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同人] 重生后我一无所有》 第1章 [无cp向] 《(柯南同人)重生后我一无所有》作者:乐正雨枫【完结+番外】 文案 名侦探柯南同人,松田阵平中心,主要写警校组,无cp。有战损和系统导致的虐身剧情。 松田在摩天轮上被炸死,然后重生到了26岁那年的12月。 他发现这个世界的萩原还活着,喜出望外,跑过去跟人打招呼,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冷遇。 萩原:(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松田,怎么突然叫得这么亲密?我们好像不是特别熟吧?“萩”这种称呼……真是让人有点不习惯呢。 松田打开手机通讯录,发现他对萩原的备注变成了冷冰冰的“萩原研二”,并且根本搜不到伊达航、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名字。 这个世界的萩原没有幼驯染。他们四个变成了铁哥们,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松田回了一趟神奈川,萩原千速表示不认识他。他来到父亲的家,发现屋主已经换人,对方也没听说过松田丈太郎的名字。 他回到警校,就连鬼冢教官都说没见过他。 他彻彻底底地一无所有。 注意事项: 本文无cp,请不要在评论区刷任何cp,尤其是作者的对家cp(比如赤安、松萩、景零等,因为作者吃萩松、零景),一旦出现就有可能会被作者删评。 原著中有过明确感情线描写的bgcp可以在评论区偶尔提一下,但不要太多。 内容标签: 重生 系统 悬疑推理 柯南 正剧 美强惨 主角:松田阵平 ┃ 配角:降谷零,诸伏景光,萩原研二,伊达航,赤井秀一,黑羽快斗,贝尔摩德 ┃ 其它:警校组 一句话简介:松田阵平重生后一无所有 立意:无 第1章 松田阵平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摩天轮上。爆炸的吊舱、炽烈的火焰与刺眼的强光充斥着视野,他彻底陷入了沉寂的黑暗。 然而,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警察宿舍的床上。胸口湿漉漉的,他抬手一摸,掌心赫然是一片殷红的血迹——照这个出血量和伤口位置来看,应该足以致命了。 难道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自己,也经历过一次死亡吗? 他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确认目前的时间是26岁那年的12月10日。 随后,他找到了自己的警官证,发现这里的自己依然叫做松田阵平,所在的部门同样是警备部警备第一课机动队□□处理班。 眼看上班时间快到了,他也没再耽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简单洗漱过后,就前往□□处理班的办公室。 松田阵平一踏进办公室,就看到了坐在电脑前的萩原研二。 他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幼驯染还活着,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敢相信这不是梦境。为了避免被人察觉端倪,他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与狂喜,尽量维持平静的表象,走过去搭住了对方的肩膀:“萩!早上好啊。”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掌心下僵硬的触感——萩原研二下意识缩了一下,似是想要躲开,又本能地克制住这种有点失礼的行为。 松田阵平收回了手。萩原研二与他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松田,今天怎么突然叫得这么亲密?我们好像不是特别熟吧?「萩」这种称呼……真是让人有点不习惯呢。” 他顿了顿,或许是看见了松田阵平眼中的错愕,为了不让对方太过难堪,又善解人意地补了一句:“不过,如果你确实想这么叫的话,我也不会反对的。” 松田阵平知道这只是客气的说辞。他这位好友表面上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从来不会轻易动怒,其实自有一套划分亲疏的标准。 他勉强弯起嘴角,想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可惜最终没有成功。 “不好意思,我可能是没睡醒。” 松田阵平打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发现他对萩原的备注变成了冷冰冰的「萩原研二」,看来两人果然不熟。 他试着搜索「班长」,发现通讯录里没有这个名字。他又换成了「伊达」,依然搜索不到。 同样,他的手机里并没有保存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号码——这意味着那三位曾经的同期,在这个世界很可能并不认识他。 下班后,松田阵平来到了搜查一课。他并没有冒昧地叫出同期的名字,只是假装路过这里,想看看伊达航什么时候下班。 他的运气不错。这时,伊达航恰好走出了办公室,与他四目相对—— 他心中一喜,正想和班长打个招呼,就见伊达航无比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就像是不经意间与陌生人眼神相接那样,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一声差点脱口而出的「班长」被硬生生咽了回去。松田阵平转过头,目送着伊达航高大的身影远去,嘴唇微微动了两下,终究没有吭声。 当夜,松田阵平绕路到波洛咖啡厅吃了顿晚餐。 他知道正在卧底的同期在那里当服务生,也如愿遇见了化名安室透的降谷零。对方的手艺出乎意料地好,服务态度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热情有礼,细致妥帖,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位萍水相逢的顾客,而不是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朋友。 松田阵平缓慢咀嚼着酥脆可口的松饼,端起放在手边的冰咖啡啜饮一口,颇有些食不知味。 他没有诸伏景光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该怎样找到人,只能先从别的地方入手看看了。 松田阵平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整日。 次日,趁着周末休息的时间,他回了一趟神奈川,打算去找自己的父亲。 钥匙明显与锁孔不匹配,老爸是换锁了吗? 松田阵平打不开屋门,只好按响了旁边的门铃。过了片刻,一个面容陌生的男子打开了屋门。 “你好?” 屋主打量着面前这个身穿黑西装、戴着墨镜的男子,情不自禁有点紧张。“请问……有什么事吗?” 松田阵平压下失望的情绪,问道:“请问松田丈太郎在不在?” “松田丈太郎?我不认识他。” “他……不是这里的户主吗?” “不是啊,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你是不是走错了?” 松田阵平往屋里看了一眼,入目之处都是全然陌生的陈设,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抱歉,我可能是走错了。” 松田阵平不肯死心,又来到附近那个熟悉的地方,按响了萩原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萩原千速。她将一头浅棕色的长发撩到耳后,用礼貌的语气询问:“请问你是……” 松田阵平被这几个字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紧盯着萩原千速的双眼,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破绽——或许,下一秒她就会破功,然后笑着拍拍自己的肩膀:“阵平,吓到了吧?真是的,好久不见了,进来坐坐吧。” 萩原千速站在门口等了半天,看着他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打扰了。”松田阵平几乎是落荒而逃,“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走投无路的松田阵平回到了警校。 他想,就算这里的所有人都和他不熟,或是不认识他了,那鬼冢教官总会记得他吧?他现在是个警察,所以一定读过警校,至少能在那里找到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这么多年过去了,警校里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松田阵平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鬼冢八藏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 听见里面传出的声音,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打开了门。 “鬼冢教官,我回来看你了。” 鬼冢八藏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望着走进办公室的人,神情疑惑。 “你是……” 松田阵平一怔,随即摘下了墨镜。“我是松田阵平!教官,你不记得我了?” “松田阵平?”鬼冢八藏皱了皱眉,“我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你是往届的警校生吗?哪个班的?” “我是你的学生啊!你四年前教过我,我跟萩原他们是一个班的!你那时还经常罚我,因为我跟降谷打架……” “不可能,降谷从来不跟同学打架。不过,他们四个经常闯祸倒是真的……” “他们……四个?”松田阵平的声线带上了几分颤抖,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对啊,他们四个……” 鬼冢八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松田阵平的表情,忽然有点不忍心再说下去——那双眼眸中希冀的光彩一点一点地熄灭了,只余一片静默的暗蓝。 “我知道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鬼冢八藏一时无言。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好像快要哭出来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对方。 松田阵平戴上墨镜,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鬼冢教官,谢谢您。再见。” 第2章 第2章 松田阵平找遍了自己曾经认识的所有人,然后认清了现实: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应该是彻彻底底地一无所有了。 失落之余,他又有些庆幸。起码在这里,大家都能好好地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萩原没死,他也没死,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高兴? 即使所有人都不认识他了,他们也还有重新相识的机会——只要人还活着,就存在无限可能。 冷静下来之后,松田阵平从那件染血的衬衫上提取了一点血液,送去化验,证实了上面的血迹是属于自己的。 他猜测这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死了,但具体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其中始末还需要慢慢调查。 松田阵平将衬衣上的血渍洗净,以免被人察觉端倪,随后像往常那样专注地投入工作,只在业余时间偶尔回想一下过去的那些事。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并肩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有一种被人窥视的不适感。 他对自己的直觉一向非常自信,转身一看,就发现松田阵平走在后面的不远处,有意无意地跟着他们两个。 松田阵平知道萩原研二素来敏锐,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发现自己,只能尴尬地远离了两人。 萩原研二皱了皱眉,嘀咕道:“松田最近真是奇怪。” 伊达航转过头去,也看见了那个匆匆离开的身影。“松田是谁?刚才跟着我们的那个人吗?” “嗯,他是我同事松田阵平。他的拆弹技术很厉害,不过人不太好相处,无论对谁都是冷冰冰的。” 萩原研二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上个星期,他有一天突然对我很热络。不仅勾肩搭背,还使用了非常亲昵的称呼。在我表示疑惑之后,他又迅速疏远了我,甚至连话都不跟我讲了。” “这样吗……” 伊达航想了想,说道:“我猜,他可能只是想和同事们搞好关系,但是找不到正确的方法吧。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长跟别人打交道,也不是谁都像你这样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 松田阵平原本以为,没了亲朋好友的陪伴,自己的生活会从此变得平静而无聊。直至几天以后,他在某个街角遇到了一名黑衣人。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他听见了对方诧异的声音:“你怎么没死?” “你很想我死?”松田阵平顿住步伐,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子。他戴着宽大的黑色帽子,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带有伤疤的下颚。 松田阵平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他——至于「另一个自己」有没有见过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想不到她也会有失手的时候。”黑衣人又说了一句。 「她」指的是谁? 松田阵平一边暗自思索,一边不动声色地回道:“关你什么事?” “算你走运,我今天没带枪。”黑衣人嗤笑一声,“反正只要组织知道这件事,你就活不了多久。” 什么组织?是降谷和诸伏正在卧底的那个组织吗? 松田阵平听得一头雾水。这个新世界的谜团实在太多了,他初来乍到,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理清头绪。 黑衣人没再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去,身影逐渐隐没在不远处的人群中。 松田阵平回了一趟自己居住的公寓,试图从他的个人物品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家里的东西都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张多出来的银行卡令他心生怀疑——他上辈子只有一张工资卡,这次却多出了一张来路不明的银行卡,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他带上证件和两张银行卡出门,先去了银行的自助存取款机。他插入第一张卡,试着输入自己平时惯用的密码,顺利进入了操作界面。这张显然是工资卡,里面存的钱不是很多,毕竟他才入职四年。 他插入了另一张银行卡,输入同样的密码。果不其然,机器上弹出了「密码错误」的字样。 而后,他带着个人证件来到银行柜台,说自己忘记了银行卡密码,要求修改密码,并查询相关转账记录。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松田阵平看着银行卡余额上的那一串0,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这个世界的他,该不会是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吧?能在短时间内赚到这么多钱的手段,他只在刑法典里见过。 这些金额的汇款账户全都来自美国,对方十分谨慎,每次都使用了不同的账户。松田阵平试着给上面的账户汇款,发现它们全都已经被注销了,根本无法交易,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美国? 他努力搜刮着二十多年以来的记忆,并不记得自己认识哪个美国人,也没有去过美国的经历。 所以,是那个组织的缘故吗? 松田阵平知道,组织的人近期很可能会再找上自己——他「死而复生」之后,因为不知内情,一直照常在警视厅上班,会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于是,他开始频繁在夜间出行,专门挑一些偏僻的地方闲逛。就这样连续尝试了几天,他终于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他故意走进了一条黑暗的小巷,打算引诱对方现身。如果能趁机套出点什么消息,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觉得有些冷。 阴寒刺骨的杀意在暗巷中蔓延,一丝一丝地渗入四肢百骸。他周身的肌肉随之绷紧,一种夹杂着紧张、兴奋、不安的情绪密密麻麻地沿着脊椎攀爬而上,直冲脑门。 子弹上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循声回头,惊觉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同期。 漆黑的枪口对准了松田阵平。他被迫一步步往后退去,双手却始终插在兜里,不曾举起作投降姿态。 降谷零的枪上装了消yin器,这显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暗杀。 戴着鸭舌帽的黑衣人举枪对着他,冷然道:“贝尔摩德说,她一枪打穿了你的心脏,而且亲眼看着你断了气——你为什么没死?” 松田阵平印证了心中的猜想,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这个世界的他果然已经死了,杀他的人是贝尔摩德。贝尔摩德究竟是谁?她也是组织的成员吗? 他没有回答降谷零,反而问道:“是组织派你来杀我的?” “我不回答没有意义的问题。” 降谷零举着枪,紧盯着面前的人,继续步步逼近。 这是一条死路,松田阵平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完全无路可退。 相识数年,他从未见过降谷零如此危险狠戾的一面,与警校时期那个一本正经的优等生判若两人。 冰冷的灰瞳中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半点死到临头的狼狈与无措。 松田阵平心想,今天降谷必须杀了他,否则没办法向组织交代。万一降谷的身份被组织怀疑,诸伏也很可能会受到牵连。 松田阵平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交集,这里没有一个人记得他。即使他死了,也不会有谁为此难过。 但是降谷在这里还有很多牵挂,绝不能就这样轻易死去。否则萩原、班长和诸伏他们都会非常痛苦。 无论是从衡量利弊,还是从个人感情的角度来说。假如他和降谷零之中只能活一个,松田阵平都更愿意让对方活下去。 再说,要是他迟早都会被那个组织的人杀死,那还不如死在自己同期手里。 在降谷零错愕的目光中,松田阵平抬手握住了他的枪管,将枪口抵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低声道:“开枪。” 那不是挑衅,也不是自暴自弃,而是无比平淡的陈述语气,甚至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一如他在摩天轮上的神态。 降谷零对上那双湛蓝的眸子,在他眼底看见了决绝的死志。 ——他意识到,这个人好像是真的不想活。 第3章 “你……” 降谷零刚吐出一个字,惊觉眼前的人按着他的食指扣动了扳机,心下一凛,只来得及将枪口挪开些许—— “噗!” 经过消yin器处理的枪声随之响起,在这寂静的长夜中显得并不突兀。弥漫的血色铺满了他的视野,顺着白衬衫淌落的猩红纹路分外狰狞。 