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因为害怕就全都答应了》 第1章 [bg同人] 《(综漫同人)因为害怕就全都答应了》作者:我是喵【完结】 文案 雪菜是一只新鲜出炉的邪恶小咒灵,任务是在咒术高专当卧底。 卧底大失败,她没有盗取到任何信息,反而被死亡威胁了。 “想和你一起看电影,可以吗?” 乙骨同学把票放在她的桌子上,垂眸:“当然,你拒绝也没关系。” 他可是特级咒术师,她才不会相信他的没关系。 “一起去看狗狗吧。” 伏黑同学坐在她的身旁,声音很轻:“上次已经说好了不是吗。” 十种影法术的持有人,拒绝的话肯定会被原地祓除的…… “和我一起去电玩厅吧!” 虎杖同学露出灿烂的笑颜:“我可以等你有时间的时候!” 倒是别、别带着诅咒之王的气息朝她笑啊,好可怕…… “金枪鱼蛋黄酱。” 狗卷同学把手机递过来:[陪你去买裙子。] 随便开口说一句话就可以夺走她小命的咒言师,放在拉链上的手绝对是在恐吓吧! “唔嗯,你的基础稍微有点薄弱呢。” 最恐怖的那个人类摸摸下巴:“周末和老师单独出差一下,没问题吧?” …… 可恶的咒术师们。 她抹抹眼泪,因为害怕就全都答应了。 更新不稳定,超级ooc、无脑万人迷,人人都爱她,cp番外定 ■妹属于小动物咒灵,智商……总之不太聪明。←重点 内含夏油戏份,but这里是高专主场,夏油既定败犬。 败犬杰是一款我的个人xp,说不定还会死(。介意慎入。 【排雷写的很清楚了,拒绝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 内容标签: 综漫 成长 咒回 万人迷 乙女向 主角:雪菜,咒回all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卧底失败后他们向我告白了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恐怖片的展开 四月,樱花季,漫天的粉色花瓣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像是灿烂的一场雨。 东京偏僻学校的一角,几个少年正进行隐秘的游戏。 那是一只已经怀孕的三花猫。 肚子高高隆起,四肢大张,躺在地上,好像一块烂掉的泥巴。 他们手中握着烧红的烙铁,烫在它薄薄的肚皮上。 每烫一下,地上的猫就抽搐一下,惹得他们发出痛快的笑声。 “我说,差不多也够了吧。” 最高大的那个男生用脚踢了踢它,见它已经给不出多少反应,他露出有点遗憾的表情。 “这东西怀孕了不是吗?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能玩的岂不是更多?现在弄死了,总感觉没发挥完她的余热。” 说完,他感觉裤腿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低头看,什么都没有。 他皱起眉,抬脚用力甩了几下,感觉到什么东西被自己甩飞了出去。 那个东西撞在不远处的樱花树干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花瓣一时间落了满地。 “喂……你们看见了吗?” 少年露出惊异的表情。 “有个东西刚刚扯住了我的裤腿,很轻……难道是幽灵吗?” 被甩到樱花树下的小橘猫抖了抖。 它显然很痛,眼睛里浸满了泪珠,少年们迟疑着朝它走过来,小猫的耳朵颤了颤,没有逃跑,而是站在了原地。 因为它身后,就是猫妈妈的身体。 战斗以少年们的惨败告终。 他们看不见这只猫,全都被挠伤了脸,大叫着逃走了。 小橘猫没有去追,而是回头跳到猫妈妈身边,舔舐起它的脸颊。 阳光、樱花,和眼泪一起落在猫妈妈的身上,它圆鼓鼓的肚皮已经被烫穿,肠肉和模糊的肉块滚落出来,不管怎么舔舐,它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小橘猫沉默地看了它许久,轻轻喵了一声,用爪爪轻轻扒拉了一下猫妈妈的眼睛。 “你现在的反转术式效果太弱,还不能够起死回生。” 穿着松纹和服的长发男人走过来,看见这一幕,眼里带着些许怜悯,但更多的是兴奋。 这意味着他的计划可以更好地实行了。 “怎么样,雪菜,见识到人类的残忍了吗?” 小橘猫回过头,安静地看着他。 雪菜,并不是一只真正的猫,而是一只咒灵。诞生自人类的负面情绪。 每只咒灵都有特定的来源, 她的来源是小动物。 被无端虐杀的猫猫狗狗、被挖走重要器官的大象和鲸鱼、被非法狩猎的野鹿羚羊、逃出动物园拼命奔跑,然后死在子弹之下的鸵鸟…… 每每发生这样的事情,人类和动物身上的负面情感就会转化成咒力,最后催生出一只名为雪菜的咒灵。 “人类——最邪恶自私的生物。他们残忍的足迹遍布地球上每一个角落。” “我们必须夺走他们手中的权柄。” 羂索蹲下来,直直看着她。 “雪菜,为了你的同类,你必须贡献你的那一份力量。” 小橘猫低下头,看向猫妈妈烂掉的肚皮。 她其实不太明白这些事。 小动物的智商有限,远远没有人类聪明。 羂索就是人类。 一个厌恶人性,所以选择和咒灵合作的人类。 他说普通人看不见咒灵,不足为虑,但人类还有咒术师。 有咒术师在,人类的地位永远不会被撼动。 他说,为了击败咒术师,必须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比如派一个人去卧底,接近他们,找到他们的弱点。 “我和真人给你人类的身体,带你来到东京,就是这个目的。” “卧底……” 为了交流,雪菜变回人类的形态。 她有一双明媚的绿眼睛,叫人想到春日里清澈的湖水。此时此刻,这双眼睛里盛满了见证同类死亡的哀伤,懵懂而又信赖地看着他。 “如果我去做那样的事,就不会再有动物受到伤害了吗?” 羂索给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当然。”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她看着地上的猫妈妈,沉默了一会,小小声:“我会去的,在那之前,我要把她处理掉。” “那就不打扰你了。” 羂索往前走了两步,顿了顿,又回头叮嘱道:“雪菜,现在普通人也能看见你,所以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你明白吗?” 少女沉默着,没有理会他的话,好长一段时间以后,才慢吞吞说了一句知道了。 接着,她开始处理猫妈妈的尸体。 动物没有入土为安的概念,她只是轻轻把猫妈妈抱起来,放到樱花树下,又慢吞吞地把周围的樱花全都捧起来,放在它的身上。 樱花一瓣一瓣堆叠,羽毛般盖住猫妈妈的伤口,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漏下来,洒在花瓣上,像是一条金粉色的、温暖的毯子。 雪菜看了很久,然后挨着猫妈妈坐下来。 她觉得自己有点痛。 被甩到樱花树上的时候很痛,和那些人类打架的时候很痛,现在,身上的伤口被反转术式治好,但她的胸口还在传来疼痛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看着草地上的阳光发呆。 少年拨开灌木的荆棘,看见雪菜坐在那里。柔和朦胧的树影下,她的肌肤是极为清透的白,明明手指上沾着鲜红的血液,却叫人觉得她一尘不染,洁净至极。 因为她的脸上,是那样哀伤的表情。 “乙骨忧太,你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忧太下意识转过身,把这一幕藏在自己身后。 这些霸凌他的人,同时也会对学校附近的流浪动物下手,今天终于遭到了报应,被看不见的猫咪幽灵挠花了脸。 这根本不算是什么严重的惩罚和报复,但是还是终于叫他们体会到了害怕,因为那是他们理解之外的东西。 于是他们把乙骨忧太扯了过来,想让他代替他们去承担那只幽灵的怒火。 “过去承认自己虐待猫咪的可恶罪行,好好道歉,不许逃跑,不然有你好看。” 威胁一通之后,忧太被推了进去。 少年踉跄到她的身边。 他发出羞。耻的吞咽声,为了自己的懦弱,也为了他突兀闯入这里的动作。 比起方才所见的那个幻梦般纯净的少女,被泼了满身墨水的自己实在是野蛮而又污浊。 这让他深感罪恶,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容颜。 “乙骨,愣着干什么?赶快道歉!” 催促的声音和石头一起从灌木丛后面飞过来。 乙骨忧太愣了一下,连忙跪在她的面前,用后背挡住飞来的石子。 第2章 少女像是这才发现他的存在,抬头看他,露出被惊吓的表情。 石头砸在背上,有点痛,但远远不及这双眼眸所带来的冲击,乙骨忧太呆呆地看着她,连自己最擅长的道歉也忘了,茫茫然地张开嘴,说不出来一个字,也感到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开眼睛。 直到迟钝的大脑接收了手掌的触感。 柔嫩、细腻,像是摸到了软软的云片,这对他而言实在陌生。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右手正按在她的小腿上面。 这是他所见过的,最干净的皮肤,就好像从来不曾被人触碰。 但此时此刻,自己沾满了油墨的手指却按在上面,留下脏污的黑色指印。 “对不起……” 他终于找回了道歉的本领,大脑却变得更加混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被自己弄脏的皮肤,喉结颤动之间,本能地吞咽起来。 他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对着自己吞口水,他、他难道想要吃掉自己吗? 雪菜被吞咽的声音吓坏了,被他触碰的皮肤一寸一寸战栗起来,无措地承受着他手指炙热的温度。 她伸手推他,也许是因为太过害怕,力气小得可怜,只是把他推得颤了颤。 少年如梦方醒,触电一般把手收回来:“对对对对对不起……” 自己怎么会、怎么会像个变态一样盯着女孩子看,实在是太失礼了! 一定会被当成人渣的吧! 乙骨忧太满脸涨红地道着歉,感觉脑袋被乱糟糟的东西塞满了,还没来得及好好解释,就被她一下打在脸上。 不是很疼。 他甚至注意到了她微红的手掌。 “对不起……” 少女没有听他的道歉,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又发着抖胡乱打了他几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乙骨忧太跪在原地,竟然有一种被丢弃的感觉。不是被她丢掉,而是意识到美丽如同幻梦一般的场景结束了。 他摸了摸被打过的脸颊,感受着轻风拂过头发,久违地感知到了世界的温柔。 疯了吧。 说不定是自己终于疯掉了。 才不知所谓地产生了这样的妄想。 怎么可能呢。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脏兮兮的手指头。因为刚刚触碰过别的东西,油墨好像变淡了一些。 “乙骨忧太!” 身后又传来了那些人催促的声音。 但是乙骨忧太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 因为心脏正在砰砰作响,像是要从胸膛里撞出来。 ** 【雪菜,记好你的任务。】 【你要去的地方不仅是教导年轻咒术师的学校,也是关东咒术师们活动的主要据点。】 【第一: 那里封印着许多特殊的咒物。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咒胎九相图。 留意它们的信息。】 【第二: 尽可能地获取咒术师术式的情报,以及他们的弱点。】 【第三: 咒术师的命运,全都系在一个名叫五条悟的人身上。 ——当代最强的咒术师,六眼的持有者,刚刚上任成为高专教师。 不择手段地接近他,收集一切和他相关的信息,哪怕只是谣言。】 “当任务之间有所冲突的时候,以五条悟为重。” “五条悟是我们破局的关键,摧毁他,就等同摧毁了整个咒术界。” “记清楚了吗?” “没有。” “……” 又过了好几天,雪菜才把任务全都背诵下来。 羂索带她来到一间废弃的温泉旅馆,这里有一只特级咒灵,五条悟待会会过来祓除。 她要做的就是藏在这里,伪装成被咒灵袭击的人类,展现自己的治愈才能,被五条悟带回学校。 “本来还要给你上一些常识课的,但你光是记任务就用掉了所有的准备时间。” 说着,羂索揉了揉额角。 “就先用失忆勉强应付一下吧。” “哦……” 雪菜闷闷地低下头。 五条悟,支撑人类的柱石,她待会就要见到他了。 “不过,你要小心一件事。” 临走之前,羂索看着她的脸,缓慢地说道:“咒术师,都是天生的疯子。柔顺一些,尽量别把他们惹到发疯,那样对局势很不利。” 咒术师,都是天生的疯子……? 听见这样的话,雪菜感觉更加不安了。 她钻进衣柜里面,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汲取一些安全感和勇气。 然后, 脑袋里, 忽然被冰冰的东西塞满了。 五条悟、现代最强的咒术师,绝无仅有的六眼。 当他踏进旅馆的那一刹那,独属于他的咒力也随之压制了周围的整片空间。 冰冷、锋利、极具压迫感的咒力,自发地找到了她这只咒灵,并且开始撞击她脑海深处的咒灵核心。 “呜……” 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面、横冲直撞的……完全、完全…… 少女含着眼泪,慌张无措地张开嘴巴,把手指伸进去,试图把脑袋里面的东西抠出来。 可是没有用。 手指捅进喉咙里面,她忍不住发出干呕的声音,反倒让自己的哭声变得更加糟糕了。 “呀?” 外面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 接着,一道目光穿过墙壁、透过柜门,落在她的身上。 被看到了…… 比大脑先反应过来的是身体,被盯住的那个瞬间,身体里面的每个细胞都颤抖起来,体温急剧下降,心脏骤停。 会死的…… 被他捉住的话,一定会死掉的! 怎么办…… 只是被这样隔着墙壁看了一眼,远远谈不上实质性的接触,雪菜就害怕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胆怯地缩成一团,把脸藏进膝盖里,忍受着脑袋里面的咒力,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哈……?” 五条悟将目光移开,就好像刚刚只是闲着没事,随便朝这里看了一眼。 “别闹太大动静?” 他像是在和什么人讲话,语气慢悠悠,脚步声也慢悠悠,就好像这里不是什么特级咒灵的所在地,而是他家中的庭院。 “我很忙的欸,哪有时间故意搞破坏。伊地知倒是别随便污蔑人啊,扇你巴掌哦?” “知道了知道了,考虑到伊地知很辛苦,下次我会慢慢来的。哈——为什么是下次?” “因为……好像遇见了有意思的事情欸?” 他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然后在一个点停下。 “所以、温柔有限,这次就先稍微粗暴一点吧。” 什么叫做,稍微粗暴一点? 雪菜还没有完全理解五条悟的话,就听见了咒灵痛苦的嚎叫声。 下一秒,一切声音又消失了。 那只咒灵被祓除了。 特级,是咒灵最高的等级。 这样强大的咒灵,在五条悟的手中甚至发不出第二声惨叫。 接着,没有给她丝毫缓冲的时间,衣柜的门被拉开。 阳光洒了进来。 这个名为五条悟的咒术师有着耀眼的白发,高大得不像话。 那双被称为[六眼]的眼睛被白色绷带缠绕,不示于人,压迫感却丝毫不减,正自上而下,冰冷地审视着她。 “不看、” 脑袋里面被他的咒力塞满了, 身体正被他的那双眼睛审视。 雪菜感觉到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战栗起来。 她拼命蜷缩着,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到不能再小,自欺欺人地希望这样就可以不被看见。 “不看、不要看……求求、求求……” “呀,被吓坏了?” 五条悟弯腰凑过来,替她遮住那些刺目的阳光。 “喂,小朋友,现在出来还能赶上五点半的限量千层哦。” 什、什么东西? 宽大的手掌捏住她的后颈,这个强大到超乎想象的咒术师拎起她往外走,语气里满是孩子般的雀跃。 “荔枝雪梨限定超级千层饼——听起来就超棒的对吧?哈、你这表情……竟然没吃过么?可怜可怜,今天收工早,就顺带请你吃一顿吧,不用谢~说起来,好好心肠五条先生竟然没有被评为优秀教师,你也认为这里头绝对有黑幕对吧?” 什么和什么…… 雪菜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长、这么多的一段话,下意识用爪爪去挡自己的脸,好半天才想起来,她现在已经不是一只小猫了。 “不过嘛,例行公事,还是问一下好了。” 五条悟拎着她左右晃了晃,确认她回神以后,才笑眯眯地问: “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咒力会跑到你那边去欸,身体里藏着咒灵核心的——人类小朋友?” 第3章 第2章 “忧太,我叫忧太。” 身体里藏着咒灵核心的——人类小朋友? 即使大脑已经宕机,雪菜也能从五条悟的话里提取到“咒灵核心”这个关键词。 她好像被发现了。 可是羂索没有教过她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不知道……” 在极度恐惧之下,她甚至连人类的语言都说不太清楚,磕磕巴巴地重复着“不知道”、“饶了我”这种话,哭得可怜极了。 听见他轻轻“哈。”了一声。 “怎么哭成这样欸?都说了是例行公事、例行公事,别紧张嘛。”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五条悟低头看了一眼,像是看见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抿起唇,显得有点冷淡。 “不哭了哦。” 脑袋被拍了拍:“捂住脑袋,这就带你去看医生。” 雪菜抖了抖,下意识遵从他的命令,刚捂住脑袋,就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五条悟带她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给她找个医生。” 说完,五条悟又看了她一眼:“别乱跑哦,这里头坏人可多了。” 他大步离开。 雪菜完全被吓坏了,她的脑袋晕晕乎乎,医生过来的时候也还是晕晕乎乎,加上羂索提前有了准备,所以她很快就得到了“失忆”这个诊断结果。 “呀,这下可就难办了。” 五条悟倚着门,像是刚刚和讨厌的人打完一场仗,整个人都透着厌倦和慵懒。 他拿起手里的背景调查资料,慢悠悠念起来: “钉宫雪菜,本籍仙台,江户川女子学校一年级生,双亲于两年前意外离世,没有亲戚照拂,平日里靠政府救济以及勤工俭学维持生活。” 读到这里,五条悟顿住,晃了晃手里的资料:“没拿错?伊地知这是把偶像剧女主角的身份卡交上来了么?” 这应该就是羂索给她的身份。 听见五条悟怀疑的语气,雪菜心虚地低下脑袋。 “嘛……” 五条悟沉吟了一会,把手里的资料交给旁边的人。 “总之,这孩子现在好像没有自我照料的能力,对于她接下来的安排,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满室寂静。 “那你呢?”五条悟看向她:“因为是救援不及导致你的失忆,所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哦。” 他笑眯眯地支招:“总监会超有钱的,你可以狠狠宰他们一笔,房子车子现金指派一百个仆人过去伺候你之类的,上不封顶,大胆一点要哦。” “我、” 顶着他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目光,雪菜有点害怕,但想到羂索的话,她还是鼓起勇气,小小声:“我想、想跟着你。” “哈……?” “眼光超~赞!但我没时间带小朋友哦。” 好像被拒绝了…… 怎么办…… 卧底的任务、击败人类的大业,难道还没有开始,就要失败了吗? 想到这里,雪菜的眼睛里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也顾不上害怕了,连忙站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慢吞吞朝他那边走。 “求求、跟着你……要跟着你。” “嘛……” 五条悟歪歪脑袋,摸着下巴思考了几秒,然后像是想到了好主意那样,孩子气地拍拍手掌。 “既然这样,那就先和忧太一起带回高专吧。这孩子能在特级咒灵那边活下来,说不定也很有潜力欸。” “五条先生,这样不合规矩。” “哦?” “……好的五条先生,我这就去办理手续。” ** 贴满黄色咒符的监禁室内。 乙骨忧太蜷缩着坐在椅子上。 十岁的时候,车祸身亡的小青梅祈本里香变成了强大的怪物,附着在他身上。 从此,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灰暗的诅咒。 里香有很强的攻击性,会无差别伤害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家人因此和他疏远了关系,乙骨独自来到了东京。 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因为他的怪异,被人霸凌着。 几天前,看见猫妈妈尸体的忧太终于忍无可忍,和那群人打了起来,最后里香出现,将他们全都挂到了树上。 动静太大,忧太很快就被总监会逮捕。 早晨,躺在医院的霸凌者们脱离了生命危险,乙骨忧太接受了总监会对他的死刑。 已经……够了。 死掉也好。 这次里香惩罚的是渣滓,但下一次呢? 他会无法控制地伤害他人。 这样的自己,已经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必要。 没有人需要他。 内心绝望、自我放弃的少年,看见监禁室的门打开。 日光穿透进来,高大的男人身后,是面容熟悉的少女。 长发、绿眸,依旧穿着那一条简单的连衣裙。 十年前流行的款式,穿在她的身上,丝毫不显得过时。 她小腿的那一弯弧度漂亮极了。 乙骨忧太忍不住盯着那里看。 曾留在她身上的,那一道脏污的印记,已经被完全洗去了。 手指蜷缩起来, 他回忆起她肌肤的触感。 像是水,随便一用力就可以弄皱的水。 那是他在十岁之后,第一次触碰一个女孩。 所以在那个自称“五条老师”的男人劝他去高专念书,说他的能力可以伤害别人,也可以帮助别人的时候。 所以在听见她失忆了,需要别人的帮助;听见她也会去那个学校,听见“在那边可以交到朋友”的时候。 乙骨忧太想也不想地同意了。 “嘛,介绍一下?” 幽静的石板小道,五条悟独自走在前面,见他们不说话,索性自己开了口。 “钉宫雪菜,待评级,目前失忆中,我可爱的学生之一。” 雪菜,原来她叫这个名字吗。 好可爱。 乙骨忧太偷偷看她。 她走路很慢,脚步声轻轻的,侧脸好漂亮,鼻根不高,鼻尖圆圆的,带着一点钝感,睫毛长长的,好可爱。 小小一只,很白,在日光下,她的皮肤看起来仿佛只有薄薄一层,脆弱艰难地裹着艳红的骨血。 忧太深觉危险。 这样的肌肤看起来会被太阳轻易晒坏。 还是打上遮阳伞最好吧……可是该去哪里找到伞给她呢? 少年为此深切地发起愁来,又听见那个白发教师在前面说道: “乙骨忧太,特级,死刑候补犯,嘛……大概是个阴暗潮湿小男孩?” 比起身后的两个学生,五条悟的语气轻松到完全不顾他人的死活,就好像这场party只单独邀请了他一个人。 “接着是我,五条悟。你们的班主任,超级大帅哥,外加宇宙最强咒术师,顺带差不多也是世界上最有钱最善良最好心肠的人之一啦——竟然没有评上优秀教师。” 说完,他左看看右看看,有点不满地扁起嘴。 “我说,稍微也给我捧捧场啊。” 乙骨忧太回过神,却完全没听见五条悟说了什么,他心里只想着遮阳伞的事。 雪菜也不敢接话。 她觉得五条悟好可怕。 可是羂索说了,五条悟是胜负的关键,要不顾一切地接近他。 羂索是人类,很聪明,她要听羂索的话。 要怎么接近他呢? 她对人类语言的理解仅限于字面意思。 什么优秀教师,什么捧场,这背后的含义她全都不太明白,更不敢贸然接话,生怕被瞧出咒灵的身份。 所以她只能努力追上他的脚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试图在物理距离上更加接近他。 五条悟像是没发现她的小动作,说着说着,忽然就停下来。 她一头撞到他的背上。 好硬。 雪菜被撞得鼻子好痛,眼尾霎时红了,五条悟“呀”了一声,回头看着她,轻轻笑:“怎么挨得这么近呀,老师背后好像没有沾着糖果吧?”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摇摇脑袋往后躲,再也不敢靠得这么近了。 乙骨忧太盯着她红红的眼尾。 那一天按着她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是这样红红的,好像再用力一点,就能使她落下泪来。 刚刚跟在老师后面的样子,好像一只眷念大人羽翼的小鸟。 好可爱,好可怜。 是因为失忆了没有安全感吗? 想到这里,忧太往她那边靠近了一些,想要和她说上几句话,好叫她知道,现在站在她旁边的,不只有五条悟一个人。 可是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是五条悟的。 他朝他们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接起电话。 忧太满腔的话憋在喉咙里,苍白的脸憋得涨红。 没一会,电话结束,五条悟收起手机看过来。 第4章 “本来想带你们去大吃一顿,但很遗憾,又有新的突发事件,这就要走。” 他把他们送上车,又从钱包里抽了张信用卡出来。 “缺什么自己去买,费用我全都报销。高专附近有一家还凑合的温泉旅店,今天都辛苦了,晚上泡个温泉好好放松一下吧~” “嘛,校服很快会送过去,明天早上九点,提前换好校服,我回来带你们去学校,没问题吧?” 又是好长好长的一段话。 直到坐上车,雪菜才消化完了五条悟话里的信息,提取出【泡温泉】和【换校服】这两个具体的任务。 这就是她卧底生涯的第一个考验了。 雪菜揪紧自己的裙摆,发誓要好好完成五条悟的任务,绝对不要被揪出来。 因为乙骨忧太还是危险的问题分子,雪菜也是忽然被五条悟捡回来的不明人士,为了方便看管,他们被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 两张床靠得有一点近。 乙骨忧太看了看房间里的陈设,立即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表示自己晚上会睡在沙发上。 她好像才发现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被他忽然出声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用不安的眼神看着他。 “对不起……” “我那天不是故意想要冒犯你的……我、我,总之对不起!你,你杀了我泄愤也可以!” 想象中的完美道歉完全不存在。 乙骨忧太很久没有正常和人交流过了,被她看着,头脑变得混乱而又慌张,颠三倒四,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清楚。 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他变得更加自卑无措,甚至胡言乱语起来,一下子就把事情上升到了以死赎罪的地步。 她果然被这样奇怪发言吓到了,睁圆眼睛,慌张地摇摇脑袋:“我没有杀过人类的,我、我是好人。” 这发言堪比狼人杀的我是一匹好狼,但是愧疚感点满的少年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那、那你想做什么?打我骂我也可以,跪下来给你道歉也行……” 看着她困惑的目光,忧太悻悻然住了口,因为他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 自己灰扑扑的自尊。 她并不需要。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她的回应。 “五条悟说,要泡温泉。” 五条悟…… 她竟然直呼老师的名字吗? 抬头看,她有一双春天一样的眼睛,在这间略显阴翳的房间里,漂亮得有些失真。 或许是因为失忆的缘故,她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显得呆呆的,很纯净。 看着她,心脏就会不自然地发出异样的声响。 乙骨忧太连忙转过身,红着脸结结巴巴,连自己说了什么都忘了。 很快,他找到房间的私人温泉池,又把浴袍和浴衣仔细叠好,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已经都准备好了。” “那个……你不要泡太久,会昏倒。我、我就守在外面,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叫我。” 雪菜看着面前的水池发呆。 泡温泉……竟然是泡进水里面吗? 好可怕。 五条悟好坏,为什么要布置这么可怕的任务…… 泡在水里面,毛毛全部都湿掉了,怎么会感觉放松呢…… 雪菜抱着膝盖坐在温泉边上,努力了好半天,还是没有办法克服心理障碍。 她想了想,干脆把浴衣丢进水里面,努力弄出了一些声响。 这样子的话,外面那个人类,就会认为她已经完成任务了吧? 可是等她推门出去的时候,守在外边的这个家伙还是第一时间就看穿了她。 “怎么了……?怎么没有泡?是、是哪里不喜欢吗?” ……他是怎么发现的? 雪菜眨眨眼睛,攥紧手指,有点不安地撒谎:“我泡过了的。” “……?” 乙骨忧太看着她身上的裙子,还有干燥的、完全没有任何水汽的头发,有点困惑,但没有反驳她的话。 “好,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要吃东西吗?” ……这样就骗到他了吗? 雪菜有点不敢相信。 原来、原来也* 不是每一个人类都很聪明…… “对不起……” 见雪菜不说话,乙骨忧太只好旧事重提。 “前几天的事情,真的对不起。” 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话题只有这个,少年有点失落,但又只能紧紧捉住眼前的绳索,有话讲总比没话找话更强。 “如果、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你尽管吩咐我。” 这几天,一连做了好些关于她的梦。 忧太在梦里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的冒犯举动,然后道歉,被她打。 有的时候呆坐着看她跑走,有的时候,他会用力攥住她的双手。 和疯了一样。 醒来之后,忧太总是怅然若失,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忍不住在脑袋里面回想。他贫瘠的精神世界里只有这个。 像是黑白默片里忽然出现的浓墨重彩。 现在又和她相遇了。 不是幻境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女孩。 他有机会弥补他的错误。 说不定还可以和她成为朋友。 太好了。 忧太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感受着上面传来的真实的痛感,感到一阵欣喜,小声说道:“忧太,我叫忧太。” 想被她记住名字。 比起老师长长的名字,他告诉她的只有两个音节。很好记忆,对吧? “忧、太?” 羂索说过,要收集咒术师的情报,名字也是情报的一种吧。 想到这里,雪菜眨眨眼睛,又确认了一遍:“忧太,你的名字。” “没错,忧太,乙骨忧太,我的名字,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事,就喊我的名字。”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这一晚,乙骨忧太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直睁眼到清晨,才勉强眯了一会。 校服和早餐一起被送进来。 少年的动作很快,洗澡、换校服、吃早餐,做完这一切以后,雪菜还在对着校服发呆。 她不会穿。 怎么办…… 五条悟这么坏,如果不穿好校服的话,他一定会生气的。 雪菜想起了昨天,他的咒力钻到脑袋里面的感觉。 她害怕极了,抱住自己的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 “怎么了?” 乙骨忧太站起来,手脚无措,紧张而又担心地看着她。 “是我吃东西的动静太大了吗?对不起……” 没被理会。 “还是、还是你在担心别的事情……?” “那个……有什么我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吗?”过了好久,少年小声问。 听见这样的话,床上的少女犹豫了一会,抬眸看向他。 “你帮我穿衣服好不好?” ‘如果有需要我来做的事,就喊我的名字。’ 想到他昨天的话,少女攥紧裙摆,怯怯喊他的名字。 小小声,她喊: “忧太,忧太。” 第3章 坏东西忧太 帮她……穿衣服? 和室内,少年已经换上纯白的校服,显得干净而又清爽。 听见这样的话,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又像是被别针戳中了手指那样,慌张地几乎要跳起来。 “对、对对对不起……” “这这样不好,等我们到了学校,再拜托,拜托别的女孩子帮你,可以吗?” 听完他的回答,少女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抱起校服,一言不发地朝外走。 乙骨忧太被吓了一跳,“你要去哪里?” 她往旁边躲了躲,低着头,说要去找别的人帮她。 ……什么? 找别的人? “钉宫同学在附近有别的朋友吗?” 不对,她失忆了,就算有朋友也联系不上。 “等等……别去找别的人。” 乙骨忧太连忙追上去,但她看起来对换校服这件事情势在必行,根本不听他的阻拦。 少年没办法,只好用身体抵住和室的移门。 “钉宫同学,你听我说……” 像是身后藏着巨大的洪水那样,他露出担忧胆怯、又必须要把她挡在身前的表情。 “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你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但我没有失忆……” “如果我答应你,我就和趁人之危的人渣没区别了……” “可是、可是你也不要去找陌生人好不好……那样非常危险。” 她根本没有听他说了什么,只是低下头,发出轻轻吸鼻子的声音。 “骗子。” 忧太感觉自己被这轻轻的几个音节击打得溃不成军,意志力也好像土崩瓦解。 他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再也讲不出什么道理来,只有解释。 第5章 “我没有骗你……” “你说需要你,就叫你的名字,我叫了,可是你不答应我。” 雪菜有着自己的逻辑:“你骗我,你坏。” 好、好可爱。 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袋里面冒了出来。 忧太几乎看见粉红色的泡泡从天而降,将他一整个笼罩在里面,泡泡是热的,让他的脸颊发烫。 可是她在哭…… 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心跳加快,怎么能够觉得这个时候的她可爱透顶,他、他难道真的是个人渣吗?! 忧太绝对不愿意做一个以别人眼泪取乐的混蛋,他连忙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丢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可是雪菜才不想听他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见乙骨忧太一直挡在门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雪菜有点着急,伸手想要把他推开。 察觉到她攻击的意图,少年身上骤然升腾起黑色的烟雾。 一只庞大的、扭曲的怪物,从他背后浮现,用冰冷而又愤怒的眼神看着她。 “里香……” 意识到里香的出现,乙骨忧太瞪大眼睛,连忙大叫着想要阻止:“不要……!里香!” 一只扭曲的手臂扼住她的咽喉。 这一刹那, 雪菜看见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孩。 杏眼圆圆,下巴上有一颗痣,穿着蓝色的连衣裙,抱着膝盖,坐在一望无际的纯白世界里,落寞而又孤单。 这是特级过怨咒灵“里香”藏在深处、多年不曾有人触碰的灵魂。 它僵住,怔怔地维持着掐她脖子的动作。 片刻后,像是正攥着的不是人类脆弱的脖颈,而是什么滚烫的咒纹那样,里香仓促地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雪菜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里香用大大的手掌抱住自己的脑袋,像是做错事情不敢面对的小朋友那样,发泄般胡乱打碎了房间的门,钻回了忧太的身体。 “对不起……” 乙骨忧太跑到雪菜身边,看着她满是淤痕的脖子,意识到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很痛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在这种时候,忧太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好,他跪在她的面前,从喉咙里发出羞耻而又痛苦的哽咽。 “真的对不起……” 少年的眼泪砸在她的手上,雪菜颤了颤,哭着往后躲。 “坏东西、走开……” 她想要伸手推他,又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咒术师,轻轻松松就能要走她的小命,于是颤抖着把手缩回去,开始求饶。 “不要杀了我,呜、求求,求求你……” 乙骨忧太呼吸一滞,感觉氧气全都被夺走了,整个世界都倾轧上来。 “别这样……对不起……” 他一边唾弃着自己言语的苍白,一边小心翼翼地去扯她的袖子,祈求获得一丝原谅,然后被躲开。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每次他想好好去做一件事情,最后却总是会搞砸,果然……他这样的人还是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死掉,马上死掉就好了。 当场在她面前自裁谢罪,这样的话,说不定就能获得原谅。 崩溃的时候,少女有了动作。 她没有骂他,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她只是从地上爬起来,可怜兮兮地抹抹眼泪,往外走,像是一只受伤以后还要继续前行的小狗。 好可怕。 人类好可怕。 雪菜站起来,把脖子上面的伤治好。 她不知道忧太为什么要生气,也不知道忧太为什么要叫咒灵掐她的脖子,她好害怕。 忧太生气就这么可怕,五条悟生气以后,肯定会更加恐怖的。 所以要快点换好校服……不可以让五条悟生气。 她抹了抹脸颊上面的眼泪,往外面走了两步,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我来帮你穿好不好?” 乙骨忧太看着她,神情卑弱,带着哭腔,像是已经碎掉的瓷瓶。 “不是骗子,也不是坏东西,以后什么都会答应你……不管是什么都会第一时间答应你……” 都是因为他的拒绝,她才会受到伤害。 所以再也不敢了…… “求你了、我会蒙住眼睛,绝对不会冒犯你……” 明明是哀求、卑微的语气,但少年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却逐渐加重,展露出完完全全、不容她逃离的姿态。 “答应我,求求你……无论是什么,都会去做的……给我机会,给我机会,别判我死刑……” 咒术师,都是天生的疯子。 对上他的眼睛,不自觉就想起了羂索的话。 雪菜感到一种从骨头里冒出来的恐惧,这让她嘴唇颤抖,说不出来任何一个拒绝的字。 ** 千叶。 出差中的五条悟接到电话。 那边报告附着在乙骨忧太身上的特级咒灵忽然出现,疑似攻击了钉宫雪菜。 “你们把两个人安排在同一间?” “是、是的。” “很好。” 没有平常那样懒散随性的语气,也没有逗弄人的插科打诨、吓唬人的玩笑话。 五条悟回应的,仅仅只是短促的几个音节。 却给人一种死到临头的恐怖感。 “没有伤亡!” 汇报者被吓得不敢呼吸,连忙大声喊道:“全都安全!” 那边顿了顿:“继续。” “他们、他们两个人一起进了浴室,锁了门,已经好一会没有出来了。” “……哈?” 八点半。 五条悟解决任务,瞬移回来,看见一片凌乱的房间。 雪菜坐在床上,已经换好了校服。 高专的校服规矩整齐,是相对而言更方便战斗的款式,裙子的长度到膝盖上面一点,外套只有一颗纽扣,整体是沉闷的黑色,别无装饰,但穿在她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盈可爱。 乙骨忧太因为是死刑候补,所以校服是特殊的白色,以便一眼就能分辨。 少年穿着这样纯白的颜色坐在她的床边,头颅低垂,显出一种温驯和忠诚,像是童话里公主的白骑士。 “你们这是……打完架了?” 五条悟看了一眼她红红的眼尾:“哭了?没受伤?” 哭了不止一刻钟。 她刚刚拥有人类的身体,很多地方从来没有被人碰过。 少年的手指温度滚烫,指尖上带着薄薄的、粗糙的茧。 有一次眼睛上的布条滑落下来,看见她后腰有两颗小痣。 那里很敏感。 一碰就发抖。 “早上,我和雪菜产生了一点误会……里香攻击了她。” 乙骨忧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抿紧唇,隐瞒了换校服的事。 他认为,这样的事情没有必要给老师知道。 “雪菜好像有治愈的能力,很快就把脖子上的伤治好了。” 五条悟等了两秒,见他没有继续说话,轻轻‘呀’了一声:“这就没了?汇报得很简明扼要嘛。”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使少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那么,雪菜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五条悟倚着墙,看向她。 “被忧太欺负了的话,放心大胆地说出来就好,老师会站在你这一边哦。” 骗子。 在雪菜心里,五条悟和忧太根本就是一伙的。 一个总是笑眯眯,但是身上的气息很吓人,咒力还会跑到她的脑袋里胡来。 一个会掉眼泪、朝她哭,看起来很好欺负,但她只是推了他一下,他就叫咒灵来掐她的脖子。 都是好坏好坏的人。 她才不要向五条悟告状。 那样的话,肯定会死得很惨。 想到这里,她有点害怕地看了忧太一眼。 接触到她的目光,少年有点紧张,下意识去扯她的袖子,露出讨好的神色。 “嗯?” 五条悟摸摸下巴,把目光放在了少年的手指上。 …… 忧太被看得有些不安,下意识把手指收了回去,下垂的狗狗眼眨了眨,表情怯懦温顺,像是一只无辜的草食性动物。 “呵。” 五条悟短促地笑了一声,等了一会,没等到她说话,于是将嘴角抿起来。 “既然这样,那就出发去学校吧。” “好的……” 乙骨忧太走到门口,下意识往回看了看,房间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这样走人好像不太好。 “老师,我们要收拾一下吗……” “不用。” 五条悟双手插兜,大步走在前面。 “会有人过来的。” …… 像是为了印证五条悟的话,十多分钟之后,一双分趾鞋踩了进来。 第6章 顺着袈裟的衣角往上看,是一个长发青年。 他面容隽秀,眉目温和,扎着半丸子头,显得有几分书卷气。 他身后,一只巨大的龙忽然浮现,接着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咒灵。 它们一群像是闻到了食物味道的狗狗,冲着房间里的床铺而去,有一些慢了一拍,于是转头钻进温泉和浴室里。 巨龙有着白色的、漂亮的鳞片,体型很大,即使它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小团,但还是有会弄坏东西的嫌疑,被同伴们排挤在外面。 它不满地吼了两声,甩甩尾巴,干脆朝外面飞去。 “不行哦,虹龙。” 青年拍拍它的脑袋:“她现在啊,恐怕不想见到我们呢。” 听见这样的话,虹龙又发出焦躁不安的吼叫声,用脑袋蹭着主人的手掌,一副久久没有得到过食物、饥肠辘辘的模样。 青年笑了笑,不为所动。 虹龙发出闷闷的叫声,别过脑袋,看见其他的咒灵已经钻进她睡过的被子里面,团团蜷缩着汲取她的味道,顿时又不满地大吼起来,尾巴直接把天花板顶穿了。 它甚至想要把这张床直接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不可以哦,虹龙。” 青年笑了笑,抬手掐住它的脖子。 “这样的话,就完完全全变成变态了呢。” 动作间,他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他的手臂。 从手腕到手肘,目之所及之处,全是伤口。 ——像是他自己划的。 “你现在这幅样子会把她吓坏的。” 他的表情淡淡,这么说着,语气斯斯文文,但却带着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虹龙顿时噤声,不敢再有动作,那些团在床上打滚的小咒灵们也顿时停了下来,全都乖乖的、安静地看着他。 他放开虹龙,低头看向地板。 那里曾经有她的体。液。 几只小小的咒灵正聚在一起舔舐地板。 这些小家伙没什么用,和她相处的时间也很少,总是抢不过那些大家伙,所以现在,只能可怜巴巴地想要透过地板去攫取她的味道。 他走进浴室,从洗面台上拈起一滴水。 是眼泪。 被弄哭了么。 他舔了舔指尖,眯起眼睛。 第4章 走在前面的狗卷同学 除了忧太以外,一年级还有三个咒术师。 扎着高马尾的禅院真希、刺猬头狗卷棘,还有一只会说人话的熊猫。 他们一见面就和忧太打了起来——准确地说是和里香。 因为有五条悟在场,场面很快得到了控制,大家都只是受了轻伤。 雪菜挨个给他们治疗伤口,五条悟在旁边随口介绍了几句,就让他们选座位去了。 雪菜选了一个离忧太最远的座位,她坐下来,完全没注意少年失落的目光。 “嘛,现在开始讲课。” “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 “能够看见咒灵并将之祓除的人,被称为咒术师。” “你们从此之后也是咒术师的一员了。” 讲台上的五条悟草草科普了一些概念,然后就卡住,像是不知道要讲什么了。 接着,在真希翻白眼开始吐槽之前,五条悟拍拍手掌,说什么实战才是最好的教学,这就要带他们出去做任务。 “真希和忧太一组,雪菜和胖达狗卷一块,没问题吧?” …… 没有和她分到一起。 这让乙骨忧太感到无法接受。 比起什么咒术师和咒灵,忧太更在意自己早上的过错。 他想要抓紧接下来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抓住全部的机会好好向她赎罪。 而且新同学看起来都很难相处。 狗卷同学是个刺猬头,据说是什么咒言师,不能讲人类的语言,只能用饭团馅料沟通,看着就是那种脾气超坏的人。 熊猫……先不提一只熊猫为什么会说话,这家伙肯定也不会愿意照顾人的吧…… 雪菜失忆了,什么都不懂。 万一她遇见了棘手的麻烦,那个刺猬头和熊猫不愿意帮她怎么办? 而且她的胆子这么小,又容易哭,新同学这么奇怪,她一定会被他们吓哭的。 她会哭的。 想到这里,忧太就感觉自己的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完全无法服从老师的安排,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他难过而又担忧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熊猫只感觉如芒在背。 “乙骨看起来是那种小心眼又记仇的阴暗家伙。” 他挠挠脑袋,凑到狗卷棘身边小声嘀咕: “发现了吗,乙骨一直盯着我们看,我感觉后背的毛都变得凉凉的……” “昆布。” 狗卷棘也发现了乙骨忧太的视线,回头瞪了他一眼,完全是出于自卫反击。 莫名其妙收到了眼神攻击的乙骨忧太:…… 好可怕。 就说狗卷同学的脾气超坏的。 他担心的果然没错。 雪菜绝对会被他欺负的…… 怎么办……干脆鼓起勇气…… “嗯?” 发现学生们瞪来瞪去,五条悟也跟着停下脚步。 “这就有小矛盾啦?青春期的男孩还真是难办啊。” 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那样,他摸摸下巴,笑眯眯地拱火:“刚好天气不错,要不然你们再打一架?” “……” 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 乙骨忧太只能攥紧手指,结结巴巴地说道:“五条老师……” “嗯?” “我、我想和雪菜一组,可可可可以吗?” “哈。这就叫上名字了啊,看来你们相处得真的很不错嘛。” 所以是什么意思……?同意还是没同意? 而且关注点完全错了吧…… 乙骨忧太抿紧唇,感觉这个老师好像有点不太靠谱。 “咒术师有反骨是好事,所以意见不合的时候,也应该用咒术师的方式来解决。” 五条悟朝前面的两个少年努努下巴:“去吧,追上去打一架,把他们打得没法从地上爬起来,雪菜自然就和你一组了。” 顿了顿,五条悟补充道:“要么把我打到改变主意也行。试试看?” “……” 乙骨忧太想用文明一点的方式解决。 他执拗地站在原地,想要努力再说点什么出来,好叫老师改变心意。 “喂。” 脑袋被棍子敲了一下。 禅院真希满脸嫌弃地看着他:“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走了。” “……” 于是只能服从安排,各自坐上了前往任务地点的车。 “这是一家大型的医院,住院部产生了大量的咒灵,为了降低影响,请你们分头行动,以最快的速度将咒灵祓除。” 下车以后,辅助监督快速介绍了任务的情况,熊猫和狗卷棘对视一眼,然后看向雪菜。 可不能让奶妈落单。 “钉宫,棘是我们这一届的最强,你和他一起行动可以吗?” “鲑鱼。” 最强吗…… 雪菜看向狗卷棘。 少年个子不高,身材看起来也不如五条悟那样充满力量感,反而透露着青涩的青春气息,现在把袖子挽起来,肌肉薄薄的,像是春季的柳枝。 但他看起来好凶。 先是被五条悟吓到,后来又真真切切被乙骨忧太攻击,雪菜心里已经留下了阴影。 她慢吞吞坠在狗卷棘的后面,躲得远远的,努力保持一个最安全的距离。 狗卷棘歪歪脑袋,以为她在害怕咒灵,于是朝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这让她感到更加害怕了。 一路无话,两个人坐电梯来到7楼,刚出门,就闻见了很明显的化学药剂的味道。 “明太子。” 狗卷棘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口罩递给她。 雪菜有点害怕,但是又不敢拒绝,只能伸手接过。 “这是什么。” 狗卷棘不方便讲话,用手势示范了一下戴口罩的过程,又示意她戴上。 少女眨眨眼睛,懵懂地跟着他学,把口罩戴得歪歪扭扭,几乎变成了一个面具。 狗卷棘看着她,没忍住笑了笑。 她的脸好小,下次得准备小号的吧。 他走过去,朝她抬起手。 这把雪菜吓了一跳,她以为狗卷棘要打自己。 但是没有。 他只是轻轻提起耳边细细的绳子,帮她调整口罩的位置。 眼睛和鼻子都被口罩挡住,肌肤的感官也就更明显了起来。 少年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上面也有很薄的一层茧,不经意碰到她的脸颊,带来一种奇怪的触感。 好奇怪。 雪菜想,被人类触碰,真的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痒痒的,很不舒服。尤其是被碰到耳朵的时候。猫会把自己的耳朵保护得很好,因为上面的神经元很多,非常、非常敏感。 第7章 雪菜从来没有被碰过耳朵。 她抖了抖,咬着唇侧头躲开,狗卷棘一愣,跟着看过去。 少女白皙的耳垂上面有一颗浅浅的小痣,很吸睛。 他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几秒,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整个耳朵都已经红透了。 她……在害羞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帮助失忆的同学戴口罩,这样一件正常平凡的小事,但在看见她通红的耳朵,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以后,好像就变得不同寻常了起来。 少年匆忙收回手,然后又故意把手放进校服口袋里,低着头往前走,半张脸都隐在青蓝色的围脖里面,显得酷酷的,很有距离感。 后来一路都没再互动,直到遇见咒灵。 它们的级别不高,但是数量很多,在空中飞来飞去,几乎挤满了整层楼。 一起打上来的话,他一定会受伤的吧? 到时候自己要不要装作没有咒力了,不给他治疗,让他痛久一点呢? 雪菜在心里想着超级坏主意。 狗卷棘看了她一眼,见她呆呆地站着,伸手把她带到自己的身旁。 接着,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咒灵,紫色的眼眸中并没有多少情绪。 雪菜回过神,就看见少年将慢慢围脖往下拉,露出一张完整的脸。 这是一张很有亲和感的脸。 脸颊上面长着两个对称的圆形咒纹,其中延展的弧线直连到嘴角,像是一道引线,让人的眼睛不自觉落在他的嘴唇上。 少年张开嘴,露出舌头上与生俱来的咒纹。 那纹路像是满是獠牙的、张开的蛇口,危险诡谲之余,又带着奇异的魅力,叫人无法移开眼睛。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在战斗的时候,他的声音多了进攻性和威重感,只是听了短短几个音节,她就感觉手脚发软,连心脏都恐惧地发颤。 “爆炸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片空间的咒灵都自发地卷在了一起。 它们升空、融合,爆炸,化作一团团蓝色的碎片,从空中跌落下来,像是焰火燃尽后的灰烬。 看着这样震撼的场景,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怎么这样…… 这么多咒灵…… 他仅仅只用了一句话,只是一句话,就全都解决掉了。 就连一年级的咒术师都这么厉害。 击败人类的大业,还会有希望吗? “大芥?” 察觉到她的害怕,少年顿了顿,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年少的咒言师无法说出安慰的话,只能用最直白的行动安抚自己的同伴。 她的睫毛长而浓密,像是羽毛一般轻扫着掌心,带来陌生的痒意。 窗外的阳光在此刻穿透进来,照射在她小小的身躯上,狗卷棘看着她纤瘦、单薄的肩膀,忽然有点担心她会受伤。 所以接下来,他总是离她更近一些,以防止有咒灵飞过来突袭。 雪菜完全无法体会他的好心。 做贼心虚,她甚至觉得狗卷棘靠得越来越近的行为是一种隐晦的威胁。 他是不是已经发现她的身份了,在故意吓唬她? 还是、还是他知道了她刚刚在心里想的坏主意? 好可怕…… “大芥……?” 她看起来真的很害怕。 是因为被咒灵攻击过的缘故吗? 在新同学到来之前,他们其实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比如乙骨忧太是重伤了同学以后被总监会逮捕的家伙,比如雪菜是被咒灵袭击才导致的失忆。 狗卷棘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别害怕,很快就能全部解决了。] 打完字,他把手机举到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 精神一路都极度紧绷着,在狗卷棘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长长的铁盒子,看起来要把她祓除掉的时候, 雪菜被吓得晕倒了。 狗卷棘被吓了一跳,连忙扣住她的腰,以免她摔到地上。 好轻。 接住她的那瞬间,少年下意识皱起眉头。 就像是身体里没有骨头那样。 她轻得不可思议。 ** 醒来的时候,雪菜发现自己躺在白白的床上,手背还扎着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连着透明的管子,一直到一个瓶子里。 什么东西…… 她连忙想把这个东西扯出来,守在旁边的狗卷棘看见了,连忙出声制止。 “别动。” 雪菜僵住,发现自己的身体真的不能动了,有点害怕地看着他。 “对、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 狗卷棘有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放下手里正在削的苹果,拿出手机打字。 [你在打针。我没有生气哦。^ ^] 他把手机举到她面前。 [医生说你营养不良,重度贫血,还说你有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胃里空空的,是真的吗?] 吃东西……? 雪菜盯着手机,好一会才把上面的字理解清楚。 咒灵没有进食的概念。 虽然她现在有了人类的身体,但维持生命的依旧是咒灵的核心,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所以完全忘了这回事。 她的肚子一直痛痛的,之前还以为是被五条悟吓坏了,留下来的副作用,原来是因为饿了吗? “恢复吧。” 随着他的话落下,雪菜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她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针,努力忍耐着把这东西扯出来的念头,乖乖坐着不动。 狗卷棘从一边的柜子上拿了一碗粥过来。 [如果你打着针不方便吃的话,我可以喂给你。] 他单手打字也很快。 看着他手里的粥,一些记忆忽然浮现在雪菜的脑海。 口吐白沫哀鸣的小猫、蜷缩在地上满地打滚的小狗、昏迷以后被取走身上东西的大象和貂和狐狸。 它们都是因为吃了人类递过来的东西。 好可怕…… 这些记忆和今天那些在空中爆炸的咒灵混合在一起,共同编织出一张巨大的、名为恐惧的网。 不要吃、好害怕…… 不可以吃人类递过来的东西…… 可是如果不吃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 狗卷棘在粥里多加了点糖,慢慢搅拌起来,那些的味道传进鼻腔,使得雪菜的不适感愈发加重。 从遇见五条悟开始,就一直一直积攒的恐惧,终于在这时候爆发出来。 冷汗从额头掉落,少女发着抖往后缩,眼泪汪汪的,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动物,苍白地张着嘴巴,连自己“不想吃”都不敢说出来。 “……?” 她哭了。 但是为什么? 狗卷棘端着粥,无措地站在原地。 床上的少女小小一只,是他的新同学。她失忆了,还好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 有点迟钝,胆子很小,一路以来都在露出不安的表情,好可怜,所以要更多、更多地照顾她。 咒术师都有着比常人更加旺盛的保护欲,狗卷棘也不例外。 他试探着朝她靠近,就看见她像是被吓到了那样蜷缩起来,一整只躲进了被子里。 在害怕他吗? 还是在害怕他手中的食物呢? 少年想了想,暂时放下了白粥,轻轻坐在床边上。 “雪、菜。” 在懂事之后,狗卷棘第一次开口喊别人的名字。 有点生疏,很缓慢,又带着咒言的天然强势感、不容拒绝。 “出来,看我。” “呜……” 她慢吞吞探出脑袋,身不由己地盯着他看,看见少年扯掉自己的围脖,露出脸上的咒纹。 她抖了抖,以为狗卷棘要对她下达更加过分的命令,用力想要捂住耳朵。 然后看见他把手放在他的脸上。 看见他摆弄自己的五官,朝她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 很滑稽。 很好笑。 哪怕她还处在恐惧之中, 也因为这个鬼脸笑了出来。 少女泪中带笑,眼睛弯弯,睫毛长长,像是一只小猫。 狗卷棘一愣,也跟着笑起来。 夕阳透过百叶窗慢慢钻进病房里,在白墙上折射出油画般的光影,在这个下午,雪菜看见了好多好多的鬼脸。 慢慢的,他离她越来越近,直到他解开对她的束缚,她也没有再因为害怕而躲开他了。 少年拿起湿巾给她擦眼泪,见她不再躲闪,他弯起眼睛,就好像获得了某种隐秘的奖励。 第5章 忧太的粥/狗卷的饭团 雪菜,在做什么呢? 此时已是傍晚,晚霞如火,夕阳像是一道金黄灿烂的屏风,将近处的山和学校隔绝。 乙骨忧太抱着膝盖,坐在学校门口的台阶上,感觉晚上的风有点冷。 第8章 她还没有回来。 今天他第一次真正接触了咒灵,第一次主动借用里香的力量,第一次把咒灵祓除,第一次拯救了他人…… 接受着被拯救小孩的道谢,忧太在心里想起了雪菜。 他也不知道自己等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或许是想要和她好好道歉,想要多做一些事情来赎罪,才会等在这里,想要第一时间看见她的身影。 可是直到现在,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她还没有回来。 风愈发冷,少年用力抱紧自己的膝盖,执拗地坐在风口,不肯离去,只因为这里可以第一时间看见她回来的身影。 地上建筑物的影子慢慢偏移,不知道过了多久,阶梯底下终于出现了人影。 个子不高,刺猬头,是狗卷棘。 他正背着雪菜上楼梯。 是背着的。 怎么回事?雪* 菜受伤了吗? 乙骨忧太连忙站起来,焦急地想要跑去她那边,可是他在地上坐了太久,血液循环不畅,脚发麻了。 怎么在这种时候…… 他有点懊恼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腿,看着背着她上台阶,却依旧走得很快的狗卷棘,感到一阵失落和自卑。 过了一会,忧太终于能动了,他连忙忍着不适朝她跑过去。 少女正伏在狗卷棘的肩头,背上盖着一件男孩子的外套,忧太抿抿唇,把目光从外套上面移开,才发现她的手背上还贴着输液贴。 那只小小的手无力地垂下来,漂亮的眼睛也没有睁开,眼尾红红的,是哭过的样子。 好可怜。像是病恹恹的小猫。 “雪菜受伤了吗?怎么回事?她、她打针了吗?” 狗卷棘看他一眼:“芥菜。” 这什么意思? 乙骨忧太嘴唇动了动,没再继续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她的背上。 晚上风有点大,只盖一件外套不够的吧。 狗卷棘歪了歪脑袋,想告诉他雪菜在坐车回来的路上睡着了,但是现在不方便打字,于是干脆继续往前走了。 高专门口的阶梯有点长,两个少年沉默地往前走,狗卷棘一路把她背到了医务室。 [雪菜营养不良,像是对什么感到很害怕,所以不肯吃东西。] 狗卷棘把雪菜放在病床上,然后朝乙骨忧太打字。 [我去找家入老师过来,你在这里看着她吧?] “好、好的。” 营养不良…… 对什么感到很害怕,所以不肯吃东西…… 乙骨忧太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看着她苍白的脸,不断回想狗卷棘的话,越想越是觉得自己该死。 雪菜一定是早上被他吓坏了。 这不是雪菜的错,也不是里香的错,都是他的错。 都怪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雪菜的要求。 他到现在还记得她脖子上的伤痕。 青紫一片,看起来就很痛。 虽然她很快就把自己的伤口治好了,但是内心受到的惊吓和伤害,绝对无法用反转术式治愈。 他真的该死。 明明知道她失忆了,还挡在她面前试图和她讲道理…… 明明一开始答应她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呀,那孩子也会反转术式?” 家入硝子穿着白大褂,懒懒散散地走进来。 她有着一头栗色的长发,眼下黑色的泪痣很吸睛,是咒术界目前唯一一个可以治愈别人的反转术师。 在听见今年的转校生和她一样的时候,家入硝子挑了挑眉毛。 “这狗屎一样的工作终于也有接班人了吗……” 看见病床上那张脸,她忽然没了声音。 接着,家入硝子咬断嘴里叼着的pocky,拿出手机。 “你们先出去。” 她低头拨号,神情冷淡,语气倦怠,带着一层薄怒,叫人不敢直视。 问题很严重吗? 狗卷棘和乙骨忧太什么话也不敢问,乖乖退到了医务室外面,但又有点担心,于是一起凑到了门外。 “五条悟,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贴在门边,听见家入老师这么说。 ** 最后的诊断结果和医院的一样。 是没有进食导致的营养不足,所以不能用反转术式治疗。 得知这个消息,乙骨忧太连忙跑回了宿舍楼。 高专没有设立食堂,不过会有便当外卖堂之类的售卖点,现在已经停止营业了。 他壮着胆子找狗卷棘借了点食材,回到自己的宿舍开始熬粥。 独自生活多年,乙骨忧太锻炼出了许多技能,做饭就是其中之一,这是他近几年做过最用心的粥,成果超乎预料地好。 考虑到雪菜或许喜欢吃甜一点的,他又特地加了很多糖。 晚上九点,他端着粥走进她的宿舍。 雪菜已经醒了,正站在窗边,看电线杆上的小鸟。 她太瘦了。 早上看见的腰,几乎是张开手掌就能握住的宽度。 那时候以为是她天生骨架小,现在联合起营养不良的诊断,乙骨忧太就直白地生出一种怜爱和痛惜。 “吃点东西吧?” 朝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会不自觉放得更轻、更轻。 “早上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少女回头看过来,看见是他,立即抿起嘴角,有点害怕地往后躲。 “我知道错了。” 乙骨忧太嘴唇抖了抖,把粥放在桌子上,下垂的狗狗眼里装满了后悔和愧疚,满脸祈求地看着她。 “你要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不要不吃东西好不好?” “我给你熬了粥……你先吃一点……出任务一定累了吧?要不要泡澡放松一下?宿舍的浴缸不知道干不干净,我帮你擦干净好不好?” “待会……我待会也帮你换衣服……可以吗?明天、明天也帮你换,以后的每一天都帮你换衣服,别讨厌我可以吗?” 换衣服…… “真的吗?” 直到听见这句话,她才愿意看他,小小的脸上装满了怀疑和犹豫。 “你真的以后都帮我换衣服吗?” “真的。” 得到了她的回应,少年灰蓝色的眼睛立即亮起来,用发誓一般的语气说道: “我会帮你换衣服,给你做饭,以后你不知道的事情都由我来,求求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我会用以后的全部来向你赎罪的,雪菜,给我机会吧,不要讨厌我,求你了……” 听完他的话,少女低下头,思考了好一会,然后点点脑袋,就好像完成了一场交易。 “好,不讨厌你。” 太好了! 听见这样的话,乙骨忧太简直高兴得想要哭出来。 第一次见面就冒犯了她,后来更是把她的脖子掐成那样,她都没有骂自己打自己,也没有报复自己,还愿意给他赎罪的机会。 好宽容。 这是忧太遇见过最宽容的人了。 被霸凌惯了的少年并没有认为自己的姿态有多么卑微屈辱,他只觉得幸福。 他也拥有了犯错之后弥补、被人饶恕的资格,不会被第一时间厌弃。 这比呼吸空气更让他觉得满足。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乙骨忧太把粥放在书桌上,一瞬间感觉干劲满满。 “你先吃东西吧,我去给你打扫一下浴室,在医院待了一天,待会泡个热水澡一定会很舒服的!” 说完,他就跑进了浴室,外面只留下雪菜。 她犹豫着走到书桌前,看着面前的粥,还是感觉毫无食欲。 怎么办。 如果再不吃东西的话,一定会被看出来不是人类的。 干脆鼓起勇气,一口气全部都喝掉好了。 雪菜犹豫了一会,端起碗,闭上眼睛,想要一股脑把粥喝光。 但是粥太烫了。 还没来得及送进口中,嘴唇就传来剧烈的灼烧感,这把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粥全都洒了出来。 好痛! 少年贴心地在碗的底部包了一层隔热垫,本意是不想让她被烫到,结果没想到雪菜会直接端起来喝。 碗不烫,里面的粥却是烫的,雪菜的小脑瓜完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只能认为这又是忧太的一场报复。 忧太,最坏的坏家伙。 每次都把她弄得好痛。 她忍着眼泪把自己伤口治好,看看地上的粥,又看看在浴室里忙碌的少年,感觉有点害怕。 如果忧太出来,发现她把食物全都弄到地上了会怎么样? 会不会又叫咒灵出来掐她的脖子? 雪菜越想越是害怕,决定从肇事现场逃离。 狗卷棘正在查阅关于厌食症的资料。 小阳台上忽然传来一阵动静,他从书桌上站起来,困惑地走过去。 第9章 少女正踩在他阳台的栏杆上,轻盈到不可思议。 她穿着黑色的校服,纤细得过了头,就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卷走。 他皱眉,走过去,攥紧她的手腕,把她扯进宿舍。 [你怎么会踩在栏杆上面?] 狗卷棘手指快速敲击着屏幕:[如果摔下去怎么办呢?!就算有反转术式也会很痛的!] 雪菜呆呆地看着手机上的文字。 怎么办…… 在忧太那边把事情搞砸了,逃跑到狗卷棘这里,好像又做错了事情。 这让她感觉不安极了,春绿色的眼眸顷刻间就凝起雾气,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狗卷棘一愣,语气没来由矮了一截:“大芥……” [我太凶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般人失忆不会连基本的常识都跟着忘掉。 但咒术界本来就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她是被咒灵攻击才会出现问题,变成完完全全的空白也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狗卷棘就有点后悔。 她什么都不懂,自己还凶她,真是混蛋。 [我不该凶你的。] 顿了顿,他发了一个猫猫摸头的表情包,然后补充道:[但是下次不要那样做了好不好?很危险。] 接着,少年晃晃她的袖子,朝她露出一个笑。 即使遮着半张脸,但狗卷棘的笑容依旧很有感染力。 雪菜看看手机里被摸摸脑袋的小猫,又看看他的笑脸,想起了下午,他朝她做的一个个鬼脸。 她感觉没这么害怕了。 “我想来找你,闻到你的味道,就跳上来了。” 少女用懵懂呆呆的表情,说着这样的话。 好犯规…… 狗卷棘感到脸颊热乎乎的,思维也跟着慢吞吞,连接下来要打什么字都忘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关心她的身体。 [乙骨说他给你熬了粥,你吃过了吗?] “没有,他把我弄得很痛。” ……把她弄得很痛? 这是什么意思? 狗卷棘皱起眉,这才发现她的裙子和鞋上都粘着白色的粥粒。 她嘴唇上也还有粥没有擦干净。 [粥洒在身上了吗?] 他拿湿巾轻轻给她擦嘴巴。 [是不是很烫?] “嗯,我讨厌忧太。” 她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像是在朝他撒娇。 说完,她又有点不安地看着他,问他:“你、你讨厌忧太吗?可以不要把我讨厌他告诉他吗?” 她刚刚才和忧太立下【不讨厌他】和【换衣服】的约定,如果被忧太知道的话,他就不会给她换衣服了。 好像讨要糖果的小朋友。 好可爱。 狗卷棘摸摸她的脑袋。 [嗯,我也讨厌忧太,我们一起不告诉他^ ^] 虽然那家伙看起来好像没有第一印象这么坏,但她都说了讨厌,他才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和她反着来。 看见这样的话,她明显松了口气。 [虽然这样,但是你不能不吃东西哦,我这里有饭团,要试一试吗?] 不管是粥还是饭团,她都没有任何食欲。 但是她必须要吃东西。 在雪菜心里,比起五条悟和忧太,会做鬼脸逗她笑,也从来没有攻击过她的狗卷棘,是一个没有这么可怕、不这么坏的人类。 而且他的能力很有用。 “你、你帮帮我好不好?” “昆布?” “用咒言帮我把这个东西吃掉。”她指着他手里的饭团。 “——?!”他睁大眼睛。 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雪菜看不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揪住他的袖子。 ‘如果有需要的话,就喊我的名字。’ 回想起乙骨忧太的话,认为这是人类社交规则的雪菜看向狗卷棘,轻轻喊他的名字。 “狗、狗狗棘,狗卷棘、狗卷,棘……” 她喊得不太熟练,磕磕巴巴,但很努力。 用这样的声音和语气, 不断重复地喊他的名字吗…… 超、绝、可爱。 无法拒绝。 所以…… 少年拉下围脖,看着她:“把嘴张开。” 她张开嘴,仰着脸,用懵懂又胆怯的眼神看着他。 狗卷棘喉结动了动,明明扯下了围在脸边的那些布料,但是他却感觉脸上更热了。 即使拥有用言语控制他人的能力,即使无论怎样命令普通人,自己都不会得到反噬,但狗卷棘也从来没有这样使用过自己的咒言。 这是第一次。 他的咒言用来做这样的事。 这是她要求的。 狗卷棘将领口扯松了些,然后把饭团凑到她的嘴边:“咬。” 她咬了一口饭团,也跟着咬住了他的指尖。 他愣住,对视间,他几乎忘记了呼吸,过了好几秒,才触电般将手收回来,也克制着移开目光。 “咀嚼。” “然后……” 顿了顿,狗卷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被她牙齿咬过的地方,正在微微发痒。 他仓促地把手指藏进口袋里,就像是在掩盖什么秘密。 “全都……吞下去吧。” “雪菜。” 一墙之隔的宿舍,乙骨忧太欣喜地从浴室走出来,想要告诉她,自己已经帮她擦干净浴缸,放好水,很快就可以泡澡了。 但是他走出来,看见了空无一人的屋子,和摔在地上的碗。 她走了。精心熬制的粥也洒了满地。 少年背对着月光,怔怔然站在那里,就好像脸上的笑容也一样被丢掉了。 过了好一会,直到外面的小鸟叽叽喳喳叫唤起来,他的脸上才终于又拥有了表情。 没关系。 都是他的错。 乙骨忧太找到扫把,开始清理地上的垃圾。 早该知道的。雪菜……现在什么也不懂,怎么能让她自己喝粥呢? 她会被烫到的,烫到以后,不小心把碗摔在地上,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都是他不好。 他当时,就应该、直接喂进她嘴巴里。 第6章 这个宿舍稍微有点热闹 吃到了饭团。 很奇怪的味道。 雪菜记不太清楚馅料的名字,只记得狗卷棘的手指长长的,身上带着清爽的皂香,喂她吃东西的时候很温柔,紫色的眼睛很专注。 慢吞吞吃了半个饭团,她吃不下了。 狗卷棘看了看她剩下来的另一半,没扔掉,而是包起来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感觉怎么样?有好一点吗?]他问。 “不好。”她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狗卷棘也跟着皱起眉,摸摸她的脑袋。 [你这样……算是进食障碍吗?] 雪菜低下头,不知道要编造什么理由,所以干脆不讲话。 脑袋又被轻轻摸了摸,带着安抚的意味。 [会克服的。]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散发着朦胧的、白色的光。 少年在上面对她说: [我会陪你一起战胜它。] “陪我……一起?” [嗯。] 他笑了笑。 [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会站在她这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狗卷棘这么说,雪菜忽然感觉有点难过。 为什么狗卷棘不是咒灵呢? 她想要一个像是狗卷棘这样的咒灵伙伴,强大、温柔,会给她做鬼脸,逗她笑。 雪菜转过头,迷茫地看着窗外,看着这个大大的、陌生的世界。 在来到东京之前,她一直待在富士山,和咒灵同伴们待在一起,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人类和咒术师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昆布?” 脸颊上传来手掌的温度。 不同于咒灵的冰冷,人类的手掌……是暖的。 这只暖暖的手现在正搭在她的脸颊上面,没有伤害她,也没有释放咒力攻击她,而是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雪菜,在咒术师的世界里,她显得过于脆弱了一些。 [别担心。] 好在这里是咒术师的世界。 [我们会做到的。] 从文字里,好像能读到他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雪菜感觉更加难过了。 她抿紧唇,看着窗外的小鸟。 鸟儿们像是能看懂她难过的目光,叽叽喳喳地朝她飞过来想要安慰她,但是一起撞在了玻璃门上。 好笨。 在她传承的记忆里面,小动物们都不太聪明,不明白人类的科技,有的时候会成群结队地站在电线杆上,然后一起被电死。 她会好好卧底的。 为了羂索口中那一个,它们不再受伤的世界。 在那之前……如果胸口痛起来的话,要怎么办呢? 第10章 她看起来好难过。 好想抱抱她。 心底里浮现这样的念头,少年本能地抬起手,又克制地放了下去。 会冒犯到她的吧。 狗卷棘想了想,打开手机给她看。 她的视线果然被吸引。 比起电视剧和各种vlog,她更偏爱动漫,喜欢看里面有很多小动物的番剧,漂亮的眼睛倒映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晶晶的,可爱到不可思议。 放假就去买个平板或者投影仪回来吧。 一边看着自己感兴趣的番剧,她说不定会愿意吃更多东西。 这么想着,少年就真的一动不动地举着手机,让她看完了完整的一集。 过了一会,见她困呼呼地打起哈欠,还舍不得把眼睛从屏幕上面移开,狗卷棘笑了笑,把app关掉。 [明天再看吧。] 少女满脸不舍,但还是乖乖点了点脑袋。 好乖。 狗卷棘收起手机,送她回去。 宿舍的门是打开的,乙骨忧太正站在那里。 看见雪菜和狗卷棘一起回来,他愣了一下,然后有点担心地看着她:“没事吧?雪菜……我看见碗摔在地上……你有没有被烫到?” 一看见他,少女立即缩到了狗卷棘身后,像是做错事怕被责骂的小狗。 狗卷棘皱起眉,看看满脸害怕的她,又看看乙骨忧太,用手机打了些字,递过去。 乙骨忧太低头看完,脸上的表情顿了顿,好一会才勉强露出笑容。 “雪菜已经吃过东西了吗?太好了……嗯、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呢?雪菜……要泡澡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我不会欺负你的,雪菜,我们已经约好了的。” 约好了的…… 雪菜想到了他们的约定。 泡澡,和吃东西一样,是人类必须要做的事情吗? 雪菜不是很确定地探出脑袋,看着忧太脸上讨好的笑容,犹豫着点了点头。 被带到了浴室里。 少年给她介绍着各种设备的用法,告诉她哪个是沐浴露,哪个是洗发水,雪菜认真地学着,好一会以后点点脑袋,示意自己记清楚了。 接着,他拿出白天那一条从旅馆借的布条,蒙住自己的眼睛。 雪菜没有人类的观念。 所以她不明白少年脸红的理由,也不明白他的指尖为什么发抖,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小声重复着“对不起。” 她只知道忧太弄得她好不舒服,她不喜欢被忧太的手指碰到腰。 “坏忧太。” “对对对不起、” 他的声音听起来慌张极了,带着哭腔,好像很可怜。 可是他的呼吸洒在脖子后面,分明烫得吓人。 坏人。 雪菜皱起脸,又等了好一会,少年才匆匆忙忙地站起来往外跑,背影狼狈,险些一头撞到门上。 雪菜没有关注他的动静,她满心都是浴缸里的水。 讨厌水。 不想变得湿乎乎的。 但是这次没有逃避的理由了。 她深吸口气,干脆变成猫咪的形态,一头扎了进去。 扑通一声,小橘猫一整只落进水里。 雪菜晃晃脑袋,抖落耳朵上的水,适应了一会以后,还是觉得水很讨厌,但没这么害怕了。 洗发水……沐浴露……她变回人类的样子,按照乙骨忧太的说明,认认真真地洗过澡,担心被看出什么问题,她又用咒力把自己清洁了一遍。 这样的话,应该就好了吧? 雪菜不太确定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湿漉漉的,看起来就很不舒服。 她鼓起脸颊,又按照忧太的话,拿起浴巾胡乱擦了一通,然后试着自己穿衣服。 她没有别的换洗衣服,所以乙骨忧太带了自己的过来。 一件很简单就能套上去的白色t恤,雪菜捣鼓了一会,成功把脑袋钻了出来。 这让她有点开心,人类的事情好像也不是这么难。 接着,她又努力套好裤子,敲了敲浴室的玻璃门。 少年很快进来。 看见她只露出了脑袋,两次手都还藏在t恤里面,忧太没忍住笑了笑。 “雪菜……要把手也一起从旁边的袖子伸出来……” “还有、还有裤子,要拉紧这条绳子,这样的话……就不会往下掉了。” “哦。” 往下面掉是不好的事情吗? 雪菜低下头,学着去扯运动裤的松紧带,可是忧太的裤子太宽了,就算把绳子抽到最紧,也还是会松松垮垮地往下掉。 “又往下面跑了。” 试了几次以后,少女垂眸看着不断往下滑的裤子,脸上全是困惑和委屈。 “忧太的裤子好坏,为什么要长这么大。” 少年睁大眼睛,脸在一瞬间变得烧红,他呆滞地站了一会,忽然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对不起,雪菜,我、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雪菜看见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 他流血了。 她不想用反转术式给他治疗,所以别过脑袋,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乙骨忧太跑到洗手台上,胡乱用冷水冲洗自己的脸,脑袋和心脏一起嗡嗡作响,像是坏掉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 他难道真的是一个混蛋。 明明雪菜已经这么可怜了。遇见咒灵失忆、营养不良,又遭遇了里香的攻击,被他的粥烫到,现在还愿意信任他,让他帮忙做这些事。 他怎么能…… 怎么能在这种时候…… 绝对不能变成连自己都唾弃的渣滓。 那样的话,人生才是完完全全失去了希望。所以要冷静下来,不可以…… 可只是抬眸看她一眼。 看着穿着他的衣服,满脸困惑地揪着裤子,希望它不要再往下掉的少女。 他的心口,就又泛起可耻的热度。 完蛋了。 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想, 自己好像……真的有哪里坏掉了。 当天晚上,乙骨忧太很晚才回自己的宿舍。 给她吹头发的时候,她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像是一个小小的糖团子,很轻松就能抱起来。 真的好轻…… 有一种如果没有抱稳,不小心把她摔到地上,她就会一整个碎掉的恐慌感。 乙骨忧太屏住呼吸,用力将她抱得更紧,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叫人想起夏天可口的水果,清清甜甜的。 好可爱,雪菜。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伏在床边盯着她看。 一直看到深夜,困得受不了的时候,忧太才慢吞吞从她的宿舍出来。 看见五条老师站在走廊上。 “呀。” 男人看看他身后的宿舍门,轻轻笑起来。 “忧太这是累坏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么?可怜可怜。即便如此,这么晚还待在女同学的宿舍,影响还是不太好喔。” “对不起……” 乙骨忧太被说得又羞又窘,感到困意消失了许多,道完歉,见五条悟还站在这里,他不免有点担心。 “老师……是来找雪菜的吗?这么晚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哦呀?这是在盘问老师?有意思。以什么身份呢?”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五条老师、我,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雪菜遇见了很棘手的麻烦,才会让老师这么晚还站在她的宿舍门口,就好像雪菜会遭遇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忧太忽然意识到,说不定那个不稳定的危险源是自己。 这让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没多久,就像是鹌鹑一样低下脑袋,不敢出声了。 “明天给你放假,去采买一些必要品。” 五条悟拍拍他的脑袋:“忧太是好孩子,对失忆的女同学会有分寸的,对吧?” “是的……”少年心虚地回应道。 “很好,回去睡觉吧。” “谢谢五条老师,晚、晚安……” 第二天,心虚的忧太还是一睡醒就往她的宿舍跑。 给她挤好牙膏,看着她刷牙,然后又拿毛巾给她擦脸颊。 虽然这样的生活堪称中世纪的贴身男仆,但乙骨忧太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好,甚至因为自己还被人需要这一点,而感觉到一种纯粹的幸福。 少女刚刚不小心吃到了牙膏,神色恹恹的,满脸不高兴,但还是会乖乖仰着脸配合他。 好乖……雪菜。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她清透的肌肤,即使这么近,也无法从她的脸上看见任何瑕疵,只有在阳光底下,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细小绒毛。 好可爱。 不行,不可以胡思乱想,要、要有分寸。 自己绝对不是混蛋。 所以即使头脑发热,烫得快要融化了,也克制着手指的颤抖,尽量不要碰到她。 第11章 高专没有洗衣机,所有的衣服都要手洗。 少年抱着衣服,结结巴巴的。 “雪菜,你的裙子也在我那里……我洗好再还给你,可以吗?” 见她点头,乙骨忧太红着脸走了,过了一会,狗卷棘带着热好的饭团找过来。 雪菜还没来得及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呢,抬头就看见了饭团,这让她有点无措,连忙站起来往后躲。 “我昨天明明吃过了。” [每天都要吃哦。] 什么…… 人类竟然每天都要吃饭吗? 好辛苦。 雪菜钻进窗帘后面,试图和他商量:“过几天再吃吧……” 超级可爱。 但是不行。 被拒绝以后,少女露出想哭的表情,打算直接从阳台跳下去逃跑。 狗卷棘眼疾手快地揪住她的领子,把她捉回来。 [不可以逃跑哦,雪菜。而且逃跑也不可以跳阳台,那样真的会很痛的。] 他把手机放在她面前:[这是今日份的早餐,以后会给你买更多好吃的,监督你好好吃饭,这是我们昨天的约定^^] “可是我早上已经吃过了。” [吃了什么?] “牙膏。” 她掀起衣摆,给他看自己的小肚子,实事求是:“我已经吃饱了。” 怎么办。 可爱过了头。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所以,更多、更多地贡献自己的力量,好好照顾她。 少年的视线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摸摸她的脑袋,像是一种安抚和预警。 接着,他扯下自己的围脖:“把嘴张开。” 怎么这样…… 雪菜不敢置信地看着狗卷棘,完全忘记了昨天是自己让他这么做的。 她被迫啃着饭团,心里又困惑又失望,因为狗卷棘用咒言强迫她做了讨厌的事。 慢吞吞吃了半个饭团,狗卷棘解开了对她的束缚。 少女含着眼泪,气鼓鼓的不肯看他,又因为害怕而不敢逃跑,委屈巴巴坐在沙发上。 狗卷棘笑了笑,拿出手机给她看动漫。 她脸上的表情一顿,像是被小鱼干诱惑的小猫咪那样,目光迟迟无法从他的手机上移开。 可爱。 狗卷棘试探着去摸她的脑袋,没被躲开,于是满足地弯起眼睛。 “早上好?” 宿舍门又被敲了敲,高大的白发男人倚着门,双手抱胸,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呀?正在交流同学情谊呀?我来的不是时候?抱歉抱歉,很遗憾,不过你们要先暂停一会了哦。” 说着,他看向雪菜。 “跟我出来。” 第7章 五条老师的半日假期 忽然被叫出来,雪菜不安极了。 咒术师之中,她最害怕的人就是五条悟了。 走在他的身边,感到从灵魂深处传来一种战栗。 她尽量躲远,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视野里只有脚下的路,和两个人的影子。 五条悟好大。 就连影子也这么大。 影子们每每重叠在一起,大影子就会把小影子包裹进去,就像是大鱼吃掉了小鱼。 好可怕…… 怎么会有人长到这么大一只呢? 雪菜攥紧手指,悄悄往后退,想要把两道影子的距离拉开,帮自己的影子躲避被吃掉的命运。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往后躲了,影子们却总是会碰到一起。 然后大的再将小的一口吃掉。 怎么这样…… 好坏。 五条悟,坏人,就连影子也喜欢打架。 听见了轻轻的笑声。 接着,像是玩够了那样,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怎么一副气鼓鼓的表情呀?” 五条悟低头看着手机,明明没看她这一边,却好像能完完全全掌握她的动向。 “谁惹你生气啦?忧太?狗卷?还是天上的太阳公公呀?嘛……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迁怒到老师身上呀。一直往后退的话,就要脱离保护距离了哦?万一有咒灵忽然窜出来把你吃掉怎么办?看着可爱的学生在面前受伤,可是完完全全的教师失格欸?对了——” 一长串的话,用了很多黏糊糊的语气词,显得轻松而又跳脱,但是到了最后,他的语气忽然下坠,给人一种突然的、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听说你营养不良?”没有丝毫停顿,他问。 好可怕…… 仅仅是这样的一句话,雪菜就被吓坏了。她满脸害怕地往后躲,不敢呼吸,连手指也发起抖来。 “嗯?吓到了?” 五条悟笑了笑,把手机收回口袋。 “抱歉抱歉,在关心你的身体呢,别太紧张喔。” 他穿着黑色的教师制。服,脸上缠着白色的绷带,除此之外再无装饰。这两道色彩为他直白地勾勒出一种绝对的冷感。 “被硝子打电话骂了一通欸?” 但他喜欢把语调拖长,显得散漫轻佻,又好像在撒娇。 “那时候还在外面出差,莫名其妙挨骂,多少有点委屈的嘛。说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什么的——我哪知道学校里的小家伙饭都不会自己吃呀?” “不会有下次了,对吧?吃饭这种事,如果都不能自己解决的话,当咒术师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老师家里倒是还缺一个整理床铺的小管家,不然这就给你办理退学投入新工作?” 又是什么和什么…… 雪菜听得晕晕的。 但是五条悟好像没有刚刚这么凶了。 这让她放松了一点,紧紧攥着手指,努力去理解他的话。 好多好多个字…… 五条悟为什么总是一口气说这么多个字,坏死了。 “我不要当小管家。” 她的小脑瓜拼命运转,好一会以后,才认认真真地说道:“我吃饭了的。” “嗯?早上吃了什么?” “饭团和牙膏。” “哈?牙膏?吞进肚子里了么?” “吃到肚子里面去了的。” 莫名其妙被凶被盘问,她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点委屈,略带婴儿肥的脸颊鼓起来,圆乎乎的。 “嘛……” 脑袋被搓了搓。 “看在你有好好努力的份上,这次就先不追究了。要是再学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老师这就采取强制手段来帮助你,没问题吧?” 凶巴巴。 讨厌。 雪菜怂兮兮地点了点脑袋。 看见* 他笑。 “很好,那么接下来是奖励环节。” “什么?” “奖励——奖励啦。为了庆祝雪菜小朋友顺利完成了第一次任务。”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停顿了一下。 “去购物吧?从银座一路买到涩谷,额度无上限,我来付账。” 银座,日本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从高专开车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一下车,看见人山人海。 雪菜第一次来人这么多的地方,有点害怕,又忍不住被眼前的世界吸引,浅绿色的眼睛里装满了怯生生的好奇,像是刚刚萌芽的小花。 旁边男生顿了顿,目标明确地朝她走过来。 五条悟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然后看向对方。 他不需要做什么挑衅或是任何具备攻击性的表情,只需要把自己的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就足以叫人望而生畏。 别说上前搭讪了,就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减少了许多。 这让雪菜感到轻松了一些。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高高的楼,露出震撼的表情。 好高…… 人类好厉害…… 可以建造这么多神奇的东西,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这个世界。 如果他们不这么坏的话,该有多好呢?这么聪明的人类,如果能够和小动物们站在一起的话…… “很厉害吧?” 最强的人类站在她身后,语气不刻意夸张的时候,竟显得有点温柔。 “这样的成果,也是从几百万年前就开始努力,不断进化和学习,才得来的哦。” 从几百万年前就开始努力…… 车辆和行人从眼前匆匆掠过,雪菜呆呆地看了很久,才终于意识到,人类也是动物其中的一员。 只是通过不断进化,如今的他们已经和它们完全不同了。 她低下头,感觉只是和五条悟出来了一会会,她的脑袋就变得乱七八糟的。 很快,五条悟带她来到了买衣服的地方。 这里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是服装店。 “五条先生。” 店长迎上来,像是和五条悟认识已久,态度熟稔而又恭敬。 他们讲话,雪菜不太关心地盯着墙壁上亚麻编织的装饰看。 比起卧底,她其实更想快快乐乐地做一只猫咪,看见这样的东西就跳起来,用爪子挠上去。 第12章 过了一会,交谈完毕,店长给她递来一个ipad。 雪菜低头看,上面全是已经搭配好的套装,就连袜子、手链、包包之类的配饰都有专门的图片解说。 她看不明白这些,下意识抬头看向五条悟。 男人顿了顿,把平板拿起来。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穿了么……?” “这是近来的流行趋势。” 店长看了看他的脸色,补充道:“当然也有轻盈优雅一些的风格,裙子也全都可以选择过膝的长度。” 五条悟看着平板上的超短裙和小吊带,撇撇嘴:“什么啊,我又不是杰那种老古板控制狂。” 像是为了像谁证明这一点那样,五条悟直接把整个页面都加入购物车。 接着,他又像是点菜一样划拉着屏幕,把各种风格都买了一遍,好一会才打住。 “暂时就先这样吧。” “好的,其中一些款式的配货工期大约需要一周。” 店长接过平板,顿了顿,接着问: “您这些年陆陆续续订购的那些……这次需要一并送过去吗?” “嘛。” 五条悟低头看,少女正盯着一个方向发呆,完全没有关注这边的动静。 “再等等吧。”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只猫咪玩偶。 “这个待会也送过来。” “啊、这个?这个是非卖品……这是我丈夫在旁边的电玩城捉到的。” “哈……抓娃娃机?现在都往里头塞这么精致的娃娃了么。” “是的呢,您很久都没去玩过了吧?偶尔过去约会一次,会被唤起久违的童心呢。” “谢谢。” 五条悟摸摸下巴,又问了电玩城的地址,然后就带着她走了。 店长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低头整理清单,没多久,店里又走进来一个人。 “夏油先生?” 看着他黑色的长发和耳钉,店长有点不太确定地喊道。 “啊,好久不见,店长阿姨。” “好久不见。五条先生刚走,大概是往……” “我这次不是来找他的。” “欸?那请问……” “这个。” 青年指了指刚刚少女盯着看的猫咪玩偶,语气不容拒绝。 “多少钱?” ** “什么啊。” 刚出店门,没走几步,五条悟就接到了辅助监督打来的电话。 “都说了放假啊——放假。我已经三年都没假期了欸?” “但是五条先生……” 咒术界目前满打满算,勉强也就四个特级。 夏油杰叛逃成了诅咒师。 九十九由基神出鬼没,不听调遣。 乙骨忧太处于无法自控、随时死刑的状态。 只有五条悟。 六眼、最强、精神稳定、不论被怎么差遣,嘴上再如何抱怨,还是会因为【有人会因此丧命】而坐上前往任务地点的车。 这次也是一样。 他看看身旁的少女,又看看不远处的电玩城,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无法拒绝。 因为摆在天平另外一头的,是没有术式的普通人,同等珍贵的生命。 “知道了。我会像是拉车的马一样工作的。”* 挂断电话,五条悟低头发短信,同时还和她说话。 “忽然有点棘手的事情,这就要走。” 说完这句话,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轻松散漫,像是不爽地哈气,很快又把爪子收回去的大猫。 “不过我拜托了一个别的小朋友陪你逛街,在这里乖乖等着哦,不要乱跑——嘛,算了。我陪你一起等她过来。” 五条悟要走了吗? 直到名叫伏黑津美纪的少女朝他们跑过来,雪菜才慢吞吞意识到这一点。 人类的世界对她而言太过于丰富了。 第一次出门逛街,接收的信息过多,使得她的小脑袋有点过载,处理信息的速度也变得慢了很多。 “接下来就由我陪你吧?” 伏黑津美纪扎着高马尾,笑容很温柔。 雪菜注意到她身上的咒力很薄弱,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 就算被攻击的话,也可以立刻逃跑。 这让她感觉放松了一点。 “五条先生已经和我说过你的事情了,我们先去买洗漱用品怎么样?” 来到了大型的百货商场。 雪菜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又害怕周围的生人,有点紧张地跟在津美纪身边,一步也不敢拉开距离。 五条悟说了,外面很多坏人,一不留神就会被拐走的。 咒术师已经这么坏了,雪菜不敢想象五条悟口中的坏人会有多么的坏。 她不想被拐走。 “唔……” 看着她满脸不安的样子,津美纪想了想,把手伸到她面前,笑着问:“要牵手吗?牵着手就不会走丢了哦。” 牵手…… 少女看看她,又看看她的手,没有犹豫太久,乖乖牵了上去。 好软。 津美纪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小小的,给人一种稍微用力就会把她弄痛的感觉。 想了想,她换成了十指交握的方式。 “钉宫,我可以喊你的名字吗?” “嗯……” “太好了,从刚见面就想说,雪菜好可爱呢。如果我有个像雪菜这么可爱的妹妹就好了。” 可爱……? 是在夸她吗? 她的睫毛颤了颤,有点不太适应地把目光移到另外一边,看见货架上有好多娃娃。 猫咪和小狗狗。 猫咪和小狗狗…… “怎么了?” 见她忽然停下来,津美纪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看见上面的娃娃,津美纪弯起眼睛,低头凑过来:“雪菜想要那个吗?” 被询问的少女睁大眼睛,呆呆站在原地。 这是她第一次和人类女性靠得这么近。 她的身上香香的,有一种在男孩子身上闻不到的味道。 雪菜喜欢这个味道,也喜欢货架上面的小动物玩偶。 可是买东西好像是要钱的,她没有钱。 想到这里,雪菜有点心虚地把手指并拢,轻轻拽了拽津美纪的衣角。 “嗯……想要那个。” 她低着头,睫毛抖个不停:“可以吗?” 听见了深呼吸的声音。 “呜呜呜好想抱你,可以抱抱吗?雪菜。” 抱抱…… 抱抱的话,就给她买玩偶吗? 雪菜慢吞吞点了点脑袋,伸手把津美纪抱住。 “抱抱。” “呜呜呜给你买!给你买——” 津美纪的语气激动起来:“走,我们把整个货架都搬回家,给你买!买!” 雪菜有点心虚地小声补充道:“我没有钱的……” “没关系。我有零用钱,而且五条先生留了他的信用卡。” 说着,津美纪就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牵着她走到了货架前面,一口气把她喜欢的全都拿了下来。 好多! 雪菜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轻轻摸了摸玩偶,又抬头看看津美纪,想了想,轻轻把她抱住。 “抱抱。” 津美纪给她买了好多玩偶,所以要好多抱抱。 “雪菜,你等等……让我冷静一下。” 津美纪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拿出手机,开始刷腹肌擦边男。 刷了好一会以后,她才冷静下来,确认了自己的性取向,接着带雪菜在商场大肆扫购。 猫头鹰时钟、小熊牙刷、狗狗浴巾、小鸟水杯、兔子拖鞋…… 两个抱抱,换来了好多好多喜欢的东西。 从诞生之日开始,雪菜第一次体会到这么纯粹的满足和开心。 两个人装了十几个满满当当的超大号购物袋。 津美纪提不动。 雪菜抿抿唇,把咒力调转到手臂上,获得了强化的力量。 趁津美纪和工作人员讲话的时候,她把全部的袋子都塞进掌心,一口气提了起来。 津美纪:“……?” 商场的工作人员:“……?” 少女跌跌撞撞地提着东西朝他们走过来,像是一只提着宝物的小企鹅,好像就打算这样走回家。 被商场的工作人员和津美纪联合阻止了。 “这位小姐,我们商场可以送货到家。您快把东西放下!” 这么细的手腕是怎么提起来这么多袋子的啊!有一种走到半路手腕就会断掉的感觉! “哦……” 雪菜不情不愿地把袋子放下,在津美纪填写学校地址的时候,紧紧盯着上面的纸张,像是生怕他们把她的宝贝弄丢了。 “我可以提回去的。” “安心哦,不会弄丢的,我们还要去吃饭呢。” 津美纪摸摸她的脑袋,带着她一起下楼。 第13章 “雪菜喜欢吃什么?” 又要吃东西了。 雪菜只吃过牙膏和饭团。 她比较了一下两个的味道。 “饭团。” “欸?饭团吗?好……我找找附近的店,你稍等一下……” 津美纪低下头,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的店。 可是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雪菜不见了。 只是十几秒钟而已。 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刚刚还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彻彻底底从眼前消失了。 四面八方,人来人往,看不见她的一丝踪迹。 三十米外的小巷子里。 看着正在到处找人的津美纪,夏油杰笑了笑,低头凑近她的耳朵。 “在很着急地找你呢。” “好孩子,打个电话告诉她,不好意思,你要去和主人约会,暂且失陪。” 他的呼吸洒在耳边,宛若蛇的吐息。 第8章 咒灵操使的礼物 陌生的、有着黑色长发的青年。 面容清隽,眼眸狭长,脸上是温和从容的笑。 看着他,感到一种喜悦从内心深处翻涌而上,宛如滔天的海浪那般,一瞬间将她吞没。 她感到手掌颤抖,心口怦怦乱跳,就好像终于回到了暌违已久,令她眷恋的巢穴那样,无法控制地朝他靠近。 想要……被他纳入怀抱,想被他抚摸脊背,想埋进他的胸口……想要更多更多,想离他更近、更近一些,直至骨血。 “嗯?” 他轻笑,热气洒在耳边,用微凉的手指搭上她的后颈,极其缓慢地轻轻摩挲起来,轻而易举带起她整个身体的颤栗。 “不行哦,乖孩子,现在还不能抱你。在外面呢,稍微忍耐一会……”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也将雪菜从那一股巨浪中拖拽出来。 “悟?” 青年打开免提,语气听起来愉快又亲昵。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听说你成为了教师,正像是陀螺一样连轴转呢,真是辛苦。还撑得住吧?” 他和五条悟认识…… 雪菜慢吞吞地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劲。 她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人。 她不认识他,怎么会一直一直想要靠近他,甚至想要一直被他触碰,一点也不想他的手掌离开呢? 是可以操控情绪的咒术吗? 好可怕。 要快点逃走。 “她在你那边吧。” 五条悟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把雪菜吓了一跳,她睁圆眼睛,一下子就不敢动了。 五条悟也在旁边吗? 雪菜左看右看,没有找到五条悟的身影,最后找到了他的声音——正从一个长长的铁盒子里面传出来。 他的语气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冷漠: “闲话禁止、速战速决。” “呀,还真是冷淡呢。” 夏油杰看了被吓坏的她一眼,轻轻笑,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牵起她的手。 “已经是做老师的人了,讲话还是这样直来直去可不好哦,不过听说悟已经改了自称,真是一件好事呢。” 被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睛看着,满足的泡泡不断从心底冒出来。 喜欢牵手…… 想要一直一直牵着这只手,不想松开。 心底有个声音一直这么说。 但这样的声音越是清楚地从心底传递出来,雪菜就越是感到惊恐。 好可怕。 要逃走。 要快点逃走。 雪菜不害怕身体受伤,受伤了可以治疗,但是她害怕有人操控她的头脑。 她的咒力核心在脑袋里面,如果连脑袋也坏掉的话,就没有办法使用反转术式了。 想到这里,她把咒力调动到手掌上,用力推了他一下。 或许是他的注意力被电话吸引了,又或许根本没有想过她会逃。 青年被推在巷子的墙上,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 被他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心脏传来疼痛的感觉。 想要不顾一切,重新跑到他怀里去。 雪菜被这样的冲动吓坏了,连忙用力晃晃脑袋,转身就跑。 “抱歉,忘了说。” 五条悟的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模模糊糊,像是一柄尖刀穿入心脏。 “这孩子已经不记得你了。” 不可能。 夏油杰捂住刚刚被她推到的胸口,按下挂断键。 雪菜,他的猫,他的第一只咒灵。 从六岁开始就签订契约的,他所认定的妻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雪菜更爱他了。 这是一只小猫对主人无条件的、永恒不变的爱。 他最是清楚那样的爱有多么隽永、不可更改。 所以经年不见,有恃无恐。 但是现实里,她用害怕抗拒的眼神将他推开。 脚步声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离他越来越远了。 青年撑着墙,在满是她味道的小巷里,感到沉醉、痛苦、大脑交织着满足和愤怒,变成泡沫般的眩晕。 这让他甚至无法迈出追逐的脚步。 雪菜、甜的。雪菜,他的。雪菜…… 停下来。 不要这样对他。 夏油杰,这个学生时代和五条悟并称为最强的人,现在的最恶诅咒师,正不受控制地弯下脊背,像是孱弱的病人那样,流露出脆弱、祈求的神情。 他身后,一只巨大的白龙出现,顺着她的背影追去。 “放开……” 被龙捉住了。 好大好大的一只,用身体缠绕着她,越来越紧,像是雄蛇绞紧心爱的伴侣。 它用脑袋狂热地蹭着她,发出小声的、满足的嘶吼,尾巴尖也翘起来塞进她的手里,像是想要被她抚摸。 “呜呜……走开!” 雪菜只觉得陌生而又恐惧,这只龙好大好大,大到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 它看起来只需要轻轻张开嘴巴,就能把她吞进肚子里。 “坏东西、放我下去!求求、呜呜……求求你……” 小动物没有宁死不屈的自尊心,在骂了几句,发现没有作用以后,少女又开始可怜巴巴地求饶,不断说着“饶了我”、“求求你”之类的话。 哈…… 夏油杰缓慢地走过来。 坏人、讨厌、坏家伙、坏东西……从前无数次听见她这么责骂悟。 张狂肆意的少年,他的挚友,好像从来不以为耻,反而会露出兴奋、好奇的探究欲,看她哭,墨镜之后的蓝眼睛亮得出奇。 偶尔,那些念头也会涌现在他的脑海。 但夏油杰从来没有想过要付诸实践。 他不想欺负她。 就算他们是咒灵操使和咒灵的关系。 就算他的每一句话,都能转化成对她的绝对命令。 “虹龙。” 看见她哭了,巨龙不知所措、困惑而又焦急地围着她,像是小狗那样舔舐她的脸颊,把她的眼泪全都吞进肚子里。 这让她更加害怕了,哭着去推它,反倒被舔了指尖,它的舌头也好大,轻轻一下就足够舔遍她的整只手掌。 听见主人喊它的名字,虹龙发出不甘而又委屈的吼叫声,把少女推到了他的面前。 夏油杰轻轻擦拭她的脸颊。 雪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 小小一只,孤零零蜷缩在垃圾桶旁边,害怕他,也不肯吃他投喂的东西。 不太聪明的胆小鬼,虽然很轻易就骗回了家,但花了好久好久,才让她敞开心扉,获得了一点点信赖。 “吓坏了吧?对不起。” 好在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胡乱献殷勤的小孩了。 他知道要如何安抚她。 他知道她最喜欢什么样子的抚摸力道,知道她最喜欢被怎样抱抱,知道她害怕的时候,用什么方法能让她最快安心下来。 在他的怀里,少女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小,好久以后,她像是没这么害怕了,于是抬头看他。 依旧是这张圆圆的、可爱的脸。 这双每晚都会出现在梦中的、他所迷恋的眼睛里,写满了陌生和抗拒。 “你、你是谁……?” 她这么问。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听见了世界下坠的声音。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撕开了,夏油杰思绪变得慢吞吞的,甚至体会不到难过。 耳朵听见剧烈的鸣叫声,宛若丧钟。 过了好久,他才意识到,这是电话铃。 夏油杰机械地低下头,看着手机上面熟悉的那一串号码,慢吞吞地按下接通键。 【“杰老是把她放出来干什么啊?”】 【“这么弱,没一会又要哭哭啼啼的了,听着好烦。”】 第14章 【“这家伙完全起不到作用吧。还不如一只蝇头呢,真没劲。”】 “在哭么。” 记忆里总是高高扬着头颅,恶劣乖张欺负人的挚友,现在用着大人一样沉稳可靠的语气。 “电话给她。” 他说。 哈…… 夏油杰麻木地把手机贴到她的耳边。 悟很有用。 比他管用。 只用了几句话就让她不再哭了。 说了什么? 丑陋的想法占据了他阴暗卑劣的心,夏油杰止不住地想,把她藏起来的这些年,他的挚友是怎么取走她的的记忆,又是如何获得她的信赖和喜欢,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一步一步夺走。 如果是他的话也会这么做。 会用尽一切办法占有她、填满她、使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自己,完全抹除另一个人的身影。 但他能做什么呢? 听见了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 轻轻的,很小声。 看见她从自己怀里钻出去,偷偷的,想要逃走。 能做什么呢? 就算在梦里,也还是连捆住她手脚都舍不得,生怕绳索不够柔软,生怕上面的毛刺会将她刮伤。 眼睁睁看着她一次一次从身边跑走。 所以能做什么呢。 夏油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一个猫猫钥匙扣。 也是小橘猫。 花纹和她的猫咪形态很像,看起来像是手工制品。 有些褪色,但看得出来主人很是爱惜,找不到一丝磕碰的痕迹。 他追上去,把这个东西放到她的眼前。 “喜欢吗?” 对上她胆怯的眼睛,夏油杰努力笑了笑。 “我是……悟的好朋友。” 他低头,把钥匙扣塞进她的手心。 “把这个送给你,作为交换,不要害怕我,好不好?” 她低着头,犹豫了好半天,还是诚实地把掌心的小猫攥紧。 “好。”她说:“不害怕你。” 好乖。 雪菜,天底下最容易满足的孩子。 “但是下次不能这么轻易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了。悟没教你吗?” 什么意思…… 少女抿抿嘴唇,把喜欢的钥匙扣藏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像是生怕他把掌心的小猫收走。 夏油杰呼吸一滞。 如果是梦的话就太好了。太美好了,这个梦。哪怕她忘掉自己也没关系,能够体会实实在在碰到她的感觉,能够被她看见,实在是太幸福了。 哪怕现在即刻死掉,心中所剩的也只有满足。只是满足。 “想要娃娃吗?带你去捉娃娃好不好?” 电玩城人很多,全都是丑陋的猴子,用令人作呕的眼光盯着她看。 她感到有些害怕,躲在他的身后,不敢探出脑袋。 好想把这里的猴子全都杀掉,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但是不行。 哪怕是梦,也不想吓到她,不想提前中止这个梦境。 于是用咒灵把她围起来,再买好游戏币,教她怎么夹娃娃。 她学得很认真,天真地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并不知道卑鄙厂商背后设计的把戏。 机械爪一次又一次提前松开,她隔着玻璃看着里面可爱的小猫玩偶,露出可怜又渴望的表情。 夏油杰看了好一会,用食指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然后放出虹龙,让它将功折过,帮她作弊。 聪明的巨龙很快领悟了技巧,小心翼翼地用尾巴尖托起她想要的娃娃,一路护送到她手心,惹来她雀跃又崇拜的目光。 雪菜,天底下最纯真的孩子,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宽容得不像话。 没多久,她就好像忘了被虹龙缠着不能逃跑的事情,还好奇地摸了摸它的尾巴尖,小声说它好厉害。 被夸赞的虹龙高兴地晃了晃尾巴,工作得更加卖力了。 哈。 夏油杰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嫉妒虹龙的时候。 他沉默地掩藏着自己的嫉妒心,站在她的身边,用咒灵替她挡去大部分的目光,然后用阴鸷森寒的眼神,一点一点,将还敢继续窥视她的人全部赶跑。 好想全部杀掉。 再把眼睛挖出来。 但不能再在她面前杀人了。 雪菜,想给她世界上美好的一切。 从电玩城出来,原本还打算带她逛一会街,但她已经困呼呼地打起了哈欠。 “要睡一会吗?” 轻而易举就带来了酒店,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四个小时。】 手机信箱里,躺着悟发来的短信。 【下午六点,她的朋友会过去接她回家。】 朋友。 是硝子么?还是今天的那个小姑娘。 夏油杰坐在地上,靠着墙,静静凝视她的睡颜,感到一种柔和的疲惫。 有一点累了。 窗外小鸟三两只,阳光轻轻飞进来,在她的脸上画出朦胧的光影。 惬意的微风拂过脸颊,万物静谧。 好像回到了那时候,他们每每一起休息的下午。 那样寻常的时光,当时总以为永远不会结束。 他感觉……稍微有一点累了。 想睡一会。 身后,虹龙兴奋地飞出来,看见她在睡觉,急忙把吼叫声咽下去,不满地看向主人。 “抱歉。” 夏油杰弯起眼睛:“雪菜已经忘记你了哦,虹龙。不会再想趴在你的肚子上睡觉了。” 听见这样的话,虹龙呆滞了好一会,好久,才有点委屈地甩了甩尾巴,朝她飞过去。 它把巨大的脑袋凑过去,伏在她的旁边,近近看着她的脸,眼睛里装满了眷恋和喜欢,像是一只小龙狗狗。 就这样,什么也没有做,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睡觉。 直到她醒过来。 这一天,也就要结束了。 “快要六点了呢。” 夏油杰从口袋里拿出梳子,想要给她梳头发。 被躲开。 他一愣,看着她,好一会,才接着笑起来。 “雪菜,我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可以吗?” 礼物? 少女困惑地看着他。 “把手伸出来,唔,对,张开手指……好乖。” 青年跪在面前,将一枚戒指抵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神情虔诚,像是在举行什么神圣的仪式那般,极其缓慢地推了进去。 雪菜并不懂这有什么含义,所以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她只是有点难过,看着他脸上的笑,感觉心里酸酸的,就像是吃了好苦好苦的东西。 “原本计划早一些给你的,只是那时候……”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她:“喜欢吗?雪菜。” 少女没讲话,懵懵懂懂地看了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 “它好像,钻到手指头里面去了。” “嗯,它会慢慢融化,直到彻底和雪菜融为一体,就能变成一个完整的礼物了哦。” 夏油杰又试探着去握她的手指,没有被拒绝,于是笑容真切了几分。 “不用担心,不会痛的……啊、你的身体,竟然是九相图吗?” 九相图? 好耳熟…… 雪菜回过神,慢吞吞想起来,羂索想要收集的两个咒物信息之一,就是咒胎九相图。 他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看过去,看见青年皱起眉,像是在仔细思索着什么。 “如果是这样,之前的准备就不够了。” 什么不够? 脑袋被摸了摸。 “但是别担心,雪菜。” 他的袖子宽大,滑落,看见种满伤痕的手臂。 “会给你的,我完整的一切。” 第9章 朋友的心意 津美纪的家很漂亮。 客餐厅连在一起,开放式的厨房挨着餐厅,整体是温馨的原木风格,各处摆放着的小物件充满了生活气息。 娃娃们躺在大大的袋子里面,大大的袋子躺在可爱的狗狗地毯上面,雪菜坐在狗狗地毯和娃娃袋子旁边,盯着它们看,一步也不移开。 墙上的音响播放着音乐,那是津美纪放的,她正伴随着音乐在厨房忙碌。 中午雪菜忽然被五条先生的朋友接走,津美纪被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报警了。 好在很快五条先生就打了电话过来,津美纪放心下来,整个下午都在研究要怎么做饭团。 外面卖的饭团吝啬馅料,吃着也不是十分放心,雪菜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她打算自己动手做给雪菜吃。 音乐的节奏明媚轻快,雪菜把脑袋伏在沙发上,有点点打瞌睡。 大门忽然打开。 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走进来。 他穿着中学校服,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的耳机,黑发绿眸,五官十分精致,但是脸色臭臭的,像是不太高兴。 第15章 太阳彻底落山了,家里的灯开得很亮,少年垂眸看向她,纤长的睫毛扫出一片阴影。 是咒术师。 在他的身上,雪菜嗅到了很强大的咒力气息。 配上高高翘起的海胆头和他的表情,给人一种惹到会死得很惨的危险冷感。 好可怕。 雪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进厨房,躲在津美纪的身后,不敢探出脑袋。 “惠回来啦?” 津美纪的手湿漉漉的,所以侧过头,用脸颊贴了贴她的脸颊,以作安抚。 “雪菜,这是我的弟弟,伏黑惠。小惠,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客人。” “嗯。” 伏黑惠点头,礼貌性地朝她说了声你好。 接着,少年放下书包和耳机,走进厨房洗手,给姐姐帮忙。 雪菜往旁边躲了躲,看着伏黑惠帮助津美纪切菜的样子,眨眨眼睛,走到另外一边,小声说自己也想帮忙。 她什么也不懂,笨手笨脚的,但是津美纪没有打击她,反而还耐心教她怎么洗菜,怎么把黄瓜上面的小花花处理掉。 “雪菜洗得很干净呢。”津美纪弯起眼睛,用很温柔的语气夸赞她:“雪菜好棒。” 又被夸了…… 雪菜感到有点不适应,慢吞吞低下脑袋,认认真真去清洗黄瓜,不讲话。 津美纪笑了笑,又看向弟弟。 “惠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就是那样。” “我听说惠的学校正在举行学园祭,一定很热闹吧?” “大概吧。” “欸?小惠没听见什么有趣的事情吗?还是没参加活动呢?” “没太关心。” “……” 随着年岁增长,家里的弟弟越来越让津美纪感到苦恼。 弟弟成绩优秀,又是个帅哥,从幼儿园起就整天冷着脸,酷酷的,有一种和别的小孩都不一样的气质。 这样不合群的孩子,却意外地大受欢迎,都有女孩子把情书递到津美纪这边来了。 但津美纪却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任何朋友,一个也没有。 仅有几次见到惠的同学,还是因为他和人打架,被学校叫了家长,津美纪听见他们叫他“伏黑哥”,脸上满是惧怕的表情。 她有点无语,更不想弟弟往不良少年的方向发展,所以一直劝他不要打架,要多交一点朋友。 但少年完全没听进去,甚至还说出过“对人性不抱有任何期待,所以不可能和他人建立羁绊”之类的话。 这样会活得很辛苦的。 在没有爸爸妈妈的伏黑家,津美纪总是承担着一份和母亲相似的责任,她很想让小惠试着开朗一些,至少能交到一个朋友。 但总是以失败告终。 算了,今天家里有客人,气氛这么好,还是停止唠叨吧。 想到这里,津美纪就打住了话题,只看向雪菜。 她在认认真真洗菜,眼睛圆滚滚的,眼尾上挑,像是一只猫。 好可爱。 津美纪下午在超市买了很多馅料,现在一点一点把它们塞进米饭里,再捏成形状可爱的饭团,想象到雪菜把它们吃下去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笑起来。 “一不小心就做多了呢。” 接着,布置餐桌,用可爱的果冻和饼干点缀在盘子两边,然后坐下来,就可以开动了。 雪菜坐在餐桌上,学着津美纪和伏黑惠的样子一起拿起饭团,* 把它放到嘴巴边上,努力了一会,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咬下去。 “怎么了?” 津美纪看过来:“雪菜是不喜欢金枪鱼馅的吗?” “……” 雪菜抿紧嘴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对面坐着咒术师。 她好害怕不吃东西的话,会被他看穿身份。 “唔,雪菜是不是在外面吃过了,所以现在还不饿?” 听见津美纪给她找理由,雪菜松了口气,连忙点点脑袋:“是的。” “哈。” 那个咒术师看过来。 他有着一双水绿色的眼睛,在餐厅暖色的灯光下显得非常漂亮。 这双眼睛的主人却不像看上去如此温润,而是直白地将不满表达出来。 “既然已经吃过了,这种事就应该早点说出来,也省得津美纪从下午就开始准备这件事。” “不管有没有失去记忆,浪费朋友的心意都是可耻的事情。” 说完,他端着自己的那一份站起来,冷着脸,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什么意思? 忽然被凶了,雪菜有点茫然,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回想着伏黑惠刚才的话。 浪费心意…… 心意……是从心脏里面挖出来的东西吗? 雪菜感到有些害怕。 因为他好凶,也因为他提到了津美纪的心。 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动物而言,心脏都很重要。 所以关乎于“心”的东西,也全都很重要很重要。 她、她浪费了津美纪心脏里面装着的东西吗? 怎么办…… 津美纪给她买娃娃,津美纪不凶她,津美纪不坏。 雪菜好怕津美纪生她的气。 “没关系的。” 慌张无措的时候,手被紧紧握住。 “我知道雪菜不是故意的,对吧?没关系的哦,不要往心里去。” 不往心里去…… 雪菜低头看着她们紧紧相连的手。 “可是我、我浪费了,津美纪的心意。” “别听他胡说,那家伙最近叛逆期到了,对谁都是这样。” 津美纪摸摸她的额头,笑起来: “我知道雪菜不是故意的,对吧?而且,我的心意才没这么容易被浪费。” “把我们一起做的饭团打包回去好不好?明天可以当做早餐,还能和同学和五条先生一起分享……这样的话,就没有心意被浪费了哦。” 雪菜呆呆地看着她。 “你没有生我的气吗……” “当然没有呀,雪菜,我们是朋友。朋友才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生你的气。” 朋友…… 她说她们是朋友。 朋友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生她的气。 雪菜张开嘴,感到有些话想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她只是感觉到津美纪手掌的温度。 热乎乎的,贴在额头上面。 她还闻到了津美纪身上的味道。 很好闻,她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气味。 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这么害怕了。 肚子饿。 痛。 想要把饭团吃掉。 如果狗卷棘在这里就好了。 “surprise——” 两个人一起打包了饭团。 津美纪正在厨房教她微波炉的使用方法,一道华丽的声线忽然响起来。 高大的白发男人出现在阳台。 “提前下班了哦,所以过来接小朋友回家——欸?阳台的门怎么上锁了呀。” 说着,这家伙弯下腰,像是被关在外面的大型猫科动物,伸出爪子挠门,发出不容忽视的、难听的噪音。 “快放人家进去!” “……” 津美纪连忙跑过去把门打开。 “已经吃过了啊,吃的什么?” 五条悟带着一路的冷风走进来,像是一只来巡视领地的大猫,雪菜远远看着他,感觉有点害怕,偷偷蹲下来,把自己藏在厨房岛台后面。 “晚上原本是想吃饭团的,但是雪菜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嗯?在外面吃过了?” 五条悟看了看她的方向:“你几点过去的?” “六点钟准时去的,那时候……雪菜和那位先生,在酒店里面呢。” 两个人的对话像是正在进行交接工作的家长,五条悟一边问,一边走到客厅的娃娃们边上。 看着那些从电玩城捉回来的娃娃,他顿了顿,弯腰全都提起来。 “走啦!”语气跳脱得不像话。 被送到了门口。 津美纪把贴着可爱贴纸的打包袋塞进她怀里,和她说再见。 “下次来玩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吃别的好吃的吧?” “嗯。” 雪菜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袋子,用力点点脑袋。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天空已经彻底被黑暗占据,城市里看不见星星,月亮也藏在云层后面,这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只有两旁的街灯可供照明。 