨气,只是我可怜的爷爷,死后还要被人如此对待,实在是没天理。”他声情并茂,义愤填膺,显得江莺歌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修仙界虽然有不少修仙者,可没有修炼资质的普通人才是多数,而他们面对修仙者,往往是要低人一等的,久而久之,心里容易生出不满,就如此刻,男子哭得凄惨一点,门口的群众就会被煽动情绪,就因为江莺歌是修士,所以守卫对她才会处处毕恭毕敬。 反观男子,不是被呵斥就是被人架住,从一开始,守卫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这样鲜明的对比,难免会让人多想。 “无理取闹。”顾珺雯斜视着那名医师,“我且问你,人吃了此药,可会死?” 医师愣了一下,随后摇头。 “既然不会死,那死者生前无论是否喝了此药,又与她有何关系?” 男子连忙抢答:“怎么没关系,药方不起作用,便是拖延了我爷爷的病情,她当然罪该万死。” 男子的强词夺理,令顾珺雯失去耐心,她转身拉着江莺歌的手腕,道:“舞儿不必在此地浪费精力同他们逞口舌之辨。” 可若真走了,这个屎盆子扣在身上就洗不干净了,别的事情江莺歌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唯独医术方面不可以,她没日没夜学医,恪守严己,付出了很多,现在被人污蔑,她做不到这般转身离去。 顾珺雯没拉动江莺歌,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温和的眉眼透着一股倔,这不经让她想起那晚在迷雾之森同若长风交手的时候,为了不让若长风逃走,她特意大范围布下火雷。 而在火雷范围里,妖兽也好,灵植也罢,都被毁得一干二净,在那种情况下,江莺歌竟敢穿过火雷区寻过来,当时江莺歌也如此刻一样,目光如炬,倔得天地不惧,如星辰一般耀眼。 幸好顾珺雯因伤而未能使出十之一二的威力,否则江莺歌焉能有命站在这里同人争辩。 顾珺雯微微叹息,终究还是松开了江莺歌。 江莺歌转身对着守卫说:“他不愿爷爷的尸首被毁,我也不愿平白无故遭人冤枉,还请守卫大人多请些医师与仵作共同查证,以免有人暗箱操作,若是我学艺不精,撤去牌证又何妨,可若死者的死因与我开的药方无关,那这件事我也不会这么算了的。” 那老医师闻言,不等守卫开口,就对着江莺歌冷哼:“小友这是对老夫的医术不满?” “老夫在医馆坐诊几十年,不至于连这种药方都看不懂。” 江莺歌没有理会他,仍旧与守卫说:“有劳了。” 老医师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歇了争辩的心思。 守卫随后吩咐人去各个不同的医馆请人,至于仵作,天澜城也就那么两人,另外一人不在城里,自是请不到人了。 仵作显然知道这一点,还特意朝江莺歌扬了扬眉,挑衅的意味十足。 江莺歌向来沉得住气,否则学医这么多年又怎能熬得住,仵作的挑衅,等同于对牛弹琴。 待医师们都到场后,守卫同他们说明了情况,他们一一看过药方,均表示没什么问题。 但那老医师却道:“方子过于温和,很难药到病除。” “可死者年过七十,身体肯定不如青年人,方子温和点并无不妥之处。” “倒不如说江医师心思细腻,药方里用的药材价格适当,但药效却不比护心丹差。” 简而言之就是简易版的护心丹,一般医师确诊之后,哪里会费心思配药,大多都是让病人用成品丹药或者流传许久的方子。 前者贵,后者便宜。 但不是所有的丹药都有方子,例如这护心丹就没有方子,若要改成价格合适的方子,就得先知道丹药里所用的药材,然后根据自己所学的药理进行配药。 过程相当繁琐,且还有一个试药期,不过护心丹本就是护心一类药材,就算改成方子直接服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江莺歌开的药方很温和,几味药材也并不相冲。 住在这一带的人,都不富裕,所以他们不去医馆瞧病,宁可找外面摆摊的医师,江莺歌清楚这一点,才会如此费心思改药方。 第61章 牵手逛街 老医师吃了瘪,便不说话了。 对江莺歌一面倒的好评,门口的群众保持将信将疑的神色,于是便把目光放在仵作身上,想通过他的检尸结果来辨黑白。 仵作让人拉起一道屏风,挡住门口,以免剖尸的时候吓到人,正当他准备动刀的时候,江莺歌却抬手制止他。 “我有办法在不剖尸的情况下得知死者在死之前吃了什么。” 仵作皱眉看她:“既然有办法,为何方才不说?” “刚刚想起来罢了。” 江莺歌自然不是刚想起来,而是想等医师们都到齐,否则她做什么都会被冠上各种罪名,她一张嘴又哪里讲得过他们。 而这些医师方才对她赞赏是出自真心,可以肯定他们并未被收买。 仵作又问:“是何办法?” 江莺歌取出一根极长的银针,刺进尸体胃部,随后将其取出,放在鼻翼下闻了闻,虽然有股臭味掩盖,但死者胃里残留的药的确是她开的方子。 她又看了一眼尸体的死状,尸斑正常,双手置在腹部,面容安详得不见丝毫痛苦,按理来说,若是心疾复发,应当会有一个挣扎的过程。 身上也没有挨打的痕迹,家中东西摆放整齐,也不似遭了难。 仵作这时讥讽:“可看好了?” 江莺歌点头:“他死前确实喝了我开的药方,不过……” “守卫大人可听见了,她承认了我爷爷喝了她开的药方,但我爷爷还是死了,她便是庸医!” 男子也不等江莺歌继续说下去,就在一旁嚷嚷,要江莺歌撤销牌证,几位医师闻言,均是摇摇头,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 “你爷爷的死与方子并无关系,怎可如此胡搅蛮缠,若她真为此撤销牌证,那我等如何敢行医治病?” “确实,若我等以后医治的病患都如你这般蛮不讲理,可是不敢行医开药方了,你们日后生病啊,只能找名医去了。” “这话不对,名医也是人,哪里能包治百病,恐怕也不敢给他们看病的。” 几位医师的话让男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几次张嘴说话均被无视,就连门口的群众也觉得是男子小题大做,既然药方没问题,而他爷爷的尸首也完好,若还要纠缠不休就有讹人的嫌疑了。 “你这鼻子比灵犬都强。”仵作忽然说了一句,打断医师们的话。 江莺歌觉这句话有点耳熟,似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评价,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顾珺雯。 顾珺雯的眉梢轻轻一扬,那如寒冰般的表情瞬间变得鲜活灵动,恍惚间,好似绽放出如花般的微笑,目光不经意间便闯入了心底,令人为之悸动。 就如方才在茶楼里无意间展现出的惊鸿一笑,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仿佛回到了年少时青涩懵懂的岁月,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江莺歌连忙收回目光,生怕多看一眼就真的要万劫不复,定了定心神后,她同仵作说:“我的五感确实要比寻人更敏锐,若是不信,大可寻来一只灵犬,再找些药材混合,让灵犬一一分辨。” 仵作听言,一时间没吭声。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算没有分辨是非能力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怨不得开药方的江莺歌,继续争辩不过是为江莺歌锦上添花。 守卫出来打圆场,让男子好好安葬他爷爷,大家以为事情会这么结束的时候,男子忽然朝江莺歌大叫一声:“别动我爷爷。”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点怪异,作势要推走江莺歌,却被眼疾手快的守卫拦住,并且呵斥:“你这是做什么?” 第65章 “我让她别动我爷爷!” 守卫疑惑地看向江莺歌,江莺歌只不过在检查死者的后脑,男子便如此激动,明显不寻常。 紧接着,江莺歌从后脑处取出一根针,并将其交给了守卫,男子见状,面如死灰。 门口的群众顿时哗然,没想到一件寻常的事变成了他杀,又联想到男子怪异的举动,很难不对此产生怀疑。 还有仵作,之前检查尸体明明说没发现问题,那这根针又从何而来? 守卫瞥了一眼仵作,仵作说:“整根银针都刺入颅骨内,很难发现,况且我今天喝了点酒,一时看花眼,有疏忽在所难免,我自会去城主那边认罚。” 守卫听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命人把最可疑的男子押去审问,并且驱散了门口的群众。 而那位老医师,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去,江莺歌便向守卫询问那老医师的身份。 守卫说:“他在何氏医馆坐诊。” 何氏医馆,该不会与何峥嵘的父亲有关吧,难道是因为自己上一次没有给茶叶的关系? 守卫又道:“说起来,那人也挺可疑的,稍后我会派人去何氏医馆要人,江医师是否一同前往。” 江莺歌摇头,何氏医馆是不是何家人开的,回去问师尊便知道了,没必要与他们周旋。 便告辞离开了这里。 走出那间平房,江莺歌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扭头和顾珺雯说:“宗主,我们回去吧!” 江莺歌讲话的声音很轻柔,入了顾珺雯的耳里,有种被呵护的错觉,与方才同人争辩时的倔脾气截然相反。 可明明别人见到顾珺雯,不是恭敬便是俯首,只有江莺歌把她当成弱小的病患,这种区别对待,对顾珺雯来说还挺新鲜,挺有意思的。 但那过于客套的态度,也只对顾珺雯区分:“从前我便觉得舞儿……” 江莺歌愣了一下:“什么?” “与我不必如此生分。”原本顾珺雯是想说过于生分,但以江莺歌龟缩的性子,大概会装聋作哑,便只好自己强硬些,向江莺歌伸出手,“先同我逛会夜市。”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江莺歌邀约顾珺雯出来,却只让顾珺雯喝了茶,还遇到这些遭心事,不免心生愧疚,想着该带顾珺雯去哪里游玩。 城西有条老巷子,里面有各种吃食,味道不错,城中则有家戏曲楼,还有风景秀丽的睡莲湖,若都要逛一遍,恐怕天亮都逛不完。 就在江莺歌出神之际,顾珺雯已经牵着她的手前往城中。 顾珺雯的指尖有微凉的寒意,江莺歌完全是下意识地紧握,想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将其驱散。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跳骤然加快,细密的薄汗自掌心渗出,粘稠得仿若这鼎沸的街道,又闷又难受,她好怕被有洁癖的顾珺雯嫌弃,便忍不住抬眼看向顾珺雯的侧脸。 与旁人大汗淋漓的样子不同,顾珺雯永远是干净利落、不染纤尘,长串的银色耳饰衬得人愈发冷傲,无一不彰显她的尊贵,眸光一瞥,便令人退避三舍,硬是把一条人挤人的街道让出缝隙。 虽然顾珺雯没有松开手,但是颈部乍起汗毛还是说明她内心的抗拒。 还是被嫌弃了。 江莺歌的心被揪了一下,她想收回手,刚用上点劲就听顾珺雯说:“此刻人多,莫要松手。” 这句话像是在给江莺歌找借口,就算被嫌弃又如何,她以前就一直渴慕同顾珺雯牵手漫步在街道上,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是好的,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一刻,又有什么理由去松开顾珺雯的手呢? 她干脆把五指拢得更紧了些,加快步伐,与顾珺雯肩并肩走着。 鼻尖四周夹杂着各种味道,有食物的香味、女子的胭脂水粉味、男子的汗味,但是都盖不住顾珺雯身上独有的苦涩冷香。 周遭的喧闹仿佛与二人隔绝,她们的目光都不曾被什么吸引,就这般静静走着。 可路始终有尽头,江莺歌便故意放慢脚步,顾珺雯也跟着被迫慢了下来,这样才能让尽头晚来那么片刻。 但是顾珺雯却拉着江莺歌进了饭馆,提前结束了这一切。 顾珺雯随意点了些菜,饭馆的菜比起记宝楼的味道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江莺歌其实不想在这里吃饭,她想带顾珺雯去更好、环境更优美的饭馆,顾珺雯却指了指窗口斜对面。 江莺歌看过去,竟然是何氏医馆,守卫也刚好带着人闯进医馆,询问老医师的去处。 但医馆里的人均表示不知道,只给守卫提供老医师住处,守卫只好带人匆匆寻过去。 这时店小二端上来一壶茶,循着二人的视线发现医馆有热闹看,便道:“那何氏医馆里的人都是黑心肝,我在这里干了这么些年,进去的病患就没有一人是去而不返的。” 江莺歌看了看附近的地势,顿时明白自己为何被针对了,这条街道虽然四通八达,但江莺歌摆摊的位置选得好,在路口人流较多的转角,去何氏医馆的病患必定会先见到她的摊子,这等于阻了何氏医馆的财路。 “那你可知这医馆是何人开的?”江莺歌问小二。 小二点头:“何家开的。” “何家有个儿子叫何墨轩,为人好吃懒做,自从他几十年前接手医馆后,这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何家哪里来的钱财让医馆维持几十年不倒。” 第62章 小心被我卖了 从小二口中得知,何家原本和江莺歌一样,世代为医,在天澜城里原本有两座大宅院,开了四家医馆,但自从何峥嵘的爷爷死后便开始没落,勉强能维持生计,却在何墨轩接手医馆后,两座大宅院变成小的四合院,四家医馆也变成了一家。 即便如此,何墨轩仍旧挥金如土,在第一任妻子难产死后又立马娶妻,可怜刚出生的孩子直接丢给家里哭瞎眼的老太太带着,没几年,老太太也跟着撒手人寰,那孩子后来被人带走,几十年了,就回过家几次,再之后的事,小二便不太清楚了。 小二倒完茶便退下。 江莺歌见顾珺雯若有所思的神情,问:“宗主可是知晓些什么?” “何峥嵘后来被何清清带到玄霄宗抚养,何清清怕他养成与父亲一样的习惯,所以从未同人提起二人之间的关系,只将他当做普通弟子培养。” “何墨轩也只有缺灵石用的时候才会过来找何清清。” 听描述,何墨轩就是一个混蛋,而何峥嵘那睚眦必报且善妒的性子也是随了他。 江莺歌估摸着,何墨轩之所以能生活得这般滋润,应对是同师娘讨要了不少灵石,只不过师娘昏迷后,他的钱财又从哪里来的呢? 江莺歌联想到上回师尊要送春蜜茶赔礼道歉的场面,顿时就明白了是何墨轩勒索了师尊,以师尊爱护师娘的性子,定是无法拒绝的。 顾珺雯见江莺歌出神的样子有点呆,把面前的一碟花生米推过去,江莺歌便下意识捏着花生米吃了起来。 随后,她又倒了杯酒放在江莺歌面前,同样乖乖将其喝完,过了一会才被酒水的辣味呛回过神,讪讪笑道:“宗主,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玩?” 顾珺雯端起茶杯,她看着提前打烊的何氏医馆,意味不明道:“待会带你去抓个人。” “啊?”江莺歌疑惑,“抓谁?” 顾珺雯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见江莺歌清澈的目光,她稍感无奈道:“舞儿被人这般欺负,我可不能如此算了。” 顾珺雯的意思是要去抓跑掉的老医师么,可现在天都黑了,老医师说不定早就躲了起来,天澜城说小也不小,要抓个人,没几日定是不行的。 顾珺雯又有旧伤在身,不易过多劳累,需时常闭目养神,总总考量下,江莺歌觉得没有追究的必要,但现在顾珺雯要替她出头,“算了”二字一旦说出口,岂不是要让人失望。 “那宗主要去何处抓人?” “过会你便知了,先吃点东西。” 顾珺雯端坐着,品茶的神态悠闲自得,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与从容不迫的自信,这也是顾珺雯为什么能深深吸引江莺歌地方,她喜欢顾珺雯傲视群雄的姿态,喜欢顾珺雯在逆境中也能运筹帷幄布下棋局,喜欢顾珺雯无时无刻都会冷静自持。 是江莺歌心中不可触碰的明月,就连多看一眼都得小心翼翼对待。 顾珺雯忽而抬眼看着江莺歌,而江莺歌这时已经把目光放在窗外的夜景上。 这条街角没什么特色,而唯一有人气的医馆又提前打烊,来往的行人闷头走着,不一会便散了个干净,只余三三两两的灯火时而亮着。 足够清冷的街道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那边的热闹好似与这边隔着墙。 像极了江莺歌与顾珺雯之间隔着一张饭桌的距离,看似很近,却又遥不可及。 “舞儿若是不喜欢这里的饭菜,不必勉强自己吃。” 第66章 江莺歌知道自己方才出神的样子令顾珺雯误会了,她摇摇头,说:“没有,这里的饭菜虽然不及记宝楼鲜浓,却独有一股清淡的香甜,我还是挺喜欢的。” 尤其是这道爆炒的苦瓜,入口虽苦,但过后却唇齿留香,自带甘甜,和顾珺雯身上的味道极像。 她忍不住笑了笑,把苦瓜推到顾珺雯面前:“宗主不如也尝尝。” 顾珺雯没有拒绝,便也吃了一口,面无表情附和一声:“尚可。” 连夸都是这般模样,江莺歌忽然觉得顾珺雯好萌,明明这个词是不可能和顾珺雯扯上关系,可她就是觉得,此刻的顾珺雯实在是太可爱了。 江莺歌便又推了一道菜给顾珺雯,顾珺雯吃了一口,还是同样的反应和评价。 她很清楚顾珺雯平时很少进食,至多就是喝茶,可江莺歌推过去的几道菜,顾珺雯都依言尝了,这会让她产生自己被偏爱的错觉。 越发让江莺歌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她连忙深吸一口气,自己闷头吃了起来。 心思飞远,再好的佳肴也是味同嚼蜡,勉强吃了个半饱。 顾珺雯这时站起身,说:“随我去抓人。” 江莺歌赶忙放下筷子站起身,跟着顾珺雯出了饭馆,她正要询问去哪里抓人,顾珺雯便伸手揽住江莺歌的腰,带着她直冲云霄。 迎面而来的凉风都快把她吹迷糊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此刻又该做什么。 等回过神来,二人便到了城郊,这里杂草横生,有几只鸟儿飞过茅草屋,却渺无人烟。 “此人在这里?” 顾珺雯颔首:“从他离开的时候,我便用神识锁定了他。” 神识? 可顾珺雯还有旧伤,江莺歌担忧道:“宗主的伤不要紧么?” “方圆百里之内无妨。” 意思便是过了百里,顾珺雯会承受不住旧伤带来的反噬,所以在饭馆的时候,顾珺雯并不着急来拿人。 那么,那句“此刻人多,莫要松手”又是怎么回事,以顾珺雯的神识,江莺歌是绝对不可能被冲散的。 所以,是顾珺雯想牵着自己的手逛街,才寻了这种借口? “舞儿笑什么?” “没什么。”江莺歌收敛欢呼雀跃的心情,如常道了一声。 空寂的四周只有蛙叫和蝉鸣,以及那轻微吞咽唾沫的声音,那老医师就躲在茅草屋里,一动不动,祈祷着二人只是无意路过。 但顾珺雯却道:“还不出来?” 老医师这才灰头土脸走出来,他似乎抱着一丝侥幸,笑道:“二位为何跟踪老朽?” “你得罪了我们,你说呢?” “也不妨告诉二位,老朽是受命于何墨轩,二位若要报复,理当去找他。” 江莺歌诧异,没想到老医师这么容易就出卖背后之人,不过想想也对,就何墨轩那样的人,怎会有人替他卖命,不过收钱办事罢了。 顾珺雯说:“所以我们才更应该找你,我要你自首,供出何墨轩,我便不为难你。” 去自首,他焉能有好日子。 老医师可不傻:“何墨轩只是让老朽说几句凌磨两可的话,让仵作装醉,故意检错尸误导人,但这些都没有证据,他若不认又有何用。” “那尸体后脑的银针可是你所为?”江莺歌问他。 “老朽行医多年,虽不是良医,但也不敢为财而害人性命。” “既如此,你为何要潜逃?” 老医师并未答话,很显然,若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大可自首去,除非就是他用银针杀了死者,并且很自信不会被人查出来,故而连银针都未曾取出来。 虽说修士时常因为宝物而彼此间争个你死我活,信奉强者为尊,更不在意普通人性命,可不是所有的修士都视人命为草莽。 天澜城城主便是其一。 也正因为如此,像老医师这般心术不正的修士便很难在城内随心所欲,更不会回去认罪自讨苦吃。 所以,当江莺歌见到老医师目光一沉,她便下意识防备了起来。 只见他双手捏拳挥来,白色的齑粉飘满半空,被江莺歌轻甩衣袖而震散,但那老医师的身影却不见了。 顾珺雯轻声唤道:“紫音。” 一道剑芒转眼射向高空,拖着紫色光影,照亮整片夜空,连月光都黯然失色。 老医师察觉了什么,如芒在背,头都不敢回,但被一道寒光刺痛双眼,眼睛一闭一睁,一柄利剑便悬在眉心前,吓得他气息不稳,直接从空中摔落。 紫音转眼便串住老医师衣摆,把人又拖拽回顾珺雯面前。 老医师“哎呦”一声摔到地上,他虽然不知道玄霄宗宗主长什么样,但紫音神剑还是认得的,连忙叩首哀求饶命:“是老朽……是我有眼无珠,得罪顾宗主。” “去自首,便饶你一命。” 老医师噎住,唯唯诺诺说:“可自首的话,城主大人定不会绕了我的。” “我与城主有几分交情,可让他网开一面。” 江莺歌诧异,她记得上次顾珺雯去城主府的时候蒙着脸,城主也没有认出她,若有交情,何须遮掩? 但老医师明显相信顾珺雯的话,感恩戴德地磕头,额头都因此磕破了。 “顾宗主请放心,我这便自首去。”老医师颤巍巍站起身,见那柄神剑发出争鸣,似在警告,他也不敢在顾珺雯面前耍花样,乖乖飞向城主府。 待老医师走后,江莺歌才问:“宗主真要为此人说情?” “我又不认识城主,如何说情?” 江莺歌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宗主这是在骗他?” 顾珺雯挑眉:“瞧舞儿吃惊的样子,是对我失望了么?” 江莺歌连连摇头,顾珺雯在她心里的形象堪比圣贤,单看那张严肃的脸,是如何也不会想到顾珺雯也会说谎话的。 且顾珺雯一派正气,不管她说什么,都有信服力,就算把人卖了,被卖的人也会帮着数钱。 顾珺雯看出了江莺歌的心思,把手置于她头顶,轻轻揉了揉,道:“我并非圣贤,自然说得谎话,舞儿可得担心些,小心哪日就被我卖了。” 对顾珺雯摸头的举动,江莺歌毫无招架之力,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此刻的脸颊定是羞红色。 江莺歌知道自己该收敛些,该默念静心诀让内心平静,以免被顾珺雯看出什么,可顾珺雯今日种种行为,都好像在告诉江莺歌。 她可以更放肆一点。 “舞儿方才在饭馆只喝了一杯酒,脸便这般红,酒量着实差了些。” 顾珺雯揉过江莺歌的脑袋,又把指背靠在绯红的脸颊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体寒的关系,感觉江莺歌的脸异常灼手。 而她的目光也如此烫人,好似在一点点描绘着顾珺雯的脸上的轮廓,被刻进眼里。 顾珺雯心底又生出一丝异样,这种异样迫使她把目光放在江莺歌如火的唇色上。 这里似乎更灼人。 顾珺雯像是被烫到了,她收回手,将其别在身后,可指尖上残留的温度却难以忽视,她强行忍着,对江莺歌如常道:“回吧。” 第63章 小人难缠 老医师自首后,因为顾珺雯没有说情而在牢里破口大骂她失信于人,看管的守卫没有一人信老医师的话,而何墨轩的医馆也很快被查封,仵作跟着被撤职位。 死者的孙子也没有捞到好处,赌性不改,很快又欠了一大笔灵石,被要债追着打,现在过得连乞丐都不如。 江莺歌听着那些来瞧病的人谈论此事,心中没有任何感触,她见天色不早了,便收了摊子,让排队的人先回去,过段时日她还会出摊坐诊。 收拾好摊子,江莺歌回头对着竹溪说:“大师姐先回宗门吧,我还得去一趟药铺买些药材。” 竹溪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莺歌,示意得跟着,不然她独自回去不好向顾珺雯交代。 江莺歌有点无奈,自从被何墨轩算计,顾珺雯就认为自己太好被欺负,便让竹溪跟着自己一起出摊,她拒绝过很多次,可顾珺雯根本不听她的。 “大师姐,我只是去买药材,能遇到什么事,宗主一个人我们都不放心,还请大师姐先回宗门,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竹溪只好点头,在本子上写下:「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传音石叫我一声。」 “好。” 待竹溪离去,江莺歌便前往药铺挑选状识海的药材,这段时日她忙得晕头转向,都未曾好好修炼,正好顾珺雯这几日的伤挺稳,师娘又有师尊照顾,她这才得了些空。 药铺掌柜基本已经认识江莺歌,很熟络地招待,给的价格也是相当优惠。 江莺歌面子薄,最受不了别人热情,脑子一昏,就花了近万的下品灵石。 她倒也不后悔,毕竟是自己修炼所需,一次多买些,也省的日后跑来跑去。 第67章 回到宗门后,江莺歌便把药煎服,闭门修炼凝神炼识诀,一连几日,她都未曾踏出房门。 苏晴照常过来打理香灵竹,给鸡鸭喂点小麦,给鱼喂点鱼食,原本空着的地也被她种上瓜果蔬菜。 在山里采来的药材,也会将其摊在药架上,每到太阳落山时,再将其收进房里,待药材干透就收入储物袋保存。 偶得闲暇时,苏晴就会坐在院中纳气修炼,她资质差,只能将勤补拙,好在凌霄峰灵气富裕,纳气的效果很显著,隐隐约约让她摸到练气二层的门槛。 苏晴很是高兴,如此一来,她便有机会进入外门,正式成为玄霄宗弟子。 只不过成为外门弟子后,她恐怕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修炼上,那江莺歌还会不会要她继续做活还是个问题。 正当她发愁的时候,江莺歌不知何时走出房门,站在她身后,问:“想什么呢,怎的这般愁眉苦脸?” 苏晴连忙摇头,并且把储物袋交给江莺歌:“没什么,江医师要的药材都在这里。” 江莺歌没有接手,而是道:“那就劳烦你帮我把药材捣鼓成粉末,分别装进瓷瓶里,我出去一趟,有事传音石联系。” 说完,江莺歌便飞向高空。 这次闭关修炼,江莺歌的识海又扩大了几寸,她虽闭门不出,但灵识对外界的感知比之前还要敏锐,苏晴什么时候来,做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她想着去师娘身边看看,是否能多封住几处破损的灵脉,若能成功,那往后她只要更加刻苦修炼凝神炼识诀,说不定就能稳住师娘灵力流失的问题。 江莺歌来到别院,推门而入,见师尊在桌前配着药,这些药都是用来增强灵力,但师娘只要一日不醒,药效便宛若细沙,抓在手里很快会掉干净。 叶长老抬头看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药材,道:“歌儿是刚出关就过来了么?” “师尊怎知道?” “自然是宗主同为师讲的,她还说,墨轩开的医馆已经被查封,让为师心里有个准备。” 江莺歌疑惑,何墨轩的医馆被封了,师尊要准备什么? 叶长老又道:“不说这些了,快同为师说说,此次闭关可有感悟?” “我正是为此而来,我想给师娘诊脉,试试能否多寻几处破损的灵脉。” “好,歌儿有出息。” 叶长老连忙领着江莺歌去内房,他则守在外头,以免有人过来打扰江莺歌施针。 可他越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有小弟子同他说,有一位来自药宗的弟子求见,叶长老眉心一跳,当即便联想到何墨轩。 虽然何墨轩只是内门扬长老的记名弟子,还未正式踏入内门,却也是正儿八经的药宗弟子。 他不得不出门相迎,见到来人的却是何墨轩,勉强笑着说:“你是来探望清清的?” 何墨轩嗤笑:“我若来探望她,何至于几十年不出现,是你弟子害得我关了医馆,我还被城主抓进牢里,若非我是药宗弟子,不被关个十来年哪里能站在这里跟你要个说法。” “你想如何?” “让她赔礼道歉,并且赔偿我十万上品灵石。” “你怎不去打家劫舍?”叶长老气道,“医馆被封,是你自己心术不正,经营不善,与歌儿有何关系?” “我的好姐夫,你以为我过来是同你讲道理的么?”何墨轩一步步逼近叶长老,看着他眼底的怒意,反而贱兮兮笑道,“答应我的条件,这件事我便不追究,若是不应,那可别怪我了。” “我姐姐在你身边几十年,病情不见好转,说明你医术平平,治不好我姐姐,我只好带我姐姐回药宗医治了。” 以何墨轩的性子,连儿子都不管,是绝不可能带何清清去药宗医治,大概就是丢在一旁等她自生自灭。 叶长老爱妻如命,这句话完全踩到他的底线,当即便没了好脸色:“她是我妻子,岂是你说带就能带走的?” “那我还是她弟弟,有何带不得,你若阻拦,我便回宗,将此事告知师尊,请他老人家来找贵宗宗主评理。” 叶长老最怕的便是这一点,玄霄宗与药宗向来交好,而他不能医治好妻子,那么何墨轩要求把人带去药宗医治是无可厚非的,即便顾珺雯知道当中因果,不愿交人,可天下人却不知,何墨轩定会以此做文章,极有可能损坏玄霄宗名声。 他既爱护妻子,同样也爱护玄霄宗,顾珺雯让他做好准备,便是让他二选其一么? 又或者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可以跟着一起去药宗照顾妻子,可如此一来,他便不能外出寻药了。 “不知姐夫考虑得如何了?”何墨轩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旁的茶杯喝茶,神态相当悠闲,且信心满满。 叶长老很是焦虑,正当他不知如何抉择时,眼角余光瞥见月长老那如寒酸的脸色。 “我玄霄宗岂是你这种小人撒野之地。”月长老向来脾气火爆,毫不客气地挥出一掌。 不仅震碎茶杯,何墨轩也受到波及,双手像是被铁棍恶狠狠敲了一下,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嚎叫的声音在院中回荡了一圈又一圈。 何墨轩好歹是金丹期修士,没想到连小小一击都承受不住,满脸泪痕和鼻涕,月长老更是瞧不起他了,眼中全是鄙视之意。 “好,你们很好,我回去定要向师尊告你们一状……” 何墨轩话都没说完,就被月长老挥出门外,冷冷一句:“慢走不送。” 随后,月长老看着叶长老说:“师兄的性子实在过于优柔寡断,这些年喂了他这么多灵石,也该瞧清楚他的为人了。” “哎,我只是怕他回去胡言乱语,若影响到玄霄宗,我便是罪人了。” “宗主岂会在意这些?” 叶长老摇摇头,别人可能不太了解顾珺雯,可他因为妻子的病时常要与顾珺雯商量,接触得多,自然还算有几分了解她。 一个墨守成规,追求公平公正的人又如何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她可是正道公认的领袖,这顶帽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戴上的。 “师兄便是思虑太多,修为才会停滞不前。”月长老一声叹息,“清清的身体还好吗?” “歌儿在里头诊治,要不你在这里等上一等?” 月长老摇头,她没有在这里逗留,随后同叶长老告辞离去。 叶长老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随后便站在门口焦急等着。 约莫天快黑的时候,江莺歌才走出来,道:“又封了四处缺口,虽说进展不大,可日积月累下来,师娘体内流失的灵力定会得以缓解。” “倘若将来都封住了,你师娘能不能醒来?”叶长老问道。 江莺歌没想到师尊会问这个,虽说日积月累下可以缓解灵力流失,可师娘体内的毒依然存在,没有解毒之法,仍旧醒不来。 “罢了,能缓解也是极好的,现在为师只担心何墨轩,方才的谈话你也听见了,为师就怕他带药宗的人来抢清清。” “师尊何须忧虑,若药宗来人也能如我这般缓解灵力流失,给他们带走又何妨,若不能,有我在,他们还有何种理由带走师娘?” 叶长老闻言,眉宇舒展,笑道:“歌儿所言极是,有歌儿在,为师心安。” 第64章 与顾珺雯同住的这些天 像何墨轩这样的人,江莺歌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药宗若有能人改善师娘灵力流失的问题,师尊又何至于愁到今日。 江莺歌回到别院的时候天色已暗,故而苏晴也已经回了自己住处,走之前,苏晴把磨碎的药一样样装在瓷瓶里,整齐地摆在桌上。 江莺歌细细清点,制作迷药所需的药材皆已备齐,她也没打算休息,备好纸笔后便开始动起手来,每次配药用的量都会一一记在纸上。 窗外吹来夏日独有的暖风,昏暗的烛火衬得倩影摇曳,差点扬起桌上的药粉。 她连忙起身关门关窗,随后回到位置上继续配置,这个过程需要极其小心,她可不想自己中招。 不知不觉,天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整个屋子开始明亮起来,可她的脑袋昏昏沉沉,明明不犯困,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她几次起身,又跌坐回去,待鼻尖嗅到满屋子的药香才后知后觉明白,是自己关紧门窗后导致肉眼难见的齑粉散不去,吸了一整晚,不头晕才怪。 第一次配这种药,是她思虑不周,赶忙屏住呼吸,可因为灵力调动不了,无法内息,不一会便感到了窒息,又不得不张嘴吸气。 才一会,越发觉得头晕目眩。 苏晴这个时间段还没来。 江莺歌只能用仅有的力气支起身体,跌跌撞撞往门口走去。 几次试图拉开门都没能成功,幸好不是配的毒药,否则自己把自己送去见阎王,世人大概会笑死她的。 可桌上的药香持续散发,她一直待在房间里,想等药效过去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第68章 万一苏晴又误以为她在闭关该如何是好,这般想着,她又试着去拉门栓,还是没拉动,反而整个软绵无力的身躯都倚在门上,将其堵得更严实了。 在这时,她听见门口有脚步声,原以为是苏晴来了,只是不知为何脚步声停留了片刻又往回走了,她急得环顾四周,双手撑着墙朝窗边的花几走去,颤颤巍巍地,加之身形又偏瘦,好像随时都会倒地不醒。 花几上的花盆不大,孤零零摆放在一角,以防止日常不小心经过时碰倒,而现在,她已经很努力抬手去推花瓶,它竟然纹丝不动,和江莺歌打起了拉锯战。 以前怎么不知道花瓶这么重? 听着脚步声消失了,江莺歌有点沮丧,精气神一旦泄气,身体便支撑不住往花几上倾倒,花几撑不住人的重量,跟着倾斜,不过预想花瓶破碎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而被白玉无瑕的手及时扶稳。 她有些微怔地看着罩在手上的雪色衣袖,上面绣着的阵纹是她熟悉不过的,像藤蔓一般纠缠,把江莺歌整个人严丝合缝包囊住。 “舞儿这是怎么了?” 江莺歌费力抬着看向顾珺雯:“快……出去……” 朦朦胧胧的目光掩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意,尽数化作了担忧,生怕顾珺雯也一样中招,好在弥漫的药香没有那么强的药效,一时半会还影响不了顾珺雯。 顾珺雯把江莺歌横抱着,转身走出了房间。 方才的焦急一扫而空,此刻的江莺歌倍感心安,一如儿时被顾珺雯抱在怀里的时候是一样的,她从来没想过顾珺雯会不会是坏人,自己会不会被骗,从第一眼起,她就莫名信任着顾珺雯。 顾珺雯把她放在院中的石椅上,又见江莺歌软绵无力,只好用半搂的姿势扶着人:“舞儿在房里配制的什么药,为何我只待了片刻便有些不适?” 江莺歌没说话,又或者说,她已经没力气说话了,意识也是越来越模糊,随即便昏睡了过去,她感觉自己睡得很沉,怎么也醒不来,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却一直傻愣愣盯着房顶发呆。 她…… 竟然躺在顾珺雯的床上? 房间里全是苦涩的冷香,一遍遍刺激着江莺歌,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可这样的场景也只有梦中才会出现,她一定是被迷药迷坏了头,才会觉得自己没有做梦。 但是这被子柔软的触感是骗不了人的,她真的躺在了顾珺雯的床上,一时之间,她太过高兴,没有注意到顾珺雯已经来到了床边。 江莺歌虽是常笑,但笑容里保持着礼貌又得体的距离,那种笑,是面对所有病患的,而顾珺雯现在见到的笑,傻气中透着几分娇羞,更为真实,也更为少见。 不过随着顾珺雯的靠近,江莺歌很快敛了神色,又变换成常见的模样,道:“给宗主添麻烦了。” “无妨。” 顾珺雯朝身后的竹溪颔首,竹溪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把手中端着的药递过去。 顾珺雯接过药,伸手把江莺歌扶起来,说:“舞儿昏迷了三日,我便让你师尊过来瞧瞧,他说你研制的迷药暂时没有解药,只能喝点醒神的药解疲乏,待药效过去便好了。” 江莺歌点点头,本想伸手端过碗自己喝药,但顾珺雯已经把碗口贴到了她唇边,她乖乖张嘴喝下。 药的温度适中,水流滑过舌头,竟一点也不苦,甚至还带有甘甜。 “这几日,舞儿先住在这里。” 江莺歌瞪大双眼,能在这里躺了三日已经不敢想了,还可以继续住? 同意还是拒绝? 她正纠结的时候,目光偶然向下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绯红,结巴问:“我的衣裳……” 她怎么了忘了,顾珺雯有洁癖,连进门都要求人捏个除尘诀,现在自己躺在顾珺雯的床上,怎么可能不把穿过的衣裳换掉就允许躺上去。 “嗯,溪儿给你换的。” 竹溪啊! 那就好,反正别是顾珺雯。 不过江莺歌高兴得有点早,她虽然喝了点醒神药,身体勉强能使上几分力气,却连茶杯都拿不稳,躺久了,想起身喝茶都需要顾珺雯端着茶杯喂,想出去活动四肢,还需要顾珺雯搀扶。 江莺歌这才明白顾珺雯为何要自己住几日了,这是方便顾珺雯照顾,若是换成别人那还好,可照顾自己的人是她喜欢多年的人,一点点的肌肤接触,都会令她面红耳赤。 静心诀、佛经念多了,她感觉自己都快成了真正无欲无求的仙人,实在受不了,便干脆躺在床上不动,等着药效过去。 可接连两日,无论白日还是黑夜,顾珺雯都捧着书坐在软塌上,寸步不离地守着,好是好,好到江莺歌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一点响动就打扰了顾珺雯看书,很是不方便,束手束脚。 她无奈叹息。 相恋是甜蜜的,但暗恋却是卑微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要她付出所有,并且甘之如饴。 辗转反复了一会。 江莺歌面对着顾珺雯侧躺。 那身白衣被火光化去几分冷意,连带着一双冰眸都温和了,专注的目光一直在书上,很难被旁的事物影响,是江莺歌自己惯于胡思乱想,自己束缚了自己。 像现在,她大胆地用目光描绘着顾珺雯侧脸,以顾珺雯的修为,定会有所察觉,却并没有发生被厌恶的画面。 这不经让江莺歌想起在天澜城行医时候,她与顾珺雯牵手逛街、吃饭抓坏人,都在明晃晃提示她不用如此卑微小心。 不过想是这么想,真当顾珺雯放下手里的书看过来时,她又缩回了自己的龟壳,保持往常一样的笑容:“宗主,其实我身上的药效快退干净了,明日便可回小院。” 顾珺雯自然是知道江莺歌待在这里不自在,便点头应允,随她去了。 “对了,今年宗门会招收新弟子,入门试炼之时,舞儿需要从旁照看一二,以免有人伤了性命。” “酬劳宗门会支付。” 宗门招收弟子,皆是派遣弟子去偏远村落寻找有修炼资质的弟子入门,离得近的村落,自行前往宗门参加选拔。 选拔不受年龄限制,所以宗门里的杂役弟子也是有机会入外门的。 江莺歌想到了苏晴,苏晴已经引气入体,修为快到炼气二层,若是运气好的话便能入外门。 只是修炼一事,不可全凭气运,她记得上一世,这一届的人实力都不错,导致炼气一二层的修士,在入门试炼第二阶段比武的时候都被淘汰,若是苏晴对上他们,胜算不大,不过她可以出力帮一把,教苏晴剑法。 算算时间,也只有个把月了,不知苏晴还来不来得及学。 “宗主,有没有什么剑法可以速成?”江莺歌想来想去,还不如请教一下剑道大家的顾珺雯。 “舞儿这是替谁求剑法?”顾珺雯听见速成剑法,就知道不是江莺歌自己要学的。 “苏晴。” 不知为何,江莺歌感觉顾珺雯似乎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是自己太冒犯了么? 毕竟苏晴不是顾珺雯的弟子,有多少人想找顾珺雯指点一二都没机会,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要顾珺雯指点苏晴,确实不妥。 “我就顺口一问,宗主不必回答。” “速成剑法倒是有,只是苏晴那性子不适合学。”顾珺雯把储物戒里的剑谱递取出来,递给江莺歌。 江莺歌看了一眼,这剑法没有刻意的剑招,但使的每一剑都要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对上此剑法的人会畏惧三分,从而弱了剑势,适合狠辣的亡命之徒。 而苏晴性子软,恐怕驾驭不了这样的剑法,不过江莺歌还是收下了剑谱,学不学,那是苏晴自己决定的事。 “多谢宗主。” 江莺歌刚道谢,顾珺雯便不悦地皱了下眉,她很懵,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道谢。 可是受人恩惠,怎能不谢? 第65章 父子 江莺歌把剑谱交给苏晴后便继续研制迷药,这一回,她学乖了,脸上戴着面纱,面纱是特制的灵布,可以防止异物吸入体内。 上一次的药,味道过于浓郁,得去掉药香,做成溶于水中无色,散在空中无味。 待药做完已是三日后,离入门试炼尚有一段时间,便又去天澜城摆摊坐诊,竹溪还是如常跟着她。 天澜城的百姓几乎都认识她,知道她医术好,有病没病都会过来瞧一瞧,不一会就排成长龙。 竹溪负责记账并且维持秩序,短短半日,便赚了六百多下品灵石。 中午的时候人少了很多,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江莺歌干脆收了摊子,请竹溪吃了碗馄饨,刚吃到一半,眼角余光就瞥见熟悉的人影。 “何峥嵘?” 竹溪回头看了一眼,在本子上写:「他前两日刚被放出来,可要跟过去瞧瞧?」 江莺歌挺好奇何峥嵘这般愁眉苦眼的样子是要去做什么,便与竹溪一起悄悄跟在后面。 第69章 不过竹溪手腕上还戴着月青禾送的铃铛,为了防止被发现,她将其摘下,收进储物袋。 跟着何峥嵘七拐八拐,路是越走越偏僻,一直走到无人的小巷子才停下。 见到等在那里何墨轩,江莺歌隐隐嗅到阴谋的感觉,该不是想要针对自己吧? “你找我,到底要做什么?”何峥嵘看着何墨轩,目光好像快喷火了,夹枪带棒,明显不喜欢他。 “我好歹是你爹,就是这般态度和我说话的?”何墨轩并不恼怒,反而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娘死了,我也没爹,你有什么话就快说,不说我就回去了。” “何氏医馆关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又怎么了?” “那你应该清楚,我现在没了收入,你师尊也不愿赔偿,我只能来找你讨点灵石花花了。” “我没身上也没多少灵石。”何峥嵘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气得浑身发抖。 “就你身上那点灵石,我也看不上。”何墨轩笑道,“你师尊不是让你管理兴和堂么,你只要在药库的账上动点手脚,捞他一笔,我便能重开医馆。” 何峥嵘怒道:“绝不可能,一旦事情败露,不仅是玄霄宗,就连别的宗门也再无立足之地,你好歹是我父亲,就不能为我考虑吗?” “就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来找你,若医馆开起来了,我定会改过自新,好好经营,我有了成就,对你也是件好事,起码说出去,你面上也有光。” “我说了,绝不可能。” 何峥嵘态度坚决,作势要走,江莺歌何竹溪往后退了几步,躲在墙角下。 “行,那我们各退一步,我姐姐在出嫁之前,存了不少家当,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们何家的,现在她昏迷不醒,反正也用不上,你想办法给我偷出来,我以后便不来烦你。” 好家伙,江莺歌就没见过这般无耻之徒,偏偏何峥嵘还迟疑了,该不是真的打算偷师娘的东西吧? 下一刻,何峥嵘摇头拒绝了,这下彻底激怒何墨轩,一把掐住何峥嵘的脖子,冷笑道:“我再问你一次,偷还是不偷?” 何峥嵘只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哪里能反抗得了金丹期的何墨轩,不一会,一张脸就被掐成青紫色,仍然摇头拒绝。 “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被关一年?”何墨轩把他死死抵在墙上,丝毫不顾念亲情,“知道么,你妒忌人的样子简直和我一模一样,说到底,你身上流着我的血,现在跟我装什么清高?” “你到底是偷还是不偷,若是不偷,老子现在就掐死你。” “住手。” 江莺歌还是没忍住走了出去,何墨轩见到来人,面色一变,暗骂一声“怎么又是你”,随后松开手,转身就跑了。 何峥嵘靠着墙不断咳嗽,他看了一眼江莺歌,连声谢谢也没有:“想笑就笑吧!” “方才你若是应下,我就不会出面,我帮你,也是看在师娘的面上,日后你好自为之。” 言尽于此,江莺歌也不在逗留,与竹溪一同回了宗门,本以为撞破何墨轩的事,此人会有所收敛,起码不敢把主意打在师娘身上了,未曾想到,何墨轩会在入门试炼之前,协同药宗弟子光明正大入了玄霄宗,美名其曰监考。 何峥嵘被收了牌证,需要药宗来人监察并且重新考试,确认品行端正后才会回药宗复命。 万千钧负责考试内容,祁久负责留在玄霄宗监察何峥嵘,至于何墨轩,是死乞白赖硬要跟着来的。 江莺歌可以预见何峥嵘的脸色会有多黑了,不过这些事她也没空理会,接下来入门试炼还有许多事要忙活,只能传音给师尊,让他多注意点何墨轩,以免真的被他偷了什么东西。 负责接引的弟子从各个村落带回了不少人,这些人都已经测过资质,基本可以入外门,甚至资质好的直接入内门,还有一大部分人挤在宗门前,他们都是从附近的村落里来的,来者年龄不一,都还未测过资质。 江莺歌协同宗门弟子给他们进行测试,测试的方法便是用五行石让他们感受灵力,短短半日,就淘汰了近八成人数。 眼见太阳快落山,江莺歌便让剩下的人先回去了,不是夜晚不能测,而是各大宗门为了防止有魔奴混入,便规定收徒日子必须定在夏日最炎热的那几天。 魔奴惧光,大白天出来会倍感不适,皮肤有灼烧感,会发红,测试的时候容易露出破绽,不过江莺歌一直只听闻魔奴有多么多么可怕,却从来没有见过魔奴,自然和其他弟子一样,心里少了几分畏惧,谈论起魔奴的时候,更多的是好奇。 “我听闻江医师与宗主住在一起,是真的吗?” 没想到过去几个月了,他们还惦记着江莺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迹,她只能无奈点头。 “好羡慕啊,我上个月硬着头皮让师尊帮我申请在凌霄峰山脚下立院,结果师尊把我骂了一顿,让我去做白日梦。” “你这还算好的,我师尊让我自己找宗主申请,我乖乖去了,刚好见到宗主下山,宗主就看了我一眼,然后我的腿就一直抖个不停。” “不过话说回来,江医师同宗主住一起,有没有听闻宗主谈论过魔奴,真如传言那般依靠吸食修士的血液修炼吗?” 江莺歌摇头:“宗主从未说过这些。” 闻言,他们便对魔奴失去的八卦之心,转而又好奇问:“师姐不怕宗主么?” 江莺歌:“你们怕么?” “倒也不是怕,怎么说呢,就是供奉在心里的神明,突然有一天和我说话,是个人都会吓一跳,感觉不真实。” 话虽有点夸张,可若在几年前,江莺歌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万千人群中不起眼的存在,而现在的心境稍有不同了,她变得更贪心,想在顾珺雯心里有一席之地。 同几人道别后,江莺歌便飞往凌霄峰,因夏季炎热的关系,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暖意,连带着一颗心都变得躁动不已。 半山腰上,江莺歌瞥见苏晴在练剑,她想安抚心里那股燥,便落在了苏晴身边。 苏晴见到江莺歌,连忙收了剑势作揖。 “不必理会我,你继续练剑。” 苏晴迟疑片刻,点头道:“那麻烦江师姐指点一二。” 随即,苏晴提剑舞了起来。 明明是没有剑招的剑谱,硬是被苏晴挥出一套固定剑招,处处都透着谨慎,果然如顾珺雯所言,此剑谱不适合苏晴,以这般身手去参加入门试炼,前百都不一定能打进去。 江莺歌虽然不是剑修,但好歹也规规矩矩上过几年剑修课,便捡了地上一根树枝,忽然在苏晴分神的时候刺过去,苏晴赶忙用剑格挡,被江莺歌逼得步步后退。 “苏晴,这套剑法只攻不守,你若防守,剑法便废了。” “可是……” 不等苏晴开口说话,江莺歌手里的树枝接二连三甩过去,不一会,苏晴手臂上就被树枝划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出来。 “我只是用的树枝,你便如此左顾右盼,还如何修炼至更高的境界?” 江莺歌边说边往苏晴身边压,苏晴明显应接不暇,几招打下来,苏晴已经汗流浃背,手里的剑也跟着脱手,无奈之下,江莺歌也只能罢手。 “多谢江医师指教,是我自己没悟性。” “罢了,这瓶药你拿去擦擦,几个时辰便能好。” 江莺歌并不勉强苏晴,自己能帮的都帮了,若再说下去,反而会引得人嫌,接下来能不能入玄霄宗,全靠苏晴自己,便给了她一瓶涂外伤的药。 苏晴接过药,道了声谢,随后小心翼翼问:“江医师是不是觉得我不适合修炼?” “这天下不适合的人太多了,你只要问心无悔便好。” 苏晴听了这句话,心情明显变好了,再拿起剑舞起来,要比之前凌厉了几分,出招果决,不见收势,剑不停,势不断,地面的尘土跟着飞扬,跟着剑势起起落落。 不过这样的剑势只持续片刻就消失,昙花一现,还是没能抓住重点。 第66章 心慌意乱 苏晴的剑法进步很快,但始终少了点实战经验,便请求江莺歌有空能陪她过几招,反正离外门大比也没几日,江莺歌便爽快应下,每天都在日落之后会陪苏晴练到半夜才会回到自己的小院休息。 今日是最后测试的时限,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一家人匆忙而来,见孩子没有天赋,又带着一脸失望而归。 他们的背影像披上一层望子成龙的浓墨,使得氛围过于压抑,吓得孩子默默流泪。 江莺歌联想到了自己面对别人的期待与失望,又何尝不是如同那孩子一般无措。 不过她都坚持下来了,毅力也被磨得更坚定,反而于她日后修炼有益,算是得了福气。 算算时间,快要记不清有多少年未曾回去看看自己曾经的家,待入门试炼结束,江莺歌考虑要不要和顾珺雯告假一个月回去看看。 第70章 可她又担心顾珺雯的旧伤。 算了,到时再看情况吧! 待最后一人测完,江莺歌还得回去继续当苏晴的陪练,但是在半路上,她遇见了何墨轩。 何墨轩腰间挂着药宗弟子的腰牌,他见到她时还得意扬眉,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就算是江莺歌知道他的坏人,不也拿他没办法。 江莺歌哪里会被他挑衅到,只是她刚靠近何墨轩,就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这个香味之前在若长风夺舍的陆川身上出现过。 用语言实在无法形容它的特殊,一鼻子的油腻,似乎连她自己身上都粘上了一点粘稠。 若长风死之前,她就很好奇这股异香是什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何墨轩身上,种种疑问,实在压不住一颗求知的心,便直接问了何墨轩:“你身上涂的什么胭脂水粉?” “我一个大男人涂什么胭脂水粉,是祁师兄身上……”何墨轩一开始愣了一下,抬手闻了闻衣袖,随后反应过来又道,“我干嘛要告诉你?” “前辈是何师兄的父亲,又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晚辈作为玄霄宗弟子,理当得多了解一下前辈的喜好,方才我以为前辈喜欢胭脂水粉,故而问了一句。” 江莺歌一口一个前辈,和之前的态度截然相反,何墨轩一点也不怀疑江莺歌的反常举动,毕竟他作为药宗弟子,很多人就是这样拍他马屁的,这一招对他来说极其受用,面色缓和道:“原来如此。” “不过我不爱胭脂水粉,是我祁师兄总喜欢往身上抹这些,弄得我身上也沾了些味道。” “那不知前辈喜欢什么?” “你们玄霄宗哪里都好,就是茶水糕点太过清淡,若你能带些春蜜茶与记宝楼的菱花糕,我自然欢喜。” “还请前辈给我些时辰准备。”她微笑着回答。 “那明日给我送来。” 好家伙,可真会为难人,这春季已过,哪里给他弄春蜜茶,不过顾珺雯那里有一包至今未动,要不然去和她要一点? 现在太阳还未下山,趁着顾珺雯还未休息,江莺歌火急火燎飞回凌霄峰,因为临近试炼,即便很少处理宗门事务的顾珺雯也开始忙了起来,她坐在书案前,正阅览着前几日筛选的名单。 名单把每个人的潜力以及家里情况都写得很清楚,以及一些修仙家族的送礼都被竹溪整理在一旁。 江莺歌看着那一叠叠的匣子,不禁感慨这些修仙家族的大手笔,可惜送再多再好也无用,一样被堆在角落里。 “舞儿来得正巧,过来看看这些名单。” 江莺歌疑惑,便走了过去,接过顾珺雯递过来的名单看了一眼,前排名单都是大家族特殊的姓氏,例如皇甫、欧阳、轩辕、萧、苏等等,占据了名单一半的人数。 这倒也不足为奇,修仙家族本就有修炼资源,只要能引气入体,便能用药养他们的身体,拔高他们的修为,与通窍丹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没什么副作用,就是太耗费灵石了。 “我记得宗门向来不会去修仙世家收人,不该有这么多家族子弟被选上才对,莫不是这些世家提前得知招收地点,把自家子弟给安排过去了?” 顾珺雯点头:“玄霄宗招收弟子向来不对修仙世家开放,舞儿可知为何?” 江莺歌被问住了,她只知道玄霄宗是所有宗门里家族子弟最少的,却不知为何是最少的,明明每次玄霄宗收徒,家族子弟都挤破了头要进来。 “家族子弟终究是要回归家族,若将来宗门遭难,他们并不会与宗门一条心,但其他人则不同,玄霄宗对他们来说是归宿,无论发生何事都会与宗门共进退,且家族子弟背后有人撑腰,各位长老很难管教他们。” 这一点确实如此,不仅很难管教,甚至还有人扬言只有顾珺雯配做师尊,动不动看人不顺眼就霸凌,之前扬清玉便是一直被吴萧欺负,若非阴差阳错,被顾珺雯罚了五千下品灵石,此人到现在都不一定老实。 不过顾珺雯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难道是想赶走他们,可到底实实在在入选了,便有资格参加入门试炼,顾珺雯应该不会在人背后搞这种小动作的。 “舞儿觉得这次入门试炼该如何安排?” 等等,为什么又来问她,这种事情不应该和各位长老商量么,顾珺雯到底要干嘛? “罢了,舞儿这般耿直,反倒是我多此一问。” 这是夸么? 江莺歌若耿直,心底可就藏不住秘密了,她只好问:“以往入门试炼都是爬天梯和比武,宗主难道要为了那些家族子弟改了试炼内容?” “不是改,而是增加爬天梯的难度,尽量在第一阶段将他们淘汰,若他们能坚持下来,那入我玄霄宗也未尝不可。” 天梯向来都是修为越高越难爬,家族子弟的修为有药物养着,自然不差,若还要增加难度,得有极强的意志力才行,这样的人入了玄霄宗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江莺歌合上册子,将其放在桌上,问道:“宗主已有决定,还来问我意见,是在担心什么?” “嗯,若我调高了难度,这些家族稍微查一查玄霄宗往年试炼的情况就会知道是我刻意为之,我虽不惧他们,却也无意树敌。” 修仙家族的实力不如宗门,可他们都有同一个姓氏,会为了家族抛弃自我,以往的若家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若家在很久之前只是一个小家族,但是族里的人去往不同的宗门发展,待有了能力回归家族,便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虽说那些人还是宗门子弟,可比起同姓氏且有血缘的家族,宗门又算得了什么。 说那些家族子弟是白眼狼吧,可他们的家族每年都会给宗门上供一定的灵石,只能说是互惠互利,一旦没了利益,家族就会率先放弃宗门。 毕竟他们能力不如宗门,若宗门有难,总不能让家里的孩子去送死,相反,若家族遭难,宗门是有义务相帮,若见死不救,则被口诛笔伐。 宗主这个位置,还真不好坐。 “那宗主何不寻个借口,大大方方宣布天梯的难度要增强,反正天梯又不是只有家族子弟在爬,而是面向所有试炼的人。” 顾珺雯揉了揉眉心,她的神色看起来很疲惫,明明是伤员却不得清净,被这些修仙家族打了个措手不及,让江莺歌心里莫名一揪。 “宗主若是不介意,让我来给宗主舒缓一下疲劳可好?” 顾珺雯颔首,准了。 江莺歌绕道顾珺雯身后,把十指点在几处头部穴位上轻轻揉着,柔顺的发丝时而从指缝里溜走,连带着一颗心都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顾珺雯闭眼靠着椅背。 江莺歌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观察着面部上每一个细微痕迹。 若是力度太大,修长的眉梢会挑起,若是力度太轻,薄唇会抿着,若是恰到好处,就跟睡着了一样放松。 房间里的静谧好似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一晃神,窗外的天便黑了下来,月光挤进来的瞬间,江莺歌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宗主能不能分一点春蜜茶给我?” 顾珺雯睁开眼睛,伸手拽住江莺歌的手腕轻轻扯下来,手肘恰好搭在顾珺雯肩上,近似环抱颈部的姿势,暧昧得令人心头一跳。 顾珺雯仰着头,修长的脖子好似与月光融为一体,她见江莺歌回避自己的目光,不经莞尔道:“原来舞儿是有求于我才来献殷勤?” “不……不是。” 江莺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该说什么,她要抽回手,但是顾珺雯还拽着她的手腕。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好在月色朦胧,屋里也没点灯,顾珺雯也不会特意用灵力聚在双眼上观察自己。 等等,手腕被顾珺雯拽着,那一颗乱跳的心岂不是要被发现了? “舞儿的脉象很乱。” 江莺歌闻言,心慌了,不过顾珺雯却没往那方面想,而是松开手,又道:“你当真是撒不了一点谎,同我说说,要春蜜茶作甚?” 江莺歌都快吓晕了,哪里还敢隐瞒,便老老实实把发现的异香交代了。 第67章 天霄峰里的石室 第二天一早,江莺歌便带着春蜜茶以及菱花糕来到药宗弟子暂住的别院,她站在院门口,先是往里看了一眼,没人在院中,便走了进去。 何墨轩正在屋里,翘着腿等着何峥嵘奉茶,何峥嵘是满脸不情愿,可他还得等着药宗考核,重考的难度可比正常考试要难得多,若能提前知道考题,能通过的概率会很大。 何峥嵘为了通过考试,低三下四并不意外,可没想到何墨轩作为父亲竟会这般为难自己的亲儿子,实属是六亲不认,只认钱的人渣了。 “这是前辈要的茶叶和糕点。”江莺歌把东西放在茶几上。 何墨轩颔首示意让何峥嵘拿过来,何峥嵘如同木偶一般执行他的命令,他的目光,好似麻木了,看起来挺可怜的。 第71章 何墨轩拿了一块糕点吃了一口,满意点头,随后又让何峥嵘去泡茶,这春蜜茶只需打开包装的一角,满屋子便全是芬芳的茶香了。 “东西送到了,江医师怎么还不走?” 江莺歌有点无语,别人都是吃人嘴短,这位倒好,吃得心安理得,像别人欠他的,可她也只能作揖道:“是这样的,宗主让我来问问祁前辈与万前辈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何墨轩闻言,两眼仿佛有了光一般,他放下糕点,连忙起身走过去,道:“他们二人暂时不在,若你们宗主有心,倒不如直接送点灵石,缺什么我们自己会出去买。” 江莺歌笑道:“何前辈说笑了,药宗最不缺的便是灵石,若宗主真的给了灵石,会让别人笑话玄霄中没本事,用灵石搪塞人。” 被拒绝,何墨轩就没了好脸色,甩袖说:“二位师兄不在,你请回吧!” “不知二位前辈在何处?” “我不知道。” 没办法,江莺歌只好先离开了这里,反正是在玄霄宗地界,作为药宗的弟子若是四处走动,应当会有不少弟子知道,届时打听一番便可。 江莺歌还得向顾珺雯复命,便直接飞回了凌霄峰,她站在房门前,给自己捏了无尘诀,整理好衣襟方才踏入顾珺雯的寝室。 转了一圈,没见到人,竹溪也不在,不过江莺歌刚刚路过殿堂的时候见到大门是敞开的,便又扭头往殿堂方向走去。 顾珺雯正在里面和几位长老商议入门试炼一事,江莺歌不方便进去,便在外头等候。 里头商议了半日,长老们觉得还是暗中观察内门试炼比较稳妥,但顾珺雯的性子最为公正,见不得不光彩的手段,是铁了心要提高试炼的难度。 长老们也只能听她的。 “把入选名单公布给那些世家看,他们自己心知肚明是如何得来的入选资格,我留下他们参加试炼的资格已是仁慈。” 这算是恩威并施,那些世家哪怕知道顾珺雯提高试炼难度是故意针对,但只要能参加试炼便有机会入门,自然不会说什么。 至于宣布规则的人选,顾珺雯选了筱雨长老,筱雨长老个子不高,长相甜美,没什么架子,平日里喜欢侍弄花草,替顾珺雯往来于各个宗门,由她出面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算是玄霄宗公认的门面。 商议完后,长老们陆陆续续离开殿堂,江莺歌行礼,目送着他们,随后才入殿。 一碗药被孤零零晾在旁边,竹溪用灵力暖过药之后才端给顾珺雯服用,待顾珺雯喝完,竹溪便收了碗退下了。 “异香查得如何了?” “我没见到人,问了何墨轩,他不肯说,稍后我找人打听一下。” “无妨,他们的行踪,我会让罗刹峰的弟子查,后日便要进行内门试炼,舞儿先回去早些做准备。” “是。”江莺歌作揖告退。 顾珺雯一个人坐在殿堂上宽阔的长椅上,随后传音给竹溪,让她去通知罗刹峰弟子。 罗刹峰弟子除了掌管宗门刑法,偶尔还需要负责侦查一事,人数多,消息传得快,办事效率高,不一会,竹溪便带回了消息。 万千钧在兴和堂与叶长老讨论医术相关的话题,原本祁久也在,不过他中途说要出去转一转,宗门各处都走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但顾珺雯相信江莺歌的嗅觉与直觉,异香如此独特,世面上寻不到,偏偏祁久身上的香味与若长风身上的异香一样,并且更浓郁,当中定有关联。 除非是若长风与祁久经常接触,所以身上会沾到同样的异香,若如此,若长风定会把玄霄宗的情况告知祁久,他根本没有必要在宗门里转悠,除非另有目的。 “祁久可在什么地方逗留过?” 竹溪写到:「有,天霄峰。」 闻言,顾珺雯起身飞向天霄峰。 天霄峰山清水秀,四周雾蒙蒙,山顶上有一座祠堂,供奉的都是当年嗜血崖一战牺牲的宗门长老以及前宗主的牌位。 祠堂背后是一条河,河对岸有座菱形石室,菱形上布满了阵纹,紧闭的大门前是天天正在扑蝶的身影。 天天见到顾珺雯,连忙夹着尾巴走到她脚边趴着,像是在说“本大爷最近很乖,没有偷跑出去玩”的意思。 顾珺雯没有理会天天的卖乖,她看了眼并无异常的石室,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 天天歪着头看她,叫了一声。 顾珺雯神色冰冷,又道:“没有最好,若有人胆敢闯天霄峰,不论是谁,杀。” 天天闻言,身上的毛都竖起来了,这样浑身透着杀气的顾珺雯才是她的真面目,偏偏全世界只有它知道,所以它真的怕极了她,可作为它的主人,它又爱极了她,这种又怕又爱的矛盾谁懂? …… 江莺歌忽然打了喷嚏,她摸了摸鼻翼,继续和同门商量如何分配任务。 天梯试炼,难度铁定是要增强的,不过天梯就这么大点地方,在眼皮子底下,就算有人受伤也可以立马实行救援,而第二阶段的比武试炼,范围在试炼峰内。 比试规则是积分制,个人战也好,团队战也罢,总之个人积分越高,排名就越高,排名高不仅可以入门,且还有一定的奖励。 若是谁都打不过,也可以击杀峰内的妖兽获得积分,妖兽越强,积分越多。 这便需要有专门的医师跟着才能保障试炼者的安全,且医师的修为不能低于筑基中期,不然医师自己也会有危险。 玄霄宗毕竟不是药宗,没有那么多的医师,像江莺歌与柳白芷这种金丹期的医师就更少了。 若是有试炼者不小心死了,宗门还得赔钱给他们的家人作为安抚,可作为修士,哪里能安然渡过一生,况且也不是所有的宗门会赔钱,这般想来,顾珺雯这个宗主当得实属不易,虽然博得了名声,但也可能下一刻就赔个底裤朝天。 为了不让顾珺雯赔钱,江莺歌便拉上了柳白芷一起做这个任务,她们二人是金丹期,可以多看顾几人。 “就辛苦师姐明日同我一起看护试炼者,待试炼结束,我请师姐吃饭。”上次顾珺雯带她去过的那家店,江莺歌还想再去一次,正好可以请上柳白芷。 “师妹不必如此客气,宗门已经给足了报酬,即便师妹不说,这个任务我也是要接的。” “不碍事,就当聚餐,届时我会叫上月青禾还有大师姐。” 柳白芷闻言,这才点了头。 二人坐在院中晒太阳喝着茶,自从江莺歌搬去凌霄峰,就很少与柳白芷见面,难免要多说些话,大部分话题是围绕医术,偶尔又谈到师娘的病情。 柳白芷说:“万千钧时常找师尊聊师娘的病情,我以为他是对师娘的病情好奇,不曾想,是要带走师娘。” “师尊怎么没和我说?” “师妹不必担忧,万千钧说过,药宗也没人能治师娘的病,除非是玉面圣手在世,便也歇了带走师娘的念头。” 江莺歌松口气,随后问:“玉面圣手当真如此厉害?” 柳白芷说:“上次在记宝楼里不是说若家和顾家为了一女子大打出手,后来女子嫁给了顾少主,也就是宗主的爷爷么?” 江莺歌点头。 “那名若家弟子后来成了若家家主,他怀恨在心,据说打伤宗主的爷爷,和宗主中了一样的毒,但是被玉面圣手解了,不过那个时候顾家被冤枉与魔奴为伍,玉面圣手自然会被人排挤,说他歹人好人都分不清,这样的人不配成为医师,从此他便销声匿迹,再也没出现过。” 江莺歌疑惑:“可是后来宗主不是澄清是若家与魔奴为伍么,那玉面圣手为何还不出现?” 柳白芷摇头:“这便不知了,但他不离身的火破针与冰破针却流入了拍卖行,大家猜测他要么遇了不测,要么生活拮据才不得已卖了,师妹若是好奇,其实可以问问宗主。” 问顾珺雯? 江莺歌一想到昨夜朦胧的月色下,自己站在顾珺雯身后,似用双手环抱着她,而她抬眼看来的一刹那,差点没忍住低头亲吻的冲动而感到一阵后怕。 她怎么也没想到,顾珺雯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自己,哪里还敢自作聪明去问顾珺雯。 第68章 入门试炼 天梯入口就在玄霄宗大门前,门庭之后是一条蜿蜒的阶梯,直通外门峰顶,一眼望去似乎没有尽头,单是看上一眼便感觉双腿发软。 柳白芷领着一部分弟子守在山顶上,半山腰是江莺歌带着人看守,山脚下则是扬清玉带人负责维持秩序,还有许多看热闹的弟子在四周围观,月青禾也混在当中,正和江莺歌挥手打招呼。 江莺歌也笑着挥了下手。 她的识海要比一般金丹修士来得广,能听到看到山脚下的动静,便特意观察着那些家族子弟,每个人的修为都在炼气三层以上,甚至还有几人已经到了筑基期。 第72章 他们自成一圈,相互恭维又暗自贬低对方,对自身的实力自然是满满的信心,笃定能入玄霄宗。 没有背景的试炼者都是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彼此间不认识,所以也没什么话要说。 筱雨长老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宣布天梯要增加难度,家族子弟当即变了脸色,个个都盯着筱雨长老,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什么的样子。 可他们族中长辈就没那么好打发,问:“敢问顾宗主是何意,为何突然增加试炼难度?” 筱雨长老笑道:“诸位心知肚明,何必让我说得明白,宗主的决定已是给所有人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若诸位还不满意,可能连这个机会都没了。” 闻言,他们自然不好接话了,若再问下去,名单一公布,不仅丢了机会,还会丢人现眼。 筱雨长老见他们安分,便适当转移话题,说:“天梯有阵法,修为越高者越难登顶,这一次还增加了幻境,考验你们心中能否忍受诱惑,若道心不稳,也难登顶。” “试炼时间到明日太阳升起之前,你们若是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上天梯。” 家族子弟们面面相觑,似乎在想自己会遇到什么诱惑,提前做心理建设,而其他人则没那么多顾虑,他们本身没什么背景,对修仙也是一知半解,便率先一步跨上台阶。 前面一段台阶基本没什么难度,大家的面色都很正常,家族子弟见状,也纷纷登上台阶。 门庭前作为试炼者的家人,无一不紧张地仰头看着,但是天梯极长,不一会人影便似五颜六色的豆子洋洋洒洒分布在天梯各处,分不清哪个豆子才是自己家的。 才一炷香的功夫,试炼者爬梯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江莺歌数了数,最快也要一盏茶的功夫上一个台阶,最慢是半炷香,很快队伍便三、四、五段分开了。 修为最高的几人已经爬到半山腰,江莺歌能面对面看见他们额上汗水。 江莺歌不太清楚天梯有多难走,毕竟她是被顾珺雯直接带回宗门,并且拜师叶长老。 但每次宗门广纳门徒的时候,她都会在一旁看着,有一点可以很肯定,眼前几人的天赋不错,若无幻境,必定登顶,就看他们能不能过得了幻境。 她看了一眼较为落后的苏晴和苏岚,姐妹二人的位置差不多,但二人各自站在台阶的一边,中间隔了十丈距离。 苏晴频频看向苏岚,明显是想靠过去,但是苏岚没有理她,自顾自往上走,苏晴也只能一步步跟着,她走一步,她也走一步。 以这样的速度,等明日太阳升起都不一定能登顶。 随着太阳西落,有很多人坚持不住都晕倒在台阶上,江莺歌带着一众医师手持令牌进入天梯,把晕倒的人都抬下山,确认人没事后便将其交给他们的家人,至于这些失败的试炼者是要离开还是留在外门的杂役院,等他们醒了会自行抉择。 而那几位筑基期的试炼者,还剩最后一个阶梯便陷入了幻境,这个时候身心俱疲,面对幻境只能分出半数精力应对。 他们闭着双眼,抿着嘴,脸上的表情一会痛苦、一会放松,像这阴晴不定的天,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虽说夏日炎热,但山里的夜晚毕竟偏寒凉,现在又下雨,无疑是给试炼者又增加了一项体能考验。 身子骨偏弱的试炼者竟然一头往下栽,那么长的天梯要是一直往下滚,人定会受不住,幸好江莺歌反应快,转瞬便抓住那人的手臂,命身后的师弟师妹把人抬下去了。 月青禾给江莺歌撑着伞,见那些试炼者苍白的面色,唏嘘一声道:“幸好我在玄霄宗长大,不用那么惨,否则以我这身子骨,定是要趴在天梯上被抬走的命。” 说到月青禾的身子骨,其实她的身体并不差,曾经还未踏入炼气期的时候,她是极少得过伤寒咳嗽,反而是江莺歌时常卧病。 但不知为何,月长老总说月青禾身子不好,不准去危险的地方,若是不小心伤着,就会被关在房里,半个月都不准出门。 江莺歌给月青禾诊过脉,脉象有力,不似身体不好的样子,但月长老从来不撒谎,说不定月青禾真的身体不好,是她医术不精,没发现哪里不妥罢了。 “哈,山顶那几人也晕了。”月青禾指了指刚刚被抬下来的家族子弟。 被抬走的都是筑基期修为,他们的嘴角上还挂着笑意,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江莺歌挺好奇,那些家族子弟好歹见过世俗欲望,星辰峰的齐长老到底设置了什么,连人晕倒都不愿醒来。 反而是没什么背景的试炼者率先冲破幻境,顺利登顶,这无异于给修仙家族打了一个巴掌,气得他们直接把人抬回家。 雨越下越大,不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才一会就剩一点小雨还在坚持不懈浇灌着花草树木,直到乌云消散才肯放弃。 水珠密密麻麻缀在绿叶上,随着天边泛起的白变得晶莹剔透。 苏晴和苏岚快爬到顶端,但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偏偏二人在关键时刻都卡在幻境里出不来。 除了她们二人,还有一些人也卡在幻境里,有的人甚至都哭晕了过去,苏晴也哭了,但是苏岚没有,苏岚一直皱眉,苍白的面色好似心底见不得光的秘密被挖出来一般,下一刻就吓得睁开眼。 苏岚环顾四周,缓了一口气,正要踏上最后一阶的时候迟疑地瞥了一眼苏晴。 苏晴脸上的泪让她愣了片刻,随后便往苏晴身边靠过去,紧紧拽着苏晴手腕说:“快醒醒,再不醒来我便丢下你不管了。” 这话很有用,苏晴真的醒来了,她擦了擦眼睛,不可思议道:“姐姐?” “看什么看,你给我丹药,我欠你人情,现在还清了,如此而已。” 说完,苏岚便不理会失落的苏晴,率先走完最后一个阶梯,苏晴这才跟上。 太阳在山脚边露头,不一会便照亮了天空,剩下的试炼者也都被淘汰,入选的家族子弟寥寥无几,有人欢呼,有人选择留在杂役院,也有人带着满身疲惫选择离去。 筱雨长老对入选的试炼者说:“莫要高兴太早,还有一场入门试炼。” 闻言,他们也不泄气,斗志昂扬道:“天梯我们都爬上来了,就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 筱雨长老点了下头,对这番话给予肯定,随后吩咐弟子们带试炼者去休息,好应对明日的试炼,其弟子们也各自散去。 月青禾与江莺歌也准备走了,但是被杨清玉叫住,问她们:“你们有没有看见柳医师?” 江莺歌环顾四周,柳白芷的身影早没了,她摇头道:“没有。” 杨清玉失望地“哦”了一声。 月青禾笑道:“你还没放弃追柳白芷啊,她可是兴和堂出了名的难追。” 杨清玉说:“事在人为嘛。” “但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柳白芷一直躲着你,明显对你无意,这般死缠烂打,反而会让她讨厌你。”月青禾说。 这番话,让杨清玉自闭道:“你说的也有理,那我是要放弃吗?” “是我的话就放弃了,没必要拿热脸贴人冷屁股,对吧?” 江莺歌瞥了一眼道理一套一套的月青禾,总感觉这番话有点戳心窝子,自己便是拿着热脸一直贴顾珺雯的冷屁股,不是么? 杨清玉丧气道:“其实我知道柳医师不喜欢我,是我自己在痴心妄想,我不应该再去打扰她了。” “你能想开自然是好的。” 杨清玉好像被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低着头,月青禾见状,在想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重,想让嘴甜的江莺歌帮忙开导开导,结果一扭头,发现江莺歌也垂着头,一副受了情伤的样子。 不是吧,月青禾也没见江莺歌和谁走得近,一定是自己想岔了,便道:“要不我们出去喝酒吧,酒能解千愁。” 江莺歌可不敢喝酒了,摇头说:“你们去吧,我还得回去看看苏晴练剑的情况。” 江莺歌不去喝酒,月青禾也没什么心情喝酒,可话都放出去了,她也不好反悔,只好不情不愿放走江莺歌。 杨清玉问:“师姐准备请我去哪里喝酒?” “?”她说请客了么? 第69章 入门试炼2 第二日,试炼峰山脚下。 筱雨长老说着比试规则,基本与往常无异,积分只要过线便都能入门,看似可以通力合作一起拿积分,但试炼有半日的时限,斩杀一只低等妖兽的积分是十点,若人数多,十点根本不够分配,稍微厉害的妖兽,也只有二十至一百点,且一个不小心还会被妖兽伤了。 但击败一人可得两百点积分,不能伤对方性命,哪边划算,不用想都知道该怎么选。 筱雨长老说:“入门线是一千点,山里各处都有医师守着,一旦你们性命难保,医师便会出手,届时你们也失去了入门资格。” 有些人不太懂玄霄宗入门规则,便问:“是否太苛刻了,若真是性命攸关,总不能为了入门殊死一搏吧?” 第73章 筱雨长老叹息:“规则是苛刻了点,但你们想想,以后作为修士,会遇上比试炼更难更危险的境地,届时可不会有人帮你们,若连这点决心都没有,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放弃,回家陪着父母,安安心心过完这一生。” 试炼者们闻言,都在沉思筱雨长老这番话,对他们来说,修仙不仅是延长寿命,更能遨游天外,所想的都是美好,充满向往,除非亲眼见到血腥才能明白,修仙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一样有三六九等。 普通人尚且有规则保护,修士不可滥杀,而低修为的修士却没有,只能夹着尾巴生存。 筱雨长老随后吩咐医师先入山,而江莺歌和柳白芷修为最高,得入山里较为深处的位置守着,深处的妖兽基本都有一百点积分,实力相当于修士炼气后期,二人应对起来绰绰有余。 江莺歌和柳白芷相隔二十里地,若要联系,只能通过传音石,试炼者暂时不会出现,她一个人百无聊赖靠在树旁。 偶尔会有妖兽穿过丛生的草堆,有的妖兽甚至在远处虎视眈眈盯着江莺歌,不过它们都不敢靠近,因为它们嗅到她身上有驱兽香,驱兽香人闻了似花香,但是对低级妖兽来说却很刺鼻。 所有入山的医师都涂了驱兽香,这样一来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总算有试炼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他们脸上身上全是泥巴,头发也乱糟糟,看见江莺歌守在这里的时候,集体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天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青乌,又让他们变了脸色。 青乌身长六尺,尖嘴利爪,漆黑的羽毛泛着光泽,因它们的飞行速度极快,故而喜欢群体猎捕行动缓慢的妖兽。 而炼气期的试炼者在它们眼里只有两条腿,走得更慢,自然被归类为香饽饽的口粮。 虽然击杀青乌对他们来说很危险,可天上十来只青乌相当于一千多点积分,能让一人直接入门,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况且江莺歌又在旁边守着,这更加提高了他们的胆子。 “按照约定,接下来该帮我拿积分了,我还差八百,等我攒够积分就轮到下一人。” 江莺歌诧异,没想到他们选择轮流帮人攒积分,而有了一千积分的试炼者也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留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帮助下一人攒积分。 至于优先顺序,是按照修为从高到低,毕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高修为的试炼者怎么可能愿意让低修为的试炼者先攒积分,他们又不是大慈大悲的菩萨。 只不过他们的修为都在炼气期,灵力低微,无法凝聚成气,便用不了术法,甚至不能御剑飞行,单凭手里的利器根本伤不了天上的青乌,而唯一会射箭的试炼者又箭箭不中,反而惹怒青乌,遭到青乌集体俯冲试攻击。 他们平时所学的剑招对青乌也起不来作用,只能在回避的时候反手挥剑,可青乌最擅长低飞,能做到贴地滑行,锋利的尖嘴就和箭头一般,不知不觉就在试炼者小腿上留下一道血口。 “快,围起来。” 试炼者背靠背围成圈,如此一来便不用担心青乌从背后偷袭,只能正面突破。 试炼者只需专心应对眼前的青乌,注意力集中后便能清晰地捕捉青乌动向。 江莺歌就在一旁看着他们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配合默契,心里有几分欣赏。 陌生人之间的合作不是那么容易,甚至担心会不会有人背后捅一刀,抢了所有积分,不管剩下人的死活,一旦小群体当中有人这么做了,那么剩下的人一定会彼此防着,届时就很难入门了。 可他们并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没有一人露出胆怯,都在紧咬牙关扛着青乌冲刺,用利器护着心脏头部等部位,待青乌疲乏,他们抓住机会,一剑削皮去青乌脑袋。 其中一人是家族子弟,拥有储物袋,从中取出一件灵器,面对迎面冲来的三只青乌临危不乱,甩出一张大网笼罩而下,三只青乌瞬间被逮,被他几剑刺死。 青乌数量减少,其他人的压力就要小很多,在他们集体配合下,很快就拿下了一千多积分,让两人成功入门。 还剩四人没有积分,他们无暇修整,连忙收走青乌尸首,在离开前还不忘给江莺歌行个礼,江莺歌见状,便回笑着点头,其中一人莫名红了脸,等走远后,可能以为江莺歌听不见,悄悄说着“那位师医师好温柔,等我入门了不知道能不能再见”类似这样的话。 这些试炼者的根骨年龄都不大,正是懵懂青涩美好的年华,对江莺歌的赞美是真心实意,没有任何杂念。 江莺歌的灵识跟了他们一会,直到极限距离方才收回。 之后没多久又来一些试炼者,当中就包括了苏晴与苏岚他们眼中都充满了戒备,打妖兽的时候没有尽全力,留着一手以防被人阴。 其结果便是一个时辰过去,每个人分配完积分还差六百多点,还不如方才那队试炼者,优先保送高修为,如此一来,被保送的试炼者便能全力帮下一个人。 “还有一个时辰,快来不及了,你们不然每个人匀一点积分给我,让我先入门,随后我再帮你们攒积分。” 好不容易攒了将近四百点积分,可没人愿意再吐出去,那人见大家不说话,便冷笑一声,指了指另外两人,道:“你们与我修为一样在炼气七层,不如联手击败其他人,如此,我们三人皆可入门。” 其他人,包括苏晴苏岚在内一共八人,修为最高也只是炼气四层,八对三,看似有胜的希望,可三人只要耐着性子逐一击破,八人是毫无胜算的。 那二人点了点头。 另外八人的脸色转眼就煞白一片,尤其是苏晴和苏岚,脸色毫无血色,二人才刚刚摸到炼气期的门槛,对上三人一个照面就能被打趴。 “跟他们拼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八人连忙提剑把那三人围住,转瞬便战作一团。 炼气期之间的实力差别更多是体能上的差异,那三人无论是挥剑的力度还是身法,都要比八人强,但是剑法稍微有点欠缺,没有苏晴的剑法来得有势。 好歹是顾珺雯这位剑道大家选的剑谱,来势汹汹的剑法不设防,只要你敢刺,她便敢一命换一命的架势,逼得三人束手束脚,不得已转身攻向另外一人,将其一掌打飞。 那人倒地后喷了一口鲜血便晕了过去,江莺歌上前查看他的伤势,随后施针镇住他体内翻涌的气血。 淘汰一人,还有七人在苦战。 苏岚的剑法与身法是最差的,但本来她该被早早淘汰,是苏晴一直挡在她身前才撑到现在。 那三人也瞧出来苏晴的剑法颇为难缠,但苏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便把剑法往苏岚身上招呼,苏晴挡了几剑便撑不住了,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血还溅到苏岚脸上,不知是不是被吓到,苏岚竟瘫软在地,面对刺来的剑已经避之不及。 幸好苏晴一直跟在苏岚身边,她转身抱着人翻滚,虽然避开致命一剑,但后背蝴蝶骨处却被剑结结实实砍中,导致右手抬不起来了。 苏晴无力再战,被淘汰,江莺歌稍感惋惜,随后走过去给她看伤势,忽然听苏岚冷嘲一声:“就算你替我挡剑,我也不会感激你。” “我知道。” 苏晴苦笑着,这么些年的努力又一次白费,或许她真的不适合修炼,倒不如像筱雨长老所言的一般,当个普通人,安稳过完这一生。 她站起身,扶着疼痛的手走向江莺歌:“对不起,麻烦了江医师那么多日陪我练剑,我却没能入门。” “无妨,陪你练剑让我对剑法生了些感悟,这次不能入门,就等下次,反正玄霄宗收徒没有年龄限制。” 苏晴摇摇头:“不了,做杂役弟子也没什么不好,不知日后我能否继续留在凌霄峰,帮江医师打理药材?” “自然可以,你转过身,我瞧瞧你后肩的伤势。” 苏晴后肩膀上的一剑已经伤到骨头,便让她服了一枚丹药才进行外包扎。 而其另外几人也在这时被一一击败,最后是那三人胜出,没什么悬念。 第70章 魔气 入门试炼还剩半个时辰就有近三十人被淘汰,而成功入门的试炼者会根据他们的表现分配进内门或者外门,而后根据自己的天赋定下修炼方向才能拜师学艺。 苏晴虽没能入门,但她的神情反而比以往看起来轻松,修为毫无征兆突破到了炼气二层。 江莺歌同她道了一声:“恭喜。” 苏晴哑然一笑,随即把目光转向一旁的苏岚,但是苏岚并未理会她,像是要与苏晴划清界限,说她绝情吧,可她在天梯试炼的时候拉了一把苏晴,但要说她好吧,在杂役院里又时常欺负苏晴。 这二人的关系着实微妙。 江莺歌不好评价,便去给其他试炼者查看伤势,也就在这时,柳白芷突然用传音石传音给她,说是何墨轩出事了,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但试炼要提前结束。 第74章 江莺歌只能和那些试炼者说:“试炼结束,你们先下山。” 试炼者不知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同江莺歌行礼后便和苏晴苏岚一起下山了。 江莺歌还得在附近转一圈,确保所有的试炼者都下山后才能离开,恰好碰见同样飞来的柳白芷,通过交谈得知何墨轩不知怎的,忽然性情大变,连亲儿子何峥嵘都差点死在他手上。 叶长老已经暂时封住何墨轩的灵脉,把人关在兴和堂的后院,何峥嵘则送去医治,此事已经惊动顾珺雯,目前兴和堂被齐长老用阵法封锁,任何人不得入内。 此事一听便觉得很蹊跷,明明何墨轩前几日还一副不可一世的厌人样,绝不可能突然失去理智。 江莺歌便拜托柳白芷继续搜寻附近的试炼者,自己则飞向兴和堂一探究竟。 兴和堂上空有一道华彩光芒笼罩,里头的景色因此变得朦朦胧胧,弟子们只能围在外头,一个个伸直脖子交头接耳议论着,江莺歌站在人群当中,本来是想听听他们说什么,就被赶来维持秩序的罗刹峰弟子给驱散了。 罗刹峰弟子见江莺歌没有走,便道:“你为何还不离去?” 顾珺雯还在里面,江莺歌又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便摇头回道:“我就在这里等宗主出来。” 罗刹峰的弟子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萧冷,正有所动作的时候,忽然传来顾珺雯清冷的声音:“让她进来。” 他这才收起身上的气势,给江莺歌放行。 宗门几位长老都在,但江莺歌率先注意到的是站在顾珺雯身边药宗弟子,此人长相阴柔,肤色过于苍白,身上还有浓郁的异香,应当便是祁久了。 祁久看向江莺歌,脸上扬起的笑容似夜晚吹来的一阵冷风,让人汗毛竖起,本来以为祁久看一眼就会收回目光,但那道令人不适的视线一直在身侧徘徊,让她如芒在背,下意识往顾珺雯身边靠。 顾珺雯虽说身有旧疾,平日里气色差了点,可她周身萧冷的气势却不减半分,往那里一杵,比辟邪的佛像都好使,祁久也不敢多看,便收回了目光。 江莺歌刚松口气,便听见顾珺雯说了句:“倒是机灵,知道往我身边躲。” 声音仿佛自脑海荡开,又似在耳旁响起,但其他人浑然不知顾珺雯说了话,江莺歌这才明白,是顾珺雯在传音,旁人自是听不见的。 “你师尊和万千钧正在里面给何墨轩看病,若无意外,何墨轩极有可能沾到了魔气才会失去理智。” 魔气? 怎么可能,自从魔族人死后,魔气也跟着消散,即便还有魔气残留,那也是在秘境一带,早已被人封印,这也导致魔奴无法修炼,只能吸食修士血液来炼化灵气,若世间魔气任然存在,魔奴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猎杀修士?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何墨轩的吼声,听起来很痛苦,万千钧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试图让他冷静下来,结果不尽人意,反而连灵力都失控,震碎了门窗。 顾珺雯领着众人进屋,只有祁久浑然不动,江莺歌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恰好看见他脸上森然的笑,一阵蚀骨的寒意在后背炸开,她觉得这一笑是故意冲着自己的。 她连忙跟着进屋,避开祁久的视线。 何墨轩的丹田上扎满了银针,被灵绳捆在椅子上,满脸都是汗,双眼布满血丝,脖子上的筋脉膨胀着,呈现黑紫色,根据书中记载,正是被魔气侵蚀的症状。 修士若无法抵御或者如同魔奴一般炼化魔气,全身筋脉就会被魔气撑起,痛苦不堪,失去理智。 叶长老拔出他丹田上的银针,将其放在碗里,又倒了点水,随后把一颗魔灵珠也丢了进去。 魔灵珠与魔气同源,若有魔气,魔灵珠便会发亮,而碗里的那颗魔灵珠,此刻正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真是魔气。” “可玄霄宗里如何会有魔气?” 魔气的出现,无疑让大家的神情紧绷起来,除了江莺歌,她是第一次见到魔气,目光忍不住在何墨轩身上多打量了几眼。 她听师尊说过,魔奴之所以能依靠魔气修炼,那是因为魔族用自己的血培养训练出来的,一般人碰到魔气,不但不能炼化,还会被勾起心底的欲望,最后走火入魔。 何墨轩痛苦地咬着唇,唇破了之后,可能是品尝到了鲜血,双眸竟然有红光乍现,且他的筋脉是愈发地胀起来,连皮肤表层也出现大小不一的泡泡,随时会破的样子显得触目惊心。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嘴里一直念叨着,口齿不清,让人听不懂,江莺歌便走近两步去听,忽而又被顾珺雯拽了回去,紧接着就有一团火焰包裹住何墨轩进行焚烧。 火焰没有温度,像一阵刺骨的阴风,一点点把何墨轩吞噬,原本还算俊朗的面孔,还算高大的个头,此刻皱成了一团,和浆糊一样分不出皮肉,依稀只有骨架还算完整保留下来。 江莺歌看着地上的尸体,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耳朵,刚刚那团火焰就是从她耳旁擦过,若不是顾珺雯及时拉住她,恐怕被焚烧的便是自己。 “可还好?”顾珺雯打量着江莺歌。 江莺歌摇摇头,随后看向身后掷出火焰的祁久,总觉得此人是故意而为,若说他想杀自己,可顾珺雯就在一旁,祁久根本杀不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便是戏弄。 那他又为何要戏弄自己呢,难道此人真与若长风有关系,并且和若长风接触,所以若长风身上也有一样的异香? 万千钧质问祁久:“你这是作甚,何墨轩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好歹也是你我的师弟,怎可一声不吭,想杀便杀?” 祁久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莫非师兄能有办法医治中了魔气的修士?” 就目前而言,修士沾到了魔气就和顾珺雯的旧疾一样让众医师束手无策,且魔气更为棘手,会危害到旁人,只能杀之,所以万千钧甩了下衣袖以此表示心中愤怒,没有继续同祁久辩驳。 祁久接着说:“玄霄宗出现魔气,还连累药宗死了一名弟子,顾宗主可要给我们药宗一个交代才是。” 顾珺雯颔首,吩咐竹溪去查一查何墨轩来了玄霄宗后都和谁接触过,同时又命罗刹峰弟子查何墨轩平时的饮食起居,又是从何时出现异常举动。 查这些事用不了多久,因为顾珺雯之前就让罗刹峰的弟子盯着何墨轩和祁久的一举一动。 祁久基本和万千钧同进同出,至于何墨轩,人生地不熟,性子又不好相处,玄霄宗的弟子不怎么理会他,唯一接触过他的人只有江莺歌与何峥嵘。 何峥嵘被当作牛马使唤,虽然他可能因恨杀人,但江莺歌还算对他有了解,何峥嵘是不可能大费周章弄来魔气杀人的,更何况他还要重考,最多就是弄点拉稀的药先报复一下何墨轩。 “宗主,我们在何墨轩平日里饮的茶具里发现了魔气。”罗刹峰的弟子把茶具全都端了过来,茶壶里还有没清理的春蜜茶,以及那颗红得滴血的魔灵珠。 顾珺雯微皱眉头。 江莺歌脑海里的思绪纷乱,想得最多的是魅影阁的阁主要害顾珺雯,竟送来被魔气侵蚀过的茶叶。 不对,不可能。 顾珺雯说过,她与魅影阁的阁主算是老朋友,若非碍于魅影阁的规矩以及玄霄宗的重任,顾珺雯是很乐意帮一帮这位老朋友的,既然她能说出这句话,想来二人的交情不至于会暗害彼此。 所以茶叶定是交给何墨轩以后才沾到了魔气。 祁久指了指江莺歌,说:“春蜜茶啊,我可是听师弟说过,此茶是你送给他的吧?” 四周投来的视线让江莺歌感到了压力,但她还是挺着腰,说:“茶叶虽是我送的,但能接触茶叶的人却不止我一个,祁前辈与何前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亦有嫌疑。” 祁久笑道:“那按你这么说,我师兄也有嫌疑,不过我等为何要害何师弟,况且要害他,又何必等到今日,早在药宗便能下手了。” 江莺歌摇头说:“不,可疑的只有你。” 第71章 喝下有魔气的茶水 “你这话是何意?”祁久冷眼问道。 “不知在场的诸位对白雾之森被毁的事情了解有多少?”江莺歌并未回答祁久,转而提起了白雾之森。 玄霄宗的几位长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故而点了头,但万千钧却不明白,问:“不是因为两位大能相互搏斗才导致白雾之森被毁么?” 若长风也的确算是大能。 江莺歌把陆川被夺舍的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并且提及了异香和祁久身上的香味是一样的,她之前就在天澜城到处寻找异香的来源,却毫无头绪。 倘若祁久解释不清楚异香,那他便解释不清到底有没有和若长风接触过,若家可是和魔奴有来往,自然能弄到魔气,环环相扣下,他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 万千钧和祁久说:“我之前也询问过师弟这种香味,但师弟都含糊应付了过去,现在又扯上了若家,师弟要是不说清楚,那便只能留在玄霄宗,待查清异香来源再行定夺。” 第75章 祁久却笑着说:“师兄可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她如何证明若长风身上的香味与我是一样的呢?” 万千钧觉得有理,便转头问江莺歌:“你可有证据证明若长风身上的香味是和祁师弟身上的异香是一样的?” “若长风先前在兴和堂坐诊的时候,身边跟着许多副手都可以证明,还有天天,天天一闻到这种异香便会打喷嚏。” 万千钧疑惑:“天天是谁?” “玄霄宗护宗神兽,吞天。” 吞天的大名无人不知,况且狗鼻子比人灵敏,他们就算不信江莺歌,也会相信吞天。 然而祁久仍旧不慌不忙道:“师兄,单凭异香也不能断定我与若家有瓜葛,我承认,我与陆川确有接触,不过我并不晓得他被若长风夺舍,难道我与玄霄宗的弟子打交道也不行?” 江莺歌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陆川作为玄霄宗弟子,况且还是医师,与药宗弟子相互交流并没有问题,所以她一时间不知该问什么了。 万千钧问:“那你为何不早点说?” “我害怕啊,江医师莫名其妙就把话题引到我身上,我怎知她是何目的,自然不敢轻易交了底。” 言下之意,是江莺歌在陷害他。 不过宗门里的长老都挺清楚江莺歌的为人,实属正直得有些过分,让她陷害别人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叶长老出来打圆场说:“我徒弟不过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并没有别的意思,眼下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尸体才是。” 祁久嗤笑:“怎么,想毁尸灭迹?” 叶长老气得瞪眼:“你胡说些什么,这具尸体沾过魔气,自然得好生处理,且不宜宣扬,理当暗中调查魔气来源才是。” “凭什么冤枉了我就想暗中处理,你们玄霄宗便是如此办事的?”祁久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顾珺雯,暗讽顾珺雯的为人也不过如此了。 顾珺雯为了剿灭魔奴,身受重伤而不能痊愈,年年都要被识海之痛折磨,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她的不好。 “我们玄霄宗如何办事用不着旁人教,若我有错,自然认罚,但在这之前,祁前辈还没解释清楚身上的异香究竟从何而来。” 祁久道:“我不是说了么,我并不知道陆川是若长风,那我身上有什么香味与此事有何关系?” “是我自己好奇,想知道罢了。” 祁久笑道:“我不说,你又能怎样?” 万千钧闻言,当下呵斥一声:“祁师弟,不得无礼,只是胭脂水粉罢了,又有何说不得的?” “师兄,他们莫名其妙怀疑我,为何我还得低三下四,好歹我们药宗也是大宗门……” “够了,顾宗主为了除魔奴,身受重伤,你出言讽刺,已是丢了我药宗的脸,顾宗主不追究,那是她大度,你又为何不能坦言异香的出处,难道你真与若家有瓜葛?” “怎么可能,世人都知家族子弟必须用红藤砂在身上打上印记,哪怕换皮也洗不掉,若家也不列外,我曾与师兄一起搓过背,身上并没有印记,我也不会蠢到帮若家人做事,毕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么?” 话是如此,可倘若祁久不是若家人,而是与若家有勾结的魔奴呢? 魔奴便无需打上印记。 且看祁久的态度,说了半天就是不愿说出异香来历,单凭这一点,无论他说什么也很难不让人往别的方向去猜测,万千钧便说了一句:“寻常修士的确不会帮若家,倘若是魔奴就不一定了,也只有魔奴才能驾驭魔气。” 祁久闻言,方才还不屑的神色顿时变得紧张:“师兄怎会如此想,魔奴喜阴暗之地,惧日光,可我又不惧日光。” “那倒也是。”万千钧向大家解释,“我见过祁师弟在烈日下出门,与常人无异。” 与常人无异么? 可祁久方才听见魔奴的反应让江莺歌有点在意,连消散的魔气都出现了,那么魔奴也能找到不惧日光的方法。 “万前辈说得不错,只有魔奴可以驾驭魔气,而魔气的出现,不就证明魔奴在我们身边么?”江莺歌盯着祁久闪躲的目光说道。 几位长老哑然,相互看着彼此。 他们知道祁久有古怪,可他只要咬死不松口,便没办法揪住他的尾巴,待今日之事过了,祁久也定会有所防备。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顾珺雯忽然端起茶壶倒茶,这茶壶里装着残余的春蜜茶,倒出来的茶水不仅是冷的,更是含有魔气。 几位长老的目光透着疑惑,但江莺歌明白了顾珺雯的意思,魔气的确会使修士发疯入魔,可只要道心足够坚定,便不惧魔气。 远在上古时期,就有不少仙人能凭借自身意识抵抗魔气扰心,最后才得以击杀魔族人,还修仙界一个太平。 顾珺雯这是要逼祁久喝下此茶,若祁久是魔奴,自然可以吸收当中的魔气修炼,若不是魔奴,亦可借助医师之手及时稳住道心抵抗魔气。 “喝了此茶便能自证清白,你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走火入魔,叶长老与你师兄会在一旁看顾,助你稳固道心。” 顾珺雯的目光很是淡薄,完全没有把魔气放在眼里,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事,而她能扛过识海之痛,其道心与毅力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的确有傲慢的资本。 祁久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顾珺雯手里的茶杯,他先是看了万千钧一眼,见人不说话才道:“要我喝可以,不过江医师也有嫌疑,她是不是也得喝?” “毕竟春蜜茶是她送过去的,总不能只有我一人承担入魔的风险。” 江莺歌闻言,主动上前去接茶杯,但是被顾珺雯抬手避开了:“宗主,我可以的。” 顾珺雯说:“春蜜茶本就是舞儿从我这里拿走的,若要喝,也该我来喝。” 叶长老连忙抬手制止道:“不可,宗主有旧伤,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心境不稳,那灵力便会紊乱,旧伤可就难以压制了。” “无妨。”顾珺雯准备喝茶的时候微微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又问了江莺歌一句,“舞儿觉得呢?” 虽然江莺歌也挺担心顾珺雯的伤,但是论心境的话,顾珺雯是绝不会被区区魔气给动摇,便道:“我相信宗主。” 顾珺雯“嗯”了一声,随后饮下茶水。 江莺歌盯着顾珺雯看了一会,心中还是会很担心,不过等了一会,并未瞧出顾珺雯脸上有什么异色,便收回眸光,对祁久道:“现在你可以喝了么?” “顾宗主都喝了,我自然得奉陪。” 江莺歌转身倒茶,随后递给祁久,祁久接过茶杯,对着江莺歌咧嘴一笑,这种笑就像某种目的达成,透着几分对生死的无所谓。 下一刻,祁久便把杯子里的茶水泼了过来,江莺歌没想到祁久说动手就动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珺雯拉了一把,顺带用衣袖挡住了泼来的茶水。 而祁久转身夺门而出。 几位长老当即追了出去,一个个面色充满了怒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虎,齐齐大喊一声:“贼子,休要跑。” 万千钧面对这样的情景傻眼了,连说了好几个“这”字,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顾珺雯见茶水没有碰到江莺歌,这才传音给几位长老,让他们抓活的。 几位长老的修为都不低,但是魔奴要抓活的就有点为难人了,魔奴不是修士,他们更似傀儡,不畏生死,打不过便会自爆,不会留下一丝线索。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几位长老空手而回,而祁久飞出玄霄宗就选择在一处密林自爆,那处密林事先埋藏好药粉,随着自爆,药粉飘得到处都是,导致那一带未开智的妖兽相互残杀,几位长老不得不先处理好妖兽才返回宗门向顾珺雯禀报。 “祁久确定是魔奴么?”江莺歌问几位长老。 “对,他自爆之时显现出魔纹,可他却能在烈日下行动自如,岂不是说明各大宗门内还有其他魔奴潜伏着?” 确实,魔奴不惧阳光,那宗门选择夏日收徒就没什么用了,也不知魔奴是何时不惧光的,还有那异香,祁久死活不肯说,是因为当中有一种配料古怪得很,味道油腻腻的,闻多了有点恶心。 所以,魔奴不惧光,绝对和异香有关。 若能知道古怪的配料是什么东西,江莺歌完全可以自己配出异香,便能知道异香有何作用了,从而解了异香,让魔奴无所遁形。 第72章 那……感情方面呢? 祁久这件事,顾珺雯让人把消息通知给了各个宗门,让他们严查宗门里是否有魔奴潜伏着,本来顾珺雯还要让他们注意点异香,但异香仅有个别几人闻过,别人无法通过香味具体判断,为了不引起恐慌,便没有把异香与魔奴有关的事告之。 何墨轩与祁久的死,让何峥嵘的重考不得不延后,他本人也变得和以前不同了,见到江莺歌没有出言讽刺,反而还请她喝了顿酒,不过大部分酒是何峥嵘自己在喝,江莺歌就坐在一旁陪着。 第76章 “你知道么,我特别妒忌你,师娘可是我亲姑姑,可她对我和别的弟子没什么不同,我本来以为是姑姑的性子如此,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可从你来了之后,我才知道并不是。” “她会特别关照你,会带你逛街买衣裳,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连姑父也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你,凭什么,明明我和姑姑才是最亲的人,所以我见到姑姑昏迷不醒,竟然丧心病狂觉得这样也好,起码看不见姑姑对你好了,哈哈哈……” 说着说着,何峥嵘哭了起来。 他像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和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我就是个白眼狼,和我父亲一样无药可救,我身上为何要留着他的血,为何?” 江莺歌叹口气:“你为何要这般想,你父亲是你父亲,换个角度想,你身上也留有师娘的血,不是么?” 何峥嵘闻言,愣住了。 “所以,别否定自己。” 何峥嵘缄默了片刻后说:“我发现你今日看起来顺眼多了。” 江莺歌忽而汗毛竖起,连忙说:“别,我只是看你可怜说两句安慰你的话,不代表你之前欺负我的事就此揭过。” “对不起。”何峥嵘放下酒壶,说话有点捋不直舌头,醉醺醺神态看起来更加可怜了,“我知道我之前很混账,做了很多错事,姑父也对我很失望,所以我不打算做医师了,我没那资格。” “你不做医师了?” 何峥嵘点头:“我其实想当剑修,但是你知道我们家是医师世家,我没得选,便从了医,现在我已经没家了,做什么自然随我心意。” 几十年的光阴都在学医上,忽然转道修剑,实属浪费,不过何峥嵘目前只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现在转修剑,还来得及。 “那你和师尊说过了么?” 何峥嵘点头:“嗯,我打算外出历练,顺便代替姑父寻药,好让姑父留在姑姑身边,他们二人已经够苦的了,我也是时候该为他们做点事,弥补我之前犯的错。” “所以,我能不能拜托你和宗主说一声,把我转到星辰峰的陌渊长老门下?” 没想到重生之后,何峥嵘会专修剑道,并且代替师尊外出寻药,如此一来,师娘身边便有师尊照顾,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江莺歌应下何峥嵘的请求后就回到凌霄峰上的别院,把这件事告知给顾珺雯,顾珺雯便吩咐弟子给何峥嵘办了转修剑道的手续。 “宗主身体可还好?” “舞儿是担心魔气影响我心境?” 江莺歌始终记得祁久在顾珺雯饮下茶后的神情,像死士完成任务后毅然决然赴死的样子,以至于自己也不确定顾珺雯的道心是否真能抵抗得了魔气。 “舞儿不是说过会信我么?” 江莺歌自然是信顾珺雯不会有事,可心底难免会生出对未知的不安,祁久的出现让她明白前世的记忆优势只能到此为止。 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舞儿真是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顾珺雯把手置在江莺歌后脑上安抚,“我从小独自修炼、像木偶听从安排、父母逝世、友人离去,于我来说都是在锻心,所以魔气影响不了我。” “那……感情方面呢?”江莺歌盯着她的眸子问道。 顾珺雯哑然,没想到江莺歌会问这个,她思量片刻才道:“只要能看淡,一样是在锻心。” 世人看不破情之一字,为情入魔的也不在少数,江莺歌同样是世俗之人,所以才会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但顾珺雯不一样,这个世上似乎没有什么能吸引顾珺雯的目光,已然超脱世俗之外了。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另一番感觉,像是磨灭了所有的可能性,劝说江莺歌趁早放弃。 “不过这是属于我的道,舞儿不必与我一样。” 江莺歌点头,倔强地说了一声:“是。” 她和顾珺雯不一样,顾珺雯可以做到心无旁骛,而她恰恰相反,见不得可怜人受难,听不得悲情故事,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她的道注定多姿多彩,当中亦包括情路的坎坷。 想通后,江莺歌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她回到自己的小院里,该喂鱼就喂鱼,该掏蛋就掏蛋,到了夜晚就看书、摘抄,一如既往,初心不变地做自己的事。 第二日一早,江莺歌又去天澜城行医坐诊,竹溪依旧跟在她身旁帮着维持秩序以及收取费用,由于都是普通百姓,考虑他们的收入不太多,江莺歌便把诊费改为两个下品灵石,这便导致一条街道挤满了人,连竹溪都忙得晕头转向。 好在碰见来天澜城买药材的柳白芷,江莺歌便拉着柳白芷一起忙活,两人同时看病,速度快了不少,在太阳落山前总算收了摊,随后江莺歌请二人去饭店吃饭,还叫上了月青禾。 饭店自然是上次江莺歌和顾珺雯一起吃过的店,才短短几个月,饭店的装潢焕然一新,亮堂了不少,而斜对面原本的何氏医馆已经改成了裁缝铺。 不知不觉,很多东西都在悄然改变。 例如她与顾珺雯之间关系,看似一成不变,实则亲昵了许多了,她不断告诫自己,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这么些年单相思都熬过来了,即使顾珺雯不会喜欢任何一人,也不会影响自己对她的倾慕。 “前段时日兴和堂被封锁,师尊说是何墨轩中了魔气的关系,当时江师妹也在里头,可否具体说说?”柳白芷问道。 这件事,顾珺雯已经命人通知各大宗门,所以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江莺歌便把其中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几人,包括异香与魔奴挂钩的猜测。 月青禾结舌道:“你竟然见到了魔奴,早知道我就多去兴和堂转转,说不定也能见到魔奴了。” 江莺歌回想起祁久那双阴寒的眼神便感觉浑身不舒服:“见魔奴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况且单看外貌,魔奴与寻常修士无异,后来魔奴逃出玄霄宗,我也没有具体见过魔奴使用术法是什么样子的。” 柳白芷点头:“确实,我在兴和堂见过祁久一次,此人除了长相过于阴柔外,与寻常修士无异。” 江莺歌说:“我现在就是担心,魔奴已经知道我们发现异香,日后他们定会将其隐藏。” “祁久不是死了么,宗主也没有把异香告诉别人吧?”月青禾问道。 江莺歌摇头:“祁久二话不说就逃出玄霄宗,而不是留下来殊死一搏,可能就是为了出去传消息。” 此言一出,大家都安静了。 魔奴可以将灵气其纳入体内,只是不能炼化,就像沙漏一样眨眼间流光,所以用灵石或寻常修炼纳气的方式来辨别魔奴是行不通,现在魔奴又不惧阳光,日后还可能隐藏异香,就更加难以找出他们了。 “不过我们也不必过于忧心,若魔奴有法子盖住异香,便不会等到今日,我猜他们会躲藏起来,一时半会是不敢出现了。”柳白芷说道,“接下来一段时日会太平许多,我们该抓紧好好修炼才是。” 提到修炼,江莺歌便有些发愁,不仅每日要看医书,还要抽时间研究术法,那么她就没精力赚灵石了,而作为医师,名贵的药材是必不可少的。 哎,愁。 吃过饭,大家便回了各自住处。 竹溪忽然拽了一下江莺歌的衣袖,在本子上写下:「正如柳白芷所言,我打算外出历练,回来后还得闭关,可能需要好些年,需要你帮着照看师尊。」 那不就更没时间去赚灵石了? 不过照看顾珺雯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都得排后面,江莺歌没有迟疑,点头应下。 接着,竹溪就从储物袋里取了一个本子递给江莺歌:「这里记着师尊平时的饮食起居以及一些注意事项,你且看看,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江莺歌打开看了一眼。 除了进门需要注意捏一个除尘诀外,顾珺雯还习惯坐在床上打坐养神,偶尔还需要入眠修养神识,所以要求半月换一次被褥,在阳光下晾晒后才能收进储物袋或者柜子里,顾珺雯不喝冷茶,所以茶水得时刻保持一定的温度,偶尔还要准备些应季水果,不管顾珺雯吃与不吃,三日一换。 有的时候太忙,顾珺雯会忘了喝药,江莺歌得在一旁候着,提醒着顾珺雯喝药,总之,本子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堆。 原来…… 顾珺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竟如此讲究么? 第73章 宗主能否与我同行 竹溪交代过江莺歌几句话后便独自踏上了历练之旅。 江莺歌为了把更多的时间放在顾珺雯身上,不得不把院子都交给了苏晴打理,闲暇的时候会写下几味药材,让苏晴去山里采摘,连晒药分类的事情也都交给了苏晴去办。 顾珺雯平日里很少出门,大部分时候都在静养,宗门里的小事长老们各自解决,大事情还是会交给顾珺雯来处理,就好比魔奴的事,其他宗门调查下才发现有好些不怎么起眼的弟子都失踪不见了,这些弟子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便是身上都特别香,香到连同住的弟子都被腌入味。 第77章 各个宗门把那些弟子的画像交给玄霄宗一份,几位长老便来找顾珺雯商议,要不要把画像分给门下所有弟子,一来,若是遇见这些人,可以及时上报,二来,也能让门下弟子有所警惕,以免让魔奴有机可乘。 可这么做的话,也有一个弊端,玄霄宗有很多弟子在外历练,不可能都赶回来拿画像,且那些失踪的人修为虽然不高,但也不低,一旦察觉自己被发现,极有可能会灭口或者自爆,还会弄得人心惶惶。 顾珺雯决定,画像只让几位长老传阅。 因为江莺歌候在一旁的关系,自然也能看见这些画像,粗略扫过一眼,发现这些人的肤色都画得偏白,目光阴郁。 “接下来一段时日,让宗门里的弟子都好好修炼,必要的时候由几位长老选一位高修为的弟子领队外出历练。”顾珺雯说道。 “是。” 待几位长老离开后,江莺歌才把药端给顾珺雯喝,这碗药有养识海的功效,虽然对顾珺雯来说作用微乎其微,但加上江莺歌施针辅佐,可以稳定顾珺雯的灵脉,只要灵脉没有异常,顾珺雯便能依靠自身灵力压制识海之痛。 自从修炼了凝神炼识诀,江莺歌现在能捕捉到顾珺雯的灵脉流动,且比之前更直观感受到灵脉的壮阔。 江莺歌抿着唇,心情不是很好。 顾珺雯的灵脉虽说很庞大,灵力却近乎枯竭,有点类似一望无际的海洋退潮之后可以看见地上湿漉漉的泥土,可海水退潮还会涨潮,滋润土壤,而顾珺雯的灵脉因为毒素的关系长时间不涨潮便会导致灵脉崩裂,出现破口,将来或许会和师娘一样逃不过昏迷不醒,修为倒退的现象。 她得提前预防。 最好的方式便是一月内施针两到四次,阻止灵力进一步衰退,而后再用药物滋补,虽然杯水车薪,起码能护着灵脉。 江莺歌在心里盘算着用什么药,寻常药肯定不管用,而稀有高阶药材,恐怕各大宗门都未必有。 当中有一种叫茴乳的药材,修士直接食用不仅能强身健体、稳固筋脉,也是许多极品丹药必不可少的药材之一,唯一取得的途径是拍卖行和秘境。 前者,有多少灵石都不够用,毕竟一株茴乳至多配制两、三副药,而后者要看气运。 “脉象如何?”顾珺雯问道。 江莺歌诧异,之前给顾珺雯诊脉,从来不会问太多脉象方面的事,不过她也没多想,收起针说道:“暂时没事,不过宗主还需每月多加一副回灵药,配合药浴以及壮识海的汤药温养筋脉,不过此法治标不治本,若能寻到茴乳这味药材,或许能改善宗主的灵脉。” 待针都收走了,顾珺雯才理了理衣袖,把那一节白藕藏好,说:“稍后我会让筱雨长老去拍卖行看看,舞儿也陪了我好些时日,明日便好生歇着,不必过来了。” 正好江莺歌明日可以去给师娘诊脉,还得抽空把苏晴采来的药卖去药店换些灵石,便说了一声“是”才作揖退下。 她走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顾珺雯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那搭在门框边上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让指尖泛起了白,留下微不可察的指痕,随着一声莫名的叹息,大门也跟着合上,似乎把什么秘密也跟着关了进去。 ******* 师娘的病情虽然没好转,但在江莺歌的施针下,起码也能稳住灵力流失,情况不至于变得太糟糕,连师尊脸上的愁苦也明显少了点,竟还亲自下厨,留江莺歌吃了顿午饭。 以往师娘还醒着的时候,师尊偶尔会给师娘做饭,师娘知道江莺歌喜欢吃鱼,所以会把鱼留给江莺歌吃,没想到几十年后的今日又尝到熟悉的味道,心里不免生出恍若隔世的错觉。 “没想到峥嵘会主动提出替我外出寻丹,也算我没白费心思看顾了他这么多年。”叶长老看了一眼怔愣的江莺歌,“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么?” 江莺歌摇头。 没想到师尊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何峥嵘,她看师尊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清楚他是有些自责的。 在兴和堂受到何峥嵘欺凌,甚至被陷害冤枉,虽然及时澄清并且给了何峥嵘惩戒,可到底师尊还是看在师娘的面上,并未对何峥嵘做出更重的惩罚。 他自觉对不起江莺歌。 但其实江莺歌没有怪过他,甚至很感激师尊对自己的照顾,于是笑了笑,说:“师尊可否教我做这道鱼?” “自然没问题。”叶长老语气轻快。 这条鱼是在凌霄峰山下的一条溪河里抓的,因为凌霄峰的灵气比其他几座山峰来得浓郁,所以抓到的鱼吃在嘴里不仅鲜嫩,还有丝丝灵力温养着筋脉。 顾珺雯平时喝的药太多了,味蕾都快尝不出苦味,所以江莺歌想把回灵药结合鱼儿做成药膳,如此一来功效不减,口感又佳,总比喝苦巴巴的药要强得多。 她学了一整个下午,等回到小院的时候天色已晚,没空去卖药,便只好让苏晴明日去天澜城把采来的药都拿去卖了。 但是第二日苏晴回来和江莺歌说:“江医师,我发现这些药材放在天澜城卖的话,价格有点低,不划算,若是能拿到其他地方卖,价格会高点。” 江莺歌剖鱼的刀微微一顿,问:“这是为何?” “因为我在宗门里采的药草在天澜城里也常卖,也就是说,天阑城一年四季几乎有三季偏高温,使附近一带都盛产这些药草,若是拿到偏冷的地区卖,这些药草自然会贵上许多。” “那价格会差多少?” “三、四成是有的。” 竟然差这么多么? 江莺歌倒是听闻一些走商的商人就是这么赚灵石的,可即便知道当中的利润,她也没空到处跑。 等等,也不是没空。 她正好想回以前的家看看,那边的地区一年有两季都是寒冬,四面都是荒山,但山里又有许多妖兽,所以药材是最为稀缺的。 江莺歌思量了一会,决定暂时不卖药材了,便让苏晴这段时日都去采药,将其晒干后保存在储物袋里。 事情交代完后,她才开始烹制鱼儿。 按照师尊教的步骤,先剔骨,再把鱼肉放在鸡蛋清里滚一下,蘸点面粉就可以下油锅,火候极为重要,不能太猛,也不能太温,炸至酥脆,鱼肉软弹便可,然后才能调配汤汁,加入药材,用佐料盖住药的苦涩就可以起锅了。 江莺歌自己尝了一小块,味道虽然和师尊做的不一样,却别有一番风味,她把烹制好的鱼儿放在保温的食盒里,随后去找顾珺雯。 进门前得先捏一道除尘诀。 顾珺雯闭着目坐在床上,一身雪白的长裙顺着床沿垂落,窗外照进来的暖阳打在上面,好似镀上一层圣洁的光。 脚步不自觉顿住。 这样的画面太过美好,让她生出不真实的感觉,不敢靠近打破,可心底又隐隐躁动着,催促着她一步步走向顾珺雯,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蛰伏,等待最终爆发的一刻。 她连忙深呼吸,脚下一转,走到桌边,把食盒放上去,端出精心烹饪好的鱼,道:“我给宗主做了一道药膳,趁热过来吃一点吧!” 顾珺雯睁眼,轻轻“嗯”一声,目光在江莺歌身上停留了片刻,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知何时不自然地蜷缩着,又慌忙掩盖似地抬手撩了下裙摆站起身。 她拿着筷子,夹了块鱼儿放在嘴里,就嚼了两下,不咸不淡说了句:“还不错。” 江莺歌满足道:“那宗主多吃些。” 顾珺雯颔首,一个人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不论何时,她的坐姿都是挺拔的,淡雅之气也不会因为吃饭这种俗事而减少半分,让人赏心悦目。 江莺歌站在一旁,也不急着说自己想回家的事,就这么静静等着顾珺雯吃完后收起碗筷,随后把了脉,确认脉象没事才道:“宗主,我想回家看看。” “九凤域?” “对,我有几十年未曾回去了。” “想回便回,舞儿不必顾虑我。” 若是竹溪没有外出历练,江莺歌或许会留下足够的药,独自外出几月再归,可现在不一样,她若走了,那顾珺雯不就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凌霄峰上了么? 江莺歌很清楚一个人的孤独有多难捱,那是用言语无法形容的死寂,就好像身边所有的生物都没了生机,色彩是单调的灰,看着别人的欢声笑语仿佛置身另外一个世界。 她算了算时间,若近日出行,能在冬季之前赶回宗门,便道:“宗主能否与我同行?” 顾珺雯没有立刻答复。 她有自己的考虑,一来作为宗主,不好轻易离开宗门,二是魔奴对她虎视眈眈,甚至可以说在等着她出门进行截杀,三来…… 顾珺雯高估了自己的道心,也小看了魔气侵扰意识有多么恐怖,这几日,她脑海里全是江莺歌衣衫不整的陌生画面,都快把她逼疯了。 第74章 你会烦我么? 第78章 顾珺雯既没答应江莺歌,也没拒绝,只说给些时日让她考虑,江莺歌理解她,毕竟是一宗之主,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不能说走就走。 她便想着在顾珺雯考虑期间,多弄点药材,在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去天澜城采购,药材买的零零碎碎,大部分用来治外伤或者伤寒,珍贵的药材相对少些。 虽说掌柜给她打了折扣,但七七八八算下来,身上的灵石就没剩多少了。 苏晴那边也采摘了不少药草,晒干后都交给了江莺歌,江莺歌需要外出几个月,便提前给苏晴结了工钱,如此一来,她是真的挥一挥衣袖,荷包空荡荡,清爽得不带任何铜臭味。 东西都准备齐全,江莺歌才去找顾珺雯,但是接连几日她都未曾见到人,询问守峰弟子才知道顾珺雯去了天霄峰后就没有回来过。 江莺歌对此有点疑惑,总觉得顾珺雯好像是刻意回避自己,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顾珺雯性子本就冷淡,待人也谈不上热情,正因为了解她,所以前几日江莺歌辛辛苦苦洗手做羹,换来一句不咸不淡还行的评价她也不会生气。 想了想,或许是顾珺雯不想与她同行,不知如何拒绝,换了一种温和的方式告知她。 哎,罢了。 还是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临走前,江莺歌把自己要去九凤域的事告知给月青禾与柳白芷,月青禾知道后,也想跟着一起,但是月长老从来不许月青禾出远门,她也只能恋恋不舍拉着江莺歌的衣袖,塞了好些丹药,让她路上小心点坏人,尤其是男子。 “你长得那么好骗,那些臭男人见了一定会起歪心思,还有,很多坏人会装可怜,你可不能心软,眼巴巴上去帮人,就算对方是孩子也不行,懂了吗?” 江莺歌的确是第一次出远门,对于月青禾的嘱咐自然都放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别乱发善心。 柳白芷没有月青禾那么多话,只让江莺歌少和别人说话就行了。 江莺歌一一应下,并且托柳白芷转告师尊一声:“我外出一个月,很快就会回来,麻烦柳师姐告知师尊一声。” “为何不自己说?” “若我说了,师尊定要破费一番,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拿师尊的东西了。” “好,我会转告师尊的,不过九凤域离这里很远,那边又没有传送阵,日夜飞行,一来一回都要二十日,一个月来得极么?” 修仙界地域极其庞大,九凤域就在南北之间偏北的方向,还不是最北的极冰域。 她是不放心把顾珺雯丢在凌霄峰上几个月,若期间旧伤发作,顾珺雯定是独自忍受也不会叫人见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用来形容顾珺雯最合适不过,所以只能自己快去快回。 就在这时,鼻尖下忽然炸开一抹淡淡的苦涩冷香,江莺歌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顺着香味转过头。 顾珺雯穿着一席黑裙,细腰上挂着翠白的玉,脸上戴着半边银色面具,面具上的花纹一直延伸到眼部,遮住了眸子。 花纹看似毫无章法,但江莺歌感觉不到面具下的容颜是什么模样,应当是一件品级不低的灵器,且花纹也遮挡不了视线,只是让旁人看不见顾珺雯上半边的脸罢了。 见到面具的那一刻,江莺歌心中蔓延出喜悦,道:“宗主这是决定与我同行么?” 顾珺雯“嗯”了一声。 月青禾笑道:“那太好了,有宗主这尊佛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莺歌的身了。” 闻言,顾珺雯挑了下眉,不过她戴着面具,所有的情绪旁人皆窥探不得。 告别之后,江莺歌便同顾珺雯下了山,山下有一辆马车等着,马车没有轮子,悬浮在地面上,是一件灵器,依靠马儿拉动,日夜兼行而不颠簸。 江莺歌现在是两袖清风,本打算独自飞行,在半路上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所以马车不是她雇佣的。 那只能是顾珺雯雇的车。 她笑了笑,率先上了马车后朝顾珺雯伸出手,顾珺雯顿了顿,独自踩着脚蹬上马车,无视了半空中一滞的手。 江莺歌抿着唇,没说什么,跟着顾珺雯坐进了马车,车夫这才拍了拍马儿的翘臀,“驾”一声,马车便平稳地行在路上。 江莺歌靠边坐着,掀开窗边的帘子便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树林,暖阳透过叶子洒出斑驳的痕迹,吃饱肚子的妖兽躺在树旁打着哈欠,慢悠悠摇着尾巴,不一会就打起了盹。 有的时候,江莺歌觉得做妖兽也挺幸福快乐,每天睁眼就是捕猎,吃饱就睡觉,简简单单,不用猜某人现在是什么心情,为何突然生了距离感。 她忍不住瞥了一眼顾珺雯。 拿着书看,也不说话,脸上的面具把所有的心思藏匿,变得遥不可及,就好像牵着自己的手逛街、偶尔会露出关切之意的顾珺雯都是臆想出来的错觉。 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么? 江莺歌用手指卷了卷发梢,道:“我还以为宗主不想与我同行了。” “不过就是迟了几日答复你,便以为我不去了?”顾珺雯的视线未曾离开书,“我总得先处理好宗门事务才能与你出行。” 在天霄峰上处理宗门事务? 那里不是禁地么,连长老都不得入内,顾珺雯如何处理事务,还恰好赶在出行前现身? 可能是江莺歌的目光太直白,顾珺雯合上书,道:“我怕天天不乖,总得多叮嘱一番。” “哦。” “爱信不信。” “?”她也没说不信啊。 总觉得顾珺雯近日有点怪,可江莺歌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见顾珺雯揉着脑门,还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的关系。 以前江莺歌就有病患燃烧精魂与人搏斗使得寿命所剩无几,开朗的性格因此变得沉闷,不仅拒绝所有人的探望,还拒绝治疗,不肯服用寿元丹,最后孤独死去。 “我来给宗主揉一揉……” “不用!” 顾珺雯宛若惊弓之鸟,往马车另外一边缩了一下,在有限的范围内与江莺歌保持最远的距离。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但江莺歌也不好细究,便顺着顾珺雯话说:“那宗主先闭目养神,有事我再叫醒你。” 顾珺雯颔首,靠在马车上,借着面具的掩护打量着江莺歌。 江莺歌笑的时候,眉眼总是微微弯着,让人感觉无比亲切,不笑的时候又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清冷,却又不像顾珺雯冷到难以近身,而是冬日里的太阳让人倍感舒适。 与记忆中的魅截然相反。 她的双手紧拽着衣领,也不知道是看见了谁,随即又松开衣领,接着就是凌乱的呼吸带着点诱人哭腔,断断续续的画面无法拼凑完整,但不难看出那一刻,江莺歌是高兴的…… 顾珺雯收回目光,静心吐纳,迫使自己进入归一的修心状态,可自从魔气入体,她的心就很难静下来,闭目半个时辰仍然不见效,反而愈发心烦气躁。 明明以前能抗住魔气扰心,为何这次如此困难? 顾珺雯闭上眼,又试了试,可半个时辰过去还是没进入归一,佛经、静心诀都不管用,她现在就像到了要睡觉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的状态。 识海也开始隐隐作痛。 江莺歌本来在看马车外的景色,忽然察觉顾珺雯的呼吸变乱,连忙取出寒破针扎在顾珺雯头部的几个穴位上,在把自己的灵力渡过去。 木灵根的灵力最为温和,容易被接纳,但顾珺雯的灵力和雷一样霸道,即便是江莺歌也被反噬得胸口憋闷,无奈之下只能收回灵力,继续施针,帮顾珺雯控制好灵力,压制识海之痛。 脸上的面具让江莺歌观察不到顾珺雯的神色,依稀看见簪鬓几缕发丝被打湿,便拿出帕子,将其轻轻拭去。 也不知为何,这样一个简单且带着关心之意的举动却惹来顾珺雯冷眼相待,被抬手档了下,淡淡说了句“无妨”便不出声了。 这下,连傻子都发觉顾珺雯的反常举动,江莺歌想到了两种可能,要么被厌烦了,要么就是藏在心底不纯的念想被察觉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足够让江莺歌心慌到四肢冰凉,感受不到夏季的热,反而冷得发抖。 忽而一声叹息:“我只是不想失了身份,没有别的意思,舞儿莫要多想。” “真的么,不是宗主厌烦我了么?” “我怎会厌烦你。”顾珺雯迟疑片刻才伸手,安置在江莺歌头顶揉了一下。 “那如果宗主知道我……”那些小心思,还会是这般说辞么? “什么?” 江莺歌心中发苦,知道后面那些话不能说,只能寻个借口,道:“知道我的一些坏毛病,会不会就烦了呢?” “比如呢?” “我其实很挑食,戒不掉口腹之欲,记不住书里的东西,又弱又爱逞强,活了几十年一点积蓄都没有……”越说,江莺歌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 第79章 “若舞儿知道我的一些坏毛病,会烦么?” “当然不会。” 顾珺雯道:“那么,我也不会。” 第75章 距离 夜晚,马车行至一处溪水边停下,车夫告知二人,此地妖兽较少,适合歇脚,且马儿需要休息几个时辰,待明早天一亮赶路。 得到顾珺雯同意后,车夫才去给马儿喂了草和水,又在三棵树之间绑了根绳子,绳子上挂着布,用来挡风,地上铺上棉被便可以睡觉了。 一日三餐,车夫都是自备的,不需要顾珺雯提供,如此一来,车夫与二人之间的交流会少许多,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马车内部极其宽敞,有一张软榻,中间摆了一张矮小的桌子,沿着桌子四边垫了两张妖兽皮毛,且马车有隔音之效,只要不打开帘子,里面的声音外面是听不见的。 软榻肯定是要给顾珺雯用,江莺歌要么坐矮凳、要么跪坐在桌前看医术,不过书里的字是一个都没看进去,只是用来掩饰不可言说的心思。 江莺歌时而瞄向顾珺雯。 顾珺雯手肘撑在靠枕上,另一手也拿着书,桌上的烛火给她罩上一层朦胧轻纱,使得华贵的黑裙变得绮丽无比,少了几分盛气凌人。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和顾珺雯待在一起,可还是止不住心里的悸动,尤其是今晚,她总觉得顾珺雯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似乎和自己一样有点手足无措。 若要具体形容的话,就是拘谨,没以前相处的那么自然,处处都在回避着什么。 以往二人不说话,待在一起也很舒适,现在却多了点拘束,让人浑身不自在,她不知道顾珺雯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若不想二人之间变得疏远,得做些什么来改变。 她忍了一会,干脆站起来,往顾珺雯身边挪了几步,坐在了软榻下方。 顾珺雯没动,也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般隔着软榻上下坐着,烛火虚虚地勾勒出两道交叠的影子。 江莺歌抿了一下唇,随即想到了什么,道:“以我们的脚程,三日后会经过文悦城,宗主能不能陪我去那里转一转?” 文悦城江莺歌从来没去过,但听人说过那里的人重文墨,喜乐器,而乐仙宗的弟子基本出自文悦城,故而那里的修士修的是乐道与文道,江莺歌想去见识一番,也想趁机和顾珺雯走近些,缓和现在尴尬的状态。 顾珺雯颔首,“嗯”了一声,随后目光从书上移开,停留在江莺歌身上。 她在想,为何江莺歌如此简单,只是点个头,给一点微不足道的“好”便能笑得像个孩子,反而显得自己龌龊不堪。 这些记忆不该属于她,却因魔气一次次浮现,一遍遍嘲讽着她千年修道也不过如此。 向来傲慢的顾珺雯岂能容下魔气放肆,她必须弄清楚这些零碎的记忆源自哪里,且不能拖太久,否则灵力会紊乱,届时就无法压制旧疾了。 “宗主要喝茶么?”二人都不需要睡眠,看一整夜的书实在过于无趣,想着顾珺雯喜茶,江莺歌便询问了一声。 “嗯。” 江莺歌其实更喜欢喝果酒,喝茶的习惯也只是因为顾珺雯喜欢罢了,一开始茶水入口,不论好茶还是坏茶,对她来说都大差不差,甚至感觉还没有白开水好喝。 后来喝多了才发现,茶叶和顾珺雯很像,都需要细细品之,才能品出当中的甘甜,且容易上瘾,一旦养成习惯便很难戒掉。 江莺歌把茶杯递给顾珺雯。 顾珺雯接过茶杯后喝了一小口,随即抬头望向马车窗外。 江莺歌顺着顾珺雯抬头的姿势看去。 黑幕一般的夜晚显得天上那轮月色明亮耀眼,微光让景色变得虚虚实实,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手中托着一盏热茶,轻轻吹一下,热气便随着这个静谧的时间一起流逝。 江莺歌最喜欢这般看着景色发呆了,儿时父母时常外出,她一人待在房门口,便是这般呆愣地看白天的云朵、地上的蚂蚁、水里的鱼儿,天黑了就看星星,直到父母携手回了家才会动一动,然后父亲就会问她今日的功课,最后把他气得不轻。 想到这些,江莺歌又是一笑。 “傻笑什么?”顾珺雯看向她。 “想到儿时我不做功课,把父亲气病的事。” “原来舞儿如此顽皮。” “就偶尔偷下懒,不算顽皮。”从小到大,别人都夸她乖,和顽皮这个词不搭边,至多就像月青禾一样说她呆、好骗。 “舞儿不如多同我讲讲儿时的事。” 闻言,江莺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讲什么,她小时候过得很简单,读书练字,喝药以及辨别药材,很少出门玩耍,至多就是和隔壁的孩子一起抓蛐蛐。 但是蛐蛐没几天就死了。 她又想养个灵兽解闷,可父母不许,所以每当她无聊的时候就会偷偷跑去隔壁喂大黄狗吃鸡腿。 可能狗子鸡腿吃多了,后来把鸡圈里的鸡也给咬死,江莺歌那时很心虚,好多天都不敢出门,后来听人说大黄狗是疯狗,已经被打死,她还伤心了很久,对此印象会深刻点。 其余的记忆最多是和父母相处的时光,以及祖爷爷模糊的身影总会在眼前徘徊,似乎在提醒她,还有什么事没有想起来。 “我一直心有疑惑,祖爷爷留给我的凝神炼识诀应该不足以让若长风冒险夺取,以至于丢了**,不得不寄生在陆川身上。” 顾珺雯明明戴了面具,她仍旧转头避开江莺歌的视线,意味不明道:“他或许是想依靠凝神炼识诀提高医术,以此近我身吧!” 若长风确实是这么说的,但他的话可信么? 且天下医术强者很多,能毁去若长风肉身的医师可不多,祖爷爷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若长风冒险? “你祖爷爷的事,还记得多少?” 祖爷爷有关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每次回忆都是一闪而逝的零碎画面,类似蓝天下漫山遍野的花草、风筝、野味、溪水边的毒蛇等等。 唯一较为完整的记忆还是被若长风抓去小木屋的时候,但祖爷爷的脸还是记不清,像一副泡了水的画,都糊作一团。 顾珺雯又问:“想不起来么?” 闻言,江莺歌看向顾珺雯。 之前偷听师尊和顾珺雯的谈话,知道顾珺雯认识自己的父母,接自己入宗门也应当有目的,她不敢深问,选择回避。 然而顾珺雯一再问自己儿时之事,就给她一种顾珺雯也认识祖爷爷的感觉。 江莺歌紧了紧双手,随即摇头问:“宗主似乎很关心我祖爷爷的事?” “若非舞儿,我又何须多问?” 这话的意思,是因为江莺歌,顾珺雯才会问这些,她关心的人是江莺歌,而不是别人。 这种被喜欢的人在乎的感觉当真是奇妙,能剔除所有烦恼,曾经的苦涩也化作了甜,美好到嘴角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她真的好喜欢顾珺雯。 而喜欢一个人,完全会下意识靠近,以至于忘了那一层不起眼的距离,直到发觉顾珺雯往一旁躲了躲,才被一盆冷水给泼清醒。 是江莺歌唱独曲罢了,沉溺且走不出来的也只有自己。 “我出去转转。” 江莺歌也顾不得什么了,她只想一个人待着静一静,有点狼狈地跑出马车。 车夫就躺在不远处,身边点着驱兽香,睡得很香,四起的鼾声都快盖住虫鸣。 溪水上泛着潋滟的银光,江莺歌走过去,坐在石头上静静看着水中鱼儿无忧无虑游动、数着天上星星、听着风吹响的枝头声,却还是放空不了思绪。 以往心情不好,百试百灵的静心法子,遇上顾珺雯便没了用。 若是有酒就好了,虽不能解千愁,但喝上少许,唇齿间的辛辣起码能带来一丝短暂的快感,能抵得上心里的苦涩。 她也不知道要在外面待多久,只是暂时不想回去面对顾珺雯的疏离。 夜间的风渐冷。 顾珺雯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见江莺歌纤瘦的背影,被风扬起的裙角莫名有些萧瑟孤寂,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像被坏人抛弃了一样。 她摇摇头,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有些事情不好解释,想着让江莺歌独自别扭一会,过几日习惯便好,可手中的书,越读越乏味。 不仅书看不下去,心更是浮躁,江莺歌的背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顾珺雯叹息一声,只好把书丢在了桌上,随即起身下了马车,无声无息踱到江莺歌身后。 外面的气温比想象中冷。 不过对修士来说,并没有什么。 一时间,她不知该说什么,斟酌了一会,没想到江莺歌先站起身,说了句:“宗主,夜里凉,对旧伤无益,我们回马车上吧!” “嗯。” 江莺歌等顾珺雯进了马车后,自己才跟着进去,还是坐在软塌下方,若无其事泡了杯热茶喝着。 第80章 顾珺雯重新拿起书本看,没多久一颗浮躁的心便静了下来,视线再没离过。 灰蒙蒙的天还没完全亮,车夫便起床洗漱,匆忙吃了块面饼才向马车里的二人说了一声“启程了”后,拍打着马儿屁/股,驾车赶往文悦城。 第76章 为何不睡床 一进文悦城,便嗅到了酒香。 这里的人喜欢饮酒作诗,所以每条街上都有酒楼,最好的一家酒楼叫九顶楼。 九顶楼共有九层,据说里面挂满了诗词与画,挂的楼层越高,价值越高,其中最难得的是一幅名为山河图的画,此图不仅美观,还是一件天级上品灵器,可纳万物,困敌于图中,许多人高价求取,却无人购得。 江莺歌本想去见识一下,奈何腰包空空,便只能在街上闲逛着,见着什么喜欢的,若是不贵才会买。 胭脂水粉,小首饰,还会买点吃食。 顾珺雯安静地跟着。 文悦城的人都挺会梳妆打扮,男子普遍穿白色长袍,衣裳款式较为宽松,冠发一丝不苟,面容俊朗,都是翩翩公子。 女子则百花争艳,容颜娇俏,自带书卷气,这反而显得顾珺雯一身黑衣的打扮不算太惹眼,一路逛下来,也没人特意关注过顾珺雯,最多是被她的气质吸引,多看两眼就收回目光了。 “二位大人,我姑父是文悦城人,我想前去拜会,待二位大人想离去的时候再通知我一声,可否?”车夫同二人说道。 顾珺雯颔首,并提前且支付了一些灵石,车夫笑呵呵收下,说:“这文悦城除了九顶楼,还有一处叫赛诗河的地方,几乎每三日就会有人在哪里举行诗词歌会,二位大人若是有兴趣,不妨去那边看一看。” 顾珺雯“嗯”了声,随后问江莺歌:“舞儿可想去见识一番?” “好啊!” 赛诗河位于城中心,从南横穿至北,河面每隔五十丈便有一座拱桥,拱桥上方站满人群,人群都在看着河上漂来的船,有的船挂着对联,船里的人出题,桥上人作答,对得最好最工整的人可得十个下品灵石。 若船行至中央还无一人能答出,则船里的人获得一千下品灵石。 还有的船载歌载舞,桥上的人作诗,若能被船里的贵人相中,则会重金买下,可谓是一诗成名。 江莺歌不太懂对联,她站在河岸边就是想凑个热闹,听着桥上人作答,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就觉得很有意思。 有些人也和江莺歌一样来凑热闹,但他们会忍不住去对一下对联,大部分都对得不工整,于是又灰溜溜下了桥。 还有几艘船上的美娇娘在扭腰跳舞,似蛇一般柔软,叫人大饱眼福,如此盛景,在天澜城可是见不到的。 江莺歌回头刚叫了一声“宗主”就发觉有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又连忙改口道:“小姐之前可来过文悦城?” “嗯,来过。” “那小姐可知这诗词会是何人举办的?” 不等顾珺雯回答,一旁的人就说:“你们二人是外地来的吧,这诗词会自然是乐仙宗的宗主举办的。” “三日举办一次诗词会,乐仙宗的宗主这么清闲么?” “这你有所不知了,乐仙宗的弟子本就修的文道,诗词歌赋皆可修炼,举办诗词会,可以帮弟子悟道。” “桥上的人,有半数是乐仙宗弟子,船里的人,是一些商户,那些船、文房四宝还有奖励都是他们提供的。” 好厉害,这位乐仙宗的宗主不花一分钱便可助门下弟子入道,还能给宗门打响名气,实在是妙。 这时,有人对出不错的对联,得了奖励,河道两旁竟还放了烟花祝贺,绚丽的光即使在大白天下也耀眼,许多孩子都被吸引,不断往前挤。 江莺歌见状,便往后退让。 一时间没注意脚下还有两个小团子,被绊了一下,差点一屁股压到团子身上,还好顾珺雯伸手帮扶了一下,转过头的功法,两个小团子就跑没了踪影。 “人多,当心点。”待江莺歌站好,顾珺雯便收回了手,并且叮嘱了一下。 “哦。”江莺歌。 以前在天澜城逛街的时候,人一样很多,但顾珺雯是紧紧牵着江莺歌的手,现在么,也就比陌生人看起来熟悉一点。 如果换成别人,可能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肯定会望而却步,回归自己的生活,而江莺歌对顾珺雯的喜欢是不会因为这点事就退缩,也不会改变自己想治好顾珺雯的初心。 她默默在心里鼓励自己不要放弃,随即又如往常一样展颜笑道:“小姐,我们去桥上看看吧!” 也不管顾珺雯同不同意,江莺歌拽着顾珺雯的手往桥上走,这一刻,她紧张到了极点,好怕顾珺雯恼怒,好在顾珺雯只是试着轻轻抽了下手,没挣脱,便任凭江莺歌拽上了桥。 到了桥上,江莺歌才松开手。 只是一会,手心便盈满了汗。 江莺歌偷偷看了顾珺雯一眼,面具盖住了所有神色,再怎么瞧也瞧不出所以然,不过顾珺雯方才没有挣脱,显然没有生气。 她这才把目光放在桥底下。 划过的船只不少,有的奖励是一件灵器,品级虽低,却实用,就是对联的难度有点高,能让人满意的是寥寥无几。 “我带来的一件奖品是一坛酒,此酒乃我家自酿,从上一辈珍藏至今,已有五百年之久,只要诸位能为此酒题诗一首,便能将其带走。” 船上一共有两坛酒,男子打开其中一坛,醇厚的酒香顿时萦绕在四周,让人连连称赞,忍不住想品一品其中滋味。 江莺歌鼻子灵,很快就分辨出此酒是由几种灵果发酵酿制,单是香味便带了一丝甘甜,似乎连周围的灵力也有了迷醉的味道。 “诸位若想喝上一杯,可上船作诗。” 闻言,有人跳上了船。 男子给来者倒了一小杯酒,那人显然也是懂酒的行家,先是轻嗅,后是微抿,待酒水饮尽后连连赞叹,随后吟诗一首。 但男子对此诗不是很感兴趣,那人也只好拱手退去,接下来又有几人跳上船作诗,不管成与不成,男子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成功利用两坛子酒引得许多人决定去他家的酒肆品酒。 江莺歌也挺想尝一尝,不过自己不会诗词,又决定少喝酒,也只能眼馋,看过也就算了。 谁知道顾珺雯竟然飞身跃下。 男子见来者气度不凡,恭恭敬敬双手奉上酒,顾珺雯潇潇洒洒仰头一饮,提笔挥字,字迹刚劲有力,如她本人一样锋芒锐利。 同一种酒,不同的人与心境,喝出来的滋味也是不一样的。 顾珺雯的脑海闪过种种俏佳人的画面,随即写下佳人与美酒的诗词,道出世间人的百味和佳人的百媚,两者相结合,意外融洽。 男子很喜欢,当即宣布她得了奖品。 顾珺雯拿上酒,飞回江莺歌身边:“拿着。” “给我?”江莺歌没有接。 “怎么,不想要么?” 江莺歌抿了抿唇,艰难摇头:“还是小姐自己留着吧,我已经决定以后不喝酒了。” “小饮,无妨。”顾珺雯作势把酒得给其他人,“若舞儿不要,那只能……” 不等顾珺雯说完,江莺歌连忙把酒收进储物袋里:“谢谢。” 顾珺雯见江莺歌欢喜的小模样,藏在面具下的眸子也变得徐徐生辉:“走吧,去找家客栈。” 江莺歌愣住:“客栈?” “嗯,在这里多留两日。” 走的时候,因为人太多,江莺歌不小心和一女子挨了下肩膀,那女子戴着面纱,虽看不清容貌,但那一双眼睛却感觉在哪里见过。 江莺歌一时想不起来,又见顾珺雯走远,只好作罢,连忙跟上顾珺雯。 文悦城人来人往,靠近城中心的客栈人满为患,较为偏远的客栈也因景色宜人而没有房间。 再偏僻一点,客栈就比较简陋了,顾珺雯有洁癖,不愿住,选来选去,天都快黑了。 掌柜和二人说:“一般前来住店的人都会提前预订,二位临时入住客栈,去别家也很难找到上好的房间,我们这里还有一间下等房,二位不如将就一下,待明日有了空房再给二位留着?” 江莺歌看向顾珺雯,见顾珺雯点头,才回道:“那行,就给我们一间下等房。” 顾珺雯付了房钱,小二便领着二人去后院客房,房间位于庭院与厨房的交界处,这个位置较为嘈杂,还有厨房的烟飘来,所以房间只有一个窗户,光线很暗,小二点了灯,视线也是朦朦胧胧的。 床只有一张,房间中央一张桌子,两个长椅和一张靠椅,桌上的茶壶是小二刚摆上去,里面的水还是热的。 虽说床上的被褥刚晒过,但以顾珺雯的性子恐怕连坐都不愿意坐,江莺歌便等小二出去后,把床上的被褥换成自己带的一套。 “宗主先歇着吧!” 第81章 江莺歌知道顾珺雯因伤得时常打坐养神,否则识海之痛极其容易复发:“我去一下厨房,给宗主煎药。” 顾珺雯颔首。 江莺歌便去了厨房。 厨房里的人很忙碌,都没有人抬头看她,江莺歌见门口有人在洗菜,便上前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借了炉子在外面煎药,以免药味熏了里头的人。 江莺歌准备从储物袋里拿药的时候才发现,束腰上不知何时卡了一张纸条,拿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写了几个字。 「已经有人盯上你们了。」 她皱眉想着纸条是何时何地被人塞过来的,从入文悦城后,她也就和陌生男子说过几句话,之后差点撞到小团子,没和什么人接触。 不对,是那女子! 