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死对头反攻我》 第1章 《漂亮死对头反攻我》作者:小木心【cp完结】 简介: 绿茶美人攻x自1为是嘴硬王爷受 萧韫x林见山 昔日状元萧韫转眼成了教坊司供人取乐的小倌 死对头落难,林见山前往教坊司嘲笑他,谁知隔天外面全是他与萧韫的传闻,说他们俩爱得死去活来 林见山步步逼问:“你对本王用情至深?” “胡说,不过是坊间传言,王爷何必当真。”萧韫极力否认,那双含情的眸子却偷偷看他 林见山:恶心男色,离本王远点 林见山:狐媚子招数 嘴上骂着,林见山转头将萧韫抬进王府,当妾 红烛下,萧韫红衣锦绣,眸光潋滟,脸颊桃色分外勾人 后,林见山处理政务,萧韫彻夜陪伴 他遇刺,萧韫舍命相救 他失眠,萧韫把他哄睡 桩桩件件,萧韫诚然爱他至极 暗卫:主子喜欢王爷? 萧韫冷笑:玩他,逗他罢了 当晚,萧韫在暗室里醒来 林见山掐着那段脆弱修长的脖颈,音色冷得骇人:“敢欺骗本王?今晚乖乖行你的妃妾之礼。” 哪知萧韫挣脱束缚,反将他捆住,亲他哄他,“闹吧,王爷今晚该知道谁是妻。” 林见山:你敢碰本王试试! 萧韫:有何不敢?我还连吃带拿 第1章 疼疼我 初秋。 淮国都城,东边城门外,来了二十多名不正经的书生。 周遭吵吵闹闹,几近看不见进城队伍的尽头。 没人埋怨队伍排得慢,人们的注意力似乎都被一个名字所吸引,那便是 “萧韫” 这个男人。 “听说萧韫进了教坊司后,腰肢轻扭,如弱柳扶风,不知道多少公子哥为之倾倒。” “我特地来看看当朝状元郎沦为小倌是什么样的场面。” “啧啧啧,你是没见过萧韫清高傲气的样子,如今被贬为奴,想必在教坊司也是头牌吧。” 这两人是好友,正好在此相遇,开始窃窃私语,讨论教坊司的事,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们毫无关系。 所有文人都抱着看戏的目的,千里迢迢,赶来京都,只为了窥见这个落魄的当朝状元郎。 教坊司是什么地方啊? 罪臣的女眷、貌美的男眷,一旦被没入教坊司,便要遭受极大的屈辱。 萧韫,这位状元郎,本应在仕途上大展宏图,然而,命运却似乎与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让他遭受如此不堪的侮辱。 都说文人相轻,这两人最是见不得萧韫,纵是花几两银子,让状元郎陪酒陪笑,岂不逍遥快活? 不远处,一辆香车宝马徐驰而来。马车之上高高悬挂着一面旌旗,一个醒目的 “林” 字在风中微微飘动。车轱辘声在石板路上清脆作响,打乱了原本整齐进城的队伍。 马车之内,松烟香袅袅,一片静谧。 林见山端坐在车内,阳光在他的脸庞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仿若一尊冷夜山寺上神秘的雕像。他双目紧闭,始终沉浸在宁静之中。 阳光透过车窗缝隙,洒在他的黑袍上,反而让他增添了一抹柔和的光辉。 他的手指修长却粗粝,捻着碧玉念珠,每一次转动都带着一种沉稳的节奏。微微弯曲时,骨节如同起伏的山峦。 外面声音嘈杂,忽然,指尖上的佛珠停止流转。 那刺耳的讨论声萦绕在耳畔,林见山睁开双眸,眼底深处尽是冷厉。 “咚”的一声清响,是林见山发出的声音,马车缓缓停下。 四周百姓纷纷驻足张望,想看看马车里的人是什么皇亲国戚。 “大人,您有何吩咐?”侍卫长一啸近车问道。 一阵清风拂过马车竹帘,露出林见山的轮廓。那双黑色的瞳仁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冷峻。 林见山冷沉的嗓音回荡在人声鼎沸中,“都拖下去,扰本王清净。” 四周百姓不明所以,只见林见山的侍卫走到官兵面前,亮出身份湳风。 那些官兵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跪下,但被侍卫拦住。 待马车的轱辘声再次响起,那些官兵瞬间张牙舞爪,冲上去,擒住那些碎嘴的书生。 “那是谁?凭什么抓我们?我们有功名在身。” “对对,我们都是秀才。” “我们并无作奸犯科。” …… 官兵头儿很是不耐烦,挠了挠耳朵:“都给老子带走,谁让你们冲撞了贵人,活该!” 那可是当朝尊贵的宸王——林见山。 两年前,北方叛军四起,敌国进犯,林见山主动请命,奔赴边疆杀敌报国。仅用两年时间,屡战屡胜,成功收复了大片失地。 按常理,他本应跟随大军一同回朝,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就在回京都的这一日,他竟神秘消失,踪迹全无。 百姓们对林见山极为好奇,大军回朝这一天,百姓们纷纷夹道欢迎,满心期待着能一睹宸王的风采,却未曾料到最终扑了个空。 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发出轻微的辘辘声。车帘偶尔被微风拂起一角,露出淮城京都窗外熙熙攘攘的景象。 穿越街道,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的交谈声、笑声和脚步声混合成一片,或高或低,分辨不清具体的内容。 “萧韫今晚会的登场献艺,人格外多。” “我们去教坊司后巷偷听。” “听闻萧韫这几日一直不肯练琴,被打得很惨……” …… 林见山皱起眉头,试图屏蔽这些嘈杂音,可它们仿佛一根根无孔不入的细针,扰乱他的心神。 一声清脆的 “咚”,在马车空间里回荡。 侍卫长一啸连忙拉紧缰绳,迅速翻身下马,疾步走到马车边,低垂着头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为何人人都在议论萧韫那厮?”林见山浅浅地呷了一口清茶。 就在一个月前,有个消息,如一声惊雷在平静的淮都炸响。 萧家的旁支男丁,有一人通敌卖国。 萧家,那曾是何等荣耀的家族,如今却因旁支男丁的卖国之举,而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各方目光皆聚焦于萧家,有人担忧,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在暗中盘算着如何从这场变故中扳倒萧家。 皇帝一道圣旨下来,主谋人全部斩首,情节轻的萧家族人全部流放,或罚作苦役。 卖国之罪,应当诛九族,萧韫也难辞其咎。 按理说,萧韫应该按律当斩,怎么还活着?还被皇帝贬到教坊司,沦为供人取乐的小倌。 林见山的情绪隐隐有些波动,往昔与萧韫的种种恩怨情仇,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 两年前,他们在朝堂之上,为了边境布防,激烈的争辩声,冲击着殿堂的每一个角落。 那时候,萧韫一袭鲜艳的绯色官服,手持玉笏,言辞犀利却又条理清晰,云淡风轻却暗藏锋芒的模样,让林见山既厌恶又有些许敬佩。 紧接着,萧韫弹劾林见山,以擅自超越自己的职权范围行事的罪名,让林见山在众臣面前被皇帝责骂。 那时的林见山,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拳,怒目瞪着萧韫,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生吞。 而萧韫只是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神中透着一丝无所谓的歹毒。 林见山也不甘示弱,即刻派人暗中调查萧韫。调查之人细心查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一番调查之后,他发现萧韫这人,着实令人意外,竟无任何不良嗜好。 下了朝,萧韫时常独自在家里,手捧书卷。 闲暇之时,他会轻抚琴弦,也会骑着驴,去看看外面的风景,或漫步于山间小径,或驻足于湖畔,凝视着水面,思绪飘向远方。 林见山向来不是好人,最喜欢用下作的手段。 他命人给萧韫下药,在萧韫的床上塞了外戚的侍女。 皇帝最是忌讳大臣与外戚走得近。 不过,那天他也担心,万一底下人办事不利索,让萧韫得知是他设局,必然会反扑他。 于是,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林见山潜入萧韫的府上,想看看萧韫怎么堕入尘埃,报朝堂之辱。 萧府,窗柩边贴着一朵朵梅花剪纸,梅花影儿倒映在林见山的脸侧。 他站在萧韫的窗外,却看到侍女早已酩酊大醉,倒在桌上,不醒人事。 萧韫站在墙角,挥笔题诗,写了将近半个时辰还不停。墨水顺着手臂,沾满萧韫右手洁白的衣袖。 这到底是什么荒谬场景? 林见山深吸一口气,当下失去理智,踢开门冲进去,死拽着萧韫往床上走,让他与侍女同床。 “是你!” 夜里清寂,萧韫醉醺醺的,嗓音喑哑而低沉,气息吐纳间,尽是酒香。 第2章 “不是!”林见山闻言,下意识予以反驳。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犀利如刃,仿佛能杀人于无形。 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是他林见山做出如此下三滥的法子。 萧韫果然不好对付。 林见山随手扯下萧韫的腰带,蒙住他的眼睛,企图掩盖自己的下作。 萧韫醉眼朦胧,浑身无力,宽阔的素色衣袍没了腰带,松松垮垮的,便散开了,胸前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红烛摇曳生姿,萧韫的身子拓印在灰白的墙壁上。 墙面上写满一句句仁义道德的诗,犹如一幅天然的画布,一笔一划间,皆勾勒出他紧实分明的线条。 萧韫身上那件白衣,已沾满墨水,散发着一股清幽的松烟香气。 林见山鼻尖痒痒,想闻闻…… 靠近些许,只见萧韫的红唇被酒浸湿后愈发艳丽,他微微开启双唇,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去品尝那醉人的芬芳。 这与平日里最正直严肃的萧大人截然不同。 林见山大抵是疯了! 一股无形的羞臊涌上心头,林见山的内心似被烈火灼烧。 烛光摇曳不停,在林见山的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随后,他毅然抓起红烛,蜡液滴落在萧韫洁白的肌肤之上。 蜡液触碰到肌肤的瞬间,滚烫灼人,在萧韫的身体上留下一朵朵斑驳的梅花。每一滴蜡液落下,萧韫的身体都会跟着剧烈颤抖。 两人挣扎之际,萧韫不慎扯断林见山手腕上的碧玉念珠。 珠玉一颗一颗飞溅,清脆落地,在深夜中琤琤回荡。 白的雪,红的梅,浓的墨,强烈的视觉。 这暧昧而危险的氛围,当真是惊心动魄,林见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疼我,疼疼我,轻点……” 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求饶,似微弱的涟漪,在林见山的耳畔层层回荡。 林见山深呼一口气,企图想让自己平静,可手中的碧玉念珠早已落满地。 没了佛珠,他只会更疯了! “恶心——” 林见山埋头,死死地咬住萧韫的肩头,狠狠出了一口气。 * 如今,萧韫落得任人取乐的下场,林见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是萧韫罪有应得,也正是他报仇雪恨的好时机。 可林见山的脑海里,总会不禁回忆起曾经与萧韫的那一晚…… 马车外,侍卫长一啸躬身不解王爷的意思,心想说,我怎么知道百姓为何会讨论萧韫? 他在王爷身边伺候,寸步不离。再有,王爷与萧韫乃是死对头,二人向来水火不容。 试问,又有谁会无端在王爷面前提及萧韫呢? 这不是找死吗? 一啸无奈硬着头皮,试探地问林见山:“王爷,您难不成也想去教坊司,欣赏萧韫的迷人风姿?” 转珠念经的人略微停顿片刻,一字一句从唇齿间挤出:“让他去死!” “遵命!”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 请注意: 王爷是受,萧韫是攻,别站反了!!!!! 绿茶美人攻x自1为是王爷受 可能不止一对副cp 权谋小白 第2章 送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骏马骤然长嘶一声,马背上扬起一道矫健的身影。来人一袭青衫,翻身下马,连忙跪拜行礼。 来人正是王府内的长史大人秦是。 “参见王爷,王爷,皇上下旨赏赐,下官忙着处理赏赐,这才怠慢了,还请王爷恕罪。” 林见山平静下来,淡淡应了秦是一声,继续转动碧玉念珠,速度越转越快。 秦是掀开车帘,示意众人打道回府。 气氛沉默良久,林见山心中格外不宁,放下念珠,“萧韫为何不死?” 秦是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按理说,林见山两年多未归京都,应该询问宸王府上的事宜,怎么会问起一个不对付的人? 秦是轻笑,回道:“按照律法,皇上确实有意下死令,可丞相惜才,联合众臣全力保下他。他本要流放的,只可惜,这件事莫名交到户部的王大人手上。” 这位王大人的大儿子最为贪恋美色,家中美妾如云,娈童相伴,数量之多,令人咋舌。其平日里仗着家世,肆意妄为,欺男霸女之事层出不穷。 两年前,萧韫曾弹劾过这位王大人,后来皇上下令遣散王家的后院,并罚了王大人的大儿子去佛寺修行五年。 “王大人嫉恨萧韫,故意将萧韫纳入教坊司,以男色伺候人,羞辱萧韫。” 林见山冷嗤一声。 羞辱?萧韫可不会甘心离开京都吧? 指不定是萧韫想留下来,东山再起。 “秦是,你请苏仁意过府。” 秦是很是不解,温声道:“王爷两年未见过苏公子,叙叙旧也是,下官这就让人去请。” 秦是下车,马车带着林见山驰回王府。 秦是送别王爷,转头却见一啸还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便问道:“一啸,你这孩子,愣着作甚?打道回府呀。” 一啸跟在林见山身边多年,对王爷的脾气多少有些了解,可今天他着实搞不懂。 “秦哥,王爷说让萧韫去死,是要我动手杀人吗?我很是纳闷,萧韫在教坊司,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这样不是更能折磨萧韫吗?” 秦是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眼角眉梢都透着无尽的温柔:“王爷,还是死鸭子嘴硬。一啸,你放心,不必动手。要是真动手,萧韫两年前早就没命了。” 林见山回到府上,迅速步入浴房,褪去身上衣衫,任温热的水流,洗净一路的疲惫与尘埃。而后,他换上一身整洁的黑袍,坐在大厅之中。 喝完一盏清茶后,他却觉得茶没味道,心中徒生不悦。 萧韫怎么还不去死? 越想越难受。 这两年在边关大战,忙到没空想起萧韫,一回到淮城,心里那股气怎么也不顺畅。 早知道那个夜晚,他就不该去萧府,更不会做出…… 总之就是恶心! 秦是站在林见山身边,絮絮叨叨,说着这两年来府上的事宜。 只要不是王府大事,基本不用林见山亲自处理。 一盏新茶再次添上,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王爷,久等。真是罕见,您竟然会请仁意过府喝茶。” 说着,红衣男子朝林见山施礼,嘴角勾着艳丽的笑容,余光却到处瞥向其他地方,“两年未见,仁意甚是想念王爷。” 秦是让人奉上茶,“苏公子,这是我们王爷从边疆带回来的茶,尝尝。” 苏仁意的眸中满是笑意,接过下人送来的茶水,“如此,苏某却之不恭。今日,有幸尝到王爷的茶,这要是搁以前,仁意是要被王府扫地出门的。” 林见山很是头疼。 啰嗦! 这人的话怎么这么多? 他投去一记冷漠的眼神,然而苏仁意却仿若未觉,依旧笑容满面,丝毫不理会林见山,自顾自地讲起这几年间京都发生的诸般事情。 林见山断不会平白无故地召见他苏仁意,苏仁意对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们从小待在一起,而苏仁意作为林见山的伴读,虽说不能完全懂得林见山在想什么,但也能猜到林见山的别有用心。 直到提及叛军一事,林见山的眉头微微一动。这时,苏仁意才明白林见山原来是想了解叛军的具体情况。 只是,叛军一事,林见山不是应该更加清楚吗?又何必跟他这个外行人了解呢。 苏仁意最为擅长的事情只不过是吃喝玩乐罢了。 想罢,苏仁意的眼珠子一转,“教坊司最近新来几个姑娘,对哦,王爷的死对头萧韫也在里面,好多人等着今晚去看热闹。” 林见山默不作声,继续把玩着碧玉念珠。 秦是见状,反而起了兴趣:“萧大人向来清高自持,怕是在教坊司受苦。就是不知道,他这握笔的手,弹曲子好不好听?有没有被老鸨妈妈打?” “打了,他现在乖乖的。”苏仁意展开手中的金丝扇,“今晚我要去凑凑热闹,他落难了,王爷肯定也想看看吧,狠狠报复萧韫这厮。” “嘭!” 一声巨响,兀地打断两人的对话。 林见山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那声音大得仿佛能震碎周围的寂静。 “一唱一和,作甚?” 苏仁意笑笑说:“王爷,难不成您不想去看看萧韫落魄的样子?” “为何不看?” 他不仅要去看,还要狠狠羞辱萧韫这个混账东西。 萧韫活在这个世上作甚?碍眼! 秦是当即离开,叫人备马车。 苏仁意跟在秦是身后,四处张望王府,像是在找什么,“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自己想去教坊司,还要拿我当借口。哎,被利用是我的宿命。” 第3章 “别到处乱看。”秦是的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王爷没去过烟柳花巷,还请苏公子好生看着,更别让人知道王爷去过教坊司。” “秦哥,我听你就是。可是王爷要是控制不住,跟萧韫打起来,我可不负责。”苏仁意扇了扇风,“那时候,我指不定正抱着小倌亲热呢。” 秦是微微瞪他:“你这孩子,那地方少去。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秦哥,你懂愁滋味,你娶妻生子了吗?就知道成天拿我们当孙子。” 秦是:“小孩乱说话。” 夜幕降临,林见山准备妥当,决定去教坊司一探究竟。 今晚定要好好羞辱萧韫一番。 两年前,是他疯了,才会把碧玉念珠撒在萧韫的房中。那般失态,实在是丢脸。 估计这两年来,萧韫想起这件事,会偷偷嘲笑他吧。 萧韫怎么还不去死啊? 踏入教坊司,脂粉弥漫鼻息,耳朵充斥着男欢女爱的喧嚣声。周围人的目光纷纷投来目光,全部都注意到苏仁意这只花孔雀身上。 苏仁意穿金戴玉,璀璨夺目,一袭红袍如火般热烈张扬。 他肆意挥洒着自己的风采,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不羁的模样,惹得教坊司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尖叫。他们紧紧追随着苏仁意,眼神中满是倾慕与狂热。 各种议论声也随之响起,教坊司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女们的裙摆飞扬。 “哟,这不是苏公子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教坊司的老鸨扭着腰肢,满脸堆笑,迎了上来。脸上的脂粉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落下,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眼神中透着巴结与讨好。 苏仁意看了一眼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林见山,说:“听闻萧韫今晚表演,本公子特地来瞧瞧。” 林见山全然不顾苏仁意怎么当花孔雀,他那双如寒星般凛冽的眸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环视一周,却注意到丞相的人也在。 老鸨注意到苏仁意身后的贵公子。 一袭华服在身,衣料上乘,剪裁精妙,似有一股无形的气场萦绕周身。 老鸨从业多年,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急忙叫人把二楼的雅座收拾好。周围的少年少女们,见状围了上来,企图抓住伺候恩客的机会。 林见山后退一步,黑眸冷冷地盯着众人。 苏仁意见状解围,引领着林见山前往二楼的雅座。 教坊司大厅,烛火摇曳,光影交错。 所有人依次落座,钟声悠悠响起,大厅中央缓缓落下一层层红纱,红纱随风四处飘扬。 一声清脆的琵琶声骤然响起,层层红色纱幔中映出一道剪影,修长且纤薄,悄无声息出现在大厅中央。 哗然声,激起了千层浪。 夜风吹拂,光影错乱,红纱朦胧,看得人目眩神迷。 纱裙,鲜艳如血,在黯淡的光线下,竟似有丝丝缕缕的光晕流淌着。 琵琶声起,明明是欢快的曲目,却蕴含着无尽的哀怨。 林见山踏上楼梯,忽然听到琴声,不由脚下一紧。琵琶声丝丝缕缕,钻进他的耳朵。 还未见到萧韫其人,他的脑海中却已浮现出那人昔日在朝堂上一袭绯色官服,凛然张扬的模样。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萧韫如今境遇的诧异,也有对这琵琶声中所蕴含情感的震撼。 林见山悄悄加快脚步,迅速进入二楼雅座。人未落座,他直接站在二楼栏杆处,俯瞰着大厅。 萧韫的乌发随意地披散着,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更衬得那面容清冷又决然。 他怀抱一柄琵琶,手指轻轻搭在弦上,一双眸子噙着泪花,欲语还休。 厅内一些稍有良知的人都不禁微微动容,手中的酒杯也停在了半空。 觥筹交错间,萧韫如同一朵盛开在泥沼中的红莲,孤独而倔强屹立在台上。 那个曾经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萧韫,如今却身着轻薄且艳丽的衣衫,取悦众人。 林见山的目光紧紧锁住萧韫,从他的面容缓缓下移到那身不合时宜的衣服上,随后又重新回到他的眼睛,仿佛在审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不知不觉间,林见山的嘴角紧绷成一条直线,双手也下意识地握紧成拳,那征战沙场磨砺出粗糙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红纱裙随风轻轻飘动,萧韫的侧影在烛光下映出一道清晰的轮廓。 两年前,醉酒之夜,萧韫在他的牙齿下,战栗颤抖。那脆弱的样子,立时浮现在林见山的脑海中。 林见山微微前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慢慢靠近萧韫。原本紧握着的拳头也渐渐松开,垂在身侧。 萧韫,果然混得不怎么样。 还记得,萧韫刚中状元那会儿,林见山有意招揽萧韫。可惜这人高傲得很,根本瞧不上他林见山。 现在是谁下场不好? 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富家公子,名为王营,打断了演奏,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声笑道:“哟,这不是曾经的萧大人吗?如今这模样,真是比那楼里的姑娘还勾人呢!来来来,再给爷弹一曲欢快些的。” 他身边的几个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 一个油头粉面的瘦子,也在一旁附和道:“萧大人,你要是把爷哄高兴了,说不定爷还能赏你些银子呢。” 萧韫的手微微一抖,但很快又稳住,继续弹奏着琵琶,仿佛没有听到那些羞辱的话语。 一曲终了,萧韫缓缓抬起头,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但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老鸨妈妈死死抓住萧韫,不让他躲开:“各位爷,今夜谁出价高,萧韫就伺候谁。” 男人们的喝彩声此起彼伏,一时间,价格越拍越高,甚至到两千两银子。 要知道,头牌花魁的一个晚上也不过五百两。 最后价高者是一个满脸肥肉的男人王营,他出了三千两,买萧韫的一个晚上。 老鸨将萧韫推到王营跟前,跟这位爷要钱,可王营却后悔了。 王营耍赖:“凭什么这么贵?一个男人而已,大家都有把,我才不给,最多一千两,大家同意不同意?” 萧韫的双手紧紧握住琴,那力度仿佛要将自己的掌心攥出血来。 王营和他的好友们,分明是故意来看萧韫出丑的。只因之前萧韫曾弹劾过他们家,使得他们家遭受了责罚。 王营戏谑一笑,伸手试图撩开萧韫身上的红纱,“挺适合你的,萧韫,来日方长,你已风光不再,看谁还能救你。” 萧韫迅速躲开王营的手,小声地在对方身侧说:“没钱出来玩,好丢人哦。” 王营气得扬起巴掌,下一秒萧韫虚弱地倒在地上,泫然欲泣地控诉王营:“王公子,为何动手打人?” 周围的男人们见状,忍不住为萧韫打抱不平。 “就是,王公子,不想给钱,还打人。” “扰乱教坊司,太扫兴了吧。” “人萧韫好歹以前是状元,王营,你来玩玩,怎么还动手打人?” …… 楼下一片乱哄哄,苏仁意啧叹一声:“萧大人这一身着实勾人,今晚让他伺候王爷,王爷尽管凌辱他,如何?” 林见山握紧手中念珠:“恶心!” 苏仁意:“嘿嘿,王爷不要,苏某人不客气啦,嘿嘿。” 林见山的脸色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黑沉的眸子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苏某这就买下,今晚……嘿嘿……” 林见山转身,坐回桌边,冷喝道:“送来,羞辱!” 第3章 供人玩乐 “听说了吗?有人出价三千买萧韫一夜。” “一个萧韫而已,还不如找个花魁快活。” “这哪能一样,他可是见过圣上,天子门生,赢过天下才子的状元郎,滋味能一样吗?”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么喜欢男人,可笑。” “万一,那人曾仰慕我们的状元呢?” 林见山听到那些男人粗鄙不堪的言论,飞快转动着手中的念珠,让自己不要动怒。 可他实在忍不住,杀意渐起,立即朝一啸命令道:“杀了。” 一啸急忙劝说:“王爷,这里是京城。” 这不是在沙场之上,随意屠杀平民,乃是重罪。 苏仁意缩紧脑袋,“真可怕,王爷,您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是不要动怒,一啸,把他们扔出去得了。” 一啸:“王爷……” 林见山斜睨了苏仁意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如同无声的审判,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 苏仁意最怕林见山这目光,“王爷……” 半晌,林见山逼近苏仁意,声音森然:“你说春宵一刻?本王与谁?” 苏仁意立马领悟,吓得几乎快跪下了,解释说:“我跟别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第4章 他很满意苏仁意的答案。 “一啸,打废他们。” 来到萧韫的房前,林见山停住脚步,呼吸莫名在喉咙回旋了一下。 门轴发出“嘎吱”一声响,打破了房间内与外界的隔阂。 房间里,灯火通亮,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大束盛开的鲜花,闻着令人晕沉沉。可这浓郁的香气正轻轻搅动着夜色的暧昧。 萧韫正坐在床边,往日那张清俊的脸,却被迫涂上了胭脂香粉。 他一头乌亮的头发略显凌乱,却并非是毫无章法的杂乱,反倒像是刻意营造出的慵懒随性。几缕发丝不听话地垂落在额前,时不时遮挡住他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眸。 再看他身上,仅覆着一层轻薄透肤的衣衫,衣料好似是用最轻柔的云雾纺织而成,隐隐露出他白皙如雪的肌肤。 只需一个眼神,萧韫便能将人的心魂都给勾了去。 一掷千金好像也是值得的。 此时,萧韫的脸上没有恐惧,更无哀求之色,只是静静地与林见山对视,多了几分震惊。 眼中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可微微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两人陷入长久的安静中,林见山摸了摸桌上的观花瓮,指腹揉了揉暗红的花心,自顾自地坐下,倒了杯酒,不觉皱眉。 这酒里有情药。 萧韫也看出来了,盯着他手中的酒杯,久久不语。 这是教坊司一贯的助兴手段。 短暂无言后,林见山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萧大人,如今这副模样,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他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历经战场后的沙哑,语气中满是揶揄。 萧韫走到桌边,缓缓坐下,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舌尖上打着转儿才说出来的,让人听了心里痒痒的:“宸王大驾光临,今晚可看够了笑话?” 林见山端着酒杯,思绪仿佛被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牵引住,飘向了遥远的回忆。 多久了呢?他在心里默默问着自己。多久没有听到萧韫的声音了? “疼我,疼疼我,轻点……” 萧韫的嗓音裹着一丝清冷,却又掷地有声。 这声音,曾在无数个日夜,如梦魇般萦绕在他的耳畔,又仿佛在漫长的边关戍守时间里渐渐消散,变得模糊不清。 “如今我落得这般田地,王爷满意吗?”萧韫坐在他身侧,微微扬起下巴,眸子中透着坚定,脸忽然凑到林见山的眼前,“王爷,今天是想凌辱我?玩弄我?” 那张美玉般雕琢的脸,近在咫尺,在烛火的映照下,好似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高挺的鼻梁在萧韫的脸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更显得他五官尤为立体。萧韫薄唇轻抿,似有千言万语,呼吸吐纳间,尽是一股清新酸甜的柚子花香。 柚子花,比那夜的墨香好闻多了,纯净得没有杂质,像是清晨第一缕风吹过花朵的淡雅。 霸道而又热烈地占据林见山的嗅觉。 林见山的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后仰,用力捏住萧韫的脸颊,咬牙切齿道:“本王没把你放在眼里。” 萧韫神色自若,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你早已不是朝堂之人,认清你的身份。”林见山捏紧手中的杯盏,将怼到萧韫的嘴边,强制灌了下去。 萧韫使劲挣扎了一下,酒水随之洒在薄纱上。桌边的观花瓮已然摇摇欲坠,在两人挣扎时,与林见山手里的酒杯一同“哐当” 几声,全部重重地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林见山猛地扑上前去,一下子压住他的身子,随后迅速伸手抓起摆在酒壶,再次捏住萧韫的脸颊,不由分说地将那辛辣的烈酒狠狠地灌进他的嘴里。 仅仅是捏了这么一小下,萧韫的脸颊瞬间泛起一道醉人的红晕。红晕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般艳丽,比他脸上的香粉胭脂还要艳丽几分,别样的柔美,实在是好看极了。 林见山的目光不觉落在他那修长而白皙的脖子上,不知道这里一捏,萧韫得红成哪般模样? 萧韫含住其中一口烈酒,酒水的烈性让他的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 随后,他迅速搂住林见山的脑袋,将口中那口带着滚烫热度的烈酒,干脆利落地渡到林见山的口中。 一时间,酒香、花香混合着两人的气息,在这狭小的口腔里肆意飘散。 林见山一把推开了萧韫,眉目狰狞起来:“恶心!萧韫,你敢恶心我。” 萧韫清了清嗓子,慢慢站起身,捋了捋发丝,黏糊糊的酒水浸湿薄纱,勾勒出他身形线条。 他的嘴角噙着柔柔的笑,烛光中,瞳仁是澄澈的浅褐色,像是被阳光照耀过的琥珀,晶莹剔透,透着一股子魅人劲儿。 他抬腿,落脚,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逼近林见山。 林见山退后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赶忙擦了擦嘴巴,很是嫌弃,震怒道:“萧韫,你好大的胆子。” “萧韫以为是情趣,不知何处冒犯了王爷,惹得王爷如此动怒,要打要罚,萧韫绝无怨言。” “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敢对本王不敬?” “王爷说说,萧韫是什么身份?” 林见山敛起厉眸,怒意迸发,再次讽刺萧韫:“什么身份?你莫不是学琵琶学傻?” 萧韫唇角轻颤,声音越发低柔,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我是供人玩乐的小倌呀。” 说着,萧韫直接坐在林见山的双腿上,微微歪着头,一双含笑的眸子望着林见山,眼神裹上一丝迷离与无辜,“王爷来此,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伺候你?” 林见山的下颌的线条因用力而紧绷,脸色潮红迅速蔓延至脖颈,甚至耳尖都染上了一抹红。 原本林见山应该充满自信和掌控一切的眼神,此刻却透露出一丝慌乱。 周围的空气好像变得稀薄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挣扎。羞辱感如同尖锐的刺,深深扎在林见山的自尊心上。 明明上位者是他,自由的人是他,花钱买萧韫的人也是他,怎么被羞辱的人成了他自己? 他拽住萧韫的手臂,将腿上的人狠狠甩开,“大胆萧韫,你不怕死?” 萧韫的眼神深邃,嘴角边那抹笑在平静的脸色映衬下,更显得神秘莫测,恰似之前他在朝堂之上,每每弹劾得手后,对眼前局势已然全盘掌控,审视着这一切。 “死又如何?” 林见山算是知道了,萧韫这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一个人人歆羡的状元,享受着无尽的赞誉与尊崇,然而,命运陡然急转直下,让萧韫一下子坠入尘埃之中,沦成一个人人都能践踏的小倌。 萧韫生性高傲,脊梁挺直,眼神中总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如今,他却要在这风月场所,面对那些形形色色、心怀不轨之人的羞辱与欺凌。 这种从云端跌入谷底的境遇,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房间内的花香袅袅飘荡,却像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影之下。 “你若是求本王,本王倒能大发慈悲,赐你一死。” “大可不必,我在这里很是快活,看来王爷很关心我。” 装吧,萧韫,你就装淡定吧,装无所谓,死到临头,还敢继续狂妄?林见山心里想着。 “王爷想与我就寝吗? 林见山:“你想死!” “不想,能伺候王爷,我很快活。” 这种肮脏的风月场所,萧韫必然坚持不下去。 眼下,萧韫应该是负隅顽抗,死要面子罢了。 相信不久后,他就能看到萧韫像秋日里的树叶,渐渐凋落。 夜深了,隔壁房间传来男子低低的哼鸣声,林见山猛地站起身,打算回府,可身子却莫名燥热得很。 “王爷花三千两,只为了与我说几句废话?” 隔壁男人们肆意的喘气声,愈发震耳欲聋。 林见山的心脏莫名突突乱跳,顿时停住脚步,“你想本王留宿?萧韫,你这么脏,本王不屑与你共处一室。” 萧韫斜睨着林见山,语调轻柔:“萧韫落得这般地步,自然今非昔比,王爷特地前来落井下石,有这闲工夫,不如以国事为重。王爷,慢走不送。” 林见山握紧拳头,冷冷地望着萧韫,“明日,后日,往后天天是你的好日子。” 话罢,林见山振袖离开。 苏仁意这才刚选了一个清秀可人的小倌,准备玩一玩。 人还没进房间,回头一看,他的宸王大魔王,居然站在萧韫的门口,还一脸阴沉。 苏仁意挥了挥手中的金丝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贱兮兮地挑挑眉,“王爷,你这么快就完事了?该不会……我有那种厉害的玩意儿,你要不要……” 林见山冷眸一瞥,苏仁意当即闭嘴保命。 他一步一步逼近苏仁意,手中的念珠转得吱吱作响,低声问道:“萧韫为什么说在这里很快活?你觉得是气话吗?” 第5章 苏仁意愣住了,旋即松了一口气,“在王爷面前,他肯定要装,假装自己在教坊司混得如鱼得水。这里的小倌哪一个不是每天接好几个客人,都是肥头大耳、老男人……” 林见山闻言,嗤笑一声:“所以萧韫以后的日子会不好受?他会水生火热,会生不如死?” “那是当然的。” 如此,林见山的心情好多了。 他就知道萧韫在装坚强。 方才,他已经大发慈悲,给了萧韫一个体面的死法,这已经是他给萧韫最大的帮助了。 “不过,王爷您现在走,明日城中人该说,您房中事很快了。” 林见山:“滚!” 另一边,萧韫正坐在梳妆台,擦去脸上的胭脂香粉,身体里倒是一股热火难泄,很难受。 小厮整个腰身都深深佝偻着,捧着满满的水盆。那盆里的水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却始终未曾洒出一滴。 “林见山走了?” “主子,他离开时跟苏仁意说了几句话。”小厮名为扶柳,正是萧韫带进来的暗卫。 扶柳不解地问道:“林见山身份尊贵,您为何不让他帮您脱身?” “脱身算什么难事?林见山才是我的跳板。” 如今,他深陷烟花之地,想重回朝堂,必须选林见山当跳板。 难不成指望丞相一帮人解救他?笑话! 他宁可选择林见山。 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斑驳跳动。 萧韫微微侧身,对着铜镜,照了照胸膛处那一朵朵如梅花般的烫伤痕。 “林见山这人,送上门的猎物不要,只有亲手驯服的猎物才会格外珍惜。” “征服死敌,就必须趁其虚弱之时,彻底击溃,一举拿下。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我要做的就是在最脆弱的时候假装被驯服,时刻假装喜欢他。林见山爽了,才会打从心底接纳我。猎户救下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你猜猜,谁能活着?” “主子,我们一定能重回朝堂。” 第4章 早有喜欢之人 如今边关战事已定,林见山回朝第一天,皇帝赏赐黄金、稀有珍宝多件。下朝之后,皇帝单独宣林见山觐见。 朝堂之上,满朝的文武官员皆纷纷向宸王道喜,只因宸王终于有幸蒙受皇上的赏识与眷顾。 林见山进入书房,只见皇帝正盯着一封书信。皇帝沉吟许久,似乎在想什么大事。 当今皇帝乃是林见山的叔叔,当年老宸王去世,由林见山继承王位。 “宸王这两年来,辛苦了,朕看在眼里。如今你已至当婚之龄,是时候该操办成家立业之事。朕特意为你遴选出五位美貌姬妾,就盼着她们能为宸王这一支脉绵延子嗣,” 皇帝神色云淡风轻,锐利的眸子盯着林见山脸上的反应。 林见山垂眸,跪在地上:“陛下,臣心中早有喜欢之人,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哦?哪家千金?”皇帝走下龙椅,来到林见山面前,拿出书信递到林见山面前,“早些年,听闻你心意于皇后,朕当你那时还小,如今流言再次传起,朕怎么信你?这情诗,可是你写的?” 边关一事,宸王在朝中呼声颇高,皇帝最是看不得宸王一脉崛起,当下就想打压一下宸王。 林见山看了一眼书信,心中了然。 书信上的笔迹是他的没错,但这诗,不过是他年少不懂事,随手写下,并无署名给谁。 他记得,他明明已经将这年少的诗集全部销毁,没想到王府竟然有皇帝的眼睛。 “外面传言,宸王不娶妻,正是因为对朕的皇后念念不忘?你可知,这是杀头之罪?”皇上的语气愈发严肃,眼神如刀,几乎要杀人。 皇后与林见山自小相识,林见山双亲不幸身亡后,皇后就像大姐姐般照顾林见山。林见山年少不懂事,便暗生情愫。 后来,皇后深居后宫,他与皇后多年未见,林见山现在已没了旖念。 “陛下,外面的流言蜚语不可轻信。三人成虎,如今这等不实传言传得沸沸扬扬,臣实在是惶恐至极。皇后娘娘尚未入宫之前,臣双亲身亡,承蒙皇后娘娘不嫌,对臣多加照拂关怀,臣铭记于心。至于这诗,不过是写给心上人罢了,还望陛下能还臣一个清白。” 皇帝朝他狠狠砸了一根狼毫,喝道:“ 你倒是说说是哪位千金。” 探子早已打探出消息,林见山这么多年从未与任何女子接触。 皇帝不信,他还能现场编出一个未有过任何交集的女子出来。 林见山紧紧拧着眉头,眼眸里的光逐渐黯然。他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尽管周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却丝毫没有畏惧。 好端端的,他与皇后的陈年往事,怎么会被皇帝提起? 气氛就此跌入了紧张与冷滞的深渊,那种紧张感如同细密的蛛丝,将空间里的一切都缠绕起来。 林见山紧握拳头,无奈只好沉声说:“臣说不出口。” “是说不出口,还是没有这人?”皇帝脸色阴沉,声音也随之变得寒冷。 “臣若说出口,还请陛下从轻处罚臣。” 皇帝挥了挥袖子,端起茶杯,浅品一口,“但说无妨。” “臣心上人是位男子,臣,不好女色。” 皇帝扬起眉头,饶有兴趣地问道:“当真?是哪位男子?朕不怪罪于你。” 林见山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的,但想到萧韫昨晚的一颦一笑,又想到萧韫犯的是死罪,从此再无翻身之日,日后必然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他如今戴罪贬为奴,臣不该宣之于口,只能心中深埋痴爱,无法在皇上面前提及罪人。” “但讲便是,无需顾虑,朕恕你无罪。” 林见山:“陛下既然关心臣,臣知无不言。是臣一意孤行,竟对萧韫生出了不该有的情爱念头,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的嘴角冷冷抽搐,想到萧韫在朝为官时,与林见山在朝堂上为国事争吵,两人水火不容。 当时林见山想杀了萧韫的心都有,怎么可能爱上萧韫? 当他这个皇帝好糊弄? 皇帝的目光始终落在林见山身上,气氛再次陷入一阵紧绷的状态。 这时,陈公公进来,送上几份奏折,最上面的是探子的消息。 【宸王夜入教坊司,三千两买萧韫一夜。】 皇帝看到这消息,登时火冒三丈。 好一个林见山,完全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从边关回来,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来见他这个皇帝,而是去教坊司找萧韫? 林见山回到王府,后面跟着五个美人。他的眸光凌厉骇人,遇见碍眼的苏仁意在王府闲逛,猛地踢了他一脚,转身进入书房。 苏仁意摸着大腿,一脸懵:“不是,疯了吧?” 秦是上前揉了揉苏仁意的大腿:“痛痛了,来人啊,拿跌打药酒给苏公子擦擦。” “秦哥,他打我。” “知道了,一会儿让人给你送点糖葫芦吃,你别闹。”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两根。” 秦是浅笑着,进入书房,询问林见山门口的五个美人该如何处置。 林见山的脸阴沉得可怕,那脸色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威慑力。 “王爷,朝堂上可出了大事?” 林见山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件事,“王府有眼线,想办法清除,本王不喜欢被监视。此外,速速找几个美男进王府。” 秦是摇头:“王爷,您这是为了打消皇上的疑虑,才网罗美男?此举显得有些仓促,过于刻意。” 林见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何不将计就计,多去教坊司,找萧韫。” 林见山微微眯起眼眸,狐疑地看着他,“你为何总要本王找萧韫?你私下与萧韫关系不一般?” “王爷,您说这话,伤下官的心了。萧韫这人有用,才华出众,王爷若救下他,或许能为王爷所用。” “不去!恶心!” 早知道就不在皇帝面前说萧韫,现在还要再见萧韫,让他心里无端冒火。 一盏茶喝下,林见山的头疼得厉害。 他恼怒不已,将桌上的茶杯砸成粉碎,而后瞒着秦是偷偷出门,前往教坊司。 教坊司晚上开业,白天多在休息。 林见山到教坊司时,老鸨正好在柜台算账。 老鸨抬眸一看,当即笑脸相迎,这不就是昨晚的财神爷吗? 一定要萧韫使出浑身解数,榨干王爷的钱财。 她挥了挥手中的团扇,笑得春风荡漾,“贵客,您怎么大白天来了?萧韫还在学弹琴呢,您稍等。” 几个小倌见林见山身份贵重,纷纷向老鸨推荐自己,想上去伺候。 “你们都给我消停,这是谁?宸王!那个在边关杀人不眨眼,吃人肉喝人血的魔王。”老鸨小声地跟他们说。 第6章 “可这不是英雄吗?” “就是,这般英俊的男人,与我风流一夜都好。” “我也想。” 老鸨手中的团扇朝他们的脑袋一个一个打过,呸了一声:“你们还真是油盐不进,人家是来找萧韫的。对了,萧韫呢?这王八羔子,就知道躲,你们赶紧去找人,晚了,咱们都得死。” 等了半个时辰,不见萧韫见他。林见山有些不耐烦,区区一个小倌也敢让他等着。 老鸨面色难堪,心里急得团团转,陪笑着说:“爷,已经找人去寻了。后院养了一只寿带鸟,姿态很是优美,寓意吉祥,老奴带您去瞧瞧,如何?” 林见山跟着老鸨走到后院,偌大的鸟笼里,困着一只寿带鸟。 寿带鸟拖起那如丝带般轻盈的长尾巴,时而向上腾飞,时而优雅地向下滑翔。尾巴随风轻轻摆动,恰似一条随风飘舞的彩色绸带。 它上半身的羽毛,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烁出美艳的蓝色光泽,尾巴是金黄色,色彩交织间更显其高贵与典雅。 下人送来一壶刚泡的热茶,林见山喝了几口茶,光顾着用狗尾草逗寿带鸟。 忽然,他隐隐听到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声音。 一啸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指向后院后面的柴房,“王爷,有人在哭,像是在求救。” “不管。” “可……一啸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萧韫的名字。” 林见山当即扔下手中的草,迅速赶到柴房。 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始终萦绕耳边,似乎哽咽在那人的喉咙里。 陈旧的柴房门仅仅只是虚掩着,从微微敞开的门缝间,可以窥得两个人影。 里面传来阵阵哭泣声,那是萧韫羸弱的低吟声,虚轻无力,仿佛一片飘落的羽毛,在空气中打着旋儿,时有时无。 “求求你,不要……不要……混蛋……” 王营:“你个贱货,还敢瞧不起我?天天勾引我,乖乖在老子的身下求饶。” “你滚开,滚……”萧韫挣扎着,推开身上那个肥胖的男人,但怎么能也推不开。 昨晚,王营在教坊司欺负萧韫的,今天怎么又来了? 柴房里,稻草垛底下,萧韫像一尾艳丽的锦鲤,扑腾挣扎。 他双颊绯红,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此刻,那个男人竟粗暴地撕扯开他身上的衣服。 随着衣物的破裂声,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赫然呈现在眼前。 林见山站在门缝之外,一双锐利的眸子注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迟迟没有动静。 一啸只觉头皮发麻,但没有林见山的命令,他不会轻举妄动。 声音越来越压抑,萧韫被捂住嘴巴,只有洁白的四肢在空中扑腾。 林见山袖手旁观,沉浸在自己的凝望之中,眼神里透着一丝旁人无法解读的深邃。 当他瞧见萧韫苦苦挣扎却毫无结果,始终处于被欺辱的状态时,他的心里竟隐隐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仿佛有什么在心底搅动。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心里不想救萧韫,可又无法忍受别人这么染指萧韫。 第5章 小狗骨头 萧韫的肌肤仿若冬日初雪般,透着一种近乎剔透的纯净之感。只需轻轻捏一下,原本洁白无瑕的肌肤上便会迅速泛起一片红晕。那红是如此浓烈鲜艳,仿佛就快要滴出血来。 林见山的眸光始终盯着他那一大片通红的皮肤。雪白的肌肤缀着一道道如梅花般的烫伤疤痕。 那是两年前,林见山在萧韫身上烫下的。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绿光。 定睛一看,萧韫的脖子上居然挂着一颗碧玉小珠。 这是当年落在萧韫房间的小珠子? “砰!” 的一声巨响,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林见山踹开门,门板惨烈地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扬起一片灰尘。 在王营还没来得及脱裤子,林见山已经飞起一脚,精准无误地踹在王营的胸口上。 萧韫愣了一下,旋即抓起地上被撕破的衣服,披裹在身上。 此时的他看上去狼狈不堪,又透着一种让人揪心的脆弱。 他的身子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当目光触及到林见山时,他用力咬着下唇,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花,凭借着仅存的一丝力气站起身来。 可身体不听使唤,他刚一起身便支撑不住,扶风弱柳般,“咚”一声,重重地倒在墙边,恰似他破碎的尊严。 瘦弱的双肩剧烈颤抖着,他只能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哭声仿佛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透着无尽的委屈、痛苦与羞耻。 林见山莫名心虚,尤其是在见到萧韫哭泣的那一刻。 从前,他们在官场上斗得死去活来,萧韫被陛下责罚,险些丢了性命,他都不曾哭泣。今日,那么要强的萧韫却当着他的面,居然哭了。 “杀了。”林见山命令道。 恰好,外面的老鸨与教坊司众人循声赶来,见到一啸拎起王营的脑袋,众人吓得大叫。 老鸨颤颤巍巍地跪下求饶:“王爷饶命,这可是王家二公子,若是死在教坊司,我们都完了,求王爷放过我们。” 后面一众教坊司男女跪倒一大片。 老鸨:“您一怒为萧韫,老奴无话可说,可王营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况且,萧韫本就是小倌,接客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这萧韫一来,成天有一堆人因为他在教坊司闹事,不是吵着打着要萧韫伺候,就是底下这些艺伎嫉妒萧韫,惹出一堆祸事。 是状元又如何,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男人。 王营被林见山这一脚踢的,吐出一大口血。 一啸的剑在王营的喉咙处,近在咫尺,他不敢一剑封喉。 还是在战场好,想怎么杀人就杀人。 林见山那双凛冽的眸子打量着所有人,一脚踩在王营的脖子上。 王营模糊不清地说:“我是正三品大臣户部侍郎王敖年的儿子王营……求求王爷,我昨晚喝多了……今天还没酒醒……” 周围人议论纷纷: “没想到宸王也来教坊司。” “为了萧韫,得罪王家?” “他不是跟萧韫是死对头吗?” “惊天动地大秘密,萧韫被人当众……那啥了……” “是跟宸王在柴房吗?” 这话越传越离谱,林见山听着,当场不威自怒。 众人登时闭嘴,不好嘀咕。 林见山松开了脚:“今天的事若是传出去,尔等通通下葬。” 回到房间,萧韫趴在被褥上,暗自哭泣。 “哭什么?大男人,莫不是你也有贞洁牌坊?” 萧韫声音哽咽:“我的事,我自己会做主,不劳你费心。” “不识好歹,本王若不管,今日,你的屁股必定溃烂。” 萧韫一听,伸手便抄起一个枕头,用尽全身力气,朝林见山狠狠地扔了过去,却被林见山躲开,砸在桌上的观花瓮上。 “哗啦” 一声脆响,精美的观花瓮瞬间被砸得粉碎,碎片四处飞溅。原本插在瓮中的几枝鲜花也随之散落一地,花瓣纷飞。 “无理取闹,本王就该袖手旁观。” “你大可以不必如此假惺惺,你先前那般落井下石,我都不曾与你计较,怎的倒说起我无理取闹了?” 林见山哽了一下,一时语塞,只能回他一句:“放肆!本王便是弄死你这个小倌又如何?” 这话不说还好,尖酸的话出口,萧韫哭得更厉害了。 林见山坐在桌边,僵着脊背,不知如何是好。哭声实在像针尖,刺得林见山一阵一阵酸。 他走过去,狠狠地拽住萧韫的手臂,用力捏住萧韫的脸颊。 “脏死了,让大夫检查检查你身上的脏病。” “我若是有脏病,第一个传给你,你松开我,看我哭,很得意吗?” “正是!恶心!”林见山一把扯开他衣服,果真见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碧玉小珠。 萧韫的皮肤很白,即便是在昏暗不明的房间内,依旧能够看到,两年前他在萧韫身上留下的烫伤疤痕。 “你这是要作甚?难不成你想跟王营一样强迫我?” “本王不屑。”说着,林见山伸手想去扯他脖子上的碧玉小珠,却被萧韫躲开。 两人一时失衡,跌落在床上。 林见山早看他不顺眼,扯开床幔上的丝带,绑在萧韫的手腕处。 “王爷暴力强迫我,不如直接命令我便可,何必大动干戈?” “闭嘴!”他一把扯住萧韫脖子上的碧玉小珠。 “王爷为何夺人之爱?”萧韫死死护住那颗小珠,“那是我心爱之人留下来。” 林见山愣了愣,手上的动作停顿,那双冷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萧韫那张活色生香的俊脸。 两年前那个夜晚,林见山的念珠被萧韫扯断,全部撒在地上。 第7章 后来临走之前,林见山骂骂咧咧,满地找小珠,最后发现缺了一颗。 彼时,已经到了上朝时间,他不敢继续逗留,便匆匆离去。 没想到,这珠子,当真被萧韫收藏在怀中。 可是,方才萧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谁是萧韫的心爱之人? 趁着林见山走神的片刻,萧韫一个侧身,迅速解开丝带,想逃跑。 林见山回神,伸手去抓,却只抓到萧韫的衣袖。 嘶啦—— 萧韫身上的外袍被他撕得干净。 “别……别这样,别扯……”萧韫的声音夹着清晰的颤抖,眼眶尽是泛红的无辜。 他拼命想扯回衣角,手臂用力往后拽着,身体也跟着微微后仰。 林见山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手上的劲道丝毫不减,依旧死死拽住衣服的一角。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执拗,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条线。 两人来回拉扯,一个不小心,双双再次跌落在床上。 这时,大夫前来为萧韫把脉,老鸨忘了林见山还在一事,直接推门而入。 床上被褥凌乱,萧韫的衣服早已扯下,肩膀露出一大片洁白的肌肤。 这两人上下交叠,引颈相拥,如此见不得人的场面,众人不由得倒吸了无数口凉气。 林见山淡淡地掀起眼皮,眼神里尽是波澜不惊,吐出一个字:“滚!” 老鸨颤颤巍巍地说:“王爷,您手下将军不是说要给萧韫……看……看病,他的脸很红,怕不是中药。” 林见山垂眸,望着身下的男人。 萧韫像一只缩紧脑袋的小兔子,受到惊吓,躲在他的怀中,拉起他的衣袍挡住裸露出来的肩膀,胆怯怯的眼睛看着所有人。 这人,还真是会装。 林见山下床,坐在桌边,一脸肃穆地盯着大夫为萧韫诊脉。 大夫:“这是伤身的情药,公子还是少吃。老夫为公子抓几贴药,喝上一个月,在此期间,公子还是别喝酒。” 萧韫轻笑:“多谢大夫。” 此刻,心情平静下来,林见山反而愈发觉得这事不对劲。 大夫为萧韫抓了几帖药,叮嘱他这几日要注意保暖。毕竟情药伤身,越是觉得热,更应该穿得暖和。 直到所有人退下,老鸨自觉地关上房门。 初秋,萧韫感觉有些冷意,便披上一件厚厚外袍,坐在床边。 林见山见他露出来的雪白襟口,白得晃眼,不禁眉头一皱。 不懂,为何不能把襟口往上拉?特地露出来勾引他? 可惜了,他不好男色。 这么拙劣的手段,傻子才会相信吧。 他摸着手腕处的碧玉念珠手串,语气淡然:“今天的事过于巧合,想必你预谋很久吧。” 萧韫倚靠在床边栏杆:“此话怎讲?” “故意引本王前来,故意让本王救你,故意本王在众人面前难堪。” “王爷,素来多疑,是你自己来教坊司,是你自己出手相救。至于难堪,难道不是王爷把我拽到床上的吗?”萧韫站起身,直接走到门边,打开门,“我要休息,请王爷离开。” 林见山别有深意地打量着他,一脚踏出房门,忽地站在萧韫面前,最终那冷眸的视线落在了萧韫襟口处那若隐若现的锁骨上。 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隐隐能看见皮下青色的经脉血路,如白瓷般的细腻,散发着一种清冷的质感。 凑近些,还是能闻到一股好闻的柚子花香,迷人勾魂。林见山还想凑近闻闻。 林见山常年在军营,再加上练武,肤色并没有这些读书人白皙。当他见着萧韫如此好看的肌肤腠理,竟生出想破坏的念头。 看来,蜡油还是轻了。 他应该用马鞭狠狠抽萧韫,让萧韫满身伤痕,哭得梨花带雨。这样教训一番,省得萧韫总端出一副勾人心魄的模样,诱惑男女。 “你最好老实本分点,这珠子,别让本王再见到。” 萧韫轻笑:“这是萧韫贴身之物,王爷若是喜欢,拿真心来换,我倒是再考虑一番。” 话音刚落,萧韫立即重重地将房门关上。 “小狗骨头,小爬虫,有几分姿色,却扭捏作态。” 林见山心里骂骂咧咧,振袖离开,走出了七八步远。这时,房间里忽然传来萧韫轻灵的笑声。 “王爷今日真好看。” 那极为细微、几近不可察觉的话音,仿若一层轻柔至极的薄纱,似有若无 林见山愣在原地,这是萧韫的声音? 习武多年,林见山的耳力格外敏锐,隔着几米开外,还是能听到声音的。 一啸憋笑了一声。 “笑甚?”林见山很是恼火,“做戏谁不会?” 一啸收敛住笑容:“王爷,隔这么远,萧韫总不能是故意说给您听的吧。” 林见山回头望着那间紧闭的房间,也有点匪夷所思,喃喃道:“怎么不可能?这狗骨头,坏得很。” 第6章 你究竟喜不喜欢萧韫 这几日,林见山回到朝堂上,本以为一切会如往常那般按部就班。可谁知,当他踏入朝堂的那一刻,却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非常不对劲。 他的目光从各位老匹夫的面庞上扫过,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或者是官服穿戴出了差错。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些念头。 突然有人起身参了林见山一本,“陛下,宸王近来多留恋于烟花场所,人尽皆知,臣以为,恐有损皇家威严。” 这时丞相在旁边说:“宸王年纪不小,刚打仗回来,放纵难免,但不能成日留恋于烟花之地,陛下何不给宸王找点事做?” 林见山眉头隐隐跳动着,冷冷地看着这几个老匹夫,“你说本王一直留恋于花巷,你们可有证据?” “证据那可就多了,大街小巷,谁不知道您与王家的二公子闹出矛盾,竟是为了一个男人。”那位大臣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屑与讥讽,声音在这略显安静的朝堂上回荡着, 果然如此,那日人多眼杂。 即便林见山已经封住了教坊司的人,可难免会有几只漏网之鱼。 照这趋势,外面也不知道流传成什么样子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站着的一众大臣。 皇帝声音洪亮且透着威严地开口:“各位爱卿,朕今日正好相询。宸王,如今也到了该成家立业之时,不知哪位爱卿家中的千金愿意嫁给宸王,与他携手共度此生呀?” 话语落下,大臣们先是一愣,随后便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继而,所有人纷纷垂下脑袋,噤若寒蝉,面露难色。 谁敢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 宸王的名声在外,虽说身份尊贵,可其性情等方面也让一些人有所顾虑。 一来陛下长期打压宸王,除了让宸王带兵打仗之外,基本不会让宸王参与朝堂的事。再者,宸王食人肉喝人血的传言,早已家喻户晓。京都贵女闻言,皆怕得脸色煞白,避之不及。 如此恐怖之人,心里必定阴暗扭曲,谁敢跟他联姻? 下了朝堂之后,皇帝再次留下了林见山。 这几日,皇帝一直接到弹劾林见山的奏折,他已经看到想吐了。 皇帝坐在龙椅子上,拍了拍奏折:“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作甚?” 林见山拱手作揖:“陛下,臣无意为之。” “无意为之?我看你的胆子很大。你可知道萧韫犯的是什么罪?他族人犯的是通敌之罪,谁也保不了他。” “臣以为萧韫毕竟曾是状元郎,天子门生,与其让他在教坊司受辱,陛下不如赐他一死。” 皇帝冷冷地笑了一声:“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倒是狠心,是不是舍不得他在教坊司受委屈?” 林见山想说不是的,可他之前已经在陛下面前说起自己的心上人是萧韫。 开弓便没有了回头箭,若是此时反悔,那便成了欺君之罪。 大殿内,光线明亮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抑。林见山站在殿中央,沉默不语,可在皇帝的眼中,却成了默认。 好男色也并非稀奇古怪之事,只是皇家自古以来就没有迎娶男妻的先例。 皇帝有些为难,尤其是看到林见山这么大年纪了,尚未成亲。 “朕时常想起你的父亲,若是他在世,此时也应该是儿孙满堂,是我这个皇叔做得不够好。” 林见山:“臣惶恐。” “如今百姓传言,你与萧韫情深意切,两情相悦。朕倒要问问你,你俩之前在朝廷上如此敌对,可是为了掩盖你们相爱之事?” “并非如此,臣与萧子之前都是秉公办事,并没有掺杂任何儿女私情。” 皇帝面色阴沉,双眼紧紧盯着依旧在矢口否认的林见山,心中的恼怒已然难以抑制。 第8章 这林见山,到现在还敢嘴硬,真当他这个皇帝是好糊弄的不成? 不成亲,必然是为了他的皇后! 皇帝深知,民间流传的那些话本,虽多是些添油加醋的传闻,但其中关于林见山的这件事,却也传得有模有样。 只见皇帝猛地一挥手,身旁的太监即刻会意,赶忙从一旁的案几上拿起一本被翻旧的话本。 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话本,迈出小碎步,快速地朝林见山走去。 林见山匆匆看了几眼话本,里面全是他与萧韫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一见钟情,不得相爱,故作针对,实则暗度陈仓,月下幽会,可怜有情人分离,碍于身份,如今无法再续前缘。 全是杜撰的,全是虚构的,全是捏造的…… 一坨马粪! 对林见山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暗起来,可在皇帝面前他不敢发作,硬是把这个奇耻大辱给揽了下来。 “这般夸大其词的程度,哗众取宠,实在太过分,还望陛下息怒。” “朕仔细品读过话本的内容,其中感情殷切,读完泪目连连。” 林见山浓密的睫毛盖住眼底里的无语:“……” 这皇帝不处理政务,成天看这种东西做什么? 这都是那些市井人,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的淫词艳句罢了。 “你可怪朕?” “陛下此话怎讲?” “是朕害得你们,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 “陛下,臣惶恐,萧韫既触犯律法,虽不是主谋,但毕竟是同族之人所为,他难逃一死,当斩。” “你怎么这么无情呢?难怪在戏文里说你辜负了人家。” 林见山:“……” “你直接一句话告诉朕,你究竟喜不喜欢萧韫?” “喜欢!”林见山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他能怎么办? 之前,他在皇帝面前信誓旦旦,说出自己喜欢萧韫的这种糊涂话,难道还能有反悔的机会? 再者,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扯出皇后,毕竟这都是陈年往事。 皇帝蹙着眉头,思索了许久之后,才缓缓说:“这次你平定边关有功,朕只给你赏赐了黄金与小物件,上次给你的美人,你是不是不喜欢?” “臣无心系于儿女私情。” “萧韫这人才华一绝,斩了确实可惜。那日,要不是丞相等人的求情,他难逃一劫。朕念及君臣一场,而你又心意于萧韫,朕把他赐给你,给你当男宠。” 林见山这下彻底懵了。 皇帝到底起了什么心思?难不成皇帝想通过萧韫来监视自己? “怎么不高兴?” “臣欣喜若狂。”林见山跪在地上,语气沉沉地说,“多谢陛下恩赐!” 真是造孽,老宸王若是知晓他迎娶了一个男妾的话,估计得把棺材板掀起来。 话说,这话本里说,萧韫倒是对他情根深种。 林见山不由得想到,前几天他去找萧韫,萧韫说身上的小珠是心上人留下来的,以及萧韫在他离开之后的自言自语。 难不成萧韫真如话本所说的那样,喜欢他? 恶心!这人恶心至极! 皇宫大门在林见山身后缓缓关闭。 他面色阴沉,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恼怒,环顾四周,待看到一啸正恭敬地候在一旁时,他微微一抬手,示意一啸靠近。 “一啸,”林见山压低声音,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找几个人全力调查,到底是谁在谣传本王与萧韫之间那莫名其妙的荒诞故事。哼,还有,这本令人作呕的话本,究竟是从哪个贼人手里传出来的?务必给本王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能让这些不实的谣言继续肆意传播下去!” 一啸:“是,王爷,属下等定当全力以赴,尽快查清此事!” 回到王府,秦是坐在书房,端着茶杯,仔细阅读话本里的内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王爷若是真如话本里所说的那样温柔,一腔爱意,孩子都满大街打酱油了。” 此时,向来不爱现身的暗卫从江,悄声靠近。 他是林见山的暗卫,很少现身。 听闻皇帝看这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他也有些好奇。 从江悄悄站在秦是身后,很是好奇,看了一页之后,对这本书莫名有些兴趣。 从江:“我在临死之前,想看一眼王爷怎么在话本里威武的。” 林见山冷厉地瞥了从江一眼:“你现身作甚?” “看完就自剜。” 林见山:“……” 秦是回头,满脸宠溺地看着从江:“从江,我的乖乖,我们一起看。” 从江这家伙,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动不动觉得人生没意义,闹着想死。今天难得现身出来讲话,秦是很是意外。 小孩子叛逆,得疼着点,顺着点。 林见山:“皇帝这次把萧韫安插在本王身边,萧韫是什么人?他是皇帝让他死,他都不敢多活一瞬的蠢货。你觉得皇帝会乖乖让他只是当本王的小妾吗?” 秦是继续翻了一页话本,可从江慢吞吞的,看得太慢,他无奈只能往回翻一页。 他笑眯眯地说:“王爷只想着萧韫会替天子监视您,但您有没有想过策反萧韫?” 林见山沉默不语,他何尝没有试过说服萧韫跟自己同党? 只是这个萧韫心高气傲,瞧不上他这样的武将。 秦是终于翻了一页,继续阅读,眼中笑意更浓:“这世间谁人不钦佩萧韫的才华与谋略,明明身陷囹圄,按律当斩,却去了教坊司,苟活一命。明明在教坊司饱受侮辱,却这么轻而易举,小倌摇身一变,来到了您的身边。” 所以这也是林见山为什么既讨厌又欣赏萧韫的原因。 没有人像萧韫这么惹人烦,他就像是荒芜的庭院里滋生的青苔,无论怎么铲除,又会重新生长出来。 从江看完之后,意犹未尽:“王爷什么时候接萧韫回来?” 有生之年,见到王爷成亲,真是奇迹。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接回来?”林见山冷声问道。 “话本里说的,王爷既然觉得从江说错话,从江以死谢罪。” 话罢,从江亮出剑,在脖子上“咔嚓”一声,血溅当场,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是用丝帕,擦了擦被溅到血迹的脸颊,眉眼弯弯:“从江这孩子,还是这么爱玩。不过,从江说得对,王爷什么时候纳萧韫过门?这可是圣谕。” 林见山:“……” “王爷若是不表现得迫不及待,陛下会怀疑的。” “你先去备着。” 林见山很是不耐烦,早知道就随便说个死人,总比之后把萧韫纳入王府强。 第7章 王爷好这一口? 夜阑人静,林见山终于完成朝务要事。然而,脑海中始终挂记不日将纳萧韫为妾室的事儿,他顿觉困意消散,辗转难眠。 不知道今晚萧韫有没有接客。 皇上已然下了旨意,将萧韫赐给他。既然事情已到这般地步,萧韫绝不能再接客。他怎会允许任何人去染指他的所属之物。 林见山反复思量,全然没了睡意。 一想到萧韫又会穿上几片惹眼的红艳薄纱,去讨那些恶心又龌龊的老男人欢心,他的心里仿佛堵着一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 真是恶心死了! 趁着月色渐浓,他披上外袍,连一啸都没带,独自一人悄悄前往教坊司。 他现在不敢走正门,毕竟人多眼杂,若是在传出他在教坊司的事情,明日那些老匹夫不知该如何参奏他? 萧韫所住的房间里并没有传来人声,唯有清晰可闻的流水声,在寂静的空间里缓缓流淌着。 林见山径直推开窗户,而后一跃而入。刹那间,一股甜香清新的柚子花味扑面而来,带着隐隐的苦涩,盈满鼻息,又香得满屋子流光溢彩,仿佛是为了在迎接他的到来。 林见山深吸一口,头一回在香味中感受到愉悦与松懈。 可越是如此,他越警惕萧韫。 他在桌边悄然坐下,狐疑地凝视着屏风那一侧正在沐浴的萧韫。 桌上摆着一盏水壶,他给自己倒杯水,可当察觉到这茶水里掺杂了情药,旋即便消了饮用的兴致,嫌弃不已,将水杯搁在一旁。 “扶柳,不必添热水,我已洗好。” 萧韫温润的声音,与水声交织在一起,在房间里轻轻回荡开。 水汽袅袅,蒸腾而起,弥漫了整间房。目光所及之处,仿若被蒙上一层朦胧薄雾,透着一种迷离的美感,如梦似幻。 那屏风是轻纱绣制,白烟般的用料。 透过这层轻纱,萧韫的身姿若隐若现,恰似一卷画轴,正徐徐在林见山的眼前展开。 他的身形挺拔,肩膀处宽阔且平展,线条流畅地向下延伸,潜藏的力量感仿佛随时能透过这轻纱扑面而来。 第9章 再顺着线条往下看,腰部线条紧致而利落,双腿线条尤为修长笔直。 林见山静默坐着,目光锁定在屏风后的萧韫身上,眼睛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许久都无法将视线挪开,哪怕半分。 恶心,成天就知道出卖色相勾引人。 只可惜,他才不好男色。 萧韫从屏风里走出来,周身萦绕着温热清香的水汽。 他的头发微湿缕缕,粘湿了白袍。脖颈处,碧玉小珠亮得晃眼,胸襟袒露直达腰腹,露出一大片如玉的肌肤。 林见山常年在军营里生活,见过的男人数不胜数,自然知道男人衣裳之下是什么德性,可偏偏就这萧韫,总是能以绝美的模样,让他一览风华。 林见山不觉地咽了一口气。 萧韫见到林见山,先是一愣,拢紧衣袍,手中正在擦拭头发的方巾慢了些许,却假装没见到,走向床边穿衣服。 林见山率先开口:“怎么?本王在此,你不行礼?” “如此狼狈,衣衫不整,让王爷见笑。我还是把衣服穿上,免得外界总是谣传,是我勾引了王爷。” “你还知道是你?”林见山站起身,步步走向他,“你可知道话本?” “哦?您说的是《状元娇柔,禁欲王爷狠狠爱》这本话本吗?还是《一夜贪欢:王爷轻点宠》这本?这两本都没写到大结局。” “你终于承认,这当真是你写的?” “王爷说笑了,以萧某之学,最是看不上这种男欢女爱的本子,有辱斯文。” 萧韫微微歪了下头,目光随意流转间,手指穿过发丝,轻轻一撩,发丝便似有了生命,乖巧扬起,在空中勾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林见山的目光追随着萧韫扬起的发丝移动,最终,定格在萧韫那张被水汽氤氲而清透水润的脸庞。 成日这幅骚狐狸样儿,给谁看? 林见山的喉结再次动了下,他伸出一根手指,撩开萧韫拢好的衣襟,见碧玉小珠还在。 “你作甚?”萧韫侧开身子,护住脖子,后退一步,“王爷尊贵,想要什么东西得不到呢?我只有这么一颗小玉,何必夺人所爱。” “说说,为何是你心爱之人留下的?” “无可奉告。” 林见山恼怒了,拽住他的手臂,拉到自己面前,捏住他的下颌,“本王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只管回答。” 萧韫浅褐色的眸子泛着水光,沉默不语。 林见山的眼神凶狠了几分,手上的劲儿加重:“信不信我杀了你?” 萧韫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直直地望着林见山。 “坊间传闻,你先前如此针对本王,全是你爱我爱得入骨,一往情深。本王问你,你可喜欢本王?” 萧韫扯开他的手,连忙后退,当即否认:“不是,我未曾喜欢你。” 萧韫的视线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往日里那最是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竟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慌张失措。 “众人传谣,你我敌对,全是为了掩盖这段可歌可泣的虐恋情深?你可知道?” 林见山再次抓住萧韫的手臂,步步逼问,语气重了几分:“你对本王用情至深,何以见得?” “胡说,不过是坊间传闻,王爷何必当真?” 萧韫竭力否认,想要逃离林见山的束缚,却无力反抗,认命地垂下眼帘,不敢直视林见山。 直至热意翻涌,相触的肌肤滚烫,他才淡淡掀起眼皮,偷窥林见山一眼,却被林见山捉了个正着。 林见山慢慢贴近,与之对视。直觉告诉他,萧韫的眼神不对劲。 萧韫这般掩盖自己的慌乱,竭力否认自己喜欢他,种种迹象,很难不是喜欢他。 欲擒故纵。 萧韫耍的好手段,藏得真深,他可算注意到了。萧韫果真喜欢他! 难怪这么多年来,一直针对他。 难怪藏了他的碧玉小珠,不肯说实话。 这眼神,骗不了人。 不过,他才不稀罕。 “倒是王爷,三番两次前来找我,该不会是……别有用心?” 萧韫嘴角勾起一抹艳丽的笑,那笑容在黯淡的光线里,宛如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娇艳玫瑰。 他的掌心覆盖在林见山的手背上,指尖沿着林见山的血管经脉,蜿蜒前进,直到衣袖遮掩的手臂内侧。 林见山像是被触电般,登时甩开萧韫的手,却装得淡定,“当真不是你散播这流言?” “我成日困在教坊司,寸步难行。再说,这……很光彩吗?” 林见山一时无语,恼羞成怒,掐住萧韫的后脖颈,从背后将他按在床上,一只手抽出萧韫的腰带,狠狠地抽在萧韫的背上。 萧韫仰头,咬着下唇,发出“嘶”的一声,眼眶里噙满晶莹的泪花。 他并不挣扎,指尖攥住被褥而逐渐泛白,耳朵瞬间红透。 牙齿松开那片红艳的瓣唇时,他声若游丝,尾音荡起层层涟漪,“王爷好这一口?” 话音刚落,他扯开身上的衣袍,露出纤薄的脊背,“直接打,不是更刺激?” 林见山垂眸,这才注意到他的肩膀还有淡淡的红晕,像是刻上去的印记。 这是……两年前,他咬下的印记? 不可能,就这点伤口,疤痕早该消退,怎么会还会有牙印? 这人怎么还印下来? 这混账东西,当真是喜欢他喜欢得不行,不然怎么把这牙印还印在肩膀上? 真是恶心玩意儿。 林见山羞耻不已,将腰带丢在他的身上,“小狗骨头,可有可无的东西,本王放你一马。” 萧韫回头,房间内只剩下一夜凉风,人早已不见踪影。 萧韫拢了拢衣衫,走向窗外,得意一笑,“是我散播的,又如何?林见山,真好拿捏。” 直到林见山离开,暗卫扶柳才推门进来,“公子,王营被他伤得很严重。” 萧韫从柜子取出一包丹药,“那日他做得很好,难为他了。林见山看他不顺眼,没杀他是我们的万幸。看来,我还是高估在林见山心目中的价值。” “林见山疑心得很,怕是与公子您虚以委蛇。” “虚以委蛇也好,真情实意也罢。大旱望云霓,能脱离困境才是好的。这药烈得很,给王营吃下,七天一次,让他近日不必为我烦心,好好照顾自己。” 扶柳:“是。” “还有,林见山身边那个神出鬼没的高手,你小心点。” 扶柳再次应了一声,退出房间。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一啸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撰写这个话本的人,更找不到这段孽缘流言的源头。 皇帝恩赐的妾侍聘礼已送来,只有一身红衣,一支玉簪,一双红靴。 黄道吉日即将到来,该纳萧韫入王府。 林见山满脸阴雨,反复览阅一啸的探信,眉头皱紧,念珠转得飞快。 归根到底,定是教坊司的人胡说八道。 可他现无法大张旗鼓,前去找教坊司的人兴师问罪。 一来没有证据,二来贸然前往教坊司抓人,陛下竟然会怀疑他先前所说的那个谎言。 于是,林见山让刑部以教坊司窝藏通缉犯为理由,抓了教坊司不少人。 尤其是老鸨,她每次都在场,林见山不由得怀疑是老鸨乱说。 教坊司之内,人心惶惶,大家都不知道刑部为什么要在教坊司抓这么多人。 阴暗的大牢里,林见山坐在高位之上,喝着一口闲茶:“本王有言在先,那日之事若是传出半句,你们难逃其咎。” 老鸨:“冤枉啊,王爷,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清楚。再者,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老奴千方百计,叮嘱教坊司众人不许泄露半句,大家也知道王爷您的手段,我们哪敢乱说。” “三天,”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碧玉念珠在指尖流转,发出清脆的珮鸣声,“找到罪魁祸首,否则统统送入军营,你们的好日子到头。” 众人一听,连连跪趴在地上求饶。 教坊司已经是罪人奴妓最好的去处,若是去军营,指不定被那些将士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若是随便找个人搪塞本王……” 老鸨吓得直哭,连连应和:“不敢不敢,老奴一定竭尽全力。” 老鸨等人调查了几日,毫无头绪,急得团团转,打算随便找个人顶罪。 可萧韫一脸云淡风轻,望着一楼大厅。 这时,有个小倌指着楼上的萧韫:“妈妈,肯定是萧韫说出去的,你看,就他一个人没事,而且听说皇上还把他赐给宸王,要不我们把罪名推给他。” “可以,反正他是王爷的人。” “妈妈你想想,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之后,只有他一个人获利,王家公子都被打得起不了床,王家肯定也要找咱们算账。” “都怪萧韫,王爷才会怪罪我们。” 第10章 老鸨气得咬牙切齿,冲上去责问他:“是不是你?” “妈妈这话伤我的心,我本想在宸王面前替大家美言几句,但……” 萧韫投以哀怨的目光看着他们,本就深邃的眸子多了几分惋惜。 他软绵绵地倚靠在栏杆上,纤细的身姿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双手轻轻搭在栏杆上,微微歪着头,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无辜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你演什么狐媚把戏。”老鸨冲上去想暴打他,可她是女子,怎么打得过男人,于是命令手下人,把萧韫抓住。 “你不就是想着入王府,野鸡变凤凰,要是去不了呢……得了花柳病呢……” “对,妈妈,不许放过他。” “自从他来以后,咱们这里就不得安宁。” “那些公子成天就想见他,我们去伺候,还落个没滋没味,胭脂俗粉的臭名声,好生气。”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把他塞尿桶里,看他怎么狂。” “肯定是他散播谣言。” 众人便如饿狼扑食一般冲了上去。 他们个个面露凶光,眼神中充满愤怒,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萧韫,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 众人的手如钳子一般,狠狠地拽住萧韫。 萧韫的眼神闪过一丝狠意,这时,他注意到扶柳的手势,当即装弱,带着哭腔求饶:“我没有,你们坏,怎能冤枉我?” 老鸨冲上去,一巴掌抡起来,即将落下萧韫的脸上,手臂忽然被一颗石子打中,疼得她龇牙咧嘴。 “是不长眼的?” 她转身一瞧,双脚一软,跪在地上。 第8章 茶壶口还是香蕉? 来人正是林见山。 他面色冷峻,往那扇朱红色的门口一站,身边是身着甲胄的侍卫们。在一声令下后,他们如潮水般冲进来,把教坊司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的人,你也敢伤。” 老鸨立即跪了下来:“王爷这件事情全是因为他挑起来的。” 在这静谧得有些压抑的氛围中,林见山面色阴沉,走到萧韫面前,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身上散发的寒意而凝结了几分。他压低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问道:“他们伤你哪了?” “王爷,我没事儿,只不过就是手臂有点疼。” 林见山本不想去救人,可脑海中念头一转,想到若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不站出来维护萧韫的话,必定会引起皇帝的猜疑。 要知道,皇帝是心思缜密、多疑善察之人,一旦引起他的怀疑,后续怕是会生出诸多麻烦事儿来。 “张妈,期限已到,你最好是把那个人给我揪出来,不然城门上挂的就是你的尸体。” 老鸨连连磕头:“王爷你不能这样,我是无辜的,教坊司归属朝廷管辖,您无权处置我。” 林见山一把捏住了老鸨的脖子,阴恻恻地说:“本王的剑从不伤女人,但本王还有一把小刀,专杀老弱妇孺。” 教坊司归朝廷所管辖的,但林见山对此地早就心生厌烦,瞧着就不顺眼。 起初,教坊司乃是供皇家观赏戏曲、欣赏各类技艺的场所,可皇帝在对其管理方面颇为疏忽,再加上朝廷官员们有意无意地加以遮掩,久而久之,教坊司便渐渐沦为了一处污秽不堪的风流之地。 后来,那些获罪臣子的子女皆被送进教坊司,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被迫去伺候那些大户人家的男人们,平日里受尽折磨与虐待,满腹的委屈与苦楚只能默默咽下。 众人虽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朝堂之上公然结党营私,一旦来到这教坊之中,那些大臣们的儿子们便有了可乘之机,他们能够在此处暗中串通、勾结在一起。 如此行径,又何尝不是换了一种方式的结党营私呢? 这不过是将见不得光的勾当,从朝堂之上转移到这看似风花雪月的地方罢了。 就比如户部侍郎王敖年与丞相,他们都是这背后的黑手。 这般污秽不堪、乌烟瘴气的地方,实在是早就该取缔! 想来萧韫之所以会被贬谪到此处,表面上看似乎是丞相等人在皇帝跟前替他求情,可细细琢磨,恐怕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吧。 说不定,萧韫之前不小心得罪过他们,所以才被这些人蓄意安排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狠狠地羞辱他一番。 且说这个张妈,在这京城中里可是臭名昭著的人物。 她平日里没少干强迫那些少男少女去接客的缺德事儿,全然不顾这些孩子们的死活与意愿。 一旦遇到那些朝廷命官前来寻欢作乐,她为了能讨得他们的欢心,简直把各种极端的玩法都使了个遍。 什么稀奇古怪、违背人伦的手段都能用上,就这么一年年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被她给戕害。 张妈见无法让萧韫出来顶罪,于是她随便抓了一个娈童,“就是这个王八羔子,他为了赚点钱把咱们教坊司的事情通通都给说了出去,王爷,老奴管教不严,该罚,但罪人是这小子。” 小娈童吓得脸色煞白,看到老鸨的眼神示意,连忙跪下来:“王爷,是小人,小人清贫,一时被金钱迷了双眼,求王爷饶小人一命。” 老鸨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有了结果。等这小子死了之后,他家中病重的老母亲也顺便一半杀了,一了百了,省得浪费钱。 该死的,原本丞相的传话是一定要狠狠的羞辱萧韫,没想到让林见山给搂去了。 “既然如此,张妈妈你管教不严,理应当罚,杖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话音刚落,林见山带来的那些侍卫将张妈就地杖责。 这三十大板,不死也伤。 房间里,光线明晦不定,忽明忽暗的光影交织着,落在萧韫的身上。柚子花的香气悠悠飘散着,酸甜清新的味道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尽管外面老鸨凄惨的叫声清晰可闻,但气氛还是莫名地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谁也不说话,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良久之后,这份尴尬依旧未被打破。 最后,萧韫倒是率先打破了局面:“多谢王爷相救,萧韫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林见山面色冷峻,仿若结了一层寒霜,脸庞上冷冷的神色丝毫未减,就这么上湳风上下下地打量着萧韫,目光里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疏离。“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你最好少说。” 萧韫身体稍稍前倾,脸上带着一丝无辜的神态:“可是王爷,你突然到访,让我属实是有些意外。” “意外?何来的意外?想必你早就听闻圣喻,暗自开心许久了吧。” 萧韫的眼眸满是疑惑之色,他轻轻歪着脑袋,柔顺的发丝也随之滑落至脸颊一侧,那模样瞧着分外纯良好欺。 林见山深吸一口气,冷着脸,拍拍手,外面突然涌进几个小厮,还有一个长相格外阴柔的宦官。 “把他身上的衣服都扒了,打扮好一点送进王府。” “王爷,这是什么?哎呀,不要扒我的衣服,我不要嫁……” 萧韫脚步慌乱,在屋内左躲右闪,试图避开那些步步紧逼的小厮。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最终,他还是被逼到角落里,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再无退路。 此时,他的眼里写满了无辜与慌张,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望着那些围过来的小厮,随时准备逃跑。 “王爷,要打我吗?” “吵什么?闭嘴,”林见山冷哼一声,转身走出房间,对一啸说,“把人看好了,打扮好。” 萧韫这虚伪的男人,装什么矜持?明明知道纳妾的事了,还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无聊! 反正萧韫那么喜欢自己,嫁给他,哪怕是妾,也是萧韫的荣幸。 回到王府,东侧别院平日里素来幽静,现今已然被下人精心收拾妥当。 林见山踏入别院,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墙面上一盏盏红灯笼。 微风轻拂,灯笼摇曳,将整个别院都映照得红彤彤的,到处透着一股喜庆的氛围。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妾,顶多是卑微的身份。林见山纳妾则不同。他身份尊贵,即便纳妾,萧韫也是王府里的夫人。 林见山有些好奇,在别院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前稍稍驻足,目光朝院内投去。 只一眼,他瞧见院子里错落有致地栽种着诸多当季的鲜花,将整个院子装点得有些人烟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纳妾,还是个男妾,虽然心里很不舒服,膈应这人是萧韫,可心里莫名有些异样的情绪。 这时,正在园中打扫的丫鬟拎起水桶,走出来别院。 林见山怕让人见了笑话,旋即转身逃离,回到房间。 今晚纳妾礼所需的红衣,此刻正整整齐齐地摆在宽大的雕花床上。 林见山冷着脸,多瞧了一眼,嫌弃地嘟囔:“还挺有模有样的?不过是个妾,至于吗?” 第11章 秦是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玉冠,缓缓走进来,满面春风,“王爷回来了,皇上赏赐的衣物,应该下官来交于萧韫才对,您怎么自己亲自送?” “本王只是去教训那老鸨,何来亲自送衣物?” “是是是,王爷您所言甚是。祠堂已经准备好,您沐浴更衣之后,随下官去祭拜老王爷与老王妃。” 林见山冷嗤一声:“告知他们作甚?二老要是知道本王娶了个男人,在地底下不得安宁。” “这可是您第一次纳妾,不得怠慢。两年前皇帝给您赐了通房丫头,您却不要,转身一头扎进边关,一打战,就是两年。如今您离成家差半步,含糊不得。” 秦是忍不住叹气,其他皇子像王爷这般大年纪时,孩子早就满地乱打滚了。 王爷,这孩子对男女之事,真是一窍不通,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 让他多抱抱美人,还嫌弃人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为谁守身如玉? “王爷,下官找了位精通男事的兔相公,给您讲讲男男之间如何圆房,他就在外面候着……” “圆房?让他滚,本王不需要。” 一想到还要与萧韫同房,林见山很是恼怒,转身在书架上抽出一本兵法,故作忙碌,假正经起来。 “下官本想着给您讲讲,再教萧韫,毕竟男子之间圆房较为复杂。” “恶心,不用。” 秦是见王爷这么抵抗,心想还是把兔相公送到萧韫那边,让萧韫学习,让萧韫主动,日后好在床上伺候王爷。 那一侧,萧韫的房间中,一支支红烛已然被点燃,四周通亮。 萧韫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衣,衣料质地精良,上面还绣着精美的暗纹,在烛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光影洒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仿佛给他铺上一层绚丽的霞光,使得他本就俊美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动人的色彩。 兔相公见到他,心中不禁一愣,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男人。 这就是让王爷一夜掷千两的男人? 兔相公禀明来意:“小的是王府秦大人派来,专门教夫人伺候王爷之事。” 萧韫听闻此言,蹙了蹙眉头,原本灵动的双眸也染上几分随性。 随后,他慢悠悠地挪动着身子,懒恹恹姿态,在床榻边坐下,颔首低声说:“既是教学,先生只管说便是,萧韫记忆颇好,能一字不差地记在脑子里。” 兔相公看了一眼桌上,从包袱里取出两个木娃娃,只见两个木娃娃,如卯榫相连,姿态颇为暧昧。 他以茶壶口和果盘上的香蕉为例子,生动形象地展示男男之间的床事,讲得事无巨细,清清楚楚,听得萧韫一愣一愣的。 “茶壶口虽小,但只要以油浸润,耐心扩大,可至拳头、手臂口大小。” 萧韫:“……” “夫人切忌矜持害羞,口呷香蕉之时,牙齿不得刮蹭。此乃脆弱之物,当以舌吮之吸之,舔之舐之,香蕉直达喉咙最深处,此为上等之妙,无人能抗拒,王爷会喜欢的。” 萧韫眉眼一动:“……” “夫人需留心观察,哪种姿态令王爷心悦,越是主动,放下身段与正经,则越容易取悦王爷。” 老鸨虽然也曾让人教萧韫,但大多是接客之道,叫他如果接待客人,纵然是多疼,都不得躲。 可这位兔相公,说的法子却很是柔和。 “夫人是想当茶壶口,还是当香蕉?” 萧韫一听此言,眼中瞬间闪过一抹促狭的光亮,兴趣盎然的情绪溢于言表 他猛地坐直身子,脊背挺得笔直。嘴角上扬,噙着一抹明艳动人的笑,双眸也因这笑意而熠熠生辉,透着满满的好奇与期待。 林见山,如此凛若冰霜之人,若是…… 还真别有一番滋味。 第9章 纳妾 王府花轿早早停在教坊司门口,这可是奉了皇帝的圣旨而来。 一时间,此事在京城之间引发出诸多猜测。众人皆想,定是林见山亲自在皇帝跟前苦苦哀求,才求来这道旨意吧。 古往今来,哪有皇帝应允纳一个男妾? 还是说真如话本所言,这两人早就看对眼? 纳妾,并非正儿八经的娶妻,所以诸多事宜都一切从简处置。 萧韫穿上一袭皇帝恩赐的红衣,如此,便算是完成仪式前的准备。 夜幕悄无声息降临,凛冽的寒风恰似冰冷的刀刃一般,肆意划过肌肤,令人不禁瑟瑟发抖。 就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里,萧韫孤身一人,坐上王府派来的花轿,身后跟着其貌不扬的小厮扶柳。随后,花轿晃晃悠悠,被抬到王府门口。 一路之上,唯闻风声呼啸,相较娶妻时应有的热闹与隆重,着实是少了许多热闹。 按照王府的规矩,纳妾所用的花轿是决然不能从正门进入的,只能从偏侧的小门进去。 要知道,妾身终究与正妻的身份地位相差甚远,更何况萧韫身为男子,就更加没有从正门踏入王府的资格。 夜,已然深沉,当那顶载着萧韫的花轿抵达王府门口时,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那轿夫们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悠悠回荡。 然而,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王府的小门打开。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瞅着良辰吉日就要过去,门口那些轿夫们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们开始小声地嘀咕着,还时不时地踮起脚尖往门里张望,满脸皆是好奇与不耐之色。 萧韫眯起双眼,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 他心里清楚得很,林见山此刻心里怕是在琢磨着如何借着这纳妾之事,故意给自个儿来一个下马威,以此彰显王府主人的身份吧。 王府庭院之中,林见山身姿挺拔,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院里,目光直直地投向那扇迟迟未曾开启的偏门。 他微微扬起下巴,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那神情仿佛在等待着一场好戏开场。 他的脑海里正肆意地想象着,萧韫定然是满脸焦急之色,心里头肯定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他。 这时,秦是在旁边说道:“王爷把婚服穿上吧,这可是陛下的赏赐。” 他不情不愿地任由宦官为他穿上 “如此给萧韫下马威,皇帝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起疑心呀。” 疑心,又是疑心,成天顾虑着这个老皇帝,林见山心里着实憋闷得很。 这边两人还在说着话呢,外面有侍卫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禀报道:“王爷,宫里来人了,是陈公公,听说是陛下与皇后娘娘赐礼来了。” 林见山听闻,立即穿好婚服,让人打开侧门,可不能让陈公公瞧见自己正在刁难萧韫。 红色大花轿孤零零地停在那儿,瞧着可真是简陋得很呐。恐怕连林见山出行时所乘坐马车的边角料都比不上呢。 纳妾可不比娶妻,无需拜天地,只要跨过火盆,便能送入洞房。 萧韫才刚踏入侧门,皇帝的人早早进入大门。 陈公公说道:“参见王爷,老奴来得可真是时候,陛下与皇后娘娘赐下玉如意一对,玉佩一对,还有一坛娘娘亲自酿的酒。” 陈公公的视线落在那身着红衣、盖着红盖头的萧韫身上,眼中颇有几分探究之意。 萧韫因看不到四周的情况,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林见山见状,肃穆的俊脸上露出一抹冷厉的笑意,而后走过去,拉住萧韫的胳膊,一同跪在地上,接下赏赐,说道:“还请公公移驾膳厅,吃口热乎的饭菜。” 陈公公忙道:“不必了,王爷,老奴还要回去复命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骏马长嘶之声,原来是宫中的几位皇子前来祝贺。 只见太子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袍,头戴金冠,步伐轻快且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昂首阔步地走在最前面。 在他身后,两位皇子以及各大世家的公子哥们个个衣着光鲜,或有几分好奇,或透着些许戏谑,闹哄哄地朝王府里面径直冲了进去。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王府门口变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太子喝了酒,醉醺醺的,腰板挺直,声音洪亮:“宸王纳妾,我等怎能不来讨杯喜酒喝喝?” 三皇子:“就是,宸王哥哥,你怎么这么小气,回来这么久都不跟我们一起玩,有什么了不起的。” “原来状元在这。” “宸王哥哥,你什么时候好男色啦?” “就是,还是萧韫这个坏东西呢。” 只见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眼神中尽是一股戏谑的笑。 其中三皇子率先开口,嘴角上扬,言辞间有几分轻佻说:“嘿,瞧瞧萧韫,今日这般模样,可真是有趣得紧呐,要不咱上去把他红盖头给撩开,看看他此刻是啥表情呀?” 其他人听闻,立时哄笑起来,纷纷附和着,七嘴八舌地叫嚷:“就是就是,上去撩动一下,准能让他出出丑,哈哈!” 第12章 言语间,满满的都是揶揄讽刺之意。 林见山站在萧韫面前,挡住他们,眼神锐利如刃,冷声道:“太子,喝酒,你带着他们过来王府闹事的?” “说哪的话,弟弟们就是好奇罢了。”太子赶忙上前阻拦,呵斥他们,“你们这群小子真是无法无天,都给本宫退下。这是宸王的妾室,你们凑什么热闹?” 秦是赶忙上前行礼:“参见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下官这就带众位前去用膳喝酒。” 太子瞥了一眼秦是,微微一笑,说道:“秦大人,忙前忙后,辛苦了。” 林见山很是厌恶,拉住萧韫的胳膊,依旧冷冷道:“喝完赶紧滚,别在这碍眼。” 谁知道太子突然来访,是想做什么?万一这俩人里应外合,那他就把萧韫杀了。 第10章 你当真喜欢本王? 一旁的二皇子脸上一片醉晕,“宸王,你怎么说话的?我们特地来讨杯喜酒喝。” 三皇子打了个酒嗝,附和道:“要不是太子哥哥想来,我们才不想来。” 林见山锐利的眸子,仅仅是轻轻一瞥,寒光闪过,投去一记看似漫不经心却极具威慑力的目光。 那目光仿若针芒般,直直地落在三皇子身上,三皇子登时酒醒,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吓得脸色煞白。 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躲到二皇子的身后,还不时地探出半个脑袋,偷瞄林见山,全然没了平日里皇子的威风。 平时里,几人一见到林见山,早逃之夭夭,今天喝了酒,开始口无遮拦。 说起来,他们着实对萧韫被林见山纳为妾室这事儿好奇得紧。 想当年,萧韫可是名震京城的状元郎,满腹经纶,才高八斗,谁不钦佩赞叹? 谁能料到,后来沦落至教坊司,成了一名小倌,这其中的变故,令人唏嘘不已。 几天前,听闻林见山一夜之间挥霍整整三千两银子,只为买萧韫一夜。 如此情深义重,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佳话,闻者泪目,听者感人。 这不外面那些话本早就将此事编写得绘声绘色,说书先生们也在各个茶楼酒肆里把这段故事讲得是头头是道。 如今,整个京都几乎无人不晓两人之间的虐恋。 众人以为这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谁又能想到,这两人如同干柴遇烈火一般,还真结成佳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们想过来看一下这个谣言是真是假。 刚刚看林见山这么维护萧韫,想来谣言是真的。 向来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宸王,居然也会有自己的软肋。这软肋还是一个男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平日里,宸王总是一副冷峻威严的模样,周身散发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场,他就是那冷酷无情的野兽,所到之处只有杀伐决断。萧韫怎么能忍受呢? 他们不禁怀疑自己曾经见过的萧韫,与林见山现在迎娶的妾室,是否是同一个人。 “你们简直是胡闹,宸王的妾室怎么能让你们看呢?” 眼看着林见山起了杀意,太子神色一凛,赶忙上前几步,伸出手臂,阻拦住跃跃欲试想要去一探究竟的二皇子。 然而,旁人却不知晓,其实太子内心深处,那份好奇,可不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少。 太子紧紧地锁定在萧韫身上,只见红盖头遮住萧韫的面容,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曾经那个名震京城的状元郎。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份疑惑如同一只小猫,在他心头不停地挠着,让他急切地想要揭开红盖头,瞧个究竟。 萧大人,当真是生得一副极好的模样。 面容温润如玉,朗目清澈明亮。 以前,只要萧韫在场,旁人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过去。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像是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 在朝堂之中,诸多大臣虽说早已明媒正娶,家中妻妾环绕,孩子也都有了好几个,可暗地里呀,却或多或少都有着喜好男色的癖好。 他们平日里在朝堂上一本正经地商讨着家国大事,一旦回到自己的私密之所,心思全然变了样。 多少人肖想着萧韫,却被萧韫言辞犀利,一一拒绝? 拿太子来说,他身为储君,本应以身作则,为众人表率,私下里,他不知偷偷豢养了多少位貌美如花的娈童啊。 只可惜,娈童美女再多,都是俗物,唯有萧韫,高风亮节,才华横溢,让他念念不忘。 早知道萧韫被贬到教坊司,他应该捷足先登,将萧韫买下来。 懊悔! 也不知道萧韫是怎么想的,选择林见山这个杀人如麻的野兽,还不如选择他。 他疼人。 他今日特意寻了这个时机赶过来,想好好瞧上一眼萧韫。 一路上,他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关于萧韫的种种传闻,心中的好奇愈发浓烈,迫不及待地想要印证那些传闻是否属实。 该死的,林见山又怎会轻易遂了他的心愿呢? 林见山就像一只守护着珍贵猎物的野豹,警惕性极高。 此刻,他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目光冷峻,似乎他们再调侃一句萧韫,只会遭殃。 这群人往日怎么玩,林见山了然于胸,他更知道他们来王府的目的。 “太子,本王还需行纳妾礼,无暇招待各位,自便。”说着,林见山转身便离开了,由秦是招待他们。 一行人闹哄哄地来,结果什么都没看到,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吧。于是,在一片沉闷的氛围中,有人低声说了句:“去前厅吃点东西再走吧。” 太子勉强笑笑说:“正好,尝尝王府大厨的手艺,各位随本宫走吧。” 众人:“是!” “太子,这宸王这么嚣张,你怎么就如此容忍他?”二皇子问道,“小心养虎为患。” “本宫将来就位登基,还要依仗他的领兵作战,等日后没有价值再说。”太子阴恻恻地说道。 母后让他好好与宸王相处,说宸王将来必定是他登基的武器,再不爽也得受着。 一切都听母后。 太子已经忍了很久,一心盼望着父皇立刻原地去世,他并不用整天受到宫规戒律的束缚,更不用成日被父皇打骂自己不成才。 他恨死了父皇! 夜晚,往日清冷的王府变得热闹起来,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挂满庭院的各个角落。它们散发出温暖而柔和的光芒,将整个王府映照得红彤彤的。 婚房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鲜艳的红色。一根根红丝绸从房梁上垂落,随风摇曳。烛火放置在房间的各处,火苗轻轻悦动,橙黄色的光芒并不刺眼,反而透着一种柔和的温暖。 从教坊司抢来的寿带鸟正笼子里翩翩起舞,时不时叫一声。 笼子是金子打造的,这几天林见山特地叫人最快时间赶出来的。 今晚再看这鸟,更好看了。 萧韫披着红盖头,一身锦绣红衣,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模样甚是乖巧。 林见山不动声色出现,站在门口望着,故意不掀下红盖头,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皱起眉头,任屋内的烛光轻轻摇曳,照亮床上的新人。 良辰吉日已过,王府里的嬷嬷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想上去提醒王爷,可王爷不让她上前。 直到萧韫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王爷吗?” 林见山嘴角忽地上扬,扯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讽刺笑容。 萧韫看来是迫不及待了。 “你们都下去。” 嬷嬷:“王爷,合卺酒还没有喝。” “下去。” 喝合卺酒作甚?他又不打算跟萧韫发生任何关系。 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纳萧韫为妾室罢了。 至于萧韫要怎么一厢情愿,那是他的事。 待下人们恭恭敬敬地退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之后,林见山这才缓缓抬起脚,朝着床边走去。 一道颀长的身影在烛光映照下,落在床边,投下一片晃晃悠悠的暗影。 终于他来到床边,弯下腰,身子前倾,一双深邃的锐眸,直勾勾地盯着萧韫,毫不掩饰。 他就这么凝视着,目光细细描绘勾勒萧韫的轮廓,仿佛要穿透那层红盖头,企图将萧韫的面容看得真切。 他依旧执拗,不想伸手揭开红盖头,在和自己较劲,又好似在享受着这份偷看与窥视的别样感觉。 要不是因为太子几人在王府,他早想离开房间。 哪天找个机会把这男人毒死算了,省得每次都要为了掩人耳目,要跟他共处一室。 外面倏尔响起鞭炮声,萧韫吓了一跳,身子不觉一颤。 或许是过于安静,萧韫忍不住抬起手,想掀开红盖头。 “本王允许你掀开盖头了吗?”林见山冷不丁地开口,视线落在他那修长而冷白的手指上,落在他手上的粉晕,比他手上的红盖头还要艳丽。 第13章 “王爷不想见我吗?可是,我很想见见王爷身着婚服的样子。” “你……说什么?”林见山一时之间有些无语,正想着如何回怼这个狐狸精,却见萧韫径直掀开红盖头,林见山立刻后退一步。 不知为何,在红盖头掀开的那一瞬间,整间房间通亮许多,仿佛点起了一盏不灭的琉璃灯,白昼即将到来,异常晃眼。 皇帝陛下的玉簪,翠绿流光,更衬得他的脸庞犹如雕刻般俊秀,桃颊绯红。 萧韫一双茶褐色的瞳仁,当真是生得极为好看。在红盖头褪去的那一刹那,眼中光泽无时无刻不在流转,将他此刻略带羞涩又充满期待的神色尽悉表露出来。 他身上穿着锦绣婚袍,腰间系着一枚温润的白玉。这身衣服裁缝得十分合身,比起那些在教坊司所穿的艳俗衣服,不知好看多少倍。 林见山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才会认为这个男人好看。 狐狸精果然就是狐狸精,无时无刻都在撩人,肯定是想勾引他的注意力,不然怎么会端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给他看。 两年前,似乎也是这样一个烛火通亮的夜晚。林见山大抵是犯了癔症,所以才跑到萧府,硬是拉着萧韫到床上。 那晚他失心疯,原本他只是想拉着那个侍女与萧韫,一起睡在床上,佯装云雨。 谁知道侍女早已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或许是烛火太过灼热,亦或许是手中的念珠破碎,在林见山咬下萧韫肩膀的第一口时,他感觉萧韫身上有无尽的吸力,牢牢地拽紧他,让他丢了魂。 于是他在萧韫的身上留下各种咬痕,以至于萧韫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满身伤痕。 隔天下朝之后,萧韫原本想与他兴师问罪的,询问他昨夜是否来过萧家,林见山步伐走得飞快。 