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重生后老婆黑化了》 第1章 《渣攻重生后老婆黑化了》作者：西风夜燔【完结+番外】 简介： 利用修恩成功复仇后，方白巡纵身跃入星云裂缝，临死前他想，自己大概尸骨无存。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垃圾星，垃圾山，垃圾堆，弱鸡一样的身体……与修恩带着杀意的俊脸。 修恩黑着脸靠近。 方白巡：啊……我老婆还是美得惊天动地； 修恩亮出武器，雪白匕首直指心脏。 方白巡：老婆不舍得杀我，他爱我； 手脚被镣铐束缚，修恩踩上他胸膛。 方白巡：我就说我老婆天下第一辣； - 初时，方白巡以为自己没死透，张口就叫修恩“宝宝”，险些被盛怒之下的修恩红着眼捅死。 后来，他得出自己重生，且正在被修恩追杀的结论。 被囚禁关押，不能离开修恩半步，稍有不慎就是死亡威胁，每天一睁眼，就是修恩红着眼，阴森森盯着他，冷艳绝伦的那张脸。 但不可否认，不自由的日子远比想象中舒适，他象征性逃了几次后果断选择留下。 修恩开会他旁听睡觉，修恩上战场他被放在安全屋，修恩站着他坐着，修恩坐着他躺着……除了修恩酷爱坐在他腰上。 再后来，方白巡觉得这一世有些古怪，比如修恩……方白巡晃了晃自己手腕上衬着绒布的锁链，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是囚禁，这是…… “宝宝，能换个吗，它看起来很不正经。” 修恩再次坐上来：“可我觉得，换成领带更不正经。” - 发现前世被自己渣惨了的修恩居然保有记忆，且绝对黑化变态了。 方白巡终于不再躺平，这次准备认真跑路。 却看到修恩满目悲凉，即将死于精神力耗尽的前一刻，眼泪大颗砸落：“我只想要你回来，在乎我一点。” 所以到底黑化还是没黑化！ - 处心积虑，大骗子没有心攻x所以黑化，大美人没有嘴受 ………… 内容标签： 强强 重生 星际 abo he 救赎 主角视角：方白巡 修恩 其它：双重生，互宠，星际，渣攻，双a 一句话简介：还渣吗？不渣了。我装的。 立意：在绝境中不放弃对正义和公理的追求 第1章重回七年前【已修】 这不应当。 这真的不应当。 大概是死后幻觉。 …… 方白巡闭上双眼，不忍再看如今身处的垃圾堆，更不敢面对正掐着自己脖子的修恩，唯一的念头是自己为什么还没死。 “咳咳……放手。” 他再睁眼，发现并非梦境后，握住修恩颤抖的手腕，试图将修恩按在自己脖颈将的手拿开。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颤抖和失控，更清楚修恩的强硬手段，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修恩真的会杀了自己。 “宝宝，”方白巡不退反进，艰难的按在修恩手背上：“宝宝，先放开，有话好好说，我会和你解释清楚。” 谁知这句话似乎惹恼了对方，修恩瞬间眼尾赤红，目眦欲裂恶狠狠的靠近后，松开了手，但手腕一转却直接翻出了匕首。 “噌——”地一声，匕首擦着方白巡的脖颈刺入地面，他一字一顿的从齿缝中咬牙切齿道：“再敢这么叫一句试试。” “好的宝——宝贝，能不能先告诉我这里是哪？” 修恩总算松了松手，方白巡长出一口气，开始试图搞清楚现状。 首先，面前这个虽然莫名觉得年轻许多，但毋庸置疑是自己老婆的人，为什么在追杀自己……？ 对此方白巡大概有些猜测，不，是肯定。 七年前，自己处心积虑攻略修恩和他结后，利用了修恩的身世地位为自己报仇，如今目的达成，毁了修恩的人生和信仰，他追杀自己是应该的。 但为什么，他分明记得自己做完一切后跳入星云裂缝已经自杀，如今却会再次睁开眼，身处陌生环境，身体起码健康，修恩也莫名年轻到了当年刚认识的时候，而自己……活了？ 方白巡如今闭上眼还能看到自己死前一幕，漫天的星辰碎成泡影，裂缝中一片混沌，唯一可见的色彩，居然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花。 没记错的话，那种花叫做白铃兰。 没记错的话，自己亲手所杀的帝国皇室继承人，正是一个有些白铃兰信息素的omega。 没记错的话，这是修恩的白月光…… …… “咳咳……”眼前混乱的状态还在继续，方白巡实在搞不清现状。 自己明明死了，却在这里做着莫名其妙的梦。 修恩已经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半边身子镀上一层落日的冷光，不知名星球是一片荒芜废墟，植被不生，满眼望去尽是残冷的金属射光。 将生的本就修长劲瘦的修恩，衬得像废墟中唯一一把淬冷火的剑。 极致而冰冷，雌雄莫辨，健硕的美丽。 是方白巡熟悉了七年的人不错。 所以谁能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站起来，跟我走，”修恩居高临下，冷声催促：“再跑一次，我不介意打断你的腿，以后监狱养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刚死刚活，是谁在跑！ 方白巡有些崩溃，满心莫名其妙的挣扎着试图起身，猛地意识到什么，试探的问修恩：“宝宝，我是谁？” “想不起来？”修恩冷笑一声：“这是你第四次装失忆，前三次之后，我在军舰装了神经修复室，我不介意用其改改你不老实的脑子，同样，我的监狱会负责你的余生。” “免了……” 方白巡叹了口气，想不通修恩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忽然大变样。 他攻略了七年，从帝国历8230年，到自己死前的8237年，修恩分明已经软化许多，现在这副一开口就是对人的脑部神经下手的残暴模样，前所未见。 修恩还在虎视眈眈盯着，方白巡磨磨蹭蹭满腹疑惑的起身。 他醒来不过十分钟，一睁眼就在被修恩威胁，乃至现在才终于发现，自己的手……陌生却熟悉。 手上的疤，怎么不见了。 他虎口根部疤痕该有个弯月形的疤痕，并非天生，而是和修恩在一起后某次意外导致，但现在手腕干净如初，虽然有些细密伤痕，但都是新伤，还在丝丝的冒血珠。 “身体……”似乎不一样。 方白巡感受着身上疲惫的脱力感，对身体的操纵莫名有些生涩，他尝试转动小臂，腕间的表盘忽然亮起，闪烁一抹莹莹微光的同时，一串串数字闯入方白巡眼前。 【时间：帝国历8230/坐标：待校准，请重新校准/航线已偏移，是否重新定位……】 接下来的不重要，方白巡只挑眉多看了时间一列，透过半透明的腕表表盘，同样看到了自己的脸。 年轻，二十出头，眉梢挂彩，唇角同样有淤青，将原本锋利薄情的唇消退了几分不好接近的冷感，鼻根挺直，整个人透着年轻青涩的锋锐。 是自己，又不是。 他死时已经二十七岁，与修恩在一起七年，常年的伪装性格下来，真个人的气度已经柔和许多，一张脸和现在到底能看出些不一样。 那么，是时间倒流，重生，平行世界，还是临死前的梦……？方白巡确定自己前世二十岁的时候，正在研究如何攻略修恩，绝没有现在稀里糊涂被修恩追杀这一幕。 “有意思。”他没忍住，失笑出声，首先想明白的是修恩为什么对“宝宝”这个称呼如此愤怒。 这压根就不是他攻略成功后好哄好骗的宝宝。 而没能攻略下来的修恩……很凶残。 “磨蹭什么？”修恩等的不耐烦，长腿一迈踩在方白巡身边，手中匕首自逃出来就没有收起过，此时阴森森的划过方白巡淡定的脸，下颌，顺着大动脉敲了敲锁骨。 两声危险的闷响之后，刀尖持续下滑，挑开方白巡的衣领试图继续深入，冰冷的触感一路窜到方白巡的皮肤深处。 匕首锋利如雪，修恩握在手中无所顾忌的在他身上划，直戳戳的停在心脏处，他顿了顿，低声威胁： “不要让我再一次提醒你，你有多少次假意顺从又逃跑。我对你的耐心有限，有时间的时候可以陪你玩玩猫捉老鼠，但你最好祈祷我永远有空。” “这次是怎么跑的？”修恩玩味的轻笑一声：“装病支走守卫，口中藏了铁丝打开牢房……这次回去换成金属锁链，戴上止咬器怎么样？” ……是吗？方白巡没有接收到这具身体的记忆，到现在仍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走向。 但听起来路子，似乎有些野。 他配合的点头，缓慢举起双手，任由修恩带着匕首在自己身上作乱，刀尖持续在心脏的位置打转，他数次看到修恩五指收紧，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刺入。 第2章 “你应该再偏左一些，”方白巡垂眸看着匕首，提醒道：“我的心脏偏左两寸，这个位置刺下去，最多切断肌肉，造不成致命伤。” “呃——！！” “宝宝……嘶……” 冰凉的手柄猛地戳在在自己腰间的撕裂伤上，修恩不知怎的再次被激怒，面无表情用匕首柄端抵在伤口上用力下按，撕裂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打颤，瞬间血流如注，疼得方白巡倒吸冷气，瞬间失去了对半边身子的控制。 他瘫倒回地面，抽着冷气主动示弱：“口误，修恩长官，我这就跟你回去戴止咬器。” 修恩这才收回手，目光晦暗的扫向他的腰间，指尖无意识摩挲一把沾了粘腻血液的手柄，干脆利落的弯下腰。 将方白巡扛在肩上，粗暴的大踏步离开。 得了教训，方白巡这次识相的没有抗议，小腹硌在修恩肩膀也默默受着，在脑中暗自记了一条与如今凶残的修恩的相处守则。 不要挑衅他。 但可以试探。 他隐约感觉的出来，修恩对自己的耐心远没有触底。 “修恩长官，你我们去哪？” “去你坠毁的地方。” 二人随口交谈间，方白巡在腕表上翻找其中有用的信息，定位系统大概是受损了，但好在还记录了完整的航线，他边继续问：“远吗，我可以下来自己走，太麻烦长官了。”一边默默分析路线，发现自己不过逃脱两个小时就被追上。 而后路线中断，自己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也被修恩追上，一起坠毁在这里？修恩一个大忙人，前世二十岁的时候刚刚当上边境首席检察官，忙的脚不沾地，是怎么这么闲的第一时间追上自己的？ 他不确定，只能根据自己的状况和修恩言语间的信息来猜测。 这一世的自己为什么会反其道而行，非但没有选择攻略修恩，反而看起来将他得罪了？ 修恩平静无波的声音凉凉的回答：“如果你坠毁后老老实实待在原地逮捕，我们可以少走一段路。” 方白巡只当没听到。 又不是他做的。 “快到了吗？长官，”方白巡继续查看腕表的信息，没发现什么特殊文件，思索自己会将有用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便随口和修恩继续搭话：“我的伤口似乎裂开的更严重了，血沾在您身上别介意。” 话音落地，他察觉到修恩的动作僵硬一瞬，很快恢复正常，但还是被方白巡所捕捉。 是嫌弃自己了？ 修恩收起晦暗的神色，手中力度放轻了些，避免了伤口被挤压，继续朝着二人坠毁的地方而去。 方白巡则在一门心思找出自己得罪修恩的原因。 让这么一个大忙人专门出来追捕，自己犯了什么事？ “到了，下来。”修恩语气冷硬，一张脸无动于衷，但察觉到方白巡开始挣扎着要下来时，自己已经配合的弯下腰，将他算得上妥善的安置在坠毁的小型机上。 他放下方白巡正要离开，又想起什么，先在废墟中翻出了长长一根轧带，先是将方白巡的手脚束缚住，确认他没有反抗能力后，又将另一头缠在自己手腕间。 这才放心的离开，如今抓回方白巡，他总算有机会联系自己的军舰和部下，发送了应急位置，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他们回去。 “长官，”方白巡语气如常，仿佛被束缚住手脚的不是他本人，靠在唯一一片干净的位置求助：“伤口还在流血，能麻烦找找应急药吗？” 说话间还在漫不经心的勾着唇角，修恩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苍白的唇色上。 薄唇冷淡，但得益于方白巡总是漫不经心的勾唇笑着，浅淡的薄唇也染上几分生动，唇角轻佻，唇峰弧度性感，不甚明显的唇珠一下一下缓慢的张合。 修恩忽然移开视线，沉默一脚踹开内舱的密封门，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方白巡了然的轻笑埋没在无人荒芜星的阵风中，他闭了闭眼，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彻底放松下来，闭上眼思索下一步。 第2章惋惜【已修】 “醒醒。” “方白巡。” …… 唤醒方白巡的是钝感的剧痛。 他隐忍的缓慢呼出一口气，视线由混乱定格在地面和笔挺有力的双腿，熟悉的制服，腰身，二十岁出头的修恩还偏瘦。 常年压抑，挑着来自家族和帝国的重担，紧绷又孤独……腰有些细了。 方白巡感到自己失血过多，浑身发冷，混乱的思绪还没转移过来，首先想到的是遗憾。他老婆的身材又瘦回去了。 直至死前，方白巡攻略修恩花了七年，总算将人养出些活人气色。除报仇外，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还是给老婆做饭。 如果早知死亡的代价是重生回来重养一次修恩，他一定会慎重考虑自己的自杀。 再往上，看到修恩手中拿着的应急药箱，脸上面无表情，瞳孔灰蓝色，衬在一头有些散乱的金发上。 都是浅亮的颜色，但他站在背光处，身后几缕散乱的金属射线冰冷感知不到温度，再往后便是更深的落日。 荒芜的星球天黑了。 二人大概是这个垃圾星的仅有活口，方白巡浑身冰冷，无意识的看着修恩。 修恩阴森森的，很招人。 “很疼。”方白巡忽然低声叹息，而后脱力的闭了闭眼。 腰上不知受的什么伤，原本失血的时候是麻木的，但现在后劲上来，他每一次呼吸都伴着撕裂的剧痛，干脆闭上嘴不再说话。 错过了修恩眼底的愧色。 修恩沉默一瞬，神色隐藏在阴影中，照旧没好气：“你自找的。不想疼，不想受伤，以后就别跑。” “嗯……”方白巡简短的应了一声。 他察觉到有手落在腰间，小心翼翼撕开衣物，忽然动作一顿，方白巡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问：“伤的很重？” “不重。”他语气如常，低着头专注的撬开医药箱，“需要用止痛药，你可以睡一觉了。” 军队的止痛药有两种级别。 一种止痛加刺激肾上腺素，使用后立马精神焕发；一种带麻醉效果，使用后失去抵抗能力。军队没有中间项，只有生命的两点极端。 两种方白巡都不想要。 修恩容不得他拒绝，冰冷的金属针剂抵在他小腹偏下，一针下去，不过几秒钟后，方白巡彻底脱力，躺回了座椅上。 果真是用的后者，“现在我任长官宰割了，麻烦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方白巡的最后一丝力气用来调侃修恩。 “药效不够我可以再加。” 修恩随口威胁。气质矜贵森严，却自然而然，毫不芥蒂的单膝跪在地面，垂着眼仔细包扎伤口，半边身子不经意挡住方白巡的视线，让他看不到自己的伤处。 方白巡合理怀疑，修恩是不是在他伤口上做了手脚，这才心虚不让自己看。 药效发作，视线变朦胧。 二人无言许久。 修恩动作轻且慢，摘去方白巡腰间的破碎衣料，眼前闪过二人刚刚坠毁时，这人为了救自己，被卡追击舰的尾翼间，再往后滑落一步，就是转动的引擎。 庞然大物险些将他搅碎，彼时的修恩彻底慌了神，匆忙之下撤去对方白巡手脚的束缚，却不曾想，撤下后的方白巡一改狼狈，直接跑了。 那尾翼划伤他的腰，身后是同样能要人命的引擎，可方白巡却将其化作自己的优势，趁机反过来要挟自己。 他拿自己的命做威胁，赌自己一定舍不得。 于是修恩卸下他的束缚，浑身冰冷想要上前搭救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方白巡一身轻的跑了。 在荒芜星，存草不生的贫瘠之地，冽风一袭到底，密密麻麻将修恩穿透。修恩看着方白巡踉跄的背影，血管的跃动也随着他远去的身影而停息。 “怎么能有人像你这么狠心？” 修恩憎恨方白巡腰间这道深可见骨的贯穿伤，那见证了自己被轻松甩脱的狼狈。 他看着那伤，一颗心仿佛溺在水中，怎么也呼吸不过来。悔恨自己冲动之下没能克制住，害他伤势加重，又却切实的恨。 “老婆……”身后以一声下意识的回应，让修恩怔在原地。 方白巡意识昏沉，出于本能的叫了一声。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思维也眩晕。 只是出于直觉的感觉到，身边的人气息低沉，很是失落，于是下意识的安抚起来。 伸出手将人勾住，药效之下有些艰难，但还是勾着修恩的腰，鼻尖胡乱的蹭在对方颈窝，语气含糊沙哑，“宝宝……” 荒芜星夜色下气温骤降。 修恩鬼使神差的，错开他伤重被包扎好的腰，既是不舒服姿势别扭，还是坚持靠在方白巡怀中。 一人彻底昏死，一人失神望月，语气捉摸不定，“你如果能一直这么乖该多好。” 第3章 …… 身下是触感柔软的床面。 方白巡恢复意识那一刻，仿佛从梦中惊醒，猛的睁开双眼，看到陌生的房间。 他还记得什么，第一时间查看腕表，见时间仍然是8230，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绝望。 再感受体内，好歹带着麻醉的止痛药效果消失了，大概是修恩的下属找到了他们。 屋内无人，房间整洁简单，看不出个人喜好，几乎没有私人用品，就连床也显得有几分不合时宜的柔软。 不知主人是当真生活简单，还是刻意掩饰能暴露喜好的元素——但无论如何，这种行为本身也是足以暴露许多。 通过卧室陈设和书架，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内在世界。 如今的卧房呈现两种极端。 一丝不苟的书架上会出现一只突兀的摆件，像某种可爱的纪念品； 空无一物的桌面却有一只鲜花瓶； 挂满奖章的墙壁上，出现几张突兀的照片，像是星图风景照，看不出什么含义，夹杂其中像是端正的国宴间忽然跳出来两只不成熟的兔子。 这照片…… 方白巡下意识靠近，即将伸手触摸。 “你醒了？”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将他打断，方白巡闻声望去，手也自然而然的收了回来，见到房间的主人。 果不其然是修恩。 “既然醒了，穿上衣服跟我过来。” 修恩的视线在方白巡裸露的腰间闪过，转瞬即逝移开，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等着。 方白巡醒来后已经看过，腰间已经没有伤势的痕迹，大概是修恩为他使用了医疗舱，效果显著。 “修恩长官，我们去哪儿？”方白巡随口问。 与此同时提起放好在床边的衣物，弯腰时肩背伸展，年轻而健硕的身体处处恰到好处，窄腰蓬勃有力，扭动时再看不出刚送回来时伤重的模样。 完好无缺。 修恩总算看顺眼了些。 他刚刚收回视线，方白巡却迟疑一瞬，有些困惑的叫他：“长官，这是……？” 自己的手腕上，忽然露出一条结结实实，存在感十足的锁链，链子的另一端……他顺着延伸的方向寻去，赫然出现在修恩的手中。 “第一次见？”修恩带着些阴阳怪气，提醒方白巡：“你说金属的太重，我也觉得不太人道，但布料你会轻松扯开，如果不绑的话……我又对你不放心，思来想去，这种最合适。” 修恩真是抬举自己了。 方白巡认出这是军队中的专用材料，上一世要等几年后才能问世，没想到这次自己居然将修恩激怒到这种地步。 他现在由衷的好奇，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修恩，让他如此执着的折磨自己。 锁链在打开状态下，除了让方白巡不能离开修恩身边之外，别的一概对生活没有影响，衣服毫无阻碍的穿过锁链，遮住优越的肩背，冷白肤色下完美无缺，没有一丝疤痕的残留。 方白巡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这一世的自己，似乎比上一世要安逸不少。前世自己这个时候还没有安定下来，身上常常挂彩，不少多年伤疤错过最佳修复期，已经无法通过艰难的医疗仓去除。 说起上一世……另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 已经报过一次的仇，还要继续再来一次吗。 经验在手，还想要报仇的话应该会简单不少，起码不用处心积虑的攻略修恩，通过修恩和皇室取得联系…… “好了吗？”修恩忽然催促。 方白巡来到修恩身边，看着自动收短的链子，好奇的问：“长官还没说我们去哪？” “去你该去的地方。” 两人一路朝着深处走，方白巡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渐渐的放慢脚步，“长官，我该去的地方，是监狱？” 再往下走，分明是军舰中关押临时囚犯的阴森监狱，一觉醒来从修恩的卧室换到阴暗监狱，他不能接受，“宝宝，你已经有链子锁上我了，应该不需要再多一步牢房。” 脱口而出之下，又忘记了现在的修恩还不是自己老婆。 好在这次修恩没有大火，不过是掀起眼皮警告了他一眼，“锁链根部是埋入你皮肤的芯片，不过是防止你再跑的定位装置，除了全副武装的关押，我想不到别的稳妥方式来关押你。” “还有，”修恩上前一步，指尖按在方白巡下唇，有意提起什么：“这次不止手脚要锁好，还要戴上止咬器，以防你又在口中藏东西。” “你有吗？”他指尖力道越来越重，最后几乎是碾在方白巡的下唇，柔软唇瓣被凌虐的发白。 修恩忽然发作，猛地扣紧方白巡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拇指持续探入口腔，沾湿了指根，但视线却紧盯着方白巡的双眼，语气阴沉沉：“我有时候真的不太喜欢你会说话这件事。” “不要再试图激怒我，他已经够虚伪了，向他学习没有好下场。” 第3章埃斯蓝茵【已修】 “放饭了，放饭了——” “一号监狱出来吃饭，排队！！” “不准争抢，营养剂管够，米饭限量一份！” …… 修恩的军舰常年在外巡视，一路上顺手抓些犯人，原本还会就近联系驻军处安置或关押附近帝国星球。 但后来随着修恩越抓越多，周遭星球和各大驻军处开始抗议，他也就放弃了就近关押，干脆安置在自己的军舰内。 每次回边境自己的管辖区时再放出来，编入边境监狱服苦役。 这次离开边境在各军区巡视，一路上又积攒许多犯人。听到放饭的口号后，得到短暂的放风时间。 一号监狱中的众犯人大多已经彼此熟悉，出门时甚至能相互打个招呼。 穿过熟悉的长廊，来到最深处，无意间的一瞥，发现最深处那间戒严等级最高的监狱，不知什么时候又悄然开启了。 “嘿！”众人一乐，“零号又被抓回来了。” 零号是他们给这间没有编号的特殊监狱的名称，也特指其中唯一一个人。 方白巡觉得自己人格遭到了侮辱。 他两辈子坏事做尽，但加在一起也是第一次蹲大牢，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待遇。 ……原来其他人不需要带手铐，脚链，止咬器和信息素屏蔽环，更不需要被修恩远程盯着。自己在坐牢，修恩的脸透过屏幕，正在一丝不苟的办公。 其他人还能放风！ 他的饭都是被修恩远程解开一只锁，亲眼盯着才能吃的！ “你是在挑食吗？” 修恩头也不抬，手中的文件被自动模糊，方白巡只能看到他拿着那大概率是帝国最高层的内部决策，用十分认真，公事公办的态度，监督自己的用餐：“把肉吃了，浪费监狱口粮，剩一口多关一天。” 而方白巡以为的那份“帝国最高层的内部决策”上，赫然写着“伤后食谱”。 上面说，失血过多后应该适量补充蛋白质，血红素铁，叶酸和维生素b12……以及多喝水。 他扫了一眼方白巡的一小碗高蛋白鱼汤，见上面点缀的几片绿叶字子动也没被动过，眯了眯眼危险的看着方白巡：“我是不是说过饭前把汤先喝了。” “……” “我吃好了。”方白巡懒得猜测汤里究竟放了什么毒药一定要饭前吃，往座椅上一瘫：“长官可以把我的手锁起来了，我吃不下了。” “在威胁我？” “我说我吃好了，修恩长官监狱的规定未免太严格了。”方白巡困惑的看着这个格外不对劲的修恩，想不通自己不吃饭和威胁他的逻辑在哪。 那边握着文件的手发紧，将纸张捏出褶皱，垂下眼后长睫在眼底投射一层阴影，遮蔽了一层原本就不甚明显的黑眼圈。 但两层阴沉的颜色，叠加在一起还是让修恩的脸色显得更鬼气森森。 方白巡觉得，他下一秒就会从屏幕中冲出来为自己上名为“鱼汤和吃肉”的刑。 最后只咬着牙留下一句“很好”，一言不合单方面断了通话。 “咔哒——”一声，两只手腕上的镣铐再次闭合，他用完餐，修恩再次限制了方白巡双手的自由。 不如直接给一支营养剂来的方便。方白巡看着自己面前这些，对于军舰来说算是珍贵的食物，蔬菜蛋白质和膳食纤维一应俱全，已经堪比一个高级军官的口粮配置。 百思不得其解。 是自己犯的事太严重，修恩想要将他完好无缺的送回边境亲自审问？ 他漫无边际的想事情，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一个脸色难看至极，脖子上带疤，恶狠狠盯着方白巡的高大健壮的alpha正在撞击他房门。 “你还敢回来。”那人手脚上同样镣铐，但大概是用来防止他伤人的，身边的囚犯都绕道走，对高大的alpha很是忌惮，“我等你很久了，零号，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第4章 方白巡挑眉，“哪位？” 这人看自己的眼神算不上友善，且藏满怒火，似乎从前认识。 方白巡对这具身体的一切一无所知，愿意稍加原谅那人不礼貌的撞门行为。 然而他低估了修恩的警惕。 “谁？”修恩虽然在问，但已经自发的调出房门处的画面，见到来者时闪过一抹明显的不悦，直接叫来卫兵将人带走。 “零号！你等着！到了边境监狱别让我再看到你！我会找到你！”低声怒吼被拉远，一场一头雾水的闹剧散开。 方白巡见修恩又要单方面挂断通讯，连忙叫停：“等等，长官，我有话要说。” 他推开面前没吃几口的珍贵饭食，商量道：“能一视同仁吗，都是你的犯人，我怎么就不能出去了？” “被我抓回来很多次，唯一一次放你和外面的犯人一起放风，你差点炸了我的船。” “方白巡……放你出去，让你和刚才那人再闹一次事，让我追了三个月吗？”修恩隔着屏幕冷睨方白巡，忽然笑道：“还是说让被你坑惨了的那人先杀了你。” 方白巡悻悻躺回去，薄薄一层衬衣随意滑了一滑，露出一截劲瘦，弧度性感的锁骨，衬衣扣子没有扣好，松松散散露出胸膛。 一直得不到这具身子的记忆，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在修恩面前满是劣势。 修恩眼神一暗，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声音更不悦：“衣服穿好。”自己就不该让方白巡穿这件，他这副模样不知道被多少来来往往的囚犯看到。 酒红色的衬衫，将他本就冷瓷一样的皮肤衬得带上艳色，慵懒散漫又高贵，就算长着一张轻佻多情，总是挂着浅薄笑意的脸，也让人心甘情愿的全扑后继。 锁骨边缘一枚唯一色彩深沉的小痣，明晃晃挂在修恩面前勾人。 夭寿了。 修恩长官甚至看他不爽到，连怎么穿衣服都要管。 方白巡面无表情瘫在床上，伸手拉过身边薄毯，将自己裹紧盖住：“长官，晚安。” 还算老实。修恩勉强满意。 他见方白巡闭上眼，再次关上自己的摄像头，终于放下食谱开始办起公务。 方白巡清浅的呼吸声响起，修恩逐渐放慢动作，最后堪称微弱，闭上眼后仿佛与他一同休眠，这次罕见的没有纷至沓来的记忆来扰人清梦。 但有副官打扰。 副官敲响舱门，“大人，前方就是跃迁点，我们来得不巧，这里不久前刚经历过磁能暴乱，穿行时间会慢至大约需要一个小时，这期间……”他犹豫的看向画面中沉睡的方白巡：“恐怕无法联系外界。” 一个小时的失联，对于常年在星云间巡视的修恩来说本不该有什么稀奇。 但经验告诉副官，自己必须担忧的并非“和全世界失联”，而是“和方白巡失联”。 修恩对前者毫无诉求，却会因后者失控。 他默默向创世之神祈祷，向不朽的帝国发出由衷诉求，向边境的战争与星球间的永生之花，以帝国最高荣耀，在辰星中恳求： 求零号犯人能沉住气，这一个小时千万不要搞出乱子，返航在即，军舰很长时间将没有和他玩你追我逃的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修恩低下头，继续神色如常的处理公务，“知道了，加强监狱守卫，警惕军舰那边的防守。” …… 睡梦中，始终盯着方白巡的闪烁红点忽然断开，他无知无觉。 军舰深处闷响一声，方白巡猛地睁开眼，出于本能的，第一时间将囚室巡视一遍，敏锐的注意到了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修恩，长官。”他走动间，脚踝的链子晃了晃，来到断开通讯的摄像头前。 联系断了。 自己门外原本的两个守卫也不见了。 他尝试着用手背触碰屏障，凸出的指骨刚刚碰到屏障，忽然一只手径直将方白巡拉拽了出来。 身上的锁链也随之消失。 “小主人，时间紧迫，我们快走！” 一行人将方白巡拖拽出来，他听到称呼后眉心一跳。 于是放弃挣扎，被那些人簇拥在中间，跟着钻入狭窄的过道，又穿过弯弯绕绕的管道，冰冷金属的船身踩在方白巡脚下， 四处遍布警报声，尖锐刺耳紧迫十足，管道也被红光染上昏沉色彩。 穿行其中，方白巡身体上的肌肉记忆甚至十分亲切。 他走神的好奇起来，自己这样从修恩手中逃出过多少次。 事情发生的突兀又行云流水，等方白巡视线恢复空荡，见自己已经被一行人护着来到顶层甲板，等待自己的是一家小型幽灵舰，他前世使用过，不算陌生。 “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窗口期，现在只剩二十分钟。” “一队带着小主人离开，我们留下尽量拖延时间，交代完信息立马将小主人送过去。” “……” 十几人分为两队，一队护送方白巡登上幽灵舰，一队留在原地强行死守边界，听到方白巡离开的启程声音时也并未回头。 坚毅果敢，决绝面对轰然的脚步声。 修恩的军队是帝国核心精锐，以方白巡的眼力，能在一瞬间分辨出这些人能抵抗多久，而再次之前，他们身上又经受过怎样的游离生涯，如此匆匆结束。 “你们是父亲的部下？”方白巡垂眸，视线错位之下，长睫几乎像是压在鼻梁上。 他视线轻慢，缓慢开口笃定的问。 众人正在忙碌但有条不紊的设置行程，调整航线，闻言一齐回身，低下风尘仆仆又高傲的头颅。 看起来是众人首领的人物弯下腰，高大的alpha也低下脆弱的脖颈，捧着心脏亮出软肋，单手按在胸前，虔诚宛如面对唯一的信仰献礼： “属下格林洛泽，隶属埃斯蓝茵第三师，获亲王表彰，因此有幸在您的洗礼仪式受勋。您的新生，见证了我的荣誉，您于我意义重大。” 其他几人各自肃声述说自己的荣誉与埃斯蓝茵。 舰船的机械嗡鸣声被几人找到灵魂归属的声音盖过，游离辰星的尘埃终于汇入星环，拱卫极昼。 “科萨里里，第一皇室军团首席卫长。弧荧保佑，埃斯蓝茵长存，见过小主人。” “夏汾，内阁检察长第三子，替父亲大人转达忠诚。虽死于小主人归位前，但父亲大人不悔，问小主人安。” “……” 几人口中的亲王，便是埃斯蓝茵星球的最后一任主人，同时也是方白巡的……父亲。 按现在的时间线来算，埃斯蓝茵星球早在十年前覆灭，星球被粉碎，曾让所有埃斯蓝茵居民引以为傲的弧荧在无声中倒塌，最后一个古老的星球与血脉被湮灭。 荣誉来自亲王，亲王已死。 仅剩的存在意义在于埃斯蓝茵的归属，埃斯蓝茵不复存在。 流淌着亲王与埃斯蓝茵之主血脉的方白巡，便是这些游走在群星废墟间强大灵魂们，无与伦比的唯一之主，信仰归源。 那是方白巡的亲人与家园，他的家园不再，却在重来一世后见到了故土的附属。 如见证一片碎海干枯后，无望的踏入沙漠穷极一生，却措不及防偶遇了几颗来自海洋遗物的甘霖。 前世没有这一遭，更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多族人存活，甚至看起来成组织和规模。 前世他至死孤身一人。 亲手报仇后，最终在满目白花和星云裂缝中死去，唯一会记得自己的是被他坑惨了的修恩。 他回忆这些人行动时的熟门熟路，直觉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掩下沉思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格林洛泽是几人之首，颔首恭敬道：“我们一直在尝试用各种办法与您取得联系，但修恩大人对您的监视太过全面，一直找不到机会。” “然而前几日我们忽然发现，您在一处荒芜星为我们发来了定位，一路找过去发现已经晚了，只在原地见到了两架坠毁的舰艇。不过好在顺势追上了修恩大人的军舰，这才制定计划，趁着他离开军舰时在两边同时做手脚，借机将您救出来。” 倒是和自己前几日开始的记忆对上了。 “是的，要不是可恶的修恩对您看得太紧，我们早就见到了！”最年轻的夏汾气愤的不行。 方白巡无声轻啧一声。有些诡异。 他扫了眼不断被甩在身后的庞大军舰，又见航线已经自动巡航，问道：“我们现在去哪，是要带我回据点？大概要跑多远？” 他正色打探，谁知几人居然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似乎方白巡说了什么不美妙的建议。 “跑？我们不跑啊，我们只是带小主人出来传递消息，说完后就送您回去。”依旧是夏汾快言快语。 “回？”方白巡险些没能绷住表情，第一次觉得自己跟不上谁的思维。 夏汾见方白巡居然不死心的还想着跑路，眼巴巴的凑上前，还带着青涩的少年脸十分凝重，语重心长的劝阻： 第5章 “小主人，你真不能跑了，可恶的修恩……这位大人现在脑子有点……疯，再激怒他我们恐怕不能及时救你。” 方白巡：？ “从前那位大人对您的监管还算松懈。但自从您上次联合一名囚犯炸了军舰逃跑，又将自己的定位装置藏在那名囚犯身上后和他分头跑，让那位大人追了囚犯三个月最后却发现追错人了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 方白巡：？？ “那次您跑了三个月，下场您是知道的，太惨了，全是血，您三个月没能下床，埃斯蓝茵所有幸存者都见到了，这就是修恩的警告！ ……我们不能害您，以后说什么也不救您出去了。您放心，我们在外面会替亲王和埃斯蓝茵报仇的，您就好好改造，稳住那位大人，保全自己最要紧！报仇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方白巡：？？！ “所以现在？”他试探的问。 几人义正词严，满脸毅色：“放心，为了您的生命安全，我们这就将您送还给边境首席检察官，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执政官——修恩大人！” 第4章三支抑制剂【已修】 深空下掠过一条飞舰。 侧翼机身上的蓝白标志和尾梢的皇室授勋殊荣，皆代表着这座飞船主人独一无二的身份。 能在边境这种戒严的地方如此明目张胆的穿行的，背后之人少之又少。 更何况如今飞船堪称目中无人的超速违规进入停泊区，并直接暴力驱散了周围小型机，蛮横的匆匆降落。 不同于外界因为飞船的到来而掀起轩然大波，驾驶舱内，众人噤若寒蝉。 因为遥远的行星之外传回的消息而大气不敢喘一声。 几人互相推搡，谁也不敢率先开口劝解，但这次的确是有事外出，贸然折返未免太儿戏。 “哒，哒——” 制式短靴踩在地面的声音，几人当即正色，内心苦涩的连忙起身，行礼。 注视缓慢出现的人影，内心紧张的吞咽一次口水，等待修恩的决定。 “大人，边境开始催了，我们现在过去？”最终是副官鼓起勇气。 “让他等，”修恩看不出喜怒，但格外不好说话：“裂缝出现半年都不着急，我过来之后忽然开始急切了？” “传信回去，不想被清算就守好裂缝，边境裂缝扩大一分，我亲自安排他的撤职。” “是！” 副官不敢多问，急忙与当前边境第六区的军区区长取得联系，转达了修恩迟两天到的消息后，冷硬的挂断通讯，任由那边急切的等候。 他们这次过来，原本是为了调查边境忽然多出来的一个裂缝。 所谓边境，并非帝国的边境，而是边缘位置那些异兽的边境。 曾经大战之后，异兽被锁死在巢穴地带，边境军区同时也代表着异兽巢穴所在地，军区负责看守的并非自己的边境，而是监管异兽不从边境中爬出来，危及帝国。 这次第六区出现裂缝长达半年，处理不好军区长不止要革职，极有可能面对军事监狱，故而被修恩发现后，急切的想要表现自己。 这个时间，修恩本该前往裂缝之地，但现在…… 副官谨慎的看了一眼修恩的方向，见他低着头神色一言不发，雕像一样等了许久，虽不解但不敢上前打扰。 仪表盘开始受到精神力的影响。 修恩的精神力在不动声色间失控，直到卫兵们的精神力也不受控的被挑起，修恩终于察觉到异常。 他面不改色的为自己扎了一针精神力抑制剂，强悍汹涌的精神力瞬间被强制按下。 精神力这种东西，越是强悍的药效累积的副作用越大，卫兵被驱逐前心惊的看着修恩开始颤抖的双手，不敢想象其下场。 大概会死于精神力崩溃。 修恩动作很轻的闭了闭眼，猛地扣在自己越发颤抖的手背上。 刚刚被压制下来的精神力再次有了翻涌的迹象，于是又给自己扎了一针，这次脱力的靠在座椅上，上手隐忍到泛白。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低着头劝诫自己，“他的族人不会让他乱来，如果能回来，我就原谅你。” “有无标识飞船正在靠近！大人您看看，是不是逃跑的犯人回来了！” 副官忽然冲入舱内，见到修恩时连忙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却被迎面而来精神力冲的险些倒仰。 他心惊肉跳看到地面两支抑制剂，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提起来。 “把他带过来。” 修恩无动于衷，继续低着头，对着地面的针剂阴沉沉的说。 这种程度的精神力失控，即使被压制下来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但副官知道多说无益，唯一能做的只有庆幸还好方白巡回来了。 居然回来了！ 稀奇但值得庆祝，一定是他在背后看到了长官的良苦用心。 另一边，格林洛泽一行人，将方白巡“交还”。 “小主人还没出来吗？” 夏汾守在门外，闻言闷声闷气摇了摇头：“小主人应该很失望，我们不能将他救走。” 他贴在门外试图听到什么，但一无所获，“饭也没有吃，都怪我们准备的太敷衍了。” “修恩已经在等了，为了小主人的安全只能如此。” 稳妥起见，格林洛泽甚至接通了与修恩的通讯。 “小主人就在里面，我们只是希望确认他的安危，现在见过一面就足够，还希望大人以后对他的看管放松些，他不喜欢太过管束。” 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他叹了口气，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后，向方白巡道了声歉，这才推门而入。 外面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围上许多卫兵，一片紧张肃杀中，修恩和卫兵们虎视眈眈，不容置疑。 推门的沉闷声响落在修恩耳中，他想，或许方白巡会气得不肯见自己。 自己或许该亲自接，表达一些诚意。 对面久久没有传来下一步的声响，修恩催促着：“将人带过来。” 已然忍耐到了极致。 对面像是被忽然惊醒。 “大人，您……介意迟两天吗，要不我们再和小主人叙叙旧？” 格林洛泽几人快哭了。 他们和房间内画着笑嘻嘻一张脸的小熊玩偶面面相觑，夏汾不可思议上前，小熊被碰倒后散落回了一张抱毯，纸张上的表情还在凭空嘲讽几人。 小主人现在……连他们都躲了！ “完了……”这是几人内心异口同声的心声。 他们尝试稳住修恩，但修恩已经发现异常，“咔嚓”一声，第三支抑制剂被应声捏碎，修恩语气莫测的声音冷笑着传来： “耍我，好玩吗。” …… “嘶……” 方白巡从昏暗中苏醒，劣质镇定剂的余力让人头疼欲裂。 身处不知名的洞窟，身前身后一览无余，像是一个幽闭室，侧目看去，左右两边还有无数这样的房间，密密麻麻的笼子一样关押无数人。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方白巡叹了口气，干脆闭上眼，借着昏沉的脑子回忆前情。 他万万没想到，格林洛泽一行人最终得出保护自己的结论和方法，居然是将自己送还给修恩。 于是趁着途中格林洛泽几人停靠的间隙，用同样的办法从一行人的飞船逃跑。 他回忆离开前听来的消息。 “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查埃斯蓝茵忽然覆灭的原因，近些天查到，事发前亲王曾经暗中和边境赏金猎人有过联系，且曾多次往返。” “埃斯蓝茵的覆灭并非明面上所谓的战争失误，那座毁了埃斯蓝茵最后生存可能的巨型舰目标明确，分明是有意为之，这些所有人心知肚明。 战争决策和皇室乃至帝国高层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有关联，所以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查皇室和帝国内部，一直进展缓慢。现在有了新线索，或许该去边境找找。” “……” 上一世的方白巡的确在朝着皇室和帝国内部的方向找，他一直以来的猜测是埃斯蓝茵这颗最后且善战的星球让帝国感到冒犯，进而清洗。 所以接近修恩，他的地位超然，足以让方白巡趁机游走主星高层，最后覆灭皇室。 但现在有了前世从来不知道的新线索，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 再加上……他不能再回修恩那里了。 族人对修恩诡异的态度让没有记忆的方白巡排斥。 于是干脆跑路。 如今是第二天。 原本打算在这座偏远星躲一段时间掩人耳目，但现在来看，有些不方便实现了。 “大意了。”他心累的靠在墙上。 上一世最后几年和修恩在一起太安逸，戒心都养少了。 忘了偏远星球民风最淳朴，惹不起。 自己如今被抓的地方是一处销金窟，其他笼中关押的大多数beta，但个个样貌优越，意识昏沉的被关在其中。 第6章 他正暗中观察，已经有人过来检查这次的收获，在经过方白巡身前时一愣。 看着他松散露出的锁骨和优越身形，以及那张不露惊慌的脸，忽然露出兴味的笑意。 “这次收获不错，总督大人正在催新货，就他了。” 说完试图上手揩油，分明是个气息浑浊的alpha，却对着方白巡露出□□的笑意。 “咔嚓——” 狭窄的空间静默一瞬，转而升起凄厉的惨叫：“啊啊啊——！！我的手！为什么没有给他镇定剂！” “愣着干什么！拦住他，给我好好教训！” 那人的手臂被方白巡单手折断，半根胳膊软塌塌无力的垂在身边，抱着手臂试图挣扎后退。 但方白巡厌恶至极，出手狠辣又嫌弃的很快收回手，在那人转过身想要逃时一脚踹在对方膝弯，居高临下冷眼低垂：“带我去见总督。” 那人天方夜谭又阴狠的盯着方白巡，见到他面无表情那张脸，忽然隐忍的收起哀嚎。 冷笑一声，目光更淫邪：“既然求着见总督，那就带他过去，不用准备了，打一针药再硬的alpha也会哭着求总督呵护。” “总督大人就喜欢调教目中无人的alpha。”说完忍着冷汗离开，站在几名打手身后耀武扬威。 忌惮又屈辱的看着方白巡那张无动于衷到傲慢的脸，见他面不改色配合的挨了两针，更是莫名的写满扭曲。 在确认方白巡被下药之前不敢靠近。 针剂注入体内后，方白巡顺势辨认出药效的强度，垂下眼默默估算时间。 他并非冲动出手。 而是看到了那人外衣下露出的制服衣领，动手时身体扭动，顺势从那人的领章间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很快将那人口中的总督结合起来，得出自己落入谁的手中。 倒是巧了。算是熟人。 尤琴航线中的一颗平台星，由总督海因里希管辖，借地形和来往的众多航线的优势，趁机搜罗目标，创造如今关押无数貌美男女的淫窟。 也因此笼络了不少官员。 其中海因里希算是亲身受益者。 他喜欢玩弄年轻健康的alpha。 方白巡看着打入自己体内的两针针剂，这些剂量能放倒一头边境内的异兽，于是配合的意识昏沉了起来。 那人直到方白巡昏死过去，这才敢硬撑着上前，抬起方白巡的下巴遗憾的打量这张脸。 可惜了，今天总督正巧催促，否则自己也看上了这人少见的纯粹黑发黑瞳，和带着明显alpha特征的修长健硕的身材。 “这种血脉的人现在已经不多见，总督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他流连又扬眉吐气，视线在方白巡单薄衬衣下的漂亮肌肉上来回打量，对他垂下头任人宰割的这一幕尤其满意： “带走，送给总督尝尝，希望下次见到他，还能留点傲气。” 第5章你我错位 这一世遇到总督的时间线似乎推移许多。 药效开始发作了，方白巡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只能咬了咬腮肉，漫无边际的想： 上一世见到总督时自己还没有分化，凶狠好斗数次伤人，所以被关了起来，并没有第一次就见到总督。 被关押期间开始分化，体内精神力和信息素暴动，其实有生命危险，方白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 那时他还没有遇到修恩，应该是十七岁……记不清了。 - “中了足足两针的药，这人结束后不死也得废了，可惜了。” “没事，总督就喜欢这样的，边境军刚刚巡逻完毕，平台星的警戒解除，周边的大人物们能过来玩乐，这里又要繁华好一阵了。让总督大人好好庆祝庆祝也不为过。” “说的是，这人反正也是捡来的，就当是总督大人的营业礼物。” “要不要给他换身衣服？” “不了，总督大人喜欢自己来。” “……” 方白巡捕捉到一句话。 这几人口中的边境军巡逻，说得正是修恩的军队。 自从三年前修恩上任后，为了整肃边境，每年一半的时间用来巡逻，一圈之后回到边境驻军，周而复始。 看来自己之所以被抓，是正巧遇到海因里希欢送修恩巡逻结束，重新开始营业，兴奋之下动作大了，自己这才作为自投罗网的倒霉蛋被抓了进来。 他默默记下路线，忽然有了或许以后不用躲着修恩的想法。 无论如何，先见到总督再说。 房间内有很浓烈的助兴香，大概是提取了某种信息素，直直的往方白巡的后颈钻，加重了体内的药物影响。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少年，脖颈细瘦，纤长，颈后腺体位置一览无余，身形单薄。 方白巡经过时，看到他眼皮微微颤动一瞬。 “总督回来后见到礼物，一定会很满意。” 那几人对少年视若无睹，显然已经熟悉了这个美丽的“饰品”，笑嘻嘻的看守在门外。 那少年熟门熟路爬过来，取了镣铐安静的绑在方白巡头顶床架上，又将另一端束缚在他手上，动作熟练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只有纤长的眼睫细微颤抖时，能看出些生命体征。 落锁之前，少年低下头，忽然对上一双清明的黑瞳。 “啊——！” …… “总督大人！” 几人终于等到海因里希回来，正色行礼后抬起后，一脸求夸赞的暗示海因里希屋内，几人嬉笑着：“大人开张庆祝庆祝。” 身形过高的男人样貌华丽，很典型的贵族长相，抬起下巴用垂下的眼皮懒洋洋审视人，只是淫邪的一双眼中秽气横生，紫色瞳孔迷醉的眯了起来。 看出了几人的暗示，淡淡颔首后越过几人。 一行人从善如流躬身为其拉开房门，又顺滑的关闭，直到房门闭合前一刻才从这密封性极强的房门间隙中听到一句慵懒的：“礼物送的不错。” 已经看到了昏迷中被束缚完好的方白巡。 他经过少年时，手杖点在少年的几脊背，少年顺势弯下腰试图亲吻他的脚尖，但这次主人显然被“礼物”吸引的急切了些。 脚步未停来到床前，微微俯身，轻嗅方白巡身上不受控溢出的信息素。 “很浓烈的酒香，有植物的回甘，层次这么醇厚的信息素已经不多了，我捡到了一个宝藏。” 他用手杖支着床上那人的下颌，点着皮肤趋势他侧过头，见到骨相优越的颌骨与笔挺鼻梁，浓黑长睫在眼窝深处垂下乌云阴影，干净的植物清苦，和清冽酒味更重了。 “还是一个很合我审美的宝藏。”他满意的坐在旁边，伸手取过又一支药剂。 方白巡体内的两支药让他发情，精神力萎靡，以及昏睡不醒，以往做到这一步就足够。 但海因里希看着面前的人，忽然觉得醒过来也不错，于是罕见的取了支兴奋剂。 但在看到存放药剂的密封箱那一刻，他猛地一顿，迷醉的紫瞳瞬间褪去浊气，目光锋锐的转身看去。 视线内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黑影，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黑影笼罩在他身后，方白巡动作单膝跪在他海因里希身后，一手绕过他的脖颈扣在大动脉，一手穿过他，飞快的越过海因里希的手，取出密封箱中一枚针剂。 和打在他体内一样的，使人瘫软失去抵抗的针剂。 “呃——！” 针管猛地刺入身体，方白巡紧迫之下没有留手，粗暴的拔出丢掉针管后依旧钳制着海因里希，再次伸手向前，试图再给他来两针。 海因里希也反应了过来。 他向后挺身甩开方白巡，两人一同在地上滚了一圈，海因里希动作不停的向一旁摸去，一边极尽蔑视的笑着：“我喜欢耐玩的小孩，你很不错，希望接下来还能这么有活力。” 说话间，摸到了自己藏枪的位置。 但手中一空。 他表情停滞。 一支冰冷的口径自上而下抵在他额前：“在找这个吗。” 少年纤细到病态，轻柔柔看起来一碰就碎，但握与自己定位不符的致命武器，身体颤抖。 忽如其来一只手握在少年手腕，方白巡恢复冷静，稳住了少年的手腕后指尖上前。 不等叩响扳机，“砰”的一声闷响已经响起，他多看了突然出手的少年一眼，挑眉收起异色。 没想到第二次见证总督的尸体时，这次居然不是自己动的手。 他前世遇到总督时……姑且算作十七岁。 被关押期间分化，在这种地方，算不上是一个适合分化的好去处。 分化时环境太过不稳定的话，因为应激而造成间歇性失忆是常有的事。 那次他短暂的失去了长达两周的记忆，再次能回忆起来的画面，就是自己掐着总督的尸体，双目充血，其实看不清楚，只能艰难的分辨总督的轮廓。 第7章 身边还有人在拉拽自己，似乎在催促，他记不太清。 只是被远处不断逼近的军装模样的一群人吸引了视线，当即决定逃窜，似乎还顺手拉了自己身边那人一把，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失散了。 这次倒是换成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少年动的手。 “你说你知道我姐姐的下落。”少年双手持续颤抖，开口的声音细软，微哑，惹人怜爱。 方白巡的态度近乎冷漠，收回手后淡淡道：“对，知道你姐姐的尸体死在那，三年前的角斗场，她被一只异兽咬死。” 这是前世亲眼所见。 那进来找弟弟的女孩是个alpha，“荣幸”的被送到了角斗场，赛前，方白巡见过她身上的照片，正是眼前的少年。 没想到重活一世倒是意外见到了。 “你耍我！” “你根本就没见过我姐姐，你骗我和你杀了总督。”少年的恐惧被唤醒。 他的勇气几乎一下子熄灭，无措的后退两步后，双手脱力枪支即将的从手中脱落。 “你们有一张合照，”方白巡伸手从空中接住了枪支，在海因里希身上摸索，一边说：“背影是你们第一次做分化检测，你检测出是omega后被卖给总督，她来找你时同样被抓，死了。” 说完无动于衷的看了海因里希的尸体一眼：“你为她报仇了。” 如果不是认出这个人，自己今天或许还不会这么顺利。 所以方白巡难得起了善始善终的责任心，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后，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默默压下不稳的精神力。 带着少年从头顶的管道离开。 二人在狭窄的小空间攀爬，又回到了逃出军舰时的画面，只是这次不是修恩的空窗期，他们得趁着有人发现海因里希死亡前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管道中开始透出红光，警戒响起。 “有人发现总督死亡，我们快来不及了。” 二人加紧脚步，身处其中，看不到警戒响起的真正原因并非搜捕。 整栋建筑被针对，奢豪的总督府被肃杀之气牢牢包围。 或者干脆说，整个小型平台星，都被层层围上，军舰将星球进出的航线拦腰截短，而几十架战机粗暴的闯入平台星防线，直奔总督府。 这里距离边境还有些距离，但似乎一下子染上了边境的紧迫意味，空中密密麻麻无数小型机，将平台星隔绝成一座孤岛。 居民抬起头，各个惶恐。 舰队紧急降落时的尖锐啸声此起彼伏，仿佛下一秒就会灾祸降临。 修恩循着一路查到的行踪找来，在见到方白巡最终消失在总督府时，彻底进入独断专行的惶恐中。 他调动了自己正在返航的军舰，无数战机被强行启动，没有战争，但军舰俨然已经进入战争状态。 如果说海因里希的平台星成为了孤岛，那么总督府则是孤岛中的孤岛。 一个星球的最高统帅府瞬间失去抵抗能力，各种针对精神力和信息素的高等级致幻药不要钱的散出。 修恩不敢赌方白巡的状况，狂躁到几乎压抑不住的精神力再次震碎一片舷窗时，他终于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出指挥室，亲自找进入总督府寻找。 几个原本守卫在海因里希门外的人被指出，他们搞不清现状，但听问起方白巡，各个神色更加惊悚。 “呃，啊——！！！” “我说，我说！”那人瞬间脸色涨的紫红，见鬼一样看向盛怒阴沉的修恩。 在哪一瞬间，庞大狂躁的精神力几乎将他撕碎，那人涕泗横流，惊恐的连连后退，想要求饶说出方白巡的下落。 但已经来不及。 对面的信息素是他前所未见的暴乱，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后并不满足于此。 修恩克制了整整两天的精神力急需一个发泄口，于是精神力持续外泄，目光冰冷，麻木不仁，冷眼旁观那人的求饶。 终于越来越弱，那人的精神力崩溃，浑身无力的垂下。 修恩收回视线，随意指向又一个人：“你来说。” 同班就这么死于精神力被碾压，痛苦且残忍。 剩下几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精神也几乎崩溃，争先恐后的想要交代。 “不是，不是我们干的，是守卫长大人在迫降台绑来的，说是没有查出身份，可以献给总督大人当礼物。” “我们不知道他是您的人，但我们没碰他，衣服都没有换，什么也没做。” “……” 几人语无伦次，修恩在听到方白巡已经被送给总督时，周遭空气几乎被精神力压制成真空，众人呼吸不畅。 “总督室已经没有人，”副官连忙硬着头皮上前：“海因里希已死，死前状态不属于发情状态，地面整洁无挣扎痕迹……他应该没事。” “我们已经顺着管道口寻找，很快就会将人找回来。” 但足足两个小时过去，所有管道被底朝天翻了个遍，连同整个总督府的地皮都险些被掀开寻找，但迟迟没有找到方白巡的任何痕迹。 修恩沉默多时，忽然抬头看向被包围起来的总督府，“我知道他在哪了。” …… “你放心，这里很安全，这是总督大人为往来的官员建立的安全屋，除了他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躲躲。” 少年一路上艰难的稳住了情绪，磕磕巴巴的保证。 二人一路躲藏，最终少年见方白巡越来越迟钝，清楚他体内的药一定抑制不住了，咬咬牙干脆将人带到了这里。 实则自己也不确定究竟还有没有人知道。 但也只能默念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很快他念不下去了。 外面开始震荡，少年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最后随着房门射入天光，可怖的阴森身影堵在门外而消散。 外头日光正烈，但随着那道阴森森的金发身影堵在门外，逼人的精神力瞬间涌入，少年发抖的试图后退。 不经意间，像是依偎在方白巡怀中。 修恩忍无可忍，瞬间眼眶赤红，咬牙切齿的丢开少年，质问方白巡：“你就是这么报复我？将人带到这里，来羞辱我让我认清现实吗。” 他看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安全屋，悲观透顶，心沉到极致。 于是咬牙反复逼问，“对我的到来很失望？” 回身看了一眼少年被带走的背影，语气讥讽：“你是见到一个柔弱的羔羊，就会被激起保护欲吗？原来换个时间和经历，你还能找到一个需要庇护的小可怜？” “你总算来了。”方白巡长处一口气，艰难起身，稳住身体才站定在修恩面前。 两人各自沉浸在庆幸和愤怒中，谁也没有听懂对方再说什么。 他觉得头疼，大脑昏沉，脑子听不进去许多纷乱的东西。 “别演了，你分明看过我的记忆。” 修恩被周围环境和少年的存在激得失去理智。 “现在呢？见到熟悉的画面，这次应该很得意，还是遗憾不能像曾经那样轻松离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方白巡，不要再玩弄我。” 修恩露出了那种认命的表情。 他在质问方白巡，但方白巡却觉得接受拷问和忍受煎熬的，更多是修恩自己。 修恩似乎将自己摊开在了方白巡面前：“你曾经排斥那段记忆，最近却反复模仿他，无论是缓兵之计还是想重来一次，都最好不要让我看出你有任何不老实的迹象，这很愚蠢，且足够恶劣，我不想看到你连这点底线都没有。” 方白巡直觉自己只要说点什么独一无二的，代表了回忆或是适当情绪的话，一定会发生不一样的转变，甚至有可能探究到修恩这一世变成这样的原因。 但他没接住。 他站在暗处，无声注视修恩，对他口中的每一件事都没有记忆。 为什么和少年在这里是羞辱修恩，他口中的记忆是什么……他一概想不起来。 于是只冷漠到极致，麻木不仁的站在原地，如幕后一只残忍握着修恩心脏的大手，见他露出服输的，认命的，苦涩的表情，但无动于衷，不知该如何反应，提着修恩的心脏让他反复窒息。 连带着方白巡也终于露出不忍的神色。 他上一世的确毁了修恩，各方面。 心虽然不至于骗到，但骗了身，吃干抹净利用殆尽，从始至终都是谎言。 人毁掉了太美丽的事物时总会有发自审美本能的遗憾，修恩就是那个会激起人本能遗憾的存在。 以至于方白巡始终克制的拒绝让自己承认，他其实还算喜欢修恩金色耀目，志得意满站在众人面前时的模样。 像一支耀武扬威的利箭，让他想起幼年时家乡的弧荧。 他今天却无法克制。 埃斯蓝茵覆灭之后，方白巡一个人在外面做了足够的准备，包括身体乃至最脆弱的精神力，不会因为简单的药剂而失去抵抗力。 第8章 这才能挨了两针却能坚持到现在。 现在放松下来，他有些坚持不住了，思绪混乱的倒退，从故乡的弧荧，再到死前的漫天白花，修恩看起来很狼狈，落水的金色猫大概和他差不多。 “老婆……” 临死前，方白巡想，自己应该抱抱他：“宝宝别哭了，我拿到了来过海因里希这里的官员名单，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 “我给你发了定位，但你似乎没收到……还好我老婆来救我。老婆，宝宝。我好像发情了。”越来越热的体温，越来潮湿的声音，急切的贴着修恩的脖颈，“我有点想咬老婆一口，宝宝你为什么没味道。” 方白巡抱着修恩蹭了蹭，碎发扎在的修恩下巴上，痒得人心里发颤，空落落的一片。 副官很着急的跑过来：“大人，收到了两小时前从这里发过来的定位和短讯，但我们来时为了速度关闭一切多余设施，直到现在才收到！” 第6章遗忘很多 “短讯。” “都说什么。” 修恩闭了闭眼，一只手紧绷到颤抖，接住方白巡，放任他在自己脖颈处来回磨蹭，耳边还能听到他低低的声音。 翻来覆去，换着称呼的叫他。 他在问副官，但方白巡听到后下意识在贴蹭间隙，含糊回答：“让老婆来救我。能报仇就更好了。” 但最重要的是：“想咬老婆的味道。” 副官默默走开了，看样子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安全屋关上，让两人自由发挥。 “如果你不跑，这些都不会发生，”修恩注射了太多抑制剂，一时半会难以做到回应，眼底清明的抚上他的侧脸：“记住教训是好事，待在我身边最安全。” 他感受到方白巡贴蹭的动作顿了顿，假装没听到，再开口的声音更沙哑：“发情了，宝宝……我闻不到你的味道。” 于是更多的植物陈酿的味道涌出，环绕在修恩身边，试图勾出他的味道，丝丝缕缕的钻入修恩的脖颈，吮吸他的皮肤时试图注入自己的信息素来唤起修恩的回应。 方白巡持续欺身逼近，推着修恩后退，环拥的身体体温印在一处，外界的声音由安全屋隔远了，朦朦胧胧时不时穿入耳中。 对于清醒的修恩来说，不得不说过于刺激了。 他艰难唤回心神，一边单手搭在方白巡后背的同时试图稳住他，侧过头吩咐副官：“让军医去我那里等着，准备好缓解发情的药剂，赶快调配海因里希的解药。” “醒醒，方白巡，你先起来。” 修恩嘴上冷硬，但动作却缓慢，没怎么用力的挣扎几次，方白巡自己率先察觉到修恩的反抗，动作艰难的克制住了。 许久后缓慢直起身，目光仍然晦暗，越来越不清醒，但发自本能近乎残忍的克制了身体的冲动。 修恩半贴在墙上，抬起头看到他垂下的半张脸，忽然心疼又后悔。 但在心里绕了一圈后，说出口的只是：“能走就自己跟上。” 自己起身离开，察觉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后，垂眼看向落在自己身边的影子。 他穿过人群，周边居民和平台星的驻军全部被动静吸引了过来，但在见到边境军队的标识后便识趣的退下。 边境区域，默认是修恩的地盘。 他上任以来独断专行，不近人情，即便是像今天这样轻易拆了总督府，轻易颠覆平台星，也没人敢有异议。 至于他身后跟着的那道陌生身影，则不敢过多揣测。 军医等在修恩的房间，带了各种药剂，见到两人的第一眼时说不清谁的状态更差些。 “服用过量抑制剂，反弹时是会要人命的……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军医迎上修恩，见他黑眼圈已经重的阴鸷，不赞同且不理解：“从分化最初您的精神力就不对劲，这些年又不肯让我们检查，但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崩溃的时候——” “够了。” 修恩不悦的打断他：“我请你来不是对我啰嗦的。” 他侧身让方白巡上前，神色凝肃，远比面对自己体内的巨大隐患要郑重，“稳定他体内的精神力，对身体有害的毒也全部化解。” 顿了顿，又问：“这种情况，强行压下情热会对身体有影响吗？” “会有一定影响，这是不可避免的。他中的药太过阴损，精神力和身体机能被强制压制，偏偏信息素也情热全部被调动起来。众所周知，精神力和信息素相互稳定，现在这种情况，相当于将一个人的反抗能力掏空，又在他体内烧柴。” 军医检查之后意识到严重性，也不顾上批评修恩：“最简单的办法其实先不解除药效，为避免他应激伤人，现在的状态打一针强效抑制剂就好，虽然过程难熬了些，但也算是熬过发情。” 最简单。 修恩不喜欢这个措辞。 他纠正道：“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那就得放开精神力和身体机能后，想法子缓解发情了，我们军队有没有omega……” “就用这个。” 军医话音未落，声音一顿，不可思议的看了修恩一眼。 却见他已经自顾自找出能提前强行催动发情的药，正在向自己的手腕注射。 一张脸依旧面无表情，针管中微微发蓝的药剂晃了晃，和修恩的瞳孔几乎融为一体，荧蓝浅光徒增媚态，不过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军医再次回神，看到的依旧是沉默且隐忍不发的修恩，顶着一张精致冰冷到堪称华艳的脸，毫不犹豫的注射会打破身体平衡的药剂。 “不行，不行！”军医急了，由不得他胡来。 “你刚用了抑制剂，现在又催情，这不是胡闹吗，身体年轻也不是这么用的！” 但没能成功阻止，针剂一空，修恩闭眼缓解手腕上一瞬间的冷意，再抬起眼时是清明的余晖，问：“好了吗？” 看向的是一言不发，看不清状态的方白巡的方向。 “好，好了……” “那就出去。” 一行人被赶了出去，剩下两人沉默良久，模糊间，方白巡仿佛听到挑衅的轻笑，“不咬了吗？” 熟悉又陌生的信息素飘过来，与方白巡不断外泄的气息勾连。 方白巡几乎无动于衷，但末梢的神经被无限放大，感受到从另一端传来的敏感颤抖，来自修恩的颤意一路传到方白巡发麻的指尖。 然而感受到另一端的不稳后，方白巡却下意识迟钝摇头：“不咬了。你不舒服。” 他思绪游走，一会是上一世与修恩磨合数年后，终于能不带痛苦的进行alpha与alpha之间的结合，一会是这一世，修恩尚且和自己无瓜葛。 没有经过磨合的信息素针锋相对，咬起来修恩会疼得昏厥。 他试图将脑子甩清醒，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开始强横的侵占修恩溢出的气息后，整个人的思绪几乎跟着对方清浅的雪兰味道游走。 极淡的兰酮香气。 几乎没人知道，精神力首屈一指的边境首席检察官，信息素是毫无攻击性的微弱花香。 方白巡试图站起身摆脱花香的勾引，但身体却被人强硬按下，修恩居高临下俯视方白巡，眼神不知何时已经迷离。 “为什么不咬？除了我之外，你还会和别的人有亲密关系？” 他想起安全屋中见到的少年，又开始委屈：“你要把他忘掉。”就像忘记我一样。 方白巡又感受到了落寞的气息。 他伸出手抱住对方，薄唇越过修恩的耳后皮肤，一路含吮到后颈位置，却堪堪停下，依旧坚持：“老婆会疼，现在不能咬。” 但还是忍不住的吮吸腺体处的皮肤，一双手也落在修恩身上，十分自然且熟稔的抽出上衣，出自肌肉记忆，按揉敏感的腰腹，“能——” “能做。” 修恩打断方白巡的问话。 他的身体被那一针□□剂唤醒，但后颈迟迟得不到满意的注入，于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其他位置。 跨坐在方白巡身上，腰间肌肤相贴，二人几乎同时发出满足的喟叹，饥渴无处着落的信息素一下子缠在对方身上，战栗间，方白巡持续细密的亲吻，吻他遍身，牙尖不舍得刺入腺体皮肤，于是只能磨牙一样，在修恩身上反复缓解口欲。 不直接缓解腺体的发情期，解决起来格外漫长。 人影在灯光下晃，潮红灼眼，方白巡满眼都是一个人，抚摸着对方的劲腰，则一幕记忆中有过无数次，他无比熟悉，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 “宝宝，很美……” …… 面前骤然变得纯白。 方白巡被惊醒后双眼不适的眯起，单手遮蔽灯光，头疼欲裂的翻了个身，精神力和混乱的信息素刚刚回笼，身体滞涩的不行，干脆将自己埋在薄毯中，长腿和一截窄腰翻身时暴露出来。 做梦了，老婆喜欢在上面自己玩。 第9章 或许是对位置的执念。代入想想，位高权重又强健，各方面体征都属于顶层，屈居人下有些不满也正常。 “只是现在做这种梦也太不合适宜了。”他挥开思绪，及时纠正自己过失的记忆。 那是上辈子了，这辈子的修恩凶残程度加剧，自己又似乎犯事严重，这次逃出来，也不知道那封短讯能不能足够自己将修恩糊弄过去。 “睡醒了就别装死。” 修恩的声音传来，方白巡闻声看去，见又是摄像头，他端坐屏幕后面，直勾勾，阴森的盯着自己，可怕的像是恨不得将自己撕碎吞吃入腹。 生气了？ “平台星怎么样了？”方白巡艰难的回忆，大脑同样滞涩，半晌后才勉强续上记忆：“我好像杀了一个贵族，没给修恩长官惹麻烦吧？” “惹了麻烦才过问我的意见，不会觉得太晚了吗？” “情况紧急，长官理解理解。” “的确紧急，”修恩持续冷笑，方白巡总觉得他这一世似乎更阴沉，像爬出来报复自己的厉鬼，森冷且危险的说：“你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为了防止你再次越狱，以后如你所愿，不需要去监狱了，留在我这里，我亲自看守。” 二人隔着屏幕，方白巡看不到修恩时刻收紧的掌心，拼命遏制的失望和庆幸。 庆幸他不记得，否则一定会更加厌恶自己，拼命想要逃离，连最后艰难维持的平衡都无以为继。 方白巡话到嘴边，无奈的收了回来。 最后还是争取道：“我昏过去之前有没有告诉长官，我取到了来过平台星的官员名单和黑料，能否用它换少量自由？” 自由二字刺得修恩猛地攥紧掌心。 紧接着又被方白巡的话安抚下来。 他不知道修恩在大起大落。 懒散靠在床上，抬眼看人时格外专注，少了不正调的轻佻，“我跟你回边境，以后也任你看管，可以随时向你汇报行踪，但需要出入的自由。” 温声耐心的与修恩商量，缓慢的一字一句，听起来带着些配合的宠溺：“毕竟拿到名单，勉强算是立功一件，就用它为我争取一个监外缓刑怎么样，修恩长官还能继续拥有我的人身管辖权，一切都随你。” “如果说一切都随我，那么我的要求就是需要你时刻在我身边，你的条件不成立。” 第7章爱怨无能 对面那人理直气壮，方白巡一下子气笑了。 "你不能不讲道理啊宝宝。" 他靠在床上姿态懒散，双手抱臂，一条腿随意伸直：“罪犯还会讲究一个戴罪立功呢，我连我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忽然抓我，未免太霸道。” 关于为什么会被修恩追杀，方白巡当初跑路之前问了格林洛泽。 答案林林总总，最后可以归结于修恩看他不爽。 这一世的方白巡真没来得及犯任何事。 修恩不理，低下头看文件装死，只当没听到，甚至抬手想要关了方白巡这边的声音。 冷暴力。方白巡抬起眼皮看过去，制止道： “修恩，别做这么幼稚的事。” 他见对面停下手，松了一口气安抚道：“不能放我自由，那就给一个关押我的原因，” 修恩刚刚缓和一点的情绪又炸了，抬起头再次露出愤怒至极的冷笑，“这一点，我从前说过很多次，如果你还想继续听来嘲笑我，” “笃笃——” 房门叩响的声音打断了他，修恩没能说完，有人敲响房门，是副官带着边境裂缝的审查报告。 “大人，情况比较严重。 虽然裂缝之外没有检测到异兽的痕迹，但裂缝过大以及存在的时间过长，如果有智慧型异兽发现裂缝的存在，未必不会趁机逃出。” “这是什么性质的裂缝？”修恩一边翻看，随口问。 一秒进入工作状态，沉稳肃杀的发号施令，在方白巡眼中的柔软金毛成了傲慢高贵的骄矜存在。 他没避着方白巡。 于是方白巡不客气的听着。 在听到边境裂缝时眉心一跳，原本和修恩翻来覆去的纠缠之心瞬间没了，心情甚好的看了眼带来好消息的副官。 修恩不经意一抬头，正巧看到方白巡眉眼挂着晃眼的笑，正无声深情的注视着副官。 修恩：…… “大人？”副官察觉到异样的视线，狐疑的对上修恩行目光。 瞬间打了一颤，忽然觉得脚底发凉，“是裂缝……有什么疏漏吗？” “没事。” 又是翻了几页边境汇报后，修恩突然凉凉的说，“他这双眼看异兽都深情。” 方白巡还不知道自己又被默默记了一笔，听着副官的汇报。 边境裂缝的等级从d到a+。 这是一个综合考量体系，并非简单的异兽战力排序。 而是异兽的智慧等级，社会化程度，是否构成语言系统，乃至最高等级——具备道德感与生命传递意识。 只有理性思考大过兽类本能，拥有传递生命与知识意识的种族，才会成为帝国真正的敌人。 等级最高，威胁最强的a+级异兽族群，古往今来只有独一份，也正是那一次，为帝国留下了永远的教训。 在那之前，没人知道粗蛮异兽也会拥有意识，在那之后，帝国身为唯一智慧种的傲慢退散，如婴儿遇到豺狼后被迫走出摇篮，与边境的异兽彼此虎视眈眈。 “好在这次出现裂缝的区域只是最普通的d级区，边境近期也会戒严，只需要进入裂缝进行修复就好。” 边境不止在外界作用。 且边境很少会在外界遭到破坏，每当出现裂缝，进入其中查看出现原因并加固是必须的。 往年这种危险的事，修恩都会亲自加固。 “我也去。”方白巡忽然神色轻松的开口。 副官还没表现出诧异，修恩又是头也不抬的拒绝，“你留在这里。” 方白巡早有对策。 他若无其事，只忽然温柔的笑意加深，问修恩：“长官放心吗？” “进入边境与外界沟通不便，像现在这样，”他示意修恩每天用来监视自己的摄像头：“肯定是没有了，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上官放心吗？” “你在用逃跑威胁我？” 边境的危险足以让修恩收敛一部分怒火，他掌心收紧一瞬，还没接着拒绝，方白巡先坦白的承认了。 “对啊，长官对我不放心，我的确没有能让人放心之处，你在边境管辖不到的，都是我跑路的优势。” 他回忆一瞬，大概记得：“你带走了精锐，往返最少一周，应该能想到我不会束手就擒。” 和修恩谈判以及去边境，他都要做。 格林洛泽带来的消息中，亲王曾和赏金猎人有暗中来往，而他们口中的赏金猎人，指的其实是在边境靠异兽为生，专门摩挲细小裂缝进入其中，寻找与异兽有关的一切这种人。 异兽少见，钻出边境更少，猎奇收藏者想要的大多来自于赏金猎人。 亲王没有收集异兽的爱好。 自己想要查，总离不开边境，在遇到海因里希时就明白，打动修恩的机会有了。 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回他身边，活了两辈子，自己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可着修恩一个人祸害。 “长官亲自看守，将我走哪带哪也是应该的。”方白巡挑起唇角轻慢道：“您知道我不安分，那就也该知道，心软对你来说不是好事，我不会等你回来再继续表演越狱。” 这又不是调情。 修恩在远离危险但无法保证去留，和带着方白巡进入裂缝之间艰难抉择。 方白巡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他会重蹈覆辙，如逆流的流星再次熄灭，无人见漫天星云下一条孤独的荧辉曾短暂存在，那些孤守的日月也将失去意义。 白花散尽那一刻，世界出现裂痕，寂灭来袭，他连伸手触摸都做不到。 有时修恩甚至怨恨过，他既然无爱，为什么不干脆杀了自己。 偏要让人难以忘怀的，自认为体贴的，处理好一切后无声离开，掌心触摸之处，只剩一缕飓风倒塌时，乱卷的白花，而后亲眼看着那人结束生命。 他倒是一身轻松了。 栖身悬索之人在举步维艰间，不过期盼尽头那一点安稳立足的希望，于是拼命拉拽不肯放手。祈求无望的眷顾。 可若方白巡是早已熄灭的芒星，现在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人精神紧绷的怀疑一切。 副官在修恩身边，再次察觉到他的精神力开始不稳，几年中亲眼见到方白巡对他的影响力，虽然困惑无来由，但知轻重，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想替修恩把方白巡毒哑。 方白巡还不知道自己正在危险边缘狂跳，达成目的后心情愉悦的问，“就当长官同意了，我等你回来，今晚想吃什么？” “不用，你自己先吃。” 第10章 两人话题转的过快，但修恩还是习惯性的回答后，这才坚持：“出去的事不要再提，边境不适合你，不想去全封闭安全屋就好好等我回来。” 说完断了自己这边的画面，方白巡看不到他，没兴趣和黑漆漆的屏幕纠缠。 干脆起身研究自己的住处。 像是已经到了边境驻地，不再是从前一览无余的舷窗和舱室，依旧满满的都是修恩的痕迹，冷硬没有生活格调，看得方白巡一阵叹息。 “这样不行，没有活人气息。”他挑眉打量连呼吸都有些无聊的家。 非常不利于老婆的心理健康。 身为边境首席检察官，修恩的生活水准几乎能持平在主星的水平，珍贵稀少的新鲜培育果蔬，足以覆盖营养剂，有专门的生活助理处，但方白巡猜也不用猜，他肯定一次也没用过。 又试了试每个房门，除了书房不能进，各种与外界连接的通讯设施被屏蔽外，甚至若无其事的晃到大门处。 打开的一瞬间，见到两个气质森寒坚毅，不苟言笑的近卫，身上带着修恩的私人标识。 私兵…… “这也太大材小用了。”他挑眉打量二人身上的装置，用来看守自己的二人严阵以待的程度，能原地进入边境对付异兽。 两人没想到方白巡会开口，对视一眼向低声和外界联系几句。 不知得了什么指示，点头凝重的应下后，对方白巡的态度更加尊敬但森严，语气公事公办：“还请后退回室内范围，否则我们有直接麻醉您的权力。" 以及：“您还有什么需要。” 面无表情的一边提供关心，一边威胁人的样子，落在方白巡眼中，简直和修恩如出一辙。 他默默叹气，微笑道：“的确有需要的东西，能麻烦尽快送来吗，很重要。” …… “时间定下来了，您没有意见的话后天就能出发去边境裂缝，当地驻军已经配合，由您全权指挥，当地军区长只有一个请求……” “替他瞒下这次失误，还是事件报告写得好看点？我不想听到你第二次提起这件事。” 副官明白了。 存在时间长达半年的裂缝，的确没有宽恕的必要。 不过……他看着这次裂缝所处的第六军区区长的名字后面，坠着的那个姓氏，惆怅至极。 检察长大人，又得罪了一个贵族。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门前，副官微微躬身目送修恩的身影进入院子后，这次离开。 对这个实则与修恩极简风格有些不符的单独住处也已经习以为常。 自从里面那人出现后，修恩便从自己的军区住所搬出来，“亲自看守”他的私人囚犯。 今天院子内有异常的痕迹，地面出现踩踏的脚印，例行园丁还没有来得及恢复，明面上两个近卫依旧神色如常，见到修恩后，递上近日的观察报告，脸色坚定，一丝不苟。 只在修恩转身的一瞬间，微不可察，十分克制保守的，咽了咽口水。 “咕咚。” 迎面传来食物的香味。 方白巡似乎是心有所感一样，在修恩一脚困惑的停在半空时，拉开房门克制的停留在屋内范围：“晚上好，修恩长官。” 他低头满意的看向自己的脚尖位置：“不错，在室内没错。” 入目可及的室内，已经大变样。 修恩也明白了院中凌乱脚印出现的原因。 他看着装潢焕然一新，又无比熟悉的室内，忽然觉得冷，满心失望的冷意渗入骨缝，一瞬间红了眼，站在一步之遥的距离不肯靠近：“你分明说过不喜欢，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模仿他。” 像是在借这些东西，嘲笑自己。 第8章绝对占有 室内大变。 冷清白墙还在，但不再一览无余，方白巡在可允许范围内，将冷冰冰没什么温度的原始装潢换了一遍，随心所欲的估略修恩会喜欢的程度，与原本面目全非。 改了暖色调的灯台下又隔出一个对修恩来说完全不需要的餐厅，上面是热气腾腾踩点做好的饭菜。 至于成箱成箱的营养剂，则全部被方白巡塞进了地下室。 在当初找近卫提要求的时候，方白巡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得益于修恩会在“无关紧要”的方面给方白巡有限的自由，他不干扰方白巡的起居，同时也不需要主动汇报。 于是不知不觉间，短短几个小时家中大变样，方白巡对他回家的时间规律记得一清二楚，做的时候盘算上一世。 在一起后，修恩生活规律，很快从边境回到主星。 很少社交，工作忙碌，但会按时回家，看方白巡做好饭，偶尔插手帮倒忙，大多时间安安静静的看，在主星的落日下熠熠生辉。 如今场景几乎重现，他带着不经意的温柔笑意，站在变成暖色调的背景前，让修恩瞬间委屈又不公的红了眼。 ……修恩说，自己重生前，曾说过不模仿……谁？ 思索在修恩的感情生涯外，除了自己，似乎只剩一个疑似白月光的皇室继承人，卡洛斯。 那人有着修恩唯一喜欢的花，白铃兰味道的信息素，除此之外方白巡想不到任何能与修恩扯上感情说辞的人。 “叮——” 最后一道菜热好了。 修恩仿佛被惊醒，潮湿的眼眶中水迹一颤，猛地逼近两步上前，愤怒于方白巡对自己的屡次戏耍。 房门“砰”的一声紧闭，方白巡则被一股大力推的一路后退，他并未反抗，任由修恩欺身将自己压在墙上，低下头就能看到他发白的指骨，以及强撑出来的凶戾神色。 ……惹毛了。 方白巡低头的间隙暗中挑眉，第一次开始由衷的好奇起来……在重生回来之前，修恩和这个自己，究竟都发生过什么。 他直觉不妙，自己试探修恩边界的行为似乎要翻车。 状况暂时理不清，方白巡漫无目的的抬起头，见到修恩眼角溢出的水迹后一愣，更没想到自己会将人刺激成这样。 “宝宝？”方白巡尝试拭去修恩脸上的泪痕。 修恩神色更冷，眼底的情绪锋利逼人，审问一样，“告诉我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招，见逃跑不成，想要玩弄我的感情了吗？” 像从前一样。 恶劣到极致。 “忽然改变长官的居住环境，我的确有些私心，”方白巡叹了口气，在修恩恶狠狠几乎将他撕碎的表情中，不知死活的说：“长官既然让待在这里，我总要给自己合心意的居住环境，坐牢不易，保持心情愉悦很重要。” 他继续若无其事的说：“或许会减少逃跑频率。” 颇有试图试探但踩雷，现在摆烂的意味。 原本的居住环境平淡，寻常，没有记忆点，非常不利于自己攻略修恩，怒刷自己的好感和在修恩眼中的地位。 想要加强自己的存在权重，让对方养成习惯很重要，而习惯成自然这件事，方白巡很擅长。重来一次信手拈来，将修恩为准则在骨子里刻入过七年，即便这辈子天崩开局，再拾起仍然自然而然。 于是自作主张的开始试探修恩的底线，好奇他除了不让自己离开，容忍程度究竟怎么样。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的修恩态度有变，似乎不吃这一套了。 修恩听闻此言，见他又是一如往常的敷衍和无所谓，失望已成习惯。 自嘲一笑道：“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早就该想到你会没有下线到这一步。” 利用在自己脑中看到的记忆来试图麻痹自己。方白巡的目的一定是这样，所谓居住环境……他什么时候在乎这样了。 修恩目光暗了下来，拖拽着方白巡，二人脚步交缠得几乎像是暧昧前兆，就这么一言不发将他待回房间，见到里面同样模样大变后，忽然想要自暴自弃。 他将方白巡推倒在床，二人摔地狼狈，身体接触床面的一瞬间，方白巡下意识伸手接过修恩。 一手揽在修恩腰间，一手撑在身下，上身下意识的随着动作向上挺，在家没扣好的衣领又开始顺着锁骨滑，修恩目光一暗，仗着方白巡没有防备，撑在他身前居高临下。 “既然想模仿，应该记得你需要做的不止那些。” 修恩的视线侵略的游走在方白巡脖颈，衬衣松松散散落在床上，褶皱与褶皱连在一起，层层沟壑柔软的堆叠，看方白巡困在自己与软缠榻间，修恩前所未有的安定。 “别动。”他屈膝将方白巡按下，缓慢不容置疑的解衣扣，边问：“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自己来吗。” “……” 方白巡用向上滑的躲闪动作表示不想知道。 修恩顺势追上，腰畔在方白巡掌心也跟着滑动，他说话时腰也微微颤抖，劲瘦结实的腰腹微微下陷，落在手中令人掌心发烫。 方白巡在这个角度能看到修恩性感的肌肉弧度，体态修长健硕，恰到好处的力量和美，很受欢迎的alpha样板身材，但那些人一定不知道这副身体尝起来……很主动，且耐玩。 第11章 回味甚至让方白巡有一瞬间的分心，这才听修恩继续说。 “我让你别动，不想打针就老实点，既然决定一心模仿他，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 威胁之后，才继续慢且阴沉的自顾自说：“我根本不在意上还是被上，这没有意义，但我喜欢看你眼前都是我的样子，就像这样……我能随时决定你眼前是什么。” 一只手抚上方白巡耳后，缓慢移到他眼前，修恩遮住这双审视自己眼睛，究竟身处什么时间，哪个世界，他已经不能分辨。 眼前人表情冷淡，但专注的看着他，袖手旁观任取施为的恶劣模样，有与前世一模一样，修恩渐渐陷进去，质问方白巡：“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的意见。” 不问又怎么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帮他活下去。 方白巡心情复杂，没想到他这么在意装修这件事，摘下修恩的手认真保证，“下次装修一定找你商量，再也不私下做决定了。” 而后在修恩还停留在阴沉威胁的目光中，扣着他的手腕翻身压在头顶，跪在修恩身侧，一只脚将他试图挣扎的双腿踩下，一息之间形势逆转。 “放开我！”修恩挣扎无用，双手的筋脉被扣着，一动就一抽一抽的疼。 偏偏腿还没踩着不能动，无力的挣扎像弱点全部暴露后的恼羞成怒，自己成了任人凌待的模样，一双气得绯红的眼尾失去杀伤力。 水色未褪的瞪向方白巡，这下反倒轮到方白巡微笑着抚过他的眼尾，安抚道：“宝宝，你该睡一觉。” “你要做什么？” 修恩意识到危险，挣扎的更厉害了，但没能挣扎两下，那只手已经滑到了他后颈。 这感觉太熟悉了，修恩瞬间气弱，不可思议的控诉方白巡：“你敢对我动手？方白巡！不许，我一定不会放过……” 话音渐弱，最后昏睡。 方白巡收回捏在他颈动脉的手，很精密的控制了力度，能让修恩安安稳稳睡一觉。 至于明天醒来的他会气成什么样，他得过且过的忽视。 毫不留恋的起身离开，将修恩抛下。 但一脚踏上地面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认命的单膝跪在床沿，将修恩按在怀中，为他换了衣服散开头发，扣着肩膀理顺了发尾之后，垂下眼目光晦暗的多看了修恩一眼，将他妥善的安置好。 这才放任自己离开，一手搭在房门。没能打开。 “呵！”方白巡无动于衷的心情忽然气得想笑，回头找到修恩枕在金发中的半张脸。 不亏是自己老婆，气成这样都记得锁门防逃跑。 他无奈又好笑，忌惮修恩不肯靠近，一眼看到放在桌上的小熊玩偶，掂量一下，稳稳抛了过去。 手帕缠成的熊玩偶在空中散开，正中修恩那张睡着后舒展下来，杀伤力骤减，眉眼纤长锋利，如今的无害俊脸上，将他兜头罩住，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躺在沙发上用薄毯遮住眼，“眼不见为净。” …… “兹拉——” 刺耳的声音持续传来，搅人清梦。 方白巡还没睁开眼，顺手抱着怀中软枕翻身将头埋起来，声音含糊，“宝宝别闹……” “噌——！” 方白巡：？！ 他后知后觉感到杀气，第一眼是靠枕，自己怀中空无一人，无处安放的长腿垂在沙发边缘。 若无其事坐在他身边，将他挤得只能贴着靠背的，是捡起捡起匕首轻松擦拭的修恩。 方白巡顺势看去，明白自己听到的诡异声音了…… 他探下半身，将磨刀棒推到沙发地下，又不放心的将匕首也从修恩手中谨慎抽出，一并塞到了沙发下面。 这才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温柔道：“太危险了，宝宝我替你收起来。” “是吗。”修恩凑近了些，昨晚被强制昏迷现在还头疼，神经一抽一抽暴躁的跳动，“那你是哪里来的胆子和自信，认为可以靠打晕我，来说服我放你出去？” 说完再次从腰后抽出一柄一模一样的匕首，猛地刺入方白巡太阳穴边缘，他余光只看到寒芒一闪，眼皮下意识抽了抽。 方白巡喉结下意识滚动，紧张的侧头看去，见自己枕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手帕包好的小熊，和昨晚自己扔散，罩在修恩身边脸上的一模一样。 现在又恢复了小熊的模样，那一定是修恩重新学着原本的模样叠毫的，手帕折好后仅需一根丝带稳固，丝带被绑成两边对称的蝴蝶结。 他习惯性让蝴蝶翼片与垂下的丝带等长，看起来其实不够协调，且为了让丝带能更好的垂下来，各自在末尾打了结，和自己习惯的各处细节一模一样。 修恩记性倒好，昨晚那么乱都能记住细节。方白巡若无其事的想。 紧接着做出不乐意的模样。 “你用匕首刺它会伤心的。”他一手揽在修恩腰间借力坐起来，抽出匕首拯救了小熊后，义正言辞的很不满。 说完十分自然的将匕首再次塞进沙发下，很不满的手帕熊则被瞬间抛诸脑后。 说完十分自然的将匕首再次塞进沙发下，很不满的手帕熊则被瞬间抛诸脑后。 方白巡对修恩明显记仇的脸色视而不见，起身换衣服，对他毫不避讳，一边轻慢的问：“宝宝早上等我起床，是有事要做吗。” 熟悉的敷衍态度，熟悉的糊弄人，让修恩瞬间捏碎了茶几，玻璃碎了一地。 “不喜欢？下次换个材质。”方白巡抽空看了一眼，随口说：“这次你挑自己喜欢的。” 随手取了件上衣套在身上。 “脱了。”修恩忽然眯眼盯着他。 “在你学会好好系扣子之前，以后不许轻浮的衣服。” 那件黑色衬衣被修恩直接扔掉，他点在方白巡锁骨小痣上，眼尾上扬，媚而冰冷，“想要和我出去，你不能和任何外人交流，不能和任何人有身体接触，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最好也别让我看到你勾搭别人。” “我没兴趣和更多人交流，他们不如你有价值。”方白巡忽然释然的轻笑出声，靠近一步迎合修恩的微凉指尖，视线轻飘飘落在修恩眼中，唇上，眼帘半垂专注而暧昧。 出于肌肉记忆和求生本能，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我之前有没有说过，长官很合我的审美，有你的权势和本钱，我不需要转投任何人。” 方白巡主动唤醒手腕上二人依旧交缠在一起的锁链，持续收紧，最终锁定在咫尺之间，冷白的皮肤上箍着一圈细细的，调情一样的归属物，将自己交在修恩手上，“现在长官愿意带我出去了？” 第9章两场试炼 那细链缠在方白巡身上，细薄且透，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在手腕上生出诡异的纹理，微微发光。 修恩多看了两眼，不动声色的收起手。 但却悄悄将自己手腕上的细链调节为了可感知的状态，时时刻刻感受到来自方白巡的拉拽感觉，倍感安心。 “并不是没有条件。”修恩忽然开口。 二人正在用早饭，修恩一口咬在吐司边上，方白巡怀疑他的舌头还没有碰到糖浆，修恩已经挑刺的将吐司推到他面前： “太甜，太硬，我要喝营养剂。” 方白巡不知可否“唔”了一声，随手为修恩剃了吐司边，刮下糖浆，重新抹了甜味几近于无的仙人掌果粉。 没商量的推回修恩面前：“营养剂这种东西的存在，只会消耗人对于活下来的热情，修恩长官，为你你边境的居民，麻烦热爱一下生活。” 修恩矜贵的接过，小口小口啃，吃饭慢的像上刑，肉眼可见的抗拒。 看得方白巡又是感慨。 他只知道前世修恩和自己在一起后才越来越挑食，还总怀疑是不是自己将人无条件将就坏了。 但现在来看……他前世会不会是单纯的到了后面几年暴露了真面目。现在这副模样才是合理的？ 见修恩对这块吐司还算满意，方白巡这才跳脱的问：“出门的条件是什么，麻烦告知一下，我已经答应你不和外人有任何来往。” “边境很危险，只有经受过考验，才有资格进入边境区域，通过考验你的心思白费。” 修恩说话时，有意无意的扫过早饭。 显然在他眼中，这就是方白巡的讨好小心思。 “我觉得我对自己好一点没错。”他无所谓，日子有了希望以后还算可以接受，就算得过且过，也要让自己过得好些。 比如选各方面最上乘的修恩来攻略，比如尽可能的在报仇之下安置好自己的生活，比如睡他的时候的确喜欢。 想远了，得益于修恩昨天的主动，从前的记忆开始不受控的往外冒。 他及时打住，又问：“什么考验？我能从修恩长官的手中数次逃离，还不算能力合格？” “异兽不会因为你擅长油嘴滑舌放你一马。” …… 第12章 “所以……” 方白巡看着面前的模拟室，拒绝道：“这就是长官口中的考验？其实你不愿意让我出去可以直接拒绝，我已经习惯了。” 而不是特地来走个过场，让自己输。 “最强悍的异兽以一敌百，所以换算一下，很合理。” 此时二人口中说的，是模拟室中为方白巡设定好的对手。 这是一个训练场模拟室，为方白巡提供的是最常见的沙地训练场，通常为两个小队比拼，其中一方得到异兽女王的核心就算赢得对战。 当然，其中还有许多规则可以根据需求调试， 而方白巡看着自己对面的“小队”，目光复杂的看向修恩。 “所以，这既是你为我设计五百人对手的原因？”方白巡想要保持些自己没问题的姿态，但不接受修恩的明显打压：“宝宝，你真的觉得，这全副武装的五百人，能与五只异兽相提并论？” 通常一个异兽巢穴，成年异兽不过个位数。 “不能。”修恩回答的干脆利落。 而后在方白巡挑眉疑惑的视线中，缓慢启动模拟室，语气平静道：“五百人到底不能真正模拟异兽的威力，所以模拟环境中，还有另外一个异兽巢穴，其中十头成年异兽，你能解决这些，那么就有资格和我进入真正的边境。” “对了，那五百人不止要和你争夺女王核心，同时加入了你能与他们相互厮杀的设定，他们同样可以对你下手，只要身死，就算你失败。” 当修恩无理取闹到极致，方白巡甚至没了争辩的念头。 他见模拟室已经在加载，干脆一脚踏出加载区，“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我赢，这种模拟毫无意义——” 话音未落，修恩一把将方白巡推入加载区，他的身影即将融入模拟训练场。 “你申请出门，我安排你的资格测评，真很合理，赢不了就代表你没有应对外界危险的能力。” 修恩好说话了一整个早上，现在终于开始报复昨晚被打昏过去的仇。 推着方白巡进入了模拟试炼场。 但最后的千钧一发之际，方白巡反手扣住修恩，两人紧握双手的那一刻细链闪烁一瞬，紧接着一同被模拟训练场吞噬。 “方白巡——！” “在呢宝宝，欢迎一起进入训练场，”方白巡人畜无害松开他的手，解释自己将他拉入的原因，“我们即使在边境内也不会分开，遇到危险时一定是在一起的。” 正如现在，远处那群事先得到指令，进入训练场务必第一个解决方白巡的五百人超大型“小队”。 且这次设置的关卡模式中，包含一个彼此之间隐藏真实面容的设定。 也就是说这些人无法认出修恩的真实面容，只能分辨出地方有两个生命标识，认为是方白巡带进来的唯一队友。 “你很好！”修恩气恼的盯了一眼他放开了自己的手。 “我不会出手帮你，你带我进来没有任何好处！” “错了，宝宝，我知道你不会帮我。”方白巡不知何时，将自己身上的身份表示卸下，直接装在修恩身上。 脚步后退，向修恩礼貌的道别：“所以只能麻烦长官替我暂时躲起来，当心被抓到后，你边境检察长全无败绩的履历被打破。” 虚拟训练场尚识别不到二人身上等级这么高的锁链。 所以方白巡罕见自由，扬长而去。 翻身跃入了茫茫沙地深处，果决冷漠，将修恩留在原地，身上是甩不掉的两个身份标识，不远处是来追杀的五百人小队。 他气得想要自杀。 但太过丢人，只能恶狠狠为方白巡再记上一笔，转身朝着怪石林跑去，哪里有密密麻麻的洞窟，对手无法精准定位目标，自己足以绕晕他们。 顺着两道身份标识追过来的人中，有人不解。 “这种试炼难道不是争夺女王核心吗，为什么要去反方向追杀对手？” “战前动员又走神了吧你！副官大人说了，只要能让那个参加试炼的人走不出去，不择手段都行！他暗中给我们记功！” 众人闻言，再度欢腾。 红光满面的追着那两道身影，觉得这一趟模拟不过是上赶着送军功。 只有修恩艰难躲避。 他被迫与方白巡组队，此时穿梭在石林间，身手矫健出手老辣，将一群挤在这里无头苍蝇一样的几百号人溜得满地图跑。 时不时偷袭几个，但脸色越来越差。 这就是挑选出来的精……一个个都是饭桶！ 他一边干脆利落的再次“扭断”一个模拟体的脖子，看向小队长的目光越来越危险，已经在内心为其制定了无数加训计划。 那满地图寻找方白巡身影的小队长，措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浑身发毛，但一回头，还是那群嗷嗷待哺要找出目标任务的废物战友们。 “不行，不能再这么绕下去了！”他低声唤来几个心腹，打了个手势后，众人默契的无声散开，在石林中分散开来，靠着人数压制，围堵了数个出口，只留一个用来瓮中捉鳖。 修恩早早察觉到他们的意图时，刚刚一口气解决一个小支队的十几人。 见这些人终于开始动脑子了，这才暂时收起对众人的加训计划，寻找出路。 然而数次突破之后，终于还是被逼入绝境，眼看自己就要被围堵当场，他不再遛着众人逃窜，干脆折返回到唯一的出口。 强行突破……只能如此。 双方各自严阵以待，清楚到了最后的时刻，石林中静了下来，不再有粗粝的脚步声，凝结成薄冰的气氛一戳就碎。 修恩小心收起方白巡的身份标识，身体低伏，两手掌心各自倒扣一支匕首，脑中已经在刚才的逃窜中绘制好了石林的地图，此时透过密密麻麻围在身边的光点，为自己仔细规划路线。 细致到每一处拐角必须争取到的时间。 “轰——” 滚石震荡，猛地惊醒众人。 修恩的脑中思绪被迫停了，一墙之隔下，与前来围堵的小队众人一同抬起头，看向将这层薄冰直接轰得粉碎的几道庞大身影。 吼声嘶鸣。 足足六头异兽！ 异兽横冲直撞粉碎石林，一路朝着人群聚集处，碾压过无数模拟体，修恩感知内的敌方光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很快来到众人眼前。 小队已经反应过来，当即放弃围堵，立即开始反攻。 这次小队的原始装备足够精悍，本就是修恩打着一定要让方白巡吃吃苦头的想法准备的，对付眼前的几头异兽绰绰有余。 修恩是此时唯一察觉到不对劲的人。 异兽的出现极其突兀，毫无征兆，他想到从开始到现在足足消失了近乎十个小时的方白巡，再次计算时间。 以当初的距离，往返一趟异兽巢穴需要四个小时，剩下的六个小时方白巡在什么…… 他猛地看向发狂暴躁的异兽，视线冷锐审视，在几乎没头异兽身上都看到了伤痕，严重者皮肉几乎被掀开。 修恩目光一暗，拔腿下意识朝着异兽而来的方向找去。 还没离开石林的危险范围，身后一道阻力拉住修恩，带着他脚步坚定匆忙的向外逃，沙地嘶吼被抛诸脑后，身边乱石巨屑。 没死……修恩冰冷体内温度回暖。 他本该让方白巡“死”在模拟训练中，这样才好打消方白巡出去的念头，但亲眼见到他险些死于异兽之手，还是无法接受。 以至于此时愣愣的任由方白巡带着自己逃出异兽的攻击范围，听到他的训斥：“这么危险的情况你不赶快跑，回头朝着异兽去是想送死吗？你的全胜率不要了？” “我还没找你算账。”修恩在他的训斥之后，同样语气不悦的问：“你去异兽巢穴了？另外几头异兽呢？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居然敢一个人闯入巢穴，还和异兽交手！” “你的试炼已经不合格了，不将自己的生命安危放在第一处，我不会带这样的人去边境送死。” 两人各有各的担忧要说出口，最后针锋相对。 终究还是方白巡低下头，拭去修恩脸上不知何时蹭到的灰尘，转移话题：“女王还在巢穴内，趁着剩下的异兽还在被牵制，能劳烦长官搭把手去取核心吗？” “取出核心你也不合格！”修恩冷硬别过头去，躲开方白巡的手。 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异兽巢穴走去，方白巡失笑追上，趟过沙地时沙沙作响，“抱歉让长官担心了，现实情况我当然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 两个小时后。 【核心已被被追击放获取，恭喜被追击方，此次战绩异兽+4，女王核心+1，单挑五百人成就+1……】 模拟室内，已经从缓冲区下来的方白巡，见对面那五百人小队一个个脸色黑得像锅底，忍不住低声和修恩说：“下次别搞这种黑幕比试了，他们输起来只会更难看。” 第13章 “他们输给了异兽，又不是你。” 修恩尽管嘴硬，但当看到灰头土脸的对面几百号人时，同样黑了脸，加训电光石火间已经提上安排。 那些人出来后面面相觑，但很快从播报中明白了过来，此时义愤填膺。 “不服！他怎么能利用异兽和我们作对，这局是作弊！” “我们要求再来一场！” 修恩听得头大，脑仁烦躁的恨不得间声音来源切断。 这群人被一个人算计，居然不嫌丢人，还有脸要重新比！ “可以啊，”方白巡站出来，居然问向对面那群人的小队长，“线下吧，这次节约时间，不要影响我明天和长官去边境。” 那群人更是被他的自信刺痛双眼，无一人拒绝，“比什么！” “实战场就好，修恩长官有意见吗？” “你想耍什么花招？”修恩一见到方白巡主动的模样，就直觉没好事。 “给你一个惊喜。” 方白巡仿佛熟门熟路，毕竟每个军区的环境基本都差不多，方才对战过的小队成员们就在不远处的大型厅，走出大楼甚至能听到外面的喧哗。 路上经过一大片的密封地，现在已经天黑，看不真切，但凭熟悉的构造能分辨出来，是这片军区的改造区，其中关押了犯人。 他忽然想到，自己如果不惹怒修恩，是不是也要被关在这里？ “可惜了。” “可惜你没有被关在这里，在我身边出逃远远没有这里方便。”修恩听到了，凉凉补充。 “嗯……长官不要恶意揣测。”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话，靠的近了，方白巡忽然感觉到身上传来一股冷意。 顺着视线来源看过去，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灰白色统一服装，头发被剪，露出头皮上的两道月牙形浅疤，凶神恶煞的高大alpha正在围栏内虎视眈眈盯着他。 专注到忘记眼前路，险些撞上教官，被厉声呵斥后露出一瞬间的不服，收回阴鸷视线。 但最后那一眼中的仇视和警告，还是升起了方白巡警惕的直觉。 “这个人老实吗？” 修恩同样看到了那人对方白巡的仇视，语气淡淡：“比你老实多了。” “你借机贬低我的习惯真的很不好，这样也会显得长官你的教化很失败。” “我对教化你没兴趣，”修恩记下了那人的编号，这才继续和方白巡冷嘲热讽：“你没救，只适合终身服役。” …… 这次实战场，规则更加艰难粗暴，横穿十公里的训练场，以往只是用作偶尔告别训练室的室外训练，今天开启，且因为方白巡而增加了一个规则。 照旧是一对五百，首先到底终点者胜，而这五百人还可以随时对方白巡出手。 很严苛的考验，但修恩看了一眼就失去兴趣，足以预定结果。 方白巡狡猾且手黑没下线，身手又是在从前流浪生存时练出来的，这种程度的试炼对他毫无意义。 修恩只是好奇他为什么忽然提起线下试炼。 在修恩这里，合理质疑方白巡的一切举动都另有图谋。 十公里内涵盖多种环境，穿越湿地时为了防止其中跳出的野兽，进入其中前会发放巴掌大，但配制极重的小型弓，装备原始，只是为了用以射杀野兽。 这次多了一个可以用来瞄准方白巡。 但众人试了几次发现本来就追不上，浪费时间瞄准之后更加追不上了，纷纷放弃下黑手，被方白巡和唯一一个赶上他的小队长远远甩在身后。 “前面就是终点，等这瞧，上次被你赢只是侥幸！”小队长喘着粗气加速。 方白巡与他保持一个身位，脸色未变，视线轻飘飘扫过小队长身前的身份牌，见名字写着星洲，恍然大悟的问：“本地人？” 星洲一愣，脸色瞬间变得愤愤，继续憋着一口气冲刺，一定要扳回一局。 却并未注意到身后袭来的利箭。 那利箭直奔方白巡而来，但他有意落后，身影一闪直接将星洲暴露在利箭下，他已经躲闪不及。 等利箭即将来到身边，星洲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侧身躲避，但脚下不稳，直直的朝着陡坡跌去。 电光石火间，身体下坠的趋势猛地被扽住。 他瞳孔骤缩，不可思议看向将拉住自己的手，方白巡半蹲在地上单手提着他的手臂，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微颤感让星洲心里一突一突。 只听方白巡和善道：“我提议实战，是因为你，做个交易吧。” 【作者有话说】 已更正 第10章虚张声势 “结果出来了。” “是谁赢了，检查长大带来的那人出来没有？五百人不会拦不下一个人吧？” “站队长一票。” “我觉得五百人对上一个已经很丢人……” 驻军处入夜后冷得呛然。 边境气氛紧绷，与困在边境内的异兽们对望，如压在头顶一根弦，弦后拨弄的却是巨浪潮鸣，在边境之下，呼吸都似乎必须无限放缓。 今夜倒是罕见的在肃杀中染上几分不稳重，张望在实训场尽头，等着夺冠那人。 却是两道搀扶的身影走出来， “一定要这么做作吗！” 星洲半挂在方白巡身上，一条腿跛脚，身上挂着彩，脸分明白着，但声音中气十足，咬牙切齿的对方白巡说：“我受过更重的伤也没有这么虚弱过！” “那是你的队友不体贴，我会照顾伤员的。” 方白巡随手摘旗，又不在意的将这个胜利的旗帜交给星洲，说：“我们的结果持平，没问题吧？你答应我的要尽快，我急着要。” “如果你下手不这么重，我也不会伤的这么重。”星洲自动忽略他的催促。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你又不想试炼输给我，那就干脆平局，受点伤在你们检察长面前卖个惨，他兴许能罚你少点。” 方白巡已经对上了修恩的视线。 他并没有在人群簇拥的中央，但方白巡还是一眼捕捉到对方，挺拔站在疏影人群后，视线倒是看不清，唯独一头柔软的金色燃烧升腾，夜色下的唯一一抹亮色。 修恩对上方白巡的视线，收起在他和星洲上探究的目光。 动身前一刻，对副官吩咐：“查这名士兵的来历，和他们在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以后禁止他和方白巡再有接触的，可以考虑调走。” 这才迎上方白巡，一如既往冷淡问道：“为什么这么晚，你们比最差档次的成绩还晚了十分钟。” 星洲见机会来了，连忙告起状：“回长官，他偷袭我，原本我即将获胜，没想到他用对付野兽的小型弓对付我。” 他义正词严，态度诚挚，还带着些青涩稚气的脸上满是愤慨，似乎只是一个惨被作弊之人坑了的憨厚青年。 任何人在方白巡这张轻慢戏谑的脸面前，都平白被衬得淳朴许多。 星洲在控告方白巡这个修恩眼中“狡猾且不择手段”的存在。 修恩估略一眼星洲身上的伤，反倒问起方白巡：“你来说。” “受伤了。” 方白巡丝毫没有迟疑，侧过脸放下星洲向修恩展示下颌处的一条鲜红伤口，上前两步以免修恩看不清，声音放低了，眼皮低垂看向修恩， “看到了吗，实训场有毒物很多的，我觉得我会感染，要求随你们进入边境做隔离。” 以修恩的风度，也会想说一句胡扯。 他眼皮跳了跳，伸手将方白巡拽的更近，皮肤上突兀的细小红痕在眼前晃了晃，再出现时，便落在修恩眼前。 方白巡依旧坦然的将自己的脖子亮出来，能感受到落在皮肤上的，修恩的清浅呼吸，“看到了吗，就是它影响我夺冠了。” 没看到修恩骤暗的视线。 他推开方白巡，“回去包扎。”转身离开。 动作太快，乃至于发尾撩过方白巡身上，脖子上一阵细密的痒。 “我能去边境了？”方白巡眼底笑意更大。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星洲目瞪口呆，凄凉的站在后面目送二人的背影，脑中庆幸与荒谬来回闪烁。 最后还是庆幸高了一头：“输给外人，实训场又没能赢，也不用受罚了……？” 还没来得及露出笑意，面前那人经过副官时，用星洲能清晰听到的声音说：“进入模拟场的所有人加训一周，队长翻倍。” 正围着星洲好奇打量他伤势的众人，一起用幽怨的视线看向星洲。 他喜色瞬间退却，憋屈的横了方白巡的背影一眼。 “我们直接回去吗？”方白巡转眼将星洲抛掷脑后，也不再提起自己的伤，笑眯眯问：“长官是在担心我了吗？” “不回，跟我出去一趟，”他顿了顿，“做作的伤就不要拿出来卖惨了，没有说服力。” “但是长官你心软了？” 第14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表现出偏袒，是前世从来没有过的，方白巡觉得新奇，年轻些的老婆还挺护短。 虽然只是他的囚犯。 修恩果真没有带方白巡直接回去，没走多远副官就停下车原地等侯，方白巡则漫无目的的跟着修恩向深处走。 像是一处边境的市场，深夜后仍然繁华，居民和前来边境的游客汇聚在这里，走在街边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模糊吵闹声。 粗野边境，即便是和平的小巷也和温馨静谧无关，色调灰扑扑的居民对忽然闯入的人没有多看一眼。 “受伤后待遇提升这么多？”方白巡挑眉问道：“还能陪你上街了是吗。” 修恩没有说话，带着人熟门熟路进入一家没有招牌的拐角小屋，这次瞬间吸引了里面的存在。 仅有的几个人目光忌惮的看向两个整洁贵气，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室内气息瞬间变得不善。 修恩带着方白巡径直走入，最深处倚靠在柜台前喝酒的胡子拉碴男人斜睨二人一眼，撇了撇嘴正要说话，看清修恩的那一刻，忽然瞪大双眼。 “检察长大人怎么还亲自来了，快请快请……” 他的讪笑瞬间打破凝滞的气氛，其他几人也紧跟着收起不友善，各自收回视线，继续摆弄手中的零件。 这是一个维修站。 起码表面来看。 方白巡趁着那老板连连保证自己最近绝对遵纪守法做老实生意时，环顾四周看了一眼，见一扇封闭的小门藏在堆叠的零件之后，门锁崭新。 他暗暗收回视线，意味深长看了修恩一眼。 修恩已经打断老板的示好，示意方白巡，“给他一套进入边境的护具。” “这位长官也要进入边境？有些面生啊，阁下新调来的吗，”那老板伸出手，收起满脸不耐烦后，十分谄媚，“叫我航卓就好，边境最权威的维修站点就是我这里，阁下以后遇到问题可以来我这里。” “大到飞行器小到注射仪，我这里应有尽有。”他笑着递来名片，但被冰冷的刀尖止住靠近方白巡的趋势。 修恩不知何时抽出匕首，刀尖一点寒芒落在名片前一毫厘，逼退了航卓的手后宣告主权：“离他远点，不该说的少说。” “……得嘞！” 航卓脸色不变，连一丝落在方白巡身上的打量也没有。 对于修恩一个边境权威人物为什么要来他这里定制护具，更是三缄其口。 方白巡大概猜出来原因了。 边境远不如主星奢靡，但不少主星区域的高官贵族子弟对边境好奇，明里暗里想要满足好奇心，但无法从正途得来进入边境的护具，如今这间维修站点，恐怕是边境隐秘且级别不低的私人定制所。 以修恩在边境的掌控力，不缺自己的一套护具，但民间与军方的到底不同。修恩，在尽可能的消除自己一切在边境……或者说在世间的一切痕迹。 修恩此时还在提最后的要求，“尽可能的提升安全性，宁可牺牲用途。” “明白了。”航卓彻底懂了。 原来不用军用，转而来找自己定制，是看中了自己专门给那些贵族子弟提供的安全性，这才舍弃军方的作战型精密护具。 再看方白巡，也多了几分对方“受宠”的意味深长。 “明天早上我的人来取。”修恩不容置疑。 “倒是可以，我这里有现成的，但要根据这位……阁下的数据来微调，请跟我来。” 航卓在前面引路，方白巡见修恩没有意见，眼睁睁看到自己方才看到的那对零件被推开，门锁就这么敞开在二人面前，打开之后，其中豁然开朗，远比外面灰扑扑的维修站要正式。 这才是主业。 收集身体数据，确认精神力，核验信息素……到了最后一步时，航卓在修恩刀割一样的目光下进行不下去了。 从最开始收集身体数据，自己随口夸了一句“阁下身材很优越后”，修恩便瞬间黑了脸，摩挲着刀尖时不时掠过他触碰过方白巡的手…… “要不，您来收集。”航卓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十分懂事的让出采集器，“信息素太私密了，一般也的确需要家属自己来，我出去等您……哈哈……” 忙不迭的跑了。 没了外人，修恩阴恻恻的视线忽然无处着落，不经意和方白巡对上后，莫名紧了紧掌心。 他借着检查采集器的掩饰，微不可察抿了抿唇，落在方白巡眼中忽然觉得可爱。 虚张声势。 于是主动靠近，问气势忽然软下来的修恩，“直接采集，还是我放出信息素长官来收集。” 直接采集需要刺入，修恩下意识拒绝，强撑淡定说：“你过来，背对着我，不要一次性放出太多。”他不想要在陌生的地方残留太多方白巡的气息。 本以为这会是最稳妥的做法。 但看到方白巡毫无防备的微微低头，在他面前露出后颈，察觉到空气中开始微妙的气味传出后，修恩忽然暗恼。 气味丝丝缕缕被自己的精神力捕捉到，那道鲜红的血线也变得诱人了起来。 他不受控的，产生吞咽的念头，耳膜间方白巡含笑的声音还在持续挑逗：“这么多够吗？长官。” 第11章情趣 重来一次后，方白巡总想不起来在某些亲密接触时避讳修恩。 尤其事后想想，修恩似乎也格外习以为常，于是方白巡十分顺滑的理解为，在自己回来之前，修恩和自己以前的相处的确是这样没错。 于是更加理直气壮懒得遮掩了。 落在皮肤上的温度有些烫人，清浅又缓慢，纱布沾了收集器中的催化剂，湿哒哒盖在后颈，方白巡下意识皮肤一颤，呼吸顿住后示意修恩继续。 “够吗？” 纱布显现出淡粉色，修恩看了眼操作指导，上面标注了合格的颜色深浅，“再多些，”将纱布按得重了些，贴合皮肤说：“上面说，大概是浅度标记一半的量。” 话音落地，指尖下的皮肤笑得颤了一下，蛊惑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是多少？” 大概是……修恩仗着在他身后，表情不会被捕捉，溢出些贪恋的神色。 最初会很疼。 难以忍受的时候会掐着掌心疼出一身冷汗，自那之后那人就很避讳在自己面前露出alpha的特征，适应多年才能无所顾忌的结合，进入，信息素不再排斥，身体像是被驯化了，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人上瘾。 让修恩从最初厌恶自己和他一样的身体特征，再到沉迷能加重欢愉的痛中，灵魂被标记的感觉让人戒不掉。 尤其在这种时候，能全心全意感受到对方的投入，他越主动，方白巡会喜欢。 “长官。” 修恩忽然惊醒，方白巡察觉到落在皮肤上的触感有些久，不适的微动，“还没好？” 信息素和催化剂发生反应，淡粉已经变成莹亮亮妖异的水红，修恩回神后连忙揭下，小心收入收集器封存。 动作妥帖自持，没有暴露任何破绽。 他淡淡“嗯”了一声，随手抓过干净纱布将面前沾水的后颈擦干了，方白巡倒吸一口冷气。 “太粗暴了。”他吐槽道：“有没有人说过长官有时候不太体贴。” “我不止偶尔不体贴。”修恩话锋一转，“还有几项检查，出去等你。” 离开时顺手开了净化系统，很快残余气味清除一空。 航卓进来时，方白巡友善的等着他。 手中是一管莹蓝色的液体，他气定神闲把玩在手中，身后不远处，原本的墙壁变成暗门，露出里面暗色的光。 航卓瞬间沉下脸，伪装出的谄媚与无害彻底不再，看出了此人的同类本质。 “和你来往的那些高官贵族们，如果知道你在提供的所谓高级致幻剂中其中掺杂狂化剂，会有什么反应？” 那些主星区的纨绔喜欢来偏远地区猎奇的另一个原因，是这里提供只有在边境内部才能提取处的致幻剂。 成瘾物。 而狂化剂，是比之成瘾物更为帝国所不容的违禁物，这种东西会动摇主星区那些人所谓“高贵稳定”，“进化宠儿”们口中的，高人一等的资本。 能使他们最稳定最高等级的alpha发狂，omega失去安抚精神力。 “你和主星区究竟什么仇？”方白巡由衷的好奇。 上辈子没几年后，继任修恩的那位检察长暗中处决了一个反种族反帝国分子，消息很隐秘，就连主星高官也甚少知道，他还是在皇室秘密档案中看到的。 当时方白巡的反应是微妙的，生冷的，看到同类尸体的恶心感。 那种反感会让人对自我的存在产生自厌，踏入虚无前的伶仃前兆。 为了转移注意力，磨着修恩磨合了最后的深度标记，自那以后再也没受过外界影响。 这次，方白巡打量手中试剂，发现内心无动于衷。 第15章 这辈子被养的很好的的手上连薄茧都不明显，莹蓝透冷，反射光打在皮肤上，显出缺失生命力的冰冷美感。 航卓不语，阴沉的看着那管试剂，“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可惜了，等在外面的检察长大人会更感兴趣。” 方白巡起身向外走，试剂在手中打转。 航卓猛的拉住他，低声试探：“你想要什么。” “很多，能给吗？”更好奇的是皇室为什么对处决他这件事这么隐秘。 按理来说，危害主星区稳定的代价，应该做足威慑，以儆效尤才对。 “不过今天不是聊天的好时机，以后再联系。” 方白巡从始至终表现得兴趣平平，示意今天的正事：“还有几项检查是吗，麻烦尽快，修恩长官还在等。” “呵，”航卓大概看出什么，有了底气后开始嘲讽，“你接近这个主星来镀金的伪善贵族，不也是另有图谋，没比我高贵多少。” “屈人身下得到他的宠爱难道很光彩吗。” 语气甚至颇为唾弃。 “还好，他对我挺好的。” 方白巡置若罔闻，但眼神冷了下来，不太满意航卓不肯配合的姿态。 于是敲了敲试剂，干脆推开窗，在航卓困惑嘲讽的神色中伸出一直手，做出向外跳的姿势。 下一瞬，数道红光打成一束，一起落在方白巡身上各处。 航卓大惊失色，慌乱的看着他握在另一只手中，跃跃欲试即将亮在人前的试剂，“你在做什么！” 那些或麻醉或使人昏沉的红光落在身上，方白巡习以为常，不经意回身间提醒航卓，“现在是我给你机会，你价值来证明我不需要告发你，而非我在求你做事。” “我现在知道了，你把东西放下！” “还需要纠正你的态度。”方白巡悠闲转过身，和外面显出身形的修恩近卫们示意，“误会，缺一块能源。”随手从窗外拿起一块备用能源池。 航卓还在着急，方白巡迟迟没有关上窗的意思，只要他开心，随时可以将那管试剂亮出来。 “我收回，”他躲在死角着急的安抚方白巡：“你不是吃软饭的，没有屈人之下，非常光彩，边境检察长都被你轻松拿下，是我有眼不识珠，不识好歹小人之心……” 但方白巡却始终没有表示，甚至听到他提起检察长时，直接朝外面的人招了招手，示意领头那近卫进来说。 完了！ 航卓急的冒烟，回忆自己究竟哪里惹他了，一一含泪收回自己的一时之快： “你比我高贵？你没有另有所图？主星区来的伟大检查长？……” 直到说起修恩，方白巡大赦一样将试剂随手甩了了航卓，自己两手空空对上正巧走过来的近卫。 再晚一息，近卫的视线将能看到他藏在手中的试剂。 航卓将试剂连忙藏在身上，若无其事看着方白巡和那近卫说话。 “告诉修恩长官，我很快就好，让他稍等。” 那人沉默着点头，显然被勒令过尽量少的和方白巡交流，见他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要求，又沉默离开。 窗子重新关上，能源池放在窗台无人问津，航卓心惊肉跳抹了把汗，反应过来后有些无语。 早说是因为自己说了检察长坏话啊……害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但已经不敢说出口，对方白巡只剩忌惮。 惊惧之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你身边会有这么多人守着。”方才仿佛方白巡再踏出一步，那些人会直接将方白巡原地射杀。 “情趣。” …… 做完检查，方白巡出门。 发现修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群人簇拥，边境原住民对这位上任三年，政绩公允的检察长很是推崇，自修恩上任后，原本漏洞百出的边境情况好了很多。 他干脆靠在墙边静静等着。 夜间疏冷，但人群热火朝天，将被簇拥在中间那人衬得格外明丽，璨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贵气少了许多。 修恩心有所感，察觉到了方白巡的视线，抬起头带动一身流光，直勾勾的看向方白巡。 在方白巡眼中，有一道高调的奢华流火向自己走来，靠近之后发现对方的目光太过直白。 方白巡连忙求生欲极强的解释：“中途缺了一块能源池，检查只能从头开始，我让人告诉你了，长官不能怀疑我。” 修恩轻轻“唔”了一声，抬手将什么东西放在方白巡嘴边，不容置疑，“喝下去。” 他顺从张口，直到被灌入满满几大口烈酒，险些被呛得呼吸不畅，艰难咽下后不可思议的问修恩：“你哪来的酒？” 而后顾不上自己被灌，上前捏着修恩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口，靠近闻了闻…… 看清了修恩直勾勾的眼神中不是凶恶，而是单纯的失焦无神。 “他们给的。”修恩迟钝的反应过来，带着方白巡转身看那群方才感激他的原住民，一群人见状欢呼雀跃。 方白巡两眼一黑。 修恩从不喝酒，而出自原住民酿制的原液……“我有点头晕了。”方白巡在那些原住民期待的视线中，懊悔自己盲目相信修恩。 挫败的贴在修恩颈窝，闷声闷气：“宝宝，陌生人给的东西下次别收了，你一个人喝醉就算了，把我灌醉不方便照顾你。” “这一定是假酒。”方白巡持续头晕，持续混沌。 直到在修恩颈窝蹭乱了头发，修恩才控诉似的抓着他的头发将人提起来。 “你很重。” “我没有喝醉。” 他不认账，坚持推开方白巡，走直线。 第12章不知醉梦 修恩给的假酒误人。 方白巡头疼了一路，而修恩，正在加剧他的头疼。 “这不是我家。” 站在门外的人倔强且嘴硬，坚持不肯让方白巡靠近，一路不得已一前一后慢腾腾的将人带了回来。 回家后又不肯进去。 “你是你家是我家？”方白巡心累，靠在他身后，将头埋在修恩肩头，“走了，老婆，我已经让你的副官去找解酒药。” 二人回来的一路上，已经经历了修恩的“你们是谁”，“不肯坐车”，和“不许靠近我”。 方白巡在修恩又要挣扎之前环抱在对方腰间，熟门熟路的提醒与恐吓，“明天还有正事，别闹。” 他眼前同样昏花，脑中有些乱，说话时不经思索，失去警惕心。 听到修恩问“什么正事”时，下意识回：“你的事都是正事。” “骗人。你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修恩忽然泄气，闭了闭眼失落的任由方白巡继续蹭脖子。 甚至歪着头方便他靠近，视线游离，落在远方边境，入夜后甚至能看到地面月面一样的边境弧顶，微微闪光，缓慢流转迷人的光晕。 美丽又让人沉醉的外表使人忽略其危险本质，无数探险家和猎奇者，前仆后继入内时无一例外渴望征服。 多少人迷失在边境的华丽深邃中，付出精神力也血肉的代价埋骨异兽深处，进入边境内时可有想过，自己不过是一个送上门的养分。 心甘情愿，一腔幸运幻想。 …… 方白巡分辨出修恩在控诉自己，带着他艰难向前挪动的同时，含糊“唔”了一声，“又怎么了。” 他本能的记得攻略法则，给足情绪价值，无条件满足修恩的全部诉求。 于是满口答应，“是我最近太忙了吗，想要什么补偿。” “我不要你的补偿！”修恩忽然气恼的推开他。 “补偿有什么用，你的补偿根本就不是因为我想要，只是因为你在向我支付报酬，你利用我，给我浅尝辄止的好处，本质来说，本质来说……” 他忽然委屈又唾弃自己，事到如今，还是不愿说出商人的话，说不出那一句。 本质来说，方白巡在向自己下致幻剂。 修恩张牙舞爪的再次拒绝方白巡的靠近。 一张脸年轻，不再面无表情的冰冷，眼尾都恨不得带上强装出来的凶狠，但看起来不过是炸毛，染上清醒时很少出现的强烈情绪和尖刺。 自己基本没有见过他失控幼稚成这样，但莫名的，方白巡眼前似乎闪过极强的既视感。 “老婆？”方白巡忽然认真的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没有，你不认账。”修恩矢口否认。 两个人一样的思绪混乱，竟然就这样搭上了沟通那条线。 修恩双眼落寞的收起神采，垂下眼闷声闷气，浑身上下写着拒绝，“既然你不认账，我也要和你绝交。” “什么时候的事？”方白巡怎么不知道自己被绝交了。 他重新牵起修恩的手，带着人回家，按在脚凳上换鞋，掌心握着修恩的小腿抬起来，于是他也顺从，直勾勾又仿佛无神的盯着方白巡，忽然伸出手。 第16章 没轻没重的抓着方白巡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就是这种时候，我不喜欢你演戏特别假。” 接下来方白巡又循着肌肉记忆，牵着修恩换了衣服再洗漱，见他仍然视线不错不错的盯着自己。 眼神看得方白巡心软。 他干脆弯下腰，先动作轻柔的散开修恩半长，垂在肩头下方一截的发尾，轻松将顺滑细软的发丝握在虎口，动作熟练又自然，在修恩身后束了一个小发尾。 “别动。”方白巡按住他想要再次抬起头的脑袋，然后扣住修恩的腰。 