这张纸条应当是在江莺歌下桥的一刻,那位眼熟的女子悄然塞到她腰上的,能如此准确找到二人位置,想必消息极为灵通,那女子许是魅影阁的人。 而她只和红叶有过交流。 江莺歌收起纸条,继续煎药。 半个时辰后。 她把药端回屋里,等顾珺雯喝完药,才把纸条递过去,道:“宗主请看。” 顾珺雯看过后,说:“没想到这些人的动作如此快,恐怕在你我二人刚出玄霄宗便被盯上了。” “宗主早就知道了?” “嗯,我与若家有化不开的仇,他们会盯着我,也在意料之中。”顾珺雯叹息,“在玄霄宗地界,他们有所顾虑,不会轻举妄动,此次出远门,定不会放弃良机,届时打起来,我便顾及不了你,这也是我迟迟不给你答复的原因。” “宗主放心,若真打起来啊,我定会跑得远远的。”江莺歌笑道。 跑么,若真会跑那还好。 就怕江莺歌不知死活。 顾珺雯想到江莺歌之前说过的缺点,其中一项便是又弱又爱逞强,就如那次白雾之森她与若长风大战,四周被波及的妖兽数之不尽。 残肢遍地,到处弥漫着血腥味。 若非她有紫音神剑护身,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还真不一定能打过费尽心机的若长风,就这般险境下,江莺歌还不要命冲了过来。 换成以往,顾珺雯定会说一个“蠢”字,化神以上的修士对决,一个小小的金丹初期怎敢闯进来,可那人是江莺歌,冷嘲热讽的话便很难说出口了。 看着江莺歌一本正经说出逃跑的话,顾珺雯便忍不住弹了下她的额头,说:“如此也好。” 弹完后,不仅江莺歌愣了一下,顾珺雯也是微怔,明明戴了面具,却还是别开头,又道:“这一路应当不会太平,你我都需要保存好精力,得轮番守夜歇着,舞儿便守后半夜。” 修士虽可以不眠,可到底会消耗精力,睡一觉神清气爽,江莺歌自然没什么意见,便把客栈里的棉被铺在地上。 “舞儿为何不睡床上?” “宗主不是有洁癖么?” 江莺歌还记得自己住在顾珺雯别院的几日,竹溪几乎每日在打扫,且自己回小院的时候,竹溪还把被套都换洗了一遍。 她知道竹溪没恶意,倒也没有生气,而是默默记下了顾珺雯的习性。 “罢了,随你。”顾珺雯坐在椅子上,拿着书看了起来,不在理会江莺歌。 江莺歌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该不会顾珺雯并不会嫌弃自己睡她的床吧? 呸呸,瞎想什么呢! 她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放松精神,舟车劳顿、几日不眠的效果很快就体现出来,眨眼便进入了梦乡。 第77章 这是顾家欠江家的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江莺歌梦里的顾珺雯越来越疏远,她只能站在众弟子当中仰头望着那道遥不可及的身影,再也唤不来她的回眸。 待众人散去,只留她一人痴痴等待。 又一转眼,她的心思人尽皆知。 不认识的、认识的人都在指责她玷污了顾珺雯名声,说她痴心妄想,要顾珺雯把她逐出宗门,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大概是记忆里的顾珺雯太冷情,连梦里的她也不曾帮江莺歌说过一句好话,一个“滚”字直被吓醒。 江莺歌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是江莺歌害怕的根源,她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外面的天也亮了,而顾珺雯正坐在一旁,见她回过神后问:“做噩梦了?” 江莺歌点头。 这个梦的余韵让她的心跳不能平缓,后背的阴凉感也挥之不去,好像在提醒着她,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该面对的也早晚会面对。 她抬眼看着顾珺雯。 现在的顾珺雯看着没有梦里那么不近人情,知道关心人,递过来一条帕子给她,但她没接,因为她胆怯了,怕梦里照进现实。 正好顾珺雯也有意远离,若现在她退一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一个普通弟子,说不定能瞒一辈子。 可能是顾珺雯察觉江莺歌又走神,便直接上手,用帕子在她额头上擦拭起来,把方才“退一步”的念头瞬间打散。 江莺歌的手指捏了捏盖在腹部的被褥,心里做着挣扎,终究是心里的贪念更胜一筹,她装作发呆的样子,等着顾珺雯一点一点把她的脸和颈部都擦拭干净。 顾珺雯并未察觉江莺歌的那些小心思,目光瞥向锁骨,那里有不少汗渍,却不方便擦拭,想了想,道:“我让小二打水来,舞儿且梳洗一番,随后同我去一趟九顶楼。” “哦。” 顾珺雯离开后,江莺歌才敢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和狂跳不止的心,梦里的恐惧和现实的甜蜜相互交织,一时难分胜负。 店小二搬来浴桶和热水。 江莺歌钻进浴桶,热水很快淡化了梦里的一切,滋养着心里的贪念。 就目前来说,顾珺雯的态度虽冷,却还是很关心她,否则绝不可能做出帮人擦汗的举动。 她虽不明白顾珺雯为何要回避自己,但她觉得,顾珺雯需要点时间,此刻的自己最好还是顺着她的意思,保持恰当的距离。 洗过澡后,身体和心理都放松了许多,她换上白衣,将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长丝带轻轻束在颈后才出门。 顾珺雯每次见到江莺歌穿白衣会愣一下,尤其是刚洗过澡的她,发梢还缀着点水珠,红润的双颊,颇有芙蓉出水的秀丽之姿,让她忍不住抬手撵了一缕发丝,弹指间帮江莺歌弄了个清爽。 “走吧,去九顶楼。” 九顶楼一至三层用来招待客人吃饭,生意一直都很好,此刻天亮还没多久,便有许多客人来吃早点,顺便谈论诗词会又出了什么名句名言。 而顾珺雯所写的诗词,大家都挺喜欢,甚至决定要去酒肆尝一尝酒是不是当中能品出百味。 回想起顾珺雯作的诗,江莺歌心里生出些许异样,要知道顾珺雯可是清冷到不通情爱,那为何诗词里会带有佳人,当时的顾珺雯在想谁,才会把酒和佳人联系在一起? 江莺歌有些厚脸皮的想,会不会是自己? 毕竟当时只有自己在场。 有客人嚷嚷要去四楼作诗,吵闹声让江莺歌回过神,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嗤笑自己真是会胡思乱想。 四楼都挂满了诗词,江莺歌走在当中,似被淹在了诗海里,鼻尖下全是纸墨的香味。 五楼则是对联,六楼是名家制出来的笔墨纸砚,七楼是灵器,可以进行买卖,八楼里挂着山河图,有许多人守着,客人只能远观,不可触碰。 山河图画得大气磅礴,鸟儿天上飞,水流是活的,在群山底下时而流淌,日月也会轮换,就好像把一方天地给锁在画里头,叫人惊叹不已。 掌柜在一旁解释着山河图的来历。 山河图原先只是一张可纳活物的空间灵器,后来被持有者把秘境一处景色给收了进去,再以阵法相辅,借助秘境的地形可以做到困人于图中。 而那持有者也不知因何事,竟将此宝物卖给了九顶楼,后被酒楼来往的客人取名为山河图。 江莺歌正看得出神之时,顾珺雯忽然说了一句:“在此地等我,我很快便回。” “好。” 顾珺雯摘下腰间玉佩,将其交给了掌柜,掌柜看了一眼,面色一变,连忙和大家说:“诸位且慢慢观赏,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随后,掌柜便领着顾珺雯上了第九层,大家看着二人的背影,纷纷猜测顾珺雯是什么身份,因为在天悦城里,本地人都知道九顶楼的顶层是不对外开放的。 就连掌柜也很少上去。 今日忽然领人上楼,他们自然好奇。 其实第九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空旷的场地中央只有一个双向传送阵,顾珺雯站在传送阵上,将玉佩安置在阵法的凹口当中,随着一道光芒乍现,她便出现在了院子里。 院子四周郁郁葱葱。 第82章 偶尔还能听见乐器奏响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她闲庭信步走着,没多久便有一白衣女子匆忙飞来。 女子生得极美,柳眉杏眼,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可转眼,仙女没形象地扑向顾珺雯,被顾珺雯毫不留情躲掉。 “许久不见,让我抱一抱怎么了?” “罗玉,你身上有墨水味。” 罗玉是乐仙宗宗主,同时也是九顶楼真正掌柜,她与顾珺雯是在少年时认识,当时的罗玉还不是宗主,她还有一个兄长,乐仙宗所有弟子都以为下一任宗主是罗玉的兄长,岂料在罗玉的父亲坐化前,给长老们传达旨意,让罗玉成了宗主。 罗玉的兄长也因此走上歧途,和若家联合,差点把罗玉杀了,是顾珺雯及时出手,救了罗玉,所以顾珺雯对罗玉有救命之恩。 罗玉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上还沾着墨水,只好捏出一道水流,把手冲洗干净后道:“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的伤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 “那你还敢离开玄霄宗,不怕若家的余孽暗中报复你么?” 那也好过一直等着。 许多人以为顾珺雯性子清冷,不喜欢嘈杂,所以凌霄峰除了竹溪与她亲近外,旁人想立个院子都不行,实则是顾珺雯也不确定若家还有多少人活着,总不能宗门每次收弟子的时候都要把人衣裳扒开查看家族印记。 男子便罢了,女子最紧要的是名节,万万不可为之,最好的办法便是少与人来往。 久而久之,一个人待在凌霄峰上便养成了习惯,只与清风明月为伴,看似不谙世事,但心里的孤独自己清楚有多难捱,直到江莺歌的出现,让这些无数个萧冷的夜晚也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期盼。 罗玉见顾珺雯出神,好奇地在她眼前挥手:“你在想什么,为何不说话?” 顾珺雯摇摇头,道:“我此番前来,有事寻你。” “我的姑奶奶,你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算了,我心胸宽广,不和你计较,去我屋里头说。” 罗玉带着顾珺雯回了住处,屋里四壁的阵法能隔音,避免二人的谈话被有心人听了去。 罗玉轻车熟路给顾珺雯泡茶。 顾珺雯喝了一口才说:“你可知什么样的情况下,修士会生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罗玉闻言,打量了顾珺雯一眼,笑问:“这个修士,该不会是你吧?” 顾珺雯点头。 “是什么记忆,说来听听?” 顾珺雯摇头。 罗玉惋惜道:“排除识海曾被人侵占的情况,也只有前世与今生才会出现你所说的情况。” “前世,是指你少喝了孟婆汤,带着零碎的记忆转世投胎,不过这都是画本子里写的故事,当不得真,今生,是指大能预感到将来即将发生事,所以会看见一些画面。” 前世今生么? 顾珺雯觉得自己的情况与两者皆不像,转世投胎是无稽之谈,修士修行本就逆天而行,若非有天大的本事,死后是不入轮回的,至于今生么,现在的躯体又有旧伤牵制,更不可能预见将来发生的事。 罗玉说:“到底是什么记忆,不如同我说说嘛,你说了,我才能帮你找因果。” “不必了,这件事我会慢慢弄清楚。”顾珺雯转而道,“我还有一事,不知你能否将山河图割爱于我。” “你不是有神剑紫音了么,要山河图也无用啊?”罗玉疑惑地看着顾珺雯,忽然焕然大悟,“你该不会要送人吧?” “嗯。” 罗玉的口吻有点吃味:“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你也没送过我什么东西,此人是谁啊,我认识么?” “你不认识。” “那我得见一见,万一你被人骗了该如何是好?” “你与我一同出现,不怕若家人转头报复针对你?” 罗玉想起以前顾珺雯被识海之痛折磨的样子,身子就起了鸡皮疙瘩:“罢了,不见便不见,我稍后传音给掌柜,你回去后直接取图便是,不过你借我的东西送人情,也该让我知道此人是谁吧?” “是江莺歌。” “哦,原来是江家之后啊!”罗玉感慨道,“你们顾家欠了江家许多,送什么都不为过。” 第78章 山河图 山河图每日只展示两个时辰,可不知为何,掌柜却走来告诉大家:“诸位,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展示要提前结束。” 有人问:“这是为何?” “具体为何,我不能说,为聊表歉意,我请诸位去三楼喝酒,如何?” 有免费的酒喝,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便纷纷跟着掌柜下了楼。 江莺歌没看见顾珺雯,她本想留在原地等人,可守在八楼的修士一直盯着她,用眼神催促她下楼,无奈,她只能跟随众人去了三楼。 三楼还有其他食客,掌柜只好把人安排在一间大的厢房里,并给大家安排了二十年佳酿,配了些小菜,大家喝得高兴,不但不计较了,还称赞九顶楼的待客之道比其他酒楼强,日后定会常来光顾。 掌柜笑呵呵给大家敬酒,转了一圈轮到江莺歌的时候,江莺歌站起身,以茶代酒回敬,随后问:“不知掌柜能否告诉我,方才与我同行的女子去了哪里?” 掌柜闻言,连忙客气道:“这个我不能说,不过姑娘莫急,且吃些茶点,在此稍等片刻,那位大人马上就回。” “好。” 闻言,江莺歌安心坐下,尝了尝饭菜,味道还挺不错。 掌柜那边招呼完大家后,正准备离开去忙活,没想到被几人堵在门口。 掌柜认识他们,没好脸色问:“你们来此作甚?” “怎么,我们就不能来吃饭观图么?”其中一人笑眯眯说,“我方才在外面听你说,八楼提前关闭,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 “那么掌柜请客也是真的喽?”他乐呵呵说,“那我们那桌酒钱是不是也可免了?” 九顶楼食客众多,虽然有些人是为了山河图而来,但更多的还是酒楼的经营方式深受大家喜爱,且这里的饭菜味道也不错,价格适中,所以来此的修士不一定都是为了观图吟诗。 若闹事的人只是心中不爽自己慢了一步去八楼就没了免酒水的待遇,那掌柜直接免了他们单倒也无妨。 但江莺歌听其他食客议论,说这些人是沈家酒楼的伙计,不是为了观图吃饭,只是想找机会弄垮九顶楼罢了。 若掌柜答应男子的要求,那些人定会到处宣传到处说,如此一来,二楼与一楼的食客自然也得免去酒水钱,那费用着实不低。 若是不答应,又会拿此事做文章,而开饭馆的人,一般都挺注重名声,声名远播,食客才能源源不断。 “怎么,不愿意?”那人见掌柜一副为难的神色,语言不善道,“掌柜可不能厚此薄彼,我等同样为了观图而来,没道理他们能免去酒水,而我们不能。” “此言有理。” 门口又来一位身穿锦衣的中年的男子,有食客认出来男子是沈家下一任家主沈明。 沈家是个修仙家族,修文道,很多不能进乐仙宗的修士只能退而求其次,改为沈姓进沈家,所以沈家在天悦城有一定地位。 但外人来天悦成只知九顶楼而不知沈家,食客锐减,生意不如以往,沈家弟子待遇变差,很多修士便不愿改姓入沈家了,因此九顶楼成了沈家的眼中钉。 沈家现任家主沈言,前几年刚踏入半步化神期,寿命延长千年,而沈明又年过一百五才踏入金丹期,修炼资质平平,恐怕等他死了,沈言都没死。 好在沈明有一子,就算轮不到他,也能轮到他儿子沈聪,但有传言,沈言准备把下一任家主之位传给天资出众的小儿子沈墨,沈明因此急于表现自己,日日来九顶楼蹲守,只为他的儿子沈聪创造表现的机会。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沈明自然不会放过。 掌柜也是个人精,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他说:“沈家大公子,即便今日我给你免了这份酒水钱,也改变不了九顶楼现在的地位,反而会连累大公子的名声,其根本原因不在我们,而是沈家家主的决定,不是么?” 这话的意思,就算今日九顶楼给所有食客免去酒水钱,也伤不到九顶楼筋骨,还能给九顶楼打响名气,届时,沈明难以向沈言交代。 沈明既然忌惮沈墨,他应当防着沈墨才是,天天来酒楼蹲守,只会让人觉得他没什么本事,只能用这种蠢办法罢了。 沈明笑了笑,向前走两步,在他面前小声说:“你说的我都知道,那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把事情解释清楚么?” 掌柜一愣。 沈明忽然吐了一口血,倒飞出去,被他身后的护卫及时抱住。 沈明捂着胸口道:“好一个九顶楼,当真是店大欺客,区别待客也就罢了,我好歹是沈家少主,你不分青红皂白打我一掌便是在打沈家的脸。” 第83章 掌柜闻言,大喊一声:“卑鄙。” 沈家护卫怒道:“你找死。” 护卫拔刀,掌柜不得不出手,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九顶楼的守卫听见动静,也很快来了人,两方人马大打出手,食客也跟着遭殃。 江莺歌怕被波及,便早早躲在墙角,幸好九顶楼有阵法加持,在开打的瞬间就把三楼给封锁了起来,术法狂轰滥炸下也只倒了一面墙,否则整个楼层都要因打斗而坍塌。 但三楼还有修为不高的修士,即便术法没有炸到他们身上,也会因为灵力震荡而伤到筋脉,更何况沈家护卫还有意把术法往无辜人那边引去。 九顶楼里的食客一旦受伤,那可要赔不少灵石,所以沈家人肆无忌惮地把打斗往食客身上引,而九顶楼守卫投鼠忌器,被动挨打。 桌子椅子全被打烂,地板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和残羹剩饭,受伤的食客也有很多,当中包括老人和孩子。 耳边都是哀嚎。 江莺歌见沈家护卫把刀口对准一孩子劈下,被她及时拉了一把救下,随后将哭泣的孩子带到他父母身边,又连忙跑去救另外一人。 没多久,就有沈家护卫注意到江莺歌,便悄悄往她那边摸过去。 都说家族子弟的凝聚力很强,江莺歌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她好歹是金丹期修士,但那些护卫也就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为,竟不要命地向她拔刀而来。 江莺歌没有把他们怎么样,随手掷出银针,刺中膝盖穴位,让他们瘫倒在地。 随后踩着灵影步,以鬼魅之姿逼近沈明,沈明是金丹后期的修士,面对江莺歌袭来的一掌轻松避开,哪里像受伤的样子。 他冷笑道:“不要多管闲事。” 江莺歌说:“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你作为沈家下一任家主,如此做派,日后定会落人话柄。” “我怎么做事用得着你来教?” 江莺歌抿着唇,见沈明阴鸷的模样,极有可能是想借此毁掉九顶楼,自然不肯罢手,两人都是金丹期,真要动手,其他人肯定遭殃。 她见四周被阵法封锁,忽而心生一计,抖了抖袖口,把粉末往空中挥撒,用灵力将粉末震散,不一会,食客也好、沈家人也好、九顶楼的守卫也罢,全都软绵绵趴到地板上。 沈明也一样跪下,他意识到粉末是迷药,顿时怒火中烧,咬着舌尖保持清醒,向江莺歌发难。 药效很快,沈明的动作仿佛只是玩闹,没什么威力,却仍然步步紧逼,江莺歌把几根银针送入沈明的丹田,他这才倒下,只能用目光来表达此刻心中的恨。 江莺歌松口气,她挥了挥手,半空中弥漫的药粉一时间还散不去,她便给掌柜服了解药,让掌柜撤去阵法。 阵法一解,药粉便随着窗户或者破墙散去。 “掌柜,我带的解药没那么多,这些食客只能由九顶楼负责照看,三日后药效过了便好。” 掌柜连连点头:“多谢贵人相帮,这些食客在我九顶楼出事,自然由九顶楼负责,贵人且放心。” “至于沈家的人,我会让人关起来,等沈家家主亲自来要人,沈家若不给九顶楼一个交代,这人定不会让他接回去的。” 九顶楼怎么处理沈家人,江莺歌不关心,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顾珺雯回来,三楼的人基本安置好,只剩伙计们清理打斗留下的痕迹。 顾珺雯环顾四周,并不关心发生了何事,只问江莺歌有没有受伤。 江莺歌摇摇头,把她离开后的事情完完整整告知。 顾珺雯听完,说:“不仅是沈家,修仙家族基本都如此,为了那个位置,手足相残是常事。” 江莺歌记得顾家以前也是修仙家族,难道也如此么? 顾珺雯看出江莺歌心中想法,又道:“我爷爷那辈争得最惨,最后死的死,散的散,他看透一切,这才创立了玄霄宗。” “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顾珺雯取出一个用黑玄木制作的长盒,盒子上雕着精美的花纹。 不知为何,江莺歌心中一跳,迟疑片刻后还是将其打开了,盒子里是一幅画,当她把画展开的时候,差点惊呼出:山河图。 “路上不太平,你身上没什么防身之物,若你我二人不慎分开,恐有性命之忧,山河图是天级灵器,以你的修为正好能驱使,我便去见了一位友人,向她讨了此图。” 天级灵器虽不像仙级与神级灵器那般稀罕,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否则山河图也不会挂在九顶楼百年之久。 没想到顾珺雯说送便送。 江莺歌想说一声谢谢,又觉得这两字隔着距离,若是不谢,手中之物又过于沉重,让她惶恐,惶恐顾珺雯会不在意,惶恐二人之间的差距并不只是隔着一件天级灵器。 “天级灵器不是那么好驾驭,待四下无人之时,舞儿得多练练才行。” “哦……”江莺歌将画放回盒子里,迟疑片刻说,“宗主,这图……” 顾珺雯摇摇头:“什么都不必说,图给你便是你的,于我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我已通知车夫,今日我们便离开天悦城。” 这么快要离开了么? 待在天悦城的这些天,还以为要为了和顾珺雯拉近距离烦恼,没想到自己玩了个忘乎所以,还得意外之喜。 她摸了摸手里的盒子,浅浅一笑,随后跟着顾珺雯离开九顶楼。 没多久,沈家家主便亲自去了九顶楼,花重金把沈明接回家里,并让族里的医师配解药,可这些医师却不知迷药成分,只能干瞪眼,等三日后自行退了药效。 不过沈明丹田之中还留有银针,无法调动灵力,和废人一样打砸屋里的瓷器,扬言要弄死什么人。 族里的医师都是低级医师,没办法取针,只能建议沈言去请中级医师。 但不知为何,待中级医师取了针后,沈明当场暴毙而亡。 第79章 奇怪的村子 车夫架着马车在丛林行驶,本来还有一条浅浅压过的小道来辨别方向,但没多久,这条小道便消失了。 车夫转了许久,又观察着地形,哪哪看着都差不多,茂盛的树林遮天蔽日,视线昏暗,凉风也刺骨。 鸟儿发出的声音也诡异,车夫感觉毛骨悚然,连忙敲了敲马车门,道:“二位大人,我们好像迷路了。” 车夫长年在外奔波,走过的丛林不知多少,一般情况定不会迷了路,所以当中有蹊跷。 江莺歌想到红叶写的纸条,于是打开马车门,环顾着雾气蒙蒙的四周,明明是大白天,却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寻常情况下起雾若令人分不清方向就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附近有阵法,借地势布下迷阵,二便是术法,以灵力承载制作幻象。 阵法有迹可循,术法则不能。 看这里的花草树木,生长自然,没有被人为动过的迹象,应当是术法所造成的雾气,而这些雾气吸多了,便容易造成幻觉。 江莺歌取针,刺了下车夫的后颈,车夫摸了摸脖子,疑惑道:“大人,这是……” “无妨,你且继续赶路便是。” 车夫闻言,道了声“是”后便在一棵树上留下记号,防止再次回到原地而不自知,不过他这次驾车行驶许久都未曾见到记号,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清晰,直到看见一座不算太大的村子方才停下马车。 在村门口远远望去,虽然能看见行人,却总有一种阴森感,连吹来的风都莫名刺骨,车夫连忙敲了敲马车门,询问二人是否绕路。 顾珺雯说:“进村。” 车夫依言,驾车往村里行驶。 江莺歌开着窗户,本想见见不同的风光和习俗,可这个村子里的人看起来怪怪的,只要一和她对视便回避躲着,很怕她似的。 她行医多年,见识的人不少,大多数人都是喜欢她,觉得她人很好,要么就觉得她好欺负,却从来没遇见过有谁怕她的。 想了想,江莺歌还是关上窗户,对顾珺雯说:“宗主,这个村子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顾珺雯放下书,说:“我方才用神识探查过一遍,村子里皆是普通人,没有任何修炼天赋,而村外又被迷雾笼罩,村里的人出不去也进不来,见到我们自然会多加警惕。” 如此说来,只有修士才有能力进出,而这个村子看起来挺窘乏,围绕村子的那一片树林很少有妖兽,想必修士也不愿来此,那这个村子相当于处在一个绝对封闭的环境下。 “难怪他们不敢看我。” 江莺歌把窗户微微开了条缝隙,见这里的房屋构造是青砖瓦房,生活条件应当尚可,可行人却都是面黄肌瘦,目光无神。 小孩被母亲抱在怀里,吮着手指,母亲则面无表情地盯着马车从面前驶过。 江莺歌还注意到,村子里的人家基本是有田地的,因为长期被雾笼罩,农作物得不到日光照射,根本养不活,就连土也很潮湿。 第84章 既有农田,有耕种,村外的林子还有人踏出的一条路,那这雾应当是近几年才出现的,这便和跟踪顾珺雯的人无关了。 “宗主,这雾已经影响到村民日常生活,村民又无法离村求助宗门,既然我们路过这里,是否顺手帮一把?” 顾珺雯只和江莺歌说了声“不急”后,让车夫找家客栈暂住。 江莺歌没明白顾珺雯的意思,但也没多问。 车夫在村里转了许久也没找到客栈,问了村民才知道村里只剩一家客栈,在村中心,不过客栈里没有店小二,只有掌柜和他妻子二人打理。 顾珺雯要了三间上等房,其中一间房给车夫,她把灵石放在桌上的一刻,那夫妻二人的眼睛仿佛透着光,连忙“仙长”长,“仙长”短地喊着,领着几人上楼。 即便是上等客房,房间也很简陋,只有桌、椅、床,床上的被褥也因没有日光而生了点潮。 江莺歌先进了顾珺雯房里,把床上的被褥换掉。 那夫妻二人这时端过来茶水和几个馕饼,说:“二位仙长想必也注意到村周围的雾,小店也因此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二位仙长,还望莫要嫌弃。” 顾珺雯只说了声“无妨”便坐在江莺歌刚铺好的被褥上看书,夫妻二人见她气质冷淡又矜贵,相视一眼后无奈退下。 江莺歌关好房门,问顾珺雯:“宗主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三日。” “为何是三日?” “若三日内,村长未曾来寻我们相帮,我们便离开这里。”顾珺雯看着愣神的江莺歌解释道,“舞儿,有些事情,别人若不开口求你,便无需理会,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帮的。” 江莺歌点点头。 她明白顾珺雯的意思了,村里这种情况想必是很多年没有外人来过,更何况还是修士,恐怕二人刚进村的时候,村长便知道了。 知道有修士来,却不露面,反而借店家夫妻之口来转述村里的情况,显然心思不纯。 不过江莺歌有一点不明白,问顾珺雯:“村民既然出不了村,眼下只有我们能帮他们,村长又为何不来找我们?” 顾珺雯翻着手里的书,淡淡说:“求人是有代价的。” 修士本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村长知道这一点,所以不想付这个代价,才让店家夫妻二人来转述,引起修士的责任心,主动帮村子解决了麻烦,村长最多磕个头,热泪盈眶地说两句感谢之言。 可江莺歌不懂,若雾气不解决,长此以往,村民还容易得病,地里产不出农作物,恶性循环下定会出事,难道这代价比人命还重要么? “舞儿不如用灵识听听那夫妻二人的谈话。” 闻言,江莺歌集中精神,灵识向门外探去,一直往楼下延伸。 妻子正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咋办,我们还要继续试探吗?” 掌柜说:“我也不知道,你方才也瞧见那穿黑衣的仙长,明显不好相处,不过穿白衣的那位,倒是面和心善的主。” 妻子道:“那不如我把黑衣仙长引开,你单独和白衣仙长谈谈?” “这……有用么?” “没用也得试试,这村长又不想交出他的宝贝,总不能让我们全村人又出钱又出力,凭啥子?” “那行吧……” 未到穷途末路,不仅是村长,就连村民也如此,都在等着别人花钱解灾,这令她想起月青禾的嘱咐 不要乱发善心帮人。 以往,她因爹娘的关系,接触到的人都是他们的病患,自然都待江莺歌极好,后来又有师尊庇护,除了何峥嵘,宗门里的弟子对她也很客气。 这便养出江莺歌和善的性子。 顾珺雯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这个村子停留,三日的时间,足够体会百态世间养出来的人心了。 顾珺雯说:“明日我便不出门了,舞儿自己去村里转转。” 这是要让她自己做决定么? 江莺歌闷闷地点头,随后作揖退下,回了自己房间。 她坐在椅子上想了一夜。 就算知道村民自私自利,她又真的可以见死不救么? 直到天亮,她也没想到答案。 江莺歌走出房门,在楼下等待许久的掌柜端着两碗粥和两碟咸菜,装作正巧上楼的样子和她说:“仙长昨夜休息得可好?” 江莺歌点头。 掌柜笑着把吃食端进房里,目光却瞥向隔壁那间房:“不知那位仙长可醒了,需要我去喊一声么?” “不必,她这几日不会出门。” 闻言,掌柜笑呵呵说了声“仙长慢用”后便下楼了,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妻子,妻子没多久就匆忙出了门。 江莺歌一声叹息,随便吃了两口就下楼了,掌柜见状,还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仙长这是要上街么?” “嗯。” “哎,没必要,因为这大雾导致地里收成不好,许多人吃不饱饭,都在为生计奔波,所以现在街上没什么人。” “无妨,我随便转转。” “那好,仙长慢走。”说完,掌柜还不忘伸长脖子看一眼她走的方向。 街道上就和掌柜所言的一致,行人很少,也没有人出摊,大多数人在地里忙活,但是看着蔫掉的苗苗只能摇头叹息,该浇粪还得浇。 还有的人衣衫褴褛地躺在街上,等好心人喂点吃的,又或是在垃圾堆里捡吃的果腹,总之,看起来都挺惨。 有一个小女孩忽然拽了下江莺歌的裙摆,小女孩的根骨年龄有八岁,却只有五岁小孩的个头,她小心翼翼看着江莺歌说:“姐姐是仙人么?” 江莺歌摇头:“我只是修士。” “那就是仙人了啊,我听娘说,仙人都很有本事、可以飞天、还能下海、还会捉妖,无所不能。” 江莺歌笑着摸了摸她脑袋:“修士也是人,是人便做不到无所不能。” 女孩闻言,一脸失望低着头。 江莺歌疑惑:“怎么了?” “我娘病了,村里的王大夫说我娘的病治不好了,我还以为无所不能的仙人姐姐能治好我娘。” 第80章 我在舞儿心中是何人? 江莺歌知道,无论是街上萧瑟的模样还是小女孩的出现,大概率都是村长安排的,她应当同顾珺雯一样冷漠一点,不给别人机会,村长自然会死心,可作为医师,实在是不能放着病人不管,便跟着小女孩来到一处简陋的茅草屋。 茅草屋四周角落都有些发潮,导致木头生出了霉斑,甚至还有些许的苔藓,屋里头连张桌子都没有,床还是用一块破木板和两张长椅搭在墙边,铺上一层干草就当床垫子,屋子中央有一口吊着的锅,锅里有水渍,刚清洗过,锅底下是已经烧剩的木头灰。 碗筷就放在椅子上,碗里盛满烂叶煮的汤,小女孩见状,伸手摸了摸碗边,问床上的女子:“娘亲,汤快冷了,得趁热喝。” 女子听见女孩的声音,微微睁开双眼,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嘴里喊着不饿,要让女孩把汤喝掉,但女孩摇摇头说:“母亲病了,得多吃点才会好。” 女子长叹一声。 她知道自己油尽灯枯,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女孩,苦苦坚持到至今实在是熬不住身体带来的痛,但村长答应了她,若能引得仙长除去了大雾,日后便会好生照料女孩。 她的目光看向来者。 身着白衣,身姿飘逸,目光温温柔柔,没有修士的傲气与不屑,第一眼便能让人生出好感。 小女孩注意到她的目光,说:“娘,我带了仙人姐姐回来给娘看病。” 女子连忙支撑起身体行礼,但由于她的身体过于病弱而显得晃晃悠悠,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头栽倒在地。 江莺歌上前扶了一把女子:“不必行礼,我本就是医师,救治病人是我分内之事。” 女子喃喃道:“可我付不起诊费。” “我不收费。” 女子愣道:“当真不收费?” 江莺歌点头,随后让女子躺下好方便诊脉。 女子躺下后,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手和江莺歌那双雪白的掌心,有些难为情地把手放在干草上蹭了蹭。 江莺歌注意到女子的动作,未曾出声。 这样的病患她遇见过不少,若是出声制止,反而会适得其反,惹得别人更自卑,便干脆装作没看见,待女子擦拭干净后方才把脉。 她的脉象很虚弱,器脏因为操劳且又长期饿肚子的关系而受损严重,面部和四肢浮肿,胀鼓的小腹用灵力探查了一下,全是积水。 一般这种情况,大部分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到了年迈之时才会出现,而女子因提前透支的身体,根骨年龄二十六便得了此病。 说治也好治,用灵力温养脏器,再施针排除腹中积水便可。 江莺歌让女子躺好。 随后把银针刺入女子腹部几处穴位,用灵力化开积水,这个过程有些漫长,还会有些痛楚,但女子一声不吭,且小女孩也安安静静在一旁等着。 第85章 约莫半个时辰后收针:“感觉如何?” 女子用衣袖擦拭着额头,她仔细感受一番,以前的身体日日疼痛,很沉重,现在却轻盈得很,她有些不确定地说:“身体好像没以前那么痛了。” 江莺歌给女子留下一瓶聚气丹,说:“那就好,你将此丹磨成粉,取半克兑水,三月服用一次,自可痊愈,记住,不可多也不可少,多了则爆体而亡,少了则效果不佳。” 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瓶丹药:“仙长,我这病真能治好?” “嗯,自然能治好,不过你最好别告诉别人我给你留下丹药,怀璧其罪的道理不必我多说,你自然懂。”江莺歌看了一眼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好好活着,好好照顾孩子,若村长能靠得住,也不会连你和孩子都利用。” 女子闻言,大惊失色:“恩人,我……” 小女孩见女子面无血色,也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本能地往女子身边缩了缩,道:“仙人姐姐别怪我娘,是姨姨告诉我,娘亲的病只有仙人姐姐能治好,我才会去找仙人姐姐的。” 江莺歌问:“姨姨是谁?” 女子说:“就是掌柜的妻子,她姓林。” 原来掌柜的妻子急着出门,便是为了安排这些事,江莺歌对此并不恼怒,反而觉得这些人挺可怜的,明明简简单单的事,为了点利益便弄得如此复杂,当真可悲。 像小女孩这样的无辜者不在少数,那村长固然可耻,但江莺歌却不能和村长一样只顾自己的利益。 半晌,江莺歌才对女子说道:“你好好休息,若是有人问你的病为何好了,就说我是玄霄宗的医师,治你的病不在话下。” 女子带着小女孩朝江莺歌一拜:“多谢仙长。” 离开茅草屋,江莺歌把灵识探出,见到掌柜的妻子就躲在百米外的树后一直盯着这边的情况。 她装作不知,往客栈方向走。 掌柜的妻子悄悄跟在她身后,时而见江莺歌的步伐停顿便立即闪到一旁,如此卖力影藏着的模样逗笑了江莺歌。 这里的人很少接触修士,所以掌柜的妻子根本不知道普通人跟踪修士就和大人与小孩子玩心眼一样,一骗一个准。 虽说江莺歌决定要做一回老好人,却也不能让他们那么如意,干脆去街上多转了两圈,故意走走停停,时而回头看一眼,把身后的尾巴累出一身汗才回了客栈。 掌柜见自己的妻子头发凌乱,身上全是汗味,脸上还有泥印,疑惑问她:“你怎么成这样了?” 林姨倒了一大碗水喝着,气喘道:“别提了,那位仙长在村里转了整整三圈,我便跟了三圈,快累死我了。” “那事情办得如何了?” “你问我,我哪知道。” “要不,我们端些晚饭过去打听一下?” “你在客栈里坐了一天,我却跑了一天,要去也是你去,反正我是不可能去的。” 林姨走了一整天,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说什么都不愿意下厨,只想早些歇着,掌柜无奈,只好自己去厨房备菜。 客栈后院有块田,平时最好种的土豆、红薯都只有婴儿拳头大小,有的甚至烂掉了,更别提那些蔬菜,叶子都是蔫的,实在是拿不出手。 掌柜在地里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找到几个能吃的,心中又有些舍不得,可挖都挖出来了,便把事情都怪到了村长头上,骂道:“就知道使唤我们,连给仙长的吃食都要我自己想办法,什么人嘛。” 不过骂归骂,掌柜还是炒了点青菜,煮了一道咸菜土豆汤,他忍住咽口水的冲动,把吃食端上楼,轻轻敲了敲房门。 待门打开后,掌柜笑着把吃食递给江莺歌,道:“小店招待不周,只能弄来这些吃的,还请仙长莫要嫌弃。” “掌柜不必麻烦,我可以不吃谷物,这些便端给你妻子吃吧,她在外奔波了一天,也挺不容易的。” 掌柜闻言,一时分辨不出话里的意思是真的关心他妻子,还是发现妻子尾随她,他看着江莺歌平静的目光,紧张到汗流浃背,忙说了声“多谢仙长”便跑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汤都给撒了。 江莺歌摇头,转身进了顾珺雯房间。 顾珺雯正坐在床上闭眼调息,在江莺歌踏入门槛的时候吐出一口浊气,问道:“在外转了一天,有何想法?” “他们一个个都在我面前唱戏,虽是可恶,但也有无辜之人受难,所以……我还是想帮他们解了这雾气。”江莺歌低着头,忐忑问,“宗主是否觉得我很没用,很失望?” 顾珺雯闻言,上下打量着不敢正眼瞧自己的江莺歌,抿着的唇角微微扬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舞儿很在意我的看法?” 江莺歌点头。 顾珺雯起身,走到江莺歌身旁:“这个决定可会让你后悔?” 江莺歌摇头。 “既不会后悔,便无需在意他人看法。” 江莺歌下意识说:“可你不是别人。” 顾珺雯心中一跳,别再背后的手攥成拳:“不是别人又是何人?” 江莺歌的脑子有片刻空白。 刚刚说话太快,没想到太多,这会便不知该如何作答了,她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可顾珺雯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谎言一般,又让她不敢轻易开口。 “我在舞儿心中是何人?” “是……”江莺歌垂着的双手拽紧裙侧,忽然急中生智道,“是过命之交的好友。” “过命之交的好友?”顾珺雯挑眉,清冷的声线变得柔和,“我在白雾之森救过舞儿一次,舞儿亦帮了我一次,的确算得上过命之交。” “既是过命之交,日后舞儿在我面前便不必这般拘谨。”顾珺雯退到桌边,倒了杯茶,给江莺歌腾出喘息的空间。 江莺歌紧绷的肩膀这才松弛下来。 顾珺雯举杯喝茶,接着道:“舞儿做这样的决定,我丝毫不意外,倒不如说是意料之中,这很好,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对此有什么看法。” “既然决定要帮他们,明日便随我去见村长,先弄清楚大雾出现的原因。” “嗯。” 第81章 意外收获 村长住在四进院,院子里还有两个小厮打理,单看村长的外貌判断是个中年人,微胖,面部红润的样子与肌瘦的村民形成鲜明对比,显然这大雾并未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也难怪村长并不着急找人帮忙除雾了。 村长笑呵呵迎着二人进屋。 江莺歌一入门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这种药香江莺歌没有闻到过,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药,但嗅过之后神清气爽,想来是非常珍贵的草药。 明明这里受雾气的影响,按理来说,药材也是极难养活的,更别说贫瘠之地的普通人家,根本没能力也没财力养着,所以江莺歌心中对此抱有很深的疑惑。 村长让人泡了杯茶给二人,随后才说:“不知二位仙长来寻吴某所为何事?” 倒是挺会装。 江莺歌没喝茶,直接问:“不知吴村长可知外面的雾是何时形成,又是为何出现?” 村长端起茶杯瞥了江莺歌一眼,不紧不慢说:“这雾四年前突然出现,至于出现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吴村长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让江莺歌心中不悦,她憋了一会道:“总有个原因,你再好好想想,四年前有没有出现过怪异的事。” 吴村长摇头说:“我年纪大了,四年前的事,哪里记得那么清楚,不然二位仙长问问其他村民,兴许他们还记得。” 吴村长这是在赶人,他是真的完全不把那些村民的命放在眼里。 如此做派,定是有依仗。 恐怕是不能从村长嘴里问出什么了,江莺歌也不想多待,便起身告辞,顾珺雯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 那吴村长等她们走远,以为是听不见了,便“呸”了一声:“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想问出我的话,什么东西。” 江莺歌承认,见到吴村长的时候她是故意摆脸色,甚至连茶都没喝一口,毕竟要帮这种人解决问题,她怎么可能笑脸相迎。 没想到顾珺雯不但不理解,还发出一声轻笑,说:“舞儿连生气都这般温和,也难怪他会如此放肆。” “他只是逐利罢了,况且又是普通人,我怕施展威压震碎他的内脏,失手杀人便有口都说不清了。” 顾珺雯说:“他若只是逐利,应当协助我们驱散雾气,而不是怠慢我们。” 是啊,若换成别人,早就负气走了,怎么可能还留下来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在村长家里嗅到一股药香,品级应当不低,当时我就在怀疑,现在这种环境是如何养活草药的。” 顾珺雯说:“既如此,那你我二人分开行动,你向村民问雾的事,我去村长家里查探。” 江莺歌点头,和顾珺雯分开后,她首先回到客栈问掌柜,但掌柜说:“雾的确是四年前出现的,可为何会出现,我是真的不知。” 第86章 江莺歌注意到村里的房屋基本都是青砖瓦房,便又问:“那在雾出现之前,村民是靠什么营生?” 掌柜说:“我们村四周的山林虽然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妖兽,但还是有不少药材,我们村之前就是靠采药和打猎作为营生。” 药材? 江莺歌进村之前没看见什么特别好的药材,否则也不会用贫瘠二字形容此地。 明明是贫瘠之地,却在雾出现之前生活富裕,明显有问题,她想了想,又问:“村里可有药材铺?” “之前有,现在没有了,自从大雾出现后,四年内有不少村民生病,药材基本用完了,后来村长说,在雾散去之前,这些药得省着点用,所以剩下的一些药材都被他拿走了。” “那你觉得村长为人如何?” 掌柜面色僵硬:“挺好的。” “具体说说哪里好。” “我们村里的房子,是村长带着大家一点点建出来的,他还带着我们开坑荒地。” 这片地域之所以药材不多,也是因为土壤较差,附近一带没有灵泉水滋养,不过种植瓜果蔬菜用来填饱肚子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地荒,倒也不至于。 有必要领着村民集体开地么,除非是雾气的影响,大家吃不饱,他才不得不另想办法开地。 带着疑虑,江莺歌又问了其他村民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基本一致,像是有意规避了一些事,再问下去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不过江莺歌想到昨日被诊治的女子,便去了茅草屋找她。 女子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她正生火煮着锅里的烂菜,小女孩则安静坐在旁边等着,二人见到江莺歌,连忙起身相迎。 小女孩开心地叫了声:“仙人姐姐。” 江莺歌摸了摸她脑袋,随后从储物袋里拿出点干粮递给女子,道:“吃这些,烂菜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孩子。” “多谢仙长。” 女子接过干粮,收起一部分干粮,剩下的给了小女孩,她让小女孩去外面吃,随后才对江莺歌说:“我见仙长眉间有愁容,不知何事令仙长如此烦恼?” “我有些事要问你。” “仙长请问,我定知无不言。” 江莺歌问她:“为何我问村民关于雾的事情,他们却避而不谈?” 女子迟疑片刻,叹息道:“是因为杀生太多,我们才会遭到报复,被困在村里而不能外出。” “杀妖兽么?”江莺歌疑惑道。 女子点头:“我们村经常去山里打猎,偶尔能挖到药草换些灵石度日,日子过得清苦,却也足够温饱,约莫三十八年前,那时的村长还是小伙,他忽然发现山里的一处峡谷,峡谷里有许多药材,还有守护那片药材的妖兽,我记得叫雾山兽。” 雾山兽体型只有巴掌之大,像龟,只不过后背背着形状不一石头,喜欢群居,生性温和,实力也不高,见人就往壳子里缩,人们因此很难见到它们。 雾山兽食素,尤其是药草一类,故而它们会把药材的种子种在自己的壳子上,待药材成熟后伸长脖子便可食之,有修士专门抓它们用来种稀有的药材,但不出一年,雾山兽便会灵力枯竭而亡,后来宗门规定,除非迫不得已,禁止修士抓雾山兽种植药材。 “所以,村长抓了雾山兽?” 女子摇头:“若只是圈养,那倒也不至于被报复,村长那时怕养不住雾山兽,况且也没有钱财养,又怕被修士发现峡谷里的药材,他便让村民围住峡谷,每月都会派人去峡谷猎杀雾山兽,取其妖髓滋养药材,然后贩卖,为了拉拢人心,村长得了钱财便给村民建房,又告知村里人,猎杀雾山兽人人有份,若此事败露,被宗门问责,谁也跑不掉,村里人自然不敢说实话。” 这…… 妖髓存于后背脊柱里,妖兽死后,灵力溃散,便无法取之,得活取,同理,修士脊柱上也有灵髓,活取可得之,这也是为什么魔奴喜欢啃咬修士后颈的原因。 村长每月派人杀雾山兽,杀了三四十年,恐怕峡谷里的雾山兽就快灭绝了,不仅残忍,更是有违天和。 女子又道:“我落到如今的下场也是活该,因为我也得过村长给的好处,只是可怜了孩子,她是无辜的。” 江莺歌问:“你得了什么好处?” “村长给我夫家建了房,后来实在是揭不开锅,我们娘俩便被赶出来了,村长知道后,也送过一些粮食,否则我们早就饿死了。” 江莺歌想到面色红润的村长,指了指锅里,问:“村长就送这些东西给你吃?” 女子点了点头。 果然,村长只是把不吃的烂菜施舍给女子罢了,还得了别人的感恩,一举两得。 江莺歌问完峡谷具体的位置后便告辞离开,门口的小女孩见状,依依不舍地向她道别。 江莺歌回到客栈的时候,顾珺雯已经在房里等着她。 顾珺雯说:“村长家里有一条地道,可以直通外面,穿过大雾,但这条地道还没完工,他们还在挖。” 江莺歌说:“难怪他不着急,杀了那么多雾山兽,原来是知道罪孽深重,便想着自己一个人逃,留下村民收拾烂摊子。” “看来舞儿已经知道雾的起因,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莺歌把今天和女子的对话如实告知,又说雾山兽已经开了智,否则也不会围着村子不让人出去了。 顾珺雯听完后,说:“灵兽宗善于和妖兽沟通,便把雾气和村长等人都交给他们处理好了,你我明日一早便离开。” 江莺歌对此没有意见。 “哦,对了,这个你拿着。” 顾珺雯给了江莺歌一个储物袋,江莺歌拿在手上打开看了一眼,惊呼一声:“茴乳!” 顾珺雯说:“我可不想白做事,便顺手从村长家里拿了点你要的茴乳。” 难怪江莺歌一进村长的屋里便觉得精神,原来是茴乳,她高兴道:“太好了,我现在便给宗主施针,温养筋脉。” 江莺歌生怕顾珺雯的筋脉开裂,和师娘一样昏迷不醒,有茴乳的话便可预防,只可惜茴乳对师娘来说已经无用,师娘的情况要比顾珺雯糟糕得多,只能不断往师娘身体里注入灵气,延长她的寿命。 第82章 沈家来人 御兽宗弟子还需几日才能过来处理这个村子的事,为了防止村长逃走,江莺歌偷偷弄塌了地道后方才和顾珺雯离开村子。 外面的雾气还未散。 江莺歌还得给车夫刺穴才不会迷失方向,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进马车厢里,见顾珺雯正闭目养神,便轻手轻脚坐到窗口边上,拿着医书看。 虽说她的目光是在医书上,可心思却都在顾珺雯那边,医书里的东西没记住多少。 昨夜她把茴乳磨成汁,让火破针和冰破针在里头静置半刻后才给顾珺雯施针。 施针的时候难免会碰到顾珺雯,她明显感觉到顾珺雯是紧绷着身体的。 那一刻,江莺歌有股想扯下顾珺雯脸上面具的冲动,想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怪异,连累自己跟着胡思乱想,差点扎错穴位。 好在她及时敛住心神,施针很顺利,茴乳的效果显而易见,顾珺雯的筋脉得了滋养,连灵力的流动都变顺畅了许多。 此刻还需打坐将药力炼化,期间最好别让人打扰,否则就得重新施针,如此便浪费了一株茴乳。 江莺歌打开窗户。 马车还在雾区行驶,因为受到雾气的影响,雾里头连蛇虫鼠蚁都看不见,一切都是那么静悄悄,只有马蹄声和车夫偶尔甩动的鞭子声。 过了一会,马车离开雾区后才见到鸟儿从天空飞过,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舒适又温暖,连带着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于是,她摸了摸储物袋,拿出山河图,将其展开,让自己的灵识沉入图中。 天级灵器若要驱使,需要把自己的灵识印上去,这样便不容易被人抢夺。 江莺歌本以为自己修为低,印上灵识的过程会很缓慢,没想到自己的灵识刚包裹住山河图便成功了。 她有点意外。 印灵识如此简单,这也代表她可以任意驱使山河图,不会过多消耗灵力。 想了想,应该是自己修炼凝神炼识诀的关系,她现在的灵识堪比金丹后期,驱使山河图自然不在话下。 将图收好,江莺歌静下心看着手里的医书,若是觉得枯燥无味,记不住,便执笔摘抄。 她从小便与墨水、纸香味为伴,所以摘抄的时候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马车突然停下,她方才回过神。 她看了看还在打坐的顾珺雯,起身出了马车,车夫被马车前几位人高马大的男子吓得躲了起来。 江莺歌还以为遇上打劫的,可他们穿着锦衣,坐骑是风灵马,又不像是打劫的。 “几位拦着马车是何意?” 领头的一中年男子长有些相凶神恶煞,他没有答话,而是拿着一张画像和她对比,确认后才冷声说:“九顶楼里的事,可还记得?” 第87章 江莺歌皱眉:“你们是沈家人?” “正是,我乃沈家家主副手沈锐,奉家主之命前来捉拿你。” 江莺歌疑惑:“为何要捉我?” 沈锐冷笑一声:“你装什么傻,那日在九顶楼,你伤了我家少主,回去后少主便一命呜呼,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只能带着尸体回去复命了。” 江莺歌皱眉,解释道:“我只是用银针封住他的丹田,你们找个中级医师便能取针,又怎会要了他性命?” “狡辩什么,中级医师说了,就是因为你下针手法狠毒,银针位置连着命脉,一旦取针,不仅废了丹田,气血还会逆行,导致少主吐血而亡。” “胡说八道些什么,修士的命脉岂是那么好毁的,我的医术还未到这等地步。” 命脉特指与丹田相连接的主脉,修为越高,命脉越强,即便身有旧疾的顾珺雯,命脉也依然不受影响。 可江莺歌说的话,沈锐根本不会听,认定就是她下的毒手,当即拔刀相向。 沈锐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他身后的几人是筑基期修为,倒是不足为惧。 可沈锐是刀修,善于近战,江莺歌肯定打不过,又不能求助顾珺雯,否则会浪费一株茴乳。 “你跟不跟我走?”沈锐拿刀指着她问道。 思量再三。 江莺歌趁着沈锐烦躁的空挡迅速遁走,引沈锐一行人远离马车,她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沈锐紧咬在她身后,至于其他人,因为修为低,跟不上,很快就被甩开了。 沈锐的目光好似要喷火,连说三个“好”字:“你自己要找死,怪不得我了。” “我都说了,沈明的死与我无关,你与其在这里抓我,倒不如回去好好查查是谁暗中下毒手,免得叫幕后之人逍遥法外。” “休要狡辩,我今日定将你碎尸万段。”沈锐说完,大喝一声,周身灵力汇于刀中,脚下一蹬,飞至上空,一刀劈下。 江莺歌知道那一刀蕴含了刀意,不仅能辟地,若是伤到身体,可不是外伤那么简单,刀意会在体内肆虐,医治起来极为麻烦,她可不想吃上一刀。 她使出灵影步,利用鬼魅的身法侧身躲避,但刀意竟在半空顿了一下拐了个弯,劈断树丛,绿叶枝条纷飞,直直往她腰侧砍过来。 江莺歌心惊之余,连忙挥出山河图,眨眼间,图好似展出另外一个天地,刀意没入当中,就和石子投入湖面一样,不一会便没了水花。 沈锐瞪大眼睛:“山河图!” 随即,他面露喜色:“交出山河图,我饶你不死。” 江莺歌不在乎身外之物,但顾珺雯送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她把灵力打入山河图中,随后将其抛向高空。 山河图一旦全展开,便是一方空间,直往沈锐身上罩去,沈锐不得不往后退,但他的速度哪里能有山河图快,迫使他也不得不祭出灵器。 地级上品,龙腾鞭。 龙腾鞭是用蛇蛟骨炼制而成,被他展开后便有百丈之长,把半空中的山河图束缚住,远远看去,就像天空中挂了一个圆月。 沈锐还来不及松口气,发现龙腾鞭出现裂缝,心疼之余又担心龙腾鞭撑不了多久,连忙提刀杀过去。 他不再手下留情,一心只想速战速决,使出连绵不绝的刀意,一刀接一刀挥砍而下。 江莺歌应接不暇,只觉刀意毫无破绽,她边躲边控制着山河图,一点点挣脱龙腾鞭。 沈锐察觉龙腾鞭断了几处,越发急躁地挥刀,霎时间,刀光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沈锐逼近江莺歌,以绝对的力量优势斩破她的灵力罩,反手又一刀刀意斩向她的面门。 如此近的距离,江莺歌反应不及,在刀意袭来的瞬间,她首先想的是自己的脸要被对半劈开,一定丑死了,说不定顾珺雯都认不出来。 随即又觉得自己很蠢,为了不浪费一株茴乳搭上自己的命,值得么? 江莺歌不知道值不值,反正是问心无愧,就在她以为要一命呜呼的时候,腰间忽然被人搂住,往旁边微微一带,轻松避开这一刀。 她还以为是顾珺雯,定眼一瞧,是个陌生女子,女子面色萧冷,松手后反手一掌打得沈锐口吐鲜血。 沈锐见女子修为高,转身想跑,但女子身法更快,技高一筹,沈锐又把后背露给女子,竟被她一剑穿心。 沈锐倒地后尚有一口气,他见女子一步一步走来,额间冷汗直流,顾不得疼痛:“等等,我是沈家人,这位道友还请手下留情,我沈家定当厚礼重谢。” 女子闻言,仍旧面无表情地扬起手中利剑,轻轻一挥,沈锐的头颅滚在地上,淋漓鲜血把他的脸糊作一片,看不清最后留下什么神情。 赶过来的其他沈家人见沈锐身首异处,吓得连尸体都不要了,忙不迭骑马跑了。 沈锐一死,龙腾鞭四碎。 江莺歌松口气,收回山河图,随后走过向女子,拱手说:“多谢,不知如何称呼?” “道友不必客气,叫我玲儿便好。” “那你叫我江莺歌吧!” “江莺歌?”玲儿问,“可是玄霄宗宗主的专属医师?” “对啊,你怎么知道?” “你的大名,很多修士都知道,毕竟不是谁都能当顾宗主的医师,不知你为何会被沈家人追杀,他们难道不怕玄霄宗么?” “说来话长。” 江莺歌同玲儿解释九顶楼和沈家人起冲突,又说自己莫名其妙给人背了黑锅。 未了,长叹一声。 “沈明不是我杀的,沈家非咬着我不放,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派人来的。” “无妨,正巧我也要去九凤域,不如你我二人同行,路上做个伴可好?” 江莺歌有些迟疑,她若贸然带上一人,不知顾珺雯会不会介意,可玲儿又帮了她,这般拒绝又不太礼貌。 想了想,江莺歌还是点头同意了玲儿的提议,带着玲儿往马车方向而去。 在二人走后,红叶方才冒出头,无奈说:“都提醒过她被人跟踪,怎么还随便相信人。” 红叶身边的林珊说:“有顾宗主在,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也是,罢了,我们先回一趟文悦城,查一查沈明的死因,就当送她一个人情。” 第83章 三人行 江莺歌与沈锐在林子里生死搏斗,顾珺雯是知道的,自然也清楚玲儿就躲在一旁观战,她故意没有出手帮江莺歌,一来是想锻炼江莺歌,二来是想瞧瞧玲儿有什么目的。 所以,当江莺歌选择把玲儿带回来,顾珺雯也未曾说什么,对她来说,左右不过是元婴期的修为,翻不起风浪。 只是江莺歌实在过于单纯,完全没有怀疑玲儿的出现是否太过巧合,见她围着玲儿问东问西,问不出重点,还用好茶招待,莫名让她烦躁。 顾珺雯出声询问:“你是哪个门派的?” 玲儿拱手说:“回顾宗主,我是乐仙宗的弟子。” 乐仙宗? 顾珺雯微挑着眉,有所怀疑道:“如此说来,你应当精通音律?” “不才,只略懂一些。”玲儿笑着说,“若顾宗主有兴趣,我可以弹奏一曲。” 顾珺雯抬手示意,让她弹奏一曲,玲儿见状,取琴摆在桌上,神态自若地轻抚着琴身:“献丑了。” 这把琴看着有些年头,灵木被养得油光发亮,有淡淡的木头青香环绕。 随着玲儿指尖拨弄,一首婉转悠长的曲调便充斥在耳旁,起初缓慢的旋律配合她悲切神色,很容易就把旁人给带入曲中时间,接着曲调疾驰,就像沙场上冲锋的将士,明明是不愿,却为了家国不得不带走一个又一个生命。 衣袂纷飞下,藏着满目疮痍的身躯。 不知为何,玲儿给江莺歌的感觉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不对,更确切地说是养殖场里的鱼,渴望海的自由,可淡水鱼去了海里,一样会死,所以她最终的命运还是逃不过一个死。 这首曲子太过悲凉。 江莺歌听得有些不适,但不可否认,玲儿的琴技是真的好,连带着向来开朗的自己都跟着闷闷不乐,便下意识打开窗户透气。 紧接着,曲调一转,变得欢快起来,就像清晨刚升起的太阳,带来一片生机勃勃,连鸟儿都飞到窗边鸣上一声。 待曲闭,江莺歌鼓掌道了声好,她的心思都在方才的两首曲子当中,一时间没有注意到顾珺雯抿着唇,明显有点不悦。 她对玲儿说:“这两首曲子竟能影响我的心境,你的琴艺当真是一绝。” “谬赞,若你想学,我可以教。” 江莺歌摇摇头,她平日里看医术和修炼凝神炼识诀便占据所有时间,哪里有闲暇学琴。 说来,她至今都没有爱好,与她相伴成长的只有书,后来和顾珺雯走得近了,被迫学了棋,如今回想起来,学棋的那段时日是真的开心。 第88章 想到这,她向顾珺雯展颜一笑。 顾珺雯愣神片刻后拿起茶杯喝水,掩着上扬的嘴角,所有不宁的心绪都神奇地跟着这杯茶消散了,等回过神来,她又疑惑自己的怪异的反应,于是放下茶杯。 玲儿的琴艺在顾珺雯看来仅次于罗玉,可她却从未听罗玉说过门下有这般杰出的弟子,所以玲儿的身份,大概率是假的。 她没有戳穿,而是顺着江莺歌的话夸了一句玲儿后便默不作声了。 就这般,前往九凤域的路上因为多了一人,江莺歌少了与顾珺雯独处的机会,不过能时而听玲儿弹奏一首曲子,倒也多了几分乐趣。 江莺歌经常和病患打交道,所以话比较多,和玲儿交谈中得知,对方此次前去九凤域是有任务在身,不过具体是做什么,玲儿并没有说,江莺歌自然不会多问。 到了第二日早上,马车进入一座小镇,车夫需要在这里停留一日准备些粮草和干粮,因为出了小镇后,前往九凤域这一段路上荒无人烟,没有绿植,没有水源,妖兽又多,这也是为什么九凤域没有传送阵的关系。 因为传送阵只能传送一定的距离,而九凤域四周皆是一片荒芜,还有随处可见的妖兽,如果在中间一段路程上建立转站的传送阵,实在太容易被妖兽毁掉,届时传送阵里的修士就会死在不知名的空间里。 小镇因为地形关系,住所多是地下穴居形式的窑洞,这里的人靠地吃饭,靠地居住,所以放眼望去,好像只有一片黄土,凄凄凉凉没什么人气,但往里走,便有许多人在街边摆摊。 小镇里的吃食种类也很少,多以面食为主,车夫一口气买了一大包又硬又干的面饼和几袋水,他还要买驱兽香,便暂时与她们分开了。 这个地方和文悦城比起来,没什么好玩的,江莺歌便想找家客栈早早住下,看些医书,谁料恰好遇上接亲的队伍挡住去路。 他们穿着红红火火的衣裳,又是敲锣打鼓,又是吹着喇叭,媒婆跟在轿子旁边撒喜糖,新郎官脸上溢出满满的幸福,时而回头看一眼轿子。 江莺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目光里是藏不住的羡慕,羡慕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可以成亲定名分,可以被许多人祝福。 不过就在轿子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江莺歌在一堆花香里嗅到了从轿子里散发出来的异香,她当即一惊,也顾不得太多,连忙拽住顾珺雯的衣袖,说:“宗主,新娘身上有异香。” 顾珺雯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接亲的队伍。 一旁玲儿没听懂,问:“什么异香?” 江莺歌解释道:“之前玄霄宗斩杀了魔奴,这件事很多宗门都已收到消息,但是有一件宗门不知道的事,便是魔奴身上有异常的香味,这香味具体有什么成分和作用,我至今还没弄明白。” 玲儿问:“你的意思是,轿子里的新娘是魔奴?” “十有八九是魔奴,即便不是,也定与魔奴有接触才会沾到异香。” 玲儿闻言,道:“既如此,那我们不妨过去讨杯喜酒喝,顾宗主以为如何?” 顾珺雯颔首,对此没有异议。 三人便跟在接亲的队伍的后头,来到一家挂满红绸的地窨院,看得出来,新郎官的家境不错,地窨院目测有八百方寸,门口还有炼气期修士看守,有络绎不绝的宾客拿着礼物前去道喜。 一片热闹祥和。 而收礼之人目测不是管家便是新郎官的父亲,江莺歌便也拿了一瓶丹药过去,对那人说:“我与我的朋友路过此地,恰好碰见你们办喜事,不知我们可否进去讨一杯喜酒喝?” 男子没有接过东西,而是笑道:“我观三位皆是气度不凡,来喝我儿喜酒是我们的荣幸,三位里头请。” “多谢。” 虽说男子没有收礼,但江莺歌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便把丹药和那些礼物放在了一起。 小厮领着三人寻了个空位坐下后便去忙活了。 新娘下了轿,她盖着半纱的红盖头,看不清模样,但是她的一双手异常苍白,没有血丝,像一张白皮穿在骨指上,乍一看莫名觉得阴寒恐怖。 新娘一入门,那股异香就更浓郁了,不过就算是这样,江莺歌也没有办法判断新娘是不是魔奴,况且看新郎眼中的爱意,她都不忍心去打破这种美好。 顾珺雯看出江莺歌的心思,说:“不急,视情况而定。” 江莺歌点了点头。 她用灵识查探了一下新娘的修为,筑基初期,而新郎官的修为只是炼气二层,在修士当中,即便没什么背景,但只要有修炼天赋,修为高,便可抵得上一方势力,更别说新郎家中人多为普通人了,算是新郎高攀了新娘。 所以新郎的父母对这门亲事极其满意,在敬茶改口的环节给了满满一袋灵石。 “这新娘虽然无父无母,但修炼天赋与相貌俱佳,配新郎实属是下嫁了。”其余宾客讨论对此讨论着。 江莺歌便问他们:“你们可知新郎与新娘是如何认识的?” 宾客瞧她的穿着打扮,便知道是外来人,他解释道:“我们天安镇外到处是妖兽,新娘那时为了猎杀什妖兽问了新郎一些问题就出了小镇,新郎当心她的安危,悄悄跟着,正巧见到一群盗匪正要对新娘下手,新郎不顾安危去救人,结果他自己也被盗匪绑了,后来其父母付了重金才赎了二人,自此便结下了姻缘。” “可知新娘出自何门何派?” “听说是散修,无门无派。” 新娘的根骨年龄明明只有二六就到了筑基期,虽算不上是天才,却也是出类拔萃的,不入门派而当散修,单凭这一点就很可疑了。 顾珺雯这时说:“现在宾客太多,待人散去后我们再去探一探新娘的底,现在便入乡随俗,吃喜酒。” 江莺歌道了一声:“好。” 随即,她动起了筷子,才刚吃两口就发觉有几位少年郎频频投来倾慕的视线,胆小的就看两眼收回了目光,胆大的则端着酒杯走来。 不过随着顾珺雯一声冷哼,那少年脚步一拐,灰溜溜走向另外一桌坐下,惹得他人笑哈哈。 江莺歌见玲儿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问她:“怎么了?” “新娘身上的香味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她想到了什么,又连忙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弄错了。” 第84章 温莲 待新娘与新郎拜完堂后,新娘便被媒婆带下去了,新郎则留下来接待宾客,一杯接一杯地酒水下肚,几桌喝下来,连路都走不稳,但是新郎很高兴,仍旧拉着人喝酒,若非其父提醒不要让新娘久等,新郎怕是要醉倒在桌上。 江莺歌见新郎往后院走,她问顾珺雯:“怎么办,我们也要跟过去看看么?” 顾珺雯迟疑。 玲儿说:“听墙角不太好吧?” “当然不是。”江莺歌没有听墙角的癖好,她知道玲儿的意思是没有把握最好别打草惊蛇,可她有点担心新郎这一家子人的安危,毕竟魔奴是没有人性的。 顾珺雯说:“其实要抓住她的尾巴不难,魔奴喜食修士的血,那是因为修士的灵髓对他们来说有致命吸引,用灵髓便可引她露出魔奴独有的奴纹。” 魔族在驯化魔奴之前会先用魔气种奴纹,有了奴纹的魔奴便不能反抗其主。 这让江莺歌发觉了怪异之处:“宗主,我想到了一件事,新娘才二十六,这就说明她是近些年被驯化成魔奴的,可魔族已灭绝,又如何有新的魔奴诞生?” 顾珺雯解释道:“魔族是用魔气引修士入魔,从而驯化成魔奴,只要有魔气在,魔奴也可驯化出新的魔奴,只可惜,上次在玄霄宗没能生擒祁久,便也无从得知魔气的来源。” “所以这一次,我们要擒住她,问出魔气来源,最好先把情况告知给新郎的家人,让他们配合我们活捉新娘。”顾珺雯接着说,“待宾客散去后,我们再单独和新郎的家里人谈谈。” 江莺歌点头。 这一顿酒席,吞入腹中的全是心事,自然就尝不出当地菜的特色味道,不过她从别人口中知道不少关于新郎和新娘的事。 新娘姓温,单名一个莲。 新郎今年根骨年龄十九,姓贾,名云飞,贾家在当地是首富,有一些修炼资源,但贾云飞资质太差,从小修炼至十八岁也只是刚引气入体,也就是炼气一层。 认识温莲后,短短一年便到了炼气二层,这完全归功于温莲时常带着贾云飞在天安镇附近猎杀妖兽,若没有温莲,以贾云飞胆小的性格是绝不会离开天安镇的,所以贾家对温莲几乎有求必应,成亲也就顺理成章了。 据江莺歌所知,天安镇附近的妖兽实力最高相当于修士筑基期,再远一点的地方因为鸟无人烟的关系,妖兽之间相互猎食,实力会更强一点,若非每个城镇有阵法抵御妖兽,生活在这里的人恐怕早成了妖兽口粮。 第89章 贾云飞实力弱,不敢出城倒是情有可原,她只是想不通温莲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与贾云飞成亲? 总不能真是因为爱吧? 魔奴嗜血成性,人尽皆知,把枕边人作为食物也屡见不鲜,他们没有人性,故而世人闻风丧胆,恨不得诛之而后快。 江莺歌原本是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见识过病态癫狂的祁久后,她便觉得这些传言八成是真的。 所以,魔奴的邪性已经深入骨髓,不可能改变的。 新人都去了后院,宾客给了祝福,吃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向贾老爷告辞。 贾老爷高兴地把人送到门口,待人都走得差不多时,贾夫人忽然伸手拉住贾老爷,回头示意还在桌上未起身的三人:“人都走了,这几位怎么还赖着不动,该不会还想留下来吃明天的酒席吧?” 婚嫁习俗便是当日吃剩的饭菜,第二日亲戚朋友可以接着过来吃,感情好的甚至会连吃好几天。 贾老爷说:“她们三人衣着不凡,岂会贪这些酒水,就算真要留下来吃也无妨,我贾家又不是吃不起,就当结个善缘。” “可她们来历不明,就算你想当好人,也不是这个当法。” “好了,少说两句,今日儿子成婚,莫要说这些扫兴的话。” 闻言,贾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贾老爷端着酒杯走到三人身边,本来是要敬酒的,可见三人的碗筷这般干净,话到嘴边又改口问:“可是酒菜不合胃口?” 江莺歌摇摇头,她站起身说:“我们来此本就不是为了吃酒,而是有一事要告诉你。” 贾老爷见她欲言又止,便放下了酒杯,道:“三位不如随我进屋里说话?” “好。” 贾夫人和贾老爷带着三人去了客堂,并且命小厮关好房门,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江莺歌问他们:“不知二位可知玄霄宗混入魔奴一事?” 贾老爷点头:“我们贾家虽然不是什么修仙家族,但对于这件事还是很清楚的,况且各大宗门还发出过告示,我们想不知道都难,不过你为何要问这个。” 江莺歌拿出腰牌给他看:“我就是玄霄宗弟子,我怀疑温莲是魔奴。” 此言一出,贾夫人和贾老爷都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温莲不惧阳光,况且她还帮我儿突破到炼气二层,我也没见她做什么坏事,会不会是诸位弄错了?” 江莺歌收起腰牌,说:“应当不会有错,她即便不是魔奴,也必定和魔奴有关联。” 贾夫人说:“就算你是玄霄宗弟子,无凭无证就说我儿媳是魔奴,也太草率了,要我们如何相信。” “这……”江莺歌虽然知道魔奴对灵髓没有抵抗力,可以利用灵髓让魔奴现出魔纹,但灵髓是修士之根本,哪怕流出一滴,修士都得在床上躺好几天,一个不慎便会要了性命。 没人愿意奉出自己的灵髓。 哪怕有大爱之心的江莺歌都不愿。 顾珺雯这时开口:“你们若不信,不妨协助我们抓住温莲审上一审,若她不是魔奴,我等自会补偿于她,若是魔奴,便交给我们来处置,如此,你们二人也好放心。” 贾夫人没有吭声,而是看着贾老爷。 贾老爷做了几十年生意,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若温莲不是魔奴,总归还有玄霄宗给的补偿,他们再说点软话,一家人也就这般算了。 若是魔奴,为了儿子的安危,贾家也定留不得温莲,于是,贾老爷同意配合三人审温莲。 贾夫人担心贾云飞,说什么今晚都要把二人分开,待明日见了分晓再说。 当夜,本该是最美好的洞房花烛,贾老爷与贾夫人却突兀进了新房,弄得贾云飞不知所以地问:“爹娘,你们该不会也要来闹婚吧?” “不是,我们有话要交代,你且出来一下。”贾夫人说完这句话,还不忘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温莲。 温莲头上的盖头已经揭下。 也不知是不是画了浓妆的关系,以前贾夫人觉得温莲有一种病弱的美,此刻瞧着,后背莫名生出一股寒气,才觉得温莲的面色不似活人一般嫣红,更像是躺在棺材里的尸体,总觉得下一刻会睁开眼,吓得她连忙收回目光,也不管贾云飞的意愿,死命把人拽出了门。 贾老爷只好后头补上一句:“今日我们有要事要与飞儿说,便只好委屈你等上一等。” 温莲的脸上挂着笑意,说:“无妨。” 贾云飞被带去前院的路上一直嚷嚷要回去,不能让夫人久等,贾夫人无奈,只好命小厮把贾云飞押去前院的厢房关起来。 温莲便在新房里等了一夜。 到了第二日,夫妻本该要给公婆敬茶,却也只有温莲自己独自去,到了大堂才发现公婆身边还站着三位神秘的女子。 温莲敛着眸光走进去。 贾老爷说:“昨夜委屈你了,你也不要怨我们,是这三位仙长怀疑你是魔奴,我们为了飞儿的安危,才不得不将他与你分开一晚。” 温莲淡淡说:“方才三位仙长也瞧见了,我可是走在阳光底下,并未出现异常,不知你们有何凭证说我是魔奴?” 顾珺雯却说:“现在还早,日头还不够烈,你不妨站在外面,待日头最烈之时,我自有判断,若冤枉了你,我会给予你补偿。” 温莲没有异议,转身站到了门口。 清晨的阳光的确不烈,温和地铺在她脸上,倒是让她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红润,有了点人气,乍一看,的确与寻常人一般无二。 可随着日头渐猛,温莲的气息竟跟着弱了几分,要知道筑基期修士在烈日下站半天,根本不会有影响的,否则守山门的弟子随时会病倒不起。 到了午时,温莲的脸更红了。 江莺歌知道魔奴站在烈日下就和普通人被开水烫是一样的感觉,而异香起到隔绝作用,但观温莲的反应,异香的作用是有时限的。 看样子应当是撑不住了。 贾老爷此刻有些焦急地问顾珺雯:“仙长,这都午时了,温莲也没异常,是否说明她不是魔奴?” 顾珺雯没有理会他。 贾老爷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他道:“我把二位奉为上宾,是敬重二位,所以才配合二位审温莲,但现在已是午时,二位却一言不发又是何意?” 二位? 江莺歌扭头看了看,玲儿不知何时不见了,以她的修为,莫说贾家人没发现,就连江莺歌自己也没察觉,恐怕只有顾珺雯知道玲儿去了哪里。 第85章 带她一起走 贾云飞在房间里嚷嚷了一夜,嗓子都哑了,只能绝望地敲门,但守在门口的两名守卫一点回应都没有,就在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 两名守卫被打晕倒在地。 而打晕守卫的女人他认识,是和另外两人一起来喝喜酒的。 玲儿说:“发什么呆,还不去救你妻子。” 贾云飞哑着嗓问:“她怎么了?” “我们怀疑她是魔奴,正对她严刑拷打呢!” 贾云飞一听严刑拷打,下意识便认为温莲定是被冤枉的,便什么也顾不得,连忙飞奔而去。 对于贾云飞的反应,一切都在顾珺雯的预料之内,所以才会传音,让她来放人。 玲儿的目光有些复杂。 其实以顾珺雯的能力,直接拿人便可,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就因为玄霄宗宗主的头衔,便不得不束缚一言一行? 她想不明白,微微一叹,随即不紧不慢跟在贾云飞身后。 贾云飞见到温莲站在烈日底下晒得通红的脸,心疼地把人抱住,温莲顺势靠在他身上,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让他心生怒火,对江莺歌和顾珺雯道:“你们为何要污蔑我妻子是魔奴?” 温莲身上若除去那股邪性,算得上是楚楚可怜的美人,贾云飞怜惜自己的妻子,自然也注意不到筑基期修士哪里会如此孱弱,晒个半日太阳便要晕倒。 “夫君,我没事,莫要为了我得罪玄霄宗弟子。”温莲重新站好,拉着贾云飞的衣袖摇头说道。 “玄霄宗又如何,那也得讲道理,讲规矩,宗门不可滥杀无辜,她们若拿不出证据,难不成还敢当众斩杀你不成?”贾云飞看着自己的爹娘说,“爹娘,温莲已经是我妻子,她就是贾家人,我们家虽不是修仙家族,却也容不得外人如此欺辱,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我定要告到玄霄宗,问问你们宗主便是如此教导弟子的么?” 江莺歌瞥了一眼顾珺雯。 她在想,玄霄宗宗主本人就在他们面前,何必那么麻烦,千里迢迢去玄霄宗告状。 “玄霄宗如何教导弟子,轮不到你来置喙。”顾珺雯走上前,她周身莫名迸发出来的气势逼得温莲后退半步,不敢与其对视。 叫嚣的贾云飞跟着腿发软,差点跪了下去,还好被温莲扶了一把,不至于当众出丑。 第90章 顾珺雯把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她是觉得贾云飞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温莲,不过稍微强硬了一点便吓到腿软,便摇头对温莲说:“你若真爱他,便不该欺瞒。” 欺瞒得来的感情,又怎能长久。 温莲仍旧不松口:“我不是魔奴。” “看吧,都说了我妻子不是魔奴。”贾云飞缓了一会才有力气站稳,“你们得给我妻子道歉,若是不道歉,我便让爹娘差人把你们赶出去。” “夫君,不可。” 温莲抬手制止了贾云飞的无礼:“不知二位仙长要我如何做才肯罢手。” 此言像是玄霄宗野蛮不讲理。 江莺歌不想玄霄宗名誉受损,正考虑要不要用自己的一滴灵髓逼温莲显出魔纹的时候,顾珺雯突然一把拽住了贾云飞的衣领。 “仙长这是作甚?”贾家二老焦急询问。 “既然她不承认,自然要用些旁的手段。”顾珺藴也没怎么使力,随意甩了一下手,贾与飞便被狠狠砸到了地上,呕出了一口鲜血。 “夫君!” 温莲要去看他的伤势,但是被玲儿一手压着肩膀不能动弹,平静道:“莫急,这点伤要不了他的命。” 贾家二老也被顾珺雯的威压震慑在原地不得动,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口,一双脚直打哆嗦。 温莲不解:“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顾珺雯没理会她,而是对江莺歌说:“舞儿,去取他一滴灵髓,莫要伤及性命便可。” 温莲脸色一白:“有必要如此么?” “放心,不会要了他性命,倘若他心中有你,用一滴灵髓便可证明你是不是魔奴,想来他应当是愿意的。”顾珺雯瞥向呆愣的贾云飞,问他,“对么?” 贾云飞也是修士,自然知道灵髓是修士的根,和丹田识海一样重要,取一滴是要不了命,却能让他炼气二层的修为倒退。 他捏紧双手,甚至不敢去看温莲现在是什么神情,连连摇头说:“不要,不要取我的灵髓,你们修为那么高,为何不用你们的灵髓去试?” “她与我们毫无瓜葛,我们为何要冒险,你是她夫君,你不是爱她么,取一滴灵髓都不愿,谈何喜欢?” “可我只有炼气二层的修为,取一滴灵髓我便废了啊,我不想当个废人。”随即,他对温莲说,“莲儿,对不起,你能理解我的,对么?” 温莲凄苦一笑。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忍不住对灵髓的诱惑,岂料她的夫君根本不想用一滴灵髓给她换个活下去的机会。 之前口口声声述说的爱意,不过是过眼云烟,昙花一现的美好岁月,花谢了的那一刻才是她的归宿。 心中的不甘滋生蔓延,像一个个缠绕且解不开的条纹死死锁在心房上,疼得她喘不过气。 原本黑色瞳孔浮现出繁杂且细小的文字,拥挤在一起,渐渐取代了黑色,变成了诡异的嫣红。 江莺歌是第一次见到魔纹,没想到魔纹藏在魔奴的双瞳里,由于魔纹过多,就显得一双黑瞳变成了红色。 就连温莲的气势也变了。 淡淡的煞气好像充斥着血腥味,原本爆红的肌肤裂开了细缝。 江莺歌见状,连忙取针刺向温莲的丹田,封住她的灵脉,那些开裂的纹理才得以停止蔓延。 贾家人已经吓得跑没了影。 温莲仰天一笑:“我就知道,我命该如此,不该奢望的,在你们眼里,我是嗜血的怪物,就不配活着,又为何不让我自缢?” 江莺歌听她的口气,怎么感觉她是真的喜欢贾云飞,与他成亲难道没有任何目的么,真的只是巧合遇见,于是相爱了? 顾珺雯问她:“是谁将你驯化成魔奴?” 温莲笑道:“我既然成了魔奴,又怎会告诉你是谁驯化了我呢?” 顾珺雯皱着眉,似有不悦。 江莺歌拉了下顾珺雯的衣袖,示意她让自己来问,于是走到温莲面前,说:“你之前是修士吧,刚成为魔奴不久,还保留一点人性,所以才会喜欢上贾云飞。” 听到贾云飞三字,曾经发生的种种在眼前浮现,当时的贾云飞只是刚引气入体,却能面对土匪而面不改色。 二人被掳去荒郊野岭,也是他与那些人交涉,达成协议后,是他在照顾她,直到贾家带灵石来赎人。 为何今日只是要他一滴灵髓,他却好像变了个人,想到此处,温莲倍感窒息:“不要跟我提他,他是个懦夫,是我看错了人。” “他的确是懦夫。”江莺歌叹息一声,“有一件事和你有关,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若和方才的问题一样,恕我无可奉告。”温莲道,“我无法出卖主人的消息,你们问再多都是徒劳的。” “我不问你主人的消息,我就问你的。” 温莲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应允。 “你成为魔奴前是哪里人士?” 温莲说:“我不知道,从我懂事起,我就被爹娘卖进了奴隶市场。” 奴隶市场是专门买卖奴隶的,有一些贫苦的家庭就会把家里的孩子卖了换点口粮,这些都不归宗门管,而是归皇室管。 皇室底下便是一众城主。 皇室和佛宗修炼有异曲同工之妙,佛宗靠信仰,教徒越多便越强,而皇室则靠龙气修炼,百姓越繁荣,统领地域越广,则生生不息,代代昌荣。 买卖奴隶皆是一些达官贵人,宗门管不到普通人,只负责约束修士。 温莲又道:“其实对我来说,魔奴也好,奴隶也罢,总归逃不过被人控制的命运,不过当魔奴也比当奴隶好,起码主人不在时,我可以随心所欲,哈哈哈。” “如此说来,你主人之前来过这里?” 温莲没有回答,而是说:“你问我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该说说你要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江莺歌斟酌道:“昨日你拜堂之时,有一人醉酒后吐露真言,说是贾云飞花了重金顾了劫匪掳走你,好给他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他竟然骗我,他怎么可以骗我?” 温莲的面庞有点扭曲,身上迸发出了杀意,那一双眼睛异常的红,若不是玲儿死死压着她,恐怕温莲会毫不留情屠杀贾家人。 不过这般欺骗人的感情,贾云飞所为比起魔奴一样的可恶,偏偏名门正派也不可能因此对贾云飞作出什么惩罚,有的时候,所谓的公正不一定公正。 有些人,不是立了规矩就能被约束。 江莺歌转身问顾珺雯:“看温莲的样子,再问下去,恐怕她也不会透露太多的,我们该如何是好?” “先带着她一起上路,等回了宗门与众长老商议后再决定如何处置她。”顾珺雯见江莺歌目光之中泛着关切之意,似乎对温莲起了同情心,便多说了一句,“不过,你最好有些心理准备,若她不开口,下场便是搜魂。” 搜魂是禁术,所以会的人不多,且使用搜魂术也极为苛刻,起码得到化神期,凝练出神识,如此才能降低反噬的可能。 而被搜魂者,轻则痴傻,重则殒命,故而宗门之间禁止将此术用在正道修士身上,相互约束,一旦发现有人滥用则群罚,除非是迫不得已,例如对方是魔奴则不必约束。 纵然江莺歌同情温莲的遭遇,但魔气一事兹事体大,容不得自己任性。 第86章 温莲的告诫 温莲一事除了贾家人外便无人知晓新娘为何一夜间消失不见。 大家还以为是新娘想通了,忽然瞧不上一无是处的贾云飞,故而连夜逃婚。 又有人说新娘只是为了钱财,根本不爱贾云飞,早就计划好拿着巨额聘礼潜逃。 贾家人也未曾解释,毕竟让人知道贾云飞差点娶了魔奴回家,大家只会嘲笑贾云飞无能,识人不清,甚至怀疑贾云飞会不会也被驯化成魔奴,从此无人敢嫁给他,就连贾家生意也会受到影响。 不说,对贾家有利。 甚至贾老爷故意散播谣言,把脏水往温莲身上泼,让人误以为贾云飞是个情种。 这些事,江莺歌等人均不知情,她们早已经乘着马车离开了天安镇,走在荒芜人烟的路上,连着两日都未曾看见一活人。 温莲丹田中的银针只要不取出来,她就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用麻绳捆住便哪里也跑不了。 江莺歌想知道异香的成分是什么,可温莲一路上都是缄舌闭口,储物袋里除了一些聘礼和妖兽的灵髓外,便无其他。 若修士的灵髓对魔奴来说是不可抗拒的美食,那么妖兽的灵髓便是馊饭,不得已的情况,魔奴才会吃兽髓修炼。 所以温莲来天安镇,不仅是为了躲避修士,主要目的是猎杀妖兽,吸食兽髓修炼。 江莺歌看了一眼气息若有若无的温莲,想起温莲知道贾云飞骗她后愤怒的神情,想来是真的喜欢贾云飞才会有的反应。 第91章 或许,温莲是打算吃一辈子的兽髓,才会毅然决然嫁给贾云飞,可温莲不知道的是,兽髓也好,灵髓也罢,吸食越多,煞气越强,早晚会失控的。 她心中一叹,拿出匕首,割下温莲身上的一片衣角,仔细嗅了嗅,再拿出各种草药进行配制,但因香味过于浓郁,当中一些药材的味道都被混合,有点不好分辨。 她采撷了一点点叶子,慢慢调和,从早忙到晚,却始终调不出异香这种特别的味道。 她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并未注意玲儿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但顾珺雯察觉了,她微微皱眉,冷声道:“舞儿,先歇一会,不必急于一时。” 江莺歌点点头,将桌上的东西都收进了储物袋,随后打开窗户,让马车内的香味散去。 目光往远方眺望。 玲儿也跟着看向车窗外。 一轮月色清晰可见,好似在一块黑布上抹了些许的白,车夫在马车四角边挂了灯笼,手里还提着一盏,勉强可以看清近处的景物。 全是土与枯黄的草。 马蹄印迹下是一片片飞扬的黄沙,唯一的活物就藏在黄沙下不起眼的虫类。 就连风吹进嘴里也好像夹杂点颗粒,于是,江莺歌倒了杯茶喝,嘴里这才感觉清爽许多。 顾珺雯目不转睛看着江莺歌,拿在手上的书其实并没有看进去多少。 她发现,自己和江莺歌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便越容易被体内的魔气影响心境。 她还以为,让玲儿跟着一起,或许能有所缓解,现在马车里坐着四人,她仍然觉得烦躁,像有什么不可预测的东西即将破体而出。 顾珺雯敛着心神,随意翻了页书,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马儿嘶叫一声,似乎受到了惊吓,她问车夫:“何事?” 车夫恐惧道:“回大人,前面有妖兽,我点的驱兽香对它们不管用。” 驱兽香不管用,这便说明妖兽的实力都在金丹或金丹之上。 玲儿说:“我去看看。” 玲儿出去后没多久,琴声便响了起来,这琴音与以往娱乐时弹奏的不同,听久了会头晕目眩,气血翻涌,极其不适。 江莺歌有点担心玲儿,便跟出去看了看,玲儿手持着琴,此刻她手里拨弄的琴弦成了致命杀气,一道道灵力如同刀锋一般锋利,斩杀着妖兽。 这些妖兽多为绿僵虫,身体柔软且长,长了许多有毒的绿毛,中毒者身体会呈僵直状态,它的毛发可入药可炼毒,实力在金丹初期至后期不等。 江莺歌想要它的毛发,便提剑飞了过去,说:“我来帮你。” 马车里,一直闭眼装睡的温莲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顾珺雯。 或许别人没有发现顾珺雯的异常,但作为魔奴,最熟悉的便是魔气,方才的一瞬间,她察觉顾珺雯身上有魔气的味道。 “我听闻顾宗主喝了有魔气的茶,看来此事不假啊!”温莲坐直了身体,妖艳的红瞳泛着光,“我很好奇,方才顾宗主在想什么,才会令魔气滋生?” 顾珺雯合上书:“区区魔气,你当真以为能影响到我?” “是么,那为何你会发怒?”温莲笑了笑,似透着蛊惑,“顾宗主若真是心如磐石,又何须抵抗魔气?” “你现在越是抵抗,便越难以抗拒,接受它,起码能稳住灵力,不至于牵动你的旧伤,不接受,灵力一乱,镇不住旧伤那便只能等死了。” “你对我的事很了解?”顾珺雯淡淡说了句。 “我不了解你,我只是了解被魔气折磨的滋味,所以我奉劝你一句,既然你的道心出现裂痕,做再多抵抗都是无用的,不如换一条道去修行。” “怎么,你想劝我修魔道?” 温莲摇头:“我一开始也是在想,不如乖乖当魔奴,入魔道便入魔道吧,这样还轻松点,可是我不甘,我这一生都在被人摆布,所以我要尝试去摆脱它。” “我一边被魔气折磨,一边在想该怎么做,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顾宗主可瞧过编撰的话本子?” 顾珺雯摇头,她从不看这些。 “有这么一个故事,女子深爱一个男子,为了他付出所有,出钱出力帮男子科考,男子考上状元归家,却满口谎言,骗了女子第一次后便回京娶了别的女子,女子是在怀孕后才知道男子骗了她。” “她去找男子讨个说法,却被男子命人乱棍打死,一尸两命,女子化作厉鬼去索命,偏偏男子官运亨通,有龙气庇护,女子作为厉鬼却近不了男子的身,执念不破,她便无法入地府转世投胎,因此到处乱杀人,直到男子贪污被捕入狱,女子才大仇得报,只可惜,女子杀了太多人,即便执念散去也入不得地府,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 “魔气之所以让人害怕,是因为它放大了欲念,欲念就好比女子的执念,既然中了魔气无法控制,我便想着不如满足我的欲念,或许我能和女子一样得到解脱。” “我一直都想成为人上人,不被人控制,所以我偷偷去暗杀主人,可惜我失败了,被更强的欲念吞噬后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枷锁了。” 温莲的一番话,让顾珺雯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她才问道:“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你不觉得我和话本子的女子很像么,都是被情感蒙蔽双眼的可怜虫罢了。” “所以?”顾珺雯并不同情她,又或者说,这个世上很少有什么事和人能让她心中产生起伏。 “我主人虽然给我下达命令,不能泄露他的身份和魔气的位置,但异香除外,因为魔人不知道异香的成分,可我无意中知道了,你若帮我杀了贾云飞,我就告诉你异香的成分。” 顾珺雯没有回答她。 温莲接着说:“搜魂也没用,主人会给所有魔奴的识海种下禁制,一旦被搜魂,会即刻死去。” “可。”顾珺雯颔首应下。 “那你现在就去,以你的修为,一来一回不过一刻,等他死了,我才会告诉你。” “待返程时,我自会动手。” 顾珺雯并不想让江莺歌知道自己是那种拿别人的命作为交换条件的人,玲儿信不过,若自己独自去,又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唯恐江莺歌会有危险,返程的时候再动手最合适不过。 “无妨,我可以等,总之,他什么时候死,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异香的成分。” 马车外的战斗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妖兽尸体遍地,江莺歌用了好几个储物袋才把尸体都装了进去。 随后同玲儿说:“我只要绿僵虫的毛,剩下的都给你,也可以折算成灵石。” 玲儿摇头:“不必,我要这些也无用,况且我搭了一路马车,就当是我给你搭车的费用。” 江莺歌不是矫情的人,向她拱手说:“如此,多谢你了。” 玲儿见她谦和有礼,忍不住问:“你对不熟的人都是这般友好吗?” 江莺歌一愣:“也不是,我是觉得你人挺好的,和我眼缘。” 人好? 玲儿恍惚片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回了马车。 江莺歌眨了眨眼,不知道玲儿这是怎么了,感觉她似乎有点不高兴。 无奈摇摇头,将妖兽尸体收入储物袋,她也回了马车。 车夫继续驾车赶路。 玲儿闲来无事,也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不过只看了一会,她便收了书,扭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莺歌觉得玲儿有点怪,一会看书一会又不看,还以为她有什么烦心事,便问了一句:“你有心事么?” 玲儿只道:“明日一早便能到九凤域,届时,我也该告辞了。” “那你能否留下一个传音石,便于日后联系?” 顾珺雯挑着眉,没想到江莺歌还想着以后找玲儿,面对身份不明的人,她还当真是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好在玲儿摇头说:“我独来独往惯了,抱歉。” 第87章 回家 到了九凤域后,江莺歌便与玲儿道了别,玲儿走的时候很洒脱,只道了一声“保重”后便转身入了城,眨眼间,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群里。 顾珺雯见江莺歌依依不舍的样子,衣袖轻甩,让车夫驱车入城。 江莺歌来回打量四周,试图寻找儿时熟悉的记忆,虽说隔了几十年,但九凤域的变化其实不大,城墙上的一角还是有个未曾修复的破口,反而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破口好像比儿时的记忆还要大一点。 店铺有的没有变化,有的改成别的店,路摊熟悉的人已不在,孩童仍旧喜欢在街上乱跑,或者蹲在路边玩泥巴,明明这里的一切都让江莺歌熟悉,却又感觉很陌生。 以前能叫得出来的人名,现在全都不在了,江莺歌忍不住下了马车,领着马车走在街上,依着记忆一点点摸着回家的路。 路上的行人经过江莺歌身边的时候总会回头看一眼,毕竟九凤域太过偏远,灵力稀薄,住这里的人都是些普通人,很少看见像江莺歌这般气质出尘的修仙者,不仅是大人会看两眼,小孩也会站在路边看上一眼。 第92章 大家对她和对马车里的人都很好奇,并无恶意,反而见江莺歌在街上来回转悠,好意上前询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助。 “我记得这里几十年前曾开了一间医馆,叫仁轩堂,你们可知在什么地方?” 几人点了点头,随后领着江莺歌来到一间药铺,说:“这家药铺以前就叫仁轩堂,不过自从江氏一族的人死了之后便被别人盘下了。” “多谢。” 江莺歌看着药铺外形,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叠了起来,她的父母就在这里坐诊,每次都要坐诊到很晚才会回家,偶尔江莺歌等得无聊,便会从旁边的巷子里偷偷跑过来,粘着娘亲要一个抱抱,娘亲总会一脸无奈地抱着她给病患诊脉。 这个时候爹爹就会跑过来把她抱下来,然后塞些甘味果给她,哄着她,让她回家乖乖等着。 “这位仙长,可是要来买药材?”药铺的掌柜看着已有六十多岁,他见门口站着人,便出来询问一声。 江莺歌本就打算来卖药,而不是买药,正好可以问问掌柜的价格,不过她看掌柜的眉眼有点熟悉,便盯着多瞧了一会。 掌柜全身僵硬,一动不动,生怕惹怒了眼前的女子,不过他一把老骨头了,实在站不动,只好唯唯诺诺出声问:“仙长是有什么吩咐么?” “我想起来了!” 掌柜惊道:“仙长想起什么了?” “你是虎子,对么?”江莺歌怕对方不认识,连忙解释,“我是江莺歌,小的时候我无聊,常跑你家喂阿黄,后来你家阿黄咬死了鸡,还记得么?” 虎子不敢逾越,缩着腰背打量着她,认出熟悉的眉眼后顿时变得激动,一张老脸变得青春活力:“真的是你啊,太好了,我爹爹临死之前都在惦记你的安危,若他泉下有知,定能欣慰。” “快,里头请。” 江莺歌点头,随后把顾珺雯从马车里请了出来,至于温莲,只能让车夫看着点。 虎子见到江莺歌身后如仙一般的女子,不免愣了一下,毕竟他在这里几十年,从未见过气质这般高贵的。 江莺歌没有解释顾珺雯的身份,只说了一句:“她是我同门师姐。” 虎子点点头,抬手示意二人入座,并且吩咐学徒给二人斟茶,随后和江莺歌聊起以前事,说江莺歌还经常偷偷去他家喂鸡鸭,把它们喂得太胖,导致它们要么不生蛋,要么生的蛋太大,被生死。 不过虎子的爹娘没生过江莺歌气,反而会把太肥的鸡鸭杀了,分一半给江莺歌吃。 说着说着,虎子便问起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江莺歌在回忆的时候没注意到顾珺雯端茶杯的手顿了顿。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后来是师姐救了我,我便留在玄霄宗修炼,其实我早该回来看看的,但师尊说我修为太低,最好别出远门,我铭记在心,所以到了今日才回了家。” 虎子站起身说:“回来便好,你家的宅院,每月都会有人轮番打理,我带你回去看看。” “有劳了。” 江莺歌的家就在一条巷子里,走路不过半刻便到了,院子的大门是开着的,只因方便人过来打扫。 她藏着莫名的心思,缓步走进院子里,见到熟悉的躺椅依然放在树荫下那个位置,心中便蔓延出一股酸涩。 见到虎子的时候,她还能忍着,像见到多年的老友一般,开心地叙旧,可这下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记得娘亲坐诊累了,总喜欢在躺椅上躺一会,江莺歌便会挤在椅子上的一角,和娘亲一起躺着,娘亲这时会笑着说:“舞儿又长高了点,这椅子快躺不下我们娘俩了。” 江莺歌回道:“那就让爹爹做一把很大的椅子,我们三人一起躺着。” 没想到一眨眼,这椅子几十年都未曾有人用了,被人擦得亮堂堂,和新的一样,不留曾经的痕迹。 池塘里的鱼儿很肥硕,看得出来是被人精心照料过,大堂也好,房间也罢,都是一尘不染,所有的摆设和家具都没挪动过。 包括江莺歌儿时藏弹弓的箱子,还在床底下,箱子里除了弹弓,还有爹娘过年送她的礼物,包括面具和皮影小人等等。 虎子说:“你家里的东西,我们从来没动过,不过书房里的医书,却不知被什么人拿走了,一本不剩。” “医书?”江莺歌把箱子放回床底下,问虎子,“什么时候的事?” “你失踪后不久。” 江莺歌想起了若长风,他的目的就是祖祖爷爷的传承,他若没从祖祖爷爷身上找到,定会来这里翻。 “没了便没了吧,不过我得谢谢你们,坚持这么多年帮我打理着院子。” “应该的,你父亲母亲帮过我们,我们也只能做些小事回报他。”虎子感叹道,“没想到一眨眼,我不仅继承了我爹的药铺,也老了许多。” 虎子以前最讨厌的便是药材一类的东西,偏偏他爹就他一个儿子,非得逼他辨别药材,那个时候他总被棍子抽,抽疼了就找江莺歌哭,然后江莺歌就会教他怎么区分看似都长得差不多的药材。 “说到药材,我带了许多过来,你帮我瞧瞧,在这边可以卖个什么价?” “没问题。” 江莺歌把带来的药材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虎子瞪着眼睛一样一样看,其中有好几种药材他分辨不出年份,但闻其药香,应当都不低。 “都是好东西,可你不该拿来这边卖。” “为何?”江莺歌不解问。 “你是第一次做生意吧,九凤域的情况你还不了解么,贫瘠之地而且偏远,路也不好走,外面还有劫匪,这走商首先得看路,路好走,人才会多,人多了,药材就卖得动,更何况居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普通人,这些药材,大部分对他们来说无用。” 江莺歌确实是第一次做生意,没成想走商还如此麻烦,虽说她也没打算做商人,就是想着顺路赚一点灵石,看来是行不通了。 无奈,她把药材都收了起来。 虎子见她一脸失望,又道:“不过九凤域多妖兽,你既然是修士,不妨多猎杀点妖兽,拿着妖兽的尸体回去卖,倒是可以卖个好价。” 江莺歌点头。 虎子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去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他们,他们若知道你还活着,定会高兴死。” “慢走。” 江莺歌把虎子送到门口,见车夫的马车还停在门口,这才让温莲下车,把她牢牢绑在客堂的椅子上。 温莲并不恼怒,而是看向一整日未曾开过口的顾珺雯,说了一句彼此间才明白的话:“顾宗主还是少忧思为妙。” 江莺歌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转身问顾珺雯:“宗主是有烦心事?” 顾珺雯心里确实藏着一件比魔气还烦心的事,这件事和江莺歌有关,本来很早之前,她是打算告诉江莺歌的,却因时机不对,迟迟未开口。 现如今,不失为一个良机。 “你随我来,有件事我要同你说。” 温莲便交给了车夫看管。 江莺歌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很重要,便跟着顾珺雯去了后院的池塘边,静静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开口说。 庭院吹来一阵风。 顾珺雯身上的衣摆跟着风扬起,有一小片差点就碰到了江莺歌洁白的衣裙,就像一条分明的线,隔着不同的心思,怎么也挨不到一起。 “舞儿,其实我不仅认识你爹娘,我也认识你祖祖爷爷,我们顾家与江家算得上半个世交,而你祖祖爷爷与你爹娘的死,也都和我有关。” 江莺歌愣住了,她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猜测,却没想到自己的家人的死会和顾珺雯有关,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问什么,又该从哪里问起。 又或者说,不敢问。 她怕顾珺雯的回答是自己不能承受的。 第88章 江莺歌的爷爷 上一次在记宝楼里听柳白芷和月青禾谈论起顾家往事,其实并不全面,当中有些偏差,但也八九不离十。 顾家与若家的恩怨是从素闵月那一辈攒下的,素闵月在当时不仅仅以美貌闻名,天赋更是当年那代人的佼佼者,追求者无数,当中就包括顾家顾君浩和若家若远志。 二人都曾为了素闵月大打出手,当时素闵月对二人并无好感,所以顾家和若家也只是小打小闹,家里的长辈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直到一次修仙家族排名赛,当时若家远近闻名,是默认的第一修仙家族,而顾家却没多少人知道,偏偏顾君浩把若远志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害得若家失了面子,同时也引起若家家主的杀心。 所以在一次秘境里,若家派人千方百计暗杀顾君浩,不过让若家家主万万没想到是,顾君浩身受重伤,被素闵月救下,二人被困在一处传承之地当中,朝夕相伴下,素闵月竟会对顾君浩动了情。 而素闵月也在这次传承里得到一件不为人知的神器,这件神器曾经被很多人暗中调查过,甚至还有人去偷去抢,但都一无所获,哪怕素闵月有性命之忧,也没有人见她用神器保过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93章 拿到神器后的二人会被强制扔出传承之地,自然不可避免碰见一直在外等候的杀手,顾君浩与素闵月不得不一起逃命。 当时的若家可是庞然大物。 杀手的修为在元婴后期,顾君浩只是金丹初期,除了逃便毫无应对办法,幸而二人遇上玉面圣手,用特制的诱香使得杀手被秘境里的妖兽吃了。 三人因此结交成好友。 不过玉面圣手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他喜欢四处周游,四处坐诊帮人看病,所以离开秘境后,他便向二人告辞远游去了。 若家在秘境之后沉默了一阵,并不是放弃了暗杀顾君浩,而是若家也在秘境里得了传承,需要时间修炼,除了若家的家主和若远志,没人知道若家得了什么传承。 后来素闵月嫁给了顾君浩,但在成亲的当天,若远志来抢亲,和顾君浩生死决斗,顾君浩也就在这时中了毒。 亲没有结成,素闵月被若家给抢走了,若远志还嗤笑着顾君浩,说:“你可别死太快,我等你过来喝我和闵月的喜酒,哈哈!” 若家断定,顾君浩绝活不过一个月。 顾家请来许多高级医师,医师们都束手无策,顾君浩忍着痛,说什么都要带回自己的妻子,然而识海之痛非一般人能承受,心里和身里都备受煎熬,让他一怒之下吐了血,昏迷了半月。 就在大家定了顾君浩的绝脉之象,活不过三日的时候,玉面圣手得了消息,连夜赶回来,用独特的下针手法和灵力稳住了顾君浩伤势。 顾君浩醒来后马不停蹄杀去若家,可他只有金丹期修为,哪里斗得过若家,所以他是靠玉面圣手给若家人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才顺利把素闵月给救了出来。 顾君浩念他的恩情,派人寻了火破针和冰破针送给了玉面圣手,而若家人也因此不敢轻易得罪玉面圣手,毕竟医师们身后有不少修士和顾君浩一样记着恩情。 不过顾君浩身上的毒不是那么好解,若家便干脆等着顾君浩毒发身亡,谁知道这一等,反而让顾君浩修炼到了化神后期,还开宗立派,变得更加不好对付,他和素闵月生出来的儿子,天赋也远比若远志强。 若家家主派人调查才发现,玉面圣手早就给顾君浩解了毒,怕若家不肯罢手,所以才装病,气得他得了心疾,心疾成了执念,执念化作了魔。 若家家主的脾气从此变得阴晴不定,整日把自己关起来不知在做什么,家族里多了很多陌生人,这些陌生人也很少出房门,若家子弟也不敢问,日子是过得惶惶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变故就在玉面圣手救了一名女子后出现,女子其实是魔奴,刚被驯化没多久,还有那么一丝人性,玉面圣手不忍心她的一生就这么被毁了,便把女子安排在自己身边,教她控制心中魔念。 这一教便是十年,可女子身上的血腥味却越来越重,他怕女子忍不住跑出去吸食修士的血,就用自己的血养着。 期间,顾家人偶尔会送些药材过来,他们并没有因为女子是魔奴而有偏见,可以说是因为玉面圣手的关系,他们待女子也是极为友好的。 后来,素闵月和顾君浩的儿子成亲后没多久,生下顾珺雯,因此广邀群雄来喝顾珺雯的满月酒,顺便利用顾珺雯的天赋给玄霄宗打响名气,效果自然很成功,连天剑宗老祖都忍不住扬言要收她为弟子。 也就在这时,有人在酒席上指认玉面圣手在家里养了魔奴,那魔奴十年来杀害了不少修士,指认者正是若家人。 玉面圣手这才明白,为何女子身上的血腥味一年比一年重,原来她一直在瞒着他杀人,而女子其实就是若家家主安排在玉面圣手身边的,目的就是先斩顾家左膀右臂。 女子被人从他家里抓了出来,铁证如山,他哑口无言,愣愣地看着女子被愤怒的群众一剑一剑刺出无数个血窟窿,女子在咽气的最后一刻,对他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却换不回他付出的真心相待,自此,玉面圣手选择隐退,不再给人看病,他离开顾家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顾家没了玉面圣手,根本防不住若家阴毒的手段,若家家主往玄霄宗里塞了不少魔奴,利用玄霄宗弟子的身份做了许多丧天害理的事,把与魔奴勾结的帽子扣给了顾家。 先是暗杀了顾君浩。 顾君浩一死,他的儿子和儿媳也很难守住玄霄宗,玄霄宗日益衰败,所以他们对顾珺雯的教导极其严格,就是希望她能让玄霄宗恢复往日光荣。 所有的压力都只给了不到十岁的她,没几年,顾父顾母也相继死在了若家手里。 失去丈夫和孩子的素闵月也因此疯了,杀去若家,但从此下落不明。 说到这里,顾珺雯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若家本想斩草除根,但是我有天剑宗老祖的庇护,他们只能作罢。” 再往后的事,基本就和后人传的一样。 顾珺雯查出了若家与魔奴勾结,用了近千年的时间,才在几十年前成功覆灭若家,当中的艰辛,顾珺雯没有明说,但江莺歌也知道是非常不容易的。 “那这些事,和我家人的死有什么关系?”江莺歌问道。 “你还不明白么,只有玉面圣手才能解得了此毒,是若家传承唯一的克星,我当年中了毒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到处找他,若家人也知道我必定会寻他的,所以他们才会杀了你祖爷爷,也就是玉面圣手江墨。” “而我明知如此,在你祖爷爷死后,我又找了你父亲和你母亲来医治我,只可惜,他们并未得到玉面圣手的传承,只能勉强维持我伤势,我很失望,却又不得不日常差他们来给我诊治,直到他们途中被人杀害,我才找上了你。” 听到这里,江莺歌明白了。 顾珺雯带自己回玄霄宗,不是出于什么善意,而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可能得到玉面圣手的传承。 顾珺雯赌对了。 江墨本来就打算把传承留给江莺歌,但江莺歌那时太小了,不能接受传承,否则精神会承受不住,要么痴傻,要么死,可江墨那时已经奄奄一息,顾不得太多,硬是把传承留在了她的识海里。 江莺歌总记不住看过的书,就是因为传承太过庞大,损了识海的关系。 没变傻,是她运气好。 顾珺雯又道:“我本来是不抱希望的,若你没得到传承,便可安稳地在玄霄宗里度过一生,而我也不得不接受现实,终有一日会和你师娘一样沉睡,直到死去。” “没想到玉面圣手真的把传承留给了你,你告诉我的时候,我其实很开心,同时也很忧虑,因为我不清楚你知道真相后会如何想我,所以,我才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些。” “可当我见到你睹物思人的神情、述说对家人的思念时,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些。” 听完顾珺雯说的话,江莺歌也不知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她的祖爷爷竟是传说的玉面圣手,还有顾珺雯对自己特殊的照拂都带有目的性。 说实话,她还没阔达到不在意顾珺雯对自己的利用,但不管怎么说,她是医师,不会改变她医治顾珺雯的决心,她相信自己的父母和祖爷爷也是如此。 “舞儿可会怨我?” “怎么不怨,不过这件事之后再说,宗主方才说我祖爷爷治好了顾君浩,那为何我传承的凝神炼识诀却并不能为宗主除病根?” 凝神炼识诀只能提高江莺歌的灵识,治病救人还得看她自己的本身的医术,但听顾珺雯方才讲的故事,江墨应当还有更厉害的医术传承,否则又怎能成为若家唯一的克星? 如此想来。 江莺歌根本没记起核心传承。 第89章 还有一个传承是什么 传承是极其隐私的东西,即便顾家和江墨交好,也不可能知道江墨身具何种传承,后来江墨隐退至九凤域,其实也是看中此地灵气稀薄,不会有修士前来打扰的关系。 这里就像世外桃源。 大家不认识他,也不知玉面圣手,更不了解修仙世家之间的恩怨,他们就是一群普通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偶尔外出猎杀妖兽换取灵药治病。 江墨干脆改名为江善,他信守承诺,的确不再行医,孤独生活数百年,因人们见他不老,便知道他是修士,所以待他既恭敬又崇拜,几乎九凤域适龄女子都想嫁给他。 可能是太孤单了吧,江善后来娶了一普通女子为妻,生下儿子后便手把手教导儿子医术。 只可惜,修士与普通人所生的孩子大概率没有修炼天赋,江善所教的医术很多都离不开灵气。 他儿子天赋平平,不能尽得真传,还好为人品行端正,又努力上进,倒也能学个两分本事。 后来妻子死去,儿子成亲,一代代下来,没有一人能继承江善的衣钵。 原本江善已认命,没成想后人之中出了有修炼资质的江文,也就是江莺歌的父亲。 第94章 江文能把江善所教的东西学个七七八八,后来学有所成,他便到处游历,结识了同样在游历的医修苏婉,二人算是一见钟情。 待二人成亲后有了江莺歌,江善才算真的后继有人。 江莺歌从出生起,灵识就要比常人强,专注力很高,所以显得有些呆,她的相貌和性格,也最像江善。 而在江家,也只有江莺歌可以喊江善祖爷爷,可见江善对她有多喜爱了。 江善为了培养江莺歌,在她一岁的时候就开始不断调配壮识海的药方给她喝。 小江莺歌自是不愿喝苦药,天天哭,江母也就在那时开始腌制甘味果,腌制的罐子,至今还在厨房里。 但罐子里的甘味果却已经发硬发黑,不能吃了,熟悉的东西还在,人却都没了。 父亲母亲死了,伯父伯母也未能幸免,还有母亲远方的家里人、江莺歌曾见过一次的外婆也死了。 为何自己还活着呢? 若长风夺舍了陆川,明明有机会对自己斩草除根,但为何不那么做呢? 江莺歌想不明白,她蹲在厨房里,看着不能吃的甘味果,心中一阵酸楚,眼泪不听话地往外淌。 顾珺雯站在门口,默默陪着她,看着她萧瑟的背影,想起罗玉说“你们顾家欠江家许多,送什么都不为过”的那句话,恍然觉得,若非自己,或许江莺歌此刻正在父母膝下承欢。 不必像现在这般,眼泪擦了一次又一次,怎么也擦不干净,心里那道“思念”的伤疤,不会因为哭而愈合。 顾珺雯叹息一声,踱步到江莺歌身边,她没安慰过人,进来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让江莺歌不那么难过,只能把手放在江莺歌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就像孩子哭的时候,大人也总会这般哄着。 江莺歌被拍了肩膀,下意识抬头看。 顾珺雯见她脸颊上清晰的泪痕,本想抬手拭去,却忽然僵在半空。 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江莺歌跪在地上,同样是泪眼婆婆的样子,明明怕得全身发抖,但不知为何,她眼里并无惧意,目光温柔得仿佛不过是一场幸福的梦。 梦中的溪水倒映着暧昧的圆月,吹来的风却是刺骨地冷,矛盾得让人不知所措。 顾珺雯连忙把手别在后背,冷声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今后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会满足你。” 补偿? 江莺歌不需要补偿,不论顾珺雯出于什么目的,治病救人本就是自己的职责,于是擦干泪痕,站起身来,摇头说:“这件事宗主也是深受其害,但我恐怕要让宗主失望了,我根本没想起来祖爷爷留给我传承。” “无妨,我已经看开了,生与死,强求不得,更何况我的伤已经被你缓解了许多,一时半会也要不了我的命。” 江莺歌了解顾珺雯的身体状况,的确可以再撑个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可师娘却等不了那么久,哪怕不为顾珺雯,为了师娘她也得想办法记起来祖爷爷留下的传承。 一般来说,家族传承都是长辈把毕生所感悟的经验和修为灌给下一任继承人,但祖爷爷是在奄奄一息的情况下匆忙给了江莺歌传承,情况有所不同,江莺歌的修为没变,所以祖爷爷只是给了传承记忆。 当时她那么小,若只是功法记忆便可保证她的身子不会因此爆体而亡。 但神级功法硬塞给孩童,对识海的冲击也挺大的,难怪后来的江莺歌,总是记不住东西,而爹娘对此无可奈何,仍旧逼着江莺歌喝药养识海,或许就是想让江莺歌记起功法。 看来,江莺歌除了加紧修炼凝神炼识诀外,还得去熟悉的地方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熟悉的地方…… 也不知当初她被绑到的那间小木屋还存不存在,那个地方大致的位置,江莺歌是记得的,因为若长风绑架她的时候,认为她只是个孩子,没什么必要弄那些蒙眼睛的无聊之事。 顾珺雯见她不说话,问:“在想什么?” “宗主,明日我要去个地方。” “我随你一起。” 江莺歌担心道:“宗主不必担心,这个地方没什么修士,我不会有危险,宗主还是留下来看着温莲吧。” “无妨,带着温莲一起去。” 顾珺雯都这么说了,江莺歌也就没反对,二人回到大堂的时候,车夫坐在椅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赶车赶了大半月都没怎么休息好,本就是普通人的他,此刻自然有点熬不住。 江莺歌拿出灵石,对车夫说:“这里客房很多,你随便找一间歇着,我们还有事要办,若是不回,你可自行离去。” 车夫连连点头,告辞退下。 温莲看着江莺歌,扬起红唇说:“那我呢,总不能让我在这里坐一宿吧?” 让温莲单独待在大堂里,自然不可能,也不能让她单独待在一间房里,想了想,江莺歌解开温莲身上的绳子,把她的手反绑在身后,说:“你与我同住一间房。” 顾珺雯挑眉:“不可。” 温莲和江莺歌同时看向顾珺雯。 顾珺雯说:“你与魔奴待在一起太危险,我不放心,让她与我住一间。” 顾珺雯虽然有旧伤,但对付几百个温莲都不成问题,江莺歌自然不会揪着这件事来回掰扯,便同意了顾珺雯的提议。 她给顾珺雯换过被褥后才回了自己以前住着的那间房。 房里有许多东西都是儿时用过的,都是些衣裳、鞋子,几十年了,也没人动过,都完完整整保存在衣柜里。 躺在床上,江莺歌没多久就入睡了,嗅着熟悉的味道,她仿佛回到了儿时与同寝那夜,母亲给她讲着故事,故事里的人都很勇敢,母亲希望她也能成为故事里的人,不怕任何困难,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睡梦中,江莺歌嘴角噙着笑。 另外一间房。 顾珺雯坐在椅子上拿着书看,温莲被绑着手,但双腿可以挪动,她坐到了顾珺雯身边,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的面具看。 这个面具很有意思。 阻碍任何窥探,加之顾珺雯的那张冰块脸,别人就更难猜到她此刻的心思。 不过,温莲笑道:“顾宗主这面具对江莺歌有用,但对我是无用的,方才她提议同我住的时候,顾宗主又有情绪波动了吧,怎么,你很在意么?” 话刚说完,温莲明显又察觉到顾珺雯体内的魔气在流动:“我说中了?” “我奉劝顾宗主一句,最好收敛着点,只要动了那么一点念头,魔气便会将你吞噬。” 顾珺雯翻着书页说:“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你该多担心自己以后的命运。” “呵呵,不过就是一死,你觉得我们魔奴怕死么?”温莲笑道,“我们是连怕死的念头都不会有,因为有这些念头的人,都死在了驯化当中。” 顾珺雯听言,她放下手里的书:“这般说来,你主人不止驯化了你一人?” “是啊,同我一起驯化的人一共有百数之多,但活下来的却不足一成,所以,当我们开始被驯化的时候,已经双手占满鲜血,回不去了。” 看来魔奴的数量在不断扩大。 得通知筱雨长老在外头打探一下最近有没有异常的事,不过这里离玄霄宗太远,传音石传不了话,她便拿出一张符鹤,对着符鹤说了几句话,符鹤便扇动翅膀飞出了窗外。 顾珺雯看着符鹤消失在夜空里,转身对温莲说:“多谢。” “为何谢我?” “我看得出来,你有心想反抗,所以才和我说了那么多。”只可惜,温莲到最后大概也是不得善终的,就和玉面圣手帮助的魔奴女子一样,被修士千刀万剐。 顾珺雯看着温莲眉眼中的凄苦之色,想来温莲也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不禁让她心生同情,可随即,她又摇摇头,揉了揉鬓角之处。 和江莺歌待久了,脾气也变软了许多,这对顾珺雯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她是一宗之主,必须要杀伐果断,绝不能对魔奴生了同情之心。 第90章 鬼谷门 那间小木屋,江莺歌依稀记得大概方位,就在九凤域之外的丘林里。 丘林并不是一片林子,而是一片纵横交错且高矮不一的石林,九凤域的人在这里盖了几间木屋,一是防止人迷路找不到回去的路,二是让来此地狩猎的人有个歇脚的地方,同时用来储备猎杀到的妖兽。 生在丘林里的妖兽,基本以实力较弱、喜食虫蚁的鸟类为多,不过现在的丘林已经不是以前的丘林。 当年江善和若长风对决,已经把原本的丘林毁得七七八八,现在是寸草不生的黄土,九凤域的人从那年起,便换了地打猎,所以这里荒废了很久,连踩踏的脚印都没有。 放眼望去,空空荡荡。 江莺歌一眼就看见了小木屋,但是木屋不知被何人烧毁了,且木头还冒着残余的烟,星火顺着吹来的风变得忽明忽暗,看样子,显然是昨天才被人烧毁的,今早火才熄灭。 第95章 “怎么会这样?”江莺歌有点不理解,谁会特意来此把小木屋烧了,还正好赶在自己前面。 难道是若家人猜到了自己的目的,不愿自己想起祖爷爷的传承救顾珺雯? 是了,之前在文悦城遇见红叶,红叶留下的纸条已经警告过她被人盯上了,但是江莺歌没有发现异常,时间一长就放松了警惕。 她回头看着温莲。 有点怀疑,但转而又想,温莲怎么可能算得到自己什么时候到天安镇,还恰好把成亲的日子定在那一天,应当是巧合。 不是温莲,难道是玲儿? 江莺歌的目光有些复杂,难怪玲儿的出现那么怪异,自己想同玲儿交好,还被她拒绝了,因为玲儿清楚,二人之间不可能成为友人的。 现在,小木屋已经被毁,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她接下来能做的只有好好修炼,研习医术,只有自己足够强了,才能帮到顾珺雯。 回到家里,温莲便被关了起来。 江莺歌把之前收进储物袋里的绿僵虫拿出来处理,共二十八条虫,每条虫的身躯约莫二十尺到三十尺之间,堆满了整个后院。 江莺歌用匕首把虫子身上的绿毛一点一点刮下来,至于虫子里的内脏就不处理了,她打算直接拿回天澜城卖。 不过,江莺歌处理到一半的时候,觉得这些虫子看起来有点怪,她记得玲儿是以琴弦把灵力化作刀锋砍杀的虫子,而自己也是用的剑,但虫子身上为何有一道凌厉的刀锋口? 而且还不是一条,是每条虫子身上都有一道刀锋口。 江莺歌停下手中的活,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顾珺雯走过来说:“虎子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明日午时,大家想请你吃顿饭。” 虎子把江莺歌回来的事告诉邻里,大家便想着一起聚一聚,干脆众筹请江莺歌吃饭,面对大家的热情,江莺歌自然不好拒绝,便同意了。 到了第二日午时。 江莺歌和顾珺雯如约去了隔壁虎子家里,至于温莲,她是魔奴,身上的异香散去后,便不敢出门了,且她身上又有煞气溢出,也不好带去虎子家里,只好让车夫看着。 大家一见到江莺歌,便热情地来询问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又怕江莺歌不记得他们,便说些儿时只有江莺歌知道的趣事。 有的时候,江父江母坐诊回家晚了,江莺歌就会去别人家里蹭饭,说到和江莺歌抢饭却抢不过的时候,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因为他们都被江莺歌抢过饭。 现在,桌上的饭菜也没人和江莺歌抢了,都端到她面前,让她多吃一点。 江莺歌听着大家的调侃,也逐渐有了印象,当时她也不是要抢饭,只是觉得人多,一起吃饭特别香,就多吃了一点,现在这些糗事都被顾珺雯听到了,她真想找个地缝钻。 “原来舞儿从小就贪嘴。” 江莺歌抿着唇,想要反驳自己没有那么贪吃,只是贪念着一家合欢的氛围罢了,但是顾珺雯的语调明明是清冷如同冰雪,不带一丝温度,却莫名让她觉得,此刻的顾珺雯心情极好,更像是冬季结束后,刚开春带来的一阵风,虽然也冷,但并不刺骨。 这样的顾珺雯很少见,所以江莺歌不想反驳了,贪嘴便贪嘴吧,她只想让此刻多停留一会。 顾珺雯接着又说:“我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把你当作家人。” 这一点,江莺歌也没想到。 她听过许多以德报怨,恩将仇报的事,所以面对虎子的热情多少有点保留,不敢说太多,哪怕是大家请吃饭,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好推拒,没想到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原本因为小木屋被烧毁一事而烦躁的情绪,竟渐渐平稳了下来,找回自己行医坐诊的初心,便是为了他们脸上的笑容。 江莺歌释然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站起身后举着杯同大家说:“来,我们干一杯。” “好。” 他们同样举杯,一饮而尽。 没人注意到玲儿就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她是杀手,隐匿的功夫本就了得,加之灵器辅佐,在顾珺雯眼皮子底下轻易走进了江莺歌的家里。 车夫就坐在温莲的房门口吃着刚炒出来饭,根本没看见玲儿,任凭玲儿轻飘飘从他面前越过,进了温莲的房间。 温莲的双手被绑在床角上,她见到玲儿的时候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反而淡淡笑了一下。 玲儿皱眉:“你似乎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温莲说:“我是魔奴,不仅对魔气敏感,对血腥味和煞气也很敏感,而你身上的血腥味和煞气都很浓,可你不是魔奴,那么只能是杀手了。” “你怕么?”玲儿问。 温莲摇头:“死对我来说,未尝不是解脱,只是我不甘就现在死了,若现在死,那么顾宗主一定不会帮我杀贾云飞。” “她答应帮你杀贾云飞?” “对,我和她做了个交易。” 玲儿问:“什么交易?” 温莲没有说,而是道:“你想知道,那你帮我杀了贾云飞,就当是我给你杀他的报酬。” 玲儿摇头:“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交易,我只是很意外,正道之首的顾珺雯,竟然也会拿别人的命来交易。” “这有什么意外的,好歹是一宗之主,若没点手段,这个位置岂能坐得稳。” “也是。”玲儿拿着匕首走近温莲,“看在你我同乘一段路的情分上,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温莲连忙说:“等等,就当我求你,求你帮我杀了贾云飞,他不仅骗了我感情,还骗了我身子,我把一切都给了他,他凭什么能活在这个世上?” 杀手最忌讳的便是动情,哪怕是同情心也不该有,玲儿闭上眼睛又睁开,冷声说:“那也是你的命,与我何干?” 是啊,那是她的命。 生来便是贱种,被父母嫌弃卖做奴隶,还被人驯化成魔奴,没了自我,本就是行尸走肉还妄图得到独属于自己的感情,真是痴人说梦,活该被人骗了所有。 想到这里,温莲的丹田一阵刺痛。 暴动的灵力被银针镇压,疼得她冷汗直流,双眼中的红光越发妖艳,乍一看,像是从地府里刚爬出来的恶鬼。 玲儿连忙用匕首抵着温莲脖子:“收起你的灵力,别试图反抗,否则我让你求死不得。” 温莲笑道:“我不怕死,但你若不帮我杀了贾云飞,我便自爆,届时便会惊动顾宗主,你可就跑不掉了。” “你觉得是我的匕首快,还是你调动灵力快?”玲儿冷笑一声,“魔奴便是魔奴,我不该同你说那么话。” 温莲嗤笑:“是啊,所以我死不足惜,那你要不要比比看,看我们谁更快?” 玲儿皱着眉头思考当中利弊,杀一个贾云飞,其实毫不费劲,只不过私自动手,被上面的人知道了,她免不了一顿责罚。 但责罚也比赌命强。 于是,玲儿说道:“我可以帮你杀贾云飞,不过,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温莲听了这话,颔首说道:“除了主人和魔气的事,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回答你。” 玲儿问:“你的主人在鬼谷门,对么?” 温莲瞪大眼睛,虽然没有回答,但她的神情却已经给了玲儿答案…… 另一边。 江莺歌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和大家告辞。 虎子知道她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有点不舍道:“那你明天还来我家里吃饭么?” 江莺歌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便拿出一只符鹤给虎子:“将来若有事,便用符鹤联系我。” 虎子双手接过符鹤,他没多说什么,而是小心翼翼用指腹轻抚了下符鹤,随后让他家里人找来一个盒子,将其装进盒子里才同江莺歌说:“你家里我会看着,将来若得空,记得回来看一看。” “好。” 明明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天,没到离别时刻,却已经提前感受到离别带来的无奈与留恋。 第91章 温莲死 江莺歌还未踏进大院的门,便嗅到了血腥味,她连忙循着味推开温莲的房门,见到温莲的喉咙被人一刀割开、露出喉管的血腥画面,一时间四肢发凉僵在了原地。 温莲还是那个被反绑在床边的姿势,脑袋向一边倾斜,无力地垂着,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衣裳和地上淌满了血,她的眼睛是睁开的,原本的红瞳恢复成黑色,周身没了一股阴寒的感觉,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 门口的车夫往里头瞥了一眼,直接吓瘫倒在地上。 江莺歌的面色有些复杂。 虽然温莲是魔奴,与自己不太熟悉,可她以前的遭遇和现在这般惨死的结局,让江莺歌觉得这个世上原来会如此不公,把所有的不好通通给一个人,遭受苦难后不是苦尽甘来,而是生不如死,客死他乡而无亲人朋友殓尸。 第96章 江莺歌走过去,伸手解开绳子,随后又去帮温莲合上双眼,但手指触到冰凉的眼皮时,不知为何,心头升起一片酸涩。 她认识的温莲还带有人性,敢爱敢恨真性情,这样的结果,不该属于她,可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奈,她能做的就是给一份体面。 顾珺雯站在江莺歌身后,见她一声不吭做着这一切,自己的心竟会感觉到一丝沉重。 她叹息一声,敛着目光说:“温莲脖子上的刀口整齐,干净利落,她死的时候应当没什么痛苦,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江莺歌点头:“我知道。” 她把温莲的尸体放在地上,随后拿出针线,把脖子上的伤口缝合,擦干净四周的血迹,把人葬在了后院,并且立了墓碑。 虽然修士死了,灵力散于天地之间,无来生,但温莲这一生太过凄苦,若有来生,江莺歌希望她能投个好人家。 江莺歌问车夫:“可见到何人进了温莲房间?” 车夫急道:“二位大人,我就守在门口,连吃饭都未曾离开,确实没见到有人进去。” 江莺歌说:“别紧张,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且上街去买些纸钱,我想烧些给她。” 车夫拿着江莺歌给的灵石说:“没问题。” 虽然修士死后没有烧纸的习惯,但江莺歌想给温莲烧些纸钱,否则连祭奠的人都没有,那温莲也太可怜了。 待车夫买来了纸钱,江莺歌蹲在墓前,点了香后才把纸钱一点点烧给温莲,而烧出来的灰烬则埋在了土里,做完这一切后,天色也不早了,她便让车夫还有顾珺雯回去休息。 顾珺雯问她:“你不休息么?” 江莺歌说:“我去找虎子帮忙打听一下玲儿现在在什么地方。” 虎子就住隔壁,走两步就到了。 九凤域很少有外人来,更别说修士,所以虎子一听江莺歌对玲儿外貌的形容,便道:“你说的这人我见过,就是她提议让我们请你吃饭的。” 果然如此。 没想到玲儿一早就打算杀了温莲,所以来了一出调虎离山之计,可之前在天安镇的时候,玲儿明显是不认识温莲的,那么玲儿是从何时开始对温莲起了杀心? 她仔细回忆之前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寻找一丝可疑之处,却什么也想不到,玲儿一路上,不是弹琴便是静坐,未曾用什么东西与其他人联系过。 不对,还有绿僵虫。 江莺歌反身回了院子,把绿僵虫又都拿了出来,她盯着那些刀口看了又看,实在想不出来这些大小不一的刀口会藏着什么信息。 她试着把这些刀口的形状都画在纸上,这一画便察觉到刀口断裂之处是可以连接起来,把这些拼拼凑凑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她拼出了三个字。 “杀温莲。” 江莺歌疲惫地坐在台阶上,见到这三字,哪里还不明白玲儿杀绿僵虫的真实目的,若她早一点察觉当中的异常,或许温莲便不用死了。 只不过有一点她想不通,让玲儿杀温莲的人会是何人,那人为何又能指使得动玲儿,当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像一股又一股拧成一团的绳索,解起来实在令人头疼。 顾珺雯走到江莺歌身边,她先是看了一眼院子中的绿僵虫,随后弯腰拿走江莺歌手中的纸,道:“玲儿是鬼谷门派来的杀手,原本的任务,或许只是观察你我二人,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温莲,而温莲又被我们所擒获,所以鬼谷门给玲儿下达了杀死温莲的指令。” “宗主怎会知道玲儿是鬼谷门派来的杀手?”江莺歌抬头看着顾珺雯。 “我让筱雨长老去了一趟魅影阁,让她帮我查玲儿的来历,昨夜筱雨长老才传回消息。” “在杀手当中,能把琴使得如此出神入化,也只有鬼谷门排行老二的兄妹两人,妹妹用琴音设阵,擅长打探消息,哥哥操刀杀人,身法诡谲,妹妹在明,哥哥在暗。” “一开始,玲儿接近你的时候故意没有隐匿自己,又是元婴期修为,反倒让我失了防备之心,未曾料到她隐匿的功夫如此了得,恐怕她的哥哥更胜一筹。” 所以,若玲儿的哥哥此刻正盯着这里,顾珺雯也很难察觉,敌在暗,当真是防不胜防,不过对方没有现身,那便说明对方的实力和顾珺雯有一定差距,故而只能在暗处寻找时机。 “玲儿的目标一开始是我们的话,那鬼谷门为何又要杀温莲?”江莺歌问道。 顾珺雯摇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鬼谷门向来拿钱办事,不管杀何人,只要有足够的灵石便可,派来的杀手若被反杀,则退一半钱财,不再刺杀此人,若还要继续刺杀,则需加一半钱财,而杀手是不能中途改变刺杀目标的。” 但玲儿不仅改变了目标,且看她的样子,只是在观察顾珺雯和江莺歌,这不像鬼谷门的作风,江莺歌说:“如此反常,除非鬼谷门也有魔奴。” 且这个魔奴的地位在鬼谷门还不低,能随意指使玲儿,那么玲儿杀温莲也就可以理解为灭口,免得温莲泄露太多事。 但这一切都是猜测。 鬼谷门大本营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若想找鬼谷门办事,只能熟稔者介绍或等鬼谷门自己找上来。 所有的事,到这里终断。 江莺歌理不出头绪,只能暂时放在一边,先努力提升自己,便同顾珺雯说:“宗主,我想在九凤域四周历练一番,之后便回宗门。” 顾珺雯颔首:“也好,上次我不是交过你阳火诀么,正好可以在这里勤加练习。” 九凤域四周都是黄土,江莺歌可以放心修炼阳火诀,刚好她也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有所松动,加之前世得来的修炼经验,她在九凤域猎杀妖兽半月,修为顺利突破到金丹中期。 至于猎杀到的妖兽,有些部位可以用作药材,江莺歌只取自己需要的部位,不需要的部位到时都会拿去天澜城卖掉。 解剖的妖兽一多,江莺歌下刀切割的手法愈发熟练,就是杀多了,身上沾满了血腥味。 她从未想过,今日自己会猎杀如此多的妖兽,且下手的时候丝毫不见手软,这放在以前,她定会心生不忍,放妖兽一马,然后摸着快要见底的荷包去药铺买自己需要的药材。 在顾珺雯身边待久了,江莺歌发觉自己没以前那么天真心慈,她心中感慨良多,一时间不知是好是坏。 算了,顺其自然。 人嘛,总要成长的。 江莺歌收起妖兽的尸体,捏出一道水流洗手,但身上的味道还是很重,只能洗澡换新的衣裳。 她想起来九凤域有一座天柜山,山脚下有温泉,温泉四周生了一片片五颜六色的花,花朵有奇香,人只要去那里泡过澡,身上都会留着香。 江莺歌以前和娘亲在那里泡过澡,所以知道那处温泉四周没什么妖兽,便和顾珺雯说了一声要去那边洗个澡。 顾珺雯听言,说:“我和你一起。” “一起么?”江莺歌愣住了。 “嗯,走吧。” 顾珺雯率先踏出房门,江莺歌的视线在她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心中生出一股冲动,想拉着顾珺雯问一问,一起是什么意思。 可当她跑到顾珺雯身边的时候,又打消了询问的冲动,她好像夹在了缝隙里,一会想出去,一会又缩进去。 来来回回,弄得她自己局促不安。 “怎么了?”顾珺雯回头看她。 江莺歌张了张嘴,最终说了一句:“没什么。” 好不容易来到温泉前,顾珺雯却站在一旁一动不动,江莺歌摸不透顾珺雯的意思,干脆也站着一动不动。 温泉冒出来的水汽使得四周看起来朦朦胧胧,像照了一层轻纱,把所有的事物变得模糊,包括人心中的那条界限。 江莺歌抬眼看着顾珺雯,纠结地把弄自己的腰带,好不容易开口喊了一声“宗主”后,顾珺雯却大煞风景来了一句:“我用神识检查过四周,很安全,你放心洗,有事叫我,我就守在不远处。” 哦,原来不是要一起洗么? 第92章 不听话的顾珺雯 温泉水汽重,就算顾珺雯离得远,待久了也有种黏糊感,偶尔滑动的水流声传递至耳旁,似乎连平静的心湖都跟着被波动了一下,不知不觉,令顾珺雯额间生了一层薄薄的汗,黏湿了鬓角。 顾珺雯烦躁地拧着眉。 这都洗了两刻,为何还没好? 她向来有洁癖,衣裳贴在身上着实难受,这会四周并无异常,她便转身走向温泉,越过一片花丛。 江莺歌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浅笑着波弄手里的花瓣,亮晶晶的双眼被水汽罩上一层暧昧后,身上那股恬静淡然的气质愕然多了一丝道不明的妖娆。 但就算妖娆那也只是平平常常的女子洗浴罢了,可不知为何,顾珺雯瞧了一眼后,目光又忍不住往水里头打量了一眼。 第97章 波动的水纹把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推开了些许,只一瞬间,呼吸凝滞。 零碎的记忆在脑海里一点点拼接成陌生的画面,仍旧是江莺歌衣裳凌乱的姿态,只不过比先前看起来更加娉婷袅娜。 顾珺雯摇摇头,甩开这些旖旎,连忙离开了这里。 江莺歌感觉一阵清风掠过,风中除了花香,还带着点熟悉的苦涩冷香,她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瞧见,想着自己洗得够久了,便起身离开浴池,穿上干净的衣裳找到花丛中的顾珺雯,说:“宗主不如也泡下温泉吧,我给宗主把风。” “不必,回去吧。”顾珺雯冷声说了句,便甩袖走了。 “怎么回事?”对于顾珺雯忽冷忽热的态度,江莺歌很是疑惑,自己好像也没有做什么惹对方不悦的事吧? 回到家里,顾珺雯和江莺歌说了一声“我累了”就躲进了房里。 刚刚江莺歌就察觉顾珺雯的下巴和颈部上全是汗水,也只有识海之痛发作的时候,她才会如此汗涔涔。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猜测顾珺雯是不想自己担心才会如此,可顾珺雯越是这样,才越是让人不省心,她干脆推门闯了进去。 顾珺雯坐在椅子上,刚摘的面具放在桌旁,手里捏着茶杯,水都没喝到嘴里就忽然被江莺歌拽住了手腕,茶杯也因此掉在桌上,而桌上的水渍恰好映照出她惊慌的神色:“作甚?” “诊脉。” “我没事,不必诊脉。” “可你都流了这么多汗,还说没事?”江莺歌对待病患一向有耐心,除了顾珺雯这种不配合的病患外,就得强硬点才行,“我很清楚识海之痛发作后的你是什么模样,所以无需避讳我,也别躲着我,难受的话就说,我会尽力帮你缓解疼痛。” 顾珺雯闻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明明以她的修为,想挣脱束缚直接动动念头就行,但江莺歌的目光里全是对自己的关切之意,让她不好意思推却这片好意。 “罢了,你诊吧!” 果然,面对不听话的病患还得江莺歌自己强硬点才行。 如今江莺歌的修为到了金丹中期,不仅灵力增强,灵识也一样强了很多,因此找顾珺雯的灵脉要比以往轻松点,但也用了一刻的功夫。 干涸的灵脉好像与之前一次诊出来的灵脉有所不同,江莺歌皱眉道:“宗主的灵脉为何有一丝丝阴寒之气?” 不过这股气息很微弱,眨眼间又没了,仿佛是江莺歌产生的错觉。 她用灵力慢慢扫过去,正仔细寻找的时候,顾珺雯却收回了手,理了理衣袖,挡着洁白如玉的手腕,说了一句:“你的错觉。” 若顾珺雯不说这句话还好,江莺歌只会认为自己医术不足,出现错觉。 现在么,江莺歌确定顾珺雯在掩饰着什么,于是,她顺着顾珺雯的意思说:“也许吧,我再用一株茴乳巩固一下宗主的灵脉。” 那股寒气,暂时没对顾珺雯造成什么伤害,江莺歌姑且装作不知,拿出茴乳,将其磨碎后把银针放进去浸泡后才给顾珺雯施针,施针的过程中,江莺歌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顾珺雯的脸色。 不知为何,顾珺雯的脉象明明没好多少,但是她的脸颊透着几分红润,气色看起来好很多。 有点怪异。 却又找不到病因。 就在江莺歌低头思索的时候,顾珺雯抬眼观察起了江莺歌。 平日里,江莺歌就和兔子一样温顺,今日不知怎的,温顺的兔子突然炸了毛,倒也生动可人。 不过她现在安安静静专注施针的样子,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像一杯清淡的水,没什么特色,却是夏日里必不可少之物。 思到此处,方才的画面再一次浮现,渐渐和施针的江莺歌重叠,惊得顾珺雯闭上双眼。 江莺歌抬起头,发觉顾珺雯又出了汗,心中更疑惑了,可她一旦施针便不能停,只好将疑虑放在一旁。 她一直忙到夜晚才施完针。 此刻顾珺雯的脸色已经看起来与往常无异,重新戴好了面具。 江莺歌一边收针一边说:“待回了宗门,配合药浴再施针,效果会更好。” “舞儿打算何时回去?” “我正想同宗主商量这件事,虎子同我说过,九凤域附近有土匪,导致这里的东西卖不出去,商人也不敢冒险来此走商,长此以往,九凤域日渐衰落,所以我想除了土匪后便回宗门,可以么?” 顾珺雯说:“我也听闻荒岭一带有土匪出没,这本该归皇室管,但荒岭地势凶险,剿匪困难,所以皇室命各个城主发布悬赏令,只要有人成功剿匪,赏金是十万中品灵石。” 荒岭便是天安镇到九凤域一带的黄土之地,江莺歌没想到剿匪竟然还有十万中品灵石的奖励,她更加想去剿匪了,便忍不住又问了问:“那我可以去么?” 顾珺雯颔首:“自然,不过你要如何找到他们?” 荒岭可不小,顾珺雯的神识也只能覆盖一片,况且顾珺雯身上有伤,不可过多使用神识,江莺歌想了想,道:“也只能扮作商人了,届时随机应变。” “嗯。” 江莺歌和顾珺雯的修为高,若二人扮作商人,土匪不会上当的,只能找九凤域的人帮忙,她本来以为要费些口舌,毕竟扮作商人不是没有风险,但是没想到,她只是和虎子提了一嘴,虎子当即一拍桌,立马将此事告知了其他人。 才短短半日,便有许多人来向江莺歌报名剿匪。 甚至为了更逼真一点,他们还献上了一些家财,虎子也给了不少药材,还无奈地和江莺歌说:“若非我年纪大了,应该让我来扮作商人才是,这群土匪横行霸道,有的时候劫不到财,甚至还会来九凤域强抢,我真恨不得劈死他们。” 看来土匪的确给九凤域造成不小的困扰,以至于人人喊打,不过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江莺歌和他们说:“土匪一出现,你们便把货物交给他们。” 这些货物里,江莺歌放了点香料,方便土匪拿货逃走的时候追踪。 不过土匪也不是傻子,一定会检查的,像这种不值钱又容易被人追踪的东西,会全部扔掉,她得想个法子,要么让土匪来不及检查,要么在土匪身上也留点记号。 就在江莺歌思考怎么做的时候,顾珺雯的身影忽然消失,等她环顾四周寻找的时候才发现寻不到一丝踪迹。 她不知发生了何事,心中一急,循着残余的苦涩冷香追了出去。 不过还好,差不多追到九凤域城门前,她就见到了顾珺雯站在哪里不知在找什么。 她走过去问:“怎么了?” 顾珺雯说:“刚刚有人盯着我们,等我追到这里,气息便不见了。” 江莺歌想到一人:“会是玲儿么?” “也许。” 看来这次剿匪还得防着点他们,不过玲儿先前一直能很好隐匿气息,怎么会被顾珺雯察觉? 是故意还是无意的? ****** 玲儿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宅院后门,这座院子原主人很少过来住,她兄长便躲在这里。 翻进后院,玲儿喊了声:“兄长。” 一名相貌俊秀的男子从角落里冒出来,面无表情地问:“可探听到什么消息?” 他与玲儿不是亲兄妹。 玲儿是弃婴,被他捡回去养大,玲儿的隐匿功夫都是他教导的,也算半个师父。 他没有家人,也不知家人是谁,所以一直把玲儿当作家人,只不过身在鬼谷门,是不可以有情感,所以他平时对玲儿的态度就是上下级关系。 “她们要去剿匪。” “如此甚好,我们可提前设伏,即便顾珺雯她再厉害,身有旧伤的情况下,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闻言,玲儿抿唇问:“江莺歌怎么办,我们也要杀她吗?” “她?”他沉吟不语,随后才说,“她若袖手旁观,便留她一命,若是拼死护着顾珺雯,那依照门主之命,只能先杀江莺歌,后杀顾珺雯。” “玲儿,江莺歌为人虽是不错,但刺杀顾珺雯一事不可大意,你切不可手下留情,否则,死的便是你我。” “我知道了。” 玲儿本来还想把温莲主子在鬼谷门一事告诉他,可见他如此听从门主之命,她只能把这件事藏在心里。 第93章 挨在一起 荒岭的天气多变,也正因为如此,商户运物不适合在上空飞行,土匪也只能骑着灵马打劫,且行走过的痕迹很容易被风尘掩盖。 今日,天空灰蒙蒙,扬起来的沙尘盖住了阳光,走在荒岭的人群不得不用面巾围裹着头,围着脖子和嘴巴,露出来的眼睛也只能勉强看清二十尺之外的事物。 运送的货物有十五个箱子,其中有两箱,故意把一些名贵的药材露出些根茎,大家围着货物,牵着马儿往前一步步走。 江莺歌和顾珺雯坐普通的两轮马车里,马车颠簸得厉害,江莺歌有点不习惯,竟然有点想呕,于是从储物袋里取了一颗甘味果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口感会让她舒服点。 第98章 江莺歌撩开马车帘子,瞧了瞧天气。 天空中只能隐约见到一圈光亮,这天气固然恶劣,但江莺歌听九凤域的人说,土匪就喜欢这样的天气出来打劫,一来可以盖住行迹,二来若是不敌,便于逃跑。 这些土匪有勇有谋,也不知这背后出谋划策的人是什么修为,若是修为太高,到最后还是得麻烦顾珺雯出手,那这奖金,江莺歌便不好意思分太多了。 想到这里,江莺歌回头看了一眼顾珺雯。 又带着面具,瞧不出她的脸色,上次诊脉发现了那丝阴寒之气,江莺歌没忘,便道:“宗主,能否容许我请个平安脉?” “嗯。”顾珺雯伸出手。 江莺歌撩起衣袖,把手搭在顾珺雯手腕上,细细感受了一下,灵脉没有异常,也没有恶化,看来茴乳滋养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便松开了手,笑道:“还可以,不过这次剿匪,我有点担心玲儿会对我们出手。” 她想了一晚上,认为玲儿是有意让顾珺雯发现那丝气息,目的就是在提醒二人,所以这次剿匪,玲儿十有八九会出手。 顾珺雯问:“舞儿不想伤她?” “我确实不想伤她,但我更不想宗主夹在当中为难,若玲儿真的出手,宗主不必手下留情,她是杀手,应当也料到作为杀手会有怎样的下场。”