好不容易赶上林见山,萧韫才问了一句,林见山以皇帝召见为借口,落荒而逃,跑去跟皇帝主动请缨,要前往边关打仗。 继续留在都城,萧韫怕是会以他使用如此下作手段的理由,当众弹劾自己,林见山才不给他机会,让自己丢脸。 结果这一去边关,便去了两年。 回想自己当初狼狈的样子,林见山真恨萧韫恨得牙痒痒的。 还不是萧韫总是这一副勾人的模样,那一天晚上他才会失心疯般,做出“咬人”如此唐突的举动。 这事,不能怪他,是萧韫自找的。 估计萧韫这两年回想起这件事,心里肯定会嘲笑他吧。 念及至此,林见山讽刺道:“你当真是喜欢本王?” 第11章 再叫大声点 萧韫双颊绯红,那抹红晕如同天边绚丽的晚霞,从他细腻的脸颊蔓延开来,一直染到耳根。 一双漂亮的眼眸低垂着,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扇形阴影,眼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羞涩之意。 他款款向前,施了一礼,“没有,还请王爷不要乱说。” 这刻意的否决从萧韫口中说出后,林见山的眉眼微微挑了一下。 是不是要把刀架在这个人的脖子上,萧韫才肯承认喜欢他? 林见山懒得跟他辩解,“你可不要喜欢本王,恶心。” 萧韫一听,一层淡淡的阴霾蒙上,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他攥紧五指,不敢直视林见山,“王爷,既然你已纳我过门,萧韫不敢有过多的奢求。” “你最好是不敢有任何奢求。” 萧韫轻叹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到桌边,酒液在玉制的合卺酒中微微晃动。 他举起合卺酒,手却莫名有些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其他情绪作祟。此时,周围的红烛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火焰正轻轻跳动着,映照在他那张俊美的脸庞。 “如今萧韫身份低微,怎敢对王爷有任何奢求,但这合卺酒……按理说你我应该喝一杯。” “这就是奢求!”林见山冷声喝道,撇开他手中的酒。 大夫说过萧韫不能喝酒。 还有他们喝什么狗屁合卺酒?再说了,谁要跟他当夫妻?林见山板着脸想道。 “王爷被迫纳我入门,我知道王爷不愿意。可我人言轻微,不敢抗旨。我刚入王府,不熟王府规矩,王爷若是烦了我,恼了我,这合卺酒不喝也罢。” “记住你在王府最多只是一个摆设罢了,别妄想本王会给你好脸色看。” “王爷威怒,萧韫怕。”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话轻柔,“不知,今晚萧韫可否将功赎罪?” 林见山立即后退一步,他可不想被这个男人喜欢,尤其是萧韫。 萧韫那道若有若无的偷窥目光,总是落在林见山身上,这让林见山很是恼火。 “王爷,你看起来很怕我?我又不是妖怪,可不是吃人。” 林见山瞪了他一眼,心想也对,他征战沙场多年,杀人无数,怎么可能怕这个柔柔弱弱的文人? 萧韫打的肯定是心理之术,他怎么能被萧韫的三言两语所蒙蔽? “行啊,将功赎罪!” 他单手伸出,精准掐住萧韫的脖子,让对方几乎无法呼吸,最终将萧韫狠狠推倒在床上。 床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床帏剧烈晃动,安静放置在桌上的茶杯也跟着震颤起来。 林见山低声威胁他:“你不就是想让本王宠幸你吗?恶心。今晚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本王的手段。” 林见山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匕首套的形状微微向上翘起,表面光滑,“你如此浪荡,今晚就让它来伺候你。” “王爷不要……”萧韫吓得脸色苍白,开始挣扎着,然而林见山力气刚悍,非普通人能够抵挡得住。 “你不是喜欢本王吗?本王最喜欢强扭的瓜,不甜也得甜。本王这可是在宠幸你,你抖什么?你早该想到是这种结果,真以为入了王府,本王会善待你?” “王爷不要,放过我。”萧韫挣扎着,故意扯下婚袍。 婚袍滑落,洁白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莹润。 “你叫,再叫大声一点,明天整个王府都知道你是什么骚浪德性。” 萧韫眼角还泛着一抹艳丽的潮红,瞧着楚楚可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身体稍微扭动,想要摆脱林见山如铁钳般的双手。越动,衣服越散乱。 挣扎无果,他控诉林见山:“王爷坏,欺负人。” 这一声撒娇的语气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犹如一记警钟,让林见山有些清醒。 他记得自己刚刚没有扯掉萧韫的衣服啊,怎么这会儿萧韫的衣服都被扯了下来? 萧韫果然想勾引他,不然现下为何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 反正在王府里,他林见山最大,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萧韫已经是他的妾室,他想怎么虐就怎么虐。 他才不会如萧韫所愿,碰一下都不行。 “你如此撒娇卖痴做什么?真以为本王会吃这一招吗?净学些勾栏样式。”林见山坐起身,整理好衣服,很是嫌弃地看着萧韫。 如此近距离,林见山终于看清萧韫的肩膀。 果然是两年前留下来的咬痕,斑驳的梅花形烫伤痕,还有那让他看了就厌烦的碧玉小珠。 林见山很想问问萧韫,两年前那个夜晚的事还记得多少。 “你这个痕迹……” 萧韫当即挡住肩膀上的咬痕,裹紧衣服,赶忙坐起来,急切而又无辜地说:“还请王爷恕罪,王爷这是嫌弃我了吗?我这些痕迹并不是在教坊司留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年前的某个夜晚,我喝得酩酊大醉,醒来之后就如此狼狈。” 萧韫握住肩膀,目光落在林见山的身上,尽是委屈,弱弱地嘟囔一句:“痒痒的……” 这句话如同梦魇一般,让林见山登时惊醒。他无比心虚,猛地站起身,想撇清关系。 “与本王何干?无人在意!”他冷不丁地留下这一句话,转身打开房门。 萧韫委屈巴巴的眼神旋即恢复正常,狡黠的笑意望着林见山的背影,心间不禁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还好林见山也不是个好男色之人。 他要是落到太子与丞相这几人手中,那才叫做真正的折辱。 初秋时分,夜风清寂,吹动秦是的衣袂。 此时,秦是与一啸直挺挺地站在庭院外,笑眯眯地说:“王爷,下官劝您还是不要离开庭院为好。” “皇帝的人?”林见山蹙眉问道。 “正是,今天王爷若是走出庭院,怕是麻烦将至。” 林见山垂下眸子,很是不悦,缓声道:“去端些热乎饭菜来,夫人饿了。” 秦是:“是,王爷可要酒助兴?” “随便。” 眼看着林见山离开,一啸问道:“秦哥,你说王爷会不会跟萧韫打起来?我要不要去门口守卫,保护王爷?” 第14章 秦是拉住他的胳膊,“你一小孩去那里凑什么热闹,若是听到不该听的东西,王爷该生气。” “我哪里是小孩了?我比从江还大,从江那么接近王爷,肯定能听到。” 一阵夜风吹过,从江忽然闪现到一啸身后,阴森森地说:“从江已死,勿念。” 一啸吓得心漏跳了半拍,抡起拳头,想暴揍这个没大没小,装神弄鬼的从江。然而,转头之际,从江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是温柔一笑:“从江这孩子,还是这么顽皮。” 这才刚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见山又灰溜溜地往房间走去。 萧韫正坐在桌边喝茶,见到折返的林见山,有些诧异却要装得瞪大眼睛,“王爷,这是舍不得我?” “今晚你睡地上,本王睡床上。” “王爷有所不知,前几日,王爷强制喂我喝了一肚子情药,伤着身子根本。今夜,我若是睡地上,恐怕明日会大病一场哦。” “娇气!大病一场?你倒是能未卜先知。” 萧韫略有些惋惜,“没办法,身体越来越弱,王爷身体强壮,又如此威武刚勇,一根手指头就能打倒我,疼疼我吧,好吗?” 说着,他站起身,犹如扶风拂柳,还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坐下来,俨然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 今晚他一定要睡床。 房间里仅有一张床而已,夜深了,更不可能再去搬一张床进来。林见山万不可能委屈自己,尤其是在萧韫的面前。 可倘若他与萧韫睡在一起的话,萧韫如此喜欢他,倘若半夜兽性大发该如何? 也罢,萧韫若是敢做出逾矩之事,到时候他就有理由废了萧韫的手。 下人们将热乎的饭菜端上来,两人今天忙碌一天,晚膳也没有好好享用,不知不觉竟有些饥肠辘辘。 萧韫直接坐在桌边,很是亲昵一笑,夹菜到林见山的碗里。 林见山立即撇开,“再动!” 萧韫给自己夹菜,丝毫没有分寸,还总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看得林见山很是不自在。 林见山懒得去管他,喝上几杯酒。 皇后酿的酒还真好喝。 萧韫闻着香味,跟着小酌一杯,没一会儿脸蛋红扑扑。 林见山见他还想继续喝酒,不禁脸黑了。 大夫说萧韫中了情药,喝药期间,暂时不能饮酒,真是不要命。 万一他喝醉了,再像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发了疯地在墙上写诗呢? 万一他喝醉了,再像两年前的那个夜晚,疯狂勾引他做出糟糕的举动呢? 于是,林见山当即呵止:“放肆,萧韫,没有本王的命令,你怎么敢擅自喝酒?你若是喝醉了,谁伺候本王?” 萧韫舔了舔嘴唇,“王爷小气。” 林见山倒吸一口气,恶趣味一上头,立即往萧韫的嘴巴塞了一颗大大的苹果,“咬住,没有本王命令,不许松开。” 萧韫乖乖咬住苹果,可怜兮兮地看着林见山,取出手帕,擦拭嘴角的流涎。 “咔擦”一声,是苹果咬碎的声音。 “嗯?敢咬碎,我捏碎你。” 萧韫:“……” 几杯下肚,林见山舒畅不少,但确实贪杯。他便停下来,没再继续纵酒。 夜深人静,然而外面的那几只暗虫还是盯着他。他想让萧韫睡在地上,但似乎不太可能。 萧韫得了命令,取下苹果,腮帮子酸疼不已。他揉了揉脸颊,脸颊红上加红。 又再使什么狐媚子把戏? 林见山眼皮都没抬一下,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命令道:“上去,有言在先,今晚本王纡尊降贵,与你同床共枕,你不许触碰到本王,更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王爷厌恶与我睡,又要与我同床共枕,此举不妥。”萧韫嘴上是这么说,发亮的眸光在林见山的眼中却成了如狼似虎般的存在。 “少说废话。”林见山命令他,“叫!” “叫什么?”萧韫不解,眼睛轻轻颤动,注视着林见山。 “装什么纯良,在教坊司里,你不是日日夜夜叫?” 他故意说出来侮辱萧韫。 “不曾,不明白,王爷演示一下可好?” 林见山抬起手,五指落在他脖子上,“叫不叫?” 萧韫沉默片刻,卯足力气,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怒吼,而后垂眸含笑,羞赧不已,柔柔弱弱地说:“夜深人静,尖叫扰人清梦,有辱斯文,王爷见笑了。” 一旁金丝笼里的寿带鸟,吓得直扑通翅膀。 “谁让你这么叫?杀猪啊?浪起来!”他瞥了一眼寿带鸟,再度命令道,另一只手不自觉掐在萧韫的腰间,“再耍滑头,本王不介意让你命丧今晚。” 萧韫的双手不自觉地绞住林见山的衣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嘴唇微微颤抖着说:“是我想的那种吗?” 林见山冷觑着他:“你再装?” “我一直不太擅长这事,老鸨妈妈为此多次抽打我,我怕。” 林见山:“……” “床得吱呀吱呀地叫,我也得吱呀吱呀叫。” 林见山:“少废话。” 萧韫摸上林见山的肩膀,吓得林见山退避三舍。 “王爷,不跟我同房,床呀,我呀,如何吱呀吱呀叫?难不成假装?” “对,你自己摇床,自己叫。”林见山掸了掸肩膀,神色已经彻底不耐烦,“别妄想本王与你同房,臭兔子。” 无奈,萧韫只好发出一声声干涩的叫声,听得林见山头皮发麻。 林见山见他有气无力的,摇床都摇不好,一把推开他,轻轻一摇,床开始吱呀吱呀地叫响深夜。 “哼,真没意思!”林见山嘴里小声嘟囔着,眉头紧皱,加重动作。 寿带鸟振翅而飞,在空中拖着彩带般的尾巴飞舞,林见山的动作愈发加快。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那神情仿佛床跟他有仇似的,越摇越大力,只可惜,没一会儿就停了。 “这么短吗?”萧韫咂着嘴巴,饶有深意地瞄了一眼林见山的胯下。 林见山恶狠狠地瞪向眼前的男人,咬牙切齿地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这人有病吧? 萧韫坐在床上,权当这是摇椅,配合林见山的节奏,开始表演:“王爷,你好厉害……啊……” “王爷,慢慢……王爷……” “我要死了……” 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善类!骚狐狸!臭兔子!林见山咬咬牙,心中很是鄙夷地想着。 第12章 我等你回来 夜深,烛火“噗”的一声熄灭。 叫声与床榻声已然停歇,犹如燃尽的烛火,只余下恼人的青烟。 两人躺在婚床上,身姿僵硬得如同两尊木雕。他们的目光都直直地盯着上方的床帐,谁也没有看向对方。中间却隔着一层不可跨越的棉被,形成一道厚障壁。 一时间,争吵落幕,取而代之的是清醒的蛰伏。气氛变得有几分微妙,呼吸倏地停滞,那些厚重的试探也逐渐失语,沦为克制。 许是酒气上头,如此近距离,林见山闻到一股清新的柚子花香,如此纯粹,没有丝毫杂质,就像是用清晨的朝露、山间的清风以及刚刚绽放的柑橙精心调制而成,好似能融化他的棱角。 林见山靠近些许,想再闻闻这诱人的气味,可又恼怒,转身背过去。 恶心的味道! 梦里,林见山眼前一片光怪陆离,荒无人烟的森林,腐烂的尸体,让他呼吸一滞。 他做了一个噩梦,满头大汗,五指紧紧蜷曲,嘴里开始喃喃起一堆不清不楚的话。 这具凛然堂堂的身躯,藏着干裂的灵魂,如同被抽干般,一切伪装变得冷冽而脆弱。 “呃……”一声破碎的低哼声,在寂夜中弥散。 萧韫听到这道轻柔的声音,那双满是促狭的眼睛在黑夜中睁开。 他借着一缕纯净的月光,撑起身子,单薄的衣衫随动作悄然滑落,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肩头。 眼神太过锐利与狡黠,一寸一寸、直勾勾地落在林见山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上,企图洞悉林见山的一切。 看来,再无坚不摧的林见山,也有能攻破的罅隙! 忽地,他靠近林见山跟前,指尖绕起林见山的发丝,如毒蛇蛰伏在猎物四周,充满危险的气息。嘴里忽地呼出一层层水雾,覆盖林见山的口鼻处,全被林见山吸进肺腑中。 “吸了我的情烟,时时刻刻记得这个气味,将来你可就嚣张不了多时。”话音落下,他捏住林见山的脸颊,“睡相还挺可爱的。” 翌日,天边才泛起一抹淡淡鱼肚白,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有几分冷意。房间里的寿带鸟发出清脆的叫声,叽叽短叫几声,打破静谧的清晨时光。 昨日皇帝特地批准林见山一日休假,按照往常的习惯,林见山早已启程上朝。 第15章 他在睡梦中猛然惊醒,睁开双眼,意识还带着几分混沌与迷茫。 意识回笼,他惊觉自己的掌心正轻柔地覆盖在萧韫那一抹纤细的腰间。 两人紧紧地卷起被子,身体抱成一团,姿态无比亲昵。屋内静谧无声,唯有两人轻微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别样的温馨与暧昧。 这么近的距离,萧韫脸上细腻的皮肤与绒毛清晰可见,就连勾人嗅觉的柚子香都在他鼻息逡巡。他微微凑近,仔细查看萧韫的睡容,脸怎么这么红? 他睡相一贯很好,浅眠难睡,怎么会突然之间碰到萧韫? 这不合理,这很诡异,这很冒犯! 肯定是萧韫主动出击,趁他睡着躲到他的怀里来,真是令人恶心的断袖之癖。 他向来睡眠不好,这么多年头一次睡得这么沉。 是这柚子花的气味吗?让他的心情一下子舒展许多。 林见山毫不留情地推开萧韫,正要上前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狐狸精,却听到萧韫的一声呻吟。 萧韫脸色通红,如同春日里最艳丽的桃花,却透着几分不寻常的病态。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浑身上下散发出灼人热气。 一股滚烫的气息顺着林见山指尖传来,萧韫还真大病一场。 他也没让萧韫睡地上啊? 林见山站起身,朝外面呼唤,叫人去请王府里的大夫过来。 大夫为萧韫把脉,只听到大夫说:“夫人之前中了情药,药与酒相克,因此发热。” “速速开药,废话少说。” 林见山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满脸通红,浑身发烫的男人,自作主张让人把萧韫身上的婚袍扒掉,只留一件薄薄的亵衣。 当婚服脱下来时,萧韫身上那股酸甜的柚子花香味,顿时扑面而来,愈发好闻。 林见山的喉咙上下滚动,他紧紧握住拳头,忍不住上前一步,深吸一大口,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舔了舔嘴唇。 萧韫人还生病着,还这么不安分,就会些骚狐狸的招式勾引他。 “用上最好的药,把他治好。” 大夫:“是,王爷。” 萧韫在睡梦之间张开眼睛,刚才似乎听到林见山的话。 两人视线交汇,相顾无言。 待所有人离开后,萧韫柔声打趣:“王爷对我百般呵护体贴,能够成为王爷的妾室,是我的福气。” 林见山的声音比以往轻柔了一点,“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暖床的工具,跟你一个男人睡在一起,着实是难受恶心。” “恶心到王爷,是我不对。王爷,这是要责罚我吗?萧韫一切任凭王爷处置。”话音未落,萧韫忙着起身,光滑的肩膀露出一片雪白。 林见山瞄了一眼萧韫那块曾被他咬破的肩膀皮肤,恼羞成怒,把婚袍扔萧韫身上,彻底盖住。 这时候倒知道卖拐卖巧,还勾引他。 这个萧韫还真是狡猾,诡计多端。 “没有本王的允许,你给本王好好活着,你还有点利用价值。” 他冷哼一声,转身要离开。 “王爷要去哪里?”萧韫楚楚可怜地喊道,眼角本就泛着一抹明亮的红,这下,脆弱感在流光顾盼的眸子里愈发浓烈。 “是我过于粘人了,我只是盼望王爷早点回来。王爷,我等你回来。” “假的要死,知道了。”林见山的嘴角微微泛起一抹嗤笑,脚步不觉轻快。 走出房门之后,林见山敲了敲三下回廊上的栏杆,“从江,盯着他。” 太怪了,一切都过于匪夷所思,必须让人监视萧韫的一举一动。 萧韫千方百计靠近他,肯定是有另有所图。他可不会放纵一只随时会咬人的狐狸在身边。 必须查清楚萧韫的目的。 从江的一把软骨头,毫无力气,趴在栏杆上懒懒伸腰,要死不活地说:“从江将死,王爷,别给我派活。” 林见山咬牙切齿:“把人盯好了,本王送你上西天!” “多谢王爷,但从江想看完《状元娇柔,禁欲王爷狠狠爱》再死也不迟,不知何时能看到。” 林见山阴沉的脸更冷了,攥紧手中念珠,极力压制住想要送从江上西天的冲动。 皇上已免去他今日上朝,他刚纳妾,理应进宫面见皇上与太后娘娘,答谢盛恩。 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皇宫红墙黄瓦上,却照不进这略显幽深的廊道。林见山前来皇上的书房门口等候传唤,此刻,藏在袖口的念珠正不断转动。 一声轻响打破寂静,御书房的门被缓缓打开,皇后从书房里走出来,林见山仅瞥了一眼,心中一紧。 如今他们早已不是当年能一起玩耍的伙伴。 林见山身为外男,见到皇后需要回避。皇宫里到处都是皇帝的眼线,他更不敢主动上去同皇后讲话,只在皇后路过之时,躬身面向墙壁。 皇后从书房里走出来,步履缓慢,稍稍整理仪态。 “宸王,许久不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话语间,莲步轻移,站在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恰到好处地与他招呼了一声。 看似平常的招呼,却让林见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这三步的距离,仿佛是刻意为之,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隔开了两人,又似乎隐藏着诸多不可言说的深意。 林见山依旧不动声色地躬身行礼,回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林见山刚从边关回来,两人早已两年多未见。在皇帝的书房面前,他不敢逾越规矩。 皇后往旁边走去,却让身边的宫人把周围的人都驱散。 “阿听,你我两年未见怎么如此生分?”皇后莞尔一笑,一举一动颇为优雅,这多年,她俨然习惯皇后这个位置。 林见山从小见惯父母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因此他较为早熟,从小开始单相思皇后。 后来一场意外,林见山的双亲身亡,一直是皇后在照顾他。 他对皇后的爱恋愈发浓郁,然而好景不长,皇帝登基,从此皇后嫁给皇帝,深锁后宫,两人至此私下不再联络。 皇后莞尔浅笑:“昨日纳妾,萧韫可疼人?” 林见山沉默不语,别有深意地望着皇后。 皇后娇羞一笑,揶揄道:“看本宫作甚?陛下说你好男色,难怪这么多年,你连暖床丫鬟都不要,本宫还以为你是为佳人守身如玉呢。” 为谁守身如玉?还不是…… 林见山眸光深深地望着皇后,满腔话欲宣之于口,还是无从出口。 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他纳男妾,有些事烂在嘴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忽地话锋一转,皇后娘娘说:“最近太子还是顽皮,陛下训斥,多次打骂,仍旧不管用。真是让本宫担心,将来他可如何继承大统?” 一提起她这个儿子,皇后满脸愁容。 回首太子成长,皇后与皇帝可谓是煞费苦心。 从太子刚学会走路、说话开始,他们对其寄予厚望,颇为严格。要求太子起居有常,饮食有度,不可沾染丝毫骄奢淫逸的习性,好在太子一直以来非常克制拘礼,勤学好问。 然而他天资有限,读书向来于笨拙,学不得多少,诗文经书做来半分,因此没少被皇帝打骂。 皇后娓娓道来:“二皇子如今聪明好学,皇帝倒是夸奖他不少。二皇子刚写出一篇赋税论,引经据典,深受皇帝喜爱,还在城中协助户部完成户籍编撰,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强自取柱,柔自取束。若是过于刚强必然招致折断,过于柔弱会招致约束。凡事不该过于强硬,陛下责罚太子之时,娘娘还是多加劝阻,以免日后心生隔膜。” 皇后急了,小声嘟囔:“你不能帮我……把二皇子……” 她担心二皇子崭露头角,夺去太子光芒,日后太子免不了麻烦。 林见山沉默良久,微微退后,“臣多次帮过娘娘,但唯一底线是不能触及皇嗣,恕臣无能。” 皇后叹了一口气,“是本宫无理取闹,阿听,对不起,本宫不该让你做这种罪大恶极之事,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教导太子无方,二皇子的生母丽妃,比我早嫁给皇帝为妾,生下两个孩子,本宫自然担心,辗转难眠。”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太子才是嫡长子,丽妃的大儿子是个坡脚,掀不起风浪。” “可……二皇子……”她急得眼眶泛红,欲说还休,“我还是不安,夜不能寐。” 林见山沉思良久,缓声说:“臣……会考虑下。” “如此甚好,依仗宸王鼎力相助。”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清幽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让人心神略微沉静下来。 刚一进门,便瞧见皇帝坐在案桌旁,手中拿着一篇文章,仔细品读。 皇帝正在欣赏二皇子书写撰写的文章。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二皇子平日里不冒出头,这时倒显得文采斐然。 第16章 皇帝见他来请安,尤其是接到探子说林见山与萧韫同房的消息,不禁龙颜大喜:“宸王看起来春风满面,昨日春宵,看来很是满意。” 此刻一脸冰霜的林见山:“……” “怎么?萧韫伺候不当?还是说……不喜欢?” “臣前来叩谢龙恩,多谢陛下成全。” “等你玩过新鲜劲儿,朕给你物色几个好人家的姑娘,为宸王一脉开枝散叶。” “多谢陛下,只是臣与萧韫情比金坚,容不下第三人,更不愿与女子接触。” 皇帝敛起凌然怒威的眉眼,低声关心:“你是如何察觉自己好男色?还是说边关大战……伤到根子?” 林见山沉住气:“臣一切很好,萧韫自然知道。” “既然你对他用情深切,朕随你。不过,话本说你是上面……” 林见山急忙打断:“陛下!” 皇帝见他不愿提及,一脸震惊道:“不应该,你习武多年,真在下面啊?” “上面!上面!” 萧韫文弱无力,他一只手都能拎起来。 这皇帝不处理公务,成日关心他与萧韫作甚? 第13章 萧韫不见了 王府内。 今早林见山离开后,萧韫躺在床上继续装病,躺得腰酸背疼。 毕竟装虚弱,再加上有人盯着,他不好起床。 倘若今日不装病,林见山必定叫他无法安宁,估计王府里教规矩的妈妈一早得来抓他学规矩。 体内情毒烈性十足,昨晚他喝了酒,热得难受,动一下总会热汗淋漓。 早上御医施针,虚弱与不适已然褪去不少。身子黏黏的,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汗覆在皮肤,让他浑身不自在。 萧韫向来爱干净,平日里时常把自己打理得清爽干净。这黏腻的感觉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委实让他难受极了。 他坐起身,伸了伸懒腰,忽地抓起婚服衣摆,布满褶皱,估计昨晚压到的,心中愈发觉得有趣。 他稍加整理衣裳,想去找管事的,正好遇到处理公事的秦是,两人生疏一笑,打声招呼。 萧韫:“秦大人,何处能沐浴?萧某一身冷汗,极为不适。” 他一身单薄衣袍,发梢散乱,不知道以为一夜风流春光宠幸。虽说衣着随意散漫,但不减风采,难怪王爷三番两次在萧韫身上寻乐。 这副好模样,哪怕被萧韫扇一巴掌,都得夸一句“打得响”。 秦是淡淡笑了笑,“夫人,想在房中清洗,还是去浴房。王府有间浴房,里面温泉活水,长年热雾腾腾。泡一泡,或许能清除体内的媚毒。” 萧韫踟躇片刻,秦是便喊人:“来人,带萧夫人去王爷的浴房,伺候萧夫人沐浴。” “不用求得王爷应允?” “王爷不是小气之人,更何况,你现在是王爷枕边人。” 萧韫不喜欢旁人伺候,下人们备好沐浴之物,恭敬退身离开。 衣衫褪却,一道寒芒闪过,他侧身躲开,手中衣袍为武器,死死缠住对方的手臂。 仅是眨眼间,冷锋冰刃架在脖子上,令他动弹不得。 迎接他的不是刀光血影,而是一个坚硬的怀抱。 那人声音低沉,萦绕在他耳旁:“哥哥,我想你,我们私奔吧。” 萧韫心跳骤停,愣在原地,不敢乱动:“……” * 午后阳光洒在宫廷花坛角落,这群皇子们围在一起,踢靴子玩。 靴子是大皇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扬起些许灰尘,一片喧闹嘈杂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快点把他的靴子踢过来。” “你们还给我。” “好玩,殿下我也要踢。” “二哥轮到我了。” “太子殿下,你把靴子还给我,不然我告诉父皇。” 话音刚落,空气中如被注入浓稠的胶水,渐渐凝固,只剩下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太子一听到 “父皇”两个字,动作猛地停滞住。 众人瞪大眼睛,满眼愕然,纷纷看向暴怒的太子。 每当太子结束一天课业,难得有片刻闲暇放松之时,整个皇宫的人们都达成一种默契,尽量避开与皇帝的相关字眼,生怕哪句话不小心触碰到太子的敏感,惹得他不快。 太子冷冷地命令道:“你们几个上去把他抓住。” 大皇子跛脚,本就行动不便,奋力向前跑去,身后追赶的几个人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哼,看你往哪儿跑!” 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儿。 几个人如狼似虎,很快追上大皇子。 大皇子极力挣扎,挥舞手臂试图反抗,可终究寡不敌众。 有的拽住他的胳膊,有的扯住他的衣角,硬生生将他直接按在地上。 太子拽住他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一个坡脚残废,也敢威胁本宫?” 二皇子与大皇子同出一母,本应是这宫廷之中最为亲近的兄弟,可大皇子向来孤僻,不太爱跟他们所有人交往,总是独来独往。 平日里,丽妃,也就是他们的生母,对大皇子极为讨厌,每每对他冷言冷语,常在诸多场合刻意忽视他的存在。 长此以往,大皇子在宫中愈发显得格格不入。 此刻,二皇子定定杵在原地,没有丝毫要上前帮忙的意思,仿佛跪在地上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 他的眼神里铺满冷漠,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任由周围人继续对大皇子施加欺辱。 太子扇了大皇子一巴掌:“父皇还会看得上你这个废物吗?你的存在,有损皇家的颜面。” 三皇子:“连丽妃都不疼爱你,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废物,我要是你,我早早就死了算了。”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哄堂大笑。 二皇子边尴尬笑笑,边假意去捂三皇子的嘴,嘴里说着:“你这话可太损了呀,哈哈。” 大皇子脸色变得很难看,涨红了脸,想要发火却不过是徒劳罢了。“二弟,你能言善辩,父皇疼你,你帮帮为兄吧。” 二皇子刚被皇帝褒奖,这时太子的目光忽然转向二皇子。 这两人同出一胞,要是让自己的亲弟弟打自己的亲哥哥,岂不是更刺激? 太子看一眼花坛,扬起下巴:“老二,花坛刚施了肥,你喂一点给你大哥吃。” 众人围聚在一处,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与戏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齐刷刷地望向二皇子。 二皇子深受父皇喜欢,若是太子把老二给惹怒,父皇肯定会责骂他。 欺负这个大皇子不一样。 大皇子身受冷落,宫中无人在乎他,因此怎么欺负都行。 大皇子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亲弟弟,冷声道:“我是你们的兄长。” 太子:“又如何?庶长子而已,本宫才是太子!” 二皇子一副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的样子说:“花坛的肥料这么脏,我才不弄。” 太子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刚刚他还笑嘻嘻的,脸色立马下耷。 “既然你不做,下一次跪在地上的人就是你。”太子阴森森地说道。 他是未来皇帝,天下共主,有人敢反抗他?老二真是不知死活。 二皇子退一步,捂住鼻子:“这肥料好臭,我才不碰啊,能不能换个别的法子?你明知道我爱干净。” 这时,三皇子看向不远处那把铲子,立即跑过去,挥舞起来,坏笑一声:“二哥,你用这把铲子喂他吧。” 二皇子对这个哥哥没什么感情,毅然接过那把铲子,从花坛里挖了一勺泥土。 湿漉漉的、黏糊糊的…… 嫌弃之情瞬间溢于言表,二皇子的五官逐渐皱在一起,他捂着嘴,身子往后仰了仰,险些干呕出来,嘴里还嘟囔着:“哎呀,这都是什么呀,看着恶心。” “老二……”大皇子死死咬住牙关恶,眉头紧锁,眼里发红像一同即将暴怒的野兽,瞥向不远处的人影。 手擒住大皇子的下巴,铲子生锈,上面布满那些脏晦的东西,渐渐靠近他的嘴边。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嗖”的一声划破空气,一颗小石头精准打在三皇子的手臂处。 三皇子吃疼,后退了一步。 那一颗石头横空出世,打破正剑拔弩张的气氛。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 碧玉念珠转动,琤琤玉转声回荡在不远处,脚步声若有若无,轻到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象那人的模样。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声音。 二皇子举着那满是肮脏东西的铲子,对上林见山的眼睛,吓得立马把铲子扔得远远的。 其实他们所有人都害怕林见山。 小时候,他们记得林见山曾经在他们面前把下人开膛破肚,还捏碎那人的肠子。 第17章 那画面,恐怖恶心,历历在目,做梦都缠着他们。哪怕做春梦,温柔乡里明明是美人,转头一瞬间,全是林见山将他们开膛破肚的恐怖画面。 时至今日,他们连与林见山直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昨晚喝了酒,再加上太子提议,有陈公公在场,他们这才敢在王府里调侃萧韫。 正按着大皇子的两个小侯爷松开手,缩紧脖子,躲到一旁去。 “宸王,”太子汗涔涔,咽了一口气,傻傻轻笑,敢于直视林见山的目光,“我们几人只是在玩而已。” 皇帝曾在众人面前说过,想让林见山多加管教他,林见山才不会怕他这个太子。 要是这件事情真捅到皇帝的面前,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太子。 他真不想被老不死父皇打,更不想对上林见山,试问还有别的选择吗? “昨晚喜事盈门,容你们几人喝上几杯,再配几粒花生米,没想到王府的酒让你们醉到现下,好酒。”林见山收起念珠,话语间冷冰冰,无形的压力落在众人身上。 二皇子:“我们无非是玩闹。” “老二两年不见,脸拉长很多,小黄牛变长脸黄鼠狼了?” 昨日林见山没骂他们,他们还以为林见山积口德,不骂人了,怎么今天又是这死样子? 二皇子攥紧拳头,“宸王说话很刻薄。” “刻薄的话还有。” 太子见状,讪笑着转移话题:“宸王刚从父皇那里过来的吗?” 林见山直接无视太子的话,“昨日的账该算一算。醉闹王府,一个个醒来,眼睛浑浊,全是蜜蜂蛰成的老鼠脸,行为鲁莽,没长成人?” 太子:“宸王过分了,他们……他们不至于。” “你也在内,一夜宿酒,腮帮子塞了两个馊馒头,又臭又肿,眼睛呢?没睁开吗?真难看。” 太子嘴角抽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林见山迈出一步,众人心中一骇,连连退到太子身后。 “昨夜喜事临门,本王不与你们计较,今日……” 太子退后一步,“宸王……那个,本宫得到一批上好的笔墨,萧韫平时喜欢舞文弄墨的……” 林见山微眯上那双凛冽的眼睛,看向太子,分了一些锐芒余光给二皇子、三皇子。 三皇子赶忙讨好说:“前几天母妃赠我一匹珍贵的金丝绸缎,我我我我送给宸王哥哥,祝宸王与萧韫恩恩爱爱。” 一旁的二皇子原不想回应,但他心里也畏惧林见山,不情不愿地说:“我珍藏了一副业臻高人的字画,萧韫定会喜欢,那毕竟是他第一位先生。” 林见山微微挑了一下眉眼,业臻高人?他还真不知道这位高人是谁。 二皇子:“宸王有所不知,萧韫师从业臻高人,文章写得天下一流。沈文洲沈大人也曾受过业臻高人指点,两人平日交好,文章风格有些相似。” 太子瞬间火气大了起来:“难怪最近父皇总是夸你的文章写得好,原来是找了沈大人指点。” 户部的沈大人,沈文洲,之前倒是跟萧韫走得很近。这人平时没少跟萧韫一起弹劾林见山。 既然走得近,沈文洲怎么不来救萧韫? 可笑,平日走得再近,关系匪浅又如何?关键时候还不是见死不救,冷眼旁观。 萧韫看人不准,身边人的名字还如此难听,什么眼光! 哪天他要会会这个沈文洲,找个机会,让陛下发配他边关,碍眼! 二皇子:“父皇曾说过,太子应多与沈大人交流文章,是太子瞧不起沈文洲。” 太子心想,反正他将来要当皇帝,何必需要把文章写得那么好呢,只有那些当大臣的才需要把文章写好。 太子正想继续训斥二皇子,可身边还有一尊大佛在此,他不敢造次。 林见山:“太子理应好好问学,分担国之重责。” “是是是,宸王,本宫还要回去完成太傅布置的课业,先走一步。” 烦死了,好不容易出来外面放松一下,又要被教训好好学习,太子骂骂咧咧地嘟囔着,心想着等他登机就位,他第一个就拿大皇子与宸王来开刀。 众人像是得到无声的指令,默契不已,纷纷作鸟兽散。待在这儿多一秒,怕是要被林见山撕碎。 待所有人走散,大皇子一瘸一拐地走到林见山的跟前,温声笑了笑,“多谢宸王。” 笑什么?这装笑的感觉像极了府中的萧韫,爱装的货色,再装也是那种不干好事的妖物。 “踢你靴子时,你早看到本王,那时为何不求救,非要惹怒太子,让本王看到你陷入绝境?” 大皇子继续笑道:“没看到,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这个大皇子先前明明天资聪颖,深受先帝的喜爱,那时候他与大皇子时常在身侧听讲治国之道。 没想到那场意外,物是人非。从此大皇子坡脚,困在深宫当中,极少出来见人,渐渐的, 性子也变得格外孤僻。 他都能从意外阴霾里走出来,这个废物成了缩头乌龟。 “总在深宫里困着,癞蛤蟆坐井观天。”林见山冷哼一声。 想在深宫活着,没点机灵,注定是要被杀掉的。也好,这种笨拙之人还是早点脱离苦海。 林见山没义务去拯救一个废物。 这时,一啸从不远处跑来,朝大皇子施礼,而后请林见山先行一步。 大皇子那双含着笑的眼睛旋即冰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冷,冷冷地望着林见山的背影。 一啸脚步愈发加快,林见山很是不解。 “何事如此匆忙?” 一啸轻声说:“大事不好,王爷,萧韫不见了,凭空消失。” “消失?”林见山听闻后,不禁脱口而出。 下一秒,他再也顾不上宫廷里的诸多礼节和仪态,脚步速度比刚刚快上百倍,沉稳的步伐变得急促。 萧韫到底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王府可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第14章 我是王爷的挚爱 王府内,家丁们手持灯笼火把,在各个院落、回廊、厢房里穿梭奔走,火把与烛光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影影绰绰。 秦是站在庭院中央,指挥道:“再仔细找找,可不能漏了哪儿!” 就在众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林见山火急火燎地从皇宫赶回来。 他一路疾驰,衣摆都被扯得有些凌乱,发丝略显狼狈地散落在额前,可他顾不上这些,一进王府,大声喝令道:“继续找!” 说罢,他亲自带人把王府又翻了个底朝天,那阵仗,要把这王府掘地三尺。 然而,一番折腾下来,依旧没有找到萧韫的踪迹。 林见山脸色阴沉得可怕,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不可能,王府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全部翻找过,萧韫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 难不成萧韫要借着他离开京都? 他瞪大眼睛,一股被背叛的愤怒感涌上心头,可又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王府里的气氛愈发压抑沉重。 按理说萧韫正生病,肯定无法走远,除非他是装病。 林见山重新回到房间,萧韫的行李还在,“萧韫身边的那个小厮在不在。” 一啸:“在,一啸去找来。” 林见山对着空气说:“从江,本王让你盯着人,人呢?” 从江胆怯怯,缩在房梁背后,露出一只亮亮的眸子:“他说热了一身汗,想去浴房洗身子。你的漂亮妾室,从江可不敢窥探他身子一眼。等找到他,王爷惩罚从江溺水而亡。” 当时从江往浴房里窥探,只见萧韫脱了衣衫,那身段挺拔轩昂,看得他脸红。 像是偷看王爷的老婆,罪过罪过,他得以死谢罪。 “他是男人啊!你也是男人,你为何不敢看?”林见山气得拔高嗓音,快速转动手中的碧玉念珠,一股浊气凝聚在胸前。 “话本里说了,他的身子只属于王爷,只有王爷能看,倘若别人看见,他便配不上王爷,会离开王爷,王爷因此郁郁寡欢。” 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撰写出来的子虚乌有?关键是他身边居然还有蠢货,相信话本里讲的东西。 林见山想杀人了,“到底是谁给你看新的话本?” 从江打死也不供出一啸,立即死遁:“从江已死,勿念。” 扶柳佝偻着腰身,脚步一个踉跄,被一啸推到林见山面前,全身发抖,跪趴在地上。 “王爷饶命。”扶柳哭得撕心裂肺,涕泗横流,模样瞧着很是狼狈。 “把他倒吊起来,萧韫若是心疼你,该早早现身,若是不心疼你,你跟了他,也是死路一条,死在本王的手里,不算你枉死。” “王爷饶命。”扶柳哭天抢地地喊着,“小的真不知道公子去哪里。” 他刚刚在王府里找了许久,根本找不到自家公子的踪迹,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第18章 林见山面色冷厉,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小圈,命令一啸。 一啸听令,大手一挥,身后几个手下一拥而上,擒住扶柳。 扶柳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地呼喊着:“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求求你们!” 一啸亲自上手,三两下将扶柳的手脚捆住,紧接着用力一甩,扶柳瘦弱的身子被倒挂在树上。 扶柳的头发瞬间散落下来,脑袋沉重灌血,只能发出痛苦又绝望的呜咽声。 隔了半个时辰,始终不见萧韫出来。 秦是缓缓走来:“王爷,会不会哪个地方没搜查?从江说是在浴房丢人,会不会还在浴房里?” 平素里,浴房根本不会有人来,它隐匿在王府的一角,位置较为偏僻,连接后山,若不是熟悉王府布局的人,甚至都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再加上这里向来是林见山的私密浴池,那些下人前来打扫,并不会在这里久待。 林见山缓缓推开浴房的大门,“吱呀”一声,光线照入昏暗而温热的浴房之内,只见浴房内水汽氤氲,空无一人。 窗台有水渍,从江在窗台发现萧韫消失,从窗台追了出去,但始终没找到人。 秦是:“王爷要不要在城中搜索?” 林见山在房间中转了一圈,目光锁定唯一能藏人的衣柜。 秦是:“我们找过柜子,没人……” 林见山打开柜子,萧韫气息浅浅,晕沉沉地靠在柜子里,满头大汗。 秦是愣了一下,轻笑道:“看来很蹊跷。” 林见山俯身,捏住萧韫的脸颊,“你究竟在做什么?” 指尖触碰到萧韫的时候,萧韫的眼睛有几分茫然。 昏暗的屋内,烛火照亮柜子。林见山眉头紧皱,指尖依旧能感受到萧韫身上灼热烫人的气息。 萧韫顾不上身体虚弱,猛地坐起身来,伸出双臂,抱住林见山。 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林见山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般,生怕一松手,这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不见,又变回可怕的黑暗与昏迷。 他汗涔涔的,把头埋在林见山的怀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喃喃道:“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王爷……王爷你终于来救我了,好怕怕。” “装什么?”林见山推开他,站起身,“带走,本王好好审问。” 萧韫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努力跟上林见山的脚步。他的脸颊泛着一抹红晕,许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表征,脚步略显虚浮凌乱,朝着别院门口走去。 然而,走到别院门口,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瞪大眼睛。 只见小厮扶柳被倒吊在树上,脸色涨得紫红,脑袋仿佛随时都会爆开,头发胡乱散着,嘴里虚弱地呼喊道:“公子,救命啊,救救我……” 那声音断断续续,透着无尽的绝望。 “王爷怎么可以伤我的人呢?”萧韫冲上去,竭力搀起扶柳的腰身,试图让他好受一点。 “为何不能?” “王爷,求你放过扶柳,扶柳没犯错,是我的错,我一人承担。” 王府正堂内,烛火通明,光影在雕花梁柱间摇曳跳跃,映照着林见山和萧韫两人神色各异的瞳仁里。 林见山靠坐在主位上,神色自若,微微眯起的眼眸却透着一股审视的意味。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要行刺本王?” 萧韫十分笃定地点头,“王爷可要小心哦,好厉害的杀手。” “依本王看,本王要小心的人是你。” “王爷不相信我,令我寒心。那人听说我是王爷的挚爱,本想杀了我……” “为何不杀?”林见山急切地问道。 “自然是……”萧韫欲言又止,眼波流转,瞥向秦是、一啸等人,难以启齿。 这楚楚可怜又弱小无助的狐媚子眼神,是一个正经读书人能做出来的表情?当他林见山会色令智昏? “说!”他铿然喝道,语气比往日冷上几分。 “还是不说罢了,免得给王爷丢脸。” 林见山那双凛冽的眼眸满是危险的凶芒,无形中凝聚在萧韫的身上。 萧韫接近自己,如今又装出“走丢”这种笨拙的戏码,究竟有何秘密? 从前萧韫与林见山过不去,现在入了王府,又做出种种可疑迹象,让林见山浑身不自在。 林见山恼怒不已,登时站起身,拽紧萧韫的胳膊,真想咬死他才能解恨,“萧韫想死?” “我说王爷去陛下面前求赏,强迫纳我为妾,逼我喝媚药,昨晚王爷大淦我一场,我这才气若游丝,行销立骨。” 林见山咬紧后槽牙,拽住他胳膊的力道逐渐加重。 众人则是倒吸一口气,听到不得了的闺中房事。 秦是眉眼弯弯,很是欣慰,看来萧韫今天那副欲色方泄的模样,原来是真的。 王爷,好孩子,好样的,真威武!秦是心里暗爽着。 而躲在暗处的从江露出一只焕发生机的眼睛,嘴角勾起。 跟话本一模一样,嘿嘿,忽然不想死,再看看。 第15章 折磨萧韫 手中的念珠被林见山捏得咯咯作响。 萧韫这是把他当做三岁小孩来骗,以为他这人很好糊弄? 真是可笑至极,手段拙劣。 “王爷还是不相信我吗?好难过,我知道这话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但这是事实。那人帮我把脉,觉察我所说并不是凭空捏造,无中生有,许是可怜我,打晕我。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林见山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压下心中残留的怒火,可再一睁眼,眼神中的凶芒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王爷好凶。”萧韫声音轻柔些许,清澈而温和,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软意。 林见山知道,萧韫举手投足间尽是矫揉造作的姿态,硬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时不时地对着他撒娇卖痴,惺惺作态。换作旁人,谁看了都觉得他楚楚可怜。 这般刻意为之,必定是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城府,妄图以此来迷惑他罢了,从中谋得利益。 像萧韫这种靠耍些狐媚手段来博人好感的行径,让人不屑一顾,他才不会轻易被萧韫给蒙骗,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一眼就能看穿那点小把戏。 全是糖衣炮弹,表面动听,实则全是骗人的把戏,稍微不注意肯定会掉入萧韫设好的陷阱里。 他,林见山,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出来。战场上,他手持利刃,面对敌人的冲锋,总能在瞬息之间做出最杀伐果决的应对,鲜血溅在他身上,都未曾让他眨一下眼睛。平日里,身处复杂的局势之中,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 就凭萧韫轻飘飘的三言两语,怎么可能把他给诓骗了?真当他是吃素的,哼,这简直就是笑话! 不要在他面前撒谎,否则他有的是手段,可以对付这些弄虚作假的人,撬开他们的嘴,让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带到密室去。”林见山冷不丁地丢下一句话,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 秦是原本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当他听到林见山说要前往密室,笑容瞬间定格在那张温润的脸上。 所有人望向萧韫,目光里充满担心与可怜。 一啸凑到秦是身边:“秦哥,密室,会死人的。” 一啸知道,秦是最是欣赏萧韫,许是惜才,从以前开始,秦是一直在王爷面前,劝王爷招揽萧韫互成一党,王爷也听进去。 不知为何萧韫与王爷从前合不来。 如今两人结成连理,弄得这般仇敌,自会府中不和睦。 秦是:“我劝劝。” 月色笼罩王府,洒下一片清冷的银辉。众人悄无声息地跟在林见山的步伐之后,脚步放得很轻,一路七拐八绕,终于抵达密室门口。 密室周围的草木阴森,重重大门关着,每一道门皆是由厚重的精铁铸造而成,上面布满血腥斑驳的锈迹,却依旧透出一股坚不可摧的气势,在月色下散发着诡异的幽光,让人看一眼,心生寒意。 众人站在门口,不自觉屏住呼吸,仿佛这次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一阵夜风吹过,带起丝丝凉意,吹得众人脖颈发凉,有胆小的侍从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悄悄往后退一步。 林见山神色凝重,目光深邃,望向紧闭的大门。良久,他在门口处停下。 “你说本王应该怎么惩罚你?”林见山侧身,突然用手狠狠地捏住萧韫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王爷觉得我做错了吗?我只是说出实话罢了。” “本王最痛恨身边人撒谎。”林见山松开手,朝阴暗的密室里走去。 滴答——滴答—— 水滴在地板上,一道道大门打开,浓郁的灰尘与血腥、腐臭味气息扑面而来。 萧韫跟着众人前往密室,纵然前方豺狼虎豹,他从未蹙过眉头,更何况是这小小的王府密室。 第19章 “你承认你所说的一切皆是谎言,本王倒是可以怜惜你,从轻处罚。” “王爷,倘若不久之后,你发现我今晚所说的全是真话,你该如何自处?” “你这个满嘴谎言的人,不会有那一日。” 密室深处越来越黑,愈发寒冷,一贯不出声的扶柳吓得脸色煞白。 扶柳被吊上一个多时辰,身体早已虚弱。看到萧韫即将面对危险,他忽然抓住萧韫的胳膊,“公子,小的陪您,生死相随。” 萧韫看到他眼里的恐惧,勉强一笑:“放心,纵然去死,至少我会求王爷,饶你一条命。” 走在前面的秦是加紧脚步,并行于林见山的身侧,“王爷真要惩罚萧韫?密室酷刑非常人能忍受,会要人命的。” 这密室是王爷专门用来折磨刺客以及不听话之人。 当初太子等人误闯密室,看到林见山折磨刺客时徒手撕开刺客的肚子,吓得噩梦连连,大病一场。 后来,皇帝彻查王府密室,这才让林见山有所收敛。 秦是很烦恼,这孩子,几年前出了场意外,回来后性情大变,变得暴戾残忍,愈发冷血无情,手段极其残忍。 这些年来,王爷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可把秦是急坏。 好不容易来了个萧韫,让林见山身上有些人味,可别下手没轻没重,把人弄没了,到时候林见山懊恼,都没地找人。 “他既然有胆量撒谎,有胆量把王府闹得天翻地覆,本王倒是要看看他有没有胆量接住本王的责罚。” “王爷,萧韫身体不好。” “你心疼他?”林见山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每个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四周温度被他这凶狠的面容和愤怒的语气而骤降了几分。 秦是对上林见山的目光,一时无语凝噎,不敢再说,生怕触了霉头。 林见山与秦是站在二楼的观景台上,俯瞰一楼的状况。 一啸走到萧韫面前,好心提醒他:“夫人,你现在说出实话,或许还来得及。” “我说的就是实话。”萧韫抬头望向二楼的林见山,发现林见山毫无动容之色。 看来今天这个惩罚一定会用在他身上。 也罢,刺客这借口,听着确实匪夷所思,难以让人信服,尤其是林见山这种多疑之人。 林见山站在二楼,一啸不好继续劝说,只好端起架子说:“这里有三种轻松些的酷刑,给夫人选,挑筋、点天灯、蛇窟,三选一。” 挑筋,顾名思义就是挑去犯人的四肢经脉,令其残废,能活命。 点天灯三个字,听起来人畜无害的名字,实则是在人的身体上点燃油蜡,让犯人在灼烧下感受极度的痛苦,大部分会致死。 至于蛇窟,洞窟里都是毒蛇,人一旦进入蛇窟,数三下便会被毒蛇活活咬死。 这三种酷刑听着都不是有人性的人会用的招式。 “王爷真的不能相信我一次吗?你总是怀疑我。”萧韫眼里尽是沮丧,泪花晶莹闪闪。 林见山明明听到这话,却装得气定神闲,故作喝茶。一盏茶逡巡在嘴边,只吹了道波纹,全没有心思品茗。 秦是看出来了,往日在密室里审讯犯人,林见山喜欢让凄惨声叫得响亮一点,别提多下饭,眼下他连茶都喝不下去。 秦是故意问道:“王爷,要下饭吗?” 林见山:“……” “折磨萧韫会更爽,今晚该要加倍米饭吧。” “我何时有这癖好?”林见山没空理会秦是的胡说八道。 “我选点天灯。”萧韫擦擦了眼角的泪花,失魂落魄般地说,“两年前,王爷不就是喜欢在我身上玩火,如他所愿。” “砰——” 楼上正在隔岸观火的林见山登时将手中的茶杯砸碎。 他的耳力极其敏感,听到萧韫这句话,气得他当场拍飞桌子。 “选蛇窟!”林见山扬声命令道,眼里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 秦是:“王爷,蛇窟的蛇毒性太强……” 这里面的蛇都是经过林见山千挑万选,汇聚在蛇窟里,不知道咬断多少人的性命。 秦是担心萧韫万一有个闪失,丢去性命。 “闭嘴!你不觉得很刺激吗?”此刻,林见山的眼中焕发出异常的兴奋,“萧韫算什么东西!今天本王要他死!” 萧韫三番两次挑战他的耐心极限,换作旁人,早已死上千百次。 他已经大发慈悲,饶过萧韫几次,是萧韫不知道死活。 “王爷,萧韫……要是死了,咱们不好与皇上说。” “随便安个死法,秦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本王,你到底对萧韫存了什么心思?” “我是担心王爷。”秦是无奈叹气。 他明明知道或许在那场意外当中,林见山的心里有很多恨,或许也是靠着这些恨,让他继续活着吧。 不说了,免得王爷生气。 萧韫往蛇窟的方向走去,俯身看到一口宽阔的蛇窟。里面有几十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颜色各异,密密麻麻,四下盘踞,冰冷的眼眸透着嗜血的光芒。 一旦他踏下去,一定会被这些毒蛇缠绕住身体,不是窒息而亡,就是被咬死。 真狠心呀。 手心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然冒出冷汗,萧韫攥紧掌心,越走越近。 这时有一条蛇,见到萧韫,从蛇窟里猛地跃起身躯,吐出信子,张开大牙,朝萧韫扑了过去。 萧韫后退一步,眉头更锁,浅褐色眸子里尤为深邃。 今天这一关必然是一定要过的,否则林见山绝对不会信任他。 这场赌局的胜负难料,就看看他在林见山心里有多大的份量吧。 站在二楼观景台的林见山攥紧手中的念珠,半眯着那双异常光亮的眼睛。 哪怕是个绝世高手,在里面滚上一趟都不可能活命,更何况是萧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只要萧韫说出实话,跪下来求饶,说自己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或许他还能勉为其难,从轻处罚。 林见山在等某人跪地求饶,等某人痛哭流涕,求得他的原谅。 “嘶嘶——”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像是地府阴差的召唤。 萧韫盯着眼前那些蛇,眼中却透着一股决然。他一步一步,挪到蛇窟边沿,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睛,毫不留恋,整个人向前栽倒下去,跳进蛇窟。 仅仅是一眨眼,蛇窟里所有蛇,看到猎物,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缠上萧韫的四肢、脖子。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几乎煞白,他们没想到萧韫如此果断,不怕死。 林见山见此,心中一紧,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心脏。 为什么不求饶? 之前在教坊司,萧韫哪怕受辱,都选择活下来。为什么今天一声令下,萧韫却愿意跳进蛇窟里呢? 那么多蛇,萧韫不要命了? 很好,他想死,那就如他所愿,让他去死! 林见山怒喝:“谁也不许救!” 第16章 王爷就是我的天 数十只蛇爬过萧韫的身子,他四肢僵硬,这时,一道身影迅速从众人面前闪过。 暗处的从江正百无聊赖,趴着玩剑穗,忽然见到王爷的影子,眼睛一亮,坐起身。 哈,又想活一下下!再看一下。 “王爷!”众人大喝一声,飞扑而上,保护林见山。 林见山一闪而过,全然没空理会周围人的阻拦。 他不常在外人面前动用武功,双手灌注内力,内力顺着掌心喷薄而出,看似无形无色,却似有千钧之力,眨眼间将那些獠牙吃人的毒蛇轻易穿透。 “砰砰砰……” 一声声爆破声,鲜血淋漓,飞溅四周,很快,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蛇的尸首。 “王爷!”一啸、秦是以及在场所有侍卫纷纷上前,杀死所有毒蛇。 萧韫脸色煞白,努力站起身,身体一软,再无力气。正要摔倒在地上,一只手堪堪扶住他的腰。 “王爷,你不信我,为何还要救我?”萧韫泪眼娑婆,满是幽怨,清俊如玉的脸庞上还点缀着一颗颗血珠,分外妖冶。 林见山冷笑一声:“就这么让你死了,的确可惜,本王日后还要折磨你,叫你生不如死!” 秦是大喊道:“快上去扶住王爷,夫人,找御医过来,看看王爷。” “本王没事,有事的是萧韫你这个软骨头。” 话罢,他跳出蛇窟,掸了掸满身的血水,转身俯视萧韫,迈步离开密室,“带御医给这个病秧子看病!” 正好他给萧韫找了个老御医,可以派上用场,省得这病秧子整日哭哭啼啼,看着心烦。 秦是吩咐下去之后,跟上林见山,絮絮叨叨:“王爷,方才真是吓死卑职。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卑职以后怎么跟老王爷老王妃交代?” “交代什么?混账萧韫,成天一副狐媚样,他刚刚勾引本王,你见着没?今日还撒谎,万万不能放过他。” 第20章 “狐媚?勾引?”秦是很是不解,“萧韫何时勾引王爷了?” “就方才,本王救他那会儿。” 秦是对上林见山的视线,疑惑道:“不是王爷自己上去的?” 他也在场,怎么看不出来萧韫勾引王爷了?是他老了,不懂年轻人?不对,他没多老啊。秦是心里忖度着。 “这还是王爷第一次这么体贴。王爷打算如何惩罚他?” 萧韫接下来想必还会有动作,必须时刻警惕他,试探他看看这人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要是没病,让他清扫王府,没做完不许吃饭,一天天闲的。” 秦是点点头,想着王爷的贴身衣物该由贴身人管理,以后交给萧韫清洗吧。 御医为萧韫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发现一处毒蛇咬伤。 蛇毒厉害得很,再慢一下,恐怕毒液蔓延全身,怕有性命之忧。御医施针,稳扎稳落,却满头大汗。 扶柳紧紧握住萧韫的手,满眼担心:“公子……” 床上人头晕脑胀,意识渐渐不清晰,有气无力地说:“若是短命,也罢了。” 一啸见状,转头问秦是:“秦哥,咱们要不要给萧韫绣一件寿服?他看起来快没了。” 秦是走到床头,撩开萧韫手臂上的伤口,蛇齿伤口狰狞,历历在目。 “的确严重,快去禀告王爷,说萧韫气息奄奄,命悬一线。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从蛇窟里活得出来。王爷刚纳妾,就要成鳏夫了。” 话音刚落,林见山走进房间,蹙着眉头,别有深意地望向床榻上的男人。 他病了,就像是一朵被夏夜暴雨摧残的山茶花,落在泥泞中,脏污却无法掩饰他身上的洁净。 林见山居高临下,始终盯着他,从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视线慢慢往下挪移,到挂着碧玉小珠的脖颈,再到山峦起伏般的胸膛,每一道视线都带着几分审视。 林见山眼神示意秦是,秦是旋即领悟旨意,命令所有人退下去。 扶柳抿紧嘴唇,不愿起身,却觉后面一阵寒意,无奈躬身退下,关上门。 林见山拨开他手臂处的伤口,饶有玩味道:“蛇毒也并非无解药。只要你说今日所作所为皆是撒谎,你来王府别有目的,指出幕后之人,本王可以放过你。” “王爷不信我,”萧韫勉强一笑,艰难坐起身,眼中噙满细细碎碎的泪花,欲坠不坠,“我也想知道我的幕后之人是谁?太子、丞相、陛下、还是敌国……王爷想听哪个答案?” “自然是最真实的答案。” “可惜,皆不是王爷想听。”他抿了抿薄唇,企图多些血色,抬眸间,望进林见山的眼里,强忍着泪花,“王爷,你我一日同床共枕,也算夫妻一场。能得到王爷垂青,萧韫死而无憾。我死后,愿王爷早日找到属意良人,百年好合。” “想死?哪那么容易?本王要折磨你。” “王爷……”他手指冰冷,覆盖在林见山的手背,“若是折磨我,能让王爷好受点,萧韫甘愿受罚。” “你……”林见山想撇开他的手,发现是那只受伤的手,没敢撇开,生怕萧韫真死透了,于是他恶狠狠地骂道,“你别装。” 萧韫的眼神格外温柔,语气轻飘飘的:“王爷想做什么,萧韫都不会拒绝。萧韫是王爷的妾室,王爷就是我的天,我的地,一片赤忱……” 手臂处的伤口因用力而渗出血,他继续握住林见山的手,贴在桃色般晕染的脸颊,眼中深情涌动。 “天地可鉴。” “装吧,你先前在教坊司说不喜欢本王的。” “对,装的,我怕王爷嫌弃我是罪人之身,卑贱低微,配不上王爷,自不敢有丝毫僭越,这才……口是心非。” 一滴泪打湿林见山的指尖,粘稠温热,滑落到掌心,彻底化开,一股酥麻的细痒彻底荡开,融进林见山的心跳。 他早知萧韫喜欢自己,可那又怎样?恶心的男色。 “别妄想本王会看上你,你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今日到底发什么事?如实招来,不然,本王不介意蛇毒在你身上残留。” “王爷,萧韫不敢撒谎。”他眼神里温情缱绻,抓住林见山的手掌,轻轻摩挲,放到唇边轻吻。 “恶心!”林见山赶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脸颊微热,指尖上的吻泛起痒,反复刺搔他全身,“再无礼,本王不会放过你的,好好享受本王送你的蛇毒吧。” 话音落下,林见山匆匆离开房间。 指尖上的痒似乎还残留着,林见山站在庭院,举起刚刚被萧韫亲过的手。 一阵秋风刮过,庭院虞美人迎风摇曳。 他盯着掌心,上面似乎还有一滩泪渍,逐渐风干。 成日哭哭啼啼,哪有当年在朝堂上叱咤政务,指点江山的风采? 诡计多端又虚伪的狐媚子。他心中想罢。 四下无人,他垂眸,盯着掌心泪许久,忽地动了动喉结。鬼使神差间,他俯首,闻着泪水的气味。 灼热的呼吸,贪婪蔓延至指节,最终停格在被吻过的指尖。 他猛然惊醒,放下手掌,暗骂道:“恶心玩意!”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他身着一袭紫色五爪王公服,身姿挺拔如松,步伐沉稳有力。 朝堂之上,大臣们早已身着朝服,鱼贯而入,各自站定,等待着圣上驾临。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着些什么,可当林见山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交谈声戛然而止,整个朝堂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朝中大臣纷纷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猜忌,有审视,有好奇,亦有隐隐的忌惮。 林见山神色淡然,站定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可一股无形的压力却在他与大臣们之间悄然蔓延开来。 往年他总会在一堆各色朝服中,看到萧韫绯色的身影,绯色更衬他面容漂亮。 而时过境迁,萧韫成为他内院之人,他顿感脸上有光,毕竟他征服了死对头。 往昔那个每每出现便能轻易挑动他愤怒情绪的人,如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环顾四周,只觉一片平和,何其舒服! 朝会上,皇帝决定淮都北面建造一座皇家行宫,名为羽仙宫,那里风景甚好。 这次建造本是由丞相牵头,萧韫辅佐,可惜萧韫不在朝堂上。林见山刚回到皇宫,暂时无政务可忙碌,皇帝命令林见山一人全权督造,工部协助。 这一桩公务,无疑是众人公认的肥差事。 背后所牵扯到的利益链条错综复杂,倘若能凭借着手腕与智谋,在其中灵活周旋,巧妙打点好各方势力,能敛下一笔可观的金银财宝。 丞相是个精于算计、深谙官场之道的人,看到这样的好机会即将失去,气得牙痒痒。他怎会轻易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丞相的眼珠子一转,当即反对:“陛下,王爷刚从边关回来,对建造这方面恐有生疏,不如另择他贤。” 丞相开口,一党官员纷纷附和。 皇帝:“宸王,你对建造这方面可熟悉吗?这么多年来,朕只让宸王负责边关作战一事,也是时候该学一学朝堂各部事务。” 林见山神色不变,他知道皇帝向来不会让自己参与朝堂。没有一个帝王会任用敌手的后代子孙。 当年老宸王是最该登皇位的王爷,只可惜老宸王逝世。林见山身为宸王一脉,皇帝自然不会让林见山在朝政上施展手脚。 难不成皇帝心生猜忌,觉得哪怕他就这么一点兵权,也足以有了威胁皇位的威力? “臣定不辱使命。” “如此更好,宸王在边关作战,驭兵严整,管理军队有方,朕以为管理军队的方法,以此来督工必然行之有效,军营一事,暂交于骠骑王大将军。” 丞相:“陛下,此次建造行宫一事,关乎皇家威严,须得有经验丰富之人来牵头引领方可。而户部的王敖年王大人,向来以眼光独到,其在诸多事务的把控与谋划上皆有着独到的见解。臣以为,王大人可担此重任,协助王爷一同操办行宫建造事宜,必能不负陛下所托。” “如此甚好。”皇帝大手一挥,应允丞相的提议。 皇帝觉得自己现今年岁已到,边关平定,这十几年来谨慎勤政,该带着心爱的皇后,追求安逸奢侈的生活。 “太子协助宸王,正是锻炼的好机会。” 太子正在走神,想着一会儿下朝之后要玩哪个美人,谁知道被皇帝点了名。 这种又苦又累的差事,干嘛找他?好在他不是主事的,万一出事有宸王顶罪,倘若建得好,他也能沾边,说自己出了好大的力。 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实在是妙。难怪父皇会让他来参与这事。 “儿臣遵旨。” 下朝后,丞相带上几个同僚,跟上林见山的步伐,奈何林见山习武多年,脚步轻快,一下子甩开他们。 第21章 丞相几人跟在林见山后面,气喘吁吁,骂骂咧咧。 “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 “就明摆着欺负人……说句话都不能?” “……以前萧韫……怎能轻而易举……追上去跟他吵架呢?” “下官当时还夸萧韫一介文人,步履矫健呢。” “怎么越走越快?” 林见山听到他们几人的讲话,故意加快脚步,直到出了宫门,前往工部。 皇帝既然把建造行宫一事交予他,他自是责无旁贷。按照流程与规矩,需前往工部,仔细整理相关的公文。 还没走进工部,丞相几人匆匆赶来,急得上气不接下气。 “宸王好脚步,我们几人愣是追了几里地都没追到你。”丞相极力控制好呼吸,但呼吸愈发响亮凌乱。 他身为丞相,带着几个小官在王爷身后追逐,成何体统?关键是林见山明明耳力甚好,却假装没听到他们几人的呼声。 岂有此理! 林见山冷冰冰地说:“何事?” 丞相整理好仪表,捋了捋胡子,“行宫一事,事关重大,王爷若是需要帮助,倒可问问袁某人。” 丞相手底下掌握着一群精通建造的都料匠,他们都是在建造方面浸淫多年、有着真本事的人物。 就眼下这事儿,要是交给旁人去处理,根本不可能妥善完成。没那金刚钻,哪揽得了这瓷器活呢。 哼,林见山,倘若能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低声下气好好求求他,说不定,他还能高抬贵手,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就看林见山有没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不劳丞相费心。” “如此,袁某祝王爷马到成功。”丞相云淡风轻一笑。 “对了,还没祝贺王爷纳妾。”丞相满眼笑意,又补充一句,身边几个同僚突然戏谑一笑。 林见山身姿颀长,凛湳风凛身躯往前一站,俯视丞相,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丞相倒有心,不过安的是什么心呢?狼子野心。” “当然是好心,袁某祝愿王爷能早日找到心仪的王妃,莫要打光棍。” “丞相在萧韫落难之时,将他贬至教坊司,是何居心?”林见山冷笑一声,“该不会是……” 丞相的脸色愈发呈现出菜色:“萧韫按律法,本应当斩,我等救下他,这才促成王爷与他一段情缘,王爷应该邀请我等上门吃个饭。” 林见山别有深意地打量着他,“吃饭?你敢来?” 当初萧韫确实与丞相走得很近,他有理由怀疑萧韫是丞相派来的奸细。 可想想又不对劲,他与萧韫向来不对付,让萧韫来到他身边,岂不是更难接近他 他一定要试探出萧韫的目的,容不得一只咬人的毒蛇在身侧逍遥。 面对林见山阴森森的邀请,丞相几人顿时心生畏惧。 丞相覆起一贯的温良神色,“有机会,定拜谒王府。” 望着林见山离去的身影,丞相逐渐严肃起来,冷哼一声:“想办法把萧韫弄死。” “丞相,要不算了吧,一个男人而已。”一个大臣道。 “老夫咽不下这口气!” 想当初,他同萧韫示好,萧韫是个年轻人,自然敬仰他这个朝中老臣。哪知后来萧韫不识好歹,开始屡屡与他作对。 他要狠狠教训这个年轻人,这才刚进教坊司,转头又进入宸王府,寻了靠山,真是厉害的手段。 萧韫注定不能为他所用,万一与林见山联手,他功亏一篑。 没理由让萧韫继续活下去。 第17章 伤口疼疼 早些年,工部经过反复的商讨与对比,综合考量各方面的利弊得失,最终一致认为淮都北部的武广镇是不二之选。 那里地势开阔平坦,水源充沛且水质优良,气候宜人,周边的自然风光亦是美不胜收,日后可供皇帝休憩赏玩,于是便敲定此地作为行宫的建造地点。 林见山仔细查看工部对行宫的初步选址、布局规划以及建筑风格,发现撰写人是萧韫。 朝务做得倒是事无巨细。 当下,最为紧要的便是工匠招募。 此次行宫建造规模甚是庞大。 木工、石工、泥瓦工等各类工匠的需求量极大,当务之急无疑是要提前召集那些技术精湛且经验丰富的能人巧匠,唯有如此,方能确保工程顺利开展。 普通劳动民夫,负责开山凿谷,搬运建筑材料等繁重体力活,而建造时,免不了堑山堙谷,改变地势来营造合适的场地,可能需要几万人之多。 他拟定好征调民夫的公文,按摊派名额征发,全国各地征调人口,人口众多的郡县摊派名额多一些,选择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壮丁,由各大郡县征人,确保足额征调。 同僚张志心大人见他如此熟练,弄好公文,忍不住说:“王爷,先前连年征战,这次再次征夫,怕是劳民伤财,百姓怨声载道。” “陛下旨意,你该上谏言明,同本王说无用。” “是是是,臣只是说说罢了。” 一旁正在书架边整理各地公文的沈文洲忽然走上前,“王爷,今年蛀虫多,再加之先前过度采伐,楠木恐产量减少。” 林见山循声望去,正是那个跟萧韫关系匪浅的沈文洲。 这人生得身形修长,面容清癯俊逸,说话平缓悠悠。 跟萧韫一个德行,比萧韫丑,甚是讨厌。 “这是你们工部早该储备好的木材,楠木经久耐用,尤为重要。先算好数量,若木材不够,从其他郡县调来,想尽一切办法凑足楠木。下下策再寻些可替换木材,柏木、杉木、梓木、松木,那些要求不是极为苛刻的宫殿局部部位可代替使用。” 林见山翻看着往年建造行宫的账目,都是萧韫记录,颇为详细。 看来还需要找刑部与兵部协助,如征发服刑犯人,再比如征集将士们,协助开山辟地,押送物资,巡查指挥…… 他坐在书桌前,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公文。他在脑海中反复思量许多问题,这些问题如同丝线般缠绕在一起,需要他耐心地一一捋清。 当看到萧韫此前准备的行宫筹备公文,他先是眼前一亮,觉得其中不乏可取之处,可转瞬又意识到,以此次行宫建造的规模和要求来看,那些还略显单薄了些。 于是,他一边汲取萧韫过往参与工程筹备时的经验教训,一边结合当下行宫的实际情况,将材料运输路线的选择,怎样确保运输过程中物资不受损,再到不同工种工匠们的食宿安排以及工钱结算方式,乃至施工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种突发情况及应对策略等等,都逐一进行了深入的斟酌与梳理。 在经过长时间的思考与整理后,他深吸一口气,提起笔,神色变得格外认真严肃,以萧韫的公文为基础,开始一笔一划地写下更为详细的行宫筹备公文。 忙碌了一天,他终于把那些需要考虑到的细节写清楚,逐个吩咐下去。 这文职政务简直比校练场练武还要痛苦,林见山站起身时,肩膀竟有些微微酸疼。 他扭了扭脖子,打算下值回府。 工部官署的一间屋子里,两位官员正襟危坐于案桌前,桌上堆满各类关乎工程建设、物料调配等事务的公文。 只见其中一位官员皱着眉头,手里拿着毛笔,正对着一份公文思索着如何批复,可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对面的同僚,眼神里透着一丝想要闲聊的意味。 而另一位,看似在认真查看账目,实则也心不在焉,手中的算盘珠子拨得有一下没一下的。 终于,那位先起心思的官员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开了口。对面的同僚立马精神。 两人一边手上还象征性地处理着政务,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闲话。 “宸王来工部,接羽仙宫建造一事。” “从前萧韫也接手过这事。” “如此巧合?萧韫入宸王府邸,将来享不尽荣华富贵。哼,以色侍人,愧对圣贤。咱可没萧韫姿色,从前我常说这人是祸水,怎么不被瑞阳公主拉去当驸马?” “同僚与我说过传闻,王敖年喝醉,曾经调戏过萧韫……” “萧韫以色侍人,不然丞相怎会如此看中他?他曾连升三级,啧啧啧,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滋味。” 两人正津津有味地谈着这件事情,忽然大门被人破门而出,两人被林见山按在地上暴揍一顿,鲜血四溅。 “大胆贼人……” “啊……是宸王……宸王饶命饶命,下官不敢了……” 两人凄烈的惨叫声回荡在工部官署。 沈文洲正好经过,立马进门拦住,“王爷,岂能在官衙内武力殴打下属?” 林见山眼里蒙上一层吓人的冷漠,一脚踩在其中一个官员的脸上,“本王想打这两个狗东西,沈大人又如何?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沈文洲一身正气:“自当明日弹劾王爷。” 第22章 萧韫讨人厌,身边人更讨厌。 林见山俯身,手中的血擦在那人的官服上,问那个官员:“本王打你有错吗?” 两人连连求饶:“没错,王爷饶命,下官多嘴。” 他松开脚,“该当何罪?” 俩人连连扇自己巴掌,“下官知错。” “去吏部请求外放,从明日起,本王不想再看到你们两个。” “谢王爷饶命。”两人连连爬出门槛,狼狈极了。 沈文洲愣愣的,从他们的字里行间,王爷打人似乎事出有因。 “你最好夹紧尾巴做人。”林见山抽出手帕,擦了擦手,“本王看你不顺眼,尖嘴猴腮样儿,别惹本王。” 林见山正打算往门外走去,身后忽然传来沈文洲的话。 沈文洲轻笑,作揖赔罪:“是下官唐突,王爷息怒,不知萧韫近来可好?” “与你何干?” 沈文洲:“同僚一场,下官关心他。” 他回头看着沈文洲,目光从对方身上扫过像是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嘴角向下撇着,随即轻哼一声,“惦记本王的人,你配吗?蛤蟆精怪,长得丑还想吃天鹅肉,活得不耐烦了?” 话罢,他把沾了血的手帕拍在沈文洲的脸上。 沈文洲堪堪接住那手帕,血迹斑斑,上面绣着“平安”二字。 沈文洲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算丑吧。他不禁勾起一抹浅笑,“嘴巴歹毒,让萧韫治治你。” 林见山刚回到王府,正要说话时,耳旁传来阵阵琴声。 秦是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把一堆平安手帕塞在林见山手中,让他瞧瞧,“一啸说,王爷用完手帕,下官正好绣了一批,都熏了你爱的木香。” “有柚子花香吗?”林见山冷不丁地问道,忽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转移话题,“谁在弹琴?” “啊……”秦是错愕不已,转而含笑说,“是萧夫人,他说胸口疼,蛇毒剧烈,媚毒又燥热,吃了药不管用,想弹琴平静心情。王爷耳力甚好,这么远都听得到。” “别死就行。” “王爷,萧韫这么折磨下去,身体怕是越来越差。”秦是忍不住为萧韫说话。 他们这些人都是在老王爷手底下长大的,从小温良恭俭让,善待他人,唯独王爷狠心,秦是只能耐心,好言相劝。 “次次为萧韫说话,秦是,你看上他?” 一旁的一啸憋笑着,忍着脸色涨红。 “你再为他说话,罚你两个月的俸禄。”林见山黑着脸把手帕拍在桌上,人往内院走去,脚步渐渐偏向别院。 一啸望着王爷的背影,傻乐一下:“秦哥,你昨天跟我说,王爷以为你喜欢萧韫,我还笑话你,没想到是真的。” 秦是把针线活儿交给一啸,瞪他,“你这孩子敢取笑我?没绣完不许吃饭。” “哥,好哥哥,我不乱说。”一啸粗粝的手指捻起绣花针,“秦哥,我给你绣张帕子,你别生气,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以前我教你的手艺生疏了吧,我看你绣。” 林见山的脚步已经落在别院,他站在回廊处,默不作声地听萧韫弹完一首曲子。 这人真是会附庸风雅,人还生病着,装腔作势弹琴,一首曲子弹得缠绵悱恻,凄怨淡淡,余音绕梁。 看来身体无恙。 他往里萧韫房间走去,一双锐利的眸子细细打量着萧韫。 林见山这才刚散衙,身上还穿着朝服,衣服还没换,便直接来到萧韫门口。 琴声停,萧韫抬起那双满是期待与爱意的眸子,望向林见山。 落日余晖撒在林见山背后,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在光线里晕染,逐渐柔和。 他长得俊逸明朗,浓密的剑眉微微上扬时,透着不威自怒的神气。眸子幽深,尽是疏离的意味。 唇瓣单薄,总是习惯性地抿成一条线,可微微透出甚红的唇色,又在不经意间启唇说话时露出来,与他整体的冷峻气质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 笑起来,定然是极好看的 一袭紫色五爪金龙刺绣王公服,矜贵威严,束住宽肩窄腰。 唯有他,胸膛鼓囊囊,每次总把朝服穿得如此适宜又俊毅。 “王爷回来了。”萧韫缓缓起身,想给他施礼,可身子的疼痛让他原地晃了晃,虚虚如夏夜雨花,摇摇欲坠,很是可怜。 他眼里的慌神漾开,正好扶住墙面,脸颊处霞光铺满,“王爷,萧韫失态。” 林见山瞥了一眼案桌上咕噜咕噜滚开的茶水,水里漂浮着橘皮。一旁小火炉里架着铁网,上面烤着橘子,橘子清香夹杂着柚子花香流淌过鼻息,一日疲倦消匿殆尽。 “王爷吃橘子吗?” “弹的是噪音,扰人清静。”林见山径直坐下,筷子戳了就戳火炉上发热的橘子,橘子气喷洒在空中。 “病中无聊,舒缓心情,王爷若是不喜欢,我不弹便是。”他跟着坐下,给林见山倒了一杯茶水。 两人一贯说话之前总爱沉默,就看谁忍不住这尴尬的局面。 “今日你那老相好沈大人对你嘘寒问暖,你可想他?”林见山难得有礼,接过他递来的茶杯,但话里格外阴阳怪气。 “王爷说哪里的话,我与沈大人不过是同僚,共事一处,何来老相好一说?” 他拿出手帕,轻轻咳嗽几声,咳得眼角泛出一抹红晕,便微微下垂眼睑,破碎而脆弱。 “羽仙宫的地址你选的?” 萧韫抬起泪眸看他,声音又软又绵,“王爷,妾室不参政。” 林见山听了,天灵盖直打漩儿,像是吃了份加了蜂蜜加了糖的糕点,牙齿都快要疼掉了。 这男人怎么这么会撒娇? 真想把萧韫拉到军营里去训练。 “袁丞相这个老滑头,手里的有一批技术精湛的都料匠,你可知?” “王爷,妾不参政。” 林见山一时火热,将他拉到身边,本想让他坐近些,可忽略萧韫身体乏力,萧韫整个人倒在他怀中。 襟口处宽阔,里面风光大现,一一展露在林见山眼前,那股幽香柚子花直钻鼻子。 痒,不是鼻尖痒,而是牙尖痒,心尖痒。 林见山记得自己也没拽萧韫的衣服,怎么萧韫的衣服忽然散乱,还像极了是他扯开的。 萧韫怎么每次都这般做作地勾引他? “王爷,”萧韫泪眼婆娑,温声道,“伤口疼疼,你给人家吹吹。” 换作是旁人,这般矫揉造作只会让人恶心。偏偏萧韫长了副漂亮如仙人的脸,纵然是在狰狞的表情,都令人目眩神迷,越看越沉溺其中的美色。 男女都逃难萧韫的魔爪。 林见山很有定力,但这定力濒临崩塌不远。 他连忙松开萧韫的包围,眼里闪过几分不自然。 萧韫起身想坐直,奈何身体虚弱乏力,再次跌落在林见山身上,狼狈之态重现,赧红铺满耳根子。 林见山实在无奈,两只手掐住他的腰,将他抱起来坐好。 “成日耍什么心机?本王看得透透的,别想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惹怒我。” 萧韫被拆穿了,不急不恼,拢紧衣服,顺道揉了揉曾被林见山咬烂的肩膀。 林见山急了:“揉肩膀作甚?” “寒风吹我骨,严霜切我肌。秋冬之气开始交替,越发干燥寒冷,曾经疤痕,难免密痒。” “娇气!”林见山冷嗤一声,“本王在边关作战,遍体鳞伤,疤痕累累,不见你说的痒。” 其实那些疤痕确实痒,林见山不过是故意这么说,总要逮着机会骂一下萧韫。 “王爷身姿轩轩,如朝霞举,挺拔矫健,尽是阳刚之美。萧韫多病缠身,羸弱不堪,自然不能与王爷相提并论。” 林见山眸光意味深远,细细打量一番,还是觉得萧韫这人装得很,狡猾极了。 “王爷若是不喜欢我弹琴扰人清静,不妨给我几本书。病中缠身,痛苦不已,看看书,沉浸其中,也许能打发时间,缓解病痛。” “你不恨本王?你身上的情药毒、蛇毒都是本王给你的。” “我只想乖乖的,不想惹王爷生气,更不想回教坊司。只要王爷能开心,无论做什么,萧韫都心甘情愿。”他微微靠近林见山,垂下眸子,一副任人处置的样子。 “装!” 这人就是一条看着人畜无害的小蛇,等待时机过后,成长一条磨牙吮血的毒蛇。 他真想撕开萧韫身上的面具,看看这个人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坏心思。 “如今我嫁给王爷,王爷便是我的天。我早已不是往日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萧韫,而是你林见山的内院妾室,贴身伺候王爷的人。” 说着他又想动手动脚,抓起林见山的手。 林见山一个转身,跃升而起。 “再碰本王,本王砍了你的手。” 无论怎样,还是要再试探一下萧韫。 第23章 第18章 王爷别走 林见山故意晾着萧韫,这一晾就是整整七天。 以往,萧韫总会使出些手段来勾引他,至少这几天应该前来求他给解药,林见山心里隐隐盼着,静静地等着。 可谁能想到,这七日过去,萧韫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压根没有任何举动。 萧韫每日里乖乖的,按时吃喝,困了就睡,喝药的时候偶尔会小孩子气地闹上一闹。 从前爱弹琴的他,如今也不再碰琴,反倒常常独自一人看书,倒让林见山有些意外。 萧韫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看书。 他在看书,也不奇怪,可林见山就是心里很不安。 林见山刚下朝,询问萧韫在做什么。 从江事无巨细地讲起萧韫从早到晚所做的事情,末了补充一句,“舒服又自在,王爷,还送了他一堆皇室专用的文房四宝,他每天都很忙。不知道我死之前能不能也过这种日子?” “你滚!” “是!”从江在地上一圈又一圈地滚动。 秦是端来公文,见从江在地上滚,“从江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在地上滚。衣服脏兮兮的,一会儿脱下来,哥哥给你洗。” 一啸在一旁指挥:“从江,别把王爷的桌椅滚塌了,又弄得王爷房间一滩血水,去庭院那边,空旷些。” “再滚两圈,从江死绝。”滚着滚着,从江滚到庭院去,彻底化为一滩血水,消失殆尽。 林见山懒得理这两人,问秦是:“萧韫现在在做什么?” 秦是轻笑:“王爷真的很关心他。王爷不是最不喜欢下官提起他吗?下官这几日都没理会那边。” 听秦是这么说,林见山没继续问,但几日不见萧韫,心里总感觉少点什么。 他处理完几则公文之后,茶也喝得清淡无味,起身去别院,窥探窥探。 万一真能看出破绽。 毕竟从江这人心思单纯,或许没能看出端倪。 小厮正在收拾别院花盆,见林见山来,连忙行礼,“王爷,夫人不在。” “去哪里?” “听扶柳说奶娘奶公欺负人,萧韫同他们说理去,估计在花园。” 这种小事不需要萧韫亲自动手,萧韫不会又想耍什么把戏吧?真是不安分。 乖了没几天,又给他找事做。 * 就在刚刚,林见山尚未下朝,萧韫爱吃的柑橘又被克扣了。 扶柳前去后厨领取,王爷的奶娘、奶公都说没买,实则手里边的橘子汁还没洗干净。 扶柳为此同他们夫妻俩大吵了一架,回到别院后,气鼓鼓地控诉他们。 “公子,又吃不到橘子,我要不出门给你买点吧。一个是王爷奶娘,一个是王爷奶公,夫妻俩好生霸道无礼,日常克扣咱们吃的用的,现在连公子唯一爱吃的也不给。” “无妨。” 萧韫近日身体不好,食欲乏乏,什么东西到嘴里都苦涩,唯独喜欢吃点柑橘煮糖水,清新开胃,还能中和药水的苦。 “他们还偷偷在公子的药里下毒,受歹人蛊惑。” 萧韫落难以来,唯一想针对萧韫的人就只有丞相一党。林见山更不用提了,他针对萧韫是光明正大的,至少不屑在自己府中偷偷下毒。 扶柳见那位躲在暗处盯梢的高手不在,这才开口低声道,“公子,要不把毒解了吧,成日遭这罪,反正王爷也不会找人来把脉。” 萧韫摸了摸画好的山水图,满眼深邃笑意,“等林见山亲自拿出解药,咱们出去转转。” 奶公日常在花坛附近做活,萧韫远远瞥见奶公处理好药渣后,特地走上前,同这位老人家说说话。 萧韫轻笑着同他寒暄:“都管,好巧。” 王爷奶公心虚不已,拍了拍手中的泥土,将他上下打量一下:“哼,堂堂一个男人,为人妾室,真为你们萧家丢脸,老汉要是你就上吊自杀,丢人现眼。” 旁边奶娘把吃剩余的橘子全部藏在身后。外郡送来的糖橘,甜如蜜,听说一斤可卖到五两银子,都是淮都里富贵人家才吃得到的玩意。 “都怪你,我们宸王府在外面,不知道怎么让人说三道四。老王爷的一世英名都败在你这个混账东西的手里。” 扶柳听不下:“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家公子怎么说都比你们地位高,是你们的主人。” “哪个妾不是奴?比我们还下等的奴,老身可是王爷乳娘。” “你一个读书人甘心受这种屈辱,丢人,你最好离开王府。” 萧韫敛起那双含笑的眸子,上前一步拽住奶公的手臂,故意说:“你轮得到说三道四么?你在药里下毒,谁指使你吗?” “你少胡说八道,王爷光明磊落,我什么也没对你做。” “你背着府上主人做事,背叛主人,该死。”萧韫语气冷然,拽住奶公的手不放。 这时,扶柳隐隐听到一阵疾快的脚步声,是林见山的。 扶柳手指一摇,示意萧韫退下,先开口说:“你们不要欺负我家公子,他身体不好。” 萧韫与夫妻俩一阵拉扯,逐渐靠近水塘,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坠落水塘。 “砰”的一声溅起水花,所有人都愣住。 “你们在做什么?” 萧韫在水里挣扎着,情况十分危急。 林见山见状,脸色大变,当下顾不得什么身份、仪态。他双腿发力,朝着水塘飞奔而去,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整个人扑进水里。 水花溅得四处都是,他在水里奋力游动着,伸出手紧紧抓住萧韫,使出浑身力气,将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此时的林见山早已浑身湿透,可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萧韫身上,满脸都是担忧之色,全然没心思去管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 值守在此处的侍卫们听到声响,立马如临大敌般,纷纷从各个角落朝着这边围上来。一时间,脚步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原本静谧的花园变得喧闹不已。 一啸扯开身上的外衣,奋力挤过人群,急忙将衣服展开,披在林见山身上,嘴里还不停地说着:“王爷,您快披上,可别着凉了呀!” 那夫妻俩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求饶。 林见山换好衣服,喝上姜汤,把所有人都抬到正厅审问。 奶公:“王爷不是我们推他下去的,是他自己拉着我们自己跳下去的。” 奶娘:“王爷,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伤害他。” 扶柳气得眼眶发红,全身发抖,“不敢光明正大,背地里是不是就敢?王爷我要告发他们,他们往我家公子的药水里掺了毒药,药渣就埋在花坛。” 奶娘对上林见山的锐利目光,吓得当场哭出声,“王爷,饶命,您打小在我身边长大。我一直把您当做是自己的小孩,老王爷与老王妃给予您厚望,您这娶这么个男妾,我为您着急,绝对没有害人之心。” 林见山:“奶娘,谁让你下毒的?” 奶娘哭喊道:“是蔡妈,她说王爷跟他在一起,迟早会生不出娃来。她说有个方子,可以减少对王爷的危害,让萧韫喝点药,才不会伤害到王爷。” 秦是上前来,立即说:“萧韫那边已经请了大夫照看。来人,把蔡妈拉上来。” 没一会儿,侍卫传来消息:“王爷,蔡妈自尽了,尸体在外面,可要抬进来?” 夫妻俩一听身子发软,倒在地上,几乎翻白眼,要晕过去。 “念在你我多年情分,三十大板,能活下来是你们命大。”林见山冷不丁地开口。 “三十大板……”奶娘哭喊一声,“三十大板下去,我们夫妻俩非死即残,王爷,饶过我们吧,我们夫妇为王爷着想,王爷听我们一句劝,赶走他。” 哭喊声越来越远,林见山转身前去萧韫的房间。 萧韫喝下一碗姜汤,人已恢复过来,只是手臂上的蛇咬伤口开始发烂。 大夫已帮他换好外伤药,见林见山到来,便悄声退出房间。 他的咳嗽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一声接着一声,愈发剧烈起来。 随着咳嗽的剧烈起伏,他精心束起的发梢再也维持不住整齐,渐渐散落下来。几缕发丝贴在他略显苍白的脸颊旁,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虚弱。 “王爷别走,我好难受,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快不快。”他拉住林见山的手覆盖在胸口处,“谢谢王爷救命之恩。” “有病!”林见山骂道,抽回自己的手,“你自己摔进去的?” “王爷你总要怀疑我,皮肉之疼是我想要的吗?” “到底是谁想害你?王家,还是丞相?” “这几日身子疼得紧……” 林见山猛地捏住他的脸颊,恨不得把他咬碎,“别左顾而言他。” “王爷想要折磨我,又何必关心谁想杀死我。” “你们萧家被冠以卖国通敌的罪名,事出突然,无一幸免。这其中缘由,恩怨世仇,你会不清楚?你有何目的,哪怕进教坊司,哪怕受辱,也要来本王身边。” 第24章 “王爷真好,如此关心我,我真是受宠若惊。不知王爷可要我伺候?” 萧韫轻轻眨动眼睛,眼睫轻颤。他缓缓抬起手,轻柔地覆盖在林见山那正钳住自己脸颊的手上,手指微微弯曲,开始细细地摩挲着。动作极为温柔,指尖带着丝丝缕缕的眷恋与温情,在林见山的手背上缓缓摩挲。 每次萧韫摸他,他总会嫌弃得立马撇开手,这次也不例外。 “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少用狐媚子手段。” “王爷的恩惠,萧韫无以为报。”萧韫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望着林见山,“为报答王爷,我还是提醒王爷,上次我所说的刺客是千真万确。此外,小心丞相,他们可能是一伙的。” 林见山警惕不已:“为何?” 萧韫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祥云图腾,“王爷,那日人多眼杂,恕我不便告知。这是我在那刺客手臂看到的刺青,应该是江湖杀手组织。能动用这么大的力量,除了丞相,绝无二人。” 他懒洋洋地朝林见山的胸膛靠了靠,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王爷有所不知,丞相这人表面上正经,实则好色之徒,禽兽不如。我空有一身好看皮囊,又如何?萧家倒台之后,他自然是想要将我金屋藏娇。” 萧韫泫然欲泣,眼里多了一丝眼泪,“王爷,你无形中破坏他的好事,他怎么不记恨你呢?自然是抢我回去,玩弄我,折磨我。我害怕,他们哪像王爷正人君子作派,光明磊落?王爷一定要保护我。” “你……成日恭维奉承,不要脸!”林见山听得耳根子热,当即把那祥云图腾的信纸夺过手里,看了一下图腾,抬手钳住他的下巴,打量起萧韫。 这张精致美丽的脸庞,足够魅惑人心。 世上之人,怎么可能为了萧韫而好男色? 可等林见山的目光再细细描摹那张脸,一个荒谬的想法闪过。因为这张脸,喜欢萧韫,好像如此轻而易举。 连他定力如此坚定之人,都能受到萧韫的蛊惑,更何况是旁人呢? 只不过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林见山离开别院,临走前,还是把蛇毒的解药交给扶柳,嘱咐道:“分三次吃下。” 扶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双手接下那瓶解药,跑进去跟萧韫说,“公子,解药。” 林见山这么快就把药给他?萧韫挑眉,心里暗自猜测林见山的想法。 怕是留有后手,且看着。 “扶柳,让咱们的人盯着一啸,倘若一啸查到都料匠的消息,想办法偷偷告诉丞相。” 扶柳:“为何?公子,丞相可是要咱们死。” “那日的刺客……迟早是祸害,要死!”萧韫眸光深邃,杀意乍现,“必须借刀杀人,林见山,希望你的命硬着,陪我玩玩。” 第19章 如何勾引萧韫 隔天,林见山亲自挑了一个长得貌美如花的婢女。 那婢女生得眉清目秀,身姿婀娜,任谁见了都得多看几眼。随后,他又寻了一个模样甚佳的书童,那书童也是唇红齿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男男女女都有,若是萧韫不喜欢的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将他们丢进萧韫所在的别院,林见山还暗中吩咐他们,要轮番上去对萧韫施展手段,想法子勾引他。 他不信,这些人都入不萧韫的眼。 只要勾住萧韫,萧韫在温柔乡里一定能说出他的目的。 半个月下来,羽仙宫的建造日程已提上,人员、物资、财力、军队已布置完毕。 只不过缺一批领头的都料匠。 有他们在前面牵头,才能把各项环节把握好,施工的进度安排妥当,整个行宫建造方能有条不紊地推进下去 底下人寻找了一圈,都料匠数量尚且不够。经过多番查探,果不其然,原本皇家常用的都料匠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工部全无记录。 一啸前去查明,发现那些人被丞相控制住,关押在某个地方。 无论如何,必须查到这些人的下落,不然光靠底下人鲁莽做事,没有这些能工巧匠带头,恐怕做不成。 林见山正烦恼着,回到王府,问起萧韫的情况。 秦是:“还是那样,萧韫正教他们看书,识字,做文章。” 这时,苏仁意提着一盒糕点进来,“王爷又邀请苏某过府?仙茶楼最近里刚出的红豆糕,王爷尝尝。” 苏仁意从踏进王府开始,四下环顾。他知道林见山找他,准没有好事。 “你说该如何勾引萧韫?”林见山说话丝毫没有掩饰,直截了当地问苏仁意,略过红豆糕。 他不爱吃。 苏仁意玩了这么久,论这手段,自然看得清楚透彻。 外面不是在传言王爷喜欢萧韫吗?王爷这身份、这相貌、这身段还需要勾引萧韫吗? 林见山:“你只管回答,每次来王府,眼神到处乱瞥,当心眼睛。” 苏仁意撇撇嘴,茶盏怼在嘴边,久久没喝上一口。 “说。” 苏仁意笑了笑,放下茶杯,玩味地把玩着手里的金丝扇,“萧韫不是喜欢王爷吗?王爷穿着亵衣,淋湿身子,那身段……” “闭嘴,旁人勾引他。” “呃……不如找一个像王爷这般英俊的将军如何?他这么柔柔弱弱,定是下方受者,想来是喜欢英俊刚健的男人。” 有道理! 这就去军营挑一个。 第二天,下了朝后,林见山带着萧韫前往军营附近的马场,说是要去军营办点事情,想顺带让他去骑马散心。 他心里打着些主意,特意在军营之中精挑细选,费了好一番功夫,为萧韫选出一位副将。这位副将叫孟驭滔,身姿和他自己颇为相似,挺拔矫健,而且模样很是俊俏,在一众将士里头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孟驭滔出身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己偏好舞枪弄棒,并被家族弄到军营来历练。 孟驭滔心里很是激动,朝中那些文臣或许并不知道林见山在战场上的威名,但战场上所有将士们一听到林见山的名字都如雷贯耳。 不就是帮王爷测试萧韫,他定不辱使命! 林见山和萧韫两人先后登上马车,待坐稳之后,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着马场的方向驶去,车厢里,林见山与萧韫相对而坐,随着马车的摇晃,两人的身子跟着微微摆动,一路上倒也还算平静。 秋风萧瑟,虽说并没有春日明媚,但满目火焰枫林,格外赏心悦目。 抵达马场时,马受到惊吓,发出一声长嘶。 萧韫知道自己做出什么动作,什么表情是最好看的,最能吸引人,于是他趁机扑倒在林见山的怀中,近距离贴近,软声软气地喊道:“王爷……” 林见山见萧韫朝着他这边扑过来,下意识想躲开。他微微往后仰去,试图拉开些距离,可这马车的空间有限,根本没多少地方,可供他挪动。 两人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萧韫身上那股勾人的柚子花香,近在咫尺,林见山也是疯了,没推开他。 这么近的距离,林见山侧过脑袋,趁萧韫不注意,忍不住闻了一口,若无其事,正襟危坐。 “萧韫,你总想找个机会靠近本王。” “王爷,马车颠簸,我这才不小心的……” “靠够了吗?” 萧韫捏了捏林见山的手臂,硬朗结实,“王爷身段练得真好,令我着实羡慕。我要是能像王爷这般威猛,该多好。” “哼……”林见山嘴角隐隐露出嗤笑,绷紧手臂,“文弱书生,不堪一击。” “好硬。” “哼。” “摸摸。” “恶心!”他扯开手臂,掐着萧韫的腰,“马车已安稳,你离本王远点。” “哎呀……痒……”他腰身躬起蜷缩,掌心覆盖在林见山的手背上,“王爷饶命,别挠我痒。” 林见山一把把他按在座位上,“再作,本王扒了你的衣服。”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林见山掀开车帘,原来是一个疯子骑着马,摔在路中间,吓到马。 那疯子脸上涂满胭脂水粉,发髻插满花,被一啸训斥,他开始放声大哭,“你欺负人,我让天上雷公劈你,劈成烧鸡……” 他趴在地上打滚,干净衣服彻底脏乱,紧接着又是神神叨叨,嘀咕了好几句。 “云川,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你要吓死我。”苏仁意策马飞来,见是林见山的马车,吓得拉住弟弟,跟林见山赔礼道歉。 冬天即将来临,若是天气过于寒冷,弟弟总会被锁在家里,苏云川这才想着带弟弟过来骑马郊游。 “王爷,愚弟心智疯癫,吓到王爷,还请恕罪。” 林见山确有所耳闻。 苏仁意有个弟弟,幼时天资聪颖,与苏仁意相似,进宫陪二皇子伴读。一日参加宫宴,不慎落水,从此疯疯癫癫,爱说胡话。 第25章 “苏仁意,速速离开,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来作甚。”林见山冷声喝道,没掀开帘子,但话里的疏离顺着秋风传出来。 疯子听到林见山的声音,登时冲上去,想掀开车帘,被一啸挡住。 “大胆!”一啸喝道,剑挡住疯子的去路。 “一啸,我弟弟,我弟弟,”苏仁意上去,使劲拍打一啸的手臂,“你把剑对准我弟弟作甚?” 一啸讪笑,收了剑,“不许靠近马车。” 他也是为苏云川好。 刚刚他在马车外,听得清清楚楚,什么身段好、好硬、摸摸、痒…… 羞死人! 万一这疯子打搅王爷与夫人恩爱,王爷为此大发雷霆,遭殃的可就是大家。 林见山下马车,寒眸横对,“苏仁意,带你的人离开。” “王爷……”苏仁意欲言又止,不想离开,末了,一啸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低声说,“是,王爷。” “吃烧鸡……嘿嘿嘿……”苏云川看了林见山一眼,迅速转头,朝哥哥笑了一声,在马场里开始乱跑。 林见山走到马厩边,为萧韫挑一匹马,“你身子羸弱,日后应当勤加练练。” “王府可练身,王爷为何亲自带我来马场?” “哪来这么多话?你如今是本王的人,怎能拖着一副羸弱身子,丢本王的脸?一会儿你挑上一匹好马,找位副将带你,本王有公务在身,这几日你跟着他好好练。” 话音刚落,他拍了拍手,不远处,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驰骋着骏马,飞奔而来。 “见过王爷,见过萧公子。” 那人长腿一跨,横扫马背,翻身下马,朝林见山施礼,抬起那双朗目,顿时一愣。 这位就是传闻中的萧韫……他都有点看呆了。 “这几日,你跟着孟将军好好学,秦是会派人保护你,放你出门。” “王爷,公务繁忙,我应该贴心一些,乖乖的不给王爷惹麻烦。王爷放心处理公务吧。” “算你识相。” 林见山嘱咐孟驭滔几句之后,扔下萧韫一人离开。 孟驭滔上前跟萧韫施礼,此刻剩下他们孤男寡男,气氛变得莫名有些诡异。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急,需徐徐图之。 孟驭滔带萧韫前去牵马,气氛生疏,但警惕心已然在萧韫的心里种下。 以他对林见山的了解,必然不是骑马如此简单的事。 给他蛇毒的解药原来是为了来这里,给他下圈套。 起初,两人练马,一切都还挺正常的,两匹马儿步伐平稳,有条不紊地迈着步子。 可谁能想到,萧韫所骑的那匹马儿突然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般,变得急促癫狂起来,它扬蹄嘶鸣,全然不受控制,驮着萧韫,在马场里到处狂奔。 马蹄扬起的尘土漫天飞舞,萧韫在马背上被颠得东倒西歪,情况极为危险。他在马背上紧拽缰绳,脸色煞白,身子随着马儿的狂奔,剧烈地颠簸着,摇摇欲坠。 稍有不慎,身子残废。 萧韫从小与马相处,在山阔旷野之中肆意驰骋,这点小伎俩,他看得透透的。马儿惊吓,必定遭受外物的攻击。 萧韫佯装不会骑马,继续摇摇摆摆的,凄惨的叫声响遍原野。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打破了僵局。 循声望去,只见孟驭滔纵马飞赶,长腿夹紧马腹,缰绳紧拽,墨发飘扬,衣袂在空中烈烈作响,如救世英雄降临于此。 说时迟那时快,孟驭滔目光紧锁在萧韫身上,待马儿奔到近前,他瞅准那稍纵即逝的时机,猛地一蹬马镫,整个人如苍鹰扑兔般飞身而起,朝着萧韫扑了过去。 手臂伸展之间,他一把抱住萧韫。 两人的身体裹挟着强大的冲击力,直直地朝着旁边草堆滚进去。 刹那间,草堆被撞得四散开来,草屑漫天飞舞,与扬起的尘土交织,狼狈地落在他们身上。 萧韫随手一摸,温热又粘稠,是孟驭滔的血。 好一个美男计与苦肉计。 在这等着他。 倘若这人是林见山,他倒可以考虑考虑,征服林见山,让林见山受尽情毒折磨,看他欲火灼烧,那应该很刺激。 何不将计就计? 【??作者有话说】 本周日下午12点入v,一次更新7000字,之后本文更新频率:五六七一,四更,有时五更。 第20章 奸夫淫夫 最近探子查出,那一批都料匠藏在百里之外的贺县。 林见山前往军营挑上几个得力干将,打算亲自带他们,前去贺县救人。 希望在他回来时,能看到孟驭滔勾引上萧韫。 此次前往贺县,林见山深知这一路或许并不会风平浪静。他向来讲究谨慎行事,从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在出发前,规划出行进路线。 他把队伍分成两匹人马,每队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人。他又精心挑选了两条不同的岔路,让这两匹人马分别沿着各自选定的岔路前往贺县。 林见山那一队在途中路过一片植被,丰富茂盛的丛林,一位探兵先一步前往途中探路。那探兵回来时并没有发现异样,于是他们毅然进入这片茂密的丛林。 哪知复杂的丛林环境,给那些杀手提供了良好的隐秘环境,他们藏身于树木灌木丛之后,设下了机关、绊锁等陷阱。 林见山喝道:“列队,迅速撤离!” 一小队负责掩护,一小队负责前进,整支队伍有序,朝丛林之外退去。这时,隐藏在灌木丛之后的杀手纷纷现身。 好在他习武多年,武力不容小觑,再加上他记住萧韫的提醒,留了个心眼,出发时分成两队出发,分散部分杀手。 在生死搏斗之际,双方激烈交手。林见山迅速握住久未出鞘之剑,猛然出鞘。他疾步前冲,挥剑便砍,剑刃过处,血溅四方。横剑猛劈,竖剑狠刺,旋身横扫。 每一次出剑,喷涌而出的鲜血,将脚下的土地染成一片殷红。 他杀人的手段从不仁慈,断不能留下活口,这也是他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弊病,经过他的剑必死无疑。 往往他杀疯了,杀意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但这次他还是克制住,留了一个活口。只可惜这个活口忠于主人。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刺客中毒自尽。 手下人前去搜刮他们身上印记,倒是留下了一个江湖组织门派的图腾,祥云图腾。 确实是萧韫口中的江湖门派。 一啸:“王爷,真的有杀手,萧韫没说错。” 林见山眉心微微一蹙,刹那间,想起那天萧韫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向蛇窟,决绝的身影深深烙印在脑海里。还有萧韫在他怀中,双眸泪光闪烁,带着无尽委屈诉说自己被冤枉的可怜模样,令他的心弦不禁轻轻颤动。 几分心虚涌上心头。 诚如萧韫所说,确实有杀手前来刺杀他。 看来那天当真是冤枉萧韫,难怪萧韫无法说不出实话,原来这是事实。 “王爷,咱们还有必要去贺县吗?如果真的是丞相派来的杀手,我们已打草惊蛇,他得知我等行踪,那些都料匠肯定被转移。” “去,本王没亲眼见着,不作数。” 林见山策马扬鞭,直冲贺县普光寺。 另一支小队将士们早已在普光寺门口埋伏,查探寺庙里的情况。 等到林见山抵达普光寺,领头的副将禀告,寺庙里关押着三十个都料匠,看守人只有五个。 “寺庙中的和尚可有武艺在身?”林见山问道。 副将迟疑片刻,摇头说:“王爷恕罪呀!末将疏忽了,未曾仔细查看。” “再探!” 很快,探子回来,直言里面和尚就是普通和尚,只不过受人所托。 林见山神色冷峻,抬手一挥,“进攻!” 众将士们闻令而动,“唰” 地一下抽出腰间佩刀,朝着被困的都料匠所在之处奋勇奔去,将那些陷入困境的都料匠成功营救出来。 途中遇到刺客,但营救过于顺利,让林见山有些困惑。 既已打草惊蛇,丞相为何不转移这群都料匠? 萧韫没说错,的确有刺客,他应该是真心提醒。 他忽然想起萧韫此刻正在孟驭滔手中,说不定…… 脑海里闪过萧韫褪去衣衫,躺在孟驭滔怀中的画面。恼火一瞬间涌上心头,他扬鞭策马,几乎竭尽全力,势必要赶回去,抓这对奸夫淫夫。 * 马场风尘扬起,萧韫正坐在歇马亭处喝茶,扶柳近身,送来糕点,实则在盘子底敲两下,敲出暗语,代表“林见山已回来”。 萧韫用手帕抓起两块糕点,花蝴蝶般飞扑到正在练武的孟驭滔身边,“孟将军骁勇勇猛,不知道可否骑马带我?” 孟驭滔心中大喜。 这几日,萧韫对他疏离,像逗狗般,高兴时叫他过来,逼他背书,不高兴就叫他去练武。 第26章 他还以为萧韫对王爷情比金坚,现在看来,也不枉费他这几日总在萧韫面前秀自己的阳刚壮实的身躯。 林见山去贺县时,偷偷摸摸的,回来时风风火火,队伍严整肃然。 