手臂用力，托抱着修恩坐上洗漱台，方便他能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这才卷起袖口，用温水沾湿修恩即便是在绝交，也没什么说服力的脸。 他忽然悠悠的问：“还在绝交吗？下次绝交之前能不能告诉我都需要做什么。” “在的。”他说。 “不要再骗我了，我能看出来。” 说话时，修恩伸出手臂，任由方白巡褪去他最后一层衣服，没有色情和旖旎，全盘接受着对方的照顾，只是在方白巡抱着他去往浴缸的时候，忽然伸手揽在对方颈后，二人之间几乎没有了距离。 修恩忽然不满意，再次决定绝交，攀附在他身上时高傲的眯起眼，视线定格在他斜在下颌以及脖颈的那条细小红痕。 犹记得自己似乎需要帮他包扎。 “坏东西。” 他锁定那条细小红痕，精准的一口咬上，犬齿陷入皮肉之后可疑停顿一瞬，转而轻轻摩挲了起来，含着微微泛出血腥味的皮肤。 牙尖蹭在皮肤上有些痒，尤其哪里刚结痂，细密温热且潮湿的触感几乎立刻传来。而血管是很危险的位置。 方白巡呼吸滞住一瞬，下意识紧绷的身体被强迫着放松下来，按在修恩后背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叫醒他： “绝交的第一件事是咬死我？” 他很认真的“嗯”了一声，作势再次扑上去啃，说是咬，但黏糊的像是温存。 无情欲，单纯依偎似的肌肤相贴，目标精准明确的贴上去。方白巡下意识拒绝看到修恩露出这样无害且全依恋的模样。 想要转移话题，“怎么看出来我在演的？” “完美无诉求的东西本身就不存在，我面前的你，不存在，你给我的一切都不存在，就连现在，”修恩忽然话多，醉酒之下无顾及，甚至有些一清二楚的得意，“你不喜欢我这样，唔……对你没有防备，因为你会觉得愧疚。” “我说对了吗。” 修恩看向方白巡微不可察滞了一瞬的表情，有些开心，“别装了，既想要我相信你，又不想要毁了我。你还是喜欢我的。”他画风跳转的得出结论。 更何况。 更何况是自己知道真正的方白巡什么样。 “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还在生气，因为你以前对我很凶。 所以现在很假，我知道你不喜欢。” …… “前面就是这次要修复的裂缝了，最宽处长达十米，但好在高度不高，只有半米，所有虽然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异兽跑出来，但起码不会有大型兽。” 几人坐在小型机舱，震荡一瞬后顺滑的升空，来到边境弧形穹顶外，见到了空中出现的长达十米宽的裂缝。 边境并非地理位置，在这里，有切实存在的“边境”实体。 眼前土地上一个个错落而起，一眼看不到边，每个都足以侵占一整个星球的弧形物，其中困着足以威胁帝国的强悍异族敌手。 方白巡没有事前做准备，正在紧急查看当前边境内的信息，身边是满脸写着不好接近的修恩。 从诡异的情绪中醒来时，方白巡发现自己今天睡在床上，这很正常，没什么不对劲，反正以往修恩为了严格监管自己，同吃同睡，清清白白。 但不该抱着。 更不该修恩枕在他怀中，身上大大小小突兀的齿痕，指印……总不会是他自己掐出来用来诬陷自己的，更何况自己还一手环在人家腰上，腰间的红痕淤青，更多更重。 以及自己脖子上被吮吸的印记。 “你昨晚都做了什么，还记得吗。”修恩表情阴沉的看着他。 方白巡十分体贴的理解为了封口的威胁，于是顺着他的话摇头，道歉，不再看修恩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身子，“不记得，我什么也没看到，长官放心。” “很好……” 谁曾想修恩似乎更加恼怒了，摔门转身而去，“你最好永远也不记得，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自己疯了才会觉得昨晚的种种表现，是他也回来了。 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修恩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如果是真的，那他一定把这些年强忍着告诉自己，现在的方白巡是无辜的这件事所受的憋屈，加倍报复回去。 方白巡自动理解为修恩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生气，但还是点了点头告诉自己：很好，答对了，修恩的确是在提醒自己封口。 他只是困惑。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确信昨晚什么也没做。 那二人身上的痕迹…… “没做有什么好腻歪的。”方白巡一边尝试遮住脖子，匪夷所思。就算是和前世的真老婆，感情有到这一步吗？ …… “唔！” 身边传来一声闷哼。 方白巡头也不抬，背后长眼睛一样伸手接住疼得脸色铁青的修恩，这才看了眼机舱，发现已经到了裂缝边缘，方才是悬停时机身造成的震颤，让修恩一个不小心撞上了操作杆。 他见修恩目不斜视的甩开了自己的手，没有恼怒，语气平静问道：“自己没上药？还疼吗。” “别误会，我说的是你腰上……撞，的淤青，昨晚我什么也不记得。” “不记得那就闭嘴。”警告从牙缝中挤出。 修恩不适的握紧掌心，几乎控制不住从他身边逃离，往旁边挪的冲动，满脑子都是昨晚被按着翻来覆去亲吻，自己还十分配合的模样，至今心有余悸。 但有觉得这样显得自己气弱又没面子。对方都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好避讳的。 忍不住闭上眼，藏起眼刀。 内心失态的想骂人：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口欲，蹭都不蹭，翻来覆去就是啃。 第13章什么毛病 靠近裂缝后，内里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气息隐约透出来。 订制护具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人的皮肤，呼吸，以及最重要的腺体和精神体受到异兽族群的影响。 早在异兽出现初期，近千年前。 第一枚异兽虫卵长成庞然巨物，那时的人们就发现，这种畸变所产生的怪物，气场能影响人类的脑域。 大批量异兽聚集地产生的磁场，对人体精神力和信息素平衡都有很大干扰。 轻则被诱导信息素失控，情热紊乱，重则腺体终身不可逆受损，失去性征能力，乃至最严重的精神力受损，发狂迷失……故而但凡与异兽接触，佩戴能保护好每一个毛孔，自带过滤系统的护具，是进入边境的首选。 小队即将进入边境裂缝。 正在发放护具，军队的护具有全套作战装备，的确会牺牲一部分对身体的保护功能。 方白巡的则不然。 他的来自于修恩定制，一大早取回来，过滤异兽气场的功能一流，但手无缚鸡之力。 他托着下巴看正在相互佩戴护具的小队成员，这些都是修恩的精锐，各个整装待发，严肃，浑身透着精神力稳定的健康和可靠。 觉得自己是混在其中的，不懂事的参观人员，纯浑水摸鱼。 叹了口气，无奈掀起后背衣服，打算为自己贴上会自动依附皮肤上的护具。 但一只手刚刚掀开，皮肤还没有感受到外面的冷空气，突如其来一道阻力坚定的将方白巡的动作制止，是修恩拽下了他的手，一言不发将人拉到了隔壁杂物仓。 方白巡顺着他的力度后退，晃了两步，无奈的举起双手倒退，任由修恩十分不体贴的将自己拽到了杂乱舱室。 直到被人按在墙上，那只手才带着些气恼意味的，将护具“啪唧”贴在他后腰。 “嘶……不至于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修恩没有理会方白巡的控诉，又将能加强腺体保护的护具贴在他后颈，余光瞥见被方白巡藏在衣领下的红印后动作一顿，气息更加不善，佩戴好护具后一言不发转过身。 “长官，你对自己的囚犯占有欲都这么强？”护具下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柔化剂。 将他轻佻调侃的声音染上暧昧。 修恩不认为自己占有欲强。 为自己在这种小细节上的不爽早已找好借口，“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能主动与我的队员拉开距离，不产生任何交互。” 包括落在对方身体上的视线。 方白巡满口答应，“你说的对，这一路我全凭长官支配，身体交给你管辖。” 第17章 “你和谁说话都是这么不知分寸？”修恩用警告的目光示意他：“你可以出去了，在外面等我……” “知道，不和任何人有任何交流，包括眼神接触。” 他退出去前，余光看到修恩已经在单手掀起衣摆，手向后探入束紧的腰间，肩背流畅，小臂劲瘦有力，侧过身后将腰身全部显现出来，边缘缝隙中，看到几片青痕。 方白巡默默叹了口气，出门的下一刻就违背了修恩的警告，径直找到副官。 再次出现不过过了两分钟，修恩下意识伸手接过抛来的东西，反应迅捷，整个人警惕的向后看去。 这才发现方白巡已经自己找了个货箱半靠着，露出半截身子，而抛给自己的则是一支修复药剂。 “别担心，他们不知道是你用。” “我说你醉酒后打人，我惜败，修恩长官恼羞成怒不肯给我药，说服力应该足够。” 身后无人回话，方白巡闭上眼，后面传来微弱的莎莎声，落在耳廓中静悄悄，清清浅浅，仿佛看到花瓣滑落在雪地上的干净一幕，分辨修恩是在为自己上药，还是一丝不苟的佩戴护具。 掌心似乎随之发烫，昨夜触目的记忆勾起一抹流连忘返，让人牙根发痒。 还是没能想通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下口浅尝。 …… “进入裂缝后，跟紧我。” 跨越裂缝前，方白巡只能听到修恩的郑重叮嘱，二人掌心相贴产穿透裂缝，身后是十几名队员。 来之前他已经看过资料，记录中称这里只是普通的d级边境。 磁场对人体的影响有限，而异兽也没什么强悍杀伤力，这一处裂缝根本就不起眼，也是为什么直到半年后的现在才上报。 裂缝有修复功能，这里的军区区长没放在心上，半年后迟迟没有自我修复，闹大了才被修恩知道。 但进入裂缝之后，方白巡举目四顾，表情不太对劲。 “长官，你给我看的资料是多少年前的过时消息？” 狂暴的磁场化作飓风，进入的那一刻方白巡几乎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异兽躁动，整个边境内，弥漫缭乱化为实质的电磁，在眼前不断炸开的各色磁场绚美且妖异。 如果不佩戴护具，在接触到这些混乱磁场的一瞬间，一个精神力稳定，腺体健康的性征成熟人类，会直接因为磁场的冲击而陷入昏迷。 拥有显出实质的磁场，放在a级别及以上的边境很正常。 “你告诉我这是d级？”方白巡打趣脸色黑沉的修恩，“至于对我这么保密吗？” 修恩已经能感受到试图钻入自己体内的狂暴气场，精神一突一突的躁动，他闭了闭眼，藏好自己的异状，问副官： “资料上一次的更新时间？” “两年前。” 两年前…… 异兽进化的确会发生，但短短两年，从d到a，他们现在应该祈祷的是记录有误，否则这种程度的突变，足以让整个边境陷入惶恐。 修恩不置可否的点头，观察一眼大致方向后干脆改变计划。 “分散行动，我去查看裂缝，余下两人一组做数据观测……菲林原路返回，戒严边境区域，封锁第六军区，军区长关押待审。”他语气中起了杀心，方白巡诧异的多看了修恩一眼。 菲林是与修恩形影不离的副官。 他当即明白，无论真实情况是哪种可能，这个原本仅仅只是监管不力罪名的军区长，现在恐怕都不能轻易善了了。 检察长现在是要自己出去暗中控制局面，而他以身涉险优先解决裂缝问题。 理智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但不可控的同样是起码达到a级别的边境。 他收敛表情靠近修恩，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这处边境级别太高，您的身体……会受影响……” 还未说完，就被修恩骤然凌厉的神色打断，“闭嘴，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菲林严阵以待不再多言，视线不受控的，在一瞬间扫过一眼方白巡，正色应“是！”，仿佛不过是接收了方才的指令。 方白巡仍然郊游一样，漫无目的的打量四周，没有察觉方才简短的插曲。 他察觉到修恩神色莫测的看向自己，配合的上前，“我明白，我和长官一起，保证不乱跑，这种地方跟着您最安全我有分寸。” 语气带着如常笑意，修恩探究的多看了两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嗯，跟紧我。” “所以，我们是被你口中的第六军区长耍了，还是更差的情况？”方白巡笑眯眯跟在修恩身后，好奇的打量他的后颈，眼底闪过暗光。 果不其然，得到的回答千篇一律，“不该问的别问。” 方白巡做出封口的动作，“好的长官，”始终落后一步，见面前不断炸开的磁场冲击二人。 他的护具的确不错，换成军用，现在应该已经能感受到外面的一丝丝异动，虽然不至于影响自身，但效果不会好到像现在这样，让方白巡与在外界没有区别。 有充足的余力在后方观察修恩，欣赏的目光回头看了眼副官的方向。 …… 越是靠近裂缝方向，磁场的暴动越发频繁。 方白巡在后面漫无目的的数修恩的脚步，见他的步频从每秒一点二，悄然降了一个点位。 他又抬腕看了眼时间，暗中挑眉，眼中戏谑的笑意更大，对修恩越发好奇。 两个小时，不至于这么快就改变修恩的身体素质，足以证明他进入边境后，某些方面受到影响了。 “有意思。” “什么？”修恩头也不会的问。 方白巡：“没事，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有遇到异兽，看起来像是散步看风景，挺有意思的。” “边境边缘没有巢穴，遇不到很正常。”否则也不会修补裂缝只派出一个小队。“异兽是群居种，更倾向于磁场稳定的巢穴范围。” 修恩的通讯仪器调成了和方白巡的私频，而小队的公频持续闪烁光点，是正在收集观测数据的小队成员们在相互报点，交流。 尽可能多而不重合的收集初采样本。 方白巡拉长音调：“哦……” 眼睁睁看着修恩平稳的脚步突兀停下，背影冷硬，看不出什么情绪，忽然头也不抬的示意方白巡，“原地等我。” 自己则脚步一转，目标明确的稳步走向左侧丘陵，“这边有异常，我去看看。” “好嘞。” “长官注意安全，”方白巡意味深长目送他越发缓慢，甚至开始踉跄的脚步，扬声补充一句：“小心身体。” 丘陵后。 修恩在躲过方白巡的视线后，立刻浑身脱力，屈膝半跪在地上，身体不受控的颤抖，细密战栗时脖颈，额前，渗出一层苍白冷汗。 一双灰蓝色的漂亮眼眸不知何时染上阴翳，张着嘴失神的喘气，扣在地面的双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艰难的喘息了不知多久，修恩已经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察觉到身体恢复了一丝丝力气后，不敢停留的强迫自己直起腰，双手颤抖着，在身上的翻找药剂。 针剂被打入体内，修恩以一种脆弱的姿态跪在地上，用最后一丝力气也要直起腰，肩背绷成一根弦，低垂的脑袋看不到神色。 在裂缝内部，了无人烟之处。 静默无声的天幕中磁场与流行融为一体，层层叠叠令人晕眩的向下砸。 于瑰丽磁场的闪烁中印下一幅颓丧油画。 只有地面一空的针剂和刚刚注射过精神力抑制剂，还在一抽一抽的痉挛的后颈皮肤昭示不寻常。 第14章孤独边境 边境内隔绝人烟。 方白巡能听到自己踩到每一粒沙的声音。 他尝试着向前走几步，发现这种环境不适合搞事情后，干脆会到原地，靠在焦炭一样树木残躯，远远看向修恩消失的方向。 消失成黑点，又从黑点变成人形，靠近了，看到与离开前别无二致的一张脸。 对上修恩视线的那一刻，方白巡扬起笑意：“有收获吗？” 衬在无数眼花缭乱的磁场中，修恩有一瞬间的恍惚，明亮温暖的让人下意识放松警惕。 他矜持的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解释的意思，和方白巡并肩往前走，“检测到裂缝气场了，你……” 修恩顿了顿。 方白巡脾气很好的为他补上：“我懂，老实待着，等你修复裂缝，保证一步也不离开原地。” “是这样吗长官？” 说话间微微侧身，仿佛只是为了戏谑自己的处境，视线一路看到修恩眼底，勾着唇角满不在乎的说。 修恩神色不变，推开方白巡后在无人看到的死角闭了闭眼。 语气如常说：“不必，为了节省时间，你和我分开解决裂缝两端，我会给你一份能源。” 方白巡跟在他身后，“长官肯相信我，我很荣幸。” 第18章 但浑身的愉悦已经丝丝缕缕的往外冒。 垂着眼皮视线懒散的落在修恩脚下，又默默观察他的脚步，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回忆修复裂缝的常规方式。 能源，与稳定的精神力。 “还没问过长官的精神力等级？应对普通大小的裂缝应该万无一失？” 精神力等级自f到a，alpha大多为攻击型，精神力暴虐，无论是对同伴还是对异兽，杀伤力都极强。 修恩前世是罕见的a+。 这样的存在，本该碾压一切精神力，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但令所有人惋惜的是，他却是一个罕见的高等级静默型精神力。 静默，沉如水，无法造成攻击，不会受到诱导型精神力的引诱，也不会因为其他攻击型精神力而暴动。 除了能用来作为能量使用之外，面对异兽和精神力攻击只能防御而无法做出反击，所以前世在边境没几年，异兽开始出现异动后，就被家族强制召回。 方白巡记得，从前的修恩精神力乖顺的不像个alpha。 他等了很久，修恩才嗤笑一声反问：“你不知道？” ……得不到从前的记忆非常不方便。 时不时就会踩到修恩的雷点。 方白巡只当自己知道，找补道：“精神力会升级，我的消息或许也已经过时。” 这次修恩没有再回答，却忽然脚步一顿，敏锐的看向方白巡身后，右侧的土壤在呼吸一样起伏。 有东西！ 方白巡下意识挡在修恩面前，散漫游离的态度一滞，气息瞬间凝肃起来，精神力将二人严丝合缝的保护其中。 而修恩也在此刻出手，眼底闪过幽光，在这一霎那，方白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强悍凛冽的精神力爆发，几乎让他升起戒备。 自己幼年时生长在埃斯蓝茵。 受到弧荧庇护，星球的子民精神力本就远超普通人，方白巡从来没有测试过精神力，他不需要用等级来划分自己的能力。 但现在……修恩身上。 爆发出来的是进攻不错。 跃跃欲试的土壤被修恩按下，露出里面一只死透的普通沙虫，没什么杀伤力，修恩方才的行为几乎是浪费。 直到现在，他身上的精神力还在身边没能彻底收回，方白巡多看了他两眼。 忽然失笑，“知道长官等级很高了，下次我一定记住。” 修恩收起精神力爆发时，脸上不自觉带出来的冷峻，再恢复时，身边气息一空，那股森寒，压迫力极强，带着些他信息素中的苦涩雪兰的窒息感被尽数收回，方白巡身边压力一空。 鼻腔中总算没了对方的信息素，他有些诧异修恩所表现出来的暴躁攻击性。 瞬间推翻前世的记忆，看来重来一次，变化的不止一点半点。 “走吧。”前方就是裂缝处。 二人的视线内，已经能看到横亘在边境线上的一条狭长裂缝，在裂缝边缘，有间隔一段路程立着的能源储存舱，间隔略远，修恩直接交给方白巡一枚能源盒，交代道： “这次的裂缝过长，按照惯例应当是两端的能源舱都出现了短缺，一人一个方向，到达目的地后我远程指导你。” “可以，长官注意安全。”方白巡下意识收回了对他居然相信自己的调侃。 现在似乎不是时候。 …… “我已经远程开启能源储存舱，先找到熄灭的舱盒。” “取出和放置的时候都有随机指令，兹……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耳中是修恩略微失真的声音，裂缝附近的能量太驳杂，以至于二人的声音落在彼此间都似乎隔了一层，在这荒原中，竟然有一种心心相惜的依偎感。 方白巡敛眸听着修恩的声音，微微不稳定的信号反倒消减了他声音中的天然冷感，落在耳中酥酥麻麻。 没有修恩在场时，方白巡身上褪去了无害的慵懒。 疏离，无动于衷的游在人迹之外，面无表情听着对面的声音，面具一样挂在唇角的笑意几乎从未从未存在过。 气息漠然，与孤独边境融为一体。 他指尖熟练的打开能源储存舱，取出废弃盒，在修恩讲解流程之前就先一步解决问题，看到恢复能源后的边境正在缓慢自我修复，无声观赏舱门。 闭上眼继续听着耳中的声音。 修恩极有耐心的说到了任何安放能源盒。 “你在听吗？” “在，长官继续。” “皮肤尽量不要直接接触废弃能源盒，有些或许存在泄露，触碰在皮肤后……” 耐心失真的声音继续传来，不知为何，方白巡无声笑了起来，分明闭着眼，却仿佛看到他正在一本正经的放慢速度，正在“配合”自己，而一步一步严格细致的走流程。 有些可爱。 他最后干脆坐在地上，支起一只腿，看向头顶正在缓慢恢复的边境裂缝，盘算了一路，直到现在即将动手，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即将做的，或许的确有些过分。 等修恩醒来，大概会被气疯。 但还是毫无征兆的开口，身边空荡荡，他却淡声向对面求助：“长官能过来一趟吗，我这里有异兽偷袭。” …… 第六军区。 军区长坚决拒捕，哪怕来自边境第一指挥官——边境首席检察官的军队已经将军区团团围住，副官更是亲自出现在军区长加西亚的办公室。 距离菲林从边境中暗中退回，带着搜查令调集军队来到第六军区，已经过去半天时间。 僵持在最后一步。 “我是直属于主星调遣的军区长，还轮不到一个检察官来逮捕。” 他一改原本的低声下气，事到如今，反倒嚣张了起来，有恃无恐，“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边境等级有变，突变是异兽的问题，难不成还能算在我头上？” “我只认我对边境监管不力，要求回主星述职认罚！” 说完甩袖起身，试图冲破菲林带来的封锁，撂下烂摊子躲回主星区。 贵族一旦回到主星，再想要调查基本束手无策，就算是修恩所在的仅次于皇室的历代权贵家族，也不会任由他与人结怨。 菲林带着将人强制留在边境的任务，自然不会让加西亚轻易离开。 他寸步不让，公事公办：“边境一切事宜皆由检察官全权负责，与主星事务不相干，阁下若有诉求，不妨和检察官大人亲自申诉。” “他会很乐意听到您对长达半年的边境裂缝，以及边境内发生突变的看法。” “我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异兽就是一群没有脑子的虫子，它们突变，和我有什么关系？” 加西亚忽然气急败坏，怒意勃发推开桌面一片公文，指着菲林怒骂：“贫民窟的小崽子，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让艾尔斯莱特家不知天高地厚的，艾尔斯莱特·修恩亲自来见我！” “我倒要听听他逮捕我的原因！”加西亚掀翻桌子，一张家族合照被摔下，相框粉碎时其中的许多张笑容也随之破碎。 他强硬的闯出门外，看到外面更多的来自于修恩势力的军队。 第六军区一早就被封锁，他甚至不能求援，如果修恩回来之前自己不能想办法逃回主星…… 加西亚吞咽一口口水，目光坚定。 自己从来没兴趣掺和这些边境的争端，来这里原本只是镀金，没想到……必须赶快回去，寻求家族庇护。 他和自己的副官对视一眼，与菲林对峙着后退，菲林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了鱼死网破，全心戒备的同时，凝声试图按捺住加西亚： “检察官已经对你下逮捕令，如果你现在逃跑，只会失去最后的机会，不要试图与边境为敌——” “轰——！” 身侧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是加西亚的副官忽然发作，击中了隐藏在菲林等人身后那墙壁中的安全装置。 与此同时，加西亚的副官在开枪的同一时间，便被菲林身后的护卫被击毙。 对峙的局面瞬间被打破。 加西亚用副官生命换来了短暂的混乱，他趁机出逃，竟然在自己的办公室隔壁准备了小型机，拖住了菲林脚步后，小型机弹射而出，局面一片混乱。 谁也没想到一个军区长会忽然叛逃。 菲林紧追不舍，但脚步却忽然被军区外的消息叫停。 【边境内出现意外。】 来自边境裂缝监测点的内部人员语气紧迫，语速极快。 【边境裂缝内部传回消息：队员接收到来自检察官方向，既裂缝点位的求救信号，后发现特殊人员已失踪，原地无打斗痕迹，无异兽痕迹，无精神力袭击，检察长陷入昏迷，目前情况未知！】 ！ 菲林：“立即封锁消息，秘密护送检察官，封锁边境，必须尽快找到特殊人员，长官醒来之前必须找到他！” 第15章原始冲动 第19章 边境第六军区居民区。 进出航线被全部封锁，航站楼哀声一片。 然后眼睁睁看着军区升起警戒，代表检察长的边境势力，与第六军区的主星驻军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在核心军区却静的可怕。 人群中紧张的猜测被压制，很快军舰停泊在上空，戒严的同时封锁每一个航站楼和站台，严密进行排查。 人群中，一个还未靠近航站楼的高瘦身影，见状脚步顺滑的折返。 轻声叹了口气，身后一对母子火急火燎的想要赶路，低着头，措不及防面前出现一双长腿，惊呼一声没能及时躲避。 连忙抱紧孩子。 但想象中的冲撞没有出现，一只手绅士的托在她背后，顺手扶稳了孩子。 女人的视野中只能看到一片翻飞的衣角，那人穿着长风衣，身上干净的没有一丝气味，像个温和的beta，脚步一错避开了她的冲撞。 “当心脚下。”疑似beta的男人声音也清冽，很快克制的收回手，临走前提醒：“航站楼封锁，第六区大概很长时间会严格管控，您如果一定要出去。” 他在女人迷茫的视线中微微弯下腰，示意她看向紧急开启的特殊通道：“去那里登记，通过审查后可以进出。” 她直愣愣的听着，终于想起来看对方一眼。 但见有着罕见纯黑发色的温和男人已经转身离开，背影匆匆，消失在拐角时只能看到一双将双腿修饰地笔直有力的制式军靴。 军团的人？ 她困惑收回视线，犹豫一瞬，顺着那人的指引去了紧急通道。 怀中的孩子即将年满五岁，她要带着孩子去检察长治下的主城做免费检测，验化精神力和分化潜力。 哪里的设施更完善。 ……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融入人群，并未看到，方白巡踏入拐角的那一刻，被一只戴着手套全副武装的身影压在墙壁。 那人小心翼翼，将自己裹得一丝不漏，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航卓咬牙切齿的用气音贴近方白巡：“你倒是潇洒了，还有心思助人为乐。叫我过来之前没说你干了这么大的事！” 方白巡被迫贴在墙上，视线晦暗的扫了一眼他压制着自己的手，身上随和的气质一收。 不悦的垂眼看着他的手，“松开，把你身上的味道收起来。” 对方心绪不稳。 浓郁的不知名味道丝丝传来，方白巡皱着眉，很是嫌弃。 他唯一能忍受的只有来自于修恩的粗鲁对待，而现在，顺着那只毫无边界感的手，方白巡视线冰冷的一路落在对方眼底，带着浓烈的警告。 航卓浑身发毛。 收回手在颈后贴了张防溢贴，掩饰自己的确被震慑住的气短。 方白巡在他低头按压防溢贴时已经转身离开，制式军靴踩在路面，并未发出声响，风衣长及小腿，随着走动摆动时，消解了军靴和身上疏冷的气质。 他低着头，闻到了什么后忽然停下脚步，吓得正小跑追上来的航卓猛地后退一步。 “做什么。”自己本该是质问的人，却忽然心生怯意。 一只手修长，养护很好的手伸在航卓面前。 方白巡单手插兜，视线淡淡落在航卓脸上，“有钱吗，我饿了。” 不远处飘过来食物的甜香，他逃出来后还没吃饭，和修恩在一起时作息规律的胃正在抗议。 “你叫我穿过六个军区，从主城到这里和你当通缉犯，就是为了让我来买单？！”航卓忽然炸了。 他回忆自己忙但是不知道忙了什么的一天。 “你紧急联系我过来的时候可没说你逃出来了，更没说第六军区居然会被封锁，你到底惹了什么事？检察官的军队都赶来了！”他追着不耐烦转身的方白巡喋喋不休：“这也是你们的情趣吗？” 方白巡已经走到面包店。 一手在往身上装巧克力，口中已经含着一颗，指了指航卓，“他来付。” 自己又先行一步离开，调转方向的一瞬间，和搜查的军队小队擦身而过，怡然的背影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方白巡嚼着甜食。 等身上的情绪恢复高涨，使用到干涸的精神力也在极为缓慢的修复。 但透支过度，没有药剂配合，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如常。 他暂时搞不到药。 当初为了一击制住修恩，本就消耗了大量精神力，但也还在也接受范围内，不至于失去自我修复的能力。 谁知道修恩的精神力居然处在紊乱状态。 方白巡原本都要离开，到底担心对方就这么昏迷恐怕会被爆发的精神力折磨疯，再也醒不过来。 于是用剩下的精神力为修恩做了强制安抚，到现在，体内实际上一直没能恢复，透支的精神力让后颈一突一突的疼，钝痛一路传到脑子里，没有多少出逃成功的喜悦。 至于手腕上的细链也被精神力强制绞断，一切能追踪定位的东西全部留下，现在身上干净的像史前人类。 有人气恼的追了上来。 方白巡头也不回，“走吧。” “去哪？” 这次轮到方白巡理所应当的停下脚步，挑眉问向航卓：“别告诉我你在这里没有安全屋。” 小巷外又是来搜查的小队，紧迫感越来越强了，修恩的军队已经几乎覆盖整个城区。 方白巡掀起眼皮，又是凉凉的看了航卓一眼，“没有的话，你可以离开了。” “我走？”他一愣，“那你……” “自首，我困了，牢房的睡眠环境还不错。”他示意不远处沿街搜查的小队。 脱力的感觉让人困乏。 航卓从牙缝中挤出憋屈的，“有。” 二人换成航卓带着方白巡东躲西藏，他又一次没能忍住好奇，打听起来：“所以你离开前都做了什么，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军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该不会是你刺杀检察官看吧？” 航卓的脑中即将脑补一出爱恨交织的纠葛。 “我怎么知道，找我还用不上这么大的动静。” 方白巡收回视线，上空已经彻底戒严，他敏锐的注意到修恩的嫡系已经不知不觉接管了第六军区，而第六军区……没有出现任何高层参与其中。 他垂下眼，收敛眸中沉思，想起当初提前离开的菲林和边境突变。 …… 说是安全屋，这里反倒高调。 气味驳杂混乱的歌舞厅。 各种刺鼻信息素交织，劣质的安抚剂，晕眩的氛围香薰，酒味热烘烘，猛的闯入会让人作呕。 和醉生梦死的人。 方白巡拒绝进入。 他停在原地不肯进去，隐约闻到里面的味道后，觉得连嘴里的巧克力也脏了。 包着手帕吐出来后说：“换一个，这里太危险，出事了首先查的就是这种地方。” “逃亡也这么挑剔？”航卓到了自己的地盘有了底气：“放心，第六军区治下这种地方是合法的，提供的东西也都是轻度安抚，最多劣质一点，没有违禁品。” “如果想要查，满城都是这种地方，想彻查需要将城区翻个底朝天。” 航卓用之前方白巡的话堵他，“你不是说戒严不是因为你，那就不用担心这么多。” 的确不是。方白巡确信。 修恩始终很理智。 从前是小打小闹，但在边境军区做不出这么肆意妄为的行动。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表面是贵族身份和超然地位的压迫感，但比任何人都要……乖。 过强的自尊和骄傲会让人极力压制原始冲动，意图达到那个公正的境界。 哪怕自己到现在才知道对方的精神力居然十分紊乱，但相处这么久，他发现修恩似乎与生俱来极强的克制力，居然一直没有表现出异常。 自己当初第一次试探逃跑，修恩并未苛责，虽然没搞懂原因……以前世来看，大概是他长久以来的内敛和极强道德感，让修恩做不出压迫外界的行为。 这一点很好，对道德感微薄的人有利。方白巡很满意。 他逃的顺理成章。 他跟在航卓后面，无视身边眼神迷离的人群，指尖轻轻抚平身前的褶皱。 身边无人，确认安全，他抬眸看向没有防备的航卓的背影，在封闭的房间巡视一圈。 观察着，伺机而动，轻巧拾起桌面一把水果刀，来自修恩军队的作战靴踩在地毯，沉稳无声。 寒光一闪而过，他面前一花，即将抵在航卓脖子上的刀刃堪堪被对方躲过，他没能成功。 而方才还毫无防备的身影则骤然显现出凛然气势，欺身反向逼近方白巡，手中不知何时出现枪管。 方白巡瞳孔一缩，肌肉反应不假思索的后退，很快被逼回门后，而枪管正抵在他的下颚，让方白巡被迫抬起头。 航卓冷笑着：“你以为我会对你这种人毫无防备？ 第20章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找到我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不会。”方白巡随口回答。 他无视抵在自己命脉的枪械，屈膝抬腿顶向航卓的小腹，长腿伸展将对方踹开，形势逆转，方白巡反剪住航卓的双手，枪械被踢开，而后将问题全部抛了回去：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的身份，针对主星的目的。” 声音冷厉，动作干脆利落，虎口扣在航卓的后颈，按着他向下压。 只听航卓闷喘一声，身体下意识抽搐一下。 只听方白巡森冷的声音和信息素一同逼近，将航卓瞬间压迫出浑身冷汗。 “登记名尤里琴科·航卓，十三年前出现在边境，此前消息空白，你的来历，目的。” 他还在释放信息素，语调清晰平稳，感受到航卓正在因为自己的压制而颤抖，自己干涸的精神力正在抗议，头疼愈演愈烈。 方白巡面前昏花。 但声音听不到任何异常，只是需要侧过头，闭上眼眉心紧锁，强迫自己专注，才能听到航卓咬牙愤恨的嘲讽： “跟着检察官做姘头的确有好处，不过你能查出来我的履历，却不可能查出我的来历。起码靠你的金主查不到！” “嗯呃！”方白巡手劲加重，脆弱的腺体被外力破坏，航卓满头冷汗。 还在嘴硬的讥讽：“呵，不想让我提你的金主？” 方白巡的精神力已经干涸到剧痛，他不能再继续使用释放信息素，二者同时耗空的危险不能赌。 于是掐着航卓的后颈，俯下身冷冰冰的话：“错了，我的人还查到，你在主星，有一份死亡记录。” “想活命就别动。”方白巡按住反抗骤然激烈的航卓。 …… “元帅，我们还有继续逃吗？为什么不回主星？” 一对小队护送着中间那个军区长模样的男人，发出众人的疑惑，“如果强行突破，我们有希望冲出封锁，联系外界，主星会来营救我们。” “不行，不能回去了，之前是我想错了，我想的太简单了。” 加西亚悔不当初，一路紧迫的逃亡让人头脑清醒，他终于理顺思路，脸色难看的摇头： “疯了，主星不会留下我了，我以为只要我什么也不知道，和他们保持距离，就能保证安全。但现在，我一定会被放弃——” 他的声音猛的顿住，惊悚的看着自己纷纷倒下的护卫，茫然四顾，心跳如擂鼓。 在缓慢倒下的尸体中，他看到逼近的一层层黑影，也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生命的最后，透过阴沉肃穆的黑影，看到人群中一闪而过的银白，圣洁，耀如星辰的光辉。 “我所效忠的，挚爱的帝国荣耀，祂如第一颗星，生命中的血液……效忠带来新生，背叛……” 加西亚的眼前浮现帝国圣诗。 “背叛则失去灵魂，祂将收回一切。” 死亡降临，如同清洗。 第16章一语成谶 格林洛泽一行人不靠谱。 从当初他们居然试图将自己送还给修恩时，方白巡就放弃了对这群人有所期待。 故而让他们查出航卓的来历后，方白巡头也不回的将一行人彻底抛下，跑路的时候谁也没有通知。 他晒着微薄的太阳，在温暖的光束中整个人镀上柔和不刺眼的金光， 半个月过去，第六军区依旧没有解除封锁，航卓已经彻底放弃短时间内能出去，每天悠闲的享受生活。 今天在方白巡午睡醒来提前躺在院子中，抢走了他晒太阳的好地方。 抢占不过半个小时，就被醒来后的方白巡提着肩膀扔了下来，自己在躺椅上铺了毯子，日光越来越冷。 边境的气候比起主星堪称恶劣，少了日光中的活跃因子，方白巡的精神力恢复的微乎其微。 第六军区的封锁依旧在继续，仍然没有搞到有利于方白巡恢复的药。 对此航卓的表示是，“活该。” “谁让他对付我的时候用了太多信息素，本来精神力就耗尽，全靠信息素撑着，过量使用信息素后精神域彻底枯竭，能第二天就站起来是他体质变态。” 精神力和信息素本质息息相关。 如果说信息素是一个人外化的特征，那么精神力就是他的灵魂，灵魂干涸后，修复极其困难，偏偏方白巡又在没有精神力支撑的情况下，释放信息素来压制另一个强大耐受的alpha。 结果可想而知，在听完航卓的解释后，方白巡自己先一步倒下。 足足昏睡三日，然后开始了休眠一样的日子，大部分时间懒洋洋的在各处昏睡。 第六军区仍然没有解除戒严。 航卓终于忍不住，走向姿态慵懒不见外，将自己赶走五分钟就眼看着要睡着的方白巡。 “你说要等的人呢，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戒严，着什么急。” 方白巡眼皮挣扎一下，放弃睁开眼，耐心的梳理体内贫瘠荒原一样的精神力。 效果聊胜于无，但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些。 “你这样一时半会也不是个事，万一到了易感期，没有精神力自我疏导，信息素有不能使用，岂不是要憋死。” 航卓幸灾乐祸的说：“最好的办法是回到你哪位金主身边，你的精神力一定的还能在他哪里找到残留，互相疏导很快就会恢复。” 虽然方白巡一直没有说。 但他猜测，对方现在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一定和那位检察官有关。 耳边一直有声音传来，方白巡闭着眼一阵烦躁，干脆将航卓打发走：“那人很快就过来，你去接人，把星洲暗中带过来，他哪里我要的消息。” “外面在戒严，我不去。” 他一口回绝，又忍不住好奇，和方白巡商量，“你已经知道我的来历和秘密了。现在我们合作，我总要知道你想做什么吧？公平一点，我们交换。” 方白巡拉长音调，煞有介事的说：“你是说……你的父母都来自于主星的秘密小队，却被主星注释精神控制类药物，试图改造人体，而你从中逃了出来这件事？” 航卓翻了个白眼，“我早就过了会被激怒的年纪，你用这个刺我没用，别想转移话题。” 现在自己的底牌到了方白巡手中，他不死心的蛊惑：“虽然我不知道这支小队隶属于哪个军团，但一定来自于主星区的高层，只要我颠覆主星腐朽，就算是成功报仇，你呢，应该和我差不多吧。” “我对主星区没意见。” 眼看航卓越来越激动，方白巡一盆冷水浇下去。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也不感兴趣。两个小时候记得联系星洲接头，回来的时候带薄荷糖。” “嗯？”航卓下意思问：“不吃巧克力了吗。” 问出口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方白巡带跑偏，脸色一黑，有些被使唤的不爽，他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太腻了。” 以及，“如果你能搞到药，那么不用带糖回来。” 他只是需要没有任何副作用，又能舒缓神经，让自己平静度过虚弱期的东西。 “你以前应该是个贵族，既没有对生存的谦卑，有没有对我这个同伴该有的友爱，贵族的通病。” 愤愤摔门离开前，航卓对方白巡在这里好不见外的行为，做语气凉凉的点评，“或者是那位长官对你太好，让你有恃无恐。” 他现在甚至好奇方白巡被抓回去后会发生什么，急于看好戏。 但离开后，眼前没了干扰，航卓皱紧眉头看向依旧戒严的天空，心中越发不安。 就在今天早上，一成不变的警戒线似乎开始松动了，军队井然有序的变更方向，虽然仍然密不透风，但似乎有危险在酝酿。 他不知道有变化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 第六军区已经被检察官一脉完全接管。 不同于各大军区受主星区直接管辖的金色利刃勋章，边境军舰有着独属于他们标志的，在金色利刃上点缀了一颗星的独立勋章。 那颗星代表束缚异兽的各大边境区。 如今森严肃穆，代表着边境区绝对秩序与稳定的军队接管第六军区，瞬间洗清了军区在加西亚治理下带来的浮躁气息。 精悍冷酷的一个个小队穿行其中，庄严的表情仿佛尺子精密计算过，静待半个月后，终于等来了他们的指令。 “首席检察官今天早上发出调令，第六军区就连一只蚂蚁也不能漏出去。” “将城区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回来。” “是找第六区的军区长加西亚吗？” “不不不……不止，据说是一个重要犯人，级别远高于军区长，副官大人提起时很重视。” 军区最严密的病房中。 菲林胆战心惊，极力克制着自己抹冷汗的冲动。 小心翼翼，格外紧张的请示修恩：“长官，您刚刚醒来，要不要再做个完整检测再出去，而且已经过去很久，特殊人员……或许已经离开军区。” 第21章 实在是，现在的长官看起来，有些不正常。 和从前隐忍的疯不同，他这次醒来后居然装都不装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憋在心里一个人发怒。 而是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要找到方白巡生吞活剥。 他勾起唇角，缓慢的侧过头看向菲林，“不需要检测，我现在感觉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我能闻到他就在这里。” 修恩气息阴沉可怖，却露出一抹餍足的森寒笑意，看得菲林竖起一身寒毛，整个人精神绷紧，大气不敢喘一声。 这次的特殊人员出逃，检察官醒来后的反应格外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像什么呢…… 像看着一汪清泉渴了多年的人，今天忽然决定放开手脚。而那个被觊觎许久，承接了这么多年隐秘的饥渴的泉水……一定会遭殃。 菲林为终于玩脱了的方白巡默哀。 方白巡有一点说得对。 修恩从前的确小打小闹。 等菲林离开后，房间内只留下修恩，他低低的笑着，满头柔软耀目的金发在身后乱颤，他忽然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抹去眼尾的水迹。 在体内感受到了熟悉的精神力残留。 是方白巡离开前留下的，为自己梳理过精神力的痕迹。 满意而病态，压抑到极致后忽然有了宣泄的出口一样，闭上双眼，近乎虔诚的专注感受体内的精神力残留，那是无比熟悉的感觉。 可惜上一次经历还是上辈子。 这种他经历过许多遍的精神安抚，是完整的方白巡。 是可以让自己毫无负担肆意发泄的，无需因为对方尚且无辜而自我隐忍……对自己有亏欠的人，“居然回来了。” “我很快就会找到你。”他站起身，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恢复了以往的冷酷强大。 对集结的军队说：“封锁第六军团所在区域，升起精神干扰屏障严格分隔每一个城区，我亲自，一个一个，用精神力来找人。” ……他要用自己强悍无人能匹敌的精神力，亲自覆盖一整个军区，只为了在一个几十万人和混乱的环境中，找到一个人。 大胆到疯狂。 从来不会有人用这种危险的方式浪费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越是外显，分散，就越是无限接近于崩溃，用精神力来找人，不亚于燃烧生命力。 众人内心哗然，默默无声吞咽干涩的喉口。 全城很快加重了戒严。 一批批精锐小队穿梭在城巷中，所有店铺，会所，就连最隐秘的自以为绝不会被发现的地下黑市，全部被封锁，所有居民在修恩发出命令后的两个小时内被严格管控，一时间人人自危。 极致的死寂令人不安。 航卓原本信誓旦旦这里绝对不会被封锁，但惊悚的发现，自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城区已经万人空巷，带着边境军队勋章的士兵森严强行镇压了整个军区。 而他紧张的穿行其中，敏锐的发现城区似乎被分成了一块一块。 他们的确是被密不透风的包围了。 手中星洲传来的消息也成了烫手山芋，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接应的时候对方显得那么紧张，拒绝了见面，匆匆传递消息后惊悚的离开，看起来格外不安。 回去后，他将方白巡要的消息连忙脱手，一边皱着眉问： “你让我见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不会卖了你吧。” “有可能，毕竟本身就是边境军的人。”方白巡首先含了颗薄荷糖，清凉的味道带着甜味直冲太阳穴，他这才勉强舒缓了些。 当初试炼，对方不愿意失去全胜率，于是方白巡干脆和他做了交易，二人平局后让星洲搜集些老家的消息，主要击中在这些年边境猎人和边境的变化上。 自己当时跟着修恩，问的又不涉及机密，星洲于是一口答应了。 “你要我去见的人是边境军的人？！” 方白巡向后躲了躲他崩溃的声音，“你为什么总是重复我的问题？” “完了完了，我原本以为他溜的这么快是因为戒严，现在看来……他不会已经去告发你了吧！” “星洲又不知道找的人是我。” 更何况……方白巡眯了眯眼。 直到现在还是淡定的觉得，或许修恩忽然戒严，要找的是军区长一类的大人物？他没道理忽然将军区翻个底朝天来找自己。 “那万一猜出来了呢！” “所以我让你去取的消息啊，”方白巡忽然笑眯眯的恐吓，“你实在担心，可以现在就逃。” 航卓颓丧了下来，浑身透着：我果然是被坑了的萎靡。 他回忆自己匆匆回来时看到的景象，再看方白巡，看好戏的心态变得苦涩了些，仿佛看到将死之人， “你最好祈祷这次找的人不是你，外面……有杀气。” 方白巡正在看星洲送来的边境消息，无所谓的“唔”了一声，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淡定的想，我老婆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凶残。 【作者有话说】 有封面喽~ 第17章前兆 第六军区被切割为一个个分区。 无数道屏障林立在各区域之间，不得进出与相互干扰，军队将边界严丝合缝的把守。 严阵以待的态度前所未有。 “究竟在查什么。” 居民诚惶诚恐。 在第六军区戒严半个月后，终于迟钝的感受到了不寻常，相互打探消息。 但所有人一致摇头，表示就连曾经疑似异兽出逃，排查异兽时，军区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盛况。 气氛太过紧张，人群几乎必然会率先崩溃。 方白巡冷眼看着人群被巡警们驱散，纷纷被赶回家去，身后航卓信誓旦旦绝不会被彻查的歌舞厅早在第一时间被勒令强制关停。 混乱的城区有一种荒诞的平静。 并非带来秩序，反而像死神瞬间裹挟这里。 这不是修恩的风格。 他双手抱臂靠在门外，路边还有东倒西歪的醉汉以及强行从歌舞团赶出来，但还没有恢复清醒的人，这些人正在被巡警捡尸，看起来是要集中关押。 “呜哇……” “妈妈，我的妈妈，你去哪了？” 有哭声自街角传来。 方白巡迎声随意的瞥过去一眼，发现是个孤零零的小女孩，五六岁大小，衣着简朴，但整洁。 他自对方干净的鞋面和双手掠过，眸光闪烁一瞬，无视了对方的哭声，继续抬头看着逐渐升起的屏障和天空中的巡逻舰队。 戒严程度堪比战备。 “呜呜……！妈妈！我要妈妈呜呜……” 方白巡思绪一滞，又看了一眼，这次看到的是小女孩头顶的皇冠发卡，很眼熟。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似乎是自己当初刚逃出来，在航站楼封锁时险些撞到过的小女孩。 没能登记申请外出成功？ 小女孩被打理的很好，估计只是走散了，那女人大概很快就会找回来，方白巡没兴趣插手，麻木的靠在墙边。 哭声越来越大，她站在街道中央，不远处是已经被哭声吸引注意力的巡警。 他们一边搬运烂醉如泥的醉汉，时不时向这边扫来，领头那人冷漠的看了小女孩一眼，带着麻醉剂大踏步走来。 ……来自检察官的最高指令，保证街道安静无喧哗，流浪者暂时关押，尽最大可能降低人声带来的能量干扰。 巡警视线淡漠的盯着自己的目标人物，距离五十米，二十米…… “小莉亚，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一个青年抱起目标小女孩，巡警脚步停下，皱起眉头古板刻薄的眉头，看向忽然出现的青年脸庞，见到对方温和无害的气质后，傲慢有所缓和。 多看了一眼青年俊逸深邃的黑瞳。 青年似乎这才看到巡警，诧异愣了一瞬，扬起笑意远远颔首，巡警自讨没趣的折返回去。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女孩揉着眼睛，被抱起来也不挣扎，语气软糯的问。 方白巡默默叹了口气，面对孩子依旧是温和宽容的模样，指了指她脖子上的项链，“这上面写“送给小莉亚”，不是你那是谁的？” “是妈妈送给我的！”莉亚开心了起来。 方白巡抱着她绕过巡警所在的街区，看到了莉亚项链上的定位装置，更烦躁自己多管闲事。 她最多再哭个五分钟，那女人就能顺着定位找来。巡警也并非一定会将人带走。 自己多此一举。 但脚步还是直到彻底离开巡警范围后才停下，将莉亚放在地上后交代：“你的母亲很快就会找过来，再遇到巡警就躲了躲，或者告诉他们你母亲的名字。” “在这里等着她。” 说完转身离开。 衣角却被轻轻的阻力拉拽。 麻烦。 第22章 他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天空，舰队正在排布。 “我害怕。”莉亚怯生生抓着方白巡的衣角，一张脸圆鼓鼓，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没有多少力气。 方白巡无声叹了口气，弯起眉眼，蛊惑人心的笑了笑，温暖深邃又没有攻击性，瞬间晃了莉亚的眼，她下意识止住哭声，瘪着嘴打了个嗝。 听到面前好看地像辰光一样的人，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 莉亚觉得，这人声线都是华丽而优雅的，像舒缓的乐器。 如此游刃有余，既没有边境的紧绷和荒芜，又不像直播中见过的主星大人们那样傲慢矜持。 “我给你变个魔术吧。”方白巡蹲下身。 他顺手抽出莉亚露出一角的手帕，指尖华丽丽的翻转几下，蓝花格布在他手中变得有了质感，绕过修长指尖，攥在手中示意莉亚， “吹一口气，”方白巡弯了弯唇角，“如果能说一句“爱哭的孩子想吃糖”那就更好了。” 莉亚看着他，迟疑的吹了口气，脆生生的重复，“不哭的莉亚有没有糖呢。” “哇！有的！” 她高兴的原地跳了起来，彻底破涕而笑。 只见张开的掌心中，手帕变成了小熊，憨厚的弹了出来。 而小熊怀中捧着一枚薄荷糖，和一颗巧克力。 “都是莉亚的？！”她瞪大眼睛问，“小熊也是莉亚的？” 尽管很喜欢，但迟迟没有取过，在等着方白巡的应允。 “小熊是你的手帕，当然是你的。” “至于糖……两颗糖吃光之前，妈妈就会出现。” 方白巡真切实意的笑了，目光不自觉的放地温柔，轻缓，眨了眨眼将糖果和小熊送给莉亚。 怅然的站起身，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沉重，心情复杂的摸了摸莉亚的脑袋，在她懵懂信任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他不能确定糖果吃完后，时间是否足够那个女人赶来，但已经等不及的要离开。 陌生环境中，尽可能不与路人产生二次交集。 也不知道莉亚正在缓慢小心翼翼的舔着糖果，延缓融化的时间。 …… “按照您的指示，第六军区一共被分为三十二区，这已经是极限了。” 菲林对眼前的图景触目惊心。 按照修恩的要求，为了尽可能的节省时间，每道屏障之间的距离被尽量拉远，这样一来，分区之间范围更大，最终划出极限的三十二块。 每一层区域，其中气味驳杂的居民个错综复杂的地势，都能耗尽无数的精神力也无法彻底覆盖。 但修恩看起来只是勉强满意。 “还是太多了。” 一个个找过去太慢。 但为了精准，只能用最稳妥的选择。 “开始吧。”他闭上眼，感受直觉，体内方白巡残留的精神力乖顺无害，还在尽职尽责的做安抚行为。 顺着直觉，应该先去去……“东方。” 与此同时。 方白巡在外面走了一圈，已经回到航卓这里。 东方升起的层层屏障中，目之所及之处，天地间仅剩能源作用时发出的莹莹蓝光。 一道道高墙像极了边境的穹顶。 他关上门的下一刻，院中的最后一缕阳光也被彻底遮蔽。 分明还没有日落，但温度已经照射不进来。 他伸出手，触摸空气中飘来的莹蓝光点，发现体内的精神力竟然随之被唤醒，有被催动着恢复的迹象。 “很精纯。”他皱着眉看向忽然飘起精纯稳定剂的上空。 而后将掌心的光点甩落。 神色凝重，不知道修恩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在升起能隔绝精神力屏障的同时在空气中大量散布能稳定精神力的稳定剂，药剂精纯到肉眼可见的地步，不计成本的播撒下去，竟然意外的能帮助自己修复精神力。 “你捡漏了。”航卓语调轻松的调侃。 “这种等级的精神力稳定剂，军区都不一定有大量库存，一定是检察官大人舰队的私货。” 方白巡却摇了摇头，对空气中的东西避之不及，直觉不能碰。 甚至向航卓要了能隔绝气体的防护服。 耳边能听到不远处军队踏入街道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耳中钢铁般震荡。 空中大片纯黑色的战斗舰和白色巡航舰在集结，蜂群一样，有序停泊在上空。 “来了？”航卓精神一阵，困惑的看着首先来到东方区域的大批舰队。 头顶遮天蔽日，压迫感让人心慌。 方白巡的视线则找寻着被簇拥在舰队中央，银白缀金，通体刘畅，集威严与华贵为一体的那架指挥舰。 修恩的专机。 精神力稳定剂越来越多了，甚至试图透过方白巡的防护服，直直的往身体缝隙里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是罕见的沉着。 “嗯，你的精神力太萎了，趁这个机会恢复一点吧，搞不懂为什么要穿防护服……”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白巡是脱了防护服，但却不是吸收空气中的稳定剂，而是紧迫的问航卓，“你这里有没有能提取精神力的装置，把我恢复的精神力全部取出。” “你疯了？！” 航卓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再提取你本来就不多的精神力，就算不死也会有终身受损的风险。” “那就是有了。” 方白巡直接销毁了星洲传来的消息，越过航卓一把拉上房门，关闭了这里所有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航卓眉心越皱越紧，“你到底想做什么？” “修恩从不做多余的事。” 他回身，消逝的光线中，身边只有莹蓝光点在飞舞，半张脸笼罩在棱花彩玻璃和莹蓝反射光中，高挺鼻梁将整张脸切割的冷硬。 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认真，“想要收下他的馈赠之前，先问问附加条件。” …… “报告总部！ 东方共七道屏障，居民已全部肃清，防线彻底封死，无人员进出，尝试出逃人员已全部抓获，等待下一步指示！” “……屏障东7-1已开启，检察官已就位，加强精神力稳定剂投掷，关闭所有干扰设施…… 总部回信，东7-1区无异常，准备重新封锁，前往东7-2。重复，检察官即将前往东7-2，请做好降干扰准备。” 白金二色的刘畅指挥舰落在哪道屏障上空，该屏障便被卷起紧锣密鼓的海啸，塔台和指挥中心严密调控。 为修恩提供最大的支持和保护。 他停在每一个屏障上空，闭上眼压榨体内的精神力，一一扫过静如死的街道。 ……没有出现。 ……还是没有。 ……没关系，下一个。 “东7-2检查完毕，检察官信息素失衡，东7-3紧急推迟……收到总部回信，检察官指示，东7-3照常进行……” “东7-3无异常……最新指示，跳过东7-4，东7-5，检察官将前往东7-6。” “重复，检察官将前往东7-6！请提前增加稳定剂，降干扰。重复！……” “长官，不能继续了！” 菲林握着舒缓剂，试图交给修恩，“再继续下去，您的身体会吃不消，趁现在没还有暴动，用舒缓剂睡一觉吧。” 修恩看也不看的越过他，登上专机前往东7-6，眉目冷肃，语气寒凉的警告：“不要再打扰我第二遍。” “那东7-4和东7-5……要放弃吗？”菲林私心希望他放弃。 且尽可能多的放弃更多屏障。 修恩仿佛听到了好笑的事情。 他心情忽然愉悦了起来，意味深长的看向左手边，远处，东7-6的位置，“事实上，其他区域，或许都不用找了。”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那里出现了我要的波动。” 或许，是方白巡忍不住做了什么。 方白巡一定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残留有他当初留下的精神丝，想要感受他的存在轻而易举。 挺拔洵美的男人再次被簇拥着进入专机。 金发下，眼底的幽深星河正在暗流涌动，所过之处皆被震慑的大气不敢喘一声，用暗含敬畏的余光注视他离去。 …… 事到如今，航卓忽然有一种死到临头伸头一刀的无所谓。 他百无聊赖的和方白巡搭话：“他们把整个城东方向好像分成了六份啊……” 继续抬着头数数，点着天空的屏障数了一个又一个。 最后确信道：“嗯，不错，我们是第六个。” 第18章赌你心软 头顶的舰队阵型也在变化。 “看起来快到我们了。” 身后迟迟没有人应声，航卓疑惑的转头找寻方白巡的身影。 “喂，你还活着吗？” 寻找几圈，终于在角落中捕捉到一团黑影，对自己的声音置若罔闻，不过微微晃了晃身形。 第23章 航卓意味不明的摇了摇头。 尽管不想承认，但的确，“是个狠人。” 强行抽离精神力本来就是危险不合法的手术，正常人都不会想对这里动刀子，可事实的方白巡所言。 万一有人真的要找他，精神力是甩不掉的身份编码。 所以方白巡选择抽出自己的全部精神力，将信息素牢牢封锁，又用了信息素模拟剂模拟出新的气息。 将自己唯一的身份编码也改头换面了。 现在人们尝尝将精神力比作灵魂。 灵魂有强有弱，但必须健康，完整。但方白巡缺选择抽离，哪怕并没有彻底毁去自己的根基，哪怕还留有微弱的信息素来维持精神力源泉不会彻底干涸。 这仍然是可以想见的痛苦。 航卓光是想想那种将灵魂连根拔除，整个人大脑神经一抽一抽，暴躁跳跃的钝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又向方白巡试探道：“你还好吗，确定这样能安全吗。” 航卓迟疑道：“我们不知道前面几个屏障内是怎么搜查的，万一有面部识别。” “不会有我的。”方白巡斩钉截铁。 却还是出于稳妥起见，又使唤航卓去找来了能遮蔽面容，并通过扭曲视觉，微微变更人眼下面容特征的遮面。 服服帖帖戴在脸上后，他无声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航卓看不到的角度扣紧桌面，这才艰难，为了忍痛浑身发颤，但平稳的站起身，语气如常，“走吧。” 表面上，没有露出虚弱的迹象。 于是航卓被唬了过去，惊恐的别过视线。 余光看到方白巡在向外走。 “去哪？” 方白巡打开门时，外面更多的莹蓝光点飒沓如流星，纷涌裹挟着闯入。 越过方白巡时，将他的身形打上冷光般，镀上一层蓝色调。 外面不知不觉黑透了，黑丝绒样毛茸茸的夜景下，稳定剂成了深海中涌出的发光海藻，漫天，遍海，天地偌大中，皆向他涌来。 他身上披着防护服，双手插兜低着头往在走时，抿紧唇峰缓慢的调整气息，就连呼吸不稳也不允许发生。 第一次张口时发现喉头绷的太紧，嗓音已经喑哑了。 第一个字还没有吐出就被他咽了下去，换了更冗沉的音色后说： “做手术的时候泄露了我的精神力，这里不安全了，换个地方躲躲吧。” “行，那你跟我来。”航卓无话可说。 他见气氛紧张，反倒劝说起来，“我数了数，东面数上我们一共七个区域，才刚查完两个，到我们这里的时候那些人应该也松懈了，说不定可以浑水摸鱼躲过去。别太担心。” “这次之后，我要休假几天缓缓心情。” 说完装模作伸了个懒腰，带着方白巡去往自己的“朋友”住处。 修恩自感受到了十分明显的精神力泄露后，直奔第六分区，军队一丝不苟的执行命令，暂停了原定的安排。 方白巡披着防护服出门时，正感受为了帮修恩缓解压力，更加强浓度的稳定剂。 他被航卓引路，眼前视线蒙上一层黑雾，怎么也甩不脱，方白巡忽然问道：“天黑了吗。” “本来就是黑的啊。”但是走出一段距离后，就到了有路灯的地方，“你看不到灯光吗。” 航卓有所猜测，伸手在方白巡面前晃了晃，“能看到吗，影响到脑神经——” “嘶！放手，没影响没影响，知道你没瞎……” 手腕被铁钳一样的大力攥住，方白巡凭直觉精准的钳制面前的黑影，一把甩落航卓的手臂，“别动手动脚。” 但视线的确已经看不太清。 上空有沉闷的嗡鸣声，屏障打开了口子，在方白巡模糊的视线中，仅能看清的是那一抹白金亮色。 鹄鸟一样流畅的机身掠过层层黑雾，化作方白巡眼前的优雅利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什么情况！” 航卓发出一声惊叫，不顾上方白巡不久前的警告，拽着他的小臂狂奔，“他们提前出现在这里了，我们先躲一躲。” 随着身体晃动，覆盖在方白巡眼前的黑雾团被晃的均匀，那一抹亮色也随之消解。 白鹄不见，眼前没有一抹明丽的颜色。 空落落的，方白巡忽然生出遗憾。 …… “区域内已全部肃清，稳定剂饱和，防干扰已经开启，没有任何正在运行的大型干扰设备。” “汇报长官，已达成指定条件！” 负责地勤的巡警和地面军队并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按照下达的要求处理好一切后，肃立战舰两侧等待检察官的指令。 满怀期待自己要接到什么令人心潮澎湃的大动作指令。 是有异兽出逃，还是解决叛乱…… “通知所有人集合，检察官要亲自检阅。” “啊？”上尉猛地抬头，但见到副官的沉肃的脸色后，连忙低下头，“是！” 很快，人群安静的被汇聚在各大街道，负责维持秩序的巡逻官在经过一家散发腐朽气味的歌舞厅时，捂着鼻子厌恶的唾弃，“底层淫窝。” 随机不耐烦的催促：“动作快点，这是你们这辈子也见不到的大人物……真不知道检察官大人为什么要见你们。” 余光一闪而过，看到一个披着防护服，低着头动作不急不躁的身影。 那人带着紧贴皮肤的手套，口罩遮住半张脸，脖子也被遮挡起来，整个人过于冷静从容。 一个气质很干净的人，没有人群中弥漫的混乱感，显得尤为突兀。 “喂，你！” 巡逻官皮靴一转，驱开人群靠近扎堆的几人，“为什么挡着脸！” “长官息怒，息怒，咳……他情况特殊，”航卓暧昧的示意一眼自己身边衣着妖艳的几人，将方白巡护在身后，低声向巡逻官讨饶：“行这一行的，身体受点损伤，怕污了您的眼。” 几个人顺势互相依偎在一起，向巡逻官胆怯的露出温顺表情，但怎么做都有挥之不去的风流气，有信息素轻佻的流连环绕。 巡逻官一愣，拧眉退开几人，冷声警告：“信息素收起来，不要打扰了来视察的大人。” 他继续指挥人群，严阵以待即将亲自出现在这里的修恩，忽然脚步一定，顿在原地神色肃穆的听着耳中传来的通知，神色瞬间变得狂热。 于此同时，街道的尽头传来了沉重有序的脚步声。 一排排的地面巡逻官在前面开阵，手持军队的最精密武器，身后是身上带着检察官一脉的独有勋章，周身气质更加铁血的边境军队。 层层严防死守中，簇拥中间那缓慢低空驶过的白金指挥舰。 人群瞬间哗然。 但也仅仅一瞬，就被巡逻官和卫队摄人的目光制止。 但凡指挥间经过的区域，每个人的身上似乎都被一股无所遁形的精神力所笼罩。 在经过方白巡时，他被这股强悍气息中，所残留的属于自己的精神力激地险些没能稳住气息。 好在十分微弱，他安抚住自己干涸的精神力后，微不可察的抬头看了一眼缓慢经过的修恩，心情沉重。 将精神力外放到这种程度。 修恩不要命了？ 巡逻官已经在无声驱散已经被检阅过的人群，方白巡也航卓混在他那些歌舞厅的“老朋友”身边，身处的位置比较靠外，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 “再等等，咱们马上就能走了，”航卓还在做作的进入角色，体贴的安抚身边几个妖艳男孩，“不怕，不怕，这是我们的检察官大人。” “别碰我。”方白巡被唤醒回神，拿开他的手。 视线仍然追逐着修恩离开的方向，虽然看不到对方，但从修恩所释放出来的精神力中，他似乎，感受到了太过紧绷后即将崩溃的迹象。 修恩究竟在做什么。 下一刻，方白巡猛地攥紧掌心，模糊的视线艰难分辨出，指挥舰似乎停下来了。 而悬停的位置，正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停留在自己离开前的位置，诚然哪里有自己残留的精神力，但着更无从解释，修恩准备这么多，只是为了来找自己？ 方白巡宁愿怀疑点别的。 比如，他问航卓，“你给主星区下药的事被发现了？” “你盼我点好。”航卓低声咬牙切齿。 同时收起对方白巡现在虚弱又可怜状态下的怜悯，转而嘲笑道：“就是来找你的，现在可以死心了，检察官大人要来灭口了。” 只见一路戒严，警卫固若金汤，接连检查了三个区域都不曾停下过的指挥舰，就这么稳稳停留在方白巡和航卓离开的那栋楼。 那扇缓慢打开的舱门内，先是再次涌出一排更冷酷的近卫，不可亵渎的军队制式白色礼服，胸前的勋章熠熠生辉，持有最精良的武器，拥有最高等级和最稳定的信息素……边境乃至主星区，修恩手中，无疑拥有最卓越的士兵和军官。 第24章 不过方白巡的距离和目前状况，只能看清黑沉沉的视线内，走出一排稍微明显些的白点。 忽然，白点让开一条道。 从中走出的身影他本该同样看不清。 但无理由的直觉告诉方白巡，修恩甚至心情不错，哪怕精神力使用到极致，哪怕身上的确有阴森森的杀意。 哪怕视线受损，他眼中的修恩只是一个看不出形状的白点。 却仿佛从风中传来了诡异的欣慰。 一把伞率先自舱门出现。 菲林侧身守在出口，低垂的余光中看到那道身影时，只觉得身边的空气似乎都躁动了起来。 人群细弱的嗡嗡声，好奇且崇敬，无数道灼灼目光落在修恩身上。 他恍若未觉。 抬腿踏在地面的那一刻，白手套微不可察的摩挲着指尖，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感知到的精神力源头，菲林也随之抬起伞面，露出被无数人好奇窥探的面容。 “这就是检察官大人……” 高贵触不可及，高挑洵美，看起来竟然姿态悠然，置身不断播撒的稳定剂中，整个人出离的平和。 他用近乎审视的目光在看向面前的高楼。 穿过曲折回廊，一层层蜂窝一样密布的定居点，楼群中空，有些延伸出可以勉强接触到日光的院子，但无论怎么看，都不过是贫民窟。 菲林时刻把守在修恩身边，精神高度紧张之下，确信自己从修恩口中听到一声嘲讽的轻嗤，“不惜逃走，只是为了躲在这种地方？” 菲林：“……？”所以觉得对方吃苦了吗。 您不是来抓人的吗！ 修恩微微侧目，示意身后卫队：“派人进去搜查，将附近一带封死，他还没走远。” 精神力的味道还很鲜活，勾着他忍不住露出餍足的笑意。 整栋楼被包围了起来。 修恩想象到这次的成果，自信绝不会出错，转过身扫视全场，注视人群，无声收拢自己的精神力，专注于身处的地带。 多亏了地勤提前封锁各区域内的街道，方白巡如果没能第一时间逃出去，那么只会被困在这里。 而新鲜的精神力告诉他……还没跑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迟迟没有结果。 第一批探查的卫兵没有待会任何有用的消息。 谨慎的看向脸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修恩。 在这期间，修恩已经将现场扫视了一遍又一遍，均没有自己要找的气息，空气中有残留的精神力，却找不到来源…… “长官，或许只是障眼法？”菲林迟疑的劝道：“先回去吧，外面不确定因素太多。” 第二批带着精神力检测仪的卫兵折返。 “发现了抽取精神力的装置，我们推测，空气中的精神力残留就是出自这里。” 他们打断了菲林的劝告的同时，也瞬间吸引了修恩的视线。 看清那东西的同时，修恩身上再也没有了最初的气定神闲，强行维持的淡定不再。 宝手套下青筋暴起，他绷紧的下颌几乎颤抖，接过那支残留有精神力的试剂瓶后。 “咔嚓——” 几乎不可撼动的材质就这么被捏碎，更多精神力彻底曝光在空中，修恩的怒火已经肉眼可见。 “他竟敢，宁愿冒着不可逆的风险，也要躲我？” “是这样吗？” “长官……”菲林再次尝试劝说，但修恩已经听不到。 一直以来强行稳定的情绪忽然爆发，白手套下渗出血丝，他甩落了掌心的试剂瓶，视线森冷执着，再一次扫视整个街道，精神力骤然加重。 这次，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被一股攻击力极强的精神力牢牢压制，已经有精神力薄弱者昏死过去。 人群生出恐慌的气息。 ……为什么据说公正受人爱戴的检察官，忽然看起来，像极了追逐猎物的鬼影，压制着他们的精神力毫不掩饰自己的攻击力，众人恐慌中，惊恐的发现自己即将精神力失衡。 修恩不知何时神色已经变得偏执，一遍遍，越来越焦躁的在人群中巡视，但始终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源头。 就连最精壮的士兵和军官，也渗出冷汗，有人的气味不受控溢出，现场变得混乱，不断有人昏厥…… “不好，检察官有失控的迹象，”菲林暗中也医疗团队通话，同时顶着偌大的压力，为自己注射一针稳定剂。 这才艰难靠近修恩，试图将他唤醒：“检察官大人，我们会继续封锁这一带，很快就会将人找出来，您必须先回去。” 但回应他的，只是越来越重的压迫感，精神力中染上雪兰的味道，无差别攻击每一个人。 试图撕开所有人的伪装，寻找人群中的目标。 “呜哇——妈妈！” 又有人倒下，还不曾觉醒精神力的莉亚不受影响，抱着被精神力逼得昏厥的母亲痛苦。 急忙扑在母亲身上时，怀中掉落一只小熊。 手帕叠成，仅需一根丝带稳固，丝带被绑成两边对称的蝴蝶结。 蝴蝶翼片与垂下的丝带强迫症一样的等长，为了让丝带能更好的垂下来，各自在末尾打了结，憨态可掬，摔落在地面时弹跳几下…… 修恩目光一定，阴沉沉靠近哭泣的母女，盯着那小熊愣怔许久。 卫兵率先一步有了动作，了然将那对母女与人群隔开。 “告诉我，”修恩歪了歪头，觉得面前的玩偶刺眼，一脚踩了上去了低头质问：“东西是谁给你的。” “呜呜……坏人！还我妈妈！”莉亚哭的更狼狈，惊恐的扑倒在母亲身上。 “咔哒。” 枪械抵在倒地不醒的女人身上，修恩抬脚踢开已经散开的小熊，半蹲在地上，很亲和的姿势落在莉亚眼中却仿佛恶鬼降临，森冷的阴影将她笼罩。 面前这个同样干净好看的人，却和先前遇到的好心大哥哥完全不一样，可怖极了。 “再问一遍，”他拨动保险栓，口中在问莉亚，但却抬头扫视全场，目光和信息素一起关注着每一个人的反应，“给你东西的人，在哪？” …… “他疯了吧。”航卓低声向方白巡转述，不能理解地说：“当街行凶，他不要自己的名声了？这样一定会被主星制裁，等着受处分吧。” “你看到了吗？他为什么要刁难一个小孩？” 方白巡自从修恩开始变得不对劲，人群被精神力迫害时，就异常沉默。 “听到了，看不清楚是挺麻烦的。”他闭上眼试图甩开眼前越发浓郁的黑雾，第一次承认自己视力受阻。 用很客气，落在航卓耳中却显诡异的语气说：“还有。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回去后我会尽量让他不追你的责，多谢。” 说话间，他摘下宽大的兜帽，缓慢取下手套，拨开沉默又混乱的人群。 在骤然戒备起来的警卫们即将开枪射杀的危险气氛中，淡定的闭上眼。 他放弃了就算睁开眼也看不清的视觉。 精神力冲破伪装，身上气息瞬间起了变化，用在稳定剂下缓慢修复的精神力和修恩遥遥对视。 “为什么要自毁？”他轻易看穿修恩忽然这么做的目的。 距离还远，但方白巡确信修恩能听到，语气平静地说：“别用这种方式赌我的心软，太幼稚了。” “嗖——”破空之声凛冽传来。 方白巡不闪不避。 那原本抵在女人身上，用来威胁莉亚的子弹。 由修恩一言不发，目光决绝的端起枪，毫不犹豫向他射来。 唇线平直，灰蓝色的瞳孔注视着那道射线，眼中印下流星残影，双眼一眨不眨冷静如诀别。 第19章按照惯例 如果问，方白巡不在乎什么。 他一时半会并不能直接回答。 在乎与不在乎本就是伪命题，关乎喜好憎恶的东西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比起以好恶出发，他多考虑利弊。 这么说的话，一切对自己不利的，他自认为都不该在乎。 比如给莉亚一个小熊，这不能带来任何好处，事实也给了他教训，让修恩有了发疯的出口。 那么这件事当初就不该做。 自己是不在乎莉亚的哭泣，和她昏迷的母亲的。 比如站出来，试图制止修恩的自毁行为，这件事更是毫无意义。 毁了自己即将成功的逃离，不亚于自投罗网的曝光在修恩的枪口下，在乎与不在乎的落脚点，究竟在谁身上。 他想要救的人既然不是莉亚与其母亲，还会是谁。 是本该按照上辈子的脚本一样，风光显赫过完任期后，回到主星继续加官进爵，以最年轻身份进入内阁的修恩。 是如果没有遇到自己，上辈子，这辈子，都该以最显赫的样本走下去，光明璀璨一生的修恩。 他不该调动这么大的阵仗只为了找到自己，不该在精神力不稳的情况下奔波，不该在大庭广众下失态，不该为自己的任期留在污点，更不该对自己态度暧昧。 第25章 “别用这种方式赌我的心软。” 说出这句话时，他其实并不能确定，修恩是否能分辨所指的对象究竟是谁。 ……“我当然知道。” 修恩开枪后，冷眼看到那道没有反抗的身体倒在地面。 他歪头笑着，耳后一缕半长金发轻飘飘吹落在唇角，悬停于若隐若现的笑意上，鬼魅又华贵。 赌赢了的酣畅逾越感让人头晕目眩。 莉亚母女已经由副官接管，安抚群众表示一切不过是做戏。而修恩站定在原地等待方白巡被带回指挥舰，缓慢收起枪支，低声似轻叹，“你对无关紧要的人当然不在乎。” “但我不是无关紧要，你欠我太多，不敢继续害我。” 仗着这一点，他赌赢了，成功以自己的前程赌方白巡会出现制止自己。 “这并不可悲，你会觉得我不成熟。但我会说，别嘴硬了，你在乎我。” 他抚摸过方白巡昏迷后苍白的脸，白手套之下，指尖还在不受控的痉挛，但自方白巡出现后，他暴乱的精神力奇异的平息了下来。 …… 子弹穿破皮肤后，方白巡在视线彻底消失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被耍了。 这是麻醉剂。 若隐若现的舒缓气味将方白巡唤醒。 昏迷前的记忆瞬间回笼，无尽的心累让人泄气。 他甚至不用挣扎着睁开眼，就知道自己身处什么环境，身下的床带着修恩刻意释放出来的味道，尽管浅淡清冽，闻起来让人生不出反感。 紧随昏迷前的记忆传回的，是托在掌心的轻柔触感。 与自己清浅接触的另一个掌心干燥，微凉，克制不带情欲的捏着自己的指尖。 如果提前有人告诉方白巡，自己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的会是修恩温柔的在为自己修指甲……他惊悚的闭上眼，宁愿自己继续昏睡下去。 方白巡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时，第一时间再次躺平在床上，面无表情闭上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但那一瞬间的注视还是让修恩捕捉到。 “我问过了医疗团队，你为自己抽取精神力的做法愚蠢又鲁莽。”修恩的声音飘来。 他头也不抬，慢悠悠的吹了口气，继续用锋利能刺穿异兽的匕首，在方白巡指尖比划。 随手将发丝撩在耳后，自顾自的说：“但好在我身上还残留了你的精神力，干脆输送给你一切，现在稳定下来了吗？” 无人回答。 “嘶……” 指尖的刺痛强迫方白巡不再装死。 他试着抽回手，但没能成功，只好侧身半睁着眼，将自己颓丧的埋在枕头中，视线耷拉在自己的食指指尖上。 一道清晰的血痕。 “回答我。”罪魁祸首抹了一把匕首，仍然头也不抬，淡定的问。 方白巡觉得嗓音有些干涩，猜测自己睡了很久，顿了顿才问：“你问了什么？” “我不介意你偶尔的装傻。”他很是大度。 在方白巡指尖上的血线汇聚成珠之后，俯下身含在口中，抬眸看了方白巡一眼。 目光冷淡，纤长的眼尾却上调，视线侵略一样掠过方白巡装傻的脸，浅色唇瓣染上了一抹血迹。 唇色一下子饱满了起来，色气的做出吮吸的姿态，仍然目光直勾勾盯着方白巡，似乎在暗示什么。 随即卷走血珠。 指尖上神经末梢所感受到的细微触觉一路火花带闪电的传入血管，触感温软滚烫。 他心中一颤。 方白巡眼皮不受控的抖了一抖，看到修恩神情专注的吐出指尖时，喉结无声滚动，身上无端的发热，指尖湿漉漉，站了修恩的涎水，他可以无比情绪的回忆起舌面擦过皮肤的湿滑触感。 看到修恩慢条斯理的包扎自己刺出的血线，又耐心的问了一遍：“告诉我，精神力稳定下来了吗。” 说话间，已经将方白巡的指尖缠上绷带，又轻缓的拾起中指，继续打磨指甲，但寒光闪烁的匕首怎么看都像是威胁。 起码方白巡确信自己的食指，是修恩的警告。 为了保住中指，他坦然道：“没有恢复完全，我能感觉到你的精神力在我体内不太老实，像是在求欢，你最近易感期？” 岂止是不老实。 修恩的精神力在他体内肆无忌惮的游走，轻佻的勾着自己的精神力，欲求不满一样时刻缠在自己的精神力之间贴贴蹭蹭。 像是有了主人的情绪。但方白巡很快否了这个念头，修恩怎么会让自己的精神力这么“不知廉耻”。 “呵。”修恩不置可否的哼笑一声，“你觉得是那就是。” 话题越来越诡异了。 方白巡看不出修恩的情绪，懒得探究，提醒修恩：“指甲打磨的太短会不方便，我接触重物的时候会疼。” 修恩用匕首削去了他本就修建得到的指尖，现在已经露出甲床，稍稍被外力接触都会有微弱的刺痛传来。 “短吗？我觉得刚刚好。”修恩语气愉悦，“你以后没有机会接触重物。如果不是心疼你，我其实可以考虑打断你的腿。” 他岁月静好的坐在床边，说着阴恻恻的话。 室内的模拟自然光柔和扑了一层，在修恩身上镀下金光，美丽，恬淡，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温顺，但无端有摄骨的寒意丝丝飘来。 现在方白巡的确看出不对劲了。 透过平和面纱，看到了偏执盯着自己的一双眼。 方白巡再次无声吞咽一次，老老实实任由修恩让自己的指尖全部露出甲床，他满意的托着方白巡的掌心欣赏接过，带着白手套的指腹摩梭着方白巡手背上微微隆起的青筋。 一下一下，若有所思，垂下眼帘落在方白巡的手背上打量，有无形的毒蛇在他的手背游走。 方白巡忽然开口，“挑断肌腱可以修复，但会很不方便，如果你不嫌麻烦照顾我，那么我不介意。” 彻底放弃挣扎的配合修恩发泄怒火。 他甚至希望修恩再激烈一点。 现在的修恩看起来，有点憋疯了的意味，方白巡宁愿修恩直白的表达不满，而不是用现在这种诡异中带着暧昧的态度。 修恩赞同的点点头，居然在认真考虑，“再考虑吧，等你的精神力恢复了后，为了防止你逃跑。我的确该做点什么。” 说完微笑着问方白巡：“我说的没错吧。” 方白巡简直毛骨悚然。 他按着床单试图起身，但忘了指尖被修恩迫害过，顿时一阵钻心的疼，正疼得皱起眉心时更惊悚的发现，修恩居然弯起唇角笑出声，“需要我帮忙吗？” “……不，了吧。”挺瘆人的。 然后看到修恩笑容不变，脸色却阴沉了起来，意味不明的扫了一眼他受过伤的食指，“确定吗。” 方白巡顺滑的伸出手，搭在修恩手上，“多谢长官。” 他心满意足，对自己的杰作越看越满意，闻言甚至眉眼含笑的问：“怎么不叫宝宝了？” 顺手搀扶着方白巡的腰，掌心也只是握着他的手腕而避免触碰到指尖，动作的确是体贴的，没有方白巡想象中的为难。 于是方白巡隐晦的扫了眼他的脸色，配合道：“宝宝辛苦了。” 下床后才发现，床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排小熊，等长蝴蝶结，末尾规规整整打了结，一排整整齐齐摆在床尾，温馨且柔软。 “喜欢吗？”修恩留意到他的视线，唇角弧度更大，惊人的明媚，“抱歉毁了你送给孩子的，我看到会有些不开心，本以为你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举动。” 的确多余。 方白巡收回视线，继续顺着修恩的话头：“嗯，以后不会了。这次辛苦宝宝来找我，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修恩捏着他的指尖温声提醒：“太假了。” 而后放下手，落座后无处安放的长腿只好交叠，白手套紧贴皮肤，十指交叉落在身前，侧目看向墙上的那排照片。 微笑着回忆道：“按照惯例，你每次逃跑我都要留下些纪念，上次实在太生气以至于忘记了，今天一起补上吧。” 方白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发现是自己第一次醒来，被修恩从垃圾星捡走后，当初困惑过的那些照片。 墙上分明都是修恩的奖章与荣誉，但却突兀的夹杂许多没有任何信息的照片，大多是星云，少数是具体的景象，有星球地表，有破败飞行器，以及无数看起来……很适合隐姓埋名的地点。 “这些都是你每次被找到时的地址。”修恩解释着。 他抬了抬下巴，“相框翻过来，是你被抓到后留下的纪念，我很喜欢这样的仪式感。” 一个个相框被方白巡翻过查看。 的确是自己的字迹。 有些是随口一句吐槽，例如“飞行器太烂，被追上了；” “藏匿点的叛徒把我卖了；” “修恩长官狗鼻子；” 第26章 “又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 “……” 更多的，不过是随意一个涂鸦，画修恩身上的徽章，画一个生气凛然的金色大猫，画自己在逃亡途中见过的植被，晶石…… 每一张的右下角，都被修恩郑重的记录了时间地点，触目惊心。 “你手中的，是第二十一次，”修恩在后面看着，见他打量每一张相框，再次回忆：“星元7600年，新世纪之年，我原本打算带你去主星看星云庆典，但你跑了，很可惜。” 语气中却没有多少可惜的意味，但很快方白巡明白了他并不遗憾的原因。 修恩身体前倾了些，微笑持续扩大：“那次你跑了两个月，虽然的确很久，但我其实没那么生气，我生气的是你在外面受伤了。” 他神色骤冷，似乎再次看到自己找到方白巡时对方的一身伤，连带着严厉的警告方白巡： “所以我自作主张联系了你的旧部，首领似乎叫……格林洛泽，我告诉他们那是我做的，以后如果再帮你逃跑，下场只会更严重。” “所以……”方白巡懂了。 “是的，”修恩点头认可，“所以他们才会主动将你送回来。” 不止有相框。 方白巡的视线扫过房间，看到那些和冷静房间不相衬的摆件时，也能一一在照片中找到对应物。 “这些同样是纪念品，不过不重要。” 修恩淡淡收起笑意，示意方白巡看向自己准备好的两幅新相框，“为今天和上次一起留个纪念吧，这是我找到你的五年间，你第四十三次逃跑未遂。” “写点有意义的。”他意有所指，“这两次对你来说应该是新的开始。” 第20章温柔假象 从醒来后，方白巡就意识到这次修恩的确在生气。 他没有问自己被带走后的任何问题，不问修恩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一力顺着对方，维持艰难的稳定。 墙上多了两幅相框。 一张是方白巡自己当初腰间受了伤，昏过去后被修恩截下来的画面，挂在墙上明晃晃的嘲笑方白巡。 画面中，自己简直狼狈。 另一张，却是修恩捡回来的小熊。 “你连孩子的东西都抢啊，”方白巡写好后，没有拿给修恩看，自己主动为修恩挂上他的“战利品。” 一张张全是自己堪称辉煌的败绩。 他打量着照片，啧啧称奇。 修恩：“只是借来拍张照片，已经还给她了。” 不过是拆开后将蝴蝶结带回来了而已，还给莉亚的，只是手帕形态。 “走吧。”修恩起身，示意方白巡跟上。 他还没问去哪，开门的一瞬间看到外面居然站着守卫，对二人的出现并无动容，只是肉眼可见的更紧张了。 方白巡只觉得，自己被紧紧盯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人看到眼中，且反复分析。 彻底落入修恩手中的猎物。 他很好的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享受猎物被全盘审视的透明感，被修恩代入了医疗仓。 另一面，是远程问诊的医疗团队，室内则只有方白巡与修恩一人，对方似乎打定主意，时刻亲自监管，且浑身透出来的心情始终不错。 “没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吗。”修恩忽然开口。 方白巡：“你指的是什么。” “从上次被抓到一直到现在，你难道没有好奇的东西，而且我很想知道你这次决定离开的动机是什么。” 修恩的确好奇至极。 甚至在他昏迷的时候自问过无数遍，自虐一样回忆起从前，确信方白巡利用起自己的时候毫不手软。 为什么这一次要放弃能接近自己的现成机会，忽然要走了。 他觉得荒谬，说话时忍不住带刺：“忽然决定想要做好人之前，不打算还清楚从前的账吗，还是说一走了之就能摆脱从前的亏欠？”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眼里从来看不到别人的感受，想留就留下，想走同样如此轻易就能决定离开。” 所以这一次，他不会再给方白巡擅自离开的机会。 方白巡：“……什么？” 他即将躺在医疗仓经历体检，自己合上舱门前，怪异的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幽怨的修恩。 自己从前要逃，难道不是因为修恩紧追不舍？ 至于现在，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再次接近修恩达成目的的想法……他直觉这个原因不能深究。 只能借口告诉自己，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了。 据格林洛泽找到的消息，前世似乎仍然另有隐情，自己来查更方便。 上辈子复仇之后自己选择结束生命。 他查清楚埃斯蓝茵的覆灭并非战略失误，而是皇室的针对，死前解决了皇室大多数人，此后再无念想。 拉着最后一个皇室继承人卡洛斯一起死在修恩面前。 回忆上辈子，他隐约看到修恩崩溃不顾一切的赶来，至死……或者说至今，不知道究竟是为了悼念被自己浪费的年月，还是哭卡洛斯。 那是一个有着白铃兰信息素的皇子。 修恩似乎，上辈子一直对这种植物。 但这辈子似乎一直没有见过这种植物的存在。 方白巡隔着体检仓问起修恩：“长官有喜欢的植物吗，花？你的房间看起来很单调。” 声音发闷，隔了一层，若即若离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 修恩神色一顿，垂下眼藏起一闪而过的郁气。 他不愿提起，只含糊说：“你应该知道的。” 那就是自己从前知道过了？方白巡淡淡点头，明白了，“喜欢的人？” 那自己前世的确有些抱歉，毁了他的人，还毁了他的花。 肉眼可见的，修恩的脸色瞬间垮起，摆明了不愿意多提的一起。这时体检也恰巧完成，医疗仓自发的打开舱门，让方白巡可以离开。 他扫了一眼数据，发现还算稳定，暗中挑眉感慨恢复的真快。 但修恩这次却主动将方白巡支开，自己和对面正在分析身体数据的医疗团队说了些什么。 他只能隐约听到“芯片”，“限制距离”一类，以及医疗团队们一个比一个不赞同的脸色。 …… “我的身体为什么恢复的这么快？” 这不合常理，自己强行取出大量精神力，体内一空，就算有来自军队的医疗团队也该虚弱很长时间。 修恩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 二人此时距离体检已经过去半日，修恩几乎无所事事，居然罕见的一整日都没有出门。 大概是有自己在旁边守着的原因，修恩大发慈悲拉开了窗帘，有柔光飘进来，取代了室内自然光。 两个人就这样靠在沙发上，一抬头，能看到一排毛绒绒的小熊乖巧静坐，背对着二人，时不时有丝带飘到后面。 落入方白巡眼中，白色丝带轻晃，牵慢了柔光播撒的进度。 除了修恩漫不经心翻页的纸张声音，和搭在方白巡身上，时不时微弱翘动一下的双腿，几乎感受不到外界的存在。 他第无数次试图拿掉修恩搭在自己身上的腿。 对方就在沙发末尾靠着，姿态罕见的慵懒，柔软长发随意枕在脑后，眯着眼晒太阳的样子像吃饱喝足的大猫。 除了会在方白巡试图离开时凉凉的扫过来一眼，除此之外，画面温柔缱绻。 其中困惑和惊悚无法与外人倒也，只有方白巡自己知道。 偏偏修恩似乎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甚至在日光变浅后，翻了个页的功夫，微凉的脚尖在他身上蹭了蹭，试图寻找热源。 最终定格在腹部，一面专注的翻书，头也不抬的试图用脚尖挑开衣摆，踩在方白巡的腰腹处暖脚，肌肉初初接触到凉滑的脚尖时，方白巡被激的下意识收缩腰腹。 修恩恍若未觉，缓慢的接上话题：“想知道你的精神力是怎么恢复的？” 他忽然没那么想知道了，“不方便就算了。” 向后滑了滑身体，舒适的靠在软枕上，垂眼看着修恩的双腿追过来，继续十分嚣张的落在自己身上。 内心有些惊讶，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种走向的。 “问都问了，有什么好收回的。” 修恩瞥过来一眼，放下书笑了笑说：“很简单，就像你当初对我的那样，把我的精神力分给你，你醒来的时候应该感受到了才对。” “哦，对了。” 他看出方白巡的疑惑。 继续弯着唇角解释：“不过你伤的太重，我还安抚了你的信息素，你差点咬了我，这笔帐同样算你欠我的。” 说话间，修恩已经撩起头发，别过头为方白巡展示颈后浅浅的牙印。 两点尖牙的齿痕几乎刺破皮肤，但好在没有真的刺入，方白巡无声松了口气。 alpha和alpha的结合后来被发现并非不可，但那需要大量的磨合，上辈子花了很久，而这辈子他不打算再开始一次。 第27章 修恩还在逼近。 他曲腿踩着方白巡的小腹靠近，表现出来的亲昵让方白巡看不懂。 早上还在威胁自己，现在又示弱一样赖在他身边，收起一身冷锐的尖刺，堪称温顺。 凑近方白巡笑着问：“不过你的信息素还不稳，需要我帮你缓解了，你想要咬我的时候看起来很着急。” 同时脚尖暗示的向下滑，轻缓的踩着，落在逐渐收紧的下腹。 再向下… 方白巡脸色无动于衷，深深的看了修恩一眼，撞入一双流连瞳孔。 一双灰蒙蒙的灰蓝瞳孔几乎看不到自己的倒影，在方白巡面前铺开一副染雨的星空油画。 修恩持续一下一下撩拨的踩着，觉得现在有意思极了。 他很好奇，方白巡还要演到什么时候，那是会是什么反应。 近乎狩猎的趣味甚至盖过愤怒与自怜，他现在先赢了一步，只要留住方白巡，那么自己就能一直赢。 留住他的人，弥补那些空缺，然后…… 然后让一切回到应有的样子。 “要吗？”修恩仿佛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方白巡面无表情握住他的脚踝，直接抱起修恩，将他整个人挪远了些。 “不用了麻烦宝宝了，我觉得已经恢复的很好。” 他甚至有一种逃离的冲动。 但现在就连家中也有了守卫，危险和时不时突兀的暧昧竟然显得融洽，仿佛有无形的蛛网步步紧逼，背后是忽然神智不清醒的修恩。 自修恩处传来一声轻哼。 他不再纠缠，起身去了办公桌，等候许久的边境各大高官正在不远处的办公室严阵以待。 皆注首席那个空位。 检察官缺席不是一次两次，好在大部分时间都能接上视频会议，虚拟成像同样给足了众人的压迫。 只是像今天这样，连面都不露，只用声音参会的次数还是少数。 终于接通，众人松了口气，检察官大人好歹没有任性的旷会。 他们深知修恩的风格，不敢多说废话，开门见山的凝重道：“找到加西亚了，他玩忽职守，已经畏罪自杀。” “并，主星传来消息，为调查加西亚渎职与边境突变升级一事，将派一位皇室继承人，卡洛斯阁下前来边境区监管彻查。” 第21章咬人狂魔 “帝国与最古老的恒星长存。” “至高神圣的帝国皇家标识，则摘取自天际最明亮的亘远光辉。” “与效忠的子民永不灭。” - 会议室中，众人面前出现一张投影，那人银发齐颈，身姿优美修长，当投影动起来，脸上与生俱来的傲慢则变成了亲和的微笑。 边境高层多多少少也在盛大节日时参加过来自皇室的宴会。 对面前这位刚刚成年不久的皇子并不陌生。 虽然是个omega，但无论是受宠程度还是展露出来的亲和力，都极受民众爱戴，是继承人候选之一。 对于边境效忠修恩的官员们来说，皇室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首席检察长所出身的艾尔斯莱特家族历史悠久，作为主星区掌管军队实权的家族，向来有与皇室联姻的惯例。 艾尔斯莱特这一代的适婚者中，修恩无疑是最杰出的一位。 他们各自观望首席空缺的位置。 有些好奇长官对皇子的到来是否有期待，也好根据他的态度，来决定招待皇子殿下。 边境自成一体，非首席应允的情况下，许多权利就连皇室也无法染指。 这是曾经皇室在边境抗击异兽失利时，艾尔斯莱特们用善战的血换来的特权，天生金发，容颜俊美的古老家族，冷酷决绝的接管了彼时混乱失序，即将沦陷的边境。 如世纪湮灭时陡然升起的一颗星，落地于荒芜，重建秩序。 此后成为边境唯一的主人。 方白巡听到了会议的内容，只是一时无法从他一成不变的脸上分辨出对消息的好恶。 但还是凭本能的察觉到，修恩听到消息后似乎在走神，双眼微不可察的垂下片刻。 在想哪位小皇子？ 他侧过身，反倒是和修恩方才一样的姿态，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若无其事的打量修恩的脸色。 看着看着，头脑袭来困倦，自己也开始走神。 从前在主星，经常会见到那位小皇子。 彼时修恩在边境如鱼得水，拒绝了内阁和议会的邀约，毅然留在边境继续第四年的任期。 自己也是从那时开始接近修恩。 但第一次见面，其实的确是意外。 太狼狈了混乱了，和自己计划中的徐徐图之完全不一样，他甚至以为接近修恩的计划会就此失败。 …… 极尽奢华的主星宴会，为迎接边境现任检察官，修恩阁下回主星继续任期的述职而举办。 边境首席检察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主星各家族，以皇室为代表，举办了一场庆功宴会。 宴会全程有守卫严阵以待，但不暇有人浑水摸鱼，无数盯着他的竞争对手时刻关注修恩的动向，目的各不相同，光彩不光彩皆有。 这次的不算光彩。 “咔嚓——” 角落中两道让人牙酸的声响，被折断手脚的人连呼救都无法发出，就这么被轻易解决。 但作祟之人被解决，危机却并未就此消解，角落中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原本清冽的雪兰已经成了压迫力十足的攻击性气体。 方白巡察觉到修恩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一路顺着他消失的方向追来。 他此时在主星区扮演技术顾问，一早就混入了隶属于内阁的信息研究院，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 不过是正常参加宴会。 只是这次听说会从边境回来一个年轻有为，大概率前途无量，且风评很干净的议员，下意识试图靠近，为自己多开辟一条路。 且这人手握军队的权利，自己想要查往年资料，接近修恩的好处有很多。 原本只是打着结交的目的接近修恩不错。 “阁下？”方白巡靠近角落，试探问道：“我听到这边有异动，阁下还好吗。” 说话间，已经察觉到不远处浑浊浓郁的气味，他谨慎的靠近，首先看到的是倒地昏迷不醒的一个少年。 破碎的酒杯和撒了满地的酒液，香醇甜酒却盖不住自修恩身上溢出的，近乎失控的雪兰信息素。 冷属性信息素此时炙热起来，察觉到方白巡的靠近之后，猛地抬起头，他对上一双凶戾逼人，被算计后下意识防备一切的双眼。 顿时明白了眼前的景象。 倒下那少年手中还握着酒瓶，他给修恩下了药…… 俗。方白巡忽然头疼。 自己撞上了俗套的戏码，来的不是时候，现在的修恩可没有让自己结交的可能。 他观察两眼修恩的状态，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就算不清醒成这样，居然还能露出愕然的表情，惊讶中带着……深深的怨怼？ 其中情绪之深重，让方白巡脚步一顿。 在这样的目光中进退不得。 艾尔斯莱特·修恩，不会是将自己看做下药之人了吧。 他试图解释，远离那倒在地上的少年，缓慢退后时惊诧于对方的惊人样貌，即便是在富丽堂皇的主星，贵族们大多自带雌雄莫辨的华贵之美中。 修恩也是独一份的惊艳，却不见贵族身上那股糜烂的阴柔气息。 是一个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个强大的alpha的，五官转折明朗，大概是常年身处边境那样的紧绷肃杀环境中，他气质锐利，太过生人勿近的冷硬气质压下了与生俱来的，堪称艳丽的美貌。 若不是现在的修恩正处于被下药后的虚弱，方白巡也不会轻易为他得出这样的第一印象。 比起貌美的脸，艾尔斯莱特·修恩给人的第一印象应该是个军人才对，一味的惊艳对他来说……方白巡甚至觉得，是对这位阁下的亵渎。 “回来。”修恩本该神志不清。 但开口的语气堪称平稳，哑声不容置疑的叫他，表情阴郁偏执，直勾勾盯着他，“你又想去哪。” 完了……方白巡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熟稔的语气和理所当然的态度，自己果然被认错了。 他持续退后：“阁下中药了，你现在信息素不稳定，在不解决会进入强制发情，如果你能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找到你的部下暗中送你出去。” 分毫没有理会修恩的要求的意思。 但试试告诉方白巡，不要试图和一个不理智的人讲道理。 尤其这人位高权重，说一不二。 没有耐心。 且粗暴…… 他眼前一花，退后的动作被迫止住，因为修恩已经动作迅捷的追了上来，单手扣住方白巡的脖颈，开口时的语气藏着深不见底的恨意。 “你又打算离开多久？” 第28章 方白巡：“检察官阁下，您冷静一点，我只是路过。” 他身上没带能为修恩舒缓的药，只能尽力安抚说：“这里没有外人，我们两个alpha不会受太大影响——” “呃！”下颌处传来剧痛，修恩已经红着眼贴近，撕咬他的皮肤。 以及，慌不择路的找寻着腺体的位置，甚至放出更多信息素，试图逼出眼前之人的味道。 “我不是omega，阁下冷静一下。”方白巡皱起眉，被修恩推得连连后退。 这未免也太出师不利。 他不悦于现在混乱的局面，但被修恩不理智之下的大力钳制的不便反抗，脖子被扣住，方白巡稍稍一挣扎修恩就会蛮横的收紧掌心。 他很快呼吸不畅。 这事二人已经脚步凌乱的来到墙边，方白巡借机脚步一错，趁着修恩没有防备，一把将他反按在墙上，自己则曲腿制住修恩双腿。 就连修恩作乱的双手，也被方白巡直接扣在身后。 他试图躲过修恩就算这样，还坚持贴过来撕咬的尖牙。 “阁下，呃……！斯尔斯莱特！” “别躲。”修恩贴着他急切的喘气，神志不清，呼吸都是炙热的，“又想一走了之对不对，你还没有给我一个交代！” “认错人了吧你！” 方白巡悔青了肠子，不断撕下毫无章法，只一个劲贴着自己咬的人。 他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要是再不摆脱修恩，身上的信息素也在受修恩的影响，不可避免的躁动起来。 方白巡渐渐的浑身发热，喘气声也越来越大，不可思议的看了修恩一眼，眼底甚至有惊悚的意味。 两个人都是alpha，就算被影响也该是相互攻击，为什么会是发情的征兆。 好不容易盯上一个各方面都完美的接近对象，他没兴趣把自己搭进去！ 于是也顾不得会不会伤到修恩，直接释放自己一直以来隐藏的强悍精神力，和信息素一起陡然爆发，将修恩牢牢按在墙上。 修恩脸贴着墙，还在急喘着气，目光狠毒执着的盯着他，“放开我，再一走了之你会后悔的。” “我来找你已经后悔了。” 方白巡不和失去理智的咬人狂魔计较，捂着被啃的满是牙印的脖子和下巴，吸着冷气试图销毁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却不料，修恩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铁了心要留下他，竟然不惜触发身上的信号。 当即，整个宴会气息一致，所有或明或暗的卫兵警戒起来，方白巡看着宴会厅陡然升起的防御，不可思议的看向阴恻恻朝自己笑的修恩。 “你怎么就说不清呢，”他有些崩溃，想让修恩看清楚，“给你下药的人还在这躺着！” “你留我有什么用啊？” 他简直冤枉，后悔自己没有调查的更仔细就试图接近修恩。 但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 有卫兵顺着修恩发送警告的位置找来，自己不能就这么被发现，而若是留下修恩一个人在这……这人不理智之下谁知道会做什么。 方白巡无奈又心累，拖着修恩藏在暗处，艰难保持着礼貌，“不知道阁下的私人卫兵多久能过来，将我们带走。” “很快，”他难耐的喘着气，势在必得盯着方白巡，露出的在意让人看不懂，“不想被主星彻查身份，你现在只能和我一起离开。” 方白巡心中一突。 很快语气平常的说，“我只是普通研究员，身份没什么好隐瞒的。” 又看了一眼既思维正常又绝对不清醒的修恩，好心提醒他，“我和阁下躲起来，是为了避免你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 第22章原谅你了 自那之后，虽然开端不美好，过程不和谐。 但莫名的，修恩似乎是觉得将自己这么一个见过他狼狈模样的人留在主星有风险。 在述职继任，再次回到边境后，将方白巡也从研究院带去了边境。 且抗议无效。 乃至后来为什么忽然决定专心攻略修恩，以及是如何将人莫名其妙拐到手，方白巡粗略回忆一遍。 发现复盘无意义。 视觉终究是漫无目的的落回了修恩身上。 长久的注视将带给人爱与被爱的强烈幻觉。 尤其他需要以爱的假象，将视线落在修恩身上后，催眠一样暗示过自己许多年。 视线中的习惯一时间难以改动，他盛满对方的目光轻缓的飘过去，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满是使人迷醉的专注。 修恩硬生生将会议延长了一倍。 官员们在对面胆战心惊，互相对视一眼，为这忽然加长且无实质内容的会议所困惑。 大气不敢喘一声，坐立难安的低头假装在做事，殊不知修恩觉得他们的呼吸声太吵，早已关了这边的信号。 五感所觉，仅剩来自不远处没有任何意义的视线。 仅仅是被看在眼中，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已经足够使人心安。 官员们早就坐不下去，数次欲言又止想要试探对面究竟还在不在线，手中简短的会议纲要已经研究出了花。 终于被一声大赦的，“可以了，安排迎接皇子殿下。” 他起身离开，放缓脚步来到强烈视线的源头，对方已经在无聊的等待中睡着。 精神放缓后眉心下意识皱着，还在因为精神力的紊乱而头疼，少了醒着时习惯性的云淡风轻。 顺眼很多。修恩垂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抬手按了按对方平直的唇角。 医疗团队已经悄无声息的进来。 领队教授在修恩的眼神警告下只能将声音压低再压低，“您的原定计划不是说，要等……病人彻底恢复再进行？” 教授迟疑地说：“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或许能研究出更好的方案，您打算植入的芯片太危险。” 说起危险时，他视线的落点放在了修恩身上，满满都是对修恩的不赞同。 “皇子莅临，守卫难免有分散，他难保不会趁机搞事，为了稳妥，提前开始吧。” 修恩收回手，语气缓慢中带着欣慰，对方白巡居然没有被自己的动作惊醒这一下意识的信任而满意。 他向后伸手，“麻醉剂。让他多睡一会。” 为方白巡注射麻醉剂时，修恩悠悠道：“这件事保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清楚，主星已经开始有人打听他的消息了。” “若是让我发现有谁暴露了他的存在。”悠闲的声音骤然一冷。 分明动作还在不急不缓的按在方白巡的血管上。 修恩：“我并不在意那毫无用处的风评。” “是，是……” 医疗团队跟着修恩数年，若说最初不明白，现在也多多少少看出来检察长对这人的在意程度，从前一次次的纵容，现在又忽然转变态度一门心思要将人留在身边。 甚至不惜用那种芯片……链接二人。 他们不敢再细想，因为方白巡还是察觉到了有人在自己手臂上做什么，微微挣了挣，顺手眯着眼拉下了笼罩在上方的身影。 “宝宝，”方白巡蹭了蹭，下巴枕在修恩肩窝，语气含糊，“梦到我们第一次见面。” 双方都看对方不是好人。 “你一直觉得那就是第一次，所以才有恃无恐？” 修恩浑身放松，任由他蹭着，干脆将麻醉剂抵在方白巡后颈，垂下眼就能看到金属针管贴在他毫无防备的皮肤上。 仗着对方深陷于紊乱的精神力而不清醒，修恩语气和缓。 亲眼看到麻醉剂刺入皮肤后，愉悦道：“原谅你了，看在你从小脑子不好的份上。” 有刺目的光在眼前闪过。 隐约间听到“加强麻醉”的声音。 一双手触感熟悉的手始终握着自己，让人安心了些，再次沉沉睡去。 再醒来，只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对劲。 身边无人，方白巡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一个午睡睡到黄昏，现在已经到了日落的时间。 他感受一番身上究竟那里不对劲，但发现唯一有变化的只是精神力似乎更稳定了。 无缘看到日落。 修恩不在身边，自己也连带着失去了隔窗放风的资格，窗帘是闭合的，而修恩的声音自方白巡起床后准时响起。 “我在厨房，过来吃饭。” 他顺着指引找过去，发现家中的守卫居然又不见了，暗中观察一眼家中的防御，失望的发现防御系统还是打开的。 自己强闯出去会触发警告。 再见到修恩时，方白巡收起审视的目光，笑意温和的靠在门外，仿佛见到了新大陆。 “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修恩长官亲自下厨，我很荣幸。” 修恩现在严肃的神色，远比操纵一场重大决策更加为难，正纠结的盯着食谱和食材，距离他口中的“过来吃饭”，显然进程堪忧。 他察觉到方白巡居然这么快就过来了时，明显慌乱了一瞬，抿了抿唇收起手足无措的样子。 第29章 一脸正色的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 方白巡：“你在做什么？” 察觉到他的紧张后，又勾着尾音补上一句，“宝宝在做什么。” “闭嘴！”修恩听了后反倒更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咬牙头也不回的驱逐，“你先出去，我做好了会叫你。” 自己就不该看到他做完手术后忽然想弥补点什么，选了这个一个丢脸的方式。 食谱上说的菜他认都认不全！适量和火候又是什么意思，营养剂明明已经这么普及……明天就下令让边境禁止食物这种东西的存在！ 享受生活都是假的，下厨只是自我折磨。 方白巡脚步未动：“我又你介意宝宝当面给我下毒。” 成功将人惹毛了，弯着唇角笑眯眯的接受了修恩的警告一眼。 他这才发现，修恩居然还顶着被自己咬出牙印的脖子乱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再次将本就气恼的人看得恼羞成怒。 修恩愤愤的扯开了松松散散垂在脑后的半长金发，连发尾都带着虚张声势的力度，啪嗒摔在身后，恶狠狠的晃了晃。 继续恶狠狠的在模具中加料。 和里面的一堆糊状物迅速融合在一起，看得方白巡直皱眉。 “等等，”方白巡看着在火上一瞬间涨大的滚烫面糊，快走两步一把拉回了修恩，“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那坨面糊已经火山喷发一样覆盖了整个台面，源源不断的散发焦糊和甜味。 再晚退后一步，修恩就会被他亲手炼的毒迎面袭击。 方白巡拉回修恩后连忙关了火，顾不上一片狼藉的厨房，拉过修恩检查他的双手和脸。 动作温柔强硬，“受伤了没有？有没有沾上东西？” 他捏着修恩的脸反复检查，发现的确只有来不及退却恼怒和更多的愕然之后，哭笑不得的一边为修恩重新束起头发。 指尖熟练的挑起发丝，金灿灿的光游过指缝一般，在身后流畅的编好一个松松散散居家又精致的发辫。 一边好声哄着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的修恩：“想做什么怎么不叫我，我教你，第一次做会失败很正常。” “你是阶下囚。”修恩没好气的回头扫了一眼方白巡还被包扎着的食指。 这人失去一身爪牙，双手不允许接触任何危险的存在。 方白巡：“嗯，明白了。” 直接按住修恩的肩膀，伸手点开他刚才看的食谱，还是好奇修恩为什么会做出火山喷发。 “不许看！你没资格接触连接星网的东西。”投影仪被一下子关上。 修恩不想承认自己只是想做简单的甜点，推着方白巡一起远离了不受自己控制的厨房，“砰”地关上房门。 黑着脸气愤的说：“你以后不许吃饭。” “太专制了吧宝宝，你不会做饭和我能不能吃饭为什么要放在一起？” 修恩蛮不讲理，已经踩着重重的脚步去地下室取营养剂。 方白巡唯一能挽回的，是认命的叮嘱：“宝宝注意安全，以及我要原味的就好。” 模拟了任何味道的营养剂，对方白巡来说都像是吃味道的尸体。 修恩最后是近乎敌视的叫了守卫进来，封锁住失败的厨房，连带着看双手抱臂站在远处围观的方白巡，也颇为迁怒。 他在气自己没能完成单方面的补偿，即便方白巡或许不需要。 “长官还有……”方白巡在修恩不善的目光中及时收回话头，更正道：“宝宝，宝宝还有事？”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想要做饭。 但看着对方吃瘪且炸毛，他还是觉得有意思，对修恩有无害的滤镜，看他张牙舞爪的宣誓主权时，哪怕修恩冷着脸煞气腾腾，也没有危机感。 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试图分辨出修恩的目的，“宝宝，你现在这样不像是对待一个囚犯，是在试图靠自己养我吗？” 他侧头观察修恩脖子上的牙印，眯了眯眼回忆被抓回来后修恩的态度。 想起一个被自己敷衍过去的话题，“用精神力安抚我，为什么需要你献上腺体？” 第23章浅作一死 皇子莅临边境，算是一桩盛世。 堪比每年最盛大的帝国诞辰日。 荒芜之地格外需要精神寄托，生存的需求在修恩的庇护下被满足之后，便会开始崇拜远在天际的精神家园。 当来自主星的银色光辉落在边境土地后，于许多人而言，并不亚于神祗忽然降临。 近乎虔诚的崇拜，让许多边境的官员发自本能的感到不快。 “边境属于艾尔斯莱特，这些皇室只会造神来博风头。” “异兽暴动的时候从来没有皇室出现过，他们只会在最后的安抚环节出来抢功劳。” “还是艾尔斯莱特们太低调了，检察官大人也从来不为自己造势，恐怕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吧，边境的唯一实权来自于艾尔斯莱特。” “够了，”菲林途径几人时低声呵斥：“不可对非议皇子殿下。” 几人明显不在乎。 这些天的等待中，修恩长官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小皇子的期待，想必联姻一事不会发生。 既然如此，他们也就不需要付出真心来尊重一个远道而来的吉祥物。 但在看到菲林开路后出现在人群中的两道身影后，还是规规矩矩的闭上了嘴。 人群尽头，是一起出现的修恩和方白巡。 “确定这种场合也需要我一起出现？”方白巡无话可说的跟在修恩身边，寸步不离。 修恩用无视来表达自己的坚决。 他已经改换了面容，现在是再普通一张脸，落在人堆里一眼能数出数十个相同特征。 唯有跟在修恩身边时不卑不亢的殊荣，彰显一切不同寻常。 方白巡落后修恩半步，稍稍侧目就是修恩严肃绷紧的半张脸，衣扣一丝不苟的系在第一颗，遮住了颈后的新牙印。 就连方白巡自己也没眼看。 那晚挑逗一样的逼问之后，修恩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再次恼羞成怒。 反倒顺理成章的承认了，又面无表情的思索几息，最后要求：你险些咬了我，现在我的信息素因为你被干扰了，需要你来帮我理顺。 方白巡：“……？” 他再次确认：“你说什么？” 修恩：“你不认账？” 这跟认账不认账没关系。方白巡直接拉着修恩蹲下，检查他的腺体，指尖触碰倒修恩脖颈上的牙印时，微妙的蹭过腺体薄弱的皮肤。 距离近得甚至能感受到修恩的皮肤战栗一瞬。 试探性的放出一丝信息素后诡异的发现，修恩的信息素居然真的不稳，而自己也真的能与之和谐交融。 “为什么？”他不解，没有经历过漫长的磨合，自己没道理和修恩忽然不互斥了。 “检查过身体吗，你的医生怎么说？”方白巡问道。 修恩坦然的任由方白巡注视，对方思索时指尖无意识摩挲过齿痕，酥酥痒痒的。 他下意识攥紧了掌心，又强迫自己放松后，平静地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你攻击了我，现在需要你的安抚。” “不信你咬一口试试。” 修恩主动扒开由方白巡编好的发尾，就这么将自己的软肋亮出来。 “边境首席检察官大人只有这种戒心？”方白巡皱着眉将修恩拉起来，几乎是发自本能的捏着修恩的下巴检查他的脸色。 发现瞳孔正常，呼吸平稳，最后甚至虎口用了些力，按着修恩的下颌检查口腔…… 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况。 不是发情，单从表面来看，的确只是在外力刺激下稍微有些不稳定，缓慢的安抚之后会恢复正常。 于是每天刺入一丝信息素后，修恩的状况的确在缓慢的好起来。 只是后颈的伤持续不断。 “别分心。”修恩头也不回的低声提醒方白巡。 “因为我实在想不明白，就算扮成你的私人助手，也不该和你一起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前方就是即将停靠的皇家星舰。而在方白巡的认知中，修恩和卡洛斯本该有些纠葛？ 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原本也是修恩与即将到来的皇子的主场。 修恩无所谓，态度不置可否：“你在意过场合吗。” 如果有十足的把握，方白巡甚至能做出将这里搅乱也要逃走的举动。可惜他没有机会，只能老实跟在自己身后。 招待皇子的流程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算不上有趣。 漫长的等待之后，皇家星舰姗姗落定。 首先是协同守护皇子的皇家卫队和漫天飞出的小型战机，瞬间打破了边境军队独占鳌头的局面。 比之边境的古板肃穆，多了几分华贵只能仰视的意味。 方白巡又一次看了时间，发现自己已经陪着修恩等候两个小时，而皇家星舰还在缓慢的对接，逐渐靠近修恩的军舰，似乎有直接现身于军舰内部的意味。 第30章 他暗中挑眉，看来卡洛斯甚至没有打算见他的民众。 与此同时，皇家星舰内。 银白星芒在优雅贵气的少年身上一闪而过，他举手投足间自带温和的感染力，温柔卷长的眼睫让人看不清瞳孔的情绪，正与来不知名的人通讯。 “我明白。” “加西亚已经畏罪自杀，新的军区长很快就会上任，这次的军区长会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 “尸体？”他似乎听到了好笑的话，“一个有罪之人的尸体无须在意，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上进心的普通纨绔，前来边境镀金时倒霉遇上边境突变罢了。” 对面那人不知道又交代了什么，亲和的貌美少年笑意淡了些。 点点头表示，“我自然会解决好一切，无需担心艾尔斯莱特阁下，更不要擅自插手。” 这边刚刚挂断通讯，随从就赶来通知，“小殿下，我们到了。” 随从：“您可要见边境的子民？” “自然要见，”柔美的脸上染起无害笑意，“不过还是先见过检察官大人比较好，我想要与他一起出现在边境子民面前。” 于是在民众翘首以盼中，银白色挺拔礼服的少年却冷漠的经过舷窗。 脸上亲和的笑意始终被跟随在身边的镜头捕捉，却从不分给窗外的民众，他只需要确认自己的正脸是完美和善的。 而摄像头自然会将自己亲民的笑容投射到民众眼中。 看起来就像自己当真面对他们笑一样。 “殿下临时更改了计划？”修恩向外扫了一眼，发现卡洛斯并未如原定那般，先外出临见等候他的民众。 菲林此时刚刚收到消息，“长官，小殿下的意思是，希望先见到您，和您一起接受民众的朝拜。” 方白巡闻言松了一口气，赞同卡洛斯的识趣。 如此一来，自己总算不用再跟着修恩站在台前了。 谁知修恩想也不想，不悦的扫向皇家星舰，“转告皇子殿下，民众等候多时，他已经迟到了。” 菲林：“那您……” “我会在他之后进入会场，皇家需要权威。” “是！” 菲林前去交涉，而修恩则回身看去，找到一只手支着脑袋，大脑放空的方白巡。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很是纠结。 方白巡顺着目光看去，见修恩不满的看着自己，无辜的叹了口气，“宝宝，你想随身携带我之前好歹看看场合。” 刚走出没两步的菲林：“！！！” 他几乎瞪着眼回头差异的盯着方白巡，但察觉到修恩飘来的视线后。 和其他几位听到方白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官员，一起面瘫着脸默默装死。 之前果然只是情趣是吗。 方白巡意识到口误，但没什么好更正的，大致环视四周，让修恩放心，“我还有你的部下盯着，放心去吧。” 卡洛斯已经被劝动，不得已提前现身，见到摇旗呐喊的边境民众。 是时候到修恩出场。 他临走前，深深看了方白巡一眼，终究还是独自一个人出去。 “长官可以笑一笑，”他在背后笑眯眯的叮嘱修恩，“会更上镜。” 而等修恩的背影彻底自眼前消失后，方白巡笑容一收，轻呼一口气。 晦暗的扫过明里暗里盯着自己的几人。 原本已经放过在今天搞事情，成功的概率太小了。 但卡洛斯竟然将皇家星舰与修恩的军舰对接了…… 大好的在修恩眼皮子底下离开的机会。 方白巡跃跃欲试。 他稍微一有动作，几名官员便正襟危坐。 被警惕的中心却仿佛无从察觉。 只是忽然抬头，落在其中一人身上，“修恩长官是不是交代过，无条件答应我的一切要求。” 竟然理所应当的提要求。 “为什么招待我却没有食物？我要甜点，水果，和茶。” “这里视野不佳，我要换个位置，希望能看到修恩长官。” “修恩长官从来没有说过我身边需要卫兵，让他们下去。” “……” 最后将官员们都使唤的团团转后，众人目光一定，发现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 “人呢！” “快通知检察官大人。” “他要是在我们这些人的看守下跑了，我们还怎么向长官交代！” “长官正在忙，与皇子殿下一起接见民众代表，他收不到我们的消息。” 几人正手忙脚乱的封锁军舰，试图暗中让人将这里翻个底朝天时，却忽然收到原本该对这里无知无觉的修恩的消息。 “不必阻拦，我知道他在哪。”他说 说罢，修恩向又一个民众代表淡淡颔首，皮手套冷淡的与对方交握指尖。 神色晦暗的顺着感应，看向一个放心。 ……果然会在这种时候搞事情。 此时的方白巡正紧张的将一只脚探出对接舱门。 只要越过这扇门，自己到了皇子的地盘，守备暂且空虚，随时能找到机会溜出去。 他短暂屏蔽了舱门的信号，越过的同时单手控制着门外的控制器，需要时不时攻破密钥才能持续关闭控制器的感应系统。 好不至于发出陌生人闯入的警告。 只差最后一步，清除舱门曾经开关的痕迹，自己就能彻底消失在卡洛斯的皇家星舰中。 “哒，哒，哒……” 制式皮靴的声音踩过地面，沉稳的走来，不急不徐落在方白巡的身边不远处。 他只能看到一双修长有力的腿，以及随脚步摇摆的军装礼服下摆。 修恩站定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似，与礼服一样的黑色手套交叠在身前，自上而下扫视方白巡。 最终落在他已经踏出的那条腿上，忽然闭上眼轻笑一声，“我们这几天，是过得太愉快了？” 再回落在方白巡身上的目光，已经只剩阴冷，连续几天以来堪称温和乖顺的好脸色彻底没了。 方白巡头皮发麻，默默收回腿。 当着修恩的面关上舱门，又冷静的销毁了自己出现过的证据，控制器的数据被复原为他出现前的模样，并顺手擦了自己的指纹。 对修恩微笑，主动牵起他的手，“还好宝宝过来了，我似乎迷路，一直在找你。” 第24章生存指南 加西亚畏罪自杀，第六军区暂时空缺军区长一职。 卡洛斯在人前表示，自己会暂时接管第六军区，直到合适的人来接管。 台上还在说着场面话。 方白巡被修恩带回来时，正听到加西亚畏罪自杀。 他握着修恩的手紧了紧。 察觉到修恩冷睨过来的视线后，扬着笑意回望过去，笑容格外灿烂，弯起的眉眼掩盖了青年最后一抹与生俱来的漠然。 “辛苦宝宝来找我，”他松开手，推着修恩上前，“到你了，我在这里等你。” “这次不会迷路了。” 拼命的试图掩盖尴尬的气氛，并整了整修恩一路走来松散不少的发尾。 纯粹的金色搭在近乎冷酷的黑色军装上，现在的修恩整个人只剩生人勿近。 但还是顶着一张随时会泛起杀意的脸，不太舒服的微微侧过脸，方才方白巡整理头发时不小心用发梢扫在了他的下颌上。 一小簇酥酥痒痒的触感触电一样掠过。 不经意的乖。 方白巡轻笑一声，知道他皮肤敏感，指腹在修恩下颌处擦了几下，盖过他皮肤上残留的酥麻之后，又说了一遍，“去吧。” 看修恩一言不发的上台之后，方白巡无声长吁一口气，希望自己已经成功糊弄过去。 修恩一言不发生闷气的样子，已经逐渐从可爱滑向深不可测的渊底，他逐渐看不透，但有来自直觉的危险。 好在今天白天足够忙碌，他应该没有机会找自己的麻烦。 身边没了威胁，方白巡将自己挫败的埋在角落中，入目可及都是整装待发的边境军官官员，以及从主星随同皇子空降的官员们。 他觉得自己像个突兀的吉祥物。修恩身上的挂件。 此时耳中是卡洛斯清透有礼的少年声音，思索起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 加西亚。没记错的话只是一个受家族荫庇的废物草包。 