在夜晚,五条悟的影子变得更加恐怖了,顺着灯光晃来晃去,把她完全笼罩在里面。 想到早上影子被吃掉的可怜事件,雪菜故意躲得很远。 “草丛里说不定会有蛇哦。” 前面的白毛教师笑嘻嘻的:“被咬一口就完蛋了。反转术式应该也治不好吧?蛇毒什么的。” 雪菜抿紧唇,她不怕蛇,蛇才不会咬她呢。 第16章 而且比起被蛇咬,她更害怕靠近五条悟。 “嗯?” 回过头,看见她抱着袋子,满脸警惕。 “好像有点饿了诶?” 五条悟笑着停下来。 “为了准时接到小朋友,谢绝了老和尚的晚餐邀请,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肚子里面空空的欸,好想吃东西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雪菜看了看装满饭团的袋子,又看看他,把脸颊鼓起来。 他难道、难道想吃自己的饭团吗? “不好吃的。” 想到这里,她连忙摇摇脑袋:“里面有我洗的菜,洗坏掉了,不好吃的。” “哈?” 听见这样的话,五条悟挑了挑眉:“没把手指洗坏掉吧?” “没有。” “伸出来我检查一下。左边那只。” 她不情不愿地把左手伸过去。 五条悟的目光在她的无名指上停留了几秒,嘴角抿了抿,好一会没有说话。 他怎么了……? 见五条悟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看,又不讲话,雪菜有点害怕。 “有的时候。” 慢悠悠的,他终于开口了:“很想做一些糟糕的事啊。你这家伙总是这样,一点点撩拨别人的理智。我不想做强盗的。” ……什么意思? 雪菜听不懂,只感觉到一种可怕的危机。 他……他是不是要把她的饭团抢走吃掉? 想到这里,少女露出警惕又害怕的表情,原地蹲下来,把袋子紧紧藏在怀里,还扯起外套,把每个角落都盖住,希望这样就能掩盖住饭团的味道。 像是一只掩耳盗铃的小猫。 不可以被抢走。 这是津美纪从心脏里给她的东西,很珍贵,要保护好。 风轻轻吹过来。 几秒钟以后,头顶传来一阵笑声。 “呀,差点忘了。路上买了甜点呢。” 他从手上的袋子里拿出几个大福晃晃,塑料袋被晃出明显的响声,低头看向她: “怎么蹲地上了呀?肚子疼?” 地上的小家伙仰着脸看过来,不必说话,只是这样困惑茫然的表情,就叫人心软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五条悟咬大福的动作一顿,感到牙尖传来一阵痒意,想起暌违十年的,她脸颊的触感。 从这开始,一直到神经深处、大脑和心脏,乃至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叫嚣着不满。 “好啦好啦。” 十六岁的五条悟会在这种时候将她抱进怀里,不管她怎么哭都不会停下。 二十七岁的五条悟朝她弯腰,就连影子也跟着俯首。 “不会违背你意愿抢你东西吃的,快起来,头发都散到地上去了,脏兮兮的呐。” 她警惕而又怀疑地看了他一会,最后还是不敢不听话,慢吞吞挪到了他的身边。 “本来还想再去逛一会的。” 脑袋被轻轻摸了摸。 他说外面风大,这就带你回家。 第10章 礼物的意义 风声追在尾巴后面,五条悟在前面。 宽大的手掌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只是眨眨眼睛,他们就回到了高专。 “记错楼层了么。” 五条悟看了面前紧闭的宿舍门几眼,轻轻笑了笑,把目光收回来。 “今年的一年级是住在哪里来着……唔,我想想,好像是五楼没错吧?你们这一届的小朋友怎么住这么高呀,跳阳台都变得有些麻烦呢。” 乙骨忧太的宿舍在最靠近楼梯的那一间。 他正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面发呆,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和五条老师的碎碎念。 雪菜回来了。 少年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跑到门口,他想拉开门出去和她打招呼,但又害怕这样会打扰五条老师和她说正事。 犹犹豫豫间,两个人的脚步声从他门外过去。 ……走掉了。 忧太失落的同时又松了口气,至少不用纠结了。 听说五条老师今天早上就把雪菜接了出去,应该是去买日用品了吧? 现在的时间也不是很晚,雪菜在外面累了一天,一定会想舒舒服服泡个澡的。 等老师离开,他再去找雪菜好了。 这么想着,忧太回到宿舍里,开始整理床上的礼品袋。 他今天去市区,除了买日用品,还给雪菜买了道歉的礼物,希望她能喜欢。 另一边,五条悟大步走进她的宿舍,像是屋子的主人一样,把手里的袋子往茶几上随意一丢,然后在沙发坐下。 “稍微有点晚了呢,但还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哦。” 商量事情…… 听见这样的话,雪菜有点紧张。 高专宿舍称得上十分宽敞,但这个男人坐在那里,整个空间就没来由地显得狭窄、逼仄起来,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明明五条悟没有给她冷脸瞧,也没有凶巴巴,但雪菜还是感觉好害怕。 那来源于力量的极端悬殊、体型的差距,和卧底身份带来的恐惧。 她往后退了退,抵住墙壁,低下脑袋,像是一只等待着宣判的幼鸟,紧紧收拢着翅膀,不敢说话。 “别紧张嘛。” 他看过来。 “老师的口袋里又没有随身装着戒尺,不会忽然拿出来打你手心的呀……好了,坐过来。” “……” 雪菜慢吞吞走过去,小心翼翼坐在沙发的边沿,抬眸看他。 五条悟沉默了两秒,然后笑:“没凶过你吧?怎么回事呀,躲得这么远……五条老师太有威严了?唔嗯、没这回事吧。” “小家伙讲话和蚊子叫没什么两样,坐这么远哪里听得清嘛,还是你打算给老师上听力课?谢谢关心,但没必要哦,坐过来些。” 什么东西……叽里咕噜一大堆,坏死了。 雪菜不安地搅了搅手指,好久才理解了五条悟的意思,不情不愿地往他那边挪了一点点,依旧保持着远远的距离。 五条悟没在意她小乌龟挪一样的速度,坐起来,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文件袋。 “嘛,首先是这么回事。上次你任务的酬金,总监会没找到你的银行账户,就把钱打到我账上了。” 他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她手边。 “第一次任务,如果收不到酬劳的话就不圆满了吧。所以特地取了拿过来给你。” 酬劳…… 是钱吗? 雪菜看了看信封,又看了看五条悟。 通过今天的逛街大采购,她知道了钱很有用,可以用来买喜欢的东西。 五条悟为什么要把钱给她呢? “这么点钱眨眨眼就没了,而且意义不同,总归要留几张做纪念,这么一想,小朋友的生活稍微有些艰难呐。” 五条悟又拿了张信用卡放在茶几上。 “所以,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老师这里特别提供贷款服务。这张是签账卡,你先用着。” “账单拿你以后的任务酬金来抵,直到你独当一面为止,没问题吧?” 什么意思…… 雪菜还没理解完他的话,脑袋就被轻轻拍了拍。 大概是忙碌惯了,五条悟说起事情来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就好像一直在被时间追赶。 “好啦,接下来是礼物环节。” “礼物……?” “没错,为了庆祝雪菜小朋友正式踏上咒术师的旅途,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礼物。 雪菜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左手。 那上面有一枚戒指,银色的线条交叉缠绕,中间点缀着许多浅绿色的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枝蔓承托果实,又像是流动的星河。 闪闪发光,很漂亮。 他们为什么要送礼物给她呢? 好奇怪。 送她戒指的人和五条悟是朋友,他们、他们会不会……就是这种喜欢随便给别人送礼物的人呢? 一个盒子塞过来,挡住她的视线。 “拆开看看?” 雪菜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盒子,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撕着外膜,生怕把里面的东西弄坏,把五条悟惹生气。 “欸——?这样要拆到什么时候去呀?大胆一些嘛,你现在可是咒术师,必要的时候要学会强硬手段哦。” 说着,五条悟坐过来帮她。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部手机。 白色的。 “买的时候稍微有点纠结呐,本来选了银白的——和我一个颜色嘛。但是店员小姐说玫瑰金也很不错,很讨女孩子喜欢……” 高大的、恐怖的最强咒术师倚着沙发背,语调懒洋洋的,尾音拖长: “搞不懂欸。伊地知又一直打电话过来催,时间紧迫,所以就全都买回来了。还有些不同的牌子和型号,都拆开看看?剩下的就留着备用好了。” 第一次,雪菜听见五条悟一口气说这么这么多的话,没有觉得他很坏。 第17章 因为他给她送了礼物,手机。她见过这个,夏油杰和五条悟用这个东西打电话,狗卷棘举着手机,给她放很好看的小动物大冒险。 她喜欢这个。 可是、可是自己真的可以拥有这个东西吗? “真的吗……” 少女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看过来,睫毛颤呀颤,有点胆怯地喊他的名字。 “五条悟……这是,这是你给我的礼物吗?真的是给我的……不是给别人的吗?”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好一会没讲话。 直到她露出不安的表情,心跳开始因为害怕礼物被收走而加快,呼吸急促起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真的哦。” 五条悟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是五条悟给你买的。专程给你买的。给你的。” 他把手掌放在她的脑袋上,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额头,一触即分,显得怜惜而又温柔。 “还有别的呢,挑挑看?倒是别看见第一个就抱着不肯撒手啊,万一后面遇见更喜欢的怎么办?” 真的是给她的。 五条悟给她买手机,她可以和津美纪打电话,也可以看动漫。 五条悟好像也没有这么坏。 雪菜的小脑瓜就是这样简单,她满足地抱着手机:“喜欢这个。” “哈……雏鸟情结?——这样可不太好哦。如果遇见的第一个很坏怎么办?认死理的小家伙没地方去,可怜兮兮掉眼泪的时候,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少女没有听懂他的话,有点茫然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她低头看看怀里的手机,又看看他,小声说:“只要这个。” 五条悟看了她一会。 “好吧。” 他撇撇嘴,像是不太高兴,露出有点孩子气的表情。 好几秒以后,这家伙才像是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慢吞吞揉揉脸颊,然后一整个歪倒,把脑袋搭在沙发上。 “嘛……算了。旁边的大家伙也拆开看看吧。” 大家伙…… 这一个包装盒要大得多,雪菜拆得有点费劲,最后还是五条悟帮了忙。 里面是一个平板。 她没有接触过电子产品,不太会用,五条悟伸手把平板拿了过去,给她登录了自己的账号。 “买了支配套的笔。我说是给家里小孩学习用的。” 说完,看着正在下载的各种游戏和追剧app,他像是被自己逗笑了。 “要看什么?” 五条悟带着她的手指在上面滑动。 “这里可以选分类。” 在他的指导下,雪菜很快掌握了搜索的技巧,没一会就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动漫,认认真真地盯着看,眼睛亮晶晶的,里面装满了喜欢。 五条悟单手捧起脸颊,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就好像这是他休息的一种方式。 两分钟后,他伸手把她的手机拿过去,惹来她担心害怕的神色。 “安心啦,不会收回去的,帮你设置一下。” 五条悟捣鼓了一会手机。 “通讯录第一个是我的号码。” “半个月之内背出来。第二个是伊地知,三四五都是本家的人,没事可以打着玩。” “顺带也要学会紧急拨号。” “哦……” 她的心思已经又全部被动漫吸引了。 “我说的话可得记记好呐,会随时抽查完成度的哦,完不成的话会有惩罚。” 五条悟单手撑着脸颊,又看了她一会。 “要么社交账号也现在帮你注册好?” “哦……” “想叫什么名字呀?” “雪菜。” “雪~菜——ok。那么头像呢?嘛,为了方便联络,果然还是照片更好一点吧。” 说着,五条悟起身凑到她的身边。 “看我。” 少女抬眸看过来,表情困惑,还带着一点被打断观影的委屈。 五条悟笑了笑,弯下腰,把两根手指举到她的额头上,为她比出一对兔子耳朵。 相机咔嚓一声,留下一张照片,五条悟低头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操纵雪菜的账号加了好友,刚想把这张照片发给自己,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夜色渐浓,他要赶往下一个出差地点了。 五条悟顿了顿,神情没表现出疲惫或是厌烦,只有一种习惯以后的【果然如此】。 “要走了哦。” 他把照片发给自己,然后收起手机,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看向她。 “差点忘了……抬起头来好好听。” 抱着平板的雪菜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起脑袋。 “白天和杰见面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谁都不行。这件事很要紧,当下就要记清楚哦?” “嗯……” “重复一遍。” 怎么又凶…… 雪菜磕磕绊绊重复了一遍,五条悟点点脑袋,往外走,没两步又回头看过来。 “记好哦,没开玩笑,这可是关乎你自由的大事。这次要出差三天左右,早点睡觉,别玩太晚。手机和平板都开着灯玩。” “哦……” 五条悟看着她,像是还有话想说,顿了顿,又对自己嘟囔了一句“啰嗦。” 他转过身,关上宿舍的门,大步离开了。 雪菜等了好一会,又跑到门口悄悄看他的背影,直到确认他不会再回来了,她才松了口气,继续窝回沙发上面看动漫。 十几分钟之后,一张纸条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上面刻着繁密复杂的咒纹,一被雪菜注视,就慢慢变成了透明的颜色。 “晚上好,雪菜。” 羂索的声音在脑袋里面响起来。 “祝贺你,迈出了卧底的第一步,成功潜入了高专。” “作为联络咒物的测试,也算是初步验收成果,请你把收集到的信息传递过来。” 话说完,那张纸条显现在她的手边。 半个小时以后。 东京偏僻地下室的结界之内。 羂索收到了雪菜传回来的纸条。 咒术师姓名:忧太。 信息:坏人。 五条悟,没这么坏。 狗卷棘,不是很坏。 羂索:“……?” 她在测评什么? 第11章 娇滴滴的大小姐 高专的夜晚很安静。 狗卷棘喜欢坐在小阳台看山。 山很青。白天,它们的青是属于世界的、所有人的青。只有在这样的夜晚,万籁俱寂,山峦变成可怖的庞大黑影,无人问津的时候,他才觉得那些山离自己更近。 因为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再看得见那一抹青色的心。 狗卷棘也有一颗心。 藏在言语之下,无法吐露的、炽热的心。 他觉得这些山会理解自己。就像地上不起眼的花草,沉默的时候无人在意,总得等到花开了,小草成片成片地凝结在一起,迎风飞舞的时候,才会惹起人们的注意。 想来,这也是属于它们的语言吧。 狗卷棘喜欢聆听各种语言。 少年出身于咒言师世家,家里总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讲话,所以小小的狗卷棘总是会踩上板凳,把电视机和唱片机的声音调到最大。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是一个喜欢热闹的孩子。 但现在,那些浅薄虚浮的动静已经无法使他得到慰藉。 所以他只是沉默而忍耐地坐着,看山看树,听风听叶,偶尔低头看看手机。 隔壁阳台的门被推开。 少女有一头十分柔顺的长发,此刻正被轻风吹起,她把怀里的袋子叼进嘴里,跳上阳台的半墙,脚尖踩在上面,轻轻的,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与她的肌肤交织出一种幻梦般的莹白,像是灯下的雪。 下一秒,看见一片轻盈的裙摆朝他跃过来。 狗卷棘感到一种超乎寻常的游离。 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可以毫无顾忌开口说话的人,此时此刻,大概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吧,他想。 他怎么了……? 见狗卷棘看着自己,不说话,不朝她笑,也不用手机打字,雪菜往后退了两步,感到困惑而又不安。 难道、难道刚刚她和羂索传纸条的事情,被他发现了吗? 好可怕…… 可是她还没有吃掉津美纪的心意…… 雪菜看了看身后的路,纠结着抿紧唇,还没想好要不要逃跑,就被他攥住了手腕。 [是来找我的吗?] 少年带她走进自己的宿舍,里面点着小夜灯,一盏漂亮的橙红。 “嗯,我、我想吃东西。” 过暗的灯光让雪菜更加不安了,她被牵着坐在床上,膝盖并拢,低着头,声音小小的。 “晚上,我的肚子好饿……可是你不在。” 第18章 啊、是这样。因为他不在,所以饿肚子了么?雪菜。 真是抱歉。他想,在这种时候,本该感到怜惜的自己,心脏和头脑却都升起了不自然的热度,汹涌澎湃。 该做什么呢? 见过的最符合审美的女孩,说着因为他不在,所以没有办法进食这种话。 几乎等同于将生命放在他的掌心。 好可怜,像是一些他谎报年龄才能阅读到的漫画情节。 所以该做什么呢? “把嘴张开。” 或许是咒术师天生都有这么一点。在被她咬到手指的时候、在被这双含泪的眼眸注视的时候、看见她吞咽的动作……清清楚楚地体会到,自己可以完全命令、掌控她的时候。 一种阴暗黏腻的东西顺着指尖,顺着喉咙,一直一直生长,好像要在脑子和心脏里面发芽了。 但是,就此打住。 狗卷棘把手收回来。 很显然,这里是现实,不是什么小说更不是那些漫画。 在男人和女人之外,他们还是同学,是朋友,是以后会并肩作战,交付后背和生命的人。 他不可以产生这些糟透了的想法。 仅仅是想也不可以。 [我的咒言通过电话和文字也可以生效。] 少年在手帕上擦拭着手指,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字,脸颊有点红,但表情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当你有需要,我又不在身边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吧。] [我也会写一些纸条给你,请带在身上。不过要注意使用的时机,我本人不在场的话,纸条的指向性没有这么明确。] 顿了顿,他问:[你有手机吗?雪菜。] “嗯……” 这次雪菜努力多吃了一些,完完整整地吃光了一整个饭团,撑得有些难受。 她掀起自己的衣服看着小肚子。 “鼓起来了。” 少年思索的表情顿住,脸很快变得通红,攥着手机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一颗快要熟透了的蘑菇。 ……他怎么了? 雪菜下意识放下衣摆,然后抱着自己的宝贝饭团站起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想离开——别指望一只猫讲礼貌。 [会坏掉的,雪菜。] 手腕又被攥住了。 他说:[快要到夏天了,天气逐渐闷热起来,食物变质得会很快,就这样带着饭团回去,它们很快就会坏掉的。] 会坏掉吗? 雪菜立即抱紧怀里的袋子,仰着脸看他:“那怎么办?” [我的宿舍有冰箱,保存在我这里吧?^^] 放在他这里,就不会坏掉了吗? 雪菜抿紧嘴巴,怀疑地看了他好一会,少年歪歪脑袋,朝她露出一个腼腆而又温暖的笑容。 “好吧……” 饭团被装进了冰箱。 少女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地盯着看,满脸担心,就好像那是她绝无仅有的宝贝。 [不会弄丢的。] 狗卷棘摸摸她的脑袋:[明天早上它们还会在这里,我发誓^^] 得到了咒术师的誓言。 这让雪菜感到安心了许多,狗卷棘和五条悟还有忧太不一样,狗卷棘不这么坏。 他说不会弄丢的。 她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这次走的是门。 在外面遇见了忧太。 少年低着头,肩膀在夜风中轻轻发着抖,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看见她从狗卷棘的房间出来,他愣了一下,然后又立即露出讨好的笑容。 “雪菜,晚上好。”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子。 “嗯……” 雪菜现在只想快点睡觉,快点到明天早上,然后去检查她的宝贝饭团,根本就没有注意忧太说了什么。 洗澡、换睡衣、吹头发……她全程都心不在焉的。 吹风机的声音很吵,少年身上有一种干净的皂角香气,轻轻拨弄头发的动作很轻,像是有人在给她梳毛毛。 她感到困呼呼,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整个掉进他的怀里。 乙骨忧太屏住呼吸,低头看着她的脸,小小一张的、没有任何粉饰的脸。 好可爱。 好想捏一捏,又好想捧进掌心,用他能做到的,最轻的力量。 忧太试探着,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只是一下,少年屏住呼吸,感到满足,又感到一种让自己都唾弃的卑劣,因为这几分卑劣,又产生更多的满足和兴奋。 他头脑发热。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相信他,还会有人这样没有防备地待在他的身边,安心地睡着。 哪怕她知道里香的存在,哪怕她曾经被攻击、伤害。 雪菜,此生不会再遇见第二次的、他宽容的神明。 他把她抱到床上,仔细给她掖好被角,又坐在床底下看了她很久,才恋恋不舍地关掉灯,回到自己的宿舍。 第二天是体术课。 这也是一年级第一次正式地聚在一起。 “悟不在,所以我们只能自习。” 训练场上,乙骨忧太有点社恐地躲在角落,脑袋里想着昨晚没送出去的礼物;狗卷棘站着没法说话,正在思考要怎么延长饭团的保质期;禅院真希不耐烦地握着木棍,表情看起来很想和人打一场。 雪菜在发呆。 整个一年级,竟然是一只熊猫显得最为健全,充当着班长的角色。 “雪菜和真希一组,乙骨和棘一组,我暂时当裁判,好,就这样开始吧!” ……啊? 乙骨忧太被熊猫推进场内,脑袋懵懵地看着对面的狗卷棘。 体术课竟然是这样简单粗暴地打架吗……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说,也该有个教练或者老师在场吧?让学生自学互殴是什么情况…… “昆布。” 对面的矮个子白毛刺猬头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狗卷同学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没他高,看起来打架不是很厉害的样子……乙骨忧太这么想着,也讪讪地朝他笑了笑。 “你好。” 然后就被一招撂倒在了地上。 狗卷棘显然也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弱,歪了歪脑袋,停下来看他,乙骨忧太捂住自己出血的鼻子,弱弱地问: “能投降吗?” “大芥?” “我没事……只是鼻子有点痛,我怕再打下去里香会出来……” “鲑鱼。” “好,那我们就看雪菜和真希那一组吧……” 真希这么凶,雪菜说不定会被揍哭的…… “哇,好厉害,乙骨竟然这么快就能和棘无障碍交流了吗?” 熊猫捧着一个冰淇淋走过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懂了……” 等等,你这家伙为什么会有冰淇淋啊? 这可不是什么观影场所好吗。忧太腹诽了一句,然后担忧地看向场内的雪菜。 “用咒力裹在拳头上吗?是个好主意。” 另一边,禅院真希让她先手,雪菜做了好一会的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发动攻击。 这是她第一次和咒术师对打,即便只是练习,也足够叫她心脏发抖了。 禅院真希很高,比她整整高了一个脑袋,扎着高马尾,戴着一副眼镜,脸有点长,眼型也狭长,显得利落而又冷淡。 她轻松挡住雪菜的拳头,甚至只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她的手腕。 “但力量和技巧还是太欠缺了。” 接着,她反手用木棍击打她的腹部,雪菜吃痛,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还能起来么?” 禅院真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淡漠。 “不行的话,干脆让乙骨陪你练吧,反正你们都是菜鸟。” 雪菜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 禅院真希,一个身上的咒力薄弱到几乎看不见的人。 但哪怕是这样的存在,也可以轻松将她击败。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只是被她攥了一下,就变得通红的手腕,露出自卑而又不安的表情。 听见轻轻的一声“啧。” “行了,别一副被我欺负了的样子,反正你是反转术师,以后体术课在旁边看着就行。” 禅院真希把自己的木棍收回来,转过身看向熊猫,有点想叫他过来陪自己练。 但是想到钉宫雪菜那副含着眼泪要哭不哭的样子,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算了吧,就忍一天。 当场更换对练对象这种事对于咒术师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她觉得钉宫那颗脆弱的小心脏绝对受不了,说不定会哭得叫所有人都难下台。 娇滴滴的大小姐,跑来玩什么咒术师的游戏,听说昨天第一次出任务还被诅咒吓晕了,真要不想给人添乱的话,还是现在出门左转去家入老师的医务室更好。 同期生通常都会组队* 做任务,禅院真希想到以后有可能会被和雪菜分到一组就有点头痛,她最不擅长迁就弱者。 第19章 这么想着,衣角被扯了扯。 娇滴滴的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回了她的身边。 她没有哭,也没有责怪她摆冷脸,只是怯怯地低着头,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扑腾着翅膀,试探着初次飞翔的小鸟。 “……你可以再教教我吗?” 她小小声,喊她的名字:“真、真希。” 第12章 “看彩虹,雪菜。” 禅院真希有个妹妹。 小的时候,妹妹很胆小,总是躲在房间里,不敢迈出门槛一步,她觉得外面有很可怕的东西。 怕天黑、怕怪物、怕大人——更怕家里的规矩。 女人不能迈出院子一步。 在禅院家,她出生的地方,每个人都这么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但真希偏要走出去看看。 她牵起妹妹的手,走过门槛和小桥,然后被扯住袖角。 妹妹会哭,眼泪掉个不停,央求她回去,回到她们的房间里。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来了东京,她在京都,就这样。” 下午的文化课之后,一年级没有各走各的,而是留下来,坐在教室聊天。 “你们吵架了吗?” 其实只有熊猫和真希在讲话,狗卷棘附加饭团语当做辅料。 “算不上吧。” 禅院真希倚着墙,把木棍握在手里,额头抵在棍子上,眉眼低垂,叫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想要变强,光凭信念感和勇气是不行的,还要付出足够的努力和艰辛,也需要舍弃一些东西。” “就这样。” 她抬起头,随意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木棍,眼中像是有火焰在烧。 “我来到东京学习,变强,并且把所有试图阻碍我的东西全都打倒。” 好厉害…… 忧太怔怔地看着禅院真希,感到一种羡慕和向往。 他从来没有这样挥洒自如的时刻。 他张开嘴,意识到自己有些话想说,那或许是一种志向,或许是一种称不上理想的,不切实际的向往。 ——说不定他也能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可以自在地挥洒汗水,大胆说出自己想法,不必理会别人目光的人。 但大家都在这里。 忧太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这么不自量力的话,说出来会有点可笑吧……他不想成为一个不知所谓的人。 这么想着,听见旁边少女的声音。 “我、我也……” 她显然也很紧张,脸上满是胆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开口,全部的人都看了过去。 她咬了咬嘴唇,低下头。 “我也想,变得强大。” 那声音轻得像是从喉咙里拼尽全力挤出来的一般。 乙骨忧太垂下眸,看见她将自己的手指掐到发白。 他感到心口被重重锤击了一下——雪菜,纤细脆弱的女孩,总是能轻易看见她掉眼泪的样子,但是却远比自己勇敢。 没有人嘲笑她。 也没有人觉得可笑。 “哦?是吗?”禅院真希弯了弯眼睛:“那你要加倍努力了,你的体质太弱——笨鸟先飞,还得多飞才行。” “别这么说嘛,我觉得雪菜的优势就是她会反转术式啊!一边打一边给自己治疗,以后肯定超厉害的!雪菜是聪明鸟!” “鲑鱼鲑鱼!” 窗外的夕阳透过卷帘轻轻洒进来,在白色的墙壁上照射出美妙的光影,风卷起花朵和树木的香气,像是梦幻而又纯白的轻纱,顺着墙壁攀岩而上。 这一刻,雪菜闻到了花香。 那是茉莉花的味道。 她这两天多次从花丛经过,却是第一次用人类的嗅觉感知到花的味道。 浓郁而又霸道的香气砸向她,像是一道海浪,让她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快要晕倒。 她捂住胸口,体会到一种感情。 不是不安,也不是害怕,更不是紧张和惶然,是她无法分辨的感情。 听见津美纪说她们是朋友的时候,心脏也曾经浮现过这样的感情。 “我、我也。” 迷迷糊糊,耳边传来忧太的声音。 和她一样,少年总是带着怯懦而又不安的颤音,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晕眩,又或许是为了得到勇气。 他的手绕过桌脚,在没人看见的课桌底下,紧紧捉住她。 “我也想、想变强。” 他这么说,然后和她十指紧扣。他们缠绕,像是对抗着急流的两只小鸟。 梅雨入场,樱花季正式谢幕,伴随着晨雾和清冽的小雨,一年级的孩子们凑在一起晨跑。 这是禅院真希要求的。 她把忧太和雪菜称呼为两颗豆芽菜,说豆芽菜要努力出汗才能长高。 狗卷棘“鲑鱼鲑鱼”着加入了进来,熊猫也不想一个人脱离在外,于是跑步的队伍稍微有点小壮观。 偶尔遇见高年级的前辈,狗卷棘会热情挥手打招呼,他个子不高,也瘦,但状态十分轻松;禅院真希脖子上挂着毛巾,在跑步之余还有空背单词——她正在自学英语。 熊猫是最轻松的那一个,他拥有三颗动物核心,什么运动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和他们形成显著对比的是忧太和雪菜。 气喘吁吁、满脸痛苦、到后面跑几步就要撑着膝盖停下来休息,又因为禅院真希锐利的监督目光而不敢多歇。 看起来就像是在监狱里被迫受刑的两个罪人。 一开始狗卷棘还会故意放慢速度等他们,跟在雪菜的身边为她加油鼓劲,但是被禅院真希骂了一通以后就再也不敢了。 大家各跑各的,谁也不迁就谁。 最后,先完成运动量的三个人站在边上看他们跑。 好可怜。 忧太就算了,可是跑道上的雪菜皱着眉,圆滚滚的眼睛里蓄满泪水,但还是不敢停下来的样子真的好可怜,叫人看一眼就心软。 “要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吧。循序渐进也不错……雪菜已经比昨天进步很多了!” “鲑鱼鲑鱼!” 狗卷棘和熊猫扯着真希的袖子求情,但是真希很有监狱长的气质,她不为所动地抱着胸,冷着脸,直到把忧太和雪菜逼迫到极限才松口叫他们停下。 太可怕了…… 乙骨忧太瘫坐在跑道旁边的草地上。 咒术师实在是太恐怖了!这样的训练程度根本就是运动员才会有的吧! 那三个家伙为什么全程跑下来还能好端端地站着啊……他们还是人类吗?啊? 少年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急速跳动着,脑袋也传来一阵一阵热辣的痛感。 但是在下坠的眩晕之后,灵魂深处又升起一种诡异的、不合时宜的期待。 因为他知道,她会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几天都是这样,跑步已经用光了她的全部力气,所以在真希说“可以了”的那一刻,她一定会原地坐下来,不管那是哪里。 只需要控制一点速度,只需要稍微慢一点,就可以在停下的时候刚好贴在她的旁边。 少女果然如他预料那般坐了下来,这让忧太感到满足而又自卑,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多少少有点变态了。尤其是现在自己正偷偷闻她身上的香味。 ——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平时很浅,在运动之后会变得浓郁一些。闻久了叫人很着迷。 少女一无所觉地挨着他的肩膀,小口小口快速呼吸起来,鼻尖和额头沁出透明的汗水,像是一只累坏了的小猫。 好可爱。 吸着鼻子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好可爱。 在被真希问“明天还要继续吗?”,带着哭腔回答:“要。”的样子也好可爱。 想咬她的脸颊。 太变态了。忧太想要打自己一拳。 “明太子!” 狗卷棘走过来,朝她竖起大拇指,用各种饭团语夸赞鼓励她,然后拿起毛巾给她擦汗。 她的肌肤在运动之后显得更加清透,脸颊浮现漂亮的粉色,看起来健康了一些。 少年弯下腰,用毛巾一角轻轻触碰她的额头。 她乖乖仰起脸配合,因为力气用尽,很难维持坐直的动作,所以她会靠着旁边的熊猫,有时候还会抬起手去扯他的衣角。 这家伙的手腕实在是细得过了头。 禅院真希皱起眉。也是在接触之后,她才知道,这家伙那天晕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营养不良。 “咒术师里面竟然还会有营养不良的家伙,真是耻辱。” 深绿色头发的少女站着,手里握着棍子,随意地出了几招,像是在和空气对练。 “你平时都在吃些什么?” 顿了顿,禅院真希别开脸,有点别扭地说道:“我订了一年份的鲜奶,最低只能选两人份,喝不完,你帮着解决一下吧。” “好、好的!” 第20章 在同学之中,雪菜现在最害怕的人就是真希了。 雪菜觉得真希的内核深处,有一种和五条悟相近的东西。 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只是天然地对那样的东西感到畏惧、尊敬。 她害怕让真希生气,就像整个咒术界没人敢真的惹怒五条悟一样。 “明太子。” 旁边的狗卷棘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拿起手机跑去和真希交流,雪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太关心,她累坏了,只想靠着熊猫短暂地睡上一觉。 熊猫身上毛茸茸的,毛发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像是在太阳底下晒过的干净的被子。 雪菜喜欢小动物。 大大的动物也喜欢。 熊猫和她一样,是拥有人类灵魂的动物。 没多久,不知道是熊猫先伸出手,还是她的脑袋先往下掉,总之,能量耗尽,困呼呼的少女,总是会趴到他的肚皮上睡觉。 她的脸小,整张脸很轻易就陷进那些柔软的毛发里面,熊猫从来没有被人枕过肚子,也是第一次充当动物趴趴玩偶,不过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雪菜很努力,并且是他的同伴。 她身上也有一种很想叫人照顾的气质,熊猫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只是低头看着她窝在怀里的时候,会体会到一种放松和幸福。 像是两只动物靠在一起。 谈话回来的禅院真希和狗卷棘这么想着,下意识收了声,没有吵醒她。 静静的,风吹过。 这是平凡的一天,但是在往后的人生中,一年级的孩子们回想起来青春的最开始,也就是在这一天。 雨后的天空渐渐晴朗,碧空如洗,澄澈透明的少年时光,最大的烦恼,仅仅只是背单词好难,爬楼梯好麻烦。 轻轻的,花朵摇曳。雪菜睁开眼睛,看见禅院真希和狗卷棘无声地对练,乙骨忧太凑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水。 “太阳出来了喔。” 熊猫抬手指着太空,爪爪肉乎乎的。“看彩虹,雪菜。” 第13章 交付后背和彼此的性命。 在连续三天的高强度锻炼之后,忧太终于迎来了一个休息日。 天空蓝蓝的,不像前几天一样阴霾多雨,漂亮极了。 从早晨开始,太阳就热情洋溢地抖擞着阳光,怎么看都是一个愉快的日子。 忧太想和雪菜一起休息,邀请她一起去树荫底下晒太阳。 但雪菜正一个人悄悄掉眼泪。 她躲在书桌底下,小小声地抽泣,就连难得出现的太阳也不肯晒了。 今天不用晨跑,也不用上课,她本来很开心,想要窝在宿舍里面,用平板看一整天的动漫。 但是一醒来,雪菜就收到了羂索的纸条。 他把她上次的回信骂了一通,说真人过段时间会来东京,还要她好好卧底,后续会给她一个具体的任务,不可以随随便便敷衍了事。 她才没有随随便便敷衍了事,羂索坏,羂索根本就不知道她有多努力。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去吃早餐的时候,狗卷棘这个家伙竟然告诉她,她的饭团坏掉了,不可以再吃了。 怎么会坏掉呢…… 雪菜不明白——狗卷棘明明说过,放到他的冰箱里面,就不会坏掉了的。 他从那个冰箱拿出了蓝莓、牛奶,和蜂蜜松饼,他说这些都是很好吃很有营养的东西。 但雪菜只想要她的饭团。 就算坏掉也想要。 少年沉默了一会,然后打字告诉她,那些变质的饭团已经被他丢掉了。 被丢掉了。 雪菜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件事。 明明他发过誓,不会把她的饭团弄丢的。 她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伤心,她又想到了那天伏黑惠的话,她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津美纪的心意,又自责又难过。 就连狗卷棘也变坏了。 这让雪菜感到彻底失去了安全感,她钻进狭小的桌子底下,把和津美纪一起买的娃娃抱进怀里,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狗卷棘是骗子。 他总是和忧太讲话,所以变得和忧太一样坏了,好坏好坏。 雪菜下定决心讨厌他,下定决心要把那个做鬼脸的狗卷棘从脑子里面赶走,再也不要跳到他的阳台去找他了。 咒术师都是坏家伙,可怕的、会说谎话骗人的坏家伙。 “雪菜。” 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是坏家伙忧太。 他在外面轻轻喊她的名字。 雪菜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 “外面有人过来找你。” 忧太已经习惯了在她面前自说自话。 雪菜是一个很安静的人,话很少,就像是语言处理功能慢了半拍一样,她总是认认真真听别人说,慢吞吞地给出回应。 很可爱。 想到她分析别人话语时候小动物一样纯净的眼睛,心就会变得软乎乎的。 声音也变得更加温柔、更轻。 “有一个阿姨说是服装店的店长,说是来送五条老师和你一起订的衣服……雪菜,现在方便让他们过来吗?” 乙骨忧太站在外面等了一会,门被慢吞吞地拉开了。 她哭过。脸颊哭得红红的。 大概是自己胡乱地擦过眼泪,泪痕黏在皮肤上面,皮肤都擦红了一片。 好可怜。 像只被雨打湿的小猫。 谁欺负她了吗? 乙骨忧太皱起眉,下意识往宿舍里面看了看,没看见别的人。 “雪菜,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吗?” 雪菜不说话。 她还记得一开始忧太是怎么骗她的。 他说谎,还叫咒灵出来掐她的脖子,是雪菜遇见的第一个骗子。 在雪菜的逻辑里,原本不这么坏的狗卷棘开始骗人了,那一定是向骗子忧太学的。 她不想理会他,只是闷闷地往房间里面走,乙骨忧太脚步轻轻地追在她的后面。 “怎么没有穿鞋……?天气虽然热起来了,但还是有可能会感冒的,雪菜……我把拖鞋给你拿过来好不好?谁惹你生气了吗?” “那些人要把衣服送过来了,有很多很多个箱子……今天是休息日,我们一起整理宿舍吧?衣柜要擦一擦才能放衣服,还有雪菜之前买的日用品,这些可爱的娃娃,我们都一起摆放整齐吧?” “雪菜,你早上吃过东西了吗?听说真希给你订了牛奶……你喜欢吗?” 没有得到回应,忧太有点着急了。 雪菜从来没有这样过,平时的时候,她就算再怎么生气,还是会愿意说话的。 她的眉头从一开始就皱着,到现在也没有松开。 “早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和狗卷同学总是一起吃饭,是他,他做了什么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担心……” 她还是不理他,坐在床上,低着头,眼睛里像是即刻又要落下泪来。 乙骨忧太抿紧唇,蹲在她面前,想要给她穿好鞋子,被她躲了一下。 “坏忧太。” “嗯。” 终于被回应了,少年眉头立即舒展开来,抬眸朝她笑。 虽然这么说显得有点变态,但忧太喜欢听雪菜说他坏。 不管是坏家伙坏东西还是坏忧太,他都喜欢。 她从来不和真希狗卷这么说话,也不这么说熊猫,只这样对他。 只会这样对他。 这让忧太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他并不觉得被羞辱,反而还觉得有点甜蜜,就好像这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亲昵。 他和雪菜,是来到学校之前就认识了的。和别人不一样——忧太总是这么认为。 雪菜,眼睛圆滚滚的,好像不太会讲脏话,生气的时候只会说别人坏,听起来好可爱。 她的脾气也有限,就像现在,明明正鼓着脸颊生气,但还是会乖乖穿好他拿过来的拖鞋,没有抬脚抖掉。 好乖,雪菜。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舍得叫她掉眼泪。 那该是什么样子的混蛋?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忧太蹲在她的面前,语气轻轻的,试探着去牵她的尾指。 “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呢?雪菜,你知道的……为了、为了,为了弥补我之前的过错,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去做。” 就算是忧太,要将这种话说出口也着实有些难为情,这让他感到整张脸都有些发热。 倒不是因为自尊,而是因为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有点像是在告白。 他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这么不纯洁的心思,他只是、虽然雪菜很可爱,但是、他也只是…… 被她看了一眼。 脑袋变得乱糟糟的。 这几天,忧太一直在被真希骂笨,他在听见的时候其实会在心里弱弱地反驳一下。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头脑方面有什么不足,但此时此刻,少年认为自己或许真的是一个潜在笨蛋。 第21章 一见到雪菜,看见她皱着眉头,脸颊鼻尖哭得红红的样子,脑子就变得乱七八糟,说话也颠三倒四没有分寸,甚至连自己张开嘴,说了什么都不太清楚,满脑子都是好可爱。 好可爱。长相好可爱。表情好可爱。讲话的语气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全部都好可爱。 如果可以装进口袋里面就好了。 雪菜,这么小小的一只,装到口袋里面,不让任何人惹她掉眼泪。用生命保护起来。 雪菜并不知道身旁正处在青春期的男同学在想什么。 新衣服被陆陆续续搬运进来,宿舍空间一下子变得狭小许多,忧太让她站在走廊上晒太阳。 可是雪菜一点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她觉得阳光也冷冰冰的,她看着狗卷棘的宿舍门,在心里偷偷诅咒他的冰箱坏掉,以后再也不可以用它去骗人。 “早上好,小姐。”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把雪菜吓了一跳——她觉得自己正在干坏事呢。慌慌张张地看过去,看见了服装店的店长。 她也是普通人,没有咒术师身上的压迫感,而且香香的。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我们会将衣服分类挂好,可以告诉我您的偏好吗?” 女人朝她露出温柔的笑容,目光温和,她身上有一种非常包容的母性气质,像是妈妈。 雪菜不太明白现在让她安心、想要靠近的气质是什么。 她只是想到了夏油杰——那个长头发的男人。 “被、被丢掉的东西,在哪里?” 她问。 店长愣了一下。 这孩子答非所问,不说敬语,也没有“请告诉我”,更不称呼她为“阿姨”或者是“店长女士。” 这在日本人看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但店长却奇妙地并不认为她没有礼貌。 “被丢掉的东西,通常应该在垃圾桶里面吧?” 听完她的回答,绿眼睛的少女点了点脑袋,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再看她,就好像谈话到此结束。 店长莫名弯起了眼睛,塞给她一颗糖。 “今天天气很好哦,夏天就要来了,穿上漂亮的裙装,去树荫底下晒太阳吧。据说吸收了阳光,人的心情也会变得明媚。” 雪菜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糖,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干脆没有说话,但是奇怪的不想哭了。 阳光愈发灿烂,送衣服的人已经离开,乙骨忧太没有让他们帮忙整理。 他觉得衣橱是少女隐私的地带。 少年一个人把衣柜擦得干干净净,又把衣服挨个挂上去,分门别类,以方便雪菜第一时间就能找到。 工作进行到一半,他感觉有点热,停下来喝水,又想起来雪菜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 忧太有点担心她累了,又或者是口渴,于是倒好水出去找她。 但雪菜不在走廊上。 忧太四处找了找,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他犹豫了一会,敲响隔壁狗卷同学的门。 “狗卷同学……你、你看见雪菜了吗?” “木鱼花。” “哦……打扰了。” 乙骨忧太转过身,想要去别的地方找雪菜,狗卷棘歪歪脑袋,也跟了上去。 高专不仅是教导年轻咒术师的地方,还是关东地区咒术师们活动的据点,面积实在不小。 乙骨忧太和狗卷棘小跑了一路,最后在偏僻的角落找到了她。 她正在翻垃圾桶。 垃圾桶高高的,她垫着脚在里面找东西,几乎半个身子都钻了进去。 “……雪菜?” 乙骨忧太一想到她那张洁净的脸被垃圾弄脏的样子,就觉得无法忍受。 他疾跑过去,拦腰把她抱下来。 “怎么在翻垃圾桶……?里面很多细菌的……会把你弄脏的!” 她好久没有听见忧太用这么着急的语气说话了,一时间有点害怕,低着头,攥紧手指,一副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情了的样子。 脸颊上、头发上,挂满了今早扫进去的落叶,灰扑扑的。 乙骨忧太皱起眉,抬手给她擦脸颊:“垃圾桶很脏,你会生病的。” 她偏过头,恋恋不舍地看着垃圾桶,满脸写着‘等你们走了我再去钻。’ “……”忧太把她往旁边扯了扯。 “是弄丢了什么东西吗?” “我来帮你找好不好……你先回去洗澡……”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低下头哭,哭声轻轻的,泪珠挂在小小的下巴上,看得人揪心极了。 狗卷棘也走过来,抬起手想要帮她清理粘在头发上面的落叶,但是被躲开。 他一愣,抬起头,看见她难过又抗拒的表情。 ……抗拒? 自从第一次一起做任务以后,雪菜从来没有对他表现出这样的情绪。 狗卷棘无措地看着她,下意识张开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一句有效的言语。 找不到了。 雪菜翻了好多个垃圾桶,里面只有今早扫进去的落叶,连垃圾都少见,她从宿舍旁边的垃圾桶翻到教学楼,又从门口翻到这里,除了灰扑扑的脸蛋和手指,什么也没有找到。 津美纪的心意被她弄丢了。 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觉得心里空空的,津美纪把心脏里面的东西给她,她弄丢了,所以她的心脏现在也少了一个东西。 “干什么呢。” 听见了禅院真希的声音。 她和熊猫一起走过来,见雪菜身上灰扑扑的,又在哭,真希挑了挑眉毛:“背着我加练?和垃圾桶对打?还被打哭了?这么逊的话,我会生气的哦,钉宫。” “好努力啊,雪菜。” 熊猫走过来,用大爪爪给她擦眼泪。 “虽然这样,毁坏公共物品是要罚款的哦,正道现在是校长,变得很严厉呢……” “蛋黄酱……” 狗卷棘连忙凑过来,在手机上噼里啪啦疯狂打字。 事情很快就被弄清楚了。 原来昨天和真希聊过以后,沉迷投喂饭团的狗卷棘终于意识到了这样很没有营养。 而且那些饭团是真的坏掉了。 他想让雪菜尝试别的东西,可是她说什么也不肯接受,狗卷棘又不忍心再用咒言强迫她,只好对她说那些饭团都被丢掉了。 但其实他没有那样做。 即使不知道那是她朋友的心意,不知道那是礼物,但想到那天雪菜珍视的眼神,少年还是没有舍得把它们丢掉。 “弄了半天,原来是两个笨蛋在犯傻呀。” 禅院真希用棍子轻轻敲了敲雪菜的额头。 “下次遇见这种事,你应该直接一拳打在狗卷棘的鼻梁上,因为他不经过你的许可就擅自处理你的东西。” “就算他坦白以后还是要揍,因为他对同伴说谎。” 熊猫补充完,接着看向忧太。 乙骨忧太:“呃,或者我们可以通过沟通来解决问题。” “乙骨你闭嘴。” “哦……” “害怕打不过的话就来找我们。” 禅院真希抱着胸,酷酷地说道:“我捂住他的嘴,熊猫按住他的手脚,乙骨在旁边举着牌子喊加油,你揍他,一直揍到他说实话。” “我的力量很强壮。”熊猫拍了拍自己的手臂。 “……鲑鱼。”狗卷棘点点脑袋表示同意。 被禁言的乙骨忧太:……所以他只能起到一个加油的作用吗? …… 被莫名其妙牵回去了。 洗过脸,用酒精棉片擦了擦脸颊,一起坐在狗卷棘宿舍的地板上,看着被放在中间的一大包饭团。 一直放在冰箱里,看起来倒是还能吃的样子,就是已经不太新鲜了。味道一定不太好。 “还剩下这么多?” “鲑鱼。” “雪菜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吃不完的吧。” 熊猫拿起袋子看了看,从最底下翻出一张纸条。 “吃不完的话,可以和五条先生还有同学们一起分享哦。——津美纪。” 他晃了晃袋子,朝雪菜笑:“雪菜,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把我叫上吧,我和你一起吃,这样就不会把朋友的礼物放到坏了。” “还有我……” 乙骨忧太举起手,弱弱地表示:“我也来帮忙,雪菜。” “金枪鱼。”撒谎罪犯狗卷同学挤到她的身边,鲑鱼鲑鱼说个不停,让她快看他快看他。 “说你啊。” 禅院真希敲敲她的脑袋:“你这家伙,究竟是人类么?怎么到现在还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啊。” “什、什么?” “分享啊——和同伴一起分享。我们可是同伴欸,不仅仅是坏掉的饭团,以后还要交付后背和彼此的性命,有这种觉悟了么?” 交付后背,和彼此的性命…… 雪菜呆呆地看着他们,看见他们从袋子里把饭团拿出来,看见津美纪的纸条被好好地摆放在最中心,看见他们挑出看起来稍微好一点的那一个,放进她的掌心。 第22章 吃到了饭团。 是【分享】的味道。 晚上九点半,五条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神色淡漠地推门进来,脚步匆匆,打算拿了文件就走。 看见桌子上摆放着两枚饭团。 焉嗒嗒的,卖相十分难看,像是狗卷棘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他挑眉,打开电脑查监控,看见少女蹑手蹑脚走进来,圆滚滚的脸颊上写满了不安。 接着,在外面同伴们的鼓励下,她在他的桌子上放了两个饭团,和一张纸条。 纸条没有被压好,已经被风吹跑。 五条悟按着键盘放大、再放大,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分享给您]。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笑起来。 “五条先生……” 辅助监督抱着文件走进来。 月光下,窗户前,白发男人一边看着窗外的月亮,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看起来就很难吃的饭团。 “伊地知。”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过来,嘴角轻轻上扬,恍惚间,伊地知好像又看见了少年时代的五条先生,那个戴着小圆片墨镜,笑得有点傻气的少年。 “我总算做了一件超级对的事情。”他说。 第14章 “津美纪永远都会在这里吗?” “我把饭团都吃掉了。” 又一次来到了津美纪的家里。 伏黑惠也在。 这让雪菜有些不安。 她努力忽视掉沙发上那个年轻的咒术师,只看着津美纪。 “放了很久,都坏掉了。他们说……” 她停顿了一下,小小声:“他们说要一起分享,所以就全部都吃掉了。” “欸?” 津美纪愣住:“坏掉了的也吃了吗?” “嗯……” 少女点点脑袋:“给真希、熊猫,狗卷棘,忧太……还有五条悟,全都吃掉了。” 近近的,闻见她身上的香气,她用胆怯的表情看着自己,像是一只初生的小动物,轻轻问:“你、你会高兴吗?” 津美纪感到一种极其直白而又强烈的冲击,她下意识张开嘴,却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我吃得最多了……” 没有得到回应,雪菜变得更加忐忑,她睫毛颤了颤,抿紧嘴巴,小声补充道:“好多好多。” “雪菜……” 沉默了好一会,脸颊被捧起来。 津美纪用温暖的、柔软的手指捧着她的脸,低下头,额头和她的贴在一起。 “我会高兴的哦。” 她的眼睛弯起来,讲话慢慢的,不带有一点点咒术师身上的压迫感。 “听见雪菜这样的话,我很高兴。但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哦,坏掉的东西就扔掉,想吃的话,我们可以再一起做。” 雪菜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坏掉也要吃。” “不可以吃。” “会浪费的。” 顿了顿,她回想着那个词汇,用珍惜的语气:“你的心意。” 听见这样的话,津美纪抚摸她的手指顿住,沙发上默不作声看书的少年,也停止了翻页的动作。 津美纪看向自己的弟弟。 少年抬手摸了摸脖子,表情变得有些不太自在。 “惠不是那个意思,雪菜。” 一起去逛超市的路上,津美纪给她解释着【浪费】的含义,雪菜半懂不懂地听。 天空中下着丝线般的小雨,空气里散发着湿漉漉的泥土味道,她和津美纪共用一把伞,伏黑惠单独跟在她们后面。 “天气逐渐热起来了,今天可以多做一些凉菜。” “再过不久就是暑假,在土用丑日吃鳗鱼是习俗哦,这段时间我要多学一点鳗鱼料理,到时候,就可以一直做给雪菜吃啦……” 津美纪是个很喜欢碎碎念的人。 弟弟长大了,有的时候会对她的念叨表现出不耐烦,但是雪菜不会。 雪菜,擅长倾听的孩子,好像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会慢慢的、认真地听。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他们有一把伞被人拿走了——日本是个非常容易丢伞的国度,大家的伞长得都差不多,很容易拿错,自己的伞被人拿走了,无奈之下只好去拿别人的,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样的社会氛围。 但伏黑惠和津美纪不一样。 姐弟俩性格虽然相差甚大,但都是十分有原则的人,即使自己的伞被人拿走,他们也不想拿走别人的。 于是就变成了三个人共用一把伞。 伏黑惠个子高,雪菜个子矮,为了防止伞被他高高的海胆脑袋顶歪,少* 年只好举着伞站在她们中间。 这让他有点不适应。 除了姐姐以外,他从来没有和哪个女孩子挨得这么近过。 她今天穿着裙子,颜色很浅,看起来很容易被雨水弄脏,大概是上次被他凶了,有点害怕他,尽力离他远远的,就好像比起靠近他,她更愿意去淋雨。 “打出租车吧。”伏黑惠想了想,说。 “走八分钟就到了,出租车这么贵,不划算吧?”津美纪有点犹豫。 他们还是在五条先生那里支取生活费的孩子,虽然五条先生很大方,从来不过问他们的开销,但小惠的父亲欠了五条先生整整十个亿…… 再加上过了一段父母失踪,无人照拂的日子,这对相依为命的姐弟从小就养成了省钱、存钱的习惯,避免一切不必要的开销。 伏黑惠露出有点无语的表情。 没记错的话,姐姐上次花一大笔钱给这家伙买了一大堆娃娃吧。虽然五条先生知道以后报销了。但最冲动消费的不是她么。 “我来出钱。” “唔,那雪菜觉得呢?” 两个人都侧头看向她。 雪菜没有注意他们的谈话,她正盯着远处的一只狗狗。 白色的,小小一只,脚上像是受伤了,走路歪歪扭扭的,在淋雨。 它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走过来,雨水砸在它的身上,小狗锲而不舍,就好像知道谁能让它得救那样,一步也没有停。 伏黑惠也看见了那只狗。 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旁边的少女就从他的伞下跑了出去。 雪菜跑到小狗边上,小家伙眼睛也受了伤,嗷呜嗷呜叫着,用小脑袋来蹭她的脚踝,发着抖,像是在索求她的拥抱和抚摸。又像是在喊救命。 雪菜蹲下来,用反转术式给它疗伤。 再抬起头的时候,透过珍珠般的雨线,雪菜抱着狗狗,看见津美纪和伏黑惠朝她跑过来。 被雨伞罩住。 伏黑惠低头看着她和小狗,没讲话,把伞罩在她和津美纪的头顶,自己站在雨里。 津美纪也淋湿了,笑着抬手帮她抹掉脸上的雨滴。 “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呀,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哦,雪菜,感冒了可怎么办才好呢?” 没有被凶。 被牵回了家里,和小狗一起。 家里只有一个浴室,排着队洗热水澡,少年最后抱着小狗一起出来,三个人坐在客厅里,一起给狗狗吹毛毛。 “我们收养它吧。” 津美纪发出这个提议。 接着,她把给小狗取名字的权利交给了雪菜。 取名字…… 雪菜看着那只小狗。 它伤得很重,如果不是遇见他们,过不了几天就会死掉。 雪菜治好了它的伤,但是却没有想过要饲养它。 “养小狗……我不会养小狗。” “没关系哦。这是我们的小狗,我们一起照顾它,雪菜只需要给它起一个名字就好。” “我们的……小狗?” “是哦,我们的小狗,既然在这样的天气遇见了它,那么就给它一个家吧。你觉得怎么样,雪菜?想好它的名字了吗?” 雪菜很是犹豫了一会。 她的小脑瓜里词汇不多,大概取不出来小狗喜欢的名字。 而且在小动物的世界里,取名字很重要,那意味着责任和契约,是一种直到生命尽头都不可以违背的契约。 小动物听得懂的话不多,名字就是最宝贵的其中之一呢,为了让主人开心,它们会动用自己全部的智慧,记住那样天书一样的发音。 可是被丢掉的小动物太多了。 每一次被丢掉,那些情感就会变成黑漆漆的咒力,进入雪菜的身体里。 不是愤怒,不是怨恨,只是害怕。 害怕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呼唤它,用它们已经记住的那几个音节。 “我、我不想丢掉它。” “嗯?怎么会呢……雪菜,我们不会丢掉它的,我们会一直养着这只小狗,承担起责任,永远也不会把它丢掉。” 永远…… 雪菜抬头看着津美纪。 她穿着津美纪的睡裙,上面全是洗衣液的味道,刚刚才洗过澡,洗发水的香气,留在了她的头发里。 第23章 现在雪菜的身上,全部都是伏黑家的味道。 她低头,轻轻嗅嗅这样的味道,有一点想要去相信。 “津美纪永远都会在这里吗?” “会的哦。” 雪菜抿抿唇,又看向伏黑惠,露出担忧的表情。 他看起来是会把小狗扔掉的人。 “……”这是什么幼稚园的誓师大会吗。 伏黑惠扭过头,权当没看见。 “小惠。”津美纪略带不满地推了他一下。 “……” 少年臭着脸,不情不愿地加入幼稚园:“嗯。” “嗯是什么意思?小惠也不会丢掉狗狗的对吧,永远!” “对。” 得到了承诺。 津美纪不是咒术师,津美纪不可怕,津美纪没有骗过她。 津美纪是朋友,她愿意相信津美纪。 雪菜感到安心了许多,她看着白白一小团的狗狗,思考了好半天,最终决定叫它“饭团。” “好耶!小饭团,以后你就有家咯。” 津美纪弯下腰,揉了揉饭团的脑袋,弯起眼睛。 “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天晚上在伏黑家留宿了,和津美纪睡在一起,听津美纪碎碎念,睡得很安心。 有了饭团以后,去伏黑家的次数显著地增多了。 每个周末,雪菜都想过去,五条悟很忙,不是每次都能接送她,伏黑惠又不想姐姐接触咒术界的事情,于是只好负责送她回高专。 雪菜还是有点害怕伏黑惠。 他的话很少,脸上也一直没什么表情,叫人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几个小时的长长车程,他也基本上不会和她说话,只是低头看书,有的时候会在车上做作业,要么就戴着耳机听歌。 一副“我很忙,最好别来打扰”的样子。 雪菜没有想打扰他,也根本就不敢和他搭话。 比起伏黑惠,学校里面的狗卷棘和忧太竟然显得一点都不可怕了。 她缩在车子的一角,尽量躲他远远的,在心里数着时间,期盼快点回到高专。 这么长的车程对她而言还是有点太难熬了。 虽然带上了五条悟送的平板,但是前段时间喜欢看的番剧已经完结,她暂时还没学会网上冲浪,对津美纪推荐的帅哥博主们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只能抱着平板干巴巴地发呆。 呆着呆着,慢慢就睡着了。 旁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没多久,车子转向,少女歪歪扭扭地倒过来,靠住他的肩膀。 伏黑惠顿了顿,侧眸看向她。她的脸很小,睡着的时候睫毛并起来,浓密而又卷翘,怎么看怎么可爱。 但现在她靠着的是伏黑哥。 一个会在女同学朝自己摔倒的时候快速躲开,看情况决定要不要让玉犬过去搀扶的人。 也是会在女同学仰起脸哭着问自己“伏黑君~眼睛进沙子了怎么办”的时候,建议她去医务室看一看的人。 比起恋情漫画和轻小说,伏黑惠更喜欢阅读纪实类的灵异书刊。 在学校里的男生们热衷于讨论要怎么追到心仪女孩的时候,少年也只会戴着耳机,冷冷走过他们身边。 所以现在,他并起两根手指,抵住她的脑袋,把她从自己肩膀上戳了下去。 她困呼呼地醒过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搓了搓被戳过的地方,然后继续睡觉,没多久,又歪歪扭扭蹭了过来。 小动物的天性,喜欢靠着温暖的、熟悉的热源睡觉。 体温比常人热,饲养着很多小动物式神的伏黑惠现在是一个最佳睡眠抱抱枕头。 “……” 伏黑惠摘下耳机,眉头紧紧皱起来。 这家伙心也是有够大的。前面是陌生的男司机,后面是根本不怎么熟悉的朋友的弟弟,在漆黑一片的偏僻山区的夜路,竟然能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 怪不得要人接送。 倒称不上讨厌。 毕竟这家伙是会冲进雨里去拥抱一只狗狗的人。 也是会因为他的话吃掉变质饭团的笨蛋。 想到这里,少年又露出有点不自在的神色,他的本意只是不想那些饭团被随意丢掉,没有让她坏掉了也要勉强吃完的意思。 这样做阅读理解,也不知道这个家伙语文课能不能及格。 优等生伏黑哥抿紧唇,把书挡在他们两个中间,暂时默许了她靠着自己睡觉的行为。 就这一次。他想。 第15章 里香想要雪菜 连绵不绝的雨停了下来。 空气忽然变得燥热起来,气温像是爬山虎一样攀升,真希小课堂训练的强度也增加了,到了晚上,全身都累呼呼的。 在这个时候,回到宿舍,变成一只小猫,一整个钻进浴缸里面,会感到一种舒缓的氛围,就好像疲惫也被细水抚平了。 雪菜仰着爪爪在浴缸里漂浮,习惯了泡澡以后,她一点也不觉得热水讨厌了,把眼睛眯起来,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轻轻的,在水里飘荡,看见一张纸条浮现出来。 【真人已经抵达东京。】 那张纸条掉落在小猫的肚皮上面,然后缓缓融入水中,她低头看着上面的文字,把正在放松的爪爪收了回来。 星期五的下午,五条悟不在东京,同期全都派出去做任务,高专会出现空档期。 趁这个机会开一场小型会议。他说。 想到开会,雪菜稍微有点苦恼。 上次的纸条,她被羂索骂了一通,说她笨,还说让她认真做任务。 她其实有些不高兴羂索说她笨,她觉得羂索坏。 ——明明她已经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小猫了。 可是看看吧,又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她并没有为大业付出什么努力,反而交朋友、养狗狗,根本就没有花心思去做坏事,也没有收集到什么信息。 如果在开会的时候,真人和羂索发现她还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说不出来,该怎么办呢? 雪菜有点烦恼地鼓起脸颊,她不想又被羂索骂。 可是热水好舒服,她有点困,小脑瓜也转不动了,干脆一整只钻进水里面,用咒力包裹住自己的鼻子,吐泡泡。 忧太正在外面换床单。 这是他新准备的礼物。 之前,忧太送过一条手链给雪菜。 那是他的道歉礼物,浅蓝色的,很漂亮,在橱窗里面看见的时候,他就认为这样轻盈灵动的首饰非常适合她。 但是雪菜好像并不喜欢,一次也没有戴过。 这让忧太觉得有点挫败,也有点担心,他担心雪菜是因为讨厌他,才跟着不喜欢那条手链。 于是,他又认真观察了雪菜的喜好,发现她很喜欢带着小动物元素的东西,于是又买了印着小动物卡通图案的床单和睡衣回来。 被接受了。 洗好、晒干,再小心翼翼抱过来,看见她的笑颜。 太好了。 雪菜不戴那条手链,不是因为讨厌他。 忧太感到十分满足,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旧床单拆下来——高专的床是宽敞的双人床,被套的布料很好,摸起来很舒服,一看就很贵。 和他宿舍里自带的那种棉布一点也不一样。 低头看着手中的布料,少年露出困惑的表情。 回想了一下,好像从他第一次走进雪菜的宿舍开始,上面就已经是成套的被子和枕头了。 但他的床是自己忙碌了好一会才铺好的。 有人提前帮雪菜铺了床,在他们入住之前。 ……是五条老师吗? 宿舍的位置是老师分配的,能够在他们入住之前进入宿舍做这些准备的人,好像也只有五条老师了。 但是不可能的吧。 五条老师这么忙……很多时候,就连上课也没有时间过来,只是叫他们自习,每天处理着咒术界超大事件的最强,怎么会默不作声地帮学生铺床呢? 而且,据说五条老师是什么千年大家族的嫡子,众星捧月般长大,那种气质…… 看起来是那种一伸出手,就会有一百个仆人排队伺候换衣服的大少爷。 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五条老师铺床单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忧太仔细地回忆了一会,又分辨了床单上的花纹,确定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人定期帮她更换床单。 不止一次。 所以……帮她做了这件事的人,是谁呢? 这种事……明明应该是他来负责才对。 听见脑袋里面传来这样的声音,就连乙骨忧太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在意这种事情,在这里猜来猜去的行为,好像……好像有点神经质。 别想了…… 说不定是五条老师请了钟点工帮忙。 忧太抿紧唇,快速把床单枕套都换了一遍,又把旧的那些叠起来,准备塞进衣柜的最下层——他没有接触过这么高级的布料,很怕把它们洗坏。 第24章 做好这一切,忧太就拿好吹风机和毛巾,站在浴室门口,等洗好澡的雪菜出来,给她吹头发。 她的头发很长,在阳光下,被风吹动的时候,有一种精灵般的轻盈感,叫人很想用手指把那些发丝捉住,缠绕进手心。 洗过以后,那些头发湿漉漉地垂着,显得她的身体更加单薄了,可怜又可爱。 忧太牵起她的手,带她到沙发上坐下。 她好像很喜欢温暖的东西,感到舒服会像是小猫一样眯起眼睛。 很偶尔很偶尔,忧太会鼓起勇气,轻轻去触碰她的脸颊。 困呼呼的少女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会把脸放进他的掌心。 小小一只,雪菜。 忧太屏住呼吸,连手指都不敢颤抖,生怕会把她弄痛。 看起来好脆弱……雪菜,这么多天锻炼下来,除了气色变得红润健康了一些,她其他的地方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会不会,不是缺乏锻炼的缘故,而是营养不良的状态没有得到好转呢? 她总是和狗卷一起吃饭。 狗卷同学又是饭团狂魔。 会不会……狗卷同学其实一直在给雪菜吃很没营养的东西? 忧太并不是带着恶意去无端揣测狗卷棘,只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他的咒术师同学好像……没有什么常识。 狗卷据说是在什么咒言师世家长大的、真希的“禅院”好像和老师的“五条”一样是什么千年的封建大家族、熊猫从诞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高专。 咒术师和普通社会好像隔着一层玻璃。 狗卷和真希会使用普通人的东西,甚至就连熊猫也会玩游戏看动漫,但他们却从来没有一天在普通社会里面生活过。 是凡俗设定下绝对的“强者”,是超出常人理解,凌驾于普通人之上“超能力者”。 但对于很多普通人习以为常的道理,咒术师却感到陌生、半点也不了解。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非常容易被欺骗的存在,虽然骗了他们的那个人下场不会太好就是了。 所以,会不会狗卷同学根本就不知道吃什么才能补充营养呢? 真希好像也只限于给雪菜订购牛奶,忧太甚至看见真希每天都吃同样的便当。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概念吧? 这么想着,忧太不由得真切地担心了起来。 要不然、要不然以后,就由他来给雪菜做饭吧? 如果雪菜还是想和狗卷同学一起吃饭,那他就多做一份,三个人在一起吃好了。 就是不知道雪菜会不会答应…… 自从上次被他的粥烫伤以后,雪菜就再也没有吃过他递过去的任何东西,一次都没有。 但是雪菜也不骂他。 像是一只被踩痛了尾巴的小猫,不会报复挠人,也不会喵呜喵呜控诉,只是忍着痛,慢吞吞地把尾巴抱住,藏起来,不再给人看见。 好可怜。 想到这里,心脏就被酸酸涩涩的愧疚感塞满了。 忧太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然后又抱起他的刀,坐在她的床底下。 抱着刀,看她睡觉。 这是五条老师送给他的新武器,一柄很长很大的刀,忧太很珍惜。 从前,他总觉得生命的齿轮从十岁开始就锈掉了、坏掉了,再也不会继续运转了。 但现在,他有了同伴,有了师长,还收到了师长的礼物和期许。 这让他终于又可以闻见花香,感受被子被太阳暴晒过的味道。 好幸福…… 在雪菜的床底下坐着,嗅闻她的味道,抚摸着师长送的礼物,一墙之隔,就是会交付后背和性命的同伴。 在这样幸福到想要落泪的时刻,忧太想起了里香。 那是小时候约定过要一起结婚的人。 小学生不明白结婚是什么,更不懂爱情,只是单纯地接过戒指,有了一个约定。 但这不是他违背承诺的理由。 就算里香死掉,就算里香变成了怪物,约定也不该失效。 他不可以害怕她、抗拒她,因为……那是里香啊,曾经一起在操场一起玩游戏的人,给了他戒指和约定的女孩。 所以,不能再逃避了。 他不想做一个永远没有勇气的忧太。 他不能自私地一个人向前走,把里香丢在后面。那样太残忍了,他要面对,他要履行自己的承诺,如果里香想的话,他今晚就可以死掉。 美梦可以到此为止……能够获得一点点短暂的幸福。 此生已经足够。 比起自己,忧太永远先在意的,永远是别人的感受。 所以回到宿舍,鼓起勇气,主动把里香放了出来。 里香看着他,很安静,没有攻击,也没有大吵大叫。 好像上次做任务的时候,里香也是这样……甚至刚出来的时候动作都是轻轻的,就好像怕把什么东西弄坏。 “里香……” 忧太的嘴唇抖了抖,过往这么多年的阴霾和恐惧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抹除的。 “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巨大的怪物沉默了好一会,看着他,忧太忧太地喊,像是一个索要糖果的小朋友。 “嗯,我在。对不起……里香,其实,其实你一直都在保护我,我却只顾着害怕你……我是一个胆小懦弱的混蛋,对不起……” “如果、如果你有想要做的事情,请告诉我吧,不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的……我不会再逃避了……” 咒灵里香眨了眨眼睛,低下它庞大的头颅,盯着忧太,好一会,它用嘶哑的嗓音,生疏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雪……菜……” 乙骨忧太愣住,呆呆地看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雪……菜……雪……菜……” 就像是接收到了必须要完成的指令那样,里香磕磕绊绊地喊着雪菜的名字,这把忧太吓了一跳—— 里香想要雪菜?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碰……她……碰她……雪……菜” 和人类不同。 诅咒形态的里香就像是一个小朋友,一只小动物,它接收着来自灵魂的指令,然后存进它小小的核心里。 那个核心就好像一张容量极小的储存卡,只能刻下一点点字符,所以每一个都非常珍贵,是必须执行的圣条。 现在,除了忧太之外,它的核心上面刻上了另外一个名字,灵魂深处,属于人类里香的灵魂告诉它,要去见到那个女孩,她叫雪菜。 除了“要一直和忧太在一起”之外,它的脑袋里面多了一件事——去碰她,雪菜。 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不太熟练的孩童那样,里香轻轻晃动着自己大大的手掌,嘶哑、兴奋、卡顿着喊: “雪菜……碰、碰碰!碰碰!” 第16章 咒灵的场合 下午,没有人烟的偏僻地方,雪菜一个人走在马路边缘。 阳光猛烈,她走在太阳底下,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都要被晒坏掉了。 坏羂索。 为什么要在这么远的地方见面,好讨厌。 雪菜又走了好一会,跟着眼前的纸条七拐八拐,才终于看见了【帐】。 【帐】的里面是一个狭小的一居室,空气闷热,光线阴暗,只有右上角一扇窗户,羂索站在窗户底下,一颗小圆球在桌子上跳来跳去。 看见雪菜推门进来,小球欢快地跳了跳,落在地上。 它慢慢长出人类的手脚,接着变大、伸展,长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雪菜。” 少年有着蓝色的中长发,脸上和身上的关节处长着缝合线,像是一只精致的人偶娃娃,充满了邪异的气息。 他看着她,眼睛一只蓝,一只灰,不同的颜色,里面都装满了相同的喜爱。 他轻轻喊她的名字,将两只纤细的手臂不断延长,变得粗壮,像是藤蔓一般,想要将她缠绕。 或许在常人看来,这样的场景会有些惊悚,但雪菜并不感觉害怕。 真人是她的咒灵同伴。 在富士山的很多个夜晚,她窝在真人和漏瑚的怀里睡觉。 “你碰她的话,说不定会被六眼发现的。”羂索看了过来。 真人抿紧唇,有点不悦地看向羂索。 “那个六眼,真有这么厉害吗?他现在又不在东京。” 像是这双手不能拥抱她,就暂时失去了作用,变成了令他嫌恶的废品那样,他把手臂扭曲成锤子、钻头、电锯的形状。 “而且我们给雪菜做的身体,不也照样没被发现,说明六眼也不怎么样嘛。” 羂索没说话,真人撇撇嘴,又把手臂卸下来,搓成球,用力甩在墙上。 小球弹来弹去,少年弯起眼睛,看向她: “好玩吗?雪菜,我把手臂做成毛线球,你带回去挠着玩吧?” 第25章 “好了,别胡闹了,说正事。” 羂索把那两颗小球捉住,抛给真人,接着又看向雪菜。 “雪菜,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什么?” “我这里有一根诅咒之王的手指。” “马上就是暑假,我需要你把它带到仙台,让一个人吃下去。” “……吃掉?” “没错。” 羂索朝她笑了笑,递给她一张照片。 粉色头发的少年,孤零零站在医院的走廊上,低着头,好像有些伤心。 “这孩子性格不太谨慎,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你只需要获得他的信任,再配合我,让他把手指顺利吃下去就好。” 接着,羂索又说了一些任务相关的信息。 任务目标叫做虎杖悠仁,父母双亡,被爷爷抚养长大。 雪菜的身份,是他母亲生前挚友的女儿。 “哦……” 又有新的事情要做,雪菜拿起照片坐在沙发上,努力去记羂索给的信息。 只是换了床单以后,她睡得不太好,有点没精神,今天又晒了这么久的太阳,脑袋晕晕乎乎的,看着看着,就开始发呆起来。 “……” 蠢东西。 羂索把嘴角抿起来,像是想说话,意识到这里还有另外一只咒灵的存在,又立即挂上了笑容。 “真人,你看她这副样子,说不定不仅无法获取到什么有效信息,反而还会一不小心把我们给交代出去呢。” 以前倒是没所谓,反正他没有给予什么实质性的信息,但是现在,计划要切实推进下去,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你在说雪菜是笨蛋吗。” 真人坐在高高的桌子上,小腿轻轻晃动:“我没准许你这么说哦,羂索。”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羂索好脾气地弯弯眼睛:“只是雪菜根本不知道咒术师是多么虚伪狡诈的东西,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怎么办呢?” “你想怎么办?” “来签订束缚吧。” 束缚——这是由拥有咒力的双方共同制定条件,一旦成立,就绝对不可违背的契约。 听见这样的话,在发呆的雪菜连忙回过神来,用力摇摇脑袋。 不能和人类签订契约。 人类这么聪明,很会骗小猫的。 “哦?” 羂索轻轻挑眉,看看她,又看看真人:“真人,你觉得呢?” 还是签订了束缚。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雪菜都不能把羂索和咒灵同伴的存在告诉任何人,也不可以泄露他们行动的计划。 与此同时,羂索也会拼尽全力帮他们封印五条悟,削弱咒术师的有生力量。 有了这一道束缚,羂索和真人显得都对彼此放心了许多。 “好了,还剩下一些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羂索把照片收回来,往外走:“手指先放在我这里,玩得开心。”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真人和雪菜。 “雪菜。” 真人捧着脸颊,用黏糊糊的语气喊她。 “在你离开之后,我的心脏里面全部都是你,电影里说,这个叫想念。我想念你,你想念我了吗?” “哦……” 被真人劝着签订了束缚,雪菜有一点不高兴,但是听见他这么说,她还是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想了的。” “太好了,我和雪菜互相想念。” 真人雀跃地跳下来,想到现在没法拥抱她,又露出孩童般不满的表情。 “好想碰碰你,雪菜。” 他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屈起膝盖,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人类的身体一点也不好,你的味道都变淡了……你去卧底的那一天,漏瑚说你一定马上就会暴露,我们原本都准备好一起去救你了。” 那时候,他们躲在远处的高楼上,花御通过植物收集信息,真人把陀艮做成了望远镜,漏瑚脑袋上的火山随时准备喷发,和五条悟上去干一架。 结果雪菜真的卧底成功了。 “你做得真棒,雪菜,好想碰碰你,我找一个人类过来,把他捏成毛巾,隔着毛巾抱抱你,好不好?” 雪菜摇摇脑袋。 她其实不知道碰碰有什么含义,也不想和真人抱抱,她还有点生气呢。 而且……如果只是为了碰碰去伤害一个人类,她觉得这样很不好。 “人类……” 她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好像也不是每一个人类都这么坏。” “是吗?” 少年眨了眨眼睛,思考了好一会,跟着点了点头。 “的确,雪菜,不是每一个人类都很坏,我也看见过不这么难看的灵魂……” “你有喜欢的人类了吗?雪菜,我们可以把你喜欢的人做成宠物,小猫小狗的样子,但是长着人类的手脚,那样一定有趣极了。” 听见这样的话,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真人愣了一下:“你不喜欢吗,雪菜?” “嗯……不喜欢。我不想我喜欢的人类受到伤害。” 顿了顿,她慢吞吞地补充道:“而且,就算是坏人,我也不想那样对待他,那样很可怕……” “哦,那就不这么做。” 真人露出孩子一般无所谓的表情。 “羂索也叫我收敛一点,不许对人类动手,他说现在我们是蛰伏期,雪菜,你知道蛰伏是什么意思吗?和想念一样,都是我新学会的词语哦。” “好厉害……真人学了好多……” “嗯!我发现电影很好,可以学到很多知识。雪菜知道什么是接吻吗?互相想念的人,他们会先拥抱,然后把嘴巴贴在一起,人类把这个叫做接吻。” “在我看那些画面的时候,我发现我想念你。雪菜,闭上眼睛也能看见你的样子,在我的心里。” 少年弯起眼睛,凑到她的脚边,在一个最近最近、却没有触碰她的距离,仰起脸,近近地看她。 “雪菜,我们去看那个电影好不好?” “那两个人类接吻的时候在下雨,车子的灯照亮了他们的肩膀,我看着那样的场景,第一次觉得人类这样可爱……接吻,我领悟到了这个词语的意思,并且想要你也明白,雪菜。” 接吻…… “听起来很奇怪。” “奇怪吗?以后试一试吧。电影上还说,第一次的吻叫做初吻,拥有初吻的人就叫做初恋。雪菜,你不可以和别人有初吻,那是互相想念的人,才可以做的事情。” “哦……” 她才不要初吻。 人类好奇怪。 “这次出来以后,就又要回富士山了。羂索说我们现在要尽量避免和外界接触,以免留下残秽。” 阳光从狭小的窗户缝隙之中洒下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线,灰尘被照亮,它们看起来像是空气里的金粒。 真人把自己缩小、缩小,变成一个小小的人偶。 在阳光下,金色的灰尘中,小人偶转圈圈。 “下一次见到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雪菜,我好想每一天都看电影。” “看电影的时候,你的模样在我的胸口。当我意识到那个叫做想念,我发现有一个东西在动,那是一个奇怪的形状,你想看吗?” 他把手指伸进嘴巴里,仰起头,嘴巴不断张大,直到把整只手伸进去。 他从嘴巴里捉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深褐色的团状物,十分干瘪,形状扭曲,被扔在地上,变大、变大,像是一颗巨大的腐烂核桃。 “喜欢吗?雪菜,我为你长出了心脏。” 这个是……心脏? 像是失去了主体的寄生物一般,那个东西慢慢变软、倒塌,化作了黏糊糊的一团。 在表面,深褐色的未知液体粘稠涌动。 雪菜觉得有些害怕,下意识往后躲了躲,靠着墙。 心脏……是这个样子的东西吗? 在雪菜的想象里面,装着津美纪心意的心脏,应该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形状,不该是这个样子。 有一点奇怪……她想,还有、还有一点点可怕。 “雪菜?” 真人追问道:“你不喜欢吗?” “我、我没有不喜欢。” 她抿紧唇,看了看地上的那一个沾满了灰尘的心脏,露出有些不忍心的表情。 “真人,把你的心脏捡起来好不好?心脏很重要……你要好好保护它,不要让它受伤。” “哦。” 少年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随意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看向她。 “羂索说,你交了一个人类朋友,我本来不太相信的。现在,告诉我,雪菜,看着我的心脏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在想你的朋友吗?那个叫做津美纪的人类。” 第17章 小怪兽和大怪兽。 ……津美纪。 第26章 他们、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津美纪?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说话,房间里沉默了两秒钟,真人忽然笑起来。 那是一种包裹着恶意的、尖锐而又恶毒的笑容。 “津美纪,这名字一听就很恶心。” “……?” 雪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下意识摇摇脑袋:“你、你不可以这么说……真人,她是我的朋友,她很好……” “她、很好?” 真人歪了歪脑* 袋。 “有多好呢?雪菜。从你诞生开始,我和漏瑚把你捡回去,每一天,随便你在脑袋上面磨爪子,抱着你休息,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很好’。” ——“这种话,你从来没有对我和漏瑚说过。” “那个人类用什么把你骗到了呢?教教我吧,来教教我,她用什么东西欺骗了你,雪菜。告诉我。” “我、津美纪,她很好……” “她和咒术师不一样,她不凶我,不讲恐怖的话,和我抱抱,给我买娃娃,我们、我们养小狗……” 这是雪菜第一次主动说这么多的话。 磕磕绊绊、不太通顺,但是她说得很努力。 因为她很慌张,也很害怕,她不明白真人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生气。 她觉得只要让真人知道津美纪的好,明白那是一个值得的朋友,他就不会再生气了,所以她努力地夸赞津美纪,用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词汇。 “真人……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津美纪是一个好人,她不骗我,她的名字很好听,不恶心的……她很漂亮,很可爱,很……” “停下来,雪菜。” 少年痛苦地弯下腰,慢慢地、从嘴巴里吐出一些东西。 模糊的肉块,它变成嘴巴,它说: “好恶心。” 真人的脸上也多了一张嘴巴:“恶心、” 他弯下腰,肉团不断掉落,越来越多的嘴巴也冒了出来,它们一齐喊着:“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好恶心!”它们喊:“津美纪,骗子、恶心!” “……?、……” 雪菜被吓坏了。 哪怕她是非人生物,但她只是一只小猫咒灵,迄今为止,记忆里觉得最恐怖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五条悟,被他咒力撞击脑袋里面的核心。 她忍不住往后躲,忍不住发抖,想要逃跑,想要离开这里。 察觉到她的动作,真人眼睛的颜色加深了。 蓝的更蓝,灰的更暗,像是一个妖异的人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你被骗了。雪菜。” “只是抱你,不凶你,买娃娃……你就觉得那个人类‘很好’吗?好可怜……” 一步一步,他收回其他的嘴巴,朝她走过来,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害怕的表情……被人类欺骗的表情。 “好可怜啊,雪菜。你让我的心开始痛了。” “我后悔了,雪菜,我不该让你去卧底的。虽然咒灵被祓除以后可以再次出生,但谁知道那是多久以后呢?” “有一次看电影,里面在下雪,人类说好冷,然后抱在一起。那个时候我想念你。雪菜……我每一次都会想念你。” “他们说那是平安夜。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我现在还没有搞懂那个词汇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那个夜晚很漂亮,雪菜,回来,回我这里,不要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你让我失去力气了。很痛。” 他看了看手里扭曲的心脏,又看向她:“很痛啊,雪菜。我很痛。回来,和我去看电影……” ……什么意思? 去卧底是他们出的主意。 在猫妈妈的尸体旁边,羂索告诉她,只要去卧底,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小动物受伤了。 “我、我不要回去……”混乱之下,她只记得这个,记得自己最初的心。 “那你会死掉的。他们会杀了你。因为你是害虫,雪菜,对于人类来说,你是天底下最恶心的害虫。” 是炎热的夏天。 雪菜脑袋晕晕的,感觉有一些冷。 脑袋里面,一直回荡着真人的话。 “雪菜,你很勇敢,我支持你。等你被他们祓除,你会知道人类永远不会把你当做朋友。第二次,你的生命,我不会再让你被人类欺骗了。从你出生,我们就开始接吻。” 慢慢走,一直往前。 爬上地面,看见一望无际的天空。巨大的落日没有被任何东西遮挡,粉色的晚霞像是盛开的一树樱花。 好漂亮…… 雪菜抬头看着天空,脑袋里面,又回响起了真人的话。 在这么漂亮的世界里面,她是一个害虫吗? 一个恶心的小害虫,偷偷在这里看夕阳的话,夕阳会觉得讨厌吗?那样红红的颜色,是不是在叫她走开呢? 风吹过来,更冷了。 雪菜不知道下雪是什么样子,她只是看见自己的眼泪掉下去,像是在下雨。 没有行人和车辆的马路,世界无人在意的一角。 她慢慢蹲下去。 “呀。” 好久之后,闻到了淡淡的木质香。 白发咒术师站在她身后,弯下腰看她。 “谁家的小朋友呀?” “小小一只蹲在马路中间,可怜欸。远远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朋友走丢了,想着做好人好事赶紧飞过来,凑近一看——” 他离得更近,用缠着绷带的眼睛围着她左左右右看来看去:“——完全是个,小萝卜头嘛!” 什么意思…… 雪菜有些害怕,哽咽着、慢吞吞回话:“我、我不是萝卜头。” “小萝卜蹲在这里做什么呀?地上也没吃的吧?从井盖里偷萝卜?” “没有偷萝卜……” “好吧,那你家的大人呢,怎么快入夜了还不来接你回家呀?” 她抬起头,茫然而又困惑地看着他。 “我的家里面没有大人。” 他的表情顿了顿。 “你这家伙……” 语速变快,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问一句就回一句,别人过来了怎么办呀?这么乖的话,会不忍住把你拐走欸,到时候被卖到京都做家主夫人怎么办?” “小小一只,又不长脑筋,穿上和服当家做主是什么样子呀,账算得清楚?那群烦人的老头应付得来?难办吧——只好在晚上加把劲,争取让家主大人给你撑腰了。可是那家伙脾气超——烂,你会很辛苦欸。” ……五条悟,中奇怪的咒术了吗? 被他乱七八糟一通搅和,小脑瓜努力去理解他的怪话,雪菜连哭都忘记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油柏路。 “手掌里面的是什么呀。” 他凑过来看着她的手心。 “眼泪?把眼泪收集起来要做什么呀,小萝卜头的眼泪也可以变成珍珠?” “……我要把眼泪接住。” 她低下头,慢吞吞地说道:“掉在盖子上面的话,会被讨厌的。”她不想被很多东西讨厌。 “谁说的啊。” 笑也消失头也低下来,嘴角抿着语气没有起伏。 “讨厌你。这种话谁说的?” 一种生理上的恐惧。 她发着抖,给不出任何反应。 五条悟抬手按了按眼睛。 是恐怖的、感觉世界随时都会崩坏的几秒钟。 “好啦。” 那几秒钟之后,他轻轻笑了一下,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手被握住了。 他的手掌很大、很暖,被他触碰的地方传来滚烫的热意,一时间,有一种全身都想被他抚摸的渴求。 “眼泪会慢慢蒸发成空气。” 他把手指插进她的指尖,慢慢的,一点点紧扣。 泪水全部都混进两个人的掌心,湿漉漉、黏乎乎。 “空气是无处不在的哦。井盖先生也要呼吸空气,所以它不会讨厌你呢,更何况……这种事情,是要亲自去确认的呐,喜欢和讨厌。” 顿了顿,就好像听见了她的回答那样,他自顾自地点点脑袋。 “没错哦,亲自确认,这就带你过去吧。” 被牵着往前走。 身后,轻轻的风吹过,雪菜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看。 火红的晚霞下,是金黄色的漂亮夕阳,温度不再像是白天这么猛烈,地上的小花小草随风摇摆,大自然透露出一种温柔的味道。 井盖先生已经变成了一颗小小的黑豆,夕阳像是一道金色的屏风,他们的影子被无限拉长。 这一次,五条悟没有把她的影子吃掉。 影子们靠在一起,像是大怪兽牵着小怪兽。 她看了影子很久,又看看两个人相连的手,慢吞吞抬起头,看着一直在讲话的五条悟。 心里面苦苦的。 有一种想要钻进他怀抱的冲动。 雪菜低下头,努力忍住这样的念头。 第27章 看见了狗狗。 她捡到的那一只小狗,在夕阳下的草堆里面打滚,远远闻到了她的气味,抬起脑袋,嗷呜嗷呜地朝她跑过来。 这不是一只漂亮的小狗。 说不出品种的流浪犬,长相也称不上可爱。 它的右眼受过伤,被治好以后,也还是会时不时产生记忆性的抽搐,一只脚瘸瘸的,这是刻在小狗灵魂里面的记忆。 即使伤口已经被治好了,但它还觉得自己是一只瘸了腿的小狗呢。 用这样的脚步,它摇着尾巴,欢快地跑到她的身边。 它现在身上香香的,每一天都可以吃饱,没有人再打它,有主人爱它了。它好开心。 但主人好像在难过。 小狗绕着雪菜,着急地转圈圈,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可它只是一只小狗。 不会讲话,也没办法跳高高,舔不到她伤心的脸颊。 五条悟低下头,看了它好一会,轻轻掀起眼部绷带的一角。 无与伦比的蓝色倾泻出来。 雪菜捕捉到一种陌生的咒力。 那来自于她的小狗。 被照顾得很好的小狗,得到了爱的小狗,想要安慰主人的小狗,拼尽全力,散发出一种幸福和快乐的味道。 化作咒力,一点一点,没入她的身体里。 雪菜呆呆地看着它,看着这样纯粹的、幻梦般的白色咒力,手指颤抖起来。 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知道,人类和小动物之间,不仅仅有害怕、恐惧,恶意和伤害…… 还可以制造出幸福。 小狗四肢用力紧绷,像是一只发电的机器狗,努力努力,传达出爱的味道。 小狗在说爱她。 “津美纪在楼上。” 轻轻的,他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 “去吧,敲敲门,说我是五条先生的小朋友,胆敢讨厌我的话——就一起在你家门口打滚哦。” 第18章 伏黑哥:恋爱,我和她? 仙台, 医院的楼梯间,虎杖悠仁抱着保温桶,慢慢往上走。 推开病房的门, 看见以往强势硬朗的爷爷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面。 他低下头,逃避一般不敢多看, 只是小声打了个招呼, 然后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开始给爷爷削苹果。 “悠仁。” 床上的爷爷咳嗽了几声, 看向他:“我要说一件关于你父母的事情……” “没兴趣。” 虎杖悠仁是被爷爷带大的。 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的一对夫妻, 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一点,比如爸爸妈妈是因为意外离世之类的。 小时候, 悠仁看见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也曾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好奇和渴望,但是为了不让爷爷伤心, 小小的悠仁努力把那些想法都压进了心里。 现在,爷爷被确诊癌症住进了医院,又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事情, 就好像是在交代遗言。 这让少年有点抗拒, 抿着唇别过脑袋,表示自己根本不会认真听。 “我要说你就给我听着!” 爷爷气恼地吼了一声,接着又咳嗽起来,好一会才接着开口。 “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封信……那是你母亲,从前的挚友寄来的……” “又是什么诈骗信件吧。” 虎杖悠仁神色恹恹:“十多年都没听说过有什么朋友, 这时候忽然冒出一封信,怎么看都像是想骗光您老人家最后一点保险金。” “不会错!信件里的很多细节, 都是只有和你父母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的事情。而且这封信,在多年前就已经寄出了,只是上一任邮差不小心遗忘了,才会、咳咳,才会现在才寄到我手里来……” “听起来更可疑了不是吗。”虎杖悠仁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得到了爷爷的训斥。 他有点委屈地撇撇嘴,干脆不讲话了。 “信上说,他们家有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女儿……他们希望,我们能在寒暑假的时候,把她接回来……一起、咳咳,也希望她能和你成为朋友,这也是,你父母的遗愿……” “您还是多喝点水吧。” 虎杖悠仁有点无奈地去给爷爷倒水,爷爷挥手推开他递过来的水杯,叹了口气。 “我请求朋友帮我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对夫妇,在两年前,已经因为意外离世了。” 病房里安静了好几秒钟。 虎杖悠仁端着水杯,因为之前的揣测而露出有些无措的表情。 “悠仁……那孩子……总之,去亲自确认一下吧,如果是真的、咳咳……” “比起是真的,我倒是更希望,这只是一封诈骗信件,那样的话,好歹,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多一个可怜的孩子啊。” 另外一边,雪菜也慢吞吞爬上楼,按响了伏黑家的门铃。 过来开门的是伏黑惠。 津美纪正背对着他们埋头学习,为暑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做准备。 她不是伏黑惠那样天才的优等生,但又想维持身为姐姐的威严,树立一个好榜样,所以绝对不肯在学习成绩上面落后于弟弟。 雪菜站在玄关,偷偷看了她一眼,立即缩回了脑袋,藏到了伏黑惠的身后。 津美纪在学习,那对她来说很重要,不可以打扰她。 “……” 伏黑惠低头看她。 这家伙眼睛红彤彤的,脸颊上满是泪痕,一看就是哭久了,在外面被欺负了的样子。 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小家伙像是这才想起来脸上还留着眼泪的痕迹,慌慌张张抬手去擦,胡乱用力,脸颊霎时红了一大片。 “是谁呀?”那边的津美纪问道。 听见她的声音,雪菜更加慌乱地抹起脸蛋来,她不想被津美纪发现她在哭,她不想打扰到津美纪的学习,不想被讨厌。 听见一声叹气。 “钉宫过来了,我带她出去遛狗。” “好呀,早点回来。” 又回到了楼梯间。 黄昏和黑夜的交界线,这里灰蒙蒙的一片,空气里仿佛藏着许多只暗兽,会吃小猫的那种。 雪菜有点害怕地往后退了退,撞到身后的少年。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没表现出什么不爽,只是问她:“不走吗?” “走、走的。” 慢吞吞又下了楼。 雪菜站在原地找了找,没有看见五条悟的身影。 他好像已经不在这里了。 明明雪菜是很害怕他的,可是、可是当确认五条悟不在这里的时候,她却并不感觉松了口气,反而从内心深处又涌上来一种不安。 就好像失去了庇佑的小鸟,瑟缩着翅膀,害怕面对这个世界。 又听见一声叹气。 手腕被攥紧。 在东京,繁华鲜亮的街道,伏黑惠牵着她往前走。 她哭得乱七八糟,脸颊上还留着眼泪的痕迹,又被她擦得红红的,看起来有些糟糕。 路人频频看向他们,审视、打量,揣测、担忧,又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就好像他就是那个把她弄哭的罪人。 少年丝毫不被影响,始终牵着她的手,配合她慢吞吞的脚步,一点一点向前走。 在一家冰淇淋店停下。 “有个家伙说吃甜食能让心情变好,虽然不太相信,但姑且试试看吧。” 他抬头看了看招牌上面的手绘图案,问她:“要什么口味的?” 雪菜不知道。 冰淇淋,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个。 伏黑惠看着她茫然的样子,没有替她做决定,而是带她来到了橱窗前面。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少年没有在意店员和其他顾客的目光,只是站在她的旁边,等她做出自己的选择,然后平静地点单、结账。 吃到了冰淇淋。 一个香草球,一个巧克力球,好心的店员姐姐推荐给她的口味。 甜甜的。 雪菜蹲下来,从口袋里面找出狗卷棘的纸条,看一眼,吃一口,慢吞吞的。 狗狗在她旁边转圈圈,少年站在她的身边,插着兜,表情酷酷的,头发高高翘起,散开,影子也像是一只很酷的怪兽。 雪菜盯着他的影子看。 在里面,她嗅到了好多小动物的味道。 青蛙、兔子,狗狗、大象……它们躲在他的影子里,好像在朝她招手。 她犹豫了一会,悄悄地,一点点钻进他的影子里面。 伏黑惠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挑眉,假装没有发现。 就这样,风吹过来,暖洋洋的夏日傍晚,躲在伏黑惠的影子里面,吃甜甜的冰淇淋,又体会到了好多好多幸福的味道。 小动物们环绕着她,安抚她的难过,对她说别害怕,影子的主人很好,欢迎她一起加入这个家。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温暖的时刻,雪菜却体会到一种难过。 第28章 脑袋里面又浮现了真人的话。 但是真人好像说得不对。 雪菜想,真人说得一点也不对。 因为津美纪不坏。 津美纪对狗狗好,津美纪不说恐怖的话,和她抱抱,给她买娃娃。 伏黑惠也不坏。 伏黑惠也对狗狗好,伏黑惠照顾很多小动物,给她买甜甜的冰淇淋,送她回学校。 他们都不说谎。 所以,不是津美纪骗了她。 而是她骗了津美纪。 她欺骗了津美纪的心。 “我、” 风吹过来,好像又闻见茉莉花的味道。 在那一天,她坐在教室里面,和那些咒术师说自己想要变强的时候,他们朝她笑。 那是雪菜第一次闻见花香。 他们陪她吃坏掉的饭团,说他们是同伴,说那个叫做分享。 天空慢慢暗下来,树叶被吹出沙沙的声音,马路上的汽车暴躁鸣笛,城市的夜晚没有星星。 雪菜低下头,发出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声清晰的自白。 “我是,骗子。” “……喂?” 额头被用力弹了一下。 他皱眉看着她:“在说什么笨蛋话啊,你。” 她双手捂住额头,茫然地看着他。 圆滚滚的脸颊,湿漉漉的眼睛,这样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是一个人类,但是看着这双眼睛,伏黑惠总是会想起玉犬的小时候。 透明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绝对的清澈和纯净。 在这一刻,伏黑惠几乎能够看见她耷拉着的耳朵和尾巴。 有点不忍心…… “如果、如果发现我很讨厌。” 她低下头,把快要掉在地上的冰淇淋紧紧抱回怀里,慢吞吞地说:“如果发现我是一只害虫,如果、如果我死掉了……你会丢掉吗?我的小狗……” “谁和你说了这样的话。” 他打断:“谁用这种话威胁你?” 她摇摇脑袋,攥住他衣角的一个小尖尖,轻轻的,像是一只和人类讨食的小猫。 “不要丢掉好不好……小狗……” “……” 伏黑惠不喜欢多管闲事。 对交朋友也不感兴趣。 但是从晚春到盛夏的夜晚,许多次,他送一个女孩回学校。 这家伙不太聪明,反应有些迟钝,很多笑话都听不太明白,但是会跟着别人一起慢吞吞傻笑。 胆子小得可怜,总是一副什么都害怕的样子,但是会跑进雨里去救一只小狗,遇见有关于动物的事情,她也总会很勇敢地走在最前头。 她很珍惜朋友的心意,每一次盛到她碗里的饭,不管怎么样都会吃光,掉在桌子上的米饭也会悄悄捡起来吃掉。 傻得可以的笨蛋。 在她身上,看见了坚定的人性。 所以狭小的车后座,默许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睡觉,听着她的呼吸声看窗外的夜景,读书、思考。 密闭的空间。数不清的时光。 就连玉犬,也已经清楚地记住她的味道。 这样的家伙。就连他也不忍心再说重话吓唬她的家伙。 被人欺负了。 “听好了,钉宫。” 少年弯下腰,轻轻扣住她的脸颊,近近看着她的眼睛。 “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在我的眼里,你是一个好人,和津美纪一样,善良到有些让人火大的家伙。” 依旧是那样冷冷的表情,那双水绿色的漂亮眼睛里,装满了她的倒影。 “骗子也好,害虫也好,让这些词汇统统见鬼去吧。如果有人说要杀掉你,让他放马过来好了。我在这里。”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 “在这个世界上,能给你下定义的人只有你自己。” 他和她对视着,眼神坚定,语气强势而又冷静,让她觉得这是绝对正确、不会被推翻的真理。 “其他人——不管是老师也好同学也好朋友也好,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好,心中最亲近的存在也好,都没资格给你下定义。” “如果有人骂你,让他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就、就滚回哪里去? 雪菜想象了一下真人把自己搓成球,从东京一路滚回富士山的样子,低下头,感觉好像没有这么难过了。 下巴被轻轻捏住。 他拿出湿巾,给她擦脸颊。 “听见没?” “嗯、听见了。” 湿巾凉凉的,很舒服,雪菜呼噜呼噜眯起眼睛,没发现少年通红的耳尖。 呼。 终于学完了。 雪菜难得在星期五过来,这次又可以多待一天,津美纪很开心。 她伸了个懒腰,把课本收拾好,又去准备晚餐的食材,没多久,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看见弟弟和雪菜一起走进来。 手牵着手。 手、牵、着、手?! 这可是平时恨不得离女孩子八百米,被女孩子告白只会“对不起”,在最炎热的夏天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创办男德学院能够立即和五条先生一起拿下正副校长席位的——臭脸叛逆不良弟弟! “小惠……你们、你们?” 津美纪瞪大眼睛,险些连刀都拿不稳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的事。” “……刚刚?” “嗯。” 伏黑惠弯腰打开鞋柜,让她换拖鞋。 看着这么体贴的弟弟,津美纪沉默了两秒钟,还是有些凌乱地摇了摇脑袋。 “不行,我……对不起,小惠,我,我恐怕不能同意。” 什么啊。 伏黑惠抬眸看了姐姐一眼:“随便你同不同意,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 “已经……发生了?” 津美纪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下意识低头看着手里的菜刀,在马上大义灭弟和等雪菜走了再大义灭弟之间犹豫。 “你那是什么表情?” “小惠……你,你、你们还这么小,五条先生一定会打断你的腿的,而且、而且就算谈恋爱,也不能这么快就发生……你、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伏黑哥帅帅的脸上,在几秒钟之内变幻了无数种表情。 “你在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和这家伙恋爱。只是朋友而已。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吧。我和她?” 还带着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哦……” 津美纪松了口气:“原来是我误会了,太好了。” 接着,她看了看弟弟通红的耳尖,又看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抱着兔子拖鞋发呆的雪菜,又灵光一闪,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我明白了,小惠。” “……你又明白什么了?” “加油,姐姐支持你。” “……不管你那旺盛的想象力到底在发挥些什么,给我立刻停止。” “你别急,慢慢来总会成功的。” “别跟五条那家伙学着自说自话好吗!” 从回家开始,伏黑惠就臭着脸,一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样子。 但是雪菜知道他不坏,就不像是以前那样害怕他了。 一起做晚饭的时候,雪菜洗好菜,犹豫了一会,没有选择和以前一样躲着他走,而是直接把菜放在了他面前的篮子里面。 “洗、洗好了。” “哦。” 怎么又变凶了…… 雪菜皱了皱鼻子,感觉有点搞不懂他。 吃过晚饭,三个人一起带着狗狗散步,路过冰淇淋店,雪菜看了看满脸写着‘我很生气’的少年,又看看冰淇淋,犹豫了一会,停下来,扯了扯津美纪的袖子。 “嗯?雪菜想吃冰淇淋吗?” “嗯。” 贪吃鬼。再吃的话肚子都要吃坏掉了吧。 伏黑惠有点无语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但是现在追上去的话,津美纪肯定又会误会的。 说不定还会说什么“哎呀小惠真是体贴”、“我懂你的小惠,加油!”,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全是因为最近五条先生来家里太频繁,把津美纪也快污染成糟糕的大人了。 算了,她是咒术师,应该没这么容易生病。 这么想着,少年冷着脸,插着兜,一个人站在街灯底下,对面几个少女看着他,互相推搡着商量要派谁上去要联系方式,被他远远地看了一眼,顿时打消念头走掉了。 咒术师的五感很敏锐,伏黑惠隐隐约约还听见了什么“冰山男”、“大帅哥”、“不良”、“感觉上去要联系方式会被言语羞辱”之类的话。 很好。 这就是伏黑惠想给别人的印象。 全都别来靠近他。 他最烦处理抽屉里的那些情书,直接扔掉显得太残酷,但是放在桌子里面又会把空间塞满,每一个都说对不起又实在来不及,所以最好一封都不要有,恋爱什么的,根本不存在于他的人生规划。 第29章 闻到浅浅的水果香。 少女抱着冰淇淋走过来,脸颊圆乎乎的,抬眸看他,像是一只想要给人类送礼物、怯生生的小动物。 “你、你也吃。” “……”什么啊。 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 顶着旁边津美纪揶揄的目光,伏黑惠有点不自在地别开脸,刚想拒绝,又看见她的眼睛。 太像猫了吧,这家伙。身后真的没尾巴? 伏黑惠下意识往她尾脊骨那边看了一眼,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耳朵立即又变红了。 搞什么啊。 甜得过分了吧,香草和巧克力味,他最讨厌吃甜的了,想送礼物都不先打听打听的吗,笨得让人火大。 “嘿嘿嘿。” 津美纪在旁边发出奇怪的笑声。 “……”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更不爽了。 这么想着,用勺子把冰淇淋球切成两半,一口吃掉半个球,三两下就把冰淇淋全部吃光了。 好了吧,别再那样笑了!事情已经结束了! “嘿嘿嘿……” “……” 都说了少和五条悟学啊! 迟早要把那家伙揍一顿。伏黑惠把盒子丢进垃圾桶里,一个人走到最前面去了。 为什么明明吃到了甜甜的冰淇淋,但他还是气鼓鼓的样子呢? 雪菜有些搞不懂。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她的小脑瓜已经转不动了。 “小惠脸皮薄,我们不和他计较哦。” 津美纪笑着牵起她的手:“雪菜,你觉得惠怎么样呀?” “他不坏。” “欸?不坏是什么形容呀,好可爱。你觉得小惠好吗?” “嗯……” 她思考了一会,点点脑袋:“他是一个好人。” 津美纪:“……雪菜,不、不能这么说。” “哦……” 夜晚的风很凉爽,三个人走了好一会,来到人流量很大的车站旁边,姐弟两把她护在中间,挤出人群,来到一间配钥匙的店铺。 “雪菜,给你配一把家里的钥匙好不好?” 津美纪手机里,躺着弟弟发来的信息。 为了避免再被没头没脑地误会,伏黑惠干脆把傍晚的发生的事情清楚地说了一遍。 津美纪越看越是心痛。 骗子害虫什么的……那种词汇,怎么能用在雪菜的身上。 太过分了。那个对雪菜说糟糕言语的人。 津美纪和弟弟分析了一会,觉得雪菜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失去记忆过后的安全感缺失,而且……听说雪菜的双亲也已经在意外中离世了。 雪菜很乖,从来不给人添麻烦,有时候做了她很不喜欢的菜,她也会皱着脸乖乖吃掉,从来不会表达不喜欢。 在外面被欺负了,回到家也不敢和家里人诉苦吗? 这样可不行。 他们想给她安全感。 也愿意成为她的家人,给她一个安稳的、可靠的,可以肆无忌惮哭出来,不必担心被指责的家。 这应该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但津美纪和伏黑惠都是从小失去了爸爸妈妈的孩子,对于亲人,他们在灵魂深处抱着一种珍视和渴望。 雪菜是得到了他们认可的人。 所以不必过多思考,他们愿意承担这样一份责任。 哪怕伏黑惠讨厌咒术师的事情,哪怕津美纪心里也知道,五条先生和雪菜所处的那个世界很危险。 他们愿意。 “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雪菜。” 津美纪把配好的钥匙放进她的掌心。 “家,就是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可以回去的地方。” 津美纪的语气轻轻的,慢慢的,为了让她每一个字都能捕捉到,都能好好听懂。 “如果觉得这个世界太尖锐,如果在外面有人欺负你,雪菜,你要记得你还有一个家。你的家会一直在那里,永远永远欢迎你。” “我们是你的家人,无条件地站在你那一边。” “你说谎,我们不会觉得你是骗子,你伤害了别人,我们也不会觉得你是害虫。” “如果你做错事,我们会陪你一起改正,我们不会讨厌你。我们永远永远喜欢你。” “还有饭团,它也是我们的家人,是我们永远爱着的小狗。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不会扔掉它。记清楚了吗?雪菜,这是我们的诺言哦,诺言是会永久生效的,如果哪一天你忘记了,我会再一遍一遍说给你听。” 额头被温柔地抚摸着。 听见好多好多个永远。 雪菜呆呆地看着津美纪,努力去记住她说的每一个字,记住这样清楚的誓言。 “所以别再胡思乱想了。” 伏黑惠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 “再有人说那种贬低你的话,让他滚,然后带我去揍他。” “……” 雪菜看看他们,又看看躺在手心的钥匙,好一会,握紧钥匙,用力点点脑袋。 “嗯!” 她露出一个笑容,在被尖锐的言语伤害,被咒灵同伴恐吓以后,还是想要去相信的朋友的,纯真的笑容。 “我也永远、永远不讨厌津美纪。” 顿了顿,她看向他:“还、还有咩……” 卡住了。 小声换成:“还有你。” “……” 搞了半天。 这家伙。 不会根本就没记住他的名字吧? “我叫什么?” “咩……” “后面呢?” 看着以前对别人凶巴巴,现在揪着别人问自己名字的弟弟,津美纪满脸* ‘你也有今天’,一边笑弯了腰,一边在旁边做口型帮雪菜。 另外一个慢吞吞地对口型:“咩、咩咕。咩咕咪。”抄答案都抄得磕磕巴巴。 “……”又生气了。 冷着脸大步往前走,海胆头发好像一整颗炸了起来。 “别理他。” 津美纪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对了,雪菜,你们学校会放暑假吗?如果放暑假的话,就住到家里来吧?” “我们可以一起看很多很多番剧和电影,还能一起吃好多好吃的!我想给你买裙子,也想和你一起尝试用化妆品……我还从来没有化过妆呢。” 津美纪又碎碎念起来。 雪菜满脸严肃地把钥匙塞进自己的口袋里面,又用手紧紧捂住口袋,没有说话。 她好害怕有人会忽然出现,把她的钥匙抢走。 她拥有了一个叫做家的地方,津美纪说她永远都可以回去。 她不想弄丢回去的钥匙,这是她生命中,最最最最重要的珍宝。 这么想着,脑袋里忽然浮现了真人的表情。 他听见津美纪的名字,说起人类的时候,那样充满恶意的表情。 “津美纪……” 雪菜停下来,看着津美纪,看着这个脆弱的、普通的人类,认真地说道:“你不要去奇怪的地方,也不要、不要和奇怪的人讲话。很、很危险……” “欸?” 听见这样的话,津美纪愣了好一会:“本来我在八十八桥那边给一个孩子做家教呢,最近听说那座桥附近产生了一些灵异传闻……原本也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去,既然雪菜这么说,那我就不去了吧。” “嗯……” “雪菜刚刚是在担心我吗?好开心,雪菜也会主动表达关心的话了呢。” “担心你……” “好!我会好好注意安全的。” 夜晚的风轻轻的,两个女孩子走在路上都场景很美好,有个青年过来搭讪,被伏黑惠冷着脸骂走,津美纪教育他男人要有风度。 “一个成年男性搭讪两个高中生,我没把他打进医院已经很有风度了。” “欸?原来是出于正义感吗?我还以为……嘿嘿嘿。” “……适可而止好吗!”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呀。有人心虚啦~” 他们吵吵闹闹,雪菜听不太明白,只是看着津美纪脸上的笑,她也悄悄弯起眼睛。 伏黑姐弟看向她,沉默了两秒,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说话,只是看她。 静谧而又温柔的夏夜,手牵手一起回家。 她们的家。 —— “五条老师……” 咒术高专,一个文化课老师时常摸鱼,学生们都是战斗大猩猩,想要学习通用常识只能靠自觉摸索,苦读五年,归来仍是文盲的神奇学校。 竟然还有暑假。 乙骨忧太完全没办法理解。 据说这是因为以前有个天资卓越,生得术式理论上无上限,高层十分看好的前辈,总之buff叠满的一号种子选手因为心理问题叛逃了以后,夜蛾校长进行的“社会化”改革。 对于寻常的学生来说,放假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乙骨忧太并不是很感谢那位前辈,也并不感谢校长的改革。 第30章 因为他暑假没有地方去,更不想和雪菜分开。 那一天,里香一直喊着他和雪菜的名字,像是一个端着椅子,邀请朋友过来排排坐的小朋友,一句一句,喊个不停,甚至想要直接砸碎墙壁,穿过狗卷棘的宿舍,去把雪菜捉过来。 忧太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勉强把里香安抚下来。 他答应里香,会尽快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带里香去见雪菜。 然后三个人一起坐下来说话,碰碰,就像是里香希望的那样。 如果暑假分开的话,这个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越来越焦躁的里香显然等不了这么久。 忧太发愁了好几天,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邀请雪菜和他一起去旅行。 雪菜失忆了,又没有亲人,这么长的假期,她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如果一起去旅行的话,不仅可以让雪菜开心,在旅途中,里香也可以和雪菜慢慢接触,消除过往的阴霾。 想到这里,忧太就变得干劲满满起来,他做了很多攻略,查阅收集了许多资料,准备工作都完成以后,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他没有钱。 虽然这段时间出任务,忧太有了一点点的积蓄,但比起一整个假期的旅途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忧太对自己的衣食住行没什么所谓,但他不想让雪菜也跟着一起吃苦,如果是去旅行的话,他希望雪菜能够享受当地最好的服务。 所以、所以鼓起勇气,去找五条老师借钱吧! “哦?” 五条悟正在打电话,一心二用,抽空看了他一眼:“要钱做什么呢?” 乙骨忧太有点不安地扯了扯衣角,开始阐述自己的假期旅行计划。 五条悟倚着椅背,表情看起来根本没在听。 忧太刚说了没两句话,他随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那样的话,就可以去邀请雪菜了……” 那只递银行卡的手顿了顿。 忧太没有发觉这微妙的停滞,双手接过信用卡,十分郑重地对五条老师道谢,并承诺自己一定会好好变强,多多出任务,尽快把钱还给他。 五条老师实在是太好了,此刻的忧太平等地diss每一个说五条老师性格不好的人。 如果真的有优秀教师评选的话,忧太会开小号一个人给他投100票的。 好好先生五条老师又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快点从眼前消失。 忧太连忙从办公室跑出来。 手里的银行卡一看就好高端…… 虽然五条老师一副就算他丢了也没所谓,还不还钱也更加没所谓的样子,但忧太但是小心翼翼地把卡装进了最里面的那一层口袋。 他拍拍口袋,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子资金的问题也解决了,可以去邀请雪菜了! “暑假吗?不太确定。” 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忧太一大早就赶到了雪菜的宿舍。 这里稍微有点热闹。 真希、熊猫,狗卷都在。 刚刚说话的人是真希,不管什么时候,比起坐,她都更喜欢站着,用脸搭着那根木棍。 “回不回京都都一样。说不定会跟五条去祓除咒灵吧,这可是难得的加训,你们来不来?” “我就不去了。” 熊猫挠了挠脑袋:“正道一个人很寂寞,我打算在学校陪他。雪菜应该也会留在学校吧?家入老师也不放假,可以趁机找她研习反转术式哦。” 什什什么! 忧太刚进来就听见这样的话,内心警铃大作。 如果雪菜留在学校和家入老师一起研习反转术式的话,那肯定会很忙碌的…… 他和里香过去打扰的话肯定会被讨厌,所以、所以…… “那个,我觉得、我觉得,放假的话,还是不要学习了吧。” 忧太咳嗽一声,弱弱地说道:“趁着放假,去、去别的地方旅行,不是也不错吗。” 禅院真希和熊猫看了他一眼,表情不是很赞同。 “鲑鱼鲑鱼!” 只有狗卷棘用力点头,用饭团语热情地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狗卷同学…… 忧太有点感动地看了他一眼,后者朝他弯起眼睛,也露出一个好兄弟的笑容。 接着,他把手机递给雪菜。 [京都的夏天很漂亮,还有一座供奉猫猫的寺庙,要来看看吗?食宿的问题不用担心,可以住在我家哦。^ ^] “……” 乙骨忧太沉默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来自备忘录。最后的修改时间,在凌晨的4:09分。 凌晨编辑的文字,蓄谋已久,还、还扯出猫猫寺庙什么的……未免有点太犯规了,狗卷。 忧太抿紧唇,心里浮现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雪菜本身就和狗卷走得更近。 不仅拒绝了他想要帮忙做饭,加入吃饭小分队的请求,平时遇见事情,也总是会去找熊猫和狗卷,而不是他和真希。 如果、如果是平时的话,忧太其实没有这么在意的,他可以找很多理由安慰自己。 他和雪菜也有很多别人没有办法拥有的独特相处。 但是现在…… 狗卷竟然邀请雪菜住到他家里去。 忧太有点紧张地看向雪菜,观察她的反应。 雪菜的反应——雪菜还没太睡醒。困呼呼地低着头发呆。 他松了口气,悄悄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指,又抬眸看向真希和熊猫,等着他们说反对的话。 但是那两个家伙满脸平静,就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这样的邀请代表着什么含义。 “……”什么啊。为什么轮到狗卷同学的时候就不反对了。 忧太又看向狗卷棘。 这家伙满脸坦然,弯着眼睛朝他笑,好像抖一抖袖子都能抖落阳光,盛不下半点阴霾。 忧太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应该还是没常识惹的祸吧。 就连发出邀请的狗卷本人,说不定也根本没有那种心思。 虽然这样,但自己也不能轻易认输。 “雪菜,我听说,听说北海道有雪狐狸之类的……熊本县还有很多可爱的小熊……” 对不起了狗卷同学,比起你的邀请来说,还是消除里香和雪菜之间的误会更加重要。 那是关乎到人生和性命的大事,再这样下去,说不定里香会暴走的。 这么想着,忧太准备鼓起勇气,拿出自己准备的秘密武器一锤定音,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是夜蛾正道。 “雪菜,外面有个人来找你,说是你的远房亲戚,来接你回老家过暑假。” 第19章 来自热血漫的悠仁弟弟 “……” 远房亲戚的忽然出现, 打乱了整个宿舍的节奏。 