松田阵平朝着他笑,惨白的脸庞上冷汗涔涔,乍一张口,便有止不住的鲜血从唇齿间涌出:“这样……就可以了。” “喂!” 降谷零条件反射地接住他倒下的身体,心底涌起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绝不能让他就这样死掉,否则自己一定会非常后悔。 考虑到目前不方便去医院,降谷零先联系了诸伏景光,让他找认识的医生帮忙救治。 因为松田阵平的状况太过危险,他们再三衡量,只能将人暂时安置在医生那边。等情况稳定之后,再把他转移到苏格兰的安全屋。 “零,他就是贝尔摩德让你杀的那个人?”诸伏景光并未询问降谷零为什么要救他,他相信幼驯染有自己的考量。 第3章 降谷零微微颔首。“我调查过他,他是警视厅警备部的警察,名叫松田阵平,擅长拆除炸弹。不过,我暂时还没查到他跟组织有什么关联……如果不是贝尔摩德主动透露,我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她为什么不亲自动手?按照她的性格,不会轻易放过从她枪下逃脱的猎物。” “她在美国,一时抽不开身,就让我代劳了。” 松田阵平没想到,自己还能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再次醒来。 他用手肘支撑着想要起身,从胸口传来的疼痛却给了他一个严厉的警告,令他不得不重新躺回床上。 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过了半晌,才平复强烈的晕眩、痛楚与脱力感,心中陡然升起后怕的情绪—— 我没死,那降谷和诸伏怎么办?只要我活着,就有可能被组织的人发现,从而怀疑当初执行暗杀任务的降谷。 他捂着作痛不止的伤处,勉强下了床,开始四处寻找有没有能用的武器。 “你做什么?” 诸伏景光刚推开房门,就看见松田阵平在屋内四处翻找,冷声喝止。他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凌冽的目光如冰刃般直刺而来。 “你在搜查我的屋子?” 松田阵平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看向紧盯着他的人。“有刀吗?” “你要刀做什么?”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松田阵平勾起嘴角,抬手做了一个刎颈的动作。 诸伏景光沉下脸色,时刻留意着对方的动作,眼神愈加戒备。 “苏格兰。” 降谷零循声走过来,看着相隔一段距离对峙的两人,挑了挑眉。“这家伙醒了?” “波本,把屋子里的利器都收起来。”诸伏景光冷冷道,“重要的东西也收起来,免得他再到处乱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松田阵平听见他们以组织代号互相称呼,颇感新鲜——平常在他面前,这两人总是亲昵地互称「零」和「景」。这是他第一次用外人的视角与两位同期相处,看着他们两个假装不熟,还挺有意思的。 他身上没什么力气,伤口又痛得厉害,站起来没多久就出了一身汗,只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 金发深肤的男子将屋内的危险品全都收了起来,随后走到松田阵平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松田阵平。” 降谷零单手撑在墙上,漠然盯着坐在椅子上的人,眸光转厉。“我问的是真名。” “松田阵平。”对方依旧懒洋洋的,甚至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像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家伙! “那天在暗巷里,你为什么要扣动扳机自杀?” 松田阵平没有回答。 “「这样就可以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松田阵平依然沉默不语。 降谷零看着他这副守口如瓶的样子,发出一声冷笑。“松田阵平,你藏得挺深啊。如果不是因为贝尔摩德要杀你,我都不知道你这个警察居然和组织有关联。”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竟然会和那个组织扯上关系。 松田阵平暗叹,这次算是百口莫辩了,想要取得这两人的信任恐怕是不可能的。 “贝尔摩德为什么要杀你?”一直保持缄默的诸伏景光启唇道。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松田阵平耸了耸肩。他的伤势不允许他说太多话,他只能尽量选择简短的句子,并抓紧吐词的间隙换气喘息。 直到此时,他才有空留意自己的身体状况——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中枪的位置离心脏很近,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贝尔摩德的?”降谷零接着问道,“你平时是只跟她一个人对接的吧,所以除了组织高层之外,其他成员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松田阵平被他们问得满心为难,也是真的没办法回答——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确实不了解这些事的真相。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默默达成了共识。 松田阵平如今身受重伤,身份又是警察,而且他们还没查出他跟组织到底有什么联系,倒也不可能真的严刑逼供。 ——不过,必要的恐吓与震慑还是不能少的。 “你不想说,是吗?”降谷零眼底掠过一丝危险的暗芒,“没关系,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松田阵平与他四目相对,除了嗤笑之外,竟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他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被同期这样威胁。用「自嘲」、「讽刺」或是「滑稽」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态,他只觉得这一切实在荒谬。 “随便你们。” 他摊开双手,朝着两人露出无所谓的笑容。“其实我也很想见识一下,你们……到底有什么手段。” ——威胁恐吓也好,严刑逼供也罢,都不如直接杀了我。只有我死了,对你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一方步步紧逼,一方毫不退让,局面一时陷入了僵持状态。 “叮咚。” 一阵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比催命的音符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三人同时绷紧神经,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 “我去开门,拖延太久容易让人起疑。”诸伏景光当机立断,“波本,你把他藏进衣柜里,然后在客厅等我。” 琥珀色的酒液倒映着纽约繁华的夜景,熠熠灯光融入晶莹剔透的酒杯。仿佛连酒香都带着这座城市纸醉金迷的奢靡。 金发女子端着高脚杯坐在窗边,蕾丝睡裙的一条吊带沿着肩侧滑落,深紫的颜色衬得她的肌肤越发白皙。 桌上的手机发出振动声,她接起了电话,魅惑的嗓音透着几分沙哑。 “yes,bourbon killed the prophet。(是的,波本杀了预言家。)” 她一边与人打电话,一边欣赏着落地窗外宛如油画的景色,似笑似叹。 “it 's a pity,but i have to do it。(有点遗憾,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第4章 诸伏景光打开了门。 屋外站着一个头戴针织帽的长发男人,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莱伊。”诸伏景光淡然问道,“有什么事吗?” 赤井秀一将手里的黑色包裹递给他。“上次你让我带的东西。” “谢谢。” 诸伏景光接过了包裹,怕被这位敏锐的组织成员察觉端倪,本不想让他进屋,又觉得这样有种欲盖弥彰的嫌疑,于是客气地邀请道:“要进来坐坐吗?” 他知道莱伊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如果别人主动邀请,对方反而不会轻易答应。 “波本也在?” 赤井秀一站在门口,往屋里瞥了一眼,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副墨镜。他记得波本和苏格兰从来不戴墨镜,是出于某种伪装的需要吗? 他环顾四周,又在屋子里发现了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心下了然。“你们有另一位客人。” “什么客人?”降谷零开始装傻,“难道你还叫了其他成员过来?苏格兰的屋子可不是派对场所,挤不下那么多人。” “是吗?”诸伏景光滴水不漏地应对着,“没关系的,莱伊,你把另一位朋友也带进来吧。” 赤井秀一见他们不愿多说,也没有兴趣追问,只淡淡道:“东西已经带到,我先走了。” 松田阵平伤势太重,在衣柜里待了没多久就站不住了。他倚着衣柜的靠壁坐了下来,屈着双腿挤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 隔着衣柜门和卧室的房门,他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只能安静地等候消息。衣柜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他的气息也变得愈发急促。 又过了几分钟,衣柜的门终于被打开了。松田阵平下意识抬手挡了挡刺目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璀璨的金色。 “那个人走了,你出来吧。” 松田阵平起身走出衣柜,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并未询问刚才的来访者是谁。 “所以,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说,一直跟我们耗下去?”降谷零继续问他。 松田阵平坐在沙发上,面对两人的逼问,苦笑一声。“就算我说了,难道你们就会相信吗?”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会相信?”诸伏景光接话道。 松田阵平与他四目相对,大胆直言:“如果我说,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松田阵平,你们信不信?” 他们完全没设想过如此荒诞的答案,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我在警校期间,有四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们的名字是:萩原研二,伊达航,降谷零,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每说出一个名字,两人的神经就绷紧一分。在听见自己的真实姓名时,更是差点没按捺住想要掏枪的冲动。 松田阵平察觉到他们的情绪变化,笑道:“你们可以立刻杀了我,这样对你们来说更安全,不是吗?” 第4章 降谷零率先冷静下来,面无表情道:“你继续说。” 松田阵平说了他们在警校期间的一些经历,包括射击课上发生的意外、外守一的案子、便利店的案子,还有他们被鬼冢教官罚打扫澡堂的事,等等。他现在的气息不太够用,每说完一个案件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才有力气继续说下一个。 诸伏景光觉得这些事例的说服力不够。“这种事,只要找当年的同学或者负责本案的警察打听一下,就会知道吧。” “外面,樱花。”松田阵平忽然说了一句。 两人同时愣住。“你说什么?” “外面,樱花。”松田阵平重复道,“这是诸伏你自己说的,不记得了吗?樱花是指鬼冢班的旗帜,你带着想要自杀的外守一冲出火海,我们四个在楼下拉开旗帜接住了你们。” 沉默,长达数十秒的沉默。 能够说出这种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的细节,足以说明松田阵平就是这件事的亲历者。 “你说你是另一个世界的松田阵平……那么,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降谷零问他。 “因为我死了。”松田阵平轻描淡写。 诸伏景光蹙了蹙眉,追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因为拆炸弹。” “介意说说细节吗?” “有人在杯户町的摩天轮里安装了炸弹。” 在两位同期面前,松田阵平有点说不出口,下意识隐瞒了自己殉职的真相:“那个炸弹的□□是水银杆,只要稍微震动一下,就会引起爆炸。我进入摩天轮吊舱拆除炸弹时,旁边正好发生了爆炸事故,水银杆因此受到震动,于是我就粉身碎骨了。” 在他说话时,诸伏景光一直认真观察着他的神色,马上就注意到了不对劲:“你说谎。” “如果连最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就别指望我们会信任你。”降谷零的声音冷了下来。 松田阵平叹了口气。过了良久,他才在两人逼视的目光中启唇:“勇敢的警察,我要称赞你的勇气,赞美你……” 纤细的女士香烟缓慢燃烧着,贝尔摩德坐在电脑桌前,指间把玩着一个银色的u盘。 ——她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克丽丝·温亚德的日本影迷签名会上。 那名戴着墨镜、身穿西装的年轻人排了很久的队,终于来到她面前,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海报拿给她签名。 尽管黑色的墨镜遮挡了他的双眼,但阅人无数的贝尔摩德依然能辨认出他俊朗而锐利的轮廓。她流畅地在那张海报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笑道:“有你这样英俊的影迷,是我的荣幸。” 那人没有回答,也不像普通的影迷那样表现出被偶像夸赞的喜悦,只是沉默地接过了海报。 两只手不经意相触的瞬间,她感觉掌心微微一凉,随后发现自己手里多出了一个银色的u盘。 她见状一怔,抬眼再看时,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然远去,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签名会结束后,她回到美国,将u盘插入电脑,打开了一个文档。 文档的第一句话令她瞳孔骤缩:“克丽丝·温亚德,我知道你和莎朗·温亚德是同一个人,也知道你是贝尔摩德。” 她继续往下看,发现那个文档中记载着未来两个月之内的「预言」:两个月内,组织将会加入的成员、即将背叛的成员;某两个国家的边境发生了军事冲突;某国高官某某被人暗杀;某国遭遇12级台风袭击;某国新型导弹试射失败……详细罗列了几千字,日期、地点、人物都写得一清二楚,时间甚至精确到具体的几点几分。 文档的结尾写着一串电话号码,旁边是一个名字:「松田阵平」。 贝尔摩德并没有立即回应。她不动声色地等待着,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一一验证,惊觉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 她心知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绝对不能错过。于是主动打电话给他,单刀直入:“松田阵平,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钱,大量的钱。”松田阵平直言不讳,“我不会加入组织,但我可以给你提供未来的情报,你给我钱,就当我是组织的线人——怎么样?”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警察的工资比起其他职业来说也不算低了,你需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说那句话吗?「隐瞒秘密是会让女人变美的。」”松田阵平的嗓音带着笑意,“同样,男人也有他的秘密。” …… “预言家,你有没有料到,今天我会一枪打穿你的心脏?”贝尔摩德笑靥如花,抵着他胸膛的枪口却冰冷骇人。 松田阵平的要害为人所制,表情依旧十分淡定。“我只知道事情原本的走向,无法预料人为干预之后的走向。” 他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一字一顿道:“贝尔摩德,你欠我一条命——不,不止一条命。我的预言救过你多少次,你自己心里清楚。” “没办法,是那位大人下令要杀你,我也只能从命。”贝尔摩德耸了耸肩,“我欠你的,就等我下了地狱再偿还吧。” “我的命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在两年后的2月7日帮我救一个人。”死到临头,松田阵平并不慌张,还有心思与她谈条件。 “那个人是组织要除掉的目标吗?”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是我的朋友。”松田阵平说道,“他叫伊达航,是搜查一课的刑警,两年后将死于一场车祸。” “我答应你。安息吧,预言家。” 贝尔摩德话音刚落,松田阵平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想趁机反制对方,却被她抢先开了枪。 一片湿润的殷红在白衬衫上晕开,血滴不断沿着衣摆淌落。他的瞳孔开始放大,手指也逐渐脱力,最终松开了贝尔摩德的手腕。 贝尔摩德本以为自己夺去了松田阵平的性命,没想到对方没死,还被另一个组织成员偶遇——于是,波本接到了再次暗杀他的任务。 当天晚上,她打电话向波本确认:“松田阵平死了吗?” “啊,当然。”波本的语调带着一种戏谑的残忍,“我把他的尸体烧毁,扔进了大海,保证不会被查到的。” “很好。”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还没等到波本回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 贝尔摩德叼着香烟站起身来,打开了衣柜,精心挑选自己明天要穿的衣服。她的指尖从一条条价格不菲的裙子上划过,蓦然顿住—— 那是一条很漂亮的黑裙子,款式新颖独特,面料丝滑凉爽,很适合夏天穿。 那天,她和松田阵平路过一间服装店时,被橱窗里的裙子吸引,进去想要买下。她刚问完价格,就听见身旁的人说道:“你看上了这条裙子?它会在一周之后打八折出售,你不如到时再来。” 贝尔摩德并不缺钱,但她对预言的能力感到好奇,也想亲自验证这一点。果然,一周之后,那条裙子打了八折。 “或许我该称呼你为「无所不知先生」?” 面对贝尔摩德的调侃,松田阵平不曾答话,只是戴着那副墨镜安静抽烟,嘴角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的能力如此强大,难道没有任何限制吗?” “当然有,但我怎么会蠢到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 …… 她从回忆的碎片中抽离自己的思绪,弹了弹烟灰,艳丽红唇缓缓吐出一团灰白色的烟雾,如同飘浮在半空中的骷髅头。 预言家,无所不知先生……终究还是化为了灰烬。 她对着那条黑裙子抽了一夜的烟。 第5章 “「勇敢的警察,我要称赞你的勇气,赞美你」……” 松田阵平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开口,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在炸弹爆炸前3秒钟,我会显示一个提示,告诉你另外一个更大烟火的位置,祝你奋斗不懈」——这就是我在液晶屏幕上看到的内容。” 说罢,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按下了好几个按键,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米花中央病院,这是另一个炸弹所在的位置。我的手指非常灵活,完全可以在3秒内发出这样的信息。” “你……” 诸伏景光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我的真话,信不信是你们的自由。”松田阵平说道,“不过,我倒是宁愿你们不信,毕竟真话总是不好听的。” “所以,你那个时候让我开枪,是想要牺牲自己,让我活下去?”降谷零咬了咬牙。 松田阵平下意识否认:“不,我没你想得那么伟大,我只是觉得你比我更值得活下去。” “生命是平等的,没有值得与不值得一说。” 