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 江莺歌就是面上洒脱,玲儿是元婴期期的修为,江莺歌有十条命都打不过她,左右不过是顾珺雯去对付玲儿,做选择的也是顾珺雯,而自己能做的便是希望玲儿不要出现。 车队行驶了半天,外面的风沙越来越大,已经遮天蔽日,大白天却和黑夜一般看不清前路,不仅如此,地面也莫名变得松软起来,滚滚的黄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前方领队的人看不清,但是顾珺雯察觉到了地底下有妖兽向这边靠近。 她告诉江莺歌:“驱兽香在这种天气下没什么用,有妖兽靠过来了,若我们出手,极有可能被土匪发现,若是不出手,凭他们的身手,不一定对付得了。” “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 江莺歌拿出几盒药膏,这药膏同样有驱兽的效果,且比驱兽香更好用,涂在身上,香味几日都不会散去,比驱兽香更刺鼻,恐怕连金丹期实力的妖兽都不想靠过来了。 待他们涂好药膏,原本蠕动的地面很快就变得平整,大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他们见这药膏的效果如此好,连连夸赞江莺歌好厉害。 顾珺雯见江莺歌这般受人喜爱,不经想起当初为了抓回天天无意间在山里遇见江莺歌的一幕,当时的江莺歌只是宗门里不起眼的小弟子。 虽说她知道江莺歌是江善的后人,可也不代表江莺歌的天赋能和江善一样,但不知为何,顾珺雯从那日起便有种奇特的感觉,感觉江莺歌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医师。 所以,顾珺雯才会有意无意观察着江莺歌,她知道江莺歌为了学医有多刻苦,为了自己的伤也费尽心神,如今,江莺歌在顾珺雯眼里好像披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闪闪发着名为“魅力”的光。 江莺歌合上帘子,重新端坐好。 普通马车和之前坐的那种马车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椅子硌人,空间狭小,哪怕只有她和顾珺雯俩人,也不得不就近而坐。 她们的身高都不低,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束手束脚,膝盖偶尔会随着颠簸挨在一起,虽然一触即分,却也让江莺歌绷紧身子,死死并着双腿,尽量缩在角落里。 不过这样的姿势坐太久,难免会觉得不舒服,她会偷偷动一下腿,或挺直了腰,本以为这些小动作做得很隐秘,却不曾想还是被顾珺雯发现,说:“舞儿这么坐着不难受么?” 江莺歌笑道:“还好。” 她特意放松腰背,给“还好”两字增添说服力,岂料马车忽然急停,江莺歌就这么直挺挺靠到了顾珺雯身上,呼吸之间全是冷冽的苦涩香。 江莺歌怕被发现这份情感,本想起身,但顾珺雯却说了一句:“他们来了。” 他们,指的是土匪。 顾珺雯的神识在风沙当中发现了一队人马,正骑着灵马往这边飞奔而来,他们身穿半边护肩铠甲,手持利器,因长年作恶多端,身上有一股让人胆寒的凶恶之气。 共有二十三人,当中修为最高的是筑基中期,最低是炼气五层。 想来这队人只是马前卒。 顾珺雯和外面的人说:“见机行事。” 土匪很快就来到商队面前,将人和货物团团围着,领头之人便是修为最高的,他手里的利器是一把大砍刀,额头上有一道疤,长得非常魁梧。 九凤域的人一见他们,连忙拿出袋灵石递过去,装作谄笑的样子,道:“诸位,我就是做点小本生意的商人,不值得诸位大动干戈,道上的规矩我还是懂一些的,这些薄礼,还望您笑纳。” “倒是懂事,不过么……”领头者没有接过储物袋,而是往货物方向扫了一眼,见到其中一个箱子露出了些许的药材根,他冷笑一声,“你做小本生意为何运送名贵的药材?” “这……” “怎么,想骗我?”领头者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你可知我刀下有多少亡魂,那些试图反抗或者骗我的人都被我杀了,你觉得你能骗得了我么?” 他吓得跪在地上,求饶道:“大人莫要杀我,我还不想死,这些东西大人拿去吧,我只求大人绕了我一命。” 领头者收刀:“我还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识相的人,要是之前的人都如你这般,我可省不少力。” “兄弟们,把东西给老子押送回去。” “是。” 九凤域的人全都缩在一旁不吭声,任凭土匪牵走带有货物的马车,那些看守他们的土匪还嘲笑他们是窝囊废。 作为土匪,每次打劫,哪次不得在刀尖上舔血,所以这么一比较下来,可不就是窝囊废么。 领头者听见手下的话,顿时警惕道:“等等,把所有的箱子打开检查一遍。” 坐在马车里的江莺歌听见箱子一个个被打开的声音,紧张到忘了此刻自己还靠在顾珺雯身上。 怎么办? 要是被土匪发现箱子中的异常,那她得想办法在土匪身上留下记号才行,可是该怎么做呢? “莫急。”顾珺雯在江莺歌耳边轻轻说道,“舞儿制的香味混在药材当中,他们不一定能发现。” 说完,顾珺雯又补充一句:“不是所有人的鼻子都似你这般灵。” 顾珺雯一开口,心里所有的忧虑便被吐气如兰的话音占得满满,腰间又被身后之人环抱着,让人倍感心安,好似所有的问题都变得简单明了。 箱子都检查完后,领头者的手下说:“老大,没有异常,不过这箱药材在路上难免会留下气味,万一有人用灵兽追踪而来该如何是好。” 领头者笑道:“我带足了储物袋,把箱子连药都装进储物袋,我看他们还如何追踪,况且这样的天气,狗鼻子也不好用。” 的确,风沙这么大。 不仅吹散了气味,还盖住了所有痕迹。 江莺歌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事先研制好的水,这瓶水的青草香极淡,与尘土混在一起不容易被察觉,一旦沾到物体上就会持久留香。 可她现在不能使用灵力,会被土匪察觉,只能交给顾珺雯,以她的修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帘子掀开一角,手一扬,那水便分作无数不起眼的珠子黏到土匪的身上了。 本以为如此会万无一失,但领头者却又忽然问:“马车里坐着何人?” 九凤域的人解释:“是与我同路的远亲。” 作为土匪,怎么可能因为这句话便放过了可疑之处,果然,没多久,一把锋利的刀头率先穿过帘子。 江莺歌见状,全身绷紧,正准备动手的时候,顾珺雯忽然摘下面具,把头枕在江莺歌肩上。 也在这时,土匪用刀掀开了帘子。 领头者就看见两个女子吓得抱在一起,其中一人头靠在另外一人肩上,只能看见线条优美的下巴,不难判定是个美人。 第94章 刺杀 领头的手下见到马车里有两位美人,不免心生歹念,说:“老大,不如把她们带回去吧?” 领头者转身一巴掌把人打吐血,道:“蠢货,说话做事能不能先动动脑子,带上她们万一暴露我们的位置怎么办?” “对不起。” “等回去我再收拾你。”领头者察觉风沙变弱,自然也懒得深究二人身份,他骑上灵马,大手一挥,把东西都装到储物袋里,大喊一声,“撤。” 确定他们人都走了之后,顾珺雯才重新坐好,戴上面具和江莺歌说:“走,追上去。” 江莺歌等顾珺雯下了马车,忍不住把手搭在肩上,残留的余香仿佛还能感受到顾珺雯吐息间令脖子带来的痒意,一颗心就怎么也平复不了。 第99章 如果不是顾珺雯的眉眼太过冷傲,不像受惊的样子,定不会借用她的肩挡住双眼。 所以,别想太多。 她深吸一口气,装作无事的样子下了马车。 空气中能寻到青草香,并未被风吹散,若非顾珺雯不能长时间用神识追踪土匪,她也无需想这些舍近求远的办法。 但愿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你们先回去。” 此刻风变小了,江莺歌又给足了驱兽膏,大家现在回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待他们都走了之后,江莺歌才开始闻香辨别土匪的方位追了过去。 那帮土匪还挺谨慎,一直在兜圈,江莺歌有好几次差点怀疑跟错方向,不过风沙减弱后,那青草香便不容易被吹散,味道清新了许多。 江莺歌与顾珺雯便飞上高空去追土匪,不过荒岭的地势复杂,分高地和盆地,盘踞在高地里的妖兽最多,而盆地会形成罡风,若飞禽不小心误入盆地上空,便会被罡风碎尸万段。 至于盆地为何会形成罡气,是因为大能之间搏斗留下的痕迹还有余威,风吹进去会形成一道风刀,螺旋升天后风刀威力不减,反而因旋转变得更为锋利,绞杀一切靠近的物体。 当然,以顾珺雯的身体强度,应当可以抵御一二,可江莺歌不行,所以二人飞了一阵,又不得不改为低空飞行,并且得绕开盆地。 不过飞了一会后,江莺歌发现清香味越来越浓,便连忙拉着顾珺雯的手落在地上,说:“宗主先用神识探一下,以免被他们发现了。” 顾珺雯的手腕被拉住的一瞬间,神思恍惚了一下,即便戴着面具,也下意识垂下眼帘,敛着眸光“嗯”了一声后抽回手。 藏在袖子里的手攥成拳。 只有顾珺雯自己知道,每次江莺歌的靠近会在她心底炸出千层浪,方才为了不让土匪起疑,顾珺雯才特意靠在江莺歌肩膀上,挡着自己长年累月形成的锐利目光。 可就这么小小一个举动,竟让她生出莫名亲近的渴望,差一点乱了灵气,在后面搜寻土匪的过程中,顾珺雯勉强平息了这份渴望,却敌不过江莺歌的一次拉手。 看着还在为土匪一事烦恼的江莺歌,如此为民,比起顾珺雯这位宗主还要大义凛然,她岂能被区区魔气扰了心神。 江莺歌看着顾珺雯:“怎么了?” 顾珺雯摇头:“是那群土匪遇到了妖兽,两方势均力敌,我们且在这里等一等。” 难怪清香味变浓郁了,江莺歌还以为找到了地方,没想到土匪是遇到妖兽,被绊住脚程了。 幸好顾珺雯把每个土匪身上都摸了一点香,只要他们当中有一人活着回去便可。 本来以为等一等,不会有什么意外,但江莺歌没想到清香味越来越淡,她猜测是土匪身上的血腥味盖住了清香,而土匪身上的血又未曾用药泡制过,这么远的距离,江莺歌是嗅不到的。 但好在土匪正分心斩杀妖兽,江莺歌和顾珺雯悄悄靠近打斗区,未曾被他们发现。 原本二十多人的队伍已经死了半数,妖兽还剩三只,现场是一片嫣红和残肢,刀光剑影下,却连妖兽的壳都未曾破开。 这三只妖兽只有筑基初期的实力,虽然比领头者弱了些,但妖兽天生力大且防御高,若是长时间破不开妖兽外壳,那死的必是土匪一群人。 那领头者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毕竟他的修为最高,能不能破开妖兽的外壳,就看他有没有杀招或者灵器,但显然,这两样他都没有,所以没一会,他对自己的手下说:“我回去搬救兵,你们坚持住。” 说完,领头者毫不犹豫转身跑了。 由于跑得太急,他根本就没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顾珺雯和江莺歌,生怕被自己的手下发现逃跑的意图,所以头也不回,一直往藏身的大本营飞奔,也顾不得绕路不绕路了。 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兄弟们,对不住了,别怪我不救你们,就那样的情况,即使我搬来救兵,你们也死光了。” 土匪本就是亡命之徒,自然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他带回了一堆好东西,就算那些人都死光了,首领也不会怪他,反正都是虾兵蟹将,想要多少有多少。 他骑着灵马一直跑,差不多天黑的时候来到一处峡谷,这个峡谷从底下向上望,高耸入云,两边很光滑,没有任何的花草树木,自然也遮不了人。 就在江莺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顾珺雯说了一句:“你留下,我跟着他。” 以顾珺雯的修为,独自一人跟着确实不容易被发现,但要带上江莺歌就不一定了。 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刻,多迟疑一点,就多一分未知的风险,江莺歌只能和她说:“那宗主小心点。” “嗯。”顾珺雯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和江莺歌说一声,“若有意外,传音石联系。” 和江莺歌分开后,顾珺雯感觉体内的魔气安分了许多,因此,她在思考,等回了玄霄宗找个理由少与江莺歌接触,待道心稳固,驱散体内的魔气后便能恢复往日的生活习惯了。 但此刻还是得速战速决,早些回去,毕竟玲儿还在暗中虎视眈眈,她怕江莺歌有危险。 可怕什么便来什么,土匪虽然没有发现顾珺雯,但顾珺雯却发现土匪的藏身之地有异常。 过于安静了。 那个地方好歹是一个大寨子,用木和石相互叠成一间间遮风避雨的房屋,看房屋的数量,起码也有几百人,奇怪的是大门前竟无人守着,就连扰乱视线的乱石阵,此刻也失去了作用。 土匪骑着灵马停在寨子门口,他也察觉了异常,天已经黑了,连一个火把都没点,他气得大喊一声:“守门的人呢,不知道老子出去打劫了么,连个留门的人都没有?” 无人应答,寂静的四周仿佛只有他一人,夜风吹来,竟有一种刺骨的冷,随后,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土匪看着幽幽的寨子,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而他身后,更是沉寂得可怕,他只能硬着头皮踢了下马肚子往里走,边喊道:“人都他妈死哪去了?” 待他一进大门,大门忽然合上。 顾珺雯注意到大门一关,土匪的身影便不见了,连声音都没了,显然这个大门被人设置成阵法入口,而土匪却在无意识中入了阵。 紧接着,大门又打开了。 里头的土匪们举着火把来到大门前,木讷的神情看起来和木偶一样,站成两排,给后来的玲儿照亮四周。 玲儿抱着琴,看向黑暗中的某处,笑道:“顾宗主不如进来一叙?” 顾珺雯听言,现身站在玲儿面前,她身着黑衣,正巧与夜色融为一体,显得衣上绣着的符文好似活了一样飘动着,和她本人一样耀眼,即便是夜色也盖不住她的锋芒。 “你觉得我会乖乖入你的阵?” “顾宗主会入阵的,毕竟您的专属医师还在峡谷口等着,不是么?” 顾珺雯皱眉道:“你们的目标是我,没有必要拿无辜之人要挟我。” “顾宗主,我可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地杀手,利用无辜之人再正常不过了,不是么?” 江莺歌身上虽然有山河图护身,但顾珺雯不能保证玲儿有没有别的手段,念及至此,顾珺雯颔首,道:“好,我随你入阵。” 玲儿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顾珺雯跟着玲儿一起入了寨子,在寨子里头,她明显感觉到体内灵力的滞留感,是修为被压制了:“你们兄妹二人对阵法的理解竟到如此地步了么?” “顾宗主,我和兄长没那本事,是我兄长身上有一件可压制修为的灵器,我们以那件灵器为阵眼设下阵法,可压制阵中所有人的修为,包括我和兄长,但修为越高,压制也是越强的。” 顾珺雯问:“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顾宗主,我敬佩你,也欣赏江莺歌,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对你动手,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我自己轻松点罢了。” 顾珺雯说:“你不像鬼谷门的人。” “是啊,我在鬼谷门长大,却怎么也习惯不了这血腥之味。”玲儿长叹一声,抬头仰望着灿烂的星空,而在这片星空下,却藏着许多的无奈,也正因如此,才会显得美好的东西有多珍贵。 她笑了笑,马上就要和顾珺雯动手了,明明是生死之战,却还能平静地和顾珺雯说话,这种感觉,还挺神奇。 “玲儿,你话太多,乃鬼谷门大忌。”这时,玲儿的兄长忽然从一片阴影处现身,冷声训斥着她。 玲儿白着一张脸:“兄长……” “闭嘴。”他转头盯着顾珺雯,手里握着的双刀通体似冰,和他的目光一样,正散发着深冷的寒气。 那双刀,是天级上品灵器。 第95章 为了她,以身犯险 江莺歌在峡谷口等了许久,也不见顾珺雯回来,她担心地来回踱步,想寻过去瞧瞧,却因嗅不到那清香味而不知该如何寻人。 第100章 眼皮也一直跳着,心里就更慌,总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会后悔,她便飞入峡谷,顺着连绵的峡谷道飞了好一会才飞了出去。 幸好没了风沙,空旷的四周有一串很深马蹄印,江莺歌又顺着马蹄印总算找到土匪藏身的寨子。 她喊了一声:“宗主。” 无人应答。 寨子里头寂静无声,灵识探查过去,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阻碍了。 江莺歌试图越过大门直接飞进去,同样遇见阻碍,又被弹回原位。 “阵法?”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顾珺雯一定被困在寨子里了。 偏偏江莺歌在宗门听长老们讲课的时候,唯独对阵法一窍不通,甚至可以说,宗门里对阵法精通的弟子没几个。 在所有修行中,阵法最难懂最难学,世上会设阵的修士不多,所以江莺歌别说是破阵,甚至连阵法入口在哪里都不知道。 江莺歌急得朝寨子丢了几道术法,全部石沉大海,接着又向大门口丢去一道火焰,大门就跟纸糊的一样,不一会就被烧成灰。 她只愣了片刻就飞进了寨子里,还不等她弄清楚状况,便被一阵琴音扰乱心气,体内的灵力也因此不受控地乱窜。 江莺歌赶忙取出银针,刺进穴位,稳住了灵力。 寨子里的土匪围在玲儿身侧,玲儿则不断弹奏着,琴音生出一道道波纹,逐渐向外扩散,而在波纹范围里的顾珺雯,行动明显一滞,身法没以前那般鬼魅,就连紫音神剑也受到影响,沾不到玲儿兄长的衣角。 江莺歌看不出玲儿的兄长是何修为,可他的身法与如今的顾珺雯相比,竟然不相上下。 他手里的双刀阴寒无比,顾珺雯又有旧伤,最怕的便是阴寒之物,所以一直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但他几次三番往顾珺雯身上凑,刀一挥,仿佛连空气都弥漫了一层霜。 就在江莺歌恨自己修为太低,帮不上忙的时候,他忽然哈哈一笑:“让我猜猜,顾宗主为何不使五行雷诀对付我。” “是快压不住旧伤了吧?” 闻言,江莺歌便知道这场战斗拖不得,现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牵制玲儿,不让琴音扰乱顾珺雯。 她手里的剑,品级太低,恐怕伤不到玲儿,至于山河图,也只能一时困住玲儿,且玲儿应当很早就开始跟踪自己和顾珺雯,估计对山河图有所防备。 更何况,玲儿是元婴期修士。 她只能拿命去赌了。 江莺歌紧了紧手里的剑,脚尖一点,飞身袭击向玲儿。 玲儿手里的琴音一转,守在她身侧的土匪们全都扑向江莺歌,土匪的修为都不高,首领也只是金丹初期。 奈何土匪人数众多,江莺歌一时近不了玲儿的身,不一会便淹没在人群里。 江莺歌把手里的药粉撒出去,但是对土匪们一点用都没有,手里的剑,明明在腹部上开出一道极深的口子,甚至断了他们的手脚,却仍不知疼痛地逼迫江莺歌往后退。 直到咽气,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玲儿边抚琴边说:“没用的,他们被我琴音所困,不知疼痛,不惧药物,和傀儡一样,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若你现在回头,我便不杀你。” 江莺歌听出话中之意。 玲儿不是鬼谷门那种冷血杀手,她在怜惜江莺歌,所以才会给江莺歌留一条退路。 可玲儿不知道,顾珺雯是她的全部,她早已无路可退。 “抱歉。” 两个字,足够让双方都明白,这一场生死之战,避无可避。 “如此,便不要怪我了。” 玲儿快速拨弄琴弦,随着律动加快,土匪们的身法也比之前快了许多。 江莺歌使出灵影步,配合手中利剑倒也勉强能应对,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在不使用大型术法的前提下,难免会被利器所伤。 她之所以不使用术法,是因为自己一旦出全力,玲儿也定不会留手,硬拼绝对会输。 就在江莺歌思考要不要打乱计划,提前使用山河图的时候,紫音神剑俯冲而来,在江莺歌身侧绕了一圈后又回到顾珺雯手里。 等江莺歌回过神,竟有半数的土匪身首异处,淋漓的鲜血把她脚下的白靴都染成半边红。 “顾宗主还有余力帮人解围?”玲儿的兄长冷笑道,“那么顾宗主不妨猜猜,我有没有余力先杀她,再杀你?” 语闭,他的身影在半空中消失,顾珺雯瞳孔一缩,转瞬来到江莺歌身边,而同一时间,他也出现在江莺歌身后。 江莺歌只觉得身后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仿佛要碾碎五脏六腑,一口鲜血不由地吐了出来,等她回过头,才发现顾珺雯徒手接了他的刀。 即便如此,那刀迸发出来的余威还是伤到了江莺歌。 他手里还有另外一把刀,仍旧砍向江莺歌,即便顾珺雯能当下,但是大能之间的搏斗,余威也足够弄死小虾米,更别说是两次余威。 所以,顾珺雯把手里的紫音神剑抛向玲儿,她在赌,要么此人收刀救玲儿,要么她再一次徒手接刀,保江莺歌一条命。 好在,她赌对了,玲儿的兄长收了刀,转瞬带着玲儿退到一处安全之地,紫音神剑争鸣示威后,又飞回到顾珺雯手里。 江莺歌打量着顾珺雯的手,有一层霜寒覆盖,掌心也被划开一道口子,伤口不深,血液因为这层霜寒凝结在表面。 储物袋里有月青禾给的丹药,江莺歌连忙翻找,找到治外伤的丹药后递给顾珺雯,但是顾珺雯没有接过,说:“这刀口蕴含刀意,只能我自己扛。” 刀意会让伤口不容易愈合,又是大能使出的刀意,若非高级医师和天级丹,的确只能让顾珺雯自己扛着。 天级丹很稀少,就算贵为宗主的顾珺雯,身上恐怕也没有多少,自然不会为了手心那道伤口而浪费一枚天级丹。 归根结底,还是江莺歌医术不行。 “舞儿先离开,这里有我一人足以。” “我不走,我能帮到你的。”江莺歌拉着顾珺雯衣袖,目光坚定,毫不胆怯,“相信我。” 只要牵制住玲儿,对顾珺雯的束缚便少了一道,以及,江莺歌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一个真正冷血无情的人,是绝不可能回头救玲儿的。 “玲儿,你若再手下留情,死的可就是我们。”他冷声对玲儿训斥道。 “我知道了。”玲儿看着江莺歌,“兄长且放手对付顾珺雯,我来对付江莺歌。” “好。” 他持刀再次袭向顾珺雯,顾珺雯怕波及到江莺歌,不得不把人引向高空。 玲儿快速弹奏起来。 土匪们一个个往江莺歌身上贴,而他们的首领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有着一身蛮力,一双手宛若铁石一般,几拳打下来,反而震断江莺歌手里的剑。 虽说打得艰难,不过江莺歌也发现了弊端,玲儿能用琴音控制土匪,却无法让他们用出术法,全都持着利器蛮干。 如此一来,江莺歌便可利用这一点使出灵影步,身法要比土匪快上不少,直接绕到玲儿身边,伸手去抢琴。 但手还没碰到琴,就被玲儿一把拽住了手腕,说:“我好歹也是元婴期修为,你这般闯过来,是当真不要命了?” “不,我很惜命。”江莺歌反手拽着玲儿,“但为了她,我甘愿冒险。” 江莺歌知道玲儿不是很想杀自己,所以她利用这一点靠近玲儿,用双手束缚着玲儿,接着唤出山河图,把彼此都带进了图中。 在图中世界,所有的景物只有黑白,二人置身一片墨水树林,树叶还会随风晃动,还有弱小的妖兽穿过灌丛。 江莺歌放开玲儿,迅速往后退,随着她的意念微动,水墨一样的场景晕开后飘动着,明明江莺歌没有挪动过位置,可等水墨重新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她便置身在另一处地方。 至于玲儿的方位,江莺歌能清清楚楚感知到,只要她不断变换场景,玲儿便很难找到山河图的出口。 但让江莺歌意外的是,玲儿第一步走的方向竟然向着出口,于是江莺歌不得不再次移动场景。 置身新的地方,玲儿没有过多迟疑,还是朝出口的方向走着。 江莺歌很诧异,一次两次都走对了,她怀疑玲儿用了什么方法,已经提前知道山河图里所有构造。 不过山河图还收纳了一处秘境,秘境里最不缺的就是凶猛妖兽。 江莺歌便把玲儿丢到那里。 秘境里的妖兽可不管修士是否强还是弱,见人就攻击,说是未开智的野兽都不为过。 且它们在秘境里长大,被富裕的灵气滋养成高大威猛模样,同样品种的妖兽,秘境里的妖兽可比秘境之外的妖兽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玲儿面对秘境里的妖兽,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对抗。 第96章 难道你对她…… 玲儿的实力比江莺歌想象中的还要强,一阵琴音响起,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气,即便隔得老远,江莺歌也仿佛被带到了杀场上,孤身一人面对汹涌而来的千军万马。 第101章 试问一人如何能抵挡? 自然不可避免心生绝望,放弃抵抗,任凭尖刀贯穿身体,倒地后还得被踏烂。 江莺歌猛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方才玲儿一直没对自己下过重手,否则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如何能与元婴期修士周旋,更何况还是不善打斗的医师。 她见玲儿被妖兽包围,还能游刃有余应对,弹奏的曲调也是缓急有度,便知道这个地方是困不住她。 江莺歌干脆带着玲儿去了另一处地方,她也跟了过去,见到玲儿的手指因为过度弹奏而出现裂口,道:“我这里有外用的伤药,你拿去用吧。” 玲儿接过江莺歌抛来的瓷瓶,打开瓶盖后慢条斯理上着药,看样子并不着急离开山河图。 江莺歌皱眉问:“为何你每次一动都能向着山河图的出口?” 她不觉得玲儿会乖乖回答,只是心中有疑惑,顺口问了问,没想到玲儿说:“我不知道出口,我只是在你身上留了点记号罢了。” 记号? 江莺歌抬手看了看。 原来她被玲儿拽住手腕的时候,偷偷用灵符给她打上了印记,她又是站在出口的地方观察着玲儿,才会误以为玲儿有特殊手段。 她很感谢玲儿能告诉她这些,但二人立场不同,这声谢是说不出口的:“对不住了。” 玲儿闻言,警惕地往后退。 同时,江莺歌把药粉撒向高空。 随着她意念微动,原本漂浮在上空的药粉突兀出现在玲儿身侧,玲儿连忙打出掌风,把药粉吹散,同时憋着气弹奏几道刀锋袭向江莺歌。 在山河图里,江莺歌可以随意去任何地方,这几道刀锋自然全落了空。 江莺歌接着撒药粉,把玲儿直接丢进当中,玲儿又打出几道掌风,把药粉全都吹开,可不论吹到何处,江莺歌便又把她投了过去,往复如此,玲儿体内的灵力消耗极快,偏偏她又打不到江莺歌。 “当真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么?” 玲儿盘腿而坐,把琴放在膝盖上,她没有着急弹奏,而是闭眼酝酿着,如墨的发丝无风而动,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江莺歌想到自己身上还被打了印记,顿时明白玲儿要做什么,她没有任何迟疑,往旁边一闪,也在这个时候,玲儿拨弄了一根琴弦。 一股极强的刀锋竟直指江莺歌而来,原本水墨一般的景色仿佛成了一阵青烟,被刀锋切开后晕染成一片黑,过了一会才复原成原本的景色,最后在她身旁掠过,削下一片衣角。 还不待江莺歌喘息,玲儿又拨动了第二根琴弦,琴音未至,刀锋已到了眼前,江莺歌完全是凭着本能闪过去。 接着又是第三刀第四刀。 刀刀都在江莺歌身旁擦过,似乎是在警告,若玲儿动真格,江莺歌毫无招架之力。 江莺歌笑了笑,没有退缩。 她脚下踩着灵影步,以极快的身法躲避迎面而来的刀锋,不知躲了多久,当她察觉刀锋的威力有所减弱,迅速把玲儿拉到自己眼前,并朝着玲儿拍去一掌。 玲儿同样回了一掌。 两掌对碰,玲儿毫发无损,江莺歌则气血逆行,喷了一口血倒在地上。 她咳了咳,拿出丹药服用。 丹药起效没那么快,但是可以让江莺歌舒服点,压制逆行的气血。 “何必呢?”玲儿说道。 江莺歌没有回答,她撑着身子坐好,估摸着药效该起作用了,便把藏在手上的针丢在地上。 玲儿见状,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在指缝下方些许有一个针眼,不经面色一变,接着便感觉头晕眼花,身子往后仰,放在膝盖上的琴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她抬头看着江莺歌,讲出口的话软绵无力:“你若是非要帮着顾珺雯,门主可能会先要你的命。” 江莺歌捂着胸口站起身,说:“无妨,若她有事,我活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玲儿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昏睡了过去。 江莺歌知道玲儿后面要问什么,或许因为玲儿是杀手的关系,今后与顾珺雯不可能产生交集,所以心中的秘密被发现后,她不觉得害怕,反而是松了口气。 “对不住了。” 江莺歌抱着玲儿离开山河图。 天空中时而闪过一道寒气,顾珺雯和玲儿的兄长都隐匿在黑夜里搏斗着,虽说看不清他们具体的位置,但她能感受到四周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整个寨子都成了废墟。 尸体成堆地躺着,有的已经成了黑炭,或没了身体一部分,入眼一片红,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看着那么多尸体,江莺歌心中有那么一丝丝不忍,毕竟从小到大,她所学的东西都是如何帮人,如何医治人。 无奈吐出一口气。 她用手掐着玲儿脆弱的脖子,用最大的嗓音喊道:“再不住手我便杀了她。” 她在赌,赌玲儿的兄长并不是那么无情,但天空中的打斗仍在持续,甚至愈演愈烈,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寒气。 “我真的会杀了她。”说完,江莺歌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度,另外一只手悄悄在玲儿身上刺了穴位,使玲儿的面色看起来爆红,且造成呼吸不顺的假象。 “你找死!” 暴怒的声音震耳欲聋,继而便是一道寒芒浮现在眼前,速度快到江莺歌反应不急,或者说,迫于威压,江莺歌根本动不了,脊背冒出冷汗,只能眼睁睁看着寒芒一点点逼近。 千钧之际,一道雷光闪过。 寒芒碰到雷光,顿时弱了几分气势,进而又被顾珺雯以紫音神剑斩向寒芒,两股灵力对冲下产生极强的余威,把近在咫尺的江莺歌和玲儿震得倒飞出去。 玲儿在昏睡中毫无防备。 江莺歌下意识抱着玲儿调转方向,用后背硬生生接下这波冲击,等她摔到了地上后便失去了知觉。 “舞儿!” 顾珺雯收力,飞向江莺歌。 同一时间,玲儿的兄长也飞了过去,并且把手里的双刀抛了出去,在他神识的控制下,一把刀飞向顾珺雯,另外一把刀则飞向了江莺歌。 顾珺雯不假思索,后腰硬是挨了一刀后接住了飞向江莺歌那把寒刀,寒刀有意识一般冻伤了她的手心后又溜回他手中。 顾珺雯的腰被冻上一层霜,因为被血染红,所以这层霜是红色的,看起来像一朵花,明明伤得很重,却还是面无异色说:“我们两个再打下去,她们都活不了,不如就此作罢,你带玲儿走。” “走?”他笑道,“你知道我们鬼谷门若是刺杀失败,作为杀手的我们能有什么好下场,玲儿明知如此,却还处处手下留情,就是不想杀江莺歌,若你想让她活命,便自裁于此地。” 他见顾珺雯没有表态,又道:“怎么,我妹妹都能为了一面之缘的江莺歌做到如此地步,顾宗主却做不到么?” “抱歉,我做不到。”若能做到,又何必千里迢迢把江莺歌带回宗门,期盼她能继承江善衣钵,救自己一命,“若你非要逼我,那我也只能全力以赴。” 他瞥了一眼顾珺雯身侧的神剑,知道她因旧伤而使不出全力,神剑也同样发挥不出原本应有的威力,他虽然布置了削弱修为的阵法,可到底是渡劫期的修士,没那么好对付。 况且…… 他看着躺在江莺歌身边的玲儿,生出一股无力感,说:“好,看在玲儿的面子上,这一次我放过你。” 他抱起玲儿,在临走之际又给顾珺雯留下一句话:“门主绝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小心点。” 这句话透露了两个讯息,鬼谷门门主在针对顾珺雯,且零二两兄妹还会出手。 难怪,鬼谷门这次的行动如此怪异,已经打破了鬼谷门立下的规矩,不仅露面试探,中途还更改任务。 不用想,又是若家人搞的鬼。 顾珺雯捂着被贯穿的腰腹走到江莺歌身边,看她如此狼狈,无奈蹲下身,用指腹拭去唇角上的血迹,随后拿出一枚丹药,掰开她的唇强塞了进去。 土匪的寨子已经被毁。 荒岭一带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顾珺雯本想带着江莺歌离开的,可她刚伸手把人扶起来,便感觉身体阴寒不已,腰腹上和手心上的伤口也因此变得更大了一点。 刀意不除,伤口难以愈合。 她不得不服用一枚天级丹,可不知为何,天级丹只能暂时阻止刀意在伤口上肆虐,并不能让她好受,且因为灵力消耗过多,她好像压制不住旧伤了。 许久不曾复发的识海之痛,突然疼起来,反而难以适应,唇齿间溢出几声闷哼,手也使不上力,不小心让江莺歌重新摔倒在地,后脑磕碰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听着都觉得痛。 若这个时候,玲儿的兄长杀个回马枪,顾珺雯不但护不了江莺,连她自己也会身陷险境。 头痛得令她咬破唇。 胸喘肤汗的样子好似随时要背过气,拉着江莺歌的手抖个不停,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把人抱起来,像个摇摆的拂柳,全身都是软的,风一吹就能飘起来。 第102章 第97章 “我”就是你 江莺歌悠悠醒转,后脑有点疼,但全身舒爽不已,且丹田之中还有一股暖流向四肢扩散。 她颇为疑惑地看着才刚蒙蒙亮的天,显然自己昏迷没多久就醒来了。 明明自己伤得不算轻,怎么说好就好了? 没等想明白,见到一旁不省人事的顾珺雯躺,江莺歌忙不迭摘下顾珺雯的面具,先是查看她的脸色,后拉起她的手腕诊脉。 顾珺雯的灵脉越发阴寒。 且那寒流有两股,一股从伤口处扩散,还有一股不明的寒气正涌向奇经八脉,两股寒气碰在一起反而变得更强,让原本岌岌可危的灵脉出现裂痕,而灵力正顺着裂痕往外流失。 这不就和师娘一样了么? “宗主……”江莺歌晃着顾珺雯,见她没反应,慌忙之下叫了一声,“顾珺雯,你别吓我,快醒醒。” 顾珺雯的灵脉太过庞大,修补起来太耗费灵力,更何况还有两股肆虐的寒气时而涌现。 如果叫不醒顾珺雯,单凭江莺歌自己修复灵脉裂痕会很难。 可现在这种情况拖不得。 江莺歌拿出火破针。 下针的手因为过于心慌而抖个不停,她强行镇定,深呼吸后才开始下针。 果然,两股灵力直冲而来,不过让江莺歌有些意外的是,顾珺雯的灵脉有些许残余的药力会拦着寒气,这药力很暖,就和江莺歌丹田之中的暖流是一样的。 如此一来,江莺歌施针要比预想中来得顺利,待到天亮的时候,她才收了针。 然后服用丹药恢复些灵力,又开始施针,她想试着驱散伤口上的刀意,否则两股寒气依然会毁了顾珺雯的灵脉。 江莺歌先用针封住顾珺雯手心上伤口四周的灵脉,随后把自身灵力引导过去进行抵御。 但是这股刀意极其霸道,江莺歌修为低,灵力一触碰刀意便溃散,显然使刀之人的修为起码在化神之上。 她知道鬼谷门是按编号排实力,玲儿与她兄长编号零二,在杀手中算是顶级的,为了杀顾珺雯,派出零二倒也不足为奇。 怕就怕鬼谷门不死心,把最厉害的那位派过来。不过她现在也没工夫想这些,服了一把丹药后,再一次把灵力渡过去。 本来吧,去除不了刀意,江莺歌最多耗尽灵力,但是顾珺雯体内另外一股不明的寒气好似有了意识,竟然顺着伤口冒了出来,刺中她的掌心。 江莺歌不得不收回灵力。 抬手一看,掌心中央竟然生出一片青紫的痕迹,与刀意造成的霜雪完全不同,显然这股寒气与玲儿的兄长没什么关系。 她连忙用火破针把寒气锁在掌心,但手一般是人最敏感的部位,稍有异动便疼得指尖发颤。 没多久,江莺歌全身冒了汗。 意识也变得朦朦胧胧。 她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刚把银针扎在后劲穴位上的时候,耳边似乎听到有人在轻笑,她警觉环视,破破烂烂的寨子一览无余,什么也没发现。 “你是在找我么?” 江莺歌回头,乍一见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没反应过来,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却有点诡异,是自己笑不出来的样子。 “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 “所以你在想什么,又想得到什么,我一清二楚……” 这熟悉的言语,曾在病患口里听过很多次,她平静道:“心魔么?” 江莺歌能很好控制心里的欲念,不会因为得不到而生出心魔,她只要顾珺雯好好的,便足以。 “她”忽然蹲到了顾珺雯身边,用手指描绘着顾珺雯脸庞,眼里的痴缠一览无遗,仿佛就是江莺歌会有的目光:“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若当真无欲无求,又岂会越来越贪婪,靠近了便想更进一步,你自己想想,将来有一天,她和别人双宿双飞,你真的无所谓么?” 怎么可能无所谓。 若真有那一天…… 江莺歌垂着眼帘,抬手一挥,把手心里的寒气给逼出了体外,而那个一模一样的“她”也因此消散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随后道了一句:“魔气滋生的心魔么?” 应当是顾珺雯喝下有魔气的茶后,一直都被魔气困扰着。 但有一点她不明白。 顾珺雯不是信誓旦旦说过魔气影响不了她的心境么,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刀意的事还没解决,又来了魔气,这种情况,多拖延一时,顾珺雯的灵脉就多损毁一分。 现在把顾珺雯带回宗门,即便日夜不眠飞行,以她的修为,少说也得五、六日。 而且请药宗的高级医师过来诊治也需要时日,可到了那时,灵脉的损伤不可避免,至于魔气,只能看顾珺雯的道心能不能稳固。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你喝了那杯茶。”江莺歌红了眼眶,拉着顾珺雯的手说,“我重活一世又有何用,根本帮不了你。” 前世,她都不敢和顾珺雯说话,对顾珺雯的了解仅限于师尊的口述,现在细细想来,她竟有些分不清那个时候的自己,是真的喜欢顾珺雯还是单纯的崇敬? 若非那夜巧合遇上顾珺雯,她的心境会发生变化么,答案连江莺歌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抓到若长风后,对于别的事一概不了解,不了解师尊,不了解父母,也不了解顾珺雯。 对所有人的认知,都浮于表面,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就显得对顾珺雯的好,更像是一种愧疚。 好比友人之间用礼物、金钱维系着岌岌可危的友谊,不牢固,随时会断的感觉。 江莺歌愣愣地看着遍地尸体,听着吹来的风似呜咽的哭泣声,这样的景色看久了,会有一种孤身一人的错觉,心情也变得越发沉重。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她想这么多,简单处理了一下顾珺雯的伤,便背起人飞离了寨子,而寨子里的尸体,将会随着无数个日夜化作黄土的一部分。 荒岭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阳光明媚,下一刻被乌云笼罩,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黑,令人倍感压抑。 在阴云下,还有一队人也正朝江莺歌飞来,他们人数不少,大部分人只能御剑飞行,只有几人凌空踏步,为首的是名男子,江莺歌看不出对方修为,却能感觉到一行人气势汹汹。 她不想惹事,绕道飞行。 但是那队人也跟着绕,江莺歌又往另外一个方向,他们也改道,似乎就是冲江莺歌而来的。 难道又是鬼谷门? 来不及思考,江莺歌带着顾珺雯连忙往后逃,那些人见状,飞行的速度也加快了,尤其是为首的男子,一个踏步便拉进一半距离,两步便挡住了江莺歌。 江莺歌自知不是对手,好言问:“敢问阁下为何拦着我?” “我是沈家家主沈言。”他冷笑一声,“不如你猜猜,我为何拦着你?” 怎么又是沈家人? 江莺歌没工夫同他周旋,道:“你儿子的死,与我无关。” “是么,那为何我派沈锐去请你,你为何不来,反而还杀了他?” 闻言,江莺歌想起了与玲儿相识的那天,道:“他气势汹汹来捉我,我怎知你们沈家不会半路灭口?” “巧言令色,今日我便要拿你人头祭奠我儿。” 沈言修为可是元婴巅峰,就差一步可入化神之列,江莺歌绝不是对手,所以当沈言抬起手的瞬间,她便唤出了山河图。 山河图以极快的速度向沈言展开,好似绵长的白布条把沈言一圈圈包裹成球,锁在了里头。 沈家人也在这时赶到,把江莺歌重重包围了起来,江莺歌是求之不得,随手就把药粉撒向他们。 药粉顺着风飘,无论是哪个方向,必定有人中招,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找死。” 沈家人刺剑挥向江莺歌。 江莺歌背着顾珺雯,行动不便,只能依靠灵影步不断躲避,沈家自然也能看出来她因何束手束脚,出手更是肆无忌惮。 江莺歌为了护着顾珺雯,身上挨了好几剑,情况越来越糟,而且山河图忽然膨胀起来,裂开了一角,显然快困不住沈言了。 就在江莺歌不知该如何脱险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住手。” 江莺歌循声望去,欣喜道:“红叶。” 红叶和林珊飞身而来,对沈家人说:“我们是魅影阁的人,你们少主的死,我已经查清,与她无关。” 沈家人听见魅影阁,自然不敢随意动手,问:“你可有什物件证明你是魅影阁的?” 红叶对江莺歌说:“放了沈言,他见过我,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江莺歌点头,收回了山河图。 沈言突然被放出来,一时间有些发怔,随后皱眉看着红叶:“你来作甚?” 红叶说:“你也知道我们魅影阁消息灵通,所以今日特意赶过来告诉你一声,沈明的死,是沈墨一手造成的。” 第103章 沈言怒道:“你胡说八道。” “我没有必要胡说,你若不信,可以回去找那位给沈明医治的医师不就清楚了,他收了沈墨的好处,在文悦城安置了宅子,并且沈墨把身边的丫鬟送给了他,那丫鬟的媚术和相貌想必沈家主比我清楚吧?”红叶笑道,“还有沈锐,他是受了沈墨之命去灭口的。” 沈言脸色煞白:“不可能,他们可是亲兄弟,沈墨为何要害他哥哥?” “那是因为沈家家主之位传长不传幺,传嫡不传庶。” 第98章 前往天柜山 不管是修仙世家还是普通人家,总免不了因利而手足相残的事,沈言作为一家之主,稍微想一想,便能发现沈明的死很是蹊跷。 即便他不愿相信江莺歌,却也不得不信魅影阁给的消息,便带着沈家人又匆匆飞回了文悦城。 江莺歌松口气,和红叶道了声谢。 红叶看着不省人事的顾珺雯问:“堂堂的玄霄宗宗主,怎的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江莺歌有点迟疑,不知该不该说出顾珺雯受魔气所制一事,毕竟世人惧怕魔气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不过魅影阁消息灵通,即便她现在不说,日后红叶还是会知道的。 想了想,江莺歌还是告诉给红叶听,包括顾珺雯身上未除的刀意,两股寒气相结合,正大肆破坏顾珺雯的灵脉。 时间根本拖不得,偏偏江莺歌不知如何是好,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把顾珺雯带回宗门,寻求师尊帮助。 红叶却道:“回去也没人可以治好顾珺雯体内的魔气,你倒不如去天柜山碰碰运气。” “天柜山?”江莺歌有些疑惑。 天柜山下就是九凤域。 她还去天柜山附近的温泉洗过澡,却不知天柜山有何特别之处。 红叶打量着茫然的江莺歌,道:“你好歹也出生在九凤域吧,难道不知天柜山的传说么?” “传言天柜山里有一只神兽长相酷似凤凰,不过它有十首,后来与魔族大战之时,被魔族人砍去一首,世人便称它为九凤,而九凤域的名字便是因它而来。” “九凤毕竟不是凤凰,做不到涅槃重生,所以失去那一首后,导致它修为跌落,失去了神兽之名,故而一直盘踞在天柜山,守护着凤凰果,待果实成熟后,便能食果生首,重回巅峰。” 凤凰果有涅槃之效,能令断肢重生,其叶也能洗净血液里所有的腌臜物,可惜凤凰果生长周期需要几千年方能成熟,连秘境里都不一定能找到。 没想到天柜山里有。 “不过你也只能碰运气,毕竟这个传说很久之前就有了,但世人却从未见过凤凰果,也未曾见过九凤。” 江莺歌点头:“那能不能麻烦帮我把宗主送回宗门,我一个人去天柜找。” 若是没找到,起码师尊那边还能想办法,但是红叶却摇头说:“今日帮你解围,是出于我个人原因,倘若我又帮你送顾珺雯回去,路上定会碰见杀手,届时,你说我该护着还是该丢下她?” 江莺歌愣道:“抱歉。” “你不用和我道歉,我虽然不能帮你把人送回去,不过可以和你一起去天柜山,毕竟天柜山若真有凤凰果,这个消息必定能提高我们魅影阁的地位。” 江莺歌没有拒绝,和她道了声谢,随后几人便飞往天柜山。 很久之前,天柜山上有一条河流贯穿整个荒岭,据说那个时候的荒岭郁郁葱葱,妖兽也没有那么凶残,很多低修为的修士会来此地历练或采药,后来因河流枯竭才变成现在的满地黄土样。 至于天柜山,也因此成了荒山,山上的花草树木很稀疏,山壁陡峭,还有许多妖兽盘踞在山洞里,所以九凤域的人基本不会来天柜山。 江莺歌给一行人都抹上驱兽膏,随后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山顶,道:“九凤也算是凤凰的支脉,所以我们最好先探查温度高地方。” 红叶点头:“这个我事先调查过,山洞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上许多,且这些洞是相互连通的,洞里全是盘踞的妖兽,至今都没有修士探查完整个洞穴,所以在入洞之前,江医师可得好好准备,我们就靠你了。” 言下之意,进入妖兽地盘,那么驱兽膏的作用是不大的,只能用毒或迷药克制妖兽。 江莺歌身上的确有不少迷药,可那都是针对修士配制的,能不能对妖兽起作用,她便不知了。 若是现在配置毒药,她怕耽误太久,顾珺雯会撑不住,于是和红叶说:“你来这里,难道没带一件防身之物?” 红叶笑着指向林珊:“带了。” 江莺歌:“……” 无奈,江莺歌只好放下顾珺雯,然后翻找储物袋,看看有没有什么药材能现成配置出迷药或毒药。 她把绿僵虫身上刮下来的绿毛都拿了出来,同为妖兽,那么妖兽身上所生的毒自然对妖兽也管用。 不过光是这些绿毛还不够保险,江莺歌又把绿僵虫的尸体拿出来,用匕首切开它的软腹,把里面类似馕的一个东西取了出来。 这个馕里面装满毒液,她一共取六个馕,再把馕里的毒液倒进大碗里进行配置。 红叶站在一旁看着,见江莺歌如此不慌不忙的神色,颇为赞赏地笑了笑。 待东西准备完后,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几人把灵力凝聚在双目上后入了洞。 洞壁有些黏稠物,这些都是妖兽留下的痕迹,四周还弥漫着淡淡的腥臭。 江莺歌背着顾珺雯走在中间,红叶在后,林珊修为最高,走在前头。 她看着林珊的背影,回忆起第一次在记宝楼见到林珊的时候,其实注意力都在红叶身上,没留意过此人。 现在仔细瞧瞧,林珊一直在敛着气息,以至于江莺歌才发现林珊竟是元婴后期修士。 或许沈言能退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忌惮林珊。 山洞里的温度的确比外面高得多,但分不清具体哪个方向的温度才是最高的。 偶尔有妖兽从角落里冒出头,都被林珊一剑斩之,她出剑的时候干净利落,且剑上已经被江莺歌抹上刚制好的毒药,只要微微划开妖兽的皮肤,妖兽便成僵硬的状态,所以林珊一人在前头开路还算游刃有余。 只不过这里的山洞毕竟不是人为开凿,所以越往里走,洞口越狭小崎岖,山洞壁有个别几处非常尖锐,江莺歌身后背着顾珺雯,走路的时候不得不弯着腰,缩着身子,生怕磕碰到了她。 红叶就在后头,自然把江莺歌的小心翼翼看在眼里,她笑着说:“顾珺雯好歹是渡劫期修士,又碰不坏,你过于小心了。” “话不是这么说,这里这么脏,我们宗主可是有洁癖的,现在又昏迷了,我作为宗门弟子,小心点有错么?” “那没错,不过前面的洞口仅五尺宽,你的宗主有洁癖也没用,还是得趴在地上被拖拽着走。”红叶指了指前面阴暗潮湿的洞口。 那个洞口满是黏液,还有妖兽进食留下的碎肉残渣,别说顾珺雯有洁癖,江莺歌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此处只有这一个洞口,也只能忍着不适,搂着顾珺雯的腰跟在林珊身后爬了进去。 腥臭比方才更浓。 江莺歌嗅觉最灵敏,这些味道好像塞进嘴里一样,极其恶心,此刻的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她连忙闭气,拽着顾珺雯不断往前爬,总算爬了出去,来到另外一处宽阔的洞穴。 洞穴中央有一个干草堆,上面摆放了十几个长了红斑的蛋,红叶见状说:“这里是红斑斓的巢穴。” 红斑斓是一种蛇类,全身长满红斑,生的蛋也一样有红斑,红斑斓身上有毒,中毒者会生红疮,红疮会让人有瘙痒感,一旦挠破红疮还会传染给别人,治疗起来极其麻烦,所以修士都不愿抓红斑斓卖钱,药店自然也很少见到红斑斓。 换言之,红斑斓很值钱。 红叶说:“这十几个蛋可以卖个好价钱,见者人人有份,不如我们平分一下?” 江莺歌摇头:“都给你们吧,就当是你帮我解围的谢礼。” “你倒是会做无本买卖,不过还是谢了。”红叶大大方方把这十几个蛋都收入囊中,“此处有六个洞,我们接下来要往哪边走?” 天柜山极其庞大,最好别分开行动,可若一个洞一个洞地找,那要找到猴年马月? 江莺歌问红叶:“你消息灵通,鬼点子也多,不知有何建议?” “我得到的消息无非是来探查天柜山的修士都空手而归,既然数千年来都未曾有修士找到凤凰果,倒不如顺其天意,看你的气运和顾珺雯的命数。” 碰运气么? 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江莺歌定了定神,目光看向其中一个洞穴,这个洞穴的腥臭味较少,所以她背起顾珺雯走了进去,红叶和林珊紧随其后。 在山洞里看不见日月,所以江莺歌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她会时而停下脚步,给顾珺雯施针,稳住灵脉后才会继续往前走。 第104章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异响,连忙抬手示意红叶和林珊警戒,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导致江莺歌心跳如擂鼓,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红叶道:“怎么动静越来越大了?” 确实,单听声好像是一大群妖兽发出来的沙沙声,若是一大群,山壁会震,江莺歌便摸着山壁仔细感受着。 山壁未曾震动。 她正疑惑时,看见一大群冲来的红斑斓顿时明白了,慌张中喊了一声:“跑!” 第99章 掉屎坑 红叶拿走红斑斓的蛋,所以红斑斓喊了一大群七大姑八大姨追过来了。 由于山洞狭窄,林珊只能收剑,抬手打出一道强劲的冷风,冷风灌入蛇群后竟生出一层霜雪,冻倒一大片蛇,拦住后面涌进的蛇群。 但是霜雪冒出一阵青烟,很快就化开,蛇群转眼就涌至眼前,林珊边打边退,但红斑斓的鳞片不仅隔热隔冷,还有很高的防护作用,一般灵器对它们造成不了太大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红斑斓能卖高价的原因之一,那些鳞片可以用来做许多东西,武器、防具、保温层等等。 江莺歌背着顾珺雯跑不快,干脆和红叶说:“要不,你把蛋还给它们?” 红叶冷哼道:“对我们商人来说,到嘴的东西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你还是跑快点吧。” 若非天柜山山洞太过复杂,山壁又硬,没有专门的灵器不好破壁,至于山河图,也因裂开的一角而发挥不出原有的威力,否则江莺歌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跑。 她咬着牙胡乱蹿着,也不知蹿到什么地方,身后的蛇群还在追赶,林珊拦得有些吃力。 那红斑斓一靠近林珊,嘴巴里就到处喷毒,剑砍在鳞片上,发出脆响,只留下淡淡的剑痕。 元婴期修士的一剑都砍不动这群蛇,也难怪没有修士愿意抓红斑斓。 “红叶,你身上真没带防身之物么?”江莺歌是不信的,堂堂魅影阁少阁主,有钱有人脉,出趟远门,身边怎么可能只带林珊一人。 红叶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看了林珊一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随后才说:“抱歉,我这次出门急,真的什么都没带。” 即便脾气很好很有耐心的江莺歌,此刻听见红叶的话,也不由得焦躁起来,一时间没注意脚下的洞口,踩空后连带着顾珺雯一起坠了下去。 这个洞穴很深,江莺歌在半空中踩了下山壁接住了顾珺雯,红叶和林珊跟着跳了下来,几人一落地才发现是条死路,且这里还散发出一股难言的味道。 红叶抬头盯着洞口,耳边的沙沙声越来越大,顿时心慌道:“完了完了,我要死在这里了!” 不过让人有些疑惑的是,红斑斓没有从那条洞口游下来,沙沙声反而越来越弱,红叶疑惑地走到洞口下方张望着。 红斑斓竟绕过洞口,一直往前游走了,她意外道:“它们怎么走了?” 江莺歌平静道:“因为这里是它们用的屎坑,人不会去屎坑里抓贼,妖兽也一样。” 红叶面色一变,抬脚看了一眼,一双绣着红花的鞋子糊满了腌臜物:“我的天,我就说这个地怎么是软的,原来都是屎。” 刚出生的妖兽还需要拉屎撒尿,所以有屎坑不足为奇,江莺歌庆幸的是,她及时抱住了顾珺雯。 否则等顾珺雯醒来,江莺歌不能保证顾珺雯不会灭了红叶和林珊的口。 红叶急着跳出粪坑后就用了除尘诀清楚脚下的腌臜物,可鞋是干净了,但是那个味道却怎么也弄不了,导致她暴躁地说了一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让我换衣裳。” 江莺歌说道:“换了也有可能弄脏,你先忍忍吧,天柜山的洞穴很复杂,安全之地不一定能找到。” 林珊点头附和。 红叶见林珊也同意江莺歌的观点,只好说:“那快走,这里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江莺歌看着红叶窘迫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许多,随后她提议向着红斑斓的反方向走,红叶和林珊都没用反对。 几人走得小心翼翼,不似一开始那般长驱直入,江莺歌一直背着顾珺雯,时而曲腰避过低矮的尖石,时而踩过崎岖的碎石路,气息仍然稳稳的,不曾让顾珺雯磕碰到一丝一毫。 红叶则一路走,一路把脚下的鞋子往山壁蹭,她总觉得鞋底下还有屎没蹭干净,可蹭来蹭去,那股味道还是很浓郁。 林珊看着红叶说:“再蹭下去,鞋底可就磨穿了,届时你便赤脚走路吧。” 江莺歌听言,疑惑问红叶:“你这次出门,难道连换洗衣物都没带?” 红叶指着林珊:“这不有她么!” 言下之意,红叶可以穿林珊的衣物,但是林珊却无情说:“我不喜欢别人穿我的衣物。” 有那么一瞬间,江莺歌分不清红叶和林珊到底谁是少阁主,林珊难道不是婢女么,不是侍卫么? 按理来说,少阁主的衣物脏了,作为手下,哪怕不穿也得给红叶穿才对。 可能是二人的感情好吧,林珊才会对红叶如此,看红叶的样子,也乐于宠着林珊,让林珊随意放肆。 江莺歌有点羡慕,若自己也能和林珊一样自然地与顾珺雯相处就好了。 但她每次和顾珺雯待在一起就会特别拘谨,也只有顾珺雯昏迷了,江莺歌才会大胆喊她的名字,就好像“顾珺雯”三字藏了太多的秘密,不敢轻易喊出口。 走着走着,江莺歌发现山壁变干燥了许多,怪异的味道也淡了,反而还有些清香味。 林珊抬手示意大家停下脚步,她往前探头观察了一眼,这个洞穴极大,放眼望去,一时间没找到别的洞口,四周摆满了瓜果,地面也很干净,显然住在这里的妖兽是食素为主。 一般食素的妖兽性格都很温顺,只要几人不惹事,妖兽便会无视她们。 “我们小心点走过去。” 还是林珊走在前头,江莺歌在中间,红叶在后,几人走路的时候绕开了瓜果,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红叶望着面前比几个人都高瓜果堆,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么多,得吃到猴年马月。” 这只是其中的一堆,而且天柜山的瓜果也不多,这恐怕是摘了整座山收集来的瓜果,好在妖兽知道用灵力保存瓜果,所以整体看着挺新鲜的。 “少说两句,我们快离开这里。”江莺歌看见了洞口,于是催促了红叶一声。 但异变也在这时发生。 那比几人加起来都高的瓜果堆忽然坍塌,几人连忙后撤,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瓜果底下逐渐拔高的背影。 背影看起来像猴,有一条长长的尾巴,那尾巴看起来非常有力,轻轻摇晃一下,四周的瓜果堆都落了下来,铺了满地。 待它回过头来,江莺歌见到它的脸好似人一般,不免有些惊讶,因为长着人脸的妖兽不能称为兽,而是妖。 妖这个词,世人都不陌生。 但也极少有人见过妖,因为妖也在远古时期几乎绝种了,也只有在秘境里,曾有人见过人脸一般的妖。 妖的实力比妖兽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几乎可以媲美神兽,至于妖为何会长着一张人脸,世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和仙家人天生神力,而人则千姿百态的道理是一样的。 红叶震惊道:“天柜山里居然有妖,这个消息若是卖出去,我魅影阁就成了首屈一指的百事通。” 贩卖消息不是只有魅影阁,有些人喜欢走街串巷,消息不一定比魅影阁差,而这些人便被称为百事通,百事通的存在,自然会瓜分魅影阁的利益,有了这个消息,魅影阁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江莺歌说:“先活着出去再说吧!” 她们面对的可是活了几万年的妖,一旦惹怒了它,碾死她们不过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即便顾珺雯醒着,也得三思而后行。 红叶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那只高大威猛的妖候,嘴巴小声对着江莺歌说:“它吃素,我们要不要送点好吃的给它,说不定就放我们走了。” “有理。” 江莺歌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煎饼递给红叶:“你去送。” 红叶愣愣指着自己:“我?” “我背着宗主不方便,靠你了。” 红叶听着“靠你了”三字,怎么觉得被内涵了一下,她摇了摇头,拿着煎饼走近妖候,笑着递过去,说:“那个……” 才刚开口,妖猴就对着红叶怒吼一声。 妖不愧是妖,一声怒吼竟然迸发出如飓风一般的威力,把红叶的发丝和衣裳吹得飞扬,连带口水都好似倒灌的水流,浇得红叶满身粘稠。 红叶刚踩屎,现在又被吐口水,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刚开口喊了句“老娘”就被林珊拽走,后面“不是吃素的”五字也只能咽在腹中。 妖候哪里会让她们跑掉,脚下一跺,整个洞穴晃动不已,落下无数碎石,把离开和进来的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第105章 往常大家要开凿山洞,都需要炼气大圆满的修为加特定的灵器才能凿碎山石,大能则用术法开山,没想到妖候一跺脚便有如此威力,且洞穴里堆积的瓜果不散落,这得有多精确的控制力才能做到如此? 莫说几人不是对手,就连其它妖兽也不敢来抢妖候的食物,面对如此庞大的对手,江莺歌自知无力抗衡,心中顿生绝望。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未醒来的顾珺雯,可能是知道命不久矣,竟然在想这样算不算是生不能同路,死共穴了呢? 第100章 妖 江莺歌记得妖最喜欢食心吸髓,但这里却堆满瓜果,因此侥幸地想,或许眼前高大威猛的猴子不是妖。 还没等她弄清楚巨猴到底是不是妖,下一瞬,巨猴便朝林珊打出一拳,那一拳的威力可不小,明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竟也生了不小的风劲,把林珊汇聚起来的灵力盾击碎。 巨猴身躯庞大,但速度可不慢,那一拳打出来后,紧跟着就出现在林珊身边,林珊站在它面前就像刚出生的娃娃,又弱又矮小。 红叶见林珊有危险,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管不顾飞身抱着她的腰,把人往旁边一带,避开了巨猴挥来的一掌,但是她和林珊则一起扑进了瓜果堆里。 江莺歌便看见瓜果滚落后露出一具又一具尸体,有些尸体压在了红叶身上,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红叶,乍一见到有些腐烂的尸体面对面挨着,也会忍不住发出一声恐惧地尖叫。 红叶一脚踢飞了尸体。 巨猴被红叶的这一举动惹怒,那张平静的人脸竟然扭曲着,发出一声诡异的吼叫。 叫声里仿佛夹杂着什么,江莺歌的心脏变得极其不适,四肢也使不上力,带着顾珺雯一起倒在了地上。 红叶和林珊也一样使不上力。 就好像几人的魂魄被叫了出来,飘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躯体苟延残喘,这种奇妙的感觉一点也不让人害怕,反而觉得如此也挺好,就这般随风散去,再也没了人世间烦恼…… 不过这种念头转眼就被江莺歌压了下去,连魔气都未能影响到江莺歌,岂能败给妖的迷幻之术? 她咬着舌尖,抬头见红叶和林珊呆滞的样子,连忙取针甩向二人,刺中穴位后,二人如梦惊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红叶拔剑指着巨猴道:“横竖都是一死,我和你拼了。” 红叶只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对上巨猴无疑是以卵击石,江莺歌连忙出声道:“等等,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红叶疑惑看向她。 刚才江莺歌就发现了巨猴的实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据记载,妖之力可媲美仙家的神力,当然妖与仙也有强弱之分,但再怎么说,能一脚跺碎山石的妖定能轻易碾死她们。 可巨猴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制住,和林珊较量了几招并未占得上峰。 随即,江莺歌看向巨猴隆起的腹部,顿时明白了什么,妖、仙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怀孕后实力减弱大半。 胎儿在腹中吸取母体灵气成长,这个过程可能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所以他们生下的孩子才会天生神力。 有些实力弱的仙、妖,甚至会被胎儿反噬,出生之时会下意识夺取母体所有灵气,杀死母体。 江莺歌见巨猴不断气喘,显然方才一连串动作导致腹中胎儿异常,所以才迟迟没对几人动手。 巨猴把尸体藏在瓜果下,应当是为了掩盖气味,防止被别的妖兽偷走它的食物,能让它这般小心翼翼藏着食物,说明天柜山里还有让它忌惮的存在。 会是九凤么? 此时,红叶和林珊也看出了巨猴的异常,二人慢慢往江莺歌身边靠近,巨猴见状,刚有动作,忽然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会要生了吧?”红叶有些惊讶现在的状况,毕竟前一刻差点被巨猴一掌拍死,下一刻就峰回路转了。 江莺歌说:“我也不清楚。” 红叶问:“你不是医师么?” “我是医师,不是稳婆。” 江莺歌医治过许多病患,唯独没给人接生过,毕竟修士难产的概率是很少的,至于给普通人接生,她也没必要去抢别人的饭碗。 不过,江莺歌见巨猴如此难受,腹部又高高隆起,气息逐渐衰弱,应当是要生了。 红叶道:“不管了,我们赶紧走。” 红叶和林珊处理堵着洞口的碎石,江莺歌背起顾珺雯,走的时候忍不住瞥了一眼巨猴。 巨猴的那张脸,细看之下是女子娇柔的面容,耳边的毛发被汗打湿后贴在眼角边上,好似鬓角的发丝,它和所有即将成为母亲的人一样,露出无助的目光,让江莺歌有些不忍心。 可妖终归是妖,把人当作食物,这里藏了那么多尸体,倘若江莺歌帮了它,它岂不是会杀更多的人。 虽然,父母教导过她,不管病患是什么人,治病救人是她的职责,可妖不是人,她可以见死不救的吧? “帮我,求你……” 红衣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巨猴:“你竟然会说人话?” 一旁的林珊说:“妖本就能口吐人言。” 红叶可是记仇的人,她走到巨猴身边,笑道:“刚刚我拿煎饼求和的时候,你吐了我一脸口水,现在我们凭什么要帮你?” 它哼哼唧唧了两声,没有理会红叶,仍旧看着江莺歌说:“帮我,求你……” 红叶嘴角一抽,拉着江莺歌的手腕说:“走,别再这里浪费时间,你的宗主还等着你救命呢!” 江莺歌叹息一声,要是巨猴不开口那还好,她还能说服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既开口求了她,她便顺着自己心意,把顾珺雯放了下来,随后走到巨猴身边,查看它的肚子。 这妖和妖兽不一样,和人也不一样,妖的妖脉和人的灵脉相似,但身体留的血液以及丹田又和妖兽相似,江莺歌没医治过妖,一时间也不知该从哪里判断巨猴现在的状况。 红叶道:“你会给妖接生么?” 江莺歌摇头:“试试吧!” 她把手放在巨猴腹部上,感受到磅礴的妖力全都在往胎儿身上汇聚,而巨猴的气息明显越来越弱,倒是有点像被胎儿反噬。 现在的情况,只能让胎儿停止吸收妖力,不过胎儿一旦提前停止吸收妖力,便无力爬出来,可能会胎死腹中,想必巨猴也不愿如此。 她敢肯定,若胎儿死了,巨猴活着的情况下,几人定会被折磨死的。 “收紧妖力,不要抵抗。” 妖的躯体很硬,银针刺不进去,等巨猴收紧妖力,江莺歌才开始施针封住妖脉,胎儿没了妖力支撑,便不在腹中作妖,巨猴也因此就喘了口大气,随后闭上眼睛,安静地睡着了。 红叶问:“它死了?” 江莺歌说:“我给它下了迷药,若是我不小心失手,我们也有跑的时间。” 红叶点头:“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剖腹取胎。” 红叶道:“但是它晕过去了,不能收紧妖力,你那把破匕首怎么切开它的肚子?” 江莺歌笑了笑,喊了一声:“紫音。” 紫音神剑从顾珺雯神识里钻出来。 红叶见到那柄通体闪着紫色雷电的剑竟然被江莺歌用来剖腹取胎,顿时忍不住说了声:“造孽。” 确实有点造孽。 不过江莺歌也挺意外,自己竟然真的把紫音神剑给叫了出来,方才她还想,若叫不动紫音,便只好选择逃命。 这是否说明,顾珺雯潜意识在保护江莺歌,所以紫音才会听她的话? 一想到这个可能,江莺歌便觉得此生无憾了。 手上的动作也变得利落,划开一层层皮毛,成功取了胎,而妖所生的孩子同样是半人半兽的样子,全身都是毛发,长了一条尾巴。 小猴一生下来便能坐立,它的目光天生自带威严,直勾勾看着江莺歌的时候,竟让她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药瓶摔碎。 红叶紧张道:“这小东西瘆得慌,我们赶紧走吧?” 江莺歌也不想多待,她把手弄干净后,背起顾珺雯离开了这里,那小猴这才收回目光,安安静静趴在巨猴身边睡觉。 一路兜兜转转,几人又走进新的洞穴,虽然前路有未知凶险,但是她们看着熟悉的粘稠物,不经同时松口气。 红叶对着江莺歌笑道:“没想到我们能死里逃生,等离开这里之后,天柜山有妖的消息,你可不能放出去。” “嗯,我不会说。”即便这个消息的价值不可估量,江莺歌也不会说的。 这个洞穴看起来很平常,就像一个过道的转角口,所以不算是妖兽的巢穴,应当比较安全,几人便选择在此地休整一番。 林珊打坐纳气。 红叶坐在一旁盯着林珊。 江莺歌则给顾珺雯把脉。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自己使唤紫音的关系,消耗了顾珺雯的灵力,所以导致灵脉看起来像枯竭了。 第106章 江莺歌连忙取药给顾珺雯服用,但是这些补充灵力的丹药对渡劫期修士来说有点杯水车薪,而顾珺雯又处在昏迷阶段,灵力恢复极慢。 看来,她不能再使唤紫音了。 紫音是顾珺雯的剑,江莺歌使唤紫音,就是在消耗顾珺雯的灵力,若一不小心把顾珺雯灵力耗尽,只会让顾珺雯体内的寒气肆无忌惮,加速灵脉的损耗。 顾珺雯靠着山壁而坐,额前的发丝有些散乱,让一副病弱的神态显得更娇柔。 江莺歌见到这样的顾珺雯,心都揪成了团,便伸手把散乱的发丝顺了顺,随后拿出丝帕,而藏在丝帕里的指尖借着擦拭的机会,偷偷描绘着顾珺雯的脸廓。 一点一滴,一笔一画。 描绘着独属于自己的一生一世。 第101章 被困 几人走过许多洞穴,没再碰见强大的妖物,不过洞穴里待久了会分不清时辰。 走着走着,江莺歌看见前方有淡淡的黄晕,还有许多萤火虫飞过来,在漆黑的洞穴里,像置身在星河当中,有一种忽然见到光明的美好,心情也变得开朗许多。 走进洞穴后,江莺歌才发现此处山壁还泛着荧光,石缝中开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萤火虫穿梭在花草中,时而变换着身体颜色。 红叶说:“这里可真美。” 这里不仅美,竟然还有不少药草。 江莺歌小心翼翼放下顾珺雯,捏起一片叶子看了看,又嗅了嗅,道:“这些药草的年份从几百到几千年不等,哪怕是最低等级的药草,其药性也比药铺里买的药材强。” 红叶闻言:“那我们还等什么,快摘点回去。” 江莺歌点头:“嗯,不过别都摘了光,得留一些用作种子,待日后开花结果。” “放心,我懂。” 不管是采药,亦或是猎杀妖兽,所有宗门都立下一条规矩,便是不能将药采光,不能杀幼兽和怀孕的母兽,如此才能生生不息,以便后人乘凉。 夹在山壁中的药草不是很好采摘,一个不小心会弄坏根茎,所以采摘了半天也没有多少,反而弄得满身泥,红叶见自己的衣裳又脏了,顿时没了兴致,便收了手。 况且魅影阁要那么多药材也无用,倒是红斑斓可以制作防身利器,是个宝贝,作为交换,她干脆把采到的药都给了江莺歌,又见江莺歌采药的时候总会回头看一眼顾珺雯,忍不住调侃了句:“我来采药,你去照顾她好了。” “那便有劳了。” 红叶一愣,她还以为江莺歌会客套一下,毕竟江莺歌对谁都很有礼貌,又客客气气的,没想到下一刻自己就沦为采药奴。 不过这也代表江莺歌把她当作朋友,所以不必弄那些虚头巴脑的形式。 她看着山壁里满满的药材,又低头看了眼脏掉的衣裳,想了想,反正都脏了,那就再采摘一些好了,转身便拉着林珊一起做苦力。 江莺歌之所以没有和红叶客套,是因为她看见顾珺雯腰部缠绕着细白的纱布上有一小片晕开的殷红,显然腰部的伤口又裂开了。 之前时间紧迫,江莺歌只给顾珺雯的伤做些简单处理,她心无旁骛地拉开顾珺雯腰上的丝带,微微敞开衣襟,伸手把绕在上面的纱布一圈圈解开。 果然,腰上的伤没有愈合,刀意仍旧叫嚣着,江莺歌看着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有些心疼地用药水将其清洗干净,随后拿出干净的纱布折叠,倒上药粉,按压在腰上的伤口,绑上纱布后给顾珺雯穿戴整齐。 回头的时候差点被红叶吓了一跳,她站起身问:“你盯着我作甚?” “刚刚看你的神色让我想起了我父亲。”红叶颇有深意地看着江莺歌,“一样茶饭不思,整天就知道种春蜜茶。” “说明令尊是真的喜欢种茶。” “他若真的喜欢就好了,可惜不是,他只是因为别人喜欢才年年栽种春蜜茶。” 听红叶的口气,怎么感觉像在说江莺歌,是为了顾珺雯才学的医? 红叶不等江莺歌询问,转而又道:“这里的药草品相虽好,但我们还是别浪费太多精力在此处。” 江莺歌点点头,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九凤,她便背起顾珺雯踏入新的洞口。 随着步伐加快,光源没多久消失不见,看着阴暗潮湿的山壁久了,就有点怀念阳光下带来的干燥和暖意。 红叶还笑着说:“等出去了,我要在太阳底下晒个三天三夜。” 林珊却道:“夜晚没太阳。” “我知道,就是打个比方。” 几人一路兜兜转转,说说闹闹也没遇见妖兽,原本是好事,可不知为何,江莺歌心里生出一股不安来。 她也说不清为何会不安,就是觉得在天柜山里转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一点点九凤的影子,有点怀疑传说是不是真的。 江莺歌走神的时候没注意脚下有尖锐之物,不小心踩在上面崴了下脚,差点把顾珺雯甩脱手。 红叶在后面扶了一把,问:“你没事吧?” 江莺歌摇摇头,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重新背稳顾珺雯,转头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人,顿时大惊道:“红叶,林珊人呢?” 红叶闻言,环顾四周,瞧不见林珊脸都白了,她连忙喊:“林珊,林珊……” 但是林珊没有回应。 目前她们所在的位置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后面有江莺歌和红叶,所以林珊一定是在前方某个位置消失不见的。 于是她们沿路摸索,边喊着林珊的名字,又顺着隧道一路来到新的洞穴也未能见到林珊。 刚刚还有说有笑且风轻云淡的红叶,转眼脸比江莺歌还丧,抓着江莺歌的肩膀一直喊:“怎么办?” 江莺歌说:“你冷静点,刚刚我就崴了下脚,林珊便不见了,想必方才的隧道里有什么我们漏掉的东西,不如再回去看看?” 红叶点头,一转身,又大惊失色道:“刚刚那个洞口是不是在这里?” 原本二人身后的洞口消失不见了,且四周也没有别的洞口,如此诡异,定是不同寻常。 可江莺歌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出现问题,她在四周转了一会,发现此处的山壁虽是凹凸不平,却没有一丝缝隙,连风都透不进来,显然妖兽也不可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唯一想到的便是,遇见会幻术的妖兽,亦或是陷入阵法机关当中。 可她一路走来,并无发现人为开凿的痕迹,所以排除第二种情况,那么可能是中了幻术。 江莺歌放下顾珺雯,用银针扎自己的穴位,然而除了有一点疼,四周景色没有一点变化,她只好走到红叶身边,又刺了下红叶的穴位。 红叶捂着脖子问:“干什么?” 江莺歌没有回答,而是观察着红叶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不像中幻术。 奇怪了,既不是中幻术,也不是落入阵法当中,那会是什么? 这山壁摸起来和之前的并无一二,江莺歌皱眉道:“红叶,你修为比我高,用术法看看能不能在山壁上留下痕迹。” 红叶颔首道:“你退后。” 她拔出长剑,剑身上燃着熊熊烈火,随着她的动作,火焰化作一条蛇绕在身侧,光芒照亮了四周以及红叶那张过分妖艳的面庞。 红叶的相貌就和火一样,第一眼灼人,第二眼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蚱,不敢再看第三眼,总觉得看多了,魂就被吸没了。 火蛇随着剑一起飞向山壁。 一声脆响回荡后,山壁无损,火焰跟着熄灭,忽然失去光源,双目微感不适,随即便发觉胸口闷得慌,难以呼吸。 红叶咳了咳,却发不出声音。 江莺歌顿时明白了什么,连忙传音给红叶:“进行内息,别呼吸。” 封闭的环境下用了火,反而造出一种不能吸气的特殊环境,只能用灵力进行内息。 至于顾珺雯,因为是渡劫期的修士,即便昏迷也能自主内息,所以,这样的环境并不能影响她。 红叶传音给江莺歌,问:“这山壁有那么硬么,我竟然没留下一点痕迹,不然,你把紫音叫出来试试?” 江莺歌说:“紫音会消耗宗主的灵力,灵力一旦耗尽,宗主便无法压制体内的寒气。” “既然不能叫紫音,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红叶有点焦急道,“也不知道林珊怎么样了,万一她有事,那我该怎么办?” “你别急,她好歹是元婴后期修士,就算我们死了,她也不一定死,再不济,她也可以自己想办法先离开。” 红叶闻言,心里安定许多。 江莺歌又说:“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倒也不失为一个谈话的良机。” 红叶笑道:“那不好意思,咱们之间的账一码归一码,不管你想知道什么,若付不起价钱,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也是,红叶毕竟是魅影阁的少阁主,不可能自己坏了规矩,江莺歌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红叶这么说了,她只能说:“我知道你跟我来天柜山是想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倘若你在此地付出了性命,还会来么?” 第107章 红叶愣了愣,道:“你确定不问别的?” 江莺歌点头。 “会来,若我死在这里,那是我命数,若你找不到九凤,那也是顾珺雯的命数。” “你是魅影阁的少阁主,早就知道我祖爷爷是玉面圣手,你想让我欠人情,无非就是看中我是祖爷爷的后人,但有一点你可能要失望了,祖爷爷留给我的传承,我只想起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许会一辈子想不起来。” 红叶低着头,没有说话。 明明阴冷昏暗的四周,却忽然变得沉重了许多,就像压在人身上的石头,又多了几块。 江莺歌看着这样的红叶,莫名觉得红叶心里应当有一个比自己命还重要的人要救,而能救那人的只有玉面圣手。 良久,红叶道:“若你一辈子想不起来,那也是我和她的命数。” 第102章 不知道我死了她会不会难过 “你的问题都问完了么?” 江莺歌“嗯”了一声。 红叶急道:“那还不快点想办法离开这里,再等下去,我不一定会死,但你的宗主一定会生不如死。” 要离开这里,得清楚现在身在何处,既不是中幻术,也不是落入阵法当中,倒是还有一种可能。 便是当初在白雾之森被万足龙吞入腹部的时候,如现在的情况一般,没有入口和出口,封闭的环境就是为了防止猎物逃跑。 所以,现在极有可能是在妖兽的胃里,而妖兽的胃能如山石一般坚固的就只有山灵。 每座山都会有山灵,山灵的形状不一,与山融为一体,以往有人在山里迷路后被吃,十有八九便是山灵在作怪,有些无知的村民为了风调雨顺会拿人活祭给山灵,故而山灵还有一个别名叫山神。 山灵的胃没有胃液,它是靠吸收修士或者妖兽死后散于天地间的灵力存活,虽说它的胃坚硬无比,但本身实力不高,要是被修士发现,很容易被斩杀,所以山灵擅长隐匿,只要把修士吞进胃里,连化神期修士都不一定逃得掉。 江莺歌神色凝重地把方才的猜测告诉给红叶听,并且道:“若我猜测没错,我们在最危险的地方,便只能靠林珊找出山灵,从外入手解救我们了。” 没想到红叶听完这番话,竟松口气,还来一句:“不知道我死在这里,她会不会难过?” “……”江莺歌一时间被红叶的转变弄懵了,“别那么悲观,林珊发现我们不见了,定会想办法找来的,而且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让山灵动起来。” 只有让山灵动起来,林珊才有迹可循,可山灵的胃如此坚硬,江莺歌该怎么做才能让它动? 她身上虽然有很多药材,可山灵没有胃液,也不会消化这些药材,甚至会等修士死后,把尸体吐出去,所以在这里也看不到一具尸骨。 目前能用的只有山河图。 江莺歌拿出山河图,担心裂开的山河图撑不了多久,但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她抱着顾珺雯,让红叶站在自己身边,随着意念展开,山河图动了起来,一圈圈围着几人绕成球。 紧接着,江莺歌把山河图里的秘境丢了出去,这一小块秘境有多大,江莺歌不知,但绝对比山灵的胃大。 转眼间,空荡的四周填满各种五花八门的东西,花、草、树、泥土、石头等等都因为狭小的空间挤成团,山河图也被挤在角落。 由于空间不够,东西太多,连树都被压成好几段,山河图也因此被挤得变了形。 江莺歌不断输送灵力给山河图,但随着挤压力度越来越强,山河图内的空间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小。 红叶见状,连忙把自己的灵力渡给江莺歌,二人就这么撑了两刻,消耗了许多灵力,都有些受不了,江莺歌自己吃了不少丹药,也给了红叶一把丹药。 四周还是没动静,山河图又裂开一角,江莺歌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把灵力往山河图上送。 红叶急道:“这样真的有用么?” 江莺歌摇头,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得试试,只要把山灵撑得难受了,它自然会动。 就在这时,地面出现震动。 红叶欣喜道:“它动了。” 但是下一瞬,红叶面色一变,她见到山壁突然变了形,变成无数尖锐且棱角不一的石壁,石壁中央开了个口子,把那些泥土树木一样接一样吐了出去。 四周变得宽敞,江莺歌也收了山河图,本想顺着洞口逃出去,却被红叶往后拽了一把,险险避过石壁横生的尖柱。 尖柱不止一根,而是四面八方生长,一根接一根,逼得江莺歌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时,又不得不用山河图包裹几人。 也不知是不是江莺歌的方法惹怒了山灵,那些尖锐的石柱全都压向庇护在山河图里的几人。 灵力疯狂流失,经脉仿佛因此抽疼了一下,江莺歌毕竟是医师,很难长时间作战,灵力不支的情况还硬撑,结果便是吐了口鲜血。 腥甜卡在喉咙上给她造成了不适,连咳嗽了几声,把红月都咳心慌了,也加快了给江莺歌的灵力输送,嘴里边念叨着:“完了完了,不会真要死在这里了吧?” 这话刚说完,山河图的一角又出现裂痕,且这条裂痕正不断扩大,眼看山河图快撑不住了,忽而那些柱子又迅速收回,随后整个山壁出现剧烈震动,没多久,山壁裂开一条缝隙,随后便被一道灵力轰出个口子。 纷飞的碎石伴随着尘埃一时迷住人的双眼,依稀间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站在洞口外,红叶以为是林珊,连忙飞了过去。 江莺歌见状,收起山河图,背着顾珺雯紧随其后,待飞出洞口后才发现女子并不是林珊,而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不过女子的脸看起来有点熟悉,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看见女子脚边长着的尾巴和一个毛团子,她才恍然大悟此人竟是那妖猴,没想到妖褪去妖身后,除了那条突兀的尾巴外,看起来与人无异。 就在这时,整个天柜山都发生晃动,山灵如同盘在树上的巨蟒一般开始游动,洞穴里的泥沙不断掉落,妖兽也被惊得四处乱窜。 头顶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阳光直射而来,江莺歌被阳光刺了下眼,下意识闭上,等她再睁开的时候就看见山灵彻底剥离天柜山后的全貌。 就像小孩子随意捏的无头泥人,后背是一层树林与土地,是它的皮肤,正面全是坑洼的洞穴,有的妖兽还在它身体里面窜来窜去,未能及时跑出来,随着洞口闭合后,彻底封死了妖兽出逃的路线。 江莺歌站在断崖旁往下望,全是扬起的灰,没见到底,她又抬头望了望眼前高耸入云的山灵,在山灵面前,她自己渺小如蚂蚁。 山灵不知为何没有攻击江莺歌等人,反而转身慢悠悠朝远方走了,由于身体过于庞大,山灵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地动山摇,待它的背影渐渐没入尘埃中不见时,江莺歌才算松口气,随即同妖猴说了声:“多谢。” 那妖猴没什么反应,而是把它的孩子抱了起来,它身上穿的衣裳有点破旧,应当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随便套在身上,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江莺歌便拿了自己的衣裳给它,道:“若是不嫌弃,穿这件吧?” 它没有接过衣裳,而是直勾勾盯着江莺歌,看得江莺歌极其不自在。 她想了想,妖虽能说人话,但到底不是人,没有羞耻之心,只因长了似人的脸,所以平日里喜欢模仿人的行为,包括穿衣等。 她只好收起衣裳。 红叶担心林珊,想去找人,且她看着一大一小两只妖就心里发憷,便同江莺歌说:“我们快点走吧。” 江莺歌说:“这里的动静闹得这么大,林珊肯定会来这边查看,若此刻我们入了洞穴,兜兜转转不一定能遇见。” “有道理。” 只要一提林珊,红叶就像变了个人,一点少阁主的威严都没有,哪里像顾珺雯,即使昏迷了,这张脸也能令人敬畏。 没多久,林珊便顺着这边的动静寻了过来,红叶见林珊安然无恙,便开始催促江莺歌赶紧入洞远离妖猴。 毕竟妖最喜欢吃脑和心,现在妖猴生完了孩子,虽然实力没有恢复,却也能碾死几人了,万一它想给孩子找吃的,盯上几人可就跑不掉了。 也不知妖猴是不是察觉自己被人孤立,忽然发起脾气,朝几人嘶吼一声。 仅仅只是吼叫声,江莺歌便被震慑得无法挪步,红叶和林珊作为剑修还好一点,她们二人在实战中定也遇到过不可匹敌的强敌,所以还能动一动,挡在江莺歌前面。 红叶见妖猴叫完并无别的动作,便杨着笑脸说:“别误会,我们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随即,红叶指了指江莺歌身后背着的顾珺雯:“看见她了没,她就像你的孩子一样,对江莺歌来说非常重要,得找到九凤才能救她。” 第108章 妖猴歪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又看向江莺歌,不太利索地问:“她……是……你的孩子?” 江莺歌连忙说:“不是。” 红叶却说“是”,随后又悄悄和江莺歌说:“妖又不懂打比方,你解释了它也不懂,反正让它明白顾宗主对你很重要就行了。”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它既然来救我们,定是来报你的恩,我估摸着此妖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日,可能知道九凤在哪里,当务之急,还是救人为先。” 也是,顾珺雯体内的寒气拖不了太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然意思不准确,但也差不多。 于是…… 江莺歌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红叶见状,转而对妖猴说:“你的孩子对你来说也很重要,若你的孩子生病,一定比我们还急,对么?” 它闻言,抱紧自己的孩子。 红叶又道:“所以,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九凤?” 第103章 九凤 妖猴带着她们来到天柜山山脚下的温泉,红叶见到这里有景有花香,还有温泉,顿时觉得身上更臭了,她和江莺歌说:“要不先让我在这里洗一洗?” 江莺歌没有理会红叶提的要求,而是问妖猴:“九凤该不会在这里面吧?” 妖猴点点头。 江莺歌有些震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里的泉水之所以是热的,也是因为九凤,且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天柜山上的洞穴要来得高。 “那我先进去探路。” 红叶迫不及待连人带衣跳进温泉里,水面“咕噜噜噜”冒了会泡后便回归平静。 妖猴这时不太利索地和江莺歌说:“我不喜欢它……欠你的……还了……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江莺歌知道妖生来不受人待见,若说妖是祸害,那么神兽便是祥瑞,趋吉避凶,生来受人喜爱,也因此妖极为不待见神兽,骨子里讨厌神兽。 神兽同样不待见妖,就好比猫与鼠,两者相见,定会有一场厮杀。 所以,当红叶表现出厌恶妖猴的神态之时,才会惹得它一声怒吼,而妖猴一直盯着江莺歌看,应当是因为江莺歌表现出善意,得了它的好感才会如此。 于是,江莺歌点头向它道了声谢,目送妖猴带着它的孩子离开了这里。 没多久,红叶游出了水面,她指了指温泉下面,道:“这里有条通道,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还高,那妖猴应该没有骗我们。” 闻言,江莺歌便也带着顾珺雯进入了温泉里,林珊紧随其后。 温泉的水色看起来铺上一层乳白色,是因为四周的花瓣落入温泉,水温会把花瓣里头的汁液浸泡出来,时间一长,这里的水色便成了这样,且带有淡淡的花香。 江莺歌牢牢地抱着顾珺雯的腰,一路向下游,下面有一个洞口,红叶从这里游了进去,这里的洞壁凹凸不平,有些地方很尖锐。 江莺歌游动的时候,裙摆被划破一角,好在温泉很安全,也就裙摆破了一角便顺利浮出了水面。 红叶说得没错,这里的温度有点高,像蹲在火堆面前烤火,脸颊没多久便被烤出淡淡的绯色。 这里的环境,对顾珺雯有好处。 江莺歌抱着顾珺雯飞上岸,随后帮顾珺雯把身上的水都弹走,给她把了下脉。 果然,两股寒气没之前那么霸道了,她欣喜地把人背起来,对红叶、林珊二人说:“里头的温度更高,我们往里走。” 说完,脚步加快。 这个洞穴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过道,越是往里走,温度越高,且顾珺雯的面色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红叶身体健康,有点受不住这种温度,便给自己罩了一层灵力,隔绝了高温,林珊同样如此。 走出过道,入眼的是另外一番令人惊讶的天地,宽阔的四周竟有光源,顶部是朦朦胧胧的雾气,而雾气之下有一条宽阔的河道,不过这条河道已经枯竭,没了流水。 河道对面是红艳的火竹林。 火竹极其耐高温,有驱寒的功效,因为地面上极少有这般高温,所以火竹很难种活,是非常珍贵的药材之一。 几人越过干涸的河道,进入火竹林,一进来,哪怕有灵力罩都觉得热,红叶的手臂无意间擦碰到火竹,袖子便燃起了火,被红叶一掌拍灭。 “这些竹子的温度可真烫手。”红叶本来还想带一点回去,想了想,她要了这些竹子也没啥用,便打消了念头,转头问江莺歌,“你是医师,不先挖点火竹么?” “不着急,先找九凤。” 这片竹林还挺大,几人走了许久才穿过竹林,竹林中央有一块空地,空地上躺着一只通体火红的九头鸟,而在九个头当中还有一道十尺宽的疤痕,那便是被砍去一首的九凤神兽。 九凤似乎是睡着了,九首每呼吸一次,便会吐出灼灼热浪,热浪似一阵青烟,直冲洞顶,形成久聚不散的雾气,而在它的身旁,便是一株通体闪着红芒的凤凰果。 总算找到凤凰果了,万幸凤凰果上还留有五片叶子,她不贪心,只需要一片帮顾珺雯驱寒便可,于是她往前走了一步,也就在这时,九凤忽然睁开如铜铃般的眸子。 仅仅被看了一眼,江莺歌便有种如芒在背的恐惧感,仿佛自己再往前一步,便会身首异处。 九凤昂起头,光是脖子的长度就比几人加起来都高,不过庆幸的是,九凤乃神兽,神兽天生性子温顺,与人亲近,所以它也只是看了几人一眼便又趴了下去,以示友好。 江莺歌松了口气,她放下顾珺雯,让顾珺雯靠在自己身上,随后对九凤说:“抱歉,打扰前辈了,我朋友受了伤,需要凤凰果的叶子救命,不知前辈能否容我摘一片叶子?” 九凤其中一首的眼睛瞥向江莺歌,不予理会地又闭上眼睛,江莺歌有点弄不清楚九凤的态度,便把顾珺雯交给红叶,自己又往前走一步,却被红叶拦住,道:“你干嘛,不要命了?” “总得有人试试。”江莺歌说道。 “那不行,万一你死了,我怎么办?”红叶又把顾珺雯推给江莺歌,“算了,还是我去试试。” 红叶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往前踏一步,见九凤没反应,这口气又松了下去,随即又提气,再往前一步,岂料九凤有一首在睡眠中忽然打了个喷嚏,直接把红叶吹进了火竹林里。 “我真他妈……烫死我了……” 红叶在竹林里咒骂,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恼火,不多久便走了回来,但她的衣裳有几处不明显的焦黑,气得她撩起衣袖道:“我还不信了,有本事你再打个喷嚏试试!” 见红叶还要往前,江莺歌连忙伸手把人拉住,和九凤道:“等等,我们不如做个交易。” 九凤抬眼看她。 江莺歌说道:“方才我就注意到火竹林外面一条河已经干了,而你面前的凤凰果,光芒暗淡,是因为顶上有一颗灵泉珠已经枯竭,导致凤凰果吸收不到足够的灵气而不能继续生长。” 红叶听了这番话,抬头看了一眼,顶端果然有一颗灵泉珠悬浮着,只不过这颗珠子已经成了灰色,是无用之石。 江莺歌接着说:“凤凰果没了灵泉珠滋养,便开始吞噬附近的灵气,所以才会导致荒岭的出现,现在附近的灵气已经没多少可以供养凤凰果了,你若想让凤凰果成熟,要么带着凤凰果搬离此地,要么,我们给你寻来新的灵泉珠,不过你得用凤凰叶和我们交换。” 九凤静静地看着江莺歌。 无论是九凤还是江莺歌,都很清楚凤凰果成长不易,需要灵气富裕之地,且四周温度还得高才有可能成长,四周的火竹林便是为了凤凰果而栽种。 凤凰果成熟之际,周围寸草不生,就好比凤凰磐涅之时也会导致四周被焰火烧成一片荒芜,待凤凰飞天之时会留下葵宝回馈天地,而凤凰果的葵宝便是果子,所以被世人命名为凤凰果。 这也是凤凰果极为难得原因。 江莺歌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心里是极其担心九凤选择搬离此地,那么顾珺雯体内的魔气恐怕就会扎根成长了。 好在,九凤昂起头,用尖嘴指了指空中的灵泉珠,示意给它拿一个新的来。 神兽和妖有一点是一样的,便是守信,会报恩,只要江莺歌能拿来灵泉珠,莫说一片叶子,就算把叶子都摘走也可以。 江莺歌对红叶说:“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红叶笑道:“我懂,文悦城有魅影阁分部,我让林珊即刻动身前往文悦城传消息,不出意外的话,最慢三日便能带回灵泉珠。” 林珊修为高,独自前往文悦城会更方便,她拿了红叶给的令牌后便离开了这里。 红叶一直看着林珊,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后方才收回目光,转头瞥向坐在地上的江莺歌。 她正仔细地给顾珺雯换药。 因为顾珺雯的病情稳定,这次换药江莺歌明显心不在焉,脸颊红得滴血不说,指尖还在顾珺雯的腰腹上流连忘返。 第109章 红叶笑了笑,故意在江莺歌身后突如其来“喂”了一声,吓得她面色一下褪去了血色,惹得红叶哈哈大笑。 九凤觉得红叶聒噪,抬眼看着她,红叶顿感如芒在背,连忙收住笑声,九凤这才又合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红叶松口气,坐在江莺歌身边,道:“知道你刚刚给顾宗主换药的时候像什么么?” 江莺歌摇头。 “登徒子。” 江莺歌内心有些紧张,没想到自己方才竟有这般不耻的行径,颇为无地自容,可面上还得掩饰道:“不是,我只是……” “你不必同我解释,左右顾宗主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曾经有一男子企图下药轻薄顾宗主,结果被她剁成肉泥,所以顾宗主平生最恨的便是登徒子,在她清醒后你可得谨言慎行,否则惹得她恼羞成怒,你要是被一巴掌拍死,我可就赔本了。” 听到一巴掌拍死,江莺歌的神情有些微妙:“能不能具体说说这件事?” “可以。” 第104章 曾经的顾珺雯 乐仙宗宗主罗玉曾有位哥哥叫罗文,罗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赋也很好,人长得也俊秀,在当年可是许多女子倾心的对象。 顾珺雯是在继任玄霄宗宗主之位后结识了罗玉和罗文,那时的顾珺雯修为只有元婴后期,因玄霄宗被若家打压得厉害,她不得不经常外出历练、寻宝探查秘境、到处寻找人才引入宗门。 在一次宗门大比前夕。 由于宗门里许多弟子的修为太低,几位长老又因根骨年龄不符合参赛资格,于是,顾珺雯独自一人代表玄霄宗前往道台山参加大比。 道台山在天剑宗管辖范围,所以是由天剑宗负责接待各宗门弟子,将其安排在道台山山腰上错落的院子里住下。 每个宗门来参加大比的弟子少说都有几十人,基本好几个院子都住着同一宗门弟子,所以当他们见到顾珺雯一人住间院子的时候,会暗中嘲讽玄霄宗无人。 不过讽刺归讽刺,还是有不少青年男女被顾珺雯那一身清冷出尘的气质吸引。 其中就包括罗玉和罗文。 罗玉有意结交顾珺雯,奈何顾珺雯一天到晚臭着一张脸,出门也戴面纱,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罗玉吃了几天的鳖,终于逮到美人解救美人的机会。 当时有个不起眼的小宗门的少宗主看上顾珺雯,带着一帮人围堵顾珺雯,还贱兮兮说:“你嫁给我,就可以把玄霄宗并入我宗门,日后可借用我宗的名头招收弟子。” 顾珺雯没有理会此人,正想离去的时候,罗玉站出来大喊一声:“放屁,就你一身肥肉,还想娶人家,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闻言,脸上的肥肉皱成团,怒道:“呵,顾珺雯的爹娘同魔奴勾结,本该株连,若非有剑宗老祖袒护,她当时就该死了,现在本少看上她,给她一个庇护,是她福气。” “你一个金丹初期怎么好意思说出庇护元婴后期的修士,人胖就算了,怎么连脑子也有问题?” 他气得指着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和我这般说话?” 罗玉笑道:“怎么,想同我比背景,我可不怕你。” “你……” 这时,他身边的人悄悄同他说了什么,他瞥了一眼罗玉,最后甩袖愤愤离去。 罗玉成功救了美人,想找美人邀功,但是一转身,美人早已走远,她气得一跺脚追上前:“顾珺雯,我帮了你,怎么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顾珺雯头也不回说了句多谢,罗玉伸手拦着她,道:“也太没诚意了。” 顾珺雯冷眼看她:“你想如何?” 罗玉被她的冷眼和冷语弄得有点难过,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同你交个朋友。” “我不同无用之人结交。” 罗玉愣了一下,她没听明白:“我怎么没用了,我好歹是乐仙宗宗主的女儿,我们乐仙宗虽说实力不强,但是钱多人脉广。” 顾珺雯说:“钱与人脉,哪一样是属于你的?” 罗玉被这个问题问住,因为乐仙宗弟子都认为罗文才是下一任宗主,所以钱和人脉都属于罗文而不是罗玉的。 故事听到这里,江莺歌有点意外以前的顾珺雯竟如此看中利益交换,不过她也能理解,当时的玄霄宗已经离闭门不远,所有的重担都在她一人肩上,若还风轻云淡,不是傻就是蠢了。 红叶接着说:“后来宗门大比,顾珺雯一人打进元婴组前四,当时她的风采无人能及,俘获许多人的青睐,但同时也让若家有了忌惮。” 宗门大比,家族子弟不在参与之列,不过若家人一直在盯着顾珺雯,所以若家的人当时就在比试台下看着顾珺雯一绝骑尘,见顾珺雯有如此天赋,自然生怕将来她成长后给若家带来麻烦。 正好当时若家也有子弟在天剑宗,参与宗门大比也打进前四,于是若家人便找上此人,暗中设计顾珺雯,在最后决斗之时故意在利器上涂抹了毒药。 岂料此人一剑都没碰到顾珺雯便被打成重伤,但若家还有后手,若家大长老借此机会道了一声:“贼子,伤我若家人,拿命来。” 若家大长老不由分说就对顾珺雯全力打出一掌,顾珺雯那个时候也知道自己锋芒太盛,又恐日后若家人再寻由头找玄霄宗麻烦,于是硬生生挨了一掌,昏迷在比试台上。 若家大长老本想下杀手,但天剑宗老祖却把顾珺雯带走,并且让她在宗门里养了三个月的伤才放她回去。 那时有人传言,顾珺雯的伤早就养好了,待在天剑宗不回,是在向天剑宗老祖请教剑法,而天剑宗老祖成名剑法便是万剑诀,宗门无一人得其全部真传,但是被顾珺雯短短三月全部学了去。 是真是假,无人知晓。 毕竟万剑诀最后一层功法需要相当强的修为才能使出,顾珺雯当时只有元婴后期的修为,就算真学会了,也使不出万剑诀十之一二的威力。 自宗门大比结束后,玄霄宗的名声也比以往好多了,起码不会有人日日把邪魔之女这个名号挂在嘴边,转而变成了赞誉,说顾珺雯的剑法极快,身法轻易,好似天边的云彩一样让人抓不住。 钦慕者越来越多。 尤其是罗玉,知道顾珺雯也懂琴棋书画,时常想来请教,但顾珺雯压根不理会她,后来罗文也为了多见顾珺雯几面,时常跟着罗玉一起来玄霄宗。 顾珺雯对罗文完全是另外一副态度,客套却并不疏离,反而会时常与罗文下棋饮茶,罗玉吃味,经常挤在二人中间,不让二人独处。 红叶见江莺歌出神的样子,故意说:“那时候,玄霄宗好多弟子都以为顾珺雯对罗文有意思。” 江莺歌却说:“不会的,那个时候宗主以为罗文会继任乐仙宗,两个宗门的宗主若真的走在一起,麻烦事会变多,利益牵扯,要么两宗合并,要么牺牲其中一宗来维护另外一宗,若两宗皆想共同发展不太现实,顾珺雯清楚这一点,所以绝不会看上罗文的。” 正因为如此,各宗的宗主若要娶妻,绝不会选另外一个宗的宗主,若是女子为一宗之主,也会选对宗门有利的男子作为婚配对象。 红叶点头:“没错,你说得对,那时顾珺雯的确以为罗文会继任乐仙宗,所以才以礼相待,但谁也没想到,后来乐仙宗老宗主在坐化之际,会把宗主之位指定给了罗玉。” 原本感情还算好的兄妹二人,也因此渐行渐远,罗文想不通自己处处都比罗玉强,为何前宗主不选他。 这念头不通,容易被魔奴钻空子。 罗文竟对罗玉生了杀心。 罗玉一旦成了宗主,便不可能有时间往顾珺雯那边跑,所以罗玉打算在继任典礼开始之前多和顾珺雯待会。 罗文知道,特意在半道上派人截杀,谁知道罗玉会被顾珺雯救了,没办法,他只好把下一次刺杀放在继任大典上。 若是得手,把一切推给魔奴便可。 继任大典当天,很多宗门大人物都会到场,自然也包括顾珺雯,罗文怕顾珺雯又坏事,所以在动手之前,给顾珺雯下了药。 这药自然是春药。 他喜欢顾珺雯,不想杀她,就打算用这种方式得到她,并且还能阻止顾珺雯去救罗玉,这一石二鸟之计原本顺顺利利。 但他没想到顾珺雯的意志力何其坚定,区区春药根本奈何不得她,反而罗文自己被打到吐血,身上被割了整整一百三十刀,他身上的衣裳满是淋漓鲜血。 至于为什么是一百三十刀,因为罗文之前派的杀手就刺了罗玉十三刀,这些都是顾珺雯替罗玉还给罗文的。 “她是你亲妹妹,你怎能下得去手?”顾珺雯拿着玄级灵剑指着罗文。 罗文哈哈一笑,嘴里全是溢出来的鲜血,道:“哈哈,亲妹妹又如何,我也不想杀她,所以我求她让出宗主之位,我知道她对宗主之位没什么兴趣,也不喜欢争权夺利,我以为她会让给我的,但是没有,她没有。” 第110章 “什么亲人,在利益面前也不过如此,哈哈哈……”罗文说完这些话后便咽了气。 顾珺雯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她知道,罗玉之所以不肯让出宗主之位,是因为她和罗玉说过,不和无用之人交友,罗玉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和顾珺雯成为友人。 却不曾想成了和罗文决裂的引线,顾珺雯也从那个时候起,对人对事都温和了许多,也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自此,没人能看透顾珺雯在想什么,又是否真心与你结交成为友人。 听完这些故事,江莺歌心中生了百转千回的难言滋味,顾珺雯这一生所承担的事太多,导致不得不放弃很多东西,虽然她自己还很弱,却也想尽可能帮顾珺雯分担一些。 她伸手理了理顾珺雯额间发丝,此刻的内心已经柔成一滩水,以往自己有压力或者伤心难过的时候,父母总会在自己的额间上留一个抚慰的吻,所以江莺歌没忍住,也在顾珺雯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等她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随后僵硬地看向杵在一旁的红叶。 红叶笑着说了句:“放心,我很懂事,什么也没看见。” 第105章 红叶的父亲 江莺歌隐隐觉得红叶是察觉了什么,可她疑惑的是,为何红叶的态度如此平常,不像玲儿有那般惊世骇俗的目光。 难道红叶并未察觉,只是在单纯提醒自己顾珺雯不喜欢别人靠那么近,别做逾越之事? 江莺歌想不通红叶的态度,想亲口问问,又不敢承担问出口的后果,这样憋来憋去的,反而弄得心情郁闷。 “我同你说的都听进去了么?”红叶见江莺歌心不在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莺歌点了点头,随即低头看着顾珺雯,哪怕是昏睡着,那清寒的眉眼仍旧透着淡淡疏离,让江莺歌有种靠近不了的感觉,只能偷偷摸摸做些让人不齿的事来抵消心里恐慌。 可越是这么做,便越是担心被顾珺雯发现的一刻,就像四面八方被火竹林包裹着,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江莺歌看向红叶:“我还能问你件不会涉及魅影阁利益的事么?” “我今天心情好,你随便问。” “这些事为什么你知道得如此详细?”就好像亲身经历了一般,连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详细记了下来,不太像魅影阁会做的事。 红叶笑道:“哦,因为这些事我也是听父亲讲给我听的,当时顾宗主不是被下药么,是我父亲及时察觉不对劲,帮罗玉解了围,等赶到顾宗主身边,就恰好见到罗文临死的一幕。” 听见这些话,不知为何,江莺歌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浮萍,顺着水流飘到哪里,便看到什么景色,对顾珺雯的了解永远停留在别人说。 接着红叶又道:“也难怪顾宗主每次识海之疼发作的时候都能忍下来,她的意志力真是我辈望尘莫及的楷模,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顾宗主意志这般强,又怎会被魔气逼成这样?” 江莺歌摇摇头,关于这一点,她也很不理解,若非如此,她也不用带着顾珺雯来天柜山冒险,可以直接回宗门,让师尊去除刀意后静养几日便可。 心境不稳总有原因。 所以,顾珺雯心里定藏着事。 虽然江莺歌很想弄清楚这件事,不过任何人把心事藏那么深,便是不想被人窥探,除非等一天解开心结了,让顾珺雯自己说出来。 火竹林的温度加之九凤的吐息,洞内的温度相当高,江莺歌和红叶用了灵力罩隔绝这股热浪仍旧大汗淋漓,跟别提顾珺雯了。 顾珺雯需要极高的气温稳定体内的寒气,所以江莺歌没给她做任何防护,时间一长,顾珺雯的额间也满是汗水,江莺歌只能用毛巾将其拭去。 就这般默默照顾了顾珺雯两日,林珊领着一位俊秀的男子穿过火竹林来到这里,那男子身着白衣,和柔弱的书生一样眉清目秀,可他的修为,江莺歌却看不透。 见到男子的瞬间,江莺歌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因为男子看顾珺雯的目光隐隐闪过某种深沉的情感,虽说转眼即逝,但喜欢顾珺雯的江莺歌自然会敏感一点,令她下意识戒备着。 红叶见到男子,毫不意外,甚至还特意看了江莺歌一眼,道:“没想到父亲自赶来了。” 父亲? 魅影阁阁主叶云愁? 不是说魅影阁为了不和任何一方势力牵扯,才规定阁主不可婚配,就算要与人来往,也只能点到即止,叶云愁的出现,已经超过点到即止的范畴了。 江莺歌第一时间想起红叶前两日讲的故事,若非时常关注着一人,又怎会最先察觉那人身边出现的危机? 所以,叶云愁是为了顾珺雯而来,方才他的目光一闪而逝的情感,应当是名为“喜欢”却又不得不将其掩埋在心底。 得知这个结论后,江莺歌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可她还是得站起身迎接叶云愁,作揖道:“叶阁主。” 叶云愁常年种茶,身上有一股淡淡茶香,模样看着很好相处,却又因位居高位而带着矛盾的威严,他只是抬手虚扶了一下江莺歌,淡淡问了声:“锦之的伤如何了?” 听到锦之二字,江莺歌脸上的血色顷刻褪去,苍白得好像随时会倒下。 锦之是顾珺雯的闺名。 取自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可见顾珺雯的父母对她的期望有多高,除了天赋,连才貌也希望是最优秀的。 知道顾珺雯闺名的人没几个,江莺歌也是从师尊嘴里套出来的话,不过她自己知道归知道,却从来不敢喊出这二字,也从未听见别人喊过,没想到叶云愁与顾珺雯之间的关系如此好的么? 江莺歌抿了抿唇,低头道:“目前伤情是稳定了,若能用灵泉珠换取到凤凰果的叶子,自然能保她暂时无碍。” 叶云愁点点头,随即他走向九凤,手一翻转,一颗十来寸的灵泉珠便浮现,正闪着氤氲的白光。 一般来说,灵泉珠指甲盖大小已经极其珍贵,可保方圆百里数百年灵气富裕,甚至还能养出灵矿,其价格已经贵到让普通修士望而却步,更何况是如此大的灵泉珠。 红叶这时悄悄在江莺歌耳边说了句:“我父亲可真大气,我们魅影阁里共有三颗灵泉珠,他把最大的那颗拿来了。” 闻言,江莺歌的嘴角勾着一丝苦笑,她看着叶云愁翩翩背影,又看了一眼顾珺雯着黑衣的俊逸身姿,忽然觉得若非身份背景的关系,两人站在一起算得上是金童玉女了。 九凤昂起了头,其中一首俯瞰至叶云愁面前,直到与叶云愁平视后方才停下,叶云愁二话不说,把手里的灵泉珠递给九凤。 九凤吐出一口灼息,灼息绕着灵泉珠,将其托了起来,随后它仰头一抛,灵泉珠飞向高空,撞落了原本黯淡无光的珠子,取代其地位后,四周的天顶竟然“哗啦”一声冒出了水流。 水流绕着火竹林,如瀑布一般倾斜,遇到热气后生起一片朦胧的雾水,一下子盖住了整个洞穴,好像置身于另外一片仙境里,叫人晃了晃神,生出都是梦的错觉。 九凤摘下一片叶子递给叶云愁,叶云愁把叶子交给江莺歌,说:“一定要治好她。” 江莺歌“嗯”了一声。 接过叶子后便收起所有繁杂的心思开始配药,尽可能让凤凰果的叶子发挥极致的药效。 配置的过程需要集中全部心思。 强制忽略背后的叶云愁,配好药后,江莺歌通过火破针,把药一点点送进顾珺雯灵脉里。 凤凰果的叶子有奇效。 两股寒气,最先败阵的是刀意,一触即溃,但魔气仍旧顽强抵抗。 江莺歌用自己的灵力结合药力进行封锁,把魔气一点点逼至顾珺雯的指尖上,然后在指腹上割开一道小口子,魔气便顺着血液滴到了地上。 那一滴血液竟然冒着阴冷的寒气,还不待江莺歌想着怎么处理那滴血,就被九凤的一口灼息瞬间剿灭。 九凤昂起头,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却好似轻蔑地哼了一声,像是在和大家说,它曾经杀过魔族人,自然没把那滴沾了魔气的血放在眼里。 江莺歌对九凤说:“多谢。” 九凤歪着头凝视江莺歌,其中一首忽然低头拔下身上的一根羽毛,另外一首又在自己身上咬出一滴精血,它把两样宝贵的东西托举到江莺歌面前。 江莺歌愣了愣:“给我的?” 九凤点头。 江莺歌郑重接过,并且又道了声谢。 红叶瞪大双眼,九凤的羽毛和精血,那价值可超过了灵泉珠,她对九凤说:“灵泉珠可是我们魅影阁带来的,你不给我一份说得过去么?” 但九凤趴了下去,并且哼了一声,无视了红叶的述求,仿佛在说,我不喜欢你,喜欢江莺歌,所以给她,你能拿我怎么办。 红叶气得脸颊通红。 第111章 叶云愁拍了拍红叶的肩膀:“好了,不过就是羽毛和精血,我们要了也无用,只要锦之安好便可。” 红叶也不是计较这些东西,而是九凤以貌取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也不丑吧,算起来应该长得比江莺歌好看,为什么江莺歌魅力这么大,走哪里都有东西喜欢,虽然她自己也挺喜欢江莺歌的。 不过一码归一码,被九凤区别对待,是九凤有眼无珠,她天生丽质,心地善良,所以不和畜生计较,也哼了一声讽刺了回去。 叶云愁这时坐到了顾珺雯身边,可能是顾珺雯还没醒来的关系,他的目光有点直白,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星火。 江莺歌就站在一旁,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叶云愁只是这样看着顾珺雯,别的什么也没做,她作为宗门弟子,又能说什么呢? 若自己不是医师,或许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吧? 红叶瞥了一眼愁眉的江莺歌,想了想,对叶云愁说:“既然顾宗主已经无碍,父亲还是早些回魅影阁吧。” “我想等她醒来。” “父亲若久留,被阁老们知道的话不妥。” “无妨。” 红叶见叶云愁这般模样,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微微皱着眉,随后向江莺歌耸了下肩,表示无可奈何。 江莺歌攥紧双手,踹踹不安地在一旁盯着叶云愁一举一动,倘若……倘若他稍有逾越,哪怕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江莺歌也要推开叶云愁。 但叶云愁什么也没做,就默默坐在一旁,把江莺歌好不容寻到的借口击溃,让她变得举足无措。 就在江莺歌恍神间,顾珺雯悠悠睁开了双眼,随后扶着额坐起身。 昏迷好些时日,顾珺雯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因此并未注意到叶云愁扶着她肩背,还喊了一声:“锦之,你感觉如何?” 等回过神后,顾珺雯方才站起身,避开叶云愁的手,问:“你怎么会在这?” “我听闻你昏迷了,需要用灵泉珠交换凤凰果叶方能医治,便急匆匆带了灵泉珠过来……” 叶云愁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经过,说了几句后便让红叶上前,用三言两语把近几日发生的事都给道个明白,包括沈家人的出现,不过沈家要处理家事,想必以后是不会来找江莺歌的麻烦了,毕竟沈家不占理。 顾珺雯静静听着,颀长的身影在雾水中也尤为突出,盖不住那一身卓越的气质。 而江莺歌不知何时隐在红叶和林珊的背后,好像回到从前那般,永远只能藏在宗门弟子里仰望着顾珺雯。 此时此刻,不过换了种形式而已,就在她出神之际,因此没能注意到顾珺雯探寻过来的目光。 等故事听完,顾珺雯丢给红叶一枚储物戒,说:“里头的灵石足够买三颗灵泉珠。” 红叶知道顾珺雯为什么把灵石给自己而不是给叶云愁,因此她毫不犹豫将其收下,笑道:“顾宗主可真大方。” “锦之,你我是旧友,不必算得如此清楚。”叶云愁叹息一声。 顾珺雯冷声说:“叶阁主,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我的账最好还是算明白些,还有,麻烦叶阁主不管在人前人后,最好尊称我为顾宗主。” 言下之意,顾锦之不准叫,再叫连朋友都没得做,但叶云愁好像听不懂似的,忽然大笑一声:“我的身份……我能是什么身份,为了魅影阁,我兢兢业业一辈子,早就累了,所以我打算隐退,把魅影阁交给红叶打理。” 顾珺雯皱眉,并未多言。 红叶却苦着一张脸,道:“父亲,我修为低,能力尚且不足,恐怕几位阁老不会同意的。” “无妨,待你修为到了元婴期,我便退居幕后辅佐一二,想来几位阁老也不会有异议。” 红叶白着一张脸,低头道了声“是”后,便用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看向林珊,可林珊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四周的水汽凝聚多了,身上也难免会有些湿漉漉,红叶有些失落地用手拍了拍身上的水汽,但是拍完之后没多久,还是会沾上细密的水珠,怎么也甩不干净。 直到水汽突然往顾珺雯身上汇聚着,形成一道漩涡,原本极热的环境顿时变得凉爽起来。 九凤抬起头看了顾珺雯一眼,随后把吐出来的灼息都送给了顾珺雯。 江莺歌见顾珺雯盘腿而坐,一时间搞不懂什么情况,想靠近过去瞧瞧,但顾珺雯周身有一股很强的风劲,站得远没什么感觉,但靠近后便会被风刮得衣裳作响,肌肤也被风扯得有点疼。 叶云愁上前把江莺歌拽了回来,说:“以往她因旧伤,修为凝滞,方才她用了凤凰果叶,又因此地环境极度炎热,加之九凤辅佐,有助她突破。” 原来如此。 突破过程中非常耗费灵力与心神,顾珺雯需要用灵力压制旧伤,这便导致顾珺雯的灵力不能支撑她突破。 而现在,有凤凰果叶和九凤给的灵力,顾珺雯突破便顺理成章了,但渡劫期修士突破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好的,少则几年,多则数百年。 江莺歌只要能陪在顾珺雯身边,不管多久都可以等。 叶云愁不能久留,便带着红叶和林珊离开了此地,离开前,他和江莺歌说:“这个地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会告知玄霄宗几位长老,说锦之在闭关,短时间不会回去,你放心,以锦之的天赋,最多几年便能突破。” “是。”江莺歌目送他们离开,红叶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给她使了个眼神。 那个眼神,似在调侃,又似在警告,反正江莺歌没看懂,便也没放在心上,又把目光放在了顾珺雯身上。 四周的雾气全围着顾珺雯,那一袭黑衣隐在当中看不真切,仿佛整个人都与雾结为一体,变得如梦如幻,有一种伸手抓不住的感觉。 想到叶云愁一口一个“锦之”地叫,江莺歌便有种无力的感觉。 她很在意,在意到心生妒忌,可这份在意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只能憋在心里。 时间长了,江莺歌也不能确定自己内心是否如以往那般坚定,不惧魔气侵扰? 想必是不能的。 若此刻再被魔气侵蚀,她定会走火入魔,做出一些无法自控的事。 江莺歌幽幽一叹,连忙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抛去。 等待的过程是最难捱的,不过江莺歌有的是耐心,自然不会闲着。 她挖了一些火竹,一半将其劈砍后搭建成锅架,偶尔她会去天柜山外狩猎,把猎来的妖兽肉切成薄片,放在火竹上很快就能烫熟,加上一些佐料,肉质变得鲜美。 这些肉不是江莺歌自己吃的,而是给九凤吃,她想用肉收买九凤,让九凤给顾珺雯多吐一点灵息,九凤吃得高兴,也不会栗色那么一点灵气。 剩下的火竹则被江莺歌制成药收进了储物袋里。 平日里就翻翻书,或者静坐修炼凝神炼识诀,总之能陪在顾珺雯身边,江莺歌不论做什么都极有兴致。 九凤还给江莺歌开辟了一个小空间,方便江莺歌在里面修炼术法和剑法。 若非她遇上那么多事情,江莺歌还真不一定把这两样列在必修课里,简而言之,她已经忙到不觉得无聊了。 甚至打算回到玄霄宗,预备把陌渊长老的剑课和筱雨长老的术法课都修满。 总之,她不求剑法和术法能有什么造诣,只求能自保,不拖累顾珺雯便可。 第106章 三年 顾珺雯修炼了三年,围在她周身的那股风劲小了很多,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醒来了。 今日,江莺歌照常在小空间里练习阳火诀,一串火焰在她掌心上跳跃,随后逐渐扩大,温度也越来越高,不多久便填满整个空间而不耗费多少灵力,如此也算是修得圆满,就连她的修为境界,也隐约有突破迹象。 对于三年修炼的成果,江莺歌还是很满意的。 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收回灵力后,空间里的火焰顿时熄灭,随即,江莺歌跳出这片小空间,发现四周又聚满了雾气,她欣喜万分地往顾珺雯打坐之地瞥了一眼。 见顾珺雯不在,目光便在四周寻着那道身影,可这里除了九凤,哪里还有别人。 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是顾珺雯丢下自己先走一步,至于为什么有这个想法,那也是因为这三年里,江莺歌日日夜夜都被叶云愁那一声“锦之”所困扰,惴惴不安使得她不得不往最坏的结果去想。 不见了顾珺雯,心中控制不住地蔓延出一股难言的酸涩,心慌意乱之下让她失去了分寸,脱口而出喊了顾珺雯的名字,而不是宗主。 洞穴里回荡着自己的声音,一颗心也变得空落,说不定用手敲一敲,也有回音。 “我竟不知舞儿在背后喜欢直呼我名讳?”顾珺雯不知何时出现在江莺歌身边,她如往常一般敛着眸,让人看不出喜怒,“看来我这个宗主当得不如何,还是欠缺了点威严。” 第112章 见到顾珺雯还来不及高兴,便被这句话打击得不知所措,方才太过着急,情急之下才喊了顾珺雯全名。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有点犯蠢,以顾珺雯的为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把自己丢下不管。 她低着头,说:“抱歉,刚刚我太着急,忘了分寸。” “以为我丢下你了?” 她如蝇“嗯”了一声。 “你这胡思乱想的毛病可得改改,否则日后怕是要憋出内伤。”顾珺雯随后又柔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能待在顾珺雯身边可不辛苦,而是幸福,只不过这种幸福往往是短暂的,短到眨眼间便过去了三年。 若是没有叶云愁的出现,江莺歌会更开心,一想到叶云愁“锦之,锦之”的喊,她便有些泄气。 江莺歌连“顾珺雯”三字都不敢轻易脱口,更何况是顾锦之。 “舞儿有心事?”顾珺雯见江莺歌心不在焉,眼神飘忽不定,便开口问了一句。 若今日不问,江莺歌知道以后恐难有机会再问,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抵不过心里的在意,问:“宗主和叶阁主很熟么?” “年少时,为了查一些事,不得不和他打交道,一来二去便熟了,算起来,他帮了我许多,我也欠他许多人情。” “这个人情,难还么?” 顾珺雯说:“不难还,却也不好还,就好比你与月青禾之间的账,她帮你一次,难道你也必须帮回一次算个清楚么?” 江莺歌道:“那不一样。” “嗯?”顾珺雯打量着有些反常的江莺歌,“如何不一样?” 江莺歌与月青禾之间是友谊,但叶云愁不是,可这话若说出口,便有无理取闹且诋毁叶云愁的嫌疑,故而她支吾半晌后像蔫掉的花儿一样不说话了。 顾珺雯见江莺歌这般模样,无奈道:“先不说这些,我离宗太久,还有许多事务等着处理,我们回宗。” “哦。”江莺歌闷声点头。 二人告别九凤后便飞出了天柜山,天柜山有了灵泉珠后,短短三年,原本稀疏的树林长出许多的树苗,山腰上还有一道温热的水流流向温泉。 只可惜,凤凰果也需要大量灵气,所以只有天柜山才会出现一点变化,至于更远的荒岭应当不会被灵泉珠滋润到。 顾珺雯修为高,一路飞行都是在等江莺歌,第二日才到了天安镇。 原本二人不打算逗留,但温莲的事江莺歌没忘,特意去了贾家看一眼,发现原本的贾家竟然没了,她在镇里打听一番才知道,贾家早在三年前被人屠光,没有一个活口。 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镇长还将此事上报给城主,最后却定性为修士间的仇杀而不了了之。 只剩镇里的百姓时常提起贾家人缘很好,会接济穷苦之人,不可能有仇家,而后为此惋惜一叹。 可江莺歌知道,贾家有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便是温莲。 温莲已死,所以贾家人不是温莲杀的,只能是最后见过温莲的玲儿所为。 一想到玲儿,江莺歌便感叹命运多弄人,即便自己重活一世也摆脱不了名为“尘世”的枷锁,更何况是身不由己的玲儿。 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江莺歌记得鬼谷门的规矩是一人接一单任务,旁人是不可插手的,中途也不可更换任务,除非死了,任务才可以给到下一个人,也就是说,只要玲儿还活着,应当还会来刺杀顾珺雯。 她迟早还会见到玲儿。 但玲儿的哥哥小心谨慎,若没有八成把握,想来是不会轻易出现的。 离开天安镇,二人飞过原本被雾气封锁的村子,现在雾气已经被御兽宗的弟子驱散,雾山兽被保护了起来,圈在峡谷里,不准任何人进入,村里的地已经可以正常种植,村长也换了个人,还组织村民修了路,挖了水渠。 江莺歌见村民的生活恢复正常,便也不做停留,与顾珺雯继续飞向文悦城,兑换了击杀土匪的奖金,拢共十万下品灵石。 随后,顾珺雯又带江莺歌去了九顶楼,即使没了山河图,九顶楼的生意仍旧红红火火。 许多才子佳人就喜欢来这里吟诗作对,顺便留下惊世之画或者诗词歌赋。 九顶楼的掌柜认识江莺歌和顾珺雯,自然以礼相待,留了一间上等包厢,并且还免除酒水钱。 掌柜的热情让江莺歌不习惯,觉得莫名其妙欠人情不太好,硬塞了灵石给掌柜,掌柜瞥了一眼顾珺雯,见人点头示意后才敢收下灵石。 “舞儿,把山河图、九凤羽和九凤血暂时交给我,我去见位友人,你在此等我。” 江莺歌知道罗玉和顾珺雯的故事,而罗玉又是乐仙宗宗主,乐仙宗就在文悦城不远处,她猜测顾珺雯是去见罗玉。 她当即拽着顾珺雯的衣袖,央求道:“宗主,能不能带着我?” 江莺歌怕顾珺雯拒绝,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会害怕。” 确切说,是不安,她知道从顾珺雯嘴里问不出什么,所以想套一下罗玉的话。 “也罢,上次把你留下便被沈家人如此欺负,随我一起也好。” 没想到江莺歌随意找的借口会被顾珺雯联想到沈家,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再费口舌。 掌柜领着二人去顶楼。 江莺歌见到传送阵,才明白九顶楼和乐仙宗有关系,难怪九顶楼长盛不衰,别人也搞不垮。 她站在顾珺雯身边,待掌柜放进灵石后,随着一道光芒闪现,眨眼便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这里充满了浓墨香,还有悠长的琴音在四周回荡,一树一花都布置得极为美观,池塘中央还有喷水的假山,就连天上也有五彩缤纷的霞光惹人眼帘,处处都透着诗情画意。 诗词歌赋拥有奇特的魅力,明明弹琴的人没用上灵力,只是弹了普通舒缓的曲子,江莺歌听了之后竟放松了许多。 她跟在顾珺雯身后,脚下踩着不规则的鹅卵石,身边绕着清香和墨香,仿佛置身于没有任何忧虑的世外桃源。 穿过后院,顾珺雯领着江莺歌直径来到一处凉亭,凉亭里的女子正在抚琴,只不过她用的单手,另外一只手握着笔,时而停顿,时而书写着。 走近一看,原来是在谱新曲,纸张上写写涂涂,似乎都不太满意的样子,随即,她放下笔,停止抚琴,转而看向顾珺雯:“才分开三年,你就迫不及待回来找我了?” “别贫嘴,我找你有事。” “得了吧,哪次你找我是没事的,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不过你得给我介绍一下身边这位。”罗玉的目光移到另外一人身上。 顾珺雯没吭声。 江莺歌作揖,主动道了自己的名字。 罗玉“哦”了一声,笑说:“原来是你,长得倒是讨喜,看你气质,挺适合来我乐仙宗学书画。” 江莺歌与书为伴,时常抄写,身上多多少少沾了点书卷气,罗玉口中的适合,便是那一点书卷气,但并不代表她有此天赋,于是抬手行礼道:“罗宗主抬爱了。” 罗玉见她的言行举止,忍不住放声一笑,对顾珺雯说:“哈哈,她还真和你说的一样,一言一行规规矩矩,比兔子还乖。” 江莺歌愣住。 她对罗玉恭敬,和兔子有什么关系? 更可气的是,顾珺雯竟然点头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她不会咬人。” 江莺歌没想到顾珺雯会调侃自己,一时间都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脸颊升了股热气,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第107章 罗玉 罗玉围着江莺歌打量了一圈,江莺歌有些不自在,却也只能不动声色站着。 还好罗玉看了一会就收回目光,转而又和顾珺雯攀谈起来,听着二人谈话,江莺歌才明白,原来罗玉才是山河图的持有者。 原本山河图是一张可收纳活物的白纸,罗玉用自己的灵力作画,画下山海,又搬入秘境一角作为点缀,才会使得山河图看起来像活物。 现如今,山河图损毁严重,罗玉心疼地抱着山河图直呼:“暴殄天物,才短短三年就被你们弄坏了。” 罗玉热爱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就像她的孩子、朋友,能把山河图送给顾珺雯,可见顾珺雯在她心里比这些更重要。 罗玉嘴上说归说,但是还是承诺会修好山河图,只不过修图的灵物不好找,可能需要费些功夫。 顾珺雯便把九凤羽和九凤血交给罗玉,罗玉见到这两样神物不经瞪大双眼,说:“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顾珺雯摇头,没有回答。 神兽几乎绝迹了,除了玄霄宗的吞天和剑宗的玄武外,再难寻出第三只神兽,尤其是近似凤凰血脉的神兽。 九凤不是真的凤凰,但它的羽毛坚固无比,一滴精血也宛若浩瀚的长河,凝聚着庞大的灵力。 有了这两样东西,罗玉可以用羽修图,以血作画,说不定能让山河图的品级更上一层楼。 第113章 “虽然东西有了,但我需要时间才能修复好山河图。” “无妨,待你修好图知会我一声便可。”随即,顾珺雯对顾珺雯说,“走吧,我们回宗。” 嗯? 这就走了? 江莺歌还没来得及问罗玉关于叶云愁的事,忍不住瞥了一眼罗玉。 罗玉这时一个跨步,拦住了顾珺雯,说:“你太没良心了吧,我帮你做事,你留下来陪我几天总可以吧?” 顾珺雯说:“一天。” 罗玉冷哼一声:“一天就一天,咱们好久没下过棋了,怎么样,来几局?” 顾珺雯颔首。 罗玉显然很有信心,把棋盘拿出来的时候,嘴角都快扬到耳根处,反观顾珺雯,气息内敛,稳如磐石。 江莺歌见识过顾珺雯的棋艺,能不动声色把人杀得溃不成军,尤其是心理上,每走一步生怕是送入虎口。 不过罗玉的棋艺要比江莺歌高上许多,落子的时候没有丝毫迟疑,不见任何压力,反而游刃有余,还暗中传音问江莺歌:“方才你看着我的时候欲言又止,是有什么事想问么?” 江莺歌一愣,下意识瞥向罗玉,罗玉嘴角带着笑意,目光正一瞬不瞬注视着棋盘上的局势。 她迟疑片刻,随后传音问罗玉:“我确有一事想请教罗宗主。” 岂料罗玉回道:“叫罗宗主也太生分了,先叫声姐姐听听。” 姐姐是非常亲密的称呼。 江莺歌只叫过一人姐姐,还从未叫过别人,更何况她和罗玉不熟,实在叫不出口。 罗玉又道:“不叫姐姐,姐姐心情就不好,便什么也不会说。” 闻言,江莺歌只好红着脸、厚着脸皮叫了罗玉一声姐姐,罗玉脸上的笑容明显比刚刚艳丽了,显然心情是极好的,于是,江莺歌便趁机问了叶云愁和顾珺雯之间的关系。 罗玉手持黑子,在听了江莺歌的问题后,落子时明显顿了顿,随后传音答:“顾珺雯只当他是好友。” “不过叶云愁不是。” “你不知道,顾珺雯年少之时曾有许多追求者,叶云愁只是其中之一,我当时也被她的相貌迷倒,发誓要让她做我的闺中密友,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终归让我得偿所愿。” 江莺歌知道罗玉口中的一些事指的罗文,这一点,她是佩服罗玉的,为了心中所想,即便不愿坐这个冰冷的位置,却仍然付诸行动。 至于叶云愁,依罗玉所言,就是单相思,知道顾珺雯的闺名叫锦之,便私底下一直这么喊,年少时的顾珺雯有求于人,只好忍着。 就算叶云愁不是魅影阁阁主,顾珺雯也只是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当他是友人,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只不过叶云愁是个极有耐心之人,知道顾珺雯喜茶,便坚持种了数百年的春蜜茶,风雨无阻,年年如此,有句俗话叫好女怕缠郎,连罗玉也不能保证日后顾珺雯会不会被叶云愁这股痴缠颈所打动。 况且叶云愁在一众男修中,长得帅又痴情,属于万里挑一。 江莺歌听了罗玉这番话,颇为感同身受,否则她也不会焦虑不安,悄悄向罗玉打听叶云愁的事。 现在得了确切的答案又能怎样,江莺歌是女子,这份感情不能言明,她除了守在顾珺雯身边还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江莺歌越想越沮丧,心情也闷得难受,她觉得自己的情路是一片黑暗,看不见光。 罗玉这时问:“小丫头,你为何对叶云愁这般感兴趣?” 江莺歌回:“我对他没兴趣。” 罗玉“哦”了一声,玩味道:“对他没兴趣,那便是对顾珺雯感兴趣。” 江莺歌闻言,一颗心忽而紧张地乱跳,罗玉可不是玲儿,被玲儿猜到倒是没什么,总归和顾珺雯之间的交集不多,但罗玉是顾珺雯闺中密友,若是被看出什么,十有八九会告诉给顾珺雯听。 “没有,罗宗主可别胡说,我就是好奇叶阁主与宗主之间的关系。” 急于否认的情绪使得江莺歌额间冒出冷汗,也不知罗玉信不信这番说辞,脸上一直挂着淡笑,江莺歌这才发觉,原来一个人想要喜愠不形于色,不一定要和顾珺雯一样冷着脸,罗玉这种笑里藏刀的人同样很难被猜出心思。 “生气了?”罗玉莞尔道,“连姐姐也不叫了,那不如我将你问我的事告诉珺雯,让她自己辨别如何?” “别!”江莺歌失算了,早知罗玉这么难缠,就不该来的。 “那叫声姐姐来听听。” “姐姐。” “真乖~” 一颗棋子倏然碰撞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把江莺歌的注意力拉回棋局上。 黑子被白子包围,退无可退,罗玉输了,但罗玉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笑得更欢,和顾珺雯说:“再来。” 顾珺雯没有理会罗玉,而是看向江莺歌,说:“从方才开始,你一直在同罗玉眉来眼去,背着我偷偷传音,是何事不能让我知道?” 江莺歌的小脸瞬间发白。 顾珺雯现在可是渡劫中期的修士,这么近的距离和罗玉传音,顾珺雯自然能察觉灵力波动,猜到二人是在传音。 因江莺歌心中藏着事,生怕被顾珺雯发现,所以并未注意到顾珺雯此刻的眉眼不似以往那般清淡不染尘世,也和江莺歌一样抹上了一丝忧愁。 罗玉笑道:“哎,也没说什么,我就是想逗逗她,让她叫我姐姐。” “叫了么?” “叫了,还叫了很多次。”罗玉扭头看向江莺歌,“叫得特别甜。” 顾珺雯抿着唇,未置一词,她丢下手中的棋子,对罗玉说:“我想起宗门还有急事处理,一刻也不能等,这便告辞。” 罗玉起身拦着顾珺雯:“以我对你的了解,若真的很急,是不会答应我留一日,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否则不好在宗门子弟面前树立威信。” 顾珺雯瞥了一眼江莺歌,又坐了下来,拿上棋子说:“那便继续下棋。” “好啊!” 黑白棋子重新归置好,罗玉依旧是黑子,她还和方才一样面带笑容先落一子,那轻松的样子仿佛是去游玩踏青。 可当顾珺雯那颗白子落到棋盘上的时候,气氛突变,充满了阵阵杀机。 罗玉收起笑容,开始在自己的位置上布局,顾珺雯只攻不守,一股脑往黑子方向冲,来势汹汹,把罗玉布的局全部冲散。 上一把棋局,双方都是中规中矩,权当叙旧时用来解闷的玩意,但是现在,却分了敌我,罗玉不得不全力应战。 二人从早下到晚。 乐仙宗弟子端来茶点放在一旁,江莺歌给二人沏茶,时而观察棋局战况。 虽说二人接连下了六局,均是平手,但顾珺雯落子的速度不急不缓,罗玉则深思熟虑,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顾珺雯的棋艺更胜一筹。 且棋盘盯得久了,还会产生非常玄妙的意境,仿佛置身沙场,正经历硝烟战火,极其耗费精力。 江莺歌有点累,便收回目光,坐到凉亭的长椅上,目光在顾珺雯的侧脸上游离。 柔和的月光散在顾珺雯身侧,仿佛镀上一层银白的霞光,她的眸色淡淡,细长的指尖捏着白子,在等待落子的时候被来回翻转拨弄。 这是顾珺雯的小习惯,等的不耐烦便会如此,思考的时候会停顿,遇到难解的局会把棋子捏在手心里。 以前江莺歌和顾珺雯下棋的时候,心思都在棋盘上,未曾注意过这些,如今作为旁观者,细细观察下来才发觉这样的顾珺雯更真实。 是伸手可以触碰到的。 这种感觉很踏实,连烦人的“叶云愁”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第108章 回宗 罗玉是个很奇特的人,总是面带微笑,所有的心思都在琴棋书画上,为人和善,但她能稳坐宗主之位,其能力自然也不弱,起码三言两语便抓到了江莺歌的软肋。 江莺歌生怕罗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整夜都没休息好,直到第二日离开前,罗玉又悄悄传音说:“放心,看在你叫我姐姐的份上,我什么也没说,以后也不会说。” 罗玉是宗主,一言九鼎,有她这句话,江莺歌便宽心了,脸上也总算有了笑容。 “等山河图修好,姐姐亲自给你送过去。”罗玉又传了一道音给江莺歌。 江莺歌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凝固,她搞不懂罗玉,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么,非要当着顾珺雯的面做一些顾珺雯不知道事。 江莺歌站在传送阵上,见罗玉朝自己挥了挥手,她也不好冷着一张脸,便笑着回应了一下。 随着光芒一闪,她便和顾珺雯通过传送阵回到了九顶楼,二人马不停蹄飞往玄霄宗。 顾珺雯三年才归,宗门里的确积压了许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几位长老得知顾珺雯回来的第一时间便是挤在大殿里七嘴八舌地询问她的身体状态。 第114章 江莺歌就站在殿下,只能远远望着宝座上的顾珺雯,大殿里生冷威严,和顾珺雯身上的气质是一样的庄重。 所有人屈居她之下。 这样的距离感熟悉又陌生,江莺歌不太适应,仿佛三年里相处的时光成了梦幻泡影。 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自成一个世界,不让任何人窥探,却能被顾珺雯的一句话轻易打破。 顾珺雯说:“三年里幸得舞儿照料,我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修为也突破了,不过这件事暂时别外传。” 有顾珺雯的认同,三年的辛苦不算什么,她已经很满足了。 得知顾珺雯修为突破,最开心的莫过于叶长老,毕竟他知道中了此毒的人只会出现修为倒退,而不能突破。 再之后,几位长老向顾珺雯汇报三年里玄霄宗近况,由于宗门发展迅速,外门弟子激增便导致山头不够用,需要再开一座山,建立外院收容这些外门弟子。 但是顾珺雯看了一眼外门长老呈上来的名册,外门弟子的天赋以及修为参差不齐,每年也因此耗费巨额灵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外门弟子因为寿元,已经时日不多,而宗门弟子死后,若留有尸首,一般都会安葬在宗门里,这也需要一大块地才行。 还有魔奴一事。 几位长老联合其他宗门追查了三年,发现魔奴曾在黑药村时常出现,而黑药村,当初若长风也去过,只不过那时的江莺歌没有抓到他的尾巴,反倒被将了一军,差点没了命。 幸好顾珺雯来得及时,如今回想起来,每次江莺歌遇到危险,都是有顾珺雯在才化险为夷。 后来发生诸多事,江莺歌也没空再去黑药村,只是偶尔通过苏晴口中听到一点关于黑药村的事。 魔奴与若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若家人又想杀顾珺雯,所以,江莺歌得找合适的机会再入黑药村探听一番才行。 几位长老商议到第二日一早才离开大殿,江莺歌跟着师尊回去看师娘,并为其施针封住灵脉几处缺口。 师娘的状况不好不坏。 之前封住的缺口,随着三年光影竟然又裂了,所有的努力都白费,而师尊还在一旁询问情况。 江莺歌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曾和师尊说过,只要慢慢把灵脉缺口补上,师娘的情况会有所好转。 现如今,好不容易见他脸上有了笑容,她实在说不出师娘的情况没有一点好转的话来。 只好把一部分火竹交给他。 叶长老的医术不差,知道火竹蕴含极霸道的灵力,配合药浴,可以让干涸的经脉盈满生机,加之叶长老灵力辅佐,可以促使丹田暂时收了这些灵力,使何清清的修为不至于跌落得太快。 叶长老喜笑颜开接过火竹后便着手去准备药浴。 江莺歌不想打扰他们二人相处的时日,便告辞离开,随后飞往天澜城,把储物袋里的妖兽尸体全卖了,又买了许多药材塞进储物袋里。 她还想请月青禾喝酒,毕竟许久未见,但是月长老说月青禾在闭关,过一段时日才会出关,而柳白芷也去了药宗考中级医师牌证,目前不在宗门里。 江莺歌记得前世的柳白芷在一年多前就考到了中级医师的牌证,也因此让宗门的兴和堂名声大噪,许多人慕名而来。 江莺歌本来也是要去考的,只是在临走前的夜里被顾珺雯一巴掌拍死了,现在虽然晚了一年多,但以柳白芷的医术,考上中级医师是没什么问题的。 至于大师姐竹溪,她人虽是回来了,却与月青禾一样在闭关,一时间,江莺歌竟找不到人喝酒,她自己也不敢一个人在外面喝酒,于是买了一壶酒和一只烧鸡带回了小院子。 院子里,苏晴拿着长棍正窝在鸡圈前,一股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昨日回来得匆忙,又在大殿上站了一宿,江莺歌都没来得及和苏晴打招呼,便走过去问:“苏晴,你在做甚?” 苏晴吓了一跳,转而见到江莺歌时又欣喜道:“江医师回来啦,太好了,鸡圈里本来有好几个蛋,但是都被里面的东西给偷吃了,我抓不到它,江医师修为高,能不能帮我把它抓出来。” 乖乖,家里有偷吃的贼,那不就等于白养鸡鸭了么,江莺歌当即把烧鸡和酒壶塞到苏晴怀里,随后撩起衣袖踏进栅栏里。 鸡鸭都躲进搭建的木房里,江莺歌蹲下一看,所有的鸡鸭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甚至连蛋都被吓出来了。 而木屋中央有几个鸡蛋,正被一只小黑狗大快朵颐,江莺歌见到小黑狗,气道:“天天,你给我出来。” 天天歪头看她一眼,随后“嗷呜”一声丢下破碎的蛋壳跑到江莺歌身边。 江莺歌嫌弃天天脏,还有一股鸡屎味,便反手打出一道水流冲在天天身上,天天被弄懵了,狗毛上还滴滴答答落着水珠,惨兮兮的样子让一旁的苏晴忍俊不禁。 “江医师不在的这些年,这狗经常跑来偷蛋,不过倒也没做别的。” “无妨。”江莺歌拿布给天天擦了擦狗毛,“下次想吃蛋,不必偷偷摸摸,把身体搞得这么脏,不知道宗主有洁癖么?” 天天摇着尾巴,欢快地叫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以后光明正大来吃蛋。 苏晴把一个储物袋递给江莺歌,说:“江医师,这些年地里的药材成熟后,我都依照吩咐将其晒干保存在储物袋里。” 小院子被苏晴打理得井井有条,屋里也是纤尘不染,有这么一个帮手在,江莺歌外出做事省心很多。 她接过储物袋后,给苏晴结算了三年的工钱。 苏晴说:“江医师给多了。” “这是你应得的,你且去一趟盈轩堂,帮我把三年的月钱领一下。”江莺歌拿下自己的腰牌递给苏晴。 江莺歌是顾珺雯的医师,每月的月钱可不少,三年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九十万下品灵石。 苏晴接过江莺歌的腰牌前往盈轩堂。 江莺歌抱着天天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把烧鸡和酒分一半给天天,道:“没人陪我喝酒,你陪我也行。” 哪知道天天一口就吞没了,连鸡骨头和酒杯都不用吐出来,江莺歌面色一僵,没想到最后还是轮到独自吃酒的地步。 她无奈地用指尖戳了一下天天的脑袋,天天忽而甩了甩身上的狗毛,原本半干的毛发还沾有湿漉漉水渍,这下全甩江莺歌身上了。 顾珺雯来到院门口,便恰巧看见江莺歌被打湿的样子,柔顺的发丝有一些贴着脸颊,身上的衣裳也晕出深浅不一的色泽,明明被天天弄得很狼狈,却仍然笑得温柔。 细细回想起来,好像无论何时何地,江莺歌永远都是这般温婉的性子,哪怕知道支离破碎的江家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造成的,也未曾苛责一句。 江莺歌瞧见顾珺雯,眸光亮如星辉:“宗主,要不要来与我喝一杯?” 难得有这般放松的时刻,顾珺雯自然不会拒绝,便走了进去,坐到江莺歌身边。 江莺歌拿出新的酒杯,给顾珺雯斟满酒,顾珺雯端着酒杯微微抿上一口,道:“你可莫要再喝醉了。” “我就喝一点点,不会醉的。” “看来你的心情很好。” 那是自然,毕竟得了九十万下品灵石,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不过等苏晴把江莺歌的月钱拿来时,苏晴竟说:“一共领了十万中品灵石。” 江莺歌诧异地看向顾珺雯,十万中品灵石相当于一千万下品灵石,盈轩堂绝不可能发错灵石,必定是顾珺雯特意交代了什么。 果然,顾珺雯解释道:“你给我治病用了不少好药,这些药钱自然是我自己掏腰包,总不能叫舞儿破费。” 这番话没毛病。 