禅院真希皱起眉,露出有些防备的表情,熊猫歪歪脑袋, 出去向夜蛾询问细节,狗卷棘露出有些担心的表情, 低头在手机上打起字来。 忧太…… 忧太维持着掏口袋的动作, 慢吞吞看了雪菜一眼。 她正低着头发呆, 因为一大清早就被敲门叫醒, 表现得不太高兴,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着, 神色恹恹,像是焉嗒嗒的小猫。 好可爱, 雪菜。 他深呼吸,悄悄又触碰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后握紧刀, 站起来。 “让我先过去看一看吧,雪菜。” 雪菜的身世,他们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些。爸爸妈妈去世, 之后一直靠政府救济和打工来维持生活…… 打工…… 完全想象不到雪菜以前过得是什么样子的日子。 穿着工作服的女孩, 在便利店打工可能会因为算错账把工资扣光、换上玩偶服发传单会因为营养不良在夏天晕倒、好不容易拿到了工资说不定还会被坏蛋骗光…… 光是想象一下她孤零零一个人掉眼泪的模样,心脏都要停摆了。 绝对不会再让雪菜陷入那样的境地。 所以,这个在她失忆之后,忽然冒出来的‘远房亲戚’绝对要重点提防。 “鲑鱼。” 狗卷棘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满脸严肃地点点脑袋,示意自己也要一起过去。 禅院真希看着他们, 收回了手上的棍子,没说话。 熊猫看了看满脸迷糊的雪菜, 笑了笑,轻轻揉揉她的脑袋:“要再睡一会吗?” “嗯……” 现在太阳才刚刚出来,天还是灰蒙蒙的呢。 雪菜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早就跑到了她的宿舍里面来,她只是觉得好困,还没有睡够。 她钻进熊猫的怀里趴趴。 熊猫用爪爪把她环抱起来,像是大熊抱着一只小熊。 高专很大,从宿舍到校门口有一些距离,忧太和狗卷棘有心让那家伙多等一会,测试他的耐心,所以故意慢吞吞地走过去。 第31章 那边站着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年。 怎么说呢。 长得倒不像是一个坏人,打扮很土,旁边的地上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清澈淳朴的味道。 他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打瞌睡,怀里抱着一个书包,那大概是他最贵重的行李,就算脑袋都快着地了,还紧紧抱着书包没有松开。 一个完完全全没咒力的普通人。 这让乙骨忧太和狗卷棘的警惕心稍微放松了一些,穿过灌木,朝他走过去。 听见脚步声,虎杖悠仁连忙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 抬头看,是两个男生。 穿着一黑一白的制。服,一个用围脖遮住半张脸,一个背上背着一把……疑似武器的东西。 有点帅。 他们踩上台阶,居高临下地朝他走过来,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像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不良。 “……”有点、有点可怕。 虎杖悠仁不想招惹事端,连忙把自己的东西扒拉扒拉提起来,让到最边缘,以免挡了他们的路被拎起来打架。 但他们好像是来找他的。 “你是雪菜的远房亲戚?” 那个黑色头发的少年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审视和警惕的打量。 “啊,是的。” 虎杖悠仁连忙点头:“我是来找钉宫姐的,刚刚那个校长让我在这里等她。” “……钉宫、姐?” 那个少年好像被他的称呼弄得愣了一下。 “雪菜是你的姐姐吗?” “啊,不是吗?” 虎杖悠仁挠了挠脑袋,信上没说具体的年纪,钉宫比他高一个年级,那就应该是姐姐没错呀。 “……”忧太哪里知道是不是。 他和狗卷棘对视了一眼,被疑似弟弟酱坦然和直白的追问震慑住了。 “那个……总之,先跟我过来吧。” “好的!” 虎杖悠仁连忙又搜罗搜罗,把东西都一口气扛到背上,跟着他们的脚步往前走。 乙骨忧太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有点和狗卷撞发型了。 也是非常短的刺猬头,上面炸开的短发是粉色,下边的后剃发却是黑色,看起来是染了头发的非主流,但又完全没有那种不良少年的感觉。 看起来不太会打架,忧太这么想着。 如果带到雪菜面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有他和同伴们在,无论怎样都能控制住战场。 他打量看着悠仁,悠仁也在偷偷看他们,越看越是觉得他们的打扮很奇怪。 而且这个学校和他想象中也很不一样,完完全全看不见老师和学生,空无人烟…… 他该不会是被骗到什么诈骗窝点里面来了吧。 ……爷爷还在等他回去。 “和钉宫姐之前读的那个学校差别很大欸……” 悠仁一边警惕地抱紧小书包,一边故作轻松地打探着消息。 “钉宫姐是为什么从之前的学院转到这里来呢?哦哦,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这家伙还去过雪菜以前就读的学校吗…… 语气听起来也和她很熟悉的样子。 不会是真的弟弟酱吧…… 想到这里,忧太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是乙骨忧太,他是狗卷棘,是雪菜的同学和好朋友。雪菜是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不得已才转校的。” “鲑鱼。” “意外……?” 听见这两个字,悠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什么意外?” 这几天,他都没有怎么睡觉。 先是去信上的地址认真打探了一番,确定真的有这么一家人存在,又根据好心邻居提供的地址和照片,一路从仙台辗转到东京,找去了钉宫姐以前就读的学校。 过去之后,悠仁才知道她已经转校了。 悠仁顿时有点着急,可是学校的领导说她转校的档案是‘保密’档案,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向他透露信息,还把他当成可疑人物轰了出来。 还好他又得到了一个好心人的帮助,才得以知晓她新学校的地址,马不停蹄地这个山窝窝里面赶。 第一次来到东京这样繁华大都市的少年,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坐地铁、转公交,最后没有车坐了,又走了一晚上的山路过来。 只为了一封信件,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也许需要帮助的女孩。 现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马上就要见到她了。 结果又听说她的脑部遭受了撞击,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 悠仁现在都快对‘意外’这个词汇产生阴影了。 “没办法恢复吗?” 如果钉宫姐真的失去了记忆,那自己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吗?要怎么和爷爷交代…… 而且、而且这样的话,她未免也有一些太可怜了。 悠仁倒是没有为自己这几天的辛苦也许会白费而感到可惜,他和爷爷一样,始终抱着‘世界上别再多一个可怜的人’的心情。 “去大医院看过了吗?脑部专家之类的?这种、这种在电影里都是短期失忆……应该是可以找到办法恢复的吧?!” 少年脸上的焦急和担心不似作伪,那双金灿灿的眼眸里装满了‘不要啊——’,就连呼吸频率和心跳都跟着变得急促了起来。 怎么办…… 这好像是真弟弟。 如果是骗子的话,应该巴不得雪菜不恢复记忆才对吧。 乙骨忧太抿紧唇,感觉有些难办。 他不知道该怎么合理地和他解释咒灵和失忆之间的关系。 他本来就不太擅长人际交往,旁边站着的狗卷同学倒是开朗外向得不行,但他已经‘鲑鱼’过了,这时候再装哑巴用手机打字交流好像有点来不及…… 慌乱之间,忧太只好看向他背上背着的行李。 “那个……很重吗?” “啊?” 悠仁被这样生硬的转折弄懵了:“什么?” “你的行李。” 乙骨忧太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我来帮你提吧。” “哦,这个啊,不用了,谢谢乙骨哥。” 这点重量对虎杖悠仁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钉宫雪菜的事情。 “乙骨哥,我们还有多久能够见到钉宫姐啊?” 啊、什么,竟然、竟然叫他乙骨哥吗……? 乙骨哥、钉宫姐…… 忧太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两个称呼,莫名觉得弟弟君变得有些顺眼了起来。 “到宿舍还有点距离,你背上的东西,还是让我来帮你吧……我是前辈,有这样的责任。” ……还有这种说法吗? 见他坚持,悠仁只好把背上的东西卸下来——大小不一的包裹被一根绳子系着,他就是抓着这根绳子把它们从仙台一路扛到高专的。 “那就谢谢乙骨哥了。” “……”好重! 接过虎杖悠仁背上那个大袋子的一瞬间,乙骨忧太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还好吗,乙骨哥……?” 乙骨哥刚出场的时候有点吓人,看起来是那种很阴暗的不良,现在看起来倒不像是骗子了。 感觉被霸凌过——悠仁这么想着,防备心也消散了许多。 “如果不行的话就换我来。” “……嗯。”绝对不能被弟弟君小看。 乙骨忧太尽力露出一个看起来很轻松的笑容。 “虎杖君,里面装着什么啊。” “啊,是山里的野蘑菇笋子还有自己养的土鸡之类的……总之就是一些土产啦,因为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就擅自带了这些过来。还装了一些蔬菜水果,因为听说大城市里这些卖得很贵。” 原本是打算如果钉宫姐不愿意和他一起回仙台的话,就把这些礼物留下来送给她的。 虎杖悠仁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结果在路上还被人嘲讽是乡下土鳖,只希望钉宫姐不要嫌弃就好。” “别在意、那些、人。” “欸……要不然还是我来扛着吧?乙骨哥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啊。” 直白暴击。 “……” “鲑鱼。” “欸?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吃鲑鱼了的意思。” “鲑鱼。” “哦哦,鲑鱼是什么?我从来没吃过。” “啊……应该、应该是野生的三文鱼来着。” “鲑鱼鲑鱼。” “哦!我吃过野生的泥鳅和螃蟹!” “是吗……” 弟弟酱的话稍微有点多啊…… 狗卷同学倒是出出力啊,一直在旁边鲑鱼鲑鱼像什么样子…… 忧太有点幽怨地看了狗卷一眼,后者弯弯眼睛,对他露出一个‘你加油’的笑容。 “……” 十多分钟以后,终于抵达了宿舍楼下。 第32章 “呼。” 忧太松了口气,连忙把东西放在地上,感觉终于解放了,下意识揉了揉腰。 “乙骨哥的腰不好吗?”听见弟弟君关切的语气。 …… “……没那回事。呵呵。” 乙骨忧太笑了笑:“你先和我上去见雪菜吧。东西放在这里,因为要爬五楼……” 还没说完,就看见这家伙又把那些东西全都扛了起来。 “钉宫姐在五楼吗?” 虎杖悠仁抬头看了看高度,自信地拍拍胸脯:“这点高度完全没问题,还是让我背上去吧,我想第一时间把东西送给钉宫姐!” 什么啊、这家伙真的是普通人吗……就连狗卷和真希都做不到吧,这样轻松地背这么重的东西。 “而且放在楼下我稍微有点不放心,万一有小偷什么的就完蛋了。” 你多虑了……不会有咒术师偷土鸡的。 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虽然不值多少钱,但这些东西我背了一整路呢。就让我带上去吧,乙骨哥。” 行吧……看在‘乙骨哥’的份上。 ** 另外一边,雪菜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她要去仙台,找一个叫虎、虎…… “虎杖悠仁!” 见到她,粉发少年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太好了,钉宫姐你真的在这里!我在来的路上一直担心被骗进邪。教窝点了呢!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 乙骨忧太下意识挡在雪菜前面。 这家伙讲话也太大声了,万一把雪菜吓到怎么办,而且、而且他刚才在说什么啊…… 邪。教窝点? 明明他看起来才是那个忽然冒出来的骗子才对吧。 “那个,听乙骨哥说钉宫姐你失去记忆了,是真的吗?” 少年完全没有被乙骨忧太影响,歪着脑袋从他身后出来看她。 “钉宫姐,我是悠仁啊,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 “我、我记得的。” “……欸?”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宿舍都安静了几秒钟,接着,同期们都看向她,露出有些高兴的表情。 “雪菜,你想起来一些东西了吗?” 导致雪菜失忆的那只咒灵已经被祓除了,他们一直都在寻找让雪菜恢复记忆的办法,只可惜就连五条老师也一无所获。 现在,听见她说‘记得’,就连真希也挑起眉毛,露出了十分关切的表情。 “嗯……” 她又在说谎了。 喜欢骗人的害虫雪菜。 少女低下头,感觉眼睛变得湿漉漉的,不敢看他们,只是攥紧自己的手指:“我,我记得这个名字。” “哦咿!太好了!” 忽然的欢呼声把雪菜吓了一跳。 抬头看,少年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兴奋又激动地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然后双脚下沉,做出加油打气的动作。 “电影里说失忆的人接触到熟悉的环境就会慢慢恢复,原来是真的!太好了,钉宫姐,这一趟我果然没有来错,只要我们努力,记忆一定可以很快就恢复的!希望就在眼前!” 宿舍众:“……” 倒是别表现得比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还要兴高采烈好吗! 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热血和中二的语气和台词又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少年漫主角! ** 晕乎乎的,忧太帮忙收拾行李,狗卷棘递来一大堆纸条,真希塞了防狼喷雾,熊猫给她趴趴玩偶。 和津美纪打电话告别之后,坐上了前往仙台的车。 这是雪菜第一次坐火车。 车窗外,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飞驰而过,她感觉有些新奇,把脸凑到窗户边上,好奇地盯着外面看。 光影在她脸上变幻流转,像是电影一帧一帧。 虎杖悠仁看着她在车窗上面的倒影,挠挠脑袋,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就连动作也变得小心起来。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火车。 悠仁闻见她身上的气味,浅浅的,若有若无,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感觉非常放松。 有人过来,小声让他调整一下行李的位置,悠仁连忙站起来,抬手去找架子上面的行李。 雪菜被这样的动静吸引,转过头,发现少年的小腹紧紧挨着她的脸颊。 列车在行驶,他的身体轻轻晃动,时不时靠得更近,摇摇晃晃,蹭到她的脸上。 闻到了衣服上的皂角香气。 还有一点点汗水的味道。 在猫的世界里,这是充满了进攻性的雄性气息。 唔、什么,什么味道…… 雪菜往后面躲了躲,可是那样的味道还是紧紧追随着她,让她觉得自己的安全领地受到了入侵。 她感到不安,伸手去推他:“臭烘烘……” 腹部传来柔软的触感。 是她的手指。 正在专心摆弄行李的少年低下头,看见她轻轻鼓起来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和有些嫌弃的表情。 想起了她刚才的声音。 雪菜姐骂人……是、是用这种语气的吗? “走、走开……” 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没有反应,少女皱了皱鼻子,又伸手去推他。 手指用力按在他的腹肌上面,那里的肌肉很快变硬,摆出防备的姿态——她好像被这样的硬度吓了一跳,眨眨眼睛,有些慌张地把手收回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也许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说臭烘烘,也许是天气太热了。 悠仁觉得脑袋有一点点发晕,小腹一抽一抽地抖动。 这具从小就展现出绝佳的运动天赋,让他随便做什么都能毫不费力气的肉。体,在进入青春期之后,终于为悠仁带来一丝烦恼。 他弯下腰,有点狼狈地坐下来,把书包抱进怀里,一路上都低着头,连耳根都红透。 第20章 才不是什么跟踪狂 到仙台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期间, 见过了虎杖的爷爷,一起收拾过屋子和行李,商量着每天吃什么东西, 两个人渐渐变得熟悉,雪菜也记住了他的名字。 虎杖。 据说这是一种植物, 但是因为有一个“虎”, 雪菜总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呢。 她觉得虎杖也不坏, 因为虎杖是普通人, 虎杖不说吓唬人的话,虎杖和津美纪一样给她做饭吃, 又不像坏忧太那样用粥烫她。 虎杖还给她吃了冰棒。 那是一种和冰淇淋很像的东西,只不过充斥着廉价的色素和香精味, 津美纪和伏黑惠从来不给她买这个。 雪菜吃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只觉得甜甜的,冰冰的, 她都喜欢。 现在,虎杖出门出门去给爷爷送早餐,雪菜就一个人坐在屋子前面的廊桥上, 晒着早晨的太阳吃冰棒。 她把狗卷棘的纸条放在裙子上面, 看一眼,吃一口,慢吞吞的,吃得很认真、很满足。 好可爱,雪菜。 忧太坐在屋顶上看她。 虽然想要雪菜恢复记忆,虽然愿意尝试虎杖君口中那个‘接触熟悉事物’的方法, 但是无论如何,一年级的孩子们也不放心雪菜跟一个陌生人离开。 他们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 直到雪菜和虎杖进了车站,四个人藏在暗处,商量着让谁去保护她。 毫无疑问是忧太。 他的老家也在仙台,不用熟悉环境,并且和弟弟君也有了初步的交流,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也可以进行沟通和交涉。 熊猫从夜蛾校长那边借来了可以隐匿气息,适合隐秘行动的咒具,忧太立刻就跟了上来,这几天,从早到晚,他坐在屋顶上、跟在她身后,时时刻刻看着她。 什么?变态跟踪狂?别误会,完全不是哦。 他啊,只是在保护可怜的同期而已,为了不让失去了记忆的可怜的女同学被别人蒙骗,不管她去到哪里,他都会时刻不离地跟上去。 这是完完全全的正论,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这样。 有着咒具的隔绝,脸颊圆乎乎的少女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在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更加放松了,吃完冰棒,她会慢吞吞地,仔仔细细、非常珍惜地把手指上残留的液体舔干净。 忧太弯下腰,忍不住倾身离她更近了一些,在这种时候,如果他可以出现在她面前的话,一定会捉住她的手指,告诉她不可以舔指头,那上面有细菌,然后再捧起她的手,一点一点、将上面的冰棒水全都擦干净。 背后的刀蹭到屋顶,咕咚一声,一片瓦片掉了下去。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暂停了舔手指的动作,慢吞吞抬头看过来,忧太露出慌张的表情——他不想被发现。 少年仓促地站起来往后跑,瓦片一片一片掉在地上,像是在下雨。 雪菜看了看地上摔碎的瓦片,又抬起头看看屋顶,好一会,轻轻喊出一个名字。 第33章 “忧太。” 她闻到了忧太的味道。 乙骨忧太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他藏在院子后面的围墙里,因为害怕被发现,担心被她误会成那种变态,他的心里满是慌张,脑子乱糟糟的,正观察着四周找一个比屋顶更适合藏起来看她的地方,就听见她轻轻喊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那样的声音,透过被咒力加强的五感,穿过墙壁,直直砸进他的心里。 少年愣住,攥紧手指,有些不安,又感到有一些欣喜。 ——雪菜,发现他了吗? 哪怕他带着隐匿的咒具,哪怕他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雪菜还是把他认出来了吗? 好开心…… 心跳得更快。 想要回应她的呼唤,去到她的面前,迫不及待。 可是不行。 忧太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先不提和同伴们说好了,不到危急时刻绝对不能出现干扰雪菜恢复记忆的事情,就是现在出去的话,自己刚刚躲在屋顶偷看她的事情,岂不是完全解释不清了吗? 就算有着‘我的老家也是仙台’这样的借口,但是也没办法解释的吧——为什么不是一起回来,而是单独地、偷偷地跟在他们后面。 忧太不想被误会。 所以他深呼吸,忍住去见她的心情,在原地坐下来,回想着她刚刚喊自己名字的时候,那样可爱的、叫人心脏滚烫的语气。 少年低头抚摸自己的爱刀,轻轻弯起眼睛。 ** 这几天,悠* 仁每天都洗两次澡。 那天在列车上被雪菜姐说臭烘烘以后,他悄悄揪起衣摆偷偷嗅了嗅,只闻到了洗衣粉的味道,无论如何也没有闻见其他奇怪的气味。 悠仁的身体素质很好,就算连续从家里跑到学校也不会觉得疲惫,在夏天的出汗量也比别人要少很多,曾经他还听见女同学私底下偷偷聊天,说班上的男生上完体育课衣服都会被汗水打湿,可惜虎杖君不会。 虽然悠仁不知道她们在可惜什么,但无论如何,自己也算不上是‘臭烘烘’的吧。 这让他有点委屈,一路上都乖乖缩着手脚,不敢靠她太近,一回家就冲进浴室,用沐浴露把自己仔仔细细搓了好几遍。 他洗了这辈子最认真的一个澡,换好干净的衣服,又再次嗅了嗅,确信全身上下都香香的,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靠近以后,她还是说他奇怪,说他身上有讨厌的味道。 哪里奇怪,又是哪里讨厌呢? 悠仁很想解决这个问题。他不想被雪菜姐讨厌。 “雪菜姐……” 日本是十分讲究阴翳美学的国度,现在正是上午,外头阳光热烈,但室内的光影却有些阴暗。 阳光全部都被纸窗过滤,变成十分朦胧的光晕,唯有一道阳光从窗缝里洒进来,少女就蹲在那里。 她的眼眸被照射出一种透明的绿色,脸上写满了好奇,正抬起手指,试探着想要伸进电风扇里。 “等等!” 悠仁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把她的手指头捉住:“不可以伸进去!” 少女眨了眨眼睛,鼓起脸看了他一眼,看见他脸上担心和焦急的表情,又低下头,像是一只做错事情被当场抓包的猫,不敢讲话。 “雪菜姐,都说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小心一点呀。” 悠仁低头看着她黏糊糊的手指,又抽出一旁的湿巾给她擦手:“电风扇很危险的,扇叶很锋利,雪菜姐你的手指头被用力擦一擦都会变红,伸进去的话说不定会直接断掉的,到时候爷爷说不定会气得下床直接把我的腿也给打断,那我们岂不是冤枉透顶了吗?” “而且乙骨哥和狗卷哥每天都打电话发短信过来问你的情况,要是你受伤的话,我怀疑我会直接被他们暗杀的!雪菜姐你不知道……第一次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我还以为见到了什么传说中的忍者或者杀手呢……” 少年仔仔细细给她擦手指,一遍碎碎念。 和小心翼翼生怕把她弄痛的忧太不同,他的动作稍微有些粗鲁,有些生疏,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有的时候会把她的皮肤弄红。 雪菜没有什么所谓——只要不痛,不受伤,她不是很关注自己的皮肤有没有变红,但是悠仁却每一次都会有点懊恼,抓着她的手指左看右看,像是在观察什么易碎品。 “雪菜姐,去打听的时候,有个长头发的大叔说你这两年一直都在勤工俭学,好可怜的,可是我看着你的手指头,怎么看也不像是打过工的样子呀,一点茧子都没有,总感觉什么东西都没碰过的样子。” “碰过的。” 她不是很高兴悠仁这么说,这让她有一种谎言即将被拆穿的恐惧感,轻轻推他:“碰过虎杖。” 明明每一天都会碰他的。 “……欸?” 身旁的少年眨眨眼睛,果然被她摆出来的事实击败了,红着脸别开眼睛,好一会也没有说话。 他掀起自己的衣摆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菜看着被他握住的手,抿起唇,有点不高兴地推他:“不要你在这里……” “哦哦。”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她的手,乖乖钻进了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午餐。 “但是雪菜姐,你要好好的,别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哦。不然的话,我还会出来缠着你的。” “……哦。” 她慢吞吞把试探的手指伸回来,盯着不断转动的电风扇看,就像是猫咪看见了飞虫,让她不去伸爪爪捉,这是多么违背天性的事情呢? 雪菜有点不高兴地低下头,发了好一会呆,然后拿起手机,开始和津美纪打电话。 她们每天都会打电话。 大部分的时间是津美纪在说,雪菜在听,偶尔,悠仁也会通过电话和津美纪交流一会,比如雪菜喜欢的食物和讨厌的食物啦,比如在洗过澡以后要给她吹头发,她自己不会吹啦…… 两个人就像饲养员一样交接着信息,雪菜蜷缩在灯芯草榻榻米上面,听着他们讲话,晒太阳,呼噜呼噜闭上眼睛。 时间进入八月,气温更进一步攀升,燥热使得人心浮动,雪菜和悠仁一起从医院里面出来,听见一群人在激烈地吵架。 雪菜对于其他的人类不是很关注,但悠仁却是一个非常热心的孩子,他下意识停下脚步,投去关切的目光。 “听不太清他们在吵什么欸……雪菜姐,不过我好像远远看见他们把一个小孩围在中间呢?那是小孩吗?” “嗯……” 雪菜的听觉比悠仁的要更加敏感一些,她听了一会,轻轻皱起眉头:“好像是在吵狗狗的事情。” “狗狗?” 不约而同地靠近了那里。 四个大人围着一个小孩在吵架,小孩的脑袋上缠着绷带,双目无神地坐在地上,悠仁皱起眉,忍耐着听了一会,发现那是两对夫妻。 那是他们的孩子,因为生下来就是盲人,在离婚以后,孩子被丢给了外婆照顾。 曾经他们一起给孩子申请了一只导盲犬。 那只狗走丢了。 培育导盲犬的代价十分昂贵,所以申请也就变得十分艰难,并不是每一个失明的孩子都能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狗狗。 在他们还爱着对方,爱着这个孩子的时候,排除万难也要去做,但是现在,彼此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这个孩子也就变得不再那样重要了。 在狗狗走丢以后,名叫晴子的女孩总是独自出去,摸摸索索地想要把自己的狗狗找回来,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收获一身的伤口。 现在,爸爸妈妈当着她的面吵架,一边说着‘都是你以前总是溺爱她,才会让她这么不知所谓地把狗弄丢’,另一边说着‘当初离婚的时候判给你了别再把责任推卸到我身上,我上班很忙以后不要再拿这种事情打扰我’…… 就好像她眼睛看不见,耳朵也跟着失聪了那样,他们完全没有顾忌她的感受。 “那个……” 悠仁有点听不下去:“比起争论是谁的责任,还是小孩子的心情更加重要吧?你们的女儿坐在地上很久了……现在天气热,地上很烫的。” “你是谁?” 那两对夫妻立即看过来,用同仇敌忾的目光。 悠仁挠挠脑袋,把雪菜拉到了自己身后。 “我是谁不重要吧,重要的是道理不是吗?如果我说我是天皇的话,你们会把她扶起来吗?要不然这样,我干脆打儿童救助热线好了……” 像是被说得有些无地自容,一个女人伸手把她拽了起来,又看了虎杖悠仁一眼,带着孩子坐上车,走了。 只留下一地的尾气。 虎杖悠仁皱了皱眉,用力扇起风:“真是糟糕的父母。” 雪菜看了看那辆逐渐远去的车,又看了看地上,属于那个女孩的眼泪。 “狗狗。” 第34章 她慢吞吞地说道:“有人把狗狗捉走了。” “欸?” 悠仁愣了一下,接着也思考起来:“对哦!那可是导盲犬,经过训练的,怎么可能会走丢呢!我怎么没有想到,雪菜姐,你真聪明!” “……”雪菜只是在感受咒力。 ——从小动物身上传过来的咒力,排除掉幸福和喜悦的,挑选恐惧和愤怒的,当它们聚集在一个地方,一个非常浓郁的地方,就说明那里有很多需要帮助的小动物。 “现在怎么办,雪菜姐,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要不然报警吧?” 她看了他一眼,摇摇脑袋。 警察太慢了。 “我知道狗狗们在哪里。” “欸?” 坐上了去找狗狗们的车。 看着她偶尔闭上眼睛沉思,睁开眼睛以后就又指挥司机转向,虎杖悠仁一拍脑袋,兴奋地大叫起来: “我知道了!雪菜姐!” 雪菜被他吓了一跳,看过去,听见他说:“就是那个,那个,名侦探o南啊!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天然呆少女竟然是天赋绝佳的高智商侦探,第一个案件就是帮助失明少女找回自己的狗狗……” “仙台少年侦探团堂堂登场!我我我,也给我一些画面吧雪菜姐,我跑得很快,也很能打架,我一定会好好辅助你的!” “……” 什么、什么胡说八道的东西…… 雪菜抿紧唇,不看他,也不理会他的怪话,只是盯着前面的路,把咒力都覆盖到拳头上面,回想着真希教她的格斗技巧,一遍又一遍。 这是一个偏僻的废弃工厂。 周围用电网围起来,能够进出的大门很厚,外面还装着两颗摄像头。 想象中的混战并没有发生。 因为他们被现代的科技拦在了围墙和门的外面。 雪菜抿紧唇,感受着工厂里面浓郁的、黑色的咒力,又看向旁边的虎杖悠仁,犹豫了好一会,下定了决心。 “不许看我。” “啊……?” 虎杖悠仁下意识听话地转过身不看她,下一秒,他身旁的少女消失不见,一只小橘猫凭空出现。 它看了看高高的、围着刺网的围墙,在地上磨了磨爪子,助跑一会,轻盈地跃了过去。 “……雪菜姐?” 听见动静,虎杖悠仁回过头,却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被吓坏了,到处找她在哪里,大吼大叫,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大门打开,两个男人带着电棍跑出来,看见他,警惕地眯起眼睛。 “你在这里干什……”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个粉毛小子一边大声喊着抱歉,一边朝他们冲了过来。! 在被拳头打晕之前,这两个男人最后的一个念头是——为什么这家伙挨了电棍还能无事发生啊? 悠仁把他们手上的电棍拿到了手里,刚跑进里面,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恶臭味,他紧紧皱起眉,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雪菜的名字。 出于一种信任——他确信她在里面,是她带着自己过来的,她绝对不会悄无声息地逃跑。 “雪菜!” 这里满地都是小动物,被铐住的、打断了四肢了、已经死掉的……几乎每一只动物,都只能伤痕累累地伏在地上喘息。 雪菜很生气。 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不害怕和这些普通人打架,也一定会给予他们惩罚,但她害怕如果打起来的话,有一些小动物会再也等不到她的治疗,在混战之中失去最后一口呼吸。 所以她偷偷的,在看守者的眼皮子底下,挨个给它们治疗伤口,先从伤势最重的狗狗们治起。 那个人类正在打瞌睡,他看不见咒灵形态的雪菜,也并没有发现,有一些狗狗的伤势正在悄然好转。 聪明的狗狗知道有人来救它们,乖乖地没有发出声音。 “雪菜——” 忽然听见了少年大声的呼喊。 “雪菜——雪菜!雪菜——你在哪……” “……” 小橘猫耳朵抖了抖,装作没有听见。 但是虎杖悠仁离她越来越近了。 他跑得很快,身后那些人追不上他,干脆骑上了摩托车,可是摩托车竟然也赶不上这家伙的速度,这群人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连忙拉响了警报器。 刺耳的声音传过来,旁边的人类立即恢复清醒,露出警惕的表情,把武器握在了手里。 看着还等着她疗伤的狗狗们,小猫轻轻喵了一声。 第一次,她觉得一个人类好笨。 “雪菜——” “别叫了。” 虎杖悠仁正在努力地寻找雪菜的踪迹,忽然看见乙骨忧太从屋顶跳了下来。 “乙乙乙乙乙骨哥?!” 少年看了他一眼。 “保持安静。” 他依旧穿着那一身白色的校服,掀起眼眸看着即将追上来的那群人,反手抽出背后的刀。 像是童话里强大的白骑士,他说: “这里交给我。” 第21章 不讨厌虎杖 乙骨忧太很想变强。 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追上同伴。 日复一日……刻苦地努力着。 今天是验收成果的时候。 三分钟。 没有依靠里香。 他站在血泊之中,慢慢地抬起手,擦拭自己的刀。 不能杀人, 也暂时没有那样的勇气,所以只用刀背而已。 风很安静。 他独自站在开阔的废弃工厂里, 垂下眸, 看着躺倒在地上的男人们, 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一天。 那些人说他们遇见了一只猫咪幽灵。 他被推进去, 看见她纯白的裙角。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回到过去的话,能够更帅气的出场吧? 不会那样狼狈, 如同野犬一般趔趄。 雪菜,闭上眼睛, 心底浮现她的样子。 可爱的、胆怯的眼睛。 或许是第一次真正和人战斗,或者是肾上腺素的分泌,忧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还不够。 他想, 乌合之众。如果是真希和熊猫在这里,一定能够更快,如果是狗卷, 也许只需要两秒。 他还做得不够。 要更多、更多地追上去才行。 ** 把狗狗挨个送回了家。 包括那一只导盲犬。 名叫晴子的女孩并不知道是谁帮助自己找回了狗狗, 也听不明白狗狗的汪汪叫,她只是抱着她的大狗狗,坐在家门口的院子里,露出一个带着眼泪的笑容。 脑袋里面忽然出现一些模糊的片段。 是一个人类,头发黑漆漆的,拿着本子过来, 问她要给自己取什么名字。 小小一个的男孩,就和晴子这么大。 她有点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胸口。 “太好了!” 少年从另外一侧的墙上跳下来, 怀里抱着一大堆的礼物:“大部分都是这个区域的狗狗被偷走了!其他的没有找到主人的,也已经送去了宠物救助中心,雪菜姐,你看,我把狗狗送回去,得到了好多谢礼呢!!每个人都很高兴!” “哦……” 她不是很在意那些谢礼,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每只小动物都找回了自己的主人,雪菜却感觉自己的心脏里面空空的。 她低下头,不讲话,和悠仁一起慢吞吞地走回家。 “哇,有高达!还有好多萝卜!晚上就吃萝卜炖肉丸怎么样?欸……竟然还有腌菜吗,虽然有点像是把家里的存货拿来送礼了,但还是很高兴呢,我喜欢吃腌菜!” 少年在一旁清点礼物,语气阳光又活泼,声音带着特有的、太阳一样的温暖感觉。 “姐、哥哥姐姐!” 听见小声的、来自孩子的声音。 雪菜回过头,看见小女孩和狗狗一起,慢吞吞地朝他们走过来。 “谢谢……” 走到他们面前,她仰起脸,用没有聚焦的眼睛看着天空——那是她能够想象到的,大人最高最高的地方。 “谢谢你们。” 一颗糖。 捏在孩子的手心里,已经快要化掉。 “我的、我的狗狗,谢谢找狗狗、姐姐好……哥哥也好……糖,糖给你们吃。” “哦呀!” 悠仁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抹抹眼睛,笑起来,把糖从她手心捡起来:“谢谢你哦,小妹妹!还有……这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是坏人把狗狗抢走了,不是你弄丢的哦,爸爸妈妈的话也不要放在心上……” 雪菜呆呆地看着他们,又看看狗狗,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里面忽然被塞进来一颗糖。 甜甜的。 他弯起眼睛,说:“姐姐才是最大最大的功臣,最好最好的人,所以糖给姐姐吃哦。” 雪菜有点困惑地咬了一下糖果,里面是梅子的夹心,她不是人类,所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第35章 这样的话,这一颗糖……就是她骗来的吗? 她把这个孩子可能唯一仅存的糖果,骗到嘴巴里面吃掉了吗? “喂!” 一个白发苍苍老人拿着扫帚和棍子追过来:“离我孙女远点——” “欸欸欸?老婆婆,我们是好人啊!” “滚开——” 没有给悠仁任何解释的机会,老人一扫帚打在他的脑袋上,少年被打懵了,愣了一下,抱起雪菜撒腿就跑。 “我们真的是好人啊!” 一边跑,悠仁还一边委屈地为自己和雪菜姐正名,有点狼狈地躲避老婆婆扔过来的石头。 被、被笨笨的人类抱住了。 鼻子里面,全部都是雄性的味道。 讨厌的味道…… 雪菜伸手去推他,可惜她的咒力为了治疗狗狗们已经用光了,只能被动地承受这样气味的入侵。 他跑得很快,雪菜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一种失重的恐慌感,只好揪住他的衣服,脑袋也往他怀里藏。 晕乎乎的。 又听见他抱怨:“我说那个老婆婆手劲也太大了吧!我感觉脑袋都被打出一个包了,还好打得不是雪菜姐你……” 她红着脸,承受着他胸口和自己脸颊的摩擦,慢慢的、带着哭腔:“停、停下来……” 不许跑了、不许用胸口磨她的脸颊了、不许,不许把奇怪的味道塞到脑袋里面来……不可以用手指头掐着她的腰、不可以把她抱在怀里撞来撞去的,讨厌、讨厌虎杖…… “欸?” 少年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什么,还以为她被吓到了,脚步一顿,接着更加卖力地跑起来。 “雪菜姐,你放心!我跑得很快的!” “呜!” 为了避免颠簸。 他手指攥得更紧了。 糖果含在嘴巴里面,随着身体的晃动好几次快要掉出去,雪菜努力把脸埋进他的胸口,紧紧闭上自己的嘴巴。 她不想弄丢这一颗糖。 ** 被带到了小河边上。 现在已经是黄昏,晚霞倒映在河水上面,非常漂亮。 少女鼓着脸,用手指头抹着脸颊,小小声地抽泣,就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雪菜姐……怎么了?” 悠仁有点无措地在她旁边转圈圈,粉毛脑袋凑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把人欺负哭的那个罪魁祸首。 “是因为被老婆婆误会了吗……我知道,这种明明做了好事却得不到感谢反而还被当成坏人的感觉很难受,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去说清楚吧……” 她别开脸,不看他:“走开。” “欸?” “要我走开吗?” 少年听话地往后面退了两步,但依旧围着她转:“怎么了呀,雪菜姐,是不是还在生那些坏人的气?我们已经报警了,而且、而且……那些坏家伙都被揍得很惨呢。” 乙骨哥不许他把他出现的事情说出来,悠仁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乖乖照做——从下午乙骨哥的表现,和那些狗狗身上莫名好转的伤口来看,他知道雪菜姐和乙骨哥一定有秘密。 他们不说,他就当做没看见好了。悠仁是会尊重朋友的隐私,不会因为好奇心和探究欲就擅自追问的人。 “不要伤心了好不好,雪菜姐,看着你掉眼泪,我也跟着难过起来了,我们、我们去吃冰棒怎么样?或者去看电影?最近应该有很好看的电影……要去看吗?” 听见冰棒和电影,她哭声一顿,看看他,又想起刚刚被他抱在怀里,不管怎么样都推不开的事情,又低下头,伸手把他推开。 “不要你在这里……” “啊?可是不行欸,雪菜姐,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太可爱了,如果我走开的话,我会很担心你被坏人拐走的。” 说着,悠仁一屁。股在她前面坐了下来:“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雪菜姐,你打我吧,我很抗揍的!下午电棍都没把我电晕呢!”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彰显着自己的‘抗揍’。 夏天的衣服轻薄,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这家伙的肌肉量已经比很多成年人都要夸张,雪菜看了看他的胸肌,又下意识抹了抹自己的脸颊。 “讨厌你。” “啊?为什么忽然讨厌我了,雪菜姐。”他露出委屈的表情,蹭蹭蹭蹭又往她身边蹭得更近。 “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们才刚刚一起做了仙台的蝙蝠侠呢。” “蝙蝠侠……?” “嗯!蝙蝠侠,就是在哥谭行侠仗义实际上是一个花花公子穿着黑漆漆的夜行衣……” 被拐去看电影了。 蝙蝠也是小动物的一员。雪菜想要看蝙蝠英雄。 “现在院线没有拍片,我们去私人影院吧!这样也安静……还可以买爆米花零食之类的带进去吃个够……我们先去一趟超市吧,雪菜姐?” “哦……” 还是吃到了冰棒。 和糖果一样甜甜的。 还有可乐、爆米花、薯条炸鸡粗点心……一大堆在伏黑家不允许被摄入的垃圾食品,在这里通通自助放题。 “要看英语还是日语版本的呢?” 虎杖悠仁把碟片箱子抱过来——他们是未成年人,按理说是不能进入这样的场所的,但是这家私人影院不太正规,所以没有验证就把他们放了进来。 雪菜不知道,人类的语言对她来说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她第一次看电影。 真人说在电影里面能够学到很多东西,所以她很期待,也很认真地看着那一张一张的碟片。 “不看蝙蝠侠也可以的,雪菜如果有其他感兴趣的片子我们也可以一起看!” 说着,悠仁把碟片挨个拿出来展示给她,然后慢吞吞介绍剧情——他好像很多都已经看过了,但还是非常愿意再陪她看一遍。 雪菜被他热情的语气感染,试探着伸出手去碰那些碟片,意识到彻底没有危险以后,她一口气拿了许多张出来。 “等、等等!” 少年咳嗽了一声,忽然蒙住她的眼睛:“雪雪雪雪菜姐你等等再挑,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哦……” 她乖乖在他掌心闭上眼睛,睫毛轻轻抖动着,扫在手心上面,有点痒。 悠仁用另一只手搓了搓发热的脸颊,连忙把那些不能被看见的碟片快速挑了出去,又检查过后,才松开她的眼睛。 “要看什么?”他的声音变轻了,带着一点羞涩,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和一个异性来了这种地方。 ** 看过了蝙蝠侠。 不是蝙蝠变成的英雄,而是一个人类。 和动漫不一样,电影里面的人类很真实,就好像他们确实存在,有很多次,雪菜会感觉到一种触动——她觉得自己更加明白‘人类’的意思了。 真人说得对。 看电影很好,可以学到东西。 从私人影院出来,天已经黑了,她的肚子被零食填饱,暂时还不想吃晚饭,于是悠仁就牵着她在仙台到处乱转。 买奶茶、吃红豆饼绸鱼烧,再来一点烧烤和凉面,尝一两口,剩下的全部都塞进虎杖肚子里面。 一起去逛了夏天的夜市。 里面有更多更多的小摊贩。 她看见什么都想吃,可是小肚子和狗卷棘的纸条都已经不够用了。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吃东西,她一直把狗卷棘的纸条带在口袋里面,今天打架,救狗狗,弄丢了很多呢。 “明天再来吧?” 少年弯着眼睛看她,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一起逛街。完全没有男同学们口中说的那么无聊嘛——悠仁甚至都不太愿意让这一天结束。 “感觉雪菜姐胃口变好了呢!刚来的时候,你吃饭都只吃一点点,我有的时候都担心是不是我做的东西太难吃了,才会让雪菜姐饿肚子……” 可能是因为这里没有咒术师,没有自己的天敌,不用担心生命被夺走,也不必想那些很复杂的事情。 雪菜感觉很放松。 她低下头,掀起衣服,看圆滚滚的肚皮,谁也不知道,她是一只能吃的小橘猫呢。现在肚子里面塞满了甜甜的好吃的,好幸福。 “雪菜姐?” 衣服被扯下去,带着一点无奈,他捉住她的手:“在外面不可以把衣服掀起来呀,万一招惹上什么变态就完蛋了。那种偷窥狂什么的……被那种人盯上很可怕的!” “哦……” 慢吞吞又往家里走。 她有点累了,开始打瞌睡,少年看看她,又看看长长的路,揽住她的腰,单手把她抱了起来。 “我抱你回去吧?雪菜姐。” 她抿抿唇,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不可以撞我。” “欸?” 细白的手指点上他的胸口:“用这里撞我,不喜欢。” 第36章 “哦、哦……哦,好的……我、好的。” 同手同脚,前几步几乎忘了怎么走路,脑子乱糟糟的,被她指尖点到的地方,像是火焰一样泛起灼烧的热度,一直烧到了身体的最深处。 “有东西……” 她低头看,被捂住眼睛。 “雪菜姐。” 声音变得有些哑。 “你、别看,你,你睡一觉,好不好?” “可是碰到我了,不舒服。” “对不起……” “讨厌你。” “对、对不起……” 把她往上面抱了抱。 明明可以放下来,明明可以换成背她回家。 “抱住我的脖子吧。姐姐。” 但他只是低下头,对她说:“抱着我的脖子,就不会被碰到了。” 她眨眨眼睛,乖乖听话,脸颊也埋进他的颈窝。 听见了急促的呼吸声。 往前走,走进偏僻的街角,他抱着她坐下来,小小声,说在这里休息一会,一会就好。 ** 那天之后,虎杖黏在她身边的时间变得更多了。 暑假快要结束,她很快就要回到东京上学,少年切断了所有的社交,只专心看着她一个人。 医院、家,和她出去玩,三点一线,跟着雪菜。 雪菜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变化,她正在为另外一件事情发愁呢——羂索已经给了她具体的任务,他觉得已经是时候让虎杖悠仁吃掉诅咒之王的手指头了。 地点是‘她之前的家’附近的后山。 从来到仙台开始,悠仁就经常带她来附近转悠,认认真真履行着要帮她一起恢复记忆的约定。 这次是两个人第一次爬山。 少年完全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兴奋地在山路上面奔跑,跑出去,又跑回来,围着她转,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大型犬。 “这里好好看啊!我还从来没有爬过这么好看的山呢!真漂亮!” 悠仁最近心情很好,看什么都觉得很美好,以前看惯了的东西变得变得新奇,讨厌的东西也不再这样惹人厌烦,总觉得肯定会有一大堆烦人蚊虫的花花草草,现在也生机盎然了起来。 “雪菜姐,自从你来了仙台以后,我发现很多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东西,都是你带着我一起感受的,我、我,” “我感谢你。” 顿了顿,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但依旧直视着她的眼睛,里面满是真诚:“雪菜姐,谢谢你的出现。” 站在他对面的少女没有说话,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颤抖起来,好一会,又被他牵起手,往更深处走。 “哇——这里有一条小溪!” 夏天的溪流清澈,流水声十分动听,表面倒映着树叶的绿影,十分富有生命力。 “雪菜姐有踩过水吗?” “没有……” “那要来玩吗?” 像是孩子那样,悠仁把鞋子脱下来,挽起裤脚,踩进溪流里面,朝她笑:“小时候经常踩水玩!有的时候还能捉小螃蟹,直接烤着吃掉就可以,像是鸡肉一样,很好吃的!雪菜姐住在这里附近的话,一定也来玩过,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我们再做一次吧,小时候的事情!” “……哦。” 她今天穿着过膝的长裙——这是忧太给她买的裙子,白色的一整条,没有什么装饰,小吊带,很简单的款式。 她把裙摆提起来,少年弯腰,钻进她的裙子底下,给她解鞋带。 这是雪菜第一次光脚踩在外面。 和爪爪不一样。 人类的脚掌很脆弱,她想,她可以感受到湿软的泥土,细碎的小石子和树枝,还有一种大自然特有的、温柔的粗粝感。 悠仁已经抱着她的鞋子跑到对面去了。 雪菜看看他,又看看面前的小河,提着裙角,一点一点踩进水里。 说不出来有什么特别感受,只是凉凉的,她仔细体会了一会,感受到溪水从脚背流走,慢慢的,就好像流逝的时间。 有蝉在鸣叫。 刺耳的声响。 少年弯着眼睛,露出她已经见过很多次,已经记住弧度了的灿烂笑颜。 “真希望我带了照相机过来,雪菜姐,你看看我,我给你拍一张照片可以吗?就是我手机的像素有点低……” 一张些许模糊的、自带冷白色滤镜的照片被存进了相册。 他又把她抱起来。 “呼!那我们去山顶看日落吧!” 会怎么样呢? 伏在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雪菜第一次思考起了任务之后的事情。 这个人类,这个普通的、不会伤害小狗和咒灵的人,一直以来照顾她,给她做饭,和津美纪一样用碎碎念填满她安静的世界,不说恐怖的话,也会、也会抱抱她的人类。 会死掉吗? 如果按照羂索的计划,让他把两面宿傩的手指头吃掉,他会死掉吗? “欸……?” 少女忽然靠过来,轻轻的,慢吞吞地贴在他的胸口。 “虎杖。” 她小小声喊他:“虎杖。”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停下来,脸立刻红透了:“怎么了?” 脖子被轻轻抱住。 她不说话,只是嗅嗅他的味道,小声说“不讨厌你。” 不、不讨厌了吗? 脖颈处传来柔软的触感,像是水。少年喉结滚动,扣紧她的腰。 这些天很多次。 在说过晚安之后的夜晚。他回想着这样的拥抱。 一墙之隔。 那些压抑的喘息、额头渗出的汗水、床的晃动。 ——她不知道。 第22章 津美纪 看见了日落。 风卷来青草的香气, 树叶沙沙作响,前面是开阔的一大片天空,远处的树林和天连成一片。 他们坐在石头上面, 一起研究着不知道是谁用粉笔写在上面的名字。 他拆开一包糖,很快有蜜蜂飞过来。 悠仁被吓了一跳, 连忙抬手把它挥开, 这只蜜* 蜂一点也不怕人, 嗡嗡嗡绕着他飞来飞去, 少年有点窘迫地躲避着它的进攻,还小心注意着别把蜜蜂引到她那边去。 雪菜沉默地看着他。 最后, 那只蜜蜂还是被人类打败,灰溜溜地离开了。只是它的翅膀完好, 没有受到一点点伤害。 “呼,好险。” 她坐在石头上,悠仁坐在她石头底下的地上。“我刚刚差点就打到它了!万一不小心把它打到地上, 再也飞不起来怎么办,这样的话,我晚上说不定会梦见蜜蜂幽灵的。” 她没有讲话, 少年抬眸看了她一眼, 笑着把糖纸剥开,把糖塞进她的嘴巴里面——自从喂她吃过第一颗糖以后,他们一直都这样相处。 “说起来,这个季节还有蜜蜂吗?我还以为现在是蝉的季节呢,到处都是蝉叫,吵死了。” “……” 她想了一会, 把糖果里面的夹心咬掉,小声问:“蝉……是害虫吗?” “欸?” 少年愣了一下:“不知道欸, 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为什么会这么问啊,雪菜姐?” “你觉得它们很吵。” “是啦,是很吵啦。但是这和害虫也没关系吧?它们只是在发出自己的声音而已,而且,听说蝉要在地底下修习好几年,才能获得短暂的几天生命呢……这是我看书上说的,不知道对不对,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也太可怜了。” 他朝她笑了笑:“所以就算是害虫也无所谓啦。说不定我们觉得它们是害虫,它们还觉得我们是害虫呢,人类把它们栖息的树木都砍掉,还用竿子去戳它们之类的……呃,虽然我小时候也捉过蝉啦!但是我每一次都放走了,不像大郎那样会把蝉捏死……雪菜姐,你怎么了?” 他凑过来,用金灿灿的眼睛看着她,里面满是真诚的、热烈的,如同小动物一样的关心。 “你在难过吗?姐姐?” 她沉默了一会,说我们回去吧。 “欸?回去吗?现在就回去吗?太阳还没彻底落下去,待会才是最好看的时候呢……火烧云……雪菜姐不看了吗?” “想回去。” “哦……好。” 他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但还是乖乖站了起来:“要、要背你回家吗?” 少年顿了顿,用拙劣的借口:“这样,这样回家会快一点。” 她眨眨眼睛,然后低下头:“嗯。” 被背了起来。 他深呼吸,做出百米冲刺的姿态。 “雪菜姐想很快到家吗?” “嗯……” “好!那我就跑很快,你、你抱紧我的脖子,可以吗?” 她不讲话,只是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虎杖悠仁,一个和津美纪一样的好人,一个对这个世界,和咒术师无关,不会伤害小动物的普通人。 第37章 不想让他死掉。 少年弯起眼睛,表情像是一只得到了肉骨头的狗。 “那么,坐好咯——悠仁号列车即将发车!” 风吹过来,乡下的风里面带着一种大自然的香气。他带着她跑,逃离羂索指定的地点,跑过那一条漂亮的小溪。 雪菜伏在他的背上,感觉自己又变成了一只猫。 他的脊背是她的小窝,遮住风也挡住雨,不会有电闪雷鸣,只有属于他的,强烈的气息。 不想就这样结束。 不想离开这里。 脑袋乱糟糟的,还带着一种不安和害怕——她没有好好听羂索的话,没有执行他的计划,会怎么样呢? 今后会发生什么呢? 雪菜不知道。 她有一点迷茫,更有种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恐慌感。但她不是一只很喜欢思考的小猫,也想不太明白太多事情,只能更多更多地靠近他,汲取他的味道。 悠仁笨笨。悠仁不凶。悠仁说好听的话,悠仁抱抱她。 “前面有棉花糖车!雪菜姐要吃吗!” “嗯。” “绸鱼烧!” “要吃。” “那个、那个刨冰!” “嗯……” 又吃到了好多好吃的。 狗卷棘的纸条用光了,和狗卷棘打电话。 好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让她觉得耳朵有一点点痒痒的。 可是不能开免提,打开免提的话,别人也会听见的。 [在吃什么呢,雪菜?] “红豆派。” [ww喜欢吗?] “嗯。” 她要留着肚子吃其他的东西,所以吃了两口就把剩下的交给了悠仁吃。 少年自然地接过,毫不避讳地咬在她咬过的地方。 [去过今年的夏日祭了吗?雪菜ww] [照片.jpg] [照片.jpg] [京都的夏日祭很热闹哦,下次一起过来吧?有很好吃的苹果糖,还有很多限定的商贩,我和雪菜一起^^就不用打电话了。] 照片里的少年穿着浅蓝色的浴衣,正对着镜头比耶,身后是大片大片炸开的烟花,他的眼睛弯起来,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笑容的感染力。 好久没有看见他了。 [看见我了吗?雪菜,我在看烟花的时候想你哦。去了猫猫寺,给你求了御守,是祈求好运和保护平安的,虽然咒术师不该信仰这个,但还是认真地双手合十了呢。ww爸爸妈妈在心里说我是笨蛋哦。] 他笑了一下,第二条消息发过来。 [如果是因为雪菜的话,变成笨蛋有什么所谓呢?] 雪菜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了那些消息,然后合上手机,挂断电话之后,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远处在放烟花,近处的少年把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问雪菜姐你想不想吃这个呀,想不想吃那个呀,我们也去看烟花吧? 她看看他,又看看已经熄屏的手机,笑了笑。 “嗯!” 看过了烟花。 好漂亮好漂亮。 一起看烟花的人很多,悠仁牵着她的手,挤在人群里面,天空绚烂,雪菜把这些全部都记下来。 烟火散去以后,是冷到极致的余烬。 惴惴不安地回到了东京。 那天她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没有按照羂索的计划被咒灵攻击,也没有让悠仁吃掉手指头,但是那之后羂索非常安静、非常,非常安静。 这让她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津美纪过来车站接她。 依旧扎着单马尾,长长的刘海搭在脸颊两侧,笑容很温暖,也很温柔。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雪菜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津美纪了。每天打电话都觉得不够,她害怕真人伤害她,所以睡觉之前的每一天,也一定要听津美纪给她发语音说“晚安”,才可以安心地睡着。 “终于回来啦!” 津美纪走过来用力抱抱她,身上还是伏黑家的味道。雪菜摸了摸口袋里面的钥匙——她一直带在身上,就连洗澡的时候,也不敢让它离自己太远,害怕被小偷偷掉。 “好想你呀,雪菜,感觉你长胖了一些呢,脸颊更圆了,好可爱!!想捏捏!” “嗯……给你捏。” 说着就仰着脸凑过来,乖得不知道叫人说什么才好。 津美纪笑了笑,轻轻摸摸她的脸颊:“好啦,我们今天的计划是先去吃晚餐,然后去超市采购一大堆零食,最后——看电影!登登登登,怎么样,雪菜,我听悠仁说你喜欢看电影,所以特地买好了晚上的票哦!” “嗯……看电影。” 她也笑了一下,慢慢回抱住她,小猫说不出什么想你的话,只是在你胸口轻轻蹭蹭脸颊。 吃晚餐的时候,接到了乙骨忧太打来的电话。 他正和同期们在一起。 “雪菜。” 这家伙装得像是这两个月都不在她身边一样,用惊喜又粘稠的语气,轻轻的:“你、你已经到东京了吗?” “嗯。” 少女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那一天,她明明闻见了忧太的味道呢。 “那就好……” 乙骨忧太还没说两句话,电话就被狗卷棘抢走了——这家伙说不出来话,但是非要霸占着电话鲑鱼昆布芥菜金枪鱼轮番说个不停,被真希用力锤了一脑袋,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机转交。 “怎么样?” 是正经关心事情的人。真希的口吻依旧冷冷淡淡,平平静静:“记忆有变动吗?钉宫。” “……没有。” “哈?” 顿了顿,她说:“没事。这东西也所谓,回来再说吧。” 最后听见一句熊猫急促的“我还没有——!” 电话被挂断了。 “雪菜和同学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津美纪弯起眼睛,又开始习惯性地碎碎念:“不像小惠,学校开学需要人手,他竟然连班长的好友都没有加,最后还是社团的人找到我这里来,才把他给叫过去的。他之前为了躲清闲,加入了文学社呢,现在是时候要承担责任了。” “嗯……” 一路上的碎碎念。 吃过了晚餐。 在很漂亮的餐厅,靠窗的位置,窗外下着雨,她和津美纪坐在和雨一线之隔的地方,一边和狗卷棘打电话,一边吃东西。 津美纪对于她吃东西之前的准备已经很习以为常了——她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什么,但是因为自己是个普通人,不想给他们扯后腿,所以从来不去主动探究,以免涉足险境还要拖累雪菜和弟弟。 出来的时候雨没有停。 津美纪打起伞,朝她笑,说我们这就去看电影。 “是最近的大热门哦~据说是很优秀的青春片,我觉得……” 在马路上。 汽车长长地鸣笛。 津美纪倒下来,栽进旁边的水坑里。 水花溅起,溅在雪菜的脸上,她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红绿灯的交界线,世界好像一瞬间变幻了色彩。 第23章 睡着了。 在下雨。 今天那个笨蛋要回家。 烦人的社团。 看见姐姐发来的照片——这家伙脸圆了一点, 在很有格调的西餐厅吃饭,傻乎乎的模样,总觉得脑袋上应该有一对小狗耳朵。 [好可惜呀~某人吃不到和雪菜的烛光晚餐了哦~] …… 才没所谓。 在学校, 因为人气很高充当‘看板郎’在这里当门面,好不容易才结束了无聊聒噪的活动, 又说要去聚餐。 伏黑惠才不想去。 径直回了家, 给小狗喂饭, 然后遛狗狗——这个暑假, 某只被投喂的小家伙不在,津美纪满腔的爱意全都放在了狗狗身上, 现在这家伙也胖了许多,肚皮圆滚滚的, 超能吃。 小狗很聪明,知道下雨天要打伞,乖乖走在他的伞下面, 伏黑惠随便找了个拉面店填饱肚子,又打开手机看了看。 那边说要去看电影。 他最不感兴趣的青春片。 [几点回来?] 消息发过去没有人回复。 已经开始看了么? 想了想,伏黑惠干脆直接回了家。 家里放着很多做糖果和冰棒的工具, 那笨蛋整天在电话里念叨这个, 津美纪不愿意落后给别人,整天让他一起看着教程学习怎么自己做,技巧不难,津美纪学会以后,又想画出一个漂亮的图案。 努力了很久。比看书专注。 目前成果很不错,只需要进行最后一点点工作量, 就可以在那家伙回来的时候刚好送上他们的礼物。 津美纪想做的是一个小糖人,q版的雪菜, 很可爱的模样。 伏黑惠做了一只小猫。 没有什么杂念,听着外面的雨声,慢慢地打开煤气灶,把糖熬化。 第38章 空气里的味道甜甜的。 她嘴巴里还含着津美纪带来的清口糖。 慢吞吞蹲下来,看着津美纪,少女的脸被泥水弄脏,脑袋上被磕出了很大一块伤口。 坐下来,把她拖进自己的怀里,治好她的伤口,再和雨水一起,慢慢把她脸上的泥巴弄干净。 下着瓢泼大雨。 女孩抱着另外一个女孩,呆呆地坐在人行道上,全身湿透,眼睛里满是茫然。 雨砸在身上,有一点痛。雪菜把手合起来,搭在津美纪的脑袋上,想要替她挡住降落的雨滴。 “小姐……” 打着伞的路人弯腰凑过来,用关切又担心的语气:“您、您还好吗?需要帮助吗……打119或者是……我有车,需要送您回家吗?” 回家…… 呆坐在雨里的少女好像这才有了一点神采。回家,是的,她要回家,津美纪说过,家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去的地方,钥匙一直放在口袋里面,家在等她。 她抱着津美纪站起来。 津美纪太高了,抱着她走了一段路,雪菜又停下来,学着悠仁背她的样子,把津美纪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准备好了哦——悠仁牌列车要发车啦!] 耳边传来少年欢快的声音。 雪菜深呼吸,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这就出发。 雨水阻隔了气味,这让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东京的街道对她来说全部都一模一样,她分不清楚路牌上面的名字,也不知道津美纪家里书面上的地址,但是抱着一种执念,她想回家。 所以认准一个方向,一直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死胡同,前面没有路了,才掉头回去,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这是很笨很笨的笨办法。 一直走到晚霞褪。去,月亮高高悬挂,暴雨变成小雨,背上的津美纪都没有睁开眼睛。 …… 还没回来么? 虽然在看电影的时候发消息打扰多多少少有点烦人,但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外面又在下雨。 [电影院在哪?] 想了想,伏黑惠给姐姐发消息:[发位置过来,我在附近找个书店等你们。下雨了,要给你们拿伞吗?] 没有回复。 他直接站了起来。 在玄关拿了两把伞,摸了摸狗狗的脑袋,关上门,低头召唤出玉犬。 “去吧。” 两只狗狗立即跑了出去,伏黑惠跟在后面,没多久,它们拐弯,在家附近的街角看见她。 小小一只,没有打伞的少女,弯着背,像是一只托着亲人迁徙的小乌龟,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前挪动。 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也许是恐慌,也许是失重,伏黑惠在原地站了好几秒钟,大脑空白,呼吸也停止了。好一会,才有勇气去面对,过马路,走到她的身边。 谁也没有说话。 远远地看着对方。 她的眼睛被雨砸得睁不开,慢吞吞的,用一种被砸断了尾巴的小狗的语气。很痛,她说:“津美纪睡着了。” “没事的。” 长久的沉默以后,他收起伞,和她一起淋湿。语气依旧是那样地镇静,只不过双手和嘴唇都在颤抖。 “去医院看看,说不定去医院就好了。” 谁都看得见,她身上浓郁的诅咒。 被攥住了手腕。 他的体温一向比别人要稍微冷一些,但是在这样风雨交加,心也淋湿的夜晚,他的手指显得那样的暖。 “没关系。” 出租车上,他看着前方,紧紧握着她的手,小声地、重复地说道:“一切都会没问题。” 她忽然大声哭了出来。 被按住脑袋,靠着他的肩膀大声哭泣。 津美纪就躺在她的怀里,心脏还在跳动,鼻子还在呼吸,可是一直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好恐怖。 好可怕。 好恐怖的场景,她不要看见这样的津美纪。明明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抱着津美纪走很久很久,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不怕,她想要带津美纪回家。 可是现在,现在身边有了另外一个人,雪菜就忽然觉得好可怕,一切都好可怕,她觉得这个世界好恐怖,每一样东西都变得太快了,她现在的脑袋里面,还想着要和津美纪去看电影。 “不会有事的。” 很快到了医院。 护士递来两块洁白的大毛巾,又让他们去暖风机那边坐着,雪菜被冷得瑟瑟发抖,玉犬感知到她的难过,嗷呜嗷呜地抬起爪爪,搭在她的身上,好像把她抱进了怀里。 她被一块毛巾裹住,另外一块毛巾,也用来给她擦身上的雨滴。 在医院的走廊上面坐着,一直到了凌晨。 他们等到了一项又一项‘一切正常’的检查结果出来,看见医生眉头紧锁。 “这个时间段,我们只能做这些检查了。更加详细具体的项目,要等第二天才可以排队做,不排除存在某种罕见病的可能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医院无能为力,只能去找对应方面能手的专家……” 医务人员给他们倒来热水,问他们要不要先去临时床位上面休息,两个人一起摇了摇脑袋,像是一同蜷缩在残破的巢穴里,不愿意挪动,死死等着家长归来的幼鸟。 “我说啊。” 听见了脚步声。 五条悟大步走过来,穿着黑色西装,冷着脸,像是动漫里年轻而又强势的黑手党教父。 他把手套摘下来,没好气地扔到一边,身后跟着的仆人连忙捡起他丢掉的手套,这架势像是刚从什么重要场合赶过来。 “给你们买手机是干什么用的?嗯?我记得都是最新款的吧。通话功能坏了?手机卡被锁了?还是脑袋也跟着锈掉了?在这里傻坐着干什么呢,不给家里的大人打电话,是在等圣诞老公公来救你们呀,嗯?” 她有些害怕这样的语气,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往伏黑惠怀里躲,少年抿紧唇,轻轻护住她的后颈,抬眸看向他。 “就别再制造不良情绪了。” “哈。” 一声短促的冷哼之后,五条悟推门走进医生的办公室,不到十分钟,津美纪就被送去了东京最好的私人诊所,开始接受最全面的检查。 “最后去的地方是哪里?最近津美纪和什么人接触过?她身上的残秽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要么是未被等级在册的诅咒师。” 两个小家伙显然不愿意面对津美纪被诅咒了的事实,还寄希望于她只是生病了——在他们的眼里,生病代表着有好起来的希望,可是诡谲变幻的术式,那些藏在暗地里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手的诅咒师,比疾病要可怕一百倍一万倍。 但五条悟不是粉饰太平的人。 “说话。最快找到源头就能最快解决问题。” 他已经习惯了麻烦的出现,也已经有了一套最直接便利的方式——出现问题、解决。就这样,一共分为两步。 已经如此生活了将近十年的,27岁的五条先生,拥有一颗被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可怕的心。 一颗被认为是‘怪物’的,冷酷的心。 “我、我们去车站,吃饭……出来以后,在,在马路边上。” 她记不住地名,磕磕绊绊地回想着五条悟的问题,旁边的伏黑惠沉默了一会,说出一个地名。 “八十八桥。” 他说:“之前津美纪在那边做家教,后来出现了一些灵异传闻,就再也没有去过了。如果有诅咒师在那边活动的话……” “很好。小脑瓜这不是还能转么。那么,惠,派你去八十八桥探查,伊地知会给你安排配合的人员,没问题吧?” “好。” 少年看了她一眼,抿紧唇,小声说了一句‘我会回来’,就快步地离开了。 “至于你嘛。” 五条悟垂眸看着她——他今天戴着方形的墨镜,搭配着西装,有一种陌生的时髦感,就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那样。 雪菜仰起脸看着他,没有心思去注意他的脸和着装,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个任务,和伏黑惠一样,可以帮到津美纪的任务。 “去洗个澡啦。” 脑袋被轻轻搓了搓,他说:“别感冒。” 第24章 接吻x吃糖 见到了羂索。 一整夜没有睡觉, 跟着他的纸条,强打着精神来到了这里,因为五条悟提到了‘诅咒师’, 因为羂索就是‘诅咒师’的其中之一。 “呀。” 这次他换了一个地点会面,依旧是阴暗狭小的房子, 羂索一个人站在窗户前面, 见她来了, 轻轻弯起眼睛。 “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哦, 雪菜。” 就连语气都透露着一种浓郁的愉悦感:“感冒了吗?还是昨天刚从仙台回来,暂时水土不服的缘故?” “我的。我的朋友。” 第39章 没有力气寒暄, 像是一只迷路的、慌不择路寻求帮助的小狗,她抱着希望说道:“我的朋友, 津美纪,被诅咒了……” “哦?” 羂索轻轻挑眉,他这次换了一具身体, 依旧是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只不过眉眼看起来温和了许多,嘴角也总是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被诅咒了?真可怜, 那是个普通的孩子吧, 如果被诅咒师盯上的话,的确很难逃脱呢。” “我记住了她被诅咒的样子。她的额头,有一个花纹……” 强烈的困倦感袭来,雪菜用力晃晃脑袋,拿出自己买好的纸和笔,努力想要把诅咒的样子画出来, 给羂索看。 “真努力啊。” 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叹气,羂索弯腰, 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笑容看着她,就像魔鬼在俯视被他玩弄于掌中的食物。 “呀,好了,好了,差不多不用画了。这个诅咒我认识的哦。” “你、你认识?” “对呀。” 他笑了笑,看着她骤然亮起来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这种诅咒很复杂,要解开的话,需要耗费极大的心力。我原本费些功夫是可以做到的,可是雪菜,你还记得悠仁吗?” “悠仁……?” “对哦。悠仁。你在仙台的朋友,在你们成为朋友之前,他是我们的任务目标,还记得吧?当时的计划。” 她攥紧手指,露出不安的表情,看着他。 “别这样,雪菜,别露出这副表情,我都快要不忍心了呢。但明明,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啊。” “都是……我的错?” “对呀,都是你的错呀,雪菜。因为你背叛了我,你擅自中止了我们的计划,我遭受了很大的损失,现在啊,已经没有力量去帮助你的朋友了哦。” “想想看吧,津美纪,可怜的小家伙……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被诅咒师盯上呢?都是因为你的原因呀。” “你和她做了朋友,她才会进入诅咒师的视野。” “她交了一个很坏的朋友呢。” “把她擅自扯进咒术师的世界,让她承受诅咒以后,又因为私情而背弃了和同伴立下的契约,导致她没办法获救……雪菜,我原本不想说的,可是看看你,你为什么在哭呢?嗯?明明你才是那个加害者呀。” 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好玩的话那样,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真人说得对呀,雪菜。你是一只害虫呀,害虫的定义,就是会残害身边所有的生灵,雪菜,你正做着这样的事情哦。” 她抖了抖,露出不堪承受的表情,灵魂深处的自动防御机制让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弯下腰,发出痛苦的、小声的嚎叫声,像是一直正在被虐待的小兽。 “雪菜,看看吧,到现在你还是一副不愿意承担错误的样子。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听我的话啊……你自己也知道吧?你没有什么头脑,为什么要擅作主张呢?” 脑袋里面像是有好多根针在扎。 那些声音透过手背,像是锤子一样砸了过来。 “现在好了,津美纪代你受到了惩罚,我也被迫承担了很大的损失,就像那群人伤害那只猫一样,你在伤害我和津美纪啊,你为什么还不道歉呢?雪菜,没有人教过你怎么道歉吗?” 道歉…… 要道歉…… “对不起……” 回忆着忧太道歉的样子,她把那些词汇一股脑全部吐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吧……对不起……津美纪……” “很好。学会道歉是你成长的第一步,雪菜,你会变得越来越好的,在那之前,五条悟有和你说什么吗?嗯?你还记得吧,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就算是半个字也不可以。” 他俯身,用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 “听好了,雪菜,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下个月的京都交流会,好好听我的命令行事。” “帮助我取得五条悟的**,血液也好口水和汗水也好,什么都行。哪怕只是一滴,一滴就足够了。” 他停顿了一会,像是在等她消化,又像是觉得这个任务有些难,语气缓下来。 “退而求其次,配合我顺利拿到京都校封印的手指也行。只要完成这两个任务的其中之一,我就会帮你的朋友解开诅咒,听清楚了吗?” 被赶走了。 羂索说她是一个坏朋友,一个背叛同伴的人,所以把她从屋子里面赶了出来。 雪菜觉得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蹲下来,紧紧抱住自己,有一个瞬间,想着如果能够死掉就好了。如果她从来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和津美纪交朋友,就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蜷缩起来,变回一只小猫,努力缩成最小最小的一小团,在街上睡着了。 是被雨水砸醒的。 季节变化,东京又开始下雨,小猫发了好一会的呆,然后站起来,摇头晃脑地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然后往家里走。 猫咪形态的她对气味的捕捉更加灵敏了,很快就回到了伏黑家。 变成人类,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打开灯,看见厨房里面放着的糖果,和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它蜷缩在他们的拖鞋旁边,把小脑袋搭在上面睡觉觉,听见开门的声音,小狗嗷呜嗷呜激动地扑过来,往她身上跳跳,讨要抱抱。 雪菜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又走到它的小碗旁边,里面装着干净的水和充足的狗粮,看起来伏黑惠抽空回来了一趟。 这让她感觉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伏黑惠,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她走进厨房,看见桌子上的糖,和没有及时放进冰箱的便当。 是津美纪做的。 这些糖果已经硬化了,碎成一块一块,看不出来原来的形状,便当也还放在盒子里面,看起来有些乱七八糟。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全部都抱进怀里。 偷东西的害虫雪菜。 心里这么想着,雪菜感觉到一种慌乱和心虚,她好害怕伏黑惠会忽然回来把她捉住,好害怕他会发现自己是一个小偷,一个坏朋友,让津美纪被诅咒的罪魁祸首。 连小狗也没有心思理会,不敢面对自己错误的雪菜,带着那些东西逃跑了,跑了好远好远才停下来。 她钻进黑乎乎的小巷子里,靠着墙坐下来。 一个人,看着怀里的东西,好久好久,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狗卷棘打电话。 “昆布。” 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特殊的磁性,好像总是在笑,让雨天的空气都变得明媚干燥了许多。 雪菜听着他的咒言,把食物塞进嘴巴里面,体会到一种陌生的味道。 “又在乱吃什么啊!” 听见了脚步声。 伏黑惠和玉犬一起朝她走过来,看见她怀里的糖和便当,他皱起眉,深呼吸,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扯起来。 “都说了多少次了,这些不新鲜的东西不要吃!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跑到这里来一个人淋雨,你究竟想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让人担心!” 她被吓了一跳,低下头,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动作间,怀里的便当和糖果全部都掉在了地上,一瞬间就沾满了湿漉漉的泥巴。 她呆呆地看着那些东西,好一会,弯下腰,伸手想要把它们捡起来,被他按住肩膀,压在墙上面。 “到底要做什么啊?你。都这种时候了……” “呜……” 听见她的哭声。 “捡起来……” 她总是这样,不管被怎么对待,也学不会尖锐地还击,脑袋一根筋,只记得住自己的诉求,一心只看着眼前的东西:“捡回来、要吃……” “求求……” 用哽咽的、失去一切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不敢向任何人袒露的痛苦,她说:“津美纪的心意……” 像是后背被箭矢射中了那样,伏黑惠睫毛颤了颤,脊背也弯折下来。 “浪费了……” 她扯扯他的袖子,哭着求他:“惠、惠,浪费了唔……” 嘴巴被含住。 他的舌头伸进来,把那一颗糖卷走。 “要吃的话。” 干脆一起好了。 少年张开嘴,吐出舌尖,向她展示上面的糖果,水绿色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挑衅和邀请。 她一愣,踮起脚,慢吞吞去含那一颗糖。 被更加用力地压在墙上。 “唔、唔嗯……” 脑袋被手掌按住,绝对无法逃离的姿态,空气里满是他的味道。 雪菜渐渐感到无法呼吸,那是一种近乎窒息的甜味,让她手脚发软,头脑也渐渐变得空白。 昏暗潮湿的雨夜。 他们共享着一颗糖果全部的甜份。 第40章 雨水砸落下来,全身湿漉漉的,并不觉得冷,因为正紧紧贴在一起,汲取着彼此的体温。 听见一声冷笑。 白色的巨龙飞过来,将伏黑惠撞出十数米远,雪菜被吓了一跳,侧眸看过去,看见长发青年站在巷口,脸上是极其阴鸷恐怖的表情。 “乱啃人的小狗崽子。” 他看着伏黑惠,用温和到极致的语气。 “——宰了你。” 第25章 “坐过来。” 雷雨声。 在闪电之下, 站在巷口的那个男人显得那样可怕。 那一只曾经舔舐她脸颊,像是小狗一样朝她晃尾巴的龙,也变得凶恶、恐怖起来。 被撞到墙壁上的少年吐出一口血, 低着头,没有选择抵挡巨龙的攻击, 而是做手影, 召唤出自己的式神。 一只很像是老鹰的动物。 它用爪子捉住雪菜的肩膀, 带着她飞了起来, 是想要逃跑的姿态。 在咒术师之间,实力的差距往往不需要通过对战, 仅仅依靠残秽就能分辨出来。 哪怕伏黑惠是十影,传说中能够和六眼同归于尽的存在, 但他现在还太小了,整整比夏油杰少了12年的战斗经验,他甚至都算不上一个正式的咒术师。 所以被揍得满脸是血也正常。 狼狈的样子全部被她看过去了也全怪自己活该。 都是因为他不够强。 这么想着, 看见那只龙向她追去。 “……布留部……” 隔着远远的距离,夏油杰看见那个少年掀眸朝自己看过来,目光里没有愤怒也* 没有恐惧, 甚至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由良……” 手腕被拧断了。 脑袋被用力肘击了一下。 召唤他还未调伏的、最强式神, 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也一同被打断。 “天分还不错嘛。” 那个人站在他面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讽刺的笑。 “听说你是十影?” 头发被抓起来,看见他轻轻笑。 毫不掩饰的、嫉妒的神情。 “悟好像很看好你哦,那么,他知道吗?你——像是野狗一样对着他可怜的女学生发。情, 他知道吗?嗯?” “哈……” 搞了半天。 “是寂寞到看别人接吻就发疯的大叔啊。” 又挨了一拳。 伏黑惠擦了擦嘴角的血,用力呼吸了好一会, 抬眸看向他,脸上没有痛,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笑。 “不是说要宰了我吗?来啊!” 被龙尾巴贯穿了胸膛。 下一秒,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 被湿漉漉的手掌抱住。 “惠、惠……” 她抱着他,给他治疗着伤口,少年一愣,脸上冷厉的神色散去,化作一种担心和慌乱,用力握住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晕了过去。 怎么办…… 雪菜被忽然出现的敌人吓坏了,到现在,她已经完全认不出来这就是几个月前给她送过戒指、带她去捉娃娃的人,满心只有害怕。 “求求你……” 她抬眸看向夏油杰,整个人被淋得湿漉漉的,满眼都是祈求。 “求求、……惠是好人,不要杀了他……求求你。” 如果在几个月之前,雪菜遇见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逃跑。 但是现在,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了。 “求求你……” 她一边用最大功率的反转术式给伏黑惠疗伤,一边努力地用小小的身体,想要把他全部都挡住。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夏油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听着她的哀求声,感到一种极致的眩晕和抽离。 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接受她已经忘掉自己的事实,也无法从往日的记忆之中清醒过来。 那一次也是这样。 伏黑甚尔——那个天与咒缚忽然出现,击杀了天内理子,又说悟也死在他的手上。 就像现在的伏黑惠一样。 夏油杰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还是选择了战斗,最后被打得奄奄一息,那个男人,也是这样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也是被这样抱住身体。 她一边给他疗伤,一边拼命恳求天与咒缚…… 【“求求、求求你……”】 不想再做伤害朋友的害虫雪菜。 津美纪、悠仁……伏黑惠,不管怎么样都好,不想再看见他们受伤了。 所以害怕也好,哪怕要丢掉性命也好,也要站起来,把受伤的朋友挡在自己的身后。 眼前站着的,是绝对无法抗衡的对手。 恐惧扩大到极致,使她的声带都颤抖了起来。 就像是已经胆怯到肚子打颤,但还是虚张声势、朝可怕人类哈气的猫咪那样,她挡在朋友的前面,努力用自己最大最大的声音:“如果要杀掉他,就先杀掉我好了!我讨厌你!讨厌你们全部的坏人!” “……讨厌?” “是的!讨厌!” 或许是因为被雨打湿,马上要丢掉性命,一切都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睛,那一双好像在等着她把所有的话说出来,让她想要全部交付出去、把一切都献给他的眼睛。 雪菜哭着、把近日来压抑的情绪全都宣泄出来:“我讨厌你们!讨厌五条悟、讨厌■■、讨厌你!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比我厉害,所以讨厌、讨厌、讨厌!” 如果她也很厉害的话。 如果她也可以像是五条悟一样,是什么什么的最强的话。 那她才不要听羂索的那些话。她要把羂索捉起来,打他,直到他愿意解开津美纪的诅咒为止,她还要把羂索的嘴巴堵住,让他再也不能说出那些让她伤心的、恐怖的话。 可是她做不到。 “因为我很弱小……” “因为弱小的我也想保护自己的朋友……” “因为这个世界上,少一只雪菜,根本就没有关系……唔唔!” 被压到了墙壁上。 嘴巴里面……被舌头塞满了。 和方才少年温吞、试探着加深的青涩亲吻不同,夏油杰对她发动了一次技巧娴熟、以让她最快崩溃为目的的进攻。 每一个奇怪的地方,都被他舔到了。 雪菜呜咽着推他,两三秒就没有了力气,往下滑倒,被他的膝盖顶起来,继续承受他的攻击。 “好孩子。” 神经崩溃之间,接吻的间隙,头顶被手指轻轻抚摸。 “把耳朵露出来。”他说。 猫耳朵、脑袋上面长出来了猫耳朵。 “唔、唔……” 好奇怪…… 耳朵被雨水敲打的时候好奇怪,耳朵被他手指碰到的时候好奇怪,被轻轻咬住的时候、被他伸出舌头舔舐的时候…… 雪菜彻底没有了力气,整个人都撑在他的膝盖上面,听见他轻轻笑,好像被夸赞了一声——“好孩子。” 接着,他往上顶了顶膝盖,使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晕眩感。 头顶的猫耳朵被含进嘴巴里面,细细舔舐、啃咬,于是变得更加没有办法思考。 “本来想慢慢来的。” 咒灵分散,看管着整条街道。 “但你是个贪心的坏孩子呢。” 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烫起来,她体会到一种陌生的痛感,但是被摸了摸耳朵,那种痛感又立刻被覆盖。 “会给你的哦,你想要的、不想要的,我的一切,全部、全部都会喂给你吃的。” 在没有人经过的雨夜。 潮湿的暗巷。 他笑了笑,扯掉格纹裙的扣角。 “虽然礼堂有些简陋,但已经迫不及待举行婚礼了呢,你也一样吧?可惜唯一的嘉宾已经昏迷了呢。” “那么——努力吧。好孩子。在你昏迷友人的见证下,把我的东西好好地、完整地吃下去。” ** ‘婚礼’的进程被打断了。 今晚第三个,男人出现在巷口。比以往任何一种情况都更具有压迫感的,他看过来。 就连夏油杰也收敛了神色,将她拢进自己怀里。 “悟。” 是话越少显得越可怕的类型。 他稍微歪了歪脑袋,就当做是一种打招呼和回应,接着,轻轻抬起手。 “领域展开——” 记忆出现大篇幅的断片。 回过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一间公寓。 没有开灯,屋子里黑沉沉的,五条悟坐在沙发上,头发在月色下呈现出一种极其漂亮的银白,他依旧穿着那一身西装,只不过眼睛上换上了绷带,显得更有一种无法靠近的清冷感。 谁也没有说话。 在这样压抑的沉默之中,最后还是她先投降。 “五条……” 没理她。低着头,像是在想事情。 第41章 未知的恐怖才是最为恐怖的事情,好一会之后,承受不住压力的少女开始发出抽泣的声音,眼泪掉在地板上面,她吓了一跳,慌乱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听见了叹气声。 “在生气哦。” 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两条长得过分的腿随意交叉搭起来,显得极具压迫感。 “想到一些方法给你立规矩,但是稍微有点犹豫——到底选哪种好呢?还是都来一遍?嘛……你以为呢?” 什么、什么立规矩……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规矩”这个词汇,雪菜就感到双腿发软,她下意识往后退,紧紧抵住身后的门。 听见他轻轻笑。 小腹开始一抽一抽地发抖,深处传来陌生的热度。 接着,五条悟把腿搭在茶几上,抬脸看她。 那双尖头高定切尔西靴鞋底崭新,不曾沾染一丝灰尘。 “坐过来。” 第26章 五条先生的束缚 黑漆漆的, 绝对恐怖的氛围。 空气里仿佛躲藏着无数只暗兽,而它们的头领,就是正坐在沙发上, 姿态松散的那个男人。 五条悟,世界上最强的咒术师。 好可怕……好大一只, 黑乎乎的……像是一口就能吃好几只小猫。 好害怕。 甚至不敢逃跑。 慢吞吞挪到他的身边。 低头看, 视线里只有他长长的腿, 和随意搭在沙发上面的手臂。 她露出犹豫的表情, 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 这个男人,不用说话, 也不用做什么富有威胁性的动作和表情,仅仅只是坐在那里, 压迫感就时时刻刻传递出来,叫人完全不敢呼吸。 雪菜好害怕坐错地方,惹到五条悟生气, 然后被原地祓除掉。 她想起了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祓除那只特级咒灵的速度,一秒钟, 就像是弹走了什么灰尘。 好可怕…… 犹犹豫豫着不敢往下坐, 眼泪又大颗大颗掉落下来,掉在他的裤子上面。 弄脏了…… 把他的裤子弄脏了…… 雪菜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想要去把眼泪擦干净,笨乎乎地撞到茶几边角,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 听见轻轻的一声叹气。 “小东西欸。” 他扯住她的裙子上的小腰带, 勉强帮她维持住平衡。 接着,那两根粗长的手指往上弯了弯, 勾住皮革,继续拽。 几个月前,乙骨忧太精心挑选的腰带松开。 她撞进五条悟的怀抱里。 弹弹的……是鼓鼓囊囊的胸口,他衣服的布料有点硬,磨蹭着脸颊,有一种粗糙的、被侵入的感觉。 鼻腔里满是他的味道。 一种木头混合着些许甜味的香气,带着些许辛辣,叫人忍不住想要深呼吸、更多更多地嗅闻。 有点、有点热。 闻见他的气味,小腹的热度明显地加深了。 腰被扣住。 他提着她转身,换成了一个环抱的姿势,雪菜就这样晕乎乎坐在了他的怀里。 好大一只…… 背靠着他的胸膛,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仓鼠。 谁也没有讲话,她只能看见对面没有打开的电视机,屏幕很大,黑乎乎的一整片,像是什么怪物一样,这让她感觉有些害怕,下意识往五条悟怀里躲了躲。 后背抵到了一个东西。 她觉得不太舒服,皱起眉,悄悄往旁边挪。 “没想现在■你哦。” 被轻轻捏了捏后颈。 “但如果把小悟先生也惹生气就不好说了。嘛、再蹭一下试试看?” 什么东西…… 雪菜根本就不知道小悟先生又是谁。 她只觉得小悟先生光是听起来就好可怕,不能把小悟先生也惹生气,于是有点委屈地低下脑袋,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了。 “全身湿漉漉的欸,裙子都被你弄坏了。老子付的账吧?没允许你随便打湿哦。” “不是,不是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有点委屈:“是下雨了……” “哦?这样啊。冤枉你了?” 裙角被挑了一下。 手指头。 她瞪圆眼睛,下意识想要躲,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 “正在审讯哦。” 贴在耳边。 “畏罪潜逃的话,捉回来直接按我心情判刑呢。试试看?” 不敢动了。 连哭都不敢哭,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咽下全部的呜咽声。 “明明——就是你这家伙弄湿的嘛。” 话里藏着快要疯掉的醋意。 “在那种地方、哈,玩得就真的有这么开心,嗯?之前在电影院反应也很大欸,就真的、有这么喜欢?公众场合?想要别人全部都来看你,嗯?我不来的话,就做到底了吧,在那种地方?——说话。” “不、不是的!” 她哭着、含含糊糊地摇头:“不是,不喜欢……不开心、呜!” 快要崩溃的时候,听见了电话铃声。 像是听见了救命的符咒一般,雪菜的眼睛亮起来,每一次都是这样,一旦那样的铃声响起,五条悟就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叫走,从她的身边离开。 五条悟把电话接起来,打开免提,随手丢在茶几上。 “五条先生。” 陌生男人的声音传进耳朵,雪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呜咽着想要求饶,嘴巴又被塞进两根手指头。 “有什么事情呀?”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外面春游,活泼懒散到了一种幼稚的地步。 但是把她往上提了提。 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手指的宽度。 电话对面的人正在不断地汇报着各项事件,五条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回应积极。 “是这样啊。”往前顶了顶。 “哦~原来如此。”指关节弯折,向上勾了勾。 “不好意思,现在啊、忙得抽不开手指呢,唔、在咬我欸?哈——咒灵?是咒灵没错啦,这只稍微有点难办,咬得很紧,腾不开手料理那些杂鱼哦。所以自己解决啦,我好像不是那群老头子的爸爸吧?伊地知。” 电话被挂断了。 她已经崩溃过一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他的手指都咬出了清晰的牙印。 “攻击审讯官,罪加一等哦。” 这么说着,看见她颤了颤,连忙把他的手指吐出来,呜呜咽咽地求饶,五条悟笑了一声,话里浓郁的醋意终于平息下去。 “非要这么吓唬一顿才乖呀?早说嘛。” 他抬起手指,像是想把口水抹在她的脸上,好几秒,又没有舍得那样做。 慢悠悠地在旁边的毛巾上蹭掉,他低头看她。 “那么,回答一下,你是怎么把杰惹成那样的呀?嗯?你和小惠——究竟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呀。” “没有,唔、没有,没有做。” 脑袋迷迷糊糊的,还记得自己是在被审讯。 顺着他的话去回忆,哭着胡乱交代一通:“没有被舔嘴巴,也没有被咬耳朵、没有和惠舔舌头……” “——” 听见他深呼吸。 压迫感袭来,连心脏也停摆。 后/颈传来陌生的痒意。 是无数次,被什么研磨、啃咬,所打下的标记。 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脖子,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听见一声短促的笑。 “你自找的。” 被攥住了腰。 滚烫的手指找到尾脊骨,轻轻按。 “出来。” 尾巴……冒出来了。 雪菜低下头,露出迷茫而又困惑的表情,小脑袋宕机,完全无法分析现在的情况。 像是认识他一样,她的尾巴热情地、堪称谄媚地主动去缠绕他的手腕,尾巴尖也轻轻扫,像是一种臣服和讨好。 “唔、哈啊……” 好奇怪。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 陌生的、汹涌的官能感受涌上来,雪菜睁大眼睛,感觉世界在这一刻褪色,只剩下自己的尾巴。 烫烫的,尾巴尖被捉住。 他抖了抖手腕。 使她头脑一片空白。 晕倒了。 五条悟低头看了她几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收回手,把她抱起来。 浴室的灯打开。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被窝里面香香的,和之前宿舍的被子是同一个味道。 雪菜嗅嗅被子,又看了看陌生的房间——她这才有空去注意这件公寓的装修。 房间很大,是暖洋洋的橘色调,到处都堆满了可爱的小摆件,和五条悟那个可怕的大魔王一点也不搭。 两边床头柜上面的小台灯是小橘猫抱月亮,超级可爱,雪菜忍不住盯着看,还偷偷上手摸了一下,被烫到,又立刻缩回来。 第42章 她抿紧唇,左看看,右看看,没有看见五条悟的身影,又盯着窗户看了一会。 对面是东京塔,天空黑沉沉的一片,地上的街灯像是豆子一样渺小。 这里很高。 雪菜深呼吸,走到窗户边上,刚想要一口气撞碎玻璃跳下去,就看见几张纸条。 [捉回来就关笼子里面哦。] 后面还画了一颗小爱心。 “……” 少女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好一会,轻轻鼓起脸,慢吞吞退了回来。 推开客厅的门,看见五条悟坐在沙发上面,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像是正在办公。 他穿着深蓝色的丝绸睡衣。 睡衣的扣子没有扣好,松松垮垮,露出一截锁骨,和一点点胸口的肌肉。 不知道为什么,雪菜想到了津美纪喜欢看的那些帅哥视频。 那些男人穿着布料很少的衣服,在那里扭来扭去的,肌肉大块大块露出来,雪菜之前不感兴趣,也从来不觉得好看。 但是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津美纪为什么会喜欢看肌肉了。 因为她觉得这个时候的五条悟,有一点、有一点好看。 像是一只强大的缅因猫,有一种雄性的味道。 尾脊骨痒痒的。 她连忙用力捂住后腰,防止尾巴又莫名其妙自己冒出来。 “醒了?” 五条悟抬脸看过来——他脸上的绷带也系得松松垮垮,打完结还剩下很长的一段,垂在睡衣敞开的地方,吸引她的视线。 五条悟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扣子,抬起手,慢悠悠地把扣子扣好。 “坐过来。” “哦……” 坐在了他旁边的沙发上。 看见他嘴角抿了抿,像是不太高兴,雪菜眨眨眼睛,慢吞吞钻进他的怀抱里面。 他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雪菜松了口气,闻着他的味道,脑袋又开始变得晕乎乎的,又听见他说: “现在是事后清算时间哦。” 什么、什么事后清算? “嘛,先来这个吧。拖鞋不穿就走出来,一等罪名。” “……我,我没看见。” “电话号码背出来了?紧急呼叫也完全没学会吧?” “……会了的。” “哦。会了啊。那就更糟糕了。” 语气里的笑意也没了。 “记得号码,会打电话。但是不知道求救,嘛……说过的吧?小惠也好杰也好,外面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牲口也好,遇见问题——电话打给我。你的电话加了特殊咒具,没有[帐]可以阻隔,但是我没有收到哦。” “从给你买了这台手机开始。” 手机被他握在手里,她没有设置锁屏密码,所以轻易就能打开。 “我看看……呀,通话记录一共好几百条呢、狗卷棘、狗卷棘、狗卷棘、狗卷棘……怎么全都是狗卷棘呀?” “每天都要打电话,那家伙——没记错的话,狗卷同学是咒言师吧?每天打这么多电话是要做什么呀?学习饭团语?” 怎么又凶…… 雪菜低下头,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打电话用咒言吃饭……我,我好好吃饭,不惹五条悟生气。” “哦。没在问你用途哦。既然吃饭的时候知道和狗卷同学打电话,怎么遇见困难不知道向五条先生求助呀?老子、凶过你一点?哈?好好克制着从来没有过吧。”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抖了抖,抱住他的手臂。 “五条悟……” 打不过,也骂不过,更加没有可能逃跑。 所以只能抱住他的手臂,慢吞吞地求饶。 “不凶我……五条悟……” “这就凶了呀?” 他往后仰,用小孩子一样的语气直喊冤枉:“小朋友别的本领不行,扣帽子的功夫倒是一等一哦。从头到尾没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吧?小脑瓜就这么一点,两根手指就能捏碎欸,哪里来的胆子到处乱跑啊?” “把自己弄成这样——我凶你了?没那回事吧?从津美纪那边离开的时候叮嘱了三遍吧,三遍还是四遍来着?自己数一数啦。” “不要乱跑、等我回去、乖乖睡一觉,有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就差在你脖子上挂个[五条家的小朋友,走丢请电联]的牌子了吧?还要我怎么样啊?你这家伙怎么答应的?脑袋倒是点的快,一回来——连人都找不着了啊!” 被扣住腰转身。 面对面,他低头看着她。 “说说看?怎么想的?和小惠……舔嘴巴?哈?当着杰的面。真有胆子啊你。小个子晃一晃——哎呀,真的在响欸,身体里面不会装着全是喜久福吧?什么馅的?” 用手抵住他的脸。 莫名其妙的,听见长长的一大串的话,变得不再那么害怕了。 尾巴又冒出来。 她顿了顿,下意识把尾巴抱进自己的怀里,委屈巴巴地低下脑袋,脸颊鼓起来。 五条悟手指动了动,抬起手指,像是想戳什么东西,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又把食指屈起来,用关节蹭了蹭她的脸颊。 “好啦。” 被重新装进怀里,一整个抱满。 “要把事情揭过去也不是不行。来立束缚吧。” “……束缚?” “对哦,束缚。” 五条悟把脑袋放在她的头顶,语气放松,懒懒散散。 “签订束缚就当做庭外和解啦,不愿意的话,就只好把你押送总监会了哦。以那群老子的性格,你明天就能被判死刑了呢。” 死刑…… 什么、什么死刑…… 雪菜被吓了一跳,她还不想死掉,她还要解开津美纪身上的诅咒,她还要回去看伏黑惠…… 虽然五条悟已经出现,伏黑惠一定会得救的,但是她还是感到不安心,她要亲眼看着他好起来,亲自把他的伤口治好才行。 “不要死刑……” “那么,第一条。好好学习,认真成长,以变强为目标而努力,没问题吧?” “嗯……” “第二条。除了我以外,不可以再和任何有意识的生物签订束缚,任何条件都不行。没意识的也不行,哪怕不是生物也不行。” 这个停顿了几秒,直到他低头看过来,她才慢吞吞点点脑袋。 “第三。” 顿了顿,他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带着她抬起手,慢慢向上,十指紧扣。 “遇见危险、遇见困难、遇见无法处理的,棘手的事——召唤五条悟。” 咒术界最强的存在,绝无仅有的六眼,好像并不太在意自己,他的语气,就好像自己只是一把武器,一只只属于她的召唤兽而已。 “我会过来。哪怕隔着一个时空也好,哪怕在一万米的海底也好,哪怕死掉了也好。变成咒灵也会出现在你身边,听清楚了?” “嗯……” 头顶被短暂地触碰了一下。 软软的,不像是手指头。 他用脸颊蹭蹭她的头发,笑了笑,极其放松地往后仰,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就像是一只终于吸到猫薄荷、晒到了太阳的大猫,浑身上下散发着愉悦的味道。 “好啦。束缚的双方都可以提条件,作为奖励——有什么想要我做到的事情现在就可以提出来哦。天上天下,没有一件事不能答应你。” ……真的吗? 她、她也可以提一个条件吗? 听见这样的话,雪菜呼吸急促了起来,就好像之前所有的恐惧和害怕全部都消失了,她攥紧手指,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你、你可以以后都不要杀掉我吗。” 这样的话,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六眼发现,死掉,然后把朋友们全都抛下了。 顿了顿,像是害怕被拒绝那样,她喊他的名字:“五条悟。” 看见他脸上的笑消失。 那些慵懒的、满足的愉悦感,也像是冰块冻结一样,迅速冷却下来。 “不行哦。” 语气没有起伏的,他抬手按了按眼睛。 “不行啊。唯独这一件事情。我做不到。” ** 看见了冰淇淋。 躺在公寓的冰箱里面,香草和橘子味。 刚刚五条悟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所以……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杀掉了。 在那之前,雪菜想保护好自己的朋友,也想、也想再多吃一点喜欢的冰淇淋。 她抬眸看了看五条悟,小心翼翼地拿了一个香草味,见五条悟没有说话,又鼓起勇气,把另外一个香草味的也抱进怀里。 五条悟看着她怀里的两个香草冰淇淋,又看了看被挑剩下的,已经不被喜欢的橘子味,嘴角抿了抿,没有说话。 躲进了房间里面。 雪菜坐在桌子前,打开冰淇淋的盖子,先是轻轻嗅了嗅,又发呆了好一会,才拿出手机,打通狗卷棘的电话。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钟。 第43章 雪菜的电话打过去,五六秒钟以后,那边接起来。 “昆布?” 困倦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还有对她的担心。 “大芥?” “我、我想吃冰淇淋。”对于狗卷棘,雪菜总之简单而又直白,因为狗卷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不伤害她、不让她害怕,不说奇怪的话,反而会做鬼脸逗她笑的人。 她一直记得那样的笑容。 “木鱼花。” 那边的声音立即变得精神了许多。 “看屏幕,雪菜。” 她低下头,看见短信弹出来。 [你在哪里?雪菜,今天、今天我在电话里听见你和一个男生吵架,然后电话忽然被挂断了,你还好吗?你和人发生战斗了吗?] [冰淇淋在你边上吗?现在……有人在你身边吗?] [小狗转圈圈.jpg] [雪菜?回话,我很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想说话了,只想看见那些文字一个一个、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雪菜?] [在看吗?唔……理理我好不好?] [再这样的话,我就要说话了哦。] [对不起。] “你在哪里。” [我过去找你好不好?] “把位置告诉我。” [外面的月亮很好看,我很快过来。我们去看月亮,给你买冰淇淋。] 他说:“别哭,雪菜。” 凌晨四点钟。 五条悟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外面安安静静,就连城市也睡着了。 忽然听见门铃声。 打开门,看见自己的学生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满头是汗,抬眸看他。露出一个笑容。 那样纯粹的笑。 在夜晚拼命奔跑,只为了见到一个人。抵达目的地之后,疲惫而又雀跃的笑。 五条悟没有这么笑过。 因为他的人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费力的时刻。 哪怕是少年时代,想要见她,也可以把[苍]使用到最大化,使用名为瞬移的技巧。 “一路跑过来的?” 语气带着微妙的讽刺感,他低下头,任由自己的嫉妒心发散。 “从高专?” “鲑鱼鲑鱼!” 少年弯起眼睛,不太在意地抹了抹脸上的汗,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抬起手,把手机递给他看。 [老师好!我过来接雪菜。] 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还有密集的、像是咒纹一样灼伤眼球的——频繁的通话记录。 第27章 合照。 [雪菜, 你冷不冷?] 夜晚的风有些大,城市的天空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狗卷棘一直在她身边绕来绕去, 用手机打字给她看。 [我从高专出来的时候,月亮明明很漂亮的t︿t] [雪菜, 看看我。] [看看我嘛。] [给你穿我的外套好不好。你还穿着睡衣呢, 会着凉的。] “……” 不知道为什么, 雪菜一点也不想说话。 她想一直看着狗卷棘在旁边问来问去的样子, 这让她觉得自己被关心了,胸口有一种暖呼呼的感觉。 可是看着他紫色的漂亮眼睛, 看见里面热切的担忧和焦急,雪菜又觉得自己好坏。 “嗯……” 想到这里, 她有些惭愧地把外套接过来,慢吞吞地拉好拉链,看见他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狗卷棘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眼睛会眯成一条缝, 还会配上一些他习惯性的小动作,非常具有感染力,让她一下子觉得旁边的夜景都明媚了许多。 她低下头, 嗅嗅他外套领口上的味道, 把脑袋更加往下藏,半张脸都埋进他的味道里。 [看看我好不好?] [告诉我好不好。] [遇见的难题我们一起去解决好不好?] [求求你了,雪菜(狗狗眼.jpg)] 少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可怜巴巴的小狗,顿了顿,凑近,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她, 用模仿狗狗的眼神。 或许是不擅长言语的缘故,狗卷棘的眼睛非常灵动, 就好像会说话。 看着这双眼睛,雪菜感觉脸颊有点发热。 她下意识躲开他的眼睛,看着远处的街灯,一点一点,尝试把心里面的事情说出来。 可是她太笨了。 她并不是一个擅长倾诉的孩子,又和羂索签订过束缚,很多话都没有办法讲出来,卡在喉咙里面,导致整段话变得颠三倒四、乱七八糟。 明明五条悟和羂索都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厉害的话。 雪菜有些自卑地低下头,不敢讲话了,她害怕狗卷棘也觉得她是一个笨蛋,再也不那样朝她笑了。 眼睛热热的,又有一点想哭了。 可是雪菜,弱小又笨拙的雪菜,伤害了朋友的坏蛋雪菜,哪里还有资格掉眼泪呢? “雪菜?” 袖子被轻轻扯了扯,少年把腰折得更低,像是小狗狗一样钻进她的视线,仰头看着她。 [被欺负了吗?雪菜。] [有人对你说了过分的话吗?] “告诉我。” “告诉我。” “呜……” 也许是因为咒言,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 雪菜忽然感觉心里面有好多好多的委屈。 像是终于有大人撑腰的小孩那样,她下意识扯住他的袖角,手指攥得紧紧的。 “有人欺负我……” “说我是坏蛋,说我是害虫,不肯帮助我的朋友……欺负我,还有人想要杀掉我的朋友,他们都欺负我……” 狗卷棘皱起眉,抬起手,像是想要抱抱她,最后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没有主动去拥抱她,而是张开双臂,用一个近近的、邀请和保护的姿态。 没有说话,她钻进他的怀抱里面。 “我很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心脏有点痛……我不喜欢当坏蛋,我不要做坏家伙……” 是发自内心的、宣泄的泪水。 少女埋在他的颈窝,哭得乱七八糟,一边哭一边骂他们坏,把心里的难过害怕委屈恐惧全部都一口气说出来。 生理性地吞咽着口水。 因为很可爱。哭成这样的雪菜很可爱,用呜咽着的声音骂人的时候很可爱,在他的怀里哭着说讨厌别人的时候最可爱。 但是她在哭…… 狗卷棘摸摸她的脑袋,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讲不出更多安慰人的话。 这让他露出有些无措的神情——如果是乙骨在这里的话,肯定能一口气讲一大堆好话,说不定很快就能把她哄好吧。 他抿紧唇,低头看着她,挑挑拣拣,从口袋里拿出几枚巧克力。 拆开包装递到她的嘴边。 正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悄悄抹眼泪的少女一顿,立刻不哭了,呆呆地看着递到嘴边的食物,圆滚滚的脸颊上面写满了想吃。 就好像* 是上一秒还在嗷呜嗷呜叫,下一秒就被零食诱惑得立即噤声发呆的小动物。 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求这一点也很可爱。 狗卷棘弯起眼睛。 “把嘴张开。” ** 去医院看过了津美纪。 尝试用反转术式解开她的诅咒,失败。 伏黑惠也在同一家医院里面,医生说他伤势重,已经打了镇定剂睡着了,不可以去打扰。 在狗卷棘的掩护下,雪菜偷偷溜进了他的病房,悄悄把他的伤治好,然后又悄悄地溜走了。 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伏黑惠。 不是因为和伏黑惠舔了嘴巴,而是因为她偷吃东西又被发现了。 每一次偷东西都被捉包的小偷雪菜。 接下来的好几天,雪菜都躲着伏黑惠,不接他的电话,也不回他的消息,在高专上课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晕晕乎乎的。 “喂。” 脑袋被棍子敲了敲。 雪菜连忙回神,捂住脑袋,呆呆地看回去。 “第四次了,训练课上走神。” 禅院真希的耐心显然已经到达了极限,冷着脸,语气也不太好听。 “马上就是交流会,你这家伙,到时候是想被京都那群人揍得爬不起来吗?” “木鱼花。” 手腕被攥住,狗卷棘把她扯到身后,朝真希做了个‘别这样’的手势。 “……随便你们。” 禅院真希的脸色变得更冷,收起棍子走了,正在一旁对练的乙骨忧太和熊猫也立即停了下来。 “昆布。” 狗卷棘朝她做了个‘别在意’的手势,然后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她低着头从身边走过。 看也没看他一眼。 乙骨忧太握紧手里的木刀,看着他们的背影。 “总感觉棘和雪菜有了小秘密。” 熊猫挠挠脑袋,凑过来小小声:“你发现了吗?忧太,雪菜这几天的状态很不好,总是发呆,不太喜欢跟人讲话,笑容也变少了。我私底下问过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什么都不愿意对我说。” 第44章 “但是每一次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棘总是站出来挡在她面前,就好像那个一样。” “什么?” “恋爱啊,我感觉棘和雪菜在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我嗅到了那种味道,嘿嘿……” 看见旁边乙骨忧太难看的脸色,熊猫顿了顿,立即把笑收了回来。 “忧太,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完全没有。” “哇,忧太,你的语气变得好像恐怖片里的女鬼啊!” “……有、有吗?” “有啊!” “那是因为胖达你说了奇怪的话。” 就好像被揣测恋情的人是自己那样,乙骨忧太不高兴地反驳起来。 “偷偷恋爱什么的,我完全没有看出来,一点也不像,狗卷和雪菜……他们看起来完全只是好朋友。” “啊?真的吗?可是我觉得他们看起来很登对欸,狗卷个子也不高,和雪菜站在一起的时候很和谐。” “而且你没发现吗,忧太,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独特的氛围感,就好像街上的小情侣一样,而且我发现雪菜会朝棘发脾气——她都不对我们发脾气的。” “是吗?” 少年侧眸看过来:“那只是对你而已,事实上,胖达,雪菜每一天都对我发脾气。” “……欸?有这种事?” “所以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雪菜对狗卷发脾气,也只是说明狗卷惹雪菜生气了而已,还有身高什么的……我的身高也……” 像是意识到这种话背后的含义,忧太露出慌乱的表情,下意识把话咽了回去。 “我的、我的意思是,我和真希的身高也不高,这样就能显得登对的话,岂不是太轻易了吗?” “你好着急啊,忧太。我又没有说你。” “……因为这样很不好。” “你平时不也喜欢听八卦吗?” “那也、那也不能八卦身边的同伴,这样会给他们带去困扰的,而且、而且擅自揣测制造和女孩子相关的谣言,是非常严重的罪行……而且、而且现在这个年纪,完完全全还是早恋,早恋是不对的……” “哦,这样吗?在你们普通社会,谈恋爱竟然还要看年龄的吗?要成人日,也就是20岁之后才可以谈吗?” “啊、是,是这样的。” 乙骨忧太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所以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胖达……” “可是动漫里面也都是在高中时候谈恋爱欸,我们现在也是高中生没错吧?” 熊猫不太确定地问道。 “……总之,胖达,请你别再说这种话了!” “哦,可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当做是为了我的心理健康……” “你竟然还有健康的心理吗,忧太?” “……” ** 午休。 吃过午饭以后雪菜一个人躲在楼梯口发呆。 她知道这样很不好,不管是上课还是训练,那都非常重要,上课可以学到新东西,把更多的知识装进大脑,训练可以增强她的力量,这些都可以让她变强。 可是那样的路太遥远了。 不管是咒术师还是咒灵,都是以天赋决定一切的存在,就像五条悟生下来就是六眼,伏黑惠是十影,漏瑚和真人几个月就能达到特级。 其余的人,就算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其实也还是挣扎在二三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 “喂。” 听见了脚步声。 深绿色高马尾的少女抱着胸,脸色臭臭的,低头看她:“你这家伙……不会因为早上被我骂了两句,就躲在这里哭吧?” “没有哭的。” 她下意识抹了抹自己的脸颊,上面干干的。 “没有哭。” 听见一下深呼吸。 然后是叹气。 “你这家伙……” 额头被用力谈了一下,接着是遮住眼睛的头发。 “刘海长这么长也不知道修一下,遮住眼睛的话,走路都会摔跤的吧?以你笨蛋的程度。” “……” 她下意识把刘海撩起来:“我、我不会剪。” “哼。”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用手指勾住雪菜的衣领,带着她站起来。 像是牵着流浪的小狗一样,一路回到了宿舍。 这是雪菜第一次来真希的宿舍,里面很整洁,东西也很少,大部分都是书籍,她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她还记得这几天开小差,惹真希生气了,她害怕真希生气。 “喝什么?” “都、都可以。” “那就牛奶了。” 禅院真希把牛奶端到她面前,雪菜愣了一下,低头就着她的手喝起来。 戴着眼镜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不太适应——她没有太多投喂小动物的经历,人类就更别提了。 这样喂别人喝牛奶还是第一次。见她喝不到了,真希抿紧唇,有点不太确定地把杯子抬高,结果没控制好力量,雪菜一下子呛到了。 “咳咳、” 牛奶沾到脸上,少女一边咳嗽,一边慌乱地擦着自己的脸颊,用圆乎乎的眼睛看过来,湿漉漉的,里面写满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 她难道是什么混蛋咒灵。 禅院真希冷着脸,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又找出湿巾给她擦脸颊——啊啊、真是,她在做什么啊,莫名其妙干起保姆的事情来了。 全是这家伙太笨的错。 小小一只,看起来轻易就能弄碎的样子,现在仰着脸乖乖配合,还时不时睁开眼睛看过来的样子实在是…… “好了,我又不会骂你。” 没忍住戳戳她的额头。“坐好。” “哦……” 雪菜乖乖坐着,没一会,看见禅院真希拿着理发剪和梳子过来。 “别动。” 她用手指撩了撩她的头发:“要什么长度?” 什么意思…… 真希要给她剪头发吗? 雪菜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剪刀,摇摇脑袋:“我听你的。” “什么叫做听我的啊,自己的头发自己做主,要不是看你总是被刘海扎眼睛,还呆头呆脑不知道买个发夹……我才懒得管你呢。” “哦……” 她点点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对面傲娇的说法,轻轻的,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真希。” “……你这家伙。” 少女别开眼,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又看过来:“所以快点说啦,要什么长度。” “要、想要和真希一样。” “哈?和我一样?乙骨和狗卷都说我刘海像狗啃的,你确定?” 狗啃的…… 听见这样的词汇,雪菜脑袋点得更加起劲了:“要被狗狗啃。” “……闭眼。” “哦。” 刘海很快就剪好了。 在真希的宿舍里面洗了头发也洗过澡,穿上了真希的校服。 雪菜有点不适应地看着自己的裙子。 真希的裙子和她的不一样,真希的裙子是短短的包臀裙,她穿上去以后,感觉路都不会走了,很难想象真希每天都穿着这样的衣服抬脚踹人。 “企鹅么你。” 脑袋被戳了戳,看着她张开手走路的笨蛋样子,禅院真希没忍住笑了一下。 “好了,过来,给你吹头发。” “哦。” 和忧太虎杖不一样。 真希的手指软软的、细细的,穿插在头发里面,像是津美纪。 她身上也有香香的味道,和伏黑家不一样。 雪菜感觉有点想睡觉了,她抬眸看看真希,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头,不讲话。 她想狗卷棘。 这几天,总是要狗卷棘在身边对她使用咒言,她才能够睡着。 一通折腾,下午已经快要过去,走出真希宿舍的时候,太阳正在缓慢地降落,阳光也变成了更加明显的金色。 跟着真希一直往前走,又被带回了教学楼。 挨着楼梯走,隔着墙,听见里面热闹的声音。 “这东西不应该和辣椒串在一起嘛?” “悟那种吃法都已经过时了。” “欸……这么说让人很难过欸,明明是经典好不好,不是说越复古的东西越流行吗?” “鲑鱼鲑鱼。” “看吧,两票对一票!穿辣椒!” “……忧太,你觉得呢?” “欸、我,我吗?我觉得……我弃权。” “所以穿辣椒穿辣椒!” 雪菜走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准备烧烤,教室的窗户全部打开,黑板上面贴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两块牌子,但是这些咒术师,正在认真地做着平凡的琐事,费劲地对付竹签呢。 “来啦——欸?” 第45章 看见她的新刘海,和身上属于真希的衣服,五条悟把手勾住眼睛上的绷带,像是想要掀开。 “雪雪雪雪菜?” 旁边的少年快他一步,冲过去,跑到她的面前。 “你、你的刘海怎么剪成这样了!是是谁给你弄的!” “是我。” 站在她旁边的禅院真希抱着胸,看着乙骨忧太:“你有什么高见吗?” “……没有。” 忧太抿抿唇,看看禅院真希,又看看雪菜脸上和她同款的狗啃刘海,小声说了句好看。 “鲑鱼鲑鱼。” 狗卷棘带着笑容跑过来,有点新奇地看了看她的刘海,忍不住上手摸了摸,然后被一年级全体斥责。 “你手上那是面粉?” “没有洗手吧,棘。” “狗卷同学……这样不太好吧,雪菜、雪菜看起来才刚刚洗过澡……” “……木鱼花。” 少年有点心虚地把手藏在背后,做出一副知错好宝宝的样子,雪菜看着有点不忍心,刚想讲话,就看见他忽然伸出手,朝乙骨忧太的脸上抹去。 全部的面粉都糊在了他的脸上。 乙骨忧太一愣,下意识追着狗卷棘就跑,青春期的孩子就是这样,没来由地开始你追我赶、打打闹闹,在这十几秒,他们丢掉全部的烦恼,只有追逐和逃跑。 “男孩子就是麻烦。” 禅院真希不满地冷哼一声,走过去开始接任烧烤的准备工作,雪菜犹豫了一会,黏糊糊地跟在了她的边上。 对面就是五条悟。 男人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看着她,从上到下。 他的目光很烫,每每落在身上,颈后都会传来陌生的热度,小肚子也发烫起来。 尾脊骨痒痒的。 尾巴……不可以现在冒出来。 “五条悟……” 她抬眸看着他,小小声:“你、你不要看我了好不好?” 整个教室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在旁边烤串的熊猫和真希看过来,刚刚碰到一起,正在进行面粉转移大战的两个少年也看了过来。 全场的注目礼,学生们视线的中心。 五条老师笑了笑,弯下腰,更近更近地看着她。 “为什么呀?” “小朋友剪的新发型很可爱欸,裙子也可爱,不能让老师多欣赏一会嘛?说起来,女生的裙子看起来很好穿欸,真希也借我一套试试怎么样?” “……要不是你这家伙是个白痴,我就举报你视线骚扰了。” 他这样坦荡轻松的语气,反而让大家都放松了下来——是的,方才那样怪异的、危险的感觉绝对不存在。 一定是错觉。 五条老师和雪菜,看起来有些暧昧什么的……绝对、绝对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但哪怕这样,出于以前被压下去的,关于五条老师给雪菜铺床的猜测,和心底那一抹近乎直觉的危机感,忧太还是放弃了还击,顶着一脸面粉走了回来。 “鲑鱼。” 狗卷棘也挤到她的身边。 大家一起合作完成了烤肉的准备工作。 接着,像是变魔法一样,他们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很大的烤肉炉,又变出来很多饮料。 “今天是烤肉聚会哦!” 吃到了烤肉。 狗卷棘包的,生菜夹着好吃的肉,蘸了一点点烤肉酱,很好吃。 熊猫的爪爪很大,卷的烤肉卷也好大一个,里面满满的都是肉,要吃好多好多口才能吃掉。 真希的烤肉蘸了辣椒粉,递过来,像是想说什么,没一会又闭上 雪菜乖乖吃完,看见她不自在地别开眼睛。 忧太的烤肉选的是最嫩的生菜,烤肉的火候也正正好,温度也刚刚好,大小更是刚刚好,是她一口就可以塞满的、绝对满足的分量。 “好心机啊,忧太。” “鲑鱼鲑鱼!” “又没说哪个卷评分最高会有奖励吧。” 