上辈子平平无奇，糊弄过任期后回到主星顺风顺水，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贵族子弟，以方白巡与之短暂的接触来看，并没有自杀的勇气。 他看到菲林在后侧侍立，绷着脸像一尊石像，躺在椅子上仰起脸向后看去，“副官大人？” 菲林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副官大人知道加西亚的消息吗，我只知道第六军区似乎出了乱子。” 菲林满是怨念的慢腾腾降下眼神，石像一样的脸似乎溢出苦涩，幽幽落在浑然不觉的方白巡脸上。 “…”如果不是这位在边境胡闹，害修恩长官昏迷不醒，第六军区也不至于险些事态升级，他们更不会没能及时追上加西亚。 第31章 让人莫名其妙死了。 但就算内心满是倾诉欲，他还是板着一张脸，又慢腾腾抬起焦距，注视修恩的背影，无声表达对方白巡的幽怨。 “？被禁止和我交流了吗。”方白巡按着扶手就要起身，“我再问问其他人。” 但还没起身，手臂刚刚用力，菲林一板一眼的说： “您叫我的名字就好。” 方白巡从善如流，“菲林阁下，您都允许和我交谈什么。” 菲林：“除公务以外，满足您的任何生活需求。” “加西亚呢。” “超出生活范畴，不予批准。” 方白巡：“我饿了。” “长官吩咐，您今天还要受罚。”他飞快看了方白巡一眼，同情和扬眉吐气皆有。 “那能借用您的通讯器吗。”方白巡无所谓，继续漫无目的的问。 “您明知道不可能。” 方白巡很是失望的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什么都做不了。” 他摇了摇头，很明显的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时不忘汇报自己的行踪，“卫生间。” 身后是凝成实质的数道视线，包括菲林在内的守卫不会跟上，但方白巡清楚，在自己起身的一瞬间，这一路以及所对应的户外已经被监管。 路过尽头时，看到正好迎面走来的一位面熟军官，那人原本淡定的脸色看到方白巡后眼皮跳了跳。 “阁下安。” 方白巡只当没看到对方的戒备，弯着唇角回应：“长官巡逻辛苦了。” 经过时还拍了拍那位上尉的肩膀，隔着肩章，感受到了对方僵硬的身体。 他满意的把修恩带给自己的惊悚感还给了他的下属，心情更好的绕开上尉，双手插兜，用脚尖将门勾上。 再掏出手时，露出掌心一枚闪烁暗光的军官用通讯器，通讯器已经进入睡眠状态，安安静静落在方白巡翻转的指尖中任其摆弄。 四下无人，他漫不经心的笑意彻底没了。 正拧眉动作飞快的操作通讯器，自己的时间不多，军用的东西限制太大，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如果被修恩知道，”他轻声调侃，“今天有危险的就不止一条腿了。” 来巡逻的上尉他观察过，会在外面逗留十五分钟，进来之前直到现在已经浪费三分钟……必须尽快还回去。 通讯器内的数值在跳跃，好在他足够熟悉，一边谨慎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指尖闪过时心跳平稳，只是动作越来越快。 终于，他心中一喜，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小主人？！” “你又跑了？还是又被找到了，我们为什么联系不上你，边境最近不太稳定，你不要贸然行动，被抓回去事小，一不小心遇到危险怎么办。” 格林洛泽欣喜若狂的声音自另一端传来。 “小主人你不知道，自从你的信号消失后，我们就担惊受怕……” “先不叙旧，我时间有限。” 方白巡不废话，直接打断对方后，说：“帮我查个东西，其他的以后再说。” “不不不，小主人，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跑了？”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吗。方白巡不解。 他皱着眉“嗯”了一声，将自己需要查的东西，连带着当初从星洲那里得到的线索一并传给格林洛泽。 吩咐道：“查第六军区自加西亚上任后的变化，他的死因和主星的反应。不久后会有新的军区长接任，也查清楚底细。” 至于星洲那里的线索…… 方白巡在脑中飞快分析，“你从前说，父亲之前联系过边境赏金猎人，我找到了以赏金猎人大量出没的村落，你有机会同样去查查。” 他说完后，那边错愕的暂停几息，正式应了声“好”。 “剩下的你看着办，我暂时不能和你们联系。” 方白巡看了眼时间，又是五分钟过去，他得抓紧时间，在卫生间制造了些声音后就要挂断通讯。 “等等！小主人。” 那边反应过来，方白巡只见通讯器上传来一串消息，和格林洛泽苦口婆心的声音，“我们知道了，会尽快查清您的要求，但是您千万不能再冒风险了。” “前段时间的边境封锁是因为您吗？修恩长官有没有发火？” “你到底想说什么。”方白巡又要挂断他的喋喋不休。 他瞥了眼门口方向，活动着指尖缓解紧迫，垂下眼试图清除消息。 但看到上面的字样后愣了一瞬。 “这是一份生存指南，我收集了上司发火后的生存小技巧，虽然和您的情况有些差异，但应该足够参考。” 格林洛泽释然的介绍，“比起查东西，我想您更需要这个。” 方白巡粗略扫了一眼。 文字看起来很专业，娓娓道来。 ：众所周知，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 ：那么首先，需要将ta带到安全的环境，最好带有双方的气味，会给对方带来安全感。 ：爱抚是最好的消除ta焦虑的方式，同时不要忽略语言的力量，动人的情话有助于缓解不安。 ：找到对方喜欢的姿势很重要，前戏不要着急，耐心的前戏很加分哦，用对方喜欢的节奏，身体软下来后再进行标记行为，能减少异物入侵的排斥感。 ：在这期间，ta或许会很缠人，但不可以拒绝哦，据数据统计，被推开后会哭泣到昏厥的案例高达90%。 “……” 方白巡：？这不对吧。 他将一连串的步骤扫视之后，过目不忘印在脑子里，但觉得像在脑子里掺毒了。 精神污染。 格林洛泽信誓旦旦：“好了，小主人记得用上，保护好自己，你说的消息我们会开始查探。” “为小主人效忠！” 他主动断了通讯，方白巡同样时间不多，顾不得多想匆匆清除了二人联系过的痕迹，握在手中出了门。 “上尉大人，好巧。” 巡逻回来的上尉恭敬又防备的颔首，“阁下。” 二人身体交错间，无人看到夹在方白巡指尖的通讯器一晃而过。 他笑眯眯轻掸了两下上尉的袖翎，上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一根细小绒毛，正从方白巡的修长指尖滑落。 他脚步顿了顿，一丝不苟的脸郑重道谢后，踩在厚重地毯上离开。 检察官大人正在招待皇室，自己的仪容仪表代表边境形象，出现疏漏后，他将无颜以对。 另一边，格林洛泽满脸坚毅。 庆幸是自己接到了小主人的通讯。 换成其他人，可不一定能想到帮助小主人在修恩长官手中生存。 “格林洛泽！你联系小主人为什么不叫我？”夏汾气恼的推开门，失落的发现通讯已经挂断。 “你太鸡贼了！独享和小主人联系的机会，过分！” 他毛躁的扒开格林洛泽，试图找出些新鲜的，方白巡的痕迹。 但看到上面遗留的内容后，疑惑的“嗯？”了一声，问：“你为什么要给小主人发《如何在伴侣发情进行安全结合》？” “我发的分明是《如何在上司发怒时摸鱼自保》。” 夏汾：“喏，你看。” 这上面还说，伴侣发情时往往会不够清醒，这个时候可以适当温柔强硬对待，为伴侣做好引导行为。” 第25章他会恨你 结束后的晚宴为了彰显皇室的亲民，同样邀请许多边境代表人物。 人影穿梭，灯光流窜，不经意看到航卓的身影时，方白巡很是诧异。 对方打扮的人模人样，看起来并未受到自己的牵连。 他见到方白巡和修恩后，先是诧异一瞬，挂上浅淡得体的微笑后走过来。 “见过皇子殿下，帝国的光辉始终照耀在效忠您的边境。”他俯下身，浑身的恭维之色完美融入名利场。 此时卡洛斯与修恩站在一起低声说话，唯有在修恩面前，他一身隐隐高不可攀，不可亵渎的气质完美的贴合在修恩身边。 修恩淡漠冷然，与之站在一处时，仿佛瞬间让蛮荒边境成了主星流光溢彩的皇家宴会。 方白巡无动于衷的继续扮演自己助手的身份，混入修恩的私人团队中，顶着平平无奇一张脸。 对航卓瞥过来的暗示一眼视而不见。 他身边的众位军官看似跟随修恩一同招待卡洛斯，实则半数的目光都要时不时盯着自己，今天不能再自找麻烦。 于是老老实实跟在修恩后面，随手接过侍者送来的一杯酒。 边看着修恩的背影发呆，看也没看的浅尝了一口，无精打采的眼皮微妙的睁开许多。 味道还不错。 酸甜果香伴着丝丝缕缕寻摸不到的花香一起在鼻腔和味蕾炸开，丝滑甜味冲淡了涩感，果味罕见的新鲜，并非常见的调和剂。 他会尽可能的优待自己，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选择最好的。 第32章 而现在，在修恩身边的待遇的确比只能吃薄荷糖，还要和航卓讨价还价的逃亡日子让人放松警惕。 让方白巡瞬间忘了自己的处境，收回始终落在修恩身上的视线，转身向侍者要了酿酒的卡片。 侍者显得有些惊喜。 薄薄一张卡片，方白巡扫了两眼记下了配方，耳中是侍者惊喜的声音。 “您喜欢这个新口味？”他见四周暂时不需要自己，说：“我们用了新培育出的果子，还掺了果实成熟后半开的花苞，原本是献给检察官大人的。” 可惜对方完全不感兴趣。 现在见修恩的随行人员中居然有人喜欢，侍者爱屋及乌，对方白巡很热情，并感激。 “他怎么说？”方白巡随口问道。 “完全没有反应。” “嗯……”是修恩会做出来的事。 卡片被方白巡装在身上，他又闻了闻散发的果酒香气，建议道：“他不喜欢味道浓烈的东西，下次可以少放些果子和花苞，多加中和剂融合味道，或许检察官会更喜欢。” “是，是吗，我这就记下，转告主厨大人！”总算有机会在口味上讨好挑剔的检察官大人了。 二人渐渐落后于人群。 侍者感激方白巡的意见，很热情的又找来厨房酿造的新酒和甜点请他品鉴，对这个温和的长官很是亲近。 方白巡乐于找个地方暂时不用跟着修恩发呆，几乎一拍即合，弯着眼睛回忆修恩的口味，让对方能拿去给主厨。 对方难伺候，是他前世多年的经验。 现在有人愿意分担，还乐此不疲，他不知不觉就脱离了队伍，最后干脆找了位置坐下休息。 没有注意到身后时不时飞来的视线。 “阁下在看什么？”卡洛斯顺着修恩的视线看过去，见视线尽头是一个看不出官职的青年。 样貌平平，没什么记忆点。 胜在身形优越，姿态惬意放松的和侍者说着什么，举手投足中是浑然天成的蛊，笑起来莫名晃眼。 他回忆今天一整天，这人似乎从下午出现在修恩身边，一直低调的作为团队一员。 ……不过是个普通人。 卡洛斯皱了皱眉，不懂修恩为什么频频看过去，温软笑道：“是阁下的下属吗？他看起来很健谈，我们要去打个招呼吗。” “不会打扰他和漂亮的侍者聊天吧。”这次带着些戏谑。 这边话音落地，那边方白巡忽然觉得身上一冷。 十分的不对劲，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瞬间锁定在自己身上，降低了他周边的温度。 就在他疑惑之际，侍者开口问：“长官觉得这个味道怎么样？加了薄荷和肉桂，清凉不失温和。” “是吗。”他被迫回神，又尝了一口，感觉身上的冷意更重了。 干脆放下不敢再喝，总觉得这酒中有杀气。 “好吧……”侍者失望的将这款新酒从菜单上划去。 这位长官评价不高，检察官大人一定也不喜欢。 殊不知那边的修恩见方白巡还在无知无觉的吃甜点，一边和陌生人笑盈盈的说话，那漂亮的侍者被他哄得惊喜连连，他气得内心发狂。 修恩冷眼看向菲林，本就冷淡的一张脸已经遍布寒霜，接触到他的视线后，菲林几乎站不住脚，暗自懊恼一时大意没能看住，又让方白巡给溜了。 只听修恩压抑着语气说：“我的助手临时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带他下去。” “是，我这就带阁下回去。”菲林松了一口气，转身后不忘幽怨的看向身边的同僚们。 这么多人没能看住一个！ 还有那不长眼的侍者，他该庆幸自己摊上的不是一个暴君。 “等等，副官大人。”卡洛斯叫住菲林。 他不赞同地说：“怎么能在宴会的休息时间让人回去办公，这样太苛刻了。我学过的管理条例中说，如果对属下的管理太过严格，当心会起反效果。” 菲林一时间进退两难。 只觉得检察官大人身上的冷意越来越重。 修恩摩挲着手套，神色莫测的盯着方白巡，语气分辨不出喜怒，“什么样的反效果。” 只有几个最亲近的军官，听出了平静语气中的难忍，想求皇子殿下别说了。 “当然是拒绝配合的逆反心理，”卡洛斯耐心的劝说修恩，试图表现出自己并非花瓶皇子，“长久的压迫，会让下属对上级不再信赖，甚至看到后会厌恶，内心产生极度排斥工作，产生抗拒见到您的心理障碍。” “更严重者，会产生怨恨的心理。” 想要以此来博得修恩的青眼。 听到最后，修恩竟然嗤笑一声，“恨吗……” 卡洛斯正要点头，余光一花，黑色身影已经自身边消失，正大踏步向方白巡的方向而去，背影尤可见盛怒之下逼人的压迫感，一众军官在他身后同样气势拉满，看似威严实则紧张，担心修恩在这里失控。 修恩阴云密布，正在大踏步逼近。 方白巡无知无觉。 “长官再尝尝水果吗？我们为检察官大人开辟了农场，但他似乎连食物都不热衷。” 侍者眼巴巴的问：“或者说，您觉得检察官大人喜欢什么，我们可以再培育的。” “还是说您喜欢什么？” 事到如今，后厨团队其实已经有些放弃讨好检察官大人。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尊重他们劳动成果的，侍者终于找回一点工作热情，拼命挽留方白巡：“您喜欢什么，我也可以想办法做的。” 他话音未落，忽然察觉头顶多了一道阴影。 茫然的抬头看去。 见到阴气森森，冰冷落在自己身上的一双灰蓝色瞳孔。 他心中一惊，被这一眼中十足的杀意吓得打了个嗝，只觉得手脚冰冷，控制不住的发抖，茫然又恐惧。 仿佛被残酷的异兽盯上。 自己成了碍眼且轻蔑的存在。 ……为什么，会这样。这种眼神，他只在纪录片中嗜血的异兽身上见过。 比之更甚。 修恩缓慢移动视线，讥讽的看着方白巡无动于衷的表情。 过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漂亮的侍者再问方白巡喜欢什么。 他竟还敢说，喜欢什么都能做到…… “所以，”修恩俯下身，攥紧的掌心几乎将手套撑裂，咬着牙一字一顿的低声质问方白巡：“你已经恨我到，当着我的面和别人谈论喜欢，来羞辱我吗。” “…”方白巡茫然，试探且迟疑：“宝宝？”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被吓得脸色惨白，愣怔在原地的侍者。 终于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起身挡住修恩冰冷的目光，悄悄握住他的手安抚修恩。 自己则看了一眼那侍者的胸牌，然后温和地说： “希尔是吗？抱歉打扰你了，检察官大人临时有事，我们还要回去处理公务，多谢你的款待。” 见对方惊魂未定，他无声叹了口气，补上一句：“你做得很好，别担心。” 随即在一种军官的掩护下，一路握着修恩的手带他暂时离开宴会。 赴宴众人只能看到一行人匆匆离开，满心疑惑但又不敢打扰，目送那道格外阴沉的背影离开。 直到来到无人干扰的休息室。 方白巡驱散了欲言又止的菲林和军官们，果断关上门，不解的检查神色晦暗不明，阴狠盯着自己的修恩。 “难道是精神力，还是信息素？” 他一路握着修恩的手稳住对方，现在终于松开手，寻找修恩忽然不对劲的原因，“是你的……” “唔呃……”方白巡闷哼一声。 他被一只铁掌卡住脖颈，整个人摔在门板上。 冰冷反光的黑皮手套扣在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蛋，但都没有呼吸不畅带来的感触更重。 方白巡被迫仰起头，唇色瞬间充血殷红，半张着嘴艰难的呼吸，眉眼中皱起痛苦之色。 他一只手搭在修恩伸来禁锢自己的手臂上，艰难问道：“宝宝，你还清醒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很清醒我在做什么，”修恩彻底侵占了方白巡身前的空间，声音阴沉缓慢，双眼满是偏执，一字一字冰冷的威胁： “我今天给你的放纵太过了，还是你真的觉得，我不舍得找你算账？” ……算账？ 方白巡恍然大悟。 是说白天跑路的事？ 他以为这茬过去了！为什么修恩要反射弧这么长的算账。 内心崩溃绝望之际，方白巡艰难的思索对策。 脑中唯一能找到的应对办法，只有格林洛泽发来的《如何在上司发怒时摸鱼自保》。 ；安全的环境。 他环视一圈，觉得休息室可以。 ：爱抚。 被遏制要害，暂且做不到。 ：情话。 第33章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勉强可行。 …… 在修恩威慑力逼人，森寒气息持续弥漫，将整个房间布满让人瑟瑟发抖抬不起头的压迫力时。 方白巡握着修恩的手腕，直面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力度，眉心痛苦的紧锁，但还是一步步艰难的靠近修恩。 伸手抱住了身体骤然僵硬的修恩。 第26章覆水 一张紧绷到颤抖的弓弦落在方白巡掌心，弦乐轻颤间，沉闷的呼吸猛地停滞，那只落在脖颈上的手被轻松摘去。 方白巡指尖挑开修恩的手套，指尖冰冷细腻，游蛇一样自掌根探入修恩的掌心。 泛着冷光，质感近乎金属的手套被轻松摘去，掉落地毯时发出了簌簌的落雪声。 掌心相贴后迅速驱散疏冷的触感，落雪远去，室内点起壁炉，紧贴在修恩甫一暴露在空气中，有些不适应的皮肤上。 修恩指根筋脉用力到颤抖，不知是怒意还是紧张，几乎要将方白巡的手指捏碎。 他只得一根一根摩挲修恩的指根，做到了爱抚，自指根开始一寸一寸来回抚顺修恩的神经线条，让他总算收了力气，脱力一样虚握着方白巡的手，却颤抖的更明显。 隔着一层伪装成无动于衷的皮肉，方白巡似乎触碰到了他巨颤的骨。 修恩将施加在方白巡身上的力量，转为了逼迫自己不再弄疼他。 于是拼命忍着，却无法遏制勃发的嫉妒，只能看似虚弱，实则拼命自控保持温顺的落在方白巡的掌心中。 闭上眼低下头，顺着方白巡的力道被按在他的颈窝，鼻尖小心翼翼的贴在他颈侧皮肤上。 轻飘飘的，浅如窃取。 方白巡还在耐心的抚在修恩绷成一根弦的脊背。 察觉到他试图靠近之后，将脖子侧开一些，说话时颤动的皮肤和血管悉数曝光在修恩跃跃欲试的犬齿下。 他察觉到对方在放纵自己，紧跟着凑上去，报复似的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听到方白巡闷哼一声，却依旧轻柔的捋着自己的脊背后，修恩固执不肯松懈的那口气挫败的软了下来。 服服帖帖靠在方白巡怀中，只有维持最后尊严的牙关还衔着颈侧皮磨牙。 嗯…总体来说很实用的攻略。 方白巡放缓语气，用最亲密的低语，染上融暖的语气，说：“是我惹你生气，你不开心的时候有权利发火，告诉我你在不满。” “长官，您的确对我太放纵了。” 修恩不满的加重了牙尖的力度。 方白巡按着修恩的腰，脚步调转，将他推在墙上后一改先前温柔摩挲修恩指根的态度，将他双手反剪，单手按在修恩身后，并扣着他的腕骨往下一按。 半强迫的迫使修恩塌下腰，肩背只能靠在墙上做支撑，不适的皱起眉心，茫然于忽然发生的变化。 瞳孔中还有残留的凶恶，脸上表情却早就软了下来，唇瓣咬方白巡时染上了晶莹水迹，弧度柔软的微微张合。 像一瞬间被从巢穴中拽出来的大猫。 “所以长官的确应该考虑惩罚我。”方白巡抬手取下他一丝不苟的帽子，藏在里面的碎发垂落，彻底将修恩的气质软化了下来。 方白巡托在修恩脑后摩挲发根，问：“想好怎么算账了吗？” 对方眼睫短暂的扇动一下，幽幽聚焦在方白巡脖子上的牙印。 “仅仅是这样？” 方白巡弯了弯眼睛，改变面容的伪装早就卸下，露出他一双深潭黑瞳，专注看向一个人事，那个人便轻易占据黑瞳中的全世界。 “长官说过最狠的话，是打断我的腿？”方白巡指尖慢悠悠的绕回修恩的身前，随手解开他两颗最上方的扣子。 露出正在做吞咽动作的喉结。 他愉悦的轻笑一声，戳穿修恩，“可您紧接着又说心疼我，姑且认为您不喜欢粗鲁的手段。” 指尖则继续挑逗的向下，修长，干净，自从被修恩报复似的修剪过一次指甲后再也没有受过别的罪，扯出修恩一丝不苟的领带，绕在掌心缠绕。 冷白透骨的手背被深邃领带拦腰截断，他持续的抽动，直至彻底露出修恩被藏好的锁骨，指尖勾着质感厚重的领带向后绕，点在尚未恢复的牙印上。 回来这些天，他没少为修恩做安抚。 从侧面看，修恩就连大衣的衣摆都郑重的垂着，但身前已经凌乱，自耳根身处泛出薄红，落在精壮的身子上。 “既然不打算用这种手段，那就换一种，您喜欢将我困在视线范围内？” 领带不知不觉落在了修恩的手腕间。 他垂下眼，静静看着修恩说不出话紧张又恼怒的样子，口中在温和的问询，但动作却干脆利落的将修恩的手腕彻底束缚在身后。 现在再挣扎已经来不及。 “谁准你放肆的。”修恩虚张声势。 “我在为长官示范您喜欢的惩罚。”他泰然若素，眼帘半垂，直接将修恩反按在墙上。 ：喜欢的姿势。 达成。 ：足够漫长的前戏。 达成。 ：温柔且强硬的引导。 达成。 方白巡虎口攥着修恩的下颌，止住了他的挣扎，屈膝顶在修恩的后腰。 “唔！”修恩闷哼一声，嗓音已经颤抖，隐隐带着委屈控诉的意味，“放开我，我警告你，你没有在我面前放肆的资格。” “我知道，宝宝，你随时可以这么对我。” 方白巡继续拉下他后颈的衣领，这下质感庄重的大衣总算也褪成了靡乱的模样。 对方手被束缚，彻底没了挣脱的手段，他不急不缓，一步一步严格的按照流程走，就连修恩本人的挣扎也未能影响他的动作。 指腹暧昧的摩挲过他不知何时已经泛红的腺体。 逐渐加重力道，感受到掌下的身体越来越软，修恩的呼吸越发沉重，变成了索求的低喘。 修恩只觉得心颤到无法呼吸。 他拼命抑制自血管深处涌出的炙热渴求。 看不到身后的情景，视线也随着腺体的被触摸而模糊，如等待执法的那柄神圣之锤，耳中嗡鸣一片，终于等到了让他恢复呼吸的刺痛。 “嗯！”修恩的鼻音更重，在被刺穿皮肤的那一刻，浑身血液都停滞一瞬，紧接着开始战栗。 方白巡的掌心不断抚过修恩的后颈，反复绕在耳根，锁骨，喉结，指腹摩挲着，持之以恒抚平了他的不安。 …… 房门再次开合，菲林在外面等得心急如焚。 他急忙跟上大踏步离开的方白巡，自家检察官则被完好的安置在薄毯中，哪怕被抱在怀中，也时不时能看到修恩在尝试贴近方白巡，不满现在这种不能全身挂在对方身上的状态。 方白巡头也不回，“派人清理休息室残留的味道。” 回到修恩的住处后，他侧目制止了菲林试图跟上的动作，意味不明的说：“整个边境，由一个随时会发狂的检察官指挥？你们的医疗官倒是清闲。” 说完直接带着修恩安置到卧室，为自己今天触目惊心的发现所震惊。 且愤怒。 第一次觉得修恩这一世精神力不对劲是在当初的边境内，他竟然会受到异兽的磁场影响。令人费解。 第二次确信修恩身体不正常，是他调情似的要求自己补偿信息素。 二人的结合居然没有任何排异。不符合常识。 但那不过是浅尝辄止，他并不能看到修恩的真实情况。 直到今天。 进行了短暂的标记行为，将修恩安抚下来后，他试图理顺修恩过分急躁的精神力。 却发现别说自己，就连修恩自己也不能完全控制，一身紊乱的精神力竟然全靠药物支撑。 说修恩随时会发狂并不夸张。 方白巡动作缓慢的将修恩放好，换衣服时对方大概是受了信息素影响，一直试图将自己埋到方白巡肩窝不肯放手。 最后就算勉强为他脱下一身冷硬的军装礼服，但再想换上睡衣的话…… 他低下头看着无意识贴上来且不撒手的修恩，深觉困难。 干脆放弃这一步，扒下修恩的双手试图起身离开。 但刚刚做出要走的趋势，方白巡视线一花，整个人已经被掀翻。 修恩很快学会了如何算账，单手扣住方白巡没有防备的手腕，一双眼固执蛮横的盯着他，“不许走。” 唇角还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咬自己，而挂上的鲜红血珠。 “…” 见方白巡不搭理他，修恩冰冷的瞳孔闪过凶光，目的性极强的瞄准了方白巡锁骨边缘的小痣。 上面已经有了数个牙印，和无数凌乱吮吸的痕迹。 方白巡眼疾手快连忙抽出双手，按着修恩的胸前将他反推回去，自己则在修恩不讲道理的发火前及时将他束缚在怀中。 保住锁骨幸免遇难，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34章 认命的让修恩挂在身上，漫无目的贴蹭，掌心落在他紧实的后背时不时安抚。 险些忘了。 ：事后粘人，需要安抚，不能拒绝。 不过修恩大概不属于会哭到昏厥的那90%。 而是一旦推开就会红着眼追上来，生闷气的咬人。 不知过了多久，修恩总算安稳了些，呼吸均匀的睡着了还紧抓着方白巡不放。 在这难得的缱绻时刻，方白巡甚至有一种隐约回到从前的违和感。 欺瞒之下心照不宣的表面平静，他确信自己不爱，又确信修恩清醒后的确无感，悬索一样的偶尔缠绵是风中浮萍，双方都默契的扬尘抛散，彼此从不提真心。 “别走……”睡梦中的修恩发出下意识的威胁。 “嗯，我在呢。”方白巡拂开他额前的发丝，轻吻落在眉梢处。 眼底清明一片，视线堪称淡漠，抬手拭去修恩唇角的血迹。 他将指根穿入修恩的发丝，静静看着修恩安睡的模样。 幽深的眸子却仿佛落在虚无定处，认同的想：修恩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最近有些太安逸了。 再和修恩演下去，他会有重蹈覆辙的错觉。 而这种错觉重现带来的歉疚，让方白巡眼中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温度，他一下一下轻抚过修恩泛红的眼尾。 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叹，“我承认我有些不忍心了。” 第27章流星与他 该如何对一个本该只有利用的人表达亏欠。 远离他。 方白巡无法无视修恩的价值，在他身边只会为修恩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从一开始，自己选择离开的想法就没有错。 上一次自己在修恩身边多年，最后杀了皇室报仇，虽然并未看到后续，但想必修恩同样身败名裂。 这一次别牵连他，是方白巡所能做到的善良。 …… 自皇子莅临之后，修恩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 且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堂而皇之的带着方白巡出没各处，让方白巡成了卡洛斯到达边境的第一受害者。 “宝贝晚上见。”他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同时幽怨的说：“需要等你回来的五天，今天可以按时回来吗？” 方白巡百无聊赖扔了书，又看完一本。 身边已经摞了厚厚一沓书，修恩白天不在家，守在身边的卫兵这次不再允许和自己交流，家中的任何联网设施都被屏蔽……修恩不在家的时候连窗帘都不允许自己打开。 他连续五天，唯一能看到外面的时间就是修恩早上出门，以及晚上回来。 以往他会送修恩到门口，并一个离别前的亲吻。 持续到今天，方白巡有些自暴自弃了。 他听到修恩的脚步声一顿，本该有的开门声也没有传来，继续幽幽的说：“我刚才看的书中，主人公的爱人出征多年，他在家等成了一块石头。” “评语说这本书很浪漫，因为他的爱人其实在外面组建了新的家庭，后来得知被自己抛弃的原配变成石头后，幡然醒悟却无法挽回。 评论家将这本书列为年度最佳虐心纯爱奖，并称其反应当今社会冷漠的现状，而作者写出了刻骨铭心的忠贞与坚守，我们应该深刻反思。” 方白巡从堆满书的沙发中探出头，“浪漫吗？深刻吗？宝宝。” 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整个人散发着颓丧的气息，身上或深或浅几个牙印红痕，用来蛊惑人的轻佻唇角都笑不出来了。 看起来很是可怜。 修恩彻底走不动了。 让人变成这样是他的本意。 但真的看到对方每天只能在家无所事事的等着自己，毫无神采的样子，修恩又于心不忍。 他指尖一紧，迟迟推不开房门，站在暗处注视方白巡很久，终于艰难开口：“我会提前回来。” 方白巡再次将自己摔回沙发。 随手又抽出一本书，敷衍的说，“不了，检察官大人工作重要，像昨天那样加班到凌晨也没关系。” 黯淡的翻书声响起。 以修恩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无处安放的长腿垂在地面，踩在一只小熊玩偶上。 修恩气息更沉，又是十几秒过去，见方白巡没有再道别的意思，终于离开。 “长官？”菲林发现今天的修恩格外不好接近。 他上车的动作一顿，回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一墙之隔无法窥探到里面的任何动静，是他亲手将意气风发，流离星辰一样的人数次强留。 流星总是抓不住。 方白巡撒手就没。 修恩嗤笑一声，神色变冷，吩咐菲林：“给他找些不用联星网就能玩的游戏，再收集近十年的肥皂剧给他打发时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叮嘱卫兵加强警惕心。” 他太了解方白巡。都开始卖惨，可见是真坐不住了。 修恩离开后，方白巡埋在一堆摊开的书中， ……居然真走了。 他艰难将自己从沙发上撕下来，唉声叹气，“老婆好狠的心。” 修恩走后，家中彻底恢复安静，里里外外的卫兵目不斜视，为了保证时刻都在最佳状态，两个小时就会换岗一次。 一共四组，让他们有充足的精力能用来盯着自己。 他脚步沉重的将自己拖到卧室，相信这里同样有修恩留下的监视器，却不在意，随手换了衣服后继续睡。 边境指挥中心的最显赫办公室。 监视器的画面明目张胆挂在最显眼的正中，修恩正在主持远程会议，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眉头越皱越深。 参会人员也就看到检察官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胆战心惊的继续汇报。 “第六军区已经在卡洛斯殿下的带领下全面整肃，由于需要一批劳工，所以我们正在交接指挥中心的囚犯，将他们由第六军区接管，参与劳作。” “嗯，注意筛选更稳重的犯人。”修恩淡淡点头。 而后制止了下一位的发言，先屏蔽了自己这边的声音。 神色看起来颇为沉重的起身离开，人也就彻底消失在画面中。 众人纷纷猜测，指挥中心又出了什么紧急的大事。 与此同时，方白巡的房门被敲响，他翻了个身，听到守卫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检察官大人说您睡得太久了，通知您用午饭。” 于是办公室的监视器中，看到方白巡黑着脸，无话可说拆了支营养剂，一饮而尽后，对着监视器的方向示意，“吃过了，宝宝也要记得按时吃饭。” 转身又面无表情的将自己埋在床上。 修恩满意了，脸上云雨稍霁。 参会的官员们虽然满腹疑惑，但看着检察官大人回来后脸色明显有所恢复，释然的松了口气：看来边境的麻烦解决了。 午饭之后，床上的人再也没有醒来一次，偶尔露出的一只手臂或是半截腰被修恩看在眼中，盘算今晚回去后方白巡还能不能睡着。 或许可以陪他看电影。 修恩看了眼时间，提前结束又一个会议，“今天就到这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答应了方白巡今天提前回去。 官员们面面相觑，第一次遇到检察官大人主动要求提前散场，满腹疑惑的看了眼他的脸色。 奇异的发现对方居然看起来心情不错……？ 不是被会议气走的？ 于是互相试探的看向对方，试图搞清楚今天发生了什么。 众人一一下线，修恩最后看了眼监视器，见方白巡似乎有醒来的趋势，多看了两眼这才关了画面。 但正准备离开前，却意料之外收到了来自卡洛斯的会议邀请。 肉眼可见的，修恩的气压几乎瞬间低了下来，不悦道：“让他明天再来。” “大人，这个推脱不了，”菲林已经提前问过，凝重道：“是来自主星内阁和议会的选任公告，初步商议第六军区的接任军区长。” 无法推脱。 修恩闭了闭眼，到底没说什么，又恢复了与往常一样的森严凌厉。 只是转身回去时沉声叮嘱：“告诉他我今晚晚些回去，让他不用等我。” …… 没了修恩提醒自己用晚饭，方白巡一直睡到自然光变成昏黄色，他不用看时间也知道，大概已经傍晚。 修恩失约，家中空无一人，他推开卧室房门，看到了外面不知何时新装了游戏机，以及存储了无数烂片的无聊电影机。 他脚步一顿，无声叹了口气，翻看半天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选片子的人品味烂的离奇。 污染眼睛比单纯的囚禁更侮辱人。 守卫已经无声无息换了两次岗，但每一个人方白巡都已经看得很熟悉，他熟稔的和那些受了严厉警告，绝不能和自己交流的守卫单方面问好，又找到监视器的位置，再次喝下一支营养剂。 不知道修恩什么时候回来。 第35章 他以绝对柔情却又不容置疑的方式拒绝自己的离开。 方白巡敛眸看着家中自己的痕迹，痕迹越重，修恩看起来越满意，而他也随之紧迫。 温水煮青蛙是一个亘古不衰的手段。 修恩的温和手段既是他对自己的仁慈，又是修恩本质的于心不忍，让一个本性追求秩序的人做出强制手段，修恩会同样痛苦。 他在试图用这种方式拼命弥补自己，煎熬在其中的同样也有修恩本人，既满意于如今的表面和平，又深藏不安。 方白巡收敛起深思的神色，将一切都不动神色看在眼中。 眼底闪过一抹怜悯，转而化作果决。 总要有人先做出反应，尽快斩断一切。 大概是方白巡挑选的时间过长，守卫那边收到了不知道来自于谁的吩咐，上前对方白巡额外补了一句：“长官有吩咐，您还需要什么尽管提，我们会尽量满足。” “你会说话啊？”方白巡抬起头，又是满脸戏谑，挑眉打量守卫：“不错，你是这个小组唯一肯搭理我的人。” 守卫脚步一顿，又面无表情的退了回去。 “…”唉…… “很好，很忠心。”方白巡摇头叹气，随手推开满地毯的书，给自己腾出了位置后选起了游戏。 甫一打开，悦动的画面闪烁一次，游戏机“啪嗒”一声，黑屏了。 方白巡匪夷所思的控诉守卫：“你们给我的是什么山寨货？” “修恩都要开始在我这里省钱了？” 话音未落，守卫的神色由不解迅速变成了震惊，第一时间大踏步上前，扑向方白巡。 这时，方白巡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室内的能源纷纷熄灭，先是游戏机，再是灯光，而后是防御系统备用能源启动的紧迫警报声。 “全员戒备，所有备用组立即启动，封锁住宅范围！” “有敌袭！针对目标是特殊人员，立即启动防御备案，通知检察官大人！” 方白巡被守卫严密保护在中间，听到对方紧迫的传讯后，即使是在这种危机的情况，还是忍不住分神了。 为“特殊人员”这个模糊不清的称呼。 外面传来爆炸声，剧烈的震荡让几人险些站不稳，守卫们守在方白巡身边，各个神情肃穆。 他听到守卫的通讯器对面传来同样紧张的声音：“检察官断联。” “重复，检察官暂时断联，全力保护好特殊人员！” “警惕特殊人员趁机逃离！” 第28章在于态度 备用能源启动之后，方白巡身边看似恢复如常。 但紧迫的警报声还在继续，且越演愈烈，昭示着来自外界的攻击还在继续。 方白巡被拱卫在众人中间，耳边灌满了警报声和守卫和外界的通讯，他连方向都不能自己选择，被半胁迫的带离原地。 在这种混乱的时刻，他们竟然还防备着自己趁机逃跑。 他留意着对面的声音，传来的紧迫感不比自己身边的混乱要少，语气更凝重。 修恩竟然会失联。 听到这句话后，方白巡一半的本能在想他会遇到什么级别的危险导致失联，剩下的一半，则在打量四周。 守卫不多，且手段温和，趁机离开的话……的确不能怪这些人的第一反应是看好自己。 他的大脑几乎是不受控的，在无意识情况下，已经计算出了完整的逃跑路线。 不动声色的任由一群人围在自己身边，试图将自己带到地下室。 “地下室最安全，带人进去！开启防御后唯一能打开地下室的只有检察官大人，在哪里等着。”队长条理清晰，在危急的局面中押送方白巡。 临近地下室的前一刻，方白巡忽然拉了一把身前的守卫队长，“有埋伏。” 手中持续用力，拖拽着对方远离地下室方向，两人在忽然爆发的震荡中摔在一起。 接连爆炸的火光在几人四周响起。 方白巡在爆炸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被一股大力按着头牢牢护住，手无寸铁，茫然被保护的模样，看起来再无害不过。 只是余光看到一枚爆破弹滚落地下室，悄悄收回腿，微妙的挑了挑眉。 脚下还残留着踢动爆破弹时的金属质感。 他从几人的拱卫中探出头，假装无事发生的遗憾说：“看来地下室不能进入了，阁下，我们出去会更安全。” 队长懊恼的看着被破开的墙面，和火光滚动的地下室甬道。 “可恶！” 他继续护着方白巡往外走，一边咬牙暗骂：就差几秒钟，只要先一步带人进入地下室反锁，就算是异兽入侵也破不开地下室的防御。 就算外面有滔天的紧急情况，只要在方白巡身边，他们的最高指令只有保护并防止方白巡逃跑。 出去之后，风险会翻倍不止。 “联系好其他小队，护送我们离开。”队长强硬的攥着方白巡的手臂，与其他人对视一眼，“做好警戒。” 万幸方白巡还算老实。 打开房门的一刹那，众人这才看到外面的情况。 没有异兽也没有叛军，造成骚乱的是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的几十人。 前来接应的人匆匆扫了一样安然无恙的方白巡，这才和队长解释情况，“认出来了，是加西亚的死忠，长官在回来的路上同样遇到了拦截，预计比支援晚一步到。” “他安全吗？”方白巡不放心的问。 那人诧异的看了一眼方白巡。 语气颇为欣慰：“阁下放心，检察官大人是边境最安全的存在。” 太好了，特殊人员的第一反应终于不是趁乱跑路，把这件事转告给检察官大人后，接下来检察官大人有希望给所有人长达一天的好脸色。 与之相衬起来，现在的紧急情况根本无足挂齿。 方白巡沉重的点点头，脸上仍然带着担忧的神色，不放心的追问：“他还要多久才能回来，不亲眼见到他我不放心。” “边境检察官怎么会遇刺。”方白巡焦躁的环顾四周，借着慌张的动作，心思急转，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 最后视线隐晦的落定在一个没有守军，也没有行刺者的角落。 更幸运的是，那里不远处还有一架无标识，看起来是行刺者们带来的小型飞舰。 “只是小问题，支援很快就会赶来，”那人不愿再多说，带着方白巡等人引路，“阁下跟我来。” 埋伏在周围的行刺者们在见到方白巡一行人出门后，反扑的更激烈。 看起来并没有除刺杀以外的其余目的，加西亚那种草包居然也能有一批拼死报仇的死忠，是令方白巡没想到的。 他收回视线，时刻寻找机会。 身侧又是一枚落地即爆炸的爆破弹。 机会来了！ 方白巡低着头，眼前一亮，迅速抬起头做出慌不择路的样子。 一把推开从始至终抓着自己不放手的队长，口中惊呼：“当心，有危险！” 自己则在队长骤缩的瞳孔中顺势一躲，借着爆炸的气浪被冲到他看上的位置。 加西亚的死忠们显然做足了功课。 他们见到方白巡落单，不顾一切和守卫们对峙，向方白巡围了过来。 至于方白巡自己，则连忙后退，一步步在前来接应自己的守卫们的掩护下，慌不择路退到了边缘位置。 再退几步，就有机会趁机摆脱守卫的监视。 他借着躲闪的动作持续远离众人，一脚踹开一个行刺者，有一个人扑了上来，他暗自感慨对方的识趣，身影交错间，肩膀“不经意”被击中，眼看又陷入加西亚死忠的包围中。 “保护阁下！”守卫们惊呼，向方白巡的方向突破。 队长一眨眼的功夫，又找不到方白巡的身影，一回头见他居然被逼退，与众人隔开，惊悚的两眼一黑。 身后不远处就是一架无人监护的私人飞舰，鉴于方白巡的前科，任谁都会觉得他随时会跑。 守卫们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彻底凉了，绝望的看着方白巡距离那架飞舰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看起来一直试图靠近飞舰的方白巡却脚步一定。 他不再后退，内心苦涩的看到了角落中的一处暗光。 没看错的话，对方已经开始瞄准自己了。 方白巡果断放弃趁机离开的念头，脚步一转朝着守卫们的方向奔去。 路上又有试图围堵自己的行刺者，他泄愤似的不再留手，面无表情的“咔嚓”一声，扭断了一个人的手臂，顺手干脆利落的缴械夺走那人的武器。 再也没了不久前被追得狼狈时的模样。 试图营救并阻拦方白巡的守卫们一愣，队长抓人心切，一不留神被三人拦截，迎面击中肩膀，身后传来凌厉寒风，一柄没有反光的漆黑匕首向他刺来。 下一秒就要落在队长的脖子上。 第36章 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陷入绝境，艰难的踉跄两步，固执的看向方白巡的方向。 撞入一双淡漠冰冷的黑色瞳孔。 方白巡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被他解决干净，孤身一人清冷的站在一片混乱中，身后是援兵飞舰带来的呼啸，机器的轰鸣声与他融为一体，二者构成极致的，超脱于人的冷漠质感。 他黑发飞扬，一件随意披在身上的上衣翻飞，隐约间，锁骨深处还有斑点红痕，但正举枪正对着自己。 青年长了一张动静皆宜的脸，半垂的眸子淡漠落在瞄准镜上。 唇角过分尖锐，锋利平直，随意勾起唇角就会轻易显得亲和轻佻。 但面无表情时也格外拒人于千里之外。 队长愣住，血液倒流，眼睁睁看到急射而来的子弹。 子弹越过他呆滞的脸，队长喉头发紧，慢半拍的向后看去。 一枪精准贯穿两个行刺者，至于另一个即将落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则被方白巡抬手间用精神力压制的昏死过去。 无声之间，危机寂灭。 援兵也到了。 方白巡丢了武器，见到队长已经被医疗团队接管后不再插手，转身顺着援兵的方向看去。 修恩就在援兵落后一步，气息有些乱了，看起来唇色格外的红，一双眼睫闪烁间莫名有些被遗弃的可怜。 落地的那一刻视线便直直的定在方白巡身上。 没走…… 他无定的脚步终于落在实处。 修恩隐晦的侧头闭了闭眼，藏起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而后一刻也不愿耽搁，直奔方白巡的方向。 方白巡同样在人群纷乱中，转身迎接修恩的方向，锋利到淡漠的唇角又扬起，双眼染上温和的色彩。 靠近修恩之后他才发现，修恩的气息远比自己想象的急躁，方白巡被一股大力狠狠攥住，他被修恩按在怀中，对方呼吸放缓，能感受到已经在竭力遏制自己更粗暴的动作。 “没事了，我很安全，”方白巡伸手抱住他，拍了拍修恩的后背，“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回程遇到麻烦了吗。” “这算不算是你失约的报应？” 他拉开些距离，调侃着缓和气氛。 现在天色已经黑透，远远不是修恩走之前说的，“会提前回来。” 修恩一言不发，还没有从莫大的慌乱中回过神，担忧褪去之后，一路上对方白巡一定会趁机离开的猜忌也就一股脑冒了出来。 他确认方白巡没有受伤，唇线紧绷，冷着脸脱下大衣罩在方白巡身上拢了拢，攥着衣领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周身气压极低，一点就炸。 修恩语气阴沉地问：“有能跑的机会，为什么不试试。” “什么？”方白巡后知后觉。 他顺势看了眼周围混乱的场景，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可以趁乱离开。 任由修恩十分不满的藏起他松松垮垮随意披在身上的上衣，轻佻随性飘落在混乱中心的青年，转眼变得正经起来。 方白巡一半后悔一半释然地说：“算了，看到你没事就好。” 顿了顿，又问道：“下次还有机会吗？” 修恩脸色更黑：“我加强了警戒，没有。” 语气低沉近乎威胁，但动作却轻柔，拂去方白巡一缕垂落的发丝，看清额角的擦伤后眸色一暗，冷硬的脸更煞气逼人。 “可惜了，”方白巡低声腹诽，又扬起唇角表忠心：“我已经改了，以后不会再给你惹麻烦，留在你身边就很好。” 又是很假的敷衍演技，但修恩早就被他乖乖等着自己，对自己满心担忧的模样取悦，不再计较被他排在自己之后的逃离。 守卫说，他第一时间询问了自己的安危。 又在疑似有机会逃离的时候，没有任何逃跑的迹象，就这样等着自己回来。 修恩彼时不信，但现在亲眼见到人就在原地等着自己，冷了一路的血管正在缓慢解冻，身体逐渐恢复温度。 方白巡能感觉到修恩的不安全感，以及现在的满意。 他将修恩哄高兴后，满是遗憾的扫向一处角落。 好险，差点露馅。 刚刚再往前两步，始终留在暗处那些人的麻醉剂就会毫不留情的落在自己身上。算修恩心狠，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都藏了后手。 他无声微笑，遗憾与庆幸皆有，默默跟上修恩的脚步。 主动握上修恩的手。 “家被毁了，我们今晚住哪？” 方白巡弯着眼睛调侃，“长官还有新的地方能把我藏起来吗。” 第29章没有约定的迟到 方白巡被带回了军区。 边境军团有别于各大军区，同时凌驾于各大军区之上，严格来说这里比外面安全。 “从前不带我过来，是担心有人看到我的存在吗？” 方白巡任由修恩动作轻柔的给自己抹药，侧着头，语气很轻：“我看起来像是您的金丝雀。” 以修恩的视角，只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睫将鼻梁根部投射一层阴影，显得有些落寞。 鬼使神差的，修恩做不出嘴硬的反驳。 他收回手后，满意的看着方白巡额角缓慢愈合的伤。 又拾起方白巡的手，掌跟处被后坐力震出血痕，与干净的指尖相比很是突兀。 他这才语气莫测的问：“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堵住了方白巡的嘴。 不敢多说，自己压根不记得这一世的前些年是如何和修恩相处，说多了会露馅。 他想要含糊盖过，思索今天的一番表忠心够不够修恩相信自己，给他点适当的自由。 但修恩反倒像是被打开了感兴趣的话题。 掌跟处持续传来冰凉的触感，方白巡低着头打量，这感官很稀奇。 这一世的修恩某些层面来说堪称温柔。 听到修恩用辨不清情绪的语气说：“我第一次找到你，是在五年前，记得当时的天气吗？” 他察觉到方白巡的手不自然的紧了紧，转瞬即逝，但还是达成了修恩的目的。 果然不记得。 修恩既惋惜又庆幸，好在只是比自己晚了五年，他对浪费的时间算不上有多介意。 而且现在方白巡一无所知又要硬着头皮演的样子，足够弥补很多遗憾。 修恩继续若无其事地说：“你意图盗取机密资料，被我关押后数次逃离，期间毁了不少帝国财产，各种罪加起来…大概足够随时处决吧。” 方白巡：“……” 像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 方白巡：“那要多谢长官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以后一定在您身边重新做人，偿还债务。” 假的。 修恩因为遇刺而阴沉的心情好转很多。 他饶有兴趣的想到自己刚回来时的那天。 主星为国王庆生，满目的旗帜与热烈景象，落实在地面上则是眩晕的彩色灯球缠在绿意盎然的树干上，像历史课上的圣诞节，但要比之更盛大，华丽，弥漫了满城的奢华香氛让人头重脚轻。 天上落了人造雪，脚下还有特地营造氛围的落叶。 他在参加皇室盛宴的时候骤然醒转，前一秒还是冰冷的实验室，他仪器全力运转后发出轻微的滴滴声响。 而后得偿所愿。 很失礼的从皇室宴会上疯了一样夺门而出，找到了彼时刚刚混入主星，正在学院扮成学生，装模作样为国王祈福的方白巡。 见到方白巡满脸的宁和后没能忍住愤怒与委屈，打了一架。 又以对方袭击贵族的名义起诉，一直带在身边，两年后提前上任边境检察官，顺理成章带着方白巡来了这里。 期间无数次尝试与试探，发现对方居然真的没有记忆，他失控过憎恨过，在接受一切的五年后终于艰难的接受现实。 谁知道方白巡居然只是来迟了。修恩报复性的，为方白巡涂药时用了点力，面无表情的戳了戳他的伤口。 而后继续秒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可以，帝国会宽恕有悔过意愿的人。” 说完满心的收回药剂。 这一世的方白巡跟着他还算养尊处优，身手和身体素质的确不如他印象中的人强健，甚至没了被人触碰后本能的抗拒反应。 但相应的很健康，完好无损，途中避免了很多苦头，修恩默默替他避开了原本会遇到的一切磨难，将人直接带到终点。 既然上一世的终点是自己，那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可以了，愈合之后再去洗漱。”修恩叮嘱道。 方白巡一句“多谢长官”还没说出口，就见修恩先行一步前往卧室，语气平淡：“跟上，为我梳理精神力。” 唯一的不足就是将上一世的那些缺陷也带了回来，精神力始终不稳，好在和方白巡磨合之后的合拍还在。 …… 入住军团之后，方白巡察觉到修恩对自己的管辖又在无声无息间放松了很多。 第37章 似乎是那天的表忠心有效了。 但看着有守备严密，铜墙铁壁一样的军区，他又觉得自己高兴早了。 他身后跟着陌生的守卫。 上次和方白巡一起应对过行刺者的那些人被全部换掉，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菲林说已经升职。 方白巡好奇问起时，修恩毫不掩饰他的想法，直白地说：“那些人和你熟悉后难免不会对你有松懈或者心软，会有利于你忽然想跑。” 很合理，方白巡无话可说。 他慢悠悠的散步，在军区的好处就是这里完完全全是修恩的地盘，自己能偶尔下楼，看士兵训练，经过监狱区时还能看看从前的“老熟人”。 方白巡最近才知道当初一起在军舰上被关押，据说还和自己有仇的光头囚犯的名字。 “丘奇·沃克！有人找。” 见到笑盈盈站在铁丝网外面，向自己抬了抬下巴的黑发青年后，光头囚犯差一点点就能怒发冲冠。 “你少得意，我迟早能出去找到你！”他凑近铁丝网后，低声咬牙切齿：“还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这么嚣张，想活命你最好低调点。” 要不是方白巡当初给了他军舰的薄弱点，怂恿他炸船跑路……他能减一半的刑。 方白巡后退了两步，深深觉得这人每一年的刑都是自己凭实力得来的。 他剥了颗糖，放在嘴里后示意丘奇向后看，“你的攻击性太强了，像这副样子还怎么被挑去第六军区。” “我留在指挥中心就是为了找机会报仇！”丘奇嘴硬的不甘示弱。 但动作却很诚实，放下了恶狠狠抓着铁丝网的手，试图消解远处教官对他的警惕心。 方白巡笑得一脸无害，向远处的教官点头问好。 那教官原本来在严肃的留意丘奇的动作，措不及防被晃了眼，板着脸点点头后转身留意其他囚犯。 就算是监狱的教官，也收到过不能和这位阁下接触的警告。 方白巡无所谓的视线越过教官，看到了一批批即将被带去第六军区的囚犯，据说是卡洛斯要的人。 所有囚犯都明白，无论要走他们的是谁，看守都不会比修恩这里更严苛，离开指挥中心才会有微弱的越狱希望。 方白巡看起来更惋惜，实则嘲笑地说：“可惜了，你本来有机会短暂见到外面的太阳，押送飞船虽然是全封闭，但其他军区的军舰不允许涉足指挥中心，中间有很长一段的过渡区。” 他自上而下打量一番丘奇，一连几天的例行挑衅之后，摆了摆手转身走人，“检察官大人的监狱从来没有减刑，我该祝您养老愉快。” “哗啦——” 丘奇气得锤墙。 听到教官的呵斥之后连忙松开手，低下头恭顺的回归队伍。 却记住了方白巡口中无意间提起的过渡区。 如果能在双方交接的过渡区搞出点什么动静，或许，有机会越狱。 在丘奇脑子里种下种子之后，方白巡摇着头无趣的叹了口气，看着地面上两道紧坠在身后的守卫身影。 深感落魄了。 现在居然到了需要忽悠囚犯制造混乱，好趁机观望机会的地步了。 以修恩现在的戒心，这次要是不能成功离开，以后可能会被彻底隔绝人世关押到修恩厌倦。 他按照这几天的常用路线，从监狱离开后顺着人烟稀少的小道散步到军区边缘，不远处能看到正在转移囚犯的车队。 但今天车队忽然绕了个弯，自军区之外驶入一批十几个小型载货飞船，看起来安保级别比运送普通设施的级别要高出不少。 方白巡暗暗挑眉。 在一瞬间记下飞船的型号特征之后，转头问两个守卫：“保密的吗？我不能看的话今天就不继续走了，现在回去也可以。” 很自觉的不过多打听。 二人无动于衷。 听到通讯器中传过来什么指令后，这才对方白巡冷硬道：“无妨，只是抑制剂份例。” “现在的军团抑制剂运送频率这么高吗？”方白巡诧异地问：“上一次还是半个月前。” 没记错的话，前世是一个月一次，这次居然缩短了一半时间。 守卫不再回答，这个问题不属于必要回答的行列。 “行吧。”方白巡无所谓，习惯了每天被陌生的石像跟着。 他隐晦的打量一眼货舱方向，留意到舱壁上居然没有来自主星的标志，而大批量的抑制剂都被一层黑布罩着之后，无声轻啧一声。 面上不动声色，“回去吧。” 他走在前面随口问：“长官今天提前回来吗。” 身后安静十几秒，又等对面发出指令，这才一板一眼的回答：“检查官大人说尽量。” 方白巡：“那就是不会。告诉他我不等他用晚饭，晚上回来不要吵醒我。” …… 修恩的尽量果然如方白巡所说，没能提前离开，甚至迟了两个小时。 天色已经到了方白巡平时入睡的时间。 此时修恩越过半个军区，闭上眼捏了捏酸涩的鼻根，在返程的车上听着守卫的汇报。 “您出门后阁下睡了两个小时回笼觉，起床健身，用餐，原味营养剂，果汁和牛奶都没喝。” 守卫在食谱上打了个叉，看了眼修恩带着疲惫更阴沉的脸，继续说：“用完午餐后打游戏，四小时后通关，给了好评说还可以。出门散步，挑衅犯人，提前折返……现在还在等您，已经在餐桌前打了十六分钟的盹。” 将方白巡的一天行程听完后，修恩森寒的气息缓和了些。 守卫悄悄松了口气，总结道：“据观测，没有反抗倾向。” 第30章易感期 梦中闪灭的是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方白巡意识离奇的清醒，他以一种超脱的姿态纵观全局，见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他辨别出梦中的年份后，血液的温度也随之降下来，下颌紧了紧。 本能的生出些不情愿。 按照本该进行的时间线，自己五年前混入主星贵族学院，计划很顺遂的实现着，毕业之后就可以进入信息研究院逐渐接触机密。 方白巡在进入学院前就规划好了自己未来起码五年的路，且有足够的把握走下午，试试也的确如此。 唯一的一次意外出现在进入学院的第三年。 各大学院派优秀学员齐聚一堂，名为交流实为角逐，比拼的项目各式各样，其中一项户外极限中，比试场地却误打误撞出了事故，在学院反应过来之前，参赛学员全部被挟持。 全部都是出身优渥，等级与皮相皆不错的年轻学员，很受黑色市场的欢迎。 得益于方白巡从小流亡时对自己下过狠手，他不希望尽量减少自己失控的机会，在自己身上服用过大量用来脱敏的药物。 乃至于并没有一路昏沉。 而是一路看着被挟持的学员们毫无反抗能力的被瓜分买卖，自己因为还未分化，价值不定，最后辗转来到了一处平台星…… 总督海因里希的平台星，修恩上任之前，介于肃穆边境与代表秩序的主星辐射区中间，就数像这样的平台星鱼龙混杂，罪恶滋生。 因为还未分化加上拒不配合，方白巡成了罕见长了一张好脸好身材，却被丢进角斗场的人。 白天被注射药物带去角斗场供前来观赏厮杀的贵族取乐，对手有人也有各种试验品兽类。 晚上则注射另外的，使肌肉松懈的药物，被关押在许多人挤在一起的牢笼中。 那段时间方白巡的记忆断断续续，他离开后就不太能回忆得起来具体细节，更别提许多年后的现在。 记得一个来找弟弟的alpha女孩，他在这一世见过了女孩的弟弟，是当初配合自己杀海因里希的少年。 还记得自己十分不幸的在这里分化。 分化途中危险重重，是一个人精神和身体最脆弱的时候，更何况他那时候整日被注射药物，现在回忆起来……“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方白巡后知后觉许多年，忽然困惑地审视梦境，重新将来路看了一遍。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度过惊险万分的分化期，又是怎么逃出了平台星的牢笼。 梦境与方白巡的思绪相连，他越是心急，眼前的画面反倒越晃，流影飞掠，残片倒带，满是混乱且熟悉的画面中，忽然一闪而过一抹兰酮香。 一道人影紧密相随，仿佛相依为命。 哪怕忘了记忆，发挥到极致的吊桥效应还残留在骨髓深处，让他封尘多年后忽然捕捉到时，就像是被当头棒喝。 人影带来的雪兰清甜微苦，瞬间抚平一切，满目的回忆消失了，他被满满的，让人安心的气味包裹，绸缎一样的冰冷丝滑触感将方白巡填满。 如水一样，先是灌满味觉，又温柔地落在眼前。 方白巡睁开眼，见到不刺目的光，忍不住舒适的扬起唇角，见到那一抹轮廓逐渐清晰。 第38章 原来是修恩在动作轻浅的解袖扣，大衣搭在身后不远处，有着尊贵黄金穗的衣角就这么垂在地上。 “宝宝。” 方白巡嗓音微哑。 他不知不觉在餐桌前睡着了，思绪还没有彻底回神，先一手揽过修恩，头埋在他的颈窝蹭了蹭。 闻到了极淡的雪兰香。 居然能一路穿透他的梦。 方白巡一时失笑，压下自己刚才瞬间闪过的荒谬念头，修恩怎么会在记忆中的时间点出现过。 他甩了甩头，彻底清醒之后，懒怠的习惯却没能收起来，继续推着修恩的腰一路后退，将人压在墙上，俯下头在修恩脖子间深嗅。 “怎么了？”修恩察觉到异样。 他目光一冷，摩挲着方白巡的发根问询：“有人在军团找你的麻烦？” 方白巡：“我连和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哪里来的交流。” “视线同样会让人不快。”修恩语气更冷。 “他们一定不知道自己效忠的检察官这么不讲道理。” 方白巡深陷梦中的惆怅彻底没了。 他叹了口气，从修恩身前抽身离去，并未注意到修恩下意识挽留的指尖。 “只是梦到了不切实际的事。” 方白巡继续拖着脚步向卧室方向走，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了，长官需要理顺精神力的话随时叫我。” 修恩皱了皱眉，“你还没用晚饭。” 他已经尽快缩短时间，但还是让方白巡等的睡着了。 “不能和长官一起吃饭，没什么胃口。” “我，”修恩摩挲着指尖，试探着说：“让你久等了，我忙完会腾出时间陪你。” 方白巡不置可否。 他脚步一转回了卧室，却并没有合上房门，反倒是取下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一条围巾，冷冷抛给修恩，“原本打算在长官能兑现承诺早点回来时一起散步穿的，不过长官应该没有时间。” 灰色针织大方格围巾，一眼看去的温暖，拿在手中横空冲散了修恩身上的冷漠感，但色调与他的黑色军装大衣很搭，软线条与泾渭分明的一块块方格不至于让围巾看起来太过绵软无害。 挑选者显然费了心思，和修恩很搭。 卧室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修恩忽然想起来前几天他开放过一次购物权限。 方白巡神神秘秘挑了很久。 他愣怔着，指尖被围巾暖热，余光看到自己随手脱下的大衣下面漏出一截暗红色，除了颜色一模一样的大方格，触摸之下，仿佛残留方白巡戴在身上的温度。 但一连数日，修恩想要兑现的承诺还是没能做到。 第六军区的交接需要修恩协助，这几日又多了一项清理加西亚残党，决定新任军区长人选的会议每天都在争吵，内阁议会以及主星区各大势力咬死了也要争夺。 修恩手握边境势力，一向独善其身，在这些关联人中已经算是清闲。 “新型抑制剂已经收入库中，很快会再次下发，长官，这笔账无法报销太多。” 菲林凝重地说：“长官，我们要放弃大众抑制剂选择私人产品，被主星知道后或许会有意见。” “这是我根据边境环境做出的调整，主星不会有意见。” 修恩淡淡开口，“以后就用这个，不足的经费我来补。” 说完语气一顿，笔尖在纸张上抖落一道划痕。 他绷着脸，此时抬起头后菲林才看到，修恩的神采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不太对劲。 格外沉默，困惑的皱了皱眉，但再巍然的态度也不能否认，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目光冰冷的落在菲林身上。 直白不加掩饰，狩猎者一样的戒备眼神并非修恩的做派，更别提现在的他看起来甚至没什么情绪。 菲林又惊又喜，“长官，您……要不要检查一下信息素的波动。” 他现在这样，像极了正常人会有的易感期。 但从前修恩精神力紊乱无人梳理，正常人该有的生理现象全部被精神力压制，这并非好事。 就像一个本就濒临爆发的密封罐子，精神力在体内乱窜，加重爆炸的不确定性，唯一能定期降低阈值的易感期也被影响的许久不曾出现过…… 现在距离修恩的上一次易感期，已经过了两年之久。 菲林顿时不胜感激。 修恩迟钝的低下头，闭上眼想要逼走体内不正常的心悸感。 下意识又要取药，对菲林的建议置若罔闻。 “长官您…现在护送阁下过来，或是回去，要不了多长时间，趁着这次好好调节身体要紧。” “他不知道我的真实情况。” 修恩一口回绝。 对方做的很浅，他也不允许方白巡看到更多，现在让人过来等于暴露自己的全部状况。 修恩警告菲林，嗓音不知不觉间已经喑哑晦涩：“告诉他我需要出差，两天后回来。” 说完，毫不犹豫的将抑制剂扎在自己的后颈，闷喘了几口气后，身上那股愈演愈烈的冲动总算停止叫嚣。 菲林被他支了出去，办公室成了完全封闭的空间，昏暗环境中放大了人体的所有感知， 一支药支撑的时间不足以让修恩彻底恢复，他等手不再颤抖又拿起一支针剂，但僵硬的双手数次尝试也没能撕开密封条。 修恩咬紧牙关低骂一句，撕下手套的动作急切，没了一贯的分寸，把药剂递在嘴边艰难用尖牙咬开。 放开齿关后，沉闷的喘息声更重了。 再次注入药剂，让人虚软又寂寞的热流顺着脊椎一路往下，他像是被一股柔和的力量从背后环抱，温柔的丝扎根脊椎，穿透肋骨，一缕缕汇入空虚许久的血管深处。 莫大的满足，却又远远不够，只差临门一脚的什么推助一把，让药剂之外的东西来填满渴求。 室内的昏暗掩盖了修恩逐渐赤红，茫然寻找的目光。 他踉跄起身，失去理智后只剩本能，沉闷越发粗厚的喘息像野兽一样在室内横冲直撞。 终于找到脱在角落中的围巾，咬在口中试图吮吸出想要的味道，但围巾不过是在方白巡的身边待过一段时间，被他简单触摸几下。 留不下太多味道。 不够。 “唔……” 修恩用力攥着围巾，牙尖也在持续厮磨，浑身被热汗浸透。 时隔两年的易感期来势汹汹，怎么填补也不够，呜咽声断断续续从齿缝中溢出，语气潮湿不清，将室内变成呼吸不畅的热带雨林。 第31章无边落日 雪兰蔓布，清甜的味道变黏腻，将空气也染地湿糜。 只有呼吸声沉闷响起，那味道也像是在应和逐渐灼热的声音一样，开始一缕缕勾连在一起，艰难的四处寻找宣泄出口。 最终也只能找到一条勉强带着带着方白巡气息的围巾。 闷声喘息变成呜咽。 又变成嘶哑恸哭。 房间被密封上，外界无法得知里面已经浸满了雪兰的味道，信息素横冲直撞，即将冲破阈值。 黑暗中，修恩脸上被泪水和热汗打湿，强悍的信息素爆发后摧毁了身边的一切。 却还是抱着围巾越攥越紧，围巾一角已经被咬碎，在齿关咀咂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气息。 但微妙的气息只会将他的渴求钓出更多。 【警告，信息素浓度过高，超出可承受阈值，有窒息风险。】 【……建议采取紧急措施。】 - 与此同时，军团边缘位置发生骚乱，运载车相撞，爆发火光之后紧接着从车厢内响起欢呼声，大批即将被押送到第六军区的囚犯跳出舱门。 骚乱发生在指挥中心和第六军区军舰的真空地带，竟然没能第一时间进行拦截。 转瞬之间，囚犯潜逃，蝗虫过境一样席卷整个区域。 “突发状况——” “警告，指挥中心编号b27降落台遭受攻击。” “警告……” 一连三次重复，让整个指挥中心警觉之后，电子音开始配合控制中心熄灭叛乱。 方白巡时间卡得刚刚好。 他照常散步，路过监狱位置后发现今天丘奇·沃克居然不在，连带着丘奇所属的教官和班组全都不见人影。 而接送囚犯的车队刚刚离开…… “封锁指挥中心！军区重要犯人潜逃，重复！立即封锁指挥中心，军区开启一级防御！” 这次不是简单的电子音，而是紧迫的命令。 方白巡快步躲在一排战机的遮拦下，又是一队小跑的军官经过，看方向是朝着被丘奇联合囚犯制造混乱的b27降落台而去。 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掺和丘奇一行人制造的混乱，指挥中心反应很快，这里是修恩直接管辖的军团，一群乌合之众撑不了太久。 方白巡得趁着这段时间赶快找到出路，趁乱逃出去。 这些天的养精蓄锐有了成效，他跳上战机尾翼，躲过了已经开始搜查的士兵们。 第39章 尾翼的阴影在地面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他屏住呼吸，距离被发现只差两米的距离。 军队踏行的脚步和心跳几乎同频，震得方白巡脑中嗡鸣，他呼吸放缓再放缓，张开掌心轻按在尾翼上，贴着垂直尾翼投射出来的一点阴影。 动作慢且轻，谨慎狩猎的捕食者一样，躲在阴影中小心前进，和下面负责抓捕他的军队只有一步之遥。 终于无声跳上另一架战机。 长腿笔挺有力，落地却和羽毛一样清浅，今天方白巡换下了不方便潜逃的作训短靴，所穿的轻便衣物正是前几天在修恩的允许下买的。 逃出目前守备最森严的b27区域后，方白巡目标明确，直奔相反的方向。 这些天他在军区散步，一扫而过的功夫记下了不少路线，没记错的话每天这个时间会有一次换防和能源检修，自己必须在结束前赶到，然后混入检修人员，立刻就能离开指挥中心。 万幸这次修恩没有再给自己的身上做手脚，手上没了离开一定距离后会自动唤醒的锁链。 一路来到目的地，居然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 太过顺利乃至于不敢相信。 他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分明不远处的b27区早在半小时前被镇压，骚乱从出现到结束也不过维持了十分钟不到。 可现在整个军区甚至平静的可怕。 没有想象中的大规模搜捕，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的修恩，甚至…… 他又躲过一队经过的士兵，抬头向上看，发现军区的一级防御已经关闭，现在不过是常态管控期。 没有升起防护屏障，也没有封闭全部出口。 仿佛真的只是发生了无足轻重的囚犯暴乱。 修恩和军区都没有因为自己想逃离而疯狗一样咬上来。 曾经他和航卓被迫困在第六军区时没慌。 但现在，方白巡看着一切正常的指挥中心，自己走在其中没有任何阻碍时反倒慌了。 “修恩不会，”他低声惊悚道：“在筹备什么新手段吧。” 发现囚禁无用后，找了恐吓自己的新手段。 不远处就是正在井然有序换防的检修组，远处有人落单，他只需要随便挑一个下手，借用身份混出去一切就能恢复如常。 目标近在眼前，方白巡不肯就这么放弃。 于是咬牙回头看了一眼，半边身子镀在阴影中，下定决心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郑重的像是要撕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彻底埋入阴影中。 他朝着出口，出口却没有坦荡的光，阴影越来越深，那敞开的大门钢铁屹立，麻木的迎接一切送别一切。 阴影处传来一道短促的闷哼，再走出来，是做好伪装的方白巡，他拖着一名检修员藏了起来，自己则身份一转将那人取代。 默默低着头跟上检修人员，心中长出一口气。 就算今天顺利的怪异，但只要出了这扇门，以后与修恩再无瓜葛，他也就不需要深究今天指挥中心的不正常之处。 “一切正常？” “嗯，”方白巡默默点头，应和领队，“指挥中心防御墙的能源没有问题。” 几人往外走，顺利的验别身份，上交工具，方白巡也越来越放松，最后甚至扬起唇角，抬腿走出门。 脚步毫不留恋，唯有翻飞的衣角最后蹭了蹭军区的冰冷建筑，出来的一刹那浑身轻松，漫不经心抛着检修员进出的身份标识。 早知道这么简单，他也不至于谨慎的怂恿丘奇这么多天，谁知道实施起来毫不费力。 方白巡第一个走回来，紧接着迫不及待的见证自己的自由。 军区外面不远处就是居民区。 居民区的村落后面能看到边境在绰约流彩，炫耀光华。 一道禁止踏入的廊桥就在面前，出去以后，方白巡得先联系航卓想办法去见一见赏金猎人，最好能亲自进入边境，找到当初父亲和赏金猎人交易的内容。 然后……他还在理清后续，无意间抬起头，整个人愣在原地。 似乎没有然后了。 只见桥上站着一道……靠在全黑无标识车外的笔挺身影。 修恩长腿窄腰，大衣将肩背弧度收束的流畅优美，有着让方白巡几乎刻在骨子里的优越身形和脸，就连一双覆盖黑手套的手，也处处透着奢靡华贵。 此时迷人且危险，垂着头把玩匕首，眼睫周围似乎有残余的赤红，看起来正处于盛怒边缘。 看不清脸色。 但方白巡下意识有些心颤。 同时心情复杂的想，这个新招数，是遛自己玩？ 修恩并没有看向任何人。 他漫无目的的等在外面，居然在公共场合散开头发，金色发丝在光与尘中融合，几乎化在最后一缕黄昏中。 那些最华丽的，强健而强悍的，无数溢美词藻皆可坐落在修恩身上。 好看得可使夕阳停驻扎。 ……应该是巧合。 方白巡很快反应过来，继续若无其事的混在检修小队中，漫无边际的想： 这个时间只有这里换防，几乎是唯一的生路。 修恩或许是出于猜测在这里等自己，但不至于已经认出他的身份，否则以修恩的习惯不会这么淡定。 他忘了海啸之前先还潮，台风中心风晴雨霁。 恒星的死亡绚烂但无声。 宇宙中爆裂成指数增长的无序后，热寂就在刹那间。 人耳听不到一个人悄悄崩溃时巨大的哀鸣。 脚步声沙沙作响，方白巡无动于衷，低着头和同行的人一起向修恩问好，视线低垂，看到修恩的衣角摇曳，敞开的车门后座上，一条软塌塌的围巾堆成一团。 看起来很是毛躁了，一眼看去谁能想到这东西刚到修恩手里几天。 方白巡抽了抽嘴角，不知道修恩是怎么用的。 一行人转身离开的瞬间，修恩还是被方白巡还不犹豫的态度刺伤。 他的状态又有不稳的趋势。 但凶戾之气没有冒出来，修恩把玩匕首的动作微不可察停滞一下，很快恢复表面的平静。 静静木然的垂着头，眼中所能看到的最远的距离也不过几十米，一下一下数着方白巡脚步。 四十七步后，到了修恩束缚给自己的地平线。 视线内仿佛日落了。 他没有抬起头为这条线增加范围的意思，忽然哑声开口，“我给你一次机会。” 那脚步不停，离开了修恩的视线。 他手一抖，匕首锋利的寒芒终究还是划了手，血线纤薄如丝，掌根上仿佛被镀了一根妖异标记，自己即将顺势抽出灵魂，献给不知分寸的神祇和圣殿…… 谁来都好，只要能让他停下脚步。 修恩的神经线条突突的疼。 他再开口，声音更哑，用无人察觉到的恳求又说了一遍，“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回来。” 第32章跌落谷底 在修恩说出那句话时，方白巡有一瞬间的惊愕。 他已经能看到军区和外界的边界线，只要能跨过去，结束在这一刻是最好的结局。 距离越拉越远，他能感觉到身后没有人追来。 倒计时十米时，修恩的视线如芒在背。 五米时，距离分明已经远了，但却好像听到呼吸声在身后颤抖。 跨过廊桥，接触地面，方白巡甚至没有在内心为修恩道别。 擅自戛然而止后他浑身一轻，心跳空了一瞬，回到了会让方白巡觉得有安全感的境地。他本孤身一人，家乡逝去，无亲无友，唯一的念头是复仇，上辈子已经对不起修恩一次，这一世既然有了更多的余地，何必再牵连他。 心里不用再装着需要刻意惦记的人，虽然又空又冷，但让人觉得安心，他总算不必思索亏欠的那条线了，一面巧言令色的示好，一面在内心防备算计修恩，这感觉很卑劣。 苟活独行许久，方白巡自认为不是好人，但有余地的时候还不至于恶劣到蓄意伤害谁。 已经多久没有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了？ 上一次还是决定自杀前。 那种不用留后手，可以将一切安排到极致的感觉酣畅淋漓。 死亡是什么体验。对方白巡来说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吞噬他的是星云裂缝，尸骨无存再无生还的可能，甚至快到没有死亡的恐惧感。 方白巡继续向前走。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到军区，他和黄昏阴影彼此奔赴，即将让自己融入黑暗的前一刻，皮下传来让人瞬间站立不稳的剧痛。 他在一瞬间痛得直不起腰，大脑一片空白，尖锐的刺痛发生在身体和大脑深处。 方白巡脸色惨白，眼神中除了下意识冒出来的痛苦之色，其余的只有茫然。 “呃啊……”他声音颤抖的闷哼。 莫大的疼痛从身体深处冒出来，流入四肢百窍，他几乎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向前惯性走了两步之后终于站不住，踉跄几步跪在地上。 第40章 指尖颤抖的向着传出痛觉的锁骨皮肤摸去。 同时意识到什么，抬头艰难的看向广阔前方，落日其实还没有彻底沉没，仅剩的半边光弧发出冷光，越来越冷了……他疼得身体开始颤抖，失温，眼前唯一的光源热源皆是那看不见的落日。 于是不受控的向前追了两步，双腿拖在地上，腰身因为剧痛而抽搐。 还在向远离军区的方向伸着手，出于本能的靠近。 明明已经成功逃出来了，再往前一步，走出这片军区，他能彻底摆脱修恩和上一世的覆辙。 方白巡的指尖也终于落在锁骨皮肤上，急切的在身上摸索，衣领被他草草扯散。 顺着不断向四周传递痛觉的痕迹，摸到了显现出来的，指甲盖大小的硬物。 余光甚至能看到芯片被唤醒后，正在微微闪光，冰冷的蓝光依附在皮下，传递出出能让人失去理智的痛觉。 芯片…… 修恩在他体内植入了芯片，身上忽然冒出来的莫大痛觉，是芯片在他体内发挥作用。 “什么……时候。”方白巡瞳孔涣散，握紧掌心试图站起来。 同时看向身后，修恩的姿势一成不变。 这是缓慢的抬起头，方白巡终于看清他的脸色，以及修恩充血阴鸷的眼神。 冰冷视线落在方白巡身上，他缓慢开口，“我提醒过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随着修恩的动作，方白巡身上又是一阵剧痛袭来。 他的指尖几乎扣入地板，双目也在忍耐疼痛时充血，红透。 一边忍着浑身被搅碎一样的痛意，不敢相信的问，“什么时候，为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其实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第六军区，被找回来时，醒来后……彼时的修恩看起来心情格外的好。 可谁会把修恩的好心情归咎于他在自己身体内埋了芯片，这些天一直享受着牢牢掌控自己的隐秘快感。 直到此刻绝地反击。 现在终于能解释他没来由的愉悦快意了，修恩或许从那一刻就等着自己的逃离，等着这一幕。 “为什么。”方白巡不明白，向着修恩的反方向退了两步，又是一声更重的闷喘，“呃啊！”闷喘中只有痛苦。 仅仅远离两步，又疼出一个量级。 “回来。” 修恩直面惶惶落日，一张脸看不真切，对方白巡居高临下说，“现在回来，痛苦会立即消失，芯片就在你的体内，一旦开启将会在你的体内发出警告，现在是你擅自制造混乱的警告。” “我给了你机会，这副芯片原本有机会永远不被触发。”修恩冷眼旁观。 方白巡疼出一身汗，艰难的分辨修恩言语中的逻辑。 但已经没力气再问了。 修恩胜券在握，等在军区门外，这次终于不用紧追不舍，仅仅是站在原地，方白巡就会出于保命向他走来。 像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方白巡看不到修恩濒临崩溃的现状，办公室内众人强行将修恩拉出来时，他已经在迷失的边缘。 现在换成方白巡疼得几乎崩溃。 他还想问为什么。 修恩已经拒绝回答，并失去最后的耐心，提醒他，“你浪费了机会，以后我说了算。” 方白巡脚步踉跄，留在原地不肯靠近修恩。 让人直不起腰的剧痛告诉他反抗并不理智，可自己的确被戏耍了，修恩今天一直在背后算计他。 落日余晖终于彻底掩藏。 在暖光中宣扬的浮尘失去舞伴，沉入寂寞的末路，明日还会有新的尘嚣，将在遥远的第一幕阳光中飞洒，方白巡转身回头，将修恩抛弃在眼尾最后的余光中，脚步艰难，坚定，身形数次摇晃。 他忽然想看看第一抹日出，最好没有修恩和复仇。 但倒在距离修恩第六十步的位置，那一瞬间的抽痛在体内山呼海啸。 …… 他醒来时，再次见到修恩坐在熟悉的位置，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一样盯着他，咬死自己猎物不放。 身上还留有一抽一抽的幻痛。 他一言不发沉默着撑起上身，四肢没有任何束缚，但这次他清楚这并非修恩的怜悯，原来修恩一直都有底气。 方白巡垂着头，疲惫又颓丧，触摸自己的锁骨时发现空无一物，近在眼前的剧痛仿佛幻觉。 他却知道芯片随时能要了自己的命。 方白巡：“那是什么，你为什么不干脆在动手的时候切除我的意识，这样才是永绝后患。” 语气带着讥讽，修恩闻言气息更沉，于是也不甘示弱的回击，“切除意识还怎么看到你虚与委蛇又失败的样子，你这些天表现得很好，可惜注定不是忍辱负重。” 他让方白巡理解为纯粹的成就感。 却又在日夜祈祷这枚芯片永远不要有使用的机会。 芯片到底还是被激活，他终于到了用死亡威胁方白巡的时候，一同跌落谷底的还是修恩，他借黑暗隐藏自己攥紧的手，心知自己迟早会死在方白巡的恨意中。 使用太多抑制剂后，现在的修恩冷静麻木到了极点，像是用外力强行将爆发的精神力束缚在体内后那些叫嚣的精神力转而攻击自己。 在修恩的体内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随时等待破土而出。 方白巡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发丝在额前晃，挡住了大半眉眼，只能看到唇瓣微微张合。 他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修恩：“如你所见。” “说清楚。”方白巡的嗓子沙哑干涸。 修恩：“喝点水，就在你的左手边。” 方白巡无动于衷，用拒绝合作无声反抗，但不过僵持了五秒钟，修恩明白了他的意思后淡淡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紧接着，熟悉的刺痛从锁骨传入体内，让方白巡当即闷哼一声，倒回床上按着锁骨的位置大喘气。 五秒之后停了，室内只剩方白巡痛苦的喘息。 修恩随之起身，他没换下自己的军靴和极具压迫感的制服，高大的身影就这么从黑影中阴沉沉走过来。 先是摘下手套用手背试了温度，另一只手却不屑于屈尊降贵，冰冷的手套捏上方白巡的下颌，姿态不容置疑，钳制着方白巡，适口的温水很快顺利灌下。 “咳咳……”他呛了水，察觉到一只手落在自己的后背上，身体猛的一僵下意识甩开修恩的手，沉声压抑怒意，“滚开，别碰我。” 他一向不喜欢亲密接触，只是从前修恩是例外。 现在却忽然发现修恩也不再例外，他的那只手落在自己身上时，方白巡下意识产生的厌恶只多不少。 是方白巡判断有误，轻视了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边境第一人。 他在愤怒排斥，修恩不过满意的松开手，听到方白巡的嗓音好上许多后，垂着眼说，“我并不擅长照顾人，为了自己好，以后识趣些。” 一时兴起的孩童诚然会真心喜欢一只兔子鸟雀，但照顾死才是常态。 “你是在要求我向你摇尾乞怜。”方白巡听出来言外之意。 想要得到更细致的待遇，他起码要比兔子鸟雀识趣些，学做更擅长被驯养的猫犬。 “我很高兴你能自己想通。” 修恩转身离开，又回到他阴影处的王座，语气不定。 但却听到方白巡挣扎着下地的沙沙声。 房门无声开合，修恩那因为说了两句话，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脸色瞬间更沉，锐利冰冷的利剑一样，直射向方白巡的背影。 守卫们第一时间冒出来，拦在脚步并未有过停顿的方白巡身前，他对此视而不见。 身后飘来一句淡淡的“让他走”，守卫们在即将接触到方白巡之前如水一样无声退下。 修恩在后面轻摆了摆两根手指示意守卫们退回后，神色晦暗，看着那道身影头也不回的再次离开。 他走神间摸了摸自己身上与之相配的芯片，默数方白巡的脚步，目光一冷，毫不留情的控制着芯片发作起来。 第33章依赖训练 方白巡没能踏出大门。 穿过无声肃立的守卫后，修恩似乎在等什么，等方白巡打开最后一扇门，见到外面已经是凌晨，眼前刚刚看清一抹星光的时候身体再次传来熟悉的剧痛，锁骨位置抽痛。 方白巡第一次知道，原来冷静自持如修恩也有恶趣味。 视线又是一黑，他失去反抗能力跪倒在地，身后又是熟悉的哒哒脚步声，像厚重的木头在钝击心脏，一下一下，四周静得让人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脚步声占据他的全部感官。 伴随着体内的痛楚，惊悚直线拉满，方白巡下意识只想逃离。 但奇异的是，修恩靠地越近，方白巡身上的芯片就像是被安抚的怪物一样，在方白巡体内渐渐熄灭了。 直到修恩握住他的手腕，俯身时有厚重衣料的沙沙声音，修恩微不可察的呼吸，一点点清淡雪兰……这些构成占据了他的全世界。 第41章 芯片也停息了。 方白巡本来排斥这些，同时又不受控的因为修恩靠近后所带来的痛感减轻，而觉得庆幸。 身体感官背叛了他，在因为修恩的到来而安心。 “记住距离了吗？” 修恩圈着方白巡的手腕，将他带回卧室方向，语气冷淡：“以后就将这个距离作为你的活动范围吧，我能刚好看到你。” 那枚芯片就在锁骨侧下方，紧贴着方白巡身上那枚小痣。 现在周围的皮肤还在战栗，修恩冰冷的手套触碰一下，皮肤下意识一抖。 近乎施虐一样的乐趣让修恩的瞳孔骤缩，闪着兴奋的光，用指腹在上面捻动几圈，隔着一手套也能察觉到方白巡的皮肤在惊魂未定的踌躇。 方白巡发出一声低喘。 而后一把拍开修恩的手，动作中满是排斥。 他冷声说“别碰我，现在轮到你扮演施虐狂了？” 喘息的功夫，他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迎接卡洛斯时，修恩精准的找回了他，原来修恩这么早就开始使用芯片了，自己浑然不觉一直到现在。 修恩被甩开后动作顿住，指尖留恋触碰过的瑟缩皮肤。 在回味方白巡皮肤的战栗时，修恩沉迷着……忽然顿住，懊恼地看了一眼自己险些失控的手。 他咽下渴望，打算干脆给自己再补一针抑制剂，继续圈着方白巡的手腕向前走。 直到确认自己的嗓音听不出异常后，修恩这才继续平静地说：“今晚闹够了，你也亲自试了下场，接下来安分点。” 说完将方白巡按在床上，自己则转身出门，背影沉着，一丝不苟。 在隔壁密室为自己又注射了一支抑制剂。 检测数值的仪表盘发出强烈警告，上面闪过修恩体内的各项数值，过高的信息素浓度和过低的耐受力都在昭示不寻常。 无一不在说明现在的修恩不亚于站在悬崖边缘，风中悬索。 白天医疗团队发现修恩居然又是一连注射三支抑制剂压下自己的易感期后，领队当场就要辞职。 但看着修恩恢复冷静后，又是面无表情的为自己注射了一支后，领队彻底绝望了，自己不论是否辞职，最后可能都会因为修恩迟早要面临的发狂而被牵连。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领队彻底放弃劝说，冷笑着阴阳修恩：“最失败的士兵也知道，不能触碰到达爆发阈值的炸弹，您却选择在弹药中继续添一把火。 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在新闻上看到《边境首席检察官陷入信息素暴乱，发狂致死》的讣闻。” “哦不对，我说漏了一点，”医疗队领队无视菲林惊悚的拉拽，继续直白道：“以您身体和信息素的强悍程度，说不定死前还会撕碎几个人一起死。” 修恩静静等着抑制剂发挥效应，将摇摇欲坠的那根引线藏好，再起身时，又是冷静自持的模样。 冷若寒霜的目光落在领队脸上。 “你的话超出了你的职权。”修恩居高临下的警告。 领队在那双瞳孔中看到了镇静到极致的麻木不仁，无视他人，更无视自己的死活，只要求极致的自控，对自我有着病态的掌控欲。 他无端瑟缩一瞬。 传闻艾特斯莱特家族只出天生的战士，他们无一不是信息素最稳定的佼佼者，家族森严，绝对正义。 是完美的守序产物，秩序拥护者。 这样凌驾的存在，就连疯癫的方式也不一样。 如检察长大人……越是察觉到失控，对自己越是严苛，他不能容忍自己失控恐怕只会越来越频繁的使用抑制剂。 “什么情况了。” 修恩声音带着残留的嘶哑。 “阁下混入检修组，即将离开指挥中心，随时可以实施抓捕。” 修恩：“不必了，我单独接他。” 修恩消失前，头也不回的吩咐菲林：“医疗团队的情绪和口舌不够理智，控制好他们与其家人，任何人不得泄密。” 菲林心惊，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是！” - 回到现在，修恩回忆今天见到方白巡以来的表现，惊觉抑制剂的剂量还是不够。 他已经开始兴奋于方白巡的痛苦，光是想想，神经末梢就忍不住跳跃，想要看到他痛到无力，依赖自己…… 又是一支抑制剂。 这次加强了剂量，仪表器上的数值一路狂飙，远超正常范围，修恩闭上眼，内心越来越静。 “笃笃——” 两道敲门声。 门外的守卫小心翼翼，“阁下又离开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狂风裹挟一样打开，露出一张死水燃烧的脸。 极冷静，又沸腾，咬着牙绷紧到下颌颤抖。 方白巡已经成功出门。 他脚步不稳，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微皱起的眉心对这具身体不够满意。 太弱了，修恩的芯片针对痛觉神经，没有实际伤害却能将人痛昏过去，活生生被折磨死的确不是开玩笑。 这是今天的第三次离开，方白巡熟门熟路，自从察觉到修恩出现在背后盯着自己，就静静等着芯片发作。 强行控制因为痛楚即将来临而下意识恐惧的身体，从背影看去，除了脚步虚浮些没有什么不同，决绝的向外走去。 二人各自无声，数着同一个数字。 从修恩出现开始数，一直到最后一个数字落地，方白巡的身体像是被钝击，瞬间脱力，跪倒在地时看起来竟然显出了几分单薄。窄腰劲瘦，正细密的颤抖，却还是屈腿艰难的向前继续挪动两步。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痛楚被缓解，身体既恐惧修恩的到来，又在绝境中很快记住了这道脚步声所代表的赦免。 肌肉记忆是最诚实的东西，汇聚了所有甜言蜜语，日月相依。 再次起的离开的动作被一只大手掀翻。 修恩再也无法强行保持稳定，手掌用力到颤抖，扣在方白巡的脖子上持续发力。 灰蓝色的眼瞳已经被血色浸染，闪过一抹幽紫暗光。 冰冷又残忍，虎口持续用力，面无表情看着方白巡发出嗬嗬地濒死挣扎声，黑瞳即将失去神采。 他猛的收回手，惊惧交加渗出一层冷汗，看着方白巡脖子上的掌印和看向自己时冰冷陌生的目光，忽然茫然无措。 为骤然降至冰底的局面而心慌。 “咳……咳咳……” 方白巡在捂着脖子猛咳，嗓音嘶哑破碎。 对自己的再次落网和修恩忽然残暴的手段不置可否。 看他无动于衷，修恩更是愤怒，两人各自陷入彼此的绝经。 “你在耍什么把戏！” 修恩低声隐忍，欺身逼近方白巡的身前空间，咬牙切齿的喑哑语气像是从身体中挤出来，“我告诉你，不管你现在在算计什么，都最好立刻停止，不要再试图试探我的底线。” 他单膝跪在方白巡身前，一手拉着对方的衣领，将方白巡从颓丧的沉默中强行唤醒。 修恩等着他的质问，愤怒，或是厌憎恼怒。 但安静无声等了许久，却察觉到一只手落在自己身上，轻慢无力，挂在他的腰间，方白巡的姿态近乎依赖。 方白巡顺着修恩的力道挺身靠近，身体渴望接触，居然盖过了给内心深处的排斥。 就这样用最后一丝力气搭在修恩身上，下巴枕在修恩颈窝，锁骨贴着锁骨。 两枚芯片彼此感应，舒爽的热流流入四肢百窍，方白巡紧绷的身体满足地放松了下来。 融化在修恩所带来的极致暖流中。 芯片相贴时的快感，像是惩罚之后的那颗糖，方白巡发现自己反抗的越是强烈，剧痛之后只要等修恩靠近，芯片就会反而带来安抚，与修恩靠的越近越是明显，让人上.瘾。 就像是修恩在训练他的感知。 身体会一面排斥修恩的靠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靠近之后将来到舒缓，那沉木似的脚步声像是修恩的摇铃。 还不够。 方白巡闭上眼。 修恩比他想象的要极端，他想要得到什么，只能做得比修恩更狠。 “回去吧。”方白巡缓了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攀附在修恩身上，哑声细微地说：“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带我回去吧。” 说完靠在修恩身上，安静得只剩清浅呼吸，存在感微弱到几乎捕捉不到。 修恩恍惚间陷入绝境。 他扣在方白巡身上，两具身体在杳沓夜色融为一体，远远看去亲密无间。 第34章软肋 指挥中心是边境最安全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里拥有边境最精密的武器与森严防御，但同时，守着围困异兽的众多聚集区的第一防线。 一旦边境有误，异兽爆发，这里的存亡意味着整个边境区域的存亡。 其中修恩的位置则处于能俯瞰全局的对顶端，一处悬空且直面无数边境墙的凌驾之所。 第42章 像远处眺望，所能看到的只有密密麻麻的无数异兽聚集区。 散发微光的边境墙闪烁丛生，镶嵌在深空中的神秘星球一眼，盘踞在帝国最边缘之所在，边境墙仿佛呼吸一样的荧光，与异兽们一同休养生息，时刻准备反扑帝国境线。 军团的位置足以窥见主人的气质。 它的主人应该同样傲然，面对异兽从不妥协，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可靠的气息，无论是谁在他面前都只能仰望这样的存在…… “力度可以吗。” 说话之人语气冷硬。 明显的停顿之后，又有一道沙哑的声音闷哼几声。 不留情面的声音再次传来，“那就忍着。” 俯瞰整个边境王国的高楼上，他们的主人的确如想象中一样强悍无可比拟，但此时却半跪在厚重地毯上，尽管看起来气势不减，但无论是堪称慎重的动作，还是臣服的姿态，都和原本的设想中有些出入。 修恩正在为方白巡上药，再次践行那句自己不擅长照顾人。 小腿上一条巴掌长的撕裂伤，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修恩换药时下手没轻没重，险些又把伤口按出血丝。 尽管修恩的警告之意如此明显，有着蓄意在他身上留下伤，好让方白巡没力气再折腾的嫌疑。 这次方白巡的态度却没有明显抵触。 他垂下眼，迟钝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没什么触动的移开眼。 这是前几天最后一次尝试逃离时不小心留下的伤，修恩也在那次之后前所未有的震怒，给了几次警告之后，方白巡距今第三天，仍然没有反抗的征兆。 平静的一张脸与修恩沾了情欲的动作仿佛两个世界，他向修恩伸出手，对方顺着方白巡的力道被拉了过来，习惯性的索要身体相贴后，芯片带来的抚慰。 尽管在下意识避免，但方白巡还是将这件事做得越来越熟练。 修恩靠了过来，一双手莽撞地隔着衣摆摸索，手法不得要领，与其说是撩拨不如说是搓圆捏扁，方白巡眉心不自觉皱起，自己像是被按住狂吸的猫薄荷，那只手好不容易钻进衣下后方白巡甚至松了口气。 同时更加不适，抗拒的推了推修恩，哑声道：“太凉了。”修恩还带着手套。 修恩在这种时候乐于谦让一点，主要是不愿意浪费时间争论，有据理力争保留手套的功夫，他能多留下好几个手印。 于是急躁的起身，犬齿暂时放过了方白巡的脖子，直接叼着手套撕下来。 再重回原位时更莽撞，像是得了某种应允说“我已经摘下手套了，接下来做什么都可以”，喘息声不断打在方白巡颈窝，将他的下颌与衣领深处的锁骨也染上几分热意。 修恩分开双腿避免碰到方白巡的腿伤，虚坐的动作很费力，只能时不时抬起头换气，一双眼已经赤红，直勾勾地盯着方白巡。 “快，咬我，” 他急切地喘气，双手落在方白巡腰间不断摩挲，艰难地侧过头用后颈乱蹭方白巡的下颌，声音中带着热气。 这些天二人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对峙，方白巡似乎格外抗拒这枚芯片，一连半个月，直到腿受伤后才总算不再逃。 修恩忍耐许久的渴求也终于有机会表现出来。 将人困在自己身前，手套早就不知道掉在了哪，事实上就算不摘也会很快被二人身上升高的体温暖热。 方白巡避无可避，修恩的发丝时不时撩在脸上，他皱着眉用掌心清空修恩后颈碎发，浅浅咬了一口后，二人的信息素甫一开始交融，修恩更加兴奋。 一部分来自于后颈传来的餍足，一部分则是方白巡也在加重的气息，他察觉到方白巡的身体有了变化。 这种变化因自己而起，让修恩的独占欲有了莫大的满足。 他整个人显得亢奋，指尖受到鼓舞一样继续深入，说话声气息炙热，“我帮你。” “唔…”方白巡闷喘一声。 大概是自己之前抗议过修恩手太凉的原因，他已经将手掌搓热，甫一触碰到时既暖又包容，舒适地让人心颤，方白巡无意识加重了咬着修恩的力道。 强烈又充实的刺痛又调动修恩跳跃的神经线条。 他得到反馈，手上失了轻重，重重摩挲几下后方白巡吃痛，扣住修恩的手腕低声喘了口气。 喑哑的嗓子既沙又性感： “这不是玩具，轻点。” 说话时溢出的热气尽数打在修恩后颈，只会加重他的施行欲。 于是干脆推着方白巡摔在床上，自己急躁地追上来，双膝落在方白巡身侧。 旋即俯下身，单手伸在身后为方白巡缓解，压着他索吻不断得寸进尺。 即便这份乖顺只是碍于腿伤和虚弱，还是让修恩兴奋地眼热。 乃至于见到他虚弱地睡去之后放松警惕。 就连方白巡什么时候醒过来，无声来到窗前也不确定。 - 方白巡坐在窗台，就这样冷冷看着远处，无数会发光的能量罩倒扣在地面，其中孕育着能为帝国带来灭亡风险的兽群。 修恩无意间一瞥，心乱了一瞬，不久前的迷乱瞬间消散。 他瞬间起身，看着已经遮挡住吻痕单薄坐在窗边的人，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高悬的云层中，淡声飘来：“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兽群，帝国没有这样的实力吗？” 青年身后就是一眼看不到底的万丈高空。 他侧身看向窗外，一张脸自挺拔的鼻梁被分割成两半。 一半是窗外绮丽明亮的天光，将青年干净的黑发打上柔光，眉眼柔软专注，低着头好奇地看向远处。 但修恩更多看到的却是对着自己的这这一半，室内的冷光将人显得更白，更虚弱，眼睫上没了投射的阳光后，垂着眼看不清神色，看起来落寞又单薄。 玻璃窗透亮如许，若不是时不时打在上面的反射光，他就像是站在云层边缘，随时会随风跳下去。 方白巡的求生欲一直很强。 本着这一点作为基本认知修恩有恃无恐。 但现在，修恩被自己忽然的念头吓到。 他无端觉得方白巡看起来疲惫地不比外面的羽毛有分量，就算是跳下去，也不过是融入他想要的没有束缚的空间，与寂寥的云，冷灼的落日，随意席卷的风没什么两样，既没有温度，也不需要自己。 眼前画面渐渐变成方白巡彻底消失的那一幕。 实验室的仪器又开始滴滴作响了。 修恩有一瞬间的头疼欲裂，他及时打住思绪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起身靠近方白巡。 冷若寒霜的脸上只有冰冷的命令，对方白巡说：“下来，别待在那。” 再待下去他会心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方白巡语气悠扬，甚至一只手按在玻璃窗前，身影腾空欲飞，很是好奇：“最初将异兽围困的时候帝国的确没有足够的能力将其歼灭，但现在还是不行吗？” 修恩含糊回答：“这是主星区的一致决定。” “那就是有办法销毁异兽了？” 方白巡似乎弯了弯嘴角。 但二人之间隔着窗台光晕，而方白巡很久没有对他这么笑过，修恩一时间不能确定。 半个月的时间不算久，但在方白巡一次次几乎自毁的试探逃离中恍如隔世。 他更觉得面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平和了，背后有强烈的直觉警告修恩，把方白巡拉回来。 “别动，别过来。” 方白巡开口，头也不回的制住修恩的动作。 他身体晃了晃，这次修恩能辨认出来方白巡的确在笑，笑着掌心用力，身体猛地前倾，一扇能抵御异兽的高强度玻璃窗就这样被卸下，掉落时没有发出任何身影。 全部被瞬间灌入的呜咽风声掩盖。 方白巡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危险一样，探出半身向下观望，感慨道：“真的很高啊，你每天就是在这里工作的？” 不过是随口一言，方白巡看了一眼后就收回半身，也跳转话题。 继续方才说到一半的：“你的言下之意是在说，主星区有能力彻底摧毁边境异兽，但一致决定将其留下吗？” “你先下来，”修恩坚持道：“无论你想做什么，现在立刻下来，放弃你危险的想法。” 分明不久前还作为最亲密的事，但修恩绝望的意识到现在才是方白巡的常态。 万丈高空的气息一路灌入修恩面前。 他不敢赌，只能顺着方白巡的意定在原地，暗中向后打了个手势，有高空军队悄无声息的从外面逼近方白巡。 半个月以来，方白巡几乎尝试了所有的逃跑办法，无一例外被带回来，两人形影不离，这些天一直将方白巡全天带在身边。 这两天看他越发沉默心如死灰，修恩同样心情烦躁，没想到他竟然悄无声息拆了自己的窗。 此时坐在背靠无遮拦高空的窗台，衣襟猎猎作响。 第43章 对修恩的“暴政”无声反抗。 “修恩长官，我如果跳下去，是会先痛死，还是先落地？”方白巡扬起唇角问。 彻底让修恩不能上前，满身煞气站在原地，阴沉沉的注视着方白巡，“想清楚你在做什么。” “别担心，我不会跳下去，”方白巡低声说，“我希望能和你聊聊，在你不会对我太过傲慢的情况下。” 唯一对方白巡有利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方白巡这些天尝试了无数办法想要逃离，让修恩相信他真的宁愿冒着剧痛与生命危险也要离开，现在得到了为自己争取来的机会。 他彻底失去了控制修恩的手段，只能用修恩目前看起来还算在乎自己的一条命，和他谈条件。 现在是时候了。 于是轻飘飘地说：“只是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话。” 他无遮拦地将自己放在高空之前，继续提醒修恩，“更不要使用麻醉剂，如果没有知觉地掉下去，我会很遗憾。” “你不会跳。” 修恩笃定道。 但还是配合地稳住方白巡：“你想说什么，让我放你离开吗？这不可能。” 第35章惹哭了 给方白巡太多自由的代价修恩已经见过。 放他离开等于任由方白巡自寻死路，他不会放手，所以哪怕最厌恶施暴手段，看着这些天折腾地几乎破碎的方白巡，他仍然能狠下心继续将其困在自己面前。 这一切在死亡面前微不足道。 他留意着方白巡身后的高空，比起谈话内容，更在意这个。 方白巡看出来修恩的走神。 他无所谓，双手撑在窗台上，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很安全的姿势。 然后清晰的看到修恩松了一口气，对自己的状态应该还算满意。 “我们说回异兽吧，长官，”方白巡提醒修恩：“异兽，和主星，以及你所守护的边境究竟是什么。” “这和你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修恩敏锐的察觉到话语中的深意，但就此打住回到正题，“说你的诉求，但不要不切实际，现在从上面下来表现得听话些对你有好处。” “长官态度这么差，还真是不怕我一鼓作气直接跳下去。” 修恩神色一滞。 理智告诉他方白巡不会，但这些天以来对方逃离的欲望太强，他这才怕了。 紧急调来的高空士兵已经在云层中现身，不远不近的时刻准备拿下方白巡。 方白巡耳尖捕捉到了后面的动静，满不在乎，轻笑一声说：“那就先说我这些天发现，我发现无论我怎么逃长官都能及时出现，您很在意我的死活？” “可人需要为在乎的东西付出代价。”现在，稳操胜券的人又成了方白巡。 他挡住了一部分光源，正站在他对面的修恩身上也就相应少了一部分。那是方白巡所不在乎的阴影落在了修恩身上，反倒成了他能拿捏修恩的死穴。 方白巡有些苍白的肤色几乎被光晕化开。 勾着唇时隔多日的愉悦：“长官该为您暴露的弱点付出代价了，既然在意我，不想让我死，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吧。” “帮我与您敬爱的主星为敌怎么样。” 他要放弃不牵连修恩的念头了。 好整以暇的看到修恩唇线瞬间拉平，眼尾变得凌厉，绷紧的下颌与气息无一不昭示着内心的不悦。 但说出口的却是，“是谁教你用自杀威胁我的。” “有用了吗。” 方白巡淡声问道。 他见修恩不说话，目光平静淡声说：“格林洛泽查到第六军区在加西亚治下时曾在暗中大规模接待非军区人员进入边境，近些年赏金猎人十分活跃，以及——” “够了。”修恩打断他。 他已经在竭力阻止方白巡走上这一步，听到这种话，无可挽回的悲哀瞬间蹿出，悉数化为愤怒。 对方白巡伸出手说：“现在下来，不如趁机想想别的好处。” 一声轻叹从上方飘来。 慢悠悠，温情脉脉地靠近，一只手自上方落在修恩指尖。 染上了暖融融的热意，酥了修恩的一截指尖，他下意识勾起手想要将方白巡拽下来。 “为什么还是没有明白呢。” 方白巡反倒松开手。 他抚上修恩脸侧，指腹温柔地蹭了蹭，很无奈地说：“现在是你在求我活下去，长官，我有些累了…我不想演了，既然想让我安心陪你演这无聊的戏码，能给我什么报酬呢。” 修恩有些眩晕。 在大脑有所思索之前，脸已经顺着热度的来源贴了上去，忽略万丈高空的话这一幕温柔地像是做梦。 然后脸颊的温度一空，灰蓝瞳孔中掠过一片飞鸟的残影。 “方白巡！” 修恩血液倒流，想也没想的拔腿追上，冷风倒灌，他看到方白巡正在下坠的身影，发丝连同衣角彻底融化在满视线的白光中。 方白巡一言不发跳下去前，没想到修恩会追上来。 震撼来得山呼海啸，他眼睁睁看到修恩紧随自己之后破窗而出，这一幕恍惚间给了他莫大的错觉。 与困惑。 为什么…思绪戛然而止。 修恩紧紧扣住方白巡，二人被早已准备多时的军队救起，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方白巡还是出乎意料地侧目寻找修恩的存在。 他被方才恍惚间，在修恩眼中的看清的偏执与恐惧所震撼。 到底是有底气一定会被营救，还是…另一个可能他还没有来得及深想，就被修恩愤怒地按住，现在眼前只能看到修恩气得发红的双眼了。 修恩喘着粗气，看起来怕极了，双手颤抖捧着方白巡的脸，定定看着方白巡完好无损的模样，让人忽然有些心慌。 而等眼泪忽然修恩瞳孔大颗滚落之后，场面彻底失去方白巡的掌控。 惹哭了…… “你，”方白巡狠下心，吸入太多冷风后嗓音干哑，继续说：“像这样的机会有很多，你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及时救我。” 后面的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原本的设想中修恩大概会气疯，然后他顺理成章地向修恩证明自己并非修恩所能牢牢掌控，以此来提条件。 归根结底还是希望他放手，可出乎意料的是修恩居然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下来。 修恩的态度超出方白巡的承受范围。 他还在哭，眼中的偏执被水色洗净，衬得原本煞气腾腾的猩红眼尾也有些可怜，漂亮又有攻击性的一张脸措不及防成了湿漉漉的诉状。 像极了控诉。 方白巡无端有些气短，被他这么一哭，做得过分的忽然成了自己一样。 好像前几天冷冰冰囚禁恐吓自己的人不存在。 他伸手擦过修恩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二人无声对峙许久，方白巡也越来越诡异地觉得现在的修恩看起来委屈又嘴硬，娇纵成性不肯示弱，哭的时候也不愿意露出软弱的姿态。 自己就这样被修恩楞楞看了许久，修恩忽然靠近，寻仇一样，在他身上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呜咽声中似乎掺杂了几个字句。 “你又要丢下我。”修恩沉浸在重叠的画面中，咬在方白巡肩头发泄地呜咽，“你不讲道理，只会丢下我就跑。” 方白巡更沉默了。 二人还在半空不上不下地吊着，身下是软垫，周围满是无人机群，后面密密麻麻为了更多随时准备搭救的军官…… 方白巡稍微挪了下方向，避免修恩这幅样子被人看到，还是要给他留点脸面。 两只手几乎是被逼无奈地环在修恩身后，面无表情地在拍了拍。 “别哭了，”他吓唬修恩，“是你先不讲道理把我关起来，现在你看到了，我随时有结束的资格。” “别对我这么独断专行。” 他试图和修恩讲道理，“我的确不愿意被你这样对待但你不肯放我走，既然这一点我们说不通，宝宝，你付出些报酬让他变成交易不算我欺负你。” “当然，你如果坚持强制的办法，那也要做好我有能力了结自己的准备——” “嘶…” 修恩靠近动脉又用力咬了一口，方白巡险些没能克制住肌肉记忆。 差点把修恩掀翻。 但最终不过手臂紧了紧，又是安抚地拍了拍，“需要我给你时间考虑吗。” “你先说。”修恩闷声闷气。 他沙哑带着啜泣的嗓音让方白巡说不下去，默默叹了口气说：“先回去吧，你的信息素冒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的雪兰味道格外清甜，缠着他不放。 众目睽睽下，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的决裂，前段时间、前一秒钟还生死逼迫的两个人离奇的沉静了下来，默默被送回休息室。 桌上有柄水果刀，修恩看到之后避之不及的将其甩开，“嗖”地一下钉在门外，而后忌惮地看向方白巡。 第44章 “没事，我暂时不会找新的寻死办法。”方白巡安抚道。 “嗯，我对你不放心。” 修恩很坦诚。 “理解。” “现在开始谈我的条件？”方白巡落座后将伤腿放好，先问最重要的：“是打算放我离开以后一拍两散，还是继续留着芯片。” 修恩没有回答，但方白巡看着他听到这些字眼后忽然阴沉的气息，点点头，“明白了，留下芯片。” “可我要调查主星区。” 方白巡也不避讳了，直说：“在芯片被激活前我收到过消息，格林洛泽查到第六军区曾经招待过不明人员入边境，现在皇子接管第六军区，你真的会觉得二者毫无关联？” 以及不能告诉修恩的是，父亲死前曾接触过赏金猎人入边境，所以方白巡得趁机找出边境为什么会吸引他们入内。 然而修恩的立场始终很忠诚，方白巡并不抱希望，抱着与修恩和平分别的心态淡声道：“既然暗查主星与你的立场不符，你无法选择我…” “谁说这是选择？” 修恩打断他。 他并未靠近方白巡，守在远处，反复握拳后说：“军区与主星之间既然有异样，那么我身为检察长，有必要展开调查。” 修恩越说越镇静，最后理所当然道：“这与你的存在并不冲突。” 方白巡皱了皱眉：“我不认为你的家族允许你这么做。” “这是我的职权范围，不需要征得家族同意。”修恩一意孤行，只要有自己一路保驾护航，方白巡不会有事。 下定决心后他又有了底气，转而谈起自己的条件，“你的要求说完了，我也有我的要求。” “在这期间我不会离开。” “不是这个，”修恩摩挲着指尖，目光侵略地落在方白巡身上打量着说：“关押你是基本条件，想要获得一定的自由，你得做点让我开心的。” 方白巡还在困惑，修恩语气玩味地开口：“我的信息素溢出来了，需要你来解决一下。” “以及过几天就是第六军区的新任军区长就职仪式，想去看吗？讨好我。” 第36章划清界限 做完安抚之后，方白巡起身离开的动作被修恩拉住。 修恩无声停顿几息，才若无其事地提醒，“没有前戏就算了，事后呢。” 方白巡：“只是咬了一口，对你来说只起到治病作用。” 旋即拂开了修恩拉着他的手，再次提醒，“交易而已，以后不必要的暧昧环节能省则省。” “这怎么能叫不必要！”修恩低声咬牙道：“我被你咬了是事实，现在腿还软着，你没有事前亲我，事后也不打算吻我吗！” “……？”方白巡扫了一眼一下子坦诚很多的修恩。 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不等方白巡观察出什么，修恩已经拽着方白巡的手向下按，要用行动证明自己身上脱力了。 没能成功摸到腿，但落在了腿中间，方白巡触电一样火速从立马有了变化的那处拿开，义正言辞拒绝修恩： “亲吻会很麻烦，剩下的长官自己解决吧。” 说完转身离开，侧脸标准地像最完美的建模体，和他的声音一样冷静，对于方白巡来说更正了关系之后轻松很多，不过是做了一次交换需求，他现在不用和修恩虚与委蛇了。 这是一个进步。 离开前没有看到修恩积郁的欲求不满。 修恩扣紧大腿克制许久，深吸一口气，藏在暗夜中的毒蛇一样目送方白巡离开，几乎要将方白巡背后盯出一个洞。 过了很久，直至身上异样的悸动消失，修恩的怒意和悲愤全部从掌心泄出，徒手捏碎了复合材料制成，能挡住市面上几乎所有能源枪的桌面。 现在方白巡离开，修恩终于能宣泄自己前所未有的愤怒，陡然爆发的信息素在室内肆虐，几乎顷刻冲散了方白巡刚刚留下的浅度标记。 寒冷彻骨能结成霜的气息铺满房间，与冷厉声音的杀伤力不分伯仲。 “很好……” “他要和我划清界限了。” “咔嚓——”又是一阵信息素攒动，狂风暴雨般覆盖整个屋内。 修恩满身寒气起身，面无表情踏过满地狼藉，越无望，内心越冷如寒窑。 强行将人留在身边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他不能一味坐以待毙，是时候找到新的办法避免方白巡继续想着离开。 “他怎么能和我划清界限。” 修恩闭上眼，收起锋利眉眼中的阴鸷，珍之若重地用指尖触碰他在自己后颈留下的濡湿。 那里似乎还残留柔软的触感。 他并指放在指尖亲吻，以此勉强满足了想要事后安抚的心，低声近乎呢喃：“我也找到了你的弱点，你迟早会心甘情愿留下爱我。” 他发现，方白巡会对他心软。 “我早就知道方白巡是一个很好的人，连见到我哭都会舍不得说重话…他走不掉了。” 说到最后，修恩低声含笑，愉悦地探出舌尖舔了舔指尖。 尝到了一丝微妙的酒香，那是方白巡心软的证据。 他大可以狠下心对自己不管不顾，继续用那条命要挟自己。 - 这次回到住处后的二人气氛有些诡异。 其他人板着一张肃杀的脸紧盯四周以及方白巡，时刻提防他再次逃跑，这些天方白巡将修恩的卫兵折腾出了神经质，稍有风吹草动都觉得方白巡要跑。 跑又跑不掉，最后一身伤地和检察官大人折腾，唯一需要承受检察官阴沉怒意的又是他们…… 于是时刻提防，不敢松懈一步。 但菲林今天不然。 他在今天感受到了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到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尴尬。 修恩：“腿伤怎么样了？” 方白巡：“在恢复了，多谢你为我包扎。” “应该的，”修恩声音低沉，平静地像是在谈论天气：“是我伤的你，不需要道谢。” “……嗯。” “是我逃跑的时候不小心，不怪你。” 又是一阵好一阵沉默，修恩再次开口：“今晚一起用餐吗，你已经绝食很久。” 方白巡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纠正道：“我一直在喝营养剂。” “我知道了。”修恩淡淡点头。 菲林面无表情，内心在呐喊：所以您都知道了什么？你们在客套什么！是不熟吗！ “你…”修恩掐了掐掌心，别过头去让方白巡看不到自己的脸，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那以后还会为我做饭吗，会等我回来一起用餐吗。” “不了。”方白巡干脆利落地拒绝：“你不喜欢食物，我也不需要再演，这些多余的事情可以停止了。”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新鲜事物，以后偶尔会自己做饭，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提前通知，我会为你留一份。” 很好。 已经不在乎到放弃了等待自己的仪式。 修恩闭上眼咬紧牙关，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让他继续讨厌自己。 再睁眼后淡然地点头，表示：“我明白了，我的确不太喜欢，但有需要会提前联系你。” 方白巡：“好。可以提前告诉我口味需求。” 修恩摩挲着手套，姿态贵气逼人：“我的喜好你知道。” 方白巡点了点头，同样的矜贵淡然，“的确。” “……” 两个人的相处是前所未有，融洽，和谐…相敬如宾。 情绪稳定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各自道歉，解释，对彼此表示理解…没有争锋相对，也不再一言不合就呛声相互威胁，客气地像陌生人。 听着听着，菲林终于听出来诡异之处在哪了。 像极了自己从前看过的离婚直播节目，一对多年怨偶终于洗去标记一拍两散，这么多年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分手的时候反倒没力气再纠缠，只想摆脱这么多年的晦气…… 不要啊！ 菲林及时打住自己的念头。 为什么忽然开始心平气和了啊！他宁愿两个人再剑拔弩张地打一架，也不要现在一潭死水的样子。 菲林幽怨的看了一眼修恩和方白巡，默默咬牙：他真情实感忙前忙后这么多年，见证了两个人的每一次互相伤害。 如果这都能分手，他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回去后，修恩脱了外衣回卧室，却发现方白巡没有跟上。 反而在吩咐守卫：“以后我睡其他房间，换防的时候安静点不要吵到我，不要在我的房间留下任何痕迹，监视器不要正对着床，浴室和更衣室只允许无画面监听。” 他看了眼时间，思忖几息后说：“给你们一个小时安排来安排。” 毕竟修恩仍然不信任自己，想必需要守卫提前布设房间内的监视器，防干扰器，信号屏蔽仪，升级危险警报系统…… 一个小时很充足，足够他们将自己的房间彻底渗透且清除所有痕迹。 第45章 守卫们迟疑不决，一起看向修恩。 “你要分居？”修恩踩着哒哒的脚步声，目光瞬间锁定在方白巡身上，深邃眉眼向下压时看起来格外威严。 方白巡的肌肉记忆下意识一颤，锁骨幻痛。 他不经意间错开修恩的靠近，转身在不远处等候，解释道：“有芯片和交易在，你不需要担心我会逃离，而我现在不需要对你有多余的安抚，抱着一起睡这种行为很多余。” 好得很……修恩将后槽牙咬地咯吱咯吱响。 从前抱着自己揩油乱啃，说自己身材好，味道香的人就像是死了。 “很好。” 修恩点点头，赞赏方白巡的识趣：“你睡觉爱啃人，以后也可以避免与人同床。” 方白巡满头问号，似乎听出了一丝丝攻击性，但修恩的模样又看起来很真诚。 于是点点头说：“好，多谢提醒。你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身边的东西不放，为了避免误会，我同样不建议你与人同床。” 免得睡到半夜发现怀里多了一个推不开甩不掉，还喜欢一边靠近一边哼唧的人时，会误以为修恩需要安抚这才亲亲摸摸，没想到事后他看起来不情愿。 “放心，没人敢在我的地盘爬我的床。”修恩维持着僵硬的微笑，险些单手将手套撕碎。 “我相信长官的防守，那么晚安。” “砰——” 回应方白巡的只有震天响的摔门声。 他无所谓地收回视线，示意面面相觑的守卫们，“可以开始了。” 这时修恩猛的拉开房门，冷眼扫视守卫们吩咐：“听他的，以后他睡这间。” 目光所指的是修恩隔壁。 “多谢。”方白巡远远向他颔首。 修恩皮笑肉不笑，接受了方白巡的无声的感激之后，好整以暇扫了眼正在接受扫描，准备大刀阔斧迎接新住户的房间。 “还有事？”方白巡问保持围观姿态的修恩。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关好门窗。” 他已经调理好心情，转身离开时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当心被人闯入。” 入夜，方白巡困惑的“被人闯入”那句话终于有了解答。 他警觉地看向一处墙壁，就在刚才，那里有微妙的声音传来，咔咔声像是来源于墙壁内部，紧接着一览无余的墙壁向两侧收缩，暗门开启，露出后面一道高挑轮廓。 ……隔壁是修恩的房间。 方白巡陷入了沉默。 鬼魅一样的身影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暗门后面的亮度和他这边几乎一致，若不是自己警觉根本不会惊醒。 现在既已醒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修恩赤着脚，手中抱着一团黑乎乎看不清轮廓的东西，正向自己缓慢靠近。 没了压迫力满满的军装，他劲瘦有力的细腰长腿赤裸裸暴露在方白巡面前，肩宽腰细肌肉张弛有度，行走时能看到腰侧的肌肉在呼吸，天生的优越骨架和后天得来的完美身材。 再搭配一张冷艳阴气森森的脸，让方白巡放缓呼吸，并未打扰。 也看清了修恩怀中的轮廓。 一只放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小熊玩偶，被修恩冷漠地抱在怀中，一人一熊出离地乖。 第37章虎狼之词 两个房间的光源相差无几，并没有显著差异，修恩不过是一个抱着小熊的轮廓 靠近了，方白巡才发现他怀里的超大号小熊实则是个新型材料薄毯，叠成小熊的模样后抱在怀中，磨磨蹭蹭到了方白巡床前。 方白巡靠在床上最后干脆扯过枕头垫在身后，双手抱臂看着他既鬼祟，又强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爬上自己的床，霸占一半的地方。 抖开他的小熊毯子，滚了一圈后顺利缩在方白巡身边，两只手到处摸索，最后落在方白巡腰间安静了下来。在地上踩了一圈，冰凉的脚尖也顺势挤入方白巡腿间取暖，肌肤接触的一刹那二人同时身体一抖。 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昏暗中双眼半睁半掩，看起来像是梦游。 姑且当做梦游。 方白巡无动于衷打量半张脸隐藏在柔软金发中的修恩，他看起来还没有睡熟，眼睫时不时颤抖，颜色很浅的睫毛蝶翼一样蹁飞，让修恩少了几分攻击性，手臂在毯子下凸起的弧度因为看不到肌肉线条，显得亲密又柔软。 是方白巡很熟悉的姿态，他们前世在一起将近七年，到后面一些年头时修恩习惯于收敛锋芒，内敛的性子一旦褪去冷漠之后显得可怜乖巧。 方白巡顺势理清了些思路，觉得自己就是碍于前世修恩后面那些年的表现，才会在这辈子对他多次有滤镜，觉着这是他那个貌美如花的老婆。 他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尝试将前世和现在的修恩当做两个人看待，而现在的修恩心狠手辣麻木不仁，不该对他贸然掉以轻心。 - 第二天，修恩从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和空荡荡的床上醒来时，一夜好眠的心情荡然无存。 一大早黑着脸环顾四周，第一时间对着镜子检查身体，脖子上没有想象中的牙印吻痕，身上也没有各种痕迹，干净地清心寡欲…… 余光发现暗门已经悄无声息关上，而修恩尝试几次后发现暗门居然已经双向锁死，自己怎么也打不开。 ……方白巡连夜把自己完好无损的送回来，还锁死了房门！ 那自己特地拉低的领口，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揉红的嘴唇。 和那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只为了让自己闻起来诱人而喝下的红酒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自己睡死过去无知无觉，就连什么时候被送回来的都不知道吗！ “咔嚓——” 能抵御激光，辐射，高级能源武器的密码锁被暴力捏碎，修恩缓缓闭了闭眼，过于绷紧的下颌皮肤战栗，那昨晚在方白巡眼中柔软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线条紧实有力，肌肉正在愤怒地抽动。 锁具已经沦为碎屑，咔嚓咔嚓地往下掉渣，修恩踩着积郁的脚步推开门，见到神清气爽的方白巡。 他正在机器人的辅助下做复健运动，前半个月忙着和修恩相互折腾已经颓废了很久，现在终于能重新拉起进度，整个人都状态又活了起来，那条伤腿被辅助机器人压在地面，只屈起另一只腿做卷腹。 修恩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方白巡腰间，憋闷的怒火居然顿在原地上不去下不来，目光逐渐晦暗，几乎要用将那层紧贴皮肤的薄衣料撕碎。 方白巡的皮肤很白，这一点修恩一直知道。 但不像主星流行的那种让人看起来通体富贵甜蜜，蜜与奶流淌一样的白腻。皮肤细腻地像哑光玉瓷，呈现白到发冷的古罗马沉着玉石质感，躺下不经意露出一截线条绷紧的窄腰，干净不掺杂一丝杂质。 上辈子方白巡身上早年间落了些伤，没有及时修复的下场就是即便后来想修复，也还是留下了浅淡的疤痕，那是修恩的多年遗憾，他看到会自责懊恼。 所以这辈子为了满足遗憾，修恩对待方白巡几乎小心谨慎，互相伤害到气头上还是要盯着对方疗伤，如今修恩不用拔开看也清楚，他身上干干净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腰上没有自己的痕迹。 修恩想想还是很气，欲求不满的怨念持续输出。 他脸色不善，一脚踢开了正叽叽喳喳给方白巡测心率计数的辅助机器人，赤着脚踩在方白巡平放的膝盖上。 “继续。” 修恩垂眼冷睨他，如愿以偿看清楚了覆盖一层细密薄汗的腰，脚下不经意捻了捻，成功用惯性将腰束扯下一小段。 露出有力的沟壑，向深处蔓延…… 他暗暗挑眉一瞬，很快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咔哒一声取下机器人身上的检测仪，重置后说：“这组重新开始。” 说话间脚尖向上挪了一寸，似有若无的接近大腿内侧。 昨晚失策，今天重新开始。 “最后一组，”方白巡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看了眼时间，开口时低喘一声，“你说的第六军区就职仪式是什么时候，需要待多久。” “今晚，随你想待多久都行。” 修恩满不在乎地说：“你不是想要查第六军区吗，讨好我，我高兴了自然会让你想待多久待多久。” 他让自己看起来镇静，霸道地宣告自己在边境土皇帝一样的主权。 落在方白巡眼中张牙舞爪，是很幼稚地炫耀。 他轻笑一声，曲起的腿又向内收合些，不置可否，“开始吧，麻烦长官了。” 说话间压低后腰，让自己舒展地贴合在地面，腰肌绷紧的同时小腹也就自然而然向上挺，肌肉一阵收缩，那被修恩有意无意拉拽出来的小腹沟壑也就更深沉了。 他无措地咽了口口水，眼前头晕目眩。 踩在方白巡腿上的脚忽然发烫，脚踝处的血管一抽一抽，紧张感直接麻了半条腿。 脚踝忽然被一只手掌包裹。 第46章 方白巡卷腹起身时握上修恩的脚踝，现在已经躺了回去，顺手将修恩的腿带地向前，直接彻底离开膝盖位置，踩在还在发力的大腿肌肉。 “别踩膝盖，”方白巡握着他脚踝的手向上挪，握在修恩的小腿，捏了捏他紧张的小腿肌肉说：“长官太紧了，你这样我不好发力，为了我的腿伤麻烦放松点。” 掌心还不容置疑地扣在修恩小腿，指腹一本正经地按压能让修恩放松下来的筋脉。 垂着眼，视线淡然，每次卷起上身时呼吸的热气全部落在了修恩的皮肤上，他不受控地越来越紧张。 “怎么还是不能放松？”方白巡皱了皱眉。 他还在不受影响地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只是落在修恩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凝重，指尖持续虚搭在修恩小腿，并未借力，保持着十足的克制。 发现修恩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更紧张之后，方白巡更困惑了，干脆指腹用力，一下子按在修恩的那根筋脉。 修恩瞬间浑身一软。 故作镇定的手再也按耐不住，猛的掐住掌心，自小腿开始被掌控的酥麻一路传到心窍，又在耳边敲锣打鼓。 方白巡满意地看到修恩总算不再死死踩着自己。 继续默数节奏做着卷腹，无意间抬眼，看到修恩脖子深处的皮肤下透出可疑的绯红。 还在向上蔓延，几乎要烧到耳后。 他又是一声轻笑，动作忽然慢了下来，握在修恩小腿的指尖也转变成了轻柔地点按，触感让人心猿意马。 修恩又是不受控地浑身绷紧，但戒备还没传到脑子里，方白巡提醒似的再次按了一下筋脉，修恩没防备之下被反复“欺负”，腿不受控地一软，险些呻吟出声。 一声呻吟都落在嘴边了，被修恩咬着腮肉强行止住，浑身发抖地哑声问：“为什么一直摸我的腿？喜欢？” 这次方白巡的笑声从修恩的腿边开始，热气甫一打在小腿上就变凉，又变远，方白巡转眼躺回地面，戏谑的笑声震颤胸膛与腰肌。 “长官，”他无奈地握着修恩的腿向下按，将修恩整个人都带地必须蹲下，见到修恩单膝蹲在自己一侧，说：“长官换个姿势吧。” 方白巡又是挺腰调整姿势，将伤腿交给修恩：“要不您双手按着，您的腿太紧张了，又硬又紧，我实在不是很方便发力。” 修恩脸色一阵变换。 为他的虎狼之词，和言语间隐隐的调侃。 他脖子深处的绯红一路热到了耳后，偏偏不服输，干脆跨坐在方白巡一条单腿上，冷言冷语：“这样呢，再放松下去你应该也不够尽兴吧。” “可以，劳驾腿收一收。” 方白巡双腿被挤开，曲起的腿无处安放，修恩见状只能尽量靠前坐，膝盖连同小腿平直的跪下地上，压着方白巡一条伤腿不能活动。 他向前挪时不曾起身，身体蹭着方白巡一路逼近在最深处，到最后单手撑在方白巡腰间稳住身形，掌根按在自己盯了许久的沟壑上，问道：“现在呢。” 方白巡“嗯”了一声，“手拿开。” 修恩：“没地方放，我会坐不稳。” 二人无言沉默。 方白巡忽然起身逼近，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修恩有些心慌，他正惊疑间，双手被反手扣上，方白巡单手将修恩的两只手腕按在身后，挑眉示意，“能坐稳吗。” 修恩想开口，但喉间紧绷，担心自己开口后的声音会沙哑暴露心境。 于是只好强忍着羞耻，镇静颔首，放任自己以这种臣服的姿态出现在方白巡面前，对方随时能看到自己被迫挺起的胸膛和塌下的腰，门户全开暴露在方白巡面前。 而当方白巡动起来时，修恩脸一僵，明白了自食恶果，瞳孔受惊一样缩紧。 方白巡对他的变化仿佛无知无觉。 他继续曲着正常的腿做着最后一组卷腹，只是现在修恩坐了过来，单腿只能说勉强有安置的地方，卡在修恩收束的腰线位置，随着上身每次坐起来而被迫贴蹭。 被修恩压在身下的伤腿也在动作间轻微前后摩擦，方白巡每次起身，小腹连同劲腰几乎压在修恩打开的身前，一组还未过半，察觉到修恩的气息有了变化，二人身体之间似乎有了阻碍。 他视线向下，半垂的眼帘看不出情绪显得有些淡漠，将修恩的所有反应看在眼底，却毫无回应，依旧每次起身时气息掠过他越发急促的呼吸，身形交错，假装没有察觉到他挣扎手臂，想要弓起腰欲盖弥彰的动作。 “别动。” 方白巡制止修恩难耐的主动贴蹭动作。 语气沉静，衬得修恩羞愧难当，神色清明道：“最后一组还没做完，长官还记得计数吗。” 第38章情绪化 到最后修恩也没能记得自己要数什么。 他咬着内侧唇肉强忍着要溢出来的呼吸，这种声音不该反正在青天白日，更不该发生在众目睽睽的健身室，尤其不该出现在方白巡不肯搭理他的时候。 方白巡仍然看起来浑然不觉。 他没看懂修恩忽然贴上来做什么，但修恩的身体反应他总还能顺利分辨，此时见到修恩吃瘪，方白巡觉得有意思。 于是刻意撩拨，频繁蹭过修恩敏感的腰线和腿侧，内心默数完一组之后起身不再躺回去，越发靠近修恩。 修恩的视线以内被方白巡挤满，又充盈地占据了他的感知和嗅觉，方白巡越来越近了，近到修恩低着头，能看到他身体每一根线条的轮廓，再抬眼就是起伏微喘的锁骨。 修恩可疑地咽了口口水。 很久没做……不，是重生回来只做过一次，对方还没有记忆，他的确心痒痒。 受心念趋势，修恩鬼使神差挣出手，缓慢靠近他靠近的脖颈锁骨。 另一只手上传来“咔哒”一声，方白巡轻易取下修恩掌心的身体检测仪。 看了眼数据后起身离开，修恩伸到一半的手尬在半空，人也被方白巡随手丢下了原地。 “多谢长官帮我压腿。” 方白巡去换衣服，不忘道谢：“以后你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可以将机器人借你。” “咯吱——” 机器人彻底报废。 - 第六军区的新任军区长经过的并非是重重选拔，而是无数会议的吵架中艰难抉择，选出来一个让各方都能闭嘴的人物。 而人物本身是否具备管理第六军区的能力，则要画一个问号。 正在宣誓效忠的新任军区长外表看来倒是契合军人的身份。 高大，威猛，正低着头授勋，外表看去忠诚又诚恳。 同样来自于前任军区长加西亚的家族，但看他对卡洛斯恭敬的样子，却已经超出了贵族对皇室的效忠程度。 比起贵族……“像个骑士。” 方白巡轻哂一声。 修恩恰巧回来。 他同样为军区长授勋，但大头还是卡洛斯的主场，早早退场第一时间找到方白巡。 正好听到了方白巡的调侃，修恩不在意他的无礼，反倒点点头解释：“的确如此，严炽出身家族分支，多年服役骑士团，对皇室感情深厚。” 他并不避讳的为方白巡透露消息：“第六军区本是加西亚所在家族的世代承袭，以往都由最看中的后辈继任几年军区长，方便回到主星后的升迁。” 白巡：“但这次只是旁支？” 修恩强调：“不止，还是和皇室关系密切的骑士团旁支。” 方白巡：“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是你一心在查，”修恩不置可否，“原因该你来找。” 二人穿梭在人群中，低声交谈的样子格外亲密，众人有些惊疑修恩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宠臣。 纷纷暗中观察，但视线很快受阻，修恩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后脚步不经意间一错，挡住了方白巡的身影。 二人身形相当，但方白巡现在作为修恩的私人助手兼研究员，着装简单堪称朴素，有修恩的私心在作祟。 修恩则不然，庄重的制式礼服上搭缀金穗与帝国和边境的勋章，代表着极致权势的同时也疏远震慑着在场所有人。 指挥中心有别于形式大于意义的各大军团，如果说这是指挥中心的边境，那么各大军团不过是前来蹭功劳的穷亲戚。 如今有修恩隐含威慑地挡在方白巡身边，暗中的视线悻悻褪去。 方白巡无知无觉。 他思忖一瞬，问起：“现在军区内严炽的势力多吗，其家族与皇室以后该如何一起在这里相处。” 卡洛斯可没有现在就离开的迹象。 “你应该看得出来。” 修恩随口回答，伸手回绝了一个侍者的靠近。 方白巡无意间一瞥，见来者眼熟，回忆一下才想起来是上次迎接卡洛斯时的那名侍者。 上次修恩几乎将人吓哭了。 他摸摸叹了口气，放慢脚步落回修恩身边，两人重叠了半边身子。 第47章 方白巡：“你该试试新口味，或许会喜欢。” 修恩眸光微凝。 他冰冷的视线落在希尔身上，还记得上次方白巡与人谈笑风生，直到现在他还在为这人说话？ “不必。”修恩沉声拒绝。 方白巡：“随你吧。” “只是这样？”修恩眉心皱着，质问方白巡。 他莫名其妙，看了眼修恩喜怒无常忽然发作的脸色，迟疑问道：“你易感期又到了？” 怎么一到这种场合就撞上不稳定的状态。 方白巡示意侍者可以离开了，自己则找了个角落休息，见修恩一言不发的跟在自己身边，有些奇怪。 他问：“你不用去打一针吗。” “我很好。”修恩咬牙低声说：“不劳烦你操心。” 方白巡：“你有分寸就好。”的确不用自己操心。 修恩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任何解释。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目光沉沉盯着方白巡，见他无动于衷也就算了，神色中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刚压下的不爽再次冒上来。 “方白巡。” 修恩眼皮一抖，不受控的飞快看了眼侍者的方向，“你没有要解释的吗。” “？” “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解释清楚为什么他会和一个长得漂亮的侍者聊这么开心，现在还要在自己面前再次勾搭别人。 修恩近乎逼问，方白巡无奈地回忆了一下今天发生了什么，最后确信：“没有，你现在真的没问题吗。” “很好……” 修恩自暴自弃地深深看了眼他锁骨芯片的位置，忽然发现起身居高临下站在方白巡面前，直白道：“没错，我易感期又到了，有你在不需要打针。” 他用脚尖拨开方白巡的双腿，踩在单人沙发的边缘，看起来整个人风雨欲来地压了下来。 “跟我过来，什么时候让我满意了，你可以尽管提要求，想在这里留下多久都可以。” 皮靴冰冷坚硬，同样点缀金色褡裢，走动间时尚且不显，但现在动作幅度大了，在方白巡的眼皮子底下哗啦啦作响，带动一阵箭矢之气的飒飒声音。 压迫感极强，让人生不起亵渎之心，可冷着脸说出口的话却在直白的索要着什么。 “在这？”方白巡皱了皱眉。 他不赞同，向后滑了滑，离开修恩包裹在剪裁服帖的衣料中的小腿。 建议道：“你的易感期也太频繁了，身体到底怎么回事？比起被标记你现在应该看医生。” “你冷静一点。”方白巡说话间敲了敲修恩不断凑近，下压的膝盖，“拿开，别在这闹。” 修恩几乎欺身将膝盖压在了他身上，方白巡不断后退，直到背后紧贴靠背，而修恩如愿以偿的占据了他的身前空间。 小腿压在方白巡的胸前，膝盖碾着锁骨位置，修恩挑起方白巡的下巴冷笑一声：“上次不是做得很主动吗，为什么这次不愿意了，因为这次我看起来好说话？” “需不需要我再吓唬吓唬你喜欢的小朋友？” 方白巡：“你在说什么？我觉得我们不该为无关紧要的事浪费时间。” 他别过头，觉得还是要找个机会问清楚修恩的身体，现在的修恩格外情绪化，这种状态极度不稳定，有可能是受到紊乱的精神力影响的原因。 出于某种原因，方白巡算不上喜欢容易被情绪支配的人。 “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浪费时间？”修恩捏在方白巡下巴上的手一紧。 方白巡：“你在曲解我。” 他淡淡垂眸，扫了眼修恩骨形修长的手，提醒道：“收点力，会留下印子。” 然后无奈地说：“走吧，找个地方先解决你的问题。” 他拿开修恩的手，指尖一触即分，最后落在修恩线条锋利的下颌处，摩挲着指腹安抚他：“别吵架，有需求不是你的错。” 修恩绷紧的下颌渐渐放松下来，被他抚摸地眯了眯眼，目光变得慵懒。 烦躁暴戾的心绪好转了很多，他呼吸绵长，好像化在温热的安抚中，压迫着方白巡的腿也顺势收了回去，拉着他向外走。 但转身的那一刻修恩的脸又黑了下来。 方白巡顺着他不满的视线看去，发现卡洛斯和严炽已经结束了漫长的仪式，正在会见来宾，与其他几名军区长相谈甚欢。 此时见到修恩的身影，军区长们有些发怵远远示意一番没有靠近的意思。 卡洛斯和严炽神色如常，微笑着走近了，先是和修恩例行问好，紧接着不经意间打听方白巡，“又见到这位阁下了，检察官大人身边很少出现助手，想必您一定有让我们另眼相看的本事。” 一连多次见到修恩和方白巡在一起，卡洛斯意识到不寻常，微妙的扫了一眼后记下了对方的特征。 方白巡任他打量自己这张伪装过后毫无记忆点的脸。 态度恭敬但死板地回应了卡洛斯，又向严炽问好之后，无声待在修恩身边。 他们说起那些囚犯。 “还要多亏了检察官大人收容囚犯，这次第六军区才能这么快就重新建设起来。” 严炽紧接着迫不及待地接话，说：“作为回报，我们会留下这些囚犯，以后不劳烦检察官大人浪费资源来管辖。” 态度之急切，让方白巡微妙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扫了严炽一眼。 方白巡忽然问道：“这些囚犯大多是暴戾又犯罪倾向的alpha，在指挥中心勉强稳定，不知道第六军区是用什么管理，让他们不发生暴动的。” 第39章嘘 严炽所表现出来的特质远比卡洛斯好对付。 方白巡发问时看着对方的眼睛，给足了严炽松懈且好胜的暗示。 他果然不喜欢被人怀疑，想也不想地直接说：“一群下等人囚犯而已，来一针药物自然就能轻松掌控。” “他是说抑制剂。”卡洛斯及时插话。 他保持着亲和的笑意，宽容地说：“帝国会平等对待每一个公民，即便是囚犯，也享有帝国给予的人身权利。” “而我从主星区带来的抑制剂中含有镇静类药物，能让人变得平和，管理囚犯会变得轻松许多，也有助于他们尽快回归社会。” 方白巡做出感兴趣的模样：“有负面作用吗。” “当然不会。” 卡洛斯语气郑重：“我绝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囚犯并不是我们肆意伤害他们，不维护这些人的权益的理由。” 方白巡：“殿下和皇室诸位冕下是帝国之幸。” 哪位新任军团长高大威猛地站在卡洛斯身后，看起来略显局促。 至于略微上前一步，身形隐隐做出阻拦动作将他挡在身后的卡洛斯，则笑容依旧得体，对方白巡点了点头。 卡洛斯：“有你们这样的勇士守卫边境，同样是帝国的幸运。” “帝国永不熄灭” 少年躬身行礼，优雅且郑重，身上仿佛压着主星沉重而至高无上的权力，又携带轻柔的面纱，向修恩和方白巡郑重一礼。 做出的敬重之色足以让那些对皇室趋之若鹜之人欣喜到发狂。 修恩：“主星永不熄灭。” 又有人过来结识新任军区长，方白巡二人顺势退开。 在边境共事多年，众人为数不多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是不要打扰检察官大人。 于是修恩就这样带着方白巡一路溜走，穿过无人在意的走廊，来到露台，清凉的气息让人瞬间神清气爽，被奢靡气味浸染许久的脑子也清醒不少。 修恩自觉地关上门，踱步依靠在栏边，了然地问方白巡，“你做了什么。” 只见方白巡从指尖甩出一枚轻巧的窃听器，另一端显然已经被启动，在他拿出来的第一时间发出模糊的人声，声音渐渐清晰，二人面前再次浮现声色浑浊的宴会。 就好像人虽然已经出来，但五感还留在现场，大脑被纸醉金迷灌醉后呈现模糊不清的钝感，声音一波接着一波侵入大脑。 “你看出来了？”方白巡不见心虚，挑眉问修恩：“我以为你知道了会阻止我。” 修恩：“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要求的，我也担心如果我不配合你你会试图自杀。” 这件事绝对超出修恩的所有原则范围，一旦关联在方白巡身上，那么所有的既定原则也就都不重要了。 修恩对他在皇子身上做手脚偷听不置可否，多看了几眼就顺滑的收回目光，反而纠结起另一件事：“你一直在我身边，身上哪来的这种东西，我身边有人在给你提供帮助？” 是谁。 修恩气息一沉。 思索方白巡最容易接触到的守卫，舌尖轻轻碾过上颚，他漫不经心地说：“你又蛊惑了谁？看来我身边有必要清洗一遍……” “是你曾经用来监视我的东西，我拆了一个。”方白巡直接打断修恩的低语。 第48章 不再看他骤然僵硬的神色，方白巡继续听着对面的声音，支起一条腿靠在露台带着些霜露气息的椅子上，目光看不真切。 等待过程无聊且漫长。 对面仍然是各人的交谈，只听声音都能看到扑面而来的觥筹交错，没营养的话题方白巡听之忘之，他淡淡阖目，脸上线条锋利疏离。 修恩见不得这一幕，他心慌于方白巡对自己隐约间不耐烦的态度。 既控诉方白巡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又懊悔自己随意指责他。 “你动了我的东西。”修恩纠结地开口。 他逐步理直气壮，顺手将监听器推远了些，宴会的沉闷混音下发出突兀的滋啦一声，人声远去了。 铁掌扣在方白巡支起的一条腿上，恶狠狠撕开放平，自己坐了上去。 方白巡：“…至于吗。” 他托着修恩的腰想要将对方从身上驱逐，却被修恩一句话止住。 修恩：“找个地方解决我的问题，这是你说的。这里就很好，我不介意在外面。” 说话间又凑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将能奈我何发挥的淋漓尽致，已经慢悠悠将方白巡的手按在他身后。 喜欢方白巡这幅能让自己任意施为的模样。 但一抬眼，对上的却是一双清明无动于衷的视线，满心期待着亲密接触的似乎只有自己。 升温的血液顿时凉了半截，修恩在这样的视线中进行不下去，又不甘愿放弃，视线寻找到了方白巡脖子下面的领带。 酒红色，修恩挑的，和方白巡很搭，衬得他过于白的肤色深沉不少。 等那张不受自己触动的双眼被彻底覆盖，变成色.欲横生，流淌暧昧的酒红色领带时，修恩终于满意了。 指尖玩弄般地按着方白巡的下唇打转，将薄而锋利的唇角沾着涎.水染湿之后，修恩又不满地按压方白巡弧度堪称漂亮，但不够明显的唇珠。 “够了。” 方白巡：“过来，尽快解决别浪费时间。” “这怎么是浪费时间，”修恩不乐意了，俯下身在被自己玩.湿的唇角吧唧一口，语气愉悦：“我们的交易还在啊，让我保持好心情怎么不算情绪稳定的一环。” 方白巡：“你真该回主星好好看看病。” 喜怒无常又过分痴迷结.合行为，一般来说心里渴求或多或少都能对应上某种缺憾。 方白巡回忆前世，那时的修恩一切正常，那么他现在的缺憾是什么。 总归和自己无关。 修恩已经按开他的下唇探入口腔，寻找那几颗尖牙。 玩够了之后用湿哒哒的指尖拨开自己的衣领，拉着方白巡的手放在自己后颈揉搓，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哼。 方白巡顺着他的指引，轻捻慢挑后颈温度高出其他地方一截的软肉。 指尖劲韧，修长有力，弹奏一般将修恩的呼吸波动的急促，逐渐坐不稳，双手撑在方白巡两侧喘声催促：“别玩了，快点。” 方白巡：“之前不是你要求的前戏？” “唔……”修恩咬紧牙关但还是软了腰，不甘示弱的为自己找补：“太久了，对信息素不自信才会一直前戏不用嘴咬，你又不是信息素萎靡。” 这和说人阳.痿没区别。 方白巡闻言，指下力道加重，顿时修恩的挑衅声音全部变成不成型的呜咽，他这才说：“别乱说话。” 语气如常但还是让修恩听出了警告之意。 方白巡眼前被蒙着视线，失去视觉之后其他感官变得敏锐，而监听器又被修恩推得太远，只能微微侧过头才能听清监听器传来的声音的同时，修恩持续发出的呜咽声造成了不少干扰。 “手，别按了。”修恩喘息之余低声催促。 “唔……” 话音未落，剩余的闷喘声被悉数堵了回去。 掌心温热，很快被修恩的热气浸泡潮湿，他唔唔两声红着眼看向方白巡，但只能对上一条酒红色的丝滑缎带。 缎带下高挺的鼻梁将领带顶出一道褶皱，再往下是面无表情时看起来格外疏远的唇形。 唔！ 修恩欺身靠近，想要摆脱掌心的桎梏。 “嘘。”方白巡侧头避开他的贴蹭，轻声说：“别吵，安静点。” 【加西亚那个蠢货想明哲保身，这些年对殿下的橄榄枝装聋作哑，他死了也好，以后军区由我们彻底掌控，殿下能继续您的实验。】 是严炽死板的声音。 方白巡一边随手在修恩后颈顺毛捋，大半注意力放在另一端传来的突兀声音上。 自从修恩听清楚身边的声音后，就忍不住羞耻地颤抖。 越是没有安全感，就越是想要靠近方白巡，方白巡却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制住修恩的后颈，让他反抗无能，眼睁睁看着方白巡近在眼前却无法靠近。 眼眶更红了，原本盛气凛然的咄咄逼人褪去，变成了潮湿的水红色。 卡洛斯：【原本加西亚不肯为帝国效力，的确为我们造成不少困扰。】 少年浅淡的声音继续飘来。 【今后我会在这里监管“效忠者之钥”的开发，多亏了严炽阁下，帝国会记得你的贡献。】 严炽：【无需药物纠正，我也会一心效忠帝国。】 【那么……开采行动是否可以重新启动？】 卡洛斯：【现在还不是时候，检察官大人进来加强了对边境的防护，我们不该在这种关头引起他的注意。】 严炽：【可恶！】 一心效忠的骑士显然看不惯修恩独立于皇室的态度，语气变得凶狠，愤愤地说： 【艾尔斯莱特这种家族的存在只会有碍于帝国的发展，他们把守边境，几乎自立为王！】 【殿下为何不干掉他，想办法将“效忠者之钥”送入艾尔斯莱特·修恩身边！】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严炽的激愤语气。 【住口！】 卡洛斯柔美的声音不再，严肃警告：【他的存在容不得你有置喙，收起不该有的僭越思想。】 “……” 声音还在继续，但接下来严炽幡然醒悟连连忏悔的宣誓对方白巡没有意义。 他整理好听到的线索，将思绪自外界的声音上拉了回来，耳中再次被修恩溢出的呜咽占满。 他摆脱不了死死钳制自己的掌心，稍微一挣扎方白巡就碾着他的腺体玩.弄，到现在，修恩已经不知不觉软了声音，全是绵软的呜咽。 “嘶…”方白巡皱了皱眉，唇线不悦地绷直。 掌心被尖牙刺穿，修恩再三忍耐之后抗议加剧，重重地咬了方白巡一口后，又低声唔唔地舔舐血丝。 第40章匹配评估 对于大多边境普通官员来说，见到皇室大人物的机会难得。 当晚就选择离开的人并不占多数，见到修恩居然选择提前退场，不参加接下来长达几天的就职仪式时，众人了然于心。 主星权贵家族来的工作狂嘛。 既不需要巴结皇室，又不爱流连应酬，对皇子和军区长都这么敷衍也可以理解。 “现在就要走吗？”卡洛斯有些诧异。 他自然而然的和修恩并肩走，温柔束在肩后的卷发弧度优美，明媚。 和修恩熟稔道：“来之前我见过公爵和将军夫人，他们还是希望你能尽快调回主星，就算短时间内任期没有结束，也要注意休息，起码要每个月回去一趟。” 公爵是艾尔斯莱特现任家主，修恩的祖父，将军夫人则是修恩守寡的母亲。 他搬出家人，修恩不得不回应几句，说：“母亲说殿下常常看望她，多谢殿下的照拂。” 卡洛斯：“夫人是我的礼仪和文学课教授，我去打扰她，她不嫌我事多就好。”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上课，”卡洛斯的笑容更深，恬静陷入回忆，望向修恩的目光也格外温柔：“那时候我们在王宫与艾尔斯莱特家族形影不离，长大后你不再频繁进入王宫我们已经很少见面了。” 修恩注意到了他暧昧的用词，淡声道：“王宫的礼仪通识课和家族的历史课，每个主星的孩子都会参加。” 言下之意，卡洛斯口中的形影不离掺杂水分，他们远没有卡洛斯口中的亲密。 意有所指的解释完之后，修恩垂眼时，余光扫过方白巡的方向。 对方披上了风衣，衣襟大敞，单手插兜，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隔绝全世界，衣领随风摆动，时不时落在方白巡脸色，将他本就锋锐的下颌显得更疏远。 从外表来看，看不出对刚才那番话有什么表示。 修恩观察方白巡的功夫，卡洛斯也在偷瞄修恩。 他听出修恩在回绝自己的示好，但笑容不减，继续微笑着亲近：“是呢，我当时个子最小，大家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只有你带我学体术，让我将带头排挤我的小恶霸揍了一顿。” 一次小小的疏远算不得什么。 第49章 自傲如边境首席检察官总要有些特权，他不介意对方暂时的不在意，万事总要有个过程。 重要的是自己如何尽快博得修恩的好感。 这些天很少有机会见到修恩，但卡洛斯没忘记自己还有一项和对方培养感情的任务。 无论是艾尔斯莱特家族，还是艾尔斯莱特·修恩本人，都必须要握在自己手中才好。 ……边境的价值太大了。 偏偏艾尔斯莱特们行事古板，不懂变通，甚至藐视皇室。边境在他们手中一天，自己就多一分不便。 尽早拿下联姻，拿下边境，以此为筹码拿下皇位，他就可以将帝国的集.权放大到空前的程度，将成为第一个得到所有子民拥护的人……少年的笑容越发柔美无害，卷长眼睫随着眼中的笑意而闪烁。 无人知他此时内心澎湃的野心，与奠基这一切的来源。 - 直到摆脱了卡洛斯，修恩才问方白巡：“你想要让我这段时间不再关注第六军区，让他们放松警惕行动？” 方白巡：“长官不是已经同意了。” 修恩不置可否，抽出方白巡一只藏起来的手，现在才算有机会检查咬痕。 他一面捏着方白巡的虎口打量血.洞，问道：“对自己这么自信？” 方白巡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看向修恩专注的模样，见他眉心越皱越深，说：“怎么，下嘴咬的人不是你？” “别动。” 修恩不悦，制止他抽回手的动作，注射了止血愈合的伤药后戳了戳他掌心。 忽然笑出声：“我该留下这个牙印的，以后你再跑，通缉牙印就够了。” 免得还要忌惮方白巡的存在被人大肆看到，人多眼杂，对方白巡的安全不利。 伤口愈合时掌心有种热热的痒意，迎合修恩轻戳的动作后存在感更是强烈。 方白巡有些不适，收回手随口调侃：“有芯片不就够了。” 话音落地，二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半晌后修恩才点了点头，语气冷淡：“嗯，能有一个让你有顾忌的东西挺好的，一旦离开我，你能想的只有自己的死亡倒计时。” 能和他的生命相提并论，修恩苦中作乐的觉得自己赚了。 事已至此，赚就赚吧，反正他也不会更讨厌自己了。 修恩阖目假寐，嘴上不承认，但有一点方白巡说的很对。 在主动提前退场，并暗中让人撤去了对第六军区和卡洛斯以及严炽的评估人员时，事实就如同方白巡所说，修恩已经默认方白巡的建议。 收回一部分会让卡洛斯警觉的存在，等他发现修恩已经放弃暗中考察他时，卡洛斯与哪位严炽自会开始下一步。 效忠者之钥。 开采，研发……甚至听卡洛斯和严炽的意思，加西亚此前也知道这回事，背后究竟有人在谋划什么？ “长官。”方白巡忽然开口。 “不喜欢我提芯片，那就聊聊别的吧。” “嗯。” “你的精神力。” “…”修恩居然不想聊了。 安静片刻，方白巡没有等到回答，问道：“不能说？还是我没有资格知道。” 修恩喉头发紧，攥着掌心说：“因为没什么可说的，我的精神力很好，你想问什么。” 方白巡：“我不希望我每次都在不明不白的为你解决麻烦，如果你认为自己的状态很好，那么以后别用这个借口来找我。” 他余光看到修恩已经别过脸去，压低的帽檐将脸投射地深邃，唇瓣紧抿，正在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配合。 “别这么幼稚，”方白巡淡淡地说：“我并非一定要知道。” 但如果不告诉他，以后他将拒绝配合为修恩提供信息素。 修恩远离方白巡的那只手，已经将自己掐出指印，在副官的暗中观察中忽然开口：“让医疗团队在指挥中心等我。” “是！” 菲林难掩兴奋。 长官总算有了肯配合治疗的希望。 医疗团队的领队在深夜收到消息时的兴奋难以言喻。 方白巡跟着修恩来到实验室后，见到整装待发的一行人时脚步一顿，跟着一同入内。 自从长官任职边境，就很少让人靠近他的身边，也从来没有人对修恩的健康问题有过疑心。 等医疗团队发现不对劲时情况已经很严重，这些年一直试图让修恩配合治疗，但他所表现出的拒绝之意不容置疑，这件事也成了医疗团队中共同的忌讳。 现在长官主动要见他们，是不是意味着终于愿意配合！ 但修恩一开口却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修恩示意自己身边的方白巡：“为他采集一份信息素样本，顺便做份体检。” 说完拿出自己在路上从后颈取出的一滴血，隐瞒了这是自己的真相，只说：“这份血液中有信息素残余，配合他的样本做匹配评估。” 采集血液的好处是不会暴露自己的信息素，他隐瞒了医疗团队这是自己的血液，只要方白巡知道就好。 不提医疗团队是如何大失所望的离开的。 这边，修恩趁机盯着方白巡做了体检，亲眼看到他被推入封闭医疗舱时，心脏不受控的狂跳一阵。 闭上眼睁开眼都是实验室的画面，眼前这一幕重叠的太过彻底，让修恩觉得传不过去，从脚底传来一阵阵冰冷彻骨的绝望。 方白巡不知道修恩一言不发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但配合地交出自己的信息素样本，简单的扫描一番身体状态后，他睁开眼，恰巧看到自己正在从密封医疗舱中滑出。 周围人员几乎被清空，只剩两个沉默的研究员正在按部就班配合他体检。 洁白一览无余的医疗中心，穹顶高且光洁，透着神圣的反光，他看到修恩双手撑在桌面的倒影。 修恩低着头，倒影看不出脸上的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方白巡皱了皱眉，觉得他目前的状态有些伤心过度。 看起来孤零零又潮湿，怎么会这么落寞。 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修恩多愁善感。 “阁下，请跟我来采集血样。” “嗯。” 与一整套体检并进的是领队正在做的检测。 他带着方白巡的信息素样本，连带那份“不知名血液”，先是困惑长官怎么有闲心关注这些，然而看到完美无间结合在一起的两份样本后，他震惊了。 “这，这简直是完美匹配！” 血液中的信息素含量极少，但竟然有人能单凭借血液中的残留物就和他者的信息素完美结合。 “匹配度起码百分之九十以上。”领队啧啧称奇，牵线搭桥的心大起，终于切身感受到了婚姻部门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满世界的做匹配。 他揣着激动的心思将报告送回来时，见修恩正目光专注地看着方白巡，他只能看到透明隔离墙的倒影，模糊了棱角和尖锐的气质。 看起来温柔缱绻，让人不自觉放慢脚步。 “长官，结果出来了。” 领队小心翼翼：“检测结果很乐观，不知道是谁和这位阁下能有完美匹配。” 修恩翻看两页，神色中却没有多少喜色，随口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41章培养感情 体检报告很快出来。 方白巡过程中发现这里似乎留有自己的数据，问修恩：“我上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半年。” 方白巡：“上次是为什么。” 修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低下头语气淡然：“体检。” “只是体检？”修恩这么好心？ 修恩这次眼皮都没动，在眼花缭乱的数值中看起来只是随便标记了几个位置。 研究员却能看出来，虽然体检报告一切正常，但还是有些在正常范围内有些起伏的数据被修恩标记了起来。 修恩头也不抬，查看研究员传来的详细资料面板。 今天的体检报告和半年前的那份数据做对比，他看得认真，干脆坐在休息区，忽然问研究员：“他的腿伤情况如何。” “基本痊愈了，其实这种程度的小伤完全可以打一针修复剂，半小时之内就能恢复。” “对造血功能有一定影响。”修恩不赞同。 “啊……” 那确实。 但实则影响微乎其微，只要不是每天都泡在修复剂中使用的话，其实还好…… 但研究员聪明的选择闭上嘴。 半年前也是他给方白巡做体检。 他还没有当时这位阁下想要趁机逃跑，修恩长官是如何一言不发将人按下，暴戾地强迫方白巡体检时的画面。 安静些，不打扰他们好不容易的平和。 体检也是好意……研究员默默给自己洗脑：这就是大人物们之间的默契和彼此关心。 哪怕是建立在暴力上，也是自己不能理解的高度和独特的关心方式。 第50章 淡定，要淡定。 修恩还在查看方白巡的身体状况，神色稍有松懈。 他将那份领队送来的匹配结果交给方白巡：“看这个，你大概能知道想要的原因了。” 方白巡暂时还不曾拥有能在指挥中心开放权限的光脑，修恩很体贴的为他准备了一份纸质。 他第一眼看到首页右上角硕大鲜红的“匹配度90%+”。 血液中的信息素含量不够纯粹，再精准的数值无法估算。 但仅仅是一个保守的初步判断，已经足够喜庆，字迹透着落笔者的眉飞色舞，领队是怀揣着红娘心态签下了这个数值。 “我们的？”他多看了两眼。 “嗯。” 研究员已经被修恩赶走。 修恩：“你的体检报告勉强合格，这段时间的营养剂会根据体检报告做调整，今晚先不必。” “…哦。” “随你。”方白巡无所谓。 他放下匹配评估，问道：“我们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匹配度。” 修恩：“你不相信？” “这根本没有能让人相信的理由，”方白巡不再看这份没有意义的报告，只问修恩：“我想听你说。” 修恩垂眸，神色如常。 趁着方白巡体检的时候已经想到了糊弄的借口，张口时面不改色：“评估结果是真的，但这并非天生的匹配结果，而是因为你。” ……别赖上我。 方白巡保持微笑。 修恩端坐着，习惯释然并没有像方白巡那样悠闲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方白巡看不到的角落掐了掐掌心。 眼睫闪烁一瞬，短短的一句话让方白巡诧异挑眉。 “我有天生的信息素紊乱症。” “你的意思是，主星区经过基因检测才会诞生的贵族血统，从出生开始培育在温床和基因检测所的人，在没有任何遗传病的情况下，患有天生信息素紊乱症。” 方白巡身体下意识前倾一瞬，转眼又坐了回去，视线轻飘飘落在修恩似乎永远绷直的脊背上，继续说：“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继承整个边境，且多年来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陈述事实都像是在阴阳怪气。 修恩眸光闪烁，默默向家族道了声歉，说：“你知道的，我出生前父亲战死，母亲只能选择保住我。” 艾尔斯莱特这么多年的清白似乎要毁在自己口中了。 但为了让方白巡不再有疑虑，不再追问自己的身体，修恩持续编织真相。 方白巡说完后，表示：“这件事和我的关联在哪。” “你的等级很高，能压制我，达成强制匹配。” 修恩静坐着，一句句说出自己的身体缺陷，就像任何一个要强但不得不直面弱点的人一样，用冷漠无动于衷将自己保护起来。 为方白巡解释道：“信息素紊乱症无法根治，只能压制，但除主星区外这些年平民中已经很少诞生高等级者，就算有也被当地保护起来，我们一直想找一个像你这样身份不明且足以压制我的人。” “你出现的时机和身份都很完美，这的确是一份完美的匹配报告。” 只不过并非单纯指信息素，方白巡本人才是最大的比分加持。 方白巡又恢复了漫不经心靠在椅背上的样子。 视线掠过修恩被发丝遮挡的后颈，沉吟道：“你想说之所以多次抓我回来，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专属药品。我的来历不明，身份全无，天然为你规避了一切风险，从落到你手中开始就是没有人权的禁……” “你不是。”修恩眼皮一颤，及时止住了那句自贬的话。 方白巡轻笑一声，支在下颌的指尖晃了晃，“单从你的意思来看，我们就是这样。” 不是…… 但无从反驳。 他无声吞咽干涩的喉口，想要结束话题：“现在你知道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了，回去吧。” 两份报告方白巡皆是不在意。 被修恩养得身体倍棒，体检报告堪称漂亮，至于匹配评估…… 包括修恩的所谓信息素紊乱症，全部都是修恩的鬼扯。 他迈着长腿跟在修恩身后，舌尖重重碾过上颚，细品牙尖残留的，修恩的味道。 雪兰微甜微苦，清冽，略显生涩，一切如常，除了他不惜说谎也要隐瞒自己的真相。 “对了，”修恩走在前面，忽然谈论公事一样开口：“体检报告显示你的信息素浓度过高，可以适当释放压力，找个时间彻底清空一次对身体有益…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 他又滚动一次喉结。 这次带着些跃跃欲试的兴奋，“毕竟是互利互惠。” “我会考虑的。” - 回到住所时已经入夜。 “困了吗？”修恩解着袖口问。 “长官还有事？”方白巡顿了顿，补上：“今天不考虑释放压力。” “没事的话陪我看个电影。” 这么突然？ 方白巡诧异回眼。 修恩仍然顶着那张和面对异兽，面对皇帝……面对八百年没有看过的电影时，一成不变的淡定脸色。 这是在方白巡称他不过是自己的工具私宠时，修恩忽然意识到的畸形之处。 想让人心甘情愿留下，不能仅仅仗着对方和自己的利益关系和一丝丝微妙的心软，这样很难长久。 他得培养感情。 而回忆从前，两辈子加起来自己和方白巡都没有过不畸形的关系。 从来都是利用和被利用还不够，他现在需要做的，是趁着方白巡再有离开的机会前和他建立情感关系，感兴趣，喜欢，爱……无所谓，哪怕方白巡将他看做有趣的玩具都好，别再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怎么能一再离开呢。 一定是自己做得还不够。 修恩默默收起“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注：第三千六百版”。 人类生活这么多年的变化，小情侣的相处方式还是翻来覆去那些条。 他对比几千年前的第一版，又看现在的版本，发现内容好像也只是从“和ta去旅游，星星”，变成了“和ta参加飞船游航，看玫瑰星云。” 最后总结为一句：和方白巡做尽无聊且浪费时间的事情，让他习惯在视野内看到自己。 人们会对沉没成本有天然的惋惜，那些方白巡和自己浪费的时间弥足珍贵，当他想要回自己的时间时，会发现时间上还有自己。 自己这个浪费了方白巡时间的人也会随之增值。 有道理……古人诚不我欺。 修恩悟了。 于事在方白巡挑眉无声发问时，淡定地挽起袖口，说：“看电影还是看星星，要不要一起养一只宠物？” 方白巡：“…还是看电影吧。” 方白巡在修恩不赞同的目光中，选了一副恒星纪录片。 “为什么。” “既能看电影又能看星星，这座恒星上还模拟演化出了生物，你的三个愿望都满足了。” 修恩直觉有异。 但说不上来。 于是老老实实看了三个小时的纪录片，回头一看，方白巡早就抱着靠枕睡着了，身边还有无聊时用毯子叠的小熊，个个端坐着，代替主人陪着修恩看电影，星星，和宠物…… 修恩：“……” 这算浪费了时间吗。 他不满地看了眼进度，发现纪录片还未过半，想要推方白巡醒来。 但蹲下身后，看着对方眼下不甚明显的乌青，他忽然又舍不得打扰，拨动着方白巡垂在额前的发丝，低声记下一笔账：“算你欠我三个小时。” 说完站起身，目光暗沉地盯着方白巡毫无戒备的模样，看了半晌无声抬手，室内的灯熄灭了。 暗光中有人踩着地毯，悄无声息，理直气壮地，扔开方白巡怀中的靠枕取而代之。 空间逼仄，他靠在方白巡怀中越贴越紧，察觉到方白巡下意识将他揽住之后眼底闪过一抹得意，被对方毫无戒心的习惯所取悦。 “晚安。” 他轻吻近在咫尺的下颌，在血管上停顿几息，低声喟叹：“你想查就查，想做什么都可以，整个世界因你而起，只要不离开我，我们能永远留在这里。” 第42章无色围灯 半月一晃而过。 自从第六军区迎来新任军区长，看似严炽在人前支持大局，而卡洛斯销声匿迹，不再高调。 修恩表面上松懈了对第六军区的临时监管，将权限全部还给军区长后就不再过多插手。 对第六军区来说，这是恢复秩序。 对方白巡和修恩来说，则是耐心的等待。 方白巡已经重新和格林洛泽等人联系上，这段时间做得最多的是整理这些年的线索，得出必须要去见一见赏金猎人，甚至说亲自去一趟边境异兽巢穴更好。 “根据种种迹象表明，我们合理怀疑亲王当初曾经在赏金猎人手中发布了某种非常规任务，而不久后埃斯蓝茵遇害。” 第51章 线索停留在异兽巢穴上。 修恩则在今天传回第六军区终于坐不住的消息。 他摘去手套，一边说：“昨夜凌晨，从第六军区离开了一队没有纪录和标识的士兵，混入了边境巡逻团队，目前已经靠近一座不远处的边境线。” 方白巡：“他们要进入边境？” 修恩：“有这个可能，正在继续观察，但一旦进入边境将不能实施监管。” “军区巡逻队没有进入边境的习惯，如果这批人的目标是进入边境，那么恐怕是赏金猎人的手段，今晚巡逻队有一次换防，在那之前这批人会有动作。” 方白巡点了点头，侧目沉思。 他忽然问起：“之前发生突变的边境现在怎么样了。” “特级管控。”修恩抬脚向方白巡的方向走，随口说。 却没有过多解释，方白巡已经明白。 突变种必须尽快剿灭，避免发生更多意外，特级管控令一旦下达边境，接下来将用一切手段只为了把那里夷为平地。 难怪修恩没有再提起突变，原来是剿灭一了百了。 安静了片刻之后，修恩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配合方白巡演戏，没有为他解释特级管控意味着什么。 他将视线移向方白巡，看对方并无疑虑的模样，闪过一抹柔和的笑意。 温水煮青蛙还是起了效果。 修恩静静看了会，这才继续说：“还有一个消息同样发生在今天。关押在第六军区的囚犯们在服用第一批皇室带来的抑制剂后，整体危险等级直线下降，但有两人发狂。” “哦？” “尸检报告称之为过敏和基因冲突，属于不可避免。” 方白巡失笑，“你信吗。” 拙劣的不需要怀疑，就连卡洛斯带来的药物也有问题。 他忽然想起之前无意间瞥见的另一件事。 方白巡垂眼思量片刻，忽然抬起头：“长官为指挥中心换过抑制剂，花大价钱的原因是什么。” 一抬头，对上修恩刚好伸过来的手。 他的掌心是一支已经打开，插了根吸管的营养剂。 方白巡这才意识到时间，又到了晚饭时间。 最近日子过得似乎格外快。 大概是每天在一起、且不用再精神紧绷策划逃跑的缘故，方白巡总觉得最近整个人都松懈很多，甚至回忆不起来前几天都做了什么。 果然两点一线让人颓废吗？ 以及…方白巡面无表情看着营养液。 这几天的营养液有一股怪味。 自从体检报告出来之后，修恩吩咐医疗团队根据体检报告来调整营养剂成分，加了不少微量元素，很难喝且不能拒绝。 一连喝了半个月后，让方白巡下意识有些抗拒。 修恩：“别挑食。” 被迫不挑食的方白巡咬着吸管，含糊地问：“你为什么要换掉主星配置的抑制剂。” 修恩垂眼看着营养剂中下降的水位，而后接过空瓶，不过手指大小的瓶内空了，吸管被咬扁。 他沉默片刻，知道方白巡不喜欢这个味道，又静静地剥糖，捏着巧克力的一角放在方白巡嘴边，丝滑的固体温度远低于人体，从修恩直接接触的那一刻就开始融化。 沾在指尖，一并送入方白巡口中，温热的触感在他指尖卷了卷，舔走了已经融化的甜意。 离开时，指尖掠过弧度不明显的唇珠。 修恩停留一瞬，在方白巡开始皱眉之前离开，神色冰冷如常，指尖的热火却早已传入血管深处，染地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惊叫，让修恩的目光也逐渐晦暗。 …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拖延时间？ 方白巡无知无觉，思忖道：他是有多幼稚才会觉得一颗糖就能转移自己的视线。 舌尖碾过巧克力，口中化开冰凉的浓厚醇香，他逐渐眯起眼。 “又是我不能接触的机密？” “没什么不能说的，”修恩在和方白巡对上视线之前转身，说：“近些年军队信息素和精神力的不稳定因素在逐步上升，概率已经超过平民，我换了一部分人的抑制剂做对照组。” 方白巡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忽然笑了，“长官，我以为边境检察官对皇室绝对忠诚。” 但如果是这样一个人，那么他不会暗中调查军队和平民的区别，更不会悄然换掉主星直接供给的信息素。 这与他印象中那个效忠于皇室，从无二心的人有些不一样。 “我对帝国自然忠诚。” 修恩转身，背着光看不清神色，：“平民，军队与贵族皇室皆在帝国之内，也在我的责任之内，我所做的一切只站在帝国的立场。” 但他所言是帝国而非皇室，更不是利益铺就的金色主星。 修恩先行一步离开。 已经服用过商用抑制剂的士兵资料全部汇聚在他的数据库，多试几次之后就能看出分别，届时究竟是自然演化、偶然，还是有人作祟，一切都能直观的看出来。 至于主星和皇室…… 纠正他们的错误，同样在自己的责任之内，而作为受害者的方白巡，自己这次会保护好他。 “既然目标一致，他没有甩开我的理由。” 留在自己身边是最安全有利的选择，以方白巡的风格，他会愿意留下。 现在的反抗不过是些许不适应。 思及此，他心情起起伏伏，又回到了愉悦的高度。 方白巡房间内的监视器并不加以掩饰，如他所愿并未对准床上和私密空间。 修恩无动于衷，随意扫了两眼，指尖在面板上拨弄了几下，面板上又出现几幅新的视角画面。 一个在高空冷漠地俯视方白巡，他正在床上看书。 于是修恩又依次激活其他几幅画面，方白巡的背影、正前方、左右两侧…算上顶端共八个视角将他的周围牢牢锁定。 最近的一个正在他身后右手边的壁灯灯孔，监视器很好的过滤了灯光，并不受其影响。 这个视角近地仿佛正在与他紧密相拥，能清晰看到方白巡翻书时指腹压在纸张上的折痕，以及皮肤上每一寸的蒙光。 耳后皮肤细薄，灯孔中的暖色光轻纱一样浮在碎发上，发梢好像下一秒就能刺破皮肤，与在阴暗的视线同时露出獠牙，在方白巡身后阴暗蛰伏。 他不经意伸出手，桌面上的水杯却被方白巡不小心碰倒，顿时，其中一个监视器像是溺了水，视线变得不清晰。 方白巡还没呼叫居家机器人系统，房门已经先一步开合。 看清来人后，他保持微笑，“长官，你不敲门的习惯要改。” “咔哒——”杯底接触到桌面，水波晃了晃，监视器已经开始扫描水中成分。 修恩垂着眼无声喂水，视线在他滚动的喉结上侵略晦涩地停留一瞬，很快举重若轻地移开，指腹蹭了蹭故意倒在方白巡唇角的水珠，碾过心心念念的唇珠。 “咳咳…你，” 方白巡被灌地呛了两声。 他动作成自然，拨开修恩后微笑减淡了几分，“对我的习惯性粗暴最好也改。” 修恩这些天如他所说，格外喜欢亲力亲为但十分不擅长，方白巡觉得自己在陆地上溺死的概率正在逐渐增大。 “是时候休息了。”修恩直接无视。 居高临下抽出他的书，示意方白巡躺好，自己则随手擦拭了监视器上的水迹。 现在，他躺下之后，距离方白巡最近的监视器就成了这里，修恩看过无数遍，清楚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完整的侧脸，以及这张脸是如何在入睡后褪去虚假微笑，恢复成与生俱来的疏离面孔。 离开前，修恩回应方白巡的要求：“是你需要习惯。” 习惯就好。 “睡吧。”修恩轻声离开，将剩余的半杯水一并带走。 守卫还在外面收拾房间。 有人带着手套全副武装，将方白巡喝过的营养液，巧克力包装纸谨慎收起来，装入写着“精神舒缓类”的密封袋中。 方白巡白天喝过的果汁还留有残余杯底，一并被收入相同的密封袋中，守卫脚步落地无声，一只只深夜潜行的猎豹一样，拿出枚一模一样的杯子放了回去。 这种杯子他们有无数个，明天还会有一杯果汁。 守卫们将流程事无巨细走完，所有方白巡入过口的东西都被收走或替换成崭新的，无人能再找出任何异常的痕迹。 这一幕发生过无数次。 修恩将自己带出来的半杯水交给守卫，“这一阶段的足够了，剂量适当往下调，不影响正常思维的情况下消除他的全部反抗心理。” “好的，长官。” 守卫一板一眼的声音在空旷室内响起。 “目标意志坚定，正常思维并未受阻，但在长久坚持下，目前以舒缓剂为主的‘无色围灯’计划已经开始生效。 只要您与目标继续保持当前的接触频率，保证您是目标身边的最大接触人。目标会在药物配合下，将您看做一体，全身心地依赖，信任您。” 第52章 第43章加大剂量 边境巡逻队。 每月换防一次。 前方那架漆黑如墨，隐入深空的巡逻舰已经在边境区域巡逻长达一个月的时间。 到现在最后一刻，仍然不曾松懈，严阵以待与对面另一架一模一样的巡逻舰交接。 驻扎边境第一线的战力全部汇聚于此。 巡逻舰的背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交接吸引走，无人看到一个没有标识，无法辨别身份的一批小队，借着巡逻队的掩护进入边境。 【行动一切顺利，采集器检查无误，本次目标区域d-，巢穴健康，风险评估10%，预计完美完成任务。】 ……【收到，祝顺利。】 【为帝国与王上效忠。】 ……【皇帝将牢记功臣。】 - 方白巡再醒来已经是正午。 他的视线虚焦一瞬，很快恢复晴明，抬眸看向已经被自然光铺满的半个房间。 房间尾部已经自发的调节成澈亮，只是自己昏睡的半部分还是昏昏沉沉不太真切的光线。 思绪暂停片刻。 将自己称之为昏睡。 抬手查看光脑中记录的睡眠时数据，显示一直是平稳的深度睡眠，而方白巡也并没有觉得不适。 就连一丝琐碎细梦的印象都没有。 桌面上有半杯水，他很快掠过，迟钝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原本的水被自己不小心打翻，而现在的则是修恩后来送过来的。 隔夜水，怎么一直没有管家系统来收拾。 “笃笃——”两声，他屈指轻敲，辅助机器人无声滑来，替换了这半杯水。 【主人，长官吩咐，您醒来后先用餐，他在书房等您。】 “嗯。” 【营养剂已做出二次调整，严格按照您的饮食和身体需求，减少了微量元素的同时开发了多种口味供您选择。】 自醒来后，方白巡低郁的心情总算能松动些。 “都是什么。” 【新增了迷醉蓝海，猩红海岸，黄金平原等多种口味，本次强推迷醉……】 “可以了。”方白巡直接叫停它。 面无表情地示意房门，“原味谢谢。” 他起身时，脚踩在地面，忽然浑身骨骼发软，神游天外一样，险些跌落在地。 什么情况。 睡一觉整个人都睡虚了。方白巡默默将今天的健身安排增加了一倍，再次试图从睡眠数据中看出自己深夜发生了什么。 修恩正在书房看着这一幕。 直到方白巡走出那八个隐秘监视器，来到明面上的监视器范围，修恩这才开口，“在看什么。”尽管他一清二楚。 方白巡：“没什么，你今天怎么没去指挥中心。” 修恩淡声回道：“处理私事，边境的消息传回来了。” 方白巡闻言，不再深究自己过长的睡眠。 他起身往外走，修恩及时提醒，声音自监视器飘来：“不差这一时半会，你先用餐，如果还是不喜欢营养剂的味道，还有一杯果汁。” “喝了果汁就能不喝营养剂？” “不能。”修恩斩钉截铁：“只是给你压一压味道。” 越来越像冷酷无情的独|裁者。方白巡一出门就看到不远处已经打开的营养剂，以及熟悉的透明水晶杯。 很寻常的款式，手握的直径，第一眼甚至分辨不出材质而看做普通玻璃杯。 但靠近之后会发现看似平整一览无余的杯壁在折射细光，稀碎夺目的璨光随着光线摇射桌面。 方白巡咬着吸管喝营养液，和此前很多天一样，百无聊赖地看着反射光走神。 今天的光照常摇曳，他伸出手晃了晃，看到掌心也落了一层透明度减少很多的彩色光环。 微量元素在口中发苦。 但的确如修恩所言，比起前几天，现在已经几不可查。 他抬手正要喝果汁。 手腕带着水晶杯不知怎得反转，忽然扇形光环像是给拦腰截断了一样，在中间出现断层。 ？ 他多看了两眼，从刁钻的角度看到杯体上有道蚕丝一样细微不可查的透明断痕。 大概是水晶的挖掘过程中出了疏漏，一整块水晶拦腰横断，为了能买个好价钱又用特殊粘合剂伪装成了整体，矿场稀奇古怪做手段的东西很多，就连眼尖的锻造师也没能发现，让矿场蒙混过关。 或许是光线，也可能是角度，自己前几天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条线。 他暗自挑眉，将其抛诸脑后，咬着吸管慢悠悠的继续走神。 格林洛泽等人已经在前往边境的路上，方白巡在想什么时候离开一趟，去查赏金猎人的线索。 敲响修恩的房门后，方白巡问：“边境传回的消息是什么。” 修恩：“小队已经进入d-级边境，巡逻队记录到他们携带大量针对性武器装备，以及液体密封采集器，推测小队将会针对异兽做手脚。” 又是为了异兽…… 方白巡指尖划过桌面上的一道光隙，思索片刻说：“我打算去——” “近期休息几天吧，等他们出来后再说。” 二人异口同声开口。 修恩声音一滞，视线瞬间变得锐利，“你要去哪？” 方白巡却觉得修恩的话有道理，收回话头道：“的确，等他们出来后，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也好。” 他起身向修恩点头道别，“那就这样吧，等他们出来后我需要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有芯片在你无需担心我会逃。” “到时候劳烦你接触芯片的距离限制。” 房门又一次开合，但和方白巡来时，修恩的气定神闲相比，室内温度刹那降至冰点，随着方白巡消失的气息，所有的温度被一瞬间抽干。 “又要走。” 修恩处于真实的茫然与空洞之中。 “为什么。” 他歪了歪头，再次点开隐藏在家中暗处的无数监视器，大大小小的方格围困成细密蛛网，一重重交相束缚，密不透风。 其中的猎物分明已经被麻醉神经，言行，举止，没有任何反抗倾向，现在忽然再次提起离开……“是因为我减少了剂量？” 他面容愈沉，视线一错不错随着画面中的人影而滑动， “加大剂量，彻底瓦解目标意识。” 让他全身心依附。 守卫很快回信，“收到最新指令，目标已更改，加大舒缓剂剂量将使目标思维迟钝，丧失信念，通俗意义上变成抑郁状态，是否现在开始。” “开始吧。” …… “今天为什么两杯果汁。” 守卫没有说话，方白巡等了等，修恩的声音透过监视器解释道，“随营养剂一起调整，我记得你不喜欢营养剂？以后可以相应较少剂量，替换成食物。” “你的团队太多变了吧，”方白巡随口吐槽，示意守卫，“先放着吧，我会喝的。” 但守卫未动，继续石像一样拖着杯底跟在方白巡身后，像个幽灵。 修恩也没有再开口。 二人的无声逼迫本该令人烦不胜烦，但不知为何，方白巡反复感知自己的情绪，却发现他并没有以往那样的烦躁和抗拒。 “应该是你喜欢的味道。” 修恩隔着一层失真的屏障一样，语气起伏如常，说：“研究院新复原的品种，不是合成食材，尝尝味道喜欢吗。” “哦…” 他鬼使神差地迎合那道声音，浅饮一口，清爽酸甜的口味在舌尖迸炸。 “还可以，”方白巡不忘回答修恩：“多谢，你有心了。” “喜欢就好。” 方白巡还在打量这杯橙黄泛着清新绿意的水液，看起来不过是在好奇新食材，拖着杯底在指尖绕了两圈，水晶杯在墙面上折射钻石海一样的扇形花纹。 璀璨不可方物，无色的水晶杯却折射出流光溢彩，花纹的投影完整，清晰可见。 “我每天都用这个杯子，每天都是你在洗吗？”方白巡忽然看向守卫，弯了弯嘴角：“多谢。” 守卫沉默片刻，得到暗中之人的应允后才否认，“管家机器人系统。” “那也多谢你每天给我送饭。”他继续笑着，双眼也染上暖意。 他将果汁一饮而尽，水晶杯还给守卫后，墙上那完整的折射光也没了。 方白巡向随意找了一个监视器，相信修恩会看到自己，语气熟稔地说：“我去睡一觉，最近有些嗜睡是因为营养剂中的微量元素吗。” “嗯。”顿了顿，欲盖弥彰，“状态整体在回升，嗜睡只是恢复过程。” “那就好。” 他转身后，面上笑容不变，早已习惯身边的无数监视器，脚步悠闲地先回了浴室放水，脱衣服。 干燥布料经过面前的那一刻，水流声掩盖了微不可察的粗|喘，深色衣服沾了水也看不出来，转眼就被他随手丢在地上，这下彻底湿透了。 第53章 他继续若无其事的解腰带，浴室和更衣室当初在他的要求下没有安装监视器，方白巡在这里表现得轻松自然。 只是不经意的抬头间，修恩隔着水雾，似乎看到方白巡的眼角和嘴唇比以往更红。 水色中的绯红尾迹一闪而过，紧接着方白巡低下头，修恩看到他捧着水拍了拍脸，于是眼尾和唇珠皆挂上水珠，冷水瞬间将整个人拍地清醒又苍白，这下看不到任何异样的颜色了。 他下意识想要提醒方白巡少用冷水。 但开口前反应过来这里是自己的越界为之，只能按捺下打扰他的冲动，晦涩不明的视线幽深蛰伏，雾蓝色瞳孔专注极了，闪烁贪婪冷光。 透过屏幕，透过水雾，掠过方白巡泡在水中后就开始昏昏欲睡的眼皮，视线肆无忌惮地游走。 看不到被方白巡甩落在地的衣服上，橙黄泛绿的清新水液被迅速稀释，汇入下水道。 同步在修恩这里的生命检测器显示目标正在浅度睡眠，询问修恩是否需要将其叫醒：【察觉到目标在水中入睡，是否需要叫醒服务。请您放心，浴缸内恒温系统已启动，目标无生病风险。】 “不用，关闭恒温系统，十分钟后提醒我去叫醒他。” 十分钟后。 修恩依旧不敲门，端着半杯水径直闯入浴室，衣着整齐像是检阅军团，军靴上的金色褡裢踩过一层浅水，手掌粗暴地拂过方白巡垂下的发丝，露出他锋利的眼尾眉梢。 锐利眉梢下，是茫然不设防的柔软视线。 “你睡着了？”修恩拧眉，试了试开始降温的水，不赞同道：“如果我发现的再晚些，你还要在冷水中待多久。” 他操作放水，毫无芥蒂的半跪在地上，任凭水流湿了袖口和裤腿，随手将自己带来的半杯热水递给方白巡：“喝点热水，当心失温。” 第44章咬回来 温水适口，捧在方白巡手中，他在渐冷的水温中泡了太久后，甫一接触到杯壁时下意识收紧指尖。 顺从地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一下，唇角滑落的水珠混入水流。 修恩余光掠过见底的水晶杯，目光晦涩，将视线从他微动的下颌撕开。 一边拉起方白巡，一边淡然凝声不悦地问：“午睡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这种状态我怎么放心你离开。” “最近提不起精神。”方白巡懒洋洋靠着修恩。 姿态亲昵，字句间黏连在一起，含糊地说：“什么也没做但忽然很累，觉得在水中挺舒服于是懒得起来了。长官，我这样确定不需要做个检查吗。” 方白巡没站相地歪在修恩身上，额头枕在他肩头，看不到修恩神色微凝。 “正常。”他语气淡然，“不放心的话改天再做一个体检。” “算了，你说正常就好。” 说话间，二人已经起身。 方白巡半靠在修恩身上，披了一件简单的浴袍，还是修恩拿过来的，贴在身上的那部分已经湿透。 就这样湿漉漉地将修恩也很快染湿，头发上的水更是全部洇入了修恩的脖子肩膀。 身上算不上舒适，修恩后撤一步，手掌插|进方白巡发根试图让他抬头，“先换身衣服再继续睡。” 药效会让人思绪迟缓，活动意志减退后出现乏力嗜睡的确正常。 看他安然入睡，总比一心想着离开要好。 但谁料方白巡只是闷闷“唔”了一声，算作回应。 额头却继续枕着修恩，跟着他后撤的动作继续贴上来，二人脚步交错凌乱向后几步，一不留神，撞到了花洒开关。 顿时，头顶一排雨幕倾泻。 方白巡握着修恩的手紧了紧。 借着低头和水幕的掩饰，一口水吐在修恩胸前，和顶部一排均匀水线融为一体，修恩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再抬头，方白巡的眼尾又红了。 像一尾绯红游鱼在雨幕下甩尾，满目的烟波流转。 修恩心中起疑，拧眉抚了上去，“眼睛不舒服？”看上去像分泌泪腺后，被逼出的红痕。 “嗯。”方白巡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又倦怠地贴在修恩身上。 嗓音带着潮湿水迹，堪称软和地说：“头疼，抱着你很舒服，长官能陪我一会吗。” 修恩那一丝丝戒心瞬间烟消云散。 他抿唇看着方白巡身心依附的样子，先是觉得陌生，心地却先一步震荡，酥麻的触感席卷半边心脏，又顺着血管传入指尖。 修恩指尖发麻，莫大的甜意来势汹汹，每一个神经末梢都是欢喜的。 他按在方白巡的发根处，动作柔和地捋了捋，“好，我今天陪你。” 低垂的视线却暗沉弥散，侵略性地穿过方白巡洇湿的浴袍。 用目光一寸寸咀嚼他透出的背后轮廓，视线几近蚀骨，恨不得掠进身体的每一寸角落，但落在方白巡身上的力道克制和缓。 最贪恋时，也不过留下一个冰凉的轻吻，唇瓣落在方白巡耳根深处，深嗅血液流淌的痕迹。 鲜活温热。 主动相拥。 床上二人密不可分，修恩下颌搭在方白巡发顶，闭上眼露出餍足的神色。 他低声呢喃，“一直这样吧，这就是世界存在的意义。” - 方白巡醒来后，思绪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吐了第二杯果汁和修恩后来送的水，连续数日被迷雾笼罩的大脑拨云见日一样，回望这些天的混沌，仿佛在做梦。 以冷静的姿态向前回溯，惊心动魄于自己无形中被驯化的模样，甚至说不清这层笼在脑子里的雾瘴是从什么时候起的，无迹可寻中，他已经失去了对修恩的戒心。 水晶杯上昙花一现的裂痕宛如警钟炸响，让理智瞬间回笼，撕破了修恩给自己灌的迷魂药。 修恩疯了，有了芯片还不够，居然早早的对对自己下药。 方白巡没机会搞清楚自己喝的是什么，他闭着眼继续缓神。 营养剂中应该同样有药，或许从修恩为自己体检时就开始准备了，食物，水，无孔不入，就算现在发现了也不能完全避免，他起码要靠营养剂维持体能。 今天目前只喝了一支营养剂，体内的药效不强，且听修恩的意思是以后的药会主要下在食物中，应该不足以让他保持浑浑噩噩的状态，方白巡推测自己睡的时间并不久。 而修恩还没走。 方白巡自清醒之后，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身体上的重量。 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手臂被修恩枕在身下，修恩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占据了方白巡身前的全部空间，双手双脚附在他身上。 但刻意放缓的呼吸却告诉方白巡，修恩始终清醒，视线如炬落在他脸上，从方白巡醒来到现在，几乎没有变化过。 胸前的手在缓慢移动。 在锁骨上反复把玩，芯片似乎是察觉到主人的靠近，开始彰显存在感，幽幽闪烁两下蓝光。 修恩应该是喜欢极了，指腹在芯片与小痣的位置反复摩挲，力道也越来越重，方白巡甚至感到了刺痛。 ……再不醒，这一块皮肤会彻底破皮，修恩恐怕将他当成玩具来凌|虐。 方白巡放缓思绪，让自己回到混沌的状态，一睁眼，看到修恩凑在锁骨的位置舔舐。 他玩得正专注，察觉到头顶传来的视线后身体一僵，垂在肩后的金发似乎都蔫了几分，少了兴致勃勃，变得心虚乏味，不喜欢有可能看到的方白巡抗拒的样子。 然后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漂亮的眼尾瞪着方白巡，探出舌尖又舔了一下被他搓出红血丝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你这里忽然出血了，疼吗？” 罪魁祸首表情无辜，突出的锁骨上毛细血管破裂一片，周围还有他方才吮吸出来的斑驳红印。 修恩掀起眼皮，淡定地看着他，俯身作势再舔一口。 被方白巡转而抱住他的姿势躲开。 “挺疼的，别动了。” 方白巡嗓音带着睡醒的黏连。 他将修恩按在自己怀中，状态比从前意识昏沉时更亲密几分，对眼前亲密无间的这一幕没有表达任何疑惑。 顺其自然又理所应当的，将修恩看做自己天然的重要一环。 那药应该在尝试控制自己的戒心，以前几日自己对修恩熟稔的状态来看，已经在潜移默化地让自己接受修恩的存在。 现在药效加剧。 他按住修恩的腰，顺势翻转，制住修恩的手腕时附身压下，困意未消地蹭了蹭，“为什么偷偷咬我，宝宝？” 修恩身体一僵，眸光数次闪烁，抬眼观察方白巡的状态。 下一瞬，方白巡已经松开手，重新懒洋洋地躺了回去，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动力的颓废样子。 修恩手腕空落落，他转而翻身来到方白巡身前，垂着眼暗示：“你可以咬回来。” “嗯…” 方白巡抬手揽住修恩的腰。 第54章 但没有下一步动作，闭上眼后缓慢蹙起眉心，脸色微微发白。 “又在头疼？”修恩瞬间没了试探的心思。 他记得有副作用，只是方白巡从前没有表现出不适，现在忽然发作，一定是自己居然加重剂量所致。 修恩手足无措，不敢再将力气压在他身上，捧着方白巡的脸隐忍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别怕…只是一些补剂，不会有危险的。” “不会有危险。” 他信誓旦旦，抵在方白巡的额头闭上双眼，不敢看他痛苦的样子，更不敢暴露自己的任何不忍。 到了晚上。 仍然是有怪味的营养剂和半杯温水等着方白巡，还未拆封，放在桌上来者不善。 修恩试图提前投喂的巧克力被方白巡别过头去拒绝，“腻了，看到就头疼。” 修恩忍耐着指尖的冲动，语气温和，不动声色收回手。 “好，那就不吃。” 转身洗手的那一刻，脸色却骤然黑沉，抬手倒了半支营养剂。 水声之后，转过身一切如常，将营养剂递了过去，“以后营养剂减半吧，替换成食物，我上午好像告诉过你。” 替换成食物那可太方便下药了宝宝。 方白巡险些没能保持住正常表情。 温和地点头道：“好，随你吧。” …… “这么吃这么点。” “我今天睡了一天，没胃口，”方白巡挑着尝了两口饭菜，看起来无精打采，“和你在一起好像的确能减缓头疼，今晚方便继续陪我吗。” 他不确定浴室有没有监视器。 想来是有的。 吐水勉强可以掩盖，但食物不行，这些东西他只能认栽，表现得顺从些起码能制止他继续增加药效。 修恩眼底闪过惊喜。 他握紧桌角，冷淡地点头，“可以。” “你今天好像没有健身打游戏，会觉得无聊吗。”修恩状若无意的试探。 “好像有一点。” 修恩掌心一紧。 “不过…算了，明天再说吧，没什么意思。” 修恩松了口气，他又问道：“和我在一起会无聊吗。” 方白巡认真思索片刻，良久之后才无所谓地说：“这倒还好，你身上的味道很舒服。” 是舒缓剂的设定依赖源。 修恩紧张的手放松了，对进展无比满意，这样很好，他对一切都失去兴趣，而自己是唯一让他愿意依附的存在，如果能长久地维持这种状态，只要能保持住他对自己独一无二的兴趣。 让他短暂离开，也并非不能考虑。 忽然，修恩眯了眯眼，玩味地看着方白巡散漫的背影。 服药半个月，他还没有试过接触外界时的成果。 修恩起身，牵起方白巡微凉的手，回卧室时问：“听守卫说你的书大部分已经看完，图书馆还有很多史料感兴趣吗？” 方白巡无所谓：“什么史料。” “边境最多的自然是异兽相关。我明天继续陪你，去图书馆挑些书带回来好吗？” 第45章碎梦 第二天临出门前。 方白巡称不上不愿意和修恩出门，只是潜意识不愿意在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再给自己添麻烦。 和修恩一起出门去公共场合，无疑是个极大的考验。 他情绪变化无常，方白巡不知道药效的真正反应，现在忽然带自己出门，极有可能是在试探。 又要演。 “好了吗。” 修恩靠在门外，挑眉看向方白巡，“在犹豫什么，不想去了吗。” “没有。”方白巡垂下眼，看起来兴致不高。 但还是配合地换了外出的衣服。 其实也不过是随意了件风衣，长款黑色风衣下摆开叉，衬得他修硕又优雅，矜贵地立在那，谁能看出来拢起的衣襟下甚至只是一件随手套上的，修恩的衬衫。 他看了眼萧瑟天色，抬手翻上高领门襟，锋锐的下半张脸被全部遮挡。 一方面，修恩满意他的种种举动，光是想想方白巡里面包裹着自己的衣物，他就兴奋地欲|念疯狂跳跃，牙根发痒。 不满在于… 身形卓越，露出的上半张脸反倒更加深邃，眼睫颓丧半垂，黑瞳时不时流连幽光，神秘破碎，惹人觊觎。 于是在方白巡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时，他却折返回更衣室，再出现时围巾，口罩，能折射脸部轮廓的墨镜，和一顶军队制式，但十分低调，一眼看去让人觉得压迫却无法分辨究竟是不是来自军队的便装帽子。 “降温了。”修恩面不改色。 围巾正是先前方白巡用来减削修恩的戒心，买来糊弄他的情侣款。 方白巡眼皮一跳，迟疑片刻，问道：“我记得，你的围巾当初已经不能要了。” 现在却完好如初。 修恩装傻当做没听到，手劲重了些，勒得方白巡一个踉跄，老老实实闭上嘴。 遮住了脸，修恩满意地牵着他出发，“走吧，先去图书馆订书，然后我们去参观博物馆，结束后再逛一逛？” “这么多行程？” 方白巡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口罩拒绝了修恩临行前想要喂水的举动，声音闷闷地问：“能早点回来吗，我预约了新游戏。” 修恩：“和我在一起没有游戏有趣？” 太敏感了吧… 方白巡默默叹气，声音依旧蔫蔫的，“双人游戏，我，最近不是特别有精力，不是有意不愿意陪你逛街。”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修恩不再坚持为他补充今天的药。 从军团中心向外走，驾驶器驶出指挥中心的那一刻，方白巡恍如隔世。 身边就是修恩不加以掩饰的视线，他在打探自己的反应，见方白巡向外看，轻声问道：“熟悉吗？你当初只差一步就能走出去。” “是这里？”方白巡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脑中回忆片刻才恍然大悟，“抱歉，指挥中心的出入口都一模一样。” 迟钝又恍惚，方白巡已经很长时间处于这种似梦非梦的状态，修恩早已习惯。 “嗯，现在不一样了。” 他指着一闪而过的廊桥入口，闪过一抹支配的笑意，让方白巡看尽头处的施工人员，“我已经将这里调整为单向通道，以后只进不出，算是庆祝我们重新开始的纪念吧。” 芯片随之发热，方白巡墨镜搭在鼻梁上，眼睛弯了弯，不确定修恩能不能看到。 但还是兢兢业业地维持着温顺的笑意，扬起唇角，语气悠扬，“过去太久，我已经不太能想起来当时的心情，但那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现在想想甚至觉得有些陌生，不太能想象那会是我能做出来的举动。” 他维持着人设，说着合乎修恩心意的话，但不经意间一抬头，却看到修恩愣然的神色。 没有他想象中的，修恩的满意。 方白巡多看了两眼，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没事。”修恩笑得勉强，掌心逐渐收紧，将自己掐地生疼。 再听到方白巡温顺淌过的声音，心中也没了原本的自满和占有欲，整个人仿佛被当头棒喝。 他说……觉得陌生。 因为那才是真正的方白巡，冷情到让人绝望，他想走的时候一定会走，千方百计不择手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乖顺地待在自己身边，预约游戏，抱着他缓解头疼，无聊到半个月翻了百本书，总是莫名其妙陷入发呆的状态，目光无神地看着窗外落日。 眼中黑沉地仿佛一潭死水，好像只要没人叫醒他，方白巡就会随之沉入黑暗，失去存在的生机。 是那些让人丧失戒备心的药，把他变成一个接受规训的木偶。 那这还是他吗，与修恩对峙不肯松口，求生欲与难以控制的决心强到让修恩憎恨，又以最悲怆的方式向他告别的人。 “别看了！” 修恩忽然屏蔽玻璃窗，原本透亮的天光猛的黑沉一片。 他死死扣住方白巡的手臂，不容置疑地扭回方白巡困惑地脸，重复了一遍，“别看了。” 在内心告诫自己：别想了。 也不要再变成以前的状态了，再想下去也是彼此相互折磨。 空间内只剩微弱的人造光，几个隐藏在按钮中的灯光，星子一样，闪灭不断，自四面八方向二人汹汹压来，深不见底的暗色吞噬一切。 修恩压抑的喘息隐隐颤抖。 他一手扣着方白巡的手臂，一手捧着他的脸，竭力遏制收紧再收紧的欲|望。 身后空冷，身前虚假，方白巡的体温若即若离，柔且假，若之强留的荒芜黄昏，深层美梦。 这梦自五年前重生，乃至更久时已经发生，暮色渐垂落，美梦似琉璃，下一瞬就要被捏碎，惊醒。 美梦惊醒的前一刻，一只手回应了修恩。 方白巡微凉的指尖打破了让人昏沉的迷暖，他轻浅回握修恩落在自己脸上的手，轻声说： 第55章 “好，我不看了。” 修恩这一瞬间溢出的哀伤让方白巡心惊，一时间忘了掩藏语气，轻叹道：“我不看了，你别难过。” - 图书馆馆长亲自接见，自收到消息开始就翘首以盼。 边境重视军队，崇尚力量，图书馆中满目的异兽珍贵资料大多蒙尘，已经少有人研究。 所以很热情的任由二人挑选，听说是方白巡在找书时，甚至抛下修恩，如见知己一样将方白巡引到了异兽区。 “这年头还能摒弃星网传输的诱惑，阅读真实的书籍，用触觉和视觉切身接触和感受知识的人已经不多了。” 馆长看起来颇为“恨其不争”，谈论世界与真实的意义就在于感官接触。 方白巡始终保持沉默，不去打扰自认为找到知音的馆长。 只是因为修恩不允许自己上网罢了。 异兽区几乎占据大半个图书馆。 大多数资料的年份已经过了百年，甚至更久，异兽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最初的几百年，而后断崖式下跌。 原因有很多种，比如收获甚少，比如异兽繁多，比如利用价值不大…… 最重要的是，战争要胜利了，他们像清扫垃圾一样将异兽逼退到了一个个弧形圆罩中，取名为边境。 如今。 比起传播知识的功能，这些早在诞生时就已经在星网有备份的资料，更像是一座宏伟的另类博物馆。 用古老，厚重，却又脆弱的载体承载了帝国与异兽漫长的争夺历史。而后被取得胜利，只需要赞歌，不愿意回望曾经艰难年月的政客们抛诸脑后。 方白巡的视线停留在“异兽腺体与人类的信息素关联性研究”一栏。 他神色微凝，思绪回笼，问道：“我从来不知道异兽也有腺体。” 包括上辈子在主星，最上层的圈子也没有任何相关说法。 “哦，阁下说这个。” 馆长顺着方白巡的目光看过去，摇头失笑，“是一位逝世多年的老教授的研究成果，他坚称异兽的磁场内其实是特殊腺体，分泌异兽的信息素，之所以能在战斗中影响到人类，也是因为这一重原因。觉得只是这种信息素人类无法察觉，且暂时没有找到方法罢了。 之所以没人提及，大概一是冷门，二是这个说法太亵渎人类神圣性，让有些大人物不太喜欢吧，这项课题早就被封存，星网一般人查不到的。 研究资料看着多，其实没几个人信这个，全凭因为那位教授太高产，资料大多是他留下的。” 方白巡听其语气，淡声问：“馆长也不赞同？” 馆长呵呵笑了两声。 “没有研究出成果的课题都是假说，我尊重每一种推测，历史就是试错嘛。” 他摆摆手，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回问方白巡：“阁下有感兴趣的名目吗，这些东西放在我们这里也是蒙尘，阁下随意就好。” 其实是修恩阴恻恻的视线让人有些受不住了。 他和这位阁下说的越多，就越能感受到落在背后的，寒芒一般的，让人脊背发凉的威慑视线。 馆长抹了把冷汗，默默离方白巡远了些，伸手示意，“这里的一切严格来说都归属于检察官大人，别客气，检察官大人一向慷慨。” “就这个吧。”方白巡不再参观，停留在那数以百计的陈旧笔记中。 即便是资料厅，大多图书也只是从创作者的光脑中印刷出来，少有如此朴素的记录方式。 方白巡目视那数百本笔记透过松脆纸张，似乎看到一部人脑的具象化，用微薄之力运算另一神秘而强悍的生物。 无论是卡洛斯所带来的皇室态度，还是父亲生前遗留下来的线索，皆指向异兽相关，如果能从这位已故的教授手中发现某些蛛丝马迹…… 方白巡敛眸沉默下来。 那是他误打误撞的幸运。 得了修恩的指令，随性卫队配合图书馆搬运笔记，一架架完整的书架被直接拖走，方白巡看了会就收回视线。 修恩：“怎么忽然对冷门研究感兴趣。” “随便看看，手写的东西杂乱无章，方便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过你喜欢就好。” 修恩瞥了眼那一闪而过的凌乱字迹，忽然皱眉，想起什么，“对研究感兴趣就好，不要因此开始好奇背后的人，我会吃醋。”已故的死人也不行。 他握紧方白巡的手，很快带他离开图书馆，“走吧，今天的正事做完了，我们还有很多私人时间。” “觉得像约会吗？” 第46章一尾白鲟 修恩如他所言，表现出来的完全是约会的态度。 博物馆冷清，少有人影出没，更方便修恩肆无忌惮的表现占有欲。 方白巡任由他牢牢牵着自己的手。 经过又一处讲解台，方白巡顿足片刻，多看了两眼，这是一个星球演变模拟器，如今处于新生状态，天空正在以万年的加速模拟大气层的诞生。 他极有耐心地等着云层布局，地面由冻土变成不同的地势，水流和生命一同出现，星球的运转逐渐有序。 但方白巡似乎还是没有看到满意的画面，眼皮半垂，面无表情，疏离地继续等着。 又是亿万年过去，他眼珠一动，修恩顺势看去，眸子顿时暗沉。 气候失序，环境恶化，模拟星球即将毁灭。 黑瞳中映射恶劣气候的流光，眸光反复流转，变换，一整个宇宙在他的眼中寂灭。 修恩在星球开始破碎时将方白巡拉开。 黑瞳恢复冷淡，那些美丽的危险流光从他的眼中离开。 修恩对上他疑惑的视线，若无其事笑了笑，“下一个展厅汇总了异兽变迁，对你研究那些笔记应该有帮助，我们去要一份。” “好。” 破碎的星球被二人抛诸脑后。 修恩牵着方白巡，时不时和他搭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虽然不确定方白巡在想什么。 但他的家乡已经灭亡，埃斯蓝茵的毁灭记录就存在保密级档案中，其中有完整的星球破碎时的画面。 比之现在这枚星球自然熄灭时的壮美，一颗星球因为“战|略误判”而被横空撕碎，且在一瞬间变成火海，显然更让人印象深刻。 汇聚了一整个星球民众的精神力所构成的保护在星球上方的弧荧，在火海中渐渐融化，那气味绝美，融合了无数人的生命，又在火中燃烧，环绕着干枯的星球残骸经久不散。 刻入骨髓的芳香让许多亲眼目睹这一幕，亲身接触过弧荧死亡的士兵在此后患上了严重的ptsd，一闻到信息素就会想到那一整个星球的死亡。 他不知道方白巡有没有亲眼，或是后来看过记录，但私心会尽量避免他联想到这些。 下一个展厅是生物演变，异兽只占很少一部分，修恩带他过来也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他吩咐了一句副官去取资料，自己带着方白巡继续避开零零星星几个人闲逛。 前方在讲古生物演变。 “白鲟在物种名录中的最后一次更新来源于四十世纪初期，因特定的生存环境，到了四十世纪时仅剩最后一处适宜区，其中生存着最后的白鲟族群。 但由于星球的开发以及相关人员疏忽，大量污染汇入白鲟适宜区，最后的白鲟族群几乎在一夜之间灭绝。 被成功救助的最后一尾白鲟，在实验室孤独地自然死亡后，再无新的生命体出现，此后正式宣告灭绝。 这是四十世纪初期最为轰动的生物灭绝惨案，与同一时代的人类踏入星际时代同时发生，二者共为各自领域的历史注脚。时代的悲剧无法挽回，人类踏入星辰，人类失去大海。” “白鲟的灭绝不仅在于其生物特性，更大的原因在于人类社会的活动对其生存环境造成的破坏。” “极端动保组织认为原罪在于人类肆无忌惮的扩张，自人类踏入星际时代，每时每刻都在燃烧如白鲟……” “……” 修恩拉着方白巡转身走人。 浑身散发着郁气，觉得整个博物馆是时候可以倒闭了，这简直是个阴魂不散的晦气地方。 今天方白巡表现的很配合，但博物馆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氛围，有这个时间他和方白巡在家打游戏都能趁机亲上好几口了。 他是有多想不通，才会带着方白巡出门找不痛快。 忽然被拉走，方白巡莫名其妙。 他力道很轻的拉了修恩一把，修恩沉默着放慢脚步，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累了吗？去吃点东西吧。” 方白巡垂下眼，点了点头，“嗯。” 博物馆纯白与漆黑交错，犬牙差互，各占一半的大门就在眼前，二人放弃电梯拾阶而上，一出门，见到馆长诚惶诚恐等在入口处。 虽然检察长提前交代过不允许打扰。 但馆长实在坐不住了。 第56章 从进门到现在，检察长一共待了不到两个小时，经过六个展厅，其中生物厅最短，短短十分钟就怒而转身…… 馆长鼓起勇气想要试探检察长是否满意，“长官还对我们这里还有什么意见要指出吗。” 修恩磨了磨牙，面色不善。 “内容有害。”星球演变有让方白巡想起家乡的风险。 “人太多了。”虽然人少，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彻底避开人流，有人在他就不能放开方白巡的脸，更没机会亲亲摸摸。 “发布恐怖言论。” 这一点最过分。 孤身一人，实验室，死亡…无一不戳在修恩最不愿意回想的雷点。 修恩眯了眯眼，锐利的眼尾扫过整座惹人不快的博物馆，在馆长发白的脸色中说：“全面整改，达标之前闭馆歇业——” “这里挺好的。” 忽然的插话打断了修恩。 方白巡面容被彻底遮挡，黑色长风衣看起来疏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透出的温和语气让人下意识觉得亲切。 他嗓音舒朗，安抚惶恐不安，觉得自己大难临头的馆长，“长官的意思是模拟实验生动代入感很强，环境不错，讲解也很清晰明了，看出来您在用心经营这项公共事业，长官代表帝国对您做出感谢。” 说完握紧修恩的手，又是轻微拽了拽，暗示他脸别这么臭。 “这，这样吗！”馆长一颗心大起大落。 拍了拍胸口长处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长官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那可真是……” 他还没说完，修恩已经拉着方白巡离开。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馆长满意笑出声，顺着二人方才经过的路线又走了一程。 怎么看怎么满意。 这边，修恩意味不明的看了方白巡一眼，“替他求情？我居然不知道你这么热心，你知道你代表的是我本人吧。” 方白巡无奈地拉下围巾，衣领，口罩，艰难地将脸露出来。 俯下身在他下巴上安抚地落下一吻。 “我知道我代表长官的颜面，所以劳烦掌管担待，我会忍不住想让更多人喜欢你。” 干净的声音在耳边落玉一样响起，耳廓酥酥麻麻，修恩指尖微动，攥住方白巡的衣摆。 抬起眼皮凉凉地问：“这算什么，你给我的报酬？” “是我觉得你不想让我难过的样子很可爱。”方白巡挑起修恩绷紧的下巴，在他骤然僵硬的脸色中，这次吻在唇角，“所以想吻你。” “你知道了。”修恩罕见的没有因为亲吻被哄好。 他掌心收紧，将柔软布料捏得染上体温，咬住下唇内侧不松口，无措与心疼皆有。 “知道什么？” 方白巡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知道你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不让我想起伤心事？还迁怒无辜的馆长。” 修恩瞪了他一眼。 “好，没有迁怒，馆长散布有害言论，修恩长官责令整改。”他捧着修恩的脸，指腹蹭了蹭他不爽时看起来格外冷厉的表情，无奈轻笑， “这些东西让你不开心，那么的确没有继续看的必要，不要因此对我产生愧疚，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经历而不开心。” “宝宝，”他抚摸修恩逐渐柔和，平视自己的眉眼，轻声说：“被救助的是鲟鱼，被你照料的是我，你把我照顾的很好，所以现在能带我去吃点东西吗。” 修恩眼中回暖：“你饿了吗，对不起。” 方白巡：“并没有，但我在转移你的注意力。” 他再次拉上口罩，遮住弯起的唇角。 拉上衣领，系上围巾，握紧修恩的手，问：“成功了吗？” 修恩不会问他是否甘愿被自己照料，现在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这种煞风景的话。 方白巡比灭绝的鲟鱼聪明。 历史上的鲟鱼享受最优渥的待遇，享有一条私鱼河域，刻板动作最严重的时候也曾寻死，但方白巡还是不一样。 鲟鱼无法报仇，但方白巡可以。 修恩一面相信方白巡的痛苦，相信他的真心渴求远离，一面相信他的强大，相信自己就总能有机会站在救助者的这一面，强迫的，伪善的，怀揣私欲的，肆无忌惮困缚他。 自认为见过大风大浪，适应能力良好如方白巡，见到面前熟悉的果汁时，也是差点笑不出来的。 好在有口罩做遮掩。 餐厅楼层被清空，他得以喘口气，修恩正在慢悠悠地亲自为他解开脸前束缚。 能看出来心情很好，满意于方白巡一整天的老实，但光是居然这样都没忘记补药这一点，方白巡能看出来他的笑意中有几分是针对自己，几分是针对药效的赞许。 他觉得自己这么老实是因为药效？ 那自己岂不是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白巡当初安慰修恩时随口一句我饿了。 现在看着前菜，他深感绝不能对修恩怜悯，一道道摆上桌的菜食不知被下了多少药，修恩满眼笑意，在刻意调暗的暧昧灯光中明艳迤逦，如一柄镶满宝石的刀。 一面闪烁宝石华光，一面亮出阴森森的丰满，示意方白巡，“边境味道最好的一家餐厅，我给了主厨你的全部喜好，尝尝还能入口吗。” “不喜欢的话，那么主厨可以返校重修了。”修恩无害地轻声说。 第47章花，小熊和吻 用餐之后，方白巡知道了修恩的底气来源。 不同于在家时他能千方百计吐不少，用餐半个小时之内，药效快速发挥作用，方白巡立刻感到晕眩，并昏昏欲睡。 浑身的神经被强行松懈下来一样，分明身体机能没有受影响，但已然提不起精神。 思绪也随之放缓。 体感越明显，越是心惊于修恩的决绝。 二人即将离开，起身前修恩按下方白巡，耐心的为他规整围巾。 细致整理好后，修恩满意起身，眼睛弯了弯。 这才问明显虚弱很多的方白巡，“不舒服吗？” “还有安排吗。” “今晚有月食，”修恩并没有就此结束的意思，眸光闪烁一瞬，“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可以去看看。” “行吧。” 离开餐厅天色已经擦黑，边境的居民明显也将月食当做一个节日来对待，竟然短暂的恢复了古时候的习俗，燃灯长街，落叶沙沙，街边小店装饰了彩色碎灯，人流如织中，走动声喧嚣，一股脑灌入耳中。 二人上一秒还在清冷街道，街边只有零散巡视的军队，气氛一如既往的肃杀。 谁料一转身步入这条月食最佳观景街，仿佛撞入一枚装填了雪花和小镇的玻璃球，抬眸看到满目的流光溢彩。 静谧祥和的景象铺展开来。 站在街口尽头的二人像个突兀的闯入者，携风带雪，往前一步是暖融融的旧日柔夜，冰冷生涩的军队停驻在身后不远处，再踏进一步，是仿佛封印在千年前的景象，甜香，五彩流灯，和庆祝节日的人群。 一脚踏入其中之后，短短几步距离，两个突兀的闯入者便坚冰融化，一身冷硬气度化在往来低语中。 修恩拍了拍方白巡肩上不小心砸落的雪片，弯着眼睛笑，蓝色灰雾一样的眸子也镀了层街景中暖色的灯，像染上了蜜意，很快与周围融为一体。 方白巡的视线在他晕染笑意的唇角上停顿一刻。 这么喜欢？ 他笑意微凝，静静听着修恩的低声埋怨，“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下雪了，当心手冷，所以你要牵着我，我的体温比你高一些。” “嗯。” 原来目的在这，方白巡认真牵着他，笑意真切了几分，“好，多谢宝宝让我暖手。” 修恩偶尔流露出来的依赖和幼稚，让方白巡说不出拒绝的话。 清脆的标志性铃声，每年庆祝主星诞辰时都会如约响起，今天却是为了庆祝月食，边境环境恶劣，居民乐于将每一个特殊日子当做节日庆祝。 看起来像极了帝国最重要的诞辰日。 店铺的玻璃窗反射笑脸和鲜花，街上的人越汇越多，有卖花的本地小孩眼尖地观察人群，轻易分辨出谁是从那些军营中流出来的有钱的大人物。 于是游鱼一样辗转凑到方白巡和修恩面前，嘴甜的推销，“大人买束花吧，据说和爱人在月食那一刻告白，月神花听到后会盛开。” 方白巡低下头看去，修恩反倒别扭的移开视线，板着脸看向四周，周身溢出不好接近之气。 察觉到他的故作不在意之后，方白巡没有揭穿。 向卖花童摇了摇头，“抱歉。” 话音未落，就察觉到修恩握着他的手一紧，整个人周身寒气更甚。 方白巡紧接着，弯了弯眼睛问修恩，“我身无分文，宝贝能给我买束花吗。” 卖花童这才意识到问错人了。 又眼巴巴的问修恩：“长官给大哥哥买束花吧，你们这么般配，月食的时候能花神一定会祝福你们的。” 第57章 修恩神色微顿，落在那束将开未开的花上。 很取巧无意义的东西，不过是摘下盛开的花束之后将花叶重新收拢起来，拿在手中没多久就会自动复原，看起来像是盛开。 他面上无动于衷，问方白巡：“要它做什么。” 明明很想要，却在自己彻底挑明之前咬死不松口，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拉着自己不松手的时候怎么不装矜持。 方白巡暗笑他幼稚。 俯下身一边挑花，漫不经心地说：“自然是希望在月食的时候听到能让月神花感召的话，什么都好，长官说的我都会听到。” 修恩的视线随着方白巡挑选的动作游走。 声音自高处飘来：“为什么是我。” “你送我的花，却要我亲自许愿？长官，你心不诚。” 修恩不再回话，只握着他的手更紧了紧。 方白巡挑好后，自有副官付钱。 他站起身拨弄一把叶片，已经有花苞即将开放，他无奈地收拢几次，强行暂缓盛放的趋势。 提醒卖花童：“下次摘下后不要泡水，否则可能撑不到午夜的月神赐福。” 说完拉着修恩就要走。 留下原地傻眼的卖花童。 这招以前骗那些军区出来的大人物一骗一个准的！ 方白巡抱着几支花，一朵压弯的花苞砸在他肩头，颤巍巍垂着，柔软花枝耷拉在风衣布料上，像荒原中生出湖泊，平添几分温柔的生机。 单手牵着修恩，却发现他居然走神了。 顺着修恩的目光看去，见他居然在看向不远处的透明橱窗，里面是一只蝴蝶结小熊，毛茸茸，一眼望去能看出来那泛着暖意的柔软，触感几乎能凭肉眼看出来，掌心已经自发的想象抚摸时的手感。 方白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玩偶。 他忘记自己是在哪学到的用手帕叠小熊，后来无意间展示给修恩之后，当时的修恩…看起来要哭了。 “要吗？”方白巡作势牵着他走进些。 他语气含笑，想说修恩幼稚，但无意间刺到了修恩的神经，猛的拉着方白巡离开，逃也似地离开了那段距离。 嗯？ 怎么又不喜欢了。 花苞在方白巡的数次努力下，终于艰难地撑到了月食。 街道也配合地关了灯，远处军区和居民区仍然亮如白昼，只有这里被默契地隔绝成另一个黑暗的时空，前一刻还是流光溢彩的水晶球，下一秒就成了世间唯一一团黑暗，也是唯一沉浸式见证这次月全食的地方。 世界陷入黑暗。 忽然人群涌动，静谧无声中，许多人开始相互推搡，方白巡带着修恩后退两步，本意是想要带他离开人潮，谁知忽如其来一股大力直接将他和修恩推开，自己当才的退步反倒像是主动远离。 完了…… 方白巡被人群挤走的那一刻，脑中唯一的想法是修恩千万要稳住，不要在这种时候失控，他真的没跑。 如果不能稳住修恩，自己这些天的药就白吃了。 月全食十分钟，十分钟后街道灯光会再次打开，方白巡凭着感知着前方的人流，干脆放弃现在去找修恩。 太麻烦，不如趁早想办法等会怎么哄。 修恩被人群裹走的那一刻，莫大的恐慌潮水一样，比之人潮更快一步将他淹没。 耳中是副官等人的实时播报，显示方白巡正在远离，越来越远，从被人潮冲散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的离开，这一刻发生过无数次！ 愤怒与恐惧交织。 铺天盖地的冷意自四面袭来，他又毫不犹豫的走了，那些药也没用？分明已经很见效，这是方白巡能保持乖顺的最长记录，他甚至开始主动拥抱，亲吻，尽管是为了缓解药效所带来的头痛。 灯亮了。 修恩面色冷肃，苍白，副官和守卫早在第一时间就将修恩保护起来。 他却迟迟没有动作，副官也不敢擅自开口，方白巡看样子是趁机跑了不错，但长官的反应更不对劲。 “长官…” 修恩闭了闭眼，抬手打断副官，“方向。” 得知了方白巡离开的方向后。 修恩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他站定在原地，地上一朵花枝格外惹眼，他还什么都没有说，但没必要了。 想必方白巡买花时的那些话也是假意奉承。 街道的灯光正在断断续续开启，一片接着一片，由近及远，逐渐亮堂，修恩楞楞看着最后亮起的尽头，脚尖向前两步。 却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但就算他停留在原地，二人的距离还是在靠近，是方白巡在主动向他走来，花还是那些花，被完好无损地保护起来，只是怀中多了一只小熊。 软弹，毛茸茸，和花枝一起被方白巡抱在臂弯，绒毛时不时蹭过围巾，一眼望去的温暖。 “还好，没有回来太晚。” 方白巡扯下围巾，缓了口气，脸上带着笑意，唇角弯弯将小熊与花枝一股脑塞进修恩怀中，“趁月全食刚刚结束，快许愿，现在还来得及。” 花枝还没有彻底盛开。 其实早该开了，修恩迟钝地顺着方白巡的指引看过去，只需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现在花之所以没开是因为方白巡刻意收拢了叶片。 他这么总是用这么幼稚的方式哄人啊。修恩红着眼，一错不错地盯着方白巡。 还好回来的及时。方白巡松了一口气。 抚摸着修恩的脸催促，歉意道：“抱歉回来晚了，不过你得跟我再去一次店里，我把你的墨镜留在那里抵押，老板怎么也不相信会有人关了网络权限把这东西当成普通墨镜用。” 他很是无奈，有些控诉修恩，“下次你真该给我点零花钱，宝宝……” 话还没说完，方白巡被迫打断。 修恩忽然攥住他的衣领，推着方白巡撞入还未恢复灯光的深巷，一把将他推在墙上，在方白巡还喘着气时，毫无章法，蛮横地撕咬他的唇。 第48章非理性考量 小巷不曾亮灯，修恩近乎撕咬。 铁锈味和清苦雪兰一股脑灌入方白巡鼻腔，在口舌蔓延。 水迹湿滑，修恩迫切地啃咬，热烈又生涩，满腔磅礴的热意让心跳颤如擂鼓，震得他双耳发麻。 就连呼吸都是抖的。 方白巡被迫贴在墙上，身后冷硬像坚冰，身前却是滚烫的炽火，燎烧干冷的暗巷，雪花落在修恩又红又潮湿的眼尾，瞬间融化了，化作他眼底湖泊的一滴水晶宝石。 修恩动作向下，衔住喉结舔.舐，于是方白巡被迫抬头，眯着眼，恍惚中流星晕染，眼前蒙了一层柔柔的雾。 修恩继续向下，方白巡领口灌入冷风，单手扶在修恩腰后将他压了回来。 他只好站直了，身体反被束缚，双手搭在方白巡的肩头，蹭在他的下颌处粗.喘。 零散的碎发蹭地方白巡皮肤发痒。 还有更深处的心悸，陌生让人不适。 更热烈的亲吻和亲密他们都经受过，但大概是夹在二人中间的小熊太软，又或许是飘零的雪花像极了星辰落地，更有可能是药效和芯片内外交加，给了方白巡一种修恩是心安来源的错觉，仿佛这个人填平了难言的沟壑…… 找尽一万种理由。 总而言之，方白巡眼前的雾仍然没有消散，热又软的心脏压得人喘不过气，只觉得这一刻太过危险，让人迷醉，心脏狂跳。 他在持续动荡的心悸中，推开修恩。 强迫自己回到了身前身后空无一人，孤冷但有安全感的状态。 错觉。 不过是药效带来的错觉。 体内的芯片在靠近修恩时会干扰他的判断，药效会让他天然地亲近修恩，所谓心跳和短暂的沉沦都是错觉。 方白巡靠在墙上，袒露的脖颈上满是吻痕，垂眼看着握住他的衣领同样大喘气的修恩。 视线悄然恢复清明，冷静地审视修恩的意乱情迷。 像是将自己从无药可救的悬崖拉了回来。 方白巡感受着自己平静的心跳，闭了闭眼，唇角弧度下沉。 修恩没有察觉到。 也可能在潜意识中，让自己迟钝地忽略了方白巡的气息变化。 他抬起潋滟的眼，手中还紧紧攥着方白巡被扯乱的围巾，自己莽撞地撞破了下唇，将本就弧度饱满，艳丽的唇型染地水色绯靡。 修恩舔着唇瓣的血丝问：“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逃，反倒回来了。 他没有点名，但两人都明白。 方白巡顿了顿：“理智来说，我们处于合作期间，没有走的必要，就算走了你也能很快将我找回来，因此让你对我更防备，并不划算。” “这我知道。” 但方白巡从前并不会考虑以后的事，他每次走都坚定决绝，当做告别。 什么时候开始认命自己一定会被抓回来了？ 第58章 他已经默认逃不开自己了？ 尽管不像好话更不是情话，但修恩眼睛亮了，不满足地追问：“理智之外呢，你选择回来的非理性考量是什么。” 方白巡眼皮抖了抖。 他抚顺修恩的发尾，这段时间修恩头发长长不少，有几缕发丝垂落胸前。 方白巡眼皮半垂，静静地将发丝收了回去，柔软金发在指尖环绕，又散开，怎么也理不清。 从非理性的感情因素来说。 他推开修恩，最后一缕发丝从指尖滑落，又一朵花摇摇欲坠，几乎维持不住花苞闭合的状态。 方白巡将花彻底推入修恩怀中，“你还没许愿，我想送你那只玩偶，我们带回家的很多书还没有看，今晚预约了游戏，过两天边境就会传回消息。” 林林总总，眼下所发生的和以后所期望的，他身边只有修恩，于是与外界的交互，居然也只有修恩一人。 修恩接过花沉默半晌，嘴上说着：“都是骗人的。”却格外珍重，盯着看了半晌，忽然问方白巡：“想知道我为什么只喜欢这种玩偶吗。” 他没有许愿，或者已经在许愿，牵着方白巡离开时说：“等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了，我就告诉你。” - 回去后没有如约进入游戏，修恩格外兴奋，就连当晚方白巡试探地拒绝了有药的果汁时，他也犹豫片刻，神色不变地不再勉强。 还好……方白巡松了一口气。 只是今天白天摄入的药量比寻常在家时还要多些，他的确不舒服了很久，蹙眉坐在地毯，久久没有抬头。 像是埋没在成堆的笔记中。 修恩第一眼以为他睡着了，轻声问：“困了吗，去休息吧，交给下属来处理。” 说话间，手掌想要触摸方白巡的颈侧。 二人的身体接触前，方白巡条件反射地躲开，看清是修恩之后对视一眼，弯起唇角笑道：“你说什么？” 弧度自然，目光温柔，与以往别无二致。 修恩压下没来由的困惑，重复了一遍：“困就回去休息，这里交给守卫来规整就好。” “好。多谢宝宝关心。” 他主动拉过修恩一分钟前落空的手，口吻亲昵，熟稔：“今晚能继续陪我吗，会不会影响到你明天早起，不方便的话，我一个人也可以。” “不影响，明天早上陪我一起去吧，带你做例行体检。” 方白巡走在前面，唇角弧度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好。”声音轻浅飘来，“你安排就好，我都随你。” 他估算自己开始服药的大概时间。 没猜错的话是自第一次体检开始，到现在，中间每隔五天就有一次名为例行体检，实则只抽血的项目，看来是监视药物作用。 第二天早起，生物钟叫醒修恩。 他挣了挣，慢慢摘下方白巡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方白巡轻声“唔”了一声，眼睫一阵抖动，到最后也没能睁开眼。 地将自己埋在软毯中，语气含糊，“宝宝早。” 却没有起床的意思。 修恩从更衣室回来，发现方白巡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中，只露出几根黑发软塌塌贴在枕头缝。 正在熟睡，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修恩停下看了片刻，单膝跪在床上靠近他，神色凝肃，拧眉拨开了一截薄软的毯子。 指尖在他额前试了试温度，又查看腺体状况，发现没有皆异常后，微皱的眉心这才松开些，顺手关了方白巡光脑上设定的叫醒功能。 冷沉的神色也不知不觉放软。 拂开方白巡耷在额前的黑发，露出深邃眉目，面无表情时，脸上是生来自带的淡漠气质，像干净清冽的六角雪片，锋利且一尘不染。 修恩目光专注，冷硬逼人的气息不知何时彻底消失。 察觉到方白巡被灯光刺到之后，一手搭在方白巡眼前，俯身轻吻，“早”，这才将毯子拉了回去，让方白巡继续安稳地赖床。 房门开合一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修恩安静离开，灯光也随之熄灭，室内恢复了适合深度睡眠的环境。 临走前吩咐守卫：“午餐前叫他一次，不要勉强，不超过正午没关系，超时再联系我来叫他。用餐结束护送他去医疗中心，出发时提前联系我。” “是！” - 方白巡一觉醒来，距离正午只差半个钟头，中间守卫敲了一次门，他翻了个身，转头抛诸脑后。 盯着一头软塌塌的黑发坐起身时，修恩正好打过来，慵懒的视线对上修恩时愣了愣。 模拟影像铺了半个房间，一面是凌乱，软毯垂落地面，生活气息满满的大床。 一面是修恩规整庄重的办公桌。 他莫名的有些赖床之后被连着床，一起抬到办公室的羞耻感。 轻咳一声，方白巡弯起唇角，蛊惑笑道：“宝宝早，怎么不叫我。” 修恩面无表情，凉凉扫了他一眼。 “你已经说过一次早安。” “算上我，有两波人叫你起床。” “现在是正午，你浪费了半天时间。” 方白巡：“……” 他忽略不计，带着睡意的嗓音听起来笑意更深，“辛苦宝宝养家养我，我该怎么报答你？” 方白巡两眼弯弯，俯下身靠近修恩的画面，在修恩那边，只能看到一张欺骗性极强的脸放大在面前。 他呼吸一滞，指尖收紧。 方白巡随口撩拨之后已经起身离开，边走边问：“体检要做什么，还是抽血吗。” “嗯。” “老实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你正在瞒着我？最近的体检频率，以及我总是觉得头疼乏力。” 修恩脸色一冷，“别说这种话。” “知道了，我要是得绝症你不会这么淡定。” 方白巡无所谓，慢腾腾起身，收起卧室的虚拟成像，相信修恩有的是办法通过监视器看到自己。 一边接过守卫在他睡醒之后才开始准备的果汁，叼着吸管喝修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用餐，不要挑食。” 修恩叫住喝了果汁就要跑的方白巡，“吃点东西，营养剂可以只喝半支，今天需要抽血，食物和营养剂中添加了补剂，多少吃点。” 方白巡心累地看了眼同样刚刚准备好的新鲜饭食，和阴森森散发不祥气息的营养剂。 体检都不放过下药，算他心狠。 “好，谢谢宝宝辛苦准备。”他按照修恩的指示多少动了几口饭菜，营养剂刚好喝下半支，看时间差不多，起身往浴室走，“我换个衣服，现在就出发找你方便吗，还是直接去体检？” “医疗中心汇合。” 方白巡应了声好，回浴室后，照旧借着换衣服的机会吐出水，水声掩盖了微妙的喘息，他抹了把脸，面无表情看着镜子，水迹滚落下颌，滑进碎骨，流过与束缚生命的芯片。 必须想个办法应对体检。 第49章一次补偿 “阁下这边请。” “长官还在赶来的路上，他很快就到，上次的体检显示您很健康。” 研究员回忆修恩发来的：安抚病人情绪，让他不要多想。 那份体检本来就格外健康，一丝丝细微的起伏再正常不过，更何况长官本来的目的就不是体检…… 虽然不解，但尊重。 绞尽脑汁地吹捧方白巡的体检报告：“阁下的精神力非常稳定，无论是身体机能还是激素状况都处于巅峰时期，就连拉伤都没有，这太神奇了！ 要知道，我们军团的士兵大多有或多或少的暗伤和不稳定状态。” 研究员越说越起劲，惊叹道：“说实话，您的身体保存的像是艺术品，简直像是从未使用过一样——” “可以了。”方白巡保持微笑，“我谢谢你。” 研究员一顿，“不用谢不用谢。” 他真心以为方白巡在感谢，忍了忍，没忍住。 打听道：“那您是这么保持这种连拉伤都没有，近乎休眠的状态的。” 看着研究员认真的脸。 方白巡信了他是真心夸赞，真心好奇，没有恶意，也不是嘲讽。 于是微笑着说：“找个占有欲强的伴侣就好。” 他要被修恩养废了。 “啊？”研究员挠头。 - 途经化验室，隔着通透的玻璃窗看到里面的几管血液时，方白巡目光快速而隐晦地将周围扫了一遍。 不经意问道：“我每次抽血都在这里化验？” 其中还有留存的各种数值。 研究员愣了下，迟钝道：“是，是的，长官为您搭建了新区，这里只招待阁下一个人，每次的结果在这里都有留样，这次是第六次了。” “明白了。” 方白巡跟着继续往前走，“前几次怎么没见过你。” 一墙之隔就是他抽血的实验室，空无一人的全心实验室。 第59章 研究员说：“导师临时有事需要出差一趟，阁下放心，前几次我一直有跟进，很熟悉您的流程，不会有失误。” “我相信你，多谢。” 流程方白巡已经熟悉。 只是看习惯的流程一旦暴露，他这才惊觉处处可疑，单就抽血这一处，已经够方白巡觉得唾弃自己的松懈。 军队里大批量的医疗仓和高精扫描仪，抽血这种原始方式的针对性太强，几乎昭示修恩不过是要直观观测他血液内的吸收情况。 “现在开始吧，阁下。” “不等长官过来吗，”方白巡茫然问道：“此前几次他都会陪我。” “啊啊？”研究员一脸懵。 为什么忽然就一脸幽怨了？这幅忽然开始控诉的，被冷落的妻子的模样从何而来？ 他的采样针无处着落，半晌后干巴巴地说：“长官说他已经在路上了，那…您再等等，他很快就到，不会让您一个人孤零零看医生的…” 这都什么啊！ 研究员越说越觉得走向太怪。 方白巡神色黯淡地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我愿意等他。” 五分钟后，方白巡蹙眉催促研究员：“他真的来了吗？是不是你们在骗我，他根本就是在忙工作，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需要用这种话术骗我，我能接受他不陪我…” 冷淡的眼眸挂上阴翳，像悲伤的蝴蝶，在黯然伤神。 “没有！长官真的很快就到了！” 研究员急得想哭，甚至开始内心埋怨检察官大人。 有什么事情需要忙到踩点来医疗中心，现在好了，病人本就担惊受怕，容易胡思乱想，遭受冷落之后重重情绪叠加起来，他应付不来啊！ 研究员手足无措地飞快看了方白巡一眼。 青年柔软的黑发都蔫了，羽翼一样的眼睫忽闪忽闪，就连一贯好脾气的微笑也摇摇欲坠，潮湿又无助，却假装自己不在意被冷落，还在大度地给修恩找借口： “我知道他很忙，是我不该因为体检的小事麻烦他，我们开始吧。” 方白巡如是说。 研究员如坐针毡，硬着头皮安慰了几句后。 再也不忍心看方白巡落寞的样子，慌忙起身告别：“我这就去问问长官到哪了，您稍等！检察官大人很在乎您的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方白巡睁着一双体贴又黯然的眼，目送研究院离开。 收回视线时，余光瞥见通往隔壁的密闭门，方便研究员来回进出，中间一道小小的绝尘区，再往前一步就是存放前几次血液样本的无尘室。 他不经意收回视线，好奇地继续打量这里，看到闪着红光的监控时，朝着镜头微微笑了笑。 在接下来的监控记录中，方白巡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极有分寸地坐在远离仪器的边缘位置。 时不时张望研究员离开的方向，眼睫低垂，供人脑补出无助等待时的无措心情。 修恩很快就到，研究员跟在修恩身后出现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朝方白巡眨了眨眼，似乎在说：看吧，我就说长官很快就到。 - 修恩行程中还在处理公务，只粗略看了两眼实验室的画面。 匆匆一瞥，见到方白巡孤零零一人待在实验室，当即心疼地沉下脸，远程会议的官员吓得忽觉身后温度降了好几度。 他绷着脸推开门，方白巡等得无聊，茫然抬头看去，看清修恩时条件反射地扬起唇角：“你来了。” 接下来顺利抽血，送去化验，研究院被修恩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盯着，不敢在实验室多留一步，躲在化验室，直到看到两人离开的背影时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位阁下看起来优雅又矜贵，对检察长却这么依赖。 难怪长官这么宠，应该的。 体检之后，初步结果在路上就传回，显示药效持续作用，主体健康，一切正常。 “看到什么了？我感觉你的心情忽然不错。” 修恩收起平板，不置可否。 满意地对方白巡说：“今天让你久等了，想要什么补偿？” 方白巡：“今晚早些回去可以吗，我们的双人游戏。”他勾着修恩的指尖暗示。 修恩：“这是原本就欠你的，不算。” 方白巡有些为难。 他想了想，“那就单独一个早点回去吧。” “这么简单？” “我想要什么你还会给，唯独总是经常失约，不能早些回去陪我。这个要求可以答应我吗。” 修恩收紧下颌，轻轻眨了眨眼，“抱歉，总是让你等我。” “这个同样不算，”他别过脸，藏起怅然说：“你可以再想想。” ……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收到边境传回的消息时，方白巡着实松了一口气。 再这样下去，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继续糊弄了。 “他们出来了。” “嗯？”方白巡有些懵，困倦一瞬这才反应过来，“第六军区吗？我看看。” …… 修恩收到消息时正在和方白巡盘腿坐在卧室床脚，看着电影昏昏欲睡。 方白巡接过信息粗略看了一眼。 “你的人没有跟着进入边境，只能任由他们在里面自行发展？” 修恩“嗯”了一声，“有复原手段，跟进与否无关紧要。” 虽然没能实时监控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来自第六军区…或者准确来说，听命于卡洛斯的那些人进入前的准备，以及出来后的所有情况，都被修恩严密观测着。 方白巡一目十行，传回的消息十分全面，图文并茂，他沉吟道：“进入时带了大批量作战装备，离开后有明显大规模负伤…甚至有减员，但在人员尚且艰难自保的情况下，抬出了许多进入时并没有现身的密封箱。” “图像分析是复合型材压缩箱，材料轻便，但加上催化剂后密封性和硬度韧性都不错，很适合战区使用。”修恩曲腿踩在方白巡小腿，淡声解释。 手中是很严肃的边境阴谋，疑似有皇室和贵族共同参与。 修恩语气沉沉，像是肃穆庄严的会议。 但腿却散漫地滑动，试图找到最舒服的姿势，一点一点地踩着方白巡地小腿打发时间，足弓微凉，但很快被暖热，他舒服地眯了眯眼。 沉醉在连日的懒怠中。 方白巡看完问：“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继续观察，第六军区在暗中筛选囚犯，我们的人已经进入边境开始复原，先搞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修恩目光冷了一瞬，但感受着身边温热的气息，很快恢复慵懒，眯着眼把玩方白巡的手。 修恩：“这些都不重要，无论背后究竟是谁在作祟，目的是什么，只要你——” 一句“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就能保护好你”还没说完。 方白巡试探地提起从前说过的话题：“既然这样，我能去一趟边境吗，还记得你之前欠我一个补偿吗。” 修恩软和无害的气息瞬间一空。 猛的回眼问方白巡：“你要用在这，想让我给你的补偿是让你离开？” “只是几天时间，宝宝。” 方白巡握住他的指尖，摩挲着安抚：“我希望能帮你尽快查清楚，如果你不希望我走，那么我不会强行要求你什么，我不会把补偿用在你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上。” - 与此同时，医疗中心。 “导师！您回来了！”研究员仿佛看到救星，满是红血丝的一双眼对着医疗团领队崩溃地求助： “那位阁下的体检报告…为，为什么，最近两次的血液检测，数据没有任何变化！” 第50章弃犬 实验室内，两人凑在一起研究。 “怎么会呢，这没道理啊！” 两人觉得匪夷所思……“前几次都有明显变化，怎么会完全一样呢。” - “我不会用补偿做要挟，强求你答应我不喜欢的事。” 方白巡捧着修恩的脸，将事情一码一码说清楚：“我们都知道，补偿是在我们双方都感到愉悦的情况下，做出的正向承诺，这不是一个契约，这是我们的感情。” 他主动握住修恩自听到他想要离开时起，就僵硬收回的脚。 握在脚踝处，向上提了提，放在自己身上任由修恩取暖，其实主要是贴贴蹭蹭，修恩在无声表达他的爱不释手。 方白巡接着道：“如果不喜欢，我可以不去。” “你想去。”修恩磨着后槽牙。 “嗯。” 听到肯定的回复，修恩猛地抬起眼。 余光掠过半支营养剂，水晶杯的杯底，和方白巡的血检报告。 他将几样东西看了个遍，又认真蹙眉观察方白巡，困惑加深，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酸雨一样淅淅沥沥的窒息感。 心脏难受地呼吸不畅，泡在温水中一样，他甚至说不出不适，但心脏又的确不适合泡在水中。 第60章 难言的无力感。 他握紧掌心，垂下眼一言不发，莫大的挫败感越发强烈。 不知道该拿方白巡怎么办。 “宝宝。” 方白巡伸手插|入修恩发缝，托在他的后脑，按着修恩抬起头，“别生闷气。” “没有。” 修恩急着否认，“我没有拒绝交流。” 他问道：“你为什么……” “为什么想去？” 修恩：“不是。” 他已经习惯方白巡想要离开，现在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 修恩思索良久，忽然趴在方白巡胸前，感受到温热，听到心跳和血管的脉动，又捧着方白巡的脸蹙眉仔细观察。 他不说话，安静沉思的样子方白巡觉得有意思，于是不加扰，挑眉无声发问。 半晌之后，方白巡瞄了眼自己被完全压制的双腿，腿麻了。 修恩猛地放开他，浑身骤然松懈。 他转过身，留给方白巡一个背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会自己回来的，对吧？” 方白巡手中一空，落在修恩背后。 三天…倒也差不多，只是修恩如此轻易的同意，让方白巡反倒没什么把握了。 但很快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段时间有成效了，修恩的情绪出乎意料的稳定。 稳定到有安静陪方白巡看了两分钟电影，起身离开时语气如常，“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离开前站在方白巡身前，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冷淡的脸上没有一丝阴霾，看起来接受良好。 方白巡笑着说：“早点回来，不要工作太晚，我等你回来一起睡。” “好。” 当初方白巡要求的新卧室又成了两个人的地盘，修恩跟着方白巡习惯成自然的住了下来。 顺利地不像话，方白巡松了口气，提前整理思绪。 格林洛泽等在外面，这次的目的只是找到当年的赏金猎人，查出父亲雇佣赏金猎人要的是什么，又为什么会被皇室盯上，进而整个星球被灭亡。 修恩将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暗室。 屏幕中是正在安静看电影，微微阖眼，姿态毫无戒心，看起来正在犯困的方白巡，正在等着修恩回来。 修恩再也没有离开时冷静的样子。 他一只手抚在屏幕上，闭上眼描摹脑中的真人触感。 低声绝望道：“你学不乖，可我拿你没办法了。” 限制自由，暴力约束，尝试怀柔，甚至精神控制…还是不能满心满眼只有他自己，耗尽了修恩的耐心和勇气，他不知道该继续用什么办法。 精神力又在蔓延。 安稳了许久的力量在体内攒动，他似乎听到一道声音，正在自己脑中叫嚣，喧斥他的无能为力，可笑至极。 ……强留的东西永远也无法真正能得到，他是无主的，而你是抵递出项圈也没人要的弃犬。 ……无论创造多少条件，就像是一个作弊的人照猫画虎，你无法掌控他，他也会鄙夷你的可怜行径，如同偷来的幻想。 “闭嘴！” ……别再自我欺骗了，你所有的不安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见到结局后不死心，重来一次，换种方式，他还是不在意你！ “我让你闭嘴！” 哗啦啦一阵巨响，桌面被震碎，玻璃和金属碎地干脆利落。 信息素紊乱带来的幻觉被鲜血打破。 修恩嗓音不知何时变得粗粝，嘶哑，干涸地大喘气。 他慌忙寻找抑制剂，站起身后，无助的落水野兽一样茫然片刻，又跪在地上捡起破碎的监视器，画面闪过雪花，方白巡的身影模糊在花屏之后。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吓你。” 他把自己的下唇咬出血，忙乱地解释：“我不想伤害你的。” 抑制剂，对了。 抑制剂。 他又焦躁地寻找抑制剂，半边身子一下子□□冰入侵一样，瞬间麻木的冷静了。 …… 方白巡迷迷糊糊之际，修恩在他不远处站了不知多久。 他睁开眼看到一个虚影，无声爬起来，地毯上堆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玩偶，两个主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大门敞开。 方白巡照例睡到自然醒，懵着试图回忆，后知后觉发现今天修恩和守卫都没有来叫醒，睡醒后也没有见到熟悉的成像仪。 外面没有守卫。 他尝试推门，一只手就这顺畅地和门板一起，接触到了天光云影，光华尘嚣。 从始至终，修恩的声音没有再出现。 他神色冷然地换了衣服，带上口罩遮挡面容，再次离开卧室前，余光不经意瞥见一对手套。 修恩有很多。 随手乱丢的习惯很不好。 随手乱丢的下场是衣角一闪而过，卷走了一双手套，再出现时，服服帖帖包裹在方白巡双手。 门外拐角处放着光脑和武器匕首，几支军团出身，但经过改造的能源枪，救急药，紧急抑制剂，合成营养剂片……以及一个紧急呼叫按钮。 直达修恩的权利中心，给足了方白巡出行的一切需求和保障。 黑色手套将手衬得神秘又深邃，他把东西一件件装备完全，最后落在呼叫按钮上时，停顿了片刻。 桌面一空。 一张手写的，古朴的，人们总是期待用轻飘飘的纸张来承载沉重感情的，字句斟酌的纸条晃了晃，显出字迹。 “三天，注意安全。” 身影彻底消失在门缝中，如落日前的最后一片渡鸦群，既清冷又决绝，成群结队地萧瑟着，光是看到那一幕就心中怅然，默念别离。 不知过了多久。 纸条被吹落，沙沙两声，在地上滚了两圈，厚重无声的叮嘱就这么随风远去了。 却从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 “好。” …… 临近一处边境结界的小镇。 圆弧形边境倒扣在大地，诡谲流光婉转生姿，越是美丽神秘东西的东西越是危险。 更何况，即便是三岁小孩也知道异兽代表着什么，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惜这一点，总有人意识不到。 酒馆气息浑浊，厚重的金属巨门感应到客人，自动开合，修长身影肆虐的风与雪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雪片如刀割，挺拔强韧的来着也散发一种无机体的性感。 酒馆鸦雀无声，各自用不善的目光探究闯入的身影。 靠近大门的几桌客人呛了一嘴冷风。 夸夸其谈之声消失，几桌人一同露出恼怒之色，尤其扫过那人神秘兮兮的样子时，更觉得被冒然了。 当即拍桌叫住那人：“喂，你——” 来着直接越过他，虽然带着护目镜，看不清目光，但那人确信自己在来者身上看出不屑一顾。 只是从衣领中裸露出来的一片皮肤，转合锋利的下颌也在藐视他……居然被无视了！ 他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怒意的目光一路追着劲瘦修长的身影，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教训。 方白巡烦躁地弹着手套，懒散垂首，脚步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大门轰的一声关上，闭合时又带动一阵夹着稀碎雪花的冷风，衣摆和兜帽一阵抖动，宽大兜帽就这么措不及防地被卷落。 这边的环境远比自己随手查的记录要恶劣。 他艰难地停在降落台，引擎已经熄灭了一般，维修保养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给他今后的三日期限小小的上了一波强度。 烦躁之意更甚，周身散发着不耐的气息，短靴踩过店门前那段潮湿的地面时候，走动的声音又成了沉闷清晰的哒哒声。 一下一下，存在感极强，靠近最角落，也是众所周知最显眼的那条桌子。 指节敲了敲桌面，方白巡语气散漫，但却瞬间吸引了整个酒馆的注意力，“谁是卢达？” 酒馆蔓延出格格不入的肃静。 方白巡皱了皱眉，仿佛没有察觉到骤然变得紧绷的酒馆。 这次直接点开自己的光脑，上面出现了一个记录在案的通缉犯，掀起眼皮，隔着护目镜凉凉看了桌上那人一眼，“b级通缉犯，赏金——。” 第51章告状 酒馆的气氛绷成一根铮铮欲断的弦。 “兹拉——” 一阵金属摩擦声将方白巡打断，那独坐在小桌上的男人气息平和，从始至终垂着头，对面巨大的声响也没有吸引男人的任何注意力。 一个人拖着椅子坐过来，径直倒了杯酒，从水声能听出来酒液的丝滑柔顺。 来者则和男人相反，目光挑衅落在方白巡身上，一错不错，鼻子两侧有特殊的青红色图腾纹样。 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有人悄悄挪到门前，一只手还没有打开门，突如其来的匕首急射而来，刺入闪烁信号灯的感应锁，门锁顿时失灵。 第61章 匕首的刀锋紧贴那人最长的指尖。 那人手一抖，皮肤蹭到刀锋，瞬间划出一条纤细血线。 他头皮发麻，僵硬回身看去。 方白巡头也没回，匕首像一个信号，一直挑衅地看着方白巡的图腾男猛地将酒杯砸向桌面，朝周围人使了个眼色。 起身向方白巡袭来。 众人一拥而上，低着头喝酒那人淡定地像是睡着，有些不耐烦地擦拭被图腾男溅上水迹的桌面。 侧脸 打杂的酒保不知何时悄悄打开了暗室房门，鬼影一样立在门前，身影沉入暗室阴影，一双眼冰冷地注视着方白巡。 他身形未变，提膝踹向那人，一脚踹开了图腾男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尖刺。 旋即侧身弯腰，躲过身后的劲风。 定睛一看，是指尖被划伤的那人拔出了方白巡的匕首，反向他刺来。 寒影掠过，漆黑匕首哑面无光，深不见底的暗渊一样，吸入酒馆内无声的掠杀。 握着匕首的那人扑了个空，向前踉跄两步这才站定，一不留神踢开了图腾男被方白巡踹开的尖刺，图腾男恼火地将他连人带匕首粗暴推开，“碍手碍脚的废物！” 废物茫然撞在桌角。 身后忽然凉丝丝的。 向后看去，淡定喝酒那人凉凉瞥过来一眼，图腾男留在这里的酒杯被他彻底撞翻，摊开一层水迹。 