林见山最先离开队伍,一路风尘仆仆,到淮都郊外马场门口时,故作云淡风轻,悠然进入大门。 他远远听见孟驭滔与萧韫传来笑声,循声望去,萧韫捻着一块糕点,往孟驭滔的嘴里送。 好好好,这才几天,奸夫淫夫就搅和在一起。 林见山气笑了,默不作声,往椅子上肆意一坐,继续等萧韫过来纠缠自己。 桌上的糕点,瞧着品相不错。许是饿了,林见山往嘴送了一块又一块糕点,茶喝了一盏又一盏,茶味近乎白水,依旧没见到萧韫过来。 他等不下去,起身站在歇马亭营帐门口,又不想让萧韫看到,莫名躲在营帐里面的门边,远远偷看这对奸夫淫夫,手中念珠捏得咯咯作响。 孟驭滔御马在侧,一只手牵着萧韫的马缰,侧头望向萧韫时,意气风发,少年英气勃勃。 风沙太大,林见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萧韫那厮的笑容过于灿烂,让他看着心里窝火。 一啸正巧要进来禀告都料匠一事,林见山远远见着一啸,立刻跑回正位坐好,端起茶杯,故作高深,细细品尝茶味白开水。 “王爷,都料匠们已安妥,底下人正在审问。” 他举起茶杯,垂眸不说话。 “王爷为何一脸深沉?可有地方疏漏?” “去把那对奸夫淫夫带上来。”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他带着怒火说,“把他们送去浸猪笼!” “王爷,那是孟将军,孟将军是听王爷您的命令,才……” 之前在边关军营里,一啸与孟驭滔还一起吃过酒。眼下,王爷怪罪,他忍不住为孟驭滔说话。 “把萧韫带来,姓孟的,本王不想看到他。” 这才几天,孟驭滔竟然能勾引到萧韫,难不成孟驭滔比他还有魅力不成。 如果孟驭滔没勾引到萧韫,那就是萧韫勾引他。 浸猪笼! 一啸领旨,转身还没出门,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萧公子,你脚扭伤了,我抱你进去。” “孟将军……我好重哒……”萧韫的呼唤声几乎在空中荡出波浪纹。 ◇ 第21章 让萧韫伺候本王沐浴 进入营帐的瞬间,萧韫看到林见山坐在中央,吓得脸色苍白,立即从孟驭滔的身上下来。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恶心!林见山心中骂道。 “王爷回来了,几日不见,削瘦许多。”萧韫一瘸一拐,缓慢走到他面前,红晕一直铺盖在脸上。 孟驭滔看着萧韫的走路姿势,不免有些心疼。 刚刚萧韫下马的时候,一时不小心,扭到了脚,当时他来不及扶萧韫一把,这才扭到。 孟驭滔:“王爷,萧公子受伤,应尽快找大夫来看看。” “下去。”林见山冷声喝道。 “王爷……” 一啸立即冲上去,暗自拽住孟驭滔,眼睛眨到几乎快抽筋,示意他赶紧出去。 孟驭滔满心疑惑,剑眉紧蹙。他暗自思忖,自己分明已将命令执行得妥妥当当,毫无差池,可王爷那神色间却流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不满。 目光悄然投向一旁的萧韫,他心中泛起一丝忧虑,也不知道萧韫是否会遭受惩处。 萧韫取了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在林见山的身侧坐下去。 “这几日练得可开心?”林见山率先打破沉默。 两人终于不再是久违的沉默,每次总要隔一段时间之后才讲话。 “白马秋日驰,连翩响金羁。孟将军策马有道,雄姿勃勃,自然是气宇不凡。” 林见山差点把手中的茶杯甩出去,冷声讽刺道:“白马秋日驰,气宇不凡,本王问的是你练得可开心?没让你夸人。” “心情不太好。” “何以见得?” 萧韫面上露出温润的笑意:“多日不见王爷,萧韫心中思念得紧,只是不知王爷这几日,可曾有想起萧韫?” “花言巧语,你挺雅兴的,白马秋日驰,气宇不凡的那位,没逗你愉悦?” “练马,只有辛苦,哪有愉悦。孟将军一心教授我马术,很是用心。刚来那天,我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还是孟将军救的我。” 林见山看着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不知为何那口浊气始终堵在胸腔。 这才几天,两人就搞在一起? 他想把桌上的茶杯砸了,心里开始追究这提议是谁提出来的? 对,是苏仁意,这王八花孔雀。 “砰——”一声重响,茶杯掀翻在桌上,身侧的萧韫吓了一跳。 气氛再次冷到极致。 萧韫揉了揉脚踝,偷瞄他,茶色眸里略有探究。 林见山眼神幽深漆黑,睫毛浓密,依旧挡不住蕴藏期间的冷漠。“让这位气宇不凡的孟将军再好好带带你如何?” “王爷,若是没空管我,凡事不必亲力亲为。” 林见山自嘲般点了点头,怒火不自觉在四肢百骸荡开。 今天回去一定要教训萧韫。 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紧急的脚步声,是苏仁意。 他没来得及通报,失了礼仪,直接闯进林见山的营帐之中,险些踉跄摔在地上。 “王爷,救我弟弟一命。” 林见山火气上头,苏仁意贸然闯入,让他火气更大。“说!” “太子一等人,听说王爷不在都城,又打探到萧韫在马场,特地来寻萧韫乐子。我弟弟无意冒犯太子,被他们抓走了。我求过太子,可他不听。太子向来怕王爷,我这才想求王爷救人。” 林见山瞥了一眼正在揉脚踝的萧韫,“不是让你带着你弟弟离开吗?” 苏仁意急得直跺脚:“我弟弟是在城中被抓到这边来的。现在不是分辨对错的时候,王爷,仁意求求了。” 苏仁意难得求他一次,林见山大发慈悲,找个出气筒,当即站起身,出去外面看看怎么一回事。 三皇子将那个小疯子倒挂在马背上,在马场上到处狂奔。 没有人敢上去阻拦,唯独一个瘸腿的大皇子骑马,动作笨拙,怎么也追不上三皇子,还被其他世子干扰,无法前进。 林见山策马而去,苏仁意见状,牵过门口萧韫的马,随之策马扬鞭而去。 萧韫走到营帐门口,发现那匹受刺激的马被苏仁意骑走了。 “糟糕,苏公子怕是危险……扶柳,告知一啸侍卫长……”萧韫的话没说完,一道黑影从面前闪过,落在一匹骏马上。 那人蒙着脸,一袭黑衣,策马扬鞭而去。 扶柳诧异不已,“这就是那个潜伏在公子身边的高手从江?” “看来,他们都知道马有问题,故意让我与孟驭滔纠缠。”萧韫勾起一抹冷笑,“手段并不美妙呀。” 另一边,林见山本想直接前去拦截三皇子,可三皇子察觉到有人在追逐,于是他起了玩心,直接纵马,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疯子吓得又哭又叫,身体不停摇晃旋转,双脚毫无规律地扑腾,凄惨的叫声响遍原野。 林见山策马往前飞奔,厉声吼道:“老三停下,老子空手撕了你!” 三皇子闻言,转头一看是那个恶魔般的宸王,吓得手脚发软,立即拽住缰绳。 马一时控制不住,身子猛挺,前蹄高高地往前扬起,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马背上的三皇子,脸色瞬间煞白,他紧紧拽住缰绳,试图稳住身形。奈何他御马之术实在太差劲了,随着马儿的剧烈晃动左摇右摆,身子在马背上颠来颠去,好几次都差点直接被这发狂的马儿给甩飞出去,看上去狼狈极了。 手中剑闪过,林见山打算一剑杀了这匹马,身侧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大皇子策马上前,一刀砍在马的后背上缰绳索砍断,苏云川才得以掉落在地。 慌乱之中,三皇子没能稳住身子,一个趔趄,整个人从马背上歪了下去,一只脚却还卡在马镫里。 三皇子就这么被它拖拽着,在地上一路磕磕碰碰,衣袍瞬间被磨破,脚鲜血渗了出来。 林见山回头看了一眼,眼睛布满红血丝的大皇子,纵马前去追赶三皇子。 苏仁意直往前冲去,本想去救弟弟,哪知这匹马发了癫,往最危险的石窟方向横冲直撞,眼看着马被石头绊倒,而他险些面目撞上大石头。 这无疑是以卵击石。 就这一刻,一块硕大且棱角分明石头赫然横亘在苏仁意前方,身子正不受控制地朝着大石头飞速摔去。 眼瞅着那张脸就要直直撞上石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旁侧闪过,速度快得只让人瞧见一抹残影。 紧接着,黑影猛地发力,朝着苏仁意扑过去,在即将撞上大石头的瞬间,将苏仁意结结实实地扑倒在一旁松软的草堆之中。 第27章 两人的身子陷进草堆里,压得草屑四处飞溅。 惊魂甫定,苏仁意紧紧抱住从江,“从江,你终于肯见我了!” 从江挣扎开他的束缚,起身。 苏仁意顾不得身上的草屑,使劲拽住从江的衣角:“下次我去王府找你,你别躲着我好不好?” “从江已死,勿念。”话罢,从江如一缕青烟,消失在秋风中。 苏仁意气得直锤草垛,眼眶泛着泪,“混蛋,不见就不见,谁稀罕你个鬼东西?” * 马嘶声响彻云霄,扬起阵阵沙尘。林见山拽起三皇子的衣襟,翻身下马,一路来到歇马亭营帐,毫不留情地将他甩在地上,“谁教你把人吊挂在马背上?” 三皇子身上又疼,看到林见山,彻底没了胆子,嚎啕大哭。下一刻林见山拽着他的腿,倒挂在营帐的墙壁上,“好玩是吧?” “哥哥……呜呜呜呜……我不敢了,是二哥,我本来是想要捉弄大皇子的……谁知道丑疯子闯出来,还朝我面前吐了一口痰。” “挂着,撑住!”林见山冷声喝道。 三皇子整个人软绵绵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所剩无几,双手不受控制,不停颤抖着,勉强倒挂在墙边。 太子走在最前面,身后乌泱泱地跟着一堆人,阵仗颇大。众人簇拥着太子,脚步声杂沓而纷乱,浩浩荡荡地朝着歇马亭赶来。 “宸王,三弟不懂事,放他一马吧。” “呜呜呜太子哥哥,救我,我没力气……我要告诉我母妃,告诉父皇……” “去告,本王倒是要问问你母妃平时如何教导你,苏家公子被你们这么作践。” “罚!罚!”太子一听到皇帝,脸色霎时苍白。这件事情要是捅到皇帝面前,他免不了要遭受皇帝一顿毒打。 他这个父皇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明君的样子,对他向来要求严苛到了极点,事事容不得半点儿差池。 哪怕他只是做错了区区一件小事,丝毫不留情面,非得将他批得狗血淋头,因此让太子在父皇面前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底下人不是说林见山外出要过阵子才能回来吗?他们一行人这才拽着受气包大皇子,轰轰烈烈跑到马场。 听说萧韫一人在马场这边练马,他们特地过来瞧瞧。 上次在王府没见到,这次怎么也得见到吧。 “太子带大皇子来此作甚?”林见山开口问道,一步一步逼近太子。 “踏青!游玩!”太子立即回道,缓缓后退,朝大皇子大声喝道,“是不是?林慕遥,你快点说啊。” 原本还安安静静的躲在哥哥怀中的苏云川,冲上去,对着太子一顿乱打,“不许欺负遥遥,不许欺负他。” 林慕遥正是大皇子的姓名。 一啸与苏仁意见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们两人分开。 苏云川打的人可是当朝东宫。 林见山严厉对待当朝太子,但这不代表着所有人都可以冒犯太子。 苏仁意:“太子殿下恕罪,云川脑子不好,刚刚受到太多惊吓,望殿下大量海涵。” 太子的衣衫整齐华贵,瞬间变得皱巴巴的,领口歪斜,腰带也被扯得松松垮垮,衣摆更是被拽得七零八落,看上去狼狈不堪,全然没了往日的雍容气度。 太子眼中怒火“噌”地一下冒出来,嘴唇微微颤抖,恨不得当场就狠狠发作一番。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一旁的林见山时,满腔的怒火就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火熄灭了大半。 他咬了咬牙,强行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暗暗攥紧成拳,只能硬生生地把这火给压了回去。 林见山冷眸一瞥,给太子一个台阶:“老三下来。” 三皇子得以释放,瘫软在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涕泪,委屈地望向太子。 太子讪笑,转而板起脸道:“本宫不计较,但苏云川日后若是这般无礼,本宫可就问责苏家。” “王爷,喝杯茶,歇歇火。”萧韫缓步徐行,手里举着一盏茶。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直在营帐内的萧韫。 萧韫盈盈一笑,手中端着瓷白的茶盏,一袭衣袍,颜色素净简约,不见丝毫繁杂的花纹装饰,好像是刚刚从清香的温泉中走出来,浑身隐隐散发出一股清冽的花香。他长发墨黑,随意用一只绿簪绾起,垂下些松软的碎发,衬得他的面容愈发柔和。 太子看得傻眼了,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平时在朝堂上看到萧韫穿着朝服的样子,他总是挪不开眼。 谦谦君子风,翩翩庄雅士。 那时他压根不敢出言不逊,生怕萧韫一个不小心又把他给弹劾。 听说当初王敖年还想着为他与萧韫牵线,愣是挨了萧韫一巴掌,第二天脸肿得猪头。 这么美的男子,风华绝代,为何非要待不近人情的宸王身边。 林见山蹙眉,凛凛身躯挡住太子的视线,太子这才收回视线。 今天事情闹得太大,太子担心这件事情如果没有处理好,闹到皇帝面前,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再者,他还想看看萧韫,万一有机会……嘿嘿……色心不死…… “今日各位难得齐聚一堂,本宫不妨设宴,代三弟款待苏家二位公子,以表歉意?” 苏仁意:“云川受着惊吓,恐会再闹,殿下,苏某还是……” 太子皱紧眉头,他现在说话是不管用了吗?他是东宫太子,除了宸王,各个都妄想造次? 二皇子痛斥:“大胆,太子纡尊降贵,邀你用膳,苏家长公子,好大的面子。” 苏仁意立刻换上笑脸:“苏某还没说完,自然应邀,大饱口福。” 太子眉目和善了些许,“宸王风尘仆仆赶回来,想必累了,回去歇息吧。” “本王自有分晓,用不着太子好意。” 太子握紧拳头:“……”忍!忍到老头子死了! 气氛有些尴尬,太子转而笑笑说:“萧公子也来。” 这话一出,林见山周遭的威压不觉加重。 一个个都惦记着他的人,当他林见山不存在么? “本王也去讨顿饭吃,太子不介意。” “呵呵呵……”太子尬笑几声,“怎么会?” 锦绣山庄,是太子在城南的一处庄园。平时太子的人也喜欢来马场骑马,闲暇之余会呆在锦绣山庄,暂作休憩,听泉赏花。 酒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片祥和。 林见山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再看一眼旁边的萧韫,冷声讽刺道:“病秧子,想死就把酒喝了。” “王爷,这是在关心我?真好。” “啰嗦,那位气宇不凡的孟将军才关心你吧。” 萧韫:“……” 太子与众人饮酒畅谈,气氛一片欢乐,没有人不恭维太子。 可视线一转到林见山身上,他就恨得牙痒痒的,又不能表现出来。 太子正在与众人讲话,林见山却与萧韫两人一直在嘀嘀咕咕,在说悄悄话,压根没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皇子好了伤疤忘了疼,注意到太子的视线一直落在萧韫身上。 先前早就听说过,太子对萧韫别有一番用心,果然如此。 “萧公子,你相貌如此出众,我敬你一杯,”话音刚落,三皇子站起身,敬了酒,把酒喝下去,容不得人拒绝。 “酒, 本皇子已喝,萧公子在场上,选一个你觉得长得最丑的,去给他敬酒。”他的眼神里一直瞥向角落里的大皇子与苏云川。 他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来羞辱大皇子。 大皇子坐在苏云川边上,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这群人却总要惹他麻烦。他本不想留下来,苏云川无法脱身,他担心会再出事。 “萧某蒲柳之姿,三皇子过誉了,”萧韫很是为难,一身清香软玉,脑袋忽地倚靠在林见山的肩膀上,“王爷,我给三皇子敬酒,可以吗?” 三皇子:“我没让你给我敬酒。” “蠢货。”林见山僵住身子,装得自然地拍了拍他的手,“去吧。” 周围有人领悟到萧韫话里的讽刺,当即笑出声来。 三皇子后知后觉才发现萧韫指桑骂愧,说最丑的人是他,“谁让你给本皇子敬酒?我让你找个最丑的。” “三皇子,人的美丑不以外貌来辨别,萧某看不出来,不妨您指点指点萧某,帮萧某排个高低?” “你……我让你给老大……” “萧韫说错了吗?肚子里没点墨水,冷嘲热讽倒学得多,黄鼠狼作派。”林见山直接骂他,丝毫没有给他面子。 三皇子气得脸都红了,林见山说一句,他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萧大人……不对,萧公子……”二皇子突然开口说道,他眼里带着笑,这笑似乎是笑里藏刀,“如今你没了官职,自然担不起大人这一称呼。先前你在教坊司学过歌舞弹琴,何不献艺?” 第28章 太子连连点头,“老二说得对,萧公子你快快献艺。” 萧韫举着酒杯愣在原地,看向林见山,轻哼一声:“你的妾让人欺负了。” 林见山把萧韫拽进怀里,温水灌进萧韫的嘴边,浸湿他的嘴唇,“喝水,喝什么酒?你想死?” 酒杯顿时掉在地面,滩成一片。 “本王的夫人,”林见山说话不疾不徐,带着一股杀意,“你们也敢拿乔?当本王死了吗?” 话罢,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食桌。 哗啦几声,那些珍贵的玉盘尽悉碎裂在地上,一阵冷风划过,如凛冽的刀割在众人的身上,四周一片森冷。 今天他们没喝醉,喝酒一时上头,才敢跟林见山开玩笑。 之前,纳妾礼上,林见山看在喜事上,懒得同他们计较,谁知这帮蠢货,得寸进尺。 太子呵笑道:“宸王,息怒……” 林见山当着太子的面将手中的酒杯扔在太子面前,一手扶起萧韫的腰肢,站起身,“太子该禁足东宫一个月,本王会向陛下禀明太子最近的所作所为。” “……”太子急得直跺脚,立刻拽住二皇子的胳膊,踢了一脚,“这是老二提议的,与本宫无关。宸王哥哥,你别冤枉人,老二快说,是你……” 他几乎按着二皇子的脑袋,让二皇子给林见山鞠躬,赔礼道歉。 “老二,本宫要是被父皇责罚,你难逃干系!”太子说出这话几乎是低吼,裹挟着几分歇斯底里。 一想到父皇对他又打又骂,他气得浑身发抖,彻底失去理智。 气氛陷入冰冷至极,众人甚至忘记呼吸,垂下眸子,不敢看太子发怒。 二皇子立马换了个嘴脸,连连道歉:“宸王,是我出言不逊,惹恼了你,还望宸王宽宏大量。” 林见山一手搂着萧韫的腰,走到太子面前,一手拽过太子的衣襟到跟前,用只有他、太子、萧韫三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喜欢萧夫人?太子,本王送你如何?” 太子原本还涨红的眼睛,瞬间发亮了,望向萧韫,可那期待的目光对上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牙关直打颤,“好”字在嘴边打了个漩,咽进肚子里。 “宸王莫要打趣本宫。” 林见山的掌心里还缠着那条碧绿念珠,重重地拍在太子的脸上。 清脆的疼,火辣辣地烧在太子的脸颊。 “是你恬不知耻,打趣本王。身为东宫太子,应当臣子表率,却任人拿捏,脑子空空。二皇子拿你当猴耍,想看你出丑,害你被弹劾,将来替上你的位置。” 皇后娘娘博闻强识,颖悟绝伦,在后宫明争暗斗,如此耀眼,而陛下并不昏庸无道,怎么生出这么个糊涂蛋? 就不能再生一个吗?非得扶这蠢货当太子? 要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他当真懒得同这废物讲半句话。 眼不见为净! 太子愣愣的,望着林见山渐远的背影,反复回味着林见山的话。 二皇子……故意让他出丑?! “啪”—— 他一转头,给二皇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二皇子捂着脸,眼眶发红,难以置信地问:“太子,你打我?” “摆驾回宫!” 太子倒吸一口气,挥了挥打疼的手。林见山或许没说错,不然以往林见山都不会这么粗暴待他,全是因为老二的错。 大皇子送苏家两兄弟坐上马车,“苏公子,送云川回家。” “遥遥不走。”苏云川拽住他的衣袖,咧开一口大红唇,傻笑。 “宸王救了我们,我得去感谢他。”大皇子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手。 苏仁意在一旁补充道:“明天我再登门拜访,大皇子还是速速回宫,免得二皇子与三皇子等人联手欺负你。” “我自有分寸。” 大皇子回到营帐,在萧韫的坐垫底下,取到萧韫留下的纸条,揣进怀里。他那张阴郁的脸,多了一抹促狭的笑容。 纸条上写:“借林见山之手,灭九霄宫,杀丞相。” 大皇子收住脸上的笑,一瘸一拐,跑到林见山的马车面前。“多谢宸王相救。” 萧韫故作不识大皇子,趴在车窗边,揉了揉扭伤的脚踝。 林见山静默无言,冷着一张脸,转起佛珠,听到大皇子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 “走!”林见山连应都没应一声,径直让人离开。 马车驰过面前,萧韫朝大皇子勾唇一笑,两人心领神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王府。 林见山向来步伐快,步子跨得大。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脚步声愈发减弱,今天难得放慢脚步。 迈过门槛,萧韫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扑在林见山后背上。 “哎呀,王爷,失礼了。” 他说话又甜又软,听得林见山耳朵痒痒的。 秦是围了上来,见萧韫行动不便,赶忙叫人取来坐辇,送他回别院。 书房里,林见山到处翻箱倒柜,把原本干净整洁的书房,弄得乱七八糟。 秦是几乎快没地方站了,提起衣摆往里走,诧异道:“王爷,这是在捉迷藏?” 林见山什么话也不说。 秦是与一啸对视一眼,一啸摆摆手,他也不知道王爷在做什么。 “王爷可是在找东西?书房里的东西,下官能准确说出位置。” 林见山蹙眉,紧抿着嘴唇,迟疑片刻,才低声说:“本王与贼人厮杀,不慎伤到臂膀筋骨。” “王爷身后柜子,左手边,有一瓶跌打药酒。需要下官叫来御医吗?”秦是走过去,打开柜子,拿出跌打药酒。 “不必叫御医。”他松开腰带,药酒撒在掌心,煞有其事地擦了擦肩膀。 “一啸,你真是的,王爷受伤了,为何没有发现?” “……我不知道啊”一啸撇了撇嘴,想解释,心里想着还是不要乱说话,免得王爷又生气。 王爷若是受伤,方才在马场怎会全力策马,追逐三皇子? 王爷的心思最近好难猜,晚上跟秦哥好好研究研究。一啸心中如是想。 等秦是离开后,林见山整理好衣袍,将跌打药酒揣进怀里。案桌上放着一柄鎏金镶玉狼毫,正是太子所赠。他一并揣在怀里,走向别院。 “扶柳,这护膝是孟将军赠我,你拿去洗洗,好好养护。” 别院里传来萧韫温润的声音,林见山站在门口,依旧能清晰听到。 一字不差! 又是那位气宇不凡的孟将军?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再次涌上来。一定要好好惩治这个朝秦暮楚的淫荡男人。 他在外面拼死厮杀,这人凭什么在府里享受? “来人,沐浴更衣。” “让萧韫伺候本王!” ◇ 第22章 别乱碰 秦是原本正在给一啸的衣袍补线,听到下人说起这话时,吓得针扎到指尖。 他不禁蹙眉,受伤的指头擦在身上,笑着用手指反复捻了捻伤口。 王爷长大了,身边有个贴心的人伺候着也好。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提醒一下萧韫。 秦是将手中针线收拢,嘱咐下人备好王爷沐浴所需之物,走向别院,正好遇见一瘸一拐的萧韫。 “夫人辛苦了,王爷这几日累成拉磨的驴。”秦是轻笑着,将手中的跌打药交给萧韫,“王爷方才说他的肩膀疼,待沐浴之后,还请夫人为王爷按摩。” 肩膀疼? 方才在歇马亭,他靠在林见山肩膀上,未听到林见山说肩膀疼,也不见被推开? 萧韫接过秦是手里的跌打药,“多谢秦大人提醒。” “夫人如今是王爷的妾室,王爷的贴身衣物,该由你来清洗。不多,毎日一套单薄的中衣罢了,还有一件汗衫。” “毎日?” “正是,王爷爱干净,除行军打战外,日日香草熏着衣物。” 浴房里,水汽袅袅。 林见山只披着一件衣袍,坐在软榻上,布帕擦拭着碧玉念珠,眸光深邃,直至门外传来脚步声。 推门而入之人正款步走来,朝他施礼。 “王爷,一切准备就绪,只是我笨手笨脚……”萧韫上前,坐在他身侧,伸手为林见山理了理衣衫。 林见山那双锐眸紧盯萧韫,隐隐有怒火在其中暗涌。 “啪”的一声,念珠拍在案桌上,萧韫吓得浑身一颤。 “过来!”他站起身走向浴池,指着浴池旁的一块空地,继续命令,“坐下。” 萧韫不明所以,照做就好,乖乖地坐在地面,仰着那张纯净如玉的脸,朝林见山莞尔一笑。 此时此刻,看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林见山心里的怒火再次加深。 身为妾室,却惦记一个别的男人,纵然孟驭滔是他找来的人,那又如何?萧韫经不住考验,该死! 他抓起地上的绳索,擒住萧韫双手,将萧韫死死地捆在柱子上。 第29章 “王爷这是作甚?王爷莫不是喜欢这一口,直说便好,我会乖乖配合的。” 萧韫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俨然把林见山的举动看成嬉笑打闹,这无疑让林见山的怒火再次加深。 身入王府,那必须以他为纲,忠贞不渝,可是萧韫目中无人,丝毫不见对他敬重,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他钳住萧韫的下巴,“笑吧,本王倒要看看你一会儿能否笑得如此动人。” 萧韫:“萧韫不知哪里惹怒王爷。” 一道寒光闪过,匕首抵在萧韫的脖子上。 脖颈处传来冰凉触感,萧韫面不改色,甚至还带着浅笑:“王爷这又是何必呢?伺候王爷,是萧韫份内之事。王爷心中若有不快,萧韫竭力抚平王爷心中的不快。” 匕首一路向下割,最终目的地停在萧韫纨绔之间。 萧韫心中一噤:“……” “怕了?” “怕,若是没了这物,萧韫身子残废,日后还怎么伺候王爷。” 林见山冷笑一声,锋利的匕首割开他的腰带。 他一手扯开萧韫的衣服,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冷。 是林见山眼里的冷,是匕首贴在腰腹的冷,是衣衫不整的冷。 林见山垂眸盯着眼前人线条清晰,轮廓起伏,紧实美感,无不让他目光流连。 洁白如雪,红梅傲立,风光大好。 林见山生出玩心,推倒萧韫,抓起浴池旁的蜜橘,放在他胸膛中间,“别动。” “没想到王爷玩性颇大,萧韫会乖乖听话的。” “橘子要是掉下来,你免不了受皮肉之疼。” 萧韫:“……” 说着,林见山站起身,走到案桌,抄起那支鎏金镶玉的狼毫,再次回到萧韫身边。 毛笔沾了温泉水,捏碎了旁边的橘子,和着成墨。 果汁渗入笔端,橘黄成金。 林见山提笔,在萧韫的肌肤上轻轻提笔,写了句莫名其妙的批语。 “萧韫不守君德,惹是生非。” 毛笔点捺,横竖弯钩,一笔一划,尽是橘子香气。萧韫深呼一口气,只能绞紧脚趾,轻哼一声。 “王爷浪费橘子,这橘子很贵。” “王爷,书法了得。” “我这一身肌肤粗糙,扰着王爷雅兴。” “闭嘴!中间这颗橘子掉下来,你死定了。” 毛笔柔软,笔锋走势,轻重缓急。毛笔上的水汽一旦减少,又变得冻硬,写出来的字不好看,又刺疼着皮肤。 萧韫泪眼婆娑,撇撇嘴,可怜兮兮地望着林见山,用满口娇弱的哭腔求饶,“好王爷,你饶了我吧,求求了,我掰蜜橘给王爷吃?我也喜欢。” “再说一句,橘子落下,棍棒伺候。” 毛笔一笔一画,书写在萧韫身上,描出一条条红痕。忽地笔锋往上走去,红梅点成金色。 林见山盯着那橘子水渍,点缀在他雪白的肌理,忍不住提笔勾勒,心腔跳动,震耳欲聋。 笔尖落笔,一笔,两笔,三笔……非要写完骂人的话。 萧韫羞赧不已,嘴唇抿出艳丽的色晕。 每次笔画勾勒,细痒点点,可他不敢动。 “王爷,痒。”他像只低声喃喃的羊羔,眼眶发红,长得洁白,又爱闹腾,只好一味求饶。 “这就受不住?本王有十大酷刑等着你,你与孟将军关系匪浅,让他帮你承受酷刑?” “孟将军是王爷派来的,王爷这么在乎他?” “你勾引他。” “王爷胡说。” 不知这种折磨何时才能够结束? 萧韫可不喜欢被人摆布,他要的是掌控,而不是受限于人。 想着平时林见山一旦听到恶心的话,就会主动离开,于是他故意说:“王爷,想不想做些好玩?” 毛笔正在他肌肤上打漩画圈圈,闻言眉毛轻轻一挑。 “王爷,吃一口,像儿时那样吃……试试。”萧韫露出轻佻笑意,并不惹人讨厌,反而生出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 “你好恶心!” 林见山扔下手中毛笔,没了兴趣,转头脱了衣服,扔在萧韫头上,自己一头扎进浴池里。 妄图这样能自欺欺人。 他背对着萧韫,从浴池里探出脑袋,头发尽悉散落。 垂眸盯着水中倒影,脑海里闪过萧韫那娇滴滴要哭不哭的模样,怎么看都别有韵味。 可他总爱诋毁萧韫,说不出好话。 像儿时那般吃…… 两年前,其实他曾无意中狠狠撕咬萧韫,那成了他的笑话。 等再次低头,林见山眼睁睁地俯视自己狂跳的心,逐渐苏醒的那里,眉头渐紧。 萧韫不容易挣脱开脑袋上的衣物,映入眼帘的是林见山宽阔的后背。 狰狞的刀疤,纵横交错,排列在背上每一处肌肤。 都说林见山从小在军营长大,没想到他在前线如此拼搏,刀疤数不胜数。 萧韫正盯着背影,忽然见林见山微微侧着脸,似乎在回头瞄他。 只是那道目光漆黑幽深,愈发瘆人。 林见山把头转回来,俯首,紧盯,像具雕像般一动不动,脸色愈发阴暗。 衣服在萧韫那侧的屏风上,若是起身,萧韫必定看到他这般私自偷欢的模样,会不会嘲笑他? “闭眼!”林见山喝道。 萧韫:“……” 他再次转头,见萧韫真的闭上眼睛,于是纵身一跃,再次将衣服盖在萧韫的头上。 “不许拿下来。” “王爷,你我都是男子,有什么是我见不得的?” 林见山没有理会他,不知为何看着萧韫衣衫不整的模样,他尤为兴奋。 跟萧韫靠太近了,他也变得恶心了吗? 他梗着脊背,往前靠近,萧韫一动,他顿时向后退了半步,走近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萧韫使了狐媚子手段,害他亢奋,害他想出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抓起碧玉念珠,捻起佛珠,口中喃喃诵经,情绪丝毫无法平静下来。 他一直在纠结。 眼眶逐渐泛红,他认命般走到萧韫面前,驻足停留,嗅了嗅那股柚子花,不觉打了个冷颤。 粗粝的手指轻轻落在萧韫的衣衫上,他咽了咽口水,似乎嗅到萧韫身上的香气,却没敢碰萧韫分寸,怕被萧韫发现。 “王爷好了吗?我可以摘下衣服吗?” “闭嘴!”他愈发烦躁,攥紧萧韫的衣角,邪念已然冲晕了理智。 这都是萧韫的错,与他无关。 真恨不得撕碎萧韫。 他看着蒙面的萧韫,心里莫名生气又莫名想靠近。 一切都难以启齿。 最后嘴里开始骂萧韫,慢慢自解。 恶心萧韫,成日里勾引他,做派狎乱。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一定是经常接触萧韫,因此才会丢了魂。 这一刻,好像回到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丧失冷静,做出咬人的举动。 时过境迁,萧韫在他面前如此狼狈,他依旧难以克制,想撕碎这人。 邪念焦灼,他咬紧牙关,努力克制自己的脚步声,不想让萧韫察觉,自己就在他跟前,注视他。 那双眼睛,凛冽而愈发凌乱。 …… 他对此,厌恶至极。 他愣神许久,久到冷得浑身发抖,才回神。 懊恼涌上心头,质问为什么如此放纵萧韫,还在萧韫面前露出这么喜欢的神色……好丢人。 掌心脏了,满是橘子汁水,满是白色…… 他慌了神,渐渐眩晕,拿起自己的贴身中衣擦了擦掌心,随意一抛。 他注意到浴池边的果盘,掰了十几颗蜜橘,扔在萧韫的身上,大发雷霆。 怒火又来得莫名其妙,他真想杀了萧韫泄愤。 转头躲进浴池,沉浸水里,呼吸几乎喘不过来时,他从温泉里探出脑袋。 浴房里,水汽萦绕。他走到岸边,捏破一颗颗蜜橘,果粒爆开,橘香四溢,扔了一瓣进嘴里,顿时果汁爆开水汽,本就愉悦的心情再次升腾。 “王爷,我冷。”萧韫终于开口。 “嗯。” 心情变得如此美妙,他难得回应了萧韫一句,算是默许萧韫揭开头上的衣服。 萧韫打量着周围,只看到满地的橘皮,一室的水雾与橘香,自己身上也被他扔了一身的橘子。 很无语,也很恶心啊。 白白糟踏东西。 而林见山坐在浴池里,一瓣一瓣地撕开橘子,送进嘴里。 许是水热,林见山那张严肃凌然的脸红扑扑的,眼睛愈发明亮。 水雾朦胧,身形劲实,胸膛饱满厚圆,腰腹也缀着斑驳的刀疤,惊雷般蜿蜒遍布,是个男人都会欣赏林见山身上的伤痕。 萧韫嘴角一勾,慢慢坐起身,费了好大的劲才挣脱掉绳索,拢了拢衣服。 第30章 往日他最喜欢吃蜜橘,酸酸甜甜,煮上饴糖,放凉之后,吃上一口,心情愈发的愉悦。 今天他看到满地狼藉,全是橘子橘皮,糊得他一身黏糊糊。 恶心,林见山故意让他以后吃不下橘子吗? “过来伺候,搓背。”林见山喝道。 萧韫偷偷瞪他,很快收敛情绪,转而笑笑,直接脱了外衣,踏进浴池里。 “本王何时允许你进来了?快出去。”林见山蹙眉。 逗一逗林见山,应该很好玩。 “萧韫不进来,怎么伺候王爷?” 萧韫像只软蛇,飞扑而来,掌心落在他胸膛上。 之前没见过林见山褪下衣衫的模样,衣衫之下,竟是块状分明,如精雕细琢般的肌肉,斑驳的疤痕。 “停,不许往前走,你别乱碰……唔……” 林见山吓得捂住胸口,一脸愤怒地瞪着正偷笑的萧韫,真想掐死他。 他想逃离,可萧韫步步逼近。温水在步伐下挪动,荡起一层层波澜,衣衫彻底沾湿。 萧韫忽然垂下脑袋,张嘴,偷吃他…… ◇ 第23章 让王爷快乐 林见山用毛笔玩弄他,他当然要报复回来。 刚刚被他这么一吸,林见山的脸上竟然罕见地露出慌张,掌心护住胸口。 玩玩林见山,真是有趣。萧韫心里想着,下一刻,“啪”的一声,一巴掌轻轻落在他的脸上。 林见山瞪他。 萧韫更笑了,这力气,还真不如不打,轻得像打情骂俏。 于是乎,他得寸进尺,“方才王爷感觉不到有趣,我来伺候王爷如何?” 话罢,萧韫拆下了玉簪,一头如瀑布般的墨发披散下来,发尾沾湿,几缕碎发散落在鬓边,水雾朦胧,他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妖冶。 “王爷今日救我,救苏家小公子,神勇无敌,武艺高强,好厉害,我……我好喜欢。王爷身份尊贵,而我萧韫身份卑微。身份卑微的妾室,自然应当好好伺候王爷,供王爷玩乐,涤荡一身倦意。” 他步步逼近,林见山却生出了想要落荒而逃的怯意,不觉动了动喉结。 “你胡言乱语,滚开,信不信我再扇你?” 他把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凑在林见山面前,求一耳光,“王爷该好好让我伺候。” 林见山恼羞成怒,单手掐住他的脖子,“你想死?” 萧韫掌心沿着他的手臂青筋,蜿蜒向上,一脸无辜地问道:“莫不是,王爷连书童、通房丫鬟都不碰过?别人家的公子,十四五有书童,丫鬟,可怜我家王爷,还不是真正的男人。” 这番言论让林见山大跌眼镜,手劲松了些。 萧韫竟然看不起他? 他只是不屑,如果不爱,肯定可不要这种沉溺兽欲的恶心事。 脏! “没有成婚,此举不过是玩物丧志,心思不正的废物才会做这种事,你碰过?你个废物!” “王爷说笑了,萧韫在教坊司待过,妈妈教我,后来秦大人派了兔相公,教授我,嘱托我伺候王爷,我自然深谙此道,让王爷开心。” 林见山:“……” 自从双亲去世,皇后姐姐成婚后,他的性情变得愈发古怪暴戾,喜欢打骂。 这辈子,他注定无法跟皇后姐姐有任何关系,但又隐隐抱有期待。因此这些年,他不愿意碰任何人。 他年少时,曾看过很多野史逸闻,古往今来,太后与臣子有奸情的故事,不在少数。 或许等皇帝去世,皇后姐姐年老,登上太后之位,他可能有机会,偷偷的…… 到那时,他还年轻! 肯定的! 林见山神游天外,思绪不知飘到何处,浑然不知,萧韫已经贴到面前。 水声潺潺作响,林见山渐渐跌坐在玉池台阶上,而那只妖物已经缠上他,让他无处躲藏。 “王爷,我们行纳妾礼,这也算成亲吧。” 林见山仰起头,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人,双手捏住萧韫的手腕,压声命令道:“起来。” 这距离太近,近到他几乎都可以感受到萧韫身上的柚子花香,感受到萧韫的呼吸。 “我让王爷快乐快乐。” 话音刚落,萧韫颔首,启唇,舔过胸膛的果子。 “唔……”林见山再次低低地发出一声见不得台面的哼音。 冷不丁地浑身颤抖。 自己摸,完全不是这种感觉。他甚至曾经咬过萧韫的柰子,都让他觉得恶心无比。 可眼下,他的情绪,彻底被点燃了。 素来严肃禁欲,沐于佛经,他从未尝试过,怎么光是被啜着,着,咂着,无上美妙,动摇他为之骄傲的冷静。 一双漆黑的眼眸逐渐动情。他撇头,望向浴池岸边的碧玉念珠,伸手妄图抓住,握在手里,让自己多一份踏实,少一点飘忽。 然而,萧韫的嘴是一口无尽的深渊,引他堕入混沌的、潮湿的、失重的漩涡。 原本他还顽抗,却被这种奇妙而柔软的舌头牢牢掌控,握住萧韫的手力都轻了许多。 “吃重点。” 他稀里糊涂地哼出这句话,眼里泛着泪花,一只手不觉落在萧韫的嘴边。 萧韫却停下,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笑意望着林见山。 林见山意味未尽,举着手,可又觉得尴尬无比,迅速放下手,挪开视线。 一边凸,一边平,胸口泛着红晕。 他瞧着很是乱七八糟,神色慌张,视线飘忽,想逃跑。 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逃。 身为王爷,尊荣显赫,哪怕是做这档事,都应该是比他们下等人高贵。 “王爷很喜欢我方才的服侍?” “不喜欢。”他果断回应道。 那种愉悦忽然被打断的不爽急剧攀升胸腔,他便一把拽过萧韫的头发,“这是你的份内之事。” 萧韫不怒,脸上一贯浮现出温柔而魅惑的笑,温热的手抚上林见山的肩膀。 “萧韫自当做好份内之事。” 林见山一时失语,心口处,怦然直跳,肆意喧嚣,逐渐化为绵密的轻麻微酥。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织在一起,对视一眼后,林见山一把压住萧韫的脑袋。 “王爷不要心急。” “……” “这颗小东西,喜欢轻点,王爷却喜欢吃重点,怎么办?”他很是为难地嘟囔着,贴在林见山的心口处,像是对着它说话。 萧韫仰头,那只原本放在肩膀上的手轻轻沿着林见山心口处的刀疤往下滑,捏住果子,掌心搓磨。 林见山原本想阻拦他拿捏,下一刻,那两瓣唇贴上,另一颗抿于唇间。 舌端周行打圈。 萧韫哼音鼓鼓,啧啧有声,如尝美食佳肴。 林见山浑身裹挟着颤栗,几乎快融化在热气腾腾的泉水。 原本紧紧拽住萧韫头发的五指,不觉轻了点力。 舒服。 还想再贴近些。 他微微俯首,又挺胸,视线火辣地盯着萧韫的嘴巴,压声嗤笑又讽刺:“萧韫,教坊司出来的狐狸精。” 萧韫单手搂住他的后背,咬果子一口,以示报复。 “嘶——”林见山吃疼,蹙眉,捏住萧韫的后脖子,“再咬,卸了你的下巴。” 可就在这时,痛感与舒适交替,杏物又醒来了。 萧韫……会不会真是狐狸精,吸走他的阳气? 一个荒诞的想法闪过,他立即捏住萧韫的下巴,气喘吁吁地喝道:“滚一边去。” 萧韫突然被推开,有些措手不及。 此刻林见山眼眶泛红,再次恢复成那副冷冽的模样。 萧韫咂了咂嘴,似乎还在回味那股清甜,露出别有深意的笑,若无其事,自顾自地坐在一边清洗身子。 林见山看着那两颗果子,颗颗饱满,彤红却又闪着水光,鲜艳深邃。 周边还有萧韫的牙齿蹭过的痕迹,温水泡过,隐隐有些刺疼。 恼羞成怒之下,他拍出一大片水花,披上外袍,抓起地上托盘的念珠,丢下两个字:“恶心。” “……”萧韫望着他渐渐离去的身影,不觉笑出声。 有趣,味道还真不错。 萧韫站起身,擦拭头发,整理衣服。 他正要离开,忽然看到满地的衣服,想起秦是说他要负责清洗林见山的中衣。 无奈之下,他捡起散落四周的中衣,忽然闻到一股男子独有的精阳气味。 何时弄的? 萧韫恍然大悟,刚刚林见山才蒙住他的脑袋,就为了这个? 还真是嘴硬。 回到房间,林见山盯着那久久消服下去的柰子,红得深,大如樱桃,顿时很懊悔。 三层衣物遮盖,头头还是崭露圆形,布料蹭过,隐隐还是有些刺疼。 刚才他到底在做什么? 越想越生气,周边的茶盏全部都被他掀翻了。 第31章 他伸进衣襟里,调整衣衫,指尖用力按下,发现柰子还是会重新浮起来。 再按,再浮,再堵,再起…… 折腾许久,反反复复不见起色。 他连花瓶,笔墨纸砚,都砸了个个稀巴烂。 全是萧韫的错。 秦是站在门口:“王爷发生何事?卑职进来可好?” “滚!” 本来连续几日奔波,已让他疲惫不已。现下,他又发了如此盛火,整个人有些困乏。 他和衣而睡,企图将刚刚的所作所为抛掷脑后,然而越是这么想,越是会想起萧韫的舌头。 好软,好舒服。 他卷起被子,死死地捂住身子,嘴里骂骂咧咧,很是不爽。 萧韫回去后,肯定会偷偷嘲笑他! 他要睡一觉,缓解累日来的沉重。 倘若醒来还是这么生气,浮肿的柰子还不消下去的话,他就杀了萧韫。 明明身体沉重,无论如何他都睡不着,勉勉强强浅眠,梦里全是他在战场上厮杀,血肉喷洒在脸的画面。 他撕咬敌人的血肉,毫无人性,毫无道德,沦为野兽。 吃下烂肉,他好受多了。 忽地混乱腐烂的尸山血海,他看到萧韫坐在一片火海中,悠悠弹琴。 五更上朝前醒来,他猛地睁开眼睛,热汗渐冷。 撩开衣襟,终于消下去了。 幸好没事,他饶萧韫一命。 ◇ 第24章 今晚萧韫等你 林见山浑身是汗,梦里画面跳了一个又一个,历历在目。胸腔上那颗心不断跳动,跳得他整个人心慌慌的。 他起身擦擦汗,眼看着即将上朝,衣服来不及披上,透过窗台,跳进萧韫的房间。 天色黯淡,隐隐有一抹浅薄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月光笼罩,一道身影拉长,盖在萧韫床上。 萧韫酣睡沉沉,影子驻足在床头,眸光逐渐深邃,紧盯着那张安然入睡的脸。 他做了一夜的噩梦,然而始作俑者却在呼呼大睡。 他往床边一坐,冰凉的手伸进被窝里,摩挲片刻,找到萧韫受伤的脚踝,将跌打药酒擦在脚踝处。 萧韫迷迷糊糊醒来,睁着那双惺忪的眼睛,心中一吓,迅速抓住枕头下的剪刀,尖头对准林见山,林见山侧过脑袋。 清晨,一缕冷风吹进窗台,帐幔上流苏晃动。 “嘶——” 林见山加重手中的力度,“剪刀对准本王,想行刺本王?提防本王?” 手中的剪刀扔向一旁,萧韫委屈地说:“王爷此心可鉴,我冤枉呀。王爷平白无故出现在床头,我难免吓到。先前在教坊司,我只是一介文人,哪里挡得住那些豺狼虎豹?不得已用剪刀保护自己。那日的刺客,是我心头上的一根刺,我怕怕。” “王爷你对我真好,上朝之前还为我揉脚,嘶——好疼——轻点——疼疼我——” “你再说这种恶心话?”林见山再次加重手中的力度,狠狠揉搓他的脚踝。 别的话不说,非得拿两年前那套淫乱叫声来恶心他? 萧韫自觉理亏,他也没想过林见山突然抽风,一大早跑到床头来吓人,这才拿着剪刀对准林见山。 他抓起被子,盖在林见山的身上,两人共享一床被子。 “王爷衣物单薄,别着凉了。你看看,头发未梳,还想着上朝之前来看我一眼,我自当欣喜。” 林见山嗅了嗅被子上好闻的柚子花香,脸色愈发冷瘆,扔下药瓶,转身站起来,“你在王府里别闲着没事做,做做清洗,王府不养闲人。” “昨日秦大人嘱咐我,要为王爷清洗衣服,这不……” 林见山见他欲言又止,眸光深深,紧紧注视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些什么,不觉咽了一口气。 “浴房里散落了些衣服,都是王爷的……” 林见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攥紧拳头,却丝毫不敢与萧韫对视一眼。 昨日,他用衣物盖住萧韫的脑袋,私欲自解时,当时手上黏糊糊的,他随手用脱下的中衣擦拭。 他……该不会…… 萧韫见状,总想逗他,尤其喜欢看到林见山手足无措的样子,莫名让他心情愉悦。 他头发披散下来,明明刚睡醒,却柔顺如瀑。起身跪趴在床上,慢慢爬向床边,伸手拽住林见山的衣摆,仰着头望着林见山,戏谑道:“王爷昨日在浴房,何时背着我偷偷自疏?” 林见山俯眸,看到他跪趴在自己面前时,胸口衣襟大敞,里面雪白又硬朗,风光大好。那张冷冽的脸上明显慌乱,朝后退了一步,可萧韫拽着他的衣摆,让他无处可逃。 “好快。” 萧韫冷不丁地发出这两个字。 “什么?” “我说王爷好快。” 林见山后知后觉才发现他所说的好快是什么意思,微微靠近萧韫,一把拽住萧韫的头发,恼羞成怒,“你再说一遍。” “疼……”萧韫蹙眉,使坏抬手,掌心覆盖在林见山的胯腹之下。 林见山一时恼怒,死死钳住他的双手,“你方才做什么?” “先前,那位有着丰富经验的兔相公曾倾囊相授,有法子让王爷持久,王爷要试试吗?” 林见山那张冰冷至极的脸上罕见露出羞赧,连擒住萧韫双手的力度都逐渐加重。 萧韫像一只色彩鲜艳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装得无辜接近他,然而一旦等他放松警惕下来,一定会啃咬他。 “王爷脸红。”萧韫眼睛亮亮的,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张祸害人的脸故意在他面前晃。 “天热。” “王爷很喜欢我的服侍吗?今晚……”萧韫欲言又止,呼吸吐纳,尽悉喷洒在林见山的下巴,“萧韫等你。” “你别白费心思,想着要讨好本王。” “人家喜欢嘛。” “喜欢什么?” “喜欢王爷,喜欢伺候王爷,王爷的一切,都喜欢得紧。” “你怎么如此不要脸?寻本王开心。” 萧韫跪着起身,借势靠在林见山的肩膀上,“秦大人昨日说王爷的肩膀疼,明明我靠王爷肩膀,王爷不说疼,也不推开我,肯定是看我脚踝受伤,借此为我取来药酒,好开心。” “王爷,你别总说冷言冷语伤我,好不好嘛?”他靠在林见山的肩膀上,挣脱开林见山的束缚,掌心覆盖在林见山厚实鼓鼓的胸膛上,来回摩挲,情深意切地说,“自从萧家没落之后,没人对我这般用心。” 说着,他还嘤嘤啜泣,抬起泛红的眼眸,声音又软又甜,“王爷……你对我真好,从教坊司救我,一夜掷千两,还在陛下面前求婚。一开始我觉得不真实,不愿承认喜欢王爷,怕拖累王爷。自从我纳入王府,王爷从未刁难我,好吃好喝伺候我,未曾亏待。我不是不知感恩之人。” 林见山有些愣住,任由那只手在自己的胸口来回摩擦。虽然他很不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肉麻话,不知道为何这话从萧韫的嘴里说出来有种别样的舒服。 “我知道王爷让孟将军教我马术,是为了试探我。” 林见山当即否认:“你胡说,明明是你勾引他。” “我想着将计就计,何不跟孟将军处得好,或许王爷看到以后,会在意我,会吃醋。王爷,你在意吗?” 萧韫朗目明亮,努了努嘴:“人家好难过,王爷不在乎我,呜呜呜呜……” 林见山心里那座冰山渐渐融化,压声喝道:“别哭了,从前不见你这么爱哭。” “从前我不曾如此狼狈,让人在教坊司侮辱,被丞相老匹夫惦记着,被他派人下毒,呜呜呜呜……我怕怕……王爷,保护我好不好?我怕我会死,从此见不到王爷。” 他越哭越来劲,整个人贴在林见山的身上,靠在肩膀上,一颤一颤的,我见犹怜。 林见山嗅着他的柚子花香,举着双手,不知放在哪里,思量再三,还是把手放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打,“别哭了,烦人。” “王爷烦我吗?”他的哭声愈发压抑,点点落在林见山的脖颈处“还在斤斤计较,气我以前跟你作对,政见不同罢了。” “不烦你,保护你,行了吧。” 孟将军勾引萧韫的事,到底还是让萧韫知道了,林见山有些难堪。 这人在自己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又一番肺腑之言,自己也该宽宏大量,多次计较。 从前他与萧韫两人在朝堂上争论,互相看对方不爽,眼下萧韫已放下往日的芥蒂,率先示好,他大人有大量,没必要再继续记恨下去。 萧韫毕竟是他的妾室。 “别哭了,本王会为你讨回公道。” 只不过丞相的势力庞大,根基稳固,没有重大的罪责,不容易扳倒。 “如何讨回公道?王爷有证据吗?” “妾室不参政。” 萧韫一时语塞,这话真是回旋镖。 “时间不早了,你好好歇着,”林见山松开他,看到他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犹豫片刻,抬手揩拭他的泪。 第32章 哭了,怎么还这么好看? 林见山转头离开,指尖还反复摩挲着他的泪水,偷偷嗅了嗅他的泪,又懊恼不已,狠狠放下手。 他骂自己癫狂,眼泪有什么好闻的,恶心。 萧韫松了一口气,摸着那瓶药酒,不禁失笑。 让林见山喜欢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 林见山走出王府时,一啸立马上前说:“王爷上次蔡妈伤害萧韫一事,我们已找到一个与蔡妈联系颇深的人,那人正是丞相府负责采办的张管事。” “如何找到?” “王府里曾经有人见到蔡妈外出,与张管事妻子曾有来往。” “审问了吗?” “招了,就是王爷身边的幕僚出的主意,说是教训萧韫,因为王爷把萧韫锁王府里,他实在找不到法子替丞相教训萧韫。” 这些证据还不足以能够扳倒丞相,或许把杀手组织找到,说不定能找到更有力的证据。 袁丞相苦心经营多年,想必平时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事情没少做。 皇上向来最是疑心重重,于是林见山转头将这件事情,私下禀报给皇上。 御书房内,皇帝审阅眼前的奏折,脸色明暗不清。他眉头微皱,略作思索后说道:“丞相这个老滑头,朕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你先将都料匠们安置好,朕自会派人去查,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同样忌惮丞相许久,知道丞相结党营私,党同伐异,更害怕丞相起了谋逆心思。 帝王高处不胜寒,只要守住这个位置,任何人能成为他怀疑的目标,任何人都能成为他刀下的亡魂。 “陛下,凛冬将至,天气恶劣,行宫一事,臣打算先开山凿地,夯实地基,等到开春督办。” “行,不过你得加紧,朕身体愈发羸弱,想着把这江山交给太子,与皇后在行宫做个逍遥自在的夫妻,两年内必定建成。” 听到皇后,林见山一愣,讷讷应道:“是。” “昨日太子回到东宫,挑灯学习,不曾迈出东宫一步,听闻你教训了他?” “臣哪敢教训太子殿下。” “孩子任由朕打骂,他都不开窍,你倒有法子。” “臣不过是寻常劝诫,只怕太子积怨在心。” “莫要胡思乱想,太子心思单纯。你且做好自己的本分,为大淮效力便是,不必担忧。” 林见山很是无语,心思单纯?心思最龌龊吧! 他无奈回应道:“是,陛下。” ◇ 第25章 王爷,我吃重些? 当天晚上,林见山踏入书房,全身心扑在那一堆建造行宫的公文之上。昏黄的烛光在案几旁摇曳着,映照在他脸上。笼子里的寿带鸟没空歇息,朝着林见山叫了几声。 他逗了几下,便没空陪这小家伙。 随着各项筹备工作的推进,建造行宫所需的钱财已然陆续到位,每一笔笔款项记录得清清楚楚。 内官端来安神茶,林见山眸光深邃,淡淡瞥了一眼,转头在书架上翻找武广镇的地图。 内官躬身道:“王爷,秦大人说安神茶需趁热喝,王爷方能睡个好觉。” “下去吧。”秦是这时从外面走来,屏退左右,手里提着食盒,“王爷若是不想喝,吃点莲子羹,桂花糕。” “那杯安神茶里闻着与平时不同,加了什么?” 秦是端来一闻,刹那间,瞪大眼睛,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急切地问道:“有人掺了药,王爷没喝吧?” “让从江看看。” 从江整天盯着萧韫,无聊至极,听到王府独特的暗号鸟叫声,回到林见山书房。 “是细柳红,此毒润物无声,七日之内暴毙而亡。”从江打了个哈欠,浑身软绵无骨,瘫在椅子上,“王爷喝了吗?我终于可以陪……” “乌鸦嘴!”秦是拦住从江口中的“葬”字,掌心捂住他的口,“大家平平安安,才是最好。” 夜渐深,唯有打更梆子声有节奏地响着,一下又一下,打破这寂静的黑夜。林见山揉了揉肩膀,扭扭脖子,只听得脖颈处传来几声轻微的“咔咔”声,依旧觉得酸疼无比。 秦是一直陪伴着王爷,整理案桌上的公务,眉头微微一挑:“要不今天晚上让萧韫伺候王爷?昨日萧韫伺候王爷,守夜的内官说,王爷难得睡了个好觉,直到天亮才醒来。” “不必。”一提到萧韫,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夜已深,林见山挥了挥手,将那些围在身边伺候的人打发走。 随后,他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闭眼舒缓疲惫。可不知怎的,一闭上眼睛,萧韫的模样像泡沫般,在脑海中浮现又破开。 盈盈一笑,素简却别样动人的衣袍、随意绾起的长发,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闪过。 萧韫的味道,萧韫的嘴巴,触碰他的温热……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被他折腾得皱巴巴。萧韫的一切在脑海里不停地打转,搅得他心烦意乱,根本无法入眠,只能睁着眼睛,望着那黑漆漆的床帐,暗自叹气。 夜深露重,思绪搅得乱七八糟的,他燥得热,踢开被子。 这时,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他猛的睁开眼睛,微微坐起身,望向门外,“谁?” 守门的内官禀告:“王爷,是萧夫人。” “未经传唤,他来做什么?” “不知。”守门的内官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好声劝导萧韫离开。 萧韫上前一步回答,声音温柔又娇气:“秦大人让我来跟前伺候,王爷,外面冷冷的,我衣服单薄。” 林见山坐在床头,理了理发丝,沉默片刻道:“进来。” 门一打开,萧韫像只花蝴蝶般,飞扑到跟前,哼唧道:“王爷,不是说好的今晚我等你吗?我在房间里等了一晚,还是秦大人叫我去清洗衣服,我才知道王爷回来了,王爷还是嫌弃我吗?” “萧韫,本王让你别装,把你那恶心嗓音收了。” 萧韫眨眨眼睛,再次靠近些许,“我装什么了?温柔些不好吗?之前不敢让王爷知道我的心意,这才对王爷剑拔弩张。今早那番肺腑之言,难道王爷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他抓住林见山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心口处,“王爷,遇见你,喜欢你并不是因为王爷权势,也不是王爷英俊,而是王爷给了我一种全新的情绪。两年前,王爷离开后,我总会情不自禁想念,担心,我时常会控制不住回想我们所有不愉快的事。谢谢王爷选择救我,王爷回京都,去教坊司找我的那一夜,我兴奋得睡不着。” 林见山一愣一愣的,收回手,不知把手放在何处才安逸。 他坐在床边,脑袋趴在林见山的腿上,开始啜泣:“王爷今夜不来找我,我只能亲自过来找王爷。王爷不喜欢昨天那般伺候吗?算了,倘若强人所难,以后我躲着王爷好不好?” 林见山挺直后背,腿上若有千钧重,不敢挪移半分。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明明都是裹满了糖的毒液,不用猜都知道里面有多少真真假假。或许这个时候应该把萧韫推开。 然而越是想推开萧韫,越觉得脚上这颗脑袋沉重无比。 算了,随他便吧,反正今晚萧韫也没有说多少恶心的话。 “你起来。” “不嘛不嘛,王爷,我冷冷的。” “你起来,腿麻。”林见山冷脸瞪他,本想给他找件衣服披上,哪知这人不要脸,一下子蹿上床。 方才那张脸枕在他裤边的褶皱,洁白如玉的脸上泛起一道道红印。 “我冷。”萧韫拽住他的锦被,步步逼近。 “冷就该回自己的房间,你可知道那些爬这张床的人有什么下场。” “王爷说来听听,他们进蛇窟为王爷所救,还是滴蜡油被王爷咬?” “你……”他再次恼羞成怒,一下子钳住萧韫的脸颊,“再胡说八道,本王直接把你踢下床。” 周遭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原本寻常的氛围,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拨动了一下,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林见山能清晰地感觉到内心深处复杂的纠结情绪正不断翻涌。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满是无奈,全然没了力气对萧韫发狠。 他松开手,翻身躺下,背对着萧韫,冷冷喝道:“没什么事,赶紧走,碍眼。” 圆润的后脑勺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正背对萧韫。整齐垂落的头发,此刻没了往日的规整,几缕发丝散落在一旁。而颈后的那一小节衣衫,更是在不知何时翻卷起来,衣角歪歪斜斜地耷拉着,领口处也微微敞开了些许。 萧韫勾起一抹笑意,忍不住想再逗逗林见山,近身把脸贴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我要是不走呢?” 林见山一时无语,那张脸近在咫尺,始终散发出热意,一丝痒总是若有若无,在全身到处行走。 萧韫碎发丝丝,垂落在林见山的鬓边,掌心已覆在胸膛上,说话时呼吸都隐隐散发出清新的柚子花香,“王爷,你好香啊,我喜欢靠着你,你的发丝,轻柔细腻,还有淡淡的香味,你的每个表情,甚至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好喜欢,我可不可以就这样贴着你呀?安心,最近我时常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第33章 林见山忍不住转过头,想要瞪他,可转头肯定会看到萧韫那张脸,咬牙切齿道:“你说的可是本王?难道不是那位气宇不凡的孟将军?” “王爷,我跟他清清白白,倒是王爷找他来试探我,让我伤心不已。我故意的……” “什么?”林见山见他说话说到一半,转过身,突然与他的脸贴近。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越闻越让他陶醉。 为什么每次闻到那股柚子花的香味,总会克制不住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抿了抿嘴,甚至忘记眨眼睛,愣神之际,眼里始终望着萧韫的眼睛,沉溺其中。恍惚间,好像有朦朦胧胧的水雾,从萧韫的嘴里吐出来。 醉醺醺的感觉。 他抬手,摸了摸萧韫的脸,细腻光滑,捏了捏,低声说:“你……故意什么?” “我知道王爷在门口,故意叫扶柳去洗护膝。” “你耍什么心机?”他猛地坐起身来,拽住萧韫的头发。 “疼……”萧韫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气鼓鼓地说,“王爷从来都不疼我,谁让你随便找个男人……还故意让他勾引我,我也生气了。” 说着他拽回自己的头发,一把撒在林见山的脸上,背对林见山。 “你胆子肥了?” “我生气了!” 林见山:“……” 气氛冷落下来,林见山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件事的确是他不对。 之前萧韫提过有人可能会暗中对他下毒手,要他千万小心谨慎。可他对萧韫的好意提醒置若罔闻,不仅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反而无端怀疑起萧韫。 那又如何?除了皇帝,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过自己的错。哪怕他做错了,也必须是对的。 “若是要生气,趁早离开。” 林见山说出这句话,然而背对着他的人始终无动于衷。 “转过来……” 话音刚落,萧韫飞扑过去,整个人挂在林见山的脖子上,“我哪里舍得生王爷的气?” 萧韫漾起一抹明艳的笑意,说话时还微微晃着脑袋,视线一直定格在林见山的脸上。 热,林见山被触碰到的肌肤好像被火烫到了。 “没什么事儿,你赶紧走。” “我想……”他勾起林见山一缕发丝,凑在鼻尖嗅了嗅,“跟王爷同眠。” “滚。” 那只不安分的手,顺着发丝往下,落在林见山的心口处。 “王爷身形练得真好,无论哪个男人见着了,都会感叹不已。” 林见山立即抓住他的手,骂道:“淫子,昨晚还没吃够?今夜特地找上门,当本王是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林见山瞪大眸子,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不想承认昨晚回来,他满脑子细想,反复回味着萧韫。 难以启齿,无法宣之于口。 萧韫怔在原地,手僵在林见山的心口处,反应变得迟缓。 今夜前来,一来是秦是嘱咐,二来,他想着尽快获得林见山的芳心,争取些好感,从而推进杀九霄,杀丞相一事,这才找上门来说些花言巧语。 两人各怀鬼胎。 开弓哪有回头箭,林见山收回话也来不及了。 “没有男人,你活不下去吗?”林见山恼羞成怒,其实更像是在骂他自己,狠心拽过萧韫的衣襟,凑在自己面前。 “赏你!” 说着,他支起膝盖,撑住萧韫的后背,一只手绕后抱住萧韫,一只手扯开中衣。 距离再次贴近,萧韫被固定在他的身体与膝盖之间,动弹不得。 事情变得有些匪夷所思,却又很有趣。 一抹促狭的笑噙在萧韫的嘴边,视线从林见山的脸上慢慢往下挪移,他看到凹陷下去的乃栀,散发出淡淡的熏香。 “恶心,成天想着这些腌臜事,有辱斯文,圣贤书读到狗肚子去了。” “我不想的。”萧韫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一小颗乃栀。 “你是本王妾室,若是不满足你,你必定要水性杨花,万一做些丢脸的事,本王一定把你千刀万剐。吃吧。” 萧韫:“……” 恶鬼迷住了心智,林见山脸颊燥热,说出这段话时,暗骂自己虚伪。 他不知该如何跟萧韫说出自己的龌龊想法。他想要,他喜欢被吃,只能骂骂咧咧,以此维持上位者的体面。 萧韫凑上去,啄了一口乃栀,嘴角含着笑,抬眸看着他,“王爷,我吃重些?” “闭嘴,快点。” 萧韫启唇,彻底抿住,用力一咬,似在报复两年前那个夜晚的咬伤。 林见山五指攥紧,护住他的脑袋,另一手一把把萧韫抱住,搂在腿上拥着。 这是什么姿态? 小孩在母亲怀里哺乳,鲸饮蚕食,用力汲取汁水。 林见山整个人跌入一种眩晕般的快乐中,难得温柔,捋了捋萧韫的鬓角碎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哼鸣声,“好吃吗?” 他之前无情撕咬过萧韫,只觉得无趣至极,现在放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温柔的、想哭的,痒痒的…… 这种矛盾的情绪在心底肆意蔓延,他陷在这微妙又煎熬的氛围里,反复回味。 ◇ 第26章 给萧韫当娘 舌端掠过,卷过。 萧韫吃得津津有味,咂嘴时流涎声,如品尝美食。他垂眸再次与萧韫的星眸对视上,让他头一次害臊不已。 此刻,萧韫就是他的小孩,而他成了一位母亲。 “嗯……”萧韫含糊不清地回应,另一只手则是放在另一处挤捏。 痛与痒,齐发。 林见山心里有说不出喜欢,抬手摸了摸萧韫的脸庞,又怕这人冷,拉了一条被子,盖住萧韫。 “吃重点……咬……” 萧韫忽地停下吮嘬,擦了擦唇边的流涎,嘴角上扬,主动扯开自己的外袍,后背蒙上一层薄汗,迅速脱下,再次抿住。 林见山借着黯淡的烛光,看到那颗已经红得不成样,布满萧韫的口水,泛着晶莹的光泽,像是雨水打在刚刚成熟的樱桃上。 凡事得讲究对称,不能顾此失彼,只吃了一个,让另一边冷落。 林见山压着一个男人沉甸甸的身躯,坐久了,双腿发麻。为了更舒服点,他躺在床上,侧身将萧韫搂进怀里。 “这样好点吗?” 萧韫贴在他的胸肌处,仰头一笑,“王爷自在点,别紧绷,我摸摸肉肉。” 说着,他嘬上一大口肉,林见山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手劲轻柔。萧韫一咬他,他就挺胸,继续揉揉萧韫的发丝。 萧韫险些以为林见山要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吃上片刻后,发现他只是抚摸自己的脑袋,动作很是轻柔。 “唧——” 一个不慎,他吮得太大声,尴尬地抬起眼,看向林见山。 林见山没骂他,按着他的脑袋,警告他,“不许停下来偷懒。” 萧韫不禁偷偷一笑,掌心磋磨另一个小汤圆。 许是过于快乐,林见山的手落在萧韫的耳垂处,冰冰凉凉,摸着更舒服。 抚摸萧韫脑袋的手劲都轻了很多,渐渐的,眼皮沉重,他沉沉进入梦乡。 萧韫隐隐听到他鼻息的轻微鼾气,抬起眼眸,仔细观察他,失声发笑。 吃得他口干舌燥的。 他单手撑起脑袋,捻起一缕墨发,像昨天林见山用毛笔给他乃栀画圈圈那样,也在他乃栀上画圈,反复挠他痒痒。 见林见山没醒,嘴角的笑不觉灿烂,一双朗目紧盯着,像是眨了一下眼睛便会错过,紧盯着林见山的嘴唇。 发丝滑到林见山的唇瓣,他近身,借着烛光,继续打量林见山。 这么亲密接触,萧韫怎么可能没反应? 萧韫摸了摸自己,喃喃自语道:“点火者睡着了,也不管我?” 五指捏面团,捏住林见山的胸膛,他戏谑一笑,“如此大块,就该天天给我吃。” 第二天,林见山不再被噩梦惊醒,而是久违的缓缓睁开眼睛,侧身卷被时,看到萧韫安然香甜的睡相。 恍惚间,他回想起昨晚的荒唐。 他撩开被子,衣襟合上,再仔细一看,红的。胸口处,到处是吻痕,到处是牙印。 两小颗乃栀,红得鲜艳,怎么按都无法消灭它圆润饱满的事实。 为什么萧韫吃的时候,他又舒服又爽又有些想哭的冲动? 指尖扣了扣,刺疼着,圆溜溜的像颗小汤圆。 惨了,他这是上瘾,想当娘想疯了,还是给萧韫当娘。 他蹑手蹑脚,掀开被子,脚尖着地的瞬间,萧韫低声说:“王爷早去早回。” “本王上朝期间,你不准待在本王的房间。” “王爷,今晚还吃吗?”他眨巴着那双惺忪的眼眸,声音软软的。 林见山恼怒不已,当即喝道:“闭嘴,没有本王的嘱咐,你不准过来。” 第34章 他又喝了一声,门口一堆仆人进来伺候他洗漱。急匆匆用上早膳,吃了两大笼包子。 萧韫原本还想继续贪睡,被内官们卷着被子,抬出林见山的房间。 落地时,萧韫的脑袋都快被晃晕了。 秦是、一啸两人一早守在院中,窃窃私语。 秦是很是欣慰:“王爷长大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家王爷这么开心。” 萧韫望向里面,不解道:“哪里开心?” 一啸:“夫人不懂,王爷心情很好。” 以往他们伺候王爷上朝,王爷因常年无法入眠,第二天上朝之前总会大发雷霆,看什么都不顺眼。早膳往往为他的宣泄,要么全被掀翻,要么全被冷落,从未正经对待过。 “夫人,今晚再陪陪王爷吧?”秦是笑眯眯地说着,看着萧韫慵懒散漫的起床样子,心里又多了几分喜欢。 “为何?” 秦是:“王爷每次与夫人同床共枕,总能入睡,胜过吃上良药,这是好事。” “为何睡不着?”萧韫问道。 “老毛病,不过眼下有夫人在,夫人就是助眠良药。秦某会跟王爷商议,给夫人加月钱。” 萧韫眉眼一动,颔首羞涩一笑,赶忙拒绝:“不必如此,能伺候王爷,是萧韫的福气,只愿王爷别嫌弃我。王爷睡得好,我也开心。” 这时,林见山正好走来,听到这话,冷嗤道:“假的要死。” 往前走去,背对众人时,那道冰封的嘴角罕见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登上马车时,他顿了顿,捂住胸口,缓了一下才爬上马车。 当天,林见山下朝,前去太后寝宫请安,正好碰到大皇子正瘸着腿,与端阳公主并走散步。 “端阳,母后也在御花园吗?”大皇子低声问道,他口中的母后,这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端阳公主:“最近虞美人开得美,母后正在赏花,皇兄找母后何事?告太子哥哥的状吗?” 大皇子摇头,苦笑说:“不是,我躲着点,怕她又要抽我背书。” 林见山远远听到这两人的谈话,故意在宫道小径徘徊,果真偶遇皇后娘娘。 林见山说是为了给太后娘娘请安,实则他也想见在后宫见一见皇后娘娘。 这两日,他一直跟着萧韫厮混,总感觉对不起皇后,或许听一听皇后说说太子,他的心会冷一点。 皇后娘娘正在赏花,他犹豫了片刻,本不想上去的,但皇后似乎注意到他的踪影。 “阿听,见着本宫为何不上来?”皇后说话温柔,缓步走上前。 “臣不敢。” 皇后笑了:“有何不敢?难不成陛下还因此怪罪你?本宫听闻上次太子从马场回来之后,规矩了许多,几日没与二皇子鬼混,多亏了你。” “许是太子醒悟,明白娘娘用心良苦。” 两人身后跟着一班随从,围着花园漫步。秋日阳光,星星点点,洒在路间,树叶枯黄,悠悠飘荡。 走到一处假石,林见山忽然听到一阵不合时宜的男女声。 “一啸去看看,太监宫女在此秽乱?” 一啸听令,急忙跑过去查看,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在林见山的耳边说了一句,“是太子!” 林见山:“……” 眼看着林见山的脸色不太好,皇后立即屏退所有的随从,只留下心腹在身边。 几人匆匆忙忙赶过去,竟看到了荒谬的一面。 太子发丝散乱,宦官服饰敞开,腰上盘着一双白得晃眼长腿,嘴里咬着一块翠绿玉佩。 太监竟是个完好的男人。 “荒唐!无耻!”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大吼出来。 管事嬷嬷冲上去扯开这两个人,却发现他们还连在一起。 太子的眼神还迷糊着,全然不知有人来围观,嘴里反复嘟囔着:“美人,本宫要你,别走。” 皇后身边的管事嬷嬷咬牙切齿,朝那个假太监狠狠扇了一巴掌。 假太监慌忙裹住衣服,头发凌乱披散下来,一身狼藉。 一双漂亮的眼眸噙着泪花,他被吓得脸色苍白,抬起眼,五官与神韵有几分像萧韫。 林见山心梗了一下,久久没眨眼。 萧韫怎么在这? 不,这不是他…… ◇ 第27章 你的姘头 据闻,那个假太监名为梁希成。 他本是一位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前几日,于京都城中的酒楼与太子不期而遇。 梁希成的容貌与萧韫有几分惊人的相似。在旁人的怂恿下,太子做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身边的太监帮着掩护,他全然不顾宫廷的规矩,荒谬至极,直接将梁希成扮成太监,带入宫中。 太子已被御医救醒后,皇后才知道平日里太子偷偷服用五石散。一气之下,命人杖毙梁希成、太子身边的一众太监宫女。 太子听闻梁希成死去,贴身的太监被杖毙,火气涌上,悲痛欲绝,气得砸了半个东宫,晕倒在床上。 梁希成的凄惨叫声还回荡在林见山耳畔里,脑海里总不自觉将梁希成的脸与萧韫的脸融合在一起。 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梁希成的身形轮廓,举手投足间的某些姿态,像极了萧韫。尤其是那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假石空间里,与萧韫的模样完美重合。 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以至于大脑来不及分辨真假,本能以为萧韫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假扮太监混入皇宫可是杀头的大罪。 浓重的夜色里,寒露悄然凝结,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寒意。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王府大门前,林见山的身形摇晃,迈出车厢。他的脸色如纸般苍白,毫无血色,在微弱的烛光下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病态。 人站定,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涌上心头,喉咙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射而出,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王府的侍卫和下人见状,纷纷惊慌失措地围了上去。 林见山用手绢捂住口鼻,急匆匆跳下马车,冲进王府里。 秦是没来得及上去问候林见山,大喊:“快叫御医,王爷不妙。” 下人们赶在前头掌灯,可林见山脚步很快,众人追都追不上,你撞我,我撞你,最后撞成一团。 别院传来一阵阵清幽的古琴声,林见山的心安定了不少。 光是听声音还不够,他冲进别院的大门,往日十分淡定的脚步略显得仓促。 他猛地推开房间门,一阵酸甜清雅的柚子花扑鼻而来,琴弦拨动,袖角飘荡。昏暗烛光,一双明得发光,带着笑意,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 琴声停,花蝴蝶飞扑而来,换来的是一声千娇百媚的呼唤:“王爷,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萧韫拽住他的官服,细细摩挲上面的花纹,“王爷今日好晚下值,最先来找我,我好开心。” 林见山没有阻拦他的亲近,那颗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后背都在发麻。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 害怕那个梁希成是萧韫假扮,这样计划可就有变了。 萧韫仔细观察他的嘴唇,红得滴血,如嗜血恶魔,“王爷今日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怎么嘴边红红的?” “无事。”他扯开萧韫的手,果断道,“今晚本王睡你这儿。” “啊?”萧韫有些诧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两个御医气息不稳,白胡子吹得飞扬,涌入萧韫的房间。 他们轮流为林见山把脉,纷纷摇头,浮夸地说:“要死了。” 另一个说:“老夫无能为力,夫人要守寡了。” 林见山手中杯盏砸在他们面前,“闭嘴,话多。” 气氛一度冷凝,萧韫愈发看不懂这一出戏,拉了拉林见山的衣服,“王爷,怎么了?” “本王要死了,你可开心?” “王爷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萧韫拉住他的手,众人不着急,他知道里头由蹊跷,“王爷做给谁看?” “闭嘴。” 夜深了,林见山把所有人赶走,霸占萧韫的案桌。 桌上的油灯闪烁着昏黄的光,灯芯噼噼嗤嗤作响,几则公文铺在案桌上。 这次建造行宫,各地富绅豪商献上不少金银珠宝,能减少国库支出,也难怪丞相总想拦这项工程。眼下,他需要将这一大笔钱,合理用到每一个地方。 武广镇凿山平地,建行宫,哪一样都不容疏忽。 林见山望向正认真抄写经文的萧韫,想跟他说说话,却找不到话题。 他回想起在户部里找到的公文,一开始由萧韫规划出武广镇这块地。 他问:“当时,你为何选武广镇?” 经书抄满厚厚一叠,理得整整齐齐,萧韫闻言,缓缓搁下毛笔,抬起头,“不是我选的。” 之前,林见山询问建造行宫一事,萧韫总是避而不谈,今天他难得回应。 第35章 林见山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丞相属意,当时他执意要接手这件事,陛下听闻后,斟酌考量,想着丞相平日里本就肩负着诸多繁重的事务,若是再添这一桩,恐怕精力难支。经过一番权衡,陛下直言相劝,最终决定将此事交由我与户部的几位大人共同监管。丞相塞王敖年进来,被我严词拒绝。” “为何?” “王爷,你不知道么?王家父子都看中我这张皮囊,我拒绝与王家共事,因此得罪他们。王敖年此人,行事风格我有所耳闻,若是让他参与其中,难免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搅乱整个局面。” “啪——”的一声,林见山无奈合上公文,浅浅叹了一口气。 王敖年好男色? 这老骨头一大把年纪,房间里美妾成群,从未听说过,有男人进出。 倒是他那个二儿子王营,成日调戏男人,自从前阵子林见山把他打伤了之后,许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烛火摇曳,映得林见山的面庞忽明忽暗。他心中暗自思忖:丞相当真是为了钱财才如此执意要插手此事? 这实在让他心生疑窦。毕竟,在这官场之中,能捞取油水的肥差多如牛毛,随便伸手便能触及。以丞相的权势和人脉,想要谋取其中一二,并非难事。可丞相却偏偏紧盯着这块地,这其中难道另有隐情? 难不成这块地与丞相有不可告人的渊源? 萧韫拿起书籍,站起身,往林见山身旁的椅子倚去,扉页从肩膀往下蹭过林见山的胳膊,“王爷不信我?” “你把狐媚招式收敛一点,他们犯不着上钩。” “狐媚招式?王爷不止一次用这词贬低我,何来狐媚?我挥手让他们来了吗?”说着,手中的书甩在林见山的怀中,走到床边,兀自生闷气。 林见山放下砸向自己的书籍,朝那单薄的身影望了一眼,尴尬之余,用手摸了摸手腕处的念珠,“这也说不得,那也说不得。” “我勾着你了吗?” 到嘴边的话在林见山的喉咙里顿了顿,勾没勾着他不知道,他还想睡个好觉。 “给你看个好戏如何?” 萧韫侧耳倾听,微微转过身,“什么好戏?刚刚假病的戏码?” “且等着。”他故弄玄虚,走到床边,一只手挑起萧韫的脸颊,“可能很血腥,你一个读书人能接受吗?” 萧韫心中一噤,尤其是看到林见山的眼睛里赤裸裸的寒芒,后脑勺不自觉发麻。 不会又要滴蜡油?还是千刀万剐? 等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林见山有所动作。 门外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秦是衣袂在夜里飞扬,“砰砰”敲了两下门,火把在月光下摇曳,倒影在窗花上。 “王爷,鱼儿落网了。” 萧韫一愣,望向门外,又瞄了一眼林见山,猝不及防间,被林见山拽着往门外走去。 萧韫随着林见山的拉扯,脚步踉跄地往门外走去。他一边被动地跟着林见山的步伐,一边嘴里嘟囔着:“怎么回事?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带出房门,消失在屋内的烛光里,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 院子里,王府巡逻御安兵排列整齐。 秦是衣衫略显凌乱,脸上一贯挂着温和的笑容,只是当他看到王爷牵着萧韫的手,眼神里多出几分诧异。 萧韫的脚步顿了顿,很是疑惑。 林见山攥紧他手腕,几乎是钳住,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直望着前方,脚步不禁加快,“走快点。” 院子里传来兵器相接的响声,越是靠近,那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月光下,刀光剑影晃过天空,走下台阶,在血迹上滚一遭,最后惨叫声逐渐熄弱。 满地残肢断臂,七零八碎,被炸开了似的,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尸体。 这是林见山与他的属下在战场上留下来的一贯作风,歹毒狠辣,从不给敌人留下一具好看的尸首。 随着林见山的脚步,靠近院子中央,萧韫终于看清楚这场大戏是什么。 林见山一把拽过萧韫,按下他的脑袋,“血太多,委屈夫人仔细看看,这可是当日潜入王府的刺客?” “此人名为洛盖。”一啸的剑抵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身上渗满鲜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望向萧韫,呼吸声沉沉。 正是那日来找萧韫的刺客洛盖。 洛盖龇牙裂目,一股怒火憋着,没敢与萧韫对视,迅速转移视线。 萧韫的心跳到嗓子眼里去,匆匆瞥了洛盖一眼,同样挪开视线。 “这人正是江湖组织九霄宫的领头,毒蝎洛盖,你不是说丞相派他来杀本王吗?想要找他,比登天还难,但钓人不是你萧韫最擅长的吗?本王同你学了一招,钓一钓他,果不其然,他真的来了。” 那日从贺县回来之后,林见山隐隐觉得不对,派出暗卫,找到祥云图腾,搅乱九霄宫,但洛盖每次都逃之夭夭。然而,洛盖让人给他下毒,有些操之过急。 林见山将计就计,假装中毒。 能成功救下那批都料匠,足以说明,路上的刺客应该不是丞相派来的。 既然不是丞相,洛盖为何三番两次行刺他? 问题是刺客是丞相派来的人,为何不杀萧韫?为何又要再派来一个蔡妈下毒? 他也想过是其他理由,比如是敌国派来,亦或者旧日仇敌。可这刺客为何能放过萧韫?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好多日子。 或许,这人是萧韫认识的? 林见山一把拽住萧韫,尖刀对准萧韫的脸,“今天见血太多,还杀的不够。本王累了,你愿意帮本王杀他吗?” 洛盖那双毅然的眼神忽然变得慌张起来,却极力掩盖。 萧韫接过林见山手里的刀,“我是读书人,见不得血光。” “是不敢还是舍不得?该不会是你的姘头?” “王爷说笑,我怕做噩梦,”萧韫掂了掂手里的刀,缓缓走到洛盖面前,雪亮的刀刃上月光缓缓行走,血好似在刀刃上燃烧。 两人对视一眼,萧韫没有任何留情,挥刀直落。 他当然认识洛盖,但他同样不想洛盖活下来,更不想洛盖开口说任何话。 “你不想知道当年是谁害你与老王妃?”洛盖开口道,嘴角挂着一丝嗤蔑的笑,血从嘴角缓缓落下。 林见山闻言,推开萧韫,一个箭步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眼里满是嗜血的暴怒:“说!” 萧韫的太阳穴隐隐跳动,手中刀紧握,想上去了断洛盖,却无法表露杀意。 他原本想怂恿林见山主动出击,灭九霄宫满门。谁想到,林见山会主动当诱饵,洛盖还傻傻上当。 为何每次成功触手可及之时,总有意外发生? ◇ 第28章 上来 昏暗的密室,一缕浅薄的月光洒进来。四周空旷,脚步声飘荡,荡得两边烛台上的火苗闪闪跃动。水腥味与浓厚的霉味呛鼻,火苗上松烟弥漫出一丝丝黑烟。 林见山端坐在正位上,擦拭手中的短刀,眸光凛冽,问洛盖,“说吧,你与萧韫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洛盖冷冷回应,垂着脑袋,语气极为不屑。他不想让萧韫处于危险之中。 “萧韫很聪明,床上花招学得颇好,本王满意,你要尝尝吗?”林见山比划手中的短刀,漫不经心地说道,短刀发出琤琤的声响。 “本王向来喜欢刺激的,寻常招式满足不了本王。” 他继续娓娓道来:“本王喜欢掐着他的脖子,在他雪白的肌肤上,一点一点地滴满滚烫的蜡油,落下马鞭,更喜欢把他按在水里,等到他无法呼吸,几近窒息,再施舍他一口气。你不知道这么有趣,你要玩玩吗?” 话音刚落,手中短刀飞掷而去,刀锋声震耳欲聋,落在洛盖耳边的木板上。 洛盖呼吸一滞,握紧拳头,半晌不说话。 “等你死了以后,本王再好好玩玩萧韫,让他生不如死。” “够了!”洛盖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哑着声音嘶吼。 他从小爱慕萧韫,见不得萧韫受一点儿苦。 林见山冷笑,“他长得那么好看,本王一句话,他会烂掉的。” “林见山,你个王八蛋,狗娘养的,他没对不起你。” 林见山取了块板,狠狠拍在他脸上,“可他因为你,才得罪本王。救他,就好好说话。什么关系?” “我与他从小相识,特地赶回京都,想把他从教坊司救出来。我抵达京都时,听说他被你养在后院折磨。你不该这么作践他,他不过是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萧家倒台,人言微轻,欺负他又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 林见山眉眼微微一挑。 “你想折磨就折磨我,放了他,蜡油马鞭窒息,包括蛇窟,用在我身上。” 林见山忍不住鼓了鼓掌,“放走你们,两个不过是本王一句话的事儿,就看你有没有诚心想要带他离开。” 第36章 “我怕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会接受不了。” “说。” “还能是谁?当年先帝祭拜天地,当今皇帝,联合丞相,请了天霄门与御狼族,设计你们母子俩,老宸王为救你们,一路追查你们的踪迹。后来在一处深山老林里,他被御狼族的狼咬死。” 林见山握紧手中念珠,气息渐乱,咬牙道:“证据。” “不然我师傅为何逃命到天涯?天霄门从此改名为九霄宫。我师傅留了一封与丞相往来的书信。” “在哪里?”林见山钳住他的脖子,几乎快捏碎他,“你没资格同本王讨价还价。” 洛盖憋得脸涨红:“休了萧韫,让我与他成婚,放我们走,我自然会带你去找。怎么?怕我们还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林见山松开他的脖子,一时之间,竟无法果断下定决心。 他神色阴沉,犹豫片刻,密室里顿时陷入一阵冷滞。一缕月光洒落,洒在他面前,而他却躲在月光最暗淡的角落。 一啸端来一个盒子,恭敬道:“王爷,秦哥让我端来的。” 盒子里面躺着一颗红彤彤的药丸,一啸:“服下后,七天之内没吃到解药,全身溃烂,化为血水,大罗神仙都救不活。” 这是从江最擅长的毒药,化骨血。 “你没资格跟本王讨价还加!”林见山的话一说完,一啸立即将那颗药丸塞进洛盖的嘴里。 “严刑拷打,两天,若是问不到,本王让萧韫陪你受苦。” 林见山嘴上这么说,像是恨极了萧韫,然而出了密室,脚步往萧韫的别院迈去。 无论如何,信,他要拿到,萧韫,他也不会放过。 又是一个奸夫!这只狐狸精成日里就知道勾引男人。 夤夜将至,房间里,萧韫丝毫没有睡意,披着单薄的衣袍,坐在案桌上。 他本想提笔写点诗文,分散注意力,却不自觉想到洛盖与林见山。 看来林见山很在意洛盖口中的关于当初遇难的真相。 倘若如此,林见山必然不会杀死洛盖。 烦,刚才他应该果断杀了洛盖,省得留下祸害。 扶柳看出他心里的烦恼,他们深陷王府,什么都做不了,房间里有人盯,只能见招拆招。 陪着忧虑,无事于补,萧韫嘱咐扶柳下去休息。 而后,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浅浅歇下。 半夜,林见山狠狠推开萧韫的房间门,见萧韫安然躺在床上,心里的不平静再度加深。 四下漆黑,一抹月光落下,那道颀长的影子呼吸浅淡,笼罩在萧韫的床上,久久没动。 这俩人到哪一步了? 林见山心里无比在意,恨不得杀了这对奸夫淫夫。 他猛地扒拉萧韫,将萧韫从睡梦中拉起来,用力揉捏他的脸颊。 萧韫一直在装睡,来不及反应,被捏得生疼,抓住林见山的手,闻到一股浓厚的酒味,“你喝酒了?” 林见山脸色阴沉,撇开他的手,声音不急不缓:“他对你可真好,奋不顾身,宁可自己死,也要保全你。” 萧韫抿住嘴唇,眼眶里瞬间盈起汪汪泪花。 林见山火气涌上,定住他的脑袋,怒吼道:“你哭什么?” 萧韫深吸一口气,竭力克制,嗓音带着一丝颤抖:“以我对王爷的了解,王爷肯定信他,认为我与他有染。我们好不容易比以往亲密些,我不甘心就这么产生罅隙。每次我主动一点,王爷总是怀疑我,两年前也是,跑了。王爷,我没有家了……” 他的泪水浸在眼眶,声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艳红的嘴唇微微颤动,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知道王爷不在乎我,随时会抛开我。我身份卑微,我认了。还请王爷允许我伤心片刻,以后我不会再打扰王爷。” “本王什么时候说要抛开你?” “洛盖说想救我离开王府,那日他要抓我走,我不愿意,我……只想要……在这儿……他说要杀了王爷,我怕王爷生气,只能找个理由,说是丞相派来的,这样既能保护王爷,又能赶他走。” 林见山看他满脸泪水,冰冷的心莫名被人敲碎,忍不住用衣袖擦拭他的眼泪,“别哭了。” 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那个男人对萧韫的喜欢,热烈到了极致。洛盖竟甘愿为萧韫,承受无尽的折磨。想必在萧韫心里,那个男人必定占据重要的位置,有着不可忽视的重量。 或许在不经意间,萧韫已将那人放进心底的某个角落,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 林见山想到这儿,心中竟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他的心。 哪又如何? 没有人能阻拦林见山报仇,那个折磨他年年岁岁的梦魇。 曾经,一家人欢声笑语。他与父亲下围棋,父亲屡败屡战,最后气着跟母亲告状。林见山那时还小,母亲在一旁支招,父亲开始屡屡得胜。 林见山哭诉,他们夫妻俩欺负人。 为表歉意,父亲带着他,牵上大黄狗,一起去抓野兔,他跳进泥坑里,浑身脏兮兮,被母亲逮回去洗漱。 夜里父亲抱起他,带上母亲,三人坐在屋顶,披着毯子,看星星。隔天三人一起中了风寒,互相嘲笑对方流鼻涕虫。 命运却犹如一场无情的暴风雨袭来,瞬间将这美好的一切撕得粉碎。 抓来的野兔都病死了,大黄狗跑丢了,围棋堆在角落落灰。 他走到院子散步,往日晾衣杆上挂着母亲五颜六色的衣服,如雨后彩虹般,绚丽夺目,最后只剩下他一套阴沉沉的衣服。 亲人相继离去,一切如泡沫般破碎消散。转瞬间,偌大的世界里,他形单影只。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黑暗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躺在床上,双眼凝视着黑夜,思绪如脱缰的野马,曾经幸福,如今凄凉,刺痛着他的心。 他试图入睡,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双亲的音容笑貌,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让他痛彻心扉,难以入眠。 假若洛盖真能帮他找到那封书信,休了萧韫又何妨? 情情爱爱算什么?无聊的东西,庸俗人才会耿耿于怀。 萧韫喜欢他,还哭得梨花带雨,他瞧着也有些难受,注定要辜负他。 两天,就当做是给萧韫最后的温柔。 “进去,本王睡外边。” 萧韫哽咽了一下,慢慢挪到床里边,抿住嘴唇,像只小鹿眨眨眼睛,哭过的眼睛格外晶亮。 两人躺在床上,一时无言。 “王爷睡不着,想着年少时遇难的事吗?” “不想。”他冷冷应道。 萧韫忽然侧身,撩开林见山的衣襟,“王爷反正无聊,吃奶吧。” 林见山本就严肃的脸瞬间更冷:“……” “王爷不是喜欢吗?” 林见山叹气,果断扯开腰带,衣襟敞开,冷声命令:“上来!” 萧韫驾马般跨上去,撩了撩头发,轻笑说:“王爷,今晚心事重重,先睡觉吧,明日事明日再说。” 林见山五指紧紧拽住被子,呼吸沉沉,胸膛起伏,不觉咽了一口气,只觉胸口处有千斤重。 萧韫清瘦,居高在上,却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紧张。 乃栀打湿,萧韫呷吸一口,林见山不觉挺胸,抬起下巴,掌心覆盖在他的脑袋上。 “滋滋——” 这吸食的声音比之前响亮了好多,林见山听着耳根发烫。 萧韫的喉结滑动,总会发出咕嘟咕嘟的吞咽声。 林见山闭上眼睛,喘气间又睁开眼,捋顺萧韫的长发,手指帮他把头发箍住,细细摩挲。 心间复杂的情绪翻涌,他凑上萧韫的头发,嗅了嗅,还是那股令他愉悦的柚子花香。 他吻上萧韫的发丝,顺着发丝,吻上萧韫的发旋。 萧韫感受到他的亲吻,咬住一口乃栀。林见山吃疼,哼了一声,没骂他,他愈发大胆,连四周都开始光明正大地嘬吮。 有趣的是,他听到林见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反常。 萧韫抬起头来,盯着林见山那张冷然却又缀着红晕的脸,眼眶还有泪花,很是可爱。 “怎么停了?继续。”林见山不悦地问他,只见萧韫那双漂亮的眸子含着笑,将他狼狈的样子尽收眼里。 林见山的心跳再次骤快,身上每一处都在张扬,想要贴近些。 萧韫擒住他的下巴,忽地垂下脑袋,吻了下去。 男人间的亲吻硬朗而充满攻击,绕是林见山从未与人亲吻,被萧韫的吻卷得脑子发懵,开始主动出击,胡乱地回吻萧韫。 心跳得愈快,林见山快窒息,脸颊涨红。理智逐渐回笼,他轻轻捏住萧韫的嘴唇,喘气不定,喝道:“本王让你亲了吗?” “对不起,我情不自禁。”萧韫求饶,匍匐在他怀里,掌心来回摩挲林见山的胸膛,“王爷,好凶。” 第37章 林见山无比愉悦,整个人像是泡在甜水里的蜜橘,又酸又甜又软,喜欢得不行。 他胡乱摸了摸萧韫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将萧韫的发丝捋在耳后,压声说:“我不凶你,你继续,不许亲我。” “口渴。” 萧韫起身,点起烛火,喝了杯水,转头一看,旖旎风光。 林见山的衣服散乱,胸膛起伏连连,一双茫然的眼睛噙着泪,正盯着萧韫的一举一动,像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往下看的瞬间,林见山急忙拽起被子盖住部位,欲盖弥彰。 想要了直说,还遮遮掩掩。 萧韫不说,看他打算什么时候自己主动开口说要。 ◇ 第29章 你果然不在乎我 他端起一杯水,凑到林见山的嘴边。 林见山慌忙转移视线,从床上坐起身,就着他的手,张嘴痛饮,“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一杯水下肚,林见山舒缓了些,随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着那杯水带来的片刻滋润,干裂的嘴唇泛出一丝光泽,思绪还在方才的舒服与干渴中荡漾。 萧韫微微眯起双眸,目光直直落在林见山身上,随后,他转过身,迈向床边。 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此刻已悄然消散。 萧韫自顾自撩起被子,侧身躺下去,往上拉了拉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身体,只露出一张平静的脸,打算就此睡去,不再理会身边的林见山,也不再纠结刚刚发生的一切。 脱身自如。 “萧韫……”林见山侧身,低湳风低呼唤了一声,气不过,将他翻身过来。 他打了声哈欠:“困了,王爷。” “本王还没睡意,你不许睡。”林见山垂眸看着自己的胸膛,两片大红印记,全是萧韫的口水,凉飕飕的。 “王爷想如何?” “继续。” “为何?” 林见山一时之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恼火不已,拽过他的肩膀,往自己身边靠近。 “既然王爷盛情邀请,行吧。” “本王不是邀请你,你必须履行一个妾室该做的份内之事,伺候主人家。你挑开的头,容不得你拒绝。”他主动坐起身,凑上去,直接送到萧韫嘴唇。 萧韫故意不张嘴。 他有些着急,捏住萧韫的嘴唇,硬塞进去。 萧韫顿时发出笑声,“王爷,哪有强逼的。” 林见山被他嘲笑,满脸涨红,松开手,翻身睡下,懒得理他。 越是这样,萧韫越不让他如意,扑上去招惹林见山。 …… 秦是听闻找到十六年前老宸王遇难的线索,担心王爷会睡不着大发脾气,急忙赶过来查看情况。 扶柳正在守夜,朝他鞠躬。 秦是本想让扶柳去看看,但又害怕打扰了王爷。 他轻吹哨音,打算让从江窥探里面的情况。 从江忽地闪过,来到回廊见秦是。蒙面下那双眼睛黑溜溜的,隐隐带着几分笑意,“王爷很开心。” 秦是轻笑:“你怎么知道?” “都……”从江欲言又止的,听到他们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声音,就是知道。 秦是抬起手,将手中的一包糕点送到他面前,“苏仁意给你的,红豆糕。” “扔了。” “扔了,怪可惜的……”秦是笑脸盈盈,下一秒毫不留情,把手中的糕点抛向不起眼的墙角,“早点歇息。” 从江轻声应了一句,转身飞上屋檐离开。 隔了片刻,一道悠长的身影晃过,月光笼罩,拉长了身影。四周无人,从江重新回到回廊,望着远处墙角的那一包红豆糕。 糕点经不起摔,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他的身形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模糊的残影,路面上的尘土还没来得及扬起,他已消失在原处。他一把抓起地上的那包红豆糕,迅速逃离现场,只留下原地一片寂静,唯有空气中残留着一丝红豆糕的香甜气息。 秦是再次走到回廊,看到那包红豆糕已消失不见,嘴角含笑。 这几个小孩,越来越不好带了。 密室之中,阴暗的角落里,洛盖被牢牢束缚在椅子上。两天过去,他依旧牙关紧咬,始终不愿吐露那封信的下落。 负责审问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洛盖像一颗顽固的石头,皮鞭抽打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却只是闷哼一声,眼神中透着决绝与不屈。 滚烫的烙铁靠近他的肌肤,嘶嘶作响的青烟伴随着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他疼得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却死死地闭着嘴,不肯松口说出那封信在哪里。 面对这样犟的人,林见山确实佩服。 不能将他折磨死,只能每次折磨到快死时,用上好的药吊着他一口气。 这两天,林见山几乎每次下朝之后,总会陪着萧韫,好吃好喝伺候。夜晚亲密时,林见山几乎难得好脾气哄着,往日那张爱骂人的嘴,说话多了几分温柔。 可惜,洛盖不说,既然如此,萧韫只能受苦了。 萧韫跟着一啸前往密室,思绪沉沉。 半路杀出个洛盖,搅乱整个计划。这一变故,让萧韫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整日惴惴不安。计划再天衣无缝,也赶不上意外发生。 这两日的温柔就算是来临的前兆?他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萧韫踏进密室,里面摆满了整齐的刑具,他有些好奇,上前摸了一下其中的一把尖锐的长刺。 林见山用手绢擦擦手,随意扔在一旁的小桌上,指着椅子,命令道:“过来。” 萧韫看到林见山的神色凝重,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犹豫片刻,走上去,突然被林见山按在椅子上,下属们用绳索绑住他的四肢。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洛盖很在乎你,”林见山俯身,摸了摸萧韫的脸,没了床上的温情,徒留冷漠,“你不就是他的软肋,只要勒住你,他怎么会不听话?” 萧韫顿了顿身子,自嘲道:“王爷要拿我来惩罚他?难怪这两日,你对我百般温柔体贴,全是逢场作戏吗?” 林见山沉默,“问到本王要的东西,自然放了你。” 洛盖浑身血迹,被一啸押进密室里。他原以为又要换一种花样来折磨他,谁知道萧韫在密室里等着他。 “洛盖,你不说,萧韫替你来承受。” 洛盖眼睛里布满了可怖的红血丝,几日来,接连不断的折磨如同一把无情的锉刀,一点点地消磨着他的意志。 他面容惨白,形容枯槁,像是一本泛黄的书册,随便轻轻一翻就会簌簌掉落页面。 昏暗的房间里,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林见山面色阴沉,在桌上众多刑具中,取出刑具盒,挑了一根细长如线般的针。银针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他猛地握紧萧韫的手。 萧韫想要挣脱,却被林见山死死钳制住,丝毫动弹不得,那根针朝着萧韫指尖最深处狠狠钻入。 “啊!”萧韫痛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犹如一把利刃划破夜空。 他面色变得惨白如纸,指尖处,殷红的鲜血汩汩冒出,顺着针身缓缓滑落,滴在地上,洇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待疼痛缓和些许,他颤抖着声音骂林见山:“林见山……你好狠。” 林见山眉头紧锁,目光刻意回避,死死盯着地面,余光不敢往萧韫眼睛的方向瞥去,脸上冷厉如刀,漠然置之。 洛盖像头失控的野兽,咆哮道:“林见山,你有恨,发泄在我身上,你欺负他算什么?” 林见山置若罔闻。 那根细长的针还连在萧韫的指端,萧韫双手不觉颤抖着,指尖泛出汩汩鲜血,疼到心口,疼到眨一下眼睛,都钻心剜骨。 他真小瞧林见山了,原以为这段日子的相处,林见山已真心接纳自己,这段日子不经意间的关怀,亲密的相处,让他错以为两人的关系已悄然改变。 他不禁苦笑,自己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输得一败涂地。 林见山在盒子里挑选片刻,再取出一根针,挥了挥针尖,冷声道:“平时这种小事,不需本王亲自动手。洛盖,看着他疼,如何?盒子里的针扎三根,他这只能写文章、会弹琴的手,往后恐怕是彻底废了!” 萧韫深吸口气:“你给我个痛快吧,林见山。” 林见山死死盯着手中寒光闪烁的银针,眼神里透出一股狠厉与决绝。 他抓起萧韫的另一根手指头,将尖锐的针头对准萧韫的大拇指指尖,伴随着强烈的刺痛感,聚集在手指上,蔓延全身。 萧韫的身体抖得厉害,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那双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如云蒸雨露多了几分乌云,泄露了他的痛苦。 洛盖往前冲,可被一啸死死拽进锁链,他大吼一声:“够了!林见山,我杀你了。” 第38章 萧韫满头大汗,死死攥紧另一边的拳头:“林见山,你杀了我吧。” 林见山哽住喉咙,呼吸渐沉,往日杀人如麻的手竟跟着颤抖。他心口有千万根针,刺在自己身上。 他狠心一呼,捻起另一根银针,针头对准萧韫的中指。 针尖近在咫尺,洛盖大喝一声:“就在武广镇,需要我亲自去找。我多年未去过那里,路线有些记不清。萧韫若是出事,谁也拿不到。” 萧韫愣了一下,望向洛盖,紧绷的心终于松了片刻。 没想到洛盖这人如此重情义。 萧韫之前筹谋着借林见山的手,杀洛盖,可洛盖…… 不知是手指疼,还是被洛盖感动,萧韫眼眶发红,眼泪滑落。 洛盖见萧韫哭了,狠狠地朝林见山的身上唾了一大口血水,却被林见山迅速躲开。 一啸一拳头打在洛盖的脸上,打得他满口血水。洛盖咬紧牙关,狠狠地瞪向林见山,被一啸押着离开密室。 洛盖回头看了萧韫一眼,萧韫朝他勉强苦笑。 “忍着点疼。”林见山撩了撩衣摆,蹲下身,在萧韫的手上涂满麻沸散,轻轻抽出两根细针。 血滴落在萧韫洁白的衣袍上,红得晃眼,血腥味在林见山的鼻子萦绕不散。 绳索解开,萧韫浑身没劲,虚脱了一般。双手止不住发抖,被针刺过的指尖无法动弹,哪怕银针已离开指尖,他依旧感觉手指像是被剁下来,毫无知觉。 林见山见状,上前搀扶住他,却被他一手甩开。 “如果洛盖不说,你是不是打算废了我的双手?”他低声问道, “他不可能不说的。” “万一呢?”萧韫声音拔高了一些,尾音中藏着一丝颤抖,“你果然不在乎我。” 林见山哑口无言,转而大喊:“御医,进来。” 门外有位御医等着,听到林见山的声音,急忙进来为萧韫补步包扎。 气氛冷到极致,御医紧绷着脸色,悉心包扎好萧韫的伤口,丝毫不敢怠慢。 秦是站在门口,叫来四个内官抬辇,把萧韫抬回房。他见林见山的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出声劝导。 林见山望着萧韫远去的背影,后背绷直,心口莫名慌乱,悬空般的难受,喃喃道:“怎么办?” “惨了。”秦是无奈叹气。 他要是知道王爷这么惨无人道地伤害萧韫,肯定第一个阻拦。 林见山闻言,望向秦是时,眼神里充满无助与烦闷,欲言又止。 秦是:“夫人向来喜欢看书,要不,卑职再搜罗些珍稀典籍,寻觅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来,给他取乐?听闻东郊一带,近日景致绝佳。王爷不妨带夫人出门游赏一番?除了去马场外,他许久未曾踏足府外。四下走走,心情或许会舒畅些,闷气也能随之消解。” “本王没错,他身为本王的妾室,就该站本王这一边。” “你这孩子,”秦是收敛住笑容,心想萧韫能哄好王爷,还真不容易。“王爷伤害他的身体,伤害他的心,若是不挽回,以后怕是心生罅隙。” “先把他的手治好,本王看着办。”林见山丢下这句,急急忙忙跑去别院门口,让贴身内官前去打听伤势如何。 ◇ 第30章 你呼呼就不疼了 扶柳急得团团转,一见着林见山站在门口,表情没收住,没一个好脸色,“王爷,夫人很痛,不想见你。” 林见山轻应了一声,嘱咐几句照顾萧韫,转身去太医院,寻些止疼的方子。 扶柳偷偷呸了林见山一大口,转头跑回去,哭得很大声:“公子,疼吧,扶柳能为公子做什么?” “闭嘴,你一开口,我的手指就疼得厉害。”萧韫闭上眼睛,妄图转移指尖钻心剜骨般的疼。四周无论发出多么细小的声音,都疼得让他燥怒。 扶柳捂住嘴巴,连连点头。 林见山得到洛盖的消息后,派遣手下先行一步,前往武广镇,偷偷寻找书信的下落。 武广镇占地宽广,想要找到准确的位置如同大海捞针。林见山决定提前工期,如此他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能寻找那封信。 这几天,他辗转难眠,即将前往武广镇查看。唯一让他很不舒服的是萧韫不理他。 每次他前去探望萧韫,扶柳总是没好气地说萧韫身体不舒服,发热久久不退。 御医说手上的疼是止不住的,必须服药退热,就怕针上不干净,伤了手指,致使引发其他疾病。 夜里,林见山偷偷前去探望萧韫,但大门被锁,窗台被封,无处可进。 询问从江,从江也进不去房间,只说萧韫夜里疼得一直在哭。 他在门口站了好久,夜里寒风彻骨,手中念珠转动,经文念了一遍又一遍。 夜风吹过庭院桂花树,他以为萧韫醒了。虫鸣低低响,他以为萧韫在低语,抻着脖颈,望向窗台,隐隐听到萧韫哭了,他的心跟着酸。 这天下值之后,萧韫昔日好友沈文洲走在前头,林见山第一次跟他搭话。 “你平日里喜欢看什么书?喜欢谁的书画?” 沈文洲走在前头,回过头来,又四下环顾,诧异道:“王爷,这是在跟卑职讲话吗?” 林见山沉下脸,脸色极为难看。 沈文洲自然不敢再次调侃,只能如实回答,说了几本书,“王爷若想了解更多,不妨随我到书肆一看?” “不必,你与萧韫关系很好?” 沈文洲想说是的,但又觉得不是,更不敢在宸王面前对他的妾室说三道四。 “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下官虽与他同批入朝,平时接触较多,但他为人处事,颇为客气,不喝酒不狎妓,更不玩乐,成日在工部看资料。同僚们多次邀请他喝酒吃饭,他从不去。下官见他孑然一身,每次邀约,也就偶尔能成功。” “他跟萧家人关系如何呢?” “他不喜欢萧家。”沈文洲低声道。 当年萧家家主随先帝到处征战,路上与萧母成亲,生下萧韫之后,萧家家主早早离开,抛下他们母子在寺庙长大。 后来回到萧家,萧韫与萧家人不熟,每次避之不及,与府上家人矛盾颇深。 沈文洲缓声叹气,“只可惜呀,萧家如今没落,他除了王爷,真没地方可去了。” 这些与林见山两年前调查萧韫的情况差不多。 也难怪萧家没落之后,萧韫丝毫没有为萧家难过,更没有求他帮忙照顾萧家的人。 “他与王敖年,王营呢?” 沈文洲偷偷说:“王大人向来好色,美妾成群,这是同僚们公认的,但从来没听说他好男色。他总是去招惹萧韫,王家二公子许是听说自己父亲三番两次栽在萧韫手上,动了歪心思,有好几次,拽着萧韫,险些得手。” 听到沈文洲这番话,林见山不知为何,脑海里想起那天的密室里,萧韫脸上的决绝与失望,心里莫名阴沉沉的。 回去路上,他在书肆,找了几册书,并大价购买了几幅名士真迹书画,亲自去酒楼,买了些萧韫爱吃。 路过小摊,摊位上挂着一串翠绿的竹风铃,在风中摇晃出清脆的声音,绿得生机,甚是好看。 最近别院里,冷冷清清,很久没听到琴声,买来挂在萧韫的房檐下,他应该会喜欢。 回到府上,秦是差人把东西送过去。 扶柳捧着一堆书,踉踉跄跄地走进房间。 “王爷最近没怎么过来,东西倒是送了多少。”扶柳随意放在桌上,见从江不在,偷偷说,“公子,还在生气吗。” “我气什么?不值当。冥冥之中,自有磋磨。这次你利用我,下次我利用你,这次他伤我手,来日定要他奉陪。要上位,免不了尔虞我诈。”萧韫抬起那只没受伤的左手,轻轻逗弄寿带鸟。 往日,这鸟养在林见山的书房,养尊处优。这几日林见山怕他无聊,这才将鸟送过来。他懒得理,鸟儿饿惨了,扶柳只好接手看管。 礼物收下,心意就不领了。他记仇着呢。 扶柳低声说:“大皇子传话,说希望公子想办法这几日出来?” “出去作甚?” “大皇子寻了个公子替身,送到太子面前,没想到,太子真的……还被王爷与皇后抓了。” “胡闹!这事若是让皇帝知道,我必死无疑,没有一个皇帝能容许情爱左右东宫,更何况,我是男子,太子未继位。” 萧韫沉默片刻,无奈说,“也罢,千劫万难也要做,我想办法出去。” 话音刚落,他站起身,把林见山刚刚送的东西,全部丢出房门。 扶柳吓了一大跳:“……” 林见山正坐在书房,查看武广镇地图,一啸抓着剑柄,飞快跑进来,大喝一声:“王爷,萧韫把您送的书,全扔门口了。” “大胆!”林见山气得拍了一下桌子,他贵为王爷,能屈尊降贵到这种地步,萧韫应该感恩戴德。 第39章 他真是给萧韫脸了。 莫说刺指尖,纵是打死任何人,孰能说句不对? 林见山紧抿着嘴,忽地转身翻箱倒柜,最终找到他珍藏多年的另一套文房四宝,百年前流传下来的。 比上次太子送的,昂贵多了。 他不信这次送过去,萧韫还能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扔出去。 下人们将地上书册整理好,林见山抱着文房四宝,走进别院,地上簌簌地跪倒一片。 房间里,萧韫依旧躺在床上,衣物单薄,趴在床上,半晌没动。 林见山将东西放在桌上,扒拉他,见他没反应,把地上的竹风铃挂在窗边,一阵风吹来,声音清脆悦耳。 萧韫闭上眼睛,不理他,耳畔传来竹风铃的叮咛。 林见山的语气软了几分:“本王来了,为何不起来迎接?” 萧韫不说话,继续背对他。 “本王说话不管用,你当真以为本王不动你?萧韫,别得寸进尺。” 萧韫双肩颤抖,掩面而泣,极力压住哭声,“你动我吧,反正在这世间活着,也是累。被人利用,被人抛弃,被人打骂,过得狼狈,不如西天索我命算了。” 林见山沉下心,坐到床边,俯身用衣袖擦拭他的眼泪,无奈解释:“本王双亲被害,这么多年来,本王苦苦追寻罪魁祸首,不能放过任何线索,你该谅解本王。”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顿时有些后悔,不解自己跟萧韫解释这些。 他没必要跟任何人交代。 “我的手好疼,这几日夜里疼得睡不着,心更疼……”萧韫哭得梨花带雨,坐起身,面向林见山,一吸一顿地哭着,“先前我同你诉说心扉,说尽爱意,你全然不在意。伤害我,岂有轻易原谅的道理?若是他真不说,我的双手残废也可以吗?” “林见山,我问你,你要我疼,要我死吗?” “你敢直呼本王的名字?” “混账林见山,我恨死你了。”萧韫左手拿起衣服,砸在林见山的脸上,毫不留情。 “不可以!”林见山抓住他的胳膊,顿了顿,轻声说,“本王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你次次折磨我,冷我心。我不是磐石,更不是木头,我会难过。