话题中心的少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像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啃啃烤肉,对面又递了一杯饮料过来。 是五条悟。 他没有像是学生一样给她烤肉吃,而是单收撑着下巴看她,用那种让她发烫的视线。 …… 她脸颊皱起来,有些不高兴地往熊猫身后藏,没多久又忍不住美食的诱惑,悄悄探出脑袋,捧着生菜烤肉卷啃,像是一只小仓鼠。 一直吃到晚上。 听见了教室后面水龙头打开的声音,雪菜耳朵动了动,没有管他们在做什么,只是有点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圆滚滚的,她喜欢把胃装满,在小动物给她的记忆里面,它们常常会挨饿一整个冬天。 视线忽然变得黑暗。 灯关掉,眼睛也忽然被蒙住了。 听见了小声的交谈,他们显然在背着她谋划什么事情。 明明身边是一群咒术师,她的天敌。 就像是小鬼待在一群道士里面,随时随地会让她丢掉性命的存在。 可是在黑暗里。连视线都被人掌控着,没有人和她说话,听见悉悉索索的动静,闻到了陌生的气味。 她竟然会感到安心。 不害怕……因为,因为大家都在这里。 “登登登登!” 好一会以后,眼睛上面的手拿开,看见了摇曳的烛光,和一个很大很大的、完完全全手绘的蛋糕。 “上面画的是虫子哦!”五条悟拍了拍手掌:“白色的、最大的那一只是我,怎么样,是不是变成虫子也帅爆啦?” “适可而止好吗!” 禅院真希轻轻哼了一声,抱着胸:“总之我也在里面。” “虫子……?” “是的,虫子。” 手被牵起来。 乙骨忧太站在她的身边,一点一点,在桌子底下,悄悄和她十指紧扣。 “雪菜,这是一个虫子蛋糕,上面的图案是我们自己画的,是我们、是变成害虫的我们,和小小的害虫雪菜。” 虫子蛋糕…… 她皱起脸,感觉那个蛋糕可能不会太好吃了,因为这听起来很奇怪。 “蛋黄酱蛋黄酱!” 狗卷棘悄悄牵起她的另一只手,指了指伸出手指比耶的小蓝虫,仿佛在说‘那是我那是我!’ 满脸骄傲的表情。 雪菜不明白变成虫子有什么好骄傲的,她低下头,听见熊猫说:“其实胖达是熊猫还是害虫,都没什么所谓,只要胖达坚定自己要做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定义,胖达就是胖达。” “就是这样。” 禅院真希拿起蛋糕的切刀,想要带她一起切蛋糕,低下头才发现,她的手已经被一左一右两个少年牵走了。 “呵。” 挨个扫过去,谁也没有松开——他们觉得雪菜还有另外一只手空着呢。 “哦呀哦呀。” 处在海拔最高处的白毛教师低下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歪歪脑袋,用幼稚鬼一样的语调。 “忧太和棘,你们是在……” “——和雪菜玩【桌子底下偷偷牵牵手,谁先松开谁是狗】的耐力大比拼嘛?” 什么意思…… 两个少年下意识看向对方,又下意识看向她的另外一只手,还来不急思考什么,就被禅院真希和熊猫一个扯一个地扯开了。 切掉了虫子蛋糕。 一个人分了一小块,甜甜的,很好吃。 “悟你往里面偷偷加糖了吧!” “呀,被发现了。卖相太差——味道总要能打吧,不然的话,小家伙会嫌弃的欸,那你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根本就是你想吃甜的吧!这么齁谁受得了……” 禅院真希吼到一半,看着旁边津津有味舔手指上奶油的笨蛋家伙,又没好气地把头别到另外一边,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狗卷棘和乙骨忧太异常的沉默,不过有五条悟在,别人的话永远不会掉在地上,雪菜也不太注意他们的状况,她正沉迷甜甜的蛋糕呢。 又听见抽屉打开的声音。 五条悟拿着拍立得,把他们都叫到雪菜边上,围绕着丑丑的、已经被切掉很多的虫子蛋糕,他们拍下一张大合照。 “哇,悟你也太过分了吧,说是给我们拍合照,结果画面三分之二全是你在前面啊!” “重拍。” 就连一直若有所思的狗卷棘也忍不住点头加入:“鲑鱼鲑鱼……” “什么嘛。这不是很完美吗,毕竟你们长得又不好看,老师的脸在前面,是个超热门的大卖点欸。” “但这是我们的年级合照好不好!” “老师也上过一年级的嘛……而且也是第一年教师,两个一年级欸,优先度最高!” “快别胡说八道了!我们还打算用合照做头像的!” “哈?有这种事,那就用这张嘛。” “这张全是你啊!我们像是背景板一样藏在你后面!” 第46章 “可爱的学生团结一心,出于爱戴的心情,万分尊敬地把老师的照片当做头像……” 被忍无可忍的真希追着打了。 好一会以后,五条悟才停止了玩闹,笑着朝他们举起相机。 “好啦,认真点,靠近些,这次来真的了哦。” 咔擦一声。 得到一张合照。 她被环绕在最中央。 拿出手机,和他们一样,把照片放大,截取自己的画面,当做了头像。 被拉进了一个小群。 发现他们把网名都改掉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最在意自己的个性签名,在这样的青春期,他们把自己的名字都带上了害虫这个词汇。 害虫maki 害虫忧太 害虫狗卷 害虫胖达 “谁说你是害虫,就干脆承认好了。” “我们以后就是害虫小分队。” 中二感满满的高中时期,他们做着自己觉得正确的、很酷的事情。 “谁欺负你,当场就打回去,打不过的话就先逃跑,然后回来叫上我们,就算是死掉,我们也死在一起。” “鲑鱼鲑鱼!” 就算是死掉……也,死在一起吗? 雪菜捧着手机,盯着屏幕上面他们的头像和名字看,又看着名为【害虫小分队】的群名,感觉眼睛热热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们、你们不讨厌害虫吗?” “不会哦。如果雪菜是害虫,那胖达就也做害虫,天底下都是害虫的话,就是我们是讨厌别人了呢,雪菜。” 原来是这样…… 原来同伴,就是会无所谓你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太好了……” 雪菜抹着眼泪,慢吞吞地想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可是手机震动,看见了一条新的消息。 伏黑:[?] 她哭声一顿,看见有又一个问号发过来。 [站在你旁边的那个家伙。] 他问:[悄悄、用手指勾着你手指的那个家伙。] [是谁?] 第28章 心 高专的夜晚很漂亮。 五条悟叼着冰棒, 慢悠悠地穿过修剪整齐的灌木丛,走进深黑色的竹林里。 这里面没有点灯,顺着一条阴暗的长路一直往前, 就能进入总监会的结界。 高层们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推开门,整个房间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白发男人脚步一顿, 咬碎嘴巴里的冰棒, 慢慢抬起脸, 看着帷幕, 和帷幕背后的高层们。 “这么晚把我叫过来,最好是有要紧事哦。” “根据调查。” 坐在云台之上的老人先开口:“四天之前, 在文京居民区,你和诅咒师夏油杰发生了冲突。” “事件发生于晚上八点四十分, 在那之前,夏油杰和你的学生,以及你照看的禅院惠也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冲突, 是这样吗?五条悟。” “哦。搞得挺清楚的嘛,你们。伊地知汇报的?还是冥冥?是冥冥吧——” 五条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许的不高兴:“明明已经收了我的钱嘛,冥小姐。” “你的那个学生。” 停顿了一会以后, 就像是没有情绪的腐朽机器一样, 那上头又传来死气沉沉的老人声音。 “钉宫雪菜,身为反转术式的持有人,非但没有好好发挥自己的才能,为咒术界做出贡献,反而还和夏油杰这种特级诅咒师产生冲突,制造了极大的骚乱, 并且,禅院惠——身为十种影法术的继承者, 他理应……” “纠正一下。” 一口气把冰棒全部吃掉,就好像这是某种解压的方式,五条悟慢悠悠地说道:“是伏黑啦。伏黑惠。” “直毘人那老头子已经把他家祖传术式的继承人卖给我了哦?实在不行,叫五条惠我也没什么意见。嘛,总之和禅院不沾边啦,你一直这么喊,天与咒缚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揍你的欸,真的会揍你哦?” 那上面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换了一个人发言。 “五条悟,乙骨忧太和钉宫雪菜,全部都是可疑的危险分子,既然你已经以担保人的身份保释了乙骨忧太,那么,具有反转术式才能的钉宫雪菜,理应被押送到总监会加以看管……” “通过我们的约束和教导,她会成为和家入医生一样出色的术师,到那时候,年轻一辈死亡的概率也会大幅度下降,如此一来……” 没被理会。 男人低头又拆开一根冰棒:“啊,哈密瓜的欸,你们要吗?” “……” 高层们顿了顿,接着说道:“或者,把家入硝子调到总监会这边来,我们会准许她进入高层议事……” “说过的吧?这种事没可能。” 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发言。 “你们这边的工作强度也好,环境也好,旁边全是一身老人味的秃顶老头也好——硝子喜欢皮肤白嫩的年下男啦,这边没有她的菜,她会很苦恼欸?” “况且无论是七海还是硝子,又或者夜蛾,嘛——不管是谁,总之你们这边把咒术师当摔炮用,这种事没人受得了啦。” 除了他。 所以轻轻低下头,摊摊手,语调拖长: “如果再有人叛逃的话,会超——麻烦的欸。” “这不是还有你吗?五条悟。” 听见了这样的回应。 按理说应该高兴的吧。 被所有人认可的,毋庸置疑的最强。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但是背后的含义呢。 都交给你好了——你的挚友叛逃,你去解决;你的老师不肯交出咒骸制作方法,你来担保;你的同期不想进入高层,你分担她的工作;你的后辈想要引退,责任也都由你来承担。 五条悟,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如果你的同期要叛逃,你的老师你的学生你的朋友……甚至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全都交给你不就好了吗? “我不同意哦。” 像是被无限使用着的一把刀刃,他站在高层的中央,脊背挺得笔直,这出于儿时礼仪老师的教导。 低下头,轻轻咬一口大福,脸上没有任何怒意,好像已经习惯了被这么对待——每一个人都说五条悟傲慢、自私,丝毫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但实际上呢?这家伙啊。 “硝子也好,夜蛾也好,这些年这些话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我都听累了诶,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上这么一次啊,你们。老年痴呆的症状加重啦?很危险哦。” “既然这样。” “五条悟,根据总监会的判定,你先后收容乙骨忧太、钉宫雪菜这样的可疑分子,又故意放走诅咒师夏油杰,已经不再适合教导学生。” “我们决定,暂时免去你的教师职位……直到你想清楚为止。” 像是没料到还会被扣上这种罪名,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楞。 “……哈?” “夏油杰是极端危险的诅咒师,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掌握他开启领域的资料,说明当下你只要开启领域,完全可以将他击杀,为什么让他轻易地逃脱了?” “在这之后,你没有将这次的冲突上报给总监会,还抹去了现场留下的残秽,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是包庇吗?” “那里是居民区啊。” 手指抖了抖,像是想摸什么东西,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蓝色的小猫钥匙扣。 他把钥匙扣放进手掌心,轻轻捏着。 “开领域的话,会死很多人欸?” “少数的牺牲是有必要的。” 他们说。 “夏油杰这样的诅咒师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会对人类造成更严重的危害。” “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为了维护社会的安定,当下的牺牲是必然的,也是值得的。五条悟,你一向杀伐果断,以你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会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吗?” “根据我们的观察,你和夏油杰这十年都没有再见面,已经不存在什么同窗之情了吧?所以——把他放走,五条悟,你究竟在想什么!” “这样啊。原来如此。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啊。” 安安静静听完他们的话,五条悟沉默了一会,笑起来。 “说得对啊。既然这样,干脆把日本岛直接击沉了吧。” “……什、什么?” “听不懂话么。” 五条悟把钥匙扣放进口袋里面,抬起脸,语气随意,就好像在讨论今天是晴天还是下雨。 “领域开到最大化——我的茈是瞬发。加上高强度瞬移,咒力也完全撑得住,杀光全部的日本人,大概需要半天吧。” “别担心。到时候我会把你们脚下的土地一并击沉,给你们用作坟墓的。啊、这样的话,这一代所有人都会在史书上留下痕迹呢,一。夜之间消失的岛国什么的,听起来很酷欸,试试看?” “五条悟!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第47章 “哈啊。威胁?完全——没这回事哦。” “少数人的牺牲是有必要的。这是你们皱巴巴的嘴巴里吐出来的道理呢。那么——既然咒灵只在日本大量出现,那直接让日本消失就好了呀。” “毕竟日本……”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就只有这——么一丢丢大呀。” 听见了深重的呼吸声,像是气急了,帷幕后面传来许多嘈杂细小的声音,却没有人敢说话。 很安静。 “和整个世界比起来,日本啊,根本就是一个小指甲盖嘛。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取整个世界的安定,这种选择题——老子当然会做了啊!我觉得你们说得超对,反正我对所谓的国家和民族都没什么概念,真要做起来不会有什么负罪感欸。” 说着,他拍了拍手掌,笑起来:“那么——即刻执行吧!就从你们开始!谁要成为共荣牺牲计划的伟大第一名?” “说话也好咳嗽也好——嘛,只是呼吸也行。五条裁判官会无偿帮助第一个被我选中的幸运老头即刻赴死哦。” 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全部的。 连胸口的心跳都压制在了最小的限度,就这样过了漫长的一分钟。 “欸?没人想要参与么?” 他掀起绷带的一角,露出漂亮的苍蓝色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哪里,那边的高层就连心跳也停止了下去。 “什么嘛。下次不想参与的话,就别浪费人家的时间呀,连餐后甜点都没来得及吃呢。” 就这样,像是孩子那般轻轻抱怨着,他转过身,逐渐远去了。 ** 又穿过深黑色的竹林。 从前一直会亮着灯的宿舍,现在已经变成了整个楼层的漆黑。 五条悟站在宿舍楼下,仰头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抬脚走上去。 她在宿舍。 趴在沙发上面,已经洗过澡,穿着浅绿色的睡裙,听见开门的声音,抬眸看过来,也是一双浅绿色的眼睛。 嘴角被咬破了。 五条悟盯着那边看了一会。 “惠来过?” “嗯……” 雪菜点点脑袋。 她刚回宿舍,还没来得及看自己喜欢的番剧,就被伏黑惠捉住了。 少年对她说了一些“如果你认为那是错误”、“那我们就到此为止”之类的很可怕的话。 雪菜不想和他到此为止——她已经拿到了伏黑家的钥匙,津美纪已经睡着了,她不要再和伏黑惠到此为止。 那个永永远远可以回去的家,她不想失去。 所以又被舔嘴巴了。 少年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像是上一次那样低下头,吐出舌尖邀请他,雪菜踮起脚亲上去,两个人倒在沙发上。 嘴角也被咬破了。 “真胡来呀。” 脸颊被轻轻捏了捏,* 五条悟弯腰看着她:“被咬的?” “嗯……” “哦,玩得太开心,所以又把反转术式忘啦?” “不是的。” 她鼓起脸,有点呆呆地说道:“惠说不可以用反转术式治好。” “呵。” 小狗崽子。 “劝你还是乖乖治好哦。” 随手抽出一张湿巾,洗脸一样轻轻擦她的嘴角,语气也轻轻的。 “明天就要出发去京都,交流会上超——多人,你这样过去不太好哦。” “……”什么意思? 雪菜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伏黑惠说了,不可以用反转术式治好嘴角的伤口,可是、可是五条悟现在让她给自己疗伤。 其实这个伤口不是很疼,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少女露出纠结苦恼的神色,就像是以往每一次在他和杰之间做选择那样。 但她的犹豫从来不会超过三秒。 嘴角那一道刺眼的伤口被治好了。 她仰起脸,用带着些许忐忑的神情看着他,眼里有一些懵懂的讨好,像是在哄人,又像是在撒娇。 “唔。” 从前是杰。 现在,那个被选择的人变成了他。 说到底,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嫉妒心。 那时候——看着她走向杰,一次又一次,想要杀人、想要焚毁世界的心情,现在已经埋进心底了。 所以拍拍她的脑袋,说老师今天有些累呀,可不可以在你的沙发上睡一觉,如果有饮料和甜点就最好了哦。 听见了小跑的脚步声。 从客厅跑到小冰箱那边,捧起饮料和吃剩下的虫子蛋糕,慢吞吞走回来,把这些东西都摆在茶几上面,蹲下来,仰起脸看着他。 是不太会讲好听话的小家伙。 记忆里,很少拒绝别人的请求。 五条悟闭上眼,往后仰,在这样放松的、柔软的味道里面,慢慢沉浸下去,一直进到梦里。 …… 他不吃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时候五条悟没有这么可怕了。 雪菜看看饮料,看看蛋糕,又看看五条悟,犹豫了一会,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悄悄地、安静地吃起蛋糕。 ** 好开心。 少年坐在自己宿舍的单人椅上,垂眸,轻轻抚摸着膝盖上的爱刀。 勾住了雪菜的手指。 在合影的时候。 好满足。 永远地留下来了——他和她尾指相连的这一幕。 哪怕在她的头像里面,自己只露出了一半的肩膀,可是他们的手指缠绕在一起。 哪怕狗卷同学就弯腰凑在她的前面,完整地露出了那一张脸,和他脸上的笑容。 忧太感到很满足。 他没有任何想要和别人竞争的意思,也、也绝对没有什么嫉妒心,就算狗卷同学那一张脸的的确确有点帅,就算他笑起来的样子的的确确有点过于引人注目,太抢风头。 他也,他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意见。 只要放大的话——只要放大,还是可以看见的,他正牵着雪菜的手呢。 里香越来越焦躁了。 难以忍耐。 这样情绪透过咒力传递过来,让少年的眼睛也变成了更深的蓝黑色,他似乎一无所觉,只是一边摸着刀,一边轻轻说: “要忍耐哦,里香。” “现在雪菜的朋友刚刚出事,不是找她提要求的好时候,我们要捉住那个伤害雪菜、叫她害虫的人,我们要努力帮助她的朋友,那样的话,我们的要求才不会被拒绝呢。”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怪异,和白天的时候完全不同。 “而且,刚刚牵手的时候、摸她手指的时候,你也感受到了不是吗?里香——你也碰到她了,对不对?” 那一种焦躁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少年闭上眼睛,尾指缓慢地颤动。 他感受到咒力。 一种陌生的,漆黑粘稠的东西,慢慢裹住了他的心。 深呼吸。 像是在仙台每一个暗中窥视的夜晚那样。 他把这些情绪吃进去,吃到心里,才觉得自己终于又获得了氧气。 “好像有点不对劲。” 捂住自己的胸口,他露出茫然的表情。 雪菜。 在这样的夜晚。 外面蝉鸟鸣叫的夜晚,我坐在你的窗边,静静看着你的每一个夜晚。 你有听见吗?我跳动的心。 第29章 他喜欢雪菜 在地板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 感觉被人抱了起来。 空调的温度开得有些低,她觉得冷,抱着她的这个人类身上香香的, 又热乎乎,她忍不住往他怀里钻。 被抱住了。 那样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郁, 让她安心的味道。 安静的夜晚。 秋天。 小猫趴在温暖的海洋里睡觉觉。 蝉已经全部死掉。 “晚上好。” 几个小时之前, 五条悟曾经来过的房间。 高台之上, 高层们正连夜商讨着要如何限制五条悟, 以及处置他那两个问题学生。 忽然听见了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低头看,一个长发青年推开门, 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 他抬起手,朝他们热情地挥了挥。 “在商量事情?呀, 抱歉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不过稍微有点事情要处理哦。” “夏、油杰……?!” “你是怎么进来的?谁放你进到这里的!” “当然是一路打进来的呀。” 就好像他们问了什么蠢问题一样, 青年歪歪脑袋,笑起来。 “好啦,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的——速战速决。” 身后, 一群咒灵出现。 袈裟的一角逐渐被鲜血染红。 惨叫声的中央。 长发青年慢悠悠地拭去脸颊上的血渍, 低头看向跪在脚下求饶的高层,神情不含一丝怜悯。 第48章 “错了哦。” 他弯腰,轻轻朝他笑了笑,一脚将他踢开。 “找错求饶的对象了呢。我呀,最讨厌聒噪的人了。” 嚎叫着的脑袋被拔下来,溅出满墙的鲜血。 青年站在屠宰场的中心, 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只有在偶尔血液沾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才会厌恶地皱起眉,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 “真恶心。” 【记录——2017年9月■日 东京总监会中心议事厅 遭受诅咒师袭击。 其中25名高层死亡、16名重伤。 作案人:夏油杰 △:当夜曾向五条悟多次求援,后者整夜失联,不排除联手作案可能。】 清晨,秋天的阳光是暖色的。 雪菜慢吞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五条悟的怀里。 好大一只…… 正低头玩着手机,一边还捏着她的手玩,表情散漫而又随意,就好像在游览什么早间趣味新闻。 有点、有点好看。 她想,她现在越来越能理解人类的审美,也知道伏黑惠长得很帅,五条悟特别特别好看了。 味道也很好闻。 雪菜忍不住埋头嗅嗅。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缩在五条悟的怀抱里面好安心,因为他好大一只,可以一整个环抱住她,又很厉害,是人类世界的最强。 如果五条悟是咒灵的话该有多好呢? 雪菜忍不住地想,如果五条悟是咒灵,一定也是一个最强大的咒灵。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把羂索捉过来,让他去解开津美纪的诅咒了。 这几天,雪菜一直都想要把全部的事情都说出来,全部告诉五条悟,让他去打败羂索。 为了津美纪,哪怕她被发现是咒灵,被祓除也没有关系。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和羂索签订的束缚,想到那个被拒绝的‘不要杀掉我’的请求,雪菜就又变得有点难过。 她把脑袋一整个钻进他的衣服里面,像是一只被标记完之后,依恋着伴侣味道的小猫。 五条悟低头看了她一眼,曲起膝盖托住她,以免她从沙发上掉下去,然后又继续看手机。 过了一会,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他轻轻“唔”了一声,接起一个电话。 “五条先生……” 一个人类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 雪菜认识这个声音。 那个时候、五条悟用手指头惩罚她的时候,就是在和这个人打电话。 也是在沙发上面。 过于相似的场景让她变得有点不安,下意识想要逃跑,五条悟低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皮。 少女露出害怕又委屈的表情,低下脑袋,一动也不敢动了。 像是奖励那样,他的手掌顺着她的后颈轻轻往上摩挲,抚摸着她的脑袋。 “人家昨晚才被总监会叫过去骂了一通,说什么我有问题,要把我隔离巴拉巴拉,怎么早上又像是催命符一样给我打电话呀?” 顿了顿,他语调拖长,膝盖把她往上面又顶了一下。 “人家会伤心的欸。” 一整个栽倒在他身上。 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脖子,感受到皮肤底下,极具力量感的脉搏。 她有点好奇地摸了摸,白发男人表情一顿,低头扫了她一眼。 “安分点哦。” 电话那头的男人还在道歉,语气焦急而又不安,雪菜不太清楚五条悟是不是在说自己,手指怂兮兮地缩了回去。 “今天……凌晨……总监会……” 零零散散听见这样的词汇,脑袋被按在他的颈窝,另外一只耳朵被捂住,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好久好久,久到雪菜快要嗅着这样的味道,继续睡回笼觉的时候,电话才被挂断。 她被松开,五条悟坐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说话,脸上的绷带让他显得不可接近。 一种孤单感。 灵魂深处,传来一种颤栗、一种冲动。 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出于刻在灵魂里面本能的一种习惯,她喊他的名字。 很安静。 没有人来打扰。 关掉手机,低头看着她。 跨越了十多年的时光,她的眼睛,还和初见时一样。 记忆的最深处,这样团在地上的,小小一只的笨蛋。 也是这样仰头看着他,哭着说杰变得好可怕。 “没关系哦。” 当时那个肆意乖张,以为天底下没什么事情做不到的少年,已经被遗憾换掉了满身的骄傲。 所以轻轻摸摸她的头发,说没关系,火车时间快到了,我们这就出发。 ** 坐上了前往京都的火车。 那里是狗卷和真希的本家。 狗卷棘坐在她的身边,很兴奋,捧着手机给她看自己写满的备忘录。 京都哪里哪里好玩啦,哪里的风景最好看啦,哪家店开了几百年味道超棒啦,里面还放着图片,看起来已经准备了好长一段时间。 看起来好用心。 可是雪菜心里记挂着津美纪的事情,和羂索那个偷手指头的任务,根本就没有办法专心看。 而且、而且对面的忧太一直看着她。 自从回到东京以后,就没有怎么单独相处过的男同学,现在坐在对面,那双孔雀蓝的眼睛,一直一直盯着她看。 好奇怪……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雪菜觉得有点不安,但因为对面是忧太,她其实已经不怎么害怕忧太了。 所以她鼓起脸看回去。 接触到她的目光,少年眼睫毛抖了抖,立即低下脑袋,表情无辜而又恭顺,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就好像刚刚盯着别人不放的家伙不是他一样。 察觉到她的分心,狗卷棘停止了分享的动作,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对面的乙骨忧太。 对面的忧太还是没有抬起脑袋,配合着他的表情,就连背后的刀也显得那样无害。 狗卷棘歪了歪头,思考了两秒,接着不太在意地把目光放回她的身上。 “雪菜。” 他扯她的袖子,用光明正大的、灿烂的笑颜,把她的注意力拿回来。 抵达了酒店。 是一家靠近京都校的旅馆,据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不过规模很小,乙骨忧太和狗卷棘被安排在同一间。 这不是忧太第一次和狗卷棘单独相处。 平心而论,他和狗卷同学的关系其实很不错,毕竟一年级就只有三个雄性,其中一只还是熊猫。 被剩下来的两个男生,总是能凑到一起去的。 但是忧太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别扭过。 在昨天,发现狗卷棘也偷偷在桌子底下牵雪菜的手之后,他再看狗卷棘,就感觉怎么看怎么自卑。 狗卷同学的确长得很好看,也很酷,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天赋拉满的年级最强,和他这种因为有里香的存在,才勉强混到特级的家伙一点也不一样。 咒言。 多么方便的术式,听说雪菜这几天睡不着觉,都要狗卷讲话哄才能睡着。 如果他也能有这样的术式就好了。 忧太忍不住地想,如果他也可以使用咒言的话,那雪菜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不用跳到狗卷那边去,直接,他、他直接就可以哄她睡觉的。 但是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太阴暗了。狗卷同学因为咒言,已经这么不方便了,付出了很多的代价,甚至都不能正常沟通,他竟然因为雪菜这几天都过去找他,就产生羡慕甚至嫉妒这种情绪…… “昆布。” 整理好自己的床铺以后,狗卷棘举着手机坐过来。 [没记错的话,忧太,你已经和身上的咒灵私定终身了吧?] “……” 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纷乱思绪因为这句话完完全全停止了下来。 甚至连血液也好像被冻结了。 “啊,是、是这样的,是这样没错。” 不管发生什么,忧太都不会否认这一点。 他已经和里香有过要结婚的约定。 所以这些日子,你在苦恼什么,你到底又在害怕什么呢?乙骨忧太。 [既然这样的话。] [在昨天,我们合影的时候。你为什么去牵另外一个女孩子的手呢?] “对不起……” [不行哦^ ^] [因为忧太说过的‘对不起’和‘抱歉’太多了,所以分量变得轻飘飘的。] 狗卷棘看着他,表情认真而又专注,甚至带上了一些他想象不到的温和。 温和…… 这样的温和让忧太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发散而来的自卑。 小学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最快乐的记忆就是在操场玩沙子,后来又被霸凌了六年,浑浑噩噩地度过。 第49章 一个失败者。 看着狗卷棘的眼睛,忧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从外表到心灵,完完全全被眼前的人所击败了。 [你自己想清楚了吗?] 没有指责和叱骂。 狗卷棘只是极其认真地看着他。 其实没有人太把忧太和里香小学时说的话当成誓言。 在最开始的时候,熊猫甚至还暗中撮合过真希和忧太,直到发现他俩完全不来电,才又偷偷摸摸地放弃。 但是狗卷棘不一样。 这个在咒言师家族长大,从来没有在普通社会中单独生活一天,缺乏常识的咒术师,在感情上,保留着最初的直白和纯粹。 [我们是咒术师。] 他说:[咒术师能够拥有的东西很少,全部都很短暂,生命也是一样,没有时间用来浪费。] [所以抱歉,忧太,哪怕你会因此变得不开心,我还是要说,请你把自己整理清楚,再去牵女孩子的手,可以吗?] 接着,他朝他笑了笑。 一个坦率的、毫无阴霾的,乙骨忧太认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露出的坦诚笑容。 [如果再有下一次。] 狗卷棘轻轻扯了扯脸上的围脖,那样自信而又骄傲、想要守护什么,并且确认自己可以守护的神情。 [我会揍你。] “……好的。”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自卑感达到了极限,但是在那之后,在极端的无地自容之后,忧太感受到咒力在身体里翻涌。 ——他想要夺走。 把他想要守护的、那个会在梦里出现的女孩夺走,抢到自己身边来。 换作他来守护。 里香。 他垂下眸,在心里轻轻喊里香的名字,经过狗卷棘这一次的指责,他终于不再逃避,终于将自己的内心看清楚。 他喜欢雪菜。 男生对女生,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第30章 “回去吧,雪菜,我也能让你睡着。” 京都, 初秋的夜晚。 四野寂静,连星星也休息。 和忧太一起走在旅店后面的小山坡上。 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她。 但是风吹过来的第一秒,少年脱下外套, 披在她的身上,那之后就没再说话。 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直走到很黑很黑的地方。 少女停下脚步, 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小路, 和远处那一盏小地灯微弱的光芒, 露出有些不安的表情, 下意识往他身旁躲。 雪菜,在黑暗中能够更清楚地嗅到她的味道。 想要吃掉, 吞到肚子里面,永永远远, 不要再有人打扰。 忧太知道自己很不对劲。 通识课上,老师说咒力是负面情绪,越是强大的咒术师, 越容易陷入扭曲和疯狂。 他清楚地感知到心脏正在慢慢被那些黑色的东西腐蚀。 快要坏掉了。在看着她和狗卷同学相处的每一秒。 “雪菜。” 轻轻喊她的名字,换来她抬眸一顾,不管看了多少次, 忧太都觉得这双眼睛非常非常漂亮。 “我、” 是怯懦的失败者。 所以哪怕现在只有两个人, 所以哪怕现在把她叫出来,带到了这种绝对不会再有第三者的地方,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啊,那些话。 我喜欢你。 这样的话,没有办法说出来。 “我想念你。” 于是换了一种更加含蓄的说法。 对于日本人来说,深夜的邀请, 暧。昧的语气,就足以叫人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但是忧太不确定她能不能够明白。 像是等待被审判的罪人一样,他低着头,好一会,听见她轻轻说: “我也想忧太。” ……是吗? 她也……想他吗? “真的吗?雪菜?” “嗯。” 少女点点脑袋,慢吞吞地说道:“闻到了忧太的味道。” 她说:“吃冰棒的时候,晒太阳的时候,吹风扇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一直一直有忧太的味道。” 听见了吞咽的声音。 紧迫的危机感。 雪菜下意识往后退,抬眸看过去,感觉忧太的眼睛好亮好亮,这让她有一些害怕。 被攥住手腕。 碰到了。 忍不住发出可耻的呜咽声。 里香,孩子一样的里香,永远停留在十一岁的里香,听完他坦白的一切以后,没有生气,也没有杀了他。 她只是想碰到她,雪菜,那个在她死去之后,唯一一个可以看见她灵魂的女孩。 这是一种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加重的焦灼感。 从里香的灵魂深处,源源不断地传递出来,传递到乙骨忧太身上。 他有的时候甚至分不清楚,现在攥着她的手腕,内心和灵魂一同浮现的满足,究竟属于他,还是属于里香。 “会有蛇的。” 少年声音发颤,慢慢靠过来,灼热的呼吸几乎打在她的脸上。 “会有蛇咬你的,雪菜,很可怕,到我这边来,好不好?” 她露出犹豫的神色,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不敢拒绝,低下头,慢吞吞走了过来。 好乖,雪菜。 哪里都在叫嚣着不够。 不够、不够、不够、不能就这样停下来,雪菜……碰她,更多更多、骨血、灵魂。 “可以吗?” 像是掌握了某种技巧——她不会拒绝的技巧。 少年低下头,轻轻捧起她的脸颊:“可以吗?雪菜。” 她露出害怕的神色,轻轻推他,没有推动,嘴唇颤抖起来,不敢说任何一句拒绝的话。 又被舔嘴巴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舔舐。 先是轻轻的、缓慢的舔,他的手指颤抖,几乎快要攥不住她的下巴。 听见急促的呼吸声,就好像只是这样程度的舔舐,就已经让他兴奋得无可复加。 “对不起……” 听见了颤抖的、满足的、缓慢的道歉。 “雪菜。” 他说:“你也咬一咬我,好不好?” ** 和忧太也初吻了。 忧太没有咬破她的嘴巴。 真人说,初吻是互相想念的人才可以做的事情。 忧太说想念她,她也想到忧太了,所以、所以他们可以这样做,雪菜没有做错事情。 但是回到房间,接起伏黑惠打来的电话,心里还是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面对伏黑惠,她总是会有这种心虚感。 尤其是隔着电话,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冷冰冰的声音、凶巴巴的语气。 “八点半,打电话没有接。那时候在做什么?” “在和忧太说话……” “忧太。” 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电话那头的少年轻轻笑了一声。 “那家伙,这么晚还来找你?” 感觉耳朵痒痒的。 雪菜搓搓耳朵,下意识点了点脑袋,好一会才意识到伏黑惠看不见,于是又乖乖应了一声。 自从那几天已读不回,还换了和别人勾手指头的头像,被伏黑惠在寝室里面教训了一通以后,雪菜就再也不敢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消息了。 那边好一会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雪菜有些不安,她思考了一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忧太这么晚过来,会让伏黑惠生气,但是她还是解释道:“忧太,忧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才会这么晚过来的。” “哦。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里香……” “忧太说,里香想要和我做朋友。” 在雪菜的世界里,比起想念的人互相接吻,交朋友,才是她认为的,更加重要的事情。 里香是一只咒灵。 掐过她脖子的咒灵。 虽然、虽然那个时候觉得里香有些可怕,但是脖子上面的伤口很快就被治好了,现在又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雪菜一点也不记恨里香。 但她还是有些害怕。 津美纪、伏黑惠、悠仁……她仅有的朋友,总是会因为她而遇见危险。 她害怕如果她和里香成为朋友,也会让里香受到伤害。 她不想做给朋友带去伤害的坏蛋雪菜。 “那不是你的错。” 安静地听完她说的话,少年并没有把目光继续放在她和忧太的相处上面。 “我是十影,几百年前和六眼同归于尽的存在。” “从觉醒术式,咒术师这个概念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开始,津美纪就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如果要说津美纪是被人连累,那个人只会是我。” “哦……” 猫的痛觉会有一些迟钝。 也许被踩到尾巴以后,好久好久,才会发出小声的、痛苦的哭喊。 雪菜觉得现在就有一点痛了。 第50章 津美纪睡着之后,那种迟缓的痛感。 她坐在旅店的窗台,紧紧抱住自己,感觉呼吸有一些困难,可她不是擅长发泄的孩子,更不知道要怎么向人求助。 她擅长忍痛,把难过都藏在心底。 “听好了。” 电话那边,听见他的声音。 “不是你的错,钉宫雪菜,如果脑袋里再敢出现什么笨蛋想法——我会去京都当面教训你。” “哦……” 什么叫做笨蛋想法呢? 雪菜感觉有点茫然,窗外的天空黑漆漆的,也看不见月亮。 好一会,羂索的纸条又浮现出来。 看着上面的文字,雪菜体会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抗拒。 羂索让她在交流会上制造一些混乱,用受伤的方式激怒乙骨忧太,放出里香,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力。 他和其他的诅咒师会趁机偷走两面宿傩的手指。 这是一个很详细,很完整的计划,完整地列出了什么时间段,雪菜需要做什么事情,总的时长只有几个小时,看起来很简单。 但是雪菜却觉得好累。 她觉得自己有点讨厌羂索了。 虽然他们是咒灵,或许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讨厌的害虫。 但为什么一定要去偷东西呢? 蝙蝠也是不被人类喜欢的动物,很多人都害怕它们身上携带的病菌,对它们避而远之。 可是布鲁斯韦恩,一个在人类世界里面那样受欢迎的人,却可以穿上蝙蝠一样的衣服,做那么酷的事情。 咒灵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雪菜也想成为那样酷酷的家伙,不想总是偷偷摸摸。 她不回应,纸条就一直漂浮在空中,泛着讨厌的色泽。 少女盯着看了好一会,伸手把它压到手掌底下。 像是猫爪拍东西那样,她嫌弃地拍了拍,可是那张纸条没有知趣地消失,还在源源不断地传达讯息。 最后的最后,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抵触,羂索提醒她,如果能够完成这个计划,他就可以解开津美纪身上的诅咒了。 津美纪。 窗户没有关。 风吹过来,感觉有一点冷,雪菜偏头看向窗外,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挂在别人家屋檐下的灯笼。 好久好久以后,睡不着。 雪菜趴在窗台上面,有点想狗卷棘了。 她需要他的咒言让她睡觉,也想看见他的笑,那一种甜甜的,让她觉得吃到了糖果的笑。 想起那样的笑容,雪菜心里又浮现了一些期待,和在高专时候一样,她洗过澡,换上最好穿的睡裙,抱好自己的小枕头去找他。 旅店没有阳台可以跳,所以乖乖敲门,等了一会,出来的是忧太。 他像是也刚刚洗过澡,穿着宽松的白t,头发湿漉漉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不久前,和她在黑暗中接吻的少年。 他低头看着她。 小吊带白色睡裙,很可爱,她最常穿的款式,因为穿起来很方便。 不知道是谁送她的小枕头,浅浅的黄色,很明亮,绣着一些可爱的符号。 头发湿漉漉的,洗过澡、白得不像话。 就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触碰过那样。 好可怕…… 雪菜有一种被天敌扼住咽喉的感觉。 她下意识往后退,看见少年轻轻掀起眼睛,视线追上她。 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的脸上,分明是依赖而又期待的神情。 那样可爱的表情,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都叫他心软得不像话。 可这不是给他的。 因为在他开门以后,那样的表情消失了。从她的眼睛里,乙骨忧太看见了困惑和失望。 失望吗? 在失望什么呢。 因为他是个卑劣的、怯懦的、阴暗的、扭曲的家伙。因为他永远无法像是狗卷那样哄她笑吗。 没所谓了。 卑劣也好。他可以吻她,他会让她更舒服。 “狗卷在洗澡。” 他走出去,关上门,和她站在走廊上,压低声音,很轻很轻地说: “回去吧,雪菜,我也能让你睡着。” 第31章 你干脆当个侧室算了。 一起去了京都很有名的和果子店。 点心很精致, 就是有点甜得过了头,禅院真希和熊猫吐槽着京都的点心会把人腻死,先走一步去买清口的饮料。 狗卷棘和乙骨忧太留在包间里, 没说话,只是看她。 小团子一样的女孩, 困呼呼地点着脑袋, 哪怕面前摆着她最喜欢吃的甜点心, 也没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脑袋越来越低,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昨晚没睡好吗? 眼看着她的脑袋要磕在桌子上, 两个少年同时把手伸过来,一个扶住了她的脑袋, 一个把手垫在了桌板上面。 对视着。 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唔……” 被摸摸了。 是狗卷棘的手指头。 他的手指头不和五条悟一样大,也不像是伏黑惠那样凉凉的,也没有忧太那种会让她不舒服的、薄薄的茧。 他的指头很暖, 骨节纤瘦修长,不带着叫她恐惧的力量感。 她下意识蹭了蹭,想到昨晚狗卷棘没有过来给自己开门, 又感觉有点委屈, 抿紧唇看他。 “大芥?” 少年凑过来,用困惑而又担忧的眼睛看着她。 紫色的,好漂亮。 她别开脸,不说话——只要这样,只要别开脸不理会棘,他就会一直一直看着她, 用手机打字,用饭团馅料和她讲话。 雪菜喜欢那样。 她喜欢听狗卷棘讲话。 好像是什么小情侣之间的游戏。 乙骨忧太坐在对面, 沉默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 手指轻轻抖。 没感觉嫉妒,也不生气。 因为昨晚,他得到了更多更多的奖励。 现在还是处于满足的时期。 所以撑起下巴,欣赏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哪怕那样可爱的、像是在像男朋友撒娇的表情不是做给他看的,但他也感觉很满足、很开心。 忧太又在看她了。 好奇怪…… 不喜欢忧太。 虽然、虽然忧太也可以让她睡着,但雪菜觉得那样太累了……明明睡觉应该是补充精神的事情,可是一觉睡醒以后,雪菜还是觉得好累好累,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就连点心都没有力气吃了。 坏蛋忧太。 她鼓起脸,不想再被坏蛋忧太盯着看,所以躲进了狗卷棘的怀里。 他的衣服香香的,有一种温暖的、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雪菜埋头嗅嗅,又抬起脸看他,不讲话。 狗卷棘眨眨眼睛,很快领悟了她的意思。 他轻轻摸摸她的头发以做安抚,然后看向对面的忧太。 “明太子。” 少年满怀歉意地笑了笑,又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一副不好意思接下来我要哄小女友,所以请你先离开的架势。 心虚感。 也没有理由留下来。 所以抱着刀,慢吞吞地走到了店外面,真希和熊猫正在不远处买冰棒,看见他出来了,熊猫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一起过来。 忧太又走到他们身边。 “怎么了,忧太。” 熊猫拆了根冰棒给他:“你和棘吵架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刚刚的表情很可怕啊。” 顿了顿,熊猫用爪爪指了指他的肩膀:“还有你身上的咒力,都快赶得上我战斗时候的浓度了。” “……有吗,对不起。” “忧太最近总是在道歉啊。” “……有吗?对、对不起。” “对,就是这样,把对不起和抱歉挂在嘴边,虽然以前忧太也总是道歉啦,但那种道歉……唔,怎么说呢。” 熊猫摸着自己肚皮想了好一会,才想到差不多合适的形容。 “忧太以前的道歉,像是一种迫不得已而养成的求生策略。” “现在的道歉,就好像真的做了不可告人的亏心事一样,听起来完全发自内心呢,忧太。” “……对不起。” “对对,就是这样,听起来心虚得要命,但是仔细回想又非常坦然的语气。不过这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忧太你在战斗中惨败了吗?所以被雪菜赶了出来。” “……别再说了。” “为什么?我们又要保护你并不存在的健康心理了吗,忧太。” “……” “其实我是站在棘那一边的哦。” 熊猫朝他笑了笑:“我觉得* 棘和雪菜看起来更登对一点,悄悄说,其实我觉得你和真希也很……哎哟!” 被一棍子敲了脑袋。 熊猫头上鼓起一个大包,顿时不敢说话了。 什么啊…… 第51章 乙骨忧太感觉脑袋乱糟糟的。 他和雪菜,还有、还有狗卷和雪菜,他们三个人的事情,难道、难道全都知道了吗? “早就看出来了好么。” 禅院真希翻了个白眼:“天底下大概也就只有那个笨蛋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那真希你支持谁……” 熊猫话还没说完就又挨了一棍子。 “这种事情是能投票表决的吗?” 禅院真希冷着脸,扫了乙骨忧太一眼。 “听那个眼罩白痴说,你的咒力总量是他的好几倍、有史以来的最多?” 乙骨忧太没说话。 平时怎么被评价都无所谓。 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想要听见任何人的评价。 不管是他,雪菜,还是狗卷棘。 这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 下一个分岔路口,他们分开。 “忧太好像被你问得不高兴了。” 熊猫挠了挠脑袋,感觉有点难办:“怎么办,真希,我今天是不是不该把话挑明的?” 禅院真希没说话。 她讨厌这些感情上的纠纠缠缠。 “不过,真希……既然你谁也不支持的话,那你问那个问题干什么啊?就是忧太咒力的总量。” “咒力,说白了就是负面情绪。” 禅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上面游动的咒力非常非常浅薄,几乎到了看不见的程度。 “那些情绪加起来,能是什么好东西。” 狗卷棘是天生的咒术师。 从一出生开始,就被那些咒力侵蚀。 乙骨忧太的咒力总量又是什么有史以来的最多,甚至比五条悟还要多。 “那个笨蛋。” 咬了咬牙,禅院真希有点生气地说道:“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两个什么东西。” 什么谁输谁赢,狗屁去吧。看这样的架势,就算那笨蛋真的明确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她只要一个,另外一个也不可能放手。 会纠缠一辈子的。 换作是禅院真希自己,哪怕她身上的咒力浅得几乎看不见,但代入那种情况,也绝对不可能释怀洒脱。 真的不被选择的话,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全部杀掉也好,三个人在一起也好,总之——自己绝对不愿意做被丢下的那一个。 “也没有这么可怕吧……” 领悟了真希意思的熊猫下意识反驳道:“正道不就痛快地同意离婚了吗?” “哦。你指的是在办公室摆着前妻照片,每个周末都会带着一只超大号熊猫偷偷探望,甚至发动咒术界的人脉调查前妻人际关系的‘痛快离婚’吗?” “……” “哇,真希,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感觉正道也好可怕啊。” “所以你以为咒术师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吗!粘上这种东西一辈子就别想甩掉了好不好!” “倒是别把自己也骂进去啊……还有悟,悟看起来就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 “那不是另一种极端吗?” “哦……好吧,那还有我呢,我感觉我不会做这么可怕的事情。” “是么。” 禅院真希眯起眼睛,看向他:“如果雪菜现在忽然有了另外一只大熊猫,趴在那家伙的肚皮上面睡觉,和那家伙做朋友,再也不粘着你……” “你别说了。” 顿了顿,熊猫忽然感觉很不安。 虽然他笃定世界上就只有他一只会讲话的熊猫。 “我们回去吧。” 他看了看怀里,一直给雪菜紧紧捂着的冰棒。 “我想见到她,现在。” ** 可是等到回去,雪菜已经不在那里。 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她。 在和果子店附近的小公园,用作野餐场地的小草地上,两个人安静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她睡着了。 那样恬静的睡颜,看一眼,觉得整个世界都柔软了下来。 刺猬头发型的少年。 用围脖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很酷的造型,不讲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一种很不好接近的危险感。 但是他正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脸上,是那样明媚、柔和的表情。 体会到了阳光的温暖。 那是一种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氛围。 狗卷和雪菜,最近愈发明显的、美好的氛围。 禅院真希和熊猫一同停下脚步,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就近找了个地方自己坐下。 坐下来,才看见乙骨忧太。 少年离他们很远,树荫下,垂着眸,慢慢抚摸着他的刀。 “有点可怜啊,忧太。” 熊猫有点不忍心地说道:“那个,听正道说在普通社会是一夫一妻制,但是对于咒术师来说,没所谓的吧?” 禅院真希歪了歪脑袋,也跟着看向乙骨忧太。 树影婆娑,显得他的脸明明灭灭,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但是看见同伴,察觉到同伴的目光,他抬起头,第一时间交付的,依旧是他的笑颜。 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 [其实外面的法律管不到我们。] 那边过了好一会才回复。 [什么意思?] [咒术界什么肮脏的事情都有,对比起来,拥有两个丈夫根本不算什么。哦对了,隔壁加茂家现在还是一夫多妻制,下一任家主据说还是侧室生的。你可以参考一下。] [……?] [我的意思是。] 顿了顿,禅院真希补充道:[反正我看那笨蛋也没什么所谓。你干脆当个侧室算了。] 乙骨忧太:……? 无数种想法从他脑内闪过。 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回复了过去。 [可以吗……?] 第32章 和忧太一起,我们回家。 在京都逛了一整天。 一起吃了很好吃的拉面, 看过了金阁寺的晚霞,回到旅店,一起捣鼓从老婆婆那里买来的鲜花。 雪菜认认真真按照教程编着鲜花手链, 乙骨忧太看一步学一步地和她一起,熊猫爪爪做不来这样精细的工作, 坐在对面充当夸夸气氛组, 禅院真希对鲜花没兴趣, 懒洋洋地倚在一边学英语。 脸颊忽然被戳了戳。 雪菜偏过头, 有点困惑地看着狗卷棘,少年朝她笑了笑, 忽然扯着她站起来。 个子小小的。 她仰头看着他,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不安和惊慌, 现在哪怕他的动作有些忽然,她也只是有点茫然地看着他,圆圆的眼睛里满是信赖。 狗卷棘顿了顿, 抬起手,掀起她身后的帽子。 闻到了鲜花的味道。 秋天凉,她已经穿上了薄薄的外套, 帽子不大, 里面被人装满了鲜花。 花瓣洒下来,她站在中间,看看朝地上坠。落的花瓣,又看看隔着花瓣,笑得有点调皮的少年。 她也跟着弯起眼睛,低下头, 洁白的花瓣洒下来,就好像一场婚礼。 乙骨忧太垂下眸, 把被自己捏碎的花瓣藏进手心。 ** 后来的几天,在京都玩得很开心。 好像暂时忘掉了压在心里的烦恼,和同伴们一起打闹,去清水寺猫猫寺三千院稻荷大社,在岚山见过了非常非常好看的风景,晚上也再也不会失眠,累得洗过澡钻进被窝就能睡着。 吃到了非常非常好吃的梅子饼。 一家几百年老店的特产,一年只会在特定的几个星期售卖,知道的人很多,能够买到的人很少,狗卷家的大少爷就是其中之一。 见她喜欢吃,少年一趟一趟地去买。店主是个脾气顽固的老头,就算狗卷家对他们家有些恩情,一次也绝对不肯多卖。 狗卷少爷只好弯着腰,摆出讨好的笑容,双手合十像是小猫一样拜拜,跟在老爷爷身后,‘鲑鱼鲑鱼’说个不停。 “臭小子,你都买光了,我后面的客人吃什么!” 多拿到两盒然后被赶出去。 “谈起恋爱来真是没脸没皮,哼。” 隔着门,听见老爷爷和他的夫人抱怨,另外一个说‘您当年还不是一样’,狗卷棘笑了笑,带着战利品回去,推开门,听见她在和别人打电话。 “我、我才没有得意忘形。” 黏糊糊的语气。 有点害怕、又忍不住依赖的口吻。 “不要好不好……我不要你过来。” 她在撒娇。 “我会好好接电话的,呜……以后再也不会漏掉了,也会、也会好好拍照片给你看……” 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 咩、咕、咪。 “哦。” 电话那头的少年冷笑了一声:“很勉强?” “不、不勉强的……” 她低下头,圆滚滚的脸颊上满是委屈,但是和面对忧太的时候不一样,哪怕语气里有一点点害怕,也依旧瞧不见一丝怒意。 第52章 狗卷棘站在门口,看着她,好久以后,轻轻笑了笑。 因为是咒言师,所以对声音非常敏锐。 他认出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在那个嘈杂的雨夜,站在她身边,和她争吵,打断了他和雪菜那一通电话的少年。 所以走过去,走到她的身边,喊她的名字。 “雪菜。” 他知道电话那头也能清晰地听得见。 没办法说出更多的言语,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对她下达命令。 少年只是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重复喊她的名字,用轻轻的、缓慢的语气。 “雪菜。” 少女睫毛颤了颤,觉得耳朵痒痒的,下意识往后躲,看着他:“棘?” “——钉宫。” 手机听筒里传出伏黑惠的声音。他很不高兴。 雪菜愣了一下,下意识应了一声,刚想说话,嘴唇就被手指抵住了。 浅色头发的少年看着她,依旧是那样富有亲和力、阳光的笑容。 他拆开怀里的盒子,把她喜欢的食物递到她的嘴边。 “含进去。” 含糊不清的吞咽声。 两道呼吸叠在一起的声音。 狗卷棘垂下眸,把手机放在她的眼前:[梅子饼,喜欢吗?雪菜。] 她点点脑袋,含着饼干,迷迷糊糊地说喜欢。 电话被挂断了。 雪菜看了手机一眼,有点不安,但是面前还有超级好吃的梅子饼,而且今天的 电话已经打了整整五分钟了,她觉得伏黑惠不应该生她的气。 所以拍拍肚皮,钻进狗卷棘的怀里,快快乐乐地享受着他的投喂。 好想变回一只猫。 想被狗卷棘摸肚皮。 想用尾巴缠着他,想在他的怀抱里面睡觉觉。 这么想着,雪菜努力把自己缩小再缩小,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他的怀里,假装自己已经变回了猫咪。 睡了很长很好的一觉。 没有再做噩梦,也没有在梦里听见羂索那些可怕的话。 醒来以后,是新的一天,秋天早晨的太阳暖洋洋的,很明媚,风卷来果实成熟的气息。 雪菜蹭了蹭软乎乎的枕头,然后满怀期待地刷牙、洗脸,穿上新裙子,推开门,等待着今天的京都之旅。 走廊上,同伴们已经整装待发。 他们穿着校服,告诉她,今天是交流会的日子。 交流会。 像是一下子被人从美梦里面拽了出来,她茫然地看着他们,露出一种堪称可怜的表情。 走廊上安静了一秒钟,她低下头,说自己穿错衣服了,重新走回房间里,好一会才重新走出来。 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一样。 禅院真希皱起眉,戳戳她的脑袋问怎么回事,她还呆头呆脑地捂住额头,说什么事也没有。 “那你哭什么啊?” “我、我没有哭的。” “眼睛都哭红了欸,把我们当瞎子?” 听见这样的话,她连忙捂住眼睛,低下头,犹豫了一会,慢吞吞地说道:“我、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只是还想和大家在一起玩……” “什么啊。” 没忍住被逗笑了。 禅院真希敲了敲她的脑袋:“那我们争取速战速决,如果在半天之内把他们全都干趴下,剩下的半天就带你去逛祗园,怎么样?” “嗯……” 没有像是之前那样露出雀跃的神色,她轻轻点点脑袋,捂住眼睛,哭着说对不起。 雪菜,天底下最坏最坏的孩子。 明明已经和人类成为了朋友,明明和大家已经是交付后背和性命的同伴,明明在京都的每一天都玩得这么开心,却还是要对他们说谎、制造大麻烦,说不定还会害得他们输掉。 就和动漫里的反派一样,她偷偷摸摸地做着很坏很坏的事情,到处搞破坏,毁掉别人的期待,然后撒谎,对每一个想要和她做朋友的人说谎。 坏家伙雪菜。 雪菜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可恶,一路上都自卑地低着头,不敢说话,狗卷棘坐在她的旁边试着哄她,可是看见他那么灿烂的笑脸,雪菜反而觉得更加无地自容了。 沉默着到了交流会。 “哟。” 看见了真希的双胞胎妹妹,是一个短头发的漂亮女生,表情很刻薄,看见真希,露出了明显的讨厌的表情,但是眼睛却又一直都黏在真希的身上。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样,她扫了雪菜一眼,张开嘴,说了一些针对性的战前垃圾话。 雪菜没有什么反应。 她听不太懂京都人的阴阳怪气,而且现在心里难过自卑得不得了,就算挨骂,也只会觉得别人骂得对。 “……” 但是站在她旁边的狗卷棘生气了。 浅色的头发,刺猬头少年,在第一次见面以后,从来没有再见过他这张酷酷的冷脸。 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强大的气息。 雪菜下意识攥紧手指,下一秒,想到这是狗卷棘,从来没有吓唬过她的狗卷棘,又感觉没有这么害怕了。 她站在狗卷棘的身边,侧头看,看见他慢慢扯下围脖,冷着脸看向对面。 “闭嘴。” “……” 禅院真依立即闭上嘴巴,显得有些狼狈,京都校的其他学生连忙围过来挡在她的面前。 “喂?交流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你就使用术式,是想打架吗?” “是又怎样。” 禅院真希眯起眼睛,扬起下巴,用棍子指着他们的脸:“打就打啊。” 十五六岁的小孩,一点就着的年纪。 又是咒术师,在出发的路上,看见了同伴的眼泪。 有情绪需要发泄。 想要速战速决。 怎么、怎么打起来了? 雪菜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混乱的场面,冲突发生得太快,她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她还没有搞破坏呢,好像就已经变得乱七八糟的了…… 这么想着,听见开枪和子弹破空的声音。 一瞬间,心跳都停止摆动,雪菜直觉般地侧身躲避,那枚飞驰的子弹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抹深深的血痕。 她楞楞地看向对面。 那个开枪的少女,真依的妹妹,朝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有点痛。 但是雪菜心不在焉的,所以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慢吞吞地摸摸自己的脸颊,把上面的伤口治好。 看着那样的伤口消失,禅院真依的笑容僵在嘴角。 反转术师……? 怪不得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这么想着,手腕被用力砸了一下。 手枪掉在地上,她抬起头,看见少年孔雀蓝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的、恐怖的杀意。 刀出鞘的声音。 ** 会议厅。 京都校从校长到教师全都正襟危坐,面容严肃,东京校的校长夜蛾正道低着头,沉默地一言不发。 满室寂静,直到白发男人走进来。 “呀。” 他看了看坐着的京都校众人,又看了看单独站在会议室中央的乙骨忧太,把双手插进口袋里面。 “这是在审讯谁?我的学生?嗯?经过我允许了么。” 说着,他朝夜蛾那边扬扬下巴:“去那边坐。” 少年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看了他一眼,然后乖乖坐了过去。 “五条悟。” 京都校的教师庵歌姬站起来,满脸怒容地说了今天的事情。 “现在真依的手腕已经动不了了,起码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五条悟沉默地听完,好一会,轻轻歪了歪脑袋:“就这啊?” “你骂骂我,我揍揍你,学生时代不都是这样过来的?这么兴师动众,至于么。” “……” 没人接话。 “你这孩子……” 五条悟略微掀起眼罩,近距离看了看禅院真依的伤口,撇撇嘴。 “不就是被砍了一刀嘛,手腕又没有切下来,缠这么多绷带是在干嘛,摆造型?” “五条悟!你离我的学生远一点!这已经是重伤了好吗!” “哈——话说回来,我家那个可是被子弹击中了欸?刚刚顺路去看了一眼,小家伙没有哭没有闹,也没有跑过来管大人要抱抱呐。” 说着,五条悟看向禅院真依,轻轻扯了扯嘴角。 “小朋友,天资不足的话,最好还是坚强一点。最近吃饭走路睡觉也要小心,以免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右手忽然不见了。” 被他看着的禅院真依发起抖来,庵歌姬连忙走过来,挡在了她的前面:“五条悟,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威胁我的学生?” “威胁——哪有啊?最近诅咒师到处乱窜,按照你学生这个性格,谁知道会不会惹上什么诅咒师呀,到时候找老师哭可不管用哦。” 第53章 “再说了。” 五条悟看了看会议厅里京都校的人,又看看形影单只,刚刚一个人站在中间的少年,抿起唇角。 “咒术师欸,胸口被捅穿身体被切开断手断脚还要继续战斗的人多得是,手腕被轻飘飘砍一刀算什么啊?聚在这里对我的学生开批..斗大会,她也配?” 没人说话。 因为在毕业之后,五条悟就很少再直白地说出攻击性这么强的言论。 他通常喜欢开轻佻不着调的玩笑,夹枪带棒地讽刺别人,脸上挂着随意散漫的笑,叫人气得头脑发昏,却不怎么感到害怕。 现在,毋庸置疑的最强。 已经习惯了他那副漫不经心,哪怕被指着脑袋喊眼罩白痴也不会生气的样子。 忽然看见他的冷脸,就连夜蛾正道都吓了一跳。 “好了。” 过了一会,京都校的校长咳嗽着开口了。 “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均衡人数,京都校会派出两名二年级的学生顶替真依的位置,这样可以吗,五条悟?”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嘛。着急忙慌地把人家喊过来,又拐弯抹角说了一大通,还以为你们要把我也一起关进总监会呢。” 其实交流会本来就应该是二年级的学生参与。 但高专的二年级都被派到了外面,再加上这是五条悟第一次当教师,兴致大发非常想凑热闹,于是干脆就把交流会改成一年级学生们的比赛了。 原本是三对三。 但五条悟在开学之后,又捡回来忧太和雪菜,东京咒高一下子就变成了五个人。 而京都校那边再去掉禅院真依,一年级就只剩下两个人,天赋也都平平无奇,不请求增援的话,确实没有再比的必要。 “忧太也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的。” ** 脸上的血已经擦干净了。 这个房间没有椅子,所以被按在熊猫的怀里,勒令不可以乱动。 禅院真希和狗卷棘近距离看着她,像是在看玻璃窗里的娃娃。 “真没事?” “嗯……” “木鱼花。” “我、我不痛。” “被吓到了吗?雪菜。” “只有一点点。” 被轻轻碰了碰。 少年看着她,眼中满是懊恼和后怕,摸摸她脸颊上被子弹擦过的位置,又摸摸她的额头,露出十分不爽的表情。 “那家伙……” 禅院真希看明白狗卷棘的意思,顿了顿,还是替自己妹妹解释道:“她当时瞄准的绝对不是额头……在交流会杀人,她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鲣鱼干。” “我代替她道歉,而且乙骨已经报复过了,我没意见。” “鲣鱼干。” “哈?” “鲣鱼干。” 眼看着真希和狗卷棘快要吵起来,雪菜有点不安地扯了扯两个人的袖子。 他们偏头看向她,脸上生气的表情一顿。 “不是你的错。” “芥菜。” 不是她的错吗? 除了羂索,好像每个人都对她这么说。 但是今天的混乱和吵架也是因她而起的。 少女低着头,圆圆的脸颊上面写满了难过,像是一直夹着尾巴的小狗。 狗卷棘皱起眉,也没有报复回去和吵架的心情了,连忙蹲在她的面前,牵起她的手,和熊猫一起说笑话哄她。 禅院真希沉默了一会,也第一次蹲下来,蹲在她的身边。 她看着她的脸颊,手指动了动,好一会,又气恼地低下头,把手放进口袋里。 就这样,乙骨忧太回来,带来对面二年级要出战的消息,交流会正式开启。 雪菜有些搞不清楚赛制。 真的开始了。 要怎么受伤,要怎么制造混乱,要怎么让忧太放出里香,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件事,她完全没有主意。 羂索给的计划倒是很清晰,只需要她偷偷落单就可以,但是因为前面发生过雪菜被攻击的事情,乙骨忧太和狗卷棘一直走在她的身边,像是对待一不留神就会碎掉的花朵那样,一左一右,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狗卷棘不说话,因为他是咒言师。 但是忧太也不讲话。 雪菜有点不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因为做贼心虚,她觉得现在需要听见他们的声音。 “我、” 可是她不是一个会找话题的孩子,刚开口,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了。 她只好看向忧太。 喜欢叽里咕噜的忧太。很多很多话的忧太。会追在后面,一直一直讲话的忧太。 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喊他的名字:“忧太。” 少年看向她,睫毛颤了颤,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因为她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中选择自己。 右边的狗卷棘也看过来,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接着又很快移开目光。 “怎么了,雪菜?” “你、你说话好不好?” 哦…… “想听我说话吗。雪菜?” “嗯……” 应该马上答应的吧。 但是有一种隐晦的恶意。 不想答应她。 想听她更久更久的请求。 想延长这样的感觉。 她不看狗卷,只看着自己,向自己提要求的这一刻,想一直、永远,永远延长下去。 也想叫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只她想搭理就搭理,生气就可以丢到一边漠不关心,随口叫一句名字,就继续把什么都奉上的狗。 所以没有说话。 沉默了两秒钟,看见她脸上的不安,看见她那样茫然又失落的表情,想到早上,子弹擦过她脸颊的那一刻,她的痛呼、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的样子。 “那是彼岸花,只在秋天盛开。” 他指了指远处那些成片成片的红色花朵,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就从自己的大脑中胡乱搜刮一些东西。 “在传说里,这种花可以开往冥界,是接引死去的人生魂的花。” “哦……” 她露出认真倾听的神色,身体也下意识朝他倾过来。 心虚感。 乙骨忧太下意识看了狗卷棘一眼。 就好像当着别人的面偷窃那样,一种紧张的感觉令他心跳开始加快。 可是好可爱。 认真听他说话的雪菜好可爱,抬脸看着他的雪菜好可爱,会好好回应他的雪菜好可爱。 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自从暑假开始,长达几个月的时间,一直看着雪菜和别人相处,好久好久都没有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仅有的一次,被狗卷棘点破心意的那个夜晚,他用堪称卑劣的手段,得到了她的亲吻,还把原本不属于他的那个夜晚偷了过来。 想到这里,少年的睫毛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喉结滚动,但是那种心虚感不见了。 哪怕雪菜和狗卷看起来再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又怎么样,忧太想,狗卷没有舔过她的嘴唇,也没有触碰过她除了手指和脸颊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据说、” 低头看着她。 拿走他初吻的女孩。 或许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也已经拿走了他心脏的女孩。 把他丢到一边不理会,又忽然看向他,想要听他说话的女孩。 只要她回应他。 只要她回应他的下一句话,不管是点头也好、短促的一个音节也好,眼神也好动作也好,又或者是呼吸频率的改变也好。 只要她回应了他。 那就要负起责任来。 一辈子、到死亡的那一天,永永远远,别想从他身边离开。 “据说那种花有冥界的力量,可以唤醒死去的人的记忆。” “好厉害……” 很好。 乙骨忧太手指抖了抖。 契约生效。 ——她也同意了,这样的条款。 ** 遇见京都校的学生了。 是机械人和蓝色头发的女生。 在规则里,除了祓除咒灵拿到战利品积累分数以外,把对手全部打出局也能够直接取得胜利。 所以从相遇开始,气氛就剑拔弩张起来——尤其是,他们都还记得对方伤害了自己的同伴。 这是雪菜第一次看乙骨忧太战斗。 好厉害。 他的咒力是粉色的,看起来很漂亮,经过一整个学期的锻炼,体术也有了大幅度的进展,穿着白色的特殊校服,一打二也不落下风,认真的表情显得有点陌生、也很耀眼。 “昆布。” 狗卷棘看看她,又看看正在一打二大出风头的忧太,没有露出什么不愉快的神色,只是朝她笑了笑,好像很满足于就这样待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战场上忽然又多了一个人。 赤血操术的持有者,加茂家未来的家主,绝佳的天赋,和优秀的战斗意识。 第54章 他一出现,乙骨忧太的处境就变得艰难起来,只是眨眼之间,少年的身上就多了几道伤口,脸也被划破了,看起来有些凄惨。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的交流会,几乎忘掉了还在比赛。 乙骨忧太用刀挡住飞来的血线,哪怕身上很痛,哪怕是在一打三,逃跑也不显得丢脸,但他还是继续站在那里。 可以随便说出‘对不起’的忧太,总是弯着腰朝人道歉的忧太,在这一刻,不愿意对敌人露出任何一丝软弱的神色。 听见了同伴的声音。 “不准动。” 狗卷棘的咒言可以对特定的对象单独下达控制,没有进行任何沟通,乙骨忧太只是凭借着战斗中的直觉捕捉到了对手那一刻的停顿,然后握着刀,用力朝着他的肚子捅进去。 这是被规则允许的攻击范畴。 五条老师也说过没关系。 所以先解决他,解决这个最强大的对手,然后再把剩下两个一并解决掉,他和狗卷,配合起来应该没问题。 这样的话,就可以结束交流会,带她再去一次岚山看风景。 听见了拍手掌的声音。 刀捅进血肉里。 黑色的校服。 浅浅的、水果的香气。 抬起眼睛,看见她嘴角吐出血液,茫然的、痛苦的表情。 因为身高的差异,本该捅在肚子的那一刀,结结实实地刺穿了她的胸口。 ** 打团先解决奶妈。 谁都知道这一点。 所以哪怕输掉比赛也没所谓,狗卷棘和乙骨忧太一直守在她的身边,避免再出现子弹飞向她的脑袋,谁都反应不过来的事情。 京都校这边找不到机会,立即就转换了策略——他们这次参赛的人里面,有一个人的术式可以交换两个物体的位置,只要它们体内含有咒力。 人类当然也包含在其中。 所以很简单,先由最弱的一年级出场引对手入局,然后再派一个更强的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最后故意露出破绽,把那个反转术师交换过来承受攻击。 有些卑鄙? 但这是比赛,他们想赢,想带着胜利回去,安慰受伤的同伴。 太过分了? 但那个反转术师会遭受到什么程度的伤害,全部取决于他们会发动什么样子的攻击。 如果没有交换位置的话,受伤的就会是他们这边。 所以、根本就合情合理啊! 为什么天空会忽然暗下来。 为什么那家伙的身上,会出现这样浓郁的咒力。 为什么、会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 握着刀的少年,像是无法面对和承受这一切,痛苦地弯下腰,跪在地上,发出急促的、像是溺水之人祈求呼吸的声音。 庞大的怪物从他的背后显性,没有任何前兆,伸长手臂,把他们全都捉进了手里。 “那是……” 观赛大厅里面,两个校长一起站起来,下意识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 这个距离,过去救援已经来不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特级咒灵把周围的学生全都捉起来,包括狗卷棘——像是报复一般,它用手指挨个捅穿他们的肚子。 现在瞬移过去的话也许还有希望。 全部的人都看向五条悟,看向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在眨眼之间抵达战场的人,但是男人的目光好像并没有放在里香和学生们的身上。 他……在看谁? 地上的那个少女。 被刀刺穿了胸口,满身是血,忍着痛,把身上的刀拔掉。 不可以…… 虽然都做到了。 受伤、放出里香,制造混乱,全部都做到了,很快就可以救出津美纪。 但那也是她的同伴啊。 跪在地上的、满脸痛苦的是一直照顾她,给她穿衣服,教她怎么洗澡、第一次带她认识这个世界的忧太。 被捉在手里,还在用断断续续的音节让她快点逃跑的,是从来不吓唬她,做鬼脸,一直一直哄她笑的狗卷棘。 现在正打算拧断别人脖子的,是想要和她做朋友,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都乖乖待在忧太的身体里,再也没有伤害过别人的里香。 用他们去换取津美纪的苏醒,是正确的吗? 一直躲在背后,做这样一只讨厌的害虫,这是她想要的吗? [如果乙骨忧太继续伤人的话,那么我们会立即执行他的死刑。] 想起了那一天,和五条悟去接忧太,那些老爷爷说的话。 ——死刑。 会死掉的,忧太。 今天想要津美纪醒过来,所以忧太死掉。那么明天,如果不想忧太死掉,她该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身边的人全部都离开,这样的结局,是她想要的吗? 伤口好深啊。 好痛好痛。 咒力也不太够用了,没有办法全都治愈。 但是没关系,努努力,可以找回说话的力气。 “里香……” 抬起头,想要在那个庞大的咒灵身上,找到属于里香的眼睛。* “停下来……” 攻击停止了。 矮小的少女站起来,弯着腰,走到那只巨型咒灵的身边,抬起手,轻轻地,去摸它黑色的、形状怪异的尾巴。 顺着她的力道,那只咒灵弯下腰,低下头,慢慢的,把额头和她的贴在一起。 在满是桂花香味的秋天。 少女抬起手,轻轻抚摸怪物的脸颊。 “家里、有很好吃的梅子饼。” 她露出一个混合着血和眼泪的笑容,牵起它的手指,说和忧太一起,我们回家。 第33章 “我、我也亲你。” 是丰收的季节。 咒术界, 混乱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观赛的房间里,看着屏幕上传达回来的画面,五条悟站起来, 用一种略带骄傲的语气说道: “我的哦。” 夜蛾正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京都校的众人抿紧唇, 心里还留着开赛之前五条悟那一句‘她也配’所带来的威慑感, 所以没敢再指责失控的乙骨忧太。 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满室安静。 五条悟像是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 “前不久才发生了总监会被人闯进去屠杀的事件,今天的事情就不必上报了吧?不然残存的那些老头说不定又会被吓得胆战心惊心脏病发作再死几个。你们觉得呢?” 白发男人丢下一句这样的话, 又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目光在冥冥身上停顿了一下, 然后瞬移离开了。 还是没人说话。 哪怕他已经不在。 ** 安心感。 伤口很痛的时候,咒力不够用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的时候, 他出现,带来一种绝对的安全感。 “你做得很棒哦。” 脑袋被轻轻摸了摸,他把她抱起来。 蜷缩在他的怀里, 闻见强大的、雄性的味道。 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往里面钻,想要躲进他的身体里面,再也不要出来。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未来的一切。 因为她又把羂索的计划搞砸了,上次搞砸了悠仁吃手指的事情,得到的惩罚是津美纪的昏迷, 这一次,雪菜不敢去想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只是发出小声的、害怕的呜咽, 像是祈求保护那样,在他的怀里颤抖,全身都抖个不停。 他扯开外套,把她一整个装进去。 被包裹在五条悟的气味里。 从后颈顺着脊背慢慢抚摸,他说睡吧,接下来交给我。 像是什么咒语一样。 累坏了。 慢吞吞地,用力攥紧他的衣服,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傍晚。 身上一点也不疼了。 雪菜下意识掀起衣摆看自己的胸口,上面的伤口已经被治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手腕被攥住。 看见了冷白的、修长的手指。 在灯光下,这只手显出一种玉石般的漂亮质感,带着微微的凉意,他的指尖点上她的小腹,然后向上滑,一直到她的胸口中央。 有点痒。 视线里,出现海胆头的倒影。 没有说话。 只是下巴被抬起来,又被咬嘴巴。 “唔、唔哈……” 这次的吻好深。 比前面的两次都要深,他把舌头伸进来,像是想要标记领地一样,一直探到了最里面。 喉咙痒痒的。 忍不住伸手推他,然后用力攥住腰,抱起来,一整个按在他的怀里。 被按在了窗台上。 外面的晚霞很漂亮,金色的桂花花瓣飘落,有一些乘着风,顺着敞开的窗户,慢慢飘进房间里。 两只手都被按住。 十指紧扣,紧紧压在垫子上面,他用膝盖抵着她,只是轻轻一动,就让她哭了出来。 第55章 亲了好久。 “呜呜……惠、嘴巴。” 一直求饶,在接吻的间隙喊他的名字。 “嘴巴要被咬坏了……嗯、舌头、舌头呜要亲坏掉了……” 越求饶被亲得越凶。 雪菜的记忆还停留在交流会上,根本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能更多更多地去讨好他,努力求饶,希望他早点不要生气。 她和惠是互相想念的人,所以可以接吻。这是第一次的初吻,合情合理。 她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惠很生气,所以要咬破她的嘴巴,要把她压在沙发上一直一直亲她,在雪菜的小脑瓜里,这也非常合情合理。 所以现在,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伏黑惠生气了,但是对于被他凶巴巴地亲这件事,雪菜已经完完全全觉得适应了,所以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被欺负,也不觉得生气和伤心。 而且、而且好舒服。 在他的怀里,一边被亲亲,一边被他的膝盖顶起来,后背抵在窗户的玻璃上面,玻璃凉凉的,少年热乎乎的,很、很舒服。 感觉自己像是一直被海水拍打的小船,海水热乎乎的、环绕着她,在这样过激的掠夺之中,她体会到了伏黑惠身上传递过来的情感,这样的情感让她感觉非常安心。 所以慢慢学会了享受,不再想要挣扎,晕晕乎乎的,感觉到双手被放开,所以慢吞吞去抱他,抱住他的手臂。 少年一顿,像是被她这样的态度取悦到,轻轻掐住她的下巴,攻势也温柔了下来。 风香香的。 敲门声。 像是专门等着这一刻那样,少年水绿色的眼睛轻轻眯起来,冷着脸,把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少女抱到门口,按着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 “开门。” “雪菜……” 外面是忧太的声音。 危机感。 后颈的寒毛立起来,有一种近乎直觉的预感——如果打开这道门,绝对绝对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可是伏黑惠正看着她。 这双眼睛。 让她觉得不打开这道门,说不定会被惩罚得更惨。 在糟糕的事情和被惠继续惩罚之间犹豫了几秒钟,雪菜还是怂兮兮地开门了。 这是伏黑惠和乙骨忧太的第一次见面。 站在门口的少年,同样有着翘起来的黑发,背着光,脸上布满惨淡的阴霾,就连本该显得颓废文弱的黑眼圈,也因为光线的问题,而有一种危险的阴鸷感。 他低着头,表情原本是发自内心的悔痛和愧疚,但是在视线里出现两双鞋子,在他抬起头,看见她嘴唇被亲吻的痕迹,看见她凌乱的衣摆以后,那样的表情就全都尽数消失了。 没有任何准备。 也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 所以看见了他最真实的反应——杀意。 浓郁的、几乎快要化为实质的嫉妒和杀意从他的体内涌出来,尽数砸向伏黑惠,砸向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和她在一个房间,现在正按着她肩膀的少年。 被推到了后面。 雪菜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有点害怕,因为两个少年身上尖锐的、像是要杀人的攻击性。 “惠……” 在雪菜的记忆里,她最害怕五条悟和伏黑惠生气,所以现在也下意识去扯他的衣摆,想要快点哄好他。 听见了破碎的、急切呼吸的声音。 雪菜一愣,又看向乙骨忧太,在他的脸上,看见了清晰的痛苦,和祈求的表情。 ** 雪菜。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没有资格。 嫉妒也好,愤怒也好,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拥有这些情绪。 从那里逃走了。 随便躲进一个房间,哭着缩起来,像是以往每一次被霸凌那样,躲在没人在意的、世界灰暗的一角。 他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强大了。 也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了。 刻苦训练、研习咒力,精进体术,学习关于咒术师的一切。 他也可以保护她,在仙台,他开始觉得自己变得强大了。 可是今天,就像是幻想被打破了一样,忧太深刻感觉到自己的弱小,他很弱啊,从头到尾到底都在得意什么啊,弱成这样,还想在她面前博取关注,还想赢,所以全部都搞砸了。 如果立刻就认输的话。 如果没有因为那些可笑的自尊心,想要战胜对手的话。 他怎么会那样做,自己最喜欢的刀,最尊敬的师长送给他的武器,怎么会插进最喜欢的人的身体里。 全部都是血。 里香也被暂时压制,好久都不能再出来了。 他把一切都弄脏了。 乙骨忧太,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道歉也好弥补也好,那些伤害永永远远没有办法补回来了,永永远远,闭上眼睛,也全部都是她站在面前,鲜血喷洒的场景。 要怎么赎罪呢?她根本不需要他。吃饭也好睡觉也好,全部都有另外一个人代劳,那个人还会哄她笑。 自己什么也做不好。 给她做的粥会把她烫到,让她跑到别人那边去,拼尽全力还是没有办法讨好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抛下。 在选择题里,乙骨忧太,永远不是她会看见的那一个。 所以要怎么赎罪呢? 只有这样了吧。 少年抽出面前的刀,用力插进自己的胸口。 还不够…… 鲜血从嘴巴里涌出来,他低下头,缓慢地握紧刀柄。 门被用力敲开。 阳光洒进来。 少女站在狭窄的门口,看着他,脸上的担心还没来得及褪。去,又带上了浓浓的惊诧和恐惧。 雪菜 害怕吗…… 害怕他是个会把自己关起来自杀的疯子吗? “忧太……” 她跑过来,手指搭在胸口上面,哭着喊他的名字,说忧太不要死。 “不要死……不要忧太死掉……” 伤口在慢慢好转。 她在哭。 为他掉眼泪,看着他,一直一直。 被抱住了。 第一次,她主动抱着自己,眼泪全部黏在胸口,手指慌张地擦着他身上的血,用力所能及的最大效率治疗他。 “雪菜。” 他握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哭着问:“你和他接吻了吗,雪菜,这是你想要的吗?你喜欢他吗?” “什么……” 雪菜根本就不知道忧太现在在问什么东西,她满脑子都是忧太的伤,和插在他胸口的那把刀。 她想要把刀抽出来,可是手腕被用力攥住,就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那样,少年看着她,用祈求的目光。 “雪菜,告诉我,你和他接吻了吗?你喜欢他吗?” “是的……” 那双孔雀蓝的漂亮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雪菜攥紧手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踮起脚,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嘴巴。 “忧太……不要死……” 看着他震惊的、不可置信的神色,雪菜犹豫了一会,再次踮起脚,轻轻舔舔他的嘴巴。 “我、我也亲你。” 第34章 他依旧拽着约定的另外一头绳索。 黄昏沉落。 分趾鞋踩在木造楼梯上面, 发出有别于瓷砖的声响,脚步声很慢,像是还在踌躇。 走到二楼, 推开房间的门,看见一扇精美的雕花木窗, 以及一个宽敞的、可供一个人休息的窗台。 五条悟就坐在那里。 风声和汽笛声, 还有孩子们说话的声音。 外面很嘈杂。 他头颅放松地垂下来, 像是睡着了。 门口的人停顿了一下, 轻轻掩上门,在地板上坐下。 风吹进来。 窗台上的男人看过来, 像是刚刚睡醒。 “杰来了啊。” 这样自然熟稔的语气,让来者感到有些惭愧, 垂下了他的头颅。 “悟最近。” “……很辛苦吗?” “所以?” “所以我过来投案自首。” “……” 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那样,五条悟收起放松的姿态,低头看向窗外草地上的夕阳, 没有说话。 “一直以来,我都在思考这件事情。” “什么?” “要被处决的话,果然还是死在悟的手上比较好……这样的话, 会心甘情愿死去的, 不会再变成咒灵回来。这么一想,心脏好像变得没有这么重了。” “杰已经在想这个了啊。” “与其说是‘已经’,不如说早就开始这么想了,只是那个时候……我认为这对悟来说或许是一个残忍的决定。所以从新宿之后,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坚持。杰用这个词汇形容你迄今为止的人生吗?” “或许不太恰当,但是抱歉, 我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汇了。” 第56章 窗外栽种着很多桂花树。 像是被那些金色花瓣飘落的美景吸引了那样,五条悟靠着墙, 盯着窗外,没有说话。 “悟会觉得有些为难吗?” “在杰心里,我是什么人呢?” “挚友。” “找点形容词?比如说,杰也觉得我是怪物吗?” “从前没有这么觉得。” “那就是现在有吗?”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 “悟会在意这个吗?我们对你的评价。” “与其说是在意,不如说是困惑吧。” 他小声说:“谁都认为我应该把你解决掉,干脆利落,难道我生来不是为了祓除咒灵,而是为了杀人才存在的吗?” “我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悟……悟让我觉得有点困惑了。” “哦。” “……” “第一次觉得悟有问题,大概是在那天晚上吧。” “踹开你宿舍门的那晚吗?” “悟也知道啊。” 像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就是那一天之后,我尝试去理解悟,但是第一次觉得没有办法。” “为什么悟总是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理所当然地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呢?甚至完全不在意上一秒我和她在做什么,看着你们的背影,我有的时候甚至都开始恍惚了起来。” “——啊、是这样的吗?难道雪菜不是我的咒灵,而是我插入了你们之间,我才是那个第三者吗?” “是因为嫉妒吗?杰。” “……看,就是这样,悟总是用一副让人语塞的态度面对一切,就好像你生来就是神明的宠儿。但尽管如此,我依旧没有察觉到悟的可怕。” “可怕。” 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五条悟不说话了。 他低下头,托着自己的脸颊,像是一只安静的、喜欢晒太阳的大猫咪。 “抱歉,悟,我只是有些想不通。” “她的身边……我的咒灵总是可以捕捉到那种陌生的残秽,像是下水道的泥鳅一样,那个人很狡猾,无法追踪到他的踪迹,既然如此,悟也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吧。” “是因为这个吗?” “是的,是因为这个。嫉妒心也好独占欲也好,我姑且愿意认为悟只是不在意那些小朋友,但是她呢?那些她掉下来的眼泪,受到的伤害,悟也完全不在意,就任凭事件发展,甚至还祓除我放在她身边保护的咒灵吗?” “我只是在遵守约定。” “……约定?” “被捧在手里的宠物,失去了主人就会饿死。豢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掀开罩子就会即刻枯萎。过往的她就是那样的存在啊,所以在祓除她之前,我们立下了约定。” 虽然当事人现在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在十年后的今天,五条悟依旧拽着约定的另外一头绳索。 “……祓除?” “对啊。祓除。” 五条悟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那一天下着雨呢,她全身湿漉漉的呀,把我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面。” 那种触感,到现在还残留在指尖。 “所以会困惑啊。我,六眼,姑且也算是一个人类吧。是谁都好,为什么要我来做这种事情呢?” “我没有感应到……” 从高高的窗台往下看,青年的表情像是一个无措的小孩。 “悟……我以为……” “杰觉得无法承受吗?” 那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呢?十七岁的五条悟,是如何面对挚友的忽然叛逃,又是怎么把心爱的女孩子亲手杀死,面对第二天的阳光,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的呢。 没有人知道。 脸上的绷带被风轻轻吹着晃动,白发男人转头看着他,表情有一种近乎神性的悲悯和温柔。 “现在不是我们十五岁的时候了啊,杰。” ** 我会赎罪的。 对不起…… 听见了这样的话。 挚友的身影踉跄,这个前几天才屠杀了许多高层的青年,被视作最恐怖的诅咒师,现在像是一个做错事情不知道如何面对的小孩。逃走了。 窗外是金色的夕阳,灿烂的、细小的金色花瓣顺着风飘进窗户,落在他雪白的睫毛上,五条悟低着头,很久很久,没有任何动作。 又听见了脚步声。 “先生。” “是惠啊。”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您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啊、大概是睡太久,反而有些不习惯了吧。” 他站起来,露出那样轻松闲散的笑容,有些幼稚地活动身体,像是中学生在做广播体操。 “被赶出来啦?” 少年抿着唇,虽然没有被赶出那个房间,不过在她挣脱自己的手,朝着别人的背影追上去的时候,也就和被驱逐没什么两样了。 “我想成为咒术师。” “哦?之前不是一直很抗拒吗,是什么让你的思想转变了呢?” “既然我是所谓的十影,加入的话,应该也能成为像样的燃料吧。” “燃料?惠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吗。” “是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会出问题的哦。这是一条很辛苦的路,如果把锚点落在别人身上,说不定会很轻易就品尝到崩溃的滋味。” “没所谓。” “哦。那好吧。那下学期会给你办理手续的,还有事吗?” 被下达了很明显的逐客令。 还以为会被多教育一通的。 伏黑惠掀眸看向五条悟,嘴唇动了动,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五条先生这样的人,大概不需要弱者的关心吧。 这么想着,走到楼梯上,和手上捧满了文件的伊地知先生,还有京都校那些老师撞在了一起。 “有事吗?” 顿了顿,伏黑惠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说道:“五条先生看起来有一些累,如果不是紧要事件,大约不会想见到你们。” “……”就像是听见了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那样,对面的人们,包括和五条悟相处时间最长的伊地知,也露出了茫然的、‘五条悟也会累吗?’这样的表情。 就是这样的表情,让少年更加坚定地堵在了楼梯上面。 用水绿色的眼睛,他一个一个看过去,好一会以后,是京都校的那些教师先迈出了撤退的脚步,伊地知见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朝伏黑惠鞠了一躬,然后也跟着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伏黑惠也感觉有一些累。 他坐下来,双手并拢坐在楼梯上,想着刚刚和这些家伙对视时的感受——那是一双双让他非常不舒服的眼睛。 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接触,就已经让他觉得疲惫了,一直以来周旋在其中的五条先生,那样宽阔的肩膀究竟承担着什么样子的压力呢? 没有办法想象,所以由衷地感到钦佩。 太阳落山的时候,空气里有一种好闻的、温柔的味道。 草地上,少女抱着小兔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忧太被送进了医务室,狗卷棘和熊猫真希忙着和京都校的学生进行‘战后交流’。 不知道是谁在她的房间门口放了一些小兔子,她很喜欢,听见它们的心声,所以就抱了下来。 一起躺在草地上,让兔子们趴在她的肚皮上面,晒夕阳。 楼上传来拉动窗栓的动静。 抬头看,白发男人手肘撑着窗沿,托着下巴,带着一种浅浅的笑意,看着她。 小小只的少女犹豫了一会,举起一只兔子,朝他挥爪爪。 “肚子被兔子压着,不痛么?” “嗯……不疼的。” “吃过饭了?” “没有……” 带她去吃晚餐。 这家伙吃饭慢吞吞的,在他面前有些拘谨,眉眼间还藏着对未来的担心和忧虑,但即便如此,在吃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她还是会露出满足的、雀跃的神色。哪怕几个小时前才刚刚被捅穿了身体。 就是这样,因为她是个如此容易得到满足的人,一只吃到可口食物、填满肚皮,就会散发出幸福味道的橘色猫咪,所以仅仅只是坐在对面看着她,托着下巴,不需要对话,也能体会到一种幸福。 或许是目光太专注了。 她看了他一眼,圆圆的脸上闪过一些困惑,动作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五条悟什么也没有做,还是继续那样看着她。 “……” 好一会,她眉毛皱起来,看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桌子,抿抿唇角,不情不愿地把面前的冰淇淋推过来。 “你、你也吃。” “呀?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说着,拿起杯子一口把球整个吃掉,三两下吞进肚子里面,看见她瞪圆眼睛,看看空了的冰淇淋杯,又看看他的嘴巴,手指动了动,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低下脑袋,不讲话。 第57章 怎么会这样。 五条悟……一口就把她的冰淇淋全部吃光光了。 听见了轻轻的笑声。 桌子底下,小腿被什么东西轻轻蹭了一下。 接着,那样略显尖锐的、皮质的物品,顺着小腿慢慢上划,带来让她整个尾脊骨开始颤栗的宣告感。 “不想被一口吃掉呀?” “不、不是的。” 把腿紧紧并起来,抬眸看他,小小声喊他的名字:“五条悟……” “给、给你吃。”她说。 第35章 一起去看电影吧。 吃到了喜欢的冰淇淋。 五条悟又给她再买了一杯。 被带回家, 看见了一些仆人,和一个漂亮的小院子,在他的怀抱里面, 被喂着一口一口吃掉。 如果是狗卷棘或者熊猫的话,雪菜觉得这样的接触应该叫做抱抱。 面对五条悟, 她有些不敢这么想。 可是这样抱抱……真的好安心。 初见时候, 觉得好大一只, 可怕又可恶的巨型动物, 现在变成了能够给她安全感,让她觉得世界被阻隔在外的强大雄性。 如果可以一直躲在这里面就好了。 如果五条悟一直在身边的话, 就算是嘴巴很厉害的羂索,也不敢再对她说那样可怕的话了吧? 这么想着, 忍不住往他怀里钻,想要钻到最里面最里面,嗅到他全部全部的、最浓郁的味道。 “小家伙欸。” 后颈被轻轻捏了捏。 “有手帕也有毛巾哦, 用我的衣服擦嘴巴?很贵的欸——打算拿什么东西赔呀?” “不知道……” 她有点慌张,立刻把距离拉开,看着他衣服上的冰淇淋渍, 抿紧唇:“我不是故意的。” “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一想? “请你吃冰淇淋……” “不够哦。” “给你吃饭团。” “哈?好没营养呢。” “……给你吃糖。” “唔嗯, 谢谢,但是依旧差得远哦?” “……” 少女皱起眉毛,纠结了好一会,看起来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又盯着被她弄脏的衬衣看,抬起手, 试图用力擦擦就能销毁痕迹。 五条悟觉得有些好笑,任由她在胸口捣鼓, 往后仰,靠着身后的木门发呆。 过了一会,像是意识到这样行不通,埋在胸口的小家伙放弃了,从喉咙里发出小动物本能的、紧张时候的呜咽。 就是这种会随便把别人的恐吓当真,很好欺负的笨蛋家伙。 脆弱至极的生物。 当时为什么会答应她那样的要求呢? 五条悟,因为你把自己的心脏也当成石头了吗? 不管别人怎么说。五条悟很清楚自己忍受的极限。 所以干脆就趁现在。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侧头,看向身后那一道幽深的木门。 那后面藏着一间暗室,和一些从不示于人前的东西。 轻轻扣住她的腰。 咒力也调动起来。 无声地立下[帐]。 完全封锁的姿态。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五条悟……” 她埋在胸口,像是有些羞怯,又像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害怕遭到讨厌和拒绝。 “给你摸尾巴。” 她说:“就、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吧……” ** 晕乎乎的。 抱着一种逃避的态度,和五条悟待在一起,跟在他的身边,一步也不离开,直到回到东京。 好害怕羂索会忽然找过来,好怕又忽然看见他的纸条。 所以白天不敢一个人落单,像是小狗那样粘着同期跑,晚上也不敢一个人睡觉,忧太在的话,就和忧太一起躺在床上,听他数星星说月亮,忧太出任务不在的话,就抱着枕头,跳到狗卷棘的阳台上找他。 好几个月。 一直到了冬天,羂索都没有再露面。 这让雪菜愈发觉得自己的方法是对的,她更加努力地和同期们黏在一起,但凡视线里有一秒钟没有出现其他咒术师的身影,她就会露出惊恐、慌乱的表情。 “这样下去不行。” 禅院真希皱起眉,“她精神会崩溃的。” “那怎么办呢?” 现在是午休时间,她缩在乙骨忧太的怀里睡着了,手腕垂在一边,细到让人心痛的程度。 明明度过了一个秋天,生物最容易囤积脂肪的季节,但她现在又回到了初见时候的清瘦,甚至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更加可怜。 因为她明显不对劲的状态,谁也没有空再去关心那些暗潮涌动的恋心。 “金枪鱼。” [我们主动出击吧。] 狗卷棘捧着手机说。 几个月前,总监会在一。夜之间损失了许多高层,据说是被一个诅咒师杀害了。 具体的细节没有披露,但是在那之后,因为缺少必要的调度、统筹人手,咒术界混乱了好长一段时间,分配到他们这些一年级的任务也变得频繁了许多,狗卷棘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打理自己的头发了。 他现在的头发处在一个尴尬的时期,不长不短,刘海不规则地搭在额前,其余的头发垂在耳朵附近,像是一只卷起许多毛毛,想要伪装成垂耳兔的小小刺猬。 “要怎么主动出击呢?” 熊猫皱起眉,用爪爪摸了摸下巴:“虽然我们都知道外面有一个欺负雪菜的家伙,可这段时间那家伙都没有再出现,我们也没有捕捉到任何残秽的波动,雪菜的状态还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了,难道那家伙是通过远程心声或者脑电波交流的吗?” “不清楚。” 禅院真希想了想:“只能狠下心。让她先落单一会。”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狗卷棘皱起眉,做了个绝对不赞同的,用力打叉的手势。 “木鱼花!” “那你说怎么办?” [雪菜会害怕的!] “可现在我们正看着她慢性死亡。” [那也不可以主动丢下她。] 狗卷棘的表情非常坚定:[她的心会受伤的。] “……所以呢?要眼睁睁地看着吗?” 狗卷棘沉默了一会。 [我觉得,藏在背后的那个混蛋,和雪菜朋友身上的诅咒一定有联系。] [我们应该从那边入手。] “啊。是说那个海胆小子的姐姐吗?” 熊猫挠了挠头:“没记错的话,他上次来学校还和忧太打了一架。” 两个人打得认真极了,本来说好的是切磋,结果后来打着打着就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几乎到了就算同归于尽也要让你这家伙死在这里的程度。 “那家伙……看起来就是非暴力不合作的类型。” 提起伏黑惠,狗卷棘也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虽然这样,但敌人在前面,我们还是尽量友好沟通,共同协作比较好。] 睡着了。 是甜甜的美梦。 在里香的精神世界,一片薰衣草的花海,雪菜可以安安心心做一只小猫。 小女孩抱着她,在花海里面打滚。 和里香成为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虽然表面是强大扭曲的咒灵,但里香的内在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自从死亡以后,就一直被关在纯白的世界里面。 没有人听见她,没有人看到她,偶尔可以听见忧太的心声,在他崩溃的时候感知到外界,但外面的咒灵形态,也总是不太听她的操控。 里香感到十分煎熬。 但是现在,这个被封锁的世界里面多了雪菜,一只小猫。 雪菜很安静,不像她记忆里那些猫咪那样爱玩爱闹,也不朝人挥爪爪和喵喵叫。 她总是喜欢趴在同一个地方,不嫌弃她的世界里面空空荡荡。 里香很想帮助她。 可是除却外面那个被诅咒的咒灵之外,她也只是一个小学还没有毕业的女孩,她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除了、除了让这个地方变得更加漂亮,除了这个以外,她好像没办法再做别的事情了。 所以里香很努力。 小芽从缝隙里面钻出来,像是绿叶从白纸底下‘咻’地顶出来,它们舒展着自己的肢体,慢慢地、更多更多,盛放出艳丽的花朵。 在一望无际的、虚无般恐怖的纯白里面,她们拥有了春天。 在春天里打滚、睡觉。 里香其实没有很多从前的记忆了。 被一直一直困在这里,偶尔听见忧太害怕躲避自己的心声,她也会感到困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想要保护忧太,伤心无助的时候,也很想得到解脱。 好像是自从模模糊糊听见雪菜这个名字开始,一切都变好了。 忧太不再害怕她,她也有了新朋友,有了一只小猫。 第58章 这是她和雪菜之间的秘密,雪菜说就连忧太也不可以知道。 她和她的。 里香蹲下来,捧着脸颊看她。 橘色的,小小一只,不像是别的橘猫那样胖胖,蜷缩起来睡觉的时候,脊背处的骨头很明显,显得瘦骨嶙峋的,好可怜。 里香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小猫瘦巴巴的脊背,有点心疼,拿起花瓣盖在她的身上,总算看起来胖乎乎了一点。 小猫耳朵抖了抖,打了个喷嚏,但是因为这里满是安心的味道,很快又放松了警惕,再次沉入梦乡。 里香看了它一会,也跟着躺下来。 她躺在花海里面,把手和脚张开,慢吞吞划来划去,带来花瓣的一阵一阵涟漪。 这样真好,看着蓝蓝的天空,她想,就算这个世界是假的,就算花朵和白云全部都是她虚构出来的东西,可是身边的雪菜是真的,外面正在守着她们睡觉的忧太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她慢慢闭上眼睛,蹭到小猫身边,蹭蹭它的鼻子,和它面对面睡觉觉。 ** 下雪了。 天气预报上面说,东京也正在经历初雪。 会冷吗? 给姐姐寄过去的围巾和手套,有被好好使用吗? 虎杖悠仁对着双手哈气,又搓了搓活动血液,看了看医院窗户之间的厚厚的积雪,低* 下头,拿出手机,擦擦屏幕,给雪菜姐打电话。 自从开学回到东京以后,雪菜姐和他的联络就变得少了起来。 一开始雪菜姐好久没有理他,悠仁担心坏了,差点请假去东京找她,后来电话终于打通了,可是雪菜姐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健康的样子。 没有在他这边的活泼,没有那种可爱的笑,不会和他念叨这个东西好吃,明天要吃哪个菜,也不再用甜甜的语气喊他虎杖了。 是遇见困难了吗? 可是雪菜姐不愿意让他过去找她,她说那边很危险。 悠仁很有自知之明。 用哈利波特世界里的话来说,雪菜是会用神奇魔法的巫师,而自己只是一个麻瓜,去了以后,说不定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拖累她。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直从秋天等到了冬天。 那些暑假的朝夕相处,一点一滴积累的情感,并没有因为远距离和缺乏联络而淡化,反而变得更加浓郁了。 他想念雪菜。 想念让他渴求,得不到满足的渴求,又让他开始不断回想那个暑假,有一些卑鄙的一个个夜晚。 有一种负罪感。 自己不能扯后腿。 也绝对不能什么都不做。 哪怕距离遥远,也要努力哄她开心。 所以虎杖悠仁开始在课后时间打工,一直以来存在感不太强的运动天赋也派上了用场,让他可以在放学做完饭以后送到医院,再从医院以惊人的速度赶往打工地点。 很充实。 为喜欢的人流下汗水也很开心。 拿到工资就给她买礼物,空闲下来就给她写信、发消息,虽然她很少有回应,但是没有关系,只要礼物能够好好寄到那边就好了。 在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思念快要溢出来,控制他的身体和大脑的时候,才会鼓起勇气,给她打一通电话。 只是这样就满足了。 听见她在电话那头叫他虎杖,确定她还记得自己。 再问她礼物平安送到了吗?听见她的确定,和小小声的喜欢。 这些已经足够让悠仁感到满足了。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没有办法像是那一天的乙骨哥那样从天而降,把坏人全部打倒,贸然打扰或者过度联络的话,都会给她造成一定的负担。 悠仁不想成为那种不知所谓,只考虑自己的喜欢和思念,只顾着满足自己情绪的家伙。 不过……真的已经很久很久了。 雪菜姐那边的情况听起来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悠仁开始觉得有些焦虑——不是因为他等不下去了,而是他觉得自己必须更多更多地为她做些什么。 不能再这样坐视不理。 就算会遇见危险也好,就算派不上用场也好,至少也要站在她的身边才行。 说不定,在某一个时刻,她就需要他呢? 不为了喜欢的女孩子付出全部的努力的话,虎杖悠仁会瞧不起自己的。 所以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了。 “快到圣诞节了。” 少年站在雪里,没有管自己快被雪淹没的脑袋,只是一个劲地保护着自己的手机。 “圣诞节是很热闹的节日,学校也会放假,姐姐想放松一下吗?我、我和爷爷说过了,我去东京找你,我们……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 “……看电影?” “……嗯,看电影,如果雪菜姐担心危险的话,我们、我们叫上乙骨哥一起呢?” 看电影…… 雪菜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这是五条悟给她购置的冬装,浅浅的雏菊黄,特地改良的款式,在雪地上不会轻易打滑,也方便逃跑和打架。 “去看电影的话,就可以感到放松吗?”她问。 “……这也不一定。” 那边是诚实得过了头的孩子。 “我只是、我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对不起,雪菜姐,你当面骂我吧。” 他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耳朵,用坦率又带着一点憨劲的语气。 “打我也行。我最近很努力地打工,身上肌肉变得更硬了呢。” 像是一只第一次尝试用自己的羽毛去吸引雌性的雄鸟,少年红着脸,小小声:“给、给姐姐戳。” 听着这样的语气,雪菜想到了暑假,在仙台,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和他灿烂温暖的笑。 “好吧。” 见她不说话,那边的虎杖悠仁又抓了抓耳朵。 “我、我说实话,雪菜姐,其实只是因为……” 顿了顿,好像很难为情那样,他憋了好一会,小声说我想念你,我想见到你。 “哦……” “那你呢,姐姐,你,你想我了吗?你想不想见到我?” 雪菜不知道。 她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想念’的具体含义。 因为每个人口中的‘想念’,意义好像都不一样。 悠仁的想念,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思考了一会,低下头,诚实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想念你,虎杖,但是刚刚,你笑起来的样子出现在了我的心里。” 听见了忽然加快的呼吸声。 “姐姐,姐姐,我、我……” 停顿了一秒钟,他‘yahu!’了一下,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奖励那样,干劲满满地说道: “我现在立刻就来见你!” ……现在,立刻就过来吗? 少年这样强大的行动力让雪菜觉得有些无措,她下意识抬眸看向乙骨忧太。 少年正抱着刀睡觉。 这几个月,他也变得清瘦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了一些,头发变长了,温柔地垂下来,穿着纯白的校服,一直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忧太…… 她慢吞吞蹭到少年的身边,抬起手,想要学着他给自己盖毯子那样,也帮他也盖上毛茸茸的毯子。 手腕被攥住。 被扯进他的怀抱里。 这像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那之后,少年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放进自己心口。 “怎么了,雪菜?”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和沙哑,就像是之前每一次做噩梦的时候那样,他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后颈。 “别害怕,我在这里。” 眼睛变得酸酸的。 雪菜把脑袋埋进他的衣服里面。 “忧太……” “嗯,我在。” 少年低下头,轻轻舔她的嘴巴。 和每一次她做噩梦以后醒来那样。他亲她,吸吮她的舌头,舔舐她的上颚,抚摸她颤抖的脊背,讨好她的身体,让她睡着。 雪菜逐渐适应了这种安抚的方式,有的时候,看见忧太的手指头,脊背就会泛起生理性的麻和痒,有的时候,看见忧太抬起头喝水,喉结滚动,她的大脑里面,会出现被他亲吻的感觉。 好像变得奇怪了。 但是这样的奇怪让她觉得很安心。 睡了一个回笼觉。 在梦里和里香玩耍。 醒来以后,是阳光明媚的下午,雪也停了,空气难得变得干爽起来,小鸟站在枝头鸣叫,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悠仁说他快到了。 雪菜有一些不安。 因为她还记得真人和羂索的话,他们说她会伤害身边的一切,包括朋友。 她不想做危害大家的害虫。 可是、可是她和里香成为朋友已经好几个月了,里香也没有受到伤害,一年级的大家,惠和虎杖……也全部都还好好的。 所以,所以会不会已经没事了呢? 第59章 羂索说不定已经放弃她了,放弃她这个总是做不好事情的笨蛋,放弃她这个立场不坚定,和人类做朋友的咒灵,就像真人那样,完完全全不管她了。 因为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出现了。 想到这里,感觉一直以来追赶在身后的恶鬼,终于终于变得远了一些,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手机响了起来。 是狗卷棘的信息。 [今天天气很好哦。] 他拍的是宿舍楼下的流浪猫,自从雪菜来到高专以后,这边流浪的小动物就变多了,就好像知道自己的领主在这里,这里会有人保护它们,理所当然地蹭吃蹭喝。 现在猫咪们正在太阳底下悠哉悠哉地互相舔毛呢。 [雪菜要下来吗?小家伙们在说想你。^ ^] [嗯……] 洗漱,换衣服,再次穿上厚厚的、走路不会摔倒的五条牌雪地靴,走到楼下,看见一年级的同伴们都已经聚在了一起,拿着猫条喂猫咪。 “今天、” 像是想要扫去往日的阴霾那样,她攥紧手指,露出一个很久没有露出来的笑颜。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去看电影吧……” 没有听见回应。 因为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被护在身后,看见一只庞大的飞行咒灵从天而降。 长发青年从咒灵上面跳下来,看了看被同伴护在身后的少女,又看了看三楼,曾经那个属于自己的宿舍,笑了笑。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吗?” 第36章 舔舔、抱抱、贴贴 是明媚的雪天。 阳光和雪花一起洒落, 在窗户上混合出梦幻的色彩,雪菜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会议室里面,旁边的大人们, 在商量如何处理夏油杰。 夏油杰,她记得他。 第一次见面给她钥匙扣, 带她捉娃娃的人, 第二次见面打伤了她的朋友, 还亲她、咬了她耳朵的人。 应该是一个坏家伙吧。 不是咒灵, 也不是咒术师,而是一个诅咒师, 和羂索一样的坏家伙。 讨厌的坏人。 可是为什么听见他们用恶劣的词汇去形容那个人,听见他们用厌恶的语气说着‘这次一定要杀死他’, 之类的话,会觉得有些愤怒呢? 一种陌生的东西从心脏里面冒了出来,她觉得自己想念五条悟了。五条悟坐得远远的。 穿着黑色教师制。服的白发男人, 他被众人的簇拥在会议室的主座,视线的中心点。 五条悟,咒术界唯一的一张绝对王牌, 永远矗立在那里的支柱, 不会被打碎的、恒久的璀璨之石。 谁都知道,要对抗夏油杰和他的追随者,他们必须仰仗五条悟,仰仗这个不久之前还在被高层怀疑的男人。 但是从进入会议室开始,五条悟就没有对这件事情表达出任何态度,也没有对他们的计划给予任何一点回应。 他坐在那里, 就好像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联系。 “……悟。” “你怎么看?” “……” 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在场的人都泛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咒术师通常都拥有极其准确的直觉。 他们不担心五条悟会站在夏油杰的那一边,因为从过往的行为来看, 五条悟是一个不会挥霍力量、极其在意那些平凡生命的人。 可他同时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会做什么? 他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也猜不出来,只能等待。 就像是面对着一只随时都会咬碎他们咽喉的大型猛兽那样,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变得无比紧张,就连雪菜都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的不安感,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在长达三十秒的静默以后,五条悟终于动了。 他抬起脸,目光越过自己的老师、同事,穿过其他站在这里的所有人,落在她的身上。 那是一道很轻的目光。 就像是温暖的、带着体温的细雪。 难过和不安全部都被抚平了。 哪怕他的脸上缠着绷带,她看不见他的眼睛。 她想了想,攥紧手指,也回报给他一个笑容,带着些许局促感的、也想安抚他的笑容。 “……” “有些棘手哦。” 五条悟移开眼,用手抵住自己的下巴,语气轻轻的,不像是在谈论什么罪人,倒像是提起一个了笨蛋。 “杰呀。” 他说:“那家伙的咒灵读书时候就已经数不清了,这十年应该又积累了不少吧?如果照他说的那样分散在京都和东京各处,哎呀——超麻烦的。”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咒术界全部都会参战的。” “全部?高层那群家伙也上么?” “是的。” 听见这样的话,五条悟又沉默了几秒钟,接着,他往后仰,双腿搭在会议桌上,靠着椅背打了个哈欠。 会议默契地结束了。 所有人都开始往外走,只剩下雪菜一个人还坐在那张椅子上。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别人的背影,又看看五条悟,站起来,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出去。 “想什么呢呀。” 他笑了笑,轻拍自己的大腿:“坐过来。” 又被这样命令了。 不同于第一次听见时候的慌张和害怕,现在听见这样的话,心里会带着一种莫名的雀跃和期待。 她知道钻进这样的怀抱里面,闻到他的味道,把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的体温,心脏就不会再有那种疼痛的恐慌感。 躲在他的怀里。 就像是一只小鸟躲进了天使的羽翼里。好安心。 “早上吃了什么?” “鸡蛋和牛奶。” “就吃这么点呀。” 脸颊被轻轻捏了捏,他低头看着她。 “你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 “就是这个呀,诛杀诅咒师夏油杰的这件事。” “……我不知道。” “按照道理来讲,他是必须死掉的哦。” “哦……” “但我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呢。” 他把她往上抱了一点,一个两个人可以平视的角度。 “我的生日才过不久哦。圣诞节也是要和家人朋友聚在一起的节日,在这种时候……你说是不是有些过分啦?杰那家伙。” “嗯……” 虽然听不太懂他的话,但是可以体会到他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也变得热乎乎的,心里冒出来好多好多的委屈。 “很过分。” 把脑袋埋进他的肩膀,就好像互相依偎着的、伤痕累累的大猫和小猫。 “哭什么欸?” “不知道……” “衣服被你打湿了哦。怎么办?” “……舔舔。” “……嗯?” 下巴被轻轻捉住,他笑着看她:“舔哪里?谁教你的?” ** 火车站,人来人往,少年抱着黑色的背包,坐在椅子上面发呆。 他抵达东京已经有一会了。 可雪菜姐那边好像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紧急事件,只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就再也没有消息传过来。 悠仁有些失落,但是也谈不上难过,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买了烤肠和热腾腾的拉面,快速把肚子填饱,然后坐在火车站等她。 不能浪费这一次得之不易的机会。 他不要回仙台。 等在这里。 一旦被允许的话,就立刻过去找她。 像是一只蜷缩在垃圾桶旁边,固执等待着主人捡他回家的粉色大型犬那样,少年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背包里面,时不时看一眼手机,露出焦躁而又期待的表情。 一直等到了黄昏。 太阳落下来,看见她出现。 她穿着深黑色的校服,外面披着一件宽大的深红斗篷,斗篷带着帽子,很可爱。 悠仁抄起背包,三两秒就从车站里面跑到她的身边。 “姐姐!!” 