他头皮发麻。 讪笑着用袖口胡乱擦拭，规整好酒杯杯垫，又把餐巾手忙脚乱的叠好，握着匕首再次朝着方白巡的刺去。 刚刚看清那道嚣张的身影，手握匕首的人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方白巡单手钳住肩膀。 向后一拉，一拽，咔吧声代表着一条胳膊已经被粗暴卸下。 剧痛让他佝偻着腰，憋红了脸，还没接触到地面，就被方白巡抬脚踩着后颈屈辱地压在。 脸着地，抽着冷气哀嚎。 “这小子下手比我们还阴！” 他半张脸被挤在地板之间，余光终于看清周围，叫骂的声音尴尬顿住。 莽撞了… 酒馆中全是自己人，一半都倒在地上抽着冷气哀嚎。 打眼一看，几乎都是招招击中命脉，方白巡下手不拖泥带水，效率极高，又阴又狠。 守着暗室的酒保悄然退却，再出现时，手中多了几只黑市能源枪，抛给还站着的众人之后，闪身躲回暗室。 一双眼亮得诡异。 几人得到武器，再看向方白巡的视线就变得势在必得，随手拖回几个挡道的同伴，盯着方白巡冷笑。 “不知死活的小崽子。” “没有人告诉过你，这里遍地都是b级通缉犯？” “赏金是什么？这里不是你发财的地方！” “……” 几人谨慎靠近，能源枪蓄能完毕，方白巡不退反进，精准地将视线锁定在最先开口的那人。 在那人开|枪的停顿间隙，猛地出手，击向那人下颌，虎口粗暴地钳制那人的后颈，那人剧烈挣扎，方白巡手中持续用力，虎口用力到开裂，深处丝丝鲜血，他面不改色地继续掐在不断挣扎的那人， 终于，那人的血管被彻底按压，血液横断，他两眼一翻陷入昏厥，方白巡夺过那人手中的能源枪。 但起身的一瞬间，护目镜和口罩忽然掉落。 原来方才他欺身逼近的同时，侧脸被弹药的余波擦过，口罩和护目镜被划破。 等方白巡夺过那人手中的武器站起身，与众人再次对峙时，护目镜和口罩已孤零零落在地面，露出一张冷冽干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一张脸。 酒馆浑浊的气息就像是玷污，山风一样的青年无意间闯入，眼睛淡漠扫过众人，仅他身边，浮尘停止喧嚣。 全程没什么参与感还被卸了手臂的那人看得牙痒痒。 身手这么好，长得还略胜他一筹，显得自己锉得没边！ 他缩了缩，咬牙切齿看着众人再次将方白巡围起来，暗中诅咒。 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间，气氛再次一触即发，有人在方白巡身后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但刚刚按下扳机，身后忽然一股大力将他的推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弹射偏，方白巡寻声回头，飞扬的发丝堪堪擦过射程，一缕黑发悄然落地。 “老，老大？” 开枪那人恼怒回头，却对上一双清明威严的眼睛。 小桌上的男人不知何时起身，视线掠过地面上的口罩，轨迹落在方白巡的一张脸上。 准确地说，是在看他的深邃眼瞳，和标志性的黑发。 卢达眼底闪过一抹不悦，摆了摆手，“都散开。” 而后坐回小桌，不再正眼看方白巡，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我已经不干这行了。” “你的同伴不是这么说的，统一一下口径吧。” 方白巡越过折了一条腿的护目镜。 眉心微蹙，余光扫过窗外风雪。 唇角拉直，脸色更冷。 经过朝他开枪，害他损失了护目镜的那人时，方白巡脚步微顿，不经意踩过那人的手掌。 昏迷不醒的人身体抽搐一下。 方白巡淡定靠近小桌，男人装束和酒馆中的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皮革制品，磨损严重，能很好的抵御风寒，脸上都是常年受风雪刀刮的刻痕。 但比起其他人身上的戾气和粗野，男人要平和许多，稳如磐石。 对方白巡淡淡说了一句后，就不厌其烦地又擦拭了一边方桌。 撞翻酒杯的罪魁祸首还虾子一样痛苦地抱着手臂，躺在地上，短靴晃到眼前，他下意识瑟缩。 长腿的主人弯下腰，屈膝半蹲在他身前，风衣遮挡了他的大部分视线，眼前只剩下方白巡淡漠垂下的一双眼。 顶灯将他的眉宇压地格外深邃，冰冷狠辣。 “你，你想干什么——” 他的虚张声势还没有说完，方白巡随手捡起尖刺，闪烁嗜血寒光的危险尖刺持续靠近那人的双手。 他一紧张，双手松懈，匕首脱手即将落地。 漆黑无光的匕首接触地面之前，被尖刺稳稳拖住，方白巡挑起匕首收回手中，垂着眼，不满地看到了匕首上沾染的血迹。 他起身后，挑眉看着还在发愣的那人。 强烈的求生欲忽然打通了那人迟钝的废物脑子，他灵光乍现，顾不上剧痛的手臂，四处寻摸，终于从不远处一个还在呻吟的同伴身上，摸出了干净的手帕。 自己则麻溜的滚了。 方白巡不见外地坐在卢达对面。 一个强迫症一样擦拭桌面，一个认真地擦拭匕首，直到恢复干净，一尘不染，微蹙的眉心舒展一瞬，身上让人腿软的冷意也悄然放松几分。 这种受管控的超精密材料，以及特殊制式，严格来说…偌大的边境，只有修恩手中的是正品。 和那张纸条一起留给方白巡。修恩给的。 得完好带回去。 走的时候修恩就不肯露面，就怕这几天生闷气再把自己憋变|态，回去后麻烦的是自己。 他无声叹了口气，格外郑重收好匕首，在众人明里暗里紧张揣度的目光中，想：冲动了，差点弄脏老婆的刀，怪这些人太没有眼力见。 一上来就打打杀杀。 于是卢达眼睁睁看着方白巡嫌弃地丢开手帕，随手一丢精准地落回刚才狗腿一样离开的‘废物’身上。而后收起刀，不请自来占据了他对面的位置，打开光脑写写画画。 半晌后，再次语气生硬地说：“这里不欢迎你，趁着我们不想杀你，趁早离开。” “不是你们没有能力杀我？” 方白巡随口说。 还在记录。 卢达被堵地一滞，擦拭的动作忽然加重，面无表情向旁边一甩，也落在‘废物’身上。 “啊……那，老大，你们还要吗。” 他握着手臂，茫然中有些委屈。 卢达瞄了一眼方白巡正在记录的内容。 “给宝宝：” 卢达：“？” 他继续偷瞄。 “找到目的地，本地帮派不礼貌。一言不合就动手，不回答我的问题，抢你给我的刀，还毁了护目镜和口罩，外面风雪好大，刮得眼睛疼，他们群殴我一个人，受伤了。” 卢达：“？”你伤在哪？ 余光看到地面一撮黑发。 不过短短几根，正在地面嚣张地晃，甚至少到没有影响方白巡的发型完整。 只见方白巡拍了张头发的照片，又将镜头对准自己开裂的虎口处：“受伤了还不给药，赶我走，手疼，外面好凶残，我会很快回家的。” 卢达震怒。 几十人被打趴下一半不是因为方白巡不行，是因为自己及时打断！ 他唯一受伤还是自己非要夺人家武器，把自己的手震伤，这像话吗，像话吗！ 方白巡面无表情，在众人眼中格外可怖，单手极快地在光脑继续一本正经的告状：“宝宝如果能带兵过来接我——” 第62章 “这个不能发！”卢达惊悚起身。 第52章般配 方白巡突然被按住，他困惑看向卢达。 男人的淡定不再，和方白巡吹胡子瞪眼：“你究竟要做什么，少耍花招，对面是什么人，我警告你这里不受边境管辖，能将手伸到这里的不是普通人，你叫不来救兵。” 方白巡恍然大悟。 把让修恩带兵过来接人的消息删删改改，成了：“他们还说我找不到这么好的老婆。” 卢达：“？”你在说什么！ 他开始后悔叫住方白巡。 如果不是认出了这张脸，认出了方白巡的身份，顾及和他父亲往年的一点点情谊，他也不至于叫停混乱的局面，看着方白巡当着他的面和不知道什么人打情骂俏装柔弱。 他就不该善心大发！ 卢达烦不胜烦。 …… 特殊提示闪了好几次。 研究员低着头一言不发，站在导师身后装死人，紧紧抱住文件夹。 就像抱住自己。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导师就走这么一次，就让他闯大祸了。 他在内心默默垂泪，给远在另一个星系的家人道别：作为偏远部族的特困生，他是家乡这一批拿到过帝国教育补贴的人中，唯一考上主星区的高级学府，并运气极好的被导师捡走，继续拿着补贴深造至今。 有幸跟着导师来到边境指挥中心的医疗中心…导师说，如果成绩优异，毕业后他有望继续留在这里。 现在恐怕，全完了！ 他苦着脸，缩着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偷瞄一眼修恩的脸色。 修恩冷眼看着闪烁的动态弹窗，仿佛能想象到方白巡正在以何种语气说话。 是不是又弯着唇角，眼中荡漾春光，表忠心时看起来柔软又蔫哒哒，唇珠都闪烁着无辜。 可恶极了。 “原因。”修恩问道。 “这……” “虽然很荒谬，但这两次的血液样本的确一模一样不错，两次的蛋白质，低分子数量完全一致，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第六次的血液样本，正取自第五一次。” 出差回来，迎接自己的是学生的一口大锅，领队暗暗握拳。 师门不幸！这个逆徒！ 他抹了把冷汗，对修恩解释：“采样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我们怀疑是否有人入侵了医疗中心，或是替换过样本，才造成这样的误会。” 领队凝重了起来：“长官，医疗中心兹事体大，若是有人趁机潜入，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是否应该立即彻查？” “呵。” 修恩笑出声，师徒二人打了个冷颤，室内温度骤降。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服了药后分明处处配合，却仍然达不到想要的预期，原来病症在这啊… 领队认为医疗中心被潜入，修恩却在听到消息之后，凭着经验和近乎本能的直觉，吩咐守卫： “检查第六次体检当天的影像，是否被人动过手脚，我要知道这里真正发生了什么。” 现在回忆，就连那天的方白巡也表现可疑，他乖的不同寻常。 实验室，化验室，还有走廊中的画面被着重提出来。 那天修恩赶来时路上曾看了两眼方白巡一个人等在实验室的画面，可怜，落寞，一个人等在冰冷实验室，他的确心疼。 但现在再用审视的目光看，很轻易就能看出怪异之处。 做作又可恶。 “发现数据覆盖痕迹，尝试截取覆盖内容。”数据研究员沉声说：“走廊区域无异常，实验室和化验室皆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现在的画面极有可能不是原视频。” “对方手法很高明，用事实覆盖的方式，在录制的过程中画面已经被更改，上传的图像并非真实发生的画面。” 修恩冷声：“复原。” 他闭了闭眼，艰难维持冷静：“调出住所半个月以来的所有影像，派人现在去全面检查住所的药物残留，找到被他处理的药剂，所有守卫…全部降职更换。” “是！” 医疗中心的画面等待复原。 一番分析和拆除，被覆盖的画面一段段展露出来，那安安静静等候在原地的画面不过假象。 真实画面中，研究员出来十分钟后，方白巡就将室内观察了一边，找到监视器的数据中心，替换画面，循环了自己的前十分钟。 这十分钟他几乎没有大动作，如果不进行智能分析，人眼谁也看不出来第二段画面只是重复了一边。 一切不过发生在不过一分钟， 直到现在，覆盖的原视频出现，截然不同的十分钟也展现在修恩面前，他看到方白巡靠近那扇小门，直入化验室，拿到了自己第五次的检测结果…… 真相大白。 修恩气息沉沉，压抑地气氛让领队担忧。 他见过修恩爆发时有多么不稳定，最近好不容易才有了向好的迹象，千万不要—— 思绪被打断。 副官菲林凝重道： “报告长官！我们拿到了您的住所的污水检测样本，发现了舒缓剂残留，目前正在逐日分析。” 修恩：“进展。” “已经分析了前十天，并没有药物残留，还在继续向后推。” “可以。” 修恩还在看着实验室的画面。 看着他抽血，鲜红的血液从体内抽离，实验室专门为方白巡服务，痛感几近于无，但他还是在研究员那里微微蹙眉，又安抚地朝着诚惶诚恐的研究员笑，“没事，您技术很好，并不疼，在实验室很枯燥吧。” 画面中的研究员被蛊地发飘。 红着脸六神无主，倒豆子一样，连忙说：“不，不忙的，其实也就是每天观察一下您的身体数据，调整营养剂成分，计算一下微量元素的摄入而已。” “……” “原来我那难喝的营养剂是你调的。”方白巡含笑调侃。 “真，真的很难喝吗。” 研究员哭脸，下意识辩解：“修恩长官有要求，需要有中和功能，多加了几份这种药，所以才这么难喝的。” 有求必应，有什么答什么。 画面外，领队瞪了一眼毫无戒心，被方白巡家底都套出来的研究员。 这个败坏师门的逆徒！ 等他毕业了，干脆想办法把他塞死对头的团队！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修恩的状态。 太不稳定了，偏偏到现在还看似冷静的发号施令，视线沉沉落在画面上。 过了会，画面中出现修恩的身影，他将可怜巴巴一个人去医院的方白巡接走，时至今日，修恩还能回忆自己那日的心情。 果然。 还是一如既往。 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是骗局。 方白巡永远有本事将他哄得团团转，又在达成目的后，像随手拂去霜花那样，擦去留给他的幻象，就连这点幻想都不肯留给自己，一定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很快告诉自己，他的确不爱。 “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态度不错，起码不会让我被骗太久？” 从这一点来看。 修恩自嘲的想，自己或许还要夸一句方白巡对自己善良。 起码没有永远将自己蒙在鼓里，更没有用假象将他永远蒙蔽的兴趣。 特殊提示又闪了几次。 方白巡拍了张照片，是他渗出血丝的虎口，还有地上一撮短发，他发来的文字控诉满满：“那人说我找不到这么好的老婆，放心，我反驳了，他相信了，夸我们般配。” “爱你，宝宝。” - 方白巡单腿踩在桌面，卢达的酒杯晃了晃。 他淡漠看了一眼自己彻底被弄脏的桌面，强迫症却只能硬生生憋回去，恼火又烦躁。 那枚匕首还直挺挺插|在卢达面前，方白巡示意他看清楚材质和标识。 面无表情，但透着骄傲：“我老婆给的，不介意的话，他马上就能带人过来，替我和你谈。” 纯黑色的曜石金属。 卢达的眼力认出来这枚匕首的价值。 这种东西纯度越高，受帝国管控越严格，用作武器是最浪费，最没有性价比的方式，就连主星那边，也大多将其看作珍贵资源，少有这么大一块熔成匕首来玩。 看来这小子这些年给自己找了个好去处？ 卢达脸色阴沉。 他倒是没有联想到修恩，这太匪夷所思。 而是发散思维，想方白巡一定是傍上了边境非法产业的头目，对方指不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身为只靠本事吃饭的赏金猎人。 他唾弃道：“蛇鼠一窝，你和你的金主想必是一路货色。” 要是再来一个蛮不讲理一上来就动手，还极有可能许多人的家伙……他也不想因为火并引起边境指挥中心的注意。 自从修恩上台后，现在的卢达堪称五好市民，信用积分有望领取边境好市民补贴。 第63章 方白巡无视卢达言语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鄙夷，点点头：“嗯，我们的确很搭。” “现在能好好谈谈了吗？我需要十几年的资料，你们进入边境的目的，都得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就是当年接了父亲任务的赏金猎人，他这里或许能得到情报。 “我不建议你问这个。” 卢达面露讥讽，对方白巡不客气道：“作为遗孤，你的紧要任务是躲起来。” 他说：“我已经后悔接下当初的任务，这些年闭口不谈的结果是我活得好好的。而想要做些什么的亲王带着他的星球惨死，闭目塞听，活得糊涂点，有时候不是坏事。背后的人你招惹不起。” 第53章礼物 把守暗室的亮眼睛瘦子让开一条道。 方白巡跟在卢达身后。 卢达随口感慨：“那种情况，你是怎么逃出生天，又是怎么蛰伏多年找到我的？你们还有多少人？” 方白巡不答。 他也不觉得尴尬，推开半掩的房门，继续叹气：“你说你想问当年我接了什么委托？觉得可以找到埃斯蓝茵被覆灭的真相？整个帝国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次意外，为什么你会有这种疑问？” “吱呀——” 陈旧房门被推开。 方白巡仍然一言不发，越过哀嚎的人群。 就为自己曾经遭受过的追杀，足以证明战|略误判不该是这种反应。 这种用来糊弄民众的谎言，只有落实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冠冕堂皇的仁义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倾轧。 如果不是自己活着，还有谁会知道曾经真正发生过什么。 那些盘虬在帝国之下的蛀虫对肉眼可见的养分敲骨吸髓，无尽蚕食，养成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巨大囊虫，上一次方白巡灭杀了根源，但以现在看到的来说，似乎远远不够。 起码第六军区同样在皇室的掌控中，除此之外还有多少？ 他一言不发跟在卢达身后。 关上门，内里一片漆黑。 忽然，一道气息突兀的靠近方白巡，他察觉到身后被抵着什么东西，轻笑一声：“这么不厚道？” 十分钟前。 卢达答应了陪方白巡进入边境一趟，就去第六军区刚刚出来的那处，十分钟后，方白巡被卢达在暗室制住。 卢达低声威慑：“放下武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唔。” 方白巡含糊应了一声，“请便。” 咔哒两声金属跌落的声音，方白巡放下武器，抬起双手放在肩膀高度。 语气轻松问道：“有什么不方便在外面问的话？” “少废话！” 暗室是自己的地盘，卢达恶狠狠低声道：“怎么找到我这里的，你受谁指使？来做什么！” “别装傻。”他在方白巡开口之前就再次威胁：“少来刚才那一套。” 时隔这么多年忽然出现，还精准的找到了自己，张口就是查当年一事。 卢达足够谨慎，并未轻信方白巡的说辞，一手握着刀锋横在方白巡身前，一手握着枪，就在他腰后抵着。 答错一句就能要了他的命。 “你不会想杀了我的。”方白巡缓缓开口。 他对脖子前面的刀视而不见，转过身，昏暗之下仅能看清脸部轮廓，以及下颌一闪而过的刀锋寒光。 方白巡抬手撕开一部分衣领，露出锁骨前的闪烁弱光的小方块，“杀了我，会有人知道，你有三天时间帮我去边境，现在还剩两天半。” “那人脾气不太好，我不能按时回去，你的酒馆连带着这片小镇，以后只能在别的地方见面了。” 至于究竟是天堂地狱还是监狱，那得看修恩的心情。 方白巡不做任何保证。 因为如果不能三日之内回去，自己可能也是遭殃的一环。 “什么东西。” 卢达困惑扫过去，看清轮廓之后，脸部轮廓明显变得怪异许多，“你果然是被人派来的！” 身上居然还有定位设施。 谁家正常人会在身体里埋芯片。 他再看方白巡的眼神，俨然看向一个受操纵的工具人。 方白巡任由他乱猜，侧身从卢达的制约中摆脱，催促道：“你不是要来暗室取东西，现在能走了，抓紧时间，四十八小时后我必须离开。” 他寻摸到暗室光源的开关。 顶部柔和的光源倾泻而下，将暗室铺满，露出藏了一屋子的各种装备，不久前交手的时候，那些人的武器正是守门的瘦高个从里面拿出来的。 除此之外，一应护具齐全。 墙上挂着不少质感粗粝的纪念品，有粗大的骨骼，干燥蛋壳，风干植物标本，方白巡辨认一番，应该都是来自于边境内部的纪念品。 卢达在内，包括外面的那些人，全部都是蜗居于此的赏金猎人，就算卢达称自己已经退休，在这些人中，仍然拥有地位。 “我只要你一个人，让你的手下嘴放严实。”他提醒卢达。 卢达正在气不顺的拿上护具，闻言回怼：“我这每个人出任务都要花钱的，你想的倒美。” “还就我一个。” “有我一个你就偷着乐吧。” 方白巡没搭理他，继续看墙上挂着的装饰。 忽然看到一个巴掌大的小相框，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物质，既像沙子，又像干涸的粘液，金闪闪其中暗藏流光，他尝试拿在手中，发现里面是浓浆琼脂一样的厚重流体。 “这是什么？”他来了兴趣。 相框中仿佛藏了一个金色的闪熠银河，正缓慢流淌。 “一种异兽的血液。”卢达瞥了一眼。 思索片刻，没有想起来从何而来，但还是炫耀道：“我这里都是珍贵东西，很多东西，就连主星区的高管也买不到。” 方白巡：“怎么卖？” 卢达一秒钟垮脸，“不卖。放下。” “开个价。” 这东西和修恩很搭。 与修恩那满墙的纪念品更搭，既然自己每次离开他都会留念，这次不妨主动送一个，算作特殊纪念。 “你的芯片不错，怎么做到——” 方白巡直接打断，“换一个。” “那没有，”卢达忽然想到什么，声音拐了个弯：“硬要说的话，的确有一个，这家店最近被军团的人盯上想要收驻扎费，其实就是保护费…你要是连这件事也能解决，让军团的人不再骚扰我们——” “第几军团？”方白巡已经做出将相框收起来的动作，随口问。 “啊？……第三。” 方白巡颔首：“可以。” 问具体藩属只是为了确认目标，方白巡点开光脑的操作面板，打算和修恩说一声，但看着一大串的已读未回…… 还在忙？ 那就不打扰了。 于是转头发给菲林，将自己的隐去了具体位置的大致坐标，和第三军团在民间违规收取保护费的消息发了过去。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对面就第一时间接收，但迟迟没有回复。 “很快会有人整顿军团，这一带不会再有军团前来收取保护费。” 卢达短暂懵了一下。 “还有问题？”方白巡皱了皱眉，“一口价。我没钱。” ……没钱但有通天的权是吗。 卢达很是郁闷，深觉被耍，但看方白巡理直气壮的样子，自己若是怀疑又显得很没有诚意。 “你说的很快，最好不超过四十八小时。”卢达给自己找补面子。 “不会。” 我老婆的人动作很快，对下辖军团有绝对压制的能力。 …… “在看什么。” 盯着自己许久没有新消息的聊天界面，头也不回，阴沉地问菲林。 分明只是普通一句问话。 但菲林觉得自己大难临头。 没记错的话，阁下和检察官大人的权限都是互通的，检察官大人能直接看到阁下的界面，或许第一时间，就看到他给自己发消息。 完了…… “长官，阁下不愿给您添麻烦。” 修恩更为讥讽：“呵。” “我倒是不知道，你们熟到能相互麻烦的地步。” 越描越黑。菲林闭上嘴，前途也是一片渺茫的漆黑。 半晌后，修恩沉声吩咐：“照他说的做。” 菲林身影沉稳，但绷紧的状态一丝不苟，实则加紧脚步，落荒而逃，留修恩闭上眼，不再看面前闪过的一条条意图明显，讨好的信息。 那就等他三天。 至于三天后还不回来……修恩对准手腕，缓慢推入一支抑制剂，冰凉的迷失感自小臂传入半边身子，他再次冷静，头脑清醒。 住处的污水检验报告指向十分明晰，原来自调整药效开始他就没有用过药，想必方白巡现在同样思绪清醒。 头脑聪明的他，应该知道什么才是正确选择。 第64章 …… 一并准备进入边境的还有航卓和格林洛泽等人。 星洲正巧有假期，借着回家探亲的理由趁机出现在这里，见到方白巡，仍然鬼鬼祟祟。 “你来做什么？”方白巡本意与他少来往。 自己倒是无所谓。 星洲身处修恩的军团，和自己少些来往对星洲本人安全。 “我有正事，”星洲英朗的眉心皱起，脸上满是凝重：“还记不记得你之前逃出来的时候找我打听过边境的消息，我这里有新发现。” 上次星洲给方白巡带来老家的消息，他的出身临近边境，有不少边境周边亲眼观察到的变化和赏金猎人来往的消息。 而今天，星洲困惑道：“我这次请假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件事…亲人发消息，告诉我有军团的大人物免费送来补贴，是更高效的新型抑制剂，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要说检察官大人主持免费发放什么东西，他还能相信。 但军团…身处指挥中心，他太清楚那些军团不过是些花架子摆件，其中军官十个有九个都是来镀金的贵族子弟，一个个酒囊饭袋根本看不起边境的平民，忽然发放抑制剂，他直觉有异。 正巧方白巡最近有新动向，他来传消息，并说：“这件事，对你来说有用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搞清楚那些药究竟是不是新型抑制剂。” 方白巡静静听完，没什么表示。 只是不解地问：“为什么不问修恩？” 【作者有话说】 忙完了。恢复稳定更新，爱你们。 第54章重担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检察官大人…… 星洲的内心在咆哮。 自从第一次在训练场遇到方白巡，自己接连被调职，早就被调成了十八线，失去了和直接接触高层的机会。 而抑制剂是来自于军团的高层，他并不能确保指挥中心是否有参与。 迂回联系方白巡，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方便快捷的方式。 他很是幽怨，直觉自己被调职和当初与方白巡近距离接触有关，但拿不出证据，只能愤愤地说：“我只是怀疑，那些军团从来没干过好事，忽然分发抑制剂一定没安好心，但仅仅只是怀疑怎么上报？” “反正你来都来了，抑制剂的事情就麻烦你顺便帮我问一下，检察官大人是否知情。” 又是抑制剂。 方白巡不置可否地微挑眉梢。 看起来不甚在意地“唔”了一声，一边穿戴护具，一边打量站在原地围观的星洲。 “还不走？” 他邀请道：“一起，去过真正的边境内部，异兽巢穴吗。” 被鄙夷了…… 星洲悻悻，心动但是不敢，连连摇头后退：“别了，要是被人发现我请假是为了和赏金猎人一起进入边境，以后我所在的片区近十年都别想有人参|军了。” 这一点方白巡倒是不知道。 他好奇问卢达：“为什么。” 卢达不情不愿，侧着身子假装没听到，格林洛泽几人眯了眯眼，脚步无声，靠近卢达。 不允许有人无视他们小主人的问话。 一晃神间，身边变得煞气腾腾，卢达狠狠沉默片刻，深感被骗到了狼窝。 尤其年纪最小的夏汾，本就看忽然多出来的卢达不顺眼，靠近卢达时气势全开，红发张扬， “呃……”星洲后退的脚步一顿，表情怪异的看着几人。 卢达迫于淫威，只能不甘愿的承认自己这一行的确在鄙视链末端：“违规入边境严重违反指挥中心的规定，但暴利且人越多收获越多，一旦有人加入，会很快发展成规模。” “从前屡禁无果，自从这任指挥官上台后不再留情面，加大镇压力度，出现一个赏金猎人默认暗中已经发展了下线，周围居民想要参|军的审核会加大力度。 同时也调高了良家平民的福利待遇。” 当时怨声载道，为修恩招了不少仇恨，但只有他们这些身处其中的人知道这条政|令的确在短时间内见效，起码那些原本只是想混日子的人，不会再主动加入这行了。 卢达切身经历过，现在提起修恩有些牙痒痒，戚戚道：“检察官的黑市悬赏这些年稳居高位，想暗杀他的人数不胜数，等着瞧——” 方白巡收回了正准备递给卢达的高级防干扰剂，转手给了夏汾。 卢达：“诶？” 夏汾惊喜接过：“小主人放心，我一定能保护好小主人，我们完全不需要带着这个大叔，要不干脆把他送给检察官大人填补监狱名额好了。” 卢达：“喂！” 他的震惊抗议被几人华丽丽无视，方白巡抬眸打量卢达：“你的黑市悬赏金额是多少，对付你比对付他简单几个级别？” “……”卢达自讨没趣的闭嘴。 一直来到边境边缘，他也没想通自己忽然被针对的原因，只能归咎于方白巡看不惯自己，这些人抱团取暖排挤自己……可恶！被冷暴力了。 …… “这就是你说的那处边境，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d级别，为什么一定要选定这里？” 几人出现在第六军区前不久偷偷进入过的边境边缘，卢达暗中皱眉，试探几人。 方白巡抬眼打量着高不见顶的荧光圆弧，上次进入还是和修恩光明正大的通过裂缝，这次…… 他忽略卢达的试探，皱着眉问：“这里就是防护最薄弱的位置？如何保证我们不会破坏边境的生态。” “任何开启边境的行为，就没有不影响原生态的。” 当初修建边境，就是为了将异兽彻底困死，所以指挥中心对待裂缝的态度才会这么慎重，打击赏金猎人的力度这么大，皆因为二者的存在一个代表着异兽有出逃的可能，一个在人为破坏。 都是不该出现的情况。 想到这，卢达玩味看了边境一眼。 军团这些年没少暗中派人进入边境，本质与他们并没有区别，而现在方白巡忽然找到自己，要求进入这个不久前刚刚被打扰过的地方。 他心中警惕，直觉自己卷入了远超他所能承受的黑幕中，军团来源于主星，主星是皇室和贵族的金字塔，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那么，方白巡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合，明显针对军团前几日的到来，他并非孤身一人，背后是谁在支持他？ 格林洛泽对卢达的态度同样谈不上信任，始终留意着他的变化，见他似乎在沉思，有意无意地提醒： “你只需要带我再次完成一次当年接过的任务，我们会付给你加倍的报酬，除此之外，不要多嘴，你的窝点我们同样不会揭穿。” 要不是因为这人当年接过亲王的委托，他们何必带着一个无关人员。 平白暴露了小主人的存在。 格林洛泽闪过一抹晦暗的杀意，和卢达暗中交锋，就在这时，方白巡开口，语气平静，尾音上扬，听起来轻松的像是普通出游：“怎么打开边境？” “我知道我知道！”夏汾眼前一亮，到了自己表现的机会：“我来的路上在黑市买了不少教程，小主人让我来！” 格林洛泽悄悄挤开夏汾：“业余的别捣乱。” 而后一脸理所当然，凉凉示意卢达：“动作慢点，我们小主人要看，不要藏私…当心你的窝点。”说到最后，已经有了威胁的意味。 晦涩紧绷的气氛一扫而空，几双眼睛或敌视，或好奇的落在自己身上，卢达心情更复杂，困惑看向挑眉催促自己的方白巡……重点错了吧，你的计划呢？和军团的暗中博弈呢！ “其实很简单。” 他无可奈何，打开带来的工具箱，说：“边境看似是密不透风的一体，实则内部结构你们也清楚，一个个能源箱罢了，外界对冲能源能造成短暂的真空区，趁着这个时间进去就是。” “怎么出来？”方白巡敏锐地问。 “出来……那就要强行破坏里面的能源箱了。” “呵呵。” “嘁……” “败类。” 几人异口同声地唾弃：“活该你们被指挥官大人下死命令赶尽杀绝，原来这么多裂缝都是你们造成的。” “不是啊！” 人格被鄙夷了，卢达着急地解释：“能源箱会自动充能，我们破开的裂缝一般情况下很快就能复原，我们怎么敢造成大规模破坏！我们有分寸，裂缝的出现和我们没关系——” 几人一起转身，对卢达的解释不感兴趣。 又被冷暴力了！卢达握紧了拳。 真空区正在聚集，方白巡在无聊的等待中分心，不同于上一次自半空进入边境，这次站在圆弧的脚下，更直观的看到每一个倒扣在地上的异兽巢穴之庞大。 全部的责任落在修恩一人身上，同时还要应对来自于各大军团的觊觎，现在皇室派人驻扎，他的确肉眼可见的变得忙碌，却从来没有对自己吐露过分毫，他让人于心不忍之处越多，越显得自己…… 第65章 雀跃的声音打断方白巡的思绪。 “小主人，这次你打算逃出来多久，我们能在外面多玩…不是，还有别的需要我们做的吗。” 夏汾眼巴巴，格林洛泽也难得没有制止他的不合时宜，既担忧又期待。 “……我这次不是逃出来。” 方白巡不知道第几次解释，越过两人热切的视线。 径直来到真空区，一脚踏入之前，回身抬眼看向两人，“太闲的话，有机会来我这里，给你们找点事做。” 说完俯身越过真空区，压迫感十足的重重边境弧度消失在眼前，有些傻眼的格林洛泽两人只能看到他翻过的衣角。 “都怪你多嘴。”格林洛泽训斥夏汾：“明知道小主人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一定是你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小主人没心情了。” 夏汾慌乱不安：“我，我吗？对不起……” 他张扬的红发蔫了，懊悔地跟在格林洛泽身后进入边境，余光看到卢达站在最后，他脚步一顿，歪了歪头示意卢达进去。 自己肃穆盯着他入内，又恢复了黯淡失落的模样，最后一个进入边境之后，率先找寻方白巡的身影。 看清眼前一幕时，他愣在原地，瞳孔被漫天流转的磁场占据，缓慢滚动间，终于看清那道坚定向前走，险些融入光怪陆离的幻境中的身影。 他恍惚间，产生一种不可捉摸的无助，仿佛与方白巡间隔一整个世界的距离。 直到格林洛泽拉了夏汾一把，将他自失魂中惊醒：“愣着干什么，时间紧迫，四十八小时之后小主人还要返程。” “第一次进来吧？”卢达一眼看出来夏汾的状态：“正常，受到磁场影响了。异兽聚集地磁场紊乱，我们穿护具，带防干扰剂，为的就是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等级越高，对人体的影响越大。” 他语气轻松，总算在几人面前有机会摆谱。 方白巡闻言脚步一顿，冷静地问：“那你觉得，d级边境，我们目前仅处于边缘地带，磁场却能影响到高等级alpha，正常吗。” 卢达一愣，后知后觉地问夏汾：“你的等级……？” 接下来无需再问，他已经看清夏汾随身携带的防干扰剂，显示a级。 他猛地转身，脸上冷肃布满凝重之色，看向还在向外蔓延，美得绚烂夺目，却暗藏危险的异兽磁场。 卢达脱口而出：“是军团那些人做了什么？” 第55章巢穴 卢达在方白巡的提醒之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当前级别的边境，不该出现如此鲜明的影响力，就连面前的磁场变化，也显得太过活跃。 至于变化的来源，只能归咎于不久前刚刚离开的第六军团人员。 几人各自心知肚明。 方白巡看着一不小心说漏嘴的卢达，这人说着已经不干这行，却明显消息灵通：“说说你都知道什么。” 已经露底，再隐瞒下去没有意义，卢达说：“前些日子有人偷偷进来，你自己应该知道。” “不止这些。” 再往前，无人防备的时候，卢达的知道的会比他们更详细。 “…”卢达犹豫片刻，不清楚方白巡几人具体都知道多少，几经沉默才说：“我只知道这些年第六军团经常会派人暗中进入边境，大多是低等级，为了避免和他们撞上被灭口，我们这些年很是小心，行动收敛了很多。” 身处其中之人最初敏锐直观，否则自己也不会过早早退休。 听到这样的消息，并不算出乎方白巡的意料。 他不置可否，转身离开：“走吧，抓紧时间，拿到东西就走。” - “所以你当初拿到的东西是什么。” 身后，夏汾没忍住，嘀嘀咕咕的向卢达打听：“必须要靠近异兽巢穴？和异兽抢东西，需不需要杀掉！” 他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夏汾。”格林洛泽警告一声。 卢达并未保留，直言道：“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因为我也不知道委托方要这种东西做什么，只是活体异兽的新鲜血液而已，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尽量选用低等级的异兽幼崽。” 所以目前进入的d级边境，说起来很适合卢达的要求。 卢达说话时，方白巡始终没有反应，夏汾担忧的偷瞄一眼，不敢上前打扰，悄悄凑到格林洛泽身边： “亲王为什么需要异兽血液？” “嘘——” 前方就是巢穴，亦是紊乱中心，磁场颜色越发瑰丽，格林洛泽带着夏汾悄然靠近几步，呈守护之势立在方白巡身后两侧。 对视一眼，各自神色沉了下来。 巢穴传来一股腐烂的味道，紊乱的磁场在这里到达顶峰，几乎遮蔽视线，色泽斑斓，奇异的惊悚感爬到两人身后。 这味道…… 卢达沉重道：“大批异兽伤亡造成的暴乱，我们现在进去恐怕会有危险，且不说有可能遇到异兽反扑，但是深处强横的动乱磁场就有可能让我们的防干扰剂失效。” “有人在易感期吗？” 方白巡回身道：“等在外面。” 两人一起摇头：“没有。” 看方白巡作势入内，格林洛泽不赞同地上前一步：“我们进去就可以，小主人留在外面。” 他侧身挡住了去路，态度郑重且恭敬，使得方白巡能随意将他拨开，径直说：“没问题那就进去，保护好自身安全，有异常就退出去。” 说完自己先一步踏入，从进入边境起，始终不加以停留的朝着目标方向而去，让人无法分辨出他的情绪，方白巡的态度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两人只能沉重的跟上。 入内之后，看到情况之惨烈。 他们想象中的反扑没有出现，因为巢穴几乎满地尸体也血液，流了满地。 而异兽则大多脑部被一击击穿，露出空荡荡的晶体位置，里面已然少了那颗集粹了能量之源的宝石。 被取走了…… 皇室屠杀异兽，取走了一整个巢穴的晶体。 夏汾和格林洛泽满心戒备地查看周围异兽的生命体征，并盯着卢达的动作，再一回眼，方白巡已经越过一地血浆泥泞，再次一言不发来到他们的保护范围以外。 一不留神又跑这么远！ 格林洛泽怒了，今天一整天追着方白巡的经历，让他明白为什么检察官大人总是对小主人这么紧张了。 明知周围有危险，小主人是真不跑啊！一不留神就靠近巢穴中心最危险的地方了！ 他默默攥紧拳头，带着还在稀奇异兽尸体的夏汾追上方白巡。 前后脚来到巢穴中心后，身边传来一声轻叹。 格林洛泽这次没有第一时间斥责夏汾的多话，而是和他一起抬头，看向遥不可及的巢穴顶端，一个由岩石天然形成的垂直巢穴，从他们所处的位置向上看，高空变得无限远，而不断收合的柱形巢穴到最顶端的位置，只露出外面的一小片天空。 柱形巢穴一周，则是蛛网一样的幼兽巢穴，不知是觉得幼兽晶体太小，还是前往高空巢穴不方便，零星的几只幼兽并未被挖穿脑壳，而是用远程激光武器扫射。 脆弱的身体大多被平整的切口分割成数块，正顺着蛛网，滴滴答答地向下滴血。 方白巡站在一处突起的岩石，避开地面血水，身前身后尽数垂落的血线汇成珠帘，将他与格林洛泽硬生生隔开一个空间。 极致的死亡在面前铺开，方白巡仍然平静的抬头巡视四周，视线冷锐，冰冷穿过一只只碎肉一样的异兽幼兽，血腥将他笼罩，深黑的瞳孔没能染进任何一抹异样的色彩。 格林洛泽心慌一瞬。 这次见到的小主人，和从前状态不太一样，没有肉眼可见的悲伤，也没了从前每次匆匆见面时那扑面而来的热烈与爱憎，情绪忽然淡了许多，他看不透了。 也不曾提起过检察官大人，从前那种强烈的想要避之不及的态度没了，但格林洛泽看不出来他和检察官大人有关系改善的意思。 这是什么阶段……度过叛逆期了？下一步是什么，小主人今年多大？ 没经验啊！ 格林洛泽后悔自己空闲时间没有多研究几本青少年成长教育书，或是这些年没能找机会多陪他，导致忽然发现小主人不爱搭理自己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连忙翻备忘录，看到日期时稍稍松了一口气：今年二十岁，比检察官大人小一年，但即便如此也已经不属于叛逆期，不用担心小主人的心理问题。 那就是感情不顺，和检察官大人吵架了？ 格林洛泽为难地反复纠结，夏汾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回过神。 “你叫我什么？”他后退一步，避开夏汾凑在眼前的手：“怎么？” 夏汾无奈地歪头让开视线，方白巡不知道什么时候叫来卢达，两人正一起抬头寻找着什么。 “这一处巢穴已经被剿灭，外面的成年体全部死亡，它们死守的幼兽巢穴同样被剿灭，女王不见踪影…异兽巢穴之间的距离很远，如果你还想赶时间，我们来不及找下一处了。” 第66章 “就在这里。” 方白巡仍然在寻找，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说：“最上面的鲜血还是温热的，找到活体，收集血液后立刻离开。” 卢达诧异的表情一变：“你能分辨出来？” “你不能？”方白巡也觉得困惑。 他见卢达表情割裂，又回头看向另外两人，二人摇头，他长久以来平静的神色有了少许动容，垂下眼眉心微蹙，“我进入这里开始，就感受到这里异样的情绪，越是靠近越是明显，血液中同样有情绪。” “尤其靠近这里之后，幼崽中有些还没有死透，鲜活温热的血液让他情绪辨别出死亡的情绪。” 这才笃定可以在这里收集血液。 三人面面相觑，他不再多说，已经有了选中的目标，指使卢达：“去角落最深处，那里有一只还处于濒死，收集足够就走。” 时间已经过了二十个小时，四十八小时后回到出发点，他给自己留个十二小时回去的时间，而后……还没想好怎么解决自己即将面对的药。 一想到回去后又要千方百计吐药，他就没有多余的念头，气息也越发冷肃。 修恩什么时候好说话？ 但是似乎再好说话，也不影响他现在的脑回路不太正常。 上次让修恩妥协是因为什么？他回忆片刻——因为自己用跳楼自杀威胁，再来一次？不合适吧…… 方白巡面无表情的思索，一个纪念品会不会太少了，再多带几个？ 格林洛泽双手抱臂，暗中观察方白巡。小主人看起来还是不开心，一定是感情出问题了，难办。 “好了，咱们现在就走。” 卢达抬头感慨一声那只失去半边身子，还在细弱呻吟的那只小兽，叹了口气：“这种东西要是带出去，不知道能卖多少……” 再次换来几人一起投来的鄙夷视线。 “这种东西带出去，万一失控，再来一次异兽危机？” “我就是说说，走吧走吧……这里面没见到女王的尸体，万一没死就麻烦了。” 他本意随口转移话题，避免自己再次被冷暴力。 但是外面忽然传来的震颤明显告诉几人有新的情况，且动静越来越大，地面发生震颤，格林洛泽几人一起下意识看向入口的方向，但方白巡却抬起头。 只见顶部天窗一样的孔洞边缘，出现一只粗糙的巨爪，遮天蔽日一样，很快遮住了狭窄的天窗，几人身边迅速失去光源。 卢达认出和地面尸体上如出一辙的蹼状爪子：“是这里的女王，它没死。” “不止，”方白巡视线锁定在女王身上，再次闭上眼，闻到了更丰沛的味道：“它进化了。” 第56章险境 又一只异兽进化，相较于上一次无人问津、无人发现的族群，这次方白巡看到的更加直观。 距离第六军团离开不过几日，地面上的尸体呈现出来的特征还是标准的d级，女王再出现，居然进化了足足两个等级。 “它现在是b-打底。” 不用几人主动问，方白巡一边观察，一边后退，向几人解释自己感知到的气息：“身上有不属于当前巢穴的气味，应该是吃了周围的异兽巢穴进补，它强行进化。” “为什么？” “想要报仇？但是人已经走了啊。” 夏汾和卢达一唱一和。 格林洛泽拉着夏汾猛地离开，按着他的脑袋看清自己：“我们不也是人吗。” 他也有疑惑，但当务之急是护好方白巡，和回过神来的夏汾强硬地护在方白巡身前，带着他试图退出巢穴。 女王的头颅已经现身，眼球冰冷，缓慢转了一圈，几人被视线扫过时，同时生出被锁定的尖锐寒意。 却没有针对几人做出更多动作，反而停了下来，几息之后，又在层叠蛛网间巡视，鼻翼耸动，身体向细细的巢穴中钻来。 方白巡忽然惊醒。 推开两人，朝着卢达的方向奔去，几步路的距离却几乎每一步都踩过血坑，很快将他身上溅了星星点点的斑驳血迹，方白巡脚步不停，接过卢达手中的血液，“它是回来救幼兽的！” 血液太过明显，方白巡问卢达：“有隔绝气味的东西吗？” 卢达深深看向几乎遮天蔽日，挡住了他们全部光线的异兽，沉重地收回视线：“没有，那东西太浪费空间。拿到血液就走，我们原本也用不上密封箱。” “为什么这东西会忽然进化，”他感触更深，想的也更多：“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报仇意识这么强烈的族群，吞噬其他巢穴，救援幼兽…你，军团那些人都做了什么？” 方白巡没有应声。 这件事恐怕需要回去拜托修恩来查。 现在要紧的，是怎么出去。 他握着一管血液，时刻关注着女王异兽的动作，减慢后退时低声说，“外面还有别的动静，恐怕是附近巢穴的异兽追来了，先试试能不能出去。” 高耸的巢穴已经被异兽强行挤碎不少，最顶端摇摇欲坠，碎石砸落，随着它向下爬的动作，巨型蹼爪和庞大的身躯也在不断毁坏巢穴，转眼间，柱状巢穴已经倒塌一半有余。 下面越发宽阔，异兽的动作更快，几人几乎暴露在异兽的视线范围内。 “走！” 格林洛泽咬牙转身，强忍着身后传来的毛骨悚然的气息，和夏汾一前一后。 方白巡被护在二人中间，余光匆匆闪过，看到石壁裂缝间的一抹白软色彩时，目光忽然锐利，凝重地看向巢穴裂缝中生出的植物。 雪兰。 修恩的信息素。 绿叶白花，色泽清嫩，裂缝中不受外界侵扰，不远处就是分崩离析的巢穴，在只有灰暗岩石，枯败植被，以及光怪陆离的，但几簇暖白色微微泛黄的小花却怡然自得，生机与柔软的气质与整个边境格格不入。 边境的物质大多坚硬，几乎没有任何适合生存的营养，更别提异兽巢穴建造的时候尤其坚硬，裸露的岩石尖刀一样…… 他在分辨出植物之后，视线一暗，脸上凝肃之意更甚。 身后滚来落石，夏汾见方白巡居然慢下脚步，拉了他一把，几人迅速掠过生出花簇的裂缝。 格格不入的色调消失在视野中。 前方很快恢复光源，但几人来不及欣喜，随之而来的是异兽族群的啸声，沉闷的低吼与尖锐鸣声合奏，不止一个族群堵在外面。 二人停驻脚步，彼此之间神色凝重，心沉了又沉。 这一族群的巢穴外部坚硬，入口细小，堵在外面的族群既无法进去，一时间又不能将其摧毁，只将入口堵得死死的，让方白巡几人不得出。 一只皮糙肉厚长着倒刺的触须忽然探入！身处众人中间的方白巡暴露在攻击范围内。 格林洛泽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猛地推开方白巡，“小心！” 自己却不慎曝光在攻击范围内，已经来不及躲避。 方白巡反手握住格林洛泽推开自己的手，他向后跌落，带着格林洛泽一起摔在墙壁上，左肩撞上一块突起的岩石，岩石硬度极高，顶端是一个极其锋利的切口，方白巡擦着岩石的边缘站定在墙边，二人一起躲过触手。 “撕拉——” 定睛看去，锋利的岩石边缘上一滴一滴的向下滴血，像漆黑岩石上生出血墨，长出血肉。 “小主人受伤了！” 夏汾听到呼救，猛地转头看来，看清楚岩石上的血液之后慌忙提醒：“快检查护具的防护膜受损没有，把我的换给小主人，我这就过来。” 触手力大无比，倒刺横扫巢穴过道中的滚石，夏汾艰难地绕过几块钢刀一样的锋利巨石，作势要换下自己的护具。 他们能在这里生存全靠身上的护具，那层膜将全身覆盖，这才得以过滤边境内不稳定的磁场和异兽有可能带来的精神力紊乱。 “不用。”方白巡回头，眼神制止了他：“已经修复了，用不着你换。” 夏汾青涩的脸上满是凝重，拧眉摇头：“我不放心。” 格林洛泽为方白巡身后的伤喷上止血喷雾，同样不肯离开：“我们检查一下，很快就好，不能让您就这样暴露在边境之内。” “好了。” 方白巡尝试着活动手臂，发现身后的撕裂伤影响并不严重，先行离开入口范围：“先退回安全的地方再说，这里不是检查的地方。” 其实无路可退。 但先回到相较保险的巢穴深处，面对一只女王，总比面对外面潮水一样的兽群要好得多，即便几人清楚里面的女王同样不好对付，那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尤其格林洛泽和夏汾着急回去检查方白巡的护具是否受损。 再次经过那片夹杂在岩石裂缝中的花簇时，方白巡停下脚步。 再过一个拐角，就是巢穴深处，他停下脚步，主动侧身掀开后腰的衣摆，他身后先前溅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现在又多了自己的。 第67章 伤口已经止血，他不再理会，看了两眼平稳游动的数值和还在运作的过滤功能后，展示给忧心忡忡的两人看：“没事，已经自行修复了，别担心。” 两个人确认一番，最后又观察方白巡的状态，见他的确没有任何被影响的倾向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格林洛泽很是懊恼，愧疚地说：“如果不是我反应慢，就不会害得小主人受伤。” 方白巡收回衣摆：“你是为了救我。” “不。” 他坚持摇头，本就端正冷肃的脸，如今更坚毅：“我回去后会请罪受罚，这是我该受的，否则我没有资格继续保护你。” 方白巡没再说什么，“先想办法出去。” 他透过石隙观察巢穴内部：“我们没有携带足够的武器，目前最好的方案是通过女王，从被它毁坏的柱状巢穴绕出去，如果运气好不与它撞上，那么最好。” 那只女王已经爬到了仅剩的一只幼兽身边，将幼兽衔回墙壁上的巢穴，巢穴中的奇异气息更明显了，方白巡困惑看向看不清内部的紧凑巢穴。 里面似乎正在发生什么。 几人严阵以待，卢达同样清楚别无选择，肃声提醒：“一只女王的力量爆发起来，本就是所处族群的最高战力，更何况它已经进化，还明显有了分辨能力，正在抢救自己的幼兽，贸然惊动它我们很可能无法应对。” “知道了！我来探路。”夏汾摩拳擦掌。 被方白巡拉了回来，他摇了摇头：“我做过模拟训练，我来。” 眼看两人又要制止，方白巡干脆摆了摆手，直接先一步踏出去。 身上已经脏过一次，他这次懒得刻意避开血坑，走向自己方才观察好的位置。 墙壁上有一道明显的凸起，从这里向上爬，能避开异兽的视线，唯一的弊端是距离异兽巢穴太过靠近，他们行至半空的时候，会有一段距离处于异兽的攻击范围之内。 这一点无法避免。 他选定方向后不曾犹豫，踩着墙壁上突起的岩石，边向上爬边估算距离，直到即将靠近异兽的攻击范围，这才停下，向几人打手势示意。 可以上来了。 浪费的任何时间都有可能让方白巡陷入危险，他们不敢停留，动作无声而迅捷，很快靠近方白巡。 下方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他们神色一顿，拧眉向下看去，居然闯入两头小型异兽，不过半人大小，八条软腿灵活矫健，很快缠上最末尾断后的夏汾，不可避免的发出动静。 夏汾慌乱一瞬，很快冷静下来，和格林洛泽对视一眼：“你们先走，不用等我。” 说罢直面两只小型异兽，动作克制尽量不发出声音，趁机一脚踹下一只异兽，将另一只异兽按在石壁上，单手钳住异兽的喉咙以免它发出声音。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正要解决手中异兽时，忽然身体一重。 他瞳孔骤缩，错愕的低头看去，不妙的预感瞬间到达峰顶。 那只异兽并未摔下去，反而咬上了这只异兽的尾巴，爪子刺入同伴的体内，将同伴视作绳梯，正在鲜血淋漓中向上爬！ 而夏汾控制住的异兽吃痛，陡然爆发出一声尖啸。 同类不同族群的声音瞬间唤醒了巢穴中异兽女王的警惕，方白巡抬头看，巢穴中的庞大身躯正在活动，阴影笼罩在他头顶。 女王的尾部尖刺猛扎地面，掀起碎石，如同行走一样快速穿过岩石，转眼出现在方白巡身前，如同生出视线一样，精准的向他刺来。 第57章我老婆 尖刺的强悍远超普通异兽强度，进化之后的女王在保护唯一一个仅存的幼崽，二者双双处于重伤的状态，面对外面几道陌生的气息，它并未留手。 尾刺抱着一击必杀的决心，瞬息间出现在方白巡面前，他避无可避。 更多的尾刺自巢穴内探出，囚笼一样落在方白巡身边各处，他顺势踩上一条粗长尾刺，闪身来到尖刺末端。 避开尾刺攻击的同时，却让自己深陷巢穴，直面女王的攻击范围。 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再刻意隐匿身形，他在巢穴应对更凶猛的尾刺，制止格林洛泽过来帮忙的动作：“先下去救人。” 夏汾已经被彻底缠上。 说罢，自己转身进入巢穴，尾刺顿时更愤怒的摇摆，紧随方白巡的脚步收回尖刺，方白巡很快消失在方寸大小的空间，巢穴入口被尖刺堵死。 卢达见格林洛泽并未下去，咬牙道：“你去救人，我去帮他。” 这单亏大了！ 方白巡此时的处境没有几人想象中的艰难。 女王虽然进化，但本就重伤，他靠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对方的虚张声势，唯一一点不方便的是…… 【警告，防护膜破损，还请尽快离开暴乱现场，检测到主体精神力已被侵扰……请尽快离开暴乱现场，请尽快修复防护膜。】 自从进入巢穴，护具就开始警报，他被吵得烦不胜烦，但被尖刺缠住手脚，无暇顾及，更顾不上暗中调整护具的数值，好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 狭窄的空间不利于尖刺攻击，女王已经动怒，尖刺失去章法，方白巡避障的同时用精神力保护好自己免受侵扰，逐步靠近女王与幼兽。 再次与一条尖刺擦身而过之际，后腰与尾部倒钩的距离不过微毫，他扭身躲避身后尖锐的寒芒，最后不断发出警告的护具堪堪蹭过尾刺。 声音陡然消失。 总算消停了。 而方白巡也趁此机会抽出匕首，帝国管控最严格的锋锐尖刀与尾刺相撞，刺破外面那层硬壳之后，方白巡目光一冷，握着匕首用力坚定下划，尾刺在他手中狂乱地颤抖。 鲜血喷溅，最为粗长的尾刺被横空斩断，唯有最后相连的一层薄皮，让半根尾刺软塌塌的连在尾部，已经失去了继续游走的能力。 疼痛让女王挥舞尖刺甩来甩去，鲜血雨水一样洒向整个空间。 尾刺的威胁也终于按捺下来，方白巡在乱甩的尾刺缝隙间，看清了巢穴中正在发生什么。 那股让他觉得奇异的气息暴露在眼前。 是生命在转换。 方白巡脚步停留在原地，长久以来平淡冷漠的脸色被打破，看向异兽的目光带着怪异。 难怪始终窝在巢穴中不肯出来。 它还在尝试救那只幼兽，进化得来的能量全部输送到了幼兽体内，女王虚弱至极，幼兽的情况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而女王双眼中几乎失去光彩，冰冷的瞳孔与方白巡对视，瞳孔竖成一条细缝。 洞穴内，气息暴涨。 格林洛泽拉回夏汾，一人一只干脆利落的解决了两只小型异兽，当即折返和卢达会合。 尾刺堵住进入巢穴的路，三人合力也难以破开障碍，就在格林洛泽越来越焦急，想要强行冲进去时，忽然，所有尾刺的动作停在半空中。 而后像受惊的长蛇一般迅速收回，格林洛泽紧追而去，被卢达猛地拉了回来，“异兽暴走了，现在不能进去。” 话音落地，巢穴内传出沉闷的呜鸣，入口处的石壁爆裂四散，走石杀伤力极强，每一块碎石都是尖锐的刀刃，几人连忙后退躲避，紧接着，看到庞然大物的虚影一闪而过。 尾刺断裂数根，切口处在空中留下血痕，冲破碎石巢穴，嘶吼着在墙壁上翻滚，墙壁顿时摇摇欲坠。 它一只尾刺收起倒刺，朝着格林洛泽几人冲来。 方白巡翻过几乎被碎石堵死的洞口，脸上挂着干涸的血迹，眉目锋利如凛风，一边向下逃，一边催促几人：“去下面，在上面动静太大。” 无论是引来其他异兽，还是洞穴坍塌，都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画面。 几人向下逃窜时，异兽咆哮着追来，暴乱的尾刺不断扫动石壁，漫天的石雨向几人砸来，他们几乎和碎石一起被甩落到地面。 女王追了上来。 方白巡背后紧贴墙壁，和三人无声对视一眼，各自俯身蓄势待发，一身精神力拉满，自各个方向默契的迎上异兽身躯。 …… 十几个小时过去。 外人仍然时不时传来异兽汇聚时的吼叫，而巢穴内部，方白巡数次接近异兽尾端，终于趁着几人吸引了女王的视线，抽出匕首稳准狠刺入收起倒刺的那条尾刺。 鲜血再次喷溅，他表情冷肃，斩断长尾后脚步后撤，躲过女王的疯狂袭击，提着还在消化体内能量，处于沉睡的幼兽拔腿向外跑。 幼兽被夺，女王空前愤怒，尾刺汇聚在一起全部向方白巡袭来，将他连同幼兽一起摔在岩壁。 十几个小时以来经受过无数撞击的岩壁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倒塌，掀起一片尘嚣。 “小主人！我来帮你。” “拦住暴走的女王，别让它再靠近小主人。” “……” 几人连忙回合，在方白巡身前将女王拦下，而方白巡翻了个身闷咳两声，艰难的从碎石中爬起来，就连脸上都蹭出许多细小伤口。 第68章 他一手提着幼兽，一手按在地面，无意间一抬头，却看到身前就是那片雪兰花簇。 巢穴无风，花簇却在随着异兽甩出的劲风微微摇晃，方白巡的神色柔软些许。 再落在幼兽身上后，转眼恢复了沉冷，飞快观察一眼还在缠斗的几人，闭上双眼，用精神力扫视幼兽。 之前接近的过程中他发现，女王之所以带着幼兽不放，更多的原因在于它将更多的能量传输给幼兽，现在女王所爆发的能力，几乎来源于幼兽体内不曾被完全吸收的能量。 精神力看到了幼兽体内汇聚的能量，在幼兽脑中快速的形成结晶。 这才是女王的目的。 自己爆发出最后的能量解决敌人，而将生存的能力留给幼兽。 这并不同于从前关于异兽的基本法则——女王核心，即便是幼兽也不过工具。这次的进化居然让它进化出了幼崽的概念。 方白巡睁开眼，晦暗的目光落在幼崽身上。 女王在此时此刻，摆脱了一贯以来的兽群等于工具的思维，有了亲缘的概念，将自己代入了母亲的角色。 思维，也进化了。 它甚至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赶了回来，将自己的全部能量留给幼崽，若是今天不是几人恰好撞见，这只幼兽，将会是全新思维进化的开端。 女王，不，母兽尝试突破几人的围堵，嘶吼着看向方白巡手中的幼崽，而他一刀刺入。 修恩的刀足够锋利，轻易刺入头颅，瞄准方白巡看到的，晶体的位置。 刀尖将其轻挑出来，剜出又一道温热的血花。 染红一朵白花，娇嫩花朵摇摇欲坠。 一个尚在沉睡的强悍生命在终结时，仅有的重量不过是压沉了一朵盛放的娇弱植物。 在寸草不生之地，不应存在这里的白花见证超出它万倍身躯的族群的覆灭，又见证第一只有可能诞生出智慧的幼兽在沉睡中失去生息，它仍然摇曳生姿，对星辰下的变化并不知情。 透明的晶体拇指大小，里面流淌活跃的彩色能量，尚有余温，晶体没有随着宿体的死亡第一时间失去活性。 待到温度熄灭，里面流淌的能量才会冻结，变成单纯的能量晶体，届时将失去幼兽的生命特征。 方白巡毫不犹豫，张开口，仰起头喉结滚动一次，做出吞咽的动作。 再起身时，手中的晶体消失，变成重新收集的血液。 失去血液的温度，失去晶体的能量，本会拥有巨大潜能的幼兽和地面其它尸体并没有不同，逐渐冰冷的血液混入血坑，最后一只幼兽死亡。 白花轻晃，方白巡单手伸入口袋，仔细保护好什么。 幼兽死亡的一瞬间，支撑母兽暴走的能量被斩断，方白巡冷眼看着越发虚弱，支持不住的母兽。 确信自己从它的眼中看到了仇恨和不甘。 他无动于衷地吩咐几人：“把它的晶体挖出来，收集一管血液，我们可以走了。” 母兽死亡的既寂静，又盛大。 能量悉数逸散，它眼神空洞，轰然倒塌的那一瞬间，磁场的紊乱到达巅峰，在空中狂舞，自每个人的体内自由穿梭。 方白巡不动声色地调整自己的精神力，极力应对磁场对人体的影响。 等他们爬出洞穴，方知母兽死亡之前的磁场暴动意味着什么，卢达站在入口边缘，心生绝望：“它死前，用自己的能量无差别召唤了所有的异兽族群，我们要被困死了。” 大批异兽遮天蔽日，潮水般涌来。 复仇意识……几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方白巡落在最后，已经有些力竭，绷着脸任由格林洛泽两人将自己拉出来，却越过汹涌的异兽群，视线看向最边缘，边境所在。 那里出现黑压压的虚影，边境似乎出现缺口，完整的圆弧不再，露出外界黑压压的深空。 方白巡忽然释然的笑出声，锋利的眉眼冰雪消融，合着斑驳血痕，黑瞳灿若星辰。 他注视遥远的深空之下，大片黑影由远及近，不同于异兽的混乱，他们整齐越过月色般流淌的边境，向兽群的方向覆盖而来。 卢达向后退了一步，白着脸问：“这又是什么。” 方白巡弯着嘴角，嗓音干涸、嘶哑，语调亲昵：“我老婆。” 第58章别怕 黑影的距离近了。 也就更能看清楚来者的轮廓。 军舰碾压过外围的异兽，推平一片又一片异兽族群，顽固生存下来的异兽深陷巨阵，军舰之后，是被称为活体绞杀机器的机甲，隔着遥远的距离，血腥味还是传了过来。 更肉眼可昭示的，是每头异兽死亡时爆发的磁场，远处像是演绎盛大烟花，磁场相互挤兑，汇聚的越来越多之后，变得失去美感，像诡异的梦境，世界仿佛随之扭曲。 嘶吼与咆哮无力改变任何局面，到底是d级边境，一个初生的进化族群还没有来得及影响这个边境的生态，在修恩的军队面前，不过秋风扫落叶。 舰队在绞杀中推进，不可避免的，磁场和奔逃的异兽也一起向几人的方向涌来。 夏汾也向后退了一步，“哦莫…” 要被包围了。 舰队推过来之前，他们恐怕会先一步被奔逃的异兽淹没。 边境缺口带来阵风，方白巡站在坍塌到一半的高耸洞穴，风撩起头发，迎面肃立直视即将到来的滚滚兽潮。 在那之前，修恩先一步出现。 一支轻舰护卫队自列阵中横出。 其中拱卫银白虚影，他们迅速掠过压迫力极强的军队，如携领王冠的羽箭。 所过之处军舰避让，无数庞然大物俯首退却，任由护卫队低空掠过舰群，威严无声尽显。 异兽还未靠近，就已经被护卫舰的气浪消弭于无形，转眼间在舰队和方白巡所在的巢穴间不容置疑的划出被肃清的大道。 气浪由远及近，靠近方白巡几人所在的位置后，先是在安全距离停留片刻，而后迅速分散。 十几架护卫舰将洞穴范围环绕保护，周围异兽再难靠近， 原本已经靠近方白巡几人的兽群在顷刻间灰飞烟灭，隐隐有烧焦的气味传入感知中，很快又被护卫舰所播撒的稳定剂覆盖。 很体贴。 方白巡眼中笑意更深，视线焦点从始至终落在中间那架银白缀金的流畅指挥舰上，衣摆翻飞，迎着舰队呼啸的气浪，向前一步。 舱门开合，修恩黑着脸出现在他眼前。 守卫们和先前的巨舰一样，自发分开让出一条道，肃穆昂扬，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征服荒芜之地。 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卢达发出不合时宜的惊叹：“我们，这么大面子吗，都惊动指挥中心了……？” 还没说完，就被夏汾一脸嫌弃地拉了回来，他正要抱怨，却见那只能偶尔从新闻中见到的检察官，大步流星直奔方白巡的方向，越是靠近，神色越是冷然，似乎要吃了他。 卢达挑眉幸灾乐祸。 这小子坑了自己，带着自己来边境一通捣乱，检察官的监狱等着—— 思绪戛然而止，检察官尊贵的手落在方白巡下颌，咬牙切齿满脸煞气的抬起他的下巴质问：“这就是你说的很快回来，平安无事。” 方白巡“嘶”了一声，唇角笑意瞬间变成委屈和控诉，垂着眼蔫哒哒，“宝宝。” 修恩指尖一紧，“少来这一套，自己作死就别装可怜。”在方白巡下巴上捏出指印。 他不加掩饰的斥责与心疼。 人没跑，但把自己折腾的比逃跑时更狼狈，身上血迹斑斑，无数与异兽搏斗过的痕迹，就连脸上也挂了彩，几道细小的血痕配合这副无辜的卖惨模样，的确很有说服力。 和他在一起这些年，除非方白巡自己作死，他什么时候受过半点苦。 修恩咬紧牙关，既觉得他脸上的脏污碍眼，又不敢乱碰，恶狠狠看了半晌后，手上用力，将人按在怀中，终于感受到了真切的温度和对方的心跳声。 下一秒，方白巡连忙将修恩推开。 他瞬间红了眼，从齿缝中挤出质问：“你敢推开我。” 方白巡按住他的手，俯下身在修恩唇角亲了一口安抚，低下头在身上寻找着什么。 他垂着眼，对修恩解释：“没有推开你，当心压到礼物。” “我没想到会在边境内部遇到这种东西，想要带出来送给你，好在现在你来了，应该还算新鲜。” 几朵白花出现在修恩的视野内。 白花被他稳妥保护在身上，即便是爬过洞穴时，也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挤压。 方白巡托在掌心拿给修恩看时，嫩黄色的花蕊随意摇晃，饱满的花瓣肆意舒展，安逸的像是在方白巡掌心睡着，如果不计方白巡掌心的擦伤，这一幕本该温馨宁和。 他释然地轻叹一声：“还好，没有毁坏。” 将掌心向前送了送，笑着对愣怔的修恩说：“抱歉让宝宝担心了，只是遇到点意外，我没事。” 第69章 “别怕。”他牵起修恩的手接过白花，看出了修恩深藏的恐惧。 磁场的余波映射在这双墨色瞳孔中，组成星辰一样的底色，但幽深星辰中只有修恩的倒影。 弯起的唇角钩月一样蛊惑着，让修恩压抑的不安终于落到实处。 冷冰冰将他裹挟的恐慌没了，变成胸膛呼之欲出的热意，他鼻根酸涩，指尖却绕过花朵，不敢用力的触摸他掌心那些擦伤的血线。 他小心保存好花瓣，摘下手套低着头默默擦拭方白巡掌心沾染的脏污，紧紧握在手中：“回家，可以吗。” 方白巡很快回应：“不回家回哪？” 修恩周身气息总算平缓许多，他不曾提起那些被吐出来的药，也没有问如果自己没有赶来，他是会后悔如今的遇险，还是仍然在想趁乱出逃。 但白花消弭了一切，让修恩得以喘息，他认真收好又一个“纪念品”，指尖残留的一缕微弱气味，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见他喜欢，方白巡不再多说。 趁着修恩要来密封箱的时间，悄悄侧过头去，轻呼出一口气浊气，闭上眼压□□内强烈的不适。 被兽群和母兽相继影响，稳定剂的作用并不足以完全覆盖他的异样，方白巡无声笑着拉拽了修恩一把，而后向格林洛泽点了点头，跟着修恩先行一步被带走。 兽群仍在咆哮，只是多了几分凄厉。 余光中，卢达僵硬的脸一闪而过。 他猛地想起什么！ 当初方白巡在酒馆怎么威胁他的来着……带兵接他回家。 所以他背靠的大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金主。 “那我？”他茫然指了指自己，“我们现在……？” 菲林接管几人，护卫们将他们半是保护，半是胁迫地带走，微笑着说：“这里发生了些意外，辛苦几位受累了，接下来还请随我们做一个全身检查，很快就好。” “做完检查，就能走了？”卢达试探道。 菲林保持微笑：“还不能。” 至于再问，却不肯过多透露，卢达向前看，是方白巡和修恩成双入对的背影，而暗含威胁的菲林和护卫们，让他恐慌。 进贼窝了…… 这些人是一伙的！ 指挥舰，方白巡被强硬剥去衣服按在医疗仓，他闭上眼之前仍然拉着修恩的手不肯放开，似乎处于不安的余韵中，修恩不动声色的放任他格外缠人。 “对了，我留在外面的飞行器呢，你见到了吗？” 方白巡忽然坐起来，医疗仓中刚刚开始喷洒的气体药水色泽粉红，落在身上，与他原本的伤痕相应，看起来更惨烈。 修恩目光一暗，抬眼凉凉看他，无声注视。 带着伤不老实待着。 仿佛下一秒只要方白巡说出什么不让人满意的话，他又要恢复残暴的铁血手腕。 在这样的眼神下，方白巡不打算作死，紧接着说：“里面有我遇到这些花之前为你准备的礼物，巴掌大小的相框，如果没有见到就算了——” “见到了。” 不止见到，从里到外全部扫描了一遍，别说一个相框，就连行程记录仪都被翻了出来，提取出他出门后的所有路径。 只是…… “给我的？”他不自然的神色一闪而过。 冷声确认道：“不是忽然发现应该讨好我，随手打发我？” 沉默片刻，修恩忽然站起身，用力将方白巡按回医疗仓之后，绷着脸转身离开，脚步沉稳之余，方白巡却莫名看出几分落荒而逃和急切。 他诧异挑眉：赶时间？异兽？ 修恩薄唇紧绷，冷脸注视着房门闭合之后，却并未如方白巡一样前往指挥室，而是磨着后槽牙当即联系菲林。 二人对上视线之后，菲林被他格外黑沉的视线吓得毛骨悚然：“长官，有什么吩咐。” 是异兽又突变了，还是阁下受伤了。二者的重要程度都让他脊背发凉。 修恩语气隐忍：“他的飞行器中，那只相框呢。” 菲林回忆片刻才犹豫道：“您…让我处理干净，我全部放在舰队的舱室了，回去后放在您的地下室，可以吗。” 天知道阁下离开的短短几天，自己过得都是什么如履薄冰的苦日子。 检察长大人对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莫名敌视，一个人将方白巡留在外面的东西翻了一遍，最后找到那副被妥善保存的相框。 阴沉着脸看了半晌后，险些将相框捏碎，从齿缝中挤出带着低沉怒火的声音：“进入边境生死不知，却留给我这种东西，是在挑衅我？” 和自己所收集的满墙的相框一样。 他低声阴恻恻的轻笑：“是想告诉我，我只能收集物品，却无法找到他吗…” 而后。 菲林回忆。 而后相册就被自己埋进仓库了。 “找出来，”修恩攥紧掌心，语气隐忍：“找不回来你就留在仓库吧。” 第59章讨价还价 修恩再脚步轻浅的回来，方白巡还没有醒过来。 闭眼躺在医疗仓，皮肤上的污渍被洗净，细小伤疤大多愈合，只剩一条条颜色稍浅一些的愈合痕迹。 很快也在粉红色的药水雾体中彻底修复，温和的水流中搀着轻微的助眠物质，安抚着方白巡紧绷许久的神经。 水液并未将方白巡完全覆盖，他枕在薄薄一层水中，发丝浮动，水色澄净，始终保持着循环流动，但还是会时不时低落几滴粉红色的药水，氤出一片色泽极浅的红花。 无论是愈合的伤势，还是游动的药水，无一不流淌着缓慢而柔和的生机。 鲜活的，还在呼吸的…… 修恩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悲伤神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愣愣看着。 隔着玻璃窗上的水雾，修恩坐在他身边，只需低下头就能看到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伤痕的过程。 他抿了抿唇，指尖数次试探，终究还是将掌心贴在侧面的小窗，和他平放的双手隔窗紧贴，想象心脏跳跃时他掌心应有的温度，让修恩摆脱了冷清实验室带给他的惶恐不安。 另一只手则反复描摹玻璃窗下的脸，还有呼吸时微弱微微颤抖的眼睫，察觉到伤口愈合的微微痒意时，放松的下颌偶尔颤动，收紧一瞬，眉心蹙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修恩不由得露出笑意。 意识回笼之后，方白巡睁开不适的双眼，眼花片刻，看清医疗仓内显示的警告：【阁下精神力异常，已影响到信息素稳定，检测到阁下已被诱导进入易感期状态，请尽快梳理精神力，避免造成体内紊乱。】 紧接着，下一行字顺滑打出：【检测到阁下腹部出现活跃能量体，含有生命特征，是否开启进一步扫描。】 方白巡躺下时，医疗仓只设置了治愈外伤和舒缓功能，助使他放松身体。 也就导致一直被方白巡强行压下的异常以汹涌的速度反扑。 被诱导发|情了。 他注视医疗仓玻璃窗上的黑影。 时间显示，不过经过了半个钟头，修恩却已经等得睡着了，握拳抵在额头，他睁开眼就正对着修恩清晰的一张脸，玻璃窗水洗一样无遮拦。 眼睫卷长，但还是盖不住眼下的乌青，卧在他本就深邃的眼窝和鼻梁，隐在阴影中的一张脸看起来更晦暗难懂，阴鸷又冷漠。 修恩似乎有所察觉，蹙眉时眼帘颤抖片刻，看起来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医疗仓还在询问方白巡是否继续。 他在修恩睁眼之前点了不再提醒，笑意平静地对上修恩缓慢睁开的双眼。 方白巡未语先笑，再开口时就连沙哑干涸的嗓音也恢复清润：“宝宝，早。” “现在是晚上。” 修恩语气冰冷，“起来，送你回去，养好伤之前禁足一段时间，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方白巡看起来落寞一瞬，先回应修恩：“那就晚安。” 这才一边起身，一边垂着眼抗议：“可我的伤已经好了，为什么要这么严厉？我出门时你分明已经答应了。” 他半坐起身，身上已经干燥，医疗仓温暖的热意将让他舒适地浑身放松，再结合药物的舒缓，看起来懒洋洋，身上不着寸缕，仅披着随手抽出的一条薄毯。 方白巡搭在医疗仓的边缘，向修恩伸手，将他拽了下来，修恩被迫实则顺从的弯腰。 动作间，薄毯无人在意，静悄悄滑落，方白巡亲昵的枕在修恩颈侧随口问道：“为什么是送我回去，你要去哪，又要将我一个人孤零零关起来吗？” 鼻尖下意识蹭着修恩的脖颈，想要寻找熟悉的气味。 “宝宝，你不回我的信息，”他算后账，薄唇蹭过修恩的脖颈，恍若未觉继续说：“还是已读不回，每一条都看到了。” 制服触感并不舒适。 尖锐的徽章和褡裢硌在身上，方白巡下意识做出躲避的动作，说话的声音也微妙的有片刻停顿。 第70章 他还没说什么，修恩先不悦地将他推开，干脆趁机观察他方才被医疗仓遮盖的部分身体，视线严肃，一寸寸掠过，一本正经的像是审阅文，方白巡任其打量，始终注视着修恩转动审视的瞳孔。 最后勉强还算满意，神色和缓几分。 方白巡也就配合的弯起唇角，披着毯子起身，思索怎么赶快将修恩糊弄走，他得找个机会取出体内的东西，现在随时会发|情的状态也不适合和他在一起。 “背后是什么。” 修恩忽然按住方白巡，寻找余光中无意间瞥见的深可见骨的擦伤，他看清后脸色难看：“格林洛泽是废物吗，两个人保护不了你一个，他的身份可以换一换了。” 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修恩目光一冷。 不如早日关进监|狱，让那边换人来保护他。 大意了……方白巡沉默片刻。 “还觉得禁足过分吗，”修恩继续逼问：“医疗仓都不能完全修复的伤，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打算就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想让宝宝担心。” 方白巡又贴回修恩身上：“别说不开心的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救我出来的。” 闻言，修恩神色沉肃许多，按在方白巡背后的手后怕的收紧：“你们进入的边境外围出现大量裂缝，疏散民众花费太多时间…抱歉。” 如果晚来一步。 几人已经被兽潮包围，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到一步，会发生什么。 外面竟然也发生了意外？ 这倒是始料未及，方白巡找到机会，趁机体贴地说：“宝宝你，要不要先去忙？边境既然已经破开，周边范围需要你来控制负面影响的吧。” 他推开修恩，指腹怜惜地蹭过修恩的眼下的乌青，原来是在外面处理这些事。 一个轻吻落在修恩眼皮上，方白巡推着他说：“早去早回，我在这儿等你，我们再商量禁足的事。” 修恩站定在原地，目光森冷，深深看了方白巡一眼，忽然问：“又在瞒着我什么。” 他对方白巡有近乎直觉的敏锐。 例如现在，越是配合乖顺，就越有可能要趁着自己离开，做出些让人……想将他禁足的事。 从现在往前回忆，修恩眉眼越发凌厉，鼻根处积压的阴郁更加浓重。 “你在找什么借口？”他顿时紧张：“从醒来开始，你一直不对劲，又在瞒着我什么？” 又生气了。 方白巡无声叹了口气，后悔将花和相框拿出来的太早。 现在没有别的手段能哄。 修恩握在他手臂的力度逐渐加重，方白巡吃痛，皱了皱眉倒吸一口冷气，眼眶瞬间红了。 在修恩无动于衷的目光中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抱住，很是依恋的蹭了蹭。 不再克制自己压抑许久的体内异常，在修恩脖子间肆无忌惮地舔|吮，声音闷闷的说：“我，不太舒服，但不能浪费你的时间，” alpha在发|情时表现出无意识的柔软和依赖，有别于平日里的冷静。 他们的潜力杀伤力极强，发|情时更为危险，为换取伴侣的配合从而得以顺利度过特殊时期，让伴侣放弃逃离，通常会在爆发出暴|虐占有欲之前，用温顺的方式将伴侣留下，只为了接下来越发凶猛，让人或许无法招架的真正情|潮。 可以说恶劣极了。 修恩的身体忽然僵硬。 原本紧紧攥着他手臂的手忽然无处着落，想要接住方白巡，却又顾及他背后未愈合的伤，只能虚虚按在他脑后，指尖无意中插|进发根。 像是无声的鼓励，放纵方白巡继续深入。 但戒备心仍然存在，居高临下俯视方白巡，一边无声配合，一边探究根本。 方白巡垂着眼内心斟酌，眼睫可怜兮兮的闪烁几许，察觉到他还在观察自己，继续对修恩卖惨，“我好像发情了，想要宝宝陪我。” 说话间，已经黏黏糊糊的落下许多吻|痕。 但他接下来语气更低落，纠正道：“边境的事更重要，你应该先去前线，我打针后睡一觉就好。” 越是靠近香味的来源，越是难以割舍，再熟悉不过的气味就在眼前，他本能且习惯性的，想要咬入。再将修恩推倒，看看他会有多配合。 一旦将压抑的渴|望泄露一丁点，堆积的欲|望则更加汹涌的一股脑向外宣泄，方白巡险些没能克制住本能的涌动。 险些在修恩的默许下咬向柔软的腺体。 清香近在眼前，他委屈的数次深嗅，几乎维持不住理智。绕着软肉的位置咬出一片片堆叠的压印，在渴求即将到达巅峰的时候红着眼将修恩推开：“你先去忙吧，我不能在边境有危险的时候，因为这种事要求你留下。” 不论修恩是否离开，起码不会继续追问了。 他私心也希望修恩能离开，推着他离开自己的范围，控制逸散的信息素不再干扰修恩，自己则寻找抑制剂的下落。 但修恩的味道已经被他勾出来一丝丝，这一丝清香非但不能解渴，反倒更让人难耐，引|诱他靠近，好将藏在修恩体内的雪兰清香全部吃下。 他思绪已然混沌，修恩怎么会离开，不假思索锁上房门，又开启了密封模式，主动靠近低着头一手撑在墙壁，几乎失去分辨能力的方白巡。 难怪醒来后这么粘人。 修恩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不该将边境的情况这么早告诉他，是他让方白巡内疚不愿绊住自己了。 雪兰的香味在靠近，修恩慢条斯理放下外衣，威严笔挺的制服被随意搭在椅背上。 他脚步不急不徐，单手解着严丝合缝的领口：“过来，没说不让你咬。” 第60章结合 室内清冷的香味渐渐变得浓郁，粘稠，气息流淌的速度越发缓慢。 气味流动间彼此粘腻的交织，很快摩擦出火热质感，随着修恩的再次靠近，燥热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尤其修恩对自己的信息素不加以控制，主动迎上方白巡可以压制的气息，二者一触即合，密不可分。 修恩脚步微妙的停顿一刻，浑身骤然绷紧。 他敛眸压下异样，扣住方白巡的手腕：“你更重要。如果我不在现场他们连普通戒严都做不到，那么这指挥中心也不再有存在的意义。” 从接触到方白巡的信息素开始，修恩就不自觉地腿软，现在现在他面前，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动作有些僵硬。 手中力量加剧，嗓音低哑。 衣物摩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感官加剧，方白巡被修恩的气息和声音包围，桎梏手腕的力量仿佛是鼓励，他反手将主动权夺了回来，指尖从手背探入修恩的指缝，将他反身抵在墙面。 “唔、”修恩措不及防，低喘一声，“你的伤…” 方白巡的眼前铺满修恩被扯乱的衬衫，发尾一甩一甩的蹭过肩头，纽扣一直解到胸前，随着二人动作的扭转，衬衫滑落一半，露出半边肩背，腰线藏入堆叠的衣物中。 莹润皮肤泛着粉红，他压抑自己的呼吸，但身体诚实的反应了出来，肌肉在微弱的战栗，颤抖。 燥热的粉意自胸前传到肩后。更显得颈后位置柔软诱人，修恩察觉到身后的注视之后，低下头撩开太过碍事的发尾，将方白巡的手握得更紧。 室内太过亮堂，他觉得自己整个人曝光在四面八方的注视中，哑声安抚方白巡：“去床上好吗。” 但动作却没有任何抵抗的意味，反倒是十分配合。 察觉到他的不安，方白巡上前一步将他扣在怀中，握着修恩的手臂一起横在修恩身前，将他与冰冷墙面做出一段距离。 柔软金发格外扎眼，方白巡掌心插进修恩发根，一起按住了修恩有些惶恐的情绪，气息持续靠近，唇瓣蹭过修恩耳后。 含|着耳后皮肤轻咬了一口，又沿着薄弱跳跃的血管不断下滑，方白巡嗓音喑哑：“别动，宝宝这样很漂亮。” 似晨钟入梦，沉沉撞入修恩的惊慌心神，他稍稍放松些许，肩膀无意识下压，方便方白巡继续动作。 方白巡将发尾在手背缠绕一圈，感受着凉滑触感，轻而易举将修恩控制在手中，完全掌握猎物后，他反倒不着急了，极有耐心的做着准备。 在修恩的脖颈，肩后，做足前|戏，犬齿印下一颗颗浅坑，在他唇下，盛开一串梅花，向后颈的位置蔓延。 修恩渐渐软化在让人沉醉的抚慰中。 他呼吸更重，咬紧牙关将燥热堵在喉口，掌心收紧，和方白巡交握在一起的指尖用力到发白，恨不能融为一体，骨头紧贴着骨头。 胸膛中传来一阵又一阵，擂鼓般越发强烈的冲动，腺体周围的皮肤热到发烫，吻迹却迟迟没有落在那里的意思，失落与渴求逐步攀升，迫切的想要更亲密些…… “唔！” 犬齿刺入皮肤，修恩溢出一声短促的呻吟，低沉且缠绵，和着粗重的呼吸。 第71章 察觉到自己声音中的软意之后，他慌不择路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鼻根酸涩，闭上眼静候腺体被侵入时的强烈反应。 方白巡衔着软肉刺入齿间，察觉到修恩一瞬间的紧绷，掌心绕到前面寻找修恩的脸，指腹按在他的唇角反复研磨，声音贴在皮肤上不甚清晰：“别咬，我想听你说话。” “宝宝，”他一边强势刺入腺体，声音带着蛊惑性的温柔，指尖撬开修恩的齿缝探进去，强迫他松开口，“说话，疼了吗。” 修恩想要摇头，又及时止住，开口时带着泣音：“不疼。” 方白巡：“还有呢？” 浅度发泄之后，他短暂的离开腺体位置，继续贴蹭周围的皮肤，指尖按揉他的唇瓣，迫使修恩无法继续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所有反应都从齿缝诚实表现出来。 方白巡说话时的热意也一并落在修恩身后，哑声问：“能再咬一口吗。” 说是询问意见，不过是哄着他开口说话，自己仍然慢条斯理的再次靠近腺体。 “不太舒服…冷。” 修恩恍惚间好像点了点头：“好。” 太久没有这样深度的结合，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即便是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信息素交融，还是有被强行打开的冰冷不适。 方白巡带着植物回甘的酒味信息素，携风带雪一样，让他冷到战栗。 于是方白巡将人抱紧了些，掌心向下，顺着衬衫堆叠的痕迹寻找腰线，温热的掌心驱散一重又一重冷意，他反复按揉，并婉转向下，伸入裤腰。 再次刺入时，修恩下意识咬自己之前及时想起方白巡的话，这次的不适感少了许多，他半是舒适半是难耐的轻哼两声，干脆抬起两人交握的手，轻咬住方白巡的手背磨牙。 修恩彻底配合，接下来更加顺利，一起倒在床上时修恩无意识抬眼，察觉到方白巡想要将自己翻转的动作后，再次不安地抓住他的手：“别，就这样，我想看着你。” 说话时用力攥着方白巡的手臂，探起身子索吻：“让我看着你进来。” 更羞耻，也更满足。 伸手就能触摸到彼此的身体，修恩手臂勾着方白巡下压，一边闷哼轻喘，炙热的唇瓣在近在眼前的锁骨上流连忘返，小痣几乎被大片红痕淹没。 他微微蹙眉，时不时报复性地轻咬一口，看到浅浅的压印后又心生懊恼，心疼地含吻，舔舐，不老实的双手被方白巡压在头顶，他配合的挺起上身。 方白巡低下头就能看到他专注的视线。 暗沉的视线将修恩看在眼中，他的意识分明算不上清醒，却还是一错不错盯着自己，方白巡被这样的视线看得心悸，眸光晦暗，掌心轻搭在修恩眼前，俯下身深吻。 - 等到体内混乱的信息素全部发泄，理顺后，自然光不知不觉变换到了晚上。 方白巡拿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触碰到修恩时，察觉到修恩瑟缩的动作。 修恩身上已经遍布吻痕，手腕上的压印叠加几乎看不出形状，他在睡着时下意识心生退却，躲着方白巡的动作。 但瑟缩不过一瞬，他不安的皱了皱眉，反而靠得更近，手臂收紧将自己躲在方白巡怀中。 他动作顿住，静静等了半晌，直到修恩安稳下来，撩开他落在侧脸的发丝俯身轻吻，落在修恩同样遍布吻痕的脖颈。 红痕堪称惨烈，几乎蔓延到下颌，方白巡诡异的沉默片刻，眼神大致将修恩扫了一遍。 满是斑驳青红痕迹。 他闪过一抹真切的困惑。 奇怪于在修恩面前偶尔失控的口欲，这种恨不得将对方拆吃入腹的样子，不该存在于他们之间才对。 “嗯……”修恩无意识轻哼一声。 方白巡起身时在他怀中塞了只个头不小的小熊，亲眼看到修恩抱着玩偶睡熟，调整了适合睡眠的光感和环境，又在空气中加入助眠香氛。 起身回到医疗仓。 他们进入边境轻装便行，且追求速度，根本没有做任何收集血液以外的计划，能保存晶体的保温箱更是不可能携带。 已知异兽存在磁场，他不能贸然将极有可能继承了母兽的进化天赋，未来无限潜能的幼兽带出去。 而恰巧，晶体内含有主体的活性特征，只携带晶体出去效果并无二致。 他别无他法，只能将晶体保存在体内，这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风险太大，让修恩知道怕是生气程度要更上一层楼，麻烦的只会是自己，能瞒着就瞒着。 他调整医疗仓的设置，好在记忆功能还记得自己从前的参数，面板很快给出参考，大多是较为稳妥，但耗时更久的保守手段。 【经分析，阁□□内异物带有明显活体特征，未免异物做出自保行为危害阁下本身，不建议贸然打扰，建议先行会诊结合专家建议，采用安抚异物的方式——】 “取消。” 方白巡果断删了一应方案，自己找到更多页面，视线一扫而过。 随即毫不犹豫的选择能从口中将晶体直接取出的方案，并取消了麻醉一环，尽可能的缩短取出晶体的时间和对自己的影响。修恩睡眠一向不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堂堂检察官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但必须尽快回去是真的。 设定好程序，自己转身准备材料，清理液和事后存放晶体的保温箱，以及提前删除室内自己来过的痕迹，很快准备妥当。 医疗仓的好处在于只需设置一次，就不会再做无谓的劝阻，程序开始运行，方白巡躺下后自己操作进度。 晶体的确如医疗仓的顾虑一样，大概得益于进化，活体意识很强，察觉到自己即将被驱逐后，竟然散发磁场，试图打断方白巡的进度。 像是宿主与寄生体的无声抗争，方白巡强忍着不适，不曾放慢动作，调动精神力将晶体完全包裹，以不容置疑的强硬姿态，将晶体的异动牢牢压制。 完成的时间甚至比方白巡预估的要快上十分钟。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几乎两个小时，神色瞬间一凛，匆匆保存好晶体，强行按捺住体内的不适，打开医疗仓回去应付修恩。 玻璃窗打开后，他起身的动作顿住，掌心一紧，原本面无表情的凌厉神色荡然无存。 眼睫闪烁一瞬，顿时变得惨兮兮。 和站在黑暗中无声注视，不知看了多久的修恩四目相对，怒意与失望不加以掩饰。 第61章麻醉 “宝宝…” 尽管看起来十分没有诚意，转折生硬且虚假，方白巡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你听我解释，我不想让你担心，而且没有受伤，看——” 身边是医疗仓伸出来的支架，晶体保温箱就在上面。 他低着头，看起来内疚不安：“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修恩迟迟没有回应，落在身上的视线让方白巡心虚，他立在角落，淡淡垂眼就能看到方白巡，手中把玩着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匕首。 这次卖惨和示弱都没用了。 几个小时前的亲密似乎起到的也是反作用。 修恩一言不发，直到方白巡再次有了动作，尝试从医疗仓探出身子时，他提步上前。 匕首刀尖扎进方白巡面前的仓体，修恩隐藏在阴影中的半张脸显出阵容，堪称平静，只是过分冰冷，对面前的人不再留有任何温情。 修恩淡声说：“别动。” 开口时才惊觉，所谓表面上的平静不过是错觉，修恩嗓音沙哑，压抑无法言喻的怒火，一并出现的还有深不见底的失望。 方白巡：“…好的老婆。” 修恩凉凉看了他一眼。 方白巡视线下垂，目光落在近在眼前，只差一步就能划到他身体的刀尖。 头顶传来一声冷嗤。 修恩取过巴掌大的保温箱，随意捏在手中，良久才出声：“就是为了这种东西，用自己的身体当容器？” 无从解释。 他越过匕首，挂着温柔的笑，握住修恩手腕上的斑驳吻痕：“怎么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修恩的视线总算转移到他的身上，居高临下冷睨方白巡唇角的笑意，捏着保温箱俯身问：“给我的？” 语气实在不像是讨要礼物的样子。 更像是索债。 方白巡眼皮一抖，想要起身：“你应该能用得上，我想要送给你——” 但被强硬的按回医疗仓，修恩不再听他的意见：“闭嘴。” 他开始调试程序，张了张口后停顿片刻，复又阖眼，下颌绷紧一瞬。 再睁开眼时，灰蓝色的眼瞳暗沉，幽深不见底，他平缓又不容置疑的通知方白巡：“你可能不太懂我的底线。这是我的错，我总是对你心慈手软，让你学不会怕那老实一点。” 他继续调试医疗仓，那些被方白巡清除的数据的确找不到了，尝试之后修恩并不觉得意外，放弃后转而点开别的。 第72章 对方白巡继续说：“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对我来说，你的安危更重要，就算你自己也没有资格做贸然的选择。” 仓门闭合，修恩握住阻挡了仓门自动关闭的匕首，掌心触碰到锋利刀尖，瞬间割破血肉，他恍若未觉。 削铁如泥的锋刃没有丝毫阻力，修恩掌心血流如注，他猛地收紧掌心，抽出挡住了医疗仓进程的匕首，“当啷——”一声，甩在地上，不去在意。 只是抛弃匕首时，手腕的动作让血珠溅落在方白巡脸上。 修恩移动视线，面无表情地用指腹擦拭他脸上的血迹，但反而让掌心更多血珠肆无忌惮落在他脸上。 血迹反倒是越擦越多，修恩的手上也沾满血迹，他动作越来越急躁，双眼专注到偏执，更用力地试图擦拭干净方白巡脸上沾染的碍眼污渍。 太碍眼了。 靠近之后，他能清晰感受到方白巡身上信息素的气息仍然不稳，显然是在刚才的过程中受到了晶体的影响。 逸散的味道，身上的血迹，和方白巡一错不错平静看向自己的视线……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熟悉，他做梦都忘不了方白巡死前是如何轻描淡写将自己抛下的。 揉搓的力道加重，修恩眼中看不到自己正在流血的手，偏执的要擦拭他脸上，脖子上，身上沾染的血迹，越来越多，修恩的手因为恐惧而颤抖，用力到几乎能搓下一层皮，眼中只剩下沾染在方白巡身上的血迹。 到最后，他眼底猩红，重复机械性的动作，连呼吸都变得破碎。 方白巡握住他的手，打断陷入魔怔状态的修恩：“能说话了吗？宝宝，轻点，我没事。” 他拉着修恩的手放在医疗仓下扫描，亲眼看到伤口被止血喷雾覆盖，这才放开手。 修恩从偏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看到方白巡脸上，身上，被自己搞得一塌糊涂，眼窝处堆积了几滴血水，他连忙地用手背蹭干净：“抱歉，吓到你了。” 方白巡摇了摇头，他又恢复了极致冷静漠然的状态：“那就好。”而后合上仓门，对方白巡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送你回去，在那之前，先看看你这次做错事的代价。” 他语气平静，但方白巡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方白巡皱着眉深究修恩平静之下深藏的决绝：“你要做什么——” “别说话。” 他打断方白巡的欲言又止：“我不想听，也不会再听。” 修恩操作医疗仓，吩咐道：“麻醉。” 麻醉气体瞬间布满医疗仓，方白巡下意识屏住呼吸，但无济于事，合上眼皮之前，尝试向修恩摇头，薄唇开合间试图劝阻修恩：“别做无法挽回的事。” 修恩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视线的最后，恍惚间，方白巡好像看到修恩悲伤地像是要哭。 “是你逼我的。” 修恩隔空抚摸他再次失去意识的脸，很快不再留恋，任由医疗仓对方白巡全面扫描，修复，自己则起身离开室内。 临出门前，他脚步微不可察的停顿片刻，而后坚定离开。 麻醉后的方白巡失去时间意识，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更换了位置，不知何时从医疗仓中出来，看不到脸的几位医生围在他身边，做更细致的检查。 他的手脚则被束缚，想要张口说话，发现止咬器将他的下半张脸束缚，无法开口，而几个只露出一双没有情绪的双眼的几位医生，发现方白巡醒来后，各个的反应都冷漠古板，其中一个人取过眼罩，剥夺了他的视觉。 周围太静，气息又太过干净，嗅觉和听觉也仿佛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从遥远的角落听到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在和什么人交谈，“外伤不严重，已经基本修复，但晶体在体内时释放太多异兽磁场，能量融入到他体内。” 交谈还在继续，方白巡分辨声音已是勉强，听不到对面接收汇报的人在问什么，只能断断续续捕捉到几个模糊的词汇。 似乎在汇报自己的检测报告？ 这边，一名医护人员又离远了些，很是小心翼翼地回答对面的问询：“……不太妙，无法代谢，目前没有剥离方案。” “……不能，发|情问题只是最基本的影响，并不能解决晶体能量残留，只要能量一日存在，信息素紊乱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弊端。” “……的确，以往晶体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抵抗意志，这正是当前晶体的特殊所在，或许也是阁下坚持要带出来的原因。只是谁也没料到会对人体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如果不是您坚持要求检查，我们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直接影响。” 剩下的话他不敢说，那位正在汇报情况的医生侧身看向病床，心中想：提前发现异常，早做防备，无异于救了他半条命。 方白巡本就听得不真切，视线又被遮蔽，看不到一晃而过的复杂视线。 实在是听不清，他已经放弃深究。 最初的发|情影响已经过了，取出晶体时也还算顺利，修恩一贯太过紧张。 这时。 对面似乎发怒，怒声质问穿过通讯器，短暂在方白巡耳边响起几个音色。 他没有听清对面在怒骂什么，但认出了修恩的声音，心惊于修恩的失态。 “咳，咳……” 方白巡发出细微的声音。 汇报的声音和修恩反常的质问都消失不见，方白巡低声开口：“让我见他。” 失去意识这么久，嗓子却不见任何不适，显然在修恩的交代下，负责检查的医生们对他的身体极尽照顾。 正在向修恩汇报的是他私人医疗团队的领队。 无人回答方白巡，领队示意手下的学生关上门，自己在外面，声音被彻底隔绝：“阁下已经醒了，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是否要……” “瞒着，十二小时内给我解决方案，现在让他来见我。” 用十二个小时研究前所未有的领域，这基本不可能，但领队不敢提出任何异议：“是……我们起码可以确定短期内不会造成显著影响，阁下的身体除却那些外来能量，其余还算正常。” 对面的沉默给了领队巨大的压力。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急忙道：“我这就安排他去您那里，这就制定方案。” 回忆今天一整天检察官大人的动作。 领队虽不解，但多多少少猜出来或许和病床上那位阁下有关，他轻叹了口气，目送方白巡离开。 方白巡脱离病床的束缚，被一众同样只露出双眼，肃穆无声的卫兵带走，看守比从前更加严密，这一路上，就连道路都被清空，他穿过空旷回廊，在武装森严的守卫面前，显得过分寂寥，冷清。 第62章报复 “噔噔——” 空旷回廊只有几人突兀的脚步声。 方白巡无法开口，行动受限，他随意扫了一眼护送自己的卫队，合理怀疑若不是不想让外人触碰自己，修恩或许会直接将他的眼睛蒙上带走。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兵一双眼睛直视前方，将方白巡无视了个彻底，严格地执行自己的任务。 他经过一处舷窗时看到自己已经离开修恩的指挥舰，正在一处深空中的超巨型母舰。 而自己即将被带去的地方，则是母舰中的最上层，他在脑中回忆一番，印象中，那里应该是修恩的战|时指挥部。 他看向平静如深湖的舷窗之外，垂下眼静思。 这次的裂缝究竟扩大到了什么地步，才让修恩甚至启动了如此正式的战|时状态。 自被带出边境到现在，他还没有接触到外界，不清楚究竟错过了多少。 醒来时身处医疗中心，被一众医护人员大惊小怪的包围，现在哪怕是在封闭路段转移自己，也派了足足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前线小队。 麻醉不同于睡眠，方白巡无法判断出过了多长时间，身边也无人能告知。 如今再次被迫剥夺自由，看起来修恩的确生气了。 难办。 他跟在几人身后，老老实实不再有别的打算，想要前往最上层的指挥部，几人需要穿越过一段暴露在外的廊桥。 经过廊桥时，他一直被阻碍的视线看清外界，方白巡不由心惊。 这里仍然是当初自己进入的那处边境，当初修恩告诉自己裂缝扩大，异兽出逃，简短几句言语的力量远远不及亲眼所见的震撼。 圆弧形倒扣在地面的边境能量护罩消失大半，自己视线中的大片空间已经没有边境负责遮蔽，能一眼看到其中荒芜的地面和咆哮奔涌的异兽。 而目之所及之处，仅能看到远处还在逐步消散的最后半边边境的荧光。 其中堆积在边境内多年的磁场，也不可避免的逸散，但凡出现在前线的士兵全部全副武装，和记录资料中曾经抗击异兽时的景象如实还原。 他能听到远处的嘶吼，战舰和机甲将防线推到内层，但深藏的异兽还是一重重的冒出来，像是两支潮水相撞，撞击的中央是无穷无尽的死亡，爆发出远超于他当初见过的一支族群死亡时的磁场盛况。 第73章 军队和兽潮交接的位置，远远看去像是烟花，磁场几乎将真实的血腥场面彻底掩盖。 附近的居民还在疏散。 他多看了两眼，下方甚至还有零星的战斗人员在清扫不慎突出重围的狡猾异兽，动作之敏捷，看起来……也进化了。 身边默不作声站过来一个人，将方白巡的视线严严实实挡住。 方白巡：“……” 不能说话，忍了。 他收回视线，掀起半垂的眼睫看向那人，只能看到卫兵和下面作战人员一样的武装，以及仅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眼底一片漠然…… 他保持微笑，默默记仇。 见到修恩再告状。 经过一处拐角，拐角后面是向上的悬梯，他大致扫了一眼，忽然后知后觉的明白修恩愿意留自己手脚不被束缚的原因了。 默默叹气之后，他跟在几人中间，余光正要收回，却忽然脚步一顿。 随手抓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人连步后退，一个黑影自阴影中倏地扑出，。 那两人反应也极快，不过是针对方白巡的。 他无法开口，顺手抓着两个人离开忽然冒出来的异兽的攻击范围，谁知二人反应过来后脚步一错，一言不发将他推开，二人则同时转身将方白巡护在身后。 发自本能的动作，显然是得到过十分严肃的警告。 二人掏出武器，直至此时异兽还没有完全显出真容，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瞳，猎物一样将几人一一扫过。 只是视线落在方白巡身上时，忽然受到吸引一样，双眼猛地染上凶光，没有任何前缀，猛地扑上前来。 一双锋利巨爪破开几人封锁，方白巡继续后退，他面前的两人合力射向异兽的一只眼睛，而后飞快更换武器，自身后抽出锋利长剑，砍断闪烁寒光的坚硬兽爪。 异兽发出一声嘶吼。 却被激发出凶性，再次向方白巡扑来，数条触手在狭窄空间肆无忌惮地扫荡攻击，几人已经变换队形，从始至终一言不发默契冷酷地围剿异兽，同时数次推开方白巡，让他一次次远离异兽范围。 他被迫待在拐角死角，身前是廊桥上即将被轻松解决的异兽，身后是没有回头路的悬梯。 这些人就连战斗的时候都担心自己跑路，把他逼到这里被迫受保护。 他百无聊赖，干脆转身先踏上悬梯，一脚刚落在悬梯上，却瞳孔骤缩，神色冷厉，猛地向后闪避，来不及转身，只能抬手格挡身侧袭来的一道劲风。 这里居然藏了又一只小型异兽！ 他闷哼一声，余光看到手臂上被坚硬触手划伤的撕裂伤，无视尖锐的疼痛，伸手扯过触手时抬脚踩中异兽的身躯，下意识想要拔刀。 腰间一空。 匕首早就被修恩回收了，他手无寸铁。 方白巡表情一僵，连忙趁着异兽没有反应过来将其猛地踹开，自己则后退回卫兵的身边。 几人正在给最开始那只异兽致命一击。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时，他们冷酷没有情绪的双眼露出一瞬间的惊悚，尤其看到方白巡手臂上已经挂彩之后，更是瞳孔震荡，锐利的视线猛地射向那里试图潜逃的小型异兽。 转眼，异兽被打成筛子，几人再次无声恢复队形，只是这次各个的背影看起来更沉重，透着方白巡看不懂的沉冷，凝滞的气氛流淌间，似乎有无声的决绝。 直到见到修恩。 他明白了几人气息变化的原因。 止咬器被修恩短暂摘下，方白巡对着看起来似乎…一切正常的修恩试探开口：“宝宝——” 修恩捏着他的手臂打量，嗓音喑哑，积压风暴：“不想被捂嘴就别说话，我现在还不想听。” 正常只是表面。 听到他开口，方白巡蹙眉落在修恩眼底的憔悴，和冷毅紧绷的脸上。 修恩指尖一顿，持续打量他手臂上不算严重的擦伤，在指挥部无数肃穆的军官，乃至前线传来的紧张战况中，慢条斯理，堪称优雅，将方白巡按在座椅，俯身仔细包扎。 声音轻飘飘，却格外瘆人：“还记得我的交代吗，把他平安带过来？” 方白巡：“？” “你别说话。”修恩用眼神制止他，动作轻柔地卷起他的袖口，对身后几人说：“去领罚吧。降职，军法，规矩我说过了。” 说完，见方白巡困惑且不赞同，他唇角升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转瞬即逝，落在方白巡眼中只觉得是阴恻恻的威胁。 他俯身在方白巡唇角轻吻，和笑意一样轻浅，一触即分，没有任何情|色意味，反倒轻柔地像是安抚：“别担心，惩罚不会太重，你该亲眼看看做错事的代价。” 几人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很快，受训的画面同步传来，方白巡看清画面上显示的影像时，一直以来对现状接受良好的平静神色皲裂一瞬，猛地扣住修恩气定神闲交叠的双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惊讶？”修恩挑眉问他：“他们做错了事，害你伤了手，自然要偿还。” 悠悠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方白巡神色随之冷了下来。 自被发现擅自冒风险藏了晶体之后，一直以来深藏的不安，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波涛，修恩对他的报复和怒火，终于一股脑喷薄而出。 偿还在小队十几人，所有人被军法夺去的一条左手小臂上。 他们神色仍然平静，只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虚弱人裸露在外的眼中表现出来，有懊恼，又内疚，又咬牙隐忍的痛苦，唯独没有对修恩或是自己的仇视。 修恩在利用这些人的忠诚，报复自己…… 他心中掀起强烈的不适，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左臂上不过方寸大小的伤口，用了止血喷雾和促生膜之后，被透明薄膜覆盖的小臂肌肉正在重新生长，伤口已经彻底消失，只剩浅浅一道粉色疤痕，再过几分钟就能复原。 “你不能因为我无意受伤，就对这些人施加这么重的惩罚，你想要报复我？” 方白巡和修恩彻底撕开那道早该不存在的，名为和平相处实为粉饰太平的伪装，对他低声怒斥：“你这么做，除了让我觉得愧疚，还有什么目的！” “这一点不够吗？” 修恩温声开口，起身来到方白巡身后，戴着黑色光滑手套的手也一样泛着皮革冰冷，反射冷血的光。 那双手套轻柔抚在方白巡的下颌，扳正他扭开的视线，强迫他继续看向还在实行惩处的画面，语气轻柔如爱语在耳边呢喃：“你不过是仗着我舍不得伤你，从前我连愧疚都不舍得你有。不舍得你难过，不舍得你不开心，对你，对你身边那些明里暗里帮助过你的人保有耐心，纵容你暗中的小动作。” “但我发现，这些远远不够，你——” 修恩轻笑一声，释然道：“我想，我从前才是进入了误区。不做点措施让你有所忌惮，你永远不会改，是吗？” “修恩。”方白巡很少这么叫他。 这个词太陌生，对方白巡而言，让他仿佛在叫一个陌生人。 对修恩而言……则让他瞬间收紧掌心，不悦地警告方白巡：“别这么叫我。” 方白巡说：“那就别做幼稚的事。” “这种话你说过一次了，不做幼稚的事的结果我们也都看到了，你还是会没有任何负担的想要逃跑，让我担心。” 修恩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继续看，十几人被削去左手小臂，但惩罚还没有结束，带着无人包扎的伤承受杖责。 修恩为两人重新定下以后相处的新规矩：“就这样吧，你多余的感情可以留着为更多人感到愧疚，帮助你进入边境的赏金猎人，为你通风报信的小兵，和你一起出逃过的维修店老板，还有你的那些族人……你的任性，会由他们付出代价。” 第63章争吵 画面还在继续，修恩弯腰越过方白巡，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暂时关停同步传来的视频。 回身时，经过方白巡，他顺势将蜻蜓点水一样的浅吻落在方白巡耳根。 察觉到他下颌紧绷时，轻笑一声：“真不喜欢你眼中看到太多人，在乎的人东西太多，显得我很不重要。” 但凡他做下那些决定之前稍微考虑一下自己的感受，自己也不必要用这种方式逼迫他。 方白巡侧头躲开了修恩的动作，他没有强迫深入，唇瓣只极浅地掠过皮肤，修恩很是包容地任由他去了。 他继续扣着方白巡的下颌，扳正他的视线说：“还有。” 紧接着，画面转换，分成数个分屏，其中每一个都是熟悉的景象。 左上角，当初他找到卢达的那间酒馆，赏金猎人的聚集地，正在被清剿。 包括瘦弱酒保也被扣押带走，那些储存卢达许多纪念品，和他们的装备武器的暗室，则同样收缴一空。 卢达本人，则在第二个方格。 自从被菲林带走之后，他始终被关押。 第74章 至于其他各个分屏画面，则各个都是修恩方才点名过的那几人，最后的画面尤其陌生，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下场馆，属于修恩的私兵正在潜入，画面上正是他们行动间传回来的实时记录仪。 “哦，好奇这个？”修恩大度地解释道：“这就是格林洛泽他们来之前待的地方，不太好找，但我想如果能把他们也找出来，以后就不用担心有源源不断的人来帮你了。” 修恩语调轻松，更显得残忍。 堆积许久，自我压抑的情绪爆发了吗？ 方白巡面无表情看着修恩用来威胁自己的筹码，终究还是失控了，修恩将心思隐藏的太好，乃至于他并不能完全分辨出修恩忽然决定转变态度的节点。 仅仅是因为他险些吞掉晶体？ 还是自己前往边境，造成异兽的爆发，他在为边境和平惩罚自己，觉得自己越界了？ 若是因此，那他。 方白巡将视线扫过被单独关押的几人，发现就连星洲也被修恩控制了起来，他心中了然。 的确是修恩的风格，且有足够的能力满足他病态的掌控欲。 方白巡忽然冷静地问：“如果是报复我，你的目的达到了，但这样有什么意义？你不觉得很可悲吗。” “你说什么？”修恩指尖骤然收紧。 方白巡收回视线，不再看那些画面，目光直逼修恩：“你在自我感动什么，我并不需要你的刻意关怀，你何必将自己的一己之私表现地如此理所当然？被保护，以及你口中的舍不得，对我而言重要吗。” 修恩呼吸加重，眼底暗流翻涌，几乎将方白巡的下巴捏碎。 他喉头紧绷，轻松的神色维持不下去了：“你在和我划清界限？” “现在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几乎崩溃，对上方白巡冰冷的视线后，喘着不匀的呼吸，觉得可笑：“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不要就不要，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活得这么洒脱，可以什么也不在乎？” 眼前的画面交叠，一面是现在划清界限，称自己不过自作多情的方白巡，一面是从前相处的数年画面，最后惊觉，自己居然一文不值！ 连讨要偿还的资格都没有！ 方白巡也动了气，语气冰冷，锋利的刀一样将修恩横空撕开：“我只是说我并不需要。 你想要囚禁，想要让我做到你说的那些，眼中只有你一个人，就别用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些人所受的惩罚是因为你的不理智，不是我。” 修恩深呼吸，悲怆地笑出声，眼眶不知何时已然赤红：“好，好……原来这就是你的想法，好！我就是想要报复你又如何，他们受罚应该怪谁，重要吗？我只需要看到你愧疚就够了。” 他将自己从濒临绝望的状态，用另一种失控的方式拉了回来：“那就让你看看我会不会就不理智，用你觉得幼稚的方式报复你。” 修恩不管不顾，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一众战战兢兢的军官怒道：“告诉参与清剿的小队，将他的族人带回来后直接送到前线。” 一众军官得到赦令一样匆匆离开，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指挥部陷入不正常的平静，修恩将最后一个分屏放大，占据整个屏幕，让方白巡能清楚看到地下场馆中的每一个细节：“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将埃斯蓝茵的幸存者送到前线怎么样，这样的威胁，足够你在乎了吗？” 方白巡不再开口，修恩也随之静了下来，他闭上眼，仰起头呼吸颤抖，张开口将自己颤抖的频率降到最低，竭力维持最后一抹体面。 直到被攥紧的心脏重新呼吸，修恩低下头，对上方白巡失望漠然的目光后，忽然愣住。 他猛地回神，掌心盖在方白巡眼前：“别这么看我，别这样。” 是你逼我的。 别这样…… -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修恩手足无措的将方白巡连忙送走，不敢看他对自己失望的样子。 这次的关押环境差了很多。 方白巡环视一圈，一眼望到头的白墙，墙壁上是一层柔软的覆盖物，而室内所有棱角通通被包裹，除了一张床，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面前凭空出现投影，正在无声讲解，表示他有任何需求随时可以开口，随之一起演示的还有短暂伸缩出来的一个桌面，同样无棱角，确保没有任何杀伤力。 又是这样。 他有些厌倦，懒得回忆这次第几次关系刚刚开始缓和的时候又僵住，也厌烦于再经历一次和修恩和好的过程。 他抬手收起面板，径直走向那扇闭合的桌面，面无表情将其重新抽了回来，手肘下击，横板松动，覆盖的一层软垫被方白巡粗暴的撕开，露出原本的金属质地。 而后一拳猛地击去，横板应声碎裂，室内响起急促的警报声，方白巡恍若未觉，因为惯性冲破横板，被卡在金属横板裂口中央的手臂上被划伤，顿时鲜血淋漓。 但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痛苦，抽出手臂时，血肉再次划过锋利的金属边缘。 握紧的掌心中攥着一条锋利碎片，他用力将碎片从横板中撕下来，掌心同样被划伤，鲜血淋漓。 他动作太快，且无前兆，行云流水的动作不过发生在呼吸之间。 危险的红光和尖锐警告声填满整个空间。 修恩此时也不过刚刚离开，还没有走出回廊的范围，身边是带着“解决方案”回来的医疗团队领队。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领队将一支针剂心情复杂地交给修恩：“最保守，但最安全，不过效果甚微，无法驱除他体内残留的晶体能量，只能—— 领队话音未落，修恩留在室内的警报器传到他的私人频道。 他瞳孔骤缩，匆匆收起针剂抛下领队拔腿往回赶。 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来不及调动室内的画面。 直到心慌意乱地推开门，见到的是半条手臂被划伤的鲜血淋漓，已经成功从金属横板上撕下一片锋利碎片的方白巡。 推开门的那一刻，方白巡正攥着边缘锋利堪比尖刀的金属碎片，按在自己脖子上施力。 修恩能清晰看到他脖子上已经出现一道血线，皮肤被割破，下一步就是血管…… “你在做什么！” 他猛地夺过碎片，情急之下自己的手上也被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他却顾不上处理，后怕与愤怒一起涌向方白巡，将他粗暴地按在地上，扣着脖子和手腕检查动脉血管。 确认没有伤到根本，修恩松了一口气，这次后怕也没了，只剩怒火。 看着方白巡丝毫不反抗的样子，怒意持续翻腾：“你想自杀？觉得自己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就不怕我杀了那些人陪葬！” 方白巡被他掐着脖子，只能用气音轻声开口：“你也说了，我不在乎。” “我累了。” 他看向修恩的视线带着几分感慨和怜悯：“算了吧，我大概永远也不能如你所愿，每次都这样有意思吗。” 次数多了，时间久了，看起来有几分亲密关系的样子了，难道真的就能如同表面上那样生硬地继续下去？ 方白巡觉得没劲。 那支领队交给自己的针剂就在身上带着，存在感极强。 修恩语气阴沉：“你不要不知好歹，是谁在次次保你，没有我，你还能享受现在的一切吗？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还在东躲西藏！帝国一直在暗中追杀埃斯蓝茵的幸存者，以你的身份，你觉得是谁在救你！” 方白巡神色恹恹：“现在不用了，我不再麻烦你，照这么说你该轻松。” 修恩气得眉心一抽一抽直跳，压抑地喘息几声，不顾两人身上狼狈的血迹，锁死房门取出那支针剂。 他第一次无视方白巡身上的伤，针剂用力刺入方白巡耳根，冰凉药物涌入血管，方白巡不受控地皮肤颤抖。 修恩将他粗暴地从地上拽起来，单手抽出领带束缚在他的手腕，三两下打了死结，两人踉踉跄跄前往床的方向：“你说对了一点，我救你当然有所求，既然不想谈感情，那就只谈做|爱。” 第64章干燥回忆 医疗领队被落在回廊，他两手空空。 针剂……已经交给检察官大人了。 他张了张口，人的确叫不回来了，且自己也没胆子就这么叫住修恩，出于对患者不放心的惯性，抬腿向前追了两步。 心中惴惴不安的来到那扇正巧即将密封的房门，视线第一时间捕捉到地上那支空了的针剂。 再抬头，看到让人脚步一顿，头皮发麻的一幕 修恩听到动静，一双眼眼尾赤红，冰冷的将领队锁定，他勃然大怒：“滚出去！” 他半边身子将方白巡遮住，只露出布满细碎伤口的手臂，手腕上的领带打了死结之后尾端绑在床头，他挣扎着和修恩纠缠间，手臂上的血在床上染红一大片，修恩身上同样不曾避免。 第75章 说不出谁比谁更狼狈。 领队被这一幕惊得视线不知道往哪放，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紧接着被修恩怒斥，连忙低着头讳莫如深地离开。 房门应声关闭，彻底锁死。 整个舰队的第一权限人只有修恩一个，他完全掌控这里，将房门锁死之后外界无人能将其打开。 直到这一刻，领队猛地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和修恩说清楚针剂的一点点副作用。 他对着紧闭的房门欲言又止。 算了。 以现在的情况，间隔一段时间使用针剂的话，副作用也，表现不出来。 走出回廊范围，他特地叮嘱一句守在外面门卫：“检察官大人出来之前，不要有活人进去打扰，定时补充食物就好。” 卫兵不搭理，他也不强求，接过学生送来的新一份组会报告：“老师，晶体残留的能量我们目前没有办法解决，只能用迂回的方式通过让身体不断发|情，以此燃烧消耗晶体残留的能量，这种效果微乎其微不说，那副作用……” 他有所顾虑，担心万一出了事，老师的安危，担忧道：“药剂中其中一个用来关联晶体能量的药物，同样有可能使脑域异常活跃，会不会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领队回答道：“你也说了，这种成分主要是用来关联晶体能量，等发挥完自己的作用，剩下的成分微乎其微，已经无法起到什么作用。” 他拍了拍学生的肩膀，宽慰道：“别担心，如果从前脑域有损伤的话，倒是有一丝风险，但阁下的体检我们再清楚不过，没有任何病体残留，成分会在体内自主消解。” “是我多虑了……” - 静到极致的室内，就连呼吸声也觉得过分喧嚣，如在耳边掀起狂暴的落雪声，方白巡置身火山。 山火呼啸，天边落雪，炙热大地上冰雪交融，交锋的边缘吱吱作响，正在无声对决。 他不适地挣扎，手臂上的痛觉却越来越浅，炙热目光穿透修恩，看到空荡荡的针剂。 方白巡喘着粗气看向修恩，语气讥讽：“你给我下药了，你居然沦落到用这种方式自欺欺人。” 他缓了口气，意识昏沉，半是失血带来的体温骤降，半是药效带动的头脑混沌，体表温度却在上升，他觉得火山即将撩烧起来。 修恩下了死手，急躁之下的死结恐怕连他自己都解不开，方白巡挣扎间，耳边的沙沙声更重了，无形的落雪将他深埋，即将要融化在冷热交替的暗流中。 他难耐地沉重呼吸几次之后，他猛地咬上修恩试图捂嘴的手，别过头去厌恶道：“你这样，让人觉得恶心！” 满口血腥味。 修恩措不及防被结结实实咬了一口，倒抽一口冷气，甩开掌跟的血珠，目光沉沉看向方白巡。 再动手时，更加无所顾忌。 他掐上方白巡的下颌，虎口下滑，越发收紧，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窒息之后张开口艰难地呼吸，唇角勾起冷笑：“恶心吗，可惜由不得你，你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为什么要管你恶不恶心。” 修恩视线侵略又麻木不仁，无动于衷看着痛苦地皱着眉，张开口捕捉氧气的方白巡，俯身吻了下去，“我和你相反，我觉得现在这样好极了。” 与凶狠炙吻一同落在方白巡呼吸间的，还有猛地灌入的氧气，修恩微微松开手，满意地指腹摩挲他的耳根，脖颈。 不顾方白巡的剧烈咳嗽，无需撬开唇舌便能长驱直入，方白巡咳嗽时夹杂的反抗动作看起来不过是欲拒还迎，修恩反倒越发兴奋。 方白巡咬了他的手，于是他在唇上报复回来，撷取柔软唇瓣间丝丝缕缕的腥甜，像被唤醒贪食本性的野兽，撕咬彼此亲密相贴的双唇。 喘息一声接着一声溢出，修恩的掌心已经游走在他的腰间，正要继续深入，却被方白巡猛地屈膝击中膝盖。 他闷哼一声，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危险的侵略性，低头看向他不老实的双腿。 修恩冷笑一声，回眼对方白巡直白的威胁：“你该庆幸，我不恋|残。” 说完起身跨坐在他身上，掌跟用力按在方白巡的锁骨，控制着他上身无法挣脱，抬手将自己早就散乱的衬衫一把撕下。 火山被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落雪，体内的热源向外宣泄，靠近修恩到来的让人着迷的凉意时，自身体深处堆积的岩浆热|火被瞬间蒸发成烟雾，以此换来微薄的舒缓。 但越是靠近，就越是离不开，他需要越来越多的冷雪将火山浇灭，呼吸由粗重渐渐带上了无法言说的沉闷，如粘腻水流，婉转磨人。 落雪沉寂，体内的热源不再，身上只剩无穷无尽的冷意，身上渗出一层冷汗。 方白巡恍惚间看到一扇窗，再回头，发现沉重的身体一轻，他站在窗边，顺着柔和光线的铺展，见修恩坐在地毯，半靠着沙发，安静看着一本晦涩难懂的书。 主星一年四季的宜居。 他抬手打开半扇窗，院中干燥的树叶气息飘了进来，修恩头也不抬地埋怨：“关窗。” 他不喜欢干枯的味道，总觉得这种味道下一秒就会变成潮湿的腐烂味。 于是终于将视线从书上撕下来，抬眼嗔怪道：“说了关窗，外面落叶太多了，管家怎么还不来清理？” “我中止了管家程序，落叶同样值得一看，让它们再存在一段时间。” 方白巡俯身抽出他手中的书，没看一眼，反手扔到了身后的小熊玩偶堆中，抬脚分开修恩的双腿，脚下并未施力，踩着修恩的腿跟暗示。 俯下|身，但仍然居高临下，按住修恩的下巴深吻：“你打算用看书把休假打发了？我呢。” “你？”修恩喘了口气，唇色潋滟，攥着方白巡衣角的手指收紧，但还是嘴硬道：“是谁说只是普通的休假，不用大费周章的。” 落叶季的帝国有长达五天的王室诞辰休假，修恩自从回到主星，二人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在边境那样多，方白巡看得出来他很是期待休假的日子。 又想到修恩生气的原因…… 他失笑道：“我从来没有说过大费周章这种话，不要曲解我。 接你下班迟到的两分钟是为了排队买你想要的小蛋糕； 没能买到最新鲜的小蛋糕，是因为没有提前预约； 没有提前预约，只能排队买，是因为你昨晚赌气，瞒着我取消了预约； 而我没能二次确认预约程序，是因为睡觉的时候你要求我必须抱着你，让我没办法分心，只想亲你，根本不记得预约的事。” 方白巡抬起修恩的下巴，垂着眼缓慢地说：“如果这叫敷衍，不大费周章……宝宝，那我想只能怪你。” 修恩瞬间将前面一大串抛诸脑后，只剩最后一句责备，他瞪大双眼拽着方白巡的衣摆，不肯背这口黑锅：“怎么能算怪我？” “怎么不算，”方白巡悠悠道：“你赌气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听你要求做得太重，害你哭了，上药的时候也不舒服……哦，还咬破了你的脚踝。” 修恩控诉之意更重：“说来说去还是怪你！” “不，怪你。” 他扣着修恩的下颌摩挲，俯身啄吻，指尖挑出修恩腰间衣摆，向内探索，漫不经心道： “怪你太过诱人，我想亲你，又想吻你，还想吃掉你。既想听你哭，又想再次看到你抱着腿让我亲你的小腿；我可能还是会忍不住咬你的脚踝，怎么不怪你？” 方白巡说话时尾音上调，清润的嗓音染上温柔情意时，听起来又散漫不正经，又格外的蛊惑人心。 末了尾梢的余韵在修恩耳边绕了几圈，修恩彻底没了声音，轻易忘了自己正在赌气这件事，只剩最后一个要求。 执着地问：“能不能先关上窗。” 方白巡拉着修恩起身：“可以。” 二人拥吻，脚步交错，地上褪落了一地衣物。 纠缠间，方白巡将修恩按在窗边。 唇瓣和沙哑染上欲|色的声音在修恩耳根游走，他含着修恩的耳根软肉厮磨，声音在修恩的耳膜深处震荡：“自己关，小点声别哭出来，否则管家机器人会被吵醒。” “唔嗯…” 方白巡继续恐吓修恩：“别忘了我说过的，别咬自己，忍着。” 修恩抬手挣扎，想要将面前的半扇窗关上，又谨记方白巡的恐吓，察觉到自己发出声音之后，连忙将手臂横在嘴边，试图咬住来抑制声音之前猛地反应过来，变成掌心死死捂住嘴。 意图关窗的那只手臂脱力，转而撑在窗台，随着方白巡的动作，频率不定地颤抖。 “真乖，”方白巡又低低地笑：“忍不住也没关系，我喜欢你这样。” 修恩气恼地呜咽几声：“混蛋…” 但却诚实的牢记从前的教训，方白巡一旦看到他意图咬伤自己，只会更不讲道理地惩罚修恩自己。 他吃够了教训，宁愿羞耻的哭出来。 第76章 于是修恩又呜咽着点了点头，深埋着头，泣音断断续续。 终究还是没能腾出手，关上修恩心心念念的那扇窗。 第65章初见 在主星的生活很平静。 起码对于方白巡来说，能轻松接近皇室，修恩工作繁忙。 而他们的感情，起码表面和谐，少有不合，大多是幻灯片一样流畅的一幕幕，合着落叶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闪过。 