我决定不爱你了。” 林见山一听这话,阴沉沉的脸顿时多了几分慌张。 他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听着萧韫的啜泣声,愈发手足无措,身子往前倾了倾,想抱住萧韫,安慰安慰,又做不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这事确实是本王做的不对,你既是本王的妾室,凡事该以本王为纲,不得忤逆。” “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你纳旁的人当妾室夫人,早点休了我。我回教坊司胜过看到你,成日心碎。”萧韫哭得满眼泪花,鼻头通红,就连往日红艳的嘴唇更深了几分。 好看。 萧韫正落泪,他却沉溺色相,恶心至极。林见山恶狠狠地唾弃自己一句。 手袖已被沾湿,林见山从怀里掏出香熏过的手绢,轻轻拭去他的泪水,“不休,难不成你当真想跟洛盖成婚?本王会治好你的手指,恢复如初,若是没恢复,你取针,扎本王的指尖,为你报仇如何?” “不要!”萧韫立马抬手,堵住他的嘴,“我不希望王爷受伤。” 演戏得演到位,萧韫抽噎了一下,倚靠在林见山的怀里,眼泪簌簌落下,“我不想看你受伤……我心里好难受,你不安慰我,哄哄我开心,成天送些死物。” 那只手来回摩挲林见山的胸口,摸得他心猿意马,胸膛起伏连连,他哑声道:“你想要什么?” “成日待在内院,无聊至极,手好疼,呜呜呜呜……都怪你,我疼死了……呜呜……下次你可不能这样了。”萧韫将眼泪蹭在林见山的衣襟,缠了纱布的手指凑在林见山的嘴边蹭过,“王爷,你心疼心疼我。呼呼,你呼呼嘛,我就不疼了。” “王爷,你都不呼呼……呜呜呜……”萧韫嘤嘤哭着,哭声应和着窗边竹风铃,又软又娇,“我替王爷受罪,心甘情愿,只要王爷一个呼呼,我就原谅你了。” 林见山俯看那搭在胸口的掌心,再看看他受伤的手指,玉面桃花,春色荡漾,嘴角忍不住扬起。 心里虽骂萧韫幼稚,林见山还是不情不愿地吹了两口,一根手指吹一下。“明日,本王出发前往武广镇,那里风景甚好,你会喜欢。” “我不去。” “别闹。” “你又想拿我威胁洛盖,我不去,万一又被你折磨。” 林见山眼里沉沉,犹豫片刻,伸手搂住萧韫的后背,一手揉了揉他的胳膊,“不会的。” “若是再犯,我记仇。” 林见山应了一声,侧过脑袋,鼻息尽是好闻的花香味,他忍不住偷偷吻了吻萧韫的发丝,愉悦攀升。 “不犯,乖。” ◇ 第31章 瑟心大发 太子一连几日,意志消沉,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每天夜里猛地会梦到梁希成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模样,时常幻觉东宫宫殿里,某个阴暗的角落出现一个阴影。 他以为梁希成回来,托梦跟他诉说委屈,追过去一看,却发现那人竟然是自己的母后。 吓死人。 他恨死他们了。 从小到大,父皇母后总是对他过于苛刻,储君教育如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就连侧妃都是他们选定。他总是背着他们,做各种他们不允许的事情。 刚才他正在歇歇,又梦到梁希成,忽然惊醒,满身大汗。 贴身太监刘敬送来安神茶,太子瞧着他,有点面熟。 “之前在哪儿待过?”太子问道。 “大皇子处,后来又去端阳公主处,皇后娘娘瞧见小的机灵,命令小的伺候太子殿下生活起居。” “是大皇子好,还是本宫好?” 刘敬软声回应道:“自然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天上云,凡人怎么相提并论。” “算你识相,长得也秀美。” 刘敬乐呵笑笑:“殿下谬赞。殿下,宸王已出发前往武广镇,二皇子问您何时出发。” 太子蹙眉,怒喝道:“大胆,本宫何时去,关他何事?” 刘敬吓得跪倒在地上,连连求饶,直言二皇子带话,说宸王带上妾室萧韫,问太子殿下要不要去,以解心中郁闷。 太子满心被怨恨所充斥,当“萧韫”这个名字传入耳中,他原本恹恹地靠在床头,竟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期待。 然而,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旋即强行按捺住内心翻涌的激动,努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说道:“本宫大病初愈,深感社稷之兴衰乃吾辈之重责。当务之急是共建行宫,以彰显我朝之昌盛,壮我社稷之威严。出发,现在就出发。” 武广镇附近山脉高峻而悠长,像一条舞动的彩练,秋风落霜将树木丛林,染得五彩斑斓。越靠近镇上,山势愈发柔和平缓。两侧的落叶松与杨树,黄得明亮。 抵达小镇的王府小宅,一堆公务等着林见山处理。林见山早出晚归,晚上依旧在萧韫房间歇息,为他换药,再以此作为名头,让萧韫“帮”自己睡个好觉。 怪癖是养成了,林见山夜里没有萧韫埋在怀里,睡觉更不踏实。 只是吃久,林见山胸前的凸点愈发明显,冬季即将到来,磨得厉害,他让人弄了药,早上擦擦。 晚上回来,身体疲倦,始终没有睡意,一头栽倒在萧韫房间,害得萧韫吃了一口抹了药的乃,苦不堪言,连连擦干净。 两人关系融洽许多,夜里还会说起朝中某个大臣的流言,逗笑彼此。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林见山将镇上的暗线布置好,这才同意让萧韫出门。 大皇子在附近的寺庙已等候已久,这次出来,借着为疯了的苏家二公子苏云川求得平安符,以免被人怀疑。 听闻萧韫可以出门,他假装带着二公子,顺路前往小镇逛逛。 两人踏入酒肆,打算在此处用膳。一进店,只见酒肆里熙熙攘攘,座无虚席。众人的欢声笑语、交谈之声交织在一起,萦绕在人的耳畔。细听之下,大部分人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行宫建造的事宜。 大皇子包了一间雅间,挡不住苏云川到处乱跑,险些撞到人。他并不管,只是口头上喊了几句。 萧韫带着扶柳,暗处的从江死死盯着,丝毫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大皇子逮住疯跑的苏云川,小声道:“小川,帮我个忙,我不喜欢那个穿白袍的男子,你撞一下他,我给你糖吃。” “糖糖……”苏云川转头望去,认出来,这就是当时在马车上的萧韫,是宸王的人。 客栈没了位置,扶柳正在与掌柜的商量能不能让出一个位置,忽然一个头发绑着五颜六色的飘带,满脸敷粉,露着大红唇的男子往萧韫身上撞去。 萧韫顺势倒下,为保护手,把一旁的酒坛子打翻,陶瓷碎成一地,酒撒在他的靴子、衣摆处。 第40章 大皇子踉跄跑来脚步,气喘吁吁,温声与萧韫道歉。两人以去成衣铺买衣物为理由,有了一次近身的机会。 街道人来人往,顺着人流,望向街尾有一家成衣铺。一条龇牙咧嘴的大黄狗,仰起头在一座门楼前溜达,对着苏云川咆哮了两声。 苏云川龇起牙齿,朝狗一顿乱吠,要不是大皇子阻拦,他想上去咬它两口。 成衣铺里有换衣服的房间,大皇子挑了几套衣服,一双靴子,亲自送到萧韫面前。 从江还在,萧韫不敢多说什么,两人相视一眼,很犯难。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疯子看中成衣铺的锣鼓,一边敲一边疯狂发笑,门口的大黄狗听到,直朝店里狂吠,一迎一和。 店家气得直追疯子,狗跟着他们,围着大鼓撒欢跑。 大皇子闻声愣住了,没想到疯子疯得真及时,盖住他们的声音。他低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这点伤,没什么。废话少说,说正事。” “太子来了,你接近他。” “你想我死直说。”萧韫神色无奈,继续换衣服,拢了拢衣袍,“你不该送人到太子身边。” 若是林见山知道,宫里人知道,他死无葬身之地。再者,太子没能力保他。 “早知道太子喜欢你,犯不着兜那么大的圈子,让你接近林见山。我母妃话里话外,似乎在说父皇身体不如从前。”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林见山多疑,随时有人跟着我。我靠近太子,也不一定能离间太子与林见山。洛盖说他知道当年宸王遇害的事,估计是你父皇。” 大皇子沉郁的眸光更深,攥紧拳头,“当年我与林见山一起出事,所有人都去救他们母子,留我一个人在悬崖边,苦苦挣扎,若不是遇到你……” “废话少说,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你去假造个圣旨,藏在武广镇某棵树旁,就写先帝传位给老宸王。” 只要林见山与太子离间,太子少了一棵傍身大树,更容易扳倒。 大皇子眼眸幽深,沉吟片刻,诡异的笑意在唇边极力压制,双肩颤抖,“萧韫,你真聪明,假圣旨,这个法子好。你想办法靠近太子,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倒是那个洛盖,别让他坏了大事,林见山得活着。” 萧韫绑好腰带,掸了掸衣物,“放心,洛盖认不出我。” “万事小心。” 鼓声停止,疯子在外面嚎啕大哭,大皇子收敛神色,不及思索,转身便朝着门外狂奔而去。刚跨出门槛,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膝盖着地,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 扶柳急忙上去搀扶他,“公子小心。” “多谢,”大皇子叹了一口气,掏出一颗糖,一瘸一拐地跑到苏云川面前,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小川,你怎么老犯病?胡闹。” 他掏出几个铜板,跟店家赔礼。 回去路上,街道人潮拥挤,形形色色的小摊玩意儿吸引着苏云川的视线。 大皇子歪着头,眸光沉暗犹如寒潭一般,让人捉摸不透。脚步愈发放慢,跟着苏云川,几缕碎发随意垂落在鬓角,他舔了舔嘴边的糖,直勾勾地盯着苏云川。 苏云川朝大皇子嘿嘿一笑,吃糖吃得口水直流,“糖,好吃,鼓,好玩,砰砰砰……” 大皇子从怀里掏出一方水蓝的手绢,擦擦苏云川的唇间,眼里倏地露出一抹疯狂的炽热,一把狠狠拽住苏云川,拖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子。 苏云川来不及反应,整张脸涨得彤红,四肢全力扑通。 大皇子的胳膊擒住他的肩膀,一只腿卡里他的腿间,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明明看着很温柔,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那方水蓝的手绢划过唇边,擦拭苏云川涂抹着大红胭脂的嘴唇。苏云川的眸子愈发鲜亮,意识到危险,却挣脱不了。 “小疯子,你没疯。” 这话并不是疑问,而是带着肯定的语气。 苏云川哇哇大叫,被他手绢捂住嘴巴。 “装了这么多年的疯子,很好玩吧。” 话罢,他钳住苏云川的嘴唇,吻了下去,舌头在苏云川刚吃了糖的唇里乱搅,胭脂味与糖味交织,味道很怪,却异常软绵绵的。 苏云川瞪大眼睛,双手推搡他的胸膛,终于被推远了些许。看着大皇子嘴角满是胭脂的红晕,他捂住嘴巴,下意识骂道:“你疯了,你亲我?”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转身想逃跑,大皇子抓住他,把他箍在怀里。 大皇子冷笑,手悄然下滑,探触腰带。秋风吹起,空气中好似裹着冰,大皇子的手更冰,落在他的褲襠,硬邦邦,忍不住嗤笑道:“才亲了你一下,就瑟心大发?” 儿时,苏云川作为伴读,在大皇子身边读书。那时候大皇子受宠,苏云川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大病一场后,苏云川沦为人人嘲笑的疯子。 大皇子试探过他好多次,一直怀疑苏云川在装疯卖傻。 今天若不是苏云川帮他掩护,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不会发现原来这家伙在装疯。 苏云川全身发抖,两人在外面,随时有人会走进这条巷子,大皇子竟敢欺负他。 “我要告诉我父亲。”苏云川憋红了脸,死死攥住大皇子的手臂,呼吸不受控地溢出喉咙。 大皇子掌心又快又重,嘴角含着坏笑,笑音沉沉:“谁会信一个疯子?我们现在是一条船的人,小疯子,我要当皇帝。” 苏云川再次瞪大眼睛:“?!” 疯了,他没疯,林慕遥疯了。 薄暮时段,林见山处理完政务,实则带着洛盖,前去寻找信的下落。回来时,却见萧韫穿着一身未曾见过的淡蓝衣袍正在用膳。 萧韫省去与大皇子的谈话,如实回答。 林见山沉下眸子,略加思索。 “嘶——”萧韫受伤的手指不小心碰到杯子,水撒出一滩,打断了林见山的思考。 林见山这人很奇怪,表面云淡风轻,实则一旦出现小问题,他总会往死里钻,往绝处怀疑。 他担心大皇子出现在这里,引起林见山的怀疑。 “还疼?”林见山抬起手,示意近侍擦拭桌子上的水渍,“还是说,苏云川弄到你的手指?” “不是,刚刚本想给王爷递杯水,忘了手受伤的事。” 院子不比王府,再加上随行没有女子,没分内院外院,两人在膳厅用饭。这时,门口传来太子的呼喊声。 “宸王,本宫打了野味,特地让随行御厨做好,给你尝尝。”太子脚步飞快,直接闯进膳厅,底下人来不及通报林见山。 太子瞥了萧韫一眼,径直往餐桌走去,命身边的近侍刘敬放下一锅野鸡炖蘑菇。 几日不见,太子削瘦许多。林见山眯起双眸,冷森森的目光如刀落在太子身上,审视般的打量,手却放在萧韫的大腿上,细细摩挲。 像是在宣示占有权。 萧韫:“……” “宸王,你看着本宫做甚?本宫还想把野味赏给其他大人,你们吃。” 林见山沉默良久,连站起来送太子的表面功夫都不做,冷哼一声:“送送太子。” 太子尴尬一笑,余光望见萧韫,心几乎快融化了。 如果说,梁希成是画中人,萧韫就是天上仙,看一眼,都心生荡漾。 不知道亲一口是什么感觉。 但他害怕林见山,只敢看一眼,赶忙逃跑。 出来后,近侍刘敬眼珠子一转,问道:“太子怕什么?宸王难不成还能大过您?” 太子脸色发灰,扇了他一巴掌出气,“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本宫与宸王?” 他就是心肝痒,被人说中,恼羞成怒。 “饶命啊,”刘敬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小的舍不得见您委屈,太子殿下,您气宇轩昂,有天生非凡的王者风范,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与威严。就连萧夫人一直偷看太子,脸上满是钦佩之色,小的为您气宸王。” 太子一听,眉眼挑动,语气软了些:“当真?萧韫看了本宫?” “是的,方才您没有往萧夫人那边望去,小的却看得真真切切,您相貌堂堂,谁人不爱?” 太子呵笑一声,越想越高兴,不觉憨笑出声,沉醉在溢美之词中。这么多天来的抑郁,瞬间拨云见日,消弭无存。 他就说嘛,他英俊之姿,简直是世间罕有,身份尊贵,温柔体贴,比林见山好上一百倍。萧韫怎么可能喜欢一个血煞阎罗,不喜欢聪颖过人,俊毅过人的东宫太子呢? 嘿嘿……萧韫,也真是的。 太子摇摇头,又无奈扶额苦笑。 【??作者有话说】 萧韫:这……呃……我还没钓呢,就上钩了? ◇ 第32章 管好你的嘴 林见山精心安排,令人将洛盖改扮成一个随行老仆。 洛盖身着一件破旧不堪的粗布褐衣,上面补丁摞补丁,颜色灰败,一顶破毡帽歪扣在头上,几缕稀疏的白发从帽檐下探出,在风中瑟瑟抖动。他的左腿受伤,走路时一瘸一拐。 第41章 自此,每日天一亮,林见山便借口要勘察武广镇的地形,带着“跛脚老仆”出门。 他们穿梭于武广镇的郊外山脉,在这看似平常的勘察行程中,暗自寻觅那封信的踪迹,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这里地势并不算复杂,平缓多水,处处有泉眼,温泉颇为出名,光是官方记载的温泉泉眼与山洞就有上千来个。 这几天,洛盖带着林见山到处乱逛,起初林见山还有些耐心,到了第五天,他彻底没耐心。 林见山掏出短刀,扎在洛盖的腿上,顿时血水四溅,险些溅到衣服。 一阵钻心的剧痛席卷全身,洛盖的五官因痛苦而剧烈扭曲,嘴巴大张着,一连串惨叫不受控制地从喉间迸发而出。 随着疼痛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侵袭,洛盖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双眼一翻,洛盖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他是唯一的线索,林见山不得不让大夫救治这只蛆虫。 他怀疑,洛盖不过是欺骗他,缓兵之计,救萧韫罢了。 寻找无果,林见山坐在书房里,思索良久,反复回想,近期的事情在脑海里交织闪过,无数不为人知的暗流正在涌动。 那年他十岁,春季随先帝,父王前往高鼎峰祭拜天地,落塌山庄。 隔天狩猎时,遇到刺客,有人行刺大皇子,当时侍卫为保护大皇子,纷纷离开他们母子,只留下几个人保护母子。 哪成想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刺客转头攻向他们,母亲带着他策马逃离,被刺客追杀,离庄园越来越远。 “大皇子……” 他捻着念珠,嘴里喃喃,越想越烦躁。 前几日,从江说大皇子也来武广镇,还见了萧韫。 虽说是偶遇,但真是这么巧合? 在洛盖所说的真相没确凿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一啸见他久久没动,“王爷若是心中不快,不妨泡泡温泉吧,萧夫人已前往朝华山庄泡温泉。” 湳风 * 今日寒风瑟骨,街上行人来往不绝。武广镇温泉的热度恰到好处,泡一泡能让人通体舒畅,驱散秋日的严寒。萧韫早有耳闻,特地出门。 奢侈华贵的温泉山庄,多由京都与当地乡绅豪商建造,其中最出名的是朝华山庄。 萧韫提前订了一间雅间,温泉池呈海棠花状,用玉石、大理石精心雕琢、镶嵌装饰,四周竖起锦绣帷幔。入浴前,山庄侍从先备好香汤、鲜花,褪去衣物,便可享受。 他的手指尚未痊愈,脱衣穿衣等事情,向来由扶柳帮着。 不远处,悠扬的琴声,欢乐的舞步声,男人喝彩声,齐齐萦绕耳旁,扰了雅兴。 热气氤氲,汤池水汽袅袅升腾。萧韫闭目养神,周身被温热的泉水轻柔地包裹着。泡了一刻钟之后,缓慢起身,穿衣,披外袍,往外走去。 头发略有沾湿,鬓角处蔫蔫的,垂下一缕发丝。他被水泡了之后,皮肤隐隐透着一层淡淡的粉晕,带着水泽的清新。泛起的粉意在水汽的烘托下,愈发显得他面容温润,宛如画中走出的仙人,自带一份超凡脱俗的气质。 一阵微风吹来,墨发飞扬,落叶簌簌落下,帕子吹落在小池子里,萧韫俯身去捞,发尾垂落,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王敖年醉醺醺的,走出雅间,定睛一看,一白袍身影正站在水池边。他脚下一滑,险些摔了。 澄澈池水倒映着蓝天白云,萧韫如画中仙人般清俊脱俗,踏在云端。 下人搀扶起王敖年,他急得再次脚下一个趔趄,扑倒在台阶上,四肢一顿乱扑腾,跑进雅间,谄媚又惊喜地大喊道:“太子殿下,萧……萧韫在朝华山庄庭院。” 太子正抱着腰肢柔软的美人喝酒,听到这句话,猛的把旁边的那位美人推开,爬起身。 这些天,林见山一直派人监督着他,他丝毫不敢懈怠,处理行宫建造公文,今天逮着机会说要来泡温泉,出来饮酒作乐。 得不到的东西,如同一道剧痒,往往在心肝上反复发作。 他惦记好久了。 从前萧韫在朝为官,背靠萧家,太子不好直接下手。 若是背景差些,官职小些,萧韫不知该被多少老男人玷污。没办法,在朝为官,长得漂亮,纵是男人,同样也会招惹苍蝇。 曾经有好几次,太子路过工部署,见萧韫独自在工部署的档房正在查阅往年公文,那认真的模样着实迷人。他真想枉顾礼法,进去扒光萧韫,狠狠疼爱销魂一番。 后来,王敖年见出太子生出这般旖旎绮念,代替他邀请萧韫,反被萧韫讽刺,扬言要弹劾王敖年。 过分时,王敖年曾偷偷在萧韫的茶水里下过催情药,妄图他烈火焚身。再让乔装打扮的太子进去,让他们共度云雨。 哪知萧韫识破他们,药没吃到,王敖年倒是吃了好几个巴掌,还不敢发怒。 后来萧家衰落,萧韫被王敖年设计,一人沦落到教坊司。 丞相与王敖年本想着给萧韫教训,让教坊司妈妈教乖一点儿,再送到太子身边,没想到让林见山截胡。 从此,太子日日夜夜,想得抓心挠肝。 太子整理仪容,双手负后,走出雅间,“何人在此?” 萧韫闻言,站直身子,朝太子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见他正在捞水中的一方手绢,急忙让人把手绢捞起来,清水濯洗,干干净净。他亲自拧水,把手绢拧得干,一层层叠好,送到萧韫面前。 “还是湿的。”太子脸面发烫,抬起明亮的眸子,光明正大地盯着萧韫,不挪开视线半分,心尖逐渐发软。 萧韫那双茶褐的眼睛如两颗镶嵌在金锁上的玉石钮,只要轻轻一眨眼,就能锁住太子的心,让太子甘愿为他臣服,为他收心锁爱。 果然,其他人都是俗物。 “多谢殿下。”萧韫接过手绢帕子,捻了捻绢角,嘴边噙着魅惑的笑,仿佛天地山野间摇曳的一丛海棠花,明净娇艳。 太子回神,笑了笑:“朝华山庄后院景色甚好,去看看?” 此刻,底下人面面相觑,他们从王敖年的眼神里,读懂太子的意思。 东宫太子的话,哪有人敢不服从。 后院连着一座溪流山涧,山涧旁种满了竹林,竹林旁边下的野花如期开放,粉白金黄的菊花相交辉映。一旁溪流溅起书水珠,缀在菊花花瓣上,罕见的蝴蝶也在花瓣上啜饮流连。 不知何时,周围的人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太子的两个内侍与扶柳。 太子故意往低洼的地方走去,萧韫险些摔下,一个是假装不小心摔倒,一个是等着人投怀送抱,两人正正好搀扶着。 “嘶——”萧韫倒吸了一口凉气,举着受伤的手指,像只跌落陷阱的小鹿,惊慌不已,后退一步,“多谢殿下,萧韫近日手指受伤,没来得及扶着竹子,多有冒犯。” “为何受伤?” “不提也罢。”萧韫话音刚落,眼睛泛红,幽幽光泽,满是委屈,“身体不适,恕萧韫不能陪从殿下。” “为何?”太子急了,往前一步,抓住萧韫的衣袖。 他知道萧韫不说,肯定是林见山伤害他。 “殿下……”萧韫欲言又止的,嘴角微微下撇,楚楚动人。 太子见他双颊泛红,眼里尽是怜爱,一把拽住他,搂在怀里,闻到一股好闻的花香,压声说:“萧韫,本宫想与你说说话……”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闪过,落在萧韫的脖子。 从江一身黑衣,露出一双炯然有神的眸子,语气冰冷:“你不得做出对不起王爷的事。” 太子吓得脸色苍白,脚底发软,全身颤颤巍巍,大脑一片空白。 近侍太监刘敬冲上来,大喊:“大胆,把剑放下,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萧韫:“殿下别怕,这是王爷身边的人。从江,你在殿下面前携带兵甲,于礼不合,快快放下手中剑,有误会。” 这阵子,从江一直盯着萧韫,他知道萧韫素来安分守己,乖巧听话,并没有对不起王爷。 但如果萧韫朝三暮四,伤害王爷,不照着话本里若说的那样疼爱王爷,他定不会放过萧韫。 周围突然涌现出一排护卫,将他们团团围住。 气氛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萧韫连连劝从江把剑放下。 从江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放下剑,幽深地盯着太子殿下打量。 太子被他盯得发怒了。 一个宸王,已让他火大,难不成林见山的手下,他也要顾及? “来人啊,把他给本宫押下去,关起来。” “太子殿下,不可,这是王爷的人。” “本宫怕宸王不成?”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咯……”念珠转动一次,林见山的脚步声更清晰。 “你还是不长记性,我的人,你就这么想要?”林见山语气凛冽肃然,站在七八米远之外的地方,直视太子。 第42章 秋风乍起,带着肃杀之气,席卷而来。衣袂猎猎飞扬,墨发如纵横的枝条摇曳,林见山像一座嗜血魔像,傲立在风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太子闻言,旋即远离萧韫一大步,心里恨得牙痒痒,声音颤抖:“宸王……本宫……只是以为这厮是刺客……没想到真是宸王的手下,哈哈哈哈……误会误会。” 话刚说完,太子迅速逃跑,所有护卫跟着一起跑了。 萧韫垂眸低眼,听到从江与林见山正在低语,在讲刚刚发生的事。 果不其然,林见山不动声色地走到面前,不等萧韫解释,那只戴着念珠的手,狠狠拽住萧韫的头发,拉到跟前,“管好你的嘴,管好你的眼睛。” 这张嘴巴惯会说些花言巧语,这双眼睛惯会迷惑人,都是勾引人的好武器。 林见山知道太子至愚至昧,糊涂昏庸,难免受人蛊惑,可他不希望迷惑东宫的罪责落在萧韫身上。 一想那个死去的梁希成,长得与萧韫很像,他开始心存芥蒂,提防太子,设想着萧韫若是跟他们是一伙人。 “你宁可信旁人,也不听我一句。我身微言轻,孑然一身,若公然忤逆太子殿下,当下谁会救我?你又不在我身边,我好怕怕。”萧韫陡然间拧紧了眉头,眉梢眼角尽是乖巧之色,眼眶中还隐隐泛起了泪花。 即便此刻他脸上露出这般狰狞的表情,这张出众的脸庞却依旧不减美丽。相反,添了几分别样的丑态,精致的五官在这复杂神情的映衬下,更显风姿卓然,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萧韫抬手,抓住林见山的手腕,试图让他轻些,轻声细语地吐出两个字:“我疼。” 两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林见山松开他的头发,抚平捋顺,像抚摸爱宠一般,警告他:“这几日,你还是乖乖呆着,不许出门。” 萧韫满脸闷气,瞪他:“你就知道折腾我,不理你了。” 林见山不以为意,嘱咐从江看好萧韫。 回去时,太子气得直跺脚。 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偷腥到萧韫。 他既害怕又刺激,只想把这顶绿帽子,重重地甩在林见山脑袋上,那简直爽死了。 下次一定要趁林见山不在,好好抱抱萧韫。 香,香得魂都飘了。他甚至觉得手指还残留着萧韫的气味,能回味好久。 太监刘敬见机怂恿:“殿下,宸王如此恐怖,要不算了吧。可怜萧韫,无法脱身宸王。小的看他想亲近殿下,又矜持,不敢冒犯殿下。哎,与殿下无缘了。” 太子闻着掌心寥寥无几的气味,闻言怒斥一声:“放屁,宸王算什么东西?等本宫继承大位……哼……当下,你好好想想,有何法子,让萧韫与本宫亲近?” 刘敬转珠子一转,灵光乍现:“何不等宸王前去督办凿山时,太子装病。小的让人在宸王下榻的院子放火,到时候,太子英雄救美……救到咱府上……” “好法子,就这么干!” 太子想着美人在怀,憨笑一声,赏了刘敬一把金豆子,并承诺办好事,重重有赏。 ◇ 第33章 王爷,你吃醋了? 林见山限制萧韫的自由,可他自己也陷入僵局。 洛盖嘴巴很硬,敲不开话,扬言要饿死,被手下硬塞强灌汤药,最后一头撞在墙上,奄奄一息。 林见山立刻找来大夫,查看洛盖的身体,勉强救下。 迫于无奈,他打算让萧韫假装在自己面前行刑,假装被他折磨,骗取洛盖口中的信。 萧韫不肯,一来是气林见山拽他头发,二来故意给林见山找不痛快,不想帮他,直说对有情有义之人不能诓骗。 这般维护洛盖,林见山气得砸碎整张桌子。萧韫不为所动,转头趴在床上痛哭,指责林见山带他来武广镇,就是利用他,对付洛盖。 林见山虚心,一声不吭。 他确实有这个算计,但逼问洛盖不过是带萧韫出来散心顺便做的事罢了。 隔天,洛盖从昏迷中醒来,哭着大喊要见萧韫,否则他自尽撞墙,咬舌自尽,瓷片割喉,撞刀口上。 林见山很不愿意让这人与萧韫说话,一个字都不行。 “你没资格同本王讨价,萧韫在本王手上。” “大不了我与他共赴黄泉,在地下成全一段泉台姻缘。”洛盖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一刻,他才如梦初醒,彻底看明白,萧韫在林见山心目中的地位绝非一般,这份分量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林见山听到这话,攥紧拳头,太阳穴突突乱跳,想杀了这软硬不吃的家伙。 这些日子他每天让人折磨洛盖,却始终敲不开洛盖的嘴。 虽不愿意,林见山但还是让步,允许萧韫前去见洛盖。 只不过洛盖得寸进尺,要萧韫独自前往。 过分至极,林见山冲进萧韫的房间,把萧韫身上好看的金丝锦白袍褪去,硬要他换上一套简朴的素衣,用药将萧韫的脸涂得发黄,不让洛盖看到萧韫的俊容。 洛盖关押在厢房,由林见山的手下看管,四面八方皆有巡逻队巡逻,门口有人把守,森严壁垒,一只蚂蚁爬进不去。 萧韫迈进洛盖的房间,这里比王府的密室环境好很多,宽阔敞亮,铁链声哐哐作响,四周巡逻队的脚步声井然有序。 洛盖被锁在床上动弹不得,满身血水,看到萧韫走来,会心一笑,但他察觉到林见山在门外偷听,怒吼一声:“林见山,奸诈小人,你最好速速离开,偷听非君子所为。” 门外的林见山脸色阴沉,转身离开,不屑道:“本王本就不是君子。” 林见山离开后,洛盖才有气无力地说:“那夜,你提刀杀我,我知道你迫不得已,手指还疼吧。” 萧韫没应,悠长的影子落在洛盖身上,眸光厉然,紧紧盯着洛盖,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洛盖挪了挪身子,微微仰起头,“还记得小时候你摘了野莓果子给我弄茶饮的事吗?我还想再喝。” 萧韫轻笑:“不记得。” “为何不记得?”洛盖眼里满是慌乱,嘴角的血流下,“你怎么能不记得呢?那时候我还说……要娶你……咳咳……” 咳嗽音刚落,他自嘲地笑了笑,“早知你能接受男子,我抢也要把你抢回去当妻。” 萧韫坐在他身边,掏出外伤药,倒在手绢上,擦在他脸上的伤口,直接问道:“武广镇到底有什么秘密?洛盖,你连林见山都说,却不告诉我?” 洛盖自然细无巨细地告诉他当年当今皇帝与丞相二人,策划行刺老宸王一事,“林见山与他母亲一路逃跑,被御狼族的人追杀,逃到深林,第七天的时候,最后林见山还被御狼族的人抓了。” 果然与萧韫猜想的差不多,皇帝与丞相联手,戕害手足,登上皇位。 “信呢?” “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萧韫蹙眉,半信半疑地把脑袋凑上去,哪知洛盖靠在他耳边,呼吸沉沉,半晌不说话。 等了片刻,不见他说话,萧韫正要抬头,洛盖才气喘吁吁地问:“你是替林见山问的?” 萧韫坐直身子,“洛盖,萧家没了,我得为自己谋划。” “离开林见山,跟我私奔。如果上次我去王府找你,你跟我走,我们会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策马奔腾。” “我不愿意。”萧韫果断拒绝,准确而言,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以不记得为理由。 洛盖倒是个重情义的人,可惜了,往日种种过去了,他没法给予洛盖任何回应。 “为何不愿意?所以你宁可为妾,也要变心抛弃我?你父亲当年为了妾,抛弃你们母子,你怎么愿意……”洛盖眼里泛着泪,越想越觉得烦躁,声音大了几分,“你滚啊。” 他不明白,人心怎么变得如此快? 十多年不见,萧韫的模样也变了,从前向往自由的心变了,对他的态度也变了。 林见山在外院候着,见萧韫走出院子,急忙问道:“洛盖有说什么吗?” 萧韫摇头,自顾自地离开。 “本王问你话,你好好回答。” “累了。”萧韫不理他。 林见山望着萧韫离开的背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怪怪的? 一啸顺着王爷的视线,问道:“王爷,怎么了?” “无事。”林见山若有所思,跟着萧韫往前走去,想同萧韫说说话,很介意他们到底聊了什么。 或者他该去问问巡逻队的将士,问问他们可有听到什么声音,两人有没有亲密举动,有没有瞒着他做不该做的事情。 越想越火冒三丈,回到萧韫房间,林见山一个箭步赶上,拽住萧韫的胳膊。“本王让你好好问他信在何处,你为何没问出来?你这么急着走,心里有鬼?你们单独相处,究竟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他不愿说,我哪有法子?还是说,让我美色诱惑他?” 第43章 “你当真?”林见山眼里迸着火,死死拽紧他的手,拉到自己跟前,“你们亲了?像我们晚上那样……” 萧韫苦笑,走近一步,继而问道:“王爷,你吃醋了?喜欢我?” “本王喜欢你?你想死?”林见山真想咬死他,伸手捏他脸颊,反复揉捏,毫不留情,“本王同你说正事。” 萧韫的脸被他捏得又红又疼,转头撇开,撒谎说:“他说他多年未踏足到这里,记不清路线,依稀记得藏在某棵树底下。” 算一算时间,倘若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大皇子应该把假圣旨藏起来了,就看林见山与太子,能否踏入为他们量身设计好的陷阱。 林见山闻言,当即派人出动,前去寻找那棵树,具体是什么树,不清楚,只能大海捞针。 找了几日,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林见山返回王府小宅,想再好好盘问洛盖。 门口正在守人的侍卫们见到林见山,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都尉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后面齐刷刷跪满一排侍卫。 都尉:“王爷,洛盖跑了。” 林见山冲进去,一看床上空荡荡的,唯留血影在被褥上。锁着洛盖的锁链被解开,他凑近一看,锁链孔隐隐为玉石划破的痕迹。 画面闪过,灵光乍现,他才想到几日前萧韫怪在哪里。发簪不在。 难怪萧韫让他去找那封信,原来是调虎离山。 “那日,萧韫进来后,他们在做什么?” 一个当时在门口守卫的侍卫神色讪然,禀告道:“小的偷瞄到……他们……抱在一起,只听到私奔,大草原,变心……” 林见山怒火中烧,让所有侍卫前去寻找洛盖,在宸王的眼皮底下,他必定跑不出小宅。 阴云浓浓,压在林见山的眉眼,他握紧手中的短刀,直奔萧韫的房间。 抵达门口时,他将短刀藏起来,眼皮跳得急,一脚踢开门。 萧韫正在逗寿带鸟,见林见山气势汹汹而来,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王爷这么快回来了?可是找到信件。” 林见山眸子深沉,打量着萧韫,心中一腔怒火翻涌。 为什么要背叛他?为什么宁可帮一个亡命之徒也不帮他? 为了一个野男人,背叛他? 青梅竹马,哼,恶心的青梅竹马。 “王爷一直看着萧韫,作甚?”萧韫隐隐感觉不对劲,心想假圣旨有误?还是说洛盖否认这件事? 林见山冷声问道:“你还喜欢洛盖?” 萧韫轻笑,果断回答:“不喜欢,王爷问这个做什么?洛盖说了不该说的话吗?王爷,你可不要信,我是王爷的人呀。” 往日萧韫笑着说些哄人的话,林见山还能忍受,眼下洛盖丢了,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粗吼道:“你撒谎,你明明喜欢他。” 萧韫吓得颤抖,眼神里尽是无辜,“我没有喜欢,王爷好凶,听得我心慌慌。” “你明知洛盖于本王而言有多么重要,你为何如此狠心对待本王?帮他逃离?你还敢说不喜欢他。” “王爷,你怎能胡说八道?我会伤心的。” “洛盖是你放走的吧,你为什么戴玉簪去?他用玉簪开锁,这几日,你只字不提玉簪,你故意调开本王,同他里应外合。” 萧韫摸了摸发髻,果然不见玉簪,解释道:“不是我,他手脚受缚,怎能开锁?” “你必定知道他的隔空取物的招式,你们是青!梅!竹!马!你怎么会不知道?”林见山说出这句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明明得到想要的答案,林见山只觉得萧韫在撒谎,欺骗他。 嘴里说着喜欢他,却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思索至此,一切清楚明了。 “我与你同卧而眠,你的人,休要无理取闹,王爷,你说话好狠,伤我心。” “还装!”林见山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萧韫,胸脯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深吸一口气,手臂抬起,带着风声的巴掌,狠狠抽向萧韫那张温润白皙的脸。 “啪——”清脆声响彻房间。 萧韫的脑袋猛地歪向一侧,几缕发丝被甩到脸颊。脸上瞬间浮现清晰的红印,火辣辣的疼,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随之而来的是耳朵嗡嗡作响。 他呼吸一滞,梗着脖子,久久没回神。 ◇ 第34章 我死了以后 气氛变得几乎凝滞。 热意从掌心迅速蔓延开来,肆意蹿动,烧得他掌心火辣辣的。他的心,莫名地跟着烧灼,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火手紧紧揪住,又烫又痛。 他向来生气,直接把人杀了算了,却选择让自己最难受的手段,对付萧韫。 洁白的脸,巴掌印愈发清晰,红得扎眼。林见山望向萧韫的眼睛,竟不见一丝泪光,心中顿时慌乱,呼吸急促起来,说不出话。 为什么不躲? 萧韫为什么每次都要来惹他? 每次萧韫出现,他开始刻意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萧韫一靠近,他的内心防线便会摇摇欲坠。 他讨厌萧韫,讨厌这种因萧韫而产生的患得患失,讨厌自己明明抗拒却又忍不住在意“萧韫与谁谁”的恶心事。或者在心底最深处,他又隐隐明白,这份讨厌,或许只是对自己无法掌控情感的恼羞成怒。 “本王……本王不是故意的。”他声音沙哑,指尖微颤,就在即将触碰到萧韫的脸颊时,萧韫偏头躲开。 “用刑逼问我。”萧韫抬起双手,准备束手就缚,“反正你从始至终都不信我。” 那只手悬在半空,冰冷、僵硬,迟迟不放下。 “当真不是你?” 萧韫双唇紧闭,未发出一丝回应,唯有一双眼眸,冷冷地望向林见山。他微微启唇,声音低沉却清晰,仿若从齿间挤出每一个字:“你只会让我失望。” * 你只会让我失望…… 午夜,林见山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亵衣。他心有余悸,慌乱伸手去摸枕边人,空空如也。 黑暗中,他眼神茫然,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房间里回荡。 分房而睡。 不,应该说,他只是在书房的软榻小憩一会儿,不敢看到萧韫那双冰冷的眼睛。 洛盖没找到,萧韫又不理他了。 那封信很关键,这些年,他让人四处奔波、日夜探寻当年的事情,只为找到线索,掘出背后真相,以偿血海深仇。 其实他一直怀疑皇帝与丞相,蛰伏朝廷,唯有找到那份确凿的证据,才能撕开真相的口子,让隐匿于黑暗中的阴谋无所遁形。 然而,即便证据在手,又能怎样呢?一旦将这真相公之于众,他会被冠上乱臣贼子的罪名。一条不归路,前方等着他的,或许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即便如此,复仇的执念如同熊熊烈火,在他心中燃烧不息,让他无法停下追寻的脚步。 自古忠孝难两全,他不是正人君子,纵然是弑君杀相,也要师出有名。 倘若洛盖说的是假话,便是构陷怀疑君心。 无论真假,他都是死罪一条。 忽地收到探子的消息,说在小镇的城隍庙找到洛盖的消息。林见山当即起身,准备亲自捉拿洛盖这个逃犯。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唯有清脆的马蹄声骤然划破静谧,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每一声都清晰地撞击着夜的耳膜。一匹骏马风驰电掣般飞驰过街道,如黑色的闪电撕裂夜的幕布。 马儿跑得飞快,可林见山却猛地停住,马蹄高高扬起,又迅猛落下,与石板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回头望向小宅,望向萧韫的房间方向。 萧韫此刻歇下了吗?会不会又偷偷哭? 犹豫片刻后,林见山道:“一啸,你们先去,本王抓萧韫过去,逼洛盖留下来。” 万一狡猾的洛盖要跑,有萧韫在,他肯定舍不得逃跑。 就在这时,小宅方向燃起一场大火,夜里有人敲响梆子,前来救火。 林见山心中暗道不好,难不成又是调虎离山之计,洛盖还在小宅,想带着萧韫私奔逃跑? 他果断往小宅的方向飞奔而去,所有人跟着转头飞奔回去。 火光映照之下,一批黑衣人涌进来,四下寻找萧韫的踪迹。 躲在暗处的洛盖带两个九霄宫的高手,准备前去救萧韫,再悄悄逃离王府。 这一批气势汹汹的黑衣人并不是他们九霄宫的人,显然也不是林见山这边的,但大家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萧韫。 既然如此,先让这批黑衣人,转移从江的注意。 趁着从江正在清除黑衣人,他先一步找到萧韫。 “跟我走!” 萧韫被他从床上拽起,当即甩开他的手,“你亡命天涯,不必带上我。” 洛盖满身是伤,无奈只好命令手下人把萧韫给捆起来,哪知萧韫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剪刀。 剪刀锐利无比,闪过寒芒,在萧韫的掌心高速旋转,直达洛盖的脖子,“别逼我杀了你。” 第44章 “你……你会武功?”洛盖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功力,没个十几年练不起来。 萧韫从小病弱,没耐力练武,再者,即便练武,怎么会伤害他? “你最好别问太多。” 这话一说出口,洛盖瞪大眸子,嘴唇颤抖,更近一步,压声怒喝道:“你不是萧韫,萧韫在哪里?” 他的步伐往前,剪刀尖锐,直接扎洛盖的脖颈,渗出一丝血。 倘若洛盖离开,对他与大皇子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相反那封信更能离间林见山与太子。但洛盖这人颇有情义,还是不害洛盖吧。 萧韫丝毫没后退,直逼他的脖颈,警告他:“我还是我,只是今日不同往日。我劝你早点离开,林见山的人马上回来了。” 洛盖闻言本想离开,可听到外面的动静,他顿时不想逃离,“我要告诉林见山,你不是萧韫,他肯定很感兴趣你在密谋什么。” 只见萧韫双眼通红,神色决绝,手中紧紧握着剪刀,朝着洛盖猛地刺去。 洛盖的两名手下反应迅猛,如猎豹般扑来。一人飞踢萧韫手腕,想踢落剪刀;另一人攥拳直击萧韫面门。 萧韫身形一晃,迅速侧身避开飞踢,顺势转动剪刀,刺向来拳者手臂。那人急忙撤拳,脚步疾退,堪堪躲过。 眨眼间,三人混战一处,拳脚带风,桌椅被撞得七零八落,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招式怪异,步伐敏捷,萧韫带着一把剪刀,就能轻而易举地躲开两个高手的攻击。 洛盖身上血迹斑斑,重伤之湳风下,力气薄弱。但他眼中凶光不减,见萧韫攻势凌厉,自知无力近身,咬牙忍痛,飞速捻起一枚淬了毒的银针。 他手臂猛地一挥,银针裹挟着丝丝杀意与尖锐的破空声,直朝萧韫身躯激射而去。 萧韫敏锐察觉到危险逼近,就在银针即将触及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他腰部用力扭转,堪堪避开这夺命一击。银针擦着他的衣衫飞过,深深扎入身后的木柱,嗡嗡颤动。 但这一躲开,却不慎劈开了房间大门。 萧韫没有武器,只好跑出去,找从江救自己。 此时,外面的从江正与那群黑衣人搏杀,见萧韫来,当即护住萧韫。 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啸撕裂夜幕,一支飞箭破空而出。箭尾似裹挟着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摩擦出 “呼呼”声响。 一名身形矫健的黑衣人,欺身靠近萧韫,即将抓住萧韫的肩头。那支飞箭箭力强劲,穿透黑衣人的胸膛。 林见山坐在骏马上,大手一挥,属下听令,飞扑上去,缉拿黑衣人。 九霄宫几人见无法脱身,当即擒贼先擒王,直冲林见山,却一啸等人拦住。 洛盖新仇旧恨一起算,提起剑,飞扑到林见山面前。林见山以为他要砍自己,提剑欲挡,殊不知是虚晃一招,淬了毒的银针扎中他的手背。 毒素迅速蔓延。 林见山当即按住穴位,扼止血流,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身体开始软绵无力。 洛盖的剑迅猛刺来,忽然一道清瘦的身影,疾掠而至,硬生生挡在前方。 锋利的剑尖,毫无阻碍地刺进萧韫的肩膀。萧韫闷哼一声,剑刃没入皮肉的瞬间,殷红的鲜血立刻渗出,洇湿了洁白如雪的衣袍。鲜血迅速蔓延、渗花,在素白的衣袍上勾勒出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花。 从江一掌拍飞洛盖,此时的林见山,双眼布满血丝,红得犹如燃烧的炭火,尽是愤怒与慌张。他飞快冲上去,接住萧韫的身子,怒吼道:“从江,去叫大夫,快去。” 从江转头飞去,消失不见。 林见山凝视着那张往日如美玉般的脸,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得苍白无血色,宛如冬日里被霜打的花朵。他的心揪紧,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萧韫,别怕,我马上找大夫!” 萧韫靠在林见山怀中,气若游丝:“王爷……我若死了……你会伤心吗?好冷……” “我抱着你,坚持住。”林见山抱住萧韫,可自己身上完全没力气,臂膀怎么也包不住他清瘦的身躯。 “你总是让我失望……我好难过……我死了以后,你不能再让新人难过。今日……救王爷……我死得其所……” ◇ 第35章 再给我一次机会 晌午,林见山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户,直直地照在窗台上。头晕脑胀得厉害,他缓缓坐起身,酸痛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疲惫乏力。 他猛地从床上惊起,双眼瞬间瞪得滚圆,无暇顾及穿上衣物,随手扯起一角,胡乱往肩上一搭,便慌不择路,赤着光洁的脚丫冲了出去。 沿途的风呼啸着,灌进他敞开的衣衫。 一路飞奔到萧韫的房间,终于,他如同一颗石头,直直地砸进萧韫的门扉。 近侍小太监急忙捧着衣物,跟在林见山的身后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是没追上林见山的脚步。 房间内,浓郁的药味如一张细密的网,铺天盖地地笼罩着每一寸空间。 萧韫正安然地躺在床上,被子掖得整齐。他轻轻踱步靠近,只见萧韫嘴唇苍白而干涸,俯首靠近,才隐隐捕捉到萧韫那如游丝般浅薄的呼吸,以及胸膛上微弱的起伏。 林见山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终于有了一点点着陆。 这时,一啸跑进来,朝林见山施礼。 林见山噤声,暗示他出去。 两人轻手轻脚,走到门外,才开始说话。 洛盖又被抓回来了,抓萧韫的黑衣人并不是九霄宫的人。酷刑逼问之下,有人松口,说是一个叫杨至的人指派。 “查查杨至。”林见山穿上外袍,心系着房间里的人,“他怎么样了?” 一啸:“从昨日昏迷到现在,还没醒,昨夜大夫处理剑伤时,他声若游丝,嘴里……嘴里还喊着王爷。” 心里咯噔了一下,林见山攥紧拳头,一时间有些慌张又欣喜,却又莫名湳风难过。 他害怕萧韫就此醒不来。萧韫没跟洛盖走,一丝欣喜又在心底悄然滋生。可这欣喜转瞬便被更深的难过所淹没。 他这个柔弱的妾室,总是受伤。他痛恨自己未能保护萧韫,满心的自责与心疼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曾经对萧韫的误解,伤害萧韫的话语和行为,像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他满心懊悔,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 他回到房间,步履轻盈,缓缓坐在萧韫身边。一只温热的手探进被窝,停留片刻后,他才握住萧韫的手。 萧韫昏迷不醒,他什么事也不想做,只想静静等待萧韫醒来。 被窝里的手任由他握住,十指相扣,林见山的心莫名漩起一阵酸涩,如海浪般涌上鼻尖。 他幽幽叹了口气,像是要将满心的复杂情绪吐出。而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侧身躺在萧韫的身边。 目光一寸寸描摹着萧韫的面容。如墨般的眉眼,往日灵动的眼眸此刻紧闭,却掩不住眉梢间残留的几分疲惫,最后视线停留在那苍白的嘴唇上,毫无血色。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醒醒吧,萧韫,我以后不折腾你,也不羞辱你了。” “你怎么傻到帮我挡剑?我身经百战,武力不凡,我能躲过去的。纵然受伤,很快也会痊愈。你柔弱不能自理,本就娇弱,万一出事……” “那年娘亲也帮我挡着,从此离开我。” “我们被追到深林里,藏在一处山洞,哪知山洞是黑熊的洞穴。我们只能日日夜夜蜗居,等待黑熊离去。” “黑熊一离开,我们跑出山洞,外面全是刺客。后来黑熊不敢出去,我与娘亲在山洞里受尽饥饿之苦。” 黑熊拖了一头野鹿进山洞,守着野鹿茹毛饮血,它害怕外面的刺客,一直守着洞口,不敢出去。 他闻着血腥味,饿得不行,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每一次眨眼,那些闪烁的光斑愈发密集,天地都在他眼前旋转起来。 胃部里一阵又一阵的绞痛袭来。 洞穴里的活物,早已被他们搜刮得一干二净。如今,这片荒芜之地,再也找不到哪怕一丝能缓解饥饿的东西。 一洞无尽的绝望,或许,他要绝他命。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突然,一股带着黏稠质感的液体缓缓流入嘴里,浓郁的腥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他已然顾不上分辨这究竟是什么,贪婪地吞咽着。 这便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哪怕腥味萦绕舌尖,也丝毫不能削减他对这份“美味”的贪恋。 他彻底陷入癫狂,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迫不及待地张大嘴巴,疯狂吮吸,啃咬,纵然是梦,也要痛痛快快吃饱一回。 “儿啊,吃……吃了饱饱。” 悠悠转醒,意识逐渐清明。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他的心间。娘亲侧卧在旁,大腿处惨不忍睹,皮肉分离,散发着美味的血腥味与生肉味。 第45章 娘亲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嘴唇因剧痛而毫无血色,不省人事。血肉糜烂,像被蛆虫啃食的尸体,残余一丝人的温热。 而他就是那只蛆虫。 林见山嘴边全是血肉,扑上前,紧紧抱住娘亲,双手用力地搂着,仿佛想要将娘亲逐渐消逝的生命重新聚拢。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双眼,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娘亲的脸上。 “娘!娘!你醒醒啊!”他压着声音地呼喊,开不了口。 伤心与血腥味在幽暗的山洞里都忍不住,惊动了黑熊。 吃了娘亲的肉,又如何。死亡,就像一场无法逃避的宿命。 娘亲在他提金簪想自剜的瞬间醒来,拍开他的手,独自面对那头野兽,“儿啊,活下去,帮娘亲好好照顾你自己。” 自那以后,漫长的时光被痛苦与绝望填满。 在无数个日夜中,他深陷于无尽的折磨里,无法自拔。 那些寻常的食物,刚一进入肚子,如同触发了某种痛苦的机关。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袭来,下一刻,吃进去的东西统统吐了出来。 脑海中,被一种疯狂的念头占据——喝血吃肉。只有血肉,才能稍稍缓解胃部的剧痛。否则,那种钻心刺骨的疼,就像有万千只蚂蚁疯狂地啃咬着全身。 直到秦是端来一碗血,他痛饮而下,无力地跪下地上磕头,祈求娘亲原谅他。 也只有在战场上,他才不痛苦,不做噩梦,也会光明正大地想起娘亲是为了救他。 他日日夜夜念经,那是对嗜母罪孽的深切追悔。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地诵经,终有一日,能超度娘亲的亡魂,让她在来世得以康健。 他是不孝之人。 林见山躺在萧韫身旁,目光柔和地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这是他头一回向外人袒露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尽管清楚萧韫此刻昏迷不醒,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喃喃自语。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缓缓开口:“娘她……为了让我活下去,选择救我,我不希望你也如此。” 话到此处,他的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眼眶泛红,泪水在眸中打转。 “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藏着这事儿,像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不敢跟别人说,怕遭人唾弃,怕被人骂没人性,被人骂不孝。”他的嘴唇微微哆嗦,“每次想起,我都恨不得给自己几刀。我怎么能……怎么能吃了娘的肉啊!” 林见山顿了顿,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接着说道:“有时候我觉得,死了或许才是解脱。可我又不甘心,我想好好活着,替爹娘看看这世界,替他们报仇。这委屈、这罪孽,憋在心里太久太久。” 他哽咽一声,将脑袋轻轻靠在萧韫的肩头,好似这样能汲取些许力量,来面对这噬心蚀骨的痛苦与愧疚。 “我不是故意吃她的,我不知道……” “我方才说的这番话,你不许听到。不对,你还是醒来吧,笑我也好……”林见山苦笑一声,摸了摸萧韫曾被他扇的脸,“洛盖不见,我很生气,打了你,还疼吗?手指还疼吗?我……我心里不好受,我不知道怎么了……你被其他人看着,哪怕看一眼,我都恨不得杀了他,你还跟他搂搂抱抱,还帮和他……我难以信你,我的心好慌……” “答应我,以后不许跟任何人来往,说话也不行。” “我不会打你了,”林见山动作轻柔,似有若无地摸了摸萧韫的脸,贪恋渴望在心里蔓延,占据全身,可又害怕自己的手劲会加重萧韫的伤势。 思虑再三,他只是捋平萧韫的发丝,捻着一缕偷偷把玩。 “也不骂你,不拽你头发,脖子也不掐了,手指……不会了,都不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最后,他牵着萧韫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处,温声道:“萧韫,别对我失望,我可以学着喜欢你。” 这一夜,林见山清醒着,对萧韫说了很多悄悄话,但心里更多的是希望萧韫不要听到,只当他是自言自语。 ◇ 第36章 我想跟你一起洗 第二天,门口响起敲门声,一啸在门边禀告:“王爷,洛盖说有重要的事要讲。” 林见山早早醒来,让近侍太监帮萧韫换手指上的药物。原本见到萧韫手上满是药粉,他还一脸心疼,但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脸色瞬间沉下来。 气氛变得冷寂,近侍太监收拾好药粉、裹伤之布,躬身离开,生怕被波及到。 林见山坐起身,将掌心贴在萧韫的脸颊处,“等本王回来。” 房门打开,一道光投射入内,又轻轻关上,光线明暗在萧韫的脸上跳跃。 萧韫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冷却的空气、紧闭的门窗,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线。 这伤,伤得很值。 扶柳进来房间,急忙跑来,跪下:“公子,你要吓死我。” 萧韫声音低如蚊蚋:“没事,死不了。做大事,总得豁出去。” “可是……”扶柳欲言又止。 豁出去,也没必要以身挡剑。再者,林见山死了,太子失去一棵庇佑的大树,这样不是对他们更有利? 公子该不会喜欢林见山吧? 他继续低声嘱咐道:“去弄点药来,让我大出血,沉睡两天,林见山会更愧疚。”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弥漫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通红的烙铁在火盆中烧得炽热,几乎将铁块融化。 手下举起烙铁,印在洛盖那张俊毅非凡的脸上。刹那间,皮肉与高温碰撞,“滋滋”作响,一股焦肉的刺鼻气味迅速在狭小的密室内蔓延开来。 洛盖的喉咙早已因之前的惨叫而喑哑,痛得无法出声,此刻,只能从干裂的嘴唇间挤出几声微弱的、不成声的呜咽,无力抗争。 手下用工具,撬开洛盖的嘴巴。 林见山的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缓缓踱步至洛盖身前,不紧不慢地握住桌上的钳子,动作娴熟而又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从容。他旋即俯身,手臂发力,毫不犹豫地狠狠一拔。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痛呼,一颗牙齿带着淋漓的鲜血被生生扯出。 林见山神色未改,仿若在进行一场稀松平常的小事。第二颗、第三颗……直至五颗牙齿,被他拔下。 他将带血的钳子随意搁在一旁,拿起桌上的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渍,目光平静,看向桌上那几颗沾染着血迹的牙齿,“本王敬你是条汉子,但这是你伤了他的代价。” “让我死吧,哈哈哈哈哈……”洛盖放肆发笑,吐出一口鲜血,“你……你死也别想知道那封信在那里,咳咳……萧韫是假的,他根本不是萧韫……真的萧韫……可能死了……” “胡说八道。”林见山思索片刻,没觉得萧韫哪里有变化。 声音还跟他初次认识的那样,就连叫声、眼神、咬痕,都与两年前那个夜晚一模一样,何来假冒一说。 “这个萧韫,说不定是某人派到你身边的奸细,林见山,你们两个怙恶不悛的臭家伙,必遭天谴!等着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死无全尸!哈哈咳哈哈……” “那封信不存在,你该知道欺骗本王的下场。”他命令属下继续折磨,不能虐死,直到洛盖肯说为之。 回到小宅住所,下人往来穿梭,脚步匆忙。 走在前面的下人,双手稳稳托着水盆,水已被染得通红,血水随着步伐微微晃动,似要溢出盆沿,白帕子也已被血色浸透,变得殷红,滴滴血水顺着盆的边缘落下,在地上晕出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心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林见山冲进屋内,目光定格在床榻之上。只见萧韫静静地躺着,胸口处殷红的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渗,洇湿了大片衣衫。面色如纸般苍白,毫无血色,恰似一具冰冷尸体,横陈在那里,没有了往日的灵动与活力。 他拽住扶柳,怒喝一声:“怎么回事?” “不知道……公子忽然伤口裂开,胸口大出血……”扶柳双眼红肿,说话时颤颤巍巍。 大夫为萧韫换上药,在林见山的威压下,小声地说:“公子伤口裂开,身体发热,喝些药,若是能熬过去,就能平安无事。” “必须救他,用最好的药,无论什么代价,都要救他。” 大夫吓得腿软,只觉王爷是猛虎野兽,恐怖至极,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开药。” 一连两日,林见山彻底凝固在萧韫的床榻之畔,寸步不离,宛如一尊忠诚的守护雕像。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紧紧盯着萧韫那依旧苍白的面容,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 直到第三天,萧韫的热病方退下。 他迷迷糊糊醒来,见林见山满脸疲态,正坐在一旁试探药温。 察觉到萧韫的呼吸异常,林见山当即放下手中的药水,跑到他面前,温声道:“别动,你昏迷了好久。” 第46章 话罢,他转头跑到门边,大喝一声,让下人送来米汤,热药水。 胸口处的伤口还疼,萧韫睡得腰酸背疼,想起身,林见山的肩膀凑过去,让他倚靠着。 “晕吗?缓一缓。”林见山捋了捋他鬓角处的发丝,轻声细语,“肚子饿吧,喝点米汤,过几日,本王给你补补。” 近侍太监送来热米汤,扶柳激动不已,上前想伺候公子,林见山冷冷一瞥,“退下。” 扶柳只好退下,与近侍一同在门外候着。 他端起温热的米汤,舀了一小勺,吹了吹,送到萧韫嘴边。 萧韫摇头,不想喝,气若游丝,又柔又软地哼唧一声:“疼。” “听话,本王喂你,一会儿吃药,吃药就不疼了。” 萧韫顿了顿,眼睛湿漉漉的,轻啜一口米汤,软声问道:“你不是生气,怪我背叛你吗?还守着我一个坏人作甚?” 林见山:“莫恼,你身体虚弱,不说话,好好养着。要是气不过,本王让你捶几下,好不好?乖,喝。” 萧韫懒恹恹的,喝了几勺便不想继续喝下去,又想睡觉。 药水送来,温度刚好,萧韫张嘴,顺从地喝下一口,却因药味苦涩,眉头瞬间拧紧,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林见山赶忙轻声安慰:“再喝一点,就快好了。” 说着,又将药碗凑近几分。 萧韫无奈,只得强忍着苦涩,一口一口地将药喝完。林见山脸上终于露出安心的笑容。 他将萧韫放回床上,掖好被子,温柔地说道:“睡吧,好好睡一觉,醒来会舒服些。” 萧韫忽地抓住林见山的手,“你陪我,我才不疼。” 干涩的吞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林见山盯着萧韫握住自己的手,半晌后才说:“本王……陪你。” 他平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敢轻易转动分毫,全身肌肉紧绷着,好似一尊雕塑。 萧韫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每一下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弦上。 他想伸手去触碰萧韫,又怕自己粗糙的手掌弄醒对方,内心纠结万分,只能保持着这僵硬的姿势,在紧张与担忧中,默默护着萧韫。 萧韫闭上眼睛,呼吸渐匀,面容恢复了几分自然。 半个时辰悄然流逝,静谧的氛围在房间里蔓延。 林见山一直竖起耳朵,捕捉着萧韫的每一丝动静,终于敏锐地察觉到,萧韫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微微侧头,目光轻柔地落在萧韫的脸上,确认他已然睡熟后,林见山才缓缓撑起上身,动作极为缓慢,生怕发出哪怕一丝声响,惊扰了萧韫。 他就这样专注地凝视着,抿了抿嘴,倾身趋前,在萧韫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心中默默祈祷萧韫能快点好起来。 幸好没事。 建造行宫一事,终是被郑重地提上了日程。在这过去的三个月里,林见山一刻未曾停歇。每日,晨曦还未完全穿透薄雾,他便已踏上行程,匆匆赶往行宫。 林见山穿梭在各个工程之间,仔细检查工程的进度与质量,时而与都料匠工头交谈。在他的监督与推动下,各项工程正如火如荼却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黑衣人的幕后指使杨至,自杀在家中。探子顺着这条线,查到是王敖年的部下所为。 又是王敖年。 难怪王府小宅走水后,太子一直称病,原来是怕他追究。 真想把这蠢货拉下位,恶心。 林见山每日疲倦,只有回到萧韫房间时,心情明朗许多。 自从生病以来,萧韫愈发娇气,吃饭要他喂,喝水要他喂,就差帮他洗澡了。 娇气是娇气,林见山从前很反感萧韫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现在却莫名受用,每次都甘之若饴。 这天,武广镇正好下雪,工程暂停,再加上大年夜将至,林见山作主,停了工程几日,给残余的劳役工与将士发了些粮食。 至于钱从哪里出,自然是找王敖年。 他不是爱放火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见山让人在京都王家半夜偷偷投迷药,偷了王敖年府上一大批金银珠宝,共计十万两。 这些银两全部用来发放粮食。 王敖年远在武广镇,听闻府上出事,钱没了些,气得晕过去,卧病在床。 纷纷扬扬的雪飘落,眨眼间,天地被染成一片白茫茫。寒风如刀,肆意割着肌肤,彻骨的冷意无孔不入。人们裹紧棉衣,行色匆匆,只想快点躲开这严寒。 饶是林见山习武多年,也有些冷意,想放松一下,去泡泡温泉。但想着家里的小妾,他还是纵马回到宅院。 萧韫胸口处的伤口差不多愈合,正想着泡澡驱寒,可扶柳一直劝他再忍忍,伤口还未结痂。万一再受寒,病上加病,身体哪里遭受得住。 林见山大老远听到萧韫的埋怨,让人端去补汤,叫大夫过来瞧瞧。 幸好大夫说无碍,萧韫当即站起身,可怜兮兮地说自己浑身臭哄哄,想去朝华山庄泡个温泉。 终究林见山还是心软了,允诺他去泡澡。不过,话锋一转,他忽然开头说:“但你得和我一起去。” 萧韫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红晕,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次的雅间比上次还大,温泉汤池宽阔,热气腾腾。进入浴池房,四周水汽氤氲,模糊了他们的面容,也为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难得的温馨。 近侍伺候着萧韫,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软榻上洗了个头。 一身清爽,萧韫湿着头发,身上裹上淡薄的内袍,率先踏入池中。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住他的身躯,让他忍不住轻轻舒了口气。 病重卧床,他好久没这么舒服过。手上的伤口也好多,终于能自在地洗洗身子。 水声潺潺,雾汽萦绕,他头发湿漉漉,用梳子捋了捋头发,顺到发尾。 林见山悄然出现在身后,主动帮他接过梳子,蹲下身,笨拙地为他梳头发。 两人寂寂无言,自从生病以来,萧韫不给林见山上床。 一来怕动到伤口,二来他才不让林见山好过,再有他多日未洗漱,虽有熏香,扶柳每日用热帕子为他擦拭身子,可他还是不自在。 “萧韫……”林见山梳顺发丝,重重地咽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萧韫紧致的胸膛上,轻声说,“我想跟你一起洗。” 萧韫:“……” 这么主动? ◇ 第37章 你总是让我失望 林见山没听到回应,也不管萧韫同意不同意,直接褪了衣物,落水时,只敢坐在萧韫对面,躲得远远的。 他不想的,可萧韫仿佛浑然不知,总在不经意间释放诱惑。 那无意撩起的发丝,流转含情的眼眸,还有偶尔触碰到的温热指尖,都似无形的钩子,一下下勾着他的心弦。 然而,每当他试图靠近,想要回应这份暧昧,萧韫却又轻巧地拒绝亲密。 每一次被拒后,他总会失落。面对萧韫,他又难以生出埋怨,只能将这份纠结与烦闷,默默吞咽。 近来,他独自躺在偌大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空荡荡的床铺,每一寸凉意似在提醒着他的思念。 他只想轻轻抱一下萧韫,汲取一丝温暖与慰藉。然而每次目光交汇,萧韫冷淡的眼神,仿佛能将他的热情浇灭。 他不明白为何曾经黏人的妾室,如今竟变得如此生疏。 这份煎熬,如影随形,蚀骨钻心。 每一个无眠的夜晚,都是对他的折磨,他的心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肆意揉搓,痛苦不堪却又无可奈何。 他是萧韫的夫君,与萧韫云雨,行敦伦之礼,乃夫妻之常情。 从前他讨厌萧韫,是他蠢,是他故作矜持,如今他反悔了。 他喜欢萧韫,就要萧韫同他亲密。 水池那边,萧韫正在擦拭胸膛,余光一瞥,准确地读懂林见山那黏糊的眼神,急切而又热烈,如狼似虎般蛰伏的眸子,不禁想逗他:“王爷,想着龌龊之事?” 被当场戳穿,林见山当下立即否认:“没有,本王只想泡温泉,你别胡思乱想。” 萧韫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缓缓站起身,水汽自他周身缓缓升腾。 只见他浑身肌肤透着漂亮的粉晕,恰似天边霞光层层铺满,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脖颈、胸口,直至全身。 他就这样大大方方、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展露在林见山面前,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又似有几分别样的情愫,直直地看向林见山,仿佛在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水雾弥漫,几乎模糊了视线,一层层柔光镀在萧韫身侧。林见山定定地看着,匆忙瞥看一眼下面,转移视线,想抓住念珠,念念经文,能缓解自己的热意,可念珠在屏风上,拿不到。 他这般慌乱的模样,倒是让萧韫有了玩味的兴致。 第47章 萧韫轻移,稳稳地坐在林见山腿上。眉眼弯弯,明媚动人。刚痊愈的手指,如鲜嫩的葱白,细腻而修长,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抬起手,指尖似有若无地点向林见山的嘴唇,“我亲了?” 林见山一愣,嘴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坐着一个温热又沉沉甸甸的人,正目光烁烁地看着他。他忽地抬手抓住萧韫的胳膊,生怕萧韫逃走了一样。 湿漉漉的头发微微散落在林见山的肩头,萧韫捧着他的下巴,两瓣红唇像是一只蝴蝶,流连花丛中,迟迟不肯停留在林见山的嘴唇上。 呼吸凌乱,带着花香,喷洒在林见山的脸上。林见山的脸颊上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晕,心毫无节奏地乱跳,毫无克制地叫嚣。 那双漆黑的眸子写满了热切,他慌乱地咽了一口气,以为萧韫要戏弄他,生出退缩的念头,忽地嘴巴被萧韫堵住。 他紧紧拽住萧韫的手臂,忘了呼吸,任凭愉悦在四肢百骸急窜,任由萧韫嘬着,难舍难分。 “王爷,我想……”萧韫松开他的下巴,垂眸看他的身子,轻笑一声,拉开林见山的掌心。 林见山难为情,梗着脖颈,不敢动。从前在军营生活,也时常跟将士们一块洗澡,从未对一个男人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好想好想把萧韫抵在池壁上,亲他吻他。 念头一闪过,他想实施,萧韫伸手往林见山一摁,眼里带着坏笑。 林见山呼吸顿住,胸口剧烈颤抖,那是从未体验的感受。 “王爷,别咬着嘴唇。”话罢,萧韫揩着林见山的嘴唇,再次吻上林见山的嘴唇,吻他泛红的脸颊,吻他那双厉然的眼睛。 “碰一下就激动?” “林见山,喜欢我吗?” “林见山,别装了,你喜欢得很,说喜欢给我听听。” 林见山沉溺在这美妙愉悦的体验中,听到萧韫的命令,他也不气恼,反而有一种反差的新鲜感,乖乖地哼出低音。 “放荡!” 萧韫大力拍打他的脸颊,林见山明明舒服又开心,忽然遭了一击,又疼又辣,如坠入深渊,眉眼狞起。 他想大声骂萧韫,萧韫钳着他的下巴再次俯首吻他,让他呼吸不舒畅,再次攀升愉悦的体验。 好吧,原谅萧韫。 这点疼能忍,谁让萧韫是他的妾,他宠着就是。 两人在山庄度过了一个温馨的沐浴时光,外面下起了一场雪,淅淅沥沥地挂在枝头。枯萎的树桠缓缓掉落在地上,枝桠被一只红色绣花鞋踩断。 萧韫还要上药,林见山先洗好,春心荡漾,含笑着走出汤池,往走廊处走去,想去喝点酒,回味刚刚萧韫给他的快乐。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红艳烟雾。 “喂,林见山,把洛盖放了。” 林见山停下脚步,笑意渐敛,循声望去。 万里无云,白雪墙头上坐着一个少女,一只脚踏在房檐上,一只脚垂落在空中悠悠晃悠。她一袭单薄红衣,手里拄把宝剑,已经露出一半的剑刃,锋芒毕露。 她的眼睛,像那半露锋芒的剑,明亮、冷厉。 来者功力不凡,如老者般老练深厚。 从江悄声现身,站在林见山面前,手落在剑柄上,如蛰伏的野兽,蓄势待发。 林见山微微眯起双眸,仔细打量这女子。 女子从腰带处掏出一块玉佩,“你忘了十六年前,谁救你出御狼族?” 回忆汹涌滚过脑海,当年他被御狼族的人抓住后,受尽折磨。后来一个少女灭了御狼族看守的人,把他救出来。 当时他为表感谢,给少女身上留下了一块玉佩。 林见山诧异不已:“你是……” 少女跳下墙头,动作利索,“别吃惊,我是叶晔。” 林见山瞪大眸子,狐疑打量一番,发现还真与当年的少女一模一样,容貌丝毫没有改变。 这是竟有如此神奇驻颜秘术。 “洛盖乃我故人之后,我不能让他就此断子绝孙。当年你把玉佩送我,说是成全我一个愿望,今日我来兑现,放了洛盖,休了萧韫,放他们离去,我告诉你那封信在哪里。” 叶晔早已不理世俗,但洛盖派人,三番两次前来求她相助,说他与萧韫青梅竹马,被林见山插足,现安危难保。 她平生最痛恨插足感情的人。 林见山脸色阴沉,“你如何得知这封信?” “九霄宫在你这里折损太多人,你放他一马,我们一笔勾销。”说着叶晔把一封泛黄的信纸展开,走上前,离林见山仅有三步之距。 林见山认出这封信确实是丞相所写,里面的内容的确是如何部署行刺一事。 没想到,当这封承载着秘密的信件,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他竟出奇地平静。 没有预想中的激动,也没有满心的狂喜,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封信,眼神深邃而悠远。 他早已想过千万种方法杀死丞相,却没料到还有皇帝的手笔。 真是讽刺,他为皇帝出生入死,苦苦经营,最后是认贼作父。 回去路上,马车沿着蜿蜒的土路前行,车身随着路面的起伏不停颠簸。 风声呼呼作响,偶尔还夹杂着车轮碾压石子的细碎声响。然而,车内的林见山却坐定如松,丝毫不受颠簸的影响。 他身姿笔挺,神色严肃,紧抿的双唇透着一股冷峻。 刚刚两人在汤池里玩得开心,萧韫满脸通红,挨着林见山坐下。 他时不时伸出手,拉过林见山的衣袖,凑到鼻尖,轻轻闻了闻衣袖上独有的气息。随后,又将衣袖盖在自己手边,嘴里还不时嘟囔着:“盖好,这样暖和点。” 林见山伸手想摸摸萧韫的脑袋,手却莫名僵住,放回去身侧。 “萧韫……”他轻声呼唤,侧头望着萧韫,只看到萧韫浓密的睫毛,簌簌颤动。 萧韫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林见山心中一紧,俯首拥他入怀里,将他压下,胡乱地啃咬他,吮舐他,扯开他的衣物,到处乱亲。 “又来?”萧韫捏住他的耳朵,慢慢起身,玩笑着说,“刚洗好澡,全让你糟蹋了,我也要糟蹋你。” 林见山忽地张开双臂,将他牢牢抱在怀里,拇指摩挲着萧韫的脸颊,觉得不过瘾,又狠狠咬住肩膀一口。 “王爷,怎么了?”萧韫吃疼,再次被他拥入怀里。 他偷偷把冰凉的手探进林见山的衣襟,不安分地乱捏豆子。 林见山无奈,擒住他的手,“从前本王待你不好,你可怒?” “王爷是我的挚爱。” “忍一忍,本王会记得你的好。” 萧韫疑惑,林见山今天怪怪的。 这种感觉,持续到他们回到小宅。 王府都尉将洛盖押送到门口,此时,洛盖满脸焦伤,皮肤溃烂,又疼又痒,完全看不出当初英俊帅气的模样。他挺直的脊背,被寒风吹进弯,弯到愈发抬不起头。 叶晔瞪大眼睛,半信半疑地将毁容的洛盖接过手。 洛盖的锁链解开,用手撑开烧毁的眼皮皮肤,勉强看到,是叶晔,当场又哭又笑。 “姑奶奶,我要萧韫,我要萧韫跟我走。”洛盖大吵大闹起来,一双漆黑有神的眸子盯着萧韫,做出表情时,烧伤的伤口像扭曲的枯树皮,棕褐与焦黑在脸上交织。伤疤表面凹凸不平,沟壑纵横,边缘处粗糙地与正常皮肤衔接,宛如大地上干裂的河床。 瞧着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你跟他们走。”林见山把写好的放妾书与路引交给萧韫,指着一旁拉着萧韫行礼的马车,而此时扶柳正一脸茫然地坐在马车上。 萧韫眉头一皱,兀自嗤笑道:“林见山,你带我来武广镇,果然是为了利用我?不达目的不罢休,转眼抛弃我,负心汉。” “我会派人接你回来的”林见山攥紧拳头,神色自若,“送客。” 洛盖冲过来,夺走萧韫的路引,被萧韫撕掉,散落在雪花中。 洛盖气愤不已,一把拽住萧韫的胳膊,走向马车,“走,没了路引,你也要跟我走。” 萧韫回头看林见山,不哭不闹,声音平缓:“林见山,你总是让我失望。两年跑了,这次再错过,我不会给你机会了。” 萧韫的话,化作千万根针,直直朝着林见山的心脏迅猛扎去。每一根针落下,带出一阵尖锐的刺痛,痛感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又酸又疼。 林见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克制哽住了咽喉,只能任由酸涩在心底肆意蔓延,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也想好好宠着萧韫,让萧韫开心快乐,可是人这一生,儿女私情,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有为之付出一切的事要完成,岂能困囿于情爱? 叶晔信守承诺,将信送到林见山面前,“从此,你我两不相欠。林见山,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后会无期。” 第48章 林见山看着手中的信,双手在颤抖,多年来的仇恨,该有个了断。 “驾!”一声呼喊声,打破他的沉思。 车轮滚滚,扬起一路白雪,马车的轮廓在视线中彻底消失,他依旧纹丝未动,眼神空洞。白雪压到睫毛,眼皮酸酸的。 方才,他们在汤池里亲密接吻,深深拥抱。他以为他们就像这场白雪,该紧紧抱着一起过冬天,春日再相融为一体。 想到萧韫离去的身影,他的心就像被重锤狠狠击中,情绪瞬间失控,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发疯般地冲向马车离去的方向,失了魂一般,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萧韫!回来!” “从江,快,跟上去,把他抓回来,抓回来,其他人都杀了!” 他的呼喊声在风中破碎…… ◇ 第38章 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从江策马如飞,飞奔出武广镇,马蹄扬起一路尘土。 就在这时,前方一匹骏马陡然闯入视线,马背上傲然站着一位少女。 她身姿轻盈,透着一股令人不敢小觑的英气。凛冽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从江,眼神锐利如鹰,像是恭候他已久。一时间,两人之间气氛紧绷,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从江没有拽住缰绳,纵马直接往少女身上冲。风沙卷起,身上黑衣随风飘扬。刀光剑影,一闪而过。 仅是一瞬间,局势陡然生变。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袭来,双腿一软,从江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上。 他双眼圆睁,眼神直愣愣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太过荒谬,身体被钉在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透过剑锋,一股雄浑且深厚的内力,将从江彻底淹没。 究竟是怎样的高手,竟能发出如此强大的内力? 叶晔的剑才缓缓出鞘,“小伙子,你要跟姑奶奶我斗,再练三十年……啊不对,你也活不到那时候,身中剧毒,武艺还如此高强,可惜了。” 从江艰难站起身,向后看去,只见自家王爷正策马奔腾而来。 “林见山,不守信用的小人,我杀了他。” 从江心中 “咯噔” 一下,瞬间警惕起来。他当机立断,嘴唇紧闭,猛地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口哨声划破风沙,传得极远。 王爷的马像是听到某种神秘指令,原本稳健的步伐瞬间大乱。 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嘶鸣一声,随后竟不顾王爷的拉扯,扭头径直往反向狂奔而去。 尘土飞扬间,马儿转眼间带着王爷的身影消失在风沙之中。 林见山在马上,极快勒住缰绳,依旧不管用,怒骂声在风中凌乱:“从江,回来……” 手下们呆立在原地,眼中满是不知所措,迅速行动起来,匆匆赶去保护林见山。 刀刃闪烁,龙吟虎啸般的剑气,穿风而过,晃过从江的眼睛,掀开从江裹住头发与面容的黑布。 两缕白发于半空打着旋儿,又停歇在从江的鬓边。 从江的眼睛墨黑深邃,皮肤近乎白得透明,通红的血丝如蜘蛛网,织布在整张脸。 下一刻,一道皓白剑色闪过,从江以剑挡下,却毫无还手能力,步步后退。 叶晔眉眼一蹙,一脚踢飞从江。 白雪纷纷落下,叶晔整衣敛裳,轻哼一声:“将死之人,姑奶奶不屑与你打,让林见山夹紧尾巴,再过来,老娘让他人头落地。” 下一刻,从江咳出一大口黑血,眼中一片星星点点,眩晕不止。 叶晔策马离开之后,后面传来林见山的马嘶声。 从江当即抓起黑布,裹住头发与脸颊,可口中的黑血止不住往外吐,顺着衣物流下,染黑了地上白雪。 长脚一挥,白雪盖住那团黑血。 林见山不解,还想往前冲,从江挡住他前进的路。 “王爷,危险,没打过。” 林见山气得拽紧缰绳,呼吸深深,“一啸,你带上一小队人马,沿途跟上车辙。小心点,偷偷把他带回来。” “是。”一啸带上一小队人马,飞奔而去。 从江沉默,对上林见山的眼睛,急忙垂下眸子,低声说:“王爷,我想回京城。” 这还是从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说出除了“死”以外的想法。 林见山满眼红肿,努力克制自己暴躁的心,哑声道:“去吧。” 话音方落,从江在他面前闪出虚影,落在马背上,策马扬鞭离去。 风雪暂停,万籁俱寂。 林见山望着四周,孤单迷茫,好似天地万物只是剩下他。 马车剧烈摇晃着,飞快跑过山路。 再犹豫一下,可能跑不出林见山的包围。 刚出京城,九霄宫的人早早在山路口,苦苦候着,生怕事变。 九霄宫众人担心林见山可能要派人追踪上来,立即掩护着他们离开,分成五支队伍,走五条不同的路。 萧韫坐在马车里,纵然面对着来自洛盖的怨恨眼神,依旧神色淡然。 “都是你害我的……是你……你告诉我,萧韫去哪里了……”洛盖如一头发狂的野兽般扑上前来,伸出手,一把紧紧拽住萧韫的衣襟,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洛盖这张脸算是彻底毁了。 林见山的手段竟如此残忍,原本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如今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丑八怪。 “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我让你走,可你一意孤行,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无非来送死,最后受伤了却怪我。”萧韫摸了摸他那张焦黑的脸,眼里尽是悲悯,“你若是求我,我倒是可以给你药,莫说恢复如初,至少不那么吓人。” “我的脸吗?”洛盖松开他,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这阵子他被林见山折磨,烙铁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他的脸上,让他痛不欲生。 他没看过现在受伤的脸,突然一转头,一把拉出剑。 透过雪亮的剑刃,看到自己那张丑陋不堪的脸,洛盖吓得倒退一步,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尖叫。 “你赔我……我要萧韫……我长成这样子,会吓到他,他会不要我的。” 洛盖开始嚎啕大哭,眼神里尽是凶芒,再次飞扑上来。 萧韫无奈,一脚蹬了过去,踢在洛盖的肩膀上。 洛盖昏迷过去。 扶柳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骂道:“疯子,还是公子厉害。” 萧韫拿出一瓶药水给他,“扶柳,给他擦擦,我犯恶心。” 扶柳皱眉:“我也恶心,没想到林见山这么……哎……变态,之前在密室里已经够变态了。” “闭嘴,不想听到他的名字。”萧韫懒懒的,闭上眼睛,靠着软背想休息片刻。 心里忽然生出一阵落寞。 林见山害的。 可又欣喜,至少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另一边,太子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自从上次刘敬提议去王府小宅里放火,结果误打误撞,碰到有刺客行刺,打乱了计划。 太子当时只是想让王敖年,找几个黑衣人把萧韫送到郊外的小院,打算金屋藏娇。 哪知那些黑人全部被林见山抓住,还顺水推舟找到王敖年的门客杨至。 杨至被捉,幸好没有供出王大人,便畏罪自杀。 后来,京城王家被人放火掠劫,太子闻言,立马吓得装病在榻上,久久不起身,更不参与行宫建造一事。 “殿下……殿下……”刘敬急急忙忙跑进来,踩中衣摆摔了一跤之后,在地上一滚,滚到太子面前。 太子本就心烦意乱,被他这一搅和,怒火中烧,“刘敬,你想死?” “太子殿下,小的自然有大事要向您禀告。宸王给萧韫写了放妾书,萧韫自此自由,还……还……离开王府小宅……” 太子一听,立马从床榻上跳起来,“快快快,备马,莫要让旁人捷足先登,这一次本宫要夺回属于本宫的一切。” “殿下,小的有一计。” “你可不要像上次那样出的馊主意。” “绝对不会,王营公子也来武广镇。” “快传,一起商量。” * 众人一刻不停地赶路,赶了将近一天一夜,最后在一处荒庙休息。 洛盖持续发热,昏迷不醒。 每次萧韫想去帮他涂药的时候,他总会立马清醒,嚷嚷着:“我不要你的药,我要我的萧韫……” 萧韫很无语,把药死死按在他脸上,“不擦,你一辈子当丑八怪。” 凄惨的叫声传遍四周,九宵宫的人立马冲过来保护自己的主人,持剑相对。 扶柳挡在萧韫面前:“我家公子在救他,你们怎么不识好歹?” “我看看。” 门外传来叶晔的声音,九霄宫的人立马收起剑。 仅是一眼,叶晔点头。 “把药按在你们宫主的脸上。”叶晔抖了抖身上的雪,坐在火堆旁,眼神若有若无地瞥向萧韫。 第49章 直到手下退下,叶晔才开口问道:“你是兰石族的人?” 萧韫神色淡然,十指烤着火,“在下不懂姑娘说什么,这是何物?” 叶晔看破不说破,喝了一口姜茶,辣得直吐舌头:“累死老太婆了,就这废物,为了救你,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九霄宫完蛋了,所有人统统完蛋。” “当初就不该救林见山,把我家小孩弄成这副鬼样子。”叶晔嘀嘀咕咕地说着,“当年,我到御狼族时,林见山险些被人砍了脑袋。我救下他之后,他才十来岁,在御狼族里大开杀戒,开肠破肚,茹毛饮血,可吓人。” “别跟我提他。”萧韫捂住耳朵,不想听。 “你这小孩怎么这样?长得好看了不起,没礼貌。” 众人又再次启程,萧韫不知他们要把自己带向何方。 出发时,荒庙莫名涌现出一大堆乞丐,身后跟着老弱妇孺,围着他们索要银子与吃食。 九霄宫的人大多数是杀手,身上杀气腾腾,没什么怜悯心,见到这种乞讨的大场面当即拔刀。 “好心人给点吃的吧。” “我们全村都快饿死了。” “好饿啊,好冷,求求你们了……” 众人望向辈份较高的叶晔,不敢轻举妄动。 今年百姓吃不上饭,这事老人家叶晔也是知道的。 看着他们也不忍心,叶晔退一步:“行吧行吧,去烧一锅稀粥给大家喝喝。” 粥香飘散四周,引来了不少乞丐。 除了叶晔几人照顾洛盖,其他人都出去帮忙。 几个乞丐抢吃的,一言不合打起来,其中一个还不小心磕到了脑袋,流了很多血。 萧韫走出去看看,叶晔急忙阻拦:“你可不能出去,万一你不见,洛盖这小子得哭死。” “行李还在这里,茫茫雪天,我要是离开你们,我也得死。” 萧韫跟着扶柳走出去,取了点外伤药给他们涂上。 今年收成不好,四周村民没得吃粮,纷纷跑出家里,把荒庙围了个水泄不通,就为了喝点粥。 早知道会吸引这么多人来,九霄宫绝对不会施舍这群乞丐。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九霄宫众人赶忙把乞丐们劝走。 这时九霄宫有个手下暴脾气,亮出了刀,引起很大的恐慌。 你拥我挤,一片混乱,碗筷被碰翻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食物也洒落一地。 众人顾不上这些,眼睛里只有能填饱肚子的吃食,整个荒庙充斥着叫嚷声、争抢声,乱成一锅粥。 叶晔闻声,气得破口大骂,不要杀人,赶紧让人把萧韫带进来。 隔着人山人海,压根看不到萧韫人影。 糟糕,难不成逃遁的局? 叶晔大喝一声:“快去把萧韫找回来。” 另一边,萧韫被挤出了人群,有人往他的脸上涂上一堆灰黄的粉末,让他装扮成乞丐的样子,混在人群中。 扶柳见机行事,跟着装扮,他们随着仓惶逃窜的乞丐一齐逃跑。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计谋,单薄的乞丐装,真是冷死人。 萧韫与扶柳拼尽全力,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跑了很久。 终于,在前方的视野中,出现一堆人马。他们整齐地排列在远处,像是等待着什么。 他担心是林见山身边的人,于是躲起来观察。 若是回到林见山身边,计划全毁了。 “萧韫,是我。”来人策马而来,跳下马背,取斗篷露出样貌。 “殿下?”萧韫冲上去一把抱住太子,泪目连连,“我还以为我要被坏人抓走了,林见山……呜呜呜……宸王把我送给别人,我没地方可去。” “此地不宜久留,速速跟本宫回京城,他找不到你的。”太子骑上马,一把抓起萧韫,却抓不住,险些摔下,苦笑一声,“你骑我手下的马。” 萧韫轻笑:“……” 没那力气,装什么英雄? 正好除夕夜即将来临,皇帝发急报,让太子回宫里过节。 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是他这个聪明的太子把萧韫金屋藏娇。 太子美美地想着,今晚就能洞房了。 隔天夜晚,太子一行人赶回淮都,歇息在东宫。 萧韫在浴房里洗得干干净净,太子身边的近侍小太监躬身跑来,过来叫他过去用膳。 宴厅里,传来欢乐的笑声,走进里面,萧韫看到许久不见的王营笑得下巴肥肉一堆。 王营从前是个大胖子,自从被林见山打伤了之后,又病了几个月,不见瘦下来,反而更胖了。 萧韫与王营面面相觑,默契瞧对方一眼,自觉把视线转移到太子身上。 “啧啧啧,太子这是抱得美人归。” “多亏你,王营。”太子乐呵一声,朝萧韫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旁边。 王敖年卧病在床后,王营收到大皇子的密信,前去探望自己的父亲,联合刘敬,给太子出一招,这才把萧韫送到太子身边。 “太子,王营恭贺太子心想事成。”说着王营举起酒杯,敬太子。 “不喝,一会儿得面见父皇。” “我喝。”萧韫接过酒杯,眼睛一转,使坏地把酒杯递到太子面前,“喝嘛,暖暖身子,我们一起喝,谢谢你救我。” 太子的心都快软了,“喝,你给本宫的,纵然毒酒,本宫也喝。” 刘敬在一旁附和:“殿下,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虽说殿下不能与萧公子成婚,这毕竟是第一天。如此良辰美景,若是面见陛下,小的怕殿下又会不开心。” 一提到入宫,接受父皇母后的唠叨,太子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喝,本宫明日再面见父皇又如何?就说本宫病了,头晕,休息一日。”太子大口喝下萧韫给他准备的酒。 酒足饭饱,几杯酒下肚子,太子晕晕乎乎的,被刘敬送回寝房。 “美人,来亲亲。” “再喝酒。” 刘敬早已是太子身边的大红人,叫退所有伺候的人。 萧韫看着刘敬与王营,“你们两个上,反正我接受不了,丑。” 总得装一下洞房花烛夜的样子。 王营直摇头,“我干不来这活,我只喜欢女的。” 刘敬满脸黑线:“小的虽然是个阉人,可……罢了,希望二位能够在大皇子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话音刚落,刘敬撅起嘴巴,一脸嫌弃地在太子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平时伺候人惯了,总被太子刁难,今夜能摆弄当今太子,刘敬顿生一股优越与报复心理。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柄玉箫,跑过去把太子翻身,对准后门,急忙说:“你们两个走远一点。” 萧韫:“……” 王营:“你疯了吧,亲几下就行了,捅了太子,醒了会问罪的。” 【??作者有话说】 迟到的一章,么么哒 ◇ 第39章 好想萧韫 一啸带着人马四下追踪,终于找到洛盖,却没有发现萧韫的踪迹。 他让人继续追踪,自己回到武广镇,将这件事情禀告给林见山。 王爷身边不能没有他。 林见山接到一啸的消息时,当下心紧得慌,红着眼眶,命令探子继续寻找萧韫。 若不是叶晔护着,他真想杀了洛盖。 林见山这几天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即便是躺在萧韫的床上,依旧觉得空虚无比。 微风轻拂,窗台上的竹风铃悠悠作响,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笼子里的寿带鸟病恹恹地叫了几声,声音微弱而无力。 往日,踏入房间,那股清新淡雅的柚子花香与温暖的药香交织在一起。可如今,却什么都闻不到,只有一片死寂般的空荡。 没人会软软地喊他,令他会心一笑,心神愉悦。 好想萧韫。 这种落差的静默,像是无数只小蚂蚁啃噬着他的心,痒得难耐。失落与惆怅,在心底肆意蔓延。 好想萧韫,萧韫会不会想他?还生气吗? 明明说好会接他回来,为什么不跟一啸回来? 此时,林见山的脑子里回旋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越想越难受。 只要萧韫能回来,以后他就宠着萧韫,再也不惹他生气,也不伤害他。 门外,一啸急急忙忙跑进来,冲进房间,顾不得礼节,慌张道:“大事不好了,王爷……” 林见山收敛了脸上低落的神色:“何事?” “王爷有人在树下挖到……这个……” 一啸转头,押着门外的都尉,双手颤抖,从都尉的怀中里掏出一个包袱,包袱上的布料老旧破烂,几乎酥脆成粉,手指微微用力,便有细碎的粉末簌簌落下,看着是陈年老物。 里面居然裹着一道圣旨。 林见山缓缓展开圣旨。 圣旨上的字迹映入眼帘,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上面的笔迹,笔锋刚劲有力,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先帝独有的风骨,俨然是先帝的亲笔。 第50章 他的目光顺着字迹逐行而下,看着看着,面色愈发凝重。 圣旨的内容竟属意老宸王当东宫! 这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前从未听过父王提起“圣旨”这件事。 林见山眉头紧锁,反复端详手中的圣旨,心中疑云密布。 且不说那纸张质地,色泽古旧,单看这字迹,就是先帝亲书。 走势、顿挫,与记忆中先帝的笔迹毫无二致。尤其是先皇书写时特有的习惯笔画,诸如收尾时微微上挑的弧度,转折处刚柔并济的力度,一模一样。 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够伪造得出的,哪怕是宫廷中最擅长临摹的高手,恐怕也难以做到惟妙惟肖。 如此逼真的圣旨,若真是假的,背后之人必定谋划深远,拥有非凡的手段。 可若它是真的,为何此前从未听闻父王提过这件事? 这其中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隐秘与阴谋? 林见山越想越觉得此事错综复杂,犹如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谁找到的?” 都尉吓得跪在地上,稳住紧张不安的心,深呼吸道:“是卑职,除了卑职与一啸将军,无人见到此物。王爷,此乃天意。” “天意?呵,你可知这是死罪?” 林见山只觉此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所谓的证据出现得太过蹊跷,就像是有人精心编排的戏码。 先是洛盖口中的信,紧接着不知从何处冒出的这份圣旨,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回淮都需要确认一下。 “事关重大,一啸,把都尉押下去,严加看管,本王若是查明尔等构陷,自当会禀明陛下。” 除了身边的几个人,谁也不信。纵然都尉跟随他多年,是父王的手下,凡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不容疏忽。 都尉:“王爷,老王爷部下一直在等您的命令,边关麾下大将,更是不服当今皇帝。当年先帝明明中意宸王一脉,却突遭意外……” 林见山喝道:“大胆!本王自有定夺,无需多言。” 都尉被手下押下去后,此刻林见山无瑕再伤悲儿女情长。 自从入冬以来,皇帝的身子愈发羸弱。眼下除夕夜将来,宫中酒宴正是几个皇子表现的机会。 “一啸,我们即刻回都城。” * 清晨,东宫太子寝殿。 太子悠悠转醒,刚一挪动身体,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屁/股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昨晚的酒太过浓烈,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肠胃,让他脑袋昏昏沉沉,思绪也如乱麻般纠缠在一起。 他转头看去,这一看,睡意全无。 萧韫正安详地睡在他的身旁,白皙的脸庞在晨光的映照下,仿若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宛如静谧的画卷。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透着几分孩子气。 今日阳光正好,四周光线明亮。萧韫那张俊美的面容,全部展示在他面前。太子看了久久无法回神,扑上去,想亲他一大口。 萧韫醒来,正好挡住他的嘴巴。 此时门外有人敲门。 萧韫拉起被子,害羞垂眸,柔声道:“太子有人敲门。” 门外的刘敬:“殿下,皇上有急事召见。” 太子直蹙眉,很是扫兴,他一坐起身,身后疼得要命。 “美人……昨晚本宫喝醉,你对本宫做了什么?” 萧韫轻笑,眼神里带着坏笑,瞥向太子的身后:“殿下说什么羞羞话,自然是……” 太子如遭雷劈,整个人愣在原地。 ????????????????????????????????????????????????????????????????????????????????????????????????????????????????????????????????????????????????????????????????????????????????????????????????????????????????????????????????????????????????????????????????????????????????????????????????????????????????????????????????????????????????????????????????????????????????????????????????????????????????????????????????????????????????????????????????????????????????????????????????????????????????????????????????????????????????????????????????????????????????????????????????????????????????????????????????????????????????????????????????????????????????????????????????????????????????????????????????  他一直以为萧韫是下方的那个,怎么…… “你你你……林见山也是下面……?”太子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屁/股。 林见山,这个嗜血魔鬼,竟然是下面的? 没想到啊! 刘敬在外面继续敲门,太子站起身,气得快爆炸,“催什么催?刘敬,你想死?” 萧韫吓到,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殿下吓到我了。” “嘿嘿嘿,本宫平时不爱生气的,就是刘敬太烦人。父皇病了,本宫这几日可能要陪床侍疾,委屈你了,你可别出宫门,好多人认识你的。” “太子去吧,萧韫等你。” 待太子离开后,萧韫嫌弃地擦了擦手掌心,转头让近身伺候的小太监把被褥全换了。 夜晚,萧韫弄倒小太监,让扶柳掩护,一身夜行衣,起身前往大皇子宫外的藏身小院,商讨要事。 房间里没有点灯,大皇子在宫外购买的小院,没有近侍伺候,四周冷寂无人。一阵萧瑟的寒风吹过,隐隐约约带起男人的哼唧声。 苏云川狼狈至极,身上被绳索一圈又一圈地紧紧缠绕,活像一只被精心包裹的蚕蛹。绳索深入肌肤,勒出一道道红痕,令他完全无法动弹分毫。 更让他感到屈辱的是,身上衣物竟被剥得一干二净,在这空旷的环境中,浑身赤裸的他毫无遮蔽。他的眼眶中蓄满泪水。他死死咬住嘴唇,压抑着自己的嗓音,不让一丝声音溢出。 渍渍的水声断断续续传遍四周,黑夜里,大皇子的眸子漆黑明亮,像蛰伏暗处的野兽等待猎物入口,贪婪热切,尽悉展露。 手指搅动苏云川的思绪,他变得无法思考,全身乏力,发出声声呜咽,“我……我要告诉我父亲,告诉皇帝,林慕遥,你死定了。” “谁会信疯子的话?拿把柄跟我交换,我可以放过你,保证不拆穿你。”大皇子俯身在他耳旁,温声低语,“你知道的,大皇子最老实的。” “疯子……有本事你把我弄死……我看错你了。” 大皇子脸色沉沉,冷笑着,一只手捏住他那张红扑扑的脸蛋。 “啊……”苏云川疼得直哭,“我说,我父亲他,他藏酒,他不能喝酒。” 大皇子捏紧他的喉结,“不想知道这个。” “啊……”苏云川又疼又难受,“你想知道什么?” “当年宫宴后,你为何装疯?你是不是看到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苏云川急得直哭,哭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越哭越大声。 大皇子手指微僵,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哑声问道:“哭什么?你不是很亢奋吗?” “欺负人,又疼又难受……” 苏云川哭得可怜,好似一只受伤的小鹿,无助又惹人怜惜。 大皇子的心软了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涌上心头。 几乎是下意识地,大皇子缓缓俯身,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急切。他低头,用自己的嘴巴狠狠堵住苏云川的嘴巴。 门外传来响声,大皇子吓得起身,掀起被子盖住苏云川整个身子,徒留他一人在被窝里啜泣。 剑光闪过,来人轻而易举躲开,一把踢飞大皇子手中的剑,剑稳稳地插在栏杆上。 “学了这么多年,剑还是不长进。”萧韫开口道,掸了掸衣袖,“里面是谁?床榻藏人,你何时学会贪色?” 第51章 大皇子面露心虚,眼神间略有飘忽,“没什么。” “太子这几日会侍疾,你父皇身体越来越差,我们还是加快速度。” “你要拖住林见山与太子,其余的,我来。”大皇子拔起剑,眼神冷意汇聚,凝在雪亮的剑端,“你别舍不得林见山就行。” 萧韫闻言,心中一紧,急于辩驳:“你在胡说什么?” “但愿吧,兰石需要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我们都是生活在黑暗的人,该轮到我们看看太阳。” 两人低语,絮絮说着后续该做的事情。 这时门外脚步匆匆,愈发凌乱。 “我弟弟来这里做什么?你们几个,快把门撞开,老子苏家,有的是钱赔。”苏仁意站在门口,叉腰怒吼一声,几个家丁听令,立即撞门。 大皇子慌了,一想到里面的苏云川满身狼藉,若是被苏仁意撞见,大事不妙。 “帮我挡住他们。”大皇子赶忙冲进去,拉过衣服,解开苏云川。 苏云川的哭声戛然而止,他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在撞门,哽咽一下:“有人来捉奸吗?” “你哥。” 苏云川吓得站起身,浑身脏兮兮,也来不及收拾,胡乱拉过衣物,一通乱穿。 院子里,萧韫清了清嗓子,模仿大皇子的嗓音,“什么人?私闯民宅。” 苏仁意一顿,心想这声音有点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苏家?苏仁意吗?” 苏仁意:“你谁呀?竟敢公然抓绑扣留我弟,竟然知道老子的名号赶紧给我开门。” “大公子,是我,大皇子。” 苏仁意瞬间一愣,这才想起来,声音确实是大皇子的。 真奇怪,大半夜的,大皇子把他弟弟叫来这边做什么? 一个疯子,一个怪人,能做啥? 不会是欺负弟弟不懂事,对弟弟做过分的事吧? “大皇子,你还是赶紧开门吧,我父亲着急,急着喊我弟弟回家。你也知道他心智不明,府上老人家担心,该彻夜难眠。” 院子里月光如水,一片安静。忽地一道暗影闪过,速度极快,越过墙面。 这气息很熟悉,萧韫心中暗道不好,是从江。 从江怎么在这里? 然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从江手中的剑光如闪电般掠过黑夜,发出虎啸龙吟般的声响。 萧韫侧身灵巧躲避,深厚的内力凝聚掌心,拍开从江的剑,长剑不依不饶,持续追来,一一被躲开。 此地不宜久留,萧韫不想给大皇子收拾烂摊子。 好端端拉一个疯子到床上,越想越气,让他自己去解决。 于是,萧韫接下几招后,迅速逃离而去。 苏仁意早已爬上墙头,看到暗影,激动得大喊:“从江,从江,你怎么在这里?” 从江不语,转头逃离,追萧韫去了。 里面的苏云川与大皇子急忙走出来,苏仁意跳下墙头,把自己弟弟拉到身边,满是警惕:“大皇子,你拉我弟弟来做什么?” 苏云川躲在苏仁意身边,指着大皇子,“不给我吃糖,坏人。” 说着,他抓起花坛的土,一把撒在大皇子的脸上,大皇子瞬间灰头土脸。 大皇子:“……” 王府里,林见山的人马刚到,秦是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等到王爷进门,才一一禀告着皇城的状况。 “皇帝不知在何处觅来四个美人,成日流连温柔乡,身子越来越差。太子在身侧侍疾,除了大皇子偶尔探望,去佛庙抄写经书祈求平安,其他几位皇子更是赶着表现,上去伺候皇帝。” 林见山当即问道:“皇后娘娘如何?她……她难过了吧?” 秦是:“憔悴许多,中宫娘娘自然得大度。说起来,王爷也憔悴了很多,萧夫人怎么没回来?” 林见山顿时涩然,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看看信。” 秦是接过那封刺杀密信,“这是……这真的?” “袁祖益这老家伙,本王要他偿命!”林见山一掌拍碎桌子,桌子登时碎成四分五裂。 气氛一度静止,这时,“吱呀 ——”一声,那扇窗台悠悠打开,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从窗内飞跃而入,稳稳落在地上。 此人正是从江,稳稳站在林见山的面前,融在黑夜里。 秦是见是从江,松了一口气,含笑道:“你这孩子神出鬼没的,你去哪里了?为何没陪王爷一同回来?” 从江抿了抿嘴,那双深邃的眸子略有些迟疑,轻声说:“王爷,我好像看到萧夫人了。” 【??作者有话说】 迟到了t^t ◇ 第40章 过来,抱抱 夜幕如墨,沉甸甸地压在林见山心头。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双眼在黑暗中瞪得溜圆,丝毫没有睡意。 从江的话,就像一把锐利的钩子,不断地在他心尖上拉扯,搅得他心烦意乱。 想到大皇子,林见山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蹿起来,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恨不能立刻飞身而出,将大皇子抓至跟前,逼问他与萧韫究竟是什么关系。 难怪大皇子每次总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萧韫是打算跟大皇子私相授受吗? 林见山窝在心底的怒火,随着思绪的翻涌越烧越旺,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一场细细的小雪,晶莹的雪花悠悠荡荡地飘落,林见山哪里还顾得上寒冷,披上一件外袍,趁着夜色,如鬼魅般迅速穿梭在宫墙之间,径直朝着大皇子的宫苑奔去。 