诸伏景光话音刚落,便察觉他的白衬衫上渗出一抹血色,蹙眉道:“你在流血。” 松田阵平浑然不觉,直至被人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伤口开裂的疼痛。 第5章 他本想摆手说不要紧,身体却不太听使唤。两人见状,连忙把他扶到床上休息,重新替他包扎身上的伤处。 将人安置好后,降谷零与诸伏景光进行了一番秘密商议。 安全起见,他们并不能完全信任松田阵平。将他留在这个屋子里不是长久之计,又不敢真正把人放走,想来想去,他们也只能给对方伪造一个新的身份,把他从警视厅的警备部调到公安部,成为诸伏景光的同事,也方便公安今后监视他的行动。 “还是要谨慎一些,不能让他担任太重要的工作。”诸伏景光思索道,“不如就把他安排到公安第四课吧,我会让同事帮忙盯紧他。” 降谷零微微颔首。“嗯,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松田,等伤势痊愈之后,你就到警视厅的公安部上班吧。我们会提前安排好一切,不会有人过问你的事。”降谷零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松田阵平,“以后尽量少和机动队的同事接触,以免被人发现破绽。你之前租住的那间公寓,公安会派人帮你办理退租,并把你的物品都取出来。你目前的手机号码也必须停用,否则万一被组织发现你还没死,我们都会完蛋。” 他看得出来,松田阵平并不是很情愿被调到公安工作,又补充了一句:“等我们剿灭组织,你就可以调回机动队了。” 松田阵平虽然希望留在机动队工作,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为了保证自己和朋友的生命安全,他只能妥协。 “我们会帮你伪造一份档案,再给你易容,让你以另一个身份出现。”诸伏景光说道,“零的易容术是跟贝尔摩德学的,通常情况下都不会被人识破,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我之前就想问了,贝尔摩德到底是谁?” “这个……到时候我会简单给你介绍一下组织的主要成员。” “我知道了。”松田阵平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声音的问题怎么办?我可不会变声。” “声音相似也是很正常的事,反正你扮演的那个人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之前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不用担心两人的声音不一样。”诸伏景光解释道,“我本来打算帮你弄一个变声器之类的道具。但带着那种东西有可能会被发现,到时候反而不好解释。” 为了避免引人怀疑,降谷零不方便在诸伏景光的安全屋里待太久,当天下午便离开了。 诸伏景光出门买晚餐时,打包了一份鸡肉粥带回去给松田阵平吃。 “谢谢。” 松田阵平打开食盒,里面的粥尚有余温。他吃着诸伏景光买来的粥,倏然感觉一阵恍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警校时期。 “景老爷……” 松田阵平习惯性地唤了一句,刚出声就觉得不对劲,立即反应过来。“抱歉,我习惯了这么叫。” “没事。”诸伏景光对这个称呼并不反感,反而有点好奇。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他,看起来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和松田的关系还不错? 他端详着卷发男子疲惫的侧脸,心底忽而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涟漪。 他想说:「如果你想那样叫我,也没关系的」。但最终还是保持了一个卧底应有的冷酷、怀疑和沉默。 这是松田阵平失联的第二十三天。 他一直没去上班,机动队的同事也联系不上他。无论警察宿舍还是他租住的公寓,都完全见不到他的人影。 同事们虽然与他交情不深,但是共事几年的人忽然失联,也难免会担心。大家都在想办法找他,可惜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萩原研二单手托腮,盯着办公室里那个空出来的座位出神。他给松田阵平打过电话,可是对方一直没接,发过去的短讯也都石沉大海。 松田他……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他抿了抿唇,眸色微沉,平日里总是带笑的脸庞显得格外严肃。 下班后,伊达航约了萩原研二到波洛咖啡厅吃晚饭。他们知道降谷零伪装成服务生在那里打工,就想去碰碰运气,到时候假装互相不认识就行。 萩原研二一踏进波洛咖啡厅,就看到金发的服务生正在擦拭餐桌,调侃道:“班长,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错。” 伊达航爽朗地笑了起来,搭着好友的肩膀往里面走。“好久没来这里吃过饭了,我上次来波洛还是在半年前呢。” “欢迎光临!”榎本梓微笑着将两人迎了进来,引着他们到餐厅内的一处空位坐下,再递上菜单。 降谷零也注意到了这两位新来的客人。他佯装与两人素不相识,笑容满面地对他们表示了欢迎,并为他们斟上两杯柠檬水。 “谢谢。”萩原研二端起玻璃杯喝了点水,望着降谷零忙碌的背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伊达航几乎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仍不忘用眼神提醒同期小心点,千万别给正在卧底的公安警察惹来麻烦。 松田阵平推开了波洛咖啡厅的门。 这段时日,在降谷零的帮助下,他已经能够独自完成易容和乔装。他依旧习惯性地戴着那副墨镜,只是换了一身蓝色的休闲装。假发与帽子都是再好不过的掩饰,就算是熟人也未必认得出他。 降谷零看见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松田阵平,从容地露出职业性的笑容。 “欢迎光临波洛咖啡厅。” 他记得松田说过和班长他们是朋友,于是特意关注了对方的反应。 果然,松田阵平刚进咖啡厅,就往萩原研二所在的桌子那边瞟了一眼。他的脚步并未因此停顿,不到两秒钟就移开视线看向旁边,动作极其自然,像是不经意的一瞥。 松田阵平也没想到,出来吃个晚饭,竟然会遇上许久不见的故人。 他故作平静,一边吃着降谷零做的肉酱意粉,一边暗暗留意着不远处那桌人的动静。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正在用餐,降谷零时不时走过去给两人上菜,偶尔装作不熟的样子寒暄几句。尽管他们没有过多的交流,这短暂的互动依然看得松田阵平羡慕不已。 ——真好啊,能看到活生生的萩原,还能和他讲话。 他按捺着内心的向往,一遍遍告诫自己:你不是松田阵平,你不在机动队工作,也不认识萩原和伊达。或许以后,你会有别的契机认识他们,但绝不是现在。 意大利面很有嚼劲,番茄酱汁的滋味也酸甜可口,松田阵平却食不甘味。 他心里很清楚,一旦错过了警校的那段时期,踏入社会的同期们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会对外界抱有一定的警戒心,不会再轻易与陌生人交心了。 他们都认识那么久了,那种默契的氛围是自己挤不进去的。 没有我的位置了。 松田阵平默默看着坐在咖啡厅里相谈甚欢的朋友们,感到既庆幸又心酸。 ——他以另一种方式失去了萩原研二,同时也失去了其他的朋友。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全都活了下来。 第6章 银光闪烁的叉子将意大利面搅得乱七八糟,直至食物的温度渐渐冷却下来,它仍剩下三分之二。 降谷零拿着玻璃壶,往松田阵平的杯子里添了点柠檬水,压低声音问他:“菜不合胃口吗?你不喜欢吃意粉?” “不,你的手艺挺好。”松田阵平同样放轻了声音,“只是我没胃口,抱歉。” 他发觉萩原研二正在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担心被他察觉异状,立刻拿出零钱让降谷零结账。 “萩原好像注意到我们了,我先走了。” 若是在从前的那个世界,面对松田阵平这样的举动,降谷零必然会谴责一句:“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行为,好歹也珍惜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吧?” 而现在,他只能目送松田阵平匆匆离去,微笑着说道:“欢迎下次光临。” 萩原研二看着那个离开餐厅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总觉得降谷零和那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不像是纯粹的服务生与客人,更不像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这家店的意粉明明很好吃,那位客人却吃了不到一半就走了。” 他并未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而是用调侃的口吻与服务生开玩笑:“看来,再美味的食物也有遭遇滑铁卢的时候啊。” “我也觉得奇怪,刚才问了一下。”降谷零不动声色地帮松田阵平打掩护,“那位客人说他不太舒服,所以吃不下。” “哦?是吗。”萩原研二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追问。 在更换手机卡的同时,松田阵平也换了一部新手机。 维持了四年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反正现在也见不到幼驯染,他索性恢复了给对方写短信的习惯——他早已把发给萩原研二的短信当成了自己的精神寄托,并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复,只是用它来满足自己的倾诉欲。 “我今天要去公安部上班了,没想到吧?要是那帮家伙知道了,一定会大吃一惊。” 第6章 他把那条短信存在了自己的草稿箱,并未真正发送出去——两个世界的萩原研二使用的是同样的手机号码。如果一不小心按了发送,可就不好办了。 公安第四课主要负责资料收集、统计与联系地方警察。鉴于松田阵平初来乍到,还不了解这里的环境,就先由同事带着他到周围转一圈。 公安第四课警部仁王信行带着松田阵平走进办公室,向其他同事介绍:“这位是观月凌宇,今后就是我们的新同事了。” “你好,我是清水花梨,请多多指教!” “观月,这个名字很好听呢,你的父母一定是很有文化的人。” 松田阵平并不擅长应付这种社交场合,为避免太过出格引人注目,又不能像刚调到搜查一课时那样冷着脸,只得保持着不太自然的笑容和大家打招呼。 他听着同事们夸赞自己的名字好听,觉得有些滑稽。他总不能解释,所谓的「父母」其实就是诸伏——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是诸伏景光帮他起的。不仅能当人名,也能组成一个短句。 观月凌宇,既是观月凌宇,也是观月凌宇——观赏明月跃上天宇,听起来就像是一幅画。 “观月比较文雅,但是凌宇这两个字很衬你的气质。”诸伏景光思量半天,最终敲定了这个名字。 为了获得同期们的信赖,松田阵平必须尽快在工作中展现自己的能力。 公安第四课的工作虽然不像拆除炸弹那样需要顶尖的专业技术。但是工作量庞大而繁琐,一旦遇到紧急任务,总是需要连日加班才能完成。 “观月,刚来到公安部就老是加班,辛苦你了。”仁王信行把外卖单拿给松田阵平让他点餐,“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没关系,我在之前的部门也经常加班,习惯了。” 松田阵平随便选了一份盖浇饭,就把菜单还给了同事。他这段时间努力加班工作,也是想用忙碌的工作麻木自己——就像萩原刚走的那段时间一样,只要他忙起来了,就没时间难过了。 仁王信行想起上级的叮嘱,很识趣地没问松田阵平之前是在哪个部门工作的,只是笑着招呼其他同事点餐。 “那个新来的观月,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观察他,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行为。如果有新的动向,我会再向你汇报的。” “说起来,观月最近拼了命地加班,我都服了他了。他自从调到公安部,就一直住在警察宿舍,从没见他回过家,就连生了病也是照常加班。你到底是怎么挖到这种人才的?他的办事效率高得出奇,之前积累的档案全被他整理好了,这样的人留在我们部门真是屈才。” 收到同事发来的讯息,诸伏景光轻轻摩挲着下颚,思考应该如何应对。他想发条信息劝劝松田阵平,又觉得两人现在还不熟。于是改成了委婉一点的口吻:“最近很忙吧?注意劳逸结合,别太累了。” 松田阵平正在加班,看见了诸伏景光的信息,抽空回复:“我知道了。” 不知是工作压力还是饮食影响导致上火,他这几天一直咳嗽,喉咙又痛又痒,喝了盐水也不见好转。 今晚吃的外卖显然不太卫生,他没过多久就开始胃疼,忍耐着处理完今天的工作,回到宿舍后一度上吐下泻,还发起了烧。 宿舍里没有备用的药,半夜药店又关门了,他只能打车回到自己新租的公寓,翻出药箱找了点消炎药吃。 这双新买的拖鞋并不防滑,他起身时一阵头晕,不慎摔倒在地,额头正好撞上桌角,登时在剧痛中陷入昏迷。 松田阵平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夜。 他睁开眼时,脸上流淌的血迹已经变干。强烈的刺痛与晕眩感笼罩着头脑,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他浑身无力,完全爬不起来,只能阖上双眼稍作缓解。 手机铃声响起,他点亮屏幕一看,才发现早已过了上班时间。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听筒里传来仁王信行关心的声音。 “警部,我……” 松田阵平的喉咙痛得厉害,刚说了三个字就捂着嘴咳嗽起来。他缓了一阵,用沙哑的嗓音道:“我病了,想请两天假,抱歉。” “生病了?是不是加班太辛苦了?你好好休息吧,先别操心工作的事了。” 松田阵平结束了和上司的通话,起身时一阵头晕,走到卫生间趴在盥洗池边呕吐不止。反流的胃酸灼得咽喉生疼,发炎的嗓子受了这种刺激,已然发不出声。 他望着镜中人惨白的脸色,随便漱了漱口,就换上平时常穿的蓝色西装,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前往医院。 “先生,您……您要去哪?”出租车司机被他满脸的血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 松田阵平说不出话,只能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记事簿,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请送我去米花中央病院。” 医生为松田阵平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又给他开了些药,让他输液后回家休息,伤口记得按时换药。 他独自坐在椅子上打点滴,无聊地看着站在走廊上的几个人,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嘀——” 他微微一怔,开始认真观察那三个人。 倚墙站立的是一个长发男人,他戴着针织帽,面容被白色的口罩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墨绿的眸子。他的目光不时看向某处,似乎是在等人。 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学生,她的双腿受了伤,暂时不能走动,只好用轮椅代步。 坐在椅子上的是个大叔,他戴着耳机,一直低头盯着手机,像是正在收看某个节目。 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声音……难道他们之中有人认识另一个我? 松田阵平心中疑惑,观察过后又感觉那三个人都不像是认识自己的样子,就移开了视线。毕竟他现在还没卸下伪装,以前的「熟人」认不出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吊瓶还没打完,松田阵平就收到了诸伏景光发来的讯息,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动了动手指,回复了一段简短的话:“主要是肠胃炎和咽喉炎,声带坏了,暂时说不出话。已向仁王警部请假,抱歉。” “辛苦了,我会找时间过去探望你。”诸伏景光不方便长时间和他聊天,发完这条短信就没了下文,他也默契地不再给人发送任何消息。 松田阵平的左手正在输液,他用右手握着手机编辑信息,移动的指尖也不如平时流畅灵活了。 “萩,我把自己弄哑了,是不是很好笑?原来我也有今天。” “没想到公安的工作这么辛苦,做文职也不比出外勤轻松啊。” 他无声感慨着,下意识在收信人那一栏输入了幼驯染的手机号码,正要点击发送键,突然想起这个世界的萩原研二还活着,立刻停了下来。 “是否发送信息?” “否。” “是否将信息保存到草稿箱?” “是。” 第7章 诸伏景光进屋时,看见松田阵平头上包着一层纱布,讶异地问道:“松田,你这是怎么了?” “我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松田阵平用手机打字和他们交流,生怕同期们不肯相信,又把包扎好的纱布解开,让他们看里面的伤口。 “你别这样,我们没怀疑你在装病。”降谷零有些过意不去,连忙阻止了他的行为。 诸伏景光在他旁边坐下来,重新帮他包扎好伤口,温声安慰:“没事的,我以前也失声过一段时间……你不用太紧张,很快就会好的。” 降谷零对幼驯染这种自揭伤疤的安慰方式不太乐意。但也没吭声,只是轻轻皱起眉头,沉默地看着他与松田阵平对话。 “对了,之前说过要给你的组织成员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诸伏景光将一本小册子递给松田阵平,“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 “谢谢。” 松田阵平接过资料随便翻了几页,就被那张女明星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在手机上打字询问道:“贝尔摩德……她是美国人?” “是的,怎么了?” “组织的主要成员里,还有没有其他美国人?” “目前还不能确定。你问这个做什么?” 松田阵平迟疑片刻,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之前去银行打印的那份转账记录。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看见转账记录上的一串串数字,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这是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在警察宿舍的抽屉里发现的。我不知道银行卡原本的密码,就带着证件去银行修改了密码,现在的密码是我的生日。我在银行打印了转账记录,发现这些都是来自美国的汇款。因为对方的用户已经注销,暂时查不到汇款人是谁。”松田阵平将银行卡递给他们,“里面的钱我完全没动过,我想这种东西还是交给你们比较好。” 第7章 转账记录的打印日期是去年12月,可见这份东西是早就打印好的,松田阵平并没有说谎。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接过那张银行卡。 这份难得的信任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得让人意想不到——他们完全没想过松田会对他们如此信赖,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他们。 松田阵平心想,这是我最后的底牌了。如果这样你们都不愿意相信我,那我也没办法了。 “这张卡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放在我们这边更不安全,万一被组织成员发现就完了。”降谷零没有收下它,“我们记住这个银行卡号就行,有机会就查查是谁的手笔。”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对此毫不意外,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能是低烧还没完全退去的缘故,他感觉有些头晕,勉强支撑着打出一行字,拿给他们看:“你们先回去吧,我想睡一会。” “你自己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别一不小心又摔伤了。” 诸伏景光看了看他额头上包扎的纱布,不太放心。