数年时间越发沉静，时间的流逝触手可及，现在回想起来，只剩过分不真实。 这一切都太过理想化了，简直像是方白巡自己脑中的幻象。 做了这么多的梦，奇异的是，方白巡醒来之后没有任何不适。 还是原本的房间，被破坏的桌面位置一空，变成和其他地方一样被软垫衬底的白墙。 地上的斑驳血迹也清理干净，看不出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一切混乱和争执都被修恩用外物强行复原，继续自欺欺人。 地面加了厚实的地毯。 用目光分辨来说，起码有十公分来厚，厚沉绵密，方白巡诡异的对上了修恩的脑回路。 他担心自己继续想不开。 就连房门也全部被柔软材质覆盖，不大的空间一眼望去，空旷，柔软，做到极致的安全。 修恩的声音自虚空处传来，找不到声援处： “这是指挥母舰的安全屋，边境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这里沦陷，那么你也没必要再琢磨逃跑了。” 方白巡张了张口，遂放弃，闭上眼不再问。 修恩摩挲着指尖，见他一副不肯配合的样子，心中怒意再次翻涌。 “长官…” 他抬起眼，眼底恢复冷静，问道：“什么事。” “自从第一处边境被破开，其中进化的气息不可避免地传出来，影响了周边边境，现在爆发的异兽越来越多，我们是否考虑…” 修恩：“有话直说。” 副官只好硬着头皮直言：“各大军团已经有了退意，数名军团长提前返回主星，我们是否也考虑一下撤兵，再者，您的家中已经催促多次要求回主星，放弃边缘地带。” 边境区域的居民早已被疏散。 将边缘地带留给异兽，他们撤兵，虽然不光彩，但的确能缓一口气，再做打算。 修恩眉眼低沉，视线冰冷，在副官即将顶不住压力的最后一刻转过身：“放弃边缘地带，意味着将缓冲区拱手让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这里，这种话不用再说。” 副官心惊于他的决心，神色恢复坚毅：“是！” 如果不是情况太过悲观，他也不愿意主动提这种打击军心的话。 修恩关了方白巡房间的画面，胸中戾气不减，越发急躁不安。 不能让方白巡再回去。 - 失去时间感知，没有声音的存在，身处没有明显质感和层次的单调荒芜中，四面被柔软和白色覆盖。 时间久了，方白巡脑中的生物钟开始失效，逐渐紊乱。 最初一周，他能在脑中默数时间，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每日除了最基本的能量摄入以外，闭上眼保持清醒，修恩只当他在拒绝交流，很是气恼。 一周后，修恩大概看出来他的目的，开始强行干扰，并在室内时不时放出声波干扰，他变得不分昼夜。 思绪也随之昏沉，不再能分辨出修恩每次出现在这里的间隔时间。 修恩每次过来，也从来不谈及时间，和外面的变化。 唯一能感受到的变化，是修恩每一次出现，情绪都会更加急躁，方白巡能察觉到他的不安，却不知这种恐惧的来源。 手铐被主人解开，修恩抓过方白巡磨破皮的手腕，若无其事地说：“现在这个不太安全，我让人定制一个新的，里面衬了一层绒布，酒红色，很适合你。” 他垂下头，动作细致耐心地，将手铐的链条打理整齐。 苍白不见天日的肤色，唯一的色彩是枝丫伸展的青蓝色血管。 方白巡小幅度挣了挣，但很快再次失去反抗的念头，修恩半抱着他的颈侧，又将一支药效熟悉的针剂打入耳后血管。 “最近频率高了些——我是为你好。”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透露出时间之后，修恩轻笑一声，及时止住话头。 不再说废话。 翻身跨坐在方白巡腰间，一边扯着领带，随口安慰道：“这次多陪你一段时间，睡一觉吧，醒来后我还会在。” 方白巡不再能听清他的声音，在结束之前，一半的思绪就提前进入昏睡状态，又是熟悉的梦境 自从使用这种药之后，他不知道修恩的目的是什么，也无法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过什么变化。 唯一越来越频繁的，是但凡闭上眼，就能梦到大段大段的记忆。 搅的人烦不胜烦。 越是做梦，越是睡不好，他昏睡的时间也就越长。 这次梦中过去数日时间，没有跳过片段，没有拉长进度，他陷入回忆，和修恩循环往复。 却不知修恩已经状态疯魔，焦躁不安地握紧拳头抵在唇瓣，数次张口想要啃咬，硬生生止住。 问正在轻手轻脚做检查的领队：“为什么还不醒，他足足昏睡了两天。” 原本单方面承诺方白巡自己会陪他直到醒来，修恩不过睡了六个小时，生物钟准时醒来，想到方白巡的睡眠时间日渐加长，他耐心地靠在方白巡怀中闭目假寐。 后来实在忍受不住前线的催促，又在他怀中慢腾腾地处理公务，再回神，外面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直到现在，方白巡呼吸平缓，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奇怪，”领队困惑道：“只是正常的睡眠状态，除了……” 他有些心虚，和学生对视一眼，这才对修恩说：“只是睡眠很浅，神经元异常活跃，他可能陷入了通俗来说的梦魇状态，导致迟迟醒不过来。” 修恩神色一凛，放在唇边的掌心猛地收紧：“什么原因导致了神经元异常。” 他锐利的视线扫过两人，室内响起两人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 领队的头埋地越深：“是，是您现在用的药，只是成分很少，正常，正常来说不会造成影响——” “为什么不早说。”修恩杀意腾腾。 两人不敢再开口辩解，被森然信息素压制地颤颤巍巍，背后发冷。 听到修恩的声音时下意识一抖：“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副作用。” “没了，确定没有！”领队连忙开口，试图将自己的小命从岌岌可危中拉回来： “剂量很少，从阁下现在的状态来说，应该只是促发多梦，大多为记忆深处的东西，会造成一定程度的精神萎靡。” 修恩听完，点点头，深深看了方白巡一眼。 他强压下暴|虐的冲动，再开口，嗓音嘶哑：“去领罚，暂时停药，下次用药之前找不到新方案，你们可以去前线修机甲。” 这跟送他们去当炮灰有什么区别。 两人深埋着脑袋，脚步匆匆离开，动作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直到远离安全屋的范围，终于敢腾出手抹去满头的冷汗。 修恩闭了闭眼，微不可察地活动僵硬的指尖，想要触碰方白巡并不安稳的眼睫。 终究还是放下手，将自己虚靠在他身边，闭上眼低声呢喃：“你在梦到什么呢？” 方白巡梦到了，被自己遗忘的记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但却找不到挣脱的办法，陷在无法自控的大脑中，若不是因为这些日子梦中的画面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他起初并不会相信现在所见也是真实。 是，海因里希的平台星。 自己上辈子进入学院，后来实训时意外被俘，被迫流落到平台星，就是在被关押的时候分化。 这辈子也阴差阳错，刚刚回来的时候无意间捣毁了海因里希的地下交易市场。 大概是分化的情况过于严峻，大脑自动被激发了某种保护机制，他上辈子分化时的记忆并不完整。 对于自己长达数日的分化期，他实则并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如何度过。 如今，拨云见雾。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以旁观者的视角，见到自己在分化期被困期间，正在……按着同样一身狼狈的修恩？ 方白巡混沌了几天的大脑忽然宕机。 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但又是无比真实的，属于他被封存的记忆。 - “你在做什么！放开，放开我！”修恩在悲愤地怒斥。 “……” 十几岁的修恩还很青涩，方白巡只在照片中见过他这样。 少年拔高的身量和并未完全发达的肌肉，让他显得清隽纤长，没有方白巡所熟悉的，大权在握的冷厉与肃杀。 金发还没有长到后来的长度，齐齐垂在颈部，柔软又服帖，让他看起来不过是个乖巧的贵族少年。 第77章 不知怎么，居然同样流落到了海因里希的斗兽场，和方白巡被关押在一处。 而看着如今的画面，方白巡更是不知道自己分化期的自己，为什么要在神志不清醒的时候，按着修恩……啃？ 他的分化期来势汹汹。 笼中的其他人避之不及，被暴涨的信息素逼得只能缩在角落，而修恩……因为从前反抗太过，双手被管理者锁在笼中一角，被迫和方白巡距离极近，且无法逃脱。 于是方白巡看到自己轻而易举将修恩制住。 又将人按在身下。 又在修恩青涩悲愤的声音中，鼻尖在修恩脸上脖子上深嗅。 方白巡此时的视觉已经失效。 他在修恩身上用鼻子探寻着，最终以一种极其羞耻的方式，手指伸进修恩口中搅动，最终在他的牙槽深处找到了修恩出门前，家中叮嘱他藏在身上的药，有抑制分化的作用。 修恩的分化期还未出现，原本只是有备无患。 方白巡站在记忆之外，看得真切，见自己将药找出来之后就松开手，放过修恩之后。 他诡异地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抢药。 不是第一面就乱亲，太不知分寸了……很影响他的后续形象。 第66章白铃兰 无形的时钟拨乱反正，突然出现的记忆归位。 时隔近十年，方白巡迟了几乎一整个世界。 他甚至已经死过一次，在无尽星辰浩瀚，在倒带的时光流转，居然有幸找到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记忆片段。 如刹那间流光奔袭，岁河如注，天边无声落下一记闷锤，砸在他空缺的记忆上，高调地经久震荡。 落脚点尽是熟悉又陌生的，身处少年时期，当事人从未提起过这件事的修恩。 修恩补全了他失去的记忆。 又让他怅然若失。 方白巡在观赏一场以自己和修恩，周围一切都被模糊的影像。 既清醒，又迷失，他困惑地追寻着修恩的身影。 看到他被夺了药后先是气恼，见方白巡居然吃了药后居然不再搭理自己，一愣之后，不服气的想要报复回来。 却碍于自己被锁在短短的锁链上，只得绷着脸恶狠狠地看着方白巡。 这才惊觉，对方已经因为来势汹汹的发情期，而双目充血。 对外界的感知只剩稀薄本能。 他顿时息声，继续别扭的绷着脸，只是看向方白巡的目光中多了份同病相怜和不忍。 修恩还不曾分化，闻不到狂躁的信息素已经将狭窄空间填满，就连远处抵抗能力较低的beta，都脸色发白，心中惶惶。 不知过了多久，方白巡闭着眼，侧耳寻找修恩的视线。 他脚步踉跄，身形不稳，在这里待久了之后身上带着浓郁的戾气杀机，身影向修恩沉沉压来，修恩下意识紧张起来： “你又要做什么？我身上已经没有药了。” 修恩拧眉看着方白巡的一身狼狈，又语速飞快地低声安抚：“我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你再坚持坚持，不出意外能在分化期结束之前帮到你。” 但方白巡恍若未闻。 耳鸣，伴着尖锐的电流声，修恩的每句话都被模糊，扭曲。 他听不真切，带着一身濒临爆发的不稳定戾气，将修恩逼退至角落，侧过头去，闭目顺着修恩的手臂摩挲。 修恩徒劳的躲避，又忌惮他再像先前那样闻自己，侧身向后躲，却被方白巡没有耐心的一把拽了回来，锁链哗啦啦作响。 他被迫安静困在方白巡身前，抬起视线，是他挺拔的鼻梁，落在线条优越的侧脸上，唇线绷直，昭示主人此时正在隐忍着痛苦。 方白巡摩梭着，将修恩身后的锁链解开。 他手腕一轻，被磨地深可见骨的手腕终于摆脱束缚。 愣愣看着方白巡即便狼狈至此，还是清冽惹眼的侧脸，张了张口：“多谢——”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白巡拎着手臂甩开，他话头一拐：“喂！” 这人怎么这样！ 方白巡靠在修恩原本被困的角落，垂下头，仍然闭着眼，却从身上找出伤药扔给修恩，显然是摸到了他手腕上的血迹。 而后对外界不再做出任何回应，唯有一次次起伏的喘息，这才透出在体内躁动的分化期。 修恩握着半支伤药，看到方白巡身上那些没有打理过的伤痕，不用猜也知道，药物在这里的稀缺。 他却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给自己松绑，又送了说不定要留着救命的药。 这时，那些被方白巡的信息素逼退的人向修恩轻声开口，将他从出神中拉回来：“他在为你好，快过来。” “分化期时会有领地意识，他趁着自己现在还清醒把你赶走，以免情况更严重的时候误伤了你…药你就收下吧，看你不像是吃过苦的人，尽快用，当心被人抢走。” 开口的是一个干瘦的女孩，她躲方白巡躲的最远。 艳羡地看了眼修恩的药之后，感慨着挪了挪位置示意修恩过来：“我也是alpha，只能提前离他远点了，否则对我们都不好。” 修恩恼怒的神色缓慢消失，沉默片刻，却对着女孩摇头道：“多谢，不必了，我还没有分化，他不会注意到我。” 说完握着药瓶，冷冷扫视觊觎伤药的其他人，靠着自己还算健康的状态和方白巡的庇护，将他们蠢蠢欲动的心思暂时逼退。 修恩犹豫片刻，又挪了几步，更加靠近方白巡。 这个距离不近不远，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状态，修恩这才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些许。 没有使用伤药，靠在墙壁上思索家族什么时候会来救自己。 这个问题实在没什么好纠结的，按照最快的速度设想就是。 自己没有防备掉在这里实在是意外，一个小小的平台星和靠权|色交易发迹的总督，并不至于让他觉得有危机，还能顺便用自己当人证解决一个帝国的蛀虫，他对此并不忧虑。 但脑中没了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之后，他的思绪被迫跟着身边不远处的气息走，心情复杂地看向方白巡的方向。 比起自己，这个才是更紧急的情况…… 他不再纠结，默默叹了口气站起身。 还没有靠近方白巡，对方就敏锐的察觉到修恩的存在，猛地抬起头，单手撑地，掌心收紧，浑身气压低沉，似乎下一秒就会将修恩掀翻。 修恩继续靠近，撩起耳侧齐发，肤色的贴片下还藏了药。 本是出门之前有备无患，没想到还真会派上用场，修恩将阻隔药物气息的贴片撕下，正要取下另一面沾了药物的贴片。 但短短时间，方白巡已经闻到对自己有利的味道。 就这自己蓄势待发的姿势，猛地起身，将修恩一把拽下，强行寻找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能让自己状态好转的味道。 源头就在身前，他五指插|入修恩发根，将皮肤袒露在空气中，修恩瞳孔骤缩。 柔软的发丝被另一人掌握在手，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他撑在方白巡身上想要起身，动作使然，后腰不可避免的塌下，反倒被方白巡便利地按住，修恩无人涉足过的后腰落入方白巡掌心，滚烫的温度让他下意识一抖。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妙的处境，艰难道：“你别乱来，这是贴片，能直接撕下来就好。” 没有换来任何收敛。 将不老实的药味来源控制在手后，方白巡不再犹豫，依照本能俯身靠近，高挺鼻尖落循着气味来源轻点。 修恩身体一僵，低声咬牙切齿：“嘶……你别咬啊！” …… 方白巡没眼看了。 他捂着脸站在回忆边缘，宁愿不知道这一出闹剧。 内心只剩无穷无尽的尴尬。 并不单于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居然被修恩尽收眼底，还有微妙的不适从。 自己当初清醒之后，就改换了身份，将目前的身份伪造死亡之后另寻时机，以全新的身份进入学院，无人知道他的这段经历，后来和修恩在遇，修恩也从未提起过。 乃至于方白巡并不知道，自己和修恩居然提前这么早就认识。 而再回忆他在主星“第一次”见自己时的样子。 彼时修恩的恼怒，似乎也有了解释来源。 - 记忆扎根在脑中，方白巡简单过了一遍。 后面不出所料，很快平台星被镇压，总督海因里希垂死挣扎，居然想要反抗，双方短暂交战。 修恩和方白巡在战乱中不得已一起躲避危险，大概是性命相依的心理错觉，带给人强烈的羁绊感，总之，除了时隔许多年站在外面旁观的方白巡，记忆中的两人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惺惺相惜…… 方白巡的视力仍然没有恢复。 他被修恩拽着逃出关押所，一连数日都只能靠修恩的双手来引路，两人此时躲在一处废墟。 第78章 修恩探出头观察一眼：“我和家中联系的东西都不在身上，现在战局正烈，不适合贸然出去，被误伤了更加危险，只能等事后清场的时候再带你出去。” 好在有了他的两次药，方白巡的分化期没有最初看起来那么凶险，进入了短暂的缓冲期。 他回过身，检查方白巡的状况。 其实只能检查外伤。 修恩还未分化，无法感受到现在的方白巡信息素状况如何，自然也不知道，缠绕在他身边的烈酒回甘，气味有多么强烈。 强烈到密不可分，仿佛另一个自己。 方白巡对外界无感，习惯性伸手将他捞回来，闭上眼枕在修恩耳后轻嗅，试图唤醒曾经的气味。 藏在耳后的药第一天就被方白巡吃干抹净。 但修恩屡次反抗无果。 脸色一沉，说话时轻松的唇角降了下来，耳后的气息炙热滚烫，方白巡不知收敛，鼻尖贴着皮肤，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修恩尝试推开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果然，方白巡察觉到修恩反抗之后，手臂收地更紧，让修恩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他闷哼一声，磨了磨后槽牙，黑着脸问：“你到底好点没有。” 方白巡哑声回答：“嗯。” 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环抱着修恩无声轻嗅，半晌又用几乎被发情期逼得烧着的嗓子，喑哑闷闷道：“口袋里有东西，自己拿。” “你身上哪来什么东西？” 修恩不信。这人比他还要一穷二白，唯一的一支药还用到了自己手上。 他别扭地低头，看了眼已经在愈合的手腕，终究还是在方白巡身上随意摸索几下，触摸到柔软又冰凉的陌生物体后，诧异地眨了眨眼。 在方白巡山上掏出几颗新鲜的白铃兰花苞。 他张开手心，花苞地在掌心弹开，花蕊一晃一晃，外面硝烟弥漫，身边却升起幽幽沁香。 还有方白巡低哑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他环抱修恩的手臂收紧：“给你的。” 第67章来源 那是怎样一捧花。 站在没有情感滤镜的主观视角之外。 方白巡回头看去，会说这是他的恶劣本性。 哪怕神志不清，看不到修恩的模样，也会遵照本能，用近乎动物直觉的敏锐，察觉到了取悦他的方式。 他对自己的审判锋利如刀，剖析从前的方白巡。 冰冷而锐利的思绪冷静分析，成了握在他手中的一柄手术刀，残忍地撕开美好画面。 不肯为自己留下一分情面。 用那柄手术刀斩断自己千丝万缕，疯狂生长的细枝蔓芽。 那枝蔓依附在心脏，越收紧，暴露的弱点就越多。 - 修恩掌心不敢用力。 柔软，清冷，花蕊颤巍巍，还能看到几颗不曾干涸的露水，外界战火纷飞，星球的主人即将覆灭。它在枝头与否，都依旧怡然，安静躺在修恩掌心。 尽管花苞无意成为礼物，但收到的人自顾自的感动。 修恩张了张口，喉头发紧。 若无其事地问：“哪来的？” 方白巡依旧枕在他耳后，半晌后才缓慢回答：“我们经过的后花园。” “你是说……”修恩掌心收紧了些，漂亮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我在带着你逃命，你在悠闲采花？你不是看不到吗？” 方白巡不说话了，蹭着他耳后的皮肤。 上面已经找不到任何能疏解他的气味，只有浓郁的属于自己的味道，让方白巡很是烦躁，手臂又收紧几分，鼻尖一次次撩过发根，徒劳地深埋。 终于嗅到丝丝缕缕，不甚明显的血腥味。 修恩的耳后有两个可疑的小血痕。 犬齿尖牙，沟壑整齐，生长在皮肤上的两颗辰星，中间还有连接线一样的轻浅齿痕，更像是印在耳后的遥远星座了。 方白巡闭着眼，用指腹寻找血红小点的位置。 按下时，轻微的刺痛让修恩咬紧下颌。 没多久将自己哄好，无声收好花苞：算了，他都看不见了…… 方白巡迟来的解释：“看不到，经过时碰到了，觉得应该给你。” 修恩回头，看向激烈交战的天边，横在身前的手臂如此明显，方白巡太用力了，他觉得自己呼吸不畅。 心头微妙的颤抖也自然而然被曲解成为窒息的不适感。 修恩不自然地摩挲手腕，这里也开始陌生地痒：“为什么，应该给我。” 问出口后，很快后悔。 方白巡这次没有大段的停顿，按在齿痕的手上移，点了点修恩凉丝丝的耳垂：“手感很像。” 而后没了继续解释的意思，那只手又游在脸侧，不经意掠过唇角，察觉到自己触碰了不该碰的位置后，他自然地躲开，继续不带情|欲色彩，很认真地捧着修恩的脸，将轮廓仔细描摹。 “手还疼吗？”方白巡忽然问。 修恩已经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脸色不自然地僵住，闻言眼睫一颤，轻声说：“不疼了。” 方白巡停下手，侧过头沉思：“那麻烦你，我想看清你的眼睛。” 轮廓可以用线条勾勒，他已经“看清”修恩的半张脸，在脑中印下粗浅画面之后，出于本能的，想要补充完整，将模糊的轮廓填满。 这要求没来由的突兀，他停下动作，等待修恩的回答，随时可以抽离。 又是安静许久，就在方白巡即将收回掌心时，一只手轻轻圈住他的手腕，将方白巡引导着，虚落在眼前，颤抖的长睫若即若离扫过掌心。 只剩细弱的呼吸越发紧张，世界冻成了一层壳，或者说那覆盖在眼前的一只手遮蔽了全世界，修恩握在方白巡手腕上的手也在不知何时收紧。 仰着头做出交付的姿态。 将自己的全部感知交给另一人之后，也终于体会到了方白巡这几日的感受。 全世界……唯一感知外界的媒介，只剩下对方了。 修恩忽地脸上燥热。 一想到自己这几天自己在他眼中也是同样的感想，修恩羞耻又别扭，眼睫颤抖的频率加快，方白巡体贴地拿开手。 掌心还留存着翻飞的痕迹。 他又勾起修恩落在脸侧的发丝，在指尖一卷，绕在修恩耳后，指尖从发尾滑落，记下了长度。 在脑中画出一个留着柔软齐颈短发的少年之后，方白巡最后问：“什么颜色？” 修恩紧张道：“…金。” 方白巡松开手，在又一波分化期的狂躁之前将修恩推开：“记住了。” “万一不一样呢？”在这样和缓的氛围下，修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骄纵的偏要打破气氛，“你记住的，是你想象出来的，如果不一样会失望吗？” 一定是他现在看起来太好说话，格外的蛊惑人心，让人放松警惕。 “不会——” 方白巡话音未落，语气一顿。 随即痛苦地低下头，掌心收紧，低喘道：“我会先离开，你留在这里等救援就好，别再出去了。” 海因里希的部下拼命反抗的同时，还在寻找修恩这个引来麻烦的罪魁祸首，试图抓到他用来谈判。 而这几天，他们本可以找到很多能躲避的位置。 这些天之所以数次逃窜，皆因为自己处于分化期，无法控制信息素，味道总会吸引到追兵，这对修恩没有半分益处，相反，他是修恩的拖累。 现在自己的状态比起前几天好些了，方白巡撑在墙壁上站起身告别：“保护好自己，收好花，不方便就算了。” 修恩猛地拉住他的手腕：“不行，外面很快就会结束，我说过我的家人已经在找我了，你要出去自己送死吗！” 他紧张地看向外面。 缓慢流逝的气氛消弭一空，又变成绷紧的一根弦。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追兵的声音，修恩慌乱的不行，连忙起身作势带着方白巡继续逃：“我能带你躲前几次，就能带你一直坚持到结束。” 同样的，他也没打算跟着修恩见到他的家人。 前几次碍于身体原因，被迫跟着修恩逃窜已经十分危险，这个身份不能用了，他得尽快销毁。 趁着现在还清醒，方白巡同样听到了外面追捕的声音。 他轻叹一声，捂住修恩的手腕，将他固执的手拽下来之后。 而后措不及防，干脆利落地将修恩的双手反剪至身后，此时他的信息素再次濒临爆发。 方白巡加快动作，不顾修恩的反抗，将他的双手捆缚在身后：“别挣扎，越挣扎收地越紧。耐心点，很快就能解开。” 他看不到不久前还乖顺伏在自己掌心的那双眸子，现在红着眼，满是凶狠的威胁：“你想做什么？我带你逃了这么多次，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警告你不许走！” “你的安危我说了算！”他试图站起身，却被方白巡按住腿上筋脉。 第79章 瞬间浑身脱力，双腿一抽一抽地疼，修恩被迫留在原地，看着方白巡站起身，指腹带着安抚意味，落在修恩的耳后，最后一次亲昵的抚摸。 也第一次露出些笑意，指尖从他的发尾抽离，补上他从前被打断的话：“我不会失望，你只会比我想象的更好，活下去，让它们陪你。”方白巡指了指修恩身上的那捧花。 脚步不稳的身影消失在修恩的视野中。 修恩闻不到信息素，但身体对对方的存在有了本能的直觉。 当皮肤开始战栗的时候，便知道是他在外面故意暴露味道，而后引开追兵……再往后，他的周边死一样的安静。 战火轰鸣，喧哗尘嚣，都在昏暗的角落中尽归于无，修恩眼睛干涩，大脑第一次因为属于战争的危险巨震而惊惧，乃至一片空白。 即将失去的不妙预感，冷雨般浇遍全身。 他骨头缝中渗出如影随形的惊寒，秋后再不见蝉鸣，深冬冻结最后一颗雾花，远处轰然一声巨响，追杀的声音被爆炸声清零，修恩通红水色的眼中，瞳孔不安地寸寸破碎。 - 方白巡的记忆中，并不能看到自己走之后修恩的反应。 没了修恩的存在，他对翻看自己的记忆并没有残存多少耐心耐心，走马观花看了一遍，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那声巨响是他设陷清空了追兵，同时也是让自己金蝉脱壳的机会。 方白巡看着自己冷静地，冒着自损的风险，仅凭精神力对外界的感知，将追兵全部解决，并伪造了自己的死亡迹象，头也不回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漆黑的视野中偶尔闪过血一样的浓雾。 空气中似乎飘来声嘶力竭的悲鸣。 其实什么也没有听到，一切不过是突兀的幻觉。 方白巡这样告诉自己，但还是停下脚步，抬头顺着温暖的方向寻找光源。 眼前仍是漆黑一片，深厚的浓雾占据了方白巡的全部视野，光线之下，血一样的红，并未出现他想象中的那抹柔软金光。 他摇摇头，自嘲地一笑，继续涉足黑雾中。 复苏的记忆戛然而止。 再往后，是方白巡数次奔逃，始终孤身一人。 分化期结束了，平台星的抵抗也结束了，他在巢穴一般的黑雾中睁开眼，记忆续接，连上遇到修恩前的记忆，只有混乱不堪回首的被关押，并未察觉到其中缺失了怎样的短暂依偎。 将修恩和白铃兰一同沉入黑雾，此后许多年，再也不曾记起。 唯有身体的记忆最为诚实。 再遇到修恩之后，曾刺破修恩耳后皮肤的齿尖沉迷于重现熟悉的触感。 先大脑一步认出修恩，却无权发声，只能表现出一种令方白巡本人也迷惑的……过于强烈，超出应有范围的口欲。 执着的用身体本能提醒方白巡一切皆有来源，万物无根不长。 方白巡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枕在他手臂上，睡姿并不放松的修恩。 修恩惊弓之鸟一样睁开眼，方白巡对上他警惕的视线，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宝宝？” 第68章手铐 方白巡在梦中停留了足够久，久到下意识的反应，仍然贯彻梦中的记忆。 他低头掩下神色，对上修恩清明的双眼时，修恩眸子中的晦涩情绪，和灰蓝色的瞳孔一起，无声流转。 金发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刺眼。 柔和的光泽铺就在灯光下，如织如流水，当他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无法想象温和又明媚的色彩，但亲眼所见之后，又觉得合适。 这是理所当然应属于修恩的张扬与柔软。 方白巡无端伸出手。 单手虚掩在修恩眼前，掌心下被颤抖的眼睫扫地酥酥麻麻。 这一刻，方白巡无需闭上眼。 掌心之下一模一样的轮廓，因为紧张的颤动的眼皮，指尖触碰到的热源暧昧不清。 他唯独忘了问修恩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像蒙上琉璃的冰冻深湖，空澄的冷色，近乎漠然的剔透，落在修恩身上却相得益彰。 如果能问清他的瞳色，是否能印象更深刻一些？ 鬼使神差的，方白巡没来由的低声问：“为什么不说？” “什么？”修恩被遥远的声音带走思绪，茫然歪了歪头，眼睫扫过方白巡的掌心。 方白巡哂然一笑，觉得简直荒唐。 低低的笑声将修恩惊醒。 他心头一跳，没来由的有些慌张，关乎方白巡的直觉一向很敏锐，猛地想起什么。 沉着脸一言不发，将方白巡的双手夺过来，扣住两只手腕压在他的头顶，澄净的双眼也翻涌情绪：“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手腕上的触感很柔软，方白巡配合的放松手腕，问道：“戴的什么？” 修恩冷笑一声：“既然都不喜欢，何必问这么清楚。” 方白巡只好无奈抬头看去，发现手铐又变了样子，质感顺滑的绒布呈现出一种流光的暧昧，虚虚圈在腕间，冰冷锁链也换成不伤人的皮革。 不会再像从前的链子那样一动就会发出响声。 修恩戴好之后，起身时抚过方白巡的眉眼，：“医生说你睡眠太浅了，所以才会睡这么久吧，我换了材质，以后别睡这么久了。” 久到让他恐惧。 方白巡还没能感受自由就再次被锁上，他叹了口气，任由修恩指尖不老实地乱摸：“一定要戴吗？那为什么趁我睡觉的时候解开？” 修恩不自然的沉默一息，很快嘴硬道：“当然是方便我自己，你现在在我手上，我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轻微的药味蔓延开来，修恩更心虚，不确定方白巡有没有闻到，干脆翻身跪坐在他身上，大幅度的动作吸引了方白巡的注意力，来掩饰自己趁着方白巡睡着的时候，悄悄为他磨红的手腕皮肤上药。 方白巡正尝试将面前之人和睡梦中见到的人分别开来。 这一次的修恩没有和他经历过那些。 所以，也不必将从前错过的愧疚施加在眼前人身上。 但开口时，带着无法化去的温和，笑了笑，对上修恩恼怒瞪向自己的视线：“这不像被囚禁该有的待遇。” 过于暧昧了。 方白巡像是调侃，说着平静拒绝的话，却在看到他因为跪坐在自己身上，而身体不稳的时候曲起一条腿，抵在修恩腰后。 稳住修恩的身体，也让修恩被迫挺起上身，胸前因为呼吸不稳而慌乱地起伏几下。 方白巡无声纵容修恩的虚张声势。 修恩脸色一僵，身体不适地绷紧，又不愿意露出被看穿的弱势。 最后干脆脱力，绷着脸理直气壮靠在方白巡腿上，腰线与胸膛划出坚韧的弧度。 视线盛气凌人，居高临下冷睨道：“你又想提什么意见？趁我现在心情好，说出来可以考虑不立刻拒绝你。”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交流了。 修恩微妙的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方白巡昏睡的这段时间，他既清醒，又恐惧，哪怕是恶语相向，也迫切的想要看到方白巡的存在。 而不是如以往一样不言不发，对自己只有厌恶，更不是无知无觉地陷入昏睡，看起来苍白到让修恩绝望。 意见倒是没什么。 方白巡尝试挣了挣手臂，没有熟悉的哗啦啦的声响。 皮革擦过绒布的声音细腻沉闷，在房间中缓慢流淌，方白巡弯了弯唇角，对上修恩故作凶狠的表情。 方白巡挺腰屈腿，将靠在他腿上的修恩向前顶。 修恩呼吸错乱，双手撑在方白巡身前，咬牙抬头看去，寻上方白巡懒散的声线：“不太正经，宝宝，求|欢的时候不用急于否认，反正我就在你手中。” 灼热的视线将修恩撩烧地呼吸顿住。 被夺得主动权后的羞耻自耳后蔓延，那双漆黑眼瞳如摄人心魄的暗渊，仿佛一眼看穿自己的外强中干，在明晃晃的嘲笑自己。 被鄙视了…修恩危险的眯了眯眼，被这双满是戏谑眸子叫破伪装之后，数天以来的悲凉也诡异的被压下。 只剩下满满的好胜心。 他赌气扯下领带，用凶狠的动作藏起羞恼，衬在方白巡鼻梁上，在脑后收紧：“这样看起来更不正经，可惜你看不到了。” 修恩俯身咬在方白巡下颌，毫无章法地撕扯衣领，听到方白巡沉闷的笑声之后气得牙痒痒。 没什么威慑力的按在他胸前威胁：“别笑了！闭嘴。” “嗯。”方白巡很敷衍的应了一声，安静不过片刻，在修恩越发忙乱的动作中，附在修恩耳边叫缓慢叫他：“宝宝，好了没有。” 修恩轻哼算作回答，没了耐心，“撕拉”一声撕开单薄上衣，指尖继续深入：“好了，闭嘴别说话。” “嗯。”方白巡更敷衍，分辨不出是啄吻修恩时发出的气音，还是毫无诚意的表态。 温度升高，修恩的指尖却发凉，方白巡轻嘶一声，蹙眉对修恩说：“帮我把手铐解下来。” 第80章 又在修恩下意识的拒绝之前，及时吻在修恩的唇畔安抚，哑声蛊惑道：“领带让你留下玩，手铐我们玩点别的？” 细密的绒布已经染上方白巡的体温。 修恩犹豫着，最后还是晕头转向地解开手铐，还没有来得及威胁他不许做手脚，手铐就反被方白巡夺去，拷在修恩的脚踝。 “你——” 修恩身体猛地紧缩，挣扎着挺身后退，不可思议抬头看向方白巡，又看向紧闭的房门，心头慌乱。 却只能看到领带之下挺拔的鼻梁，近乎冷漠的半张脸近在咫尺，越靠越近， 压迫感随之而来，修恩却随之压下惊慌，松了一口气，默默收起紧急封锁，对方白巡侵略性极强的气息没有任何排斥和反抗。 他身体放松下来，释然地躺回枕边，任由方白巡攥着他的脚踝，将修恩重新拖回来，床单上印下一条褶皱游痕。 - 这次修恩在安全屋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每逢这段时间，修恩绝不允许外界打扰，指挥中心急昏头也不敢踏入回廊范围一步，门外的哨兵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线，远处的杀伐异兽更是被远远隔开。 里面是不容置喙温柔乡，外界的军官们远远站成一排，彼此对视一眼之后，又默契地后退再后退。 一行人将自己是藏在回廊的视角之外。 好让检察官大人不会还没走出回廊，就先看到他们，提前酝酿阴沉沉的气息。 若非情况实在紧急，他们并不敢堵在这里等修恩。 甚至于……自从安全屋住了人之后，检察官大人每次从里面出来，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气息一次比一次压抑，据说是那位阁下不肯配合，总之他们无事绝不敢在这种时候打扰修恩。 绷紧到极致的气氛肃穆庄严，颇有一种视死如归。 菲林默默低下头，不得已站在最显眼处，心中默哀。 “哒，哒——” 军靴踩过地面，沉闷又干脆，自回廊中一声声传来，宛如压在众人心脏上敲打。 他们头皮发麻，等着面临修恩的不悦。 修恩抬手拨弄掌跟的手套边缘，神色中的餍足还未完全褪去，眼尾掠过众人：“出什么事了，说清楚。” 菲林张了张口，下意识先请罪，但一句话还不曾说出口。 大脑后一步接收到听到的信号，惊悚化作困惑，飞快偷看一眼修恩的反应，居然没有看到那种强烈的，说出来有些不敬的，这段时间每次检察官大人从安全屋离开时都会有的……近乎欲|求不满的戾气。 反而在极有耐心地整理手套，再开口，仍然没有发怒的征兆：“需要我再问一遍？” 菲林的余光飞速收回，深深低下头：“报告检察官大人，第六军区被异兽攻破，传来求助信号，军区长和小皇子都被困在第六军区，是否紧急救援。” 修恩轻嗤一声，菲林以为终于要迎来迟到的怒火了。 谁知修恩不过不屑地说了句“一群废物”，而后居然先走一步，脚步沉稳有力，从背影能看出心情不错的诡异信号。 完了。 众人脑中一起闪过一个念头，同情的看向安全屋方向。 检察官大人疯了…… “愣着干什么？”修恩语气不善，回身冷眼扫视几人，语气森冷：“管好自己的眼睛。” “是！” 菲林飞快压下自己的视线，跟在修恩身后汇报情况，视线无意间扫过修恩的双手，看清他掌跟那些手套也无法遮盖的齿痕之后，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修恩试了许久，见手腕上的痕迹实在遮不住，干脆放弃，吩咐道：“加强安全屋的守卫，一有异动随时通知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轻柔的摩挲着掌跟，看向齿印的目光温柔缠绵，逐渐晦暗阴沉：“这次别让我失望。” 第69章恐惧 方白巡还在安全屋出不去。 气氛看似和缓了，但修恩的戒心也加强不少，没有换来半分好处，反倒是…… 他侧头看着加固的镣铐与正在运行的芯片。 很好，修恩出门前开启了距离防护，芯片苏醒，在设置中，一旦他离开安全屋指定以外的范围，下场大概会很惨。 方白巡不确定修恩出手会有多残暴。 但记得修恩离开前，一边轻柔地抚摸他的侧脸，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说出的瘆人的话：“你要知道，如果注定留不住，一起死也不失为一个选择，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陪你。” 正回忆着，修恩的声音忽然冒出来：“我离开几日，会尽快回来。” 方白巡张了张嘴。 “嗯”了一声后，二人沉默良久，修恩率先断了联系。 “就这样，不要添乱——” “注意安全。”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修恩警告的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停滞片刻后，方白巡似乎听到了他起身的动作，不久后，语气温和许多： “第六军团发来求助，我必须要去解救卡洛斯和严炽，不必担心，已经有先锋队提前去清场，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一直在线。” “好，遇到情况留在指挥中心，不要暴露在危险中。”方白巡换了个姿势，脚腕上的锁链重量很突兀。 他猜测修恩现在或许还不忙。 毕竟对面很安静，不像是身处战局的放松。 指挥部。 修恩抬手按下开会的众人，对众人的视线恍若未闻，起身来到窗边。 离开时，并未带走那一身肃穆的压迫感，眉眼间低沉的气息消散于无，垂眼看向舷窗外的深邃高空。 温声回答：“我知道，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来检验。” 他听到方白巡笑了两声，“好，只要你不觉得打扰，我会的。” 修恩微微抬手，向后轻摆了摆，将菲林送来的坐标挥开，无声扫向坐在会议长桌前的军官们。 菲林：“……是。” 开始为众人发放这次营救任务的坐标轴，打开投影仪，先制定计划，众人的声音也被压低。 传不到方白巡耳中。 他漫无目的的看向虚空，为现在别扭的相处轻笑一声：“还有别的交代吗？你先忙？” 修恩“嗯”了一声。 断联之前，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开口。 方白巡说：“记得上药，抱歉——” 修恩则淡声提醒：“记住我离开时说的话，等我回来。” 他们同时一愣，各自一板一眼的答应，再回头，众军官们齐刷刷低下头，掩饰性的忙翻找资料的找资料，装模作样的左右耳语交流，时不时掩着唇角怪异的闷咳一声。 唯独不敢对上修恩冷锐的视线。 菲林轻咳一声，继续汇报目前的情况：“自异兽爆发之后，指挥中心第一时间控制边缘地带，各军团保持封闭撤离状态，一直以来运转稳定，但数日前，第六军团撤离一批物资的时候，忽然异兽大规模爆发。 周边异兽突变并发狂，忽然袭击第六军团，导致物资未能成功撤离，小皇子殿下与军团长也被异兽包围。” 第六军团情况紧急。 但修恩却将视线自卡洛斯和严炽的坐标上移开，先看向最新进展，上面显示恰巧撞上异兽爆发的那批物资已经失去定位。 他眯了眯眼，问道：“什么物资？” 菲林一愣，连忙翻找资料：“应该是…一批实验室器材，价格比较昂贵，都是小殿下从主星带回来的……” 会议还在继续。 方白巡并不知他们何时出发营救。 数着时间保持清醒之余，他时不时和修恩联系一次，断断续续听说了外界的情况，得知修恩已经接应上第六军团的众人，包括严炽和卡洛斯在内的核心人员将被提前护送回自己所在的舰群。 而修恩则必须留在指挥后续，稳定局面。 与此同时，严炽拥护着卡洛斯进入战机，自己却后退一步，神色坚毅：“殿下先走一步，我留在后面的运载机，看管我们的重要物资。” 卡洛斯神色复杂，避开众人的探听，低声警告：“别再惹祸，我们这次闹大了，谁也不好收场。” 被形象亲民，心中敬仰许久的殿下如此训斥，严炽面上无光。 但心中更恨的是修恩。 低下头掩盖眉目中的仇视，他闷声应了一声，又目送卡洛斯的护卫舰离开，愤愤道：“如果不是非要有人进入边境捣乱，异兽就不会暴露，现在的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个多事的检察官派人进入边境！” 他的副官紧张地收回视线，试探道：“长官，我们现在怎么办？” “哼。” 严炽冷笑道：“既然检查官大人热心来营救，那就让他见识见识这里的危险，让他有来无回！” 副官一惊：“这……他的边境势力，和背后的家族……” 别说严炽，就连皇子亲自下场，也未必能与之抗衡。 第81章 副官有意劝阻，不能在这种时候给自己自找麻烦，然而严炽血气上头，愤愤道： “自我上任起，指挥中心就在背后监视，更是派人暗中跟踪我们，顺着我们的脚步进入边境，先导致异兽爆发，运送的成果又险些被那群疯了的异兽抢走。 留下他，难道不是给我们自寻死路，让他迟早查到我们头上？不如趁着现在，让他死于异兽之手！” “正好让主星那群人一致对外，谁还会管我们做了什么？” 严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管不顾，大踏步来到最后方的运载机：“这里装载了小殿下的珍贵器材，我必须亲自护送，无权限者不可轻易靠近。” 他自己进入封存了从第六军区搬出来的许多仪器之间。 许多大型精密设施仿佛一个严密的矩阵，闪烁着冰冷的华光，精密不可复制，汇聚帝国最高精的智慧。 只是仪器上印刻的机密标记，还有那些未曾被任何一个帝国数据库收录过的设备编码，无一不透露着同一个信号。 这些东西，属于不可现于人前的私下设备。 严炽关上舱门，无人能进来擅自打搅一个军团长，更无人看到，舱门闭合之后，运载机起飞的那一刻，尾翼之下的排风扇中传出细微的“咔哒”几声。 一支已经被搅碎的玻璃瓶药剂顷刻逸散在空气中。 运载机的轰鸣和强大气浪又瞬间将玻璃瓶彻底搅碎，化作齑粉消失在空气中。 无形的药剂在气浪中狂卷。 舰队一路向北，腾空而起，尾浪转眼将药剂卷至半个军区，席卷至背靠的南面高墙。 躁动的异兽双目猩红，仿佛闻到了血肉的饥|渴狼群，狂躁一波又一波袭来，比原本更甚，发狂的迹象即将失控。 数个护送第六军区的护卫舰队已经离开。 修恩正在严防死守调控地面部队，如今第六军区被他接管，他必须尽最大可能将全部士兵转移。 当外围传来异兽再次发狂的消息时，他神色冷然，沉声下令：“优先护送技术人员和普通士兵，核心作战人员和军官随我留下断后。” 地面发生剧烈的震颤。 修恩稳住身形，将刚刚发送出去的那句“很快回去”的消息撤回，删删改改：“会迟一段时间，正常休息，吃饭别挑食，午睡不要太久。不必特地等我。” 末了又为自己的失约补上一句：“无事。别担心。” 但迟迟没有等来回复。 他心中生疑，来到第六军器几日以来，方白巡在那边的作息还算规律，修恩也乐意见他这样，便一直配合，联系的时间都是计算过的，现在并非方白巡的入睡时间。 “长官，军区南侧又有大规模异兽进化，即将冲破防线，我们要陷入兽潮了！” 修恩只好暂时放下准备打开监视器的手。 落回到战局上的视线更沉冷，凝肃道：“派遣机动小队进入地面，收集南面实时信息，我要知道它们二次异变的原因。” 一连数日，修恩连轴转，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 地面源源不断传回详尽的数值。 空气浓度，风向，异兽数量以及族群……详尽的资料第一时间传回指挥中心，又由修恩监管，传至方白巡所在的母舰舰群。 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只是情况在不可挽回的下滑，越来越多的人被撤走，负责留守的人压力也就越大。 修恩几人的部队，深陷兽群中，远远看去，已经看不到存在的痕迹。 他数日没能休息，菲林欲言又止，不顾从前的警告也要再劝：“长官，这里不能再逗留了，让我们留在这里断后吧，您必须先回去。” 修恩淡色的唇瓣更苍白，微微抬手制止了他，“安静，母舰怎么样了？” “我们这些天和母舰一直保持着十分钟一次的资源同步，但最近能源耗竭，频率降至半小时，距离下次同步信号还有五分钟。” 菲林话落，仍是担忧。 人员还未完全撤离，异兽的进化和发狂却越来越疯狂，眼看他们就要被包围，若是一定要留下一部分人断后，这个人绝不能是检察官自己。 他急切之余，说话失了分寸，“哪怕是为了阁下，他还在安全屋等您，您也该尽快平安回去！” 修恩脚步一顿。 菲林惊惧间闪过一抹庆幸，还想继续用方白巡刺激他。 但很快失望。 修恩却只是脚步一转，“去指挥室，五分钟后和母舰召集会议，让实验室准备好做异兽发狂的有效分析。” 菲林苦着脸泄气：“……是！” 五分钟已到。 以往格外准时，总迫不及待的母舰舰群一方却迟迟没有传来消息，漆黑的屏幕映射过指挥室，又从透明的舷窗中倒映咆哮的兽群。 一分钟，两分钟……技术人员惊恐道：“不是我们的问题，是母舰的磁场紊乱导致延迟。” 一语震惊四座。 修恩的舰群是边境的最坚实一堵高墙，为什么会在短暂的时间忽然发生这种…… 他们的思绪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修恩却先一步反应过来，长久以来不知疲倦的神色终于出现隙痕，平湖般的瞳孔不安的震颤。 双手猛地扣住桌角，恐惧油然而生：“安全屋呢，接通安全屋的画面到我这里，立刻。” 第70章诀别无书 无人道明的角落，修恩心中惶惶。 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颤抖的双手，心中惴惴不安 千万不要出事。 自己或许遇险的时候他并不慌张，但现在方白巡失，偏偏还是自己走不开的时候。 指挥部被修恩忽然沉肃的神色弄得紧张，众人连忙起身各自想办法和母舰取得联系，这时，修恩终于再次和安全屋联系上，监视器传来的画面并不如从前清晰，伴随微微晃动。 看清画面的那一刻，修恩瞳孔皱缩，恐惧一寸寸放大。 里面没人。 - 方白巡此时处于前所未有的纠结。 他这次真的没打算离开。 且不论修恩现在不稳定的状态，还有来自芯片明晃晃的威胁，修恩走之前，是明确表达过芯片足以致命，且对方有着大不了一起死的决心的。 那句……“如果注定留不住，一起死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并非玩笑话，方白巡看得出来。 对修恩的人身威胁，方白巡也并未担忧，自己原本可以安稳等他回来。 但现在。 他上一秒还在床上无聊地叠小熊，计算似乎又到了和修恩联系的时间，乖乖等待修恩检查。 前所未有的配合，表现十分良好，方白巡都要被自己所感动。 现如今，他深吸一口气，微笑看着满脸喜色，像是在暗戳戳邀功的夏汾，“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主人！我们来救你了！” 夏汾将方白巡拽出安全屋，方白巡住了不知多久的安全屋真容，终于现身在他眼前，空旷回廊中倒下许多守卫。 尽头处是向这边奔来格林洛泽几人。 每个人或表情严肃克制，或带着突出重围的兴奋，但无一不表露出和夏汾如出一辙的，无形中得意摇晃的尾巴： “小主人，我们想好了，与其让您在检察官大人这里委曲求全，不如彻底远走高飞！让他再也不能关押你，让您跟着他太不稳定了。” 方白巡微笑着捏紧手中小熊：“这就是你们这些天想出来的结果？” 守卫倒了一地，安全屋被强行破坏，他们既然能闯到这一步，外面的情况只会更严重……这群人大闹了修恩的指挥中心？ 小熊被捏得变形，布料发出抗议的咯吱咯吱声。 方白巡歉意的松开手，揉了揉小熊的脑袋，问几人：“什么情况，说清楚，为什么忽然决定要带我出去。” “外面乱套了，现在是好机会！” “我们已经拿到亲王当初进入边境找的东西，下一步就算远离边境也没关系，不能让小主人留下受苦。” “异兽爆发，突袭了舰群，关押我们的位置刚好是最边缘的舱室，我们趁机逃出来了，现在所有人忙着抢修和保护皇子，没有人关注我们。” “当初把您送回来是错的，没想到检察官大人居然越来越残|暴了！” “……” 几人七嘴八舌，总结一句“为你好”。 方白巡不敢苟同。 但好在还有有用的信息，起码能听出来，几人能逃脱并非主观闹事。 他拧眉思索片刻，困惑地看向回廊尽头，直觉不对劲：“说清楚，异兽爆发是什么情况，外面现在怎么样。” 剩下的无需再问。 几人走动间离开安全屋和回廊范围，远处战机密布，异兽的咆哮声近在咫尺，地面又是沉闷的震荡。 夏汾颇有些幸灾乐祸：“听说是皇子和一位军团长降落之后，异兽就忽然爆发，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小主人我们现在就走。” 第82章 “诶？小主人你去哪，你怎么往回走！” 方白巡静静转身，提着小熊迈入回廊：“你们走吧，他这次不会再抓你们回来，我会稳住他。”修恩最近情绪很稳定，回到了能称之为乖巧的阶段，他目前真的，没有打算走。 “为什么！” “别说了，”格林洛泽冷静的按下夏汾，愧疚道：“一定是检察官大人暗中威胁过小主人，他为了我们也不能离开？” “那怎么办？” 格林洛泽：“我们不能再让小主人为我们牺牲了，一定是我们为了保护他将他送回来，反倒让他误会。” 他越说越觉得歉疚，闭目抬起头，沉重道：“都怪我们，让小主人背负这么多。” 夏汾附和道：“都怪我们，让小主人在检察官大人手中受折磨。” 他都看到了！ 刚从边境出来的时候，检察官大人看小主人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吃了！ 方白巡尚不知晓身后几人的心理变化，只察觉到身后袭来一片水雾，无色无味的气体接触到皮肤之后，药效在体内丝丝缕缕的挥发。 他一愣，低头和小熊对视一眼。 回身对上格林洛泽端方肃穆的神色，对方显出沉重叹息： “小主人你放心，我们知道您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对检察官大人曲意逢迎的，以后我们有难同当，这次，我们说什么也要带你走，哪怕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格林洛泽下定了某种决心，宁愿用下药的方式，也要带方白巡离开。 却不料他还没有感叹结束，方白巡神色冷然，屏住呼吸后撤，戒备的目光让格林洛泽心中一伤。 “解药。”他一边沉声吩咐，猛地厉声提醒几人：“小心身后！” 然而为时已晚。 身后响起陌生的脚步声，伴随玩味的拍掌赞叹：“好感人的画面，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不需要付出生命也能离开的路，各位不如跟我们走一趟？” 来者，方白巡曾见过。 对卡洛斯极尽拥护的那位第六军区新任军区长，严炽。 夏汾刚才说，异兽的爆发与卡洛斯等人的到来同时发生。 药效的劲头很足，这一幕简直荒诞，方白巡很是无奈地咬了咬舌尖保持清醒，现在也不是责怪谁的时候。 他谨慎的举起双手，身前身后已经被严炽带来的人迅速包围。 一人最先来到方白巡身后，能源枪抵在他的脑后。 “别动他！” 格林洛泽几人瞬间骚动，方白巡神色一凛：“后退！” 对方早有准备，这里不是反抗的好时机。 严炽很是满意他配合的态度，神色怡然：“这样才对，别担心，只要你们肯配合说出边境内部都发生了什么，我们当然不会为难你们。” 他话锋一转，像是安慰几人：“想必检察官大人关押你们，也是同样的目的？那就更好了，我们远比他公正，只要你们交代，绝不会为难。” 而后神色一冷：“把他们带走！” 方白巡视线隐晦的将众人扫视一圈，最后将探究的目光落在严炽脑后，挑眉思索。 却忽视了锁骨前，正在随着他远去的脚步，从而触发的芯片内的距离限制。 - 距离渐远，修恩曾设置的距离限制被触发，系统警报传到修恩这里。 他此时正在收尾，最后一批军区人员即将被送出第六军区，收到不出意料的反馈时，身体仿佛被冰封，对着母舰的方向自嘲一笑。 竟然格外平静，“这样也好，你也累了，宁愿付出性命也要离开，一再强留，本就是我不应该。” 十分钟前，接收到了格林洛泽几人逃窜。 而方白巡已经从安全屋离开的消息。 既然现在芯片被触发……想来已经远走高飞。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方白巡口中的累了，无穷无尽的循环，一次次强人所难，何必呢。 诚然，修恩自问，即便到了方白巡以性命要挟的时候，他仍自私的绝不会放手，但既然方白巡已经这么痛苦，不如，让他求仁得仁。 他做不到强迫自己放手，那就干脆替方白巡解决这个隐患吧。 至于芯片……修恩指尖轻点在自己同样的锁骨位置。 无论是方白巡笃定自己不会对他下手，还是他宁愿不顾自己的死亡威胁也要离开……二者，本质没有差别。 “你赢了。”修恩后撤一步，任由阴霾将自己吞噬，绝望无法自拔：“我放你自由。” 修恩不再向前，站在空无一人，已经全部撤离的战舰，目中无光。 菲林指挥着最后一批运载机离开，站在悬梯尽头催促修恩：“大人，必须离开了，这里很快就会被攻陷，我们再留下来没有意义。” 修恩站在烈风下，神色看不真切，“嗯，立即启航，我会驾驶战舰追上你们。” “为什么——” 一句为什么不干脆一起走还没有问出口，修恩已经先一步缓缓关闭舱门。 菲林一噎，只好连忙催促运载机启航，好让最末尾的修恩能尽快离开异兽范围。 “全速启动，为检察官大人肃清道路！” 启航后，菲林长舒一口气，连忙越过机舱来到驾驶室，寻找属于修恩的坐标。 看清对方的位置之后，他神色木然片刻，“……坐标系统故障了？” 脑中闪过电光火石，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菲林惊悚起身，“不好，快通知所有战机调头，营救检察官大人，他被拖入兽潮了！” 那架只有修恩一人的独立战舰飞离地面不久，居然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原地调转方向，一头……扎进兽潮。 菲林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咬紧舌尖艰难地分析：“一定是战舰出故障了，我们必须尽快——” “不必。” 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菲林，菲林脸色一白，猛地扑上联络器：“大人您再坚持片刻，我们这就来救您。” 修恩又重复一遍：“不必了，我已接手最高权限，将包括你在内的机群已经强制自动驾驶，除我之外无人能变更航线，安心离开。” 他语气平静，细听之下，甚至是释然。 声音失真，隔着一瞬千里的遥远距离，他仿佛隐入渺茫星群，微哑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褪去杀伐果断之后，修恩本质内敛，透着一股井然有序的无害。 用交代后事的语气说：“这是我的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是我深思熟虑，至于我的意外身死，你无需担心会被追责，稍后这段音频会被我销毁，当然，身为我的副官，主星和家族方面或许会找你的麻烦，这一点我很抱歉。” 想来终究还是不甘心，他说完这句，借着为自己制造坠毁假象的动作将话音停顿片刻。 故作稀疏平常：“若有机会再次见到他，帮我——” “算了，就这样。” 修恩轻声笑了笑。再说什么已没有意义。 说芯片不会要了他的命？还是说就连一起死，自己都不舍得，不过是卑微的祈求方白巡的怜悯，又想给自己留几分颜面，这才虚张声势？ 可是。 修恩操作面板，制造自己的“意外死亡”，眼睫颤抖。 他都不要我了。 第71章不公 方白巡几人被关押在一处。 他意识昏沉，得益于不久前格林洛泽打算强行带他走，而对他用的药。 格林洛泽前所未有的心虚。 周围把守很是严密，他身上有解药，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交给方白巡，顶着夏汾的眼刀和方白巡写满“呵呵”的眼神，欲哭无泪。 “小主人，别急，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机会逃出去。” 几人不算特别担忧，严炽轻敌，把守再严密放在一行人眼中也并不算太大的威胁，几人附在方白巡耳边安抚：“正好让他们带我们离开这里，出了检察官大人的母舰掌控区域，我们再反劫持，到时候把他们全扔下去自己，咱们趁机跑路。” “……真机智啊。”方白巡嘴角敷衍地抽了抽。 只希望修恩能回来晚些，最好是自己先回去，在安全屋等修恩。 他看着窗外渐远的距离，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直到身体忽然抽痛。 自锁骨开始，被电击一样的尖锐痛觉异常强烈，从骨头缝中穿透四肢百窍，方白巡脸色一白，大脑不过清醒片刻，很快被无穷无尽的痛觉支配，无力发出声音，眼前也看不真切。 几人被方白巡忽然的变化惊得不知所措，方白巡数次张口，终于艰难道：“回去……” 他指了指自己锁骨位置的芯片。 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整个人被强烈的死亡阴霾所笼罩，痛到欲死前，他不可思议地想：修恩还……真下得去手啊。 格林洛泽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得手足无措，对视一眼后咬牙起身，听从方白巡的指令，现在就抢夺飞行器的控制权。 第83章 唯恐稍慢一步就误事，方白巡看起来像是被攥住半条命。 时间每多流逝一秒，众人就越是心焦，紧赶慢赶回来时，却看到方白巡安然无恙靠在墙角，除了脸色白些，方才的那一幕仿佛错觉。 而他锁骨位置的芯片，离奇失踪。 ……无事发生。 方白巡余悸未消，抬眼和格林洛泽对视一眼，哑声道：“回去，立刻，我要见修恩。” 死亡威胁是假的，芯片在体内待了这么久，直到彻底被激发，方白巡终于明白了修恩的用意。 他给了自己一个恐吓期。 激活距离限制之后，初步的确会激发类似死亡威胁的东西，比从前的小打小闹痛上数倍，且随着距离越来越眼中，看似是威胁，实则是修恩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只要在这段时间回去，芯片自然会停息。 但如果执意要走……芯片会在方白巡觉得自己即将被抹杀的下一秒，消失。 最初他没想明白，认为是自己命大熬过了芯片的能量。 但这显然不是修恩的风格。 分明是，他仍然不过是嘴上威胁，实际上只要自己彻底离开修恩的设定范围，芯片仿佛心死一样，放他自由了。 至于在那之后…… 方白巡神色冷然，握紧掌心，满心都是担忧。 以修恩如今偏激的性格，就连方白巡也不能确定他会做什么，所以现在更要马上回去见他。 - 远航而来的舰队离开时同样声势浩大。 庄严，沉肃，冰冷的巨擘机器，他们来时无声，去亦孑然，唯独少了舰队的主人，笼中困兽的，倒是被送走的人了。 修恩屏蔽了一切信号，自舰队向下看，肉眼已看不到其存在的痕迹。 密密麻麻潮水般涌来的异兽吞噬了一切人为存在的痕迹。 渐渐的，兽潮覆盖下，蠕动的地面像是流淌着粉碎意志的岩浆，所过之处，带来焚毁。 信号无法检测，肉眼也再也无法探寻兽潮之下的痕迹，菲林等人拼命的试图夺回舰队控制权，但谁都知道，舰队属于修恩，主人的权限无从更改。 银色流光一样的舰群划过深空，远离危险边缘。 一切被抛下的事物，都将被兽群吞噬，第六军区成了一个小黑点。 无人能观测到的地面，在黑点中心，有浅淡的白光自兽潮缝隙中溢出，排山倒海的兽群无法将其掩盖，荧荧月光一般，轻柔又坚定的将白光外扩，月光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广阔。 处于白光中心的兽群被无形的力量安抚，狂躁岩浆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竟然也如草落寒霜，在月光的抚摸下入睡了，兽潮流动的速度变缓。 驾驶舱，修恩安然靠坐在主驾驶，操作系统却并未打开。 他已经调试好一切程序，伪造出战舰操作系统受损，坠毁之后无法返航的假象，平和地等待自己即将来临的死亡。 战舰周围，白光越来越浓密了。 如果让一个有着正常人类嗅觉的人站在这里，便能嗅到掺杂在白光中一同蔓延的，还有清甜微苦的雪兰淡香。 那月光一样的白光，是修恩主动逸散的精神力。 燃烧生命的浩瀚精神力将异兽安抚。 外围的兽群还不曾受到影响，依旧源源不断的涌来，修恩在最后拖延时间。 将异兽尽量的召集在自己身边，而后将精神力彻底爆发，一个高等级alpha自毁的能量，足以燃烧周围的一切。 从心而论，修恩不喜欢一切形式壮烈的盛大死亡。 他隔窗对上异兽冰冷茫然的视线，又低下头，摘下帽子，军帽上代表荣誉和权势的芒星金剑被他随意扔在一旁。 战舰封闭性很好，他不必听到外面异兽的咆哮，安静地闭上眼，最后一刻，心里想的还是一个人。 和菲林告别时放弃了给方白巡的诀别书。 他不愿自我感动的留给方白巡任何负担。 现在倒是不必担心，想必最后一刻来临之后，所处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战舰成了他最后的安全空间，修恩忽然想和方白巡平和的说些什么。 也只有在这种无人问津的时刻，能进行一场剖白。 “我其实，应该恨你。” 他打开记录仪，像是视频通话那样，和注定不会看到的方白巡‘对话’。 假装对面有个人在听，这样能少些自怨自艾：“世俗意味上，我仅有的失败皆来源于你，或许会有人将其称为作茧自缚，但输了就是输了，我不会为自己的落败找任何借口，自欺欺人的茧，归根结底的确因你而生。” “他们会如何播报我的死讯？” “用牺牲，再加上与异兽同归于尽的壮举？” “我不喜欢这样，你每次都是这样离开，我不喜欢，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 修恩低下头，不肯直面镜头了，语气闷闷的：“你离开我两次，我见证了你的两次死亡，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和追兵同归于尽，从星云裂缝跳下去，每次都很过分。 如果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盛满情感的湖，那么你离开两次，于我而言便是两次落石重击，水花四溅，全部蒸发了，于是湖底越来越干涸。” 就像是。 本就寡淡的情绪，被消耗一空。 换成自己，他并不愿意重演那一幕，让自己成为壮观但行径过分的落石。 他说起那两次离开：“第一次是骗我。我们一起逃命，你问了我头发的颜色说记住了…时隔几年再次见到你，发现你并不记得我的时候，我宁愿你当时真的死了。” 他有些委屈，说的是气话：“所以我不想说我一直在为你伤心，你可能以后也不会想起我来，这不公平。” 一个人不能什么也不在乎地离开，甚至转头把他忘了，自己还将人牢牢记得。 这不公平。 “可第二次，你真的回不来了，我又宁愿你在骗我。” “我找回了你的身体。” 不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方白巡为自己伪造的‘尸骨无存’。 是真实，冰冷，失血过多，苍白停滞，躺在实验室整整十年也无计可施，所有人都说他疯了，偏偏修恩不肯相信，又不肯放弃的身体。 他不愿将其称之为尸体。 “也见到了你为我安排的后续。” 说到这，修恩抬起眼，控诉录像无法触及的另一端：“你太过分了，你以为，杀了皇室，抹黑皇室，把不利于我的证据全部销毁，想方设法把我洗成能拯救民众的救星，就能让我感激你，抵销你对我这么过分的事实吗？” 方白巡和他在一起，利用他的身份靠近主星中心，一己之力暗中毁了整个皇室。 这原本能给修恩带来被口诛笔伐，牵连整个家族的负面影响，几乎能彻底毁了修恩和其家族在权贵中的生存空间。 但方白巡提前一步向民众公布了消息。 公布皇室背后的腐败，又将修恩洗得干干净净，仿佛这只是一场正义的清剿，拨乱反正，而修恩才是众望所归。 挑起民众情绪，为主星的权贵阶层施压，皇室带来的负面冲击太大，主星也急需一个能压下民众失望情绪的人上台，于是就这样，方白巡居然在死后还能安排好一切，顺利的将修恩推入不败之地。 “你太过分了，以为这样，就能补偿我了吗？” 可我不需要这样的补偿。 主星度过难关，权贵们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皇室而受到牵连。 家族还算庆幸，觉得还算因祸得福。 民众感到一场胜利，庆祝腐败皇室的下台。 “那谁能把你还给我？” 修恩不知何时落下泪，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干涸心湖中，最后的涟漪有了实体，在最后一刻，抱着自暴自弃的决心，一股脑宣泄出来。 他感到喘不过气，心如刀绞，张着口一抽一抽地啜泣：“可我不想要这些，我只想要你回来，在乎我一点，不要离开的时候毫无负担，也不要总是受伤。” 情绪崩溃的太快，修恩的精神力也随之受到影响，月光一样的精神力不安地躁动，不再温和铺展，尖锐让异兽感到刺痛。 它们再度狂躁。 甚至开始反抗修恩试图镇压它们的精神力。 “唔……” 本就不稳的精神力忽然遭到攻击，修恩痛得闷哼一声，脸色煞白，抬头看向越聚越多的兽群。 是时候了。 他缓了口气，抿唇收起颤音，闷声抽气时眼睫一直抖着，将眼眶也染得湿红，和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 但不在乎了，反正没人看见，唯一见过的人更是不放在心上。 第72章耍赖 决心放过自己并不难。 修恩深思熟虑，冷静思考，最后得出最优解，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安静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将自己说服以后，他随手销毁录像，随后不再感知外界的变化，思绪很快如水一般化开，前所未有的宁静。 第84章 时间无法逆转。 人力无法更正宇宙意志。 为了找到方白巡，他当初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精神力的确不可逆，紊乱了这么久，修恩现如今浪费起来毫不心疼。 回忆走马观花，他任由自己沉溺在死亡带来的归属中，原来方白巡当初是这种感受？ 像是为自己织梦一般，修恩让自己停驻在和方白巡在一起时的回忆中，记忆如此真实。 真实到，有了触感与温度。 只是并不如印象中温柔，他好像看到方白巡前所未有的沉着脸，对自己怒气冲冲。 修恩有些不满的想要操作梦境。 换回来。 别凶我。 他很是委屈，自己都要死了，方白巡还是不心疼他，在死前幻境中也不肯让自己如愿，自己只是想在死后轻松点怎么了？ - 方白巡黑着脸，又一次推开神志不清，瘪着嘴试图贴上来的修恩，第一次被修恩气得牙根发痒。 心中阵阵后怕。 不敢去想自己是怎么匆匆赶回母舰，正好撞上回归的菲林，却不见修恩的影子，又是如何在得知修恩的状况后心乱如麻，来不及处理严炽等人，不敢浪费一分一毫只求赶快找到修恩，终于带着所有人一路疾驰回到第六军团。 好消息，修恩还没把自己作死。 坏消息，脑子坏了。 逸散的强悍精神力影响了异兽的同时，也让修恩本就不稳的精神力状况更加糟糕，可以说现在精神失常，分不清想象和现实。 再晚一步，就会彻底迷失。 如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方白巡蹲下身，探出精神力，很轻易融入修恩没有防备的精神力中，看到他好不容易稳定一段时间的状况恶化程度之大，已经影响到根本。 损耗太多，短时间内难以恢复。 一行人强行杀入修恩这里，异兽情况危急，菲林在不远处艰难的指挥最精锐部队用火力硬生生压出一条缺口，连忙来催促方白巡：“阁下，我们必须尽快——” 话没说完，愣怔片刻。 修恩到方白巡的第一眼就两眼放光，迷茫中数次伸着手想要抱，控诉之意十分明显：这是我的幻境，不许凶，我就要。 菲林的到来让方白巡收回精神力。 修恩找到机会，抬手拉下方白巡，下巴枕在他的颈侧，听到动静后骤然抬眼，赤红的眸子宛如狩猎，冰冷落在菲林身上。 太近了。 陌生的气息打扰了他的私人空间。 所有靠近方白巡的东西都要被搅碎。 “长官……” 菲林浑身僵硬，感受到周围漫布的精神力和信息素，那些强悍的力量，即将锁定自己，将自己死死压迫。 “宝宝。”方白巡及时制止。 他目光严厉，将修恩从身上撕下来，“安静，收回来，我带你回去好吗？” 修恩没有应声，视线专注地追逐方白巡，无辜的眨了眨眼，神色中的凶戾瞬间退却。 精神力却暗戳戳地汇聚在菲林身前，暗流汹涌，蓄势待发，压迫力让菲林抬不起头，脚步沉重。 再次一言不发伸出手，环抱在方白巡腰间。 “我的。”他弓着腰埋进方白巡怀中，呈现完全依赖的状态，“只有我。” 方白巡垂下眼注视修恩，目光微沉，看他耍赖。 没有得到回应，修恩霸道蛮横的本性冒出来，视线猛的射向菲林，空间内的气氛绷紧。 “宝宝。” 方白巡再次沉声开口：“看着我。” 修恩身体一僵，再抬眼巴巴的看向方白巡时，又恢复了茫然可怜的样子，刚才的一切像是错觉。 只是更加委屈了。 又凶我。 通红的眼尾柔软乖顺，眼中失落的意味尤其明显，直到方白巡无声叹了口气，抚上修恩的脸：“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我不会离开，别怕。” 修恩歪头，服帖的靠在方白巡掌心，对方温柔的声音让他勉强满意。 方白巡不曾移开视线，信息素释放些许，轻柔的拉回修恩的注意力，按在修恩腰上的手朝着菲林微摆两支手指，示意他先出去。 离开后，舱门轰然关闭，外界再也无法探寻内里的状态。 但周围流淌的雪兰气息精神力，被另一种带着植物回甘的酒香所覆盖。 烈酒浓郁，攻击性却被植物所轻巧中和，一如方白巡本人，游刃有余的引导修恩收回精神力，二者气息自然交融，雪兰甫一接触到突然出现的气息，就毫不掩饰自己的依赖，黏黏糊糊缠上去，任由方白巡支配着自己的走向。 精神力回收，异兽的压力同样一轻，被安抚好的狂躁状态再度冒出来。 它们嘶吼更甚，众人压力骤然增加，菲林却松了口气。 能收回来就好，精神力至关重要，关乎脑域根本，更何况检察官大人本就状况不稳，现在能收回，起码说明没有到最坏的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 精神力回收结束，外界荡然一空，暴|力手段几乎不能压制异兽。 就在军队即将被彻底淹没之际，被保护在中间的战舰舱门开启，咆哮怒吼中，一道剪影出现在落日黄昏下。 修恩在方白巡怀中被保护的很好。 已然睡着，被裹在方白巡来时穿的外衣中，枕着他的手臂安稳入睡，只露出一双长腿，露出的一只手还紧抓着方白巡的衣襟不放。 众人低下头，无人直视。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余光中，菲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再环视异兽的视线，由原本的担忧变成一片冷然。 无需再顾及人员和修恩，他沉声吩咐：“下令返航，护送检察官大人回母舰肃清叛乱，至于这里，启用自毁装置，第六军区番号暂时封锁，冻结一切边境相关权限，是否重启听从检察官大人的指挥。” 他不久前被修恩强制返航，已经见到母舰的混乱状态，异兽两次的集中爆发皆和第六军区的去留相关，菲林直觉有异常。 至于别的，鉴于第六军区和皇子牵扯颇深。 只能等检察官大人醒来…起码恢复正常后再做具体安排。 方白巡在检查修恩的状态。 看得越深，脸色越发沉重，不悦的目光再落在修恩脸上时，只剩下“胡闹”两个字。 即便躺在床上，他还是抓着自己不放，察觉到方白巡想要起身的动作之后睡得不再安稳，脸色惨白，眼睫翻飞，眼看就要被惊醒。 方白巡看了眼门缝外徘徊的脚步，干脆放弃，说了声“进来”之后，靠坐在修恩身边，顺手捂上他的耳朵：“动静小点。” 菲林轻手轻脚进来之后，看到这一幕，忙低下头，“母舰初步稳定，好在异兽不多，损失并不严重，卡洛斯殿下还在母舰，在有足够证据之前，我们无权问审皇子，不过多亏了您将严炽带回来，他还在昏迷，如今被软禁观测。” 方白巡不在意这些。 他低下头，信息素还在一小缕一小缕的安抚修恩，忽然发问：“你好像一直跟着他？” “…是。” 菲林一板一眼：“进入边境之前，我隶属于艾尔斯莱特编队，随长官一同就职。” “嗯。”方白巡点点头：“那说说吧，他的精神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菲林沉默下来，相比较修恩的气势强大漠然，菲林身兼文职，坚毅之余还带着些沉静的气质，一言不发像是在试图装死。 方白巡轻笑一声：“不能说？还是他交代过不能告诉我。” 二者皆有。 只是修恩对方白巡格外慎重，防他防的紧，一点负面消息都不肯让他接触到。 菲林显然不止一次接受过修恩明令禁止的警告。 “我换一种问法吧。”方白巡继续捂着修恩的耳朵。 适时他睡得不安稳，于是指腹在修恩耳廓上反复摩挲，一时间停下言语，垂眼看着他几乎失去血色的半张脸。 “唔……” 修恩睡梦中感受到陌生的气息迟迟不离开，有了危机感，握住方白巡衣襟的手更紧，往他衣服里钻：“不许走。” “嗯，不走。” 方白巡耐心安抚，唇边没有一贯的假笑：“乖一点，我是你的，走不掉。” 菲林看得心头一跳，飞速扫了一眼无知无觉的自家上司。 方白巡从始至终表情冷淡，没有表现出过强的情绪，刚接到修恩时甚至看起来有些冷漠。 只是菲林和各种人物接触得多。 能感受到他越是平静，就酝酿了越深的情绪，看向修恩的目光也不像是单纯的漠然。 他总觉得，现在对方越是温柔，检察官大人醒来后越是要糟。 若无其事安抚好修恩，方白巡继续：“他的信息素，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异常？” 起码上辈子从始至终都没有。 菲林不吭声，视线逃避似的微微下移，方白巡了然点头，不像是夸奖：“看来不知道，你一直帮他瞒着，胆子不小，倒是忠心。” 第85章 “您过奖。” 方白巡嗤笑一声。 那平静外表下压抑的情绪外露一丝：“既然忠心，那么应该知道，我能安抚他紊乱的精神力，你打算让他就这么回到主星？” 菲林喉结滚动一瞬，半晌后，认命地闭了闭眼：“检察官大人交代过，若有突发情况，他不在时，您有权享有他的所有权限。”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 。 评论区平行世界节日氛围小剧场。放在作话太长了所以我放评论区了！ 第73章不讲道理 现在，方白巡要使用他的权限了。 第一件事就是换一种口吻问菲林：“我需要修恩这些年的全部精神力鉴定报告，从什么时候开始异常，在那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菲林肃立，同样换了一种态度。 由原本单纯的客气，带上了几乎同等于面对修恩时的敬重：“是！” 方白巡捂着修恩的耳朵凉凉扫过来一眼。 菲林噤声沉默片刻，声音小了许多，“系统内只有经过检察官大人亲自筛选过的数据，如果您需要第一手初始数据，或许可以试一试从检察官大人的私人系统中来找。” “密码对您无效。” 可以说，如今的边境，修恩手中的一切权限顺滑的向方白巡大开方便之门。 至于他自己，则两只手抓着方白巡的腰畔，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拱进衣服里，柔软的金发堆在脸侧，被方白巡一次次抚开。 除了面前发自本能想要独占的气息，其余一切都无关紧要，意识不清醒中，更是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菲林退下，方白巡接过修恩的光脑，私人加密数据全部都在里面。 果然没有任何阻拦。 内容很干净，不过记录了一些日程表，翻遍整个常用的软件，全部都只是公务往来，最有人味的居然是备忘录，记了不少方白巡有关。 看到这，方白巡冷淡的神色忽然顿住。 他从来不知道修恩还会记录自己随口说的话。 有时或许只是脱口而出一句抱怨和调侃，修恩会认真记下，并真的在考虑诸如“方白巡比昨天少吃一半鱼粥，再给主厨一顿饭的机会。”许许多多十分不讲道理的条例列得满满当当。 占据了他每日公务以外的大半……不对，是占据了修恩的全部时间。 每一个时间缝隙中，都带着方白巡的痕迹。 他一时语塞，退出备忘录继续翻找，终于找到了加密空间，这一点，菲林并未提起过。 方白巡低头看向修恩安静的侧脸，犹豫片刻，不再迟疑地输入一串数字。 是从前修恩透露过的，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这么简单，密码形同虚设。”他点了点修恩没什么血色的下唇：“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闻到喜欢的气息。 修恩张口想要衔着。 最后咬到方白巡的衣摆，轻哼两声继续睡。 比起未加密的日常信息，这里的东西要重要许多，边境的大多机密在这里一览无余，方白巡没什么兴趣。 一一扫过，直到看到一份名为“已达成-不可逆”的文件。 和其他有些明确编码代号，一看就隶属于军队的文件有些本质区别，光看名字让人摸不着头脑。 方白巡心头一跳。 几乎是下意识将这份看不出信息的文件和修恩的精神力关联在一起，拧眉点开之后，被其中详细而无望，冰冷的数据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从前修恩糊弄过他一次。 说他信息素的异常是天生，方白巡并不相信。 而现在，满目的证据更是将修恩的随口扯谎彻底揭开。 异常，分明是从方白巡刚刚输入的数字开始。 在修恩遇到自己之前，他的精神力分明一直都很稳定。 不同于上一世，除去方白巡失去记忆的那一次，他们上次第一次见面是在方白巡已经孤身一人在主星站稳脚跟之后，这才无意间遇到将他认出来的修恩，一起去了边境，后来自然而然在一起。 这次……是修恩主动找他，且时间提前了许久，甚至远远早于上一世他们被遗忘的第一面。 而自那以后，修恩一直正常的精神力，在下一次检测中忽然呈现极为凶险的紊乱状态。 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也不曾寻找治疗手段，很冷静的伪造检测报告，两年后提前就职边境，早早离开主星和家族，在边境，更无人能置喙修恩的胡闹行径。 当然，还强行带来了刚刚混入主星的方白巡。 还没有重生的自己。 虽然大概从修恩口中听说过，但从修恩这里见到完整的时间线之后，方白巡还是忍不住嘴角一抽。 大概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多次逃跑到和修恩激化矛盾的地步。 没有过多纠结这个，方白巡继续往后翻，发现自从遇到自己后，单从精神力报告上看，修恩仿佛一跃成为了两个人。 这很奇怪，尤其修恩波澜不惊不以为意的态度。 以及文件的名字。 “已达成，” “不可逆。” 他关上光脑，所有不曾现身于人前的信息再次封存，方白巡低头向修恩无声发问：“…你得到了什么？精神力是不可逆的代价？还是用它来交换了什么？” 究竟需要做什么，才会让人在短时间内精神力紊乱的如此彻底，偏偏修恩看起来甚至可以说……甘之如饴？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寸寸抚过柔软的长发。 修恩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毫无防备的姿态。 像极了……从前在一起的时候。 想到熟悉的画面，方白巡俯身，握上修恩的手，信息素与精神力一起顺着后颈齿痕侵|入修恩体内，助他理顺几乎崩溃的精神力。 收效甚微。 方白巡牵着修恩出门时，所有人脑中闪过同样的疑惑。 不对劲。 菲林借着迎上两人的动作，近距离观察，心中一丝丝微妙的希望也消散了：“很快就能返回母舰，医疗团队已经暗中做好准备，这件事目前处于完全封锁状态，下一步只能您来协助替检察官大人做掩护。” “至于母舰还留存的问题也要等回去后尽快解决，皇子和严炽很快就会压不住，同样要劳烦您稳住检察官大人来解决…总之，不能让人在这种时候发现检察官大人的缺席。” 虽说人还在，但精神不正常，这样和缺席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影响更巨。 不知不觉间，菲林有些越界了，修恩自方白巡身边猛地抬眼，狂暴的信息素瞬间将其锁定。 菲林浑身冷汗，僵在原地。 方白巡则抬手将修恩拉了回来，连带着修恩的精神力一起轻飘飘按下。 “……唔。” 修恩眼巴巴看着方白巡，精神力在方白巡身边巡视一样绕啊绕，方白巡不为所动，帮助修恩收回体内：“在外面的时候不能释放精神力和信息素，明白吗？” 修恩眨眨眼，盯着他开合的唇瓣。 没听懂，想亲，说做就做。 他凑近一步，本就手牵着手的距离更进一步，手臂擦着手臂，修恩歪头专注地亲上去。 然而一口都没有吃到，就被方白巡躲开，修恩的唇瓣看看蹭过他光滑的下颌。 修恩瘪了瘪嘴，说出醒来后第一句话，看起来很是委屈：“你不爱我了。” “你以前从来不会推开我。” 修恩皱紧眉心，越来越困惑，红着眼哑声追问方白巡：“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我哪里没有做好……唔！” 他脸色瞬间一白，露出痛苦的神色，额头抵在方白巡怀中，声音闷声闷气听起来可怜极了： “……头疼” 方白巡连忙再次用精神力安抚修恩，令人安心的气息将自己包裹，修恩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脱力靠在方白巡怀中，双手不知何时就绕到了他身后，环抱住方白巡的腰。 软绵绵的贴在方白巡怀中后，修恩呜咽两声，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我收起来了，你别不喜欢我。” 最后一抹还未收回的精神力还乖巧地缠在方白巡指尖，微风一样的芬香转瞬即逝。 他彻底收回去。 却靠在方白巡身上不起来：“还在疼。” 方白巡诡异的看出了修恩的言外之意。 他抬起修恩的下巴，发现他已经将自己的下唇咬的通红，几乎出血，无奈按开修恩的齿关后，含住他的下唇细细吮吻：“补上了，还疼吗？” 修恩目光潋滟。 喉结滚动，下意识追上方白巡，这次枕在他的颈侧说：“不疼了。” “嗯，我交代你的记住了吗？” 修恩不情不愿，半晌后才低声说：“不能不喜欢别人，不能不让别人靠近你。” 他暗中偷换概念，方白巡觉得好笑，拍了拍修恩的后腰：“好好说话。” 第86章 “……哦。” 修恩更不情愿，暗戳戳危机感十足的瞪向头皮发麻的菲林，还有不少或近或远守在身边的军官和护卫。 仿佛方白巡提了很过分的要求：“不能在外人面前亮出精神力和信息素。” 方白巡：“原因。” 修恩慢腾腾回答：“你会生气，生气了就不喜欢我。” 生气了就会推开他，就会像刚才一样躲开他的亲亲，还会凶自己。 修恩越想越委屈。 “你在哪学得耍无赖？”方白巡看向修恩头顶的发旋，这款修恩前所未见。 脑子退化了不知道多少倍，唯一还会反应迅速且胡搅蛮缠的，只有这种事最为积极。 修恩想问：不对吗？ 只听方白巡再次抬起他的脸，郑重交代道：“没有人会在外面随意亮出自己的攻击性，尤其是你，生病的状况下精神力太过脆弱，贸然使用精神力的后果是会像刚才那样头疼。” 只是头疼而已，若是能赶走靠近方白巡的人，再来一次修恩也理所当然的不觉得有什么。 “而且。” 方白巡见他不在意，挑眉补上一句：“你头疼的时候是谁帮你缓解的，我的精神力，如果你头疼的次数过多，我同样耗损，我也会头疼。 修恩瞳孔骤缩，握紧方白巡的衣角。 第74章雏鸟 自从方白巡吓唬过修恩之后，他对周围人的敌意未消，但不再随意释放精神力。 不稳的精神力不再随意被释放之后，方白巡再为他梳理起来，也就方便许多。 只是修恩忽然不肯配合。 问了之后，修恩很是担忧地问：“你会头疼吗。” “不会。” 方白巡按下他的手，精神力顺畅地潜入修恩体内：“只要你不浪费自己的精神力，普通梳理不会对我产生影响。” “嗯……” 修恩放心了，发出舒服的轻哼。 心上似乎痒痒的，浑身酥酥麻麻，被方白巡触碰到的皮肤也烫，体内的精神力更是像泡在温水中一样。 他浑身脱力，软软靠在方白巡怀中，直到方白巡收回手，拍了拍他坐在自己腿上的大腿外侧：“今天就到这里，走吧。” 修恩睁开迷蒙的双眼，抓住方白巡，无声发问：去哪。 “回母舰，你的下属在等你，医生也准备好了，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们回主星给你治病。” 下属，医生，回主星…… 听起来人很多。 修恩拉着方白巡的手不肯放开，也不肯起身，假装听不见埋在他锁骨前，双手在方白巡腰上抱的很紧。 这几天他穿着随意。 这里没外人，不过是一件简单的量身制作白衬衫，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线，没了制服的覆盖，那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骤然少了一大截。 披散着头发躲在方白巡怀中掩耳盗铃的样子幼稚极了。 修恩安静一会，发现方白巡久久没有出声，抬起头偷看。 见方白巡垂着眼，几乎没有表情，神色深藏在灯光阴影中，目光晦暗不清。 一眼望去疏离又冷淡，和体贴扶在他腰上的手仿佛不出自同一个人，又让人直觉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修恩忽然没来由的心慌。 双手攀在方白巡肩头，慌乱间眼睫闪烁的飞快，凑上去问道：“你生气了？” 为什么。 修恩混乱的思绪无法处理方白巡落在自己身上那复杂的眼神，只是单纯察觉到，他现在似乎不开心。 于是连忙想要站起身，答应他现在就出去，见下属，医生和回主星。 和许多人分享方白巡的味道。 起身前一刻，修恩察觉到落在腰上的手并没有离开，他又不舍了起来。 纠结片刻，很为难地问：“能不能，抱着。” “什么？”方白巡没听懂。 修恩坦诚地说：“不想和你分开。” “我会听话的，”他讨好的蹭了蹭方白巡的下颌，唇瓣掠过时偷亲一口，眼巴巴地补充：“我跟你回去，你别不喜欢我。” 方白巡越发不能理解。 虽说选择释放精神力是修恩自己的选择。 但无法逃避的是，修恩会如此，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是什么让他在头脑已经不清醒的情况下，最原始的反应不是险些失去精神力和生命的恐惧，也不是对自己的憎恨。 反而是这种表现？ 他将审视的目光落在修恩身上，气息越发晦涩，修恩也越来越慌。 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 修恩强忍着不舍，摘下方白巡的手，自己慢腾腾站起来：“不抱也可以，那走吧，我不闹了。” 眼泪却一颗颗掉下来，砸在方白巡掌心，滚烫的雨水一样，沉重到让方白巡掌心一颤。 他无声轻叹，抚上修恩的脸侧，抹去水迹，修恩愣怔之后猛地扑上来。 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靠在方白巡掌心低声说：“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方白巡更不能理解。 “为什么？” 他问得迷茫，声音且轻，适时修恩在轻吻方白巡的掌心。 那滴泪又被修恩吻走了。 方白巡回神，不再让自己想这些无意义的事情，收回手起身说：“该回去了，尽快治好你的脑子。” 再和这样的修恩待在一起，他很快也要昏头。 “哦……” - 因为要抓紧时间回去为修恩做检查，回程的速度不比来时慢。 母舰短暂的混乱也已经被镇压。 单从森严有序的现状来看，并不能看出曾经被异兽入侵的痕迹。 那些异兽本就出现的突兀。 留守的军官早就收到指令，卡洛斯与严炽仍然被控制着，一个用挑不出错的“保护”为由暂时隔离，一个则仍然昏迷，被掌控在母舰的看管中。 格林洛泽等人也都在当初方白巡折返时，与他一起回来。 少有人知道修恩面临了生死危机，只以为不过是正常回程，早早排列队形等在甲板，阵型一如既往，恭迎他们心中足以让人安心的挺拔身影。 十几架机群落后一步，拱卫最前方缓缓降落的战舰。 出现在仪仗队之前的人锋利，华贵，黑色制服一如既往的沉着，目不斜视越过众人。 甚至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一场战争，与异兽近距离相互绞杀，自众人注视中穿行的那道身影看起来更加不近人情，眉宇间留存着深深的杀伐戾气。 就这样越过无声人潮，穿过肃穆景仰的人群，仪仗队无声目视，胸前带着闪耀光辉的军官们神情庄严。 没有欢声鼓舞，没有激昂的贺辞，肃杀气氛中，却有最炙热的忠诚与爱戴，在修恩穿行的人群中流淌。 直至脚步声渐离，那闪烁金色游影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余光中。 即使一言不发，仅是表露出来的气势，就足以让刚刚经历过异常混乱的军队再次安定下来。 修恩脚步不停，直直穿过甲板。 舱门轰然关闭的那一刻，他猛地站定脚步，回眼望向与他隔了足足几步距离，和菲林等人跟在身后的方白巡。 他不愿意和自己一起。 还换了张脸！ 菲林绷着脸错开脚步。 挤着同僚们从方白巡身边躲开，方白巡淡定的收起假面，视线越过修恩：“准备好了吗？” 修恩皱紧眉头回身，不可思议的发现自己居然忽略了更多人。 医疗团队早早收到消息，正眼观鼻鼻观心等在这里，方白巡曾提前警告不得多嘴。 修恩他危机感油然而生。 他顾不上生气了，快步走到方白巡身边，紧抓着方白巡的小臂，软下声音问：“你还陪我吗？” 出现的人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修恩最直观的感受到，自己身上属于方白巡的味道都淡了许多，迫切的需要安慰。 方白巡翻握住修恩的手：“回程的路上我会一直陪你治疗，但需要你的配合。” 修恩连忙点头，不忘更正方白巡话语中的漏洞：“你会一直陪我。” 方白巡看了他一眼，修恩一本正经转过头，他眸光闪烁，收回视线，带着修恩向前一步。 医疗团队无声转身，在前面引路。 临别前，方白巡吩咐菲林：“查严炽一行人被护送回母舰时都发生了什么，他们落地时恰巧异兽躁动，我不相信这种巧合。” 更别提还有一件事，更能佐证第六军团无论是严炽还是卡洛斯，都有不可告人的嫌疑。 想到这，方白巡神色更冷：“当初我从边境内带回来的东西都检测的怎么样了，异兽的血液有什么用处？” 还有那只突变的幼兽晶体。 菲林肃声回答：“事后检察官大人派人再次深入那座巢穴，收集检测了巢穴内的人为痕迹，发现所有死亡异兽的晶体均被挖空，血液则没有耗损。 第87章 目前正在调查晶体的去向，同时专家猜测，晶体中含有异兽的大量能量，加工提纯之后的确有吸引异兽的可能。” 言下之意并未挑明，但两人心中皆明白其中的深意。 如果那些晶体已经到了第六军团手中，是他们在暗中提纯，的确有造成这一切的可能，异兽忽然突袭第六军团，又在他们来到母舰之后爆发，都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还有……当初严炽试图将自己带走，不正是与他们曾进入过边境有关？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方白巡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牵着修恩离开：“先别声张，前段时间第六军团免费发放了不少新型抑制剂，找来研究成分，一切和第六军团有关的流出物都重新检测一遍。 空气也不能大意，检查第六军团一行人落地时，周遭空气有没有成分变化。” “是！我们这里大多有备份。” 两人说的多了，修恩听着听着开始不满，轻轻拽了拽方白巡。 也不说话，只趁着方白巡侧身看他的时候，眉眼下压，阴森森的盯着菲林，无声威胁。 没有一丝在方白巡身边时的无害。 “怎么？”方白巡问道。 视线内只能看到修恩微微低着头，额前垂着几丝碎发。 修恩抬起头后，用微红的眼尾注视着他：“头疼。” 方白巡顿时正色，不再看向菲林，手腕轻摆示意菲林可以下去了，自己则单手护在修恩腰后，快步离开：“先做脑部检查，尽快找到能稳住精神力的办法。” 一行人匆匆离去，只有目睹了真正发生什么的菲林神色怪异。 猛地打了个冷颤，转身快步离开，让自己投身工作。 这边，方白巡按着修恩躺在医疗仓，对一旁的领队说：“他疑似脑部受损，思维退化，好像将我当成了长辈？” 除非雏鸟心理，否则修恩没道理这么缠着自己。 第75章恶习深厚 正做着检查，方白巡一低头，对上修恩不高兴的目光。 见方白巡看过来，他转眼明媚，眼睛泛起雀跃的蓝雾，静静看着他。 方白巡微不可察的蹙眉，提醒道：“闭眼。” “哦。” 修恩闭眼又睁眼：“你答应我来会一直在的。” 得了肯定的答复，修恩放松身体，还是有些不安的任由助眠药物钻入自己的鼻腔，沉沉睡去。 方白巡则盯着修恩的检测进程，大多能看懂，但正是因为能看明白修恩如今的状态，方白巡反倒更加沉默。 不对劲。 数据显示，修恩属于精神力失控后导致短暂的大脑神经错乱，对外界的专注力下降，具体表现为思维倒退，现在修恩的状态倒也符合。 但唯独没有方白巡所猜测的，会造成雏鸟情结的病症。 医疗领队轻“嘶”了一声，也觉得困惑：“似乎没有阁下说的那种……影响分辨能力的病症，检察官大人现在只是专注的方向无法受理性操纵，但并不影响这的确发自他的本心。” 不过是从前清醒，能用理智压制某些迹象。 而现在不够理智，只能忠于本心的时候，将从前掩盖起来的本性一股脑全部暴露了。 说得再直白些…… 领队心情复杂：这不就是思维退化之后情感战胜理智，选择放飞了吗。 他默默删去先前的记忆，觉得还是假装没看到检察官大人是怎么粘人的好。 方白巡短时间内被推翻猜测，同样心情复杂。 “身体没有外伤，”领队接着说：“信息素和精神力得益于阁下的梳理，没有二次爆发的迹象，但现在的情况还是不妙，我们在先前的通话中也说过了，尽快回到主星会比较好，归根结底，那里的治疗经验更加完善。” 况且边境异兽爆发。 主星本就多次召回边境作战人员，也是时候离开了。 方白巡更在意修恩什么时候正常：“具体怎么让他恢复？” 领队不假思索地回答：“还是要慢慢养，精神力这种情况就算回到主星其实也并没有一定会治好的把握，还是要靠自身修复，和一点外力……” 方白巡见他停下，问道：“什么外力。” “这个…当然是能深入安抚患者精神力的外力。” 领队说完，又格外提醒方白巡：“但是也不宜过火，长时间消耗精神力为患者疏离，对自身也会有负面影响，当心最后两败俱伤。” 方白巡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领队不再说话，转过身继续忙。 出于私心，他到底追随检察官大人，就算牺牲一两个人，只要能将修恩赶快从这种混乱的状态中拉回来，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但出于自保。 若是检察官大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敢暗示怂恿这位阁下，让他过量消耗精神力为检察官大人进行治疗。 他也就不用担心以后在修恩手下不好混了。 或许会干脆没得混。 其余人很快离开，精神力的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了的，他们只能针对修恩的体质，现在就去调配能促进精神力赶快重新凝聚的药剂。 这边只剩方白巡。 和安安静静，还不曾醒来的修恩。 方白巡抱着修恩从医疗仓出来，即将将他放下时，发现修恩已经不声不响睁开眼，迷迷糊糊伸手勾在方白巡肩头。 带着困意，鼻音闷闷的：“什么时候了？” 方白巡看着他熟稔自然的动作，心中莫名一顿，这才回答：“睡了两个小时，药效还有残留，再睡一会？” 说话间，俯身将修恩放在床上，伸手摘他的手臂。 “什么药……” 修恩仿佛没睡醒，嘟囔一句。 手中力度却没有随着方白巡的动作一道松开，反而压的更用力，身体落回床上之后，浑身卸力，作势一滚，就将方白巡一起拖在床上。 两人埋在柔软床垫中，床体弧度变成了适合睡眠的形状，室内灯光也自动变换成了舒缓暧昧的颜色。 修恩半眯着眼，懒洋洋地缩在方白巡身旁，翻身时屈腿搭在方白巡小腿上，一只手则自然而然的探入他的衣摆，肌肤之间不再有间隔，修恩满意的轻哼两声，环抱着方白巡蹭了蹭，将自己挂在了对方身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修恩习惯成自然，泡在温水中一样舒适，散漫：“抱着我。” 他手臂收紧，声音不清晰：“两只手都要。” 修恩拽着方白巡的小臂搭好舒服的姿势。 一条手臂穿过腋下，横在肋骨，自然搭在修恩后腰，一手从肩头环绕，将修恩牢牢抱住。 至此，修恩满意了。 这副理直气壮到甚至有几分骄纵的模样，简直是…让方白巡更熟悉了。 他压下强烈的既视感，神色怪异的看着修恩乱动的发顶，一时无言以对。 思维退化，本性不加以掩饰。 就连那些放在前世，需要结婚许久之后才被惯出来的小毛病，也一起提前冒出来了？ 下一步，修恩是不是该—— 方白巡脑中思绪戛然而止，面无表情看着不出所料，居然果真开始咬人，像是磨牙一样用牙尖抵着自己的锁骨，正在漫无目的吮吻的修恩。 与前世如出一辙的霸道不讲理。 方白巡本以为那是长久相处中，修恩才被养出来的坏毛病。 没想到与生俱来？ 眼看修恩眼睛都懒得睁开，就已经将自己锁骨一片啃得湿漉漉，还有继续往下的趋势，方白巡眉心一跳。 他伸手捞出修恩，单手落在修恩下颌，迫使他抬起头：“不睡就起来，外面还等着你主持大局。” “不要。” 修恩一口拒绝，终于半睁开眼皮，烟岚山雾一样的眸子湿漉漉看着方白巡，又直勾勾盯着他的唇。 打了个不走心的哈欠说：“不去，我要睡觉。” 却仍然没有老实躺回去的意思。 方白巡忽然轻笑一声，挑眉沉沉看着修恩，落在他下颌的掌心向上移动，指腹落在修恩脸侧摩挲。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修恩的确恶习深厚，并非一晃而过的错觉。 如同前世那般，稍稍有个机会，就要出自本能的给自己找甜头，一定要见到好处才肯作罢。 方白巡神色晦暗，捏着他的下颌将修恩按下，直到双唇擦过修恩耳朵。 他咬上修恩的耳根浅尝辄止，单手按住他下意识发颤的腰：“宝贝想要什么，才肯乖乖睡觉？” 修恩眼热的吞咽一次喉结，迫不及待凑上前，对准方白巡开合的唇瓣。 还没靠近，就被方白巡再次按了回去。 修恩不满又震惊，抬起来看向方白巡的神色极其不可思议。 ……不让亲。 ……为什么！ 这种无声控诉的眼神方白巡见多了，惯是修恩耍无赖的手段。 第88章 见多了也就免疫了，方白巡挑眉恶劣的看着他，不打算让修恩就这么得逞，故作困惑的问：“怎么？宝宝究竟想要什么，告诉我。” 这又不是他上辈子那个亲自惯出来臭毛病的老婆。 修恩自己的坏毛病，没必要处处顺着。 被拒绝了，修恩茫然眨了眨眼，仍然试图糊弄。 双手贴回方白巡身上，想要重新挂在他身上：“我说我困了。” “哦，那宝宝先睡，我不打扰。”方白巡松开手，作势起身离开。 修恩彻底急了，药物带来的困意都所剩无几，拉回方白巡跨坐在他身上，像极了要债：“不亲吗。” 晚安吻呢！ 方白巡又是挑眉：“要亲吗？宝宝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从前都不用说的，”修恩精神力混乱的大脑理解不了这么多，只是单纯觉得方白巡在欺负人，“你不讲信用。” 果然无理取闹。 方白巡淡声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亲？” 同居后，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有啊！ 修恩不能理解为什么方白巡忽然翻脸不认人，他甚至连宝宝都不叫了！ 他恼怒的不行，残存的脑力又不足以思辨现状，干脆趁着方白巡没有防备，恶狠狠的俯身亲下去。 “吧唧”响亮的一声之后，修恩抬眼虚张声势：“现在答应了，你睡前要吻我，不止这样，还要——” 剩下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方白巡堵了回去，修恩措不及防闷哼一声，很快变成低低的喘息，张开嘴生涩的回应。 恼怒的情绪也被汹涌情|意覆盖，他满足了，鼻腔毫不掩饰地发出轻哼，越来越短促，炙热。 就是这样，不止要亲，还要亲的凶一点。 会浑身发软，然后枕着他的手臂入睡，身边只剩下方白巡一个人的气息，世界随之远去，只需安心的进入梦境，第二天还会有新的早安吻。 一直如此，不要醒来，苏醒后方白巡一定又会不要他……。 不对。 恍惚间，修恩抹除冒出来的突兀想法，困惑地纠正自己：不对，分明是一直如此，方白巡和他结婚多年，才不会不要他。他也并没有做梦，现在的一切也不是假的，就这样保持现状。 没有所谓的醒来。 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 修恩被吻得气喘吁吁，安详环抱着方白巡的腰，脑袋越埋越深，最后缩在他怀中。 沉沉睡去前低声梦呓：“那你现在答应我了，以后不许反悔。” 方白巡指尖捋过修恩的发尾，半晌后才说道：“你可以随时来取，我会陪着你。” 反正修恩的确天生惯会为自己谋福利。 但凡哄一次，被他探寻到让步，修恩就会顺杆往上爬，他想要的，哪怕歇斯底里，不顾形象的闹，也要得到。 如从前偏执的囚禁他是在闹，如现在假装可怜，无非是同样的手段，换了个方式演绎。 可这手段方白巡更熟悉。 也就下意识，在大脑告诉自己还需警惕的同时，先一步顺应下来。 喜欢吗？方白巡自问。 修恩又在不老实的蹭，方白巡将修恩的手腕按住，抚摸发尾的手往上游，落在后颈安抚修恩，精神力相融，一如既往的温和融洽。 然后回答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算不上。 心疼吗？这样用迂回方式，千方百计卖可怜的修恩。 有一点。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最近几天更新不稳，因为可能写着写着就昏睡过去了（bushi 爱你们～ 第76章护上了 高级招待室，端坐一个青年。 卡洛斯微笑着看向名为保护，实则严密看管自己的两名守卫：“二位需要坐下休息吗？我很感激检察官大人的出手相救，请问他现状如何？” 两人并不言语，不曾对卡洛斯回应一寸目光。 依旧肃立，表情覆盖在面罩之下。 一级防护的特质面罩，就连声音，双目都被遮蔽，只能听到耳麦中实施频道的声音，视野也被全息覆盖，目之所及，卡洛斯不过是一道象征生命体的红色虚影。 只能看到卡洛斯似乎看向他们所处的方向，以及口齿开合的动作，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仿佛两尊假人。 周围环境和当初关押方白巡的安全屋大致无差别，同样的全部软包，没有任何安全隐患。 如果方白巡在场，会庆幸修恩从前对自己还算手下留情，从未出现过这种仿佛被冰冷机器长久注视的情况。 心理防线稍稍脆弱的人，在这种没有任何反馈的环境呆久了，会对世界产生脱离感。 卡洛斯微笑的弧度不变，示意自己的侍从：“问一下到哪了，是否启航？还需要多久能回到主星。” 一旦回到主星范围，就算是修恩的家族，也无法强制关押他一个身份尊贵，且受宠的皇子。 侍者离开，很快回来，附在卡洛斯耳边低语几句。 他轻微拧眉，困惑道：“我来时并未全速前进，但只消耗了一周时间，为什么这次足足需要半个月？” 侍者摇摇头，谨慎地看了眼那两名铁人一样站在不远处的守卫：“检察官自从回来后不曾露面，见过的人少之又少，使臣团全部被扣押。” “严炽呢？”卡洛斯眉心微蹙。 侍者摇摇头：“没有消息。” 当初他们是第一批从第六军团被护送回来的人。 然而一落地，莫名的就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骚动。 母舰上的作战人员或许没有防备，但卡洛斯看得真切，那爆发分明是从他们存放所谓“医疗器材”，实则秘密藏匿了那些东西的运载机。 而机舱内，权限最高的人便是严炽。 卡洛斯平和的神色稍显不悦。 自从来到边境之后，给了他过多的权力，让他开始觉得自己有自主权了。 竟然在这种关头给自己找麻烦。 偏偏现在两人又的确在一条船上。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起身向两位守卫神色自然地道别“午安，我想我睡觉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想一直盯着吧”，仿佛刚才被无事的一幕没有发生过。 但两人始终保持在五步以外，无声无息跟在卡洛斯身后。 他露出被冒犯的神色，这时有通讯请求，正是检察官副官，卡洛斯顿了顿，这才接听：“我很好奇，母舰的情况已经危机到这种程度了吗？哪怕在安全屋也需要贴身保护？” 卡洛斯有些阴阳怪气。 菲林神色自然，恍若未闻，一脸诚恳：“您说的是，母舰存在安全疏忽，我们十分担心还有异兽隐患，不得已用这种方式保护您的安全，您放心，等母舰全面解除异兽潜入的危机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让您住得更舒适。 至于这些守卫，您放心，他们的视觉和听觉接收到的信息全部经过图像处理，只能听到控制台的频道指令，看到的也不过是成像仪，就连嗅觉也经过过滤，总之，您将他们当作无机物就好。” 丝毫没有限制守卫的意思。 同时，又有些羞愧地解释：“哦对了，因为回程的队伍太过庞大的原因，航程时间需比小型穿梭机增加一倍有余，期间如果殿下有任何需要，一定请尽管吩咐。” 分明是得知了侍从暗中打听消息的事情，这才来明里暗里的安抚。 毫无诚意！ 分明是为了拖延时间，想要控制自己 卡洛斯心中气恼。 沉下脸显出几分威严：“我要求见检察官大人，否则有理由怀疑他的安危，与如今边境指挥中心的立场。现在是谁在掌握母舰指挥权。” 他打量这个从前几乎不怎么注意的副官。 不过是艾尔斯莱特附属家族出身的小角色，卡洛斯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被这张人畜无害的脸限制自由。 菲林十分诧异：“您怎么会这么想，检察官大人正在主持对母舰的全面管控，严防异兽在母舰筑巢，也是为了确保您和军区长大人的安全。” 同时，视角之外，菲林没有出现在投影中的双手疯□□作，联系方白巡赶快带修恩来救场。 但迟迟无人接通。 眼看卡洛斯已经不好糊弄，他心一横，在卡洛斯再次逼问之前，干脆联系了修恩。 检察官大人虽然状态不太好。 但如果冷着脸一言不发，应该还是，能唬住人的吧…… - 方白巡彼时正在实验室现场观察。 身边是刚刚从大牢中，当初被修恩关押的航卓。 他挑眉看了一眼满身郁气，凉凉道：“多亏了他阴差阳错提前把你捞上来，你这才免得在下面被异兽追着逃难，偷着乐吧。” 航卓张了张口，不可思议看着睁着眼给修恩洗白的方白巡，“你有没有点良心啊。” “我是上一秒还在睡觉，下一秒忽然被抄家关押过来的好不好，没有任何理由啊！” 第89章 航卓不堪回首，合理怀疑是方白巡把他给卖了。 否则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被抄家，那些卖给主星的致幻剂也全部被搜刮出来，一旦修恩想要问罪，他立马就没命。 方白巡不会告诉他修恩将人押过来不过是因为吵架。 修恩还要面子。他也要。 于是无所谓的点点头，任由航卓瞎猜：“你那些违规致幻剂不就是被关押的理由，叫冤什么？” 航卓一噎。 “我不过抱怨几句，这就护上了？” 他满眼失望的看向方白巡，心痛不已：“你们俩轮流耍我是吧，我们当初一起逃跑的共患难呢，不会也是你们的情趣吧。” 他脸色难看的盯着方白巡，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方白巡扫了他一眼，默默移开视线：“如果不想出来，我可以现在送你回去。” 蹲大牢，然后等着清点他卖出去的那些致幻剂成瘾物，回到主星后可以破例为他开一个极其凄惨的死|刑。 这是上辈子航卓的死法。 而今天将航卓一起带过来，是为了方白巡发现的另一件事，觉得有必要和航卓之所以痛恨皇室和贵族的原因关联在一起。 他似乎知道了，卡洛斯之所以来到边境，乃至派人进入兽巢的原因。 - 航卓闭嘴了，清楚自己偷偷卖给主星的那些东西见不得人。 致幻剂事小，其中掺杂的影响信息素紊乱的，危害性极大的药才是真正危害到主星利益的东西。他的客户大多为权贵，那些贵族们会恨不得活剥了他。 同时，航卓也听出来方白巡的言外之意。 听他现在的意思，目前似乎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 他看向方白巡的目光复杂了起来，跟在方白巡身后，低声嘀咕：“就知道你也不是好东西。” 实验室正在检测当初方白巡带回来的那枚幼兽晶体。 未完全的待进化状态，很鲜活的研究样本，虽然修恩生了大气，方白巡自身也因此受了些影响，但他仍然庆幸自己选择将其带出来。 想到这，方白巡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这件事。 随口问了医疗领队一句：“我当初自边境内部回来时，体内似乎残留了晶体的一部分能量，现在怎么样了？” 这件事一直是修恩在上心。 他则被关押，方白巡自己不清楚修恩究竟上心到娜一步了。 医疗领队陷入纠结。 看样子，阁下还不知道自己体内仍然留有晶体能量，时刻有被异兽能量影响信息素的风险。 检察官大人明令禁止过不允许告诉他的，且当初用了不少药，方白巡近期也不会复发…或许能撑到检察官大人醒来，由修恩亲自告诉他。 领队犹豫半晌，修恩的威慑占了上风，还是摇摇头，说：“没有太大影响，一手资料在检察官大人那里，您或许可以去他的资料库查找。” 既然没有太大影响，方白巡点点头，不再在意。 当前要紧的是集中资源，一是用来尽快为修恩恢复正常，二是用来研究自己的猜测。 他带着航卓继续深入，终于解释一句：“我记得，你的父母当初是因为被帝国强制注射药物控制，这才导致发狂死亡？” 航卓冷下脸。 方白巡轻笑一声：“皇室的研究并未停下，如今的技术更加成熟，我在他们发放的免费抑制剂中，检测出了和你口中类似的成分，且十分稳定。” 同时，方白巡下令放缓了回程的速度，也是为了趁机控制卡洛斯和严炽，好搞清楚他们和药剂，乃至异兽，甚至当初的埃斯蓝茵，究竟有什么关联。 最好能在回到主星之前理顺发生了什么。 航卓彻底不说话了，一言不发看着面前的实验室，他一直以为，主星权贵沆瀣一气，但母舰属于修恩。 而如今，他的舰队在光明正大的调查帝国暗中的阴谋腐败。 掌管边境的艾尔斯莱特，和来历不明的方白巡，值得信任吗。 方白巡不打扰他的艰难抉择。 他收到了修恩的通讯请求，有些头疼。 这才刚出来两个小时，什么都没开始做，修恩睡醒后就要找人了。 他避开航卓，看到修恩的半身投影，“宝宝、我现在回去找你？” 心中做好修恩先控诉的准备。 谁料，修恩看起来出乎意料的生气，一见到方白巡便指着身后面如死灰的菲林告状：“他说我给你惹麻烦了，说你不喜欢我这样，是真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菲林有些天大的冤屈，硬着头皮对方白巡解释：“我联系不上阁下，皇子那边又需要人应付，只好临时找检察官大人出面……” 原本是打算让修恩露个面就好，就像是刚回来的时候，只需要全程一言不发走个过场，绝不会暴露他的现状。 但谁知道，检察官大人居然一见到小皇子，居然爆发出惊人的敌意，与平日里的形象相去甚远，甚至有隔着屏幕单方面要和卡洛斯吵起来的趋势。 菲林难以理解，表示震撼。 他对方白巡解释清楚之后，又对修恩好声好气的解释：“属下是说，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言嘲讽皇子殿下的，这与您平时的形象不符，或许会让殿下产生怀疑，阁下也会很难办，以后我们或许会失去关押皇子的合理性。” 修恩猛地转向方白巡：“你看，他就是说我给你惹祸了，你是不是也只喜欢以前的我，不喜欢我现在！” 第77章迷失 修恩锋利的眼尾微微圆瞪，盘腿坐在床位，一身放松的居家服，衣领松松散散。 这副样子陌生又新奇，以至于让方白巡完全没能认真听他在说什么。 方白巡只觉得手痒，想要把修恩的领子摆正。 又将视线移到修恩开合的唇，他见方白巡不回应，眉心皱的更苦恼：“我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可你已经亲我了。” 还答应以后会一直陪着自己的！ 方白巡开口，声音中有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温和笑意：“你不喜欢卡洛斯？为什么。” 修恩的注意力被转移。 回忆片刻，咬牙切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讨厌他。” “还记得具体因为什么事吗？”方白巡低声温声问道。 修恩现在的一切都出于直接在反应，直觉不喜欢，于是就连细想都不乐意，但方白巡在问，于是泄气一样拧眉思索，“他……我看到他会，伤心，很难过。” 甚至到了心痛的地步。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回忆菲林让他见到卡洛斯时的画面。 仅仅一眼，就仿佛历经生命的一部分被剥离那样强烈的钝痛。 方白巡说他受伤了，暂时想不起来一些事情很正常，但修恩觉得那很重要，重要到比肩生命，就算忘记了发生过什么，还是在见到卡洛斯那张脸时，呼吸一滞。 想到，想到了……脑中冒出星云裂缝，飓风一样席卷无人定居的荒岛星球，深空的璀璨星空被遮蔽，残暴的裂缝轻易将星球撕碎，目之所及，尽是令人绝望到窒息的死亡氛围。 那私人星球，种满盛开的白花，讨人厌的卡洛斯正在与方白巡对峙。 画面一闪，他又看到方白巡面色苍白，没有生命气息。 奇怪，他只是见到了一眼就讨人厌的卡洛斯，为什么会触发这样一幕，修恩更加排斥，急于挥散这没有好兆头的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唔啊——！” 修恩用脑过度，太阳穴至后脑，仿佛经历过无形穿刺一样的剧痛无比，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失去血色，变得煞白凄惨。 修恩近乎呻吟，弓着腰倒在床尾，求助似乎的看向方白巡：“疼……” 触及灵魂的心痛，和脑中实实在在穿凿的刺痛。 方白巡唇边笑意不再，凝声安抚：“别想了，我不该逼你，你现在在哪我立刻过去。” 他用眼神隔空制止了菲林靠近修恩的动作，陌生的气息或许会让修恩控制不住攻击。 快步赶过去，一路上安慰不断：“宝宝，闭上眼放空，无论刚才想到什么都不要继续了，我很快过来。” 离开时，他直接叫上一脸茫然的医疗领队，边走边安抚修恩，没有注意到航卓也默默跟上。 时不时看向他的眼神怪异极了。 航卓惊悚的搓了搓手臂，放慢脚步，嘀嘀咕咕：“有这么担心吗……” 不久前还闹着要躲修恩，现在倒好，什么时候开始一口一个宝宝了。 他头皮发麻。 - 赶回修恩所在的房间之后，他已经意识昏沉。 但还是在听到有人闯入的动静之后抬起头，朝着方白巡露出委屈极了的表情，唇瓣早就咬出血。 他张了张口，想要抱怨。 方白巡来的好慢，从睡醒到现在，他又离开自己好久好久。 第90章 “究竟怎么回事。”方白巡抱着头疼到身体蜷缩，靠在自己怀中发抖的修恩，问向医疗领队：“情况为什么会忽然恶化。” 领队好不容易开始诊断，同样急出一头冷汗，抹了把额角说：“似乎是受到刺激了，但是没道理啊，检察官大人最近不是都在静养吗，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方白巡环抱着用力将自己缩在他怀中的修恩，不确定修恩现在是否能听到，一下下抚过修恩凸起的脊骨：”我来晚了，睡吧……这次等你醒来，我一定在你身边。” 只是抬起头，却没了半分安抚修恩时的耐心。 罕见露出不悦之色：“那就赶快想办法，有什么能减缓他的痛苦。” 他从进门开始就在用精神力帮助修恩稳定，但始终不见成效。 医疗领队冷汗涔涔，比谁都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语速飞快的分析现状：“他本就精神力严重紊乱，如今的神智受到影响也是因为严重程度已经波及大脑，原本按照计划，我们慢慢稳定也还有治疗的机会。 但现在受到影响，检察官大人的大脑受了刺激，单单解决精神力已经不够了，必须针对大脑深层解决，不然的话，大脑受损不可修复，也是有可能的……” 他说得隐晦。 但方白巡越听，抱着修恩的手不知不觉越紧，“你的意思，他若是继续下去，极有可能醒不过来？” 或是醒过来了，但神智功能更加恶化，且再也没了恢复的机会。 医疗领队的头深深埋下，默认了，白着脸拼命思索补救的办法。 而方白巡却有一点始终困惑：“他不过是见了皇子，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 “医学界关于大脑的研究始终停留在表面，严格来说，就算是主星也说不出大脑究竟和精神力有什么关系，更无法直观的解释现状。” 医疗领队神色凝重：“但情绪在其中有很大的关联，一定是他接收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哪怕现在没有记忆，潜意识却还是爆发了。” 方白巡不解：“他此前从未表现过对卡洛斯的不满。” 两辈子的记忆中都没有。 甚至真切认识到修恩对自己的执念之前，他上辈子，还因为修恩格外喜欢白铃兰，而卡洛斯有着白铃兰味道的信息素，好奇过两人是不是有过什么过往。 不过自从想起来那段记忆之后，方白巡没再自找麻烦的怀疑过这些。 想到这，方白巡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灵光短暂消逝，修恩还在怀中颤抖，他没能有机会细思自己错过了什么，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修恩拉回来。 方白巡的精神力还在为修恩梳理，但收效微乎其微。 他主动提起：“标记行为呢？我如果现在标记他，深层链接有没有可能稳住他。” 医疗领队还是摇头：“不行，这太危险了，他现在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 他的担忧程度不比方白巡少多少。 眼看已经回程，要是在路上让检察官大人出了什么意外，他就算不被军官们活剥了，回到主星之后也要被问责，艾尔斯莱特家族向来公允，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于是咬咬牙，干脆心一横，问方白巡：“阁下还记得，您和检察官大人曾经有过脑域链接吗，你们曾经用这种方式交换过记忆。” 方白巡：“……？” “您不记得了？” 医疗领队很是诧异。 关乎强制分享记忆这么大的事，当初阁下可是闹得翻了天，还是一身伤的被检察官大人抓回来，冒着偌大的风险，强行共享记忆的。 盯着对方怪异的神色，方白巡确信自己不记得。 但隐约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从修恩的言语中，听到过那么一两次。 彼时自己刚刚回到这具身体，对前面发生过什么一无所知，修恩的话也是听了就忘不怎么在意。 现在忽然又一次听人提起…… 他含糊盖过：“当初太乱了。他为什么一定要共享记忆。” “这我就不知道了，”对方摇头，苦涩道：“前些年检察官大人似乎将您认成了别的什么人，还一心认定你是在演戏，发现您不承认之后，试图用共享记忆的方式拆穿。 不过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了，您二位当时，也消沉了一段时间，阁下当真不记得了？” 该不会是他的脑子也受损了吧！医疗领队两眼一黑。 医疗事故这么多，自己还有活路吗。 方白巡懒得解释，随口敷衍：“想起来了，多谢，忽然提起这件事，对现状有什么帮助？” “有的！” 医疗领队一口咬定：“你们当初链接过脑域，有一定熟悉的基础，既然这次精神力没用了，我建议用最后的办法，直接链接脑域，您和他再次共享记忆，找到检察官大人迷失的原因，唤醒他。” “但风险，也是有的。” 他愧疚的看着方白巡，出于人道主义，做不到对方白巡隐瞒实情：“他的状态太差，您若是进入，有可能受到牵连，被检察官大人一起拖入迷失状态，届时——” “就这样吧，”方白巡抱着修恩起身，回神垂眼看向错愕的领队：“带路，尽快尝试。” - 修恩困在逸散的白花中。 周围的一切都前所未有的熟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孤零零站在破碎星球，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流逝了。 方白巡没有生命迹象，躺在他的怀中。 “我来晚了，”修恩俯身吻在方白巡额前，声音嘶哑：“我来晚了，对不起……我以为能保护好你，我只是。” 剩下的话，他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皇室已经被方白巡解决干净，只剩下一个卡洛斯逃亡在外，修恩发现了方白巡准备追杀卡洛斯的计划，他趁着方白巡对自己从来不防备，将人掳来了自己的私人星球。 希望能将人牢牢掌握在手中，保护好他。等自己解决好外面的一切，会回来和他说清楚，总之绝不能让方白巡再接触外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谁知卡洛斯竟然不甘心的杀回来了，就在这座自第一面起，修恩用当初那几朵花苞，种出大片大片白铃兰的寂静星球，方白巡避无可避，强行引发幸运裂缝，也要和卡洛斯同归于尽。