少女瞪大眼睛,像是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脸上灿烂的、代表着暑假那些美好时光的笑容,她露出有些恍惚的神色。 “虎杖……” 语气有些眷念。 乙骨忧太看了她一眼,抿紧唇,把她扯到自己身后。 “嗯!” 但是虎杖悠仁没有理会他的动作。 他只是看着雪菜。 “姐姐。” 没有诉说自己几个月以来压抑的思念,没有说今天的火车站有多冷,他等了多久。 他只是踮起脚,努力把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 “你瘦了好多啊……” 他的话语里全都是担心和紧张,抿着嘴巴看她,大而圆润的眼睛显得有些傻里傻气。 “生病了吗?还是、还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呢?最近——” 第60章 “虎杖君是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 乙骨忧太。 是熟悉的声音和长相。 但暑假时期见到的,那个眉宇间总是带着些许怯懦,语气也总是可以品出讨好意味的少年,已经变得大不相同了。 他的表情冷淡、沉静了许多,透露着一种沉淀感,略微下垂的眼型、灰蓝色的眼睛,和眼下象征着颓废的黑眼圈,为他勾勒出一种诡异的攻击性。 悠仁看了他好一会,几乎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乙骨哥……?” “嗯。” 用一种极其冷淡的、略带警惕的语气。 他说抱歉。雪菜要去参加很重要的战斗,没办法去看电影了。 “这样吗……” 没关系…… 是什么样子的战斗呢? 他可以参与吗? 不会扯后腿的,让我也站在你们的身边吧,拜托了。 说不出来这样为难别人的话。 “还有别的事情吗?” 穿着纯白制。服,背着长刀的少年挡在她前面,像是一个极其可靠的守护者,他们之间,显出一种牢不可破的、无法插入的羁绊感。 而他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马上处理掉的麻烦。 悠仁觉得有些自卑,也觉得有一点恍惚。 在他的观念里,九月和十二月,中间并没有间隔太久,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意外和危险,才让乙骨忧太发生了这样的转变。 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吗? 因为他和雪菜就读于同一个学校。 因为他们是一起面对困难和危险的同伴,乙骨哥亲眼看见了她的痛苦,才会做出改变吗? 他现在变得好强大。 她被牵走了。 往火车站里面走,越过他,还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虎杖悠仁清楚地发现,自己离她好远好远。 那是分隔出两个世界的一道天堑。 但是……这样就要放弃吗?虎杖悠仁。 如果再怎么努力都够不到的话,那就拼上性命试试看呢? 不论如何,上火车的时候——他发过誓的。为了喜欢的女孩子,他要付出全部的汗水。现在再加上血液吧。 所以。 “我可以去吗?” 追了上去。 没有再看乙骨忧太,而是追在她的身边。 “雪菜姐,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当帮你抵挡攻击的盾牌也可以,当你的南瓜马车也可以,如果遇见打不过的敌人,我可以抱着你逃跑,就像是那一天,我背着你从山上回家一样,我跑得很快,姐姐还记得吗?” 乙骨忧太轻轻眯起眼睛,反手握住背后的刀——在现在的他看来,一切除了高专之外的存在,都有可能给雪菜带去危险和灾难。 “嗯……” 这时候,看见她点头。 “我记得的。” 乙骨忧太愣了一下,接着看向他。 虎杖悠仁,他有一双金灿灿的眼睛,现在正欢呼雀跃地牵起雪菜的另一只手。 察觉到他的目光,粉发少年抬头朝他笑了笑。 这是一个非常刺眼的笑容。 不包含任何敌意,也好像藏不下任何恶意的阴霾,赤诚的、直率的,常常出现在狗卷棘脸上的…… 自己永远无法露出的一种笑容。 “乙骨哥也去吗?” 雪菜就是被这样的笑容吸引的吗? 一个连咒灵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家伙,让他跟在身边,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亲眼看着他们坐上了前往京都的车。 乙骨忧太看着面前的玻璃,试着扯出一个笑,里头饱含着拙劣的、扭曲的嫉妒和模仿。 他抿紧唇,冷下脸,借着雾气,把玻璃里那个少年的脸划掉。 ** “姐姐为什么要去京都呢?” 火车上,虎杖悠仁摸了摸她的手掌,小声说了句好冰,然后就拉开拉链,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热乎乎的肚子上面。 雪菜也不知道。 下午舔了五条悟好久,从下巴到手指头,艰难地含了好一会,裙子又被解开了。 梦见糟糕的事情,舔舔就会好起来,这是忧太告诉她的话,可是这一个办法对五条悟好像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一醒过来就被安排到京都去了。 还说不可以再和忧太睡在一起……可是五条悟怎么知道他们睡在一起的呢? 难道真的像是伏黑惠说的那样,她的身上全部都是忧太臭臭的味道了吗? 想到这里,想到会朝她发火的伏黑惠,雪菜就觉得有点委屈。 她看了看正在用肚皮给她暖手的悠仁,又低头看看他解开的外套,慢吞吞凑了过去。 在小猫的世界里,肚皮是很脆弱的地方,虎杖给她摸肚子,虎杖信任她。 “虎杖。” 她轻轻喊他的名字。 “嗯……” 好像没太敢看她,只是轻轻捏着她的手,低着头。 “姐姐。” “你闻闻我。” “……什么?” “我身上。” 她撩起头发,把脖子凑过来,凑到他的眼前。 “有没有臭臭的味道。” 听见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一只手被松开,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脖子。在寒冷的冬天,他的指尖烫得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 “很香的……姐姐身上,有一种很香很香的味道……很好闻。” 一边咽口水一边说,呼吸也急促起来,把背包盖在自己腿上,他看着她,整张脸都红透了。 硬邦邦的…… 雪菜低下头,有点好奇地戳了戳虎杖肚子上面的肌肉。不管戳了多少次,她还是觉得虎杖软软的肚皮一下子硬起来的样子很好玩。 少年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又把她的另外一只手也放在了肚子上面。 “我、我的肌肉变多了,姐姐有感觉到吗?” “没有……” “哦,那、那姐姐摸摸看呢?” 声音已经紧到发哑。 “或者、或者姐姐也闻闻我吧。” 被轻轻抱住,一个紧张的、试探的姿态。 雪菜眨了眨眼睛,因为已经适应了这样亲密的拥抱、灼人的气息,所以没有躲开。 “姐姐……” 脑袋里把什么都做了个遍。脸变得更红,就连眼睛也不再纯粹,变得躲闪起来。 但千回百转,少年也只是低下头,轻轻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她的脸颊。 那种滚烫的热度一触即分。 “我想你了。” 带着隐隐的哭腔,他说。 第37章 硬邦邦的虎杖 又是上次那一家旅店。 特供咒术师活动的店, 据说是五条家的产业,现在的住客雪菜和悠仁两个人,外面下着大雪, 里面静悄悄的,显得十分空荡, 冷清。 “姐姐……我感觉这里有点恐怖啊。” 少年和她一起进了房间, 看了看昏暗的灯光和窗外的小山, 感觉一些渗人, 连忙跑过去把窗帘拉起来。 “灯光暗暗的,一栋楼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各种设施看起来也和时代脱节了,就像是恐怖片里面的常规配置……” 说着, 他看过来,见雪菜走进来也不把门关好,连忙又跑过去把门紧紧关上。 “姐姐要把门关好, 不然的话总感觉会有什么脏东西混进来。” 少年一边这么说,一边还低头研究了好一会老式门锁,又示意她看, 叮嘱她等自己走了以后, 一定要把门锁好。 “……” 雪菜对门锁没什么兴趣。 她不怕脏东西,也不怕什么恐怖片里面的鬼和幽灵,毕竟她自己就是人类观念里‘怨灵’中的一员呢。 只是听见悠仁这样的话,她又想到了羂索。 在她的心里,如果说有谁能够称得上‘脏东西’这个词汇,那毫无疑问就是羂索了。 会说恐怖的话, 拥有一颗可怕心脏,喜欢在背地里做坏事, 让她去伤害自己的朋友,不愿意救津美纪的天下第一坏家伙。 “不过、不过也不用担心!” 看她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对劲,虎杖悠仁连忙晃晃脑袋表示刚刚说的话不重要,又抱起她的双手,放进怀里紧紧捂住。 “我会一直陪在姐姐身边的,今晚,今晚就睡在姐姐的床底下保护你吧!” “我的肉比你多,而且肉质说不定也更耐嚼什么的……鬼要吃的话也会先把我吃掉!我会努力反抗的!到时候姐姐就能趁机逃跑……” “……” 看着叽里呱啦一大堆的虎杖,雪菜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她是一只吃人的小猫的话,才不会把虎杖吃掉。 因为虎杖臭烘烘,看起来又傻呆呆,把他吃掉的话,脑袋瓜说不定会变得更加不聪明的。 第61章 她低下头,不讲话,少年眨了眨眼睛,朝她笑,又下意识掀起自己的衣服嗅了嗅。 雪菜总是说他臭烘烘的。 一开始悠仁还会觉得困惑失落,后面发现即使雪菜嫌弃他,但是、但是被他抱住的时候会变得很乖…… 那种时候,平时那样皱着脸嫌弃的表情也变得很可爱,回想起来会更加叫他激动。 但悠仁还是想姐姐更加喜欢自己。 所以在出发之前,他特地洗过很多遍澡,还用了据说能够留香很久的沐浴露。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香过,可是姐姐又露出了那种可爱的、想要让他把她抱进怀里的嫌弃表情。 她是魔法师,说不定可以闻见寻常人闻不到的气味。 而且才刚见面不久,她的心情也很不好,不能冒犯她,惹到她生气的话,下次说不定会被放置一整年。 想到这里,悠仁乖乖把手脚都缩了回去,仔细洗过手,才帮她去收拾行李,去浴缸放水,给她叠好睡衣。 “房间里好像没有暖气,姐姐洗好以后要快点出来吹头发,我担心你感冒。” “哦……” 其实除了个别特殊情况以外,咒术师的身体素质通常都还不错,哪怕雪菜是一年级之中的小菜鸟,也不会轻易着凉和感冒。 所以在高专的时候,她睡觉依旧穿着最喜欢的吊带裙,方便、简单,只需要把脑袋从衣服里面钻出来,布料滑滑的,也没有任何束缚感。 可是这次来京都,忧太塞进她行李箱里面的,都是长袖和长裤的款式。 好多扣子…… 同伴们全部都不在身边,刚刚又想到了羂索那个坏家伙,雪菜心里面乱糟糟,根本没有心情整理扣子,而且睡衣的袖子太长了,把她的手指头都遮了起来,好麻烦。 她有些不高兴地胡乱扣了两颗,刚想推门走出去,脑袋里面忽然出现了一颗海胆脑袋。 “扣子。” 少年眯着眼睛看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搭在她的颈侧。 “要和我一样,扣到最上面那一颗,尤其是那个乙骨忧太也在场的时候,记住了吗?” “……” 雪菜鼓起脸,沉默了好一会,有点委屈地把每一颗扣子都扣好。 这全都是五条悟的错。 因为上次伏黑惠给她打电话,五条悟就在她的身边,把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顿胡说八道。 他说伏黑惠这样的行为叫做‘查岗’,还说小惠是嫉妒心很强,没办法容人的类型,又看向她,问她是不是呀。 那时候雪菜正在五条悟那里补课,苦巴巴地做数学题,听见这样的问题,迷迷糊糊点了点脑袋。 然后就听见伏黑惠在电话那边冷笑了一声。 他先是让五条悟不要再传播这种害人害己的封建思想,又在几天之后的周末,亲自把她揪出来,狠狠教育了一通。 扣子要扣到最上面那一颗的规矩,也是在那一天立下的。 从那以后,雪菜就更加像是一只小乌龟了,缩头缩脑不敢惹他生气,就连腹诽都不太敢。 谁让伏黑惠是个连她在电话那边点头都能发现的、可怕的记仇家伙呢。 而且和他撒娇一点也不管用,会被罚得更厉害。 她一边扣扣子,一边还左看右看,虽然确认了伏黑哥不在这里,可他留在身体里的记忆太强势了,叫她一点也不敢阳奉阴违。 直到每一颗扣子都扣好,检查了好几遍,雪菜才推门走出去。 粉发少年正坐在她的床底下打瞌睡。 他的长相不是五条悟和伏黑惠那种叫人一眼就觉得惊艳的大帅哥长相,也不是忧太和棘那样越看越觉得有吸引力的类型,而是另外一种有些粗糙的长相,带着一种天然的清澈感,现在点着脑袋打瞌睡的样子显得有点呆。 但是当他睁开那双灿烂的金色眼睛,笑着看过来的时候,又会叫你从心里感觉到一种温暖。 “我来给姐姐吹头发吧?” 他晃了晃手里的吹风机,一瞬间干劲满满地说道。 “嗯……” 坐在床上,吹风机的风热乎乎的,少年坐在对面,背靠着沙发,好舒服。 雪菜低着头,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 夜静悄悄的。 吹风机的功率很大,盖过了少年吞咽口水的声音。 身体在一点点变得热起来。 哪怕她没有露出任何一点羞怯的、旖旎的表情,悠仁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和身体都在变得兴奋起来。 实在是太可耻了,虎杖悠仁。 可实在也太久了。 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 找不到落脚点的思念不断积累、翻涌,又被他压进心底里,这几个月一直不断叠加、循环。 在见到她的第一秒钟,那些思念像是弹簧一样从心底里反弹,源源不断地钻出来。 此时此刻,她就在自己的面前。 再往前靠近一点,可以触碰到她的膝盖,再往前一点,可以体会她头发不经意擦过手肘的触感,再往前、再往前…… “虎杖。” 被她推了一下。 带着浓浓的困意,和一点点的嫌弃,她皱皱鼻子:“不要你靠过来。” “哦、好,好的。” 少年低头看了看撑在胸口的手指,咽咽口水,嗓子变得有些哑,但依旧耐心仔细地帮她吹干了全部的头发。 洗好澡出来的时候,雪菜已经钻进被窝里睡着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他看了看已经睡着了的少女,又看看光秃秃的地板,犹豫了一会,轻轻打开门,小心翼翼看了看走廊,确认好像没什么危险以后,才拿好钥匙走出来,打算去楼下找服务生再要一床被褥。 走到楼梯上。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虎杖悠仁用力大叫出来,也因为各种‘半夜有人拍你肩膀千万不能回头’的都市怪谈而不敢回头,只是疯狂扭动身体试图抖开肩膀上的这只手。 “救命啊——!!!日之呼吸!火之神神乐!螺旋丸!超漩涡螺旋丸!” “……” 他的一阵鬼叫成功把旅店的值班人员迅速吸引到场,好一会以后,情况才终于稳定下来。 “……呼。”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虎杖悠仁擦了擦额头的汗,有点生气地看向对面的长发青年: “这位大叔!你走着走着为什么忽然拍我肩膀啊!大半夜很吓人的好不好!” “* 呀,抱歉抱歉。” 长发青年眼睛弯弯,看起来脾气很好,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对自己杰作的欣赏,语气有种莫名的慈爱感。 “你刚刚快要踩空了,我有些担心你这孩子摔跤呢。” “……感谢您的好心,不过我倒是宁愿摔下楼梯。” 虎杖悠仁有些无语地吐槽了一句,然后没再理会这个奇怪的大叔,而是看向旅店的工作人员。 ……这里的工作人员还穿着黑漆漆的和服,感觉更奇怪了。 “那个,请问有多余的被褥吗?能不能给我一床。” “哦,好的。马上给您拿过来。” 工作人员离开了,那个怪大叔还笑眯眯地看着他。 悠仁感觉有点不自在,皱着眉瞪回去——他不是对谁都笑盈盈好脾气的人,经常会帮助那些被霸凌的同学,打击小混混什么的,不然也不会被冠上“西中之虎”这个称号了。 “干嘛啊!” “没事哦。” “那你总是盯着我看干什么?” “嘛,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青年从和服里拿出一个盒子,顺着茶几推到虎杖悠仁的面前。 “忘了说,我姑且也算是雪菜的长辈哦。” 在被拒绝之前,青年笑眯眯地抛出了这句话。 “……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看起来就满肚子坏水,不怀好意的坏大叔。 “千真万确哦。不过现在还没到揭晓的时候呢……总之,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你想成为咒术师,成为可以帮得上忙的存在,就请拆开我的礼物吧,绝对无害的哦。” “按照动漫剧情来看,如果我真的拆开这个所谓的礼物,绝对会给雪菜带来大麻烦,然后被弹幕狂骂一千条作死笨蛋。” 虎杖悠仁翻了个白眼:“我看起来很像好糊弄的白痴吗,大叔。” “……哦呀。” 像是没有预料到他竟然会给出这种回应,青年又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没什么所谓地笑了笑。 “随你吧。” ……走了。 连着礼物一起带走了。 奇奇怪怪的家伙。 悠仁皱起眉,想着明天怎么和雪菜说这件事情,他不想对雪菜有任何隐瞒,可是这种莫名奇妙的小事情,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影响她的心情呢? 第62章 …… 但是不管怎样还是应该说的吧,毕竟这是和她有关的事,自己没有权利擅自截下来。 抱着新的被褥,回到房间,就着手机微弱的灯光,在地板上悄悄把床铺好。 厚厚的雪落下,仿佛要掩埋一切尘世的喧嚣,雪菜从噩梦中挣扎着醒过来,看着黑漆漆的房间,下意识喊了一声忧太。 忧太不在这里。 但是被暖暖地抱住了。 “姐姐……” 他的体温更烫、紧紧地贴着她,用一个环抱的姿势:“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害怕。” 钻进他的怀抱里面,扯开衣服躲进胸口,雪菜还是觉得不够。“要抱……” 听见了吞咽的声音。 被用力抱得更紧,他小声说不要害怕,他一直都没有睡着,一直都守在她的床底下。 是虎杖…… 迷迷糊糊意识到这一点,雪菜有点困惑地抬头看他。 虎杖为什么不舔舔她呢? 他也和棘一样,说过想念的话以后不会和她接吻,做噩梦了之后不会和她亲亲。 是因为不喜欢那样做吗? 雪菜有点迷茫,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又有点害怕地把脑袋钻进他的胸口。 虽然虎杖不是咒术师,也不是五条悟那样的最强。 但是现在暖乎乎地抱着她,也会给她带来一种安全感,让她知道还有别人在,让她知道自己没有落单。 悠仁有些手足无措。 心里想着要好好安抚她,试探着摸摸脑袋说些安慰人的话,可是呼吸可耻地加快了,头脑也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 好想、好想……再抱紧一点点。 想要离她更近更近一些。 “姐姐。” 喉咙紧到喑哑,他说:“你冷不冷?继续睡吧……” “嗯。” 听见她在怀里,小小声,瓮声瓮气地说:“虎杖不要走……要抱抱睡。” 脸颊一下子烧起来。 雪菜、雪菜很少这样朝他撒娇。 虎杖身上硬邦邦的。 手臂也比忧太的要粗。 躲在他的怀抱里面,臭烘烘。 雪菜有点烦恼地皱皱眉头,一边嫌弃,一边更深更深地钻进他的胸口。 “姐姐……” 腰被试探着攥住,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搭在上面,带来陌生的触感。 “还是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吗?” “不喜欢……” 不喜欢。 但是因为做噩梦了害怕,没有办法,所以只能躲在他的怀抱里面,没有办法逃开吗? 有点、有点…… 头脑空空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按在她的脑后。 “那究竟。” 咽了一下口水才继续说话。 “是什么味道呢,姐姐?” 怀里的人思考了好一会,小声说:“雄性的味道。” “……?” 雄性的、雄性的味道……是什么意思? “虎杖好烫……” “对不起……” 脑袋里面乱糟糟的,因为她这样的一句话,变得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在察觉到她想要往后躲,想要逃开的时候,下意识用力把她抱了回来。 鼻子撞到了…… 虎杖笨笨的,不像是忧太会和她亲亲,也不像是棘会哄她,还这么用力抱她,好讨厌。 “不要你抱了……走开。” “对不起。” 额头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肚子被硬硬的东西抵住。 “姐姐。” 他的声音在发抖,小声说:“别、别动……一会就好,再抱一会,求求你。” 第38章 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 虎杖, 天底下最讨厌的家伙。 那么用力地抱着她,不肯松手,不像以前那样乖乖听她的话了, 肚子上面……还被他弄满了黏糊糊的东西。 哪怕擦干净、洗掉,换过衣服以后, 那上面也全部都是虎杖的味道。 虎杖也变坏了。 在小猫的世界里, 故意在一个地方留下这么浓郁的味道是一种做标记、宣告领地的行为。 雪菜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她才不要被虎杖用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抢走地盘。 她打算找机会躲起来, 躲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变回小猫咪,认认真真舔肚皮, 把讨厌的坏东西舔走,让上面重新填满自己的味道。 可是刚睡醒, 京都校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要和他商量关于[百鬼夜行]的作战计划。 迄今为止,咒术界只有两个反转术师。 家入硝子留在压力更大的东京主战场,雪菜被分配到京都, 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但雪菜并不喜欢他们。 她还记得上次交流会的时候闹过的不愉快,他们让她受伤了, 让里香失控, 忧太还因为这件事情自杀了。 听说五条悟为了平息这件事情,还处理了好多好多的麻烦。 虽然、虽然雪菜觉得自己也有错,但她还是不想和京都校的人讲话,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 所以她低着头,一个人坐得远远的,希望会议快点结束, 让她快点舔干净自己的肚子。 “姐姐……” 从早上醒来开始,粉发少年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她洗漱的时候在旁边帮忙挤牙膏递毛巾, 她想要下楼的时候跪下来给她穿鞋,她想要坐下就眼疾手快地给她垫好毯子,用尽一切手段讨好。 可是没有太大的效果——有忧太在身边,她早就习惯了被这样照顾。 “看看我嘛……” 少年缩手缩脚地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满脸写着‘求原谅’和‘我错了。’ “理理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不出来‘以后再也不会了’这种话。 虎杖悠仁发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这样污浊、狼狈的一面。在她做噩梦,听见她说要抱抱睡的时候,脑袋里也根本没有任何杂念。 可是雪菜……抱起来小小一只,躲在怀里面,没有办法逃走,只能委屈地小声抽泣,哭累了,就鼓起脸蹭过来,把眼泪全都蹭在他的胸口。 是报复吗? 好可爱。 那种触感。 太久了。 太久没有见到她,也太久没有自我发泄。 所以、所以在黑暗中,在满是她味道的地方,抱着她,被她的脸颊蹭着胸口,仅仅只是这样,就…… 被弄了满肚子的少女哭声一顿,低下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黏糊糊的东西,慌张又生气地抬手推他。 “坏死了……” 她这样骂他,说他是天底下最讨厌的讨厌鬼、坏家伙,可是在他想要去拿毛巾给她擦干净的时候,又会慌慌张张靠得更近,哭着让他‘不许走。’ 好可爱……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所以……是没有生气吗? 还是哪怕在生气,但因为害怕黑乎乎的夜晚,所以也没有办法从他怀抱里面逃开呢? 不管怎么样都好可爱。早上醒来气鼓鼓不肯理人的样子也好可爱。雪菜。姐姐。生气像撒娇一样,现在偏过脑袋不愿意看他的表情也好可爱。 “姐姐打我吧。” 少年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面,仰着脸,像是身后有尾巴在摇晃的大狗狗那样,小小声求饶的声音像是汪汪叫。 “生气的话就用力打我,咬我踹我扇我巴掌也完全没问题,骂我、骂我也可以……我是讨厌鬼坏东西悠仁,别不理我好不好?” 他用那双金灿灿、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她,里面装满了诚挚热烈的喜欢,他的长相自带一种亲和感,表情耷拉下去的时候,看起来可怜极了,就算是天底下最铁石心肠的人在这里,也说不定会有几分心软。 可是这一套雪菜已经体会过了。 前几个月,刚刚认识的乙骨同学也是这样:做坏事,掉着眼泪凑过来,可怜巴巴地认错道歉。 ——下次继续。 有了乙骨同学的前车之鉴,雪菜现在对男生这样的表情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和警惕心,所以她抿抿唇,偏头看向门口,完全不理会他。 讨厌鬼虎杖。 明明有着和棘一样的笑容,但是和棘一点也不一样,她和棘抱抱睡了这么多次,棘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抢走她的肚皮。 他已经不是几个月之前的虎杖了。一直以来,永永远远会给她笑容,哄她笑的人只有棘。 想念,就是这个人出现在你的心里。 门外,大雪不断落下,狭长的小路已经被白雪深覆,会议终于结束了。 壁炉在不远处燃烧,发出柴火的碰撞声,也带来一阵阵柔和的温暖,京都校的人走了以后,整个旅店就剩下他们两个,非常非常安静。 在这样的时刻,狗卷棘的笑容出现在她的心里。 第63章 他喜欢笑,即使下半张脸总是藏在围脖里,别人瞧不见他上扬的嘴角。 可是他有笑起来很漂亮的、弯弯的眼睛。 那是雪菜看见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好看的笑容。 在那一天,医院里面,他哄她笑,那也是她记忆里第一次从心底里发出笑容。 没有任何目的感的,狗卷棘温柔地对待身边的所有人,熊猫、真希,就算是乙骨忧太和伏黑惠,也说不出来任何诋毁这家伙的话。 狗卷棘。 只要有他在,那样具有感染力的笑容就会一直一直蔓延在空气里,叫雪菜觉得好安心。 狗卷棘。 在每一个不安的夜晚,睡不着,又或者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棘从来不会那样用力地抱着她,也不会用任何特殊的手段哄她睡觉。 他只是会握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他们会紧紧靠在一起,看着彼此的眼睛。他给她温暖的体温,轻轻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告诉她这里很安全,让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睡着。 狗卷棘。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也和她一样,刚刚开完作战会议吗? 那他有没有……他有没有,和她一样,在心里面出现她的样子呢? 慢吞吞低下头,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 没有任何外因的驱动,雪菜想要给一个人发消息,第一次,完完全全出自自己的心。 打开对话框,看见他发过来的,今日份的早安。 空空的心脏好像被这几个短短的字填满了。 好神奇…… 因为他是咒言师,所以哪怕隔着屏幕,哪怕手机里的文字不能延展他的术式,他也可以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助她吗? 棘好厉害…… 可是雪菜好笨。 打开输入框,手指头在屏幕上面点来点去,思考了好一会,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先选择哪一个音节。 笨蛋雪菜。 想对他说什么呢? 她第一次拥有这样的冲动,勉强称得上是引路人的唯一一个五条悟,也从来没有对她进行过相关的教导。 她有些迷茫。 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很快。 在小动物的世界里,心跳加快往往预示着危机。 所以,要停下来吗? 心在怦怦跳。 这样做说不定不太好。 少女攥紧手指,犹豫了一会,关掉了输入框。 又停顿了好一会以后,她眨眨眼睛,手指在屏幕上面滑动,找到了狗卷棘很爱发的那个表情包。 是两只水彩画风格的猫猫和狗狗贴在一起,它们互相蹭蹭脸颊,露出可爱的笑容,很亲密,也很温馨。 她把这个表情长按保存下来,捣鼓捣鼓,又发送给狗卷棘。 消息显示【已读】。 手机在发烫。 壁炉的火焰好像也在这一瞬间沸腾起来,叫她脸颊、脑袋,心口、手指尖都开始泛起骇人的热度。 狗卷棘发来了一条消息。 少女的睫毛颤了颤,立即抬手整个捂住屏幕,像是动作敏捷的、拍蚊子的小猫。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很想和棘说话……甚至在很多时候,还会很坏很坏地不理他,假装自己还在生气,想要得到他一直一直、更多更多地哄。 究竟是为什么,现在却一点也不敢看他的消息呢? 心脏在怦怦跳。 头脑有点眩晕。 “……姐姐?” 虎杖悠仁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低头看,从早上起就挂在他脸上的求饶和讨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她觉得陌生的表情。 她第一次觉得悠仁身上也有那种进攻感,叫她手足无措的进攻感,她下意识把手机护在胸口,抿紧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另外一只手就被他用力攥住了。 少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脸。 因为她的脸上, 是昨晚无论如何也没有出现的、少女的羞怯。 这样薄薄的、美丽的,不是因为缺氧和生气,也不是因为掉眼泪而产生的红晕。 让他眼睛产生灼烧感的、漂亮的薄红。 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表情。 吹头发的时候靠得很近,拥抱的时候皮肤贴在一起,哪怕他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开着小灯给她擦肚子、换衣服,自己脑袋已经快要烧坏掉了,也没有得到过的表情。 手机对面的……是乙骨哥吗? 那个暑假的时候,像是传闻中的武士一般从天而降,对他说“不要告诉雪菜”,握着刀,默默守护着她,连悠仁自己都会在心里感叹好帅的白衣少年。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是已经在恋爱中,又或者相互喜欢的关系了吗? 让雪菜姐露出这种表情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比自己更帅气、更强大,更有时间陪伴在她的身边,全方位超过他的人。 可以理解的吧? 可以接受的吧,虎杖悠仁。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昨晚在做什么呢? 怪不得这次乙骨哥对他抱有这样大的敌意,一定是把他当成不知所谓,想要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了吧? 虎杖悠仁很想说自己不是,他绝对不会那样做——如果姐姐真的已经和别人互相喜欢,哪怕自己再难过,心碎掉,也绝对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别人感情的事情。 可是他还有资格这样说吗? 昨晚到底算什么呢? 她为什么要那样叫他的名字,允许他跟来京都,为什么要让他抱着她睡觉,哪怕被他弄了满肚子的■液,也一边哭着说讨厌虎杖,一边又躲进他怀抱里睡觉呢? 那些分分秒秒,不加掩饰,倾尽所有对她表达的喜欢和爱意,究竟被当做什么了呢? “姐姐……” 忍不住哭了出来。 因为落空的初恋,因为昨晚太过美好的一切,因为她刚刚为别人而露出的表情。 绝对无法认错的,为喜欢的人露出的表情。 可是怎么办? 即使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放开她的手掌。 悠仁觉得狼狈而又羞愧,甚至有一种毁灭一般的罪恶感,哽咽着落下记事以来的第一份泪水。 “姐姐……” 少年蹲在地上,仰着脸看她,满是水光的眼睛,呜咽的声音,让他显得像是一只被丢进垃圾桶的大狗狗。 “你和乙骨哥在一起了吗?” 他哭着问:“姐姐讨厌我了吗?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理我了吗?如果被乙骨哥知道我们的事情,他会把我杀掉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死掉会让姐姐消气吗?姐姐会来我的坟墓看我……唔。” 被捂住嘴巴。 少女皱起眉,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声音轻轻的,她说:“不要虎杖死掉。” 虽然现在讨厌虎杖,也生虎杖的气,但虎杖是她的朋友。 她不要虎杖死掉。 “真的吗……真的不要我以死来赎罪吗?昨晚、昨晚那样,姐姐还生我的气吗?我们、我们……我会向乙骨哥坦白一切的!” “……” 虎杖真的学坏了。 和忧太一样,因为一些小事情,就要说‘死掉’这样的话。 在雪菜的观念里,没有什么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了。 “你不许死掉。” 她低下头,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我现在、我明天就不生你的气了。” “真的吗?” 他忍不住把脑袋靠过来,搭在她的膝盖上,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你和乙骨哥在一起了吗?”就好像这个问题比他的性命还有眼泪更重要那样,他看着她的眼睛,哽咽着问。 雪菜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没有在一起……” 虎杖真的笨笨的。 忧太明明在东京,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呢?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他的声音几乎在一瞬间重新充满了活力和干劲,就好像身后的尾巴继续翘起来了那样,那双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那、那姐姐有喜欢的人了吗?我,我还会有机会吗?哪怕一点点也好……姐姐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用毛茸茸脑袋贴着她的少年,在肚子上面留下气味的少年,热乎乎的、靠过来,让她后颈下意识发热的少年,他不断靠近,说着这样的话。 “……” 她察觉到一点点危机感,抬手推了推他的脑袋,被急于讨好的少年舔了舔手心。 两个人都愣住。 “对不起!” 他的脸变得通红,像是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焦急又懊恼地抱住她的手臂。 “姐姐生气的话打我骂我杀了我都可以,别不理我好不好……我、我不是故意想要舔你的,我、我的意思是……” 第64章 语言系统混乱,大脑慌慌张张闹个不停,没有办法思考也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道歉手段,反而还因为慌乱而把她的手抱得更紧,脑袋也忍不住凑得更近。 就像是被大狗狗追着舔脸颊一样,少女轻轻往后躲了躲,好一会,抬起手抵住他的脸,艰难地拉开一点点距离。 “姐姐……” 在内心惶恐不安的时候,在又一次想要道歉的时候,听见她说: “喜欢虎杖。” 她语气慢吞吞的,轻轻的,她说:“不是一点点,是很多很多的喜欢。” ** 虎杖。一整个暑假带她在仙台疯玩的少年,带她去夏天山上踩水的少年,会好好对待小动物,舍不得弄坏一只蜜蜂翅膀的少年。 她的朋友,她不要他死掉。 被用力抱住了。 “我会好好表现的!” 他蹭蹭蹭把她抱上楼梯:“姐姐要睡午觉吗?要吗要吗?听他们说了一早上的话累了吧,下午还要去战斗……虽然我不知道咒灵是什么东西,但是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我们点东西回来吃,肚子里鼓鼓的才有力气战斗吧!” …… “不可以这么用力。” “对、对不起。” 被抱回了房间。 她坐在床上,少年跪在她的脚边,给她脱鞋子,又像是宣誓那样,抬起头看她,轻轻的、缓慢的: “我会努力的。今天,明天,还有接下来的一辈子,我会用尽全力,拼上性命好好表现,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你后悔今天做出的这个决定。” “……哦。” 她做什么决定了呢? 不让悠仁死掉的决定吗? 钻进满是两个人味道的被窝里面,埋头嗅嗅,皱皱鼻子,然后看向他:“不可以走掉。” “嗯……” 他笑了笑,蹲下来把脸趴在她的床边,让雪菜想到了饭团——她的小狗。 “我不会走掉的,我守着你,一直一直在这里。” ** 东京。 夏油杰的追随者们正在做着战前的最后准备。 “很难办吧。” 长发女人拍了拍米格尔的肩膀:“五条悟——听起来就叫人觉得害怕的名字啊。竟然要你拖住他十分钟……这种事能办到吗?” “试试看吧。” 有着黑色皮肤的非洲男人摸了摸脑袋:“杰说了可以随时逃跑,留住性命就行……比起这个,我倒是有些担心杰。” 说话间,他们向身后看去。 那是一个祭场,教内平时用于举行祭典,圈那些猴子们金钱的地方。 此时此刻,长发青年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贴满了红色的咒符,看起来很是危险、诡异。 他已经站在那里一整夜了。 风吹过来,那些泛着红光的符咒一角被吹得翘起,夏油杰轻轻闭上眼睛。 声势浩大的攻势开始之前,这个令整个咒术界严阵以待、全员出动的主导人,此时此刻,竟然显得像是一个祭品。 随着太阳渐渐向西,天空染上金色的颗粒,东京和京都的街道上,开始出现数量庞大的咒灵。 “钉宫!” “钉宫……” “拜托了……” “谢谢。” 很快开始有人受伤,在被她治好以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战场,雪菜站在窗户边上,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人类……好团结。 明明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的存在,可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咒术师,甚至是她觉得有些讨厌的坏家伙,在这样的时候,还是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保护那些弱小的普通人。 她不为那些死去咒灵感到可惜。因为不管是在咒灵还是动物的世界里面,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刻在基因里的道理。 人类。 在心里小声念了一遍这个词汇,雪菜低下头,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触动,在这样的时刻,她又想起狗卷棘,想到第一次和他出任务的那一天,他递过来的口罩,和挡在她面前的样子。 那个时候……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棘就已经在保护她了吗? 不是因为他们成为了朋友,也不是同伴,只是因为她是弱小的存在,强大的棘,在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保护她了吗? 她也、她也拥有了这样的东西,也体会过这样灿烂的、像是神明洒下来的光亮一般的东西吗? 好开心。 比她强大的咒灵同伴,真人,他不保护她,对她说了可怕的话。 可是她还有棘。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从棘那里获得了这样的东西。 ——闪闪的、散发着璀璨光芒的,人类善意的心。 脊背泛起细小的痒意,带着满足感,这种麻麻的感觉从后背传达到心脏,又一直蔓延到指尖。 她轻轻把手指搭在窗户上面,接着雾气,勾勒出他名字的第一笔。 “钉宫!” 又有人跑进来了。 是京都校的学生,两个女孩子,蓝色头发的那个受了伤,被双马尾的女孩抱进来,雪菜低头治疗,听见小声的道歉。 “抱歉……” 名叫三轮霞的女孩朝她笑了笑:“我,我现在才意识到,所有的咒术师其实都是同伴,交流会的时候……我们不该用那样的战术,那一天很痛吧?对不起。” “哦……” 雪菜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以后,发现三轮还在用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她,她抿了抿唇,小声说:“我已经不痛了。” 蓝头发女孩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就好像没有受伤那样。 “喂!” 这边在处理伤口,那边一直在房间里帮忙打下手、收拾物品的虎杖悠仁被盯上了。 “现在人手不足,你这家伙能打架吗?” “啊??!” 虎杖悠仁速度极快地躲开了别的女孩抓过来的手,下意识看向雪菜,就像是一只家养的小狗,露出满脸后怕的表情。 “打架倒是能打……你、你别上手抓我啊,我是跟着雪菜姐一起过来的,我听她的安排。” 把虎杖叫出去帮忙了。 因为外面是和津美纪一样的普通人,家里可能会有小猫小狗等主人回家。 “好!” 听见她这样的答案,少年笑了笑,顿时变得斗志满满。 虽然不知道咒灵是什么。 “我会好好表现,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一个人躲在这里,会感到寂寞吗?” 另一边,东京。 因为上次在京都校的失控,乙骨忧太被视作了不稳定的危险分子,并没有参与这次的战斗,一个人待在学校。 不想给同伴和老师再添麻烦。 所以乖乖缩在教室里面,直到夏油杰走进来。 没有什么寒暄和战斗前的开场白,哪怕已经握着刀拼命抵抗,乙骨忧太还是被甩到了教室的墙上。 他嘴角渗着血,抬起头,看着这个缓缓向他逼近的诅咒师,眼里没有太多的愤怒和仇恨,只是困惑。 忧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到这里来。 他对总监会挂在嘴边的立场不太关心,也从来没有过要惩恶扬善,和众人一起声讨夏油杰的想法,对于夏油杰,他的印象非常陌生,只知道他制造的百鬼夜行给同伴们造成了一点麻烦。 “……为什么?” 他问:“为什么不是五条老师,而是我?” “哈。” 像是对他的问题有些惊讶,夏油杰挑了挑眉毛:“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提问吗?” 说着,他垂眸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啊、是这样。不是享受战斗的类型,所以在战斗之前,需要充分的意义和理由吗?真叫人怀念啊……这种心态。” “杀了我也没用的。” 乙骨忧太握紧刀,站起来,满脸防备地看着他,但脸上并没有太多对战斗的渴求——雪菜和同伴都不在这里,他找不到战斗的意义。 “我对战局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很有自知之明嘛。” 说着,一只咒灵快速向乙骨忧太发动了攻击,少年护住要害,又被另外一只咒灵用力捶了一拳,整个人砸在窗户上面,把玻璃砸破,从窗外跌了出去。 被接住了。 咒灵里香护在忧太的身后,满脸愤怒地看着夏油杰。 “这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 长发青年看看里香,又看看他,轻轻弯起眼睛,露出轻蔑而又厌恶的神情。 被捶在了地上。 虽然同样是特级,但是其间相差了十多年的战斗经验,而夏油杰的体术,在学生时代甚至是超越了五条悟的最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乙骨忧太配合里香,勉强应付着夏油杰的攻击,内心除了挨打之后难免的火气,其实没有太多别的情绪。 第65章 太好了。他甚至这么想:他把夏油杰拖在这里的话,其他的战场就会减少相应的压力,雪菜和熊猫他们就不会遭遇太大的危险了。 “打起精神来呀,你的小青梅在看着你呢。” “……” 咒具和咒具互相碰撞的声音,浅淡的花香,在另一边,五条悟思考着要不要把熊猫他们传送回学校的时候,乙骨忧太听见了夏油杰的下一句话。 “如果非要一个战斗理由的话。” “——是你吧?” 他说: “上学的第一天,就把女同学弄哭的小野种。” ** 黄昏。 雪菜一个人坐在医务室里面。 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动静,快要被遗忘的礼物——左手无名指上面的戒指,忽然发起强烈的震动。 她低下头,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感受到一阵恐慌和不安从灵魂深处传达出来。 就好像即将要失去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从灵魂里面,一直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喊。 门被打碎了。 一只咒灵闯进房间。庞大的、白色的,漂亮的,会用尾巴给她捉娃娃,又伤害了她朋友的巨龙。 【“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站起来,听见好多好多声音出现在脑海。 【‘想要和虹龙做朋友……’】 【“不可以哦。雪菜和虹龙不可以做朋友,只有杰才是雪菜的朋友。”】 【‘那虹龙是什么呢?’】 【“是宠物哦。其他的咒灵是雪菜的宠物,杰是雪菜的朋友,还有未来的丈夫。”】 【‘丈夫?’】 【“对。等我国小毕业,再念完中学,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结婚是什么?’】 【“结婚就是永远在一起。”】 【‘要和杰……’】 被白龙用脑袋拱了拱。 它用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发出轻轻的、小狗一样的叫喊。 下意识捉住了虹龙的尾巴。 像是龙龙导游一样,它带着她走下楼梯,穿过大堂,往外走。 这里早就乱作一团,两个充当护卫的咒术师正拼命抵抗着忽然冒出来的咒灵军团,努力保护着楼上的反转术师,却连她已经走出大门都没有发现。 风轻轻的。 晚霞洒落下来。 断了一条手臂的青年坐在小巷子里,看见挚友朝他走来的身影。 “真慢啊。” 他笑了笑:“悟。” 手指好烫。 整只手臂也都烫了起来。 渐渐的,那只手臂变得透明,在夕阳下,绽放出宛如宝石一般的璀璨光彩。 两只小小的拇指咒灵踩在同伴的脑袋上面靠过来。 “啾啾。” 它们这样叫着* ,像是蚯蚓一样的小小身体弯曲起来,把脑袋抵在了她的指尖。 [咒灵操术。] 凡是拥有生得术式的咒术师,在觉醒术式的那一刻,就会知道自己术式的名字和使用技巧。 在心底里浮现这个术式的名字,在这两只拇指咒灵被她调伏,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雪菜抬起头,看着眼前白色的巨龙,心底里,又出现那一道声音。 【“要和杰……”】 小小的、稚嫩的声音,那个女孩说: 【“要和杰永远在一起。”】 脸颊被舔了舔。 雪菜低下头,看见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卷着金色的阳光,砸在地上,又立即裹满了灰尘。 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 她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 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让她现在止不住泪水,灵魂深处传来绝望和焦急,哪怕丢掉性命,也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的东西。 可是那是什么呢? 那是什么呢……是什么,是什么啊…… “如果这是她的选择的话。” 洒满了金色阳光的小巷,长发青年捂住失去的那一条手臂,笑了笑:“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了……虽然听起来有些狼狈,但是悟,你可以帮帮忙吗?帮她适应我的术式。” “那就是你之前说的礼物吗?” “嗯。不过现在是极端的版本。我担心她会痛。” 没有再说话。 静静的,风吹过,卷起寒冷的细雪。在同样的时节,十五岁的平安夜,高专的一年级围坐在宿舍里,那是五条悟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喝醉,第一次亲吻一个女孩。 像是也想到了鸡飞狗跳的那一晚,夏油杰笑了笑,弯着眼睛说道:“被你吓得不轻呢。那孩子,第二天问我‘那是惩罚吗’,因为悟太讨厌她所以才会咬她嘴巴吗?” “……杰。” 就像是肩膀上的重量已经超出负载那样,五条悟慢慢蹲下来,拆掉脸上的绷带,看着他。 “杰。” 没有说话,对视之间,清楚了这两声名字的含义。 “抱歉,悟。” 夏油杰偏头看向巷口,从口袋里拿出两张学生证,和一部款式老旧的手机。 “我已经……没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长久的沉默。 五条悟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接着又松开,看向他,轻轻说:“——” “……嗯。” 洒满了金色阳光的小巷,眉眼带着诗意的长发青年愣了一下,接着笑起来。 那是一个告别的笑容。 “平安夜快乐。”他说。 第39章 平安夜。 大雪白茫茫一整片。 雪菜就坐在雪的中间。 像是小时候一样, 第一次闹脾气,她蹲在家楼下的雪地里,等着杰过来带她回家。 可是小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那个外面会下雪的家, 又在哪里呢? 她不知道。 灵魂里面空空的。 雪菜,不是一个会发出尖叫的孩子, 感知到疼痛的时候, 她只是露出一种茫然的表情, 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空气, 好像并不知道现在自己正在经历的就叫做痛苦。 好可怜。 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啊。 真人远远看着她的表情,异色的漂亮眼眸中满是怜惜和满足——雪菜, 果不其然被人类伤害了。 天底下,会真正为她长出心脏的人只有自己。 被这样窥视的少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有些不安地轻轻用手指碰了碰旁边的那只龙。 那也是一只咒灵。 体型庞大,现在却如同小狗一般温驯,透露着哀伤和依赖, 就像是眷念着最后一丝温暖的小鸟那样,乖乖地趴在她的身边。 它的鳞片闪闪发亮,在夕阳底下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她把手指触碰上去, 那些就会鳞片张开、合上,含住她的指尖,像是在亲吻讨好。 真人感到不能忍受。 ——他也想被雪菜这样触碰。他也可以变出鳞片,去亲吻、含。住她的指尖。 雪菜想摸咒灵的话,为什么不来摸他? 只是几个月不见,雪菜身边就已经有这么多别的咒灵了吗? 没关系, 只是一些没有智慧的劣等品。他会全部帮忙清理掉的…… 今天是平安夜,电影里说, 这是要和恋人一起度过的日子。所以他放了羂索鸽子,跑来了这里。 人类不行,咒灵也不可以。今晚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以——如果有人靠近的话,通通杀掉。 抱着这样的嫉妒心,真人慢慢朝她靠近。 被拦在半路。 浅色头发的少年,暗青色的围脖遮住半张脸。 真人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评估着双方战斗力优劣的同时,举起手往后退,以表示自己的无害和退让。 但是那个少年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没有因为他的行为而放松半丝警惕。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趁着他呼吸交换、心跳的间隙迅速朝他发动攻击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掠进,只一眨眼就来到了少年身边,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只要碰到!他的术式就可以改变对方灵魂的形状,从而让他的肉。体也产生变化! 但是抓空了! 一开始只是想抬起手臂抵挡他攻击的少年,凭借着过往的战斗经验和极其优秀的直觉在关键的一刻改变了主意,做出一个灵巧的后空翻,躲过了真人伸长的手臂。 “停下!” 他扯掉自己的围脖。 真人的身形停滞了一下,接着脸上被砸过来一个东西,那是一个闪烁着夺目红光的、贴满了咒纹的咒具,看起来就极其不同寻常。 真人眼皮一跳,立即把自己的上半身缩小,躲过了这次攻击。 咒具砸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但是少年并没有露出惋惜的神色。 狗卷棘,咒言师家族的末裔,即使家里反对血脉论,也对咒术师的传承抱有悲观的态度,但他依旧是整个家族当之无愧的小少爷,千年来积累的全部资源供他调遣。 第66章 更何况这里是京都。 不仅是狗卷少爷家的大本营,更是神子的本家所在,虽然两家人丁稀少,无法派出强有力的战斗力,但最不缺的就是咒具。 各式各样的咒具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真人的逐渐感到棘手,但是在狼狈躲避的过程中,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他忽然又觉得自己从这样的战斗之中领悟了一些什么。 那是……成长的感觉。 他清晰地意识到,比起和漏瑚花御他们互相研究,这样有压力的、和真正咒术师的战斗才更能够让他学到东西。 好兴奋! 他回过头,朝狗卷棘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他看得清楚少年身上的咒力——一个二级咒术师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把他的咒力耗空…… 但是这个咒术师没有再追他了。 狗卷棘,平日里比大多数青少年还要闹腾脱线,但是在关键的时刻,他不会超出界限一分一厘。 已经够了。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最大限度的、能够离开雪菜的距离。 所以拿出了手机。 在拨通电话的那一瞬间,真人脸上如同孩童般肆意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死亡之时,每个生物本能的预警和惊恐。 会死的! 绝对会死的! 虽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等那东西到来,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 所以逃走了。 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粒球,慌张地用小手小脚扒开积雪,钻进下水道里,顺着水流焦急地跑走了。 狗卷棘看了看面前空空如也的雪地,低下头,挂断了拨给五条老师的电话。 接着,他又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咒具。 一条长长的透明管子,里面储存着许多黑色的气体,这是刚才那个咒灵身上的残秽印记,储存在里面,永远也不会消散。 他垂眸看了这个咒具一会,把它塞回去,然后回过头,看向雪地里的那个少女。 小小一只,正在露出很可怜的表情。像是一直走丢了的小狗,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一直一直等在雪地里,等主人把她接回家。 雪下得深了,她的肩膀也积上了一层薄雪,那些雪片顺着衣领飞进脖子里,空气从袖子里面钻进来,雪菜觉得好冷。 身体上面好冷好冷,心里面也好冷好冷。她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东西,可是她不知道去哪里把这个东西找回来,这个地方全部都是雪,厚厚的雪,上面一个脚印都没有。 会有人过来吗? 让她的心里面变得空空的那个人,会朝她走过来,抱抱她,把她的心重新填满吗? 她要一直一直等在这里。就算变成一个雪人,一个雕像,一只被冻死在雪地里面的小猫。 听见了轻轻的踩雪声。 有人朝她走过来了。 浅色头发的少年,暗青色围脖遮住半张脸。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她慢吞吞仰起脸看他,带着哭腔,像是弄丢了翅膀的小鸟:“你会接我回家,然后再也不把我丢掉了吗?” 少年朝她笑。 接着,他蹲下来,朝她轻轻张开手臂,问她要不要抱抱。 积攒的眼泪在这一刻全部都掉下来,她扑进他的怀里,几乎快要把他扑倒,少年摸摸她的脑袋,笑了笑,干脆躺在了雪地上。 在黄昏和黑夜的交界,尘世间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深灰色的阴影,天空暗暗的,在灰蒙蒙的世界,灰蒙蒙的天地之间,两个人拥抱,在纯白的雪里。 ** 东京的晚霞很漂亮。 乙骨忧太抱着刀,一个人呆坐在雪地里,听见了踩雪的声音。 按照天气来说,今天的东京是没有雪的,可是雪花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地落下,落在这个白发男人的身上。 这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 熟悉的是他身上黑漆漆的教师制。服,他优越的身高身材,和磅礴力量带来的压迫感。 让忧太感到陌生的,是这一张脸。 这一张看起来和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没有什么区别的脸,足够让天底下所有男人在他面前感到自卑、随手拍一张照片发到ins上面明天就会有星探找上门跪着求他进入演艺圈的脸。 还有已经美丽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那双眼睛。 “呀?” 这位帅哥看了看他,又看了一下里香刚刚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个很轻的笑,抬起手,慢悠悠地给他鼓掌。 “恭喜你,成功解咒了哦。” “……你是、五条老师?” “嗯?脑袋被杰打坏啦?眼角膜受损?” “没有……” 乙骨忧太下意识站起来。 “只是老师、解开绷带之后……没想到会是这样。” “哪样?” ……老师在明知故问吧。 “就是,就是有些帅过头了。” “哦呀,那真是不好意思。眼睛不痛吧?老师这是天生的,没有办法哦。来呼呼?” “……倒是也没有到把人眼睛帅痛的程度。” “哎呀。忧太就是这一点很不来劲呢。” “……抱歉。” 他做不到像棘那样肆无忌惮地玩闹,也接不上有趣的笑话和梗。 想到这里,忧太不由得又有些自卑地低下了头颅。 由狗卷跟去京都保护雪菜,是所有人不用商议就得出来的一致决定。 他没有狗卷棘那样的出身,对京都不熟悉,对于各种咒具的使用也一窍不通。 他也没有狗卷那样讨她喜欢的笑容,没有和她相称的身高体型,没法像是狗卷那样轻而易举地讨她笑…… 这些全部都明白。 可是还是会嫉妒啊,还是会无法忍受啊,还是会翻来覆去睡不着,甚至出现‘如果世界上只有他和雪菜两个人就好了’,这种阴暗的想法。 这让他感到更加自卑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狗卷棘的那一份心胸。 ——在暑假的时候,自己明明也是用‘我的老家在仙台’这样的理由,从狗卷那里拿走了跟在她身边的机会,不是吗? 那时候狗卷同学可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用满是善意的目光送别他,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呢?为什么呢? “咒力乱糟糟的快冒出来了哦?在想什么呢?” “……没有。” 甚至没有直接面对的勇气,乙骨忧太扯住自己刀袋的带子,下意识转移话题: “今天那个诅咒师,好像认识雪菜……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比如?” “其他的倒是都能想明白大概,可是有一句……那家伙用很讨人厌的语气问我:‘你以为你是佐助吗?’” 乙骨忧太皱起眉,露出困惑的表情:“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呢?” “……火影忍者?” 五条悟低头看着他,语气实打实的有些惊讶。 “《春琴抄》,没看过?” “……没有。” “嚯……谷崎欸,7次诺贝尔奖提名,在日本这种小地方算得上是要被写进国册的人才了,没看过?——不是吧?那你们初中文化课都在学什么呀?” …… 乙骨忧太被说得有些抬不起脑袋。 虽然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可是在学校里一直被霸凌,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好好上课。 “对不起……老师,我会回去好好研究的。” “嘛。里头那家伙很吓人的哦,小朋友还是不看为好。” “哦……” 会有多吓人呢? 乙骨忧太打算把这本书买回来看看,因为这是关于雪菜的事情。 “老师……雪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太关注哦。倒是你,声音都像是小狗尾巴一样耷拉下去了欸,不是终于解咒了吗,心情不好?” “……” 乙骨忧太沉默了一会,又回头看了看里香消失的地方,轻轻攥住肩带,嘴角抿起来。 “虽然知道这是让里香获得解脱的唯一方式,虽然……虽然违背了结婚的誓言,但里香是我过去十多年的人生中,唯一一个的朋友。” “我知道这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也知道因为我的自私,让里香受困了整整六年,可是、可是……” 五条悟没有说话。 乙骨忧太看了他一眼,垂下眸,收敛了那些情绪。 “抱歉,自顾自地说了这些话。在老师听起来,或许有些可笑吧……失去朋友的心情,老师可以理解吗?” 五条悟白色的睫毛颤了颤。 “为什么会觉得老师没有办法理解呢。” “因为这些都是弱者的情绪……老师这样强大的人,内心是不会感到孤独和寒冷的吧。” “这样的话很傲慢哦。” “傲慢?” “对呀。擅自给人贴上自己揣测的标签。” 第67章 一张学生证被塞进他的手里。 “老师也有挚友哦。此生唯一的一个。” “欸……?” 乙骨忧太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学生证,又抬眸看向他。 “老师的挚友……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呢,他也是咒术师吗?” 不知道为什么,从五条悟的脸上,忧太捕捉到了一抹哀伤。 顿了顿,他问:“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是诅咒师来着。”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五分钟前,那家伙被我亲手处决了。” ** 被接回了家。 雪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古朴而又典雅,整个院子都安静得不得了,她看着中央积满了白雪的庭院,有些没有办法想象狗卷棘在这里长大的样子。 想到这里是狗卷棘长大的地方,她就觉得好漂亮,哪里都漂亮得不得了。 慢吞吞的,他们的步调一致,沿着长长的廊桥往前走,少年牵着她的手,挨个见过了家长,那些大人有些会鞠躬朝他们行礼,有些会无言地朝他们露出笑容。 [这是我的院子。] 走进室内,有温暖的炭盆,屋子里的温度被调整得刚刚好,室内点着闻起来很舒服的熏香。 两个人刚在雪地里打过滚,浑身湿漉漉的,看见自己的鞋子踩脏了地上的毯子,雪菜有点不安地把脚缩回来。 忽然出现几个大人膝行着爬过来,雪菜被吓了一跳,有些局促地往狗卷棘身后躲,少年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侍奉,极其自然地张开了手臂,让那些人把他的外套脱下。 这时候,他好像从一个普通的男孩变成了矜贵的世家公子,让雪菜觉得有一点点陌生。 直到他回头看过来,朝她露出和以往一般无二的、温暖的笑颜。 像是意识到有外人在这里会让她感到不安,少年看了那些人一眼,那些人立即带着外套离开,院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他帮她解开拉链。 衣服被一件一件脱下来,直到只剩下贴身的长袖。 他眼睛眨了眨,红着脸停下来,又往院子外面看。 “……不要。” 雪菜抿紧唇,紧紧揪住他的袖子,表情不安极了。 “不要走,不要别人……只要你。” 狗卷棘愣了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写字。 [让仆人姐姐帮你换好浴衣,我们去泡暖暖的温泉,好不好?] 她立即皱着脸摇头拒绝,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慢吞吞蹭过来,蹭到他的怀抱里面。 “不要别人……” 贴着他的脖子,她抽泣着、小小声,说:“只要你,要和棘在一起……不要别人进来。” 沉默了十几秒。 他低下头,再次轻轻握住她的手掌。 [不可以哦。] 他说:[不要因为害怕和不安对一个男生说这样的话,雪菜,你会被吃掉的。] “被棘吃掉也没有关系。” 她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哭着说:“想要、想要躲到棘的肚子里面去。” 第40章 关于雪和棘的一切 下雪的夜晚。 一个很近的距离。 少年喉结滚动, 抬起手,却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 “雪菜。” 声音相较于平时更低一些,少女抬起头, 看见他朝她露出一个笑颜。 无关于欲望,心中满是怜惜。 他慢慢抚摸她的额头, 说:“闭上眼睛。” 要被吃掉了吗? 心里抱着这样的期待, 雪菜乖乖闭上眼睛, 仰着脸等待着他的啃咬——她想要狗卷棘像是忧太那样舔舔她, 又或者像是惠那样咬她的嘴巴,惩罚她, 让她脑袋里没有办法在想难过的事情。 可是棘没有那样做。 他只是轻轻牵起她的手,告诉她他一直在这里。 被换上了浴衣。 仆人姐姐还给她快速地盘了一个头发, 雪菜有些不太适应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发包,下意识看向狗卷棘。 少年歪了歪脑袋,又笑起来。 [很好看。] 他在她手上写:[雪菜, 天底下、第一可爱。] 真的吗? 雪菜知道这些都是夸人的词语,可是如果棘真的这样以为的话,为什么不愿意和她接吻呢?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心里有些失落, 但是当手掌被他牵起来,慢慢地往前走,感受到那一份珍惜和慎重以后,雪菜又觉得有些开心。 为什么呢? 她有些搞不懂,只是悄悄攥紧他的手指,让两个人的手掌贴得近一点, 再近一点。 温泉热乎乎的。 刚刚穿上的浴衣又要被脱掉,然后裹着毛巾钻进水里, 这是狗卷棘房间里的私汤,池子大大的,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这是雪菜第一次泡温泉,她觉得有些局促,忍不住抬头看他。 少年也换上了浴衣,这是雪菜第一次见到他穿和服,短短的刺猬头和暗青色的和服按理来说应该有些冲突,可是不管怎么样,雪菜就是觉得他很好看,非常、非常好看。 “你、你不和我一起吗?” 不知道为什么,问出这句话,感觉脸颊一下子热了起来,雪菜把自己往水里面藏了藏,整张脸都泛起害羞的粉色。 “昆布。” 少年往外面看了一眼,立即有仆人端着托盘进来,他们把各种食物摆在汤泉旁边,又立即退了出去。 满天的细雪。 身体泡在温暖的泉水里,穿着浴衣的棘朝她笑,给她吃甜甜的点心。 太幸福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做过这么多坏事以后,还可以得到这样温柔的对待,实在是太幸福了。 眼泪又一颗一颗冒出来,雪菜觉得自己实在是坏透了,明明棘一直一直给她笑容,可是她却一直一直回报给他泪水,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么坏的家伙呢?坏蛋雪菜,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一开始干脆就不要…… “金枪鱼。” 甜甜的小蛋糕又被递过来,他轻轻擦擦她的眼泪,朝她笑,把蛋糕递到她的嘴边。 “……” 吃掉了。 当味蕾被甜甜的东西填满,身体里的寒意也被驱散,心里面的乌云好像也跟着散开了。 可是泡了十分钟就被拉起来。 雪菜觉得还没有泡够,她想一直待在里面,一直一直和棘这样待在一起,不想去到外面的世界,那个寒冷的世界。 [泡太久对身体不好。] 少年这样解释着,摸摸她的脑袋,扣住她的手掌,带着她往外走。 “……” 雪菜抿紧唇,回头看了那个池子一眼,仆人们已经在收拾盘子,就好像要抹去她和棘相处的痕迹。 她看看那些被清走的托盘,又看看狗卷棘身上的浴衣,打定主意要把他现在穿着的这件衣服偷过来,藏起来,当做今天不是美梦的证据,永永远远藏在身边。 太坏了。 雪菜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明明棘对她这么好,她到现在却还想着偷走他的东西,实实在在是一个坏透了的混蛋。 这让她感觉有些自卑,低下头,发现狗卷棘一直在牵着她往外走。 一路无言,穿过廊桥,又踩过石板路上的细雪,他们来到庭院中间。 穿着浴衣的少年,把宽大的袖口轻轻挽了挽,然后拿起一根枯枝,在雪上写字。 [雪菜。] 他写:[雪菜。] 雪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看地上的字,又看看他,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 接着,手里面也被他塞了一根树枝,雪菜抿紧唇,看了看旁边深深的字,也跟着在地上写。 [棘。] 她写得歪歪扭扭:[狗卷、棘。] [我在这里哦!] 就算是没有声音的文字,就算是写在雪地里,好像也带着一种温暖的热度。 [掉眼泪也没关系,迷茫也没有关系,把心里的话全部都写下来吧。] [等到明天早上,我们的字会被深雪覆盖,什么也不会留下来。] 是吗? 是这样吗…… [可是。] 犹豫了一会,她写:[和棘的一切,全部、全部都想留下来。永远留下来。] 少年握着树枝的手一顿,看向她,四目相对,白雪落在肩头,那些浅浅的字迹很快要被覆盖,她像是有些慌张,急急忙忙地又要写一遍。 被轻轻握住手掌。 “雪菜。” 一起低下头,他说:[我们的一切,永永远远都在。会留下来,留在我们的心里。] 又哭了。 雪菜,总是掉眼泪的笨蛋家伙,在这种时候说不出好听的话,也没有办法露出像是棘那样的笑容,她只是抽泣,习惯性地压低自己抽泣的声音。 被攥住手腕。 没有责怪她,也没有擦掉她的泪水。 第68章 他只是低头看着她,用温柔的、轻轻的声音。 “雪菜。” 他看着她的眼睛:“哭吧。” 她抽泣的声音一顿,接着眼泪越掉越凶,像是要把心里的难过和迷茫全都一次性哭出来那样,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仰着脸,像是一个跌倒以后,终于有了家长安慰的孩子,对这个世界,原原本本地发出自己哭泣的声音。 可是这样哭好累。 没多久,她就开始打嗝,一边打嗝还一边哭,她觉得这样很不好看,下意识转过身,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狼狈的自己。 雪菜第一次做一个在意自己形象的孩子,她还不太熟练,所以在狗卷棘又凑过来看她的时候,她干脆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雪菜?” “我、我不好看。” “……” [好看。] 因为手掌正贴着他的眼睛,所以他把字全都写在手腕上。 [雪菜,好看。好看。好看。好看。好看……] 细细麻麻的痒意,从手腕一直传达到心底。 她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松开手,又看见他紫色的、漂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弯起来,里面全部都是喜欢。 眼泪和鼻涕一起被擦掉了。 干干净净的,又一起坐在走廊上,他抱来一个相册,放在两个人膝盖上摊开。 里面全部都是小小的狗卷棘。 刚出生的时候,脑袋上面没有头发,雪菜有些新奇地抬手摸了摸,看看里面那个婴儿,又看看现在的棘,感觉人类好神奇。 狗卷棘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小时候也是这样短短的刺猬头,穿着宝宝的衣服,拍下来的照片全部都是他翻箱倒柜、到处闯祸,大人在背后叉着腰满脸生气的样子。 狗卷棘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慢吞吞把全部的自己都摊开给她看,雪下得越来越慢,时光也好像慢了下来,在安静的廊下,他们坐在缘侧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看照片,而是抬头看向了彼此。 靠得很近。 少年喉结动了动,手指也不安分地抖起来,脑袋朝她靠近,但最后,还是克制地保持了距离,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她眨了眨眼睛,长长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然后仰起脸,手轻轻扯住他的袖口,在他的脸颊上啾了一下。 一个非常短暂的触碰,他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接触到他这样的眼神,少女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连忙站起来,提起自己浴衣的下摆想要逃跑。 …… “雪菜。” 轻轻的踩雪声,他追在后面,没有像是其他人那样用力扣住她的腰,也没有按住她的肩膀,他只是轻轻攥住她的袖角,像是摇着尾巴的小狗那样追在她的身边。 “雪菜。” “雪菜。” “雪菜……” 无法吐露任何言语的少年这样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语气里有不可置信的兴奋和喜悦,还有一些急于确认的焦急。 “雪菜……” 被追到了。 她红着脸,低着头,因为喜欢听他这样急切地喊自己的名字,喜欢他这样毫不掩饰地表达他对自己的在意,所以故意不理他。 明明用咒言就可以命令她做一切事情。 明明只需要轻轻发出几个音节。 但少年却弯下腰,把脑袋一遍一遍凑到她的眼前,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说她想听的话。 好想哭。 在棘这里,总是想要掉眼泪。 这一次却不再是疼痛的泪水,而是因为心里面被暖洋洋的东西塞满了,溢出来,变成泪珠,一颗一颗滚落。 “摸摸我。” 她看着狗卷棘,哭着说:“要抱抱。” 被抱住了。 在他的怀抱里面,全部都是幸福的味道。 这样就好。 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在这个关于平安夜和圣诞节的夜晚,在关于雪和棘的一切记忆里面,安心地睡一觉吧。 这么想着,她抱住狗卷棘的手臂,把脸蛋埋进他的掌心。 “……” 少年呼吸停顿了一拍,听见她带着鼻音,像是小猫撒娇那样喊他的名字。 “不可以走掉。” 她说:“我要、我要在棘的手掌里面睡觉了。” 第41章 “喜欢棘。” 雪后的京都很漂亮。 典雅厚重的古老建筑在雪的包裹之下变得轻盈、圣洁起来, 傍晚,灯笼和电灯交织,印照出一种历史沉淀的美感。 但悠仁没有太多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 想要快点回去。 他受了不轻的伤, 右手抬不起来,走路也不太利索, 但是他觉得很兴奋, 伤口也变得不痛了。 像是在外面狩猎回来的雄性一样, 伤疤好像也变成了勋章。少年沿着雪路往前走, 整张脸在夕阳下好像都发着光,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喜悦感。 他受伤了。姐姐会心疼他吗? 她会像是给别人疗伤那样轻轻抚摸他的伤口, 喊他虎杖吗? 不会说“我是因为姐姐才受伤的”这种过分的话。 但是、但是把脑袋埋进姐姐的肩膀,偶尔喊一声疼, 让她多看一看自己,那样做不算卑鄙吧? 姐姐还在生他的气。 所以不可以像上午那样缠着她抱她,晚上也不可以再、不可以再弄脏她的肚子了…… 要借着受伤的机会, 姐姐心软的时候,认认真真地再道一次歉,并且保证以后、以后一定要在姐姐允许的情况下才…… 她不在这里。 大厅乱糟糟的, 像是遭遇了很激烈的战斗, 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 “雪菜……?” 去哪里了? 脸颊被划伤的少年,只进行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就急匆匆跑回来的少年,站在没有她的房间,露出惊慌到极点的空白表情。 ** 把弟弟君忘记了。 直到雪菜睡着, 不再掉那些让他心碎的眼泪,狗卷棘才把这件事情想起来。 他没有虎杖悠仁的联系方式, 也不能擅自使用雪菜的手机,只好叫仆人过去说明情况,那边回来得很快,说他们被弟弟君凶了一顿,还说一定要亲眼看见雪菜姐才能安心。 就算另外一边的人是狗卷哥也不行。 [欸?他是这么说的吗^ ^] 狗卷棘愣了一下,然后笑:[既然这样,就请他过来吧。] 这是悠仁第一次来这么漂亮的地方。 每一个东西看起来都好贵…… 这让他感到有些局促,特别是现在自己其实有些狼狈——衣服质量一般,在战斗中被扯烂了,裤子也破了洞,因为着急想要找到雪菜姐,连脸上的血污都没有来得及洗干净。 [你好。] 很快见到了狗卷哥。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沉默和生疏,现在的狗卷哥穿着和服,用平板打字给他看,脸上的笑容好像也更加亲近了一些。 “哥哥好。” 悠仁捂着手臂乖乖打招呼,因为自己踩脏了他房间的灯心草榻榻米而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狗卷棘回他一个更加友善的笑容。 [雪菜睡着了,先叫人过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客房也有小药泉,悠仁可以泡一泡哦。] “……好的。” 悠仁看了一眼狗卷棘,犹豫了一会,小声说:“在这之前,我可以先看雪菜姐一眼吗?我、我不会吵醒她的。” 看见了雪菜姐。 没有受伤,看起来一切都正常,睡觉的时候喜欢蜷缩起来,脸* 颊一半藏在被子里面,呼吸的样子好可爱。 悠仁看了好一会才去处理伤口,又忍着痛洗了个澡,干干净净地换上了狗卷哥送来的衣服。 躺在客房的床上面,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所以又厚着脸皮去找狗卷哥了。 少年正在处理一些家族的事情。 ——事实上,和当初的五条老师一样,狗卷棘其实是“逃”去东京的。 他不喜欢家族里面的某些规则。 但是资源的调度并非没有代价,和四年级的五条老师一样,狗卷棘也将在今天过后,试着去成为一个“家主。” 看见虎杖悠仁过来,他放下手里的资料。 “昆布?” “……”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狗卷哥,我有点睡不着。” [伤口很疼吗?] “……不是的,是因为、是因为我想要守着姐姐睡觉。” “我担心她做噩梦。”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我想如果姐姐醒来第一时间能够看见有人在她的身边,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狗卷棘抬眸看了他好一会。 [这样吗?^ ^] 他歪歪脑袋:[那我和你一起吧。] 第69章 “欸?狗卷哥要和我一起吗?” [不好吗?] “好、好的。但哥哥你刚刚不是还在处理事情吗?如果忙碌的话就先去忙吧,这里尽管交给我就好了。” [一点都不忙呢。] “哦……” 过了几秒,虎杖悠仁又说道:“那个……我也担心这样会影响你休息……因为据说这个百鬼夜行什么的……很关键不是吗?” [不影响哦。] 狗卷棘双手合十摆在脸颊一侧做了个“睡眠”的姿势。 [这样也能休息呢。] …… 什么嘛。 自己坐在床底下等着姐姐倒是没所谓,反正姐姐肯定已经习惯了他这幅小狗狗的样子。 可是、可是狗卷哥也守在床边的话,姐姐醒来会不会被他吓到? 守在床旁边看她睡觉什么的……怎么看都有点像是痴汉吧。 而且这样的话……如果姐姐半夜醒过来,肯定也不好意思钻进他的怀里撒娇要抱抱了,醒来以后黏糊糊的早安环节说不定也会因为有外人在场而取消。 也不能偷偷趴到床边盯着姐姐看了——那样会被狗卷哥误会成变态的。 但这里是狗卷哥的家。 怎么办啊虎杖悠仁,快点想想办法把狗卷哥劝走。 这边的粉发少年正头脑风暴拼命找理由,另外一边的刺猬头已经打开手机玩起了静音游戏,甚至还扒拉了个靠枕垫在腰后,一副在这里待一整个晚上的样子。 “……”悠仁很难受,但悠仁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有点怨念地把手脚缩起来,在内心祈祷狗卷哥快点离开。 但是他今天下午奋力战斗了很久,受伤回来以后,又提心吊胆了很久,昨晚还一整夜都没有合眼,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雪菜,就像是终于回到主人身边的小狗那样,没多久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客房的床上。 “……” 怎么回事? 昨晚忽然就睡着了,睡着以后依稀听见有人朝他说话,然后就睡得更死,什么也不记得了。 是狗卷哥把他抬过来的吗?因为、因为他说梦话吵到雪菜姐睡觉了? 心里这样猜想着,悠仁慢吞吞挪下床,找到洗手间简单洗漱,又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才又慢吞吞挪到雪菜姐的房间。 她也已经醒了。 像是睡得不太好,表情恹恹的,后面有姐姐在给她梳头,她乖乖的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睡裙衣摆发呆。 好乖……“姐姐。” 听见他的声音,少女愣了一下,然后抬起脑袋看过来。那双眼睛……不用表现出什么心疼的表情,仅仅只是用目光扫过他手臂上的纱布,就可以给他带来一种幸福的满足感了。 ……笨蛋悠仁。 受伤了还站在原地发呆,又笨又坏的悠仁。最讨厌。 雪菜看了他好一会,见他还呆呆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过来找自己治疗的意思,有些生气地抿紧嘴巴。 “走开。” “……欸?” 她的声音有点小,少年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没忍住笑了笑,下意识朝她走过来。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雪菜更加生气了,偏过脑袋不肯看他。 “姐姐。” “……还在生我的气吗?” “昨天、昨天不是说不生我的气了吗……看看我好不好……” 没被理会。 但是柔软的手指搭上来,伤口处传来细碎的痒意,感受到伤口在逐渐变好。 …… 姐姐在给他疗伤。 悠仁心里甜甜的,蹲在雪菜面前,想要去牵她的手,再说一些撒娇求饶的话,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昆布。” 是狗卷哥。 [早上好。] 一块大大的平板插进了他和雪菜之间,完完全全挡住了虎杖悠仁的视线。 [昨晚睡得还好吗?弟弟君^ ^] “很好……是狗卷哥把我送回去的吗?” [对哦。因为你说梦话呢。] 欸? “我、我说梦话了吗?” 简短几句话的时间,伤口被治好了。 她就这样松开他的手腕,不再和他说话,悠仁觉得有一些失落,但是因为狗卷哥在这里,他莫名有些不敢缠上去对她撒娇了。 中午,吃过饭,三个人坐在一起下围棋,雪菜下得半懂不懂,悠仁也是一个菜鸟,狗卷棘坐在旁边打电话,那边问他们什么时候回东京。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雪菜没说话,低下头,好半天以后,小小声说了句:“可以不回去吗?” 像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回答,狗卷棘愣了一下:“昆布?” 少女睫毛颤了颤,没有继续说话,轻轻地,像是在留念什么一样,悄悄把一颗棋子藏进掌心。 最后,雪菜把这颗棋子带回了东京,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狗卷棘不知道。 ** 她房间里还多了一个东西。 一只小小的风铃,很可爱,捏着绳子放到半空中的时候,会被风吹出很好听的声音,这是悠仁送给她的礼物。 雪菜把它挂在了宿舍的阳台里。 风吹过来,铃音轻轻的,站在阳台看雪。 脸颊冷冰冰,但是怀里热乎乎,那是忧太给她灌好的热水袋。 雪菜很珍惜这一份温暖,所以抱得很紧。 房间里,忧太正在帮她收拾行李,她的睡衣、洗漱用品、校服……这些全部放回原位,再把穿过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重新铺床、打扫卫生…… 他沉默地做这些事情,像是在拖延着什么一样,直到地板干净得发亮,桌子上找不到一粒灰尘,才慢吞吞地挪到她的身边。 “雪菜……” 带着紧张和忐忑,少年低着头,握紧自己的手指,小小声: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 “里香……” 停顿了好一会,脑袋越来越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他说:“里香解咒了。” 那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追问,他也没有勇气继续说话,彼此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抬起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头。 这是雪菜和里香的一个约定。 在她这样攥紧忧太手指头的时候,里香就会出现,她会把她带到她们的那个世界,在那里,雪菜是灵魂本来的样子,可以团起来呼噜呼噜睡觉的一只猫咪。 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发生。 雪还是这样落下来,掉在护栏上面,很快很快地融化,外面依旧是白茫茫的一整片,没有闻到花香,也没有暖暖的拥抱。 里香也走掉了吗? 去了天上,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少女轻轻仰起脸,看了看今天的天空,然后低下头,把怀里的暖水袋抱紧。 “没关系。” 她清透的皮肤在雪天有一种透明的脆弱感,在这样的时刻,她轻轻朝他笑。里香离开之前,对这个世界发出的也是笑容。一种纯白的笑容。 因为这是里香想要做到的事,所以她不可以难过,她要为里香感到高兴。 这么想着,努力把嘴角向上扬,哪怕眼眶湿漉漉的,也要用力把眼睛捂住,不让泪水掉下来。 雪菜不想做一个坏朋友。 虽然她偷东西、说谎,有很多很多秘密,可是她不想再做一个坏朋友了。 “雪菜。” 难过的时候互相舔舔就会好起来,忧太一直一直对她说这样的话,所以在这样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身体已经下意识有了反应。 细小的雪花落在脸上,他的体温很烫,眼睛被舔了很久,掉下来的眼泪全部都被他的舌头卷进肚子里,吃到了好多好多口水,这一次忧太舔得好深,舌头全部伸进来,填满了她的整个嘴巴,像是迫切想要占有什么那样,雪菜几乎要被他弄到喉咙里面了。 好奇怪…… 少女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捉住了手腕,没多久,她觉得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雪菜。” 他一边轻轻舔咬她的嘴角,一边带她一起低下头,看着那一枚戒指。 “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 雪菜被亲得脑袋晕乎乎的,感觉自己有点不太明白忧太的话。 戒指,这样的东西,她已经有一个了…… “这到底代表什么呢……” “代表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垂眸看着她,深蓝色的眼睛越来越暗,几乎化作了一种浓稠的黑色。 “雪菜,永远在一起。这是我和里香一起送给你的,你要把它扔掉吗?” “不要扔掉……” “那就是答应了哦。” 被轻轻抵在墙上,他发出兴奋的颤抖和喘。息,看着她,那样粘稠的视线几乎快要侵占她周围的全部空气。 第70章 “答应了哦,雪菜,永永远远在一起……如果我死掉,我会把自己诅咒成咒灵,永远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不要解开我的诅咒,我不会露出你和里香一样释怀的笑容的……” 好可怕…… 不是因为忧太正在说这样的话,而是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表情。 就好像被沾满毒液的巨型蟒蛇缠绕住了那样,雪菜感受到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她手指颤抖起来,生理性地发出哽咽的声音,想要往后躲,然后被更紧更紧地抵在了墙上。 “对不起,雪菜,忧太已经变成没有你就会坏掉的东西了。” 担心了一整晚她生气,害怕她也会离开自己,做了很久很久的噩梦,醒来以后满脑子都是不要被她丢下,等得快要疯了,却看见她和狗卷棘手牵着手回来。 “没有办法再忍耐了,雪菜,不要再牵他的手,不要再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看着我,雪菜……看看我……你在发抖吗?心里面还难过吗?来接吻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被咬住了。 “唔、唔咕……忧太、不,不要亲……” 脑袋、脑袋被忧太的舌头搅得乱七八糟的。 意识模模糊糊,裙子也变得湿漉漉的,在和棘一墙之隔的阳台,布料被挑起来,听见他的声音。 “雪菜……说喜欢……” “喜欢……” “喜欢谁?” “喜欢、喜欢棘。” 第42章 她好像中了奇怪的咒术。 血液在一瞬间全部冷却下来。 看着她, 被吻得可爱的潮红的脸颊,依赖着扯住他袖口的手指,有些呆呆的表情。 那种蚂蚁一般啃咬心脏的卑劣感再次涌了上来。 少年手指蜷缩了一下, 接着轻轻扣住她的下巴。 “雪菜。” 他清楚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可以这样说哦。” “在和忧太接吻的时候,不可以说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会被惩罚的……我们把那句话收回去好不好?” “收回去……” 她露出茫然的表情, 有些害怕地看着他:“要怎么收回去?” 张开嘴巴, 让忧太的舌头伸进来, 一点一点把那些话吃掉,然后再小声说喜欢忧太, 舔舔他的喉结…… 被摸摸脑袋,用一种愧疚而又怜惜的语气, 他说她做得很好,是不会再被惩罚的好孩子。 把脑袋趴在忧太的肩膀上,嗅着他身上清爽的皂香, 看着飘落在阳台的雪花,雪菜又想到了狗卷棘。 想到雪地里的拥抱,孤零零一个人待在晚霞下面的时候, 他来接她回家, 他说永永远远不会再把她丢掉。 她想到热乎乎的温泉,他穿着很好看的浴衣坐在身边,给她吃甜甜的点心,就算她弄倒了饮料,他也会耐心地朝她笑。 在厚厚的雪地上,他们写下彼此的名字, 街角圣诞节的歌声响起,她看见小小一只的棘, 感叹着人类好神奇的同时,看见他紫色的、漂亮的眼睛。 ……会被惩罚吗? 在和忧太抱抱的时候,心里面却出现了棘的样子,她知道这叫做想念。 这样的话会被惩罚吗? 有一点害怕。 但是、但是……她想,就算要被惩罚,她还是喜欢棘。 心跳怦怦跳。 比起被忧太的舌头舔舐上颚,进入口腔深处的感受,让雪菜现在心跳加快,脸颊发烫的,却是那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亲亲。 那时候棘的眼睛瞪得很大,不可置信看过来的样子,哪怕现在想起来,雪菜也会手指发抖,害羞得想要逃跑。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阳台,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棘可能也在宿舍,一想到棘可能就在这么近这么近的地方,心就变得好慌张。 这让她一点也不想和忧太抱抱了。 雪菜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和忧太抱抱也是很舒服的事情,她已经喜欢上了忧太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也喜欢他暖暖的体温、在每一个夜晚轻抚她头发的手指。 所以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旦想到棘,一想到棘也许会看见她和忧太的拥抱、亲亲,心脏就变得那样慌张,对于忧太的靠近,会感到非常非常抗拒。 雪菜无论如何也弄不清楚这一点,这让她感到困惑而又无措,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脑袋里塞满了打结的毛线球,这几乎快要将她的思绪压垮了。 所以选择了逃避,像是乌龟那样缩回自己的龟壳里面,推开忧太,没有理会少年受伤而又错愕的神色,胆怯地逃走了。 在这一刻,雪菜不愿意面对任何一件让她觉得困惑的人事物,她迫切需要一个人,一个不会让她遭受任何伤害的人,一个可以使她纷乱内心感到安定的人。 ——毫无疑问那是棘。 可是敲响隔壁的宿舍的门,他并不在这里。 狗卷棘正在写报告。 这是一份交给五条老师的报告,里面详细记载了他遇见那个人形咒灵,并与之战斗的全部过程。 从时间的顺序、倒叙,再到印象的深浅,细节的前后……狗卷棘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叙述了这件事情,以求最大程度地避免记忆的偏差。 写完报告的时候,外面已经快要黄昏了,五条悟还没回来。 少年抿紧唇,露出有些焦躁的神色,但是却没有立场进行催促。 因为全世界都需要五条悟,而他的时间显然只有一份。在紧急事件、特级程度的任务,和很多人的性命之前,他的时间甚至已经不属于他自己。 所以只能安静地等待。 没有在这种时候玩手机解闷的兴致,狗卷棘只是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五条悟的屏幕壁纸是一片海滩。 一张简单的风景照,画面里唯一出现的人物是一只少年的手。 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虽然大得有些夸张,但是有一种特殊的、只属于少年的青涩的秀气。 他正把两根手指竖起来,放在了画面正中间偏上一些的位置,像是在对着镜头比耶。 是老师年轻的时候吗? 对于五条悟的过去,狗卷棘有些好奇。因为老师几乎对此闭口不提。 他下意识动了动鼠标,但下一秒又乖乖松开了手指,没有擅自去窥探老师的隐私。因为他知道那样会被揍得很惨。 这时候,旁边的合照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张三个人的合照,被摆放在五条悟最常使用的办公桌上面,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 画面里两男一女站在一起,年轻的五条悟戴着有些傻气的小圆片墨镜,露出一个爽朗又带着点嚣张的呲牙笑。 扎着丸子头的少年站在画面的最左侧,微微侧眸看向镜头,笑容温和极了,但看过来的眼神很有压迫感,带着一点危险的警告。 家入硝子站在他们中间,叼着烟,神色懒洋洋的,姿态很松散。 那个时候她还是短发,狗卷棘注意到她的手指是张开的,就好像在和空气牵手一样。 是的,空气,分明是三个人的合影,但中间却空出来了一整个人的位置。 本来应该是四个人的合影,结果有一个人缺席了吗? 狗卷棘歪了歪脑袋,看得更认真了些,从而发现了更多的细节。 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年,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做夏油杰的诅咒师,他的手掌也是微微张开的姿势,就好像在和什么人牵手一样。 年轻的五条老师站在画面的最右侧,却把手越过了旁边的硝子,远远地停留在了空位上方。 他把手指高高竖起来,像是在对镜头比耶,又像是…… 像是在给什么人比兔子耳朵。 这样的身高。 这样的姿势。 狗卷棘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大脑像是被细微的电流电了一下那样,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雪菜。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从相册里翻出来一张照片。 ——雪菜的第一个头像,在宿舍的沙发上坐着,膝盖上放着平板,表情呆呆的,很可爱。 这是被他点亮[我的最爱]那颗小爱心的一张照片,也是很多次在寂静无声的夜晚会悄悄点开的一张照片,但是此时此刻,少年将目光不舍地从心爱的女孩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另外一个地方。 一只男人的手。 和他的电脑屏幕、桌子上的那一张合影一样,五条悟把两根手指竖起来,放在了她的头顶,他手指的弧度微微弯曲,看起来像是兔子的长耳朵。 …… “呀?”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这把狗卷棘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在此刻感受到一种心惊肉跳的压迫感。力量上的悬殊和咒术师的敏锐嗅觉让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做错了事情。 “静悄悄的干什么呢。” 就像是强大的狮王巡视领地那样,五条悟扫了一眼自己的电脑,又看了一眼办公桌,最后才低下头,将目光停留在学生的手机屏幕上,轻轻抿出一个笑。 第71章 “拍照技术还不错吧?我的。” “……明太子。” 狗卷棘把手机锁屏,那种电光石火般的灵感从眼前划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迫切想要为雪菜扫清障碍,驱散笼罩在她身上那些烦人阴霾的急切感。 少年从椅子上站起来,指了指电脑屏幕,示意自己已经写完报告了。 “做得很仔细嘛。” 五条悟点开文件夹,看了一眼被学生坐过几个小时的椅子,没有选择坐下,而是弯腰,看似随意地阅读起来。 “残秽捕捉到了吗?” “鲑鱼。” 听见五条悟这么问,狗卷棘连忙把仔细保管了一路的咒具拿出来。 “是全然陌生的残秽欸。没有被登记在册……人类的形态,可以使用语言……竟然是拥有智慧的类型吗?” 五条悟一边阅读报告,一边观察着咒具里面的残秽,好半晌,轻轻啧了一声。 “会在战斗中吸取经验,并且学习的速度很快……察觉到危险又会毫不犹豫地逃走……稍微有点难办呢。” 他轻轻转了转手中的咒具,又看向狗卷棘,脸上凝重的神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和以往一般无二的轻松和笃定。 “总之,这件事情非比寻常,暂时不要上报给总监会,没问题吧?” “鲑鱼。” “好啦,别愁眉苦脸的,事情总会解决的嘛。” 五条悟轻轻笑着搓了搓狗卷棘的脑袋。 “棘这次做得很棒,是很可靠的好孩子哦。老师的办公室也有好久没打扫了呢~” “木鱼花……” “拒绝无效。正好是圣诞节,待会就和同学们一起收拾战后残骸当做团建活动吧,教室也要清扫……哎呀,小朋友聚在一起大扫除的场面肯定超热闹——那就这样说定了,顺带一提,雪菜要被排除在外哦。她有另外的安排。” 说完,没有等待学生的反馈,五条悟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一个人跑到了很偏僻的地方。 这里有一颗很大的槐树,外面环绕着一整圈的花丛和长椅,在夏天的时候,雪菜经常和棘一起坐在树荫底下吃午饭。 他总是有各种口味的饭团,后来还会有很多好吃的便当和水果,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属于她和棘的小小角落,路过的只有小猫。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棘的笑容住进了她的心里面呢? 或许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内心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害怕被发现的时候,看见小猫去蹭他的裤脚,体会到它们身上那种依赖、安心的情感,看见他低下头,把自己的食物分给那些小猫的时候吧。 那时候,夏天的阳光很灿烂,透过树荫斑斑点点地洒下来,少年微笑的侧脸就浸在阳光里面,金灿灿的,有一种神圣的温柔。 雪菜回忆起记忆里的自己——安静地、瑟缩着,像是小偷一样躲在棘的身后看他。 看被他投喂的小猫,看他抚摸它们脑袋的手指,听小猫呼噜呼噜叫。 在那个时候,少年的笑容住进了她的心里。所以也小心翼翼试探着一点一点靠近,在烈日炎炎的午后,阴凉的树荫底下,伏在他的膝上睡午觉。 记忆是很神奇的事情。当雪菜想到夏天和棘待在一起的场景,想到那样灿烂的阳光,身体好像也回到了那个时候,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热度,可是当她从记忆中抽离,意识到现在只有自己孤零零坐在这里的时候,冬天的风就变得更冷了。 …… 棘在哪里呢? 雪菜觉得自己的心乱糟糟的,她想要快点见到棘,可是她又觉得不应该现在去见他。 她认为自己需要想清楚一件事,一件对于她和棘非常重要的事情——潜意识里有个声音这样告诉她: 只要把这件事情想清楚,她和棘就再也不会遇见什么困难了。 在噩梦里棘把她推开、用冷冰冰厌恶的目光看着她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只要她把脑袋里模糊的想法弄清楚,那些难过的分离就永远也不会发生在她和棘的身上。 手指被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低头看,是好小好小的小猫。 刚刚出生的小家伙们,眼睛还睁不开的样子,从旁边的花丛里慢吞吞钻出来,磕磕绊绊地爬向她,叫雪菜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她想了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了长椅上面,那些小猫于是喵喵叫着钻进去,蜷缩着团在上面,呼噜呼噜,像是一群烤火的小猫宝宝。 她低下头,轻轻戳了戳它们的脸颊,然后把外套轻轻拢起来,只留了小小的呼吸口,露出里面一撮毛茸茸的小脑袋。 盯着小猫们看了一会,雪菜又继续琢磨自己的事。那个在脑海中盘旋的模糊念头究竟是什么呢?看着地上的积雪,她意识到自己想要和棘永远在一起。 就像是忧太在她的无名指上戴上戒指之后说的那样——她想和棘也立下这样的约定,永永远远都在一起的约定。 这样的约定让她感到安心,她一直都在做身份败露以后,被所有人厌恶、唾弃的噩梦。雪菜宁愿死也不愿意经历这些,所以在今天,她听见忧太和她约定要永远在一起,心里非常非常高兴。 要和棘也立下这样的约定。这个想法变得越来越清晰,雪菜开始思考具体的实施方案。 首先,她需要一个戒指。一个可以戴在棘手指上面的戒指,然后她开始忧虑棘愿不愿意接受——是的,她害怕棘会拒绝。 虽然棘是一个一点也不坏的人,是一个对谁都会露出好看笑颜的、温柔的好人,可是迄今为止给她戴上戒指的两个人都有共同的行为特征: 他们亲吻她,用粘稠的、沉重的,让她有时候会感到窒息的眼神看着她,他们有的时候很卑微,用那种哀求的目光看着她,会在她面前掉眼泪,让她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并且永永远远无法摆脱掉。 棘从来没有对她做过这些事。 这代表什么,这说明什么呢?雪菜感觉有一些害怕,不敢再接着想下去,她低头看着手指上面的戒指,有一刻甚至这么想:为什么不是棘呢? 如果给她戴上戒指的人是棘的话该多好……这样的想法吓了雪菜一跳,她站起来,在逐渐凛冽的寒风中轻轻发着抖,又一次认识到自己是个坏家伙。 明明这是里香送给她的东西……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想呢?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小动物的世界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复杂的思想,她传承到的记忆一点也帮不上忙。 她开始觉得自己中了奇怪的咒术。从京都回来,或许更早,从她看着棘漂亮的眼睛,忍不住去亲吻他的侧脸开始,她就被一种可怕的咒术操控了,这个咒术让她变得混乱,像是虫子一样吃掉了她原本就不太聪明的小脑瓜。 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她认为的世界上最聪明的男人出现了。五条悟,他穿着简单的黑色教师制。服,脚步慢悠悠的,像是在随意闲逛,从她的眼前经过了。 “……” “……五、五条……” 她发出细小的,有些胆怯,又带着依赖和渴求的呼唤,希望他可以帮帮被可怕咒术操控了的自己。 “哦呀?” 像是才发现她也在这里那样,男人往后倒了几步,走回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把脸凑到她的面前。 “就说嘛——怎么感觉有只可怜巴巴的小家伙在喊人家的名字,还以为听错了呢。怎么回事呀,冰天雪地的一个人站在这里……啧,外套呢?” 到后面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不太高兴。 少女抿紧唇,下意识扯住他的袖子,又有些心虚地看了身后的长椅一眼。小猫们正躲在她的外套里睡觉呢。 “自己不冷?” 脸颊被摸了摸,接着是额头,像是在温度测试环节得到了不太好的答案,五条悟抿了抿唇角,接着,一件带着淡淡木质香的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 两个人的体型差距过大,衣服几乎把她的整个人都淹没了,满脑子全部都是五条悟的香味,这让雪菜感到头脑发热,尾脊骨好像又变得痒了起来。 “拉链拉好。” 头顶传来这样的声音,不算严厉,但雪菜却读出一种绝对不可以违抗的命令感,她连忙把脑袋钻出来,乖乖拉好拉链,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东西。 一枚绸鱼烧。 温度刚刚好,散发着被炙烤过的香气,里面的馅料甜甜的,她吃过,她记得。 下意识想要从口袋里摸纸条,被轻轻弹了弹额头。 “我不太高兴哦。” 他说:“所以接下来——别人的元素一概不许出现。当然,你非要那么做的话也可以,我会加倍惩罚你。试试看?” ……什么叫做别人的元素? 棘也算是别人吗? 雪菜鼓起脸颊,看了看香香的绸鱼烧,又看了看面前的五条悟,没有敢问出这个问题,而是怂兮兮地把捏紧纸条的手松开,空空地收了回来。 第72章 要怎么吃呢? 没有棘的纸条,也没有棘在身边鼓励……手机没有带在身边,也听不见他的声音,这样的话,要怎么把绸鱼烧吃掉呢? 就好像在思考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那样,少女圆滚滚的眼睛里写满了苦恼,一瞬不瞬地盯着手里的食物看。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爱吃东西的小橘猫了,现在她喜欢把肚子吃得饱饱的。 五条悟在旁边慢悠悠地走路,不讲话。 “……” 她仰起脸,看了看五条悟单薄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想了想,走过去把他抱住。 “这是在干什么呢?”五条悟问。 “抱抱。” “和谁抱抱呀?” “五条悟。” 五条悟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不回抱她,也没有把她推开。 雪菜又仰起脑袋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五条悟现在很难过。那种在忧太和夏油杰身上看见过的哀伤的、忧郁的东西好像也笼罩在了五条悟的身上。 这让她觉得有些无法接受,心脏和灵魂都因为这个发现而摇晃着颤抖起来。 她想了想,努力踮起脚,把绸鱼烧递到了他的嘴边。 像是愣了一下,他问:“干什么呀?” “给你……” 两个人的气味逐渐混合在一起,她仰着脸看他,一只手轻轻扯住他的衣领,像是无法抗拒这样的力道,男人跟着低下了脑袋,一口咬在绸鱼烧上面。 “甜甜的。” 少女形容着记忆里绸鱼烧的味道:“热乎乎,吃完就不这么难过……唔。” 被抱起来亲。 掐着下巴,那些红豆被碾碎在唇齿之间。或许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的地方,好心的教师帮助她吃掉了一整个绸鱼烧,最后她觉得这个东西一点也不好吃了,哭着不断求饶,但是很有教学精神的五条先生并没有半途而废,这是完全不同于少年人的节奏,她几乎快要被这样的“好心帮助”弄晕过去。 最后只能可怜巴巴地伏在五条先生的肩膀上面休息,还要哭着说:“谢谢您。” “会说漂亮话的好孩子。” 轻轻的,他贴着耳朵说:“接下来还有好几天的时间,不管是术式心灵还是身体,五条先生都会好好帮你弄清楚的。” 第43章 小男朋友 圣诞节。 和五条悟在挂满彩灯的长街。 雪停了, 东京十分热闹很热闹,情侣们依偎着走在路上,还有小孩戴着圣诞帽到处乱跑。 被五条悟放到地上。 这个男人,*影子在雪地上面好大一只,身体里流淌着的力量让人畏惧慌张, 可是被他松开, 离开他的怀抱, 心里面一下子就变得空空的了。 忍不住仰起脸看他。 “干什么呀?” 耳朵被轻轻捏了捏。 “放开你就几秒钟吧, 从京都回来变粘人了欸,被欺负了?” “没有。” 没有人欺负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离开了高专,来到人山人海的街道上, 她却觉得这个世界寂静得不得了。 “我感觉心脏里面空空的。” “呀,听起来是很严重的问题呢。” 很严重吗…… 她有点害怕,低头轻轻把脸埋进他的掌心, 听见他笑了一声:“好啦,那就继续抱着你吧。真是没办法。”他说。 香喷喷,暖乎乎。 安全感, 五条悟。 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样, 没有京都,没有羂索,没有任何坏消息,五条悟带她逛了一整夜。 吃到了好多好吃的。 雪菜感觉肚子都快要吃得鼓起来了,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章鱼小丸子,露出有些纠结的表情。 在五条老师无私的帮助之下,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狗卷棘的声音和纸条就可以吃东西了。 章鱼小丸子好好吃。 可是这是最后一个了。 最后一个,她想装进口袋里, 给棘带回去。 ——又想到棘了。想到他,指尖就泛起轻轻的热度。雪菜低下头,悄悄把盒子合上,塞进口袋里面,再抬起脑袋的时候,发现五条悟正看着她。 他的嘴角没有平时那种似笑非笑的弧度,但也没有抿起来,没有露出任何生气或者战斗的姿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有点、有点可怕。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左看看右看看,没有看见讨厌的坏人,也没有出现咒灵,小脑瓜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只能犹犹豫豫,把自己刚刚藏好的小丸子拿出来。 “你要吃这个吗?” “嗯?” 原来如此、是饿了吧,五条悟虽然是最强的人类,但是也会感到饥饿,他好像特别喜欢吃这些小东西,今天晚上却一直在给她买,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吃过。 那颗小丸子被吃掉了。 “第二次哦。”他说。 什么第二次? 雪菜有点困惑地跟在五条悟身边,他带她去电玩城。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个地方,这次五条悟不仅让她捉了娃娃,还带她体验了其他的游戏,雪菜对战斗类型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很喜欢捉鱼打地鼠和太鼓达人一类考验敏捷反应力的游戏,很快就超过了本店的记录,成为了涩谷地区的第一名。 今天是圣诞节,人本身就多,她超凡的反应力让周围很快就聚集起来一大批围观者,和会用咒灵偷偷把人吓跑的挚友不同,高大的白发男人没有介意周围的目光,只是沉默地站在她的身边,没有进行任何干扰。 雪菜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人类设计的游戏最大程度地激发了一只小猫的天性,手掌发酸的时候,她还会悄悄把咒力覆盖在上面,连续玩几十分钟都不想停。 直到肩膀上传来重量。 她愣了一下,侧头看,是五条悟把脑袋搭了上来。他的头发毛茸茸的,带着洗发水的香气,注意力一分散,她才发现周围好多好多人类。 这让她有些不安,转身把脑袋躲进五条悟的怀里。 “累了呀?”左右手各提着好几个袋子的男人没有办法揉她的脑袋,所以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回家?” “嗯……” 走到电玩城的门口,雪又慢慢落下,飘雪在繁华的霓虹灯下面有一种梦幻静谧的美丽,仿佛宁静的一天就要这样过去。 有几个女孩子拿着手机追了上来,想要和她合影。 不是和长得高高帅帅,看起来像是国际超模低调出街的五条悟,而是和她,一只矮小笨拙的咒灵。 “你玩游戏好厉害!” ……是吗? 又得到夸赞了。 不是出于安慰和宠溺,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这样的语气,雪菜想到津美纪。 她们是很普通的人类,没有术式,也没有任何危险的味道,只是人类而已,身上香香的,那是一种美好的味道。 雪菜有些舍不得和她们分开,五条悟笑了笑,主动跑去一边买甜品,给她们足够交流的空间。 “欸?第一次玩?真的假的?你第一次就破了记录欸。你知道记录的保持者是谁吗?那个臭屁男超拽的,还说什么东京根本没有人可以打破他的记录。” “其实我们有偷偷录像……因为你打得好厉害……我们可以发出去吗?” 雪菜被夸得有些晕乎乎的,不管她们说什么,她都点着脑袋说“可以。” “那、那可以合影吗——有ins吗?我们可以互相关注吗!会给你发臭屁男破防照片的,拜托了!” “……” ins? 雪菜低头看向她们的手机,她没有这个软件,不过棘经常玩,总会给她分享一些有趣的东西。 想了想,她把狗卷棘的账号告诉了她们。 “inumaki……toge?找到了!” “欸——主页好多你的照片欸?” 雪菜愣了一下,低头看过去,屏幕上面那个名为[inumakitoge]的社交账号,主页却全部都是[yukina]的照片。 上课时发呆的侧脸、午休时的睡颜、跑步以后在熊猫肚皮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样子、被真希狠狠训练后躲在角落装蘑菇的样子、在京都挑选和果子时认真的表情…… 最新的一张在昨天,里面没有人像,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大雪,雪地上有两个人的名字。 棘和雪菜。 用树枝刻下的记号,被白雪深埋,以为永远也无法再见到,却被他偷偷用照片留下来的,他们的记号。 没有办法形容这一刻的感受,雪菜只是感觉空空的心脏好像被填满了,热乎乎的东西塞进胸口,又从胸口溢出来,变成泪水,从眼眶中滚落。 “真可恶!男高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旁边的女孩们显然误会了她的泪水,皱着眉义愤填膺起来。 “这角度怎么看都是偷拍吧!时间跨度竟然长达几个月!啊啊啊,变态偷窥狂……你别害怕,报警一定可以把他捉起来!” 第73章 什么、什么报警……雪菜懵懵地看着她们,也顾不上哭了,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欸?” “他是很好的人。” 因为害怕狗卷棘真的被警察捉走,她的语气变得有些着急,努力找着可以给棘洗清冤屈的措辞:“不是偷拍,也不是变态偷窥狂,是我、是我给他拍的呜,我不害怕他,不要把他捉起来……” “……qaq。” 女孩们面面相觑,意识到她们好像误会了什么,于是凑过来,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这是你的男朋友吗?你喜欢的人?” “嗯……”满心只想着解救狗卷棘的雪菜连忙用力点头:“男朋友,好朋友……我,我喜欢他的。” 听见一声很轻的笑。 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危机感。 心脏抽紧,双腿下意识发抖,抬起头,看见五条悟就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 ** 上一次的公寓。 暖气开得很足,屋子里没有主灯,经过优秀设计师的设计,灯光组合起来很有氛围,电视机上面播放着夜间新闻。 “咒力,简单来说就是负面情绪的累积。” 新闻播报的声音和五条悟的声音一起传进脑袋里,雪菜晕乎乎的,靠着他的胸口大口呼吸。 她的状况实在称不上好,嘴巴被咬破了,胸口小腹红了一整片,裙摆的扣子被扯坏了,眼尾也哭红了,实在没有余力听他说话。 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要被他吃掉了。 “没在听呀?” 脑袋被敲了敲,就好像刚刚按着人往沙发里亲的家伙不是他那样,五条悟的语气正经得不行。 “在对差等生进行一对一私教哦。这位同学做什么呢?——蹭着老师的胸口发抖——上课途中?” “呜……” 他的语气和言语让她产生了强烈的羞。耻感,因为被说‘差等生’,也因为他的语气。 生气的五条悟好可怕,更可怕的是雪菜根本不明白究竟哪里惹他生气了。 暂时把棘放在一边,想要做一个认真听讲的好孩子,可是越努力越紧张,小腹一抽一抽发抖,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平复下来。 她只好向他求助,好在盛怒之下的五条先生依旧十分宽容,好心指点了她,让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好上课的姿势。 “跪好哦。” 脑袋被轻轻摸了摸。 “说过的吧。我啊,心情很差劲呢。家里有个让我苦恼的坏孩子,纵容也好支持也好跟在后面任劳任怨地收拾残局也好——好像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感恩,换做是你的话,也会觉得很糟糕吧?” “是的……” 根本不敢去想那个坏孩子是谁,也不敢反驳他的话,小声抽泣着去扯他的衣摆,被轻轻拍了拍手背。 “离你可以撒娇的时候还很远呢。” 他笑了一下,隔着绷带,他的目光好像实质化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几乎连跪也跪不稳了。 “嗯?沙发上跪坐都坚持不下来么?平时没少和狗卷同学追来追去呀,膝盖明明好用得很吧?” 他按住她的肩膀。 “暂时还不想用别的方式教训你,有在——很辛苦地忍耐哦。作为回报,你这孩子也稍微努力一下吧?” “我会努力的……”惴惴不安的少女乖乖松开他的衣摆,哭着叫他五条先生。 “好孩子。” 脑袋被短暂地摸了一下,像是在这样的动作中得到了些许安抚,她抖得不像刚才那样厉害了。 “世界上大部分物体都会产生咒力——植物、动物、人类,甚至一些没有灵魂的死物。但是拥有并不代表可以使用,使用咒力的前提是拥有术式……” 他拿起她的左手,意外地在她手指上看见了又一枚戒指。 “这是忧太的。” 雪菜紧紧抿着嘴巴,因为又变得紧绷恐怖的氛围而有点委屈,她哽咽着把戒指摘下来,试探着抬头看他。 “嘛。”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他把戒指送给你了?” “嗯……” “有说别的话吧,你也答应了?” “是里香送的。” 雪菜好一会才想起来,慢吞吞地解释道:“里香……里香是好朋友,不想和里香分开。” “这样啊,重视友谊是好习惯,但重婚是犯罪哦。” 五条悟浅浅笑了一下,语气不再轻松散漫,而是变得毫无起伏,显得极具压迫感: “退回去,砸在他的脸上,让他滚。做不到的话,今晚就做到你能做到。” 什么意思…… 像是绕口令一样的话让雪菜头脑发懵,她根本不敢拒绝五条悟,所以只能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做到的。 又被轻轻摸了摸脑袋,他继续说: “术式,像是电器一般让咒力得以发挥作用的存在。大多数时候与生俱来,后天领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好孩子,告诉我,在京都得到了什么?” 一个新的术式。 ——咒灵操术,可以调伏咒灵化为己用的术式,召唤系,千百年来只出现过一个,那个人的名字是夏油杰,发动了百鬼夜行的诅咒师。 还有一些咒灵。庞大的白色巨龙、粉色的巨型蝙蝠,小小的拇指咒灵,和看起来可爱又无害的,黑乎乎的小煤球。 “倒是留点有用的给你啊。” 五条悟好像对它们很是熟悉,把小煤球捉进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搓弄着,接着又低头看向她: “不痛吧?” “有一点点。” 掌心被握住,另外一种咒力从指尖传递过来,她感觉掌心有些发热,还有一种被羽毛轻轻划过的感觉,忍不住往后面躲了躲,被反扣住手掌。 “除此之外。”他轻轻问:“没别的了?” 雪菜抬头看看他,又看着两个人的手掌,思考了好一会,没有领悟到五条悟问题的含义,只是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五条悟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 她试探着往他的怀抱里面蹭,没有被拒绝,心中顿时生出逃过一劫的欣喜和雀跃,把脑袋整个埋进他的怀抱里。 被裤子底下的东西顶了一下。 “呀?” 他的语气像是有些惊讶:“在认真地给你上课欸。故意的?” 她连忙摇头。 叹气声。 “扰乱课堂秩序的坏孩子。” 后颈被按住,皮革摩擦的声音。 “我是可以任劳任怨不要报酬啦。小悟先生可不行。你留下来的配菜糟糕透顶,小家伙这十年从来没有吃饱过,再这样下去会饿坏的欸。好可怜,你也不想以后没人给你收拾残局吧?” “为了五条先生的健康着想。” 一种带着怜惜的宣告,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喉咙,像是在测量。 “——辛苦了。” 五条悟…… 于她而言像是一个巨大的天神,手指头、舌头,影子,浑身上下都大得可怕。 反转术式使用了十七次,咒力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他一边按着她的脑袋苦恼‘没用的坏孩子’,一边握着她的手指,说她是‘很会讨好人的好孩子’。 理智模糊到极限的时候,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 张扬的、恣意的,仿佛天空倾倒下来,也可以用几根手指轻轻抵住,然后呲着牙朝人笑的、戴着墨镜的白发少年。 一些片段。 几个瞬间。 胸口传来澎湃的情感,她听见自己的名字。 “喂。笨蛋家伙。” 他说。 “来我宿舍,请你吃冰淇淋。” “又哭了?小麻烦精。” 他说。 “我带你去山顶看星星。” “杀掉你没关系。不干涉你、支持你的全部决定也没问题。但记忆消失的话,爱呢?你喜欢我这一条不会更改的吧?先说好——老子可不是什么慈善家,在意的也只有这一条而已。会被花言巧语轻易蒙骗的笨蛋家伙,胆敢变心的话。” 他说: “像杰一样……也疯给你看哦。”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可是好喜欢。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戴着墨镜的少年,嚣张傲慢的神情,浓郁的气味,不讲道理、研磨啃咬她的后颈。 像是被注入了气味一样。雄性猫咪会用尿液标记自己的领地,但他是人类,所以换了另外一种液体。 “唔唔……” 从身体里面泛起的,是什么东西? 让手指头都跟着软下去的,是术式吗? 一定是……一定搅进脑袋里面了,才会出现这些幻觉,才会、才会有这些奇怪的感觉。 “……小朋友。” 脸颊被轻轻拍了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扯掉了绷带,蓝光倾泻,失神的瞬间,他轻笑,用绷带缠住她的手腕:“你在这种时候发-情?” 