“我们还是留在这里照看你吧,反正夜晚还算安全,可以等到天亮之前再走。” 倘若这话是原先那个世界的诸伏景光说出来的,松田阵平当然会很高兴。 可是这个世界的他们并不熟,他觉得诸伏景光多半只是在跟他客气,就像是「改天一起吃饭」这种话。要是自己当真了,那就有点没眼色了。 尽管他的内心非常渴望朋友的陪伴。但还是理智地选择了拒绝:“不用麻烦你们了。” “你不是说了你跟我们是同期吗?这么客气做什么?”降谷零绷着脸道,“你再推辞,我可要生气了。” 松田阵平听得一怔,见两人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才敢相信他们说要留下来的话是真的。 他原本没对这件事抱有任何期望,现在突然得到了意外之喜。顿时心满意足,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那就拜托你们了。” 松田阵平在家休息了几天,嗓子恢复到能正常说话的程度之后,就回到警视厅上班了。公安部的工作繁琐而忙碌,却也有一种他恰好需要的充实感。 一个月后,公安第四课的工作量终于有所减少。难得有空,大家便为他们的新同事「观月凌宇」举办了欢迎仪式。 松田阵平向来是不喜欢应酬的,但这是同事特意为他举办的欢迎仪式,他没道理不去参加。 酒桌上觥筹交错,鸡肉葱串、炸肉饼与烤鲭鱼的味道融在一处,香气扑鼻。 松田阵平作为本次欢迎会的主角,自然是大家的「重点照顾对象」,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同事们灌得醉醺醺的。 他酒意上涌,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萩原研二刚殉职的那段时期,他一边借着部门聚餐的时机借酒消愁,一边给永远不会再回复的挚友发短信。 “萩,最近来了一个新同事,性格和你有点像,刚入职没多久就和大家混熟了,看样子很受欢迎。” “我今天尝了尝你平时爱喝的酒,味道也不怎么样嘛,你该不会是喝惯了所以一直懒得换口味吧?” 过了一会,他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讯息:“你是谁?” 松田阵平看得当场愣住,醉意也随之清醒了几分。他定睛一看,发现发信人是萩原研二,登时一个激灵,吓得赶紧拉黑了萩原的手机号码。 糟糕,真的太大意了……怎么能出这种纰漏! 他懊恼地咬了咬牙,抱着侥幸心理想道:只要拉黑了萩原,他就不能再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或许就会忽略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了? 萩原研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个陌生号码的回复,心中那种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的家人习惯叫他「研二」,他的朋友通常叫他「萩原」,而「萩」这种非常特别的称呼,他只听松田阵平叫过一次。 松田阵平已经失踪了几个月,现在他又收到了这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奇怪短信,让人很难不多想。 难道是松田被人绑架了,正在用这种方式向他求救? 他试着拨打了那个号码,但是怎么也打不通。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号码很可能被对方拉黑了。 是那条求救短信被绑匪看见了吗?绑匪为了切断松田对外求救的渠道,就把自己的号码拉黑了? 萩原研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立刻打电话给搜查支援分析中心的同事。 “喂?后藤,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我怀疑我的同事被绑架了,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查一个手机号码的定位?如果能查到机主的信息就更好了。” 第8章 “萩原,我查到了你说的那个号码。” 过了一会,后藤给萩原研二打了个电话:“手机的定位地点是在一家居酒屋,名叫「白木屋」……另外,这个号码正好在警视厅内部的通讯录里,机主是公安第四课的巡查部长观月凌宇。我听说公安第四课今晚在居酒屋举办了新人的欢迎仪式,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就算歹徒要绑架人,也不应该选在人来人往的居酒屋,而且还是在一大群警察的眼皮底下。” “是吗?原来如此。”萩原研二若有所思,“看样子是我误会了。总之,谢谢你帮忙!” “不用客气,没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当晚10点,萩原研二驾车前往白木屋,果然看见了正在聚餐的同事们。 “萩原警官,你也来喝酒吗?”公安部第四课有一个同事认识他,笑着和他打招呼。 “是啊,偶尔也想小酌两杯。”萩原研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们在举办欢迎仪式?新来的同事是姓观月吗?” “没错,还有一位新来的同事姓八重,他们都是刚来公安部不到两个月。”那位同事说道,“八重是从总务部调过来的,至于观月,我也不知道他之前是哪个部门的……仁王警部说上级要求保密,所以不能透露。” 萩原研二环顾四周,只见同事们都在喝酒聊天,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发生了绑架案件。他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八重和观月是哪两位?”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观月,只是顺带问一下八重,避免显得太过刻意。 “坐在中间的那两个,穿灰色衣服的是八重,穿蓝色衣服的是观月。” 萩原研二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倏然一怔——这个观月,不就是上次在波洛咖啡厅点了意粉却没吃完的客人吗? 松田阵平自然也见到了走进居酒屋的萩原研二。他不希望对方认出自己,又不能表现得躲躲闪闪,只能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和旁边的同事讲话。 “观月警官你好,我是机动队的萩原研二,我有点事想找你聊聊。” 萩原研二走到松田阵平身前,朝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松田阵平正想找个借口拒绝,就听见旁边的同事说:“萩原,原来你认识观月吗?” “对啊,我上次在咖啡厅里见过他。”萩原研二笑眯眯道,“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警视厅的同事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松田阵平也不敢否认,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的。” 他一开口,萩原研二就察觉到了端倪——这个人的声音和松田很像,这里面果然有问题。 因为在公安第四课没有熟人,松田阵平上班时使用的都是自己原本的声音。所以不方便在同事们面前突然改变声线。即使明知道有可能被萩原研二识破,他也无可奈何。 他暗叹一声,为了避免露出更大的破绽,便同意出去和人单独谈谈。 “观月警官,我刚才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发件人的号码是你的手机号。” 萩原研二站在居酒屋外面,拿出手机在松田阵平眼前晃了晃。“我们两人并不认识,你却用如此熟稔的口吻给我发短信……这是为什么呢?” “不好意思,我发错人了。”松田阵平搬出临时想好的说辞,“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萩字,那条短信是发给他的。” “是吗?”萩原研二步步紧逼,“既然能发错,那就说明你朋友的手机号码和我的号码很相似。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朋友的手机号码是什么?” “这涉及到他的信息隐私,我不方便透露。你知道的,我们公安对这方面的问题很敏感。”松田阵平应付得滴水不漏。 萩原研二的直觉告诉他,观月凌宇和松田阵平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问题是,松田阵平已经失踪了将近三个月,而观月凌宇才调到公安部不到两个月——中间存在一个月左右的空当。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去做什么了?他为什么对外假装失踪,又秘密调到了公安部工作? 这时,松田阵平感觉到衣兜里的手机正在振动,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是同事发来的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他动了动手指,迅速在手机键盘上敲出一行字:“我在跟萩原警官商量一些事,很快就会回去。” 第8章 “你的手指很灵活嘛。”捕捉到这个特征的萩原研二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你是不是很擅长拆解?” 松田阵平心下一惊,但依然面不改色。“一般吧。我只是经常打字,所以手速比较快。” 萩原研二凝视着低头按动手机的蓝衣男子,蓦然启唇:“松田。” 松田阵平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冷不丁听见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差点下意识应答出声——他默默咬紧了后槽牙,努力控制住表情的变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将讯息发送出去,才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假装正在寻找萩原研二刚才叫的那个人。“松田?是你的朋友过来了吗?” 萩原研二见他不上当,有点遗憾。“观月警官,你认识松田阵平吗?” “不认识,有事吗?”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从哪个部门调到公安部的?” “这是公安的机密,无可奉告。” 萩原研二看他一直守口如瓶,于是换了一个突破口:“那么,你认识安室透吗?我上次在波洛咖啡厅见过他和你讲话。” 松田阵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不确定自己离开咖啡厅后,降谷零到底有没有跟萩原研二聊过这方面的事。 他知道降谷零肯定不会贸然说出「观月凌宇就是松田阵平」。但那时萩原研二已经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像是陌生人。一旦萩原研二问起,降谷零可能会说自己是曾经去过波洛的顾客,也有可能说两人完全不认识。 万一他说的话和降谷零的话对不上,那就等于不打自招,还把同期拖下了水。 “我只是去波洛咖啡厅吃过几次饭。”松田阵平回避了这个问题,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何脱身。 他一向不懂得委婉为何物,可是简单粗暴的拒绝又太像松田阵平的作风,很容易引人怀疑。 他竭力回想着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婉拒他人的情景,脸上浮现出他从未显露过的、略带歉意又客套的微笑。 “抱歉,萩原警官。我的同事还在等我,先失陪了。” “А6ohehtвpemehhoheдoctyпeh.(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艾蕾妮卡听着从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忙音,皱了皱眉。 “拉莉莎,我想去一趟日本。松田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发信息和邮件也没回音,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我担心他出事。” 她挂断了电话,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句,随即开始查询前往日本的机票。 “如果预言是一枚硬币,你觉得它的背面会是什么?” “越是强大的能力,越容易存在致命的弱点,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 “说得没错。艾蕾妮卡,你们不要太过依赖我的能力,也不要太依赖我这个人。” “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天……” 松田阵平没有说完那句话,艾蕾妮卡也没再追问下去。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她阖上双眼,脑海中铺满了瑰丽的霞光,如血残阳映着那道渐渐远去的黑色身影。 他潇洒地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仿佛在说:不必道别。 第9章 火光愈燃愈烈,狰狞的火舌映红了漆黑夜色。 艾蕾妮卡望着眼前燃烧的旅馆,几次想要冲进火海中救人,都被旁边的消防员拦了下来。她的左脸已被火焰灼伤,绿色的双眼盈满泪水,呜咽着发出绝望的呼喊。 “不……你们让我过去!我的儿子还在里面!” 她无力地跪在地上,面对着丈夫血肉模糊的尸体哭喊,忽然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抱着一个小男孩冲了出来,一时悲喜交加。 “基里尔!你没事吧?” 小男孩被可怕的爆炸和大火吓得说不出话,抱住母亲不断哭泣。艾蕾妮卡将儿子抱在怀里,纵使心中哀恸,也只能强忍悲痛,温柔地安抚着孩子的情绪。 救出基里尔的是一位戴着墨镜的男子。他被烟熏得灰头土脸,黑色的卷发也被风吹乱,面部的轮廓看着不像是欧洲人。 艾蕾妮卡猜测他可能不会俄语,改用英语询问道:“你是……亚洲人?” “嗯,我是日本人,来俄罗斯旅游。”那人用英语回答了她,“这里很危险,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听说旅馆里被人安装了炸弹,现在火势很猛,不排除二次爆炸的可能性。” 艾蕾妮卡抱着幸存的儿子,低头看向浑身是血的丈夫,不禁泪如泉涌。 “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我叫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你叫什么名字?” “松田阵平。” 普拉米亚是个狡猾的罪犯,长期流窜于各国作案,警方却拿「他」无可奈何,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为了给死去的丈夫报仇,艾蕾妮卡召集了许多像她一样的受害者,他们建立了一个名为「纳达乌尼奇托基提」的民间组织,决心向普拉米亚复仇。 艾蕾妮卡刚下飞机,就在网上看到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新闻——两年前被捕的普拉米亚越狱了,日本警方正在通缉她,请广大市民发现线索后马上联系警方。 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当初,普拉米亚之所以被捕,主要归功于那个叫松田阵平的警察——他在日本发现了普拉米亚安装的炸弹之后。不仅迅速拆除了炸弹,还把炸弹的结构图画了出来,发到各国警方的公务邮箱,并详细标注了最快捷的拆除方法。 无论普拉米亚走到哪里,她的炸弹都会被当地警方拆除。以艾蕾妮卡为首的复仇组织甚至人手一张炸弹结构图,把普拉米亚气得发疯。 普拉米亚也不傻,很快就猜到警察们已经掌握了拆弹的窍门。而泄露消息的,很可能是第一个成功拆除炸弹的人——那个日本警察。 艾蕾妮卡心想,松田阵平这样公开与普拉米亚作对,最后还亲手把人送进了监狱,普拉米亚肯定恨他入骨。在越狱之后,她的第一个复仇对象必然是松田阵平。 松田有危险,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你找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看着面前的外国女子,抱歉地微笑道:“不好意思,松田暂时不在……请问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如果他回来了,我们会帮你转告他的。” “我是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俄罗斯人。”艾蕾妮卡说道,“我是松田的朋友,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他。我刚才看到新闻,他逮捕的那个炸弹犯普拉米亚越狱了,我担心她会找他报仇,” “松田已经失踪三个月了,我们也联系不到他。” “失踪?连警察也找不到他吗?” “是的,我们找了很久,一无所获。你可以留个电话号码,要是我们找到了他,就让他尽快联系你。” “好吧,拜托你了。” 艾蕾妮卡走进警视厅的卫生间,拿出手机,给她认识的某人打了个电话。他们使用俄语交流,而这里是日本,能听懂俄语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她并不担心这段对话会被别人听见。 “格鲁吉亚,我是艾蕾妮卡。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怎么了?” “你还在那个组织里吧?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松田阵平的事?” “松田阵平……你说的是那个日本警察吗?前段时间,组织对他发布了追杀令,他已经被波本杀了。” “什么?!” “我对此感到很遗憾,但他应该已经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波本是谁?” “一个情报专家。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松田阵平端着杯子从警视厅的走廊上走过。迎面走来一个金色短发的女人,她的左眼附近有一块烧伤的疤痕。 她默不作声地前行着,眼里带着几分悲伤、愤慨与不可置信,略显恍惚的神情随着缓慢的步伐渐渐平静下来。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阵短促的电流声:“嘀——” 松田阵平倏然驻足。他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直至那个外国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回头看了一眼。 她对自己的出现毫无反应,看起来不像是认识他的样子。 那个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刚下班,就看见萩原研二倚在门边的墙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萩原警官,有事吗?” “观月警官,能邀请你共进晚餐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转告你。” 松田阵平有些犹豫。虽然他很想找机会多接触自己的前幼驯染。但理智告诉他,在伪装身份的情况下,和人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做法。 “你想去哪里吃饭?” “波洛咖啡厅,怎么样?” “好。” “欢迎光临波洛咖啡厅。”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降谷零还以为松田阵平会尽量想办法躲着萩原研二,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一起走进了咖啡厅,心里有点意外。 第9章 他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笑眯眯地把他们迎进来,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让他们坐下,随后递上菜单。 趁着降谷零上菜的时候,萩原研二用只有对方和松田阵平能够听见的音量说道:“今天,有一个自称是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的俄罗斯女人来到□□处理班的办公室,说要找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并不认识艾蕾妮卡。