江莺歌也没推辞,毕竟以后治病用药,哪里都需要用灵石,便大大方方收下后向顾珺雯道声谢。 第109章 “服侍”顾珺雯药浴 江莺歌这几日就闷在房里配制药浴用的药材,除此之外,还有壮识海的药都需要重新配,两者结合,可以滋润筋脉,温养识海,减少识海之疼发作。 只不过这些药配好了,江莺歌也不能确定药性是强是弱,只能喊顾珺雯来试药。 顾珺雯正站在树荫底下仰望着树枝上的一对鸟儿,一袭素洁的白衣让她看起来纤尘不染,恍惚间像要随时会飞天成仙,永远离开这片天地,去到一个让人无法触及之地。 江莺歌就这般出神地站在院门口看着顾珺雯的背影,这时,树枝上有一只鸟儿飞走了,另外一只连忙展翅跟随,两只鸟儿挨近飞翔,一前一后,颇像现在的江莺歌和顾珺雯。 待鸟儿飞远,顾珺雯才转过身看向江莺歌,她的语气似藏了许多心事一般,带有些许的惆怅问:“何事?” 江莺歌走过去,把准备好的药递给顾珺雯,说:“这些是沐浴时用的药和壮识海的药,宗主现在需要温养经脉和神识为主,只不过……” 第115章 顾珺雯:“只不过什么?” “以往宗主药浴,都有大师姐候在一旁,现在大师姐在闭关,所以这次便由我候在一旁。”说出这句话,江莺歌也是鼓足了不容置疑的气势。 顾珺雯微怔道:“不必。” 闻言,江莺歌只当顾珺雯习惯有竹溪候着,所以她义正言辞道:“那不行,若宗主药浴之时有任何不适,我能及时医治。” 顾珺雯抿着唇,缄默了一会才点头,随后接过江莺歌手里的储物袋前往洗浴房。 洗浴房里有一个硕大的水池,池子里可以镶嵌炎石,池子四周有纱幔围着,前方则有一道屏风横在门口,屏风左侧是软塌,软塌上叠着干净的衣裳。 往常竹溪都是守在门口的,江莺歌自然也不会跟着顾珺雯进去,正准备关上房门的时候,顾珺雯却突然问了一句:“这次的药方与以往的药方有何不同?” “以往没有火竹和茴乳,药效会差上许多,所以这次的药效会比之前来得猛,宗主药浴之时,得和以往一样保持清醒,把药力散在四肢百骸当中,若是晕眩过去,恐会损伤灵脉。” “那你进来候着吧!” 这回轮到江莺歌怔住了,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顾珺雯身上,那宽大的衣裳下是何种风景,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以至于呼吸都慢了一拍。 顾珺雯见一动不动的江莺歌,道:“发什么愣,还不进来?” 这一声催促让江莺歌乱了方寸,乖乖走了进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回过神来,双手已经把门给合上去了。 她莫名觉得房间里很热,飘出来的水汽都是滚烫的,烫得肌肤发红。 顾珺雯绕过屏风,虽然屏风挡住了身影,但宽衣时摩挲出的声响反而更加令人遐想,四周飘着的清香、带了点独特的淡淡药味,使其添了几分怦然心动的旖旎。 江莺歌生怕亵渎了如仙的顾珺雯,便跟木头似的站着,不断默念静心诀,尽可能摒弃心里那股躁动。 但随着水流声传来,静心诀失灵了一般,不仅面上烧得厉害,就连呼吸都乱了,她像是遇上了很强的对手,所学的功法打在敌方身上和挠痒痒一样。 也就是说,若要静心,江莺歌需要更高级的功法,又或者出家多修道几年才行。 心不静,则神乱。 不过多年养成恬静的性子,最多也只让江莺歌束手束脚待着不动。她听着那流水的声音会不自觉想些有的没的,这种感觉实在是煎熬。 走又走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什么都不去想,就这般熬了一会,里头忽然没声了,江莺歌有点担心,便喊了一声,可顾珺雯并未回话。 心中的那份旖旎瞬间被担忧填满,她刚跨出一步,便听见里头传来微弱的响动。 “我……没事……” 顾珺雯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还带着点颤音,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江莺歌也顾不得许多,便走了进去,四周白色纱幔时而因水汽飘动,里头的景色影影倬倬。 她把纱幔掀开,就看见顾珺雯穿着亵衣,大半个身子靠在浴池边,柔顺的发丝湿了一大片,乖巧地垂在胸前,莹白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抖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江莺歌连忙跪在浴池边上,手伸到水池里,衣袖不可避免被浸湿,随后她捞出顾珺雯的胳膊把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竹的关系,顾珺雯的灵脉一片炽热,加之茴乳的药力,就像在火上浇了油,越烧越热。 “怎会如此?” 按理来说,顾珺雯因旧伤导致体寒,火竹恰好可以缓解体寒,帮助灵脉更好地吸收茴乳才是。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江莺歌想不通,也不待她想通,便听见顾珺雯发出微不可察的轻哼声,眉头紧皱着,明显在极力忍耐着灵脉的灼烧之痛。 她忙不迭取出冰破针,可还没来得及施针,衣领便被顾珺雯拽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摔进水池里,猛地灌入一口水,手里的冰破针也因此掉进水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江莺歌措不及防,待她浮出水面后连咳数声,尽量把嘴里的水都咳干净,否则水里的药性也会让江莺歌感受到灼烧之痛,身上的衣裳全湿了,黏在身上不仅沉重还难受。 江莺歌想跳出水池,可下一瞬便被柔软的身子抵在池边,她抬眼一瞧,顿感窒息。 顾珺雯褪去一贯冷态,黑色的秀发绕在颈侧,显得锁骨白得有些过分,以往锐利的目光此刻看起来有些朦胧,像五彩斑斓的朝霞一样耀眼。 此情此景,是连梦中都不可求的,虽然江莺歌极度渴望着顾珺雯,但她还存有理智,知道现在的顾珺雯被疼痛折磨得浑浑噩噩、意识不清。 不可趁人之危,且红叶的警告还犹言在耳,又怎能犯前世同样的错? 江莺歌咬了下舌尖,轻微刺痛勉强让她保持清醒,随后伸手抵在顾珺雯肩上,但顾珺雯反而俯过身来,紧紧压着江莺歌。 眉宇仍旧是冷中带着点不可被触及的距离,不过她的目光里升腾出什么,好似在火竹林里一般,炽热得叫人无处可逃。 忽而,江莺歌想起了顾珺雯连续三年都是依靠九凤的吐息修炼,九凤的一口吐息,当中蕴含的灵力以及温度比火竹还要高,即便顾珺雯已经突破,灵脉里肯定还有残存的吐息,没个一年半载是炼化不了的。 江莺歌没考虑到这一点便往在药里加了火竹,导致顾珺雯的灵脉出现灼烧,这就和普通人被火烧是一样的疼痛难忍。 但顾珺雯习惯了忍痛,所以才会一声不吭,方才那一瞬间的沉默,极有可能是顾珺雯疼得没了力气才会如此。 自责、懊悔充盈着内心,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当即用力推开了顾珺雯,但没想到顾珺雯会站不稳,整个人都滑进了浴池里。 江莺歌急忙潜进水里,伸手把顾珺雯捞了出来,随后掌心运转灵力,把掉进浴池里的冰破针吸回手中,往顾珺雯颈侧的穴位一扎。 极寒的冰破针让顾珺雯舒展了眉宇,目光也恢复了几分清明,随后一言不发地推开了江莺歌。 江莺歌也不知道顾珺雯在想什么,心里虽然有点坎坷,但还是老实交代道:“宗主体内还有九凤的吐息未曾炼化,这次是我的疏忽,往药材里加了火竹,才会害得宗主生了灵脉灼烧之痛。” 顾珺雯还是没说话,她的身子都藏在水里头,水面飘着一些细碎的药渣,有些许粘在了顾珺雯修白玉般的长颈上。 江莺歌真想把那点药渣撵走,可她不敢,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又道:“方才只施了一针,我还得施三针才行。” 顾珺雯淡淡地“嗯”了一声。 江莺歌这才跃出浴池,绕到顾珺雯身后跪着,而这时的顾珺雯,已经绷紧了身子。 灵脉灼烧确实很疼,甚至无法用灵力压制,顾珺雯习惯了忍痛,也习惯了独自承受,却没想到因为江莺歌的靠近而变得不那么习惯了。 其实这样的不习惯早有预兆,从九凤域之行开始,顾珺雯发觉自己逐渐忍不了疼,竟生出若有个人陪着自己、这点疼痛还能再忍忍的懦弱想法,以至于方才疼得出现了幻觉,又看见江莺歌衣裳不整的样子。 顾珺雯原以为体内的魔气被清除干净,便不必避讳江莺歌,但她为何还是时常看见这些零碎的画面,且这些画面并不完整。 她只看见了江莺歌,却不知江莺歌身边有何人,又是谁能让江莺歌露出如此娇柔的姿态。 顾珺雯很在意,在意自己的道心受江莺歌影响,也在意画面里的另外一人,所以才会清醒后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江莺歌。 甚至弄不懂自己为何要把江莺歌拉下水池,那一瞬间,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跳跃…… 第110章 上课 因为顾珺雯体内有九凤残留的吐息,所以江莺歌暂时不需要给顾珺雯配药了,顾珺雯只需按时服用茴乳温养经脉便可。 得闲的江莺歌便和苏晴一起种植药草,偶尔会探听一下苏晴口风,询问黑药村的情况,不过苏晴每年也只回家一次,所以对黑药村也不是特别了解,只知道黑药村有一处禁地,任何人不让进去。 既然苏晴也不清楚,江莺歌就不多问了,待日后寻得机会亲自去一趟便可。 苏晴这时跑过来,指了指鸡圈说:“江医师,天天又去掏蛋了。” 苏晴拿天天没有办法,说也不听,抓也抓不到,但她发现天天非常听江莺歌的话,江莺歌只要拿甘味果放在桌上,天天就会乖乖从鸡圈里跑出来,跳到桌上吃甘味果。 随后,江莺歌会打出一道术法,用水流把天天身上的鸡屎味给洗干净,道:“再偷吃,我就押着你见宗主。” 天天闻言,当即趴下露出肚皮给江莺歌,江莺歌见状,无奈笑着摸了摸它的软肚,然后拿布给它擦拭身上的水渍。 等把天天弄干净,江莺歌才问苏晴:“你知道陌渊长老和筱雨长老最近有什么课?” 第116章 “陌渊长老半月后才有课,筱雨长老的课在三日后,江医师是准备上剑课和术法课么?” 江莺歌点头:“多学一点没坏处。” “按理来说,修士只精修一门功课便可,其余课程基本到了筑基后期便不用学了,江医师已是金丹中期,若还要继续修习旁的功课,会不会太杂了?” 江莺歌也有点担心学太多会本末倒置,毕竟剑课和术法课,还得背剑诀和口诀,而她因为祖爷爷的传承,导致记性不佳,定是要比旁人多费功夫去记。 但不管如何,这两门功课她还是有必要多学一些的,便同苏晴道:“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你且帮我报个名,提前知会二位长老。” 苏晴点头,随后离开了这里。 江莺歌摸着天天的肚子,有些惆怅地看着后院方向,自从药浴过后,她便没怎么见过顾珺雯了,前几日还特意寻了借口找过去,但顾珺雯不是在大殿同几位长老商议事情,就是闭门调养。 总觉得是在避着自己。 江莺歌叹息一声,随后捏着天天的肉脸,道:“其实当狗也不错,起码能光明正大亲近她。” 就和叶云愁一样,能追寻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像江莺歌躲躲藏藏,这也是为什么她看见叶云愁的时候会慌乱的原因。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拉着顾珺雯手,和叶云愁一般毫无顾虑地把心里的一切剖出来,当个狗又何妨。 而感觉自己多了个同伴的天天立马摇着尾巴并且叫了两声,像是在说,你要当狗,以后有哥罩着你,保证你可以在畜生道里横行。 江莺歌拍了拍天天脑袋:“我可不是真的要当狗,不同你闹了,快回去吧,过几日我可有得忙,你以后没事就别老往我这里跑。” 天天耸着尾巴,“哼”了一声就跑没了影,明显是生气了,对此,江莺歌也只能摇摇头。 筱雨长老的术法课分为早午两课,早课是卯时给筑基期弟子统一讲课,午课是未时统一给金丹期弟子讲课。 而金丹期的弟子,全是筱雨长老门下的弟子,像江莺歌这样旁听的弟子一个都没有,以至于江莺歌的出现,引来许多人注目。 他们都认识江莺歌,一来江莺歌是顾珺雯的专属医师,二来江莺歌在兴和堂坐诊的时候,就有不少弟子慕名前去。 所以江莺歌一出现,他们便上前热情地打招呼,尊称她一声江医师,一个个围着她,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他们请教。 他们学了几十年乃至百年的术法,懂得许多门道,江莺歌自然不会吝啬请教。 但没想到刚说两句话,他们又对顾珺雯好奇起来,一会问顾珺雯好不好相处,平时喜欢什么,一会又问顾珺雯有没有给江莺歌开过后门,会不会偷偷教上几招。 后门么,是有的,顾珺雯教的阳火诀对江莺歌来说非常实用,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只能付之一笑。 大家见江莺歌不答,反而愈发好奇地追问,幸好筱雨来得及时,一声轻咳便让大家散开,规规矩矩站成一排排。 筱雨长老手里拿着一本书,她先是扫了一眼自家教导出来的弟子,随后才看向江莺歌,道:“听闻你还报了陌渊的课,可来得及学?” 江莺歌作揖道:“我只需自保便可。” 筱雨打量了江莺歌一眼,笑道说:“知主次,有分寸,为人也谦和,难怪宗主会那么喜欢你。” 江莺歌愣了愣。 筱雨长老说的喜欢,应当是指顾珺雯单纯的喜欢江莺歌的秉性,就像她喜欢师尊师娘是一样的意思。 只是有些地方不明白,顾珺雯平时不露声色,做什么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筱雨长老是从哪里看出来顾珺雯喜欢自己的? 筱雨没给江莺歌思考的时间,转而对大家说:“你们已经到了金丹期,灵力浑厚,可以修炼地级功法,但是要记住,金丹期之间的搏斗,不是凭地级功法便能分胜负。” 同样的功法,不同人使用会有不同的威能,且对金丹期修士来说,用一次地级功法几乎会抽干体内所有的灵力,所以修士搏斗的时候,一般以黄级和玄级功法为主。 地级功法多为保命用。 简单点来说,修士比拼需要灵力支撑,可以理解为下棋,双方持有同样数量的棋子,就看棋子消耗完,棋盘上哪个颜色的棋子数量多便为胜方。 而功法则更像叶子牌,双方出牌出招,比的不仅仅是灵力,还有智谋,就好比五行之间相生相克,若对方用了火系功法,则需用水系功法进行抵御,这样可以用最少的灵力化解对方攻势。 若不会水系功法,同样可以用火系功法反击,只不过如此一来,就看彼此间对灵力的掌控是哪一方更胜一筹。 这些道理,很久之前筱雨便讲过,今日再提起,应当是在特意照顾半路来修术法的江莺歌。 筱雨抬手示意杂役弟子搬过来许多棋盘,她和众人说:“这些棋子是用虚空石所制,棋盘上刻有阵法,你们每动一颗棋子,灵力便会被吸入虚空石里,若被对方吃了棋子,灵力消耗也会根据棋子的数量而定。” 虚空石会不断吸取灵力,一般用来制成囚牢、脚镣、手镣等刑具,用来关押特殊的囚犯,亦或是制成棋子给宗门弟子训练用。 也就是说,这次课业内容便是学会掌控灵力,同时也在考验大家心里所能承受的压力。 筱雨长老名下还是有许多优秀的子弟,大部分人都露出了自信的目光,随后两两一组坐在一起对抗。 但江莺歌是半道加入的,其他人都有对手,唯独她被剩下了。 筱雨长老这时笑着说:“少一人,不如你与我对弈,如何?” 弟子们闻言,目光都瞥了过来。 筱雨长老是分神初期的修为,江莺歌同她对弈,唯一的胜算在棋艺上面,且还得在灵力消耗完之前分胜负。 换作他们,可不敢和筱雨下棋,因为心理压力太大,灵力会乱,支撑不了太久。 但江莺歌没有任何迟疑便同意了,对她来说,胜负不重要,从前和顾珺雯下棋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只要下棋的过程中能学到东西便能满足。 筱雨长老随便选了黑子,让江莺歌先行。 江莺歌还是第一次用虚空石下棋,她刚用指尖捏住棋子,便察觉体内的灵力渐渐被棋子给吸了些,若她拿的棋子越久,消耗便越大。 于是,她毫不迟疑落子。 筱雨长老落子的速度也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跟在白子身后,她道:“我知你和宗主下过棋,棋艺不差,所以,我再给你加点难度,十息过后方能落子。” 什么,十息? 筱雨的意思是,就算江莺歌知道如何解局,也必须十息后落子,一般来说,开局还在布局阶段,一到三息便能落子,而越往后,布局和解局就越难,说不定得二十息才能落子,所以前面得下快一点才能保证后面有充足的灵力。 但筱雨定的规矩打乱了江莺歌的节奏,原本她还恬然自得,现下却要苦着脸点头应下。 明明知道要把棋子落在何处,偏偏得在手里捏足十息,随着灵力渐渐流失,江莺歌的心态也会发生点微妙的改变。 有一点急躁,但不管多急,江莺歌面上不会表现出来,就是额头上冒的汗会多一点。 她掐着时间落子,慢慢就找到了感觉,可以控制体内的灵力流动,让手里的棋子少吸一点灵力。 只不过一心二用容易忽略筱雨布下的局,江莺歌不小心被吃了六个棋子,棋盘上的阵法转动,她的灵力竟一下子被抽走了许多。 筱雨笑着拿走那六颗棋子,道:“若你赢了我,会有奖励,同样,输了也会有惩罚。” 第111章 她是在躲我么? 赢了有奖励,输了有惩罚。 这个赏罚只针对江莺歌,旁人都没有,她实在弄不懂筱雨长老为何独独“照顾”自己? 如此一来,她心中的压力又大上许多,目光忍不住盯着棋局看,明明一开始,筱雨长老用的是最简单的二连星局,但不知为何,白子被逼到角落,黑子已经展开冲段之势。 江莺歌只能被动防守。 手里的棋子不知不觉捏得时间有些长了,等落子后才发觉自己的手心捂出了一层汗,而筱雨长老还在不断施压,又吃了几颗白子。 其他弟子,有的已经分出胜负,纷纷围上来观看江莺歌和筱雨长老之间的比试。 他们看得出来,筱雨长老落子虽然快,攻势看似猛,但防守薄弱,一旦被反击就满盘皆输,而江莺歌的防守看似严密,却因为心中的压力而总会露出一丝破绽。 江莺歌愁容不掩,纤纤指尖捏着白子苦思冥想,清秀的面庞透着几分楚楚可怜,有人因此忍不住指了指棋盘,提醒了江莺歌一句。 筱雨长老笑着同提点的弟子说:“如此悠闲,不如去数一数场上所有的黑白棋子各有多少。” 第117章 众人闻言,立马散开,至于被点名的弟子,只能苦着脸去数棋子了。 江莺歌和筱雨长老下了半个时辰的棋,灵力有些支撑不住,感觉丹田空荡荡,抽不出多少灵力,连吐纳都是时轻时重。 她咬牙坚持了一会,灵力越来越少,手里的棋子变得沉甸甸,不过她已经找到了黑子薄弱之处,白子堵上去,局势瞬间逆转。 筱雨长老开始退守。 江莺歌乘胜追击,接连吞了十来颗黑子,不过这对灵力浑厚的筱雨长老来说,和挠痒痒没区别。 虽然杀出一条路,但江莺歌的灵力也差不多耗尽,灵脉隐隐作痛,棋子也拿不稳了。 就差一点点,但这一点对江莺歌来说已是极限,她深吸一口气,随后朝筱雨长老拱手,道:“我认输。” 不过通过这次下棋,江莺歌也是感悟良多,尤其是心境这方面,若她重新和筱雨长老下棋,定不会这么容易被拿捏了。 筱雨长老的目光透着赞赏,道:“我还以为你会为了那点奖励继续同我博弈。” 江莺歌说:“我有自知之明,况且您只攻不守,已经特意让了我。” 筱雨微微诧异,方才她故意给江莺歌施压,没想到江莺歌还有功夫注意这些细节:“不愧是医师,心性要比寻常人更细致稳妥。” “那想必我给你的惩罚也不算什么了。”筱雨长老把之前拿在手里的书册递给江莺歌,“回去后,你把这本手册抄写三遍。” 抄写对江莺歌来说是家常便饭,她接过手册看了一眼,竟然是与自己灵力契合的功法。 《听风诀》 听风诀可以借用草木的脉络探听四周,所以需要灵力亲木的修士才能修炼,江莺歌符合要求。 她虽然也能用灵识探查四周,不过极其消耗灵力,且只能见到外景,却不能闻声。 而听风诀可以弥补不能听声的缺陷,甚至还能察觉地底情况,至于能探听多少范围,就看江莺歌能不能熟练掌控听风诀,以及灵识的强弱都会有影响。 若将听风诀与隐匿功法相结合,便能做到神鬼不知地探查消息与环境,缺点么,四周没有草木,听风诀便是无用的。 江莺歌好奇道:“筱雨长老,若我赢了棋局,奖励又是什么?” 筱雨长老大大方方指了指江莺歌手里的听风诀:“奖励自然也是这本功法,不用你抄罢了。” 听这话的意思,这功法倒像是特意给她准备的,因为在场其他子弟,灵力都比较霸道,五行之中,唯独没有修炼木系功法的弟子。 这是因为木系功法多为温和,以自身灵力温养他人,适合当医师。 能找到这本功法,想必筱雨长老也费了不少力,被如此厚待,江莺歌是惶恐的,忙不迭就站起来,朝筱雨长老作揖,道了一声谢。 但筱雨长老却挥手,说:“你要谢的是宗主,是宗主亲自找了这本功法给你。” 江莺歌微怔。 筱雨长老笑着拍了拍江莺歌肩膀:“所以我才说宗主很喜欢你,可莫要辜负了她对你的期待。” 说完,筱雨长老飘飘然离开了,只留江莺歌在原地呆呆站着,脑海里不断想着筱雨长老说的话,四周的环境也因此变得模糊,好像一场梦,依稀只记得筱雨长老走了之后,有许多弟子围着自己说话,至于说了什么,她没有记住,等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回到属于自己的小院子。 她心不在焉地执笔抄起听风诀,窗外的风扑进来,带着丝丝凉意。 这一抄便到了半夜。 江莺歌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快要入秋了,天空的明月又大又圆,她却没什么心情欣赏,不仅如此,她抄写了半日的听风诀,也没记住多少。 心静不下来,一直在想顾珺雯为何辛辛苦苦通过筱雨长老的手给自己送功法。 是在躲着自己么? 这个疑问像个死结,越解越心烦,她无奈放下笔,捧着书逐字背诵。 听风诀前几页都是讲心得,以及如何与草木建立联系,中间几页是灵力运转的方式,后面才是心法口诀,是必须牢记的。 短短几句话的口诀,江莺歌便记了好久才勉强记住一小句,她有些搞不明白,当初在白雾之森,顾珺雯教口诀只说了一遍,她便牢牢记住了,怎么这会却背了上句忘了下一句呢? 她叹息一声。 心中其实明白,是自己喜欢顾珺雯,已经到了说什么都能记住的地步,况且此时心中有结,又怎能静心看得进书? 江莺歌收起了书,走出房门透透气,然而这一动,似乎给了个“顺道”的借口,脚步一拐,便直往顾珺雯的庭院而去。 月色拉长了身影,周围是一片混沌的黑,好像把所有的东西都糅杂在一起,不好区分,但江莺歌却轻车熟路到了顾珺雯房门口。 三更半夜,不能敲门吵醒顾珺雯。 江莺歌又不想回去,因为只有待在这里,她才能静心,便一直站到天蒙蒙亮。 初升的太阳光线不是很强,把糅杂的景色照出影影倬倬的轮廓,她隐在淡光下,好似与景混作一体,静谧如清晨的朝气。 不多久,顾珺雯打开房门,单手负于后背看着江莺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因为九凤的吐息,多了一丝红润,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可她的双目却透着浅显的疲惫。 “何事让舞儿一大早来此?” 江莺歌作揖,问出心中的疑惑:“我就是想知道,为何宗主寻得听风诀,却要借筱雨长老的手赠予我?” 顾珺雯闻言,负在背后的手顿时攥成拳,雪白的长裳被晨曦照得亮白,而那双锐利的眸子,却隐在了长卷的睫羽之下。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般望着江莺歌,那双眼睛太过深邃,看得久了,会让人陷入其中,叫人不可自拔。 但江莺歌早已深陷,所以不惧且倔强地不肯收回目光,今日好不容易问出口,若退缩了,以后难有机会再开口。 她的性子就和下棋的时候一样,要么一退再退,到了退无可退之时,拼死也会反击,认定一条路便会走到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驴都没她倔。 良久,顾珺雯才叹道:“先前九凤域一行,我昏迷后幸得舞儿相帮,不仅化险为夷,修为也有所增进,我一直想送你点什么作为答谢,恰巧听闻你要去筱雨长老那边上课,便寻来听风诀,顺手交给她罢了。” 听起来没有任何私心。 就像之前顾珺雯奖励江莺歌灵石,也是通过盈轩堂的弟子进行登记后才能拿到,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画了条泾渭分明的线。 倒显江莺歌自作多情了。 即便心里预设了许多可能,做了最坏的打算,难免还是会失落,江莺歌扯了扯嘴角,问:“所以,不是特意躲着我么?” 顾珺雯抿着唇,她的目光游离在四周,好像藏了一肚子的秘密,并不与人分享。 江莺歌不知道的是,顾珺雯昏迷期间,犹如在冰天雪地的世界,冻得全身僵硬,灵力也无法运转,但还有那么一丝丝神识保留对外界的感知。 她知道江莺歌遇上麻烦,需要紫音神剑相帮,虽然那个时候,她的灵力全都用来压制那股极寒之气,但还是让紫音听从江莺歌的指令。 紫音离体后,极寒之气越发强劲,也削弱她了对外界的感知,一直浑浑噩噩度过每时每刻,也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江莺歌又是否安全,而她能看见的只有幽暗,能感觉到的也只有极寒。 直到额间触及一片柔软,成了一道炽热的火苗,瞬间点燃了全身,醒来后,她便在想,额间余下的温度到底是什么,以至于忘都忘不掉,甚至时常回想起和江莺歌药浴的那日的情景。 顾珺雯为此烦不甚烦,便敷衍了江莺歌一句:“舞儿有些僭越了。” 第112章 剑修课 不得不承认,江莺歌从来看不懂顾珺雯,也不明白顾珺雯为何忽冷忽热,一句“僭越”便把江莺歌拉回现实,清楚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宗门弟子。 而顾珺雯是万人敬仰的玄霄宗宗主,二人最近的距离,也只是医患关系,哪有资格问这些。 也不知自己以什么心情回到小院,她连抄听风诀许多遍试图静心,但耳边仍然会出现“僭越”二字的幻听。 像诅咒一样解不开。 此时此刻,抄再多还是烦躁。 她想找个人喝酒聊天,但相熟的人忙的忙,走的走,抬眼见苏晴正在给院子里的药草浇水,便干脆让苏晴陪自己喝了几杯。 苏晴看出来江莺歌心情不好,她对此挺疑惑,江莺歌脾气好,很少会同人摆着脸色,露出这般郁结的模样。 “是谁惹江医师心中不快?” 江莺歌摇摇头,并不能说出心中的隐秘,她举着酒杯一饮而尽,酒水带着丝丝辣,在舌尖里炸开后会产生一阵酥/麻,这种感觉在愁闷的时候越喝越上瘾。 第118章 院子里没有阵法,秋季的凉风似乎能透过肌肤刺入骨髓,有一棵树冒了黄,池子里的鱼儿也静悄悄。 住在凌霄峰和住在兴和堂最大的区别便是冷清,兴和堂人来人往,连虫鸟鸣叫都显得特别敞亮,凌霄峰则相反,过分冷清,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都有种凄凉的感觉。 这酒也因此越喝越闷了。 也不知喝了多少,江莺歌有点醉了,依稀在酒气里嗅到了熟悉的苦涩冷香,她循着气味瞥向院门口,那里什么也没有。 也是,顾珺雯一直在躲自己,怎么会来呢,是太过期盼生出的幻觉罢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江莺歌便回了房间休息,因此未曾注意到苏晴向院门的方向口行了礼。 醒酒的第二日,江莺歌便去后山练习听风诀。 她需要运转灵力和灵植建立一个连接,简单来说,就是建立一个通道,这个通道会向四面八方扩散,而灵植会把采集的消息从通道反馈给江莺歌。 所以,听风诀的难点在于如何建立这个通道,若通道建立不了,无异于对牛弹琴,是看不见也听不懂灵植传回来的消息。 起初,江莺歌心中有许许多多的杂念,试了几次都建立失败,后来静下心吐纳了一会再试便成功了,只不过连接的范围有点小,而且花费了半炷香的时间。 但通过反反复复练习,又将这半炷香的时间缩短到二十息,她一直在山里待到陌渊长老开课,方才下山前往星辰峰的剑场。 陌渊长老门下弟子众多,更何况炼气期、筑基期和金丹期弟子都在,江莺歌站在里头毫不起眼。 所有人席地而坐,听陌渊长老讲课,讲课的内容是浅显易懂的基础剑诀,但越是基础的东西,其实越重要,只有基础打牢了,才能往下学更高深的剑诀,就类似孩童练字,也得从简单的开始。 而剑意就好比考官给学子出的考题,每个人对考题都有不同的理解与答案。 江莺歌目前还没有资格参悟剑意,她的剑法只能说学了基础,较为复杂的剑诀也只是了解个大概,好比对灵力没什么要求的开山式、断空斩、飞花落等等,只知其形,不知其意。 同时,不论剑修还是体修,兼学身法,以此来躲避敌方的剑招,江莺歌的灵影步便是同陌渊长老学的。 陌渊长老讲完基础,接下来讲的便是剑诀飞花落。 飞花落人人可学,唯一的要求便是灵力不能太弱,因为飞花落在出剑的瞬间需要连刺数十剑,像纷飞的落叶,让对手无处可躲。 江莺歌当初练飞花落,最多一剑刺出六剑,这还是她练了一个月的成果,可见剑修修炼得多辛苦才能把一招练至大圆满。 后来因学医实在忙不过来,剑法便落下来了,现在若让江莺歌再使飞花落,估计只能刺出三剑。 剑修便是如此,不进则退。 有些弟子已经听过这些,觉得无聊,便开始打哈欠,正巧被陌渊长老抓个现行,他顿时气道:“讲过多少次了,越是基础的东西,对日后剑意的参悟越有帮助,你们以为基础剑诀打不过更高深的剑诀那就大错特错。” 说完,陌渊长老飞至半空,他手里拿了一把普通的黄级灵剑,随意指出一剑。 霎时间,风云骤变,原本满是白云的阴冷天空,成了千疮百孔的破布,日光透过白云,像无数个闪亮亮的晶石镶嵌在上面。 所有人震惊回神后数了数,竟数不清陌渊长老到底刺了多少剑。 基础剑诀上限极高,取决于修士本身的天赋,而高深点的剑诀,下限很高,所以江莺歌要练的是基础剑诀,高深的剑诀不适合也学不了。 打瞌睡的弟子变得精神奕奕,忍不住说了句:“好厉害,真不愧是能排上天赋榜的修士。” 江莺歌看了一眼讲话的弟子,竟然是杨清玉,他的修为倒是提升了,只是那张不把门的嘴还是那么容易得罪人。 天赋榜是修士之间私底下弄的排行榜,虽然宗门不认可,但也大差不差。 顾珺雯还未出生的时候,陌渊长老当时就榜上有名,行第四,后来顾珺雯这一辈后起之秀越来越多,陌渊长老的排名也就掉到了第十,也就是最后一名。 杨清玉或许是无心之言,但听者有心,更像是在说陌渊长老越老越不行,明显戳人痛处,果然,下一刻陌渊长老便对他怒吼一声:“你给我在这里跪上七天七夜。” 杨清玉是体修,跪七天倒也无妨,只是这二愣子竟还问陌渊长老:“为什么要罚跪?” “让你跪就跪!” “可三日后,我还有体修课。” “不跪,以后别来上我的课。” 闻言,杨清玉只好闭嘴,乖乖跪着,陌渊长老见状,这才道了一声“下课”便甩袖走了。 其他弟子同情地拍了拍杨清玉肩膀,道了一声“好自为之”后也相继离场。 杨清玉想不明白,他摸了摸头,自言自语说了句:“我想上天赋榜还上不去呢,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江莺歌就站扬清玉身后,忍不住轻声一笑,说:“这天赋榜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但凡在榜上的修士,时时刻刻都受人关注,稍有不慎,便会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像顾珺雯中了毒,有人看乐子,有人担心,也有人想来捞一笔,不论去哪里都被关注,这也是顾珺雯每次离开宗门需要遮脸的原因之一。 扬清玉见到江莺歌,欣喜道:“原来是江医师,许久不见,不过江医师怎么会来听陌渊长老的课,论剑法,宗门可没有谁能比得上宗主,江医师若向宗主讨教,宗主定不会吝啬的。” 都避而不见了,如何请教? 她扯着嘴角说:“我与宗主无甚交情,又怎敢劳烦她老人家。” 扬清玉点头:“也是,宗主事务繁忙,身体也不好,可不能打扰她休息。” “扬清玉,你剑法如何?” 扬清玉摸了摸后脑,笑道:“哎,我是体修,剑法马马虎虎,不过我的身法尚可,配合剑法的话,应当也不算太差。” “我剑法也差,不如你我对练试试?” “可我在罚跪。” “不碍事,稍后我去说说情。” “那成。” 扬清玉本来就不想跪在这里当猴子,如今有江莺歌开口求情,当即便起身不跪了。 他现在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修为没有江莺歌高,但他本就是体修,打斗经验以及身体强度都不比江莺歌差。 更何况江莺歌刻意压低修为,二人拿着木剑对练飞花落,倒也有来有往,甚至可以说,扬清玉的灵影步比江莺歌更胜一筹,加之又是体修的关系,哪怕不用灵力,依靠蛮力都能和江莺歌的剑对拼。 二人练得肝颤淋漓,并没有发现陌渊长老就在一旁看着,他本来是被气走了,不过又想起临时来听课的江莺歌,无奈反身回来想要指点两句,刚好见到这一幕。 虽然江莺歌使出的飞花落像儿童学步一般,马马虎虎,但是她出的每一剑都带了一丝锐气,应当也是经历过什么,对比以前的剑法明显进步了许多,起码不会犹犹豫豫了。 陌渊长老很满意,说了句“孺子可教”便去找顾珺雯了,把江莺歌同扬清玉对练的过程一五一十禀报。 顾珺雯穿着雪白的衣裳,墨发随意卷起几缕束在脑后,一言不发地站在窗口前望着外头的景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陌渊道:“宗主这般关心她,为何不亲自教导?” “基础剑诀,陌长老教足矣。”随即,顾珺雯转过身,这般静静地看着陌渊,冷声道,“不过,她真的叫我老人家么?” 陌渊愣了一下,道:“咱们修道者,又不在意年龄,老人家不过是晚辈对长辈的尊称,亦是弱者对强者表示敬畏,这很正常。” 虽然,老人家也能骂人就是了,不过江莺歌那么乖巧,陌渊觉得是前者。 第113章 纪姐姐的礼物 今日,陌渊长老带弟子们去试炼峰进行实战考核,炼气期、筑基期和金丹期各自分成两组,以树枝为剑,只能使用基础剑诀混战。 混战的话,就比较考验组员之间的默契度,江莺歌和他们不熟,虽然她的修为是金丹中期,可这次比试不能使用医术,相当于她是最弱的一个。 所以在分组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一边,还是陌渊长老指了一方才把她塞进去的。 两组弟子的实力相当,比试前,陌渊长老对大家说:“这次考核不论胜败,我只是看看你们近日学成多少,若毫无寸进,达不到我的要求,便只能留级,去听别的长老授课。” 教授剑道的长老不止陌渊一人,但众长老之中,只有陌渊的剑法教得最好,所以这句话一出,直接打破了组员之间的默契,为了得到陌渊长老的清莱,很容易变成突出自己的个人战。 之前也有许多的考核,有些人留级过,但后来经过不懈努力,剑法终于有小成,得到陌渊长老的赞许,重新来听课。 第119章 这些人心性比别的弟子稳,连忙安抚道:“大家先冷静听我说,两组人数一样,实力有高有底,对方一定会让实力高的先击败我方实力较弱的人,所以我们最好围成圈,彼此的距离别太远,只挑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就算输了也别气馁,只要能让陌渊长老看见我们对剑道执着便可。” 剑修,往往需要极强的毅力,很多剑修就是因为熬不住苦,剑法只学了个半吊子。 陌渊长老最不喜欢的就是吃不了苦头的剑修,最喜欢的就是像顾珺雯那种年幼进山修炼,回来弄一身伤也不会哭,只与剑为伴的修士。 当然,像顾珺雯这样的修士极少能遇见,陌渊长老也不会病态到要求人人像顾珺雯一样,只需拿出剑修该有的姿态就行了。 江莺歌不是剑修,陌渊对她的要求不会太高,大家对她也不了解,自然而然把她分到弱者一列里去。 比试开始的一刻,所有人绷着神经围在一起,江莺歌也不例外,只不过她先前在天柜山有了一点生死一搏的经验,会比旁人更冷静,更有耐心地蛰伏在人群之中。 而对面的那组人,却分散到四周,借助草木隐藏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道道凶猛的剑气袭来。 江莺歌忙踩灵影步,挥动手里的枝条进行抵御,由于四周都是同组队员,无法展开手脚,被动挨打了一会,有人大喊一声:“散开。” 她便往树后一躲,灵识探出,察觉有人从后面绕了过来,反手就是一抽,却被那人避开了。 来人也是金丹期修为,他的目光很锐利,出手又快,江莺歌勉强挡下两招,就见他起手使出一招基础剑诀,断空斩。 断空斩有力劈山河之威,原本更适合刀修,但被陌渊长老加以改良后,现在不仅能力劈,亦能横扫突刺,变化多端。 应对之策确实有很多,但以江莺歌的剑法来说,只有一条路,那便是用灵影步躲开,随后使出一招飞花落。 那人忙不迭收势,同样使出飞花落,他的剑法明显更高一筹,十三道连绵不绝的枝条,只被江莺歌挡去四道,躲去七道,剩下的两道分别抽中她的手臂和腰。 虽说枝条没有剑那般的杀伤力,但被金丹期修士实打实抽在身上,还是很疼的。 她咬着牙,忍着痛,换了另外一种基础剑诀攻过去,那人也不怜香惜玉,毫不留情又抽中她几次。 陌渊长老看着江莺歌狼狈应对,没有丝毫退缩,反而镇定自持,心中虽是赞赏,但医师无论是灵力还是体能,绝对比不上同阶级的剑修,他估计要不了多久,江莺歌就会出现灵力不支的情况。 他还挺怕自己门下的弟子把顾珺雯的宝贝疙瘩打伤,真到那时候,他得出手把人救下。 不过下一刻,江莺歌把树枝插在地上,利用飞花落挑起一阵纷飞的泥土,纤细的身影隐在当中,将飞花落接连使出,剑气荡出的波动逼得另外一人连连后退。 陌渊看得很清楚,才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江莺歌使的飞花落竟已达到十一剑,进步非常神速,且她的灵力依然充沛,反倒是另外一人有力竭之象。 可惜,江莺歌的灵根是木,灵力太过温和,使出的剑法还是缺了一点威力,转眼又被压着打,更糟糕的是,有一名金丹初期的弟子斩出一道剑气偷袭她。 虽说江莺歌避开了剑气,却也因此让对手连抽数下,她身上的衣裳都破了口子,最后一下抽到她的手背,划出一道口子,溢出丝丝缕缕的嫣红,连陌渊看了都不免暗道一声:“一群臭小子,也不知道下手轻点。” 不过也正是这一道口子,让江莺歌想起了天柜山里一幕幕的凶险画面,她眼中顿时燃起一股名为“不屈”的烈火。 脚尖点地,起跳避开袭来的一击、顺手折断树梢上的树枝,两根树枝从她手中飞出,随着她的意念而动,气势汹汹刺向那人。 御剑术,也是基础剑诀。 当初天剑宗老祖便是凭借这御剑术演变出万剑诀,不过御剑术对修士的灵识要求会很高,御的剑越多,灵识就得越强。 让陌渊又一次意外的是,四周有断掉的几根树枝都被江莺歌掌控,那名金丹中期的弟子就算使出飞花落也来不及避开,没多久也弄得浑身是伤,最后竟输给了江莺歌。 因此,陌渊摸着下巴在想,莫不是江莺歌属于实战型的天才? 有些修士平常不起眼,学什么也不是特别优秀,却像根草一样顽强,越打越强,而且亲木的灵力也有韧性的特点。 意思便是木灵力温和,不会被修士排斥,可以用自己的灵力温养伤患,同理,江莺歌若自己受了伤,也会好的比别人快,可不就像草一样,只要有一丝生机,便能死灰复燃。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江莺歌的灵识比同阶修士要强很多,就算月月服用强灵识的药,一般来说,医师也不可能比剑修的灵识强。 所以江莺歌的表现,对陌渊来说倒是意外之喜,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宗门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剑道天才,不好好培养实在是可惜。 陌渊都想收她做第二个关门弟子了。 待比试结束后,陌渊忍着迫不及待的心思,好好夸奖了门下弟子,随后寻了个借口把江莺歌留下,其他人则都遣散。 陌渊直接问:“我观你剑道上有些许天赋,不如考虑一下,做我的关门弟子。” 江莺歌愣了一下,作揖道:“多谢长老抬爱,但我并不想转修剑道。” “也是,现在转修剑道,不仅浪费了你一身医术,宗主那边估计也不会同意,算了,就当我没问。”陌渊挥了挥手,“你早些回去把伤处理好,这两日便不要修炼了。” “是。” 江莺歌正打算飞天离去,陌渊忽然叫住她,说:“我徒儿有样东西让我交给你,上次被扬清玉气糊涂了,差点就忘了。” 她疑惑:“纪姐姐么?” “能让我叫声徒儿的除了你纪姐姐还有谁。”陌渊拿出一个长长的匣子,递给了江莺歌。 江莺歌接过匣子,打开一看,竟是一柄利剑,这剑通体细长、纤薄,靠近剑柄的地方雕了一朵花,花中有一颗不太规则的绿石,这个石头是木灵石,与江莺歌的灵力同源。 而剑的旁边,还有一个绣着“梦”字的香囊,江莺歌拿着香囊闻了闻,香味很清淡,有养气的功效,她欣喜问道:“纪姐姐回来了么?” 陌渊摇头说:“前两年她回来过,但是你不在宗门,她便留下这些东西托我转交予你,没多久又出门历练去了。” 江莺歌摸了摸匣子里的剑,不是特别冰凉,且剑身上还有淡淡绿晕环绕,品级应当不低。 纪若梦是陌渊唯一的关门弟子,她在天赋榜排行第七,当初江莺歌刚入宗门的时候,不是很爱说话,一直都是纪若梦陪着她,还经常带好吃的给她,和她说一些宗门外面好玩的事。 若有人欺负她,纪若梦也会第一时间收拾对方,只不过后来,纪若梦的修为到了元婴期后,便很少回宗门了。 这是因为宗门里的弟子一旦修为到了元婴期,几位长老便没什么东西好教了,需要自行外出多走多历练,能不能到化神期,便看自身天赋以及气运。 这也是宗门里元婴期弟子不多见的原因,不过宗门若有什么大事,在外的弟子都会赶回来,是宗门的底蕴所在。 “这是天级灵剑么?” 陌渊点头:“嗯,你纪姐姐最记挂的便是你,这把剑你便收着,莫要推辞,日后外出也得有厉害的灵器防身不是?” 江莺歌道:“替我谢过纪姐姐。” 她把灵识摸在剑上,然后将其收进了储物袋里,至于香囊,自然是佩戴在腰上。 第114章 再探黑药村 顾珺雯坐在一方石桌前,目光游离在四周,秋风瑟瑟吹来,她手中一杯茶早已冷却。 江莺歌腰间挂着的香囊时而在眼前浮现,心中实在在意,又不好问陌渊,便一大早把杨清玉叫过来,杨清玉毕竟只是门下一名小弟子,顾珺雯问什么,他便老实答什么。 “纪若梦不仅送了香囊,还送了一柄天级灵剑给江医师。” 听见这话,顾珺雯竟控制不住地捏碎手中茶杯,褐色的水顺着指缝流到地上,好似嫣红的血一般渗人。 江莺歌和纪若梦之间的关系,顾珺雯是知道的。 从江莺歌入宗以来,都是纪若梦在陪着,一些基础剑诀,也是纪若梦教的江莺歌。 但顾珺雯没想到的是,天级灵剑也算难得的宝物,纪若梦说送便送,而江莺歌也毫不犹豫戴上纪若梦送的香囊。 二人竟是这般要好么? 杨清玉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万年寒冰的顾珺雯,道:“宗主,若没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 “滚。” “好嘞。” 杨清玉可不想多待,更不敢猜测顾珺雯叫他过来问这些话的意图,忙不迭跑出庭院,经过屋廊,见到江莺歌在池塘边喂鱼,便下意识打了声招呼。 第120章 江莺歌收起鱼饵,见到他时疑惑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杨清玉难得情商高了一回,又或者说,他不敢八卦顾珺雯的事,打着哈哈说:“来看看你的伤好些了没。” 江莺歌逗他一句:“空手来探病?” 杨清玉往身上摸了摸,有些不好意思说:“现在手头有点紧,下次一定补上。” “你这是咒我呢?” “岂敢,那下次我受伤,江医师来探病就无需带礼,如此便扯平了。” 这两日闷在家里养伤,更加让江莺歌体会到凌霄峰的孤寂,连吹来的风都显得比别的山头阴冷,现在和杨清玉说一会话,这种感觉便淡去许多。 这日子便在江莺歌日夜修炼中又过去几月,到了寒冬之时,凌霄峰被一层白雪覆盖,放眼望去,整个院子只剩一片白。 江莺歌照例给何清清施过针后回到小院,天天不知何时在院中留下许许多多抓印,密密麻麻,叫她起了身鸡皮疙瘩。 目光在院子里转一圈,找到躲在雪里的天天,把它抱在怀里,伸手拍了拍它身上积雪,道:“还是你乖,懂得来陪陪我。” 这几个月,顾珺雯还是避而不见,江莺歌为了不胡思乱想,基本把陌渊长老和筱雨长老的课都上满了,还在叶长老那边待了许多日给何清清施针。 可不管多忙,只要有闲暇,江莺歌便会想到顾珺雯,心情难免会有些失落。 天天在她怀里钻了一下,摇着尾巴,随后抬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江莺歌。 面对如此可爱的小东西,郁结的心情变得开朗,忍不住揉了揉它的脑袋。 她看了眼天色,快到午时仍不见日光,阴云聚拢着,一副要下雪却又不下的样子。 往常这个时候,院子里的雪早被苏晴打理干净,今日却迟迟不见人,也没有请假,江莺歌担心苏晴出了什么事,正打算去寻人的时候,苏晴便急急忙忙跑来,说:“江医师,我母亲死了,得请几日假回去奔丧。” “回黑药村么?” 苏晴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双眼红肿,明显哭过了,她咬着下唇点头道:“我姐姐也会和我一起回去。” “你在我手底下做事许久,我理当同你一起回去祭拜。” “好,那多谢江医师了。” 江莺歌本来想和顾珺雯通知一声,毕竟黑药村有点不简单,不过转眼又想,顾珺雯一直避着自己,说与不说其实都无关紧要。 于是,她把天天放下,让天天回去,但不知为何,天天一直跟在她脚边,好像是想和她一起去黑药村。 “你不回天霄峰,不怕被宗主严惩?” 天天叫了一声,摇着尾巴。 江莺歌也听不懂狗语,不过看它的样子是不会回去的,而黑药村凶险未知,带上一只神兽,相对安全些。 她便带着天天一起上路了。 苏岚早早在玄霄宗大门前等候,她见到江莺歌的时候,神情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恭敬敬行了礼。 苏家姐妹修为低,赶路还需骑马,江莺歌配合她们,便也骑着马,一路上快马加鞭,苏岚是一言不发,而苏晴却是一脸紧绷着,等到了村门口,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下来。 村门口有人守着,不过有苏家姐妹二人带着,江莺歌这次进村没有受到阻拦,但村里很多人都因为上次的事而认识江莺歌,所以他们的神情会很戒备。 江莺歌倒也不担心,毕竟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只要不触及到什么,这些村民也不敢对她动手。 况且她还有天天,且修为也提高了这么多,断然不会同上次一样吃瘪。 苏家就在村北一处不算太大的宅院里,据苏晴所言,她家是在家道中落后才搬来这里,而她的父亲,也因此一蹶不振,不是喝酒就是同人去赌钱,家里人只能靠村长每年给的一点接济度日子。 宅院门口挂了两盏白色灯笼,往里看去,一条小径直通向大堂,大堂上摆放着一口棺材,而棺材旁边却无人守灵,加之天色不早,天上也密布着阴云,所以夜色早早便降临,笼罩在院子上方,唯一的亮处就是灵堂那两根蜡烛,蜡烛照出来的火光极其微弱,只能依稀看见光影,莫名让人觉得阴森森。 苏晴直冲灵堂,她一点也不害怕,见到自己的母亲躺在棺材里没有一点生人之气,人也瘦了许多,脸颊两侧和眼窝子凹陷严重,就像洗好的衣衫、嗮干后缩了水的样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苏岚站在一旁,远远瞧上两眼。 江莺歌则拿起一旁的香,点燃后拜了拜,随后把香插在香炉里,静静地观察着四周。 这个灵堂很简陋,灵堂前没有祭品,也没有烧纸的痕迹,更别说请人入殓抬棺了。 她记得普通人非常讲究葬礼,必须有亲人守夜,还得有人哭丧,然而这些都没有,这说明苏晴的父亲很不重视小妾是死是活。 她拍了拍苏晴肩膀,道了声:“节哀,先换上素衣守孝吧!” 苏晴摸了摸红肿的眼睛,转身去找素衣,却在出门的时候碰上苏父和苏母,他们二人穿着平日里的衣裳,不说嫣红,却也是青衫紫衣。 二人没有注意到灵堂里的江莺歌,上来就对着苏晴破口大骂:“在玄霄宗这么些年,修为是一点没进步,还是个杂役弟子,你年龄也不小了,修为也只能到这里,干脆这次就别回去了,早些嫁人,莫要浪费大好年华。” 苏晴的脸顿时煞白。 苏父见她不回话,冷声道:“怎么,不愿意,那也无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归由不得你。” 江莺歌本来不想管别人的家事,但她见不得苏晴的命运只能是嫁人后相夫教子,便出言道:“苏晴的天赋确实不好,但她擅长种药草,为人也勤快,凭着自己的双手也能活得很好,为何一定要嫁人?” 苏父苏母打量着她,见她气度不凡,腰间又挂着玄霄宗医师的腰牌,也不好冷言相待,便软了语气说:“我们知道苏晴勤快能干,但也不能因此一个人过一辈子,所以特意为她寻了一门好亲事,对方年纪轻轻修为便到了筑基初期,长得也不错,配她足够了。” 江莺歌道:“不管对方有什么家世背景,总得让苏晴心甘情愿才是。” 苏父闻言,于是把问题抛给苏晴,问她:“那你来说说,愿不愿嫁人?” 苏晴跪在地上,道:“父亲,我没见过对方,也不了解他,这件事能不能等我母亲安葬后再说?” 这话棱模两可,不同意也不拒绝,江莺歌不懂,苏晴有自己撑腰,为何不拒绝个明明白白? 反倒是苏父,听了这番话后,态度没那么强硬了,他让苏晴和苏岚回房间换上素衣,随后把目光放在江莺歌身上,道:“未请教尊姓大名?” “玄霄宗弟子,江莺歌。” 苏父也听过江莺歌的大名,更何况江莺歌曾经也把黑药村闹得天翻地覆,村里没人不知道她,因此,他更不敢轻易得罪,只道:“不知仙长大驾光临,苏某有失远迎,我这里地方小,没有多余的客房,若是不嫌弃,仙长暂住在苏岚房间,我让苏岚和苏晴挤一挤?” “好。” 住在哪里都无所谓,江莺歌来此的目的不仅仅是祭拜,她还想暗中探查这个村子,尤其是苏晴之前提到过的禁地。 苏父苏母提着灯笼,领着江莺歌来到苏岚的房间,还端来热茶水放在桌上,不过他们的茶壶和茶杯上都有洗不掉的旧斑痕,江莺歌虽然没有洁癖,却也不想用这些茶具。 床上的被褥倒是干净整洁,应当是在天好的时候时常晾嗮,屋子也没有灰尘,地上还有一点点刚打扫过的水痕。 苏家这对父母,对苏晴很不好,见面就骂,但对苏岚却是极好的。 第115章 又见村长 天天作为神兽,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只要把它放在地上,便在屋子里乱窜,有的时候还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就好像离开玄霄宗,一下子获得了自由,想干嘛便干嘛。 江莺歌笑了笑,没管天天,而是竖起耳朵听着隔壁动静。 苏晴和苏岚就在隔壁换衣,白天赶路的时候,可能是有自己在的关系,苏岚一直没说话,现在却对苏晴阴阳怪气地说:“我父亲说的也没错,像你这样天赋差的女子,最终归宿便是找个好人家嫁了算了。” 苏晴没有吭声。 苏岚接着说:“你不愿又如何,除非与我们断绝关系,否则就算宗主来了,她也管不了别人的家事。” 苏岚此言不差,这也是江莺歌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帮苏晴解围的关系,更何况,杂役弟子严格意义上只是玄霄宗的帮工,连弟子都算不上,顾珺雯就算有意要帮苏晴,也没有合理的借口来堵悠悠众口。 苏晴说:“姐姐就这么讨厌我么?” 苏岚气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不仅我讨厌你,我们全家人都讨厌你,现在你母亲也死了,还赖着做什么呢?” 第121章 “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等你母亲丧事办完,就赶紧滚,以后都不准回来。” “可这里是我唯一的家。” “这里没有你的家,我让你滚,听明白了么?”苏岚一把拽着苏晴的衣领,把人摔到地上,苏晴吃疼,却仍一声不吭。 苏岚见苏晴眼角上的红晕,些许的眼泪挂在上面,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她嘴角动了动,更重更伤人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可知父亲口中年纪轻轻便到筑基期修为的人是谁么?”苏岚蹲在苏晴面前,“是村长的儿子李咸。” 村长的根骨年龄六百多,那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年纪轻轻,不过在苏家父母眼里,李咸就算是一两百岁到筑基期,那也是年轻有为。 就村长那种德行,教出来的儿子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苏父苏母明显是要用苏晴换取利益,这般看来,苏岚一直针对苏晴,想把人赶走,反倒显得不那么可恨了。 苏晴听了苏岚的话,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把身上的素衣整理好,此时的她脸色看起来很差,配着这身衣裳更显柔弱,但说出口的话却很强势:“不劳姐姐操心,我自有分寸。” “我才懒得管你。” 苏岚说完,摔门走了。 苏晴则回到灵堂给她母亲守孝。 江莺歌抱起乱窜的天天,摸了摸它的头,同它说:“帮我个忙,你在村子里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她怕天天听不懂,便解释了一番可疑的地方包括有禁制或者别人不能进去的地方,然后还用一把甘味果贿赂天天,天天一高兴,叫了两声便跳出窗口,眨眼间,那一身黑毛与夜色融成了一体。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江莺歌待在房里没有出去,而是用灵识探查四周,直到天亮,天天方才回来。 天天朝江莺歌叫了两声。 江莺歌听不懂,问它是不是找到可疑的地方,见天天点头,她方才抱着天天走出房门,往灵堂看了一眼。 苏晴跪了一夜。 灵堂前,连祭拜的人都没有,只有苏晴一人孤零零地烧纸,苏家父母来都没来过,苏岚还好一点,半夜过来了两次,本来是要替苏晴,但是苏晴缄默的样子又把苏岚气走了。 其实,苏岚有一点没说错,这里没有苏晴的家,苏晴离开并非是坏事,只要跟着江莺歌回到玄霄宗,苏家父母定不敢来玄霄宗要人的,就算来了,估计连门都进不去。 江莺歌走过去,又上了炷香。 “昨夜我听见你和苏岚的争吵,若你想离开苏家,我会尽力帮你。”江莺歌还以为是苏晴不想麻烦自己,便主动出言相帮。 但苏晴摇头说:“多谢江医师,但这是我们苏家家事,我会自己处理的。” 闻言,江莺歌道:“苏晴,我并不想多管闲事,我之所以想帮你,是因为我来此也是有私心的,算是我在利用你,所以想帮你一回作为补偿。” “我知道。” 江莺歌诧异:“你知道我利用你?” 苏晴点头:“从江医师第一次向我打听村里的事我便知道了,不过我对村里的情况知道的不多,上次回到村里探望母亲,我还特意向母亲打听了村里禁地一事,但母亲没有告诉我,反而不准我再问这些。” 江莺歌还以为苏晴是那种过分善良到天真的人,才养成现在这样的软性子,原来不是么? “既然知道我利用你,为何还帮我?” 苏晴道:“因为江医师待我好是真的,对我也并无恶意,我自然也要尽所能回报江医师。” “既然你看得如此通透,想必也清楚你父亲只是要用你换取价值,那为何还要留下来呢?” 苏晴只道:“江医师认为一个烂人,会因为少了我而放弃到手的利益么?” 江莺歌明白了,苏晴不走是因为苏岚,即便苏晴走了,苏父也会用苏岚换取利益,如此看来,这对姐妹着实有点意思。 姐姐为了妹妹宁可当恶人。 而妹妹为了姐姐独自承受一切。 这时,苏岚端来些许的饭菜放在了苏晴面前,可能碍于江莺歌在旁边,放下饭菜后,她只站在一旁,并未开口说话。 苏晴迟疑片刻,端起饭碗吃了两口。 苏父苏母吃饱后才慢吞吞来到灵堂,二人见到江莺歌,也只是客套了一句,然后和苏晴说:“明日可以合棺下葬了。” 村里有块墓地,村里死去的人会统一安葬在那边,若死去的人沾亲带故便会和先祖安葬在一起,并且刻上某族的姓,若是无族无亲,则被安葬在角落,墓碑也没有族姓。 苏父可能是觉得苏晴要嫁给村长的儿子,所以允许取来的小妾和苏家先祖葬在一块,并且给了苏家姓。 苏父以为苏晴会感激,没想到苏晴说:“墓碑就刻我母亲自己的名字,苏氏偏房,我母亲高攀不起。” 苏母气道:“那最好,我还不愿你父亲给她名分呢!” 苏父也道:“不知好歹。” 江莺歌还在旁边看着,这苏家父母也不知收敛,可见平日里是如何待苏晴了。 苏父苏母刚准备甩脸走人,门口忽然迎来许多人,为首者江莺歌认识,是黑药村的村长,没想到几年不见,村长看起来容光焕发,比之前看起来要有精神了许多。 而村长身后一群人,不是筑基期便是金丹期修士,显然顾珺雯在那时的警告一点用都没有,这个村子里的人还在服用通窍丹,强行拔高修为。 村长身边站着一人,单看外貌与中年人一样,呈现些许的老态,发丝间藏了几根白,眼角有皱纹,与村长有几分相似,想必便是李咸本人无疑。 苏父苏母连忙上前迎接。 村长同二人客套着,说什么都是同村人,要来祭拜一下,而李咸却把目光放在苏晴身上,这一行人明显打着祭奠的名号,实则目的在苏晴。 “江医师,许久不见。”村长杵着拐杖走到江莺歌面前,“不知顾宗主近日身体可好?” “很好,不劳村长挂心。” “那就好,不过江医师作为贵客,住在这里着实寒碜,稍后我让人给江医师安排别的住处。” “不必,这里挺好的。” “那可不行,万一顾宗主怪罪下来,我们难辞其咎,江医师可莫要让我们难做人。”村长道。 顾珺雯才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人,除非村长不想让江莺歌待在这里,特意安排住处,是为了方便村里人监视江莺歌的一举一动。 若是如此,那江莺歌更不可能听从村长的安排,况且苏晴还在这里,这些人可能会趁江莺歌不在的时候又欺负苏晴。 江莺歌想了想,顾珺雯上次发怒的样子对村长来说还是历历在目,否则也不会对她好言好语,所以,她便利用了这一点,说:“上次宗主生气,是因为你们得罪了我,懂么?” 言下之意,若不顺着江莺歌还是会得罪了顾珺雯,果然,村长听见这番话后,他只能转头对苏父说:“你可要招待好江医师,缺什么就同我说。” 苏父连连称是。 不过村长领着人祭拜完后并未离去,而是给了笔灵石,让苏父请人准备酒席,好好给苏晴的母亲办丧礼。 村长此举,看起来挺照顾苏晴,也让人挑不出错处,但江莺歌总觉得村长此举另有目的,可她一时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目的。 烦躁之际,天天伸着舌头舔了舔江莺歌指尖,随后她便静下心了,左右天天都已经找到禁地,不管村长想做什么,有天天在,他也掀不起浪。 不多久。 因为苏父要办丧礼的关系,苏家一下子来了许多人,吵吵嚷嚷,在白皑皑的雪地上踩出许多凌乱的脚印,天空这时也飘下一片片雪花,欲盖弥彰似地盖住这些脚印,但不管下多大雪,雪地上总会寻到蛛丝马迹。 第116章 目的不纯 丧礼倒是一下子让苏家热闹了起来,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而院中也搭建了棚子用来挡雪,棚子下则摆满桌子。 村民都穿着厚实的衣裳坐在椅子上等菜肴上桌,苏父苏母脸上容光焕发,一点哀伤的样子都没有,来回在院中游走,与人攀谈,完完全全把这次丧礼当作与人深交的契机。 江莺歌抱着天天,就坐在苏晴身旁,别人递来的茶水她一口也没动,嘴里呼出一口白气,扭头看向村长以及他的儿子。 这二人来意不明,也未曾有什么动作,着实让她看不懂,而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许多人受不住,坐在椅子上一直抖腿,试图驱散寒意。 苏晴和苏岚修为低,不得不往里多加几件衣裳,便暂时起身回了房间。 李咸一直盯着苏晴,见苏晴一走,他便立马跟了过去,江莺歌装作不知,探出一抹灵识。 李咸一路跟到房门口,也不顾女儿家的清誉,抬手便用力敲了敲门。 苏岚喊了一声“等一下”后才开的门,见到李咸的时候没掩饰眼里的厌恶,问他:“你来做什么?” 第122章 李咸笑道:“来看我的未婚妻。” 苏岚挡在门口,气道:“她现在还不是你的未婚妻。” “马上就是了,你让我进去。” 苏岚怎么可能让这种人进去,她伸手去拦,但李咸修为比她高很多,根本拦不住,被他轻轻一推倒在了地上。 苏晴连忙去扶苏岚。 李咸笑道:“何必呢,你们的父亲拿了我们李家三万下品灵石,其实早就把她买给了我,未婚妻不过是对外的说辞罢了,她相貌平平,资质也平平,给我当妾都不够资格。” 苏岚不可置信道:“三万下品灵石?” 苏岚在玄霄宗省吃俭用,每月只能省下一两百下品灵石,而苏晴因为在江莺歌手底下做事,赚得比苏岚多,但每个月也只有七八百灵石能多下来,而且这笔灵石,每年苏晴回来探望其生母时,都被苏父给收走了。 三万下品灵石,对二人来说就是巨款,但苏岚还是说:“三万下品灵石,我会还你的。” 苏晴闻言,愣了一下。 李咸笑道:“我不要灵石,只要人,等丧礼办完,苏晴必须跟我走。” “有我在,你休想。” 这时,苏父走来,听见房间里的争吵问了句:“你们在吵什么?” 苏岚指着李咸道:“父亲,此人之前收的几房小妾都死得不明不白,现又强闯后院,品行如此不端,怎可把苏晴嫁过去?” 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苏父自然也知道,但他却不以为意道:“那是她们自己身子骨不行,总之这门亲事已经定下,轮不到你插嘴。” 苏岚还想说什么,但被苏晴拽住手腕制止,转而道:“父亲,我和姐姐出去守灵了。” 苏父点点头。 苏岚和苏晴这才离开了房间。 苏父见四周无人,出手布了道隔音的术法与李咸交谈,江莺歌听不见二人谈话,心中有点在意,但村长的目光时不时就往这边看过来,便只好不动声色按耐住。 到了夜里,雪中夹雨。 许多人吃到一半便纷纷告辞,回家躲被窝去了,江莺歌本来是想等村长一家人走了之后再去探一探村里的禁地,可左等右等,村长并无离去的意思,反而让人端了几盆炭火放在身边取暖。 很明显,村长在防着江莺歌。 只要江莺歌动一下,村长的视线便立刻跟上,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想夜里行动的心思只好放一边,另做打算了。 就在江莺歌思考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苏晴忽然晕眩倒地,吓得苏岚忙不迭把人抱在怀里,而苏父也因为怕到手的三万下品灵石飞走,面无血色地请江莺歌给苏晴诊脉。 江莺歌自然不会推辞,可村长信不过她,担心这是她的计策,反而请了村里的老医师过来。 这个老医师江莺歌认识,是魅影阁的人,之前她和竹溪被黑药村的人追杀,就是被他所救。 江莺歌同老医师使了眼色,那老医师也不知有没有理解江莺歌,他对村长说:“我需要保持安静,房间里多准备几盆炭火,窗户开条小缝便可。” 村长没什么意见,他显然是比较放心自己村里的人,便让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包括江莺歌。 不过窗户有缝,江莺歌的灵识能毫无阻碍探入,见老医师正给苏晴诊脉,便传音问老医师:“苏晴如何了?” “苏小姐是装晕的,应当是想和江医师单独说话,但没想到村长疑心这般重,反而叫来了我。” 江莺歌说:“那劳烦您当传话人。” 苏晴修为低,若是传音的话,很大概率会被村长察觉灵力波动,但换作老医师的话,会安全很多。 苏晴之所以装晕,是她知道江莺歌为禁地一事而烦,偏偏村长又盯得紧,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为江莺歌出谋划策。 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江莺歌若不走,便会一直有人盯着,贸然行动的后果,禁地里的一切可能会被人为销毁。 江莺歌只有离开村子后再探才是上策,反正她现在修为高了,身边还有个天天,混进村里应当不难,只是看村长和李咸的态度,是绝不可能放苏晴和她一起走的,除非让顾珺雯拉下脸亲自来要人。 苏晴通过老医师传话说:“江医师不必担心我,村长做事不敢过于明目张胆,丧礼结束后我还需守孝,总归到成亲那日还有一段时间,若江医师真能在禁地里找到什么,那村长必然逃不了干系,等他们伏诛,这婚事自然就不作数了。” 苏晴说得不无道理,当务之急,还是得一探禁地,若禁地里什么都没找到,届时再请顾珺雯帮忙也不迟。 老医师给苏晴诊完脉,开了一些暖身子的汤药后就走了,苏父苏母听到苏晴没什么大碍,忍不住骂了句“娇气”后便回到前院去招待宾客。 而村长还是盯着江莺歌不放。 直到第二天苏晴的母亲下葬,江莺歌离开村子后,那种如芒在背的视线才算消失。 随后,她又折返至村口,此地有四名筑基期修士看守,其余地方因为有阵法的关系是进不去的。 江莺歌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等天黑了,门口的修士换完班后,才拽了一把药粉闪身过去,随手一撒,几人便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 这个药粉只是让人暂时产生困意,轻微神志不清,但并不会使人昏迷,如此一来,即便几人清醒了,也不会怀疑被人下了药。 江莺歌顺利入村后,便让天天带路前往村中禁地,不过就算是大冬天的夜晚,也是有不少人在村中巡守。 天天鼻子灵,带着江莺歌绕开巡守。 一直往村后一座山头走去。 山里有许多小禁制和灵符制成的陷阱,而作为村里的人,应当都知道陷阱的位置,会特意绕开,天天很聪明,循着经常有人踩踏的地方把江莺歌带到一处溪边。 溪水对面有一个断开的山壁,山壁下有个很宽的洞穴,有一条溪水顺着不规则的石缝延绵进洞穴里。 江莺歌刚要进洞穴,天天却一口咬住她的裙摆不让她进,她疑惑道:“此处难道也有禁制?” 天天点头。 “那你能悄无声息破开禁制么?” 天天顿时昂首挺胸,摇着尾巴,四条腿踩着骚包的步伐走向洞口,但下一刻,江莺歌用听风诀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拽住天天脖子上的灵圈,连忙退至树后隐蔽起来。 天天懵了,它帅气的样子才持续了一会就没了,而这时,村长领着一些人走到洞穴口,他观察了一下四周,似乎在确认禁制是否完好。 李咸道:“那女人都走了,父亲还在担心什么?” “此人心思玲珑,就怕她杀个回马枪,而且顾珺雯也不好糊弄,这些年我们相安无事,那也得感谢大人令她分身乏术。”见禁制完好,村长松口气看向李咸,“总之,苏家丧礼已经办完,你尽快把苏晴娶回家交给那位大人。” 李咸道:“可我今天看过苏晴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大人恐怕不会满意。” “你娶一个死一个,现在村里哪有人敢嫁女儿给你,差点便差点,管不了那么多了。”村长叹气道。 通过几人的谈话,得到了不少有用消息,虽不知那位“大人”具体身份,但可以确定李咸对苏晴没有兴趣,应当是要用苏晴做某些事情,而这件事很可能会要了苏晴的命。 村长确认这里安全后便和李咸走了,把其他人留在洞口看守,不过这些人的修为都只有筑基期,江莺歌脚下轻点,无声无息出现在他们身后,好似月下一道光影在眼前飘过,银针随手刺去,不一会,他们便纷纷倒在了地上。 破禁制说难不难,只要修为足够高,可用暴力手段强行破除,而天天又是神兽,它的嘴巴堪比神兵利器,在它的咬合下,禁制轻易便破开了一道口子。 第117章 方位阵 山洞里没什么雪花,但溪水边结了冰,冰层下有些许的青苔,天天踩在冰面上脚步一迈,便滑到她前面,尾巴一摇,没保持好平衡,一屁/股坐下去,以滑稽的姿势停住。 本来还紧张的情绪就这么被天天滑稽的样子给逗轻松了许多。 不过,这山洞一路走下来,唯一奇特之处便是溪水以一个诡异的方式一直往里头流淌。 明明山洞里的路凹凸不平,时高时低,但溪水却毫无阻碍,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她一直顺着溪流方向走,直到前方隐隐约约看见一道光照亮的拱形门方才停下脚步。 这个门是人为凿出来的,门四周的山壁都被修平整,上面挂着点燃的火把。 江莺歌用灵识探查了一下门后,却遇到一层阻碍,她只好抱起天天,壮着胆往里走。 门后有个池塘,溪流便是流到这里,不断汇聚着,而池塘边是一个环形的过道,几根柱子支撑着过道,柱子上仍然挂着点燃的火把。 她顺着过道走进另外一个拱形门,门后是许许多多的门,这些门单从外面往里看是漆黑一片,没什么区别,中央是一个方位罗盘,罗盘上方的顶端是用虚空石制成的另外一个罗盘,两者相互对应。 第123章 江莺歌见状,暗道一声不好,她虽然不懂阵法,但她记得齐长老讲过阴阳罗盘便是生死罗盘,分天地两种,便是现在她所见的样子。 当时江莺歌只听懂阴阳罗盘分生死两种,至于哪个是生,哪个死,什么天地乾坤,还有什么对应什么位的,她是一句也没听懂。 江莺歌连忙往回走,却愕然发现不是原来的路,而是到了另外一处地方,中央也是天地罗盘外加许许多多的拱形门。 “完了,我们被困在阵法里了。”偏偏江莺歌对阵法一窍不通,且这种阵法还不是寻常见有眼的阵,而是少有的方位阵。 方位阵没有阵眼,以自然环境布置,一旦困在阵法里,只能一一寻找破解之法,对破阵者没有修为限制,就算是高修为用暴力也难以破除,除非是大能从外部将其夷为平地,不过如此一来,阵里所有的生物都会消失。 天天不信邪,它从江莺歌怀里跳到地上,对着罗盘张开奶呼呼的小嘴,随后好似升起一股风暴,强大的吸力把地上的泥土和挂在墙壁上的火把全都吞进它的肚子里。 江莺歌连忙伸手拽着门边,把灵力集中在脚底,牢牢扎着马步,可没多久,随着吸力越来越强,她本就轻盈的身子难以稳住,衣裳也好似被人撕扯着。 整个身体挂在半空,只剩双臂死死抓住门边,被弄得好不狼狈,可罗盘依旧纹丝不动。 再怎么下去,罗盘没事,江莺歌反而要被天天吃了,她忙不迭喊道:“天天,快停下。” 天天这才闭上嘴巴,歪头看着江莺歌整理衣襟以及凌乱的发丝,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便躺在江莺歌脚边,把肚皮翻过来给她摸。 江莺歌摸了两下后又把天天抱在怀里,随后走到罗盘边静静观察着。 一般设立方位阵都得遵循自然规律,阵才能成,江莺歌只要找到这个规律便可破阵。 地上的罗盘是阳罗盘,通体用暖玉打造,摸在手里都是温的,指针是坐午向子,而顶部的罗盘是阴罗盘,用虚空石打造,指针是坐子向午,且江莺歌体内的灵力正不断被阴罗盘摄取。 “怪了,按理来说地为阴,天为阳才对,怎么罗盘是反着布置的?”就像这个阵法,全是颠倒的,正对了阴阳二字。 嗯,知道这些已经是江莺歌的极限,更多的她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了。 不过头顶有那么一大块虚空石,反正是不能待太久的,否则灵力会被吸干。 于是,她随便选了一个门,用匕首在门上刻下记号后才垮步走进去,还是一模一样的地方,只是门边无记号。 江莺歌又反身走回去,仍旧没变化,可先前留的记号也没了,环顾四周,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她这才意识到,这个阵法里头有许多空间,错综复杂,且每个门一旦垮过去就会跳跃到新的空间,根本回不去。 阳罗盘上的指针到是指向另外一个方向,阴罗盘依然与阳罗盘指向相反的方位。 “这该如何是好?”江莺歌完全不懂阵法,摸不到空间跳跃的规律她便永远出不去了。 她急得查看四周,想找找有没有遗漏的线索,但这里的墙壁很光滑,只挂着一些火把,她还以为火把有什么玄级,便盯着火把看了许久。 天天打了哈欠,它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用一种很无聊的眼神看着江莺歌。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莺歌自己盯累了,她眨了眨眼,唉声叹气地走向罗盘,可左看右看,还是看不懂这东西。 无奈,江莺歌只好又在门上刻下记号,来来回回,进进出出,每次都是新地方,罗盘指针也没有规律地指向某处。 因为虚空石的关系,灵力消耗极快,她已经服用了两枚补灵丹,可丹药虽好,但也只能应急用,短时间内服用过多,药效便会大打折扣。 “究竟是什么人能弄来如此多的虚空石和暖玉设方位阵?”江莺歌疑惑不解,“如此大手笔,看来阵中有很重要的东西。” 且这个东西还没被转移,否则村长也不会大半夜来此检查,并且让人守着了。 江莺歌瞥了一眼罗盘上面复杂的文图,觉得村长这般小心翼翼完全是多此一举,有这个阵法在,就算阵道大家来也没那么容易破阵的。 这么一想,她更担心自己出不去了。 “天天,我知道你和顾珺雯的神识有联系,能不能通知她我们被困在此地?”江莺歌看着天天的目光透着期盼。 天天歪着头看她,也不叫。 很明显,二人被困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天天和顾珺雯之间的联系自然也会被切断。 江莺歌失望地摸了摸天天狗头,道:“看来还得靠我自己。” 她放下天天,取纸笔把自己走过的门一一记下来,同时每个空间的罗盘指针也都标明,随后拿起纸张看了看,这些指针没有一个重复的。 按理来说,罗盘与十二个时辰有关,而十二个时辰又分为九十六刻,倘若她一直走,这罗盘的指针一定能走到重复的位置,而出口也定隐藏在当中,因为这是自然法则,若是违背法则,阵法则不成。 想通后,江莺歌收起纸张,抱着天天走向拱形门,这次的罗盘指针虽然没有重复,但空间稍有不同,只有四道门,分别立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门前还有尊石像,这四尊石像长得很奇特,有六眼四臂,但脸部轮廓棱角分明,身材高大,肩宽细腰,很是俊美。 四尊石像分别拿着不同的武器,剑、鞭、长矛和锥子,身上还穿着护甲,看得久了,江莺歌总有一种石像会活过来的错觉。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天天忽然对着石像狂叫,时不时发出一声低鸣,就连身上的狗毛都炸了起来。 江莺歌从来没见过天天这种的样子,除非石像很危险,连天天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她想也不想往石像身后的拱形门飞去,眼看就要穿过门,忽然后背生出一股阴寒之意,就好像生了第六感,若此刻不闪躲,一定会没命。 出于生存的本能,江莺歌往旁边一滚,一道极强的剑芒从她身侧划过,击在墙壁上,引起墙壁上的禁制发出阵阵光芒,抵消了剑芒对四周的破坏,可任然有些许的碎石滚落至江莺歌脚边。 后背盈满了冷汗。 怀里的天天不知何时挡在江莺歌身前,尾巴也不摇晃了,对着石像龇牙,圆溜溜的双眼此刻也露出了神兽该有的威严与凶光。 但石像是死物,不知痛也不知怕,那一双无神的眼睛闪过一阵幽光,随即,四尊石像便以左右包抄之势向江莺歌靠拢。 江莺歌不知石像的强度,但能感觉到石像给她造成很强的压力,像独自一人待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种绝望窒息的感觉。 就如当初,江莺歌只能看着顾珺雯和玲儿兄长决战,那种无能为力再一次袭上心头,连四肢都变得有些僵硬不听话了。 天天率先出手,似一道光袭向拿锥子的石像,天天是神兽,光是身躯的撞击力也能造成恐怖破坏力,但石像只是用手臂挡了一下,被撞退了几步而已。 石像眼里的幽光瞬间大盛,一道光束射向天天,天天张开嘴巴,腹部一缩,把光束纳入口中,两两对决下,连四周的空气都跟着扭动,把江莺歌震退至拱形门前。 天天吞下光束后,仰头一吼,随即伸出爪子,把脖子上的灵圈扯下,顷刻间,那毛茸茸小巧的身体成倍增长,原本的短脚和短尾都变得修长无比,奶呼呼的嘴此刻也被拉长,露出两颗半月般獠牙。 第118章 不坏石像 吞天本体极其高大,石像在它面前也显得矮小,那一巴掌呼过去自带一股风劲,似乎连周遭的气息都被扭成风刃,倘若修士挨上一击,定要伤筋动骨。 但石像身上穿着不知名的盔甲,硬生生挡下天天的爪子,同一时间,石像挥动手臂,四柄利器左右上下毫无死角地刺向天天,而作为神兽的天天,竟被那利器划出伤口。 江莺歌看着天天来回和四尊石像纠缠,打斗溢出来的灵力全都被控制在禁制之内,石像的利剑时而砍在罗盘上,但那罗盘有阵法保护,未留下丝毫痕迹,不一会,天天身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令她心中急得直冒冷汗。 这石像身上的防具和利器,难道都是仙级么? 那费心建造这里的幕后之人,真的只是为了保护这里的秘密还是另有目的? 她来不及想清这些,目前得想办法和天天一起离开这里,那些拱形门每次穿过传送的地方都不一样,若不能和天天同时进门,天天就会和她分开。 但石像一直缠着天天,只要天天往江莺歌身边退,石像便以极快的速度左右包抄。 石像的灵力仿佛没有限制,越战速度越快,六只眼睛还时不时发出一道强光,不过术法对天天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它身上的皮毛对术法有很强的抵抗力,还能把光束吞入腹中。 第124章 但阵中有虚空石,天天的灵力支撑不了太久,偏偏江莺歌自己也没多少灵力,帮不了天天。 她能做的只有解阵。 江莺歌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四周,这个空间和之前的空间相比,门少了很多,却多了四尊石像。 方才一进这个空间,石像没有动的迹象,是江莺歌心中生了惧意,总觉得石像来自远古某个大能,便想离开这里,石像也是在她靠近拱形门的时候才动的。 想到这里,江莺歌把手伸向拱形门,离她最近的石像忽然扭过头,眨眼间便到了江莺歌身后。 虽然江莺歌早准备好用剑格挡,但也没料到石像会这么快,锥子垂下来的一刻,她本能察觉危险,不能硬接,勉勉强强侧过身,那锥子便擦着她的面垂在地上,震得空间禁制大动,余威将她掀翻在地,吐了口血。 江莺歌不敢发愣,在倒地的瞬间连忙翻滚数圈,等她抬起头时才发现石像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冷看她一眼,随后跃向天天,继续围杀天天。 天天见江莺歌受伤,发出一声咆哮,随后张开嘴咬住其中一尊石像的肩膀狂甩头,想将其撕个粉碎,石像被它叼在嘴里只剩两只手臂可以活动,正不断用剑往它嘴里刺。 天天嘴巴上被划了很多伤口,但仍旧没有松嘴,咬合力反而越来越大,那石像的肩膀裂开了一条缝隙。 手拿鞭子的石像趁机甩鞭,四条鞭子仿佛成了麻绳,把天天牢牢捆住,另外两尊石像左右袭向天天的双目。 江莺歌见天天有危险,已经顾不得许多,起身飞向拱形门,目光则死死盯着身后,果然又被她引来一尊手持长矛的石像,她想也不想在半空中翻个身,足尖踹在门边,又以飞快的速度往后退。 恰巧石像手中的长矛往她腰间擦过,射进拱形门的另外一边,就这般悄无声息消失了。 见长矛石像少了一把利器,江莺歌故伎重施,再一次翻身飞向拱形门,石像仍旧傻愣愣把手里的长矛掷出,江莺歌侧身避开,那长矛没入门后便没了踪影。 而另一边,石像即将抡起锤子捶到天天的眼睛之际,一条长尾忽而将其扫开,血淋淋的嘴死死咬着石像不放,那凶恶的眼神好像要把石像给吃进肚子里去。 此时,用鞭子束缚着天天的那尊石像竟然把天天甩向半空再砸向地面,天天庞大的身躯撞到地上的一刻,整个空间都微颤着。 然后又把天天举起来往墙上砸,如此往复,不断甩起又砸下。 石像甩鞭地速度极快,哪怕绑着天天如此庞然大物也甩出了残影,阵阵风在四周形成一道墙壁,别说江莺歌无法靠近,另外两尊石像也被风压到了墙角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天身上多了一道又一道伤,伤口上的鲜血因为高速甩动而飞溅得到处都是,有几滴甚至甩到了江莺歌脸上。 最后天天体力不支,呕了口鲜血,嘴巴里的石像掉了出去后被惯性甩砸到墙壁上,强大的冲力让石像肩上的裂痕变得更大。 江莺歌见状,紧握着纪若梦送的天级剑,脚踩墙壁飞身一跃,她纤细的身姿在这场斗争中显得渺小不起眼,手里的剑却如千钧重,刺进了石像肩膀上的裂缝,把仅有的灵力全用上,手腕狠狠一扭,石像的整个肩膀总算被削了下来,两只手臂脱离身躯就变得异常脆弱,在地上摔个粉碎,两把剑也因此滑落至江莺歌脚边。 只剩半边身子的石像,不仅战力锐减,甚至连身体都无法保存平衡,手里的剑向着江莺歌挥动,竟然在半途中自己往旁边倒了下去。 江莺歌服了一枚补灵丹,她不知地上的剑是什么品级,当下便把灵力外放,御着两把剑飞向甩鞭的石像。 石像终究不会思考,感知到利器袭来便把天天给丢了出去,随后甩鞭子卷向那两柄剑。 江莺歌知道自己不是石像的对手,两柄剑被卷走的瞬间,她便松开对剑的控制,转身飞向被甩到墙角下的天天。 天天一身大大小小的外伤遮在黑毛之下,好在神兽的身躯强悍,伤口都不深,怕就怕天天被撞出内伤,江莺歌便把调气养内伤的赤灵丹塞到天天嘴里。 而这时,原本碎掉的石像又站起身,地上零碎的石子围绕石像浮空着,一点点往石像手臂上拼接,不一会,那断掉的半截身子便又复原了。 江莺歌见到这样的情景,瞳孔一缩,石像有无止境的灵力,又打不碎,堪比不死生物,这般打下去,此消彼长,定要输的。 “天天,我们快跑。” 天天站起身,如今它恢复原身,能以后肢站立,单手便能把江莺歌拽在手里,但四尊石像挡在它面前,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仿佛在嘲笑一般地说不自量力。 天天咧着嘴,尾巴一甩,以极快地速度向上跃,但石像却更快,眨眼出现在天天身边,四面八方仿佛都有利器,没有死角地往天天身上招呼。 天天无视那些利器,长尾直接扫向其中一尊石像,石像把剑扎在天天的尾巴上,天天吃痛,长啸一声,硬是把石像往旁边扫去,随后把江莺歌朝拱形门扔了出去。 这一切都只在一息间发生,江莺歌只觉得耳旁全是呼啸的风,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被丢进另外一处空间,等后背撞到墙、吃痛后才反应过来天天不见了,她连调息都来不及,莽撞地冲回去,又置身于另外一处陌生的空间。 她迷茫地环顾着许许多多的拱形门,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走,更不知道天天独自面对那打不死的四尊石像是否有胜算。 倘若天天不敌,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回去同顾珺雯交代? 江莺歌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里的空间与之前的空间是一样的,墙壁上还是没有记号,但是地上多了一杆长矛,这个长矛是石像手里的长矛。 她记得有两柄长矛穿过拱形门,也就说,长矛相当于墙上的记号,她已经重复来到一处空间了。 既已重复,那代表阵中的空间已经走了绝大多数,若继续走,重复的概率大大增加,应当还能回到有四尊石像的空间。 江莺歌也不耽误,收拾好心情后便在墙上刻下记号进了拱形门,她猜测的不错,在对面门上见到自己留下的记号了,于是顺着记号的门走进去,但却跳到另外一处新的空间里。 她把罗盘指针指的方向记下来后,无意间发现眼前的拱形门边上有一个陌生的记号,这个记号不是江莺歌留下的,而且还是新刻下的痕迹。 “有人也来这里了?” 这个记号痕迹很深,且笔直有力,是剑锋造成的,不像江莺歌留的记号,歪歪扭扭,用尽力气也只是勉强弄出一点点划痕,显然来者修为极高,但和村长不是一路的,否则也没有必要留记号。 只要不是和村长一路,不管来多少人,对江莺歌来说都是有利的局面,起码不至于困死在这里无人收尸了。 江莺歌的心奇迹般定了定,随后继续穿过一道又一道拱形门,也不知走了多久,那道慷锵有力的痕迹偶尔会出现,并且留的位置就在那道歪扭的痕迹旁边。 她也来不及思考,继续通过一道又一道门,可不管怎么走,她都没能找到出口,也没能回到那四尊石像的空间里。 显然是她走的方式不对。 既然是方位阵,定是有规律,得按顺序走正确的门才能找到出口,不能再瞎走了。 第119章 魔奴 每个空间的罗盘指针都是不规律的,但她发现,除了四尊石像空间只有四个拱形门外,其余空间里都是九十六个拱形门,若把这些空间都按罗盘指针顺序进行排列,刚刚好是九十六刻。 江莺歌忽而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九十六个门若是按照罗盘指针顺序走又会如何? 江莺歌收起纸,看了一眼现在的罗盘指针,确认是坐乙向辛,随后寻到拱形门的位置走进去,而这个空间的指针正好顺着上一个空间指针转了一点,指向坐辰向戍。 接着,她又顺着方位走进下一个拱形门,罗盘指针果然也是顺着转动了一次。 她欣喜地往下一个门走去,到了一处新的空间,但罗盘指针仍是按照顺序转着。 墙壁上还插着另外一杆长矛,上次那杆长矛江莺歌忘了收,她想着好歹是天级灵器,不拿白不拿的原则,便把长矛拔下来看了看,意外发现长矛身上毫无光泽,顶多就是玄级灵器。 “怪了,我还以为是天级甚至是仙级灵器,等出去后还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到幕后之人,没想到竟只是玄级灵器。” 天级和仙级灵器都很稀少,像山河图的名气就被广为人知,若只是玄级灵器,那便不好找出这个人了。 可玄级灵器如何能伤到天天,除非是阵法加持,强化了石像,并且削弱了天天的能力。 也不知天天现在如何了。 她得想办法回去,便把长矛收起后准备赶去下一个拱形门,偏在此时,有几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陌生人也走进了这个空间。 第125章 江莺歌顿时警惕地握紧天级灵剑,这些人都是金丹期修为,身上还有一股浓郁的异香。 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没想到一下子遇见三名金丹期魔奴,以她目前的实力,难以对敌。 但让她所料不及的是,明明是一边倒、魔奴稳赢的局面,居然还同她说:“我们可以告诉你离开的出口,只要你别多管闲事。” 天天还被困着,江莺歌是不可能独自离开的,且听他们话中意思,定是要从速准备去做什么,可又怕江莺歌碍事,才会虚与委蛇给她指路。 江莺歌干脆顺势而为,道:“好啊,不如请几位告诉我,该如何离开这里。” “很简单,逆时针便可出去。” 对啊,顺时针是进,那么逆时针便是出,这么简单的自然法则怎么就被她给忽略了。 魔奴又道:“现在你已经知道出去的方法,还请速速离去,若敢回头,后果自负。” “好,我这便走。” 江莺歌假意往逆时针的拱形门走去,她能感觉到魔奴的视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想必一旦自己有异动,魔奴便会出手。 可她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所以在掠过魔奴的一瞬间,朝着他们撒出一把药粉,魔奴早有防备,起手打出一道风劲,把药粉吹散。 但药粉散开后便出现数道银针,魔奴甩出身上的袍子,把银针尽数打落,怒道:“你早死。” 脱下袍子的魔奴长了一张溃烂的脸,右边脸颊上的皮肉脱落了半数,流出的脓带点血丝,看起来很恐怖,他的瞳孔也因为愤怒变成妖艳的红色。 江莺歌见到魔奴的样子微微皱眉,她听说魔奴在驯化过程极其痛苦,有些魔奴承受不住魔气,便会像他这般全身脱皮脱肉。 所以他们是驯化中的魔奴。 “你们都被魔奴害成这般模样,还要听从命令行事么?”江莺歌劝解道。 那人闻言,眼中戾气大盛:“主人的命令岂容你置喙,我看你还是把命留下吧!” 三个魔奴同时出手。 江莺歌把灵力灌入剑中,剑中的灵石亮起一道光,顺着剑身的纹理一路蔓延至剑尾,像条毒蛇一样展示着自己身躯的美。 只是一弹指的功法,魔奴联合使出剑阵,他们出的每一剑都似延绵的江河,一剑威力胜过一剑。 江莺歌被围困在中间,以飞花落的剑招进行抵御,她现在刺出的一剑能达到十八剑,出剑速度极快,但双拳难敌四手,顾前不顾尾,不一会,身上便多了几道伤口。 她只得使出阳火诀,以大范围火焰驱散魔奴,采取逐一击破的方式对其中一个魔奴劈下炽热的一剑。 这一剑,几乎抽干江莺歌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没想到魔奴抬手打出一道冰壁,以相克的招式化解了。 江莺歌的灵力几乎被虚空石吸干了,导致丹田空荡荡,灵脉也好像要撕裂了一般,连服两枚补灵丹方才缓解了一些。 魔奴不给她喘息,提剑杀过来。 江莺歌把所学全部用上,什么飞花落、开山式、断空斩等等,可面对三名金丹期魔奴,她应对起来很是吃力,更何况还有克制“阳火诀”的魔奴时而袭来一道冰刃阻止她施展术法。 灵力很快又见了底。 江莺歌力竭之下,身手慢了许多,被其中一人偷袭,击中后背,气血翻涌下呕出一口嫣红的血,洋洋洒洒喷在地上,好似凄美凋零的红花,接着便是一柄锋利且冰冷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不可。” 江莺歌本来心凉了半截,以为要身首异处,临死前想得最多的是应当再谨慎些说不定还能跑掉,没想到魔奴制止他的同伴,道:“主人给我们的任务是杀了顾珺雯的左右手,至于江莺歌,非必要不可动。” 这话让江莺歌糊涂了,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明明这剑稍微往前一点就能让自己的头颅搬家,没想到魔奴收了剑,集体奔向了拱形门。 等等,魔奴要杀顾珺雯左右手。 岂不是在说天天? 江莺歌心中一慌,顾不得自己斗不斗得过魔奴,闷着一口气,颤颤巍巍起身,跟着魔奴进了同一扇拱形门。 而魔奴到了另外的空间后又进了门里,江莺歌紧随而去,总算到了天天所在的石像空间,而天天庞大的躯体被鞭子石像困在了墙角处,它身上的鲜血都糊住了黑毛,气息也很微弱,正不断承受着石像接连不断的攻击。 魔奴手里翻出一个红色瓶子,明显是想用在天天身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莺歌掷出手里的剑,随着指尖微动,灵剑在半空中消失,化作星星点点的火光激射向魔奴手中的红色瓷瓶。 另外两个魔奴察觉空中灵力波动,甩出手里的剑格挡,发出两道铿锵声,一道自然是三剑对拼所发出来的,还有一道是银针打落瓷瓶后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瓷瓶碎掉后,里面掉出来的不是药物而是极其小的黑色东西,那东西是活物,掉出来的一刻漫无目的转了两圈,魔奴似乎很怕这东西,竟都往后退了退,随后打出一道灵力,干脆把这东西给灭了。 任务失败,魔奴怒而暴起。 他们周身的灵力狂涨,原本溃烂的脸又掉出一小块皮,赤红的双眼盯着江莺歌,好像要吃了她一样。 石像感知到强大的灵力,不再理会天天,反而举着利器攻向了魔奴,魔奴下意识用剑去挡,但没想到石像的力量远超想象,不仅没能挡住,还被石像斩断了剑,差点连臂膀都被削下来。 方位阵难破,对破阵者没有修为限制,但又因方位阵没有阵眼,连布阵者都无法操控阵法,也就是说,只要有人入阵,那么阵法便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魔奴忽然暴涨灵力,被石像感知到威胁,从而放弃虚弱的天天,把利器指向魔奴。 三打四的情况下,魔奴已经顾不了江莺歌,她便趁机偷偷摸到天天身边,见天天满身伤痕,心疼地摸了摸它。 天天“呜咽”一声,尾巴摇晃着,明明是比江莺歌还要大好几倍的块头,此刻却像委屈的孩子向家里人讨一点安慰。 江莺歌又摸了摸天天,道:“趁他们狗咬狗,我们偷偷溜走。” 天天点头,它没有站起身,而是趴在地上一点点往拱形门前挪动,虽然这样看起来很没形象,有失神兽风范,但这里只有它一只兽,反正别的兽看不见也就无所谓了。 江莺歌跟在天天身后,目光往魔奴方向瞥了一下,恰好看见长矛石像以鬼魅的身法出现在魔奴身后,直接把魔奴穿了个透心凉。 剩下两个魔奴连忙使出合体术法,两道灵力相互交合汇聚,几道剑芒凭空而现,刺中石像胸膛以及四肢,却又不毁石像,而是把石像定在了原地。 这招叫剑缚,江莺歌曾见陌渊长老使用过,需以灵力化剑,缚住某物,但只有束缚之效,并不能对石像造成伤害。 本来以为魔奴这招剑缚能困住石像一段时间,但没想到下一刻,石像身上的剑芒尽数碎开,反身一剑削了魔奴的脑袋,最后活着的魔奴转身要跑,被鞭子石像一鞭子抽爆了身躯,化作一滩血雾在半空中弥漫着。 不愧是压着天天打的石像,三个金丹期魔奴完全不是对手,可以说是被虐杀的。 第120章 顾珺雯怎么也来了? 魔奴死后,石像又围了上来,天天现在虚弱无比,江莺歌自己也是灵力不支,面对现在的困境,她心惊胆战地盯着石像一举一动。 天天露出獠牙站在江莺歌面前,以强者的姿态对石像发出低吼,但江莺歌知道,天天坚持不了太久,低吼也不过是遇到危险所生出的本能罢了。 但现在什么都不做的话,定是死路一条,趁着石像还没把生路围死,江莺歌同天天说:“石像不会思考,我们来一个声东击西,拼速度闯过去。” 天天听明白了,尾巴向着江莺歌摇了摇,随后江莺歌踩着天天的尾巴骑到它后背上。 天天蓄势待发地弓着腰背,迅速弹射向拱形门,石像跟随而动,闪现至门前封住去路,但天天一脚踩在石像身上,奋力向后跃向另外一扇拱形门。 江莺歌死盯石像,可她修为太低了,很难捕捉石像的动作,只是瞬息的功夫,一条鞭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令她的后背一阵发凉。 想起魔奴挨了一鞭子,因为**承受不住而化作血雾的情景,江莺歌的胃便一阵翻江倒海,忙不迭把天级灵剑横在面前。 不知道天级灵剑能不能挡下这一击,即便是挡下了,双手恐怕也得废掉,可她别无选择。 就在千钧之际,江莺歌忽然嗅到顾珺雯身上独有的苦涩冷香,但天天被困在阵法里,和顾珺雯断开联系,所以她误以为是自己临死前的臆想,甚至觉得死前还能以这种方式记住顾珺雯也挺好。 但是没想到,眼前的顾珺雯是真的,还搂着她的腰往后一带,避开那一鞭,接着顾珺雯起手打出一道术法,半空中因此乍现刺眼的光,仔细一看,全是剑芒,像阵雨落在石像身上,密密麻麻,压得石像动弹不得。 第126章 江莺歌看着顾珺雯发愣,还没从转危为安的境况下回过神。 顾珺雯有些不自然地放开江莺歌,转身去瞧天天伤势,天天见到顾珺雯,也不管自己现在躯体有多大,反正就贴着顾珺雯趴着,摇晃那条长尾,把脑袋凑到顾珺雯面前,一副期待被摸头的样子。 但顾珺雯没有理它,反而捡起地上的灵圈丢向天天,小小的灵圈化作一道光绕在天天脖子上,它的身躯因此不断缩小,不一会就变回原来奶乎乎的模样。 四尊石像身上插满剑芒,一动不动,和魔奴同样用了剑缚,但顾珺雯使出来的威力更强。 她在想,顾珺雯真不愧是剑道第一人,任何剑术都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是顾珺雯一直对她避如蛇蝎,天天又与顾珺雯断了感应,又怎么会突然找到这里? 江莺歌想了许多也想不出原因,只得轻声问:“宗主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顾珺雯负手而立,一身雪色长裳衬得气势愈发清冷,用寻常语气说:“是红叶派人通知我,说你带着天天闯了黑药村禁地。” 黑药村的老医师是魅影阁的人,他依照村长的吩咐给苏晴把过脉后便将消息传给了红叶,而红叶又要保江莺歌,所以直接派人通知顾珺雯是最简单省事的。 “所以,门边另外一道刻痕是宗主留下来的?”江莺歌当时看见那道痕迹,心里就莫名想到了顾珺雯。 顾珺雯颔首,道:“我已让陌渊长老和叶长老在阵外接应,你与天天都受了伤,先逆着罗盘指针离开此地去找叶长老疗伤。” 江莺歌盯着顾珺雯:“那你呢?” “自然去看看阵中有何物。” 方位阵实在过于危险,且这里又冒出三个魔奴,口口声声要针对顾珺雯,江莺歌肯定不能置身事外,便道:“不行,我要跟着你。” “你有伤在身,跟着我多有不便。” “我是医师,能自行疗伤,天天伤得比较重,让天天先出阵。”江莺歌指了指天天,天天身上的血和黑毛混在一块,东粘一块,西粘一块,看起来就像很久没洗过澡。 天天歪头,炯炯地看着她。 江莺歌知道天天好歹是神兽,恢复能力肯定要比自己强,但是不这么说的话,怕顾珺雯不让自己跟着。 说她不自量力也好,反正绝不可能让顾珺雯孤身一人面对危险,于是又坚定说了句:“若宗主不肯,那我也会自行探查。” 顾珺雯叹道:“也罢。” 闻言,江莺歌松了口气:“这四尊石像打也打不坏,待在这里疗伤有点危险,不如换个空间?” 顾珺雯摇头道:“石像之所以打不坏,是因为有阴阳逆行的阵法护着,而我们所站的位置,乃天阴,所处天阴之位,不但灵力会流失,修为也会被压制,而石像作为阵中之物,站天阴位反而会拥有无穷无尽的灵力,不过石像是死物,所以他们的身躯不坏,手中所持利器也会被灌入灵力,不懂其意者,乍一看便会误以为是仙器。” 江莺歌听完顾珺雯的解释,也只是听懂一点点,问:“天不都属阳,地属阴么,何来的天阴?” “忘了我说过这是逆行阵么?” 对了,逆行阵便是所有的东西都要颠倒过来,所以江莺歌看似站在地上,实则站在天位,原本天属阳,但又因为逆行,便成了阴。 若要毁掉石像,便得站地阳位,那么地阳就在天阴相反之处,也就是头顶上方的位置。 江莺歌抬头看向头顶的罗盘,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两个罗盘了,道:“所以那个是阳罗盘,这个方位阵还分阴阳两种空间?” “嗯,若我们要往里走,得站地阳位,并且逆着罗盘指针才能往里走到阵中之位。” 居然是这样的么? 难怪江莺歌站在天阴位,顺着罗盘指针转悠了许久都没找到入口,相反,若是站地阳位,顺着罗盘指针也找不到出口,设置这个方位阵的幕后之人,着实不能小觑。 顾珺雯说:“走,我们去地阳位。” 江莺歌点头,她抱着天天,同顾珺雯飞向头顶那个罗盘,随后倒立,让双腿像在地上站着一般,竟奇迹般感觉重量逆行,如履平地能走能跳。 且灵力也没有流失的迹象。 至于被定住的四尊石像,都被顾珺雯从上空拉至地面。石像来到地阳面的一刻,江莺歌能明显感觉到石像周围的灵力变弱了,被顾珺雯用紫音神剑一剑砍成碎石,再也没能复原。 没想到石像就这么轻易被打碎了,她回想之前与石像战斗的画面,凶险之极,连天天都被压着打成这般模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随即又抬头看了一眼天阴位的拱形门,因为地阳位没有门,且拱形门又是上方半圆,会给人潜意识造成假象,认为门只有正着走,而不能倒立着走。 顾珺雯说:“你先疗伤。” “好。”江莺歌把天天放了下来,服用了一枚丹药后就盘腿打坐,天天则趴在地上,一点点舔舐着身体上的伤。 还好有天天保护,江莺歌伤得不重,就是灵力消耗太大,需要多一点时间吐纳,待丹田盈满后她方才吐出一口浑浊之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 江莺歌见顾珺雯站在罗盘前,还以为是在研究罗盘,殊不知,顾珺雯心里想的却是自己逃避了那么久,还是避不掉。 心里想的念的全是江莺歌。 她微微一叹,像打了败仗一样,认命似地转头看了一眼江莺歌、以及腰间上挂着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梦”字,让她觉得很碍眼。 偏偏就算碍眼,她也不能说一句不好的话,还得摆着宗主的架子,说一句:“香囊不错。” “这个是纪姐姐送我香囊。” 顾珺雯听到“纪姐姐”三字,冷声道:“哦,你与她感情很要好么?” “嗯,我已经很久没见到纪姐姐了,还挺想她的。”顾珺雯在江莺歌心里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即便感觉到语气当中的冷意,也不会往别的地方多想,便老老实实说了心中所想。 顾珺雯甩了衣袖,明显是不想听江莺歌说话了,直接飞向天阴位的拱形门,江莺歌忙不迭抱起天天跟在她身后。 二人连过好几道拱形门,忽然来到一处鸟语花香的空间里,这里无论是树木还是花草,全从天阴和地阳两处对着生长,乍一看,好像两个世界碰撞在一起,还有蝴蝶蜜蜂从花丛里飞过,空间极其宽广,因此除了江莺歌身后的拱形门,暂时没看见别的门,也没看见阴阳罗盘。 江莺歌闭上双眼,默念听风诀口诀,约过二十息之后,她通过树木花草看见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泥土上爬着的蚂蚁,树叶的纹理,好似与之融合在一起,通过它们的感知感受着一切。 不过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大了,竟未能看到尽头,也找不到罗盘,但这里有许多的妖兽徘徊。 这些妖兽被养在阵中,受地阳位的影响,长得异常高大,例如寻常可见花灵甲原本只有巴掌大小,长相似花,脾气温顺,有些修士喜欢买回去养着玩,而这里的花灵甲却有十丈之高。 第121章 阵中阵 这里的灵气相当浓郁,才会养得妖兽如此庞大,若非清楚此地是有人设立的阵法,乍一看,会误以为入了秘境,不过此地虽不及秘境凶险,四周的妖兽却也不好对付。 江莺歌和顾珺雯都不想在这里耽搁,便飞至半空,打算绕过这些妖兽,但没想到此地宽广程度比想象中还要大,飞了两刻都未曾见到拱形门,她们甚至连罗盘都没见到。 顾珺雯转身落在地上。 江莺歌紧随其后。 这里有条溪流,天天从江莺歌怀里直接跳进溪水里扑腾着,黏在它身上的血顺着水流荡开,不一会弄干净黑毛后,天天又回到岸上,把身上的水甩干净,迈着狗腿子走到顾珺雯身边,亲密地靠着她。 顾珺雯不以为意,但也没有嫌弃地把天天推开,她问江莺歌:“听风诀修炼得如何?” “尚可。” “那便由你来寻门和罗盘。” 虽然听风诀探查这里的环境很有帮助,但江莺歌每次使用需要二十息,且范围也不是很大,顾珺雯交给她,是想借此锻炼她的探查能力。 江莺歌自然不能让顾珺雯失望,便闭上双眼仔细感受着四周,二十息之后便能与草木形成一个奇妙感觉,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身心得到极大的放松。 但这附近还是没有门和罗盘,她正打算挪动地方继续找,顾珺雯又和她说了一句:“天阴与地阳的泥地里也得探查。” 江莺歌依着顾珺雯,一点点往地里探查,只不过她每往地底探查一寸,对外围的感知力便会缩小数丈,等她探查到地底数百寸时,对外围的感知就剩几里了。 她怕错过藏匿在地底的东西,便又往深处探了探,确定底下没有东西后,她方才带着顾珺雯向前摸索。 一直使用听风诀,相当考验灵识,一旦用过度,便会头疼欲裂,不过现在的江莺歌用起听风诀还算游刃有余。 第127章 她是一路转一路避开妖兽。 妖兽完全没发现有人闯入这里,自顾自地争夺地盘,若对方不让出地盘,便会用上暴力血腥的方式让其臣服。 妖兽之间自有一套规则,拳头大便是王,更何况这个空间的作用便是培育妖兽用来阻拦闯入者,所以它们会更暴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一眨眼的工夫,其中一只妖兽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另外一只妖兽的脖子,那淋漓的暗红仿佛都喷到江莺歌眼前,即便隔了一段距离,也听到那只被咬的妖兽发出痛苦的嘶叫。 得胜的妖兽发出吼声来彰显自己的地位,但随着一头数丈高的银狼出现,那妖兽竟闭上嘴后低头屈膝。 银狼的毛发似月光一样闪耀着银辉,头上长了一个尖尖的角,生了一双红眸,长得特别威猛帅气,故而它有个帅气的名字叫银月,银月在这里的地位显然很高,所有的妖兽见到银月都让开了路。 不知为何,江莺歌觉得银月正朝这边走来,于是,她特意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而银月也转头跟了过来。 天天察觉到了银月,身上的毛炸开,对着银月的方向发出一声低吼进行警告,但银月显然不怕天天,一个跳跃,硕大的身影从远处跃到了二人面前,它咧嘴露出的尖牙好似匕首一般锋利。 靠近后,江莺歌才感觉到银月身上有股寒气,随着一声狼嚎,它头顶上的角光芒四射,刹那间,光影笼罩,原本不存在四季变化的空间,竟然飘起大雪。 江莺歌伸手接了片雪花,入手冰冷,很快就化开了,不像是幻觉。 若不是幻觉,那便是银月独有的天赋能力,就如天天能吞噬万物一般,不过拥有血脉天赋的只有神兽,所以眼前的银月不是江莺歌所熟悉的妖兽,而是神兽么? 顾珺雯这时唤出紫音,和江莺歌说:“你退下,这里是阵中阵,那头妖兽是阵眼。” 原来是阵眼借助阵法之力演变天气,不是天赋神通,难怪这里别的妖兽都对银月恭恭敬敬,是因为在阵中,妖兽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这般说来,若想找到罗盘和门,只能毁掉阵眼才行。 银月又发出一声长啸,紧接着,它的身影便隐在四周,江莺歌修为低,哪怕用听风诀也只勉强捕捉一道黑影在丛林里来回穿梭,雪花也因此乱飘了起来。 银月以速度和冰系术法闻名,现在又借助了阵法之威隐匿气息,连顾珺雯都不一定能捕捉到它的方位。 不一会,地面积了厚厚一层雪,顾珺雯依然没有动作,紫音绕在她身侧不断争鸣着,闪着细微的紫色雷光,像蛰伏的蛇等着伺机而动。 银月同样在寻找顾珺雯的破绽,但比起顾珺雯稳如磐石的心性,作为兽的银月终究还是差了一点,本能使它绕到顾珺雯身后,似一道光束跃了过去,张开大嘴朝顾珺雯后颈咬去。 紫音不知何时出现,一剑从它嘴里刺进去,神器的锋利程度哪怕是神兽也扛不住,直直从它后脑贯穿而出,余下紫光还在那血窟窿里跳跃。 江莺歌本以为这一击足够致命,但没想到银月有阵法护身,血窟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银月被伤,因此震怒仰头嘶吼。 附近闻声的妖兽迅速向此地袭来,紫音飞出,来回在庞然大物的妖兽之间穿梭,速度快到像跳跃的雷电。 妖兽的尸体一个接一个躺下,完全不是紫音对手。 银月的角再一次闪出光,乱飘的雪花忽然有序往银月身侧聚集,像个雪球越滚越大,连银月的身影都快看不见了。 就在江莺歌愣神的时候,顾珺雯莫名转过身把她揽进怀里,紧接着,她便感觉被一阵狂风席卷,四周的温度冰冷刺骨,那雪花组成的球好似破碎的泡沫炸向四周。 无数的雪花堪比利刃粉碎着所有被触碰的物体,包括花草以及妖兽尸体,都切成碎片后又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江莺歌几乎是缩在顾珺雯怀里的,天天则蜷缩在顾珺雯脚边,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一切风平浪静后,银月消失不见了。 四周到处充斥着血腥味,雪也停了,但地上原本白皑皑的积雪混合了许不明物,像夹生的碎肉拌饭一样让人恶心反胃。 也只有嗅着顾珺雯身上的苦涩冷香方能缓解一二。 “可还好?”顾珺雯低头看她。 闻言,江莺歌才发觉自己还被顾珺雯抱着,耳根子感觉烫得要死,她连忙往后退了半步观察顾珺雯有没有受伤。 银月用的冰系术法,对有旧疾在身的顾珺雯来说算是天克了,只要有那么几片雪花击中顾珺雯,便能引起体寒之症。 但怕什么来什么。 白净的衣裳,后背上有血染出来的红痕,虽然不多,但江莺歌诊脉的时候觉得她的手很冷,用灵力都捂不暖,偏偏此刻大雪又开始不断下着,显然设计阵法之人特意在针对顾珺雯。 之前,江莺歌死活要跟着顾珺雯,除了担心,更多的是赌气,气顾珺雯那么久都不理自己,气顾珺雯一句解释都没有,轻飘飘“僭越”二字便丢下自己不管了。 但现在见顾珺雯因复发的体寒皱着眉头,又冒险来救自己,若不是在意,何须如此? 这便够了。 就在江莺歌懊悔的时候,没注意到顾珺雯不自然的神情,她把手从江莺歌手里抽出来,说:“不碍事,先找狼,否则这个阵破不了。” 江莺歌只得点头。 银月不可能躲地底下,所以这一次江莺歌用听风诀只需要向四周延伸搜寻。 一眼望去,皆是白茫茫,地上虽有不少脚印,但没有一个是银月留下的。 且因阵法之故,地方实在是太大,江莺歌一路走一路找,即便有很强的灵识,此刻也找得很吃力。 雪也是越来越大,好多妖兽都卷着庞大的躯体靠在树边保存体内的温度,那些弱小的蝴蝶虫鸟则都被冻死了。 溪流也结成了冰,冰面上很快被雪覆盖,就连树枝都被积雪给折断了。 江莺歌在半空中飞了许久,感觉耳根子都冻僵了,便伸手揉了揉耳朵,转头看了一眼顾珺雯的情况。 原本因九凤之息而红润的脸颊,现在又成了一副苍白病弱之色,她怕顾珺雯不愿停下休整,便自己装作气息不稳,说:“我有点累,能不能休息一下?” 这么问,其实也有私心,想看顾珺雯作何反应,坎坷了片刻,见顾珺雯微微颔首,此刻的心里就如抹了蜜一样甜。 她选了一处高地,且树木较少的地方歇息,如此一来便有开阔的视野,若有什么东西靠近也能及时发现。 天天还是喜欢玩雪,爪子踩到雪地的瞬间便开始刨雪,把身体埋进雪里像猪拱来拱去。 江莺歌也不怕顾珺雯猜出自己的小心思,拿出炎石和药材开始为顾珺雯煎药。 顾珺雯见状,虽然没说什么,不过她一反常态地把天天从雪地里捞出来,并且揉了揉天天的脑袋。 把天天都给弄懵了。 第122章 他们都是黑药村村民 天天和顾珺雯相处了很久,知道她从不会摸它的头,能不拽着灵圈让它难受都算是好的。 它“嗷呜”两声问这个女人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因着它是顾珺雯的灵兽,知道她能听懂,但顾珺雯一声不吭,又把它丢到了雪地上,随后伸手接过江莺歌递过来的碗,也不怕刚熬好的药烫嘴,一口就闷下腹。 顾珺雯呼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被风雪吹散,连那一身白衣也好似要与雪融为一体。 熬药用了一个时辰,江莺歌也不知道入阵后过去多久,便问顾珺雯:“宗主入阵之前,可知苏晴的境况?” “不必担心,我已让你师尊把苏晴和苏岚带在身边,此刻应当也在阵外候着。” 这般说来,村长知道她们入了禁地,江莺歌担心打草惊蛇,就怕村长还有什么别的手段秘密把禁地里的东西给转移了。 不行,还是得快点破阵,免得夜长梦多,可这个阵中阵的范围有多大,江莺歌自己也不清楚,那怎么才能找到银月呢? 她见天天埋在雪地里,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找不到银月,忽而想到天天是狗,那鼻子肯定要比自己还要灵敏,于是把天天抱在怀里,给它喂了一枚甘味果,拜托天天去寻银月。 天天吃了甘味果,没有动,而是看向顾珺雯,顾珺雯这才说:“这是一次难得锻炼的机会,所以天天只会给你一个大致方向,银月还是得你负责找出来。” “好。” 江莺歌再次展开听风诀,因着天天指出方向,她这次搜寻无比仔细,不放过任何细节。 听着一切冷风,看着所有飘零的雪,目睹一些弱小的生命被冻死,还有那些一直争夺地盘的妖兽此刻也依偎着彼此取暖,总之,方圆几十里地皆在她的眼里,这也包括顾珺雯在内。 无意间,她发现顾珺雯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身上的某处,她便用听风诀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腰间上挂着的香囊。 第128章 之前,顾珺雯还特意问过香囊,现在又这么直勾勾盯着,她以为顾珺雯也想要一个,只是碍于宗主身份不好意思说,便想着等这次回去后给顾珺雯也准备一个。 天天不知何时走到最前头,越走越远,它忽然回头看了一下,见到江莺歌和顾珺雯落在后面,只好停在原地等着。 风雪那么大,连它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可她们却在闲庭信步,慢悠悠走了许久才跟上。 天天不满地叫了两声。 顾珺雯轻飘飘一瞥。 天天只好继续夹着尾巴带路。 这样的风雪天,不仅扰乱视线,哪怕用听风诀探查也很吃力,且银月又是白毛,稍有不注意便会错过它的藏身之地,江莺歌才不得不放慢脚步。 可时间一长,便感觉头晕目眩,她本想再歇歇,不过顾珺雯用手扶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天天。” 说完,顾珺雯抬手,召回天天脖子上的灵圈,它的本体站在远处看,像块巨大的疙瘩,随即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天边。 江莺歌疑惑:“我们不去帮忙?” “不必,银月有阵法护身,而你我又无甚宝物降住它,唯有天天的吞天之力方能与之抗衡,而且我们转了半天也不见危险,想来它作为神兽还不至于败给银月。” 难怪了,那帮魔奴会想杀天天,只要天天一死,那么这个阵中阵便很难破了。 幸好顾珺雯来得及时,天天也只是外伤严重点,以神兽的体制,想必此刻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对付银月是没什么问题的。 心安后,她便趁着天天还没回来席地而坐,吐纳休养着灵识,晕眩感这才有所缓解。 呼啸的冷风中伴随着天天的吼声,显然它已经找到了银月,那震天震地的术法光是瞧着都心惊胆战,不过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全都被天天闷进不大的肚子里。 它们都是兽,打斗全是蛮力,不是撕咬便是用利爪挠,但银月的身体肯定不如天天那般强悍,一般来说肉搏肯定搏不过,不过银月有阵法加持,一时间也没落得下风,甚至隐约压着天天打。 天天作为神兽,尊严绝不容许被藐视,气得它张着嘴巴囫囵狂吞,不管是雪还是被冻死的尸体,亦或者花草,由大变小,全都进了它的肚子里。 远远看去,就像天地崩裂,把所有的东西全都破坏后搅碎,那一片地带是暗无天日的黑,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江莺歌总算明白,顾珺雯为何不让跟着,若二人在跟前,天天定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吞。 不过吞天神兽虽然可以肆无忌惮吞物,但一时间也无法把活着的银月吞进去,因为活物会抵抗,灵力越强越不容易吞,银月有阵法庇护,所以天天吞得再多,也不见银月发出哀嚎。 但随着顾珺雯轻声唤了“紫音”二字,一道紫光眨眼消失在天际,寻到用爪子死死勾在地上的银月,它连一声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一剑穿喉。 阵法修复银月的身躯需要一点时间,而这期间,天天足够把它吞进腹,银月一消失,风雪便停了,门和罗盘也都在四周显现,随后天天摸了摸浑圆的肚子,一摇一摆地跟着紫音走回来。 顾珺雯把灵圈重新戴在天天脖子上,天天变回小奶狗,那个肚子就更圆润了,胖乎乎的样子看着让人心中欢喜,江莺歌没忍住,便把天天抱在了怀里。 天天心安理得窝在江莺歌怀里摇尾巴,并且对顾珺雯哼了一声,那姿态,仿佛在说你羡慕也没用。 顾珺雯的眸光比风雪还冷,没什么表情的面上更像是暴风雪前的宁静,天天打了个寒颤,缩着脑袋不敢造次了。 江莺歌还以为天天是吃太多,又累又撑,便揉了揉它的脑袋,又给它揉了下肚子上的穴位,帮它消化。 “吃撑了,就该多活动。” 顾珺雯撂下这句话后便走了,江莺歌忙不迭跟上。 阵眼一破,拱形门便露出了面,通过门后,二人来到一处类似天柜山山洞的空间,只不过这里的洞穴很大很宽,还有许多石床,每个石床上都躺着一个人,周围也没有门了,又或者门隐藏在别的洞穴里。 江莺歌走近看了看,这些人都还活着,只是气息很微弱,看样子随时会死,她也不敢给他们诊脉,因为他们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导致皮肤长了许多的脓包,且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没有血色,都很瘦,像是饿了很久。 乍一看,和苏晴的娘一样。 都是双颊凹陷,骨瘦嶙峋,唇瓣发黑发紫,这一定不是巧合,或许苏晴的娘正是来过此地,知道些什么,才不准苏晴问太多。 而村长为了堵住苏父苏母的嘴,所以才给了好处,并且操办这一场丧事把苏晴骗回来,极有可能是要让苏晴代替其母做什么。 婚事,不过用来掩人耳目罢了。 天天忽然不停地打喷嚏,江莺歌摸了摸它脑袋,但它还是一直打喷嚏,她知道天天对异香很敏感,但此地并无异香,那为何天天为何会如此? 难道天天不是对异香敏感,而是对异香里的某种成分敏感,或许也是江莺歌一直想弄清楚的成分。 于是,她仔细对着周围嗅了嗅。 好像有什么油腻的东西弥漫着。 这时,天天的鼻头上因为喷嚏,导致挂了两行晶莹的东西擦到了江莺歌衣袖上,她回过神来,干脆把衣袖扯下来,抹了一些浓香的药,然后将其罩在天天的鼻子上,在它后脑打了个结固定好,它这才停止打喷嚏。 顾珺雯这时说:“看他们的衣着,应该都是黑药村的村民。” 他们身上的衣料很普通,不过衣裳上留有黑药村时常种植的石灵味,的的确确是土生土长的村民。 只是这些村民为何都在这里? 这样干站着也寻不到答案,江莺歌从储物袋取出丝线,将其绑在村民的手腕上进行诊脉,诊完一人又换到另外一人身边诊脉。 他们的脉象很奇怪,搏动的时候强而有力,但每次搏动,那些脓包也会跟着动一下,仿佛连成一体。 就在江莺歌思考之时,她发现躺在石床的人有点眼熟,也正因为这个眼熟的村民,又让她想到许久之前,应当也见过类似的情况。 可到底在哪里见过,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便站在哪里,直勾勾盯着村民的脸回想。 顾珺雯不知何时走到江莺歌身边,她顺着江莺歌的目光也看向了村民,因为过于瘦弱,导致他面颅骨凸起,像具干尸。 “他有什么特别的么?” 江莺歌还在回想,没听见顾珺雯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她才惊道:“我想起来了,当初在天澜城遇见一人忽然倒地不起,便是此人,当时他的症状就和现在一样,体温高,唇舌发黑,我还以为是染了鼠疫,实则是他身体里的东西作祟,可那时我已经把他体内的东西弄了出来,为何他又变成这副样子了?” 第123章 困龙石 修士体内若钻进异物,最好的办法是用灵力驱赶,但这里的人修为都不高,且在他们身体里东西有办法让灵力紊乱,早早扎根。 江莺歌很好奇,便将及腰的长发束在头顶,挽起衣袖,拿出银针先封住他们的灵脉,随后用匕首划开表皮上的脓包。 脓包流出来的液体有股油腻的味道,还有一个黑色东西从破口处爬了出来,那东西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江莺歌误以为是跳蚤,但用灵识仔细辨别才发现不是,而是比普通蚂蚁还要小数倍的珍蚁。 珍蚁不仅小巧,且体内会分泌一种让灵力紊乱的毒素,寻常来说,珍蚁不会主动攻击修士,所以对修士没什么威胁,至多被咬了之后皮肤发肿长脓包罢了。 但这里的珍蚁却在人的体内驻扎,破体而出后既不逃也不攻击人,而是向着一处不大不深的洞口爬过去。 江莺歌跟过去看了一眼,里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坑点,有点类似蚁穴,只不过这个蚁穴是外露的,且有很多数不清的珍蚁在爬着,多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她往四周瞧了瞧,发现这样的蚁穴有不少,它们好似被人驯养了,只有几只会离开巢穴往石床方向走去,然后钻进人的皮肤里继续工作。 躺在这里的人还有口气,但体内的灵力早就被珍蚁榨干,与活死人无异,所以珍蚁钻进血肉里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以他们现在的身体情况,不论救与不救,都活不成。 顾珺雯说:“看来黑药村村长想藏着的秘密便是这个地方。” 确实,没想到魔奴会同修士合作,江莺歌还以为他们嗜血成性,作为修士骨子里怕他们,更不会傻到同他们合作。 偏偏这个世上,最不缺傻子。 不过魔奴养这些珍蚁应该不只是为了榨取灵力,毕竟魔奴又不能将灵力炼化,他们更喜欢直接吸食血液才是。 江莺歌想捣毁一个蚁穴,看看这些珍蚁在吸取完灵力后又会做什么,可又怕这么做会引来未知的风险。 第129章 她记得之前魔奴要对付天天的时候拿出一个瓶子,瓶子里的东西便是珍蚁。 从魔奴惧怕珍蚁的神情来看,显然培养过的珍蚁定是生了什么异变,但不破蚁穴,江莺歌又没办法知道魔奴养珍蚁的意图。 思来想去,江莺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顾珺雯听,顾珺雯淡淡说了句:“有我在,想做甚便去做。” 江莺歌张了张嘴,她不是担心自己怎么样,而是担心顾珺雯会因此被拖累,引发旧伤。 她可忘不了顾珺雯因伤痛冷汗涔涔的柔弱样子,那种感觉像被什么揪住了心,比死还难受。 可顾珺雯是高傲的,不允许别人总是用一副同情怜悯的样子看她,所以这些担心的话,只能憋在心里。 江莺歌只能小心再小心地用匕首戳蚁穴,珍蚁的家被破坏,全在蚁穴里乱窜,匕首捅得越深,里面露出来的蚁便越多,有些甚至跑到了匕首上,顺着匕首就要往她手上爬,惊得她忙不迭甩了下匕首。 把珍蚁甩了下去后,珍蚁迅速往江莺歌脚边窜,被天天用爪子一掌将其拍死。 随后她往蚁穴的破口看了一眼,里面有一只肥胖的白色毛虫,毛虫背部有几个孔洞,珍蚁全都爬到毛虫嘴边,把吸取来的灵力都喂给了毛虫。 乍一看,毛虫的嘴巴像是长了块大疙瘩让人汗毛竖起,接着毛虫的身躯一阵蠕动,背部几个孔冒出水珠,被几只珍蚁一起抬进另外一个向下延伸的洞口。 这个洞口更像一个接水的容器,江莺歌顺着洞口往底下摸索着,洞穴下方竟然还有一个还有一道暗门,将暗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用来接水的瓷瓶。 江莺歌伸手把瓷瓶拿了出来,但没想到瓷瓶下方似乎压着某种机关,一旦瓷瓶被拿走,隐藏的机关口便被抬了起来。 而唯一一个入口的拱形门忽然落下一道石门,顾珺雯飞过去看了一眼,又用手推了推,道:“是困龙石。” 困龙石出现在远古时期,据说那个时候,修士猎杀神兽是常态,尤其全身是宝的龙,但又因龙的力量强大无比,天赋神通更是千奇百态,故而有人寻到一种坚韧无比的石头。 这个石头天生有似鳞甲一般的纹理,由于太过坚硬,得花费数十年才能打造出锁链和牢笼,最后成功捕获一条龙,这个石头便被人命名为困龙石。 单单只是困龙石那还好,至多就是让顾珺雯花费些精力破石,但这个困龙石上面还镶嵌了一个地阳罗盘,不出意外,困龙石也是阴阳阵的一环,而地阳是入口,定是无法破坏此处离开,得找另外一道天阴门方能出去。 这个地方错综复杂,又无花草树木,听风诀也失去了作用。 天天忽然叫了一声。 顾珺雯皱着眉环顾四周。 隐隐约约从各处洞口传来一道悠扬的笛声,笛声吹的不是曲子,而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音调。 曲子一停,那群有序的珍蚁便发了疯地扑向毛虫,连一息都不到便把毛虫啃食得连渣都没剩。 江莺歌感觉后背一片阴寒,总算知道魔奴为什么这么怕珍蚁了。 天天也因此炸了毛低吠。 毛虫一死,笛声再次传来,这次顾珺雯率先反应过来,拽着江莺歌的手腕飞进洞穴,天天紧随其后。 江莺歌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那些躺在石床上的村民已经成了磊磊白骨,虽说这些村民已经活不成,但以这种方式死去,未免过于凄惨。 而密密麻麻的珍蚁眨眼间爬满洞穴,以极快的速度追了过来,不仅是后面,就连前面也有珍蚁。 顾珺雯连忙向上方的洞口飞去,没想到这里也有珍蚁,仿佛这个地方就是珍蚁的大本营。 顾珺雯随手甩出一道雷光,洞壁上的珍蚁一个个往下掉落,像是灰烬一般飘着,但很快又来一群珍蚁铺满整个通道口,顾珺雯只好再一次打出一道术法。 接二连三,雷光不断闪现又泯灭,而作为神剑的紫音,面对这种体型小,数量又多的东西完全失去原本该有威力,所以顾珺雯一直收着剑而未用。 天天因为吃撑了的关系,现在吞不下这些珍蚁,况且珍蚁有人操控,也不一定好吞。 能帮上忙的只有江莺歌。 她得想办法找出吹笛之人。 但是笛声从四面八方的洞口传来,很难分清吹笛者的具体方位,而且对方不一定会待在原地,也会向四处移动,如此便更难把人揪出来了。 江莺歌迫使自己冷静,让天天仔细嗅一下附近有没有陌生人的气味,亦或是令它不断打喷嚏的异香。 天天闻言,把绑在鼻子上的面纱给弄了下来,欢快地叫了一声便冲到前头。 那些被雷电死的珍蚁冒着一股黑烟,江莺歌发现黑烟摇曳了两下便缩回珍蚁体内,转眼间,躺板板的珍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不一会便又活蹦乱跳追了过来。 这个发现让江莺歌冷汗直流,或许阴阳阵从头到尾就是为了顾珺雯而设,目的就是把顾珺雯困死在此地,只要耗尽顾珺雯的灵力,那旧伤一发,必死无疑了。 江莺歌赶忙同顾珺雯说:“灵力省着点,这些珍蚁杀不死。” “好。” 顾珺雯带着江莺歌往下方洞穴跃去,底下仍旧是密集的珍蚁。 江莺歌担心顾珺雯消耗太大,率先运起阳火诀,一道火蛇自她掌心环绕,以俯瞰之势冲了下去,瞬间点燃一串串火堆。 漆黑的洞里一下子被照得铮亮,珍蚁身上都带着火苗苗,火苗还要燃烧一会后才熄灭,竟让珍蚁一时半会复原不了。 江莺歌连忙往身后掷出一道火焰,上面盘旋的珍蚁不断往下掉,绚丽的火雨映着顾珺雯苍白的面色上,一样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顾珺雯察觉到江莺歌的视线,回眸道:“这般看着我作甚?” 江莺歌红着脸,答了句:“我们学医者讲究望闻问切,我怕宗主旧伤复发,所以多看了两眼。”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但江莺歌心里却倍感惆怅,让她想起了红叶的父亲叶云愁。 叶云愁虽然受身份所限,但他作为男子,却能明明白白、坦坦荡荡和顾珺雯说喜欢。 而自己只能藏着掖着。 “那我的脸色看起来如何?” 顾珺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扬,似乎心情不错,没有把当下的困境放在眼里。 “还行吧。”江莺歌不敢和她对视,把目光放在了别处。 她心中有些感慨,明明现在的境况看起来又棘手,又凶险,但被顾珺雯这么一打断,竟让她生出没什么大不了的错觉。 待四周火光都熄灭后,视线一下子陷入不适应的黑暗,江莺歌再打出几道火焰,把还未复原的珍蚁点燃。 二人漫无目的在洞穴里来回游走,悠扬的笛声始终不曾间断,荡在四处。 这时,天天朝右前方的洞口叫了一声,显然是嗅到了什么,二人立马飞进去。 后方的珍蚁黑压压一大片,火焰燃了一次又一次,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 第124章 副将 阳火诀倒是被江莺歌用得很顺手,但有的时候不小心过多使用灵力,火焰的温度会变高,珍蚁的尸体就会残余不灭的星火,点缀在通道壁上,好似星光一样。 顾珺雯一直牵着江莺歌的手,不曾松开过,双手握久了就会带上和江莺歌一样的体温。 只不过四周聚来的珍蚁越来越多,江莺歌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为了保存顾珺雯的灵力,珍蚁基本都交给她来对付。 火焰烧了一次又一次,洞里是越来越热,好像被火烤一般难受。 随着灵力挥洒,江莺歌的心便多沉一分,前面的洞口还有许多,虽然有天天带路,却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她隐隐觉得,这个地方除了珍蚁和背后吹笛之人,应该还有甚厉害的东西藏着。 内心涌动的不安使她牢牢握紧顾珺雯的手,这小小的动作又被顾珺雯察觉,同样握紧了她的手。 这个总是面无神情,又时常忽冷忽热的女子,每每能准确抓住江莺歌的情绪,用想象不到的方式宽慰,江莺歌还偏生吃这一套,沉重的心思也变得轻盈了许多。 前方幽暗的通道倏然亮起一道光,而那笛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她知道,吹笛之人就那里。 可能是吹笛者也发现了二人,那怪异的曲调戛然而止,身后那群珍蚁没了指挥,像个无头苍蝇乱窜,没有跟来的迹象。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江莺歌和顾珺雯越过通道,来到一处好像殿堂一样的地方。 上方顶端挂着照明之物,四周有柱子,柱子和墙壁都雕刻着血腥画面,与某处墙角堆叠的尸骨相呼应,充满了阴森悚然之气。 殿堂中央还有一个座椅,座椅的材质是困龙石,而椅子上还坐着一位独臂男子,男子身上有浓郁的异香,他的腰间挂着玉笛,脚下还踩着一人,那人是村长的儿子李咸。 第130章 李咸见到江莺歌和顾珺雯,惊恐的目光好像看到了希望,大声向二人呼救。 顾珺雯没有理会,而是盯着座位上的男子,道:“是你。” 江莺歌疑惑道:“宗主认识?” “嗯,当年赤血崖一战,便是他与若家家主一起围攻我才让若长风跑了,此人没有名字,不过魔奴们都称他为右副将。” 右副将笑道:“不是没有名字,只是我忘了以前叫什么。” 魔奴受到魔气影响,对驯化以前的事记不清,不过他既然能同顾珺雯一战,想必实力很强,江莺歌恐怕帮不上忙。 “顾宗主,求你救救我。”李咸再次喊了一声,他的眼里,全都是对右副将的恐惧,就显得一双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了。 “真聒噪。”右副将单手钳制住李咸脖子,把人提起来,李咸因为不能呼吸,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知道么,此人来向我通风报信,说你也入了阵,我听到这个消息,别提有多开心了,他还一个劲劝我跑。” “我可是好不容易等来报断臂之仇的机会,又怎会跑呢?” 以右副将的修为来说,即便是断了一臂也有办法生肌塑骨,但顾珺雯的剑意蕴含雷罚之威,使得他数十年也做不到肉骨再生,拖得太久,不仅伤口坏死,就连神魂也会受到影响,成了魂缺者。 魂缺者从出生时便是残疾,可能是瞎子、聋子亦或是独臂,这类人哪怕日后成了大能,身体依然是残缺的。 试问一个人连魂魄都残缺,其**又怎能完好无损,所以,右副将即便能除去断臂上的剑意,也无法再生骨肉。 这时,右副将张开嘴巴,一口咬向李咸的后颈,李咸踢蹬着腿,潺潺般的鲜血顺着脖子不断往下,地上开了一朵又一朵嫣红的话花,不一会,李咸便不动了。 尸体被他随意丢到尸骨堆里,然后他擦了擦满是鲜血的嘴,又指了指壁上的画,道:“每个被我吸食灵髓的人都表现出不一样的神态,有的人像李咸一样跪地求饶,有的人直接吓尿了,还有的人甚至出卖别人的命换自己一命,我把他们生前的样子都画在了这里,现在,我要把你的样子也画上去。” 闻言,顾珺雯对天天留下一句“护好她”便提着紫音神剑杀了过去,天天则退守到江莺歌身边,并且朝着右副将发出低吼。 虽说右副将断了一臂,但顾珺雯自己也有伤在身,二人对决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 这里的空间不大,刀光剑影之下连角落里的尸骨都被波及,余威将其碾成齑粉。 江莺歌有天天挡在身前,所以没什么事,不过这个地方实在太小,术法很容易波及到这边,虽然有天天挡下,但她还是觉得气血翻涌,闷得透不过气。 她不想因为自己让顾珺雯分心,便想往后退到通道里躲一躲,谁知道右副将这时吹起了玉笛,身后的通道顿时响起一阵潮涌声。 这次的玉笛声和之前不太一样,江莺歌不知道身后有什么,她紧握着天级灵剑,死死盯着那幽暗狭长的通道。 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通道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而是洞壁蠕动造成的声音。 紧接着,江莺歌脚下的地面也发生弯曲变化,像踩进了流沙里,双脚陷入地面,动都动不了。 天天小小的身子飞到江莺歌面前,咬住她肩上的衣裳往上拽,但根本拽不动,转而又去刨土,没想到连它也被泥土卷进半个身子。 它“呜咽”了一声,被顾珺雯听见,想也不想便转身飞来。 不过右副将的笛声更快,整个洞穴随着笛声而蠕动,在顾珺雯惊异的目光中,江莺歌和天天被完全吞进地里。 她只觉得四周很挤,施展不开手脚,泥土持续地动着,她好像被当作一坨屎一直运到一个洞穴上方,随后被拉了出去,掉在了地上。 天天则掉到她身旁。 江莺歌站起身来,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襟,随后抬头看了眼洞顶的位置,没有再动了,现下她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过远离打斗之地,顾珺雯应该能展开手脚对付右副将。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天阴门,否则等顾珺雯打赢了,她们也出不去。 但这个地方有点怪异。 洞壁上有许多小口,里面安置了一个类似软孢的东西,软孢是活的,像心脏一样有规律地跳动,一看就很危险。 反正这里也没有天阴门,江莺歌自然不会多待,便抱着天天飞向洞口,谁知道其中一个软孢恰巧破开。 江莺歌回头看了一眼。 软孢破开后有汁液流出来,从中爬出一只巴掌大的巨型蚂蚁,这个蚂蚁有翅膀,和珍蚁一样通体发黑,嘴角还长了个蟹钳子一样的利齿。 “珍蚁王?” 珍蚁王可比珍蚁要强得多,它对术法有一定抵抗力,因长了对翅膀,所以速度也极快,嘴角上的蟹钳子有剧毒,如果被咬一下,灵力不仅会紊乱,被咬的地方还会溃烂。 刚刚江莺歌就觉得洞穴里不止有珍蚁,却没想到会藏着那么多珍蚁王,她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江莺歌能听见身后传来翅膀扇动的嗡声,以及软孢一个个破开的声音,每一下裂开的声音都像是敲击在心房上。 天天开口一吼。 即便听不懂狗话的江莺歌,此刻也感受到了危机,忙不迭往右侧洞穴一拐,恰好一阵冷风从自己的后颈掠过。 一阵阵的嗡声在耳边徘徊。 江莺歌紧绷着神经,反身掷出一道炽热的火焰,但是珍蚁王被火焰包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似浴火重生了一般,“嗖”一下便窜到江莺歌面前。 江莺歌有些反应不及,但天天伸出了利爪,把珍蚁王拍到地上,爪子划伤了珍蚁王的翅膀,它不能飞了,来回嗡着,不过那道伤口转眼就愈合。 面对这群打不死的东西,江莺歌除了跑也没得别的选择,于是又在洞穴里和珍蚁王展开赛跑比试。 不过在跑的过程中,江莺歌也没闲着,除了观察四周有没有天阴门外,她还把手里的药粉撒到地上,这个药粉能让灵兽疲软,只是不知对虫类有没有效果。 就在江莺歌坎坷等着药效发挥时,愕然发现前方还有珍蚁王以及珍蚁潜伏着。 江莺歌放下天天,手持灵剑,身披焰火,只能硬着头皮杀了过去,焰火能暂时克制一下珍蚁的行动,至于珍蚁王,体型那么大,她踩着灵影步避开蟹钳子,再用灵剑一剑横斩,将其劈了个对半后便跑。 而被灵剑砍死的珍蚁王,其伤口竟然被剑灼出了星火,一时半会竟然无法愈合了。 “真不愧是纪姐姐送的剑。” 这把剑的属性是木,施火系功法能与之相生,用起来还算顺手合拍。 如此一来,在天天保驾护航下,江莺歌倒也勉强能应对珍蚁王的偷袭,灵力若是不足了,多吃点丹药补充灵力便是。 不知不觉,她便闯进了一个空旷的洞穴,珍蚁王们不知为何都停在洞穴口,没有再追来。 第125章 有惊无险 方位阵便是有这么一个规律,危机四伏中必有一条活路,就像困龙石封住地阳的入口,得有一个天阴门作为出口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此地,要么是安全的,要么藏着更大的危机,总之,珍蚁王是不会追过来了。 江莺歌往里头走着。 越走越深,不知道为何,视线也受到阻碍,只能托举着火焰照亮身侧,但是放眼望去,像身处在深渊里,除了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人嘛,习惯生活在阳光底下,突然见到这样一片不见五指的黑幕,总会有点害怕,所以她回头看了一眼,勉强能看见珍蚁王守在洞口,有点想回去,可又实在耗不过珍蚁群。 仔细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往前走,于是把灵剑插进地面,这样一路走,一路留下剑痕倒也不至于迷失方向。 寂静的四周只有剑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天天则一直贴着她的脚边走,生怕把她跟丢了的样子。 有天天陪着,江莺歌倒也不至于怕得胡思乱想,只是手里托举着火光,能照到的范围并不大,未知的事物多少会让她紧绷着,不敢有片刻松懈。 走着走着,摇摇晃晃的火光总算引出朦胧的轮廓,走近一看,才发现走到了底,不过这面墙壁上挂着许多的火把,她便把手里的火丢过去引燃。 火把边上有一个凹槽,沿着墙壁一路开过去,凹槽里面有煤油,火便顺着凹槽蔓延至下一个火把,眨眼间,整个洞穴便被照得程亮。 洞穴的范围很广,洞顶有一个巨大的天阴罗盘,罗盘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拱形门,只是这个拱形门与之前见到的拱形门不一样,门边分别刻着一个字。 生和死。 罗盘的指针指向生门,但这个阵法是行的阴阳颠倒之则,怕就怕死门才是生门,可生死本就正对阴阳,万一无需颠倒也能成阵,那她不就进了死门么? 四周也没别的东西提示,江莺歌左看右看,难以抉择,甚至把选择权交给了天天,但天天只是歪头看着,显然它对阵法的理解比江莺歌还差。 第131章 不过设阵者也是一定会想方设法不让人进生门,所以江莺歌更倾向死门既生门这一点。 只是看着那个死字,越看压力越大,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简单,一而再,再而衰,便又否定了之前的推测。 或许两个门都是死门呢? 这么一想,江莺歌便觉得这里的空间大得诡异,若只是为了设计两道门未免有些不符合常理。 于是,江莺歌跃上洞顶摸了摸罗盘,入手就像普通的工艺品,是死物,表面淡淡的流光不过是被火光照出来的假象,若是仿物,便算不得天阴罗盘,那么这两个门极有可能都是死门。 难怪在这里即便用了灵力也看不清四周,目的就是骗人点燃火把,将罗盘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至于生死两门,不过是为了扰乱视线,让人无暇去想罗盘的真伪罢了。 如此说来,此地是死路,但也是安全之地,只要她不入门便不会有危险,外面的珍蚁群也不会进来,可以借此调养灵力。 江莺歌嘱咐天天注意警戒四周,随后拿出一把灵石安置在身边,盘腿而坐后开始调养纳气。 之前,她本就能突破,只因时机不对,一直在压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必定要从珍蚁群这边杀出去。 继续压制修为只会对自己不利,便敞开了吸收灵石里的灵气,灵石溢出来淡淡的光晕绕在身侧,顺着肌肤每一个毛孔钻入。 修士每次突破其实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但那只是针对已经双脚买入门槛,且灵力足够充沛的人,两者缺其一,便需要闭关多年,亦或是等待突破时机。 像顾珺雯身有旧伤,即便感悟到了,灵力始终用来压制旧伤的话,便会导致修为难以寸进,那次在天柜山,若不是地利加九凤帮助,顾珺雯是绝无可能突破到渡劫中期。 江莺歌只是突破一个小阶级,不需要有什么感悟,只要日积月累充盈丹田,自然而然便能突破。 等她睁开双眼之时,便感觉到金丹后期那股浑厚之力,不仅灵力灵识增强许多,就连**也似有使不完的劲。 且因修为提高的关系,越强的灵器越能发挥出原本的威力,所以在她握紧天级灵剑的一刻,剑发出了争鸣声。 “天天,你肚子里的东西消化完了么?” 天天立起来,用前肢拍了拍已经有些癟的肚子,尾巴一摇,表示还能吃一点。 “好,等一会我来烧珍蚁群,你对付珍蚁王,趁它们还未复原,将其一小口一小口吞下。”之所以是一小口,是江莺歌怕自己受到波及。 天天摇着尾巴叫了一声。 随后,一人一狗杀向了出去。 守在洞口的珍蚁可以说是多到拥挤成堆,密密麻麻看着就让人倍感不适,但它们挤在一起,正好一把火被江莺歌全烧个干净,天天跟在后面慢慢吞。 珍蚁王速度快,又不惧术法,直接冲过火焰袭向江莺歌和天天。 江莺歌虽说已是金丹后期,但是毕竟是医修,和珍蚁王比速度肯定是比不了,好在天天的反应极快,护在江莺歌身边,不管飞来多少,都能被它迅速捕捉,不是用牙便是用利爪打伤珍蚁王的翅膀。 珍蚁王飞不动,速度慢下来就会被江莺歌一剑对半劈开,现在的江莺歌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各种基础剑诀全往珍蚁王身上招呼,出剑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飞花落也能一剑斩出近三十道剑影。 就连阳火诀使用的范围以及温度也更大更强了,火焰绕在剑上,随着剑挥动而生出长长的火尾,漆黑的洞穴也被照得忽暗忽明,极为绚丽。 地上躺着的珍蚁王尸体实越来越多,天天若是来得及吞便吞,来不及便和江莺歌一起跑。 一人一兽配合得极为默契。 江莺歌自己也是酣畅淋漓,不过没多久,见到拐角处又飞来一群珍蚁王,而天天也打了饱嗝表示吃不下了,她便只能和天天狼狈逃窜。 这群东西怎么杀都杀不完,本来还以为自己变厉害的江莺歌,此刻只觉得挥剑挥得手都麻木,阳火诀持续燃烧下,灵力消耗也相当大。 她是边打边服的丹药,一时间没注意脚下的珍蚁已经爬上大腿,直到传来一阵刺疼,莺歌面色微变地低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但她能感觉到大腿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随后顺着皮肉钻了进去。 她见识过珍蚁啃食人的速度有多快,所以慌乱地取出银针,本想封住大腿灵脉,把珍蚁困在一处待安全后处理,却没想到珍蚁吐出来的毒素使灵力紊乱。 这灵力一乱就像分不清敌我的自己人开始打架,气血翻涌下喷出一口鲜血,四周的火焰眨眼熄灭,没了火焰牵制,珍蚁疯狂涌来。 天天见状,连忙退到江莺歌身前,发出一声怒吼,随后一爪子拍下,狂暴的兽力如山一般压死一堆珍蚁。 但死了一堆又来一堆,珍蚁王也同时袭来,天天为了护着江莺歌,周身气势尽数爆发,以神兽之威筑成一道极强的防护罩,把所有的蚁群压在地上。 江莺歌知道天天撑不了太久,她得尽快把珍蚁弄出来,幸好突破到金丹后期,她的身体要比那些村民强上很多,珍蚁没那么快就攻到要害之地。 只是身体钻进虫,腿上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啃食着血肉,且灵力又使不上,心里多少有点怕。 她深吸一口气,寻到珍蚁大概位置,随后用匕首在裤子上割开一个洞,银针毫不犹豫刺下去,第一针没有刺中,那珍蚁也挺狡猾,没有任何规律乱啃,啃到哪里走到哪里。 江莺歌忍着痛,拔针再刺,可珍蚁的体型实在是太小了,还是没有刺中,天天这时候发出一声低鸣,警告个别几只正缓慢爬过来的珍蚁,显然快撑不住了。 她咬牙再次拔针又刺下。 没想到珍蚁钻进脉管,顺着血液一路向上,江莺歌面色一变,连忙点住身上几处重要的穴位。 身体里有这么一个外来东西实在是冷静不下来,又刺了几针还是没有刺中。 她急得汗流浃背。 天天这时也撑不住了,那群珍蚁宛若一张巨大的黑布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这迫人的气息充满死亡的味道,仿佛令她看见了顾珺雯找到自己残破躯体时的情景。 那时的自己,一定丑到令人反胃,简直比噩梦还可怕。 她就算自爆也不想被顾珺雯看见那样的自己,可现在连灵力都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珍蚁扑到身上,浑身爬满虫子的感觉比当初在天柜山里掉进粪坑还要令人窒息,天天也发出了凄厉的嗷呜声。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不知为何,身上没有痛觉,反而是珍蚁慌乱无比地往四周散开,放弃了到嘴的肉,明明是黑压压的一群,眨眼的功夫就无影无踪了。 身上起了一片片的疙瘩还未褪去,直到天天叫唤了一声,她方才心有余悸回过神来。 第126章 只为救你 对于珍蚁忽然散去,江莺歌是思来想去,只能是右副将已死,没了领头者控制,那么珍蚁自然恢复怕人的本性,除了她体内的一只珍蚁还在肆意顺着血液流动。 现下已经解除了危机,江莺歌也没那么紧张了,她定了定心神,将灵识内敛锁定在珍蚁身上,再次把银针刺进体内,这一次准确无误刺中了珍蚁。 珍蚁停止了动作,但江莺歌没有拔针,因为珍蚁就算没人控制,但还是会因为阵法快速复原,只要她拔针,珍蚁便又活了过来,继续在她体内作妖作福。 所以她只能用匕首,沿着银针的位置划开一个很深的大口子把珍蚁给取出来,这个过程的疼痛勉强能咬牙忍下,随后简单用药粉处理了一下腰间的伤口,同天天说:“我们去找顾珺雯。” 天天摇着尾巴在前头带路。 这一路左拐右拐,都没再碰见什么麻烦事物,只不过回到那座大殿里,却不见顾珺雯和右副将,整个大殿除了困龙石座椅外,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若非方位阵有绝对的自然法则保护,这里早被夷为平地了。 天天忽然叫了一声,江莺歌循声一瞧,地上有些许的血迹,她顿时急地跑过去,用指腹黏了些许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因顾珺雯常年喝药泡药浴的关系,她身上的血也被熏出淡淡药香,而地上的血迹正是顾珺雯所留。 得知顾珺雯受伤,江莺歌便无法平静了,和天天顺着血迹与打斗痕迹一路寻到大殿外的檐廊。 檐廊已经被轰塌,江莺歌是飞在半空,顺着檐廊找到右副将的断臂。 断臂还紧紧捏着玉笛,近看玉笛,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纹理,把玉笛拽下来后仔细瞧了瞧,这玉笛竟是虚空石材质,上面还有罗盘的刻度。 这东西一定有用,江莺歌将其收进储物袋,沿着血迹追寻,不仅是地上,还有石缝、洞壁上全是清晰可见的血痕。 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虽说这些血不全是顾珺雯留下的,可她的身体有旧伤,经不住这么折腾。 第132章 心中焦急万分,只想快点见到顾珺雯,便踩着灵影步极速飞奔,四周的血迹越看越触目惊心,还有术法遗留的雷光时不时雀跃,其中一道雷电还差点击中江莺歌,被天天用身躯挡了一下才没给她造成伤害。 寻了许久,江莺歌见前方的雷到处都是,猜想顾珺雯就在附近,脚步更是生了风,急急忙忙导致她没有注意窜出来的人影,就这般直挺挺撞了上去。 来人的怀抱是软的,身上有浓郁的血腥之气,但还夹杂着苦涩冷香。 江莺歌还来不及欣喜,便听顾珺雯说了句:“这般急躁作甚?” “你都受伤了,我能不急么?” 顾珺雯身上的白衣到处都是斑驳的红,腰腹以及后背各有一道极长极深的伤口,伤口还在淌着血,若非渡劫期修为摆在这里,换作旁人不是晕死过去便是性命不保,顾珺雯却不以为然说:“若非我分心,岂能叫他伤到我。” 江莺歌不明白,自己这个累赘不在旁边,顾珺雯有什么心可以分?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江莺歌不由分说地把顾珺雯拉到一旁,拿出干净的布垫在地上,让顾珺雯坐下,随后用银针扎在伤口周围帮她止血。 好在这些都只是普通的外伤,旧伤也并未复发,只需服用丹药打坐调养,伤口便能很快复原了。 在顾珺雯打坐期间,江莺歌和天天负责警戒,她顺便拿出玉笛研究了一下。 