他在各个房间外穿梭,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几乎快把大皇子的宫苑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一番折腾过后,他却连萧韫的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与雪花交融,顺着脸颊滑落。此刻,四周静谧无声,唯有雪花飘落的簌簌声,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徒劳无功。 眼看天破鱼肚,无奈他只好放弃,更衣准备觐见皇帝,前去请安。 皇帝的状态瞧着非常不好,脸色蜡黄,双目无神,躺在床上病殃殃的,说话有气无力,“宸王辛苦了,朕的行宫建得如何?” 林见山隐隐感觉屏风后还有人,躬身道:“一切正常,只不过近来武广镇大雪纷纷,百姓衣不裹体,瑟瑟发抖,虽有棉衣,但终究不保暖,工程需等来年开春,才可复工。” “如此也好!咳咳咳……”皇帝坐起身,笑了笑,“朕的身子越来越差,不知能否等到那一天。” 林见山:“陛下洪福齐天。” 皇帝:“朕殡天之后,你可要多加照顾我那蠢儿子,听皇后娘娘的懿旨。” “陛下龙体康健,天授洪福,定能庇佑我朝千秋万代,昌盛永固。” “场面话少说,朕的身子骨,朕清楚。” 皇帝涩然笑笑,让人带林见山下去用膳。 皇后这才缓缓从屏风走出来,“陛下,臣妾实在搞不懂,陛下为何让臣妾躲起来?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闭嘴,咳咳咳……日后,你不得单独见他。” “为何?” 皇帝激动不已:“为何,为何?总之你不许单独见他,不得抗旨。” 皇后不解,面对皇帝严肃的表情,只好顺从道:“是,陛下。” 林见山坐在膳桌前,面前摆满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却没有太多的食欲,满脑子想着萧韫。 昨晚在大皇子宫苑外吹了一整晚的风,寒意顺着肌肤丝丝渗入,此刻脑袋正隐隐作痛。 要是萧韫在,肯定帮他揉揉。 他微微蹙着眉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碗中的食物,却始终没有送入口中。平日里最爱吃的饭菜,此刻味同嚼蜡。 太监端来一碗补汤,能驱寒,他全部一饮而尽,打算再去探探,看看能不能找到萧韫的踪迹。 “宸王用膳啊?”大老远传来太子的声音。 太子跨进门槛,微微扬起下巴,鼻孔朝天,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林见山,眼神中满是得意之色。 哼,林见山再神气如何,心爱的夫人还不是在他床上。 “宸王连夜赶回来,辛苦了。” “病好了?” “无俗务扰心,自然痊愈,”太子双手负在身后,故意拖长声音,嘴角高高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可能是美人在怀,药到病除。近来,本宫得了位美人,令本宫愉悦,改日让王爷见识一下。” 林见山蹙着眉头看他,“太子在武广镇装病一事,本王自然会如实交代陛下。” “你!”太子气得牙痒痒,却不敢放狠话,“你可知父皇去世后,本宫登基,是未来的皇帝。” “这话,本王一并告知陛下。” “你……”太子气得直跺脚,下一瞬,立刻怂了,“宸王,本宫说笑的,嘿嘿,本宫先走,母后叫本宫有急事,你慢用。” 第52章 脸上笑嘻嘻,心里骂骂咧咧,把林见山诅咒了个遍。 果不其然,太子刚走出偏殿,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陈公公传陛下旨意,让他去处理政务,没处理完,不得用膳。 “好好好,林见山,等本宫登基,必折你翅膀。” 林见山用完膳,稍作整理,前往太后宫殿请安。 当他踏入宫殿,正巧看到大皇子拾级而上。两人几乎同时抵达太后宫殿。 大皇子瘸了脚,但走起路来步伐很快。 林见山不喜欢这个窝囊废,如今知道萧韫跟他有关系,那股莫名的心火再次涌上来。 “听苏家公子说,昨日大皇子夜宿在宫外?”林见山开门见山,就差把萧韫的名字直接说出来。 “说来惭愧,我本前往福泽寺为父皇祈福,路上苏家小公子不慎把我的衣服弄脏,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前往附近的小院换衣服。想着天色已晚,只好委屈在院里歇下。” “除了他,还有别人吧?” “何来别人?”大皇子从容一笑,“不知王爷听谁胡言乱语?” “有些人不该动的,你最好别动,不是你的东西,你最好别碰。越界了,等待你的只有后悔。” “慕遥多谢宸王指点。” 林见山:“你与萧韫感情颇深,从前本王怎么不知?” “萧韫?”大皇子故作惊讶,眼中还隐隐闪过几分无辜的沮丧,“可是王爷的夫人?王爷怎能胡乱说话毁人清誉?皇宫之中,虽无人在意我,我好歹是个皇子。” 这熟悉的装感,让林见山格外不舒服。 像极了萧韫的招数。 林见山压根不信这人所说的话,早已让一啸再次前去大皇子宫殿查探。倘若真让他查到是大皇子把萧韫藏起来,他绝对不会放过大皇子。 “昨夜与从江过招之人是谁?” “不明白,何来过招之人?宸王可是觉得有贼人?难怪昨夜,听到兵器相接之声,多谢宸王暗卫出手相救。他也真是的,做好事不留名。” “你就装吧。” “宸王火气很大。梅园梅花开得鲜艳,宸王不如去赏赏。不喜欢梅花的话,兰花、水仙也开得不错,香气扑人,赏花赏雪,心情会好点。” 林见山冷哼一声,懒得理会他,直接走进太后的寝宫请安。 晌午时分,难得放晴,飘雪早已停歇。 趁着无人注意,林见山前往皇子们的宫苑走走,其实他想看看除了大皇子,还有谁跟萧韫有关系,或许能查到蛛丝马迹。 路过梅园,他在门口远远瞧见梅花开得绚烂。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正站在树底下,采摘梅枝。 那人身披一袭祥云烟灰色斗篷,身影单薄,姿态挺拔。 林见山匆匆瞥了一眼,正打算离开,余光忽然瞥到那人的侧脸。 “萧韫!”他原本平静的面容被惊愕填满,一声饱含震惊的呐喊脱口而出,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陡然炸开。 他像发了疯似的,急匆匆地朝着梅园方向奔去,身影在小径上一闪而过,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 萧韫听到动静,扔下手中的花,飞快逃离。踏入梅园,园内小径弯弯绕绕,道路两旁,树木繁多,粗壮的枝干向四面八方伸展。 梅花正开得绚烂,在枝头尽情绽放,然而,他急切的身影带起的风,冷气中泛起波澜,粉色花瓣簌簌掉落下来。 刹那间,无数花瓣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在空中打着旋儿。 普通人的步伐怎么可能比得上林见山? 片刻之中,萧韫再也逃不出林见山的包围。 林见山稳稳地落在萧韫的面前,心中大喜,转眼间又是充满愤恨,一把拽住萧韫的手臂,“看到本王为何跑?” 梅花纷飞,萧韫的发丝略有凌乱,几缕发丝在风中肆意舞动。朱红的唇色,因寒冷而变得愈发深沉。整张脸大半埋在毛茸茸的斗篷帽里,将他的脸衬托得愈发小巧精致。奔跑未定,他的双眼透着几分无助与惊慌,恰似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松手。”萧韫扯开他的手,但是怎么也挣脱不开,“你把我送人,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虚情假意的东西,不稀罕。” 林见山怒喝道:“本王同你讲过,会派人来接你回来,你为何不听,跑进皇宫?谁带你回来的,你究竟跟谁有奸情?” “我跟谁早已与你无关,从始至终,一味付出的人是我,伤心难过的人是我,一直被你伤害的人更是我。你一见到我,开口不是关心我,而是质疑我。你总是如此,让我期待,又让我失望。” 林见山一看到他欲泪不泪,泪花都噙在眼眶,心中一软,走上前去,把他拥入怀里。 “放手,我们完了。林见山,我不喜欢你了。” 萧韫挣扎着,推开他的怀抱。 林见山毫无防备,被他推得踉跄,后退一步,整个人愣在原地。 为什么要推开他? “胡闹,别说气话。”林见山呼吸沉沉,一阵阵酸涩在心中涌起。 他想萧韫了,真的想他了。 别推开他,不然他会疯的。 “过来,抱抱。” “我……”萧韫抿了抿嘴,欲言又止,转身跑开。 林见山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跑开,一股无名的火气在心中涌动,急忙飞奔追赶,紧紧地拽住萧韫的斗篷,将他如蚕蛹般卷起来,压在梅花树下。 一个带着熊熊怒火与极致霸道的吻,毫无章法,如疾风骤雨般狠狠落在萧韫的唇上。 ◇ 第41章 我不要你了 这吻来得毫无预兆,蛮横无理地撬开他的牙关,肆意掠夺着他口中的每一寸空间。 萧韫推搡着,挣扎着逃离,双手从束缚的斗篷里抽出,反被林见山扣住。 缕缕梅花落下,盖在林见山的身后,冷风刺骨。萧韫越是挣扎,林见山越是抱他抱得用力,吻他吻得越深入。 “回应我,萧韫,你亲我。”林见山呼吸深深,捧着他的下巴,攫取他所有抗拒与挣扎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回应我的吻?”林见山快崩溃了,捏着他下巴的手更用力,呼吸温热,近在咫尺,气息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他一直得不到回应,心中不快,狠狠咬住萧韫的嘴唇。 空气中那缕淡淡的血腥味,悄然在四周弥漫。清新宜人的柚子花香,此刻竟也变得冷冽起来,像是被寒冬骤然侵袭,失去往日的温柔与甜美。梅花香与泥土味相互交融,编织出一种独特的气息。 然而,这一切混合的味道,都无法掩盖林见山对萧韫身上气味的深深迷恋。 萧韫身上的气味,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气息,带着一丝清新的皂角香,又或许夹杂着肌肤本身的温热与柔和,每当萦绕在鼻尖,总能让林见山的心安定下来。 萧韫的嘴唇在一番肆虐下渐渐失去血色,变得苍白,甚至隐隐有破皮的痕迹,透着几分可怜。 他微微仰起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直直地看着眼前人,眼神中交织着委屈,下一瞬,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泪如雨下。 “我对不起你,那日洛盖欺负我,我没有力气,抵抗不得。后来太子路过,他救我。他说要送我回王府,我受了惊吓,一路上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我,我浑身赤裸裸,躺在太子身边。他骂我脏,说你不会要我,说我要是离开,会把扶柳杀了。” 思绪刹那间乱成一团麻,林见山的脑海中闪过各种不好的念头。 震惊、愤怒、难以置信交织在心间,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他,疼得厉害。 平日里的冷静与沉稳,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被抽去灵魂,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雪花般的梅花瓣落在肩头,却浑然不觉。 不会的,萧韫说谎。昨晚从江说萧韫会武功,对付太子绰绰有余…… 可萧韫被下药了。 还是说昨晚的人根本不是萧韫。 他愣愣的,拽紧萧韫的胳膊,眼眶忽地泛红,“他们……碰了你?碰哪里?” “你介意我?” “我……不是……” “林见山,你犹豫了。”泪水在眼眶打转,萧韫的湳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推开他,“所以,无论我去哪里总被嫌弃,至少太子不嫌弃我。我在你身边,除了受伤还是受伤,如今多了一个心伤。这种痛,比身体上的伤还要难受。我真的讨厌你了。” “不是的,我不是嫌弃,我只是……”他也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情况,下意识要怀疑,下意识要保护自己。 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触碰,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膈应感,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难受。 他难以置信地再次问道:“他们亲你,吻你,跟你做亲密的事吗?你全都愿意?” “那是我愿意的吗?是你抛弃我,送我入虎口。我原以为逃离教坊司,迎来希望,谢天谢地,殊不知身后还有更大的火坑。”萧韫落泪,声音略有沙哑,却毅然擦拭,强装苦笑,“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第53章 “萧韫,我不介意,你别哭,哭得我心都软了,”林见山上前,一把抱住他,掌心抚平他的后背,心中恨意渐生,“我错了,我刚刚糊涂,你跟我回王府,我们从头开始。” “晚了,放妾书在太子身上,他说这事闹到陛下跟前,你也要不回我。一旦我被拉到台面上,到时候我就是下一个梁希成。你知道梁希成吗?听闻当日他与太子在假石幽会,被皇后乱棍打死。” 刹那间,回忆猛地涌上林见山的脑袋。 他眼神陡然一滞,恍惚间记起来那个长得像萧韫的男人,凄惨的叫声、苍白的面孔、僵硬的尸体。 “你强拉我回王府,他会闹到陛下面前,到时候,死的还是我。” 林见山怔了一下,“太子那蠢货,能说出这种话?” “无论我说什么,你总要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 “只是信别人,多过信我。你到底爱我什么?我待在太子身边很好受吗?算了,好失望。今晚太子回来,我得回去。都怪你,嘴唇咬破,他必定会问我怎么回事,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今晚,他可能……要我伺候,一会儿找不到我,该发脾气了。以后,我们陌路不相逢。” “跟我回去。”林见山扯住他的手,却再次被他甩开。 萧韫嘴角微动,沉思片刻,情绪有些激动说:“我不回去,死的人不是你,你无所谓。你高高在上,而我被踩到烂泥堆里,挣扎、讨好、扮笑,才能获得活下去的资格。从前,庙堂之上,意气风发,如今我不过任人宰割罢了。你若没能力护我,只想着利用我,我想我们算了吧。林见山,求你放我一马,别把我推到死亡边际,我怕死。” “你怎么知道我护不了你?我……”林见山顿时无话可说。 皇帝再看中他,不过是表面,他征战多年,连实权都没有。 他深知,一旦将来太子登上皇位,至高无上的权力在手,自己的处境必定岌岌可危。 以太子如今对他的态度,届时,自己恐怕会成为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稍有不慎,便可能触怒龙颜,落得个朝不保夕的下场。 说不定哪天会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刘敬悄然出现,轻声道:“夫人,殿下回来了,请您过去。” 林见山挡在萧韫面前,死死握住萧韫的手,“跟太子说,人,我要定了。” 萧韫:“你想让我死,对吗?皇后不会放过我的。” “不会的,皇后善解人意。” “梁希成是谁敕令打死的?” 这个问题抛出来,林见山无话可说。 “本王保护你。” “拿什么保护我?我三番两次选择相信你,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我不信你,反正你也不信我,我们扯平。”萧韫撇开他的手,迈步走向刘敬,“今天,我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林见山一动不动,双眼死死地锁定萧韫渐行渐远的身影。脚下像是被钉在地上,无法挪动分毫,内心天人交战,理智与情感激烈碰撞。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拼命呐喊,催促他立刻冲上前去,紧紧抓住萧韫,将他挽留。然而,一种莫名的怯懦挡住他,他终究没有勇气伸出那只手。 看着萧韫的身影逐渐模糊,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没想到好办法让萧韫回来,任由苦涩与失落填满心间。 “为何就连一刻的幸福,我都留不住?”话音未落,酸涩涌上喉头,让他险些哽咽。 那些他打从心底在乎的人,像是被命运的手无情拨弄,一个接一个决然地离他而去。 此刻,彻骨的冷意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他的身躯。心中的怒火却熊熊燃烧,喷薄欲出,却又无处宣泄,只能在五脏六腑间疯狂肆虐。 只见他猛地转身,对着身旁的梅花树,狠狠挥出一拳。 这一拳,饱含着他所有的愤懑与绝望。 拳头与树干撞击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中回荡。梅花如雪般簌簌落下,而他的拳头,已然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滑落,晕染出一片刺目的殷红。 林见山紧咬着牙,双眼通红,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是谁,胆敢掠夺他的一切,他定会让对方付出惨痛代价,将失去的一一报复回来! * 太子在宫殿里来回踱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眉头紧锁,神情焦虑,嘴里不停嘟囔着,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林见山那家伙,不会真的不管不顾,当众就把萧韫给抓走了吧?”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要是真让他这么干了,事情可就彻底闹大了,到时候,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当他看到萧韫随着刘敬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吓死本宫,快坐下,天冷。”太子殷勤不已,破天荒地站起身,帮萧韫倒一杯驱寒的姜茶。 他的目光敏锐,定格在萧韫破皮的嘴角。娇艳的唇瓣,出现一道细微却醒目的破损,像是完美画卷上突兀的瑕疵,刺痛了他的双眼。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夹杂着心疼与愤怒,在他心底翻涌。 萧韫未语泪先流,整个人扑在太子身上,哭得梨花带雨:“林见山欺负我,你得帮我,他咬我嘴巴,我打不过他。我是你的人,你不能看着我被人欺负。我讨厌他……呜呜呜呜呜……” “欺负?”太子皱着眉头,突然间领悟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怒喝道:“狗贼,本宫杀了这个混账……” 生完气之后,又怂了,他也怕林见山欺负他。 刘敬坏心思一转,赶紧献计,“殿下,听闻大皇子在福泽寺为皇上祈福,您不是嫌侍疾累吗?届时,咱们把林见山骗到寺庙,为皇上祈福,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把他做掉,推下水,咱们嫁祸给大皇子,如何?反正殿下一直都不喜欢大皇子,还能除了一个眼中钉,一箭双雕。” 太子愣了一下,萧韫在怀里哭得他心快碎了。 他咬咬牙,“就这么办!林见山当本宫好欺负!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萧韫坐在太子身旁,陪着他一同用膳。 席间,太子的心情慢慢舒畅起来,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愉悦的笑意。他看着萧韫细嚼慢咽的模样,心中满是欢喜。 用过膳后,太子兴致勃勃地吩咐身旁的太监们:“去,准备汤池,今日我要与萧公子一同好好放松放松。” 太监们领命后,立刻匆匆前去安排,不一会儿,便传来消息,一切已然准备妥当。 太子转过头,眼神温柔地看向萧韫,轻声说道:“走吧,美人,今晚我们好好玩玩。” 萧韫心里顿了一下,维持着一贯的笑容,“正好,萧韫伺候太子。” 往常用膳食,太子总是吃得很慢,今日想到要跟萧韫一起沐浴,他亢奋不已,三下五除二便将饭菜吃完。 萧韫还没吃完,就被太子拉着进浴房。 汤池宫殿内氤氲着暖香,宫中太监们走上前,准备伺候太子与萧韫宽衣。 太子神色坦然,在太监们有条不紊的服侍下,很快褪去身上繁复的衣物。 然而,当太监们的手轻轻落在萧韫的衣角,准备为他解衣时,萧韫却不由自主地身体一僵。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似乎在躲避太监的触碰。 之前与林见山沐浴,他脱得比谁都快,每次总要逗一逗林见山。 瞧着林见山沉稳的面容渐渐染上怒色,耳根泛红,最后恼羞成怒的模样,萧韫心里别提有多爽。 眼前人换成太子,他却莫名觉得恶心。 太子正指挥太监们撒花瓣,摆香炉,“刘敬,把本宫珍藏多年的清酒拿出来,一会儿,本宫要跟萧公子一起喝。” 刘敬:“是,殿下。” 太子瞧着刘敬跑出去的样子,很是滑稽,像条狗似的,忍不住被逗笑,“萧韫,快快脱衣服,你们几个帮萧公子脱。” “不用,我自己来。”萧韫捏着衣带,轻笑着解开外袍。 他告诉自己,顾大局,委屈一下。 太子:“你为何如此缓慢?难不成不想与本宫一同沐浴?” “殿下,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再这样调侃我,我不开心了。”萧韫脱下外袍,上衣解开时,那股强烈的恶心感再次冒出来。 想亲林见山。 他整个人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定住身形,周围的一切瞬间模糊,脑海中只剩下林见山的面容。 ◇ 第42章 要不要亲亲 萧韫站在原地,身旁太监已将他上衣解开,无声退下。 衣襟顺着他的肩头垂落,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胸膛上,半遮半掩。 萧韫的手停在腰间束带处,他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解开。 一旦解开,隐藏在衣物之下的咬痕与烫痕,便会无所遁形。 从前,林见山在他身上留下的烫痕,宛如一道道烙印,记录着他们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第54章 可如今,被旁人瞧见,这份私密暴露出来,再多解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刘敬急匆匆地跑进来,“殿下,皇后娘娘带人过来,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说东宫藏了一个美人,特地过来捉拿。” 萧韫一下子扑倒在太子的怀里,泪眼婆娑,“太子,我怕怕,我不要像梁希成那样被打死。” 太子急得脸色苍白,还好他留了后招,立即让人给萧韫打扮成太监模样,带去后院,假装清理花坛。 “别怕,别怕……”太子吓得腿软,差点跪在地上,赶忙摸摸萧韫的脑袋,“你先随着他们,在院子里打扫,等本宫应付好母后,立刻来找你。” “去吧,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 夜晚,丞相府中,歌舞升平。 新春临近,整个朝廷随之进入歇务时期,暂停上朝。朝中众大臣们无不欣喜不已。数月来忙于政务,如今终得片刻清闲。 丞相府内,丝竹声悠扬婉转,舞女们翩翩起舞。大臣们坐于席间,举杯畅饮,谈笑风生。府中的小厮们穿梭其中,忙着添酒布菜。佳肴美馔摆满了一桌又一桌,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待到三更时分,众人酣饮,睡得四仰八叉。 袁丞相喝得醉醺醺,回房间后,下人们伺候着他就寝。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一片星晕旋转。冷风吹进,一个诡异的黑影悄然飘入。黑影身形飘忽不定,轮廓模糊,像是由浓稠的黑暗凝聚而成,带着一种阴森的气息。 丞相睁开眼睛,在黑暗之中,仿佛看到当年的老宸王七窍流血的面孔,吓得他怒吼一声。 “什么人在这装神弄鬼?” 下一刻,厉鬼索命飞来,掐住他的脖子。那双掐着他脖子的手格外冰冷,毫无人的体温。往脸上一看,诡异的红眼睛流着血,面容苍白,瞧着可怖至极。 “拿命来!” 丞相从小熟读圣贤书,深知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可当他真真切切看到老宸王的鬼影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尿湿。 “啊……啊……不是我……我只是听令……”丞相支支吾吾地解释,脸色早已涨红,几乎快窒息而亡。 他拼命地抓着老宸王的手背,发出断断续续的痛叫,“我错了,你死了,我哪里得来好处?饶命,饶命……” 这话一喊出来,丞相立时晕倒过去。 林见山抽出短刀,想杀了这个畜生。 夜,黑得浓稠如墨,寒风在寂静的丞相府中肆虐,发出如鬼哭狼嚎般的尖啸。 林见山暂时绝不能暴露自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他将丞相身上的衣物一件件扒下,丞相肥胖的身躯在寒风湳风中瑟瑟发抖,口中发出微弱的痛吟,却无力反抗。 随后,他将丞相拖到院子的角落,将其扔在那里。冰冷的地面,吞噬丞相的体温。 他直起身子,看着蜷缩在角落的丞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与得意,随后迅速隐入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如此寒冷的天气,若是没有被冻死,他有的是手段让这个畜生死。 他飞身掠出丞相府,凛冽寒风呼啸着刮过,却丝毫无法扑灭他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恨意。 多年来,那个一直在心底反复纠缠困扰他的答案,终于在今日水落石出。 真相狠狠刺痛他的心,也彻底点燃他复仇的怒火。 不知不觉间,他已来到城楼之上。望着皇城的方向,他缓缓跪下,身姿挺直,眼神中满是决绝与悲愤。 “并非是我对不起列祖列宗,而是皇城里高高在上的那位,他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所有人!” 此刻,他心中已然笃定,那个所谓的仇人,罪无可恕,只有让仇人血债血偿,才能稍稍平息他心中的仇恨,才能慰藉遭受苦难的灵魂。 仇人,就该死在他的刀下。 在这心绪烦乱的驱使下,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悄然潜入东宫,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在夜色的掩护,一路闪躲,最终躲进宫苑的角落。 在四周搜寻,他满心期待着能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此刻,他的心情犹如波涛中的扁舟,起伏不定,既有恨意,又渴望能立刻见到萧韫。 萧韫说,太子今晚会让他侍寝。 林见山特地找人在皇后面前,提起东宫可能有人蛊惑太子玩物丧志,提议让太子近日睡在皇帝的偏殿,方便处理政务,让太子独挑大梁。 眼下,太子早已被皇后带走。萧韫只能独守空房。 烛光摇曳,萧韫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刚擦干的发丝,隐约间听到窗台有细微的动静,以为窗户没关好。 天冷气寒,扶柳已歇下,他没想着折腾扶柳,自己起身打开窗户,再重新关上。 等他转过身,发现有个黑影正坐在他的床头边,定睛一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很惊讶吗?以为本王是太子?他来,你就高兴,本王来,你就不高兴?”林见山话音冷然,站起身,摘下面罩,那双眼睛通红,布满血丝。 他孑然独立,周身仿若被一层朦胧的冷气所包裹,冷气丝丝缕缕,在夜色中隐隐泛着幽光。 一袭黑色衣袍,掩盖不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意。双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透着让人胆寒的决绝与狠厉。 萧韫瞧着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生出几分亵渎与征服之心,朝他轻笑。 林见山紧抿的薄唇,线条坚毅而冷酷,向外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在这茫茫夜色中,像是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这架势,难不成来杀人? 萧韫警惕起来:“王爷,你如此大胆,深夜闯入皇宫,万一被当成刺客呢?” 林见山往前走一步,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杀意渐散,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你关心我?” 萧韫没有像白天一样躲开,那不过是挑拨林见山与太子的演戏罢了。 再躲,戏就演过了。 房中炉火,星火飞旋,萧韫一身单薄的素袍,站在光与暗之间,往前走一步,站在林见山面前,与他共赴黑暗。 林见山转头,拉起屏风上的衣袍,披在萧韫身上,拉到自己面前,“你冷。” 萧韫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尽是说不出的情愫。 “我知道你生我气,气我把你送给洛盖,气我不要你,气我没能保护你,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 萧韫想开口,林见山忽地打断,眼泪噙在眼眶,“但……能不能别让别人碰你?我不喜欢别人碰你,我快疯了,谁也不可以。我会尽快把你带回来,拿走放妾书。” 其实,那封书信一直放在萧韫身上,但他总得找个理由,待在太子身边。 既然是林见山选择松手,他不过是顺应而为。 “你说话,像从前那样撒娇,说些花言巧语也好,说那些哄骗我的话也罢,别沉默。” “要不要亲亲?”萧韫开口道,蓦地又闭嘴,被这个的愚蠢念头给吓到。 这种时候,居然想着亲几口,疯了吧。 不应该趁热打铁,好好离间林见山与太子吗? 萧韫心想,我也疯了吧。 林见山毫无防备,被萧韫猛地搂至身前。 近在咫尺间,萧韫的气息扑面而来,温热且带着急切。 还未等林见山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中回过神,一片柔软覆上他的嘴唇。 那是一个缠绵的吻,萧韫辗转厮磨他的唇瓣,紧紧扣住林见山的肩膀。 林见山心中一软,猝不及防,后退几步,整个人被萧韫带到松软的床上,压着怀里,热烈亲吻。 萧韫的吻不像林见山那样横冲直撞,毫无章法,而是缠绵悱恻。 这吻,就像一场密密麻麻的风雪,自遥远的天际纷纷扬扬飘落。每一片雪花,轻柔地洒落在林见山荒芜的心间。 荒芜之地,因这场风雪,渐渐变得温润而柔软,每一寸土地都在感受着雪花的轻抚,慢慢被爱填满。 他顾不得细想,抬手搂住萧韫的腰身,贴住自己,紧紧靠近,恨不得在此刻把萧韫带走,藏起来。 诱人的柚子花香,再次萦绕鼻息,他沉溺其中,几乎快窒息。 那是属于他的,谁也抢不走。 暧昧的气息在鼻息中弥漫开来,两人不甘示弱,都想占据上方主导。 刹那间,他们仿佛变成一颗在雪地里撒欢的雪球,到处翻滚。 紧紧拥抱,相互纠缠,难解难分,像是打了一架,气喘连连,可他们的唇却始终相依,热烈的亲吻一刻也未曾中断。 坚固的床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早已被忽略。 这世间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唯有彼此的温度与气息,才是此刻生命的全部意义。 在这翻滚与亲吻之中,爱意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将他们的思绪分散,一味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第55章 萧韫猛地将他定住,眼里含着笑,抿了抿嘴唇,一只冰冷的手忽然解开他的衣襟,激得林见山浑身一颤,才让他从意乱情迷中脱离。 “萧韫……你的手好冷……”林见山哆嗦了一下,手掌温热逐渐变冷,却忍不住想触碰萧韫,“是不是生病?” 萧韫不语。 “说话,你……手好冷。” “一贯冷的。” 萧韫离开的瞬间,被林见山拉住,呵护在掌心中。 林见山用了些内力,烘热掌心,“暖吗?” 他向来正经严肃的面庞,此刻仿若被炽热的火焰烘烤,蒙上一层滚烫的热意。红晕自耳根迅速蔓延至脸颊。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萧韫撤回手。 林见山心中一酸,嘴唇微微颤抖,嗫嚅着,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别走,我……” 话到嘴边,却又似被什么东西哽住。 良久,他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羞涩与颤抖,“我……我其实,喜欢你碰我,是我的错。” 平日里坚毅果敢的人,此时竟像个初尝爱情的少年,满心的爱意与羞怯交织,让他在心爱的人面前,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与冷静。 “怎么碰?”萧韫一手撑起身子,眼中似有戏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忽然故意用力拍他的脸,掐了他的脖子。 假正经。 林见山疼得直蹙眉,喘气不定,“你……你大逆不道,竟敢扇我的脸。” 萧韫眉眼弯弯,眸中笑意盈盈,恰似春日暖阳穿透云层,将整张脸映照得明媚动人,周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微微歪着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林见山,带着一丝狡黠与期待,轻声问道:“喜欢我扇你吗?” 林见山不敢说不,脑子却情不自禁会幻想萧韫与其他男人亲密的画面,哑声问:“你也这么打太子?你们也……在床上亲……” 萧韫顿时没了兴致,坐起身,整理发丝与衣襟,淡淡地说了一句:“滚。” 对方只说了一个字,林见山慌得不行。 他迅速跟着起身,眼里多了几分急切,长臂一伸,从背后紧紧环抱住萧韫,拉起萧韫的手,话语中满是讨好与慌乱:“你碰,你想碰就碰,想打就打,你别生气。” 他的脸轻轻贴在萧韫的脖颈上,想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缓解慌张,只求能平息萧韫心中的不悦。 气息在萧韫耳畔轻轻拂过,带着别样的亲昵与温馨。 萧韫侧过头,林见山一连串讨好的吻,如同细密的雨点般纷纷落下。 先是落在他精巧的耳垂上,热意蔓延开来,继而辗转至脸颊,温热的唇一路游移,贪恋流连,最后细碎的吻停留在他线条优美的脖颈处,每一个吻似裹着无尽的温柔与歉意。 “自己一边呆着。”萧韫推开他,“我不乐意碰你。”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般,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极度静寂。 “还生气吗?等你回来,我送你礼物。” “什么礼物?” “你喜欢什么?” “金子。” “好,我给你弄颗金球。” “庸俗。” 林见山双唇紧紧抿着,唇线绷得笔直,眸中的坚毅与冷峻,已被羞涩和柔情占据。 颤动的睫毛,无一不泄露他此刻内心的局促与慌乱。 他不敢直视萧韫的目光,只能将头微微低下,试图用垂落的发丝,遮挡住自己这副慌乱的模样。 “你还生气了吗?” “当然。” “我要是再给你道歉,你还气吗?” 正当他扭捏,他却听到萧韫命令般的口吻:“咱们毎晚都在做什么?” 林见山一愣。 “回答。” 林见山彻底脸红了,不想回答,太难为情了。 萧韫饶有趣味地欣赏他那一副良家少年被恶霸欺凌的样子。 直到林见山破拐子破摔,松松垮垮的衣衫,扔在床榻。 这样忸怩的衣衫,萧韫看不够,一把扯下来。 林见山双手隐隐有些颤抖,紧紧抓住衣袍,一时间难以接受。 这可是太子的东宫。 萧韫简直胡闹。 “怎么?不想?我看你也没什么诚心。” “我……”林见山犹豫片刻,经脉好似在掌心里隐隐挑动。他抿着嘴唇,呼吸渐深。 被萧韫直勾勾地盯着,怪难为情的。 他只有羞耻,没有别的情愫,或许只有萧韫的手,才有火热的魔力,撩拨他的情意。 被萧韫的目光注视着,他涨红了脸,犹豫许久,语气带着几分祈求:“你亲亲我,好不好?” 亲一亲他,或许他就不会害羞,也会坦然面对彼此的亲热。 萧韫看着他旖旎又泛红的肌肤,风景更好看。 他忍不住凑上去,摆弄林见山的的衣袍,手指落在那些精美的刺绣上,若有若无地划过。 “王爷,大半夜来找我,是想我,还是想念我的亲亲?” 林见山:“你非要逗我吗?” “就要。”萧韫挑眉一笑,猛地扒下林见山的衣襟,“你想哪个?” 狼狈、脆弱、慌张,这些往常不属于林见山的词,在这一刻,通通都落在他身上。 他的发丝略显凌乱,几缕碎发耷拉在额头,平日里束发的锦带也不知何时松垮,狼狈之态尽显。 眼神不再如往日那般坚定沉稳,四处游移,不敢与萧韫对视。 那个在众人面前气宇轩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林见山,此刻已全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爱人面前不知所措、满心慌张的普通青年,将自己内心最柔软、最不为人知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萧韫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发现了属于林见山的羞涩,真是好看极了。 他的目光似灵动的游鱼,在林见山身上缓缓流连,从凌乱的发顶,顺着泛红的脸颊,一路向下,掠过微微颤抖的双肩,最终停留在林见山受伤的手背,每一处都很漂亮,属于男人的魅力与漂亮。 这座冰山竟在自己面前悄然融化,露出从未有过的慌乱与羞涩。 崭新的一面,让萧韫着迷,他细细打量着,林见山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每一次急促的呼吸起伏,都值得他细细探寻、品味。 “你想我吗?”萧韫弹了弹他发红的耳朵,耳朵旋即冒出芽,开出一朵红艳的花,红得发烫。 林见山顿了顿,隐隐有些期待,盯着萧韫的嘴巴,喉咙不觉滚动。 萧韫忽地用力掐住他的耳朵,“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林见山深吸一口气,委屈巴巴的,嘟囔一句:“越来越凶。” “回答!” “想。” 萧韫轻轻嘬了一口林见山的嘴角。 林见山,每次都喜欢让他躺怀里,夜里才睡得着。 真是怪人,喜欢他,还死不承认喜欢,非得说他是妾室,要如此如此伺候,这般这般亲吻他。 要求真多,不可理喻。 林见山被亲吻着,眼眶也渐渐泛起一层温热的雾气。 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像是找到驻足的码头。 “你真是娇纵,也就本王宠着你。” “你听不听话嘛?”萧韫瘫在怀里,像只小狗狗到处蹭蹭。 下一刻,林见山嘴角勾着浅笑,揉了揉萧韫的头发,忍不住亲吻他的发丝。 萧韫怎么哪哪都香,该不会给他下了毒吧? 他也顾不得毒,只想抱住萧韫,亲吻,做更多的事。 他喘着气,那只干净的手抚摸萧韫的脑袋,吻上萧韫的发旋,声音又喘又颤,“我喜欢你,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娶你回家。” 萧韫顿了顿,那双明亮的眸子略有惊讶,看他眼神迷离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抬起,想抚摸林见山的脸,却又觉得僵硬无比。 娶回家? 他们不可能了。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萧韫挪开视线,转移话题:“太子打算以祈福为借口,让你去福泽寺,偷偷给你下药,再扔你下水,到时候栽赃陷害大皇子。” ◇ 第43章 因为我喜欢你 林见山僵住了,保持方才的姿势。萧韫的话抽离出所有炽热,一切温情都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归于彻骨的冷淡。 原本那双眼睛里还浸泡在暧昧而动情的窘迫中,直到萧韫开口时,恢复了往日的冷峻,温存沦为破碎。 “太子纵然再讨厌本王,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林见山拢了拢衣衫,抓住萧韫的手腕,“你如何知道?” 太子没有做这种事的理由,一旦皇帝驾崩,到时候继位的人必定是太子。太子急需有人帮他稳住朝廷,而林见山是不二人选。 等到登基的那一天,再与他清算也不迟,为何如此着急? 萧韫的眼神中满是失望,冷冷地盯着林见山,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真的很可笑,无论我说什么,你总会怀疑,还装出一副很爱我的样子。” 第56章 说罢,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干脆决绝,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他走到房门前,“哗啦”一声打开房门。 刹那间,冷风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呼啸着灌进原本温热的房间。 风在屋内横冲直撞,席卷着每一寸空气,吹得桌上的纸张簌簌作响,也吹乱了萧韫的发丝,无情地打破房间里刚刚还存在的爱意。 林见山有些慌乱,急忙把身上的衣物披好,“你又生气,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凡事要讲究理。” 更何况,他想掀翻这个国家。这件事,他从未跟任何人讲起,太子更没有理由急着伤害他。 “太子想杀害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喜欢你,他说只要你死了,我就不会再惦记着你。” 林见山又惊又喜,什么太子都是狗屁。 他想抱住萧韫,萧韫后退一步,站在冷风之中。 那双动人的眼眸里饱含着泪花,萧韫衣袂飘飘,像羽化登仙的蝴蝶。 “时间最终会告诉你真相。每一次,你怀疑,只会把我推得更远。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让我失望。” * 在太医院众位御医日夜悉心的调理之下,皇帝总算是稍微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 床榻上卧病将近一个月,皇帝终于能坐起身。 好不容易能起身,皇帝听闻袁丞相被冻死的消息,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他即刻派人前往丞相府查看究竟。 不多时,派去的人回宫复命,细细禀明详情:丞相大醉一场后,将身上衣物尽数脱光,独自一人跑到院子里嬉闹,最终在冰天雪地中,活活冻死。 皇帝听闻,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坐在榻上。 他与丞相君臣相伴数十载,一同历经风雨,朝堂之上诸多谋划、国家大事的并肩协作。 而且有些事还需要丞相顶罪,丞相怎么能死呢? 想到此处,皇帝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眼眶泛红,嘴唇颤抖着,却又说不出话来。 那股难以抑制的悲痛迅速将他淹没,只听他喉头“咯”的一声,一口鲜血忍不住喷出来,整个人无力地向后倒去,再次病倒在床上。 隔天,看着再次病重的父皇,太子表面平静,实则忍着内心的狂喜。 他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开年祭拜,要为皇帝祈福,光靠大皇子,一人祈福,孝心远远不够,需为期两天两夜。 皇城之中,只有福泽寺较近,因此皇后允诺,让众位皇子与亲王们前往福泽寺祈福。 彼时,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林见山挺拔的身姿上。林见山正坐在萧韫的房门前,目光温柔地落在那只养在萧韫房里的寿带鸟身上。 这鸟儿身姿轻盈,长尾犹如飘逸的丝带,在笼中跳跃啼鸣,煞是可爱。 真像萧韫呀。 林见山手持鸟食,轻声逗弄着,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然而,当秦是进门,将前往福泽寺祈福的消息禀告他,他的笑容凝固。 那晚过后,他与萧韫整整三天没见,萧韫还在气他。 没想到太子会做到如此歹毒,回想起之前对萧韫的所有怀疑,林见山满心自责。原来,萧韫一直都是真心实意地在帮他,对他用情至深,而自己却因为无端的猜忌,伤了萧韫的心。 太子是皇后姐姐的孩子又如何?过往种种,是时候登场清算。 这是他们一家人欠他的,夺走他爹娘的生命,夺走皇后姐姐,还夺走萧韫。 所有人,都罪无可恕。 初一,风雪停歇,寒冷瑟瑟。 福泽寺,静立于半山腰处,隐藏在白雪皑皑的丛林中,远远望去,寺庙的飞檐斗拱,像是从雪的怀抱中探出头来,其上堆积的白雪,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白莲。 林见山坐在马车里,身上盖着萧韫曾经穿过的素色外袍。 念珠未转,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外袍的边缘,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萧韫穿着这件外袍时的模样。 那夜从东宫回来,他辗转难眠,没闻到那股柚子花香,头疼欲裂,似乎躺在萧韫的房中能好受点。 这件外袍上,曾经属于萧韫的独特气味已消散殆尽。 早知如此,那夜,他应该偷拿萧韫的贴身衣物,头疼时闻一闻,或许能缓解。 抵达福泽寺,林见山走下马车,方丈带领着一队小沙弥在门口恭候多时。 太子走下马车,他最先下来,紧接着身子又往后探了探,伸手接下一位身着太监服饰的男人。 是萧韫。 林见山的心陡然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那双向来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锁定在萧韫的脸上,再缓缓下移,死死地落在萧韫被牵住的手上。 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本应该是他来牵的,却被另一人紧紧握住。这仿佛是一道刺痛他双眼的利刃。 愤怒、嫉妒与心酸,交织在一起,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冲上前去。 他顾不得礼节,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悄无声息地打在太子的膝盖上。 太子整个人狼狈地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太子被萧韫与刘敬扶着站起身,转头看向林见山。虽然不知是谁打他,但肯定是林见山故意让自己出糗。 “殿下,我们进去。” 萧韫侧头,别有深意地瞄了一眼林见山,扶着太子往寺庙走去,哪知太子抽风,身上的疼还没缓过劲,直接伸手搂住萧韫的腰,摩挲了一下。 萧韫:恶心! “恶心!”林见山直接开口骂道,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冲着太子的后背。 太子疼得龇牙咧嘴,“等着,本宫一定不会放过林见山,他嫉妒本宫,嫉妒本宫跟你如胶似漆。” 萧韫:“殿下息怒,一会儿我给殿下泡一壶茶,暖暖身子。” “还是你贴心。” 不知何时,三皇子与二皇子两人都站在林见山的身后。 三皇子啧叹:“宸王哥哥,你这绿帽子戴着顶好看。” 二皇子噗嗤一声,“也不知道萧韫什么滋味,迷得太子与宸王神魂颠倒……” 话音刚落下,林见山一拳打在二皇子的肚子上,“你们两个最好小心一点。” 他把话撂下,转身气鼓鼓的,跟着萧韫与太子一起步入寺庙。 二皇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哭出声。 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 将来等太子继位,他一定要林见山好看。 几人神色庄重,紧紧跟随着方丈的脚步,朝着大殿缓缓行去。 踏入大殿,檀香袅袅,烛火摇曳。众人依次落座,在方丈的带领下,开始这场长达三个时辰的诵经修行。 时间过去一半,大皇子才匆匆赶来。 他的身影出现在殿门时,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只见他一瘸一拐走进来,发丝略显凌乱,原本规整的衣袍也有些褶皱。 几位皇子见状,纷纷投去讥讽的目光。 他们故意弄坏大皇子的马车。 让他诵经!害得他们也要来这种乡下诵经。 诵经要是有用,外面哪来那么多饿死的人? 二皇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低声嘲讽道:“大哥这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让我们好等。” 三皇子也跟着附和,阴阳怪气道:“想必是大哥事务繁忙,最近他不是跟小疯子在一起,可能是……饥不择食,连祈福诵经这般要事都给耽搁。” 在这此起彼伏的冷嘲热讽中,大皇子的脸色愈发难看,尴尬地站在原地。 林见山:“吵死,不祈福,滚!” 三皇子:“听到没,宸王哥哥叫你滚。” 林见山:“我让你跟老二滚。” 三皇子悻悻然闭上嘴。 到了晚上,自然是要吃斋菜,寺庙特地为几位皇子准备上好的素菜,但素菜终究是素菜,再加上无法使用辛辣调味,滋味终究比不过日常皇子们所吃的膳食。 几个皇子没吃几口,各个找借口,实则出去开小灶。 林见山全然没有心情用膳,更不可能一心一意为皇帝祈福,他现在巴不得皇帝早点死去。 偏厅里,只剩下林见山与大皇子在用膳。 林见山没胃口,手中念珠转得飞快。 头疼。 太子想对他用狠招,他现在不能去寻找萧韫,好在能让从江死死盯着萧韫。 大皇子垂眸默然,宛若一座低语的佛像,谦卑温和,丝毫不张扬。 看着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昏暗的角落里依旧清晰俊美,林见山算是明白,几个皇子为何一直讨厌他。 长得倒是好看,话又不多,要不是脚瘸了,应该是储君之位最大的威胁。 大皇子擦擦嘴巴,站起身,朝林见山行礼,“宸王慢用。” 林见山漠然,冷哼一声。 第57章 夜深时分,茶盏换了一杯又一杯,林见山躺在床榻,闭上眼,沉沉入睡。 屋内静谧无声,唯有烛火轻轻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变幻。 门口忽地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房门被缓缓推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两道身影从门外悄然探入。 “三弟,太子真的给他下药了吗?要不咱们还是别做吧。” “你忘了,他刚刚是怎么捶你一拳的?你疼得晚饭都吃不下。” 其实用药迷晕林见山,二皇子并不反对这件事,只不过将罪名扣在大皇子身上,让他有些犹豫。 他毕竟与大皇子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杀害亲王的罪名可不小,他害怕被父皇追责。 再者,太子想毒死林见山,为何自己不下手,非得假借他们,让他们当冤大头? 若是出事,还不是他们担罪。 凭什么?就因为他的母妃不是皇后,太子就能无法无天? 二皇子:“我不干了,你去吧。” “二哥,你不做,太子会责罚你。等将来他登上皇位,到时候第一个跟你算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嚣张无礼,日后得了至高无上的皇位,凡是忤逆他的人,下场都很惨。” 二皇子斟酌片刻,想一想,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做这种事情,于是他丢下一句,“到时候再说,走不走?” 三皇子往林见山沉睡的脸上望去,他们俩大声讲话都吵不醒他,肯定被迷晕了。 “我不走,太子哥哥说以后保我一辈子纸醉金迷,不理朝务,也有金山银山。无论他叫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去做的。想想以前,我不过是调戏了一个宫女,都怪林见山,害得我被罚跪整整一天一夜。上次在马场也是,回去后,我病了好久,此仇不报,更待何时?要走,你自己走。” 二皇子毅然转身离开,但他也没有阻拦三皇子。 三皇子盯着林见山许久,轻轻戳了戳林见山的脸,反复确认了一下,想着扇他一巴掌,或者要不要在这里先把他捂死。 但他想到林见山毕竟是亲王,倘若出了意外,必然会有仵作探查,到时候查出他的巴掌印,那就坏事了。 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咬紧牙关,把林见山背在身上。万一林见山中途醒来,还可以借口说背他去看大夫。 太聪明了! 太子拖延时间,在大殿与方丈探讨佛法,把所有寺庙里的和尚、守卫都叫到大殿去。眼下寺庙后院,空无一人。 三皇子费力地背着林见山,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这林见山,怎么他娘的重得跟头死猪似的!”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脚步却一刻也没停,铆足了劲,朝着寺庙后山口的方向艰难前行,终于将林见山背到了那处湖泊旁。 此时大皇子已被人捉到湖畔旁边,昏迷不醒。 三皇子踢了大皇子一脚,紧接着他将林见山狠狠甩到湖边。 看着昏迷不醒的林见山,三皇子露出一丝恶毒的冷笑:“哼,这冬天的湖水冰冷刺骨,就算你小子命大没被溺死,也得被活活冻死!” 说罢,他抓住林见山的双手,用力一拽,将林见山往湖水里扔进。 “扑通”一声,林见山渐渐沉入湖里。 ◇ 第44章 我对你生死不负 三皇子眼睁睁看着林见山的身躯没入那冰冷刺骨的湖水,原本紧张不安的心,像是一块陡然落地的石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抬脚,然而,就在迈出第一步的瞬间,脚踝处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像是被一把铁钳死死夹住。 三皇子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湿漉漉的手,泛着青白,正紧紧拽着他的脚。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拉力传来,他被抬起来,整个人失去平衡。 “扑通”一声巨响,冰冷的湖水将三皇子淹没。 林见山爬出湖泊,转头看着三皇子在湖里挣扎,眼神木然冷漠,丝毫没有动容。 真是便宜了三皇子。 浑身湿漉漉的,他走到旁边,将衣服脱下,换一身新的衣服,扔给藏在暗处的一啸,并让一啸把大皇子送回去。 身影轻快,如鬼魅划过夜空。 太子原本正在与方丈讨论佛法大乘,听闻二皇子没有按照他吩咐的事去做,立刻脸色一变,说累了要去休息。 他带上刘敬,直接跑到二皇子的房间,兴师问罪。 二皇子屋内熄灯,刘敬立即挑拨离间:“太子,二皇子就在里面,咱们在这筹谋大局,而他竟然躲到被窝里看书,偷偷学习,妄想超越您,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怒从中来,太子攥紧拳头,一脚踢开房间门,走到床边,后背突然被人猛的一击,倒在地上。 刘敬正要反抗,同样被人击倒在地上,陷入一片黑暗。 幽暗深邃的房间里,萧韫身着一袭素色长袍,静静坐在案桌边。 案桌上,摊开着一本佛经,萧韫手持毛笔,笔尖蘸墨,轻轻落下,在宣纸上留下一行行工整端正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写着他内心的平静。 扶柳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进房来,手中端着一盏橘子水。 “公子,喝点橘子水。”扶柳轻声说道,“太子特地叫人送来。” 萧韫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淡然搁笔,“还真是有心,可惜了,扶柳,你喝了吧。” “为何不喝?” 窗户边幽幽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冷冽中带着清透,直直刺入萧韫的耳膜。 一道颀长的身影倒映在纱窗上,四周莫名变得严肃许多。 扶柳自觉端着茶托离开,临走前,瞄了一眼林见山,默默嘟囔一句,“还敢来私会。” 这声音明明很小,却清晰地落在林见山的耳朵里。 林见山嗤笑,有何不敢?他的妾室,他的人,他就要来看看。 他推开窗户,冷风灌入房间,烛台上的火苗摇曳,恰好映照在萧韫那张白皙的脸颊上。 明明暗暗的光线,为萧韫的面容蒙上一层梦幻的薄纱,镀上一层瑰丽的霞光。 “过来。” “哼。” 萧韫只是轻轻一哼,林见山彻底没招了,立刻屈服示弱,跳进窗户,将他拉进怀里。 “松开,会有人看到的。”萧韫似有若无地挣扎一下,软乎乎地锤了他的胸口一下,顺着胸膛,摸到林见山的手臂,“你身子好冷。” “大家在前殿祈福,没人会看到我们的。这几天……你想我吗?”林见山摸摸他的脸颊,眼神里多了些温柔与难过,试探问道,“他亲你了吗?” “亲了,满意吗?成日让从江盯着我,滚。”萧韫推开他,转身之际,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一个轻柔的吻落下,四下刹那间变得暖和起来。 林见山握住他的手,像是握住珍宝,轻轻柔柔地摩挲。 他的手又细又长,若不是之前被针刺过指尖,萧韫的手应该会更好看。 “你可知放妾书在何处?从江险些将东宫翻遍,始终没找。” “我若知道,早就逃离东宫,回去找你。” “不怕,我会把你接回来,倘若放妾书无法销毁,我让秦是为你换个身份,再接你回王府。” “如此殷勤,你不是不信我,怀疑我吗?”萧韫撇开他的手,眼里多了些灵动的嗔怒。 “你没说错,太子动手了。我信你,是我伤你的心。” “太子呢?” “你关心他,在意他,体贴他,我呢?这些日子来,你可想我?”林见山眸子深沉,继续逼问,非要听到满意的答案才肯罢休。 “我……”萧韫欲言又止,忽地扑倒在他怀里,眼泪汪汪,“都怪你,我这几天伤心难过,想你想到难以入睡。我这辈子注定输了,你只要说点好话,我什么气都消失。” 林见山将他拥入怀中,多日来阴沉沉的心终于放晴。“怪我怪我,我不会说甜言蜜语,萧韫,以后天地为证,日月昭昭,我对你生死不负。” 萧韫轻哼一声,嘴角挂着笑意,在林见山看不到的地方,眸光渐深。 可惜了,山盟海誓,对他而言,没有诱惑力。 静谧的寺庙里,一道道带着惊恐与慌张的大喊声在空气中炸开:“不好了,太子殿下不见了,三皇子也不见了!” 每个人的脸上浮现出担忧与慌乱,手持武器,到处寻找人。 外面火光在冷风中摇曳,倒映在窗户边。 此地不宜久留,林见山又万分舍不得萧韫,临走前,多看了萧韫一眼,无奈叹气,便匆匆离开。 林见山回到房间,故作诧异,亲自带着人前去寻找太子与三皇子。 二皇子听闻这俩人消失不见,心想他们肯定跑去干坏事,懒得起身,一心想着明哲保身,于是他躲在被窝里继续睡大觉。 直到接近天亮,侍卫们在后山的湖边找到太子与他身边的太监刘敬,同时也在湖里找到三皇子的尸体。 第58章 兹事体大,林见山当即派人去禀告皇帝,告知刑部、宗正寺。 等到太子醒来,他正睡在方丈的房中,忽然看到林见山正坐在一处阴暗的角落,吓得哇哇大叫。 “鬼啊,鬼啊……你怎么还活着?”太子吓得满头大汗,浑身苍白,抱着被子不断往后躲。 “你为何觉得本王会死?” “因为……”太子混沌的意识渐渐回笼,“本宫说玩笑话呢,嘿嘿。” “三皇子在后山湖边溺水身亡,我等抵达湖边时,只看到太子里手里拿着三皇子的玉佩,三皇子是你杀死的?” 旁边有刑部官员写下记录。 太子脸色煞白,“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本宫三弟。” “我们抵达湖边,众人都看到你手里正握着三皇子的玉佩,湖里有一只你丢失的鞋子。” 旁边坐着一排刑部官员,一排福泽寺的和尚,众人纷纷点头指向他。 太子才察觉原来事情败露。 该不会是二皇子出卖他吧? “老二呢?绝对不是本宫,本宫与这件事毫无关系!”他歇斯底里地叫唤,赤着脚跑下来,想要冲到门外去,可门口的侍卫不让他跑出去。 林见山:“不是你,那是谁?” 太子气得浑身发抖,按照计划,老二跟老三两人把林见山推进湖里,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肯定是老二,这个城府极深之人,他冤枉本宫。” “各位大人,事关重大,既然太子矢口否认,本王作主,将太子与二皇子押回京城,等候陛下处置,如何?” 用手足相残的事情,气死皇帝,挺不错的。 刚起床的二皇子,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就被林见山的手下扣押束缚住。 他一脸茫然:“大胆,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是二皇子,二皇子……” …… 议政殿内,由皇后主持大局,众位大臣不敢将此事告知皇帝,担心加重皇帝的病情。 太子一跑进议政殿,立即嚎啕大哭:“母后,你要为儿臣做主,这群不长眼的东西,竟然说本宫残害手足。” 他在回来的路上细细回想,明明手下人已经把药送到林见山的嘴里,并且确认林见山中了药,昏迷过去。可林见山为何安然无恙,三皇子却溺死在湖边? 他无法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倘若想给林见山下药这事抖出来,他同样没有好下场。 反正这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不过是让二皇子跟三皇子替自己做罢了。 “是老二,向来跟老三走得很近,”太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衣袖上,“一定是老二所为,母后,你快快把老二请上来让他说。” 在回来的路上,二皇子已听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皇子登上议政殿,立即跪下,撇清关系,“母后,此事与我无关。当时祈福结束,我在房间里睡觉,其余的,我真真一概不清楚。母后,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刑部侍郎:“皇后娘娘,在场之人,大都看到太子拿着三皇子的玉佩,两人应该是争夺之时,留下来的证据。” “若是陷害呢?他可是晕在湖边。”皇后娘娘自然要保住自己的儿子,怒声大喝:“老二,你设计陷害太子,还不从实招来。” 林见山眉头一挑,望向皇后娘娘,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皇后过于陌生。 从前,他想过要帮她除去二皇子,但现在,他谁也不放过。 “太子出现在湖边,自当有嫌疑。”林见山道。 二皇子大哭:“肯定是太子,就是给我一百胆子,我也不敢伤害弟弟。” 太子咬牙切齿地掐住二皇子的手,勉强冷笑,“二弟,你我手足之情,深切难分,日后为兄自当念着你的好,你从实招来。” 二皇子抿住嘴唇,满脸委屈。 明明自己帮他做事情,还要被冤枉残害兄弟。 分明是林见山,识破他们的计谋。而且当时,他明明确认林见山吃下药,昏迷不醒,怎么会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 至于是谁杀死三弟,林见山嫌疑最大。 皇后娘娘果断道:“此事再查,莫要声张。来人,太子禁足一个月,二皇子看押起来,择日再审。” 当下,她必须要保住儿子的东宫地位,其余的,一概不重要。 林见山迈出宫殿,步伐沉稳。 他微微侧身,对着身后的侍从低声吩咐,让其务必将三皇子溺亡的消息,如实传达给三皇子的生母宁妃。 在这宫中,宁妃的嚣张跋扈可谓是出了名的。 她仗着皇帝的几分宠爱,向来行事高调,丝毫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林见山心里清楚,如此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以宁妃的性子,必定会不顾一切地闹到陛下面前。 果不其然,那消息迅速传到宁妃的耳中。 彼时,宁妃正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 听闻侍从的禀告,她手中的鸟食罐“啪嗒”一声掉落地上,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未等侍从再言语,她双眼一翻,直直向后倒去,竟是晕了过去。 周遭的宫女太监们顿时乱作一团,赶忙围上前去,叫来御医,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宁妃终于悠悠转醒。 她甫一睁眼,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全然不顾仪态,披头散发,径直朝着皇帝所在的宫殿跑去。 到了皇帝面前,宁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将三皇子溺亡之事,一股脑儿地捅了出来。 太子前脚刚踏入东宫,正想抱着萧韫说一下自己的委屈,说说计划失败的事情,哪知皇帝召见,吓得他脸色苍白,双脚发软。 他只是想要林见山死而已,没想到被林见山反杀。 皇帝得知这件事情,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扬言要夺去太子东宫之位。 皇后娘娘好说歹说,最后将太子、二皇子杖打二十大板,禁足宫苑,没有召见,不得面圣。 太子回到东宫,屁股没有多痛,趴在床头哀声痛哭,任何人都骂了一通。 丢人,实在丢人。 忽然想起来,这是刘敬的馊主意。 他要杀了这个阉人! “刘敬!你好大的胆子!” 刘敬跪到在地上,痛哭一场,“殿下,小的是真为您排忧解难,谁知道二皇子背叛咱们。我若是害殿下,小的怎么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如今皇上病重,倘若皇上被气到驾崩,小的难逃其咎,罪该万死。请殿下听小的最后一言,等皇上殡天后,殿下您必定顺利继位,还望殿下到时候记得小的,让人为小的烧一叠纸钱。” “你胡说些什么?诅咒父皇,该当何罪?” 刘敬:“小的罪该万死。” 不过想想也是,一条人命而已,倘若父皇病逝,驾鹤西去,岂不是没人能问责他,岂不是他想杀谁就杀谁? 得找人去气气父皇! 反正父皇病重,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死个痛快。 “把萧韫带来。”太子皱紧眉头,屁股疼得让他冷汗直流,心想自己可是为了萧韫,才做到这种地步,萧韫得必须来伺候他。 刘敬跑出去,很快跑回来,“不好了,殿下,萧公子不见了,有人看到是宸王的人抢走萧韫。” 太子气得猛锤了枕头,“林见山,本宫要你死!” 另一边,萧韫带着扶柳,在一啸的帮助下,离开东宫。 林见山在宫门口,迎接萧韫,拉上马车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确认安全后,急忙问道:“放妾书呢?” 马车飞快星驰,穿过大街。萧韫坐定后,慢悠悠地怀里掏出放妾书,打在林见山的脸上,“不给你。” 林见山急了,自从写下这封休妾信,他成日惶惶不安,害怕萧韫拿着信就此离开,跟他断得一干二净。 这封书信,是他心头刺。 他伸手想去接住那封信,萧韫却钓着他,将书信往后举起。 “要信可以,得让我开心开心。” “什么?”林见山不解,嘴角隐隐有些不祥预感,“别闹,撕了。” 萧韫将书信藏在手袖,眉尾微微上扬,语气揶揄,“挤奶。” “什么?” “挤奶给我看。” ◇ 第45章 我忍忍就好 林见山一听,立即捂住他的嘴巴,红晕蔓延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在说什么?一啸,从江听得到。” 嘴巴被他捂住,萧韫却眉眼带笑,手落在林见山的衣襟,不费吹灰之力,迅速扒开。 外面本来就冷,绕是林见山习武多年,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鼓囊囊的胸肌块,在冷气中更显硬朗。他的肌肤没有萧韫那么雪白透亮,却蕴藏着无尽的力量,随着林见山的呼吸浮沉。 “胡闹!” “不给吗?这么好看,可我在殿下那边……” “非要跟他比?”林见山脸红得像煮熟了,犹豫片刻,五指覆盖在胸膛,抓了一下,肌肉像水波弹出漂亮的弧线。 第59章 “两手。” “你……得寸进尺。”林见山忍着羞涩,衣衫不整,难为情地揉了揉,不知不觉,那块肌肤浮现出一道道指甲抓痕。 也不知道萧韫什么恶趣味,倘若萧韫能因此更爱他,他……他愿意! 他神色严肃,明明做着暧昧的动作,却像是按摩一般,令萧韫兴致乏乏。 萧韫近身,凑到面前,将他推在车壁上,那封让林见山惦记好久的书信,叠了个角,塞进他的嘴唇。 “咬着。” 林见山张嘴咬住书信,下一瞬,萧韫挤他,满眼坏笑,挤成一团,俯身亲吻他。 怎么这么会亲? 林见山闷闷地哼唧了一声,咬紧书信,双手紧紧捏住他的肩膀,让害羞感荡遍全身。 萧韫忽地抬头看他,再看看林见山的羞涩姿态,勾勾他的嘴唇,在他耳边,低声骂道:“才亲一口,反应这么大。放荡!” 这骂声像是调戏,听着有几分狎昵,几分爱意。 “不是,我没有。”林见山咬着书信,说话含糊,灼热的气息不稳,在鼻息打漩,洒在萧韫的脸上。 这几日,只要靠近萧韫,就像是火苗碰到炸药,一点就着,他受不了了。 他取下书信,全部撕毁,而后拉着萧韫的手,搭在胸口处,不敢抬头看萧韫,一脸纯情:“你玩,在外面,我忍忍就好。” 等着这风波过去,他会娶萧韫,到时候名正言顺,洞房花烛。 这是他欠萧韫的。 萧韫的眸子微眯,深邃中带着几分侵略的危险意味。 真想玩点刺激的。 “这是你说的?”萧韫再次俯身,一口一口地咬他的肩膀与手臂,丝毫不留情。 疼,林见山死死忍着。 “受不了了?” “不疼,我能忍。” 萧韫回来就好,以后他们天天都能在一起。萧韫是他的妾室,有他宠着,难免恃宠而骄。 他忍着! 萧韫忽然停下来,一抹清泪落在林见山的心头上。 林见山瞪大眸子,立即把他抱在怀里,“哭什么?” 萧韫摇摇头,“重新回到王爷身边,太开心了。” 还以为他又惹萧韫生气。 林见山心头一软,来不及整理衣衫,将他抱在怀里安慰他,“以后不会再分开了。” “可是……”萧韫欲言又止,泪眼娑婆,“太子……我伺候过太子,你不介意吗?他对我好凶,我讨厌他。呜呜呜呜……都怪你,害我被人欺辱,害我受委屈,我每每回想,想去死。早知如此,我何必在教坊司挣扎,苦苦等你从边关回来,想办法接近你。当初还不如……直接去东宫。” 林见山慌得不行,握紧萧韫的手,郑重其事道,“我不会放过他的,夺走我的东西,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别哭,我不介意,以后别提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 “王爷,我最爱你了。” 林见山轻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近来,太多人打扰皇帝的休息,宁妃的冲撞让皇帝病情越来越差。 林见山前去探望时,皇后娘娘命人挡住所有探望的人,因此他也进不去。 正当他要走之际,皇后身边的嬷嬷前来叫住他,指引他走向偏殿。 踏入偏殿,丝丝缕缕的花香,悄然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这香气清幽淡雅,似有若无,却又恰到好处地撩拨着人的嗅觉。 皇后身着一袭淡雅的素色宫装,裙摆自然垂落,她端坐在高堂之上,仿若一朵盛开于尘世的青莲,高贵而典雅。 林见山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殿内,神色恭敬,微微俯身,双手交叠行礼:“臣见过皇后娘娘。” 此时,皇后身边伺候的人早已悄然退下,偌大的偏殿内,只剩下林见山与皇后二人。殿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气氛在这花香萦绕中,隐隐透着一丝微妙。 “好久没同你说说话。”皇后走下正位,莲步缓缓,走到他面前。 皇帝不许她独自见林见山,她知道原因,无非是林见山心里有她。 “不知皇后有何旨意。” “先前你说你会考虑,帮本宫除去二皇子,但现在太子跟着遭殃。” “此事非臣所为。” 皇后也知道太子有几斤几两,难堪重任,但如果儿子没有当皇帝。到时候下场很惨的就是他们母子俩。 林见山有手段,有魄力,能帮她。 她伸出手,拍了拍林见山的肩膀,林见山忽然躲开。 “为何躲开?你从前最黏我。” “臣……” “有了萧韫,本宫在你心目中便没了份量吗?”皇后说着,眼眶泛红,“这几日陛下情况越来越不好,本宫真的很害怕,若是太子因此被罢免,日后本宫无依无靠。不争气,无论本宫怎么教他,太子为何这般不争气!” 看着皇后在自己面前泪如雨下,林见山心中不免有些心酸。 “太子自然能顺利继位。”林见山低声说道,他不想让太子即位,只能说这些话来哄骗皇后。 “本宫在这后宫,如履薄冰,要不是你,本宫也不能做稳后宫正位,平安生下太子,让他成为东宫。可是……本宫没有选择了。”皇后越说越难过,拉住林见山的手,靠在林见山肩头,低声道,“阿听,姐姐谢谢你。” 林见山身子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这位曾是他年少时单恋十来年的白月光,此刻竟突然投怀送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不可否认,心底深处那一丝潜藏多年的情愫,被撩拨起来,心里暗自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兴奋。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皇后的后背,动作带着几分生疏与不知所措。 然而,林见山的脑海中,划过萧韫的面容。 他想起与萧韫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欢笑、争吵。他的心已满满当当被萧韫占据,再也腾不出一丝一毫的空间给旁人。 林见山微微咬了咬嘴唇,双手轻轻握住皇后的肩膀,试图将她轻轻推开,却被皇后紧紧抱住。 林见山:“……” 另一边,二皇子宫苑。 二皇子趴在床上,泪不成声,母妃去找皇后讨回公道,没结果。 盛怒之下,他一把抓过床边的佩刀。佩刀寒光闪烁,映照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他嘶吼着,将刀狠狠扎在床边,刀刃没入床板。 门口走来一人,步履轻盈,身影悠长,笼罩在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察觉到动静,转不了身,只能喝道:“谁?” “二弟,我来看你。”大皇子走到二皇子身边,嘴角含着笑。 太顺利了。 这群蠢货,煽动一下,总能闯祸。做事不经大脑,江山社稷交给他们,也是毁在他们手里。 二皇子懒得理会他,“来看我笑话?赶紧滚。” “刚才,我听说宁妃还在父皇寝宫,老三他舅舅特地赶进皇宫,现在正在跟皇后娘娘商谈。皇后娘娘封锁消息,宁妃与舅舅怎么得知消息的?” 二皇子的脸色顿时一变:“不……皇后该不会……想把这件事都推到我身上吧?不是我杀死老三的,是林见山。” 大皇子故作惊讶:“弟弟,你有证据吗?” “没有,”二皇子气得直抓头发,“怎么办?太子,不顾兄弟情,害死我。” 大皇子:“历来残害皇子,会被贬为庶人。” “啊……”二皇子气得砸了床边的碗,浑身发抖,“怎么办?哥哥,你帮帮我。” “我人微言轻,脑袋笨拙,想不出法子。” “废物,母妃生了你有什么用?” “倘若太子担了这事,将来这储君是不是会在弟弟身上呀?我一个瘸子,谁都会嫌弃,哎,要是我的腿好一点,我就能帮得上你的忙了。对不起,弟弟。” “你刚才说宁妃与舅舅很快得知消息,有人在传消息吗?这人是……”二皇子脑子一转,“林见山的人?可恶,王八蛋,这件事情原本是因他而起,死的人也应该是他,而他却平安无事。” “哥,我求你帮我个忙,你去把消息源头查出来,你若是查不了,你与母妃说。这个人肯定是林见山的人。到时候,假借林见山的手,毒死太子!看谁玩得过谁!” “弟弟,不要吧,害人的事……好可怕。” “废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我为刀俎,哪能任人宰割?太子这种无脑小人,凭一个娘,就能登基继位,可笑!” 王府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如今,萧韫算是彻底搬进林见山的房间,林见山回王府时,怀着一颗兴奋的心,策马快了许多。 今日早出晚归,半夜回来时,天太冷,林见山直接钻进被窝里,抱住萧韫。 萧韫被惊醒,转身之际,想抄武器杀人,映入眼帘的却是林见山那张疲惫的脸。 第60章 空气中隐隐裹着冷冽的脂粉味,萧韫坐起身,一把拽住林见山的衣襟,闻了闻,看到他衣襟口,有脂粉。 “你跟谁鬼混了?” “没有。” 气味如此重,这是亲密多久,才有如此浓郁的气味? 萧韫不语,隐隐有火气,起身把林见山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林见山不解:“你作甚?” “王爷,这是寻到一个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比我会讨你欢心的可人儿。” “哪有,胡闹。” “男人就像是天空展翅的雄鹰,是不能困在笼子里的,需要的是自由。王爷,这是想要自由吗?” “你又生气呢?误会。” “你身上为何有女子香气?” 林见山无奈解释:“今日在偏殿待了许久,皇后娘娘喜欢熏香,能助眠,我觉得这味道很好闻,让下人也给我弄了些。” 他不想撒谎,只不过他曾经单恋皇后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旁人知道。一来对皇后的声誉有所影响,二来萧韫知道,肯定会生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在偏殿里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为好。 萧韫打量了片刻,轻哼一声,躺下睡觉。 后背贴来一个滚烫大火炉,紧紧抱住他,林见山轻笑,“夫人,早些休息。” ◇ 第46章 他缠着本王要的 这几日,林见山常常夜不归宿,说是政务繁忙,无暇回府。 回来时,也只是匆匆看他一眼,身上还是那股熏香。 林见山怕不是被皇后勾走了吧?萧韫懒得去细想,越想越烦。 从江也被派走。 萧韫可算得到林见山的信任,终于不受监视,便偷偷出门,邀请昔日同僚沈文洲在酒楼用膳。 两人许久没见,再见面有些唏嘘。 沈文洲举杯敬他,“物是人非,萧韫,真可惜。” “不可惜,在哪里,活着就行。” “我先前让人照顾你家人,他们被流放,如今不知怎样。” “多谢。”萧韫歪头一笑,“多喝几杯,多吃几口,你快走吧。” “啊?”沈文洲有些猝不及防,“怎么还跟之前一样,每次约饭,我吃个开头?行行行,吃完这几口,我就走。” 沈文洲胡吃海喝了几口,迅速离开。 扶柳在门口盯着,时刻留意着是否有人靠近偷听。 这家酒楼看似平常,实则是大皇子暗中掌控的产业,平日里,大皇子与亲信们在此相聚议事。 暗室门缓缓打开,大皇子坐在里面挥手,让他进去。 两人坐在昏暗的密室里,太久没好好聊聊。 “二皇子假借林见山之手,会杀太子。” “林见山也会出手,杀太子。” 大皇子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你之前在林见山身上吹了那么多情雾,是时候发力,太子死的那天,你让他死。” 萧韫神色淡然,手指摩挲着杯沿,“倘若太子死了,二皇子担责,皇子只剩下你一人,只有你能登位,关林见山什么事?” “你舍不得他?别忘了,我们当初的计划,林见山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太子一死,他必定会伺机夺权。” “他若起兵,你再镇压,师出有名。你还是集中精力,把太子拉下来。” “林见山难对付。” “再难对付,我催动他体内的毒,他还不是束手就擒?我怕太子活太久,皇帝支撑不下去。别放过太子,就差一步了。” 大皇子隐隐被说动了,揉了揉太阳穴,忽地大笑,“皇后与林见山关系匪浅,你不知道吧,林见山单相思她多年。这些年,他没少为她干坏事。皇帝身边还藏着他写的情诗,纳你为妾,不过是为皇后当挡箭牌。太子若是死了,她说不定立林见山为新皇,两人再双宿双栖。” 萧韫指尖蜷缩,羽睫轻颤,一抹莫名的酸涌上心头,叫他呼吸不畅。 而他的小动作与微表情,尽悉纳入大皇子的眼中。 “这几日,林见山没回王府吧?” 萧韫应了一声。 “他在皇后那里,我的人说,他经常去偏殿,半个时辰才出来。” 萧韫不觉笑了一下。 “别留情,萧韫,你有你的使命,兰石族等着你回家。我们是过命的交情,还比不上一个伤害你的林见山吗?” “知道了。”萧韫默默收敛起眼里落寞的情绪,一贯笑吟吟,“好端端的说这些做甚?倒是你,成日跟小疯子凑一起。” “我感觉他不简单。” 大皇子凭直觉笃定,苏二身上隐匿着重大秘密。然而,他绝不能将此事向萧韫透露分毫。在一切都未明朗之前,任何草率的言语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他暗自思量,务必先将事情探查清楚,确认无误后,再与萧韫从长计议。 门口传来脚步声,萧韫走出去,发现是喝醉的王营,不觉松了一口气。 王营装醉,闯入厢房,实则带来一个消息:“太子的伤其实很轻,皇后命人打他,根本没用力。” 太子究竟是伤是好,于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唯有太子的生死,才是真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所在。 萧韫:“然后呢?” “他气林见山抢走你,如今身边缺人。” 大皇子立即从暗室里走出来,“王营,你送几个漂亮的过去,抚慰他。” 王营:“正有此意,送过去了,我聪明吧。” 林见山暗中召集老宸王昔日的部下,这几日筹谋,讨论着如何才能让太子失势下台。 他寻了个由头,前往皇后娘娘的宫殿试探口风,旁敲侧击地了解那些日后可能会支持太子的大臣名单。 皇后褪去了往日的华丽珠翠,身着一袭素色衣衫,妆容淡雅,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 只不过,正事谈完之后,她喜欢动手动脚,在林见山身上摸来摸去,拉着他的手,眼里有说不尽的情愫。 “阿听,从前我觉得你长大后,必定英俊好看,若不是你,这几年为我筹谋,城中应该有很多女子喜欢你。” 林见山被摸得浑身不自在,“皇后娘娘,您过奖了。” 嬷嬷端来一杯茶,林见山接过,却隐隐感觉里面加了催情药。 他一饮而尽,偷偷用内力将水逼出来,倒在手帕上,找个借口离开。 皇后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有些恼怒。她都投怀送抱,林见山怎么不上钩? 皇帝身边的人不是说林见山曾经给自己写的情书吗? 难不成现在真喜欢男人了? 走出偏殿,林见山看到几个太监正窃窃私语,隐隐提到太子在东宫寻欢作乐。 他们不敢跟皇后娘娘禀明这件事,毕竟日后登基的是太子。 林见山纵身一跃,躲过巡逻,悄声来到太子宫殿,在窗边寻了一处偷窥。 “他娘的林见山,我要他死。那群老匹夫竟然说要贬本宫为庶人。可笑,去死,都给本宫去死!” “殿下别气,我们几个陪你。”一个容貌不俗的男子举着酒杯安慰他,容貌颇有几分像萧韫。 真是恶心!林见山暗骂。 太子这几日的脾气愈发暴躁,稍有不顺心便大发雷霆。 每每念及自己曾对萧韫关怀备至,事事都为他考虑周全,可萧韫却在关键时刻决然转身,将他无情抛弃,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 他捏住那个像萧韫的男子的脸颊,狠狠扇了一巴掌,拽另一个人的衣襟,喝道:“亲他,你们两个亲嘴,混账东西,衣服都脱了。” 他想看看萧韫被人凌辱的样子。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讪然含笑,只好遵命,脱了衣服,抱在一起亲吻。 亲吻声啧啧作响,在寂静的宫殿里无限放大。 另外两个美貌文弱的男子抱着太子,试图撩动太子。 可太子的眼睛焕发光彩,直直地盯着那两个亲在一起的男子。 原来看“萧韫”被人欺负,是这么美的画面。 太子咬牙切齿,推开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抱在怀里,而那个像萧韫的男子被推在地上,太子撩开衣服,一巴掌直直打在那人的嘴边。 “好好伺候本宫!”话罢,他捏住另一个男子的脖子,埋头亲了下去。 林见山闭上眼,长嘘叹气,眼睛快瞎了。 恶心至极! 太子还惦记萧韫,他真想杀了太子。 正好有个小太监前来送酒水,林见山在香囊里找出方才皇后下了催情药的帕子。丢了几枚银子,撒在地上。 那太监见着地上有钱,两眼直发光,放下酒水,到处找银子。 林见山靠近,内力凝聚,将所有催情药滴落酒水。 这药瞧着不简单,他原本是想要带回去让秦是找人看看,没想到派上用场。 太子死,大皇子残废,二皇子再贬为庶人,到时候,这皇位,就看看鹿死谁手! 第61章 林见山匆匆回到府上,刚踏入内院,便瞧见秦是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座金子打造的小院子迎了上来。 小院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精巧的亭台楼阁、栩栩如生的假山,皆由纯金铸就,每一处细节都尽显奢华与精致 。 这是林见山特地叫人,按着从前的萧府打造出来,萧韫肯定会喜欢。 秦是:“王爷第一次这么开心。” “胡说!”林见山收敛住表情,冷声道,“他缠着本王要的。” 秦是轻笑:“对对对,下官明白。” “从前父王送给母妃的那棵五尺高的珊瑚树,你让人把它挪到房间,挂上竹风铃,他会喜欢的。” “下官遵命。”秦是将金做的小院摆在书架上,便走出去。 这时,门外有个探子进来。 “王爷。” “萧韫出去了?”林见山取下窗台挂着的竹风铃,眼里含笑,发现上面绿色竹筒有些泛黄,手指摸了摸几下,试图恢复绿色。 “是,夫人去了福临酒楼,一开始约沈文洲喝酒,后来沈文洲离开,他在里面待了很久,没过多久,有个身形胖的醉汉进去。” 林见山心中一噤,怒斥道:“你没去看看?” “小的见小厮扶柳在门口,没有驱赶醉汉,似乎他们是认识的,醉汉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 “那个胖男人是谁?” “小的打探到这是王家二公子,王营。” 竹风铃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林见山愣了一下。 “王营跟他认识?” 王营当初妄图强/奸萧韫,这两人为何能相安无事? “应该是认识,小的不敢靠得太近。” “你,”林见山深呼吸一口气,压声道,“继续盯着他,别让他发现。” 萧韫,你可不要对不起本王! ◇ 第47章 你送我个礼物 萧韫回王府时,林见山正在房间里逗寿带鸟。 小家伙越养越肥,圆鼓鼓的,拖着长长的尾巴,几乎快飞不动,眼睛圆溜溜的,丝毫不怕人。 “去哪里了?”林见山漫不经心问道。 萧韫走到他身边,取了根羽毛逗弄寿带鸟:“先前沈文洲照顾我流放在外的家人,我心中感谢,特地去问问他们近况如何。” “本王可以帮你,犯不着询问旁人。”林见山眸光深深,转瞬间多了些温柔,示意他坐下,“下次不许见他。” “王爷说什么,我都听着。” 桌上那座金铸就的院子熠熠生辉,每一处细微的雕纹都被清晰勾勒,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精致入微,还有旁边那棵五尺高的珊瑚树,格外鲜艳夺目。 萧韫摸了摸那座金子打造的院子,贴在脸颊,眉眼带笑,一下子坐在林见山的腿上。“好喜欢。” 林见山脸色一沉,“坐好,成何体统!” 王府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林见山心中不由泛起一阵羞涩,毕竟,他与萧韫之间那些亲昵互动,若是被旁人瞧见,难免有些难为情。 于是,他刻意收敛情绪,微微昂首,神色沉稳,目光平视前方,一举一动间尽显王府主人的威严,试图将心底那抹因萧韫而起的柔情与羞涩深深藏起。 萧韫摇了摇他的腿,金院子把玩在手里,“这珊瑚如此高大,珍贵无比,王爷赐我,要是将来王妃得知,岂不是生我气?” 林见山就爱看他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没有王妃,以后都是你的。你若是觉得礼重,你送我个礼物如何。” “王爷什么东西得不到?我须好好想想送什么。” 他抬手捋了捋萧韫鬓边的发丝,漫不经心地试探道:“你送的,都行。今日与沈文洲喝酒,开心吗?” “总是提他提他,怪酸的,王爷莫不是吃醋?” “胡说,本王没那么幼稚。” 萧韫朝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宛若酒坛子上的木塞打开,“啵”的一声,清脆响亮,笑容从嘴角蔓延到眼里,灿烂而醉人。 林见山的嘴角这才勾起一抹浅淡的弧线,眼底深处却闪过几分深思的恍惚,很快恢复如初,靠在萧韫的怀里,鼻尖蹭过他的胸膛,攫取那股清新的柚子花香。 心里的慌乱时刻浮现。 萧韫,不要欺骗本王,不要背叛本王。林见山在心里祈祷着。 翌日,东宫传来消息,太子昨日纵欲过度,酗酒无节制,下半身爆裂,险些去了条命。 皇帝闻言,犹如被重锤猛击,气得浑身发颤,双眼圆睁,吐血不止。 皇帝强撑着身子,声嘶力竭地怒吼,命人即刻彻查此事真相,势要揪出背后是否有人蓄意谋划,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林见山前去探望,只见皇帝气息不稳。太医把脉时,神色严肃,颇有几分难以救治的意思,一直劝慰陛下不要生气。 大皇子急急忙忙跑进来,全然没了脚瘸的样子,跪在皇帝面前,“父皇,儿臣听闻你又被气到了,儿臣恨不得替你受罪。” 皇帝惊讶:“你的脚……怎么好了?站起来,朕看看。” “啊?”大皇子故作震惊,原地踏步几下,当真好了,喜极而泣,“真的……可能是这几日在福泽寺为您祈福,孝心感动上天,求得恩赐。” 林见山蹙眉,如此离谱的理由……这人之前莫不是装瘸子? 弄残了太子,弄走了二皇子,还来一个大皇子? 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心里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 二皇子生母丽妃率先开口:“妾身抓到一个鬼鬼祟祟之人,在太子宫殿附近闲逛。” 林见山转头一看,竟是他安插在宁妃那边的眼线泽海公公。 他眸子冷沉,紧紧地盯着泽海。 泽海公公跪在地上,直呼冤枉,“分明是丽妃冤枉小的,说起来,倒是有个二皇子身边的公公陈宏叫小的去东宫送酒,小的忙着安抚宁妃丧子之痛,于是没去送,叫了一个小太监去送。小的碰都没碰过那些酒水。” 丽妃脸色大变:“大胆,敢污蔑本宫。” 不多时,小太监被如拎小鸡般押到御前。他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周围的东宫太监纷纷作证,异口同声地指认,正是这个小太监在那天送的酒水。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听着众人的指证,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喝道:“拖下去,乱棍打死!”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透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林见山急忙说:“陛下,方才泽海公公说,是奉了二皇子,莫不是二皇子心中有怨?” 皇帝咳嗽一声,口中尽是血腥之味。 “你胡说,宸王,泽海这个阉人分明是你的人,你冤枉我儿子。”丽妃冲上前,抓住林见山的衣襟。 林见山撇开她,“一派胡言,陛下,让人去查这药在何处。要查二皇子、丽妃,陈宏公公三人的住所。” 皇帝也顾不得仔细思考,立即让人去搜查,果不其然,药正放在陈宏湳风住所的花坛下,这是同住的公公率先说出来。 太医:“只找到了一味药,还差一味。” “找到一味,也是证明二皇子残害手足的证据,还请陛下定夺。” 皇帝死死压住胸口那一口血,“来人,将二皇子贬为庶人,丽妃打入冷宫,没有召见,不得入宫!” 丽妃嚎啕大哭:“陛下,我是丽妃,你不能为了太子……呜呜呜……老二是你的儿子……” 皇后冲上去,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泪如雨下,“本宫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皇帝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他太累了,太痛了,痛得他几乎忘记思考,心里只剩下一潭死水般的绝望。他睁着眼,内里又像是死得透透的。 忽然,一口老血撒在大殿上。 暖炉温热,烘烤着萧韫的脸颊。他屏气凝神,将金丝雕花完美地扣进玉环里,试了十几次,终于成功。下一步,需要组装一个镂金花篮形状的香囊,镶嵌在玉环上。 扶柳端着一盏果茶进门,“公子喝茶,忙了一上午,这是做什么?瞧着好漂亮。” “金花丝香囊压襟,王爷喜欢香气,佩挂于他衣襟上,应该很好看。”萧韫嘴角含笑,林见山要是再叼着玉环,赤身裸裸,让他玩玩,那模样…… 扶柳欲言又止,将杯盏放在桌上。 “放远些,别弄湿了。” “公子喜欢王爷吗?真心实意?” 萧韫眉眼里尽是笑,听到这话,那笑容愈发僵硬,转而冷笑,“真心实意?真心是什么东西? 别把爱当回事,它在权力面前脆弱不堪。唯有欲望,能化作最锋利的武器,让人一往无前,无往不胜。” “可是……公子你为何对他如此忍让?还送礼物。” “玩他,逗他罢了。” 一阵冽风吹过,晃动着珊瑚树上的竹风铃,“叮铃叮铃”的几声,好似冰碎的声音。阳光斜斜落入窗台,萧韫望去,簌簌梅花飘落,春天该到了吧。 第62章 梅花飘散,飞旋落在马车顶上。冷风吹进马车,梅花再次随着袅袅星火漂浮在空中,马车停在王府门口。 一啸近来忙着与旧部联络,没时间跟身做事。 林见山越想越有种不详的预感:“从江,大皇子的腿既然废了,就该有废了的样子,你去重新打废他。” “是。”从江应了一声,消失在马车之外。 林见山坐在车里,细细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大皇子的踪迹。 回到书房,秦是迎上来,道:“王爷,一啸来信,说与各部约在明日申时,东郊的王府庄园。” “你去回信,叫他万事小心,别暴露,警惕大皇子身边的人,若是抓到大皇子身边的人,留活口。” “是。” 林见山走向书架,正查看这几日部署。 如今剩下大皇子一人,太子不能人道,三皇子舅舅掌握兵权,二皇子贬为庶人。 皇后对他下毒,可这毒,似乎仅是催动情/欲,并无伤身子。太子饮酒,加上情毒,才会下体爆裂,不能人道。 他打开那道旧圣旨,仔仔细细察看,有说不出的怪异。 这道圣旨为何会出现在武广镇?大皇子去过武广镇,还见过萧韫,真的只是意外吗? 当年,他与大皇子在先帝跟前学习经书,苏仁意是他的伴读,苏云川是大皇子的伴读。 大皇子若是找人模仿这道圣旨,让他与太子等人争斗,再坐享渔翁之利呢? 现在,大皇子不就是这般隔岸观火,在紧要关头,腿部恢复正常?而他林见山像是踏入陷阱的猎物。 夜风吹过,一朵梅花飘落在窗台,林见山望去,探子现身。 “王爷,萧韫一天都在为您做金丝压襟,给您的礼物。” 林见山紧绷的眉宇微松,嘴角隐隐噙着温柔的笑。 “只不过,他说……” 冷风吹起,吹到林见山心里,彻骨寒。 呵…… ◇ 第48章 王爷不疼吗? 昏暗的暗室里,潮湿阴冷,清晰的水滴声空灵传来,一下又一下滴落,打在萧韫的耳膜上,清晰响亮。 他想要看清周围环境,却发现眼睛似乎被什么紧紧蒙住,眼前唯有一片漆黑,浓重得化不开。他试图挣扎,扭动四肢。 入睡前,他趴在林见山的枕头上,等林见山回房就寝,却莫名困在密室里。 王府守卫森严,戒备堪称铜墙铁壁。绕是高手洛盖,面对王府森严的守卫,也不禁心生忌惮。轻功再好,始终无法将他带出王府,更何况是其他人。 难不成是林见山? 萧韫的呼吸愈发深沉,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眼睛被蒙,世界陷入无尽黑暗,这让他的耳力愈发敏锐。 在寂静潮湿的暗室里,他捕捉到一丝轻微动静——空气的流动,衣物极细微的摩擦。 凭借这蛛丝马迹,萧韫隐约感觉面前站着一个人。 尽管看不见,他却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气息,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令他脊背发凉,心中一噤。 “王爷?”萧韫不确定地问了一声。 火苗跳跃,光影在四周的墙壁上肆意舞动,明暗交织间,映照着萧韫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 一块黑色的布紧紧蒙住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而他的薄唇,红艳欲滴,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弧线。 他被这一张漂亮的嘴唇吻过,被这张嘴巴哄骗,付出真感情,像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在过往的无数个日夜,他不止一次在心底告诫自己,萧韫看似一条人畜无害的小蛇,毫无威胁,实则是毒蛇猛禽,一旦时机成熟,便会露出獠牙,磨牙吮血,甚至对他拆骨入食。 内心清楚这些潜在的危险,他还是无可救药地迷恋上萧韫。 每一次目光交汇,每一回争吵,将他越缚越紧,沉沦在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王爷,看了我好久,是想换换新玩法吗?”萧韫的声音在空旷的密室里回荡,语气里带着揶揄。 林见山靠近他,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轻柔如水,辗转缠绵,拇指划过那瓣如花蕊般的红唇,沿着下滑,掐住萧韫的下巴。 “王爷的手好冰。” “从你进王府,本王想着给你补偿,可你是披着羊皮的狼,没有那么简单。” “王爷说什么?人家不懂。” “你还装!”林见山猛地掐着那段脆弱修长的脖颈,音色冷得骇人,“你敢欺骗本王?今晚乖乖行你的妃妾之礼。” “哎呀,王爷说的是什么妃妾之礼?听起来好恐怖。”萧韫被扼住脖颈,哑声问道。 “自然是行了礼,侮辱你,让你尝了个遍之后,扔出去。” “好可怕哦。”萧韫嗤笑一声,口中喃喃自语。 咒语般的低语像是无限放大,在林见山的耳旁萦绕,一股痛感从心脏处传来,直达四肢百骸。 林见山平静的眼眸,刹那间瞳仁急剧扩大,呼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扼住,瞬间停滞。 钻心入骨的痛感从身体深处迅猛袭来,刹那间席卷全身。 不过眨眼之间,全身的力气如沙漏中的细沙,逐渐流逝。双腿像是被抽去了筋骨,发软无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扑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眸子因痛苦而涨得通红,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直愣愣地望着萧韫,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嘴唇微微颤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锁链“咔嚓”一声,开锁了。 怎么会如此轻易解锁? 林见山眼睛愣愣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毒,本想用来杀你的,但我有点舍不得,想跟你玩玩。” “萧韫!” “喊得这么大声作甚?一会儿才要叫大声点。” 萧韫轻轻一挣,锁链应声而落。他慢条斯理地揉了揉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未等林见山反应,他欺身而上,轻而易举地将林见山抱起,压在冰冷的受刑台上。锁链缠绕,紧紧缚住林见山的四肢。 毒蛇腾势,獠牙张开。一缕迷雾从萧韫的嘴里吐出,蒙在林见山的脸上。 林见山急了:“你嘴里吐的是什么?” “你最爱的柚子花香,我为你特制的毒。” “你个王八蛋,你以为能逃得了王府。” 锁链在挣扎中发出刺耳的“哐哐”声,林见山拼尽全力扭动身躯,试图挣脱束缚,却无济于事。 浓雾扑面,他的呼吸愈发急促,眼神逐渐涣散,心率加快。 原本清亮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血色,愤恨与不甘如火焰般在眼底燃烧。 他死死盯着萧韫,目光如刀,仿佛要将对方的身影刻入骨髓。 “萧韫,你给老子死!” 之前总被林见山扯头发,萧韫一把扯住他的头发,温热的唇贴在林见山的脸颊,亲他哄他,“闹吧,今晚王爷该知道谁是夫,谁是妻。” 林见山震怒:“放肆!你敢动本王试试!恶心,本王杀了你!” “我早就想这般对你了。”萧韫一把扯下他的腰带,擒住他的四肢,整个人压了上去。 千斤重般的身躯,跟之前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儿浑然不同。 林见山难以置信,怒火在眸子里迸发,“放开本王!萧韫,我们好好谈谈,一切条件好说。” “谈什么?” “谈谈你想要什么,本王很好说话的。” “我不信你。我呢,不是什么好人,不择手段、卑鄙下流、虚以委蛇,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心狠手辣,刚愎多疑,我们天生一对。” “你个卑劣的混球,你欺骗本王,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是大皇子命令你的?他给你什么好处,你放了本王,你以为你逃得出去吗?这里是王府,铜墙铁壁,你跟本王作对,只有死路一条。”林见山怒斥着,但毒性的压制,他的咆哮也成了沙哑低沉的哼唧声。 “你送我进密室,又对我多好?”萧韫捏住他的下巴,莫名亲吻他,忽地又扇了他一巴掌,打得林见山懵懵的。 他从没被人打过湳风巴掌,火辣辣的疼。 “你扇过我巴掌,不好意思,坏东西向来睚眦必报,你也知道的,人家记忆力好嘛。你扇我一巴掌,不好意思,我要扇回你十巴掌,哎呀,好开心呢。” “闭嘴,你再用这种恶心的腔调说话,以色侍人。本王……看不起你。”林见山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涩,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拽住心脏,呼吸不得。 自从双亲离开后,他拼尽全力才活下来。他以为,萧韫是他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知心,让他愉悦的人。 他以为,萧韫爱他,疼他,全是真心实意,下定决心放松警惕,去接受萧韫的爱。 他以为,往后日子多了份爱,他不再孤单,不再害怕噩梦,夜里有人哄他入睡。 仇恨、血腥、暴力,将他拉入地狱漩涡。 第63章 每每午夜梦回,他总会想起素来温良的父母,想起自己曾在他们膝下快乐成长,无忧无虑,到最后,他成了自己都快不认识的恶毒魔鬼。 一腔爱意付出,最后萧韫在利用他。原来萧韫才是噩梦啊。 “弯弯绕绕,你原来是在帮林慕遥,你当真不爱我?”林见山气得脸色涨红,声音颤抖,问出明明已经知道的答案,“这些日子都是装的吗?” “爱是什么?最没用的东西。”萧韫嘴角勾起,“你爱着皇后,这些年心甘情愿被她利用,为她杀了多少人。等老皇帝一死,你心里打算着什么?架空太子,服侍你的皇后姐姐?” 林见山被他戳破心事,猛然大喝:“你胡说!” 从前他是想过这辈子只听皇后的话,心里容不下别人。 直到萧韫出现,他喜欢萧韫的。他愿意接受萧韫,这辈子只想跟萧韫在一起,就像父王母妃那般相爱。 他知道自己多疑心狠,这么多年来,在皇宫生存,若是不狠心,他哪里活得下来。 官场沉浮,他自然要站在皇后身后,拉拢皇后身边的人。 “我也利用利用你,没什么吧。毕竟,你伤我多次,总得要赔偿。” “萧韫,你欺我,你骗我。”林见山怒吼一声,像头陷入陷阱的野兽,张狂暴走。 萧韫的手指轻轻抚过林见山发红的眼角,动作似有几分揶揄。 忽然,手腕一扬,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中炸响,萧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他的倔强与狼狈。 “你也怀疑我,别把自己说得多委屈。输给我,不委屈,你该低头一回。” 说着,萧韫吻住他的嘴唇,险些被他咬住时松开,再扇了他一巴掌,“听不听话?听话,我让你享受享受,不听话,你也该尝尝滚烫的毒液。” 林见山的脸火辣辣的疼,一双怒火眸子瞪着他浑身愈发没力,那些内力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体里剥落。 萧韫拽起一旁的烛台,不知何时,从香囊里取出一瓶花露,融了指尖血,在烛台上加热,毒液在林见山的肌肤上,只见林见山眉眼紧绷,红着脸瞪他。 “哎呀,王爷不疼吗?王爷,真是威武,不像人家以前,被你烫得好疼呀,好不好玩?”萧韫眼睛发亮,故意说些话来恶心林见山。 疼,钻心刺骨的疼。 林见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起,忍着疼,“就这?” “哎呀呀,王爷岿然不动。”萧韫吹灭了烛火,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王爷果然是人中龙凤,萧韫实在佩服。” 他解下腰带,镶玉的那一头腰带重重打在林见山的腰腹上,只听得林见山闷哼一声,死死不肯求饶。 “先前,我同那位兔相公学了点招数,人家这就用在王爷身上。” 毒液加热,咕噜咕噜冒泡,却仍带着灼热的水汽。 萧韫抬手,轻轻挑起林见山那张脸,居高临下,目光冷冽,手中的毒液微微倾斜,滚烫的水滴便如断线的珠串,一滴接一滴,从高处坠落,精准地落在林见山的身躯,如梅花般一朵朵绽开。 这毒液,只会疼,不会留痕,但是个好东西。 “你也曾如此待我,两年前……”萧韫冷笑着,“第二天,我醒来,发现自己满身是伤,疼了十来天,这疤痕还不消。” “你不是很疑惑,为什么两年的烫痕还在吗?我重新烫的,加倍还给你。” 林见山浑身一颤,喉咙里压抑着一声痛苦的叫声,指尖深深嵌入掌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企图躲避却无法躲避那滚烫的毒液,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咬他,让他咬牙切齿。 萧韫冷眼旁观,唇角微扬,似笑非笑,仿佛在欣赏他的痛苦与挣扎,又似在等待他彻底崩溃的那一刻。 林见山再次挣扎,可根本没力气,只能言语抵抗,“松开本王,你今天没弄死我,日后,本王千倍万倍地奉还……” 话音未落,仅仅一巴掌扇过去,冲破林见山坚固的城防。 林见山瞪大眸子,叫声哽咽在喉咙里,无法脱口。 脸色火辣辣的,摧毁了林见山牢固的防御。他不敢相信,萧韫会重重地打他巴掌。 之前不过是轻轻一拍,现在是真的疼。 可再疼,他也无法接受萧韫打的,背叛他的事实。 林见山的泪水在眼底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牙关紧咬,唇瓣几乎被咬出血来,硬是将所有的脆弱与痛楚都咽回心底。 然而,那双血红的眸子,此刻却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助与脆弱。 萧韫注视着他,目光深邃难测。 林见山眼里的脆弱,薄薄的一片,一碰即碎,竟让他心底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亢奋。 “畜牲,我杀了你。” 萧韫盯着他的表情,嘴角勾起,丝毫不畏惧。 一根手指进去。 痛感几乎将林见山的理智撕成碎片。 他的呼吸越发沉重,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与眼角那抹倔强的泪水交织在一起。 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声音沙哑而破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再也无法掩饰那份脆弱与无助。 “滚啊,萧韫……我让你死绝……” 萧韫抬起巴掌,清脆的巴掌落在林见山刚刚滴过毒液的肌肤,三根手指进去。 林见山疼得弹起来,整个人也没了伪装与矜持,痛苦地吼叫着。 “求饶。” “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多次伤我,说着爱我,心里却惦记皇后,”萧韫举起腰带,拍了拍手,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将腰带绕在林见山的脖子上,像是在欣赏一件珍宝。 