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离开，不想你遇到危险，不是故意害你……” 修恩抱着方白巡，拼命想要抹除自己砸在他脸上的泪痕，却无济于事，泪水冷在他没有温度的脸上。 极致痛苦之后，只剩冰冷和麻木。 脑中残存的唯一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挽回这一切。 身边没有可用的工具，但是没关系，自己的精神力就是最好的道具，他拥有稳定的高等级精神力，谁也不曾测试过爆发之后，究竟拥有怎样的潜能。 周围空寂，无人打扰，无需担心会造成额外的损害，修恩低声默念，祈求漫天星辰保佑，抱着方白巡的尸体修复破碎的星球。 第一朵白花归位。 第78章逆转 “我知道你身份不明，别有居心。” “也知道你冷心冷情，笑着说的话从来不作数，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我。” “你不记得我，就算记得，当初轻率的诺言或许你也不会在意，从始至终都在骗我，是我自己送上门。” “……” 修恩低头抱着失去温度的身体，一次次小心翼翼擦干方白巡脸上的血迹，和他砸落的泪痕。 这张一贯挂着虚假笑意的脸，真正平静下来之后，终于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眼中没有假装温和的涟漪，过于尖锐平直的唇角不笑时，更显得整个人疏远又薄情，修恩抱着他，只觉得陌生。 修恩推开方白巡额前垂落的发丝，继续虔诚地释放精神力：“我能看出来你的愧疚，那我们现在就算扯平了。” 白花归位，越来越多分崩离析的土块也被拉回，周围紊乱的气场也归于沉静，重新环绕在星球上空。 修恩消耗了几乎全部能量。 古老的颂诗中，精神力是星辰赠予人类的瑰宝，这种能量不限于时间，不限于世界的每个角落。 -当我们赞颂遥远的星辰。 -深谙馈赠之道的银河之主，将降落无形之火，精神力觉醒那日，握紧星河赠礼。 -当我们遗憾银河远逝，切莫挽留。 -以慷慨之火，停驻不可归来的亡灵之河，天将倾而逆转。 -阔别多时银河之主也将归来。 -见证虔诚信徒。 修恩喃喃自语：“亡灵之河也将逆转。” “所以，”他低下头，对着方白巡凄惨的笑了笑：“理论上来说，只要拥有足够多的能量，就能让时间归位。” 远处的辰星发生变化。 第91章 纯白花海中，一抹星点大小的荧光燃烧着生命力，扩散到无尽头，笼罩整个星球，蚕茧一样将失去生命体征的人包裹在其中。 修恩闭上眼，燃烧所拥有的一切。 金发发根开始变白，修恩察觉到什么，惶恐不安的短暂睁开眼，伸手勾过一缕长发，失去金色光泽的发丝厚雪一样盖在指尖。 方白巡喜欢他的金发。 只有亲吻他的发尾时，方白巡才会露出短暂，一触即离，出于惊艳的怜惜。 唯一被喜欢的存在，也要没有了。 他狠心再次闭上眼，发尾一抹流光闪灭，带走最后的金色光泽，只剩下冷寂月光一样的茫白。 时间以修恩为中心缓缓倒流…… “我已经燃烧了足够多的能量，整个星球都恢复正常，就连卡洛斯的身体都短暂出现过，那么为什么他迟迟没有醒过来！” 修恩抱着一具毫无反应的尸体回到主星，数日不敢闭眼，不敢让方白巡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抱着他一刻不肯撒手，满头白发触目惊心。 疯了一样在众目睽睽中闯入皇宫，不顾负面影响，召集帝国全部数得上号的精神力研究专家。 彼时他已经在方白巡死前的布局，和家族的顺水推舟下，拥有帝国毋庸置疑的最高权|力。 他拥有贵族们无法撼动的实力和名望，拥有举国振奋的号召力，以及最强悍的军队。 是皇室垄断最高地位数百年之后，第一个被选|举上台的最高统帅。 但还未举办大典，修恩第一次行使最高权力，却是憔悴又焦躁不安的抱着方白巡，病态的要求专家为方白巡检查身体。 “他一定已经醒了，为什么还是没有心跳，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不对，是不是他还在怪我？” 修恩双目猩红，猛地质问一众困惑又惊悚的专家：“愣着做什么，卡洛斯都能回来，为什么他还是毫无反应！” “您，您说前皇子，他……回来了？” 有人谨慎发问，彼此对视一眼，纷纷觉得修恩如今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谁不知道皇子已经死了，被卷入星云裂缝的下场是尸骨无存。 方白巡能保留完好的尸身，全得益于修恩拼死将他拉回来，但现在修恩却说…… “等等！” 几十名专家挤在一起，忽然有人惊呼一声，踮着脚看向角落：“那里是皇子吗……” 是卡洛斯，却又不算是众人熟悉的那个亲和包容的形象。 微卷及背的头发沾了血污，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一双眼惊悚的圆瞪着，胸前一把漆黑无光的匕首。 能用如此昂贵的金属做匕首，且那匕首制式，整个帝国只有一个主人。 他们再看向修恩的目光变成深深的自我怀疑。 用精神力扭转时间不过是古老的传言，他们只将其当作一个寄托希望的颂诗，谁也没有想过，会亲眼目睹这一奇迹发生。 但再看修恩失常的状态和白发，他们没有任何不相信的理由。 修恩格外焦躁，不愿将方白巡假于人手，好不容易愿意将他放在实验室做检查，众人这才发现，修恩一直用自己的精神力维护着方白巡的状态。 将他保存得很好。 所有人心惊于修恩的执着。 几十位帝国最顶尖的精神力专家，第一次问诊不会有任何回应的患者，其中的诡异无需言语。 修恩紧盯着方白巡，时不时不安想要靠近，却碍于众人忙碌的动作，不敢做出任何或许会干扰检查的举动。 仿佛迷途的野兽，茫然徘徊于悬崖边缘。 专家来了一批又一批，外界在对修恩歌功颂德，赞叹他取代腐朽的皇室成为新的帝国之主，而帝国之主守着无声无息的方白巡，耐心逐渐耗尽。 再次见到专家纷纷摇头，表示看不出任何异状之后，修恩猛地抽出匕首，横在一人脖颈之前。 守卫见状迅速反应，立即举枪对准骚乱的专家们，修恩匕首向前一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治好他，让他醒过来。” “这，这个……” 该如何“治好”一个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人。 他们不知道，角落中有人胆怯地举起手，连忙被一旁的导师按下，横了他一眼：“你不想活了！” 窃窃私语却还是被修恩敏锐察觉。 他猛地转向那人，守卫们反应迅速，三两步将那人押送在修恩面前。 修恩阴森森靠近，掐住那人脖颈：“你想说什么。” 那是一个年轻的学员，看起来是担任了导师助手的角色。 修恩颇有一种他若是拿不出办法，就持续收紧掌心，将人掐死的冲动。 那人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痛苦的“嗬嗬”两声，修恩猛地松开手，居高临下看着跌倒在地，“咳！咳咳咳……我，我只是，听说。” 他脸色涨红，声音嘶哑地解释：“我的家乡有一首诗，是关于精神力的颂诗，但和主星收录的版本不太一样…… ‘见证虔诚信徒’后面还多了几句！大意是，勇于追寻的人类，他们并不知道，高贵的意志并不逊于银河之主，当逝者的忧思不再茫然，纵使拥有辰星的银河之主，也无法挽回他的决绝的意志。” -可是！ -注视群星的人啊。 -他该何时才能明目，你所追寻的星遥不可及。 -脆弱如血肉之躯，承载翻山越岭的波澜意志。 -这意志令银河黯然神伤。 -这灵魂的意志，这被你掌握的火，当他不再茫然，他将战胜一切。 后半部分充满剑指最高权力的反叛精神，并不利于王室对帝国的统治，故而被早早掩埋。 蒙昧的子民只需要崇拜遥远神圣，不可侵犯的银河之主，帝国的主人。那些赞颂顽强意志的诗句，不该潜移默化的影响大众思想。 修恩身处主星权贵，自然有足够的敏感度，清楚皇室一直以来的需求。 他当即沉下脸，目光中杀意纵横：“你是说，是他选择不再回来。” “根据诗中的意思，是这样——” “不是！他什么也不懂，”那人的导师挤出来，脸色发白，对修恩杀意已经忍耐不住讨好的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他的意思是，是我们也许有办法和他残存的意志沟通。” “继续。”修恩居高临下，冷睨两人。 导师头皮发麻，脑中思绪急闪，最开始跳出来的那名学员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现在若是给不出一个办法，这位疯了的帝国之主一定会杀了他们。 “或许，或许……” 导师全身僵硬，榨干脑中的多年积蓄，一手还捂着自家学生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或许？”修恩耐心耗尽：“或许我该让杀了来到皇宫行骗的庸医，以儆效尤。” 转身回到方白巡身边，轻柔抚过他身上被仪器检测过的痕迹，俯身小心翼翼将他抱起，轻声安慰：“别听他们胡说，帝国的庸医越来越多了，竟然说你不愿意回来？” 他触摸到方白巡冰冷的身体，抱的更紧：“我带你回去，实验室太冷了。” 守卫们打开保险的声音宛如丧钟，修恩的白色发尾即将消失在宫廷拐角，像一抹轻巧的羽毛，若千钧重。 最先开口的学员惊恐地看着对准自己和导师的枪口黑洞。 生死危机当前，猛地爆发一股大力，拽下导师的手之后喊道：“我知道了！从前所有人都认为时光逆转不过是传说，但既然您已经成功过一次，颂诗或许是真的，逝者拥有意志，哪怕他真的不愿意回来，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与逝者沟通，再次将他呼唤回来！” 白色的尾羽顷刻转圜，一张阴沉偏执的脸出现在学员面前：“再说一遍，如何与他沟通。” “既然有意志，那么一定有所倾向，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所以不愿意回来，但一定有什么东西，能超出生死，就像您用强烈的意志将时光倒转一样，一定也有这么一样东西，能让他愿意重新接纳自己的生命，回到世间，这将寄托他生存的希望。” 学员为了活命，语速飞快，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末了，对着修恩虔诚叩拜：“星辰为证，我将以我的性命担保，诗中一切皆为预言，亡者复生的条件已经达成，这一点被您二次杀死的卡洛斯殿下可以作证。” 前半部已经由修恩所实现。 后半部关乎逝者意志，这将由逝者自己做出是否愿意归来的选择。 这是留给方白巡的选择。 第79章无人知晓的回应 脑域是每个人最脆弱，最深入的精神世界。 方白巡冷静的和修恩并排躺在仪器上，两人身上电极线纠缠，又一同连接在仪器上，医疗领队面前有着一个漆黑看不清画面的面板。 他在方白巡闭上眼之前叮嘱：“进去之后，你们之间通过仪器链接，顺着听到的仪器的声音一直走，就能找到他。 第92章 切记，不要交流，不要尝试干预，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让他发现你的存在，安静地看就好，里面都是真实记忆，千万不能贸然干扰。” 方白巡皱了皱眉：“那我该如何唤醒他。” “精神力。” “他如果迷失在自己的记忆中，那么就用你的精神力指引他走出来。” 方白巡似懂非懂，医疗领队也无可奈何：“上一次二位链接的时候，是检察官大人坚持，您又十分不配合，所以最后是将您麻醉昏睡之后，检察官大人强行共享记忆。” 那次两人状态都还算正常，这次显然还是有些不一样之处。 “所以只能让阁下自己摸索了，这种先例太少，我几乎找不到什么经验。” 方白巡不再浪费时间，闭上眼之前，看向修恩的方向。 他已经没有反应，脸色苍白，眉心紧皱，唇色病态的殷红，是修恩将自己咬成了这样。 视线紧接着陷入彻底的黑暗，只剩失明一般的虚无。 远处响起“滴答”声，像迸溅的水珠一串一串敲在两人的脑海中，方白巡不确定修恩是否能听到，他只能顺着直觉，向声音的来源找去。 - 学员俯身跪拜，殿内鸦雀无声。 修恩低语一句：“重新找到让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看向怀里的方白巡，对方不会给出任何回应，但修恩并不觉得这一幕诡异，认真地问：“你还在意什么？” 这一项显然没有自己。 但是没关系，他有足够的精神力支撑着方白巡，让他的身体保持在死前的状态，修恩也就有了足够的耐心。 他再度离开，头也不回地吩咐守卫：“将这些人拿下，今天的消息不允许再多任何一个人知道。” 以及…… “来人，”他弯了弯唇角，势在必得的盯着方白巡：“全国寻找埃斯蓝茵的残部，遗民，所有幸存者，以及此前所有和他有过密切来往的人，通通带到我这里。” 他将方白巡轻轻放回卧室，临走前折了一个小熊，和方白巡一起躺在枕边：“先让它陪你，我很快回来。” 关上门的那一刻，似乎听到远方传来微弱的滴答声。 “什么东西在吵？”修恩蹙眉寻找发声的方向，霎那间，没了在方白巡面前病态的温和，沉声低叱：“找出来，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有人打扰他。” 侍卫长很少开口质疑，但今天有些疑惑：“皇宫中，没有声音啊。” 修恩不悦地看过来，侍卫长没有来得及及时移开目光，就这样措不及防对上修恩眼底的猩红戾气。 他连忙低下头：“是！我这就带人去找！” 一队卫兵很快离开。 修恩不会从方白巡身边离开太久。 他留在方白巡身边的精神力所能维持的时间有限，很快，在精神力开始涣散的时候及时出现。 一同带来的，是第一批找到的埃斯蓝茵幸存者，十几名一直隐姓埋名生活在主星区的普通平民。 修恩粗略扫了一眼，一行人中不像是领袖的样子，他干脆从左到右，自第一个问起：“名字。” 被点名的中年男人前不久还在上工，现在却忽然被带到皇宫，见到的还是传闻中那位推翻了腐败皇宫的新王。 他惊疑不定，心情复杂地犹豫道：“加里…亚当斯·加里。” 修恩点了点头。 像再正常不过的爱人温柔扶起方白巡，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垂下眼问道：“这是亚当斯，你从前的族人，有印象吗？” 毫无反应。 修恩笑意僵硬一瞬，很快再次扯起笑容：“看来不熟？没关系，我也不指望你能记得所有人。” 不等加里松了一口气，就被修恩接下来的话震惊。 修恩正在耐心的整理方白巡的衣襟，遮住他锁骨上那枚灼眼的小痣，淡声吩咐：“杀了，下一个。” 守卫没有犹豫，举枪对准亚当斯·加里，这个忽然被带到皇宫，又在静音的能源枪中失去生命的人。 地上多了一具彻头彻尾的尸体。 修恩转向第二个人：“名字。” 这次那人不敢报出名字。 但守卫那里有着详细资料，不带感情的声音替那人报出名号，修恩再次问方白巡：“有印象吗？你愿意为了报仇放弃一切，现在愿意为了救他们，回来吗？” 他加注精神力，试图在方白巡身上扭转时间。 仍然没有回应，修恩笑意垮下来的时间多了几息，枕在方白巡头顶无奈的呢喃：“算了，杀了吧，看来还是不认识呢。” - 嘀答的噪音越来越清晰。 但不同于方白巡最初进入这里时的清脆有序。 现在的声音急促，紧张，听在耳中情不自禁就开始烦躁，方白巡行走在白茫茫的雾中，调整呼吸的频率，尽量不受声音的影响。 他这边一切正常，声音忽然不对劲，一定是修恩那里出了意外，他迷失的状态加剧了。 再不将人拉出来，修恩就要彻底陷入迷乱中。 他不知道修恩被困在什么记忆中，迟迟走不到声音的尽头，最后下定决定，猛地释放精神力，朝着声音的来源探寻。 自己则紧随其后。 不知过了多久，他面前是一片废墟。 主星出现在他面前。 皇宫富丽堂皇，但给人的第一印象只有萧瑟，空冷，一望无际的凄清，其中蔓延着浓郁化不开的血腥压迫感，不见一个人影。 更没有方白巡印象中的奢靡华贵。 “怎么回事？”他心生困惑。 自己虽然别的不厚道，但死前到底还是给修恩留了点好处，他是怎么……把自己养得这么差的，就连皇宫也一副即将覆灭的样子，修恩分明就没有好好掌权。 他继续走，寝宫中。 修恩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跪坐在地上，低下头看不到神色。 修恩似乎已经在这里生活许久，单从背影就能看到极致的疲惫，瘦了许多，瘦削见骨，低着头时能看到不再饱满的背部轮廓。 最重要的是，那满头触目惊心的白发，仿佛在方白巡面前铺开一片雪地。 方白巡猛地停下脚步，纵使眼前是无法言喻的震颤，还是谨记领队的建议，不能贸然惊动修恩。 只用精神力小心翼翼地靠近修恩，尽量不惊动他，尝试将他拉回来。 视线中，他无法看到修恩的正脸，注意到修恩怀中好像还有东西之后，方白巡终于有机会看向修恩怀中的那人，定睛看清之后，他当即愣在原地，甚至怀疑这不是回忆，而是自己的噩梦。 自己怎么会，出现在修恩的怀中。 即便只能看到半边身子，面目被修恩遮住，他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这正是自己。 方白巡愣怔之余，精神力先一步靠近修恩附近，精神力听到的声音不够清晰，但却能轻易感受到，如今修恩怀中的自己并没有生命迹象。 而修恩周围，遍地荒芜，一阵风吹过，方白巡顺着风声听到修恩断断续续的低语： “我杀了所有能找到的，你的族人……这是…报复……我给过你无数机会，那些人是你害死的……” 方白巡震惊的心神再度掀起惊涛骇浪。 修恩已经，恨他恨到，株连与鞭尸了……？ 精神力不知不觉已经接触到修恩，对方察觉不到，而方白巡惊愕之余，站定在原地，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将修恩唤醒。 而后眼睁睁看着修恩抽出匕首，插入‘方白巡’的心脏位置，血肉之躯被撕裂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修恩背对着方白巡，没有察觉到后面的动静，兀自泣不成声，握住自己的手，强迫自己继续用力，匕首深入心脏位置，彻底斩断了自己多年以来单方面为了维持方白巡的状态，而强行建立的链接。 若是方白巡能看清修恩的神色，一定会心惊于修恩现在的狼狈与灰败。 修恩庞大的精神力已经在不留余力的消耗中，即将见底。 他泪眼婆娑，声音颤抖：“对不起，我没办法了……我用了十年维持你的身体，找遍了所有人，可是你就是不肯醒过来。” “这是对我的报复吗？我杀了你的族人……可我只是想要你醒过来，你为什么不拦着我？那些人是你害死的。” “现在我的精神力要耗光了，无法再尝试唤醒你，那就干脆一起死吧！” 修恩绝望之际，陷入癫狂，猛地拔出匕首，决绝地将匕首插入自己同样的位置：“你休想丢下我一个人！就算是死，也只能是我亲手杀了你。” 他喷出一口鲜血，温热腥甜，粘腻鲜红，落在方白巡过分苍白的脸上。 修恩这次没有力气再为方白巡擦拭了。 他最后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执拗地把方白巡抱在怀中，常年环绕在方白巡身边的精神力失去来源——它们的来源，修恩也在飞快的流逝生命。 第93章 “原来……是这种感觉。” 修恩抱着方白巡，脑袋无力地垂落在他的颈侧，声音越来越弱：“好冷，我等不下去了，你能不能抱抱我。” 身体的温度被胸前涌出的鲜血带走。 修恩冷得发颤，没有看到传闻中的英灵殿，更没有看到方白巡迎接自己。 他有些失望，到底还是委屈的。 抱着赌气的想法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所有仅存的精神力榨取出来，再次一股脑将方白巡包裹：“这是我…最后一次尝试。” 他苦涩地笑了笑，自欺欺人道：“或许看到我这样，你会有一点点不舍得，这样就愿意回来了。” 这话修恩自己也不信，他轻笑了笑，疲惫的闭上眼，任由精神力回光返照，榨干自己的全部生命力，将自己和方白巡包裹在其中，蚕茧宛如初生的太阳，自顾自温和闪耀，带着残忍的灼灼冷光。 修恩的视线沉入黑暗。 方白巡骤然回神，不管发生了什么，绝不能让修恩‘死’在回忆中，他届时会迷失！ 他也顾不上不能惊动修恩了，精神力猛地探入，接触到修恩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开始崩塌，滴答声急促到极致，几乎连成尖脆的刺响—— 世界褪色，回忆如潮水散去，皇宫一寸寸分崩离析。 “走！”方白巡拉着错愕的修恩，不再看定格在原地的，那相拥的二人残影。 他不敢回头，拉着修恩往来时的方向狂奔，走出这片沉醉的梦，在记忆崩塌之前将他拉回现实！ 谁也没有看到，精神力构成的蚕茧中，被修恩死死抱在怀中的那具沉寂多年的身体，猛地爆发出强悍的精神力，蚕茧无限扩大，最后甚至包裹住整个皇宫……还在向外蔓延！ 修恩多年以来持续不断注入在方白巡体内的精神力并未自然消散，在这一刻陡然爆发。 ‘方白巡’睁开眼，隔着‘修恩’，仿佛看到狂奔着离开的两道身影，这一刻穿过时间遥遥望去，视线穿过亘古桑田，银河无声逆转，精神力冲天如柱，浩瀚星河于此刻倾倒，无限后退。 至此，时间逆转。 ‘方白巡’抬起死去多年，脱力酸软的手臂，回应‘修恩’过分用力的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腰畔，将他揽在怀中。 他幽幽看向倒转星河，精准的调动其中一丝精神力，护在修恩身边，构成一层柔软但坚不可摧的屏障。 时间大规模逆转，他选择护住修恩的记忆。 做完这一切之后，方白巡失去力气，学着修恩的动作，亲昵的枕在他的肩头，声音微弱到随风而逝：“这一次，你来选。” 第80章这都能吵起来？【修】 将修恩困住的世界彻底崩裂。 方白巡带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辨不清方向，一路顺着直觉，在茫然中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进入他自己的记忆。 方白巡也顾不得担心自己的记忆会被看光了，又更紧要的事情摆放在眼前，他惊悚的意识到——修恩同样保有记忆，所以从前才会拼命想要找到他，甚至不惜共享记忆，也要证明自己还记得。 之所以第一次共享记忆之后修恩暂时消沉一段时间，也是因为发现当时的自己的确不记得？ 那么现在呢，现在的修恩应当是知道的，方白巡现在回忆两人相处的过往，有段时间修恩明显态度发生过变化，甚至试探的问过自己一些问题。 修恩很敏锐，那时候就看出来自己想起来了……方白巡一阵头疼，合着这些天轮到修恩一直在演了。 以及。 刚才看到的画面发生在什么时候？自己死后？多久以后？ 方白巡不得而知，但修恩那时的状态，即便他看不到对方的脸色，也能从绝望中爆发的精神力中感受到一二。 单从修恩的头发来看，应该也过了有些年头了？ 他就这么恨，到了需要报复鞭尸的程度……？ 方白巡头皮发麻，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思绪，略有些僵硬的回身看向修恩，发现他不知何时又恢复成了和当前一样的模样。 半长金发，懒洋洋垂在身后，目光……清澈，歪头的动作幻视懵懂小兽：“这是哪？” 不等方白巡回答，他很快又露出笑意。 修恩高兴的收紧两人紧握的掌心，入目可及之处，尽是方白巡的记忆，自己不需要刻意捕捉就能“读”到方白巡的过往。 他盯着那些画面专注地看，和方白巡记忆中，不久前抱着自己一起死的那人简直判若两人。 “你看。”修恩忽然抬手，示意方白巡一幅画面：“你送我的花，我回家之后让主星的研究院克隆了种子，又攒钱买下一座不宜居的小行星，种满了白铃兰。” 他所指的，是二人第一次见面，逃亡时，方白巡用几朵花骗修恩伤心许多年。 “…我知道。”方白巡有些绝望：“你带我去过。” 任谁都会对自己的葬身之所印象深刻。 亏他当初还好奇为什么修恩会有这样一处和他气质不符的庄园，亏他还以为修恩暗戳戳的喜欢卡洛斯，这才种了和卡洛斯一样信息素的花。 误会一个接一个，方白巡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思考。 但好歹有一点有眉目了。 修恩的精神力，这次的总是处于紊乱的原因，恐怕和上一世消耗太多脱不了干系，记忆和受损的精神力一起带过来了。 他还在好奇的打量周围，方白巡放任修恩打量，看向来时的方向，那里已经没了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足以撼动生死的力量，落在记忆中，也不过一场盛放的奇观，成了再也掀不起波澜的细小涟漪，方白巡一个看客，自认为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权揣度修恩当时究竟是怎样的状态，想他是以何种决心要带着两人一起死。 除了心中细细密密一点突兀的心疼，方白巡比自己想象中反应平静。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修恩在后面问，拽了拽方白巡。 方白巡压下怪异感，不跟现在呆呆傻傻的修恩计较，问道：“不喜欢看了吗？” 以修恩的性子，不应该不看完不罢休？ 修恩点头又摇头：“好像都看过了，没有新的。” 方白巡：“……” 诡异的听懂了。 自己的记忆修恩早就看了一干二净，后来发生的一切两人又大多在一起，比起看记忆，他更喜欢出去创造新的回忆。 他收回视线，深深看了修恩一眼：“跟我过来。” 修恩乖乖跟上，好一会才问：“去哪？” “试试能不能在这治疗你的精神力。” 他也不管修恩能不能听懂，只想赶快找个事情做，好平复震撼的余波，解释道：“你原本紊乱的情况应该不好办，但这里是脑域，能直接深层链接精神力，让你的神智恢复正常应该不难。” 来之前方白巡没想在这里，冒着对自身不利的风险为修恩修复神智。 但现在懒得顾及这么多了，远离那些混乱的记忆之后，直接带着修恩原地坐下，庞大的精神力将修恩环绕，侵占修恩的五感知觉，包裹着修恩那些混乱不成体系的精神力，耐心的重新搭建。 如同将一个人重新修复那般，方白巡完全不知道心疼地消耗自己的精神力，全部投注到修恩体内，助他一点点修复。 外界，医疗领队着急的团团转：“怎么还不醒，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可数据还正常啊！” 数据正常，为什么还不醒！ 他不敢想自己要是一下子将两个人的思维搞迷失，是上军事法庭，还是先被报复灭口。 “嘀嘀嘀——” 左边的仪器急促响动，他急迫地扑上去，看到属于修恩的数值忽然开始剧烈起伏：“不对啊，不对啊，为什么好端端的精神力忽然发生起伏了，还是这么大的波动……不会真的要发狂了吧！” 医疗领队连忙重新校准，反复校准几次，拉出数据紧张的分析，急出一头冷汗：“两个人是链接状态，怎么会一个人的活跃度忽然拉高，尤其还是在长官受损的基础上。” 以修恩如今的状态，根本就调动不起来这么多精神力。 他心急如焚，数值迟迟降不下去，最后猛地起身，心一狠，干脆取出抑制剂，对准修恩无知无觉的脖颈：“万一暴动就遭了，必须赶快降下去——” “放手。”一股大力挡住医疗领队的动作。 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愣怔片刻，表情惊讶到失控：“怎么回事，您终于醒了？检察官大人他的精神力疑似暴动，我必须注射抑制剂预防暴走。” 方白巡比起共享记忆之前，如今的状态多了几分烦躁，单手夺过抑制剂之后，冷冷警告他：“我分了一半精神力给他，他消化之后自己会醒过来，到时候大概已经恢复神智。” “什，什么……！” “您，这，你是说，”他数次斟酌，最后惊叫出声：“从脑域直接分？！这和直接把你的命分给他一半有什么区别！” 第94章 “没这么夸张，能养回来。”方白巡不是很想掰扯，一股脑扯掉自己身上的线管之后，没有看修恩，起身离开：“等他醒过来会自动收回母舰的指挥权，不用通知我…就这样吧。” 一脚踩在实处时，方白巡身形晃了晃，眼前一阵阵的发昏，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的虚弱。 为了帮修恩理清状态本就算不得稳定的精神力。 他没想到会需要消耗这么多。 一股脑分出去将近一半精神力，虽然支撑起了修恩体内的良性循环，让修恩不至于恶化，但自己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些副作用。 比如现在，方白巡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虚弱，医疗领队看他的眼神也十分奇怪，好像自己是什么出手阔绰的冤大头。 他懒得解释，离开之前，最后看了一眼修恩不省人事的模样，眼底闪过说不清的烦躁。 修恩的存在，太失控了。 以及记忆中见到的画面，修恩曾杀了他幸存的族人，最后与自己一同毁灭。 想到这一点，方白巡皱了皱眉，离开的脚步不再迟疑。 菲林还在外面等着，航卓已经被送回监狱。 “阁下，”菲林担忧的看了一眼里面，无意间看到方白巡难看的脸色之后，心中不解：“检察官大人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已经暗中联络了检查官大人的家族，他们会在落地之后立即接走长官，但我隐瞒了他神智也受损这件事……” 这也是为了避免造成恐慌。 方白巡停驻脚步，不再插手修恩的公事，说道：“他很快就会醒，大概率会恢复神智，到时候一切交给他来处理就好。 菲林：“那太好了！您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不要在这里等检查官大人醒过来吗？” 方白巡：“不用，给我一架客型飞船，从监狱中将我的族人提出来，飞船权限删除所有无关紧要的东西，只留我一人。” 菲林两眼一黑：“您要走吗？为什么？”又吵架了吗！为什么一个醒着一个躺着都能吵起来？ 方白巡还虚弱着，思绪很乱，不愿多说。 只说：“如果他问起，就告诉他，别折磨自己。” 第81章脏兮兮的 狱中众人被放出来。 格林洛泽那张一成不变的端正脸上也难得露出期待：“小主人，我们该走了吗？说起来，你很久没有回到基地看看了，这次我们离开，检察官也回了主星，以后我们躲他就更方便了。 不过之前的基地恐怕不能用了，我们正要再找一处新的，这次按照您的喜好来。” 方白巡正在操作客型飞船的权限面板，闻言不知可否的“唔”了一声：“随你们吧。” 转而问：“有人会操作客型飞船吗？” “我会我会！”夏汾急着跳出来：“父亲大人小时候教过我，他说我的高空作战天赋特别高，什么都能上手学会，客型飞船小菜一碟！” 客型飞船对他们使用频率不高，的确没几个人会驾驶，众人暗暗咬牙，唾弃夏汾投机取巧靠近小主人。 夏汾凑在方白巡身边：“小主人要把我的权限录入吗？我来做你的副手！” “伸手。” 方白巡按着夏汾的指尖，将指纹和虹膜采集之后，又数次调试，唤出飞船机器人：“辅助系统。” “您好，我在，尊贵的舰长您好，我是您的辅助系统——” “结束休眠模式，”方白巡打断辅助系统无用的问好：“权限确认，第一驾驶员，夏汾，内部第一权限人，格林洛泽。删除此前全部遗留权限，断开与边境作战中心连接。” “好的，辅助系统收到。” 轻轻几声嗡鸣之后，辅助系统二次确认：“请确认，当前第一驾驶员，唯一权限人，方白巡，是否进行更改，阁下将失去对飞船所有掌控权。” 要来第一权限人不过是为了避免飞船上有边境指挥中心的遗留信号。 以免修恩能直接通过飞船追踪一行人的信号。 方白巡已经查了一圈，这下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也就不再留恋：“确认转移，解除绑定，无需再向我汇报。” “收到，第一权限人，格林洛泽，k型号客型飞船欢迎您的入驻，祝旅途愉快。” “等下！”夏汾坐不住了，紧跟在方白巡身后： “船长位置为什么要给格林洛泽啊，他一定会滥用职权，比如把您的房间放在他隔壁，比如悄悄屏蔽掉我们联系您的线路，他这人看着老实心眼可多了，小主人我不想给他当驾驶员……” 最后一句，夏汾愁眉苦脸的哀嚎出来。 方白巡难得被他逗笑，敷衍地安抚：“驾驶权限在你这里，你可以随时把他扔下去。” 格林洛泽：“啊？” 夏汾开始嘚瑟，跟在方白巡身后耀武扬威：“是哦是哦，驾驶权才是最重要的，格林洛泽是我的助手，我才是飞船老大。” 他连忙打补丁：“小主人不算。” “不过小主人你还要去哪，我们现在不出发吗？”夏汾走着走着，反应过来不对劲：“你为什么要去出口方向，我们还要带走什么吗？” 方白巡驻足犹豫片刻，正要交代什么，忽然收到指挥中心来信。 他看清是菲林，微微抬手制止夏汾的追问：“保持安静。” “他醒了？”方白巡问。 菲林只传来一段信息，还有一个方白巡没见过的附件，他本人则并未露出全息投影。 信息也尽量保持克制：“不曾，状态似乎不太好，精神力异常活跃，迟迟不降，医学角度来说他已经具备醒过来的条件，可我们查不到醒不过来的原因，恐怕还需要更多时间平复。” 菲林继续说：“附件是一份视频…我们自中央系统中找到了检察官大人死前留下的话，他似乎以为会被销毁，但却忘了飞船被毁后会强制传输所有数据，包括这一份。 请原谅，我们的数据记录员打开看了一眼，但发现是留给您的之后，第一时间关闭并封存，请放心，没有任何外人看到真实内容。” 飞船销毁前？ 方白巡想起不太美好的回忆，气息微沉：“他留在第六军区那一架？” “是的，我们走后，飞船启动了自毁程序，这才有幸接收到主系统的备份，若是没有自毁，由异兽将其拆毁，数据保护系统极有可能不会被触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知道了，”方白巡不再多言：“看顾好他，告诉医疗团队，他体内的精神力大多来源于我，从前的抑制剂和相关药剂不合适，尽快重新调配，控制剂量，不要滥用，更不要任由他乱来…” “阁下。”菲林到底还是传来投影，直接困惑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您看起来并非想要离开，为什么不亲自等长官醒来。” 格林洛泽在后面也郁闷地偷偷点头。 他都把飞船的权限让出来了，一副摆烂的样子，和以往恨不得赶快从检察官大人参百年离开的样子完全不同。 像是闹别扭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带着小主人离开的机会，谁知道又有泡汤的迹象，格林洛泽很憋屈。 看菲林都像拦路虎。 菲林就守在修恩门外，隔着玻璃窗看了一眼，对方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想要为自己长官再争取争取： “我的确没有资格多说什么，但您给了长官这么多精神力，他醒来后应该会很担心您的安全问题，不如先留在这里，等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再走。” 方白巡自醒来后，就持续烦躁的不行。 他和修恩相处过很久。 虚与委蛇过，也有过强烈的不合，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修恩对他知根知底，而他也看到修恩的全部。 对彼此太熟悉，又看得太清楚，却始终没有对此有过什么真正的交流，仿佛两个被迫赤裸裸站在一起的人，只有无所适从。 方白巡下意识摩挲指尖，干脆点开菲林传来的附件，见到画面中状态差到一触即碎的修恩时，忍不住眉心一皱。 修恩垂头丧气，脏兮兮的。 他听到修恩哽咽地说话。 听他说起自己想起来的第一次相识，从修恩溢满潮水的眼中，一瞬间，仿佛跟着看到修恩的心路历程。 眼睁睁看到修恩将自己无情刨白，方白巡心中莫名酸涩，也更烦躁。 修恩说这样不公平，说这样很过分，控诉方白巡那些将修恩丢下的选择。 却忘了一件事，当对方不在意你的时候，控诉和委屈统统无用。 方白巡自认为不是好人。 但大概是修恩哭起来也很好看，眼眶红红，锋利的眼尾时不时微瞪，看起来柔软又狼狈，方白巡说不出这种捅人刀子的话。 哪怕知道他在装可怜，真正的修恩方白巡在记忆中已经见过，残暴不仁，不择手段，有时在自己面前也不曾掩饰自己的偏执，统领边境指挥中心的人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第95章 他看似哭诉，实则还是不肯认输，从不直面方白巡不过是利用他，漂亮的眼泪别有居心。 可修恩哪怕是理不直气也壮地讨要说法，方白巡也难以升起反感，心中隐隐的烦躁竟然也少了几分。 现在方白巡只觉得，是自己又将人惹哭了，而修恩哭的时候给人感觉毛茸茸的，他掌心发痒。 最后，他听到修恩低声抱怨“我只是想让你多在乎我一点，不要离开的时候毫无负担。” 紧接着，画面变暗。 接下来的事情，方白巡自己便知晓，修恩试图乱来险些将自己作死，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我等他醒过来再走，”方白巡忽然开口，对菲林说：“他醒来后通知我，我和他有话要说。” 菲林高兴又表情扭曲：还是要走？自己说了一番废话…… 从原本的不告而别变成当面对峙，大吵一架再走？ 检察官大人还承受得住吗。 他无声叹了口气，打算和医疗领队商量一下，要不还是别急了，先拖个一年半载把方白巡的飞船能源耗尽，将他们重新骗回来得了。 同样表情扭曲的还有格林洛泽。 方白巡一回头，对上格林洛泽怪异的表情，他后撤一步：“有事？” “有。”格林洛泽笃定地点头。 就连夏汾也难得不唱反调，对方白巡眯着眼打量：“小主人，你不对劲，你为什么忽然有点……”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 格林洛泽凉凉补充：“如果说您原本看起来像是要去杀气腾腾地打异兽的话，现在就像是将异兽收服成了软乎乎的小宠物，并且还是您最喜欢的猫。” “……我不喜欢猫。” “这只是个比喻。”总之小主人现在看起来有些满足。 像是感情问题解决了。 格林洛泽八卦地打听：“您又和检察官大人假装和好了吗？趁机迷惑他然后逃跑，可是这招从前就用过了，会不会太老土……” 方白巡忍无可忍，指使格林洛泽：“你和菲林交接一下，把航卓和母舰上的研究报告备份也带过来，等修恩醒来后我们就启程，尽快。” “是！” - 一连等了足足一周，时间超出方白巡的心理预估。 他到最后，主动联系菲林的频率明显增强，这日又照常招来菲林：“还有空气检测，就是第六军团一行人来到母舰时的备份，这一份资料你还没发我。” 菲林由原本的新奇已经变成麻木：“阁下您一并汇总给我就好，不用每一个都亲自监督，我正在检察官大人这里，稍等片刻就传给您。” “他醒了？”方白巡随口问道。 “还没有——” “滴滴滴——” 仪器忽然发出尖锐响声，菲林一愣，猛地向后看去，对上一双没有情绪的灰蓝色眼瞳。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节末尾有删减 第82章不成立 “醒了！” 菲林叫住起身正要离开的方白巡：“阁下您来的真巧，我这就让医疗团队过来，要不要派人去接您，还是您自己过来？” 他将选择摊开，方白巡无奈：“先为他检查身体再说。” 又坐回原位，面前菲林传来的画面晃了晃。 再恢复正常后，方白巡唇角习惯性的弧度僵硬一瞬，隔着全息投影和修恩对视一眼，修恩先移开视线。 菲林把通讯器放在了正对着修恩的位置，让方白巡享受无死角最佳观景台，清晰到修恩仿佛近在眼前，每一次眼睫的闪烁都能清晰入眼。 一时间，居然谁也没有开口。 只有医疗团队的领队在一旁忙活，方白巡等着等着，习惯性懒懒靠在沙发靠背上，一边处理自己收到的数据，传给格林洛泽后吩咐：“找出来那些服用过从第六军团流出来的新型抑制剂的居民区坐标，设置好航线。” 对面秒回：“好的，您一起去吗？” 方白巡没有回。 反复删减几次，干脆放弃，退出聊天页面不再看。 修恩自从醒来后，表现得正常到不正常。 他静静任由周围人做检查，感受着体内熟悉又陌生的精神力，垂下眼一言不发，直到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远离，这才抬眼看向方白巡。 他没说的是，自从方白巡给了他一半的精神力之后，修恩一直能感受到外界。 只是时至今日终于挣脱记忆的桎梏，见到脸色已经恢复一些，看起来没那么虚弱的方白巡。 方白巡已经知道了。 看到那些画面，他肯定不会再要自己了。 说不定还要报复，会讨厌他是肯定的。 修恩攥紧掌心，目光定定的落在方白巡身上，看他微微垂首，眉眼打上飞船内的冷光，鼻梁高挺，唇峰弧度舒缓，唯有平直的唇角看起来疏远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经意露出几分锋锐。 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半截锁骨，肤色大理石一样的冷白，处处透着干净清冽…… 方白巡抬起头，正好看到修恩转过去的半张脸。 下颌绷紧，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在瞬间退却，像是受到惊吓的猫，浑身的毛都炸起来。 方白巡无意识摩挲很久的指尖忽然放松下来，他叫了修恩一声：“你知道你紧张的时候，眼皮会打颤吗。” 准确来说，是方白巡很早以前就发现，他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做出这种无意识的小动作。 挺有意思的。 修恩僵硬的一动不动，但几乎将自己扇降温的眼睫却猛地停了，刻意为难本能的代价是双眼发直，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缝，心虚成这样，还保留着最后的坚持，不肯转过头看方白巡一眼。 方白巡心中数了几个数。 下一步就是该咬自己的下唇了。 他换了个姿势，单手托在下颌，身子后倾靠在一侧，在修恩下颌微动之前先发制人：“别咬自己，这么多人看着呢。” 修恩身子一抖，被唤醒了羞耻的身体记忆。 回眼瞪了方白巡一眼，耳根可疑的红了，低声说，“闭嘴，别在这说。” 方白巡心情好了起来，低声轻笑：“我说什么了？” “你——” 你自己知道。修恩心里默默补上。 刚结婚那几年，两人还没有磨合过，结合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尤其对于承受方的修恩来说。 方白巡得耐心地哄上好久，才能艰难地磕磕绊绊做完，但即便小心再小心，还是秒不了修恩疼出一身冷汗，白着脸咬紧自己的唇，一声不吭地忍着。 他一向能忍。 被方白巡发现之后，他只好给修恩定下了规矩，但凡被发现他偷偷弄伤自己，方白巡就制住修恩加倍的折腾，直到他无处发泄，只得低声轻颤地哭出来。 次数多了，修恩对这句话有足够多的肌肉记忆，只要一听到这句话，既恐惧又迷乱的回忆潮水一样将人席卷。修恩自然清楚方白巡说的是什么。 修恩的脸色红白交加好一阵，方白巡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唇角笑意荡开，摩挲着指腹忆起修恩如果在这里抽抽嗒嗒地哭出来，场面会有多壮观。 漫无目的的想到这，方白巡忽然无声轻啧。 修恩从前能忍痛且从来不哭不叫，现在却动不动就红眼眶，眼泪和控诉说来就来，最擅长嘴硬假装委屈，似乎…还是自己养出来的？ “好了，情况和我们预料的差不多。” 医疗团队无声撤下，只剩领队叹了口气，半是欣慰半是发愁：“好消息是神智恢复了，以后不会有复发的风险，要不了多久就能返回主星，这下我的小命算是……” “咳。”方白巡轻咳一声。 领队迅速反应过来，及时拉回正题：“咳咳…是这样，坏消息也很明显，长官的精神力几乎散尽，现在全靠阁下分开的一半撑着，但好在二位融合的效果很好，长官用起阁下的精神力不会出现排异反应。 也就是说，阁下现在可以慢慢修养身体，将自己失去的一半养回来，而长官也可以用阁下这一半精神力作为窗口期，逐步恢复您自己的精神力，神智和精神力也能稳定了。” 方白巡轻阖眼皮，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效果已经比他预料的要好。 “你先出去，”修恩吩咐领队：“保密处理，不要声张。” 保密成习惯的领队熟悉流程：“我会把所有相关记录统一销毁，唯一的备份发送给您，关于您最近昏迷的真正原因，参与其中的医疗人员也只以为您是在抗击异兽时受伤严重。” 一阵轻且快的脚步声之后，这里只剩方白巡和修恩两人了。 修恩下意识加快眨眼的频率，想起方白巡的嘲笑之后又强迫自己慢下来，哑声说：“你都看到了？” “不止。” 方白巡坐直上身，主动坦白：“你寻死前的录像我也看到了，抱歉看了你的隐私，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算一笔账。” 第96章 说到这，他顿了顿，语气冷下来几分：“首先我要向你道歉，不慎被严炽掳走离开母舰范围，忘了你的芯片距离，是我的疏忽，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寻死这种方式的。” “严炽？”修恩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不是你自己逃跑？” 以及，方白巡看到了录像！ 两件事不知道哪一件更震撼些。 修恩皱紧眉头，很快放弃纠结自己那在录像中彻底掉光的脸面，冷声问：“他都对你做了什么，现在人在哪里。” 说话间，修恩干脆起身，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凌厉：“我会让他后悔——” “宝宝，回来。” 修恩脚步顿在原地，不情愿地回身：“如果芯片真的有那种功能，他会害死你。” “意外总比寻死合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就算看了全部录像，他还是震惊于修恩做出的选择，太过震撼的执念他无法回应，从前的一切招数和习惯都不奏效了。 修恩低声自暴自弃地说：“跟你学的，你没有目标之后可以放弃一切，为什么我不能。” “……好，我道歉，我从前跑的次数太多让你误会，那这次呢，以后呢。” 说到最后，方白巡也不知道自己无来由的烦躁什么，最后干脆归咎于这样的修恩太过陌生，偏偏看起来又像是自己将人害成这样的。 人面对自己的债的时候，难免心虚，就像细密的网将他困住。 修恩摇头，声音很低：“这次，我会为你报仇，严炽不会存在太久。” 至于以后，修恩认真摇了摇头，终于直视方白巡说：“以后不会了，我是你救回来的，我不会浪费，而且你在乎我，我寻死的理由不成立了。” 他一脸认真地说着让方白巡觉得荒谬的事。 话已经说出口，修恩干脆继续：“你可以随时将精神力收回去，或是对记忆中看到的那些事选择报复，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但只有一个要求。” 他定定看向方白巡，流露出担忧：“我希望这一次，你能不再做出那种轻率的选择，等事情结束后享受生活，你有任何需求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除此之外，修恩再没有执念。 方白巡不置可否地轻笑：“你就这么自信？” “你不相信？”修恩神色冷峻，素来看不出情绪的脸难得显出张狂之色，自信道： “你需要的是做掉皇室，交给我，这很简单，事后整个帝国都是你的，到时候，我希望你能把宝贵的时间用来照顾好自己。” 说到这，修恩神色柔和了些：“皇室的主厨会做你爱吃的奶油浓汤，你自己做不出那个味道，后来我问了，他藏着一味秘方，是皇室流传多年的绝密菜谱。” 虽然问的过程不太美好，主厨险些被当时濒临崩溃的修恩吓哭，交出菜谱之后落荒而逃，连夜跑回老家，听说从此转行，再也没有下过厨。 用食物来诱惑自己？ 方白巡弯了弯唇角，修恩会不会太幼稚了些。 但还是认真听着。 提起方白巡，修恩神色柔和许多：“主星外围观景台，我们曾在那里度蜜月，你说夜幕降临的流星难得一见，据天文台观测，三年后观景台会有一场世纪流星，并伴随暴雪； 生物学家正在修复史前生物，你见过上亿只蝴蝶在五分钟内一起破茧吗，它们将掀起蝴蝶海浪，只要你愿意看，亿万只蝴蝶无时无刻可以为你而存在； 你说落叶值得一看，让它们再存在一段时间，为什么不允许自己继续存在。” 方白巡唇角的笑意降下，淡声说：“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生命之轻，对你来说微不足道，可你并非全不在意，你在乎我，照顾我的心情和前程，为我铺路。” 修恩在用自己克制，冷静的方式，尝试挽留他生命中孑然离去的飓风： “我无意用‘你对我的意义深重’这种太过自我的表述强留你。 你有喜欢的食物，有看得过眼的景色，不讨厌世界本身，只是觉得无趣。但只要你愿意，哪怕每件事物能让你驻足微不足道的一秒，我也能找出无数个，这样能否让你对明天和以后，以及我的存在，有所期盼？” 第83章狼来了 修恩的目标性很强。 他决心做某件事，且这件事有着合理的支撑角度——方白巡对自己并非完全厌恶，他甚至是在乎。 自己是方白巡在没有任何外力干扰下，绝对自由时，决定折返救下的。 他拥有神智不清时的记忆。 而在彻底清醒以后，同样没有出现预料中恐惧的报复和厌恶。 意识到这一点，修恩很擅长踩着方白巡留给他的底线来回试探。 他不需要方白巡回答，反正得到的只会是拒绝，平静的转移话题问：“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回程路上不要乱跑，当心遇到危险。” 说话间，已经开始调集自己的权限，试图查到方白巡身处的位置。 却发现他在外面。 修恩眼底颤抖一瞬，但也不过是一瞬间，虚弱的起身：“我现在去见你。” “不用，”方白巡拒绝，提起正事：“你正常回程，我需要去一趟边境居民区，找到曾服用过第六军区流出的免费抑制剂人群，记录一份血检。” 修恩脸色沉了沉：“如果只有这件事，完全不需要你来做。” 话刚刚落地，又想到什么，紧张的看了一眼方白巡，见对方没有露出排斥之色，悄悄松了口气。 垂下眼掩饰道：“我是说，我担心你遇到危险，想要数据的话，我可以派人现在就接替你。” “我已经设定好航线，不需要多此一举，事后会回到主星区和你汇合，共享数据。”方白巡再度点开格林洛泽的列表，回了句“我也一起，将你们安置到新的据点。” 修恩抬眼，眼睫轻颤了颤：“可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去，我……不太舒服。” 他配合的皱起眉心，声音微不可察闷哼一声，单手撑在桌角，脊背紧绷，竭力保持体面的姿态，但手背因为忍耐痛苦而凸起的指骨，暴露出主人此时正在艰难忍耐。 白着脸一声不吭，强撑着的样子符合方白巡对修恩的一贯印象，他看起来的确很虚弱。 方白巡掌心扣在扶手上，略微一收紧：“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我不知道。” 修恩下意识想要摇头，但脸色一僵，轻声说：“还在头疼，你能回来为我梳理精神力吗，我可能还是有一点排异反应和后遗症。” 他凄惨地笑了笑，垂着眼道歉：“抱歉，或许是我在第六军区受伤太重。” “检查结果我这里也有一份，显示你一切正常，”方白巡有些不解，确认道：“那种头疼，确定是精神力？我现在让医疗团队回来。” 他提醒修恩：“先坐下，不用强撑，我临走前在菲林那里保留了一些信息素，应该足够你使用。” “你留了信息素？”修恩不可置信。 “怎么？”方白巡打量着修恩猛然抬起的脸：“担心你遇到特殊情况滥用抑制剂，留下一些是为你好，我并不会因此受影响。” 他以为修恩又要担心自己的身体，解释道：“只是正常使用。” ……不是这个意思。 修恩咬了咬牙，暗恨菲林多事，默默给他扣了奖金之后小幅度的点头：“好，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滥用抑制剂，发|情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找你。” 方白巡联系菲林的指尖一顿，怪异的看了修恩一眼。 怎么好像怪怪的。 但修恩目前的确虚弱，药物到底不如直接安抚，他也就点点头：“可以，随你，菲林已经去取信息素，你再坚持坚持。” “咔嚓——”修恩悄悄握在手心的桌角，碎了一块。 他若无其事松开手，惨白着脸笑了笑：“太疼了，有些失控，没吓到你吧。” 方白巡皱了皱眉，多看了修恩两眼：“让医疗团队也回来一趟吧，不要讳疾忌医，你现在的状况必须仔细做检查。” 不等修恩拒绝，医疗团队和菲林很快出现，前者脚步匆匆，后者带着方白巡留下的信息素。 他示意道：“可以开始了，确认没问题我再出发。” 一番检查之后，没有任何异样，但修恩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连带着周身的气息也冻得让人浑身发冷，领队直犯嘀咕：“各项指标没有异常啊，从前头痛的时候分明会显示精神力在不受控的波动。 如果说从前是恶劣天气的海浪的话，现在检察官大人平静地像是湖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怎么会——” “可以了。”修恩低声怒音打断他：“把记录删除，备份不用发给我，彻底销毁。” “啊，长官您又恢复正常了！” 修恩握紧掌心，不去看方白巡调侃的笑意，黑着脸斥责：“滚出去。” 第97章 一行人匆匆地来，茫然地离开。 房门彻底关闭，方白巡终于忍不住，单手撑在额前，闷声笑得一颤一颤，为了给修恩最后一点面子，到底没有笑出声。 修恩满心不爽，但看方白巡在笑，又实在生不起气来，目光也柔软几分。 丢脸就丢脸吧。 直到方白巡自己坐直身子肃立在投影中，他这才眯着眼控诉一句：“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方白巡唇角勾起的弧度轻浅但自然，笑意直达眼底，闻言顺势回忆起全过程。 惊觉自己这次的迟钝。 修恩有时狡猾，对自己的判断出奇的敏锐，这一点方白巡分明心知肚明，但居然还是在修恩说出头疼的时候，下意识担忧，直到修恩一不小心演过了头——看起来太惨了，反倒不会是修恩所会做出的姿态。 自己这才开始怀疑修恩在装可怜，仍然叫来医者，确认他的安危之后才…… 方白巡皱了皱眉，挥开莫名有些危险的念头。 严肃地坐起身子，冷下脸对修恩警告道：“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钓鱼的时候小心砸到自己的脚，不要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知道了，”他站起身，眼不见心不烦地关了一排排数据正常的仪器：“我还没有蠢到再被嘲笑一次。” 内心却不以为然。深知自己就算再演十次百次，方白巡还是会担心。 这次不过是太着急了，被方白巡不排斥的态度弄得有些飘飘然，装过头了……下次小心些就是。 两人沉默片刻，方白巡先道别：“既然无事，我可以出发了，你一切小心，回到主星之后不要贸然出手，不用着急和皇室撕破脸。” 修恩一一回应，最后反问：“这么放心不下我，是不是我不需要找到你喜欢的东西，也能留下你了。” 他脱口而出，又迅速后悔。 见方白巡想也不想就要回答时，干脆利落的关了音频同步，理直气壮道：“通讯器坏了，没听到你在说什么，你就当我没问过，我等你回来一起看蝴蝶。” 方白巡很是无奈。 闭上嘴点了点头，配合修恩‘忽然坏掉’的通讯器，发了句“一路顺风”后，挂断通讯。 两人的全息半身像消失在各自的视野中。 自睁眼开始就存在的画面骤然消失，修恩面前一空，不适应的握紧掌心， 心中也空落落的。 他相信方白巡一言九鼎，答应了自己会回来就一定会，但习惯如此，此前方白巡的无数次离开还是留下一根刺，他开始不受控的钝痛。 不安和无措越来越强，甚至想要就此将方白巡拦下。 ……我都受伤了，方白巡也在心疼，他这次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叮。”很轻的提示音，但修恩的私人通讯器列表一共寥寥几人，除了方白巡其余都是免打扰。 他唯恐看到什么让人心碎的消息，迟钝半晌打开后，修恩愣在原地，锋利的眼尾不可思议的瞪圆，指尖受惊一般骤然收紧。 “先做奶油浓汤吧，蝴蝶谷不着急，让古生物学家慢慢来。” 第84章难缠 挂断通讯，方白巡回头，夏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罕见的安静。 目光清澈迷茫：“小主人，你笑什么。” 方白巡：“我没笑。” “你有。” “……你收到我设置的航线了吗，”方白巡平静地转移话题：“格林洛泽没和你说？” 夏汾一愣：“什么航线。” 又捕捉到关键字：“一定是格林洛泽想掌握飞船的控制权不告诉我！”说完气冲冲地去找格林洛泽。 “你怎么能把小主人的吩咐又不告诉我！你会开飞船吗就压消息，心太黑了！” 格林洛泽淡定的声音远远传来：“但我会设置自动驾驶，认真来说，你没什么用处，驾驶权是小主人给你的安慰奖。” “……” 身后吵吵闹闹，方白巡久久没有等到修恩的回复，奇怪的点开页面。 持续显示对面正在输入中…… 他无奈失笑，脑补了一下修恩满身煞气，绷着脸纠结的样子，看多了觉得可爱，但也知道落在旁人眼中恐怕不是这个样子。 ——阴恻恻盯着古生物学家，驻兵把守实验室，不能研制成功就不放人，古生物学家抱着蝴蝶蛹瑟瑟发抖敢怒不敢言…… 深深觉得这就是修恩的风格。 他向来不讲理，做坏事的时候也能做出理所应当的样子。 于是在修恩那持续显示的正在输入中，补充一句：“我担心被你催生出来的蝴蝶会对你有怨气，为了观景体验，还是不要为难古生物学家和蝴蝶了，主星的落叶季同样好看。 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在国王诞辰之前回去。” 不过一个月左右，可以说和修恩前后脚回到主星。 修恩瞳孔震颤，仿佛和短短几行字有着深仇大恨，盯着看了一遍又一遍，唇瓣激动地染上几分血色。 有回应，有归期，有足以使他撑过方白巡离开后所需的一切条件，钝痛变成陌生的涨涩感，闷得他喘不过气。 修恩犹豫再三，删删减减，最后只回了一句“好”。 - “就是这里了！” 夏汾格外亢奋，跳下飞船环顾四周破败的景象：“嗯……这里也不是外围啊，怎么看起来也是一副被异兽入侵过的样子，人都去哪了。” 地标显示，这里是第六军区的附属区，距离军区其实很远，周围也都是密密麻麻蜂巢一样的居民楼，他们的数据库显示，这里并没有异兽袭击。 但混乱的街道和偶有受损的楼房，显然不这样认为。 街道过分空旷，一阵风吹来，能从头贯穿到尾，一股肉眼可见的萧瑟铺在几人面前。 方白巡照例万年不变的黑色长款风衣，质感有型的衣摆一路垂到小腿，却不压身高，更显得身形优越挺拔，表情冷淡的眉眼环顾四周，额发被风吹起，眉骨不动声色地压低，神色凝重。 脚下一双修恩定制的制式作战靴，他被黑色手套包裹的双手凸出劲瘦的指节，垂下眼在光脑上标记了地点，侧脸打上光脑发出的莹莹弱光，一眼看去周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下一刻，接收到地标的修恩在私人频道声音平静，但不容置喙地叮嘱方白巡：“围巾呢，外面风大当心着凉，不要耍帅。” 方白巡：“……忘带了，我不冷，你不用一直看着我这边的，别浪费频道资源。” 他和母舰紧急联络的机密频道，现在都要成为修恩的私人聊天线路了。 “你的确忘了，但我后来送物资的时候一并为你送过去了，”修恩提醒道：“你离开后我后来派去一架送物资的轻型舰，其中存放你私人物品的箱子中就有。 就在你现在穿的靴子不远处，我之前提醒过你下飞船记得带上，你故意的。” 修恩丝毫不给方白巡面子的将他拆穿。 说话间，还随手截图，方白巡的照片很快被打印出来，修恩满意地收藏起来。 方白巡顿了顿：“信号不好，宝宝你说什么？” 他单方面关了视频，朝着正在调试设备的格林洛泽几人走去：“我要去忙了，做完尽快回去，你注意安全。” 这边，格林洛泽几人正在扫描周围环境：“有异兽残留，但很浅，目前没有检测到活体，但附近已经没有居民。” 其中一人看向街道间那些明显不是人为能造成的破坏，沉吟道：“这里的数据库同步的是第六军区的检测系统，之所以会出现对不上的情况，极有可能存在小规模入侵，但驻扎人员出于某种原因没有上报。” “啊？为什么。”夏汾歪着脑袋真心困惑。 没人搭理他。 航卓也在，他已经看了方白巡带出来的那些数据，一路上都很沉默，直到现在才问：“你怀疑，皇室还在尝试那种能控制人的药剂，且掺入抑制剂中发放给平民了？” 当初自己的父母死于主星实验，皇室想要培育出一群绝对忠诚，且能全方位掌控的士兵，用的便是某种来历不明的药剂。 故而，侥幸活下来的航卓选择用同样的方式——药剂，来报复整个主星的权贵。 “不止怀疑，证据快要齐全了。” 方白巡等着格林洛泽几人寻找热成像，期间方白巡淡声说： “第六军区和皇室早有阴谋，意图制造出一款使人绝对忠诚的药物，有证据表明他们制作药物的原材料来自边境内部，极有可能和异兽相关。 这次的大批量异兽爆发和进化，或许也和这件事有关……其中的诱因，只有拿到药剂才能真正弄明白。” “那我们去第六军区找药剂啊，来这做什么？”航卓有些激动。 方白巡轻飘飘瞥过去一眼，提醒道：“沦陷了。” “哦……” 第98章 “但东西还在。” 航卓一口气险些没有缓过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方白巡淡定的皱了皱眉，不悦道：“是你太急了。来居民区是为了收集大规模服用过药剂的样本，观测临床反应，至于药剂，一直没有露面，但大概率就在修恩的母舰上，正在一起前往主星方向。” 可惜皇室权限和修恩的权限基本平级，一直打不开疑似存放药剂的那些机舱。 这一点，方白巡相信修恩会解决好。 航卓一口气总算是安然无恙呼出来了：“那这么说，你那个相好…”他在方白巡警告的眼神中改口，“你们难道要直接和皇室撕破脸吗。” “到时候再说吧，”方白巡不置可否，转向格林洛泽：“找到人像没有。” 甫一靠近，就被夏汾吵到耳朵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明明有异兽的痕迹也不上报啊……” 方白巡脚步一顿，后退一步，揣着手淡定地等在安全距离以外。 安全距离以内，格林洛泽已经被吵得不耐烦：“当然是因为第六军区是一群吃干饭的不想管！ 一旦上报，居民区出现异兽这是重大防线失误，会被扣军|功不说，检察官大人一定会把整个第六军区从上到下撸一遍，他们宁愿谎报也不会承认失误。” “是哦……一群酒囊饭袋，来镀金镀的也太明显了，还有那什么皇子和军区长，居然敢绑架我们小主人，现在检察官大人回来了，这次一定要让他看看自己究竟得罪了谁的人——” “咳。” 方白巡轻咳一声。 夏汾猛地收声，虽然不解，但闭上嘴朝着方白巡郑重点头：不说了。 “怎么不说了。”修恩这次用了公共频道。 听着他气定神闲的语气，方白巡只想把人屏蔽掉。 这次醒来后的修恩脑子简直还是不正常，忽然变得咄咄逼人，短短几天时间，方白巡开始怀念那个脑子不好使的修恩。 神志不清的时候的确麻烦，但并没有这么难缠。 “啊，找到了！探索无人机在两公里以外的防空洞监测到大规模人群。” 格林洛泽忽然出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方白巡问道：“先找有没有异兽和求助信号。” “求助信号有，正在尝试联系，目前没有检测到异兽气息。” 有了进展之后，几人都有些兴奋，修恩那边也闭上嘴不再打扰。 方白巡看了一眼成像中显示的人群分布，点了点头：“足够了，迅速采集血样和信息素样本，每人必须录入真实信息，确保我们能查到本人从前的信息，做数据对比。” 街道上的一群人各自调整装备，每人身上携带许多最小号的样本采集器，不到百人，方白巡估算了一下耗损区域，最后得出起码能带回来千人的数据。足够了。 他没有看到修恩一直的欲言又止。 直到最后，修恩见方白巡似乎没有一同出发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试探道：“你不去吗？” 他脑中闪过无数个让方白巡留在飞船附近的理由，地面情况万一有突发情况，这里最为安全，甚至想好了方白巡如果坚持，他们吵架怎么办…… 谁知，方白巡留在原地，眯了眯眼目送众人离去，“只是采集样本而已，没必要去，而且我去了你又要有意见。” 会有危险，太冲动，不准去，万一遇到异兽怎么办……方白巡甚至能想象到修恩会说什么，这一路就没有消停过。 修恩松开紧张的掌心，释然地笑了笑：“嗯，我很庆幸你开始有意识考虑我的意见了。” 他叮嘱方白巡：“稍等片刻，我处理一些私事。”终于下线了。 所谓私事，是修恩的家族早早联系他。 面容古板的老人端坐在对面，见到修恩终于肯联络，眉心刻痕加深了几分：“你的副官说，这次的行程需要一个月？为什么这么久。” 面对自己的祖父，修恩神色冷淡：“情况菲林想必已经向您解释过了，家主，有问题可以继续联系我的副官，我并不负责开船掌舵。” “算了，不说这些，”老人已经习惯修恩这些年的敷衍，也开门见山：“既然已经回来，那就说说你的婚事，你的意向如何？与皇室联姻还是主星其余家族？我们在挑选结婚对象和匹配度时，会考虑你的意见。” 但意见也仅限于此。 修恩的语气公事公办，看了一眼存放方白巡照片的方向，神色柔和许多： “不需要，正巧我有件事忘记通知家族。我已经找到伴侣，到达主星之后自会登记结婚，他比较害羞，我们会先住在我的私人住所，晚些再带他回去。” 第85章不忍 前往防空洞现场的探索队人员持续传回消息。 【已接近目标地点，再次检测生物体征。】 【并未发现异兽痕迹，尝试和信号源取得联系……连接失败，寻找入口。】 同时，扫描传回的全息透视图也在方白巡面前铺开，他指尖拨弄几下，将四维图纸中防空洞的各个方位记下，思维快速闪烁，指尖轻敲，配合着大脑在光脑上分析数据，侧脸上投射出冷静的荧光。 不多时，标注了三个点位，方白巡全部传输给探索队：“疑似薄弱处，从这里破开入口强攻，当地驻军正在前往防空洞安置平民，你们做好交接。” 对面应了声是，方白巡不再打扰。 干脆靠坐在夏汾殷勤送来的折叠椅上，单腿搭在已经空了的采集箱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察觉到身边有细微的动静时，他目不斜视伸出手，接过格林洛泽送来的护目镜：“保护视力，不要直视强烈光照，小主人需要防晒膜吗。” 说话间，他低头看着方白巡被日光照射地透明的皮肤，认真思索晒伤问题。 “这就不用了吧。”方白巡摆摆手，格林洛泽挡光了。 “……好的。” 耳根清净，身边难得气氛安逸，方白巡浑身放松，这是不同于从前被修恩关起来时的强制安静，街道偶尔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也让人安心。 他上辈子甚少享有过这样的时光。 和修恩在主星那些年，除了暗中的行动之外，他和修恩表面上其实感情很好，从来没有过争执，一切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平缓到方白巡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迷惑，修恩是如何做下的这个决定。 就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修恩自书房出来，然后平静的对正在整理书房的方白巡说：“我请过假了，下午领证，明天度蜜月，你方便吗。” 他好像，看不到，也感知不到修恩的情愫，于是理所应当的，将之作为一个设定好的演员，一场任务，不曾交付真心。 直到一切重来。 修恩的感情状态极端到，陡然唤醒方白巡持续多年的伪装下，深藏的不忍。 - 【已进入防空洞，未遭遇应激反抗，已联络平民代表，是否开始采集？】 方白巡取下护目镜，看了眼人群成像，发现情况稳定，并未发生推搡或惊恐之余的暴动，众人的情绪还算稳定。 于是下令：“开始采集，仅收集使用过第六军区新型抑制剂的目标任务。” 【是！】 方白巡的视角跟着几名带着记录仪的探索队人员晃动，防空洞的画面清晰可见，混乱逼仄，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干燥霉味，尘土被探索队的灯光打过去，柔和了画面，灿金如油画。 但耳中传来的声音显然没有这么恬静。 人群不知道在这里躲了多久，承受着外面或许有异兽虎视眈眈的恐惧，压抑绝望的氛围日益疯涨，求援信号无人接收，而军部从一开始就没有展开救援…… 方白巡神色渐冷，皱着眉打开了和菲林的聊天页面，简短发过去几句话。 很快，对面传来回复：【好的，我会尽快联系指挥中心下辖分部，配合安置受灾平民，阁下放心，检察官大人有成熟的安置系统。】 他三句话不忘暗戳戳的带修恩出境，自我感动的叹了口气。 这边，方白巡时不时看一眼传回的画面，视线忽然定格在一个角落。 他目光一顿，叫住和自己共享视觉的那人：“刚才左前方的拐角，过去看一眼什么情况。” 似乎有熟悉的轮廓，只是一闪而过，他没看清楚。 【好的小主人，我先侦测热成像。】 画面一闪，昏暗混乱的画面变成直观许多的分布图，左前方的角落，出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相依偎在一起，一个比一个瘦弱，较大的身影将怀中的人紧紧搂着，身影呈现叠加状态。 如果不是方白巡发现，两人很可能会就这么被忽略在角落。 “别过来！” 探索队员刚刚打开头灯，正要顺着成像来源找到两人，里面就先传出格外激烈的嘶哑怒吼：“滚开！我女儿没病，你们别过来，谁也别想把她送出去！” 第99章 女人的声音尖锐，沙哑到极致，说话间将怀中的小人抱地更紧。 方白巡却还是将对方已经大变样的身影，和记忆中另一人对上。 他叫停探索队员：“先别动，打开广播，让我和她谈谈。” “莉亚？” 清冽温和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女人精神紧绷，大脑失去应变能力，甚至没有辨认出对方在说什么。 只是肌肉记忆认出了女儿的名字，茫然抬头看去。 见面前挥洒的昏黄暗光中，翻飞的尘嚣将一切画面都做了柔光处理，那不刺眼的暗光照不进来，面前之人关了入|侵略性满满的头灯，克制的站在入口处，并未闯入她用作避风港的拐角。 唯有探索队员身后时不时闪出的，其余人的惨白头灯射线，才鲜明的告诉女人，自己还不曾陷入梦魇，外界仍然漠然又虎视眈眈，她惊惧交加地吞咽一口口水，抱着孩子向后退，已经避无可避。 “小莉亚？”方白巡皱着眉开口：“你怀中的孩子，什么情况。”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干净的声音因为广播而染上沙沙的质感，语气平缓： “半年前我们见过，第六军区居民区，航站楼外，你要带着莉亚前往主城，但很可惜，当时的第六军区已经封锁，她还好吗。” 女人脑中混乱，并不能及时处理信息，半晌后也没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对面说的是真是假。 “莉亚，莉亚她……”女人恳求的想要说什么。 但神经始终格外警惕，似乎在担心会有人将莉亚抢走。 方白巡：“怎么称呼？站在你面前的是边境检察官的特殊行动人员，将此前发生了什么告诉他，我和检察官大人也在听。” 借修恩名头一用。 对面显然并不信任外界，要说边境风评，修恩应该最好用……虽然当初修恩为了逼自己出现，恐吓过这母女两个。 果然，听到修恩的名字后，对面强烈的抵触之意淡了些：“罗瑞尔，先生……罗瑞尔·贝克。莉亚只是生病了，没有被异兽攻击更没有谣言所说的异化，她不会变成异兽的，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带她去治病……” 罗瑞尔说得急切，不断恳求，仿佛在探索队来之前这一幕发生过无数次。 对接的军队赶过来需要时间，距离预估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而这段时间，足以将人从防空洞到方白巡所在的位置往返数次。 方白巡停顿不过片刻，看着莉亚模糊不清的身影，有了些猜测：“她的症状是什么，服用过特殊药剂？” 过于冷静的语气反倒让罗瑞尔也镇定不少，顺着方白巡的指引一五一十说：“她，也只是发烧，太害怕了才会伤人，她不会变成异兽……” “我知道了，指挥中心会帮助她好起来的，药剂呢，我们需要知道根源。”方白巡淡声打断她。 罗瑞尔的话显然经过美化，方白巡不再听，已经暗自下达指令，另有探索队员从其他人口中查明真相。 而之所以笃定莉亚服过药，则是因为他第一次问询的时候，罗瑞尔并未反驳——她太疲惫紧张，但也下意识诚恳，没有过多的精力用来说谎。 果然，罗瑞尔已经被方白巡笃定的语气牵着走，下意识回答：“不久前，我听说第六军区在免费发放抑制剂。” “莉亚分化了？”方白巡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还不曾。 罗瑞尔的脸色更灰败，内疚与自责一起闪过，哑声说：“还没有……但第六军区的人信誓旦旦地说，这种药未分化的儿童也可以用，用了之后……可以增强分化后的强度。” 两人对话并不连贯，但方白巡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静静听完罗瑞尔自责的哭诉，吩咐探索队员：“提前送她和孩子来到飞船这里，我亲自收集身体数据。” 探索队员靠近母女两人之后，方白巡这才看清，莉亚的手脚都被束缚中，粗绳已经将皮肤磨出深深的血痕，而伤口处，则是黑色的干涸血迹…… “这是患者的血？”方白巡尽量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获得罗瑞尔的信任。 她犹豫许久，才微不可察地点头：“我们进入防空洞之前，莉亚不小心被异兽攻击过，原本一切正常的…… 但睡了一觉后发起高烧，且攻击……其他人，还会自|残。我没办法，只好将她绑住，但其他人一见到莉亚的血色，居然说我的女儿会变成异兽！” 罗瑞尔变得愤怒，喘着粗气，一把将莉亚从探索队员手中夺回来：“她只是生病了，绝对不会变成怪物！” “自然不会，从未有过人类被异化的先例，”方白巡语气平静地点头：“我的监测系统显示，莉亚身边的信息素十分活跃，她应该快要分化了，受到异兽的磁场干扰，才会表现发狂。” 罗瑞尔的双眼猛地亮起，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认同：“你说得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异兽呢……都是那些无知之人的谣言！” 方白巡没再开口，索性罗瑞尔也不需要。 他正在初步收集和汇总莉亚的信息，余光看到弹出来的修恩的信息框，只将目光分出去不到一秒就迅速收回，似乎隐约看到修恩问了什么住宅的问题。 住宅？自己没什么要求。 他随手回到：“好的，你来安排。” 这边，修恩一愣。 他瞳孔微缩，仿佛受惊一样，再次茫然看向自己发出去的试探：【回程太匆忙，抱歉我暂时没有为你找到更好的住处，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暂住我们的婚房。】 第86章雇佣兵 探索队员很快将莉亚母女带回来。 一路上，方白巡时不时观测两人的状况，又问了几句话，得知莉亚的服药时间是最早的那一批，基本上药剂第一次暗中发现，莉亚就服用上。 “我只是想让她能健康分化，有个好前程，将来不用像我一样等级太差，只能做最下等的工作……” 罗瑞尔掩面哭泣，内疚至极。 想了想，方白巡也只能说一句：“这不是你的错。” 他猜测，莉亚的状态和药剂有关，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无法许诺什么。 “无尘室准备好了，小主人，您…要不换成我们来做疏导？”格林洛泽无不担忧，隔窗看向紧闭双眼的小女孩：“你的精神力还没有恢复，不能贸然和其他人有过深接触，万一遭遇反抗了怎么办。” 他压低声音，避过罗瑞尔存在感十足的目光。 方白巡则反应冷淡。 他静静说：“你们没有经验，她还不曾经历分化，精神力特征太浅你们找不到连接点，我来稳妥一些。” “那您也不能以身涉险啊。” “不用说，你留在外面稳住母亲，顺便盯着我们的反馈。” 无论格林洛泽怎么劝，方白巡已经下定决心，径直来到病床前。 他的精神力状态和莉亚的身体被实时监控，有格林洛泽守着，方白巡起码不用担心自己会迷失或失去分寸。 很快，心神沉入脑海深处，他轻浅地闭上双眼，‘看’到莉亚的体内，充斥着暴虐，混沌，冰冷又粘腻的气息。 像异兽的血汇聚成獠牙，腥臭令人恶寒，死死盯着方白巡这个闯入者，全然没有小女孩从前的乖巧柔软。 同时，方白巡也得以确认，造成莉亚如此现状的是她体内这股阴暗的气息，而来源，自然和当初的药剂脱不了干系。 他试图靠近阴暗气息，如果能取出一份样本那就更好了。 于是再接再厉，探出蚕丝一般微弱的精神力，逐步靠近那陌生的气息，用了十足的耐心。 但甫一接触，意外忽生。 原本蛰伏在莉亚体内，如同感染一样的阴暗气息忽然暴走，察觉到方白巡的气息之后，一下子变得攻击性十足。 阴暗气息暴涨之后猛退一截，似乎想要避开方白巡的精神力。 但这时，外界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声音自远方滚雷一般轰鸣奔来，震动让整个大地为之一颤。 无尘室也跟着一晃。 方白巡分心片刻，下意识皱紧眉头，直觉不妙。 声音的来源……似乎，来自防空洞方向。 但不等方白巡弄清楚情况，那气息就像是察觉到方白巡的走神，居然极有灵性的扑了上来，攻击近在眼前，直奔方白巡的精神力！ “呃嗯…”他闷哼一声，唇角溢出鲜血，脸色瞬间失去血色，身上仅剩一半的精神力全力抵抗。 自然再没有心思留意外界，看不到通讯频道已经被修恩打爆。 - 修恩那里能实时检测方白巡的生命体征。 “嘀嘀嘀”急促的警报，在方白巡的精神力遭到攻击时第一时间响起，修恩脸色一沉，迅速尝试联系方白巡。 但无人回应，只有急促波动的数据在彰显不寻常……他遇到什么危险了！ 第100章 修恩握紧掌心，越是担忧，脸色越是冷若寒霜，当即唤来菲林：“准备速度最快的战机，立刻回到地面，务必找到他——” “长官，不好了，皇室内阁下达紧急指令，要求我们尽快返回主星，而地面……”菲林脚步不稳，第一次在修恩话音未落时将他打断：“皇室下达接管地面的指令，我们现在贸然折返，恐怕不合规了。” “笑话！” 修恩猛地侧过头，军帽投射下的短短一层阴影让他看起来格外阴鸷，冷声呵斥：“边境从不属于皇室，让他们滚。” “但我们……已经行驶到帝国直辖范围了……” 菲林同样神色僵硬，对着修恩凝重的摇了摇头：“我们已经驶出边境范围，为了您的自身安全和声誉…不能公然抗命。” 从前在边境的时候，皇室一惯装死，不敢与修恩直接抗衡。但现在，到了帝国管辖范围，他们若是抗命，一顶造反的帽子重重压下，他们的处境将处于劣势。 “呵，想用造反威胁我？” 修恩反倒冷笑出声，流露出的自负就算是菲林也觉得陌生。 他隐忍着怒火，仰起头缓慢吐出一口气，下颌绷紧，杀心四起。 再开口时语气缓慢又阴森：“继续联系探索队，如果他出了意外……那就转告格林洛泽，所有人都不必回来了，地面是个不错的埋骨之所。” “至于皇室。” 修恩持续发号施令：“身为边境之主，我有足够的证据表明皇子卡洛斯与第六军团暗中勾结，间接导致异兽爆发，危害平民无数，损害帝国根基，提高扣押等级，直到解除嫌疑。” 以及修恩最无法忍受的：“第六军团长严炽，绑架我方核心人员后有潜逃行为，证据确凿，准备庭审后告知公众。” 说话间，修恩脚步不停，一路来到最森严的那间会议室。 在这里，他几乎能用自己的权限联系整个帝国的所有人，但今天唯一需要做的，是用这间会议室避开皇室有可能的监视，和自己的家族详谈一番。 关上门之前，修恩神色森冷站在门后：“半个小时内，搞清楚他发生了什么，必须亲眼看到他完好无损。 如果发现他遇到危险或失联，无需等候指令展开最高等级救援。” “包括皇室，拦路者死。”修恩站在阴影中，沉声确认：“听明白了吗。” 菲林不敢有所迟疑，压下隐秘的惊悸，低着头应了声“是” - 方白巡的意识十分清醒。 除了最开始措不及防被偷袭，他很快进入专注状态，透过莉亚的手，半驱逐半强迫的，将她体内的阴暗气息强势镇压，且超乎寻常的顺利。 顺利到，他能清楚察觉到靠近之后，那属于异兽的阴暗气息居然有强烈的退缩意味，仿佛体内有着让异兽忌惮之物。 他想起了曾经为了带出变异异兽幼崽晶体，而不慎残留在体内的晶体能量。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方白巡加快进度，很快睁开眼，察觉到口中的铁锈味之后才发现居然不知不觉受了伤。 所幸问题不大。 莉亚体内那些使她暴动，污染了她血液的异兽气息已经被驱散，方白巡甚至小心翼翼带出来一丝，第一时间存放在密封培养皿中。 刚松一口气，一回头，对上格林洛泽焦急不安的神色。 他疯狂指着自己的手腕，和方白巡对口型：“看，消，息——！” 而后指向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 方白巡进入之前，未免干扰，压根没有打开私人频道，他们隔着一面玻璃却无法交流，格林洛泽欲哭无泪地看了一眼菲林明晃晃的威胁。 还有五分钟，检察官大人最后的期限就到了。 方白巡疑惑的看向手腕，光脑上浅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他随手点开，一边打开房门问道：“不久前，那声巨响的来源查清楚了吗，告诉我防空洞的现状。” “对，还有防空洞！”格林洛泽一拍脑门，事情怎么都撞在一起了。 总觉山雨欲来。 所有人都在爆发最后的求生欲，拼命挣扎想要翻身。 格林洛泽正色道：“十二五分钟前，也就是那声巨响的时候，探索队传回信息，他们遭遇围堵。 前来支援的不是地面驻军，而是实力远超他们的不知名雇|佣|兵，他们试图炸毁防空洞，将所有人埋在里面，我们的人正在抵抗，夏汾已经赶去支援。” “来历呢。” “目前还在查，但装备十分精良，首先排除民间组织和星盗团。” 闻言，方白巡微不可察的扬起眉梢，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不再追问：“不用查雇佣兵了，查卡洛斯的行程，看他是否暗中豢养大批人员。” 格林洛泽一惊，后恍然大悟：“您是说，皇室前来灭口，想要将这些服用过药剂的人闭上嘴？” “是与不是，现在还不到定夺的时候，”方白巡她抬手将培养皿交给格林洛泽： “这就是莉亚体内影响她思维的东西，极有可能是药剂的主要成分，有异兽的气息，查清楚来源于异兽的哪一部分。” “是！您放心，我们手中有足够的异兽数据，很快就能完成匹配，防空洞那边也不用担心，他们压根就低估了我们的实力，夏汾一个人就能把雇佣兵包围。” 格林洛泽话格外的多，看起来不合时宜。 夏汾等人的实力和皇室雇佣兵的区别，他还不至于没有自己的判断。 方白巡抬眼凉凉问道：“想说什么？” “小主人……”格林洛泽伸手在脖子上比划比划，“还有最后一分钟，检察官大人就要出来了，他似乎，有些不好说话。” 说完忙低下头，“我先回去了！很快就能将匹配结果拿到手！” 说完一溜烟跑了，与他往日里沉稳的形象有悖，方白巡莫名觉得辣眼睛。 同时闪过一抹嫌弃。 格林洛泽没眼光。 修恩什么时候不好说话了。 他漫不经心收回眼，见修恩还没有回消息，直接一通视频请求打过去，修恩秒接，坐在会议室似乎在忙，分明在朝着自己微笑，但方白巡眯了眯眼，背后忽然生出一股寒意。 嘶…… 方白巡后背发凉，唇角僵硬一瞬，勾着笑意神色如常道：“宝宝，你在忙的话我下次再找你——” “受伤了。” 修恩危险的微笑瞬间变得沉冷，盯着方白巡唇角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冷笑一声缓慢道：“失联三十分钟，再次出现时又是一身伤，你说，有人总是让人担心，却想要糊弄我。” 他逼近屏幕，全息投影和方白巡几乎交叠，身影沉沉压下：“我很好说话吗？” 第87章甜橙 生气了？ 方白巡心虚地微微侧头，余光扫过玻璃窗，看到自己嘴角的血迹。 “果酱。” 他理直气壮抹了一把，凑近了给修恩检查：“你看，我都没出门，怎么会有危险，我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 修恩“呵”了一声，脸色照旧阴沉，却悄无声息远离画面几分，手臂力量收紧。 那种方白巡仿佛从画面中跳出来的感觉才消失不见。 “你遇到袭击了？”修恩并不打算就此打住，不放心地问：“不要岔开话题，我能收到你的体征监测，如果有超出预估的危险，我会立刻派人接你。” “所以说实话。” 方白巡微笑的弧度不曾变过，眼睛也弯了弯：“我才出发几天，就让老婆来支援会不会太失败了，宝宝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伸出手戳了戳画面中修恩脸颊的位置，“别板着脸了，老婆笑一个，回去做你爱吃的甜橙果酱？” 修恩早在方白巡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的时候熄火。 他紧张地持续收紧手臂的力量，下颌紧绷成一条锋利的折线，薄唇微抿，又气又恼。 “宝宝？”方白巡又戳了戳。 修恩的脸颊隔空发痒，被他虚空接触到的地方酥酥麻麻。 “不要蛊惑我，”他侧过脸躲开方白巡的指尖，“你很幼稚。” 方白巡趁机快速离开投影范围，确认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迹和异样后，笑意更浓，“哪里幼稚？宝宝？还是不喜欢甜食但爱吃果酱的老婆？” “再说一遍，不喜欢甜食和吃果酱以及幼稚没有任何关系。” 修恩被暗戳戳说幼稚，修恩忍了许多年，终于忍不下去，捏了捏鼻根沉声解释：“我也没那么喜欢——” “我知道，你只是喜欢我做的，”方白巡笑眯眯的打断他，被修恩看出恶劣：“我第一次做的时候就发现了，说实话，我一直很好奇你什么时候会解释。” 尤其看到自己故意逗他，而修恩欲言又止，深仇大恨地捏着鼻子吃掉的时候，方白巡越发好奇。 谁知道会一直等到今天，措不及防点破了。 第101章 修恩的表情顿住，闪过一抹茫然，反应过来之后更多的是错愕，脱口而出：“你还故意把果酱做得很甜？” 他震惊之余没能维持住风度，唇瓣微张，表情生动许多：“你足足做了七年！” 修恩要气疯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包容方白巡投喂的小爱好！ “不止，我还知道很多。” 见有效，方白巡继续转移修恩的注意力：“我还知道你喜欢收到礼物，但会故意假装不在意。” 修恩想也不想地反驳：“我没有。” 方白巡笑得让修恩心中一突。 果然，下一句听到：“地下室其中一间杂货间，倒数第三排第四个箱子，里面放了我留给你的很多便利贴和小礼物，宝宝，你都没发现我帮你归类了吗。” 修恩咬牙切齿不肯说话，眯了眯眼危险地看着方白巡。 丢脸到极致，现在只想让方白巡闭嘴。 而方白巡还在继续，干脆单手托着下巴，垂着眼一个接一个的数：“还有，你很喜欢我挂在你的私人飞行器上的小熊，后来又被我不小心弄丢了，你赌气很久，还记得是怎么消气的吗？” 修恩茫然片刻，又猛地瞪圆眼尾：不许说！ 但还没能成功阻止，方白巡淡淡笑了两声：“你偷学怎么做的时候被我发现了，不肯承认，后来我再送你你都不肯要……不过我知道，新的小熊你一直放在飞行器的储物箱。” 现在回想起来，方白巡满是戏谑：“宝宝，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修恩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他要是知道，就不会沦落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要被方白巡狠狠嘲笑了！ 方白巡笑得前所未有的惬意，但修恩第一次觉得碍眼，恨不得他没长这张嘴。 “还有呢……” 修恩呼吸一滞。 “知道你嘴上说不喜欢院子中招来的松鼠，但会偷偷喂坚果。知道你在偷偷拔我种的花，因为锯齿划伤过我的手。知道你不喜欢在浴室做，因为对着镜子会紧张——” 修恩瞬间红到耳根：“闭嘴。够了。” “我还知道你现在恼羞成怒，想要倒打一耙。”方白巡淡定收尾：“有说错吗？” 正是因为没错。 修恩一噎，彻底没话说，指尖忍不住落在红色按钮，想把方白巡拉黑。 但却先听到：“为什么不说？你该告诉我这些的。” 他听到方白巡语气轻柔，轻佻的笑意也收起来了，眼皮微垂看向修恩的投影，薄唇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自带疏离气场。 但修恩却仿佛被烫了一下，听出了前所未有的庄重和在意。 他要放缓呼吸，眼睫细密地颤抖来缓解绷紧的肌肉，才能忍住喷涌而出的酸涩，不至于太过无措。 方白巡无意相互指责：“抱歉，我也不该故意戏弄你。” “你不需要道歉。”修恩镇定下来。 他脸上的气恼和惊慌潮水一般退却，闭了闭眼，哑声道：“你不欠我什么，我说过，你不需要因为我感到负担，这并非我的初衷。” “然后再像从前那样吗。”方白巡淡声反驳，抬眼看他：“稀里糊涂过一辈子？我不可能永远猜到你在想什么，你看到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担心，为什么到了其他地方，却不肯让我知道。 究竟是不愿意给我带来负担，还是…”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方白巡反倒头脑越来越清晰，最后轻轻阖眼，心中了然：“因为我从一开始，并没有做到能让你信任。” 毕竟第一面就跑了，后面又是个骗子。 他起身低声说：“抱歉，是我的缘故。” 抬手作势挂断通讯。 “等等。”修恩忽然叫住方白巡，皱着眉将他上下打量半晌，忽然放松身体，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 对方白巡悠悠问道：“你在转移话题吗？” 方白巡：“……” 他眼睫闪烁两下，继续神色低落地说：“这一点我的确不合格，我想我应该反思一段时间。” 修恩冷笑一声：“站住。别演了，我看多了之后能分辨出来你在想什么。” “宝宝……”方白巡直觉要翻车，暗骂一声用力过度，“老婆，你能不这么笑吗。” “怎么笑？我觉得这样很好，”修恩又是一声冷嗤：“你刚才的意思是，我应该把自己的情绪告诉你，对吗？那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他平和地告知方白巡：“我的耐心有限，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很担心你，且因为你敷衍的态度，和以往并不能让人放心的前科，有些生气，你觉得你该怎么做？” “老婆你先别气。”方白巡干巴巴地说。 对面凝如实质的目光存在感极强，他说完后认命地垂下目光，这次翻车翻得措不及防，他堪称茫然，看起来垂头丧气，额前的发丝也没精打采地垂落。 修恩语气柔和许多：“我现在派人接你？” “现在不合适，”方白巡摇了摇头，格外坚持，低声说：“你应该已经收到消息，我们遇到了疑似来灭口的未知部队，难道你没有怀疑皇室？” 修恩：“皇室暂时不需要你担心，你跟在我身边会很安全。” “但也会给你带来更多麻烦。” 方白巡冷静的劝说修恩：“这里被盯上的平民足足上千人，你现在还不到和皇室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不能涉水太深。” 他从格林洛泽口中得知现状之后，就已经想好，也不打算瞒着修恩：“我必须先避一避，等你在主星时机成熟后再出现，或许还能利用这些人打压皇室。” 修恩猛地抬起头，语气冷硬：“但代价是你远离我的身边，遇到危险我并不能做出最快反应。” 眼看修恩脸色又黑了下去，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方白巡叹声道：“我知道你不放心，但这次我们没有失联，定期向你打卡可以吗？” 他弯了弯眼睛，分开两根手指虚虚落在修恩的两侧唇角位置。 做出向上提的动作：“老婆笑一个，我保证以后不做果酱了。” 修恩：“我在和你认真说话。” “我也是认真的，”方白巡语气温和：“我同样希望以后不会给你带来太多负担，比起被你保护着回到主星，我希望下次回去时，我们不再有这种顾虑。” 他告诉修恩自己的新发现，安抚道：“我发现，似乎是因为我体内还有从前那只异兽的晶体残留，所以能轻易帮助因为服用过药剂发狂的人恢复正常，等我找到更好的办法，彻底解决这一重隐患。” 修恩心知有道理，但不肯点头同意。 方白巡趁热打铁：“服用过药剂的不止这一批平民，我需要你帮我在主星查出来，宝宝，能帮帮忙吗？” ……不想帮。只想要他现在立刻回来。 安抚到最后，修恩反倒越来越委屈，定定看着方白巡确认道：“你保证，会回来找我。我愿意放你离开，但不要用这种方式戏耍我。” “当然，你可以相信我……不信也没关系，等我回去之后再慢慢来。” 修恩移不开视线，看着投影中方白巡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正蛊惑般微弯，近到……黑瞳中只能盛满他一人，哪怕距离再远，似乎也走不出去。 于是修恩失神地点了点头，声音极轻，仿佛担心惊扰那双盛满星辰的眸子：“好，等你回来，我再相信你。” 第88章装得老实 深空远星暗沉。 滑过一架中型客型飞船，尾翼喷射燃烧的蓝焰，将飞船点缀为暗夜中远比星子更加明亮的存在。 飞船出自军队，制式冷峻，严肃一丝不苟，银灰色流畅的机身宛若长鹄，静静行驶在平静的深邃宇宙中。 身后银河远送，前方一片暗沉。 方白巡头疼地避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后悔自己为了方便选择走主过道，端着餐盘还要避开吵闹人群。sai 自半月前，在地面遭遇攻击，一行人解决了试图阻击他们的雇佣兵，又说服修恩之后，于是直奔远离帝国管辖区的深空而去。 防空洞中足足将近两千人，其中不乏年龄各异的儿童，原本空旷的飞船一下子变得拥挤。 自上船后，为了方便管理，方白巡原本带来的三百多人各司其职，分出了几个耐心亲和的队员专门管理儿童——他们的父母大多服用过第六军团给出的药剂，正在接受系统检测。 “好了，好了，孩子们！都安静——” 今天带领孩子们值班的是一位年长女性beta，见方白巡浑身发毛，表情僵硬，忙一手拉回一个孩子制止玩闹，扬声夸张道：“小嘴巴？” 孩子们仿佛被按下开关：“闭、起、来——！” 几十道清脆到尖锐的声音一起在耳边爆发。 方白巡额心一跳，面无表情，但十分真诚地朝着女人颔首：“辛苦了，索戈娜小姐，下个月补贴找格林洛泽申请…所有保育员翻倍。” 第102章 单单是经过几分钟，方白巡觉得自己已经耳膜震荡。 自己的队员受了工伤。 一眨眼的功夫，索戈娜又被几个顽皮的幼童缠上，抱着她的腿“索戈娜阿姨、索戈娜阿姨的叫”，稚嫩的声音让人无法拒绝。 她艰难挣脱一只手，握拳放在胸前向方白巡鞠躬：“小主人午安，我的补贴已经足够，剩下的留给新基地的建设就好，为了埃斯蓝茵和小主人的生计，金币要用在刀刃上。” “哦还有……您的休息室已经清理整洁，今天有新鲜水果从用冻舱解冻，一共十三种口味，已经送到您的住处，小主人有需求随时可以呼叫我。” 索戈娜严阵以待：“我将负责飞船为期三日的内务轮值，今天是第一天。” 方白巡穿行在满脸好奇的孩子们中间，闻言皱了皱眉：“飞船物资紧缺，水果留给儿童就好，我那里不需要大批量的浪费。” 他没想到，远离修恩大半个帝国星域，却仍然没有逃脱被盯着一日三餐的待遇，甚至这些人比修恩更无底线。 修恩还会不让人挑食呢！ 而索戈娜等人…… 她皱了皱眉，很不赞同，理所当然道：“正是因为飞船资源有限，我们能为小主人做的事微乎其微，餐食是我们对您为数不多所能表达的敬意，这并非浪费，供您挑选也是必要的过程。” 方白巡闭了闭眼，打算反驳什么，隐形耳机中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入脑。 “她说得对，”修恩遇到知己，淡定点了点头说：“长期封闭的环境会让人心理不适，你在飞船内长途跋涉，更需要补充营养，保持身体健康很重要。” “我又不是出门旅游？” 方白巡无话可说，觉得两个人无法沟通，不如专横一些来得方便：“这是我的命令，我不希望重复一遍之后，仍然无人执行。” 他唇角残存的最后一抹笑意也消失，眉骨微压，沉沉看向索戈娜。 索戈娜脸色一正，神色中透出的苦口婆心顿时变成军人一般的肃色：“属下绝无此意，全凭小主人安排，埃斯蓝茵会因您的博爱再次繁荣。” 她前程的拳头按在胸前，微微俯身，余光目送那双修长劲瘦的小腿彻底离开视线。 身后，幼童们又吵闹起来。 他们在飞船中有无数伙伴，衣食无忧且干净整洁，娱乐丰富，生活比绝大多数人从前在地面时还要舒适。 已然沉浸在欢快中，并未注意到索戈娜悠悠看向方白巡消失的拐角，眼底复杂的欣慰之色。 飞船一路向深空滑行，他们绝大多数老人都没想到，方白巡会记得这个方向，并毅然决然定下航线。 心中伤怀，并期待着。 他们的故土与荣耀，颠沛流离中即将遗忘的家园，高悬于埃斯蓝茵上空的弧荧，那聚集了所有人精神力的璀璨斗拱，统统落于一望无际的深邃远方……埃斯蓝茵几乎被沉默的银河遗忘，但他们正在向前，即将归去。 - 方白巡压下嘴角，没有回应修恩的忽然出现。 对方的存在感，过分强烈了。 每时每刻都有可能从耳中冒出来，没有征兆，自然而然，仿佛从未离开。 仿佛自己之前和修恩的告别毫无意义。 方白巡无声叹了口气：“宝宝，你那里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时候到达主星？” 低沉的声音不假思索：“傍晚，主星的落日太短，我没有来得及拍照，最美的那一刻就已经错过，没能让你看到。” 修恩坐在窗前，单手搭在膝盖，笔挺的军装好端端的穿着，整个人锋利的像一把剑，脊梁与靠枕之间，由挺直的背后线条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柔软沙发并没有打消他的警惕，反倒是让修恩更加警惕，确保时刻保持蓄势待发的锋利状态。 自持且冷峻，表情冷漠地看向窗外，却在说着遗憾的话：“我于三个小时前到达主星，数据监测显示你在睡眠…算算时间，你如今的位置应该处于中午，那么意味着当时至少已经九点钟。” 修恩垂下眼，一本正经点了点头：“嗯，逃亡路上也要赖床吗。” “我只是昨晚晚睡了一会，”方白巡脸黑了黑：“晚睡的原因你知道，我以后不会半夜被你叫醒，只是为了陪你看月亮了。” “主星昨天满月，我想让你看看熟悉的场景，或许你会更归心似箭一些。” 修恩一本正经反驳：“看到月亮，有没有升起回家的冲动？” 方白巡拒绝配合修恩的无理取闹：“帝国的宜居性大同小异，基本上，每颗人造星都有这样的卫星。” 比如现在。 方白巡隔着舷窗看向深空，把餐盘随手放在一旁，嚼着现烤出来还有余温的曲奇小饼干，给修恩拍了张照片：“看，喜欢的话，今晚你入睡之后我也可以叫你出来看。” “我并不介意。”修恩轻笑，短促的一声愉悦笑意，听起来嗓音微哑，方白巡甚至能想象到修恩现在或许眉目柔软，正温和的垂下眼睫，做出乖顺的样子。 装得老实。 方白巡暗自无奈。 他能感受到修恩最近越来越放松，语气也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自发温和许多：“所以你已经回到主星了？情况怎么样。” “已经回到家族，今晚将会举办接风宴会。回来之前，我已经提前与家主沟通过皇室腐败的问题，他不会阻拦我要做什么。” “你确定？”方白巡狐疑地回忆脑中那个格外古板保守的家主，凝重道：“不要逞强，事情可以慢慢来，并不急于一时片刻就取得所有人的支持。” 纵使艾尔斯莱特家族曾经是战士，但经年风霜和权力倾轧，几百年过去，方白巡并不意外现任家主保守软弱的态度。 “别担心，我没事。”修恩看向沙发一旁的矮几。 整间房间的风格都呈现冰冷尖锐的状态，没有地毯的光滑地板，任何落地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银白色的流畅矮几上面常年空荡荡——这里不会放置任何多余物件。 但今天，上面多了一枚同样冰冷，无瑕，制造精密的针剂，玻璃管上残留有修恩的指纹。 他的手背上，一个小红点悄然愈合，身体正在无声做出反应。 修恩浅浅阖眼，听着对面担忧的声音，心中前所未有的充盈，哪怕忆起上一次与家主冷冰冰的对话，也不会觉得无端愤怒，体内陌生的药剂更不会带来任何惶恐之感。 这是上次方白巡救治过莉亚之后，修恩生出的想法。 只要方白巡按时回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出现意外，他将拿到家主的支持，皇室会缓慢而不可逆转的，倾覆。 方白巡是他唯一，也是最坚不可摧的底气。 随即平和地直面记忆中老古板严厉的那番话，在回程的路上，他曾向家主毫不掩饰地透露自己的想法—— “艾尔斯莱特·修恩，我不管你在边境都看到了什么，让你生出了自己可以救人于水火的慈悲软和之心！也不会插手你在边境的任何决策。” “但在主星，艾尔斯莱特从不干涉朝政，更不会与皇室相悖。认清你，还有我们的位置！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军人的身份，永远保持中立，握紧我们唯一需要做的——那就是我们的领地，边境！” “与异兽抗衡是我们的砝码，不是我们的仁义，子民？呵，子民不重要！ 我们只需要强大的军团，和镇压异兽巢穴的荣光，我以为，身为一个合格的继任者，你早在启蒙时期，就明白这个道理！” 老人严肃地提醒修恩，不要生出过多的心思，更不要想着与皇室扯下那层遮羞布。 …… “庸碌无能的逃避者。”修恩缓慢睁开眼，语气不屑一顾。 他淡淡收回心神，忽然上身前倾，伸手接过那支不知何时翻滚到茶几边缘，下一刻就要落地的针剂，一滴绿色荧光的诡异液体渗出让人不适的气息，滴落在修恩的掌纹，随着纹理缓缓铺开。 他将针剂随手捏碎，残渣很快彻底销毁。 而后郑重起身，将军帽郑重地压下帽檐，黑手套已经将手背覆盖，绷紧的下颌和声音一样冰冷不近人情：“通知家主，晚宴正常进行，我和他还需要谈一谈。这是他最后一次保住艾尔斯莱特的机会。” 第89章偏执 晚宴极尽奢华。 艾尔斯莱特也是主星这个金字塔顶端的佼佼者，如果说整个艾尔斯莱特属于金字塔最上层，那么更上方的象牙顶中，一定有艾尔斯莱特的名字。 为数不多堪比皇室奢华的庄园，偏远矿区运输而来的大块纯白矿石堆砌而成，在寸土寸金的主星圈起千顷土地，越是贵族，为彰显家族实力和尊贵，越是不屑于使用新型复合材料。 脚下的每一块砖石都雕刻悬浮石雕，而后被一个个更加尊贵的来者，落下矜持的脚步。 第103章 众人无不身着繁琐，矜贵傲然，目不斜视地越过繁花林立的长廊。 皇家独家频道正在进行直播。 【据悉，边境现任掌控者，边境检察长—艾尔斯莱特·修恩于今日回归主星，边境异兽爆发的战局暂时呈停战之势。 但大家似乎一直对异兽问题表示担忧，我们今天或许能从检察长大人口中得到更多线索。】 主持人试图热场，开场白之后瞄了一眼弹幕，打算活跃活跃气氛。 但看到密密麻麻闪过的“啊啊啊啊！！”时，还是一愣。 “主持废话好多，好不容易不用隔着屏幕见到检察长大人，谁也不要抢镜头！！” “废话现在也是隔着屏幕……麻烦无人机近一点，艾尔斯莱特盛产高质量alpha，检察官大人更是毋庸置疑的翘首，摄影师不要浪费你的镜头呜呜。” 镜头右下角有一个修长的身影一闪而过。 眼尖网友迅速截图对比，而后弹幕变成整齐划一的：“右下角！他要进去了，快拦住检察官大人，怼脸……怼哪都行，千万不要像从前一样例行述职之后，检察官大人就立刻消失投身边境球球了。” “接。” “……” 感叹号大军将主持人淹没。 他笑容僵硬片刻，甚是心动，但谨慎地看了一眼把守森严的庄园内部，和明里暗里盯着自己的警卫们，实在是不敢动。 警卫朝这边打了个警告的手势，主持人瞬间滑跪，果断挪走镜头。 假装对弹幕的哭嚎视而不见：“看来大家都很热情呢，主持人看到观众们有疑惑，在这里可以提前解答一下，据我所知，这次回归极有可能是长期留任主星哦。” 顷刻间转移了弹幕的注意力。 这边，修恩由警卫开道，很快穿过人群径直来到庄园最深处，也是最神秘，代表权力领域的一栋独立庄园，这里仅居住家主一人，与世隔绝。 “你来迟了。” “我只是没有提前到，”修恩无需确认时间：“我认为，时间用在更有利的地方更合理。” 他淡定坐在老人对面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施施然撕下手套，十指交叉放在膝上，开门见山： “关于家族立场，我希望家主能够最后考虑一次，当然，如果家主仍然认为我本人无关紧要，您和您所献身一生的家族颜面都无关紧要，那么今天也可以到此为止。” 老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继承人。 这是他一手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也曾是世界上最同性相斥的两个人，除了要求修恩强大，无坚不摧，继承家族的荣耀……从前那些年，他与修恩的真实沟通甚少。 少到，不知不觉间，他都不知道修恩的眉宇间已经彻底没了从前的青涩稚嫩，像极了历代家主那些锋芒毕露的画像…… 直面本人，虚拟感所带来的生疏和强硬都退去不少。 家主伦纳德轻咳一声，淡淡靠在椅背上，冷声问道：“你是在威胁我？但你要知道，现在的你还不能完全代表家族颜面，更别提用你来威胁我站队。” 他欣慰地看着自己狂妄的继承人。 还是太年轻，自认为家族非他不可：“以你现在的地位，还不足以代表家族。” 被暗戳戳的提点，修恩却反倒轻笑一声，同样舒缓地靠在沙发上：“你，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皇族已经向你的继承人——起码是明面上的继承人，擅自开战。 如果您不给出反应，为了保持中立宁愿咽下这口气，那么我不会再说什么，以后家族与我无关，被挑衅颜面的仇，我会自己报。” “你什么意思。”伦纳德语气一重：“不要耍花招。” 修恩招了招手，菲林脸色灰败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体检报告。 在修恩一如既往冷淡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替他解释：“这是检察官大人的体内激素检测报告，我们发现，检察官大人或许已经中招——那种皇室用来影响人的心智与信息素的药剂，极有可能也被作用到检察官大人身上。” 老人苍老的眼中瞬间射出寒光，无声逼问菲林。 沉重的压迫感让他抬不起头：“让皇室得逞，这是我们的疏忽，请您责罚……” 他错了。 他就不该在修恩要求的时候，没有任何迟疑地交出一份从第六军团收缴来的药剂，更不该让检察官大人独处。 更更不该，在发现修恩居然打算用自己来催进家族和皇室的矛盾时，因为震惊而错过劝阻的机会。 从前他也没发现，修恩行事这么粗暴无脑过啊！ 三岁小孩都知道孰轻孰重吧。 跟着修恩这么多年，菲林从未像今天这样挫败过，气得他心力憔悴只想告状，回去就告诉方白巡…… 伦纳德并未接过检测报告。 脸皮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双目沉沉，深刻在眼角的沟壑压抑着抽动，气息如一把高悬的刀，压在菲林头顶摇摇欲坠。 菲林冷汗直流，嘴角溢出血丝，身形晃了一晃几乎无法站稳。 终于，逼问的信息素猛地收回，他头埋得更低，手中的纸张被枯瘦的手掌打飞。 “哗啦——” 纷纷扬扬的纸张下，伦纳德猛地大踏步上前，单手拍在修恩额心，闭上眼释放出浓郁的信息素。 两股强悍的信息素甫一接触，战意昂扬四起，修恩掌心骤然收紧，指尖用力到几乎掐进大腿肉中，强忍住反抗的欲|望，将自己的信息素不留情面的压制住。 伦纳德也就顺利感知到了修恩体内微妙的异物。 “异兽的气息！”他勃然大怒，“这就是你口中，皇室意图控制人的药物？皇室竟然已经将主意打到我们的头上了？” 他危机感顿生，心中惶惶，说不清是愤怒还是觉得茫然。 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只需要继续保持家族不出格的作风，就能以最小的成本，最体面的方式为继家族荣耀。 但若是皇室的野心不止于此呢？修恩是自己唯一的继承人……！ 老人仿佛枯树燃烧。 原本直挺挺，孑然傲骨枯瘦又顽固，钢筋一般插入云霄，但在确认自己所看到的现状之后，枯树燃起汹汹烈火，烧干养分后又迅速衰败。 浑身透着一股炭火浇水之后狼狈的黑烟，看起来暗沉沉。 本以为能明哲保身，凭借艾尔斯莱特这些年的保守态度，皇室就算不会过多信任自己，也不会如此多疑，甚至开始针对继承人，这是对自己极致的侮辱，多年示好都不过是无用功！ 气焰兹拉一下灭了。 一如多年的骄傲和自满，尊严被一并打破。 - 走出书房，菲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老人的身影难掩老态。 他数次张口，余光中是修恩沉稳有力的脚步。 家主勃然大怒，但终究还是同意了修恩的要求——毕竟事已至此，别无他选，不过自己也因此被迁怒降职也就是了，也不知道家主会把自己发配到什么地方……临走前要不还是告一状？ 正盯着修恩的背影一边磨牙，一边胡思乱想，前方忽然传来声音，菲林心头一紧。 “家主的话不用放在心上，你不会被降职，继续留在我身边做副官。” 修恩头也不回，淡声道：“这件事你什么也不知道，等事情结束，我会亲自撤销家主对你的惩罚。” 菲林咽下堵在喉咙口的苦涩，沉声应“是”。 事情结束…… 也就是说，这期间如果自己有任何不尽人意之处，修恩都能随时把自己发配了。 菲林默默封存记忆，语气老老实实：“是的长官，属下明白！” 有了开口的契机，菲林干脆一口气问完：“长官，我们并非只有这一种办法，您何必以身涉险，这么做风险太大，且后患无穷——” “你想说我轻率？” 修恩不置可否，平静得不像是会亲手让自己成为催化剂，只为了挑起双方矛盾，而对自己没有半分心慈手软的人。 但菲林对他太熟。 从中听出平静表面下，让人不寒而栗，融于血肉的偏执：“这是最快的方式。我的时间很宝贵，浪费在皇室身上…他们不配。” 同时，方白巡已经收到修恩报喜的消息：“家族已经知道原委，认为皇室腐朽，家族势力任我调遣，一同应对皇室。” 他难掩惊讶，想了想后还是不放心地问：“吃亏受罚没有？家主不好说话，途中有没有激烈不可调和的冲突，保护好自己要紧，实在不行我回去帮你报仇。” 激烈的冲突？ 修恩歪了歪头，认真地思索。正巧这时途经水果点心区。 等候片刻，“叮”地一声。 方白巡收到一张照片，黑色匕首插在橙子上，橙黄透红的甜橙色泽饱满，修恩恶狠狠地将橙子贯穿，伤口流淌果汁。 多年大仇，终于得报！ 第104章 方白巡一愣，笑着回：“那很激烈了，小心脏手。我保证以后真的不做果酱了。” 第90章新据点 飞船降落在一块巨大而没有生机的碎片上。 星辰斗拱下，曾经被撕裂的行星已经冷却，岩浆干涸，在星球的表面凝结成冻土一般，永恒的死寂， “我们脚下，是埃斯蓝茵所剩的土地中，体积最大的碎片。” 但也不过是一个一眼能望到头的停机场大小。 方白巡将目的地选定在这里，说道：“我会在此地停留一段时间，尝试找到更高效的解除药效的方式。” 防空洞共解救出两千多人，算上原本就跟随方白巡而来的族人们，三千人说多不多，但挤在不过一个庄园大小的荒芜土地上，一下子显得繁荣起来了。 无尽冻土上，黑色人影攒动，印在白茫茫一片荒凉的银素中，像是初生的小蚂蚁，正在好奇的结伴打量土地。 人们立在没有生机存在的土地上，宇宙中的光线被上方更多土地碎片阻拦，地面仿佛飘了一大块一大块的黑云，那是土地的倒影。 “那是什么？”有人惊叫。 指向尽头处的一块巨大石碑，冲天高耸，尖顶残了大半，但仍然能看出来完整时期应该是一个造型极为尖细的锥形建筑，底座是四方柱，越往上，越收拢。 直到那被横空砸断的顶部，将横截面暴露在众人面前。 有人好奇的凑过去，曾在埃斯蓝茵生活过的族人止步不前，脚步踌躇，近乡情怯。 “埃斯蓝茵并未彻底归属帝国，我们曾拥有独立治国权，司法系统，军队，选举，全部独立于帝国，比起附庸，我们更像是和帝国共同存在的联邦一员。” 半个月的轮值下来，今天又是索戈娜值班保育员。 她语气怅然，对好奇的孩子们淡声解释，声音中带着历经沧桑的沙哑，如果粝金摩擦在亘古巨石上，或许也会呈现出这样，被岁月磨杀的悠悠声线。 “我们最大的优势，源自我们的血脉，和彼此相连的精神力，这让我们无比强大，稳定，无需基因培育也能拥有远高于主星区的高等级资质。” 她举起手，隔着斑驳日光，用目光描摹掌纹，轻笑道： “每一个族人降生时，都将前往一个称之为‘弧荧’的朝圣之地进行洗礼，那是一道像彩虹一样的精神力长河。 新生儿在这里洗礼，接受弧荧的沐浴，那股力量将庇佑他直到成年，而在成年之后，每个人又将献出一份自己独特的精神力，放置在长河一端，与无数先辈融为一体……那道长河横在星球上方，光辉永不停息。” “至于那座尖顶建筑……” “就是弧荧的遗址，当初主星战略误判，误将埃斯蓝茵划入战区，炮火仿佛天河倾泻一般……死亡总是伴随无法言语的美感。 弧荧的地面遗址是第一批被毁灭的建筑。 那时候……地面的人们亲眼目睹自己的圣地坍塌，所有人的灵魂深处，都仿佛听到历代族人消弭的声音。” “埃斯蓝茵的族人死后，精神力本会永存于弧荧之中，但那次之后，所有故去的人，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抹残片也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只有黯淡无光的死物…… 真该让你们看看这里曾经有多辉煌，我们的小主人洗礼那天，观礼的百姓多到就算再来十块这样的陆地碎片也装不下，可惜弧荧倒塌的时候，小主人还没有成年，我们很遗憾找到他的时候，已经错过他的成年礼。 他本该在鲜花着锦中，享受最盛大的成人礼。” 所以他们是感激修恩的。 庆幸找到方白巡时，他安然无恙，被保护的很好，所有精力都用在和修恩斗智斗勇想要逃走上。 “……” 方白巡远远看着人们张望四周，问格林洛泽：“莉□□况怎么样？” “已经清醒，当初您提取出来的物质也经过检测，确认来自异兽的晶体，应该是有人提取异兽能量，试图用异兽身上独特的磁场，和对精神力的负面影响，完成对人体的精神操纵。” “可惜以目前的结果来看，这不过是失败品。”格林洛泽唏嘘道： “如果能成功，不知道该有多少人已经成为皇室的傀儡，除了平民，据我们的数据显示，还有大批量的士兵和囚犯同样注射了这种伪装成抑制剂，实则只有狂化作用的药剂。” “很快就会迎来反噬。”方白巡微微垂首，看着镀在掌心的日光，这触感陌生又熟悉，他仿佛能闻到干燥温暖的宁和气味。 据普鲁斯特现象，经由嗅觉绑定的记忆最为深刻，一下子将人拉回到许多年前，记忆潮水一般涌来。 印象中，这里本不该是现在这副白霜冻土的样子。 圣地的白鸽反复起飞，在地面投射同样的大片阴影。那座塔形基座之下，古朴的半露天歌剧院，总有前来朝圣洗礼的人们站在台阶上，为新生儿沐浴弧荧光辉…… “小主人，药物中的主要成分也解析出来了。” 格林洛泽自顾自开口，将方白巡拉回荒芜现实： “其他人体内也检测出同样的物质，万幸中的不幸，起码找到解药之后，可以一起解决。” “我知道了。” 方白巡转身，淡声回应之后，投身进入冰冷飞船：“再找来两个愿意做实验体的病人，和几个精神力健康的族人，说清楚利弊，我们需要尝试出更快捷的治疗方式。” “至于其余人……在地面继续勘探，以后这里就是新据点。” 到底是上千人。 哪怕提前声明，现在的技术并不完善，仅仅是试验阶段，但有了莉亚的先例，还是有人趋之若鹜的想要争取尽早治疗的机会。 方白巡开始了忙碌但充实的日子，白天配合建设基地，大多时间还是泡在飞船上，研究解药。 族人很亢奋，哪怕面对的只是失去生机的冻土。 也孜孜不倦地为每一处细节吵翻天。 “梁柱上的花纹怎么啦！临时基地就不能精致一点了吗？我没有复原从前皇宫的浮雕就很照顾你们施工组了。” 施工组很有意见：“你们设计组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凭什么不做浮雕，我们早就做好不止复原浮雕，就连地砖上能产生共振的纹路都一起复原的准备，谁知道收到的图纸居然如此粗制滥造！” “你在质疑我们的审美？！” ”是你们先质疑我们的实力！” 施工组和绘图几人，为了一处不起眼的柱子花纹吵得不可开交。 方白巡路过，看清局面之后果断收回脚步，逃出争纷现场。 “小主人？” 那边有人眼尖，叫了一声：“那就让小主人来选。” 方白巡面无表情加快脚步，再也不会加入战局，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之后果断走出正在与人联系的模样：“喂？我很快回去，嗯嗯稍等……” 终于走出拐角后，他无声松了口气，有了短暂的空闲时间，忽然无所适从。 远处有人在看直播。 新闻来自主星官方渠道。 断断续续传来几个音节：【街边突发暴乱……第六军团士兵……兹兹……有平民伤亡。】 方白巡几乎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快走两步离开众人的视线，无需刻意寻找，被刻意推送的消息就跳出弹窗，是一段模糊的视频，画面一直晃，像是有人一边跑一边录像。 【据悉，自边境各大军团返回主星区，除边境指挥中心以外，各大军团全部经由皇室统一管辖，其中囚犯合并入主星区深空监狱，然而囚犯与押送人员在途径中转站时突发暴乱，造成一场惨案。】 【据多方采访，押送飞船自进入中转站后，实则已经是失联状态，我方推测在进入中转站前，内部人员就处于暴乱状态，原因未知，初步判断为信息素紊乱，进入不可逆的狂化状态，但这么多人且同时爆发，事件仍然疑点重重。 而由于这次运输经由皇室直接管辖，中转站无权干涉其行为，这才放任一个失联的运输飞船进入客流量密集的航天中转站，暴乱人员毫无阻碍的出现在人群中，造成数人死亡，伤者人员还未统计完全。】 【这次教训让我们不禁怀疑，皇室是否应该拥有超出规则的特权，若是中转站人员拥有拦截权，是否能阻止这艘船出现在人群中……】 方白巡看了眼时间。 根据报道中的信息来看，事情发生在两个小时之前。 两个小时，不多不少，但足够让皇室将此事彻底压下去。 但现状却是报道满天飞，主持人甚至可以大咧咧的质疑皇室公信力，若是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那就太过离奇。 修恩。 方白巡指尖微动，停留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方，几经犹豫，到底还是放下手。 距离上次联系已经是几天前，自那次修恩说自己取得了家族的帮助之后，他似乎变得很忙，联系的频率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短，方白巡敏锐的从修恩的态度中察觉出几分逃避意味。 第105章 这次的暴乱事故一定是修恩在背后推动，现在还是争取舆论的黄金时间，是否会打扰到他。 第91章想听你说话 “小主人，病人准备好了，您多久能回来？” 有消息提示，方白巡扫了一眼，关了和修恩的私人频道往回走：“我现在回去。” 回到实验室，其中一个病人不同于莉亚，已经成年且分化，是个同样开始有狂化迹象的omega，哪怕用了麻醉剂，但对方的身体还是在微微抽动。 方白巡到时，对方已经被束缚带捆束在病床，身上插满管子和电极片。 “开始吧。”方白巡单手戴上防干扰手套，只剩一只手可以通过掌心直接接触到他人的精神力，用这种物理隔绝的方式控制自己的输出量。 这次，实验室中不止有他一人。 其他人也已经准备就绪，此前众人已经经过几次实验推测出，依靠方白巡体内的异兽晶体残留，能压制病人体内那含有异兽晶体物质的药物作用。 但一味地消耗他自身的精神力，这种办法并不可取，格林洛泽几人也并不愿意他再次冒险。 于是最终决定，如现在一般，方白巡刻意收敛自己的精神力，主要靠另外几位辅助的精神力稳住病人，他自己则仅负责稳住病人体内的异兽能量就好。 “我们此前已经试着连接过几次，对于如何在与多人的精神力链接时保持平衡，有了初步经验，这是第一次加入第三方。” “一切求稳，小心为上，注意保护好小主人的精神力。” 方白巡身处最外围，指尖开始释放精神力，被刻意控制之后的精神丝存在感极弱，与围在病人身边的四人建立联系。 他们才是与病人链接的第一主体。 “注意安全，”方白巡闭上眼之前，提醒几人：“我没这么脆弱，保护好你们的精神力，如果遇到反抗第一时间退出去。” 过程极其漫长。 如开始之前的叮嘱那样，几人只求稳妥，进度缓慢，精神力一寸一寸的进入那人体内，好在有方白巡体内的异兽晶体气息在，并没有遇到攻击。 对于初次尝试的几人来说，长久使用精神力，对自身的压力越来越大，方白巡反倒成了最轻松的一个。 等众人收回精神力，成功将那人体内的异兽能量取出来后，方白巡睁开双眼，这才惊觉几人的脸色之难看。 四人无不是脸色发白，额前冒冷汗，精神力透支过度，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 方白巡顿了顿，接过那团从病人体内提取出来的异兽能量之后，给几人一人递一支补充液，又挨个注射了一支加强修复剂。 直到几人有了恢复的迹象，才确认道：“压力很大？大到什么程度。” 他自己当初为莉亚治疗的时候，并没有如几人这般狼狈。 没想到换人之后，压力反倒看起来更大了。 “人多会更加稳妥，能更好的应对并非的突发情况。但相应的，我们既要和其他人保持链接，又要进入陌生人的领域进行治疗，人越多，压力越大，这反倒成了一种困局。” 总不能再次回到让方白巡一人参与的境地。 几人想也没想，就果断筛除了这个选项，白着脸一边捧着补充液，喝一口，有气无力地说一句话：“最重要的，还是消耗问题。” “但再增加人数，同样不可取，”另有一人接上话，自顾自的摇头：“人越多，相应的需要耗损更多精神力用来链接他人，在病人身上的消耗均值减少了，但总值差异不大。” 加减都不行，如今的情况进退维谷。 方白巡在一旁无声收好那人体内的异兽物质，腾出手之后，推了推眼前的护目镜。 他双手撑在操作台，忽然叫住几人，声音隔着防护面罩，听起来有些沙哑模糊：“既然主要消耗在于人与人之间的连接，那如果，有一种东西，能无限大的汇聚精神力，且不需要耗费人力维持呢。能不能想办法将这种东西，开发出治疗患者的功能？” 几人犹豫开口：“这是……何意？” “有这样的东西吗？” “……”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咽下心中犹疑。 忽然福至心灵，明白方白巡说的是什么……曾经的确有这样一个东西，能用来汇聚所有人的精神力。 方白巡平静的收回视线，移向窗外，远方那座屹立在干涸地面，失去光彩的巨大尖顶建筑物上。 不知何时，几人也怔怔地看去，失神地呢喃：“如果能将弧荧修复，或许，真的有机会找到一种一劳永逸，治疗这些人体内异兽污染的办法。” 更重要的是，修复象征他们心中归属的图腾。 几人兴奋不已，互相搀扶着也要去寻找修复办法，方白巡看着几人的背影，无声挑了挑眉。 他提起这件事，的确只是为了方便救人，没想到几人对这件事会这么兴奋。 