玉笛上的罗盘刻度不全,毕竟那么小的东西无法把罗盘上所有的字体刻上去。 所以看起来更像一把尺子。 玉笛材质是虚空石,还有罗盘上的刻度,难道这个东西和天阴门有关? 但这么小小一个东西显然不可能是门,不是门就只能是钥匙,不过这只是江莺歌的猜测,具体是什么还是得等找到天阴门才知道。 没多久,顾珺雯就疗好了伤,不过她的气色看起来还是很差,毕竟流了那么多血,加之旧伤的关系,脸上的皮比纸都白。于是,江莺歌暗自决定,等回到宗门,要好好给顾珺雯补一补。 “那个右副将死透了么?” “嗯,元神俱灭,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像若长风一样夺舍别人。”顾珺雯说完,打量着江莺歌手中玉笛,“这个是天阴门的钥匙。” “还真是钥匙,那天阴门会被藏在哪里呢?”江莺歌疑惑,这里的洞穴四通八达,范围又大,还有以假乱真的假门,短时间内很难找得到。 顾珺雯说:“就在大殿。” 大殿是遇到右副将的地方,可那里已经都被破坏了,只有一把椅子完好,难道那把椅子是是天阴门。 顾珺雯见江莺歌疑惑不解的目光,点头说:“如你所想,那把椅子便是门。” 是了,有入口便有出口,这是方位阵铁定的规律,所以天阴门和地阳门在内部是不可被人为损毁,否则阵不成。 顾珺雯可是渡劫期修士,没道理在困龙石上留不下一丁点痕迹,除非是天阴门。 二人赶回大殿,检查了一下椅子,发现椅背正中央有一个孔洞,和玉笛是一样的大小。 江莺歌把玉笛插进孔洞,顾珺雯忽然拽着她的手,导致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手微微发抖,差点惊呼,还好多年养成恬静的性子没让她当着顾珺雯出糗。 “莫急,玉笛上的刻度是某种机关密匙。”顾珺雯就这般握紧江莺歌的手往里推进一丝,嘴上边道,“我们入阵的第一个空间是坐申向寅,所以玉笛的位置也得停在坐寅向申的位置。” 江莺歌的心思全在那微凉的手上,根本没听清顾珺雯在说什么,直到“咔嚓”一声,座椅忽然移开,见到天阴门她方才回过神,掩饰般道了声:“宗主好厉害。” 顾珺雯说:“你若仔细些,也能发现玉笛之用,待回了宗门,我看齐长老的阵法课你也得多听一听。” “啊……”江莺歌可没那么多时间听阵法课,况且她是真的不能理解,让她去听齐长老的课,能不打瞌睡都算好的,不过顾珺雯都这么说了,她还是会去齐长老那边敷衍几日的,于是又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江莺歌抱着天天,和顾珺雯通过天阴门一起离开了这里,来到一个类似地下库房的地方,库房里有许多架子,架子上面摆满值钱的工艺品,这些工艺品有的是用非常稀少的妖兽骨头所制,有的是名家的画与诗词歌赋,地上还有箱子,箱子里是满满当当的上品灵石,除了这些,还有一架子的通窍丹。 若架子摆不下,还有一个箱子里装满了储物袋,储物袋里也都是通窍丹,这么多的丹药,难怪黑药村那么多村民都到筑基期和金丹期。 不过以村长的能力,是弄不懂这么多的通窍丹,只能是魔奴给他的,作为交换,村长自然得帮着魔奴做事。 所以这个库房,是村长的库房,那么库房门口一定有人看守。 于是,江莺歌脚步轻盈地踱到门口,果然听见门口两人交谈道:“也不知玄霄宗突然抽什么风,带着许多人围了禁地一个月,那可是我们村的禁地,玄霄宗凭什么这么做?” “就是,等村长被放出来,届时我们村集体上玄霄宗讨个说法,若顾宗主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便去其他宗门诉苦,总会有人站出来帮我们说话的。” 看来门口的两人并不清楚禁地里有什么,所以才信誓旦旦说这些话,若是知道禁地有魔奴,估计他们第一个先和村长撇清干系了。 江莺歌也不想同这样的人多费口舌,随手甩出两根银针,银针透过铁门的门缝一拐弯,刺进二人后颈,他们便直接晕倒在地。 顾珺雯把库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了储物戒,随后和江莺歌一起飞往山上的禁地。 禁地门口全是玄霄宗弟子,在白皑皑的雪地里不太起眼,却莫名能感觉到一股磅礴之气,那是一股凝聚在一起的浩然正气,也是给自家人傲然群雄的底气。 江莺歌看见玄霄宗的人,心里倍感荣信,同时也庆幸自己是玄霄宗的一员,庆幸宗门有顾珺雯这样的宗主。 顾珺雯把禁地里的事情和陌渊讲清楚后,命他带着人将此地彻底封锁,至于村长,本来是要关起来慢慢审问,谁知道有弟子来报,说村长带着高修为的村民杀到山脚下,又突然爆体而亡,因此伤了不少玄霄宗弟子。 村长死亡的时间和右副将死的时间是一致的,想必是右副将通过某种术法将村长的命和他连在了一起。 顾珺雯听到这个消息,目光沉得比这场风雪还冷,道:“麻烦叶长老和舞儿去给受伤的弟子医治。” 叶长老和江莺歌领命,前去给受伤的弟子疗伤,不过在路上,叶长老忽然拉着江莺歌的手问:“你来黑药村怎么不通知宗主一声呢,你知不知道宗主听闻你被困在禁地有多着急?” “她啊,放下手里所有的事,不顾后果带着宗门弟子围住黑药村,只为救你。” 第127章 受伤的弟子已被安排在山脚下,约莫有数百人伤势较轻,数十人伤势较 受伤的弟子已被安排在山脚下,约莫有数百人伤势较轻,数十人伤势较重,至于村长一行人的尸体,只剩自爆后的碎肉撒在山中成了植物养料。 重伤的弟子无非是离自爆点太近,导致断手断脚,亦或是五脏六腑出血,这些弟子的修为大多不高,即便服用丹药至多也只是止血,恢复一些不太重的外伤。 所以还需医师辅佐,帮他们止血、续骨、清理伤口并包扎,如此伤才会好得快些,不过只有江莺歌和叶长老两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她便让人把村里的老医师请过来搭把手。 叶长老认识老医师,二人相互寒暄两句,大意便是“许久不见,未曾想到你会躲在这里行医”之类的话,还约定救治完受伤的弟子后,要一起饮酒叙旧。 江莺歌之前就觉得老医师有点本事,即便作为魅影阁的暗探,也不该待在黑药村做一个无牌证的医师,现在看来,老医师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歌儿先去那边救治伤重弟子。” “是。” 叶长老和老医师则去救治离自爆点最近的几名弟子,这几人暂时服了丹药保命,毕竟金丹期自爆的威力可不小,他们没有立刻毙命,是其他弟子及时用灵力帮他们吊着一口气。 叶长老和老医师看着露在外面的脏腑,还有下肢全没的弟子便微微一叹,即便保下命,恐怕也是一辈子残废,哪怕他天赋异禀,能修炼到化神期也来不及重塑肉身,因为断肢太久便成了魂缺者。 这些残疾的弟子,宗门会赡养一辈子,可绝大部分弟子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最后会选择自缢解脱。 江莺歌这边的伤患倒没那么严重,被震碎了骨头,而碎骨卡在脾脏里,处理起来有点麻烦,但起码四肢健全,日后加以修养便能恢复。 但看着那些昏迷不醒的同门,心中一时间像被什么揪紧了一般,呼吸都变沉重,叶长老之前那句“她啊,放下手里所有的事,不顾后果带着宗门弟子围住黑药村,只为救你”还犹言在耳,挥之不去。 第133章 若非自己当时因为顾珺雯的躲避而心中有怨,也不会一声不吭就来黑药村,顾珺雯更不会临时起意带着宗门弟子来围住黑药村,导致那么多无辜同门受伤。 “江医师,我来给你搭把手。” 江莺歌看向来者:“你怎么也来了?” 扬清玉挠头说:“宗主要围攻黑药村,师出无名嘛,所以特意召集一些自愿前来的弟子,江医师好歹帮了我这么多,我总不能躲在宗门里看着。” 正派宗门若要围攻某个家族也好,村子也罢,定要师出有名,否则随便诛杀他人与邪魔无异。 顾珺雯是临时围的黑药村,来不及向外界解释,虽说确认了黑药村与魔奴有联系,这次围攻不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可万一呢,万一黑药村一切正常,不过就是贩卖药草,罪不至此,那玄霄宗辛苦建立的形象便会轰然倒塌,并受外界指摘,甚至有心人会利用这一点导致顾珺雯被群起而攻之。 坏人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好人容不得一点错,这便是人性,顾珺雯清楚这一点,却还是这么做了。 江莺歌带着这般复杂的心思忙碌到夜晚,风雪愈发大了,宗门子弟以自身灵力挡着风雪,并弄了许多火堆,让夜里的天气不至于太冷。 大部分重伤弟子伤势已经稳定,醒来后会笑着和江莺歌打招呼,说:“还以为江医师困在里面出不来了,我们都担心了好久。” 扬清玉点头,附和一声:“我说了吧,像江医师这么好的人,吉人自有天相,遇事也定能逢凶化吉。” 他们嬉笑着打趣江莺歌,言语中并未觉得自己受伤与江莺歌有什么关联,反而句句透着对江莺歌的关心。 夜里的风雪天冷得刺骨,篝火却给寒冬添了丝暖意,顾珺雯不知何时出现,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淡淡光晕映照出江莺歌浅笑嫣然的样子,好似连风雪都受到感染,为她停下,散开天上的乌云,露出明月的一角。 弟子们同顾珺雯作揖,唤了一声宗主,同时也唤醒了出神的江莺歌。 江莺歌闻声回眸。 刹那间,顾珺雯也不知怎地就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眼前佳人似的,道:“他们伤势如何了?” “个别几人恐要终身残废。” “可有救治之法?” 江莺歌点头道:“要么有人自愿献出躯体,要么请天衢宗的人出手,根据伤残弟子的情况定制木驱。” 天衢宗以阵法闻名,像市面上小到保温的器具,大到各地的传送阵都有他们的手笔,包括各大宗门建立护宗阵法也离不开天衢宗的帮助。 其中,天衢宗所制的木驱傀儡最为厉害,傀儡是以灵木为躯,阵法为心,妖兽皮为貌,到了几乎可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有很多断了四肢,缺了五脏六腑的修士都会请天衢宗帮忙制作出残缺部位,再经过医师的手把木驱和灵脉相连,便与常人无异。 但木驱制作的假肢多少不能与原来的四肢相比,却也比不能走不能拿来得强。 顾珺雯点头:“嗯,情况我已大致了解,木驱的事,届时让筱雨长老去和天衢宗的人谈。” “那费用就算在我身上。” “不必,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况且我在村长的库房里也收获了那么多灵石,足够支付木驱的费用。”顾珺雯见江莺歌自责的目光,就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于是多说了一句,“你的为人我清楚,若非发现异常也不会进黑药村,事实证明,黑药村确实与魔奴有勾连不是么?” 江莺歌听完这番话,“嗯”了一声,随即又问:“那黑药村剩下的村民该如何处置?” 顾珺雯说:“我与陌渊长老走访许多村民,发现村民并不清楚村长在做什么,所以对他们不会有太大的惩戒,只不过村长一死,他们当中又没有合适的人成为新的村长,一盘散沙,早晚被风吹走。” 黑药村以前就是个贫民窟,外加亡命之徒汇聚而成,村民的修炼资质普遍很差,自然不可能通过修炼摆脱贫苦困境,村长便是利用这一点,用通窍丹让村民乖乖做事,后来生活好了,尝到甜头的村民自然以村长马首是瞻,以至于被村长骗进禁地,献出性命还得帮村长数钱。 现在村长一死,没了通窍丹来源,这些村民若没有人好好领导,早晚会回到以前那样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而村民似乎也遇见了将来这一幕,都站在不远处往这边踹踹不安地望着。 苏晴和苏岚正安抚着村民,至于苏父苏母,听闻村长已死,便借着女儿是玄霄宗的弟子的身份开始狐假虎威,说村长不是个东西,把人骗进禁地里杀,怂恿村民一起去村长家里翻找值钱的物件作为家属补偿。 江莺歌知道,苏家父母意在通窍丹,但又不敢一个人行事,倘若村民集体搜刮,便也不必担心将吃进肚子里的宝贝再吐给顾珺雯,可他不知道库房里的东西都在顾珺雯身上,注定要空手而归了。 江莺歌问:“对了,天天呢?” “我已命它回宗守山。” 天天本身的职责便是守着天霄峰,这次被困禁地一个月,顾珺雯自然要让天天立刻回去。 江莺歌本想着天天的外伤还没好全,再给天天看看伤,既然天天已经回去,只能改日带天天去吃好吃的作为感谢。 忽然,顾珺雯脸色一变,什么话也留下,化作一道雷光眨眼就不见了,只余扬起的雪花落在雪地上的鞋印里。 这一幕看愣了众人。 扬清玉反应过来,大呼一声:“这是五行雷诀中的风雷么?” 叶长老点头说:“没错,这风雷疾如电,抬腿之间便可行百里,当初宗主在全盛时期,我还是一名小弟子的时候便听闻宗主被数千魔奴围攻,四面八方无一死角,可宗主愣是依靠风雷而不被魔奴碰到一片衣角。” “自宗主受伤后,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风雷。”随即,叶长老想到了什么,“不过宗主有伤在身,轻易不可用五行雷诀,究竟发生何事,能令宗主不顾自身使出风雷呢?” 江莺歌闻言,担忧地望着天边,那个方向是玄霄宗,难道宗门出事了么? 可若宗门有事,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越想越急躁,可这里还有许多受伤的弟子需要救治,她只能先冷静下来,把心思放在伤者身上。 村民们熬不住夜,纷纷回去了,苏晴和苏岚这才腾出手来给江莺歌打下手,做一些简单的包扎,扬清玉则备热水帮忙干一些体力活。 待到天亮之时,所有的伤患才算处理好,江莺歌本是要同叶长老说一声,想先回宗门看看情况。 却意外听见正在休息的叶长老和老医师时说:“如此说来,当初你是因为被江善牵连,才会躲在这里行医?” “倒也不全是因为江善,黑药村在当时是贫民窟,村民看不起病,只能熬死,我当时路过此地,见一女子为了给孩儿瞧病不惜委身于人,我于心不忍,所以才会留在此地。” 江莺歌上前问:“前辈认识我祖爷爷?” 老医师诧异地看着江莺歌:“江善是你祖爷爷?” 江莺歌点头。 “难怪我第一次瞧见你觉得眼熟。”老医师瞪了叶长老一眼,“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叶长老无奈:“歌儿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若家余孽是不会让宗主被治好。” 时不时弄出点动静,倒更像是在折磨顾珺雯,江莺歌要是有能力治好顾珺雯,若家定不会坐视不管。 老医师颔首,对江莺歌说:“我与你祖爷爷算是故交,不过交情并不深,但我个人还是很崇敬他的,若非那妖女一直诓骗他,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妖女指的欺骗江善十年的魔奴,若不是她,以江善当时的名头,若家是不敢对顾家动手的。 江莺歌问:“那您可知我祖爷爷得的什么传承?” “我倒是听他提过一嘴凝神炼识诀,可锻灵识,作为医师,灵识强则寻脉更快,这可比吃那些神清丹强,还有一种好像叫定魂诀。” 叶长老也是第一次听闻,便替江莺歌问了心中共同疑惑:“定魂诀是什么?” 老医师摇头:“这毕竟是他自己在秘境得来的功法,我虽好奇,可我与他只是在一起探讨医术,点头之交,便没有细问。” 第128章 黑药村的事,随着村长一行人的死而暂时告一段落,至于右副将一事, 黑药村的事,随着村长一行人的死而暂时告一段落,至于右副将一事,还是江莺歌同几位长老进行的说明,包括珍蚁吸食村民的灵力,让白虫排出液体一事。 这个液体江莺歌也是第一次见,她和叶长老翻阅许多书籍都未曾找到相关记载,还是问了黑药村的老医师才得知,这个白虫叫食灵虫,只有西蛮一带才有,喜食灵力,饱腹后会排便,也就是瓷瓶里这种透明的液体。 这个液体久聚不散。 第134章 老医师年轻的时候去过西蛮,那里的人喜欢用妖兽培养这种虫子,而虫子排出来的液体一般用于保养特殊物件,如皮革、灵器,或用于驻颜,这种液体被当地人称作百香。 不过用妖兽的灵力培养出来的百香味道是清淡的,而江莺歌从禁地带出来的百香,味道更浓郁,浓到出油。 这便是异香闻起来有股油腻味的原因,而魔奴通过百香混合其他药材制作的异香有隔绝阳光之效,且因百香久聚不散的特性,异香抹在身上可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失去作用。 如今异香的材料都已经知晓,江莺歌便回了自己的小院里开始配制解除异香的药水。 这一忙便又过去了几日。 这期间,顾珺雯始终不曾回来。 她听人说,顾珺雯一回宗门便去了天霄峰,极有可能是天天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若非天霄峰不许任何人进入,她定是要去天霄峰一探究竟的。 如今一个人心神不宁地待在院子里像个深闺怨妇似的,左等右等也等不来顾珺雯,药水的研制一时半会也没什么进展,想了想,决定夜里偷摸去山脚下看一眼。 她记得天霄峰四周有禁制,唯一的入口有金丹期弟子看守,于是,她绕到有禁制的地方看了一眼。 禁制一般是看不见的,只有在一定距离才能被感知触碰到,所以江莺歌在后山脚下一路摸索,都未曾找到禁制。 她便往山上飞去。 很意外,她竟毫无阻碍飞到了半山腰,显然天霄峰的禁制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解开了。 能解开天霄峰的禁制,此人必定是阵法大家,这样的人没理由出现在玄霄宗还不被弟子们发现,而且顾珺雯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通知给各位长老,反而放任不管? 种种疑问让江莺歌心生不安,已顾不得许多,直接朝山顶上飞去。 山顶上有间祠堂,供奉着那些在赤血崖战死的人,祠堂对面是条溪水,过了溪水有个硕大的石室,几乎占据了半个山头,顶部则爬满枝条,枝条上压着厚重的雪,与周围融为一体,看起来有些年代。 江莺歌正要飞过溪流一探究竟,后背忽而感觉一阵寒意,连忙一个侧身。 一道黑影掠过,落在石室门前,淡淡的月光映照出一团小小的黑影,与四周的白雪格格不入。 “天天?” 天天目光凶狠,龇牙看着江莺歌,发出一声低吼进行警告,刹那间,她仿若遭到冰水浇灌,从头冷到脚。 天天是守山神兽,不允许任何人来此,这个人自然也包括江莺歌。 即便天天与江莺歌有些交情,但它只听顾珺雯的话,只要江莺歌敢踏前一步,它必定会翻脸无情。 “天天,我只是想知道顾珺雯的情况,没有要闯禁地的意思。” 天天不理会,小小的爪子往前迈一步,再一次发出低吼进行警告。 “只要你告诉我她的情况,我立刻就走。”江莺歌怕自己不能理解天天的意思,又到,“她若没事,你点个头就行。” 天天歪着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过它没有方才那么凶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江莺歌见状,连忙又道:“天天,你是顾珺雯的灵兽,你也不想她有事,对么?” 天天点点头。 江莺歌接着说:“人生病了,需要看医师,吃药方能药到病除,狗生病了,也得看兽医,那么顾珺雯生病了,你觉得该找谁看病?” 天天立刻向她摇起尾巴。 很好,成功忽悠了天天,江莺歌笑道:“所以,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的情况吗?” 天天不仅同意了,还立起前肢把厚重的石门推开,回头朝江莺歌叫了一声,示意让她跟上。 石室内部结构很复杂,类似九宫格,每个格子大得离谱,且还有机关暗门。 天天带着江莺歌走暗门,暗门被禁制藏得很深,门后面是一条七拐八拐的通道,像个迷宫,可以直接抵达石室中央,避开九宫格的陷阱。 石室中央是一个宫殿,顶部有缭绕的白云,日光是用阵法仿照出来的,周围有山有水有花草树木,环境优美,四季恒温,还有鸟儿和虫鸣,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天天带着江莺歌进了宫殿。 宫殿里摆设着家具,柱子上挂着灯器,后院有长廊,长廊围着池塘一路延绵至后宫殿。 这后宫殿像一座囚牢,没有窗户,门上也有禁制,不过现下已经解开,她推门进去就见到顾珺雯一脸痛苦地便盘腿坐在地上。 顾珺雯身边还有一个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是一节指头,指头正不断往外溢出魔气,直往顾珺雯体内钻。 江莺歌只是愣了一下,连忙把灵力探向盒子,试图把盒子关上,可盒子四周全是魔气,灵力一触碰到魔气,魔气便向着江莺歌席卷而来。 她连忙后退,打出一掌灵力,与魔气对撞在一起产生一阵强风,恰好掀翻盒子,将指头盖住,魔气这才停止向外扩散。 “顾珺雯。” 江莺歌连忙跑到顾珺雯身边,查看她的情况,手刚触碰顾珺雯的肩膀,便有股寒气隔着衣裳传至手心。 江莺歌又唤了两声,顾珺雯还是没什么反应,就连脉象也诊不出,仿佛成了具冰冷的壳子。 如此状况叫她一时间慌了神,拿出传音石本想求助叶长老,但天天却突然叫了一声,用前肢压着江莺歌的手腕。 江莺歌顿时明白了什么,顾珺雯之所以没有立刻通知各位长老,是因为怕魔气外泄,而且叶长老心中有结,他绝不可能抵挡得了魔气侵蚀,把他叫过来也帮不上忙。 可江莺歌诊不出顾珺雯的灵脉,只能凭借行医经验,初步判断顾珺雯把灵力集中在某处困住了体内魔气。 鉴于上次顾珺雯也中过魔气,而这次的情况又比上次凶猛棘手,所以要想救治顾珺雯,只能再一次把魔气转到自己身上。 于是,她把手搭在给顾珺雯的手腕上,试图找到魔气的位置,但灵力转了一圈都未曾找到。 而顾珺雯任凭摆布也没有反应,江莺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魔气其实就在识海里。 天天在一旁转悠着,似乎也很急,江莺歌见状,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有事。” 随即,她目光一沉。 进入封闭的识海极其危险,一个不慎,江莺歌便神魂俱灭,只剩一具空壳。 她定了定心神,盘腿坐在顾珺雯面前,随后取出火破针,定住顾珺雯和自己的心脉,以免意外状况而受损。 然后双指点在额间,通过手势把灵识化作意识形态,逐渐往顾珺雯额间探入。 在江莺歌视线里,只有一片浓雾,浓雾中还有一道看不见的墙隔绝了江莺歌的灵识,她想进去就必须先过这道墙。 江莺歌抬头看了眼四周,浓雾里偶尔还有雷光闪现,好像随时会落在自己身上。 这堵墙只能通过硬闯让顾珺雯察觉,从而对她开放识海,放她进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她将灵力聚于掌心,一掌拍向墙壁的同时往旁边躲去,一道雷光破空而来,堪堪避开。 还不待她喘口气,又闪来数道雷光,江莺歌连忙退避,踩着灵影步毫无目的乱跑。 雷光每次都能在她脚下炸开花,她只要有松懈,定会一命呜呼,但是这么一直跑,一直躲可不是个事,便大喊一声:“宗主,是我!” 但回应她的只有一道接一道的雷光,甚至数十道雷同时落下,还好江莺歌现在是意识形态,可以短暂地将身体化作雾气向四周散开后再汇聚。 不过这种方式极其消耗灵识,试了几次后便会头晕眼花,不得已又喊道:“顾珺雯,你再不放我进去,我的神魂只能消散了。” “顾珺雯,你听到没有?” 越躲越累,还得不到回应,她感觉自己的脑门突突直跳,干脆贴着墙跑,而雷电也因此时不时打在墙上,不一会,所有的雷光尽数消失。 江莺歌刚喘两口气,便听见顾珺雯疲乏的声音:“是天天放你进来的?” “它只是担心你。”江莺歌环顾四周,并未见到顾珺雯,“你先放我进识海,我有办法驱逐魔气。” “是何办法?” “上次荒岭围剿土匪,你被玲儿的兄长打伤后昏迷,我医治你时,被魔气侵蚀,但我稳住了道心,所以这次,只要把你身上的魔气转到我身上就可以了。” 顾珺雯听完,却幽幽一叹:“你可想好了,这次的魔气非比寻常,你若受不住,入了魔,我会一剑了解你。” 第129章 江莺歌并不具魔气,她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希望顾珺雯安好,便毫不迟 江莺歌并不具魔气,她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希望顾珺雯安好,便毫不迟疑地点头应下。 紧接着,那堵墙开出似霞光一般的口子,江莺歌从这里进入,穿过雾蒙蒙的区域来到一片荒地,而荒地与天空之间有无数的雷柱相连接,广阔的荒地浩瀚无边,往远了瞧仍旧是雷柱,耳边擂鼓阵阵,相当震撼。 第135章 地方实在太大了,江莺歌没看见魔气,便问了句:“魔气在哪?” 那些根根立着的雷柱忽而消失了一部分,正好清出一条安全的通道,江莺歌便顺着这条路一直飞驰。 她能感觉到雷柱之威,像是被什么危险东西盯着,连凝成的意识形态都感受到了恐惧,需要更加集中注意力才不至于溃散。 而魔气,则被包裹在一个雷球里,顾珺雯的意识体也在当中,身影被魔气挡着,以至于江莺歌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能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你可知,一旦魔气转到你身上,便没有退路。” “我知道。” 同时,江莺歌也知道顾珺雯没有退路,否则以她自傲的性子,又怎会轻易同意让江莺歌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深吸一口,走向顾珺雯。 顾珺雯从雷球里走了出来,她周身弥漫的血色雾气充满了阴寒,连带着苍白的唇色都变成妖艳的红,像是点了朱砂。 不知道为何,这样的顾珺雯异常惹眼,江莺歌好像被蛊惑了一样,移不开眼,下意识便抬手触碰。 顾珺雯的眼帘微扇。 意识上的触碰和肢体接触的感觉不同,极其玄妙,更像是心灵上的水乳交融。 若硬要用言语形容,大概就是脱光了衣服,彼此坦诚相待的程度。 随即,二人化作一团雾糅杂在一块,导致魔气分不清谁是谁,一会往左窜,一会又向右。 待二人分开后,魔气已经窜到了江莺歌身上,她忍着那股阴寒之气,连忙从顾珺雯的识海退回来。 那魔气就像黑紫色的线,从顾珺雯的眉间连接向江莺歌的额头,直到全部没入后,她方才封闭识海,把魔气锁在识海里。 她的识海就几十尺,勉强够魔气待着,原本清澈的水因为魔气的关系,变得有些污浊。 她得凭自己的毅力净化魔气后将其吸收,否则一旦入魔,就算顾珺雯不杀她,世人也容不下她的。 江莺歌默念起了佛经。 这本佛经是当初魔奴横行,导致生灵涂炭,死了很多无辜的普通人,佛宗为了引渡世上的苦难人而将其流传下来,很多修士也有这本佛经。 佛经可以帮江莺歌摒弃杂念,但魔气带来的那股阴寒之气却得生生受着,像在大冬天里嚼了块冰,冻得脑门抽疼。 不过依靠阳火诀内息,可以缓解不少,就这般忍了许久,识海中的魔气不但没有任何变化,心底反而隐隐生出一股疲惫的感觉。 她知道,精气神一旦有疲软之象,魔气便会趁虚而入,于是连忙调整心态。 却不曾想那魔气甚是狡猾,忽而聚拢、凝成顾珺雯的相貌,朝着自己展颜一笑,笑中带有挠人心肺的绵绵情意。 江莺歌明白这是假的,因为顾珺雯绝不可能把情绪挂在脸上,更不会对人如此笑着。 可当她身后出现叶云愁,见他一步步走向顾珺雯时,心中顿时一紧,连呼吸都变得紊乱。 叶云愁走到顾珺雯身边,牵起她的手,大大方方表达爱意,而顾珺雯也没有拒绝。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江莺歌,这是她永远也不敢做的一件事,哪怕知道这是假的,可心里还是会惶恐,生怕变成现实,导致魔气钻到空子,令她隐隐听见自己的心声。 说:“杀了叶云愁,杀了所有接近顾珺雯的人,即便不能和她在一起,也要叫她身边只有我一人。” 这种想法像蚀骨的毒药在心底蔓延,她连忙闭上眼睛不去看,默念佛经,把心思归一。 可它还在说:“我这般默默守着顾珺雯,最后换来的结果便是看她与别人双宿双飞,凭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却什么也得不到?” 江莺歌听了这话,冷汗直流,因为曾经有那么一刻,她心里生出过一模一样的想法。 不求回报,那是圣人,而自己不过是普通女子,自然是渴望能与相爱之人相守。 倘若叶云愁真得了顾珺雯的欢心,自己又真的能坚守初心,远离她,从此浪迹天涯海角么? “我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看着她对别人笑……” 玉石俱焚是要杀了顾珺雯? 不,她绝不会伤她一分一毫。 江莺歌被脑子里的声音吵得头疼欲裂,一边想毁了所有,一边还在念着佛经坚守道心,仿若置身于冰火两重天,身子一会冷一会热,煎熬得想死。 而另一边,顾珺雯醒来后的第一时间是把装着断指的盒子上锁,将其丢进储物戒,随后才把目光放在了江莺歌身上。 眉间紧蹙,香汗淋漓,令本就清秀的面庞变得荏弱,叫人心中怜惜。 明明修为不高,平时性子也软,好说话,但每次到关键时刻,江莺歌总能爆发出惊人的毅力。 旁人见到魔气退避三舍,而她迎刃而上,在天柜山的时候也是如此,闯过重重艰难,最后连个赏赐也不会讨。 还是顾珺雯借着盈轩堂之手给江莺歌送灵石,不过也只能送灵石了,因为顾珺雯除了知道江莺歌脾气好以外,便一无所知。 不知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当初得知她要去筱雨长老那边上课,顾珺雯挑挑拣拣半天,选了本听风诀送给她,却并未见江莺歌脸上有多少喜色。 比起自己,江莺歌倒更像是无欲无求,所以,顾珺雯才会相信江莺歌能抵御魔气的那番话。 顾珺雯走到江莺歌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不嫌脏,用自己的衣袖拭去鬓角上的汗渍,冷冷淡淡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么?” 江莺歌还在和魔气抗争,自然听不见,也无法作答,这话倒更像是说给顾珺雯自己听的。 她在这里等了许久,一直未等到江莺歌醒来,索性把人抱去前殿的房间,将人放到床上,又掖了厚实的被子,点了暖炉,并且让天天在一旁寸步不离守着。 顾珺雯自己则回到凌霄峰,召集诸位长老,让他们查断指来历,顺带处理宗门事务以及黑药村善后情况。 黑药村自从村长死后,苏父便利用之前从村长手里得的好处收买人,急急忙忙揽权,霸占前村长家里的地,自己当了村长。 可苏父当村长,只想着给自己捞好处,让村民交土地钱,村民家里有一些积蓄,不到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步,况且苏父身边有打手,所以就忍气吞声了。 顾珺雯只派人把禁地封锁,对于黑药村村子里的情况,并不想多插手,但没想到苏晴和苏岚会来大殿外找她。 顾珺雯把二人招进大殿,待二人作揖后才开口说:“你们若是来求我出手帮黑药村的村民,那便不必开口了。” 苏晴摇头说:“不是的,我们二人是想找江医师道谢,顺便道个别。” “为何道别?” 苏晴说:“我心里明白,资质有限,这辈子也不可能筑基,我也不打算修炼了,想回黑药村走商。” 顾珺雯听明白了,她道:“你是打算凭一己之力帮村民渡过这次难关?” 苏晴笑道:“我父亲本就是商人,我和姐姐从小耳目渲染,自然也精于此道,而且黑药村的土地适合种植药材,若有人能统一管理,当中的利润自是不可估量。” 顾珺雯又道:“若统一管理,你们二人岂不是要与自己的父亲为敌?” 苏晴倒也罢了,毕竟苏父没对她好过,甚至还想卖了苏晴,但是苏岚不一样,苏父从未苛待过苏岚,更何况还有一个亲生母亲横在中间。 苏岚回道:“怎会为敌,我和妹妹离家许久,父亲年纪也大了,此番归家自然要好好尽孝,让父亲在家中颐养天年。” 尽孝是假,软禁是真。 顾珺雯念苏晴帮江莺歌打理这么久的院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送了二人几张灵符护身,道:“东西你们收着,可以用来震慑村中不安分的人,至于道别就不必了,日后你们还有机会与舞儿相见。” 二人收下东西,告辞离去。 顾珺雯只要得空,便会去天霄峰看看江莺歌的情况,一晃半年过去,冬雪消融,炎炎夏日充满勃勃生机。 期间,叶长老因为何清清需要定期封灵脉裂口一事,来寻过一次江莺歌,不过被顾珺雯给搪塞过去了。 毕竟这次的魔气有点不同寻常,倘若江莺歌受不住,真入了魔,她还能想想别的办法,前提是,这件事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世人相信顾珺雯可以抵御魔气侵蚀,但不代表会把这份信任给到江莺歌。 只要江莺歌一入魔,世人定是会喊打喊杀,届时,哪怕是顾珺雯也不一定护得住。 第130章 石室内的宫殿寂静无声,天天趴在床边的脚踏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石室内的宫殿寂静无声,天天趴在床边的脚踏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但在见到江莺歌醒来的时候,又立马摇着尾巴跳到床上,兴奋地叫了两声。 江莺歌咳了咳,憋着气说道:“天天,你压着我了。” 第136章 平常,天天这样的身躯自然不会觉得重,但此刻她刚净化了魔气,全身虚得很,说话也喘。 天天退到床边看着她。 “我没事了。”江莺歌说了句,随后用手撑着床沿坐起来,环顾房间的陈设,才发觉自己还在天霄峰的石室里。 躺得太久,身子乏力,口也干,便起身一步步慢慢走到桌边,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拿着水壶倒水。 因为双手使不上力气,有些许的水洒出了杯口,留在茶杯里的水并不多,她无奈放下水壶,拿起茶杯将就地喝了一点。 润过喉咙,江莺歌放下茶杯,转身问天天:“顾珺雯呢?” 可天天只是叫了两声便没了下文,江莺歌打算自己去找,房门恰巧在这时被推开。 顾珺雯神色微怔地立在门口,与江莺歌之间隔了几步距离,明明放在以前,这几步对江莺歌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竟生了能触及的错觉。 “你……可还好?”声音冷冷淡淡,却透着顾珺雯独有的关心之意。 江莺歌笑道:“我没事了。” 闻言,顾珺雯眉宇松开,语气也变得松弛:“如此甚好。” 江莺歌的目光始终在顾珺雯身上,而顾珺雯也在静静打量着江莺歌,似乎都想从彼此身上找些什么。 室内的光线不太明亮,但顾珺雯身上的白色衣裙却特别显眼,裙子上的花纹像纷乱的思绪绕在江莺歌心里。 那种“触手可及”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江莺歌想往前迈出一步试试看。 于是,江莺歌随了自己的心,往顾珺雯身边挪动几步,但她忘了自己的身体还很虚,脚下一软,竟直接往下跪,幸好顾珺雯及时扶了一下才避免这尴尬一跪。 随后,顾珺雯把江莺歌搀扶回椅子上坐着,并且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道:“你刚醒,身子多有不适,若想要做什么,可以同我说。” 江莺歌心里想做的事自然不敢说出口,转而问她:“宗主,那断指是什么来历,为何会有如此强的魔气?” “你可记得在黑药村禁地遇见的石像?” “记得。”江莺歌点头。 “那是天魔像。” 相传,在远古时期有一孩子出生便是六眼,四臂,双心,其母见是鬼孩,便将其弃在一处寸草不生之地,任凭自生自灭。 可那鬼孩非但没死,还练就了一身魔气,魔气经他之手,能改变普通人的体质,通过吸收魔气修炼,但魔气也会改变人的心境,这便是魔族人的起源,而鬼孩正是魔族人的鼻祖,被世人称作天魔。 后来天魔被击杀,可他的尸体却仍然散发着魔气,故而被人分解了尸体,并分别镇压封印,经过时间的长河,那个些个地方演变成了秘境。 如今有人从秘境里带出天魔的断指,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对付顾珺雯,更是为了让魔奴修炼。 难怪赤血崖一战后,魔奴便很少见了,原来躲在暗处偷偷修炼,如此一来,魔奴的实力就变得不可知,但魔气的来源算是弄明白了。 “即便有人能从秘境带出天魔的断指,那断指又是如何出现在此地的,天霄峰的禁制又是如何悄无声息被破解?”江莺歌疑惑问道。 “这得去问天衢宗的孙公明,天霄峰的禁制是他给的绘图,由齐长老负责完成。”顾珺雯说,“齐长老那边我已派人查过,并未发现不妥之处,至于天衢宗那边,我打算亲自去一趟。” 齐长老为人忠厚,一心沉醉在阵法造诣上,最喜欢的便是同弟子们絮絮叨叨讲述自己对阵法的理解,哪怕他的课只有一人听,也能讲个不停,而断指出现前后的这段时间,齐长龙还是一如既往给弟子们讲课。 至于孙公明,他是阵法大家,在天衢宗有极高的地位,被奉为太上长老,天霄峰的禁制以及石室便是他设计出来的,所以不论断指和孙公明有没有关系,顾珺雯都得去一趟天衢宗查清此事。 “我能跟着么?”江莺歌问她。 顾珺雯说:“舞儿自然得跟着,筱雨长老已经和天衢宗谈妥木驱价格,但还需断肢的弟子亲自到场才能开始制作,他们的伤口虽已愈合,但路途中还需医师照料一二。” “不过你才刚醒,去天衢宗的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天霄峰僻静,还有聚灵阵,是养病最佳之地,你暂且留在这里好好修养。” 江莺歌点头,问:“那这里有浴池么,我想药浴,恢复会快点,还能放松精神。” 顾珺雯指了指房间另外一侧门:“你现在就要药浴么,需要我扶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刚刚差点跪下,是江莺歌自己不小心导致的,现在提着一口气,虽然双腿还是发软,但也不至于让人搀扶。 不过,拒绝的话刚说出口,江莺歌心里便有点后悔了,只是扶一下,又不做别的,有必要这般逞强么,但话已脱口,也只能咬牙走向浴房。 浴房里的设计和凌霄峰院子里的浴池是一样的,四周有纱幔环绕,池子里的水温度适宜,墙壁上有一个似天天一样的狗头雕塑作为喷水口。 江莺歌把药材丢进池子里后开始解腰带,伸手摸了几圈,这才发现一直挂在腰上的香囊不见了。 这是纪姐姐送的东西,弄丢有些不太好,她记得来天霄峰之前,香囊还在的,可能落在床上了。 于是,江莺歌又提着一口气走出浴房,掠过顾珺雯,直径走到床边翻找,但是没找到,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呼呼。 难道是半年前躲避天天偷袭的时候不小心落在石室外了? “天天,你看见我的香囊了么?”江莺歌回头看向天天。 天天闻言,立刻对着顾珺雯摇起尾巴,并且叫了两声,江莺歌听不懂狗语,问顾珺雯:“天天说什么了?” 顾珺雯的目光往下移了些许,淡淡说道:“看来这个香囊对舞儿来说很重要,竟衣衫不整出来寻?” 衣衫不整? 江莺歌低头看了一眼,方才出来的急,忘了束腰已解,此刻的衣裙是敞开的,连里衣是什么颜色都看得分明。 她顿感双夹滚烫,像有股热气腾腾水汽自脚底往头顶窜,连忙拢了拢衣裳,说:“别人送我东西是一片好意,我自然得珍视。” 当初顾珺雯第一次送江莺歌衣裳,她也非常珍视,只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才不得已毁了,哪怕是后来送给她的山河图,若非情况危机,她是恨不得将其表在房间里日日观赏。 香囊虽然不及山河图珍贵,却也是纪姐姐对她的一番心意,自然不能不明不白弄丢此物,若实在寻不得,那也只能作罢,日后纪姐姐问起来,再好好道个歉。 但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说服顾珺雯,敷衍地回了江莺歌一句:“它说不知道。” 天天听罢,对着顾珺雯连叫好几声,还来回蹦蹦跳跳,像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江莺歌虽不解天天的行为,可顾珺雯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让她打了退堂鼓,只好说:“那就算了,丢了就丢了吧。” 池子里的药材还在水里泡着,再拖下去,药力就会流失,江莺歌便回了浴房。 天天歪着头看着顾珺雯,似乎在等一个解释,但顾珺雯没有理会天天,独自出了门来到池塘边。 池塘清澈见底,微微泛着潋滟的光,水面映着顾珺雯的身影,以及那双出神的眼睛。 其实,香囊就在顾珺雯身上。 当初江莺歌帮顾珺雯转移魔气后封闭识海,顾珺雯抱起江莺歌打算回房的时候,香囊不知怎的就掉了下来,是天天把香囊叼给顾珺雯的。 顾珺雯本想等江莺歌醒来后交还香囊,可刚刚看她对香囊如此紧张的模样,忽然又不想给了。 别人送的东西是好意,所以珍视到衣衫不整就跑出来寻,这样的屁话谁信? 越想越气。 顾珺雯拿出香囊,香囊上面绣的字看着也很刺眼,随着掌心灵力碾压,香囊连同那字一起被她灰飞烟灭,成了齑粉随风飘走了。 可做完这一切,顾珺雯又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做,不过就是一个香囊,何须折了自己作为宗主的肚量和江莺歌计较? 顾珺雯摇摇头,冷静下来后又回到房里,见天天趴在窗口边,从这里看,池塘的风景一览无余,自然也看见了她毁尸灭迹的行径。 天天静静地摇着尾巴,虽然没有叫,却好像笑了一下,被顾珺雯一记雷光给打了出去,只余“嗷嗷”惨叫声回荡。 连浴房里的江莺歌也听见了天天的叫声,她虽疑惑,但此刻得专注吸收药力,必须敛住心神,闭目吐纳。 第131章 何清清的病情暂时没有恶化,面色也红润,显然叶长老将她照顾得极好 何清清的病情暂时没有恶化,面色也红润,显然叶长老将她照顾得极好,日常只需用补灵之物温养筋脉,拖延时间。 给何清清诊完脉后,江莺歌又去了杂役院请了两名杂役弟子打理自己的小院落,然后去了兴和堂查看断肢者的伤口。 第137章 他们有的人断臂,有的人断腿,最严重的一人整个小腹下方部位都没了,至今没醒来,硬生生被月长老用丹药吊着一口气。 只有他的伤口时而溃烂,需要医师用药打理清洗,防止恶化,在去天衢宗的路上,此人主要由江莺歌负责照料。 天澜城里有一处传送阵,可将人传送至天衢宗附近的城镇,但传送阵在传送过程中会产生一股气流挤压身体,对寻常人而言无关紧要,但对重伤者来说等于二次伤害。 所以,顾珺雯雇佣了车队安顿伤者,而用来拉车舆的不是马,是比人还高的灵鹤,灵鹤拉车舆可飞行于天空,能减少一半的路程。 负责驾车的几名弟子除了扬清玉以外,修为都在金丹初期,扬清玉把昏迷的弟子抬进车舆里后笑着和江莺歌打了声招呼。 她只需要照看好伤者,其他事交给扬清玉便好,至于其他伤势较轻的伤者,则由其他医师负责。 车舆里的空间极大,一些需要用到的盆和药物都已备好,放在了桌上,伤者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用一块干净的白布盖着伤口。 江莺歌会时不时掀开白布看一下伤口,然后上药,或用药水清理一下溃烂的地方,余下的医用垃圾丢在一旁的桶子里,扬清玉会定时来清理。 连赶三天路,队伍暂停在一座小镇里休整,顾珺雯直接包下一间客栈,房间大家自由选择。 在来的路上,江莺歌见小镇灯火通明,街道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于是随便选了一间后上街去了。 这个镇子很热闹,街道上除了各种吃食,还有许多小孩子喜欢的木偶面具,还有女子喜欢的首饰。 江莺歌走到专门卖香囊的摊子,摊主是位阿婆,阿婆的手艺很好,每个香囊上的图案都绣得活灵活现,价格也不高,普通的香囊一个下品灵石,精美香囊三个下品灵石。 算算车队的路程,约莫还有四到五日可以抵达天衢宗,所以江莺歌想自己绣一个比较有意义的香囊送给顾珺雯。 于是,她问阿婆:“有半成品的香囊么?” 阿婆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笑道:“姑娘是想亲自绣个香囊送给心上人吧?” 江莺歌红着脸点头。 半成品的香囊边上有精美的饰品点缀,两边线条未曾缝合,是岔开的,得绣了图案才能进行缝合。 “那姑娘选个秀图吧。” 秀图多种多样,看得眼花缭乱,不过阿婆说,送心上人最好绣花,每一种花代表不同的话语。 江莺歌沉默地看着其中一种图案,纠结了一会,带着点私心,又存有一点点试探后的期待,最后还是把这种图案给买了下来。 她想…… 最后再试试吧…… 她买了两个半成品的香囊后便回了客栈,直径躲在房间里挑灯作图,作了图之后才能对着图绣。 不过她的绣工不是很好,一夜过去,勉勉强强绣了一个角,而且这个角看起来有点歪曲,她不是很满意,但现在拆线又很麻烦,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就地绣下去,要是顾珺雯嫌弃,那就买个现成的送过去好了。 眼见外头的天色明亮,她正打算收起香囊的时候,门忽而被顾珺雯推开,吓得连香囊上的针头也不管了,全都丢进了储物袋里。 顾珺雯敛眸打量了江莺歌一眼,问:“这般紧张,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香囊一事,江莺歌暂时不想让顾珺雯知道,否则就没什么惊喜感了,便强装镇定道:“哪有藏东西,是宗主一声不吭推门而入吓到我了。” 以顾珺雯的修为,是不难发现江莺歌藏东西的小动作,本以为会被追问,却没想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顾珺雯竟笑了一下,那一刹那,似看见满庭艳丽的花,花瓣被微风卷起,又纷纷落在面前,愣是被迷住了双眼。 “连魔气都不怕,现在却被吓住了?” 江莺歌也不是不怕魔气,封闭识海和魔气斗争的半年里,见到最多的便是叶云愁和顾珺雯走在一起的画面,这种锥心之痛令她无时无刻都想着放弃,何必活得那么辛苦那么累。 可是不行。 她信誓旦旦说过不会有事,绝不能失信于顾珺雯,况且自己真走了邪道,不仅叶长老会失望,何清清和顾珺雯身上的伤又该如何是好? 牵挂太多,又怎能轻言放弃,她最后是靠着佛经固守本心,一掌击碎眼前所有才得以摆脱,不过,也仅仅只是摆脱罢了。 该在意的还是会在意。 “时辰不早了,我们得继续赶路。” “哦。” 顾珺雯没有继续追问,倒是让江莺歌松了口气,随即,她跟着顾珺雯离开了客栈,车队就在门口等着,那些伤患还是安排在原来的车舆里。 江莺歌上了车舆后才察觉顾珺雯也跟了上来,她微微一愣,道:“宗主,这里的药味大。” “无妨,我已习惯。” 闻言,江莺歌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不过藏在储物袋里的香囊,哪怕有闲暇工夫恐怕也绣不成了,但能换来顾珺雯陪在一旁也是不错的。 江莺歌把车内的东西整理一下,尤其是靠窗口的长椅,用帕子擦了一遍后才让顾珺雯坐在此处,然后又查看了一下伤患的伤口,还算稳定,便给他喂了一颗丹药,再施针定穴,加快伤口愈合。 车队行驶在街道上,需要离开小镇方能飞行,故而透过窗户,能见到许多人早起做工,这样的繁忙之景在平日里很常见,毕竟大家还得为了生计填饱肚子,不像修士,已不必食用五谷杂粮。 顾珺雯却看得出神。 江莺歌坐到顾珺雯身边,同样看着外头景色,道:“以往,我爹娘也会在这个时候去铺子里坐诊。” 那时候她还很小,只知道爹娘做了饭却从来不吃,她还以为是爹娘太忙,忘了吃饭,所以每次她跑去铺子里,会给爹娘带些零嘴垫垫肚子。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她却无聊透顶,所以才会天天没事找事干,只盼着早点长大成人,未料到,这竟成了最珍贵的一段记忆。 顾珺雯静静看着江莺歌的侧脸,耳边听着她说儿时趣事,渐渐地,那张成熟的侧脸与记忆中的稚嫩重叠。 那时的江莺歌刚失去亲人,本以为会放声大哭,没找到她竟沉默不语,小小的一只蜷缩在自己怀里,反而显得更可怜无助。 那一次,她难得心生怜惜,本该把江莺歌放在自己身边养着、就近观察的决定,改成让何清清抚养。 何清清为人温婉,人缘也好,又是医师,抚养江莺歌最合适不过,只是没想到才短短三年,何清清便遭暗算。 那个时候顾珺雯便知道,一旦江莺歌有医治自己的本事,将会成为下一个不得善终的江善。 所以,顾珺雯一直当江莺歌不存在,一是保护,二是想顺其自然,若她命绝于此,至少不会连累到江莺歌。 可未曾想,她嗤之以鼻的识海之痛最终会磨平骨子里的傲气,以至于在山林偶遇江莺歌的一刻,一步步试探引导,才会走到至今。 她倒是不后悔,甚至还庆幸那时的决定,现在这般看着江莺歌,就能扫尽心里所有的烦人的事,如此一比,识海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宗主,其实我对爹娘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不知宗主能否同我讲讲他们?” “你们江家人都很好,你爹你娘其实也清楚我和若家那些恩恩怨怨,却还是选择不遗余力帮我治病,而我没能护好他们。”顾珺雯一声叹息,接着又对江莺歌说了句,“抱歉。” 江莺歌愣了一下,说:“不用和我道歉,换作旁人有难,我相信爹娘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顾珺雯颔首:“那倒是,这一点你和他们很像。” 就在这时,忽而有一声悠长的琴声传来,江莺歌和顾珺雯同时敛眸向窗外望去。 这琴声急促,当中还蕴含阵阵杀意,好像四面八方充满危机,连街上的行人都纷纷驻足观望。 不过琴声很快就戛然而止,行人都疑惑地看了眼彼此,又若无其事地走了。 江莺歌疑惑道:“好像是玲儿,可她为什么当众弹琴又不露面?” 顾珺雯道:“这琴音里蕴含杀意,她不露面是在提醒我们,此行有危险。” “如此说来,鬼谷门派了人时时刻刻盯着玄霄宗动向?”江莺歌若有所思片刻,“这完全不像鬼谷门做派,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若家人在掌控着鬼谷门?” “不排除这种可能。” 顾珺雯拿出一只符鹤,用符鹤传音给筱雨长老,让她去一趟魅影阁买鬼谷门的消息。 至于魅影阁会不会卖,那就不得而知了,若是不卖,单凭玄霄宗想找到鬼谷门的位置可不那么容易,否则鬼谷门的大本营也不会隐藏至今也无人找得到。 待符鹤遁空飞走,顾珺雯和江莺歌说:“给我一些迷药。” 江莺歌把药递给顾珺雯,道:“宗主是想活捉鬼谷门的杀手?” 第138章 顾珺雯接过药,将其收好后说:“魅影阁为了自保,不一定会把消息卖给我们,最好的办法还是活捉鬼谷门的人。” 江莺歌听完这番话,却觉得魅影阁会把消息给顾珺雯的,因为叶云愁是不会看着顾珺雯陷入险境。 第132章 顾珺雯若想抓到鬼谷门的人,就得按兵不动,所以队伍还是按照原计划 顾珺雯若想抓到鬼谷门的人,就得按兵不动,所以队伍还是按照原计划离开了小镇,往天衢宗的方向飞去。 顾珺雯给了江莺歌一些灵符防身,嘱咐道:“鬼谷门的人一出现,你只管带着人跑。” 江莺歌点点头,收下了灵符。 她知道轻重,队伍里有伤患,若鬼谷门的杀手一来,顾珺雯定是无暇顾及,如何保全他们的责任自然落在了她肩上。 但不知为何,江莺歌感觉这次抓人不会那么顺利,毕竟鬼谷门行踪隐秘,了解这个门派的修士并不多,怕就怕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针对顾珺雯。 她心神不宁地看向窗外,距离天衢宗还有几日路程,也不知对方会选择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动手,敌暗我明,像是背后有条毒蛇盯着,这般等待的滋味实在令人焦虑。 “喝杯茶,定定神。”顾珺雯看出了什么,于是泡了杯茶递给江莺歌。 江莺歌下意识接茶杯,指尖不可避免挨到顾珺雯的手,冰冰凉凉,似凝脂玉叫人爱不释手,等她回过神时,手里只有杯热茶,而顾珺雯已经端起另外一盏茶喝着。 她呆愣地抿了口茶,心思却飘到了十万八千里,想起前世那月圆之夜,顾珺雯的手也是如此冰凉,然后划过自己的腰线,带起一片片细小的绒毛,目光也不再冷静支持,将那一身冷态揉碎…… 这样的顾珺雯,当真是令人口干舌燥,她急得往嘴里猛灌了口热茶,又烫又呛,连连咳嗽,忙不迭用衣袖把嘴角擦干净。 “在想什么,这般心不在焉?” “咳咳。”江莺歌咳得更猛了,“没……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鬼谷门的杀手相当于死士,即便宗主抓到人,用了搜魂术,也不一定能得到鬼谷门的位置。” “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顾珺雯放下茶杯,“像鬼谷门这种特殊的门派,定会在识海里种下自毁的禁制。” 如此说来,玲儿作为鬼谷门的人,识海也定被种下禁制,且除了禁制,应当还有别的手段控制着他们,否则以杀手的习性,随时可以反噬鬼谷门。 不过这些都只是江莺歌的猜测,具体如何,还是得等成功抓到人了才知道:“所以宗主要迷药,是防止鬼谷门的杀手自缢么?” “嗯,只要把人活着带回天衢宗,想必孙公明自有办法解开识海禁制。” 顾珺雯虽然也会和齐长老探讨阵法,但到底比不上对阵法痴迷的孙公明,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因为一本上古书籍而辜负了一名女子,至今未有伴侣。 若孙公明解不开禁制,那么其他人就更不可能解开了。 只望一切顺利才好。 到了夜晚,顾珺雯特意吩咐让队伍停在林间休息一晚,茂密的林子便于藏身,顾珺雯这是在给鬼谷门动手的机会,就看鬼谷门的杀手会不会上当。 等待的时候无异于一场自我心理博弈,就怕白等一场,而鬼谷门的杀手同样也怕错过时机。 江莺歌天生有耐心,而顾珺雯忍着病痛几十年,自然也沉得住气,所以二人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起码明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顾珺雯待在车舆里看着书。 江莺歌则去瞧其他伤患。 就目前一行的医师来说,江莺歌的医术是最好的,所以给伤者看完伤口后,医师们便围着江莺歌请教医术,毕竟她住在凌霄峰上,平时连话都搭不上,更别说请教了。 这回逮到机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江莺歌都不知该先回答谁的问题,便干脆让他们围着篝火坐下,捡着自己所学到的心得讲。 篝火把影子拉得很长,影子的最远端与黑暗融为一体,深幽得可怕,但在江莺歌的轻声细语下,仿佛又隔着一道静谧的屏障,把所有的安逸美好都留在了屏障内。 当顾珺雯撩开车帘,见到这样一幅画面竟出了神,仿佛自己降下身份,围着篝火而坐,成了学生,同他人一起听着江莺歌讲课。 不过,杨清玉却大煞风景说:“难怪很多修士不愿修医道,光是药理就听得我头疼,你们医师日日夜夜与药材和书籍为伴,不觉得无趣么?” 其他人回道:“学医是无趣了点,可我等都是木系灵根,只有修医道最为合适,丹道次之,毕竟不是火灵根,控火能力自然比不上火灵根修士。” 杨清玉说:“木系灵根的修士,恢复力快,可以武修。” 江莺歌笑了笑,医修都是细皮嫩肉的,一般是吃不了武修的苦才会走医道。 所以此刻大家听了这番话,都摇头说武修锻体比医修背书还苦还累,动不动就受伤,一个不小心就嗝屁了,这么一比较,他们便觉得当医修也挺好。 江莺歌也觉得当医修挺好,起码能为顾珺雯做点事,如此一想,视线便不受控制地往车舆那边瞥去,也不知是不是吹来一股风的关系,她只看到晃动的帘子。 可车舆的帘子是和内部空间为一个整体,若无人从里头掀开,帘子就像禁止的,外面的风吹不动,只能是顾珺雯掀开帘子后又放下,恰好被江莺歌发现。 她以为是顾珺雯一个人太闷,所以掀开帘子看了一会风景,正巧大家的兴致还没退,又讲故事又唱曲,她便走向车舆,敲了敲车筐,问:“宗主,要不要下来同我们一起听曲?” “我若去了,只会扫兴,况且我也不喜欢喧闹。” 确实,顾珺雯不喜欢喧闹,凌霄峰永远是如冬季一般冰冷刺骨,江莺歌怎么会觉得顾珺雯想过来凑热闹呢? 一定是错觉。 “江医师会不会唱曲啊?”有人起哄笑道,“可否给我们唱上一曲?” 江莺歌连连摇头:“我不会。” 她面皮薄,人前献艺会羞赧,更何况顾珺雯还在,实在不想献丑,便寻了个借口回到了车舆里。 顾珺雯抬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双眼在烛火的映照下好似带了点柔和的笑意,这样的目光出现在这张冷脸上并不违和,反而别有一番勾人的韵味。 “勾人”这个词显然并不适合用来形容顾珺雯,世人对她的多以清冷、自傲、岑寂来形容,可江莺歌觉得,出尘如仙的人一旦流露出一点点不同往常的神情,也比天生魅骨的女子来得勾人。 这一点,早在前世的时候就已经被江莺歌印证,每每回想起来,都会乱了呼吸。 她连忙敛住心神,生怕自己的魂被勾走似的,低着头直径走到床边,查看伤者的情况。 经过这些天的照料,他的伤口明显好转了不少,不再化脓,想必到了天衢宗就该醒了。 “他如何了?” 顾珺雯忽然出声询问,着实吓了江莺歌一跳,忙不迭说句“没什么大问题”后,才顺了顺气。 顾珺雯放下书籍,目光锐利如剑地盯着江莺歌:“从刚才我便发现舞儿的气息很乱,是身体有什么地方不适?” 江莺歌心虚道:“没有。” “舞儿好歹是金丹后期的修士,若无特殊情况,气息岂会乱,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魔气没有清除干净?” “我真没事。” 江莺歌再三保证自己体内的魔气已经被清楚干净,但顾珺雯的目光任然有疑虑,被如此关心,本该开心的,偏偏自己的心思不纯,能不哭就算好的了。 “可知我为何会带着你一起前往天衢宗?”顾珺雯无奈道,“宗门的初级医师有的是,让你照顾伤患只是个借口,我是因为担心你体内的魔气没有彻底清除,倘若有意外,我才能及时出手,可懂?” 及时出手杀她么? 江莺歌懂的,若自己换作顾珺雯的立场,大概也会如此,所以,她点头承诺道:“宗主放心,我都懂,若我体内真有魔气残留,定不会瞒着宗主。” 她就差跪地对天起誓,用最恶毒的言辞诅咒自己了,好在顾珺雯被她真挚的目光感染,信了她的话,便没再揪着这个话题问下去。 车舆外面欢声笑语,那些残疾的弟子也被感染,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甚至还会帮腔哼唱两句,唱到兴头上,还会喝酒助兴。 扬清玉平时说话没脑,但关键时刻还是很体贴,残疾弟子不方便拿着酒囊,他便同人勾肩搭背,自己喝一口,再顺手给对方灌上一口酒。 这样温馨的场景不多见,所以更被人珍稀,但此刻的天已经蒙蒙亮,鬼谷门的杀手还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拖得越久,就代表杀手会有更充足的准备,那么暗处的杀机也随之越凶险。 “走吧!”顾珺雯说道。 对方不动手,队伍还得如常出发前往天衢宗,下次再休整,还得找个不突兀的时机。 第139章 不行,这实在是太被动了。 江莺歌得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对方不动,想来还是因为忌惮顾珺雯,即便顾珺雯发挥不出原有的实力,但渡劫中期的修士即便不动用灵力,单靠蛮力都能干翻一群金丹期修士。 第133章 主动的方式无非是让对方寻到我方破绽,显然他们并不觉得在一片林子 主动的方式无非是让对方寻到我方破绽,显然他们并不觉得在一片林子里动手是一种机会,而且作为杀手,他们在刺杀目标之前,有的是耐心等待。 既然他们善于藏匿,不肯出现,那江莺歌便制作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嗅到的药香,将其散在四周,只要杀手身上沾到一点,那她便有可能找到他们了。 这种药香制作起来并不复杂,而且材料都有,配好比例,用一个碗和些许的水反复调合,然后将其涂抹在车舆外面,如此一来,车队所过之处就能通过风将其散发,药香会在周围停留一阵子,一旦有人经过,衣裳多少会沾到一点味道。 江莺歌做完这一切,才给顾珺雯解惑,随后又道:“若有异常,还请宗主先用神识探查一番。” 顾珺雯点头应下。 江莺歌见状,这才端坐好,闭上双目,闭上双耳,把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嗅觉上。 这么做其实很耗费精力,需要时时刻刻分辨四周的味道,难度不亚于蒙眼作画。 一开始,这些味道在脑海里全是模糊的影子,将其一一区分后便有了形体,桌子有木香,而桌上放着书籍,所以有书卷香,还有靠近窗口边,那最熟悉不过的苦涩冷香。 再往外嗅,便是自己特制的药香,散在四周,随风而荡,味道不但不会变淡,反而助其散播得更远,像蒲公英似的,落在哪里,哪里便会沾上香味。 “宗主,辰时方向。” 江莺歌察觉了几股异常的香味,正有规律的移动,她立马告知给顾珺雯,顾珺雯通过神识找到他们的身影,同江莺歌说了句:“你带着人先去天衢宗。” “嗯,宗主要小心些。” 顾珺雯的离开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弟子察觉,在她走后,江莺歌才让驾车的弟子全力赶路。 弟子们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不误,对着灵鹤吹了声口哨,灵鹤便快速扇动翅膀,拉着车舆飞过高山流水。 江莺歌掀开帘子朝后望了一眼,在耀眼的日光下,有几道刺眼的雷光闪过,带着破人的威压,哪怕走远了也会感觉到心悸,想来顾珺雯已经和鬼谷门的人交上手了。 “江医师,那是有大能在渡劫么?”扬清玉不知顾珺雯已经走了,下意识见到雷光就会认成雷劫,“不过雷劫为何没有雷云呢?” 江莺歌只能长话短说:“不是雷劫,而是宗主的五行雷诀,四周有埋伏的杀手,宗主已过去去抓人,我们不能给宗主添乱,得赶紧离开。” “我懂了。” 扬清玉听明白后,不再询问,和其他驱车的弟子一样甩起了缰绳,然而灵鹤不管怎么飞,也有一个极限。 本以为现在的距离足够远,就算灵鹤飞至极限也不打紧的,但江莺歌忽而面色一变,察觉有两股气息藏匿在附近的山林里,正跟着车队快速移动。 她将听风诀展开。 见到两人移动的速度快得似一道光影,难以捕捉,便知二人的修为比自己还高,而在车队里,修为最高的只有江莺歌,最低的便是扬清玉,只有筑基后期。 也就是说,整个车队的人加起来可能也打不过那两人,江莺歌心中倍感焦急,正考虑要不要把这边的情况通知给顾珺雯,可转眼一想,顾珺雯一走,那两人就明目张胆出现,可能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顾珺雯。 若是如此,顾珺雯此刻定会被人想方设法拖住,可能消息根本传不过去,现下状况,只能靠她自己,但车队里有许多伤患,一旦交手,毫无胜算。 江莺歌当即下定决心,同扬清玉说:“我有事,去去就回,你负责把他们送去天衢宗。” 扬清玉还没反应过来,江莺歌便跳车而去,迎着呼啸的冷风,直径飞往深山中,而那两道身影,也紧跟而来,很明显二人的目标就是自己。 所幸顾珺雯留了不少高阶灵符给江莺歌,既然对方要拖延时间,那她也来拖上一拖,就看谁先耗不住。 她手里捏着药粉,随意往身后撒。 这药粉是引兽香的一种,山里多妖兽,一旦嗅到引兽香便会顺着香味寻过来,用来拦路最合适不过,即便不能给那两人造成什么伤害也无妨,江莺歌本意只有拖。 可让她意外的是,闻香而来的妖兽连一息一刻都没能拖住,一阵刀光闪过,妖兽便成群结队躺在了地上,而流淌着的血铺成了红绸,越铺越多,盖住了视线。 那刀最后飞回原主手中,江莺歌这才看清那两人的相貌,竟是零二和玲儿。 见到他们,江莺歌忽而意识到玲儿之所以在镇子里弹琴,不是提醒顾珺雯,而是在警告自己,鬼谷门这次刺杀的目标就是自己。 回想起当初在荒岭,玲儿就一直在反复说,远离顾珺雯,但她没有,想必这就是鬼谷门要杀她的原因,是嫌她碍事了。 零二是化神期的高手,一掌就能拍死江莺歌,不过他没有立即动手,应当是顾忌一旁的玲儿。 玲儿显然也是下定了决心,看了江莺歌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取出了琴。 江莺歌连忙取出天级灵剑。 剑鸣声和琴音同时响起,随后交汇成令人丧胆的曲调。玲儿已经达到人琴合一的境界,随手拨弄琴弦,便如千军万马挥动刀剑而来。 而剑本该是杀人的利器,又使的火系术法,本该霸道焚毁一切,可到了江莺歌手里就少了点戾气,软绵绵地,处处收着三分力。 所以才几息的工夫,江莺歌节节败退,身上出现大大小小的划痕,玲儿没有留手的意思,手下拨动地琴音节节攀高,琴音所过之处,树木花草皆被拦腰斩断,到了最后一截音符,形成无数道锐利的刀刃向着江莺歌飞驰而去。 江莺歌向后退,脚踩灵影步堪堪避开几道,未曾想玲儿的琴技变化多端,随手弹出另外两节小音,刀刃竟转了个方向朝她后背劈砍而来。 她依靠柔韧的腰身迅速往后仰,后背几乎是贴着地面,脚下再用力踢蹬,整个人便以如此高难的姿势蹿了出去,躲过了那些刀芒。 但琴音不停,刀芒接踵而来。 江莺歌丝毫不惧,手里的剑轻点地面,借着力、迎着刀刃跃向玲儿,起手便是飞花落,数十道剑气将刀刃竟数抵御,随后一个滑步,左手击向玲儿。 玲儿并未接招,反手拽住江莺歌手腕,见到指缝藏着的银针,心中了然道:“同样的招数,我岂会再上当?” 江莺歌见偷袭不成,打算退去,但左手腕被玲儿牢牢抓住,她只能把剑横刺过去,天级灵剑的剑身有极高的韧性和强度,即便玲儿是元婴期修士也不敢硬接。 本以为玲儿会被逼退,却未曾料到一直没有动作的零二会忽然出手,以刀挡之,并且说道:“你若下不去手,我来。” 玲儿面色一变。 江莺歌感觉手腕的力度有所松弛,忙不迭挣脱。 零二见状,只是冷哼一声,而这一声的冷哼带有化神期不容反抗的威压,震得江莺歌心中微颤,仿佛被人遏制住了咽喉,窒息得双眼发晕。 也不知玲儿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再度起手弹奏,琴音中的杀意反倒成了一盆冷水,泼醒了江莺歌,睁眼便看见了刀刃迎面而来,但此刻她已反应不及,正打算硬扛时,天上竟飞下几柄利剑,挡在江莺歌面前,片刻间就被琴声给炸成了碎片,碎片向四周溅射,有的没入土里,有的穿过树干。 来者是扬清玉。 他飞到江莺歌身边,见自己的宝贝剑都坏了,顿时心疼道:“我本来就穷,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攒下一点的身家都没了。” 江莺歌蹙眉道:“你为何会来?” “实话和江医师说罢,宗主命我看着你,倘若江医师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宗主交代,心中越想越不安,便过来瞧瞧了。”他嘿嘿一笑,“我刚刚出现得是不是很及时?” “有什么及时的,此二人的修为加数十个我也不是对手,你过来是送死的么?”江莺歌自己连玲儿都对付不了,现在还要时时刻刻关注着扬清玉。 “那江医师不也说了,数十个你也不是对手,不也是送死么,左右都是死,就不用分轻重了吧?” “不一样……” 玲儿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可不会对别人收下留情,算了,此刻没有必要同扬清玉争辩,好在自己身上有几张传送灵符,反正都打不过,而队伍也应当走远了,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江莺歌一把拽住扬清玉,将传送灵符往自己身上一拍,符芒乍现,一眨眼的工夫,像是天地扭曲在了一起,视线模糊一片,等看清景象时,才发现自己和扬清玉已身处几百里外的鬼林。 第140章 鬼林不是有鬼,而是因一整片山脉毫无生机而得名,在鬼林数百里之外,便是赫赫有名的赤血崖了,当初也是因为赤血崖煞气不散,影响到附近的山林,才导致鬼林如今寸草不生之景。 第134章 这里一整片树林都是枯萎的,曾有人试图刨根,挖去枯萎的树,重新种 这里一整片树林都是枯萎的,曾有人试图刨根,挖去枯萎的树,重新种下脆嫩的树苗,但没几日,树苗也死了,至此,这块地方便再无人问津。 没有活物,没有繁茂的树林遮挡视野,很容易被零二找到,于是,江莺歌又取一张传送符,往自己身上一拍。 符光乍现,把她和扬清玉又传到另一处地方,但还是身处鬼林里,只不过从南到了北。 “扬清玉,你想办法找到宗主,把我的情况告知给她。”现如今,带着扬清玉一起跑不是明智之选,况且自己才是目标,分头行动才有一线生机,所以,江莺歌把身上一部分灵符给了扬清玉,并且再三叮嘱,“若寻不到她,便去天衢宗搬救兵。” 扬清玉接过灵符,道:“那江医师可得撑住,别等我把救兵搬来,你已经嗝屁了。” 江莺歌有点无语,这家伙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么,无奈瞪了他一眼,将人赶走后,她寻了个反方向急速飞行。 本以为两次传送的距离足够远,玲儿和其兄长一时半会追不上来,却未曾料到明明还隔着十万八千里的零二,会这般明晃晃在视线里浮现,这种感觉比见了鬼还要来得骇人。 且玲儿不在他身边,显然他是故意放跑江莺歌,追过来的时候就能把玲儿甩开,没有玲儿牵制,零二对江莺歌绝不会手软。 这一瞬,江莺歌冷汗直流,忙不迭取出灵符,随着灵力灌入灵符,灵符便化作一道雷光射向零二。 只一眨眼的工夫,零二身影消失,但半空中仍有雷光闪现,似乎遁入另一处不知名的空间里追着零二。 以江莺歌的修为,只能察觉零二在附近,只不过他的速度太快了,所以看不见。 一般来说,这么快的速度多多少少会留下痕迹,但零二作为杀手,身手轻盈,脚下踩过的泥土不留痕迹,甚至连一丝的风都没有掀起。 要不是有雷光追踪,江莺歌连这一点气息都不会察觉到的。 不知为何,她顿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便又取一张灵符,往自己身上罩下,符纹刚围在身侧,零二的脸便出现在眼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消失了,紧接着,雷光就击中了符纹。 雷光可是顾珺雯自己以五行雷诀捏出来的灵符,其威力自不必说,在击中符纹后“噼里啪啦”往四周溅射,炸毁所接触的一切事物。 那一刹那,江莺歌的视线里只有刺眼的光芒,耳旁是接二连三的轰鸣,震得脑袋发晕。 符纹很快出现裂痕,江莺歌见状,心中惊惧,而她此刻被雷光包裹,却毫无办法,弱小得只能祈祷着符纹能多坚持一会。 片刻后,又仿佛过了很久远的时光,雷光和符纹同时消失,只余光秃秃的四周以及坑洼的泥地昭示着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到五行雷诀之威,但只有这一次心生恐惧,生怕自己这么死在五行雷诀之下,届时,等顾珺雯寻过来又会是何种感想? 这种想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蔓延,和藤条一样密密麻麻缠上心头,她像个坏孩子,恶劣地想着那清冷的双眸会为自己掉泪。 零二面无表情走过来,目光里的杀意让江莺歌惊醒,可刚刚经历过生死的她,四肢已经被抽空了力气,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也做不了反应。 刺杀顾珺雯,鬼谷门尚且斟酌斟酌,但对付江莺歌就要简单多了,她在化神期修士面前和蝼蚁没有区别,再怎么反抗也不可能有胜算。 零二的杀意从四面八方压过来,江莺歌寻不到逃跑的间隙,身上虽然还剩一些灵符,可如此近的距离,零二一定不会再给她机会使用。 她像条垂死挣扎鱼,想了无数种方法,最后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死,无奈苦笑道:“我死后,能不能把我的尸体毁了,别留下痕迹。” 虽然,江莺歌很想知道自己死后顾珺雯会不会难过,可心里到底是不忍,只要见不到尸首,就会心存侥幸,或许人还在某个角落里活着。 至少江莺歌是这么认为的,她从来没见到过父母的尸首,总天真认为他们只是躲起来疗伤罢了,或许在未来某一日便能偶遇到。 零二不明所以,但看在玲儿的面上,点头应下江莺歌的请求,随即举起手里的刀,在落下的前一刻,忽然听见急忙赶来的玲儿大喊一声:“兄长,小心身后!” 不是让他刀下留人,而是小心身后,零二闻言,面色一变,忙不迭向后退,紧接着一道黑影闪来,一拳击中他的腹部。 那黑影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单单一拳头就让化神期的他感觉五脏六腑移了位,连胃液都被强行挤出,从口中喷了出来。 他将灵力收拢体内,一脚蹬在来人身上,成功与其分开一段距离,跃到了玲儿身边,而后死死盯着眼前高大的女子,以及它颈部上跨坐着的毛孩。 之所以用“它”形容,是因为女子有一条长长的尾巴,身体要比一般女子壮实高大,而跨坐在它颈部的毛孩,是长了一张人脸的猴子。 毛孩什么也不懂,看人的目光很直白,就和人看一头全身都能吃的猪没什么区别,叫人汗毛竖起,心生胆寒。 “此地怎会有妖?” 零二只在书上见过妖,从未遇到过,作为杀手,什么险境没遇过,偏偏这一次,那妖猴的目光竟叫他生了胆怯之意。 又一次死里逃生的江莺歌也很诧异妖猴的出现,向它作揖道了声谢后,又对零二说:“看来你今日注定杀不了我,不如就此退去可好?” 这话也是变相告诉零二,妖猴和她站在一边,现在识相点走,对大家都好。 但她低估了零二作为杀手的觉悟,竟同玲儿说:“我来牵制妖猴,你尽快杀了她。” 说完,也不给玲儿选择的机会,提着刀便直攻向妖猴,他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视野里,但妖猴显然不是很在意,抬手摸了摸坐在脖子上的小妖猴,似在安抚一般,下一刻,妖猴的身影跟着不见了。 妖猴和零二从地上打到天上,杀手不会什么华丽的术法,全是快狠准的手上功夫,偏偏遇上身躯坚硬无比妖反而被克制了,就好比坚硬的盾与锋利的矛,两者若说谁更厉害,很难区分。 零二在半空中分出数道身影,这些身影并不是幻象,而是刀意的一种,以刀意为身便能四面八方封锁妖猴,同时进攻,威力也要翻数倍。 没想到妖猴一声震吼,引得山地摇晃,零二气血翻涌之下直接被破了功。 江莺歌和玲儿也受到影响,耳朵鸣响不停,喉咙一阵腥甜,双双吐了口血。 零二被震伤了脏腑,导致一双眼睛充血,他朝着玲儿大吼:“还不动手?” 玲儿擦去嘴角的血迹,取了一柄剑,带着复杂的目光袭向江莺歌。 玲儿不仅是琴艺高超,作为杀手,剑术也是一绝,面对江莺歌的飞花落竟以身法轻易避开,随后使出一招神龙摆尾,将地上的尘土掀起,化作无数的利刃射向江莺歌。 江莺歌用飞花落尽数格挡,尘土飞扬下,一时间没注意到欺身而来的玲儿,被一剑刺中肩头。 江莺歌吃痛下,将手里的天级灵剑甩向玲儿,玲儿收剑回挡,但天级灵剑在江莺歌的意念下急转,划伤了玲儿手臂。 天级灵剑的剑身温度极高,玲儿手臂上的那道伤口被烫焦,一时半会愈合不了,甚至处理不及时,伤口还会溃烂。 江莺歌本想罢手,给玲儿处理伤口,但没想到她提着剑又杀了过来,且出剑比方才还要快还要刁钻。 江莺歌被逼得连连后退。 玲儿这时说了句:“不必手下留情,你我立场不同,生死有命。” 一句话,仿佛隔了一道越不过的槛,也道尽了世间诸多无奈,可即便如此,江莺歌还是不想与玲儿为敌,于是,她果断往后飞逃。 玲儿先是一愣,随即飞身追去。 元婴修士的飞行速度要比金丹修士快得多得多,但江莺歌还有灵符,往身上一拍,符纹绕身,飞行速度便远远超过了玲儿。 玲儿眉眸一凝,取了件飞行灵器,这件灵器的形状似舟,不过通体却用绿叶编制而成,有了灵器,玲儿便稳稳地追赶在江莺歌身后。 江莺歌见甩不掉人,随手凝出一道烈火向身后掷去,借着半空呼啸的冷风将火势扩大成一片火海,不仅挡住了玲儿的视线,而且玲儿为了保住脚下的叶舟不被焚烧,难免分了心神,反倒让江莺歌跑得更远了。 依照现在的情况来分析,江莺歌有很大概率能逃走,正当她松口气时,忽而感觉内心冒出一阵阴寒,四周原本的白云也成了灰不灰,黑不黑的色调,只有自己身着的白衣显得尤为突兀,看得心里发慌。 第141章 她下意识往身后瞧一眼,竟看见了玲儿惊惧的目光,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忽而一阵重力压下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第135章 身边好像有许多人拽着她,又好像是被什么压着,导致江莺歌在半空中 身边好像有许多人拽着她,又好像是被什么压着,导致江莺歌在半空中无法飞行,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左右摇晃,随着风乱飘,不知堕向何处。 一下子不能飞行,身体在半空不受控制,天与地在她眼里一直旋转,作为人,哪怕是修士也不免心生恐惧,伸出双手试图抓住什么,然而四周只有冷风,一颗心不由地提到嗓子眼,呼吸也变得困难。 身下仿佛不见底的深渊,坠得越久,迎面而来的风越冷,像极了世间最顶尖的刀修,用尖刀划过肌肤每一寸,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不远处的玲儿也和江莺歌一样,无法在半空中维持身形,脚下的飞行灵器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撕毁。 正当江莺歌思考着如何脱困,眼前忽而飘过一缕青烟,还未看清是什么,身躯便不受控制的胡乱翻滚,即便张开双手,依靠风力也无法稳定。 像是有人一直在推她,试图把她推到什么地方,直觉告诉江莺歌,不能顺着这股推力继续往下坠,于是她取出灵符,也不管有用还是没用,只当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灵力灌入灵符中,随后向下甩出。 这张灵符依旧是顾珺雯用五行雷诀制出来的,之所以选这张攻击性灵符,是因为雷乃世间最霸道之物,不管修士修炼到何种地步,骨子里对雷的敬畏不会减去半分,且雷能克邪祟,方才飘过的青烟似长了一张人脸,像极了邪祟。 所以江莺歌才会想到用雷符。 也不知底下有多深,符芒很快没入烟雾当中,只能时而看见露头的雷光,但五行雷诀的威力却深深映在心头,让江莺歌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牵连到自己。 随后雷光凝聚,化作一股飓风由底向上爆发,不仅吹散烟雾,连江莺歌和玲儿也被弹得晕头转向,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没有意识地坠落,是极其危险的,江莺歌在昏迷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把防御灵符展开…… 她不知自己昏迷多久,也不知外界情况,像是睡了一场安稳的觉,睁眼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回了玄霄宗,住在兴和堂原来那间屋子。 她有点懵。 起身推开窗户,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四周的弟子正挑灯夜读,所有的场景都是自己所熟悉的,却又是陌生的。 她明明搬去了凌霄峰,不该出现在这里,于是披上外衣出了门,本想找个人问问,但大家都在房里,她也不好意思打扰。 月青禾、竹溪应该还没出关,想着顾珺雯此刻也许在凌霄峰,于是踏剑飞了过去,至于为何是踏剑,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的修为已经不能凌空飞行。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被一道声音填满,催促着她去见顾珺雯,可她飞了好久好久,明明凌霄峰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到不了。 忽而,江莺歌瞥见一道影子迅速掠过,接着便嗅到一阵熟悉的香味,那是混合了火株草的合欢散,与前世所闻到的香味一模一样。 可她的思绪纷乱,愈发急促地想见到顾珺雯,脚底下的剑拐向凌霄峰山脚下一处不远的林子,林子里有一处小溪,空旷的四周正好可以看得到凌霄峰山顶。 但不知为何,这里的景物一切都是模糊的,像是过了许久被捡起来的记忆,总有些地方和印象里的样子有些出入。 比如凌霄峰的山顶,从此处看也只能看见一个大致轮廓,但现在却能看见院落,溪水本该是流动的,现在却是静止不动,就连水面映照的明月也是大得过分。 还没等她想明白什么,就被人从身后搂住,独有的苦涩冷香令心跳没了规律,颈部还缠上了挠人心肺的气息,一呼一吸间便抽走了身上的力气,顺着颈部一路蔓延,直烫心底。 而腰间打牢的丝带,平时解起来相当麻烦的结子,但在她手里却极其柔顺,指尖一挑便滑落。 江莺歌眼帘微颤。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为何与前世所发生的一切如此相似? 不同的是,顾珺雯的意识还算清醒,知道在和什么人做什么事,她把江莺歌掰过来,面对面抵着额头,一口一声“舞儿”亲昵地叫着。 而原本冷静自持的顾珺雯,眉梢上是一片耐人寻味的绯红,和当初江莺歌中了魔气后臆想出来的样子分毫不差。 冷中带媚,让人有种冰雪只为自己消融、在春季开满鲜花的错觉。 有那么一瞬间,江莺歌不想追究太多,想沉沦在这样的温柔乡里,一如当初中了魔气后,曾无数次想把顾珺雯拴在身边。 可她不能。 曾经她便问过自己,若重来一次,是否还会因心中私欲而做同样的事。 答案是不会的。 倒不是怕死,而是因为她记得,顾珺雯清醒后满眼愤怒,试问哪个女子能接受这样的事呢,换作江莺歌自己也接受不了。 所以她死在顾珺雯手里,从未有过怨言,如今岂能重蹈覆辙? 她咬了下舌尖,本来是想让自己保持理智,却意外发现没有疼痛感。 人只有在梦里受伤才不会感觉到疼痛,所以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个梦? 是了,她明明和玲儿一起掉入无底深渊,自己怎么可能回到宗门里,修为又怎么可能跌到筑基期。 只有梦才能解释这一切。 她抬眼看着顾珺雯即将贴来的唇,这才压低声音叹了叹,随后狠心将人推开,却不曾料到反被抱紧,耳边全是一遍遍“不要离开我”的念叨。 江莺歌的鼻尖莫名发酸,伸出手环着顾珺雯的腰,更像是在和自己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即便将来……最后陪着你的人不是我。” “舞儿不想得到我么?”顾珺雯的目光恢复了清明,但她嘴角噙着本不属于她自己的笑,甚至解开了腰间丝带。 这个梦有点不一般。 江莺歌的连忙闭上双眼,但顾珺雯还是缠了上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道:“今晚我只属于你,你若不愿,我只好找别人帮忙咯。” 江莺歌急道:“不行。” 这是什么鬼梦,竟然还会梦到顾珺雯找别人,这便是所谓的杀人诛心么? “那舞儿睁开眼看看我,可好?” 睁眼是不可能的,江莺歌怕守不住本心,干脆默念起了佛经,但梦境又不是魔气,佛经根本不起作用。 反而引来顾珺雯嗤笑:“舞儿心跳很快,何必装呢,我知道你很想,日日都在想,其实我也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顾珺雯才不会这样想。 梦境里的顾珺雯不过是江莺歌所希望的样子,而自己所熟识的顾珺雯矜贵内敛,不可能和凡尘间的情情爱爱扯上关系,更不可能拈着江莺歌一缕发梢把玩。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知做了多少心理准备,第二次把顾珺雯推开,竟用上了全力。 顾珺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当真不想留下来陪着我么?” 江莺歌摇摇头。 “送你一场好梦你不要,既如此……”这话还没说完,顾珺雯的身影以及周边的景色都慢慢淡化,化作一阵青烟飘散。 带着江莺歌进入另一场梦。 顾珺雯穿着红嫁衣,与叶云愁携手拜堂成亲,周围的人都在祝福、送贺礼,一口一句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一片喜庆祥和。 只有江莺歌显得格格不入,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生了大病,紧接着便吐了口鲜血…… 这是大喜大悲而引起气血逆行,灵力暴乱导致胸口憋闷,一般来说,吐了血会顺畅些许,可她仍旧不见好转,有着什么东西堵在心上,难以呼吸。 “你们不能成亲。”她强忍着揪心之痛说道。 顾珺雯淡漠道:“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能?” 资格? 这只是梦境,还是自己的梦境,江莺歌怎么可能没有资格,于是便二话不说拔出剑。 顾珺雯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张开双手,对江莺歌说:“怎么,想杀我,那我便站在这里等你来杀,只要你舍得。” 江莺歌一愣。 “还犹豫什么,上一世我了杀你,难道不想报复回来?” 闻言,江莺歌笑了笑:“虽然你是假的,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从未想过要报复,于我来说,身边没有你,活多久都没有意义。” 说完这些话,江莺歌反手就把剑刺入自己的胸口,这一剑,是有赌的成分,赌自己能够醒来。 好在她赌对了,顾珺雯那颀长的身影变得朦胧,连带那张惊世容颜也淡出了视线。 紧接着睁开双眼。 她看着雾蒙蒙的天空,想起梦里的一切还是心有余悸,胸口也是憋闷的,她伸手摸了摸嘴角,竟然有血迹。 第142章 看来梦里所吐的那一口血是真的,而她之所以赌自缢能醒来,也正是这吐的一口血让她感知到外界有奇异的花香。 这种花香有致幻作用。 江莺歌撑起身体环顾四周,果然在石缝里瞧见了梦昙花。 第136章 此地被阴气环绕,不见天日,泥地潮湿,不仅利于梦昙花生长,还有许 此地被阴气环绕,不见天日,泥地潮湿,不仅利于梦昙花生长,还有许多喜阴之物皆能在此受到滋养。 幸好这梦昙花只有几朵,以至于自己的梦境错漏百出,哪哪看着都很违和。 忽而,江莺歌听见不远处昏迷的玲儿大喊一声:“我要杀了你……” 显然玲儿也中了梦昙花,江莺歌没敢耽搁,服用一枚调养气血的丹药后走向玲儿,随后给她把了把脉。 此时,江莺歌才惊讶地发现,玲儿的脉象与顾珺雯和师娘有些相似,皆是灵脉疲弱,只不过玲儿的灵脉要强上许多,并不会影响日常修炼。 也就是说,若家新任家主就在鬼谷门,且为了控制住鬼谷门所有杀手,每个人身上都会被种下这种微量的毒。 就目前来说,此毒暂时无人能解,难怪鬼谷门的杀手如此忠心耿耿,都是为了苟延残喘罢了。 江莺歌叹息一声,她大概能理解玲儿为什么要帮自己了,不过就是想摆脱束缚,做一回想做的事,飞出牢笼看看世界,即便会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兄长,我不想回去……” 玲儿嗫嚅了一句,眼角跟着湿润,江莺歌见状,取针定在玲儿的脑部穴位上,唤了好几声才把灵儿唤醒。 玲儿醒来后,似乎还没回过神,目光呆滞,直到几滴泪从眼角淌下来,她方才坐起身,和江莺歌道了声谢。 江莺歌问:“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玲儿面色煞白道:“赤血崖崖底。” “难怪此地如此阴潮。” 赤血崖的大名,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相传此地有魔奴不散的阴魂出没,站在崖边上能听见鬼哭声,恍惚间还有一种要被鬼扯进深渊的感觉,一旦掉下去,必死无疑。 江莺歌觉得传言有些夸张了,赤血崖上空有一股罡风,罡风在凹凸不平的崖底穿梭,形成强流,使得修士无法在上空飞行,自然会生出被鬼扯的错觉。 至于阴魂么,大概是死了太多人,成河的血形成了血煞之气导致的。 一般煞气较重之地,容易养出阴邪毒物,类似蛊虫、毒蛇以及毒瘴气等等,是极为凶险的地方。 江莺歌不敢久留,和玲儿说:“我们的事暂放一边,可否先离开这里再说?” 江莺歌和玲儿本就无仇无怨,以现在的境况,二人罢手合作离开这里才是明智之选,若执意动手,恐怕谁也讨不得好,甚至双双殒命。 玲儿也明白当中道理,自是点头同意江莺歌的提议。 赤血崖崖底昏暗无比,上空的罡风没有规律的刮着,二人需要找到罡风薄弱之处方能爬出崖底。 江莺歌点了驱兽香,和玲儿一路沿着崖壁往前走。 潮湿的泥地踩起来有种黏糊感,并不舒服,一双白靴很快就变成了乌糟糟的样子。 还有身上的白衣,在摔落下来的时候,裹上了许多的泥,青丝之间亦如此。 江莺歌还在崖壁发现许多有毒的药材,这些药材在寻常地方可找不到,于是便一路走一路采。 而她身后的玲儿一直静静跟着,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开口说话。 不开口也好,就怕一开口自己会忍不住问一些让彼此为难却又不得不问的事。 所以,都默契地不说话。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仍是深幽一片,迎面而来的罡风带有阴寒之气,吹久了难免受不住,有种邪风入体后、头昏脑涨的感觉。 “小心。” 玲儿忽然朝着江莺歌头顶挥出一道掌力,拍散诡异的雾气,但下一刻,雾气又汇聚成一张影影绰绰的人脸来,随着吹来的罡气而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乍一听,还挺瘆人。 这种雾气其实就是煞气演变出来的一种,因修士或者魔奴死去后,灵力需要散于天地之间,若过于浓厚便会久聚不散形成煞气。 至于为何会长了一张人脸,也是因为煞气由死人而形成的关系,多少带了点生前的影子。 此处的煞气极其浓郁,说明前方曾死过许多人,乃险地,江莺歌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又或是往回走。 就在她迟疑之时,上方忽而传来打斗声,抬头一看,竟是妖猴和零二相互搏斗而产生的灵力波动,引得四周罡气暴乱,形成一道道风刃四处破坏。 坚硬的赤血崖崖壁受不住罡气摧残,时而有碎石被冲落,江莺歌和玲儿接连躲避着砸下来的碎石。 除了碎石外,还有妖猴和零二对搏时产生的灵力波动也会影响到江莺歌,使得气血翻涌,恶心作呕。 二人一路往崖底打下来,产生的灵力波动便越强,不仅是江莺歌受不了,就连玲儿也因此吐了一口血。 好在零二发现了玲儿的身影,立刻收了刀飞至玲儿身边,将人护在了身后。 妖猴抱着它的孩子,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零二,似乎并没有把人放在眼里。 有妖猴在,零二是没有办法伤到江莺歌的,况且和妖猴搏斗,他也受了内伤,提着一口气也不知能撑多久,一番利弊权衡下,他对江莺歌说道:“今日暂且饶你一命。” 零二带着玲儿极速往反方向退走,直到二人的身影没入幽暗中,江莺歌方才对妖猴说:“你受伤了吧,快给我瞧瞧。” 从妖猴身上,江莺歌嗅到了淡淡的血腥之气,碍于零二在场,她不好言明,以免弱了己方气势。 还好零二顾虑着玲儿。 不过还没等江莺歌松口气,愕然发现妖猴把孩子放在了地上,开始宽衣解带…… 她惊得连忙伸手制止,问道:“你干嘛?” 妖猴眨着眼看她,结巴道:“治病……脱衣……” 江莺歌有点傻眼,虽然妖猴是妖,可除去一条尾巴,它的外貌与寻常女子没多大差别,就是这思维和人天差地别,便好声问道:“你为何觉得治病就得脱衣?” 妖猴皱着眉想了想,道:“我带着孩子找吃的……然后肚子疼……找医师……医师说要脱了衣才能看病……但他看见我的尾巴给吓晕了。” 妖猴带着孩子离开天柜山后,本来是要猎捕妖兽食心吸髓来填饱肚子,没想到遇到一群路过的商队,它下意识收起了尾巴,并且用衣物裹好孩子。 带队的商人见妖猴穿着褴褛的衣裳,还以为是穷苦人遭了难,便好心给了食物和水,妖本就吃不惯熟食,容易闹肚子。 所以它吃了东西没多久就疼得不行,去了镇子里找医师,医师不知它是妖,反而被它的一张脸所吸引,又见它行为举止不像正常人,以为是个傻子,故而生了歹念,哄骗它脱衣欲行不轨之事,结果就被那条摇晃的尾巴给吓晕了过去。 妖猴也吓得抱着孩子躲进林子里,幸好它身体强壮,忍痛几天便恢复了正常,之后就很少在人前露面,直到无意间遇见江莺歌,才出手相帮。 江莺歌听完它的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它的修为高,就算真遇见歹人也不会有什么事,便道:“不是所有的病都得脱衣,你记住,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你觉得不妥,便不要听,可懂?” 妖猴点了头。 随后,江莺歌给妖猴把了把脉。 一开始,她还担心自己不熟悉妖脉,怕诊错,幸而妖猴幻化为人后,脉象与人极为相似,并无内伤。 而外伤治起来便要简单许多,处理起来都大同小异,给它服了丹药,并且用药水擦拭伤口,过几日便能复原了。 但妖猴身上的伤并不是零二造成的,而是掉入赤血崖,被上空的罡气给伤到,妖的身躯何等强大,竟能伤到妖猴,如此一来,便不能依靠妖猴飞离这里,还是得寻到罡气薄弱之处爬出去才是上策。 有妖猴在,赤血崖崖底的煞气便不足为惧,因为妖本身也是煞气十足,否则也不会人人惧妖了。 有妖猴在前面打头阵,冲天的煞气似乎与它融为了一体,全都绕在妖猴身侧,在江莺歌眼里,看起来就像一团黑影,靠近黑影会不自觉冷到发抖,所以她特意走在后头,和妖猴保持了一定距离。 四周时而能见到缺胳膊断腿的尸骸,有些尸骸的衣物仍然保持完整,只不过被尘土给弄脏了,甚至还有完整的储物袋和储物戒随意散落着。 罡气从上方吹来,带着哭泣般的呼啸,而这里又遍地是尸骨,脚下时而会踩到一些,会让人想到这些尸骨的原主人因被踩到怒目而视的样子,所以江莺歌走起来格外小心翼翼。 上方的罡气依旧刮刮地吹,没有丝毫减弱的感觉,崖壁上偶尔能见到藏起来的毒虫,为了防止被咬,江莺歌在自己身上撒了点驱虫粉,也给妖猴撒了一点。 第143章 不过驱虫粉只能挡一些普通的毒虫,若是已经被煞气养出灵智的毒虫可是挡不了的,甚至还会引起它们的注意。 所幸,有毒虫的地方,附近通常有解毒之物,亦或是以毒攻毒的毒草,为了以防万一,江莺歌才会一路采药。 第137章 有妖猴在身边,这一路走下来倒还算顺利,但有一点江莺歌还不太习惯 有妖猴在身边,这一路走下来倒还算顺利,但有一点江莺歌还不太习惯,就是妖猴顶着一张人脸,也不知从哪里抓到一条蛇,直接生吃起来,淋漓的鲜血顿时糊满嘴,那姿态,像极了画本子里走出来的女鬼。 她理解妖需要吃生肉维持体力,就像理解食肉动物猎捕时总喜欢咬脖子的行为,都是出于本能罢了。 只是见到那张和人一样的脸吃起生肉时的可怖情景,并不妨碍弱小的心房生出恐惧,害怕自己成为盘中餐亦是一种本能。 但妖有一点比人强上许多,那便是真性情,江莺歌帮过妖猴,所以无论妖猴有多饿,都不会吃了江莺歌。 妖猴只吃了一半蛇肉,剩下的一半给了它的孩子吃。 江莺歌见状,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称呼妖猴,想了想,干脆叫了声猴姐姐,道:“前面的峡谷有两条岔路,也不知哪一条路罡气较弱,姐姐能否用妖识提前探查一番,如此好节省点时间。” 妖猴听见自己被叫了声姐姐,咧嘴一笑,虽然她笑起来有点僵硬,却意外温和。 随即,它闭上眼睛感知四周,不久后指了指右边一条道,结巴说:“没有找到……但是那里有个人……很危险……我见过……” 有人,还危险? 难道是玲儿和零二? 不对,他们走的反方向,不应该在此地相遇。 能让妖猴觉得危险,此人修为一定很高,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江莺歌打算走左边绕过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妖猴又接上未讲完的话,说:“我见过……你背着……是你的孩子……” 闻言,她愣了一下,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在天柜山背着顾珺雯的事,于是欣喜地飞去右边的峡谷。 一路火急火燎,只为见到心中思念之人,一时间未能察觉四处飞来的毒虫已将她渐渐包围。 这些毒虫个体细小,肉眼难辨,就像飘在半空中的棉絮,一丝两丝可以忽略不计,直到堆叠在了一起,她方才察觉不对劲。 忙不迭使出了阳火诀,程亮的火光冲天,引燃毒虫后好似无数的星火在飞舞,但没想到毒虫被烧死会将体内的毒气一并释放,即使江莺歌屏住了呼吸,毒气亦能通过肌肤传导。 一触既烂。 身上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江莺歌忙不迭用灵力撑起一片防护之地,这才感觉好受了点。 妖猴不会术法,全屏一身妖力碾死毒虫,随后长尾一甩,像藤条一样牢牢攀附在她的腰上,将她给拽了过去,紧紧抱住。 一个闪身,冲过毒雾。 江莺歌只觉得眼前一晃,毒雾便消失不见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眼前神色愕然的顾珺雯。 相见的一刻,江莺歌是欣喜无比的,待妖猴把她放下后,方才克制地走到顾珺雯面前揖礼。 没想到顾珺雯会拽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至身旁,清冷的目光一转,在妖猴身剐来剐去,像是要剥下一层皮。 除去那条怪异的尾巴,单看妖猴外貌就是一个大美人,身材婀娜妖娆,面容艳丽,否则也不会有人傻到把主意打到它身上了。 顾珺雯如此戒备,是因为不知当中因果,所以江莺歌解释道:“猴姐姐在天柜山帮过我,没有它,我不一定能找到九凤。” 本以为顾珺雯听了解释面色会缓和,没想到她会问:“那它为何抱着你?” “刚刚来的路上遇到毒虫,猴姐姐修为高,速度快,便抱着我一起跑。” “仅此而已?” 江莺歌点点头,心中虽是疑惑顾珺雯为何会如此在意猴姐姐抱着自己,但她怕得到的答案与自己想的不一样,就没敢问。 顾珺雯松开了江莺歌,也没再用目光剐它了,但妖猴似乎有点忌惮顾珺雯,本能使它带着孩子退了几步,并道:“你……孩子……好凶……” “……”差点忘了,顾珺雯在妖猴的眼里,是江莺歌的孩子。 见到顾珺雯疑惑的目光,江莺歌尴尬地咳了咳,同妖猴说:“姐姐不怕,她人很好的,而且也不是我的孩子。” 妖猴歪着头。 顾珺雯平静的面色有些许波动,江莺歌又连忙解释:“当时为了找九凤,便没有解释太多,实乃权宜之计。” 顾珺雯听明白了,和妖猴道了声谢。 妖猴结巴回了声不客气。 随后江莺歌问顾珺雯:“宗主可抓到了鬼谷门的人?” 顾珺雯摇头:“我听到杨清玉说你有危险,便一路搜寻你的踪迹寻了过来,只要你没事,人跑了倒也无妨。” 既然没抓到人,恐怕再想抓人就不太可能了,这个道理,二人都明白,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立刻赤血崖。 顾珺雯来的地方,罡风很强,所以几人便走了左边的峡谷,峡谷又狭又长,站在里面看不见一丝的光,但罡风要比之前弱了许多。 据说赤血崖以前没有那么长,也没有那么多岔路,是顾珺雯在全盛时期同魔奴搏斗,在上空斩下惊天一剑,顺着赤血崖一路向南开辟从而形成现在的赤血崖。 江莺歌心中好奇,便问了顾珺雯传言是否为真。 “这条峡谷便是我斩出来的。”顾珺雯指了指前方,上面有一层浓厚的阴云,阴云里时而有雷光闪现,“那是与魔奴搏斗时留下的余威,五行雷诀中的天雷。” 天雷是五行雷诀中最厉害一招术法,其威力等同雷罚,但对施术者的灵力要求极高,连全盛时期的顾珺雯,一旦施展了一次天雷,短时间内便不能再施展第二次,否则会被抽干灵力,伤到灵脉,严重的话不能再修炼。 所以江莺歌很震惊渡劫期修士的强大,随手一剑开天辟地,术法余威几十年不散,甚至还会形成自然之景。 若非顾珺雯有伤在身,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和她说话。 她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而天与地是不可能相交的,更何况还都是女子。 那一声声响彻的雷,似乎在警告她的感情世俗不容,会遭天打雷劈。 江莺歌出神地看着闪现的雷光,在想何时会落在自己身上,没料到顾珺雯会牵起她的手,道:“来,我带你过去。” 顾珺雯的手很冷,江莺歌下意识握紧,想把自己手心的温度传过去,细长的十指也因此纠缠在了一起。 心跳如擂鼓。 她下意识地瞥向没反应的顾珺雯,随后藏起所有情感,披着一层害怕落雷的伪装,往顾珺雯身边多靠近了几分。 越过这片雷域,仍然是一条极其长的峡谷,只不过视野开阔了许多,煞气也没那么重了。 再往前走些许,江莺歌嗅到一阵浓郁的花香,她面色一变,连忙说:“是梦昙花,屏气凝神。” 花香相当浓郁,她猜测梦昙花有不少,果然,前面的拐角处种满了梦昙花,之所以用种字,是因为梦昙花被整齐排在两边,顺着崖壁一路延伸,像用花铺出来一条小径。 顺着小径一直走,昏暗的天空竟越来越明亮,待梦昙花不见,随之而来又是另外一番明媚景色。 五颜六色的花拥着一间小木屋,木屋前方种了一棵怪异的树,褶皱的树皮像一张笑脸,树下挂着秋千,明显有人住在这里。 而住在这里的人,修为要比江莺歌高出许多,早早发现了一行人,隔空传音道:“远方的来客,若是不嫌弃,来我小屋歇一歇可好?” 江莺歌和顾珺雯相视一眼。 对方是位女子,声音温和,似乎并无恶意,于是江莺歌拱手同对方说:“那便叨扰前辈了。” 她与顾珺雯走到门前。 屋里座椅齐全,窗边摆放着花盆,有一白衣女子正在窗边修剪着花,还有另外一紫衣女子笑着走来迎接,道:“里头坐。” 这两人单看外貌猜不出根骨年龄,长相算不上惊艳,但细看后有一种江南烟雨的独特风味。 女子拿出茶具泡着茶,茶叶是外头随意采摘的花叶,五颜六色,带着点清香之气,很好闻,有种怡然的自在感。 江莺歌好奇这两人为何会住在此地,便开口多问了一句,那紫衣女子倒也随和,没有高手的架子,指了指白衣女子,道:“我叫沭河,她叫方怡,是我的妻子。” 刚喝下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她连忙缓了缓,随后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顾珺雯,想知道顾珺雯是什么反应。 顾珺雯只是皱眉看着沭河,依旧不露神色地问:“你二人是道侣?” 沭河点头:“嗯,我和方怡曾是同门师姐妹,后来相恋了,但你们也知道,女子之间的情意有违阴阳调和,我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便携着心爱之人隐居于此。” 第144章 “外面的梦昙花,是方怡种的,只是用来驱赶妖兽罢了,没想到会有人来,还好你们反应及时,没有受到梦昙花的侵扰。” 通过交谈得知,沭河与方怡原先是剑宗的弟子,方怡是有未婚夫的,但却喜欢上了沭河,后来二人的恋情被人发现,未婚夫便用婚书逼迫方怡下嫁,婚书有天道约束,等同于契约,若方怡强行悔婚,会受到天道反噬。 即便如此,方怡还是决然拒婚,付出了所有,并且废了修为,未婚夫见她执意如此,这才痛心疾首地撕毁婚书放她离去。 后来,沭河为了让方怡重新修炼,在多地辗转才寻得此地,如今,方怡已经重修到元婴后期,破而后立,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138章 “可能是许久未曾见到人,便多唠叨了两句,几位可莫要见怪。” “可能是许久未曾见到人,便多唠叨了两句,几位可莫要见怪。” 虽说隐居在这里很难接触到别人,但沭河脸上的笑容全是值得的幸福。 江莺歌倒挺羡慕的。 自己喜欢热闹,可若能和心仪之人共度余生,隐居也未尝不可,况且此地僻静,像是隔绝了外界的时光,每日清晨醒来都能见到同样的鸟语花香,再养一些勤勤恳恳的蜜蜂、种些药草和果树,这样的生活令人心中充满向往。 江莺歌很想知道,顾珺雯听了沭河与方怡的故事,是否能接受女子间的情感,于是偷偷瞥了她一眼,可惜,从那张面瘫的脸上什么心思也瞧不出。 妖猴和它的孩子此刻正在花田里追着蝶儿玩耍,又一会抱着孩子转圈圈。 沭河见它们玩得开心,说道:“它们好像挺喜欢这里。” “妖不受人待见,这里远离喧闹繁华,没有异样的目光,会喜欢这里也很正常。”江莺歌想到猴姐姐被医师骗着脱衣的事,便问了沭河一句,“若是可以,能否让它们留在此地?” “猴姐姐会自行猎捕妖兽果腹,又知恩报恩,轻易不会伤人的。” 沭河看向方怡。 方怡笑道:“自是可以,此地宽广,妖兽居多,有它们在,倒是不用太担心妖兽突然闯入。” 沭河道:“既然我夫人同意了,我自然也不会反对。” “那我替猴姐姐谢过二位前辈。” 得到沭河和方怡首肯后,江莺歌便把这件事告诉给妖猴,妖猴显然是乐意留在这里,对她说了声谢谢。 茶喝完,也差不多要走了。 临走前,江莺歌看了一眼门口怪异的树,问沭河:“这是灵婴树么?” 沭河笑道:“江小友好眼力,这的确是灵婴树。” 没想到真是传闻中的灵婴树,据说此树百年开花,千年才能结一果,若有人把自己的精血喂养给果子,再将其给别人吃下,便会让那人怀上自己的孩子,不论男女。 沭河又道:“这树几十年前结了果子,我本来是想自己吃的,但没想到遇到一个可怜人,便把果子让给了她。” “可怜人?”江莺歌好奇,还有什么人会想要服用灵婴果。 方怡这时忽然插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恩,她心仪之人即将成婚,想不开,便来到赤血崖,本打算自缢于此,被我们发现给救了下来,为了让她活着,便将果子让给了她,我记得她姓月,叫什么却不记得了,不过沭河应该记得,毕竟月姑娘生得挺美,她对美人的记性向来很好。” 沭河闻言,连忙摇头:“哪有,我早忘了她的样子,也不记得她叫什么了,若不是你提起,我连她的姓也不会记得。” 方怡淡淡道:“哦,是么?” 沭河顿时禁声,不敢说话了。 江莺歌看着这两人,倒是觉得挺有趣,明明沭河修为更高更强,没想到被方怡压得服服帖帖,便又闲聊几句帮沭河转移话题。 沭河感激江莺歌,指了一条罡气较弱的路,还说让她有空常来坐坐,她笑着应下,随后和顾珺雯离开了此地。 而一直沉默的顾珺雯,忽而开口问江莺歌:“什么是灵婴树,为何那女子得了灵婴果便能活下去?” 灵婴树的传说,只在医师之间流传,而且还是少数医师,毕竟灵婴果的作用也只是帮人怀上子嗣,很多人用不上,也不需要,所以顾珺雯不知道很正常。 正巧,江莺歌摸不透顾珺雯的想法,便如实相告灵婴果的作用,并且问:“宗主可觉得女子之间的情意有违天和?” “是有违天和。” 闻言,江莺歌不说话了。 也不知该说什么,她并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顾珺雯身上,所以没必要据理力争。 若是不能接受,保持现状也未尝不可。 没想到顾珺雯又说了句:“但我能理解她们,也尊重她们。” 江莺歌笑了,如此说来,顾珺雯也不是不能接受,想到还未完成的香囊,忽然多了一点期待了。 离开赤血崖后,一直被藏起来的日光也露了头,只需一点点的曙光,便能唤起一片蓬勃的生机。 二人一路飞往天衢宗。 天衢宗排行第四,虽在玄霄宗之后,但其门庭可不比玄霄宗小,外门弟子也是数不胜数,山头也有六座,若非阵法太过玄妙,入学门槛高,定是能稳坐第一宗的位置。 杨清玉一干人等被天衢宗安排到清风居住下,顾珺雯要去找孙公明谈论事情,让江莺歌先去了清风居等消息。 清风居是天衢宗专门用来接待外来客,所以风景雅观,每座独立的小院都被溪水环绕,院中种植的花草皆是清香怡人,有安神功效。 有一些伤残的弟子此刻正坐在木质轮椅上看风景散心,医师们则在一旁看护。 杨清玉见到江莺歌平安归来,笑道:“看来我搬的救兵很及时。” 何止及时,江莺歌笑道:“多谢,待木驱的事落定,我请大家吃饭。” “那我等在此提前谢过江医师。” 大家说说笑笑,心情都是极好的,还有那名一直昏迷的弟子,前几日也刚醒来,医师看过他的伤,愈合得不错,加之他能自己运气调养,待日后装上了木驱,便能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了。 听他们这么说,江莺歌也是由衷高兴,便陪着他们喝茶下棋度过一下午的时光。 夜晚,顾珺雯回来之时还带来几名天衢宗的弟子,从明日开始,他们负责给伤残弟子制作木驱。 制作的时候,需要对比伤口,还需要灵力适配,总之就是得双方都在场的情况下才能研制出来,而这个过程,则需半月。 这本来是件开心的事,但江莺歌察觉顾珺雯似有心事,一直禁皱着眉头。 于是,待四下无人时,江莺歌问顾珺雯:“是否从孙公明口中问出来些什么?” 顾珺雯摇头:“他只说设计的图纸曾被人盗走,若非我去寻他,他也不知道自己遭了窃贼惦记。” “怎么会被偷呢?”江莺歌疑惑,“我记得天衢宗所有设计出来的重要图纸都会藏在七星宝塔里,里面阵法重重,机关颇多,得是什么样的窃贼才能悄无声息进入七星宝塔偷东西?” 重要的设计图,天衢宗的弟子都不会带在身上,因为无人保证自己会不会遭到暗杀,又或者历练之时死在外面,从而将图纸流失出去。 而七星宝塔正是用来防止这样的意外,由天衢宗宗主和几位长老分别设立阵法,所以彼此间均不清楚对方设了何种阵。 但孙公明可能是个例外,他痴迷阵法,或许七星宝塔里的阵法在他眼里早已形同虚设。 难道那个所谓的窃贼是他自己,除了他,江莺歌也想不到还有谁能自由出入宝塔。 “宗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顾珺雯沉思片刻,道:“舞儿可还记得黑药村禁地的阵法?” “记得一些。” “那今夜你同我一起将此阵描绘出来,明日一早拿着图,随我再会一会孙公明。” 江莺歌还是第一次描绘阵法图,所幸她的画工尚可,足够辅佐顾珺雯将此阵一点点勾勒出来。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二人的呼吸,烛火将二人的影子叠在了一起,窗外的月亮不算亮,却又恰到好处将二人的衣裳镀上一层银辉。 江莺歌除了辅佐勾画两笔外,还需要磨墨,以免笔尖沾了干的墨从而打断顾珺雯的构思。 轮到江莺歌执笔勾画时,便不像顾珺雯那么洒脱,一气呵成画出来,她需要斟酌后动笔,在画作的基础上做到点睛之笔,而不是画蛇添足。 因此,她的心思都在画中,未曾注意到顾珺雯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眼中全是纠结之意,最后唇一抿,还是将视线转到了画上。 待到天色微微亮,二人共同绘制的图纸才总算是完成了。 这个时辰,天衢宗派来的制作木驱的弟子,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伤残的弟子自然也得配合,所以大家都早早聚集在院子中。 第145章 不可避免瞧见江莺歌和顾珺雯从同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二人行为举止还有点亲密,所以玄霄宗的弟子很震惊,却又不敢多言。 但杨清玉向来嘴上没把门,待她们走后,便忍不住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宗主和江医师走得很近,还是那种不同寻常的近?” 玄霄宗弟子可不敢非议顾珺雯,他们的脑袋顿时摇成了拨浪鼓。 杨清玉见状道:“可我觉得奇怪,上次宗主还向我打听江医师的事呢,你们想,江医师住在凌霄峰上,一举一动宗主怎么可能不清楚?” 闻言,他们也忍不住心中好奇,便问扬清玉:“宗主问什么了?” “问了香囊……” 说到香囊,扬清玉这才注意到江莺歌腰间佩戴的香囊不见了,所以他猜测,一定是宗主的手笔。 有弟子问:“寻常来说,香囊是贴身物件,是要赠与心仪之人的吧?” 大家点头认同这一说法。 并露出了迷之微笑…… 第139章 孙公明穿着松散的长袍出来迎接顾珺雯和江莺歌,他身上没有任何坠饰 孙公明穿着松散的长袍出来迎接顾珺雯和江莺歌,他身上没有任何坠饰,腰间只挂了个普普通通的储物袋,面容和善,看起来是个很朴实的人。 江莺歌和顾珺雯跟着他进了书房。 江莺歌的目光在书房里扫了一圈,书架上的书都是一些阵法相关的书籍,墙壁上挂了几幅画,这些画看起来不像出自名家之手,画的东西也是稀疏平常,不过画中题的字却是不错的。 娟秀又不失凌厉。 这时,杂役弟子端来了热茶,江莺歌拿了其中一杯抿了一口,安静地听着孙公明和顾珺雯交谈。 “顾宗主还是为了昨日之事而来么?”孙公明他叹息道,“贵宗的阵法图真的是被人盗取,我们天衢宗是绝不可能将设计的阵图再度转交给别人,这是原则问题。” “我相信太上长老的为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找你来设计阵法,但‘盗取’二字可算不得答案,除非贵宗抓到偷盗者给我一个交代。” 孙公明面露难色:“顾宗主,若我们能抓到窃贼早抓了,现下这件事唯一的解决办法是给予贵宗补偿,并且重修七星宝塔的阵法。” 顾珺雯闻言,一向没什么神色脸有了不一样的神采,明明是很得体大方的微笑,但选在这种境况笑就有了嘲弄的意味:“查都没查过,却跟我说抓不到贼人?” “你与那贼人相熟,对么?” “顾宗主慎言。” 顾珺雯只是喝着茶,谈笑之间却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孙公明支撑着腰背与顾珺雯对视,只是额间冒出来的汗大抵是出卖了他,显然有些撑不住顾珺雯施予的威压。 就这般僵持了一会,顾珺雯放下茶杯,将昨晚绘制的阵图递给孙公明,道:“瞧瞧这个。” 孙公明展开图纸看了看,瞳孔顿时一缩,明明很震惊,却又不动声色将其还给了顾珺雯,道:“顾宗主给我看这个是何意?” 江莺歌觉得孙公明的行为很怪异,这样的阴阳阵,世界没多少人可以设计出来,而孙公明对阵法痴迷的程度世人皆知,今日却是这般平淡的反应,不是心里有鬼还能是什么? 于是,江莺歌放下茶杯,道:“不知太上长老觉得哪位高人能设计出阴阳阵?” 孙公明回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许是隐世高人。” 江莺歌“哦”了一声,随即对顾珺雯说:“宗主,既然太上长老也不知是哪位高人,不如我们去问问天衢宗的宗主?” 顾珺雯颔首,正要起身之时,孙公明却坐不住了,连忙道:“不必了,阴阳阵是我设计的,方才隐瞒,是怕贵宗误会我。” “所以,不仅是我宗禁地阵图被盗,就连阴阳阵也被盗取了?”江莺歌问他。 孙公明点点头。 江莺歌又问:“那不知天衢宗内,有多少人知道阴阳阵?” “不多,除了宗主就是……”讲到这里,孙公明忽然一顿,意识到什么,便不再开口了。 见他这般反应,江莺歌心中了然了,看来盗图者果然与孙公明相熟,所以他才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顾珺雯这时没了耐心,冷着脸说:“太上长老可知此阵被魔奴设立在黑药村,长年累月逼迫村民献祭活人炼制异香原料?” 孙公明面色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但仍旧没有开口的打算。 见状,顾珺雯和江莺歌都明白了,孙公明是不会把这个人告诉她们的,继续待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于是,顾珺雯起身甩袖,连告辞客套的话也懒得同孙公明说了,只留下一句:“你可知我宗禁地被破后,那贼人留下了什么东西?” “是天魔断指。” 顾珺雯留下这句话,是在告诉孙公明,若继续包庇,可能就不是断指这件事那么简单了。 魔气的危害,世人皆知,若放任不管就是默许让魔奴壮大势力,将来定避免不了一场祸患,孰轻孰重,孙公明需要自己衡量。 江莺歌问顾珺雯:“他最后会告诉我们那人的身份么?” 顾珺雯摇头:“不会,但他为人耿直,待人待事自有他的一套原则,倘若他真如此重视那人,定会去对质。” 江莺歌懂了:“守株待兔。” “聪明。” 被夸了,江莺歌笑得眉眼弯弯,而此时的阳光又恰到好处铺在脸上,使得肌肤白得透亮,连带着笑容都变得无比耀眼。 顾珺雯被这样无忧且自在的笑容感染,与江莺歌相视一笑,接着又道:“我们先不必着急离开天衢宗,平日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莫要让孙公明察觉。” 江莺歌点头。 二人随即回了清风居。 天衢宗的弟子还没走,正给受伤的玄霄宗弟子测量伤口形状,而杨清玉与其他兴和堂的医师站在一旁观看。 他们对天衢宗测量的手法很好奇,用水全方位无死角地包裹住伤口,随后在一旁作画,能准确无误的把伤口位置给画出来。 按天衢宗弟子所说,只要多加练习便能依靠水来感知事物,他们起初是被蒙着双眼来判断水里包裹物体是方是圆,后来是用花草等事物,天赋好的弟子则用更复杂的木雕。 江莺歌也在一旁看了一会,觉得这样的训练对灵识和灵力的掌控都很有帮助,便向天衢宗的弟子请教一二。 天衢宗弟子也没有藏着掖着,干脆现场指导起来,大家也听得很认真。 偏在这会,杨清玉瞥了瞥江莺歌的腰,不合时宜地问:“我记得江医师腰间之前挂着纪师姐送的香囊,怎么不见了?” 闻言,玄霄宗弟子都看了过来,江莺歌疑惑般眨了眨眼,如实道:“不小心弄丢了,你问这个作甚?” “一般来说,香囊是女子赠与男子,用来表达心中爱意,女子赠女子,除非是感情特别要好的闺中密友。”杨清玉嘿嘿一笑,“所以就好奇问问,看来江医师与纪师姐感情特别好。” 江莺歌不否认,甚至她与纪若梦之间的友谊能用“极好”来形容。 她初到玄霄宗,虽有师娘师尊和月青禾庇护,可师娘昏迷后,师尊便很少有空管她,至于月青禾,因为月长老盯得紧的关系,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照顾到江莺歌。 只有纪若梦陪伴江莺歌的时间最长,不仅教她剑法,还会关注她的日常起居,毕竟师尊作为男子,有些事情他也不方便多问,而这些不方便,也都是纪若梦帮她解决的。 所以在自己心里,早就把纪若梦当做姐姐一样敬重。 后来纪若梦的修为到了元婴期,不得不离开宗门外出历练,说起来,江莺歌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纪若梦。 这会被提到,勾起了曾经的回忆,还是有点想她的,也不知道再见会是何时何地了。 杨清玉道:“下次江医师见到纪师姐,能不能让她对我指点一二?” “好啊!”江莺歌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像纪姐姐那般温柔的女子,会很乐意指导同门师弟的。 其他师兄弟闻言,也纷纷表示要向纪若梦请教剑法。 有些入门晚的弟子还问纪若梦好不好相处,会不会太麻烦她之类的问题。 就在江莺歌与他们交谈纪若梦的时候,顾珺雯不知为何回了房间,并且用力带上了房门,那门还摇摇晃晃了好一会,一副要坏的样子。 杨清玉回过神,问江莺歌:“你们刚刚去了哪里,怎么一回来宗主的心情便不好了?” 江莺歌自己也疑惑,明明在回来的路上,她还看见顾珺雯笑了,这会又冷着脸,难道是担心最后抓不到贼人? 但不管如何,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于是,江莺歌说:“只是在天衢宗转了转,没去哪里。” 杨清玉“哦”了一声,没再追问,而天衢宗的弟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便带着画先行告辞。 第146章 制作木驱需要好几日,在等待期间,江莺歌躲在房里继续绣着香囊。 至于顾珺雯,偶尔会在院中转一下,以此掩饰她暗中探查孙公明动向的事。 待木驱制作好后,天衢宗的弟子帮伤者将其安在断口上,木驱与断口之间有一圈发光的阵纹进行固定,除了这个阵纹,几乎看不出木驱是假肢。 江莺歌还上手摸了摸,竟然有温度,活动起来也毫无障碍,唯一的缺点就是用起术法来不那么方便。 若是修为低那倒不会有影响,修为高者,可能术法迸发的瞬间,木驱便会承受不住而损毁。 除非有更好的材质,以及像孙公明这样的阵法大家制作出来的木驱方能承受住强大的灵力。 目前来说,大家对现在的木驱很满意,纷纷对天衢宗的弟子表示感谢。 “倒也不必谢我们,我们也只是收了钱财办事罢了。”言下之意,让他们去感谢顾珺雯才是。 于是,大家又不由分说站到顾珺雯身边揖礼答谢。 “我请大家吃饭。” 江莺歌承诺过,等木驱一事落定便会请客,况且孙公明至今没有动作,她总得寻个什么借口拖延回宗的日子。 第140章 江莺歌给了天衢宗杂役弟子一笔灵石,让他们在清风居置办几桌酒宴, 江莺歌给了天衢宗杂役弟子一笔灵石,让他们在清风居置办几桌酒宴,杂役弟子收钱办事,去了当地最好的酒楼预订菜品,当夜便送了过来。 重获新生,大家一高兴,便多喝了几杯,甚至还让江莺歌一起喝酒。 她本不想喝酒,因为容易醉不记事,但杨清玉举着酒杯说:“醉就醉呗,在天衢宗能有什么事,况且宗主还在呢!” 顾珺雯闻言,难得端着酒杯小饮着,对江莺歌说了句:“无妨,想喝便喝。” 如此,江莺歌便却之不恭地喝了起来,这酒水的味道带了点甘味果的果香,让她微微一愣,不免想起母亲腌制甘味果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贪嘴,总会围着母亲讨吃的,母亲便笑着和她说“再等等”之类的话,随后将她抱在身旁,一边腌制甘味果,一边讲着药理。 明明她见过母亲腌制甘味果,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用了哪些东西作为腌料。 她努力探寻曾经的记忆,可越是如此,记忆便越是模糊,于是忍不住多喝几杯追寻着甘味果香,但还是寻不到往事的一点一滴。 她试过许多方法,换过许多种腌料,但至今都没能找到儿时的味道。 她差不多已经放弃了,最近也没有再腌制甘味果,若不是今日喝了此酒,也不会勾起那么多的回忆。 她气馁地想着往事已经不可忆,曾经的珍贵失去了便失去了,即便她找到那种味道又能如何呢? 又几杯酒下了肚。 酒水里的灵力和后劲散发出来,江莺歌便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晕乎,以前的记忆像是一块巨石,再去找就更吃力了,只好放弃。 其他人喝多了,开始唱起了曲,场面有些闹哄哄,听着头疼,便想回屋里歇着,起身先和大家告退,踩着摇晃的步伐,也不知怎么躺到了床上。 好像还看见了顾珺雯。 那冷淡的眉眼透着几分无奈,诱人的红唇动了动,说了什么,但江莺歌没听清,见她人要走,便下意识从床上起来追过去,伸手拽住她的衣袖。 江莺歌本来是想让顾珺雯多陪陪自己,可当顾珺雯回过身时,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想要更多。 想抱着顾珺雯,告诉她自己想家了,告诉她自己找不到过去的记忆,也忘了祖祖爷爷留给她的另外一个传承。 还想告诉她…… 我喜欢你。 但这些都不敢说,也不敢做,只能一直一直憋在自己心里。 但没想到顾珺雯会一反常态,温柔地摸了摸自己脑袋,好像还说了句类似“我一直在”安慰人的话。 这样的顾珺雯也只有梦里有,江莺歌也以为自己是做梦了,毕竟顾珺雯让她魂牵梦绕已经不止一两次了,而是每个夜晚,每次呼吸。 若在梦里,江莺歌的胆子会更大些,又或者说,失去思考能力,一切凭着本能想要去靠近,所以踮起脚尖,吻上张凉薄的唇。 这次的吻,好像比以往来得更真实,舌尖微微有点凉,还带了点药的苦涩和甘味果的香甜。 像极了儿时的味道。 这一刻,江莺歌想起了许多,母亲抱着她腌制甘味果,丢进了许多药材,当中就包括白草果、豆蔻、灵龙等。 是用状识海的方子腌制的甘味果,所以江莺歌的识海比同修为的修士广阔,就是因为儿时父母时时刻刻都在用药温养她的识海。 哪怕只是一个用来解馋的甘味果,一顿饭,一杯茶…… 原来,爹娘一直都在身边,因此,她满足地笑了笑,就这般靠在顾珺雯怀里,被袭来睡意带走最后的意识。 门外。 杨清玉还得负责善后,他喝得最少,见大家都醉了,便一一将其扛回房屋,只有江莺歌他不好动,毕竟男女有别,只能将其交给顾珺雯。 却发现没多久,顾珺雯神色慌张地从江莺歌房里出来,关进自己的屋子里。 他很好奇刚刚在江莺歌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渡劫期修士露出如此神情。 所以等到第二日江莺歌醒来,杨清玉便迫不及待问她:“昨晚你在房里干什么了?” “我睡着了,能干什么?”江莺歌疑惑地看他,“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没什么,可能我看错了。” 江莺歌闻言,便也没在意,转而拜托杨清玉帮忙买些甘味果回来。 打算按照昨夜的梦腌制甘味果,储物袋里需要用的药材和罐子都有,在杨清玉出门期间,她提前准备好。 因为甘味果是日常嚼了吃,所以用药的量极其少,少到炼气期的修士也能食用方可。 等药配好,杨清玉也刚好带回了甘味果。 她将甘味果简单处理了一下,随后丢进罐子中封存,耐心等了十二个时辰后开罐品尝。 这一瞬,鼻子发酸。 这和母亲做出来的甘味果是一样的味道,多年来的尝试探寻,回报的只有无数次失望,没想到一场梦境让她寻回来如此珍贵的记忆。 她揉了揉已经湿润的双眼,很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但又怕惊扰到旁人,只好躲在房间里默默掉泪。 一旦开了头,泪水便难收住了,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所藏的思念都宣泄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蜷缩在床角边,将头埋在臂弯里,像乌龟一样躲进壳子,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听见顾珺雯叹息一声:“哭甚?” 江莺歌是没想到自己哭会被顾珺雯发现,一时间来不及收住,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随后才抬起头看向顾珺雯:“没什么,就是有点想我爹娘了。” “抱歉。”顾珺雯说了句。 这一声抱歉,是因为江家为了顾家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而顾珺雯对此却无能为力,所以才向江莺歌道歉。 江莺歌摇摇头,道:“宗主不必道歉,我说过的,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师职责。” “那你心情可好些?” “宗主误会了,我没有难过。”江莺歌把腌制好的甘味果递给顾珺雯,“这是我腌制的甘味果,和我娘亲腌制出来的味道一样,所以我是高兴。” “原来如此。” “宗主要不要尝一尝,我娘亲腌制配方可是独一无二的,味道自然也是。” “嗯。” 顾珺雯拿了一颗浅尝,眸子不经意地扫过江莺歌微红的双眼:“昨夜……” 江莺歌揉了揉有点肿胀的双眼,问:“昨夜怎么了,是孙公明有动作了?” “不是……”甘味果有淡淡的药香,这对常年喝药的顾珺雯来说,倒是别有一番清淡风味,咬开果肉后,里头有点酸有点涩,像此刻莫名生出的心情一样。 江莺歌见顾珺雯欲言又止,又问:“昨夜到底怎么了?” “昨夜你喝那么多,是因为想家里人了?”顾珺雯顿了顿,把的视线扫向别处。 江莺歌点点头,总觉得顾珺雯想问的不是这个,言行举止也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宗主会想家里人么?”论起来,顾珺雯也是早早没了家里人,这一点,二人之间倒是同病相怜。 顾珺雯摇头:“我对他们的感情并不深,他们培养我,给予我一切能给的东西,而我则回报他们所期盼的一个女儿,仅此而已。” 这话听起来就和无情道的修士一样断情绝爱了,但顾珺雯眼里偶尔还有七情六欲流露出来,所以,她只是情感较为淡薄,很难有人能被她放在心里。 若江莺歌不是医师,恐怕连过客都算不上,如今能这般和顾珺雯面对面交谈,有了紧密联系,是她几辈子修来的气运。 “不说这些了,我过来是要告诉你,公孙明一直防备着我,我若一日不走,他便不会去找那贼人对质。”顾珺雯转而又道,“既然伤残的弟子都已经装好木驱,明日让扬清玉先带着他们回宗。” 第147章 “那我怎么办?”江莺歌想留在顾珺雯身边,却又怕拖后腿。 “上次鬼谷门的杀手明显是在针对你,让你这般回去我不放心,所以你跟着我。” 如此,来一招声东击西,让玄霄宗弟子乘着车舆,在孙公明眼皮子底下浩浩荡荡离去,而江莺歌和顾珺雯则守在天衢宗附近守株待兔。 因顾珺雯有旧疾在身,不能时时刻刻用神识盯着,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江莺歌用听风诀探查这天衢宗四周。 正好她还能借此机会修炼听风诀,三息之间便能发动,不过她虽能全局观察着天衢宗,但大宗是有阵法的,可以隔绝探查之类的术法,所以只能看见或者听见宗门之外的事物。 约莫第三日的夜里,江莺歌见到一道身影迅速从天衢宗远遁而出,她连忙将此事告知给顾珺雯。 随即二人迅速飞空追去。 但江莺歌的修为低,跟不上顾珺雯,连“等等我”都还没来得及说,便不知顾珺雯去向。 江莺歌看着黑无影的夜色迷茫,没多久,顾珺雯又返身回来,朝她伸出手,道:“来,我带着你。” 江莺歌抓牢顾珺雯的手。 被渡劫期修士带着飞行可谓是惊心动魄,眼前的景色糊成团,只能看见鲜明的色彩,但分不清事物,和瞎子没什么两样,而她的身体也因此变得僵硬着,做不出任何反应。 反观顾珺雯,跟散步似的,一步跨越千万里,山河在她脚下和自己后花园没什么两样,这才明白以前的顾珺雯有多迁就自己,一直在配合自己的步伐,仿佛有种被原地等待的错觉。 江莺歌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顾珺雯是因为旧疾才一直原地踏步,没有等任何人的意思。 第141章 没多久,二人便跟着孙公明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林子,这片林子中有一 没多久,二人便跟着孙公明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林子,这片林子中有一条溪流,溪流倒映着月光以及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 之所以说是男子,是因为他的身形太过魁梧,连孙公明在他面前也矮了大半个头。 只不过,让江莺歌有些意外的是,孙公明竟不认识眼前的男子,反而大声质问:“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那男子戴着兜帽,遮住大半的容貌,加之夜色太暗,所以看不清他的脸,只闻其阴沉的声音:“我能知道这里,并且等着你过来,你说是为何?” 孙公明脸色煞白,嘴里嚷嚷着:“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见此情景,江莺歌和顾珺雯哪里还不明白,孙公明口中的不可能,是不相信对方会做出杀人灭口之事。 而孙公明的修为在化神初期,那么黑袍男子的修为定在孙公明之上。 在黑袍男子动手之前,顾珺雯叮嘱江莺歌:“你自己小心,万不可离得太近。” 未了,又补充一句:“太远也不行。” 太远,是担心附近还有旁人,顾珺雯是怕鞭长莫及,来不及护着江莺歌。 江莺歌心中生出一丝异样,顾珺雯对自己的关注似乎比以前更甚,可又觉得现在是特殊情况,是自己想太多了。 随即,她摇了摇头,展开听风诀观察着局面。 黑袍男子明显对孙公明起了杀心,身上缭绕的灵力迸发,四周花草树木皆被毁成渣。 他的身法鬼魅,寻不到踪迹,像一阵青烟样飘到了孙公明身后,恐怖掌力被顾珺雯及时挡下,即便如此,余威也将孙公明震吐了血。 男子见到顾珺雯,竟放声大笑,狂妄道:“就知道你不会轻易回玄霄宗,来得正好,今日便将你一并斩杀。” 他有狂妄的资本,周身灵力爆发出一股阴寒,即便离得很远,江莺歌亦能感受到空气中凝滞出一股冷意。 顾珺雯身有旧疾,最怕的便是这种阴邪的灵力,所以和男子缠斗的时候,顾珺雯一直用火雷和男子隔开一定距离,束手束脚。 于是,她唤出紫音神剑。 男子也同样手持一柄黑枪。 那黑枪周身泛着淡淡黑芒,气息与男子所使的灵力极为相似,也是阴寒之物。 这柄枪,不知为何有点眼熟。 江莺歌细想之下,才惊觉这柄枪很像当初在黑药村禁地里的天魔象所持之物,当时天魔象分别拿着锥子、长枪、长鞭和斧头。 之所以是这四样武器,是因为曾经被天魔所持有,天魔有四臂,正好一只手拿一样武器,所以男子手里的长枪,极有可能和断指一起从秘境里带出来的。 顾珺雯也认出来了长枪,因此她没有和男子硬碰硬,而是借助神剑之力展开域。 所谓的域,便是创造对自己有利的地形,域之内,所有的事物都会被施术者感知到。 顾珺雯的域是雷,所以在域之内雷光会不断闪现,就和赤血崖底所见到的雷域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这片雷域不是天雷,而是火雷。 火雷缭绕在四周,将其烧成火海,黑夜被照得亮白,就连化神期的孙公明都只敢站在亮白之外。 但是男子仅凭强悍的肉身踏在火海之上,一掌便能震裂大地,顷刻间,地动山摇,附近的妖兽要么逃,要么被埋进了裂缝里,宛若炼狱一般。 男子的域,更似深邃的夜空,又似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顷刻间又盖住了亮白的夜色。 远远看去,被一层黑云笼罩,隔绝江莺歌的视线,而域之内的花草树木皆被毁去,故而听风诀也派不上用场。 不知战况如何,心中焦急万分,然而这样的生死搏斗,江莺歌也帮不上忙。 她想了想,飞过去找到域之外的孙公明,请求他回天衢宗搬救兵,以孙公明的修为,不过两刻就能赶到天衢宗,而大能之间的搏斗,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所以还有时间。 但孙公明却迟疑了。 江莺歌见状,急道:“太上长老若还想维护那贼人,我无话可说,我自己去天衢宗便是。” 孙公明连忙拉住要走的江莺歌,目光盯着深幽的前方走出来两个人影。 待那两人走近后,露了脸,江莺歌才从愣神中回过神来。 竟然是零二与玲儿。 如此说来,那黑袍男子也是鬼谷门的人,且地位在二人之上,看来今日,玲儿是放不了水的,必有殊死一搏。 “江小友且退下,他们的目标是我。”孙公明把江莺歌推到身后。 江莺歌没有退,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也是鬼谷门的目标,于是取出天级灵剑。 零二的修为略高于孙公明,且又是杀手,出招迅捷,孙公明没有反应过来,肩膀硬生生挨了一刀。 零二的刀,寒气重。 孙公明的肩膀结出一层冰霜,但他作为天衢宗的太上长老也不是吃素的,周身灵力迸发,震退零二,拉开距离后抬手唤出一具木驱。 这个木驱和真人一般无二,穿着紫衣,即便神情木讷,也难掩倾城之姿。 对木驱的长相精雕细琢,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子被孙公明放在心里,而那名女子极有可能不在人世间了,所以才会做出与真人无二的木驱作为怀念。 思念重要之人,无可厚非,但江莺歌总觉得木驱的长相很眼熟。 “你还有闲功夫看着别人?” 玲儿不知何时提剑刺了过来,江莺歌慌忙接招。 这次,玲儿未曾留手,元婴期所使的每一剑如千钧重负,震得虎口生疼,短短几招,剑便脱了手。 面对突然横来的剑锋,江莺歌只得以掌心灵力化作流火掷向玲儿,在玲儿收剑挡下流火的间隙,再起手将天级灵剑召来。 御剑术是基础剑诀之一,对江莺歌来说,使用基础剑诀的威力会大于阳火诀。 毕竟她不是火灵根,所以面对玲儿的攻势,用御剑术才能与之抗衡一二。 江莺歌记得纪若梦教她这招剑诀时,讲了一个要点,便是剑诀大成需要学会意念化剑,才能将御剑术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过这对灵识要求极高。 而她以修炼识海为主,灵识方面应当不成问题,但她不会意念化剑。 普通的御剑术,只需要多准备几柄剑便可,意念化剑则需更深的感悟和技巧。 江莺歌的御剑术只修炼小成,离大成尚远,只能从储物袋里多取几柄剑。 十几柄剑在江莺歌的操控下四面八方袭向玲儿,玲儿依靠身法躲避,转而取琴拨弄着琴弦。 一首婉转悠长的琴声莫名让江莺歌心中一颤,这首曲调听起来没什么杀意,反而有一种忧愁,听了一会,体内的灵力竟生出凝滞感。 原本环绕在身侧的剑也变得浑浑噩噩,待琴音一转,杀机显露,十几柄剑也因此破碎。 江莺歌被震得气血翻涌,有一种灵脉撕裂的痛,一时半会连剑都提不起来。 没想到御剑术轻易被破解,她完全不是玲儿的对手。 也是,金丹后期又怎能打赢元婴期,之前都是玲儿让着,她才几次得以逃脱。 第148章 而现在,玲儿已经被逼到没了退路,她拉着琴弦,将灵力汇聚于此。 江莺歌能感受到那磅礴的灵力不是自己能挡下的,所以在玲儿松开琴弦的瞬间,连忙取了一张防御的灵符罩在自己身上。 灵力击中防御罩后引起符文波动,随后产生一阵眩晕的光芒,待光芒散尽,又回归了风平浪静。 玲儿微微皱眉,手指飞动,数道灵力迸发向防护罩,两股灵力对冲下响起阵阵炸裂声,四周飞扬的尘土盖住了视线。 就在这时,尘土之中飞来一柄天级灵剑,直冲玲儿面门,玲儿本是要以掌心之力将其震退,但天级灵剑的温度异常高,即便隔了一定距离也能被烫到。 不得已,玲儿只能脚尖点地,急速往后退,天级灵剑没有紧追不舍,而是在天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江莺歌手里。 之所以没有继续追击,是江莺歌不认为自己能打赢元婴期的玲儿。 她看了眼雷域那边,仍旧被阴云笼罩着,偶尔会有雷光闪现,看不清里头情形,但能听见并且感受到两股磅礴的灵力正相互对搏着。 看似不分上下,但实则顾珺雯不能打持久战,否则一旦灵力失控,便会引发旧疾。 所以此刻,江莺歌只想着如何破局,而不是怎么打赢玲儿。 另一边。 孙公明的木驱因为刻着阵法,金木水火五行之术可以任意使出,不受灵根约束,变化多端的打法一时间也没让零二寻到下手的时机。 不过零二好歹是杀手,常年在刀口上舔血,有的是耐心寻找破绽。 木驱再怎么说也是死物,需要人为操控,不像人会随机应变,零二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木驱停顿的间隙,转瞬来到木驱身边,将手里的刀刺像木驱的活动关节。 但没想到木驱身上刻有防护阵法,刀口只离木驱一丝距离,被一阵波光粼粼的阵纹给挡了下来。 紧接着,阵纹变化成雷纹,闪耀的雷光正好顺着刀口一路蔓延,击中了零二…… 第142章 孙公明制作的木驱不仅美观如真人,且战力也不低,要知道零二可是化 孙公明制作的木驱不仅美观如真人,且战力也不低,要知道零二可是化神期修士,但对上木驱竟讨不到一点好。 零二拉开与木驱的距离,冷着眼瞥向孙公明,随即将身躯隐匿了起来。 孙公明微微皱眉,展开神识也找不到零二,只好把木驱拉回自己身边,警戒着四周。 可他不知道的是,零二已经出现在身后,阴寒的刀从后背捅进去,令他灵力紊乱,一时间没能控制好木驱,将其给掉了下去。 木驱若无灵力牵引,身上雕刻的防护阵法便失去了作用。 于是,孙公明也顾不得身后的零二,一跃而下,直冲到木驱身边,将其给抱在了怀里,随后双双坠向地面,砸出深坑,引得尘土飞扬。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连零二都看愣了,木驱不过是死物,坏了再做一个便是,但孙公明却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怎么不叫人疑惑。 不过作为杀手,零二自然不会纠结这种问题,而是趁机贴进还没缓过神的孙公明,朝他心脉再刺进一刀。 孙公明吐了血,他却看着完好的木驱露出一丝笑容,随即用双手拽住零二的手腕,像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爆发出与修为不匹配的灵力。 零二为此冒出冷汗,他的手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刺进孙公明心脏的刀正一点点被拔出来,他只能用双手死死按进去。 化神期修士,哪怕肉身被毁,只要神魂完好也能存活一定时日。 所以,零二把灵力灌入刀中,不仅毁去孙公明的心脉,还试图毁去他的神魂。 淋漓的鲜血直往外冒。 孙公明双眼发红,死死抵着零二的手,两股灵力对冲,地面都因此迸裂,裂痕自二人脚底一路蔓延,像破碎的瓷器散开。 被逼急的孙公明当下发狠,带着零二一起跃进了雷域。 玲儿见状,转身追了过去。 江莺歌本来也想跟着进入雷域,可转念一想,现在无人牵制,理当回天衢宗搬救兵才是。 半日,等我半日。 她望了雷域一眼,随后咬着牙,全力飞向天衢宗。 但是没多久,便远远见到天衢宗的弟子正往这边飞过来,而负责领队的人正是天衢宗的宗主林墨。 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江莺歌因此欣喜不已,连忙飞了过去。 林墨见到江莺歌,没有过多废话,道:“孙公明传音给我,让我带着人赶来此地,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原来,早在江莺歌求着孙公明搬救兵的时候,他便已经用传音石通知了林墨。 林墨不知道具体情况,依言带了门下能打的弟子过来。 江莺歌指了指身后的雷域,同他简单解释了两句:“孙公明长老知道是谁偷盗了我宗禁地阵图,所以那贼人想灭口。” 林墨听言,气得瞪着眼,随后带着一行人前往雷域,江莺歌则跟在他们身后。 进了雷域,磅礴的灵力直钻毛孔,有种针刺般的疼痛感。 四周的阴云也不知是何物,抚过肌肤,有一种被什么东西摸了的感觉,寒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林墨忽然说:“屏住呼吸,这个黑漆漆的烟是凝聚而成的煞气,吸多了不好。” 难怪触之会倍感不适。 林墨又道:“如此浓郁的煞气,前所未见,此人手上应当沾了不少性命,尔等且小心些。” 话音刚落,一道火雷便无差别向着众人袭来,火雷势如破竹,像是要毁天灭地,令人倍感心悸,修为低者一动不动,仿佛被钉在原地。 幸好林墨手里翻出件宝贝,一杆白色的小旗杆,他将小旗杆往天空抛掷,旗杆便悬浮于半空,火雷落在旗杆上,竟消失不见了。 这是天衢宗的镇宗神器,天地令,据说此旗一共有五杆,每杆旗的颜色均不相同,分别对应天地五行,可用旗随时布阵。 林墨亮出小旗后,同门下弟子说了声:“布阵。” 天衢宗弟子离刻向四周分散,找到属于自己的方位后席地而坐。 江莺歌见状,顿时明白了林墨这是要以人为阵,而修士的灵力只要不断,阵法便很难破。 当天衢宗弟子都站定方位后,阵成的瞬间,四周黑色的雾气顿时涌向天地令。 江莺歌只觉得有股飓风袭来,吹得睁不开眼睛,待风停后,好似雨过天晴了一般,连天空都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些许的晨光映照出顾珺雯苍白的脸色,她手中的神剑紫音不断争鸣着,好似有点握不住的样子。 而黑袍男子手中的黑色长枪的枪头上,有淡淡的殷红,那是血,但不是顾珺雯的血,而是孙公明的血。 孙公明的心口上还插着一柄刀,零二的断臂正死死握着刀柄,他的丹田之处还有一个血窟窿,正是替顾珺雯挡下黑枪造成的。 孙公明倒在了地上。 江莺歌连忙过去查看他的伤势,胸口上的伤对他来说,并不致命,但丹田那处伤好似击穿了他的神魂,灵力探过去,什么也感知不到,这种情况,除非有仙丹保命,否则难逃一死。 林墨走过来问孙公明的伤势,江莺歌也只能摇头作答。 孙公明笑了笑,随即他看向顾珺雯,问:“我给不了这个人的名字,用我一命,能否换来你的谅解?” 顾珺雯沉默着,没有回答他。 孙公明的目光暗淡了几分,撑着最后一口气道:“不谅解也无妨,终究是我该受着的,我只希望我死后,能将我同我制作的木驱葬在一起……葬在江城……荷塘边上那座院子……” 话音断断续续,但不难听出他一往而深的情感,像是得了解脱,又像是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人,脸上挂着笑容彻底闭眼而去。 天衢宗失去了极有天赋的太上长老,林墨自然震怒,手中的天地令一翻,竟唤来了雷雨,像是在为孙公明送上最后一程。 雨淋在身上有点冷。 她担心顾珺雯的身子,便看了她一眼,才发觉顾珺雯的神色不太对劲,眉头紧锁,唇瓣发白,这是发病的征兆。 江莺歌想拿针帮她缓解一二,但顾珺雯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那名黑袍男子。 她读懂了她的意思。 对敌中,不可露了破绽。 交加的雷雨淋湿顾珺雯的面庞,正好掩盖了额间不断往外冒的汗,清冷的目光仍旧是锐利地盯着黑袍男子,从气势上来说,她并未弱下半分。 只有江莺歌知道,每次识海之疼发作后,顾珺雯得承受极大的痛苦,越是面上不显,越是忍得狠。 见她紧锁的眉眼,江莺歌只能心疼的拉着她的手捂着,渡一些有温度的灵力,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期盼她能好受些。 林墨这时又命弟子起了阵,偌大的阵纹在这些弟子身边浮现。 黑袍男子见状,对着零二下令道:“可惜了,今日怕是杀不了顾珺雯,零二,你留下来断后。” 第149章 零二断了一臂,玲儿暂时用药帮他止住了血,她听见黑袍男子所言,无法反驳,只能说:“门主,那我和兄长一起留下。” 门主? 黑袍男子竟是鬼谷门门主? 难怪实力如此之强,但如此一来,江莺歌便更不明白那贼人的身份了,竟然连鬼谷门的门主都亲自出手,到底会是何人? 林墨冷笑一声:“杀我宗太上长老,你们谁也别想走,众弟子听令,锁灵。” 天衢宗的弟子变化结印手法。 紧接着,江莺歌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出现了凝滞感,往顾珺雯那边输送的灵力也停顿了。 而顾珺雯也因此吐了口血,再也撑不住,摇摇欲坠倒进江莺歌怀里。 林墨回头问:“顾宗主这是怎么了?” 顾珺雯体内的灵力也被这锁灵阵给锁住了,偏偏还是在她发病的时候,这便导致识海之痛难以抑制,之前一直撑着的一口自然泄去,导致气血逆行。 但这些话她不能告诉林墨,只能敛着眸,装作平静的样子,道:“灵力消耗太大,调养一会便好。” 林墨闻言,点头道:“顾宗主放心调养,这里有我林某,还轮不到旁人猖獗。” 顾珺雯身上的重量几乎都在江莺歌身上,连点头回应都很吃力。 林墨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纠结那些礼数,现如今,锁灵阵已成,四周也被阵法封住,黑袍男子就算要跑,没有灵力也很难跑得掉。 所以,林墨改用红色的天地令,布下一片火海的杀招,这片火在雨中浇不灭,滚烫的温度扑脸。 江莺歌倒是能感受到顾珺雯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她的眉眼也因此动了动,随即便若无其事站起身,只是那握不住紫音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剑垂在地面,像杵拐杖一般撑着。 黑袍男子忽而一笑,意味不明道:“看来我今日也不是没有机会斩杀你。” “废话少说,出招吧!” 黑袍男子舞动黑枪。 