他上辈子惟一接触过的俄罗斯人是个男的,甚至连那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自然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故作疑惑:“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降谷零一边分神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安静地履行着服务生的职责,往客人的杯子里添柠檬水。 “虽然这件事好像和你没关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说完。” 萩原研二难得如此严肃,松田阵平也只好听他继续说下去:“那位女士告诉我,她今天看见了一则新闻……被松田抓捕的炸弹犯普拉米亚越狱了,她很可能会去找松田报仇。” “她?”松田阵平微微一愣。 萩原研二注意到他将重点放在了犯人的性别上,问道:“得知普拉米亚是个女人,你好像很惊讶?” “是有点惊讶,因为刑事案件的犯罪分子大多数都是男性。” 松田阵平从没听说过普拉米亚这个名字,他抓过的犯人也多得数不过来。但是,其中跟俄罗斯扯得上关系的,也就只有26岁那年,他在某栋大楼里救过的俄罗斯男子了。 当时,他和降谷零、诸伏景光、伊达航曾经联手对付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炸弹犯,可惜让那家伙跑掉了。 如果这个世界也存在同样的炸弹犯,说不定她的名字就是普拉米亚——这可真是稀奇,他一直都以为对方是男人。 第10章 普拉米亚越狱之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因为她一直没有作案,警方暂时掌握不了她的行踪。 过了大约两个月,普拉米亚开始频繁在日本各地安装炸弹。这次,她对自己的炸弹进行了升级,构造远远比从前的炸弹精密得多。警方暂时无法破解这种炸弹,只能提前疏散民众,尽量减少伤亡。 普拉米亚的复仇来势汹汹,爆炸与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整个日本的上空。松田阵平的故乡神奈川被炸得尤为惨烈,一个月内发生了三次爆炸案。 人们都以为,这是反社会人格的犯罪分子在报复社会。只有少数知情者知道,其实普拉米亚是在找松田阵平——包括她重点袭击的神奈川,也是迁怒对象之一。 “普拉米亚一个人很难布置这么多炸弹,她这次很可能有同伙。”松田阵平对两位卧底的同期说道,“说不定是她在监狱里认识的其他罪犯。他们正好刑满出狱,就帮助普拉米亚实施了犯罪。” 诸伏景光看着网上的新闻,问道:“松田,你以前拆过她的炸弹,是吗?” “我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普拉米亚。不过在上一个世界,我曾经和某个戴着面具的炸弹犯交过手,拆过他的炸弹,也从那人手里救下了一个俄罗斯男人。”松田阵平如实告诉他,“我要看到对方的炸弹,才能判断那家伙和普拉米亚是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你现在已经不在□□处理班工作了。”降谷零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你想要直接接触炸弹,恐怕比较难。”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每次那家伙的炸弹被人发现,现场都会被机动队的同事包围……如果说我是公安,他们肯定不放心让我去拆除炸弹。我总不能挤进人群里,大喊一声「我是□□处理班的松田阵平,炸弹交给我来处理!」吧?” 诸伏景光被他的口吻逗笑,随即正色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找个机会,在机动队赶到现场之前拆掉那些炸弹。”松田阵平说道,“炸弹这种东西,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大概的构造了。” 他真想告诉普拉米亚,有什么私人恩怨就找他当面解决算了。别再炸了,民众是无辜的。 某日,萩原研二又约松田阵平到波洛咖啡厅吃饭。两人吃完饭后,降谷零正好下班,三人便一起离开了咖啡厅。 半路上,他们听说居民在某栋楼里发现了炸弹,于是立即前往现场查看情况。 松田阵平一眼就认出,这是那个戴着鸟嘴面具的家伙制造的炸弹——尽管两种炸弹的外形有一些区别,但大体上是差不多的。 “事情有点棘手,二楼和三楼都有炸弹。”降谷零神色凝重,“还有不到20分钟就要爆炸了,要不要叫人支援?” 萩原研二轻轻摩挲着下巴。“一次性解决两个炸弹?虽然没试过,但我会尽力的。” 松田阵平没有出声,只是看了降谷零一眼。 降谷零会意,对同期说道:“萩原,楼上的炸弹就交给你了,我和观月下去看看。” “果然,我在上一个世界遇到的那个炸弹犯就是普拉米亚……降谷,等一下如果萩原问起,你就说炸弹是你拆的。” 松田阵平拿出随身携带的螺丝刀和剪刀等工具,开始拆卸炸弹。“萩原已经在怀疑我是松田了,不能再让他知道我会拆炸弹。” “可是萩原并不知道我们隐瞒的那些事。”降谷零有点迟疑,“对于观月凌宇来说,我只是一个咖啡厅的服务生。我居然会拆炸弹,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情况紧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松田阵平耸了耸肩,“到时候我会配合你作出惊讶的样子,你随便糊弄我两句就行。” 降谷零肃然颔首。“我知道了。” 这种炸弹的结构十分复杂,松田阵平比平时多花了几分钟才顺利解决。他看着终于停止的倒计时,暗自松了口气。 说来也是奇怪,即使算上之前那个世界的记忆,他也才第二次接触普拉米亚的炸弹。但这具身体仿佛有着某种熟能生巧的本能,拆解起来游刃有余,似乎已经非常熟悉这种特殊的构造了。 “楼下的炸弹已经拆除了?”萩原研二见他们折返回来,诧异地问了一句。 “嗯,是我拆的。”降谷零说道。 松田阵平站在旁边,用他浮夸的演技捧场:“哇,安室先生真的太厉害了!这个小小的米花町真是卧虎藏龙,连服务生都会拆炸弹!” “……”降谷零黑线,他觉得这家伙还是闭嘴比较好。 萩原研二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随后将视线转移到炸弹上。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拆炸弹?而且速度这么快,比我这个□□处理班的人还熟练!” “我们有很多东西需要学。”降谷零含糊地敷衍了一句。 萩原研二听着同期的话,半信半疑。不过现在赶时间,他也没心思再追问,只是专心对付面前的炸弹。 还剩下最后一步。 萩原研二握着剪刀,认真思索该剪断哪一条线。他将剪刀挪到那根红色的线路旁边,试探着准备剪下去—— “不,这个是陷阱。”松田阵平忍不住出言阻止。 “观月警官,你很懂嘛。”萩原研二勾起嘴角,“那我就信你一次。” 他改变方向,剪断了另一根绿色的线。屏幕上的倒计时闪烁了一下,旋即消失不见,恢复一片漆黑。 “楼下那个炸弹,是你拆的吧?观月警官……不,松田。” 萩原研二放下了手里的剪刀,回头看他一眼,笑道:“看样子,你们两个隐瞒了不少秘密,而且一直互相掩护?” 松田阵平:“……” 降谷零:“……” 还没等萩原研二从两人那里问出什么,他就接到了同事打来的电话。 “萩原警官,我们在米花博物馆发现了普拉米亚的炸弹!时间紧迫,请求支援!” “我马上到。” 萩原研二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严肃地将情况转告他们。 降谷零不会拆炸弹,但是他开了车过来,就停在波洛咖啡厅附近。“走,我送你们去现场。” 三人赶到现场时,定时炸弹还有不到5分钟就要爆炸了。 考虑到萩原研二今天是第一次接触普拉米亚的炸弹,对此并不是很熟悉,再加上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松田阵平索性主动请缨:“让我来吧。” “松田队长!”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被炸弹搞得焦头烂额的警察第一反应就是救星到了,激动不已。他一回头,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面孔,讪讪道:“啊……抱歉,我认错人了。请问您是?” “他是公安部的警察,刚才成功拆除了普拉米亚留下的一个炸弹。”萩原研二示意同事放心,“交给他吧。” “是!” “所有人后退到安全范围。” 松田阵平扬声说了一句,看着其他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段距离,而后独自迎向那个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萩原研二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从容不迫地处理炸弹,舍我其谁的胆魄分外震撼人心,又分外熟悉—— 第10章 果然,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和松田的背影真是一模一样。 虽然他不知道松田阵平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两人的关系也算不上很熟。但他对这位同事的拆弹技术相当有信心。而且看对方娴熟的操作,应该不是第一次接触普拉米亚的炸弹了。 在距离爆炸还有1分钟时,松田阵平成功拆除了炸弹,现场的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得走了。”降谷零压低了帽檐,“观月你也赶紧离开,我送你回去。” “好。”松田阵平匆匆和萩原研二道别,跟着降谷零上了车。 萩原研二目送着他们离去,对在场的同事们说道:“刚才那位警官过来拆除炸弹的事,你们不要说出去,对外一律宣称是机动队拆除了炸弹。他的身份需要保密,切记。” “松田,你今天的行为很危险。” 降谷零开车将松田阵平送到了公寓楼下,郑重地提醒他:“普拉米亚在日本放了很多炸弹,只有今天这三个被拆除了,她很快就会找到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成功拆除过这种新型炸弹的人。” “萩原使用的是真实身份,肯定没问题;安室透的身份,我也已经用了5年,经常去波洛咖啡厅的人都认识我。只有观月凌宇这个人是半年前突然冒出来的。而且他出现的时间和松田阵平失踪的时间比较接近。普拉米亚只要深入一查,就会猜到观月凌宇是松田阵平。” “我知道,但我没得选。” 松田阵平眼中闪过笑意,第一次对他使用了警校时期的昵称。 “零,我是个警察啊。难道你要我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观月凌宇」这个名字背后,眼睁睁地看着炸弹爆炸?” 第11章 “所以,能跟我说说吗?松田为什么要假装失踪,后来又以观月凌宇的身份出现在公安部?” 在松田阵平租住的公寓中,萩原研二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自己的好友和同事,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这个屋子是公安为松田阵平安排的临时住所,组织对此完全不知情,目前还是比较安全的。他抿了抿唇,见降谷零没有异议,心知已经瞒不过萩原了,于是亲手卸去了自己的伪装。 黑色卷发,蓝色眼眸,英气而冷峻的眉眼——确实是萩原研二认识的那个松田阵平。 “松田正在被某个犯罪组织的人追杀。为了保护他,我们上演了一出假死的戏码,然后给他换了一个新的身份。等我们成功摧毁组织,他就可以回到机动队上班了。”降谷零不能透露太多组织相关的信息,只能简单向萩原研二解释。 萩原研二微微点头,转而问松田阵平:“松田,你为什么会被追杀?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从失踪到出现在公安部,中间空出来的那一个月,你在做什么?”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被组织追杀的原因,所以没办法告诉你。”松田阵平坦然道,“和降谷认识是因为他在组织卧底,碰巧接到了杀我的任务……可能看我是个警察吧,他就没有杀我。之后那一个月我都在养伤,不方便外出。” 萩原研二注意到松田阵平没再使用「安室」这个称呼,还说出了对方的卧底身份,意识到情况不简单。 “你果然知道小降谷的真实身份。我很好奇,他会对一个刚认识的人透露公安身份吗?既然决定让你假死,你为什么还会受伤?需要休养一个月,听起来是很严重的伤呢。”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的情绪。想在萩原面前蒙混过关,还是太难了。 “其实……公安的身份不是降谷主动透露的,是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松田阵平实在瞒不过去,只能交待了自己重生的事:“我不是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时空,我和降谷、诸伏、伊达、萩原是朋友。” 他简明扼要地把警校时期以及他重生后的经历复述了一遍。当然,他略过了萩原研二殉职的事,也没有提起那四年间的香烟和短信。 降谷零在旁边认真听着,时不时出言询问,并未发现什么漏洞——说谎的人,隔了一段时间再复述,往往会和第一次编造的谎言有些出入,甚至可能自相矛盾,这也是警方在审讯时经常反复询问嫌疑人的原因。 时隔半年,松田阵平说的话依然和上次完全一致。要不就是这人城府太深,要不就是他真的没有说谎。 “我们在另一个世界是朋友?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萩原研二若有所思,“这样一来,你那天和我见面时亲昵的称呼和举动就说得过去了……松田,你和我的关系应该很要好吧?毕竟你对小降谷的称呼是「降谷」,对我的称呼却是「萩」。” “我们的关系的确比较好。” 松田阵平没有告诉他: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是十几年的挚友。 他很清楚,他在这个萩原研二身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他也不想把另一个世界的感情强加在对方身上。能像现在这样偶尔见见面,保持适当的距离,他就已经心满意足——总好过再也见不到萩原了。 松田阵平突然犯了烟瘾。 他捏着西装口袋里的香烟盒和打火机,询问两人:“我能先吸根烟吗?” “请便。”萩原研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降谷零也没有反对。 他独自走到角落里,拿出打火机,悠悠点燃了一根烟。 松田阵平曾经很讨厌烟味。 每当他在排队等待的时候,或者是在封闭的电梯间里,总会有一些没素质的家伙在旁边抽烟,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不止。怒目而视并不能有效阻止吸烟者,反而可能令对方变本加厉。 萩原研二原本也是不吸烟的。 工作之后,或许是成年人的压力所致,他吸烟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候是在警察宿舍,松田阵平周末带着宵夜过去串门,恰巧在烟灰缸里看见熄灭不久的烟蒂;有时候是刚从任务现场回来,他正猛灌冰水解暑,一转头就看到萩原研二靠在不远处的墙上抽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压方式。松田阵平自己不喜欢吸烟,但他从不干涉幼驯染的行为。哪怕知道抽烟对健康有害,最多也只是劝他少抽点。 萩原研二走后,松田阵平也渐渐迷上了沉浸在寂静中吞云吐雾的滋味。 尼古丁确实能够有效麻痹神经,让灵魂短暂地脱离躯体,摆脱一切难以接受的现实。 他吸着故人曾经钟情的烟,感觉就像是闻到了独属于萩原的味道。仿佛幼驯染还活生生地站在他身边。 有段时间,松田阵平一度抽烟抽得很凶,看得伊达航真想劝一劝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咬着嘴里的牙签,拧紧眉头看着同期抽烟,缄默半晌,只憋出了一句:“松田,你以前不吸烟的。” 松田阵平隔着黑色的墨镜看他,指尖熟练地弹了弹烟灰,笑得漫不经心。 “班长,人是会变的。” 自从普拉米亚的炸弹被成功拆除以后,她接连几个月都没再作案。 好不容易获得了片刻的安宁,人们却丝毫不敢放松,生怕那个穷凶极恶的炸弹犯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现在人心惶惶,警察一天抓不住普拉米亚,民众担惊受怕的日子就多一天。”降谷零低声叮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动手,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吧。”松田阵平拉开车门,与曾经的同期道别。 松田阵平刚坐下不久,就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驾驶座似乎比平时调高了一些,他记得自己先前开车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高度。 他暗道不好,立刻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他才跑出去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刺得他耳膜生疼。 高温几乎要穿透黑西装灼伤他的后背,他没能支撑几秒就在疼痛中失去了意识,身体随之往前扑跌。 走到街角处的降谷零循声回头。 远处的世界遽然分崩离析,滚烫的烈焰对他露出残忍笑意。橘红火海在他眼底不断翻涌,将铁灰眼瞳映成了夕烧的颜色。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被炸得支离破碎,车身残骸伴随着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四处飞溅,刚从车上下来的人也被割得鲜血淋漓。 “松……观月!” 降谷零快步奔向倒地不起的人,连声呼唤,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松田阵平双眼紧闭,鲜红血液沿着他的额角和左耳淌落,浸湿了白衬衫的衣领。他的左手不自然地弯曲着,浓艳的猩红在地面上蔓延开来,贪婪地吞噬着他残余的生命力。 “观月,观月!你怎么样了?振作一点!” 第12章 显示屏上,「手术中」三个字发出明亮的红光,久久不曾熄灭。 诸伏景光急匆匆赶到了医院。他刚走出电梯,就看到戴着帽子的降谷零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浅色的外套残留着大片干硬的暗红色。 第11章 他定了定神,快步走了过去。“零,你没事吧?” “我没受伤,这些都是松田的血。” 降谷零看着诸伏景光在他身旁坐下,压低声音说道:“他的车上被人安装了炸弹,毫无疑问是普拉米亚的手笔。她之前的炸弹都是放在公共场所,唯独这次专门在某个人的车上装炸弹,看来她已经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诸伏景光微微颔首。降谷零之前把萩原研二揭穿松田阵平身份的事告诉了他。所以这次松田阵平受伤,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萩原研二。 “这件事要告诉萩原吗?” “虽然我不太想把他牵扯进来,但是……” 降谷零深入想了想,无奈地选择接受现实。“就算我们不告诉他,他迟早也会知道的。毕竟松田伤得这么重,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出院,只要他一直联系不到松田,就会猜到肯定出事了。” 松田阵平的意识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像是在深海中漂浮。他一吸气就闻到了淡淡的酒精味,受伤的头部隐隐作痛,耳膜也刺痛不止。 “松田,你醒了?” 诸伏景光凑到他左耳边,轻声问道:“我这样讲话,你能听得见吗?” “你……在说话吗?” 松田阵平用余光瞥见诸伏景光在他左侧。随即有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吐在耳畔,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开始在心底生根发芽,长出带刺的藤蔓,将他的心脏越缠越紧。 ——难道我的左耳聋了吗? “因为爆炸的冲击,你的耳朵受了伤。”坐在他右边的萩原研二宽慰道,“别担心,左耳的听力过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 松田阵平听见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可能是麻醉药效刚过去不久的原因,他现在头晕得厉害,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感觉自己的左手根本动不了,低头一看,才发现缠满绷带的手臂打着石膏。 “不要乱动,你的左手骨折了,需要静养。”降谷零立刻制止了他的动作,“景打电话跟你的上级说明了情况,这段时间你就先住院休息,公安部的工作会有其他人接手。”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已经没有精力再说多余的话。他很快就在三人的注视中再度昏睡过去,苍白的脸颊上仍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感。 因为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正在组织卧底,不能长时间留在医院。所以照顾松田阵平的主要任务就交给了萩原研二和公安第四课的同事们。他们轮流换班照顾伤患,每天都会帮他送餐。 “我晚上8点过去医院,顺便给你带点宵夜。” 松田阵平收到了降谷零发来的信息,轻轻勾起嘴角,用右手快速按动着手机键盘回复:“那就谢了。” 他倚着床上的靠垫闭目养神,过了片晌,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讯息:“我一会过去看你,方便吗?18255。” 松田阵平看得莫名其妙,一时没想明白落款的这几个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并不知道这是谁发来的,又不想错过信息背后可能隐含的线索,因此没有拒绝:“方便。” “叩叩叩。” 三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松田阵平猜测是刚才联系他的那个人来了,于是应道:“进来吧。” 一个提着果篮的长发男人走了进来。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见松田阵平的左耳包着纱布,遂走到右侧跟人对话:“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查到这里。你还好吗?” “谢谢,我没事。你是……”松田阵平有些疑惑。 “你不认识我?”赤井秀一挑了挑眉,“还是说,你担心我是别人冒充的?需要对一下暗号吗?” 松田阵平回想片刻,记得自己好像在医院里见过这人。他当时戴着口罩,黑色的长发和针织帽非常显眼。 不仅如此,在诸伏景光提供给他的组织成员资料中,他也见过这张面孔——组织成员诸星大,擅长狙击,代号黑麦威士忌。 等等,黑麦的英语是rye……根据26个字母的排列顺序,第18个字母是r,第25个是y,第5个是e。所以,18255是黑麦的意思吗? 松田阵平认真回忆刚才收到的那条信息,试探着问道:“18255?” “11119。”赤井秀一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松田阵平抿着嘴唇,暗自思索:11119,这一串数字有很多种解法——1是a,11是k,19是t,9是i。 然而,他无法确定那些并列的数字究竟是1还是11,是9还是19,也不知道最终应该拼成的是某个名词还是一串毫无规律的字母,所以暂时下不了定论。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低哑的嗓音透着几分倦意。 “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你……可能是经历了一场爆炸的缘故,我现在脑子不太清醒。” “没关系,我理解。” 赤井秀一想他可能是暂时需要隐藏身份,也没有勉强。“我的联系方式没变,如果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找我。” “你是公安吗?” 松田阵平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心想:这家伙该不会也和降谷、诸伏他们一样是卧底吧? “我不是。”赤井秀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过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比较适合去机动队的□□处理班工作,而不是留在公安。” 松田阵平闻言一震。他没再吭声,只是用探究的眼神端详着面前的人。 他看起来和自己很熟。难道从前的自己真的和那个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降谷零推开了病房的门。 他本以为房间里没有别人,不料一推门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莱伊。 所幸他一向冷静,及时压下了惊讶的情绪,装作完全不认识对方,神色如常地和松田阵平打招呼:“观月,你今天还好吗?这位是你的朋友?” “还行,死不了。” 松田阵平想,如果他回答「他大概是我朋友吧」,降谷零必然会怀疑他在暗中与组织成员保持联系;如果他回答「我不认识他」,就无法解释这个长发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说这种话未免让人难堪——至少这家伙是带着水果过来探病的,对他的态度也算友好,可见两人从前的关系应该不差。 他斟酌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第二个问题比较合适,索性不回答了。 降谷零前往医院之前就进行了精心的乔装和易容。因此赤井秀一并未认出他就是组织的另一位成员波本。 他的目光在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之间徘徊须臾,看出两人似乎有话要聊,于是起身:“那我先走了。” 伴随着长发男人远去的脚步声,病房的门也被悄然阖上。 降谷零敛去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坐在床上的人,眸中掠过一丝尖锐的冷意。 “松田阵平,你为什么会跟组织的代号成员私下接触?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不认识贝尔摩德,也不了解这个组织吗?” 第13章 “我确实不认识那个人,但他好像认识以前的我。” 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松田阵平原原本本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转述给降谷零,并打开短信给他看。“他知道我以前在□□处理班工作,还给我发了一个奇怪的暗号。” 降谷零戒备地抱着手臂看他,冷然道:“你猜我信不信?” “随便你信不信。”松田阵平摊了摊手。 “我现在已经不能确定,你对我们说过的那些,究竟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谎言。” 松田阵平见降谷零依然不相信他,不禁有点泄气。 尽管他能理解对方作为卧底必须万分谨慎,但还是感觉很累——好不容易积累了将近一年的信任,现在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出现,就全盘崩塌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曾经唾手可得的信任,原来是如此珍贵的存在。 “对,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一直在暗中和组织的人接触,今天碰巧被你发现了。” 眼看怎么也解释不清楚,松田阵平干脆破罐子破摔:“普拉米亚是我的同伙,她炸伤我是为了和我合伙演戏,用苦肉计博取你们的信任和同情。” “所以,你能那么快拆除普拉米亚的炸弹,果然是因为你们两个是同伙?”降谷零断言,“难怪别人都无计可施,只有你游刃有余。你没被她炸死,也是因为她的炸弹给你预留了逃脱时间吧。” 果然,一旦错过了警校的那段时期,想要成为交心好友就变得很难了。 有一瞬间,松田阵平确实想过要不要放弃——不如别再尝试跟他们做朋友,就做普通的同事算了。但大家都是那么好的人,他又实在舍不得这段羁绊。 他想,自己现在不仅要躲避组织的追查,还要躲避普拉米亚的追杀,处境十分危险。同期们跟他待在一起也不安全,随时可能会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波及,还是暂时保持距离比较好。 “降谷,你走吧。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后不用再来了。你告诉诸伏和萩原,让他们也别过来了。” 第12章 自从那天之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果然没有再和松田阵平联系,只有萩原研二还会时不时去医院看看他。 “萩原,这里有医生和护士照顾我,你不用经常过来。”松田阵平说道,“最近麻烦你们照顾我,我也差不多出院了。” “好,祝你早日康复。”萩原研二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已经察觉到两位卧底的同期没有再来医院探望,但其中的原因还不清楚——或许是他们近期太忙,又或许是发生了一些变故。 次日,萩原研二去波洛咖啡厅用餐时,恰好遇见了正在上班的降谷零。两人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就像正常的服务生与顾客那样相处,一方点餐、用餐,一方倒水、上菜,偶尔就着今天的菜品闲聊几句。 直到降谷零下班后离开波洛咖啡厅,和同期一起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说话,他才启唇道:“萩原,最近注意安全,少和松田接触。” “发生了什么事?”萩原研二问道。 降谷零简单将前些日子的事告诉了他。“松田可能一直都在骗我们。那天在医院里,他私下和组织成员接触,被我撞见了。” 萩原研二沉思半晌,突然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成员,他去医院见松田的时候有易容或者乔装吗?” 降谷零怔了一怔,而后回答:“没有。” “那他不怕让你撞见吗?他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去找松田?”萩原研二提出了一个明显的疑点。 降谷零皱了皱眉。“或许是他不知道我也会过来,所以没有伪装?” 他认真一想,又推翻了这个猜测:“不对。松田既然在暗中和他联络,他去医院前肯定会联系松田的。而我那天发过短信给松田,说我晚上8点会去看他。” 萩原研二马上就明白了降谷零的意思。“所以,松田知道你们当晚都会去医院,而且去的时间差不多。难道他没想过你们两个有可能相遇吗?他为什么不提醒那个组织成员等你走了再过去?” 这一点确实解释不通,两人都想不明白。假若松田阵平不是好人,那他之前的伪装也太真实了,说明这人城府很深;但是城府很深的人,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松田上次说,他在另一个世界曾经和普拉米亚交过手。而这个世界的松田以前是否接触过普拉米亚,我们无从得知。那天在医院里,他说自己是普拉米亚的同伙,这件事的真实性有待验证。” 在苏格兰的安全屋里,诸伏景光摊开了一张炸弹结构图,平铺在桌上。“世界各地的受害者们为了对付普拉米亚,成立了一个名为「纳达乌尼奇托基提」的复仇组织,这张图是我从那个组织的网站上找到的。” “这张图……以前警视厅也收到过。”萩原研二托着下颚道,“那是负责管理警视厅公务邮箱的同事转发到□□处理班的,发件人身份不明,只能查到是在日本某家网吧里发送的邮件。事后我们认真核对了一遍,图中标注的拆弹方法没有任何错误,经验证,它确实能帮助大家顺利拆除普拉米亚的炸弹。虽然图纸没有署名,不过上面的字很像松田的笔迹,拆弹手法、标注方式、用词习惯也符合他一贯的风格。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让鉴识课的同事帮忙做个笔迹鉴定。” “那张图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降谷零问。 萩原研二思索片晌,给了他一个准确的时间:“两年前的6月。如果你需要更加具体的日期,可以去查公务邮箱收到邮件的时间。” 诸伏景光默不作声地摩挲着那张图纸。这意味着松田阵平很可能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和普拉米亚作对了,而那时的他们根本不认识松田。 如果他真是普拉米亚的同伙,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这些结构图发到国内和国外,让这么多人一起对付普拉米亚? 萩原研二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询问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你们是怎么认识松田的?” “组织针对松田的追杀令本来是由贝尔摩德接手的。因为她以前曾经杀过松田一次,但是没成功。她说自己在纽约,抽不开身,就把任务推给了我。”降谷零解释道,“我去杀松田的时候,他自己握住枪管扣动了扳机,朝心脏的位置开了一枪……我只来得及将枪口挪开一点,他才没有当场毙命。后来我觉得不能就这样让他死去,所以让景帮忙救下了他。” 诸伏景光接话:“也就是说,假如贝尔摩德当初不推掉这个任务,而是选择自己去杀松田,那松田根本没机会认识我们两个。他怎么能预判贝尔摩德会把任务推给你?” 降谷零缄默不言。那个「千面魔女」行事一向神秘随性,难以预料。就连和她认识了五年的自己都揣摩不透,松田阵平又怎么可能准确预判她的行为?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就提前两年开始铺垫,这样真的值得吗? 而且追杀令是组织首领亲自发布的,松田阵平要是有能力左右组织首领的决定或者预测对方的行为,那还有必要接近两个算不上高层的成员,冒着生命危险,耗费一年的时间骗取他们的信任吗? 如果说松田阵平和组织首领、贝尔摩德都是一伙的,三人串通起来……那就更扯了,他早就知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是卧底,还会放任他们留在组织里继续调查?就算要放长线钓大鱼,也不至于等了一年还没收网。 “实话实说,我现在的心情很矛盾。”诸伏景光拧紧眉头,“我怕怪错了人,又怕信错了人。” “我的心情和你一样。”萩原研二叹了一声,“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第14章 此后的一段时间,降谷零、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偶尔会去看看松田阵平,并谨慎地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松田阵平出院后,每天都在留意电视上或者报纸上有没有关于普拉米亚的新闻。出乎意料的是,普拉米亚自从把他炸进了医院就没再作案,世界各地的爆炸案也暂时消停了。 人们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说普拉米亚已经逃出国了,有人说她其实还留在日本,只是在蛰伏等候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他想,或许是那家伙以为他已经被炸死了。所以没再动手,说不定她早就回到法国了。 等到松田阵平的手伤痊愈,已经是28岁那年的事了。经过几个月的时间,他的听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会有耳鸣的症状。 松田阵平记得,他重生后不经意间看过自己留下的日历,发现今年的2月7日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班长」、「绑架案」、「电话亭」、「车祸」等字眼。 这是另一个松田阵平给他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线索之一,想必这一天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甚至可能关系到伊达航的生死。 事关班长的安危,松田阵平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提前几天就开始关注搜查一课那边的动向,打听到伊达航和高木涉正在追查一件绑架案——法国某汽车制造公司的日本分公司副社长皮埃尔·卡塞罗的小儿子被绑架了。据说他是在公园玩耍的时候被两个男人带走的,目前下落不明。 考虑到用手机打电话容易被定位追踪,警方推测,绑匪很可能会利用公用电话联系那位副社长。果然,绑匪很快就从电话亭里打来了电话,向副社长索要五千万日元的赎金。搜查一课的警察迅速锁定了那个电话亭,却被嫌疑人逃走了。 警方认为,本案最大的嫌疑人是鬼童捺房。他是灰色团伙「泥惨会」的前任首领,曾因土地所有权与那个汽车制造商发生过冲突,而且他之前赌博输了很多钱,背负着大量债务,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春寒料峭,迎面拂来的风中挟着丝丝凉意。在经历了一夜的蹲守后,伊达航和高木涉远远地看见鬼童捺房从他的屋子里出来,走进了街边的一个电话亭。 他们正想过去把人逮捕,这时有个男人醉醺醺地走到电话亭边,催促鬼童捺房:“喂!打个电话要这么久吗?快点,别磨磨蹭蹭了,我还要用电话!” “你烦不烦啊?电话亭是你家开的吗?”鬼童捺房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砰」一声关上了电话亭的玻璃门。不料那醉鬼大怒,伸手抄起路边的啤酒瓶,拉开门就用酒瓶砸破了鬼童捺房的脑袋。 “等一下!” 伊达航和高木涉赶到电话亭时,鬼童捺房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他们立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让医护人员把鬼童捺房送到医院,再让其他的同事跟进医院那边的情况。 “搞什么啊……蹲守了一夜,就是这个结果吗?”伊达航蹲在地上,盯着啤酒瓶的碎片摇了摇头,也只有自认倒霉。 他刚想站起来,就在地上发现了一张写着字的纸条,随手将它递给高木涉。“高木,你把这个交给鉴定科,让他们看看。” “好。”高木涉接过了纸条,郑重地放进证物袋里。 松田阵平站在两人身后的一处街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行动,并未发现周围有什么危险。 第13章 他现在可以确定,日历上写着的「电话亭」就是鬼童捺房出事的这个电话亭。可能是时间太早的缘故,马路上空荡荡的,并没有多少车辆经过。 他不想让伊达航和高木涉发现自己。所以没敢靠得太近,一直借着墙壁掩蔽身形,只是偶尔探头出去看看。 确认周边没有绑匪留下的蛛丝马迹后,伊达航才招呼高木涉一起离开这里。 他将手掌插进衣兜内,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脸上随之露出笑容。“对了,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什么?”高木涉眨了眨眼,努力驱散一夜未眠的强烈倦意。 伊达航拿出了一本手账,正要翻开,手里的东西却不小心掉到了前面的马路上。他刚想走过去捡,松田阵平就看到了一辆朝着这边驶来的汽车,司机正靠着驾驶座的头枕昏昏欲睡—— “啊!” 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班长,就被一阵突然响起的惊呼声打断了。一名穿着职业装和高跟鞋的年轻女子背着挎包匆匆走过,一不留神撞到了准备蹲下来的伊达航,两人一起失去平衡,倒在了街上。 随后,那辆逐渐失控的车从旁边的马路上开过,慢慢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最后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 “对不起……我有急事,没注意看路。”白领打扮的女子慌慌张张地向伊达航道歉,看起来是个怯生生的职场新人。 “不要紧。”伊达航摆了摆手,“你没受伤吧?” “没事。”女子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沾染的灰尘。 高木涉见那辆车撞到了电线杆,连忙过去查看情况,还好司机没有受伤,只是车前盖撞坏了。他打了个电话,让交通部的同事尽快过来处理事故。 “看来是疲劳驾驶引发的交通事故,幸好没有造成伤亡。” 伊达航捡起马路上的手账本,走过去看了看。“等交通部的人过来了,我们就回去休息吧。” “我已经报警了,交通部的同事们正在赶过来。”高木涉说道。 “下周日,你陪我一下吧,我让你当个真正的男人!”