第74章 ** 第二天的的傍晚,睡醒以后,还是好好上了课。 被抱在怀里,五条悟有一搭没一搭捏着她的手掌,懒洋洋地倚着沙发,像是一头暂时被喂饱的野兽,透露着轻松懒散的餍足气息。 “前面说到什么了?唔嗯,对了,术式大多传承自血脉,所以血统和天赋决定一切——我个人很讨厌这种论调啦,学生时代的好朋友也不喜欢,为了一个弱得可怜又拼命想要帮上忙的笨蛋,我们开始研究后天术式的觉醒。” 他听起来已经完全没在生气。 雪菜紧紧抿着嘴巴,心里还残留着崩溃之后的印记,她抬起头,小声观察了一会,确认五条悟真的没有在生气以后,才慢吞吞地开始在心里骂他。 坏蛋、混球、天底下最讨厌,变。态、找警察把他捉起来。 “反转术式——一开始很想学会这个,因为这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咒力的运用手段,并不能算作术式,但是被说没天分了欸。” 像是完全没发现怀里的人正在开小差,五条悟的用词中少了敬语,也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少年气。 “那之后我研究「赫」就更加认真啦,懂得反转「苍」,就能领悟反转术式吧。到时候再教给那个笨蛋,这么想着,完全没太注意他在搞什么欸。” “有一天,那家伙非常兴奋地说自己找到了转移术式的方法——平安京有这样的传说,人死掉以后被不知名的生物寄生,术式也跟着为人所用,他在研究术式如何从活物之中转移。没过多久,就兴致勃勃地告诉我,那叫「献祭」。”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 “很吓人吧?” 脑袋被轻轻摸了摸。 “那家伙说可以找一个合适的术式,强制「献祭」过来。听起来和诅咒师没什么两样欸?他的说法是去找那些本身就作恶多端的诅咒师,这样的话剥夺他们的术式也算是一场审判,哼——” 他的话顿了顿。 “后来这家伙倒是真的成了被写进册子里的[最恶诅咒师]啦,大约是临死之前想要发发残留的善心随便找个人献祭自己,你被挑中了哦。” “……”原来是这样吗? 她新觉醒的术式,只是走在路上,别人随便砸在她手里的吗? 哪怕是笨蛋也觉得很有蹊跷。 她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说道:“可是、可是除了术式和咒灵,还有别的东西。” “嗯?” “脑袋里面……”雪菜努力形容着自己的感受:“有一些画面钻到脑袋里面了,里面的人好像是我。” 手腕被轻轻攥住,他掌住她的腰,一个紧绷的、绝对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野兽控制猎物的姿势。 “你丢掉的记忆?” “我不知道……” 失忆……这个设定是羂索塞给她的,她又不是真的失忆了,怎么真的会有记忆钻进脑袋呢? “昨天、昨天也有的。” “昨天?” “嗯。” 她抬头看看他,像是感觉他现在严肃的架势有些令人不安,转过身躲进他的怀里。 “昨天被你凶的时候,脑袋里面有另外一个五条悟。” 五条悟好一会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雪菜等了一会,偷偷看他——他的脸上没有缠绷带,或许是身体里面多了很多他的味道的缘故,她觉得五条悟好看得不得了,让她小腹发烫。 她连忙低下头,回想着五条悟的话,犹豫了很久,又问:“那个人……” “夏油杰,他死掉了吗?” “想要找回来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轻轻地、略带怜惜地抚摸她的头发。 “有一件让你想起来会很痛苦的记忆,被你扔到了时间的间隙里,你想要捡回来吗?” “我不知道。” “那感情呢?” 他低头看着她。 “感情会随着记忆一起被丢掉吗?” 这个问题对现在的她而言还是有些困难,她才刚刚理解到‘感情’,甚至还没有分辨出来喜欢和喜欢之间的区别。 她也看他,带着从心脏里面涌出来的,炽热的感情。 五条悟捏她手掌的动作顿住。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看他。在最横冲直撞的少年时代,身边有一只柔软的、很轻易就会被撞碎的一只小猫,那是挚友的咒灵,他不得已学会收敛自己的力量,学着和挚友一样呵护她。 这种陌生的体验和限制让他感觉十分烦躁,他开始欺负她,捉弄她,用各种恶劣的手段对付她。 她不知道人有多坏,也不懂人类世界的很多东西,看向他的眼睛里始终不曾带着憎恶,那是透明的、春天一样浅绿色的眼睛。 他开始模仿挚友和她相处,趴在她的膝盖上睡觉,打游戏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喂她吃人类世界的食物,在她被食物弄脏嘴角的时候,低头吻上去。 没有办法不喜欢她。十五岁的少年没有办法抗拒这样的生物,真诚的、灿烂的、把空气都注入馥郁甜味的家伙,无条件的宽容和接纳,可以毫无保留地倾泻爱意,不管被欺负多少次,下次也依旧会傻乎乎给予信赖,凑过来用浅绿色的眼睛看着你,把透明心肠全部交到你掌心的小猫。 哪怕……她是挚友的咒灵。 她那个时候很爱笑,主人又和挚友吵架就是她世界里最大的烦恼。 所以……在做什么呢? 因为体内无休无止的占有欲,逼迫她说出更多更多自己想听的话,这种事少年时期不是做过无数次了吗? 张狂肆意地闯进去,把自己塞进她的心里,他想要的一切,不是已经得到过了吗? 为什么还会感到嫉妒呢。这颗心。 哪怕现在还不断冒出阴暗想法的这颗心脏,能够被称之为最强吗? 不可以的吧。 把人关起来戴上脚铐也好。做到她脑袋里只剩自己也好。向所有人公布她的死亡讯息彻底抹消掉她在世界上存在的证据也好……这些事情…… “好啦好啦。” 还是轻轻抱着吧,抱着她,抚摸她颤抖的脊背,轻吻她脸颊的泪痕,告诉她没关系,一切都没问题,五条悟在这里,所以这个世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失去了珍贵的记忆,那些美好的瞬间,构筑情感的基石也自然而然跟着不见了对吧?再遇见很会讨你喜欢的家伙,变心也是理所应当的呀,就像现在一样,你喜欢——狗卷,棘。” 他第一次无法顺畅地说完学生的名字。遏制着心中的杀意和占有欲,朝她笑:“你的新一任小男朋友?” 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五条悟在完全平等地和她交流,就好像她的每一个音节都会被他无条件地接纳、认可。 “没关系哦。” 耳朵被轻轻捏了捏:“随便你说什么都好,答案怎么样都没所谓,我啊。”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再怎么样装作不在意也不行。心脏还是会有痛感。仿佛渐渐被剥夺氧气。 他是人类啊,被视作怪物的一把武器,自己也不在意的身体,流淌的温热血液深处,有一颗人类的心。 所以怎么办呢? 被咒术师捉进手掌的东西,哪怕会刺穿血肉,也绝不可能松手。 “我、我不要变心。” 被人类驯化了很多年的动物拥有与生俱来的忠诚,哪怕外在情感表露得不够明显,可小猫也会认定自己的人类朋友,绝对不会轻易改变。那些固执的情感此刻传达到心里,让她对‘变心’这个词汇产生了极大的抗拒。 “我不要变心。” “哦呀。” 像是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他笑:“可是现在正在变心进行时呀,小朋友,怎么办呢?十年过去,你当时喜欢的家伙已经长大了,变得无聊又过时,只会吃老土的色素刨冰,怎么办呢?” “我、我也会长大的。” 也许这只是一个假设,只是一段考试一样的试题,但她还是趴在他的肩膀上,很认真地说道:“我会更快长大,我要和他们一起吃刨冰。” “……哈……他们?” “嗯。” 她用力点点脑袋:“棘、津美纪、惠、里香,忧太,真希,熊猫,虎杖……” “……你这家伙。” 下巴被轻轻捏住,他有点哭笑不得地看过来。 “不会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喜欢’和‘喜欢’的区别吧?” “还有、后面还有呢……” 她抿紧唇,有些不高兴自己的话被打断,这让她有一种哪个人掉了队就会永远找不回来的恐慌感,她挣扎着去推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出他的名字:“五条悟……” 她说:“还有你……也喜欢你。” “嗯。” 他低头吻下来。 “忘了教你这个。我的错。” 第44章 恋情 喜欢和喜欢是有区别的吗? 第75章 喜欢津美纪, 和喜欢狗卷棘,和喜欢一只小鹿,好像的确有些不一样, 但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这里是日本的乡下,当地人喜欢养鹿, 雪菜拿了好多胡萝卜喂它们, 五条悟在不远处勘测情况——说是放假, 实际上第二天五条悟就接到了紧急任务, 当夜赶了过来。 受到咒灵袭扰,很多村民都匆匆逃走了, 只留下这些小鹿。小鹿乖乖的,有着很清澈的眼睛, 但是当她稍微靠近了一些,它们就一股脑拱过来,把她拱倒, 怀里的胡萝卜很快就被全部都抢走了。 五条悟寻找咒灵踪迹的动作一顿,侧头看过去,少女懵懵地坐在原地好一会, 然后弯着眼睛爬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泥巴,又重新跑去拿胡萝卜。 ——就是这样的家伙。 愧疚感蔓延上来,丝丝点点啃咬着心脏。 他低下头,缓慢而又珍惜地感受着这样的痛感,不多时,六眼带来咒灵藏身之地的信息, 他瞬移过去,又瞬移回来, 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将还剩下一口气的咒灵带到她的身边,血量把控得精准而又熟练。 “试试看?” 这只小小的咒灵在他的手底下发出可怜的哀鸣,五条悟低头瞥了一眼,神情淡漠,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个状态很适合调伏。” 雪菜看着眼前的咒灵,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新的术式对她来说像是路边捡到的糖果,虽然知道把它放进嘴巴里面可以体会到甘美的味道,可她却不知道如何剥开外包装。 “我没有具体研究过杰的术式。” 夏油杰调伏咒灵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五条悟一开始觉得好奇偷看过几次,觉得没劲之后就没再关注过。训练也好打架也好,最常使用的也是体术,他们都是悟性很高的人,有着一套自己的修炼方法,很少在术式上进行具体的交流。 他从来没有想过夏油杰会成为他的对手。 “大概是搓成丸子?” 十年前的记忆,那样青春岁月现在想起来依旧如此清晰。 “黑乎乎的一坨,味道说不定很糟糕,因为那时候。” 她仰着脸,非常专注地看着他,脸上全部都是担心的神情,五条悟撞见过几次他们接吻,大多数时候夏油杰会低头啃咬她,黑发少年含着她手指的动作像是在吃糖。 “哦……” 另外一个当事人现在就站在眼前,满脸生疏地尝试着,磕磕绊绊努力了许久,还是没有办法调伏面前的咒灵,她露出有些失落的神色,但是没有责怪任何人,反倒还向他说“对不起。” 五条悟没说话,把她藏在身后的手掌捉出来,握紧。“痛?” “有一点点。” “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 他抖抖手腕把咒灵祓除,语气轻描淡写,让她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才第一天。” 今晚住在附近的村子里,古朴优雅的温泉旅店,侍者穿着西洋风格的制服套装,走在前面为他们介绍旅店的设施。 据说这里有着全日本最美的星空,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可以最大程度地把星星看清楚,晚上八点半会有免费的能剧表演,客人可以过来欣赏,房间里为喜欢安静的客人准备了私汤,如果喜欢热闹的话,鼎鼎有名的昼神温泉只需要十分钟的步行。 雪菜心情不好,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她很喜欢走进旅店前门那一条石板路,傍晚的风轻轻的,石灯已经逐渐亮起,在门口跪着迎接客人的女将穿着典雅的和服,笑容带着一种属于女性的力量。 她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她几眼。津美纪长大了说不定就是这个样子,她想。 这里的房间名字起得很有诗意,层高对五条悟而言有些不足,卧室是两张单人床,对他而言也显得太过局促。 日本少有五条悟这样的体型,工作人员连连抱歉,要去为五条悟更换一张合适的床铺,他摆摆手说不必麻烦,没有让人继续介绍,工作人员立刻退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雪菜觉得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在宿舍和那间公寓以外的地方和五条悟单独待在一起。 她躲去泡温泉。 温泉的引入口发出小溪一般流水的声音,院子里的植物在地灯朦胧的光线下展现出静谧的生命力,雪菜泡在热乎乎的水里,又想起了狗卷棘。 她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想到他。 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和画面,他的名字就这样出现在她的心里。 或许这个就叫做想念,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想狗卷棘了,互相想念的人就可以接吻,她和棘没有接吻,这也许代表狗卷棘没有在想她。 这个结果让她有些失落,她闷闷地把头也埋进水里,晚风吹动树叶,廊下风铃跟着轻轻响,雪菜憋气了好一会,然后把脑袋钻出来,看见五条悟坐在廊下弹琴。 这大约是房间里的琴,雪菜不知道琴的种类,木制的琴身扁扁平平的,被他平放在膝盖上,手指按压下去,和风铃一起发出很好听的声音。 五条悟的表情像是兴致来了随便弹着玩玩,但是雪菜却好像从这些弦乐里听见了一些特别的情绪。 她犹豫了好一会,爬起来,披上浴衣,慢吞吞坐到他的身边。 “你在难过吗?” 想了想,她小声问:“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天赋的人,我惹你生气。” 五条悟其实是一个好人,一个一点也不坏的家伙。雪菜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因为她能感觉到五条悟在保护她。 他和传闻里一点也不一样,在这样的保护之下,雪菜几乎以为五条悟是和狗卷棘一样温柔的人了。 她喜欢这样的温柔,也想要回报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五条悟笑了笑,收起琴。“为什么觉得你没有天赋呢?” “因为我很弱小。” 她低下头,实事求是地说道:“我打不过真希,打不过忧太,也打不过棘和熊猫,打不过京都的那些人,也打不过坏人……我谁也打不过。” “嗯……评价一个人的天赋,并不只有打架一种。” 五条悟把琴放在她的怀里:“试试看?手指按下去,轻轻拨动就可以发出声音。” 她犹豫着照做,听见了一声颤颤巍巍的琴音。 “你看,不是做到了吗?” “这样子就足够了吗?” “哪里觉得不够呢?” 她看看琴,又看看他,眼前的男人是谁都认定的最强,但是在咒术* 之外,旅店房间里随便摆放的一张小琴,他也可以拿起来,让它发出很动听的声音。 “因为我很弱小,是一个笨家伙,所以只需要这样就足够了吗?” 她低头看着琴,声音闷闷的。 “可是我还是想再变得厉害一点。明明有了这么厉害的术式……我不想要很多,我只想要再变得厉害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手指被轻轻攥住,他低头看着她,障子门上倒映着两个人相差巨大的剪影。 “那就把我借给你吧。” “……什么?” “六眼,无下限,五条悟,借给你用。” ……什么意思? 她呆呆地看着他,感受到蓝色的咒力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在两个人的手指之间流连。 “把五条悟的力量全部都借给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别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她觉得他在开玩笑,可是看着他的表情,她又忍不住想要去相信,小心翼翼地问: “真的吗……什么都可以吗?” “大概吧?”五条悟笑了一下,“所以,今天想做什么呢?” 今天想做什么呢…… 现在是晚上六点,距离明天还有六个小时的时间,她想、她想…… “想睡觉。” “……嗯?” “想要睡觉。”像是一个走到了绝境的孩子,她轻轻哽咽起来,把脸埋进他的手掌心,从心底里发出渴求的声音:“想要不做噩梦的觉,想要不害怕的觉,想要不被忽然吓醒的觉,想要那样睡一觉……” 长久的沉默。 在挂着风铃的廊下,青草植被的自然香气,满是五条悟强大味道的怀抱里。 额头被轻轻触碰了一下,视线陷入黑暗,他说人类没有办法控制另外一个人的梦境,但就算宇宙湮灭,他也会守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 回到了东京。 没有跟着五条悟继续出任务,也没有回到高专,而是一个人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这是她时隔半年第一次独自行动,预想中的羂索并没有出现,她悄悄打开门,狗狗摇着尾巴,一瘸一拐为她叼来拖鞋。 她蹲下来摸狗狗,在玄关和它玩了好一会,又看看客厅,伏黑惠不在家。 她决定自己给小狗做饭。 在高专,忧太总是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做,恨不得牙膏都挤好再递给她,但是在伏黑家里,从津美纪没有昏迷的时候开始,她就在参与家庭劳动,所以她知道给小狗做饭的大概流程。 第76章 狗狗的饭不需要调味,只要确定煮熟就好,小狗不挑食,对着饭碗狼吞虎咽,雪菜蹲在旁边看它,慢慢弯起眼睛。 她又做到了一件事情。 把碗洗干净以后,趴在沙发上和狗狗面对面,这里很安静,和在温泉旅店一样安静,沙发上全是安心的味道,少女蜷缩起来,把黑色的外套抱进怀里,慢慢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外面正是夕阳,天地金灿灿一片,屋子里是暖暖的灰色,伏黑惠坐在旁边玩游戏。 电视没有开声音,彩色的光芒倒映在他的脸上,一种油画般的光影。 他的睫毛很长,眼睛也很漂亮,垂眸看过来的时候,这样水水的绿色总会让她体会到一种温柔。 对视了几秒,他忽然扯起她怀里的外套,她下意识抱紧,于是就像小鱼那样被钓进他的怀里。 得到了比外套上面更浓郁的,惠的气味。 没有说话,打招呼的方式是接吻。玉犬很久没有看见她了,热情地舔舐她的小腿,她觉得有一些痒,忍不住低头去看它们,又被按着脑袋捉回去。直到晚霞都红透。 他端过来一杯热可可,惠的独家配方,里面有榛果和橘皮糖的味道,雪菜很喜欢喝这个。 她聚精会神地朝杯子吹气,希望里面液体快一点凉下去,猫的舌头比人类敏感,没办法喝太烫的东西。 “听说五条先生带你去训练了。” 头发被摸了摸,带着安慰的意味。 “还好吧?那家伙……虽然有些惹人烦,讲话不留情面,但熬过去之后绝对受益匪浅。” “嗯……” 雪菜想了想:“我们一起去了长野,我调伏咒灵失败了,他没有骂我,他让我休息,让我想了很多事情。” “什么?” “我感觉惠变得更厉害了。” 她凑过来嗅嗅他的味道,“惠身上的咒力气息变得更加强大了,我也想变厉害。我得到了一个新的术式,惠知道吗?五条悟说,可以从最简单的蝇头捉起,积少成多,一点一点追上你们,惠觉得我可以做到吗?” 像是急切需要支持和认可的孩子那样,她用那双眼睛看着他,期待他的回答。 “嗯。” 伏黑惠握住她的手指,在这种问题上,少年的回答永远这样认真而又正式。 “我觉得你可以做到,从一个开始,变成一百个一千个,我会和你一起出发。” 连最喜欢说她笨蛋的惠都这么说了。 雪菜感到信心又增加了许多,她笑起来,也回握住伏黑惠的手,像是一种约定。 “惠会一直在这里吗?” “当然。” “就算、就算发现我是个骗人的坏家伙,惠也会和我一起吗?” “永远。” 雪菜低头看着两个人相连的手,他的手很漂亮,在台灯的光芒下像是某种艺术品。 “五条悟还说,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哈?” 伏黑惠敏锐地皱起眉,“他和你聊这样的话题吗?为什么?” “……” 雪菜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想了好一会,才找到了事件的起源:“因为,因为有人说狗卷棘是我的男朋友。” “。” “再说一遍?” “谁是你的男朋友?这种鬼话又是谁说的?” ** 又被凶了。 “把那个狗屎戒指退回去,砸在他的脸上,让他滚,告诉他,再敢靠近就宰了你。” 生气的样子好可怕,说的话也和五条悟的差不多,六眼和十影都是喜欢吓唬人的混蛋。 “知道了……” “回去就公布我们的恋情,记住了吗?” 什么恋情…… “记住了……” 太坏了。 雪菜抱着自己的背包坐上计程车,像是一颗被雨水打焉的小萝卜。 明明她是来向惠寻求帮助的,因为她觉得惠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最聪明的家伙。 他成绩很好,津美纪经常说最嫉妒他这种毫不费力的优等生,他也喜欢看书和思考,一个月看的书比她的高专同学们一整年加起来还要多。 可是他凶巴巴,根本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还让她离忧太和狗卷棘远一点,不许再和他们说话。 不和他们讲话的话,要怎么分清楚喜欢和喜欢的区别呢? 惠口中的恋情,就是漫画里男孩子和女孩子靠在一起,互相说喜欢,然后一起牵手回家的那种恋情吗?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和忧太也有恋情,和棘也有恋情呢? 雪菜感觉自己越弄越糊涂了——不过她知道有一件事她必须去做。 那就是口袋里的戒指。 这是忧太送给她的,五条悟和伏黑惠都让她退回去。 他们两个都这么聪明,说的话肯定是对的,而且、而且那两个发起火来超级吓人的家伙,她根本就不敢阳奉阴违。 反正忧太的脾气这么好,她想,忧太肯定不会对她生气的,至少、至少不会像他们这样惩罚她。 第45章 鲜血。 总监会。 乙骨忧太被捆在椅子上, 和半年多之前一样,西装革履的大人站在对面,宣告着他的判词。 里香解咒之后, 乙骨忧太从特级降为四级,鉴于他之前造成的恶劣影响, 高层决定对他追加死刑。 “那个……不好意思。” 听见这样的宣判, 黑发少年没有露出慌张或者愤怒的神色, 反而抬起头, 露出了一个腼腆的轻笑,显得有些神经质。 “谢谢你对我说敬语, 这让我感到被尊重……谢谢,如果换作以前, 我一定会答应你的。但是现在,我觉得我还有残留在世界上的些许价值,所以对不起, 我不接受。” “哈……” 五条悟瞥了他一眼,边听变笑:“真是这么回答的?” “[残留在世界上的些许价值]……” 他重复了一遍乙骨忧太的话,用一种评价学生作文的语气: “送去中二病论坛参与评选年度金句怎么样?” “……” 乙骨忧太悄悄往他身后看。 五条悟也跟着回头看过去, 室外夕阳正好, 空气里闪耀着金色的灰尘,一个人也没有。 “找什么呢?” “没什么……” 少年连忙低下脑袋。 和之前一样,五条老师风。尘仆仆地赶来救下被判死刑的自己,只是这一次他的身后没有跟着雪菜。 应该是特训太累了……忧太想,没关系的,虽然他被判了死刑, 虽然他被关在这里很久,虽然她跟着五条老师一起过来, 只是顺路的事情。 但是没关系…… “对不起,又给老师添麻烦了。” “还知道啊。下次倒是别乖乖就范啊。竖中指说脏话,叫人滚然后打一架,这还用我教么?” ……原来要这样做吗? “不配合的话,可能会给老师添麻烦,这么想着,就完全没有反抗了。” “啧。” 五条悟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所以说啊,你没有身为咒术师的个性。” ……身为咒术师的个性。 那是什么? 从京都回来之后,忧太发现狗卷同学和五条老师在私底下处理着什么事情,这件事情一定关乎于雪菜。 他们把他排除在外了。 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变成了四级,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因为他像五条老师说的这样,没有身为咒术师的个性呢? “老师……” 少年攥紧胸。前的刀带,这把刀是老师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很珍惜。 “咒术师的个性,指的是什么呢?不管那是什么,我想拥有它。你们在为雪菜的事情忙碌吧?请让我也加入,被用作燃料和耗材也没关系,拜托了,让我派上用场。” “啊,就是这样。” 五条悟笑了一下:“你也好惠也好,归根结底不是心甘情愿的咒术师,所以总是看轻自己,真叫我失望。为什么不问我另外一个问题呢?” “……什么问题?” “要怎么变得更强?——问这个吧。之前就说过,不是里香诅咒了你,而是你诅咒了里香。她之所以能够成为特级,基石是你体内的咒力。那是你的天赋,别让它蒙上灰尘。” “……天赋,我、我有天赋吗?” “没错,天赋。卓越的天赋选择了你,可是你和惠都没有好好使用的那颗心。哪怕六眼落在你们身上,最终也会沦落为万千凡夫中的一个,真遗憾。” 乙骨忧太愣在原地,看着老师的背影。那是迄今为止世界中出现的最强大、最坚定的人,他有一段时间几乎将他视作神明。 这样的人说他有天赋,又为他的浪费而感到惋惜。 他感到惭愧而又澎湃,两种情绪在内心交织,使他生出强大的勇气。 第77章 “五条老师……” 他追上去,走到他的身侧:“我想要变得强大,我的天赋……我想要珍惜,我想要派上更多更多的用场,拜托您教导我,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报答您。” “哈。” 五条悟轻轻挑眉:“用你的一切报答我——真的假的?那我可要真说了哦。” “……除、除了实在不行的东西。” “比如?” “比如……同伴和,和我的私人感情。” “真没劲。” 像是讨不到糖果的万圣节小朋友,五条悟撇撇嘴巴:“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吧,你想变强,想要在短时间内重回特级,为此你愿意付出努力,对吧?” “是的。” “哪怕去艰苦的环境也没问题?” “没问题!” “很好。” 五条悟轻轻笑了笑:“非洲有一个地方很适合你,去吧,半年之内禁止坐上回日本的飞机。” …… 冬天窝在被子里面好幸福。 泡过澡,穿上舒服的睡衣,回到自己的小床上,被窝暖乎乎的,全部都是她和忧太的味道。 可是忧太不在这里。 平时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的少年,一直等到夜晚还是没有出现。 雪菜一个人趴在床上,打开平板看动漫,越看越困,阳台上的风铃叮叮作响,发出的声音叫人有些不安。 她抿抿唇,看看门口,又看看乌漆嘛黑的阳台,再看看旁边没有人睡的枕头,鼓起脸,一整只躲进了被子里。 乙骨忧太直到深夜才回来。 他先是回自己的宿舍把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一遍,虽然是冬天,但在那种地方被关押几天之后,身上难免灰扑扑的。 然后收拾行李,确认机票,呆呆地看了行李箱很久,才慢吞吞挪动脚步,推开了她宿舍的门。 房间里没有关灯,她蜷缩着睡觉,像是睡得不太安稳,脸颊因为缺氧憋得红红的。 忧太关掉灯,只留下了床头小小的一盏,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看她。 见她因为被子的遮挡,总是无法轻松地汲取氧气,少年把被子掀开了一点,看见枕头在她怀里。 那是他的枕头。 擅自买了情侣的款式,浅浅的蓝色,上面是小动物的图案,他几天前才换的枕头,还来不及睡上去,就被总监会带走了。 现在,这个枕头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雪菜……在想念他的味道吗? 因为他不在,所以抱着他的枕头吗? 好可爱…… 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然后闭上眼,露出痛苦的表情。 要怎么才能舍得呢? 明明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明明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可是一看见她,理智就在瞬间全面崩塌。 不想离开。 不要走。 舍不得…… 一直以来的努力、拼命想要靠近、两颗心的距离。 如果离开的话,一切说不定都会化作泡影。 “忧太?” 忧太的味道变浓了。雪菜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见他坐在床头不动,她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像是在疑惑“这个人类怎么还不过来抱我”的一只小猫。 “……” 看着这双眼睛,想到下个星期就要分离,乙骨忧太只觉得就连呼吸都带上了痛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女眨眨眼睛,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摸索索,拿出来一个东西。 她把那个东西放进他的掌心。 是礼物吗? 这么猜想着,感受到手心轻轻的重量,和微凉的,金属的寒意。 他低下头,看见几天前送给她的那枚戒指躺在掌心。 来不及做什么多余的猜测,她总是这样直白,不会使用任何迂回的技巧。 “还给你。”她说。 他低头看着她,她好像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伤人的话。 少年笑了一下,深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漆黑的色彩,眼下的乌青和微微遮住眼睛的刘海为他勾勒出颓废阴郁的气质。 他刚被关了几天禁闭,在满是符咒,看不见阳光的暗室,听他们一遍又一遍宣告自己的罪行,接着得到了要去非洲磨炼,和同伴们分离的消息,回到学校,她把戒指放回来,连同之前的约定,对他说:“还给你。” 但是都没关系。 现在她还在身边,在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距离,所以都没有关系。 所以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略带宠溺的目光看着她,把戒指重新放回了她的掌心。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刚刚睡得不太好吗?做噩梦了吗?到我怀里睡吧。” “……” 雪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戒指,又看看他,以为他没有听明白,所以又重新说了一遍。 “我不要这个了,忧太,我不要你的戒指了,我把它还给你。” “……这样啊。” 他把她的手掌合紧,看着戒指被吞没在她掌心,才勉强笑了一下。 “为什么呢?是因为雪菜还在生我的气吗?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在我面前说喜欢狗卷棘也没关系,是我的错,我应该当做没听见,继续吻你,别生气好吗?我会改正的。” 他轻轻亲吻她的指尖。“不要生我的气,雪菜,看看我。” “……” 忧太,忧太有点怪怪的。 少女缩了缩脖子,潜意识里的危机感让她没有继续退还戒指,而是试图让他理解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她避开他的目光。 “忧太,我发现……我想念棘的时候,心脏会发出一种声音。” 提到棘,她的声音就不自觉变得轻盈起来,眼睛也轻轻弯起。 乙骨忧太好喜欢她现在的表情。 雀跃的、轻快的、像是在森林里生活的小鹿,蹦蹦跳跳想要去到喜欢的人类身边的表情。 “那种声音很特别。” 她说:“在想到别人的时候,心脏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五条悟说,喜欢和喜欢是有区别的……” 她说:“我觉得……我觉得我对棘是另外一种喜欢,不一样的喜欢。” “我想要把它分清楚。” 她说:“他们说要把戒指还给你。” 她想要把对狗卷棘的喜欢看清楚。 所以把他的戒指还回来。 大脑没有进行更多的思考,因为耳朵传来轻轻的碎裂声。 这或许就是宇宙湮灭的声音。 乙骨忧太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这样吧,他想,已经努力到了这种程度,还是被丢掉了,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把她留下来。 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捡起过自己的自尊心,脑袋里的全部思维都用来思考该怎么讨她喜欢,他甚至不在乎她是不是更喜欢狗卷棘,他只是想要留在她身边而已。 当一个仆人,一只狗,一个卑微扭曲的爬虫,黏在她手指尖的灰尘,不管是什么也好,现在也全都没用了。他或许应该恭喜她,像是一个真正的好朋友,祝福她和别人可以顺利地进行恋情…… 可是好热…… 好温暖。 手掌软软的,是雪菜在摸他,暖洋洋的,好喜欢…… “忧太……” 她说:“你、你的耳朵流血了……” 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耳朵流血了啊。 原来耳朵流血就可以让你看我,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呢?如果早点流血的话,可以打断你的话吗?如果流出来的血再多一点的话,可以让你更多更多地看着我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请血液更多更多地流出来吧,把目光留在我这里。 怎么会这样…… 反转术式完全不起作用,输出到最大程度,还是有血液不断顺着少年的耳朵往下滴落,越变越多,越来越多,最后连成线,几乎变成了血色的雨水。 是被咒灵攻击了吗? 还是中了可怕的术式? 不可以继续下去……雪菜慌慌张张地去找手机,要给五条悟打电话求助,然后被捉住了手腕。 “为什么不摸我了?” 他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些委屈,像是一只索要爱抚的狗。 “是这样还不够吗?雪菜……我哪里流血,你会多看看我呢?” 什么意思…… 鲜红的血液顺着脖颈流到深处,深蓝色的睡衣很快被鲜血染红,她被吓坏了,更加急切地想要求救,于是手腕被更加用力地攥紧。 “忧太……” 她不知道乙骨忧太哪里来的力气,用上咒力也还是完全没有办法挣脱,看着他的血越流越多,她又急又气,也跟着哭了出来。 “你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你会死掉的,我不要忧太死掉……我们打电话给五条悟,让他救救你……” “雪菜不想我死掉吗?雪菜想救我吗?” 第78章 像是燃起了希望那样,他看着她:“因为雪菜喜欢我,想要拯救我,所以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面了对不对?雪菜,我要死掉了,能够救我的人只有你一个,你救救我好不好?” 雪菜只觉得自己根本听不明白忧太的话,她哭着问:“我要怎么救你呢?忧太,我的反转术式没有用了……” “不要扔掉我……雪菜,你喜欢我对不对?不要再去弄清楚喜欢的区别了好不好?你喜欢忧太,也喜欢狗卷棘,一起喜欢好不好?求你了,能够救我的办法只有这一个。” 为什么? 雪菜只感觉肩膀重重的,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绕住了那样,没有办法挣脱,就连呼吸进来的氧气好像也带上了重量。 “可是、可是……” 可是她喜欢棘。 这样的喜欢明明就和忧太不一样,为什么不能弄清楚呢? “好奇怪……忧太在骗我,我不要这个忧太。” 明明五条悟和惠都支持她这么做,为什么之前最支持她的忧太就不可以呢?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救人办法,明明用反转术式,或者向五条悟求助才是最有效的不是吗? 忧太在说谎,忧太在骗她。 好可怕……一定又在做噩梦了,快点醒过来…… 逃下床也没有用。 眼前这个梦魇跟了上来。 他有着和忧太一样好看的脸,一样的表情和动作,一样的声音和语气,可是却让雪菜觉得他在剥夺她的氧气,叫她无法呼吸。 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 放在茶几上的,长长的水果刀。在很多个夜晚,忧太用这把刀给她做点心,上面还残留着浅浅的水果香气。 这把刀被塞进她的手里。 “雪菜想要杀了我吗?” 他用力攥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被杀掉的话也没关系,是被雪菜杀掉的话,哪怕去了地狱也会露出幸福的笑容。不想再被扔掉一次了,所以拜托雪菜现在就做选择吧。我会一点一点靠近你,雪菜,如果你让我走到你的面前,我会吻你,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像是一个对誓言有着无尽狂热和崇拜的圣教徒,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地把刀刃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雪菜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只感觉手脚发软,想要丢掉手里的刀,可是用尽力气也没办法挣脱他的手掌。 他缓慢地走近她,胸口也一点点将刀吞没,雪菜哭着抬起手去治疗他,不管怎么样,她不要忧太死掉。 少年脚步一顿,低下头,感受着正被反转术式不断治疗的伤口,笑了笑,终于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知道要怎么做了。 雪菜,宽容又心软的好孩子。在此刻,他觉得自己或许真正拥有了一个咒术师的个性。 ——哪怕死掉,也要在生命前的最后一秒,把喜欢的东西捉进掌心。 “好幸福……” 他在她的面前停下,然后抬起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雪菜发着抖,她感觉自己也跟着坏掉了,恍惚间,少年胸口流出来的鲜血好像开出了鲜花,花香是忧太的味道。 “雪菜,你看,你在救我呢。” 黑色头发的少年,胸前开满猩红花朵的样子疯狂而又美丽。 这代表我的生命从此绑在你的手里,你松开,我就立刻死去。 雪菜忍不住推了推他,少年立即露出痛苦而又惶恐的神色,他感觉到视线渐渐陷入黑暗,他害怕再一次被丢掉。所以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把那枚戒指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第46章 想念 晕乎乎的。 房间血淋淋一片, 忧太倒在怀里,嘴巴里面含着戒指,一抽泣, 那枚戒指好像要顺着口腔滑到肚子里面。 好可怕…… 雪菜紧紧闭着嘴巴,努力给乙骨忧太治疗, 她在京都积累了一些治疗伤员的经验, 少年胸口的伤势逐渐好转, 呼吸也稳定了下来。 睁开眼睛, 忧太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捉她的手指,他的指尖缓慢地在她手心移动, 轻轻的,低声喊她的名字。 雪菜捂住他的嘴巴:“你、你现在不要说话。” 被舔了。 他舔舐着她的掌心, 一边抬眸看她,大而圆润的眼睛显得无辜极了,可是眼尾和脸颊上逐渐升起的潮。红又显得极端暧。昧, 雪菜颤了颤,想躲,没有躲开。 “雪菜……” 他攥着她的手腕, 兴奋而又满足地看着她, 顺着手指往下舔,轻轻说对不起,我弄脏你了,现在就把我的脏血舔干净。 雪菜只感觉脑袋懵懵的,想了好久,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变态……” “变态忧太……” “唔……” 好可爱。一边害怕地想要逃走, 一边给他疗伤,因为躲不开只好哭着骂他, 嘴巴里面含着他的戒指,听起来有些口齿不清,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你痛不痛?” 被舔了一会,认为自己已经适应的雪菜努力忽略皮肤传达回来的感官,颤抖着手指摸上他胸口的刀柄:“要把它拔。出来,才可以把你治好……” “不想拔。出去……” 乙骨忧太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刀:“现在好幸福……” 他攥住刀柄,语气轻轻的,就像是沐浴在圣光之下的狂热信徒:“被雪菜一直看着好幸福、雪菜含着我的戒指好幸福、舔雪菜的手指好幸福……雪菜这样温柔地和我说话……好幸福……” 雪菜不说话了,她不喜欢戒指在嘴巴里面动来动去的感觉。 善于观察她心意的少年立即吻了上来。他嘴巴里面有鲜血的味道,舌头热乎乎的,把戒指从她嘴巴里面卷走,然后当着她的面,他把戒指吞了下去。 “你、你吃掉了……?” “这样就不会被还回来了。” 他说:“本来想让雪菜吞进去的……可是吃金属说不定会损害身体,所以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做吧……雪菜,我把我们的约定吃进了肚子里,下次想要还回来,就先打开我的肚子,把我的肠子全都扯出来。”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忧太奇怪的话,雪菜在惊悚之余又有一种诡异的适应感,她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好像自己也要被忧太这些古怪的言语吞到肚子里面去了。 “你,你把刀弄出来好不好?”她还惦记着忧太的伤势,在她的世界里面,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好幸福…… 喜欢的人是宽容又善良的好孩子实在是太幸福了……乙骨忧太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阳光照射到的阴暗生物,心中除了感激,只有旺盛的贪欲。 想要,做得再过分一点。 他握着刀柄,“好啊。” 下流的想法在脑海中蔓延,看见她的脸。“那你亲我一下。” ** 这一晚的动静谁也没有发现。 在关押乙骨忧太之前,高层特地将一年级全部分派了出去,乙骨忧太拔掉自己胸口的刀,动作就像是从便当盒里拿出筷子那样简单,鲜血从他胸口涌出来,消瘦的少年没有理会那些血,而是坐起来又朝她索吻。 感觉要坏掉了…… 咒力耗尽,脑袋也转不动,泡了一个暖乎乎的热水澡,心里面只想着睡觉。 乙骨忧太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换了床单,擦拭了地板和沙发,他把那把刀收了起来,说被他弄脏了,要买一把新的给她切水果。雪菜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面,一点也不想和忧太说话,少年又碎碎念了好一会,然后拿了一块小毯子睡在了她的脚边。 “……” 她忍不住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你……”看了他好一会,她才愿意和他说话:“你不睡觉吗?” “我就在这里睡。” 他捧着脸看她:“雪菜生我的气了对不对?都是我不好,我吓到你了……我会自己惩罚自己的。” 顿了顿,像是在试探,又或者在确认些什么,少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在雪菜原谅我之前,我都没有资格抱着雪菜睡觉。” “……哦。”她抿抿唇,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闷头钻回被子里。 坏蛋忧太。 这么晚才回来,又吓唬她这么久,弄得她浑身都脏兮兮的,竟然还不和她抱抱睡……天底下再也不会有比他还坏的家伙了。 讨厌忧太。 她把坏东西忧太的枕头抱进怀里,赌气闭上眼睛,可是怎么样也睡不着。 “雪菜……” 坏蛋忧太在喊她。“雪菜今晚会原谅我吗?” “雪菜……可以不要生我的气了吗?” “雪菜现在原谅我了吗?” 好久好久,听见她轻轻应了一声。 “真的吗?” 乙骨忧太立即爬到她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拨开她的被子,见她怀里抱着沾满自己味道的枕头,他的眼睛弯起来,克制不住地去吻她。 第79章 “雪菜原谅我了吗?不生我的气了吗?” “原谅你。”她推开他的脸,小声说:“要抱抱睡。” 被用力抱住了。 忧太身上香香的,是和她一样的沐浴露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她伸手去摸他的伤口,刀疤狰狞,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散掉。 “好幸福……” 乙骨忧太关掉灯,两个人在黑暗里拥抱,呼吸热热的。 “雪菜在碰我。”他小声说。 “……忧太是变态。” “嗯。忧太是变态。” 不愿意睡去,生怕梦境没有现实美好,所以睁着眼睛看了她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正常上课,教室里也只有他们两个学生,乙骨忧太抱着书坐在她的身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讲——往常给她解析知识点的人是狗卷和真希,周末给她补课的人是外面那个伏黑,现在没有人在这里,终于也轮到了自己。 一直待在一起,中午叫了外送的便当,她好像不太喜欢,所以晚上在自己的宿舍给她做饭,她慢吞吞跟了过来,安静地坐在他宿舍的沙发上看平板。 这样一整天的,完整的时间,他从来没有拥有过。 乙骨忧太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梦境了——网络上常常出现那种“【星期一三五a,星期二四六b】”之类的梗,在最绝望的时候,忧太也曾经这样幻想过,他祈祷雪菜是一个花心的女孩,喜欢狗卷的同时也喜欢他,然后像这样给他们安排一张时间表。 最好以狗卷同学因为不堪受辱选择转去京都校,他满心感激地接受了另外一半时间作为大结局。 “你在做什么?” “啊、?” 脸颊圆乎乎的少女忽然靠上来,乙骨忧太吓了一跳,生怕脑袋里面的胡思乱想被发现,他连忙甩甩脑袋:“那个……我打算做可乐鸡翅,汤咖喱* ,奶油三文鱼,再弄点芝麻菠菜什么的……可以吗?” “哦。” 雪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不说话。 乙骨忧太被看得有点脸红,他从来没有被雪菜这么认真地注视过,心脏怦怦狂跳,忍不住偏过脑袋。 心脏被捅穿依旧要和她接吻的少年,现在只是被她看了几眼就表现出害羞、闪躲的神色。 “雪菜……怎么了,你,你有话要吩咐我吗?” “没有。” 她鼓起脸:“是忧太说的,让我一直看着你。” 她害怕一会不盯着他看,他又做些吓唬人的事情,可是她盯着他看了,他又躲开她的眼睛。 奇怪的忧太。 雪菜低下头不打算再看他,拿起旁边的蔬菜开始洗菜,感觉到忧太的目光悄悄落在她的身上,她有些困惑地回头,少年又像是触电一样把头扭了回去,没一会还发出偷笑的声音。 傻乎乎的。 忧太是不是流太多血,把脑袋流坏掉了呢? 今天他一直都看起来不太聪明。 不聪明的忧太把晚餐做得很美味,雪菜没有日本人常有的餐桌礼仪,在开始吃饭前不会双掌合十说“我开动了”,吃饱以后也不会说“谢谢款待”,她常常看见津美纪和悠仁这么做,也不明白为什么,但现在,在经历过昨晚的惊吓和中午难吃的外送便当以后,她对于美味的食物也产生了一种珍惜和感谢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个人类了。 这让她有些迷茫——人类很聪明,可是也很复杂。有些人很好,有些人又很坏,她觉得还是做一只小猫轻松,起码不会被送来卧底,不需要说谎,也不会因为做错事情伤害自己的朋友。 或许是吃太饱了,她有些困困的,趴在桌子上面,忍不住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思绪飘到了哪里,乙骨忧太站起来收拾盘子,见她圆滚滚的眼睛眨来眨去,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 门被推开。 “忧太!” 乙骨忧太愣了一下,抬头看,是熊猫。 五条悟回来之后,他们才得知乙骨忧太被关押的消息,连忙从外面赶了回来,因为抵达的时间不一样,几个人在火车站等了对方一会,才坐上同一辆车回来。 熊猫大大的身躯挡在门口,刚好遮挡住后面狗卷棘和禅院真希的视线。 看见狗卷棘的衣角,乙骨忧太抿紧唇,强烈的心虚感和不安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他低头看她,看见她眼睛亮起来——那种表情,像是小鹿一样快乐雀跃的表情又出现在她的脸上。 “你还好吗?” 熊猫从门口挤进来,狗卷棘也跟着走进宿舍,嗅到他味道的少女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飞扑进他的怀抱里。 “雪菜。” 狗卷棘弯起眼睛,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子,用眼神询问她的状况怎么样,和五条老师的特训体验还好吗?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所以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他,埋头嗅闻气味:“我想你。” 她说:“好想好想……” 第47章 どうぞ。 好开心。 在百鬼夜行之后, 这是她第一次和大家聚在一起。 尾脊骨痒痒的,尾巴好像忍不住要冒出来了。雪菜被吓了一跳,满脸慌张地捂住自己的后腰, 狗卷棘看了她一眼,歪歪脑袋, 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但还是很配合地把外套脱下来, 罩在了她的身上。 被一整个遮住了。 尾巴冒出来也不会被发现是小猫。 雪菜放心下来, 又跑过去挨个嗅嗅味道,像是想要通过气味确认伙伴们的状态, 又像是想要在喜欢的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记。 胖达给她大大的拥抱,用厚实柔软的爪爪抱住她的腰, 带着她轻轻转了几圈。 禅院真希站得笔直,对于她的行为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在结束以后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叹气, 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笨蛋。” “嗯!”她好像被说笨蛋也很开心,“我、我想你。”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感觉, 雪菜感觉眼睛酸酸的, 又要掉眼泪了。 自己实在是太软弱了,她想,虽然变得越来越像人类,但她还是无法拥有人类的勇气。 人类是超级勇敢,也超级坚强的生物,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身边的人类都没有哭过,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除了忧太。 忧太会朝她眼泪, 会哭着说对不起,忧太身上还有重重的伤口…… 想到这里,雪菜下意识朝他看去,然后被吓了一跳。 少年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那个地方照不到阳光,显得阴暗而又冷寂,他的身上黑漆漆的,好像爬满了咒力,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表情。 忧太、忧太怎么了? ……他又要做那些吓唬人的事情了吗? 不可以。雪菜想,那些事情……她满脑子都是昨晚的鲜血,忧太用刀插进自己心脏的画面,他吃掉戒指,他说很奇怪的话。 总监会已经把忧太捉走两次了。要是知道忧太做这些事情,会不会又把他抓走呢? “忧太……” 所以喊他的名字,走过去看他,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她不要忧太被捉走。 “……” 禅院真希和熊猫立即看向旁边的狗卷棘。 因为术式是能够群体攻击的类型,狗卷棘通常会被派去解决数量庞大的咒灵群,这次高层为了绊住他的脚步,又特地加重了任务。 在回来的路上,少年脸上满是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厌烦,直到走进学校,踩进宿舍门的那一刻之前,他还是懒洋洋的,刺猬头和三白眼让他看起来冷酷而又倦怠,难以接近。 但是在看见她的那一刻,那些情绪好像魔法般地消失了,没有任何勉强的,他露出那样温暖的笑容,少女也在同一时间扑进他的怀里。 冬天,她变得愈发粘人了。在和其他同期贴贴以后,她总是会回到一个人的附近,那个人毫无疑问是狗卷棘。 他弯下腰,张开手臂,朝她露出笑容,就像是以往每一天那样,等待她回到怀里。 她刚刚在闻他的味道——她还没有闻够。 可是落空了。 狗卷棘愣了一下,看向乙骨忧太,又看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把手收回来,挺直脊背,垂眸思索着什么,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露出那样的笑容。 “……” 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 雪菜坐在沙发上,禅院真希和熊猫一左一右坐在她的身边,乙骨忧太和狗卷棘坐在餐厅,面对面。 谁也没有说话。 …… 怎么回事呢? 棘和忧太不是好朋友吗? 他们是一年级里仅有的两个青春期男生,很有共同语言,平时也总是打打闹闹的,今天怎么面对面都不说话了呢? 而且、而且熊猫和真希一直对她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雪菜的小脑瓜转了又转,还是没有转出来什么名堂——她吃得太饱,血糖升高,现在有点困了。 第80章 猫是嗜睡的生物,反正大家都不说话,看起来应该没什么事情……她想了想,趴到熊猫的肚皮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算先睡一觉。 “……”禅院真希看了一眼熊猫,示意他把人叫醒。 熊猫朝禅院真希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做不到。 自从和里香成为朋友以后,雪菜中午就再也不趴在他的肚子上睡觉了。熊猫用爪爪把她轻轻抱紧,朝禅院真希摇了摇脑袋。 要冷战还是打架都随他们去吧,反正人类雄性争夺伴侣的时候就是这么没头脑。 **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训练,也没有剧烈运动,但雪菜还是泡了暖乎乎的热水澡,换好睡裙坐在床上看动漫,忧太在不远处准备水果夜宵。 门被敲响了。 是狗卷棘。 没有寒暄也没有打招呼,他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肩膀:“让开。” 这是他第一次对同伴使用术式,乙骨忧太现在正处在四级,而且没有丝毫防备。 浅色头发的少年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攻击性,甚至还带了点抱歉,就好像是不得已才对他这么做。 可正是因为如此,乙骨忧太才觉得更加无法接受。 变强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 要回到特级,他想,五条老师说得对,他缺少身为咒术师的心。真正的咒术师就该像狗卷这样,比起沟通和请求,力量才能更好地达成目的。 他需要…… “棘?” 听见雪菜的声音。 她喊他名字的时候像是喊着丝线糖,黏糊糊、甜丝丝,里面装满了藏不住的喜欢和高兴。 好嫉妒。 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也想被雪菜那样看着,也想被雪菜那样扑进怀里,也想看见雪菜那样的笑容,也想被雪菜这样喊名字……好可爱。 雪菜,现在正在仰着脑袋看他吗? 好想摸摸她的脸颊,哪怕她现在喊的不是他。狗卷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吧,他也那样做了吗?在雪菜的床上,在属于他和雪菜的枕头上、被子上,他正在做什么?在拥抱雪菜吗?在抚摸她吗?在和她接吻、讨她喜欢吗? [给雪菜带了很可爱的伴手礼。] 没有忧太想象中的拥抱和亲吻,少年只是微微弯下腰,朝她笑:[要看吗?] ** 狗卷棘的阳台。 这里有一把摇椅,阳台门的另一侧摆着音响,正在播放舒缓的音乐,在学习压力很大的时候,雪菜最喜欢窝在这里看星星。 这个阳台拥有高专宿舍中最好的视野,咒言师沉默中精挑细选的风景,此刻全部被放进她的眼睛里。 “好漂亮……” 她看着远远的天空,想起了几天前的温泉旅店。那里是阿智村,据说拥有全日本最美的星空,五条悟每天晚上都抱着她去山顶看星星,山顶的风很大,在五条悟的怀里,就变得一点也不冷了。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五条悟呢? 明明才分开了一天。 一想到五条悟,心里就变得乱糟糟的。 她低下头,把脑袋埋进棘的怀里,忍不住到处嗅嗅。 “大芥?” “棘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下午就闻到了,可是因为担心忧太吓唬人,她没有办法继续确认。 这让她有些不高兴,就像是自己的领地被人进攻了那样,她蹭蹭狗卷棘的脖子,想要用自己的气味覆盖上面的味道。 “……昆布。” 少年扯了扯自己的领子,以免领口划到她的脸颊。 [遇见几个诅咒师,缠斗了很久。] 顿了顿,他的手指继续敲击屏幕,补充道:[男人。] “哦。” 她才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呢。雪菜鼓起脸颊,打定主意要把地盘抢回来。 猫科动物常常用尿液来标记领地,可是她知道对于人类来说,这是十分具有侮辱性的行为,而且很不讲卫生,没有人类会喜欢,她不可以对棘这么做。 那身体里还有什么液体可以弄在棘的身上,又不会让棘生气的呢? 雪菜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看,好一会才打消了上去舔一口的念头,有点郁闷地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打算想一点难过的事情,哭出来,然后把眼泪全部都抹在他的身上。 “我想你。” 这是在棘的怀抱里,她想到最难过的事情。“好想你、想你、想你、好想好想,超级想你……” 心爱的女孩,脸颊柔软得像是云朵,用委屈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想你,蜷缩着依偎在你怀里。 想要亲吻她。 低下头,吻轻轻落在她的头发。 “雪菜。” 他让她看他,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礼物——一个长相滑稽的汽车机器人,胸口有一颗大大的粉色爱心,按下去,会发出七彩的炫目光芒,用滑稽的声音唱出傻瓜歌曲。 “……”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接着又有些后悔和担心——她实在是太没用了,才酝酿了不到一分钟,眼泪还没有掉出来呢,就被棘逗笑了。 这样的话,要怎么盖住别人的气味呢? “不可以哄我笑。” 她低下头不看他。 “……?” 狗卷棘歪歪脑袋,关掉机器人,过了一会又忽然打开,放到她的面前,雪菜扭过头不想看,结果视线里又出现另外一个机器人。 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差不多的造型,一样的傻瓜歌曲,它的身上贴着一张纸条: 【汽车机器人也有兄弟^ ^】 是棘的字迹。 “……” 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摘下来,嗅嗅味道,藏进自己的口袋里,又抱住他的手臂,有点苦恼地说:“我、我想要盖住棘身上别人的味道。” “鲑鱼。” 少年弯着眼睛垂眸看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在上面写: 请。 “どうぞ。” 他说。 第48章 宠溺的、任她施为的语气。 可是经过咒言师的喉咙, 就变成了不可违抗的命令。 又一次、又一次被棘命令了。 少女睫毛颤了颤,低下头,轻轻舔上他的喉结。 一触即分, 像是被羽毛擦过。 听见吞咽的声音,眼前这枚喉结抖了抖, 他轻轻扣住她的腰, 手指的热度把她吓了一跳。 好烫……“棘……” 雪菜忽然意识到这样做有些不对劲, 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只是这样的姿势让她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和羞耻。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想要往后面逃, 被轻轻捉住手指。 最迁就她的少年,无底线支持她决定的少年, 此时此刻垂眸看向她。 他抬指抚摸她的嘴角,紫色的眼睛弯起来。 “不可以半途而废哦。” ** 变成棘的小狗了。 原来认真舔舐人类的皮肤,是这样的感觉…… “呜……” 标记领地的目标达成了, 棘脖子上全都是她的气味了。 明明应该感到高兴的,可是、可是…… 她把脑袋藏进狗卷棘的衣服里面,他的体温好烫……身体的香气和热度紧紧贴着她的脸颊, 像是强烈的信息素一般极具侵占感, 让她有些不堪承受。 好想躲开…… 可是、可是不藏起来就要被他看了…… 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里面藏着和以往不同的含义,一直一直看着她…… 没有再命令她。 少年只是慢慢抚摸她的头发,给她足够的喘。息空间,摇椅轻轻晃动,他不说话, 这让雪菜觉得那个温柔的、会无条件对她投降的棘又回来了,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错觉。 棘才不会想要把她吃掉呢……她想, 惠和五条悟会凶巴巴地惩罚她,忧太和虎杖会一边道歉一边把黏糊糊的东西弄在她的肚子上,但是棘从来不会这么做,棘天底下最好了。 她忍不住嗅嗅他的味道,现在棘身上已经没有别人的气味了。 棘的气味……好好闻……好喜欢…… “雪菜。” 等她闻够了,困呼呼打哈欠的时候,他轻轻把她捉出来,给她最熟悉的笑容,带她去看别的礼物。 除了两个滑稽的机器人以外,他还给她带了当地的特色点心,村民们手作的纪念品,还有一个烤红薯……在火车站附近买回来的。 热腾腾的,甜甜的。 她一下子就忘记了之前的不安,坐在床边认真啃了起来,幸福地眯起眼睛。 狗卷棘沉默地看着她。 这一次,她没有使用口袋里的纸条,也没有依赖他的咒言。 雪菜……不需要了吗?他的帮助。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什么缘故呢? 这是五条老师特训的结果吗? 应该感到高兴的吧。 第81章 可是……心脏此时此刻,竟然装满了失落感。 这让狗卷棘轻轻皱起了眉头——咒术师通常会拥有比普通人更旺盛的保护欲和责任心,但幽暗的人性也更容易占据他们的心灵。 狗卷棘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他不赞成咒术师都是疯子这个言论。 在咒术师眼中,这家伙是一个五条悟一样的异类,正直阳光到像是在表演的孩子。 所以现在,和以往每一次一样,少年很快就把那些阴暗的情绪压进心底,重新对她展露笑颜。 “雪菜。” 他拿来一个咒具。在她去特训的那几天,除了外派的任务,狗卷棘还抽空回了京都一趟。 [这才是正式的礼物哦。] 雪菜有些期待地低头看,看见一条手链躺在他的掌心,手链由十分通透的浅绿色琉璃串成,但靠近绳扣的那两颗珠子却是黑色。 里面翻涌着漆黑的咒力。 这是……真人的残秽。 她绝对不会认错的,同伴的味道。 像是忽然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攥紧了掌心那样,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呆呆地抬头看他,脑袋里面一瞬间闪过了很多想法。 她嘴唇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少年皱起眉头,用力握住她的手掌。 [怎么了……雪菜?] “这是、这是什么……”她问。 这是一种特殊的咒具。 少年很快解释起来:在京都有一只咒灵想要袭击她,那是一只人形咒灵,他表现得好像认识雪菜。 听见这样的话,她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眼看着就要哭,狗卷棘立刻捧起她的脸颊,让她不要害怕。 [别害怕,雪菜……不用解释,我们都知道你有苦衷。] 他们、他们都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 雪菜感觉脑袋晕晕的,连带着狗卷棘在手机上打出来的字也变得不太清晰。 他说他把真人的残秽装进了这枚咒具,真人一旦再次靠近她,咒具就会产生特殊的波纹。 这原本是为了追寻心爱之人所制造出来的咒具。 先天失明的咒言师,用以沟通的唇目都失去作用,为了将逃跑的仆人捉回来,他将她的头发装了进去。 这样的咒具有一对。 一边发出波纹,另外一边就会收到感应。 [我想要保护雪菜,让雪菜感到安心。] 但是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更强大、也可以更快地去到她身边。 [我把另外一个交给了五条老师。] 雪菜懵懵的,好一会才理解了狗卷棘的意思。 他把真人的残秽装进了这个咒具,一半在她这边,一半在五条悟那边。 以后一旦真人靠近她,五条悟就会知道……他神出鬼没的,说不定、说不定马上就会瞬移过来。 好厉害……她想,人类好厉害,好聪明,好像什么东西都可以创造出来,哪怕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也可以画出这么好看的动漫,建造这么高这么高的楼宇。 她是咒灵的事情早晚会被发现的。 那个时候要怎么办呢? “雪菜?” 听完了这个咒具的作用,她还是不高兴吗? 为什么呢? [我没有要监视雪菜的意思。] 想了想,他解释道: [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些。] 他打字很快,那些文字一个个在屏幕上浮现,然后进入雪菜的眼睛,她的心。 [世界装在你眼睛里,雪菜,我不知道你眼睛里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你看向它的眼神总是装着胆怯和不安。] [我想努力去消除这些,雪菜,我想要你发自内心地感到安心,而不是依赖于谁的拥抱和味道……] [我想做的只是这个。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停下来,你可以随时拒绝我……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好不好?] 她露出了什么样子的表情呢…… 雪菜有些不明白,她低着头,看着这些长长的文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棘和她说话的方式变成了备忘录。 他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载下来。 眼睛热热的,在泪水掉下来之前,她躲进狗卷棘的胸口。 听他的心跳,闻他的味道,被他抚摸头发,过了一会,看见他把手机递过来。 [雪菜……] 两行字,他问: [忧太吓唬你了吗?] “……”她不说话,只是抬眸看过来,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就好像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狗卷棘摸了摸她的脸颊,弯起眼睛:[雪菜刚刚不是在生我的气,是在害怕别的事情对不对?] [那件事情和忧太有关吗?] “不是的……” 雪菜心里乱糟糟的,出于一种直觉,她觉得昨晚忧太做的事情不可以被人发现。 五条悟和惠知道忧太送她戒指以后都这么生气,还朝她发火……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可是眼前的人是棘。 一直一直给她温柔的,从来不凶她的棘。 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出任何撒谎的话。 “但是,但是忧太确实吓唬我了。” 少年笑了笑,因为证实了心中不好的猜想,他这个笑容显得有些冷淡。 [他是怎么吓唬你的呢?] “棘可以保证不要生气吗?” [做不到。] “……?” [事实上,我现在已经生气了。] 这还是雪菜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被他拒绝,她下意识抬眸看他,少年嘴角抿得紧紧的,触及到她的目光,眼神又立即变得柔软。 [告诉我好吗?]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这会决定待会我揍他的程度。] ……棘要揍忧太? 雪菜抿紧嘴巴,想到昨天摸到的,忧太胸口狰狞的伤口,露出有些纠结的表情。 “不要揍忧太好不好……他、他很可怜的。” 可怜? 狗卷棘看着她。雪菜,小小一只,明明被弄出了那样可怜的表情,她却觉得那家伙可怜。 [听见雪菜这么说。] 看着她为别人求情的、期待的目光,刺猬头少年笑了笑。 [更加生气了哦^ ^] “……” 少女缩了缩脖子,悄悄掀起被子想要钻进去躲藏,被他看了一眼。 他轻轻笑,把手机扔在床上,这像是某种行动前的宣告。 “坐好。” ** 凌晨两点半,隔壁的宿舍门打开,乙骨忧太站在走廊上,看见狗卷棘走出来。 他一个人,身边没有雪菜。 有的时候不需要语言,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狗卷棘把手插进口袋里,沉默地往前走,乙骨忧太握紧刀,犹豫两秒钟,然后跟了上去。 没有使用咒言,一场纯粹的体术对战。 五条悟对学生的要求很高,虽然狗卷棘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远程魔法攻击类,但是他的体术依旧没有半点落下。 忧太被揍得很狼狈,也完完全全提不起来反击的心思。 “起来。” 加上了咒言。 刺猬头少年站在训练场中央,扯了扯自己的护腕:“用咒力和我打。” 倒在地上的黑发少年满脸痛苦地站起来,握住刀柄,粉色的咒力蔓延到整个刀身。 “为什么?”他问。 没有回答。 狗卷棘只说:拔刀。” “……” 狗卷这是什么意思? 真的要和他生死决斗吗? 不管怎么想,还是拼尽全力和他打了一场,得益于和夏油杰战斗的经验,乙骨忧太在战斗中适应调整的速度很快。 他发现自己越打,情绪波动越大,而情绪波动越大,身上的咒力也就更加集中地涌出来。 熟悉的失控感。 乙骨忧太退后几步,露出慌张的神色:“我认输。” “继续。”狗卷棘说。 这一晚,直到月亮也隐匿,训练场的动静才停下来。 乙骨忧太靠着墙艰难地大口呼吸着——他身上全都是伤,痛得腰都直不起来。 狗卷棘的状态也不太好,手腕被失控中的他砍了一下,只用了绷带简单包扎。 乙骨忧太看得有些害怕。 他既担心好朋友的身体,又害怕明天雪菜看见狗卷手腕上的伤口会生他的气。 “要去找家入老师吗……?” “大芥。” 今晚大概是狗卷棘人生中说话最多的一晚,本来就因为高强度任务而疲惫不堪的喉咙又继续受到压榨,现在嘶哑得不像话。 “你带喉咙药了吗?” 狗卷棘很没所谓地摆了摆手,接着拿起手机。 [记住刚刚的感觉了吗?] “……什么感觉?” 被单方面殴打的感觉吗? 第82章 [控制咒力的感觉。] “……”什么意思? ——雪菜和我说了昨晚的事情。 狗卷棘犹豫了一会,没有把这行字打出来。 因为在叙述整个事件的过程中,少女的口吻中没有恐慌和厌恶,只有怜惜。 是的,怜惜。 回忆昨晚的时候,雪菜说得断断续续,因为精神受到了强大的冲击,她有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忧太的那些话,和他把戒指吞下去的时候,那样固执的表情。 从他把戒指吃掉的那一刻开始,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面发芽了。 那或许是忧太那些变态的话,或许是他的表情,是他宁愿流血、捅破心脏,宁愿死亡,也不想要被丢弃的,永远和她在一起的约定。 她……觉得很安心。 忧太的行为给了她一种笃定感,那就是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这个少年都会喜欢她,都会遵守约定,永远永远和她在一起。 被这样的喜欢包裹住,肚子里暖洋洋的,或许她也坏掉了,所以回想起来,会觉得好安心…… 狗卷棘捕捉到了这种安心感,这让他觉得有些痛苦,仿佛有什么东西没有来得及捉住,所以永远从他手中失去了。 但他必须为雪菜感到高兴,他想,比起自己微不足道的嫉妒和占有欲,能够让雪菜更加信赖这个世界,才是他一直想要做到的、更加重要的事情。 [五条老师让我和你一起训练控制咒力。] 他找到另外一个借口,就像什么也不知道那样,保护挚友,也保护着自己的自尊心。 [咒术师的情绪很容易失控,那是体内的咒力在作祟,而极端的情绪又会产生更加浓郁的咒力,如果学不会控制的话……] 就会一直一直吓到她。 狗卷棘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觉得那样的神情永远不该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笑起来很可爱,她适合笑,他想要守护雪菜的笑容,这是他的初心。 因为贪婪而滋生的、更多的渴望……都要为这一条让道。 ** 但她还是哭了。 第二天的课堂上,一整晚没有睡觉的两个少年趴在桌子上打盹。 他们在天亮的时候偷偷去找了家入老师,治好了身上的伤,掩盖了一切的痕迹,又恢复了以往的好挚友模式。 少女打量了他们一会,没有发现任何伤口,只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了,满脸开心地把脑袋转了回去。 好可爱。 多想这样的笑容一直出现在她的脸上。 可是乙骨忧太。 “忧太真的要去非洲吗?” 熊猫把手机传给真希,让她阅读夜蛾发来的短信,顺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薯片。 “怪不得昨天去你宿舍的时候,看见你行李都收拾好了,我本来还有点奇怪呢。要吃吗?” 乙骨忧太:“……”不要在这种时候吃薯片啊!去非洲这种事情是可以用这种语气这么轻松地说出来的吗?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雪菜坦白呢……熊猫怎么能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公布出来……太过分了。 “哈?非洲?” 禅院真希皱起眉毛,脸上有些不服气。 “没记错的话,那边和欧洲都是还没开拓的领域吧,那个眼罩笨蛋把你派过去,是想把那边的地盘交给你?凭什么?我也想有这样的机会。” 狗卷棘没说话,他沉默地看向雪菜,乙骨忧太也抿紧唇,有点紧张地等着雪菜的反应。 她在……吃薯片。 熊猫用爪爪掏薯片,她把脑袋凑到边上等着,你一片,我一片,好像在分享捕鱼成果的大熊和小熊。 “……” “你们……你们倒是稍微露出一点不舍的表情啊。” 他当时可是做了好几个小时的心理斗争,下定决心答应去的时候甚至都快掉眼泪了。 “……啊?” 熊猫晃了晃薯片袋子,艰难地掏着最后的薯片渣渣。 “要来吗?忧太,抱着你说兄弟别走,再陪我们享用完最后一包薯片,你喜欢那种调调?” “鲑鱼。” 见雪菜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反应,狗卷棘也放肆玩闹起来,他和熊猫一左一右用力抱住忧太的小腿求他别走。 熊猫嚎叫的声音像是森林里痒到蹭树的狗熊,狗卷棘扯着嘶哑嗓子假哭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恐怖片背景音,禅院真希翻着白眼骂他们智障,乙骨忧太满脸社死地祈祷不要有前辈从教室路过…… 认真哭出来的笨蛋只有一个。 她像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去非洲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着熊猫和棘都‘哭’得这么伤心,她慢慢也跟着哭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和他们一起说“忧太不要走……” 完蛋了。 好可爱。 脸颊圆乎乎的,哭起来脸颊红红鼻子也红红,身体轻轻颤抖,完全不会控制表情,漂亮的脸蛋皱起来,可是好可爱…… 这种会为了同伴外出磨炼而真心实意掉眼泪的家伙…… 禅院真希:“我现在也申请去非洲还来得及么?” 第49章 咒灵丸子 已经过了最寒冷的冬天。 天空不再飘落雪花, 积雪融化,气温回暖,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 学校里没有忧太。 在这个学期的最后几天, 雪菜还是没有理解新术式的用法,这让她挫败极了, 连学校的流浪小猫平安长大这样的好消息也不能再让她高兴起来。 难道她真的是一个笨蛋吗? 夏油杰拥有这个术式的时候, 可以成为这么厉害的诅咒师, 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到。 明明反转术式一直在进步…… 雪菜在床上郁闷了好久, 才慢吞吞地爬起来,今天下午她要去看津美纪, 然后去看狗狗,早上还有最后一节课, 她不可以赖床。 教室里明明只少了一个人,但却有一种冷清了许多的感觉,熊猫和狗卷还是会打打闹闹, 真希也会偶尔和熊猫拌嘴,但是少了忧太,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 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吗? 踩进教室, 看见棘朝她露出笑容, 那样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 熊猫和真希也还和以前一样。 “……” 会因为忧太走掉,偷偷躲在被子里掉眼泪的傻瓜,真的只有她一个吗? 雪菜闷闷地坐在座位上,忧太走了,狗卷棘就变成了她的同桌,少年对老师讲的内容完全没兴趣, 一整节课都在试图和她传纸条,可惜认真听讲的雪菜同学完全没有发现。 一直等到下课, 一个学年完全结束,雪菜才把注* 意力收回来——她发现熊猫和真希都不见了,教室里只有她和棘。 “雪菜。” 少年弯着眼睛朝她笑,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东西。 ……一只蝇头。最低级的咒灵,长得奇形怪状,但却没有什么战斗能力,被少年按在手里,虚弱萎靡地哀叫,甚至显得有些可怜。 “这是什么?” [结业礼物^^] “哦。” 少女没有丝毫嫌弃,伸手接过丑丑的咒灵,然后看向他,浅绿色的眼睛里装满了信任和依赖,好像在问:然后呢? 狗卷棘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指。 “闭眼。” 在她为新术式的毫无进展而感到焦虑的时候,狗卷棘也在为她的焦虑而感到焦虑,他代入她的视角,体会她的感受,并且以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接触咒力的、真正咒术师的角度去思考。 视线里黑漆漆的。 看不见的时候,身体的其他地方就变得更加敏感了。 棘在碰她。 他的手指停在额头,引导着她的思绪和咒力一起往下走,经过脖子和锁骨,从肩膀到手臂,最后流向指尖。 很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身体变成了一弯溪流,棘的手指是轻轻的风,带着水向一个地方流动,慢慢的,那种热度又升起来——她感受到了觉醒术式的那一天,手指滚烫的温度。 “你看。” 听见他的声音,睁开眼,看见他的笑脸。 蝇头变成了黑乎乎的一个圆球,安安稳稳地躺在他们交握的手心,少年弯着眼睛,在她的另一个掌心写字。 [好厉害。] 轻轻的、慢慢的,他写:[雪菜好厉害。] …… 在棘的怀抱里哭了好久。 积雪真的要融化了,太阳暖暖地洒进来,少年的怀抱带着暖暖的香气,他抚摸她头发的手指也暖洋洋的,讲话的语气、包容的笑容,一切都太温暖了,像是在做梦一样。 “棘会离开我吗?”她哭着说:“我会死掉的。” 就像忧太离开雪菜会死掉一样,雪菜离开棘也会死掉。那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会碎掉,她的灵魂会像被冻伤的花朵一样枯萎,就连耳朵和尾巴上面的毛发都会掉光的。 第83章 [为什么在哭呢?] 好像他总是把雪菜惹哭。 是因为怀里的这家伙实在是太容易感动了,总是会有一些微不足道、理所当然的小事哭得一塌糊涂。 好可爱。 少年低下头,喉结轻轻滚动,缓慢地捧起她的脸。 本来是想亲吻的。 可是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他还是选择先抬指抚去。 [好啦。] 他弯起眼睛笑:[下午不是还要去看朋友吗?如果把眼睛哭肿,朋友会担心的。] “嗯……” 她看着手里黑乎乎的丸子球,努力在脑袋里面回想五条悟的话。 他的意思,好像是要把这个东西吃进去。 可是好大一个……看起来就很难吃。 “这个、这个真的要吃掉吗?” 在少年鼓励的眼神下,雪菜抹抹眼泪,试探着咬了一口。 没有咬动。 她瞪圆眼睛,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球球。 难道只能一整个吃进去吗? 这么大……如果卡在喉咙里面怎么办…… “明太子。” 狗卷棘也跟着皱起眉,伸手拿过咒灵球——这个东西的尺寸对她的嘴巴来说有些太超过了。 [今天先到这里吧?] 也不知道这个咒灵球有没有持续时间,还是可以一直维持在这个形态…… [雪菜今天已经很棒了,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这个东西,等我研究一下,我们再进行下一步好不好?] “……” 雪菜盯着他手里的丸子,有些担心球球明天就消失了。 “棘说过,做事情不可以半途而废。” “……昆布。” 脖子回想起被她舔舐的感觉。 少年垂眸看了她一眼,弯起眼睛,轻轻摸摸她的脸颊。 [等下次好不好?耐心的等待会结出更好的果实,等待不是放弃,所以不算半途而废哦。雪菜已经很厉害了。^^] “好吧。” 她又把脑袋埋进棘的胸口,轻轻嗅嗅。 虽然学校放假了,但是实际上,咒术师们还是要进行日常的祓除任务。 “棘不可以再带着别人的味道回来了。” “鲑鱼。” 见她还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狗卷棘有些好笑地弯起眼睛:[都说了是男人呀,打架时候碰到的。] “男人也不可以,男人最臭了,臭臭的,好讨厌。” [……我也是男人哦,雪菜。] “哦。”雪菜稍微也有点搞不明白这件事——棘身上香香的,一点也不臭,怎么会和那些臭烘烘的人类一起被分到男人的行列里面呢? “反正就是不可以。” “如果、如果被我闻见的话。” 她抬眸看他,鼓着脸颊,像是在想一些凶巴巴的、可供威胁的话,最后看着他,慢吞吞地说道:“如果棘再带着别人的味道回来,我就把它们全部都舔干净,然后、然后生你的气。” 好可爱的惩罚。 雪菜……根本不知道怎么生气的好孩子,急坏了也只会那几个词汇,翻来覆去骂忧太的时候很可爱,气鼓鼓又可怜的表情也实在是可爱透顶。 如果注意一下分寸,不把人惹哭的话,稍微生气一下也没问题的吧? 撒娇一样的语气。 想听她像是说‘讨厌忧太’那样说‘讨厌棘。’ “昆布。” 他弯起眼睛,握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轻轻笑。 [我会注意的。] …… 去医院看津美纪。 护士姐姐把她照顾得很好,雪菜每个星期过来看她一次,每一次都感觉她还和以前一样。 只是皮肤变白了、头发长长了,眼睛不会再睁开看她,像是之前那样朝她笑了。 她趴在床上,握住津美纪的手,把脸埋进她的掌心。 “津美纪……” 她慢吞吞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最后的重心总是停留在道歉,对不起,她有在努力,只是努力的脚步比起别人来说太慢了一点。 伏黑惠也总是在这个时间一起过来看姐姐。 绿色眼睛,头发翘翘的少年,总是沉默地站在窗口,像是立在那里的一个摆件。他安静地听她说话,从来不会对她向姐姐吐露的心声发表半点评价——哪怕她今天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喜欢棘、想念忧太。 笨蛋家伙。 嘴巴里整天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实际上连什么是喜欢都搞不明白。 会在她睡着以后给她盖毯子,等她醒过来,呆头呆脑看着自己的时候牵起她的手,带她去逛超市,把她喜欢的东西全都买下来的自己更加没救。 “最喜欢惠了。” 看见他摆臭脸,少女立刻抱住他的手臂,圆滚滚的脸颊蹭上来,仰着脑袋看他:“喜欢惠,最最最喜欢。” “……” 会被这种没头没脑的鬼话哄到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无可救药。 “闭嘴。” 少年搓了搓她的脑袋:“还有想吃的?” “喜欢惠。” “问你还要买什么。” “最喜欢惠了!” “……” 旁边的老年夫妻侧头看过来,偷笑一下然后低头窃窃私语,伏黑惠被弄得有些脸红——他脸皮薄,没办法像是那个乙骨一样不管什么场合随时随地朝她下跪。 想到那个家伙,心里就一肚子火。 那种人渣被流放到非洲是理所应当,但这家伙每次过来都朝着津美纪说‘我想忧太了’是什么意思,以为他真的用咒力封住了自己的耳朵,完完全全没在听吗? 呵。 “……” 怎么还在生气呀? 今天的惠真难哄。 抱着他手臂的家伙,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露出了不安又紧张的表情,在他认真选购食材的时候,这家伙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周围,然后踮起脚,很快地亲了他一下。 在侧脸。 少年拿三文鱼的手指一顿,侧眸看过去:“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哦。” 她凑过来嗅嗅鱼的味道,又嗅嗅他:“最喜欢鱼……不对,最、最喜欢惠了。” 听见一声轻叹。 他攥紧她的手腕,抬起手指原地立[帐],隔绝行人的视线。 唔……为什么要在超市立帐呢? 难道、难道有咒灵吗? 雪菜左看看,右看看,帐的周围黑漆漆的,很狭小,惠的味道一下子就变浓了。 “惠……”她有点不安,往回退了半步,又被拽回他的身边。 “不是想亲我吗?” 他的语调冷冰冰,手指却烫烫的,用力扣着她的手腕,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声。 “现在来亲个够。” 第50章 咒术师的心 惠好凶。 总是臭着脸, 凶巴巴的,生气的时候好吓人……根本都不用说话,只需要用那双眼睛看一看她, 就足够叫她手指头也不敢动一下了。 坏蛋惠。 明明是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惠怎么可以用来凶人呢? 如果他会像棘和忧太那样哄她该多好…… 雪菜趴在沙发上胡思乱想——她正在被迫看书。 咒术高专的文化课安排不多,教师选择的也都是数学物理生物这一类能够对咒术发挥起到作用的学科, 学校里没有图书馆, 身边的同学也没有阅读的爱好。 没有人会叫雪菜看书。 除了伏黑惠。 她手里正拿着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 这是大家名作, 篇幅很短,按理说很适合入门阅读, 可惜雪菜对书本完全没有兴趣,更加没有办法体会文字的美妙, 只能像是研究课文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品读,没一会就累坏了。 “惠……” 她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弄出一点声响,又轻轻喊他的名字,像是在假装肚子疼的一只小狗。 正在厨房忙碌的少年越过岛台瞥了她一眼。 “今天至少要看四页。” “……” 世界上有一只猫是会看书的吗? 如果有, 那只猫也一定不是自己。 雪菜闷闷地把脑袋埋回去, 强迫自己又多看了两行,实在不懂这个故事到底在说什么,趴在书本上发呆了好一会,才探头探脑地坐起来。 “我最喜欢惠了,今天就不要看了吧。” 在伏黑惠这里,她有一件事学得很快——那就是撒娇打滚、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提要求的时候带上‘喜欢。’ 伏黑惠抬眸看过去,少女正把脸搭在沙发上, 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她的刘海稍微长了一点,有些遮挡视线,为了不妨碍她的寒假阅读大业,伏黑惠用夹子把那些头发别了起来。 他买的小狗发夹,浅黄色的柴犬。 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会,这仿佛被她理解成了某种鼓励,立即就放下书跑到他的身边,环抱住他的手臂。 第84章 “惠……” 少女一直被遮住的额头露出来,显得尤其清纯,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占据着他的视线——衣服又没有好好穿。 这也是他买的。 浅黄色的长款睡衣,领口有点大,她的骨架小,总是一不留神就变成露肤度很高的款式。 这样的家伙…… 全身上下都是他的标记。 她用湿漉漉、祈求的目光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颤动,如此惹人怜惜的神情,所求的只是今晚不再进行阅读。 少年垂眸走到水池边,慢条斯理地清洗起手上的油脂。 修长的手指在水流的冲洗下尤其好看,吸引着雪菜的目光,过了几秒,他轻轻抖了抖手指,那双漂亮的手掐住她的下巴,他低头亲上来。 “唔唔、” 惠总是冷着脸,不说好听的话,看起来很难接近,可是在惠这里,接吻的次数最频繁了……他的舌头也越来越厉害,总是没一会就把她弄得眼尾通红。 “不要看书了。” 她把脑袋搭在他的胸口,快速汲取着氧气,心里还惦记着那些文字:“脑袋、脑袋被惠亲得晕乎乎,不可以看书了。” 这家伙。 好像以为她只要慢吞吞地说喜欢,凑过来挨亲,亲完以后,他就会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是吗。” 少年摸摸她的脑袋,给予及时的正向回馈和奖励,进一步加深这样的联想。 “晚上念给你听。” ** 非洲。 这里还是上午,阳光猛烈而又毒辣,一个不能叫做城市的地方,正发生一场小规模械斗。 “原来在这里啊。” 一道声音忽然出现,清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人们一愣,看过去,在黄土叠成的半墙边,一个黑发少年慢慢向他们走来。 他的上衣干净洁白,运动鞋也是白色,显得纤尘不染,在这样脏乱的环境中十分格格不入。 他的手里竟然握着长刀——一种已经被时代淘汰的冷兵器。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让对战的双方不约而同地朝他开枪,少年把刀挡在自己的面前,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露出沉思的表情。 这里曾经被三颗子弹穿透,雪菜很心疼,在电话里哭了好些时候。 要不要趁机再受点伤呢…… 正回味着她在电话那边的关心和眼泪,那样可爱的语气……就听见周围人惊诧的叫骂声。 他们的叫喊声将记忆里少女柔软的哭泣撞得粉碎,乙骨忧太有些不悦地抬眸看过去。 “不好意思。” 刀出鞘, 他说:“我稍微有点赶时间。” 在高压的环境之下,掌握咒力的技巧也成倍增强了,普通人的性命对他而言已经等同于麦草,他没有杀戮的嗜好,所以没有弄出人命。 稍微清理了一下战场,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少年换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坐下来,拿出信号增强器和手机,一边擦拭刀身,一边给她打电话。 今天是学年结业的日子,雪菜一定很高兴吧。 这个没有他的假期,她又会和谁度过呢? 乙骨忧太安静地等着电话接通,这是他每个星期最幸福的时候。 那是会好好上课、认真听讲的乖孩子,晚上大部分时间要补习,周末也总是不看手机,能够碰巧接到他电话的时机屈指可数。 所以就像是抽签一样,忧太等待着未知的结果,但和抽签不同的是,他会一直坐在这里,从上午打到天黑,不断地重复拨号,打到她接电话为止。 这时候,手机里传来的等候音就像是雪菜睡在身旁的呼吸。 他闭上眼,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依赖谁——只有幻想着雪菜的呼吸、听着手机里那些录音,他才能够勉强睡得着觉。 那么雪菜呢。 没有他在身边,雪菜睡得还好吗? “她在忙。” 电话接通了,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冷淡、厌恶、强势,听在忧太的耳朵里,像是保护珍宝的一条恶龙。 “是吗?” 乙骨忧太笑了笑,抬眸看向前方。 这里是一片开阔的荒原,偶尔有鬣狗经过,炎热的风追着鬣狗的尾巴,像是铁匠的锤头一般,快速而精准地锤锻出一颗心。 属于咒术师的心。 感谢五条老师,他想,他终于知道一个咒术师在这种时候应该给出什么样子的答案。 “回去就杀了你。” “是吗。” 伏黑惠也笑了一下,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欢迎。”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狗狗好聪明。 家里的小狗总还以为自己瘸着脚,走路慢吞吞的,但每天也有固定的外出需求。 主人们忙碌的时候,玉犬就帮忙遛狗。 狗狗好快乐。 大狗狗带着小狗狗去它们的秘密基地玩耍,玩到满身杂草才回来,雪菜坐在家里,几乎都能想象到狗狗们在外面肆意玩闹的场景了。 伊豆的舞女真无聊。 一个男人跑到山里面去的故事有什么好看的呢?还不如看动物世界呢,她想。 “老太婆的话,含有过于轻蔑的意思,甚至煽起了我的邪念。” 不过、不过惠的声音好好听…… 念书的时候语速很慢,垂眸看书的样子一点也不凶巴巴,她趴在惠的怀里,只觉得原本枯燥的书也变得稍微没这么讨厌了。 “后面呢?”见他停下来,雪菜忍不住问——她只是想继续听伏黑惠这样说话。 “既然如此。” 少年看了她一眼:“今天晚上就让那位舞女到我房间里来吧。” “到房间里去做什么?” 他没说话,低头亲在她的侧脸,雪菜眨眨眼睛,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抱住他的手腕。 “他想亲那个舞女吗?” “嗯。” “可是他们才刚刚认识,那个舞女还没有想念他呢。” 他笑了笑,没回话,拿起书继续念。 这个故事真的很短,也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伏黑惠很快就念完了。 少女鼓着圆滚滚的脸颊,趴在他的怀里不说话,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 他等了好一会,见她睫毛扑闪扑闪,像是要打瞌睡,才伸手点点她的额头。 “这是一个讲初恋的故事。” 初恋…… 雪菜想起来真人的话。 他说第一次接吻就是初吻,拥有初吻的人就是初恋。 “我和惠是初恋。” 这句话好像让他很高兴。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柔软下来,轻轻揉揉她的耳朵,像是在安抚,又像是一种奖励——笨蛋家伙好好把故事听完了,竟然还得出了这么有建设性的成果,真是超乎想象。 好舒服…… 从小驯服玉犬,撸狗技巧一流的少年指上功夫了得。 雪菜轻轻眯起眼睛,有点想蜷缩起来打呼噜,在惠这里,她总感觉自己还是一只小猫呢…… “有什么读后感吗?” 顿了顿,他补充道:“你乖乖听完了,很棒,所以没有感想也不会罚你。” 很棒…… 惠很少这么夸她的。 雪菜有些高兴,被鼓励到以后,也觉得看书没有这么讨厌了,她开始认真回想书里面的情节。 “竹叶包的紫菜饭团,听起来好好吃……” 她低下头,声音变得闷闷的:“我想津美纪了。” 听见呼吸加重的声音。 他把她抱进怀里,手指抚摸她的后颈。 “没关系。” “事情已经有进展了,你安心待着就好,等津美纪醒过来,我们带着小狗一起去旅行。” “嗯。” 她也回抱住伏黑惠,轻轻的:“我喜欢惠,不要惠坐船走掉,不要和惠分开。” 所以晚上理所当然睡在了一起。 屋子里暖气很足,雪菜觉得在被子里穿厚厚的家居服有一些热,所以换上了更加单薄的睡裙。 这是她第一次在惠的床上睡觉,感觉有些新奇,睁着眼睛看他。 “不是困了吗?” 伏黑惠把读完的书放回书架上,又继续找书,白皙修长的手指从书脊缓慢划过,一本一本,雪菜盯着他的手指看,后颈和脑袋回想起被他抚摸的感觉。 好一会,他侧眸看过来。 “睡觉。” “惠不睡吗?” “不睡。” “惠在做什么?” “目前在给你挑书。”他拿起一本书走过来,垂眸看了她几秒,然后用手指把她睡裙的吊带提上去。 “但如果你不肯好好睡觉,接下来会做什么就说不好了。” 她用小猫一样的眼睛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书,只以为他又要强迫自己看书了,连忙晃晃脑袋,钻到被子里面,乖乖把眼睛闭了起来。 呵。 少年的目光从她紧张颤动的睫毛一直向下移动,直到她微微隆起的胸口。 第85章 这家伙…… 衣服总是学不会好好穿。 早晚要让她知道后果。 ……为什么惠还在盯着她看呢? 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好好睡觉吗? 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让雪菜有些不安,忍不住胡思乱想,又过了两秒钟,她屏住呼吸,悄悄睁开眼睛看他。 看见他的手。 漂亮的、能够让她舒服的手指伸过来,帮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然后掖好。 “晚安。” “雪菜姐竟然已经放假了吗……” 第二天接到了来自悠仁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少年语气有些失落,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都没有给雪菜姐准备礼物,我们这边还没有放假呢……明明是开春,但感觉气温比冬天更冷了,雪菜姐穿得够暖和吗?” “嗯。” 悠仁的话总是像火花一样一簇一簇地冒出来,雪菜只能回答最后那几句:“家里面有暖气,我不冷。” “那就好……暖气真是好文明啊,可惜家里面屋子太老了,连空调都没法装,更别提地暖了,姐姐今年如果回来的话……唔,我绝对不会让姐姐冷到的!” “虎杖家没有暖气。” “嗯……虽然没有暖气,但是、”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小小声说:“但是……我身上很烫的……一直抱着姐姐……一直一直,就、应该就不冷了吧。” 雪菜低下脑袋,虎杖没有说谎,她还记得虎杖弄了好多黏糊糊的东西在她的肚子上面。 烫烫的。 “讨厌虎杖。” “谢谢姐姐。” “……?” “那个、我,我是说……”像是也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的道谢有些奇怪,电话那头的少年语速加快,急切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谢谢姐姐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谢谢姐姐愿意接我的电话,也谢谢姐姐用这样的语气骂我、不对,不是!——总之我绝对不是那种变态,雪菜姐千万不要误会啊啊啊!” 完蛋了! 虎杖悠仁你在干什么! 好不容易才磨得雪菜姐愿意抽出时间和他打一个长长的电话,结果一开场就搞砸了……明明应该说更加重要的事情才对! 雪菜呆呆地坐在飘窗上,听见电话那头的少年叽里咕噜地道歉,感觉有些迷糊。 “没关系。” 她学着惠的样子,有理有据地和笨家伙讲道理:“是我没有告诉你放假了,所以你没有送礼物。” “……啊、?” 那边卡壳了一秒,立即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聊:“礼物的事……这当然不是雪菜姐的错!” “都是我不好,明明应该好好关注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作为惩罚,就、就罚我一整个冬天都给姐姐暖脚怎么样!把手脚放进在我的肚子上面……” 雪菜皱了皱鼻子。“我不要惩罚虎杖。” “哦……” 那边听起来像是有些失落,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没有得到回应,他沉默了一秒,又继续说道:“买票了吗,几号的票呢……我去东京接你吧?仙台这边冬天会有很多季节限定的特产,山上的雪也快化了,很多树木都变得春天起来了,我们可以上山去看花!超香超漂亮的!我给你做鲜花饼,加很多很多的糖……” 他的话里满满都是‘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雪菜听得心脏酸酸的,上一次她去仙台过暑假,是因为羂索的安排,从那里回来之后,津美纪就睡着了。 这不是虎杖的错。 可她是个胆小鬼,有点不敢再去第二次。 而且原本她是答应和棘一起回京都玩的,狗卷棘还打了申请,让高层把他的任务都调度到关西,高层的申请通过了…… 可是伏黑惠没有给过。 “饭团已经回家一年了。” 那时候,少年还穿着学校的制服,黑色的、有些华丽的款式,胸。前戴着徽章,他冷冷地看着她,像是一个公正无私的好检察官。 “这一年来,你遛它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从来没有给它洗过澡,它甚至没有吃过几次你喂的饭……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每一次回来,它还是一刻不停地围着你转。” “日夜思念主人的一条狗,好不容易熬到主人放假,可是这家伙暑假去了仙台找亲戚,寒假……呵。” 没有指责和惩罚,但是远比指责和惩罚更加可怕。 少年轻轻叹气,侧眸看向小狗:“真可怜。” “……” “原来是这样吗?原来姐姐是要照顾家里的小狗……不对,姐姐为什么还有另外一个家呢?不是、我的意思是,呃,雪菜姐很有责任感……那个,我、” 停顿了好一会,他好像才理清思绪,慢吞吞地说道:“我和爷爷商量过了,下个学期,我想要转校去东京。我的体育成绩很好,可以直接以特长生的方式入学,爷爷也可以转到更好的医院……他本来不愿意折腾的,可是想到你在那里,爷爷也想多见一见你……雪菜姐,你觉得可以吗?” “哦。” “……呼,这是答应了吗?太好了!其实手续都办理得差不多了,爷爷总是说觉得我们一家人就应该聚在一起才像个样子!每次去医院都念叨我,问我有没有好好保护你,我怕姐姐觉得有压力,一直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了……” 虎杖的爷爷……那是雪菜第一次看见衰老虚弱的、人类生命流逝的样子。她不讨厌那个老人,所以每次去看他,心里都觉得有些难过。 她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说到转校!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姐姐觉得篮球、网球、排球、足球,哪个运动更加适合我呢?这或许关乎到我以后的人生,我、我想听从姐姐的意见。” “好多球……” “嗯……是我们老师说最近日本的球类运动异常火爆,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赛跑之类的没什么人气呢。” 虎杖适合什么球呢? 雪菜正认真思考着这样的问题,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出去买早餐的伏黑惠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三只狗狗。 玉犬嘴巴里叼着东西,摇着尾巴兴奋地朝她冲过来,这本该是昨晚狩猎的礼物,但它们玩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狗狗们只好把战利品暂时存放在肚子里,等她醒过来,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送给她。 刚刚主人的心意,它们全部领受到了! 现在就是非常合适的、完美的时机! 小狗冲击! “唔……” 被狗狗撞倒了。 手机掉在地上,少年弯腰捡起来,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挂断了电话。 雪菜倒在玉犬们的怀里,被它们的脑袋拱来拱去,一黑一白的两只大狗狗用金灿灿眼睛看着她,眼神热切,里头写满了‘快看我快看我!’ “……这是什么呀?” 她看向它们嘴巴里叼着的小兔子,它们体内涌动的咒力说明这是两只咒灵。 “玉犬捉回来的吗?好厉害。” “嗷呜——” 得到她的夸奖,小白放下兔子开心地嚎叫了一声,然后又立即咬住兔子的脖颈把它叼回嘴里。 小黑看了它一眼,从鼻子里喷出一口咒力,接着把兔子放到了她的手心。 “是给我的吗……好可爱。” 还来不及好好摸摸两只大狗狗,就被少年握住了手腕。 他低下头,和她十指交握在一起。 “闭眼。” 作为传闻中能够和六眼同归于尽的术式,十种影法术并不仅仅只是用武力调伏式神,然后单方面操纵这么简单。 怎样让咒力在式神和本我之间流动,那样厚重的、像是淤泥般深黑的咒力是如何变得轻易,又如何和式神建立坚不可摧的羁绊,在源源不绝的咒力回转中,准确无误的传达自己的心意和命令。 这可不是想象中在心底发出指令,式神就会用心去听见这么简单。 在某种意义上,这两个术式具有共性,所以他把他的经验分享给她。 …… 得到了昨天在教室里一样的成果。 黑乎乎的咒灵丸子。 和棘不同的是,这次雪菜可以透过咒灵的球球,依稀看见里面兔子的模样。 “是在焦虑这个吧。” 像是自己获得了新进展那样,少年难得外露出一点骄傲的神色。 “都说了你可以做到。” 从一个开始,变成一百个一千个,我会和你一起出发。 脑袋里面响起了他不久前的话,雪菜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又有点自卑。 她的确把咒灵搓成丸子了,可是她迷迷糊糊的,全靠别人的引导。 咒言师的末裔,和唯一一个的十影,有他们帮忙,就算她是一块石头也会开花的。 “抬头,看我。” 第86章 伏黑惠按住她的脑袋。 “听着,没有人类可以不依靠任何帮助地过完一生。人类迈向世界的第一步需要长者搀扶,学生的第一课需要老师指导,哪怕是人类历史上那些闪耀着光芒的伟大存在,在登顶时也会踩过前人的肩膀。” “就连五条先生。” 少年顿了顿,接着说道:“他小的时候也需要别人喂奶、给他换尿布。” “……哦。”完全没有办法想象五条悟那个时候样子。 但是伏黑惠用五条悟来举例,她的心里一下子开心多了。她轻轻抱住他的手臂:“真的吗?惠不觉得我是个没救的笨家伙吗?” “嗯。”他笑,“至少在这方面,你一点也不笨。” “嗯!那我要继续努力。” 说着,她看向手里的咒灵丸子,越看就越是泄气,但纠结了半天,还是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要把这个东西吃掉。” 说是这么说,可是在尝试了好几次,咒灵球依旧完全没法塞进她嘴巴的时候,少女还是眼泪汪汪地打起了退堂鼓。 “明天再吃吧……”总感觉这个东西好难吃,潜意识里带着对它的厌恶感和恐惧感。 棘也说了要研究更好的办法呢。 “这种事情没办法逃避。” 可惜站在这里的不是会主动拿走咒灵球的狗卷棘,而是会强迫她看书让她成长的伏黑惠。 他按住她的肩膀,冷静地看着她:“或早或晚,你总会经历的。既然如此,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 他让她闭上眼睛。 雪菜深呼吸,然后乖乖听话,接着感受到下巴被捏开,他把咒灵球塞进她的嘴巴里,又弯下腰,在她耳边轻轻说:“吃掉它,给你买一百个冰淇淋。” 分神的时候,他的手指抵住咒灵球,没有丝毫停顿地用力往前顶,就像是被五条悟拎着瞬移一样,雪菜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喉咙就已经把那个东西咽了下去。 “唔、哈……呕呕呕呕呕!!” 像是吃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怪异味道那样,少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捏着自己的喉咙干呕,拼命用反转术式治疗自己,但还是缓解不了灵魂中那种恶心的感觉。 伏黑惠皱眉看着她,手指动了动,立即惹来她的一整呜咽,少女泪水扑簌簌打湿了双眼,推开他手里另外一个咒灵球,不管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吃了。 玉犬们* 生怕主人铁石心肠真的再来一次,嗷嗷大叫着扑过来,抢着把咒灵球吞进了肚子里。 正在思考这东西要怎么处理的伏黑惠:…… 两只狗狗满脸无辜地看着他,身边这家伙渐渐停止了干呕,抽泣声听起来可怜极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湿巾,轻轻给她擦脸颊,被她扯住袖口。 少年一顿,垂眸看着她的眼睛,看见她眼泪巴巴地凑过来,脸上满是委屈:“冰淇淋……” “……” “一、一百个!” ** 只吃到一个冰淇淋。 惠说接下来的一百天每天给她买一个。 一百天要好久呢。 不过她得到了一只新咒灵。 这种兔子咒灵诞生于一个吓唬小孩的都市传说,关于兔子的红眼睛如何血腥诡异之类的。 所以它们的术式就是把眼睛变大、变红,直到变得比自己的身体还要大。 看起来倒是十分唬人,玉犬们大约也是把它们当成了战斗力很高的家伙捉回来的,可惜小东西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就连家里的瘸腿小狗饭团都能朝它吼上几句。 “我不想吃另外一只了……” 雪菜紧紧抿着嘴巴,只要一回想起咒灵球的味道,她就想吐。 虹龙比兔子大了好多好多……她皱起眉,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沉睡在自己身体里的白龙。 这么大的家伙,夏油杰当时是怎么吃进去的呢? 也会像现在一样难吃吗…… 越强大的咒灵,吃起来的味道会不会越恶心呢? 光是想到就已经开始抗拒了。 可是如果得到了这么厉害的术式却不使用,又感觉好浪费……她还有想要做的事情,她需要变得强大。 如果能够换一种方式就好了……她宁愿再被忧太的刀捅破肚子,那是她受过最痛最痛的伤,宁愿再被五条悟的咒力钻到脑袋里面横冲直撞,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濒死的恐惧…… 宁愿再做一百次噩梦、被五条悟和惠凶一百次、宁愿棘一整天,不,半天不理她,她也不要再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那种恶心的味道好像黏在她的灵魂上面了。 这让她变得有点迷茫,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就连平时最喜欢的小蛋糕也感觉不好吃了。 伏黑惠现在是编外咒术师,要处理很多事情,他不在家的时候,雪菜就抱着书,和小狗一起窝在沙发上打发时间。 她在看《小王子》,这是惠帮她选的书,上面有很多好看的插画,并不枯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书本上面的文字就变得不再讨厌了,好像还带上了某种吸引力,让她想要一直看下去。 她看书很慢,因为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理解意思,有的时候还要查词典,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很佩服伏黑惠,因为他可以看法文原版的书。 虽然人类的语言对她来说都一样,所有的语言她都可以听懂、看懂,但是要明白其中的含义实在是太难了…… 人类的语言好复杂。比如爱。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但究竟什么是爱呢? 她有些不明白,所以更加认真地去读这些文字,因为惠说,这本书或许可以让她明白爱和责任。 【忘记朋友是很可悲的。】 她看见书上写:【不是每个人都有过朋友。】 雪菜感觉心脏被这行文字戳了一下,痒痒的,很奇妙的触感,她摸摸自己的胸口,拎起书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才确认这本书上面没有装着什么咒力。 为什么会这样呢? 书里的主角用画笔描绘自己的朋友,想要把他记下来,雪菜也想这么做。 伏黑惠的房间有画笔,那是他小时候用来做加分作业的,现在被雪菜握在手里,磕磕绊绊地开始绘画。 出现在白纸上的人,他有黑黑的头发,发梢抵在肩头,小狐狸一样的眼睛,像是星河一样深深的紫色…… 画到这里,她的笔顿住,看看画,又抬头看向窗外,露出茫然的神色。 她在画谁呢。 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了。 那种心脏空空的感觉,被全世界丢掉的感觉,明明已经过了最冷的冬天,但是好像还是有雪花落在身上的感觉。 雪菜低头盯着这张画看了很久,眼睛变得湿漉漉的,比起自己被什么人丢掉,又把他忘掉,她忽然觉得可能是她笨手笨脚画错了。 她抹抹眼泪,把这张画放到一边,拿出新的纸张,在心里面想着棘的样子,画出了短短的刺猬头发,和一个温暖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让她高兴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叠在之前那一张的上面,又开始新的一张画。 圣诞节和新年,还有朋友的生日,她都没有给他们准备礼物,因为她并不明白礼物的意义,但是现在,雪菜觉得她正在准备一份礼物。 原来,送出礼物,会最先感到高兴的那个人是自己。 渐渐的,周围暗了下来,听见布置【帐】的声音。 “雪菜~” 高昂的、兴奋的、满怀期待和幸福的少年音色。 一个小小的人偶从窗台跳了进来,落在纸张上,它的倒影在雪菜的眼睛里,不断放大、放大,然后变成和画里差不多的样子。 蓝色中长发、异色瞳,缝合线、精致到妖异的容颜。 “雪菜,你在画画吗?真可爱。” 他有些惊喜地拿起这一张纸,像是孩子得到珍贵的糖果那样紧紧抱在怀里,雀跃地弯起眼睛。 “上面画的是我吗?在我想念雪菜的时候,雪菜也在想念我吗?” “我后悔了,雪菜,我不该说你是害虫,那让你伤心了吗?漏瑚朝我吼了好久,说我不该惹你伤心……好吧,看见你刚刚的样子,我想是我错了。” 周围黑沉沉的,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画,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珍惜的神色。 “我又听见我的心脏了,像是人类一样,你听见了吗?见到雪菜,它就扑通扑通的。” 手腕上,狗卷棘送给她的那一条手链正不断发出异响。 第51章 报酬/咒灵组 她想真人了吗? 这或许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在学校的每一天, 雪菜都过得很充实,光是学习就已经快要把她的脑细胞耗光了。 剩下的时间再用来和同期玩一玩,和忧太虎杖打打电话, 看看津美纪和惠,想念一下五条悟……就算把心脏掰成八瓣, 雪菜也没有工夫想真人。 第87章 “雪菜一定很想念我……就像是我想念你一样。” 被真人紧紧抱住了。 他把她画的那张画放在两个人的中间, 像是看自己珍贵的器官那样看着它, 眼睛眯起来, 像是一只漂亮的人偶。 “我好高兴……雪菜,我们来接吻吧?” “……” 雪菜抬手抵住他的脸。其实她是画到最后面, 脑袋里面实在没有东西画了,才开始画真人的。 但是看着真人高兴的神色, 她没有忍心说出来。 “你快点走吧……” 她小声说:“五条悟会过来的。” “过来了又怎么样。”真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今天我们都来了哦。漏瑚、花御、陀艮,都在外面等你呢,就像是人类的中秋节一样, 雪菜也和家人一起来团圆吧!” “……” 被强行带走了。 一路上,雪菜都感觉很不安,就好像在被什么东西盯着, 脊背发麻, 后颈升起密密麻麻的恐慌感,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那是被【六眼】看着的感觉。 被生气的五条悟这样看着,身体就会有反应,小肚子一抽一抽的,开始发烫。 “真人……” 她试图甩开真人的手:“我不要去、我不想去,你放开我。” 听见这样的话, 少年困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 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脚步,开始在屋顶中穿梭起来。 “本来想慢慢走过去的。就像是人类约会一样。” 他朝她笑:“但是既然雪菜这么害怕,我们就走快一点吧!”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原本不断在颤动的手链恢复了平静,就好像已经完美达成了传信的使命,这让雪菜害怕极了。 五条悟过来了吗? 她现在和真人牵着走往前走的样子,已经被他看见了吗? 他在哪里……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要这样偷偷盯着她看…… “五条悟……” 脑袋乱糟糟的,只剩下了【不要惹五条悟生气】这个想法,雪菜还记得上一次惹他生气的后果,她不要再被五条悟凶了。 所以呼唤他的名字,哪怕正在和咒灵同伴牵着手。期望他快点出现在面前,结束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以后,脑袋已经坏掉了。 害怕、五条悟出现、安心感,这样一直一直重复,就算她是一只咒灵,就算他是最强大的咒术师,她的天敌,可是在害怕的时候,笨蛋头脑只会这样思考了。 真人的手松开了。 她被五条悟拎起来,没有任何开场白,全然是一场单方面的暴力宣泄,五条悟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单手扯断了真人的手臂,又把真人重重砸在墙上,少年瞳孔紧缩,死亡的恐惧感让他反应极快地缩小了身体,试图拉远两个人的距离。 听见了一声轻蔑的笑。 苍蓝色的光芒砸在真人的后背,五条悟瞬移到他面前,干脆利落地拔下了他的脑袋。 血液喷洒,雪菜呆呆地抬头看,看见五条悟漫不经意地朝她笑,把真人的脑袋轻轻抛了抛。 “还活着呀。” 他看着真人还在转动的眼球,笑了笑:“爬虫的生命力果然很顽强呢。” “那么——随堂测验。” 他笑眯眯地看向她:“提问,遇见了陌生的人形咒灵该用什么样的方法祓除呢?答出来晚上给你加表现分哦。” 雪菜被吓傻了。 她忍不住看向真人,少年的脑袋和身体分离,却还保有意识,那双漂亮的眼睛留着血泪,眼球大大地凸出来,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眼眶滚落。 “呜……” 哪怕一直和同伴们去祓除咒灵,但雪菜也没有见过这么暴力血腥的场面,怎么会有人可以徒手把特级咒灵的脑袋拔下来,还握在手里面当球一样抛着玩呢? 好可怕……五条悟好可怕……这么想着,却忍不住往他的怀里钻,“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他挑了挑眉毛:“既然这样,那就干脆一发[茈]轰成渣吧。” 茈……雪菜听说过这个招式,如果五条悟真的用这个的话,真人肯定会没命的,他的脑袋还在五条悟手里面…… “可以不要吗?” 不敢抬头看五条悟,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在面前而什么都不做,又完完全全是个笨蛋,不懂得迂回转弯,只能满心害怕地、慢吞吞地求情:“不要祓除好不好……求你了。” “哦呀,这时候要我停手吗?” 他没有问理由,而是弯腰看向她,笑眯眯的:“给够报酬就可以哦” 报酬…… 什么意思……雪菜呆呆地看着五条悟,有些不敢相信,他、他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吗? “都给你……全部都给你。”她哭着说:“五条悟,你不要祓除他了好不好?” “好哦。” 他把真人的脑袋丢给她,脸上写满了不在意。“给你半小时的时间。如果这样还被拐跑的话……捉回来就随我处置,没问题吧?” 完全没有问题。 五条悟真的是一个好人……天底下最好,只、只比棘差一点点的最好的人。 他竟然放过真人的性命了。哪怕到现在,雪菜还是不敢相信,她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手链,心里面忽然想起来和五条悟一起出差的那几天。 在那个旅店里面,泡完热乎乎的温泉,五条悟和她抱抱,把力量借给她,让她睡了好久好久的、安稳的觉。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闻到了青草和泥土的香气,带着轻微焦灼感的味道,那是漏瑚。 数不清的夜晚,雪菜窝在他的披风里睡觉。 真人在她和漏瑚的帮助下缝合好了自己的身体,第一秒就跳进她的怀里,发出孩童般的哭喊声。 “雪菜……我好痛……我的脑袋被拔下来了,你看见了吗?我明明碰到了五条悟,可是没有办法发动术式,我好痛好痛好痛,要和雪菜接吻……” “起开。” 真人被拎起来踢走了。 漏瑚站在她的面前。这是因为人类对大地的恐惧而诞生的咒灵,只有一只眼睛,喜欢披着一件小披风,头顶顶着一颗小火山,随时随地燃烧,却没有刺鼻硝石的味道,只有满满的、像是大地母亲一样的草木香。 “谁弄的?” 这个身型矮小,还不如没有雪菜高的咒灵,给了她以往最多的安全感。 “那个叫五条悟的家伙吗?” 雪菜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慢吞吞坐在了地上。 “抱抱。”她朝他张开手。 “……什么?” “想要和漏瑚抱抱。” “……” 火山头咒灵露出困惑的神色,看了她好一会,抿抿唇,皱着眉弯下腰,伸出小短手把她抱紧。 “这样?” “嗯。” 她把脑袋埋进漏瑚的胸口,嗅闻他身上的味道,蹭蹭,然后说:“我好想你,漏瑚。” “……”漏瑚沉默了一会,大大的独眼里眨巴眨巴,显得有些茫然。 真人慢吞吞走回来,不满地说道:“雪菜都没有说想我。不公平……明明我的脑袋都被拔掉了一次。” 说着,他从嘴巴里面掏东西,过了几秒,雪菜的那张画被他掏了出来。 “你看。”像是孩子向玩伴展示自己心爱的珍宝那样,真人弯着眼睛:“雪菜在纸上画我呢。” 漏瑚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看向雪菜,好一会,才说道:“你变得像是人类了。” “嗯……”她弯起眼睛笑笑,牵起他的手,又看看周围:“花御和陀艮呢?” “你们和五条悟战斗的时候,我们去支援了,后来分头撤离了。” “哦。漏瑚有想念我吗?”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我的样子有出现在你心里面吗?” 她坐在地上,把柔软的脸颊埋进他的掌心,漏瑚的手掌凉凉的,带着青草的香气,还有一种诡异的青灰色,但一点也不显得可怕。 “好多时候做噩梦,我都想你了。”她说:“我想躲在漏瑚的披风里面睡觉。” 独眼咒灵低头看了她好一会。 “你真的变得更像是人类了,你以前从来不说这种话。” “这是坏事吗?” “这是好事。” 漏瑚说:“我们的理想,就是以人类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存活在这个世间,而不被视作威胁和怪物……比起现在被称为【人类】的那些生物,拥有了人性和情感,远比他们更加强大的我们,难道不是一种新的人类吗?雪菜,你已经开始拥有人性,你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听见漏瑚这样说,雪菜感觉很高兴。 一路以来,雪菜都在怀疑自己。她没有完成羂索的任务,在许多时候还擅自站在了人类的那一边,心脏也不听话,喜欢上了好多好多个人类。 第88章 这让她觉得自己对于咒灵同伴们来说一无是处,什么帮助都没有。 “去卧底之后,我思考了很多东西,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了,漏瑚……你愿意、你愿意听一听吗?我心里的声音。” “嗯。” 漏瑚伸出青灰色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雪菜,你变得胆怯了。这也是人性的一种,但我认为这样的人性应该被摒弃。你从前不会说这样的话,那群咒术师吓到你了吗?” “……” 雪菜看了真人一眼,真人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那样,抱着膝盖坐在他们身边。 她抿紧唇,低下头,也牵起真人的手掌,小声说道:“咒术师没有吓唬我。” 她说:“是、是羂索吓唬我。他骂我,欺负我,让我道歉,伤害了我的朋友,还说了好多好多可怕的话,我讨厌他,你们也不要再喜欢他了好不好?” 第52章 和平共处 合作和喜欢是两件事情。 漏瑚说, 他们选择和羂索合作,并不是因为喜欢羂索,实际上, 咒灵很少产生‘喜欢’这一类的情感,更何况羂索是一个人类。 只是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目标, 所以在互相利用而已。 “哦……” 雪菜闷闷地低下了脑袋。 这里是偏僻的山野, 周围很安静, 她想起了羂索的话。他们想要削弱咒术师的力量, 摧毁五条悟。 那怎么可能呢……五条悟这么厉害,是绝对不可能被什么东西摧毁的, 而且、而且削弱咒术师的力量,这代表她的朋友们也会受伤。 一边是咒灵同伴, 一边是喜欢的人类和咒术师,雪菜感觉心脏被掰成了两半,这让她有些痛苦。 “其实咒术师也没有这么坏。” 她想了想, 又抬头看向漏瑚。 “比起羂索,我觉得咒术师更值得信任,他们根本就不是羂索说的那个样子, 说不定、说不定……” “那只是因为他们把你当做了人类。” 真人打断她的话。 “如果发现你是咒灵, 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祓除你,雪菜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上次在京都,明明露出了那么可怜的表情。” 