萧韫肌肤生得雪白,此刻光线暗然,那条腰带柔韧,贴在林见山的脖颈,只要用力,林见山就会窒息。 “疼吗?” “呸!”林见山朝他的脸颊上啐了一口,绕是林见山之前这般教训过犯人,真放在自己面前,只觉得受辱。 “打在哪里好呢?还是说,我整个拳头进去?”萧韫松开他的头发,站起身,四下打量他这健壮的身躯。 “你好狠。” “狠吗?你把针扎在我手指时,你想过自己狠吗?” “我是为了得到证据。” “你的证据,由我来付出代价吗?” 林见山顿时无话可说。 “求饶吗?我最喜欢看你求饶。” 林见山使劲摇头,脖颈上的呼吸被堵塞,他大叫了一声,泪花噙在眼眶里,呼吸愈发凌乱。 萧韫欲再度亲他的嘴唇,又躲开了,转而亲吻他的脸颊,威胁道:“把你的牙齿都拔了,这样才咬不到我的宝贝。” ◇ 第49章 为什么不爱我 林见山冷汗直冒,就怕萧韫用拳头把他五脏六腑都拽出来。“萧韫,你到底想如何,要杀就杀。” 萧韫放在他的玉杵上,把玩了许久。 林见山受不住时,萧韫满手霜白的浮沫,在林见山昂贵的衣袍上擦了擦手,嘴里哼哼歌曲,心满意足地拍拍林见山的脸颊,用力捏住他的下巴,“你真是不听话,让我很烦……” 萧韫取下玉簪,抵在林见山的脖颈,“不听话,该怎么折磨你呢?” 看着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爷,此刻在他的掌控下痛苦挣扎,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萧韫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意。 那条腰带在林见山的脸颊轻轻拍打,渐渐挪移,抵在林见山的嘴唇。 两瓣嘴唇深红,林见山每次思考时,总是抿着,实则他下唇圆润而轮廓清晰,像画笔勾出的弧线,带着不自知的诱惑。当两人接吻时,唇瓣的颜色总会更深几分。 这样狼狈的模样,任谁瞧了都要来欺负吧。 “林见山,你说你,长着一张严肃却让我想欺负的脸。” “你越嘴硬,我越想把你弄得神魂靡乱。” 萧韫将腰带绕在他脖子边,心里担心林见山跟他鱼死网破,可当他看到林见山用严肃正经的面容,露出无助与乖巧的样子,潜藏起来的暴虐与恶劣渐渐浮现。 “说话真是难听,不知道说点好话求饶吗?舌头吐出来,当我的大狗狗。要不要割你的舌头。你说你要是哑巴了,你的皇后姐姐还喜欢你吗?” “你混账!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哦?喜欢我?” 林见山一怔,仰起头看萧韫,喉咙里嗓音被这条腰带勒住,反复挤压,忍不住呕出声,呼吸停滞。 “让你求饶,这点事都做不好?”萧韫忽然松开,被他这笨拙的呼吸声可爱到,狠声威胁他,“一点儿也不像狗。我若不开心,一会儿,这里所有的刑具都会用在你的身上。” 林见山心里有恨,又被萧韫嘲讽威胁,脖子顿时一阵窒息,他摇晃着脑袋,腮帮子酸疼无比,满脸涨红。 第64章 萧韫这才看得有些舒服,还是不够,他拽住林见山的脑袋,“狗怎么叫的?你怎么没叫,真是听不懂人话的畜牲。” 话罢,他狠狠亲了林见山的嘴唇,咬了一口。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充斥了林见山的口腔,萦绕在味蕾。 他剧烈咳嗽起来,身子猛烈地颤抖,妄图将这股血腥味清除干净,而那味道已深深弥漫了整个舌头。 不一会儿,他的双眸因剧烈咳嗽而变得通红,浓密的睫毛也彻底被涌出的泪水打湿,一绺绺地黏在一起。 作恶的人眉眼带笑,藏着坏笑。 “快叫!” 林见山憋屈不行,勉为其难地狗叫了一声,还屈辱地喊一句:“主子。” 没等林见山反应过来,萧韫双脚落地,转移阵地,腰带狠狠打在林见山的身上,让林见山吃疼。 “我都当你的狗,你的奴隶,你还想如何?混账……不守信用的王八羔子……” 林见山嘴里骂骂咧咧,下一刻,萧韫挥了挥腰带,用力打出一道道尖锐的响声,“啊……” 那不是疼,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带着破音的吼叫声引得萧韫震惊,萧韫死死擒住林见山的伤口,“说点好话,我哄你了多少次,你连这点话都说不出来?” “萧韫……你滚开……今日我不死,来日你别想……活着……出去,出去,王八蛋,你没教养的男倡,说话不算数,我真的要死了……我做鬼不会放过你……啊啊啊啊……我恨你,去死!” 这是他在战场上都从未说过的窝囊话,今天却溃败不已,脱口而出。 此刻,他死死拽着锁链。锁链的声音响亮,越是动得响,越是在说着萧韫的亢奋。 多年来的坚强与刚毅,瞬间被击垮,林见山脆弱又无助地哼唧着,像一只掉落陷阱的狼崽子。 好想被拥抱,好想被亲吻,好想让萧韫说些温柔的甜言蜜语,抚慰他内心的空虚与愤恨,好想让萧韫爱自己。 “你为什么不爱我?”林见山喃喃道,咬着牙忍疼,“利用我,欺骗我,你不得好死。” 曾经那个眼神中总是盈满温柔,还时不时爱对着他撒娇,让他满心欢喜的萧韫,如今到底去了哪里呢? 这个萧韫,简直是恶魔。 …… ……(精彩已删除) 等到萧韫完事了,萧韫又抱着他亲吻。 望着萧韫开心的模样,林见山很挫败,竟觉得萧韫有种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那是从前未曾看到的强势。 林见山心底反复念叨着,只要萧韫此刻能回头,哪怕之前有再多的嫌隙,他可以既往不咎,统统不介意。 为何萧韫宁可选择去帮大皇子,也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差劲,在萧韫眼中毫无可取之处?又或者,从很早之前,萧韫和大皇子暗通款曲、私相授受,所以才会这般毫不犹豫地站在大皇子那边? 这些念头如乱麻般,在他脑海中交织缠绕,满心的愤懑与不甘几乎要将他淹没。 当这些想法闪过脑海,林见山被自己气哭了,一行清泪划过眼角。 他恨死了萧韫。 恨萧韫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又把他尊严碾压在地上。 而他呢,竟然荒唐地妄想被萧韫好好爱着,还在企图原谅萧韫。 等他出去,一定要萧韫死无葬身之地! 萧韫见他哭了,俯身掰过他的脑袋,边亲吻,边喘气道:“真要命,王爷,你真可惜,当初不学学兔相公教的招式,我学来,全部用在你身上。” “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吧?” “说着恨我,身体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王爷,喜欢我吧。” 林见山闭上眼睛,紧紧蹙眉,不理会他,可那种一阵一阵的疼痛在痛遍全身。 当萧韫抬手抓起他的满是伤痕的手臂,仔细摩挲,亲了又亲他的耳朵,耳边的声音温柔又清润,林见山沉浸在往日的幸福中,猛地睁开眼睛,反应变得很大,“松开,你放手……你不是萧韫,我恨你……” 仅是一句话的功夫,林见山被掀翻在地上,狼狈着想逃离,却动弹不得。 “不听话的王爷,怎么教训呢?” …… 直到萧韫完事,林见山瞳仁涣散,整个人像一具残破的雕像,连眼皮都懒得睁开一下。 萧韫双手都脏了,擦在林见山的脸上,心情大好,又觉得不过瘾。 林见山嘴边残留着些许血迹与水渍,肌肤咬痕遍布,烫痕斑驳。 破旧雕像呜呜地哼唧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喘气声很大,稍微呼吸一下都痛,更不用说挪动一下。 绕是萧韫吃饱餍足,那双晶亮的眸子紧紧盯着林见山温顺安宁的侧脸,健硕漂亮的肌肉,吐纳呼吸的嘴唇,依旧心痒无比。 真是少有的乖巧。 锁链解开,地上铺上往日林见山靠坐的垫子毯子。 林见山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被放在地上,下意识想逃,被萧韫踩在地上,翻身跪趴,套上锁链。 “这样更像我的仆人。” “真是温顺的小狗狗,小奴才,别逃啊,又不听话了吧。” 林见山的双膝从来只跪天地祖宗父母,跪拜帝王,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跪在一个曾经是他妾室的男人面前。 这种折辱方法,如畜牲般的爬行,他妄图想爬走,被萧韫掐着腰,再次彻底跪趴在地上,难以脱身。 “你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还想着杀我,现在谁赢谁输?” 萧韫轻笑一声,踩在他背后,狠狠拍在他的脊骨,“你不是挺喜欢打人吗?爽吗?” “喜不喜欢?”他每说一句就要拽住锁链,更用力拍打林见山的后背,“从你扇我第一巴掌开始,我心里一直记恨着。” ◇ 第50章 一肚子水 林见山被拽得呼吸艰难,面色涨红,“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亲我、抱我?就真的只是为了离间我与太子?” “亲一亲你,你就以为得到爱了?不过是逗你。你真是好玩,明明生性多疑,却相信爱。” “可是你为何不亲太子?你眼下这般羞辱我,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林见山妄图从他的种种行为,找到爱自己的证据,纵然有蛛丝马迹也好,能安慰自己内心的不甘。 “他丑,你嘛,还是有点姿色。” 萧韫眸子沉沉,被他说中自己的心事,瓶子里的毒液再次滴在他满是疤痕后背上,林见山吃疼,蹙眉痛吟。 一开始确实觉得亲林见山挺好玩的,但……不知为何,有些不明不白的情愫在萧韫的心里荡着,他总想逗乐林见山。 其实,林见山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让他感觉到爱,只有无尽的猜测。 只可惜,这一切虚无缥缈、左右他情绪的爱意,都没有权力值得! 世上最没用的就是爱。 无非是看上他这副皮囊。 他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京城,不是为了这些愚蠢的情情爱爱。 萧韫想了断这段斩不断的关系,于是说:“为什么?当然是好玩!两年前咬伤我,烫伤我,两年后,你的每一句言语羞辱,打在我脸上的每一个巴掌,夜里饱受疼痛的蛇毒与情毒,说着爱我却抛弃我,说着爱我却监视我,说着爱我却惦记着皇后。桩桩件件,无不让我耿耿于怀。我与你无冤无仇,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羞辱我。我会爱你吗?” 萧韫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把刀落在林见山的心口。 他也说不清楚,当初为何非要惹萧韫,可能是过于关注萧韫的俊美脸庞,从而生出亵渎的冲动,可能是在乎萧韫的一举一动,总想着惹怒萧韫。 曾经的伤害是事实,可他想着补偿,憧憬着往后余生。 他打算往后余生彻底接受萧韫,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萧韫怎么能背叛他? 林见山正想着如何回复,被萧韫拽住锁链,再次快速深埋。 身后的人拽着锁链,仍然毫不留情地抽打他。 林见山时刻忍着,无法遏制的怒火积攒在痛觉中,那具凛凛堂堂的身体开始泛着粉红。 那毒液不知道是炼制而成,一滴在皮肤上,像是毒蛇啃咬。 林见山咬着牙,意识在疼与崩溃的边缘徘徊,承受不住时,想要逃跑,萧韫拽紧锁链,将一巴掌落在他的后背,巴掌印清晰不已。 打弯林见山的脊梁。 “你看看你,这毒液滴下去很疼吧?你说你身体还真是弱,才折腾你一点,你承受不得住了吗?” “林见山,还喜欢我吗?” “我就说你是贱狗,你还嘴硬。” “你不是很能打吗?武将身躯如此脆弱?王爷真让我高估了。” 林见山被他骂得脸红,嘴硬喊道:“不是,我可以承受。” “还嘴硬!喜欢我这么打对你吧?说你喜欢当我的狗!” 林见山哪里说得出这种话,哼出哭声,却怒骂道:“倡妓做派。” 第65章 “你再骂!” “再骂,你也是倡妓!” 夜深了,林见山捉着萧韫进密室时,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惨烈的下场,因此他已早叫退所有人。 夜如此难熬,如此漫长。 眼下,他毫无隐忍地哼叫着,啜泣着,承受那些见不得人的伤害。 他回头想看看萧韫,企图让萧韫温柔些,不要再滴那些毒液,却被萧韫从后面抱起,吻住嘴唇。 “你说不爱我,你亲我嘴巴做什么?混账,不恶心吗?” 萧韫被他一问,心里的怒火灼烧。 他就是要亲,不仅要亲,还要把新婚之夜学的招式,全部用在林见山身上。 …… 几番折腾下来,纵然武力再强,他已然无力抬起手,嘴里无意识地发出不成调的嗓音,“萧韫,你王八蛋,混账,浑身发臭,我杀了你。” * 春日的原野,鸟语花香,一阵清风徐来,寿带鸟揣着圆鼓鼓的身子,缓缓飞过,林见山伸手想抓住寿带鸟。 “你怎么跑出笼子?快回来。” 寿带鸟飞过树梢,落在远处人影的肩膀上。林见山拍了拍那人。 萧韫回头,同他展颜欢笑,下一刻,梦境颠倒,他躺在受刑台上,每一样刑具都在他身上,强制拉扯出他的五脏六腑。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萧韫不语,只是垂下眸子,静静地趴在他身上,吃他的血肉。 “我那么爱你,你给我去死!” “你为什么不爱我?” 他一次又一次地喊着,想听到想听的答案,可萧韫沉默不语。转眼间,一把长刀砍断他的脖子,血流成河。 林见山从沉沉噩梦中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浸湿了鬓角的发丝,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受刑台上,洇出一片深色。 他垂眸望着一片狼藉的自己,昨日的混乱场景还历历在目,尚未清理。 破碎的自己、凌乱的衣物,仿佛在无声诉说着那场激烈的折磨。 身上传来阵阵刺痛,满身烫痕。 那些烫痕形状各异,红肿的皮肤高高鼓起,触目惊心。每一道烫痕都像是一个嗜血恶魔,不断啃噬着他的肌肤,也啃噬着他的心。 他睁开眼睛,再次闭上,又再次睁开,眼中满是痛苦与迷茫,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噩梦般的自己,噩梦般的萧韫。 他被绑在受刑台上,伤痕累累,刺疼无比。 这是把他当畜牲来对待了。 王八羔子,他林见山的一世威名,都折损在萧韫这混账的手上。 “醒了?”萧韫一身清爽,衣物干净,扬了扬手中腰带,温柔地亲了林见山一口,“怎么一脸怒火?新婚夫夫,高兴点。” 一夜疯狂,把林见山弄得累倒在地上。萧韫在密室里寻觅开门机关,可算找到了。 “你松开本王。”林见山声音沙哑,萧韫充耳不闻的态度,让他怒气更盛。 忽然林见山瞪大眸子,垂眸仔细观察凳子上的湿润。 这是什么? 他是男人,他怎么可能不懂这黏糊糊的东西。 “哎呀,对不起,王爷,你原谅人家,人家昨晚给你喂了这么多。”萧韫凑过去,按住他微微有些涨起的肚子,“肚子鼓鼓的,一肚子的水,王爷会不会是……” 林见山脸色大变,颤着嗓音道:“别按。” “有我的小孩了。”萧韫坏心思浮现,偏不让他按,他就是惹恼林见山,让林见山狂怒却无能为力。 林见山酸胀无比,一直憋着,整个人脆弱无比,脑袋趴在萧韫的肩头,深深喘气,骂道:“你现在不杀我,日后……呃……有你后悔的。” “王爷好大的口气,好厉害。” “混账东西,松手……我真的……憋不住……我想去出恭。” “哎呀,你怎么骂人家,我只是帮你,别憋着。” 话音刚落,萧韫立即死死堵上林见山的嘴巴,堵住他的口子,亲吻他。 “啊……你混账……你滚开,我不要亲你……” “求我!” “萧韫,我求你,松手,你找个东西接着,我不要弄在地上。” 林见山早已没了尊严,眼眶泛红,那委屈的样子,让萧韫更想欺负他。 萧韫太喜欢看他这副求饶的样子。 他捏紧林见山的伤口,一下一下地按住,吻了上去,在林见山的嘴里撩动,继续按摩肚子,故意为难林见山。 呜呜呜……林见山呜咽了几声,被松开嘴巴的瞬间,获得呼吸,舒服无比,很快又被萧韫吻上,几近窒息。 萧韫松开他的嘴巴,故意看着他。 “你走开。” “脏死了,我走开可以,你得按我的命令行事,我说放多少就多少。”萧韫用力扯过他的伤口,疼得林见山龇牙咧嘴。 全身红肿,每个地方的伤口上红晕扩大了一圈。 “我杀了你。”林见山摇晃着身子,被萧韫死死捏住嘴巴,痛感一阵阵传来。 再这样下去,他要断子绝孙了。 “人家好怕怕。” “萧韫,我求你,你说的,我都听。” 萧韫按在他红肿的伤口上,“放!” 林见山立即放出来。 “停!” 林见山不听,继续放。 萧韫狠狠打在他的伤口上,皮肉绽开。“停,我说了停!” 林见山想停,根本停不住,无法控制,委屈不已,颤着嗓音解释:“……停不下来,我不会……麻了,萧韫,我不是故意的,麻了怎么办?都是你昨晚折腾……才麻了。” “啪!”萧韫一巴掌再次打在他的胸膛上,冷声喝道:“那就付出代价。” 嘀嗒——嘀嗒—— 满地湿哒哒的,一滩水渍逐渐扩大。 林见山松了口气,眉眼舒展,靠在受刑台的靠背上,喘气声钝钝,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只觉肉体的疼算什么,被打一顿也值得。 萧韫拽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吻了上去,疼得林见山呜咽难吟。 这时,外面传来几阵轻盈的脚步声,秦是站在密室门口,拉动挂在密室里的示意铃铛,传声到密室,“参见王爷,王爷可要动身?” ◇ 第51章 死了更好 萧韫当即捂住林见山的嘴巴,双眼迅速左顾右盼,搜寻着工具,目光捕捉到一个受刑时使用的布条,将布条绑带固定在林见山的头部,阻止他发声。 门外,秦是再次传来声音:“王爷?” 萧韫跑到传声筒处,稍作停顿,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气息平复下来。 就在林见山困惑不已时,萧韫突然对着传声筒开了口。“你们先行一步,本王与萧韫在此商讨要事,我们玩得很开心。” 从萧韫口中传出的,竟是一口与林见山一模一样的嗓音,无论是语调、音色还是说话的习惯,都如出一辙。 林见山被堵住嘴巴:“……” 萧韫又恢复成自己的声音:“王爷,你讨厌了,这事怎么能讲出来?人家害羞。” 林见山:“……” 萧韫竟能如此惟妙惟肖地模仿自己的声音,这不禁让他暗自思忖。 难道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日子里,萧韫背地里偷偷琢磨、模仿他讲话的方式? 所以,从江在大皇子宫外的小院门外,当时大皇子明明在里屋,可大皇子的声音却从门口传来。 萧韫当时真的在大皇子身边吗?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奸情! 萧韫是不是天天想着大皇子,私底下偷偷模仿大皇子的声音,对大皇子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步? 一连串的想法在林见山心中翻滚,搅得他心烦意乱,又隐隐有些愤怒和酸涩,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好可恨的人。 秦是:“王爷,下官留几人下来照顾您。” “不必留人,萧韫身边的小厮喊来,本王自有安排,不想你们见着萧韫,事成之后,本王自会赶去与你们相会。” “是!” 待秦是离开后,整个密室陷入长时间的静寂里。 “很好奇?”萧韫微微歪头,嘴角挂着一抹艳丽的笑,“不告诉你。” 林见山咬着布条,无法开口,只能努力发出动静,发出一连串呜呜的叫唤声,然而不过是徒劳罢了。 以后王府待不下去,再次见到林见山,他们怕是要兵刃相接。 趁着扶柳还没来,萧韫在柜子里找了把趁手的刀具,细细打磨。 磨刀霍霍向王爷。 林见山心凉了一大半,如今落在萧韫的手里,生死难料。 他不甘心以一种屈辱的方式死去,不甘心日后萧韫提起他会以一种笑料的方式,不甘心受到这么大的委屈之后,无法报仇。 他满心绝望,合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此刻的他,似一只被牢牢束缚的小羊崽,四肢被禁锢,无法动弹,只能静静伏在原地。 第66章 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危险正步步逼近。他心中清楚,自己已无力反抗,只能等待“屠杀”降临。 萧韫望着他束手就缚的样子,揽住他的肩膀,轻声细语道:“忍一忍,你死后,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要记住这两日,记住你是属于我的!” 那把刻刀,刀刃薄如蝉翼,却透着彻骨的冰冷,在昏暗中闪烁着寒光。 它毫无征兆地落下,刻在林见山的肩膀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传遍林见山的全身,他的身子猛地一颤,牙关紧咬。 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顺着他紧实的肌肉线条缓缓滑落。 血痕蜿蜒曲折,林见山的脸色愈发苍白,冷汗布满额头,整个人因痛苦而颤抖。 萧韫扇他一巴掌,喝道:“不许动,字都丑了,别让我心情很差。” 林见山死死咬住布条,腮帮子因用力而微微绷出经脉。那双冷冽的眸子,直直地锁定萧韫那双漂亮却此刻让他感到陌生的眼睛。 一颗晶莹的清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 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淌下,与滚落的汗珠相融,带着咸涩与温热,最终坠落在鲜血淋漓的肩膀上。 他本就遍体鳞伤,多一道又如何? 只是看到萧韫露出温柔的神色,不是因为爱意,而是正在伤害他,他心里疼如刀刮,恨不得让萧韫在自己心口处来一刀,让自己忘了萧韫。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忍着疼,死死攥紧拳头,刀尖在血肉上蜿蜒行走,碾碎他的理智,撕裂他的思绪,硬是一声不吭,任由痛感直达天灵盖。 意识渐渐模糊,隐约听到扶柳抵达密室门口。林见山没力气挣扎,更无力躲藏与掩饰自己此时此刻的丑态狼狈。 一件衣袍披在他狼藉残破的身体上,林见山才沉沉昏迷过去。 密室门打开,萧韫侧头往回望去,看着林见山被折磨得灵魂出窍的样子,有些舍不得。 这么有趣的玩具,日后再见面,怕是兵刃相见,你死我活。 “公子,快走吧,别犹豫。” 萧韫驻足停留,心里恨他又恨自己,转头跑进去,掐住林见山的脖子,又没敢用力。 他眯起那双漂亮的眸子,盯着林见山安宁乖顺的面容,俯身在他额头快速亲了一口,“香香一吻,多谢招待。” 然而,就在关上密室门的那一刻,林见山兀自睁开眼睛。 他连着受刑台,一起匍匐在地,像一只蠕动的蚯蚓,在地上爬行,拼命爬到墙边,打开柜子,里面有一个暗格,藏着备份钥匙。 拆开锁链,解下球形口条,甩在墙上,怒不可遏,当即按在暗格里的机关。 当初设计密室,他曾经考虑过,万一受刑的犯人在密室里挣脱开,需要以最快的信息传递到外面。 于是,他在暗格里设置一个按钮,只要按下去,暗卫们一定会知道他在密室里出事。 做完这一些,他气喘吁吁,趴在桌子上,手臂往后,取出一个刑具。 王八蛋,白眼狼,不要命了,敢这么对他。 拿出来一看,藏在他身体,五寸之长的刑具。 萧韫,你死定了!他要萧韫死无葬身之地。 他将所有刑具甩在地上,只披上外袍,本想大步迈出密室,不料下一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双脚无力,腰肢酸疼,像是被五马分尸,浑身上下各有各的不同疼痛。 再疼痛,他都要出去,抓住萧韫这个王八蛋,狠狠报复回来。 他不会再手下留情! 果不其然,当林见山踉踉跄跄跑出去,迎面碰到前来迎接他的秦是。 秦是早就察觉不对劲,王爷对东郊与旧部一事看得很紧,此时不见面反而用传声筒传声,要么是林见山无法出来,亦或者里面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萧韫呢,萧韫呢,杀了他!”林见山胸腔中怒火翻涌,再也压抑不住,猛地怒喝一声。 然而,这一声怒喝耗尽他最后的力气,他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失去支撑,虚弱无力地朝后倒去恰好靠在秦是的怀里。 身躯颤抖,气息紊乱而急促,眼神中满是疲惫。 “王爷放心,下官将他控制在庭院。”秦是回禀道,目光不自觉注意到林见山微敞的胸膛痕迹,吻痕、烫痕,满身气味,该想到这两人做了何等疯狂的事。 林见山闻言,像发了疯似的,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拼命往外跑去。 暗室外,本该静谧的夜晚,此刻却火光冲天。 最靠近密室的一栋阁楼,已然沦为火海。 火舌从窗户、门缝中疯狂窜出,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一切。房屋在烈火的炙烤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滚滚浓烟,扶摇直上,呛人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在这熊熊烈火的映照下,四周都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红色。 扶柳点起的大火,吸引王府一部分的兵力,他本想让萧韫逃离王府,怎料萧韫还是被困在庭院里。 林见山凛然的目光在那一群混战的黑衣人中急切搜寻,终于捕捉到萧韫的身影。刹那间,怒火如汹涌的岩浆,在他胸膛中猛烈翻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燃烧。 “萧韫,你逃不了,受死吧!” 他二话不说,抄起身边的长剑,双腿猛地狠蹬,纵身一跃,向着萧韫扑去。 长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光影如闪电般掠过夜空,“当”的一声脆响,与萧韫的剑相抵。 林见山双目圆睁,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牙关紧咬,手臂青筋暴起,拼尽全力地抗击着,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萧韫,本王不会放过你的!今天是你的死期。”林见山喝了一声,蓄力攻击,忽地一阵浓雾扑面,他屏息凝神,后退了几步。 那种熟悉的发软无力,让林见山很是害怕。 “多谢王爷的伺候,今日被你抓也是死……”萧韫抿起嘴唇,一抹冷笑自嘴角溢出。 夜风清冷,风势烈烈,肆意地卷起他宽大的袖袍,衣袍猎猎作响。 而在他身后,大火正疯狂叫嚣,火舌肆意吞吐,将无尽的光与热倾洒。火光跳跃,在他眸中闪烁,映照在他那张温润的脸上,明暗交织间,为他平日温和的面容添了几分诡异与冷峻。 “乖乖束手就擒!”林见山喘着气道,身体愈发没力,只能攥紧剑柄,指挥部下前去捉拿萧韫。 萧韫嘴角那抹冷笑愈发明显,眼神中透着几分戏谑与决然。他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动鬓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 脚下发力生风,每一步都踏得坚定有力。萧韫身姿矫健,借着这股冲劲,纵身一跃,身形轻盈地朝墙头飞去。眨眼间,他已稳稳踏上墙头,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未作丝毫停留,他俯身再次发力,朝着那正熊熊燃烧的阁楼疾飞而去。 林见山见机,以为他要逃离,提着剑飞奔而去,“追,他若是跑了,你们统统都得死!” 属下们领命,提剑追赶。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映透整片夜空。 王府里的下人忙着救火,另一处阁楼又着火,秦是带着人前去救火。 忙碌的火势奔涌如潮,漫至天际。 呼呼的夜风穿梭在火海之中,人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房梁在烈火的炙烤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不堪重负,紧接着粗壮的房梁轰然坠地,扬起一阵火海热浪。 林见山朝着萧韫的身影飞奔而去,却见萧韫伫立在阁楼火势最旺的栏杆上。 火海之中,萧韫的身形显得格外单薄。狂风呼啸,扯动着他的衣袖肆意飞扬。火苗疯狂地舔舐着周遭的空气。扭曲的热流,让他变得虚幻而模糊,似有火光透过他的身体,无数微小的火种在他体内蔓延。 他就这样孤立无援地站在火海旁,渺小而脆弱,仿佛快要与无情的火焰融为一体。 “萧韫,你给本王下来,你就是烧死了,本王也要鞭你尸,拿你烧熟的肉喂野兽。”林见山转头命令属下们前去取来云梯,抓住萧韫。 凡是能上去的阶梯与栏杆,已经被火吞噬,无人救得了萧韫。 阁楼摇摇欲坠,背后全是火影。萧韫垂眸,浓睫压低,望着林见山时,平静冷漠,没有半分眷恋的神色。 “萧韫,你给老子下来!”林见山怒喝一声,一直等不来云梯,抓住一个水桶浇灌全身。 就在他冲上去时,秦是抓住他,“王爷身躯金贵,不可。” “金贵个屁,秦是,你松开!”林见山挣扎着,朝萧韫的方向跑去,被秦是死死抓住。 “你们愣着做什么?保护王爷。”秦是厉声呵斥。 地面一片狼藉,残垣断壁横七竖八地散落,燃烧的木块迸溅出火星,肆意地飞向四处。 萧韫静静地伫立着,缓缓闭上双眼,长睫微颤,忽然身子毫无征兆地往后倾倒,轻盈却又决绝。 第67章 汹涌的火舌如恶狼扑食般,将他的身影无情吞噬。 “萧韫!”林见山扑了上去,被秦是抓住。 秦是:“萧韫欺辱王爷,王爷不是想要他死吗?他烧死了,不是正好?” 林见山顿住了,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里面什么都看不到的,只留下跳跃的火焰,继续在夜空中张狂地舞动。恍惚间,他才想起来。 对,萧韫背叛他,欺辱他,该死! 烧死更好。 林见山望着吞噬萧韫的火海,随即仰头大笑,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他挣脱开属下试图阻拦的双手,在火光的映照下,面目逐渐扭曲、狰狞。原本凛然的眼眸布满了血丝,眼球快要从眼眶中凸出,汇聚着疯狂与恨意的黯光。 “死了好,死了就不会背叛本王。” “灭火,把萧韫的尸骨收起来,喂野狗!” “背叛本王的下场,贱人,没杀死本王,活该被烧死。” 林见山笑得双肩直抖,脚步踉跄,往前走去,抬手摸向脸庞,指尖触碰到一片温热与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在满是烟灰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他尝了一口,不是汗,是泪。 秦是:“王爷……” “本王没事,哈哈哈……这就去东郊与旧部汇合……现在就去……刻不容缓,萧韫算什么狗东西,哈哈哈哈哈,死了更好……” 随着最后一丝笑声飘散在空气中,林见山好似被抽走所有力气,双腿率先发软,膝盖一弯,整个人向前栽倒,昏了过去。 ◇ 第52章 发黄的竹风铃 冷风穿梭于夜色之间,暗潮涌动。 苏云川瞒着家中众人,偷溜出来,一路疾行来到与大皇子约定的酒楼厢房。 甫一推开门,袅袅茶香在屋内弥漫,大皇子气定神闲地端坐在高位之上,优雅地品着茶。 看到大皇子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苏云川心中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冒了上来。 他气急败坏,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条亵裤,朝着大皇子的脸狠狠扔过去,“啪”地一声,不偏不倚地砸在大皇子脸上。 “我再次警告你一次,不要惹我,你信不信我把你所有的事都抖出去。” 苏云川自从上次被大皇子识破他装疯后,他的日子一点儿都不好过。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他每天都在躲在家里装病,床都没下来一次,最惨的是上次在外宅,险些被哥哥苏仁意发现。 谁料到,大皇子把他那晚丢失的亵裤,挂在他的院子里树杈上,让它随风飘扬。 上面已经脏了的,满是男子液。 全府上下都在猜这条亵裤是谁的。 还能是谁的?是他这个倒霉蛋的。 他跟大皇子拼了,反正他是个疯子,杀人不偿命。 苏云川脸涨得通红,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二话不说,抄起腰间的短刀,朝着大皇子猛冲上去。 然而,大皇子反应极快,身形一闪,轻巧地避开这凌厉的一击。他顺势伸出手,牢牢抓住苏云川的手腕。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苏云川的手腕像是被老虎钳夹住,疼得他“啊”地一声惨叫。大皇子稍一用力,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苏云川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嘴里不停地发出抽噎声,刚刚那股勇猛的气势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脸委屈。 “你凭什么欺负我?” “我只要你的实话。”大皇子用力拽来,将他拉到自己腿上坐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宫宴之后,你莫名发疯。我看到你喝醉离席,躲在假石后,分明是偷听到陛下与老宸王讲话。” “听不懂你在讲什么。”苏云川扭动身体,竭力挣扎,逃脱大皇子的束缚。 “别动,苏小公子喜欢我伺候你。”大皇子用力一拽,“你听到什么?告诉我。我怀里有药,男人在温柔乡里,什么都说得出来。” “你下作!” 苏云川一想到那个晚上,大皇子那只手触碰自己,他浑身发抖得像筛子,连声音都不像自己的,像是被大皇子控制住身心,无法挣扎。 回去后,他躲着大皇子,入寝时,梦里全是大皇子那晚的所做所为,让他崩溃。 “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假石后?”苏云川试探地问道。 这个问题难住了大皇子。 年少时,苏云川宛如一颗璀璨耀眼的星辰,意气风发,是当之无愧、人人赞赏的天才童子。无论是在学府的辩论场上,还是在诗会的雅集之中,他总能凭借出众的智慧与风采,赢得满堂喝彩。 而彼时,大皇子的目光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时时刻刻追随着苏云川的身影。 宫宴那晚,华灯初上,整个宫殿被装点得金碧辉煌。苏云川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身姿挺拔,穿梭在人群之中。大皇子的视线紧紧锁住他,苏云川走到哪里,他的脚步便不由自主地跟到哪里,如同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自己最珍视的宝物。 “你单相思我?喜欢男人,还喜欢一个疯子?哇……你们皇家真够疯的。”苏云川震惊不已,后知后觉,只觉匪夷所思。 大皇子:“……” “我想不明白,折磨一个男人,为什么非得要脱掉这个男人的裤子,让他一次又一次体会那种至上无比的快乐。” 大皇子:“……” 没等小疯子领悟过来,大皇子一把推开他,苏云川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苏云川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觉眼前银光一闪,带着致命的危险。在这略显昏暗的灯光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迅速闪过。 这黑影的动作极为利落,身形敏捷,朝着大皇子所在的方向疾冲而去。 黑影所过之处,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似是在空气中撕开一道无形的口子。苏云川心中一惊,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这黑影裹挟着攻击的气势,直逼大皇子。 大皇子拽起凳子,狠狠劈中那人,以此反抗,却被那人踢飞凳子,凳子碎得四分五裂。 苏云川眼睁睁瞧着那黑影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裹挟着千钧之力,朝着大皇子迅猛落下。电光火石间,他来不及多想,双脚猛地一蹬地面,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朝着黑影飞奔而去。 苏云川如撞上一堵坚硬的石墙,一股巨大的反震力袭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弹飞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苏云川重重地砸在墙面上。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的身体顺着墙面缓缓滑落,瘫倒在地。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让他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周身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忍不住从他嘴角溢出。 苏云川顾不得装疯,爬起来,打开房门,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就在他喊救命时,楼下的苏仁意当即带上家丁们,冲上雅间帮忙。 今晚,他偶然得知弟弟又瞒着家人偷偷出门,猜想是不是大皇子又拐跑弟弟。弟弟生性单纯,再加上神志不清,容易被人利用,一不小心就被人欺负了。 为了弄清楚弟弟究竟在和谁见面,苏仁意跟着来到酒楼,在大堂中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悄然蹲守。思索片刻后,他向身旁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朝着雅间的方向摸去,打算隔墙偷听。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呼喊声骤然响起,分明就是弟弟苏云川的声音! 另一边,眼看着大皇子被从江猛摔在地上,苏云川扑上去,死死挡住大皇子的身影,大喝道:“你要杀,连我一起杀了。” 从江微愣,他认得,这是苏仁意那个疯了的弟弟。 他伸手过去,把苏云川提起来,扔远一点,拔剑对准大皇子的大腿,狠狠刺了过去。 苏云川飞出过去。 “云川!” 身后传来苏仁意的声音,一道红衣身影闪过。 从江一道剑穿过冷冽的夜色,直达大皇子的腿部。 一道剑闪过从江剑下,从江当即撤回剑,没来得及收回手中的劲气,反受苏仁意的剑气侵蚀,大受重创,整个人朝后退了七八步远。 与此同时,大皇子掏出暗器,打在从江的腿上,上面的银针淬了剧毒。 一口腥甜的血蓄在胸腔,从江拔掉腿上的银针,当即转头,跳上窗台,回头望了一眼苏仁意,飞奔逃离。 身边的护卫们急忙赶到,大皇子喝道:“追!杀了他!” 苏仁意跑向窗边,望着黑衣人的身影,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像从江? 夜幕笼罩大街,一片喧嚣混乱。一群护卫们手持长刀,脚步紧凑,追赶着前方的从江。 与此同时,城里负责巡检的步军加入这场追捕行动。这些步军分成两班,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将从江,逼入死路。 从江左冲右突,发现四面八方都被围堵得水泄不通。护卫们的呼喊声、步军整齐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宛若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困住。 第68章 从江本就被剧毒缠身,那日又遭叶晔重重一掌,这一掌恰似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剧毒像是受了某种刺激,在他体内更加肆意地流窜,从五脏六腑蔓延至四肢百骸。所到之处,如烈火燎原,带来阵阵钻心的剧痛。 纵然身体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他却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半句。在他心中,这世上似乎并没有值得他倾诉的人。他早已习惯独自承受一切,将所有的痛苦与秘密深埋心底。 众位将士找到从江,从江憋着那一大口血,同他们奋力抵抗,耗光体力与内力,最后趁着城楼上把守的将士们不注意,爬上城楼,逃到城外。 湳风今日是他优柔寡断,不够狠心,没能完成王爷给他的任务,万万不能让人发现是王爷的命令。 城郊外,冷风如同尖锐的冰刃,肆意地切割着空气,发出瑟瑟的呼啸。天边,鱼肚白悄然破晓,一缕晨曦透过厚重的云层,轻柔地洒落人间。这缕微光迅速晕染开来,将天边的朝霞描绘成红橙交织,如梦如幻。 从江靠在一棵苍劲古老的树下,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才颤抖着双手,扯下黑色面罩。 他的身体、脸部全是密密麻麻的血丝,每扯动一分,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面罩摘下的瞬间,一大口黑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可这原本温暖的光芒,此刻却无情地暴露出他面容的可怖。 血丝如密密麻麻的蜘蛛网,错乱地分布在每一寸苍白如纸的皮肤上,纵横交错,快要将他的脸割裂。他的嘴唇干裂,泛着青紫,眼神空洞而又绝望,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苟延残喘的躯壳,在这绚烂的朝霞与刺骨的冷风中,显得如此孤独而又无助。 他摸了摸脸,想起年少时,第一次鼓足勇气,掀开面纱,让苏仁意看自己的脸。 苏仁意说不在乎一个人的外貌。 从江那时闻言,心中似有温热涌动,长久以来被孤独与痛苦包裹的心,被这一句话悄然撬开一丝缝隙。 他鼓起勇气,凑近苏仁意,轻轻吻了上去,动作里满是小心翼翼。然而,就在双唇触碰的瞬间,苏仁意却像是触电一般,用力推开从江,逃跑前告诉他,“我不喜欢男人。” 自那以后,苏家为苏仁意的终身大事忙碌起来,很快便为他订下一门亲事。 苏仁意像是刻意避开从江,总是行踪飘忽。在各种场合中,与其他女子亲昵嬉笑,举止间满是亲密与暧昧。 从江深知,自己与苏仁意之间,已然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生来就注定只能隐匿于黑夜之中,只能在无人在意的阴暗角落里,偷偷窥视着苏仁意的一举一动。 他的世界,好像失去了所有意义,唯有等待死亡的降临,方可终结这如影随形的痛苦。 每一个夜晚,他在黑暗中默默流泪,任由泪水浸湿面罩,而他的灵魂,也在这漫长的煎熬中,渐渐被腐蚀殆尽。 从小,父母将他视作盛放毒药的药炉,全然不顾他的死活,在他稚嫩的身躯上种下上千百种剧毒。那些毒药,一直在他体内肆意啃噬,带给他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后来他们派年幼的他前去刺杀老王爷。然而,老王爷心怀慈悲,并未痛下杀手,反而选择原谅了他这枚被命运摆弄的可怜棋子。 命运总爱捉弄人。那年,老宸王不慎中了他父母特制的毒药,才被狼群咬死。 王爷得知后,还是选择原谅他。 当年京城人人都笑说,老王爷被人狼群咬死,老王妃被自己的亲儿子吃死,一家人罪孽深重,将来全都要下地狱的。 他深知,老宸王所受之苦皆因自己而起,这份罪孽,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哪怕穷尽一生,都无法赎回这份深重的罪孽。 分明是他对不起王爷,是他今天还没有把任务做好。 从江心中燃起一股狠劲,咬着牙告诉自己必须得站起来,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修养一天,一天就好,明天他定要让大皇子付出惨痛代价,打断那家伙的腿。 他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抓着树干,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试图借助树干的力量站起身,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每挪动一寸,都用尽全身的力气。 内力过度耗损,经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撕裂,钻心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犹如无数根针同时扎入。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他依然死死地撑着,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无人的地方走去。 不是苏仁意的剑伤害他,也不是他技不如人被银针打中,是他的大限将至。 他勾起嘴角,扯开衣衫,任由阳光落在肌肤上。那轮旭日高悬,散发着刺目金光,此刻如同一把把炽热的利刃,无情地剐蹭着从江。 仅是一眨眼,一股滚烫的灼痛从他的脸部蔓延开来,好似有一团烈火在他脸上熊熊燃烧,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泡、溃烂。 那些密布在他脸上的血丝,纷纷破裂开来。浓稠的血水从破裂处汩汩地漫出,顺着他的脸颊、下巴,流淌而下,落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殷红,与土地融为一体。 从江却好似已经麻木,只是微微颤抖着,任由血水肆意流淌,眼神中满是决绝与悲凉。“这下,从江真的死了。” 晨阳初升,春光灿烂,百鸟争鸣。 林见山悠悠转醒,意识还在混沌的迷雾中徘徊。但下一瞬,他的双眼陡然瞪得圆大,如同被一个可怕的魔爪猛然击中。 一些光怪陆离、不切实际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过。 身体上涌来的疼痛,以及指尖轻轻触碰伤口,痛感碾碎着他的意识,提醒他,这两日所经历的那些残酷之事,并非噩梦,而是千真万确的现实。 体内那股熟悉的内力还在流转,武功尚存。 可这丝毫没能让他慌乱的心有片刻安宁。他甚至来不及穿上鞋子,猛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双脚刚一触地,朝着那片火宅废墟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的身影在清晨的微光中仓促而狼狈,脚底与粗糙的地面摩擦,隐隐传来刺痛,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眼中只有那片仍冒着袅袅青烟的废墟,心中存着一个执念:要去那里,哪怕那里烧得得什么都没有,他也必须去。 下人们正在整理废墟,发现几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身形酷似萧韫,发髻上还戴着那日曾抵在林见山脖颈处的簪子,怀里揣着一个烧不毁的金丝花压襟。 林见山一把扑了上去,掀开布帘,只看到一具烧焦、狰狞着双眼的黑黢尸体,再三确认,“这是他吗?不是吧!绝对不是,你们再找找,萧韫不长这样的,他的脸白白净净的,笑起来很好看的,眼睛亮亮的,像湖水涟漪,特别温柔,这个不是他,你们弄错了,再找!” “把他给本王找出来。”林见山此刻已近乎癫狂,双眼布满了血丝,宛如一头发怒的野兽。他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拽住一个下人的衣襟。 那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直呼饶命。 暴戾、烦闷、愤恨、难过,一切复杂的情绪相互交织,不断地冲击着他。内心的混乱到达顶点。 他不知道该如何宣泄,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般复杂而强烈的情绪。终于,他发出一声怒吼,双手用力,将那下人狠狠甩在地上。 林见山站在原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迷茫。 他猛地朝着废墟跑去,被王府统领抓住,扛回房间,一众属下挨了林见山一顿好打。 王府统领愁得眉毛皱起,大喝一声:“去喊秦大人过来,我们真的抵不住了。” “滚!”林见山双眸发红,额头青筋暴起,将他们推出房间,关门上锁,四周静得只剩下他一人的呼吸。 叮铃叮铃—— 竹风铃被风吹过,发出悠扬清脆的声音。 林见山眸光黯然,望着已经发黄的竹风铃,失神片刻。 他以为竹风铃会一直保持新鲜艳绿,原来会褪色啊。 他缓缓走去,停留在珊瑚树边,僵硬冰冷的指节轻轻掠过竹筒,脑海里想着当时他将竹风铃挂在窗台,萧韫明明生他的气,眼神却发光地盯着竹风铃的样子。 萧韫生气的时候真好看,笑的时候更好看,怎么样都好看,才不是那具黑黢黢的尸体。 他将竹风铃捧在怀里,心间好像撕裂了,又疼又麻,浑身乏力。他先是笑了几声,忽地泣不成声,“我……我没想让你死的……我说的是气话……” “你折磨我,我生气而已,说点气话吓唬你。” “我抓你进密室,只是想让你听话点,你就听话一点,就一点点好不好?别喜欢别人,没人喜欢我的。” “我脾气不好,戾气太重,杀孽深,所有人都盼着我死……我以为你喜欢我的……我以为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第69章 “只要你离开大皇子,不是,你回来,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可以不介意的……”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向我求饶。” “从江,你帮我找他,我想他了……”林见山低声哼着,环顾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从江你在哪里……谁来帮我找他回来……” ◇ 第53章 我差点睡过头 秦是轻轻抬起手,指节在门上敲出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王爷,下官可否进来?” 回溯从前,王爷刚被找回来的那段日子压抑至极。王爷总是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与外界隔绝。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坐着,目光空洞,丢了魂一般。 秦是还记得,每次去敲那扇紧闭的门,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能想象到王爷坐在门后的黑暗中,沉浸在痛苦里,无法自拔。而他与一啸站在门外,焦急却又无能为力。 眼下,这种熟悉的压抑感再次袭来,让秦是不禁心头一紧。 一旦身体里的邪祟发动,王爷像发了疯般,想喝血想咬人,俨然成了不识人道的怪物。 “王爷,下官进来好不好?”秦是温声道,眼里满是担忧与关切,“王爷许久未进食,不知想吃些什么?得用饭,才能有力气,身体才会康健。旧部大将都在等候王爷。下官吩咐后厨,做了王爷爱吃的菜,对了,橘子糖水,王爷想喝吗?萧韫之前很喜欢喝,下官尝着,酸酸甜甜,很是开胃。” 林见山眼眶湿润,强忍着泪水,哑声说:“让人去备吧。” 秦是转身嘱咐下人赶紧布菜,听到林见山说,“要备萧韫的碗筷。” “是,王爷是不是开开门,让下官进去?”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林见山抬手,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微微抿了抿嘴,强忍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然而,悲伤的冲击过于强烈,他站起来的那一瞬,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像被重锤击中,眼前金星直冒。身体也在这股冲击下摇摇欲坠,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他强撑着,缓缓伸出手,打开房门。 门开时,一阵冷风灌了进来,他转头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向桌子边。 秦是深知王爷素日里极好面子,哪怕此刻身心俱疲,骨子里的矜傲怕是也不愿轻易示人。所以,他一进门,便急忙躬身垂眸,不敢直视王爷的脸,生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会触碰到王爷的怒火。 他取了张湿帕子,径直蹲下身,动作轻柔而熟练,仔细地擦拭林见山脚底的泥污。 王爷此时正沉浸在痛苦之中,他能做的,不过是以无声的行动,给予王爷最妥帖的照料,让王爷知道,世事艰难,仍有人在他身边默默守护。 “王爷,吃饭吧。” “他的尸体……别埋了,我……想再看看。” “王爷,您会噩梦的。要不,下官给您找几个貌似萧韫的男子?” “不要,不是他。”林见山扶着额头,只觉太阳穴处的经脉跳得厉害,心口疼,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秦是不敢抬头,温声道:“堵住泉眼,蓄水池总有决堤的一天,王爷需要宣泄,不妨大胆哭一场,以后忘了吧,总归是伤害王爷的人,牵挂着,只会让心间的裂缝越来越大。” 秦是微微掀起眼皮,透过衣襟,隐约看到王爷身上的伤疤。王爷晕倒时,衣物由近侍的内官更换。后来太医诊断,说是房事做得太猛,身上烫痕与刀伤并无大碍。 林见山听着秦是的劝慰,愣愣的。 不管用,秦是的安慰,一点儿都不管用。 萧韫的身影缠绕不去,每一个关于他的回忆,都像一把锐利的针,直直刺入林见山的心窝。疼痛像是被萧韫赐予了生命,在他的头颅里肆意蔓延,一路攀爬到大脑深处盘踞。 他双手抱头,闭上双眼,试图将这些记忆强行驱赶出去。越是如此,萧韫的脸却愈发清晰,疼痛也愈发剧烈。 他站起身,抓起萧韫搁置在屏风上的衣物,扑倒在床上,“累了。” “王爷不吃吗?” “出去!” 秦是无奈,正好下人端来饭菜,只好放在桌上,一盅橘子糖水放在床头,叮嘱林见山,“王爷饿了就吃点,下官守在门口。” 林见山不语,安静地抱着萧韫的衣物,淡淡的柚子花香萦绕鼻息,像是萧韫正躺在他身边,亲吻他,拥抱他,说些甜言蜜语哄骗他。 渐渐的,他沉入梦乡。 梦里,春日原野,春光如同细密的金纱,轻柔地洒在大地上,五颜六色的野花肆意绽放,微风拂过,它们轻轻摇曳。 他远远瞧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萧韫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衫,衣角随风飘动,身姿修长而挺拔。他的背影在明媚的春光下,显得如此温暖而又遥远。 林见山的心瞬间揪紧,像是生怕这只是一场稍纵即逝的梦,朝着萧韫所在的山间小路拼命追逐。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他整个人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膝盖和手掌擦过粗糙的地面,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但他顾不上这些,迅速又重新爬了起来。脸上洋溢着不顾一切的执着与欣喜,他拍掉身上的尘土,再次朝着萧韫的背影奋力跑去。 “萧韫,你在这里等我吗?你回来吧,跑得好远,我差点追不上。” 萧韫笑笑说:“你以为你是谁?我才不等你。” “别跑了,我追不上。我在家里等你等了好久。” “好想你啊,对不起,我就是想你。” “怎样才能不想你?你会想我吗?”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悠悠地吹过,穿梭在花丛之间,顿时无数粉白花瓣簌簌飘落,纷纷扬扬地朝着萧韫的方向飘去。 花瓣旋转、飘落,围绕着萧韫,形成一个漩涡。很快,花瓣将萧韫包裹起来。 林见山呆呆地望着那硕大无朋的花瓣蚕蛹。就在他愣神之际,蚕蛹裂开一道缝隙,一个黑黢黢的身影从里面跳出来。 是一具焦黑的尸体。 尸体双眼圆睁,空洞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阴森。 还没等林见山做出任何反应,焦黑的尸体已如饿虎扑食般扑倒他,双臂死死地抱住林见山,张开野兽般的獠牙,朝着林见山的脖颈狠狠咬去。 林见山只感觉一阵腐臭扑面而来,令他几近窒息。他拼命挣扎,双腿乱蹬,想要推开这具可怕的尸体,可那尸体的力气大得惊人,他的反抗微乎其微。 “林见山,去死!” “我恨你,讨厌你。” “我喜欢大皇子,我们早就睡了,你算什么东西。” “我爱大皇子,我在大皇子床上,温柔迎合他,任由大皇子打骂我。在你这里,我要打你烫你,骂你贱,你就是不值得,没人爱你,我不过是逗你玩,你还当真,好玩。” “贱狗,舌头吐出来,绕着密室爬一圈,快点爬!” 林见山在梦里呜呜地哭出声,死死抱住那具烧焦的尸体不放,“我贱,你别走,萧韫,我错了,你带我走吧……” 他猛然惊醒,呼吸深深,汗水浸透里衣,被冷气消散了热意。 夜风在窗外呼啸而出,娑婆树影晃过眼前。林见山当即站起身,跑出房门,四下寻找萧韫的尸体。 秦是守在门口,见林见山匆忙跑出来,立刻迎接上去,“王爷是在找什么?” “萧韫呢?” “下官在他房间里设下个灵堂。” 林见山的眼神中满是疯狂,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速度之快,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横冲直撞。 秦是试图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用力甩开,摔倒在地。其他人见状,纷纷围了上来,大声呼喊:“王爷停下……” 林见山充耳不闻,依旧朝着灵堂冲去。终于,他抵达灵堂,一个箭步冲进去,顺势把门锁死。 那具棺木静静放置在屋中,表面乌黑发亮,木板看上去单薄得可怜,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其吹裂,让他担忧它能否真正庇护棺内之人。 烛台上,欲灭不灭的烛油如浓稠的血泪,缓缓淌下。供桌上,简单的祭品稀稀拉拉地摆放着。几个干瘪的水果,毫无生气。一盘糕点,边角已经干裂,像是放了许久,无人问津。 “秦是怎么敢怠慢你?这群混账东西!” 林见山颤抖着双手,缓缓推开棺木盖子。 棺木开启,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身着黑色寿服的尸体,面上蒙着一层白布,隐隐勾勒出脸部的轮廓。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双手止不住地哆嗦,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揭开那层白布。 当看到尸体面容的瞬间,他的双眼瞪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恐惧,有悲痛,也有一丝近乎绝望的释然。 跟梦里一模一样。 林见山将他抱起来,动作轻柔像在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紧紧拥在怀里,好似这样就能将他从死神的手中夺回。 第70章 抱入怀里的那一刻,双腿一软,湳风林见山狼狈地跌落在地上,但他依旧护着萧韫的身子。 过了许久,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他松了一口气,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滴落在萧韫冰冷的白布上。 “找到你了,对不起,我差点睡过头,刚刚做梦,有点恐怖。” “梦里你还在生气,可不可以别生气?你生气时真好看,但我想看你笑,笑起来更好看。” “别气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气。” “你回应我一下吧。” “我有权有势,比大皇子好一百倍,你为什么不爱我?” 萧韫临死前,决然的目光如那夜的火,将他灼烧殆尽。 他想不明白,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纠结爱与不爱这种愚蠢的问题,不要再想萧韫,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只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像被燃烧成灰烬的纸,死透透的。 ◇ 第54章 好怕怕哦 林见山紧紧抱着怀中的尸体,一股令人作呕、难闻刺鼻的气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是腐肉与阴湿气息的混合。 他缓缓垂首,凑近尸体,努力捕捉着其他的气息,心中还残留着一丝侥幸。 以往萧韫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柚子花香气,那是一种清新、甜美的味道,每当闻到,都会让他的心瞬间安宁。 可此刻无论他如何仔细去闻,除了那刺鼻的腐臭,根本没有一丝柚子花香气的踪迹。 没有了柚子香,眼前的尸体,彻底与他记忆中的萧韫割裂开来。他抱着尸体的双手微微颤抖,悲痛如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眼眶中又蓄满了泪水。 “怎么不来梦里找我?” “是不是生我的气?” “我以前总是针对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就是见不得你跟别人说话,见不得你跟别人说说笑笑,我的心总是一阵一阵烦躁。” “你应该最依靠我,最喜欢我,跟林慕遥什么关系?” “我是不是疯了?”他发了疯似的,笑出声,“反正你不在我身边,我杀了大皇子,你肯定会心疼吧。” “你若是心疼他,你来找我报仇,来梦里杀我。” 笑着笑着,他再次哭出声,“把我拉入地狱也好……我就是在地狱里出来,回去地狱也好。” 他擦了擦眼泪,横抱起那具尸体,挺起脊背,直直地往前走,打开房门。 秦是站在门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抱着尸体走出来,急忙劝道:“王爷不可,人死就该让他安息,怎可这般折腾……” 林见山冷冷瞥了一眼,“闭嘴,你传信,让从江回来。” “从江……”秦是迟疑片刻,缓声道,“那日从江听王爷命令,尚未回来,按理说,这也不是很难的任务早该回来。下官让人四处打探,只听说那夜有人逃出城外,该是他。” “让他回来,本王定要大皇子死无葬身之地!” 经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后,大皇子心有余悸。天色还没亮,他心急火燎地差人去请宫中的御医,务必让御医即刻为苏云川诊断病情。 昨夜慌乱之中,苏云川不慎撞到墙面,这一下可不轻,此刻他后背酸疼难忍,疼得冷汗直冒。 不多时,御医匆匆赶来,开始为苏云川诊治。御医仔细地查看苏云川后背撞到墙面的部位,轻轻按压,询问着苏云川疼痛的程度和具体感受。 针灸之时,苏云川疼得嗷嗷直叫,苏仁意在旁边骂骂咧咧,“你平时这么乖,最近怎么老是偷偷跑出来?我告诉过你,没有我带你出门,你不可以出去。” “嘿嘿嘿嘿嘿……”苏云川傻笑几声,继续装疯卖傻,对他的责骂孰若无睹。 御医离开后,苏云川企图继续装疯撒娇,熄灭哥哥的怒火。 “装什么装?别以为我不知道,臭小子,全家人都担心你,你却装疯卖傻那么多年。” 苏云川闭嘴,不敢再笑,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大皇子。 “跟我回去,是非之地。” 苏云川努了努嘴,迟疑片刻后,轻声说:“哥,我有话想跟大皇子说。” 苏仁意很是不耐烦,偷偷瞪了一眼大皇子,心里暗骂大皇子,脚步往外走去,“快点。” 待苏仁意离开之后,大皇子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这是一位好友赠我的外伤药,奇效极快,多谢你救我,以后,我也不逼问你了。” “我……”苏云川欲言又止,接过他手里的药瓶,犹豫不决,还是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 “彼时,陛下尚未入主东宫,还是个年轻气盛的皇子。我恰好在庭院一角,本是无心,却意外听闻了陛下与老宸王之间的一番谈话。 陛下似是饮了些酒,带着几分微醺,平日里的沉稳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愤懑与不甘,开始痛骂先帝。” “从小,无论我如何努力,事事都比不上他!”“如今,储君之位都已定下,我这些年的付出又算什么?” 老宸王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复杂,温声安慰自己的弟弟。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这场谈话,像是命运的转折,在那个夜里悄然埋下了危险与谋杀的种子。 * 大皇子愣愣的,浑身不觉一抖,“当真?” “我听得清清楚楚,后来我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母亲,我母亲让我装疯卖傻,这才躲过陛下的多次试探。” 此前萧韫在武广镇设下假圣旨之事,大皇子当时只当这是绝妙的手段,能把林见山当傻子耍,如今才明白到底谁才是傻子? 残酷的现实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萧韫所说之假圣旨竟真的发生了,彻彻底底弄假成真。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自己判断失误的懊恼,又有对局势失控的恐惧。尽在掌握的局面,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推入一场棘手的危机之中。 “你可有证据?” “没有。” 大皇子松了一口气,此事是真的,也必须当假的。 “此事你万万不可告诉任何人,你哥也不行。” “犯不着你说,无凭无据的事情说出来,都是砍头的罪过,我傻呀。” 苏云川站起身,想要离开,手忽然被大皇子拉住了。 “云川,待我功成名就,我让你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出现世人面前。” 苏云川无奈一笑,“就知道拿捏我,走了。” 望着苏云川离去的背影,大皇子眉头紧皱。 也不知道林见山下一步会做什么。 “就知道拿捏人家……” 就在这时,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瞬间打破大皇子的思考。 大皇子抬头看去,只见房梁之上,萧韫身着一袭黑衣,宛如一只隐匿在黑暗中的狐狸。他卧躺在那里,缓缓地抬起眼皮,动作慵懒,眼神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却又藏着难以捉摸的深意。 大皇子瞳仁震缩:“你为何在这?” 他不知自己是该震惊于萧韫有没有听到刚刚他与苏云川之间的谈话,还是震惊于萧韫出现在这里。 “狐狸尾巴露出来,林见山正满世界追杀我。” 大皇子:“……” “都听到了。”萧韫坐直后,跳下房梁,叹气一口。 后悔啊。 早知道林见山是真龙之子,他应该站林见山身边,辅助林见山登皇位。今后还要被追杀,这事闹的…… “你是不是后悔了?” 萧韫:“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我要是死了,也要拉你垫背。” “好怕怕哦。”萧韫轻笑着,眉眼弯弯,“有件事情提醒你,下一步,他必须要你死,我也必死无疑。” “为何?”大皇子不解,他向来隐藏得很好,内敛稳重,不露声色,从来都是美美隐身在众人之后。 “他知道我跟你是一伙的,于是帮我绑起来,想折磨我,被我反将一军,假死逃出来了。” “你为何不杀他?我早就说过,应该早点杀死他。” 萧韫也说不清为何不在密室杀死林见山,光想着欺负玩虐林见山,一解心头之恨。 只能随便一个理由——“打不过。” 大皇子恨铁不成钢,冲上去,拽起萧韫的衣襟,就差捶他胸口:“阴招啊,你不是最擅长的吗……” 大皇子愁得脑袋疼,头脑飞快闪过各种想法,“招旧部,我得告诉父皇。他一定想再杀我,怎么办?哪有人打得过他?”大皇子猛地看着萧韫,上下打量一番,“反正你已假死,你保护我。” “我看不来你跟小疯子。” “你胡说什么?我……”大皇子顿时哑口无言,“不会了。” 这段时日,大皇子凭借着种种手段,对苏云川步步紧逼,一心想要从他口中挖出当年的谈话。然而苏云川已毫无保留,将所知的一切都坦白相告。他再也没有理由继续强迫苏云川。 第71章 这时门外跑进一个小太监,“不好了,大皇子,宸王提剑进来,杀气腾腾的,奴家快吓尿了!” 萧韫心中一噤:“!” ◇ 第55章 这就是萧韫喜欢的人 林见山迈着大步,往大皇子的寝宫走去。 大皇子跟前伺候的小太监,跑在前面一边喊着,“王爷,大皇子不方便见面,他他……他他……他身子不适宜。” 小太监看着林见山手中的那把长剑,说话都不利索了。 “滚,狗奴才,本王想来就来。”林见山一把拽住小太监的衣襟,扔到地上,迈步走向大皇子的寝宫,忽然顿住脚步,耳畔传来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声音。 “大皇子,讨厌啦,不要亲人家这里。” 大皇子低语:“我摸摸。” “人家这里软软的,香香的,流氓,别碰。” 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荡漾在幽香的寝房里,那女子说话时,尾音上扬又带着酥人的嗲味,像是南方的口音。 林见山毫无避讳,径直闯进房间,大声道:“听闻大皇子昨夜遇刺,本王特地前来探望。” 大皇子狼狈至极,整齐的衣衫变得凌乱不堪,胸膛大敞着,露出大片肌肤。他不装瘸了,匆匆从屏风后面,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双手紧紧抓着衣物,手指在衣襟间穿梭,试图将衣服尽快穿戴整齐,可那衣物像是作对一般,怎么都不听使唤。 “宸王,有失远迎。”大皇子朝林见山作揖,眼里尽是慌乱,羞赧从耳根一直红到耳尖。 林见山盯着大皇子荒唐的模样,望向屏风后的人影,手里的剑捏得紧,恨得咬牙切齿:“好享受,昨日生死大劫,今日纸醉金迷,看来你也不害怕。” 这就是萧韫喜欢的人,这副狼狈模样,哪一点比他好? 萧韫知道大皇子私下这般淫靡乱来吗?萧韫可知道,这世间只有他才因为他的死亡而难过,而大皇子却与旁人卿卿我我吗? 大皇子讪笑一声:“惭愧,我,我一时没忍住。” “不知昨晚可抓到刺客?需要本王帮忙吗?”林见山忍着心里的恶心,试探问道,借此想试探出从江的下落。 “那贼人已逃跑,我亦安然无恙。” “往哪个方向跑?本王暗卫颇有探测手段。” “不知贼人何处逃,多谢宸王关心。” “哼,关心?”林见山冷笑着,举起手中的长剑,划过红漫不经心地掠过大皇子的衣侧,“什么样的美人,让你这般神魂颠倒,大白天的,沉溺美色。” 躲在被窝里的萧韫握紧手中的剑,不觉呼吸沉沉,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呼吸。只要林见山敢上来掀被子,他就当场诈尸,吓死林见山。 大皇子微微侧转身子,不经意间,余光瞥向身侧那把佩剑,剑身泛着冷冽的光。生怕林见山一个情绪失控,就会对自己不利。尤其是他的目光触及林见山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时,心脏猛地一缩。 林见山的眼神中透着一股阴沉的疯狂,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大皇子感受着来自林见山的压迫,心里那根弦被狠狠地拉紧,几乎要断裂开来。他握紧拳头,身体向后倾,做好随时躲避的准备。 萧韫干的好事。 林见山要是真杀他,他可没有能力反抗。 林见山往前走去,透过屏风,隐隐见到一个圆鼓鼓的被窝,只觉蹊跷。 大皇子平日里从不沉迷美色,怎会在册封东宫的紧要关头,在房中接纳女子? 就在大皇子与林见山对峙得紧张万分之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皇帝身边的陈公公迈着小碎步跑进来。 陈公公见着大皇子宫殿内,气氛异常诡异,一下子注意到林见山手中的剑,他提醒道:“宸王,皇宫不可携带武器,若是有心人知晓,必在皇帝面前参奏你。” 林见山不听,持着剑对准大皇子,紧紧盯着他。 陈公公弓着腰,脸上带着惯有的恭谨神情,扬着尖细的嗓音喊道:“大皇子,陛下有召,速去!” 大皇子紧绷的思绪瞬间一松,又有些慌乱。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整了整衣衫,朝着陈公公微微颔首,快步随着陈公公出了门,留下林见山一人在屋内。 气氛随之发生微妙的变化。 大皇子猛地回头,道:“宸王,我房间内不便外人多留,还请移步偏厅。” 林见山冷嗤一声,转头将手中的剑插在屏风上,屏风登时“嘭”的一声爆裂,碎成四分五裂。 “不好意思,剑走偏锋。” 大皇子一副非要他离开才肯走的架势,林见山却故作刁难,迟迟不走,心想:床上的人对大皇子这么重要,他杀了便是。 双方僵持着,陈公公无奈道:“我的祖宗们,陛下召见万不能耽搁。” 林见山不情不愿,走出大皇子宫苑。直到大皇子跟陈公公离开宫苑,他折返回去,非要杀了床上的人不可。 回到大皇子房间,里面空空如也,人早已不翼而飞。 林见山靠近大皇子的床榻,莫名闻到一股熟悉的柚子花香,那是混杂在幽香里的异类。他抓起被衾一闻,淡淡的。 是幻觉吧。 他疯了,竟然觉得那人是萧韫,不,此刻,他也希望是萧韫。 至少人活着。 如今皇帝病重,太子不能尽人道,二皇子残害手足,皇帝贸贸然召见大皇子,其用意不言而喻。 趁着二皇子尚未离开皇宫,被关在宫苑,林见山前去见见他。 二皇子寝宫早已没了往日的辉煌华丽,身边无人伺候,才几天不见,院中名贵花草早已被人搬走,石阶上长了几株野草。 守卫侍卫见来人是林见山,并没有阻拦,垂着脑袋,假装没见到。 二皇子锁在房间里,脸色沧桑,胡须布满整张脸,眼睛空洞无比,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以为是送饭,他懒洋洋的,眼皮都不抬一下。 “如此狼狈,也不见大皇子前来探望你,照拂你。”林见山冷声道。 二皇子一见到林见山,这阵子的火气一下子涌上心头,“你个王八蛋,还敢来这里嘲笑我?” “福泽寺一事,老三死了,你被贬,太子身子残损,最后获益的人可不是本王,你猜猜是谁?” 二皇子愣了一下,他何尝没有怀疑过大皇子呢? 林见山脑海里不禁闪过萧韫的笑容,想着萧韫平时哄骗自己的话语,学着萧韫的说话方式,说道:“如今陛下时常让他跟前伺候,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腿也好了。想必腿伤是装的,这么多年,瞒着你这个亲弟弟,好苦啊。”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才不会被你离间。”二皇子厉声呵斥,想着自己反正要离开皇宫了,他才不怕林见山,大不了死在路上。 不过细细想来,那天是他让大皇子寻找林见山的眼线,结果到最后罪责全是他一人担待,大皇子美美隐身。 想起这件事情,他心有不甘。 从前,父皇喜欢的是他,一直夸他聪明伶俐,可他却被人利用,才有如此悲惨下场。 “我不会再被你们利用,你们当我傻?” 脑海里的萧韫模样愈发清晰,他学着萧韫叹气的样子,勉强温声道:“没什么,本王每每思及福泽寺,都深感惋惜。像你这般身负惊世之才,谋略无双的人,从此埋没于世,无用武之地,多可惜。以你的才德与智慧,若能登上至尊之位,定能恩泽天下,成为这世间少有的贤明君主,引领万民走向盛世。” 林见山一脸真诚,从未在他们这些小辈面前温声提点,二皇子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酸涩。 二皇子眼眶发红:“当真?” “从前你们不喜欢大皇子,本王亦是。他若登基,于本王毫无影响。只是可怜你,这几日本王辗转难眠……”林见山声音沙哑,眼睛发红,像是经历一场难熬的苦战。 这么多年来,林见山从来都是冷言冷语,嘴巴不饶人的从未在他们这些弟弟们面前说过贴心话。 二皇子在这清冷的宫殿里,时常痛诉世间不公,忽然被林见山几句话一安慰,哭得撕心裂肺。 “呜呜呜呜宸王哥哥……我不该信那瘸子的。”他冲上去想抱住林见山,被林见山躲开。 “男子汉,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把没用的眼泪收拾,化为最尖锐的武器,本王助你走上顶峰。” “好!我听你的,呜呜呜呜,宸王哥哥,你真好!”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啸站在门口,道:“王爷,陛下那边即将昭告天下,立大皇子为皇储,下月册封大典!” 林见山冷哼一声,意料之中。 二皇子一听,狠狠地砸碎他唯一能喝水的杯子,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他定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林见山施了点恩惠,让人稍微伺候好二皇子,转头离开皇宫,前往东郊,与旧部汇合。 秦是在城门口等待,满脸急色,“王爷,从江……从江真的不见了,我们找遍城外,一路留下暗号,最后在一处老树下,发现从江的衣物与一滩血……就像平时那样……尸骨溶于血……” 第72章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中林见山的脑袋。 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从江时,从江瘦瘦小小,像是一颗破土而出的嫩笋,怯生生地躲在父王身后。黑布遮面,仅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眸光中满是怯意。稚嫩的小手,一只紧紧揪着父王的衣角,另一只则攥着父王给的红豆糕,衣袖还沾着些许碎屑。 “小王爷,我……我……以后跟着你。”从江开口说话,声若蚊蚋,非要他微微俯身,凑近倾听,方能听清结巴的话语。 后来,他在外遇险,从江年纪尚小,却奋力保护他,身负重伤。 他后悔了,他不该让从江去打废大皇子的腿,他应该亲自上去动手,砍下大皇子的头颅。 林见山眼睛发红,心口像是被人捏了一把,深呼一口气,“秦是,备好红豆糕,从江爱吃,本王亲自为他报仇!” ◇ 第56章 替身 在林见山的推动下,大皇子的腿是装出来这件事,在京都的坊间迅速扩散开来。街头街尾的小孩,唱着“假瘸子,坐高堂”的童谣。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大街小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锐利的小刀,刺痛着大皇子的颜面。 传到太子耳边时,已经彻底变味。 太子自从裆位受伤后,一直养在深宫,不能出去。 今日,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不经意间提及大皇子即将入住东宫的事,太子的脸色变得铁青,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恨得牙痒痒。 这段日子以来,他过得郁闷至极,恨意与愤怒如同毒蛇一般,在他心底不断地盘绕、纠缠、凝聚,渐渐侵蚀着他的理智。 心中的郁闷与恨意不断累积,使得他愈发暴躁发狂。那些无辜的宫人成了他发泄怒火的对象。稍有不慎,便会招来他的打骂,轻则被打得皮开肉绽;重则惨遭虐杀。宫殿之中,时常回荡着宫人们的惨叫与哭泣。 太子抓起床榻上的剑,顾不得礼仪与伤口,眼前全被仇恨蒙蔽,恨死了二皇子,也恨死大皇子。 宫人前来阻拦太子,太子早已发疯,凡是阻拦他的人,通通杀了,所到之处,血流遍地。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般,冲向大皇子的寝宫。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瓷器、字画,还是桌椅,统统砸向地面,“哐当”“哗啦”的声响此起彼伏,瞬间,寝宫内一片狼藉。 紧接着,他可怖的目光扫向寝宫里的人。那些宫女、太监们早已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一个接一个地走向他们,挥动着拳头,凶狠地暴打。每一拳都带着十足的力气,被打的人发出痛苦的惨叫,哀求声、哭喊声在寝宫内回荡。 大皇子回到寝宫时,满地狼藉,四处流血。 太子竟如鬼魅般提剑从他背后突袭而来,直刺向大皇子的后背,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大皇子只觉一阵劲风袭来,本能地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剑尖几乎就要刺入他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偷偷潜藏在寝宫内的萧韫眼疾手快,迅速抄起一旁的花瓶,用力朝着太子的剑砸去。 “哐当”一声巨响,花瓶与剑相撞,太子的剑被打偏,剑锋擦着大皇子的身体划过,仅仅是擦破了一点衣衫,大皇子侥幸逃过一劫。 皇后姗姗来迟,带上护卫,将整个大皇子宫苑围起来,不能让人知道太子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寝宫内一片狼藉,血腥之气弥漫,哀嚎与嘶吼交织。皇后迈着沉稳却又带着怒意的步伐踏入,她身着华丽宫装,一双金丝莲祥云的绣花鞋,踩在满地的血迹中,殷红的鲜血瞬间洇染鞋尖。 目光扫过眼前的惨状,皇后柳眉倒竖,凤目含威。她看到处于暴躁发疯状态的太子,正挥舞着手中的剑,双目通红,状若癫狂。皇后几步上前,一把夺过太子手中的剑。未等太子反应,皇后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太子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太子的脸颊登时泛起红印。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偏过了头,眼神中的疯狂也稍稍褪去了几分,露出一丝惊愕与委屈。 皇后的胸脯剧烈起伏,怒喝道:“成何体统!还没闹够?你想死吗?”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亲力亲为,对儿子严加管教,怎么儿子越教越变样? 太子瞪着皇后,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尊贵的面容变得扭曲,显得狰狞可怖,“都怪你,你为什么不保护好我?父皇废了我,你就让他废了?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混账东西,跟本宫回去。”皇后眸子坚毅,纵是面对满是惨状的儿子,依旧面不改色,命令侍卫将太子捆起来。 萧韫躲在暗处,这还是他第一见到皇后。 体态端庄大方,容貌姣好雍容,瞧着是位能堪重任的女子。 难怪林见山念念不忘,守身如玉多年。 “慕遥,你弟弟发了癔症,本宫会让御医好好医治他,这事关起门便好,你父皇身子不好,莫要叨唠。” 大皇子躬身作揖,“是,母后。” 皇后眸光深邃,临走前,问道:“你的脚……” 大皇子早知宫外的流言,急忙道:“走得多还是疼的,能为父皇鞍前马后,儿臣在所不辞。” 太子被捆成一团,让太监们抬出去,皇后紧随其后,心中很是不悦。 皇后心中满是忧虑,她深知太子因身子残废,依照皇家规矩与朝臣们的看法,绝无登基的可能。而大皇子,自小与她并不亲近,关系疏离,鲜少交集。 更何况,太子幼时顽皮跋扈,仗着自己受宠,没少欺负大皇子。如今时移世易,倘若大皇子登上皇位,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还会念及这微薄的情分,善待他们母子二人吗?皇后心中实在没底,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当年宫外祭祀,一片混乱,是她暗中命人打断大皇子的腿,以此稳固自己的地位。可如今,大皇子的腿却忽然痊愈,还真可能是装的。 皇后越想越觉得害怕,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必须想个办法,将大皇子拉下来。林见山向来听她的话,哪怕将来林见山登基,她的儿子也必然安全无虞。 眼看着他们离开,萧韫才现身,“去你父皇面前装可怜,把林见山调出京都,前往边疆,不然皇后与他定要你的位置,你的命。” “父皇能听我的吗?” 萧韫想起林见山这个朝三暮四的混账,冷声道:“你父皇最讨厌林见山与皇后接触,听到他们前后脚都找你,你再暗中提提他们之前总是趁机皇帝昏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风流之事,皇帝估计恨死了林见山。” “我试试。” “还有你那个蠢弟弟,还有丽妃,你得安顿好他们,别让他们成为你的软肋,拖你后腿。” 这一月,皇宫众人皆为册封太子之事奔忙。原太子在失势后,无奈搬离东宫。 宫殿内,工匠们精心布置着,装饰华丽的幔帐、崭新的家具,都在为册封大典做着准备。宫人们穿梭往来,手中捧着各种器物,脚步又匆忙。领事太监们扯着尖细的嗓子,传达各项命令。整个东宫上下,一片忙碌。 然而,在这平静之下,各方势力的暗流仍在涌动,一场新的宫廷风云,似乎正悄然拉开帷幕。 太子的位置还没到手,大皇子自然不敢怠慢,每日在皇帝跟前伺候。但他心里一直隐隐担忧着,毕竟林见山一天不死,对他来说始终是个威胁。 “萧韫,你陪着我好不好?我怕。”大皇子坐在床边,身上太子册封礼服已穿好。 扮成太监的萧韫为他整理衣衫,“我在你身边,放心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听闻林见山这阵子常卧病在床,父皇本想让他去边疆,我不放心。” 林见山向来身强体壮,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武力堪称佼佼者。回想起那天,林见山被他狠狠磋磨一番,状态极为狼狈,却依旧能强撑着,提起剑来砍他,那股子狠劲和爆发力可见一斑。 按理说,林见山不该如此脆弱。 哪知林见山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缠绵病榻。王府戒备森严,藏在王府的眼线无法见到林见山,更无法确定林见山是否真的生病。城外消息平静,全无调兵消息。 萧韫莫名想起林见山在密室里,卧在他身下,他舔过林见山的眼泪,是咸的,声音是脆弱的。 这么刚强的人,看来真的病了。 “慕遥,你要记住,皇储只有你一人,其余的歪瓜裂枣早已被我们清除,轮不到林见山。” “可是……你也知道先帝想要老宸王继承大统。” “圣旨是假的。” 小时候他在先帝膝下学习,聪明伶俐,时常模仿先帝的笔迹,自然能写出一道圣旨。 只是他没想到圣旨成了真的。 萧韫冷声道:“他若是以假乱真……只能把他当反贼。” 第73章 册封大典上,皇帝身着盛装龙袍,在仪仗队的簇拥下,前往正殿升座。 萧韫陪伴在林慕遥的身后,一副太监装扮,举着礼器,跟随着侍卫,来到殿内中央,行跪拜大礼。 内部官员手捧册书,当场宣读册立太子诏书,昭告天下,自此萧韫松了一口气,垂下眸子。 林见山身为王爷,双眼乌黑,嘴唇发白,病恹恹的姿态,站在群臣之前,眸子冷沉地看着册封的林慕遥。 林慕遥手捧册书,群臣向皇帝行跪拜礼,再向林慕遥行拜礼,祝贺他册封。 林见山垂眸拜礼,抬起眸子时,余光隐约瞥到一抹身影,猛地侧目,定睛一看,有个小太监神似萧韫,体型仪态,也颇为相似。 林见山以为他日思夜想,看错了,拼命眨了眨眼睛,眨到眼睛发炫。 没想到,林慕遥也跟原太子一个德行,喜欢找萧韫的替身。 直到册封大礼结束,那个小太监捧着香炉离开,林见山目光时刻跟着,想跟上去,怎知皇帝让陈公公前来召唤他。 林见山沉吟片刻,只能跟陈公公说稍后再去。 “王爷,陛下口谕,耽误不得。” “知道了。”他完全没听,拔腿朝着那一行宫人离去的方向跑去。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萧韫。除了他,谁也不能拥有。 他得不到,宁可毁了。一个赝品,不配出现在他面前。 他冲向那群宫人,脚步匆匆,丝毫不顾礼节,身边有几个太监见状,赶忙阻拦。 “王爷,发生何事?” “您要找什么,小的可以帮您。” 林见山一把将阻拦他的宫人推开,穿过回廊,越过宫苑,登上台阶,忽地在东宫宫殿门口停下脚步。 他远远望去,小太监正挨在林慕遥身侧,整理林慕遥身上的珠宝流苏。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亲密话,笑得灿烂无比,绕是林见山耳力再好,也没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内容。 “太子……”林见山径直走过去,眼里的杀意喷薄而出,仿佛下一刻就要抄出刀,抹了他们的脖子。 萧韫垂下眸子,缩紧脖颈,躲在一众太监之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慕遥挡住林见山的方向:“宸王,有何贵干?” “本王无意走到这里,想起来需要几个太监帮忙,正好,你要离得近,借本王几个人。”说着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上林慕遥身后的人。 “好说好说,”林慕遥轻笑着,喊来几个太监到林见山面前,“时辰已到,本宫需回去更衣,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还是你们三个也跟来。”林见山直接点了萧韫左右两人,包括萧韫,“这几个本王瞧着不太喜欢,还给你。” 萧韫:“……” 林慕遥:“不可,这三位是本宫贴身近侍,若是离开,本宫不习惯。” “怎么?要个人,你就心疼?”林见山步步逼近,“本王是吃人的鬼么?你如此害怕,太子,大气方能彰显东宫威名。” 林慕遥喉结微微一紧,“本宫的人,借你一用,你却挑三拣四。宸王,你别太过分。本宫入主东宫第一日,你处处刁难,本宫定当禀告父皇。” 林见山紧抿的嘴唇微勾,眸子阴沉沉,“太子好威风,本王告辞便是。” 看到林见山离开之后,林慕遥与萧韫松了一口气。 回去更衣时,林慕遥连忙嘱咐萧韫,“你还是躲起来吧,林见山这人惹不得。他发起疯,想杀的人,必死无疑。” 两年前,林见山一人带着两千精兵,突破敌国五万大军的包围圈,全靠残酷冷血的杀人方法,才赢得胜利。 萧韫见过林见山的手段,自然清楚。 明明易容,声音也不是原先的嗓子,林见山这个疯子,怎么偏偏看上自己? 林慕遥需更衣,去拜见后宫,萧韫不跟过去,免得遇到林见山,惹出祸,难以收场。 林慕遥离开后,萧韫躲了一个时辰,饥肠辘辘,偷溜去后厨,打算弄点吃食。刚迈出东宫寝宫,忽然一把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把短刀,萧韫见过很多次,曾数次贴在他脸上。 每次他不听话,林见山总威胁说要割花他的脸。 ◇ 第57章 萧韫是我的 萧韫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把短刀的主人是谁。 泛着寒光的短刀紧紧贴上萧韫的脖颈。刀刃轻触肌肤,带来丝丝凉意,只要稍稍用力,便能轻易划破皮肤。那极具压迫性的目光,让萧韫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只是表面上强装镇定。 林见山那双深邃的眸子,没有丝毫波澜,却又紧紧地锁住萧韫易容后的脸。 凑近些,萧韫后退些。 扑面而来的还是那股淡淡的柚子花香,萧韫特有的体香,近看还是能够看出这张脸是假的。 林见山抬手想撕裂这张脸,萧韫忽然大喊:“殿下,你回来了。” 这一句喊话,让林见山分神,萧韫巧妙闪躲腾挪,灵活地避开林见山的凌厉攻势;林见山则刀刀紧逼,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凌厉的杀意。 然而,几个回合下来,林见山的耐心被消磨殆尽,心中不由得烦躁。 “林慕遥的人,都该死。” 他周身萦绕的气息、举手投足,与萧韫颇为相似。林见山只想杀了他。 萧韫站定身子,那双清亮的眸子含着笑,“好怕怕哦。” 林见山话不多说,提刀一跃,朝着萧韫疯狂地扑了过去,招式凶猛狠毒,攻势愈发凌厉狠辣。 两人打斗的声音引来东宫的侍卫,众侍卫见是林见山到来,又见萧韫是太子身边人,急忙让人去请太子。 毕竟原太子曾经闯入林慕遥的宫殿,打人砸物,这种事情可不能再发生。 那侍卫刚跑出去禀告林慕遥,怎知在门口就遇到林慕遥。 “殿下,不好了,宸王跟您身边的近侍打起来了。” 林慕遥闻言,提起衣摆,跑回宫殿,在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将萧韫挡在自己身后。 “宸王!你今日多次刁难,这是何为?”林慕遥大喝道,声音比往常高了几分,颇有上位者的威严。 林见山收下手中的刀,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你到底是谁?” “你想知道?”萧韫的眉尾微微上扬,“不告诉你。” 林见山瞪大眸子,心中一紧,想上前一步,林慕遥当即喝道:“拿下!” 四周侍卫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命令。 “拿下!本宫的命令不管用吗?” 侍卫们统统抄出刀,对准林见山。 “宸王刺杀本宫,此心可诛。” “林慕遥,你好大的帽子。”林见山死死地盯着萧韫,往前走一步,那侍卫的刀近在咫尺。 林慕遥:“不是刺杀本宫,你为何在此,又为何手持短刀?” 林见山眼眶发红,恍惚间见到萧韫,颤着嗓音道:“过来,萧韫。” “殿下,这人好奇怪,我不喜欢他,你快把他抓下去。”萧韫站在林慕遥身边,虽然声音不像从前那般清润,那声调是无法复刻的。 “来人,把宸王拿下。” “你们谁敢!”林见山铿然喝道,理智渐渐回笼,握紧双拳,硬生生忍下想抓萧韫回来的心,“今日是本王莽撞,殿下好生歇息。” 话罢,他甩了袖子离开东宫宫殿。 待所有人离开后,林慕遥松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又惹上他?” 萧韫很是无奈,他还特地等了一个时辰才出门,结果还是碰到林见山。他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天衣无缝,林见山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几日你还是跟着我吧,换个面具,还是说你想躲起来。” “我怕我躲起来,他掘地三尺都要把我挖出来,与其这样,不如跟在你身边,至少还能保护你。” 林慕遥苦笑:“现在是谁在保护谁?” 林见山离开东宫,一团阴郁的乌云凝聚在他的眉宇,想着想着,他莫名笑了一声。 没死,萧韫好好的。 萧韫诈死,这阵子一直陪着他的黑尸体是谁?真聪明,还能从他的眼皮底下逃出来。萧韫现在肯定生气了,只要哄他回来,离开林慕遥,他们还会像从前一样的。 他得赶紧回府确认一下。 正要跑回王府,陈公公急得火烧眉毛,一见到林见山立马就说:“宸王啊,你可真是让老奴好找,陛下有要事找您。” 林见山嘴角好不容易浮现的笑,再次捋平。 御书房内,林见山朝皇帝跪拜,两侧是朝中大臣。 “靖渊将军传信,说敌国再次进犯,战事吃紧,你再去一趟,封宸王为北疆安抚副使,协助靖渊将军,巡查边境,招抚降叛等事务。”皇帝病重,眼睛变得愈发浑浊。他看着跪拜在底下的人,恍惚间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兄长。 慕遥说得对,林见山在朝是颗炸药。近日他隐约听到传言,说林见山在武广镇挖到一道圣旨。 第74章 他殡天之后,江山还是要归他这一脉,万万不能交到宸王一脉。 “是,臣接旨。” “望你平安回来,朕再为你好好庆功。” “臣定不负使命。” 接下圣旨的那一刻,林见山心中冷笑,果然如此。这皇宫,一刻也不能待见他。 出了宫门,林见山随意将圣旨扔在车上,催促一啸:“快点回府。” 一到王府,他急忙跑去房间,将抱起那具裹满布条的尸体,仔细查看,发现里面已经开始长虫。 他摸了摸萧韫留下来的玉簪与压襟环,“我的感觉不会错的。” 秦是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屏住呼吸,手里还捧着圣旨,“王爷,皇帝当真要你明日启程。” “秦是,本王今日在宫中遇到萧韫。” 秦是的鼻端萦绕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那气味是腐肉与尸臭混合在一起,每一次呼吸,臭味顺着鼻腔直入肺腑,冲击着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几近呕吐。 他实在想不明白王爷究竟是凭借着怎样的忍耐力,才能在这样的气味中,安之若素地这具尸体相处的。 “王爷是不是发了癔症?” “不是,那人身上有萧韫的味道,说话方式,同本王打架的招式,都跟萧韫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骗不了本王。” 林见山猛地抱起那具尸体,“你把这尸体厚葬了。” 秦是脊背一冷,头皮发麻,后退一步,“恕难从命,王爷……下官怕,下官让统领大人派人来收拾。” 跑出房间的那一瞬间,秦是朝着花坛吐了出来。 他这阵子一直不敢靠近林见山,即便他们外出,同旧部汇合,林见山跟疯了似的,片刻离不开这具尸体。 萧韫还活着?不会又有诈吧,他定要提醒王爷,多加小心。 那具焦黑的尸体拉出去厚葬,秦是让人带着林见山去沐浴,甚至把王爷的房间都打扫了个遍。 他忙得焦头烂额,一会儿叫人去处理花坛,一会儿叫人把王爷的被褥烧了。 苏仁意提着一袋红豆糕,走进来,一贯左顾右盼,一直朝里院望去。 “秦哥,听闻王爷又要去边关了?王爷呢?” 秦是见着苏仁意,这阵子好不容易平息的难过再次涌上。 “又买红豆糕了,没人爱吃。”秦是接过红豆糕,“你这孩子,红豆糕还热着,赶过来的吧。” “我怕明日去买,王爷走了。”苏仁意往椅子上随意一坐,哼哼小曲,“总有人吃的。” “也是。”秦是勉强一笑,或许摆在从江牌位前,他应该会吃。 苏仁意玩着手里的金丝扇,目光四下环顾,只要有点声响,总要看看是谁发出来的。 秦是不懂,这孩子爱到处乱看,经常惹得王爷不悦。 现在,他想起从江年少时喜欢跟在苏仁意身后跑,是为了找从江吗? “回去吧。”秦是不愿多嘴,毕竟从江也不希望苏仁意知道吧。 “不走,我还想见见王爷,他又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多久。”苏仁意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的折扇。 至少见一面吧,哪怕像上次在马场那样,说一句话也好。苏仁意心里想着。 “你好奇怪,赶我走作甚?秦哥,你不对劲。”苏仁意眉眼一挑,“王府里出了什么事?萧韫又惹王爷生气了?” 秦是摇头,命人给苏仁意端上好茶,说要禀明王爷,便起身离开。 苏仁意等了片刻,终于见到林见山,当即站起身,少有正经地朝林见山行礼,“王爷,您又要去边疆,临走之前,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林见山褪去一身疲态,精神气好了些许,但看到苏仁意没有好脾气,“有事快说。” 他查到,那夜从江前去刺杀林慕遥,苏家兄弟都在场,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 “我想见从江一面,就一面,他已经好多年不理我了。王爷,您只要命令他,他肯定会见我的。” 林见山心中一紧,大掌猛地拍在桌上,拍碎了整张桌子。 苏仁意一吓,脊背僵硬。就这一事,至于这么生气吗? “从江……已去世,你不要再打扰他。” 苏仁意心里“咯噔”一下,僵着脖颈,久久没回神,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苦笑道:“玩笑话可不能乱说。” “送客!” “王爷,”苏仁意忽然激动起来,“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他葬在哪里?” 林见山无法说是因为刺杀林慕遥,更无法告知他们兄弟俩,他们可是林慕遥一党的人。 “王爷,我求你告诉我。”苏仁意直接跪下,朝他磕了几个响头,“求求你告诉我。” 这还是苏仁意第一次这么狼狈跪拜林见山。苏仁意从小在林见山身边伴读,后来不知为何,不愿入宫陪读,渐渐的,林见山也没有接触他。 至于苏仁意与从江,什么时候的事? “你……”林见山哑声,“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苏仁意眼眶发红,“我不知道……” 年少不懂事,待年岁渐长,苏仁意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心意。此后,他无数次前来寻从江,然而,从江始终避而不见,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找不到人。 他想,若是自己与男人走得近些,从江会明白他并不排斥与男子之间的情谊,知晓他是可以接受的。 又或者自己变得叛逆些,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来,一向守规矩的从江会看不下去,为了将他拉回“正道”,现身在他面前。 苏仁意开始刻意改变自己,试图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引起从江的注意,想着哪怕只是匆匆一面,他也心满意足。 从江始终不愿意见他。 一年,两年,三年,等啊等啊,从江离开,出去办事。他继续等啊等啊,一年,两年,从江跟着王爷去边关打战了。 他只是年少不懂事而已,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 “林慕遥杀的,你会为他报仇吗?” 苏仁意愣了一下,喃喃道:“那夜……” 那人很像从江,是他伤了从江吗? “你会为他报仇吗?”林见山再次问道。 * 夜深了,林见山换上夜行服,明日出发,他想在临走前,带萧韫走。若是带不走的话,哪怕见一面也好。 叮嘱他不要跟林慕遥靠得很近,他会吃醋的。 他会告诉萧韫,他想他,他想要他回来。 近百盏烛灯,点亮在宽阔的太子宫殿。这是林慕遥睡在东宫的第一晚。宫殿里,随便发出一声,总会荡着回音,他一有动作,近侍殷勤伺候着。 他好多年没被认真对待过。 萧韫沐浴回来,打了声哈欠,发现林慕遥的人站在他门口,二话不说,把他抬进东宫寝宫。 待宫人离开后,萧韫骂道:“林慕遥,你疯了。” 林慕遥拍了拍里面的床榻,“你陪我睡,我睡不着。” “吓死,还以为要我侍寝。”萧韫苦笑一声,往他旁边一坐。 “我只是在想从前的苦日子,被宫里抛弃在山崖,被人打伤腿,苦苦活下来,要不是遇到你……这么多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高位尚未登上,你戏瘾犯了?”萧韫戏谑一笑,“我也谢谢你一直陪我,你答应我的事,会办到吧。” “一诺千金,到时候,给你族人划一块肥沃的土地。” “就要武广镇,羽仙宫的选址。” “好,到时候,你也堂堂正正地站在我身边。” 萧韫听到这话,莫名有些动容,看着林慕遥脸上久违的笑,不禁垂眸含笑。 林慕遥望着他垂眸的样子,赶紧解释道:“你干嘛一副害羞的样子?你可别喜欢我,我有喜欢的人。” “……”萧韫锤了他的手臂一拳,“我又不是小疯子。” 林慕遥吃疼,揉了揉手臂,“我又没说是他,有那么明显吗?” “瘸子配疯子,京城人人流传的。” “你找死啊!”林慕遥抬起手臂,也想锤萧韫一拳,但手臂疼得厉害,“今日端着身子,抄经文,跪长殿,手臂怪酸的,你帮我揉揉肩膀,腰也酸,这群老头,恨不得第一天就让我死在案桌上。” “如今皇帝无法处理政事,只能靠你了。”萧韫想起柜子里还有一瓶跌打油,起身翻找,扒开林慕遥的衣服,“躺下!” 跌打油涂在修长的手指上,萧韫左手落在林慕遥的肩膀上,力度恰好,精准地落在林慕遥的颈椎浮肿之处。 “两只手啊。” 萧韫锤了他一下,“我右手还疼呢,自从被林见山扎了一针,指尖稍微用点力,像针刺着。” “你这双手,是弹琴的好手。”林慕遥惋惜道,“没关系,日后宫中有琴师吗,别人弹给你听。” “你还可怜我?”萧韫用了点力。 “好疼……轻点……左手还这么有力。” 第75章 “有奖励吗?” “有,若是按得好,赏。” “多谢太子殿下,我要金银珠宝。” “赏!随你挑。久一点,对……就是这里,舒服,你还是这么会按,啊……” “叫那么大声,明日旁人可要说你好男色,还是专挑太监,背地里取笑你。” “这里,我最大。” 萧韫轻笑,加重力度。 “疼,你要谋杀我啊,轻点……舒服……” 幽静的宫殿里,传来一阵一阵男人的低哼声与笑声。 月凉如水,无声地撒在房顶上。林见山一间一间地找去,并没有发现萧韫的住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两个近侍的笑声。 “没想到这个殿下也喜欢男子。” “不,是喜欢咱们这种无根的。” “咱们是不是努努力,也可以被殿下看上?” “你也不看看人家多漂亮,多讨殿下喜欢。” …… 林见山攥紧拳头,猛地冲向东宫寝宫,躲在房顶。 殿内,清晰而低沉的哼声,直直钻进林见山的耳中。他站在房顶,风,裹挟着寒意,肆意地吹乱他的发丝,心乱如麻。 他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自己剧烈的呼吸,趴在房顶上,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小心翼翼地往下窥视着屋内的情形。 映入眼帘的,是林慕遥赤裸着的上身,小麦色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光泽。那双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此刻正轻轻地落在林慕遥的后背上,动作轻柔而自然。 屋内,两人的交谈声虽细微,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亲昵。 萧韫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温柔,缓缓地飘进他的耳中。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嫉妒,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涩。 他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听着他们的笑声,心里像是被刀刮了千万次,又疼又酸。 萧韫从来没有对他笑得如此开心畅快。 下一步呢,他们该上床了吗?萧韫会在恩爱时打林慕遥吗?也会骂林慕遥贱吗? 他苦笑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冲下去,杀了林慕遥。 都怪林慕遥,抢了他的萧韫。 林见山站在夜风里,墨发随风飘散,面罩不知何时湿了。 “只要我夺过来,萧韫还是我的。” “萧韫必须是我的!” ◇ 第58章 我们要输了 一个月后,皇帝于四更天驾崩,林慕遥封锁所有消息。 密探融于黑夜中,悄无声息地朝宫外跑去传信,一道剑影闪过,血光四溅。 萧韫擦了擦手中的长剑,累了一整夜,杀不尽的密探。 扶柳气喘吁吁地跑来,“公子你要不要休息?我来。” “不必。”萧韫挥了挥手中剑,利索地转了个腕花,剑已入鞘。 这时,空中忽然绽放出一道烟花,点亮天际,响彻云霄。 “不好,快抓住那人。”萧韫踏月飞去,追逐放烟花的人。 这个月以来,风平浪静,静得过于可怕,尤其是林见山。前方探子回信,林见山确实在行军路上,林慕遥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今皇后一方还虎视眈眈,他们虽有京城兵力,但调兵谴将需要时间,凡事得小心。 林慕遥与顾命大臣商议明日要事,门外传来一阵呼喊声。 太监匆忙跑进来:“殿下,是丽夫人来了。” 先前福泽寺一事,二皇子下药,由二皇子一人承担,经过多方求情,丽妃并没有被打入冷宫,而是降级。 她听闻皇帝身体不好,特地跑来探望。 “我的儿子是太子,你们算什么东西?就是皇后见着我,也得叫我一声姐姐。”丽妃尖声怒斥着,在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慕遥走来,丽妃一见到林慕遥,立刻扑上去,“儿啊,他们都欺负我,我只是想看看陛下。” 早些年丽妃宠着他,后来他出事那年,丽妃早已把爱转移到二弟身上。林慕遥想着母亲许久未见父皇,还是放她进去。 姗姗来迟的皇后见丽妃能进入寝宫,而自己却被挡在门外,气得让人直闯龙寝,被宫中侍卫拦住。 皇后:“给本宫记住了!” 警惕心持续到第二天天亮,群臣上朝,早已在皇帝身边听候差遣的顾命大臣,率先入殿。 偏殿里,林慕遥忙得没喝一口水,丽妃示好地倒了一杯水给他。 林慕遥盯着那杯水,这还是母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愿意重新接受他,但凡是谨慎些。 “娘给你倒茶,你也不喝?等你登基了,是不是认那个女人为娘为太后?她明明比我晚嫁给先帝,什么东西给她占了,就因为我是侧妃。你也不要为娘?娘的苦日子这辈子是过不完了。”丽妃痛哭道,说得情真意切。 “娘难不成给你下毒?