而很快，等大嘴巴的几人四处奔走相告后，兴奋的就远不止四人了。 一向稳重的格林洛泽热泪盈眶，找到方白巡时，脸上表情数次变换，最终鼓起勇气，哽咽的语调中含着欣慰： “小主人，我不该擅自觉得你这些年不问正事，原来你一直用心良苦，忍耐蛰伏，只为了在今天重建埃斯蓝茵，恢复我们从前的荣光。” 方白巡：“？” 他侧头看向落在肩头的手，果断后退一步。 格林洛泽立马正色：“是我冒昧了，不该用从前的态度对待您，您放心，从今以后我会调整工作方式，时刻监督小主人成为一个合格的继任者！” 说完，拉着同样眼眶泛红，满脸坚毅的夏汾昂首阔步离开。 气氛有些诡异，方白巡无声抽了抽嘴角，懒得澄清谣言，任由众人干劲十足的研究起来修复尖塔的进度。 自己则找到无人打扰的角落，避开众人时不时递来的，溢满情绪的复杂眼神，悄悄联系修恩。 几天过去，没有修恩的声音时不时从耳边冒出来，他最初不觉得有什么，但时间长了之后，不习惯还是在不经意之处冒出来。 比如这种时候。 修恩一定会忽然冒出来调侃两句，并严令禁止任何人再像格林洛泽那样靠近他…… 修恩回应的时间超乎寻常的久。 方白巡看着对面昏暗的环境，修恩的脸并不十分清晰，轮廓在方白巡面前晃了晃，看路径，似乎还刻意远离了几分。 他无声抬眼，身体前倾靠近投影：“不方便？” “……没，没有。” 语气听起来更可疑了。 “修恩？”方白巡顺手打开近期主星区传回的许多消息，再次确认道：“发生什么事了，身体不舒服还是遇到麻烦了？” 对面嗓音沙哑，轻且语调粘连：“别这么叫我。” 方白巡无声勾唇：“嗯，宝宝，介意我看到你吗？” 如果修恩同意，方白巡这边同样可以随时打开视觉增强。 短暂几句话的功夫，方白巡也将主星区近几日的新消息看了一遍，发现一切如预料之中，修恩在暗中针对皇室的攻势正在稳步前进。 除了第一次中转站的大规模伤人事件，后面又几乎不间断的接二连三爆出更多丑闻。 军队持续发生暴乱，身为受到帝国最严格的健康监测的士兵，却屡次爆出精神力失衡，当街伤人的丑闻。 狂化的概率远超往年的正常范围，已经引起外界警觉，越来越多的独立媒体试图采访暴乱的高发区——第六军区。 但这么一深挖下来，公众这才惊觉，第六军团的新任军团长居然早已入狱，就在修恩手中，罪名更是明晃晃的“叛逃”两个大字。 新任军团长与堂堂皇子一同到达边境，但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边境事故频出，异兽爆发，军团长叛逃，皇子也一言不发的返回主星，一改从前高调亲和，热衷于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习惯。 继续深挖，而后发现上一任的第六军团长，居然以同样叛逃的罪名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层出不穷，但无一例外怀疑起高层内部的公正性，单靠皇家与贵族豢养的报社与媒体，已经无法覆盖民众迫切想要一个真相的汹汹怒火…… 方白巡一目十行看完大概事件。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异常，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以皇室为代表的权贵们，在民众心中即将爆发的信任危机，背后推手自然是修恩，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这个修恩现在不肯见人有什么关系？ 他看完之后，反倒更困惑了，发现修恩迟迟没有回应，又问了一遍：“可以吗？宝宝，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另一边，修恩将自己缩在浴池中，水温热气氤氲，将本就无光的环境又罩了一层纱，更让人无法看清真实轮廓。 他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手臂搭在边缘，上身几乎趴在手臂上，只为了方便自己焦躁地一下一下啃咬手背上凸起的指骨，湿发无心打理，垂在胸前脑后，水珠在无人问津处汇聚又滴落，击出细碎的水花。 第106章 修恩双眼直勾勾盯着方白巡的投影。 想要凑近，但方白巡如果看到了，肯定会怀疑，一定会生气。 牙尖还在持续发痒，痒意难耐，修恩已经将手背啃出血丝，指根鲜红渗血，仍然抑制不住越来越强烈的欲|求。 听到对方危险的问话，他猛地回神，身体颤抖一下向后靠，摇头闷声拒绝：“不要，别看，我想听你说话。” 声音野火一样，将人烧地听觉也仿佛有了触感，方白巡耳中嗡地一下发麻。 第92章心虚 当初为了尽快说服家族。 修恩一言不发，给自己注射了皇室研发的药物。 他必须真正注射，这样才能在家主确认的时候不露馅——诚然造假的方式很多，但无一例外，需要时间。 他急缺时间，不愿再等，此前错过太久太久，无尽的忍耐并非没有限度。 沙漠中的人越是走向甘泉，最后的一段路就越显得让人无法忍受，迫切的赶快解决最后的事端。 然后。 然后和方白巡在一起，怎样都好。 当初选择注射药物，他并非毫无准备。 自己的精神力趋于稳定，体内还有方白巡的精神力作为支撑，哪怕是使人狂躁的药物，影响力也降至最低，更何况自己身边要留有方白巡的信息素以备不时之需。 方白巡有能力提取人体内的药物成分。 自己只需要等一等，等到他回来，目前稍稍经受的一些麻烦自然迎刃而解，不过是为了目标必须的小手段。 只有一点。 被他知道了，一定会不太高兴。 修恩不想承认自己心虚，这样意味着自己的做法的确幼稚。 ……分明是经过理智思考的冷静考量。 于是干脆选择瞒着，并威胁了菲林这个有可能告状的人员，并顺便让家族暂时不要声张，并暗中减少了和方白巡的联系频率，担心次数多了，万一撞上自己发作，会不方便解释…… 修恩保持着理直气壮的念头，在又一次察觉到药物开始影响信息素，催发情热之后。 熟练的抱着几只方白巡留给自己的信息素提取，倒进水中舒适的躺进去，已经习惯流程。 带着对方气息的水温将自己严密包裹，修恩闭上眼，一只手悄然下滑，呼应这一波疯长的欲望，就仿佛方白巡正在身边抚慰自己。 方白巡找来时，修恩自旖旎的空中惊醒，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下，吓得险些提前交代，瞪圆了眼尾不知所措。 他本该假装在忙，不该在这种时候接听的。 但看着画面中跳跃的头像，那是修恩从前在方白巡睡着时偷拍的照片。 对方面无表情时显得疏冷不好相处，但半张脸埋在枕头中，怀里还抱着小羊毛薄毯，高挺的鼻梁衬在绒毛上，看起来整个人柔软又恬静，日出的光照让他整个人都散发温和的柔光。 他没忍住，贪心又眼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只能恳求对方别看。 方白巡顺着修恩的意：“可以，我不看。说什么，宝宝？” 修恩浑身一抖，默默收回手，彻底了结一时的欲|望。 他懊恼地顺着水波往下瞥了一眼，结束的太突兀，心里不上不下不够爽利，总觉得还有未被彻底缓解的痒在皮下作乱，就连呼吸都是抖的。 “都可以，”他闭上眼，轻喘一口气：“你身边有人吗，我喜欢你只和我一个人说话，能不能去没人的地方。” “没有别人，”方白巡顺手关门，看了眼四周：“好像是一处封闭的回廊，他们正在建设基地，这里还没有完工。” 修恩没有说话，方白巡又问：“想看落日吗？我可以向前走几步，前面的建筑半开放。” 修恩摇了摇头。 想到方白巡或许看不到，说道：“下，下次吧，你能不能靠近一点。” 虽然不知道修恩在搞什么，但方白巡还是顺从的再次将投影调整至面前，面对黑漆漆的一片有些无聊。 漫不经心地说起：“我只是觉得，似乎很快就能回到主星，到时候让格林洛泽留在这里——” “不要说别人。”修恩再次咬上手背，不由分说将人打断。 他舔舐着腥甜的血丝，很快用委屈的语气找补：“你答应我了，这次只和我一个人说话。” 歪理，但方白巡点点头：“好，抱歉，不会再忘了。” 他想了想：“我能问你什么？” 似乎只要提起正事，难免会提及修恩不愿意听到的‘别人’的名字。 方白巡靠坐在长廊昏暗的角落，石柱上的花纹明暗是最醒目的光源，其余一切光亮都来自很远，给足了修恩私密空间的安全感。 这一波的情热还没有彻底捱过去。 修恩忘记说话，出神地看着对方开合的唇瓣。 “我看了社会新闻，知道你已经在铺垫舆论，为以后揭穿皇室做准备，也收到了你那里传回的消息，别担心，只要不是彻底狂化，那么大概率可以救回来，但你现在似乎不想谈正事？” “所以我在想，正常情况下，我们应该聊什么？” “不带欺诈和迷惑意味，没有争吵和互相埋怨，除去这两点，我们认识两次，但你意指的那种，我们之间似乎很少发生。” 如水一样的声音平缓传入耳中。 仅存的理智告诉修恩，自己应该认真一下，方白巡说的也的确没错。 他们两个人本质相似，谁也没那么关注外界，方白巡复仇所作的一切是为了责任，修恩同样被责任所束缚，但除此之外，他们本质是一模一样的淡漠。 从前在一起时，他可以为了迷惑自己，让两人看起来感情和睦，无话不谈，是人人艳羡的眷侣。 但只要方白巡愿意，他可以如当初与修恩对演那样，靠那张蛊惑人心的脸，靠轻易就能表现出来的温和表象，与任何人建立同样的联系。 修恩明白了方白巡的潜台词。 他们认识的太久，久到对对方足够了解，但真正认识的时间又短得让人无法开口，无从说起。 但现在对于修恩来说，显然不是谈心的好时机。 他在竭力忍耐自己可疑的喘息，懊恼地咬住手背，厌恶这次的情热发作的不合时宜，又因为方白巡郑重又温柔的语气更加兴奋。 万幸方白巡不需要回应，他收回话题：“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但那样太做作了，或许只是缺少习惯的时间？那么你从前说的蝴蝶谷和看星星还做数吗，我们的确应该试一试。” “嗯……”修恩咬紧牙关，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 浑浑噩噩不知多久，水温依旧，只是其中属于方白巡气息的信息素全部被修恩所吸收，他长出一口气，换水洗手，单手将发丝捋到耳后，从脖颈到耳根红得连成一片。 意识到自己听着方白巡这么郑重的声音做了什么之后，他简直不敢抬起头。 “结束了吗？”方白巡含笑的声音再度传来。 “嗯。” 下意识的回答之后，修恩又飞快解释：“会，会议结束了，我刚才在线上参会，需要对外保密…所以没有让你看到。” 方白巡：“我知道啊，否则还有什么原因会不让我看？不用对我解释这么多，我相信你。” 他笑眯眯，看起来并不介意修恩那边的画面直到现在还是漆黑一片，而自己一番话仿佛说给空气听。 有不妙的直觉悄然升腾，几乎要挤走修恩身边残留的暧昧气味。 他头皮发麻，从未这么心虚过，就算方白巡看不到也还是将双手背过身去，藏起叠加的咬痕。 故作镇定道：“接下来还有一场会，你无聊的话，我结束后再联系你？事情结束后我们去看蝴蝶。”他想假装自己有在认真听方白巡说话。 “可以。” 方白巡挑起唇角，将脸凑近几分，双眼微弯和修恩道别：“那主星再见，等我回去，宝宝，我很期待。” 对面没有回应，他挑眉确认：“还是说，你希望我继续推迟下去？我尊重宝宝的安排。” “早，早一些吧，”修恩握紧双手，声音莫名湿漉漉的：“我也很想你。” 而后急不可耐的挂断通讯。 他长出一口气，纠结地打开光照，对上镜子时才惊觉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多引人遐想，顿时心凉半截。 脸色潮红，下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吸咬地殷红不堪，眼睫上垂挂的不知道是雾水还是湿泪，就连身上也莫名多出几道说不清的痕迹，根本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掐的自己……修恩没看眼的凌乱后退几步，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的原因，他总觉得，方白巡最后那些笑实在不正常。 忽然不敢让方白巡回来了。 - 这边，格林洛泽忽然收到特殊提醒。 他打开一看，是方白巡不容置疑的通知：“尽快拿出修复弧荧的办法，我需要尽快回到主星，越快越好。” 第107章 格林洛泽：“小主人忽然想要回主星，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还没说完，就被方白巡干脆利落的挂断，他又立即催促负责医疗救治的几人：“现在来见我，帮我建立一个弧荧的数字模型，我需要确切知道用它治疗注射药物的患者是否可行。” 以及：“计算出一旦修复成功，所能同时救治的最大人数。” 几个组别几乎同时收到方白巡要求赶进度的命令。 他们不懂，为什么从前还漫不经心无所谓的小主人，怎么忽然如此急迫，商量了一圈之后，最终十分感动的理解为—— 小主人一定是见不得还有这么多人饱受折磨，如今又身处家乡，终于正式承担起重振埃斯蓝茵的艰巨任务了！ 方白巡对此一无所知。 他垂下眼，唇线冷淡的绷直，和修恩道别时的愉悦笑意消失无踪，眼底森冷一片。 “呵。” 半晌后，嗤笑一声：“很好，修恩……” 难怪这段时间这么安静，果然又在作不知名的妖。 连掩饰和借口都做不好，还当自己什么也察觉不到，就连自己的提示都没有听出来——熟到这种程度，甚至修恩一开口，他都能猜出修恩什么情绪。 第93章做得真棒 主星区一切照旧。 井然有序中，时不时爆发出的军队暴乱，像是平地炸起烟花，地壳深处沸腾许久的岩浆终于到达极限，于是爆发。 平湖被打破，巨大的压力不断喷薄出更多暗流涌动。 皇室始终没有表态，修恩照旧我行我素。 按照计划将镜头对准第六军团，惊觉卡洛斯留在边境的那段时间，居然用第六军团的几乎所有人，通通做了实验，来试药。 也终于得知，药剂名为‘忠诚者之钥’，言辞达意，十分粗暴，皇室一直尝试利用民众分化后，因为信息素的原因，需要定期服用抑制剂这一特性，试图造出一种能直接控制思维的药物，无形中将帝国掌控的更加牢固。 那些伪装成医疗器械，藏在母舰上的药剂被查出来，编码4-03。 第四代，第三批。 前两代的线索全部指向皇宫，至于如今注射过药物，爆发出异样的士兵，修恩暗中收集了他们的生物特征，检测出大多数士兵使用的仍然是第三代药物，只有为数不多者使用了第四代。 第一批，用给少数士兵，第二批，用来分发平民，正是被方白巡带走的那一批多达两千人的普通人。 他与方白巡消息共通。 大概是因为心虚的心理作用，修恩最近不太愿意联系方白巡，尤其看到他一成不变的微笑时，心中发怵。 方白巡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的模样，对修恩越发和善，每天雷打不动地主动联系：“我收到了你发过来的第三批药物成分，和我这里的人完全吻合，目前正在寻找大规模医治手段，进展很快，别担心。” “好，”修恩语气一顿，“你上次说，大概还需要多久能回来？” 方白巡眼角眉梢闪烁期待：“弧荧的数字模型已经通过多次测试，微缩版也成功一次性救治了三个人，目前没有后遗症。 至于成品，搭建起来很快，最多三天就能建设完成，我亲眼看到第一次实验通过后就出发…赶赶时间，十天后就能到主星区。” 他手肘压在桌面，上身前倾靠近修恩：“怎么，宝宝，你看起来不太期待的样子。” 青年锋利的唇角勾起笑意，一点点唇珠明显许多，修恩盯着那微妙的突起，莫名的口干舌燥，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凑近全息投影。 为了掩饰，连忙沉声说：“我很期待，但我更希望你小心为上，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冒进，我这里一切都好，不需要你刻意压缩时间。” 他镜头之外的指尖，正在反复拨弄方白巡留下的信息素，还有五支。 自己平均每三天需要一支，如果撑一撑，最多三天半，那么大概能撑半个月多一点，如果方白巡能每天都联系自己的话，他忍一忍，最多是有点心痒，但勉强可以忍受不见到他真人…… 方白巡其实不太好说话。 修恩后知后觉感到危险，这段时间被方白巡哄得飘飘然，多了些安定感，只针对方白巡而存在的一点点骄纵也随之冒出来， 不到最后一刻，不太想向方白巡坦白。 他想要拖延什么，轻咳一声，看起来沉稳可靠：“主星的暴乱消息已经足够多，为了防止军队拿出借口，我会在民众脱敏之前做出改变，那些贵族子弟，骄奢淫逸，早就泡在致幻剂中飘飘然，下一步我会爆出这批人的丑闻。” “做得真棒，”方白巡笑眯眯：“辛苦宝宝一个人做到这些。” 修恩觉得，他似乎没太当回事。 他皱了皱眉，收回拨弄信息素玻璃管的手，端坐在画面中，下颌绷紧：“多亏了你那位同伴，航卓。他提供了使用过致幻剂的名单，我能减少调查时间。” 方白巡默默说了句可爱。 然后继续用诱哄的语气夸赞：“是他该感谢你，他为贵族提供致幻剂，本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毁了这些人，你帮他加快了进度，且让这些人名声败坏，已经远超他原本所能做的。” 怪异感更强了。 修恩匆匆结束通话，方白巡起身随意转了转，遇到的人都诧异于小主人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只是莫名的，众人看着那和煦的笑意，觉得仿佛冷光下闪烁的冰刀，让人不敢靠近。 看到就头皮发麻，匆匆离开。 方白巡笑笑不说话。 修恩目前还没有爆雷，嘴硬的能当弧荧的承重梁，除了眼神越发飘忽，通话结束的一天比一天快，其他的一切都好。 尤其想到，很快就能看到修恩究竟作了什么妖，他的心情顿时更好了。 埃斯蓝茵基地，今天依旧阳光明媚，方白巡经过时，众人搓了搓手臂，感慨今天怎么这么冷，冷得竖起汗毛，脊背忽然发凉。 - 修恩动作很快，说干就干。 暴乱新闻接二连三频发，就在全星网都消沉下来，认为这次当权者恐怕铁了心要冷处理，渐渐减少关注后，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在短短十分钟登上首页。 一组神秘的体检单，其中囊括了主星区几乎所有叫得上来的高贵姓氏，众人点开前还一脸懵，但看到评论区自称为医疗工作者的发言时，全部坐不住了。 “每份体检单的信息素等级和体质都处于顶级，的确符合多年筛选基因的贵族特征，但有一点很奇怪……我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的免疫力都很低就算了，精神力活动的截取片段，怎么会起伏这么大。” 下面有人问：“起伏大难道不是证明他们的精神力足够活跃，阈值很高吗，这难道不是好事？” 那自称医护工作者的人很快回复，他的头像是个q版小人，跪在地上抱着一个粗壮大腿。 就这样顶着一张不太值得信任的头像，一本正经科普：“是这样说不错，但有个词叫做活动周期，而每个人都有一个由复杂算法计算得出的活动均值。 而在通常情况下，每个活动周期内的波动均值都应该上下差距不超过两个点，但这一组体检报告波动十分紊乱，忽高忽低难以取值，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长期吸食致幻剂成瘾物的群体身上。 当然，我见识浅薄，欢迎更多前辈来讨论，是否还有其他病因。” 抱大腿的头像下线了，一本正经科普一番的研究员长出一口气，隔窗朝修恩躬身示意，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得益于这条科普，这组来历不明的体检报告很快传遍整个星网，虽然不过十分钟之后，帖子就被全面清除，所有人的光脑内的存图也全部消失，甚至相关讨论也不翼而飞，任何人的光脑中没有任何这条帖子存在过的记录。 但越是如此，越是印证了欲盖弥彰，一时间，无数借用代词，缩写，躲避监测的讨论贴雪花一样冒出来。 更有第二个匿名视频添一把火。 那当初出现在体检报告中的贵族之一，当街精神力紊乱，居然呈现出和从前狂化的士兵们完全不同的暴乱症状，分析之后基本可以确认，正是吸食致幻剂过量所导致的精神力崩溃。 议论再也压制不住，主星区的居民一波一波的游行直逼皇宫主街，试图让装死的皇室现身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 圣阿伦宫，内阁会议室。 参政大臣大气不敢出一声，上首那道身影如连日阴云，在众人心中长出名为大难临头的霉点。 “边境指挥中心的野心，越来越不加以掩饰了，我本以为这一任的家主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所谓效忠，也不过是短暂伪装。” 一声轻叹之后，露出一双白手套，“我本以为，能靠外力扭转帝国被军人蒙蔽的假象，让他们明白真正该效忠的人究竟是谁。” 第108章 “可惜，愚昧总是横行无忌，自从异兽被艾尔斯莱特家族掌控之后，再也没有人看到帝国究竟属于谁了。我们苦心研发，能让民众清醒的药物…艾尔斯莱特们竟然将其污名化，将那些为国试药的牺牲者，称之为我们的实验品？” 开口之人像个真正的绅士，着一身月白常服，质感服帖的直襟长袍用金色丝线点缀，收出高贵的金边，头顶细细的非正式王冠压在半长卷发上，点缀的红宝石的宽度超过王冠，一颗颗仿佛落在头顶，额前，和浅琉璃色的瞳孔反射出同样的光芒。 他一番冠冕堂皇的扭曲黑白，却全然忘记，当初是谁死守防线，得以将异兽全部逼退边境，又世代镇守，这才保全了主星区和皇室续命般的稳定。 “父皇，”卡洛斯落座在下首右侧，轻声恬淡道： “不如举办一场宴会，邀请诸位大臣，当然，还有艾尔斯莱特们，进宫参宴如何，我们将面谈解除这一场误会。” 他唇角的弧度始终如一，同色系的月白小西装看起来是当之无愧的小皇子。 卡洛斯歪了歪头，眼神冰冷残忍，与唇角弧度构成诡异的一幅画：“第一代药剂毕竟还有库存，总要派上用场。” “就按你说的做，日期越快越好。” “一周后是个漂亮的满月，那时，第一代药剂一定很喜欢我们的检察长大人。” - 遥远星系以外，一块残破的土地上，升起一道月光色虹桥。 “没有注入精神力的弧荧，看起来果然很单调，”夏汾仰首盯着，自告奋勇第一个举手：“我要当第一个注入精神力的人——” 话音未落，被一只拳头敲在头顶，格林洛泽凉凉道：“小主人还在，你想做什么？” “……那我要当小主人之后的第二个。” 方白巡站在远处，没有打扰兴奋的众人，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只静静拍下一张照片，传给修恩之后，开始为修恩记录倒计时：“不出意外，我会在今晚出发，一周后见。”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94章拨乱反正 宫宴的消息很快传遍星网，暂时压下纷纭议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皇室这不算回应的回应上。 近些年，皇室越发神秘。 除却每年一度的帝国诞辰，和国王庆生，王宫在大众眼中几乎销声匿迹，只有甚少时候，才能在官方画面中，见到神秘的帝国君主。 据说，这次的王宫诞辰将对外公开，众人翘首以盼。 修恩收到邀请之后，当即查看了将会参宴的人员，默默将名单备份一份之后，交给手下：“这些人，全部查一遍。” 自己则联系方白巡，打算告知他接下来的宴会，而他会如约到场，亲眼看看皇室想要做什么。 只是还没点通讯页面，就看到方白巡的消息冒出来，赫然一句死亡通知。 “七天后见。” 修恩：…… 他无意识中咬住腮边软肉，摩挲几次指腹，最终淡定的回了句“好”，而后将自己收到皇室宴请的消息告知对方。 两分钟过去，仍然显示未送达。 他皱了皱眉，很快反应过来，看来是方白巡为了争取时间，出发之后在飞船进入休眠状态，将全部的能源用来加速。 休眠状态，也是为了保证人体在长时间的加速中，不受到空间挤压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等他接收到消息，恐怕已经到达主星了。 他无声轻叹，带着一支信息素提取走入浴室，就连舒缓时都心烦意乱，匆匆解决后，沉沉睡下。 虽说王宫在这种时候举办宴会，定然来者不善，但修恩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短短一周间，有人忽然发狂导致暴乱的消息，已经不局限于军团间。 先是那份纵情享乐的贵族们的体检报告中，又有几人出现意外，当街爆发，伤及普通人，连同发狂时的模样也一并被曝光在众人面前。 而后，居住在主星区的平民，忽然发狂的几率也日渐增大。 修恩冷眼看着自己的成果。 没有皇室竭力捂嘴，没有所有知情者的装聋作哑，皇室在民众心中的形象仿佛染了瘟疫一样，急转直下。 到宫宴开始那日，阿伦宫殿前的主街道上，已经布满游行的民众，要求王宫官员尽快对频发的狂化给出合理解释。 修恩也在这时出现。 他最近暗中活跃，明面上反而更加低调，自从边境回归之后，除却接风宴和例行述职，甚少出现在明处，借口远程部署边境战局，就连应有的议会都推了一干二净。 今日，还是第一次以非工作状态，亮相在众人面前。 礼服取代了总是过分郑重冷硬的军服，一只被黑手套包裹的手率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而后是剪裁流畅的裤脚，双腿笔直挺立，仍然是气质冷厉的黑色礼服，但衣襟前繁复的重工绣金花纹，从领口自然而然过渡到腰带位置，将他健硕的身形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 劲瘦窄腰的弧度则被披风半遮半掩，仍是众人所熟悉的，冰冷不可接近的模样。 他见到了状态似乎不错的卡洛斯，见对方笑盈盈站在身前，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颔首示意：“王宫很适合殿下，你的气色不错，比在军舰时恢复很多。” 自回到主星后，卡洛斯原本被本关押在修恩的舰队中。 卡洛斯本胜券在握，自认为就算修恩再是气愤，也拿自己没办法，谁知修恩居然一落地后，神色自然的将自己放走。 反倒让卡洛斯茫然数日，直到看到主星接二连三冒出来的暴乱，这才知道，修恩根本就没有打算从一开始就与王宫对峙。 他在暗中与修恩数次博弈，结果显而易见，修恩一骑绝尘，如今卡洛斯难得有些笑不出来。 尤其听到，修恩居然似乎在阴阳怪气。 但想到自己的计划，他压下烦躁，在镜头前一如既往：“是我的体质太差，不如在边境镇压异兽的军人们，也是亲眼感受到边境的压迫之后，我更加感激你们的存在，主星以检察官大人的军队为傲。” 修恩淡定的往前走，不置可否：“各司其职而已。” 无人看到的角落，卡洛斯的双手悄然捏紧，看着一步之遥的背影，心中沉冷。 默默向修恩告别。 他曾希望，联姻能让修恩步入正轨，将艾尔斯莱特彻底与皇室绑定，而这个给皇室带来最大的威胁，又无比强悍的边境新任之主，能甘愿成为自己的助力。 不可否认，一个家世，等级，样貌和个人能力都超乎寻常的优秀的男人，的确让人无法拒绝，卡洛斯并不认为，自己应该错过这么合适的联姻对象。 为此，他已经足够心慈手软。 然而再不能彻底解决修恩，他将会越发不知收敛的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 既然这样…… 那就如从前许多妄图挑战皇室威严的人一样，彻底清除吧。 “检察官阁下，”卡洛斯温和地笑了笑：“父皇还在书房等你，他希望在宴会正式开始之前，能和帝国最强大的军人聊聊战局，我们该如何尽快解决边境爆发的异兽。” 修恩不疑有他：“我会的。” 两人在岔口分别，侍者自发的为修恩引路：“请随我来，陛下正在等候您的到来。” 卡洛斯双手交叠在身前，端庄优雅的继续游走在宾客之间，唇角的弧度如精密造物，不再看向修恩消失的方向。 王宫的宴会低调又奢华，为数不多的几个记者也不过是皇宫的传话筒，辅助卡洛斯应对观看直播的网民。 “主星区越来越多的军人发生狂化反应，暴乱频发，而发生狂化的士兵归根溯源，发现第六军区的占比尤其高，请问皇子殿下有什么要说的吗。” “贵族子弟大规模吸食致幻剂，主星区的下一代权力中心居然会交接给一群瘾|君子，要求取消所有参与吸食致幻剂者的继承权！取消他们的参政权！” “我住在边境的亲戚说，他亲眼看到有人服用了第六军区发放的免费抑制剂，没多久就开始信息素失衡，最后进入不可逆的狂化。这些抑制剂中究竟是什么，我们要真相！” “那是不是表明，我们所有人，所服用的免费抑制剂，都有可能掺杂其他物质，成为高层手中不知真相的消耗品。” “谁拿我们普通人的命当回事。” “……” 无数条质问飞快闪过，卡洛斯眉心微不可察的一蹙，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 一群碍眼的蠢货。 帝国属于王宫，属于至高无上的国王，这些碌碌无为的底层蚂蚁，不过是趴在帝国上吸血，靠帝国生存的弱者，竟然还想要什么所谓的自由自尊。 他们最大的价值，就是为帝国献上忠诚，成为庞大帝国下一枚乖顺，没有思想的一份子。 第109章 自己研发药物，不过是拨乱反正。 他如是想着，眼底冰冷的温度总算多了些真情实感，垂下眼，轻笑了笑：“看得出来，诸位对主星的关注和爱戴一如既往，对此我深感愧疚，身为皇子，我辜负了你们的信任，没有在发现主星出现异端分子时，第一时间将其铲除。”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我有很大的责任，但诸位请放心，所谓抑制剂会使人发狂不过是谣言。 帝国多年来免费发放抑制剂，有且仅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是我们的生活必需品，帝国的子民有权不因生理特征，而多开支一笔花销，帝国会在能力范围内，负责子民的基本民生。” “至于最近爆发的大规模军人发狂，我表示很痛心。而具体真相，虽然不忍，但还是认为，有必要，有责任让帝国的子民知道，究竟是谁意图抹黑皇室，抹黑军团，让我们的军人狼狈不堪，让各大家族的准继任者们蒙受瘾|君子的冤屈。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保持克制，只因为真相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故而经过多方调查，最终证据确凿之后，才选择在今天将真相大白。” 他说的含糊，但观看直播的人何其多，一万个人中只要有一个回过味来，那也是极其壮观的弹幕墙。 追问的话占满屏幕。 “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说另有隐情喽。” “省流版：帝国是负责的，发放抑制剂只是为了给我们省钱，让我们起码不受生存所累，利用民众试药是没有的，就算有也另有他人，王宫已经查出这个人是谁了。” “上证据！既然这样，你们怎么解释那些流入民间，会让人发狂的的新型抑制剂，是出自第六军团之手！” “让子弹飞一会。” “……” 弹幕的口风调转许多。 卡洛斯的形象一贯亲民，不少年纪大的公民甚至是看着这个气质柔软无害的小皇子长大，他这番诚恳的话，让不少人开始犹豫。 而卡洛斯见水军已经发挥作用，眼中噙满泪花，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切都怪我太过相信艾尔斯莱特·修恩长官，一味地选择相信他，在最初父皇怀疑他留在边境暗中利用我们的子民时，选择袒护他，这才错失了阻止他的最佳时机，让他渗透入各大军团，意图将帝国的军队全部据为己有。 我们现在已经确定，边境检察长早已被异兽控制，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瓦解我们的军队，破坏帝国的团结。” “这里，有他已经成为异兽爪牙的证据，他早已不是人类。”卡洛斯斩钉截铁。 第95章咬我 卡洛斯忽然发难，回应近日主星区始终避之不谈的诸多话题，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他胜券在握。 这些年，皇宫研究药物，也并非全无成效，比如正在等待修恩的第一批，浓度最高，最不可控，但也是他们这些年依仗的杀手锏。 第一批并不成熟，成分只有提纯的异兽晶体和血液，产生这个念头，则是出于看到异兽磁场对人体信息素的影响——既然异兽可以干扰人的信息素，使人陷入迷失状态，那么何不将这一天赋控制在自己手中。 谁知，当初注射给一批高等级alpha之后，那些人竟然直接异化，成了形态近乎非人的怪物。 好不容易才将其压制住。 但也意外的发现，第一批药剂虽然不可控，但诞生的怪物拥有能将人转化成同类的能力。 只等修恩现在过去，成为其中一员，而后将这些天迭起的黑锅全部推给修恩。 修恩尚不知晓。 他被侍从引到宫殿深处，眼看身边的环境越来越陌生——这里已经超出正常大臣应该进入的范围，而修恩不认为自己和皇室亲近到足以进入他们的私人领地的程度。 “等等。” 修恩叫停那人，眉眼低垂的侍从顺从地停下脚步，转过身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没听清，皱了皱眉，向四周看去。 建筑稀疏很多，层层叠障的灌木边缘整齐修剪，透过缝隙，才能看到远处的罗马柱和尖顶建筑，越过这片少有人穿梭的花园，深处便是皇室的私人领地，前世自己入主皇宫之后，从这里开始，后方皆被封存。 如今身处的花园，算是前后两处的隔离地带，鲜少有人来往，呈现一种华丽的荒芜姿态，他对这里，也并不熟悉，几乎没有印象。 正要离开，回头间才发现，那侍从不知何时居然在修恩的眼皮子底下离开，而自灌木丛深处，蔓延出蛛网一般的浓郁气味，攻击性直冲腺体，瞬间激起修恩的战斗意志。 …… “怎么不说了，继续。”方白巡抽空抬起头，短暂看了修恩一眼：“接着说，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疼…”修恩试图卖惨，惨白的唇强行咬出几分粉意。 但显然无用，方白巡甚至语气凉丝丝的轻嗤一声，直白的视线将修恩尽收眼底。 回忆刚刚赶来时，修恩比现在更狼狈： “精神力被干扰，身体受损严重，险些再次神智失常，还出现了被异兽同化的征兆，这种特征比那些注射药物的普通人更加严重，如果我来迟一步，你很有可能被异兽彻底感染，变成非人形态的怪物。” 自己出现时，修恩被几只明显不仅仅是异兽的怪物围困，四周磁场紊乱，四周满是侵略性极强的气息强行干扰修恩的思绪，让他只能白着脸，自伤来保持清醒。 他转回头，调试设备，将修恩的数值录入其中，评估他如今的状况能接受什么程度的安抚行为。 语气平静，神色自然，仿佛再寻常不过的例行问询，诊治时必要的了解情况，查案时严厉但负责的收录档案……才怪。 修恩垂着眼，眼神向外飘。 生硬的想要转移话题：“你进入主星区之后，为什么不先联系我，怎么忽然出现在了皇宫，出现意外遇到危险怎么办。”他打算倒打一耙。 同时默默收回手，将掌心处长长的，被自己划出来的撕裂伤藏在身后。 方白巡没有做出回应，无视了修恩毫无诚意的转折。 过了会，背对着修恩轻笑一声，半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打量检测结果。 他敲了敲面前的面板，问向背后那人：“宝宝，你体内，怎么也有同样的药物成分啊。” 顿了顿，视线自上而下，垂着眼轻飘飘落在修恩身上，语气更淡：“说说吧，哪来的。” 修恩无意识握拳，又被掌心的刺痛激得浑身一紧，绷着一张冷脸，配合身上的伤，俨然是冷毅强硬的形象。 只是低垂的脑袋和始终不敢直视方白巡的眼，正不断冒出心虚和逃避的字眼。 他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 那侍从忽然离开，他措不及防遇到麻醉剂和某种能压制精神力的气体药物袭击，紧接着从暗处冒出来几只庞大的黑影，出于惯性思维，认为是异兽。 还没有从皇室居然豢养异兽的震惊中回神，身体率先惊醒，此时吸入了空气中的含药气体后，状态已经远不及从前。 他本就并非全盛状态，一时不查险些被几张血盆大口咬伤，身体状态急转直下，头晕目眩几乎被逼入绝境，方白巡毫无预兆的忽然出现。 看清面前出现的人影之后，懊恼与愤怒悉数消失，他瞬间脱力，靠在墙角直勾勾的看着方白巡用他稳定的精神力轻易解决怪物们，又看着沉稳的脚步向自己靠近，对皇室的极致失望抛掷脑后，变成愈演愈烈的逃避冲动。 方白巡将状态糟糕的修恩带回飞船，隐藏在皇宫不远处，始终平静冷淡，越是如此，修恩越是心中惴惴。 “嗯？”方白巡轻捏在修恩下颌，无需费力，修恩就顺着他的力度抬起头，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情绪晦涩。 方白巡眼皮半垂，视线自上而下：“很惊讶我的忽然出现，不愿意见到我？” “不是，”修恩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一直在等你，你能主动提前回来，我很高兴。” “你的身体不是这么说的。”方白巡指尖上移，点在他的眼皮处，蜻蜓点水一样落在轻浅的触觉：“你的眼睛在说，我的出现让你觉得大事不妙，在怕什么？” 指尖一触即离，撩拨几下颤抖的眼睫之后，方白巡毫不留恋的离开。 却被修恩忽然抓住，“别走！” 他急切地伸出手扣在方白巡手背上，紧紧抓在手中，将脸侧贴在他的掌心，处于极度依赖和示弱的姿态。 脸上仅有的血色也褪去，神色慌乱极了，哑声凄凄惨惨地说：“我没想到他们会在皇宫明目张胆对我动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别生气，我会处理好，不麻烦你的。” 他那只受伤更重，虽然已经止血，但仍然触目惊心，血肉狰狞的手仿佛无意识握住方白巡的腰侧。 方才还坚毅稳重的人，现在一副沉浸在后怕中的样子，掌心收紧将自己靠近方白巡，脆弱的后颈在方白巡眼中一览无余。 第110章 刻意拽紧方白巡，将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同样曝光在他的视线之内。 上方半晌没有传回声音，修恩身体越发僵硬，尝试小幅度的调转身子，不知道让方白巡看到自己后背上被怪物抓伤的痕迹，他心软的概率会不会更大。 方白巡冷眼看着修恩的刻意卖惨，好心情烟消云散。 腰间的拉扯感力道加重，他顺势看去，修恩正讨好的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只是不小心中招了，真的没事，养两天很快就能恢复。” “是吗？”方白巡指腹滑过他的唇角。 在修恩悄悄松了一口气时，这只手向后，向下，冰凉的触感一直滑至后颈，方白巡察觉到指下的皮肤骤然收紧，微微颤抖。 他手上用力，指尖掠过的皮肤滚烫，修恩的后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薄粉，呼吸陡然加重。 但自觉犯错的主人却将头低地更深，脊背弓起健壮流畅的弧度，额头抵在方白巡身前，随着腺体被触碰，身体的主人开始细密的战栗，致命之处被突然冒犯，他却遏制着身体想要躲避的本能，露出后颈仿佛献祭。 “这么乖？”方白巡的视线仍在一行行数据上，淡声说：“上面显示，你最近服用信息素用量不足，这也是不小心中招了？” 分开始前，自己绝对留下了足量的信息素，且修恩随时可以联系自己补充。 想到这，他指尖持续用力，近乎粗暴地碾过修恩的后颈，脆弱柔软的部位敏|感滚烫，修恩终于克制不住，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干脆塌腰脱力，彻底靠在方白巡身上。 发自本能的哑声邀请：“既然不足，那就给我，现在。” “怎么给？”方白巡不急不缓的揉搓修恩的后颈，手法将人撩得浑身酥麻，语气平缓，仿佛没有闻到空气中越发浓郁的雪兰香味：“再给你留下信息素样本，然后任由你私自做决定，把自己搞成这样。” “不，别走。我没有……”修恩用最后残存的理智来嘴硬。 连日以来的渴求再也无法压制，如今过度虚弱，更加脆弱渴望得到安抚的身体在叫嚣，他挺腰让自己更贴合后颈的手，竭力吸引对方的视线，他重重喘了口气：“……咬我。” …… 方白巡又一次摘下修恩睡梦中还不忘抓住自己的手。 最后干脆反手握住，扣着修恩的掌心按在他身侧，单手处理他被热汗侵泡的伤，将凝血喷雾又一次小心翼翼涂在修恩的大小伤口。 双唇被修恩啃的水色殊艳，搭在这张表情淡漠，眉眼疏离的脸上，强烈的反差让人移不开眼。 尽管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修恩大概率只报喜不报忧，主星的形况远比他口中要恶劣，但万万没想到，他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如果晚出现一步。 他不清楚真正的后果，没时间查清楚那些怪物究竟欲意何为，还不知道万一修恩当真玩脱了，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那些怪物，自己救到修恩之后，没时间也没兴趣原地解决，干脆将他们引到皇宫前殿，相信要不了多久，宫宴就会“突造袭击”，那时候，自然有应该承担后果的人告诉方白巡，下场是什么。 方白巡收起药，眸光在审视般落在修恩的脸上，观察他的状态。 又一次扣着修恩的下颌让他露出后颈，信息素毫无阻拦的汇入修恩体内，缓和他被那些怪物激起的异常反应，而精神力，则在修恩体内游走，耐心的检查他体内不应出现的气息。 第96章身体诚实 现如今的皇宫一团乱。 众人四散而逃，场面乱作一团，皇家禁军死伤大半，却几乎没能阻止几头横冲直撞的一号体半分前进的脚步。 旁人口中高呼“异兽袭击！”与“救命。” 但卡洛斯的目光紧盯着那几头甲片坚硬，身躯庞大，和背部那鳞次栉比的错杂尖刺，张着一双血盆大口肆意横行的怪物。 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几只‘一号体’。 若是在场的贵族们能对战场和真实的异兽有过稍稍一点了解，一定能从细节看出来，相比起真正的异兽，如今的怪物们少了几分生物本能的冰冷，多出许多幽森怨气，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能挑起它们的怒火和不甘。 虽然已经失去理智，但看到面前这些健康完整的身体，他们仅存的本能发出嫉妒的警告。 摧毁健全的一切，让这些人全部变成同类！ 对来龙去脉最为清楚的卡洛斯惊慌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一号体，下意识想要伸出手，但一位贵族的冲撞，让他回过神，连忙做出同样慌乱的神色，将贵族搀扶起来之后，带着对方一起后退： “走！军团和骑士团很快就会赶来支援。” 直播还在继续，不能在大众面前暴露任何可疑之处，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等待支援，哪怕将一号体全部舍弃，也不能和它们牵扯上任何关联。 星网同样炸开了锅。 卡洛斯提前授意，本意计算好了让修恩落入陷阱，曝光在众人之前，届时铁板钉钉，绝无转圜的余地。 也就导致，他这次的直播几乎覆盖整个帝国，原本能置修恩于死地的整个帝国的注视，全变成了自己的失败现场。 无人机群就在天上，不受一号体袭击与干扰，持续不断将皇宫的一团乱时事传给整个帝国。 短暂的震惊之后，很快有人发出疑惑：“怎么皇宫禁军这么弱就算了，支援来的也如此的慢，皇宫遇袭，这本该是整个主星区的责任吧，现在已经十分钟过去了，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军团做出反应吗？” “我也在奇怪，骑士团呢？不是说皇宫由整个帝国最精锐，最强悍，也是最忠诚的骑士团时刻拱卫吗，条例分明显示，骑士团会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誓死效忠皇宫。” 被禁军护送，四处逃窜的众人看不到密密麻麻的弹幕，就算有谁想起来直播的存在，也在懊恼自己的狼狈模样居然就这样流传了出去，如此不堪入目，简直丢了他们贵族的脸。 这里是众人心中最为安全的主星区。 哪怕一号体的庞大身躯已经碾碎无数人。 但养尊处优的贵族们，仍然认为，这不过是一场随时可以解决的危机，比起众人心中既定结果，他们更在意自己的形象居然受损。 他们或是提着裙摆，或是不肯舍弃镶嵌宝石的手杖，呼唤侍从来搀扶自己，仍然试图让自己保持优雅自持的姿态。 卡洛斯飞快扫了一眼天空的无人机镜头，心中郁结，微笑险些保持不住，满心不情愿的伸手又一次搭救一位脸生的大臣。 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早就不必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患难与共，大可以用一号体不敢袭击自己的标记，早早逃出生天。 那人喘了口粗气，还在讨好地行礼：“问小殿下安——” “轰！” 巨大的爆破声自外界传来。 地面猛烈震荡，众人反应不及，就连几只一号体也脚步一顿，顺应直觉转过身，看向发出声音的来源。 猩红的双目中，映出几分茫然。 寥寥几架飞行器试过白墙，低空掠过护城河时，荡起的浪花高过飞行器，让带着骑士团标志的飞行器看起来仿佛跋山涉水，破开水幕，金色机身上反射华丽光辉，就连水幕都成了耀眼的金色幕布。 “是骑士团来救驾了！” 弹幕和幸存者们同时松了一口气，忙对卡洛斯表忠心：“国王在上，我们一定会在殿下的庇护下得救的。 那些胆敢在皇宫布下异兽的胆大妄为者，很快就会在殿下的调查中水落石出，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殿下还请严加惩处，我们知道您心软，但请您相信，我们这次坚决站在您的决策这边。” 那贵族恨不得就将投放异兽的幕后真凶千刀万剐。 他相信，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看法。 谁知一抬头，却只看到卡洛斯一晃而过的阴鸷表情。 这表情太过陌生，他错愕的再看去，发现卡洛斯已经恢复了熟悉的微笑，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心中失笑。 小殿下最是温和宽厚，怎么会做出如此无礼的神色。 卡洛斯不愿继续逗留，转身迎去骑士团首领：“为什么只有你们几个人出现，皇宫遇袭，骑士团却无人响应吗？” 总共也不过出现十几人，他们手中并未携带能够对一号体造成伤害的大型武器，十几人的出现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对上骑士团首领那张急切慌乱的脸，神色一沉，有什么事情失去掌控的预感更加强烈，让人烦躁不安。 “殿下，外面大事不好，我们破开防御赶过来，是，是为，”他压低声音，避开不远处的贵族们，低声对卡洛斯说：“不止一个军团叛乱，皇宫被封锁了，请您和陛下赶快和我们离开。” 至于其他人，则无暇顾及。 第111章 一号体还在肆意破坏，骑士团却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抵御在前，而是恪守自己的第一要旨：守护皇室。 他们快速向卡洛斯汇报外面的情况，就在皇宫被一号体袭击的同时，驻守主星区的六大军团，居然有半数在同时叛变，旗号如出一辙，全部都是要求皇室对连日以来的暴乱情况给出一个解释。 这些日子，他们远比远在天边的星网网友看得更多。 忽然狂化爆发的案例中，大多都是军团中人，而他们的日用食品全部出自主星统一供给，军团中人人自危的情绪越发高涨，已经有人猜测狂化案例中军人占比如此之高，会不会是大人物们在利用他们的供给制度做实验，而他们人人都有可能是小白鼠。 流言甚嚣尘上，惶恐的情绪不安地攒动，就连皇室那些表面上的安抚也无法平复。 由着修恩这些天暗中安插的流言煽风点火，如野火燎原，终于在今天爆发。 那骑士团身上带着战斗痕迹，神色并没有完美掩藏，不少被困在皇宫的官员贵族多少看出些不对劲，彼此对视一眼，脚步向后退。 而坐在星网对面，消息比他们灵通一些的网友，已经有人跳出直播，皱着眉看到主星冒出来的叛乱信息。 这才惊觉，主星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水深火热。 越来越多的人在大众视野下毫无征兆的狂化，变得失去理智，无差别攻击一切，而仔细看，他们穿着帝国军团的装扮。 普通人和狂化后的士兵应对，而本该维持秩序的各大军团，居然起了内讧，且看起来诉求居然和许许多多蹲守在直播外面的网民一致——要求皇宫开诚布公，给这件事一个合理的交代，他们不愿意无缘无故莫名成为试探品！ …… 方白巡坐在修恩腿侧，面板中分了几个小窗，皇宫还在继续的直播，上面是狼狈逃窜的贵族们，他们的宴会被搅了个干净，华贵长袍沾满泥泞，而皇宫早就没了肃穆庄严的样子。 另一个，是主星区正在发生的军团叛乱。 不少‘路人’操作设备，位置和镜头恰到好处，控制着不过蜂鸟大小的追踪器实时监控，将混乱场景传输到星网。 也让不少人亲眼看到，叛乱的人群中，那些前一秒看似尚还正常的人，是怎么忽然之间支撑不住，发狂失去理智的。 “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精神力迷失导致的发狂！” 距离如此之近，屏幕后有人看出不对劲，立即发出质疑：“我曾经在安抚部门实习过，因为精神力或信息素而自然发狂的人，根本就不是这个状态，也不会这么突然！那些异兽出现之前卡洛斯要说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说这一切都是阴谋？” 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讨论，阴谋论和阴暗面的传播效率一向最高，他们一视同仁的怀疑一切，包括皇室，包括卡洛斯栽赃未遂的修恩。 “主星区把我们看作贱|民，我也从来不相信他们口中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反正火没烧到我身上，继续看主星区能不能把自己玩死。” 诸如此类的言论不在少数。 方白巡一眼扫过去，仍然不慌不忙，只发出一个指令：“东西拿到了吗？” “叮”地一声，对面秒回：“拿到了，我们的人趁乱混入皇宫，取到了历时长达百年的忠诚者药剂计划。可惜始终没有见到国王的踪迹，我们怀疑他有秘密渠道，已经潜逃。” 方白巡：“结果？” 又是几声清脆的提示音，一连串的响彻在静谧空间，他察觉到身后细微的翻身动静。 于是翻手向后捞，摸索到修恩之后伸手一揽，掌心顺势落在他的耳侧，轻轻摩挲几下他微凉的耳根。 掌心落在耳根处，没能遮住多少声音，但触感温热，安全感伴着温度袭来，取代了空旷的机械声响，修恩数次眼睫颤动，脸侧追着热度的来源，将半张脸贴在他的掌心再次睡熟了过去。 像回到安全居所，卸下爪牙的野兽露出肚皮，打着呼噜卖乖讨好。 身体诚实又贪心，这个时候倒是忘了自己还在逃避方白巡。 方白巡指腹在他的眼尾无意识轻撩，点开文件依次扫过去，满意地回复：“可以适当放出来。” 既然认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的不再少数，那就让他们看清楚，自己在皇室眼中，同样不过是小白鼠，想要改变现状，唯一能投靠的只有修恩的军队。 方白巡转而联系上菲林：“做好平叛准备，解救皇宫诸位大人们。” 第97章得意忘形 菲林早有准备，他提前得到修恩的授意，暗中集结，等在主星区防线之外。 得到指令之后，又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他们自然是打着救驾的旗号，同样的，也无人会怀疑修恩的军队在主星区应有的权力，那些被从边境强制召回的强悍军队，现在全部成为可以直接接管主星区的雄厚资本。 卡洛斯的打算彻底失去效果。 边境指挥中心迅速接管城市管辖权，六大军团半数叛变，相互制衡之下，并未对主星居民造成太大伤害，而菲林带领军队降落的那一刻，艾尔斯莱特的立场已经明晰。 叛乱被铁血手腕迅速镇压，眼看属于艾尔斯莱特的，有别于皇室和军团的利剑与辰星的勋章布满整个主星区，就算平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各大家族心中也该有清晰的判断了。 他们已经得知国王失踪。 而皇子也在圣骑士团的护卫之下匆匆离开，皇宫的主人随时可以成为艾尔斯莱特，似乎已成定局。 在皇宫中亲身经历一号体袭击的贵族们惊魂不定回到家，神色复杂地看着隶属于修恩的军队，雷厉风行的稳住主星局面，一时间，无人贸然发声。 先是大规模针对皇室的军队狂化，声浪到达顶点之后的宫廷宴会，如今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整个帝国见证皇宫狼狈不堪的一幕。 原来这一切，最终受益者是艾尔斯兰特？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第六军团死去的前任军区长——加西亚的家族。 当初加西亚叛逃，而后严炽和卡洛斯共同接管第六军团，此人从此销声匿迹，对外传言畏罪自杀。 其家族也从未公开表过态，此时，终于站了出来。 家主是位承袭了家族爵位，平平无奇的老牌贵族，其存在与皇室深度绑定。 当初加西亚军区长的位置得的顺理成章，家族和皇室的多年荫蔽之下，虽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始终稳扎稳打。 只是继承人的忽然死亡，似乎让这位老牌贵族看起来，一下子萎靡不少，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少了几分从前的傲慢，提起皇宫，心境十分复杂。 他只简短说了几句话：“我的继承人，多年效忠皇室，我们的权力同样来自于皇室，出于这一点，我们曾将皇室的任何需求看作自身存在的意义。” “以至于多年前，皇室要求我们接管第六军团，并为他们进入边境行使便利时，给了陛下充足的便利，对多余的事务绝对充耳不闻，只尽到我们身为效忠者的责任。” “相应的，我们付出忠诚，也得到了充足的回报。” …… 自己靠装聋作哑得到的第六军团，归根结底，不过是用来做皇宫行使便利时，可以掩人耳目的一层遮羞布罢了。 他说出这些年来，皇室始终在暗中派人进出边境，用军团的存在为自己作掩护，好利用军团不适于边境指挥中心直辖，来躲避艾尔斯莱特家族的监管。 遮遮掩掩，其目的不言而喻。 同时，方白巡也在时机成熟时，放出致使许多士兵发狂的药物，其中重要成分皆来自于异兽的证明。 这段时间，他和修恩虽然天各一方，但在查的事情始终是同一件事，那就是皇室提取药物的来龙去脉。 同样查到，边境反常的异兽突变，同样是因为皇室的多次进入，导致边境内部的平衡被破坏，而异兽在多次见证同族被挖取晶体之后，居然出乎意料的爆发出了生物潜能，再次进化。 方白巡懒得为皇室做掩护，早在得到消息时便和修恩通过气，现在将消息放出去，给本就乱作一锅粥的主星煽风点火。 顿时，人人自危。 阴谋论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目前放出来的信息来看，全部都指向皇室的阴谋，他们是想利用异兽的晶体，炼制出能控制思维的药吗？！” “那狂化是怎么回事，实验失败了？还是药物根本没有实验环节，直接用人试药。” “我从前隐约听家里说过……皇室曾经征召过一批独立护卫队，只是后来没有消息了，这件事家族也没人再提起过，现在想想，细思恐极……” 航卓正在翻动舆论。 他看到这条评论，手上动作不受控地停住，眸色低沉，顺势翻开那人的主页。 一个主星区翻不起任何水花的小家族。 第112章 和当初的自己一样。 不过区别是，这人只当作传言抛掷脑后，哪怕多年后将此事关联起来，也只是一个心有余悸的看客。 而自己，父母被招募其中，实验失败后家族在一夜之间覆灭，主星区少了一个小家族就像是沙漠中流失一粒沙，谁也不会注意到这种无足轻重的轻飘飘的生命流失。 只是或许不会有人想到，其中一粒沙被拼尽全力保了下来，并在多年后，反噬更多高高在上的贵族。 - “叛乱被暂时镇压，但大多数家族还是坚决拥护皇室，正在大批量的向领地潜逃，看样子，是打算等国王再次出现。” 各种前线情报雪片一样传到方白巡这里。 他接收却没有回应，冷眼看着局势发展，只要主星依旧在修恩手中，那么这些人向外流窜，对他们来说反倒省事，坐实了叛逃的罪名，免得最后麻烦，还要为这些贵族安置去处。 一股脑推翻简单粗暴。 至于剩下的，大多数保持中立装死，无足轻重，只有少数如加西亚的家族那般终于找到时机站出来的，还是少数。 这段时间，方白巡静观其变，同时盯着修恩的状态。 好在回来的及时，修恩的身体并未有太大的影响，唯一麻烦的只有他主动注射过的皇室出品药剂。 他的状态本就不曾完全恢复，一连昏睡几日，期间方白巡缓慢清除了他身上一号体残留的负面作用，将精神力重新梳理通畅。 只剩他当初为了尽快得到家族支持，用自己催化家族和皇室矛盾，而注射的药物。 浑浑噩噩昏睡几天，今天清醒之后，修恩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察觉到自己已经恢复大半。 周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身边似乎空无一人，他失落不过一瞬间，转而被庆幸取代，无声舒出一口气，撑起仿佛上锈的身子。 轻薄的毯子服帖下滑，他视线抬高，眸光忽然定住，看到方白巡不远不近的身影，背对着他，似乎在和什么人交流，动作被刻意放轻过，古玉一样的指尖时不时划过面板，于是弱光从指缝中透出浅淡的一圈，皮肤薄得近乎透明，几乎能看到血管的纹路。 低垂的眉眼疏冷又淡漠，只有卷翘的长睫时不时生动的小幅度掀起一寸，透着些不在意。 修恩视线一错，连忙落回到身上，拉回薄毯再度缓缓躺平，闭上眼仿佛熟睡。 双手老老实实叠放在身前，控制住呼吸，室内再度回到一片死寂。 不远处响起轻浅脚步声，房门开合时几乎没有声音，只有一点细微的摩擦声刮在修恩的耳廓，他侧耳仔细听，闭着眼再次轻呼一口气。 睁开眼，对上一双居高临下，不动神色的黑眸。 方白巡眉梢微动，视线懒洋洋下垂：“醒了？” 他很想说没有，但现在闭上眼是否有些刻意？修恩在脑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指尖虚虚勾住方白巡的腕骨：“头疼…” 然后才声音沙哑地说：“你还在生气吗，是我自作主张，不顾自己的安危，你生气也情有可原，变成这样是我该受的。” 眉心配合的微微皱起，衬在那张白无血色的脸上，一贯锋利的美艳也像是被打蔫，不忘痛苦地轻咳两声。 要是外面还在主星四处征战，平定暴乱的军官们看到自己的指挥官露出这副姿态，大概会怀疑人生，自戳双目。 方白巡只想到“得意忘形”四个字。 “头疼？”他拍开修恩的手，随手将修恩四处散乱的发丝拨弄聚拢，淡声问：“需要怎么治疗，有信息素不稳的预感吗，我给你取抑制剂？” “还是请你的医生过来，要不干脆再做一遍检查吧，我就不打扰了。” 越说，语气越是平静，最后将修恩的手安稳放了回去，转身就要走。 身形不过刚刚错开，就被修恩横臂拦住，他情急之下红了一圈眼眶，手上的力度却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虚弱，硬生生止住了方白巡的脚步。 然后强行挤入方白巡的腰间，环抱在他身上抬起头：“你又要走吗，去哪里，多久能回来，回来还生气吗。” “你受伤了，我留在这里有用？”方白巡平静地扫了一眼他的双臂，抬手撕下来：“既然知道是自己该受的，那就好好养伤，我没必要生气，有什么事等你恢复再说。” 修恩着急了，声量和语速加重：“没有你我怎么恢复！” “嗯？” 一声意味不明的疑问，修恩手臂一紧，暗中咬住腮边软肉蔫了片刻，干脆闭上眼，绷着脸，自暴自弃语气冷硬地说：“我还在不舒服，需要你亲我，吻我，帮我接触药剂的负面作用，我上次在母舰神智受损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第98章偷亲 “你上次不是这样的。” 修恩拦住他，坚持不肯松手，闷声说。 而后察觉到，怀中的身体似乎轻笑一声，胸膛细微的震颤也传到他的触感中，方白巡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他不确定，抬起头，对上一双调笑的眼神：“你确定要提醒我上次？” 肉眼可见的，修恩似乎神色一僵，缓缓移开视线，“上次已经翻篇了。” 他只是提醒方白巡，不能不公平待遇。 “可上次，我不跟傻子计较，”方白巡将手落在修恩额前，拨开试图将主人藏起来的碎发：“这次，你是受伤了，不是变傻了，头脑清醒，理智的决定，承受了应有的代价。” 所以…… 修恩默默期待，这次也不计较。 方白巡慢悠悠地说：“所以，这次正合适，我们也该翻翻旧账了，把上次你胡闹的账一起算一算。” 他游离的指尖已经顺着轮廓，滑到修恩的耳侧，将发丝搭在耳后。 露出完整的一张脸，修恩避无可避。 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的他的确不能大张旗鼓地自暴自弃，只是仗着方白巡会回来救自己，这才肆无忌惮地用自己的身体来冒风险。 也的确清楚方白巡会生气，恨不得把见面的时间能推几天推几天。 现在整张心虚的脸暴露在空气中，他乖巧地顺着方白巡的指尖侧过头，那只手已经快要滑到后颈了，腺体不知死活地躁动，热感一突一突。 他很配合，方白巡没见得有多满意，垂眸淡淡落在修恩后颈，视线羽毛一样，若即若离又让人心里发痒。 指尖触碰到热源，他克制地释放出一丝丝信息素，修恩仿佛得到允许一般，雪兰气息毫无保留的一股脑缠了上来。 又被方白巡不留情面推开，将雪兰的味道排挤在自己之外，修恩不安地躁动，越来越渴|求，想要汲取熟悉的气息，但就连触碰都是枉然，只能蹭在方白巡身边，不得章法地试图索要得到靠近的允许。 方白巡单手扣住修恩的两只手腕，压在他身后：“老实点，疗伤呢。” 信息素也骤然加剧一分，将蜿蜒的雪兰气息悉数压下，修恩身子一软，心头发颤。 “唔……” 这根本就不是疗伤。 他还想凑上来，但方白巡已经警告过一次。 修恩不满归不满，可心悸的感觉还残留在四肢百窍，他只能磨磨蹭蹭跪坐在原地不再乱动，双手落在身后。 方白巡收回了手，修恩下意识追过去，又很快想起警告，扣自己的掌心缓解焦躁。 四周浓郁的雪兰味道，先将他自己泡醉了，晕头转向不知何谓，低低轻哼着什么。 “……快点。” 方白巡快再碰他一下。 方白巡还在生气，这次不能糊弄了。 以前黏黏糊糊缠上去的招数没用了。 可他只会这个，落败之后，只能懊恼地低下头，柔软金发顺着脖颈优雅的弧度弯弯曲曲堆叠垂落，呈臣服之态，温驯地亮出后颈，腰背也弓起漂亮的线条。 皮下薄红自衣领深处漫出来，不知不觉间，白皙的后颈早被染成荼蘼的粉色。 方白巡垂眼看着，抚上修恩的下颌，无需用力，修恩就迫不及待抬起头，潋滟双唇轻浮地微张，轻吻唇角的指腹。 “偷亲？”方白巡屈指轻敲他的下唇：“见到别的医生也这样？” “……嗯唔。” 修恩眼前已经看不清，想要反驳，却发出了不太正经的声音。 并未换来想要的垂怜，方白巡更冷漠了，抹去修恩唇上的水色，冷冰冰地让他闭上嘴：“试图引|诱医疗人员，检察官大人，你的职业操守呢？” 又没有成功！算什么勾|引。 修恩只能更用力地攥住自己的指尖，好克制住强烈想要贴过去的冲动，目光一错不错盯着眼前的手腕，明显还在不甘心，又不敢妄动。 直到方白巡收回手。 随手丢开检测报告，并指托在修恩下颌，轻按着他侧过头打量修恩红透了的耳根，修恩乖乖抬着头，跪坐在他身前任其估量价值，毫无保留。 第113章 方白巡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控制着修恩转头看向不远处闪烁红光的记录仪：“还有什么手段，我会一一记录下来，作为检察官大人的，呈堂证供。” …… 修恩嘴都酸了，使尽浑身解数，收集到足够多的罪证之后，他舔了舔唇，活动发麻的舌尖和嘴唇，抬眼偷瞄方白巡的脸色。 消气了吗。 要不再来一次，可嗓子有些痛。 他无声吞咽口水，缓慢转动将要上锈的脑子。 双手十指还互相桎梏绞在身后，只是手臂早就酸了，偷懒地搭在后腰，跪姿也不再挺拔。 视线内有些模糊，眼睫上粘腻沉甸甸，正沿着优越笔挺的鼻梁往下滑，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几道淤青的下巴滴落。 他茫然眨眼，想要看清，渴求的味道忽然浓郁了起来，瞬间侵占大脑，他眼前迷蒙一片，思绪中只剩下浓郁的，伴着植物清冽的酒味。 方白巡终于大赦一般俯身，尖牙携带信息素，毫无预兆没有任何安抚地刺入蜜桃一样柔软薄弱的皮肤。 措不及防被咬到后颈，他浑身绷紧，身体彻底支撑不住，软着腰往下滑，仰起头濒临窒息一样大口呼吸，声音嘶哑又颤抖，断断续续不成形。 方白巡按在他的下腹，指尖下探，触摸到濡|湿之后兴味地调侃：“这可是你自己做的，我还没碰你。意|淫主治医生，证据确凿，检察官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 修恩握紧他的手腕，闷喘了几句什么，方白巡没听清。 他宽容地低下头贴近修恩唇边，修恩艰难睁开眼，眼尾红得几乎烧起来。 强撑起最后的气势，咬牙颤声说：“我对判决…不服，再来。” - 数次对判决不服，提出重审，但最终保持原判，数罪并罚后身心俱疲，说不出话的修恩瘫软陷在柔软大床上，眼皮都没力气抬起来，下一秒就要脱力昏睡过去。 但好在，重审过程中，检察官大人多次上诉，让自己的原告也付出不小的代价，只能头疼地挑选衣服，对着镜子为难地看着耳后牙印，不知道他的被告是怎么对这么刁钻的角度提出异议的。 紧咬不放，两败俱伤的下场，是两个人一连数日都只能以连帽风衣示人，而修恩更是必须使用变声器，才能掩盖他嘶哑不能听的声线。 这日，修恩终于能换下服帖的黑色高领长袖，又恢复了一身笔挺威严的军装，目光幽幽看向床上的鼓包。 先重新关上定时自动打开的窗帘，让室内又恢复适合睡眠的昏黑后，这才轻轻拉开一条缝，看清方白巡凌乱的短发之后，目光变得更加柔软。 他已经大好，体内没有任何药物残留，精神力也早就被方白巡稳固下来，只等缓慢恢复，迟早有一天会回到全盛状态。 ‘治病’的这几天，他们没有过多关注外界，哪怕知道或许有堆积如山的前线情报，如今忽然要回归正事，修恩还是不舍。 但前线已经追查到国王的逃亡线索，他不得早日回到前线，替方白巡分担些压力。 且……还有另一件事，方白巡或许不在意，但自己必须为他做。 一想到这，修恩的不舍都变浅了几分，他倾身轻吻在方白巡额前，确定把人吵醒了之后，继续无声盯着对方。 方白巡懒洋洋睁开眼，又闭上，伸手抱住修恩埋进他怀中猛吸一口：“嗓子还疼？” 修恩无声点头，还不太想说话。 又在方白巡额前亲了一口，这次刻意用力，带着十足的暗示，提醒方白巡不要假装忘记。 “我不给，你就不会自己来拿？”方白巡无动于衷，嫌修恩的军装太凉，收回手向后退：“不争不抢？这不是宝宝你的风格啊。” 他余音尾调的笑意还没有落地，修恩就欺身上前，眸光低沉侵略性十足地一口咬在方白巡唇角，几经探寻间，先把自己的双唇折腾得水光粼粼，终于如愿以偿撬开方白巡的齿关，下一刻，又被方白巡扣住后脑勺夺去主动权，只记得张开嘴汲取氧气，水丝滑落在下颌，冰冰凉。 早安吻。 到底还是抢来了。 一吻毕，方白巡拭去修恩唇角的水色，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他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今早接收到消息，边境出现皇室战机的频段，我们怀疑国王逃到了边境，”修恩依依不舍，用喑哑的嗓音说：“他能利用异兽制作针对人体的药物，我不放心，尽早回归指挥中心对所有人都好。” 起码要稳住军心和民意，主星区在世人眼中已经易主，那自己作为这个‘新主人’，给民众一个确定感很重要。 从死心，他也想尽快了结所有事情，用所有的时间和方白巡慢慢来。 方白巡“唔”了一声，正好甩手不干，闭上眼躺了回去：“有需要可以联系格林洛泽，他会配合你。” “我会的。” 修恩眸光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又亲了亲方白巡的眼尾：“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 他已经迫不及待，还给方白巡应有的一切了。 第99章我不甘心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以皇室为主导的主星权贵们，究竟暗中投放了多少对人体有害，携带异兽成分，掺杂在各种诸如抑制剂类的药剂中。 又被多少人服用。 直到彻底爆发，一下呈不可遏制的状态，异化的趋势向平民集体蔓延。 从收到国王逃往边境开始，修恩就想到会有这样一种可能，现在有了方白巡，埃斯蓝茵拥有完善的解决能力，并不足以为惧，他留在主星军部，有条不紊地安排部署，主要为稳住四方，并不急着先发制人。 反而在等着什么，给足了皇室反扑的时间。 他收到一封封边境传回的线报，在下属们困惑的视线中，又将其扣下，并未下达抓捕指令。 “已经基本锁定了流亡国王的位置，大人，不行动吗？” 平民的异化已经开始了，恐慌只会成指数蔓延，尽早行动，损失就越小，民众情绪越稳定。 修恩垂下眼，不为所动，“再等等。” 下属看着修恩面前摆放的一沓资料，上面是从皇宫中找出来的机密文件，这一份，属于埃斯蓝茵，那座星球在十多年前戛然而止，最后一任亲王有个彼时不足十岁的独子，本该是众望所归的继承人。 修恩的视线冷冷看来。 他一惊，忙低下头，“是。” 事态果然如所有人的预料。 恐慌和狂化的症状一并自临近边境的区域向外扩张。 更多人表现出狂化的前兆，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吐出黑血，理智失常，最严重者，躯体出现了异化的征兆，身上长出坚硬的棱角，或是鳞片，或是整支手臂逐渐兽化，都代表着身体进一步被病毒入侵，正在被改造成非人的东西。 有主星当初士兵狂化死亡，和主星区的叛乱做铺垫，悲观情绪如野火爆发。 亲眼见证身边人狂化，近距离切身感受到其威胁之后，恐惧被无限制放大，一时间人人自危。 同时，恐惧和怨恨的情绪也催化出更强大的敌视，整个帝国对皇室的抵触空前激烈，由底层起，这种仇视最为激烈，一发不可收拾。 毕竟，谁都有可能是下一个中招的人。 而带来这一切灾祸的国王以及无数皇室权贵成员，甚至还在边境不加以掩饰自己的行动，普普通通的民众几乎可以说手无寸铁，毫无招架之力，事关己身，自然也是最急于推翻皇室，彻底消灭国王的存在。 反对皇室的呼声彻底淹没其他质疑。 一切也不过发生在短短几天时间。 事态完全倒向对修恩有利的一面。 他并未露出喜色，下属更加困惑，见他居然还沉得住气，一时心里犯嘀咕。 难道长官等这么久，不正是为了赢得民心，名正言顺接任主星吗。 ……的确是时候了。 修恩侧目沉思，视线的落脚点是方白巡最近几日的动向。 他在修恩接手主星管辖之后，就不再插手一切事务，毫不留恋，甚至有几分事不关己，驻足在主星区那些被狂化的士兵收容所，专心进行疗愈。 但一个人的进展太缓慢，现在又有更好的办法。 方白巡的主要任务还是和埃斯蓝茵交接，将士兵们一批批地送到埃斯蓝茵废墟，使用弧荧消除病毒影响。 几日下来，人送走了大半，最早一批很快就能被格林洛泽几人接收。 修恩看着，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方白巡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样子，不舍地收回视线后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接下来的安排。 确保部署万无一失后，终于下达指令，“继续和格林洛泽保持联系，等埃斯蓝茵做好治愈第一批士兵的准备时，主星报社全面公布皇室的病毒危害，等帝国的反抗情绪最激烈时，告诉他们埃斯蓝茵的存在。” 在这种民众恐慌至极，如惊弓之鸟的时刻，一面让埃斯蓝茵救治。 第114章 一面公布病毒内容。 无疑不是在刺激他们本就紧绷的神经……他们万一得知埃斯蓝茵的存在，会将其看作救世主来崇拜。 下属眼皮不受控地跳了跳。 这无疑会会削弱修恩的影响力。 但不敢忤逆，接收到命令后沉默着离去。 一旁，菲林听完，目光复杂地看向画面中快要睡着的方白巡。默默叹了口气，大概明白了什么。 同时无奈腹诽，长官这个偷|窥的癖好什么时候能好。 他说起正事：“自从皇室流亡之后，主星无主，似乎各家族都默认了您会上台，为此，家主许久闭门不出。” 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最后的不配合。 艾尔斯莱特家族不曾表态，各家族实则还在观望。 面对战后分配这么重要的事，修恩却表现得有些不耐烦，转眼看来，“这些人无关紧要，做好你该做的，看守防线将皇室控制在视线内。” 菲林微低下头：“是。”这是目前仍然不打算进一步动作的意思了，放任自流，实在不太像长官以往的风格。 修恩见视频中，方白巡没能睡着，正在戳戳光脑不知道看些什么。 他等了等，自己仍然没有收到信息，面无表情地编辑信息主动发过去，“今天早点回家。” 但下一秒，有人站定在方白巡身前说了什么，乃至于修恩的消息还没弹出来，方白巡就起身跟着那人离开，没有留意到手腕上的光脑闪了闪。 “这是什么人？”修恩磨了磨牙，盯着那人问道。 菲林飞快地抬头扫了一眼，顾左右而言他，“阁下也忙了一天，救治了不少不需要送往埃斯蓝茵的轻症状者，长官要不要现在过去，慰问未愈的战士们。” 修恩自无不可，“你去准备。” 到访的消息没有提前通知，修恩到时，也不过是两个小时之后，方白巡被叫走是为处理一个状态较差，不太稳定的士兵，如今那人已经恢复正常。 方白巡则在向本就擅长精神疏导的治疗师，传授如何带着他体内提取出来的信息素，为轻症状者消除病毒反应。 如今众人散开，他长时间被提取信息素，整个人蔫蔫的，无精打采。 就连修恩的气息也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直到头顶出现一道阴影，阴沉的气息也一并压下。 “过量提取信息素，你这样，无非提前治愈几个人，对局势和你的身体都没有任何益处。” 修恩本就不算明媚的心情更差，捏起他的下巴打量方白巡已经显出些，病态的苍白的脸，“你什么时候有善心了。” 方白巡顺势靠在他的掌心，脱力枕着，感受到修恩小心翼翼绷紧手臂的力度，唇角微弯，“我现在怎么说，明面上也是长官派来的人，当然要表现好点。” 说话时微微的震颤，仿佛传到修恩的掌心，他的指尖下意识屈起，像是不经意间挠了挠方白巡的下颌。 方白巡不满地睁开眼，“这里是基地，不要毛手毛脚，长官。” “不让我碰，还打算让谁碰？” 修恩干脆不掩饰，恶狠狠搓了搓他轻佻的薄唇，蛮横道：“明天别来了，剩下的人交给你的人来处理，低症状者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发狂的危险。” “随你安排吧。” 方白巡无所谓。 既然修恩不需要自己为他在这些担惊受怕的士兵面前表现，他也就不强求，身体向后懒懒靠去，把自己摔进柔软的羊毛毯中不再动弹。 这几天为了救治更多人，他将自己的信息素掺杂精神力提取出去，教其他人如何利用他的信息素，提取出士兵们体内的病毒。 方便快捷，唯一的坏处大概是，对方白巡自身的消耗更大了。 他抬手抱着被角蒙住脑袋，疲惫到有些精神萎靡。 看得修恩心疼极了，顿时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先前狠下心板出来的冷脸也早就抛诸脑后。 修恩俯身安抚地拍了拍，没有破坏他给自己围出来的窝，连带着毯子也一并打横抱起。 从无人打扰的通道离开治愈基地，解释道，“我带你回去，休息几天，给你一个惊喜。” 毛茸茸的包裹中，传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唔”。 修恩就当是默认。 等方白巡再清醒，他没能第一时间感知到时间究竟流逝了多久，但从怀中塞着的小熊和换上的睡衣来看，这一觉大概不会短。 他闭上眼，哑声叫道：“宝宝？” 回应自身后传来。 “睡了三个小时，起来吃点东西？”修恩靠坐在床一侧，放下处理的公务，“下次不要做任何有损自己的行为，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这是本末倒置。” 半晌后，方白巡才反应迟钝地闷声反问：“倒什么？” 修恩没有回答。 只是落在方白巡身上的视线，越发深邃，浓郁到化不开的专注呈现出病态的温和，深藏的迫切几乎压抑不住。 当然是，做这一切的目的，和家族，和权势无关。 他想要方白巡被更多人看到，融入这个世界，融入他的身边，关联越深越好。 “我在看皇宫找到的绝密资料，”修恩忽然转移话题，说道：“这里有一份埃斯蓝茵灭亡事件的始末…很抱歉，这从始至终都是因为亲王察觉到皇室的意图，在寻找证据时被灭口的阴谋。” “忽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他早已无所谓，顿了顿，回身打量修恩，“在想什么？” 修恩倏地躲闪，目光避开他，艰难道：“你原本会有更好的人生，我不甘心。” 第100章真相大白 不甘心？ 方白巡有些诧异修恩忽然的愤慨。 他自己都不纠结这个。 他双目微阖，嗓音平缓地说：“没人规定什么该是我的，什么不该施加在谁身上，这次已经很好，你也不需要为旁人，想补偿给我什么。” 修恩闻言，轻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他靠坐在方白巡身边，低下头，掌心抚上他肌肤细腻的下颌，那里还残留着携带睡意的温热触感。 语气轻浅但显然深思许久，每一丝细微的情绪，都仿佛辗转反侧，沉甸甸地，从修恩绷紧的指尖中透出分毫， “我说过，会向你证明，我既然将你强留在我身边，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一切。” 方白巡皱了皱眉，不喜欢他像是精神损失费的说辞，就连修恩的手也一并拍开，“我想走随时会走，既然我留在这里，就不需要你的补偿。” 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还不清醒，方白巡赌气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难得会这么明显地有小情绪。 修恩有些稀奇，多看了一眼将这一幕记下，错失了解释的最佳时间，短短的走神的功夫，方白巡将自己蒙了起来，“两个小时后再叫我。” “……”连宝宝都没叫，修恩对此算得上是陌生。 他抿唇顿了顿，戳戳方白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之间，绝没有交换的意思。” 没有回应，修恩犹豫片刻，放轻动作从床上起身，默默离开。 应该算是吵架了。他想。 但出乎意料的，和以往的争吵都不一样，这次方白巡不高兴，他却只觉得惊喜，终于能向前一步，跨越方白巡将自己拒之门外的线，并得到牵动情绪的回应。 不再是他强求造成的不欢而散。 相反，他回味出一丝丝的甜，意识到这是方白巡给他的回应。 两个小时后，方白巡再次被轻声叫醒，睡前的不爽还没有回忆起来，起床气先冒出头，他没什么情绪的目光空落落停留在修恩身上，又闭上眼。 栽倒在修恩怀中，“有事？” 修恩被撞得向后一退，半步后稳住身形，冰冷的褡裢也一同摆动，金穗发出轻响，一丝不苟的军装被压出柔软的褶皱，修恩若无其事，神色也变得温柔。 他低头解释道：“第一批有狂化风险的士兵在半小时前到达埃斯蓝茵，很快可以开始第一批净化，消除他们体内药剂的负面作用。” 方白巡“唔”了一声。 缓了缓，等这股有气无力缓过去后，想起先前的话题，“格林洛泽说，你一直和他保持联系，要求同步净化时的画面？” 他大概知道修恩要做什么了。 修恩没有否认，抚平他翘起的碎发，“我会在帝国内直播全过程，同时公布你的身份，可以吗。” “我想做很久了，从前没有机会，”他在方白巡开口前，手臂收紧，失落之意自僵硬的掌心传入方白巡的感知，说：“这不是给你的奖赏，是我太想参与你的人生，起码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别推开我。” 他这一世仍然来晚了。 没能陪方白巡度过最流离的日子，等他找到方白巡，他已经独自度过无数漫漫长夜，不再需要浮于表面的安慰，同时也推开所有人。 第115章 但那些不该施加给他的困苦，就算方白巡自己已经平和地接受沟壑与创伤，修恩仍然觉得，补偿千倍万倍也不够。 他几乎克制不住手臂的力量，僵硬落在方白巡身周，下巴在他的发顶一遍遍轻蹭，缓解内心的执着和不安。 半晌后，一只手落在修恩腰后，方白巡拍了拍，算作安抚，“随你吧。” 和埃斯蓝茵的通讯早已准备就绪，只等修恩点头，一场如落雨一般，能够迅速浇灭整个帝国的惶恐情绪的直播开始了。 他们亲眼见证，那些狂化症状明显，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士兵，沐浴在绚烂的荧光下，空中漂浮着如织如画的半透明精神力，也是在这一刻，他们才知，精神力保存在体外时原来是这种形态。 比日光下的泡影更加悠扬，沉浮迭起，一片片精神力汇聚成海浪，微波粼粼，晶莹的力量越过时空，每一个坐落在直播前观看的人，都好像一同沐浴到了那片沉静的海。 迷失的人群渐渐平和下来，神色狰狞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依然安心入眠，很快，弧荧下的喧嚣停息，整个帝国的不安也被悄然化解。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但好像的确，彻底消除了那些即将狂化的士兵身上的负面影响。” “也就是说，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无意间服用过被皇室动过手脚的针剂，有了这东西，就算进入最危险的即将狂化状态，也能被拉回来……” 这是所有人脑中共同的想法。 修恩今天要宣布的远不止于此。 画面切换到修恩这里，他至今没有表现出入主皇宫的意愿，如今，众人惊奇地发现，这还是修恩在拿到主星掌控权之后，第一次出现在皇宫内。 背景稍微关注过皇室发言的人都能认出来，正是从前国王接受采访时，那张代表性的椭圆办公桌。 修恩没有如国王那般端坐，军装笔挺，身形轮廓沉沉落在桌面，气势仿佛已经盖过国王残留的幻视轮廓，竟然像是将其压制，以另一种极度威严的方式站在帝国面前。 一份多年前的绝密档案被曝光，看到其中‘埃斯蓝茵’的字样，大多人已经想不起来这个陨落星球的存在。 有些手快的，当即同步搜索，这才想起来十几年前那个因为战略失误，而造化弄人，在顷刻间被帝国军舰的高能量武器毁灭。 大难临头的那一刻，星球成为炼狱，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岩浆和齑粉，试图出逃的舰队也很快被扭曲的能量场剿灭。 这是军舰在遥远深空中记录下的画面。 时隔十几年，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起先大家还不明白修恩忽然提起旧事的原因，但紧接着，看到他开始翻动那份绝密文件时，令人震惊到说不出话的真相被公之于众。 原来，战略失误是假，彼时的埃斯蓝茵亲王发现有人利用异兽试图炼制违禁药是真，于是亲王暗中进入边境试图查明真相，并发现那时候的流通药物中，就多多少少的掺杂夹杂异兽成分，会影响人的精神力稳定。 他一边追踪边境内情况，一边暗中研究解决办法。 却不曾想到，就连军团也是皇室的掩护，研究还没有出结果，皇室就策划了终极灭口计划，既能避免其他人发现亲王的研究成果，又能顺便解决这个并未彻底归属帝国的独立星球。 埃斯蓝茵族人有着天生强大而稳定的精神力，他们可以几乎不受信息素的干扰，对自身力量的把控甚至可以媲美基因筛选出的主星权贵们。 而埃斯蓝茵多年自治，仅仅是作为附属星球存在，其领土和族人归星球内自行管辖，执行独立的立法权。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的存在成为主星的眼中钉。 于是国王毫不犹豫地下达抹杀指令，这条命令的全过程又在十几年后的今天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修恩没有等发酵，接着说：“善恶有报，十几年前降临在埃斯蓝茵上空的打击，在试图恶意操纵帝国的那些人逐渐不加以掩饰的疯狂掠夺下，终于以同样的方式，将所有伤害返还，如诸位所见，解除药剂的负面作用，将士兵们从狂化边缘拯救的方式仍然来自于埃斯蓝茵。” 修恩语惊四座，在被前两个震撼消息推至高峰的关注狂潮中，曝光了方白巡的身份。 他神色温柔地注视着镜头之外的那个人，隔着屏幕，帝国的子民们看到，这个一贯冰冷不近人情的检察官，似乎就连语气都放缓许多，仿佛目光穿透的不是空气中的尘埃。 而是糅杂了十几年的怜惜与遗憾，修复尘封的油画般，带着无上虔诚耐心涂抹，看着方白巡在日光下重新凝结，绚烂的色泽让人移不开眼。 方白巡始终没有表现出欣喜或悲伤的情绪，好像一切与他无关，哪怕修恩正在策划将他推上神坛。 但对上修恩那双眼后，他到底还是不能无动于衷，两人无声注视良久，久到气氛凝结，他终于有了动作，无声点了点头，“做你想做的。” 修恩释然，继续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部署。 今天先是公布狂化者可以被治愈的消息，而后顺势推出方法来自埃斯蓝茵，以及埃斯蓝茵从前的事故，彻底将皇室的名声踩在脚下。 一时间，埃斯蓝茵的好感度在帝国排行榜中飙升，他们的贡献毋庸置疑，方白巡的身份公布只差一个正式仪式。 这对方白巡来说不重要，但无论是修恩还是格林洛泽等人，显然十分期待，他也就随他们去了，毕竟埃斯蓝茵也在重建，族人们总需要一个受人尊敬的身份。 剩下的事情就更简单。 修恩留着皇室许久，任由他们扩散恐慌情绪，就是为了给今天方白巡的首次登场铺垫，接下来，演讲的内容变成了此后的作战计划，无数早已部署好的部队倾巢而出，据传闻，作战的士兵身上携带来自埃斯蓝茵的祝福，不会被皇室的药剂所影响心智。 后方人员，则源源不断地送往埃斯蓝茵治愈，等方白巡意识到风头过盛，而修恩仍然不叫停，甚至还在推波助澜为埃斯蓝茵造势，导致整个帝国对自己的关注甚至超过了修恩这个真正的核心人员。 甚至关于埃斯蓝茵才是帝国正统的言论愈演愈烈时，这才确信，自己又一次低估了修恩的决心。 第101章手铐 意识到声势太过，懒惰多日，当了十足的甩手掌柜的方白巡，无奈爬起来，找到指挥处忙碌的修恩。 边境有皇室和异兽两股棘手的势力作乱，方白巡自知不干活就别捣乱，战场是修恩在发挥，他很少打扰。 但现在不行了。他默默叹了口气，必须叫停修恩过于强烈的补偿心。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成为接任王位的冤大头了，一朝从闲散习惯的黑户成为众望所归，他无意承受修恩和帝国的期待。 如今是向蜗居边境的皇室宣战的第一周。 战况进展顺利，皇室手中最大的底牌，能异化人类的药剂失去威慑力，士气空前勇猛——反正就算中招，说不定还能得到埃斯蓝茵一日游的机会，不少人很好奇那座当初的废墟，现在是何种模样，曾隔着屏幕看到的精神力长河，沐浴其中又是什么体验。 帝国洋溢在即将改朝换代的雀跃，和隐隐的不安中，这种期待使得方白巡和修恩的存在也微妙了起来。 军官们嗅觉敏锐，见到方白巡时，虽然还是一如往常的尊敬，但隐约中多了不少好奇的打量，甚至不乏不满的目光。 他们拥护修恩，却要眼睁睁看着修恩为方白巡造势，将来或许还要继续在修恩的影响下，为方白巡效力。 方白巡察觉到这些敌意，打眼看去，不在意地移开视线。 “检察官大人让您稍等片刻，他的会议很快结束，”一个还算眼熟的军官侧身开门，又落后半步，“有什么需求，您可以随时吩咐我。” 方白巡在修恩的办公室好奇打量，随口回，“我随便看看，让他不用赶时间。” 一如本人的陈设风格，几乎看不到私人物件，唯一堪称突兀的存在，大概就是一些和方白巡有关的东西。 比如和办公室格调格外不统一的懒人沙发，沙发周围的地面还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零散放着几本书，靠枕歪歪扭扭，保持着方白巡上一次过来的状态，只是铺平的褶皱能看出来，显然经过打扫和细心呵护。 就好像，在气质冰冷的空间内，圈出一块柔软的心脏。 他经过修恩的办公桌，这里对他不设防，但也没有偷窥的兴趣，只是余光无意间一瞥，半开的文件柜中有一抹突兀的色调。 从来不在会议上开小差的检察官大人，自收到一则来信之后，在无形中加快了会议进展。 “边境线向前推进至最后一道航线，再进一步，就能将异兽驱逐至帝国以外，先锋队已经提前修复边境结界，很快，作乱的异兽就会被赶回的老巢。” 第116章 修恩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在文件上划了一道线，“再加设两道哨卡，一道守在最前线，确保军团驻扎地能最快接收到边境动向，一道设在军团以内，作为撤离线，非紧急情况不能启用。” “明白。战后，会第一时间开通各大军团和撤离线的航线。” 众人奋笔疾书，记录一道道指令，只觉得今天的检察官大人在会议上格外公式化，进度推进的很快，光是想要跟上修恩的进度就耗尽心神，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提出疑问。 亲眼看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时，众人无不是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大概看出来是谁来了。 以修恩现在一门心思为那位铺路的状态，将来不管是谁上位，今日参加核心会议的这些人，都免不了要继续和方白巡接触。 “好了，都散了吧，有问题在议。”菲林整了整衣袖，提醒道：“最要紧的狂化问题阁下已经解决，剩下的，若是办不好，等着检察官大人问责吧。” 他紧随修恩离开。 现在遗憾检察官大人无意皇位有什么用，反正无论是谁，他们只需要听命于修恩，继续效忠而已。 军靴踩在地面的坚硬落地声格外清晰，回荡在空静长廊，转又回响，震荡不息。 落地平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更浅了，来到门前时，更是停顿片刻，这才神色如常地推开房门，下意识向沙发看去。 没能一眼看到人，视线转了一圈才看到方白巡好整以暇靠在他的椅子上。 失落还未升起就转瞬即逝，他眸中的凌厉尽褪，就连脚步也放松不少，摘下帽檐靠近他，“怎么想到来见我。” 方白巡半低着头，手中把玩着什么，那个被完全拉开的文件柜就在他手边大咧咧敞开，修恩看到，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没能抓住。 见修恩还要继续靠近，方白巡淡声叫停，“站住，就这样说，我来找你谈正事。” 修恩不满：“谈正事不需要这么远。”有桌子遮挡，他根本看不清方白巡正在低着头玩什么。 但嘴上不愿意，身体却诚实地站在原地，轻咬了口腮边软肉泄愤。 这大概是边境检察官第一次在自己的办公室，以如今绝无仅有的地位，还要用汇报的姿态站在下首。方白巡还不许他靠近！ 方白巡带着谈正式的态度，认真点头：“我觉得，不能总被你金屋藏娇，把东西全甩手给你也会不会太辛苦了。” 修恩不觉得有什么，皱眉纠正，“有你的人帮我，小事交给手下的人做就好，你不喜欢的事情无需勉强，我们会处理妥善。” “无需…勉强？”方白巡在齿间回味一圈，掀起眼皮，终于正眼打量一眼修恩，目光让人无所遁形。 语气放得慢，足够修恩反应过来。 他略有些不自然，错开视线，手臂微紧，坚持道：“不过是一个位置而已，以后还是会有我和你的人帮你，只要你不喜欢，大可以继续按照你喜欢的节奏过你想要的日子，王位不会束缚你。” 说话间，修恩抬脚，想要靠近，但又被他的目光所制止。 “就站在这好好说。”方白巡用目光点地，“别撒娇。” 糊弄不过去了，修恩暗恨，磨了磨后槽牙，“你用不着不喜欢，我不会要求你履行国王的义务，我只是，想给你这个位置，让全世界都看到你，把你本就应得的东西还给你。” “我的身份已经公开，埃斯蓝茵在重建，仇人即将被你赶尽杀绝，足够了。” “不够。” 修恩格外坚持，哪怕方白巡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他仍然试图劝说：“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我欠你的，也不是补偿。是帝国欠你的东西，只有全部归还于你，我才能心安理得站在你身边。” 他想要上前一步的冲动已经抑制不住，几乎是赌气一般争辩。 “哦……”方白巡拉长音调，无视他的急切，“明白了，如果我坚持不要，你就要离开我？” “……”修恩一噎，自持的眼尾微张，锋芒一下子被冲散大半，一口气不上不下地被堵了回去。 方白巡抬眼看向他欲言又止的薄唇，眼睁睁看着修恩露出泄气的表情，干脆决定耍赖，三两步越过桌面，抬腿跨坐在他腿上。 这下，变成修恩居高临下，将方白巡一览无余看去，他始终注视着修恩的眸子，双眼微弯，继续把玩手中的物件。 修恩口中还在振振有词，“不要转移话题——” 话音未落，后知后觉看清方白巡手中的是什么，他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起身落荒而他。 “站住！” “咔，咔——” 两声轻响之后，修恩被迫停在原地，他试图挣扎腕间的束缚，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上只剩躲闪，就算不回头，也能脑补出来身后是什么景象。 方白巡笑眯眯，大有将人骗进来的恶趣味，戳戳他的掌心把玩：“办公室怎么藏这种东西啊检察官大人，你们军部刑讯，还用这么可爱的款式？” 金粉色的手铐，款式有些熟悉，之前方白巡被囚时，没少见过类似的东西，柔且明丽的颜色非但不突兀，反倒更衬得修恩手腕修长，肌肤光洁，凸出的腕骨抵在金属扣环上，冰冷的触感晃悠悠时，时不时激得修恩皮肤一颤，他被方白巡把玩的掌心也在持续发痒。 “宝宝？很合适。”方白巡拉着他退回来，重新坐下后，这个视角看他落在后腰的手腕，是绝佳观赏位，看他因为紧张而僵硬的指尖。 “是之前的废品，我忘记扔了，”他侧过头向后看，半张脸被阴影完全遮蔽，只露出一双薄唇在禁忌的开合，又想让自己的语气一本正经，“这是军队的款式，不适合衬绒布，我怕伤到你，后来给你用的都是定制……” 方白巡“别扔啊，扔了多浪费，军队公款怎么能被检察官大人挥霍。” 他一寸一寸地打量这件艺术品，血管枝蔓延展，隐如修长的小臂，顶灯射光被他的肩背夺去光照，一双手也半藏在阴影中，只有冰冷的金属闪烁危险的光，困住执枪掌权，又毫不反抗的手。 手腕的主人越发觉得身后空冷，修恩抿了抿唇，眼睫也开始抖，宁愿自己还站在那个安全的位置，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好过在方白巡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任人宰割。 看出他试图耍赖又吃瘪的心思，方白巡笑意更浓，语气中带着调侃，“不过宝宝说得对，伤人的确不太好，你不会挣扎，这东西伤不到你。” 第102章惊喜 人被制住双手，修恩还沉浸在不适中。 方白巡换成把玩他的指尖，将修恩一步步拉回身前，“现在能接着聊了吗。” “本来可以，”修恩活动小指，勾住他总在游离的指尖不松手，那种无法预测的不安稍有缓解，“但现在不能了。” 不等方白巡好奇怎么不能。 修恩持续后退，脚跟绊住方白巡交叠的小腿，顺着身体不稳的力道向后跌，然后被方白巡无奈接住，高调地侧坐在他腿上。 方白巡眼睁睁看着他乱动几下，找了个舒适的坐姿，绷直的腰也靠在自己的手臂。 小指始终勾着方白巡，他抬眼看来，镇定自若道：“你先犯规了，再说会煞风景。” 方白巡向后仰，避开修恩索吻的动作，垂下眼帘悠悠注视着他，“这就是你的不煞风景？” “你让我这样谈正事？”修恩的语气带着明显不满，用手腕上的金属贴近方白巡，在自己的腰后摩挲。 视线也下滑，倾身靠近他半解的领口，锁骨若隐若现，再进一步就能—— “唔…” 后腰措不及防被按住，一只手敏|感的部位用力按压、揉搓。 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僵直，小腿凭空抽搐一下后踩在方白巡的脚背上，再幽幽回眼，眼尾已然沾染几分绯红，衬得淡定收回手的那人仿佛置身事外，只是冷眼看着修恩兀自轻喘。 方白巡轻抚着他脊背的轮廓，一下一下，“怎么不能谈，答应我的要求，以后不再提及我的名字，其他的一切随你，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他安抚的动作不停，指腹带来的微弱触感被军装消减大半，若即若离，勾着修恩总想向后靠。 但靠近的动作已经被明令禁止，腰间的触感还心有余悸，他轻吸气，抿着唇强忍住战栗的冲动。 “宝宝，”方白巡时不时屈指推开想要靠近的修恩，语气和指尖一样，慢慢悠悠说，“你也不想煞风景吧？把我关在家，谁也不许见，让我只属于你一个人，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他低声蛊惑修恩，压下轻抚的笑意，每个字都落在修恩耳中，都美妙绝伦，“再打造一个只有你能进入的房间，就像之前那样，只有你能沾染这里，你可以尽情吻我的锁骨，这次我不会逃走。” 修恩渐渐低下头，呼吸深长，不受控地吞咽喉结，闭上眼想要逃避眼前的画面。 第117章 脑中的记忆却更清晰了，方白巡皮肤白，也就让任何轻微的痕迹都十分明显。 他替修恩铺设海妖织就的迷雾幻境，“你喜欢的手铐我还留着，拷在手腕和脚踝，宝宝喜欢坐上来，自己玩……” “别说了。” 修恩猛地打断他，耳根不知何时红透。 他低下头，自暴自弃泄下力气，额头抵在方白巡身上，“别说了，我以后不会那样，我不是故意自作主张。” “那现在？”方白巡问道，掌心垫在修恩软下的腰侧，“你来？” “不要。”修恩不假思索，“我要跟着你，你别丢下我。” 方白巡失笑，正要说怎么和丢下扯上关系了，眼前倏地闪过他孤身一人，绝望抱着一具尸体的画面，只好将话咽了回去，轻拍了拍他低落的后背，“抱歉。” “要表态吗？”修恩顺势接上，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就当是帮我，挂个名字好吗，不会太长时间的。” 方白巡倒是忘了他顺竿往上爬的本事。 但既然提到这里，他不再能做到一口回绝，将下巴抵在修恩的发顶，无声叹了口气。 是他忽视了修恩过分缺失的安全感，如果不能给他些关联和桎梏，不怪修恩会患得患失。 “你说的不会太长时间是什么意思。”半晌后，他问道。 修恩听出了妥协之意，连忙保证，“最多一年……半年，很快我会给你一个惊喜，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反正他决定要给的东西，既然方白巡不要，那他就换一种方式给。 他不想说，方白巡也不追问，气氛和缓许多，调侃的语气再次在修恩耳边流转，“你说的惊喜，不会又是一个惊吓吧。” “嘶……” 话音未落，带着几分恼意的刺痛就落在颈侧，尖牙的主人看起来气势汹汹，然而还没有刺破皮肤，湿|软的触感伴随着吮吸传来，偃旗息鼓，无声懊悔，反复舔|舐两个浅浅的齿痕。 濡湿扩散，向下深入，轻巧咬开领口前，修恩抬起头，在方白巡的下颌浅吻，“煞风景的谈完了，可以做正事了吗。” 方白巡向下看了一眼。 双眼微弯，挑起轻慢的笑，扶着修恩的腰任由他肆意起身，从侧坐在怀中，转为跪在双腿两侧，尽是放任的姿态，“我似乎没有拒绝的机会？” 修恩坐正，双手被缚在身后，这迫使他挺腰，两人的身体也彼此摩擦，方白巡的目光渐渐变冷，幽幽落在他身上，按住修恩轻蹭的腰，“专心点，宝宝自己来？” 一道几不可闻的轻哼后，修恩再次俯身，带动一片阴影，起伏影影绰绰，轻喘久不停息。 - 主星市区下午四点钟，不足下班时间，指挥部见到检察官早退的几率，大概和太阳从异兽嘴里冒出来一样大。 至于见到他‘衣冠不整’，其实也只是没戴帽子，半长金发随意束在脑后，但即使这样，画面也足够举世罕见。 至于他的心情如何，都没有人敢抬头直视，自然无人察觉到他明显的餍足。 “要在指挥部逛逛吗？” 修恩堂而皇之握着身边人的手，既已落槌，更无需遮掩，“要不了多久，这里都将属于你，就当提前检阅。” “不用，你还有事的话我可以一个人先走。” 方白巡一手划拉两下光脑，发送出去什么，视线落在面板上，由着他带路。 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收紧，他脚步一顿，狐疑看去，对上修恩沉沉盯着自己的视线后，挑眉失笑，“抱歉，你说什么？” 修恩面不改色，又问了一遍。 方白巡笑意更深，这次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握紧的手，轻笑着扣紧修恩的掌心，换了种回答，“都好，我随时可以陪你，指挥部还有事情要处理的话，我等你下班一起走，晚上想不想去餐厅吃，约烛光晚餐？” “可以，”修恩状若无意提起，“在看什么。” “惊喜也要问吗？” 交握的双手又是一紧，修恩拽着他，无声加快脚步，“回家。” 方白巡没有跟上他跳跃的思路，“不去餐厅了？” “不去了，”他迈入驾驶器，砰地一下关上舱门，在封闭的空间中屈膝压在方白巡上方，按在肩膀，俯身推倒，“我们继续。” …… 方白巡的惊喜来的很快，只是修恩的脸色不太好，他看着笑嘻嘻的格林洛泽几人，一张冷脸让夏汾张开的双臂悻悻收回去，满脸幽怨地看着方白巡。 格林洛泽天天使唤他干活，这次还没有小主人给他撑腰。 “惊、喜？”修恩附在方白巡耳侧，直勾勾紧盯着一行人，低声念道：“在点我？就这么不喜欢我给你安排的位子？” “稍等。”他按下修恩的手背，安抚道：“虽然你说只有一年半载，但我也不能把什么都完全推给你，他们代表埃斯蓝茵，会代替我协助你。” “然后呢。”修恩不甘心，堪称咬牙切齿。 角落中，有细微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小主人……” 是没被搭理的夏汾，眼巴巴站在格林洛泽身后。主星源源不断送过去好多人，他快要被榨干了，现在的埃斯蓝茵那里是被摧毁后的荒星，活脱脱一个热门星际旅游景点。 弧荧的底座都要被打卡的人摸抛光了！他有些怀念从前能和小主人‘亡命天涯’的日子。 让他们亡命天涯的存在就在不远处，宣示主权一样，握着他小主人的手不放，甚至反客为主！用阴森森的目光警告他们，像护食的恶狼，而他们才是觊觎小主人的危险分子！ 恶狼此时低下头，对上方白巡的视线后，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柔软，绷紧下颌透出几分控诉。 修恩警告的目光扫了眼方白巡，见他无动于衷，气顺了些，吩咐菲林：“把他们安排在皇宫别馆，别馆改为埃斯蓝茵的直辖领土，听从埃斯蓝茵的指令，有效期，永久。” “是！” 虽然给足了优待，但修恩的脸色让众人心悸，格林洛泽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方白巡悄悄话的时候，隐晦地表达了担心：“小主人，您叫我们过来，是需要…提供别的支持吗。” 比如逃跑什么的。 方白巡含笑摇了摇头，向虎视眈眈盯着这里的修恩点头示意，做了个“宝宝稍等”的口型，伸手问：“东西带来了吗。” 提起东西，格林洛泽正色，“带过来了，您确定——” “好了，先去别馆安置吧，接下来的时间由你与指挥部配合管理主星和战局，你自己把握尺度，不要太宣扬我的存在。” 他顺手接过那枚小盒子，多年密封的盒子和崭新无二，第一次见到天光，丝绒表面闪烁的丝滑反光刚刚转瞬即逝，就被方白巡装在身上，微笑着向远道而来的一行人道别。 然后牵过修恩的手，顺着毛捋，揉搓修恩骨节分明的指骨，“上次错过的烛光晚餐，这次要试试吗？还是我下厨，做你喜欢的。” 第103章正文完结 一双眸色深邃，流转笑意的双眸近在眼前，映射的倒影无比清晰。 修恩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顿片刻，冷淡的眼帘情绪莫辨，生硬点头，“不用这么麻烦，通知厨房准备你想吃的。” “会不会太敷衍了？”方白巡牵着他，两人漫无目的走在街道，黄昏时刻，蓝调将晚，一眼望不见头的落叶大道，是主星区少见的自然风光。 树冠蔓延，遮住了不远处林立的钢铁航线，一束束逐渐昏暗的光线自叶片缝隙刺入，簌簌作响时洒下浮沉，空气中漂浮着干燥，微微泛苦的梧桐的气味。 主星区高效运转，不浪费一寸土地，但这里目之所及，一直到望不尽的尽头，也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只有两道倒影斜斜铺在地面，阴影的边缘被无限柔化，静谧又温暖。 再往深处走，才是他们居住的庄园，绿荫覆盖，鲜花繁茂。 修恩的生活并不奢侈，这是他依照方白巡或许会喜欢的风格，尽可能让他能够舒适，所打造的住所，他已经准备很多年，曾经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把他彻底关在这里。 现在，他只能庆幸，这里的一切喜好都依据方白巡，期望能留给方白巡留下足够美好，使人留恋的记忆。 “嗯？”方白巡唤醒修恩走远的心神。 修恩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格林洛泽等人离开的方向，眉心微皱，“所以，你想庆祝？” 别馆易主，埃斯蓝茵入驻主星，的确是一件轰动的大事，也的确会有不少贵族造访别馆，他以为方白巡会没兴趣。 今后的所有时间，他希望方白巡的视野中，能少些旁人。 一道晚风拂过，方白巡顺手抓着修恩一起揣进口袋，捂热两人的掌心，他反问道：“今天应该是很重要的日子，有留念的必要，确定不纪念一下？” 口袋中似乎有东西搁在指尖，修恩微微挣了挣，又安静将掌心交付给他。 第118章 无言半晌，修恩轻吐出一口气，手心泄了力，“你——” “走吧，先回家。”方白巡牵着修恩离开。 听到这个字眼，修恩掌心倏地收紧，抬眸看向方白巡的方向，矜持的眼尾似乎微微睁大。 由方白巡选择的方向，正是那座人迹罕至的庄园。 现在是方白巡主动靠近。 他握紧那只手，紧张地摩挲空着的那只指尖，莫名的有些焦躁。 终究还是克制住什么，修恩迈步跟上，两人肩贴肩，方白巡奇怪的看了一眼心情忽然好转的修恩，握了握修恩的左手，“还有话要说？” 修恩将自己空落落的右手放在身侧，难耐地轻敲指节，语气依旧平淡，“没什么，先回家做你想做的。” 他悄然回握方白巡的手。 慢悠悠地走路，十几分钟的路程被拉地更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方白巡圈着修恩的手腕，看了一眼庄园内发来的回复。 “晚餐准备好了，再开瓶酒？” 修恩表示都好，方白巡考虑到他不堪入目的酒量，想了想，换成葡萄味的果酒饮料，没有让餐桌上出现会使修恩觉得丢脸的果汁。 奇怪的是，回到庄园之后，修恩罕见的没有留在方白巡身边，他踌躇片刻，欲盖弥彰道：“我换一套衣服，再来陪你。” 方白巡目光一顿。 没有戳穿他的紧张，目送修恩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后，挑眉看向掌心的盒子。 他猜到了？ 思及此，方白巡不由轻笑一声，干脆也起身离开，觉得自己也该换了一身更正式的礼服，配合修恩别扭的仪式感。 不用方白巡刻意寻找，想也知道，即使他此前从未入住过这里，修恩也早已准备好为他量身定做的衣物，从居家服到礼服一应俱全，但免不了修恩的私货审美。 方白巡第三次拿掉又一件华丽的黑金配色，收腰立领双排扣古典式礼服，袖口和衣领的宝石熠熠生辉，垫衬在最昂贵稀有的陨星金属上，明晃晃地矜贵又惹眼。 他无奈轻叹一口气，目之所及处，还有更多款式不一，但无一例外十分高调庄重的宫廷风格，再选下去，恐怕都逃不过修恩在自己身上，热衷于装点华丽的审美，内心默默放弃了正装。 只是依照修恩的喜好，换了件闲适而不失优雅的织物衬衫，袖口宽松堆叠的花边被他用丝带妥帖扎起来，腰封遮挡了劲韧的窄腰，又让简单的衬衫多了几分持重的意味，不显得敷衍。 方白巡又等了半个小时，修恩才姗姗来迟。 他见到方白巡的身影，远远地，脚步不自觉放缓，目光温柔专注地打量他安静等待自己的样子，就连掌心的硬|物，触感也不再灼人。 此时的方白巡仿佛和幽静的庄园融为一体，安然恬静，像极了他在无数次的希冀中，朝思暮想的那样，毫无防备地被困在自己身边，这次他是自愿停留。 “怎么这么久？”方白巡眉目温和，随口问着，拉过修恩的手往餐厅方向走，“来了怎么不叫我。” 修恩侧过身，垂下眼认真如是说：“担心以后会看不到。” 交握的掌心交换热意，方白巡下意识看向他，修恩已经自然而然收敛神色，接着说，“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想解开你的腰封。” 方白巡失笑，轻按着修恩的肩让他落座后，坐在对面单手托在下颌处，弯着眼睛说，“起码要留到饭后吧，我还是希望这一幕以后回忆起来，能正经些。” “这一幕？”修恩抬头看他，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猛地收缩指尖。 他猜到了？ 修恩抿唇逃避他的视线，飞快地看了眼自己手中染上体温的戒指盒，耳后染上羞恼的颜色。 桌面传来摩擦的轻响，坚硬的盒身在桌布上被推着走时，发出簌簌微风的声音，细碎又温柔，在跳动的烛火下滑向修恩。 他愣住。 先是用眼神向方白巡无声询问，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不可思议地看着缓缓靠近自己的，不足巴掌大的丝绒礼盒，喉口一时间哽住。 “……什么。” “打开看看，”方白巡没有解释，点了点盒身，语气感概，“这么多年过去，我原以为被毁了，没想到格林洛泽一直保存着…里面具体长什么样子，我也没见过，听说是蓝色。” 或者说，这东西做出来，原就不是给他本人用的，方白巡看向盒子的表情也带着打量。 他托着下巴前倾了些，半垂的眼帘下，视线在修恩脸上，笑意看似随意：“别嫌弃就好。” “我不会嫌弃。”修恩下意识反驳。 意识到语气过于生硬，他又是懊恼地张了张口，在方白巡好奇的目光中，缓缓覆上盒身，只觉得丝滑的丝绒表面灼人心神。 随着缝隙露出来的，是璀璨的蓝色的碎光，烛火下，似乎一闪一闪的熠然明灭。 盒子中，棱角密集的蓝色光晕凝结成宝石的形状，组成一枚不足黄豆大小的实体，那细碎的光芒中，向外源源不断地发出熟悉让人安心的气息，是属于方白巡的气息，就像是，从他出自同源。 格外熟悉的气息促使修恩伸出手，指腹抚摸那融合了方白巡的气息的宝石。 不等修恩从愣怔中回神，方白巡一眼扫过盒子内部，有些失望，“这么小，格林洛泽说我的是最大的，还以为能给你一个惊喜。” 他轻啧一声，格林洛泽果然不可信。 还不够给修恩做一枚戒指。 “这是……”修恩嗓音沙哑，执着地盯着他，“是你的精神力？” 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方白巡对上修恩那双迅速染红的双眼，心软片刻无奈地安抚，“我们曾经的习俗，埃斯蓝茵的每个族人在洗礼时，都会献出精神力汇入弧荧，一段时间以后，那些没能彻底融入弧荧的能量，则会变成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信物保存在圣殿，选中伴侣之后，圣殿才会归还信物。” “一般来说……”他拉长音调，卖了个关子，“知道为什么要等选中伴侣之后才归还吗。” 修恩一颗心狂乱地跳，不安，无措，巨大的惊喜袭来，他反应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处理了方白巡说的是意思，“这是你，独一无二的。” 他看起来眼眶红红的，方白巡身体前倾，指腹蹭了蹭修恩的眼尾，声音低了下来，“整个银河，也不会找到第二枚，这是我的一部分，我生而具有的一部分。” 修恩歪着头枕在他的掌心，整个人游离不明。 那枚代表着方白巡的一部分的宝石，就在他的触手可及之处，像此时此刻的方白巡一样，装点成礼物的样子，等着他牢牢握在手中，就能汲取自己渴求的气息。 他好像烫手一样小心翼翼地触碰，得知这枚宝石的真正意味之后，再也不敢轻易对待。 方白巡干脆握着他的手腕再度靠近，捻起宝石放在他的掌心，引导着修恩握紧手指。 璀璨的蓝光封闭在修恩的掌心。 见他还在愣神，方白巡解释起来：“之所以找到伴侣之后才会归还，是因为这东西对我们本人没用，倒是对结|合过的伴侣有些安抚作用，所以族人们，会在自己的婚礼上交换信物，久而久之，似乎变成了某种亲密的象征。” “既然我的信物还在，自然是要交给你的。” 说到这，方白巡还是有些气馁，失望道，“宝宝不会嫌弃太小了，所以不肯收吧。” 修恩迅速收紧掌心，手臂往回一缩，红着眼尾看向方白巡，抿紧唇瓣直白的表示拒绝。 动作间，从修恩的怀中掉出什么东西，方白巡顺着声音看去，“什么东西？” 只见视线一花，修恩忙欲盖弥彰地捡了回去，终于开口，“没，没什么……” 方白巡轻挑眉梢，收起意味深长的眼神，配合地转移话题，“喜欢吗，你可以把它当作普通宝石就好，想想可以用来做什么。” “一定要做吗。”修恩语气犹豫。 他只想宝贝地藏起来。 “随你啊，原本用处也不大，你还没说喜欢不喜欢。”方白巡倚回餐桌椅，不满意地问。 修恩再度抿唇，掌心的触感硌人，但他只想再度收紧，直至融为一体，郑重缓慢地点头，直直看进方白巡的瞳孔，“我很喜欢，谢谢你愿意把它交给我…我会用我的一切来——” “好了，”方白巡打算他的保证，“我既然送给你，就没有别的意思，除了这些，难道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修恩顿了顿，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脑子一团乱，就连莫大的喜悦都没能处理好。 “好吧，”方白巡话锋一转，“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戒指——” 修恩脱口而出，声音闷闷的。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措不及防懊恼地抬起头，正对上方白巡那双戏谑的目光，瞬间明白，“你故意的。” 第119章 “我问你你又不肯说。” 方白巡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别藏了，“既然是回礼，为什么不给我。” “戒指配不上你的信物，”修恩先是小心翼翼收起蓝宝石，攥着戒指盒放在桌面上，犹豫道：“我原本想，只是应该给你一枚戒指，至于戴与不戴都随你，但现在，你把它交给我。” 他顿了顿，语气渐渐坚定，站起身跨步来到方白巡面前，看似不容置疑地拉过方白巡的手。 唯独过分僵硬，微微颤抖的指尖，从修恩的字缝中暴露他的紧张，“这是你自愿的。” 冰冷的环圈贴近皮肤，套上的那一刻，方白巡被冰了一下，皮肤不受控地一抖，向后缩去。 修恩却仿佛被刺激到，猛地收紧掌心的力度，死死握着他的手腕，目光惊慌。 察觉到他的失控，方白巡垂着眼，掠过自己被圈出青痕的手腕，默默接过修恩的手，无名指上很快出现一枚突兀，素色，双圈环绕的银白色戒环，看着看着，方白巡忽然笑出声。 比起那些礼服，戒指的款式看起来简单不少，修恩居然克制住了他的审美。 他自然而然接过另一枚款式成对的戒环，疑惑地示意，“宝宝？” 修恩愣愣伸出手。 直到戒环染上体温，修恩无形中的暂停键好像骤然解锁，急于确认，“你知道这是什么吧，这是你自己戴上的，你不许后悔，不能摘下来——” “唔。” 方白巡拽着修恩的衣领让他弯腰，吻住那双因为激动而艳色的唇，直到察觉到他开始气喘吁吁，这才轻啄着他的唇角松开手，在修恩双腿发软地踉跄时问，“听到了，还有要说的吗。” “没，”修恩及时改口，“暂时没有。” 方白巡大度地点点头，“可以随时补充。” 两人对视间，修恩眼底的恍惚和无措不知何时烟消云散，两眼放光地盯着他，还在轻声喘气。 他吞咽喉结，缓慢眨了眨眼，“有…一个。” 修恩靠近，爱不释手地抚摸方白巡戴上戒指的指根，右手下移，勾着腰封间连接的系带，想要寻找他的衬衫衣摆，“想解你的腰封。” 越过修恩的阴影，方白巡看到被冷落的烛火，“烛光晚餐？” 修恩没有回头，执着地和衣摆较劲，“下次，你答应我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他眯了眯眼确认，“是这样吧。” “嗯，你说得对。”方白巡扶住修恩的后腰，任由他施为。 修恩说得对，他们还有无数次烛光晚餐，但……让修恩热情到这种地步，大概也不多见。 他半眯着眼，抚上修恩红润的眼尾，烛光不断缩减，光线变得昏暗，两道身影渐渐融为一体，只有交握的双手，时不时反射成对的银光，不分你我。 【作者有话说】 正文已完结，感谢陪伴，有短小番外~ 第104章后记 联邦新历，纪元一年。 距离皇室逃亡边境被逮捕，主星区发出取缔帝国，改建联邦制，已经平稳度过数月。 但最让人震惊的，还是联邦之首并非主星的任何一个家族，而是埃斯蓝茵。 首席人选短暂落在方白巡身上，不过半年，就被他以身体不适，养病为由推却，和修恩消失在人群的视野中。 对于这个理由，网民自有脑补，毕竟谁不知道当初那些会让人发狂的药剂，是方白巡给出了解决方法，现在他因此称病修养，众人一时间更加感激，时不时提起消失许久的检察官大人和前任首席，也纷纷表示感慨与崇敬。 只是主星内部的氛围有所不同。 格林洛泽长吁短叹，蹲在别馆大门前，神色怅然看着空茫茫的天际线。 那里早就看不到航线的痕迹。 “唉……” “我承认，小主人一开始就说过，不会在首席的位置待太久，但才半年就甩手休养……真的不是为了和检察官大人度蜜月？他走之前的状态分明很好啊，他分明一直都不需要养病。” 他碎碎念半晌，一回头，看到喜滋滋的夏汾，气不打一处来，“你高兴什么，小主人连通讯账号都没给我们留，他不要你了。” “可是，小主人说，他看好我。”夏汾陶醉地笑，监督守卫将方白巡用过的办公室严密看管起来，向天际的方向保证道：“小主人放心，我一定会监督格林洛泽，不让他打扰你。” 格林洛泽几乎要翻白眼，“叛徒……” 两人口中的对象，早已远离主星，变换样貌混入人群中，抬头看着人头攒动的海岸。 “宝宝。” 哑然半晌，方白巡推了推墨镜，笑出声，“你不是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度假？” 两人单独出行，恨不得躲着守卫和下属，修恩倒好，直接将二人定位到了旅游景点，看样子，还是个热门打卡点。 修恩的脸色很臭，咬了咬牙，不肯上前一步，“攻略说，这里是小众度假胜地。” 二人进退不得，又是一大波游客来袭，方白巡捞着修恩左右环顾一圈，把不情不愿的修恩按在沙滩椅上，长出一口气。 他认真地和修恩商量：“……我们可能不适合赶时髦，下次不要自己做攻略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过大段的游玩经验，修恩偏偏坚持一定要过最浪漫的蜜月，于是在他的精挑细选之下，两人一头扎进了#小众旅行地#宝藏#整个联邦的情侣都在做#一定要带伴侣来的十个浪漫圣地……这不可挽回的浪潮中，对着满海岸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干瞪眼。 冰镇橙汁酸甜爽口，方白巡舒服地轻叹一声，既来之则安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拉过修恩的手臂垫在脑后，侧头看了眼依旧不开心的修恩。 修恩半眯着眼，目光沉沉，一寸寸扫过海岸，似乎在认真思索要不要清场，顺便扬了把他骗来的旅游攻略。 “宝宝，严格来说，我的任期还有四年半，现在只是因病休养。” “所以？”修恩语气冰冷。 “我的任期内，发生的任何动乱，都会成为我的污点，”方白巡弯着唇角，闭着眼语气平缓，“徇私枉法也算，宝宝，为了我，忍一忍，如果明天主星收到‘检察官与联邦首席公然舞权谋私’的报道，我们的休假可能就没这么顺利了。” “万一被强行结束休假怎么办，宝宝，你答应我以后不需要工作的。”方白巡语气落寞。 “不会有这种报道发出去。”修恩语气更冷，有杀意。 他从语气透露出来的意味，绝不是什么温和的手段，所指向的，显然不是自己不会那样做。 伴侣总是有着过于强烈的保护欲，也不像从前那么可爱了，越发暴力。 方白巡已成习惯，掀开墨镜夸奖，“起码证明，你很有眼光，宝宝做攻略辛苦了，都怪你的眼光太好，选中了最受欢迎的一个。” 他适当的带上几分怅然，又吸了口橙汁，“如果不是宝宝带我来这里，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看到人这么多……这么吸引人的海岸。” 不计过分拥挤的环境以外，该旅游星风景宜人，气候舒适，的确是联邦内知名的‘小众’度假胜地。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修恩执着于想要像普通人那样度蜜月，以二人的身家，也完全可以在这里享受最高待遇，浪漫氛围拉满。 方白巡配合他，摆出一幅就在这里不走的姿态，“谢谢宝宝，看，远处有鱼群。” 他趁着修恩听话地转头的功夫，顺手扯下修恩的帽子，细碎金发洒落，夺目的金发下还藏着一枚小小的蓝色光点在闪烁。 那枚蓝宝石到底还是没有被修恩永远藏起来——他不愿意属于方白巡的一部分，仅仅只是被自己收拢在暗无天日的宝匣中。 于是打了个耳洞，招摇地戴在身上，此时璀璨的蓝光藏在金发下，与修恩亲密无间，时不时闪进方白巡的余光中，存在感极强。 方白巡也爱不释手，又是没忍住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廓，从未如此认可过修恩的眼光。 “真漂亮，”他低声说，“宝贝，很适合你，我应该早点拿给你。”宝石放大了修恩锋芒毕露的迤逦容貌。 耳廓的热流让人心头发软，修恩心神荡漾，被一句话哄好，忽然觉得人潮拥挤也不碍眼了。 没了帽子遮盖，修恩微调容貌后依旧张扬明媚的脸曝光在无数惊艳的视线中，他不抗拒，反倒顺势倒在方白巡身上，露出那枚耳钉，像任意一对黏黏糊糊的情侣那样，亲昵地吻在方白巡的下颌，宣告所有权。 这么多人能看到，方白巡完完全全属于他。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