那杆枪单瞥上一眼便让人心中发怵,这是能伤人神魂的神器,倘若顾珺雯被击中,轻则给她现在的旧疾加重负担,重则殒命,且药石无医。 第143章 黑袍男子身强力壮,修为又高,即便使不了灵力,亦能凭借蛮力跺碎大 黑袍男子身强力壮,修为又高,即便使不了灵力,亦能凭借蛮力跺碎大地,舞动的长枪能刮出一阵风刃。 而顾珺雯因旧疾的关系,使出的剑法没什么威力,行动迟缓,明眼人都看出来她的不适。 见到黑袍男子用长枪直刺顾珺雯胸口时,江莺歌的神情瞬间紧绷着。 而这时,林墨连忙翻转天地令,调动地火席卷向黑袍男子。 这一片地火的温度极高,依靠阵法之力能够焚烧万物,即便黑袍男子修为高,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对待,于是收了枪,迅速往回撤。 但地火仍是追着黑袍男子。 几乎是四面八方都有火,只要男子踏足,地火便会翘起头来,他只能不断跳跃避开,直到跳回了零二身边,一个抬脚跺地,利用被震飞的泥土反扑回地火。 土克火,地火被掩埋在泥土下,渐渐失了气焰,只剩徐徐缭绕的青烟从底下冒出头。 林墨见状,命门下弟子再结印,熄灭的地火竟在泥地之中重新燃起了星火。 黑袍男子嫌弃林墨是个麻烦,便转头命零二去牵制住林墨。 零二自然不敢违抗,带着残破的身躯,毫不犹豫杀向了林墨。 林墨可是分神后期的强者,如今又在他的阵法当中,哪怕零二依靠身法隐藏在四周,也会被他手里的天地令给锁在某一处,动弹不得。 黑袍男子见状,骂道:“杀不了顾珺雯便算了,连她身边的医师也杀不了,现在让你牵制林墨,你却连一招都撑不过,真是个废物。” 零二闻言,面色一阵青白。 黑袍男子对手底下人的态度,更像是随意踩死的蝼蚁,说话更不会留什么尊严与情面。 零二被困于半空,周身浮现的阵纹就像锁链一般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绑着,四周的地火向他涌去。 玲儿见状,向黑袍男子作揖,开口说道:“求门主救我兄长。” 黑袍男子不予理会,反而还冷声一笑,那种态度就好像在说,人可以救助一只猫、一只狗,但怎么可能去救助一只蚂蚁。 蚂蚁的命,生来就是被人踩的。 所以,黑袍男子不但不会救零二,甚至还不让玲儿去,他看着玲儿近乎绝望的目光,还丧心病狂地大笑:“你以为我不知道荒岭所发生的事么,本来你们有机会得手的,可却放了她们,对于背叛我的人,我为何要救?” 玲儿闻言,面色发白。 眼看地火就要烧到零二,江莺歌也是心有不忍,零二与玲儿不过都是受人之命,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却还是放了自己和顾珺雯,才会招来今日之祸。 她张了张嘴,想帮玲儿。 但顾珺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将她给拦下,顶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轻声说道:“他们杀了孙公明,天衢宗定是不死不休,林墨不可能放过零二。” 江莺歌微怔,随即便听见零二发出痛苦的叫声,被地火焚烧躯体何其之痛,且锁在零二周身的符文同时也锁住了他的神魂,无法神魂离体。 地火会一直烧,烧没了躯体接着烧神魂,零二又使不出灵力,只能硬生生扛着。 天上的阴云消散,雨停了,明媚的阳光似乎也在助长地火的蔓延,使得火势烧得更加猛烈。 惨叫声在不断回荡,四周散发着阵阵焦味。 除了黑袍男子,其他人的神情任然被阴云笼罩一般,没有丝毫欢喜,反而沉重无比地看着零二被烧没了皮肉。 玲儿再也忍不住,哭着飞向了零二,零二察觉到后,用不完整的嗓音吼她,不让她过去。 但玲儿没有听他的话,试图用灵符浇灭地火,但分神期修士所设立的阵法,岂是一张低级灵符就能扑灭的。 地火反而向她烧了过去。 江莺歌目光一凝。 她不希望玲儿出事,完全是下意识跃向玲儿,试图把人拉过来,但万万没想到,这个举动会给黑袍男子一个可乘之机。 那杆黑枪,不知何时直朝她的胸**来,势如破竹地冲过地火,速度快到自己反应不过来。 等回过神时,玲儿竟以自身躯体作为缓冲,微微阻挡了黑枪,在穿透她的身体后,被顾珺雯持着神剑及时挡下。 黑枪就钉在江莺歌脚边,上面还沾着玲儿的血,正缓缓滑落着。 被焚烧的零二连玲儿的名字都已经无力喊出来了,只能发出一声悲鸣的呜咽,最后泯灭在这场硝烟当中。 江莺歌单手压着玲儿的伤口,另一只手拿着银针刺穴,试图给她止血,但黑枪造成的伤难以愈合。 感觉到玲儿身上的温度正逐渐流失,而自己却束手无策,一时间,眼眶发酸,除了同玲儿说一声对不起,不知还能做什么了。 “不怨你,是我自己的决定,这很好……”玲儿伸出手,拽着江莺歌的衣领,用尽力气说,“你要小心……门主……门主身上有异香……但之前是没有的……” 异香? 之前离得远,四周又是刮风又是雨,还有延绵的地火焚烧着,所以江莺歌并未察觉异香,但此刻玲儿的身上却被熏了点香味。 明明自身难保了,玲儿却还想撑着最后一口气把这个消息告诉江莺歌。 她的心像被石头压着,很难受:“我知道,我和宗主已经猜到鬼谷门里有魔奴。” 玲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口中涌出的鲜血堵了嗓子,一阵咳嗽后,双眸涣散,逐渐失去了生机,最后的那些话便随之永远掩埋了。 江莺歌还记得,玲儿说她很善良,是个好人,不该被搅入局,所以才会帮她,一次次手下留情。 江莺歌却觉得,玲儿才是良善之人,作为杀手却放过了目标,不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命么? 这样值得吗? 但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了。 她抬头看着半空的两道身影,顾珺雯和黑袍男子又打作一团,不过黑袍男子手里没有黑枪,面对紫音神剑有些束手束脚,只防不攻。 地面的火焰还会时而卷向他,导致他分心,一个不慎被烧了半截手臂。 江莺歌这时面无表情站起身,走向那杆黑枪,从储物袋里取了一瓶药水,将其倒在黑枪上。 药水顺着枪杆往下滑,上面的血迹也被冲刷了些许,随即,她把黑枪从地面里拔出来。 使不出灵力,黑枪拿在手里很沉重,只能咬着牙,屏住气,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其掷向黑袍男子。 在黑袍男子眼里,江莺歌那点力气更像是在给他送枪,于是毫不犹豫将其握在了手里,但阴阳怪气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便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握抢的掌心冒着烟,就像握着一块滚烫的铁,哪怕是强悍的身躯也顶不住这种灼烧,疼得他松开了手,黑枪又掉了下去。 第150章 但手里的灼烧之意没有丝毫减退,尤其是被阳光照射的时候越发疼痛,忙不迭地把手放在衣服上来回擦拭,可还是一点用都没有,直到他把手藏在袖袍之下方才结束了这种痛苦。 黑袍男子看了一眼江莺歌。 想说什么狠话,不过顾珺雯没给他这个机会,紫音神剑眨眼间贯穿他的胸膛,神剑上的雷光在伤口上跳跃着,同样使伤口难以愈合,甚至会破坏伤口周围的灵脉。 黑袍男子不得不后退。 刚刚那一剑已是顾珺雯能使的最后一剑,因此紫音回到她手中时,又做了一回拐杖,被她杵在地上,没有余力乘胜追击了。 只得依靠林墨的阵法困住黑袍男子,并以地火追之,但没想到黑袍男子忽然拿出一张紫色光芒的灵符 林墨面色一变,也顾不得黑袍男子,连忙命天衢宗所有的弟子换成防御阵型。 弟子们结印,原本用来困住黑袍男子的阵法不得不变成防护阵法。 在阵成的瞬间,紫色灵符便于半空中炸开,形成一个灵力旋涡,原本碎裂的地面好似被拔起的萝卜,成块成块地被吸附进旋涡当中。 江莺歌甚至能感觉到阵法之外连天地都骤变的心惊胆战,白云被卷成圈,像龙卷一般往旋涡当中聚集。 这样的盛景,她只在天天全力吞噬一切的时候感受过,而这个旋涡,可不比天天的吞噬之力差。 连防御的阵纹也有了波动。 有的弟子灵力不支,口吐鲜血倒地。 林墨见状,连忙翻转天地令,再将自身的灵力灌入当中,通过天地令把灵力散给四周的弟子,用来巩固阵纹。 也不知过了多久,旋涡消失,留下满地狼藉,天空看不见白云,蓝得像一片平静的海洋。 至于黑袍男子,早在丢出灵符的时候遁走了,并且留下一句话:“待我踏入渡劫期,咱们再会。” 这句话,像是一根留在心里刺,若是不拔除,日后将不得安逸太平。 黑袍男子一走,顾珺雯支撑的一口气泄下,身形摇摇晃晃,被江莺歌及时扶着,随后探了下脉。 灵脉干涸,得重新用药滋养。 至于识海之痛,已经被顾珺雯忍了过去,所以此刻的她,看起来有些虚脱,全身柔弱无骨似的,全凭江莺歌托着才没狼狈倒在地上。 第144章 与黑袍男子一战,顾珺雯消耗太大,故盘腿而坐,调养生息,也不讲究 与黑袍男子一战,顾珺雯消耗太大,故盘腿而坐,调养生息,也不讲究地上是否干净了。 而孙公明的尸体与他所制的傀儡,暂时被天衢宗的弟子给抬回了宗门。 零二的尸体已经完全焦黑,还保持着被捆绑着的姿势,头是扭向玲儿的,哪怕到死,他也放不下玲儿。 江莺歌把二人葬在这片狼藉之地,没有立碑,因为零二不是名字,至于玲儿也只是零二的谐音。 二人生来不得自由,一直游走在生死之间,死后也无需名讳束缚,就这般消散于自然,换得一片安宁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只是,江莺歌心中还是很难受,玲儿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琴道又很有天赋,若非生在鬼谷门,想必将来会成为名震天下的琴修,会有许许多多人慕名而来,只为听她弹一首曲,安抚心中的彷徨,坚定自己道。 如今却只能躺在这片没有温度的土地中,实在让人心中难平,愤慨命运诸多无奈。 “他们是你友人?”林墨来到江莺歌身后,他看了一眼被堆叠起来是土丘,倒也没有质问她为何要安葬敌人。 “嗯。”是朋友,可只见过几面,江莺歌对二人一无所知。 “和鬼谷门的人做朋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会有好下场,是指彼此、双方。 如今,玲儿和零二已死,便是最好的例子,但重来一次,江莺歌相信玲儿不会改变当初的选择。 对被控制一生的人来说,能做一次属于自己的抉择是一件极其珍贵的事,所以临死前,玲儿都不曾怨过江莺歌。 “顾宗主的身子可好些了?” 江莺歌摇摇头:“得用药养一段时日方能缓解。” “缺什么药,若我天衢宗有,双手奉上,这也算是替我宗太上长老给予贵宗的补偿吧!” “我需要大量的茴乳。” 顾珺雯体内的九凤之息已炼化彻底,之后便需要大量的茴乳温养灵脉,但之前得来的茴乳用得差不多了,此刻天衢宗愿意补偿,茴乳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林墨点头:“我宗门内倒是有一些,不过并不多,稍候等我回宗,再命门下弟子搜寻,以我们天衢宗的人脉,再寻来一些茴乳不是问题。” “多谢林宗主。” “不必客气,不过小友能否告诉我,方才在那杆黑枪上涂了什么东西,怎的那贼人碰到后连枪都不要了?” 江莺歌把药水拿了出来,解释道:“魔奴身上涂了某种膏药,膏药有浓烈的异香,并且隔绝日光,不惧水火,时效长,这个药水是我根据异香研制出来的,可以洗去异香。” “如此说来,有了药水,便能揪出潜藏的魔奴了?”林墨问她,“不知小友可否将此药的药方卖给我?” “林宗主言重了。” 若没有今日之事,江莺歌还不确定药水有没有用,如今已确定药水能洗掉魔奴身上的异香,自然会把方子无条件送往各个宗门,与正道修士一同对抗魔奴才是。 江莺歌把药方给了林墨之后,顾珺雯那边也调息得差不多。 林墨便去找顾珺雯商量那杆黑枪该如何处理的事。 黑袍男子逃走的时候,忌惮枪上残留的药水,来不及回收便跑了,而黑枪又充满煞气,通体冰凉,正道修士若用之,会受煞气影响,毁了原本的道。 所以顾珺雯建议林墨将其带回天衢宗,永远封存在阵法之中,以天衢宗的能力,只要不是内部出现问题,外人是很难破阵拿走黑枪的。 不过看那黑袍男子毫不犹豫丢了黑枪的态度,说不定,他手里还有天魔所持的另外三把利器。 看来日后得小心防范。 “顾宗主请放心,我林某人在此立誓,这等要人命的东西,我定不会让其见天日。”林墨把黑枪收了起来,并同顾珺雯立下了誓约。 誓约对修士具有一定约束力,若是毁约,会受天道惩治,林墨能立下誓约,可见此人心胸坦荡,绝没有要昧下黑枪的念头。 顾珺雯对此摇头道:“我自是信任林宗主才会有此提议,誓约便不必立了,尽力便可。” “好。”林墨见顾珺雯的气息仍然不稳,脸上又无血色,好像随时会一命呜呼的样子,便提议道,“顾宗主不如随我先回天衢宗养上几日,顺便等一等茴乳的消息,如何?” “有劳了。” 一行人便又浩浩荡荡飞往天衢宗,临走前,江莺歌回头看了一眼那孤零零的土丘,随着越飞越远,土丘在视线里也愈发地渺小,最后成为尘埃,直到再也看不见。 不仅是玲儿,其实这个世上大部分人都和尘埃没有区别,不过就是颗粒的大小的区分罢了,死一些修士实在是平常不过。 平常到别人听了也只是唏嘘两声,甚至都懒得记住他们的名字,因为一旦被记住,便再也不是视而不见的尘埃。 所以,江莺歌会用一生记住自己有玲儿这个朋友,也不会忘了零二在生死抉择之间,还是选择放了自己一条生路的恩情。 回到天衢宗后。 江莺歌和顾珺雯依旧被安排在清风居休息。 她身上有外伤,都是和玲儿打斗时留下的,伤口不深,只需用药简单处理一下,顺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林墨特意送上许多药材,包括天衢宗储备的那一点茴乳。 顾珺雯还需要养身体,江莺歌只好暂时归拢怆然的心思,埋于药材之中,为顾珺雯调配药浴的方子。 茴乳是必不可缺的。 别的药材也都有,只是江莺歌怕出现上次那种不可控的情况,为了避免意外,她需要守在顾珺雯身边仔细观察用药时的状态。 就在这时,顾珺雯走了过来,看着桌上整齐摆放的草药被江莺歌一点点分进同一个笸箩里,每次装分,江莺歌都会停顿,斟酌再斟酌。 明明以前顾珺雯就提醒过江莺歌,自己没有那么脆弱,让她大胆配药,但江莺歌始终是小心翼翼地,被如此珍视对待,某种意义上来说,如蚀骨之毒,危险却又解不开。 和那夜的吻是一样地致命。 顾珺雯抿了抿唇,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江莺歌脸上,今日的她,看起来与往日有所不同。 像被一层阴云笼罩,遮住了阳光,消沉得仿佛随时会下一场止不住的暴雨。 “玲儿的事,我很抱歉。”顾珺雯素来不懂怎么宽慰人,想来想去,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莺歌顿了顿,转头看着顾珺雯那张病弱的脸色,心疼之余却只能用平静的口吻说:“本就不是宗主的错,不必向我道歉。” 第151章 其实江莺歌知道,不管玲儿会不会遇上自己,鬼谷门杀手最终的命运都逃不过一死,或早或晚的区别罢了。 归根结底,错都在黑袍男子身上,想到此人,江莺歌联想玲儿临死前的话,有点疑惑道:“玲儿同我说,鬼谷门门主身上有异香,但在之前是没有的。” 顾珺雯颦眉:“之前没有?” 江莺歌点点头。 之前没有,总不可能是鬼谷门门主后来被什么人抓住,驯化成魔奴吧? 那么强的人,可不好驯化,况且也不好抓活的,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鬼谷门门主已经死了。 而鬼谷门门下全都是杀手,所以不存在从杀手当中选出新门主,定是魔奴乔装打扮,利用门主的身份逐一掌控鬼谷门,这样也就能解释得通,鬼谷门的作风为何忽然转变了。 江莺歌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给顾珺雯听。 顾珺雯听完后沉思良久,随后用符鹤传音给筱雨长老,让筱雨长老去魅影阁调查鬼谷门的同时,再查一查近些年来有没有大能相互搏斗过的事。 鬼谷门门主的修为可不低,若要杀他,定会留下蛛丝马迹,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指不定能找到鬼谷门所在之地,亦或是魔奴藏身之地。 消息传给筱雨长老后,江莺歌的药材也已经配好,于是同顾珺雯说:“宗主,先药浴吧,筱雨长老那边,等我们回宗门后自有分晓。” 顾珺雯没有意义。 只是,江莺歌下一句话却让顾珺雯心中微惊,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需要守在一旁观察。”江莺歌说完这句话,便端着药材进了浴房。 清风居的浴房已经被杂役弟子打扫干净,浴房里有道屏风,屏风后面是一个未曾使用过的浴桶,之所以未曾使用,是因为林墨也知道顾珺雯有洁癖,一定不会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特意为顾珺雯准备新的浴桶。 包括洗漱用品,床单被褥全都是新的。 浴桶没有水,江莺歌便以灵力结出水来,随后在浴桶下方放上炎石,待水温升上来后,才把药材逐一放进浴桶里。 她用手试了试水里散开的药力,仅仅吸收了一点点,便能感觉到涌入的灵力正滋养着灵脉。 不过江莺歌并未出现灵脉枯竭的现象,所以那么一点点的药力也使得灵脉膨胀得有些痛,便连忙收回了手。 “可以了。”江莺歌喊了一声。 顾珺雯磨磨蹭蹭走进浴房。 浴房里全是一股浓郁的药味,几乎掩盖了顾珺雯身上的冷香,不过江莺歌鼻子灵,可以在里头分辨出来哪一种独属于顾珺雯味道。 第145章 “你……背过身去。”顾珺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 “你……背过身去。” 顾珺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一句话,可一想到江莺歌在一旁看着,她便浑身不自在。 不自在的原因是难为情,还有一种隐隐约约、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感觉,直到江莺歌真的乖乖背过身,这种感觉才逐渐清晰起来。 和那夜的吻一样。 手足无措,却又无法抗拒。 于是,顾珺雯躲进了浴桶,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着江莺歌的背影,并且喊了句:“转过来吧。” 江莺歌的目光很清澈,没有一丝旖旎,若硬要说有什么的话,大概只有医师对病患的关切之意。 心中略感失望。 顾珺雯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从江莺歌眼里看出什么,她也来不及弄明白,便感觉四肢百骸涌入磅礴的灵力。 因药材当中有火竹和茴乳的关系,涌入的灵力带了丝炽热,驱散了灵脉当中的寒意,四肢渐渐回暖。 她便闭上双眼吐纳调息。 但不知为何总有些在意一旁的江莺歌,使得她静不下心,颇有种掩耳盗铃之意。 还想起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零零碎碎,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顾珺雯邹起眉头。 愈发在意这些记忆了。 “宗主可有哪里不适?” 顾珺雯睁开眼睛,见到江莺歌近在咫尺的面庞,不自觉地伸手攀上,问出连自己都感觉意外的问题。 “舞儿可有心仪之人?” 江莺歌只不过见顾珺雯皱着眉,所以才会出声询问,却没想到顾珺雯会问这种问题。 顾珺雯的手带着点温热的湿度,引起江莺歌心中莫名的痒意,让她想到了前世那夜,顾珺雯也是这般用手拖着自己的脸,随后印下微湿的吻。 从脸至唇。 鼻息间尽数被苦涩冷香包裹。 刹那间,江莺歌的呼吸也好似随着记忆的沉沦而被掠夺,抑制不住地怦然心动,好想好想说一句有的,却又不得不克制,忙不迭撇过了头,答道:“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神态,但明显没有说服力,所以顾珺雯直接回了句:“你说谎。” “我没有。”江莺歌抵死不认。 顾珺雯好歹是大宗的宗主,不可能揪着这个有失风范的问题一直问,但让江莺歌意外的是,顾珺雯还真的不要风范地追问道:“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回答一次,有还是没有。” 还好,这样的场景江莺歌预演过很多便,看着顾珺雯的双眼说一句“没有”还是比较轻松的。 至于顾珺雯会不会信,那便不是江莺歌能够控制的了。 “这药方没什么问题,你可以出去了。”顾珺雯闭上双眼,不再理会江莺歌。 江莺歌作揖后便退到了门口等着,心里在想顾珺雯为何要问这种问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如此坎坷了几日,林墨送来了更多的茴乳以及一些阳性药材,并且告知顾珺雯,那杆黑枪已经被丢进了死阵当中。 死阵便是一种进去后出不来的绝阵,利用天时地利演变出类似赤血崖一样的场景,这种阵法连本人都无法破解,除非修为很高很高,像仙人一样以仙力强行破之。 林墨还告知,明日准备把孙公明的尸首以及那具傀儡运去江城,按照孙公明最后的遗愿,将其安葬在那座小院子里。 “不知我们能否同行?” 江莺歌在想,那座院子对孙公明来说很特别,既如此,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些关于那贼人的线索。 林墨闻言,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便安排了下去。 第二日,江莺歌与顾珺雯坐进车舆,同天衢宗一起前往江城。 车舆内,顾珺雯靠在软榻上阖眼小憩,洁白的裙摆有一半垂落在软塌外。 江莺歌在桌上点了安神香,帮助顾珺雯更好的入眠,随后目光在顾珺雯的脸上打量了一圈。 满脸的疲惫。 虽说药浴能让顾珺雯舒缓一些,但比起渡劫期庞大的灵脉,药浴的滋养就显得杯水车薪,还需日常补眠维持体能。 江莺歌一直守在软榻前观察着顾珺雯的脸色,但安神香同样会让她昏昏欲睡,放松心神。 去江城只有一日的路程,江莺歌干脆趴在软榻前眯一会,嗅着顾珺雯身上的苦涩冷香,一不小心睡着了。 可能是顾珺雯身上的味道太过浓郁,睡着后,江莺歌梦见了自己在天衢宗吻顾珺雯的那夜。 朦朦胧胧,影影倬倬,不像上一次那般清晰地感受到舌尖的温度。 甚至她想抱紧顾珺雯,但自己的双手似魇一般地被鬼压着,根本抬不起来。 本该是一场美梦,她却被惊醒了,一度怀疑上次的梦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吻了顾珺雯。 可若不是梦,顾珺雯岂会容忍旁人轻薄,更何况这也不是浅吻,而是更深更缠绵、更具有掠夺性的吻。 放在前世,早就被一巴掌拍死了。 所以江莺歌确信,这是梦。 “喝杯茶,压压惊。” 江莺歌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睡在了软塌上,而顾珺雯正在桌前泡着茶,并且给她也倒了一杯。 她摸了摸乱跳的心,随后走到桌前,端起茶杯连喝好几口,不够,自己又倒了一杯喝着,但目光却一直在顾珺雯身上打量。 和往常一样冷冷淡淡,没有暴怒,亦或者别的举动,让她更加确信那个吻只是一个梦了。 “方才做噩梦了?” “嗯。” 和上一个吻相比,这次的梦的确是噩梦,有一种碰又碰不到,逃又逃不了的感觉。 “是什么噩梦?” 江莺歌闻言,差点不知用什么表情来应付顾珺雯,只好说一句:“忘了,醒来后只觉得心慌。” 可不么,江莺歌现在慌死了。 当着正主的面,梦一些羞人的事。 被顾珺雯盯着看了一会,江莺歌差点没绷住,刚忙问道:“我们现在到哪了?” “江城。” “所以我睡了一整夜?” 从玄霄宗到天衢宗,虽说只是短短一月,却也发生了不少事,赤血崖被追杀,孙公明、玲儿和零二逐一陨落,为了顾珺雯忙前忙后配药,不眠不休,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第152章 所以顾珺雯才会在这个时候泡茶,这茶有补气的功效,于是,她又给江莺歌倒了杯茶,道:“多喝点,补一补,免得累坏了身子,最后还得我这个病患来照顾你。” 江莺歌红着脸,乖乖喝茶。 没多久,队伍便来到了小院门前。 天衢宗弟子将孙公明的棺材抬了下来,因修士陨落不兴凡人间那套祭奠礼仪,故而棺材直接抬去了后院。 虽说孙公明的陪葬品只有木驱,但他所制的木驱是天衢宗最顶尖的木驱,价值连城,故而林墨会在后院设立阵法,确保棺材埋进土里后不被人打扰。 阵法设立需要些时日,江莺歌和顾珺雯便和林墨说了一声,先去调查这个院子。 林墨没有异议,并且派了两名天衢宗的弟子随同,协助调查。 这间院子看起来有些年头。 外墙角落长满了年岁的苔藓,种的花草都是观赏一类,并无药用价值,池塘里的鱼有人定期打理过的痕迹。 江莺歌问了问天衢宗弟子,他们说:“我们只知道太上长老每年都会来这里,应该是太上长老定期打理的,而且院中有恒温的阵法,即便长期无人打理,池塘里的鱼也不容易死。” 暂时看不出问题。 江莺歌和顾珺雯便挨个进房查看,有些房屋是空的,后院的厨房也并无使用的痕迹,但桌上的茶水是干净的,初步判断半月前换过。 但半月前,孙公明并未离宗,也就是说,茶水是别人换的,且在孙公明死后并未来过。 接着,江莺歌又去了孙公明的卧房看了看,干净整洁,墙壁上挂的画仍然不是出自名师。 桌上也翻找了一遍,有很多孙公明写的诗词,大多都是纪念或思念某一女子,想来,那女子的相貌应当与木驱并无一二。 顾珺雯就站在江莺歌身后,看到这些诗词,忽而道:“我想起一件事,之前我便觉得孙公明的木驱很眼熟,看见这些诗词我才想起来,孙公明曾经深爱过一名女子,后来那女子嫁给他人为妻,为此,孙公明还去抢过亲,这件事脑得沸沸扬扬。” “而此女子,正是若家家主第二任妻子,若浮萍。” 若家人不外嫁,但可以外娶,而若家家主第一任妻子因为天赋差,修为一直上不去,所以在数百年后自然老死。 第二任妻子,也就是若浮萍是从旁支选出来较有天赋的若家子弟,但若浮萍那时心仪之人是孙公明,二人曾经携手私奔过,只不过后来还是被若家人给抓了回去。 孙公明当时还没什么名气,若家人便以诱拐之名将其打了个半死不活,还是孙公明的师尊出面保下的他,但保他的条件便是永远不见若浮萍。 孙公明哪里肯依,所以在大婚那日去抢亲,结果么,就是若浮萍与他割袍断义。 但聪明的人都知道,若浮萍是为了保护孙公明才这么做的,但此后,孙公明便再也不提若浮萍的名字。 后来顾珺雯和若家大战,术法狂轰滥炸之下,整个若家都遭了殃,一路从若家打到了赤血崖。 因为打的时候顾珺雯并未注意太多,只记得当时却有一绝色女子不要命地飞身挡五行雷诀,后来被雷诀炸得尸骨无存。 “挡雷诀是为了保护她夫君?” 顾珺雯摇头:“若家家主可是分神期修为,哪里需要她飞身挡雷诀,应当是为了别人挡的。” 第146章 从江城回到玄霄宗,江莺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能让 从江城回到玄霄宗,江莺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能让孙公明至死都不愿说出来的名字,极有可能与若浮萍有一定关联,且还是关系匪浅。 而让一个人奋不顾身去挡五行雷诀,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心爱之人,但显然不是。 那只能是一个母亲用自己的命去换孩子的命。 顾珺雯告诉江莺歌,若浮萍的确有一个女儿,倘若她的女儿还活着,按照年龄来算,也就比月青禾稍大一点。 江莺歌记得师尊说过,伤了师娘的贼人修为不高,又能使得若家绝学,那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若浮萍的女儿若瑶。 为了替父替母报仇,那么若瑶定死咬着顾珺雯不放,斩断一切能治好顾珺雯的可能性,所以会灭江家的口。 而江莺歌之所以能逃过被杀的命运,一是有顾珺雯看着,二是她自己也想不起来另外一种传承。 但有一点江莺歌想不明白,若瑶为何要伤师娘,是在警告顾珺雯还是有别的原因? 江莺歌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当中的关联,只得找师尊询问师娘受伤的经过。 但他摇头说:“当时只有你师娘倒在玄霄宗门口,是守门弟子将她抬回来的,一直未曾醒来过,所以我也不知道当初具体发生了什么。” 那就更奇怪了,即使若瑶杀不了师娘,但以黑袍男子的实力一击便能秒杀,为何还要把师娘放回玄霄宗? 是的,就是放回。 师娘受如此重的伤,根本没有能力自己逃回宗门,只能是有人特意把师娘放在玄霄宗门口。 当真是疑点重重。 但此刻,江莺歌也理不出头绪,又见师娘因灵力流失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担忧地问:“何峥嵘外出寻丹已有些时日,可有传回什么消息?” “仙丹哪里是那么好寻的,为师在外寻丹这么多年,不也是一无所获。”叶长老感慨道,“这些时日陪在你师娘身边,我反而看开了许多,不论仙丹能不能找到,我都该珍惜与你师娘相伴的每一日才是。” 听见他这么说,江莺歌觉得也该如此,不论未来前景如何,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从师尊那边回来后,江莺歌便迫不及待飞回凌霄峰,手上摸了摸刚绣好的香囊。 香囊上绣着白色风信子,花语是说不出口的爱意,她不知道送这个香囊给顾珺雯会不会太过直白,万一被察觉该如何是好,是不是该重新绣一些代表祝福的花语才合适。 但她心里又隐约有着期待,期待顾珺雯即使是知道也会收下香囊。 一路坎坷来到书房门前,发现筱雨长老正在里头同顾珺雯商议鬼谷门一事,江莺歌不好进去打扰,便站在门口听了一会。 大致便是筱雨长老去魅影阁买消息,而魅影阁不肯给,但后来魅影阁又派人把鬼谷门分舵的位置传给了筱雨长老。 “这个魅影阁倒也有点意思,我亲自去买消息,他们不给,反倒等我离开了,又悄悄派人把消息送过来。”筱雨长老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顾珺雯的脸,虽说带了点病色,却也难掩倾城之姿,也难怪会有那么多青年才俊心仪她了。 连魅影阁的阁主都愿为她打破规矩,但看顾珺雯若无其事的样子,显然对叶云愁并无那方面的意思,反而还说:“他倒是有心了,偷着送消息,起码明面上与我宗不会有牵扯。” “那倒是。”筱雨长老点头。 “对了,近些年可有大能出手的消息?” 筱雨长老说:“除了宗主和若家家主对决的那次外,便没有了。” 顾珺雯皱眉思量着,随后道:“罢了,你去通知陌渊长老,让他领门下弟子前去鬼谷门分舵,务必留下活口问出主舵位置。” “是。” 筱雨长老退出去的时候瞥了一眼门口的江莺歌,笑着问:“何时再同我下下棋?” “下次听课的时候。” 江莺歌举手作揖的时候,筱雨长老自然而然见到她手中的香囊,以及香囊上绣着的白色风信子,显然是又多了一只扑火的飞蛾。 她“哦”了一声,并未多言。 待筱雨长老离开后,顾珺雯把门口的江莺歌给叫了进去。 江莺歌踌躇地站在顾珺雯面前,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把手里的香囊送给她。 她很在意叶云愁这个人,每次叶云愁送的东西都是顾珺雯所需要的,而自己不过绣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香囊,与之相比,便有些拿不出手了。 她刚想把香囊藏在衣袖之下,便听顾珺雯问:“手里拿着什么?” “是香囊。”既然已经被看见,江莺歌干脆豁出去,将其递给顾珺雯,“送给宗主的,香囊里放了安神花,有助睡眠。” 顾珺雯拿着香囊看了一眼,尤其是上面绣的花,她微微一怔,随即把香囊放在了桌上,什么也没问,只道了声谢。 这样的态度,是江莺歌没有料到的,也不知道顾珺雯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又是否知道绣花里暗藏的情意。 她倒希望顾珺雯是知道的,哪怕是拒绝也好,明确给自己一个答复,以免自己日后痴心妄想。 问又不敢问,送完东西,她又像只乌龟一样龟缩回自己的壳子里。 这般神不思蜀了好几日,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夜晚也睡不好,就连甘味果吃起来也没什么味道,和失恋的感觉没什么两样。 小院外的花草树木,还有圈养的鸡鸭都换成了别的杂役弟子打理,江莺歌和他们不熟,见面只打招呼,所以很多事情只能憋在肚子里自我消化。 第153章 这样关在院子里实在过于闷,迟早会关出病,正好筱雨长老有课,她便去听课了。 可未曾想到,因为天衢宗一行,回来的弟子已经把江莺歌的事迹传了个便。 大致便是顾珺雯去追杀手,没想到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江莺歌为了保护同门而选择牺牲自己,差点就死在赤血崖底下回不来了,是顾珺雯不要命地跳崖寻人,这才把江莺歌平安带去天衢宗养伤。 但安静的日子没多久就被鬼谷门的杀手打破,顾珺雯又差点被鬼谷门门主杀死,是江莺歌把顾珺雯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后面的故事,越传越离谱,若江莺歌不是女子,说不定还能传出一段爱恨情仇的佳话来。 师兄师姐们团团围上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江莺歌,一遍遍问她:“是不是真的?” 江莺歌无奈说:“前半段是真的。” 于是,大家更好奇后半段的内容,问了江莺歌许多问题,江莺歌觉得这些事情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把玲儿与零二的事细细道来。 起初,大家还不信,哪有杀手那么心慈手软的,而且鬼谷门的名号,他们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 通俗点讲,是死侍。 一个没有自我的傀儡,全凭鬼谷门的门主调遣,即便换了门主,这一点也永远不会变的。 而鬼谷门收门徒的方式也很特别,只收穷途末路者,而这样的人,往往也最好控制。 但事实是,最后玲儿用身体挡了一下黑枪,否则江莺歌早躺进了棺材里。 从江莺歌的言辞中,师兄师姐们感受到了那份惋惜之心,纷纷出言宽慰。 “生在鬼谷门,不得自由,死或许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是啊,鬼谷门的人,一生都在杀戮,与尸体打交道,眼前看见的、嗅到的只有血腥,一般人很容易疯,除非是穷凶极恶之徒才能扛得住。” 很明显,玲儿不是穷凶极恶之徒,甚至也不像穷途末路从而被鬼谷门看上的人,她对玲儿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只能从曾经有限的相处当中寻找蛛丝马迹。 然而是一无所获。 或许对玲儿来说,并不想有人多么了解她,生无牵挂,死才得其所。 这时,筱雨长老走进来,示意大家安静,围着江莺歌的师兄师姐眨眼间就回了自己的座位,端着一副乖宝宝的架子认真听讲。 这次讲课的内容,是根据天衢宗制作木驱的方式而改编。 筱雨长老让所有人看着自己桌面,桌上摆着一个方形木板,而木板上扎满了针,针的材质是虚空石,木板旁边有一桶细线。 筱雨长老要求大家以灵力控线,进行穿针引线,这和用虚空石的棋盘下棋是一个道理,都是为了更好的掌控灵力。 但穿针引线的难度明显更高。 这些针的眼极小,线头一旦触碰到针,灵力便会被吸收,线便不好控制,很多人连第一根针都穿不过去。 江莺歌也试了几次,线头多多少少会碰到针,即便过了第一根针,还有第二根针,且第一根针同样得保持住平衡,针穿得越多,就需要分散越多的灵力去控制细线。 好在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训练灵力,筱雨长老没有丧心病狂用上大木板,而是用了三寸的小木板,所以木板上的针顶多只有二十根。 穿针引线某种意义上来说,挺像用灵丝给断骨的患者进行镶接,镶接对灵力控制灵丝的要求也是极高的,否则碎骨接不好,日后待骨头愈合便会给患者照成一定影响。 江莺歌穿线的时候格外小心,加之她是极有的耐心的一个人,哪怕线头悬停在针头旁边迟迟没有动作也不会急出汗。 待调整好位置,第一根针头便成功穿了过去,接下来只要保持好平衡,第二第三根便也不难穿了。 江莺歌最先完成穿针引线。 其他师兄师姐见状,更加刻苦埋头穿线,生怕丢了筱雨长老的人。 筱雨长老见自家弟子如此努力上进,越发满意江莺歌的到来,随即便同她说:“反正时辰尚早,陪我下下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第147章 江莺歌如今的棋艺不差,但灵力始终不如筱雨长老,所以不管输赢…… 江莺歌如今的棋艺不差,但灵力始终不如筱雨长老,所以不管输赢,最后都会耗光灵力,拖着满身疲惫回到凌霄峰。 下棋的时候,筱雨长老还说了两句让人费解的话。 “你这么有耐心,是不是铁杵都能被你磨成针?” “罢了,让你赢一局又何妨,你早些回去歇着,我等着日后看戏。” 看什么戏? 江莺歌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便干脆闭眼而眠,只是她心里惦记着顾珺雯有没有佩戴上香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熬到了天亮,她也不敢找顾珺雯确认情况,像个鸵鸟似的逃到兴和堂的疗养小院。 装上木驱的弟子暂时还得留在这里一段时日,便于医师们观察他们的身体情况。 江莺歌过来看看他们,正好撞见扬清玉说着自己事迹,他讲得眉飞色舞,形容得绘声绘色,包括他本人如何不离不弃,冒着危险来寻江莺歌,又是如何在满是五行雷诀危险境地找到顾珺雯。 顾珺雯当时听见江莺歌有危险,竟然放走抓到的鬼谷门的人,火速赶往救援。 听到这里,江莺歌微微出神。 她记得顾珺雯是如何轻描淡写说没有抓到鬼谷门的人,跑了也就跑了。 没想到是已经抓到了,但因为救人的路上带着人极为不方便,弄不好,背后也容易被捅一刀,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把人给放了。 “还有啊,我跟你们说,在天衢宗,江医师和宗主一直同进同出,我们好多人看见江医师在宗主房里待了一夜……” “咳咳……”她连忙出声打断。 听到后面,江莺歌总算知道为什么事情越传越离谱,好多都是扬清玉加了个人色彩而改编,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别人能不想歪么。 兴和堂的弟子见到她,一点也没有背后议论当事人的自觉,上来把路围得水泄不通,目光里全是对江莺歌舍己为人的崇拜之意。 对此,江莺歌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玲儿和零二要刺杀的目标是自己,她只是不想连累旁人才会孤身犯险,没想到弄巧成拙,成了歌颂自己的壮举。 除了江莺歌外,还有一件事值得医师们纷纷讨论,那便是柳白芷考过了中级医师,前日才刚回宗门。 兴和堂长了不少脸,导致今年选修医师的同门也变多了。 医师感慨道:“江师姐若也能考中,指不定我们兴和堂来年能收到更多的医师。” 柳白芷能考中是意料之中,至于江莺歌自己么,也是想去考中级医师的,但这件事不急,待日后得闲了,自然会去药宗考试。 “柳师姐在何处?” “自然在坐诊间。” 柳白芷对医术的执着和江莺歌是不一样的,江莺歌是从小耳目渲染,成为医师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但柳白芷则不同,她对医术是真心喜爱。 以前江莺歌在柳白芷手底下当副手,时常会被柳白芷感染,觉得学医也不是很无聊,反而乐在其中。 医师们又道:“等柳师姐结束坐诊,我们打算带些礼物去恭贺,不知江师姐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前往?” “自然是要的。” 不过该送什么礼,她有些犯愁了,以柳白芷对医术的热诚,理当送医术有关的东西,可送这些也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太没心思。 就在这时,江莺歌瞥见默不作声的扬清玉,疑惑道:“你怎么了?” 扬清玉摇摇头,把一本医书交给江莺歌,道:“这是我无意间在集市上淘来的野草记,据说是一位到处游玩的医师所编撰,里面记载了各种药草,能不能麻烦江医师帮我送给柳师姐?” “你为何不自己送?” 扬清玉苦着脸说:“这不……我被拒绝了么,见面怕柳师姐尴尬,所以只能麻烦江医师了,若柳师姐不收,江医师只要不介意,可自行收下,反正还给我也无用。” 一本医书,代送倒也无妨。 江莺歌应了扬清玉的请求,收下东西后,在这里待到了柳白芷结束坐诊,和医师们一同前往兴和堂。 柳白芷挺诧异会有那么多人来恭贺送礼,毕竟她平时行事独来独往,也不爱同人打交道,因为对她来说,交情越深便越需要花费精力来打理,唯一走得近的只有江莺歌,那也是因为江莺歌的医术能提起她的兴趣。 所以医师送的礼,柳白芷一样也没收,只道:“心意到了便可,礼物你们还是收回去吧。” 面对柳白芷冷淡的态度,医师们有些手足无措,江莺歌忙不迭打圆场:“那便把礼物收了吧,柳师姐刚坐诊完,有些累了,先让师姐回去休息。” 医师们这才乖乖散开。 第154章 柳白芷叹息一声,转而又看着江莺歌手里的医书,问:“你也想送礼?” “不,这是扬清玉托我送给柳师姐的。”江莺歌把医书递给柳白芷,和预料的一样,柳白芷没有接。 “为何托你送?” “他怕师姐尴尬,师姐会么?” “自然会,所以他送的东西,我更不能收。”柳白芷平静地说道。 闻言,江莺歌“哦”了一声,将医书收进自己的储物袋:“若我送礼,不知柳师姐是收还是不收?” 柳白芷笑了笑:“既然不收别人的礼,又怎好单独收江师妹的礼?” 说的也是。 江莺歌歇了送礼的心思,和柳白芷请教了一些中级医师考试的内容,直到夜色渐浓方才回了凌霄峰。 她坐在书案前翻看着野草记,这本书里所记载的药材都不是常见药材,更像是旮旯里掏出来的,平时药用价值不如常规药材,自然无人问津。 写这本书的医师,似乎和江莺歌一样有很强的五感,所有的药草都是医师自己尝试过后,一点点写下身体反应过程。 翻到中间页,竟然还记有秘境里的药草,但还是那种不太常见,且药用价值不高的药草。 难怪这本书能被杨清玉淘到,对大部分医师来说,用不上里面所记载的药材。 但对江莺歌来说挺有用。 因为她配药,就喜欢用廉价的药材配置出高价药材同等的药效,如此一来,许多穷苦人家才能买得起药。 这一点想法,感觉写这本医书的医师和自己不谋而合。 越看越有兴致,也对这位医师生出了好奇心,直到翻至最后一页,见到“江善”二字的署名,她微微一愣,随即又惊地拿出传音石询问杨清玉。 “医书在何处淘到的?” 杨清玉说:“天澜城的交易坊,当时卖我医书的人,说这本书是一位很厉害的医师所赠与,他觉得此书不该被埋没,于是拓印许多本,但没想到会无人问津,只好廉价售卖,甚至……” “甚至什么?” “买丹药便附带赠与。” 江莺歌笑道:“我知道了。” 附带赠与,也亏得这本书确实有价值,否则收礼的人岂不是要气死。 不过医书上的著名是江善而不是江墨,说明这本书是祖祖爷爷隐退时所撰写。 江莺歌挺好奇,能被祖祖爷爷送书的人定是医术极好的,于是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天澜城的交易坊寻找此人。 在里头转悠半天,果然看见一位平平无奇的男子正吆喝着卖书卖丹药。 江莺歌若无其事走过去,随意打量一眼瓷瓶里的丹药,都是很常见治外伤的丹药。 “姑娘,我这边买丹药附赠这本拓印的绝世医书,买了不吃亏。” 此人怎么看也不像天赋绝好的医师,谄媚的笑脸反倒像个奸商。 江莺歌假意翻看书籍:“这本书看起来很普通,为何你说是绝世医书?” “江文知道吧,此书便是他赠与我的。”那人如是说道。 江莺歌眼眸一凝,拿书的手微微颤抖,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听见别人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字,却又不得不强忍着心中酸楚问:“哦,知道,他给玄霄宗宗主瞧过病。” “对喽,我与他是至交好友,此书便是他送给我的。” 她可从未听说父亲结交过什么人,忍着心中疑虑,接着问他:“既是好友,那你该知道他家中有一女,而我便是他的女儿。” 那人闻言,连忙夺过江莺歌手中的瓷瓶,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收进储物袋,嘴里道:“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 江莺歌伸手按着他的肩膀。 此人的修为在金丹初期,哪里是江莺歌的对手,连忙喊:“姑奶奶饶命,书不是江文送给我的,是我捡来的。” “何处捡来?” 男子老实交代:“我当时在外历练,途径荒岭,瞧见江文和他的妻子与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搏斗,那黑袍男子手里的黑枪怪吓人的,远远瞧着仿佛被阴魂缠身,当时我就用了隐藏气息的灵器躲了起来。” 江莺歌捏紧他的肩膀。 黑袍男子,又手持黑枪,不就是现任的鬼谷门门主么? “姑奶奶,您手轻点。” 江莺歌松开了手,作揖道:“抱歉,我情绪有点激动,能否同我讲讲,后来发生的事?” 男子见她如此礼貌,反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道:“没关系,我皮糙肉厚,倒也不疼。” “后来么,那黑袍男子用黑枪杀了江文和他的妻子,额……也就是你爹娘,他们的尸体不知为何又被黑袍男子带走了,我这才敢靠近,捡到了江文身上掉落的储物袋。” “虽然储物袋被我卖了,不过我可以保证,里面就一些药材、医书和灵石,没有重要的东西。” 这一点,江莺歌相信男子没有骗自己,爹爹和娘亲是去医治顾珺雯的,自然带这些东西,被卖便卖了,总归是要给需要的人用。 可黑袍男子带走爹娘的尸体,又意欲何为? 第148章 人们常说,落叶归根。人死后得葬在家中那片土地,…… 人们常说,落叶归根。 人死后得葬在家中那片土地,才能找到回家的路,虽然修士不兴这一套,可爹娘的尸首若有眉目,江莺歌自然是要带着他们回家的。 所以她告诉了顾珺雯这件事,希望找到鬼谷门的位置后能告诉自己一声。 但陌渊长老找到鬼谷门分舵时,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显然叶云愁给的消息被人鬼谷门提前知晓。 也就是说,魅影阁有鬼谷门的人,顾珺雯已经将其告知给叶云愁,至于潜伏在魅影阁里的人,能不能抓到,便不是顾珺雯能过问的了。 江莺歌有些神不思蜀地站在书房门口,听完陌渊长老和顾珺雯的谈话,茫然地不知该去何处找爹娘的尸首。 又或者,尸首早在几十年前就被黑袍男子给毁了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双眼微微发涩,喉咙堵得慌,爹娘的尸首找不到,顾珺雯的态度也模糊不清,很多事堆叠在心里,又不知该如何排解,只能掉几滴无能的眼泪。 “怎的又哭了?” 陌渊长老已经走了,顾珺雯也不知道何时站到自己身边,连忙用衣袖擦拭着眼泪,眼泪还没擦干净,忽然惊觉这个“又”字里头包含另一种意思。 她第一个念头是,自己在天衢宗躲着哭的那夜,不是梦,被顾珺雯瞧见过。 随即又想到当初自己回九凤域的时候也哭过,可能这个“又”是指九凤域哭的那次。 江莺歌不知道,也不敢乱猜。 况且顾珺雯也没有戴自己送的香囊,已经是委婉拒绝了,避免遇到和柳白芷一样尴尬的境地,没必要事事都要弄个明白。 糊涂一回,未尝不可。 “只要我还活着,那黑袍男自会现身,你爹娘的尸首也定能寻到。” 江莺歌闷声点头。 顾珺雯见她始终闷闷不乐,迟疑片刻后,同她说:“你随我去天霄峰。” 去天霄峰作甚? 还没等江莺歌反应过来就被顾珺雯拉着手腕拽上天空,耳边呼啸的风吹得脑袋晕乎乎。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牵手,以往有洁癖的顾珺雯,从不主动和人接触,也只有江莺歌是个例外。 有的时候,江莺歌也搞不懂顾珺雯在想什么,若说没那方面的意思吧,顾珺雯确实没有戴她送的香囊。 可平时相处的时候,又总让江莺歌有一种自己在顾珺雯心里是不同的,所以才会受到特别的优待。 能很自然地牵手。 能相互理解扶持,遇到危险也都能为彼此奋不顾身,如果这都不算特殊,那究竟要怎样才算是? 连江莺歌自己也不知道了。 天天一直守在石室外,见到顾珺雯和江莺歌,立马摇着尾巴飞奔而来。 但是顾珺雯没有理会天天,天天的尾巴顿时蔫了,好在江莺歌一把捞上天天,它才又开心地摇起尾巴。 顾珺雯带着江莺歌进了石室,走进密道,一路直达石室中的宫殿后院,也就是上次发现断指的地方。 江莺歌疑惑,不明白顾珺雯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 顾珺雯松开了手,手心里仍有一抹炽热的余温,似把火一直灼烧到心底,缓缓吐了口气,待平静后道:“可知我为何要在天霄峰建立这座石室?” 闻言,江莺歌想起石室内的杀阵,明显是为了保护这里的宫殿而设置,但她之前在宫殿里转悠了一圈,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没特别才更古怪。 顾珺雯指了指一面墙上的阵纹,道:“此阵当初是我自己设立的,没有假手于人,而这个阵的后面,关着一个人,正是我奶奶,素闵月。” “她不是死了么?”江莺歌震惊道。 顾珺雯叹息道:“没死,当初她杀去若家,却没能杀了自己想杀的人,反而重伤逃回,闭关养伤期间因思念亲人成疾,最后入了魔。” 第155章 修士一旦入魔,不能剔除心中的魔念便一辈子只能沦为嗜血的傀儡,而素闵月若想清醒,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若家人死绝。 顾珺雯关着素闵月,一来是怕她伤人,二来是防止别人伤她,不管她曾经有多么辉煌,帮助过多少人,只要入了魔,就和魔奴一样,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宗主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是想让你知道,我奶奶身上有一件神器,名为玄天镜,可助一人逆转乾坤,重回过去,但她已入魔,控制不了神器,待日后除去若家人,说不定能恢复神智,届时便可用玄天镜助你回到亲人身边。” 没想到素闵月在秘境里得到的神器是可以重回过去的玄天镜,难道……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导致心脏扑通跳着,不断叫嚣着。 或许,自己重生不是上天的眷顾,而是前世的顾珺雯对自己用了玄天镜。 所以,前世的顾珺雯可能不是有意要杀了自己,只是那个时候过于愤怒,而轻轻的一巴掌,可能对于金丹期的人来说是致命一击,但对顾珺雯来说,不过是一时怒火攻心稍微加大了点力度而已。 但还有一点,江莺歌想不明白,于是问顾珺雯:“若玄天镜能助人回到过去,为何宗主不自己用,又为何您的奶奶也不自己用?” 明明素闵月自己用玄天镜,就可以看见丈夫和儿子了,又为何没有那么做? “舞儿的心思倒是敏锐,我奶奶也不是不想自己用,而是使用玄天镜有一个极大的限制,便是只能用于他人身上,且这个人的修为还不能高于玄天镜的持有者。” 还有一点,顾珺雯没有如实说,便是玄天镜是逆天之物,为天道所不容,一旦用了,持有者会被雷劫击杀。 而玄天镜也会破碎,消失在天地间,无论过去和未来,都寻不得。 如此一来,持有玄天镜者,轻易不敢用之,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无人晓得素闵月得了何种神器的原因。 “所以,玄天镜用在舞儿身上最合适。”顾珺雯敛着眸说道。 闻言,江莺歌还是开心不起来,若是回去了,那现在与顾珺雯发生的点点滴滴便都不存在了,但爹爹和娘亲亦是割舍不下,好比左右手,不管断了哪一个都不再是完整的自己。 “怎的还是愁眉苦脸?” 江莺歌抬头看着顾珺雯,目光中带了些期许:“若我真的回去了,宗主会忘了我的。” 顾珺雯一愣,没想到江莺歌会说这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明明都是没影的事,但气氛跟着沉了沉,像有什么压在了二人心上。 顾珺雯开口打破这令人压抑的沉重:“莫要忘了,即便你回去了,我的伤也还没好,那个时候的我,若想活着,只能找江家人。”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罢了,江莺歌没办法和顾珺雯解释,自己是怕顾珺雯不记得二人之间经历的那些生死,重生再见,必定是陌路人,不会像现在这般亲密,“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连鬼谷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鬼谷门的人好像无处不在,连魅影阁的消息都能提前知道,就好像鬼谷门本就不是什么杀手门派,而是某人为了增强自己的耳目而把门徒散播于各地各门。 江莺歌对这样的想法感到一惊,道:“宗主,那贼人闯入这里,目的不可能只是放一根天魔断指吧?” 顾珺雯道:“嗯,八成玄霄宗也有鬼谷门的人,得知玄天镜的消息,意图夺取。” “能找出此人么?” 顾珺雯摇头:“藏得很深,若非那人破了此处阵法,我也不会有此猜测。” 所以,天天现在是一刻也不能离开天霄峰了。 江莺歌摸了摸天天的脑袋。 天天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像是在说,以后记得要常常来看它,顺便带点好吃的。 可天霄峰是禁地,若今日不是顾珺雯带着她,她是不可能来的,只能无奈地对着天天笑了笑。 天天哼哼唧唧,不接受,转头看向顾珺雯,顾珺雯能懂天天意思,于是说:“我会让守山弟子对你放行,以后得闲了,可以过来陪陪天天。” 那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又浮上心头,让她生出想要开口告白的冲动,告诉顾珺雯藏在自己心里的情意。 以二人现有的关系,即便告白失败,江莺歌也不会有什么事,可是她怕,怕像杨清玉和柳白芷一样,连礼都不愿收、连话也不愿说、甚至连面也不愿见到。 倘若顾珺雯戴上她送的香囊,或许此刻也不必如此纠结了,如今,除了当个乖乖弟子道声“是”外,便再无半个字。 顾珺雯发现江莺歌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腰间上,明显是在意自己为何没有戴着香囊。 其实香囊就被放在床头边,每次打坐或者小憩时,都能嗅到安神花香。 但花香已经不能给她带来安神的效果,反而搅得心湖不在平静。 她知道自己为何心乱,可千年之约马上就到了,有些事情得先解决再想其他,否则,又何必扰得彼此都不得安宁。 第149章 千年之约是在顾珺雯初次掌管玄霄宗,独自一人前去天剑宗参加宗…… 千年之约是在顾珺雯初次掌管玄霄宗,独自一人前去天剑宗参加宗门大比所定下的。 那个时候,她一人独舞于比试台,展现绝佳的天赋,惹得若家人妒忌,借着若家人被伤的由头,趁着顾珺雯羽翼未丰满,试图杀了她。 是天剑宗老祖保下她。 但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天剑宗老祖看中顾珺雯,想让她与他的后辈成婚,只要顾珺雯肯点头,天剑宗便会力保玄霄宗。 当时顾珺雯修为低,玄霄宗也才刚起步,为了宗门利益,她是不得不同意。 但两个宗主之间的联姻,会生出很多问题,不好管理,更不可能把其中一个宗门并入另外一个宗门,唯一的办法,便是顾珺雯培养另外一个宗门继承人。 所以天剑宗的老祖给了顾珺雯一千年的时间,现如今,千年之约已到,天剑宗也派了门下弟子过来邀请顾珺雯赴约。 江莺歌并不清楚千年之约具体的内容,但她见顾珺雯一副为难的样子,便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所以自己必须跟着顾珺雯一起去才行。 “天剑宗邀请的人只有我,舞儿不必跟着。”顾珺雯出神地看着窗外,已经习惯凌霄峰一年四季变化的景色,不知是否能适应天剑宗那边的变化……以及,没有江莺歌在身旁的日夜。 “我是宗主的医师,理当跟着才是,况且天剑宗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为何不能跟着?”江莺歌见到顾珺雯愁思的样子,更加坚定要随同的心思。 为什么? 因为顾珺雯也会怕,怕江莺歌知道千年之约具体内容,不愿纠缠,撇清干系,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此刻竟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宗门里的一众长老闻询急匆匆来到了书房,问顾珺雯和天剑宗到底定下了什么约定,为何他们也不知道这件事,又问她是否立下了誓约等等。 他们关心顾珺雯,比她本人还急,还说什么天剑宗就算是名门正派,但也不能保证正派当中没有小人伪君子。 陌渊长老说:“如果宗主有难言之隐,我们可以不问,但必须让我随同,护着宗主一二。” 江莺歌连忙同陌渊长老说:“带上我,我是宗主的医师,得时刻观察宗主的伤势。” 陌渊长老点头,也不等顾珺雯表态,直接替她决定道:“好,明日我们便去天澜城,通过传送阵直接去天剑宗,我倒要看看这帮人想作甚。” “不可对天剑宗无礼……”顾珺雯无奈道,“我只是去赴约,没有诸位想得这般严重,况且宗门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各位长老打理,让舞儿跟着便可。” 闻言,众长老也不好有什么意见,不过陌渊长老还是不放心,走的时候特意塞给江莺歌一大把灵符,灵符等级有高有低,目测是把赞下的身家都给了她,并且说:“每次宗主出远门必出事,这些灵符我倒希望用不上。” 江莺歌也希望用不上。 第二日,江莺歌和顾珺雯通过天阑城的传送阵,直接被传送到了云暮城。 生活在这座城里的人几乎都是有修炼天赋的修士,很少有普通人,所以这座城悬浮于半空,四面八方有水流通往城中,若想进出此地,要么通过传送阵、要么御剑飞行、要么花灵石乘船逆流而上或是顺流而下。 天剑宗的弟子早已在传送阵的出口等候多时,他们是负责迎接顾珺雯的,但是没想到顾珺雯没有第一时间跟他们走,而是说:“给我一个时辰,我想在城中转一转。” 这个要求,不仅让天剑宗的弟子有些愣,连江莺歌也一样。 天剑宗的弟子自是不敢对顾珺雯无礼,应下这个要求,乖乖地跟在后面。 第156章 由于云暮城漂浮在半空,故而上空几乎只能看见撩人的白云,城中的阵法隔绝呼啸的风,使得城内宁静祥和。 虽说城内的人都是修士,但他们的生活习惯却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没有日夜刻苦的修炼,只有充满朝气的劳作。 顾珺雯领着江莺歌随意走在街道上,目光始终不曾在周围停留过,像超脱了世俗的纷纷扰扰,显得格格不入。 江莺歌问她:“有心事?” “千年之约……”顾珺雯回头看着江莺歌,而涌动的人潮仿佛隔开了彼此,划分出了一条河流,“其实是我与天剑宗宗主的婚约。” 江莺歌的脑海有片刻的空白,隔着人群,二人就这般相互望着。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千年之约竟是一纸婚约,原来……一切早就命中注定了,注定自己的喜欢就是一场痴念。 为什么顾珺雯不在宗门里说清楚,若是说清楚了,江莺歌绝不会跟过来的。 现在反倒弄得自己像个丑八怪,唱着别人都嫌弃的曲,被一群人看得羞愤难当,冲动地想逃回兴和堂,躲回曾经住的地方龟缩着。 可是见到顾珺雯目光中苦涩,江莺歌又隐下了这股冲动。 即使心中多么不情愿,多么想逃离,但身为医师,又怎能做出丢弃病患的事,更何况,她和顾珺雯之间本就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不是么? 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所有难言的话语,最终被江莺歌归结成一句:“恭喜宗主。” “你说什么?”顾珺雯面色愈发苍白。 “我说,恭喜宗主,天剑宗宗主乃青年才俊,修为在分神后期,与宗主甚是相配。”江莺歌违心说道。 “你……”顾珺雯一阵郁结,紊乱的气息导致胸口像是堵着什么,疼得她伸手压了压心口,但一点用都没有。 “宗主?” 江莺歌见顾珺雯这般痛苦,还以为的旧疾复发,连忙挤进人群走过去,但顾珺雯却一甩袖,同天剑宗的弟子说:“不逛了,去天剑宗。” 天剑宗的弟子面面相觑,却也只能顺着突然变脸的顾珺雯,领着人飞向天剑宗。 江莺歌沉默不语地跟着顾珺雯,不敢让她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仿佛一旦离开视线,便再也寻不见了。 顾珺雯的气息明显还没顺直,所以江莺歌能感受到四周的灵力都是乱串的。 她想问问顾珺雯怎么了,可是刚张嘴,便发现一阵酸涩上涌,堵在嘴里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天剑宗离云暮城不远,偌大的宗门同样是浮于半空,有一柄灵力聚集的剑影从空中垂落,几乎占据了半个宗门,四周还有许多小型岛屿相伴,以黑色的玄铁串连着。 天剑宗的宗主魏晨之率领宗门长老在大门前恭候顾珺雯。 江莺歌也是第一次见魏晨之本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笑起来像有股清风拂面的舒适感。 她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无论是身份地位,亦或是相貌天赋,魏晨之都不输给顾珺雯,自己原本说“相配”的气话,没想到成了真话。 越发觉得自己可笑了。 “这位是?”魏晨之打量着江莺歌。 顾珺雯说:“为我诊治的医师。”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和魏晨之说么,是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医师没有必要特意介绍给她未来的夫君? 江莺歌不懂,感觉双眼难受发涩,为了不在人前哭出来,为了不在顾珺雯面前丢人,她只能强忍着,一遍遍默念静心诀。 “原来是传言中的江大医师,久仰。”魏晨之抬手作揖,做完这些客套的事,随后道,“二位的住处我已安排好,请随我来。” 一个宗门的宗主亲自领人去下榻休息,足以说明对顾珺雯的重视。 江莺歌作为宗门小弟子,是不能与顾珺雯和魏晨之并排而行,否则会显得不懂尊卑,还会落了玄霄宗脸面。 只能孤零零跟在二人身后,听着魏晨之聊起过去的话题,那是江莺歌无法参与的世界,从只言片语里也窥探不了全貌。 不过,顾珺雯除了感慨和魏晨之客套了两句,之后就没怎么开口说话了。 魏晨之看出来顾珺雯没什么兴致聊曾经,便换了个话题,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顾珺雯摇头:“不见好转。” 魏晨之沉默了片刻,道:“没想到若家家传绝学如此难缠,我还听闻你去天衢宗路上被鬼谷门杀手截杀,可需要我帮忙查一查这个门派?” “不必,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魏晨之笑道:“哪里的话,你我之间早晚成一家人不是么?” 顾珺雯缄默无言。 江莺歌则咬紧牙关。 魏晨之把人送到翠竹轩,嘱咐顾珺雯好好休息,过几日在商议千年之约一事,随后便离开了。 顾珺雯连个眼神也没有递给江莺歌便回了房,房门关上的一刻,仿佛隔出了两个世界。 江莺歌抿着唇,心里难受得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茫然地环顾陌生的环境。 清雅的翠竹就种在小径两旁,竹子的香气本该让人身心舒畅,如沐春风,可她心里压着事,这些一排排的竹子反而成了碍眼的东西。 可能不只是竹子,因为生了妒意,有关天剑宗的一切,自然瞧着都不顺眼。 第150章 顾珺雯一夜都没能休息好。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才…… 顾珺雯一夜都没能休息好。 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才决定和江莺歌坦言,却因为一句“般配”而刺痛了心。 或许,她根本没有准备好,不过是想从江莺歌这里得到一个能让自己不后悔的决定罢了。 顾珺雯垂着眸,指腹摸了摸手里的香囊,香囊里的花香虽然能安神,但安不了混乱的心。 见外头天已亮,她收起香囊走出了房门,正好见对门的江莺歌也打开了房门。 于是,顾珺雯站定不动了。 她了解江莺歌,不管昨日的言语有多冲撞,出于礼节,江莺歌也会第一时间过来打招呼,届时,便能心照不宣地忘却昨日的不愉快。 某些时刻,顾珺雯确实了解江莺歌。 哪怕一夜辗转,心中烦乱的事情没整理好,江莺歌见到顾珺雯也会上赶着贴过去。 但没想到,江莺歌才走两步,便见到了一大清早赶来的魏晨之,跨出的步伐也因此收了回去。 顾珺雯见状,目光微敛。 魏晨之今天特意来给顾珺雯送丹药,他将其递过去,道:“此丹有调养体虚之效,你暂且用着。” 顾珺雯没有拒绝,收下丹药。 “你许久未曾来过,不如我带你四处转转,瞧瞧天剑宗这些年来有何变化,如何?” “嗯。”顾珺雯神色厌厌地看了眼江莺歌。 魏晨之见状,转身问江莺歌:“要一起么?” 没说“一起吧”而是用询问的语气,是笃定了江莺歌识趣,不会跟着。 可昨夜冷静后,江莺歌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这个千年之约说到底是顾珺雯最为无奈的时候定下的,千年来都未曾有人听过此事,更未曾见过顾珺雯与魏晨之有什么瓜葛。 很明显,是因为顾珺雯不喜欢魏晨之,所以连提都不想提,至于魏晨之对顾珺雯又是什么态度,其实不重要。 只要不是两厢情愿,那么约定便有可能作废。 所以,江莺歌也同意了。 魏晨之的目光有些诧异,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带着顾珺雯和江莺歌在天剑宗里闲逛,时不时会说上两句,对比剑宗前后的变化。 剑宗炼气期的弟子有早晨练剑的习惯,此刻,大家都聚集在晨练的剑场上练习着基础剑诀,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动作也整齐划一,很是宏伟。 不过剑宗弟子对顾珺雯充满了好奇,总会在练剑间隙偷偷打量着她,被长老发现后好一顿责罚。 因为剑修本身就代表着坚韧不拔,一心向着剑,最忌讳三心二意者,他们的修为还不高,剑道未成型,没有那么高的意志力,得依靠长老的约束才会在剑道上越走越顺。 被罚的弟子乖乖跪在地上举着重剑,同时还得背诵各种剑诀。 魏晨之问:“和你们宗相比如何?” 顾珺雯只是点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魏晨之见状,无奈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若对我有意见,可以提出来,我改便是。” “你不必迁就我。”顾珺雯淡漠道,“我不觉得一个人为了另外一人改变自己是件好事。” 一直跟着二人身后的江莺歌微微一愣,她不太认同这话,若是真心喜欢一人,会不自觉为对方作出改变的,不过这种改变一般是变得更好。 顾珺雯不认可,是因为她不喜欢魏晨之,如果魏晨之为了顾珺雯改变,只会让顾珺雯觉得有负担。 魏晨之对顾珺雯敷衍的态度也只是笑了笑,明显不以为意,所以一句也没反驳。 第157章 如此反应,反倒叫江莺歌也看不明白了,是魏晨之性子本就随和,还是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重视顾珺雯? 可不重视,又为何逼人履行约定? 江莺歌能想到的只有利益。 就如剑宗的老祖,当初让顾珺雯立下千年之约,不也是看中她的天赋,试图将她归到自己门下。 因利而结合,又岂能幸福。 所以,回到翠竹居的时候,江莺歌拉住了顾珺雯衣袖。 顾珺雯倒也没挣脱,回头静静地注视着欲言又止的江莺歌,等着她开口。 “能不能……别嫁给他?” 顾珺雯淡淡问:“为何?” “他并非良配。”至少不是顾珺雯的良配,江莺歌咬着唇说道。 “舞儿不是说过,我与他很是般配么?”说完,顾珺雯扯开了衣袖,转身回了房。 江莺歌愣住,想解释,可房门已经紧紧闭上。 她无所适从地站了许久,心中一片酸涩。 顾珺雯是不会明白,那种听见自己喜欢的人要嫁给别人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说气话,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不那么难受。 而顾珺雯对自己的态度凌磨两可也就罢了,为何自己主动低头,她也能毫不留情抽身离去? 难道是自己错了? 顾珺雯对自己特殊,是因为自己姓江,是因为江善是活圣手。 是了,在天霄峰的时候,顾珺雯就说过:“莫要忘了,即便你回去,我的伤也还没好,那个时候的我,若想活着,只能找江家人。” 如今回忆起这句话,就成了诛心的利剑。 江莺歌笑了笑,看来是自己一直会错了意。 顾珺雯从来没有动过心。 ****** “你一大早来找我有什么急事?”魏晨之坐在殿堂上,有些不解地看着顾珺雯。 顾珺雯直言道:“千年之约如何才能废除?” “你为何要废除千年之约?”魏晨之有些诧异,“要知道,我天剑宗可是第一宗门,而以我的身份配你,可是绰绰有余。” 顾珺雯缓缓道:“我知道,但我已有心上人,所以抱歉,这婚我不能成。” “你这话倒是让我很意外,不过顾宗主凭什么认为我会因此而解除千年之约呢?”魏晨之不悦道,“当初赤血崖一战,我天剑宗因千年之约而不得不出面,若非如此,其他宗门又怎会愿意同你一起灭了若家。” “怎么,现在想过河拆桥?” 顾珺雯皱着眉,道:“即便没有千年之约,诛杀魔奴,天剑宗也当义不容辞。” 魏晨之笑道:“人都因利而动,修士也一样,什么除魔卫道,不过就是魔奴太过嗜血,大家怕死,所以先除魔而已。” 顾珺雯倒是没想到魏晨之会说出这番小人之言,她道:“难怪你们天剑宗不如千年前那般昌盛了。” 魏晨之面色一僵:“你说什么?” “千年前,除了天剑宗老祖外,你父亲也是一代传奇人物,当初在秘境里,许多宗门子弟都不慎掉入魔窟,你父亲以一人之力,带回近半数的人,后又因魔奴屠村,也是你父亲带着门下子弟追击魔奴数万里,天剑宗也因此名声大噪。” 魏晨之笑道:“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下一身伤病,早早陨落。” “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 “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顾珺雯蹙眉:“我与你,话不投机。” “正巧,我也觉得我们话不投机。”魏晨之站起身,走到顾珺雯面前,俯视着她道,“所以,以后只能相互迁就一点了。” 被人如此贴近,顾珺雯有所不适,往后退了一步。 魏晨之见状,倒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也往后退了一步,道:“顾宗主最好还是早些适应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免得日后你我都难受。” “开个条件。”顾珺雯没有接话。既然魏晨之想要利益,那便只能以利换取千年之约。 魏晨之道:“顾宗主说笑了,什么条件也比不上顾宗主你本人。” “那可不一定,你也知道我的旧疾一直没好过,虽有渡劫期的修为,如今已不是你的对手,倘若一直寻不到医治办法,百年后,你最后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魏晨之陷入沉思。 这也是他所担心的,顾珺雯的旧疾几十年都没被医治好,药宗也束手无策,活圣手也死了,他的后人江莺歌,看着也不像能治好顾珺雯的样子。 顾珺雯这时又道:“天剑宗与玄霄宗可定下盟约,两宗可以相互交流剑道。” 魏晨之闻言,有点心动了,他之所以对顾珺雯不放手,就是看中她在剑道上的天赋,倘若两宗可以相互交流,倒也是个办法。 但既然是利益交换,魏晨之自然不会轻易松口,于是摇头道:“不够。” “我亲自指点。” “还是不够。” 就在顾珺雯猜测魏晨之还想要什么的时候,天剑宗弟子过来传话,说:“宗主,魅影阁阁主求见。” 魏晨之愣了愣。 魅影阁向来不与任何势力打交道,今日特意上门求见,绝不可能是来交好天剑宗,那么只能是为顾珺雯而来。 倒是有意思。 魏晨之让门口的弟子把叶云愁带过来,并且问顾珺雯:“你说的心上人,难道是叶云愁?” 顾珺雯没有回答。 她总不能把江莺歌的名字说出来,且不说旁人怎么看自己,她并不想江莺歌也受到非议。 除非像沐河一样,放弃一切,带着方怡隐居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但竹溪还不能独当一面,而顾珺雯也不知自己能活多久,她暂时放不下一切。 第151章 许是日有所思,江莺歌身心疲惫下不自觉睡着了,之后做了一…… 许是日有所思,江莺歌身心疲惫下不自觉睡着了,之后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与顾珺雯渐行渐远,不管自己怎么追也追不上,她能看见的始终只是顾珺雯的背影,待最后影子消失,自己则被困在一片黑幕之中,寻不到一丝光亮。 寻常人若关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都会变成疯子,更何况梦里还什么都看不见,无论她如何叫唤着顾珺雯,都得不到回应。 被吓醒后,她缓了口气。 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当即起身去敲了敲顾珺雯的房门,就像梦里一样静悄悄的,心慌下,她去问了守在翠竹轩外的剑宗弟子,才得知顾珺雯一早便去了殿堂找魏晨之。 江莺歌连忙找了过去,不过在半道上,她遇见了叶云愁,叶云愁也看到了她,二人相互客套打了声招呼后一同前往殿堂。 路上,她一直在想叶云愁来剑宗的目的,但万万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见魏晨之问顾珺雯:“你说的心上人,难道是叶云愁?” 叶云愁和江莺歌同时愣住,似乎都在等顾珺雯的答案,可顾珺雯却一直沉默,似乎并不想回答。 叶云愁的眉梢明显挂上喜色。 而江莺歌却面色发白。 以顾珺雯的性子,若是不喜欢一个人,会直言,而不是用沉默留下一个棱模两可的态度。 但江莺歌还是不死心地想,只要顾珺雯没有亲口承认,那便不能作数。 于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和叶云愁走进殿堂,向魏晨之行礼后站到了顾珺雯身边。 顾珺雯不动声色地看了江莺歌一眼,随后才把视线放在了叶云愁身上。 叶云愁拿出一个木匣子,道:“顾宗主托我送来此物,魏宗主看过之后便知我来意。” 魏晨之听言,抬手一招,那木匣子便飞到了他手中。 匣子上刻着锁灵阵,可见匣子里头的东西是个宝贝。 才打开一条缝隙,磅礴的灵力顿时倾斜而出,连分神期的魏晨之都不免惊讶,道:“没想到竟是火灵珠。” 火灵珠乃天地之精,诞生在极热之地,对火灵根修士修炼大有裨益,而魏晨之的修为卡在分神后期数百年,若得火灵珠,想必闭关个数十载便能突破至渡劫初期。 所以,火灵珠对魏晨之来说,有致命诱惑力。 魏晨之合上匣子,笑道:“既然顾宗主无意于我,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千年之约就此作废。” 魏晨之将契约书拿出来,当着顾珺雯的面,亲手撕成碎片,散作了点点星光,在众人视线中消失不见。 顾珺雯也同样撕毁了自己那一份契约。 到了这里,江莺歌才算明白,原来顾珺雯一早来此是为了退婚,那么顾珺雯不否认喜欢叶云愁,极有可能只是一个让魏晨之知难而退的借口。 好在魏晨之只想得利,为人还算守信,起码不是那种会背后捅刀的小人,和平撕毁契约,或许也是他乐意见到的事。 毕竟,得罪顾珺雯也不是明智之选,与其娶回家一个仇人,倒不如成人之美,多一个盟友来得划算。 第158章 “希望以后我们两宗能相互帮衬,可莫要因千年之约伤了和气。”未了,魏晨之还不忘提醒顾珺雯一句。 “自然。” 事情谈妥后,魏晨之亲自把三人送出了天剑宗。 顾珺雯和叶云愁走在前头,二人似乎有话要说,所以江莺歌远远跟在了后头。 她不是不在意二人之间的谈话,只是有些事情,作为玄霄宗的弟子是不能过于探究的。 但没想到顾珺雯会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江莺歌,像是特意等着她跟上去。 这一刻,江莺歌没有过多迟疑,加快步伐来到顾珺雯身边。 “火灵珠是魅影阁镇阁之宝,你将其送给了魏晨之,回去该如何向阁内几位长老交代?” 魅影阁明显更看重下一任继承人的红叶,而红叶是火灵根,这火灵珠留给她最合适不过。 偏偏红叶也不知什么原因,修为卡在金丹后期迟迟不见突破,不能继承阁主之位,便不能借助火灵珠修炼。 如今被现任阁主叶云愁当作私物送人,若被阁内的长老知道,定会罢免他的阁主之位,强行把红叶推上位。 叶云愁本就不想当什么阁主,无所谓地说:“只要能帮到你,火灵珠又算得了什么。” 顾珺雯却不领情,冷声道:“我并未让你过来帮我,即便你不来,我也能退了这婚。” 言下之意,是说叶云愁多此一举,还平白无故让顾珺雯背上难以还清的人情。 叶云愁的目光透着难言的情意,道:“是我自己想帮你,这也不行吗?” 顾珺雯见他油盐不进,叹息一声:“叶云愁,你身为阁主,理当多考虑魅影阁的利益,红叶虽不是你亲生女儿,可她叫你一声父亲,你便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还有,莫要在宗门里安插眼线,这已经是犯了魅影阁的大忌,若是被知晓,可不仅仅只是罢免阁主之位,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 魅影阁之所以能存在数千年而不倒,正是因为它只收集消息,但从来不会窥探安插眼线,更不会主动参与各宗门的纷争。 所以那些强者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都有需要眼睛找东西的时候,可倘若派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他们便不会容忍魅影阁的存在。 方才叶云愁送火灵珠时,特意说是受了顾珺雯之托,一是解顾珺雯之困,二是巧妙的避开叶云愁怎么会第一时间知道顾珺雯要退婚一事。 顾珺雯看透这一点,但没有戳穿,就是想拉叶云愁一把,倘若他仍旧不知改,那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叶云愁看着顾珺雯离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问出“是否对我有意”这句话。 火灵珠这件事,应该是瞒不了太久的,至于眼线,他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帮上顾珺雯才这么做。 叶云愁承认,自己有点自私,已经无法承担魅影阁的这份责任,才会在几十年前收养还是乞儿的红叶。 精心教导,给她吃穿,并让她在年幼之时参与魅影阁的事务。 他不是合格的父亲,也没指望红叶会对自己有多好多敬重,对他来说,他给予红叶一切权利,那么红叶就该回报他,接下这份责任。 只要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和顾珺雯说一句喜欢,那么他做的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所以,他没有退路。 ****** 千年之约的事就这般告一段落,而约定的内容,却没有多少人知道,玄霄宗的长老们见顾珺雯平安归来,自然不会再继续追问。 至于两宗相互学习剑道一事,顾珺雯倒是同陌渊长老提了句,届时剑宗送来的弟子,需让他用心提点。 陌渊长老自是应下,毕竟剑宗也帮过玄霄宗许多,没理由藏着掖着。 待交流剑道一事商议完毕,几位长老便离开了议事堂。 江莺歌追上陌渊长老,把他之前给自己的灵符递过去,道:“这些灵符我没用上。” “你自己收着,我都这个修为了,也用不上这些。”陌长老想起了什么,同她又道,“对了,昨日你纪姐姐刚回来,还同我念叨着你,让你得闲就去找她。” 江莺歌听言,同陌渊长老行了一礼后便往纪若梦所在的院子飞去。 顾珺雯从议事堂出来只瞧见江莺歌匆忙离去的背影,于是问了问陌渊,才知道江莺歌去找纪若梦了。 刚从天剑宗回来,许多事情都还拧成一股乱绳,没理清楚就如此迫不及待去找她的纪姐姐,当真好得很。 顾珺雯心中烦闷,并不想多加理会纪若梦这个人,可一想到江莺歌弄丢香囊,纪若梦会是什么脸色。 她便又神鬼差使地跟了过去。 纪若梦的院子立在星辰峰下的一条小溪边,院子四周种满果树,有杂役弟子打理,这会刚好果树结了果,因而四处飘着果香。 江莺歌就在院中和纪若梦边吃水果边说话,那浅笑放松自得的样子,在顾珺雯面前很少展示过。 见到这一幕,顾珺雯觉得自己很蠢,不该来的,正打算走的时候,没想到江莺歌自己主动交代弄丢香囊一事。 纪若梦倒是没放在心上,反而是江莺歌绣了一个香囊还给了纪若梦。 那个香囊上,绣着一朵鸢尾花,代表着永恒的友谊。 不管是什么关系,什么东西,一旦被赋予上“永恒”二字就变得很特殊,也很珍贵,起码江莺歌送给顾珺雯的香囊就没有永恒。 甚至都让她开始怀疑,白色风信子真的代表着说不出口的爱恋吗? 想来,送给纪若梦的香囊应当是和白色风信子的香囊同时绣的,算是一心二用,如此敷衍地暗恋,顾珺雯不稀罕。 于是,她用眼神剐了一眼江莺歌后便甩袖离去。 江莺歌似有所感,往四周看了看,但并未发现什么,还以为是自己最近遇了太多事,变得过于敏感。 “你在看什么?”纪若梦顺着江莺歌的目光瞧了瞧,只有一片蓝天白云。 江莺歌摇摇头:“纪姐姐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短时间内不会离开。”纪若梦打量着江莺歌,“倒是你,才几年不见就从筑基后期突破至金丹后期,还成了宗主的医师,我很好奇你这段时间的经历,能否同我讲讲?” 江莺歌想了想,剔除自己对顾珺雯的感情,把怎么在山中遇见顾珺雯,去九凤域以及天衢一行的事都一一告诉给纪若梦听了。 包括玲儿和零二的事。 纪若梦听完故事,她喝了杯茶,叹息道:“你这些年的经历比我一生都丰富,难怪修为晋升如此快。” “所以对宗主的旧疾,你可有医治的头绪?” 江莺歌说道:“唯一的头绪是我祖爷爷留给我的传承,但是我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想起来。” 如今师娘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哪怕暂时封住灵脉的缺口,日后还是会迸裂,照这么下去,顶多撑个十来年。 十来年对修士来说不过是弹指之间,所以留给江莺歌的时间不多了。 纪若梦见江莺歌愁眉苦脸,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桥到船头自然直,莫急莫急。” 纪若梦还是和以前一样,总喜欢捏江莺歌的脸,但江莺歌和以前稍微不一样了,清楚自己对顾珺雯的心意,自然不敢和他人如此亲密,于是侧头避开了。 纪若梦打趣道:“怎么,几年不见就同姐姐生分了,还是说你怕宗主误会?” 江莺歌瞪大双眼,结巴道:“什么误会,误会什么?” 纪若梦笑道:“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还能不了解你么,方才你讲故事,虽然特意淡化你与宗主之间的关系,但是每次提到她,你的眼里有光,所以,喜欢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藏不住,所以顾珺雯也知道么? 江莺歌不知道,因为探究下去就又会开始胡思乱想。 纪若梦又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该说太多,但我还是要劝你尽快抽身,宗主本就有心上人,你何必走这条不归路。” “什么心上人?”江莺歌又听见心上人三字,不免有点心慌。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千年之前乐仙宗宗主仙逝,罗文为了争夺宗主之位打算除去妹妹罗玉,而罗玉势单力薄,是宗主帮了罗玉上位,但你可知,那时候的宗主也才刚继任玄霄宗,哪有余力帮罗玉。” “是魅影阁的阁主私自出手帮了宗主,甚至每年还种宗主喜欢的春蜜茶,即便叶云愁什么也不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钟情于宗主。” 江莺歌知道叶云愁喜欢江莺歌,她还是说道:“这也不能表明宗主的心上人就是叶云愁。” “你傻啊,叶云愁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对见了几面的女子心动,定是宗主与他发生过什么才会如此,至于是什么事,恐怕只有罗玉才知道了。” 听完这番话,江莺歌浑浑噩噩回了凌霄峰。 第159章 她本就在天剑宗听见魏晨之询问过顾珺雯,是否对叶云愁有意,虽然顾珺雯没有承认,却也让她心里萌生退怯之意,如今连纪若梦都这么说,她就更不敢找顾珺雯问清楚了。 第152章 天剑宗派弟子来玄霄宗交流剑道的这天,正好竹溪也出关,而她的 天剑宗派弟子来玄霄宗交流剑道的这天,正好竹溪也出关,而她的修为已至金丹后期,看似与江莺歌同修为,但竹溪的灵力更为强劲,也更为扎实。 竹溪在院中武剑,向顾珺雯展示这些年修炼的成果。 她的水剑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剑身伴随着水流,整片院子仿佛被笼罩在水底一般,随着日光照射而变得徐徐生辉。 但竹溪没有听见任何评价,回头一看,竟发现向来严厉的顾珺雯也有出神的时候。 竹溪觉得很奇怪。 从出关见到顾珺雯的一刻起,这种怪异便一直绕在心头。 她干脆收了剑势,拿出纸笔写下:「师尊,为何心不在焉?」 顾珺雯摇头,没有回答,静静站在那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与世隔绝的时候,变成不爱讲话的样子。 竹溪只能自己猜,可她闭关许多年,中间发生很多不知道的事,所以猜来猜去也猜不透顾珺雯现在在想什么。 直到杨清玉过来求见顾珺雯,说:“宗主,江医师正在交流会上看纪师姐指点剑宗弟子呢!” 顾珺雯这才开口说:“溪儿,你的剑法是我亲自教导,不妨去交流会上替我指导剑宗弟子。” 竹溪有点懵,还没猜明白顾珺雯的意思,就被杨清玉催促着快些走,她只好拜别顾珺雯,前去交流会上。 交流会举办的地点在星辰峰,由陌渊长老负责,纪若梦从旁辅佐。 剑宗弟子和玄霄宗的弟子各自面对面坐着,中央是一个阵法武台,陌渊长老此刻正在武台中央讲着剑法。 江莺歌认真地听着陌渊长老讲课,纪若梦时而给她补充两句,咋一看,二人挨得挺近。 竹溪倒没觉得不妥,毕竟她也听闻江莺歌和纪若梦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偏偏扬清玉讲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又让她感觉没那么简单。 他说:“江医师和纪师姐也挨得太近了,难怪宗主会那么生气。” 所以,师尊怪怪的样子是因为江莺歌? 还没等竹溪想明白,扬清玉便又道:“大师姐就挤她们中间坐下,我去找别的位置。” 说完,扬清玉就跑了。 把这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丢给了竹溪,若是处理不好,待回了凌霄峰定会被师尊冷眼相待的。 她深吸一口气,依言挤在二人中间的位置坐下,头一次做这种“争风吃醋”的行为,面皮薄的她不禁红了脸。 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铃铛,想着若换成了月青禾来做此事,一定不似自己这般别扭,而是大大咧咧搂着江莺歌,用一种很自然的方式就能把纪若梦挤开了。 江莺歌看向竹溪,问她:“宗主不是在指导大师姐剑法么,这么快好了?” 竹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江莺歌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来看交流会对剑道感悟有益,倒也没有必要追问,于是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课上。 陌渊长老依旧讲着基础剑诀。 玄霄宗的弟子都听得挺认真。 不过在陌渊长老讲到御剑术的时候,剑宗那边竟然有人发出一声嗤笑,道:“基础剑诀不管如何修炼,也不可能达到我们剑宗万剑诀的威力。” 陌渊长老心平气和道:“我倒也没有要将御剑术比作万剑诀的意思,我只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所有高阶剑诀都离不开基础剑诀作为奠基。” 那人又道:“那以高阶剑诀作为奠基又有何不可,且还省去修习御剑术的时间。” 陌渊长老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修习高阶剑诀,但基础剑诀却人人可以修炼。” 那人笑说:“那只能说明此人不适合成为剑修,资质不够,基础剑诀再如何炼也打不过会使高阶剑诀的修士。” 陌渊长老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了,这时,剑宗的长老提议道:“不如这样,既然是剑道交流会,我们两宗各派一名弟子,将修为压在筑基初期进行比试如何?” 陌渊长老当然乐意,想也不想就点了他最得意的弟子纪若梦上了比武台。 剑宗长老只是看了纪若梦一眼,见她脊背挺直,平静的目光中又含有一股锐气,当即便道:“好根骨,那我剑宗自然也不能示弱。” 剑宗那边出战的同样是位女剑修,名初夏,是魏晨之门下的弟子,修为也在元婴后期。 初夏这个人的名字,江莺歌还是听说过的,据说她的万剑诀已经修至第五层,能同时御千剑,算是剑宗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 她与纪若梦一样都穿着白衣,仙姿玉貌,长发及腰,只不过纪若梦周身泛着红火的光晕,而初夏的脚底升腾出一股冷气。 一火一冰,相互克制。 二人行了个礼,还未动手,台下就开始扯着嗓子、为各自宗门呐喊。 灵力压制后,二人对拼就全依靠自身的剑术。 初夏出剑极快,自带一股寒气,而纪若梦的剑法则更火爆,大开大合,招招沉重。 即使压制了修为,初夏亦能御剑百柄,那场面宛若浩瀚的星河坠下流星,剑宗弟子直呼一声:“好。” 纪若梦面对如此汹涌的攻势,面色波澜不惊,单凭基础剑诀飞花落进行抵御,一剑便能打飞数十柄剑,一时间也近不得她的身。 这回轮到玄霄宗弟子大喊一声好,就连剑宗的长老也不免连连点头。 你来我往的剑招,看得大家直呼过瘾。 且她们的身法也是旗鼓相当,纪若梦的灵影步能闪现出数道残影,而初夏的幻影剑诀不仅加快身法,同时能让半空中的剑飞出叠影。 高价功法的优势在这一刻显现,叠影让纪若梦分不清哪一把剑才是实体,应对起来要慢上半分。 飞花落只能挡住一部分剑,剩下的被叠影蛊惑,使得真剑近了纪若梦的身,划出数道不太深的伤口。 纪若梦镇定自若,无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踩着灵影步游走在剑雨之中,和赤脚走在刀尖上一样,叫人心头发紧。 “纪师姐怎么不用高阶剑诀?”有弟子提出疑问。 江莺歌说:“若是用了高阶剑诀,岂不代表陌渊长老方才所讲的课都是错的,所以纪师姐不能用高阶剑诀。” “啊,可是高阶剑诀和基础剑诀相比,还是有差距,这如何能打赢?” “话是如此,但纪师姐的剑道天赋足以弥补基础剑诀的不足之处。” 江莺歌至今都记得,陌渊长老一剑飞花落捅穿天穹的场景。 虽说高阶剑诀占据优势,但也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缺点,那便是耗费灵力。 她了解纪若梦,不使用高阶剑诀是打算和初夏打持久战,越是拖到后面,纪若梦便越有优势。 不过如此密集的剑雨,躲起来也相当吃力,才一会的功夫,纪若梦身上又添了几道剑痕。 大家都提心吊胆的,陌渊长老也是绷着一张脸,一旁的剑宗长老还宽慰他说:“友谊赛,若是你弟子输了,可莫要气恼,可以换顾宗主的弟子上台比试。” 虽说是友谊赛,但谁也不希望自己教出来的弟子输,尤其是陌渊长老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所以他呛回一句:“别笑太早,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严重了,又不是生死之战。”剑宗长老笑了笑,看似无所谓的样子,转头就对初夏说,“速战速决,别给她反击的机会。” 闻言,陌渊长老骂他:“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出手干预能要点脸吗?” “你才是老不死,我就是想快点知道结果,何时出手了?” 二人相互骂了起来,呸来呸去,使得两宗弟子都站起身来相互骂对方不要脸。 竹溪不能说话,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而江莺歌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型口水战,有点傻眼了。 还好筱雨长老及时赶来,说了两句客套话,同时向玄霄宗弟子释放威压,玄霄宗的弟子顿时都闭上了嘴巴,剑宗弟子自然也不好继续骂人。 稳住场面后,筱雨长老笑着同剑宗长老说:“贵宗只要不出手干预,想如何提点都随意,我们玄霄宗修的是君子剑,不会与尔等计较。” 剑宗长老耳根子发红,哼哼唧唧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以此同时,初夏借着剑雨隐蔽了起来,仿佛与剑融为一体,无声无息就贴到了纪若梦身后。 就在大家为纪若梦捏一把汗的时候,没想到纪若梦会以御剑术包裹自身,抵御万剑诀,使得初夏不得不后退。 武台被利剑包围。 视线被遮挡,初夏和纪若梦全凭战斗的经验在当中来回穿梭。 但初夏的灵力明显不支,剑上的叠影消失,纪若梦便抓住这一瞬的时机反击。 第160章 连绵不绝的剑招好似燃起的星火,开始大面积焚烧,被焰火包裹着的纪若梦好似飞蛾一样凄美地扑向初夏。 而初夏也因此不得不耗费更多的灵力凝出冰剑。 火与冰的交织使得武台变得绚丽无比,二人打得难舍难分,一时半会还分不出胜负。 最后只得以平手收势。 第153章 纪若梦下了武台,直接坐到江莺歌另外一边,江莺歌顺手给纪若梦…… 纪若梦下了武台,直接坐到江莺歌另外一边,江莺歌顺手给纪若梦上药。 竹溪见状,总不好起身再往她们中间挤,也只好沉默地看着二人讨论着剑诀。 但不知道为何,竹溪感觉纪若梦趁着江莺歌不注意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感觉怪怪的。 就像看穿了自己的目的。 待回到凌霄峰,竹溪还没想好怎么向师尊汇报交流会的事,但没想到师尊根本不关心交流会,只问江莺歌。 「江医师一直和纪若梦待在一起讨论剑诀。」竹溪如实写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写的不对,师尊看完后便一直沉着脸,愁思的样子是竹溪不曾见过的。 她想,在明日的交流会上还是和江莺歌说一说师尊现在的情况,可纪若梦一直围着江莺歌,她没找到单独和江莺歌说话的机会。 本想着回了凌霄峰就有机会,但纪若梦忽然说起剑宗的八卦,导致江莺歌也变得怪怪的。 纪若梦说:“昨日我负责安顿剑宗的弟子,无意中听见剑宗的一件往事。” “你可听闻过沐河与方怡?” 江莺歌明显愣住。 纪若梦接着说:“原本剑宗最杰出的弟子不是初夏,而是沐河与方怡。” 正因如此,方怡与沐河被剑宗弟子时常拉出来比较,比较二人谁更强。 沐河当时争强好胜,经常与方怡比斗剑法,但二人从未战胜过对方,可谓是天生的对手。 但谁也没想到,她们二人会就此互生情谊,方怡甚至为了沐河自废修为。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会到此为止,但总有一些人会在背后议论二人,议论剑宗。 说方怡辜负一直等她的未婚夫,说剑宗不仁不义,也不处理此事。 魏晨之顾及剑宗名声,无奈将二人一同逐出宗门,可大家还是会背后议论剑宗,甚至一些修仙家族不愿让家族子弟入剑宗,就怕族中子弟也染上这样不伦不类的恶习。 而剑宗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走下坡路,举办剑道交流会,也是魏晨之想借顾珺雯的名声改变剑宗的名声。 还别说,外界各大宗门确实很关注此次的交流会。 未了,纪若梦和江莺歌说:“所以,有些事情,最好还是藏着不要说为好。” 纪若梦说的最后一句话深深印在江莺歌的脑海里,导致她回了凌霄峰也魂不守舍。 最好藏着别说么? 是啊,仅仅只是两名女弟子的恋情就引来那么多声讨,若是顾珺雯呢? 顾珺雯为了玄霄宗付出了很多心血,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江莺歌脑海里一片嗡声,她本来就因为叶云愁的存在生了胆怯,此刻愈发不知该如何面对心中的这份喜欢。 心中的压抑让她颓败,感觉表白了,不论成败都不会有好的未来。 直到竹溪把手里的本子怼到江莺歌眼前,见到上面写着“你怎么了”关心的话语才回过神。 她并不想让竹溪知道这些,于是摇头说:“我没事,莫担心。” 竹溪不能说话,所以善于观察别人的脸色,知道江莺歌有心事,便也不想把师尊这几日的怪异告诉给她听了,转而写下:「月青禾差不多明日出关了。」 江莺歌归拢心思,疑惑道:“大师姐如何得知月青禾明日出关?” 「我在闭关前,和月青禾约定好了日子,最迟是明日出关。」 闻言,江莺歌有那么一点点吃醋,月青禾怎么告诉竹溪出关的日子,却没有告诉给自己听呢? 不过这个醋意也只是一闪而逝,毕竟月青禾闭关的时候,自己并不在玄霄宗,而是在天柜山里。 “那明日我们可以一起去交流会。”月青禾作为丹师,剑法比江莺歌还要烂,究其原因就是有一个不愿让月青禾舞刀弄枪的娘。 不过像这种不用月青禾上场比试的交流会就没关系,月长老也乐意让月青禾多学一学东西傍身。 所以交流会的第三日,江莺歌、月青禾、竹溪还有纪若梦排排坐在前头。 四人的相貌都不差,气质各异,倒是频繁引来少年郎的注目。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忍不住讨论自己心中喜欢的类型,甚至还投票总结。 最受欢迎的就是目光温和的江莺歌,容易让人升起保护欲,其次是纪若梦和竹溪,毕竟美貌与强大集于一体,是人都想征服。 只有暴脾气月青禾喜欢的人较少,因为他们谁也不想挨揍,哪怕是被美人揍也很没面子的。 “没想到我们家歌儿最受宗门弟子的喜爱。”纪若梦可是元婴后期的修士,自然知道这些人在谈论什么,所以扭头打趣了一下江莺歌。 江莺歌红着脸,道:“那又如何,我又不喜欢他们。” 月青禾赞同道:“就是,还说我脾气不好,我又不和他们过日子,管得可真宽。” 如今,月青禾的修为也到了金丹后期,可以昂首挺胸释放威压警告那些正在浮想联翩的弟子,他们的脸色因此齐刷刷白了一片,瞬间没了声。 月青禾达到目的,便也不为难那些师弟师妹了,收回了威压,还不忘得意说了一句:“成了高手就是爽。” 今日交流会主要围绕基础剑诀进行探讨,陌渊长老和剑宗的长老觉得纸上谈兵再多也无用,干脆让两宗弟子上台比试。 偌大的武台被齐长老划分成多个空间,弟子们可随意邀请对手上去。 他们手持木剑,以基础剑诀和高阶剑诀相互对练。 纪若梦扭头看着江莺歌:“不如你我师姐妹也上台练练,让我瞧瞧你这些年的剑法有没有进步。” 江莺歌正有此意,于是和纪若梦一起拿着木剑上台比试,未曾注意到竹溪欲言又止的样子。 竹溪在昨日向顾珺雯汇报交流会的进展,但顾珺雯好像对宗门事务并不感兴趣,只有提到江莺歌的时候,顾珺雯的目光才会凝视而来。 竹溪只得交代:「江医师一直在向纪若梦请教剑法,二人形影不离。」 形影不离到竹溪根本插不进去,此刻又见师尊如此在意,再结合纪若梦讲了剑宗的故事,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心中自然是震惊的,竹溪敛着眸光,不敢把这份“震惊”表现出来。 所以顾珺雯特意交代让自己指点江莺歌剑法的时候,竹溪才能如常应下,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才几年不见,莺歌的剑法竟然提升了那么多?”月青禾见江莺歌使出的飞花落已经与场上的剑修不分伯仲,她也迫不及待地想上台试试,可一想到自己的娘,顿时又歇菜了。 月青禾把目光放在了竹溪身上,心中打着主意道:“大师姐能不能抽点时间,偷偷教我两招剑法?” 月青禾见竹溪没有反应,只好伸手撩了撩竹溪手腕上银铃,清脆的响声让竹溪回过神,用眼神询问月青禾有何事。 月青禾倾身,几乎和竹溪挨着鼻尖,吐息道:“师姐难道也和那些人一样想情郎么,怎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竹溪像是见到了洪水猛兽,惊得往后仰头,与月青禾拉开些距离。 月青禾见状,拉耸着肩说:“大师姐,有了情郎也不能忘友啊,你这样的反应会让我伤心的。” 竹溪本来有点气月青禾的口无遮拦,但此刻见她如此难过的样子,急得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声,只能“咿咿呀呀”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意思。 一旁的弟子见竹溪这般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 竹溪对于这种笑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月青禾像是被摸了尾巴的老虎,怒视着发笑的弟子:“很好笑么?” 那弟子面色一僵,讪讪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师姐刚刚很可爱,所以才笑。” “那也不准笑。” “你管得真宽。” “你再说一遍?” 眼看二人要干起架,竹溪连忙拉紧月青禾,摇头示意她不要扰乱交流会。 但月青禾没有理竹溪,就是盯着那弟子。 那人说:“怎么,想找打?” 月青禾仗着自己修为高,道:“你敢和我上台比试么?” “笑话,我好歹是金丹初期的剑修,会怕你一个丹师?”那人讥讽,“师姐到时可别跪地求饶,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须臾间,二人怒气冲冲拿着木剑上台干架了。 竹溪扶额,她来交流会的目的是教江莺歌剑法,岂料会变成自己干瞪眼。 第161章 不过江莺歌的剑法确实提高许多,比起大部分剑修都要好,尤其是御剑术,同时控几十柄剑还游刃有余。 看样子,江莺歌对基础剑诀有自己的一套理解,倘若让竹溪去指点,许会适得其反。 反观月青禾那边,剑道基础打得不是很牢固,全凭高修为去压对手。 该进攻的时候反而束手束脚,甚至还被对方虚晃的一招骗到,右手背挨了一道剑气,鲜血直流且不说,连唯一的武器木剑都丢了。 着实……太菜了。 还不如抽空指点一下月青禾的剑法,至于江莺歌那边,就让师尊亲自教。 第154章 江莺歌注意到台下的竹溪正手忙脚乱查看月青禾的伤,便没了切磋…… 江莺歌注意到台下的竹溪正手忙脚乱查看月青禾的伤,便没了切磋的心思,和纪若梦一起下了比试台。 她上前看了眼,伤口明明不大,一般人过一会便能止血结痂,但月青禾的伤哪怕用了止血散也止不住血,一直在流,滴滴答答,弄得满地狼藉。 她给月青禾把了下脉,也没有中毒,身体健健康康,没什么问题,但为何伤口止不住血就有点怪了。 不过看月青禾平静的脸色,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于是江莺歌问月青禾:“你是有什么特殊的体质吗?” 月青禾呐呐道:“我只知道儿时和人打架,我的头被打破了,血流了一地,反倒是把别人给吓哭了,不过从那之后,我娘便不许我闹事,不许我去危险的地方,可能就是怕我受伤后,血尽而亡吧?” 闻言,江莺歌想到了一种特殊的体质,虚阴之体和虚阳之体。 虚阳体传男不传女,受伤后伤口愈合极快,但对药物有耐药性,一旦中毒药石难医,适合成为体修或者剑修。 而虚阴体传女不传男,受伤后伤口难以愈合,但对药物有极强吸收性和敏感性,不适合打打杀杀,却适合成为丹师和医师。 江莺歌记得月长老不是虚阴体,所以月青禾也不可能是虚阴体,她怀疑是自己弄错了,因此未曾声张。 默默地把银针扎在伤口四周进行强制止血,随后上药包扎,嘱咐月青禾:“伤口不要碰水,好好休养便可。” “哦。”月青禾乖巧点头,“所以,我到底有没有什么特殊体质?” “月长老有说过么?”江莺歌反问她。 月青禾摇头:“没有。” 江莺歌望着空幽的远方,意味不明说了一句:“那就没有。” 回到凌霄峰,江莺歌的脑瓜子一直嗡嗡,想的事情太多,竟有点头疼。 她叹了口气,揉着揉眉心。 方怡曾说过灵婴果是送给了一个姓月的女子,不知为何,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就是月长老。 而宗门里,没有人知道月青禾的生父是谁,倘若月青禾真的是虚阴体,那么只能是月长老用灵婴果和另外一女子生下月青禾,所以没有父亲。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月长老没有虚阴体,但月青禾却有。 江莺歌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该背后揣测这些,随即拿着医书静静看起来。 今夜的月光格外铮亮,连屋里的灯火都给压了下去。 她正看得入神,微风拂面,带了点熟悉的香味,随即迎着风抬头,见到顾珺雯站在窗边的一刻,不免有些愣神。 顾珺雯身上的白衣被月光打出柔和的白晕,流转的眸子生辉,顾盼之间便摄了人心魄。 面对江莺歌直愣的目光,顾珺雯别开了脸,道:“交流会……可有学到什么?” 江莺歌点头回应。 “若有不懂的地方,舞儿大可来问我。” 换句话来说,就是顾珺雯愿意亲自教导江莺歌剑法,对此,江莺歌倍感意外,同时还有一点小欣喜,冲淡了心中诸多烦恼。 她毫不犹豫同意,并且问了问顾珺雯的身体状况。 顾珺雯却把月白的腕骨伸到江莺歌面前,没有多余的解释,但江莺歌明白了顾珺雯意思,于是把指尖搭了上去。 给人看病的时候,江莺歌极其认真细致,不管有再多的烦恼都会被她丢之脑后。 而这份认真,在顾珺雯眼里就成了魅力,春风拂槛露华浓,何其美哉。 偏偏静谧的时光很快就被打破,江莺歌收到纪若梦的传音,邀她去叙旧。 江莺歌匆忙说了句“宗主的灵脉暂无大碍,日后仅需注意调养”后就跑去赴约了。 纪若梦和江莺歌约在灵药峰山脚下一条溪边见面。 以前江莺歌贪嘴,刚辟谷那会儿,师尊师娘勒令她不准吃东西,以此来磨砺江莺歌的意志,纪若梦心疼她,会偷偷带好吃的在此地等她。 所以江莺歌听见约见的地点后,被勾起了回忆,迫不及待赶了过去。 纪若梦手上有一包油纸包裹的吃食,江莺歌老远就闻到了香味,走到跟前后说道:“是烧鸡?” 纪若梦笑着把吃食递给江莺歌:“对,还有酒,要么?” “要!” 江莺歌坐在溪边,看着天上的明月,嘴里吃着烧鸡,喝着酒,感觉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贪嘴。”纪若梦看着江莺歌的眸子含着莹莹星辉,但她很快又别开了目光,好像也藏了许多心事。 “哪有。”江莺歌日夜忙着修炼看医书,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了。 “昨日我说的话可还记得?” 江莺歌愣了愣,放下手中烧鸡,闷闷地点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 江莺歌有点迷茫,即便听了沐河与方怡的遭遇,她还是不能下定决心和顾珺雯保持距离。 “我不说便是。” “单单只是不说就行了?”纪若梦叹息,“无法给予回应的感情,你偏要往上撞,最后只会遍体鳞伤。” 江莺歌知道,她为了顾珺雯伤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也不能否认顾珺雯也给她带来很多的快乐。 纪若梦见她不说话,又道:“你可知叶云愁的阁主身份已经被阁内长老罢免,不日,红叶会继承阁主之位。” “纪姐姐怎会知道魅影阁的事?”罢免阁主,江莺歌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叶云愁一点也不想坐这个位置。 “你的事我自然要多关心,便托了百事通去打听魅影阁的事,如今叶云愁已不是阁主,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离开魅影阁,光明正大追求宗主了,如此,你可还想待在她身边,旁观她与别人恩爱缠绵?” 闻言,江莺歌饮了好几口酒,愁苦的眉眼好像随时会掉泪:“我不知道,纪姐姐别逼问我了。” 纪若梦见状,只好说:“好,我不逼你,你自己考虑吧!” 还需要考虑么? 江莺歌很早之前就决定,若顾珺雯真遇到心仪之人,自己就会离得远远的。 可等这一刻越来越近的时候,顾珺雯曾经对江莺歌的好就会变成一把利刃,只要回忆起来就会剐一下心脏,疼得要死。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等回到别院的时候已是微醺,眼前的事物模糊一片,全凭身体本能的记忆摸到房门口。 她嗅到还未散去的苦涩冷香,勉强睁开眼睛,见到面前的顾珺雯眼睛又瞪大了点。 江莺歌不相信顾珺雯会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回来,理所当然认为自己得了癔症。 做梦梦见她,喝酒也能看见她,江莺歌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的是逃不出顾珺雯的掌心了。 她嗤笑一声,凭什么都是自己在牵肠挂肚,凭什么顾珺雯能用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看着自己? “走开,今天别来烦我。” 再好的脾气也有不好的时候,起码现在,她的心情很低落,尤其是听到叶云愁的事,所以,她要静一静,想睡个大懒觉,等明日醒来,或许心情就会好一点。 然而,冷漠的话语说出口,顾珺雯还是没有消失,她想了想,也是,癔症哪里是她呵斥就能消失的。 不理会顾珺雯眸中闪过的酸楚之意,她跌跌撞撞走到床边,就着衣裳直接躺了上去,连鞋都没有脱。 不过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长靴整齐地摆放在脚踏边,身上的外衣是挂在衣架子上的。 宿醉的头疼也没有,只不过还有点晕乎乎,一直在回忆昨天晚上有没有脱鞋这件事。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不过纪若梦的话还犹言在耳,所以一觉醒来,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去了剑道交流会也是心不在焉,月青禾关心她,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笑着说:“没什么。” 只有纪若梦知道江莺歌为何会如此,所以替她转移话题,道:“昨日比剑比得不够畅快,不如今日继续同我比比?” 江莺歌摇头,她没有心情。 月青禾连忙说:“那和我比比,昨天晚上大师姐指点了我剑法,我感觉我又可以了。” 江莺歌瞥了一眼月青禾手上还未拆封的纱布:“你受伤,月长老没有骂你?” 第162章 月青禾笑道:“她在炼丹呢,半个月内都不会踏出房门口。” “有个词叫秋后算账,我可不想日后挨你娘的冷眼。” 月青禾僵笑:“不至于吧?” “至于的。”如果月青禾真的是虚阴体,江莺歌倒也能理解月长老如此紧张月青禾了。 “胆小鬼,没义气,你就不能为了我两肋插刀么?”月青禾撇嘴,不想理江莺歌了。 江莺歌宁可两肋插刀也不想被月长老骂,只能选择闭嘴。 这时,竹溪主动邀请了纪若梦一起上台比剑法,纪若梦同意了,二人一上台便引来玄霄宗弟子的注目。 竹溪和纪若梦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况且陌渊长老日日都夸纪若梦,自然会让人好奇,她们二人的剑法到底谁更强一点。 竹溪是水灵根,而纪若梦是火灵根,正好水克火,非常有看点,连消沉的江莺歌都提了几分兴致。 第155章 竹溪其实也挺无奈的。昨夜顾珺雯从江莺歌那边回来 竹溪其实也挺无奈的。 昨夜顾珺雯从江莺歌那边回来后一直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嘱咐她与纪若梦比划比划,瞧瞧纪若梦的天赋究竟有多好。 竹溪向纪若梦行礼。 纪若梦周身的气息内敛,手中木剑盈出淡淡红光,已然蓄势待发。 竹溪看不出破绽,没着急出手。 下一刻,纪若梦的剑已至竹溪面前,出剑快如雷电,但竹溪的反应也不慢,一剑上挑,划拉出一道由下至上水流,形成一道水流的剑气将其斩了出去,化解了纪若梦的攻势。 水剑走的是偏柔的剑道,而火剑则是凶,水火不容,一触即炸,仅仅几招,一方小空间内便被狂暴的灵力填满。 刀光剑影之下是两人俊逸的身姿,台下的人不由得为此大呼一声好。 纪若梦同江莺歌比试的时候,是你来我往的友谊,但和竹溪对决的时候却是剑剑透着杀招,没有一丝保留,似生死仇敌。 很显然,纪若梦出了全力。 竹溪也同样毫无保留,一招水花四溅宛若浩瀚的海浪直冲向纪若梦。 纪若梦使出力劈山河的基础剑诀,将水流斩成两段,随后一招引风吹火,将火焰蔓延向四周的水流。 霎时间,一方空间内变成了茫茫白雾,台下的人只能看见水流和火光时而闪现,便把目光转到别人身上了。 月青禾紧张地抓着江莺歌手腕:“你的剑法是纪若梦教的,那你来说说,大师姐会打赢纪若梦么?” 竹溪的剑法就和水流一样连绵不绝,时急时缓,变化多端,除去修为,单论剑法的话,江莺歌是觉得竹溪的剑法比纪若梦更胜一筹。 不过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纪若梦,不知现在纪若梦的剑法练到何种地步,所以也说不准谁会赢。 过了许久,雾水还未散去,却徒然被一股烈焰围满,月青禾见状,更加紧张地问江莺歌:“大师姐不会有事吧?” 江莺歌很疑惑月青禾的反应,道:“不必担心,不过是切磋比试,大师姐和纪姐姐都有分寸。” “大师姐的修为毕竟不如纪师姐,万一她们打昏了头,收不住手可如何是好?” 额……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发生,江莺歌只好安抚道:“无妨,真受伤了还有我在。” 月青禾这才松开了江莺歌,转而攥紧双手,死死盯着那一片火海。 而火海之上是一片水流。 还好双方都压制了修为,即便打得再凶也不会要了对方命。 所以月青禾有点过于紧张了,好在没多久,竹溪与纪若梦就以平手结束了比试。 两人一同走下台,纪若梦边笑着说:“早就想和大师姐比一比,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竹溪只是笑着摇头。 这次比试让竹溪已经清楚纪若梦的剑法水平确实很不错,但总觉得不够纯粹,就像被什么东西牵绊着。 随即,竹溪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纪若梦,发现纪若梦的目光一直粘着江莺歌,且目光之中流动着的色彩,似乎和师尊是一样的。 但江莺歌却对此毫不知情,面对贴上来的纪若梦,也只当是姐姐对妹妹的一种照顾。 交流会一结束,纪若梦便单独邀江莺歌出去转转,竹溪本想跟着,但是月青禾却拉着她的手腕,让她今晚继续指点她的剑法。 竹溪见江莺歌已经走远,便只好打消念头,跟着月青禾走了。 纪若梦只是带着江莺歌到处转转,说了以前许多趣事,并且问她日后的打算。 江莺歌说:“能有什么打算,就想好好学医,治好宗主和师娘。” “那你有几成把握可以治好?” “我也不知道,祖爷爷留给我的传承有两种,但是另外一种传承,我根本想不起来。” 纪若梦见她紧皱着眉头,道:“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或许对你想起以前的事有帮助。” 江莺歌好奇雯:“什么东西。” 纪若梦递给江莺歌一个卷轴,说:“里面有我搜集你祖爷爷平生的经历,但有一些都是听别人说,不一定准,你且拿回去看看。” 江莺歌愣了一下,连忙接过卷轴,道了声谢后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卷轴还没打开,眼角余光瞥见顾珺雯飘来的身影,她只好先去迎人,如往常一般作揖问好,但不知为何,顾珺雯的一张脸却冷得有些不近人情,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江莺歌缩了下肩膀,感觉后背有一股寒气晕开。 顾珺雯的视线停留在江莺歌手上的卷轴,这个卷轴没有名字,故而她问了句:“这是何物?” 江莺歌如实说:“纪姐姐说这里面收集了祖爷爷生平所做的事,我在想,如果我想不起来另外一种传承,或许可以从这里的蛛丝马迹想起什么。” 顾珺雯听言,眸光微敛道:“何必如此麻烦外人,舞儿若想了解江善的一生,不该直接问我么?” “我顾家本就与江家是世交,倘若连我都不了解江善,那么这个世界便无人能了解他。” 还挺有道理。 江莺歌收起了卷轴,和顾珺雯坐在了院中,沐浴在月光之下,谈论着江善的事迹,难得的静谧时光倒是让人忘却了许多的烦恼。 江善成名要比顾家来得早。 不过真正让他的名气广为人传还是在地级郧仙秘境之后,得了仙人传承,成了妙手回春的活圣手。 当时,顾家人便是在秘境里结识的江善,虽说不清楚江善得到什么传承,但江善曾经说过,在传承之地弄丢了一本手册。 那本手册虽然和医书没有关系,但是记录了江善许多的奇思妙想。 江莺歌说道:“倘若能找到我祖爷爷获得传承的地方,说不定就能找到那本手册。” “这便得看天意了。”顾珺雯说,“郧仙秘境会流动,只有开启的前半年才能被人检测出等级。” 郧仙秘境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均会把人投放至不同的地方,为了保证修士安全,故而每个等级又给修士设定了修为上限。 天级秘境只能分神初期以上的修为进入,地级秘境得元婴初期至化神后期的修为,玄级和黄级则筑基初期至金丹后期的修为方可进入。 也就是说,开启的秘境必须得是地级,江莺歌才有可能找到手册,的确得看天意了,不过能得到这些信息也总比没有强。 想问的事都问完了。 江莺歌的视线不由自主转向顾珺雯,顺着那张冷淡的眉目一路下移到修长的指尖。 思绪被勾回了前世缠绵之夜。 溪边倒影,交叠火热。 江莺歌发现,不管纪若梦提醒再多,自己还是会往顾珺雯身边靠。 在进与退、理智与冲动之间来回纠结,她想把藏在心里的仰慕告诉顾珺雯,想勾着顾珺雯的指尖,扣着温热的掌心,说着最隐秘的话。 但随着顾珺雯站起身的动作,江莺歌又瞬间泄了气,用若无其事的神态包裹着自己,成了不能被窥探的盾。 顾珺雯留下一句“明日不必去剑道交流会”后就走了。 眼巴巴望着顾珺雯的背影消失,江莺歌都没敢问为何,像只小动物缩回窝里等着主人召唤。 ****** 第二日一早,顾珺雯带着江莺歌来到凌霄峰半山腰的一处峡谷,峡谷两边的树木花草都被铲平,转而设置成了阵法。 此地曾是顾珺雯修炼之所,能够承受极强的灵力,同时还有重力阵,剑阵等等各种不同的阵法辅助修炼。 竹溪之前就是在这里闭的关。 “持剑,我教你剑法。” 江莺歌忙不迭取了木剑,但顾珺雯摇头,让她用天级灵剑。 用天级灵剑,江莺歌怕失手伤到顾珺雯,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只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莫说伤到顾珺雯,可能连片衣角都碰不到。 于是,江莺歌换了剑。 第163章 难得能得顾珺雯的指点,江莺歌自然要全力以赴,不能让顾珺雯失望。 所以她出手的时候都是直指命门,脚踩着灵影步,本想迷惑一下顾珺雯,可顾珺雯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弹指间便将剑给震开。 震的力度极强,连握剑的手都跟着颤抖,她这才明白为何顾珺雯不让用木剑了,因为木剑承受不住这般力道,会碎裂。 顾珺雯淡淡说道:“被我轻轻一弹连剑都握不住,纪若梦便是这般教导你剑法?” 纪若梦才不会像顾珺雯这样严厉,更多的是以鼓励的方式进行教导,从来不会说重话,即便对练喂招,也是纪若梦处处让着。 顾珺雯却不会相让。 每次利剑靠近的瞬间就被顾珺雯以指弹飞,震得江莺歌差点把剑甩脱手。 顾珺雯的目光透着几分轻蔑。 江莺歌咬牙,将储物袋里的剑都抖了出来,御剑的同时以最快的步伐逼近顾珺雯,一招飞花落,分化成数十道剑影。 顾珺雯的眉宇稍扬,似乎还算满意,随即足下轻点,衣袂飞舞,妙曼的身姿在利剑下来回穿梭。 抬起的手好似轻抚了下冰冷的剑身,紧接着,在半空上的飞剑尽数被打落,而江莺歌手里的剑也不知何时被顾珺雯的指尖牢牢捏住。 轻轻一拽。 江莺歌跌跄至顾珺雯怀里。 片刻的窒息令江莺歌脑海空白一片,顾珺雯这个罪魁祸首却毫无所觉道:“剑法太差,交流会便不必去了,以后每日晨曦来此练剑。” 顾珺雯松开了江莺歌,并且丢下一把用来练习的重剑,这柄重剑上雕刻的符文会使剑变得沉重无比,哪怕用御剑术操控也会很吃力。: 第156章 接连三日,江莺歌都在凌霄峰半山腰的峡谷里练剑,顾珺雯会在一 接连三日,江莺歌都在凌霄峰半山腰的峡谷里练剑,顾珺雯会在一旁督促。 手里的重剑,是江莺歌迄今为止拿过最沉的剑,挥舞起来很是吃力,也没什么技巧可言,全靠毅力不断挥动。 顾珺雯说:“剑修修炼全靠意志力,天赋才是其次,舞儿有耐心,也有意志力,奈何作为医师甚少持剑,缺乏出剑速度,用重剑练习,持之以恒便能弥补这个缺点。” 这些道理倒是懂了。 但有必要时时刻刻盯着么? 江莺歌有点不自在,以前学医的时候,师尊都是丢几本医书,讲解一下要点,剩下的都是她自己摸索。 陌渊长老和筱雨长老,教她的时候也多以放养为主,还有纪若梦,虽然和顾珺雯一样在一旁盯着,但纪若梦不会像顾珺雯这般严厉,而是会打趣一两句,调节一下氛围。 哪里像顾珺雯,清冷的目光成了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江莺歌感觉自己的脑袋随时落地。 偏偏她还不敢说半个不字。 重剑挥久了,哪怕用灵力游走在双手上,还是会酸痛,所以刺出的一剑,剑身是向下斜着的,明显提不起来,就像柔弱无力的闺中女子,非要装大侠舞刀弄剑。 顾珺雯从小就热衷于剑道,还是天生的剑骨,对练剑一事绝不含糊,自然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身影一闪,来到江莺歌身边。 随着重剑挥来,顾珺雯单手拖住剑尖,随后将其一甩,重剑以江莺歌为主心,旋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顺着力道横斩出轻微的剑气。 这一刻,江莺歌好像明白了。 同时,顾珺雯解释道:“重剑不仅仅是锻炼出剑速度,也需要习惯每一种应对的剑招。” 简而言之,剑也分作许多种类,每种剑的出招多少会有些不同,就例如重剑,出招笨重,所以得学会借力打力。 江莺歌毕竟不是剑修,应对重剑不可能像剑修一样日复一日地练,所以得找技巧。 接下来,江莺歌挥剑都会借用自己的身躯形成一个反作用力,使重剑挥洒自如,若需上挑,抬腿踢一下剑身,那么挑起来便会轻松很多。 顾珺雯见状,倒也明白为何陌渊长老夸江莺歌是好苗子了,一点就透,还有非比寻常的耐心,倘若主修剑道,江莺歌的剑术说不定会在竹溪之上。 峡谷吹来一股凉风。 顾珺雯抬头看了眼天气,这几日都很闷,原本厚重的白云变得灰蒙蒙,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莫名让人觉得烦躁…… 她其实明白为什么烦。 从江莺歌送了香囊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不清不楚,本来有一条明确的界限也跟着模糊。 还有时不时就冒出来的纪若梦,一直在挑战着顾珺雯耐心,可明白归明白,如何处理她却是不知道的。 甚至还弄不清心里的感情是偏向喜欢多一点,还是习惯有一个人在身边的占有欲多一点,毕竟她作为一宗的宗主,也没人敢教她什么是喜欢。 一声迷茫的叹息透露顾珺雯此刻的无助。 就在这时,顾珺雯收到了罗玉的传讯,说是悄悄来到玄霄宗,亲自来送修复好的山河图,人已经到了凌霄峰山顶。 只有罗玉与她之间没有拘束,想说什么便会说什么,仿佛是上天派来替她解惑的使者,故而她心念一动,又见乌泱泱的天色快要下雨,便干脆让江莺歌停止练剑,一起回了凌霄峰。 罗玉穿着雪白的男衣,一头乌黑的秀发束在头顶,用一根木簪固定,眉线化得稍浓,笔直飞入两侧鬓角,颇有男子的俊秀之气。 顾珺雯把罗玉迎入屋内。 罗玉却把亮晶晶的目光放在江莺歌身上,笑着说:“妹妹,好久不见。” 面对罗玉的自来熟,江莺歌始终有点不习惯,只能腼腆地打了声招呼。 罗玉的到来,让江莺歌想起纪若梦曾经说过的话:你傻啊,叶云愁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对见了几面的女子心动,定是宗主与他发生过什么才会如此,至于是什么事,恐怕只有罗玉才知道了。 这句话,江莺歌一直记到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找罗玉问一问叶云愁和顾珺雯之间的事情,毕竟不问清楚,心里就会一直被压着什么。 可罗玉一直在和顾珺雯讲话,说什么为了修复山河图,她闭关日夜忙活,人都熬瘦了,江莺歌根本找不到机会问。 穿着男装的罗玉本来挺英气,偏偏她拿着手帕捂在眼角上假装哭泣,有一种别扭的违和感,俗称:辣眼睛。 “你看我待你好不好,为了你一句话,宗门事务都丢在一边,就为了修图。” 顾珺雯面无表情:“所以?” 罗玉叹息:“你懂不懂人情世故,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为了表示感谢,然后什么什么才对。”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随即,顾珺雯看了一眼江莺歌,“况且,山河图是舞儿的。” 罗玉被噎了噎,也不和顾珺雯这种榆木脑袋计较,拿出装山河图的匣子,将其递给江莺歌,并且道:“我用九凤血作画,用凤羽补缺口,没想到山河图会因此进阶。” 进阶? 山河图可是天级灵器,进阶的话岂不是仙级? 罗玉见江莺歌不动,把匣子塞到她怀里,催促道:“还不快打开看看。” 若是仙级,那这个礼太重了。 江莺歌看向顾珺雯。 顾珺雯察觉她的目光,说:“既送给了你,便不必顾虑太多,打开看看吧。” 江莺歌打开匣子。 原本卷起来后的山河图,就和普通的图没什么两样,但现在却有淡淡的流光,伸手一摸,流光会随着指尖浮动,好像荡漾的水波。 罗玉又催促一声:“快滴血认主。” 仙器有灵,覆上灵识无用,得滴血认主方可驱使。 江莺歌没有矫情,当即便咬破指尖,把血抹上去。 浮于山河图上的流光变得更加耀眼,与此同时,江莺歌感觉头部轻微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识海,紧接着,山河图便从匣子里消失了。 江莺歌捂着疼痛的头,缓了好一会才去查看识海。 原本清澈的海洋上竟多了虚幻的山林,蓝天白云上还有鸟儿飞着,山林之外被白雾笼罩,看不清,却也足以震惊江莺歌。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声令江莺歌回过神,她向罗玉道了声谢,但仅仅只是口头感谢好像不足以表达这份恩情,可除了谢,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回报了。 罗玉说:“哦,你该谢的是顾宗主,我只是还她的恩罢了,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可无法驱使仙级的山河图,这一点可得注意了。” 江莺歌点点头:“多谢宗主和罗……罗玉姐姐。” 罗玉闻言,满意地摸了摸江莺歌脑袋:“真乖~” 忽而,罗玉感觉后背莫名有股寒气,她回头一眼,正好看见顾珺雯那双冷漠的眸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只好收回手,讪讪一笑。 可真小气,摸一下都不行。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罗玉瞧了眼天色,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顾珺雯来了句:“什么时候走?” 第164章 “?”罗玉幽怨地看着顾珺雯,大雨天就赶人走,还是人么。 顾珺雯又道:“我是说,若你不急着回宗,便在此多留几日,正好玄霄宗与剑宗的交流会还有两日才结束。” 罗玉颔首:“这还差不多。” 顾珺雯一直以来都是住的偏房,正房还有很多空置的房间,她便让竹溪清理了一下,安排给了罗玉住。 江莺歌没有机会单独和罗玉交谈,便暂时回了自己的小院,盘腿坐在床上,仔细感受着识海里的山河图。 仙器有灵。 意识沉入识海的一刻,她似乎感受到了山河图欢愉的心情,没有一点排斥,只不过意识若是触碰到迷茫的白雾区域,便会有些头疼。 她知道,山河图远不止如此之象,是她的识海太小,容不下山河图。 她睁开眼,想了想,看来还是得多加修炼凝神炼识诀,但最近事多,不适合闭关,且罗玉也不会待太久。 所以,要问的事最好还是趁早。 江莺歌把窗户开了条缝隙,外面的雨时常会有遗漏地打进来,但她并不在意,而是看着天色,等彻底黑了下来才偷摸去罗玉的住处。 不过她没想到,顾珺雯也在罗玉的房内,以她们二人的神识,铁定已经发现了自己,但不知为何,房里的二人谁也没有出声识破江莺歌。 江莺歌站在门口,正进退两难的时候听罗玉说:“刚刚见你就觉得怪怪的,脸色那么沉,现在坐在我这里半天也不说话,你到底想干嘛?” “我在想怎么和你说比较好。” 罗玉听言,兴致勃勃地盯着顾珺雯:“别组织语言了,你直接问,我答不就行了。” 顾珺雯摸了摸面前的茶杯,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冷却,但她还是举杯抿了一口,冷茶只有苦涩,没什么香味,不好喝。 罗玉从来没见过这样心神不宁的顾珺雯,在她的记忆里,顾珺雯做事从来都是成竹在胸,即便被当初的若家人逼迫到不得不和别人定下婚约寻求庇护,她也从来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好像……”顾珺雯缓缓开口,“不,是我喜欢上一个人,只是碍于我与ta之间的身份,从未表露过。” 天空闪过一道雷电,雷声惊动了罗玉,同时也照亮了江莺歌离开后没落的背影。 一开始听见顾珺雯有喜欢的人,江莺歌其实有期待是自己,可女子与女子之间的身份貌似也不是特别难,若是担心影响玄霄宗的名声,只要秘而不宣就行了。 只有叶云愁背后的魅影阁才是巨大的阻碍,即便叶云愁不是阁主了,也不是说脱离就能脱离的,所以江莺歌不得不怀疑这个“身份”指的是后者。 江莺歌走在雨幕下。 回想起顾珺雯对自己的包容和温柔,也许是因为对江家人有愧,才会特别照顾自己,以至于误以为顾珺雯也是喜欢自己的。 顾珺雯不戴她送的香囊,已经给了答案,是她自己不承认,还存有痴念罢了。 早该认清的。 她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水,带着不知是笑还是哭的模样回了小院…… 而另外一边,罗玉朝着门口瞥了一眼,不明白江莺歌怎么就那么快跑了,想了想,可能是也猜到了什么,开心过头了吧。 她笑着看向顾珺雯,语气肯定道:“你说的她是江莺歌吧!” 顾珺雯心神紊乱,并未察觉什么异常,如今听罗玉这么说,这才回过神,诧异:“你是如何……” 不等顾珺雯说完,罗玉又道:“上次你把人带过来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你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有区别?” “有,很温柔。”罗玉道,“所以你碍于江莺歌是女子才会如此?” 顾珺雯摇头:“听说过沐河和方怡么?” 罗玉顿悟:“她们两人的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我自是知道的,所以你是怕玄霄宗也走剑宗后路?” 顾珺雯点头应了一声。 罗玉沉思片刻:“还别说,有些人若是见不得你好,确实会以此大做文章,尤其是那些修仙家族,他们可是对玄霄宗不收家族子弟一事颇有微词,不过要我说,你还是别太杞人忧天了,万一江莺歌不喜欢你呢?” “她送了香囊给我,上面绣着白色风信子,自然也是心悦于我的。”顾珺雯把香囊拿了出来,递给罗玉看。 罗玉只是瞥了香囊一眼,确定绣着的花确实是白色风信子,道:“那你为何不戴着香囊?” “当时我并未退婚,自然不合适戴着。” 罗玉点头,这一点她是认同的,顾珺雯是很负责的人,不可能在还没退婚的时候就和别人不清不楚:“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 “不知道。” 罗玉见顾珺雯这般懵懂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心中在想,原来不可一世的你也有今天,不过她面上可不敢露出心中想法,忙不迭收敛笑意,问:“我还是从头问吧,你何时确定自己的心意?” “不清楚……”顾珺雯叹息道,“自从剑宗回来后,我总觉得舞儿在躲着我。” 罗玉心里啧了一声,又问:“如此说来,你是打算放弃了?” “不是……”顾珺雯迟疑片刻,“还有纪若梦,她和舞儿之间很特别。” “什么特别不特别,吃醋就吃醋嘛,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罗玉差点没憋住笑,硬生生给忍了下来,“你别管纪若梦,就问问你自己想怎么做。” 顾珺雯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透着迷茫,柔顺的黑发随着她低头而垂落在胸前,随后她又抬起头,摇了摇。 罗玉:“……”果然冰山化开后本质还是冷水,谈个恋爱都那么麻烦,也真是苦了江莺歌。 “介意纪若梦的存在,就出面警告她,让她远离江莺歌。”罗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顾珺雯说:“我是玄霄宗的宗主,怎能如此压迫宗内弟子?” “那就和江莺歌说你喜欢她。” 顾珺雯又说:“明明是她送我香囊,此刻又疏远我,我为何要先开口告白?” “啧。”罗玉没忍住,白了顾珺雯一眼,“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看你就是宗主这个位置坐太久了,习惯被人追捧,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先来后到。” 顾珺雯淡淡道:“怎么,你谈过?” 罗玉:“……”看什么剑道交流会,重要么,此刻她只想连夜冒着倾盆大雨回宗,再也不来了。 第157章 昨夜一整晚江莺歌都没有休息好,浑浑噩噩到了第二天早上,碰见…… 昨夜一整晚江莺歌都没有休息好,浑浑噩噩到了第二天早上,碰见刚从剑道交流会回来的竹溪才知道,罗玉在昨夜就冒着雨回去了。 原本想问的事,似乎也因此变得不那么重要,所以得知罗玉已走,江莺歌心中毫无波澜。 一声叹息像是道出了许多无奈与辛酸,又像是有了什么决定,绵长的尾音戛然而止。 今日的天气仍旧不好,雨没停过,江莺歌也没去练剑,而是带着竹溪去浴房准备药浴的药材,药材备好,顺带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被留下的竹溪愣了一下,看着江莺歌隐在雨中的背影总觉得透着一股悲凉。 没多久,顾珺雯便来到了浴房,没见到江莺歌在一旁候着,出声询问竹溪。 竹溪想了想,便如实写了江莺歌备好药就走了。 若说之前江莺歌避着顾珺雯只是一种揣测,那么今日种种行为,确定了这并不是顾珺雯的错觉。 “退下吧!”顾珺雯冷着脸。 竹溪微微一愣,今日的顾珺雯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却是她许久未曾见到的样子。 离开浴房后,竹溪想了很久。 貌似江莺歌成为顾珺雯的专属医师后,顾珺雯变得有人情味,偶尔还能从那张寡淡的脸上瞧见不一样的神态,这样的顾珺雯,是竹溪乐意见到的。 她不希望顾珺雯回到过去,回到那种人人仰望、孤身一人的过去,若这个世上能有一人陪着顾珺雯,那一定非江莺歌莫属。 作为弟子,竹溪不好询问顾珺雯为何突然转变,她只能盯着江莺歌,试图从江莺歌身上找到答案。 可不知为何,江莺歌不但避着顾珺雯,见到竹溪也只谈顾珺雯的近况,并且交代竹溪药浴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好像把顾珺雯托付给了竹溪一样。 这个想法吓了竹溪一跳,她是尽可能装傻充楞,表示备药的时候还得江莺歌亲力亲为方可。 江莺歌叹息,倒也没有拒绝。 除了时时刻刻关注顾珺雯的旧伤,江莺歌一有时间还得去给师娘封住灵脉缺口,虽然被封住的缺口至多半月开裂,但也比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做的好。 其实,说是帮师娘,倒不如说是待在师娘这里躲着顾珺雯。 江莺歌自己的心也很乱。 一方面想知道顾珺雯曾经和叶云愁之间的事,一方面却又退缩不前。 第165章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恐惧询问,明明送香囊的时候又如此胆大妄为。 想来想去,若是顾珺雯戴上了自己送的香囊,江莺歌才能有勇气问,但顾珺雯没有,又加之前世的阴影,心中那一点勇气自然会被打散。 说到底,还是顾珺雯没有给予江莺歌想要的反馈,也就不能怪她总爱胡思乱想了。 哪怕在一起后的恋人不能反馈给爱人所需要的情绪,也很容易分崩离析,更何况江莺歌和顾珺雯之间没有任何承诺。 江莺歌垂头丧气地离开师娘的住处,心中藏着事,一时间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差点迎面撞上去。 “柳师姐?” 柳白芷一直在兴和堂坐诊,得空便会来探望何清清,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碰见过江莺歌,此刻相见,不免扬起了唇,说道:“江师妹,许久不见。” 见到柳白芷,江莺歌便也把脑海里纷乱的思绪丢在了一旁,跟在柳白芷身边,谈论起了医术。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江莺歌才会卸下所有的防备,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点,但柳白芷本就心细,一眼就瞧出了江莺歌的不对劲。 柳白芷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江莺歌:“江师妹许久未来兴和堂坐诊,不知近日可有时间,同我一起坐诊。” 江莺歌点点头。 她也确实很久没有在兴和堂坐诊了,正好这段时间遇到太多的事,心里有点乱,去坐诊可以静心,比念劳什子静心诀强多了。 目前在兴和堂,就属江莺歌和柳白芷医术最好,况且还都是美人,一个清冷,一个温柔如水,所以有二人在的坐诊间几乎排满了人。 江莺歌和柳白芷配合得极好,虽说很忙,却也有条不紊…… 不过藏起来的烦恼始终会随着某日某事而被拿出来反复鞭打。 再次给顾珺雯准备药浴的时候,江莺歌仍然想避开顾珺雯,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堵在门口的顾珺雯。 一旁的竹溪笑了笑,悄悄退出去。 江莺歌抿了抿唇,向顾珺雯作揖。 但顾珺雯却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沉沉地盯着江莺歌看,原本苍白的面色,给她添了几分易碎感,单薄的身子套着白衣,也好似随时会被风吹走,看得江莺歌心疼。 “不在一旁候着么?”顾珺雯说道。 江莺歌曲着指尖,平静道:“宗主的身子已经适应我所配制的药材,让大师姐候着便可。” 顾珺雯抿着唇。 上次夜里同罗玉谈过之后,她其实还有点不知该如何同江莺歌相处,现如今见江莺歌避之不及的样子,有些话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罗玉当时还嘲笑她不懂低头,整日一副不吃五谷杂粮的样子,别人是吃饱了撑着才过来贴冷屁/股。 当时她怎么说来着? 什么也没说,就默默盯着罗玉看。 罗玉看懂了顾珺雯的目光,因为她就是那个吃饱了撑着去贴冷屁/股的人,于是羞怒道:“我不管了,你就适合一个人孤独终老,哼。” 罗玉被气走也是顾珺雯没想到的,不过以罗玉的性子,至多气个几天也就好了,到时顾珺雯说两句软话,给个台阶,这件事也就翻篇了。 二人就这般堵在门口,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僵持了片刻后,候在门口的竹溪走了进来,在本子上写下:「天衢宗来人,说是送来了新的禁制图纸。」 顾珺雯听言,叹息一声,她看向沉默的江莺歌,无奈放人离去,直到江莺歌的背影消失后,顾珺雯才去殿堂接待了天衢宗的弟子。 自天霄峰禁制被破除后,一直未曾修复,就是在等天衢宗送来新的设计图。 顾珺雯大致看了一眼图纸,只比之前的禁制稍加改动了些许,虽说只是少许改动,可若还有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破除禁制,怕是要费上好些气力与时日才行。 天衢宗弟子说:“宗主让我等传话,图纸上圈着红圈的地方,顾宗主可自行改动。” 顾珺雯明白,这是为了防止禁制图再次被贼人盗走而做的防范:“好,替我谢过你们宗主。” “不客气。”接着,天衢宗弟子又拿出两个小玩意递给顾珺雯,“这是我们最新制作的传音器,名鸳鸯,一并送给顾宗主。” 两个小东西外形有点似鸟,身形只有半个巴掌大小。 鸳鸯之间可以相互传音,只要不是待在有禁制或特殊的地域,传音便不受距离限制,比起传音石以及符鹤要好用方便许多。 顾珺雯只拿了其中一只,另外一只托了天衢宗弟子送去给罗玉。 之后,顾珺雯便待在房间里静静看着图纸。 她对阵法的理解肯定没有天衢宗的宗主强,不过也略知一二,若是要自己改动并且布下禁制的话,少说也得好几年。 想了想,顾珺雯便唤来齐长老一同改禁制,改的过程不是很顺利,有些忘了的东西还得翻书查阅。 顾珺雯心里烦,以往很容易理解的文字,此刻却看不进一丁点,她望着窗外发了好一会呆,直到齐长老唤了好几声宗主才回过神来。 齐长老不是第一次同顾珺雯一起研讨过禁制,还是头一次见顾珺雯如此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问她:“宗主有心事?” 顾珺雯摇摇头,未曾把心底的烦恼告诉齐长老。 江莺歌仍然在躲着顾珺雯,日复一日,让本就不知该如何开口的顾珺雯更加无措。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围着顾珺雯转,当中包括江莺歌。 顾珺雯也习惯如此,无论自己态度多冷淡,江莺歌从不会计较,仍旧带着温柔的笑意、不远不近地待着。 可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等江莺歌冷着脸的时候,顾珺雯却难受了。 所以才会看不进去书,可又得逼着自己看,文字就像蚊子一样在眼前乱晃,嗡嗡地,烦得她不能思考。 齐长老来过几次,几次都见顾珺雯不在状态,便只好说:“改禁制本就耗费心神,改的过程更是枯燥无味,待宗主何时静心再唤我来吧。” 顾珺雯没说什么,挥手让齐长老走了,她抿着唇,看着窗外景色,本该是斑斓的色彩,看着却成单调的灰。 今日正好得药浴,顾珺雯提前去了浴房堵江莺歌。 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只有竹溪独自前来浴房忙碌。 她沉着嗓音问:“舞儿呢?” 竹溪被冷到渣的声音吓一跳,连忙写下:「江医师被纪若梦叫去天澜城游玩去了。」 江莺歌在备药浴的时候往往会带着竹溪,所以竹溪知道怎么做,觉得问题不大便也随江莺歌去了。 没想到顾珺雯会说:“呵,往后舞儿不亲自来,也不必唤我来药浴。” 看着顾珺雯离开的背影,竹溪稍有迷茫,所以今天备的药浴都浪费了么? 她的师尊何时如此儿戏了? 第158章 江莺歌走在天澜城的街上,本来是要买点小吃,忽而感觉鼻头一痒…… 江莺歌走在天澜城的街上,本来是要买点小吃,忽而感觉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她伸手摸了摸小巧的鼻尖,背后不知怎的发冷,回头看了看,见到纪若梦一张柔和的小脸。 “纪姐姐,吃甑糕么?”这可是她和顾珺雯一起吃过的东西,味道甜而不腻,想到顾珺雯,江莺歌的脸上就多了几分红润。 纪若梦眯着眼看江莺歌:“好。” 于是,二人捧着甑糕,边吃边逛。 江莺歌其实也没什么心思逛街,心里一直担心顾珺雯药浴的事,怕竹溪处理不好,之所以答应纪若梦来天澜城,也不过是逃避的心思作祟。 手里的甑糕吃起来没以前香,江莺歌知道,是因为顾珺雯不在身边才会食之乏味。 就在江莺歌出神之际,一旁的纪若梦伸手把她拽到怀里,避开莽莽撞撞的人群,随后询问江莺歌:“在想什么,如此心不在焉,差点撞上了人。” “没什么。”江莺歌有点不好意思地离开纪若梦的怀抱。 纪若梦叹息:“哎,你其实不必瞒我,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出来,也知道你刚刚在想谁。” 