这可是杀头之罪,虎毒还不食子呢。” 林慕遥还是喝下那杯水,“母妃,你一定要想清楚,你是我的生母,我肯定敬你。” 丽妃擦了擦眼泪,挥手招来一旁小太监,“你弟弟也来了。” 二皇子抬起头,露出诡异一笑,“瘸子还想当皇帝?” 林慕遥后退一步,头脑渐渐晕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丽妃:“娘想让你睡一觉,你醒来就好。” 二皇子:“这皇位本就是我的,你把位置传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林慕遥:“娘,你也同意吗?” 丽妃讪然一笑,温声劝道:“不会的,你把位置给你弟弟,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宫外蓦地传来一声巨响,爆破声如同一道惊雷乍响,震得人耳鼓生疼,仿佛连空气都跟着震颤起来。激烈的厮杀声此起彼伏,由远及近地席卷而来。 伴随着这嘈杂的声响,地面也开始隐隐颤动,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马蹄声如鼓点般密集,重重地敲击着地面。 渐渐的,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一场残酷的大战已然拉开帷幕。 萧韫一路厮杀,抵抗林见山的士兵,冲进偏殿时,早已满身血水。林慕遥躺在地上,他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蠢货,叫他小心丽妃与二皇子,非要心软。 他朝丽妃与二皇子的胸膛上,一人踢了一脚,“林慕遥,杀不杀?” 丽妃与二皇子被踢飞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林慕遥气喘吁吁,意识模糊,“不……不……不要。” 萧韫真想一剑了断他们母子,送他们下地狱,无奈将他们打晕。 “林慕遥,坚持住,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反正林见山会要我的命。” 林慕遥有气无力地问道:“林见山不是在边关吗?” “我们能骗他,他自然也能骗我们,皇后跟他密谋已久。” 宫中一片混乱,萧韫扶着林慕遥来到正殿,群臣们急忙围上来。 众人异口同声道:“殿下如何?” “无恙。”萧韫回复道。 当有位大臣不经意间将目光扫向萧韫时,不禁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众人这才惊愕地发现,此人竟然是萧韫! 萧韫不是在王府当妾吗?外面的叛军正是林见山,这两人里外应和? “来人,把萧韫绑下。”一个大臣喝道,“你与林见山狼狈为奸,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对殿下做了什么?” 萧韫有苦说不清,“当务之急是赶走林见山!”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如流星般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气势急速掠过。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听见“嗖”的一声,紧接着是“哐”的一响。 待定睛看去,只见一支飞箭稳稳地扎在龙椅之上。飞箭的箭身黝黑发亮,箭杆之上,清晰地刻着一个醒目的“林”字。 众人无瑕顾及萧韫,几个大臣与侍卫,抬着林慕遥往后殿跑去,发现后殿被皇后的人包围。 局势已然万分危急,萧韫深知,若不奋力一搏,只有死路一条。他眼神坚毅,猛地一挥手,带着身旁的几个精锐侍卫,迅猛地冲上前去。 刀光剑影闪烁,杀意弥漫。萧韫身姿矫健,手中长剑挥舞,剑刃与敌兵的兵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凌厉的气势,逼得敌兵纷纷后退。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侍卫也毫不逊色,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与敌兵展开殊死搏斗,喊杀声震彻云霄。 在这激烈的厮杀中,萧韫和侍卫们在这重重包围中撕开一道口子,突出重围。 渐渐的,对方兵甲太多,将林慕遥冲散,萧韫为保护林慕遥,折返回去,身中数刀,血流不止。 人群中不知是谁,一闪而过,一把匕首对准林慕遥的胸膛,好在萧韫出现,匕首偏向,刺中林慕遥的手臂,血溅当场,众人尖叫出声。 “你你你你你……苏家的……”一个大臣喊道,望向苏仁意的父亲,苏钲道。 苏钲道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苏仁意的手,一巴掌扇在苏仁意的脸上,“混账东西,你竟然行刺新皇。” 第76章 苏仁意抬起双手,束手就擒,眼里空洞无神,松了一口气,“我不孝,杀了我吧,父亲。” 萧韫捂住伤口,厉声喝道:“快撤。” 众人飞快撤退,一直退到无路可退,直到皇帝寝宫。 正好太医还在,还能帮林慕遥包扎伤口,萧韫脸色苍白,气喘连连,身上鲜血不断涌出,像是热水打翻在身上,风一吹,瑟瑟发抖。 外面战火纷飞,怕是抵挡不住。 萧韫跑到林慕遥身边,针灸了几下,配上一颗清毒药丸,林慕遥吐了毒水,意识总算清醒。 “慕遥……”萧韫扶起他,“我们……要输了。” 林慕遥望向纸窗外火光冲天,“帮我告诉他,对不起。” 萧韫:“我不说,我也死定了。他家人在这里,你要说自己说。” 无论林慕遥有没有中毒,都逃不脱林见山的包围。 不,应该说林见山正在夺回属于他父王的皇位。 一个士兵脸上带着灰土,急冲冲跑进来,进门大喊:“林慕遥,林慕遥!” 苏云川听闻宫中发生剧变,找了一套士兵衣服,混进宫来。来的路上,险些被林见山的步军杀死,后来是林见山身边的孟将军认识他,这才放过他。 他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哥哥被捆绑起来,父亲骂骂咧咧,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周围大臣一脸嫌弃又厌恨:“这苏家都是什么人啊。” 林慕遥见到是苏云川,气得从床上爬起来,“你来做什么?” “你说要堂堂正正站你身边,我就来了。”苏云川越说越心虚,转头瞥了一眼父亲与兄长,“你受伤了?” 萧韫:“你哥弄的。” 苏云川:“我哥确实该打。” 林慕遥:“外面如何?” “还能如何?”苏云川抿了抿嘴,“林见山的军队好可怕,杀人的刀,锋利无比,一刀割喉,人头落地。” 众大臣吓得腿软,纷纷骂林见山这个反贼,就连皇后也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不时,外面厮杀声渐渐平息,林见山的统领将军杀了进来,将护在林慕遥身边的侍卫,全部屠杀殆尽。 萧韫抓起剑,被林慕遥抓住衣袖。“你保命,要保重。”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哭声,文臣们忍不住痛哭流涕,纷纷扬言要殉国。 寝宫里面彻底被控制住,统领将军率领将士们闯进来,直冲林慕遥的方向,势必要他死。 萧韫提剑,与十来个将士在狭小的空间厮杀,房间内的瓷器、桌椅登时被撞得粉碎。 苏云川也抄起剑,胡乱地挥舞着,保护林慕遥。 这时,一声洪亮浑厚的男音响彻寝宫,“住手!” 来人正是林见山身边的将军。 将军站定之后,往旁边一靠,林见山从门外身着铠甲,满身血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 “林见山,你个狗贼。” “啪”的一声,那骂人的大臣让将士们按在地上。 “你说本王是狗贼,可本王的皇祖父遗诏里分明写的是让宸王继位,谁才是狗贼?谁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反贼?” 林见山拿出手中的圣旨,这是假的,如今假的也得成真。 “圣旨分明是假的。”林慕遥不死心,冲下床,双眸发红,“你就是反贼。” 苏云川急得快哭了:“慕遥……别说了。” 他知道圣旨或许能假,可遗诏是真的。如今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旁边一个大臣为了明哲保身,急忙说:“不可能,当年那道圣旨已被先帝烧毁。” 林见山:“所以你是知道的?” 那大臣点头:“老宸王一死,除了先帝,再无皇子继位。为了稳住江山社稷,老臣只能装不知道。” 这话一时掀起风浪,众位文臣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有人开口骂道:“杨执慎,你个窝囊废,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老夫哪敢说,凡是知道这事的人,早已没命。你们不信,只管问苏家的疯子。当年他肯定知道,先帝醉后吐真言,不然他装疯作甚?” 后来这个杨姓的大臣经常去苏家,试探过苏云川很多次,只为了试探苏云川是真疯还是假疯,如今已经明了。 在场的所有目光齐齐落在苏云川身上,林慕遥握住他的手,手心出了汗。 如今这局面,若是撒谎,无济于事,若是说出真相,说不定能救林慕遥救苏家。 苏云川沉吟片刻,呼吸缓缓,如释重负般说道:“是,我听到了,是立老宸王为皇储。” 众人惊呼连连,直痛骂苏家。这都是什么事?皇位岂能是当儿戏?荒唐!荒唐! 林慕遥甩开他的手,苏云川一时错愕无比,不知如何是好,无助地望向父亲。 苏钲道垂着脑袋,坐在苏仁意旁边,神色严肃,久久才叹了一口气。 林见山举起叶晔给他的信件,继续道:“当年他与袁丞相密谋,害我父王,害我母妃,害我受苦,这就是证据。这可是丞相的书信。” 林慕遥从怀里掏过一封信,冷笑着:“我这里也有一封信,是父皇给我的,关于老宸王一事的秘密,你看看吗?你来接,不然我撕了。” 林见山有些心动,走上前,忽然一道刀刃闪过,林慕遥的匕首对准林见山,林见山岂能被他压制,一把短刀亮出,一刀刺中林慕遥的胸膛,血流汩汩,瞬间倒地。 “慕遥!”萧韫与苏云川几乎异口同声地叫出,被刀剑拦住。 “遗诏一事分明,来人呐,把他们所有人绑起来,压入大牢,择期清算。”林见山冷声命令道,那双充满杀意的眸子始终落在萧韫身上。 此时被抓,林见山定要折磨他吧?萧韫心里想着,与其被折磨,不如自行了断。 ◇ 第59章 你不是喜欢这样吗? 心中念想闪过,萧韫提剑,准备自刎,忽地后面一道身影闪过,是林见山身边的暗卫,齐齐地压住萧韫手中的剑。 林见山来不及反应,冲上去,险些扑倒在地上,吓得脸色苍白。 “把他关起来,四肢全部定住,不能让他死了!” “是!” “林见山,成王败寇,你杀了我!”萧韫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因情绪的极度波动而布满血丝,那眼神中交织着愤怒、痛苦与不甘。 林慕遥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如纸,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生机。 萧韫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刺痛。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泛白。 他不甘心,希望林慕遥倒在自己面前,不甘心命运如此捉弄他们。他们曾一起指点江山的时光,那些欢笑与泪水,都在记忆里。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肆意蔓延。 明明近在咫尺,还是失败了。 “对不起,慕遥。” 当初他答应,送慕遥登上皇位,机关算尽,到头来一场空。 “押下去!”林见山咬牙切齿道,他在这,容不得这两人含情脉脉,深情告别! 硝烟散去,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战后的诸多事宜千头万绪,亟待梳理解决。林见山肩上的担子沉重如山,他每日沉浸在处理战后事务和繁杂政务之中,忙得不可开交。 案牍之上,堆满了厚厚的文书,每一份都需要他仔细审阅、斟酌批复。他常常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目光紧紧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眉头紧锁,时常忙得连喝上几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秦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轻声劝了几句。 林见山这才回过神来,缓缓放下手中的公文。 他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却不想睡。 萧韫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萧韫,怎么处理他与萧韫之间的纠葛。 近侍跑来,禀告道:“陛下,萧公子一直不肯吃东西。” 林见山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愈燃愈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迈开大步,直直地迈出宫门。 空旷的寝宫里,萧韫被锁链钉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嘴里的布条让他呼吸困难。 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声音虽轻,却在萧韫耳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房门的方向。 只见一道悠长的身影缓缓映在地面上,随着脚步的移动,影子越来越长,如同一条黑色的绸缎,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那道身影朝着萧韫靠近,逐渐笼罩在萧韫的身上,阴影遮住他身上的光线,周围的温度似乎也瞬间降了下来。 一双冷厉的眸子将他上下打量良久,林见山扯开他的布条,“用膳。” “林慕遥呢?” “死了!” 萧韫撇头不应他,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第77章 “说话!”林见山冷喝一声,“说话!朕命你说话!” 林见山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可每次知道他心里惦记着林慕遥,唯独不喜欢自己,心里的恨意与怒气渐生。 明明之前他们都亲密无间,亲得难舍难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味了。 “为什么非要林慕遥?他还不是输给我?”林见山大手掰过萧韫的脸,“他死了之后,我反复折磨他的尸体,让他死后不能安生,就像你之前对我那样,不,更狠,千刀万剐,面目全非。” 萧韫冷冷地掀起眸子,心如死灰:“你让我死!我活腻了,是折磨还是一剑封喉,随你。” 林见山一愣,眼里多了一丝苦笑,继而是毫无掩饰的暴躁:“你想死?我绝对不会如你所愿。你装死那日,那么果断,那么无情,从未想过我会怎么想?” 那只带着粗粝茧子的指尖多了些暧昧之意,摸了摸他的脸,猛地握住萧韫的脖子,怒斥道:“你跟林慕遥云雨,他厉害吗?” 萧韫僵着四肢,衣衫瞬间被撕成四分五裂。 身躯暴露在空气中,顿时感到一阵彻骨的微凉。 胸口处原本的伤口,因挣扎而受到牵扯,已经凝固的血痂被挣开,一丝丝鲜血缓缓渗出,洇红周围的肌肤。 他那双晶亮的眸子凝视着林见山,只觉林见山的眼神可怕至极,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拧下来。 认命了,认输了。萧韫想着。 林见山扯开衣袍,吻住萧韫的唇,像他当初那么暴力对待自己一样,粗暴地啃咬他的嘴唇。 “吻我?你为什么不回应我?”林见山双眸赤红,掐住他的脖子,“你如此喜欢他,为什么你花言巧语哄骗我,出卖自己,用尽心机把我勾到手,转头飞到林慕遥的身边……我算什么东西?挥之而来,招之即去的蠢货吗?” “我哪里比不上他?”林见山越说越生气,听到萧韫蹙眉哼出低低的嗓音,脸上愈发红,他才心悦些。 “之前是我……骗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让你听我的?挑拨你与太子的关系,才是我的任务。你我只是立场不同,我从始至此,都是他那边的人。” “所以,你喜欢他?” “很重要吗?” 林见山发了疯似的,怒吼道:“很重要,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疯子!”萧韫涨红了脸,忍不住骂道。 林见山死死压住他的四肢,萧韫身上的伤早已血流不止,他依旧掐住萧韫的脖子,声音逐渐濒临崩溃:“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喜欢的,在意的,我统统都让他们消失,你只能待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你是我的!” 就在萧韫几乎快晕厥过去时,林见山松开他,看着他咳嗽,自己心里堵得慌。 明明来找萧韫之前,他告诉自己不要发脾气,却总是忍不住。 他就是个混蛋。 如果不爱,他怎么办呢? 萧韫必须喜欢他! 林见山的理智崩塌,他却发了疯般,他割了自己的手臂,一滴一滴的血,落在萧韫的身上。 直接坐上去。 这比战场上厮杀受伤还疼。 双重痛感,疼得林见山呼吸困难。 萧韫缓过神来,抬起头看他,匪夷所思抬起脑袋,“林见山,你作甚?你要我的命,也不用跟我同归于尽。” “你……你不是喜欢这样吗?”林见山眼里含着泪,换了副委屈的模样,把血滴在他的嘴边,“你喝我的血,喜欢吗?只要你能喜欢我,不要喜欢别人,我怎么样都行。” 伤口好疼,但再疼都没有心里疼。 萧韫要是不喜欢他,那就去死! 他那只发抖的手往萧韫伤口上的血一抹,满手血淋淋,血腥味浓郁,没有任何防备,双手涂满血,与萧韫的血融为一体,紧紧抱住萧韫。 他要萧韫后悔!要萧韫明白,谁才是赢家。 多日的劳累,他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整个人无力地趴在萧韫的肩膀处,连痛苦的呼声都卡在喉咙,发不出来。 他抱着萧韫,鲜血浸湿彼此的身躯,腥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一切感官都被痛苦与血腥所包围。 “不是你这样的,你起来,别坐,你想死啊,”萧韫的伤口同样也疼,脸色苍白,转头望向林见山,发现林见山满脸是泪,“起来。” 林见山紧咬着下唇,任由那股酸涩在胸腔中弥漫,渴望从对方眼中寻到一丝答案,却又害怕面对残酷的真相。 “我哪里比不上他?我也可以对你很好,你要什么你说啊……萧韫,你别想他,别变心……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我原谅你了……” 在萧韫面前,心底那处柔软才会悄然袒露,微微露出一丝怯意。眼下这蚀骨的疼痛,让他几乎难以忍受。他拧巴嘴硬,到了嘴边的“我疼”,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喜欢与怒火,他想要轻轻亲吻萧韫的唇,想要萧韫这颗完整的心,终究仅仅在心底盘旋,不敢说与萧韫听。 最后,那些爱意全部成了刺刀,只会倔强地刺向萧韫,成了“为什么比不上林慕遥”,而不是“我爱你”这三字。 “你去找御医,就不疼了。”萧韫冷汗直流,有气无力地喊道,“先止血再说。” “我不。”林见山坐起身,举着手,涂满萧韫的脸。 他垂眸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痛也行,反正必须跟萧韫在一起,哪怕融为血肉一体也好。 因为是萧韫,他都能忍。 两人剑拔弩张,似乎要你死我活,谁也不肯定低头,谁也不肯认错。 林见山怀念那时候在他怀里撒娇的人,怀念一直跟他任性的人,怎么一切都变了? 之前在密室,他恨透了萧韫,气他骗自己,后来萧韫装死,他都可以原谅萧韫。 但他唯独无法接受萧韫的心里还有别人。 他骑马,驰骋,而萧韫就是那匹马。 萧韫被捆住手脚,克制住身体的变化,但脸上泛起愉悦的血色,喘出喑哑的气息。 林见山见萧韫没有抵抗,捞起来萧韫,吻住萧韫呼吸沉沉的嘴巴。 他日思夜想了很久,想亲吻萧韫,想真真切切地抱住萧韫。 相接之处,明明是霜白的浮沫,被血彻底浸红,看着很是恐怖。 “疯子,松开我。”萧韫怒喝道,浑身疼,一股压抑的情绪凝聚在心头,令他羞愤不已,“你要我死,直接撕开我的伤口。” “想要解开锁链吗?不可能!”林见山的脸色苍白,他压根不给萧韫解开的机会,像是疯了一般,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也可以让你开心,像密室里那样,任你处置。今天我们回到密室里那一天,你不动,我来。你若是疼,下次我会提前准备好。” “林见山,你疯了吧。” “对,我疯了,我若是得不到的东西,我就毁了他。” 他绝对不会给萧韫任何机会,让他去找林慕遥,让这对奸夫淫夫双宿双栖,远走高飞。 夜深人静,偏僻的宫苑里荡着锁链声以及林见山的哼声。 他很累,很痛,却咬紧牙关,每次在虚软无力时,一直强撑着,只要让萧韫开心,他什么事都要做!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比骑马还累? …… 天亮了,宫人端来热水,前来伺候。 林见山双眼浮肿,眼下乌青一片,匆匆擦拭两人满是凝血的身子,穿好衣衫,准备回寝宫换龙袍。 “林见山,放了我。”萧韫精神抖擞,像是吃饱餍足,容光焕发般,整个人透着柔和的光,眼里的怒火衬得他格外生动,“你听到没有?你放我走。” “如今,你应该叫陛下。”林见山垂眸看着他,心里忍不住喜欢,回头俯身,亲了他的脸颊一口,“用膳,治疗,只要你连续三日用膳,好好治伤,我松开你。” “一言为定。” 林见山冷峻的脸上在转身之际,嘴角才隐隐勾起。哪怕把他困在宫殿里也好。 ◇ 第60章 好友 一连三日,林见山忙着处理公文,没时间去看萧韫,听闻萧韫一日三餐,正常用膳,心里宽慰许多。 那夜荒唐后,他不敢再去找萧韫。一来公务繁忙,二来真的很疼。 他请了御医为他诊治,秦是正好前来商讨大臣任职调动一事,忍不住唠叨几句。 “陛下身体金贵,纵是再宠萧韫,也不能胡来。若是大臣知道,肯定要陛下处置萧韫。” 林见山被说得没面子,“房中事犯不着旁人来说,好不好,朕自有分寸。” 他连战场都不怕,难不成还怕这点小事? 只要萧韫开心,他可以让步。 那只被养得肥嘟嘟的鸟再次送进萧韫的房间,锁链解开了,林见山特地让人送鸟进来,想借此打开话题,缓解气氛。 萧韫正坐在床榻,墨发披散着,光影透过他的衣衫,好似蒙上一层朦胧的光层,藏在衣衫下的肌肉线条隐隐透出轮廓,林见山被公务扰乱的烦闷也消散不少。 第78章 两人一贯不爱说话,从前大多是萧韫先开口破冰,哄他讨他开心。 眼下萧韫懒得理林见山,林见山不知如何是好,悻悻然地站在旁边,摸摸屏风上的萧韫外衣的衣袖,再走到桌边,碰碰茶杯。 在房间巡逻一圈,还是不知说什么。 “说话。”林见山忍不住开口,希望萧韫像从前那般说些好话。 萧韫淡淡地掀起眼皮,熟视无睹。冷落林见山不过是想逼林见山,让他见一面林慕遥罢了。 “为什么不说话?”林见山慌了,站起身,坐在他面前,语气微软,“你说说话,好吗?” 萧韫沉默片刻,轻声道:“林见山,我想见林慕遥。” “林慕遥,林慕遥,他就这么重要?他死了!”林见山恨得牙痒痒,拽住他的肩膀,喝道,“那日他倒在你面前,你忘了吗?他该死,他害死从江,苏家兄弟也一样,都该死!” 本来情绪尚平,但萧韫开口第一句话又是林慕遥,让林见山气炸了。 他容不得林慕遥!输给他,就该死在他刀下,祭奠这场宫变战役。 “你既然喜欢他,当初就不要来招惹我。” 萧韫没好气道:“我同他仅是好友,他如今成了你的刀下魂,我见一面都不行吗?” 林见山闻言,气得大吼他:“好友?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连床都上了,你还想骗我。” 谎话听太多,哄骗信太多,林见山已然分不清真真假假。怀疑的种子落地,只会迅速生根发芽,野火烧不尽。 萧韫突然的解释,口中所谓的“好友”关系,不过是精心编织的谎言,是为了哄骗他与林慕遥见面的机会罢了。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一旦让步,只怕到时候两人会背着他如胶似漆、卿卿我我。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冷笑一声,骂自己再相信萧韫,自己就是傻子。湳风 “在你眼中,我与任何男子总有数不清的情债,”萧韫冷笑:“我后悔了,进教坊司时,我该直接找太子。” 林见山心中一紧,“你当真这么想?” 萧韫这几日一直在幻想着,林见山会不会心软一下,放过林慕遥,心里始终抱着一丝侥幸,可林见山的话太过刺耳,总会彻底打碎他的期待。 当年,他身无分文,被人抓去为奴,受尽折磨跑出来,途中意外救下林慕遥。 那时,他们在荒庙里与乞丐打架,赢了分一个馊窝窝头。在雨夜里,各自躲在角落偷哭,想家想得难受。后来,他们约好这辈子同生共死,共图大业。 林慕遥身为皇子,从不嫌弃他的身份,将他当兄弟,而他也一直把林慕遥当自己的家人。 他答应过林慕遥,有朝一日送登上皇位。两人历经千辛万苦,相互扶持,眼看着距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只要再轻轻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皇位,转眼间成了泡沫。 那种多年费尽心思,到头来一场空的无力感,重重压在他心头。他多想重头再来,看看自己输在哪里,是输在没有兵权,还是输在看低林见山,亦或者输在过于大意。 最可笑的是,他不过是靠着这副皮囊,侥幸逃过一劫。 这对于他而言,这不是幸运,是耻辱! 曾经许下同生共死的诺言,这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当下他却没有胆量了断自己的性命。 前不久,林慕遥令他动手杀掉林见山,他却莫名心软,狠不下心来痛下杀手,说对付太子才是当务之急。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一次的心软,将林慕遥推向了死亡。 说到底是他的错。 都怪他! “你哭了?”林见山摸了摸他脸颊上的泪,“告诉我,为什么哭?” 萧韫心情很乱,用力拍开他的手:“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林见山的手僵在半空中,久久没有伸回去。 “不看就不看!朕同样不爱看到你!”林见山丢下一句狠话,气冲冲地离开,转头跟近侍公公命令,送金银珠宝给萧韫。 一连几日,林见山派人送了一堆金银珠宝,奇花异卉,讨不得萧韫半分欢喜。 那夜他明明在林慕遥房中偷听到,萧韫说喜欢金银珠宝的,可送了金银珠宝,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就那么想见林慕遥? 他每日总要去萧韫的房里坐一下,不说话,哪怕只是看看奏折也好。 萧韫从来当他不存在,他一碰萧韫,萧韫要么躲开,要么像具死了很久的尸体般,任由摆布。 为此,林见山发了好大的脾气。 “林慕遥,林慕遥,我也不可能让他活的!他就这么重要?我哪点对你不好?” “重要,你让我见一面,我只想知道他还活着。” “比我重要?” “你是最重要的,你哪哪都好,满意吗?” “你对他也这般语气说话吗?今天倘若死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这般同林慕遥讲话?不会吧,恐怕你们会开一坛美酒,歌舞升平,庆祝把我打败,庆祝终于杀死我。”林见山气得直吼他。 萧韫顿了顿,他从没设想过这种画面。 在他眼中,林见山是狂风骤雨中傲然挺立的竹柏,任由利刃砍割,重锤敲击,始终宁折不弯。他是炼不化的长剑,是杀不死的。 萧韫被他吼得耳朵嗡嗡作响,身上的伤口更疼了。他懒得跟林见山吵架,只会加重身上的疼痛,冷声道:“出去。” 林见山一下子火了,上去把萧韫压在床上,一通乱亲。 “林见山,你松开,伤口裂开了,流血了……”萧韫躲开他的亲吻,没心情陪他胡闹陪他风花雪月。 林见山死死压住他的双腿,扯下腰带,将萧韫的双手捆在床边,咬牙切齿道:“不想与我亲热?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伤口裂开?你越不想跟我亲热,我偏要勉强。你留着身子给谁?给林慕遥?他死了!你要恨我,就恨个彻底。” “林见山,你别太过分,我同他只是好友,滚下来,我不想同你闹。” “没心情?”他一把套住萧韫的玉杵,轻车熟路地拢了拢,“你的心给了林慕遥?他完全占据你的心,你的脑袋,我算什么?” 萧韫蹙紧眉头,“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好友,好友,你要我说多少遍。” “骗子!你骗了我多少次!你扪心自问,你心里有多少位置是给我的?” 萧韫也被说得生气,“你呢?你又给了我多少位置?为了信,三番两次拿我当诱饵骗洛盖,为了信,把我送给洛盖,你可知道他要杀我?” “我向你承诺,以后不会了。你不是在密室里报复回来了,还不解气吗?你还要我怎么做?” 萧韫无奈,低声喃喃。林见山侧耳倾听,只听到令他恼火的三个字。 ◇ 第61章 我贱 “林慕遥!林慕遥他是救过你的命?还是你爹?”林见山怒吼着,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把刀,一下子劈开林见山理智的壁垒,火气喷涌而出,他扯开萧韫的裤子。 凭什么他一个人难受?被萧韫牵动情绪。 从前他那么理智,可是自从遇到了萧韫,好多事情都变了。 变得他不认识自己。 如果在以前有人跟他说,他会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他肯定会杀了那个人。 现在,他正在这段荒唐的感情中,无法自拔。 萧韫身上的香味很好闻,他想要柚子花,但御医说提不出这种味道。 坐,继续坐,他要掌握主动权。 萧韫不听话,就坐到他听话为止。 “林见山,你疯了?”萧韫经脉缩了一下,踢了踢脚,踢不动,他狞着眉眼,抬头看两人,却看不清楚,“会伤到你的。” 林见山气炸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吗?关心我,在乎我做什么?我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你都成这样,还说你不喜欢我!” “萧韫,你就是喜欢我这么粗暴对你。” “我贱,堂堂一国之君,送上去给你践踏,给你冷脸,换不来你一句好话。你的心里还惦记他!”他拽紧萧韫的腰身,不敢碰到他的伤口。 “弄死你!” 萧韫疼得发晕,忍着疼,“起来,我没惦记他,你心胸怎如此狭小?” 林见山不喜欢他提林慕遥,俯身堵住萧韫的嘴巴。 萧韫伤口疼,又被弄得浑身发疼,再次躲开他的吻,红晕浮在脸上,呼吸沉沉,有气无力地说:“闹够了吗?出去,堂堂一国之君,做出这种荒唐事。” 这话宛若一盆冷水,浇得林见山满身战栗,心口发酸,“我就不!” “你下次来,我还说,直到你愿意让我见林慕遥。” “萧韫……”林见山气得喘气不定,把自己累得浑身乏力,还嘴硬地说,“我警告你,你提一次,我就坐你一次。” 话罢,他俯身死死扣住萧韫的后脖颈,托起萧韫的后背,吻住他。 狂风暴雨般的吻,落下萧韫的嘴唇上,让萧韫无处可躲,直接同他唇舌缠绕。 第79章 两人吻得像打架,吻得很暴力,吻得嘴唇破皮,鲜血与流涎滴落,将对方的呼吸与不满,全部咽下。 …… 将萧韫伺候好了之后,浑身开始打颤发软,林见山呼吸凌乱,死撑着无力的身子,狼狈爬下床。 床上正淡然擦拭身子的人,嘴角晕了一圈血迹,长着一张漂亮的脸,眼神却异常冷漠,看都不看他一眼。 林见山顿时觉得自己像一个被用废的破工具,随手一扔。 “要死要活,随便你。”林见山放下狠话,穿上衣服,颤着双腿离开。 出了寝宫,林见山像是泄气的球,软绵无力地坐上龙辇,思绪纷纷,愈发混乱。 真要命!腰酸背疼,这种事怎么比行军打战还累? 他不该说气话,万一萧韫想不开…… 必须让人盯着点。 回到书房不久,宫人传来消息,说玉夫人求见。 玉夫人,也就是先前的皇后。她乃前任皇帝的皇后,没资格当太后,但群臣提议念在她护驾有功,可修养在宫中,赐玉夫人。 她一身白衣温柔,墨发如瀑,披散下来,往日皇后的端庄大方不减,多了几分娴静。 “陛下在烦恼什么?比往日疲惫不少。” 林见山看着玉夫人,心里的烦闷多了几分,“今晚你留下来,陪朕。” 她震惊了,之前三番两次勾引林见山,不见他上钩。果然男人都经不住诱惑。 夜深了,林见山处理完公务,命人去萧韫那边传,他今晚召玉夫人侍寝。 萧韫会吃醋吗?会不会想从前那样,跟他抱怨? 一夜宁静,玉夫人忍不住翻白眼,林见山什么都没做,只是一直在处理公务,还不许她靠近,转头封了她一个嫔位,还赏赐不少东西。 隔天,林见山再次踏入萧韫的寝宫,萧韫依旧懒得看他。两人陷入一场长时间不语的僵局。 “朕昨夜宠幸玉夫人,日后不会找你。” “君无戏言,你最好是。”萧韫垂下眸子,羽睫轻颤。 林见山抿了抿嘴,给自己台阶下,“只要你说不喜欢,我……” “随便你。”萧韫语气淡淡,像是毫不在意。 林见山听到这话,气得当场跳起来,破罐子破摔,明明心里很在意萧韫的想法,说出来的话却很伤人,“随便就随便,无人在意你的想法,日后我不会来找你,打入冷宫!给你吃糠咽菜!” 萧韫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莫名烦躁。 喜欢谁就谁,犯不着跟他说,非要说出来跟他炫耀,故意惹他不痛快。 世上哪有皇帝没有三宫六院的,跟他一个男人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是希望他跟林见山一样,发怒发癫吃醋?没心情跟林见山玩无聊把戏。 林见山回到御书房,跟正在处理公务的秦是说:“你去找几个男人来,漂亮的,比萧韫漂亮的。” 秦是:“之前找人勾引萧韫,如今又找人勾引您,陛下这不是为难臣?再说,哪有这种人。” “让你找,你就找。” 他不信,萧韫这还不吃醋。 “陛下,萧韫是不是不喜欢您。若是不喜欢,哪来的吃醋?要不,放他离开吧。” “不可能,想都不会别想。他若是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林见山一时哑口无言,声音越来越低。 若是喜欢,怎么会让他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着?若是喜欢,怎么还会惦记林慕遥?若是喜欢,怎么会不吃醋他找玉夫人侍寝呢? 他越想越心慌,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萧韫不爱他,但他不想放手! 也许过几天,过一个月,过一年,萧韫的气消了,自然会忘了林慕遥。 林见山多日不来,萧韫居住的寝宫尤为冷清。那只肥嘟嘟的寿带鸟在笼子里飞着,萧韫放出来,取了根草,逗逗它,抓了把谷子让它揪着掌心吃。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奏乐声,萧韫身体不适,抱着寿带鸟,忍不住迈步走向墙角。 男人的欢笑声清晰地传来,隐隐能听到林见山的声音。 萧韫望着飘扬的宫墙柳,问道:“什么事?” 近侍太监道:“有位大人特地送了陛下几个美男,陛下在隔壁正宠幸他们。” 萧韫嗤笑一声,神色淡然,走回寝宫。 寿带鸟叽叽叫着,他随手放在床上,站起身,走到金银堆边。他垂着眸子,呼吸停滞,猛地举起林见山送的金银珠宝,扔向花瓶,花瓶顿时碎成四分五裂。 先前在他面前,哭得那么委屈,转头拉着别的男人纸醉金迷,还非要到他面前恶心。 林见山,真是讨人厌! 他方才一用力,又扯到身上的伤,血又渗出来,疼得他蹙眉,直吸凉气。 衣服敞开,血渗出了不少。 “去叫太医,为我重新包扎。” “是,公子。”那太监急匆匆跑开,只剩萧韫对着空旷的寝宫。耳旁的乐曲,像是撩动他的伤口,让他疼上加疼。 脚步声渐近,萧韫抬眸,只见原太子走到他面前,身着一身太监服,眼里带着疯狂的得意。 林享宜带不进刀,但宫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可以当杀死萧韫的武器。 “我那么爱你,你却利用我?皇帝之位本该是我的,我却成了阉人,皇位也被人抢去。”太子抓起地上的湳风瓷片,踏着满地狼藉,走到萧韫面前,“你可知错?下跪跟我求饶,我让你死得不难受。” 萧韫捂住胸口处的伤,站起身,讥笑道:“人不人鬼不鬼,你是最惨的失败者。” “贱人!”太子举起凳子,朝萧韫狠狠砸去,凳子摔在床上,四分五裂,却被躲开。 萧韫抱起寿带鸟,藏在腰带缝,胸膛上的伤口裂开,血流不止。 “我是阉人,你也逃不过。今天,我一定要废了你。”太子冲上去,萧韫抓起地上的瓷片,藏于手中。 两人过招搏斗几下,瓷片划过,割破太子的脖颈经脉,血流喷溅而出,斑驳陆离,溅撒在萧韫苍白的脸上。 林享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没想过萧韫武功这么好,但晚了,他瞬间倒在地上。 萧韫坐在床边,气喘吁吁,看着太子奄奄一息,心里的不快久久不散。 他捧着寿带鸟,检查它没受伤,这才放心些。 寿带鸟在床上翻滚,他俯身捡起瓷片,猛地刺向身上的伤口,血喷溅而出,流淌了整具身子。 他一定要逼林见山,让他见林慕遥一面,哪怕是跪在林慕遥的坟墓面前也好。 ◇ 第62章 看一夜都不厌倦 把守的侍卫听到打斗声,立即闯进来,收拾残局。 林见山接到消息,一身酒气,匆忙跑进来,见到萧韫满身躺在血泊里,当即抱起他,直喊太医。 好在几个太医离得不远,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为萧韫处理伤口,这才及时止住血。 “你自己拿瓷片割的?萧韫,你想死是吗?你为了林慕遥,这般寻死觅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知道。”林见山吼他,等他见到萧韫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又愤恨不已,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不想再看到萧韫受伤,可是一想到萧韫的眼里全是林慕遥,他真的要气晕了。 萧韫轻声说:“我杀他。” “没错,林享宜该死,我早看他不顺眼,死了也好。”林见山俯身,捏住他的衣袖,坐在他身侧,温声说,“你别不理我,生了那么多天的气,好不好?我……心里不畅快。” “林见山,你让我见见林慕遥吧。” 林见山的脸瞬间冷下来,“你为什么非要见他?他这么重要,重要到值得你伤害自己来威胁我?我说过他死了。” “尸体……就是尸体,我也要见一面。” “扔乱葬岗了。” 萧韫垂下眸子,呼吸深深,“我累了,好疼。” 寿带鸟挪着笨重的身子,跳到林见山的腿上,四处啄龙袍上的金丝。 林见山心软,不想让他伤害自己,忍着心里的怒火,问道:“找到他又如何?抛弃我,离开我,跟他双宿双飞吗?我不会成全你们的,除非我死……不对,我死了,你也得守寡三年,不对,五年,十年……” “不是,我……”萧韫顿了顿,眼里闪过泪花,“是我对不起他,我答应你,只看一面,日后再也不跟他有任何来往,你这么不放心?还是说,你觉得你比不上林慕遥?” 林见山心里的烦躁更多几分,没答应他,又抽风舍不得离开萧韫,夜里强硬留下来陪萧韫。 不,准确说,是萧韫陪着他,是他想萧韫了。 这几日,他压根不好受,满脑子想着萧韫,上朝想,下朝想,吃饭想,处理公务闲下来一下也想。 萧韫没骂错,他就是贱。 好贱一皇帝。 他满身酒气,躺在萧韫身侧,静静地看着萧韫的睡容,想起那年萧韫拔得头筹,身着鲜丽的状元袍,骑马看花,游遍京都。 第80章 他伫立在城楼之上,将萧韫上下打量,难得有心,请他喝上一壶酒,萧韫当众拒绝。他这才想起来,那时林慕遥就站在湖边赏花,不久,游行花队去了湖边。 难怪那时萧韫总喜欢去湖边,原来是跟林慕遥幽会厮混去了。 萧韫与林慕遥相识相知相爱,时间多过他许多。 之后,他们在朝堂上,意见相悖,争得面红耳赤。 不知何时起,萧韫一旦不跟他说话,他浑身不自在,像是被冷落一样,恨不得占据萧韫的一切谈话内容,占据萧韫的目光,恨不得萧韫赶紧消失,免得让他心慌慌。 萧韫讨厌他吧! 林见山没敢碰萧韫分寸,打扰他睡觉,隔着些距离,垂下眸子,细数着萧韫呼吸多少下。 萧韫要是还喜欢他,该多好。林见山心里酸酸地想着。 “你不睡吗?”萧韫冷不丁地睁开眼睛,问道,“盯着我作甚?不睡就滚。” “我睡,凶巴巴的。”林见山闭上眼睛,装睡片刻后,直到察觉萧韫真的睡下,他才再次睁开眼睛,继续盯着点萧韫。 萧韫是他的,看一夜都不厌倦。 天亮后,林见山蹑手蹑脚下床,换好龙袍,出门了,才嘱咐身边的一啸。 “别让林慕遥死了。” 一啸不解:“陛下,你要不让他见一面吧,林慕遥算个啥,比不上您,您怕什么?” 林见山瞪他:“你懂什么?死灰复燃!” 一啸确实不懂林见山的一意孤行,但他看到了好多话本,看得他眼泪汪汪,转头一想,话本里的误会,常常是一句话的事,都能解开误会,怎么就不能让步? 这些个好男色的,感情都复杂。 他也不敢顶嘴了。 宫门钟鼓这几日一直响着,是苏云川敲响。 战后清算,林见山念在苏家一代忠臣,苏云川虽有功,但又隐瞒皇位之事,而苏仁意刺杀有功,免去苏家的责罚,将他们一家贬到千里之外的峪州。 临走之前,苏云川日日前来敲鼓,天天跪在宫门口,求林见山让他见一面林慕遥。 那日,林慕遥被林见山刺伤,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他来不及碰一下,林慕遥被拖下去,至今不见尸体。 苏云川不甘心,每日前来敲响钟鼓,只为了能让林见山知道,可能等来的不是应允,而是二十大板。 他的屁股皮肉绽开,鲜血汩汩,隔天,他还是让人用板车,把他推到宫门,忍着身上疼痛,再次敲响钟鼓。 御书房内,林见山正在处理国库亏空一事,听底下大臣争辩,吵得头疼。一阵钟鼓传来,打断所有大臣的争吵。 “苏家这小儿子,忍常人不能忍,倒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真是找死。” “陛下,饶了他吧,赶走便是。” 众人纷纷求情,林见山忍着不耐烦,想到萧韫那张冷脸,冷声道:“一啸,把他拖入大牢。” 一啸:“是!” 众大臣顿时噤声,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求饶,垂下眸子,缩紧脑袋。 一啸带人前往宫门,命部下将苏云川拖进刑部大牢。 苏云川脸色苍白,扶着墙壁,有气无力地说着:“大人,能不能把我关在林慕遥身边?” “想多了,陛下,押你进大牢,行酷刑。”一啸拧着那张刚毅的脸恐吓他,“成日来找死,今日让你死了算了,你哥也不拦你。” “我跟他吵架,断绝关系了。”苏云川趴在侍卫的肩膀上,任由他们将自己压入大牢。 大牢内,光线昏暗,几缕阳光透过狭小的铁窗,在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只能勉强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其余地方都隐匿在黑暗之中。墙壁爬满了大片的青苔,水滴从缝隙中渗出,顺着墙面缓缓滑落,汇聚成一滩滩小污洼。牢内的陈设十分简陋,没有床,地面铺着草席,草席上堆满稻草。 苏云川被拖着扔进大牢,整个人虚弱无力,软绵绵地趴在稻草上,嘴里囔囔着:“林慕遥,我来了。” 四周安静,只有那些面容憔悴的死刑犯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抬起眼眸,环顾四周,爬到门口,忍着身上的疼痛,站起身,气沉丹田,粗声高喊:“林慕遥,我来了。” 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响彻地牢,答复他的只有一阵寂静,紧接着是死刑犯们的哭天抢地声,他们在宣泄长处地牢的愤懑与不满。 “我在这。” 那堆高高耸起的稻草堆伸出一只满是污泥的手,苏云川回头,含着泪花,望着稻草堆里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顾不得身上的痛,扑上去,嚎啕大哭:“林慕遥……我还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呜呜呜……” 这些天,他跪在宫门口没哭,被杖大二十大板没哭,伤口疼痛没哭,可见到林慕遥还活着,那些委屈全部涌出。他用力抱着林慕遥,不顾形象,失声痛哭。 “你还疼吗?我偷偷带药进来了……”苏云川从怀里掏出药,边哭边哽咽,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拿出外伤药。 “你来做什么?我成了废物,你快出去……”林慕遥抓住他的手,此刻他脸色苍白如死了很久的尸体,眼窝深陷,没了风光,衣衫脏兮兮,头发散湳风乱,几日未修整,模样很是恶心,“这里进得来,出不去,你怎能这么作践自己?” “我特地惹怒宫里的那个才进来的。” “萧韫呢?”林慕遥不担心苏云川,毕竟苏云川有父亲苏大人兜底,可萧韫除了他在京城无亲无故,又得罪了林见山,怕是没有好下场。 “他被锁在宫里,应该没事。等我出去,我给他带信,让他救你。” “锁宫里?”林慕遥艰难地坐起身,摸了摸被林见山打残的腿,涩然一笑:“你天真了,林见山善妒,不会让你见萧韫的。先前萧韫纳入王府,我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你的腿……”苏云川想摸他的腿,又不敢触碰,一抽一噎地哭着。 “别哭了,还是跟以前那样,腿废了,你就当我没好过,”林慕遥抬手想擦擦他的眼泪,但太脏了,还是放下手,揶揄道:“反正要死,还怕残作甚?林见山向来睚眦必报,他想要我死,就会想尽办法让我死得不痛快。” 苏云川管不得那么多,先为林慕遥疗伤,“这是你给我的药,怎么办,不够用。” 药方是萧韫从族里带出来,药效很快。 林慕遥看着熟悉的瓶子,嘴角勾起,推开他的手,“你自己用,我不用,活不过这几日。” 苏云川一把捏住他的嘴唇,“乌鸦嘴。” “我要是死了,你……找个好人家,成亲了吧,对不起……是我没用。” ◇ 第63章 时好时坏 这些年,他在宫中遭受万般刁难,被侮辱被看轻,但每次跟苏云川在一起,苏云川总是装疯卖傻,帮他教训太子为首的皇子们与世家公子,想想苏云川真是傻。 “你死了,我后脚就跟着走,城里没人会要疯子的。” 林慕遥蹙眉:“你胡说什么?” 牢房里隔壁还有死刑犯看着他们,苏云川顾不得礼节,捧着林慕遥的脑袋,朝他嘴唇亲上一大口,“就这样,你得负责。” 林慕遥叹气苦笑,“别亲,我臭了。” “是有点。”苏云川破涕而笑,将药涂在林慕遥的身上,像抱着被子般抱着他取暖,“没后路了,林慕遥。” 林慕遥看着他决然的眼神,心里又酸又涨,“我失败了,我没用。” “你尽力了,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好的。这辈子失败了,下一辈子,我们不用努力,就能一步登天。”苏云川握住他脏兮兮的手,安慰她,“真的,你信我。” 林慕遥眼眶里的泪花划过眼角,被苏云川迅速擦去,两人在昏暗的牢房中对视着,不觉笑出声。 林见山刚登基,行事果断,神色威严,言辞冷峻,底下大臣总是黑压压一片,不敢吭声。许是为了讨好林见山,有人提出帮萧家重翻旧案,彻查萧家谋反一案。 毕竟萧韫得罪袁丞相等人,族人若是被污蔑,而流放千里,这也是有可能的。 萧韫不喜欢萧家人,但萧家士族尚在,家世清白也能让萧韫名声好听点,于是他应允再查查,让萧韫恢复身份。 林见山回到寝宫,跟萧韫提起这件事情,想破一下最近尴尬的氛围。 萧韫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萧家人大多向来趾高气昂,目中无人,他对萧家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其实……”萧韫犹豫再三,欲言又止,最后所有的秘密都变成一句话,“随你吧。” “你不希望我彻查这件事情?还是说……萧家通敌这件事情,你也有参与?” “你胡说什么?我虽欺骗过你,但也犯不着这么缺德,栽赃通敌,害人全族。” “可你犹豫什么?” 萧韫眼里闪过几分不自在,低声道:“没什么。” 第81章 两人正在谈话,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是玉夫人。 “萧韫,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你偿命!” 林见山眼神一瞥,近侍宦官凑上前,听令。 “林享宜死去的风声怎么传出去的?把她送到玉清庵修行养老。” 念及往日玉姐姐对他的照顾,又害她无儿送终,林见山语气沉沉,“好吃好喝伺候着,别让她出来。” 宦官躬身答道:“是,陛下。” 萧韫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嘲讽,“舍不得昔日老情人,大可留在宫中,别装得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胡说!”林见山被他这一说脸色涨红,恼羞成怒,“是非恩怨明了,她曾经待我不薄。待我好的人,我自然会成倍回赠,待我不好的人,纵是死了,我也要掘地三尺,鞭尸抽筋。” 萧韫直直地看着他,“我对你好嘛?我骗你,打你,骂你。” “时好时坏……” 他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别人如此对他,必死无疑,但若是萧韫,只要不是喜欢别人,凡事都可以忍。 他心里一直藏着这个想法,但不敢说出来,害怕一旦表露心意,将来就会成为萧韫伤害自己的刀刃。 不说也罢,反正萧韫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深宫,别想离开他。 “所以你还是喜欢我吗?” 林见山嘴硬不肯说喜欢,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不可以背叛我。” 萧韫眉眼稍展,“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想都别想,你就是到死都见不到林慕遥。” 林见山看着寝宫里的窗,忽然发现窗太宽太大,应该封起来,把萧韫关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 自从朝廷决定彻查萧家谋反一事,整个京城开始热闹,轰动起来,直言林见山为了萧韫,真是费尽心思。京城里,再次流行话本,一册一两银子。 一啸出了趟宫门,买了好几册买得最好的话本,虽说里面的两位男主角名字更换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在写谁。 恰逢从江生辰,他坐在墓碑台阶前,四周百花盛放,绿草如茵,春风吹起,墨发飞扬。他慢吞吞地翻了一页又一页,看得很入迷。 秦是提了一盒红豆糕走来,见旁边的小菊花看得可爱,摘了几朵。 他见一啸不理他,忍不住瞥了一眼,“一啸,你难得如此好学,地上脏,快起来看。” 一啸站起身,呵笑几声:“秦哥,从江以前可喜欢看了,我打算烧几本给他。” 秦是好奇地看了一眼,吓得捂住眼睛,“非礼勿视,写的全是艳词淫句,从江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正经,谁带坏的?” 一啸讪笑着将话本合起来,摇头否认:“我也不知道谁推荐的,不是我。” “你跟他走得最近,不是你,是我?” “难说。”一啸喃喃着,秦是抬手对他脸颊一顿掐。 “调皮。” “我大人了,你怎么还跟对小孩子一样对我?”一啸不悦地揉了揉脸颊,嘴角却隐隐上扬。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小屁孩。”秦是笑了笑,取了朵小菊花,别在一啸腰带上的香袋,又放了一朵在从江的碑前,“都是漂亮的小孩,从江最漂亮。” 两人结伴回到宫门口。 躲在角落的苏仁意,没了往日的潇洒,身上衣物换成最朴素的灰白,双眸空然,呆呆地望向宫门,直至遇到一啸与秦是二人纵马回宫,这才扑上去。 “我弟弟呢,秦哥,我弟弟呢?”苏仁意挡在宫道,一副决然赴死的模样,面朝马首,纵然被马踏过,他也心甘情愿。 秦是、一啸翻身下马,两人脸色很是严肃。 “糊涂!你贸然冲过来,多危险。你来这里作甚?陛下念着旧情,放你一马,你这孩子,不知道偷偷找我吗?”秦是越说,声音越小。 林见山命令他们,不许透露出从江的埋葬之地,这是圣旨,不得违抗。 一啸拉着苏仁意,几人找了个隐蔽的酒楼,虽然没用,林见山迟早会知道。 皇城遍布皇帝的探子,林见山向来多疑,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容疏忽。 一啸小声说:“你别在皇城附近溜达了。” 店家小二端来饭菜,苏仁意拽过一壶酒,痛饮而入,烈酒火辣辣地灼烧喉咙,直至心肺,“我弟弟没事吧?他同我大吵一架,我没用,拦不住他。” 一啸:“大牢关几天就老实了,你少喝点,听说苏大人病着呢,什么时候启程前往峪州?” “真的没事吗?”苏仁意眼里泛着红血丝,泪花噙着眼眶,全然没了往日的风光,“明日启程,秦哥,你帮我照看弟弟,保他一命,我求你了,秦哥。” 秦是取了张手帕,擦擦他湿润的嘴角,“我答应你,回去吧,陛下若是知道我与你见面,定要责罚我与一啸。陛下……心里还挂记着你的不是……” “我知道,秦哥,是我害死他,我想见从江见一面。” 秦是沉默不语,一啸小声地说:“陛下有令,不能说给你听。” “你画地图给我,我见一面,我好久没有跟他说话。” “别为难一啸。”秦是拍拍他的肩膀,取了一张钱票,又偷偷在他手里藏了一朵小菊花,目光定定地看着苏仁意,不语不说,却已经说明一切。 找一找这花遍布在京都何处,很快就能够找到。 苏仁意抿了抿嘴,想把钱还给他,又被秦是塞回去。 “你们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物是人非,我舍不得你受苦。这钱拿着,路上照顾好苏大人。等瞅着机会,我再让陛下调大人回来,你们保重,我们无法为你送行。” 苏仁意点点头,眼泪落下,“谢谢秦哥。” 一啸撇撇嘴,直到与秦是离开酒楼,他哭丧着脸,哀嚎几声:“你这般暗示,到时候受苦的又是我。” 他已经不止一次帮秦是顶罪了。况且,秦是是文臣,身子骨弱,陛下从来不敢重罚秦是,到时候又怪他。可恶! 秦是摸摸他的脑袋瓜,“不哭不哭,晚上做你爱吃的玉脂酥酥雪团子。” “我不是小孩了。”一啸冷哼一声,不管他,大步往前走去。 “孩子大了,心思真不好猜。”秦是看着他生气的背影,加快脚步跟上去。 ◇ 第64章 别看 春日,京城阳光明媚,街道两旁柳絮飘起,如漫天雪花,落在人们的脚步下。 一辆简陋的马车行驶过街道,停留在宫门口。车帘缓缓掀开,恰好有几缕洁白的飘絮,顺着微风悠悠飘进车内,在半空中打着旋儿,落在车厢里。 宫门口,侍卫见可疑之人到来,当即大喝一声,“什么人?这里是皇城之下,岂容宵小在此逗留?” 马车上的女孩跳下来,她一袭单薄红衣,手里持着一柄古朴的宝剑,一块玉佩系在剑柄上,递过去,道:“同你们秦大人说,速来见我。” 官署里,秦是正忙着处理公务,听闻有人找他,本不想理会,转头看见玉佩,瞳仁震缩! 这不是陛下给从江的玉佩吗? 他猛地弹起,来不及整理一下官服,拔腿朝着门外冲去,险些被一级台阶狠狠绊倒。他没有停留,又继续朝着宫门口飞奔而去。 宫门口,厚重的宫墙投下大片阴影,一辆马车静静停驻。 在晃动的车帘之后,躲藏着一个漆黑的人影,那人只露出一只眼睛,却迥然有神。 这窝囊又怂包的样子,太好笑了。 无需猜测,秦是都知道到这是谁,眼眶里的泪几乎快溢出来。 “从江,哥哥在这里。”秦是跑到马车边,伸出手迎接他,“快下来,哥哥想你了,我们以为你出事。” “秦哥,是我。”从江胆怯怯地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飞扑下去,双臂用力一揽,将秦是抱住。 “臭小子,吓死我了,”秦是抱着从江眼泪落下,控制不住喜悦的心情,声音发颤,“我还以为你死了,陛下伤心好久,你怎么不给个信?” 从江僵着手,拍拍秦是的后背,哑声安慰他,“对不起,我回来了。” 皇宫内,林见山端坐在龙椅之上,案牍上堆满了亟待处理的政务文书。他眉头微皱,手中的朱笔不时落下。 几个大臣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声音此起彼伏,互不相让。 林见山只感觉那嘈杂的声音直往他的脑袋里钻,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个不停。 他深知身为帝王,需有容人之量,强忍着呵斥群臣的怒意,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耐着性子,继续听他们毫无头绪的争辩。 萧韫对林慕遥的那份偏爱,不过是萧韫坚信林慕遥更适合当好皇帝。 他偏要证明,他林见山,文能经纶世务,武能上阵杀敌。让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他才是最适合称帝护疆的真命天子。 他要萧韫心服口服! 雄心壮志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儿。国事繁重,社稷重担,常常压得他彻夜难眠,喜怒更无常。 第82章 这些大臣们,总是在朝堂上唧唧歪歪,为了一己私利或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争论不休,毫无半点臣子的担当与远见。 每当此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总会在他心中涌起,他恨不得立刻将这些聒噪之人斩于刀下,以泄心头之恨。 不能成为暴君!不能让萧韫觉得他当皇帝是最大的失败!他硬是忍住杀人的心。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林见山嘴角微勾,知道秦是回来了,回来帮他排忧解难,真是及时雨。 “陛下!”秦是气喘吁吁地冲进御书房,直接跪在地上,脸上呈现出大喜之色,“陛下,从江……从江回来了!” 林见山“噌”的一下,站起身,“群臣退下!” 群臣:“是,陛下。” 林见山走下龙椅,朝门外望去,心里的紧张来回翻涌。 直到看到门口,秦是领着一身黑衣的男人走来,身边还有一个许久未见的叶晔。 又是她? 从江跪在地上,朝林见山施礼,林见山当即扶他起来,紧紧握住从江的手,激动道:“从江,朕以为你出事,回来就好。” 从江:“是我,陛下。” “这是怎么回事?” 叶晔插嘴,毫无畏惧道:“洛盖养伤养好,我与洛盖本想杀回京城,夺走萧韫,我们两人在途中遇到奄奄一息的从江,我顺手救了。” 林见山把从江拽到自己身边,眼里尽是警惕之色,“前辈今天到访,是为何事?” 他听到萧韫的名字,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叶晔:“自然是帮洛盖要回萧韫,不过估计也要不回来,明日朝堂,你自然会知道。” “你们耍什么把戏呢?”林见山蹙眉,眼里全是怒火,“来人呐,把这女子抓下去。” “不可!陛下,息怒。”从江当即阻拦。 这么近的距离,对于叶晔而言,杀死林见山小菜一碟。他武功全废,完全保护不了林见山。 况且,叶晔是他救命恩人。 叶晔眸子深沉,嘴角勾起,“还是我们小丑八怪识大体。” “大胆,你说谁丑八怪呢?”林见山呵斥道。 “从江呗,毒症都凝聚在脸上。”叶晔无所畏惧,“比以前丑,要脸还是要命,自己选择。” 从江垂下眸子,揭开那张被面罩蒙住的脸。那张脸,像是被火烧伤,面目全非。 往日俊朗的轮廓,全被扭曲的疤痕覆盖,大片皮肤呈现暗红色,凹凸不平,坑坑洼洼,五官彻底变形。 “怎么会这样……”林见山愣愣的,一时间无法言语。 “毒性蔓延,原本我必死无疑,是叶前辈帮我排毒,代价就是脸。” 林见山握紧他的胳膊,“是不是洛盖故意的?” 叶晔:“他可不像有些人,折磨别人的脸。” 林见山:“……” 从江蒙住脸,“无所谓,反正从前也不曾见人,都挺好的。” 秦是急忙安慰:“臣广罗天下名医,定有人会治这疤痕。” 林见山:“从江,你且宽心,纵然无法恢复,朕也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御医前来为从江诊断,得知从江身体并无大碍,还需要调理内伤。至于脸上的伤痕,无法根治。一旁的从江欣然接受了。 他原以为自己会死在无人的角落,尸首化为血水,可老天爷还是让他苟活一命。 “之后,你跟在朕身边,好好休养。”林见山转头一看,叶晔发现已消失。 刚刚他们几人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从江身上,这才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他害怕叶晔跑去抓萧韫,嘱托秦是照顾好从江,让侍卫在宫中查找叶晔的踪迹,自己当即冲向萧韫的寝宫。 他一口气冲进了萧韫的寝宫,人没到,声音传进去,“萧韫,萧韫,萧韫快出来……” 宫人赶忙说:“公子在浴池清洗。” “他还受伤,洗什么?”林见山声音暴怒,飞快跑进去,身边伺候的近侍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浴房内,水汽如轻纱般弥漫,模糊了四周。 萧韫一头如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还挂着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缓缓滑落。 一旁的宫人手持柔软的布巾,为他擦拭着头发,小心翼翼,生怕弄疼这位尊贵的公子。 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节奏沉稳而有力。 萧韫不用抬眼去看,也不用费心去猜,便已知道来人是谁。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似是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头泛起。脚步声每靠近一分,他的心也跟着轻轻一颤。 果不其然,林见山飞奔进来,一把抱住萧韫,心口处的心跳雀跃,无法归宁。 宫人们无声退下,只留下他们二人亲密。 萧韫坐在软榻上,林见山几乎是跪着趴在他的肩膀上,蹭着他刚刚擦干的发丝。 缕缕发丝,泛着柔和的光泽,还残留着淡淡的柚子花香,让林见山的不安渐渐平静。 “你是皇帝,快起来。底下人看到,成何体统。”萧韫扶着他站起来。 “我还以为……”林见山双手发抖,握住他的手,亲了又亲,蹭了又蹭,声音沙哑,“如果现在给你个机会离开我,你会离开吗?” 冰冷的指尖被林见山吻得发热,萧韫看着他眼里的慌张与奇怪,“不走。” 林见山双眸发红,脸上有些疲惫,该是多日来为政务繁忙。 闹也闹了好多次,于事无补。萧韫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外面……发生什么事?” 他被困在宫中,扶柳不在身旁,与外界的联系也被彻底切断了,像是被隔绝在一座孤岛之上,让他惶恐不安。 时光都在无尽的寂寥中缓缓流逝,宫殿太大太宽,处处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唯有林见山到来的时候,这寂静的宫殿才会稍稍有烟火气。 如同那些等待皇帝宠幸的妃子一般,除了百无聊赖地等待片刻的热闹,他竟找不到其他方式来消遣时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却又度日如年。 哄着林见山吧,像往常那样,林见山才会不跟他闹,萧韫心想道。 “没事。”林见山心头堵得慌,撩开萧韫的衣襟,带着些许责骂的语气去关心萧韫,“纱布沾湿了,伤口还没好,你跑来这里作甚?” “香香的,”萧韫隐隐嘴角勾笑,捻着一缕柔顺的发丝,递到林见山的鼻尖,“你闻闻,喜欢吗?” 这熟悉的语气与笑容,让林见山有些恍惚。 是萧韫疯了,还是他撒癔症了? 萧韫怎么忽然温柔起来? 林见山凑近发丝,吸了一口气,柚子花香萦绕在鼻尖,他的唇蹭过萧韫的发间,似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温柔而又缱绻。 几根调皮的发丝不经意间拂过他的脸颊,撩得他心里痒痒的,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心上爬动。鼻尖嗅了嗅,他如一只饥饿的大狗,突然见到难得的美味,满心满眼都是喜欢与开心。 萧韫见状,漫不经心地收回发丝。 林见山却被钓着,伸长脖子,凑到萧韫的脸颊。 没有丝毫预兆,萧韫的唇轻轻印在林见山的唇。那是一个带着丝丝凉意的吻,带着淡淡的花香。 林见山一下子回神,后退些许,“你想用这种方法,迷惑我欺骗我?” 萧韫登时没了兴趣,脸沉了下来,“滚。” “我不滚,”林见山捏住他的脸,说话恶狠狠的,“你的把戏我还不清楚吗?” 萧韫扑倒他,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萧韫的唇瓣柔软却又热烈,林见山抱着他,张开嘴巴,任由他亲吻纠缠。 好久没有如此和谐地跟萧韫亲热,好喜欢,喜欢到他全身放松警惕,哪怕萧韫要杀他都行。 萧韫抱着他,他又怕萧韫弄到伤口,于是伸出手,拉住萧韫肩膀,“别贴太近,伤口疼的。” 前几日怒火上脑,他自己主动,坐上去,眼睁睁地看着萧韫伤口裂开,流血汩汩,那时候还骂骂咧咧,这下知道疼惜了。 “若是疼了,你心疼吗?”萧韫捧着他的下巴,再次覆上林见山的唇,难舍难分,鼻息间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尽悉落在彼此的脸上。 “别以为这样就能……呃……”林见山的唇瓣挣脱他的吻,思绪稀里糊涂,被萧韫占据,彻底没招,开始服软,勉强吐出几个字,“就能……说服我……” 这狠话断断续续,又被萧韫堵住,连呼吸都被占有。 这几日,萧韫想通了,与其跟林见山对着干,不如哄着他,别总提起林慕遥,或许林慕遥能活得好一点。 好面子又好色的林见山,萧韫算是没辙了,只能投其所好。 “王爷喜欢亲亲……” 萧韫的声音很温柔,林见山恍惚间回到王府的时光,理智又回到现实,“大胆,你叫谁王爷?” 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龙袍之上的龙腾刺绣。指尖所过之处,绣工精致的龙鳞纹路平整丝滑,彰显着无上的尊贵与威严。 第83章 他的手指停留在第一颗盘扣上,轻轻勾住,那双茶色眸子含着一抹笑。指尖用力,解开那颗盘扣,扯了几下,盘扣纹丝不动。 于是故意解了好久,扯来扯去,可就是不将扣子解开。 林见山直直地盯着他解扣子,手抬起,覆盖在他手背,跟着扯了几下,想自己解开,却被挡住。 急,急得林见山手指颤抖。 终于萧韫慢慢解开扣子,扯开腰带,眼里噙着戏谑的笑。 “你故意的?” 故意慢慢吞吞地解开扣子,故意看他着急,坏人。 “陛下说什么?萧韫不清楚。” “萧韫,你别以为用这种手段,我就屈服,放你见林慕遥,不可能的。” 萧韫捂住他的嘴巴,再次埋头吻住他,“专心点亲吻。” …… 林见山的嗓子干涩,眼眶渐渐泛红,泪水朦胧了他的视线。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眷恋与深情,看向眼前的萧韫。 萧韫墨发如瀑般披散而下,缕缕青丝轻柔地飘动着,不经意间掠过他的肌肤。痒意仿佛也顺着肌肤钻进了他的心里,撩拨他内心深处那根最柔软的弦,让他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涟漪。 萧韫为他脱下龙袍,垂眸落下,龙袍衣衫遮盖的是林见山的面子,解开了,林见山必然无所遁形。 而后,眼神对视。 谁先心动,谁先害羞,不庸质疑。 林见山害羞,当即伸出胳膊,用掌心挡住*口,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别看。” “我不看,你打算给谁?把手拿开。”萧韫冷声命令道。 太尴尬了。 之前他们也这般模样相见,可萧韫很少这么盯着他。 密室之后,他们从未如此心平气和地相处。 前两次吵架,全都是林见山说气话,做傻事,拿萧韫撒气,萧韫更不可能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是皇帝,一国之君。 天下谁人不畏他,谁人不敬他? 除了眼前人,因为萧韫是心上人。 他没有恼怒,只有害羞罢了。 眼下被萧韫命令,被萧韫掌控,这种感觉过于羞耻。 萧韫沉下眸子,抿了抿嘴,一个不悦的眼神落下,与他直视。 林见山彻底没了反抗之心,犹豫再三,还是忍着害羞,慢吞吞地挪开手掌,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 任君观赏。 “陛下,这才乖,”萧韫命令道,垂眸察看他,像是欣赏一幅字画,啧啧赞叹。 以前如此看萧韫,他还觉得萧韫好看。可他不是萧韫,没有萧韫好看,这般盯着,简直跟奇耻大辱没有区别。 “萧韫……别看……”林见山快没脸见人了,咬牙切齿,嘴硬道:“看什么看?你没见过男人?” “你害羞了。” “没有,”林见山僵着脸上的神色,直视萧韫,可一看到萧韫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有些崩溃。 他的眼角悄悄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怒气喝道:“萧韫,这是命令!不许看,别看,听到没?” ◇ 第65章 天子给你特权 萧韫故意不听,继续盯着此刻脆弱的他,此刻像只露出脆弱肚皮的小虎崽。 凶狠又迫于无奈地露出委屈表情,只有他可以看到。 林见山当即起身,拽住萧韫的肩膀,恼羞成怒,“混账东西,别看。” “为什么不给我看?”萧韫嘴角噙着一抹艳丽的笑,“除了我,谁看了?你说说。” 林见山慌张不已,竭力克制脸上的慌张,又克制不住喜欢萧韫的心,抱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妥协了说:“我……我害羞……” 他像一只尚未完全长大的小虎,浑身长满尖锐的硬刺,摆出一副凶猛无比的架势,试图以此来保护自己。嗓音压得低低的,虽透着股狠劲,却又隐隐带着几分示弱的意味。他笨拙地将自己的弱点毫无保留地展示在萧韫面前。 萧韫望着他这般倔强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林见山静静地看着萧韫的笑容,心底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分。心里像是有一颗种子,在这一刻又悄悄发了芽,生长得愈发茁壮。 “再看,挖了你的眼睛。”林见山故意狠声威胁道,默不作声地想拉龙袍盖上。 哪知萧韫像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艳丽蟒蛇,再次扯开他的龙袍,动作刻意缓慢,将他的衣服扔得远远的。 碍事! 蟒蛇吐出猩红的信子,等候猎物脆弱时刻。 林见山还是这么嘴硬,哄一哄,还是很乖的。 林见山身躯一震,想要逃跑,逃得远远的。下一刻,他紧紧拽住被子,想盖起来,把自己保护起来,呵斥萧韫,“你抗旨,大不敬。” 他抬眸一看,萧韫正靠在被子上,眼底深处是一抹狡黠,丝毫没有畏惧。 艳丽的光景,暧昧的气氛,萧韫想要逗逗林见山,“妖怪吃人了。” “你闭嘴。”林见山实在羞耻,又喜欢得紧,嘴角偷偷勾起。 萧韫在他面前,低声拍马屁:“陛下如此英俊威武,文韬武略,哪有人不喜欢陛下?” “萧韫……”林见山压着声音,嘴角彻底藏不住,伸手拽住萧韫的头发,抓了满手花香,“我……我是不是很狼狈……” “不会,我喜欢看你。”萧韫起身,轻轻柔柔地亲吻他,吻过他的手指,吻过他的脖子,直达他的嘴唇。 “喜欢我吗?” 林见山没回答,揉着他的发丝,眼里的情意绵绵,带着朦胧的脆弱,不语但一切明了。 萧韫的手指修长,冰凉的触感,摸着林见山灼热的脸颊时,林见山的神色更乖了几分。 被乖乖顺毛了。 萧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见山的神色变化,捏他的嘴唇,再次问道:“喜欢我吗?” 林见山躲在他怀里,目光无法躲避时,哼了一声,不敢抬头见人。 “喜欢吗?问你话呢,不回答,让人家伤心,你快说。”萧韫神色略有难过。 他故意逗林见山的。 就喜欢看林见山恼羞成怒的样子。 林见山守不住自己的防线,点头吻住萧韫的嘴角,没了往日的臭脾气,只有温声祈求,“萧韫……别喜欢林慕遥好不好?我一辈子都给你处置。” 他绞尽脑汁,却始终找不到一条能真正走进萧韫内心的路,不知道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萧韫也如他一般,将自己放在心尖上。 他讨厌自己,讨厌自己毫无保留地一头扎进这段感情里,如今竟已到了没有回头之路的境地。 旁的男人,他们总能轻松地周旋于莺莺燕燕,花心又多情,坦然接受男男女女的谄媚与讨好。 可他呢,每当有人试图讨好他,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无比恶心。他做不到到处留情,因为他的心早已被萧韫占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不会轻易改变,也心甘情愿地将所有的温柔与爱意,都倾注在萧韫身上。哪怕这份感情注定坎坷,哪怕可能永远得不到同等的回应,他也在所不惜。 萧韫就是很好很好,好到他可以原谅萧韫任何事,只要萧韫还喜欢自己。 他眼角里还泛着丝丝泪花,萧韫莫名心软,“好,只喜欢你,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不提旁人。” 林见山听到他哄自己,这么多天的暴躁与委屈好像消失殆尽。 就这么几句好话,林见山等了好多天,心里莫名酸涩,又觉得值得了。 他还以为萧韫连骗他的心思都冷却了。 他还以为他们要冷战一辈子,要互相伤害彼此,要远离对方,才能不痛苦。 随便萧韫怎么折腾,怎么处置,反正他身体倍儿好,不怕乱来。 萧韫将浴池旁的花露,滴落在林见山身上,低声说:“我被困在床榻时,你痛吧,凡是不可过急。” 林见山哼了一声,抿了抿嘴唇,被他一说,心里有说不出的发软与委屈。 他明明不是这样柔弱的人,但每次在萧韫手里,却异常矫情,脾气又暴躁。 萧韫可不可以一直温柔下去?不,不温柔也行,只要还在意他。 他喜欢萧韫碰自己,怎么碰都好。 那张冷厉又刚毅的脸蓦地浮现出两朵酡红,像是喝醉般,带着微醺。 萧韫盯着他脸上的变化,再也忍不住,想拥抱他,愈发想狠狠爱他。 …… 夜深,宫殿里一阵静谧,林见山痛得咬牙不说话,死死抓住萧韫的衣衫。 “如何?” “这才哪到哪?”林见山故作镇定回应他,实则疼,他又不敢说,生怕扫兴,“比我练武受伤差远了。” “陛下,好勇猛哦。” “你总让随意处置你,你可是皇帝。” “你还知道我是皇帝啊?”林见山喘着热气,颤着手抚摸萧韫的眉眼,苦笑着,“天子给你特权。” 第84章 萧韫愣了一下,握住林见山的手掌,十指紧扣,密密麻麻的亲吻落在林见山的脸上。 “萧韫,别生气,好不好?” “你也爱爱我。” “我是皇帝呀,什么都能得到。” “萧韫,叫我夫君好不好?” 他喃喃自语着,而另一端的萧韫正埋头专心,没听到他在瞎嘟囔什么。 只是武将的身躯,从来都是刚健的。林见山平日里暴躁又锐利的锐眼露出断断续续的失神,瞳仁逐渐扩散。 “陛下威武,萧韫好佩服。” “陛下不像萧韫柔弱,好厉害。” 林见山指尖挠萧韫的后背,不说话只想骂他,末了,仅是哑声骂他:“混账,闭嘴。” “给我一个机会表现,陛下,我好!好!伺候您。” “萧韫……”林见山快哭了,那是克制不住的哭泣,“我快死了,你……闭嘴,取笑我。” 之前萧韫被绑着,林见山全靠自己,只有痛与累。眼下,萧韫逗他,两人的气氛缓和许多。 萧韫温声哄他,亲吻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林见山渐渐从刚化柔的样子,就喜欢看他嘴硬却又不得不屈服的模样。 太乖了。 萧韫盯着他倔强的神色,听到林见山连嗓音都变得乖了很多,继续逗逗这个皇帝。 之前打得你死我活,我恨你,你恨我,拧巴又不肯服输。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一起完成。 萧韫也喜欢看着他在自己的手里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没一会儿,林见山守不住防线,彻底投降,哭出声来。 “好玩。”萧韫轻笑。 “萧韫,你个王八蛋……”林见山骂骂咧咧,带着颤音命令,“别碰我了!” 萧韫不听,将他那张倔强投降的脸继续盘在手里。 他就像是被掌控在萧韫手里,挣脱不开,几乎窒息在萧韫的一举一动中。 林见山连他的心跳都清晰能感知到。 宫人在外面窃窃私语,低声说他们的房中事。 林见山耳力敏锐,一下子听到,与此同时,五感变得愈发迟钝。 混账东西,明日必要责罚他们。 …… 林见山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萧韫还趴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侧身看到萧韫安详的睡容,如王府那时在自己身边睡着,心里很踏实。 近侍宦官前来浴房提醒林见山,该上朝了。 林见山起身,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体已被清洗干净。 夜色还未完全褪去,黎明的曙光尚在遥远的天际徘徊。 萧韫缓缓睁开那双惺忪的眸子,眼皮上还残留着些许未散尽的睡意。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随意散落着,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中,为他平添几分慵懒的气质。“时辰到了,陛下,疼吗?” 林见山腰酸背疼,装得毫无影响,“何足挂齿,从前在前线杀敌,比这个累多了。” “当真?” “小瞧朕!”林见山双腿止不住地微微打颤,每挪动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他试图从柔软的软榻上,一阵眩晕袭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直直地摔落下去。 天子要出丑! 他一个转身,想稳住身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韫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有力的双臂,稳稳地将他搀扶住。 萧韫揉揉他的后背,“今日可要推迟上朝?” 林见山:“不行,那群老匹夫本就不喜欢我纳你入宫,若是知道我为了你,不上朝,非要痛批你。” “下次不来了。”萧韫不想林见山因此耽误朝政。 “你敢!”林见山瞪他,声音大了几分。 并非是云雨有多么令人愉悦沉醉,让他难以自拔。而是在气息交融中,一种强烈的归属感与拥有感会在心底油然而生。 那一刻,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萧韫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彼此的气息交织缠绕,渗透进每一寸肌肤,在灵魂深处留下彼此的印记。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拥有萧韫。 萧韫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 第66章 脱裤子 林见山步伐不稳,一瘸一拐地缓缓走出浴房。 他浑身疼痛,强撑着威严的姿态,沉声吩咐身侧宦官:“好生伺候萧公子,不得有半点差池。” 说罢,又提高了音量,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冷峻,“再增派侍卫,严加把守,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踏入半步!” 说完,林见山拖着打颤的双腿离开。 回到宫室,他顾不上休息,在宦官的协助下,迅速开始穿好龙袍,坐上龙辇,准备临朝听政,处理繁杂的国事。 近侍宦官在龙椅上铺了一层软绵绵的垫子,林见山坐上去并不疼。 朝中大臣依次上奏,直到最后,有位大臣启禀道:“陛下,萧家人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他们来作甚?”林见山只是想帮萧家翻案,还萧韫一个清白的家世。只不过萧韫不喜欢,他没想让萧家东山再起。 “萧家人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禀告,与萧韫相关。” 林见山闻言,想听听萧家人说什么。 萧韫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当务之急是伺候他,哄他,陪他。 进大殿的是萧家如今的当家家主萧璟镰,也就是萧韫的大伯父。萧韫的父亲恒源伯爵,当初随着皇祖父征战,战死沙场。 “草民萧璟镰参见陛下。”萧璟镰道,“草民有一事上奏,望陛下明察。” 林见山:“说。” “启禀陛下,陛下当初纳为妾,相伴左右的人并不是萧韫。草民当初多有怀疑,经过多年调查,终于查出他是何人。” 林见山急忙呵斥:“住口!在朕面前,岂容你一介草民胡说八道。” 萧璟镰原不想揭穿的,但洛盖给他证据。 当年,萧韫认祖归宗,重回萧家宗族,却对族中众人皆冷漠以对,不闻不问。甚至还精心设下险恶之局,致使萧家当家主母命丧黄泉。 时移世易,萧家遭遇大难,萧韫全然不顾血脉亲情,对族人的处境袖手旁观。而他自己,在宫中每日珍馐美馔,享尽荣华富贵,纸醉金迷。对于萧家的衰败,他没有伸出援手。 鸠占鹊巢,这般行径可恶至极! “来人,将这人押下去。” 皇帝不让他说,但朝中大臣担心皇帝安危,直言要萧家人说清楚。 “他是兰石族之人。” 这话一说出口,掀起一阵波澜。 萧璟镰:“想当初,太祖皇帝开创淮国基业,兰石族犯下滔天大罪。他们使出阴毒之计陷害太祖,致使整个淮国连年怪象。太祖皇帝盛怒,誓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更是立下严令,绝不允许兰石族之人踏入淮国疆土半步。如今兰石余孽潜伏在陛下身边,居心叵测,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周围大臣闻言,纷纷支持萧璟镰的话。 萧璟镰继续说:“当年萧韫的乳娘,说萧韫的大腿处有颗胎记,紫红色的。” 林见山蹙着眉头,神色严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此外,他与双亲长得并不像。草民找到当年萧韫久居的寺庙小僧,都可以当人证。这才是年少时的萧韫画像,各位大人请看看,萧家子孙说不定被这个兰石族人害死。” 萧璟镰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展开之际,只见画中少年身姿俊毅挺拔,气质卓然不凡。他嘴角微微上扬,似噙着一抹不羁的笑意,剑眉斜飞入鬓,星眸熠熠生辉,肆意张扬。细细端详,这画中少年的模样与萧韫相较,竟是截然不同,毫无相似之处。 “萧韫此时十四岁,与现在的萧韫长得不一样。证人都在门外等待着!” 当年,萧韫的父亲恒源伯爵随着皇祖父征战,途中与一女子生下萧韫,无奈将母子俩安置在普光寺。后来萧父战死,母子俩被遗忘在寺庙,等接回萧韫时,萧韫已十六岁。 短短一年时间,萧韫高中状元,成为淮国最年轻的状元。 “兰石族害人,乃是一国之孽,当死!” “为了江山社稷,这人不能留。” “陛下,此事需彻查,臣恳求陛下,捉拿萧韫,关押起来,严加审问。” “此乃欺君之罪,若证据确凿,这人冒充萧韫,死罪难逃。” …… 林见山如今贵为皇帝,成日围着一个男人算什么?日后皇嗣怎么办?男人哪能生孩子?除去萧韫,林见山后宫才能广纳佳人,为皇室开枝散叶。 众大臣早就看萧韫不爽,势必要除掉萧韫。 “尔等密谋多日,就等着害朕的身边人?”林见山冷声道。 大臣:“陛下何出此言,此人身份存疑,还望彻查。” 秦是上前为萧韫说话:“陛下,这等无稽之谈确实该彻查,还给萧公子一个清白,臣愿为陛下效力。” 另一个大臣:“谁不知道秦大人只会谗言欺瞒陛下。” 第85章 秦是厉声喝道:“张大人,出言不逊,下官为陛下排忧解难,何来谗言?” 张大人:“臣亦为陛下鞠躬尽瘁。” 林见山:“来人呐,把萧璟镰押下去,捣乱朝政安定,挑拨群臣是非。” 林见山不说萧韫一事,反说萧璟镰扰乱朝政,这罪名安谁都得掉脑袋,群臣更不好说这个罪名有错,确有其事。 但还是有大臣头铁:“还望陛下彻查。” 底下黑压压跪倒了一片。 …… 从江回来后,更不爱见人。 听闻苏家被贬,他趁着林见山一人在书房处理朝务,于是偷偷摸摸地躲在屏风后。 林见山很烦,尤其是案桌上满是处死萧韫的奏折,看得他火冒三丈。当他看到在角落鬼鬼祟祟的从江,喊道:“出来,何事?” “陛下,能不能……”从江躲在屏风后,只露出一只眼睛,一袭哑黑衣袍融于昏暗中的光线中,“放过苏家。” “你心疼苏仁意。”林见山喝了一口茶,“难怪你受伤后,拼命赶回京都,就为了临死看苏仁意一眼?” 从江不语,缩紧脖颈。 “也行,但是……朕想杀了洛盖!你可有法子?” 当初就该杀了洛盖与叶晔,萧璟镰肯定是他怂恿的。 还敢惦记萧韫! 这世人怎如此讨厌,总是想分走他的萧韫?都给他去死! “从江……武功大不如前。” 从江很自责。 如今他武力衰弱,不敢开口说帮忙,也不敢说想见苏仁意。 “陛下要是需要人与洛盖同归于尽,从江愿效劳,从江只剩下这一点价值。” “混账东西,你活下来,还想着寻死?你再出事,朕将苏仁意千刀万剐,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关他何事?” “有他在,你才不会寻死觅活的。” 林见山头疼,当着从江的面,下旨让苏家免去流放峪州之苦。 从江这才从屏风跑出来,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响头,“多谢陛下。” “糊涂蛋,苏仁意花心,你心思单纯,别被骗了。” 从江摇头:“从江不见他,也不想见。”远远偷窥就好。 如今他面目狰狞得厉害,比起从前,模样难看了数十倍。若是苏仁意见到他如今这副丑陋模样,会不会被吓得魂飞魄散,甚至恶心得直想吐? 纵然苏仁意不怕,他不想让苏仁意困扰。不相见也罢,就是见到了又如何? “朕下旨给你们赐婚?” 从江当即拒绝:“不可!” 他深知自己的容貌已不堪入目,只要能远远地望上一眼,知晓苏仁意安好,便已足够。不敢再有更多奢望,更不想耽误苏仁意的一生。 赐婚,表面上听起来风光无比,可在他看来,苏仁意若是真的一辈子跟了自己这个面目可憎的丑八怪,注定会痛苦。 苏仁意喜欢漂亮的事物,身边莺莺燕燕,哪一个不好看?他不想委屈苏仁意,也配不上苏仁意。 他怎能忍心让自己心爱的人遭受这样的折磨呢? “他知道你出事,伤心欲绝,以为自己与林慕遥害死你,很自责。林慕遥登基那天,进宫刺杀林慕遥。朕也怪他,连你葬在哪里都不告诉他。不过……秦是这老滑头,那日偷偷与他见面。” 从江心里酸涩不已,低声说:“既然如此,我自当让秦哥传话,就当我死了吧。” “随你吧。”林见山起身,往外走去,“想赐婚再跟朕说,朕成全你。” 寝宫里,一如既往安静,窗台之上多了两束别致的风铃。 这风铃并非竹子所制,而是由极为罕见且珍贵的玉石精心雕琢而成。温润的玉质在白光中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泽。微风轻拂,玉击声响悠悠传来。比之竹风铃,更添了几分空灵与清脆。 寝宫外多了一批侍卫巡逻,连只蚂蚁都进不去。 萧韫正在看书,桌边的寿带鸟唧唧地叫了几声,啄了啄萧韫的衣袖,啄出了几条丝线。 脚步声渐近,萧韫缓缓抬头,站起身想跟林见山行礼,林见山免了他行礼。 “日后不必行礼。”林见山瞧着他,很是不解,再次敲打他,“今日怎么忽然这么乖?我丑话说在前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我知道了,”萧韫眉梢带着些许沉思,目光落在林见山的身下,冷不丁地问道:“还疼吗?” 林见山老脸往哪搁,疼也说不疼,“不疼不疼。” 一抹浅淡的笑容漾在萧韫的脸上,林见山靠近些许,盯着萧韫的脸良久。 额角、鬓边、眉眼、鼻子、嘴唇,轮廓,每一寸都不放过。 确实与萧璟镰所示的少年萧韫画像不同。 林见山审视的目光有些严肃。萧韫疑惑,眨了眨眼,倾身靠近,让林见山好好看看自己长得多好看。 “脱裤子。” “什么?”萧韫不解,还以为自己听错。 “脱裤子,给我看看。” 萧韫:“……” “脱裤子呀。”林见山再次说道,手已经落在萧韫的腰带上,“我脱,还是你脱?” “昨日才刚做过,陛下怎又如此饥色?” “谁饥色了?我就看看。”林见山一把脱下他的裤子,在萧韫的腿上翻找紫红色的胎记,只看到白花花的大腿。 果然,萧韫身上没有那个所谓的胎记。 他记得萧韫的肌肤干干净净的,除了他从前留下的烛油烫痕与咬痕,根本没有任何特殊的印记,更何况胎记。 若是有痣或者胎记,他又怎么可能记不住呢? 一旁的寿带鸟伸着脖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韫那玉杵,跃跃欲试,想上去啄一口。 林见山一脸沉思,瞧着萧韫的模样,脑海里想着萧璟镰的话。 萧韫只觉他认真的模样过于好看,坐在椅子上,忽地拽住林见山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摸了摸他的后颈,“脱了裤子,然后晾着我?” “啊?” ◇ 第67章 凝聚不灭的光 林见山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想问问他到底跟萧家是什么关系,瞒着他什么,可萧韫的眼神过于赤裸裸,炽热而直接。 萧韫搂着他,纠缠着他索要亲吻,猝不及防地拽着林见山的手往玉杵上一摁,“撩拨之后,别装得没事似的。” 谁撩拨了? 林见山难为情,看着手中的玉杵又粉又硕,忍不住咽了一口气,“我手上都是茧子,不舒服……” 他常年练武,手里握的是长剑,指尖磨的是弓箭,剑刃上缠的是人命,茧子一颗一颗地缀在掌心。 捋过玉杵时,粗粝又厚实,干涩带着些许阻力。 但恰恰这种不光滑的触感,划过每一寸,都像是挠在萧韫的心尖上,既解痒又舒服。从上到下,像是痒被轻轻揭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放松。 “舒服的……”萧韫带着他的手,慢慢拢着,情难自控,喘气时连呼吸都弥漫出一股柚子花香气,喃喃道,“天子的手,伺候我。” “也就是你,我才饶你不死。” 萧韫轻笑着,紧紧搂住林见山,吻起来热烈又火辣,如烈酒入喉,撩得林见山浑身火色,忍不住贴近萧韫。 本想谈点正事,全抛九霄云外。林见山褪了裤子,坐在萧韫面前,靠近些,再靠近些,贴近抹抹。 克制的喘息,专心的凝视,都成了撩拨的暧昧。 两人相贴着,抱得紧紧,吻得深入。世间一片宁静,唯有彼此的热意,来回荡漾。 寿带鸟飞到萧韫的腿边,被萧韫一把推了下去。 “扫兴的家伙。” 林见山瞥了一眼那只耷拉着脑袋的寿带鸟,脑袋立即被掰回来,唇舌缠绕,肆意横行。 “你也扫兴,手!认真点!” 林见山贴着他,两玉杵贴着,一只手都掌握不过来。 片刻之后,林见山卸得快,气喘连连地靠在萧韫的肩膀上,听着耳畔男人情动的呼吸,忍不住亲吻萧韫的脖颈。 不论萧韫是谁,他都不会放手。 “是我厉害,还是林慕遥厉害?”林见山见他也濆了出来,指尖逗着他的玉杵玩。 萧韫捏住他的指尖,阴阳怪气道:“是我厉害,还是秦是从江厉害?” 林见山登时就恼怒了,“不回答我的问题,你提他们作甚?我是主子,他们是伺候我的属下。” “同样的,你提林慕遥作甚?”萧韫一把掐住林见山的乃栀,用了点力,“扫兴的家伙,云雨之时,不许旁人。” 两人贴得很近,衣衫不整,黏糊糊地抹在手帕上,抱着没一会儿,又亲了片刻才分开。 午后,阳光暖暖地撒在窗台,透过纱窗印在地面,一片温情而安逸。 林见山捧着他的脸颊,贴在额头,蹭了又蹭,低声道:“萧家人朝见,该是洛盖指使,我已让人前去捉捕他。” 第86章 萧韫垂下眸子,沉默不许。 “从江被叶晔救回来了。” 萧韫:“林慕遥能放了吗?从江没死。” “我说过,他死了。” “我知道他没事,你舍不得让我真的恨你。”萧韫思索片刻,低声说,“那年,阿父阿母带我回到淮国,途中被淮国守卫杀害。他们客死他乡,我一人独自闯过层层哨卡,那时候,我真想死了。后来我被人抓住,卖去为奴。” “你说什么?”林见山当即喝止他,没了方才的温情,站起身,整理好衣衫,脸上带着几分严肃,“你是萧家人!你父亲是恒源伯爵!闭嘴,不许再说。” “我也猜到萧家与洛盖会说我什么,我确实不是萧家人,那年我逃离奴主,救了林慕遥。是林慕遥帮我脱离追杀。你总是问我,林慕遥有何重要,他是这里唯一了解我过去,想要帮助我的人。” 幼时,族中长辈坐在荒芜的沙漠,念着故乡,说那是世上最美的地方。 故乡武广山脉起起伏伏,绵延数百里。春夏之时,落叶松、香樟树、丁香树、白桦树,花花草草,处处放着香。纵然是乌云密布的天气,总能看到红日拖着乌云,就连吹过山谷的风都是人间仙乐。 八十年前,兰石族人似人人唾弃的丧家之犬,在淮国铁骑的驱赶下,背井离乡,来到北部荒原。 老族长颤巍巍,举起开裂的兰石图腾旗帜,领着族人,蜷缩在邻国边境乱石戈壁间。 邻国子民目光充满敌意,避他们如蛇鼠,长矛早已无情地对准他们这群流民。 多年来,月黑风高夜,总有人无声消失。 有人被铁链拖进矿坑,有人被烙铁烫出牲口印记,押上贩奴车,有人被强迫进了烟花之地,婴儿成了邻国人祭祀的牲口。 在迁徙途中,当族里一个小孩被邻国人以残忍的方式分尸时,族人染血的指甲抠进黄沙。 大家朝着老天痛哭,声嘶力竭地呐喊:“回故乡吧,哪怕隐姓埋名,偷跑进去!” 他们跪爬过边境线,迎来的是淮国士兵的无情虐杀。 那一年,五十二双血脚印在城墙上拖出一道道可怖的血迹,守军狞笑着举着火把,扔向族人最后的包袱与尸体。 族人将希望寄托他们一家,凑足所有钱,再次帮助他与双亲,偷偷潜回淮国。 所有人跪着,祈求上天。希望将来寻得机会,重新拿回属于族人自己的土地,荫庇子孙后代,免得子孙跟他们一样,像一只只过街老鼠,一辈子受尽驱赶与流浪。 阿父把浸着汗臭的碎银缝进他的衣襟,阿母低声啜泣,叮嘱他死也不能说出自己是兰石人。 三百人的铜板在风吹雨打中叮当响,他们把希望全压在他这个十岁少年的肩上,全族最后的希望。 回国途中,历经艰难,他们遭受官兵的追捕。阿父咳出最后一口血,阿母推他向前跑去。他抱着爹娘的旧衣,穿越层层森严的哨卡。 他带着父母的遗愿,全族人的希望,继续艰难前行,却一次又一次落入火坑。后来他被卖入奴场,努力挣扎,爬出人间炼狱,一路上受尽追杀。 多年的辗转,那些期望在他的骨缝里结出冰棱,又冷又疼。 在人间爬滚太久,他怕了。 林慕遥说会帮助他,帮他回家,让他带着族人,光明正大地回到故土。他们这才筹谋多年,眼看着实现,转眼又落空。 他对不起林慕遥,更不敢向林见山提起自己是人人喊打的兰石族人,更怕族人想回故土的谋划暴露于世。 萧韫起身,抱起寿带鸟,放进笼子里,沉默片刻,紧绷着身子,涩然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也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他不是萧家人,没有清清白白的出身。他在赌,赌林见山会不会接受这样狼狈的他,赌林见山是不是也像他的祖先那般,害他族人无家可归。 林见山:“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帮你?” 萧韫松了口气,苦笑道:“你会在先帝面前为我族人说好话吗?你会为了我争皇位吗?不会,林慕遥会。那时,你只会阻挠我,从前我得了武广镇的差事,你千方百计搅黄,让丞相得去,我恨透你了。后来你自己得了羽仙宫的差事,你只会羞辱我,我怎么信你?” “那次在武广镇,我想去山涧溪谷走走的勇气都没有,不敢提,怕你起疑心。” 林见山心头莫名酸涩,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很笃定地说:“从前是从前,现在不一样!这天下,是我的天下。我答应你,允许你族人回到淮国,回到武广山。什么羽仙宫,不过花百姓的银子寻欢作乐,不建也罢!” 萧韫抬起颤抖的眸子,愣愣地看着林见山,有些难以置信,“当真?不是寻我开心?” “朕是天子,君无戏言。” “可是……”萧韫捏了捏他的指尖,“他们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那就打到他们同意!”林见山咬牙切齿地说着,“先把洛盖那贼人杀了再说!好端端,撺掇萧家人,前来害你,是何居心?” 萧韫心里暖暖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口处,眼眶又湿又红,低声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吗?从前,族人被冠以厄运,你的先祖说兰石会影响国运,厄运毁了江山社稷。我试过在先帝面前提过兰石,他呵斥过我。我想,大殿之上,那群大臣也是以惑主害国的理由,抨击我……你不怕危害江山的预言吗?你不好奇真的萧蕴在何处吗?” “不怕,我管你是萧韫,还是张韫,还是赵钱孙李韫,无论你是谁,我只要你,仅仅是你。” 萧韫整个人僵着,如被推上一个飘忽不定的云端,思绪飘到很远之前的沙漠与奴坊,又被林见山的手拉回现实。 他心里酸酸涩涩的,眼眶里的红晕多了几分,“洛炎,父亲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凝聚不灭的光。” 萧韫很久没有说过本名,当了太久的替身,混在异族中,他甚至快忘了自己是谁。 原来的萧家公子,名为萧蕴。后来,萧韫替了他的身份,便给自己取了个名——萧韫。 “林慕遥知道你的本名吗?” “不知。” 林见山的嘴角莫名微微勾起,有些难为情地说:“因为我小时候很不听话,气到爹娘,我爹娘喊我阿听。” 萧韫瞬间被逗笑,“确实不听话,脾气很臭。” “你!”林见山一点就炸,喝道:“朕是皇帝,朕最大!给你脸了!” 萧韫软声软气地抱着他的胳膊,捋顺老虎的炸毛,“陛下,我错了,陛下脾气是世上最好的,平易近人,言和色夷。” “哼。”林见山瞪了他一眼,叫来门外静候的宦官。 紧接着宦官带着一人进来,是满脸沧桑,伤痕累累的扶柳。 萧韫登时抛下林见山,迎了上去,“扶柳……” 扶柳跪在地上,嗷嗷大哭:“公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见山很不爽,摩挲着刚被萧韫摸过的指尖,似乎残留了余温。 他是天子,竟然抛下他? 大不敬,但饶你一回。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萧韫摸了摸扶柳的手臂,转头询问林见山,“你打他?” “哪又如何?谁让他鬼鬼祟祟闯入皇宫,扮成太监,这可是杀头之罪。”林见山甩了甩衣袖,坐在高位之上,等萧韫花言巧语跟他求情。 “不怪皇上,是那些太监打的。”扶柳擦了擦脸上的泪,“公子,还能见到你,扶柳死而无憾了。” “没事,别怕。”萧韫安慰他,“陛下将你送来,必然是让你之后伺候我。” 他知道,林见山如果真的要杀死扶柳,不会把人送到自己面前来。 萧韫低声嘱咐扶柳几句,让扶柳跟小太监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找他。 他转头望向正在喝茶的林见山,走到林见山身侧,一只手探进林见山的衣袖里,声音荡了个百转千回,“陛下……” 林见山吓得抓住他的手,眼睛里闪过一丝羞涩,“刚弄完,又来?” “又来?”萧韫了然,偷笑道,“萧韫想帮陛下按摩,缓解臂膀酸疼,多谢陛下不杀扶柳,陛下在想什么呢?” 他知道萧韫的手指还疼,不想累到萧韫的手,立即抓住,握在手里。 林见山清了清嗓子,冷声喝道:“你坐好,朕留他狗命罢了,哼。” “嗯嗯,陛下真好。” 这一夜,两人都没了睡意。 林见山很累,但望着萧韫没有闭眼,翻了下身子,犹豫片刻,出奇地将萧韫搂在怀里,“想家吗?” 萧韫点头,靠在林见山软乎乎的胸膛上,很舒服,“很想,我先前偷偷把阿父阿母埋在武广山,等你不怀疑我,我想去祭拜他们。” “你想出去?绝无可能!我倒是可以把他们迁到宫中。” “不打扰他们,不去就不去。”萧韫眼眶发红,有些失落,默不作声地趴在胸口处,抠了抠林见山的肌肤。 第87章 “痒,你就是持宠而娇。”林见山抓他的手,斟酌再三,想着只要不是见男人,都行吧,于是她无奈道,“等不忙的时候,带你去。” “君无戏言。”萧韫抬起清亮的眸子,热切地亲了林见山的脸颊一口,“陛下,我伺候你睡觉。” 林见山冷厉的脸色微红,一把托住萧韫的身子,一如往常那般让他跨上来,命令道:“上来,吃!” ◇ 第68章 把萧韫押下去 翌日,林见山从萧韫的身边醒来,胸膛一片凉飕飕,被萧韫咬得又红又大。趁着近身太监没来,他赶紧穿好衣服。 他蹑手蹑脚,准备起床,萧韫缓缓睁开眼睛,跟着起身。 “早朝时间到,你再睡一会儿。” “你起来,我哪有睡懒觉的道理。”萧韫声音低沉又软乎,像是跟林见山撒娇,披了件外袍,站在林见山身边,“你去上朝,我起来念书。你不让我出宫门,可我想陪着你。” 林见山沉下眸子,紧紧地盯着他散乱的头发,“你想回到朝堂?” 萧韫:“看会儿书罢了。” “想回来跟我说一声。” 萧韫一愣,心里顿时感动。 林见山一本正经道:“我会狠狠拒绝你的,后宫不得参政。” 萧韫无语:“……” 朝堂上,庄严肃穆。往日林见山未到朝堂时,总有几个大臣窃窃私语,今日各位大臣噤声不语,神色比以往更严肃。 文武百官齐齐朝拜,林见山端坐高位,微微抬手,宣众人平身。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是稀稀拉拉几声衣袂摩挲声,寥寥几人站起。其余的大臣们长跪在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紧张气息。 近身宦官递来一份份奏折,林见山蹙眉一看,里面全是“萧韫谗言,兰石妖孽,惑主亡国”“钦天监观天象,连月奏报彗星贯紫宫,萧韫祸乱朝政”“萧韫祸国殃民,赐萧韫鸩酒白绫”,诸如此类,全是要处死萧韫的奏报。 为首的是进谏言官:“臣斗胆禀告,自陛下纳萧韫入后宫,天象异常。豫州、灵州、洞阳等多日大雨不停,京都附近不祥之兆频出,夜里村民传言有鬼叫声,春日枯草,想必这都与萧韫息息相关。钦天监算了萧韫的生辰八字,与历代祸国殃民的妖妃一致吻合,恳请陛下为天下百姓着想,处置萧韫,以免重蹈覆辙。” 林见山蹙眉,静候众人会说出什么离谱又愚蠢的话来。 秦是立马说:“各位大人联合奏报,简直是危言耸听。萧韫的生辰八字乃是恒源伯爵之子,非他本人所有。再者,天象难以预料,近来,多地异象不过是正常现象,年年都有。” 另一个大臣当即说:“萧韫冒充恒源伯爵之子,鸠占鹊巢,潜伏在陛下身边,此乃欺君之罪,狼子野心,当死!” …… 朝堂上,秦是舌战群儒,抵不过这群执拗又熟读圣贤书的老大臣,还是吵得不可开交。 林见山将手中的奏报狠狠摔在地上,喝道:“都给朕闭嘴,天天吵着处死萧韫。你们可知,自萧韫到朕身边,朕从宸王一步登基为皇,倍感欣悦,你们说他是旺朕,还是克朕?此事朕自有分寸,岂容尔等更参议论?” 宦官掐着尖锐的嗓子,“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群臣:“陛下,此事商讨完毕,岂能退朝?” “陛下若是不纳谏,臣等长跪不起。” “行,喜欢跪就多跪。”林见山气呼呼地回到御书房,喝了杯安神的茶,气得想杀人。 这群不知廉耻的老匹夫! 从前萧韫在朝为官,他们夸奖萧韫“年轻有为”,溢美之词,层出不穷。 如今倒好,见局势稍有变化,立刻见风使舵,妄图置萧韫于死地,实在是卑鄙至极! 秦是正好进御书房,林见山急忙问道:“洛盖找到了吗?” 秦是摇头,“底下人在城郊找到他,跑了。” “你手底下这群人都是废物。朕亲自去找,他能折朕手里一次,就能折第二次。” 秦是:“不可,陛下如今贵为九五之尊,万万不可冒生命危险,此事不能急。” “朕怎能不急?这群老匹夫,铁了心跟朕对着干。杀鸡儆猴,怕是忘了朕是怎么登基为皇的!” 秦是忍不住笑了一声,“萧公子真是拿捏了陛下的心,让陛下一怒为蓝颜。陛下专一又深情,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林见山坐在龙椅,冷峻的神色微眯,忽地嘴角偷偷翘起,心想这还用说,萧韫要是不喜欢他,他就逼到他喜欢为止。他要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难怪群臣总说秦是奸佞,说尽谗言哄骗他。这三两句话,就让他心情愉悦。 “不必查萧韫的原籍,昨日他已同朕坦白他从前的身世。” “看来萧公子对陛下更是情根深种,才会真情吐露。” 这话倒是拍到林见山的马屁上。从前最刺耳的马屁话,现在听来怎么成了悦耳之声? “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朕已让钦天监重新解读天象,先前从江最爱看那些无聊的话本,你找到写书之人,大肆刊印,放宽售书律条,让其再多写几册话本,歌颂萧韫的传奇故事,断不可让无稽之谈在民间盛行。至于带头的御史,调任豫州粮道监察。” 秦是:“陛下,臣有一计,请得道高僧入宫祈福,届时安排萧公子偶然救下坠巢雏凤,再让高僧或司礼监大肆传出萧韫护凤的祥瑞之说。” “何来雏凤?” 秦是犹豫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个最佳“雏凤”扮演者,“萧公子养着那只寿带鸟,如何?” “它?肥嘟嘟的,估计飞不起来。” “寿带鸟乃是吉祥之鸟,尾翼翩跹如彩带,若是在它羽翼身躯淋上碧绿菜汁、嫣红果汁、五彩斑斓的……” 林见山想着这画面,冷不丁道:“那定是一道美味。” 秦是:“……” 两人正在商讨这件事情,近侍宦官忽然靠近林见山禀报,“陛下,钦天监监正大人急见。” 林见山传唤后,监正大人快步走进御书房里,郑重其事磕了个响头,转而颤颤巍巍道:“陛下,大事不妙,今日下朝,底下人来报,京郊皇陵上方出现成群结队的乌鸦。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若听乌音鸣地上,便知难有祥瑞。陛下,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不知何人到处散播,说是萧韫召来的。” 林见山神色凝重,他最是不相信这种事。 当年狼受到歹人驱使,致使老宸王死在群狼之下。如今乌鸦来得如此诡异,他很难相信其真实性。 “秦是,去查,封住那些人的嘴巴。” 秦是:“是,陛下。” 这时,宫门外的哀鸣声更甚,是朝中重臣齐齐跪在宫门口,大有萧韫不死,他们绝不罢休的意思。 林见山冷笑:“朕亲自带人,打到他们服为止!” * 朝中文武百官,跪在宫门口,跪了整整一个下午,沸沸扬扬的流言终究是吹到萧韫的耳边。 果然,朝中人反对兰石族人回到淮国,这在萧韫的意料之中。 后宫距离正殿稍远,不知为何,萧韫依旧能听到远处的惨叫声。 扶柳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禀告给萧韫听,“公子,陛下正在责罚那些带头的大臣,说是有几个大臣致指使近侍宦官潜入后宫,要对公子下手,陛下因此龙颜大怒。公子这几日的衣食住行,还是小心点为好。” “我这也算是当了回祸国殃民的妖妃。”萧韫轻笑着,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兹事体大,倘若放任其不管,只怕会愈演愈烈。 流言蜚语的恐怖,他早就见识到。不然当初也不会靠着满城风雨,进入王府,成为林见山的妾室。 人怕引诱,塘怕水溢。 既然洛盖不愿意出来,只能把他引诱出来。 晚上,林见山忙了一天,身心疲惫,回到萧韫宫殿。 萧韫二话不说,直接提出要求:“我想见洛盖。” 林见山语气重了些:“想都别想了,我不会让你出宫门一步” “你让我见他一面。” “你找不到他。” “找不到他,那就让他亲自登门。”萧韫拉住即将暴走的林见山,认真严肃道,“你告诉他,我知道萧家公子在何处。我怕此事影响国事,更害怕牵连远在千里的族人。众力举事,事必成。我不希望后人评论,你我皆是历史上的罪人。陛下,该知皇权永恒而威严,不容亵渎,但它脆弱,可以被轻易摧毁。” “你可知道,他之所以筹谋布局,是为了要你的命?”林见山紧紧拽住他的手,“朕不允许你冒险,这是命令!” “我知道你很累……” “我不累。” “摊上我这么件难事。” “朕是天子,不怕难事!” 萧韫面色阴沉,推开门窗,清冷的风瞬间灌了进来,撩动着他的衣角。而后,他缓慢走到案桌旁,一把抓起茶杯,高高举过头顶,而后狠狠发力,将茶杯朝着地面砸去。 第88章 “砰”的一声脆响,茶杯与地面碰撞,碎片四散飞溅。 林见山:“你耍什么脾气……” 话还没说完,萧韫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陛下,我是你最爱的妾室,您怎么能听信外界谣言,把我打入大牢?冤枉啊……” 林见山冲上去拽住他的身子,咬牙切齿道:“萧韫!你在逼我!” “陛下饶命,饶命……” 林见山:“……” 萧韫哭得情深意切,朝他嘴边亲了一口,继续大哭。 林见山的脸色更黑了,哑声骂他:“混账东西,你真是欠坐!想都别想了,进入大牢,以为林慕遥在哪里?他早死了。” “林见山!你让我见他一面。”萧韫小声说着,捏了一下林见山的脸,“立刻马上!” 林见山沉默片刻,蹙紧眉头,估计不答应萧韫,萧韫肯定又要跟他闹。 “来人啊!把萧韫押下去,打入大牢。” ◇ 第69章 陛下,洛炎好想你 不出多时,萧韫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席卷了整个京城。 听闻此讯,文武百官好似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一个个脸上都难掩喜色,洋溢着按捺不住的欢欣。 待到上朝之时,他们纷纷簇拥在林见山面前,言辞间满是恭贺之词。话里话外,皆是怂恿林见山即刻将萧韫处死。 林见山授意让人把消息传遍,消息一夜间如同插上翅膀,在民间中迅速蔓延开来。同时他命令一啸加派人手,寻找洛盖与叶晔的踪迹。 看着这群得意的大臣,林见山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怒火,扔下一句:“三天之后,东城城楼,处置萧韫。” 群臣:“陛下圣明!” 洛盖始终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林见山不安那些的情绪如藤蔓般在心底蔓延。 夜幕深沉,万籁俱寂。 平日里,林见山有萧韫相伴,此刻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空荡荡的床铺,冷却了心。 终于,他按捺不住,起身穿上夜行服。身形一闪,朝着天牢的方向奔去,只为了能与萧韫偷偷见上一面。 