雪菜偏头看了真人一眼,听见这样的话,她松开了他的手。 “不会的。” 大家发现她是咒灵,然后讨厌她, 杀了她,把她赶走……这样的话听过很多次, 也总是在梦里出现,可是现在,雪菜并不这样想了。 “有一个人……” 顿了顿,她说:“也许是两个,也、也有可能是三个,总之,我有这样的朋友,就算发现我是咒灵,也不会把我祓除的朋友。” “看吧。” 漏瑚还没有作出回应,真人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被松开的手,露出不太愉快的表情,朝漏瑚耸耸肩膀。 “雪菜已经完全被那些人类蒙骗了,她现在的心脏里面装满了咒术师,羂索说她从来就没有好好完成过任务,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到那边去了。” “才不是这样……” 真人的话把雪菜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站在咒术师的那一边,可是、可是…… 可是她的心里的确装满了咒术师。 她也的确没有好好完成羂索的任务,刚刚还对他们说了羂索的坏话。 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是叛徒吗? 不管是咒术师还是咒灵,都最最最最唾弃的叛徒,自己变成那样的家伙了吗? “呜……” 这样的结果让雪菜觉得不知所措,她小声抽泣起来,漏瑚怔愣地看着她。 咒灵没有眼泪,他从来没有见过雪菜哭泣的样子。 虽然有着人类的身体,可在漏瑚的脑海里,雪菜还是小橘猫的样子,她总是窝在他的披风里睡觉,哪怕偶尔变成人类的形态也小小一个,在两米多的花御怀里,依旧像是一只小猫。 在所有的咒灵同伴里,他最想和她待在一起。 那种晶莹的、透明的液体从她的眼睛里滑落,独眼咒灵看了一会,抬起手,用手掌接住了她的泪水。 有一种灼烧感,他低着头,感觉咒力好像也被影响,思维开始紊乱。 难道人类的眼泪是一种毒药吗?漏瑚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个时候……” 思索了好一会,他攥紧掌心滚烫的泪,问道:“羂索也让你哭了吗?” 雪菜愣了一下,慢吞吞地看向他,浅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就好像在富士山的每一次,她在睡梦中被真人吵醒,用爪爪抱住他的披风,希望他给自己出气那样。 “我会让他消失。” 漏瑚用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如果你讨厌一个人类,希望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会去做到。” “哈?” 真人在旁边发出困惑的声音,他不满地皱起脸:“雪菜是被人类欺骗了才搞不清楚立场,要我说,今天就把她带回去好了。” 他的话让雪菜又是一阵害怕,五条悟说了,她只有三十分钟的活动时间,如果逃跑的话,捉回去就会被狠狠惩罚的。 “我不要回去……” 被握住了手。 “你刚刚说,你心里有声音。” 漏瑚的手是毫无温度的冰冷,呼吸间流转的咒力却如同火山般灼热。 “说出来吧,雪菜,你真的走在了我们前面。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们,这是来自于灵魂的羁绊,我们和人类不一样,我们之间没有欺骗,也不会有谎言。” 雪菜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停止了抽泣的声音。 “真的吗?”她哭着问:“漏瑚不讨厌我吗?我还以为你会和真人一样讨厌我……” 在他大大的、装满沉静和坚定的眼睛下,雪菜低下头,慢吞吞地说道:“我只是想,我只是觉得,会不会有可能,我们可以和咒术师和平共处呢?” “哈?” 眼看着事件从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真人立即跳过来阻止,他长高高,像是一根竿子那样,插进了漏瑚和雪菜的中间。 “杀虫剂和害虫可以和平共处吗?” 他气恼地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让他露出孩子一样崩溃的表情,然后被漏瑚一巴掌拍开。 “够了!”漏瑚冷冷看着他:“真人,你说这样的话是要站在羂索那一边吗?” 真人身上还带着伤,闻言露出不被理解的伤心表情:“我怎么会站在那家伙那边!我只是很生气,雪菜心里面装满了咒术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漏瑚握紧拳头把他砸开。 少年栽进了几十米外的灌木丛里,他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就像是遭受了余震那样,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坐在地上大声叫唤,漏瑚不太关心真人的伤势,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 “很荒谬。” 漏瑚看了她一会:“但如果这是从你心脏里面发出来的声音,就去做吧。” 雪菜根本没有想过会从漏瑚这里获得支持,被这样看着,她感觉肩膀忽然变得很沉重,这让她有些想要退缩。 ——就像真人说的那样,害虫和杀虫剂怎么可能和平共处呢?就连自己,也是通过了将近一年的相处,才和咒术师们建立了互相信任的感情。 以人类的身份。 “心脏是人类最宝贵的东西。” 漏瑚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样的东西,我无法拥有,真人的心脏也和人类的不一样,只有你,雪菜,你走在我们前面,所以从你心脏里面发出来的每一道声音,我们都要珍惜,因为那是我们——身为人类的证明啊!” 身为人类的证明……?雪菜有些困惑地看着漏瑚,看见他这么激动的样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我们、我们也算是人类吗?” “当然是,雪菜,我们可以思考,可以交流,也可以拥有人类的心脏和情感,为什么不可以是人类呢?总有一天,我们将以人类的身份站在阳光下大声欢笑,你让我看见了那样的未来。” 春天复苏的青色小草,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温柔的淡香,漏瑚推着她向前走,到还没有绽放的樱花树下。 “去吧。”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东京,喧嚣的、属于人类的城市,眼睛里露出一丝向往。 “责任和苦难都由我来承担,听你心脏发出来的声音,哪怕那是错的。” 雪菜回头看看他,又看看前面开阔的城市,慢吞吞往前走了几步,好一会,又忍不住回过头,跑回他的身边。 “我好想你,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 “我也想花御和陀艮,帮我告诉他们可以吗?” “可以。” “那、那可以再抱抱吗?我变回猫跑回去……还可以再抱抱三十秒。” 矮小的咒灵顿了顿,不太熟练地抬手抱住她的腰。 第89章 就像是充满了电量那样。 得到了咒灵同伴的肯定,雪菜朝着新的方向出发了。 她不再是困在羂索的任务和自己心音之间的笨蛋,而是怀抱着同伴的信任和期待往前走的开拓者。 或许结果会很坏。她想,但是她现在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走到山间小路的尽头,视线被树木遮挡,漏瑚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停下来,看了看他们分别的方向,然后变成小猫,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里。 “很准时嘛。” 白发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办公。他的坐姿不太端正,懒懒散散,喜欢把笔记本放在大腿上,明明这里是伏黑家,他表现得却像是主人那样。 少女气喘吁吁地站在玄关前,撑着柜子看了他好一会,然后笑,像是小鸟归巢那样扑进他的怀里。 五条悟稳稳地接住她,身体没有因为她的撞击而发生一丝一毫的移动,他两只手撑起她的胳膊,把她举得高高的。 “很开心?” “嗯!”她用力点头,喊他的名字,黏黏糊糊、充满了思念和雀跃的语气:“五条悟……我唔唔唔。” 嘴巴被捂住了。 他笑着把笔记本电脑挪远一些,转向她,屏幕上出现一个社畜眼镜男。 ——伊地知正在通过视频会议的形式向五条先生汇报工作。天知道今天五条先生任务进行到一半忽然瞬移走人是怎么回事,善后很麻烦的喂! 还有忽然出现女学生然后关闭摄像头接着传来一阵糟糕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确信这家伙是个忙到睡觉都没时间,被漂亮女人搭讪只会说抱歉,手机通话记录里除了公事就是公事,除了偶尔在收拾生活垃圾的时候能发现用坏的飞机之外完全无情无欲的三十岁大龄魔法师,伊地知差点就要误会这家伙在搞师生恋了! 而且五条先生曾经有一个恋人。 好像是被甩了——很难想象世界上有女人会甩掉他。但伊地知刚刚辅佐五条悟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出现那种落寞的表情。 少年还没有毕业就开始进行高强度的任务,小他两届的伊地知成为了他的辅助监督,那时候,五条悟总是看着空气发呆,就像是被什么很在意的人抛在了原地,还停留在旧时光里。 所以不可能的吧。 随便在街上走一圈,就能收获无数个漂亮女伴,365天都嗨不完,但还是情愿在忙碌的车上把挡板升起来,用前女友留下来的衣服当自配菜的家伙…… 人渣确信。 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移情别恋的——那可是咒术师啊,一旦明白了什么叫做“爱”,就连死亡也不会叫他们放手的家伙。 想到这里,伊地知放下心来。紧接着,那边关闭了麦克风,伊地知顿了顿,刚想继续汇报工作,通话就被挂断了。 上次的温泉旅店,好像也只定了一间房间……但是应该没问题的吧,年长的帅气教师和可爱的学生共处一室什么的……放在五条先生身上是绝对没威胁的吧,伊地知有些不安地想,没记错的话,这位钉宫同学,好像和远在非洲的乙骨同学处在恋爱关系来着,少年常常用卑微的语气拜托他传递礼物。 “笑得这么开心呀。” 已经快到黄昏了,五条悟懒懒散散地把笔记本电脑扔到旁边,低头看她:“头顶上都快开出小花来了欸,我们家小朋友……” 回来之后,第一次露出这样开心地,没有阴霾的笑容。 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下午,那时候的她还是咒灵,身体没有温度,趴在他的膝盖上面吃冰淇淋,吃得慢吞吞、乱七八糟的,就连打游戏都难以交付耐心的少年,慢慢看了她一整个下午。 于是五条悟也低头看她,实在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这种心脏的痛感,像是细密的丝线一般。他坐起来,单手撑起下巴,想要笑,想要摆出散漫的、游刃有余的表情,想要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没心没肺地戏弄她,可是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做到。 失去的太多了。 她和他都已经失去得太多太多了。 最可怜的是什么啊。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家伙。在朝他笑呢,像是之前那样…… 五条悟抬手捂住眼睛。 “五条悟……” 她的声音响在耳边,手掌被她的手掌覆盖:“你怎么了?” 没说话。听见她慢吞吞的呼吸。 “我把咒灵球吃掉了。”她说:“好大一个……要惠帮忙戳进喉咙里面才吃掉,好难吃,就算后面吃了很多冰淇淋也还是好难吃,变得强大一定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吗?五条悟……你长大的时候会不会痛呢?” 又一次听见了这样的问题。 记忆里的少年撇撇嘴,露出‘老子是最强才不需要你这只杂鱼操心’的傲慢表情。 现在的自己,正顺从心意,把脸埋进她的手里。 “很痛的呀。”他说:“我也是从小孩子一点点长大的哦。每长一岁都会很痛……六眼,这东西知道的吧?把信息源源不断地塞进脑袋里,大概,就是每天吃一百个咒灵球那种感觉吧。” 一百个咒灵球…… 光是听着这样的话,雪菜就已经感受到那种来自灵魂的痛楚了,她低下头,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五条悟,这让她觉得他是一直负伤的大猫,强大而又充满伤口,他需要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脏痛痛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五条悟……我不想要你痛。” “怎么样,这么说符合你的期待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五条悟愣了一下,然后把脸抬起脸,看着她笑:“真的呀?老师只是开开玩笑,你这家伙就哭了呀?没往眼睛里塞洋葱吧?” 说着,他还抬手来扒她的眼皮,雪菜哭得懵懵的,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气恼地推开他的手掌。 “里面没有洋葱的。”她鼓起脸颊,好一会,又看过来,看着他,不说话,只是慢吞吞地朝他靠近。 五条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低头看着她,没有躲。两个人的呼吸慢慢靠近,她撑着他的肩膀,坐在他的怀里,直起腰,把头低下来,轻轻舔了舔他的眼罩。 “舔舔……”她轻轻问:“舔舔会…* …呜!” “在很认真地回忆往昔哦。” 他叹气,把两根手指插进她的嘴巴里,一直抵到喉咙:“小惠捅到哪里了?怎么给你吃的冰淇淋,嗯?——那时候也露出这种色-情的表情了吗?肚子上次没被塞满吗?我的东西。我的错我的错,没料到你是这么贪吃的家伙。” 肚子被按了一下,他瞥过来。“腿张开。” 第53章 咒灵,人类,合作?! 晚上七点半, 伏黑惠带着晚餐回家,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太阳和月亮轮换的交织线,天空中只有浅淡的晚霞, 今天是个阴天。 小狗喜欢嗅闻归家主人的味道, 像是在确认主人在外面的世界有没有遭遇危险, 她也一样, 总是要在玄关埋头嗅嗅好一会,才慢吞吞放过他。 黏黏糊糊。 每一次, 少年总是露出冷淡的、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表情,以换取她后面的‘补偿’, 可是今天,她没有过来。 伏黑惠垂眸,等了一会, 也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于是抿起唇换鞋,把晚餐放在餐桌上, 走到客厅——这家伙窝在沙发上睡觉。 她像是累坏了, 一碰就醒的家伙现在睡得昏沉,脸颊和眼尾全都红通通的,空气里流动着鲜明的沐浴露香气,这表明她在不久前洗过澡。 她没有在下午洗澡的习惯。 伏黑惠低头看了她好一会,旋即又打量起四周——餐桌上的鲜花、茶几上的游戏手柄和散落的书本、玄关柜上的摆件、飘窗上的小毯子……一切都还和他出门的时候一样。 可是她身上 全部 都是 残秽 只要是人就会产生咒力,咒术师和咒灵这样体内承载着大量咒力的生物, 在兴奋的时候会留下残秽,使用术式、战斗, 或者仅仅只是触碰。 现在包裹着她全身的,浸入她身体里的残秽,不属于她自己。 弯下腰,用手掀开她的衣服,平坦的小腹微微鼓起来,就像是每一次吃饱了那样,她坐在餐桌上,迷迷糊糊地掀起衣服揉肚子,像是一只消食的猫。 或许是他的手有点凉,睡梦中的少女颤了颤,迷迷糊糊地往后躲,伏黑惠掀眸看了她一眼,扣住她的腰,抬手按在她的肚子上。 “呜!” 被按压的感觉让她醒过来,她睁开眼睛,浅绿色的眼睛里装满了惊吓和警惕,但是看清楚正在按肚子的人是他以后,她又立即露出安心的神色,慢吞吞抱住他的手臂。 “咩咕咪……”含糊不清地喊,脸颊也贴上来。 “谁来过?” 她身上的残秽大约过了一段时间,已经变得非常浅淡,原本是该散去的,可是因为数量实在太多,所以现在还紧紧黏在她的身上。 第90章 这种程度的残秽世界上大约只有六眼可以分辨出来。 她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困呼呼地抱住他的脖子,习惯性地开始嗅闻,少年喉结滚动,垂眸看了她一眼,放出了自己的式神。 “好痒……” 雪菜迷迷糊糊地低头看,两只大狗狗正在舔她的小腿,她往后躲了躲,立刻被少年限制了动作。 “回话。” 式神并不属于真实的犬,模拟出来的**也源自他的咒力,她小腿上的残秽逐渐被覆盖,少年垂眸看着,就像是一个一丝不苟的检察官。 “谁来过?” “五条悟。” 他沉默了足足十秒。 “五条悟?” “嗯。” 少女伏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还红红的,抱着他的脖子说:“冰淇淋。” 哈。 “肚子里装的是什么?”他掀起睡裙的下摆——显而易见,这里被装满了。 “吃了什么东西。说话。” “……” 为什么又凶。 雪菜抿紧嘴巴,乖乖说道:“吃了悠仁送过来的点心。” “点心?” 他皱起眉,明明应该松一口气感到庆幸,可是某种糟糕的预感还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这家伙……吃东西的确喜欢勉强,不管好不好吃,喜不喜欢,只要别人递给她,她总会强撑着吃完,肚子总是会可怜地鼓起来。 劝告过几次,偶尔她也会露出可怜的神色让他帮忙吃掉,但是更多的时候,她说:“不可以浪费别人的心意。”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话。 那时候,因为他这样的指责,她把变质的饭团全部吃掉了,后来也一直执拗地执行着这个道理,无论如何也扭转不过来,是彻头彻尾的、一根筋的笨蛋。 “都说了不要勉强啊。” 他叹气,给她揉揉肚子:“消化不了怎么办?吃不下就放着让我来吃,实在不行给玉犬也可以……” “哦。”她蹭蹭他的脸颊,有点委屈:“惠不许凶我……” “嗯。” 他语气放轻了一些:“下午除了五条悟,没再见过其他人吗?” 有些部位留下来的残秽。他垂眸看着那个地方,如果真的是五条悟留下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 光是想一想就要疯掉了。 好在她露出了心虚的神色。 这是完全不会说谎的好孩子,脑袋低下去眼神开始闪躲,摇头的动作犹犹豫豫,把脸藏进他的胸口,就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那样。 “我、我想吃冰淇淋。” 所以还有其他人吗? 当他在外面奔波忙碌,耐着性子应付完所有讨厌的大人,精挑细选地给她带晚餐的时候,她在这个房子,他们的家,属于他的地方——和别人拥抱了吗? 那些他克制的、珍惜的,不敢触碰的地方。 他认为只有等到她彻底明白‘爱’这个字的含义,互通心意,结婚,然后才有资格触碰的地方,被那家伙,一只偷偷溜进别人家里的老鼠。 “张嘴。” 毫不意外地在喉咙里看见了残秽。比他那天帮忙的手指更深。 伏黑惠气笑了。 “有吃新的咒灵球吗?” 像是在给她最后一次的减刑机会,少年垂眸看着她。 雪菜有些不安,抿紧唇,不知道自己该说有还是没有。 他看了她一会,叹气,带着某种怜惜:“是我的错。”他说:“对待你,不能太过放任自由。” “呜……” 被拎起来。 伏黑惠把她抱进房间,看了一眼她随手丢在枕头上的小吊带睡裙,垂下眸,用这条裙子捆住了她的手腕。 雪菜坐在床边,不安地看着他,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依稀的月光洒进来,少年站在她的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只是看,没有给予任何惩罚。 雪菜感觉伏黑惠有些像是五条悟了,不需要说话,只是这样坐着看她就显得好可怕。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甚至都没发现五条悟的残秽还留在自己的身上,她困惑又委屈地低下头,心里还想着今晚没有吃到的冰淇淋。 惠明明说过每天都给她吃一个的,惠不遵守约定,明明她才应该生气。 可是被惠这样看着,她根本就不敢生气。 “惠……”她喊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心里感觉更加不安了,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惠好久都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她顿时什么话也不敢说了,重新低下脑袋,想象现在自己是一只小乌龟。 窗户大大地敞开着,风吹进来,吹起桌上纸张的边角,她的肩膀缩了缩,像是感觉有些冷。 少年一顿,站起来去关窗户,目光被桌子上的纸张吸引。 那是她的画。 这家伙大概是第一次画画,线条歪歪扭扭,涂涂改改,丑得不像样子。 伏黑惠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和线条搏斗时候呆头呆脑郁闷的表情。 前几章是奇形怪状的非人生物,对于经常接触咒灵的少年来说显得稀松平常,他往后翻,看见了熊猫的画像。 她把每个人的特征都画得十分鲜明,哪怕伏黑惠不经常和那些人接触,也可以轻易辨认出他们的样子。 “……” 雪菜被放置在旁边,这让她有些煎熬,惠在生气,可是惠既不像是之前那样凶巴巴地惩罚她,也不和她说话,甚至看也不看她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惠要和小说里面的那个人一样,坐船走掉,再也不回来,再也不要她了吗? 从来没有体会过被忽视滋味的少女胡思乱想,小脑瓜久违地使出了全力,把以往学过的全部知识串联起来,得到了“自己要被丢掉”这个可怕的结果。 明明、明明不久前才和漏瑚说了那样信誓旦旦的话的,现在就被惠讨厌的话,岂不是完全搞砸了吗? 听见了抽泣声。 明明只是一会没看她而已。她哭得就像是受到了天这么大的惩罚那样,不仅仅是不安和害怕,里面还藏满了伤心。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坠。落,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喊他的名字:“惠、呜呜、不要把我丢掉,不可以……” “……什么啊。” 伏黑惠叹气,皱着眉朝她走过去,一边想就这样轻易绕过她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救了,一边又抬手给她擦眼泪。 “在哭什么啊?” “惠不看我。” “……就因为这个?” 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十几岁的少年,远远没有成年人的硬心肠,在她的眼泪攻势下轻易败下阵来。 “现在看你了,给我打住。”察觉到自己的败退,他的语气刻意变得冷硬。 她完完全全接收到了他冷漠的语气,于是变得更加伤心了,哭着说什么不要讨厌我,要一直和惠在一起之类的话,少年深呼吸,纤长的睫毛抖了抖,掐住她的脸颊,吻下来。 这是雪菜第一次在双手被束缚的情况下接吻,她还在哭,喉咙下意识紧缩,惠的舌头伸到很里面很里面,她有点不适应,但是想到惠在亲她,她又变得有些高兴。 所以稀里糊涂就被搞定了。 接完吻,她总是要迷糊一会,黏糊糊地钻进怀里索求安抚,伏黑惠叹气,抚摸她的脊背让她慢慢平缓呼吸的节奏。 “惠不讨厌我了吗?”她瓮声瓮气地问。 “就没讨厌过啊。”他皱眉把她捉出来:“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啊,今天书看完了?” “嗯。”她点点头,语气乖得要命:“惠把我的手绑起来,是不想要和我抱抱吗?” “……” 认命地把她的手解开,然后立刻被紧紧抱住,听见她小声吸鼻子的声音,他扯过旁边的湿巾给她擦脸颊。 “爱哭鬼。” 她抿起嘴巴:“是惠把我丢到一边,不看我,也不惩罚我,我好害怕,所以才会哭的。” “……想被罚?” “嗯。”她认真地点头:“比起惠不理我,更想要被惠凶……虽然被凶的时候也害怕,可是不会伤心。” 少年垂眸看了她好一会。 “听好了,钉宫雪菜。” 他喊她的名字,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缓慢而又郑重:“我想要和你建立的,不是堆砌在情绪和接吻拥抱之上的关系,我想要灵魂紧紧拥抱,两颗心连在一起,我想和你建立那样的关系。” “所以我不想随意对待你。” “我刚刚很生气,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选择了暂时不看你。我想要在足够冷静的情况下处理问题,而不是放任情绪。” “我是个咒术师。” 顿了顿,他说:“你知道的,咒术师在情绪过激的情况下,常常做出极端的事情,我厌恶那样的疯子,更不想在失控的情况下对你做出会让我后悔的事情。” 第91章 “我说清楚了吗?” 她看着他,安静听完他的话,露出思考的表情,完完全全……呆瓜模样展露无遗。 “惠。” 过了一会,她凑过来,用胸口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两颗心脏靠在一起,扑通扑通。 “听见惠说那样的话,我觉得很美好,我想要做到这样的事情,想要和惠的心连在一起。” 她抬眸看着他:“我的心脏,和惠的心脏,现在连在一起了吗?” 少年长长的睫毛快速颤动起来,脸颊脖子耳尖迅速变得通红一片,接着,他用力扣住她的手指,两个人十指紧扣,好像世界里只剩下了彼此心跳的动静。 “连在……一起了。”他说:“从这一刻开始,听清楚:我是个阴暗自私占有欲旺盛控制欲强的糟糕家伙,但现在你后悔也没有用了,我会一直捉住你,哪怕你变成尸体。” 听见惠说这样的话,雪菜的身体下意识发抖,就像被强大的野兽扼住咽喉,感到一阵恐惧的战栗。 可是她的心脏在传来幸福的声音。 太好了,她想,和看见忧太把戒指吃到肚子里面,听见那些话的时候一样,雪菜感到一种安心的笃定感,世界上有这样的人,永永远远地和自己连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在她身边。 好幸福…… “惠不生气了吧?” “嗯。” 在没有开灯的房间,温柔的、沉静的月光下,他们拥抱着彼此,完完全全纯爱的氛围,少年慢慢低下头,凑近她的嘴唇。 “那、那……” 听见她说:“那我的冰淇淋还可以吃吗?” “……。” 雪菜姐的头像变了。 虎杖悠仁坐在公寓的床上,闷闷地看着手机——来东京已经好几天了,因为之前没有安顿好,所以一直都没有邀请姐姐过来,只来得及去她楼下送一些点心。 今天好不容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也和雪菜姐约好了今天晚上来家里看看,明天早上再一起去看爷爷,可是一直等到了九点多钟,她还没有出现。 他盯着那个头像看。 姐姐之前的头像是合照,里面没有自己,现在的头像是她一个人坐在桌子面前握着笔画画,纸张上是一个黑头发的少年,表情臭臭的,一看就很拽的样子。 头发都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这是人类吗?根本就是黑色大公**。虎杖悠仁用最负面的语言攻击着她头像里的出镜者,旋即又有些失落地想:换不换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姐姐之前的头像是和同学的合照,他翻来覆去看了很多次,在镜头里大大方方露出笑容的狗卷哥倒是显得很阳光,可是暗戳戳勾着她手指的那个家伙……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乙骨哥。 这个头像是什么意思呢? 少年把手机铃声开到最大,等了又等,也没有等到期待的回信,忍不住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呼……” 雪菜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在臭臭脸伏黑哥的接送下来到了虎杖租住的公寓,伏黑惠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对周围的环境做出了十分辛辣的点评,还规定她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回来。 和五条悟一样,都喜欢给别人制定规矩。 电梯正在维修,雪菜为了赶时间,一口气跑了21层楼,到了楼上发现手机没有信号,她捣鼓了好一会,然后放弃了捣鼓,在敲错几次门以后终于找到了虎杖的家。 按响门铃,等了好一会才有人来开门,少年神色恹恹,头也不抬地说道:“谢谢放门口就行我待会会自己搬进来……” 话说到一半,像是嗅到了主人味道的小狗,他快速抬起头,看见是她,那双金灿灿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神色不萎靡了声音也不死气沉沉了,把门拉到最大又用最快的速度找来她的专属拖鞋。 “姐姐进来!” “……” 雪菜被他高昂的语气吓了一跳,接着被扯进屋子里,这间公寓是虎杖悠仁跑遍周围精挑细选租下来的——中介公司被他跑离职了三个员工,质量自然不必多说。 “对不起我没有接到姐姐的电话,姐姐给我打电话了吗?我应该去楼下接你的,什么!!电梯坏掉了?那姐姐是走了21层的楼梯吗……欸?跑上来的?!!我、让我看看可以吗?” 他把她带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脱掉她的袜子,仔仔细细地检查她的脚底。 “痛不痛?没有起水泡吧?家里还没来得及准备碘伏和创可贴……姐姐应该叫我下楼去背你的……” “没有。” 雪菜把脚放回拖鞋里面。 她是咒术师,虽然、虽然和周围的天才们比起来弱得可怜,但好歹也是一个咒术师呢,更何况她还能接受到源源不断的、来自小动物的咒力,才没有这么脆弱。 “哦……姐姐好厉害啊!” 他抬眸满脸崇拜地看着她,露出灿烂的、亮闪闪的笑容,蹲在她的脚边,不坐上沙发,也不说话。 傻乎乎的。 雪菜低头看他。 虎杖……明明是话很多很多的家伙,可是现在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看着她,这让雪菜觉得有一点烦恼,她不想被虎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 “不许看我了。” “哦……” “不可以看我。” “嗯嗯!”没一会脑袋又转过来。 少女鼓起脸颊,忍不住去推他的脸:“讨厌虎杖。” “嗯。”他弯起眼睛,抱住她的手:“我买了投影仪,以后就可以在家里一起看电影了,冰箱还没有去买……原来租房子要自己买电器,有一种自己拼拼凑凑把家填满的感觉,明天看完爷爷以后,姐姐要和我一起去逛家电城吗?老家的房子还没有卖掉,预算有限,最近要过一段精打细算的生活了。” 只有在虎杖这里,才能听见这些平凡的碎碎念。他会掰着手指头算账,跟她说每一个电器的预算,接着又笑起来,说但是如果姐姐喜欢的话,他会拼尽全力打工去买。 “学校也都看过了,最终还是选择了打排球,我能跳很高,那个学校还有‘猫’这样的外号,我想到雪菜姐一定会喜欢,加上有个黑头发的家伙莫名其妙跑过来和我打赌,总之……迷迷糊糊就开始打排球了!” 排球是什么东西……雪菜看看他,又看看小小的公寓,窗外东京的夜景繁华而又美丽,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人类的踪迹。 “虎杖。” 她小声问:“如果,如果世界上有一种咒灵,长得很难看,也会做很多坏事,可是……可是他们有的时候也不会做坏事,也可以拥有像是人类一样的心脏,你会想要和他们待在一起吗?” “欸?咒灵?就是在京都消灭的那种吗?” 虎杖悠仁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我不喜欢那些怪物,不过原因是它们会让雪菜姐受伤,按照个人立场,认真思考的话,我觉得如果拥有人类的心脏,也就代表着可以沟通和思考了吧?相当于妖怪那样?” “嗯。”雪菜点点脑袋:“是拥有智慧的咒灵,他们、他们想要成为人类,和人类和平共处,虎杖会讨厌他们吗?” “嘛……这个要看情况吧。” 就算是和自己毫不相关的话题,少年也会认真地对待:“我觉得物种不是决定喜欢和讨厌的关键?关键是那家伙的心灵究竟是什么样子,如果是坏蛋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讨厌他。” 心灵的样子…… 雪菜想到了真人的心脏。 “如果他们心灵的样子很丑呢?” “讨厌。毫无疑问的讨厌。” “哦。” 就连脾气最好的虎杖都说出了讨厌这样的话。 这让雪菜感觉有些受打击,她闷闷地低下脑袋:“所有人类都会像是虎杖这样想吗?” “应该是绝大多数吧?我的观念很朴素啦,但也有那种反派控就喜欢天生坏种什么的……虽然我感觉真的有坏种出现在他们身边这些人还是会第一时间送去警局就是了。” 虎杖悠仁看看她,圆圆的眼睛凑过来:“姐姐不高兴吗?” “我、我只是有一个朋友。” 雪菜使用了人类经典的‘我有一个朋友话术’:“她想要人类和咒灵和平共处……” “欸?” 虎杖歪了歪脑袋:“雪菜姐的意思是,你有了一个咒灵朋友,想要他被人类接纳?” “什、什么?!” 虎杖是怎么发现的! 雪菜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比起她震惊的反应,虎杖悠仁表现得反而十分寻常,就好像这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如果是那样的话,试试看说不定有机会呢。” “……?” “就是说呀,能够成为姐姐的朋友,被姐姐喜欢的人,一定也是很好的人。” 他的话里带着对她满满的信心:“就算是咒灵也无所谓的啦,不过姐姐所处的环境……对咒灵的偏见应该会很严重?毕竟是每天要战斗的敌人,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样的话,干脆就从我开始吧!” 第92章 什么开始…… 她呆呆地看着他,身为普通人的少年,没有任何术式,和低级咒灵打架都够呛,弄得满身伤口的少年,现在蹲在她的脚边朝她笑,说:“我愿意和姐姐的朋友成为朋友,有时间的话,就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吧?” “对了,咒灵的话能吃人类的食物吗?我从仙台带了肉丸子过来,过几天就要坏掉了,刚好可以趁机消耗一番!姐姐的咒灵朋友有几个呢?那个……咒灵有性别吗?会说人类的语言吗?我想要和他们交流的话,是要用手势还是咒灵语呢?” 他站起来,开始干劲满满地准备着和咒灵的见面会,雪菜楞楞地被他带着挑选见面礼,完全忘记了自己根本答应让虎杖和咒灵同伴们认识这回事。 “我的一个朋友,喜欢花。她讨厌人类,觉得人类很坏,因为他们让花花草草没有地方去。” “欸,是环境保护主义吗?其实人类里面也有很多这样想法的人,我之前的学校就有植物社团呢,他们会进行很多全球变暖爱护环境之类的宣传,我们可以一起去这样的社团看看,她应该会稍微改变印象?” “……有、有这样的人类吗?” “嗯嗯!没记错的话,好像也有环境和植物之类的专业,读了就能更好地保护环境了吧。就算不读这些专业,小学也会举行植树造林、养护花草之类的活动,大部分老人家都喜欢在家里养花呢。” “那、那我还有一个朋友,他喜欢海洋。讨厌人类,是因为他们把大海的肚子里塞满了垃圾。” “姐姐的朋友关注的都是很沉重的话题欸。” 提到海洋垃圾,虎杖悠仁也跟着皱起眉头:“这个方面我不是很了解,我也讨厌那些往海里倾倒垃圾的行为,可是目前为止好像没有听见什么很好的解决方法,说起来,姐姐的朋友是很厉害的咒灵吗?” “嗯……很厉害。” “那这样的话,厉害的神奇生物和那些研究者合作,说不定可以想到更有效的方法?” “合作?”雪菜呆呆地看着虎杖——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从出生开始,咒灵就躲着人类走,真人不止一次地说过要完全消灭人类这样的话,在咒术师的学校里面,他们也会进行‘要怎么样才能完全消除咒灵’这样的探讨。 可是在虎杖这里,一个被咒灵和咒术师隔绝在外,却又和他们都紧密联系的普通人这里,她好像看见了另外一条道路。 咒灵和人类合作……这样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做到吗? “如果有一样的目标。” 或许是思想简单,或许是对于咒灵并没有太深的偏见,虎杖悠仁摊开自己的两只手,语气自然地说道:“右手是知识渊博的学者,左手是拥有超能力的非凡生物,两只手握在一起,不就变得更加厉害了吗!” 第54章 虎杖家里没有暖气。雪菜抱着小毯子窝在沙发上,沙…… 虎杖家里没有暖气。 雪菜抱着小毯子窝在沙发上, 沙发布是麻料,有些粗糙,雪菜低下头, 悄悄用手指去挠。 少年没有发现这边的小动静,他正在小厨房烧水。 等烧水壶灯熄灭以后, 他找来一个古早款式的热水袋, 小心翼翼地把开水灌进去, 又仔细用毛巾裹了好几层, 才抱过来,垫进她的肚子上。 热乎乎的。 雪菜低下头, 看着肚子上面的东西发呆,这上面全部都是虎杖的味道。 她从来没有用过热水袋, 有点好奇地掀开毛巾,用手指戳了戳。 好烫。 软软的。 “姐姐?” 悠仁看过来,见她闷闷地把手指藏到身后, 又看看被掀开的毛巾,顿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仙台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叹气,捉住她的手指仔细检查了一遍, 发现并没有烫伤, 才露出庆幸的表情,把毛巾重新裹紧。 “热水袋很烫的,姐姐不要碰。” “哦。” “姐姐想看什么?” 少年坐在她脚边的地板上,一边操控遥控器,一边把她的手指放在嘴边,非常自然地含了进去, 就好像用口腔安抚她的手指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是妖怪和人类的故事……要不然就看萤火之森吧?” 这让雪菜想起了仙台。 那时候是夏天,虎杖家里有一台风扇, 总是立在地上对着她呼呀呼呀地吹。 有一天,雪菜终于趁虎杖不注意的时候成功地把手指伸了进去,扇叶瞬间把指尖划破,她收回手,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血,还来不及用反转术师治愈自己,少年就急匆匆地冲过来,把她的指尖含进了嘴巴里。 “真是的……明明就离开了两分钟而已。” 他咬着她的手指,含糊不清地让她下次不要再乱碰东西,里面藏着满满的懊恼和关心。 雪菜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当时只觉得很奇怪,虎杖总是抱着她跑来跑去,身上硬邦邦的好讨厌,她一点也不喜欢虎杖。 可是看着他慌张寻找医药箱的样子,她第一次没有使用反转术师治疗自己。 那道伤口自然愈合了,但是被口腔包裹的感觉残留在了指尖,那是右手的食指,现在正在发出轻微的颤动。 她看向虎杖。 少年只是安静地叼着她的手指,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这让雪菜感到一种安心感。 手指头被虎杖含着很舒服,烫到的地方一点也不痛了,反转术式可以迅速治疗伤口,但虎杖的办法能够更好地安抚痛感。 如果第一次被忧太的粥烫到的时候,虎杖也在身边就好了。 这么想着,雪菜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回来。 他顿了顿,下意识抬头看她,目光和注意力始终只放在她的身上。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她抿紧唇,试探地、不安地、慢吞吞地把右手食指伸进他的嘴里。 会觉得奇怪吗? 今天没有被烫到的手指头,也泛起一阵痒意,想要被虎杖含进嘴巴里。 雪菜有些忐忑地看向他,少年一愣,垂眸看了看她的手指,接着露出一个笑,像是野兽叼住猎物,又像是小狗叼住了骨头,眯起眼睛,缓慢地舔舐起来。 屋子里好像变热了。 他顺着她的手指舔到手掌,然后是手腕,接着跪上沙发,攥着她的手腕举高,压在墙上,也把她压进怀里。 有点、有点热。 少年的呼吸洒在颈侧和锁骨,带来细微的灼热感,脸颊慢慢升起温度,他在她颈间埋首,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好像就贴在耳边。 “姐姐……” 他发出急切的、小声的喘息,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着什么,雪菜听不清里面的词汇,只感受到耳后传来密密麻麻的痒意,忍不住伸手去推他。 “姐姐……” 他又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塞进衣服里,让她摸他的胸肌。 “因为要转校,最近的训练力度加强了。” 手下的肌肉弹弹的,他抬眸看她,带着一种青涩的羞红,像是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她那样,他带着她的手缓慢往下,从胸口到腹部,目光专注,里面满是她的倒影。 虎杖…… 明明用咒力就可以轻松把他推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这双眼睛,脊背就传来一阵战栗。 人类的身体好奇怪。 在这种时候,雪菜一点也不想把他推开,她感觉骨头里面痒痒的,想要虎杖用力抱抱她,很用力很用力,把骨头挤一挤。 “姐姐。” 他垂眸看着她,在燃起小灯的夜晚,少年太阳般温暖的眼睛变成了暗暗的金色,显露出平时不具备的侵略性和进取心。 “姐姐今晚留下来。” …… 时间到了。 电话不接。 消息也不回。 伏黑惠从咖啡厅走出来,临走前还给她打包了两份小点心。 走到公寓楼下,距离一个小时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但消息依旧处于未读状态。 黑发少年抿紧唇,倚着铁质栏杆,垂眸看着手机屏幕,像是在发呆——看起来像是落单的、很好打劫的有钱高中生。 不远处从酒吧里出来的混混们对视几眼,目的明确地朝他走过来,走到近点,还来不及进行打劫读条动作,伏黑惠就抬起了脑袋。 灯光昏暗、眼神阴鸷,少年帅气而又冷漠的脸上满是黑色的阴云,看向他们,露出连环杀。人在逃犯一样的表情。 “……私密马赛!”混混们被吓得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连忙鞠躬道歉分头逃走了。 烦。 伏黑惠看向天空。 东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种讨厌的样子。黑沉沉的夜空和藏在云层后面的月亮很烦人,不长眼的混混很烦人,咖啡厅过于甜腻的点心很烦人,但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最烦人。 会感到窒息吗? 第93章 是那种说好了外出一个小时,会认真计算时间预告通知,如果没有收到回复,就会立刻采取行动的黏着系。 哪怕你出发的时候十分贴心地把你送过来,并且没问具体楼层地址,显得十分不在意的样子。 但是只要两分钟哦。马上就可以找到你。他来真的。 “玉犬。” 伏黑惠没太考虑这个问题,两只大狗狗在落地的那一刻就极通心意地往前跑,不一会就找到了具体的位置。 伏黑惠站在门口环视了几圈,没有找到门铃,于是手指弯起来,轻轻扣门。 没有人理会。 他垂眸,又等了十秒钟。 不好意思,因为女朋友在你家里不接电话实在是太担心了,所以采取了特殊手段把门打开,会双倍赔偿的——这* 样的措辞会显得奇怪吗。 正思考着这样的问题,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年,穿着简单的卫衣长裤,身上没有多少咒力,代表这是个负面情绪很少的家伙。 “那个……你是伏黑哥吗?” 伏黑惠‘嗯’了一声,直接往室内看去,这是一间不算大的公寓,厨房客厅连在一起,屋子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很昏暗,她正窝在沙发上睡觉,脸颊或许是被压到了,红了一大片。 “姐姐睡着了。” 虎杖悠仁把门打开了一点,示意伏黑惠进来。 “家里没有备用拖鞋所以不用换。” 伏黑惠瞥了他一眼,站在门口没动。 “我来接她回家。” “欸……?可是外面很冷的。” “我们家没有在外面借宿的习惯。” “可是姐姐已经睡着了。” “……”伏黑惠皱起眉。 他一向不擅长言语交涉,更讨厌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但这是雪菜的亲戚,并不好采取武力措施,只好暂时沉默下来。 虎杖悠仁也有些郁闷地闭上了嘴,心想‘这个人怎么听不懂话啊’,但这是被雪菜姐认定的家人,他也不敢用太强硬的语气。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会,虎杖悠仁抿紧唇:“总之先进来吧,门这样开着冷风全都灌进来了。” “……” 门被轻轻关上,伏黑惠站在玄关,臭着脸——他不喜欢去别人家里做客,更生气这个没有时间观念的笨蛋随随便便在别人家里睡着。 像是来讨债的。虎杖悠仁在心里吐槽起来,在雪菜姐口中,伏黑哥好像是个特别会照顾人的家伙,但是今天一看,完全就是冷面冰山男嘛……感觉脾气很差,是一言不合就会叫别人滚蛋的类型。 或许是外冷内热吧。 毕竟这是雪菜姐的家人呢,自己得好好表现才行。 这么想着,虎杖悠仁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要可乐吗?” “不用了,谢谢。” “家里有仙台带过来的肉丸子,哥哥要吃吗?” “……” 伏黑惠皱眉看向他,没太明白这家伙什么意思:“不用了。” “好的。” 气氛很尴尬。 虎杖悠仁轻轻咳嗽一声:“那个,要不然先坐下吧?站在这里好像有点傻。” “……” 两个人坐在客厅,安静得只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伏黑惠没什么所谓地低着头,不玩手机也不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 怎么办…… 悠仁感觉有些苦恼。 他是主人,对面坐着的是客人,气氛这么尴尬一定是他的问题,而且这可是雪菜姐的家人,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不好的印象什么的……评价肯定会不如乙骨哥的。 他到现在还把乙骨忧太当做唯一一个的对手,一边想着乙骨哥之前肯定很多机会和雪菜姐的家人见面,一边又想着虽然这样但是他和津美纪姐的关系好像也不错……思考半天以后,他又试探着找起话题来。 “那个……我听雪菜姐说了你们的事情。” “哈?” 对面的黑发臭脸少年神色一顿,看向他:“我们的事?” “嗯!就是、就是伏黑哥一直照顾雪菜姐,在姐姐的口中,哥哥真的很温柔细心呢。”总之先拍马屁总没错! 这家伙……伏黑惠露出不自在的神色。 毕竟是弟弟。 这么想着,虽然很讨厌无意义的交际,但还是耐着性子说起了奉承的话。 “嗯,我也经常听她提起你。” “真的吗?!” 太好了!雪菜姐在家人面前也会经常提起他! 虎杖悠仁满足地笑起来,顿时感到干劲满满:“哥哥要喝什么?我去给你倒点水吧……家里现在只有微波炉,哥哥饿了吗?我很会做饭的!” 最后一句悄悄立起居家好男人的人设。太棒了,悠仁,这波表现满分! “……” 大半夜用微波炉做饭么,还有这莫名其妙燃起来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弟弟酱的大脑构造不太美妙。 他是笨蛋交流苦手。 “可以不要再说话了吗?” “……欸?” “她睡觉很浅。” “啊、是,是吗……?” 可是姐姐在他这边的时候感觉睡得很沉欸,很多时候悄悄舔一口都不会醒。 悠仁看了看伏黑哥,悠仁想了想,悠仁聪明地闭上了嘴巴,不说话。 …… 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屋子里静悄悄的,雪菜发现自己被抱到了床上。 “虎杖……” 她不想睁开眼睛,困呼呼用命令的语气:“喝水。” 一杯温水被递到眼前,雪菜迷迷糊糊接过来,触碰到杯子上的手指——手指凉凉的,虎杖的体温一直一直都很烫。 她一下子警惕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抬眸看,看见海胆头少年坐在床头。 双目对视,少年紧抿着唇角。 刚刚那是喊弟弟的语气吗? 也、太、可、爱。 “你一直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 “……” 惠好可怕。 雪菜低下脑袋,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杯子,不明白惠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自己在做梦吗?不然的话,明明是虎杖的家,惠怎么会在这里呢?还冷着脸,凶巴巴。 “惠好凶……” 她缓了缓,晃晃脑袋坐起来,抬手去摸他的胸口。 “为什么又凶我。” 她有点委屈地问:“我们的心脏已经连在一起了,惠忘了吗?” “……” 他叹气,敲敲她的额头:“说你啊。” “答应了一个小时就回家吧?莫名其妙在别人家里睡着是怎么回事,还有刚刚那种语气……跟弟弟不能撒娇,听清楚了?” “哦……” 被搓了搓脸颊,他问饿不饿,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所以和虎杖说拜拜,粉发少年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她要走,露出失落的表情,把他们送到了楼下,约好白天一起去看爷爷,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又见到了虎杖的爷爷。 比起暑假的时候,现在的老人脸上凹陷更深了,精神也没有之前好,不过性格还是十分要强,表现得就像是自己只是生了一场小病那样。 雪菜安静地听他说话,老人家都喜欢碎碎念,说到最后,他说悠仁这孩子从小就很孤单,现在来了东京,拜托雪菜带他熟悉一下环境,带他多交一些朋友。 雪菜又想起了昨天虎杖的话。 把他带到咒灵同伴那边的话,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漏瑚说会支持自己,花御和陀艮也一直都对她特别特别好,可是真人…… 一想到他,雪菜就觉得有些忐忑,万一真人要伤害虎杖怎么办?她可以保护好他吗? 离开了医院,又去看了家具,少年兴致冲冲地牵着她的手逛街,雪菜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虎杖和咒灵同伴握手的场面,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想象。 “总之先把家里装饰起来吧!” 明明一边要照顾爷爷,一边要处理学校和训练的事,一边还要料理家务,昨晚还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但虎杖悠仁表现得却比雪菜还要有活力,帮忙搬着东西挪来挪去,看得雪菜有些羞愧。 她也放下思绪上前帮忙,常人眼中很重的东西只要使用咒力就可以轻松抬起来,虎杖悠仁并没有像是她的咒术师同伴一样把她当成易碎品照料,反而在一旁露出崇拜的表情:“这就是咒力的效果吗?雪菜姐好厉害!” 雪菜有些高兴地朝他笑了笑,少年一愣,连忙擦擦汗凑过来。 “姐姐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心了很多呢。” “哦。” “晚上想吃什么呢?” “炸鸡排。” “嗯!那再做一份汤咖喱怎么样,刚好试试新买的锅,如果方便的话,以后我想一直给姐姐送便当!” “太远了。” “没关系!这点路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就当做是锻炼了!姐姐学校里不是没有食堂吗?一直吃快餐的话很没营养吧……之前给姐姐做饭的乙骨哥又去了非洲,那、那他的工作就由我来接替吧。” 第94章 “哦。”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少年露出雀跃的神色,这让雪菜有些困惑。 为什么接替忧太的工作会开心呢? 如果是她的话,才不会愿意给另外一个人类做饭呢,做饭这么消耗精力。 “比起乙骨哥来说……” 忙碌了一整天,空空荡荡的小公寓总算有了‘家’的雏形,雪菜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虎杖买的奶茶,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少年,她又一次体会到家的含义。 津美纪…… 第一次给她吃饭团,带她和小狗回家,给她笑容和钥匙的人。 她垂眸看向狗卷棘送的手链,好一会,把它摘了下来。 “姐姐觉得是我做的饭比较好吃,还是乙骨哥的呢?呃、我不是要和乙骨哥比较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了解姐姐的口味,因为便当我还没有做过!” “……惠。” “欸?伏黑、伏黑哥吗?” “嗯。”雪菜闷闷地把脑袋埋进抱枕里。 不管是忧太虎杖还是惠,做的饭都很好吃,狗卷买的食物也很和她的口味,她只要把肚子吃得饱饱的就行,才不会分辨哪个更好呢。 可是昨天回家以后,她被惠亲怕了。 “不管是什么,要把我放在第一位才行。”惠这么说。 雪菜觉得他凶巴巴的程度才是真正的第一名呢。 惠不仅对人类很凶,对狗狗也凶巴巴,每次听见他对狗狗说“坐下”、“停”、“过来”……雪菜都忍不住和狗狗一起听话。 坏蛋惠。 她捏了捏枕头,把枕头想象成伏黑惠的脸,想象少年酷酷的脸蛋被她揉来揉去的样子,又变得开心起来,弯起眼睛偷偷笑。 虎杖悠仁回过头,看见这样的笑容,瞬间就忘了自己刚才在纠结什么事情。 做饭没有伏黑哥好吃什么的……这种事好像完全没所谓了。 吃了肉丸子。 从仙台带过来的,特别特别好吃,雪菜吃撑了,趴在桌子上盯着肉丸子看。 “这个很好吃。” 她小声说:“我想要另外一个人也吃到这样的味道。” …… “咳咳、” 野外的夜空满是星星,刚刚做完任务的狗卷棘拒绝了辅助监督的关心,独自在山脚坐下。 自从上次赶回东京,又强撑着和忧太训练一整晚之后,他的嗓子就一直处于非健康状态。 这对于一个咒言师来说是一件十分致命的事情,但咒术师人手不足,哪怕是寒假,狗卷棘也得不到休息,反而还因为最近人心的浮动而战斗得更加频繁了。 他晃晃手里的小瓶子,试探着按了几下,没有出来任何东西。 喉咙药也用完了。 狗卷棘把瓶子放回口袋,仔细戴好围巾,直到完全遮住脸上的咒纹,确信不会吓到偶尔路过的村民,才慢慢闭上眼睛,靠着大树休息。 手机响了。 是唯一一个特别的铃声。 少年一顿,眼睛弯起来,接起电话,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 “我吃到了很好吃很好吃的肉丸子。” [下次也让我尝尝看吧^ ^ ] 棘总是这么说。 他总是分享好看的地方过来,说下次一起去看,分享可爱的东西,说下次一起去买,发很多美食的图片过来,说下次一起去吃。 在那一天,高专的同学们环绕着她,一起把变质饭团吃掉的时候,雪菜明白了什么叫做【分享】。 同伴要一起分享。 狗卷棘,是她想要分享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她心里面的人。 上次的章鱼小丸子被五条悟吃掉了。 但这一次不会有人把它们抢走。 虎杖帮她仔细打包好了肉丸,装得严严实实,得知棘在外地做任务,他还特地放了一些冰袋,等她回去直接塞进冷冻层,好几天也不会坏。 回到家,惠还没有回来,她打电话和惠说了这几天要回高专,那边叮嘱她要每天打电话,她答应以后,又给了辅助监督加班费,让人待会过来接她。 雪菜在惠的房间翻翻找找,找到了自己画的画。 这是她在心里面想着棘,慢吞吞在纸上勾勒出来的他的笑容。 虽然可能不太好看,也许不符合人类的审美,但雪菜还是想要棘看见,她想要把这张画和好吃的食物一起送给他。 “嗯……下次,我们一起吃这个。” 手里的画被风吹得轻轻摇摆,也吹起她的发丝,雪菜低下头,觉得夜空中吹过来的风好像变得暖暖的,把她的脸颊吹得发烫。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小小声:“你、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好哦^ ^] 得到了这样的保证:[做完任务,立刻就去见你。] 好开心。 明明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可是一想到是和棘一起做,心脏就感觉被喜悦塞得慢慢的,溢出来,变成了幸福的味道。 雪菜下车,和辅助监督姐姐抱抱说再见,又发了一个消息给惠说明自己已经安全抵达学校,然后慢吞吞地走回宿舍。 高专一年级都不在本地,可是五楼的灯亮着,还有一个大大的影子。 她站在楼下,呆呆地抬头看,看见乙骨忧太。 “雪菜。” 白衣少年坐在阳台的护栏上,姿态悠闲而又轻松,见她回来了,他朝她笑。 “太好了,本来还想去市区找你呢。” 他就这样跳下来。 他的头发变长了,不再胡乱地翘起来,而是温顺地垂下,明明应该和棘一样显得更加温柔,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人一种莫名的阴暗感。 “雪菜这么久都不接我的电话,好担心……所以擅自回来了。” 雪菜抱着小书包,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少年歪歪脑袋,朝她走过来。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呢?” 他漂亮的眼睛弯起来,一派温和无害的样子,看起来还和从前一样,只是笑容里再没有局促、自卑,和不安。 他把手指搭在她的颈侧,轻轻的、冰冷的温度。 “我回来,雪菜不高兴吗?好想你,想到肚子一阵一阵地抽动,肠子要绞起来了,好难受……雪菜有听见吗?那些东西在我肚子里蠕动的声音。” 第55章 小家伙的印记 马上就要到春天了, 但气温还是没有正式回暖,早起晚出的人们都还穿着很厚实,乙骨忧太从非洲回来, 身上只有一件短袖。 宿舍楼层高,走廊风急, 少年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 手指被吹得像是冰块一样, 轻飘飘搭在她的脖子上面, 让雪菜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她有一点害怕,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两步, 拍开他的手,抬眸看他。 真的是忧太。 好一会, 她确认了眼前这个家伙是货真价实的乙骨忧太,不是咒灵和诅咒师假扮的,才放下警惕, 不说话,闷头往前走。 乙骨忧太跟在她身后,像是一条小尾巴。 雪菜抱紧怀里的书包, 慢吞吞地上楼, 心里既高兴又迷茫,她好久好久没有看见忧太了。 在记忆里,忧太总是一副胆怯卑微的样子,很容易露出软弱的表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最先做的事情就是朝她道歉。 虽然、虽然他偶尔也会说一些吓唬人的话, 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在忧太身上嗅到强大的、让人恐惧的气息。 现在那样的气息出现了。 不是源自里香,而是源自他自身的力量。 他没有表露出任何具备攻击性的言语, 可是就和五条悟一样,明明脸上笑眯眯的,语气也轻松,却给人一种强得可怕、惹到的话绝对死得很惨的压迫感。 这个就叫做长大吗? 长大以后的忧太好可怕,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要忧太长大。 这样会不会有些自私呢? 回到宿舍,推开门,看见那些被她翻找得有些凌乱的衣服重新整齐地叠放在了衣柜里。 床单也换过了,她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还有床上的娃娃们都被收拾起来,乖乖地排排坐。地板和桌子被擦得发亮,看起来没有一丝灰尘……过去住在这里的一年,宿舍都是忧太在打扫。 她抿紧嘴巴,看看他,又看看干干净净、散发出好闻味道的宿舍,慢吞吞移开了放在门上的手,让他走进来。 少年弯起眼睛笑,像是得到了奖励一样轻轻走进来,关上门,把手背到身后,“咔嗒”一声,反锁了门。 雪菜没有听见他锁门的动静,她走到小厨房,拉开书包的拉链,刚想把肉丸子放进冰箱,就感觉脖子后面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吸。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忧太无声无息地贴在了她的背后。 她的手抖了抖,装着肉丸子的便当盒差点掉在地上,雪菜连忙把它抱紧,有点生气地看向忧太:“不许吓唬我。” “对不起。”他道歉的速度还和以前一样快,只是眼神语气全部都改变了,看着她,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吃掉。 第95章 “……”雪菜觉得有些不适应,抿抿唇,蹲下来把便当盒塞进冷冻层。 “这是今晚的宵夜吗?” 乙骨忧太也跟着蹲下来,看了一眼装便当盒的书包——黑色的,挂着蝙蝠侠的挂件。 日本是会因为‘书包颜色特立独行’而遭受到霸凌的国度,所以每个人的书包都是刻板印象中的颜色。 偶尔会出现例外的情况,但是那样的情况少之又少,而且雪菜很珍惜自己的女性朋友,如果是女孩子的书包,她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在地上。 所以是男生给她做的便当。 会是谁呢? 狗卷同学不会背书包,也不会做这样的宵夜,伏黑惠……那个家伙,不是会用蝙蝠侠挂件的性格,也不会在便当盒上贴傻里傻气的笑脸贴。 “我走了之后,雪菜有了会做便当的新朋友吗?” 她关上冰箱,看了他一眼,像是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把他推开,不理会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好可爱。 乙骨忧太弯起眼睛。 离开的时候不肯过来送他,哭着说忧太是骗子,再也不要相信忧太。 可是没过几天,在电话里,她就因为他受的伤而担心得掉眼泪,说着‘好想忧太’、‘不要忧太受伤’、‘忧太快回来’之类的话。 现在见面了,才又想起来忧太是个擅自离开的骗子这回事吗?不管怎么样都好可爱。 心软的家伙。 他走过去,低头哄了她好一会,没有什么效果,所以解开了自己衬衣的扣子。 那是一些伤口。 在战斗中受的伤,被少年恶意搁置,留下了堪称狰狞的痕迹,还有一道新的——他自己弄出来的,血肉翻滚,在靠近胸口的位置。 “……” 她果然忘记生气了,皱着眉看他,用细白的手指抚摸他的皮肤,像是有些担心,所以小声喊他的名字。 乙骨忧太垂眸,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表情。 好满足…… 雪菜的手指在身体外面滑动,她的咒力在身体里流转…… 好舒服。 好舒服好舒服好舒服啊……多碰碰我吧。给我更多更多的关注、为了这个,下一次我会带着更多更多的伤回来…… 她在用最大功率治疗他。 很快,伤口愈合、疤痕消散,就像是有小只的蚂蚁在皮肤上噬咬,本来让人觉得折磨的痒意,在她的指尖下化作密密麻麻的快。感。 少年发出小声的喘息,脸颊薄红,弯下腰倾倒在她怀里,为了不压倒她,把手臂撑在两侧是他最后的理智和力气。 “忧太……?” 雪菜被吓了一跳,满脸担心地抱住他,带着哭腔问道:“是不是很痛?” “不要再去非洲了好不好?” 她的脸颊蹭着他的下腹,语气里全是担心:“那个地方好可怕……忧太受了好多好多的伤。” “不痛哦。”不忍心在这个时候骗她,所以把自己的变态尽数坦白。 “雪菜在碰我,好舒服……一点也不痛、哈啊……” “……” 怎么会不痛呢? 听着少年压抑的喘。息,雪菜觉得忧太一定是在说谎,这让她更加烦恼了。 ——反转术式可以治愈伤口,但是却不能消除痛感,那该怎么办呢? 她想起了虎杖。 虎杖把她的手指头含进嘴巴里面,所以变得没有这么痛了。 思考了一会,她捉住他的手腕,试探地、轻轻地舔了一下上面的伤口。 乙骨忧太呼吸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瞳孔兴奋地紧缩起来,叫人联想起兽类的瞳孔。 少女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慢吞吞地松开他,停下来。 少年沉默地盯着她看,让她的后颈发烫,她想躲,可是在这样的目光下提不起来半点躲避的力气,他看着她脸上不安的表情,像是在克制什么,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就在雪菜以为危机已经过去的时候,他忽然抬手遮住她的眼睛。 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能感受到忧太的咒力更多更多地出现在空气里。 他的味道。 身体就像是忽然被激活了什么记忆那样,过去漫长的时间,她所依赖的人,每个噩梦时候醒来,会用这样味道安抚她、亲吻她的人,经历过长长的离别以后又忽然回来了。 他长大了一些,可是身上的气味还是没有改变,是完完全全的,忧太的味道。 也、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奇怪,一样容易满足,会因为她舔了一下,就露出那样喜悦的表情。 是的,喜悦。在长久的黑暗之中,雪菜读懂了刚刚忧太眼神中‘惊喜’的含义,这让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心里面也变得和忧太一样高兴。 她也……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忧太回来的惊喜。 “忧太……” 她喊他的名字,听见小声的、不清楚的喘息。 “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呢?” 她小声地、慢吞吞地说道:“忧太回来,我很高兴,我想看你。” “哈啊……”听见他问:“真的吗?雪菜要看这个时候的我吗?” 他的手腕一直在发抖,语气里夹杂着强烈的兴奋和期待,有一种‘你敢点头就立刻给你看’的确信感,这反而让雪菜感到踌躇。 她犹豫了好一会,顺从天性摇摇脑袋:“我、我不看了吧。” 听见一声叹息。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 忧太洗了好久好久的澡。 明明这么久才回来一次,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钻在浴室里面呢? 真可恶。 雪菜有些生气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打算伪装成一株植物,待会对忧太不理也不睬。 被子被拨开。 少年满身水汽地朝她笑,他穿着轻薄的长袖睡衣,领口宽大,弯腰的时候可以看见他的胸口。 上面很多道伤口在她的治疗下已经愈合,可是那一道……她退回他的戒指,他捅自己留下来的那一道伤口,现在依旧还留在那里,没有半点消退的痕迹。 怎么还没有好呢? 雪菜抿紧唇,盯着那边多看了几眼,她没有办法想象少年是如何一次一次弄烂自己的伤口,又使用时间类的咒具稳固它,她只是觉得心疼极了。 “抱抱。” “待会就上来抱你好不好?现在头发还没干,水弄在雪菜身上会不舒服的。” “哦。” 她露出生气的表情,推开他,气鼓鼓地躲进被子里。 乙骨忧太快速用毛巾擦头发,心里想着待会要怎么哄她,可是当他擦好头发上床,已经变得困呼呼的少女立刻就钻进了怀里。 又忘记自己还在生气了吗? 好可爱…… 乙骨忧太低下头,近近地看着她。 好几个月不见,她的头发也长长了一些,被可爱的发夹别在一边,忧太还没有看见过雪菜这个状态的刘海,越看越喜欢,只感觉可爱加倍,叫人稍微有些……难以忍耐。 不敢再做更多的事情了。 比起自己的渴求,还是更害怕把她吵醒,所以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睡觉。 他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现在,从这一刻看她,一直看到死去,眼睛放在她的身上,她在怀里,一秒钟也不分开。 好幸福…… 可是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是谁会给她打电话呢? 她迷迷糊糊地要睁开眼睛去看,乙骨忧太捂住她的耳朵。 “继续睡吧。” 他舔她的嘴巴,这像是某种安抚的信号,少女犹豫了几秒钟,诚实地顺从了困意。 他用咒力封住她的耳朵,那个电话还在响。 过了一会,乙骨忧太走下床,拿起沙发上的手机。 名称是【惠】。 哈…… 在他离开以后,这家伙也终于变成了和“忧太”、“棘”一样的“惠”了么。 说不定和她的新头像一样,是这家伙拿着她的手机自顾自改的吧——每次提到伏黑惠,雪菜总是露出怂兮兮的害怕表情,在那种状态下,逼迫她做什么事情都会被答应的吧。 恶心的家伙。 杀了他。 [不好意思。] 听见这家伙的声音会破坏他幸福的心情,所以发消息: [她很忙,没时间接电话。] 发完这条信息,乙骨忧太把两个人的手机关机,然后并排放在了一起。 就像结婚照片一样,他想,雪菜的手机和他的手机看起来简直是天生一对,完完全全的幸福般配白头到老,如果发到网上一定会获得所有人的祝福。 至于伏黑惠,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配角而已,没记错的话他用的根本就不是同款手机,哈。 再说了,一个连她睡觉时间都掌握不清楚的家伙……如果这种人成为恋爱对象的话真是糟糕透顶。 第96章 他不会让雪菜这么可怜的。 雪菜给了他接下来的人生中全部的生命和幸福,他会用一切守护她,不管是恋爱还是结婚,都要嫁给和他一样的人才行,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人欺负。 要快点变强。 解决她的烦恼,再变得强大一点,保护她……处理她全部的担忧,扫清她身边所有的障碍,然后看着她,永永远远,每时每刻,把她装进眼球里。 抱着这样的美梦,在雪菜的味道中睡着了。忧太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幸福的一觉,早上醒来给她做早餐,冰箱里没有多少食材,所以把她昨晚带的肉丸子炖掉了。 出于私心——他并不愿意另外一个男人做的便当太久地待在她的冰箱。 雪菜闻着香味醒来,先是跑到浴室洗漱,忧太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毛巾和牙膏,她仔仔细细刷牙洗脸,然后满心期待地出来。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到忧太的早餐了。 可是肉丸子…… 虎杖仔细打包,贴上了可爱的笑脸贴纸,她一路抱在怀里,哪怕被冰袋冰到手掌也不愿意松开一秒钟的肉丸子,要带给棘一起分享,说好了下次一起吃的肉丸子…… 现在、被放在了忧太专用的炖锅里面,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对不起……” 可是忧太…… 在非洲磨炼,满身都是伤口的忧太,好久好久没有见面的忧太,在她的面前弯着腰道歉,下垂的狗狗眼满脸歉疚地看着她,好像又变得以前一样可怜了。 “冰箱里没有食材了,去买的话又来不及,我担心雪菜饿肚子……所以擅自把雪菜带回来的便当做掉了,那对雪菜来说很重要吗?对不起……雪菜在生我的气吗?” “……” 少女被他这番话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呆呆地站在原地,露出茫然的表情:“有一点生气。” “跪下来给你道歉好不好。” 他说跪就跪,道歉的话也是信手拈来,从非洲回来以后,少年不要脸皮的技术愈发精进,雪菜根本没有办法招架这种类型的纠缠,没一会就被迫“承认”自己根本就不生气了。 “太好了。” 他开心地亲吻她的手背,努力回想着自己以前怯懦的表情,接着掀眸看向她,语气小心翼翼的。 “这个便当是雪菜的朋友给雪菜做的吗?成为我们早餐的话,他不会生气吧?” “……”虎杖会生气吗? 雪菜听不出来茶里茶气的发言,反而认真回忆了一下。 虎杖总是乙骨哥乙骨哥十分尊敬地叫他,应该不会为了肉丸子生气,棘也是…… 他和忧太的关系这么好,也不会为了几颗肉丸子就和忧太生气的。 只有她。 她是小气鬼,只感到遗憾又失落,心里面还是忍不住生忧太的气,上次的章鱼丸子被五条悟吃掉了,这次的肉丸子又要被忧太吃掉。 好坏。 明明是咒术师,却不知道填饱自己的肚子,要和她抢食物……坏家伙、贪吃虫、好可恶…… “唔,刚刚去找家入老师要了两瓶牛奶,加过糖了,雪菜要喝吗?” “……要。” 最后还是把美味的肉丸子装进了肚子里面。 雪菜坐在小阳台的椅子上思考猫生,乙骨忧太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安静地看她,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手忽然被牵起来。 “我们去约会好不好?” “约会?” “嗯,约会。去游乐园,去海边、去中华街……去有很多小猫的餐厅。” “哦。” 和忧太约会。 去了千叶的游乐园,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大这么大的游乐园,里面好多毛绒绒的动物,雪菜好喜欢合影抱抱。 忧太一开始也很开心地用手机帮她拍照,但是后来,他发现很多玩偶服里面是人类、雄性。 没有办法接受,所以悄悄凑过去,告诉她这里面其实是人类扮演的。 “……” 就像是被戳破了世界上根本没有圣诞老人那样,少女露出失落的表情,恹恹地低下头,手里的棉花糖也不吃了。 这让乙骨忧太感到有些愧疚,跟在她的身边,像是小狗一样眼神切切地哄,但是自私又卑劣的心脏又根本没有办法看着她和玩偶服里面的男生进行亲密接触……所以也说不出来其他的话。 他是一个无法拥有迪士尼梦的混账家伙。 但最后还是拍了合影。好可爱,明明很不情愿但还是会因为‘想要和雪菜留下纪念’、‘如果来游乐园不合影的话就太遗憾了’这样的理由而闷闷地把头靠在他肩膀。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回去就把头像换掉……靠在他肩膀上的雪菜,完完全全太般配了,不管是任何人看见,除了祝福以外绝对也说不出来其他种类的言语吧? 这就是身为人类活着的感觉* ……太美好了,这个世界,从小学之后,他又一次体会到。 生命……在他的身体里扑通扑通地跳动。 “我想里香了。” 她低着脑袋,手里捧着他们刚刚打印出来的照片,语气有些失落:“里香是咒灵,不可以被照片记下来。” “嗯……我和里香有小时候的合照哦。” “真的吗?” “给雪菜看,雪菜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好。” …… 怎么感觉雪菜比起自己来说更喜欢里香呢? 以前午休的时候愿意过来抱抱,也是因为想和里香一起睡觉,就连那个戒指,一开始也是听见是里香的遗言,她才愿意接受的。 “在哪里呢?” 她凑过来盯着他的手机看:“里香在里面吗?” “没有在里面。” 想起过去那些记忆,忧太也变得有些惆怅,他轻轻握住雪菜的手,就像是在寻求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链接。 “在仙台的家里,出意外以后……”被胆怯的他藏进了床底下。 “下次回来,我们一起去找吧?里香留在世界上的痕迹,雪菜想要吗?” 仙台…… 忧太也是仙台的家伙吗? 雪菜心里面对仙台还是存有不好的阴云,可是她想要找到里香留下来的痕迹。 “嗯。”所以点点脑袋,也回握他的手:“和忧太一起去。” 少年弯起眼睛,低头看她,她的发丝被风吹动,轻轻地飘扬起来,澄澈的眼睛看着面前高高的城堡,倒映着绚丽的气球颜色。 他抬起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她抬头看他,眯起眼睛笑出来。 他感到一种纯净,像是花朵般在内心绽放,然后净化了他的身体。 身体里的咒力、阴暗嫉妒的心脏,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这样的笑容下全部都消失了。 想要守护这样的笑容。 永永远远,付出生命。 他握紧她的手,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弱小,骨头就这样小小一节,轻易就能捏碎的样子。 “最近很混乱吧?新年刚过,大人们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假期结束,咒灵也会随之增多,这一点就算是在国外也一样。”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咒具。 “非洲是拥有很多自然资源,也有很多野生动物的地方……等我把那边清理好,雪菜过来看小动物好不好?有很多很多平时见不到的物种哦。” “哦。” 他笑起来,继续给她看自己的礼物。 咒具被做成了项链,主体是一颗小小的绿宝石,零零点点的碎钻镶嵌在链条上面,并不惹眼的款式,很适合日常佩戴。 在看见这枚宝石的第一眼,忧太就想到了雪菜,或许是看他年轻,或许是吃准了他喜欢,宝石贩子把这一枚小小的绿宝石喊出了天价。 可以动用武力轻而易举让他老实点,但乙骨忧太还是采取了更加正派的方式,他不想让别人的负面情绪附着在上面。 “这是带有防御效果的咒具,大概可以抵挡三次我的全力攻击,也就是特级以下攻击无效。不过会有损耗……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会再给雪菜带新的。” 原本是想晚上送给她的。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夜晚,装着整个横滨夜景的落地窗前,点着熏香的舒适酒店里面,拿出这样的礼物,说不定可以换到一个主动的亲吻。 但是终究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从做好这枚咒具的那一刻就开始等待,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急躁的内心已经无法等待下去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她收下时候的表情。 “哦。” 她看了看项链,没有给出偶像剧或是漫画中感动喜悦的反应,只是轻轻把头发撩起来,等着他给自己戴上。 好乖…… “雪菜喜欢吗?” “喜欢。” “那亲我一下好不好?” 她踮起脚,亲在他的侧脸,看见他笑,于是也跟着笑起来。 第97章 约会真好玩。 没有去很多猫咪的餐厅,他们在游乐园玩得太久,去到横滨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晚餐的时间。 所以去了中华街。 这里的店铺每天开得最早,关得最晚,辛勤劳动之余又特别有干劲,热情地招待着顾客,即使过了饭店,这里也依旧保持着热闹。 雪菜吃到了热乎乎的玉米蒸饺,炸春卷,水煮肉片和蟹黄小笼包。 她和忧太都不太懂中餐文化,但是从店老板娘的笑容里,她隐隐约约觉得饺子包子春卷配水煮肉片好像是有些奇怪的选择。 可是好好吃啊。 比游乐园的餐厅好吃多了。雪菜这样对比着,也就更加珍惜眼前的食物,等到她慢吞吞地吃完,剩下的菜全部都被忧太吃掉了。 少年不是很能吃辣,但是又不想在她面前再次丢脸,所以悄悄用咒力作弊,面不改色地吃完了一整份水煮肉片——没有喝水版。 “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哟。” 店老板娘笑着和朋友打趣,雪菜听得懂所有人类的语言,理解了一会就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想笑。 乙骨忧太听不懂中文,也隐隐约约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他看向雪菜: “雪菜在笑什么呢?” “忧太真的不辣吗?” “一点也不辣。” “可是你的嘴巴肿起来了。” “……欸?有、有吗?我完全没有感觉啊。” 完蛋了。 和喜欢的女孩子第一次约会因为想装帅靠作弊吃掉了一整份超辣肉片,结果嘴巴被辣肿了完全没有形象可言反而像是香港电影里面的谐星……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乙骨忧太借助玻璃的反光看了看现在自己的形象,有些狼狈地把衣领竖起来,遮住自己红肿的嘴巴。 她看了他一会,说:“有一点像棘欸。” 少年抿抿唇,立刻把领子扯了下去。 最后还是在万能的老板娘那里买了据说非常解辣的绿豆沙冰,为了快点消肿,乙骨忧太一口气吃了四份,老板娘笑着在旁边劝:“好了好了够了够了,小女朋友要等急啦!” “……” 小女朋友什么的,中国人讲话都这么直接吗? 乙骨忧太脸颊有些发烫,用纸巾擦擦嘴巴:“阿姨,我的嘴巴还好吗吧?” “好着呢,哎哟,郎才女貌,俊得来!要打包几笼包子当宵夜不?” “谢谢阿姨……我要。” “啧,我就说帅小伙一看就是会疼人的,般配的啦~刚刚她好像蛮喜欢吃这个炸春卷的,带一点回去不?” “谢谢阿姨,我带。” “哎哟,祝你们长长久久哈!饮料也买几瓶不啦?” “谢谢阿姨……我、我买。” 阿姨人真好。 乙骨忧太提着大包小包的打包盒从店里走出来,雪菜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袋子。 “忧太要带回去给他们吃吗?” 原来忧太是吃过了肉丸子,会好好回报的家伙,她错怪他了呢。 “……”少年沉默下来。 熊猫狗卷真希,在这种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你们真是对不起。 因为提着太多东西不方便,所以先去酒店。 两个人都还没有到可以自由入住酒店的年纪,从上到下透露着青涩的、掩藏不住的高中生气息,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前台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 咒术师,可以诛杀诅咒师祓除咒灵参与决定整个东京存亡的大战,但是还不能合法喝酒的神奇生物。 好在为了方便在国外行动,忧太获得了一些特权,这些身份在日本也适用,他们很顺利地进来了。 放好东西,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了一会横滨的夜景,然后一起出发去海边。 看见海,她就想念陀艮了。 她想起来虎杖的话,心里冒出来很多乱七八糟的计划,打算等回去以后好好和虎杖商量一下。 他是目前唯一一个能分享计划的存在。 低下头,看见海边有一些没清理干净的垃圾,雪菜把它们捡起来,乙骨忧太愣了一下,也过来一起帮忙,两个人走来走去,在一大片沙滩上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雪菜看着那些脚印,感到心脏暖洋洋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发芽,可是没过多久,涨潮了,他们留在沙子上面的脚印被海水冲走,短短几次,就变得再也看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雪菜呆呆地看着潮水,她想到了京都,她和棘用树枝写下来,又被深雪埋没的名字。 “世界上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把痕迹留下来呢?” 她蹲下来,有些难过地抓起一把沙子,感受着细沙在手掌中流逝。 “我和忧太的脚印也没有了……全部都没有了。” 和棘的一样,被世界带走了。 少年站在她的身旁,原本想和她分享自己捉到了小螃蟹的喜悦,听见这样的话,楞楞地看向她。 比起雪菜来说,自己实在是一个无趣又平庸,丝毫没有诗意的家伙,无论如何,他也观察不到那些脚印,不会说出想叫它们留下来这样的话。 听见这样的话…… 心脏变得好软好软,有一点想哭。忧太感觉到自己和她的痕迹在被珍惜,他低下头,看着不断拍打沙滩的潮水,也意识到刚才他们留下来的痕迹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上,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有水滴落在水面,像是下雨的前兆。 “忧太……” 她凑过来,抬头看着他:“你在哭吗?” “嗯……” 他抹抹眼睛。怎么办,好丢脸,明明已经变强了,明明已经觉得自己拥有一颗咒术师的心脏了,可是还是会这样没出息地掉眼泪。 “不管怎么样,或许我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家伙……会因为脚印被海水冲走这样的事情掉眼泪,好像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变得坚硬,雪菜会讨厌我吗?” “不讨厌忧太。” 她牵起他的手,让他和自己一起蹲下来。 好久好久,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笑起来。 “棘说,每一天的日落都不一样。” 海和天连成一条线,红红的晚霞、金色的夕阳,和她。 “但是我们每天看见的都是同一个太阳呢,棘说我们是宇宙中的小家伙,太阳在对面,一直一直看着我们,每一次看日落,都会在太阳上面留下我们的印记,属于小家伙的印记。” 她笑了笑,用双手捧起脸颊:“我和棘是小家伙,忧太也是小家伙,我们现在一起看太阳,太阳会记得我们的。棘说太阳可以活很久很久,直到好多亿好多亿年以后,那样的话,就是永远永远了吧?” 那天用树枝刻下的雪地里的名字会被永远的记载下来,或许有一天会去到另外的地方被人看见,今天被海水带走的脚印也一定留了下来,在宇宙里,在太阳上,随着粒子飘向别的地方,永远永远。 这是来自狗卷棘的,温柔的谎言。 但也许宇宙可以听见。 一定会听见。 第56章 灰扑扑的雪菜 下水道狭小的结界内, 例行的会议时刻,来的只有真人一个。 蓝色中长发的咒灵慢悠悠走进来,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脸上再没了从前兴致勃勃的表情, 显得有些倦怠。 这让羂索感到些许不妙, 他看了看他身后, 那些咒灵没有一同过来。 “漏瑚呢?” 真人没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完蛋了。” “嗯?” 他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发生什么事了?” “前段时间我去找雪菜了。” “不是说过别去打扰她么。” “可是我再看不见她会死掉的。” 真人的语气听起来委屈极了:“心脏咕噜咕噜每天都在烧,那种痛感你能体会吗?为了我们的大业着想, 我只好去见她,我明明是在顾全大局。” “……” 羂索没有和他争辩:“然后呢?” “我遇见了五条悟。” “……五条悟?” “对呀。那家伙……” 真人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他把我的脑袋拔下来了, 好痛,雪菜被他吓坏了,哭着为我求情, 好可怜呢。我要杀了他。” “你活着回来了?” 羂索冷静地在一堆主观情绪里面挑出有用的情报。 “你的意思是,雪菜替你求情,五条悟就这样把你放走了?” “装模作样的家伙, 真恶心。” 真人像是一个老婆找了小三, 心里的苦没有人说,所以来找兄弟诉苦的怨夫。 “雪菜怎么能这样呢?明明我的脑袋都被拔下来了,但她见到羂索,接着就说出了【想和咒术师和平共处】这样的话,难道她真的不在乎我了吗?” 羂索没理会他。 第98章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真人看了他一会,撇撇嘴:“反正你也要和我一起倒霉。” 羂索挑眉:“我也?” “对啊。” 真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天我们本来是想——算了。谁叫你把雪菜惹生气的, 漏瑚最惯着她了。” “所以呢?” 羂索像是有些好奇:“漏瑚打算做什么?” “终止合作,我们收集到的两面宿傩的手指也不会再给你。” “……” 羂索沉默地看了真人的一眼,不确定这是不是这只咒灵心血来潮的恶作剧,良久,他脸上轻松的表情消失了一些,变得严肃起来。 “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 “才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所以是来真的?” 羂索很难相信是这样的理由,“就因为我惹雪菜生气?” 蓝头发咒灵看着他,露出‘这样还不够吗?’的表情。 活了一千年,羂索很难遇见像今天这样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 他本来以为脑子不好使的咒灵只有雪菜一个。 这些咒灵……它们整天念叨着‘家人’、‘同伴’之类的,在他听起来只觉得像是幼稚园小朋友的口号一样空泛可笑,谁知道它们是来真的。 “这一定是个误会。” 千年老头能屈能伸。 “上次见面,我和雪菜的确有一些不愉快,她想让我解除她朋友身上的诅咒,但事实上,【印记】一旦被刻下,就连我也无能为力,如果雪菜是因为这个对我不满,我可以当面向她解释并且道歉。” “哦。”真人不太关心。 他才不在乎雪菜的人类朋友。 更确切地说,他对雪菜身边的每一个人类都充满了恶意,全部乖乖死掉才好呢。 “漏瑚是下定决心就不会回头的类型,我劝了好久都没用呢。” “这样啊。” 羂索想了想,“听起来,你和漏瑚的意见好像出现了分歧?” “有一点点吧。” 真人跳上桌子,丧气地捧起自己的脸颊:“雪菜上次传信回来,说想让我们试着和一个人类做朋友……我感觉我的耳朵和雪菜的脑子一定有一个坏掉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讨厌人类,一想到就好恶心,可是雪菜就像看不见问那样,她只和漏瑚说话。” 自从去了咒术师的世界以后,雪菜对他的态度就越来越差劲,明明以前每天都会抱抱自己,在自己怀里睡觉,可是去到外面的世界,这一切就全变了。 那些属于他的亲昵和信赖,全部被别人夺走了。 真人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理由,他觉得雪菜态度的变化一定都是别人的错。 全都是那群咒术师,他们把他从雪菜的眼睛里面挤走了,才让她看不见自己。 还有羂索。 这家伙……如果不是他出的什么让看起来无害的雪菜去卧底的主意,雪菜才不会被人夺走。 “我真为你感到不公平,明明你才是最在意雪菜的那一个。” “是吗?” 真人看了羂索一眼。 “现在只有你这么认为。” “那么——要继续合作吗?我们两个。” “不要。” 获得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羂索有些惊讶地看过去,真人脸上满是不甘心和困惑,就像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 “漏瑚说不能一边答应雪菜,一边继续和你合作,那对雪菜来说是一种背叛。虽然我不赞同他们的理念和道路,可是我不想做背叛的事。” “可是你们在背叛我。” 羂索说:“你们违背了约定,报酬我已经提前支付给你们了。” “所以呢?” 真人眨眨眼睛:“你不会在指望我们对你说到做到吧?” “……”羂索露出木然的微笑。“那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发牢骚啊。” “……” 问题出在哪里? 不久前,漏瑚还在和他一同谈论理想。 他是咒灵阵营里最成熟理智,将大业放在第一位的人,羂索很放心地把收集手指的任务交给他。 但这家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 羂索甚至看不见挽回的机会。 他不在乎这些咒灵的心意,可是他需要那些手指。 良久,长发男人低下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子。 打开,里面躺着一根干瘪的手指。 *** 冬天真的已经过去了。 气温变得温暖起来,樱花树上长出新的嫩芽,空气不再像冬日那般凌冽,就连风,也带着淡淡的、温柔的清香。 雪菜喜欢春天。 在她的记忆里,她是在春天诞生的,又在春天被派来卧底。 她在春的开始遇见棘,在春天的末尾遇见虎杖,她所有的好朋友,都是在记忆里的第一个春天遇见的。 春天真好。 今天要去看虎杖打排球。 在假期的时候,少年参与了几次考核,顺利加入了校内的排球队,训练磨合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迎来了第一场比赛。 “虽然、虽然只是开学前的友谊赛,可能没有什么热血的场面,但我还是想邀请姐姐来看……可以吗?” “嗯。” “太好了。” 他笑起来:“我会好好表现的!” 接着,少年又支支吾吾地提出了‘想要姐姐在比赛结束之后给我送水’这样的请求。 昨晚雪菜实在是太困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可是今天早上醒来,回想起昨晚虎杖红着脸结结巴巴的样子,雪菜陷入了思考。 虎杖为什么要让她去送水呢? …… 排球队不给虎杖水喝吗? 好可怜。 她盯着面前的饮料看。 这是惠买回来的季节限定,她特别特别喜欢,现在剩下的余量不多了,喝完了就没有了,要等明年冬天才能重新买到。 她原本只想和虎杖一个人分享的。 可是…… 听说排球是和好多人一起打,如果整个队伍的人都没有水喝的话,输给别人怎么办呢? 她完全忘记了[比赛结束之后]这个时间限定,只以为大家都没有水喝,纠结了好久,还是把剩下的饮料全部装进了书包里。 这是上次虎杖装肉丸子的书包,容量很大又结实,雪菜很喜欢,经常背着它出去买东西,但是要小心不能让惠看见,不然的话就会收获一个臭脸凶凶惠。 虎杖牌大书包真的很实用。 雪菜拍了拍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满意地背起来。 没有水喝的话,就没有办法好好打球了。 所以她要让虎杖的队友也全部都喝到水。 她不要虎杖输给别的人类。 虎杖悠仁并不知道期待的【心爱の美少女の赛后应援~dokidoki心跳场面】已经被另一方转变成了批发款。 因为球队目前还没有经理,他和队友说了今天有朋友要来观赛的事情。 黑毛队友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转身: 传下去,虎杖的女朋友要来观赛,我们必须好好发挥! “喂、不是,黑尾!不是那么一回事!” “还不是女朋友啦…” 悠仁的运动天赋极佳,又是天生就很难何润东产生摩擦的乐天派,加入球队以后很快就和队友们打成了一片,甚至还在两个关系不好的家伙里面充当起了人肉中间值。 在他们的起哄下,悠仁的脸慢慢红透了,但还是坦然地说道:“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想到雪菜,少年就露出傻乎乎的幸福笑容。 “她还没有答应我的追求,所以请大家表现得就和平常一样吧……如果用特殊的态度对待她,可能会给她带去压力,目前……请把她当做我的普通朋友,拜托大家。” 在悠仁的提前交代下,雪菜并没有感受到特殊的目光,只觉得这个球队的氛围很轻松,大家和悠仁的关系都很好。 只不过在她拿出大书包,给所有人送水的时候,大家的表情好像都怪怪的。 “来、来当我们球队经理怎么样?” 一起吃了庆祝胜利的晚餐,还收到了这样的邀请,雪菜并不知道球队经理是什么东西,下意识看向虎杖。 少年脸颊热热的,正专注地在桌子底下和她悄悄牵手呢,完全没有听见餐桌上的动静。 “……”笨蛋虎杖。 走在她的身边,总是露出傻傻的笑容,明明是他叫她送饮料过来,可是拿到手以后,他又不喝,而是一直一直握在手里。 “谢谢姐姐。” 在场上跳得高高,把对面打得眼泪汪汪的少年现在提着大书包,小狗一样跟在她的身边,小小声:“姐姐觉得排球好看吗?今天看得开心吗?” “不好看。” 第99章 雪菜根本就看不懂。 但是她知道虎杖赢了,所以开心。 “开心。” “嗯……” 她的语言轴很短,总是说一些直白的、简洁的话,总是被认为大大咧咧的虎杖却能完全领会她的意思。 听见她这么说,他满足地笑起来。 “那、那姐姐等下次有空的时候,再来看我好不好?” 肾上腺素分泌,挥洒汗水尽情运动的时刻,被雪菜姐的眼睛看着…… 全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 那种兴奋感…… 虎杖悠仁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把书包挡在自己的前面。 雪菜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现在他们已经和队友分开,两个人走在安静的林荫小道,树影下,黄昏的路灯暗暗的,整个世界都是夕阳的金色。 虎杖的脸颊红彤彤,呼吸也乱糟糟。 “虎杖累了吗?” 少年用力摇摇脑袋,退后了几步,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一样:“姐姐,我、我……你先走吧,我很快就会追上来。” 她看了他几秒,然后轻轻抱上来。 “给虎杖充电。” 她说。 什么、充电什么的……少年发出小声的哽咽,身体颤抖着低下头,虽然很可耻,但是、但是完全舍不得躲开…… 上次和漏瑚分别之前,雪菜通过拥抱获取了心灵的能量。 这是学自惠的一招。 他把这个称作‘充电’,在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会满身疲惫地抱住她,两个人一起躺倒在沙发上,脑袋埋进她的肩膀。 看起来刺刺的海胆头发是软的。 平时凶巴巴的帅气的脸,在那个时候也会显得柔和许多。 她喜欢抱抱充电,也想要给喜欢的人传递能量。 “虎杖有好一点吗?” “嗯……” 在说谎的,可恶的悠仁。 不想分开。 他低下头,把脑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下次……” 隐秘静谧的角落,黄昏和黑夜的交界线,少年轻轻地用脸颊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克制的、珍惜的眼神。 “下次姐姐来看我的时候,只给我一个人送水好不好?” “好。” 牵着手往前走。 温柔灿烂的黄昏在身后,慢慢转变成夜晚的颜色,世界雾蒙蒙的,空气里,忽然出现了腐烂的味道。 那是血肉在空气中慢慢发烂的臭味,就好像空气里爬满了食腐的蛆虫,正缓慢地朝他们逼近,令人感到不安极了。 “姐姐……” 虎杖悠仁抬起头,看着空气中漂浮着的黑色丝线:“那些……是什么东西?” 是久违的、濒死的恐惧。 特级的气息。 “快、快逃。” 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一般。听见她的话,少年反应迅速地把她抱起来,就像是在仙台一样,他抱着她跑,速度前所未有地快。 再快一点…… 雪菜把手撑在他的肩膀,感受到那种气息越来越近,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那样,她想要给五条悟打电话,可是在慌乱逃跑的途中,少年已经丢掉了装着手机的书包。 怎么办。 怎么办…… 那是一只咒灵。 就快追到面前了。 雪菜看了虎杖悠仁一眼,抿紧唇。 怀里忽然一轻。 少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猫。 虎杖悠仁害怕地看着这一幕——他脑袋也因为极度的不安转不过弯,还以为雪菜中了什么攻击,呆呆地停下来,带着哭腔:“姐姐?你去哪了?!姐姐……” 他的脸被糊了一爪子。 小猫跳在地板上,回头朝他呲牙,像是在催促他快跟上,虎杖悠仁下意识听话,那只猫带着他往偏僻的地方跑,一路摧毁了很多建筑物。 雪菜不知道特级咒灵为什么会盯上自己,它目的极其明确地追杀着他们,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她不能将它带去人多的地方,因为人们的恐惧对它来说是一种滋养。 咒灵之间是会互相咒杀的,没有觉醒智慧的咒灵拥有吞噬弱小的本能。 雪菜现在就是弱小的那一个。 不管再怎么拼命逃跑,还是被追上了,那只咒灵有着圆圆的、庞大的身躯,并不以速度见长,但即便如此,还是在两分钟后追上了他们。 他们被拉进了领域。 雪菜已经带着虎杖跑了两公里,这完全超越了虎杖悠仁的身体极限,少年跪倒在地上,弯着腰大口喘气,血从他的额头滴下来。 只是一个瞬间的照面,她和虎杖的身上就出现了无数道伤口。 虎杖悠仁强撑着站起来,因为看不见雪菜而感到慌乱无比,血液和眼泪一起从脸上滴落,他哭着喊她的名字,下一秒就被穿透了胸口。 雪菜变回人类的样子,抬起左手召唤自己的咒灵。 可是没有动漫里临危觉醒的强大力量,也没有出现击败敌人的奇迹。 她努力调伏的那只兔子咒灵,在召唤出来的第一秒就死掉了。 满脸都是血。 猩红的模糊视线之中,虎杖悠仁看见她哭着跑到自己身边,即使手指发着抖,满脸都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泪水,但她还是跑了过来,用力握住他的手指。 身上的伤口在一瞬间好了许多。 这似乎激怒了那只咒灵,它将目光对准了雪菜。 少女被击飞好远,倒在地上,嘴角不断渗出鲜血,虎杖悠仁感到世界在这一刻变了模样。 那些他被夸赞的运动天赋,他的身体素质,当真正遇见危险的时候,什么也不是。 他甚至需要雪菜来保护他。 咒灵撕碎了他的衣服,一个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他机械地低头看,那是一根干瘪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了他的口袋里,这很明显就是那只咒灵追他们的目的。 …… 是因为他吗? 因为他的口袋里多了这种东西,才会让雪菜受这样的伤吗? 这是什么呢? 抢在咒灵之前,他接住了那一根手指。 咒力不够用了…… 雪菜勉强治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抬起头,看见虎杖把一个东西握在手里。 那个东西她见过的。 两面宿傩的手指。 一瞬间,那些短暂的片段出现在她的脑海。羂索、仙台,诅咒之王的手指,失败的任务……津美纪。 津美纪。 津美纪。 津美纪。 全部都明白了。 不要吃…… 不可以。 她发出细小的呼喊声,同类绝望恐惧的哭泣让那只咒灵再度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雪菜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虎杖悠仁把手指吃了下去。 雪菜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只感觉一切都抵达了极限,世界彻底坏掉了。如果虎杖还是吃掉了手指,那她做的那些算什么呢?因为任务的失败,一直一直闭上眼睛的津美纪算什么呢?她从始至终,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她被用力抱进怀里。 听见了虎杖的道歉,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体内多了另外一道气息。 咒灵的耐心彻底耗尽,对他们使用了穿透性的攻击。 身上的骨头一寸一寸碎裂,在这一刻,雪菜没有再哭,只是拼命回想着那种感觉。 闭上眼睛,棘的手指在皮肤上游走的感觉。 那些痛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只有轻轻的、麻麻的感觉,她正在被棘抚摸。 她想起他的笑容,他的气味环绕在脑海里,咒力被他牵引,慢慢聚集在一起。 “我说了。” 惠握着她的手,把咒力变得好轻盈好轻盈,雪菜清晰地看见了那些锚点,听见惠对她说:“你可以。” 去做到,然后吃一百个冰淇淋。 灰扑扑的雪菜,没有熊猫强悍的身躯,没有真希精湛的体术,没有棘强大的咒言,没有忧太无尽的咒力,只是一年级中一只弱小的、不起眼的杂鱼。 她的左手绽放出钻石般的光彩。 在白色巨龙出现在的那一刹那,这只咒灵的生命就此宣告终结。雪菜躺在地上,嘴角还在不断流血,她什么也没有做,没有给自己疗伤,也没有关心身边的虎杖,她只是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无声地哭出来。 第57章 跟我回去十八岁 晴空塔闪耀着绚丽的弘光, 街上的霓虹灯色彩斑斓,车灯闪烁,行人手机的屏幕亮起, 这些光点交织,汇聚成东京夜晚的美丽。 伏黑惠正在冰淇淋店排队。春天到来, 冰淇淋的生意更好了一些, 这家是最近新开的网红店, 广告投放很足, 家里的那个笨蛋也总是念叨着想吃。 少年穿得单薄,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独立感。他冷着脸, 但心情算不上坏。 第100章 伏黑惠并不认为帮自己的女朋友排队买东西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他很乐意这么做, 即便咒术师的生活忙得不可开交。 他也开始学着像五条悟一样高效利用时间,在排队买甜点和冰淇淋的间隙处理事情,在提着东西回家的路上查看邮箱信息, 在上楼的之前把一切都暂时安排好,以保证在回到家的半个小时之内不会有人打电话打扰。 这一切都可以处理好。 但是推开家门,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不是应该在十分钟之前就回来了么。 伏黑惠给她立了门禁规矩——他并没有任何控制她的意思, 好吧, 也许有一点。 因为那家伙性格实在是太过迷糊,又是处在危险世界的咒术师,担心也是理* 所当然的吧。 因为不管对她说什么,她都会乖乖点头,哪怕当下有点委屈,没多久也会黏糊糊过来抱抱, 从来不会表现出反感和抗拒的样子,所以稍微攥紧一点也是没问题的吧。 她出门、去哪里, 去多久,几点回家,这些都是需要完全掌握的信息。 或许也有一些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因素在。 在第二次打不通她电话的时候,伏黑惠想到了那一天……姐姐去车站接她回家,她们说要看电影。 一种直觉般的危机感攥紧他的心。 *** 晚上7点25分,东京近郊,特级咒灵现身。 咒术高专二年级生钉宫雪菜和一位名叫虎杖悠仁的人类与之遭遇。 情报机构[窗]立即上报总监会,支援人员抵达战场的时候,那只特级咒灵已被祓除,他们将两位伤员带了回去。 经过现场勘察,他们发现钉宫雪菜使用了名为虹龙的咒灵。 那是屠杀了近半个总监会高层,发动百鬼夜行的最恶诅咒师夏油杰,生前最常用的咒灵。 因此,钉宫雪菜被判定为夏油杰同党,和她同行的人类吃下了两面宿傩的手指,也被视作重大威胁。 为了维护社会安定,总监部决定立即对他们执行死刑。 在高层看来,上面的一切都十分合理。 可是没人敢在判决书上面签字。 ——五条悟。 上次白发男人的威胁还残留在他们脑海。 “起开。” 伏黑惠一路闯进会议室。 遭受了夏油杰的屠杀之后,总监部出现了一部分的权力空隙。 五条悟并不是一个政治生物,没时间也没兴趣和他们勾心斗角,又不想看着新的烂橘子上位,所以玩闹一般,轻飘飘地把调度权塞给了年轻的十影。 伏黑惠讨厌咒术界,更讨厌总监会。 但他是既然承担了责任,就无论如何也要尽力去做到最好的类型。 还好没有敷衍了事,他想,在经历过夏油杰的暴行之后,高层显然对高武力的咒术师有所防备,就比如这一次,他们从一开始就在防止五条悟得到消息。 哪怕那个人远在一千多公里之外。 “要死刑也好,扣什么罪名也好。” 黑发少年冷着脸,对这群所谓的大人物,他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等五条先生回来再说吧。” “……” 高层们静默无言,安静得就像是里面根本没有坐着人类一样。 没多过久,几位咒术师走了进来,从气息来看,他们的级别都不低,他们沉默地站在会议室里。 这些原本应该去执行任务的高级咒术师,现在却像是保镖一样站在这里,保护着一群垂垂老矣的该死的家伙。 这个场面让伏黑惠感到些许讽刺,对于雪菜状态的担心也让他烦躁无比——他还是不够强。 如果五条先生在这里的话,很快就可以把雪菜救出来吧。 哪怕在几百年前,十影是和六眼同归于尽的存在,但他才十五岁,对咒术相关的一切也总是抱着厌烦消极的态度,以至于根本没有多少威慑力。 只有那个人出现,才能真正地解决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仅伏黑惠感到焦躁,高层们也逐渐感到不安。 在双方的等待之下,脚步声终于响了起来。 和往常一样慢悠悠的,闲庭信步,五条悟推开门,看了一眼伏黑惠,又看了看屋子里站着的其他咒术师,停顿两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伊地知。” “是!” “汇报情况。” “好的!” “今日傍晚,五条先生逮捕了一名诅咒师并进行审讯。根据此人的供述:咒术师的术式、任务安排、日常行程,全部都有详细的链条供给,不计其数的咒术师死于同伴的出卖。” “五条先生对此表示深感痛心,身为最强的一人,他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不得不站出来应对危机。” 伊地知深呼吸了一下,用坚定到能够击穿石块的眼神和决心继续朗读下去。 “根据五条先生的判断,总监会也存在大量被诅咒师势力渗透的奸细。为了维护咒术界的和平与稳定,五条先生宣布从即日起暂时接管总监部,直到彻底清扫奸细,重塑咒术界的光明!” 会议室瞬间骚动起来。 五条悟,一向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家伙,现在让他的辅助监督用奔赴刑场的语气念这些台词,不仅没有半分危机感,反而有一种戏谑的荒诞。 甚至给人一种这篇稿子里面连标点符号都是他瞎编的感觉。 “五条悟,你这是什么意思?” “嗯?” 五条悟歪歪脑袋,看向发问的人,点点头,重复道:“我是什么意思呢?” 他飞起来,轻轻降落在二楼的高台,掀起帷幕走进去。 里头是环形的大房间,高层们平日里就坐在这里,居高临下地和他交谈。 “有的时候在想……到底是凭什么呀。” 他慢悠悠走到他们身边,随手拿起桌面上的文件。 “此事影响恶劣,恐对社会造成极大威胁,按照规定,总监部决定对钉宫雪菜、虎杖悠仁判处死刑。” 读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的学生辛辛苦苦祓除了特级咒灵,明明是厉害得不得了的天下第一好孩子,没有得到表扬也就算了,竟然还收获了死刑,怎么看都是内部出现了奸细吧?” “所以呢。” 他笑,用文件轻轻扇了扇旁边老头的脸。 “在对我可爱的学生行刑之前,先向我证明你们不是奸细吧。” “你简直是颠倒黑白!!” “伊地知可是很辛苦地按照你们的语气撰写了文书呢。” 五条悟看向说话的人:“劳烦尊重一下他的劳动成果,即刻发文件下去,哦……你们要是愿意稍微润色一下,伊地知也是不介意的哦。” “简直荒唐!这种毫无证据的捕风捉影……!” 话没说完。 那个人的脑袋落了下来。 血液喷洒,染红了半面墙。 “五条悟……你、你竟然……” “嗯?在清理叛徒哦。” 他笑了笑:“那家伙这么着急,一看就是做贼心虚呀。因为心情有点差,一不留神就即刻处死了。” 他看过去:“你有意见?” 没有敢说话。 “那么……谁还有反对的意见?别这么紧张嘛,下达这种级别的文书是不是要总监部全票通过来着?我印象中是这样没错吧,你们可以举手表示反对哦,免得总有人说我仗着最强不守规矩,想想也是好冤枉呢。” 那道文书被发了下去。 高层所做的最后挣扎,就是把伊地知那些荒诞的言语润色到了正常的程度。 除此之外, “你们呀,还真是起不到半点作用呢。” 五条悟看了一眼墙上的鲜血,垂下眸,神情有些悲悯。 “把我弄到这种程度……想想也是为你们感到有些可怜。” 说完,他踩着楼梯下楼。 “为了防止奸细出去通风报信,这里被暂时封锁了。规矩请参考幼稚园管理法则……总之要乖乖结伴上厕所哦。” “如果天亮之前有谁的‘家人朋友’找了过来,那即刻对他开启叛徒批判大会,没问题吧?” “五条悟……你不要太过分了……” “四十三分钟。” 五条悟低头看了看手机:“关了她整整四十三分钟呢。所以好好在这里待够四十三天,少一秒钟,就用身体器官来抵偿。” “自行计时。” 他瞥了他们一眼,收起笑,面无表情地走了。 “……” 伏黑惠的头脑被五条悟“重塑光明”的言论炸得有些不太清醒。 今晚的事情超出了他的设想范围——他以为五条悟还会和从前一样,进行麻烦的交涉、谈判、拉扯,在漫长的拉锯之后,双方达成一致的妥协。 明明是会对他说:“那群老头子就是比较烦人啦,叽里咕噜噗呲噗呲,小惠你忍一忍就过去啦……”这种话的人。 第101章 明明是哪怕在最嚣张的少年时代,好不容易有假期带着他和津美纪去游乐园,也会因为“高层急召”臭着脸立刻离去的人。 他看向一旁的伊地知。 后者正露出“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到底干了什么”的三分惊悚四分后怕两分茫然还有一分小骄傲的复杂表情。 伏黑惠:“……” 算了,是那个人的话,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算稀奇。 抬眸看,看见黑夜里五条悟一个人的背影。 他选择追上去。 “五条先生。” “嗯?”五条悟像是有点惊讶,“惠追上来了啊。” “嗯。” 伏黑惠沉默了一会。 “您要去接雪菜吗?” “对哦。” “让我过去吧。您看起来很疲惫……后续的事情我会试着处理。” “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才好呀。不过既然小惠这么贴心,那你现在就去处理后续吧。” “……”伏黑惠噎了一下。 “事实上,我想先去接雪菜。我很担心她,不确认她状况的话,我没有办法做好任何事情。” 白发男人轻轻挑眉,看过来,用一种戏谑的、带着些好笑的口吻: “那我帮你去看看?” 帮是刻意的重音。 “……” 伏黑惠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太反常了。他想,哪怕从小到大总听见五条悟是个ky精、读不懂空气、脑子里根本没有情商这个区域这类的言论,但伏黑惠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敏锐得要命。 哪怕他喜欢捉弄人,不正经的话总是说个不停,性格展现得十分恶劣,但他从来不会开不合时宜的玩笑,在别人的需要他的时候,也从来不曾让任何人失望。 所以是为什么? “拜托您。” 在长久的等待和担忧之下,已经无暇去思考背后的原因,少年只是看着他,真诚地说道: “我想亲眼见到她。” “为什么呢?”五条悟的追问给人一种逼迫的感觉。 伏黑惠抿紧唇,简单直白地交代:“因为我和钉宫在谈恋爱。” 很糟糕吧。 把失忆的学生托付给信赖的小辈照顾,却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事实上,在半年之前,我们就开始接吻了。训斥也好责罚也好,随你的便,我会和她结婚,我已经深思熟虑,下定决心。” 没有任何预想中的回应。 没有生气,没有对这件事情刨根问底,也没有滋哇大叫地夸张戏谑,今天的五条先生很平静。 他只是说了一句:“这样啊。” 然后轻轻敲敲他的脑袋。 “回去吧,今天没空处置你。” …… 雪菜是在一阵脚步声中醒来的。 贴满了咒符的房间,入目所及全是可怕的符纸,她的咒力全部被压制,手脚也被绑在了椅子上面。 她的意识不太清醒,视线模模糊糊,看见一团黑色。 这让她感到有些害怕,她往后躲,发出小声的、压抑的哭泣。 “没事了哦。” 一种木质香将她环绕,在闻见这个味道的那一刻,她的肩膀立刻松懈下来,哽咽地哭出声音,手脚被捆起来,所以把脑袋藏进他的怀抱里。 “别着急哦,会好好抱你的。” 他弯腰捏碎她的镣铐,头发擦过她的脸颊、眼睛。少女哭声一顿,感觉手掌里面空空的,慢吞吞抬起手,想要捉住些什么东西。 捉住了温暖的手掌,她立刻把他的手指攥紧,又像是怕手里的东西跑掉那样,把他的手臂也一同抱紧。 他笑,拉开外套的拉链,立刻被她钻进怀里。 被抱紧了。 全部都是安心的味道。 有这样的味道在身边,就什么坏事也不会发生了。 “可不可以把我吃掉?” 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在恢复思考能力的第一秒,少女抱着他的脖子,哭着说想要被他吃掉。 “为什么想被吃掉呢?” “想躲起来……好害怕。” “这样呀。” 他坐在狭小的椅子上,过长的双腿无处安放,只好岔开,展露出一种天然的侵略性,语气却又带着呵护的温柔。 “有比躲起来更好的办法哦。” 更好的方法…… 她慢吞吞地问:“在哪里呢,五条悟,你教教我。” 他低下头,摸摸她的脸颊,轻轻地吻下来。 意识昏昏沉沉,意识深处依旧一阵模糊,在这种的接吻,就好像直接被抚摸到灵魂。 灵魂发出颤栗,直白地传递给身体感官,她的确没有心思去害怕了,所有思想全部被他占据,只有他带给自己的感受。 好舒服…… 可是被这样温柔地抚慰着,她却有强烈的流泪的冲动,尝到她的眼泪,五条悟停下来,笑着看她。 “没事哦。” 他亲亲她的脸颊,身上是天空倾倒也不会动摇一丝一毫的笃定感,神态游刃有余而又宠溺,雪菜感觉自己真的成为了小朋友,他口中的那个‘我家的小朋友。’ “五条悟……” 她把脸埋进他的颈侧。“我做错事情了吗?” “没那回事哦。” 他摸摸她的头发:“你做得很棒,事情我已经完全了解清楚了,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 “可是他们为什么把我捉起来,把我关在这里,说我是死刑……” “那是因为他们嫉妒你。” “嫉妒?” “是哦。” 五条悟轻轻擦擦她的眼泪。 “无能的人会嫉妒有才能的人,他们会攻击你,想把你扯下来,和他们一起掉进泥土里。” “我是有才能的人吗?” 她哭着怀疑地问:“我明明什么事情也做不到。” “那那只特级咒灵是谁祓除的呀?” “是、是好大的龙。” “龙是怎么出来的呢?” “是我召唤出来的。” “这样的话,起到关键性作用的人是你呀。” “可是那不是我的术式……” “不是你的吗?” 五条悟握住她的手,带她去摸自己的眼睛。 “你的术式是杰给你的,所以实质上并不属于你——在心里想着这个吧。但是六眼也有上一任哦,雪菜也会觉得六眼不是我的吗?” “没有这样觉得。” 她沉默了一会,嗅嗅他的味道:“可是我召唤虹龙的时候,想的都是棘和惠教我的办法。” “是谁召唤的呢?” “是我。” “所以是谁祓除了特级咒灵呀?” “是、是我?” “所以你厉不厉害呢?” 她慢吞吞低下头,即使已经完全被他说服了,但面前的人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咒术师,她还是没有勇气对着他说出‘自己厉害’之类的话。 “要我说,我家小朋友好厉害呢。” 他笑了笑,替她这么回答。 这让雪菜脸颊发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藏进他的胸口。 五条悟在夸奖她,他真的觉得她厉害…… 得到这样的肯定,她感觉心里面有小泡泡冒出来,把那些难过全部都裹进泡泡里面,呼噜呼噜慢慢飞走了。 “才这么丁点大就单挑了特级咒灵,回去就贴个最强的牌子在宿舍门外吧,直接给你报名参加电视节目怎么样?” “什么电视节目?” “嘛……大概是法治栏目?犯下重婚罪之后洗心革面重归家庭好好做人之类的……想参加吗?” “不、不想。” 他笑了一下,把一颗药塞进她的嘴里。 “这是什么?” “解药,好好含着。” 好苦。 雪菜忍不住皱起脸,头脑渐渐恢复清明,她想起来在被关押之前,那些人给她吃了一些药物,那之后她的咒力流动的速度变慢了,意识也逐渐瓦解,陷入了昏迷。 他们下毒吗? 原来不是每个咒术师都不坏。 感受着嘴巴里的苦味,雪菜想到了虎杖。他吃掉了两面宿傩的手指,和她一起被带回来,如果他们把她关起来,给她吃不好的药,是不是虎杖也会被同样地对待呢? “我的朋友……”她被苦得没办法说话,连忙闭上嘴巴,轻轻扯了扯五条悟的袖子。 “虎杖悠仁?” 雪菜连连点头。 “你想见他呀?” 她又点头。 “不可以哦。” 少女露出困惑的表情。 “上次就说过了吧。”五条悟低头看着她,语气轻轻的,却有一种强烈的失序感。 “还是说,要重新给你立规矩?” 她连忙摇摇脑袋。 虽然不是五条悟的‘上次’是哪一次,也不知道‘说过了’究竟是说了什么。 第102章 可是她害怕被立规矩。 闷闷的,把头靠在五条悟的肩膀上休息。 很安静很安静。 她想起那只龙。 被她召唤出来,撕碎那只咒灵的身体之后,那只白色的巨龙朝她看过来,眼睛里装满了思念和雀跃的欣喜。 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 看见眼泪一滴一滴跌落在他的肩膀。 “五条悟。” 她抱紧他,小小声:“可以不要让我们被找到吗?” “……什么?” 那是四个人在一起的画面。 夏天温暖的午后,雪菜坐在椅子上吃雪糕,硝子懒洋洋地躺在她身边晒太阳,杰和悟在旁边掰手腕,强硬地要求她盯着看,一秒钟都不许把眼睛移开。 他们对峙了很久,两只较劲的手臂还是没有分出高下,雪菜的雪糕都吃完了,硝子指尖绕着她的头发:“去给你买的新的?” “喂!不准走!”戴着墨镜的少年小猫臭脸:“我的力气一定比杰的大,给老子好好看好了!” “虽然对这种事情没所谓,但我的力气比悟更大是一个完全的事实。” 丸子头男生看过来,笑眯眯的:“雪菜,过来给我加油,赢了的话给你买一百支雪糕。” 她开心地站起来,对面的墨镜白毛瞪了她一眼,“敢过来你就死定了!” 硝子叹气,慢吞吞地感慨道:“求偶期的dk啊……” 片段戛然而止,耳边响起惠的声音。 那是一首小诗,几天之前,他在睡前念给她听。 ——跟我回去十八岁,不要被命运找到。 第58章 小朋友的记忆。【非主线】 夏油杰是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 他很独立, 可以自己收拾书包,上课认真听讲,不用大人催着吃饭, 甚至还会自己打扫房间,完完全全是“别人家的小朋友。” 但夏油杰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捡到一只别人都看不见的小猫。 橘色的, 小小一只, 蜷缩在垃圾桶旁边, 第一次和小猫打招呼, 小猫转过身,把屁股那一面给他看。 夏油杰回家查了查, 这在猫猫的世界里,好像是拒绝的意思。 他有些生气, 也不想再理会那只小猫了,可是那天晚上,天空开始下雪, 没一会就积了薄薄的一层,夏油杰的爸爸妈妈要忙工作,总是不在家, 他一个人看电视机。 电视机里面的人说, 最近会下大雪,要人们注意出行。 夏油杰小朋友等了又等,想了又想,在雪越来越大的夜晚,穿上厚厚的棉袄,带上火腿肠跑了出去。 小猫被埋进雪里了。 他留着“妹妹头”, 因为夏油杰想要一个妹妹。 他很孤单,想要有个人陪伴, 可是爸爸妈妈说不会再生弟弟妹妹了,他只能一个人坐在家里,闻着别人家饭菜的香气,看一晚又一晚的电视机。 他想要有人陪他。 所以一点一点,用家里的小铲子把小猫从雪里挖了出来。 他靠近它,看见它漂亮的浅绿色眼睛,里面装满了懵懂,不像是白天那么警惕,好像闻到了他手里的火腿肠的味道,又好像睡晕了。 “小猫小猫。” 他弯起眼睛,轻轻朝它招手:“快过来,和我回家吧,火腿肠给你吃,家里还有好多好多,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小猫跟他回到了家。 夏油杰敲碎了自己的存钱罐,在整个东京的一年级小朋友里面,他绝对算得上有钱的那一个,可是比起猫窝猫粮猫砂盆之类的东西,他努力攒下来的这点零钱就完全不够看了。 他不得不和爸爸妈妈打电话,说明自己养了一只小猫的事实,电话那头的爸爸妈妈很支持他的决定,告诉他要多多帮助弱小,他们会叫朋友过来,帮忙带小猫去医院检查和打疫苗。 可是过来的叔叔看不见那只猫。 夏油杰指着在沙发上打盹的小猫,瞪大眼睛:“它就在那里呀。” “欸……?在那里吗?” “嗯。它在看着你呢。” 不知道为什么,邻居家的叔叔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讪笑一声,环顾四周,很快就跑走了。 夏油杰花了很久才接受自己的小猫不是平凡的小猫,而是一只小猫幽灵的事实。 小学二年级,学生们渐渐熟悉了环境,开始交朋友,因为他留着格格不入的妹妹头,被嘲笑说是“不男不女的家伙”,学校里的人都不理会他,夏油杰有些伤心,他只能回到家,把给朋友的话都说给自己的小猫听。 “我想有一个朋友。” “如果你能够说话就好了,这样子,我就不想要朋友了,或许我只是想有人陪我说说话。” “你怎么一直是小小的样子呀,我有些担心你。我问老师,怎么让一只小猫幽灵长大呢?老师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幽灵。” 二年级下半个学期,新年的神社祈福,夏油杰的愿望全部都给了自己的小猫,希望它健健康康,希望它能够长大,希望它不要再挠沙发…… 最后的最后,他才把愿望留给自己:他想要有一个朋友。 或许是神明听见了他的愿望。 或许是孜孜不倦的火腿肠投喂起到了功效。 在某一天早上,夏油杰抱着小猫亲亲的时候,他的小猫变成了一个黑乎乎的丸子球。 这把他吓坏了。 出于一种直觉,他把这个东西吃了下去。 那是他术式的第一次觉醒,他调伏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咒灵。 丸子球的味道是甜的。 只要动用身体里那股陌生的力量,他就可以把小猫叫出来,和以前一样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一道声音。 女孩子的声音。 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夏油杰吓了一跳,到处找也没有找到那个女孩子在哪里,直到听见她黏糊糊地念叨“火腿肠”,才确定这是小猫在和他说话。 电视里的动画片一下子失去了吸引力,男孩蹲在地上,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小猫看。 “你会说话吗?你是女孩子吗?其实、其实你会不会是小猫公主呢?就像青蛙王子那样,我给你一个吻,可不可以把你唤醒?” 他试探着亲了亲它的脸颊。 咒灵操使的第一只咒灵回应了他的期待。 沙发上,浅绿色眼睛的小女孩看着他。她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脸颊圆滚滚的,朝他伸手手: “火腿肠。” 那一天,家里的三包火腿肠都被小猫一口气吃掉了,夏油杰的家里不再只有电视机的声音,还有雪菜。 因为是在雪天捡到的孩子,夏油杰查找了很多个关于雪的名字,非常有仪式感地举办了命名仪式,小猫用爪爪在其中一个名字上面按下了自己的爪印。 “雪菜。” 他又买了好多好多火腿肠回来,一点一点教她名字的读音:“suguru、杰是我。yukina、雪菜是你。” “鼠咕噜。” “……不是鼠咕噜,是suguru。” 夏油杰拿出了优等生的高要求:“su——是这种模模糊糊的发音,不可以念得这么清楚。” 说了很多次,小猫大概是觉得他烦了,晃晃脑袋,胡须都竖起来,用爪爪推开他的脸,好几天都不肯再讲话。 夏油杰有些苦恼,他思索了几天,又花钱买了薯片回来,闻到新鲜味道的雪菜才愿意慢吞吞凑过来。 “丝轱辘。” “……” 他有些丧气地撕开包装袋:“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也不那样纠正你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小猫捧着薯片慢吞吞地啃,夏油杰摸摸她的脑袋。小学二年级的家伙,无意识地植入观念。 “杰和雪菜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就算吵架也不可以不理对方,很快很快就要和好,好朋友要一直在一起。” 又过了一年,夏油杰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他原本是想剪短的,可是学校里的那些人让他有些生气。 如果剪短头发的话,会不会代表他向他们投降认输了呢? 