江莺歌窘迫:“抱歉。” “你也就仗着我宠你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纪若梦笑了笑,“不过我并不介意,你甚至可以更依赖我一点。” 闻言,江莺歌看向纪若梦。 纪若梦脸上的笑意是对江莺歌满满的纵容,那一双如水的眸子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愫,接着,江莺歌又不动声色往下打量了一眼,问:“之前送纪姐姐的香囊,怎么不见戴着,是不喜欢么?” 纪若梦僵着脸,道:“怎么会不喜欢,只是……鸢尾花若能换成别的花就更好了。” 嗯? 鸢尾花代表永恒的友谊,若是不喜欢,那么纪若梦心里真正想要的那朵花,恐怕是江莺歌给不起的。 “那纪姐姐想要什么花?” 纪若梦笑道:“当然是香石竹之类的花。” 第166章 香石竹代表相互帮助的那种亲情,更胜于友谊,而纪若梦又是看着江莺歌长大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亲情确实比友情更贴合。 如此,江莺歌倒也松了口气:“下次有时间,我再绣一个香石竹的香囊送给纪姐姐。” “好。”纪若梦敛着眸,不再看江莺歌,“这甑糕把我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不如我们去记宝楼吃一顿,我请客。” 江莺歌没有拒绝,毕竟她也许久未曾去过记宝楼,也许久没见过红叶了,上次从九凤域回来后,她都没好好谢过对方。 开了一间上座,点了最好的佳肴,花了差不多一万多的下品灵石。 江莺歌倒也没有特意让掌柜通知红叶,毕竟是红叶的地盘,若想叙旧,定会不请自来。 桌上的佳肴都是按照江莺歌偏甜的口味点的,还有两壶小酒,边喝酒边聊,聊一些纪若梦历练的趣事,原本紧绷的心情因此放松了许多。 酒喝多了,江莺歌的脸颊就会染上一点红晕,显得唇色也愈发的红艳诱人。 纪若梦看了一会便收回了目光,不断给江莺歌斟酒,随后状似不经意地把话题引到顾珺雯身上:“宗主最近的身子可还好?” 江莺歌:“也就那样吧。” “那上次给你的东西对你可有帮助?” 纪若梦收集了江善的信息都在卷轴里,但江莺歌并没有看,因为她相信顾珺雯是最了解江善的,所以江莺歌倒也如实摇头。 不过江莺歌没注意到,纪若梦见到她摇头的时候竟松了口气。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纪若梦接着说,“以你的医术若还想提升,要么外出历练,要么去药宗求学。” 无论是历练还是去求学,都要离开顾珺雯,虽然江莺歌在躲避,但绝不会离顾珺雯太远,所以她摇头回道:“暂时先静心修炼吧!” 虽然凝神炼识诀医治不了顾珺雯,不过江莺歌相信祖爷爷留下这个传承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无论另外一种传承能不能想起来,她都会好好修炼。 纪若梦:“闭关?” 江莺歌又摇头:“不是。” 纪若梦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不过见江莺歌似乎不想多谈,转而又道:“多吃点菜,别光顾着喝酒。” 江莺歌没什么食欲,不过这些菜点都点了,不吃会浪费,便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纪若梦没怎么动筷,一直在给江莺歌布菜,嘴角噙笑,满眼宠溺。 江莺歌察觉身边炽热的视线,抬眼看去,纪若梦又如常敛眸一笑:“既然不是闭关修炼,那得闲了就去我那一起练剑可好?” “好。” 得到答复,纪若梦就没再追着问些奇怪的问题,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江莺歌。 江莺歌本来是想等红叶过来,不过饭菜吃得差不多了也不见人,想了想,魅影阁的规矩是不能和外人走太近,所以这声谢谢没有必要特意说。 吃饱喝足,回了小院,江莺歌直接躺在了床上,虽然只喝了一小壶酒,但记宝楼的酒水后劲很足,没一会就感觉脑袋沉甸甸的,所有的感官变得迟钝,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影。 顾珺雯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人,认命地帮她脱鞋,把人塞进被褥中,随后伸手,掐着那柔嫩的面颊,冷声道:“看来和纪若梦逛街比我药浴一事重要,玩到夜晚才归。” 可能是被捏疼了,江莺歌伸手拍掉顾珺雯作弄的手,换个舒服的姿势转个身,咂咂嘴接着睡。 顾珺雯的肤色本就白,又因旧疾的关系常年带在房里修养,如今更是白得反光,被江莺歌这么不轻不重的一拍,竟红了一片。 她摸了摸手背上的红印子,本来可以用灵力缓解,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叹息一声,似乎对江莺歌无可奈何的样子。 取了醒酒丸塞进江莺歌嘴里,指尖不可避免会触碰到红唇。 温热、还带了点湿气。 顾珺雯感觉心尖发痒,连忙卷着手指,但视线仍旧流连在江莺歌的唇上,上次在天衢宗被吻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现,咽喉跟着不自觉滚了滚。 于是,她缓缓压低身子,但又在半途停顿,紧皱的眉头看得出她身为一宗之主的挣扎,做不出趁人之危无耻之事。 但最终……她还是覆上那片柔软。 和梦里一样,是甜的。 又和梦里不一样的是,有醉人的酒香。 不过点水的吻有点满足不了她,通过撕咬舔抵,而后伸手钳着下巴,两指一捏,迫使江莺歌张开嘴,噙到舌尖后才逐渐填满那颗空虚的心,溢满之后,仿佛有什么炸开了。 四肢酥麻,干脆把身上的重量都压到江莺歌身上,可吻得越久,另外一种陌生的难受袭上心头,唇齿间溢出轻喘,变得不像她自己,没了冷静,连一向清冷的眼角也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江莺歌不舒服地哼唧一声,顾珺雯听见声音连忙后退,像偷到东西的贼,头也不回地跑了。 早上,江莺歌醒来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头晕目眩,就是嘴巴有点疼。 她咂咂嘴,还以为是不小心磕碰到哪里,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方门被敲了敲。 江莺歌起身开门,见竹溪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疑惑道:“昨日药浴不顺?” 竹溪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在江莺歌的唇上停住,伸手指了指那处结痂的小伤口。 江莺歌下意识舔了舔,感觉还有点发麻,疼倒是不疼:“没事,还是说说昨天的药浴顺利么?” 竹溪写下:「倒也没有不顺,而是师尊听闻你同纪若梦外出游玩,师尊好像不太高兴,吩咐以后药浴必须由江医师亲自准备,否则师尊不会药浴。」? 这般幼稚的话不像顾珺雯会说的,可竹溪也不可能骗江莺歌。 “所以,宗主昨天没有药浴?” 竹溪点头。 江莺歌叹息,只好认命,她让竹溪去请顾珺雯,自己则去了浴房,待池子里的水热了之后,一点点把药材按比例投进池子。 药香闻起来让人神清气爽,但摒弃不了杂念,在等顾珺雯过来的期间,江莺歌想了很多,猜测顾珺雯不高兴是因为自己和纪若梦出去玩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本来熄灭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说不定顾珺雯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意思,所以吃醋了? 但很快,竹溪带来一盆凉水浇灭了那一点火苗,有点不好意思地断断续续写下:「师尊说……以后药浴的事……江医师可以教我,让我来负责。」? 玩呢,一会说什么必须要江莺歌准备药浴,这会又不要她了,什么意思? 算了,不管是什么意思,脾气再好的江莺歌也难免堵上一口气,说了一声“随便”就走了。 竹溪望着江莺歌的背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连她也搞不懂顾珺雯的心思了。 一想到顾珺雯方才别扭的神情,竹溪莫名想到了月青禾,每次自己教导月青禾剑法的时候,难免会贴身,然后月青禾就会露出如此别扭的样子,不一会脸颊红了一片,说不出的可爱。 第159章 也不知二人是谁躲着谁,江莺歌每日除了修炼凝神炼识诀,还得抽…… 也不知二人是谁躲着谁,江莺歌每日除了修炼凝神炼识诀,还得抽时间去帮师娘稳定灵脉,难得闲暇便和柳白芷一起坐诊。 而顾珺雯为了天霄峰禁制一事也忙得团团转,又因竹溪修为突破,需要帮忙看护渡过雷劫而鲜少见到江莺歌。 对修士来说,十年光景弹指一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江莺歌也隐约摸到了元婴期的门槛。 不仅是江莺歌,还有月青禾、柳白芷,门中各个弟子的修为普遍提高了不少,仿佛预示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月长老。” 江莺歌今日刚给师娘修复几处灵脉缺口,离开的时候碰见前来探望师娘的月长老,于是在门口给月长老行了礼。 以前忙着东奔西走,师尊又不让江莺歌照顾师娘,所以江莺歌并不清楚月长老来探望师娘的次数,现在知道了。 江莺歌给师娘医治的时候,起码十次有九次能碰见月长老,很显然,月长老极其关心师娘的伤势,甚至关心的程度超乎想象。 月长老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在月长老进去之前,江莺歌没忍住,开口询问:“月长老,青禾是不是虚阴体?” 月长老的神色僵了僵,扭头看向江莺歌,道:“谁告诉你青禾是虚阴体的?” “我看见她受伤了。”意思很明确,江莺歌是医师,只要月青禾在她面前受伤,几乎很难瞒过她的眼睛。 “不该问的莫问。”月长老不想回答,“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么?” 江莺歌抿唇道:“月青禾总想当我姐姐,她想护着我,而我身边却总有麻烦事,或许将来有一天,她会因此受重伤,月长老不是讨厌我,而是担心青禾罢了。” 第167章 月长老打量着江莺歌。 以往江莺歌见了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唯唯诺诺的,现在却不会,神色淡淡,周身的气质竟带了一点说不清的威严,不卑不亢,变得大不相同。 她神色柔和道:“你说得对,我并不讨厌你,我只是担心青禾,所以,我想请你替我守着这个秘密,若是青禾问起你来,就说不清楚,好么?” 虚阴体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体质,相反还是个大麻烦,月长老不想让月青禾知道虚阴体,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希望月青禾知道体内留着另外一个女子的血。 月长老这个请求,江莺歌没有办法拒绝,也不能插手,于是点头应下。 就在江莺歌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月长老忽然说了句:“不要和纪若梦走太近。” 江莺歌一愣:“为何?” 这个问题的答案,月长老最终没有告诉给江莺歌听,因为纪若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还很有礼貌的同月长老作揖,随后就把江莺歌带走了。 江莺歌看着纪若梦的侧颜,浓密的睫羽下是一片阴影,遮住了眸光,一声不吭的样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想了想,可能是月长老方才说的话被纪若梦听见了,但月长老不是那种背后嚼舌根的人,大概是纪若梦误会了月长老的意思,于是,江莺歌开口打破这份沉默,问:“今天还继续练剑么?” 闻言,纪若梦扬起笑脸,可还不等她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高挑的白衣倩影,眨眼间便到了江莺歌面前。 纪若梦抿着唇,作揖道:“宗主。” 江莺歌也跟着作揖,喊了声“宗主”后便默不作声地盯着顾珺雯的脸色看,唇色苍白得令人心疼。 这些年她虽然很少见到顾珺雯,不过竹溪会时常来汇报顾珺雯的身体状况以及日常用药进度,得到的消息是“好”的,但今日一看,似乎也没有多好。 江莺歌咬着唇,碍于纪若梦在,也不好说什么太过放肆的话。 顾珺雯冷冷地“嗯”了一声,对着纪若梦道:“我有事同舞儿讲,你先下去。” “是。”纪若梦看了一眼江莺歌,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这里。 江莺歌低着头,没说话。 不是她不说,而是因为她发现了顾珺雯的腰上佩戴了自己送的香囊,心中一时间被欣喜和惶恐填满,喜的是顾珺雯对自己有意,惶恐的是怕自己又误会了。 见顾珺雯靠近一步,苦涩冷香变得更浓郁,让江莺歌心尖一颤,几乎想要转身逃避这样情景,但顾珺雯不给江莺歌机会,牢牢拽着江莺歌纤细的手腕。 “能不躲了么?”顾珺雯沉声问。 江莺歌不知该怎么回答,冷静下来了才敢与那双冷眸对视,目前为止,她无法从顾珺雯眼里读出任何意思,她不想自作多情,可又狠不下心,叹息道:“我没躲,宗主若有事可直说。” “那……先回凌霄峰,我们聊聊?”顾珺雯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柔,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江莺歌点头。 二人直接回了小院,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江莺歌给顾珺雯泡了杯茶,等着顾珺雯开口。 顾珺雯边喝茶边观察着江莺歌神情,这段时间她心里很乱,一方面是作为宗主,不该偷摸着亲人,另一方面,是江莺歌和纪若梦走得太近,她不知该如何处理,所以借着修复天霄峰禁制也躲了江莺歌许久。 罗玉通过鸳鸯得知顾珺雯所作所为,气得不轻,张口闭口就说顾珺雯不负责任。 说什么好歹是一宗之主,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宗门那么多子弟,唯独对不起江家,更对不起江莺歌,她应该主动承担责任。 对此,顾珺雯也很冤,一开始,她对于江莺歌的责任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没有任何腌臜心思。 是江莺歌先送的香囊、是江莺歌在天衢宗吻的她,是江莺歌先招惹的她,现在又莫名其妙和纪若梦走得那么近,避着她这么些年也没有要解释的样子,不负责任这几个字怎么也落不到顾珺雯头上。 罗玉当时怎么回的? 说顾珺雯一个人待在高处久了,是不会理解平凡人对她的仰慕。 玄霄宗宗主,天之骄女,而江莺歌是什么,是淹没在万千人海中的一根针,针落入海水里甚至不会溅起水花。 如此仰视一个人,就必定会养成自卑怯弱的性子,因为她怕,怕够不到顾珺雯,所以才会在香囊上绣白色风信子。 说不出口的爱意,某种意义上就说明了江莺歌的内心是惶恐不安的,才会把一切的爱都隐匿在心底深处。 如此,顾珺雯还要等江莺歌主动解释,主动承认,实在过于残忍了。 罗玉说的话,萦绕在顾珺雯心中许多日,她听明白了,可骨子里的傲气哪里能凭几句话就让她先低头,露出自己的不安和怯弱。 罗玉最后气道:“随便你吧,反正江医师那么招人喜爱,你不疼也总有别人疼的。” 这话给顾珺雯当头一棒,她想到了江莺歌坐诊之时被人围着、想到宗门子弟一个个对着江莺歌目露崇拜,还有纪若梦明显不同寻常的眼神。 顾珺雯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默不作声的江莺歌,虽然她已经做好先开口的准备,却又不知从哪里切入,目光一飘忽,道:“天霄峰的禁制已经完善,得空后我便第一时间来寻你。” 这是在解释这些年来,顾珺雯不是故意避着江莺歌。 江莺歌听懂了,但这不是她想听的话,轻轻点头就算是回应了顾珺雯。 “那舞儿呢,为何躲着我?” 江莺歌的目光闪烁,下意识回避道:“我方才就说了,没有躲。” “那舞儿看着我的眼睛再回答一次。”顾珺雯强硬道。 江莺歌装了那么多年,所以用很平常的目光看着顾珺雯的眼睛,本来以为可以很轻松再答一次,可见到那双清冷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温情后,她便说不出口了。 顾珺雯软下语气,又道:“我知道白色风信子的含义,所以舞儿,不要怯弱,不要害怕,把你的心意告诉我,可好?” 江莺歌浑身一震。 她等这话等得太久太久了,从最初的期待到后面的麻木,甚至对这次顾珺雯主动佩戴香囊的行为找了各种“否定”的借口。 不断不断告诫自己会错意,如此才不会等来又一个失望,在顾珺雯面前,她早已没了判断能力,只是一遍遍伪装自己不在意。 所以当她听到顾珺雯的回应,第一反应竟是委屈,委屈顾珺雯让自己等太久了,鼻头一酸,双目便积了泪,要落不落,可怜极了。 顾珺雯全身一僵,还以为自己逼太紧把人惹哭了,刚要开口解释,江莺歌却喑哑道:“是,我一直在躲宗主,是因为宗主明知道我送香囊的意义却不给任何回应,哪怕是拒绝也没有,让我一个人惶恐不安度过无数个日夜。” “不是这样的,不戴香囊,是因为我还未退婚,还未想明白做好决定。” 江莺歌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双眼:“所以呢,一个决定想了十年?” 顾珺雯哑然,这个她无法反驳。 第160章 以前的事,可以不提。毕竟都是江莺歌自己单相思, 以前的事,可以不提。 毕竟都是江莺歌自己单相思,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顾珺雯,所以不管是苦是甜,那都是自己选的。 唯独这十年是不一样的。 顾珺雯明明已经有了决定,明明可以更早地告诉江莺歌,却不知为何拖到今日。 这十年,对修士来说可能闭个关就过去了,但对江莺歌来说,是无数个难棉不安的日夜,依靠忙碌才能勉强度日。 她看着顾珺雯的双眼:“不知宗主是何时有了决定,又为何今日才来寻我。” 顾珺雯垂着眼帘,下意识地捏紧茶杯,道:“十年前就决定了,可能更早,至于为何今日才来……” 她停顿了一下,向来清冷的面庞竟然勾起一抹自嘲,接着说:“舞儿,我不是神,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面对情感,还是女子间的情感,也会逃避、也会迟疑、也会衡量轻重。” 从小,顾珺雯听得最多的话便是宗门利益至上,她就像个没有情感的傀儡,不知伤痛,不知疲倦地修炼,以此保住“天才”这个名号。 她成功了,也做到了,却也失去了快乐,是江莺歌把那份快乐以及人生百味还给了她,却没有教她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顾珺雯只能凭着以前所学的经验去衡量,去控制,但感情又怎么能控制得了,当她发觉不可控,哪怕修为再高,心境再稳也没用,于是在惊慌下做出逃避冷静一段时间的判断。 在罗玉苦口婆心下,她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便立刻过来找江莺歌,是想让自己这份心意传达过去。 绝不能错过了。 “所以,舞儿能给我一个机会么?” 第168章 喜欢的人这般小心翼翼解释着这些,江莺歌能感受到自己被重视,哪里还有气,不过她的心里还有个疙瘩,便问:“那叶云愁呢?” 顾珺雯一愣:“提他作甚?” 江莺歌犹犹豫豫,可今日难得有机会,自然不能打退堂鼓,于是憋了句:“他唤你锦之。” 都能叫闺名了,关系不一般。 顾珺雯展颜一笑的瞬间,连四周艳丽的花都黯然失色,原本苍白的面色也因此多了几分诱人的红润:“嘴长他身上,我能如何,若舞儿愿意,亦能如此唤我。” “不过,唤了就代表你同意给我这个机会,舞儿可得想清楚。” 心思被看穿,江莺歌感觉自己的脸一定是红的,滚烫滚烫,她有点不服输道:“那你还没回答,叶云愁与你之间当真只是朋友?” “我只当他是友人,至于他是何种想法……还是那句话,我能如何。” “可我怎么听人说,是叶云愁与宗主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才会如此……”江莺歌已经介意到连深情两个字都不想说,所以后面的话说得很小声,“嗯……如此深情。” 顾珺雯面色微冷:“何人说的?” 江莺歌抿着唇,她不可能把纪若梦交代出去,所以也冷了脸:“就说有没有吧。” 顾珺雯见江莺歌撂脸色,没反应过来,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顾珺雯面前,江莺歌向来都是和颜悦色,顾珺雯永远是被迁就的一方,如今因为外人莫须有的话竟生她的气? 顾珺雯冷哼道:“莫要忘了,我被天剑宗的婚约束缚,尚且不愿与你不清不楚,又怎会与叶云愁有牵扯?” 这话让江莺歌醍醐灌顶,她感觉自己因为一些言论对顾珺雯产生了不信任,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质问。 自诩了解顾珺雯,却又在否认顾珺雯,甚至在心里默默给顾珺雯划上“朝三暮四”的记号。 可纪若梦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地在她面前把顾珺雯和叶云愁绑在一起? 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但她不愿继续联想下去了。 交叠在小腹上的双手紧紧拽在一起,江莺歌白着一张脸和顾珺雯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想你的。” 顾珺雯见江莺歌红了的双眼,无奈叹息:“倒也不用道歉,我自己也有问题。” “我刚接手玄霄宗,根基不稳,纵然有诸多长老们相帮,却还是远远不够,当时天剑宗举办宗门大比,我本意是想结交各宗,奈何性子冷淡,又有若家人虎视眈眈,没人愿意接近我。” 所以,罗玉的刻意接近是顾珺雯有意放任,并且若即若离,利用罗玉单纯的心思,把人推上乐仙宗宗主之位。 乐仙宗虽然不是很厉害的大宗,但诗词歌赋带来的财富不容小觑,甚至比药宗还富裕。 罗玉当了宗主后,有一部分财力直接给到了顾珺雯手上,有了足够钱财,玄霄宗才能继续壮大。 不过光有钱也不行,耳目也很重要,所以在罗玉成为乐仙宗宗主之前,顾珺雯就把目光放在了魅影阁身上。 她倒也没有用什么手段,而是叶云愁自己送上了门,想从顾珺雯身上打听素闵月从秘境里得到什么神器。 这个消息的价值是无价的,但可以用来拉拢叶云愁,所以顾珺雯故意晾了叶云愁很久,让叶云愁从别的地方探听消息,碰一鼻子灰才提出一场利于自己的交易。 风险是有的,只要利大于弊,也不是不可以把消息提供给魅影阁。 至于叶云愁与顾珺雯周旋期间产生不该有的心思,顾珺雯还是那句话:“我又能如何。” 心长在别人身上,顾珺雯又控制不了,随即,她看向沉思中的江莺歌道:“舞儿,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叶云愁的心思我很清楚,我是故意装聋作哑,就是因为我还需要用到魅影阁。” 江莺歌忙不迭道:“不是这样的,当时的情况,宗主也是无可奈何,宗主是利用了罗玉和叶云愁,可后来也是真心实意想帮他们,罗玉被哥哥追杀,是宗主想方设法保了她,至于叶云愁,宗主明明可以利用得更彻底,却还是退了一步,并且点了叶云愁……” 顾珺雯看着极力为自己辩解的女孩,心中顿时被一股柔软的东西填满,想把人抱在怀里揉一揉。 她遵循心意站起身,把江莺歌拉了过来,道:“我不想听你叫我宗主,叫锦之。” 还想说什么的江莺歌顿时卡壳,鼻尖嗅到淡淡苦涩冷香才发觉自己被抱着,刹那间,心如擂鼓,脸色爆红。 “怎么,不愿?”听不见回答的顾珺雯,眸光沉了沉。 “锦……锦之。” 江莺歌从来没觉得叫人名字可以叫出一种羞耻之心,像被人扒光似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啊啊啊! 心意相通固然美好,但是能不能给点时间让江莺歌自我消化一下? 可是腰间的手抱得很紧,江莺歌想躲也躲不了,感受到贴着的身躯不同于自己身体的温度,她竟可耻地腿软了。 顾珺雯没想为难江莺歌,所以揉了揉江莺歌的后脑准备把人放开,岂料刚松手,江莺歌便柔若无骨地靠过来,她又不得不伸手揽着,低头瞧了一眼。 江莺歌的双眸润润的,像蒙上一层水雾,双颊上的嫣红一直蔓延到耳尖。 顾珺雯不是不解风情的人,把江莺歌的反应看在眼里,不过考虑到江莺歌鸵鸟般的性子,她没有点破,而是不怀好意地说了句:“没听清,再叫一遍。” 江莺歌深吸一口气:“锦之。” 闻言,顾珺雯满意地放开了江莺歌,坐下后拿起茶杯,展现出威严的姿态:“对于我的事,舞儿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江莺歌摇头,今日是彻底挑明了心事,又将所有的猜测粉碎,心情舒畅,感觉修为也要突破了。 “如此甚好,那么接下来该舞儿解一解我心底的疑惑了。” 江莺歌疑惑,不明白顾珺雯的意思:“嗯,你说。” “何时心悦于我?” 江莺歌脸上好不容褪去的红又一点点蔓延上来:“小时候,第一次见面。” 顾珺雯端起茶杯的手一顿,这个答案显然是没有预料到的,她以为江莺歌给自己治病朝夕相处后才心动,却不曾想是一见钟情,可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是喜欢么? 顾珺雯疑虑地看着江莺歌,怀疑江莺歌对自己的感情生了误解。 或许只是雏鸟心理? 一想到这种可能,顾珺雯的心情就变差了,茶杯“咚”一声被重重放在石桌上,闷声问:“你确定这是喜欢?” 江莺歌笑了笑,可能是说开了,她也没什么好藏着的东西:“这个问题我也反复问过自己几十年,所以没什么好犹豫,我确定就是小时候对你一见钟情。” 顾珺雯听了这番说辞,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紧绷的后背松弛了下来,和颜悦色道:“好,我信你。” “那……”江莺歌小心翼翼看着顾珺雯的神情,“我们以后算是什么关系?” 顾珺雯抬眼看她:“你说呢?” 问清楚,给予一个肯定明确的答复是江莺歌一直以来想要的,但让江莺歌说这种话,她说不出口,或者说是羞于启齿。 顾珺雯又不见江莺歌回答,没好气道:“这么难开口?” 江莺歌就像车轱辘,顾珺雯拉一下才会急着说:“恋人,是恋人关系。” 第161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江莺歌总感觉自己在做梦,所以不敢闭眼休息,…… 幸福来得太突然,江莺歌总感觉自己在做梦,所以不敢闭眼休息,一直睁眼到天亮,看见清晨的一缕微光,听见鸟鸣,她才渐渐有了实感。 然后就倒在了床上,捂着脸独自偷笑,毕竟美梦成真,心中那份甜蜜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不知过了多久,江莺歌缓过神来后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迫切地想见顾珺雯,哪怕什么都不做,待在一旁也是好的。 她连忙站起身,顺带给自己捏了个除尘诀,理好长发才走出房门。 来到顾珺雯的院落,远远就见到池塘边的白衣倩影,恰好微风一来,掀起一旁的柳树枝条,半遮着那抹淡影。 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又让江莺歌心中生起不真实的感觉,脚步跟着放轻了许多,生怕惊扰到眼前的美人。 顾珺雯撒着鱼饵喂鱼,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见到傻愣的江莺歌莞尔道:“站过来。” 江莺歌听话地走过去,随即,顾珺雯把手里的那包鱼饵递给她。 江莺歌接手喂养鱼儿,一边喂一边看着水面的倒影。 隔了十年,这样静静相伴着竟一点也不突兀,反而叫人放松了许多。 江莺歌在顾珺雯面前话比较多,想到什么说什么,顾珺雯默默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竹溪的修为已经到了元婴期,顾珺雯本来就有意培养竹溪接手玄霄宗,所以现在宗门许多事务都已经交给了竹溪打理。 第169章 竹溪因为不能说话,不能传音,和人交流起来有一点点困难,好在各长老都很有耐心,也很配合,虽麻烦却也顺利,故而忙得脚不沾地。 顾珺雯反倒清闲了许多。 谈到竹溪,江莺歌就不可避免想到了月青禾。 月青禾这些年总跟着竹溪学剑法,如今的修为也有松动,和江莺歌一样快突破了。 自从月青禾那次流血不止后,月青禾就没再找江莺歌询问原因。 别看月青禾大大咧咧,其实她的心思细得很,估计是看出来江莺歌不想说,所以才没有追着问。 有的时候,糊涂点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现在的月青禾很快乐。 “溪儿日后只会更忙,所以我的饮食起居,恐怕要多劳烦江医师费心了。”顾珺雯突然说道。 很多人都喊过她江医师,言语中恭恭敬敬,唯独顾珺雯喊的时候拖长尾音,入了耳,生起一片痒意。 江莺歌红着脸:“知道了。” 顾珺雯看着江莺歌的眸光生辉,似含着笑意,只不过很浅,不为人知罢了。 但很快,这浅浅的笑意随着江莺歌拿出的传音石而消失不见。 纪若梦又来找江莺歌,说有事商议,约她下山见面。 江莺歌没看见顾珺雯冷如霜的眸光,下意识就拒绝了纪若梦:“我最近没什么时间,纪姐姐有事直说。” 纪若梦骗她的事还没翻篇,江莺歌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暂时不想见纪若梦。 况且江莺歌刚刚答应顾珺雯,要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以后自然要常待在凌霄峰,不能乱跑了。 纪若梦没说什么事,反而问江莺歌最近忙什么,得不到回答,她似乎有点急切:“难道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纪姐姐,我是医师,我也有我自己的责任和需要做的事,若纪姐姐想说的事不重要,可以直接通过传音石告知不更方便么?” 纪若梦沉默片刻,声音冷静了许多,道:“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半年后会开启地级秘境,你若想进秘境,这段时间就得把修为突破至元婴才有资格进去。” “好,我知道了。” 地级秘境江莺歌是必须去的,说不定能找到祖爷爷遗落的手册,那个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能不能找到医治顾珺雯的方法就看手册了。 江莺歌看向面无异色的顾珺雯,问:“宗主可知秘境开启一事?” “嗯?”顾珺雯觑着江莺歌。 江莺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道:“锦之,我就是还有点不习惯,抱歉。” 顾珺雯收回目光,道:“知道,有人在海域检测到秘境的灵气波动,预计在半年后开启。” 江莺歌说:“我想去。” 顾珺雯点头:“莫急,在秘境开启前,我会开放灵泉禁地,让想去秘境的弟子进去洗炼提升修为,以舞儿目前的境界,突破不难。” 闻言,江莺歌便不急了,喂好鱼,收起鱼苗,打算提前准备好东西。 要知道地级秘境极其危险,里面的妖兽几乎没有理智,灵力浓度很高,天材地宝人人抢。 现在她身上有山河图和一堆灵符,但远远不够,除了准备一些疗伤和解毒的丹药,还得多准备些药材以及便利的灵器。 江莺歌说:“我先回去多准备点药浴用的药材……” 不等江莺歌说完,顾珺雯打断她,说:“不必,届时我也会入秘境。” “啊?”江莺歌看着顾珺雯苍白的唇色,“可是你的身体不能过于劳累。” 无论何时,顾珺雯这位病患在江莺歌心里就是需要被照顾的,顾珺雯倒是很受用,只是有些时候会让她倍感无奈,就好比此刻。 再弱,实际也比江莺歌强。 偏偏江莺歌没有这种意识。 顾珺雯柔声道:“地级秘境太过凶险,宗门会有许多优秀的弟子前往,为保他们性命,我作为宗主责无旁贷。” 江莺歌咬着下唇,她自然知道顾珺雯作为宗主的责任,所以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劝解的话来:“我就是担心你。” “可我也担心你。”顾珺雯叹息道,“其实刚刚说的话都是借口,我只想保护你一个人。” 江莺歌愣住。 顾珺雯又道:“我不像你心软,见人就想帮,我要考虑的只有利益,而你在利益之上。” 虽然这话说得挺自私,但是江莺歌的心跳莫名加速,冷淡的人一旦说起情话来,真的难以抵挡,杀伤力数百倍。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弃械投降,结巴道:“我知道了,届时我会多备些药的。” 顾珺雯递给江莺歌一袋灵石:“想买什么不必有顾虑,灵石不够同说我便是。” “不用,我有灵石。” 这十年来,江莺歌时常坐诊,院中种植的药草拿去卖,零零碎碎也赚了不少,她并不想什么都依靠顾珺雯。 “想客气也得分个时候。”顾珺雯并不多言,把储物袋强塞给了江莺歌,心情不悦地挥了挥手,不给江莺歌还回来的机会,“你先去准备。” 江莺歌抿唇,随后告辞离去。 顾珺雯无奈叹息。 二人话是说开了,但顾珺雯还是能感觉到江莺歌的拘谨,她并不想如此,却又不知该怎么做。 想了想,顾珺雯便回了房间,那只鸳鸯被她放在桌上,用指尖轻点鸟儿的眉心,注入灵力,没多久便得到另外一只鸳鸯的回应。 罗玉:“又怎么了?” “我和她在一起了。” 罗玉震惊:“前几天还为爱苦恼,这就在一起了,你也太快了吧?” “不快,本来就拖了很久。” 罗玉:“说得也是,那我在这里恭喜你了,不过你身为玄霄宗的宗主,还是稍微注意点言行,不是所有人都能包容女子间的感情。” “我有分寸,今日找你,是想知道恋人之间该如何相处。” “……” 那你问错人了,她自己也没谈过,不过论情商,她还是比顾珺雯强一点的,忽然找到了比顾珺雯厉害的地方,罗玉自信说:“还能怎么相处,我门下那帮弟子,就喜欢去小树林里亲嘴,不过江医师面皮薄,这种事还得你主动点才行。” “为何是小树林?” 罗玉:“也不一定要小树林,就是环境好一点,周围没什么人,适合偷摸干点事,找点情调。” “玄霄宗这种地方倒是有不少。”顾珺雯忽然想起那些零碎的记忆,当时的江莺歌可不就是在树林里展现出魅人的姿态,所以顾珺雯对罗玉说的话深信不疑。 “那你注意找找情调,可别突然来那么一下唐突了佳人,如果不知道怎么做,又不方便问人,可以找点话本子学一学。” 顾珺雯“嗯”了一声,心里有底后,便又同罗玉聊起了秘境一事:“半年后,乐仙宗若是派弟子入秘境,我可以关照一二。” “你这身体还打算入秘境?” “我不放心她。”顾珺雯敛着眸光,神色冷若冰霜,“况且舞儿入了秘境,纪若梦定会随同。” “你的这位情敌挺难缠。” 其实不是难缠,而是纪若梦一直以姐姐的身份照顾江莺歌,对江莺歌来说,纪若梦就和亲人一样,难就难在这一层关系,导致顾珺雯心里吃味也不敢对纪若梦如何。 罗玉又道:“还好江妹妹是个情种,纪若梦虽然麻烦,倒也不用过于忧虑,反倒是你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顾珺雯沉默着。 罗玉接着问:“你近日还嗜睡么?” “一个月内一两次,服用补充灵力的丹药会缓解很多。” “她知道么?” “我不想让她担心。” 第162章 “不知月长老找我有何事?”茶楼的厢房里,纪若梦面带微笑看着…… “不知月长老找我有何事?”茶楼的厢房里,纪若梦面带微笑看着桌对面的月长老。 月长老也不废话,直说:“我知道你对江莺歌的心思,今日找你来就是想劝你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纪若梦笑道:“但是解渴。” “你何必如此,她把你当作亲人,你该好好珍惜这份情谊。” 纪若梦却不以为然:“我不要当她姐姐,试都不试就放弃,维持面上的情谊有什么意思?” 听得出来,纪若梦不会退让。 也正因为如此,月长老担心纪若梦会产生执念,才会把人约出来谈心,但显然纪若梦听不进去劝告。 月长老还想说什么,不过被纪若梦打断,道:“情之一字,月长老自己都看不透,就莫要多管我的闲事了。” 月长老眼眸一凝:“此言何意?” “就字面上的意思。” 纪若梦没打算多言,起身离开了茶楼,而月长老也因为这句话,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 纪若梦没有在意会月长老内心的纠结,她本想直接回宗门,但是没想到在药铺里看见来买药材的江莺歌,于是,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明媚,走进药铺和江莺歌打了声招呼。 第170章 纪若梦没有揪着为何躲自己的话题不放,而是扯起秘境一事,让江莺歌放松许多。 她看着眼前与自己一般高的女孩,柔和的眸子仿佛能包容一切,清澈剔透,是世上最干净的明珠。 她守了几十年的心意也不敢宣之于口,就是怕被拒,怕连现在的关系都难以维持。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顾珺雯,酸意妒忌还有不甘在心中蔓延,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回宗,没能早一步行动。 纪若梦敛下眸中的阴沉,转而笑着说:“防身的灵器也准备好了吗?” “嗯,都准备好了。” 纪若梦又道:“如此说来,你有把握突破至元婴?” 江莺歌其实没什么把握,她重生前的修为也只停留在金丹期,不过顾珺雯说她能突破便定能成功,一想到自己已经和顾珺雯挑明了关系,嘴角便不自觉扬起。 纪若梦见她笑,还以为是有信心,于是说:“有信心便好,我院里埋了几坛子酒,桂花味的,要不要尝一尝?” 纪若梦见江莺歌不说话,又以玩笑的口吻说道:“地级秘境有多凶险,也无需我赘述,万一我死在里面,这些酒可就浪费了。” “不准胡言。”闻言,江莺歌到底还是心软了,对于自己而言,纪若梦就是姐姐,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哪能轻易抹去,“我去便是。” 隐在纪若梦眼底的冷意瞬间散去,她的女孩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吃软不吃硬,如此甚好。 来到纪若梦的宅院,纪若梦便去后院取酒了,江莺歌则去了书房等纪若梦。 书房的摆设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江莺歌随意拿起书案上的书本看了一眼,是一本剑诀,上面用红艳的笔墨标注了心得。 这些,都是纪若梦教过她的。 江莺歌又拿起一本,还是剑诀,也是纪若梦教过的,很显然,书案上所有的书都与江莺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心情有些复杂,将书放下。 这时,纪若梦端着酒坛子走了进来,她手里还拿着两个碗,将其放在书桌上,开坛子倒酒,醇厚的酒香顿时填满整间屋子。 “快来尝一尝。” 江莺歌没有接过碗,她静静地盯着纪若梦,之前心中的疑惑又悄然冒出头,迫使自己不得不在意:“纪姐姐,这些剑诀是特意摆在书案让我看见的吧?” 虽是疑问,但却肯定。 纪若梦面色一僵,她没想到江莺歌会如此通透,和以前相比,终究是有些不同,而这些不同便是她未曾参与过的成长。 但顾珺雯却参与了。 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本来是想用这些批注的剑诀让江莺歌知道自己有多好,却弄巧成拙了。 纪若梦抬眼看着江莺歌:“为何你会这么认为?” “哪有人会把几年前批注过的书籍都放在书案上。”起码整理好放在储物袋里,或者书架上,“除非是特意让我看见。” 纪若梦抿着唇,没敢回话。 江莺歌叹息:“我记得你向来不屑用这种手段,现如今不仅用了,还骗我宗主是用了手段才让叶云愁死心塌地,为何要这样?”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纪若梦把自己那碗酒一口气饮下,“你知道我将你当作最亲的亲人,你喜欢谁我都可以支持,但唯独宗主不行,她会让你受伤的。” 江莺歌疑惑:“为何?” “因为宗主一直以宗门的利益为先,我不认为她会为了你放弃宗门利益,将你带到人前。” 这话,顾珺雯之前就说过了,那句“而你在利益至上”至今让江莺歌怦然心动着,像颗定心丸。 江莺歌笑道:“纪姐姐,不管我和谁在一起,都不可能站在人前,我也没打算站在人前受人指指点点。” 纪若梦急道:“那你可知和宗主关系好的人,都会被若家人报复,倘若……” 江莺歌打断她:“我不怕。” “你……”纪若梦气结,又见江莺歌如此维护顾珺雯,不似之前躲躲藏藏,忽而面色一冷,“你已经和她在一起了?” 江莺歌觉得现在的纪若梦看起来有点恐怖,狰狞的脸好像随时会失控,所以她没说真话,摇头说:“没有。” 纪若梦皱眉:“真的?” 江莺歌点头。 纪若梦松口气:“我知道劝不了你,不过答应我,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得和宗主保持点距离,好吗?” “纪姐姐,我是宗主的主诊医师,所以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江莺歌又软着语气说,“不过我答应你,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闻言,纪若梦也不好再说什么:“酒还喝吗?” 江莺歌知道这是对方给的台阶,自然得喝,所以接过碗后便一饮而尽,纪若梦见她喝了酒,面色果然缓和了许多。 不过接下来二人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在喝酒,江莺歌知道自己的酒量,喝太多会不记事,所以不敢让自己醉。 “你以前不是最贪杯么,今日怎么喝那么少?”纪若梦又给江莺歌倒满了酒水。 江莺歌说:“我怕醉。” 纪若梦笑了笑,醉了更好,于是她垂着眼帘:“再喝点,就当陪陪我吧。” 江莺歌只好又喝了点,酒意上头后,她的脸颊变得红扑扑,潋滟的目光勉强保持一丝清明,环顾了下书房四周,问道:“我记得纪姐姐在书房里挂了不少自己的字画,怎么都不见了?” “挂自己的字画终归还是过于羞耻,又不是什么名画,所以都丢了。” 丢了? 江莺歌看着纪若梦,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真话亦或是假话,但很可惜,她脑子有点晕乎乎,纪若梦在眼前都快出现重影了。 她只好起身告辞离开。 “你可以住这里。”纪若梦说。 江莺歌摇头,没让纪若梦送,坚持离开了这里,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她都没注意到自己在纪若梦那里待了这么久。 摇摇晃晃飞回凌霄峰的路上,她还打了个酒嗝,还别说,陈年佳酿后颈足,味道也是极好的。 就在她回味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拉住,江莺歌回过头,见到重影的顾珺雯,还笑着说:“有两个宗主。” “去哪喝酒了?”顾珺雯问。 “纪姐姐那里。”江莺歌回答的时候,看不清顾珺雯是什么脸色,只是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捏疼了,于是可怜巴巴地看着顾珺雯,“锦之,我疼。” 闻言,顾珺雯手上松了点力道:“还知道叫我什么,看来喝得也不多。” “对啊,我还能再喝点。” 顾珺雯顿时心梗,面对醉而不自知的酒鬼,真想一掌把人拍晕,但想起罗玉的交代,不能唐突佳人,她还是耐着性子道:“出去转转,顺便醒醒酒。” “好哦!” 因为有点醉了,江莺歌说话就不自觉带了点卷,软软糯糯,像有什么东西挠了一下顾珺雯的心,痒痒的。 于是,顾珺雯又拽紧了江莺歌的手腕,把人带到了凌霄峰后山腰,这里的峡谷本来适合闭关,但峡谷上方则有一片绿林,站在峡谷边上,可以看见一轮硕大的明月高高挂在夜空上,即便没有明火,此地也被照得铮亮。 朦胧的月色就和江莺歌迷蒙的双眼一眼,像是披上一层氤氲的光辉,璀璨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江莺歌看了一会月亮,感觉双腿站得很累,就干脆席地而坐,还拿了一块干净的方布铺在地上,伸手拍了拍,示意顾珺雯坐在这里。 顾珺雯神色有点复杂。 即使醉了的江莺歌,任然记得顾珺雯有洁癖一事,本能地做好这一切。 越是本能,越是说明顾珺雯在江莺歌心里的地位,本来江莺歌和纪若梦喝酒的事让顾珺雯心中不悦,现在那一点不悦就这么被抚平了。 随后,月光下的两道影子渐渐靠在一起,没有饶人的喧嚣,只有被风撩动的树叶声,忘却了世间纷扰。 第163章 江莺歌宿醉醒来,最后只记得和顾珺雯在峡谷上看月亮,怎么回来…… 江莺歌宿醉醒来,最后只记得和顾珺雯在峡谷上看月亮,怎么回来的就不记得了,头没有疼,应该是顾珺雯喂了自己醒酒丹。 她起身喝了杯水润喉,随后出门来到顾珺雯的房门前,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只好捏了个除尘诀推门而入。 江莺歌本来是打算查看一下顾珺雯的脉象,随后再去师娘那边,但没想到都日晒三竿了,顾珺雯还躺在床上。 顾珺雯睡得很熟,连有人进了屋都没反应。 江莺歌皱着眉,上前探脉。 顾珺雯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刚醒来,目光还未凝聚,透着几分迷蒙的慵懒,她缓缓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并未注意到身上的里衣微微岔开,露出了贴身的亵衣。 江莺歌只是瞥了一眼,顿时羞红了脸,忙不迭退到了屏风后面捏了捏发烫的耳垂,目光则在屏风后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上。 第171章 蜿蜒的曲线是让人心跳失衡的诱惑,渐渐和重生前那幅画面相叠,烧得江莺歌口干舌燥。 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孟浪,艰难地移开目光,发现桌上有一只传讯用的鸳鸯。 鸳鸯她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所以心里不受控制冒出一个酸溜溜的想法。 什么人才需要时刻联系,那就是恋人和道侣,所以天衢宗才会把这对通讯用的东西制作成鸳鸯的模样。 作为恋人的江莺歌都没有收到过顾珺雯的鸳鸯,凭什么别人有?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逝,江莺歌向来听话乖巧,不好的情绪能很快自我调节。 等顾珺雯穿戴整齐走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江莺歌脸上有什么异样了。 “醒来后可有头疼?”顾珺雯问。 江莺歌摇摇头。 顾珺雯又道:“以后我不在身边,不要把自己喝醉。” “好。”江莺歌知道顾珺雯是担心自己,而自己也的确差点醉到不省人事,没什么好辩解的,“我今日来除了请脉,还想和宗主谈谈纪姐姐的事。” “谈她作甚?”顾珺雯一听纪若梦,眉心便微挑,也忘了纠正江莺歌称呼自己为宗主的事了。 “就是突然发现,我好像不是很了解她。”昨日和纪若梦的对话,江莺歌还是记得的,所以心里才会感觉迷茫。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蹲在溪边发呆的时候,纪若梦过来安慰她,问她是不是又想家了。 江莺歌点点头,又问纪若梦会不会想家人,当时纪若梦的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得。 充满了悲伤。 纪若梦说:“我和你一样,已经没有家了。” 江莺歌感同身受,眼睛红红地抱着纪若梦说:“那我以后就是纪姐姐的家人。” 纪若梦摸了摸江莺歌小小的脑袋,喑哑道:“好,以后我们就是家人。” 回忆到此终止。 江莺歌对纪若梦的了解都很浅显,全靠纪若梦说,所以她对纪若梦的过去一无所知。 纪若梦也就那一次提过一嘴,之后就没再说过关于她自己的任何事。 想必现在江莺歌去问,纪若梦也不会说,好在新弟子入门,会把家庭背景以及人际关系都记录在手册里,江莺歌想看当年的手册。 “纪若梦是江城人士,她父母没有修炼天赋,在江城卖烧饼为生,后因地痞看中纪若梦的姿色,想要纳她为妾,她父母不允,当夜就送离了纪若梦,第二天一早,她父母的尸首在江边被人捞了上来。” “后来纪若梦拜入玄霄宗,学有所成后回了江城,杀了地痞一家。” “这是纪若梦的私人恩怨,个人因果,玄霄宗不会介入处理,所以此事也就到此为止。” 倒是和纪若梦说自己没有家人一事对上了,只是江莺歌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那纪姐姐入了玄霄宗后,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又或者与什么人经常接触?” “舞儿是在怀疑她什么?” 江莺歌低头,背后调查纪若梦,其实已经是对纪若梦产生了不信任,她心里愧疚,也不好把话说死:“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玄霄宗不会无缘无故盯着门下弟子,所以你问的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那陌渊长老会不会知道?” 顾珺雯摇头:“纪若梦很聪明,倘若她真的想隐藏什么,陌渊这个憨憨,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听到顾珺雯用憨憨二字形容陌渊,江莺歌没忍住,噗嗤一笑,倒是让郁结的心情好了很多。 “笑了就好,我知你与她的情谊,以前和她如何相处,日后便如何相处,不必为难,查她的事,我会托叶云愁去办。” “不行!”江莺歌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纪姐姐的事不急,我可以慢慢弄清楚,但是你不准再找叶云愁帮忙了。” “但是魅影阁说不定……” “那也不行。”江莺歌打断她,“世上最难还的便是人情,我不想你欠他人情。” 性子软的江莺歌强硬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小脸皱在一起,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可爱。 于是,顾珺雯上手捏了一下江莺歌的脸颊,无奈说:“好,我不找他,以后都不找了。” 微凉的指腹,宠溺的话语,江莺歌这才感觉到自己和顾珺雯之间的相处变得不同。 可以放肆亲昵的吧? 江莺歌小心翼翼拽住在自己脸颊上作怪的手,往顾珺雯身边贴近半步,一颗心都能跳个不停,迫使她止步于此,结巴道:“那……那说定了,以后都不能找他。” 啊啊…… 她好没用,呜呜…… 顾珺雯握紧江莺歌的手,语气平静道:“嗯,都听舞儿的。” “都听你的”这话,还是罗玉昨夜临时教顾珺雯的,罗玉说,被喜欢的人无限宠,是个人都抵挡不了,只想靠近再靠近对方。 但江莺歌只是脸红了一点,别的和以前没什么不同,看来罗玉的教的东西,也不是全都有用。 “私下里,舞儿不必拘谨。” 江莺歌抬头看着顾珺雯,虽然还是不能从她的面容看出什么,但那一双清寒的眸子却含着暖人的笑意,于是便鼓起勇气再近半步,微微垫着脚尖吻上那张毫无瑕疵的脸。 这个可望不可即的女子,没想到会有一天主动牵起自己的手,所以这个吻是克制的,带着江莺歌独特的珍重,也像是在给曾经的愿望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从此,别无所求。 亲完后,江莺歌抱着顾珺雯,把下巴放在纤瘦的肩上,或许是来之不易,此刻生了惆怅的心思。 倘若她医不好顾珺雯,现在得来的一切就成过眼云烟,难免会不安,会恐惧,迫切寻找着港湾:“锦之,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么?” 顾珺雯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冷淡的目光出现一丝波动,不过她还是选着先安抚江莺歌:“会的。” 闻言,江莺歌抱得更紧了。 她相信顾珺雯,所以顾珺雯说会,那就一定不会分开,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等心情平复后,江莺歌松开了顾珺雯,道:“让我看一看你的身体状况。” 刚刚江莺歌的不安,顾珺雯感知到了,本来还想瞒着一些事,但此刻若还这么做,那就显得太自私。 顾珺雯坐在软榻上,把手放在软枕上,让江莺歌诊脉,同时说:“其实这两年,我偶尔会出现嗜睡的状态。” 江莺歌咬着下唇。 嗜睡…… 不就快和师娘一样了么。 顾珺雯的灵脉比十年前差了很多,之前还有少许的灵力滋润,现在的灵力几乎不可寻,也就是说,从丹田输出的灵力,只有一成能在灵脉中流动,剩下的九成,要么流逝,要么都用来镇压识海之痛。 灵脉若长期得不到灵力温养,就会出现干裂之症,届时,身体机能为了保护主人会强制入睡,关闭疼痛,减少灵力使用。 明明这十年,江莺歌准备了充足的药浴,还时时刻刻从竹溪哪里询问顾珺雯的状况,可她竟不知顾珺雯出现了嗜睡症状。 顾珺雯伸手抹了下江莺歌紧咬的唇,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自责的。” “可是我确实没能照顾好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又不是得了你的照顾就不会生病,无论将来能不能治好,你我不该更珍惜当下么?”顾珺雯说道。 是啊,是得好好珍惜。 “那秘境你不能去。” “不行,秘境我必须去。” 江莺歌不理解:“你现在的状况,一旦灵力使用过度,灵脉就会干裂,我虽然能封住裂口,可也只是暂时的。” 顾珺雯说:“我知道,但我身为宗主,责无旁贷,秘境无论如何我都得去,不过我答应你,除非性命攸关,否则我不会使用灵力。” 江莺歌知道顾珺雯肩上有重担,有的时候,她爱极了顾珺雯这般负责任的样子,但此刻却恨极了,也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去可以,我必须时刻伴随。” “自然,舞儿可是我的专属医师。”顾珺雯敛着眸,在江莺歌看不见的时候微微勾唇。 时刻伴随,纪若梦怕是要气死。 第164章 得知顾珺雯有嗜睡的症状,江莺歌便立马给顾珺雯安排了一次药浴 得知顾珺雯有嗜睡的症状,江莺歌便立马给顾珺雯安排了一次药浴。 顾珺雯听之任之。 江莺歌很严肃地候在一旁,她还是很自责这些年对顾珺雯的躲避,恨不得再重生一次,打醒曾经的自己。 一丝丝混合药味的水忽然泼在江莺歌脸上,一下子把人给泼醒了。 顾珺雯靠着浴池,如墨的长发在水中晕开,些许的水珠缀在优美的锁骨上,藕白的手臂搭在浴池边,平日里不苟言笑、连身上的衣裳都不曾有半分褶皱的人,此刻却只穿了件亵衣,隐隐含笑的嘴角别提有多勾人心弦。 第172章 严肃的江莺歌瞬间破功,面红耳赤地用衣袖擦了擦脸:“作甚泼我?” “喊了你两声没反应,只好上手用水泼。”顾珺雯专注地看着江莺歌,“方才想何事,如此出神?” 江莺歌低头:“没想什么。” 见她的蔫样,顾珺雯便猜到江莺歌又在自责,于是又向江莺歌泼了水,道:“看来是我不够吸引你,还以为你在想我。” 被顾珺雯这么一打岔,江莺歌的脸是真的红透了,一双眼睛都不知该不该放在顾珺雯身上。 她怎么觉得顾珺雯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那么清冷的人,现在随手就能撩拨江莺歌,还是面不改色的那种。 “怎么不说话了?” “我……没有不想。”江莺歌弱声回道,“不过,我怎么感觉你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那舞儿喜欢这种变化么?” 江莺歌结巴道:“喜……喜欢的。”喜欢到招架不住。 闻言,顾珺雯的目光透着满意,随后,把搭在池边的手抬向江莺歌:“来。” 江莺歌不知道顾珺雯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走过去握着她的手,然后跪坐在池边,放低身子贴近顾珺雯,长发顺着动作从脸侧垂落,带起一片痒意以及一个转眼即逝的吻。 江莺歌愣愣地看着顾珺雯,在想刚刚软绵的触感是不是错觉。 “还给你的。”顾珺雯用湿漉漉的指尖点了点方才吻过的地方,“礼尚往来。” 脸颊被点的那一小块地方,包裹着苦涩冷香,像是受到了刺激,激起的痒意瞬间炸开,蔓延到四肢百骸,随后散作点点星火,燃得全身血液沸腾。 江莺歌觉得浴房里好热,身上还出了汗,便跑出浴房给自己降降温,缓了许久总算好受了一点,但她不敢回去,就怕受不住撩拨,真的对顾珺雯这个病患做些什么,可又不放心顾珺雯一个人。 没想到顾珺雯在她迟疑间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江莺歌懊恼自己改不了想东想西的坏毛病,忙不迭上去给顾珺雯诊脉。 和预计的一样,不可能有变化,看来进秘境前,只能尽力调养,稳住灵脉。 好在竹溪接下了宗门大部分事务,顾珺雯只需待在凌霄峰静养便可,不过为了应对地级秘境,有些重要的事,竹溪还是会找顾珺雯商议。 首先召回在外历练的弟子,故而玄霄宗随处可见金丹后期和元婴期弟子,其次便是禁地灵泉。 灵泉当中的灵力极为纯净,对修士来说就像大补药,竹溪不确定要对所有弟子开放还是只针对想进秘境的弟子开放,是以,一大早便找顾珺雯商议。 顾珺雯没有明确答复,而是问竹溪:“若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弟子,是想进灵泉还是不想进?” 竹溪点头:「想。」 顾珺雯又问:“那么进了灵泉之后,又该做什么?” 竹溪恍然大悟,能进灵泉是好,但没有那个实力就进去,也只是浪费灵泉中的灵气,修士本就该脚踏实地,更该锻炼心性,灵泉不是捷径,而是锦上添花。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珺雯颔首:“此次秘境虽说我也去,但不可能面面俱到照顾每个人,而且宗门的根基都在金丹期和元婴期弟子身上,不能让所有人都进秘境,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竹溪明白。 顾珺雯的身体每况愈下,所以这次秘境,竹溪不会去也不能去,因为她是下一任玄霄宗宗主,不仅是她自己,一些有潜力的弟子也得留下来。 所以此次秘境一行,可以说是为了江莺歌,也是为了江善遗留的手册赌一把,赌手册里有医治的办法。 随后,竹溪告退去整理名单。 月青禾不必说,月长老不会同意她进秘境,但是可以进灵泉修炼。 还有柳白芷,最有可能接管兴和堂,她也不能去。 齐长老作为阵法师,一直没有适合的继承人,门下弟子凋零,没有人去,有点可怜。 筱雨长老和陌渊长老门下弟子众多,竹溪也选择留下了一些人,至于纪若梦,本来也在选择之列,但此人有点看不透,考虑到纪若梦和江莺歌之间要好的关系,定要跟着江莺歌进秘境,便没有选她。 名单刚整理好,月青禾便莽莽撞撞冲了进来,气还没喘匀便问:“马上就要开地级秘境了,不知大师姐去不去?” 竹溪摇摇头,表示不去。 月青禾见状:“那我也不去了。” 竹溪疑惑,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去了,月青禾就会背着月长老跟过来一样,于是没忍住好奇,在本子上写下:「我若去呢?」 “那我也偷偷跟着去。”月青禾嬉笑道,“反正我娘别想困住我。” 竹溪听言,只觉得月青禾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以此彰显自己年长的包容性。 “对了,莺歌人去哪了?” 「江医师最近只往返叶长老和师尊两边,此刻应该是去给她师娘诊脉去了,你是有什么事要找江医师么?」 “何峥嵘也回来了,以前何峥嵘不是总欺负莺歌么,我怕他狗改不了吃屎,所以想提醒她一声。” 「无妨,何峥嵘已经转到陌渊长老门下,二人碰不了多少面,况且江医师还有我师尊护着。」 月青禾叹息道:“可是宗主向来公正严明,不可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向着莺歌。” 竹溪笑了笑,想到近些时日江莺歌和顾珺雯之间亲密的样子,她觉得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莫要多虑,何峥嵘只是小人之心,至多耍些小手段,不敢真拿江医师如何。」竹溪写下,「这样吧,我派人盯着他,如此,你能否安心些?」 月青禾点头。 盯梢的人选,竹溪想到了杨清玉,不过分地追求过柳白芷,说明拎得清,受江莺歌恩惠、又冒死寻找顾珺雯救江莺歌,懂得感恩的人最合适。 想了想,竹溪觉得暗中把杨清玉调去罗刹峰的刑罚堂,刑罚堂的长老善于隐匿追踪,杨清玉去那边办事会方便很多。 于是,竹溪把杨清玉唤来,问他愿不愿意去罗刹峰任职。 杨清玉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并且道:“严长老可是体修,我很早就想请教严长老怎么锻体,可我不敢进刑罚堂,所以这对我来说也是个修炼的机会。” 况且,刑罚堂每月给弟子的灵石可不少,正好他穷,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至于江莺歌那边,并不知道这些,她是被师尊唤过去的,说是何峥嵘得到仙级丹的消息,还带回了许多药材,让她挑一些带给顾珺雯。 仙丹的消息是何峥嵘从别人口中得知,说是南疆域忽然出现一道金灿灿的霞光,丹香都飘到了十里之外,真假不得而知,但叶长老已经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江莺歌劝他冷静。 因为南疆域比九凤域还要远,妖兽多,人也混杂,因此也没有传送阵在那种地方建立。 叶长老爱妻心切,不会听江莺歌的劝诫,已经开始清点所有身家,并且塞给江莺歌一个红果,说:“这是峥嵘高价收回来的玄灵果,宗主会比清清更需要它。” 江莺歌知道顾珺雯现在的身体情况,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她还是有点担心,道:“仙丹的消息不知真假,师尊还是莫要着急,不如等上几天,待宗主派人查过再做打算。” 叶长老闻言,沉脸不说话。 江莺歌从来没有见过师尊这般脸色,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一开始,她不明白师尊在防谁,但下一刻,她便明白了,师尊在防顾珺雯。 仙丹只有一枚,师娘需要,但顾珺雯也需要,倘若消息属实,师尊不确定顾珺雯会不会和他抢,所以才选择第一时间去南疆域。 玄灵果只是想换来顾珺雯不要同他计较的情面。 一时间,江莺歌心里不是滋味,她知道顾珺雯不是这种人,可师尊不信。 “师尊,莫要忘了若家人一直在盯着宗主,何峥嵘都能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事,想必消息已经传开,若家人岂能坐得住?” 其实,江莺歌想说的是,等何峥嵘知道仙丹的消息,魅影阁已经先一步知道了,而之前她就猜测魅影阁有叛徒,那么若家人也定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江莺歌见他挺直的腰背一松,继而道:“师尊该多信任点宗主。” 叶长老颓废道:“好,我便多等上几天看看。” 第165章 玄灵果蕴含极纯净的灵力,并且有很强的治伤之效,只要还有一口…… 玄灵果蕴含极纯净的灵力,并且有很强的治伤之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能起死回生,堪比仙级的还魂丹了,所以极其珍贵,不是有灵石就能买到的东西。 有玄灵果在,秘境一行就会安心许多,所以江莺歌没打算告诉顾珺雯,因为她怕最后玄灵果进了自己的肚子。 将其小心翼翼放好,江莺歌便回了凌霄峰,把南疆域出现仙丹一事告知给顾珺雯听,正好顾珺雯有意锻炼竹溪,所以这件事最后就交给了竹溪去查。 第173章 罗刹峰还有一个隐蔽的堂口,这个堂口没有名字,养了一批专门探查消息的影子,由严长老负责训练后,再散到各地收集消息。 规模和消息灵通程度虽然不及魅影阁,但好歹归属于玄霄宗门下,可以随意调遣使用。 七日后,影子带回消息。 南疆域确实出现过浓郁的丹香,依照丹香判断,极有可能是仙级丹药,但关于仙丹的踪迹却无人知晓,也不见魔奴或者若家人出现搜寻仙丹。 若家人不出手,要么就是仙丹已经落入他们的手里,要么就是他们知道此丹对顾珺雯的伤势没有任何帮助,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若家人散布仙丹的消息。 目的不得而知。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代表师娘与仙丹无缘,师尊若是知道了,定会深受打击。 听完汇报,顾珺雯挥手摒退了竹溪和影子,随后安抚性地拍了拍江莺歌的肩膀,说:“莫要胡思乱想,生死有命,做好自己能做的,不后悔就行。” “我知道,仙丹可遇不可求,我只是担心师尊,他等了太久太久,好不容易等来仙丹的消息,却又成了泡影。”江莺歌叹息,转身抱着顾珺雯的细腰,埋首于她的颈间,“我都不知该如何将此事告知他。” 其实也不止师尊在等,江莺歌怕自己治不好顾珺雯,同样在等仙丹的消息,自己的心情尚且颓废难受至此,更何况是师尊呢。 “那我去同他说?” 江莺歌摇摇头:“我去说罢。” “不用勉强。” “不勉强,他是我师尊,由我说最合适。”江莺歌松开了顾珺雯,她不想事事依靠顾珺雯。 顾珺雯知道江莺歌要强,像棵树苗,正朝气蓬勃向着阳光不断成长,这是顾珺雯不具备的东西,也正因如此,才需要更好的呵护,不能干涉江莺歌的决定。 于是,顾珺雯颔首道了声好。 去找叶长老的路上。 江莺歌一直在想怎么和他说这件事,等她到了叶长老的院落,都没想好怎么说。 叶长老一直在等江莺歌,此刻见到人,激动道:“如何,仙丹的消息是否属实?” 等消息的这些天,他明显没有好好休息,焦躁不安使他的面色憔悴,头上的白发又多了,胡须也许久未曾打理,显得有些邋遢。 见他这般模样,江莺歌觉得还是得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他听,过多地修饰只会让他想更多。 叶长老听完后,缄默无言。 这样的沉默反而让江莺歌有所不适,于是便道:“师尊,再给我点时间,我定能医治好师娘。” 叶长老抬眼看着江莺歌。 他的目光很是复杂,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挣扎了一会后,淡淡“嗯”了声,喑哑道:“歌儿,为师上次给你的玄灵果可交给了宗主?” 江莺歌闻言,手脚顿感冰凉,她知道师尊是觉得仙丹无望,所以想拿回玄灵果了,既然如此,她也未曾犹豫,将其拿出来交还给他。 叶长老拿回玄灵果,说:“抱歉,既然仙丹成了泡影,玄灵果就是你师娘最后一道保障,我不能交给宗主。” “我理解。” 是的,江莺歌理解他,若换成自己,也定会如此,所以她不怨他,只希望自己能快点找回祖爷爷留下的手册。 江莺歌作揖告退。 离开后,心情有点差,不过走在小径上,看着人来人往嬉笑的同门,听他们讨论秘境的事,江莺歌的眸子又生起了星辉,立马走到人群当中,和他们一起讨论着秘境。 地级秘境虽然危险重重,但有前人从秘境活下来后会一起绘制地图,东拼西凑下,起码也把地级秘境探了一大片,而这片地,方只要大家不作死,便能活下来。 江莺歌的祖爷爷从地级秘境里活下来,也定会把自己去过的地方绘制出来,所以大家口中的地图,定标有传承,其中一个传承之地就有手册遗留。 地图随处可见,江莺歌问人买了一张看了看,传承的地方有十多处,既然能标出来,就说明传承已经被人拿走,那么原本因传承而设置的考验便都失效了,成了安全之地。 江莺歌总算笑了笑,收起好地图,向卖图的师兄道了声谢。 师兄红着脸回句不客气,他身边的人见状,顿时打趣了一声:“不知江医师可有心悦之人,若是没有,不如考虑考虑我的朋友。” 这回轮到江莺歌红了脸,一想到顾珺雯,嘴角不自觉挂笑,璀璨的眼眸微微一弯,道:“有的。” 江莺歌在同门弟子中人气颇高,医术好,人温柔,又勇救同门,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所以大家听见她有喜欢的人,顿时都觉得是对方高攀了。 可只有江莺歌知道,论身份地位和实力,是自己高攀了顾珺雯才是,所以才会每次在顾珺雯面前刻意保持形象,起码外在上,要有那么一点点配得上才行。 他人正相互调侃说笑时,江莺歌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纪若梦的身影,她还以为纪若梦会过来打声招呼,但不知为何,纪若梦好像没有注意到江莺歌,目光沉沉地消失在拐角。 江莺歌有点在意,便同他人告辞,追了过去,不一会便见到纪若梦的背影,她喊了声:“纪姐姐。” 纪若梦顿住,转过身的时候是笑脸相迎的,反倒把江莺歌看得一愣一愣。 她道:“难得见你主动寻我。” 江莺歌听言,反倒不好意思了:“我刚刚见你不是很高兴,所以过来问问,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是月长老找我说了点话。”纪若梦并不想多谈自己的事,转而道,“不过,见你还会担心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听见这话,江莺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毕竟自己确实在躲着纪若梦。 “抱歉,刚刚的话有点唐突了。”纪若梦见她不说话,苦笑一声,“你不要介意。” 江莺歌摇摇头,道:“我没有介意,只是有点不习惯了。” 不习惯现在的纪若梦,好像时刻戴着一张面具。 纪若梦很聪明,自然听出来话中意,她无奈说:“莺歌,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是最真实的样子,可人在江湖,有些事远比你想的复杂,只有伪装起来,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江莺歌点点头,倒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心中却难免感慨二人之间微妙的变化。 以前和纪若梦肩并肩走在路上,有说有笑,现在却隔上一堵看不见的墙,纪若梦在墙里边,身形看着萧瑟无比。 江莺歌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是希望纪若梦开心的,于是主动挑起话,讲一些开心的事,又问纪若梦出去历练那么久,有什么地方有好吃的。 纪若梦笑道:“你就知道吃,我是出去历练,不是替你尝美食。” 江莺歌见她笑了,心情放松了许多,回道:“历练又不耽误吃。” “是是是,等下次我外出历练,每到一处地方就替你找找有没有美食。” “那我提前谢过纪姐姐。” “就你会使唤我。”纪若梦无奈,却又甘之如饴,随即又道,“对了,南疆域据说有仙丹出世,这件事你知道吗?” 江莺歌收敛笑容,点了点头。 纪若梦又道:“你是宗主身边的医师,不妨让宗主派人查一查,若那仙丹能治好宗主的病,那是再好不过。” 江莺歌说:“已经查过了,仙丹是真,但不是治病救人一类的仙丹。” 纪若梦皱眉:“那可惜了,还以为有了仙丹的消息,宗主的病就有治好的希望。” 江莺歌双手攥拳,即便没有仙丹,她也一定拼尽全力医好顾珺雯。 纪若梦:“那你师尊知道么?” 闻言,江莺歌神色黯然,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她不怪师尊要回玄灵果,只是自己作为恋人,有些心疼顾珺雯。 她还挺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把玄灵果交给顾珺雯,否则以师尊爱妻的性子,定会找顾珺雯讨要回来。 有些事,不知是福,所以让她自己一个人默默心疼便好。 “师尊知道,不过何峥嵘带回了玄灵果,师娘还能撑上一段时日。” “玄灵果?”纪若梦拧着眉,“没想到他能带回此物,那宗主知道么,她是什么反应?” “我没告诉她。” “为何不说,你不是她的医师么?”纪若梦的目光有点诧异,却又透着让人看不懂期待。 “为何要说?”江莺歌平静道,“东西本就是何峥嵘特意为师娘而寻。” 纪若梦听言,失望道:“我还以为你不想管她了。” 不管顾珺雯? 那怎么可能。 对江莺歌来说,顾珺雯是自己的命,不过这话不能直白和纪若梦说,只能委婉道:“我是医师,哪能丢下病患不管。” “说的也是。” 江莺歌看出来纪若梦在强颜欢笑着,这就是她不能直白说的原因。 第174章 看来有些事,是回不到过去的,她只希望在时间的长河下,纪若梦不要拘泥于过去,去做更好的自己。 第166章 再有六日,宗门便会开启禁地里的灵泉,让有潜力的弟子在里头修…… 再有六日,宗门便会开启禁地里的灵泉,让有潜力的弟子在里头修炼,江莺歌也在名单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要在灵泉中修炼多久,所以此刻正闭门配着药,一部分药留给顾珺雯,另一部分是为了秘境而准备。 配药的过程,对别人来说枯燥无味,但对江莺歌来说极为有趣,且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稍有不慎,就会第二次引发囧人的事故。 就这般忙碌了到第二天,江莺歌才抬起僵硬的脖子,把制好的药全都收进储物袋里,随后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 打开门窗,等药味都散去后,江莺歌摘下脸上的面纱,此刻的天色已接近黄昏,正好可以在进入禁地前,约顾珺雯看一次夕阳。 地点么,自然是凌霄峰后山腰的峡谷上,哪里视野开阔,非常适合观景。 但顾珺雯让江莺歌先去那边等着,江莺歌还以为顾珺雯有事要忙一会,毕竟快要开启禁地,便没有多问,乖乖先去了后山腰的峡谷上,独自坐在悬崖上望着即将烧红的天边。 太阳落山的时候,又大又圆,阳光也是最柔和的,给天地披上一层金辉,静谧的四周显得身后的脚步声突兀。 江莺歌循声回头。 顾珺雯迎着金辉,颀长的身姿随着轻盈的步伐而摇曳,成了一道绮丽的色彩,使得周边黯然失色。 此刻,她的眼里只有顾珺雯。 等顾珺雯走近,江莺歌忙不得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垫在地上,顾珺雯顺势而坐。 江莺歌问她:“这么快忙完了?”她还以为等不到顾珺雯一起看日落了。 顾珺雯拿出一壶酒和一包油纸包裹的吃食,道:“没忙,是去记宝楼买了点酒和桂花糕。” 说完,酒和吃食都放在了江莺歌面前,显然是特意为了她而买。 以顾珺雯的修为,从记宝楼往返无需多久,对顾珺雯而言,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顺手而为。 但对江莺歌来说,意义不一样,她贪嘴,只是平日里嫌少有时间去享受美食,久而久之,吃与不吃都没什么所谓了。 自然也不会料到顾珺雯会有此举动,反倒给了江莺歌一个惊喜,忍不住抱住了顾珺雯,感动道:“你怎么这么好啊!” 也不等顾珺雯回答,江莺歌埋首在顾珺雯的肩膀上,藏着目光里的担忧。 顾珺雯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不该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做这些事。 可扫兴的话这时候说出来似乎不太好,所以江莺歌只能把这份复杂的心思自我消化。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只有笑意,接着拿起那包油纸,将其打开,两指捏起一块桂花糕,递到顾珺雯唇边,道:“你也吃。” 顾珺雯启唇。 江莺歌见状,便把桂花糕塞了进去,指腹不可避免会碰到那艳丽的红唇,像是被烫了一下,指尖一卷,转而拿起酒壶闷了一口。 刚刚,她生出了想吻顾珺雯的冲动,可她不敢,即便二人之间已经确定了恋人关系。 对江莺歌来说,这份关系来之不易,必须得小心翼翼经营,哪怕是牵手和拥抱,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更别提接吻了。 如此亲密的行为,江莺歌不确定有洁癖的顾珺雯能否接受。 还是再等等吧。 毕竟二人之间的关系转变也没有多久,进展不可以太快,不能唐突了佳人。 此时的太阳只剩半边,渐渐往山里沉着,天边慢慢露出一颗又一颗的明星,直到布满整条黑河。 一壶酒下了肚,江莺歌还没喝够,问顾珺雯:“还有酒么?” “有,但你不能再喝了。” “有你在也不能?” 顾珺雯看着微醺的江莺歌,淡淡道:“不能,否则等会你又该忘事了。” “哪有,我都记得的。”江莺歌喝醉时,记忆的确会断断续续,但也不是完全不记得,更何况顾珺雯说过,她在的情况下是可以喝醉的。 顾珺雯听言,清冷的目光带着点不怀好意:“哦,如此说来,在天衢宗那晚你是故意装作不知?” 天衢宗那晚? 什么意思? 江莺歌有点懵,仔细想了想,应该是指喝酒的那天,那天她干什么了? 心情不好,想到了父母。 于是喝多了,接着…… 江莺歌瞪大双目。 难道那个吻……不是梦? 顾珺雯冷声道:“想起来了?” 江莺歌见顾珺雯冷淡的样子有点抓狂,她不是没想起来,只是不敢往那方面想。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明白顾珺雯是不是生气了,此时最好还是装作不知道,看看顾珺雯接下来的反应再说。 “没……没想起来。”江莺歌闪躲的目光,一看就是心虚。 顾珺雯哑然,倒也没有深究:“想不起来便罢了。” 江莺歌见顾珺雯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酒壮怂胆,问:“那如果……如果我记起来了呢?” 顾珺雯却叹息一声:“你在怕什么,记起来也好,忘了也罢,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此改变,我也不会因此恼怒,可懂?” 江莺歌心底淌过暖流。 她对顾珺雯的谨小慎微已经刻进骨子里,顾珺雯正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说。 甚至一次次提醒,不厌其烦地告诉江莺歌,可以更放肆些。 江莺歌曲着指尖,目光灼灼地看向顾珺雯,即便深幽的夜色也挡不住顾珺雯身上的光芒。 曾经的卑微,在这一刻消散。 她倾身靠近顾珺雯,噙住本就觊觎已久的唇,舌尖迫切地滑了进去,毫无阻碍。 意识到顾珺雯的放纵,江莺歌的心脏直跳,如此被包容,叫她怎能不欢喜。 本能地用双手缠上顾珺雯的细腰,不断摄取对方的温度,轻微的喘息勉强能缓解因过快的心跳而引起的窒息感。 所以,吻了片刻,江莺歌不得不松开唇缓解,随后抬眼看着顾珺雯。 顾珺雯的双眼带着一片潮意,好似落入凡间懵懂的仙女,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 江莺歌没忍住,又吻了上去。 顾珺雯的唇很软,软到不敢吻得太用力,只是浅浅吻住,用舌尖描绘唇的外形,让自己的心一点点得到满足。 片刻后,江莺歌的额头抵在顾珺雯的肩膀上换气,轻微的喘息连自己听了都羞赧得要死。 后背感受到顾珺雯安抚性拍打,江莺歌这才敢抬头与之对视。 向来不动声色的面容此刻挂着浅浅的笑意,使得那双深邃的瞳仁比星河还要璀璨,美得天地失色,勾住了江莺歌神魂。 “其实也没那么难,对么?” 顾珺雯的话没头没脑,但是江莺歌听明白了,自己以前太卑微了,在顾珺雯面前可以更自信一点,更直接一点表达那一份喜欢之情。 说出来,做出来。 其实也没那么难。 她笑着点头:“确实不难。” “那么舞儿是否该同我坦白,之前我在九凤域昏迷期间,额头上的那一吻,是不是你?” 江莺歌没想到顾珺雯会提到那一事,顿时结巴道:“当时我不是故意的,是太……太心疼你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那时我的神识对外界还有一些感知,可身体却给不了反应,还好是你。” 江莺歌明白了,她赶忙抱紧顾珺雯,道:“一直都是我,没有别人。” “嗯,是你就好。” 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一生一世的承诺,只要这个人是江莺歌,便什么都好。 这是顾珺雯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江莺歌表达着内心的情意与诺言,让江莺歌知道自己在顾珺雯心里的分量。 所以,不必轻看自己。 要更自信点。 “你怎么这么好啊,顾锦之。”江莺歌躲在顾珺雯怀里,闷声道,“怎么办,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也越来越不敢失去。 顾珺雯轻搂着她,目光眺望远方:“那就一直喜欢下去,一直陪着我。” “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顾珺雯并没有露出笑容,幽暗的双目反而像是一道不可见底的深渊,哪里还有半分的温情。 她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将来能不能治好都是未知的。 曾经,顾珺雯是犹豫的。 犹豫着等治好身体后再向江莺歌表明心意。 但…… 顾珺雯骨子里还是有劣根性的,她没有那么伟大,自私自利才是真本色。 她做不到那么大方,等这个意外来临后看着江莺歌转身投入他人怀抱。 想都别想。 她就是要让江莺歌一直喜欢到底,哪怕她的伤治不好,一命呜呼也要江莺歌永远记着她的好。 第175章 顾珺雯抬手摸了摸江莺歌的后脑,冷淡的眸光变得柔和:“那我也会一直喜欢下去。” “好。”江莺歌开心道。 夜色越来越深,江莺歌并不想回去,于是和顾珺雯躺在了铺好的布上,就这么看着天上的繁星,享受二人独处的静谧时光,顺道同顾珺雯讲着前两天的想法。 秘境、地图还有传承之地。 所有的线索串起来,找到江善遗落的手册就有望了。 顾珺雯听着江莺歌的分析,原本不抱希望的心思跟着活跃了起来。 或许…… 她真的可以和江莺歌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第167章 江莺歌正在给何清清把脉。她今天忽然收到月长老传…… 江莺歌正在给何清清把脉。 她今天忽然收到月长老传音,说是师娘的手动了一下,似乎有醒来的迹象,于是第一时间告知给江莺歌。 叶长老闻讯,也匆忙从兴和堂那边赶回来,他没有打扰江莺歌诊脉,而是问一旁的月长老:“你确定没看错?” 月长老点头,她的目光一直在何清清身上,不曾移开过。 叶长老见状,脸上不但没有笑容,反而沉了下去:“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个时候醒转,那只能是……”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但江莺歌替他说了:“回光返照,师尊……上次何峥嵘带回来的玄灵果,给师娘用上吧。” 叶长老勉强笑了笑:“好。” 江莺歌起身,给叶长老让了位置,和月长老来到房门口等着。 二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的氛围压得心头喘不过气,明明师娘前几日的脉象还没有那么糟糕,为何今日就千疮百孔了? 她看着面色煞白的月长老,打破沉默,问:“月长老探望师娘的时候,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月长老皱眉:“此言何意?” “按理来说,师娘的身体状况还能撑上个十来年才对,我心中有疑惑,所以才多问了一嘴。” 月长老仔细回忆,随后目光沮丧地摇摇头。 江莺歌咬了咬唇,只好安静地等着,可她心里清楚,人一旦出现回光返照的现象,恐怕有玄灵果也无力回天了。 没多久,顾珺雯也收到了消息,从凌霄峰赶了过来,向月长老询问了具体情况,才知道有玄灵果那么一回事。 她没多说什么,静静地站在江莺歌身边,一起等着结果。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就目前的情况,玄灵果用在何清清身上是一种浪费,留给顾珺雯才是最合适的。 但没人开这个口。 别人也就算了,江莺歌明知如此却也跟着摇摆不定起来,一边是恋人,一边是如母的师娘,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在撕扯着她,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连下唇被咬出了血也不知道。 还是顾珺雯用指腹轻轻抹了抹,江莺歌才被唇角的刺痛感拉回了神。 “不必多想,顺其自然。”顾珺雯的神色一如既往很平淡,并没有因为玄灵果的归属问题而产生什么不好的念头。 “可是我……”江莺歌想说,作为你的恋人却没有第一时间站在身边,难道不会失望么? 顾珺雯摇摇头,示意她无需多言,很多事不必非要计较个所以然,况且现在最难受的人是江莺歌。 何清清的病情提前恶化,不论生死,江莺歌日后都会为此噩梦连连,唯恐顾珺雯也会步入后尘,再也不得安生。 顾珺雯心疼这样的江莺歌还来不及,又怎会对她失望,若是可以,她倒是更希望江莺歌可以心狠一点。 不过真要少了那份良善和赤诚,便又不是江莺歌了。 这时,叶长老打开房门。 江莺歌立刻上前询问。 但叶长老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失去了精气神,没有焦距地双目对着江莺歌,说:“你师娘叫你进去,她有话和你说。” 闻言,江莺歌闷声点头。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缓步来到床榻前,此刻何清清正靠坐在床头不断咳嗽,江莺歌忙不迭上前给她顺气。 何清清原本清丽的面容已经布满了细微的皱纹,双目无神,但熟悉的笑容瞬间驱散了心中那一点陌生感。 江莺歌没忍住,一下子就红了眼,叫道:“师娘,师娘……” “哎,歌儿原来长这么大了啊!”何清清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江莺歌的头顶。 何清清昏迷不醒的时候,江莺歌还只是十岁的孩童,当时她长得慢,个头在何清清胸口下方,现在,她已经比何清清高了。 “其实这些年,我并不是一直昏睡不醒,意识偶尔还能感知到外界,所以我很清楚,歌儿学医有多努力,从未忘过初心,我是为你自豪的。”何清清的声音有点嘶哑,像冷风吹过破开的窗户纸,呼呼哧哧的。 江莺歌抿着唇不说话。 她能感觉到何清清周身的灵力正逐渐散去,已经时日不多了。 何清清又道:“别难过,作为修士,我也早已做好了离别的准备,之所以撑着一口气,主要还是放不下歌儿你。” “知道么,你刚来玄霄宗那会,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哭不闹,就静静待在一旁,被峥嵘欺负了也不吭声。” 江莺歌吸了吸鼻子道:“嗯,因为我知道,每次他欺负完我,师娘都会罚他的。” 可能是说到以前的趣事,二人都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江莺歌刚没了家人,哭不出来,但也不想和人说话,所以何清清才会格外心疼她。 何峥嵘妒忌,就处处针对。 每次都是何清清及时发现,并且罚了何峥嵘,久而久之,江莺歌就自己摸索出了一套生存之法,装可怜,装弱势,屡试不爽。 后来江莺歌话多了,也融入了玄霄宗,但何清清却出了事,而师尊又是个大老爷们,哪里能那么细致地照顾江莺歌。 如果不是有月青禾与纪若梦,江莺歌可能又会变成以前那种不爱说话的样子。 提到纪若梦,江莺歌的语气便惆怅了许多,被何清清听出来了。 “歌儿还在我面前反复提到了宗主,是喜欢她么?” 江莺歌的嘴角一僵:“宗门弟子都喜欢宗主,我自然也喜欢。” “我说的可不是那种喜欢。”她叹息,“歌儿,人生在世,谁也不清楚意外何时来临,莫要让自己后悔才是。” 江莺歌不承认,是不想让仅有的时间都放在争辩上,却没想到何清清会这般轻易接受女子间的情感。 她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毕竟她与顾珺雯之间的故事,太长了,千言万语汇聚三个字:“知道了。” “这里还剩半个玄灵果,你且收着,以防万一。”何清清笑了笑,把玄灵果递过去。 江莺歌楞了楞,只觉得手里的玄灵果沉重无比。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玄灵果用了也是浪费,歌儿作为医师,也该学会取舍,救能救的人才是。”此时的何清清,气息越来越弱。 江莺歌哽咽一声,默默收下了玄灵果,随后缓了缓气,问:“月长老和宗主也在门外,师娘要不要见见?” “月衣么?”何清清听到月长老的名字,没有焦距的双眸似乎有了一点神采。 “嗯,月长老时常来探望。” 何清清看了眼自己不成人形的双手,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她轻轻摇头:“不必了,让宗主进来就行。” 江莺歌点点头,小心翼翼放下何清清,把顾珺雯给叫了进来。 何清清同顾珺雯交代了,伤她的人是身形壮硕的男子,穿着黑袍,手持一杆黑枪。 以黑袍男子的修为,杀何清清是易如反掌,但是他没有下死手,反而避开了要害部位,直到她昏迷前听见有女子说了句:“我与何长老无冤无仇,且饶她一命吧。” 在那种时候还能平静地叫何清清何长老,只能是玄霄宗弟子,所以,宗门里有若家人潜伏着。 而这个人,应该没那么心狠手辣,还有些许的良知,所以才留何清清一命。 那么,何清清的病突然恶化,也极有可能是这个人动了手,可是为何呢,为何又突然想要何清清的命了? 江莺歌百思不得其解。 而顾珺雯神色凝重地回了凌霄峰去处理这件事,叶长老和月长老一直在门口守着,但不知为什么,何清清并不想见他们,只留江莺歌一人陪在身边。 江莺歌没有多问,而是在讲以前的趣事,以及学医时遇到的困难和解决办法。 还说到了何峥嵘,说他现在变好了,只是不学医了。 何清清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对何峥嵘地选择表示任何看法,甚至都没问何峥嵘现在转修什么道。 随着时间流逝,夜幕的降临,何清清的精气神也跟着被抽干,房间里很快就剩下江莺歌一人清浅地呼吸着。 她用手顺了顺何清清的发丝,目光停留在何清清没有生息的脸上,心底空落落,说不清是否难过。 第176章 只是觉得以后再也见不到这张熟悉的脸庞而感到彷徨,一如儿时听闻父母死去的感觉是一样的。 不真实,总觉得人还在。 她慢慢把人平放在床上,将门口的叶长老和月长老都叫进了房间。 叶长老见爱妻已去,一个大男人跪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月长老则站在一边垂着头,虽然没有伤心的反应,可是她的唇却被咬破了。 感受到沉重氛围,江莺歌才意识到何清清已不在,以后都看不见那张温和的笑脸了。 不过江莺歌没有哭,因为何清清的身后事还需要妥善安排。 不必大操大办,需要请齐长老立阵法守护坟墓,再让宗门的几位长老去祭拜便可。 所以,何清清的死,目前知道的人不多,但月青禾与柳白芷是知道的,二人半夜就赶过来一起祭拜。 至于何峥嵘,本来派了弟子去通知他一声,可去通知他的弟子回来后却说:“我找了遍宗门都没有找到何师兄,不知道他去哪了。” 江莺歌皱着眉。 何清清刚去世,何峥嵘就不见了,会是巧合么? 况且,还有两日便要开启禁地,何峥嵘怎会在这时候离开? 她冷着脸,用传音石联系何峥嵘也没能联系上,本想找师尊商量,可他沉浸在悲伤当中,听不见任何人说的话,一动不动,已经在墓碑前跪了半天,而月长老也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站了半天。 第168章 何峥嵘的失踪让江莺歌倍感头疼,师尊又一副什么也不想管的态度…… 何峥嵘的失踪让江莺歌倍感头疼,师尊又一副什么也不想管的态度,一颗心好似跟着师娘一起死去,所有的事都是她和柳白芷来负责。 等几位长老祭拜完后,齐长老便开始围着墓地设立阵法,江莺歌这才有闲暇时间思考。 不管是不是巧合,何峥嵘作为师娘的亲人,理当要通知一声,可她问遍了宗门,大家都说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而且何峥嵘刚转入陌渊长老门下便外出历练,星辰峰的弟子只见过他几面,自然也不会去关心他去了什么地方。 正当一筹莫展时,月青禾突然戳了一下江莺歌的手臂,说:“大师姐也来了。” 江莺歌起身相迎。 竹溪摇摇头,写下:「我先前担心何峥嵘背地里欺负你,便派了杨清玉监察他的一举一动,就在昨日,月长老探望何清清之前,何峥嵘来过,此后便匆忙离开了宗门,杨清玉跟了一夜,还是将人跟丢了。」 月青禾见状,愤慨道:“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一定是他伤了何长老,然后叛逃出宗门了。” 江莺歌一开始和月青禾的想法一样。 可是她又想起很久以前,何峥嵘的父亲逼迫何峥嵘偷窃时,何峥嵘毅然决然拒绝,并且愤怒道:“绝不可能,一旦事情败露,不仅是玄霄宗,就连别的宗门,我也再无立足之地,你好歹是我父亲,就不能为我考虑吗?” 何峥嵘明显是不愿离开玄霄宗,而且他这个人就算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做出伤害何清清的事。 江莺歌总觉得事有蹊跷。 竹溪也觉得事情不对劲,当年她也目睹何峥嵘怒斥何墨轩,所以又写下:「师尊让我转告你一声,她会让影子去找何峥嵘,不过玄霄宗的情报始终比不得魅影阁,若实在寻不到人,还是得去一趟魅影阁买消息。」 江莺歌懂顾珺雯的意思,这是把决定权交到了她手里:“好,我知道了。” 「马上就要开启禁地了,何峥嵘的行踪一时半会没那么快能查到,江医师先定心修炼才是。」 是啊,当务之急得突破修为,否则她便去不了地级秘境。 可是寻找何峥嵘一事不能拖,拖得越久,踪迹便越难寻,江莺歌又不想顾珺雯和叶云愁有牵扯,思来想去,还是得自己亲自去找红叶帮忙。 她当即便动身前往天澜城。 记宝楼的掌柜已经认识江莺歌,直接安排了那间有密室的上座给她。 江莺歌进入密室,就看见红叶坐在林珊的怀里倒着茶水的一幕,诧异到不知说什么了。 红叶见到江莺歌,连忙起身相迎,面无异色地笑道:“怎么你来了,掌柜也没通知我一声,倒是让江医师见笑了。” 江莺歌回过神,看了看红叶,又看了看林珊,见二人脸颊都是微红,顿时恍然大悟。 “你这是什么眼神?”红叶问。 江莺歌摇头:“没什么,这次我来找你,是要买消息。” 红叶笑道:“那灵石可带够了?” “没有。” 红叶一愣,莞尔道:“我先前确实看在你的潜力上帮了许多,但不意味着我会一直打破魅影阁的规矩帮你。” “我知道,而且我也不喜欢欠人情,毕竟这世间最难还的债就是人情了。” 红叶闻言,笑容更艳了,她转身坐回到茶桌前,将林珊刚泡好的茶推到桌子的一边,示意江莺歌坐下说话。 江莺歌依言,坐下喝茶。 红叶问:“既然没有带足灵石,那便是想用宝物换消息喽?” “不,是用消息换消息。”江莺歌放下茶杯,她心知肚明魅影阁的情报遍布各处,几乎无所不知,所以提出用消息来交易,红叶定有兴趣。 果然,红叶的眸子徐徐生辉,说:“和魅影阁用消息交易,江医师可是第二人。” 江莺歌知道这第一人便是顾珺雯,她不动声色笑着说:“那这个买卖是做还是不做?” “做,为何不做。”红叶兴致勃勃,“不过也得你的消息值这个价,交易才算成立。” 看来得自己先说才行。 “我知道,和魅影阁用消息交易的第一人是我宗的宗主。”江莺歌平静道。 红叶却神色凝重起来:“顾宗主竟连这件事都告诉给你听了?” “对。” 红叶沉思片刻,随后道:“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不过就是多一个人了解当年的事罢了。” 江莺歌道:“我想说的是,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你父亲,后来多了个你,不过你也不可能把消息再告诉给别人听,可是偏偏被若家人知道了,并且盗了天霄峰禁制图,闯入天霄峰,意图盗取神器。” 红叶面色一变,就连负责倒茶水的林珊也是。 红叶是聪明人,自然懂了话中含义,如此机密之事,魅影阁里只有叶云愁和她知道,现在却被若家人得知,也就是说,魅影阁有内鬼,这才是江莺歌想用来交易的消息。 红叶联想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发白,她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地看着江莺歌:“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也别对别人说。” 江莺歌松口气,看来红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魅影阁的事,我一个外人也管不了,那么这个交易成了么?” 红叶点头:“自然,你想知道什么?” “帮我找到何峥嵘。” “可以。” ****** 两日后。 顾珺雯亲自开启了禁地,禁地的入口在凌霄峰,开启的时间只有两个月。 许多弟子是第一次进凌霄峰,所以他们都特别兴奋,只有去过很多次的江莺歌还有月青禾面色平静如水。 月青禾笑道:“入口在山脚底下,半山腰都没上去,还那么开心,真傻。” “嗯。”江莺歌淡淡应声。 也不知道是谁得知江莺歌能住在凌霄峰的时候,开心得仿佛是自己住了进去。 不过那时候是真的高兴,她至今都记得住进凌霄峰的期待被实现后的甜蜜心情,也让心底失去师娘的哀伤冲淡了许多。 “莺歌。”纪若梦在人群中寻过来,“何长老的事我听说了,节哀。” 江莺歌点点头。 “那叶长老呢,可受得住?” “师尊过于思念师娘,整日不是闭门不出就是跪在墓前饮酒,谁去劝也不听。” 月青禾跟着道:“就连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她说话也听不见,我要入灵泉修炼一事问都不问了。” 江莺歌对月青禾说:“入灵泉修炼又没有危险,何须多问,别想太多。” 月青禾抓了抓发梢,愁眉不展:“可是我娘最近真的很奇怪啊,就算她同何长老是师姐妹,也不该如此神态才是,就好像,好像……” 纪若梦问:“像什么?” 月青禾摇摇头,没接着说。 但是江莺歌知道月青禾后面的话是什么,像失去了爱人一般。 想起师娘之前亲昵地呼唤月长老为月衣,显然二人之间的感情很要好,可师娘临终前,既不愿见她,也不愿见师尊的情景,总觉得三人之间藏着什么秘密。 江莺歌看了眼月青禾。 灵婴果、姓月的女子、三人间藏着的秘密,总总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她连忙收回目光,挑起别的话题:“大师姐不入灵泉修炼吗?” 第177章 “大师姐最近忙于宗内事务,这次就不和我们一起修炼了。”随后,月青禾努嘴示意道,“宗主好像一直在看你哎!” 江莺歌抬头一看。 顾珺雯一张寒霜的脸和身上的衣服一样白,离得近的弟子都不敢正眼瞧她,所以并不清楚顾珺雯的视线落在谁身上。 二人的视线只交汇了瞬间便散开,有种欲盖弥彰的样子。 月青禾倒也没有多想,又或者说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她推着江莺歌后背,催促着入禁地。 一旁的纪若梦冷着脸跟着。 山崖中央有一条宽阔的水流,一直连到深幽的峡谷底,灵泉的根就在里面,不过因富裕的灵气早已自成一片天地。 四周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有鸟儿飞跃,灵泉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到处都能瞧见开了智的妖兽。 妖兽一见到修道者就躲入林子深处,似乎并不想和大家起冲突。 顾珺雯这时说:“我会同陌渊长老留在此地,为尔等护道。” 来灵泉修炼的弟子大多是金丹后期,突破至元婴会引来人生中第一次雷劫,能力不够的修士很容易受外界干扰,从而在雷劫中陨落,故而需要高修为的修士护着,避免外界干扰。 有顾珺雯和陌渊长老在,大家自然是放心的。 月青禾拉着江莺歌说:“这里很大,我们找个人少点地方独自修炼为好。” 这一点,江莺歌没有意见,她也不想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刚想同意,就听见一旁的纪若梦说:“我和你们一起吧!” 江莺歌下意识说:“不用,我想自己一个人修炼,顺便看看四周有没有药材。” 纪若梦不懂药材,跟着也是无用,而月青禾作为丹师,自然也有自己需要的药材,且大部分还和医师需要的药材不一样,分开也是必然的。 月青禾没有强求:“那好吧,有事传音石联系。” “好。” 第169章 找药材不过是借口,目前突破现有的修为才是最要紧的事。 找药材不过是借口,目前突破现有的修为才是最要紧的事。 江莺歌随意走到一处河流边,蹲下后把手探入水里,水中的灵力便能顺着脉络涌入,再一点点汇聚在丹田里,很温和。 她便盘腿于此,开始纳气修炼凝神炼识诀,现在她的灵识已经达到极为广阔的地步,轻松内视自己的灵脉,能把灵力掌控得非常细致,压成一条丝线,随着心意而动。 只不过修炼到这个地步,江莺歌却无法更进一步了,像缺失了一半,还需要另外一套功法才能相辅相成。 心底微微叹息。 凝神炼识诀之所以能修炼至大成,全是因为这十年间不断给何清清修补灵脉的关系。 她甚至在想,会不会自己医治得太过频繁,被若家人得知自己有那么一点能力,所以才对何清清下手,目的就是在警告江莺歌。 不想被连累,就放弃顾珺雯。 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人也挺矛盾的,明明可以像以前一样,灭了江家,断了顾珺雯所有的希望,却偏偏走了远路。 所以,为什么舍近求远? 江莺歌想到了若长风,当时若长风明显是认识她的,知道她是江家之后,那为什么若长风没有动手杀她? 反而是说:“只要你听话,我就不会伤你。” 包括后来的零二与玲儿,也一直在说:“别管顾珺雯,就不会伤你。” 她有一个恐怖的猜测,自己认识若家人,并且关系很要好。 这个猜测让江莺歌犹如堕入冰湖里,冷得四肢发颤,心脏直跳,窒息得大口喘气。 “你在做什么?”顾珺雯上前拽着江莺歌的手腕,把灵力渡进去,安抚江莺歌体内紊乱的灵力,“修炼最忌讳的便是三心二意,方才你在想什么,怎会突然岔气?” 江莺歌红着眼,躲进顾珺雯的怀里,闷声不语。 她没有把这个猜测告诉给顾珺雯听,因为她怕,怕猜测成真,那么结果会是什么? 她不知道,她现在很乱。 江莺歌本就没有多少要好的朋友,无论是谁,她都无比珍视,所以只当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顾珺雯轻轻拍着江莺歌后背,安抚道:“还在为了何清清的事难过吗?” 是也不是,江莺歌已经快分不清究竟是在为什么难过了,她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嗅着独有的苦涩冷香,只觉得待在顾珺雯怀里分外安心。 顾珺雯也就着席地而坐的姿势环抱着江莺歌,之前的洁癖也在此刻通通不翼而飞,丝毫不嫌弃泥土沾到了洁白的裙子上。 过了好一会,江莺歌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头看着顾珺雯担忧的目光,说:“我没事了,倒是你,留在此地为众人护道,会不会太累了?” 顾珺雯平静道:“护道的人是陌渊,不是我。” “是为了我留下的?” “不是,我若在,他们才会心安。” 自作多情的江莺歌感觉有点尴尬,但不可否认,有顾珺雯在,一颗漂浮的心就会踏实落地。 于是,江莺歌又往顾珺雯怀里拱了拱,顾珺雯便收紧臂弯,以保护者的姿势把人搂住。 江莺歌的个头算是比较高的,不过缩在顾珺雯怀里就像小小只,乖巧又懂事。 顾珺雯便抬起另一只手摸上江莺歌脑袋,骨节分明的五指张开,顺着后脑柔顺的发丝一点点下滑到纤细的后颈,微微用力拖着,江莺歌便顺着力道扬起下巴。 在江莺歌疑惑不解的视线中,顾珺雯低头,吻上想念已久的唇。 江莺歌身上有很好闻的药香,与顾珺雯平日里喝的药截然不同,带着点丝丝甜味,不腻,反而让人上瘾。 顾珺雯敛着眸,克制地轻吻,没有持续太久,随后抬起头看向某一处。 那里躲着一人,自然瞒不过顾珺雯,而这个吻,就是特意吻给那个人看的。 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对江莺歌又有什么企图,终归人是顾珺雯的,再怎么痴心妄想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等那人离开后,顾珺雯才把视线放在江莺歌身上。 江莺歌几乎把脸埋进顾珺雯的胸口,掩盖自己心中的羞赧,可又觉得这个姿势不对劲,脸上柔软的触感让她意识到什么,顿感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抬起头来。 顾珺雯却不以为意道:“面皮怎的这般薄,脸都红透了。” 江莺歌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能不能请您闭上嘴巴,谢谢。 顾珺雯又道:“心情好点了么?” 江莺歌愣了一下,明白了顾珺雯是在担心自己修炼的时候又胡思乱想,所以才逗她:“嗯,好多了。” 平静下来后,江莺歌再打坐纳气时,灵力便顺畅了许多。 顾珺雯静静守在一旁。 随着时间推移,终于迎来第一位弟子渡劫,那阴森的黑云汇聚在一处,像是蓝布上挖了个洞。 酝酿半天,雷接二连三落下,在半空形成刺眼的光,仔细数一数,是三七雷劫,显然渡劫的弟子有一定实力。 实力越强,雷劫也越难渡,当初顾珺雯第一次渡的劫便是九九雷劫,玄霄宗内诸位长老竟无一人敢帮忙挡上半道。 不过也有例外,那便是杀伐过重者,天灭之,也会是顶级规格的九九雷劫进行问候。 还有一种便是江莺歌心善之人,种善果得天道庇佑,一道雷劫象征性地走个过场,洗涤灵脉,强健躯体的效果丝毫不比别人差。 所以等江莺歌渡完劫的时候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可丹田的元婴反馈回来磅礴的灵力告诉她,渡劫成功了。 就这样成了! 顾珺雯也是有点错愕,二人仿佛就是两种极端,九九雷劫和一道雷劫,区别对待得很。 但也说明,江莺歌的善举得到天道认可,才会送了点礼物给她。 修为突破后,江莺歌也没有着急离开禁地,而是继续纳气巩固灵脉。 一晃眼,两个月的时间一到,大家才一起离开禁地,随后由顾珺雯重新开启禁制,保护禁地中的灵泉。 而这两个月里,魅影阁早在一个月前就查到何峥嵘的下落,被竹溪给抓回了宗门,只是竹溪找到何峥嵘的地点是在大街上,他疯疯癫癫好似没了记忆,修为也被废。 经过柳白芷一番诊治后得知,何峥嵘是被人搜了魂,能活下来算是好的。 江莺歌看着何峥嵘傻乎乎笑着,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也没什么反应,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怒火。 搜魂术在正道修士眼里不是什么好东西,除非用来对付魔奴,否则是禁止使用的。 柳白芷说:“何峥嵘的灵脉损毁严重,初步推测,他早在半年前就被人搜了魂,所以两个半月前,我们见到的人只能是他人冒名顶替。” 所以,这帮人早就准备好取走何清清的命,若非何峥嵘有命魂灯留在玄霄宗,恐怕被搜完魂,他也不会有命在。 第178章 当真是不择手段。 江莺歌咬着唇,看了眼身边沉默的顾珺雯,不知该不该把自己猜测的事告诉她。 可是万一,万一猜错了呢? 万一自己不认识若家人呢? 柳白芷又道:“此人不仅能易容,且气质还有身形都与何峥嵘一般无二,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人。” 顾珺雯这时开口补充道:“鬼谷门第一杀手,鬼面郎君。” 江莺歌特意了解过鬼谷门,所以知道这个鬼面郎君,据说此人的真面目没有人见过,刺杀任务也从未失手过,是鬼谷门门主的左膀右臂,地位仅次于门主。 顾珺雯问江莺歌:“舞儿先前是否说过,鬼谷门的杀手中了和我一样的毒,所以鬼谷门都在若家人的控制之下。” 江莺歌点点头。 顾珺雯:“那有没有可能,鬼谷门其实一直都是若家在暗中的产业?” 对啊,鬼谷门也可能本来就属于若家的,就和玄霄宗暗中培养影子的道理是一样的,难怪鬼谷门会悄无声息为若家人做事,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柳白芷道:“如此说来,找到鬼谷门就能将若家余孽连根拔起?” 顾珺雯摇头:“没那么简单。” 她可是记得那黑袍男子的实力,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无力抗衡,除非联合其他宗门,但利益当前,又谈何容易。 更何况魔奴已夺得天魔残躯,可以利用天魔的躯体进行修炼,不必冒险猎食修士,假以时日,魔奴在暗处韬光养晦,会形成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 江莺歌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自己还畏首畏尾作甚,难道真要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才来后悔么? 所以,等回到凌霄峰,江莺歌就毫无保留地把猜想告诉给顾珺雯听。 顾珺雯听完后,颔首道:“不无道理,那么舞儿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首先排除了月青禾,因为月青禾是跟着月长老长大的,其次是竹溪,竹溪是顾珺雯带大的,所以也不可能。 至于杨清玉么,江莺歌不熟,剩下的只有柳白芷和纪若梦。 方才谈话中,江莺歌特意没有避开柳白芷,其实就是在观察柳白芷的反应。 很正常,没有不自然的神色。 而纪若梦…… 顾珺雯见她沉默,道:“看来舞儿已有怀疑对象,打算怎么做?” “家族子弟都会用红藤砂在身上打上印记,这个印记会跟随灵魂,一辈子都洗不掉。” 顾珺雯冷声道:“舞儿是想扒人衣裳,从头到脚地检查?” “这是最好的办法。”江莺歌没有注意到顾珺雯冷下来的脸,“我不会打草惊蛇,借泡温泉的名义看一眼就行。” 顾珺雯:“……” 看别人就算了,还要脱衣服和别人泡澡,被人看。 “如果她是若家人,不可能和你共浴。”顾珺雯安抚道,“我让影子盯着她便是。” 江莺歌不愿怀疑纪若梦,但最近纪若梦的行为真的是越来越怪。 十年前,江莺歌同纪若梦喝酒的时候,问过纪若梦为何书房中的画都不见了。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江莺歌想起来孙公明房里那些眼熟的书画,像是纪若梦的笔风,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才会想再看一看。 原来,那个时候江莺歌就对纪若梦产生怀疑了,而纪若梦显然也在防着她,从始至终都不会谈及曾经与过往。 就算现在江莺歌去找纪若梦试探,只会无功而返,让影子盯着纪若梦才是上策。 “好,听你的。” 得到答复,顾珺雯总算展颜,伸手牵着江莺歌,道:“不论纪若梦是不是若家的人,只要她日后不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对她怎样。” 江莺歌抬头看她。 实在没想到顾珺雯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明白,这不是大度,也没有人会对几次三番害自己的人的大度。 她抱紧顾珺雯的腰,恨不得把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你怎么这么好。” 顾珺雯没有回答,她拍了拍江莺歌的后背,清冷的目光没有任何柔色。 放过? 她被识海之痛折磨了几十年,怎么可能放过若家人,不过是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罢了。 第170章 海域是一片极为广阔的海洋,而海洋底下有连绵的山脉,那个地方…… 海域是一片极为广阔的海洋,而海洋底下有连绵的山脉,那个地方便是秘境的入口。 由于整个陨仙秘境会随着时间而流动,所以得等秘境流动到合适的位置方可入。 江莺歌环顾四周,这次的地级秘境吸引了许多强者,除了眼熟的天衢宗、药宗、乐仙宗等等,还有一些修仙家族和散修。 乐仙宗因为罗玉忌惮若家,所以明面上和玄霄宗很生分,剑宗则不然,有过剑道交流的情谊,两宗弟子很自然地聚在一起攀谈。 初夏作为剑宗最杰出的弟子,自然也在当中,她过来和江莺歌打了声招呼,随后问:“玄霄宗竟是顾宗主亲自带队么?” “带队的是陌渊长老,宗主不一定会出手。”江莺歌实话实说。 若非玄霄宗还需要高修为的长老坐镇,筱雨长老也会亲自带上一队人。 “我听闻魏宗主在闭关?” 初夏点头:“师尊有望踏入渡劫期,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出关,其实这次秘境,师尊是不想让我来的,可我若是一直躲在师尊的羽翼下,又如何能成长,师尊说不过我,也只好同意了。” 江莺歌倒是能理解魏晨之的担忧,毕竟初夏是他唯一的弟子,所以这次剑宗带队的是太上长老沈青宁,修为不比魏晨之差,在分神巅峰。 沈青宁的面貌看着成熟有韵味,眼神温和,正同顾珺雯谈论着今日的天气。 由于海上的天气变化多端,今天正好没有日光,且时而刮来一股强风,卷着海浪往人身上泼。 沈青宁说:“没有日光,我就怕那些魔奴不抹那些异香,光明正大混入我们之中入秘境。” 说起这个,玄霄宗的弟子们也心有余悸,他们都听闻何峥嵘被人搜魂后成了傻子,而那人还顶着何峥嵘的脸混进兴和堂,杀了何长老。 而在此之前,还有魔奴混入药宗,并且借着何峥嵘需要重考的名义被玄霄宗迎进了大门,若不是江莺歌察觉怪异,大家到现在也不知道魔奴竟然有避光的手段。 难怪连沈青宁这样的强者也会杯弓蛇影了。 “兵来将挡,不必忧虑。”顾珺雯淡淡回了句,神情自若。 沈青宁点头:“没有别的办法找出魔奴,也只能如此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 顾珺雯身上还有一节天魔断指,断指溢出来的魔气只有魔奴能炼化,但正道修士不是每个人都如顾珺雯这般道心坚定,反而碰见魔气会心生恐惧,所以断指的存在没有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谈话也就到此为止。 没多久,上空又陆陆续续飞来许多人,有些人穿着宗门服饰,剩下穿着随意的人,不是散修便是家族子弟。 家族子弟能派来的元婴期并不多,三三两两,还需要家主亲自带队才能凑成一队前可攻、后可守的队伍。 至于散修,背后没有依靠,能独自前来地级秘境,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全在化神初期到后期。 他们平日里不是闭关就是在某处深山老林里修身养性,若非今日的地级秘境,江莺歌还真不知道散修当中会有那么多强者。 心中无疑是震惊的。 但一旁的初夏却说:“散修的资质终究有限,最高的成就也只有化神后期,所以地级秘境便是他们唯一突破的机会。” 闻言,江莺歌仔细观察了一番,散修的外貌都在暮年之期,而修士的修为越高,才有驻颜之效。 显然这些散修是在中年或晚年之时才摸到炼气门槛,往后依靠勤奋和气运一步步修炼到化神期。 不知为何,江莺歌想到了苏晴和苏岚,她们姐妹二人受天赋所限,未能入得玄霄宗。 江莺歌也只是听人说,黑药村改了名,在玄霄宗的监管下,村里的人现在以种植药草为生,而苏晴和苏岚曾经又是商贾之户,村里的生意自然而然交给她们负责。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倒是混得风生水起,但也注定二人与修道无缘了。 初夏又指了指其中一群人,道:“我还以为沈家家主死后,沈家没有精力再探此次的地级秘境。” “沈家?”江莺歌疑惑。 是以前把沈明的死扣在她头上,然后千里来荒岭追杀她的那个沈家? 初夏说:“嗯,沈言的孙子沈聪,上个月死了,沈言悲伤过度,心血阻塞也跟着去了,现任家主是沈言的次子沈墨。” 如此说来,沈家只剩沈墨。 这一切会是巧合么? 江莺歌想到顾珺雯以前说过,修仙家族手足相残是常事,也是族内之事,所以不管是不是巧合,旁人都无权过问。 第179章 一个小小的家族就这么多事,等进了秘境,那局面只会更加混乱,不过有顾珺雯在,她相信玄霄宗会是个例外。 接着,初夏诧异道:“怎么连魅影阁的少阁主也来了,她的修为不是金丹后期么?” 闻言,江莺歌的目光一扫,果然在人群中看见了红叶,以及红叶身边的林珊和一名老者。 江莺歌皱着眉。 初夏是魏晨之的弟子,认识红叶倒也不奇怪,反而是红叶出现在此地才怪异。 一来,红叶修为太低了。 二来,就算魅影阁想从秘境里捞好处,那也该是修为更高的叶云愁亲自领队。 思来想去,许是魅影阁内部出了问题,若是如此,那江莺歌也不好多问。 没多久,阴沉沉的天空开始下起了雨,原本就不太平静的海面此刻更是汹涌地要将人给吞了去。 四周的灵气也越来越浓,渐渐泛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每吐纳一口气,可抵得上三日修行。 很显然,秘境快开启了。 江莺歌把灵力凝聚在眼部,目光下意识地寻找顾珺雯,可她只能勉强看见面前的人影,再远一点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刚要飞近些,手腕就被人拽住,熟悉的苦涩冷香在鼻尖下萦绕,瞬间定住了江莺歌。 “莫动,不然连我也找不准你的位置。”顾珺雯轻声说道。 江莺歌看了看四周,才一会的功夫,已经连人影都没了,只有展开灵识,才能感觉四周有人,她震惊问:“这雾能屏蔽灵识?” 顾珺雯说:“嗯,等入了秘境,雾气的浓度会更高。” “难怪都说地级秘境凶险,还没进去,灵识便受到了限制,我现在只能感知百米之内的事物。” “嗯?”顾珺雯诧异,“我也只能感知几里内的事物,看来舞儿的灵识要远超同阶修士。” “不一样,你有伤在身。”提到顾珺雯的伤,江莺歌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师娘,丝丝的忧虑爬上了眉梢,又很快收敛着补充道,“所以等会入了秘境,身体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同我说。” “嗯。” 顾珺雯的应声听起来很淡,有种不太愿意听话的感觉。 江莺歌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一旁的初夏说:“我时常听师尊说,顾宗主是不好相处的人,这次来探秘境,师尊也再三叮嘱过我,不能随着性子说些没大没小的话,现在看来,顾宗主能和江医师相处得这般融洽,显然是我师尊也误听了外界传言。” 江莺歌忘了身边还有人,被这该死的雾迷住双眼,只看得见顾珺雯一人,在初夏开口的瞬间,她的心脏差点骤停,生怕被人看出什么。 深吸一口气,江莺歌挣脱了顾珺雯的手,平缓心情后说:“他们不过是想了解宗主,却又找不到途径,只能道听途说罢了。” “确实,只是传言多了,大家难免就会相信这些话。”初夏作揖,诚恳道,“我师尊也并不是对顾宗主有什么看法,只是不了解罢了,若之前师尊有冲撞之处,我便代他向顾宗主赔个不是。” 初夏话里的意思是指魏晨之拿婚约要挟顾珺雯一事,事后也没有要道歉的意思,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初夏是觉得师尊这样的作派不对,所以才会提起这件事,亲自给顾珺雯道歉,表达剑宗的善意与歉意。 江莺歌觉得初夏为人不错,倒是有几分性子像竹溪,反观魏晨之…… 幸好没把人养歪了。 顾珺雯抿着唇,被抽空的手心很快没了余温,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凉薄:“我本就欠了剑宗人情,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师尊做的就是不对。” “是不对,不过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有许多无奈,你既然作为他的弟子,想必剑宗的未来也会交付于你,他做不好的事,你可以选择去做好。” 初夏点头:“我明白了,多谢顾宗主指点。” 顾珺雯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不必言谢,沈青宁在找你,莫要让她担心。” 闻言,初夏拿出传音石去找沈青宁了,她的身影很快没入白雾中消失不见。 江莺歌这时才道:“初夏和大师姐一样,一身的浩然正气,剑宗若能交到她手上,将会是下一个玄霄宗,但前提是能活到那个时候。” 顾珺雯伸手,报复性地曲指弹了下江莺歌的额头:“别人的事少操心。” 江莺歌笑着揉了揉额头。 心中的甜意在白雾的掩饰下变得愈发浓郁,控制不住地抱紧了顾珺雯。 “我只操心你,可以了吧?” “甚好。” 第171章 白茫茫的雾中,浮现出一道数十丈之高的黑影,海浪撞上黑影后回…… 白茫茫的雾中,浮现出一道数十丈之高的黑影,海浪撞上黑影后回卷出破碎般的响声,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前,那片黑影已至眼前。 像山顶的一角,只不过是座荒山,山壁极其不规则,突出来的地方很尖锐,和妖兽的利齿一样。 接着海面出现漩涡,渐渐变宽变大,连同四周的白雾都被吸了下去。 视线开阔的瞬间,江莺歌便自觉地和顾珺雯保持一定距离,规规矩矩做好医师本分。 旁人并未察觉顾珺雯那张清冷的脸有什么微妙变化,注意力全在下方的漩涡。 “秘境开了!” 不知是谁喊出声,随后一大群人往漩涡里堕入,玄霄宗由陌渊长老负责领队,他不动,弟子们自然也不会动。 待人数少了许多,陌渊长老才大手一挥,带着人飞入漩涡当中,剑宗紧随其后。 一入秘境,江莺歌便感觉到四周磅礴的灵气涌来,还伴随着阵阵湿气,视线不可避免再一次被白雾遮住,好在不影响耳力,以她的五感,耳力也是要比同阶修士强上不少。 稍微凝神就能听见众人踏空而落的呼啸以及潺潺不止的水流,没有异常,不过此处山壁太过尖锐,有的人落得快,一个不慎被磕碰到,疼得直抽气。 不一会,众人平安落地。 只是四周有很浓郁的血腥味,连江莺歌也不确定味道是从哪个方向飘来的。 陌渊长老出声,让玄霄宗弟子循声往他身边靠拢,其余宗门和家族也效仿着陌渊长老,把人都聚集了起来。 江莺歌眯着眼睛,边走边在白雾中寻找顾珺雯的身影,却突然感觉脚下传来异动,想也没想便往高空一跃。 紧接着,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乍现,压在众人头顶上方,发出一阵刺耳的低鸣,回荡在四周。 沈青宁大喝一声,组织门下弟子率先出手试探黑影,各种形状不一的剑在白雾中散发着绚丽的寒芒,似流星雨一般环绕在黑影周身。 但黑影过于庞大,利剑没入它的躯体里好似跌入了深渊一般,并未给它造成致命伤,而它的尾巴只是轻轻一扫便成了一场天崩地裂的浩劫。 狂风不止,碎石纷飞。 哪怕是元婴期的江莺歌都难以稳住身形,更别提金丹后期的红叶。 她有些担心,施展灵识感应到修为最低的红叶在前方不远处,于是迎着风飞了过去。 红叶被林珊护在身后。 而魅影阁的阁老只在一旁冷眼看着,似乎不太满意红叶这位羸弱的继承人,哼了一声道:“叶云愁已死,你还要继续躲在他人庇护下?” 风虽大,但江莺歌听清了。 她很是震惊,后背发凉。 叶云愁好歹是分神初期的强者,又是魅影阁阁主,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死了? 还不待她上前询问,手腕忽然被人拽住往后扯,接着眼前划过一道又长又粗的尖刺,转瞬间没入了白雾之中,转而袭向他人。 耳边是各种术法造成的轰鸣声,但纪若梦关心的话语仍旧传入耳:“你还好吗?” “我没事。”愣神间,江莺歌下意识问了问,“刚刚那是什么?” “是万足龙的脚。” 光是脚就如此庞大的万足龙,那它的躯体也许能盘下一座山,难怪剑宗那么多元婴期联手也只能伤它皮肉。 纪若梦拉着江莺歌不断往后退,又道:“你是医师,那只妖**给别人处理就行,万不可靠太近。” “纪姐姐,你放手。”纪若梦的力气太大了,江莺歌挣不脱,甚至被捏得有点疼,“我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还会和她在一起?”纪若梦抿着唇,转过头看着江莺歌,自嘲道,“那天我都看见了,看见她亲了你。” 江莺歌脸色有点难看,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时刻都被纪若梦监视着:“所以呢?” 纪若梦手上的力道又拽紧几分:“你还不明白吗,顾珺雯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以她的修为,早就发现了我,倘若她顾及你的名声,又怎会当着别人面做这些唐突之事?” “不唐突,我也愿意的。”江莺歌叹息,“师姐,松开手吧。” “你……”纪若梦气结,气江莺歌不叫“纪姐姐”了,而是陌生的师姐,更气江莺歌说的不唐突,这代表着两情相悦,“为什么非得是她?” 第180章 “喜欢是一件简单的事,哪有为什么。”江莺歌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捏断了,她不想再说什么,体内调动灵力,用力抽手,却还是纹丝不动,反而疼得手腕使不上力,“师姐,放手吧!” 纪若梦的唇瓣颤抖着,死死盯着江莺歌,意有所指道:“放手,如何能放……”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光芒袭向了纪若梦的手,纪若梦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腕一阵刺痛,顿时泄力,松开了江莺歌。 纪若梦捂着手腕,冷眼看着挡在江莺歌身前的顾珺雯,她知道方才那一击只是警告,否则这只手定要废了。 其实,就算真废了,纪若梦也不会太在意,反而是江莺歌一言不发的样子让她更为痛苦,但此时此刻,她又不得不咬牙忍着:“宗主这是何意?” 顾珺雯一双寡欲的目光透着刺骨的冷,道:“舞儿的手腕都被你捏红了,我不过是让你松手罢了。” 闻言,纪若梦看了一眼江莺歌的手腕,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有一大块青紫色,可见她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顿时自责道:“我不是有意的,抱歉。” “你与其在这道歉,不如同剑宗一起斩下万足龙。”顾珺雯语气淡淡说道。 纪若梦身为玄霄宗弟子,自然得听令于顾珺雯,即便有多么不情愿,还是道了一声“是”后,提着剑转身消失在白雾中。 顾珺雯这才执起江莺歌的手,指腹轻轻揉着青紫的地方,问:“可疼?” 其实也还好,不怎么疼。 但听着顾珺雯关心的话语,不知怎么的,江莺歌心里涌现一片酸涩,转而道:“疼的。” 顾珺雯动作一顿,抬眼道:“知道疼,以后就离她远一点。” 江莺歌乖巧点头。 顾珺雯见状,也没了脾气,拿出一瓶上好的伤药抹在江莺歌的手腕上,接着又道:“纪若梦外出历练这些年留下的痕迹,我派影子查过,结果什么也没查到。” “药店、收兽皮的商贩、组队信息、客栈、饭馆全都没有她的痕迹,若非必要,舞儿万不可再和此人单独相处。” 一个人外出历练,多多少少会留下痕迹,若一点也找不到,无非就是心中有鬼,刻意隐藏。 纪若梦这个人,仿佛全身都笼罩在阴影下,让人看不清真面貌。 江莺歌已经不确定下一次再和纪若梦单独待在一起,自己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即便顾珺雯不提醒,她也会离纪若梦远远的。 “对了,我刚刚无意间听见魅影阁的阁老说,叶云愁死了。” 顾珺雯听闻,松开了江莺歌的手,目光微微出神,嗓音却异常平静:“难怪魅影阁会把红叶送进来。” 虽然顾珺雯明确表明过和叶云愁之间没什么关系,可说到底是相交多年的老友,江莺歌还是从那双清冷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悲戚。 她理解她的悲伤。 因为若家,顾珺雯身边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像一个挥之不去的诅咒,所以别人敬仰她的同时也害怕她。 高处本就不胜寒,而若家竟还要让顾珺雯孤独地活着,被识海之痛折磨至死,是何等的怨气冲天,不死不休。 “能不声不响杀了叶云愁,十有八九是潜伏在魅影阁的细作所为。” 江莺歌说:“就算是细作也很难杀了叶云愁,除非那人对叶云愁来说,是熟人,不必防备。” 顾珺雯点头,道:“有理,我们能猜到的事,想必红叶也能猜到,倒也不必我们费心,不过这次秘境一行,我们得在暗中多帮衬着点红叶,算是我还叶云愁的人情。” “好。”江莺歌没有异议,毕竟她自己也欠了红叶许多人情。 顾珺雯随即敛着眸中冷芒,看着身边的江莺歌像暖阳一般生辉,心底也是一片柔荑。 有一点她没告诉江莺歌。 以叶云愁的修为和背景,若家是不敢轻易动的,这次冒着牺牲一枚暗棋的风险也要除掉叶云愁,那定是叶云愁查到了什么。 若想知道,红叶是最佳的突破口。 帮衬红叶,不过是借机套话罢了,如此不通人情、善于攻心的做派,就没必要让江莺歌知道了。 没多久,万足龙被围殴到力竭,那庞大的身影往地底下钻,试图逃走,但沈青宁也不是吃素的,一剑破空斩,斩断了万足龙开辟的空间,引得地底震动,开裂出数不清的细纹。 万足龙一声哀嚎,它的身躯也连同这一剑被贯穿,鲜血跟瀑布似的不断喷涌流淌,眨眼间,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口鼻。 随着笨重的身躯应声而倒,万足龙发出一声长啸,预示着它的生命即将终结。 可还不等众人反应,四周一声又一声地嘶吼回应了这声长啸,使得沈青宁也变了脸色。 “不好,它在呼唤同伴。” 第172章 白雾中,巨大的黑影一个个拔地而起,好似连绵不绝的山峰,眨眼 白雾中,巨大的黑影一个个拔地而起,好似连绵不绝的山峰,眨眼间,渺小的众人好似落入了峡谷里。 这下,原本想保留实力的修仙家族和散修也不得不变了脸色。 这么多万足龙,根本来不及杀,反而白白将时间浪费在此地,所以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逃。 修仙家族带领族中子弟边打边退,至于散修,因为是个人,逃起来更快更方便,率先跑没了影。 场面一下变得乱哄哄。 沈青宁冷哼一声,仗着自己修为高,一剑就劈出一条缝隙,让门下弟子逃出包围圈。 玄霄宗离剑宗最近,陌渊长老便捡了个现成的,也让弟子们顺着缝隙跑了出去。 战力最强的两大宗门都跑了,其余宗门自然不会留下当炮灰,各凭本事往四处散开。 趁着众人慌乱,顾珺雯传音给陌渊长老,让他暗中照看红叶,随即单独带着江莺歌离队,前往那些已被标注过的传承之地。 虽然这么做,陌渊长老可能会担心,但寻找江善的手册,不能让若家的眼线察觉,而这是能避开眼线的好时机,自然不能错过。 只是,离开队伍后,没了旁人帮衬,江莺歌的压力便会倍增,其主要原因是不能让顾珺雯过多使用灵力,一旦遇到妖兽,得由江莺歌负责击杀。 秘境里的妖兽异常强大,对驱兽香也有抵抗力,只能收敛气息避开妖兽,步行前往第一处传承之地。 江莺歌看着地图,后环顾四周,见地上有凹凸不平的痕迹,还时而有银光流动,道:“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地脉,得穿过地海才能到传承之地。” 地海已经被血染红,所以又叫血河,据说地海里残留着一位魔族大能的意识,会魅惑渡河者,倘若意念不坚,便会在此地迷失,丢了神魂。 江莺歌对自己和顾珺雯有信心,觉得渡河不是什么大问题,自然没有注意到顾珺雯的眉目闪过一丝忧虑。 就这么步行半日,四周的薄雾淡了许多,也没遇到妖兽,但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带了股血腥味。 血腥味里还夹杂着海腥味和腐臭,越是往前走,味道越浓。 耳边隐约听见哭泣声。 正当江莺歌疑惑时,手腕被拽了一下,她回过头看顾珺雯,见她脸色很不好,连忙伸手探了下脉。 灵脉如常,但体脉却紊乱。 体脉连心,心动则乱。 “你在怕什么?”江莺歌问。 顾珺雯也说不上来,她皱眉说:“可能是血腥味太浓了,我有些透不过气。” 江莺歌听言,倒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顾珺雯的洁癖发作,便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让顾珺雯捂着口鼻,随后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帕子上有江莺歌的味道。 顾珺雯胸闷的感觉因此淡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等到了血河边,心口更是堵上了一块石头,头也昏昏沉沉。 江莺歌倒跟没事的人一样,道:“我们怎么渡河,是要飞过去吗?” 顾珺雯强撑着道:“曾有修士凌空踏河,最后却成了血河里的一员。” “如此说来,血河里全是尸首?” 顾珺雯点头:“嗯,死去的修士堕入血河,尸身不腐,仅剩追逐灵气的本能,成了活尸,所以我们得乘舟过血河。” 江莺歌买了许多的灵器,其中就有舟,但因为舟的材质很沉重,若是不用灵力催动就会沉入血河,自然不能用。 只能伐木临时造一艘。 还好血河边上有不少的树,这些树因为被血河侵染,树干叶子都成了红色。 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江莺歌也能一剑将树斩断,三下五除二便做好了木筏,顺手还削了个划桨。 木筏稳稳当当浮在水面上,偶尔会有殷红的水流从细缝冒出来,再流淌回去。 江莺歌扶着顾珺雯的手,把人接上木筏,见她面色依然没有好转,又担心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莫担心,我没那么脆弱。” 第181章 顾珺雯负手立在木筏前头,江莺歌在后方划桨,四周放眼望去是一片赤红,再远一点便是茫茫白雾。 起初还是风平浪静,可不一会便有细微的哭声传来,像是由远而近,又像是在耳边。 扰得顾珺雯头疼不已。 她强忍着不适,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藏在白雾里的影子,那影子飘忽不定,不容易捕捉,而扰人的声音便是他发出来的。 顾珺雯回头看了一眼江莺歌,江莺歌并未察觉影子,也未曾受到声音的干扰。 如此,她便宽了心。 随后,顾珺雯凝聚一抹神识,飞速追上那影子,影子没有察觉神识的靠近,还在那里呜呜嗷嗷发出刺耳的声音。 影子没有完好的身体,而是一张快要溃散的脸,这是上古弥留下来的残魂。 残魂不止一缕,他们藏在白雾中,已经包围了木筏,江莺歌修为低,所以感知不到。 对付残魂,不能用常规术法。 神识和雷系术法最为便利。 顾珺雯敛着眸,若不想江莺歌担心便不能被发现,雷系术法自然用不得,况且用了术法便会遭到尸海袭击,只能调动神识对四周的残魂展开补杀。 残魂没有意识,只是本能地反扑向神识,一场看不见的厮杀引得海面翻涌,白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可他们数量太多了。 不一会,顾珺雯便因头疼而收回神识,残魂没了牵制,又扯开了嗓子嚎哭,那刺耳的声音像钩子,使劲勾着她的魂往外扯。 直到识海发出碎裂的声音,顾珺雯连忙闭眼检查识海,不知为何会有一块残缺的镜片深藏在她的识海中,此刻镜片因残魂而碎,耳边反到清明了。 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愕然发现自己正身处凌霄峰山脚下的一处丛林里,而她的视线中,江莺歌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舞儿……” 顾珺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能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所以见到江莺歌这么躺在地上,心脏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她想把人抱起来,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站在江莺歌身边,颤抖道:“怎么会是你……” 顾珺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不可置信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江莺歌死了。 被顾珺雯一掌拍死的。 清醒后,顾珺雯像是没了灵魂,心里空空荡荡,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尸体抱到凌霄峰,也不知道叶长老何时安葬了江莺歌。 没了最后一丝希望,她就和叶长老一样,每日过得浑浑噩噩,以往能忍受的识海之痛也忍不住了,直接痛到失去了意识。 醒来就看见竹溪泪眼婆婆地跪在地上,祈求她喝药,祈求她不要放弃。 可江家人死绝,顾珺雯哪里还能见到希望,她和将行木就的老人一样在等死,只不过等的过程要比任何人痛苦。 痛苦到每一日都是折磨,一年四季望不到尽头,堪比十八层炼狱。 因她时日无多的消息走漏,剑宗那边派人来退婚,魔奴也因此更加猖狂。 没了顾珺雯震慑,到处都能见到魔奴造成的悲剧。 黑药村灭亡,天阑城也大乱。 叶云愁因救红叶中了毒,不治身亡,而红叶竟与林珊刀剑相向……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等顾珺雯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血河的对岸,安全落地。 江莺歌焦急地拽着顾珺雯,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何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顾珺雯想起方才的回忆,四肢顿时发凉,忙不迭地把江莺歌抱紧,只有怀里的温度才能使她放松,如果失去了,她会疯的。 “锦之?” “我没事。” 顾珺雯抬起手,用指腹描绘着江莺歌的眉眼,渐渐与记忆中衣衫不整的形象重合。 原来,那个让她吃味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她很庆幸,同时也自责,自责为何醒来的时候没有控制好打向江莺歌的那一掌。 要知道渡劫期全力一掌,哪怕是化神期的修士也承受不住,更何况是金丹初期的江莺歌。 是她,亲手杀了最爱的人。 这一份痛楚,恐怕会在心底徘徊一辈子,比识海之痛更加难熬。 顾珺雯接受这样的惩罚,是她活该,是她欠了江莺歌,这辈子得用一生去弥补。 江莺歌见顾珺雯皱着眉头,一时间迟疑道:“真的没事么?” 顾珺雯颔首:“没事,倒不如说因祸得福,我知道了魅影阁的内贼是谁了。” 江莺歌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顾珺雯又道:“是林珊。” 闻言,江莺歌下意识否认,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 她看得出来,红叶喜欢林珊,而林珊对红叶的感情也不一般。 倘若林珊是内贼,那不就代表叶云愁死在了林珊手里,那她们两人得有多痛苦啊! 感情上,江莺歌不愿如此。 可理智上,江莺歌相信顾珺雯的判断,她喃喃自语道:“玲儿的代号是零二,林珊难道是零三?” 顾珺雯点头:“零三不仅善于琴技,还精通蛊惑人心的话术,她与红叶朝夕相伴,红叶自然受不住蛊惑。” 是了,以红叶对林珊的维护和喜爱,林珊确实有极大的机会窃取到魅影阁的机密,且还能不被查到。 第173章 穿过地海后,便来到了传承之地的入口,由于此地的传承已经被人…… 穿过地海后,便来到了传承之地的入口,由于此地的传承已经被人取走,故而保护传承的仙力也已经消失,成了一片荒芜之地。 江莺歌和顾珺雯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四周的墙壁上,有许多前人留下的打斗痕迹,有的墙面被打穿,柱子断裂,天顶蜿蜒的裂痕一路延伸至黑暗看不见的地方。 即使过去几百年,弥留的硝烟依旧充斥着口鼻,仿佛这一场战争并没有真正结束。 越是往里走,破败感越重。 到处都是碎石,走起来磕磕绊绊,偶尔会有尖锐划破长靴上的花纹,严重一点的,还差点将入口给堵死,完全看不出此地的传承是哪一种。 江莺歌一掌震开乱石,清理出一条勉强可以走的路,随后转身和顾珺雯说:“这里有好多岔路,我们该往哪里走?” “不必纠结,江善的手册不在这里。”顾珺雯蹲在一块碎掉的石板面前,抬手弹走石板上的灰尘,“这上面的字是用剑刻出来的,剑意还未散。” 江莺歌走过去看了看。 很多字都缺失了,但最后几个字还保留完整,写着可得吾剑意,显然这里的传承适合剑修,而她要找的传承是有关医术的才对。 “既然这里没有,那我们抓紧去下一个传承之地。”江莺歌拿出地图寻找最近的一处传承点。 可惜,地图上虽然标出了传承点,却没有人会说出自己得了什么传承,所以只能一个个找过去。 时间紧迫,确定方位后,江莺歌便和顾珺雯离开了此地,可层层相叠的山林走起来实在费时费力,只得踏空飞行。 高空中会有许多怪异的鸟类,大部分实力不强,却一见到修士便群起而攻之。 江莺歌才飞行没多久,就被眼前黑压压的鸟群围着啄脑袋,她一吃痛,火焰由内向外迸发,瞬间点亮了灰蒙蒙的四周。 鸟群被火灼伤,带着焦黑的羽毛乌泱泱退去,却还未待江莺歌松口气,折返的鸟群又唤来一只硕大的鸟,像是来给它的跟班撑腰,气势汹汹地发出怒吼。 大鸟有四对翅膀,飞行速度极快,加之鸟群从中作梗,一个不慎,江莺歌便被鸟嘴戳出许多伤口。 即便如此,江莺歌也未曾退一步,反而还分出心神盯着顾珺雯那边的情况。 就…… 很鲜明地对比。 但凡靠近顾珺雯的鸟,全都被电死了,所以顾珺雯身边是空空荡荡的。 江莺歌咬着牙,明明下定决心要保护好顾珺雯,不让她使用灵力,此时此刻,打脸竟来得如此迅速。 她不再保留,手腕翻转,一张灵符便被捏在指尖上,随着灵力灌入,灵符化作流光射向大鸟,炸出一道漩涡,将鸟群强行卷了进去。 视线顿时清明不少。 大鸟则扇动着翅膀,以极快的速度逃离了漩涡,化作一道黑影向着江莺歌袭来。 江莺歌也不慌。 大鸟看似脱离了漩涡,但强劲的气流还是会影响到大鸟,甚至有好几根羽毛都被扯了下来,费很大的劲,刚到江莺歌面前,便被银针刺瞎双目,带着惨叫声溃败而逃。 江莺歌舒口气,转头便见到顾珺雯那张绝色容颜映挂着淡淡笑容,莫名有种被击中心脏要害的错觉。 “不错,倒是有几分剑修的果决。”顾珺雯来到江莺歌身边,用指尖点了点江莺歌的额头,将人点醒,“以后遇到这种状况,无需顾虑太多,理当全力以赴才是。” 第182章 顾珺雯看出来江莺歌的顾虑,面对不算太强的妖兽,不敢使用灵符,也不敢用药,是害怕后面遇到更难缠的妖兽,从而留了一手。 可在秘境里,连顾珺雯这样的强者都得小心翼翼,哪里容许江莺歌瞻前顾后,每一次的战斗,都该尽全力才是。 想通后,路上再遇见妖兽,江莺歌便不去计较得失,打不过,该用灵符就用,这么一路轰炸下来,到处都是妖兽的尸首,有些带毒性的妖兽,会被江莺歌取毒备用,其余的只好放弃,毕竟她来秘境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些身外物。 可紧赶慢赶,接下来几处传承之地不是和剑修有关,便是和术师相关,都与医师传承无关。 眼看地图上的标记越来越少,江莺歌是愈发焦虑,免不了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万一江善并没有透露过传承地点,那么又该去哪里找呢…… 可是以江善的为人,定会将所走过的秘境记载在图册里,从而交给他人完善秘境的地图才是,但她就是怕那个万一…… 忽然,前方炸起一片烟尘,一股极强的灵力由远及近袭来,江莺歌连忙打出一道防护罩,进行抵御。 好在她们离得远,等这股灵力贴近后,威力也所剩无几了。 “那边好像有人。”江莺歌道。 顾珺雯说:“过去瞧瞧。” 江莺歌没有反对,就怕那边的人是玄霄宗弟子,所以跟着顾珺雯飞了过去。 远远地,江莺歌便见到了一只未曾见过的巨兽,其身如猛虎,三眼四爪,身上布满鳞片,背脊长满倒刺,有二十丈之高,威猛无比。 而被巨兽追杀的那帮人,是合欢宗的弟子,合欢宗以媚术而闻名,风评虽然差,但不是什么坏人。 就在江莺歌思考要不要救人的时候,顾珺雯已经闪身而去,一道雷光直直从掌心迸发,击中巨兽。 那巨兽的鳞片极其坚韧,似乎能抵御术法,雷电在它周身游走一圈,未能造成伤害,反而将其激怒。 巨兽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睁开,江莺歌仅是瞥了一下,便心神激荡,仿佛有什么东西扯住灵魂,不断往外拽。 在这一刻的瞬间,她便知道这不是妖兽,而是上古大妖噬魂。 噬魂额头上的东西不是眼睛,是定魂珠,乃世间极其珍贵的宝物,可养魂魄,亦能稳定心神。 江莺歌已经无法思考,连忙闭上眼睛,静心打坐,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神魂。 耳边虽充斥着天崩地裂的响声,但她浑然不惧,只管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合欢宗的弟子亦是如此,为了稳住神魂,不得不在危险的地方原地打坐。 