大牢的环境与皇宫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萧韫脊背微微挺直,坐在牢房里,唯一仅有的木床之上。那张木床简陋不堪,轻轻一动,便会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百无聊赖地盯着一方狭小的窗前,皎洁的月光透过小窗口洒落进来,思绪早已飘向远方,想着远方的亲人,想着宫里的那位。 他心情很复杂,害怕林见山抵不过满朝文武的压力,害怕林见山又会放弃他,害怕这件事会牵连千里之外的族人,害怕到头来,又是功亏一篑,成为朝堂党派斗争的牺牲品。 牢外,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萧韫微微抬眸,眼神中闪过一丝波澜。 只见狱长亲自走上前来,钥匙发出清脆的声响,悄然打开大牢的门。 门缓缓开启,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林见山身姿挺拔,一袭黑衣,周身散发着一种森冷威严的气质,在昏暗的光线中,别有震慑力。 林见山左顾右盼,只觉环境太差,想命人人重新再建造一间,但想到萧韫自己要来的,该!就该让他受苦,才知道皇宫的好,才知道他林见山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陛下,你怎么来了?”萧韫像只白色蝴蝶,一下子扑上来,将林见山抱到腿上坐。 林见山:“……” 萧韫看到他,不行礼就算了,还不收敛一下,直接把他抱腿上了? 怪难为情的,他在外面可是皇上。 “这里脏,陛下,我腿上干净些。” “拦都拦不住,你真要气我。”林见山瞪他,微微远离,怕坐到他身上的伤口,“你见到洛盖又能怎样?” “告诉他当年真相。” “说了又能怎么样?他曾经上过我一次当,怕是不会再轻易相信我。” “洛盖会来的,他在乎这个真相。陛下信我,三天之后,千万不要阻拦我,一切听我部署。你必须答应我。” 林见山不语。 萧韫又开始撒娇,摇了摇腿:“你答应我嘛,这是我欠萧家公子的。” 林见山勉为其难:“允了,整个天下也就你能如此娇纵地跟我提要求。” “陛下真好!”萧韫仰头,朝他嘴边亲了一口,捏了捏林见山的手臂,“这才两天不见,怎么瘦了?” “胡说,你不在,我能吃三大碗。” 萧韫撇下嘴角,委屈巴巴地诉苦:“原来陛下不喜欢我呀,所以在我离开陛下之后,陛下丝毫不想我。” “少给我装腔作势。” “陛下,洛炎好想你,可你不想我,果然真心付出之人,伤得最深,没人挂念……” 林见山忽地捏住他的脸,“若不想你,深更半夜来此作甚?” “陛下想我了?”萧韫摸了摸他的胸膛,贴在他心口处,说话音调软绵绵,像是泡在蜜罐里,“扑通扑通扑通,好快,陛下的心跳,这是怎么呀?” 林见山被他三言两语,逗得脸红,抓住他乱动的手。 “陛下没说是怎么回事?说说,我给你治治,非凡的手段治疗哦。” 周遭脏兮兮的,满是难闻的潮湿泥土气味。 林见山很嫌弃这种地方,可萧韫在这,他的脑子顿时像是坏掉了般,受了蛊惑,居然觉得一点儿也不脏。 “方才赶过来,喘了点……”林见山嘴硬地说着,但对上萧韫那双朗目,妥协道,“假的,看到你,心口自己会疯跳,你呢?” 林见山一掌捂住萧韫的心口处,脸色一沉:“你怎么不会?” 萧韫:“……” 林见山怒了,整个人弹跳起来,一脚蹬在大牢里摇摇欲坠的床上。 床瞬间四分五裂。 萧韫狼狈地摔在地上,瞪大眼睛:“……” “你是要跟洛盖双宿双飞,还是心里惦记着林慕遥?” 萧韫来不及喊他,连忙站起身,“你提他们作甚?我清清白白!” “萧韫,你个混账东西,好好反省!” 林见山气鼓鼓地离开大牢,越想越气,转头跟狱长大声喝道:“不许给他修床。” 这下美色哄他,也不管用了。 他大晚上,怀揣着满心的牵挂与急切,偷偷跑来探望萧韫。本以为萧韫见到自己会有几分惊喜与激动,没想到花言巧语逗弄他也罢,话语间带着几分调侃,把他说得脸颊泛红,耳根发烫,更可恶的是萧韫只是表面说得好听,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终究是错付了! 惩罚萧韫三天不能接受恩宠! 处置之日,悄然而至,天边下起毛毛细雨。 城楼下,站满关心此事朝中大臣,还有看热闹的百姓。他们更多是畏惧流言,畏惧传闻中的祸乱淮国的妖族人萧韫。 一支侍卫队围满城楼,林见山登上城楼,中间跟着被押住的萧韫,目光所及皆是人山人海。 林见山小声地说道:“你该如何诱他现身?” “你别碰我,一会儿狠心点。” 话音刚落,萧韫身姿矫健,迅速爬上城楼围栏。他身着一袭宽大的素色衣袍,狂风呼啸,衣袂猎猎作响,肆意飞扬。一头如墨般的长发肆意流散开来,在风中轻轻飘动。此刻的他,好似一只立于风雨回漩中的蝴蝶,在天地间翩跹羽化。 “萧韫!”林见山吓得脸色苍白,冲上去拽住他的衣摆,喝道,“你作甚?” 计划里没有这一步。 城楼巍峨高耸,单单仰头望去,便叫人心生畏惧。倘若稍有不慎,一脚踩空摔落下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林见山的脑海里回到那个烈火燃烧的晚上。 萧韫毅然站在高台之上,奋不顾身,往前一跃,跳入了火海。从此,留他一人痛苦。 生死割裂在即,痛苦的画面再次回到他的脑海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拽住他去回忆,痛苦顺着浑身血液流淌,侵入到心口。 那是一种如万针攒刺般的剧痛,令林见山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心被狠狠撕裂。 他后悔了,以后他绝对不让萧韫出宫门,不见任何人,把萧韫囚禁起来,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 眼下萧韫又做出如此危险的事情,他攥紧了手掌,声音颤了几分:“萧韫下来!” 萧韫不听,摆了摆手。 “洛盖,”萧韫大声喊道,“我知道萧家公子在何处,倘若我死了,你再也找不到他。反正皇上不会放过我,今日我跳下城楼,你我也算同归于尽!” 林见山的眸子沉了又沉,死死拽住萧韫的衣摆,蕴藏在心里深处的暴怒与阴暗开始滋生。 没有了,从此以后他不会再给萧韫自由,哪怕是吵架,冷战,还是恨他,他都不会再萧韫接触到外人。 寝宫打造成一座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铁链必须坚不可摧。萧韫的一切,只能展示给他一人看,成为他独有的珍宝。 第89章 这时,一阵狂风吹来,卷起沙尘,四周莫名卷起浓雾。 林见山警惕心竖起,当即道:“萧韫,你下来。” 萧韫:“你远点,我怕他们会伤到你。” “你下来!”林见山急得快粗声怒吼他,转头对侍卫喝道,“把萧韫给我拿下!” 侍卫听令,急忙上前,擒住萧韫。 一道剑影闪过,精准对准萧韫的脖颈,幸得萧韫在迷雾中敏锐感知敌意,褪去被侍卫拉住的衣袍,当即躲开。 林见山见状,上前与将士保护萧韫,被另一道剑挡住,是洛盖现身。 多日不见,他蒙着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红衣裙摆飘扬,叶晔身姿矫健,手中长剑寒气凌人,步步逼近,妄图生擒萧韫。 于百万雄师面前,直取将帅的项上首级,不过是探囊取物,全然不在话下。 纵然是高手如从江,都抵不过叶晔三招,更何况是萧韫。 面对来势汹汹,萧韫竭力招架,勉强躲开对方凌厉的三招。 一股狠厉之意陡然在萧韫的心中生出,只见他毫不犹豫,整个人纵身跳下城楼。在下落的瞬间,他迅速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扣住城墙边缘,身子悬在了半空中,在风中轻轻晃动。 他担心万一叶晔与洛盖发疯,伤害林见山,于是喊道:“洛盖,叶晔停下,不然我跳下去,你别想知道萧蕴在何处。” 众人停住,雾气腾腾,盖住所有人的视线。 林见山气得眼眶通红,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像一只被彻底激怒、即将大开杀戒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向猎物,将其撕咬得粉碎。 “快把萧韫拉上来,他要是出事,你们通通陪葬!”他怒喝一声:“萧韫,你给我起来!” 洛盖闪过栏杆,站在城楼之上,俯瞰萧韫,思绪万千,最后心里只有恨:“你跳,今日为他陪葬!” 说完,他提剑对准萧韫的脑袋,直直刺了过去。 洛盖以为萧韫只是说说而已,做戏罢了,哪知萧韫松开手,整个人往后仰去,在迷雾中坠落。 林见山飞快冲上去,半个身子悬在城楼栏杆边缘,左手死死抠住护栏,右手探向虚空,只抓住一片徒劳的空气。 萧韫的发丝扫过他骤然收紧的手腕,林见山眼睁睁地看着风撕扯着萧韫的衣摆,看着萧韫急速下坠。 人群的尖叫声突然变得遥远。 “砰”的一声,萧韫垂直摔下,脑袋着地,鲜血迸溅而出,在弥漫的浓雾中,洇出一片刺目的殷红。 ◇ 第70章 我讨厌你 “萧韫!”他僵着抓空的姿势,凝固在半空,心跳如擂鼓,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下一刻,他蹬起城楼护栏,要飞扑下去寻找萧韫,被一啸带人拦住。 一啸:“快抓住刺客!” 洛盖抵挡住士兵的攻击,护住叶晔:“姑奶奶,你先走,我护着你。” 叶晔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你还真弄死萧韫,萧蕴怎么办?” 洛盖一边撤退,一边说:“能亲手杀死萧韫,我死而无憾。反正都死,大仇得报,我去地底下见萧蕴。” 四周暗垛之中,飞箭迅猛射出,密密麻麻地朝着洛盖与叶晔飞来。大雨如注,底下的百姓却没有逃离的意思。 “我挟持林见山,你逃跑。”话罢,洛盖怒目圆睁,向前一冲,叶晔反应极快,单手抓住了洛盖的后颈,将他轻易地提了起来。 叶晔周身陡然爆发出一道极为强悍的剑气,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侍卫们无法抵抗。顷刻间,众人纷纷双腿一软,“扑通扑通”地倒在地上,唉声连连。 林见山暴起,抄起手中长剑。他的双眼布满交错纵横的血丝,整个身子飞扑上前,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手中的长剑划破空气,带起凌厉无比的风声,朝叶晔恶狠狠砍去。所有愤怒与仇恨,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这一击之中,但依旧被抵挡住了。 这女子身法了得,非寻常人能征服。 一啸急忙挡住叶晔的剑,保护林见山。然而林见山处于暴怒,丝毫拦不住。很快,一啸被洛盖缠上。 叶晔也有了死心,心想,那就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 她眼神一凛,整个人严肃认真起来,对新帝的忌惮全然消散。只见她身姿矫健,迎着林见山。 林见山虽来势汹汹,但在叶晔面前,两人的武力差距悬殊,林见山又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呢。 林见山与叶晔厮杀不断,短短几招之间,剑影闪烁,寒光四溢。 不过十招的功夫,林见山渐渐露出颓势,已然招架不住。 就在他即将落败之时,从江急速闪过,硬生生地横在叶晔的剑前。 叶晔凌厉的大招带着呼啸的风声斩下,从江的胸膛顷刻被划开两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殷红的鲜血如泉涌般汩汩流出,浸湿了他的衣衫。 叶晔猛地一怔,心神涣散。转瞬之间,一道飞箭疾影,从暗垛之中飞速射出,笔直地朝着她袭来。 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飞箭“嗖”地一声射中她的手臂。 叶晔一受伤,洛盖纵身一跃,掩护叶晔离开,但晚了。 城楼下,将士云集,藏在一众百姓之中,一窝蜂涌上来。 今天,洛盖来到城楼唯一的任务就是杀死萧韫,早料到会有埋伏。 萧韫已气绝身亡,他的任务也算是顺利完成了。 他可以死,但姑奶奶绝对不能受到一丝伤害。 于是,洛盖不顾自身安危,拼了命地挡在叶晔身前,全力掩护着她。 林见山麾下精锐无比的士兵正源源不断地汇聚在城墙之下。 洛盖与叶晔,拼死一搏,跳下城楼,发现地上一滩血,但血迹主人并不是萧韫,而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糟糕,中计! 城下将士密密麻麻,刀剑锋利无比,盾牌坚不可摧。在这如潮的攻势下,洛盖与叶晔终究是寡不敌众,身上接连遭受数十刀的重创。 鲜血汩汩地流淌,浸湿了他们的衣衫。统领、都尉等一众将领瞅准时机,齐齐而上,终于将他们成功拿下。 暗垛高台,萧韫收了手中弓箭,朝城楼方向望去,等待大雾消散,妄图肉眼能找到林见山的身影。 转身之际,他准备离开暗垛,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忽然一道身影闪到他面前。 林见山见他满身是血,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飞扑上去,狠狠扇了萧韫一巴掌。 萧韫被打蒙了,那张漂亮的脸上,盖着清晰的巴掌印。 捉到洛盖,怎么还打人? 林见山气得浑身发抖,死死拽住萧韫的衣襟,破口大骂:“混蛋,你为何不提前跟我说你要跳下去?你不是说只是在栏杆站一下吗?说是谁提议的?是你,还是秦是?王八蛋!” 秦是气喘吁吁地跑在后面,登上爬梯,想找林见山,忽地听到这话,赶紧退缩,悄无声息地回到地面,急得直跺脚。 一啸扒开从江身上的血袋,还好里面穿了护甲,不然从江必死无疑。 一啸:“你还真是不要命。” 从江靠在他的肩膀上,胸口一阵剧痛,“我跟陛下说过,我愿意可以跟洛盖同归于尽。” 眼看着一啸走来,可算找到“替罪羊”了。秦是挥挥手,温柔笑笑:“啸啸过来,哥哥找你。” “秦哥找我,我先走了,从江。”一啸立即抛下从江,提着宝剑,屁颠屁颠地跑到秦是面前。 另一边,气氛冷凝下来。 萧韫揉了揉发红的脸,转身不理他,对着冷风,久久不语。 林见山的掌心还疼着,见萧韫一副冷落自己,气得拽住他的手臂,“你还敢生气!” “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你想过我吗?”林见山气得满脸通红,再次扬起手,朝墙面砸去,“砰”的一声闷响,拳头上的皮肤破裂,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了下来。他浑然不觉,仍沉浸在强烈的愤怒之中。 萧韫吓得抓住他的手,掏出手帕为他包扎,“你不要伤害自己。” “王八蛋,白眼狼,我以为你又像那个夜晚,跳入火海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跳下去,你想过我会难过吗?” 委屈如潮水袭来,林见山痛哭出声,死死哽住喉咙,却怎么也忍不住:“我还以为你又死了,我当时想直直跳下去,跟你黄泉作伴,你个混蛋……看我如此喜欢你,你就作贱我,一次次伤我。” 萧韫看到他落泪,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他身上满是血水,还是将林见山搂进怀里,弄脏彼此的衣服,“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我怕他们伤到你,早知道不让你来。” “放你的狗屁!我习武多年,怎会怕这个?你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坏家伙,我怎么就喜欢你这个没心肝的人。” 萧韫擦了擦他的眼泪,低声哄他,“陛下对我真好,方才一巴掌打得不疼,要不要再来一巴掌解气?” 第90章 “你滚蛋,”林见山抬起泪眼看他红得发肿的脸,那张漂亮的脸,红得快滴出血。 “打坏了吗?”林见山轻轻摸他的脸颊,哽咽一声,“回去,我一定要狠狠惩罚你,教训你。” “真的?” 萧韫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林见山坐在上面,愉悦他的画面。 这是奖励啊。 回去后,萧韫褪去满是血迹的衣衫,泡在温热的浴池里,等着林见山来“教训”自己。 浴池之中,热水正汩汩翻涌,热气升腾而起。浓郁的水雾如一层轻柔的薄纱,缓缓弥漫开来,蒙住视线 林见山处理完事情后,急忙赶来浴池,清洗身子。 近侍宦官为林见山脱去衣衫,而后安静退下,关上房门。 今日一身狼藉,又淋了雨,林见山直接跨进浴池。 萧韫凑上前,为他擦拭那一面满是刀疤的后背,指尖沿着疤痕走向,轻轻摩挲,舌尖舔了一口刀疤。 林见山一怔,“你作甚?” “陛下背上的刀疤,数不胜数,都是荣耀战绩,我想舔舔你的荣耀。” “呵,”林见山轻哼一声,“花言巧语,别以为这样,我就记不恨你。” 萧韫往前一顶,整个人挂在林见山的身上,“陛下看看我胸口上的伤口,结痂了。” 林见山垂眸看他胸口,急忙取了张干净的帕子,为他擦干伤口周围的水渍。 “陛下,对我真好。” “哼,刚刚一巴掌,疼吧。”林见山指尖涂上些药水,帮萧韫揉脸,低声说,“我一时生气,又着急,才打你。你别让我再过上行尸走肉的日子,好不好?我……我害怕。” “好疼呀,陛下,你原谅我吧,莫生气。”萧韫起身坐在浴池边缘,拉起林见山,坐在自己的腿上。 “我已责罚一啸,他行事荒唐,居然提议让你跳城楼。” 萧韫愣了愣,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在。 林见山那双锐利的眸子盯着萧韫,让萧韫有些不自在。 “不是一啸,秦大人说这是下下之策。” “哼。”林见山冷嗤一声,听到想要的答案,一把搂住萧韫的脖子,“一啸哪有口才说服你,就知道是秦是,杖责。” 萧韫:“……” 故意钓他的话,供出秦是呢。 对不住了,秦大人。 涂了些许花露,林见山慢吞吞地坐在萧韫的玉杵上,疼得直皱眉。 萧韫擒着他的腰身,缓缓放下,“陛下说要坐我,还要坐死我,我好怕怕哦。” 林见山被萧韫一说,本就要面子的他,不管不顾,直接坐下去,疼得趴在萧韫的肩膀上,呜呜地哼唧几声,又嘴硬:“这就弄死你!混账东西,把你坐死!” “我期待陛下的表现。”萧韫红着脸,擒住林见山的嘴唇,迎头亲吻他。 他们磨磨蹭蹭,在浴房里欢愉片刻,宫人伺候他们在偏殿用膳。 回寝宫,萧韫发现寝宫窗户全被木板封死,密不透风,寝宫里暗如天黑,只留了两处巴掌大的小窗。 这不是大牢吗? 林见山亲自查看窗户,用力摇了摇木板,木板岿然不动,“时间紧急,之后外面再封一层铁皮,谁也进不来,你也出不去。” 萧韫不解:“这是什么?” 林见山:“锁起来。” 萧韫面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捂住心口,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如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宣纸,无力地跌落在冰冷漆黑的石板之上。 “怎么了?”林见山急忙扶起来,大喊一声,“御医!” 萧韫抬手捂住他的嘴,眼泪汪汪:“陛下,四周密封,我难受,透不过气,呼吸不过来,心口疼。我是不是要死了?你给我弄这个大的棺材。” “那怎么办?”林见山有些为难,看到萧韫脸颊红肿,眼里泛着泪花,楚楚可怜,跌落在他身上时,衣襟领口大敞,里面的肌肉线条如雪山峦起伏,亮眼白皙。 可怜,实在是可怜。 萧韫知道林见山喜欢看他什么模样,装得楚楚可怜,博得林见山的怜惜。 方才欢愉,两人亲热难舍难分,直到现在还享受着彼此的温存,林见山哪里会冷漠无情地囚禁他。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得逞时,林见山一把拽住他的后脖颈,咬牙切齿道:“先前你在密室里,凎我时,又狠又坏,那时候怎么不说心口疼?” 萧韫:“人家忍着嘛。” “你装吧你。” 萧韫低声啜泣:“后宫没有半分自由,如今连阳光都见不得。你拿我当什么?大牢里的人犯,还是冷宫里的妃子?” 说着,他一把栽进林见山的怀里,眼泪簌簌落下,继续呜咽几声:“林见山,我讨厌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新,估计下周可能会完结 ◇ 第71章 疯个没完没了 林见山心意已决,不会再改囚禁萧韫的念头,转移话题:“洛盖扰乱京城,行刺未遂,死罪不可免。关于萧家公子的去向,你有何话想带给他?让他死个明白,就当是他救从江的宽恕。” “死了,当年我与慕遥两人……” 林见山忽地打断,话里带着几分怒气:“你非要这么亲密叫他?叫林慕遥!” 萧韫无奈道:“我与林慕遥一路逃离,暂居佛庙,恰好认识萧蕴。萧蕴母亲早逝,留下他一人在寺庙与僧人生活。萧蕴见到我们几人年龄相仿,热情接待我们。一天夜里,寺庙着火,萧蕴被一个僧人杀死在房中。只不过僧人被萧家主母收买。方丈担心此事得罪萧家,于是我与林慕遥提议,让我代替萧蕴回去,查明真相。后来,我高中状元的第一件事,就是设局弄死萧家主母。” 林见山:“证据呢?” “林慕遥可作证,后来主母临死前,我逼问出口供,还有僧人口供也在,寺庙方丈能作证,在萧蕴的墓碑里。” 因此,洛盖第一次找上萧韫的时候,他试图让洛盖离开,莫要再找自己。偏偏洛盖就是个痴情种,非要将他从王府里救出来。 洛盖愿意送死,萧韫管不着。萧家人没见过萧韫,但洛盖见过以前的萧韫,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那时为了不让林见山识破他的身份,他只好将计就计,怂恿林见山除掉洛盖,这才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洛盖偏偏认定是他杀死了萧蕴。 如今,这份自以为是的偏执,让洛盖背上刺杀的罪名。 “我利用萧蕴的身份,活了这么久,这是我欠萧蕴的。萧蕴应该不想看到他沦落到这般惨淡的地步。” 林见山:“他要杀你!你这是帮他求情?光是行刺皇帝的罪名,我就能诛他九族。” 萧韫不敢再求情,怕自己再开口,林见山吃醋,会发了疯,疯个没完没了。 疯子做事,不能按常理出牌。 他习惯了。 林见山才不会放过任何潜在的危险,当即下令处死洛盖,还要铲除九霄宫。 至于叶晔,他念在叶晔曾经救过自己,也欣赏她一身武功,可以放她一马。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倘若她能帮他训练出一批精锐暗卫,为自己所用,或许一切还好商量。 朝中大臣听闻萧韫坠落城楼,各个欣喜不已,奔走相告,哪知隔天萧韫居然还在后宫,好好活着,又受恩宠。 这下,群臣哪里还坐得住,轮番请奏,请求告老还乡,有些以死相逼。 近来阴雨连绵,所有人更是将这不休不眠的雨天怪罪到萧韫身上,直说“妖孽惑主”。 朝堂之上,林见山大发雷霆,言辞激烈,为萧韫的族人解释。 林见山:“兰石族当年一事,有待商榷,未必就是祸国殃民。” “陛下为何执迷不悟?” “陛下,此乃太祖宗法,不得违背。” “驱赶兰石,刻不容缓。” 林见山:“统统闭嘴。” “陛下,忠言逆耳,臣愿以死明志!” 谁都未曾料到,平日里一向刚正不阿、秉持正道的一位老臣,此刻竟怀着无比决绝的心境,一头朝着大殿之上那巍峨的龙柱撞去,“砰”的一声闷响,鲜血迸溅,一命呜呼。 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林见山看着那个大臣死去,冷笑道:“朕自嗣位以来,日夕兢兢,谨遵宗法,唯恐错漏。大大小小事情,亲自裁断,未从旁落,尔等却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天子权威。” “若是不想伴朕身侧,天底下有的是人为这千秋万代的社稷做事,只管离去,朕允你们告老还乡。” 林见山直接放话出去,当场革职了几个带头挑事的大臣。 回到御书房,林见山气得喝了两大碗安神茶,“秦是呢?” 身侧宦官回禀:“陛下,您杖责秦大人,秦大人正在府邸养伤。” “找个人去看看,一啸呢?” 宦官呵笑一声:“一啸将军在外面当值。” 第91章 “让他找个御医,去看看秦是。” 秦府,厢房里。 一朵海棠花,探进那方窗台。房间内,浓郁的药香肆意弥漫,如一层无形的薄纱,悠悠地飘出房外。就连海棠花也被这药香熏得没了精神,低垂着花瓣,蔫蔫地耷拉在窗柩之上。 秦是身着一袭素净的衣袍,无力地趴在床榻之上,失去了动弹的力气。 从江满脸倦意,身子不由自主地歪靠过来,趴在秦是的身侧,差一点就触碰到秦是的伤口。 “你这孩子,如今不在陛下身侧当差,陛下允你歇息,你怎么成日跑来秦府?去找找苏仁意玩玩。”秦是有气无力地说着,臀上伤口隐隐作痛。 陛下差人杖责他,还算手下留情,否则二十下,他早已含笑九泉。 从江低声说道:“秦哥,你早该告诉我,我替你受罪。” “犯不着,你大病初愈。” 药香冲散从江身上的血腥味,秦是看出他的不对劲,一把拉下他的面罩,“你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城楼上,叶前辈伤到你了?不是穿了护甲吗?” 从江一时间无所适从,立即蒙上自己吓人的脸庞。 秦是坐起身,吃疼一下,苍白的面容愈发清瘦,“说话,哥哥帮你,别憋在心里。” “没什么。” 门外响起脚步声,一啸提着食盒进来,衣袍上点缀着细细碎碎的雨水。 “一啸,扒开从江的衣衫,我看看。” 从江一听,当即想逃跑。 往日,从江来无影无踪,如今他功力废了大半,哪里是一啸的对手。 两人过了两招,再加上从江有伤口在身,不敌一啸。 从江像只被提溜起脖子的小猫,缩紧脖颈,被一啸提到秦是的面前。 秦是忍疼起身,扒开从江的身子,一道豁大的伤口,历历在目。 “从江,”一啸大喝一声,“你不是没受伤吗?” 从江蔫蔫地垂下脑袋,撇开视线,有些心虚,挣脱开一啸的手,语气里多了些嗔怒。 “我自己看着办。”说完,他跑出去了。 “把他按住,找大夫。” 一啸就像是大狗狗,接到主人的命令,一溜烟冲出去,将从江按在墙边,捆起来。 折腾了大半,一啸才回到秦是的房间,满头大汗,“秦哥,御医说是他自己划的。” 秦是气得一下子坐起来,屁股上的疼直达天灵盖,“从江这熊孩子,一定要告知陛下,陛下才管得住他。” 一啸扶住秦是,慢慢地将他按在松软的被衾上,“你还担心他,你担心担心自己吧。” “今日朝堂如何?” “张大人撞死在龙柱上,杨、曾几位大人都被调走。” “这群老家伙,平日里没少在陛下面前骂我。”秦是有些惋惜,“陛下决定的事,谁也拉不回来,只怕这事会越闹越大。哎,日后,你我皆是历史的罪人。” 秦是单薄而苍白的嘴唇微启,吐出一口浊气,斜眼一瞥。 一啸正在撩开他盖在臀上的布绢子,他重重地拍了一下一啸的手,“淘气,快去照顾从江,他最近不对劲。” “御医在呢,而且陛下说过倘若他死了,就折磨苏仁意,他不敢乱来的。今日陛下特地召御医为你看病。” 秦是轻笑:“皇恩浩荡。” 一啸猛地想抓住秦是的手,却抓不到,“哥,我问你,城楼暗垛下,你唤我过去,就为了让我当替罪羊?” “怎么可能,哥哥最疼你了。” “陛下说的。” 秦是无奈地抿了抿嘴。 “你最疼我,还是疼从江?” “你俩都是我小孩。” “你总是这样,让我替罪,还拿我当小孩。”一啸气鼓鼓地瞪他,一屁股墩坐在秦是身边,“我生气了。” “等我外伤痊愈,做你最爱吃的玉脂酥酥雪团子。” “我才不要,那是小孩子吃的。”一啸气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秦是,终于鼓足勇气说,“以后你要是再利用我,我……我马上求陛下给你赐婚。” 秦是坐起身,疼得蹙眉:“你在说什么胡话?” 一啸冷哼一声,靠近秦是的耳边,低声说:“赐给我,当我妾室。” “你个死孩子,说什么荤话,你想让那帮老东西戳我脊梁骨对吧?陛下为着这事,受尽指指点点,你还添乱。” “秦是,你再利用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么多年来,我心甘情愿,给你背了多少黑锅?到时候,我不给你吃,不给你穿,不给你出门,让你下堂洗夜壶。” 秦是一巴掌轻轻拍在一啸的脸上:“话本看多了,傻孩子,叫你别看这种东西,荼毒心智,你也别带坏从江。” 一啸被扇了一巴掌,乖乖的,没还手。他鬼使神差地抓住秦是的手,“哥,你的手好香。” “你别被从江带坏了。” “你猜猜,是谁给从江看的书?” “你之前不是说不是吗?!”秦是瞪大眸子,默默收回手,“孩子,哥看着你们俩长大,哥年龄大,遭不住你们年轻人的折腾。你们小孩玩,将来你成亲,哥坐主桌,给你们一份大大的贺礼。” 对上一啸阴森的笑,秦是打起感情牌,“哈哈哈哈,你小时候还抱着我大腿,喊我爹,半夜哭醒,又唤我为娘,你看这事闹的。” 一啸走去关上房门,“咔哒”一声,门闩带上,回头望着床上病卧的秦是,“爹爹,我为你背了多年黑锅,你该给我点甜头吃吃。” 一道悠长的身影横亘在床边,阴影将秦是笼罩住。 …… 从江捂住胸膛,把刚贴好的药撕开,随手一扔,缓缓走到庭院,想再去找秦是说说话。 雨声中夹着一啸的鬼哭狼嚎声,应该是被秦是打了。 他坐在湿哒哒的台阶上,任由雨打在油纸伞,打在他那双黑色的靴子上,彻底沾湿。 好无趣,想死。 死了,陛下,会不会真的折磨苏仁意? 油纸伞丢在地上,他淋着雨,身体意识恍惚,灵魂像是脱离了世间,控制不住。 “秦哥,我来看你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一个清朗悦耳的男音悠悠传来,穿过细密的雨幕,直直钻进从江的耳中。 苏仁意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吓得从江从恍若游离的状态中回到人间。 他猛地一下弹跳起身,动作敏捷,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蹿到隔壁的拐角处,身体蜷缩,紧张得不行,大气都不敢出。 “看不到我,看不到……” ◇ 第72章 朕亲自了结萧韫! 苏仁意最近消瘦许多,原以为会被流放到偏远的峪州,可谁料皇上态度莫名转变,消除他们的罪名。这突如其来的转机让苏家上下惊喜不已,但眼下他们也无暇过多庆幸,苏家忙着打探苏云川的下落。 可惜苏云川杳无音讯,没有任何进展。 听闻秦是被皇帝责罚,苏仁意特地前来探望,一来是探望,二来是想打探弟弟的下落。 一啸打开房门,鼻青脸肿,哀嚎连连,慌不择路地扑到苏仁意的身后,试图借苏仁意,躲开秦是手中挥舞着的鸡毛掸子,“苏仁意,救我。” 秦是扶着墙,气喘吁吁地说:“死孩子,多少年没打过你,疼死我……” 一听到秦是扶腰说疼,一啸也顾不得自己会被揍,硬是将秦是抱到床边,期间那张俊逸的脸盘挨了几下揍。 “哥,你受伤,还敢下床。” 一啸任由秦是打,直到他没力气,一啸才心甘情愿地放下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边。 苏仁意:“秦哥,你身体如何?” 秦是满头大汗,瞥了一眼门口,示意一啸去抓从江过来。 多年来的默契,一啸立马领悟,顶着“猪头脸”,跑去找从江,发现有人在墙角翻墙。 一啸破口大骂:“从江,你个怂蛋。” 从江才不管一啸的话,一下子翻过墙头,眨眼间,一啸来到墙外,拽住他的手臂。 “你要逃到什么时候?如今他没去偏远的峪州,陛下也同意帮你,你一个大男人,还矫情做什么?” 从江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一啸。 一啸瞬间蔫了,讪笑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说你。我就是想让你每天开心,不要寻死。陛下、我、秦哥,我们都舍不得你。你说,要是苏仁意知道你活着呢?” 从江当即阻拦道:“不能说!” 太丑了,他不愿意接受如今的自己。 或许是上辈子造孽太多,这辈子才会不断受苦。 他从小便是父母手里的毒药罐,小小的身躯受尽毒药的折磨,迟早要死。 现在长了一张吓人的脸,他自己半夜都被自己吓醒,更何况是旁人。 对他而言,活着反而是一种痛苦。 可他不能死,他心里有陛下,愿意为陛下献出自己卑微的性命,又害怕陛下在他死后,会折磨苏仁意。 第92章 陛下的行事狠毒绝情,绝对不是说笑的,他不能拿苏仁意的命当赌注。 算了吧。 另一边,秦是房间里,苏仁意正在帮他倒水。 “听说你被陛下责罚,我特地来瞧瞧,这还是头一回见你被陛下责罚。” “往常都是一啸帮我顶着罪。孩子大了,不乐意了,心寒。”秦是接过他手里的水,“你瘦了好多。” 苏仁意垂下那双灰暗的眸子,用几绺发丝挡住自己的神色,轻声说道:“我终于找到从江的墓地。” 苏家这位长公子,苏家没了从前的辉煌,曾经意气风发的少爷,如今瞧着有几分寥落与沧桑,看得秦是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几个小孩,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就像自己的亲弟弟那般疼爱,但一个个都不省心。 从江前几日还在苦苦恳求他,万万不能告诉苏仁意自己还活着的事。 秦是憋在心里,不敢说出半句。 他暗示道:“说不定,他还某个地方快乐地活着。你别伤心,更何况,你没有对不起他。” 苏仁意听到这话,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秦是吓得拽住他的手,“仁意,你不要。” “你说那晚在酒楼,我要是早点认出来是他,他会不会还活着?秦哥,要怪我的,”苏仁意眼眶发红,声音颤抖。 这阵子,苏仁意夜里总是睡不好,眼睛里时常出现一道黑色幻影。他喝了好多酒,还是睡不着,头疼欲裂。 弟弟失踪,父亲病倒,从江死去,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的人从自己手里消失。 他简直是个废物。 “当年,我要是不跑,会不会……一切都不同。我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等懂的时候,他却一直不理我。你说,怎么有这么过分的人?我做错什么了?我还小啊……我哪里懂……” 秦是取了张帕子,擦擦他的眼泪,欲言又止的,嘴巴忍不住又要当大漏勺,“其实吧,从江……没找到尸体,说不定……他要是活着,肯定偷偷跑去看你的。” “真的?”苏仁意垂下脑袋,擦擦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苦笑说,“对不起,秦哥,我失态了。” “你要记住,不是你的错。缘分到了,自然就能再续前缘。” “秦哥,那你能帮我打探弟弟的下落吗?”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秦是戳戳他的肩膀,“等着,哥宠你一回,帮你打探。陛下十分讨厌林慕遥,你弟弟与林慕遥是陛下亲手督办的,连一啸都不知道他们在那里。没消息才是好消息。你答应我,你不许再扇自己,更不许伤害自己。” 苏仁意连连点头:“谢谢你,秦哥。” 天降灾异,近来淫雨不绝,老天爷像是铁了心跟林见山作对。 每日面对那群怨声载道的群臣,林见山心中恼火不已,忍不住破口大骂,指责他们思想迂腐陈旧,不将造福百姓的大事放在心上,反倒是一门心思,净想着插手管他的闲事。 宫外大门口,挤满城中百姓。他们不畏风雨,只为能感动林见山,求他赐萧韫一死。 真是可笑。 萧韫不清楚外面发生什么事,就连扶柳都被禁止出门。 寝宫内,烛火摇曳间,弥漫着一股阴森而又压抑的气息,光线幽暗得让人心里发毛。从白昼到夜幕低垂,数十盏烛灯长明不熄。明明散发着光芒,却依旧驱不散这一室的阴森寒意。 这感觉像是坐牢。 寿带鸟蔫蔫的,许是见不到阳光,每日软趴趴地耷拉在萧韫的枕边,时常啄啄萧韫的头发。 萧韫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是雨打在铁壁上的脆响,像是一道道雷声,震着他的耳膜,让他回到暗无天日的奴场。 夜里,林见山到来,萧韫不想理他,心口闷得慌,自顾自地摸着寿带鸟长长的尾巴,懒得回应林见山。 “怎么了?”林见山一把抢过寿带鸟,好生哄他,“你手指伤着,不能弹琴,珠宝库里有一把玉萧,绝无仅有,你要不要玩玩?” “随便吧。” “怎么说话懒恹恹的?生病了吗?” “你能把这窗户,这铁壁拆了吗?我瞧着闷。陛下,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乱来,凡事经过你的同意。” “晚了。” “你总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去走走。” “免谈。” “林见山,我说认真的。”萧韫抢回寿带鸟,藏在胸襟里,“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你根本不爱我。” 林见山从他怀里掏走寿带鸟,喝道:“过阵子再说。” “过阵子是什么时候?你总是不考虑我的感受。”萧韫声音大了几分,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就像是在林见山手里的小鸟,挣扎着,却飞不出去。 林见山冷下脸,一把拽住萧韫的脖子,“反了天了,外面人人喊着要你的命,说你是妖孽,恨不得让你五马分尸,你出去做什么?想让我守寡是吧?” 萧韫愣了一下,“还……没平息吗?” 林见山狠捏他的后脖子,“你乖点,好不好?别闹,我疼你的。” 萧韫自觉理亏,轻笑一声,立即站在林见山的身后,带着几分讨好地捏捏林见山的肩膀,“陛下辛苦,我错了,胸口闷不要紧,不碍事。” “我已派人前去邻国边境,带你族人回淮国。” “真的?”萧韫激动不已,抱着林见山狂亲几口,“陛下对我真好,我最爱陛下了。” 林见山冷哼一声,嘴角微微勾起,“近来大雨,洪涝淹没农田屋舍,我心焦神烦,哄哄我好不好?” “你不愿意我回朝堂,或许,我能为你分担。” “嗯?”林见山脸色顿严,似有不悦,“你已是后宫之人,去朝堂做什么?” “并肩作战,为你效劳。洪涝一事,虽说是天灾,但事在人为。开仓济民,疏浚河方,减负节用,通漕运粮,样样需要人去做。朝中大臣应该会提出我所说的这些应对之策。我觉得陛下也该安民弥盗,在灾难面前,凡是聚众哄抢者,作奸犯科者,都该斩首,以儆效尤。” “此外,疫病防治,修省天道,天坛祈晴,颁罪己诏于天下,应天之道,安抚民心。” 林见山忽然想起秦是说要开设祭坛一事,或许,这是个好由头。 “此乃国之大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分寸。林慕遥做得了的事,我比他更好。” “你还提他做什么?”萧韫哪里还敢提“林慕遥”这个名字,怕某人发疯,只好装得不在乎。 “陛下,等我族人回国,我们一起去武广山好不好?我想……去看看我阿父阿母。” “只要你乖乖的,都听你的。” “陛下对我最好了,我会牢牢记在心里。” “这还差不多。” 隔天,一啸鼻青脸肿地背着秦是上朝,引得大臣对秦是纷纷嘘寒问暖,秦是尴尬不已。 “成何体统!”那大臣暗自呸了一声,骂秦是佞臣,藐视朝纲。 一啸倒是光明正大,毫无芥蒂,“那怎么了?不然秦大人怎么上朝?爬进来,才是大不敬吧,对吧,秦大人。” 秦是瞪他,“快出去,文臣吵架,没你什么事。” 秦是知道,陛下需要他在朝堂上讲话,这才顾不得伤口上朝奏报。 果不其然,说完其他政务之后,还是老生常谈。 有位大臣道:“陛下,如今百姓冒雨聚集,恳求处理兰石,还望陛下体恤子民,早日除去萧韫。” 另一个大臣道:“陛下若是舍不得,何不将萧韫送出宫门,到普光寺修行,除去身上邪气。届时,陛下迎娶正宫娘娘,以正后宫。” 秦是讽刺道:“张大人为陛下当媒人呢?迎娶正宫,哪样不需要大操大办?钱从张大人的俸禄里扣?” 张大人:“秦大人怎么胡搅蛮缠?” “如今暴雨成灾,农田被淹,应当竭力救民,而不是总盯着后宫之人不放。陛下,自古以来,天降休祲,历朝历代都应当天意。臣以为陛下应亲祀天坛,素服祈晴七日,以示敬畏。颁布罪己诏,抚恤流亡百姓。天灾难以预料,行善积德方能求得上苍息怒。” 另一个大臣反驳:“分明是兰石妖孽带来的祸难,将这兰石之子就地正法,血肉祭奠天地。” 其他大臣纷纷赞同:“对,在天坛上,杀了萧韫,祭拜天地,以表敬畏。” 秦是:“陛下英明,从前萧韫在朝为官,为何不曾出现天灾?” 大臣:“说明他不该待在后宫,陛下,臣以为绑了萧韫,血肉之躯,为国献祭,就当是萧韫为他们兰石族赎罪。” “正是!” “这法子好。” 双方党派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林见山平息战火,“既然众大臣提议祭天,朕允了。朕亲自了结萧韫!无论什么缘由,多日大雨,都是朕的过错,礼部负责天坛祭祀。” 第93章 钦天监监正大人:“陛下,明日是个好日子,宜祭拜。” 大臣:“择日不如撞日,尽早解决此妖孽。” 林见山:“允了,日子定在明日,一切从简。” 朝野上下面面相觑,各自怀有心思。他们都想塞女人到林见山身边,以此巩固党派势力。 众人无不欢喜,齐齐朝拜:“陛下圣明!” ◇ 第73章 劈死我们 滴答——滴答—— 翌日清晨,天空还透着灰蒙。细密的雨珠敲打在宫墙上,沉闷得好似远处传来的阵阵鼓声,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着。 祭祀神圣,林见山不能近色,担心晚上见了萧韫,忍不住……坏了规矩。 林见山神色肃穆,沐浴洗漱,由着一众太监伺候着,更衣修整。 那些太监们屏气凝神,动作熟练,精心地为林见山穿戴祭祀礼服。每一个配饰的佩戴、每一处衣角的整理,都尽显宫廷礼仪的严谨与庄重。不多时,林见山已身着华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威严而神圣的气息。 “萧韫绑起来了吗?”林见山问道。 近侍道:“启禀陛下,已绑起来。” “不可勒疼他。” “陛下放心,公子身子矜贵,老奴会好生照料。” 林见山思来想去,担心有人在萧韫前往天坛的途中动手脚,于是出宫门时,命一啸:“你护着萧韫,任何人不得靠近。” 一啸:“是,陛下。” 萧韫登上马车,回头望向林见山,两人视线交织时,他朝林见山微微一挑眉眼。 林见山还是忍不住靠近他,低声嘱咐他:“你忍着点,回来,朕给你赏赐。” 萧韫:“当真?我要出去溜达,你可不能再锁我。” “好,朕都依你。”林见山拍拍他的手,松了松绳子,递了一个手镯般的武器到萧韫的手里,按下按钮即可亮出刀片,“朕怕会有意外,你带着防身,别怕,一啸保护你。” “叶晔手中,我都能过几招,你可别小瞧我。而且有你在,我不怕。” 其实,他不需要林见山把自己当娇花般精心呵护,但被林见山惦记着,他心里总是泛起一阵暖意。 这么多年,除了林慕遥,林见山还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好在前往天坛的路上,一路平安,不过雨点丝毫未减弱。 天坛祭祀台高高耸立在普光寺,祭祀台上的烟雾袅袅升腾,很快被泼洒进来祭祀台的雨滴打湿。 神奇的是,当林见山抵达天坛祭祀台,雨渐渐小些许。 这似乎是好兆头。 群臣紧随林见山身后,齐齐朝拜,祈求天晴,为淮国求得国泰民安。 寒风凛冽,吹过祭祀台,祭祀纸钱在林见山的手熊熊燃起。林见山望着乌云层层的天空,神色严肃。 “把萧韫押上来。” 林见山台阶望去,看押萧韫的人并不是一啸,而是一个面生的侍卫。 “一啸呢?”林见山问道。 近侍太监也不敢说什么,垂着脑袋,恭恭敬敬地从侍卫手中接过萧韫。 林见山顾不得细想,让萧韫跪拜天地,完成祈晴仪式才是当务之急。 司礼站在萧韫身边,双手举着礼册,洪亮铿锵的声音宣读祭祀要事,以此禀告上苍。 在林见山的眼皮子底下,司礼颤颤巍巍地举起一杯酒水,递到萧韫面前。 萧韫盯着那杯来路不明的酒,知道里面有毒。没等他反应,林见山一手拿走这杯酒,“朕允他喝酒了吗?” 司礼:“陛下,萧韫乃是不祥之人,喝了这杯酒,祭告天爷。” “犯不着!”林见山朝上天虔诚跪拜,起来时,抓住萧韫的脖子,压着一起跪拜。 “朕与萧韫曾在纳妾礼里,没拜过天地,这次就当是补一次。”林见山拉起萧韫,解开他的绳子,“朕的婚姻大事,朕自己判定。” 林见山朝着天空,厉声喝道:“朕今日带他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老天,朕乃是天子,朕的爱人,朕护着。” 周围大臣的眼里出现几分恐惧。 “陛下万万不可说些无礼之话。” “引喻失义,会遭天罚的。” “陛下,三思啊。” “众位大人,陛下不肯处死萧韫,今日,你我冒着死罪的,动手吧!” …… 局势陡然间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大臣面面相觑,此时顾不上平日里端着的形象,一个个冲了上来。 他们齐齐伸出手,牢牢抓住萧韫的身子,拼尽全力,硬生生地将林见山与萧韫分隔开来。 现场一片混乱,人人阻拦在林见山面前。 “你们成何体统,冒犯天子!”林见山呵斥他们。 要知道,他一拳下去,这些平日里清癯病弱的大臣,可就要一命呜呼。 “来人,把这些逆臣抓起来。”林见山双眼通红,挥出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其中一个大臣身上。 那大臣惨叫一声,痛得脸色煞白,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脚下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模样狼狈不堪。 在人群中,萧韫被一群大臣围攻,逼得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那些大臣们情绪激动,竟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朝着萧韫砸去,妄图将他制伏。 然而,萧韫又怎会轻易任人欺凌? 他眼神锐利,身姿矫健敏捷,迅速做出反击。几招之下,便将那些大臣打得抱头鼠窜,个个唉声连连,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但总有几个不怕死的,冲上来,抱住萧韫。 一道凌冽的匕首闪过,直至对准萧韫的心口。 林见山见状,忽地发力,一脚飞蹬,将他们纷纷踹飞出去。他纵身一跃,长腿一伸,精准地踢向那人握着匕首的手。 哪知有个不要命的大臣,死死抱住萧韫,任由萧韫怎么打都不松手。 这时又有一把匕首袭来,林见山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直接冲上,当了萧韫的盾牌,硬是挡下匕首。 “啊……”所有人尖叫出声,“陛下,来人啊,喊御医。” 萧韫面露狠色,抓起手中的暗器,用力刺向抱着自己的大臣。 只听一声闷哼,利刃入肉,鲜血喷射而出,溅满了萧韫的全身。 他飞扑上去,抱住林见山,“快喊御医!” 在场乱成一锅粥,而那两个人挥匕首的守卫被御前禁军押在地上。 看着林见山面色如纸般苍白,萧韫双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他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从香囊中掏出药粉,顾不上许多,急忙撒在林见山的伤口上,“陛下,你要撑住。” 林见山没了血色,扯开衣襟,血从胸口处汩汩流出来。他轻笑一声:“还好,你别怕,我身子健壮,没事的。” 林见山扶着萧韫,缓缓站起身,锐利的目光扫视跪在地上的大臣,“好啊你们,都来要朕的命,你们有几条命能死?真是可笑,朕陪你们闹够了。” 林见山猛然拔剑,一道砍在其中一个抱住萧韫的大臣,一剑下去,身首异处。 他双眼赤红,神色狰狞发狠,提溜起那位大臣的脑袋。 鲜血从大臣脖颈处的伤口汩汩涌出,一滴接着一滴,“嘀嗒——嘀嗒——”,落在湿漉漉的祭祀台上,殷红的血迹在地上晕染开来,整个场景显得格外恐怖。 林见山还是那个在战场上杀敌饮血的罗刹。 “陛下,你别动怒了,疗伤要紧。”萧韫急得眼眶发红,捂住林见山的伤口,“你快躺下!不然血流更多。” 林见山将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摔在众位大臣面前,搂住萧韫的腰,重重亲了他的嘴唇一口,举剑对准乌云密布的老天,示威道:“朕本想好好祭祀,你们非要惹朕不悦。朕乃是真命天子,狗老天,前半辈子,你折磨我也就算了,现在你还非要折磨萧韫是吧?朕今日放话,谁看萧韫不爽,杀无赦!狗老天,是朕执意要萧韫,是朕心悦于萧韫,是朕执意要恢复兰石人身份,你要是在上面看我不顺眼,下一道天雷,劈死我们!” “天雷!来啊。”他歇斯底里地呐喊,死死拽住萧韫,“劈死我们,朕不怕你,来啊,你要是不劈,就给朕滚!” 地下大臣几乎快吓晕了,俯首跪拜,颤颤巍巍地说陛下三思,莫要惹怒老天爷,引得天罚,生灵涂炭。 “你来啊!劈死我们。”林见山气得胸膛起伏连连,抱紧萧韫的肩膀,“朕不怕你。” 萧韫心里一阵酸涩,像是被林见山狠狠捏住心口,目光看向林见山的伤口,声音颤抖道:“陛下,不要再说了,流血。” 他打从心里害怕,自古以来,哪有人举着剑,对上苍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他害怕一语成谶,于是紧紧抱住林见山,哪怕天降霹雳,至少他能为林见山挡一挡。 “我不值得你为我奋不顾身,我有罪。” “你没罪,是我执意要你,他们凭什么要你死?”林见山怒吼着,连着咳嗽了几声,鲜血早已淌湿衣衫。 第94章 “一切罪过,我愿意承受。”萧韫声音沙哑,一滴清泪落下,“你别说了,先疗伤好不好?别动怒,把剑放下。” 这时,有人望向天空,激动地大喊道:“出太阳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渐渐似有了减弱的态势,逐渐化为轻柔的毛毛细雨。 就在这时,一阵强劲的大风吹来,竟将天际上厚重的乌云吹散开来。阳光穿透云层,慷慨地洒下一道道耀眼的金光,给人间都镀上一层温暖而又神圣的光辉。 万里无云,晴空湛蓝。 “洛炎,你看,老天爷都怕我们,天晴了。” 萧韫抿着嘴,抱住林见山,“我也怕你,我怕你出事。” 林见山满手是血,想擦擦萧韫脸上的泪痕,“这回,你该喜欢我了吧?我比林慕遥对你好吧。” 说完他瘫在萧韫身上,意识渐渐模糊。 太医为林见山包扎伤口,回到皇宫,林见山才醒来,精神还是生龙活虎。 他当即下了道圣旨,将那些闹事的大臣,流放的流放,抓进死牢,当场杖毙,一时间正殿血流成河。 “一啸,你该当何罪?”林见山坐在高位上喝道,吓得一啸跪在地上。 “一啸知罪。” “朕让你保护萧韫,你人呢?为何换成一个不认识的侍卫保护萧韫?” 一啸垂下脑袋,攥紧拳头:“陛下,是一啸失责,求陛下责罚。” 那两个人动手的侍卫,跪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只求一死。 秦是忽地站出列,不忍一啸被责罚,牵连无辜,“陛下,是我,我叫走一啸的,侍卫也是我派去刺杀萧韫的,臣罪该万死。” 众人惊呼,就连向来林见山最信任的秦是都出手了。 林见山气得走下台阶,不顾自己的伤口,蹬了秦是的肩膀一脚。 当时他看秦是受伤,这才让他在祭祀台底下等着,哪知竟然是身边人背叛他。 “为何?你从前从未伤害萧韫。” “彼时,我尚未得知萧韫是兰石人。陛下有所不知,被兰石人害死的,从小父亲告诉我,这不共戴天之仇,生生世世不得忘却。” “六十年前他们违抗高祖的命令,杀死我族人。我不允许他们回淮国,可无人能挡住陛下。陛下把他藏在后宫,保护得太好了,我没机会杀他。那日我提议让他跳下城楼,本想趁机杀了萧韫,没想到他跑到暗垛里。我急忙赶过去,本想先下手为强,未料到陛下捷足先登。” “我恨不能早点发现萧韫的身份。” “混账东西!那些百姓,还有众位大臣,有多少是你煽动的?你可真厉害。” “诸位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罢了。” 一啸跪下地上,连连求饶:“陛下,看在秦大人多年伺候陛下的份上,求陛下饶他一命,一啸愿替他受过。” 林见山怒火腾腾,一脚踢在一啸的脸上,“你也混账,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认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 秦是挡在一啸面前,死死咬住腮帮子,眼眶发红,低声道:“陛下,是秦是的错,秦是但求一死,平息陛下怒火。” 林见山查过皇家密卷,那是只有历代皇帝才能看的密卷。 “当年的事,你可清楚?高祖当年的所作所为,有失人道。开国之初,战事连年不断,百姓深受其苦,朝廷耗费财力物力。那时,高祖听闻武广山蕴藏着金矿,便起了贪念。他不顾道义,强行霸占兰石族的财宝,还将他们无情驱赶,致使兰石族众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而后,为了掩盖恶行,高祖竟谎骗天下人,称兰石族妖孽,诅咒淮国,通敌叛国。那毕竟是朕的祖上,朕本不愿将真相放在台面上,把话说得太难听。” “你族人效忠高祖,是为高祖做事,做的是杀人放火的强盗作派!” “在座的各位,没有人一个无罪!你们还想要萧韫死?老天爷都不让他死!” 秦是如遭雷劈,跌坐在地上,任由伤口刺疼他。 他是强盗? ◇ 第74章 我会杀了你 伤口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林见山依旧强忍着不适,处理完这伙老贼,把一些近期政务吩咐给其余大臣。 伤痛的折磨加上过度的劳累,让他的头脑渐渐发起热,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即便如此,他摇摇晃晃,还是强撑着身子,走进萧韫的寝宫。 听闻秦是被关押进天牢,萧韫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之前城楼上,秦是让他跳下去的理由,似乎也有了清晰的答案。 汤药已然温热,却被搁置在一旁。热气缓缓升腾而起,凑近轻嗅一下,那股浓郁而又刺鼻的苦涩气味直钻鼻腔,令人不禁眉头微皱,不禁预想到入口时那难以忍受的滋味。 林见山面不改色,俊朗的面容上没有露出半分对汤药苦涩的抗拒,他端起那碗汤药,锐利的目光与萧韫对视。 在萧韫的注视下,他仰头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间,迅速咽下汤药,动作干脆利落。 “都伤成这样,还日理万机,你不要命了吗?” 萧韫掏出手帕,擦擦他的嘴角,满脸心疼。通红的眼眶里,噙着一丝泪花,萧韫心疼他的样子过于哀怨。 林见山心中一紧,带着粗粝质感的指尖,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缓缓地揩拭去萧韫即将滑落的眼泪,“你会心疼我呀?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皇帝?” 他们贴得极近,温热的气息相互交融,轻轻扑在对方的脸上。 萧韫搂过他的肩膀,将他搀扶到床边,搓搓林见山温热的手,“林见山,我希望你平安,不要生病,你不要救我。” “为何不要救你?” “你能帮我族人恢复身份,帮我们回到故乡,这份恩情我定当铭记于心,感激不尽。只是我出身卑微,不值得你为了我,与满朝的文武百官针锋相对。如今这般局面,皆是因我而起,是我拖累了你。” 朝廷大事,才是头等事。 他无比希望族人回来,但若因此卷起腥风血雨,他担不起这罪名,更不想族人受尽天下人诅骂。 萧韫鼻头酸涩,把脸贴在林见山的掌心,低声说:“阿父阿母离开后,你是唯一个为我奋不顾身的人。” 那年,被困在奴场之中,他常常挨饿受冻,身上布满被鞭打的伤痕。每一道鞭痕,说尽他无尽的痛苦与屈辱。 后来他逃离奴场,在淮国大地上四处流浪。风餐露宿的日子里,为了一个馒头,他被人追着打骂,甚至曾与野狗争抢吃食。 每当夜幕降临,四下寂静无声,他总会蜷缩在角落里,心中满是对阿父阿母的思念。 可即便心中悲痛万分,他也不敢放声痛哭,只因害怕那哭声会引来凶狠的野兽,让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他当时很想一死了之。 回家的路在哪里,他不知道。好远,好远,是他走完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遇到林慕遥,已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运。 为了父母的遗愿,为了族人的世世代代,他不得不往前走。 只有登上权力的巅峰,他才能挽回一切。 林慕遥教他做文章,学算计。这一路走来,他无助绝望,孤单落寞。周遭险恶,他不得不披上虚伪假意的外衣,把自己的真心层层包裹。 林见山爱他爱得浓烈,却乱七八糟又毫无章法,完全脱离常人相爱时该有的样子,肆意又疯狂。 可正是这份不按常理出牌的爱,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内心,让他开始相信,这份炙热的爱意是真实且深沉。 或许早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心中已种下难以拔除的根。 “你回答我,你是心疼我,还是帮你族人回来的我?” “你啊,纵然你没有帮我,也是你。” 萧韫跪在他床边,轻轻亲吻林见山的手,吻过他粗粝的茧子,吻过他沾上汤药的指腹,将林见山的手掌覆盖在心口处,低声默念一道悦耳的短偈,为林见山祈福。 那是一段透着神秘气息的唱偈,在静谧中悠悠响起,恰似两片温润的玉珏轻触,巧妙地夹于喉音之间,发出阵阵清越的声响。轻灵缥缈带着丝丝缕缕的幽怨。 “你在做什么?” 在昏暗而静谧的寝宫里,萧韫屈膝跪在床边。烛火轻轻摇曳,橘色的光影不断跳跃,柔和地倒映在萧韫那张俊逸无暇的脸庞上。 此刻的他,眼神虔诚而专注,身姿微微前倾,如佛前诚心祈祷的信徒,谦卑温顺,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神明,求得林见山平安。 这是林见山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萧韫心口处那颗雀跃跳动的心。 夜色如墨,寂静无声,萧韫“怦怦”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喉咙里荡出轻柔的祈福音,顺着鼻音一路传至心口,又荡到林见山的心口。 此刻,就连萧韫呼吸间凝聚着的雅香,林见山都能无比清晰地捕捉到。 第95章 两颗心也在这一瞬间亲近无比。 “天地神灵,熔吾骨散吾魂,愿心上人,无病无灾。”萧韫用族语再次传颂一遍,睁开那双星眸,“我会在你入睡时,再次求得神灵保佑。” 林见山蹙眉:“是不是又偷偷给我下药?让我功力丧失。” “不是的!”萧韫当即否认,心虚不已,“情雾只是积攒在你的肺部,那夜,当你功力丧失时,毒已经消失。倘若你不信我,大可以对我施毒,我绝无半点反抗之意。待那时,只需你催动我体内的毒,无论你要如何处置我,我都甘之如饴,绝无二话。” 林见山一听到这个来劲,当初他在密室里,被萧韫折磨得要生要死,被凎到怀疑人生,险些烂在萧韫身下。 此仇不报非君子,更待何时? “来。” 萧韫望着他,眼里没有震惊,反而多了一丝笑意。 “中了情雾,我可以考虑放你一天出去。” 萧韫站起身,翻箱倒柜,找到一本书,里面藏着一根金丝线,在指尖揉搓,成了小小一颗不规则的药丸。 “你怕吗?吃下去。” 林见山毫不犹豫,一把夺过那颗金色药丸,直接咽下去。 仅是片刻之间,那股酸甜的柚子香弥漫鼻息,萧韫端了杯水,送到林见山嘴边。 “含着,渡到我嘴里。” 林见山一愣,捏住萧韫的手腕,“那夜在教坊司里,你就开始给我下毒吗?含着酒,故意亲我?我若是不给你机会呢?” “往后还有大把能动手的机会。”萧韫眉眼含笑,话里带着几分揶揄,“王爷好色,就好我这一口,这次不行,下次,还有下下下次,总能成功。” 林见山沉下眸子:“……” 萧韫摸摸林见山的脸,赶忙哄道:“陛下爱我,对我最好,请陛下狠狠责罚我。” “谁让你这么哄我的?”林见山盯着他手中的水,迅速夺过,含在嘴里,吻了上去,一点一点渡过去。 萧韫担心他伤口疼,扶着他的后背,亲吻他,啜饮入口,两片唇瓣被水浸润,多了几分桃色。 他本就长得美,像是落入凡尘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唇色上的艳丽,衬得勾人心魄。 “陛下,你气沉丹田,轻轻催动内力,呼吸吐纳三回。” 林见山虽说受伤,但发动内力,轻而易举,不在话下。 听了萧韫的话,他微微敛神,调整呼吸吐纳之法。刹那间,一股磅礴的气息自丹田处催动而起,在周身经脉之间流转。 他再次呼气,那股气流裹挟着一片朦胧的水雾,如轻纱般蒙在萧韫的脸庞,柚子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萧韫的模样瞧着愈发乖巧,眼底深处多了些情动的温柔。 未等林见山说话,萧韫抱住林见山躺下,像只小狗狗,趴在林见山身侧,“我守着你,你睡吧。” “你为何没变化?” “有何变化?”萧韫靠近林见山,在他颈侧说,“陛下吸了情雾,那时脾气多凶,何来变化?以后每个日日夜夜,你吐出的情雾越多,我中的毒越深。倘若有朝一日,你不要我,便催动体内的毒,我是死是活,随你处置。” 林见山躺在床上,想侧身看看萧韫,奈何伤口疼。 指尖轻轻卷起萧韫的发丝,一缕一缕,柔顺幽香。林见山喜欢把玩他的发丝,捻在指尖摩挲,每次总能玩得不亦乐乎。 “萧韫,你要是再离开我,我会杀了你。” “嗯。” “除非你死,否则,你别想离开我。” “嗯。” “你知道我的手段,心狠手辣,我想杀谁,谁就必须得死!你一辈子都得守着我。” “嗯,守着你。” 林见山眼底里悄然浮现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动容之色。 身上传来的疼痛如针芒般尖锐,他却尝到了世间最甜美的糖果,内心被一股温暖甜蜜的情绪所填满,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在疼痛之中寻得了一抹别样的慰藉与满足。 可他不爱笑,抬手捏住萧韫的脖子,“记住你的承诺,你若是再骗我,再离开,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要是再把我送人呢?”萧韫问道。 “洛盖那一次是迫不得已,君无戏言!你若信不过……” 萧韫知道他后面肯定会说些晦气话,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说,我信你。” 林见山怔怔地凝视着他,一时间,嘴角的笑再也掩盖不住。 算了,装什么,笑吧。 他心情甚好。 他就是要萧韫爱他爱得离不开。 ◇ 第75章 陛下的脚 自从寝宫密封起来,林见山在铜墙铁壁里歇下,没有事务繁忙,再加上萧韫在身边,总是一觉到天亮,精神好了很多。 大雨过后,天朗气清,空气愈发清鲜,饶是锁在密封的寝宫里,萧韫仍闻到淡淡的泥土青草芬芳。 一啸与从江跪在宫门口,等林见山醒来。 萧韫出不去,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但林见山身边的宦官漏嘴,跟萧韫提起一啸与从江。 这几人平日与萧韫无冤无仇,萧韫更从未想到,秦是会是害他。 上一辈的人恩怨,说不明道不清。若说世仇,林见山何尝不是兰石族仇恨的延续。 族长曾说,无论淮国国君如何,身为子民,都得承受住天子之怒。 因此,这么多年,兰石族从不怨恨开国高祖,只有一颗想回到淮国的心。 林见山悠悠醒来,萧韫喂他喝粥,喝汤药,为他洗漱束发。 “一啸与从江在外面跪着。” 林见山冷哼一声:“国有常法,方能长治久安。秦是犯的砍头大罪。” “你都能放过林慕遥,何况是伺候你多年的秦是。” “你又提那瘸子?”林见山瞪他,“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放过。身边之人的背叛,犹如暗中刺来的冷箭,最为致命,防不胜防。而我,已在你身上,狠狠栽过一回,至今心有余悸。” 萧韫:“秦大人于您而言,乃是左膀右臂的存在。如今他若是离开,身侧便再无如此深谙你意、能周全诸事之人了。” “底下大臣该如何肆意非议?况且,他要杀你。” “可他杀的人不是我啊,我只是怕你累了。” 说句实话,若要责罚秦是,林见山心中满是万般不舍。 自他幼年起,秦是一直陪伴身侧,一路见证他成长。多年来,秦是为他排忧解难,不辞辛劳,未有丝毫怨言。情分深重,他怎能苛责。 这是父王遗留给他,最好的礼物。 那些年,他神志不清,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是秦是陪伴他,度过那段煎熬的时光。 但他无法容忍,秦是背着他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更何况是误刺天子。 别说萧韫平安无事,倘若那日萧韫出事,他不知得多痛心。 在萧韫假死的那段时光里,林见山好似丢了魂魄,浑浑噩噩,苟延残喘。整个人被无尽的阴郁彻底吞噬,全然没了往昔生气,行尸走肉。唯有紧紧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他那颗心如死灰的心才能勉强寻得一丝生机。 林林种种,历历在目,秦是都是亲眼见到的。 秦是既是懂他的人,怎能做出让他伤心的事?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林见山迈向寝宫门口,去见见一啸与从江。 萧韫跟在他身后,妄图紧跟着林见山跑出去,被林见山回头一喝,吓得立定站直。 “没到时间,不许出去。” “你倒是多给我吸点情雾,我要出去!” “等着,晚上自然让你吸个够。” 萧韫:“……” 天色正好,久雨初霁后,阳光温润柔和,毫无热意。一啸与从江规规矩矩地跪在宫门外,并未遭受多少苦头。 自儿时起,他们但凡犯错,皆有骨气,从未向主子低声求饶。 可到了秦是,哪怕知晓此举会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他们也全然不顾,毅然选择为秦是求情,只盼能免去他的责罚。 林见山重伤缠身,卧榻已久,此番外出宫门,乘坐着龙辇。 阳光格外明媚,暖煦的光线倾洒而下,处处闪着光的细碎。他披着厚厚的毯子,寒意仍萦绕周身。此刻,他高坐于龙辇之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目光淡淡地看向跪在下方的众人。 行礼后,一啸急忙说:“陛下,一啸愿替秦大人受过。” 从江:“我也一样。” “秦大人待我,情同手足,自幼时起,他便悉心抚养我,言传身教,倾囊相授。这份恩情沉重,我纵使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从江:“我也一样。” “陛下,一啸只有这一个心愿,求陛下饶过他一命。” 从江:“我也一样。” 龙辇落地,林见山睨着两人,低声道:“你们倒是同甘共苦。” 第96章 一啸:“陛下,秦大人身子不好,天牢潮湿阴暗,脏乱无比,只怕秦大人的身子会更差。” 林见山:“去把他带来,朕赏他一口饭。” 饭? 一啸僵在原地。 他伺候林见山多年,知道林见山的手段,凶残冷血,对待敌人,只会恨自己杀得不够狠心,怕是秦是最后一顿饭。 御花园中,一派生机勃勃之景。各色花卉开得绚烂夺目,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林见山立于花丛间,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捻着一朵粉色山茶花的花蕊。 那花瓣娇嫩欲滴,如美人的笑靥。他目光柔和,心中暗自思忖,萧韫应当会钟情于这般大大方方、明艳动人的美好之物。 让人送两盆到宫里。 秦是前来拜见,一身素色囚衣,头发敛得整齐,他本就被林见山杖责,眼下大牢里没条件换药,也没人伺候,模样瞧着有几分狼狈。 宦官安排秦是用膳,看得一啸紧张不已。 他害怕饭里有毒。 秦是象征性吃了几口,“陛下龙体重伤,本应安心静养,却召见罪臣,如此隆恩,罪臣心中惶恐难安。” 林见山冷笑:“难安?朕伤了,你该知道行刺的下场。” “秦是罪该万死!”秦是当即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是罪臣愚蠢。” “满朝文武,纷纷上奏,要朕处死你。” “罪臣罪有应得。” 林见山沉默片刻,他向来不会苛待身边人,更别提秦是带他长大。 “兰石族回到武广山,很多事需要处理,你去帮忙。” 秦是震惊,“陛下不怕臣有偏见……” “前提是你活得下来。”林见山低声道,“杖责三十大板,你若是活得下来,天意如此,朕不干预。这顿饭,是你最后一顿,还是平日里的一顿,就看你的造化。” 对于常年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身强体健的男人来说,三十大板或许尚可咬牙承受,算不得什么严峻的考验。 然而秦是身为文臣,素来体质孱弱,不能与武夫相提并论。 上次仅受了十个大板,他已奄奄一息,险些丢了性命。如今这三十大板之刑,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一啸闻言,松了一口气,与从江对视。 “谢陛下!”秦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 听闻三十大板,一啸与从江坐不住了。 一啸:“陛下,我愿……” 林见山:“闭嘴!” 从江举手:“我来,是我指使秦哥的。” 心虚的眼眸对上林见山严厉的眸子,从江赶忙挪开视线,“我才是幕后黑手。” 林见山:“你可知欺君之罪?” 从江还不习惯林见山当皇帝的这一事,蔫蔫地说:“我就是背后指使的,求陛下罚我。” 秦是:“你们都闭嘴。” 林见山拍了拍手,外面走来两个侍卫,“拖下去,三十大板!” 一啸暗暗攥紧了拳头,心中满是焦急,他用眼神示意那两个即将行刑的侍卫,期望他们能够手下留情,打得轻一些。 可林见山就站在一旁,那两个侍卫哪里敢稍有懈怠,更不敢随意乱瞥,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触怒了皇帝,只能硬着头皮,准备执行刑罚。 春意美景,花丛中传来秦是痛苦的哀叫声,凄厉而绝望。 行刑的板子重重落下,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一啸的心上,令他心痛如绞。 一啸眼眶通红,全然不顾林见山就在眼前,心中只有对秦是的担忧,猛地冲下阶梯,发了疯似的想要朝着秦是的方向奔去。 可刚一动身,便被身旁的侍卫察觉,几双手迅速伸来,将他死死拦住。 侍卫哪里是一啸的对手,被推得撞在地上。 “一啸,你再发疯,朕打他五十大板。” 一啸顿在原地,跪在地上,趴在林见山的腿边,急得快哭:“陛下,打我,我难受得快死。我身子强壮不怕打。” 从江抿了抿嘴,犹豫片刻,直接冲上去,趴在秦是的身上,“打我,我的命不值钱。” 一啸不顾一切,疾冲上前,毅然挡在板子前。 只见他牙关紧咬,双眼满是坚毅,任由那沉重的板子毫不留情地重重砸在自己的后背上,每一击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带着钻心的剧痛。 他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用自己的身躯守护身下的兄弟。 林见山蹙眉,自己俨然成了一位不近人情的昏君。冷哼一声,转身走出御花园,身后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秦是早已昏迷,十几个大板下来,身下一片血肉模糊。 一啸的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侍卫,指挥着众侍卫抬来担架,将气息微弱的秦是抱到担架。随后,他与从江推起车,一路护送到太医院,生怕秦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哥哥要是出事,他也不活了。 夜幕降临,踏入萧韫的寝宫,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两盆开得妖冶的山茶花。 花瓣层层舒展,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似有光彩流转,为这平素略显清冷的宫殿添了几分鲜活。 萧韫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捻着花瓣,凑近吻了吻,像是爱人的唇瓣,温柔美好。 林见山乏了,忙了一天的朝务。纵然受伤,他也不敢懈怠,生怕有些事没过目。 萧韫没睡,抬眸见林见山进门,迎了上去,查看林见山的伤口。 “受伤了,怎么还到处折腾?” “虽说处置了一批大臣,但事务繁重,还需要有人顶替上来。” 萧韫让扶柳端来热水,热水里用纱布泡了药材,能安神助眠,减轻疲惫。 眼看着萧韫要蹲下来脱他的鞋子,林见山当即抓住他的手,“你作甚?这种事,近侍会做。” “你为我倾尽心力,诸多事宜皆劳你费神操持。而我却整日困在这寝宫之内,一件能为你分担的事都做不到。”萧韫蹲下身,褪去龙靴,握着林见山的脚,手背轻轻碰了碰温水,试试温度,“烫吗?” “刚好,”林见山深深凝视着眼前人低眉顺眼的模样,真真是颇有几分倾国宠妃才有的万种风情。一时间,他心中竟泛起丝丝涟漪,只觉身上的伤口再如何疼痛难忍,为了眼前这动人之景,也都值当了。 “今日我杖责了秦是。” “秦大人可惜了。” “你不恨他?” “当年之事,你我都身不由己。上一代人的恩怨,不该我们来承担。”萧韫握住林见山的脚,动作小心翼翼,指尖沿着林见山脚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缓缓游移,随后又穿过脚指缝,一下又一下摩挲着。 痒,痒得林见山心尖发热,一抹薄汗蒙上后背。 林见山摸摸他的脑袋,“故意挠我?” “陛下的脚,生得如此好看。这双脚顶天立地,于朝堂之上、天下之间,皆可睥睨众生,尽显帝王之威。可如今,这双尊贵无比的脚,却被我握在掌心,只觉荣幸之至。” 萧韫的双眸之中,悄然漫上了几缕暧昧且缱绻的情意,滚烫而炽热。 他的手未作停歇,继续轻柔地摩挲着林见山的脚,动作舒缓而又带着丝丝缕缕的亲昵,描摹着脚背轮廓。 那双脚被水浸润后,润白又削瘦,在萧韫那双白嫩的掌心摩挲下,像是抚摸一件稀释珍宝。药香味弥漫,回荡在温水清波中。 忽地,萧韫抬起他的脚,在他的脚踝处咬了一口。 湿漉漉的脚不经意间蹭上萧韫那身素白锦袍,转瞬就洇湿了大片胸口衣襟。萧韫猛地一抬,林见山猝不及防,身体失衡,狼狈地往后仰倒去。 “你松开,我倒了。”林见山用力撑起身子看他,却快要溺死在萧韫那双明亮的眸子。 萧韫抬着他的腿,擦在胸口上的衣襟,笑得眼睛亮亮的,“陛下,我的衣服轻柔,擦着舒服。” “就知道耍些花招,讨我喜欢。”林见山苦笑,可又很是受用。 萧韫的胸膛一片水渍,穿久了,林见山怕他受凉,“去把衣服换了。” “等等,”萧韫直勾勾地盯着林见山的脚,擦干后,手指轻轻抚摸,像只伸懒腰的猫,亲了一口,又慢悠悠地舔了舔。 “萧韫!”林见山真快被这人羞红了脸,这地方怎么也亲? “陛下,哪哪都好看,哪哪都好闻。” “你是不是情雾闻多了?” 难怪之前靠近萧韫,他总想着亲吻萧韫,在情雾的作用下,他会失去理智,想对萧韫做些过分的事。 “怎么会呢?我自己想亲的。” 平时萧韫舔他后面的*口就不说了,现在还亲脚? 难以想象。 林见山一如既往地警告他的:“亲了它,你就不能亲我嘴。这是命令。” 萧韫嘴角一勾,嗤笑出声,旋即双臂一紧,将林见山牢牢圈在怀中。 第97章 他急切地凑上前,又啃又吻,舌头肆意探入,将林见山的唇齿搅了个遍。 林见山羞赧不已,偏头闪躲,可萧韫怎肯罢休,紧紧追逐着他的唇,穷追不舍地索吻,一时间,暧昧气息在二人之间肆意蔓延。 “混账东西!下次可不能。” “下次还要。” ◇ 第76章 与我拜过天神的爱人 秦是连续三日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气若游丝。直至第四日,高烧才缓缓退去。 他元气大伤,软绵绵地靠在床头,面色苍白如纸,眼神黯淡无光,周身都透着一股没精打采的蔫劲儿。 一啸寻了功效绝佳的外伤药,屏退左右下人,确保四下无人后,走到秦是身旁,想亲自帮秦是上药。 秦是老脸一红,死死拽住身上的绢子,“你出去,我让下人来伺候。” “为什么我不行?”一啸不肯让步,“自幼便是你悉心照料我长大,我全身上下还有哪处是你没见过的?如今我不过瞧一瞧,又有何妨?更何况,现在我对你绝无半分逾矩的念头,不过是单纯为你涂药罢了。” 秦是怪不好意思的,“谢谢你哦,你跟从江也伤着呢。” “他身子骨越来越弱,就我一个人生龙活虎。”一啸轻轻捻起他的绢子,看到秦是大面积的伤口,心疼不已,一边上药,一边眼泪扑簌簌落下,声音哽咽,“痛吧,你好傻,都怪我,我没能为你顶罪。” 秦是听着很不是滋味,头皮发麻,趴在枕头上,低声说:“多亏了你与从江,我才能活下来。过来,哥给你擦擦泪。” 一啸凑到秦是面前,任由秦是擦眼泪。那方绣着“平安”二字的手帕熏了香,轻柔顺滑,贴在脸上时,格外舒服。 小时候,他一犯错,秦是会用手帕,轻轻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又耐心,边擦还边温声哄着。那时候,他心里高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 就这么温柔体贴的老男人,长得还漂亮,他怎么可能不惦记? “哥哥,反正你是老光棍,我给你当男人吧,这样下次陛下惩罚你,我就有理由跟你同生共死,替你受过。” 秦是一听,把手帕拍在他脸上,“糊涂蛋,下次不许说这种话。” 他一把年纪的,跟一啸差了十二岁,都能生出一啸,说出去让人笑话。 “反正你动弹不得!”一啸一把抓住秦是的手,吻了上去。 他是个雏儿,没经历过感情,但看了很多的话本,大概能摸索出亲吻的方式。 勾着秦是的下巴,那架势容不得对方有半分反抗的余地。在秦是挣扎之时,他擒住秦是的手,加深了这个吻,辗转厮磨,任由秦是痛着,叫着,挣扎着。 末了,他松开,脸红不已,“明天我还来,后天我也来,大后天我也来,从今往后每天回来一趟,我都亲你。” 秦是擦了擦嘴,耳根子发热,呸了几声:“死孩子,趁人之危,你不许来!我要让下人把你赶走。” 他被死死束缚,全然没了反抗之力,好似一只破旧的布娃娃,瘫软在那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破碎感,脆弱得不堪一击,仿佛此刻只要随便进来一个人,都能肆意拿捏、百般磋磨他。 一啸看得心口砰砰直跳,情不自禁又亲了几口。 应该早些下手! 秦是在男女之事上毫无经验。 早些年,他一门心思扑在养育孩子上,每日为他们的衣食住行、学业教养操劳奔波,根本无暇顾及自身。 后来林见山遭遇变故,秦是心疼,便陪着他吃斋念佛,一心沉浸于佛法之中,日子久了,愈发清心寡欲,对男女情事更是未曾有过丝毫念想。 仅仅只是接吻,秦是就已气息紊乱,快要喘不过气来,剧烈地喘息着。 或许是身上的伤口受了牵动,钻心地疼,他紧紧蹙眉,却又无力挣脱,只能承受着一啸近乎蛮横的亲吻。 “疼。”伤口上的痛感愈发强烈,秦是的呻吟声卡在喉咙,锤了一啸几拳,“不要折磨我,一啸,你松开。” 一啸当即松开,红着脸,继续帮他清理伤口。 两人沉默不语。 次日,一啸心急火燎,朝着房间奔去,想要看望秦是。 刚到门口,便被两个下人伸手拦住。 那两个下人一脸惶恐,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什么,可一啸心急如焚,哪里听得进去,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手一推,下人便踉跄着摔倒在地。一啸趁着这间隙,脚下生风,几步闯进了房间。 秦是又是被调戏了一顿,气得想起来暴打一啸。 第三天、第四天、第十天……一个月…… 一啸不来。 秦是在床上趴了整整一个月,身体极度虚弱。 好不容易能下床,双腿总是支撑不住身体,一直打颤。伤痛如影随形,疼得他时不时倒吸凉气。 这一个月的折磨,让他身形急剧消瘦,愈发憔悴。 这阵子,一啸每日都雷打不动地往秦是这儿跑。 每次现身,都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手里还必定拎着精心准备的吃食,只为博秦是一笑。 他行事毫无顾忌,死缠烂打地守在秦是身边,言语和举动间满是亲昵,眼神里的炽热更是藏都藏不住,那架势,只差当场撕碎秦是的衣衫,将人狠狠压在床上肆意妄为。 养大的小孩,成了虎狼。 秦是那叫一个悔。 等到晚上,一道黑影闪过,秦是起身查看窗口,见四下无人,关窗转身之际,被一啸压在窗边索吻。 “哥,我明日要去接萧公子的族人回来。” 秦是羞得没脸见人,嗫嚅道:“你小心点,保护好陛下与萧公子。” “陛下说等你伤好,就去武广镇。” “我知道。” 一啸抬起他的脸,月光下,他那张白皙清瘦的脸隐隐有些红晕。他长得很端正,偏偏眼尾生了颗可爱的小痣。 痣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指引情人亲吻这个地方。 一啸轻轻摩挲,那颗小痣,忍不住亲了小痣一口,“哥,我让从江陪着你。” 秦是闭上那只被吻住的眼睛,痒痒的,“他最近怎么不来找我?来也是坐一会儿,很快就走。他身体不好吗?” “哦,我跟他说,我要跟你亲热,所以他不敢来。” 秦是气得抬手拧他的耳朵,“你欠打,滚出去,没皮没脸的无赖。” 一啸呵笑几声,将秦是抱起来,“今晚我陪你睡,可能睡不到两个时辰,我就得走了。” 秦是:“别来。” 一啸像是中了瘾,闻着他身上的药香味,想起那些话本里的情情爱爱,浑身亢奋,口无遮拦道:“等你好了,凎你。” “你有病快去找大夫,我怎么教了你这个泼皮无赖?” “我已经是大人了,哥,我想有人暖被窝。” “我帮你娶亲,找个媒人。” “娶你,我去求陛下赐婚。” 秦是两眼一黑,直呼作孽啊,养了只吃人不眨眼的虎狼。 翌日,天气晴朗。 武广山,原本用来修筑羽仙宫之土地,如今已改作建造兰石族房舍。此前征调而来的工匠民夫,个个技艺娴熟,建造普通村落房屋,于他们而言并非难事。 仅仅耗费一月光阴,一间间房舍茅屋拔地而起,错落有致地坐落在武广山脉的半山腰处。 萧韫终于能出宫,这也是他唯一能出去的机会,他打算用来见族人。 起初,林见山坚决不同意萧韫踏出宫门,只准许族长进宫会面。 可架不住萧韫苦苦哀求,再加上之前自己也曾口头应允,同意萧韫去祭拜父母。 林见山实在拗不过,只好暂且搁下朝中事务,托付给诸位大臣打理。而后,他瞒着众人,带着萧韫悄悄溜出宫门,一路朝着武广镇赶去。 初夏的武广山脉,绿荫盎然,蝉鸣连绵,吹出来的风都是清冽的。 难怪要选择在此地建造避暑宫殿。 林见山与萧韫纵马驰骋在林间,快意潇洒,清风吹拂,树梢沙沙作响。 族长率领着族人们,身着清一色整洁的兰石青衣,人人皆精心收拾,严阵以待。他们引颈而望,目光焦灼地投向远方,满心期盼着萧韫归乡。 他们常年生活在沙漠,风沙的侵蚀与烈日的炙烤,让皮肤变得黝黑粗糙。沙漠环境恶劣,物资匮乏,常年食不果腹,致使族人们个个瘦骨嶙峋,四肢如柴,活脱脱一副副行走的骷髅架子。 “族长!”萧韫跳下马背,冲上去,握住族长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族长清瘦如竹竿,粗糙的手龟裂地覆盖在萧韫的手背上,“孩子,辛苦你了,我们还以为你们……族长对不起你们阿父阿母,对不起你,你们是兰石的恩人。” 话音刚落,按照习俗,族人为萧韫送上一条条山花编织而成的彩带,挂在他身上,撒上山间百花露水,族人们齐声吟唱,歌声神秘空灵,悠悠扬扬,赞颂萧韫为族人所做的一切。 第98章 萧韫握紧林见山的手,将山花彩带挂在林见山的脖子,让他跟自己分享这份喜悦与感动,分享族人送的祝福。 林见山听不懂他们的歌谣,忽然见有族中女子凑上前要抱住萧韫,急得把人藏在身后。 “我的!” 在族人震惊的眼神中,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那蓝哼道:“族长,他怎么这样?” 族长轻声安慰,朝林见山施礼,“贵人不知,这是兰石祝福的习俗。” 萧韫轻笑着解释:“送祝福。” “哪有占女子身子便宜的祝福。” “兰石中,女子如水,滋润万物,是世上最美好的存在,接受女子的拥抱,可获得美好的祝福。” 林见山闻言,“只能一下,多的,我要生气了。” 那蓝:“这位是谁?” 那蓝是族长的孙女,早些年喜欢洛炎,看到洛炎身边多了个男人,心里很是不悦。 洛炎有了唯一的爱人,她自然没有心思,只是表达感激与祝福罢了。 “这位是与我拜过天神的爱人,就是他,帮助我们回到故乡。” 萧韫没有向族人提起林见山的身份,只说是一个军营中当差的将军。毕竟自己与族人多年未见,再上林见山身份尊贵,倘若让有心人知道,难免会算计。 族长竖起大拇指,“难怪一表人才,真是般配。” 林见山的嘴角勉强勾起。 萧韫伸开双臂,轻轻地拥抱那蓝,用兰石语说了句:“保佑。” 众人欢呼喝彩,齐齐将萧韫与林见山送进村庄。 那蓝走在人群后面,跟着呐喊鼓掌。 这时,她身边一个矮小的男孩说:“姐姐,你不想要洛炎吗?你挂念他好多年了,我可以帮你夺回来。” 兰石族人的观念里,一旦拥有了情人,这份情感关系便神圣不可侵犯。倘若有人妄图横刀夺爱,无疑是对天神的公然挑衅,必将遭受诅咒。 弟弟木羽早些年在沙漠走散,找回来时,已经是八年后了,性情全然不如从前那边活泼可爱,总是不守规矩。 “你胡说什么?天神不允许的。”那蓝用满是嫌弃的眼神,瞪着弟弟,大步往前走去。 木羽盯着远去的族人,眼里多了几分深沉。 淮国的君主,呵,看你能活多久! 兰石人刚回到故乡,背井离乡多年,一切都显得陌生崭新。日常取水的路径、周边山林的物产分布,乃至村落里不同区域的功能,他们都还一头雾水,亟待慢慢探索熟悉。 林见山送了许多种子与树苗,以及各种牲畜,供他们生存使用。 回到故乡,环境比沙漠地区优渥很多,哪怕没有林见山帮助,他们也能活得很好。 晚上,族中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篝火美酒,载歌载舞。 宴席上,萧韫没敢喝一口酒,林见山大病初愈,更不敢喝酒。 那蓝端来百果酿,酸甜可口,开胃生津,族中姐妹纷纷上前劝他们喝下百果酿。 萧韫尝了一口,给林见山舀了一勺,“你试试,我第一次喝,族中婆婆说她们几十年没喝过。” 林见山浅酌一口,花果清香,啜饮下肚后,回甘流连唇齿,确实不错。 这时,木羽端着一壶百花露,倒在杯中,“两位哥哥,尝尝百花甜露,婆婆酿制,清爽甘甜。” 百花甜露倒在碗中时,清冽澄澈。 木羽定定地盯着他们,等待他们喝下去。 ◇ 第77章 夫君 这种拙劣的把戏,林见山与萧韫看得透透的。 林见山向来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对外人,他一贯手段强硬,锋芒毕露,谁若敢招惹他,必定会睚眦必报的。 那一双锐利的眸子似鹰隼般冷冷一瞥,伸手接过递来的茶杯。 就在木羽毫无防备之时,他手腕轻翻,杯中的茶水如一道弧线般飞射而出,泼在少年的脸上。 许是甘露水中含有剧毒,木羽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水渍刺激到他的双眼,让他的双眸涨得通红,竟渗出血来。 剧痛之下,木羽再也支撑不住,惨叫着倒在地上,痛苦地来回翻滚着,模样十分凄惨。 族中人纷纷上前查探,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蓝抱起躺在地上的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弟弟?他还小。” 萧韫垂眸,走近一看,冷然道:“他在水里加了药,这是你教的吗?” 那蓝不解:“什么意思?” 族长走上前,扒拉开木羽,气得直骂:“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木羽哀嚎着:“洛炎是姐姐的,凭什么给别人?” 族中的阿婆前来诊治木羽的眼睛,“摇摇头,废了。” 那蓝的亲人们听闻此事,怒不可遏,一个个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将林见山团团围住,脸上满是愤怒与质问之色,厉声要求林见山必须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说法,否则今日之事绝善罢甘休。 林见山可不会惯着这些人,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 隐匿在四周暗处的暗卫们如鬼魅般纷纷现身,个个身姿矫健,眼神锐利,将那蓝的亲人们围在中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威慑之势。 “今日到武广镇,纯粹是为了洛炎。你们还没这个资格阻拦我,把他杀了。” 那蓝抱住木羽:“贵人,放我弟弟一命。” “杀!” 话音刚落,林见山拉着萧韫往前走去,身后传来那蓝的哭喊。 返程的途中,二人陷入沉默。四周空气好似被武广镇的风吹走,变得冰冷而凝重。马蹄踏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偶尔有风声吹过,也没能打破这份压抑的宁静。 萧韫坐在他身侧,瞥向他严肃的脸,伸手摸摸他的脸颊,“你绷着脸作甚?” “你不气?不想为了族人跟我闹?” “陛下说哪的话,这么多年来,我背负着族人回乡的重任,阿父阿母丧命,我受尽磨难,我们已经尽力了。那少年年纪不小,心思不纯,庆幸的是手段卑劣,陛下安然无事。” 萧韫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不禁暗自唏嘘。 在这个年纪,他在做些什么呢? 那时的他,在炼狱般的奴场中奋力挣扎,硬生生地将自己从命运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他们一家人的命,还有无数为了回国而死去的兰石人,大家的命不该被糟蹋。 林见山握住他的手,安慰他,“你与他们分别太久,人心不可测。” 其实林见山早已让暗卫调查,将兰石族的身份查了个底朝天,才让他们与自己见面。至于这个木羽,从回到淮国开始,一直在打探萧韫的身份,应该能猜到他们的身份。 小孩跟他们玩心机,还嫩着呢。 他本不想当面拆穿,就怕日后兰石族得寸进尺,仗着他喜欢萧韫,以此扩张势力。 木羽就是一个用来敲打的好机会。 “洛炎,你觉得我可怕吗?做到我这个位置,人命如蝼蚁。唯有心狠手辣,方能在暗流涌动的政权立足。倘若我心慈手软,不知会有多少人觊觎我手中的权势,不择手段地从我身上谋取利益。虚情假意将我淹没,阿谀奉承让我迷失自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世人背地骂我刚愎自用,杀人如麻,他们懂什么?他们想着要我的命,却又怕我手中的权。你呢?你怕吗?” “可怕。”萧韫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说,“我也怕有天被你杀死。” 林见山心中一紧,眼里是闪过几分不自然,涩然苦笑。 “我不是随时做好准备了吗?”萧韫拉起他的手,贴在嘴边吻了吻,“死在你手里,我甘之若饴。” “呸呸呸!”林见山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抽了一下他的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窗外一阵夜风吹来,武广山星河灿烂,触手可及,空气中带着冷冽的木香,树木沙沙作响,汇聚到他们耳边。 他们是多么渺小,紧紧依靠在一起,却又强大无比。 翌日清晨,晨曦微露。 他们二人未携任何随从,身着轻便衣衫,背上些许祭品,踏上寻墓之路。 一路上翻山越岭,趟水过河,历经艰辛,不知寻了多久,在重重山峦与莽莽丛林间,他们终于找到萧韫父母的坟墓。 位置就在山顶的一棵迎客松下,不远处水流声隐隐作响。一条小瀑布如银蛇般灵动地挂在山间。 “你藏得够深的。” “我怕被人发现。” 萧韫蹲下身,拔掉杂乱的野草。林见山见状要帮忙,被萧韫拦阻。 “你的手金贵,做不来。” “我在边关大战时,你不知在哪里娇生惯养呢。”说着一把稀世宝剑插在树木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萧韫嘴角勾笑,用布帕擦了擦阿父阿母的墓碑,低声用兰石语,说:“阿父阿母,吉祥保佑。洛炎来了,这是我的爱人林见山。” 第99章 “笑什么?叽里咕噜,背着我跟你爹娘说坏话呢?” “全是好话。” “哼,料你也不敢说天子的坏话。” 有了林见山的帮忙,杂草很快清理干净。 “回去让礼部的人挑个好日子,迁走。”林见山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珍稀华服的衣袖弄脏了些许。 “不必,阿父阿母喜欢武广山的风雨日月。” “修整修整,不能怠慢。” “谢谢。” 萧韫垂眸颔首,莞尔一笑。那张漂亮的脸蛋每次露出温柔与忧郁的样子,总让林见山挪不开眼睛。 林见山收回看痴的目光,在洛炎的爹娘面前,稍有紧张,喃喃地对着墓碑说:“朕会照顾好洛炎的,他弱弱的,身子又差。” “朕是天子,你们族人都是朕带回来的,你们得保佑国泰民安,保佑朕与洛炎平安顺遂。” “陛下说什么呢?” 林见山如实道:“我说你又弱又虚,得好好养养。” 萧韫低声一笑,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林见山见状要跪,萧韫赶忙阻拦。 “陛下是天子,不可。” 萧韫平时在床上怎么折磨林见山,这不过是情趣,但天子就是天子,不可坏了礼节,岂能随意跪拜平民? “阿父阿母,吉祥保佑。我的爱人林见山,我爱他,愿我们如星月永在,生命福满。”他用乡语低低地诉说着,祈求得到父母美好的祝福。 林见山听着他的喃喃低语,像从遥远的神山上降临的神吟,沉沉郁郁。 “陛下,跟我念。” 林见山一愣,“念什么?” “帕塔,若苏那。” “帕塔,若苏那?你该不会是骂我吧?” “认真念。” 林见山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帕塔,若苏那。” 萧韫眉眼弯弯,语气分外温柔:“若苏那。” “什么意思?” 萧韫轻笑一声,在他耳边说:“夫君,我心悦你。” 林见山脸上一红,后退一步,“你爹娘在呢,说这种话不害臊。” “不害臊,陛下,再叫一声帕塔。” “幼稚!” 山间瀑布,往下冲刷,汇聚成一汪清潭。 时值正午,炽热的阳光倾洒而下,酷热难耐。 二人受不住高温的炙烤,便脱下身上衣物,而后浸入水中。 水流清凉舒爽,瞬间驱散周身的暑气。 瀑布哗啦哗啦作响,仿若一条白色的锦缎,自天际奔腾而下,将他们的身影悄然掩盖其中。 林见山回头,没见到萧韫的身影,心中一吓,急忙大喊:“萧韫!” 话音刚落,萧韫从水中探出头,抱住林见山的大蹆,缠在自己的腰上。 “吓死我,你再这样,你一个月出去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话音刚落,萧韫仰头亲吻他,两人在轰隆作响的瀑布下,热烈地缠住对上,无暇再分开。 情愈发浓烈,欲愈发张扬。 林见山被压在岩石边,掌心一滑,险些坠落潭水中,被萧韫一把捞起来,狠狠?撞。 “陛下,我病好了,不弱的,身子也不差。”萧韫贴在他耳畔,咬他耳朵,被那股淡淡的柚子花香勾得他快疯了。 陛下,简直是行走的媚药。 如今只要林见山一靠近他,他控制不住,只想做。 真不知林见山之前是怎么抵抗得住情雾的诱惑。 林见山浑身颤抖,眼神迷离,咬住嘴唇,脆弱地哼着低吼声。 “陛下不叫,是不是不慡呀?陛下,人家好好难过,人家伺候的手法好差,好弱。” 林见山气得直推他前进的腰,“你不差,我说错了。” “叫帕塔,叫夫君,说你心悦于我。” 林见山难为情,管不了太多面子,一心陷进在萧韫的甜蜜中,哼哼唧唧地叫着:“帕……帕塔……夫君……” “真乖,陛下,人家会好好伺候你哒。” 【??作者有话说】 周二再更新一章,完结。 ◇ 第78章 全文完结 萧韫每月仅有一次出宫门的机会,这短暂的时光于他而言无比珍贵,所以他总是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天。 听闻秦是不日便要启程前往武广镇,往后他将负责处理兰石族与武广镇的各类大小事务。遇事可直接呈上,面见林见山。 秦是做事稳妥,之前对兰石族人有所误会,如今没了芥蒂,林见山派他去管理,萧韫相信林见山的眼光。 秦是临行时,收到萧韫的信。萧韫嘱咐他分好淮国与兰石族的风俗,以免冒犯来两族人民。 秦是心里过意不去,一啸前来送行时,他嘱咐一啸:“帮我谢谢萧公子,我会照看好他的族人。” 一啸:“我又见不到他,陛下护得紧,之前把他关起来,现在一个月只给他一天时间出去。” “是我不对。” “哥,陛下已经狠狠惩罚你了,不要再内疚。” 从江收拾好包袱,骑着马,姗姗来迟。 看着马上的从江,一啸很不爽:“我也想去,哥哥,我去跟陛下请旨。” 秦是阻拦他:“一啸,陛下身边需要你。” “可是……”一啸瞪了一眼从江,“他怎么可以去?” “从江身子不好,武广山山色好,是疗伤的好去处。他想去,就让他去吧。” 总比寻死觅活的好。 自从容貌被毁,从江比以往更安静,不爱接触人。秦是希望武广山的风景,能让从江身心愉悦。 一啸拉着从江下马,两人走远,他一手搭住从江的肩膀上,“你真舍得苏仁意?” 从江:“我死了。” “先说好,我不会撒谎,苏仁意要是主动问,我不会隐瞒的。” 从江沉默不语。 一啸摸摸他的脑袋,像是大哥哥一样满眼心疼,深深叹气,“你护好秦哥,不许惦记他,他是我的。” “秦哥是哥,不是情哥。”从江扯开他的手,语气多了几分嗔怪,“你无赖。” 一啸嘴角偷偷上扬,无所畏惧:“秦哥不是哥,是我情郎。你要是不听话,我把你捅到苏仁意面前。” 从江:“……” “放心了,我会照顾好苏仁意,哪天你想开了,想见他,我把他送到你面前。” 从江抿着嘴,面罩下的双眸发红,沉默片刻才说:“如果哪天你变成一个丑八怪,令人作呕,你还会凑到秦哥面前吗?” 一啸愣了一下,神色僵硬,喉咙像是被堵住般难以吞咽,思绪顿住。 “会吗?” “我很肤浅,漂亮会产生爱,这张脸是我求爱的筹码。我不仅不会,还会离得远远的。” “我性格也不好。” “从江,你性格很好,秦哥最疼你了。” “你偷偷帮我告诉他,苏云川被藏在锦绣山庄,那里有重兵把手,不要鲁莽行事。” “我查不到事,你怎么就查到了?” “那几日,你缠着秦哥,我去调查出来的。后来陛下发现,被打了十杖。” 一啸:“辛苦了。” 时隔多月,苏仁意终于收到一啸的消息。 锦绣山庄重兵把守,无人能靠近。 苏仁意让人偷偷去打探消息,假意进入山庄,无一不被发现。 他思来想去,扮成小太监,混进宫中,求得萧韫帮助。 早听闻萧韫一直在意林慕遥的消息,无奈困在宫中,寸步难行。若是有萧韫帮助,一定能见到弟弟。 萧韫难得出宫门,在御花园里画风景,周围的近侍大多是林见山身边的人。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内。 苏仁意端来糕点时,萧韫搁笔,望向小太监,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 他提起毛笔,画错一笔,有些怒意,颜料发泄一撒,不慎撒在衣袖衣襟,很是无奈说:“脏了,罢了,回去沐浴,让人备水。” 近侍领命,派人回去热水。 等了将近一刻钟,萧韫起身走向浴房,只点了扶柳与苏仁意近身伺候。 苏仁意松了口气,直接跪在地上:“多谢萧公子。” “说吧,是不是有林慕遥的消息?” “在锦绣山庄,那里重兵把守。” “还活着啊……”萧韫嘴角轻笑着,仅存的一点疑虑都消失殆尽,“陛下让他活着,应该不会折磨他。” 毕竟,萧韫自认为他最近挺乖的,没有惹得林见山不痛快。 但他还是想要知道林慕遥生活如何。 林慕遥是他第一个好朋友,是他兄长,他不忍看他受苦。 萧韫从怀里掏出金牌,低声说:“你拿着这个金牌,是陛下的贴身之物。你要知道代价,若是陛下知晓这事,或许不会罚我,但他一定往你身上撒气,狠狠责罚苏家。” 苏仁意沉默,摸着冰冷的金牌,不知如何是好。 第100章 责罚他苏仁意可以,但苏家经不起折腾。 “你该知道,见一面也解决不了什么。”萧韫叹气一声,像是在喃喃自语,想到林见山知晓此事后杀意,心中一紧。 怕是要发怒。 苏仁意:“我试试!” 萧韫痛下决心:“我跟你去!” 苏仁意:“……” “十日后,陛下要去暗访洪灾中的百姓。若是我被发现,帮你掩护,他顶多不许我出门。”萧韫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只怕林见山不责罚他,责罚林慕遥。 小心行事吧。 十日后,萧韫趁着林见山出门,偷偷溜出宫门,来到锦绣山庄附近与苏仁意集合。两人以史官身份,亮出金牌,经过层层检查,方能进入山庄。 山庄是前太子众乐的场所,回廊弯弯绕绕,曲折蜿蜒,像是一座迷宫般,最后他们被带进一处密室。 守卫说只能待一盏茶的时间。 暗室里,一切日常所需之物应有尽有,布局与外界的房间并无不同。 刚踏进密室,隐隐听到人的叫声。 “疼疼疼,你轻点,我受不了……啊……”这声音越靠近越是上不了台面,听着太让人脸红了。 这就是弟弟苏云川的声音,苏仁意可不管羞不羞耻。 好家伙,苏家满城找苏云川,他在这里颠龙倒凤,不知羞耻。 苏仁意直冲到密室铁门边上,大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正在按苏云川脚踝的林慕遥顿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愣得说不出话,不敢相信出现在眼前的人。 苏云川刚刚脚扭了,眼下顾不得脚痛,冲上去,隔着铁门,大哭大喊:“哥,是我,我在这里……呜呜呜……我想你……想爹,想阿娘,呜呜呜呜……” “倔牛,叫你别去找林慕遥,你非得寻死,你让咱们一家人怎么办?” “我对不起你们,呜呜呜……” 铁门仅有一个小窗口,兄弟俩无法相拥,一切殷切话语隔着铁门小窗说出,紧紧握住双手,酣畅痛哭。 林慕遥逮着一个缝隙,看着萧韫被养得气色很好,心里放心不少,眼眶发红道,“我还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你了。” 萧韫的眼泪簌簌落下,“对不起,对不起,我想了很多办法,对不起……你的脚……他打的吗?对不起……” 林慕遥安慰他:“好好伺候天子,成王败寇,他能留我一条命,已是上天保佑。将来有机会,你把我弄出去,算我命大。他还介意我的存在,你别惹怒他,免得自己没有好日子过。” “我对不起你。” “萧韫,你没有对不起我,若不是你,我活不下来。他是看在你的面上,才放我一马的。” 林慕遥心中早就释然,输给林见山这样强大的劲敌,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说不定自己将来还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名垂千古。 毕竟,在古往今来的政权争夺之中,有多少党派在失败之后还能留存生机、全身而退呢?大多数都如过眼云烟般消散,再无踪迹。 他如今保有一线生机,已实属难得。 谋权大事,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不后悔,也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你偷偷来见我,他向来小气,会发怒的。” “你还担心我做什么?”萧韫擦了擦眼泪,哭得不能自已。 萧韫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在林慕遥面前哭过了。 上一次落泪,是八年前,他们并肩而立,目光灼灼,双手紧紧相握,郑重其事地立下誓言要干出一番事业。那之后,再没在对方面前失态过 。 林慕遥苦笑:“你是我在外面唯一的牵挂。” “等等,我打断一下!”苏仁意扯开弟弟的衣襟,隐隐有吻痕,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弟弟身上的痕迹是什么?” 苏仁意气得浑身发抖,实在难以接受弟弟竟然被…… 苏云川捂住哥哥的嘴,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解释:“是……是……皇上,他他他老是给我们吃补品,壮阳大补……我们血气方刚,这才总是……控制不住……” 萧韫:“……” 难怪林见山允许苏云川进来照顾林慕遥,怕是想让林慕遥跟苏云川日久生情,从而让林慕遥淡忘与萧韫之间的情意。 匪夷所思! 难以理解! 不可理喻! 谁让他是天子呢? 萧韫对此很无奈。 林慕遥:“我们一开始不想吃,但一日三餐都是补药。饿了好几天,后来实在受不住,吃了。” 萧韫:“……” 苏仁意打量着林慕遥上下,纵然对方长相俊逸,但他依旧像是吞了苍蝇般难受。 他解开身上的包袱,里面都是苏云川爱吃的糕点与零嘴,“留着吃吧,傻小子,家里的事别担心,有我在。爹知道你平安,身体也会好起来的。” 苏云川抱住包袱,跪在地上,一抽一噎,“长兄如父,哥哥,这一拜,不知道何时再见。替我跟爹娘说一句对不起,我来世再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傻小子,不要再说对不起,我们是一家人。” “哥哥,方才慕遥说了,进来这里很危险,陛下不会放过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我们很好。上次从江哥哥进来,他当场被抓住。听守卫将军说他被杖责了,他是陛下身边人尚且被打,你……” “等等,你说谁?” “从江,就是那个总是蒙面的高手哥哥……之前刺杀慕遥……” 萧韫见他一脸震惊,补充道:“你不知道吗?从江先前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好在一位叶前辈相救。上个月他跟着秦大人去武广镇。” 苏仁意攥紧拳头,心脏骤停,紧接着是跳得飞快,又苦笑一声。 上个月,他每次去探望秦是,秦是总是话里有话,跟他说不要怪自己,告诉他从江说不定活得很快乐。 他以为这不过是安慰的话语罢了。 难怪最近总有人跟着他,总有人盯着他,他还以为是皇上身边的探子,吓得连酒都不敢喝。 行啊,都瞒着他。 他明日就去武广镇找从江算账! 另一边,收到萧韫偷偷出宫的消息传到林见山耳边,林见山巡查完灾后重建,巡查完百姓之后,紧赶慢赶,赶回宫里。 一进萧韫宫门,就看到萧韫跪在大门中间。 近侍宦官说:“陛下,萧公子已经跪了一天。” “都退下。”林见山的气压低得可怕,环绕他一周,一把长剑挑起萧韫的下巴,“你好大的胆子,假传圣旨?这是死罪!” “陛下……”萧韫哭得梨花带雨,“你离开后,那天夜里我阿父阿母托梦,说想让我……” “说实话!” “他们说我不仁不义,说我自己过上好日子,忘了当初的救命恩人。” “所以你拿着朕的令牌去见林慕遥,谁告诉你位置的?从江,看来朕是对他太好了。” “不是他,我自己查的,”萧韫跪到他面前,抱住他的大腿,仰头哭得满脸泪痕,“你看看你,又生气,又吃醋,我就看一眼好友而已,了却一桩心愿,陛下还怕比不上他吗?” 林见山气得咬牙切齿,捏住他的下巴,“朕明明恨你跟他好。” “不好,我看到他狼狈不已,一副肾虚的样子,很嫌弃。他哪有陛下威武,哪有陛下样貌好,还是个坡脚。” 林见山微微挑眉,语气缓和些,“继续说。” 基于事实说话,倒是很合林见山的胃口。 林见山的怒火平息不少。 “他长期纵欲,模样沧桑不已,像是老了十岁。还是我的陛下好,天下之主,万民景仰,陛下对我最好,我最爱陛下了。”说着他的手悄声攀爬,顺着林见山的大蹆,往上摸去,摘到龙蛋。 “手!” 萧韫收回手,继续撒娇,“陛下,我错了,我想到阿父阿母的托梦,这才犯下错误,你就饶我一次吧,我会乖乖的。” “一年不能出门。” 萧韫哼唧几声,“陛下……两个月,好不好吗?” “两年。” “多谢陛下,一年就一年。”萧韫站起身,双脚发麻,险些摔倒,倒在林见山身上,“陛下,人家腿麻。” 林见山蹬他一脚,“再不听话,割了林慕遥!” “扫兴,别提他。几日不见陛下,洛炎甚是想念。陛下,匆匆赶回,一身汗味……”萧韫抱住他,声音又软又嗲,“陛下,洛炎伺候你沐浴,今晚我们好好玩玩吧,我好想你。” “哼!”林见山冷哼一声,很受用他的撒娇,瞪他一眼,“烦人,我要给他们挪个位置。” “嗯嗯嗯,陛下,不许提他,亲亲。”话音刚落,萧韫搂着林见山的腰,深深地吻了上去。 一年后,林见山册封萧韫的消息,再次遭到大臣们的反对。 第101章 经过上一次的腥风血雨,萧韫逐渐淡于众人的视野中,因此这一次反对的大臣人数大大减小。 其实萧韫并不想被册封,一旦自己被册封,这辈子怕是要被林见山困在后宫里。 他有理想,有自己的雄心壮志,但每次一提起回到朝堂,林见山总会气得想掀了桌子。 萧韫作为后宫人,一旦回到朝政,获得权力,只会破坏纲常,惹得满朝风雨。 外臣并不会善待他。相反,他们会想尽办法,抵制萧韫,骂萧韫是佞幸,离间皇帝与萧韫的关系。 此外,林见山也有问题,他深知自己向来对萧韫千依百顺,他怕自己会误国,会忍不住事事从了萧韫,到时他必然会被冠上“昏君误国”的罪名。 与其如此,不如就断了萧韫的念头。 “你能理解我吗?”林见山认认真真地同他分析局势,“你强大,我比任何人欣赏你。但登上朝政,蒙上一层权力,我们也远了。” 萧韫自然明白,可又不甘心。看着林见山一脸认真,心中不忍,他选择让步。 “其实,我就是想帮帮你。” “等我殡天之后,皇位无人,你再帮帮新帝。” “胡说八道,你怎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既然心疼我,你就该帮我管管宫中事务,这是皇后该做的事情。” “皇后?你当真?那我岂不是可以自由出入宫中?也能去你书房,陪你?” 林见山微微挑眉,“你又想做什么?” “你瞧瞧,又怀疑我?我不过是想陪你,从前你的皇后姐姐,可是夜夜给陛下送补汤糕点,我做不得吗?” “好端端提她作甚?行,答应你,你想来就来,但不能出宫。” 萧韫轻轻一笑,把林见山抱在腿上坐好,“陛下对我最好了。” “得寸进尺。” 册封那日清晨,阳光明媚,仪仗庄严,漫天彩带飘扬。 萧韫早早起来沐浴洗漱,穿上庄重的礼服,戴上宇冠,坐着辇,来到正殿大门跪拜天地,跪拜皇家先祖。 他缓步走来,昂首挺胸,祭拜台上,等待他的是九五之尊,是世人景仰的天子。 好像又成了一次亲。 远远看到林见山一脸严肃的样子,萧韫绷紧脸色,怕自己在重要的场合笑出声。 礼官宣读册封圣旨,册封萧韫为帝正君。 这是淮国从未有过的封号,林见山亲自钦点的,等于皇后,尊贵无比。 群臣纵然再反对,无法反抗林见山的旨意。 林见山站在祭拜台上,扶起萧韫的手臂,叮嘱他,“除了高祖,其余都拜。” 底下大臣直呼:“陛下,怎可罔顾礼节?” 林见山:“他害得兰石颠沛流离,害得帝正君吃苦多年,朕小心眼,说不拜就不拜。” 大臣直呼:“不可!” “闭嘴!” 萧韫抓住林见山的手,有些感动,“陛下……我没事……” “就不拜。” 林见山大大方方地牵住他的手,望着祭祀台下的群臣,“朕与帝正君,恩爱情深,矢志不渝,望众爱卿知晓。” 婚后,林见山处理政务,萧韫彻夜陪伴 「下没」  似雏凤翔宇,庄严肃穆。萧韫腰身挺拔,星眸剑眉,如仙人落凡,不食人间烟火。 群臣震惊不已,人群中不知是谁说“凤凰”“天降祥瑞”。 群臣瞪大眼睛,连连感叹此乃祥瑞,齐齐跪在地上,高声祝贺皇帝与帝正君。 “圣上承天受命,得贤内辅,恭祝帝正同辉,山河永固!” 萧韫心中激动难抑,贴近林见山的掌心。 以后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帝王身边吗? 两人的手藏于袖中,掌心紧紧相贴,触感温热且带着一丝黏腻。脉搏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跨越了肌肤的界限,在彼此心口处共振。 “怎么了?我的正君。” “我一辈子听你的,陛下对我最好了。” “那还用说。” 【作者有话说】 没有番外,全文完结 下个世界,有缘再见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