他偏不。 他把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仗着别人都看不见雪菜,夏油杰经常把雪菜装进书包里,一起带到学校。 上课的时候,他让雪菜趴在自己怀里睡觉,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带雪菜去偏僻的地方玩耍,放学之后,他和雪菜一起回家。 一整天都和雪菜待在一起。 他不需要其他朋友。 雪菜的世界里只有他,他的世界里也只有雪菜。 别人看不见雪菜,雪菜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选择,好可怜。 所以他的眼睛里也不可以装下别人。 他和雪菜要平等。 这些不合群的行为让他在学校里更加不受欢迎了,他才不在乎这些,他和雪菜每天都很幸福。 直到雪菜被同学的罐头午餐吸引,几次三番想要跳过去,甚至还趁夏油杰不注意的时候,想要去偷吃那个同学扔在垃圾桶里的罐头瓶。 第103章 他生气了。 自然地和老师撒谎请假,把小猫装在书包里,拉上拉链,沉默地走回了家。 “雪菜。” 回到家才被放出来,男孩关上了房间的门,把她放到椅子上面,垂眸看着她。 “我今天有一点生气。” 它像是有些害怕,用小尾巴缠住他的手腕,轻轻发出猫叫声。 “装小猫是没有用的。” 他低头亲亲她。 在念完小学四年级之前,夏油杰都坚信雪菜是和青蛙王子一样的小猫公主,只要亲一亲就可以解除诅咒。 女孩坐在椅子上,有些委屈地去扯他的袖子:“我想要,吃罐头。” 他深呼吸了一下,脸上生气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 “我也会给你吃的。” 他低头看着她,深紫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雪菜,你想要的我也会给你。我会给更多,比所有人都多。” “不管是火腿肠薯片炸鸡罐头还是冰淇淋……全部都会买给你。不要再跑到别人身边去,也不可以捡别人扔掉的垃圾,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有人会给小猫投喂有毒的食物,你只能吃我给你的东西。” “……哦。” “记住了吗?” 她慢吞吞摇摇脑袋。 “没关系,我会说很多遍给你听。” 雪菜今天的行为让他的内心生出了危机感。 现在的世界里,只有他可以看见雪菜。 可是万一呢?万一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家伙,他可以看见她,也和自己一样给她买吃的、把她带回家,亲亲她,对她说这些话。 他的雪菜是不是就会被抢走了? 那种事情…… “不要离开我。” 在灿烂的、温暖的黄昏里,男孩和他的第一只咒灵。 他低下头,额头和她的轻轻贴在一起,墙壁上,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和扎着小揪揪的男孩,他们小小的影子也紧紧靠在一起。 “我会对你很好,天底下最好,长大之后我们就结婚,永远永远在一起。” 第59章 约定和共犯 “到底在干什么啊。” 高专, 医务室,家入硝子的指尖久违地夹起了烟。 “夜蛾快急疯了。” “就是这样啊。” 白发男人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打哈欠:“悠仁……那个误食了两面宿傩手指的小家伙,情况如何?” “暂时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 顿了顿, 家入硝子问道:“那家伙……手臂还在么。” “欸?” 五条悟歪了歪脑袋:“什么来着……?美国民主党大竞选,还是巴黎世家时装周?啊啊、是伊地知发来的问候短信啊。叫我早点休息, 还特地加上了家入小姐呢。” “少在这里和我东扯西扯。” 家入硝子抿紧唇:“封锁总监部, 那些奸细之类的鬼话, 这根本不是你的风格吧。所以你们是想怎么样, 又叛逃一次?这次是一起?” “什么叫做叛逃啊……”五条悟撇撇嘴,语气变得有点委屈:“倒是别轻易给人扣帽子啊。” “好好回话啊你们这两个混蛋!要瞒着人到什么时候?” “没办法嘛……杰原本一心求死, 想要死得彻彻底底,好把术式都转移过去, 谁让那群老头子总是胡乱给人判死刑啊?一生气就这样了。我根本就拦不住欸。” “压根就没想拦着吧?” “硝子怎么能这么想我……人家可是三好学生来着。” “……” 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就知道。” 面前的人是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找到一丁点借口就会马上顺着竿子往上爬说服自己顺从私情的人。 过去十年不知道多少次说着‘无法追捕’把人从眼皮子底下放走,现在那笨蛋术式没了,强大的咒灵全都转移, 手臂听说也弄丢了一条,威胁程度大幅度减少,这种情况还动手的话才叫家入硝子感到陌生。 “装得像模像样的坟墓都弄出来了, 差点就以为你真的没所谓了啊。” “那硝子也没哭啊。” “……” 家入硝子沉默了一会。在这一刻, 她好像又看见了过去的两个同期。这些年,五条悟常常给人一种与所有人渐行渐远的距离感,现在,那样的温度好像又回来了。 她手指抖了抖,低头看着指尖的烟。又想起来那个少年。 不抽烟,但是会因为同期抽烟, 所以随时随地在口袋里携带打火机的少年。 “随便你们吧。” 她垂下眸,把烟叼进嘴里:“带我一个。” “欸……?” “让那家伙带着手臂过来一趟……姑且问一句, 你没把拿东西丢进垃圾桶吧?” “还没来得及呢。” 顿了顿,五条悟问:“你来真的啊?还以为硝子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然后冷着脸给我俩收尸呢。” “说实话,我不赞成你们的做法,但想到那群老头子现在的处境……有点爽。” 长发女人很没所谓地笑了笑,眼下的泪痣在台灯下闪着模糊的光。 “要是你们这次搞砸了,把我也算成共犯好了。” 她不想变成剩下的一个。 接着,她看向一墙之隔的医务室。 “她知道吗?” …… 医务室。 被围在中间。 站在她对面,皱着眉臭着脸用力握着她的手,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问:“真的没关系?”的人是惠* 。 坐在她旁边,像是做错事情的大狗狗那样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只是用湿漉漉可怜巴巴眼睛看过来的人是虎杖。 抱着她,用温暖的毛毛和爪爪把她抱紧,不断低头左看右看,捏着她的手检查骨骼情况的人是胖达。 “不错嘛。” 说着这样的话,抱着长棍懒洋洋倚在门口,看过来的目光满是欣慰和欣赏的人是真希。 棘不在东京。 雪菜看了虎杖一眼,有些关心他的情况,但是还来不及说话,脸就又被惠掰了回去。 “有没有哪里感觉不对劲?” “……没有。” 雪菜皱皱鼻子,又看向虎杖,刚想开口关心他,就被惠拽着站了起来。 “抱歉。” 他看了看熊猫,又看看真希:“她现在需要休息。” 他直接把雪菜扯走了。 只有他们说话的声音从走廊传进来。 “我、我还没有和虎杖说话……” “要说什么?” “我担心虎杖。” “没什么好担心的。五条先生和家入老师不是说了他暂时没问题吗?”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以后离他远一点。” 声音渐渐变得远了。 虎杖悠仁低着头,心里满是自责,伏黑哥说得对,他这样的家伙,没什么好关心的。 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的口袋里出现了诅咒之王的手指,那只特级咒灵不会被吸引过来,追着他们不放。 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吃掉了手指,总监部也不会把他们捉起来,当做定时炸。弹判处死刑。 明明姐姐是可以打赢那只咒灵的…… 都是他不好。 想要帮忙,听从脑海中的声音把手指吃下去,反倒扯了后腿。 “那我们也撤了吧。” 胖达站起来,有些为难地看着虎杖悠仁。 他和弟弟君不熟,满打满算好像也就只见过一次的样子,看着他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那个……弟弟君?” “在。”粉发少年像是考砸了的小学生被老师点名那样站起来。 “您、您请说。” “呃……悟刚刚说了,为了方便观察,以后就请你留在高专,转学手续什么的很快会去办理,等开学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后辈了,你现在提前去选一间宿舍吧。” “好的,谢谢前辈……” 那边胖达正在负责任地向悠仁介绍学校,带他去宿舍楼,这边伏黑惠已经轻车熟路地把她带回了宿舍,还关上了身后的门。 “……” 惠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雪菜坐在沙发上,不敢抬起脑袋,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今天没有按时回家。 她轻轻扯了扯少年的袖子:“我不是故意不按时回家的……” “……这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啊?” 黑发少年低头看过来,屈起手指像是想敲敲她的脑袋,好半天又没舍得,变成了轻轻的抚摸。 “你这家伙……要叫人担心到什么程度才好啊?” 什么意思? 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好一会,看见他弯下腰,近近地凑过来。 “明明就有事吧。” 他说:“看见了啊。从见面开始就焉嗒嗒垂下去的耳朵和尾巴,所以快点说出来。” 第104章 耳朵、耳朵和尾巴? 少女愣了一下,有些慌张地去摸自己的头顶,然后手腕被攥住。 “累了的话就先去洗澡睡觉,总之不许胡思乱想。” “……哦。” 泡过热水澡,被按在被子里。黑发少年坐在她的床边,打开手机的阅读软件给她念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惠已经被总监部叫走,桌子上放着他做的早餐,还有一张便条。 他说他晚上才会回家。 少女呆呆地坐在餐桌前,看着眼前的食物,久违地没有了食欲。她趴在桌子上,很久很久,直到太阳变得灼热,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狗卷棘推开门,头发在阳光下变成漂亮的浅金色,脸上带着连夜赶回来的疲惫,在看见她的那一刻,露出安心的表情。 “昆布。” 他弯下腰,轻轻张开双臂,眼睛弯起来,一个明显的邀请——少女慢吞吞钻进他的怀里。 “棘……” 假期的他总是好忙好忙,雪菜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 他的头发变长了,柔顺地垂下来,显得比以前温柔成熟了一些,她嗅嗅他的气味,用力抱紧他。 “明太子。” 他摸摸她的脑袋,把她抱起来,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然后打开手里的礼品袋——里面是一只憨憨可爱的小熊纪念品,上面写着[熊本]的地名。 雪菜慢吞吞地把它抱进怀里,看看棘,又看看熊,不说话。 “大芥?” 脸颊被摸了摸,他蹭蹭她的脸颊。 [是真的吗?雪菜祓除了特级咒灵……痛不痛?] “……” “木鱼花、昆布?” 她不说话,把脸藏进他的胸口,好一会,小声说道:“现在不痛了。” 他皱起眉,握住她的手指,安静地抱着她,完全包容的、倾听者的姿态。 “会不会,雪菜其实不是雪菜呢?” 好久好久,她小声说: “会不会我其实是另外一个家伙……一直住在别人的肚子里面,然后被丢掉了。” 狗卷棘沉默了几秒。 [对我来说,雪菜就是雪菜,没有什么另外的家伙。] [至于住在肚子里面……雪菜指的是妈妈吗?每个人在出生之前,都住在妈妈的肚子里面,然后降临在这个世界,这不是丢掉哦。] 哪怕不能言语,但狗卷棘有一对很爱他的父母。 所以他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笑:[我们是带着妈妈的爱和期待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不是丢弃,而是爱,雪菜是被爱和期待环绕着的孩子。] “我没有妈妈。” 她圆滚滚的脸颊上露出失落的神色,眼睛好像也黯淡下来,茫然地重复道:“雪菜没有妈妈……” “大芥……” [今年的新年,和我一起回京都的家里吧?] “去棘的家里吗?” “鲑鱼。” [那也是雪菜的家……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看着手机屏幕,沉默了好一会,摇摇脑袋。 “雪菜不想要家了。” “木鱼花?” “因为会被丢掉……” 就像是被丢弃过一次的猫,再被捡回来就会变得很乖巧,雪菜也乖乖的。她抱住狗卷棘的手腕,小声说:“雪菜很听话,雪菜不想要家……不要把我丢掉……” 他愣了一下,看着她。 [我和雪菜,是平等的关系。]他说:[没有‘丢掉’也没有‘抛弃’……但如果雪菜想听的话,我不会丢下你,什么情况都不会,一百次一千次,都会说给你听。] “真的吗?” 她抱住他的脖子:“哪怕我是个怪物,是很笨很笨、也不讨人喜欢的小猫妖怪,棘也喜欢我,不丢掉我,永远永远吗?” [嗯。] 他摸摸她的脸颊,拭去她的泪水。 [而且雪菜不是怪物,也没有很笨很笨,相反雪菜很聪明,如果是妖怪的话,也是聪明勇敢的小猫妖怪。] 聪明勇敢…… 她有些无法相信这样的词汇能够用在自己的身上,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全部都搞砸了。 这让她自卑地低下头,他又把手机追着递过来。 [雪菜是勇敢的孩子哦。] 他说:[在交流会、在雪地里,在寂静的黑夜、每一次遇见危机……雪菜是不管受到什么样的伤害,爬起来拍拍灰尘,又会很快露出宽容笑容,继续拥抱这个世界的、坚强勇敢的孩子。] 他低下头,发丝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带来淡淡的浅香。 [过去一年的一点一滴,从雪菜和我的第一次任务,明明很害怕,却还是接受了我的口罩开始,我全部都看在眼里,那是雪菜坚强勇敢的证明。] 证明…… 她坚强勇敢的证明,被棘装在眼睛里面吗? 她抬起头,失神地看着他的眼睛。“在里面吗?”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笑,把璀璨的、漂亮的紫色眼睛凑过来,近近地供她检查。 无声的亲昵。 近近的距离。 交缠的呼吸。 她感到心跳加快,扑通扑通响个不停,低下脑袋躲避,然后被捉住手腕。 [在里面哦。] 他笑着说:[雪菜勇敢的证明,被装在我的眼睛里。我会用生命保护起来,永远,谁也不可以抹去。] “哦……” 雪菜觉得眼睛热乎乎的,那是一种和之前不同的泪水,可是她分不出来其中的区别,她只是有些惶恐,如果是勇敢的孩子,怎么会一直一直掉眼泪呢? “可是我一直在哭。” 她说:“明明治好了伤口,可是还是好累,感觉身体没有力气……雪菜是个偷懒的坏孩子,脑袋里面的记忆,虎杖和津美纪……好多好多事情,可是雪菜躲在宿舍里面,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点也不勇敢。” [嗯……身体上的伤口可以用反转术式治好,可是心的伤口不行。雪菜的心受伤了,所以变得没有力气。] 心上面的…… 雪菜呆呆地看着这行字,只觉得心脏酸酸的,就好像真的受伤了一样,她有些慌乱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抬眸看向他:“那要怎么办呢?要用什么术式,才可以把上面的伤口治好呢?”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弯起眼睛。 [大概是需要浇水吧?] “浇水……?” [嗯,浇水。就像是花朵绽放之前,首先是一颗小小的种子,需要很多雨滴的浇灌,才可以开出美丽的花朵,雪菜就是这样的种子。] “可是我不会开花。” 雪菜失落地低下头,她只是一只不会开花的小猫,不是棘口中那样的种子。 [会的哦。] 他擦擦她的眼泪:[世界上有一些种子,哪怕冬天被深雪掩埋,晒到了春天的太阳之后,也依旧可以发芽。雪菜就是这样的种子,眼泪是你的雨滴。] 她愣住,一下子不哭了,呆呆地看着他。 难道、难道她不是小猫咒灵,而是种子咒灵吗? [所以掉眼泪并不意味着不坚强……雪菜只是在长大。] [总有一天,或许是下个春天到来的时候,雪菜会对这个世界开出美丽的花朵,我们会看见那一天的^^] [我相信雪菜,雪菜也相信自己好不好?这是你和我的约定。] 约定…… 这个太过美好的词汇牵引了她的全部心神,雪菜看着手机屏幕,这片小小的光源,对于这个世界显得那样渺小而薄弱,可是过去一年里,无数次,他给她温暖的约定。 这或许就是棘的花朵,她想,小小的花开在棘的手心上,就像是有奇妙的咒术,让她感觉心脏上面的伤口被治疗。 “真的吗?” 她慢吞吞地问:“棘和我约定,哪怕我是不会开花的家伙……棘也和我约定吗?” [嗯^^] “可是雪菜真的不会开花的。” 因为太过重视这个约定,所以她特别在乎这件事情,耷拉着脸,纠结了很久,坐起来,下定决心那样,扯扯他的袖子。 “我、我和你说一个事情。” 少年歪歪脑袋,乖乖停下打字,也和她一样坐直身体。 阳光穿进屋子,洒在他们的中间,少女犹豫着,轻轻捂住他的眼睛。 “数到十。”她说:“等数到十……再睁开眼睛看我。” 覆盖在眼睛上的手掌消失。 手腕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少年愣了一下,遵守规则,严谨地等到了第十一秒。 她坐在怀里,头顶是白橘相间的小猫耳朵,身后多了一根尾巴,尾巴尖缠在他的手腕上,和耳朵一起,紧张地一颤一颤。 “雪菜、雪菜是这样的家伙……是不会开花的小猫妖怪。” 她忐忑地看着他,低下头,不安地问道:“棘还会喜欢……还会和我约定吗?” 第60章 失窃/视线 和棘立下了约定。 第105章 美好的、春天一样的约定。 吃过了早餐, 抱抱、蹭蹭,完完全全坦白,没有被讨厌, 感觉好安心。 终于可以不说谎了…… 试探着变回小猫咒灵也没关系,棘没有讨厌她。 他说的是真的。 他从来不骗她。 好开心。 肚子暖乎乎的, 棘的怀抱暖乎乎的, 躲在里面, 想要一直一直和棘待在一起。 低头看, 她的尾巴又缠上了手腕。 这样的动作暗示的意味太浓,狗卷棘沉默了一会, 很轻很轻地抓住她的尾巴尖,想要把它挪开。 “唔。” 怀里的少女颤了颤, 脸颊很快红透,抱紧自己的尾巴,抬眸看他, 语气有些委屈:“不可以摸的……” “鲑鱼。” 少年别开眼,手指颤抖了一下。 流淌在咒术师血液中的某些东西正在叫嚣,让他感受到一种干渴的躁动, 这让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 听起来有一种叫人失神的魅力。 “喜欢棘。” 她在这样的时候抱住他的脖子,蹭上来,小小声:“好喜欢……最喜欢……” 他的呼吸加重,好一会,无声地低下头,轻轻贴贴她的脸颊。 她被他脸上的温度吓了一跳, 有些担心地看过来,双目对视, 他叹气,然后弯起眼睛。 [再休息一会,然后陪你去处理外面的事情吧?] 像是某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他打字给她看:[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弟弟君一个人蹲在宿舍楼下,好可怜呢。] 虎杖…… 雪菜耳朵抖了抖,意识到这样的抱抱要结束了。 她有些舍不得。 可是虎杖好可怜。 他吃掉了奇怪的手指头,两个人昨晚也没有来得及说话。 脑袋被轻轻摸了摸,雪菜又抬头看他,看着这双眼睛,想到很快就要离开他的怀抱,一种冲动席卷而上,她低下头,快快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立即低下头,表情像是一个小偷。 少年手腕颤抖了一下,一瞬间扣住她的腰。 蛇眼与牙,狗卷家的咒纹,此刻正藏在衣领下,隔着布料,这样短暂的吻,轻得像是一片羽毛。 但或许是本来就兴奋得过了头,再也经不起任何一丁点撩拨,这一次,少年没有像是以往那样对她露出宠溺温和的笑,而是无声地盯着她看。 咒术师血脉中的那些东西慢慢地展露出来,像是温柔的捕食者,正思考着要从哪里下口。他慢慢攥紧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 这样的棘让雪菜觉得有些陌生,她下意识扯住他的袖角,听见他加快的心跳、急促的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轰轰作响,就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一样。 棘一定是不高兴了。雪菜想,明明棘这么好心地安慰她,她竟然还敢擅自亲他。 简直是恩将仇报…… 于是她站起来,匆匆忙忙收起耳朵和尾巴,低下头,胡乱地说道:“房子里面太热了、我,我想虎杖,我们出去吧。” 想虎杖? 少年歪了歪脑袋,看着她,好一会,弯起眼睛,朝她轻轻伸出手掌。 “过来。” …… 被捉住了。 坐在棘的身上,明明没有被凶,甚至没有听见下一句咒言,但雪菜还是感觉到一种不安和忐忑,但是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指,心里面除了害怕,还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感。 棘会做什么呢? 会像是惠那样凶凶地亲她,会像是忧太那样舔舔她、像是虎杖那样用力抱她吗? 她悄悄抬眸看向他,如果是棘的话……她想,像是五条悟那样惩罚她,把她的肚子都塞满也可以。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 他只是慢慢地扯下衣领,露出平日里不见天日的咒纹,然后带领她的手指抚摸上去。 可以摸到浅浅的痕迹,不刺手,但也绝对不算圆滑,这是她刚刚亲过的那一枚,意识到这个,让她的指尖发烫。 他笑,低头把脸凑过来,拿起她的手指,在另外一侧点了点。 那是她没有亲过的另外一枚。 雪菜愣了一下,试探着亲上去,依旧是短暂的、小啄木鸟一样的亲亲,却让她感到心潮澎湃,就连头脑都开始眩晕。 棘的两枚咒纹都被她亲过了。 就像是印章一样,她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了……她忍不住看向他,想要知道他的反应,看见他笑,恶作剧一般,朝她吐出舌头。 他的舌头上面也有一枚咒纹。 比脸颊上的看起来更危险,也更加难以见到,雪菜像是被蜂蜜吸引的小熊那样盯着看,但只是一秒钟,他很快收回去,看她,弯弯眼睛,然后重新拉好自己的衣领。 这样的小动作把雪菜的脑袋弄得晕晕乎乎。 直到走下楼,她的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的场景,想那个咒纹,在他舌头上,还没有被她留下标记的咒纹。 “欸?棘回来了吗?” 走出宿舍楼没多久,迎面撞见了熊猫,大熊走过来,看着雪菜红红的脸颊,和迷迷糊糊的表情,伸出爪爪在她面前晃了晃。 “雪菜还没缓过来吗?要不要带你去医务室?” “……胖达。” 她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然后看看棘,不知道为什么,后知后觉脸颊有些发烫,所以松开他的手,躲进熊猫身后。 狗卷棘朝她笑,又碰了碰自己的衣领。 领口顶端,拉链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盯着看。 “我刚刚还想发短信告诉你们呢。” 胖达没有发现两个人的小动作,他眉头紧紧皱起来:“高专保管着的重要咒物失窃,竟然到了今天早上才被发现,说明高专绝对混入了奸细,正道快气死了。” “金枪鱼。” “就是说啊!悟已经过去处理了,我刚刚才从那边回来呢。” 说着,熊猫看向身后的雪菜,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连忙握住她的手:“雪菜,你怎么了?” 少女摇摇脑袋,有些害怕地看向狗卷棘——她刚刚才拐弯抹角地坦白了自己咒灵的身份,很快就收到了咒物失窃,高专有奸细的消息,怎么样看她都是最可疑的。 而且她本来就是卧底…… “大芥?” 被关心着重新带回了宿舍。 雪菜有些不安,也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继续逃避了,得到了这么多安慰和支持的她,如果还是继续躲在宿舍里面,什么也不做的话,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都会和津美纪、虎杖一样,全部都受到伤害的。 她要勇敢起来…… “丢了什么呢?”小心翼翼地问。 “正道没有告诉我,说这是保密事项。不过我偷偷听了一点,好像是什么[手指]、[九相图]之类的东西……” 雪菜抿紧唇。 前面那个她已经不陌生了,后面那个……她听过几次这个东西。自己现在的人类身体,好像就是[九相图]之一。 她皱起眉,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九相图,到底是什么呢?” 熊猫摇摇脑袋:“……不知道。” “昆布。” 京都出身的狗卷棘立刻分享情报。 [京都有三大家族,禅院五条加茂,明治年间,加茂家有个家伙,让一个人类女子和咒灵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咒胎九相图。] “啊?咒灵和人类、生小孩?那生出来的孩子是人类还是咒灵啊?” [被划分到咒物这一个类别,高专封印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留在京都。] “嘶……”熊猫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虽然他是个情感丰富的咒骸,但是无论如何也很难想象和人类结婚生子这种事,完完全全跨物种了吧。 “做出这种事情的家伙是变态吧……来偷这种东西的家伙也是变态,偷回去做什么呢?” 一定是羂索干的。 咒术师没有喘息的时刻,尤其是总监部被封锁,正处在动荡的时候,狗卷棘的上一个任务昨天深夜才交接完,很快就有新的任务派了过来。 走之前,他摸摸她的脑袋,让她注意安全,又递了一个袋子过来。 [早餐。] “我吃过了。” [这是给虎杖君带的哦。] “哦……” 棘走了,熊猫也接到了新的任务。 一个人在高专找虎杖。 现在已经是中午,一天中太阳最灿烂的时候,可是刚刚走下宿舍楼,雪菜就觉得脖颈处传来隐隐的凉意。 一道视线。 有人正看着她,专注、黏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紧贴着她的肌肤,像是裹满了毒液的蛇牙。 她脚步一顿,抱着袋子抬头看,那是高专医务室的方向,咒术师的视力很好,走廊上面空无一物,连一只飞鸟都找不到。 是谁在看她? 她低下头,抱紧棘给她的早餐袋,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第106章 悠仁正在花坛旁看猫。 流浪猫得到投喂,就会一窝接一窝地生宝宝,有一段时间,高专出现了小奶猫泛滥的情况,咒术师人丁稀少,又常常不在学校,雪菜担心把它们饿死,所以总是惦记着回来喂猫。 被惠教育了一通。 他说这样频繁的生育对于母猫的身体和精神来说都是一种摧残,所以把大猫都捉去做了绝育,又挂在社交媒体上面发布照片,开放了小猫领养。 情况得到好转,猫妈妈们减轻了压力,也终于有心思仔细照顾自己的宝宝了。 它们一起在春天的花坛里晒太阳,懒洋洋地摊开肚皮,粉发少年趴在旁边,安静地盯着它们看,偶尔小声碎碎念几句。 猫咪们不理他,偶尔会用爪爪踹上几脚。 他露出明显的失落表情,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像是笨拙又可怜的大狗狗。 “虎杖。” 看见熟悉的人,她感觉安心了许多,朝他跑过去。 “姐姐。” 看见她的那瞬间,少年下意识露出雀跃的表情,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扯住她的袖子,小小声:“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悠仁低着头道歉的模样,让她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如果不是我擅作主张的话……” “不可以这么说。” 一直以来都被好好安抚情绪的少女,现在也有了安慰他人的能力,她和他一起蹲下来,在花坛下,小猫旁,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掌。 “不是虎杖的错,如果虎杖这样道歉的话,听见的人会伤心的。” “可是姐姐受伤了,还被关起来……” “嗯。” 想了想,雪菜还是没有想出来第二句安慰人的话,所以从袋子里拿出饭团,递给他。 “虎杖的早餐。” “……呜。” 肚子好饿。 从昨天打完排球到现在,他都没有吃过东西,肚子早就饿得没有知觉了,就连自己都忘了这回事,没想到姐姐还惦记他。 悠仁近乎虔诚地捧着饭团。 “谢谢姐姐……谢谢你不怪我,还关心我……我会用我的一切来报答这份早餐的,全部!” 少女露出有些羞愧的表情。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关心过身边的朋友有没有吃早餐。 回忆起来,她好像也从来没有照顾过他们。 没有帮忙叠被子,没有帮忙洗衣服,做饭洗碗、扫地拖地擦桌子……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别人在做。 就连小狗,也一直都是惠在照顾。 雪菜是一个不会照顾朋友的笨蛋家伙。 已经是笨蛋了,所以不可以再偷走棘的报答。 这么想着,她坦白道:“这个是棘带给你的,不是我。” “……啊?” 少年脸上感动的表情一顿:“那、那我先不报答……不是、我稍微报答一下……也不对,总之,总之我平常地报答可以吗?”他的舌头好像要起火了一样。 还是笨呼呼的。 吃下诅咒之王的手指之后,少年的眼睛两侧长出了几道猩红的咒纹,显得多了几分野性,但动作和神态还是她熟悉的虎杖,所以雪菜并没有感到陌生和害怕。 她捧起脸颊,安静地看虎杖吃饭团,好一会,说道:“要怎么回到富士山呢?” “富士山?” 虎杖悠仁思考了一下:“坐新干线的话,几个小时就能到吧,要去富士山脚下吗?” “嗯。” 她点点头:“我很担心你,想带你去见我的朋友,可以吗?” 第61章 剧情过渡章 医务室。 长发青年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 他垂着眸,身形清瘦,眼下乌青浓郁, 袈裟侧面,断臂处一片血淋淋的切口。 咒术师没有常备麻醉剂, 所以是硬来。 “能行么。” 五条悟凑过来。 家入硝子难得有些紧张, 深呼吸:“我尽量注意点。” “不必顾忌我, 随硝子方便就好。” 他轻笑, 坐姿三个人中最端方。 “这一点倒是还和以前一样。”家入硝子轻声感慨了一句。 “爱说漂亮话这一点吧。”五条悟搭腔。 夏油杰弯起眼睛,不说话。 哪怕因为疼痛出现了生理性的汗水和颤抖, 他的脸上也满是毫不在意的表情,就好像这是别人的身体。 “感觉还是有些不适应。” 二十多分钟之后, 他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重新接好的手臂。 “能让我去外面透会气吗?” 五条悟抬头看过来:“这之间没关联吧。” “那孩子在朝这边走过来呢。” “这么远都能闻见啊,真厉害。杰转生做狗了?” “嘛, 倒真希望是这样呢。” 夏油杰推门走了出去。 “……他就打算这样大白天站在走廊上视*奸别人?” 家入硝子有点无语:“没搞错的话,他现在还是已经确认死亡的通缉犯来着?” “没办法啊。” 五条悟捏着医疗床上的安抚玩偶玩。 “不让他看的话晚上会爬到床底下当鬼的吧。” “……这语气听起来还以为你这家伙已经荣登正宫了呢。” “欸,虽然是结婚了没错, 但硝子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等等, 什么结婚啊?” “婚姻届呀。” 五条悟极其自然地说道:“回高专第一天就按了手印,合法的哦。” “姑且问一句,另一个当事人对此完全不知情吧?!” “不知情吧……大概?” 外面的那一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看,里面的这一个毫无羞耻心地说起了‘结婚’过程。 “用漂亮眼睛警惕地看了很久,稍微哄两下就按手印啦,估计真的以为是什么普通的契约书吧。就是这一点最叫人放心不下啊, 硝子也觉得这种性格太危险了对吧?所以当晚就送去做了登记,以后再有小朋友想来这一招也没机会呢, 五条老师走在前面。” “……” 从感慨往日同窗时光,到想要拨打报警电话,家入硝子的心态转变只用了两分钟。 “滚出去,把门带上。不然我怕我下一秒就用手术刀替天行道。” “硝子就算想也做不到呀。” 听见这混蛋笑,语气轻飘飘的:“就算是现在的杰站着让你打,恐怕也难办呢。” “……” “你们两个混蛋放在大奥里也是毁天灭地最不受宠的存在,我举双手支持她和狗卷的自由恋爱。” “狗卷?”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夏油杰的目光始终盯着她,一刻也不曾离开,像是随口一问。 “悟说的那个向你坦白恋情的小男朋友,就是狗卷家的小咒言师么。” 五条悟没说话。 少女提着同期给的早餐远远经过,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警惕又不安地回头看过来。 “可惜悟立了【帐】。” 她什么也没看见,抱紧袋子加快脚步逃跑,夏油杰有些惋惜地叹气,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才侧眸看向五条悟。 他正在接电话,大约是一些不好的消息,嘴角抿着,说话也变得简短。 看着他挂断电话,夏油杰忽然说道: “悟也好,雪菜也好,弱点就是太过温良。” “哈?”五条悟把双手揣进口袋里。 “这个世界上,只有杰会这么认为吧。” “除了我,大约还有高层吧?” 夏油杰垂下眸,语气温柔而又矛盾地充满戾气。 “你们总是对这个世界抱着孩童般的期待,喜欢把别人想得和你们一样温和。如果不是摸透了这一点,那些家伙怎么敢这样对待你们呢?想想还真是叫人生气。” …… 富士山。 这是这么久以来,雪菜第一次回到这里,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作‘家’的地方。 现在正是积雪最浓的时候,整座山都是梦幻的白色,又是四月,吹过面颊的风载满了春天的味道。 “好漂亮啊。” 虎杖悠仁有些激动地抬头看着富士山:“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过来看呢。修学旅行本来要来的,最后还是去了奈良,虽然小鹿也很可爱就是了……啊,是樱花!” 早樱已经盛放,粉色的花瓣在皑皑白雪之中缓慢飘落,叫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就连路过的车辆,也忍不住驻足欣赏。 “姐姐来拍照吧!这样的场景不拍照留念的话就太遗憾了!” 粉发少年背着大书包,语气像是来春游的一样,完全没有紧张感。 雪菜被他拉着站在富士山下底下,迷迷糊糊朝着镜头比耶,留下了一张合照。 侧头看,少年的笑颜幸福而又满足,就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珍宝。 她的心情一下子也变得放松了许多,轻轻握住他的手,带他避开游客的视线,往上走。 第107章 穿过一条狭小的道路,咒灵躲藏的地方就在那里,里面是陀艮构造出来的幻境。 漏瑚正泡在温泉里面漂浮,花御把自己埋在土里吸收营养,真人百无聊赖地把陀艮捉起来当球玩。 三道【帐】,雪菜畅通无阻地通过。 距离越近,她的眼眶也就变得越来越热,鼻子也变得酸酸的,在漏瑚警惕地站起来,盯着虎杖悠仁,问:“这小子是谁?”的时候,她扑进他的怀里。 “漏瑚……” 明明已经感觉不难过了,可是看见同伴,看见和自己一个身份,真正完完全全会和自己感同身受的家人,眼泪还是在第一时间掉了出来。 “我好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 小个子的独眼咒灵抿紧唇,像是上次那样,有点生疏地回抱住她。 因为她在怀里掉眼泪。 咒灵从来不掉眼泪。 所以连忽然冒出来的人类小鬼都懒得管了,专注地看着她:“谁欺负你?那些咒术师小鬼?” “不是的。” 她哽咽地说:“羂索叫了好厉害的特级咒灵来祓除我,我差点就死掉了。我们都被骗了,羂索是骗子。” 她的语言没有任何修饰,所以意思表达得十分准确,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讨厌一个家伙,不是对于忧太* 的那种讨厌,而是真正想要他从世界上消失的讨厌。 “如果可以杀掉他就好了。” 雪菜抹抹眼泪,结结巴巴地说:“如果他可以从这个世界消失就好了。全部都坏事都是他做的,如果没有他的话一切都会变好的……漏瑚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吗?如果雪菜想要一个人消失,漏瑚会帮雪菜去做到吗?这样说是不是好坏?对不起……可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是一个笨蛋,漏瑚把力量借给我好不好?” “……” 漏瑚感觉大脑有点晕眩。 他的确说过那样的话。 雪菜也好,真人花御陀艮也好,全部都是他的家人。 他可以为家人牺牲一切,也可以为了以后的、现在并不存在的咒灵同伴去做那个殉道者。 但是雪菜这样的话听起来太不一样了。 他说不清楚是哪里不一样。 他没有身为人类的感情,也没有办法理解现在叫自己头晕的东西是什么,他觉得自己或许就是雪菜的爸爸妈妈,是他把雪菜捡回来的,也是他照顾她,这就是……人类口中的家长吧? “我会去做到。” 因为又离人类更近了一步。因为成为了“家长”,承担了新的责任,漏瑚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兴奋地看着她。 “雪菜,我会把力量给你,这是一种……这在人类的世界里被叫做什么呢?我不明白,但是听见你这样说,我感到很高兴。” “这可能是约定。”雪菜想了想,说道:“我和漏瑚的约定。” “约定?” “嗯,听起来很好,对不对?” “我喜欢。” “为什么不和我约定啊。” 这个词汇让真人觉得有些嫉妒——刚刚他还在心底里生气漏瑚随便就向雪菜屈服呢。 他把陀艮丢进海里,慢悠悠走过来,低头嗅闻她的脖颈。 “好可怜,雪菜现在骨头里都是咒术师的味道了。我来帮忙弄干净吧?这也是一个约定。” “不要。” 雪菜往后躲了躲,把脸上的眼泪擦掉,又听见漏瑚说:“杀掉羂索,这需要时间。” “那家伙喜欢躲躲藏藏,即使是会面,也很少给自己留尾巴。” “没错哦。” 真人搭腔:“从一开始就在防备我们呢,那家伙。这件事情实施起来很困难呀,雪菜,如果我们做到了的话,是不是该给很多很多奖励?就像是刚才的约定那样,要给我们很多个【约定】对吧?” 雪菜下意识点点脑袋。 “真人,你还记得上一次,你一出现,五条悟就过来了吗?” “不记得了哦。” 真人满是孩子气地蹭蹭她的脸颊。 “只记得雪菜哭着为我求情的样子,那时候很担心我对吧?好可怜。” 少女点点头:“我担心你。” 这样的真诚反倒让真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舔了一下雪菜的脖颈,察觉到她的颤抖,本来想再舔一下的,但是她很快躲开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咒术师有很好用的咒具,可以记住一个人的残秽。我能不能把它们带过来让你们用呢?” “雪菜要偷咒术师的东西给我们吗?” 真人的有些新奇地看着她。 “不是偷,是借。” “借?” “嗯。”她低下头,脸颊变得红红的,小小声地说:“我、我认识一个咒术师,他很厉害,特别特别好,家里有厉害的咒具,而且、而且他也和我有约定。” “我把咒具借过来,你们不要弄坏,我再还给他好不好?” 第62章 堂堂夏油杰是哒! 羂索好可怕。 在和咒灵同伴交流过, 知道了羂索封印五条悟、让两面宿傩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复活,打造只有咒灵存活的世界以后,雪菜就更加觉得不安了。 羂索一定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们。因为咒灵是依靠人类的负面情绪生存的, 如果没有了人类,咒灵也会从这个世界上面消失, 那时候, 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呢? 所以他们目前知晓的信息, 说不定也全部都是假的。 回头看, 虎杖早在进来的第一秒就被丢了出去,雪菜闷闷地往回走, 心里没有多少信心。 一路上,粉发少年一直待在身边安慰她, 哪怕察觉到自己的笨拙也没有放弃,她觉得好难过,明明虎杖才是受伤最多的人, 她怎么可以叫虎杖反过来安慰她呢? “没关系。” 她擦擦眼泪,和虎杖一起去吃了很好吃的热汤面,回到高专, 还没来得及重新打起精神, 就看见黑发少年冷着脸站在那里。 长长的阶梯,没有点灯,天色昏暗,他看过来。 “去哪了?” “……” 少女下意识往虎杖身后躲了躲,听见虎杖朝他打招呼:“伏黑哥……” 伏黑惠根本没有搭理他,只说:“过来。” “我数到三。” “……” 还没等他开始数数, 雪菜就怂兮兮地探出脑袋,先是抬眼观察了他一秒钟, 在他开口说“一”的时候,立刻跑了过去。 伏黑惠瞥了虎杖悠仁一眼,又看看她,破天荒的没有来牵她的手,而是双手插兜,冷冷地往宿舍楼走。 “惠……” 雪菜试探地去扯他的袖子,他看她一眼,不说话。 直到走进宿舍,少年反手关上门,才倚着门,低头看她。 雪菜踮脚亲亲他的侧脸:“坐车好累,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吧。” “所以坐车去了哪里啊?” 天知道回来没看见人,到处找了一遍也不见踪影,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的时候他有多担心。 “咒物失窃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五条先生的奸细论根本就不是空穴来风,在这种节骨眼上又在乱跑什么啊?” “又是那家伙拐你去的?” 现在的虎杖悠仁已经从[虎杖君]降级成了[那家伙]。 “不是虎杖拐我去的。” 她还慢吞吞地替别的男生解释,完全不知道这种行为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是我想要带虎杖……去、去见我的朋友。” “见朋友?” 被气笑了。 “见朋友所以一声不吭。知道别人在担心所以短信不发电话也不接,说到底——是弟弟么?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吧。” “从头到尾,我也没见过你的什么朋友。哦,上次说的公开恋情也完全在胡扯,胖达和真希前辈看起来根本不知情啊,你有男朋友了这回事。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吗?给我好好说清楚。” 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好像不太明白他生气的理由,害怕而又委屈地低下头,好一会,还是靠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指。 “手机没有电了……我不是故意叫你担心的。” 因为一路上都在担心羂索的事情,又毫无预兆地被凶,她的话里带上了哭腔:“我、我没有不想别人知道惠的存在……惠这么这么好,是这么这么好的一个家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惠的存在……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在哭什么啊?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人一样。” 他抬手擦掉她的眼泪:“给我好好解释。” 解释什么呢? 雪菜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没有解释清楚,只能体会到惠变得柔软的情绪,小动物的天性就是得寸进尺,她立刻胡乱地抱住他,没有被推开,所以用脸颊蹭蹭:“惠亲亲我,惠不生气。” “这次别想轻易蒙混过关,你到底是怎么看的?动漫和小说也给你读了不少,知道‘喜欢’的含义了吧?说到底,你喜欢我吗?实话实说就好……不喜欢的话就到此为止,我不是会纠缠不清的那种人。” 第108章 什么意思? 惠为什么又说这种话……到此为止,这样的词汇对于雪菜来说实在是太吓人了,足以吓坏她的小脑瓜。 “不要到此为止。”她哭着抱紧他:“喜欢惠,不要和惠到此为止,求求、求求……” 听见一声叹气。 他抬起她的下巴,像是还想说什么,看见她哭着不肯撒手的样子,又抿紧唇,把话咽了回去。 “你自找的。” 他说:“如果哪一天你搞清楚了‘喜欢’的含义,想反悔的话——” “亲亲、惠亲亲呜……” “——亲死你。” *** 哄了好一会。 擦干净浴缸,放水,吹头发,做完必要的家务,伏黑惠站在阳台给五条悟打电话。 他说明了一下今天的情况,并且表示自己不想再应付总监部那些事情了。 “哦?” 电话里风声呼啸,五条悟好像在忙,他永远在忙。 “还以为小惠能坚持得久一些呢。” “少把工作推给别人了。” 习惯性地说了一句,伏黑惠又立刻补充道:“您……找个其他人来承担这份工作吧。” 进入总监部以后,他才知道五条悟的行程有多么可怕,换作是自己的话,或许在第二年就疯掉了,所以语气也缓下来。 “我实在不擅长那样的事情,而且我有想要保护的人,我想要待在她身边。” “当连体婴儿可不能算作是保护哦。” 五条悟的语气听不出来多少情绪,慢悠悠地说道:“完全掌握咒术界,到那时候,一切清楚明白地展现在眼中,才是更全面的保护。” “比起时时刻刻把人放进口袋里面装起来,去创造一个更加安稳的世界才是强者应该去做的,惠以为呢?” “我没想成为什么强者。” “这样啊。不管是雌性还是雄性,在自然界,弱者总是竞争不到伴侣的那一个呢,所以可以认为惠是来跟我宣告分手的吗?这通电话。” “……” “好啦好啦。刚刚说什么来着?不擅长……对吧?会给你派个擅长做这种事的老师过去,没问题吧?” 老师? 伏黑惠拧起眉,又要和陌生人相处了,他不是很情愿。 可是现在好像的确没有别的办法。 “知道了。” “嘛……” 五条悟沉默了两秒,像是觉得有意思,声音变得有兴致起来。 “顺带一提,这位老师过去和惠产生过一点……唔,小摩擦。我们家惠是乖宝宝,到时候要和平相处哦?” “谁啊?” 他从来就没和哪位咒术师老师产生过什么摩擦。 “禅院家的人?” “想哪里去啦!”五条悟语气夸张地惊讶道:“在小惠眼里我是会雇佣那种烂橘子的混蛋嘛?哎呀哎呀真麻烦,明天亲自把人送过去吧,想想也是好期待呢。” “……”在期待什么啊。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伏黑惠挂断电话,回到房间,把阳台的门关好,洗过澡,弄完一切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要怎么办才好呢? 从前还会特地准备两床被子,明令禁止她钻过来,可是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一上。床就被缠住,慢吞吞往怀里蹭,推也推不走。 有的时候低头摸摸她的脸颊,喊她“钉宫”,她会睁开眼睛,用脸颊蹭蹭他的手掌,讲话像是困呼呼的一只小熊。 要拿这家伙怎么办才好呢? 少年低头看着她,很久,张开自己的影子,把她包裹进去。手指、小腿,脖颈,肉眼可以看见的地方,皮肤被漆黑的影子吞噬,像是一场缓慢优雅的进食。 “什么东西……” 她慢吞吞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掀起自己的衣摆,看见上面黑乎乎的影子,有些困惑地抬头看他。 没有害怕,眼睛里满是信赖:“惠的影子裹着我,痒痒的……” 深呼吸。 好像就这样藏起来也没关系。 她自己也没所谓吧。 这不是没有逃跑么。 是她擅自靠过来的。 抬起手,轻轻摸摸她的耳朵。 “睡吧。” …… 第二天伏黑惠依旧起得很早,给她做了早餐才离开。来到总监部,发现因为五条悟的通知,大家很早就已经到齐。 “不错不错!” 九点多钟,五条悟姗姗来迟,推开门,拍拍手掌:“考虑到把担子都交到小惠的身上实在是有些太过勉强,所以给你们找了帮手哦。” 说着,他让开身位,伏黑惠抬眸看,一个长发青年站在门口。 他逆着光,身形高大而又消瘦,神色恹沉沉的,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的样子,眼睛盯着伏黑惠手腕上的那一条发圈。 属于雪菜的发圈。 “……”搞什么啊? 伏黑惠拧紧眉头站起来,这不是那个莫名其妙和他打架的疯子大叔吗? 察觉到他在盯着雪菜的东西看,少年把手放进口袋里,隔绝了他的目光,冷冷地瞪着他。 “没错哦!堂堂夏油杰是哒!” 五条悟用力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后者强忍住咳嗽。 “不要这么惊讶嘛。” 五条悟的语气跳脱极了,看起来很是高兴:“其实杰是高专派去盘星教的卧底来着,十年来,不仅兢兢业业帮忙祓除了上万只咒灵,还清理了很多财阀权贵之类的社会渣滓呢,根据可靠的情报,没有无辜的家伙因为杰的盘星教受伤哦。” 五条悟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夏油杰十年的原因。 可以几秒钟从这里瞬移到巴黎的家伙,这么多年在同一个城市捉不到一个诅咒师这种话说出去根本没人信。 “什么?百鬼夜行呀?不是没有任何一个咒术师因此丧命嘛,受点伤什么的……小磨炼啦,而且还激发了忧太的潜能,帮忙解咒里香,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呀,哈?才看出来?不会吧?” “……别的也就算了。” 和五条悟吵架是不可能吵赢的,打架就更别提,所以只能被动接受。 唯独有一点伏黑惠忍受不了:“你说的老师不会就是这一位吧?” “哇!惠真聪明!” 五条悟把夏油杰往前推了推:“我还有事哦,接下来就由你们自由发挥吧。哦,顺带一提,杰这家伙现在身体不怎么样,惠揍一拳的话可能会当场死亡哦。拜拜~” 会议室一片沉默。 “介绍就不必了吧。” 夏油杰反倒十分自在地走进来,还没有开始熟悉环境,就已经安排起了工作。 “一、整理这些年加茂家的全部动向,两个小时之内交上来。二、东京的这几个地点,请派【窗】前去重点观察。三、更换身体的术式——收集与之相关的情报,虚妄的传闻也不能放过。后两者是长期任务,请你们自行组建工作小组。” 接着,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向伏黑惠。 “至于你。” 伏黑惠臭着脸打断他。 “我不会听从你的安排,更不可能和你学习什么东西。” “抱歉,我的意思是,工作能力也是评价男性很重要的一项指标呢。” 夏油杰弯起眼睛:“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的废物……去外面扶奶奶过马路吧。” 第63章 “还不错吧?我用生命来完成的告白。” 开学的前一天。 已经把咒具送去了漏瑚手里, 漏瑚也说会好好保管那十根手指,不会有两面宿傩在虎杖身体里复活这样的情况出现。 满室阳光,雪菜久违地睡了一个懒觉, 醒来后坐在床上发呆,好一会, 才想起来今天要重新评级。 她马上就是二年级了, 总监部发布了新规定——每个咒术高专的学生升学的时候, 都要统一去进行体检, 并且重新进行咒术师评定。 咒术师依靠等级来划分资源,在之前, 一个咒术师想要晋升,必须获得另外一个咒术师的推荐, 推荐人还不能是直系亲属或是老师,这意味着你必须拥有其他的人脉,咒术界也就出现了资源两极分化、没有背景的年轻咒术师难以晋升, 必须要加入一个派系才能掌握资源的情况。 新的规定很大程度上改善了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东京京都两校的学生,自由咒术师也可以自费进行评测,从特级到四级的标准也变得比以前更加清晰、一目了然了。 改变的规则不仅这一件, 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在往好的方向推进, 听说是总监部那边最近大改革,有了一个新的掌权者,大家私底下聊起来,对这个新的统帅都赞不绝口。 是很厉害的家伙。 雪菜洗漱好,穿好新的校服——这是总监部发来的新款式,和以前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不过女孩子统一换成了裤子,不再是和普通高校一样的校供裙。 第109章 上衣的袖子也变长了, 外套的领子扣到很上面,总结起来,就是露肤度非常低、连手腕也别想看见的款式。 “裤子好评,早就觉得穿裙子打架太麻烦了。” 禅院真希早起过来帮她剪刘海,见她皱着眉头,忍不住笑:“你不喜欢?” “嗯。”雪菜还是喜欢五条悟之前给她的那套校服。 她不喜欢手脚被束缚在布料里面的感觉,她在冬天就因为总是偷偷少穿衣服被惠凶,更何况马上要到夏天了。 “闷闷的。”她皱着脸。 禅院真希笑着敲敲她的脑袋:“据说是用了什么特制的布料,在夏天也绝对不会感觉闷热,甚至还有什么降温功能……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是真的哦。” 熊猫推开门,和狗卷棘一起带着早餐走进来。 “是专门请相关咒术师制作的布料,夜蛾看见材料费差点晕过去了!据说一件就要两千多万!” “真的假的?” 禅院真希吓了一跳,忍不住又看了看身上的校服。“这比老娘所有的咒具加起来都贵啊!就这几块破布?!” 熊猫点点脑袋:“真的,我当时就在夜蛾边上,不仅校服,后面还有新的校规……据说都是总监部那边开会定下来的,说是要给学生最好的福利什么的……” “草。” 禅院真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能卖掉吗?我愿意穿以前的校服,把钱打我银行卡上。” “木鱼花。” [我问过了,不行。] 狗卷棘露出遗憾的表情。 他虽然是个小少爷,但狗卷家还没有到挥金如土能够给他打两千万生活费的程度,他做任务的报酬光是投喂雪菜和给她买礼物就要见底了。 “真舍得花钱啊。” 禅院真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就像是皇帝心疼你种地辛苦,所以送了一把不能变卖的金锄头给你。 “有这个钱用来当奖学金不行吗?比如弄什么英语口语大赛之类的,让我和狗卷1v1。” 狗卷棘:“……” “夜蛾也是和你一样的反应,气得跳脚,打了一晚上的电话,骂对面是败家小子,说绝对不可能如此奢侈之类的。” “然后呢?总监部那边的新高层派了打手过来把校长物理说服了?” “不是。” 熊猫回想了一下,露出崇敬的表情:“是悟叫伊地知过来给了张卡,说以后学生的全部支出由他付账,夜蛾就没说什么了。” “付钱的男人好帅啊!”熊猫感叹道:“那一刻我明白了身为雄性的魅力,我要把零花钱全部攒起来,然后一口气给雪菜全部刷掉。” 被忽然喊到名字的少女迷迷糊糊看过来,她刚睡醒不久,刚刚全程都在走神,回忆梦里面的蟹黄小笼包。 是上次和忧太在横滨的中华街一起吃的,现在大家都在这里,唯独少了忧太。 每次像这样同期都聚在一起的场合,她就会想他,在她的心里,五个人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年级。 “鲑鱼子?” 棘走过来,轻轻摸摸她的脑袋,垂眸看着她:[没睡够吗?今天要去重新评级,雪菜待会在车上再休息一会吧?] “嗯。” 把刘海剪短了。 她去浴室的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变成小猫抖抖,把身上的碎毛抖掉,想了想,又拿起梳子和皮筋,捣鼓捣鼓,扎了一个单马尾出来。 同期都看着她,不说话。 “……” 这让少女变得有些不安,她低下头,正想着要不要回去把马尾解开,脸颊就被搓了搓。 禅院真希低头看着她。 “你这家伙……这样一弄看起来利落了很多,看起来都不像个笨蛋了。” 什么叫看起来做不像个笨蛋呢? 她低着头,轻轻扯扯真希的袖子,小小声:“因为、因为真希这样很酷……想要和真希一样,所以就扎了一样的头发。” 顿了顿,想到真希刚刚的评价,少女有些小雀跃地问道:“我看起来真的没这么笨了吗?” 什么笨蛋问题啊,这家伙。 禅院真希没忍住笑了笑,低头凑过来,两具正在发育的少女身体,隆起的胸口碰到一起。 “木鱼花……” 狗卷棘睁大眼睛,连忙走过来把雪菜往旁边带。 [我带了金枪鱼三明治和蓝莓……还有甜牛奶,雪菜快过来吃早餐吧!] …… 到了约定的时间,按时抵达总监部,这时候是黄昏。 因为术式不同,他们评级的地方也不一样,雪菜和大家分开,一个人根据手机地图的指引往前走。 斜阳近近地挂在天空,晚霞像是橘红色的火焰,走过长长的石板路,看见少年站在那里。 忧太。 他长高了许多,身材清瘦,白衣黑裤,依旧背着他标志性的长刀,背对着他们站立,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过来,头发和棘一样,也变长了许多,又显露出一种和棘不同的温和,有一种介于少年和成男之间、青涩和成熟兼备的美感。 笑起来,眼下乌青浓郁,又有一种颓丧的锋利感,姿态比从前显得从容了许多,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软弱了。 真的是忧太。 扑进他的怀抱里,嗅嗅他的味道,雪菜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昨晚还在电话里互诉想念的人,今天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她有点想哭。 “忧太。” 说不出好听的话,现在的心情又让她不想沉默,于是慢吞吞地、重复地喊他的名字:“忧太……” “接到通知,回来重新评级。” 少年低头摸摸她的脑袋,扯开自己的外套:“要嗅嗅吗?” “要。” 更深更深地埋进忧太的怀抱里面,少年身上是干净的皂香,白衬衫的布料很好,蹭起来柔软又舒适,她抬头看看他,又看看身后,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大家不在这里。 她想要五个人在一起。 “忧太还会走吗?” 抱紧他的腰,小声问:“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深呼吸。 还不等乙骨忧太回话,就听见一声冷笑。 “呵。” 雪菜愣了一下,从忧太怀里探头看,海胆头少年就站在刚刚乙骨忧太的身后,因为被他遮挡,雪菜又满心都是忧太,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看着伏黑惠绿色的眼睛,她下意识体会到一种心虚,想要从忧太的怀里钻出来,但是被轻轻地扣住了腰。 谁也没说话。 伏黑惠走过来,看了乙骨忧太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眼,又掀眸看向乙骨忧太,冷静、沉默、面无表情,毫无征兆地给了他一拳。 被躲开。 乙骨忧太笑了笑,反手握住身后的刀,深粉色的咒力在一瞬间倾泻而出,两个人没有进行任何交流,伏黑惠也做出了手影。 “……” 雪菜有点懵懵的。 惠、惠和忧太的关系不是很好的吗? 虽然提起忧太,惠总是一副厌恶的表情,也总是用[那家伙]、[那混账]、[非洲那个]……之类的词汇称呼他,但是他提到忧太的频率很高。 忧太也是一样,总是在和她的电话里提起惠,问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琐事,显得很关心的样子,虽然提起惠的时候,忧太嘴巴里也没什么好话就是了。 雪菜以前也以为他们很讨厌彼此,但是后来她看动漫,学到了一个新的属性:傲娇。 在她看来,惠和忧太就是这样的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厌恶对方,实际上却把对方当成了好朋友。 毕竟如果不是好朋友的话,怎么会总是提到对方呢? 可是、可是他们现在打架的样子好吓人……屋子都被拆破了。 雪菜往后躲了躲,有点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在切磋还是真的在打架——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要了对方的命。 她拿出电话想要打给棘,叫他过来劝和一下,但是还没来得及打开通讯录,手机就响起了警告。 “我要迟到了。” 比起战斗的声音来说,少女的声音很轻,但是两个少年都在那个瞬间停了下来,看着她。 雪菜被看得有点毛毛的,她又往后退了退,小声说:“我要去评级,迟到的话会被罚的。” 伏黑惠抬指抹掉脸上的血,乙骨忧太也收起刀,两个少年冷冷地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她:“你要谁陪你去?” 少女看了看手机,又看看他们:“上面说,只可以一个人参与,不能携带同学和亲友。” …… 一个人到了评级的地点。 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和室,有些暗,只有远处的台子上点着一些蜡烛,雪菜站在中央,四周都没有遮挡物,只有前方摆着一道帘子,帘子后面,依稀能瞧见一个人影。 这样的处境让她觉得缺乏安全感,她低下头,攥紧手指,好一会,才察觉到手机的震动。 第110章 帘子后面的人没有说话,但是在用手机问她的问题,是名字性别年纪之类的基础信息,雪菜挨个回答,到后面,开始问一些关于咒术知识的问题,她就答得磕磕绊绊,最后竟然开始问起了理科知识。 让一只小猫回答数学题目实在是太超过了。 雪菜的小脑瓜被这一套连招弄得晕晕乎乎,但是她又不想轻易放弃,哪怕认识到自己是个没有天分的笨蛋,她也想努力去获得最好的成绩,每一道题都认认真真去理解,没一会,就感觉小脑瓜容量告罄,彻底答不上来了。 [如果成绩不佳的话,可能会留级哦?]评级人这么说道。 留级……雪菜被吓得攥紧手机。她不要和大家分开。 “我、我会努力的,我马上就会写出来了……” 三角函数、立体几何……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但是一定可以做出来的…… 好久,听见一声叹气。 [右边桌子上的零食和饮料可以吃,也可以坐下休息。] “好、好的。” 她坐在椅子上,战战兢兢地喝饮料,脑袋里装满了数学符号,没一会,又收到了新问题。 [感觉学校怎么样?] “好。” [同学们呢?] “特别特别好。” 帘子后面忽然多出了一道影子,两道人影侧头交流了一会,手机上才出现新问题。 [唔,那对于五条悟——也就是你的班主任,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哦?没有?] 那边好像不是很相信这个答案。 [总监部收到了很多人的反馈,说五条悟性格恶劣、喜欢捉弄人、总是仗着自己是最强挖苦别人,不把人放在眼里,对学生也没有距离感,你没有上面这些感觉吗?] 顿了顿,新信息:[没关系,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趁机大胆地提出来,不会被他知道的,也不会有人罚你哦!] 距离感是什么? 至于性格恶劣什么的……雪菜握着手机,皱起脸,因为帘子后面的人在诋毁她在乎的人,所以也根本不想说话了,气鼓鼓噼里啪啦地打字。 [才不是这样] 她说:[五条悟是最好的老师,特别特别好的,天底下最好,没有恶劣,也不挖苦人,对学生也好,我们喜欢他,他有一百个谢谢。他们根本胡说八道。] 听见一声轻笑。 [一百个谢谢?] 那边说:[压根没看见呢?根据调查,五条悟的桌子上一封感谢信都没有哦。这根本就是你杜撰的吧?说谎的坏学生。] “才没有说谎。” 雪菜攥紧手指头:[感谢信、感谢信我会写的,写一百个。] [&*……*!@%] 帘子那边传来动静,雪菜有点困惑地抬头看,两个人影正在抢什么东西,最后是长头发的那个获得了胜利。 [好了,别在意刚刚的小插曲,感谢信什么的只是玩笑,别傻乎乎真的写哦?] 顿了顿,他说:[那么,心情有感到放松一些吗?下面要开始正式的评级了——检测你的新术式,咒灵操术的熟练度,闭上眼睛。] 视线陷入黑暗。 听见脚步声。 她的睫毛抖个不停,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拨了拨,面前传来轻笑,身后有个人小声说:“稍微注意点。” 有两个人。 眼睛上又多了一块厚厚的布料,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感到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气味。 手指落在肩膀上的重量。 呼吸的频率。 他的心跳。 少女的身体忽然发起抖来,呼吸先是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呜咽,然后下一个瞬间,沉默地停止了呼吸。 不像是害怕和不安,反倒像是猫的应激。 一种咒力侵入她的身体,让她的身体反应瞬间停止下来,这样的咒力和身体深处的咒灵产生了共鸣,她觉得自己被填满了,一直以来缺失的另外一半,在现在填满了她的身体。 “杰到底搞了什么鬼?” 听见了情绪化的、愤怒的质问。这个声音来自五条悟,她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生气的语调,这让她潜意识里觉得有些害怕,往后躲了躲,撞进满是檀香的怀抱。 “搞鬼么。” 那个咒力的主人,他用手指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这样的词汇可不太好听。说到底,我从来都不是不求回报的性格,就算死掉,也要把我曾经拥有的东西找回来。既然收下了我的术式,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胆敢擅自丢掉他们印记的坏孩子。 “顺带一提,她正在恢复的‘记忆’是我的视角哦。使用的次数越多,她就越会回忆起来,我有多么爱她。” 在原来的计划里,到那时他已经死了,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就像是过去的这十年里,他每天遭受的一样。这孩子敢抛弃他的话,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 “还不错吧?我用生命来完成的告白。” 但最后还是没忍心。 她在被人欺负,自己怎么忍心死掉呢?如果让她回想起来他们之间的爱,自己却抛下她离开的话,这种故意的伤害,完完全全违背了他的诺言。他背弃* 了从前的一切,唯独不想背弃对她的承诺。 “悟在着急什么呢?没看见这孩子都快高///潮了吗?她喜欢被这样对待。原本没打算弄这么激烈的,谁叫悟要过来打扰我们呢?——轻易相信别人、随随便便对一个陌生手机交付信赖,吐出真心话的孩子……说到底,悟完全不会照顾人呀。” 耳朵被舔了一下。 他说乖孩子,别担心,我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抱你。 第64章 你的丈夫也变成可以依靠的大人了 suguru。 三个音节的名字。 有个男孩一遍一遍教她, 刻在骨头里面的,几千次几万次。 在这个世界上缺失的另一半,灵魂的缝隙终于被填满, 她感觉在这一刻真的看见了宇宙,棘口中的那个宇宙, 她是丢失的一粒碎片, 终于被捡了起来。 从内而外、发自内心的幸福。 她深呼吸, 贪婪地汲取着他的味道, 闻到另一种木质香。 “杰……”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伸出手, 满心不舍地去捉他的袖角,想要离他近一点, 再近一点。 五条悟把她按回了怀里。 那只纤细的手垂了下来,然后是崩溃的呜咽,就像是某种戒断反应, 夏油杰皱起眉,情不自禁地追上去。 听见动静,白发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瞬移离开。 被放在了床上。 蓝色丝绸落在肌肤上, 一种轻微的冰凉感,她轻轻打了个激灵,蜷缩起来。 是哭泣也会压抑声音的孩子。 已经无法维持咒力,橘色的小猫躺在床上哭泣,胡须一抖一抖。 被抱起来,就缩在他的掌心哭, 五条悟沉默地亲亲她,没有作用。 于是抿紧唇, 两根手指轻轻按住她的小腹。 “变回来。” 她抽泣的声音一顿,下意识遵从命令,五条悟掀起她的校服上摆。 这件校服是夏油杰重新设计的款式,漂亮的、刻着无尽夏的扣子被他一颗一颗解开,她像是有点舍不得,抬手捂住,听见一声轻笑。 “就这么喜欢杰?” 他垂眸看着她:“被碰一下就变成这样……” 他的手指在小腹上游走,像是在测量某种尺寸,声音难得带上了怒意:“没出息到这种程度。我会生气。” 她下意识抱住他的手腕。 悟总是喜欢这么问。 打游戏的时候,会说“杰就有这么厉害?老子也能带你啊,哭丧个脸干什么,就有这么喜欢?” 给她带冰淇淋和甜品的时候,会说“口味这方面我们更契合吧,杰给你喂凉面你也吃,就有这么喜欢?” 好不容易抱抱睡,因为没有杰的味道睡不着觉的时候,一整个把她按在怀里,凶巴巴地问:“什么叫做想要杰的味道,就有这么喜欢?” “就有这么喜欢……?” 杰也会问一样的问题。在她每次偷偷和悟单独见面、去他宿舍吃冰淇淋、一起玩游戏、看动漫、屋顶上看星星的、亲亲之后,杰也开始问这样的问题。 少女曾经很为此感到苦恼,每一次都认真思考,真诚地给出答案,然后把两个人都气得不轻,惩罚变成了双倍。 还好好心的硝子帮忙出了主意——[“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斩钉截铁地说出你面前的人名字就好。好听的话不管不顾往他们脑袋上砸……不要也要注意分寸……算了,你能做到前一条就谢天谢地。”] “喜欢、喜欢悟。”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雪菜还是照做了。她变成了两头说谎的坏孩子。 记忆的混淆让她失去了思考,她抱着悟的手腕,想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所以把他往身边带,晕晕乎乎地说:“喜欢、更喜欢悟,最喜欢……被悟碰碰才会、才会变成这样。” 第111章 “哦呀?” 脚踝被捉起来,他笑了一下:“以为人家还是好糊弄的小朋友嘛?抱歉抱歉,你的小男朋友长大了哦。腿打开——让我看看你究竟欢迎杰到了什么程度。” “呵。” 他的手指用力按在那一小块布料上面,然后把指尖放到她的眼前。 “到了这——种程度哦。” “解释一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没有缠绷带。 “还是骗子小朋友想说,这其实是在欢迎我?” 没有绷带。 所以被那双眼睛注视着。 哪怕他脸上没有表情,可是这一刻,没有恐惧和不安——另外一种记忆俘获了她。 她的脸颊又变红了一个度,身体轻轻颤抖,就连锁骨也透出浅浅的粉色。“嗯……在、欢、欢迎悟。” 听见了深呼吸。 就像是被顺毛的大猫一样,五条悟脸上不愉快的表情很快消失了,低头轻轻蹭蹭她的鼻尖。 “拿你怎么办才好啊。在这种时候胡话也说个不停……被抱到死也是你自找的吧?” 她看着他,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伸出手要他抱。五条悟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坐起来,把她抱进怀里。 已经不是乱来的少年时期了。 “家里没有哦。” 他把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轻轻的:“好啦好啦……这个就够你哭的了,自己吃进去?” **** 【2018年3月31日 东京都港区南青山2丁目33墓园 [窗]监测到异常波动,经探查,为未登记陌生咒灵。 刻有[夏油]的墓碑被挪动。 应上级要求,退守观测、上报总监部等候指示。 晚9时51分】 “冲着我来的么。” 夏油杰翻了几页报告,想了想:“上次高专丢失的九相图残秽有登记在册吗?把资料调给我。没记错的话,那也是加茂家搞出来的事情吧?把九相图诞生年代相关的记载整理一下交上来。还有……听说有些家伙对我们的改革很不满呀。” 他弯了弯眼睛:“最近有收到什么投诉信吗?” “根本没人把那个信箱当回事。” 自从夏油杰空降总监部,伏黑惠已经跟着加了一个多星期的班了。 此刻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倦怠,恹恹地诅咒道:“倒是说不定有人会忽然把你刺死。” “多谢祝福。” 夏油杰翻阅另外一份文件。 总监部管理着整个咒术界的运转:从发现咒灵,调配咒术师和辅助监督发布任务,再到和政府的各项扯皮、维持民众的心理健康,发放工资、调动后勤,安抚战死人员的家属、发掘新鲜血液等等…… 总而言之,全部的事情都归他们管。 因为咒术界的高层拒不合作,哪怕杀了也无济于事,所以现在这些事情全部都瘫在夏油杰一个人身上,以及五条悟随手捉人搭建的草台班子。 这几天,夏油杰已经在考虑把他之前的家人叫过来了。 悟的人实在是太难用。 效率低下。 因为忌惮悟的力量才被迫妥协,所以做事情战战兢兢的,要确认好几遍才敢去做,磨磨蹭蹭只求不出错。 年轻的十影倒是勉强能用,但如果可以的话,夏油杰希望他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也不知道悟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把仇敌的儿子带在身边教养。 完全学了一身悟的臭脾气。 自我主义、把自己当成宇宙中心,大局意识薄弱,会因为情绪影响工作、总是随身携带雪菜的物品到处招摇,大言不惭地以“男友”身份自居…… 污染空气的废物崽子。 “多谢。” 夏油杰接过下属递来的茶——明明是最忙碌的人,但他却显得十分悠闲,慢悠悠地喝着茶,抬眸看向伏黑惠。 “啊……对了。这次的墓园事件,就由你带人过去探查一番吧,立刻出发哦。” “……” 黑发少年冷着脸看了他一眼,摔门走了出去。 “通知一下,三十分钟之后开会。” 夏油杰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时间,“辛苦了,这个月加班费三倍,打车经费找财务报销。” *** 五条悟。 乱七八糟哭到睡着,醒来他还在。 躲进他的怀抱里,得到完全的安心感。 或许她是一只乌龟,雪菜想,她或许只是一只胆小怯懦的杂鱼乌龟,没有伟大的理想,也不喜欢冒险,只想躲起来,躲在厚厚的、坚不可摧的龟壳里面,永远永远。 她悄悄贴着他的胸口,听见两个人心跳的频率渐渐变得趋同,幻想自己只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一只有着最强外壳的小乌龟。 如果真的可以那样就好了。 五条悟好像还没有睡醒,完完全全没有防备的时刻。 这是雪菜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放松的样子。 过去的一年多,哪怕他偶尔来她的宿舍睡觉,那样的睡眠也很短,连绷带也不解开,就好像随时准备醒来。 她小心翼翼的,不想弄醒他,所以就连抬头偷看都花了好一会的工夫。就算用猫咪的审美来看,五条悟也是一个好看得过分的雄性,她回想起他昨晚的那双眼睛,想起被那双眼睛注视的感觉,小腹就又烫了起来。 好奇怪。 明明是最强,但是现在闭着眼睛毫无防备地睡着了。仅仅只是这样,雪菜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潮澎湃,就连手指也兴奋地颤抖起来。 抱抱他没有醒,偷偷看他也没有醒,她胆子逐渐变大,悄悄去戳他的脸颊,像是试探着想要推倒可乐罐的猫咪,触碰到他脸颊肌肤的那瞬间,她的手指极其敏捷地缩了回来。 没有醒。 她感到刚刚触摸到五条悟的指尖开始发烫。 好像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一样。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有些着迷,直觉里又有一种小动物即将落入陷阱之前,刻在骨子里的天然的危险警告。 她放轻呼吸,看了他几秒钟,又重新把脸颊贴近他的胸口,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雪菜不是一个贪婪的孩子,对她而言,只是这样悄悄戳一戳悟的脸颊就足够了。 但是装睡的另外一个好像有点不满。 “在干什么呀……” 腰被拍了拍,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极其放松的声线,传进耳朵里面,有一种叫人心脏发颤的能量,让她的头脑变得晕晕乎乎。 “在听悟的心跳。” “一声不吭地想什么呢。” 她不说话,又被捉起来亲亲脸颊,比起他的体型而言,五条悟的腰显得尤其漂亮。她坐在他的身上,他腹部的肌肉紧贴着她腿部的肌肤。 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这使她微微发颤,下意识抱住他的手腕,低头盯着他的手指,脸颊慢慢变红:“五条悟。”她这样喊他的名字。 “嗯?” 他把手指抽回来,轻笑着看她:“怎么这么贪吃呀?不行哦。没两下就哭得乱七八糟也就算了,根本没太用力就肿了欸,刚擦了药……多少消停点?” “……” 她抿唇看着他,好一会都不说话,五条悟轻轻叹气,扣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老实睡觉,已经给你请了假,今天我有三个任务,做完立刻回来……” 话还没说完,怀里的少女就慌慌张张地坐起来,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慢吞吞地说道:“要迟到了。” 是这种情况还要坚持去上课的好孩子。 五条悟没好气地帮她穿好校服,整理头发,又把她的袖子拉直,用创可贴遮住她脖子上的红痕,目光在那边停留了一眼。 “注意点哦。被发现的话就要被迫进行婚姻状态大公开了呢——啧,这种话说出来搞得好像人家是见不得人的那一个一样,真是不爽。干脆别贴这玩意了吧?人尽皆知也没什么,我无所谓哦。” ……什么意思? 虽然听不明白,但是着急上学的雪菜点头的动作很快,她胡乱地点了几下脑袋,然后抱住五条悟的腰,抬头看着他——像是小猫对铲屎官无声的命令。 这种行为只在十年前有过。 五条悟动作停顿了一下,看着她,像是有话想问,好久,又没有问出来。 他低下头,轻轻摸摸她的耳朵。 “好啦,这就出发。” 瞬移到高专。 五条悟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远去,低下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好一会,急促的脚步声靠过来。 她抱住他。 就像是在时空的间隙里,两个人在雨天拥抱的那个夜晚,他祓除了她,他们做得比杰更加彻底。 “我不会这么没出息的。” 她抱着他的手在颤抖,但还是坚定地重复道:“我不会这么没出息。” 听见她这么说,五条悟露出一个有些意外的神情。没有属于胜利者的笑容,他只是轻轻地抱住她,好像坚硬的外壳也被这样的拥抱融化,他垂下眸,神情悲悯而又温柔。 第112章 “偶尔稍微没出息一点也可以哦……” 他说:“勉勉强强,你的丈夫也变成可以依靠的大人了。所以任性一点也没关系,这个世界……你想要的都给你。” 第65章 0-0 时隔几个月, 大家终于又凑到了一起。 现在已经是二年级了。 乖乖上了一整天的课,晚上来到市区聚餐,一家很有名的烤肉店, 乙骨忧太提前预定了最好的房间。 他们围着烤炉坐在一起。 忧太和熊猫商量着怎么点菜,雪菜和棘凑在一起看喜欢的博主发布的新视频。 “特级?” 禅院真希手里拿着乙骨忧太的学生证, 有些惊讶:“真的假的……你这家伙, 这么快又变成特级了?” “嗯。” 乙骨忧太点点头, 把学生证拿回来, 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就好像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一直没时间回来重新评级。” “这么说早就是了?什么时候啊?!”她还信誓旦旦要追上狗卷当同期最强来着! “抱歉……没仔细注意过时间。” “你这家伙, 还真是……” 禅院真希有些嫉妒地小声嘟囔道:“真不想和你这种天才在同一届。原本以为狗卷这种就够叫人抓狂的了,结果和你一比我们全部变成庸才了啊。” 听见这样的话, 乙骨忧太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狗卷棘。 听见真希这么说,狗卷会感到挫败吗? 没有。 被点到名字的咒言师朝他弯弯眼睛, 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重新低头陪她看视频。 乙骨忧太看着她的侧脸。 雪菜,好久不见, 她现在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身上的香气, 睫毛、手指、弯起来的眼睛。 在电话里哭着说想他的家伙,昨晚一整夜都没有回来,今天也总是把他放在旁边看也不看。 但哪怕是这样,心里面也全部都是满足。 和同期在一起,点他们爱吃的东西,提前去结账, 在手机上点了最近很火的甜品,和准备好的礼物一起, 拜托服务生最后送上来,当做餐后的小惊喜。 把端茶倒水的工作抢走,在杯子里加了很多糖,然后倒上凉凉的冰饮,少女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满足地把杯子推过去,看见她朝自己笑。 “谢谢。” 听见她这么说。 乙骨忧太手指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她已经低头享用起了甜甜的饮品,橘子口味的,她看起来很喜欢,眯起漂亮的眼睛。 雪菜……刚刚在对他说谢谢吗? 听错了吧。 忧太、坏家伙、坏东西、变态、讨厌鬼……雪菜一直一直这样说他。 很可爱,一点也不觉得被羞辱,又或者被羞辱也很可爱,总而言之,跪下来给她穿鞋子的每一天,忧太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一句谢谢。 哪怕在电话里哭着诉说的想念,也一定会带着“忧太是违反了约定、擅自离开的坏家伙”这样的概念,在他和雪菜的世界,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坏家伙忧太的错。 忧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雪菜,从见面的第一天,就支使他帮忙穿衣服的雪菜。 这样疏离的、应付外人的谢谢,他不需要,甚至感到一种恐惧。 他看着她,那颗自以为已经在凶险地带被锤炼得强大的心脏,此时此刻又重新变回了不堪一击的样子,因为她轻轻的几个音节而方寸大乱,慌张得快要从胸膛跳出来。 为什么? 雪菜怎么会忽然对他说谢谢。 谁教她的。 说不好就是那个名叫伏黑惠的混蛋。 他们天天待在一起,用家人的名义。 忧太忍不住去桌子底下握她的手,可是她正双手捧着杯子,他的手掌落了空,但又无论如何也需要触碰她,所以下意识去攥她的裙角。 校服变成了黑色的长裤,很利落的款式,少年的手指再一次落了空。 这让那种渴求瞬间从心脏蔓延到了心脏。 “喂?” 坐在对面的禅院真希和熊猫如临大敌地站起来,真希握住棍子,眉头紧皱:“咒力!再这样下去的话外面的人该喊地震了!” 她也跟着看过来。 “抱歉……” 被她注视,那些不满的渴求一下子变得安定下来。 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了。 乙骨忧太回过神,慢吞吞地收敛自己的咒力,喉咙吞咽着,低下头。 无法再忍耐,再多一秒也不行。 被忧太摸肚子了。 少年的手指薄薄地贴在肚皮上,先是试探地挑起她的衣摆,食指指腹颤颤地碰上来。 雪菜有些困惑地看过去,少年低着头,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好一会都没有动。 直到确认她没有露出反感的神色,那些手指才急切地、像是狗舌头一样贴上来。 一种奇怪的被侵入感。 坏东西忧太。 雪菜现在已经差不多要习惯忧太奇奇怪怪的行为了,她鼓起脸,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肚皮,又看看面前的饮料,还是决定不和忧太计较。 他好几个月才回来一次,那样的时间对她而言实在是太久了。 所以无论忧太做什么,雪菜都很难生起气来。 可是这样又有一点痒。 小猫的肚皮原本就是一个极其脆弱的区域,就连睡觉都习惯蜷缩着藏起来,更何况现在这样紧密的触碰,她的耳朵抖了抖,很快就红透,脸颊也红红一片,趴在桌子上,盯着橘子饮料看。 “大芥?” 旁边的狗卷棘关心地看过来,用手掌贴了贴她的额头。 [很热吗?要不要把空调打开?] “嗯……” 雪菜胡乱地点点脑袋,没忍住用脸颊蹭蹭他的手掌,肚皮上的手指一顿。 像是惩罚、又像是一种吸引注意力的手段,他弯起手指,用中指的指腹,很轻很轻地画了个圈。 接着,那只手绕到背后,她腰上的那两颗小痣。 没有按下去。 像是一种微妙的警告。 雪菜颤了颤,下意识想要坐直,感觉腰上又多了一只手。 狗卷棘弯着眼睛看她,笑眯眯的,把乙骨忧太的手从她腰上掰开。 “我、” 被两个少年夹在中间的雪菜,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就好像是每次杰和悟吵架之前,她被硝子带着逃离战场一样,慢吞吞地站起来。 “我想和胖达还有真希坐一起。” “欸?” 对面的胖达拍拍自己的肚皮表示大欢迎,禅院真希朝她勾了勾手指,她立即跑过去,坐在了他们中间,胖达拿出自己的手机,和她一起玩弱智小游戏。 不仅仅是唯一一个的人类挚友。 同时还是情敌。 哪怕雪菜坐在了对面,乙骨忧太和狗卷棘之间也依旧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晚餐很快结束,服务生把忧太提前准备好的甜点送上来。 “哇,这家的甜点好好吃啊!” 为了不显得厚此薄彼,忧太给同期生每个人都买了一份。 胖达是少见的竹子口味,清清甜甜的,他大大的爪子握着小小的勺子,满脸珍惜地下勺品尝,觉得非常好吃,又挖起很大一勺给雪菜分享。 “好吃。” 雪菜也把自己的那一份也端到熊猫的面前:“我的也很好吃。” 他们两个像是互相瓜分食物的小动物,禅院真希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有把自己的那份推过去。 她不喜欢吃甜食,通常都会推给他们解决。 “要是悟也在这里就好了。” 看着被真希推过来的甜品,雪菜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 是已经学会了【分享】的好孩子。 所以每次吃到特别特别好吃的东西,就会想到喜欢的人,希望他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可以品尝这一刻的味道。 “我想带一份回去给悟,可以吗?” “……” 悟? 听见她的称呼,房间里沉默了几秒钟。 在日本,直呼老师名字是个非常不敬的行为,哪怕是禅院真希,认真的时候也不敢直呼那家伙为“五条。”,更何况是用这种语气喊名字。 如果不是老师和学生的话…… 但就因为是老师和学生,所以才更加…… “呃……” 熊猫挠挠脑袋,看了看对面的乙骨忧太和狗卷棘,总有一种自己再不出来做点什么,事情就会彻底完蛋的感觉,所以咳嗽一声,说道:“雪菜是被我带坏了吧。” 熊猫表示对此事负责: “因为夜蛾都是这样称呼悟,我跟着这样叫,久而久之就改不过来了,雪菜一定是被我影响了才会这样的。” “合理。” 禅院真希也点点头:“稍微注意点,别总是没大没小的,那家伙虽然没什么所谓……不过我听说总监部新来的那个很在意这些规矩,说不定哪天就借题发挥了。” 第113章 “嗯嗯!” …… 是这样吗? 狗卷棘看起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解释,端着自己的那一份甜点加入了分享小组,乙骨忧太安静地坐在原地,直直地盯着雪菜看。 对于五条老师,雪菜从一开始,使用的就是【五条悟】这样的称呼。 忧太曾经对此感到担心,因为这样不太礼貌,但五条老师很明显不是在意这种细节的人,对于雪菜,他也常常使用一种亲昵和语气和称呼。 一开始以为咒术师都这样。 没有进入过社会,没有人情观念,所以很正常。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态发生了转变呢? 或许是偶尔的几次,他们之间的微末的磁场。 或许是几次的恰好——她从五条老师的办公室走出来之后,恰好微红的面颊、潮红的眼尾、闪闪的泪光。 或许是过去每一通的电话,隔着海洋和风,她提起五条老师,那样的语气被他捕捉到。 绝非提起老师或是长辈的语气。 而是对待一个男人、一个雄性的语气。 一个强大的、可靠的,有的时候让她觉得害怕,但更多时候给她安全感,使她越来越依赖的雄性。 提到五条老师,她总会带着微微的恐惧感,和藏不住的全然信赖,这样特殊的语调,有的时候甚至让忧太都感觉有些着迷。 不敢更多地去想。 可是脖子上面,那两个创可贴之下,藏着的是什么呢? 明明有反转术式。 昨天晚上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又是去哪里了呢? 世界上除了五条老师,还有谁可以做到那样快速地送她回来不依靠车辆,也不使她迟到。 不敢更多更多地去想。 因为狗卷也好,伏黑惠也好,无论是谁。 可如果要去战胜的人是五条悟。 一旦这样去想,绝望就像是海啸一般在脑海中尖叫。 …… “雪菜。” 吃饱之后,在胖达的怀里休息。 好想变回小猫的样子,那样一整只团在毛茸茸的肚皮上,肯定会特别特别舒服。这么想着,听见忧太喊自己的名字。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少年弯着腰朝她笑,轻轻的:“想带一份甜点给五条老师吗?这些甜品是我在别的店提前买过来的,如果想要的话,我现在带你去买好不好?” 停顿一秒,他说:“这个时间……如果再晚一点过去,说不定就打烊了哦。” 和忧太一起去买甜品。 悟喜欢吃特别特别甜的,刚刚自己的那一份最适合他,抱着这样的期待往前走,很久不见的忧太此刻也在自己的身边,手牵着手。 应该很开心的。 可是看着东京外面的招牌,行人匆匆从身边路过,擦过肩膀的时候,雪菜还是感到一种缺失感,感觉被这个世界丢下、被丢掉,在意的东西不断往前走,背影很快消失,从她身边走掉。 好可怕。 被轻轻地抱住。 “怎么了,雪菜?” 少年捧起她的脸颊,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摇摇脑袋,不说话,只是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们继续往前走。 乙骨忧太只好带着她向前,一整路都心神不宁。 他太了解雪菜了,甚至胜过了解自己,又是天然对别人的情绪感到敏感的性格,所以刚刚从雪菜身上传达出来的、悲伤的情绪,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已经没心思在乎五条老师了,带着她回到宿舍,把她的甜品好好地保存进冰箱,不在乎她想要送给谁,只想快点让那种情绪离开她的世界。 给浴缸放水,发现自己留下来的东西全部都被换掉了。 沐浴露、洗发水,浴巾毛巾甚至是牙刷和牙膏……沐浴球和香薰蜡烛也全部被扔掉,就连马桶里的香味球都换成了另外一个牌子。 猜都猜得出来是谁。 只有那家伙才会这么小肚鸡肠。 蜡烛竟然还有风信子的香味……不知道雪菜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了吗? 没品的家伙。 一定用那张死人一样的臭脸强迫雪菜说‘喜欢’了吧。 好可怜,雪菜。 他不在的时候,被那家伙欺负吗? 什么十影……根本就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卑鄙小人,狗卷也真是的,明明宿舍就在隔壁,竟然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吗?怎么会叫那家伙渗透进来呢? 高专明明是他们的地界才对。 “忧太。” 他在浴室里待了太久,又好久没有发出动静,少女有些担心地过来查看情况。 浴室里暗暗的,少年侧对着她站在洗手台前,低着头,刘海遮住半张脸。 镜子中、视线里,他的表情阴冷,像是刚刚被恶意催化的咒灵。 但是下一秒,他又抬头朝她笑,那是一种忧太的笑容,就好像刚刚的阴翳只是她的幻觉。 “雪菜等得不耐烦了吗?” 手腕被轻轻握住,他的手是暖的,带着她走进浴室,把门反锁。 “是我不好。” 他说:“一直让雪菜等待,是我的错。” 少女抿紧嘴巴,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又怎么了,偏过头不说话,看见他跪下来。 “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已经长高了许多,跪在地上也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诡异的进攻感,那双眼睛抬起来,直直地盯着她看。 “雪菜……今天为什么对我说谢谢呢?” 明明他的语气和动作都十分卑微,可是那样的眼神,无论如何也叫雪菜心疼不起来。 她反而觉得害怕。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脖子,她下意识往后退,抵着淋浴间的石子墙。 “我要泡澡了。” 沉默了一会,见他还是跪在原地没有动作,雪菜忍不住说道:“你出去……” “出去?” 他问:“雪菜不需要我帮忙了吗?” “我自己可以。” 她低下头,想要让他快点离开,所以胡乱地说道:“我可以自己泡澡、穿衣服,我还会给狗狗做饭,晒衣服和床单,惠说、说我要独立,我很多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不要忧太帮我了……” 少年沉默了一会。 “惠?” 从她长长的话里,他好像只听见了这个名字。 “是他教雪菜这些的吗?” 他站起来。 “对我说【谢谢】,喊五条老师【悟】,把我的东西全部都扔掉,这些都是他教给你的吗?真可恶,我会杀了他的。雪菜,现在朝我走过来,走到我的身边,浴缸的水快放好了。” 好可怕…… 雪菜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害怕的感觉了,明明忧太没有用刀捅自己,也没有说可怕的话,可是那种可怕的窒息感…… 被什么东西压着肩膀 难以呼吸的感觉,竟然比之前还要可怕了。 她忍不住往后躲。 “雪菜在害怕我吗?” 他露出受伤的神色,扯开自己的衣领,让她看自己胸口的伤疤。 一遍又一遍,痊愈然后用刀尖捅烂,痛感、伤口愈合的痒意,一点一点,全部都是雪菜。 靠着这些,和偶尔的电话,手机里的录音,她哭着说的“想忧太”,一晚一晚地熬过来。 为什么见面了,会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这一次伤口也失效了。 她没有抬起头,害怕得全身都在发抖。 “对不起。” 乙骨忧太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无法露出狗卷那样的笑容,也从来舍不得像是伏黑惠那样凶她,更加没办法说出什么好听的、讨她喜欢的话。 他只是一个笨拙的家伙,从小学就失去了全部都社交,不断被欺凌、被讨厌,得不到认可的废材。 “对不起……” 靠近她,在她发抖的时候,跪下来,把她的手指含进嘴里。 他抬眸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即将要被抛弃的小狗。 他是特级,甚至是比五条悟还要年轻的特级,身上充斥着浓郁的咒力,哪怕只是一丁点,就足以将她碾碎,他的身后,还背着一把象征着强大力量的长刀,很多次,他在她面前用这把刀祓除咒灵。 但是他跪在面前,吞咽舔舐着她的手指,一直把她的手指捅进自己的喉口,仰头看着她,眼睛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 身后的花洒,被她颤抖躲避的动作扭开,水倾斜而下,将他的白色制\服淋湿,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他的头发也变得湿漉漉,却没有躲避,而是更加努力地吞咽她的手指。 “忧太……” 雪菜抿紧唇,那种恐惧的感觉渐渐消退,她关掉花洒,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你、你起来。” 她把自己的手指从他的嘴里抽出来,少年朝她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第114章 “雪菜原谅我了吗?” “我没有生你的气。” 她擦擦他脸上的水,弯下腰,刚想说话,就被他用力抱进怀里。 紧紧的。 皮肤贴在一起,他舔她的脖子、耳朵,头脑渐渐变得不太清楚,听见他问:“还喜欢忧太吗?” “喜欢……” 被抱进热水里。 布料逐渐离开身体。 “在电话里哭着说想念忧太的那些话,是真的吗?还是说,雪菜是一个说谎的坏孩* 子呢?” “不是、不是坏孩子。” “嗯……那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那样叫五条老师的名字?” “因为、因为悟。” 头脑迷迷糊糊的,感受到他的手指从小腹擦过,大脑回忆起一种感觉,慢吞吞说道:“因为悟,让我舒服。” “……舒服?” 听见水的动静,接着,脖子上的创可贴被揭开。 长久的沉默。 然后比水更热的皮肤贴上来。 “我也会让雪菜舒服的。” 他说:“我会让雪菜更舒服……试一试好不好?” “嗯……” 要怎么试呢? 嘴巴被舔了。 甜甜的,接着是脖子,他攥住她的腰,把她往上带了带。 肩膀贴着墙,感受到冰冷的空气,雪菜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低头看他。 “忧太……” 少年抬眸,捉住她的手指,侧过头,轻轻地啄吻了一下。 下一秒,他把脑袋埋进水里。 比昨天晚上悟的手指更加柔软的、舌头的触感。 第66章 妹妹的味道。 在几天之前, 回忆起开学,雪菜总是会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杰和她一起前往高专,第一次接触到同类的少年兴奋极了, 情绪难得如此外显,他们一起看了高专的宿舍, 说这里以后也会是一个新的小窝。 但是现在, 回忆起开学, 脑袋里只有忧太。 一年前, 他帮她穿衣服。在浴室里面,忧太的手指轻轻地贴上来, 她的头脑变得乱七八糟,害怕而又不敢躲闪, 泪水止不住落下来。 一年后的今天,二年级。同样在浴室里面,这次想要让她逃离的, 是过度的快//感。 太多了。 腰被死死地扣住。 在头脑完全空白、彻底崩溃的那一刻,少年抬眸看过来。 “雪菜。” 像是非要看见她现在的表情一般,他不许她捂住脸, 也不让她闪躲。 “要好好记住哦。” 那双孔雀蓝的眼睛, 他的脸颊上、恍惚出现棘的咒印。 他说:“把现在的感觉记在心里面。让你舒服的人是忧太。” 是咒言。 让她舒服的人是忧太。 是忧太、忧太、忧太……大脑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好奇怪,无法控制地、在看见咒印的那一刻,她想到棘。 被咒言命令的时候,她甚至产生了【面前的人是棘】这种错觉,这样的错觉哪怕仅仅只是一瞬间, 就足够她的灵魂发出充满欣喜的颤栗。 雪菜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坏孩子,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坏孩子, 嘴巴里面在喊忧太,心里面出现棘的笑脸的坏孩子。 到最后,已经彻底混淆了。 在亲吻她的人是谁,谁的舌头和她的缠在一起,又是谁在紧紧抱着她,或许是迷迷糊糊喊出了不属于面前人的名字,腰上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力道,他像是气急一般轻轻咬了咬她的嘴角。 “就这么喜欢狗卷吗……?” 他问,但是下一秒,又像是害怕得到答案那样后悔地舔了舔。“是我不好……不该在这种时候贪心地使用咒言,以后再也不会了。再来一次好不好?这一次不会再有别人出现。” 一直到天亮。 直到脑袋里面塞满了忧太,除了忧太再也说不出来别的言语。 天底下最坏。 就连梦里都塞满了忧太。 一个忧太坐在教室的桌子上面,一百个忧太塞进走廊,宿舍里面也全部都是忧太、高专也是忧太,忧太忧太忧太忧太……卖章鱼烧的摊主是忧太,超市收银员是忧太,邻居是忧太……整个世界都是忧太。 好可怕。 雪菜哭着醒过来——醒来之后,抱着她的还是忧太。 她下意识用力把他推开,少年愣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她,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朦胧,显然是早就醒了,却一直在装睡。 “对不起,雪菜。”他的语气卑微极了,但却极其熟练地捉住她的手。“昨晚我太过分了吗?我会好好承担起责任来的……先把我的手砍下来向你赔罪吧?” “……” 她抿紧唇,头脑懵懵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是想躲开忧太,不是想要砍掉忧太的手掌。 “雪菜讨厌我了吗?” “不讨厌……” “那为什么一醒来就推开我呢?雪菜昨天不舒服吗?” “做噩梦。” 她把梦里全部都是忧太,有几千几万个忧太的事情告诉他,少年轻轻把她抱进怀里。 “那些都是假的哦。是很坏很坏的忧太,雪菜如果不想再被那些东西缠上的话,抱住真正的忧太就好……一直看着我、注视我,那些忧太就不会再出现了。噩梦很可怕对不对?但是没关系,只要不把真正的忧太丢掉,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但是。”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表情温顺而又无害,就像是真心实意地为她感到担忧。 “如果把忧太推开的话,也许就会出现那样的事。卖小丸子的摊主是忧太,会在雪菜结账的时候忽然捉住你的手,把你拽进桌布下面、超市的导购是忧太,会在雪菜认真挑选食材的时候蒙住雪菜的嘴巴,把雪菜关进储藏室里面、坐电车背后的人是忧太,司机是忧太,一整车的人都是忧太……” “不要忧太。” 她捂住他的嘴巴。 是会认认真真去想象那种画面的孩子。 所以轻轻发起抖来,小声说:“不要那些忧太……” “那要哪一个忧太呢?” 她犹豫了一下,抱住他,说就要面前的这一个忧太,不这么坏的忧太。 …… 【记录 2018年3月31日 东京都港区 一级咒灵现身,总监部特别派遣小队与之对战。 ————】 “不错嘛。” 总监部医务室,白发男人轻轻拍了拍手掌。 “打赢并逮捕了一级咒灵,小惠比我想象中更强哦。” “好歹也努力了这么久。” 黑发少年并没有露出被夸奖的欣喜——事实上,得知乙骨忧太那家伙重新回到特级开始,他的心情就变得不太好。 他正冷着脸给自己缠绷带,和这只咒灵的战斗让他伤得不轻。 五条悟带着家入硝子瞬移过来勉强稳定了伤势,但是受伤的地方还带有强烈的灼烧感。 这并不是反转术式能够治愈的范畴,后来又使用了一些止痛药品,但是效果甚微。 “赤血操术。” 五条悟凑过来仔细看了看。 “把毒素注入血液里面,通过伤口渗透对手体内,很聪明的做法。大概得下毒的人自己解开了,要么就努努力熬过去……用咒力抵抗一下之类的。这点痛还能忍吧?” “嗯。” 伏黑惠点头:“还在理智尚且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听起来好可怜欸……杰那边在审讯,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 “不必了。”提起夏油杰,少年露出厌恶的神色。 “哈……你们的关系没有变亲近么?” “您问出这个问题的理由?” “头发黑乎乎的没有特点,但发型很怪,还都是喜欢把话藏心里的闷。骚性格,我还以为你们能够聊得来呢。” 五条悟捧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毕竟……你们喜欢的女孩子也是同一个呀。” “请闭嘴。” “害羞了?” “……” “纠正一下。” 伏黑惠抬眸看着他,语气平静而又坚定。 “是他在单方面觊觎我的女朋友。这种患有严重精神疾病在道德层面上也存在巨大瑕疵的家伙……请别把我放在和他同样的境遇之中,哪怕只是同一句话里。很恶心。” “欸……” 像是没料到他会说到这种程度,五条悟拉长语调惊讶了一下,然后看向门口。 “杰被强烈地讨厌了呢。” “好了悟,现在不是逗小孩的时间。” 夏油杰走进来。 “那边是个很坚定的孩子呢。折腾了一整晚,审讯室都换了两间,什么都没问出来。” 五条悟轻轻皱起眉。 “既然这样,要么……先去吃个早餐?” 在场的三个人也一整晚都没睡。 第115章 “我待会还得接学生,是第一次来东京的小朋友……怎么样也得到场。对了惠,带上悠仁一块,我们去接你的新同学怎么样?” “都咒术师了就不必在意礼节了吧。” 伏黑惠用棒读的语气:“真羡慕您那用不完的精力。” “这孩子……把咒术师当成什么东西了啊?” 看着伏黑惠迫不及待会高专的背影,五条悟笑了笑,又看向夏油杰。 “九相图?” “嗯。” 夏油杰正色道:“用上了强制说真话的咒灵,据那东西说,是一个名为【羂索】的人在背后指使,他在我的‘坟墓’附近闻见了妹妹的味道,所以才会在做完任务之后徘徊不去。” “……妹妹的味道?” 五条悟沉默了几秒:“杰把什么东西放进去了啊?放进空坟墓里?我真的会揍你欸?” 夏油杰没有回答他的话。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那个名为羂索的人,应该就是之前和雪菜暗中联络的家伙,一切细节全部都对得上,很快就是悟该出手的时候了,最近请不要离开东京。” 第67章 胀相 总监部。 这是雪菜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过来。 五条悟说来了个很棘手的家伙, 可能和她有点关系,所以要她来帮忙审讯。 审讯…… 雪菜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她站在门口, 闻见里面浓郁的、血的味道。 她沉默了一会,深呼吸, 然后推开门, 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只少年模样的咒灵……说咒灵或许不太准确, 准确地说, 这是一个介于人类和咒灵之间的生物,他被捆在椅子上, 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要怎么审讯呢? 雪菜下意识往后看了看, 五条悟等在门外,对她做了个鼓励的手势,然后轻轻掩上了门。 门没有关紧。 想到五条悟就在门外, 她觉得安心了一些,朝他走过去。 到了近前,少年才抬头看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脸上恹恹的神情一顿, 警惕而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她实在做不来这种事,雪菜想,她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要怎么审讯,就在她悄悄打退堂鼓,想要把五条悟叫进来的时候,面前的少年开口了。 “胀相。”他说:“这是我的名字。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雪菜。” “雪菜?” 他看着她, 像是提防着糖果陷阱的小朋友,努力想要保持戒备, 但眼神和表情却愈发变得柔软。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不知道问什么。” “……就像那家伙一样,问我什么都可以,比如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呢?” “因为妹妹。”他说:“我闻到了同胞妹妹的味道,所以哪怕被叮嘱做完事情立刻离开,我还是留在了那里,为了找到妹妹,我不能让她孤零零流落在外。” “哦……” 雪菜低下头,“你是一个好的哥哥。” 听见这样的话,少年抿紧唇,脸颊很快变红了。 他的脸上,一道黑色的印记像是创可贴一样横跨鼻梁,头发是炸开的双丸子,或许平时看起来会有几分凌厉,但是此刻,他那孩童般纯真的表情,叫人无论如何也升不起半点恶感。 “可是你伤害了我的朋友。” 又听见她说:“如果你想要找到妹妹的话,我们可以帮助你。你把惠身上的毒解开好不好?他很痛。” “好。” 他答应得这么快,叫雪菜有些措手不及。经历过羂索的洗礼,她现在也是一个对陌生人抱有防备心的孩子了,她看着他,有些担心这家伙在骗人,所以没有给他解开束缚,而是出去把五条悟叫了过来。 没有被骗。 胀相真的帮忙清除了惠身上的毒素,那之后还一直盯着雪菜,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雪菜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想了想,对他说:“谢谢。” 少年朝她点点头,依旧盯着她看,眼睛眨也不眨,那种视线并不夹杂着任何情绪,单纯的、轻轻的,不会给人带去任何负担,像是一种动物的观察。 雪菜觉得有些新奇,她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目光,忍不住频频回看,站在旁边的伏黑惠黑着脸,把她扯到了身后。 “没事了吧。” 他看向五条悟:“她需要回家休息。” 雪菜被牵着走。 胀相的眼睛跟着她转。 伏黑惠脚步加快,雪菜忍不住回头看了胀相一眼,少年站在原地,明明是很大很大的一只,看起来却很落寞、很可怜。 她朝他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小动物散发友善信号,邀请你进入领地的笑容。 被拽走,没有看见他怔愣的表情。 …… “你和那只咒灵什么关系?” 一回家,就受到了这样的质问。 雪菜坐在沙发上,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惠在生气吗?” “不然呢?女朋友当着我的面和另外一个异性眉目传情?” “没有用眉毛传情。” “……” 他看了她一眼,在她殷切的目光中去给她拿饮料,雪菜趁机和小狗蹭蹭。 “现在是很严肃的谈话时间。” 伏黑惠轻轻拎起小狗的后颈,把它关进了房间里,回来听见她问:“那我还可以和惠抱抱吗?” “……可以。” 那就是没有多生气。 雪菜连忙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少年看了她一眼,满脸无奈地坐下,她立刻钻进怀里。 “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呢?”她嗅闻他的味道。 回来之前,伏黑惠在总监部的休息室洗过澡,不是她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她有些不习惯,又感觉有些新鲜,把脸贴得更紧。 “一点小伤。” “才不是小伤。”她有些担心地说道:“如果不是悟告诉我,惠会一直骗我吗?在电话里说你很好……我不喜欢这样。” 伏黑惠一愣。 她几乎不使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也很少如此明确清晰地对一种行为表达出“我不喜欢”的想法。 他看了她一会,捉住她乱动的手。 “你和……五条老师,还有那家伙,给你术式的那家伙……” 顿了顿,他说:“算了,我不想知道。总之,不管有什么隐情,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你要记清楚现在是谁在和你交往。” “哦……” 她看着他,有些心疼地亲了亲。 “惠很累吗?”感觉就连发脾气都没有这么凶了。 “有一点。” 他抱着她,深深地埋进她的颈侧,双手捉住她,和她十指紧扣。 “我不是那种得过且过的性格,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向我真正地袒露自己,但我不想那来源于我的压力和逼迫,也不想用什么手段去暗地里窥探你的秘密,钉宫,这是你真实的姓氏吗?” 少女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诚实地说道:“是随便写上去的。” “早就发现了。” 他没有生气,反倒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能向我坦白这一点,我很高兴。” “早、早就发现了?” “从一开始。” 她吓得睁大眼睛。 “喊你的姓氏总是要傻呆呆站着好半天才回应,叫名字倒是立刻就看过来了,所以当时就在想,会不会是姓氏弄错了之类的,但那可是五条先生的背调。” 脸颊被捏了捏。 “不过怎么样都没关系,因为我清楚地看见了你的心。那和你的姓氏和名字没关系,和你的身份也没关系,和你有什么过去更加没关系,我看见的只是你而已。” “……”她低下头,沉默地抱住他。 就像是惠所说的那样,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看见了。 这让她觉得很幸福,嗅闻着惠身上的味道,她感觉到一种安定。 这样专注于心灵的交流,有一些像是棘。 但和狗卷棘那种温和的包容,专注于情感上的安抚不同,伏黑惠的交谈方式更加理性,会更多地让她思考,让她的头脑占据主动。 这是一直以来,两个人一起看书讨论养成的习惯,是伏黑惠一直努力在做的事情。 “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还有津美纪……大家,我在说谎。”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成长,只是有些羞愧地说道:“不过、不过我在努力,我会告诉大家全部,让大家知道雪菜原本的样子。惠也什么都会知道,雪菜不会和惠有秘密。” “这样啊。” 他笑了一下,像是苦恼多日的事情解决之后,终于有力气和她算账了那样,翻身把她按在沙发上,垂眸看过来。 “现在,先向我坦白昨晚你和那家伙——在你的男朋友拼命战斗的时候,究竟在做什么事情吧。” 第116章 五条先生也看见了吧。 从高专刚过来的时候。 她身上,几乎要将她吞没的,乙骨的残秽。 像是护卫珍宝的恶龙那般,这些残秽现在还缠在她的肌肤上,排斥着其他人的接近。伏黑惠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捉住她的手腕,舔上去。 “从这里开始。” 他漂亮的绿眼睛看着她,像是蓄势待发的一只猫,锋利、矜贵、漫不经心地宣告:“我会把他的残秽全部盖掉。” 第68章 正文完。 第二次见到胀相, 是在高专。 惠和忧太又打了起来。 雪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好像真的很不好,有些担心他们真的有谁会受伤,熊猫和真希把她拉到一边, 说她现在过去只会火上浇油。 “被你看着的话绝对会更加来劲的。” 熊猫用力点头:“绝对!” “……” 所以离战场远远的。 坐在花坛底下看动漫。 高专养着的小猫们一齐围过来,胀相就藏在小猫和花坛的后面。 他抱着膝盖, 把自己团成一团, 静悄悄地猫在地上, 两个丸子头却高高地冒出来, 和花朵们挨在一起,像是两朵暗红色的小花。 雪菜盯着看了一会,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从胀相的身上, 她体会到一种亲近感。 他身上有一种对于人类世界茫然而又畏惧的气质,就像是一年多之前的雪菜。 “你来这里,是来找妹妹的吗?” 想了想, 雪菜小声说道:“弄丢家人的心情,我可以体会,我有个姐姐……津美纪, 她也被我弄丢了, 一直一直没有醒过来,你很难过吧?我这里有糖……你要吃吗?” 好一会,胀相从花坛后面走出来,蹲在她的面前,有些陌生地接过她手里的糖果,然后往嘴里塞。 “你、你把包装也吃掉了吗?”雪菜惊讶地瞪大眼睛。 “……” 该死的。 明明继承的记忆里有这种常识, 可因为是第一次,因为这说不定是妹妹给的糖, 所以完完全全忘记了。 好丢脸。 “嗯。”胀相一股脑吞下去,“我喜欢吃包装。” “……” 少女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问道:“你肚子饿不饿呢?” “人类是要吃东西的。”她说:“你现在是人类的身体,不吃饭就会晕倒,然后要打针……很痛的。” 他看着她,抿紧唇,问道:“你饿过肚子吗?” “嗯。” 她皱了皱鼻子。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要吃东西,一开始食物很难吃,后来变得好吃了,我喜欢吃冰淇淋。” 面前的少年攥紧拳头,露出难过的神色。 妹妹……虽然羂索说过无数次咒术师很狡诈,说过他们擅长制造各种骗局,叮嘱他不可以和咒术师接触,做完任务就回来,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要相信。 可是妹妹……虽然努力去提防这只是一个骗局,但是听见这样的话,胀相还是露出了自责的神色。他是九相图的大哥,他要照顾好所有的弟弟妹妹。 让妹妹在看不见的地方饿肚子……这种事……完完全全不配做一个哥哥。 “我给你买冰淇淋。”他说:“我去赚钱,给你买冰淇淋,装满你的肚子,到你吃不下为止。” “……?” 雪菜困惑地看着他,好一会,认真地说道:“惠说,找工作需要文化,你没有文化,赚不到钱的。” “没关系。”胀相说:“我去抢劫。” 雪菜呆呆地看着他,少年站起来朝外走,好像真的要去打劫,她连忙扯住他的袖子。 “不可以去……” 稀里糊涂的,把胀相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好像有点无措,站在门口一动也不敢动,低着头,身上的和服带着一些血渍,他小心地离门远了一些,好像生怕把她的宿舍弄脏。 “你要洗澡吗?” 她说:“热水澡很舒服。” 被推进浴室,少女低头告诉他哪个用来洗身体,哪个用来洗头发,胀相其实都知道,这具身体给了他一些基础的知识。 但是这样的体验……被照顾的体验,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不对,他是哥哥,怎么能让妹妹照顾他呢?完完全全的堕。落。 想到这里,胀相立即点头表示自己都清楚了,猜想妹妹一带他回来就让他洗澡,一定是很爱干净的性格,所以从头到脚认认真真清洗了一遍,连头发丝也没有放过。 洗过澡,胀相的头发垂在额头上,显得更加温顺了一些,鼻梁上那一道咒纹也显得像是创可贴,他穿着忧太的衣服,白t长裤,显得清爽无害了许多。 “你肚子饿不饿呢?” 对于胀相,雪菜有一种出于同类的怜惜,讲话也轻轻的。 “我煮面条给你吃吧。” 胀相呆呆地站在原地。 妹妹、妹妹要给他做东西吃吗……?这样梦一般的场景,他是不是中了咒术师的术式,所以身处幻境之中呢? 等他说出来全部的情报,失去利用价值,这个幻境就会破碎掉,血涂和坏相他们在哪里……还安全吗?妹妹的情报,要怎么和他们分享呢? 他沉默地看着她,看她开火烧水,然后有些生疏地把面条放进去,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小锅里面的水很快扑出来,浇在灶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她吓了一跳,仓惶地往后躲。 胀相连忙走过去挡在她面前,如临大敌地看着这锅烧开的水:“赤血操术——” 不仅锅,就连灶台都被破坏掉了。天然气管道被点燃,厨房和客厅都发生了爆炸,两个家伙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火光炸开的瞬间,胀相把她挡在了身下。 “到底在干什么啊?” 高专医务室,刚刚打完架的伏黑惠和乙骨忧太治好自己的伤,还没来得及回去,就看见两个家伙被送了过来。 雪菜已经勉勉强强治好了他们身上的伤口,只是五条悟不放心,所以捉着她再过来硝子这边一趟。 伏黑惠冷着脸:“只是一会不见,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缩了缩脖子,像是一只刚刚拆完家的小猫,脸颊灰扑扑的,有点委屈地说:“我想煮面条。” “好可怜。” 乙骨忧太凑过来,用手帕轻轻擦拭她的脸颊:“我知道不是雪菜的错,对吧?” 少女用力点头,下意识往忧太那边挪了挪。 “呵。” 伏黑惠气得想笑:“你就吃他这套?” “雪菜都已经受伤了,你怎么还在凶她呢?” 乙骨忧太轻轻抱住她的头,让她躲进怀里,又看向伏黑惠,笑着说:“明明都是你的错啊。我在高专照顾雪菜的时候,从来都不让她靠近厨房,把自己的疏忽大意推到雪菜的身上……雪菜,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欺负你的吗?好可怜。” 说着,他想低头亲吻雪菜的头发,被扯着领子拽开。 两个少年对视着,谁也没有再进行无意义的争吵,剑拔弩张之下,门忽然被推开。 “哦呀?” 白发男人走进来,扫视一圈,笑眯眯的。 “很热闹嘛。” 他先是看向胀相:“你这家伙怎么溜进高专的?” 接着又看向伏黑惠和乙骨忧太:“刚开学就这么热情地找对方切磋呀,真是努力上进的好孩子。” 最后,他看向她,轻轻笑了一下:“嗯?” 只是一个短促的、慵懒的音节。 她扑进悟的怀抱。 “好啦好啦。” 五条悟摸摸她的头发,没太理会旁边已经停止对峙的两个学生,而是看向胀相:“我和杰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你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那之后可以来高专念书,包括你其余的兄弟,你们会得到平等的待遇。” “怎么样,愿意吗?” …… “行得通么。” 甜品店,五条悟坐在雪菜的边上,一边用手指在菜单上点餐,一边和夏油杰打电话。 “让那家伙去做这么关键的事情,总觉得很靠不住啊,毕竟才捉回来没几天,不会是碟中谍吧?” “比起利益,更能驱使人的是感情。” 夏油杰慢悠悠地说道:“为了避免意外,这几天别让那孩子离开你的视线。” “啧。” 想到杰的“家人”那一副不管杰做什么都会盲目跟随的模样,五条悟撇了撇嘴。 “好吧,杰最擅长这个。” “多谢夸奖。”顿了顿,夏油杰问道:“她在听吗?” “大概听得到吧。” 因为脑袋从一开始就没抬起来过,耳朵一抖一抖的。五条悟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笑眯眯的:“十秒钟,我挂电话。” “……” “雪菜。” 沉默几秒之后,他只是这样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第117章 隔着电话,那是杰长大之后的声音,比少年时候更加成熟温柔的、带着些忧郁的语气。 她忍不住看过去,盯着五条悟手里的手机,白发男人像是不太满意她的反应,轻轻挑眉:“要么手机给你,你们聊个痛快?” 她睫毛一颤,连忙摇摇脑袋,重新低下头,小声问他们让胀相去做什么事情。 “当然是帮忙把小泥鳅捉出来啦。” 说着,五条悟握住她的左手:“术式没生疏吧?咒术师被普通人或是非咒具的武器杀死,就会堕。落成咒灵,那时候,就要拜托你出场把他调伏了哦。” “……”雪菜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结结巴巴地问:“调伏……我来调伏吗?” “是哦。这是杰想到的点子啦,十年的诅咒师果然没白当欸。” 五条悟笑了笑:“顺带一提,那家伙在收集两面宿傩的手指对吧?悠仁还和我说了一些事情……唔,是杰用咒灵问出来的啦,不算出卖了你们的小秘密哦——总之,大概就是今晚。听说咒灵球的味道很恶心,要不要现在多来点甜品垫垫肚子?” 脑袋晕乎乎的。 吃了小蛋糕和冰淇淋,肚子塞得饱饱的,入夜,东京街道上的人群比白天还要密集,因为只能摸索到羂索的大概位置,五条悟立下了范围极其庞大的【帐】。 “悟总是喜欢这样啊。” 夏油杰拿起总监部的电话。 “总是这样独自战斗可不行。” 于是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高专学生也被调遣了过来。 狗卷棘拿着喇叭疏散人群,熊猫和真希给他打辅助,伏黑惠和前来问责的日本政/府周旋,因为心情太差不小心揍了某位官员一顿,夏油杰索性直接控制了内阁和参议院——乙骨忧太作为发动政..变的头号战斗人员,荣获最高等级的通缉令。 “疯了吧……十六岁的高中生拿着刀闯进内阁什么的。。。难道我是漫画里的路人甲吗?” “拜托了我刚吃完晚饭一个白毛黑衣男就说着私密马赛然后封锁了区域,不过还有信号,死之前能向上司请假实在是太好了!” “世界末日的话我想转生成为史莱姆,不管是谁都好拜托了请让我见到蕾姆sama。” “……乙骨小哥好帅ww。真的只有16岁吗?表情看起来完全无害的样子,一定是被推出来背黑锅的吧,怜爱www” “我们东京还有救吗…请发布禁止少年漫将东京当做主战场的禁令!” 混乱的一个夜晚。 为了防止意外,被视为不稳定因素的虎杖悠仁又喜提小黑屋套餐。 “啧。” 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法参战的两面宿傩十分不爽:“臭小鬼,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一点也不想。” 虎杖悠仁知道自己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就是乖乖待着。 他抱着平板炸鸡可乐薯条在网上冲浪,两面宿傩也被迫跟着看。 “他们竟然一点也不恐惧?” “又没有哪个普通人受伤。就像是地震和海啸一样,有序撤离就好了啊。” 虎杖悠仁啃了一口薯条:“如果忽然出现什么非自然力量就哭天喊地缴械投降的话……你未免也把我们普通人看得太脆弱了吧。对于友善的阵营,我们一向接受良好,和妖怪外星人谈恋爱的题材超多,超人蜘蛛侠什么的也都有很多粉丝诶。” “……” 千年老头很难理解现在的网络环境,默默地进行学习,在游览到《既然世界末日了那就公开我的百年家传菜谱——如何烤出完美的烤肉》这条帖子的时候命令虎杖悠仁将其点开。 “哈?” 虎杖悠仁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想听话,但是和这家伙较劲没意义,两面宿傩不爽的话会在他睡觉洗澡躺在床上安静欣赏姐姐照片的时候冷不丁冒出来吓唬人。 所以乖乖点开了。 “美拉德反应……这是什么?新的术式?” “是一种科学现象。” “啧。说起来,小鬼,你每天就吃这些垃圾食品?” “你怎么知道这是垃圾食品的啊大叔!” “比起人肉来说差远了。” “同类相食会有脘病毒的。” 两面宿傩沉默了一秒,忽然说道:“羂索死了。” “欸……这么快?” “他本来就不算强。” “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幕后的大boss呢。就算是五条老师出手也得熬上好一会之类的。” “你在侮辱六眼。” 对于五条悟来说,这场战斗最消耗力气的部分在于找寻。 发现羂索踪迹以后,他只用二十秒就解决了战斗。 雪菜把他搓成咒灵丸子吃了下去。 味道非常非常恶心。 是难以消化的、生命力过于旺盛的家伙。 “你不是喜欢那些咒术师吗?” 哪怕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羂索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他想亲眼见到人类最高的进化。 “互相喜欢,就是要生小孩的呀。想想看吧,你和五条悟……又或者别的人。拥有六眼* 、咒灵操术,十影、复制术式和咒言的孩子,或者咒灵和咒灵互相结合……那样的成果,会是多么可爱又美妙的存在。” 羂索的话在脑海中嗡嗡作响,她有些难受地蹲下来,一个人躲在墙角。 “呀?” 十几秒后,白发男人朝她走过来,脸上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弯下腰,轻轻掀起眼罩的一角。 “谁家的小朋友躲在这里呀?不小心吃了垃圾食品?那么……需要帮忙吗?” ——正文完。 --------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