现在,只有顾珺雯有一战之力,手持神剑,与噬魂斗上了高空。 噬魂明显察觉到顾珺雯不好对付,身上的鳞片闪耀着阵阵光芒,竟然挡住了顾珺雯的剑。 不过下一瞬,顾珺雯手腕翻转,神剑从她手中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影出现在噬魂上方,像一座山压得噬魂一动不动。 神剑光芒万丈,雷电跳跃。 噬魂知道自己抵挡不住这一剑的威力,又扯不出渡劫期修士的神魂,就在它准备遁走的时候却被神剑斩尾。 没了尾巴,噬魂便找不到平衡,从半空中跌落,狼狈地滚了一身泥巴。 它一怒之下,把视线对准弱小的江莺歌与合欢宗的弟子们,额间光芒大盛,众人顿时露出痛苦的面色。 江莺歌默念凝神炼识诀,用强大的灵识保护着神魂,勉强减轻了痛楚。 但其他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修为低的人,已经脸色泛白,没了生息。 直到神剑斩下噬魂首级,众人瞬间晕倒,这才得以解脱。 江莺歌睁开眼睛,擦了擦额间的冷汗,随后想要站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不必起身,就在此地歇着。”顾珺雯捏着血淋淋的定魂珠走来,将其用水流冲洗干净,接着道,“定魂珠能减轻我的识海之痛,即便找不到江善的手册,舞儿也不必过于忧虑了。” 江莺歌明白了。 顾珺雯一早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所以在看见噬魂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不顾一切地取珠了。 幸好没有发生意外,江莺歌后怕道:“定魂珠只是延缓识海之痛,治标不治本,以后不可再像这般挥霍灵力。” 顾珺雯柔声道:“好。” 江莺歌在身边铺了一层布,顾珺雯老老实实坐下调息。 和噬魂一战看似轻松,实则耗费不少灵力,好在定魂珠在手,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游走,竟也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奕奕。 没多久,那些昏迷的人也陆陆续续醒来,只是有些人受了极大的内伤,而有些人则像是得了失魂症一样,双目没了神采,无论怎么唤,都没反应。 江莺歌给他们看了一下,内伤能治的,她都出手治了,至于丢了魂的人并不是真的丢魂,而是受到噬魂的攻击,导致三魂散了七魄,她实在无能为力。 合欢宗的人并不会胡搅蛮缠,他们派了几人,把散了七魄的弟子给送出秘境,随后同和顾珺雯道谢,却又觉得单单只是口头感谢太过礼轻,思来想去,便把江莺歌偷偷叫到一旁,得给过去一本书籍。 江莺歌瞥了一眼,顿时明白合欢宗的风评为何如此之差,哪有人会送不熟的人双修功法,实在是唐突,也羞人。 当真是接也不是,不接的话……有点违背本心。 是的,江莺歌想要这本书,可碍于面子,实在难以下手。 “江医师,这本功法不单单只是双修,亦是本门媚术心法,媚术多种多样,若能修炼极致,可一眼摄魂,即便小有所成,也能抵御他人摄魂术。” 闻言,江莺歌接过来翻看。 原来这书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双修图册,而是详解了双修的弊端和优点。 其中便有采补之术。 至于媚术,讲究根骨。 江莺歌的根骨是至纯,骨子里和媚不沾边,自然不适合修炼媚术,不过多学学,对她来说也并无坏处。 第174章 顾珺雯拿了定魂珠,所以噬魂的尸体便交给了合欢宗,算是为玄霄…… 顾珺雯拿了定魂珠,所以噬魂的尸体便交给了合欢宗,算是为玄霄宗结个善缘。 合欢宗弟子感激不尽,又留了点丹药给江莺歌,这才把噬魂的尸体收进储物袋,告辞离去。 至于那本书…… 早被江莺歌藏进储物袋。 顾珺雯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也不戳穿,又或者说是乐见其成,所以等江莺歌收好东西,她才问道:“还剩几处传承之地未曾探过?” 江莺歌看了眼地图:“还有三处,最近的一处靠近火沙绝地,据说此地温度极高,需要消耗大量灵力护体,我有点担心你的身体,要不先去另外两处传承之地看看?” 即便有定魂珠护身,也只是暂缓顾珺雯的伤势,贸然进入火沙绝地还是不太保险,倘若另外两处地方能寻到江善的手册,那自然是万事大吉。 “好,都听舞儿的。” 江莺歌垂着眸。 她得做最坏的打算,告诫自己要藏好心中的彷徨和焦虑,不再让顾珺雯看出来。 “那便先去此地瞧瞧。”江莺歌指了指立在丛林中的传承之地。 即便此地的传承没有了,也因为丰富的灵植而吸引了大批的妖兽,虽然危险,但江莺歌不能像以往那般畏缩。 只是秘境里的妖兽不比外界的妖兽,似乎所有的能力都得到了异常的提升,例如之前遇到的万足龙,高耸入云,比她在白雾之森遇到的万足龙妖大上十数倍。 就连最弱最胆小、繁殖力最强的兔子,一招阳火诀都烧不死,反而引来兔子的围殴。 被兔子围殴,这在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兔子东躲西藏的份,哪里能轮到兔子蹬鼻子上脸。 但事实就是江莺歌被兔子围殴了。 她看着那群一点也不可爱的兔子,阳火诀一道接一道不要命的释放,兔子死了一波又来一波,像野草一般烧不尽。 顾珺雯只在一旁等着,并没有上前帮忙,同样也是江莺歌强烈要求顾珺雯不准出手。 她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至元婴中期,岂能在此刻前功尽弃。 可是兔子太多了,根本烧不完,反而在不断消耗着自己的灵力,除了边打边退外,她毫无反击之力,倘若能精准锁定兔子,或许就能逆转战局。 江莺歌想到了什么,自己的灵识可比一般人强,为何不利用起来? 她干脆咬牙一试。 灵力运转间,同时展开听风诀,锁定范围里的目标,随后指尖一弹,火焰忽而在每只兔子的身上点燃,像星火一般,顷刻间,方圆十里的兔子尽数被烤熟。 两种术法相结合,是江莺歌临时起意而为,没想到竟有如此威力,且不会伤到花草树木。 顾珺雯诧异道:“没想到听风诀还能有这般用法,连我都未曾想过的方式。” 第183章 江莺歌也没想到听风诀会有这般威力,她只不过是想用灵识锁定兔子,而正好又在一片茂密的林子里,用听风诀最合适不过。 现在,她只觉得浑身乏力,像是被抽干了灵力,吃了补灵丹也只能勉强提起一点精神,还得原地歇一会才能恢复。 就在这时,顾珺雯忽然喊了一声“小心”,随即一把拽过江莺歌,将人紧紧护在怀里。 而江莺歌的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青色,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珺雯凝神,道:“方才那是一条剧毒的毒蛇,名青叶,善于隐匿偷袭。” 青叶蛇喜食灵浆,所以有青叶蛇的地方,附近便有灵浆。 灵浆虽然没有定魂珠珍贵,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能助修士突破小阶级,并且没什么副作用。 她很想要,只是刚刚没看清青叶蛇往哪边跑了,正想问顾珺雯的时候,耳旁便响起一声惑人心神的话:“想要么?” 江莺歌一愣:“什么?” “还能是什么,灵浆。”顾珺雯用指尖点了点江莺歌的额头,无奈道,“它没走远,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江莺歌摸了摸额头,等顾珺雯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才惊觉那条青叶蛇在外界极少见,因为见过它的人十有八九会被毒死,更何况还是秘境里的青叶蛇,没那么好对付。 且蛇类还喜欢群居,如此一来,觊觎灵浆的妖兽自然也不敢去抢夺。 顾珺雯是知道江莺歌的倔脾气,肯定不愿假手于人,便故意说些让人走神的话,不想让江莺歌以身犯险。 江莺歌想去找人,可是用了听风诀也搜寻不到人影,又不敢乱走,只好在原地边打坐边等着。 同兔子的那一战,她的灵识消耗很大,所以精神看起来很差,不过灵力却浑厚了许多。 等待的时候,时间总是那么的漫长,也不知是第几次睁眼,仍旧不见顾珺雯回来。 江莺歌叹息一声。 觉得自己真的离不开顾珺雯了,才分开没一会就焦虑成这样,实在不该。 她告诫自己,哪怕是恋人也该有点距离,不能如此依赖。 可一听见身边有动静,欣喜的心情怎么也压不住,只想立马飞奔到顾珺雯身边。 但下一刻,江莺歌察觉了不对劲,附近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群。 她刚想躲起来,便被一股强大的威压钉在原地,体内气血翻涌,喉咙传来一股腥甜,忍不住咳了咳,竟咳出了血。 江莺歌冷眼看着来者。 来人是沈墨,他身后一群人自然都是沈家人,只是沈墨的修为并不高,沈家人里也没有那么强的威压。 现在她很困惑,刚刚那股威压从何而来,而沈家又想做什么? 沈墨笑了笑,示意身边的人把灵宠收进御兽袋,那只灵宠是用来寻人的,也就是说,沈墨为江莺歌而来。 而那些沈家弟子,如今靠近了看,各个神色古怪,恭敬木讷的同时,身上有说不清的冷意,反倒更显得麻木,从而变得不仁。 对,就是麻木不仁的感觉。 只有沈墨看起来比较正常,但他脸上挂着的笑意却透着算计,道:“本来还以为要费点功夫才能把你和顾珺雯分开,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你想作甚?”江莺歌疑惑,“该不会又想把你家人的死都按我头上吧?” 毕竟,沈墨干过这种事。 “他们?”沈墨诡异一笑,本来浑厚的男音忽然变得细长棉柔,成了女子的嗓音,“放心,他们都下地团聚了,整个家族其乐融融,哪有空来找你麻烦。” 江莺歌震惊。 沈家这是被灭族了? 接着,江莺歌便见到眼前之人把手放在了脸上,一张人脸变成了银色的面具,身高、身形也大变,就连修为也是深不可测。 江莺歌瞳孔一缩,顿时明白了此人的身份,红着眼睛质问:“鬼面……是你杀了我师娘?”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师娘反正也活不了,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鬼面走到江莺歌面前,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况且,像我们这种人,哪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命运,你看玲儿,最后死得那么惨,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江莺歌抿着唇:“可她不曾后悔。” “人都死了,谈这些没有意义。”鬼面冷笑一声,“我可不像她,没有那么多同情心。” 江莺歌看着鬼面,没有丝毫惧意,又或者说,她身上还有山河图护身,全力逃走的话还是没有问题。 之所以没有跑,就是想弄清楚鬼面来找自己的目的,否则被这种人时刻盯着,会寝食难安。 她冷静问:“你想如何?” 鬼面诧异:“还以为你会同我搏命,怎的轻易放弃抵抗了,还是说,顾珺雯在附近?” “她的确在附近,马上就回来。”江莺歌故意说道。 “那正好,省得我再找她了。”鬼面微微用力捏紧江莺歌的肩膀,一道灵力自她掌心游出,圈住了江莺歌,随后摘下银色面具,将其扣在江莺歌脸上,道,“其实我并没有千变万化的能力,全因此面具,我才能模仿他人。” 那面具扣在脸上,倒没什么不适,反而痒痒地,像有无数的丝线在周身游走。 就这么持续了一会,鬼面才拿下面具,反手又扣回她自己脸上。 眨眼间,鬼面的气质又一转,无论是脸还是身形和修为,变得和江莺歌一模一样。 一颦一笑,都是医师才有的温和与善解人意。 江莺歌大惊道:“你想扮成我的样子暗杀她?” “是啊,没有什么事能比心上人杀死自己更来得痛苦了。”鬼面笑盈盈说道。 鬼面是鬼谷门的杀手,而鬼谷门又有人潜伏在魅影阁,知道她和顾珺雯之间的关系倒也不意外。 “我本该对你搜魂,取走你的记忆才更有胜算,可惜有人不让。”鬼面顶着江莺歌的脸叹息一声,像极了悲天悯人的活菩萨。 江莺歌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着自己的脸,温和干净,眉眼尽是化不开的柔情,一个不留神,连她自己都看愣了神。 心中大惊于那古怪的面具,竟神奇得连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顿时打了个寒颤,追问道:“那个人是谁?” “鬼谷门真正的主子。”鬼面的食指竖在唇边,表示她不能说更多了。 闻言,江莺歌面色有些难看,看来之前遇到的黑袍男子,也不过是个替身傀儡:“所以鬼谷门,从始至终都是若家的产业?” “不然你以为鬼谷门为何要死忠于若家?”鬼面嗤笑,“也不对,像我们这种身不由己的人,连效忠都是奢侈的。” 身不由己,又谈何效忠。 但玲儿却做了不一样的选择,代价虽大,可江莺歌能感觉得出来,玲儿是开心的。 所以,她并不同情鬼面。 第175章 “你好不好奇,等一会顾珺雯能不能认出我不是你。”鬼面似笑非…… “你好不好奇,等一会顾珺雯能不能认出我不是你。”鬼面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莺歌。 江莺歌没有着急回答。 此刻,她的身体被鬼面的灵力束缚着,悄悄用力试了试,挣不脱,不过唤出山河图没有问题,故而不慌不忙说:“我信她。” “这么自信?”鬼面笑道,“那不如你安静地躲在一旁,瞧瞧她是不是真能分清,倘若不能,说明她也没那么喜欢你。” 江莺歌皱着眉。 鬼面的话听着怎么不太像是要刺杀顾珺雯,倒更像是在离间她和顾珺雯之间的感情。 联想到鬼面之前说“有人不准”对江莺歌使用搜魂术,再结合鬼面种种违和的行为,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抿着唇,心里压着石头。 难受得红了眼睛。 鬼面没有看出江莺歌的异常,她也并不关心江莺歌会不会同意,左右现在的状况,全凭自己的心情而为。 于是挥了挥手,让手底下的人把江莺歌藏匿,并且还用上了高阶的隐匿灵符,明显是有备而来。 江莺歌没有反抗,乖乖顺着鬼面的意思躲起来,顺带理了理心情,等情绪稳定后才开始观察起身边的看守。 这些人和鬼面有明显的不同点。 没有情绪。 像是被训练到极致,剔除了七情六欲,只是单纯作为杀伐的傀儡而活着。 而鬼谷门的人,本来就被毒控制着,就算要训练杀手,也没有必要训练成没有思维的傀儡,这可算不上合格的杀手。 倘若不是杀手,那么只能是…… 江莺歌蹲下后,把掌心放在一块石头上,随后用力一抹,掌心流出了鲜血,而他们在嗅到鲜血的一刻,都不自觉地动了动喉咙。 果然都是魔奴。 他们身上没有涂抹异香,所以才会特意选在阴云天入秘境,就是怕被江莺歌察觉。 大部分魔奴的修为在金丹期,披着长老皮的魔奴修为稍高,在元婴期。 第184章 只要趁着鬼面走神的间隙,江莺歌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毫发无损地遁走。 鬼面身上的衣裳换成了玄霄宗的服饰,包括医师牌证都准备得很齐全,她乖巧一笑,再盘腿而坐,挺着脊背,当真有那么几分风仙道骨韵味。 江莺歌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紧紧盯着鬼面的举动,此刻见鬼面模仿自己,竟也生出“想知道顾珺雯能不能分辨真假”的想法。 真是荒谬。 就在她告诫自己不要分心的时候,眼角余光总算瞥见了顾珺雯的身影,她忙不迭细细打量一番顾珺雯的衣着,干净如云,发丝也没乱,应当没受伤。 鬼面第一时间笑着走过去,还甜甜喊了一声宗主。 江莺歌自己听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自从她和顾珺雯确定了关系后,多数都是喊的锦之,想必这一声宗主,能让顾珺雯察觉到异常。 果然,江莺歌见到顾珺雯蹙起了眉头,可还没来得及幸喜便措不及防听到顾珺雯叹息一声:“说过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别叫宗主。” 江莺歌的心哇凉哇凉。 没想到顾珺雯没有认出来。 她何时会像鬼面这般矫揉造作,那细细的嗓音听着难道不恶心么? 竟还揉鬼面的脑袋? 江莺歌抿着唇,此刻气得心肝巨疼,干脆牵引着识海里的山河图,在一阵光芒闪现后,四周的景色便成了水墨色。 鬼面愣了一下,她没察觉到异常,眨眼的工夫就被拉入了画中世界。 “你是何人?” 顾珺雯的眉眼冷如冰刃,在她出手的瞬间,鬼面及时做出反应,身轻如燕地后退,魔奴也在同一时间将鬼面护在身后。 鬼面并不怕顾珺雯,她笑吟吟说:“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真可惜。” 顾珺雯皱眉:“什么意思?” 鬼面摊手,对着顾珺雯身后的江莺歌说:“你喜欢的人认不出你,我建议你还是换个对象吧!” 江莺歌自然不会被鬼面的这番言语挑拨,反而握紧顾珺雯的手。 而原本神色僵硬的顾珺雯也因此放松了眉宇,随后淡淡道:“抱歉。” 闻言,江莺歌顿时不气了。 和自己的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人无完人。 况且江莺歌自己也差点把假的当真的,哪有脸生气啊。 鬼面见自己的离间计划不成功,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她叹息道:“既然来软的分不开你们,那我只好来硬的。” 江莺歌神色一凝,连忙集中精神,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锁定在鬼面身上。 山河图里花草树木化成墨汁,环绕在鬼面和那些魔人四周。 顾珺雯同样唤出了紫音神剑。 按理来说,在山河图中,江莺歌和顾珺雯应当是占了地利,天时则是拥有了定魂珠这样的契机,即便缺了人和,对付鬼面也没什么问题。 却万万没想到,鬼面根本没有打算亲自动手,而是给魔奴使了个眼色后,便拿出一张灵符往自己身上一罩。 紧接着,魔奴便取出一个木匣子。 那个木匣子上雕刻的阵纹,和装着断指的木匣子是一样的。 江莺歌心中惊惧,忙不迭催动山河图,水墨一股脑往魔奴身上涌,本想困住魔奴,再夺匣子。 但她没想到不止一个魔奴带了匣子,而是每个魔奴身上都有匣子,一共有五个,等江莺歌再动意念去困住魔奴的时候便太迟了。 其中一人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面是没有指头的断臂,溢出来的魔气比断指还浓郁,成了深紫色,一下子就逼退了困住魔奴的水墨。 而魔奴沉浸在魔气当中,双目发出红芒,已经兴奋到把脸都扭曲了。 至于鬼面,有灵符护身,未被魔气碰到,且她早就退避三舍,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甚至还好心提醒道:“不把我们放出去,魔气便会填满山河图。” 鬼面说完这话,一道雷霆以千钧之势贯穿魔气,直击鬼面,速度快到只是眨眼的工夫,鬼面便倒在了地上,没多久,化成青烟消失不见。 “真讨厌,浪费我一张替身符。”鬼面的身影再一次出现,颇为惋惜道,“那可是仙级灵符,价格不菲,还好我攒了七张,还有六张,你与其针对我,不如早些解决了魔气,我可是听闻咱们的顾大宗主道心坚韧,不惧魔气。” 江莺歌可是见过顾珺雯被魔气折磨的样子,可不敢让顾珺雯接触,于是引着水墨,把魔奴和魔气包裹起来。 远远看着就像一个旋转的黑紫球体,而球体正一点点扩大,好像随时会爆开,看着让人心惊胆战。 江莺歌满头大汗,她根本压制不了魔气,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那些断指和断臂塞回匣子里。 她正想着该怎么抢匣子时,顾珺雯却在她耳旁说:“舞儿,把他们都放出去。” “可是放出去的话,就没有东西可以压着魔气了。”江莺歌担心道。 “无妨,万事有我。” 听到这话,江莺歌便不再多言,心念一动,四周的墨色极速褪去,成了正常的绿茵丛林。 而没了束缚的魔气,一路蔓延,吞噬灵气,就连生命力最强的野草也露出了衰败的枯黄色。 方才还嚣张的鬼面也跑远了,暂时不见她的踪影。 魔奴凭借嗜血的本能袭过来,他们张着嘴,像野兽一样没了理智。 江莺歌握紧手中利剑,心跳快窜到了嗓子眼,她不是怕魔奴,而是怕浓郁的魔气顽固附着,甩都甩不掉。 而这时,顾珺雯身上的气势大变,衣裙无风自动,墨发飞扬。 江莺歌能感觉到灵气都在向着顾珺雯那边流动。 接着,顾珺雯抬起手。 细长的指尖向着半空一划,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突兀裂出一条细缝,像果皮一样被顾珺雯剥开,而皮的内里却是深渊。 深渊打开的那一刻,生出极强的吸附力,四周的尘土碎石、枯枝败叶全都被卷进去。 江莺歌一个不慎,整个人都因此悬浮着,还好顾珺雯及时拉住她。 魔奴就没那么好运。 离得最近的魔奴已经被吸了进去,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剩下的魔奴将灵力集中在脚底,死死粘着地面,却被顾珺雯一道雷刃剁去双腿,最后全都被卷了进去。 直到顾珺雯挥动衣袖,这一切才归于平静,那道漆黑的裂缝也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江莺歌还没从方才的场景回过神,她震惊顾珺雯竟然能随手开辟空间,之前可是从未见过。 “快走!”顾珺雯捂着头,并无血色的双唇上下颤抖着。 江莺歌连忙扶着顾珺雯。 见顾珺雯识海之痛复发,哪里还不明白开辟空间有多消耗灵力,轻易不能用,所以她才没见过。 “真是好一个通天手段。”鬼面不知何时出现,她拍着手,赞叹着顾珺雯,“可惜了,我鬼面接的任务,可从未失手过。” “那今日也叫你尝尝失败的滋味。”江莺歌不清楚鬼面的修为,干脆从储物袋里摸了一叠灵符抛过去。 鬼面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败家,一时间不敢大意,只好再用一张替身符。 一阵狂轰滥炸下,尘土纷飞,而江莺歌带着顾珺雯,化作了墨水,消失在硝烟中。 第176章 江莺歌借助山河图,再以听风诀确定方位,能将身形化墨遁走,现…… 江莺歌借助山河图,再以听风诀确定方位,能将身形化墨遁走,现世作画,只是抬笔的功夫,笔落则画成。 位移的速度仅次传送符,缺点就是没有办法遁太远,且灵力消耗也大,接连遁不了几次就疲乏了。 她扶着顾珺雯靠在树旁,拿出补充灵力的丹药给她服下,自己也吃了,随后又带着顾珺雯遁了几次,直到灵力快枯竭才停下。 顾珺雯的神色看起来很难受,鬓角被汗水打湿,连话都说不出口。 可现在不是施针帮顾珺雯稳定灵脉的时候,因为江莺歌察觉到身后有股极强的灵力穷追不舍。 这么下去,定会成为瓮中鳖。 只能赌一把了。 江莺歌一咬牙,再次带着顾珺雯遁走,而这次逃走的方向不再是漫无目的,而是火沙绝地。 火沙绝地如其名,到处都是滚烫的红色沙粒,没有一丁点的绿植,所以听风诀便用不了。 不过到了火沙绝地后,江莺歌已经没灵力了,能不能使用听风诀也无所谓。 她再次服用丹药,随后把灵符往身上一拍,一股暖风便拖着她和顾珺雯往更深处飞去。 越飞越热,就像架在火上烤,四周灵气浓度也低得可怕,不过正因如此,鬼面的消耗同样也很快,若没有准备充足的丹药,很难追上来。 江莺歌好歹是医师,月青禾又是至交好友,身上的丹药和药材有的是,她就不信鬼面作为一个杀手也会带那么多。 第185章 事实是,江莺歌猜对了。 鬼面是杀手,有替身符不奇怪,好歹能保命甚至起到欺骗敌人的作用,但是丹药和药材对杀手来说就是多余的累赘,她向来都是一击必杀,哪里打过消耗战。 更没想到江莺歌带着一个人还能跑那么快,鬼面只是勉强咬住尾巴不放。 虽然到了火沙绝地后,江莺歌的速度慢了很多,可鬼面也不见得有多快,因为没多久,她便遇见藏匿在沙地里的妖兽。 一条巨大巨长的妖兽,身体像是被一块块石头串联,头部有角,生了四眼。 鬼面一招凌乱的刀法将其劈成碎石,碎石落地后又组合在一起,根本杀不死。 人没追到,她自己先消耗了大半的灵力,从未如此憋屈过。 不过,江莺歌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也遇到了这种妖兽,人称火头蛇。 好在她为了寻找手册,特意打听过秘境里都出现过什么妖兽,又如何应对。 像这种妖兽,最惧冰系和水系术法,所以只能用相对应的灵符对付它。 她身上还有一把玄级灵剑,这把剑是用寒冰锻造,威力虽然没有天级灵剑强,但用来对付火头蛇最合适不过。 只是…… 江莺歌现在灵力枯竭,看着比自己高数十倍的火头蛇,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怀里还抱着无力的顾珺雯,若没有江莺歌的支撑,感觉她随时会倒下。 “服下……” 顾珺雯只说了两字便没力气说下去了,手里本来握紧的瓷瓶差点脱手掉下,被江莺歌及时接住,随后打开一看。 是灵浆。 现在可没时间矫情推拒,她连忙仰头服下,一股暖流瞬间盈满丹田。 疲惫一扫而空。 在火头蛇俯瞰冲来的瞬间,江莺歌抱紧顾珺雯一跃而起。 火头蛇扑空,撞击在沙地上,掀起一片尘土。 江莺歌瞅准时机,掷出冰灵符,炸成了霜雪天,连吹来的风都变得刺骨。 火头蛇的行动明显迟缓。 但顾珺雯的身子也跟着萧瑟颤抖了一下,江莺歌心疼地收紧臂弯,灵力运转,把自己的身子当作火炉点燃。 其实这点暖意对顾珺雯来说杯水车薪,那种冷是因为过度疼痛,导致身体出现的应激的反应,是由骨子里生出的寒意。 现在江莺歌能做的只有这些,尽可能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给顾珺雯。 同时,意念微动。 冰剑便飞速射向火头蛇,这般用御剑术与之缠斗,江莺歌才能护好顾珺雯。 火头蛇的身躯很快就被冰剑砍下一段,切口部位被剑冰封住,形成一种阻碍,疼得无法令它复原。 火头蛇怒得身躯发烫,一股烈焰由口吐出,朝着四周胡乱喷洒,使得地面温度升高,很快便回了温,切口部位的冰块一融,它的身体立刻合二为一。 江莺歌见状,已经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此地,带着顾珺雯飞速撤离。 但火头蛇并不想放弃猎物,朝天一吼,引得附近的沙地像海浪一样翻涌起来,明显是在召唤伙伴。 江莺歌忙不迭给自身拍了一张灵符,加快飞行速度,可身后蠕动的沙地依然穷追不舍。 无奈之下,江莺歌只好再掷出一张宝贵的冰灵符,对准沙地炸出一道深可见底的巨坑,而坑的四周全被冰霜覆盖,这才挡住了火头蛇的追击。 可还不待江莺歌松口气,眼角余光瞥见杀过来鬼面,心中顿时一紧,她没想到这么一耽搁,境况就变成了四面楚歌。 “下面有路。”顾珺雯虚弱地指了指被炸出来的深坑。 江莺歌闻言,毫不犹豫跳下。 坑底下很黑,将灵力聚在双眼向下望,也是黑得看不见,且越往下,气温越低,和地面形成对比,是两个极端。 江莺歌怕冻着顾珺雯,拿了件御寒的大氅给她披上。 等脚碰到地面,见到四周的有死去已久的残骸以及失去光泽的阵纹,才发现是传承之地。 寻常情况,传承之地有仙力支撑,外面的人绝无可能暴力开出洞口,除非是被人拿走传承,失去仙力庇佑,才会被一张天级灵符炸出洞。 江莺歌在这里嗅到了花香,且还有一股寒气顺着花香飘来,极有可能是冰灵花,如此一来,有花香的地方会更冷,难怪地下的气温会和地面不一样。 考虑到顾珺雯的身体,江莺歌便带着人往反方向走。 但顾珺雯说:“往冷的地方走,赌鬼面不会追来。” 鬼面很了解江莺歌,知道她不会拿顾珺雯的身体冒险,可也说不定同样了解顾珺雯,知道顾珺雯聪明又果决,万一追来了呢? 顾珺雯轻声说:“没时间犹豫了,左右都有可能被追上,倒不如赌一把。” 江莺歌点点头,闷声不响地带着顾珺雯往冰灵花方向飞着。 地上的骸骨渐渐变多,有的冰灵花长在骸骨上,有的长在边边角角,又或是峭壁。 冰灵花通体像冰雕的,叶子极其锋利,只有花蕊是浅蓝的小果子,果子有药用价值,很珍贵。 但江莺歌的注意力都在顾珺雯身上,冰灵花在她眼里就和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越来越冷了,周围都出现白皑皑的厚霜,有些地方都结出了冰刺。 “还能坚持么?”江莺歌问。 顾珺雯没听见,此刻她的眼皮子几乎睁不开了,肢体渐渐没了知觉,甚至连识海也感觉不到疼痛。 前所未有的放松。 就像灵魂出窍,脱离这副残破的身躯,什么都感觉不到。 “顾珺雯?” 江莺歌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找块空地把顾珺雯放下来。 她叫了几次,顾珺雯都没有反应,已经心慌到红了眼睛,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诊脉。 灵脉干涸撕裂,裂口虽然不多,却也让顾珺雯出现嗜睡的症状。 江莺歌只能暂且用药施针,封住裂口,再给顾珺雯服用温养经脉的丹药。 这种方法之前试过无数次,每次都能缓解症状,可现在,顾珺雯依旧没反应。 这样的情况让江莺歌有点崩溃,她紧握着顾珺雯冰冷的手,即使咬破了唇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恐慌蔓延,已经让她提前感受到失去挚爱的痛苦,她太害怕变成师尊那样,感受不到世间冷暖,成了一具空壳。 虽然顾珺雯的情况还达不到最坏的结果,可这般发展下去,也是迟早的事。 只能用最后的手段来缓解顾珺雯的嗜睡症。 那就是采补,用江莺歌的修为来润顾珺雯的灵脉。 只是顾珺雯处在昏迷中,采补是进行不了的,必须先把人弄醒。 江莺歌还有师娘留下的半个玄灵果,将其喂给了顾珺雯,再辅以银针刺穴,强行唤醒了顾珺雯。 顾珺雯一睁眼,浑身便抖得厉害,所有的痛双倍回流,即使强如她,也会痛不欲生地轻哼着。 江莺歌把人抱紧,哄道:“合欢宗有一门双修功法,可以缓解你的识海之痛。” 顾珺雯颤抖着双唇,抬眼看向江莺歌:“双修?” “对,和我双修吧。”江莺歌不敢说采补,她感觉顾珺雯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顾珺雯沉默了一会才断断续续问:“这种……情况下,舞儿不介意么?” “那你介意么?” “你我心意已经相通……自然不会介意……” “对啊,所以我也不会介意。”江莺歌把顾珺雯扶好,“接下来的心法口诀你记好,双修过程中不可断。” 合欢宗的采补术注重身心合一,所以心法口诀不多,重点是被采补的人得自愿配合,才能达到采补效果。 中途若有不适,也可以中断,江莺歌是为了不让顾珺雯察觉异常才这么说的。 第177章 也不知道鬼面会不会在二人双修的时候寻过来,这种情况没有办法…… 也不知道鬼面会不会在二人双修的时候寻过来,这种情况没有办法预料,江莺歌只能在四周贴上灵符提前防备着。 顾珺雯还是头疼不止,闭眼靠坐在墙边并且紧紧咬着下唇,以往整洁的衣裳也顾不得打理,衣襟微皱,衣摆更是随意地散在满是冰霜的地上。 江莺歌知道顾珺雯现在没什么力气,更没有旖旎的心思双修,所以只能是自己来引导顾珺雯。 想也未想,江莺歌走过去,跪坐在顾珺雯面前,直接贴上那张已被咬破的唇。 唇齿间婉转之时,舔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让江莺歌同样感受到了识海之痛带来的绝望,以至于通过身体的疼痛进行缓解。 顾珺雯怕咬到江莺歌,很快松开了唇,抬手压住江莺歌的后颈,加深了这一吻。 江莺歌没办法替顾珺雯承担识海之痛,能做的就是用尽一切手段转移注意力,不断取悦对方。 所以未曾等顾珺雯有更多的动作,江莺歌先解开了自己的束腰,可四周冰冷的气流转瞬便带走肌肤上的温度,冻得她一个哆嗦,又连忙合拢衣裳。 第186章 冰灵花带来的寒气可不是冬天那种冷,而是刺骨的冷毒,俗称寒毒。 一般来说,穿严实一点,再以灵力暖身便可抵御,脱了衣裳,那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所以此地不是双修的好地方,但半个玄灵果的功效只能使顾珺雯保持半分清醒,随时都会晕过去。 届时,江莺歌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让顾珺雯再醒一次。 为今之计,只能分出一部分灵力驾驭山河图,用以隔绝寒气。 江莺歌心念一动。 四周的景色又成了单调的黑白墨色,也没那么冷了,随后解开衣裳,牵着的手贴在自己的肚皮上,红着脸说:“我准备好了。” 顾珺雯感受到掌心下火辣的温度,似乎连头疼都减轻了不少。 指尖微卷,轻轻点在软腹上,依着口诀,将灵力送入江莺歌的丹田里。 江莺歌轻哼一声。 丹田的灵力被勾动,带着不一样的火热席卷全身,这种感觉比之前的那次还要令人窒息难挨,她只能紧抱着顾珺雯才能得到片刻的清凉。 只是顾珺雯的指腹却在到处点火,小腹上转了个弯,环住了敏感的腰侧。 唇舌交缠了一会,很快就被压到了地上,气息被掠夺,江莺歌还特意偏了偏头,主动迎合着。 她很久没有这么仔细感受着顾珺雯带来的气息了,一时间难以自控地喘了几声。 薄薄的衣裳挡不住掌心的温度,微微那么一撩拨,便能引起全身痉挛。 江莺歌的脸色越来越红,目光迷离,而顾珺雯因头疼的关系,反倒眼神清明地观察着,似乎是在找什么。 直到顾珺雯吻上江莺歌后腰上的一点红痣,她才确定记忆中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真的杀了江莺歌。 而这些记忆,或许是前世记忆,又或许是未来还未发生的事,这些不确定因素,让顾珺雯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她抬起头,目光专注地看着江莺歌的侧脸,问:“舞儿,我们之前是不是有过一次?” 江莺歌的心思都在丹田中,乍一听这个问题,自然是没有听懂:“什么一次?” “这样的一次。” 顾珺雯没有具体解释,她的指尖顺着江莺歌的脊背一路往下,随后抵在**,微微探入些许。 突如其来的侵入,使得江莺歌弓起背,脑袋跟着变成一片空白。 这样的一次确实有,可那是在重生前,倘若顾珺雯也是重生的,便不会有这种疑问。 况且她和顾珺雯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也没有发现重生的迹象。 她忍着不适问:“你为何会觉得我们之前有过一次?” 顾珺雯俯身贴近江莺歌,让指尖更好地推入些:“因为我在梦里梦到过,还梦到你死在了我手里。” 江莺歌闷哼一声。 她很诧异顾珺雯会梦到前世之事,也不难听出语气中的自责,她本想否认后说些宽慰话,却没想到顾珺雯不讲武德。 指尖深进浅出了几次后,在关键时刻停下,并且毫无愧疚地冷声道:“说实话。” 江莺歌抿着唇,完败道:“昨日之事不必再提,只求今日你我依然相伴。” 昨日是前世,今日是今生。 顾珺雯听明白了,便不在多问,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些堵。 江莺歌撑起身,抱着顾珺雯说:“不要想那么多了,接下来的双修才是重中之重。” 丹田积攒的灵力需要全部渡给顾珺雯,这个过程可以说是痛快并乐。 灵力抽干,灵脉会抽痛。 更何况顾珺雯还是渡劫期修士,灵力深不可测,倘若一个不慎,又或者顾珺雯没有收敛,就会造成悲剧。 其实,方才听见顾珺雯那番不安的话,江莺歌差点冲动地告诉顾珺雯,她们不是在双修,而是单方面的采补。 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敢赌。 等二人双腿交叠,贴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灵力被抽取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疼,江莺歌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把头撇向一边,用手背遮着双眼里流露出来的痛苦之色。 如此一来,即使她控制不了身体抖动,顾珺雯也只会当她太过敏感。 就这般过了许久,江莺歌还是承受不住渡劫期强者的榨取,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江莺歌发现自己的元婴境界有些不稳,丹田缩水,随时会跌回金丹期。 这种情况算幸运的。 江莺歌内心感慨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了眼把自己抱在怀里熟睡的顾珺雯。 面色红润,一张清冷的脸多了几分柔情,灵脉也相当充盈,想来暂时不会有事了。 不安的心总算踏实了些。 她这才有心思考虑自己的情况,便悄悄起身整理衣襟,盘腿打坐纳气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一双腿更是酸得难以言喻。 空荡荡的丹田修补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功的,相当于江莺歌刚踏入元婴期,得从头修炼。 所以她只是缓解了丹田的不适便停止纳气了,况且山河图早已收回,四周又都是冰灵花,刺骨的冷让虚弱的身体倍感不适。 也不知此地是何种传承。 江莺歌便在附近查看,顺手把冰灵花上的花蕊都收集了起来,偶尔会见到被冻干的尸体,尸体身上的储物袋,有些没有被人拿走,她便捡起来看了看。 没值钱的东西,难怪没人捡。 不过这些尸体穿的药宗的宗门服饰,这稍微引起江莺歌的注意,便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些人的死亡原因。 因为这里的气温极低,所以几十年过去了,尸体也保存得相当完好。 药宗弟子大多是被震碎心脑而亡,显然生前与人进行过厮杀。 除了药宗弟子的尸体,这里还有别人的尸体,他们穿着私服,故而辨别不出何门何派,但他们的尸身上有药香,想来生前是医修。 这么多医修死在此地,极有可能是为了医术的传承而发生激烈的争斗。 这个依据让江莺歌欣喜万分,忙不迭地在四周搜寻起来。 她记得祖爷爷说过,之所以弄丢那本记录的手册,就是因为当时他正在记自己所见所想的时候,被卷入大规模的战斗里。 跑得急,手册也就不知丢在哪里了,他为此还心疼了很久,在江莺歌面前都不忘嘀咕两句。 只是传承之地可不小,不一定掉在附近,倘若去别处寻找,可能会碰见鬼面。 江莺歌自然不敢离顾珺雯太远,只能就近找,包括碎石底下也会被翻一遍。 她希望手册没有被人捡走,毕竟当时的江善还没什么名气,一本自己写的书能值几个钱,放储物袋里还嫌占空间。 就在这时,顾珺雯醒转,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搜寻江莺歌的身影,见人就在不远处,于是走过去,淡淡说了句:“聊聊。” 江莺歌闻言,肩膀缩了缩,总觉得这句“聊聊”隐藏着怒火,她只好转过身,硬着头皮问:“聊什么?” “你说呢?”顾珺雯眉目微蹙,清冷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情事,透着疏远的距离感,“双修岂有单方面索取而不回馈的,倘若不是我发现得及时,你的下场是什么,可知?” “我错了,下次不会骗你了。”江莺歌马上立正挨打。 “下次?”顾珺雯冷声道,“没有下次了。” 江莺歌抱着顾珺雯的手臂,讨好道:“绝对没有下次,你先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顾珺雯瞥了一眼江莺歌,没有继续斥责,但脸色也没有缓和。 江莺歌不敢打马虎眼,连忙又补充道:“真的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顾珺雯还是不说话。 江莺歌有点心慌,感觉自己不管说什么,在顾珺雯面前都没了信誉,迫切地想要寻找安全感,道:“能不气我了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顾珺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先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手册可能就在这里。”江莺歌苦着脸说道。 第178章 即使听了这个好消息,顾珺雯也未曾展颜,显然还是对江莺歌骗人…… 即使听了这个好消息,顾珺雯也未曾展颜,显然还是对江莺歌骗人一事耿耿于怀,没那么容易哄好。 江莺歌无法,只好先专心致志寻找手册,找的过程可谓是煎熬的,随着时间推移,找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 顾珺雯见江莺歌紧皱眉头,自然也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忽而就生了悔意。 倘若最后找不到手册,顾珺雯最多就是一死,可江莺歌又该何去何从。 修士寿命悠长,难不成要让江莺歌在漫长的岁月里回忆曾经的一点一滴么? 这是否过于残忍了? 换成顾珺雯,大概会发疯,就像她的奶奶素闵月一样,走火入魔。 所以江莺歌才会急躁,而顾珺雯这位自私自利的始作俑者,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第187章 顾珺雯叹息一声,走到江莺歌身边,执起她的手,柔声道:“你祖爷爷并未参与这场争斗,得往尸体少的地方寻。” 江莺歌有点意外,还以为顾珺雯会有一段时间不想和自己说话,她刚要说什么,忽而听见鬼面嬉笑一声:“你们在找什么呢?” 江莺歌顿时警惕地看着鬼面:“我为何要告诉你?” 此刻的鬼面又戴上了那张银色面具,坐在碎石堆上俯瞰二人,身形和声音回归了杀手才有的寒冷之意。 “别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其实刨去我们之间的身份,也是可以化敌为友的。”鬼面笑道。 “你害死我师娘,便不可能与你化敌为友。”江莺歌冷声回道。 “零二兄妹的下场你也看见了,我也只是想活下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顾宗主一样,忍受几十年识海之痛也未曾低下头,我受过一次,实在不想受第二次。” “那又如何,你受不住就可以伤害别人了么?”江莺歌不为所动。 “江医师,我是从小被培养的杀手,没有你们正道修士的高风亮节,在我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才是生存法则,就别对我有那么高的要求了。”鬼面一跃而下,走向江莺歌。 顾珺雯见状,起手一道雷光落在鬼面脚前,令她止步于此。 鬼面毫不在意地拿出一本残破的书,笑道:“我记得你们正道修士之间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既然你我不能化敌为友,那不如来做一场交易如何?” 江莺歌不解地皱眉,直到看见书封上写了游记两字,瞳孔跟着一缩。 那字迹她认得。 儿时无数个日夜里所要背诵的药理书籍,都是祖爷爷留下的,所以那本游记,正是祖爷爷遗失的手册。 鬼面说:“很久之前,我悄悄去过你祖宅,带走了江善所有的书籍,就是想找解毒之法,可惜都是药理,不过却让我记住了江善的字迹,所以,在找你们的路上,看见这本书的时候我也挺诧异的,方才你们说要找东西,若我所料不错,便是这本手册吧?” 怎么偏偏被鬼面捡到了。 江莺歌抿着唇,不说话。 鬼面不在意地说:“倘若你能答应不再与我为敌,来日有能力解毒时替我解毒,书我便给你,这就是我的交易。” 这个交易对江莺歌来说,属于天人交战,一方面手册对自己很重要,可鬼面杀了师娘,她又岂能帮仇人? 但鬼面作为冷血无情的杀手,倘若看不见解毒的希望,一定会鱼死网破,毁了手册。 “这个交易我同意了。” 这话不是江莺歌说的,而是顾珺雯,她替江莺歌说:“舞儿不会与你为敌,包括我,若是不信,可立下誓约。” 鬼面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顿时明白了什么,笑着把手册递给顾珺雯,说:“立誓倒也不必,我相信顾宗主的大义,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告诉你们,林珊也是我们鬼谷门的人。” 顾珺雯说:“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不如换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鬼面诧异:“你们想知道什么?” “鬼谷门的位置。” “这个我还不能说,等江医师有能力解毒了,我自会相告。” 顾珺雯明白鬼面的意思,鬼面不愿立誓,也不愿告知鬼谷门的位置,是不确定江莺歌有没有解毒的能力,若是没有,那么鬼面还是鬼谷门的第一杀手,她们还是敌人。 “也好。” 顾珺雯现在的身体情况还对付不了黑袍男子,即使知道具体位置,她也做不了什么。 “希望我们下次再见时,还能如这般友好。”鬼面一个飞跃而起,临走不忘提醒她们现在不是敌人。 鬼面一走,江莺歌就放松了许多,她对顾珺雯道了声:“谢谢。” 顾珺雯摇头,并且把手册递给江莺歌,问:“不怪我替你做了决定?” “不怪。”顾珺雯只是替她接过了心里的负罪感,所以鬼面才会说顾珺雯大义,“这件事,别让师尊知道。” 顾珺雯颔首:“我明白。” 放过仇人,不仅是自己,也会让顾珺雯和师尊之间产生隔阂。 这个决定,算是江莺歌为数不多,最自私的一次决定。 她翻看手册。 里面记载了许多医治患者的奇思妙想,还有所见所闻,包括秘境里遇见的妖兽种类,珍贵药草生长之地都被写在里面。 差不多就是个人成长过程中的心得笔录,却没有记录过顾珺雯身上的解毒之法。 不过其中有一篇记录却让江莺歌沉思良久,那便是对自己搜魂。 江善曾经接治过一位特殊的病患,失忆的女子。 女子原本是某地地主家的独女,地主老来得女,自然对她疼爱有加,呵护备至,从来不会约束她,也不会让她学什么女红。 男儿可以做的事,她自然也做得,即便修炼资质平平,也养成了自信且张扬的性子。 这样的女子,备受深闺中的女子仰慕,但地主家坐拥一座灵矿山,很容易遭人算计,更何况地主只有一个女儿。 于是便有人计划来一出英雄救美,企图入赘地主家,谁料女子不爱男人爱美人,早与官宦家的女儿私定终身。 修仙界尚且对同性指指点点,更何况是被条条框框约束的普通人。 但没想到事官宦家里没有人反对女儿和女子之间的来往,当地人还称奇。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女子以灵矿山为聘,那官宦一家子才没有棒打鸯鸯。 本以为到这里,她们二人的事会成为奇谈佳话,但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女儿出嫁当日,官宦一家子拿到灵矿后悔婚,以败坏他女儿之名将女子关入牢房。 地主为了把女子捞出来,只得散尽家财,而他自己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最后气死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 女子想要讨个说法。 奈何一直进不得官宦家,告状也无门,曾经的伙伴个个远离,可她依然没有放弃,在半夜之时潜入了官宦家,只是爱人没寻到,反倒被抓了正着。 她被人打到吐血的时候听见爱人的父亲说:“她早就嫁给了别人。” 女子闻言,伤心欲绝,又在重伤下被人丢在大街上,那天刚好又是瓢泼大雨的天气,她硬是被淋了一夜,发了高烧。 幸运的是,女子被路过的散修救下,不过等女子醒来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此后,女子拜了散修为师,与散修到处游历,就这般自在了二十多年后,她又无意间回到故土。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迫切地想要寻找什么,她独自站在人流中,孤寂的背影和喧闹的街道格格不入。 有人喊出一个名字,女子并不识得,所以没有反应,后来才知道,名字是她的。 女子看着来人:“你认识我?” “我知道二十年前没有帮你,你气我,但也不用装作不认识我吧?”那人说道,“你看你,离了柳家小姐,不也过得挺好。” “柳家小姐又是谁?” 那人愣住:“你曾经要死要活娶她,现在怎么不记得她了?” 女子更加疑惑了? 那人又道:“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反正人都死了。” 那一刻,女子的心骤然一缩,痛到无法呼吸,她捂着心脏跪在地上,对这种陌生的感觉茫然无措。 散修察觉女子的异常,便带着人求医,医师说女子的病是心病,根源在失去的记忆,没说不能治,只说不好治。 意思就是一般的医师是治不好女子的失忆症,建议女子不要去想,不要在意这些。 但女子非要想起来,因为她感觉这对自己来说极其重要,哪怕不要命也得想起来。 无奈,散修便带她四处求医,后来遇到同样在游历的江善。 江善给女子诊断后,倒是自信满满说:“记忆可以恢复,但有性命之忧。” 女子不在意:“无妨。” 江善点头:“你是受了很深的刺激,导致识海受损,下意识地把记忆藏起来,以免识海受到更大的损伤,幸好你修炼了二十载,识海比之前强了不少,所以你可以对自己用搜魂术,加上我从旁辅佐,找回记忆不是问题,但你能不能活下来,我不能保证。” 第179章 对自己搜魂,得有非常大的忍耐力,中途稍有停顿就会失败,识海…… 对自己搜魂,得有非常大的忍耐力,中途稍有停顿就会失败,识海也会被毁掉。 在手册的记载中,江善用针护着女子头部穴位和心脉,只可惜,搜魂本就痛苦,女子最后还是没能承受住,中途就那么停顿了一下,识海受到剧烈反冲,导致女子成了痴儿,没几日就死了。 后来散修多方打听才知道女子的事与柳家有莫大的关系。 柳家小姐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算计地主一家,成婚当日就被锁在房门而不得出。 第188章 半月后还要将她强行嫁给陌生男子,她不愿嫁,却又反抗不了有权势的父亲,最后只能一死了之。 散修找到柳家小姐的墓地,悄悄把女子和柳家小姐葬在一起,也算成全了一对恋人。 至于柳家那些人,手册里并没有详细记载,不过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早已化成一堆白骨。 顾珺雯见江莺歌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搜魂那页面上,自然猜到她心中所想,顿时冷声道:“不准你用此法。” 闻言,江莺歌叹息道:“祖爷爷将传承灌入我识海的时候,我连话都说不全,识海过于弱小,理所当然受到了损伤,导致我记不住书里的内容,自从修炼凝神炼识诀以后,这种情况改善了许多,但不足以让我想起传承,只能搜魂。” 顾珺雯抿唇不语,神情抗拒。 “让我试试吧,即便失败了,你我也是同葬一穴,比起生离死别,我更愿意同生共死。” 这话,让顾珺雯为之一怔。 这世上有许多相恋的人,但能做到同生共死的又有多少,多数都是旧人逝去,新人欢笑。 所以,明明是不吉利的话,听在顾珺雯的耳里却是世上最甜最蛊惑的蜜语。 没有人能拒绝。 “好,那便试试。” 要试的话,得回宗门,只有在宗门里才是绝对的安全。 二人打算提前结束秘境一行,即刻飞往出口。 但未曾想,在半路上遇见被魔奴围杀的乐仙宗弟子,这些魔奴已经彻底没了自我意识,被人砍断手脚也不知疼痛,满脸的狰狞,似恶鬼一般逮着修士啃咬,吸食他们的血液,抽取灵髓。 场面极度血腥,遍地尸体以及弥漫开的恐惧目光。 顾珺雯抬手降下天雷。 雷光落在魔奴身上,瞬间炸成了血雾,像是遇见了天克,毫无还手之力。 顾珺雯的加入,战况逆转,乐仙宗的士气也随之回归,反扑向了魔奴。 江莺歌则去救助那些还没断气的人,有的人运气好,没有伤及灵髓,吃了丹药,调养一阵子便可恢复。 但更多的人已经被吸成人干,已经没有必要救治了。 “你们怎么会遇见那么多魔奴?”江莺歌问他们。 “不仅是我们,玄霄宗也被魔奴伏击了,是他们先让我们逃出秘境报信,但没想到还有那么多的魔奴堵在各地出口。” 鬼面没有提过这件事,也是顾虑现在的江莺歌还没有解毒的能力,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但这么多的魔奴堵在秘境出口,倒更像是殊死一搏,投入了全部战力。 是想灭了各大宗门的根基,还是有别的阴谋,江莺歌不敢妄加断定。 “你们可见过红叶……我是说,魅影阁少阁主,可见过她?”江莺歌担心红叶身边的林珊。 被救治的人均是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也不知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触到魅影阁的。 江莺歌只好具体描述了红叶的相貌以及穿着,红叶的相貌还是很突出,魅而不妖,有人自然记得,说:“她和玄霄宗的人待在一块。” 想必是陌渊长老听从顾珺雯的安排,特意把红叶带在身边,以陌渊长老一剑刺穿天穹的能力,倒也无需太过担忧。 魔奴的修为不算太高,很快被顾珺雯清理干净。 江莺歌留了一些灵符给乐仙宗,让他们速速离开秘境,而她和顾珺雯则赶去和玄霄宗众人会合。 情况果然如江莺歌所料,陌渊长老控制住了战局,不慌不忙教导众弟子组成剑阵,把魔奴围在阵中进行困杀。 红叶好似受了伤,昏迷了,被林珊抱在怀里,一旁的阁老还一个劲地瞪眼,估计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那么多魔奴。 江莺歌给红叶看了看,原来是被魔奴咬中肩膀,她给红叶上了药,随后看向林珊,道:“幸好没咬中后颈,她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 闻言,林珊道了声谢。 阁老却冷哼一声:“让你跟着少阁主是保护她,怎么反倒是她保护了你?” 林珊没有开口。 江莺歌察觉了不对劲,问阁老:“这是怎么回事?” 阁老说:“与魔奴对战的时候,林珊走神,没有发现身后的魔奴,少阁主竟然替她挡了一下,就成了现在这样。” 随即,阁老又瞪着眼对林珊说:“你如此失职,不能待在少阁主身边,回去后便自行申请调职。” 林珊没什么表情应下了。 调职未尝不是件好事。 至于江莺歌为什么没有和阁老戳穿林珊的身份,是她觉得这件事还是让红叶自己处理比较好。 确定红叶不会有事后,江莺歌便去给其他受伤的人救治,等忙完后才发现,纪若梦并不在这里。 “你们有没有看见纪师姐?” “纪师姐说习惯独自历练,早在半路上就与我们分开了,没多久我们就遇到魔奴袭击。” 江莺歌抿着唇,神色不是很好,说服不了自己这是巧合。 “纪师姐会不会有事啊?” 江莺歌摇头,并不想多说什么,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口哨。 魔奴闻哨愈发癫狂叫唤,一股庞大的灵力向他们汇聚,使得他们的脸出现可怖裂纹。 陌渊长老瞳孔一缩,连忙大喊:“不好,他们要集体自爆,速速撤离。” 但已经来不及了。 玄霄宗大部分弟子的修为在元婴期,即使飞行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自爆的瞬发。 甚至连灵力墙都还未来得及筑起,强大的冲击力迎面扑来,江莺歌被顾珺雯护在怀里,双眼睁不开,但灵识能感应到周围暴乱的灵气。 像一场沙尘暴,飓风卷得周围混沌不堪,等风停,看见的只有面目全非的荒芜。 陌渊长老只能护住身边的弟子,剩下的人连尸首都找不到,他面色一沉,随后看了眼魅影阁的阁老,阁老受了不小的内伤,吐了一口鲜血,倒是把把林珊和红叶保护得很好。 随后,陌渊长老看向半空中的黑袍男子,怒道:“好一个阴险小人,就让我来会一会你。” 黑袍男子发出一声冷笑,他手上握着黑色的锥子,和之前那杆黑枪同出一源,给人极其阴寒的感觉。 江莺歌连忙出声,同陌渊长老说:“他手上的灵器曾是天魔之物,能噬魂。” 天魔对幸存下来的玄霄宗弟子来说,极其陌生,但陌渊长老活了千年,自然是听说过的。 远在上古时期,各大种族虽然不是那么和睦相处,不过却不像如今这般,只有修士遍布天下。 上古时期更像是一个大杂烩,混合了各种菜类,唯独没有魔。 天魔便是后来诞生的魔族鼻祖,因为长相异类,各大种族都不受待见,以至于令他生了怨气,自创功法,以血养蛊,而这个蛊不是虫,是健健康康的人。 人杀多了,天魔周身充满煞气,实在有违天和,故而在他飞升之际,天道降下雷罚。 当时天魔怒道:“好,连天都不容我,那我便毁了这天下。” 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他硬抗八十道,却败于最后一道天雷,肉身差点被毁,神魂不稳,但还是让他活了下来,他的灵力也因此成了天道不容的魔气。 魔气自他身体散开,吞噬万物,尤其是修士的心灵,却能让他养的蛊,修为更上一层,于是,他便有了自己的称号,天魔。 并赐蛊名号,魔人。 魔族便是如此诞生的。 而眼前的黑袍男子,便是魔族养的魔奴,魔族人消失殆尽,魔奴只能躲藏苟且,没想到今日,竟还有如此多的魔奴。 黑袍男子笑道:“我是阴险,但你们的顾宗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我所料不差,方才那一场自爆,顾宗主是可以撕裂空间,保住所有人的。” 顾珺雯抿唇不语。 江莺歌紧皱了眉头,怀疑黑袍男子一直跟着鬼面,否则他又怎知道顾珺雯有余力再一次撕裂空间。 那么和鬼面之间的谈话是否被黑袍男子知道了? 应该不太可能,若是知道,岂能放任鬼面把手册交给她。 “你莫要挑拨离间,宗主的身体我们都知道,你不就是想让宗主耗尽灵力,有我在,你休想。”随即,陌渊长老抬手,“剑来。” 话音一落,玄霄宗弟子们手中的剑跟着发出争鸣,冲向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起手一锥子,明明半空无一物,却好像锤到了东西,产生剧烈的冲击气流,震碎了所有的剑。 陌渊长老见状,用手指点了点眉心,以意念化作无数光点,光点又化作剑,势如破竹,直上云霄。 而顾珺雯的身影,也不知何时隐藏其中,悄然绕到了黑袍男子身后,以迅雷之势一剑刺过去。 黑袍男子一直有留心观察顾珺雯,她的身影在视线消失的那一刻,反手就是一锥子往身后敲。 强大的气流刚好抵御住顾珺雯的剑,两股灵力形成半圆的盾,你来我往相互对冲,四周本就破败的荒地更是雪上加霜,出现蛛网一般的缝隙。 第189章 二人目前的灵力不相上下,黑袍男子吃惊道:“你的灵力恢复了?” 顾珺雯不答,手上的神剑迸发出紫色雷光,击破黑袍男子的的灵力圈,震得黑袍男子吐了一口血。 紧接着,数千光剑又把黑袍男子层层包裹,闪耀的光芒刺得大家都闭上的双目,耳边一阵阵的轰鸣听得人胆战心惊。 原本脆弱的地面也被冲击的灵力彻底击碎,层层崩塌,大家不得不飞上半空,看着地面露出一个又一个洞口,等洞口相互连接起来,便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黑袍男子被顾珺雯和陌渊长老左右夹击,竟不见败象,而他手里的黑色锥子每捶一下,便引得四周震动,可见黑袍男子的修为有多扎实。 只是,江莺歌总觉得黑袍男子的杀气有点弱,招式相对保守,不似上一次和顾珺雯单挑,处处往人要害的地方击打。 心里的困惑令她深皱眉头。 黑袍男子是魔奴,早没了自由,所以江莺歌的存在对他来说,可有可无,那么对付顾珺雯就不可能留手,除非另有原因。 “糟了,他在拖延时间。”江莺歌连忙传音给顾珺雯。 顾珺雯闻言,便不再保留,起手招雷的瞬间,对陌渊长老吩咐:“速退。” 陌渊长老和顾珺雯不止并肩作战过一次,自然不会多问,急速退到了江莺歌身边,建立防护罩,命令其他人靠过来。 下一刻,上方出现了阴云。 无端出现狂风骤雨。 黑袍男子眯着眼睛看着阴云中的那一道白衣身影,雷光环绕,产生的雷鸣如鼓声,一下一下敲击在心头。 他毫不犹豫转身出逃。 身法快到只有一片黑影,黑影拉长,像一条蛇一样弯弯曲曲,没有规律,而他身后却不知何时紧跟了一道雷光,且越来越近。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向一处高山而去,山上都是复杂的地形,且还有树木层层阻碍,他在山里来去自如,本以为雷光会无法精准追击,但没想到雷光也是来去自如,甚至一分为二,出现在他左右两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道雷光便击穿了他的身体,麻痹着他灵脉,导致他控制不了身形,因惯性而撞进了山体当中,直径贯穿后又撞向另外一座山头。 “呕!”黑袍男子又吐了口血。 还没等他缓过神,紫音神剑便向着他的颈部刺来,黑袍男子勉强通过强大的身体反应往后仰,避开了神剑这一击,同时也令罩在他头上的兜帽落下,露出了一张可怖的脸。 第180章 脸颊的另一侧还长了一张脸,准确来说,就像两个人头合并在一起…… 脸颊的另一侧还长了一张脸,准确来说,就像两个人头合并在一起,因此他有四眼一张嘴,双下巴。 兜帽掉下来的瞬间,黑袍男子又将其拉起,罩在头顶上,他就像见不得人的老鼠,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的行为明显是很在意自己的相貌,但作为魔奴不该如此,因此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都该死。” 黑袍男子怒而暴起,把手上的锥子砸向地面,一声剧烈的响动,使得山体崩塌,层层陷落,令深渊口大到无边,放眼望去,竟漆黑一片。 寻常这种深渊下都有底,只是太过深,让人产生没有底部的错觉,但秘境是真的不见底,硬要形容的话,就是有一个临界点,一旦破了这个点,那么便到达无底的空间。 若是渡劫期修士掉进去,还有可能找到路,但像江莺歌这种小虾米掉进去,十死无生。 “大家小心点……” 话还没说完,江莺歌便察觉到一股很强的压力,迅速压着她往下坠。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江莺歌惊呼一声,幸好山河图有了灵智,察觉危机后展开图纸,把人层层包裹向上拽,勉强降低了下坠的速度。 而阁老有伤在身,此刻还得辛辛苦苦拖住林珊和红叶。 最惨的就是陌渊长老,玄霄宗弟子全都到了他身上,双手抱不过来,那就后背背着两人,脚腕下还串着一个又一个的人。 脸也因此憋红了。 顾珺雯察觉异常,转身往回赶,但黑袍男子并不会给她机会。 他吹了一声口哨。 深渊外的十里地,亮起一个又一个光点,相互隔着一定距离,恰好连成一个大型重力阵。 顾珺雯就像一脚踏入沼泽,身形凝滞不说,竟也被一点点往下拽着。 这是一个大范围的阵法,所以黑袍男子也受到了影响,但他无所谓地笑道:“他们可是会比你我优先掉入无尽空间里,而我可以等他们掉下去了再撤阵法。” 顾珺雯没有理会,她见江莺歌的身影已经没入黑暗中,没有选择救人,因为她无法保证在重力阵之下救了江莺歌还能救别人。 顾珺雯只能展开神识,向着那些有光束的地方扑杀过去,却在半道遇到一层阻碍,她知道那是黑袍男子的神识,于是,又与黑袍男子进行了一场神识间的厮杀。 山间的树木无端被碾成齑粉,又是山崩又是地裂,仅片刻就面目全非了。 顾珺雯抿着唇,额间冒出汗。 那是她头疼的征兆,但此刻是万万不能收回神识。 顾珺雯的目光一凝,指尖结印,紫音神剑化作层层叠叠的光影,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这招幻影剑诀要破招并不难,但此刻黑袍男子也受重力阵影响,神识又被牵扯住,他无法展开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束一个又一个被泯灭。 重力一消失,黑袍男子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瞥了一眼完好无损的江莺歌,转身就离开了。 黑袍男子不纠缠,对大家来说是好事,一行人暂且寻了安全之地调息。 顾珺雯头疼不已,依靠定魂珠再以银针为辅,能够缓解一二。 江莺歌施完针,又给顾珺雯诊了下脉,没有出现新的裂缝,还不算太糟糕,不过回去后她得立刻给自己搜魂了,不能拖。 “我没事,不必担心。”顾珺雯见定魂珠里光芒暗淡许多,便停止了调息,将其递给了江莺歌,“这个你拿着,搜魂之时,或许能助你一二。” 江莺歌没有拒绝,因为这算是背水一战了,要么败,要么成,成了以后,顾珺雯也不需要定魂珠。 她收下定魂珠后道:“那黑袍男子突然撤走,可能拖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无妨,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是想偷盗玄天镜。” 闻言,江莺歌想起了之前天霄峰被人潜入一事,有天天在,那帮人还真不一定成功。 “舞儿有没有觉得黑袍人很像一个人?”顾珺雯问。 江莺歌疑惑地看她。 顾珺雯又道:“天魔。” 江莺歌说:“可天魔是六眼四臂,脸部轮廓还算周正,黑袍男子只有四眼双臂,长相畸形,何来像一说?” “失败品。”顾珺雯道。 江莺歌明白了,据传言,天魔死后,魔族人扬言天魔将会复活归来,踏平这天地。 这话在当时弄得人心惶惶,毕竟大战过后,无数大能陨落,根本无力再次对抗天魔。 所以,有人就抓了幸存的魔族人进行搜魂,才得知道天魔根本不会复活,而是魔族人准备造天魔。 造天魔的手段是相当残忍的,但具体如何残忍,后人并不清楚,总之,黑袍男子或许就是那些个失败品之一。 “这么说,黑袍男子活了很久?”江莺歌道。 顾珺雯点头:“有可能,天魔一死,残留的魔气连同天魔一起被封印,魔族人和魔奴都无法修炼,所以他的修为低于我,我能勉强与他一战,否则,修仙界将无人能与他匹敌。” 江莺歌握紧顾珺雯的手,道:“那等我治好你,是否可以碾压他?” 顾珺雯潋滟的眸光是满满的自信,这是属于渡劫修士的傲气,于她而言,只有生或死,没有胜败一说。 江莺歌喜欢这样的顾珺雯。 就在这时,红叶醒来了,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阁老没好气地给她解释,未了,还道:“回去后,阁里会给你身边换个人。” 江莺歌还以为,以红叶对林珊的感情,定会极力制止,但没想到红叶什么也没说,点头应允了。 林珊对此也没什么反应。 她们二人之间,像多了一堵墙,一堵永远不可能拆卸的墙。 “我去那边看看。”江莺歌和顾珺雯说了一声,起身走过去。 红叶见到江莺歌,扬起笑脸道:“修为比我都高了,江医师真是深藏不露。” “有话好好说,别阴阳怪气。” “我一直都如此啊!” 话虽如此,但江莺歌觉得红叶脸上的笑容有点假,没有以前那种真诚的感觉:“能借一步说话么?” 红叶摇头:“我已经继承家业,以后怕是要与你保持点距离,你只要记住我们曾经的约定便可。” 第190章 约定? 江莺歌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因为认识红叶那么久,红叶从未提过要求,但过了一会她便想起来了。 第一次见红叶的时候,红叶便说过一句话,万一将来有个病痛,说不定还得来求江莺歌。 红叶身体健康得很,能有什么病痛,有病的是被鬼谷门控制的杀手,林珊。 所以,红叶知道江莺歌要说什么,也知道林珊的身份。 既如此,江莺歌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她转身回到顾珺雯身边,眼角余光瞥到林珊眼眶中氤氲的水汽,显然是林珊也听明白了这话的含义。 江莺歌心中叹息,本以为自己的情路坎坷不平,没想到这世间的苦命鸯鸯比比皆是,这般相比起来,她已经很幸运了。 江莺歌拉着顾珺雯的手,目光坚定道:“我们回家吧。” “好。” 回去意味着搜魂。 这是一道鬼门关,能不能平安度过全凭江莺歌的意志力,她好不容易和顾珺雯结了果,绝不甘心止步于此。 一行人顺利离开秘境后,阁老便带着红叶和林珊回了魅影阁。 江莺歌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默默告别,随后和顾珺雯回到玄霄宗。 筱雨长老早已等候多时,将宗门被魔奴袭击一事汇报给顾珺雯听。 魔奴明面上是攻打玄霄宗,实则是声东击西,真正的目的是天霄峰。 好在天霄峰的禁制被顾珺雯大改一番,又有天天死守,魔奴未能得逞,就在前不久撤走。 不过玄霄宗也损失了不少外门弟子,内门因有几位长老护着,只有少数伤亡。 死去的弟子,筱雨长老已经妥善处理,至于魔奴的尸首,暂且堆放在演武台的阵法中。 筱雨长老说:“魔奴的尸首我查过了,他们身上都有一道无法愈合的疤。” 顾珺雯皱眉:“疤?” 筱雨长老点头:“疤痕没有规则,有大有小,我判断不出有何共同点。” “带我去瞧瞧。”江莺歌道。 筱雨长老知道江莺歌的医术,便颔首带着人前往演武台。 台中堆满了尸体,还有未流干的血,他们的脸是狰狞的,四肢是扭曲的,看了叫人心里直发毛。 连守在这里的罗刹峰弟子都面无血色,显然还未能回过神来。 江莺歌忍着不适,扒开尸体的衣裳瞧了瞧,疤痕都在右肩上,她把疤痕都画了下来,再对着阳光进行对比。 伤疤的轮廓的确没有规则,但中心部位是重叠的,大小似鸡蛋,疤痕的位置又是在肩膀上。 不知为何,江莺歌想起了一个许久未曾想起来的人,温莲。 她是一个苦命的女子,从小被卖进奴隶市场,后又被驯化成魔奴。 人被卖进奴隶市场,会在右肩上烙印一个奴字,烙印之时,用特制的药水浸泡伤口,这个奴字就会伴随一生。 若想洗掉,只能再烙一遍,用贴片烫死奴字,但疤痕也会跟随一辈子。 这些人都是被卖到奴隶市场的可怜人,且大部分都是女子,刚成为魔奴,人性善存,会在第一时间洗掉这个奴字,似乎成了魔奴的一种仪式。 就像温莲所言的一样,被卖进奴隶市场还不如成为魔奴,起码主人不在时,他们是自由的。 而奴隶却没有,他们的脖子和四肢会被铁链拴着并且关进笼子里,像条狗等着人来购买。 第181章 尸体火化,骨灰埋土。待处理好这些,筱雨便动身前…… 尸体火化,骨灰埋土。 待处理好这些,筱雨便动身前往药宗地界查奴隶市场,因为药宗素来有培养药奴习惯,吸引许多世俗间的达官贵人购买药奴。 不过药宗的药奴是有自主权的,不是想买就能买,故而达官贵人只能退而求其次,买别人培养的药奴,所以奴隶市场极其庞大,而人一多,就容易出乱象,非常适合歪心思的人钻空子。 江莺歌则去了兴和堂找柳白芷,柳白芷听到江莺歌要要搜魂,当即呵斥一声:“你疯了,对自己搜魂,是怎么想的?” “我相信祖爷爷的法子一定可行,现在只有柳师姐能帮我护法了。”江莺歌无奈道,“师尊现在还是闭门不出,是不可能帮我的。” 至于请药宗的人来护法…… 江莺歌不太信任外人,所以才会来找柳白芷。 柳白芷担忧道:“可是我没试过给搜魂的人护法,万一出岔子怎么办?” “我这里还有一颗定魂珠,或许能我缓解疼痛。”江莺歌把定魂珠递给柳白芷,“师姐,你就帮帮我吧,我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若真的有个好歹,那也是我的命。” 柳白芷只好接过定魂珠:“叫上月长老吧,我怕我一个人护不住你的灵识。” “好。” 月长老虽然是丹师,但她平时还需要收拾兴和堂这些个烂摊子,所以对病理也了解,基础针法不差,甚至对药理的理解更胜叶长老一筹。 有月长老在,便多一点胜算。 只是请了月长老,月青禾与竹溪便都知道江莺歌要做什么了,搜魂一事不容有失,她们二人能做的就是陪着顾珺雯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陌渊长老则守在外院,其他长老们也是严阵以待,生怕走漏消息,又引来了魔奴。 而此刻,江莺歌的脑门插满了银针,头顶悬着定魂珠,月长老和柳白芷并肩坐着,正对江莺歌释放灵力,护着她的灵识。 江莺歌紧皱眉头,指尖轻点眉间,一股灵力钻进脑海,试图窃取记忆点,灵识自主防御,与同源的灵力进行对抗。 识海惊涛骇浪地翻涌着,搅弄成海啸一般,每次浪潮的冲撞都引发出灵魂般的抽疼。 若不是有人护着识海,怕是再来几次冲撞,她就要变成傻子了。 现在,她只要忍住疼痛,抽取记忆便可。 但没想到,记忆被抽取的那瞬间,疼痛会加倍,就像脑门子被人抽打了一下,不仅疼,还伴随着一阵晕眩般的恶心。 而这个抽取过程是非常漫长的,因为记忆没有外形特点,就像挂在夜空上的繁星,需要一个个抽,一个个找。 反反复复才是最为折磨人,且速度也慢成了蜗牛,这对护法的人来说会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 所以,江莺歌选择一片片抽取,疼痛因此也会加倍。 月长老和柳白芷能明显看见江莺歌的脑门上凸起的青筋,唇都被咬破了,头上悬着的定魂珠越发暗淡,显然撑不了太久。 二人双手结印,同时出针定识海。 而门口的顾珺雯,似能感同身受,跟着邹起眉头,面上的神色也不如往常那般平静。 “报,魔奴……魔奴又攻上来了。”有弟子来向院门口的陌渊长老禀报。 陌渊长老瞪着怒目,刚跨出一步就被闻声而来的竹溪拦住,并写下:「宗门会有其他人挡住魔奴,长老万万不可离开此地,免得中了他人调虎离山之计。」 陌渊长老颔首:“好,我绝不离开半步。” 来禀报的弟子只好退下。 陌渊长老看向竹溪,见她眉间隐隐透着威严,欣慰道:“你进院守着吧,这里我看着。” 竹溪点头,转身进院。 月青禾是坐不住的性子,在房门口来回踱步。 竹溪怕月青禾打扰到顾珺雯,便把人拉住,强行按在石凳上坐着。 但月青禾的嘴是堵不上的,她说:“她怎么这么想不开,搜魂术之所以禁用,便是被搜魂者无一例外都成了傻子,看看何峥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竹溪无奈,她说不了话,无法呵斥月青禾,只好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但月青禾压根没看见竹溪的眼神,又道:“算了算了,只要人能活着,傻了我也会养她一辈子。” 一直没吭声的顾珺雯忍无可忍道:“还轮不到你养。” 月青禾眨了眨眼,疑惑。 顾珺雯又道:“她是为了我搜魂,若真傻了,也该我来负责。” 月青禾“哦”了一声,不过她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如果江莺歌傻了,顾珺雯的伤便治不好,说不定会走在江莺歌前头,最后还得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但心里的这些话,她没说。 月青禾不是真的情商低,她是故意说这些给顾珺雯听,就是想知道顾珺雯会如何对待生活不能自理的江莺歌。 只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月青禾也不高兴,因为江莺歌为了医治顾珺雯连命都不要的行为,她是不理解的。 哪有医师会搭上自己的命救人,实在不符合常理,她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 忽而,月青禾感觉到背后一阵酥麻,导致她僵着身,一动不动。 是竹溪用指尖在她后背上划拉着,月青禾不知道竹溪在干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变得不规律,难以呼吸。 很奇怪,但她不反感,甚至还觉得很舒服怎么回事? 第191章 竹溪见月青禾没反应,只好又在她背上写一遍:「别乱说话,其实师尊比我们任何人都要煎熬。」 竹溪见月青禾投来的目光,还以为是没明白,只好接着写:「还看不出来吗,师尊和江医师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她们……」 写到这里,竹溪便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月青禾的目光有点怪,眼里氤氲,含着媚。 竹溪懵了,不明白月青禾现在是什么情况,刚刚她写了那么多,难不成月青禾一个字也没理解? 算了,傻人有傻福。 什么都不懂,生活才开心。 竹溪只好放弃,没理会月青禾这个大傻子了。 除了凌霄峰,外面的战斗已经热火朝天,魔奴不要命地往天霄峰上爬。 天天露出本体,盘踞在山顶,对着魔奴一个个拍,并不吞,也不下山。 这是因为魔奴体内的灵力已经被魔气侵染透了,浑身充满煞气,比毒药还毒。 不过只要有天天守着,魔奴很难攻破天霄峰,所以竹溪更加确定,这只是佯攻,目的就是想知道凌霄峰为何闭峰。 目前为止,只有诸位长老知道江莺歌在做什么,门下弟子无人得知,那么潜伏在玄霄宗的人也不可能知道。 但有一点竹溪想不明白,这次佯攻过于仓促,高修为的魔奴并不多,且又是强攻,对方明显没有准备万全,这是为什么呢? 凌霄峰的消息有那么重要? 不管如何,竹溪倒是可以借着这次机会狠狠削弱魔奴的实力。 她早已命人向各大宗门发出讯息,这会援兵应该到了。 很快就有弟子来报,说是剑宗来了人支援,现已击退魔奴。 竹溪正在代顾珺雯管理玄霄宗,既然剑宗来了人,她理当去接待,可又怕月青禾口无遮拦,于是便让月青禾和自己一起下了凌霄峰。 现在江莺歌生死难料,所以月青禾没什么心情接待剑宗,只是跟在竹溪身后。 剑宗负责领队的人是初夏,她也提前离开了秘境,同时组织人手前来玄霄宗支援。 对于初夏的决定,剑宗宗主以及太上长老并无干预,对于他们而言,乱世才是最为锻炼一个人的能力和意志。 竹溪不能说话,和人交流起来多少有些困难,但初夏会很有耐心地等着竹溪写字,然后说:“秘境一行,收获良多,尤其是顾宗主提点我的那番话,让我想到了师尊前两任弟子。” “论天赋,论经营能力,我其实不如她们。” “但师尊就是考虑了太多利益,束缚了自身,也束缚了剑宗,才会失去她们,我现在能力有限,不知如何改变剑宗现状,不过有玄霄宗现成的例子在,我想仿照一二应当是不难的。” “所以日后,我恐怕是要多叨扰竹溪师姐了。”初夏拱手说道。 竹溪笑着摇头,表示不碍事,二人作为宗门的接班人,总归免不了要交流的。 初夏接着又道:“对了,江医师呢,她还好吗?” 竹溪刚提笔,还没来得及写字,便听见月青禾不悦道:“你干嘛问她的事,和她很熟吗?” 初夏虽然不明白月青禾呛人的行为,但她没生气,耐心说:“当时秘境出口都被魔奴把持,我与江医师虽是不熟,却极为钦佩她的为人,自然想知道她是否安然无恙。” “她很好,不劳你关心。”月青禾憋闷道。 “那就好。”初夏说。 竹溪连忙抬手示意门口的弟子,让他们领着剑宗的人去休息。 初夏笑着道了声谢,很识时务地离开了。 竹溪这才问月青禾:「初夏好歹是客,来帮玄霄宗,你干嘛这么对她?」 月青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看见竹溪和初夏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舒服,说话也就没了分寸。 而且看着竹溪质问的样子,月青禾心里更加难受,凭什么对别人笑,对她就冷脸。 “那还不是怪你,无缘无故拉我下山作甚?” 竹溪皱了皱眉,像是生气。 月青禾见状,有点不知所措地甩了下衣袖:“我回凌霄峰看看,以后你要处理宗门事务就别拉着我。” 第182章 搜魂看自己的记忆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她就像世外之人,站在旁…… 搜魂看自己的记忆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她就像世外之人,站在旁人的角度看着别人的人生。 她看见了日思夜想的父母,但心中却无悲无喜,听见了父母曾提过一嘴关于顾珺雯事。 明明那个时候,江莺歌才几个月大,竟也能通过搜魂,把所有遗忘的细节都一点点拼接了起来,成了一幅完完整整的轨迹图。 而藏在脑海深处的另外一种传承,便是与凝神炼识诀相辅相成的功法《凝魂诀》 魂是一种极其玄妙的东西。 而修士除了分体脉和灵脉外,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藏在更深处的脉、也是世人不太理解的一种脉,叫魂脉。 人生来便有三魂七魄,若魂魄损伤,孩童便会残疾,就像竹溪那般,天生不能说话,甚至连传音也做不到。 因世间并无手段医治魂魄,故而魂伤者会走极端,吞噬他人魂魄来养自己的魂魄,这类功法早在远古时期便被宗门毁去,失传已久,到了现在,更没有多少人能窥探到魂之奥秘。 但凝魂诀可以帮修士看到魂脉,但也只是看到,若要医治魂伤者,则需要医师有很强的灵识,以自身灵识凝针方可摸到魂脉。 灵识弱了,别说凝针,恐怕连魂脉都看不见。 以江莺歌目前的灵识,只能勉强凝出两针,少是少了点,可她终于找到了可以医治顾珺雯的方法,没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开心的。 忽而,眼前的场景极速倒转,拉出模糊的长影,长影尾部逐渐晕开,粉碎成斑驳的光影。 这是搜魂极限的征兆。 记忆开始消失了。 江莺歌连忙回收灵力,而抽离的过程就像被抽血一样,头晕目眩,还泛着恶心,令人倍感不适。 好不容易熬过去,睁眼的瞬间,江莺歌吐了一口血,软绵无力地趴在地上。 顾珺雯听见动静,这才推门而入,见到满头银针的,狼狈不堪的江莺歌丝毫没有嫌弃,把人搂在怀里,疼惜道:“记得我是谁么?” 江莺歌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我没傻,就是有点累,有点疼,能不能先把我头上的针拔下来?” 闻言,顾珺雯只好把人交给柳白芷,柳白芷在拔针的时候,月青禾也刚好回来。 她见到江莺歌平安无事,便把心中那点酸涩的感觉抛诸脑后,叮嘱江莺歌不可再胡来。 虽然月青禾表现得和以前一样,但作为母亲的月长老还是从她眼里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没落。 月长老皱着眉,等柳白芷拔完针就强行把月青禾拽下了凌霄峰,并且问她:“你心中有事可以同我说。” “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月青禾下意识回答。 双目失神,一看就心不在焉的样子,说话完全没有信服力。 月长老叹息一声:“平日里,我对你管教是严了点,但不是什么老顽固,若有话不敢同我说,可以找江莺歌问问。” 月青禾楞了一下,随后看向她的母亲,在日光下,母亲的眉眼透着化不开的结,而这个结,似乎从何清清死后便有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想问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脑袋就一片空白了。 月长老说:“江莺歌已经渡过难关,你也该回去静心炼丹了,有些想不明白的事便不要想,随着年岁增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月青禾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不明白的事,将来有一天会明白,便乖乖跟着月长老回了丹和殿。 ****** 江莺歌得了全部传承后,没有立即着手帮顾珺雯解毒,而是一边学着灵识凝针,一边休养生息。 顾珺雯已经把宗门事务都交给了竹溪处理,几乎日日都陪在江莺歌身边,偶尔会回天霄峰查看禁制受损程度。 至于纪若梦,自从在秘境里离队后便没再出现过,陌渊长老到处找徒弟,急得他团团转,在秘境入口守了好几月,逢人就问纪若梦的下落,但最后的结果是令人失望的。 纪若梦仿佛人间蒸发,寻不到一丁点的影子。 陌渊长老是真的疼爱纪若梦,多方寻找无果,就让门下的弟子外出历练时稍加打听她的下落,只可惜,陌渊长老注定是要失去这个弟子了。 江莺歌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宁静下藏着不平静的风浪,风雨欲来,令她想到搜魂时的许多细节。 比如,在儿时第一次见到纪若梦的时候,她的眼里是有杀意的。 又比如,纪若梦总会有意无意地问江莺歌家里的事情。 有意接近,刻意讨好,都是在试探江莺歌记不记得江善留下的传承。 之前师尊就说过,伤了师娘的人,修为只有金丹期,当时的纪若梦也只有金丹期的修为,倘若是她偷袭,师娘定是反应不及。 第192章 还有曾经的字画都不见了,是怕江莺歌认出笔迹与孙公明保存的字画是一致的。 纪若梦跟江莺歌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她和江莺歌一样,都没了亲人。 当时的纪若梦,眼里有真切的哀伤,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对江莺歌没了杀意,用一种同病相怜的可笑方式,维系着虚假的友谊。 偏偏江莺歌视若珍宝,一次次否定自己的猜测,给了纪若梦伤害顾珺雯的机会。 如今,她不能再心慈手软。 江莺歌回头看向顾珺雯。 顾珺雯坐在书案前,借着烛火和月光看着书,一席华贵的白裳泛着光晕,出尘似仙,好不真实。 江莺歌定了定心神,说:“若我所料不差,纪若梦应当就是若瑶。” 闻言,顾珺雯抬头看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江莺歌见顾珺雯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她闷声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顾珺雯摇头:“以前只是怀疑纪若梦和若家人有牵扯,后来不是派了影子查她踪迹么,却什么也没查到,形迹过于可疑,明显在防着我查她,所以你提起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意外。” 江莺歌也是如此,做这种猜想的时候,没有丝毫意外,顾珺雯不说,是知道当时的江莺歌在逃避,干脆就不让她为难了。 如今已经开了话题,二人自然要重新规划应对方式。 纪若梦躲起来不现身,大概也是料到身份已暴露,倘若她能这般一直躲着倒也罢了,但依她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不能给纪若梦时间休养生息,只能用点手段逼她现身,但怎么逼,二人还没想好。 顾珺雯皱着眉,她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淡淡说:“既然来了便现身,躲躲藏藏作甚?” 鬼面举着双手,从阴影底下走出来,她穿了一身玄霄宗弟子的宗门服饰,脸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无辜道:“我不是来偷听你们讲话的。” 顾珺雯问:“那便是有任务?” 鬼面点头:“要我完好无损地把江医师带走。” 江莺歌闻言,沉声问:“是纪若梦要你这么做的么?” 鬼面点头:“既然你们猜到了她的身份,我也没有必要瞒着,少主子没有要伤害江医师的意思,只是想再见见你。” 江莺歌没吭声。 一个隐忍多年、且骗了她那么久的人,哪里还有信任可言,但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江莺歌看了顾珺雯一眼。 顾珺雯从她眼中读出了什么,道:“不行。” 鬼面还以为这话是和自己说的,回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来问问你们,我该如何回去复命?” “不过先说好,我还不想暴露,如果你们没有好的办法,那我只能依命行事。” 顾珺雯瞥向鬼面,冷声道:“怎么,想在我的地界把人带走?” 鬼面冷笑:“你的地界又如何,我还不是来去自如,你总不能时时刻刻防着我。” “你们能不能别吵?”江莺歌察觉到四周的冷气蔓延,连忙出声制止二人,“能先听我说两句吗?” 鬼面冷哼一声。 顾珺雯叹息,对江莺歌无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不想再拿你涉险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抓到她的。” 江莺歌上前拉着顾珺雯的手:“我知道,但你能抓到她,那些躲藏在四处的魔奴又该如何是好?” “况且,我也想见见她。” 问问她,为何要伤师娘。 临了,又为何要放了师娘? 这回轮到顾珺雯不吭声了。 鬼面算是看出来了,能做主的人不是顾珺雯,而是江莺歌,于是笑眯眯问:“那我该怎么做?” “你回去告诉她,就说我得了江善全部传承,已经治好了顾珺雯,需要修养三天,三天后,我主动跟你去见她。” 鬼面的目光如炬,盯着江莺歌问:“这是谎话还是实话?” 江莺歌:“自然是实话,只不过晚了三天实现罢了。” 鬼面明白了,江莺歌需要三日医治顾珺雯,这个消息是用来拖延时间的,甚至能让纪若梦焦虑,方寸大乱。 因为这代表纪若梦再无扳倒顾珺雯的可能,那么她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天霄峰上的玄天镜。 她必定会孤注一掷夺取。 第183章 三日后,鬼面如约而至。只是鬼面的心情不是很好,…… 三日后,鬼面如约而至。 只是鬼面的心情不是很好,她看了一眼病殃殃的江莺歌,面色煞白,萎靡不振,偏偏顾珺雯还不在。 鬼面疑惑:“她明知道今天我会带走你,怎么不守在你身边,难道是治好了,利用完你就过河拆桥?” 江莺歌噗嗤一笑:“你想象力真丰富,是我让她去守天霄峰,等着魔奴自投罗网。” “你让她去就去,不怕我中途变卦?”鬼面的声音低了几分,试图恐吓江莺歌。 江莺歌淡然道:“你不敢。” 鬼面冷哼一声。 她可也不想尝试从追杀别人到被人追杀的滋味,所以江莺歌特意摒退所有人,就是料到她不敢,甚至还会尽全力保江莺歌周全。 否则,江莺歌掉根毛,顾珺雯也会找她算账的。 “你好阴险。”鬼面说道,“连我也算计?” 江莺歌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评价自己阴险,她也觉得这些年有所改变,但初心不变就行。 “我不会算计朋友,但你不一样,师娘的死虽然不是你主导的,可我还是不能原谅你,所以我心安理得。”江莺歌面无表情说道。 闻言,鬼面哑口无言。 她和江莺歌只是互惠互利,站在顾珺雯这边对她来说更有利也更安全,被利用也很正常。 “就不怕我一个人护不住你?”鬼面放缓了语气问。 “你不是还有替身符么,保命拖延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鬼面无语了,替身符可是她的宝贝,用一张少一张,光是在顾珺雯身上就用了两张,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鬼面说:“鬼谷门的杀手算得上是若家旧部,不过短短几十年,我们这些人死的死,现在活着的就剩我和林珊,那些奴隶也只不过是用来填充人数上的不足,但他们的修炼天赋实在太差了,连杀手门槛都够不着,只能驯化成魔奴驱使。” “所以少主子身边,除了那黑袍男子,其他人都不足为惧,保下你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在给她吃定心丸。 江莺歌点点头:“行吧,那现在可以告诉我,鬼谷门总部在哪了吧?” 鬼面说:“孙公明的私宅。” 鬼谷门的总部,江莺歌还以为会在奴隶市场旁边,因为筱雨长老查到奴隶市场供不应求,但凡有新的奴隶,不论男女都会被人立刻买走,买主长相不一,但烈焰天下,身上会飘出奇异的香味。 奴隶市场本就乱,卖家不会追究买主身份,自然不会联想到魔奴,故而总部设在奴隶市场很安全。 但万万没想到,总部会在江城那座荷塘边的小院。 鬼面接着说:“院子本就是主母的住所,孙公明知道,所以把少主子放在那里养,但他并不知道院子还有一条密道,密道通往密室,而我们都藏在密室里。” “原来如此。” 孙公明是真的痴情,替纪若梦打掩护,帮她捏造身份潜入玄霄宗,到死也在护着她,全都是因为纪若梦的母亲。 可纪若梦并不领情。 临走前,江莺歌传音给顾珺雯,把要去的地方告知给她,并给自己上了一道追踪灵符,以免中途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以至于顾珺雯找不到她。 “你家老头一直在盯着你。”鬼面带着江莺歌御空,低头就瞧见一个乌糟糟的老头正抬头看着她们。 江莺歌见到人,心中一咯噔,那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尊。 为何师尊今日会来凌霄峰? 方才的谈话可有被他听见? 这是江莺歌心中的疑问。 若非医治顾珺雯的时候过度损耗了灵识,如此近的距离,她定能察觉。 “方才的谈话,有没有被他听见?”江莺歌问鬼面。 鬼面耸肩:“听见了。”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鬼面的目光颇为无辜,但语气有点幸灾乐祸:“我哪里知道元婴期的你会察觉不到有人靠近,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让那老头听我们的谈话。” “你……” 江莺歌气急,但此刻虚弱的她没力气和鬼面争吵,咳了两声后道:“如果你还想解毒的话,麻烦你下次发现异常告诉我一声。” 鬼面咂嘴:“知道了。” 在江莺歌看不见的地方,鬼面笑了笑,虽然被威胁了,但她不怎么厌恶,反而放松了身心。 就像快要摆脱了深渊,重见日光,每一息都是充满快乐的新意。 第193章 她好像有点明白莲儿为何不听令了,这种自由自在、不受控制的感觉是真的很美好。 ****** 江城小院。 纪若梦正坐在庭院里饮酒,她身后站着一群身穿黑袍的魔奴,魔奴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僵硬得如同木偶,连天衢宗的木驱都比他们来得活灵活现。 江莺歌被带到纪若梦面前,纪若梦见她煞白的脸色,顿时消除了戒备心,忙不迭上前探查江莺歌的灵脉,疼惜道:“为了她,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江莺歌抽回手,态度冷淡地看着纪若梦,明明眉眼还是有熟悉的温婉之色,却让她倍感陌生,矛盾至极。 纪若梦并不恼怒,自顾自地倒了杯酒递给江莺歌:“这是我藏了许多年的酒,对身体有好处,喝一点吧。” “不用,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江莺歌推拒着酒杯,“当初接近我,是想杀了我,对吗?” “你果然猜到了。”纪若梦苦笑着,转而自饮起来,“当初接近你,只是想知道你身上有没有继承江善的传承。”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无辜,若你没有得到传承,我就不会杀你。” 不但不杀,甚至纪若梦起了同情心,觉得江莺歌和自己一样无父无母,该多照顾些。 时间一长,心也就变了。 “是么,即是无辜者不杀,那你为何要害师娘?” “她……”纪若梦放下酒杯,神色多了几分阴冷,“她三番两次让我离你远一点,可我并没有害你的心,向她再三保证也没用,没办法,我只能让她暂时闭嘴。” “可你还是要了她的命。”江莺歌见纪若梦疯魔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哽咽,不知是替师娘难过,还是替纪若梦难过。 “我警告过你,离我仇人远一点,可你就是不听,我能怎么办。”纪若梦转而抓紧江莺歌的手腕,“我只能用一点方式,让你恐惧、让你屈服,不得不疏远顾珺雯。” “也要让顾珺雯知道,但凡和她交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纪若梦神色带了点狰狞,“可你为何就不怕,为何如此倔,他们在你心里难道都抵不上一个顾珺雯?” 江莺歌的手腕吃痛,泛起青紫色,现在她的灵力还没完全恢复,知道挣脱不了,便干脆放任,用一副柔弱的样子博起纪若梦怜惜之心。 果然,片刻后纪若梦松了手,还拿出一瓶药膏抹在江莺歌手腕上,道:“抱歉,我有点激动了。” “那你现在冷静了?” 纪若梦点点头。 江莺歌接着说:“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非要报仇,而不是换一个身份重新生活,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纪若梦的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上位者哪里有什么亲情可言,子女亲缘薄,所以他的死,世人只会拍手称快。 但江莺歌忘了,纪若梦的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若浮萍一直很低调,是典型的贤淑女子,端庄秀丽,才会让孙公明倾心,念念不忘至此。 这样的人成了婚,有了子女,也定是一个好母亲,好妻子。 “锦之曾经和我说过,降天雷击杀你父亲的时候,场面极度混乱,有一女子却不要命地迎上天雷,想必那人是你母亲,为了救你,对么?” 纪若梦顿了顿,又饮了一酒,苦涩道:“你和她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啊!” 江莺歌皱眉,见纪若梦避而不谈,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并且这件事成了纪若梦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亲眼见到自己最爱的亲人被雷劈成血雾,尸首都未曾留下,那种感觉就连江莺歌也无法体会。 所以,劝纪若梦放下仇恨是不可能的,早在若浮萍死后,纪若梦就注定背负着仇怨活着。 顾珺雯和她,只能活一个。 江莺歌闭上眼睛调节情绪,再睁开的时候,目光泛着冷:“不必转移话题,你如此恨她,应当也知道杀了我父母,我也会如此恨你。” 纪若梦面色煞白,解释道:“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我只是想让江家远离我和顾家之间的争斗,我也不想的。” “算了,我不想和你争辩这些,倘若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愧疚之心,那请你告诉我,他们的尸首在何处。”江莺歌说道。 纪若梦有点意外地看着江莺歌:“你怎么会知道尸体没被毁去?” “自然是有人瞧见了。” 纪若梦笑了笑,她知道江父江母的尸体对江莺歌来说很重要,是一种执念,本可以拿来威胁作筹码,可她累了,真不想这样算计。 “他们的尸体在……” “不能说!”纪若梦身后有一魔奴撩开了兜帽,露出那张被粘合在一起的脸来。 一旁的鬼面见到男子,神色一凝,暗自捏上了替身符。 纪若梦没有注意到鬼面的异常,她看着男子问:“你不去取玄天镜,在此作甚?”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男子面对纪若梦,扭曲的脸多了些柔和。 纪若梦冷眼看他:“这里不用你管,我要玄天镜,你速去给我取来便是。” “没必要绕弯路,江莺歌在我们手上,还怕顾珺雯取不来玄天镜么?” 第184章 鬼面见到男子的那一刻便知道,她自己早就暴露了,他是故意装腔…… 鬼面见到男子的那一刻便知道,她自己早就暴露了,他是故意装腔作势攻打天霄峰,表现得急切,就是在等着江莺歌自动送上门。 估计小院四周已经被驯化的魔奴重重包围,当真是入了虎穴,只能殊死一搏了。 鬼面连忙把江莺歌拽到身后,当着纪若梦的面飞遁。 男子冷笑一声:“走得了么?” 他周身爆发出狂暴的灵力,可还未有动作,纪若梦便拉着他的手腕说:“不可以,你会伤到她。” 男子说:“我向你保证不会伤到她,但是不能就让她这么走了,否则以后别想再拿到玄天镜。” “只要有玄天镜,我便可以助你回到过去,改变命运。” 闻言,纪若梦松了手。 男子这才追上被魔奴重重包围的二人,他不在意地对江莺歌说:“想要知道你父母的尸首在何处,就把传承交给我。” “所以你留着我父母的尸首就是为了传承?”江莺歌问他。 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脸:“不错,我想治好我的脸,可诸多医师都束手无策,只因我在胎儿之时就与我兄弟相互融合,魂魄混在了一起,分都分不掉。” 江莺歌一愣,顿时明白魔族人是用了什么手段造天魔。 他们将怀了三胞胎的孕妇作为母体,不断尝试着让还未出世的胎儿相互吞噬,孩子降生那日,母体必定力竭而亡。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死去的人也比比皆是,难怪这件事只被前人寥寥几笔带过,实在是过于残忍血腥。 而男子幸存了下来,但人们见他的模样只会感到恐惧,他只能东躲西藏,迫切地想拥有一张常人的脸。 可即便他恢复相貌,但造成的杀戮已经是事实,所以他不仅要传承,还要玄天境,改变他和纪若梦的命运。 但那么多人死在他手里,凭什么要如他所愿? 江莺歌垂着眼眸,默默在心里和父母说了一声对不起,随后抬眼说:“即便我死,也不会让你得到传承。” 说完这话,江莺歌调动了山河图,包裹着鬼面化成水墨遁走。 男子打了响指,让魔奴向着四周散开,站位组成一个法阵,用自身灵力喂养男子。 而魔奴就像被榨干了一般,肉眼可见变成干枯的树叶,一片片凋谢,落得满地狼藉。 如此惊人的一幕,连纪若梦也瞪大了眼睛。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入眼全是猩红一片,残肢不经意间就被踩在脚下,吓得她一个哆嗦倒地。 无尽的恐惧侵蚀着她。 最爱的母亲被雷光炸成齑粉的噩梦一遍又一遍在眼前浮现。 她捂头尖叫着:“不要!” 男子注意到了纪若梦的异常,连忙起手一抓,把纪若梦抓到身边,喂了一枚安神的丹药。 此时,鬼面和江莺歌已经蹿得老远,还以为安全了,但没想到下一刻,男子竟带着纪若梦从虚空钻了出来。 鬼面瞳孔一缩:“你突破了,为何没有雷劫?” 男子笑道:“没有突破,只是用了点手段提升了修为,现在你们还觉得能从我手上逃掉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鬼面从小就在刀剑上舔血,什么场面没见过,所以即便在这种时刻,她也非常镇定。 在男子出手的瞬间,鬼面带着江莺歌极速往下坠,同时捏出一道幻影,分别往两边散开。 可还没跑多远,虚空之中忽而袭来一条黑色长鞭卷散了幻影,紧接着长鞭出现在身后,鬼面知道那是什么灵器,不敢有丝毫大意,当即便用了两张替身符脱离长鞭。 第194章 但她们的身影早被男子的神识锁定,无形中形成一股压力,正不断挤压着她们的脑门。 江莺歌修为低,受不住神识进攻,但她也不是毫无招架之力,倒不如说,正合她意。 她把自身灵识凝成针,顺着男子散发的神识一路摸索,直捣识海。 男子尖叫一声,脑门像是被人捶了一下,连忙收回神识,把识海里的针碾成齑粉。 鬼面带着江莺歌顺利逃脱。 男子的眼神阴冷无比,想追上去,但是又被纪若梦拦了一下:“算了,让她们走。” 男子不听她的:“不行,错过这次机会,再无可能得到玄天镜,而且顾珺雯也不会放过我们,你想以后像老鼠一样活着,我不拦着,但我不想。” 男子挣脱纪若梦,转身追击而去,纪若梦只得跟着,但此时的江莺歌和鬼面早躲进山河图里。 男子找不到江莺歌的气息,怒而对着四周狂轰滥炸。 山河图本体就在石缝里,不一会就被碎石尘土掩埋,变得更难找了。 鬼面有点担心:“山河图能撑住吗,万一破损了,藏在里面的你我也活不了。” 相当于空间破碎,而空间里的东西也会跟着碎裂消失。 “仙器哪有这么脆,只要不是被神器砍,便不会有事。” 鬼面问:“那没有器灵的神器算不算神器?” 江莺歌一开始还疑惑鬼面为什么问这个,后来明白了。 男子手里的神器没有器灵,被封印了一把黑枪,但他还有三把。 江莺歌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带着鬼面钻出山河图,也在这时候,一道凌厉的剑芒带着毁天灭地之势袭来,所过之处,地面崩裂,以鬼面的修为,无法抵挡,唯有替身符能保命。 鬼面心疼地捏碎灵符。 二人身体化作幻影,原本这一击该透过幻影,可不知为何,二人感觉到灵脉崩裂的疼痛,五脏六腑被碾压了一般。 很明显,替身符失去了作用。 鬼面忘了男子修为暴涨,这一击带有空间之力,而替身符的原理就是让修士短时间里藏在空间当中。 但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鬼面全身僵硬,即便作为杀手,直面死亡还是会心生惧怕意,这令她想起以前训练的日子,几乎天天都在与尸体打交道,好不容易有了朋友,第二天他们就会被她亲手送走。 她的心早该麻木的。 为何会怕死呢? 鬼面嘲笑了自己一声,不就是因为怕死,她才会活下来么。 就在她自暴自弃之时,她感觉有人拽了自己一下,抬眼一看,竟到了十里之外。 还不待鬼面反应,江莺歌又一次使用了传送符,不断随机跳跃,避开身后一道又一道的剑芒。 才片刻,四周的环境出现了扭曲,空间变得极其不稳定,已经无法再用传送符。 男子笑道:“还挺能跑,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话落,男子远在几里之外,随手一张一合,江莺歌便被男子给提溜上高空。 而鬼面则被一条黑色长鞭束缚在原地,长鞭上面有倒刺,勒紧后刺进鬼面身体,疼得鬼面大叫一声。 男子听见惨叫,露出满意地笑:“放心,背叛我的人,不会那么好死。” 随后,男子把江莺歌抓到自己面前,见她眼中毫无惧意,反而令他心底升起烦躁:“倒是好胆色,不知被我搜魂时,你是否还能这般镇定自若?” “你不怕纪若梦怪罪你?”江莺歌猜测男子没有立刻动手,应当是在等纪若梦,征询她的意见。 “怕什么,送个傻子给她养一辈子总比失去一切强。” 江莺歌噎住,以纪若梦的性子,说不定真会同意。 不过算算时间,此刻顾珺雯那边也该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才是江莺歌不惧的底气。 没多久,纪若梦的身影就出现了,她的修为比不上男子,身上又没有类似山河图这样的仙器,慢一点很正常。 只是纪若梦的神情冷得异常可怕,没有曾经以往的柔色,反倒有几分顾珺雯的影子。 江莺歌觉得自己定是眼花,纪若梦和顾珺雯的气质截然相反,怎么可能像。 纪若梦冷淡地看着男子:“把她放了。” 男子低声道:“若真的放了她,往后你和她便再无相见的可能,倒不如让我搜魂,弄傻了她,你便可以养她一辈子。” 闻言,纪若梦眼中迸出一闪而逝的寒芒,令男子邹起眉头:“我知你心悦她,才会处处手下留情,但别忘了,她的父母死在你手里,你们这辈子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你好好想想,放一个傻子在身边,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 江莺歌怔住。 纪若梦也没有反驳心悦这件事,而是对男子说:“我是说放了鬼面,让她回去报信。” 男子心中了然,随即收回黑鞭,对着浑身是血的鬼面说:“你回去告诉顾珺雯,江莺歌在我手里,若想她活命,就拿玄天镜来换。” 男子传音的同时还给鬼面施展威压,压得鬼面闷哼一声,吐了口血。 她毫不在意地用衣袖擦嘴角,抬头向着江莺歌眨了下眼睛,转身就遁走了。 江莺歌懵了,鬼面怎么敢把她丢在这里不管,和当初的计划有点不太一样。 原本的计划是江莺歌和鬼面负责周旋,顾珺雯则联合其他宗门埋伏,绞杀残余的魔奴,并且得到鬼谷门确切位置后布下锁魂阵,防止男子出魂逃走。 不过鬼面眨眼是什么意思? 她看不懂啊! 第185章 男子和纪若梦说:“我的修为只是暂时暴涨,不可能打赢全盛时期 男子和纪若梦说:“我的修为只是暂时暴涨,不可能打赢全盛时期的顾珺雯,所以等拿到玄天镜,你就带着江莺歌先走。” 纪若梦没有听男子的话,而是拿着一张图纸递给他,道:“你把所有的魔奴召集过来起一个倒转乾坤的阵法,不一定会输给她。” 这个阵法,江莺歌略有耳闻,据说能将修士打出的术法进行逆转,伤到自身,可以理解为反噬。 但此阵乃上古阵法,布阵的时间可不短,根本来不及。 但纪若梦却说:“图纸被孙公明改良过,人数越多,起阵时间越短。” 男子欣喜若狂,不疑有他,当即传音召集魔奴。 就在男子放松警惕时,纪若梦悄悄给江莺歌传音,问:“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说实话,江莺歌不是很想理会纪若梦,可现在她必须稳住对方,得想办法通知顾珺雯才行。 “我喜欢你这件事。” “……”江莺歌无语了,纪若梦怎么一会一个样,“与我无关,我没什么看法。” “不曾有一点心动?” “不曾。” 纪若梦神色柔和,眼梢扬起,好似在笑:“那就好。” 江莺歌微微恍惚,纪若梦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顾珺雯,明明之前还不是这么笑的。 难道…… “锦之?”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江莺歌这下镇定了,她疑惑道:“鬼面什么时候把面具给你的?” 顾珺雯说:“我怕计划有变,提前向鬼面借了面具,一直藏在空间里跟着你们,见到纪若梦落单,便借了她的身份一用。” “啊,你一直跟着我们,天霄峰谁来守?”江莺歌有点担心。 “我让罗玉守着,不必担心,况且……”顾珺雯顿了顿,她见男子忽然把视线转过来,说到一半的话只能戛然而止。 男子不解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怪?” 顾珺雯没有回答,她气质若霜,独立于尘世之外,静静地看着远方聚集而来黑影,那些黑影正是藏匿在四处的魔奴。 男子警觉道:“你是谁?” 顾珺雯收起面具,露出那张绝世容颜,淡淡道:“还需要自我介绍么?” 男子瞪大眼睛:“怎么是你,纪若梦呢,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顾珺雯打了个响指。 半空裂口出一条缝隙,纪若梦便直直从裂缝中掉了下来,她身上有雷光束缚着,挣脱不开。 男子第一时间去抓江莺歌,本想拿人威胁顾珺雯,但顾珺雯的速度比他更快,衣角都没碰到,人便到了顾珺雯身后。 没得选,男子只能转身飞向纪若梦,可顾珺雯只是轻轻扬了下指尖,纪若梦便掉进裂缝,转眼又落到了顾珺雯手里。 男子目眦欲裂。 顾珺雯把纪若梦挡在身前,道:“别妄动,否则难保她性命无忧。” “你堂堂玄霄宗宗主,竟也学起小人一套?”男子怒道。 顾珺雯冷若冰霜,并不理会男子的挑衅,而是关注魔奴那一边。 江莺歌之所以选在这一天见纪若梦,就是今天的天气万里无云。 如今各大宗门的子弟都藏在四周,又持有江莺歌特制的药水,再布下锁灵阵防止魔奴自爆,等魔奴聚集得差不多了,纷纷跳出来抢着杀魔奴。 第195章 锁灵阵虽然锁住灵力不让魔奴自爆,但同时也限制了术法师施展术法,所以这次围攻的修士几乎都是体修和剑修,拼的是体力和剑法。 对魔奴来说正好是薄弱的地方,毕竟魔奴没有天赋,所以战况是一面倒。 男子察觉到顾珺雯的意图,可现在已经迟了,魔奴都已经入了阵,现在他只能跑,等东山再起。 至于纪若梦他倒是不担心,顾珺雯好歹还戴着正道领袖的帽子,顶多就是废了纪若梦修为关起来,并不会伤她性命。 可当他瞥见纪若梦眼底的灰白之色,明显没有生存意志,便知道自己绝不能单独逃,否则纪若梦会死。 他闭上眼睛,眼睛下方的皮子蠕动一番后,竟长出了新的一双眼睛,而他周身的气势也变得更加阴冷。 黑色长剑往手心上划开一道口子,淋漓的血便顺着掌心一路蔓延成奇形怪状的字体。 纪若梦见到字体,终于有了反应,甚至很激烈,问男子:“你怎么会血咒,这明明是若家族长才能学到的功法,为什么你会?” 男子没说话,咒纹一直蔓延到他的全身,包括那柄黑色长剑的剑身上也全身咒纹。 纪若梦得不到回答,声嘶力竭道:“你说话,为什么你会血咒?” 男子这才平静道:“血咒本是天魔的功法,能用来控制人心,魔气便是血咒的繁衍之物。” “魔族人想让我成为天魔,所以让我修炼血咒,可惜我只是个半吊子,是个废品,无法将血咒修炼至大圆满,所以他们给我新的指令,寻找能修炼血咒的人。” “我找了很久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直到我遇到若家老祖,我把功法给了他。” “他很有天赋,也很聪明,察觉功法太过阴寒,修炼到一半果断放弃了,往后也只准每代族长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修炼血咒。”说到这里,男子便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但纪若梦却已经明白了。 是男子逼得若家不得不修炼血咒对抗顾家,如果没有他,或许不会有如今的样子。 她嗤笑道:“你口口声声说帮我报仇,目的也是让我修炼血咒吗?” “一开始是,但我后悔了。” 魔族人下的命令是刻在男子骨髓当中,作为魔奴极难反抗,甚至成了生命中唯一可以做的事。 他从出生时就受尽别人脸色,见过太多异样的目光,只有纪若梦不会嫌弃他,甚至会叫他一声哥哥。 很陌生的词。 却让他有了情绪,学会了担心,也尝到后悔带来的滋味。 他想弥补,想回到以前再听一声哥哥,所以玄天镜,他志在必得。 杀! 只要杀了顾珺雯,这天下便无人能与他匹敌。 男子的眼睛血红,一手持锥,一手持剑,长鞭则环绕于身侧,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顾珺雯怕打起来牵连江莺歌,所以主动飞向了男子,把战局带远。 二人均是化作一道流光直上云霄,原本晴朗的天空跟着骤变成阴云,电闪雷鸣,每一次雷声都惊得心脏一缩。 不仅如此,上方某些阴云的角落是扭曲的,就像一块完整的画被撕碎拼好,多少有点不规整,这是空间之力相撞造成的现象。 一般的修士若是靠近了,随时会跌入空间里,可见这场决斗不是一般修士可以踏足的。 即使顾珺雯说过,全盛时期可以吊打男子,但江莺歌还是会提心吊胆,目光盯着天空,一刻也不敢松懈。 “我好羡慕她。”纪若梦看着江莺歌的侧脸,喃喃自语道。 江莺歌没有理会纪若梦。 “倘若可以重新来过,你我之间有没有可能……” “没这种可能。”江莺歌斩钉截铁道,“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纪若梦神色有了变化,因为每次江莺歌要说什么,她总会格外地专注。 “玄天镜一旦被使用,便会破碎,从此世间再无玄天镜,此事你可知?” 纪若梦点头。 “我要说的便是,我已经死过了一次,并且活了过来,虽然不是很肯定是不是和玄天镜有关,但除了玄天镜,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人重回过去。” 纪若梦的脸色煞白,原本只剩一点星光的眼睛再无光亮,她垂着头,整个人颓败如同枯萎的花。 “呵呵……” “哈哈哈……” 没一会,纪若梦又哭又笑:“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可你为何,为何重生了也不能帮帮我,为何看着我一步步深陷……” 江莺歌叹息,她想说自己死得早,对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可倘若知道的话,她又该如何呢? 没有答案的。 也没有如果。 无论风雨,她依然坚定地站在顾珺雯身边,这是她的选择,而纪若梦的选择,也不该由江莺歌承担。 得不到答案的纪若梦,哭得像个孩子,仿佛是在哭自己像个傻子,最后什么事都没能做好。 而远在天边的男子听见纪若梦的哭声,心神不稳,被天雷贯穿身躯,电麻在灵脉中流窜,一时间没有握住剑。 从高空掉落的剑,冲势会越来越强,剑身上还带着血咒,一旦伤到人,可不是中魂毒那么简单,而是会灭魂,不可入轮回。 男子本想对付顾珺雯,让她从世间消失,但万万没想到他一分神,被天雷打中,黑剑正好朝着纪若梦的方向落下。 江莺歌本来拉着纪若梦往后退了,可以避开黑剑,但纪若梦挣脱了江莺歌,迎面向着黑剑而去。 “不要!” 江莺歌和男子同时大喊。 可黑剑贯还是贯穿了纪若梦的胸膛,鲜血从半空喷洒,然而纪若梦却释然般地对着江莺歌笑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江莺歌愣住,思绪空白,四肢颤抖地走向纪若梦。 男子红眼呵斥:“不准碰她。” 他来到纪若梦身边,看着满地的鲜血,局促得不知该从哪里把纪若梦抱起来,于是跪在一旁,只敢用手拖住她的后颈,颤抖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说好了,我们可是说好了要改变过去,为什么你要放弃?” “我怎么办?” 纪若梦应该比谁都清楚血咒加黑剑的威力,为何还要如此? 但这个问题,纪若梦回答不了,黑剑在贯穿身体的一瞬间,便粉碎了她的魂,即便有玄天镜重回过去,也不可能有纪若梦这个人了。 这一声哥哥,注定没了。 他喘着气,心脏好像裂开了一般,比世间任何伤害都要来得疼,疼到活不下去了。 什么命令都已不重要。 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是一个失败者,而魔奴的生命里,失败代表着死。 男子忽而癫狂大笑,目光决绝,起手把黑剑招回手上。 顾珺雯警惕地拉着江莺歌后退,但没想到男子没有动手,而是说:“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顾珺雯冷硬道:“不能。” “我是在问江莺歌。”男子看向江莺歌,“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父母的尸骨在何处。” 江莺歌的目光复杂。 男子虽是在威胁她,可心里却生出一股悲凉,看着纪若梦的尸体,她也无法拒绝,便点头应允:“你说。” “小院里有个密室,鬼面知道怎么进去,而密室里还有一条逃生的密道,你父母的尸体就埋在密道出口的一条小溪边。” “把我和瑶瑶葬在一起,记得你的诺言。”说完,男子举起黑剑,毫不犹豫自缢于此。 男子倒下的时候,还不忘拽进紧纪若梦的手。 看着二人的尸体,江莺歌心里有片刻的迷茫,仿佛有种尘埃落定不知日后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全因男子的死过于意外,意外得像一场戏剧,没有实质感。 而男子一死,魔奴群龙无首,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尸体堆成山,血流成河,故此地被后人称作朱砂地,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顾珺雯收走了男子的储物戒和地上的武器,拉着江莺歌的手:“走吧,去找你父母的尸骨,他们的尸体,我稍后命人带去小院,埋在孙公明旁边。” 江莺歌木讷地点了点头。 她像个傀儡一样被顾珺雯牵着走,而纪若梦死前的那一笑,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纪若梦是怨她的吧? 就连江莺歌也怨自己,明明很早之前便怀疑纪若梦了,倘若自己能早一点踏出这一步,主动找纪若梦谈心,是否也能如今日这般意外顺利改变? 她不知道,她的心很乱。 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直到顾珺雯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江莺歌方才回过神地揉了揉被弹的地方。 顾珺雯无奈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胡思乱想,不是你的错就不要把责任揽身上,纪若梦与魔奴合作,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怎样,结果是不会变的。” 第196章 江莺歌闷闷地点头:“嗯,我知道,就是觉得她……” 她什么? 可怜么? 可是大家都可怜啊! “纪若梦本性不坏,只是造化弄人。”顾珺雯替江莺歌接过话,“走吧,别想太多,鬼面还在等我们。” 鬼面一直没走远,她也不敢走远,把面具要回来后,便带着二人去了密室。 密室在池子底下,有阵法。 鬼面带路便轻而易举找到密室里的密道,顺着密道一直走了许久才走到出口。 映入眼帘的是柔和的光,郁郁葱葱的林子和鸣叫的鸟儿,前面便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小溪边上有一棵大树,树底下有个墓碑,上面刻着江氏,想必是纪若梦后来才加的墓碑,并且时常来此,因为墓碑前有残余的灰烬。 既已入土,江莺歌便不想再动墓了,况且这里的环境也很好,葬在此地并无不妥,可以时常来探望。 她向爹娘介绍了顾珺雯,说了很多话,还说自己身边有许多友人,总之,就是为了让他们安心。 至于不好的话,自然不说。 但失去的人并不是不说就能回来的,男子或许不知道纪若梦为何选择消散于世间,但江莺歌知道。 如果说,玄天镜是纪若梦活下去的动力,那么江莺歌就是纪若梦的希望。 可两者皆不属于纪若梦,活着自然成了难以承受的痛苦。 第186章 江莺歌把绣着鸢尾花的香囊挂在了纪若梦的墓碑上,这是之前承诺…… 江莺歌把绣着鸢尾花的香囊挂在了纪若梦的墓碑上,这是之前承诺过的事,即便纪若梦不是真心想要,她也会履行。 此刻的天气刚刚好,不冷不热地照在院子里,显得坟墓也少了一丝阴气。 但江莺歌的背影却是孤独萧瑟的,因为她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还是鬼面故意留给她的。 其实,她也知道怨不得鬼面,作出决定的人始终是自己,早晚还是要去面对师尊。 “回玄霄宗。”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 有些事还是要尽早讲明白。 回到宗门,江莺歌没有让顾珺雯跟着,而是独自去了师尊住的院子。 院子比以往还要清冷,不会再有医师进出里屋,小径上的边角都开始长青苔了。 推门进屋,屋里满是酒味并且夹杂一丝药味,如今江莺歌的五感比以往更加敏锐,很快就分析出这些药的成分。 她面色一变,连忙走到醉醺醺的师尊面前,刚要给他号脉,就被他抬手挡了去。 叶长老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江莺歌,气息奄奄道:“不必,我去意已决。” “师尊这是在怨我?” “不,是怨我自己无能,从未怨过你。”叶长老靠着椅背,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可知你师娘最后临别前为何只见你,却连我也不见?” 江莺歌摇摇头。 “她是在怪我,没有打理好兴和堂,也没有照顾好你……” 江莺歌没吭声,她只觉得师尊是思念成疾才会胡思乱想,因为师娘不是那种怨天尤人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拉着他的手腕,打算强行施针逼毒,可越是如此,他的反应越激烈,一掌将她震退三步。 “其实,我上凌霄峰只是想知道宗主的旧疾是否真的被你治好。”叶长老自嘲一笑,“甚至听见你放了鬼面一马我还特别庆幸,因为我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想,为何不能早一些想到用搜魂的办法,什么正道邪道,只要达到目的又有何不可。” “我知道这么想是不对的,可我就是忍不住一遍遍地想回到过去搜你的魂,我觉得我快疯了,快入魔了,我很痛苦,所以你别救我,放我走吧。” “至于兴和堂,若柳白芷愿意接手便接手,若不愿意便让宗主自行决定,我不想管了,好累啊……” 说完,叶长老捂着心口吐了一口血,江莺歌连忙上前扶着他,看着他痛苦的神情,一时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叶长了指了指川外的那棵树:“我好像看见你师娘在树下抚琴,几十年了,她的琴技是越发的好了……” 不用看,江莺歌都知道树下是不可能有师娘的身影,但她还是转过头去看了。 那棵树极其高大,树枝向四周伸展开,形成伞状,在夏日里,师娘和师尊总喜欢待在树荫下抚琴吹箫。 “歌儿,取为师的萧来。” 萧一直被师尊藏在匣子里,没有随身携带,江莺歌取萧递给他,听着他吹起悠扬又熟悉的曲调,思绪也不免被拉回到曾经美好的时光。 她总会借着听曲的时刻发散思维,脑海里想的念的都是顾珺雯,在歌曲里藏着自己才知道的甜蜜。 那个时候多简单,每天都是快乐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感同身受,知道师尊此刻有多煎熬,多么生不如死。 萧声渐弱。 江莺歌抿着唇,内心也很煎熬,直到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她一下子就泄了气往后靠:“你怎么来了?” 顾珺雯稳稳地站着让江莺歌靠着,轻声说:“我不放心,一直跟在你后面。” “师尊他……”江莺歌迷茫地看向一动不动的叶长老,才发觉萧声已经停了。 熟悉的人接二连三地走了。 心里越发的空落落。 师尊的墓自是要与师娘葬在一起,兴和堂也因此挂起了白绸。 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不仅仅是因为叶长老逝世,他们也在击杀魔奴的过程中失去了至交。 反倒是柳白芷想通了许多,不再推脱,开始接手管理起兴和堂,由月长老从旁指点,倒也没有弟子不服。 回到凌霄峰后,江莺歌就卸下了坚强,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看着房间里一成不变的布局,寻找着丝丝的慰藉。 迷迷糊糊间,她察觉到被褥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惊得她瞬间弹跳而起,抬手往被褥上一拍。 接着就听见了一声狗的凄惨叫声,江莺歌连忙收力,掀开被褥。 一条黑狗正生无可恋地趴着,江莺歌上前把它抱起来,心情跟着明亮:“你怎么来了?” 天天往江莺歌怀里拱了拱,鼻子一直嗅来嗅去,随后抬头看她,目光满是疑惑。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江莺歌听不懂狗语,更不会懂狗投来的诡异视线。 天天叫了两声,然后继续拱了拱,像个老流氓似的把江莺歌的衣襟都弄乱了。 顾珺雯这时走进来,将捣乱的天天揪起来,说:“见你心情不好,我让天天过来陪着你。” 江莺歌心里感觉暖暖的:“那天霄峰没有天天守着不要紧么?” 顾珺雯很难得地笑了一下,神色柔和道:“不要紧,以后都不必守山了。” “难道是老祖恢复神智了?”江莺歌记得顾珺雯说过,素闵月是因为若家人入魔,如今若家已无人存活,那么心魔也该消除了才是。 但不知为何,顾珺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变成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猜错了?” “没猜错,只是……”顾珺雯抿了下唇,迟疑了片刻才开口,“你叫她老祖,那我该是什么?” 这个问题江莺歌没想过,脸也莫名发烫,支支吾吾道:“妻……妻子?” “说得这么勉强?” 江莺歌抱着顾珺雯,斩钉截铁道:“不勉强,就是我妻子。” 二人的谈话自然被天天听见了,它嗷嗷直叫,难怪江莺歌身上全是顾珺雯的味道。 这代表江莺歌以后也是它的主人,它开心不得了,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和江莺歌亲近了。 正当它蹬着腿往江莺歌身上靠拢的时候,顾珺雯却提着它颈部的灵圈,直接丢出了门外,临了还冷冷说道:“吵。” 懵圈的天天反应过来后就朝着顾珺雯嚷嚷,像是在控诉着顾珺雯用完狗就丢,不讲道义。 但顾珺雯是谁,她可是面对万千魔奴都不会变一下脸色,更何况一只蠢萌的狗。 好在“蠢萌”能得江莺歌的心,被她重新抱在怀里,道:“别欺负它,好歹还是我的救命恩犬。” 那可不,天天昂首挺胸。 顾珺雯颔首:“心情可好些?” 江莺歌摸着软毛,点了点头:“我知道师尊心里的痛苦,或许这样对他来说……不,应该是对他和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顾珺雯一顿,自是理解江莺歌为什么会这么说,叶长老自暴自弃,成日醉生梦死,倘若他一直如此一蹶不振,以江莺歌的秉性,是不可能放任不管。 叶长老心里清楚,所以才一直闭门不出,并不是不关心江莺歌,而是有心无力。 “对了,纪姐姐的事,陌渊长老知道了吗?”江莺歌问道。 顾珺雯叹息:“嗯,我已经同他讲了,他一时间还接受不了,想必过一段日子便能想开。” “那就好。”江莺歌见外面天色不早了,迟疑道,“今晚你要留下么?” 第197章 之前江莺歌练习凝针的时候,顾珺雯都在一旁陪着,即便什么都没做,江莺歌也已经习惯身边有个人了。 顾珺雯摇头说:“剩下的天魔断肢已找到,我得去一趟天衢宗请他们处理一下,今晚就让天天陪着你。” 天天摇了摇尾巴,连个眼神都不给顾珺雯,表示你可以快点走了。 男子只从秘境中带出天魔一条断臂,而断臂的指头都被砍下,所以只有臂膀,一直被封在鬼谷门的祭台下,魔奴便是通过祭台培养出来的。 顾珺雯不仅要去毁了祭台,且竹溪还不是真正的玄霄宗宗主,大部分事还得她亲力亲为。 转交权利还需要一个过程,也会有一些阻碍,毕竟不是所有的长老都同意顾珺雯退位,他们的说辞不是嫌弃竹溪年轻,就是因为顾珺雯已经治好伤,完全可以继续担着重任。 可顾珺雯本就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不想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玄霄宗,况且玄霄宗宗主这个头衔被赋予了沉重的荣光。 正道之光,这个词对她来说就是束缚,不论做什么都被人盯着,容不得错。 所以,这件事暂且急不得。 现在最重要的是,趁她头顶的荣光还有威慑力的时候公布素闵月还活着,以免日后有人拿入魔一事做文章。 事情都安排妥当后,顾珺雯便去了天霄峰看望素闵月。 虽说人现在恢复了神志,可到底是受到过心魔的影响,时而分不清梦与现实,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调理身心方可。 素闵月披着一头白发坐在池塘边,她的容貌未曾被岁月摧残,仍是妍姿艳质,只是目光有点失神,在见到顾珺雯后才有了焦距。 “若家人真的死光了?”她的嗓音和顾珺雯一样清冷,如同一块寒冰。 顾珺雯点头。 “没想到都已经过去了千年……”素闵月叹息,她扭头望着池底的鱼儿,“他们死光了,但为何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锦之,如果我的记忆和鱼一样短暂,是不是就能高兴了?” “不能。”顾珺雯毫不留情地泼着冷水,“您入魔的这些年一直在梦里,可开心?” 素闵月垂着眼帘摇头。 入魔后,她看到的人只是记忆中的样子,发生的事也一样是她给自己编制的美梦,外界的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她不知道,因为她被困在了“阖家欢乐”里。 她不是不能感知到假象,只是不愿承认那个已经破碎的现实,梦醒后才发现自己的逃避错过了许多美好的事。 素闵月看着与自己有几分像的顾珺雯,有许多想问的话,最终只有一句说出口:“辛苦了,我以后不会再做梦。” 不会错过顾珺雯的人生。 第187章 素闵月的事在修仙界引起不小的轰动,入魔后还能恢复神志,她算 素闵月的事在修仙界引起不小的轰动,入魔后还能恢复神志,她算是第一人。 有人不信,怀疑顾珺雯撒谎,但这些言论也只是私下里说说,并没有人敢真的上玄霄宗一探究竟。 久而久之,就不当回事了,反而被竹溪继任宗主一事的话题给盖了过去。 很多人都知道顾珺雯的弟子是个哑巴,不能说话,且修为也不高,不认为她能胜任。 “一个哑巴当宗主,玄霄宗这是没人了吗?”大家边喝酒边嗤笑。 “我听人说,她好像不哑了,前几日还有人见她与剑宗的宗主相谈甚欢。”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据说是江医师医治好了她的嗓子。” 之后,话题几乎围着江莺歌了,都说她是当代的玉面圣手,求医者都快踏破玄霄宗的门槛,就连药宗也经常派人去请她。 江莺歌对此也很是苦恼,作为医师,治病救人是本职,但有一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点小病也不远千里来玄霄宗,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做。 他们闲,可她忙啊! 好在柳白芷帮江莺歌挡去大部分人,并且扬言,再有胡搅蛮缠者,一律打入玄霄宗的黑名单。 江莺歌其实有考虑把传承传给柳白芷甚至更多的医师,药宗天天来找她,其实也是这个目的。 但是柳白芷说:“不是所有的医师人品都如你这般,你的根骨年龄才多大,不必这么早考虑身后事。” 江莺歌:“……”她没想死。 不过柳白芷说得也有道理,传承不可轻易交出,但是可以将功法保留下来,定为仙品功法,由玄霄宗代为掌管,日后自然会有人得此机缘传承。 如此一来,也就不用担心怀璧其罪,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记录功法还需要齐长老的禁制相辅,因为江莺歌的修为低,没有办法给功法设保护屏障。 齐长老得知江莺歌要贡献功法,自是不敢怠慢,又联合了顾珺雯一起改善禁制,并将其封存起来。 顾珺雯挺感慨江莺歌的无私,换作她自己可做不到,就目前为止,五行雷诀连竹溪她都不曾教导过,也从未考虑要传给别人。 她可不想留一把能伤到自己刀,哪怕断了传承都无所谓。 “在想什么?”素闵月来到顾珺雯身边,侧目看着她。 顾珺雯回过神,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没什么。” 素闵月坐在一旁,也端起茶杯饮茶:“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点,那女娃儿与你的关系不一般,是红颜知己还是?” 顾珺雯没有隐瞒:“妻子。” 素闵月微微一愣:“果然,她看你的眼神就和你爷爷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 “那您能接受么?” 素闵月笑了笑:“我经历了这么多,都看淡了,没什么不能接受,不过你与她之间的事被太多人知道只会成为饭后茶谈,所以不必宣扬。” 顾珺雯颔首:“我知道,这也是我想辞去宗主之位的原因。” 现在的顾珺雯反倒成了玄霄宗的太上长老,从凌霄峰搬到了天霄峰,已经不问世事。 江莺歌还是住在凌霄峰,她暂且不好意思见素闵月。 平日里除了修炼就是看医书,闲暇时还得坐诊,没办法,谁让顾珺雯的修为那么高,如果江莺歌不努力追赶,可能最后先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天天日日夜夜都陪在江莺歌身边,不是吃就是睡,已经被养起来一层肥肉,圆鼓鼓的脑袋几乎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江莺歌每次得闲都忍不住对着天天一阵揉搓。 而每到这种时候,顾珺雯总会突然出现,然后把天天丢出门外。 天天委屈,但它不敢说,只好尽忠职守地守在门口。 江莺歌揽着顾珺雯纤细的腰,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那张薄唇,心跳快得像是偷腥的贼。 然而顾珺雯却反应平平,伸手揉了揉江莺歌的脑袋,道:“药宗那帮人我已经打发走了,只是求医的人始终络绎不绝,舞儿便打算这么一直坐诊下去么?” “不了,过几日我打算闭关,就去赤血崖,顺道找沐河和方怡叙叙旧可好?” 顾珺雯“嗯”了一声,神情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 江莺歌皱着眉,有些不高兴顾珺雯的平淡样子:“我都要闭关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 “我不是会陪着你么?” “不是,那不一样……”江莺歌叹息,有的时候,她是真的喜欢顾珺雯这种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但过于清冷就会让她无从下手,总觉得是一种亵渎。 哎,罢了罢了。 就让她清心寡欲好了。 顾珺雯见到江莺歌话到一半就不理人,眉头紧蹙了一会后松开:“你修为低,有些事还得等一等。” 顾珺雯现在的灵力已经恢复如初,不像秘境那次病殃殃,若要双修,江莺歌可受不住。 但江莺歌不服:“我是医师,封你气穴不就行了么!” 话一出口,江莺歌觉得不对劲了,怎么感觉自己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果然,一回头。 江莺歌就见到顾珺雯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羞赧得脸颊滚烫,恨不得迷晕顾珺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想的话,直说便是。” 顾珺雯本来就是想逗一逗江莺歌,觉得挺有趣,但没想到江莺歌也学着自己那一套假笑,声情并茂地来一句:“锦之,我想……” 呼吸一顿,浴火焚心。 然而江莺歌翻了个白眼,打算一走了之,顾珺雯反手将人拉至怀中,指尖在脊背上一划,江莺歌便软了身子,并在耳边低声道:“舞儿,封我气穴。” 闻言,江莺歌抬着使不上力的手点在顾珺雯的小腹上,凝神成针,轻轻一刺。 接着,江莺歌被抱到床上。 炙热的吻,凌乱的呼吸。 顾珺雯的手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冰冷,而是滚烫的,在洁白的肌肤上烫出粉红印子。 一寸一寸,一点点烧上心头,叫人难以忍耐地喘息着,像个破碎的布偶,任人摆弄。 第198章 深沉的夜里有人欢喜有人愁,近在咫尺的一处宅院里,竹溪正郁闷地对月叹息。 她不知道月青禾发什么脾气,每次她和剑宗的宗主初夏谈论事情,月青禾就会冷脸不理人。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铃铛,这个还是月青禾送给她的礼物,如今嗓子好了,铃铛其实也没什么用了,反而一直戴着有失身份。 可她就是不想摘。 又或者说,预感自己摘下铃铛,月青禾只会更生气。 “宗主,魅影阁来信。” 影子带来一封魅影阁的秘密信件,竹溪拆开看了一眼,大致就是林珊被逐,让江莺歌在暗中帮忙照看着点。 竹溪把信递给影子,让影子拿给江莺歌,但是影子站着一动不动,支支吾吾半天才说:“神兽在门口看着,我进不去,而且房里有……” 竹溪明白了,挥了挥手让影子退下,并叮嘱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 到了第二天中午,竹溪才把信交给了江莺歌,并且问她:“林珊那边需要我派人盯着点么?” 江莺歌摇摇头:“不用。” 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 在江莺歌治好林珊后,她便被赶出魅影阁,鬼面当天寻来,有意拉拢林珊,让她回鬼谷门。 鬼谷门现在是个空壳子,但是曾经留下的功法还有灵器等都还在,而鬼面得了自由后,首先想到的便是接手鬼谷门,现在已经改名成鬼门。 鬼面急需人手,林珊这位曾经的老友便是很好的选择。 但林珊不想离开魅影阁,一直在魅影阁四周打转。 鬼面看不下去,给她泼一盆冷水道:“你当初选择杀叶云愁,就该做好离开魅影阁的准备。” 林珊红着眼说:“可若我不听令,他就会亲自动手,连红叶一起杀,你说我能怎么办?” 鬼面嗤笑:“所以才说,做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偏偏你还对一女子动心。” “我虽然不是很了解红叶,可她既然选择接手魅影阁,那你们之间就不会有结果,不如和我一起创建鬼门,等将来鬼门强过了魅影阁,你直接去抢人不就得了。” 林珊摇头:“抢人若有用,我何必在此徘徊。” “你真的不跟我走?”鬼面再一次邀请她。 林珊还是摇头,并且跪下给鬼面磕头:“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鬼面没有吭声,她知道林珊要什么,所以冷漠地看着林珊一遍遍磕头,磕到头破血流。 在她印象里,林珊年岁不大的时候被选入鬼谷门,是唯一一个不哭的孩子。 但此刻的她却像个孩子一般哭泣,哭得鬼面心里烦躁。 “你确定要如此么?” 林珊点点头,任凭额头的鲜血往下滴落。 鬼面叹息,摘下了面具递给林珊:“你这般为她,以后要一辈子顶着别人的脸而活了。” 林珊却笑道:“我甘之如饴。” 所以,林珊此刻就在红叶身边,玄霄宗不但不能派人盯着林珊,反而还得帮林珊隐瞒她的去向。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竹溪听完后,心中感慨地看着江莺歌,“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帮忙,最近月青禾也不知怎的,一直在避着我,问她也不说原因。” “行,我去看看。” 江莺歌当即前往丹和殿。 丹和殿一如既往会有人前去兴和堂与人辩证药理,每次都能吸引不少人围观。 江莺歌的到来,反倒没有多少人注意,她直径去了月长老的宅院,还未进院,倒是先听见了熟悉的琴声。 这是师娘经常弹的曲子。 她微微一愣,随后踏入院子。 月长老正坐在凉亭下抚琴,弹奏的曲调透着淡淡哀伤,就像独自看遍了一年四季,连吹来的风都是萧瑟的。 曲子弹到一半便终止。 江莺歌还以为是自己打扰了她,连忙道了声歉。 月长老摇头:“其实这首曲子原本是双琴合奏,属于我的那段曲调本就只有这些。” 江莺歌皱着眉,总觉得月长老话里有话,细细琢磨,就好像是在说那一段曲调就是她的一生,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有点不可思议,但结合师娘的事,似乎就成了自然而然。 月长老收起琴:“陪我走走吧!” 江莺歌点头,跟在月长老身后。 月长老领着人往炼丹房的方向走着,路上偶尔会遇到弟子打招呼,但她神色凝重,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所以一个也没回应。 江莺歌主动问:“月长老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月长老这才开口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江莺歌倒也没有隐瞒:“去赤血崖崖底和朋友叙叙旧,可能会小住一段时日。” 听到赤血崖,月长老的神色明显恍惚,不自觉问:“你是不是知道了?” 江莺歌没吭声。 月长老叹息,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知道了也好,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几十年也累了。” “所以,您和师娘……” 月长老摇头:“是我一厢情愿,她已经明确拒绝了我,我不死心,盗了她的精血,才会有了青禾。” “她死前不见你师尊和我,是想让我们两人都断了念头,但喜欢一个人的心,又怎能说断便断,你师尊无牵挂,自能随她而去,而我不能,或许这是上天对我执迷不悟的惩罚吧。” “那月长老可曾后悔?” 月长老摇头。 “既不后悔,那便不是惩罚。” “你说得对,倒是我自己钻牛角尖了。”月长老释然一笑,她指了指前方,“青禾在炼丹房,你替我告诉她,喜欢女子没什么好羞耻的。” “啊?”江莺歌懵了。 “你看不出来么,青禾那孩子喜欢竹溪,只是竹溪近日才接管玄霄宗,恐怕是无心儿女情长,她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这…… 还真没看出来。 江莺歌记下月长老的话,拿着令牌来到炼丹房,直接开门进去。 月青禾不在炼丹,而是坐在丹炉前发呆,连江莺歌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江莺歌起了逗她的心思,清了清嗓子:“竹溪,你怎么来了?” 月青禾惊得弹跳而起,随手点燃炉子,也没看什么药材,直接往里丢,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逗得江莺歌捧腹大笑。 月青禾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顿时冷脸道:“江莺歌,你胆肥了是吧?” “不敢不敢,我错了,不过你如此在意她,为何不理人呢?”江莺歌正色道。 “我那是忙。”月青禾嘴硬道。 江莺歌了解月青禾,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见多了许多悲剧与无奈,着实不想月青禾走弯路,将来后悔,干脆直接说:“你知道红叶喜欢林珊么?” 月青禾眉心一跳:“啊?” “红叶一直都知道林珊是鬼谷门的杀手,但红叶还是把她留在身边,并且托我医治林珊,可林珊却杀了叶云愁,就这一点,红叶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林珊,她们注定天涯咫尺。” “能遇到喜欢的人本就不容易,遇到了就别犹豫,何必给自己徒添难度,你说呢?” 月青禾陷入沉思。 别说红叶和林珊的故事,就这天下还有着千千万万的人到最后都会分道扬镳,悲剧无时无刻上演着,才会显得幸福弥足珍贵。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她。”月青禾想也不想就跑出了炼丹房,留下还在燃烧的炉子。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怕吓到竹溪,果然知女莫若母,月青禾的确有得磨啊! 但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江莺歌也跟着一笑,随后灭了炉子上的火,转身去了天霄峰。 顾珺雯和素闵月在下棋。 二人见到江莺歌,均停了手。 在素闵月这样的大人物面前,江莺歌不免有些紧张,但一想到方才同月青禾说的话,她很快镇定下来,道了一声:“奶奶。” 素闵月点点头,算是应下。 顾珺雯起身拉着江莺歌的手,当着素闵月的面吻上她的唇。 素闵月没眼看,转眼消失。 江莺歌红着脸推开顾珺雯。 顾珺雯还是那副淡漠的脸,不以为然地问:“什么时候搬过来?” “现在,行了吧。”江莺歌气道,觉得自己在素闵月面前一点形象都没了。 顾珺雯倾城一笑:“甚好。”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