伊达航拍着高木涉的肩膀,叼着牙签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高木涉没听明白,忍不住追问了几句。可惜伊达航怎么也不肯透露真相,只是神秘兮兮地表示要暂时保密,等他到时候去到现场就知道情况了。 白领瞥了毫发无伤的伊达航一眼,背着挎包转身离去,红唇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松田阵平藏在转角处,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脑海中蓦然有阵微弱的电流声响起:“嘀——” 女人似乎并未察觉到松田阵平的存在。她走进附近一家购物中心的停车场,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发动汽车引擎。 她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慢悠悠地吸了两口,想起四年前的一件事。 戴墨镜的男子倚在副驾驶座上抽烟,悠闲地欣赏着车窗外的街景。 “说起来……警视厅公安部那个森山,是组织安插的人吧?他的代号好像是马德拉?” 贝尔摩德已经懒得追问松田阵平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了,反正他总是什么都知道。“对,怎么了?” “他已经被警察策反了。”松田阵平淡淡道,“你们不想被他暗算的话,最好留个心眼。” “你的消息可靠吗?”贝尔摩德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 “我的消息什么时候出过错?”松田阵平甚至懒得回她一个眼神,“何况,我可是警视厅内部的人。” 贝尔摩德早就习惯了他这种桀骜不驯的态度,笑道:“□□处理班的王牌,松田警官竟然是个黑警——我很好奇,如果你的同事们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谁会在乎他们的反应?”松田阵平不屑地轻嗤一声,“反正警察都是一群王八蛋。” 贝尔摩德早就查过松田阵平的身世,也知道他父亲当年被警察误抓的事。她当然明白对方痛恨警察的原因,只是对他报考警校、成为警察的行为感到不解。 “预言家,你这么恨警察,为什么还要当警察?” “当然是为了接近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 松田阵平悠悠吐出一圈白烟,口吻带着几分戏谑与凉薄。“啊,就是那个把我老爸当成杀人犯抓起来,害他断送前途的混蛋警视总监——早晚有一天,他会落到我手里。” 贝尔摩德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笑而不语。 松田阵平的目的地到了。他下了车,洒脱地朝着驾驶座上的金发女子挥了挥手,而后插着衣兜离开。 直至那抹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贝尔摩德才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根据预言家的情报,初步怀疑马德拉已叛变。建议彻查,请指示。” 第15章 伊达航并不知道自己就此躲过了一次死劫。 他一如往常那样忙着查案,偶尔在闲暇时间约萩原研二出去吃个饭,向他打听另外两位同期的事。萩原研二只知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卧底,对其他的事情却不太清楚,能透露的信息也相当有限。 “他们两个啊……听说是在执行一项很危险的秘密任务。所以不方便以真实身份示人,也没办法经常和我们保持联系。” 萩原研二端着杯子噙了一口红茶,笑道:“不过,既然知道小降谷在波洛咖啡厅打工的事,我们就可以时不时来这里碰碰运气,说不定哪天就会遇到他了。” “说得也是。”伊达航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金发同期,有点怀念他们四个当初在警校一起度过的时光。 松田阵平走进了波洛咖啡厅。他一进门就瞥见了坐在左侧的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刻意挑了一个离他们比较远的位置坐下。 虽然他的左手现在已经能够正常使用,但还是没有以前那样灵活,暂时做不了比较精细的工作——幸好他被调到了公安部,平时主要负责管理档案,不需要到现场拆炸弹。 降谷零很快就留意到了松田阵平的存在。他走了过去,见榎本梓将菜单递给松田阵平,微笑道:“阿梓小姐,让我来吧。麻烦你招呼一下12桌的客人,他们正在按铃。” “好的。”榎本梓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对面的桌子。 这是松田阵平隔了几个月后第一次来到波洛咖啡厅。 降谷零回想起他和萩原研二、诸伏景光当时的分析,越想越觉得松田阵平所说的「普拉米亚是我的同伙」可能只是一时的气话。他事后也查询过对方这些年在□□处理班的功绩,知道那家伙很擅长拆解。 ——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天赋异禀的人,就算能轻松破解普拉米亚的炸弹,也不意味着他一定是同伙。 降谷零将桌上的餐具摆放整齐,心情很是复杂。出于各种因素的考虑,他目前仍无法对松田阵平交付百分百的信任,也只能在一些小事上多加照顾,弥补自己心中的歉意。 松田阵平自顾自地享用着晚餐,没有跟降谷零说一句话。 没过多久,他就察觉到降谷零给他添水、收盘子的频率比对待其他客人更加频繁,低垂着眼没有吭声。 他其实不太习惯应对降谷零的关心——在警校期间,他们两个都是针锋相对的时候比较多,后来关系改善,两人相处的模式就更像互相调侃的「损友」了。这种隐隐的示好与照顾,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三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子走进了咖啡厅。她们身后还跟着一行人,他们扛着摄影机和各种器材、道具。 “你好,我们是《华丽人生》剧组的,之前跟你们老板打过招呼,想借用这间咖啡厅作为剧中某个片段的拍摄场地。我们不会影响其他顾客用餐,只需要拍摄那个靠窗的座位就可以了。” “好的,请进。”站在门口的服务生将他们迎了进来,让三位女明星坐到餐厅事先为她们预留的位置上。 这一场戏的主要内容,是女主角和她的两位好友在咖啡厅里用餐,向她们吐槽工作上的烦恼。在拍摄之前,导演认真给演员们讲解了本场戏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机位调整、拍摄角度等问题。 降谷零对他们的拍摄内容并不关心。他专注地打着咖啡奶沫,听见旁边的榎本梓嘀咕道:“奇怪,之前一直有传言说女主角是木野小姐演,怎么现在变成了九条小姐?” “最终选角是由投资方和导演决定的,有时候投资商的话语权比导演还大,人选会有变动也很正常。”另一位服务生接话,“没想到在咖啡厅打工还有这种好处,可以旁观当红明星拍戏。” 萩原研二并不常看电视剧,但偶尔会关注时尚杂志和娱乐新闻,知道这部新剧的女主角是九条纪香,两位女配角则是木野葵和矢泽晴奈。 他正端着锡兰红茶啜饮,霍然听见一阵尖锐的声响,循声看去,原来是服务生不小心把玻璃杯摔碎了。 第14章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吓了一跳,连声向客人道歉。 打碎的杯子恰好位于松田阵平左侧,玻璃杯碎裂的尖锐声音骤然炸开,刺得他的左耳一阵耳鸣。他下意识捂住耳朵,蹙眉忍耐着从耳膜传来的疼痛感。 他想,之前普拉米亚给他留下的伤果然还是有一些影响,也不知道这些后遗症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 “真是抱歉,这位客人你没事吧?”降谷零拿了扫把过来清理碎片,关切地问道。 松田阵平本来不想跟他说话,但是面对前同期的关怀,终究狠不下心。“没事。” “观月,你还好吧?”萩原研二走到松田阵平的座位旁,低声问他。 松田阵平对此毫无反应,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似的。 直至萩原研二轻轻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茫然问道:“怎么了?” “你的左耳听不见吗?”萩原研二担忧地换到他的右侧询问。 松田阵平笑了笑,应道:“现在听得见了。” “你的伤不是已经痊愈了吗?是不是还有什么后遗症?”萩原研二问他,“要不要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要紧,只是偶尔有点耳鸣,反正我还有右耳能用。”松田阵平倒是看得开,这种小事并不会影响他的工作。 降谷零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抿了抿唇,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以哪种立场开口。 “萩原,这是你的朋友吗?”伊达航也走了过来,看向正在和萩原研二对话的松田阵平。 “嗯,这位是公安第四课的同事,观月凌宇。”萩原研二给班长介绍的时候,想起了松田阵平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他说,伊达航也是他在上一个世界警校时期的好友之一。 他不动声色地留意着松田阵平的神态。果然在对方眼底捕捉到了一丝怀念的情绪。 “你好,我是搜查一课的伊达航。”伊达航友好地对松田阵平伸出了手,“多多指教!” 松田阵平咽下差点说出口的一声「班长」,礼貌地和他握手。“伊达警官你好,我是观月凌宇。” “纪香!纪香你怎么了?” 三人刚聊了几句,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众人的惊叫,立刻过去查看情况。他们赶过去时,只见九条纪香闭着眼睛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 伊达航在九条纪香身旁蹲下,伸手查探,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他站起身来,向在场众人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 “我是搜查一课刑警伊达航。这位小姐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我稍后会打电话报警。请安室帮忙封锁现场,不要让媒体进来。” “我明白了。”降谷零在门外挂了一张「暂停营业」的牌子,随后锁上了咖啡厅的门。 伊达航简单检查了一下尸体,作出判断:“死者的面部和嘴唇呈紫绀色,口腔中有淡淡的苦杏仁味,皮肤黏膜为鲜红色,像是□□中毒的症状。” “所以是谁给她下的毒?”降谷零看了看正对着演员们的镜头,“摄影机有正常运作吗?” “摄影机一直都在拍摄,我们全程盯着画面,没看到有人下毒啊。”导演说,“在镜头里,她们三个都是各拿各的饮品,根本没有碰过别人的杯子。桌上也摆着食物,但九条小姐还没来得及吃。如果她真是被毒死的,毒药肯定在咖啡里面。” “那三杯咖啡是谁准备的?”伊达航问道,“是咖啡厅的服务生直接端过去的吗?” “不,是我端过去的。”说话的人是三位明星的经纪人菊池亮,“我比较清楚她们三个的口味,纪香喜欢卡布奇诺,要多放糖;小葵喜欢拿铁,要多加牛奶;晴奈喜欢黑咖啡,什么都不加。没想到啊……竟然会出这种事!” “这么说,你可以趁着加糖的机会下毒。”萩原研二记得这个男人一直都在镜头之外,“毕竟摄影机可没有拍到你。” “我下毒?怎么可能?”经纪人立即否认,“她是我带过的艺人里面最红的一个,我杀了她岂不是自断财路?而且她跟着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忍心杀她?” “倒也不是没可能。”木野葵冷笑道,“我昨天还在公司的办公室外面听见你们两个吵架呢。你骂她忘恩负义,说你煞费苦心找来那么多资源,一手捧红了她,现在她身价涨了,续约的事情就一拖再拖。她还威胁你,说如果开价不能让她满意,她就跟另一家公司签约。” “我们之间是有点矛盾,但我不至于杀她!大不了就跟她解约,我手下又不是没有别的艺人,何必为了这种事犯罪?”菊池亮的情绪十分激动。 “咖啡里的冰块都是服务生制作的时候放进去的,客人不容易通过冰块下毒。”萩原研二推测道,“有没有可能某人是在吸管上涂了毒药,死者把吸管插进咖啡杯里,喝了咖啡就中毒了?” “吸管是我去前台拿的。”木野葵说道,“咖啡厅一开始没给我们提供吸管,纪香说不想沾到口红,我就去前台拿了三根吸管回来。” “可是这种事很难查证。”伊达航咬了咬牙签,“就算吸管上原本没有毒药,只要咖啡里有毒,她用吸管喝了咖啡,吸管必然会沾上毒药,这并不能证明吸管本来就有毒……除非能找到凶手用来盛放毒药的道具。” “她的死亡时间是19点30分,咖啡是什么时候送过去的?”降谷零问咖啡厅的服务生们。 榎本梓查看了收银机的小票,将它交给降谷零。“三杯咖啡是在18点56分下单,大约19点11分制作完毕的。算上经纪人先生加糖、加牛奶的时间,应该在19点13分左右就送到桌上了。” “摄影机的开拍时间是19点16分,九条小姐是在开始拍摄以后才喝咖啡的。”导演告诉他们。 “警官先生,说起来,纪香昨天收到过一封恐吓信,会不会跟这个案件有关系?”菊池亮问伊达航。 “恐吓信?”伊达航挑了挑眉,“你有带在身上吗?” 菊池亮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伊达航。“我打算等纪香拍完今天这场戏就去报警的,所以一直带在身上。” 恐吓信没有署名,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你做过的那些龌龊事,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吗?像你这样的恶魔,早晚会下地狱的!” 大家都在留意恐吓信的内容和字迹,松田阵平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面。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张信纸,若有所思。 “观月,你有什么发现吗?”萩原研二注意到松田阵平双眼的焦距并不在那些字上,问了一句。 松田阵平迎上前幼驯染的视线,从容道:“这封恐吓信的信纸很特别,既不是人们平常打印使用的a4纸,也不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它比a4纸厚,比牛皮纸薄,表面凹凸不平,摸起来有一些粗糙的纹路——这种纸张一般由纯木浆制作,韧度强、易上铅,通常被称为素描纸。” 他说罢,隔着墨镜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眼前三人。 “普通人不会特意去买这种纸,买了也用不上。你们认识的人,有从事美术相关工作的,或者业余爱好素描的吗?” “我……我有时会练习素描,我的工作间里也有这种纸。”矢泽晴奈小声说道,“但这种纸到处都能买到,不能证明恐吓信就是我写的吧?” “她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先做个笔迹鉴定吧。”伊达航肃然道,“你们几个,分别照着这封恐吓信的内容写一遍,再交给鉴识课的警察鉴定。” 矢泽晴奈听见这句话,脸色一白,低垂着头没再说话。 “我已经报警了,警视厅的同事们很快就会赶到。在他们出具验尸报告和鉴识报告之前,所有人一律不得离开现场。” 第16章 “三位嫌疑人的信件已经写好了,在鉴识课的同事到场之前,我们可以先对照一下恐吓信的笔迹。” 伊达航将信件拿给他们看,四人仔细对比了一遍,很快就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封恐吓信是矢泽晴奈写的。” “是晴奈写的?不可能!”经纪人并不相信他们的判断,“恐吓信上的字体这么大,应该是男性写的吧,晴奈的字明明很小啊。” “对啊,真的不是我!”矢泽晴奈委屈地叫道,眼中开始有泪水凝聚。 “不,这只是她的伪装。”萩原研二指出了其中的疑点,“虽然恐吓信的字体比较大,字迹也潦草一些,看起来像是一个粗犷的男性写的……但是最后这几个字比前面的字要小一点,说明写信的人平时并不习惯写这么大的字,只是为了迷惑别人才故意这样写的。可惜,人的习惯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她写到最后还是露出了破绽。” 榎本梓见矢泽晴奈快要哭出来了,有些不忍心。“木野小姐的字体也很小啊,你们为什么不怀疑她?” “每个人在写字的时候,两个字体之间都会留有一些间隙,有的比较宽,有的很窄,几乎看不见。”降谷零指给她看,“你看,矢泽小姐写的两个字体的间隙,是不是跟恐吓信中的字体间隙完全一致?” 第15章 榎本梓盯着纸上的字迹,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除了这些之外,书写的力度、字形、下笔顺序、字体倾斜度、线条比例和压力分布也可以说明问题。” 松田阵平抱着手臂,看向那张信纸:“写这封恐吓信的人,书写的重心习惯放在刚下笔的时候,而最后一笔勾勒的力度并不明显。三位嫌疑人中,只有矢泽的字体符合这个特征。” “而且这几个字右侧的两点,菊池和木野写的都是分开的两个点,只有矢泽使用了连笔的写法,与恐吓信上的笔法一致。” 伊达航端详着嫌疑人的面色,见她一副心虚的模样,便知道大家的推测没错。“矢泽晴奈小姐,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如果对我们的判断存在疑问,也可以等鉴识课的同事过来之后再说。” “没错,恐吓信是我写的。”矢泽晴奈擦了擦眼泪,“但是我没有杀人!” “你为什么要给她写恐吓信?”降谷零并不相信她的眼泪,这种哭戏对演员来说是小菜一碟。 “我……”矢泽晴奈咬了咬牙,眼底压抑的情绪不知是愤慨还是嫉恨。 木野葵和菊池亮见状,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人似乎知道一些内幕,但不方便说出来。 “因为九条纪香是人渣!”矢泽晴奈怒道,“她总是用善良的假象包装自己,号召大家给身患重病的儿童捐款,动不动就让媒体帮她宣传所谓的慈善事迹。其实她不仅诈捐,而且私吞了大部分善款,只有少数捐款送到了需要帮助的人手里,根本起不到多少作用,白白耽误了孩子们的病情!那些家庭对此毫不知情,即使自己的孩子不治身亡,还对她感激涕零!” “她还恶意打压后辈,趁着吃饭的时候给蹿红的新人下药,把不省人事的新人送进夜总会里,第二天早上又叫了一大群记者在外面蹲守!她这种人,凭什么能演温柔善良的女主角?” “原来表面上热爱公益事业的九条小姐,竟然有着如此卑劣不堪的真面目。”萩原研二叹息道,“娱乐圈的混乱程度真是出乎意料。” “她说的未必都是事实,毕竟是一面之词。”松田阵平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两个,对这些事知情吗?菊池亮,你是死者的经纪人,如果她真的借公益名义侵吞善款,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我确实知道。”菊池亮支支吾吾,“不过,她也会给我分一点好处,所以……” “所以你就当看不见了?”松田阵平嗤笑,“这种人竟然能成为你带过的最红的明星,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者私吞善款的事,警方会另外立案调查,只要你曾经参与过,就一定逃不掉。” 警察们到场之后,首先用警戒线隔绝了命案现场。法医科将尸体带回科学搜查研究所解剖检查,鉴识课则对现场的物证进行了收集和检验。 “伊达警官,根据法医的解剖结果,死者的胃里残留着一些□□,我们在咖啡杯和吸管中也检测出了□□。”鉴识课的警察告诉伊达航,“想毒杀一名42公斤的女性,只需要25毫克左右的□□就可以致死,凶手想要携带这种小剂量的毒药并不是难事。” “另外,搜查分析支援中心的同事检查过死者的手机,发现里面有一段视频被删除了。视频被删的时间是19点31分,也就是机主死亡的1分钟后。” “死人是不会删除视频的,删除它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松田阵平分析道,“说不定是死者抓住了凶手的某些把柄,对凶手进行勒索或者威胁,从而惹来了杀身之祸。” 萩原研二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死者身上,并没有人留意死者的手机放在哪里。这样说来,和死者坐在同一桌的两位女明星嫌疑最大。因为她们最容易趁乱拿到死者的手机。” “可是鉴识报告显示,手机上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只有死者的指纹。”伊达航陷入了沉思,“在场的人都没有戴手套,这是怎么做到的?” “已经删除的视频可以复原吗?”降谷零询问同期。 “可以,但需要一点时间。”伊达航说,“搜查分析支援中心的同事正在加快处理,今天之内应该能赶出来。” “有一个方法可以避免留下自己的指纹。”萩原研二突然开口,“就算不戴手套也没问题。” “你是说胶水?”松田阵平心下了然,立刻让警察们检查嫌疑人的手指,最后在木野葵的指尖发现了一层薄薄的胶水痕迹。 “你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手指上涂胶水?”伊达航严厉地问她。 “我……之前不小心打翻了胶水,就沾到手上了,赶着过来拍戏所以来不及洗。”木野葵的表情有些慌张。 警方很快就复原了那段被删除的视频。 视频中的画面光线昏暗,拍摄角度怪异,显然是偷拍的——木野葵和《华丽人生》的投资商正在酒店的房间里偷情,两人意乱情迷,对自己被拍一事浑然不觉。 “木野葵有重大作案嫌疑。”伊达航看向搜查一课的同事,“她的随身物品都检查过了吗?” “她的包里只有手机、纸巾、眼线笔和化妆镜,没发现什么异常。” 松田阵平凌厉的眼神扫向女明星,最后定格在她的手腕上。“把你戴的手链取下来。” 木野葵不情愿地解下手链,面色登时灰败了几分。 经检验,那条手链上面的某个装饰是镂空的,可以打开,里面残余着少量□□。 眼看证据确凿,木野葵只能向警方交代了案件的真相。 当初,《华丽人生》初定的女主角确实是木野葵。有一次九条纪香住酒店时,意外发现木野葵和《华丽人生》的投资商在同一层楼的房间幽会,趁机用针孔摄像头偷拍了他们,以此威胁木野葵。木野葵只好把这部戏的女主角让给她演,求她放过自己。 没想到电视剧开拍后,九条纪香依旧不肯删除录像,还想继续利用这个威胁木野葵帮她办事。 ——“你不肯配合的话,我就立刻把视频发给各大电视台,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日本明星的片酬普遍不高,即使是当红偶像冲野洋子,拍摄一集电视剧的片酬也只有200万日元。 他们的收入主要来源于代言费用,木野葵目前也算是比较红的明星,代言的品牌很多,不愁没钱花。可是,一旦她被曝出潜规则的丑闻,代言的商家肯定会和她解约,到时再也没有人请她拍戏,她就会回到从前那种穷困潦倒的日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木野葵早已习惯了如今奢侈的生活,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于是渐渐对九条纪香起了杀心。 木野葵承认,她是趁刚才拿吸管的时候背对着他们下药的,毒药就抹在吸管上。 她一回到座位,就把三根吸管都插进了各自的咖啡杯里,动作非常自然,所以别人并没有察觉异样。 “吸管不是九条小姐让你帮忙拿的吗?你怎么能预料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降谷零问道。 “不,吸管是我主动提议去拿的,我之前没对你们说实话。”木野葵苦笑,“如果我一开始就这样说,你们肯定会怀疑我的。” “所以,坐在你们旁边的矢泽早就知道是你主动去拿吸管的,她也知道你在对警察撒谎,却没有揭穿你——因为她也希望九条去死,所以包庇了你这个凶手。九条的确有错,但是罪不至死。”松田阵平冷冷道,“人性还真是复杂又险恶。比起这些,我宁愿面对机械与炸弹。” 警察们离开现场后,波洛咖啡厅恢复了往常的平静。降谷零刚下班,就接到了诸伏景光打来的电话。 “长话短说,莱伊叛逃了。”诸伏景光的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降谷零先是一惊,随即控制好面部表情,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 “莱伊是fbi派入组织的卧底,他的真名叫赤井秀一。他的卧底身份是朗姆发现的,他目前已经逃离了组织,有可能是回了美国。”诸伏景光快速说道,“详细的情况等你回来再说,先挂了。” 降谷零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嘀嘀声,铁灰的眸色愈加深沉。 这么说……莱伊不是真正的代号成员,而是组织的敌人? 松田私下和莱伊接触,是为了利用fbi的力量对付组织吗? 第17章 美国,洛杉矶。 赤井秀一从机场离开,坐上了fbi接应他的车。他与同事没有多余的客套或寒暄,只是简单确认了目的地,就安静地看着车辆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 车辆的电台广播里响起了播音员严肃的声音:“今日上午10点43分,英国伦敦圣保罗大教堂附近发生了一起爆炸案。根据现场残留的炸弹碎片,警方怀疑是前段时间频繁作案的炸弹犯普拉米亚所为……” 赤井秀一阖着双眼,像是在闭目养神。他的左手伸进外套衣兜里,摸到了一个长方形的药盒。 第16章 ——那是一盒止痛药,但并不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在赤井秀一的记忆中,松田阵平缄默抽烟的模样总有几分孤高与寂寥。虽然他从不吝啬对别人笑,但言辞之中总是透着一股明显的疏离感。 赤井秀一本来就不多话,松田阵平也不是聒噪的性格。很多时候他们两人在同一个空间里相处,都是沉默以对,却也不会觉得无聊或者尴尬。 有时候他会在天台上遇见松田阵平,顺手给他递一罐啤酒或是饮料,两人安静地喝着,一声不吭。 赤井秀一看得出来,松田阵平身上藏着许多秘密——同样,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双方都对窥探别人的隐私没兴趣,所以默契地没有过多的交流。 五年前,赤井秀一26岁,松田阵平23岁。 某日,他们在日本的小巷里擦肩而过,松田阵平对他说:“我是警视厅机动队□□处理班巡查部长,松田阵平。我知道你是fbi搜查官赤井秀一,你27岁的时候会进入一个犯罪组织成为卧底,代号黑麦威士忌。” “你想说什么?”赤井秀一转过身,那双狼瞳般的绿眸冷冷地盯着他。 松田阵平并不畏惧他的目光。“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我猜,你应该有一个好感对象……那个女人是叫茱蒂·斯泰琳吗?” 赤井秀一没有回答。 “不要跟斯泰琳交往,你会后悔的。”松田阵平告诉他,“因为你卧底的时候需要假装和一个组织成员交往,她叫宫野明美,所以你只能和斯泰琳分手——你会同时伤害两个女人。” 赤井秀一当时莫名其妙,感觉这人是一派胡言,因此完全没有搭理。 直到一年后,fbi为他安排了潜入黑衣组织的任务,需要他接近那个名叫宫野明美的女人。他不想耽误茱蒂,就在进入组织之前提出了分手。 “我无法同时爱上两个女人,所以只能和你分手……事情就是这样,我很抱歉。” 他想,其实这一切原本可以避免的。 在潜入组织之前,赤井秀一找到了松田阵平,表示愿意给他一些报酬,希望换取更多关于未来的消息。 松田阵平向他展现了足够的诚意。他把朗姆扮成老人试探卡迈尔、卡迈尔失误导致赤井秀一身份暴露、宫野明美之死、朗姆火烧海猿岛等重要事件的来龙去脉详细告诉了对方,让他自己想办法避免。包括当年的羽田浩司案真相,松田阵平也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赤井秀一沉默良久,问了一句:“那你知道我父亲的下落吗?” “不知道,我也不能确定他的生死。”松田阵平摊了摊手,“但我可以告诉你,组织成员贝尔摩德将会假扮你的父亲,以此试探你的母亲。你的母亲识破了她,却被贝尔摩德灌下毒药,身体变成了小孩子。” 赤井秀一并没有完全相信松田阵平。 他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认真地对照着松田阵平的「预言」和未来的走向,惊异地发现它们竟然完全一致。 他意识到松田阵平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对待这个人的态度也越发谨慎。 “马德拉死了。” “嗯。”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地吸着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赤井秀一扬起眉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松田阵平低笑一声。“意料之中的事。那些家伙一向多疑,宁可信其有……” “是因为马德拉查到了警视厅的某些内部消息,所以你希望他死?” 松田阵平没有正面回答。 “我也只是赌一把。信不信他,或者杀不杀他,都是由组织高层决定的。” 松田阵平患有严重的偏头痛,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弱点之一。 赤井秀一曾经目睹过他发病的情景——当时fbi刚开完会,约了松田阵平商量点事。他们刚来到事先约定的地点,就看见那名穿黑西装的警察单手撑着身旁的墙壁,呼吸声异常粗重,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松田警官,你没事吧?”茱蒂连忙扶他进屋,把他搀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 “我……”松田阵平只说了一个字,就不可遏制地干呕起来。涔涔冷汗沿着他的脸颊淌落,他只感觉脑袋像针扎一样刺痛不断,疼得他喘不上气,头晕目眩,就连放轻呼吸都会加剧痛楚。 赤井秀一蹙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时也判断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病症,究竟是哪里不适。 “松田,你怎么了?我们能帮你做点什么?” 松田阵平喘着粗气,眉尖拧得死紧,艰难地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来:“头疼……我需要、止痛药。” “你等一等,我马上去买!”卡迈尔立刻转身出门。 幸亏不远处就有一家药店,卡迈尔很快就下楼买了几盒止痛药回来。 松田阵平接过茱蒂递来的温水,吃下了两片止痛药。因为强烈的晕眩感,在吞咽药片的一瞬,他又恶心得差点吐出来,最后硬生生忍住了,强迫自己把药物咽下去。 在等待药物起效的期间,他的一头卷发已经被淋漓冷汗浸湿。他死死地摁着右侧的太阳穴,倒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要不是有一群fbi站在旁边,他简直想用头撞墙,说不定撞晕了就没那么疼了。 赤井秀一看着他饱受折磨的情状,欲言又止。他想,或许这就是成为「预言家」的代价吧。 半个小时后,松田阵平的神色终于缓和了点,惨白的脸庞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他深呼吸数次,直至气息恢复顺畅,总算感觉又活过来了。 “松田警官,你好点了吗?”茱蒂担忧地用纸巾帮他擦了擦汗。 松田阵平接过纸巾自己擦汗,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休息,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你说呢?我这条命都是你们给的。” 旁边的赤井秀一与卡迈尔、詹姆斯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后来,fbi的几位探员养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习惯——每次他们去和松田阵平见面,都会记得带上止痛药,以免发生意外。 “不知道你拆除炸弹需要什么型号的工具,我就把整个工具箱拿过来了。” 松田阵平打开了赤井秀一送来的工具箱,发现里面装着大大小小各种型号的镊子、剪刀、螺丝刀、胶布等工具,不由失笑。 “其实用不着这么多,我只需要最常见的那几种就行了。” 赤井秀一没有搭腔。 他静静地看着松田阵平专心处理面前的炸弹,直至倒计时停止、液晶屏幕熄灭,用时不过3分钟。 “怎么样,没骗你吧?在这方面,我可是专家。”松田阵平合上工具箱,得意地朝他勾起嘴角。 赤井秀一微微颔首,拿出一盒药递给他。“上次你说,eve止痛药副作用太大,我就给你买了英国产的布洛芬。这种药的副作用比eve小,你可以试试。” 松田阵平接过那盒药,似是有些惊讶。他将药盒装进衣兜,眼底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谢了,赤井。” …… “赤井,我们到了。” 行驶中的车辆缓缓停稳,面前是一间名为「宾都」的酒店。周边的高楼大厦闪烁着缤纷华丽的霓虹灯,更衬得这间普普通通的酒店毫不起眼。 “你先在这里休息,过两天我再送你回华盛顿。” “好,辛苦你了。” 赤井秀一下车时,美国的天空依然漆黑一片。这里的二月比日本要冷,夜晚的气温低于5摄氏度,淅凛寒风从他身边擦过,吹起黑色的长外套。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长夜,犹如一柄破开黑暗的利剑。 “普拉米亚又在英国作案了?” 艾蕾妮卡刚看到新闻,就通知了英国的朋友们,让他们注意安全。普拉米亚总是在各国流窜作案,即使纳达乌尼奇托基提的成员遍布全世界,也拿她没办法。 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抓住普拉米亚,很难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而仅凭零散分布在某个国家的成员,是对付不了普拉米亚的。 艾蕾妮卡先前听说普拉米亚安装在日本的几个炸弹被人拆除时,曾经怀疑过松田阵平没死,却抽不出时间再去日本调查了。她是单亲妈妈,一边努力工作养活自己和儿子,一边操心孩子的学业问题,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想,但愿松田阵平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段时间,松田阵平依然会时不时给同期们发消息。这次他留了个心眼,把所有消息都存放在手机便签的软件里,这样就不用担心会把信息发出去了。 “班长,我最近认识了另一个世界的你。你在这里生活得不错,和娜塔莉的婚事也提上日程了。可惜我和你不熟,没办法参加你的婚礼。” “零,你觉得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世界的你多相信我一点?” 第17章 “景老爷,你也给我出出主意吧。有时候给你们几个写信息,就好像在给萩发信息一样——我知道你们不会回复我了,但我还是会继续写。” “萩,这个世界的你不太好接近啊。不过,我还是会努力的,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有好转的一天。” 松田阵平也看到了普拉米亚重新开始作案的新闻。 可惜他是个警察,每次出境都需要写申请,他也不可能扔下自己的工作不管,满世界追着普拉米亚跑。 他想起上次成功拆除炸弹的经历,索性画了一张炸弹结构图,并在图上标注了最快捷的拆除方法,将它发送到各国警方的公务邮箱,希望能帮上点忙。 ——这时的他并不知道,从前的自己也做过一模一样的事。两个松田阵平的命运轨迹逐渐重合,汇聚成一束星河般绚烂的光。 第18章 “昨天,警视厅的公务邮箱收到了一张普拉米亚的新型炸弹结构图,上面还标注了快速拆除炸弹的方法。” 在苏格兰的安全屋里,萩原研二将一张图纸交给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图上的字迹和警视厅两年前收到过的那张图一模一样,我也拿松田留在办公室的笔记本对照过了,确认是同一个人的字迹。可以确定,两年前的那些炸弹结构图也是他画的。” 诸伏景光回想起上个月赤井秀一身份暴露的事,也认可了这个说法。“看来,松田真的不是普拉米亚的同伙……我们可能是错怪他了。” “他不知道做这种事很危险吗?”降谷零的心情有些焦躁,“不行,我得去找他。” “他当然知道。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萩原研二倒是能理解松田阵平的心情——如果换作是他自己,可能也会这样做。 诸伏景光看了降谷零一眼。“零,你打算去找松田吗?以安室透的身份去警视厅,会不会太张扬了?” “不,我会在别的地方等他。”降谷零摇了摇头,“放心吧,我会谨慎行事的。” 次日傍晚,降谷零守在松田阵平回到公寓的必经之路上,很快就遇见了他。 “降谷?” 松田阵平没想到他会出现,条件反射地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放心跟他对话。“有事吗?” “松田,那天在医院……我说了很伤人的话,抱歉。”降谷零低声道。 松田阵平闻言一怔,旋即意识到了什么。 尽管来自友人的关心是他期盼已久的,他却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连累对方,只能作出一副冷漠的姿态。“降谷零,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我根本没把你这个人放在心上,无论你说什么都伤不了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松田,你听我说。”降谷零拉住了他,“你的处境很危险,最近尽量不要单独行动。普拉米亚在国外安装的炸弹全被拆了,她很可能会再来报复你!” “都说了普拉米亚是我的同伙了,你到底在怕什么?她又不可能把我怎么样。” 松田阵平不耐烦地挥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去。“你走吧,别再打扰我了。” “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降谷零并未被他尖锐刻薄的表象蒙蔽。 ——所以我才叫你走啊。 松田阵平心想,难道我就愿意看到你被随时可能发生的爆炸波及吗? 降谷零直视着他的双眼,问道:“松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莱伊是fbi?你之前和他联系,应该是和fbi达成了某些合作吧?” “我早就说过了,我根本不认识莱伊。你走吧。”松田阵平漠然道。 降谷零见他油盐不进,又问不出什么,只能先放人离开。 他目送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远去,而后拿出手机,给同事打了个电话。 “石川,近期帮我监控警视厅公安第四课观月凌宇的手机定位,我要确保他的人身安全。一旦发现异常,立即通知我。” 在新型炸弹被各国警方陆续拆除之后,气急败坏的普拉米亚再一次来到了日本。 她早就查到警视厅公安部的观月凌宇是松田阵平为自己设置的假身份。于是暗中跟踪了他好几天,决定找个机会彻底斩草除根。 松田阵平也察觉到了最近有人在跟踪自己。他假装对此毫不知情,下班后没有立刻回到公寓,而是在外面转悠,故意引对方上钩。 松田阵平路过一间五星级宾馆时,听见有人打电话报警,说18楼被人安装了炸弹,还有6分钟就要爆炸了。 “时间紧迫,现在等□□处理班赶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我是警察,交给我处理吧。”松田阵平向宾馆的负责人出示了警察证。随即乘坐电梯上楼,找到了那个炸弹。 他刚把拆弹拆掉,就听见身后楼梯间的门被人打开——金发蓝眼的外国女人手持一把长刀,眼神充斥着阴戾杀意。 四目相对的瞬间,松田阵平的脑子里响起了一阵似曾相识的电流声:“嘀——” “受死吧!” 普拉米亚怒喝一声,挥刀朝他劈来。松田阵平敏捷地往旁侧一闪,堪堪避过了迎面袭来的刀锋。他看着被普拉米亚一刀斩裂的门框,咬了咬牙。 “混蛋……” 松田阵平身上没有其他武器,剪刀和螺丝刀实在太短,根本不是长刀的对手。因为等待电梯需要时间,楼梯间的门口又被普拉米亚堵住,他只能奔向走廊,一路寻找有没有能够暂避的空房间。 松田阵平找到了一间空房。还没等他关上门,普拉米亚已经提刀杀到,一抹凌厉的刀光如鬼魅般追袭而来。 松田阵平环顾四周,迅速拉过放在角落的一面等身镜,毫不犹豫地朝她那边推去。 “砰!” 锐利长刀碰上薄薄的镜面,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鸣响,碎裂的镜片四处飞溅,屋里的两人都被划伤。 松田阵平的耳膜被镜面爆裂的声响刺得隐隐作痛,耳鸣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行动。他趁乱一脚踢向普拉米亚握刀的手,长刀铮然落地,他正要伸手去捡,又被人扑倒在地。 他顺势绞住了普拉米亚的双臂,也不让她有机会拿刀。两人在地上陷入了僵持的缠斗,满地的碎裂镜片扎得他们浑身是血。 松田阵平紧紧锁住普拉米亚的双手,腹部被人踹了几脚,仍不肯松开。僵持了片刻,两人都有些体力不支,但依然不敢放松半分。 普拉米亚挣扎着腾出一只手来,却够不到远处的刀。她干脆从地上捡起一片碎镜子,狠狠割向松田阵平的左手。 “如果我废掉你一只手,你就再也拆不了炸弹。”她的脸上露出狰狞笑意,原本秀美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扭曲的可怖。 松田阵平全然不惧她的威胁。“那我也会废掉你一只手,让你再也造不了炸弹。” 语毕,他便用另一只手捡起碎裂的镜片,用力将它刺入普拉米亚的掌心。 剧痛之下,普拉米亚忍不住松了劲。松田阵平趁机挣脱,爬起来就要拿刀,又被人按在了墙上。 两人在房间里展开了殊死搏斗,打到窗边时,普拉米亚不慎跌了出去。她下意识往身后拽了一把,松田阵平猝不及防,也被拽了下去。 普拉米亚的身体悬在高空之上,底下是遥远的街道与霓虹灯。她紧紧地攥住松田阵平的左手,而松田阵平的右手抓住了窗台边缘。 松田阵平的左手正在滴血,被普拉米亚拽得生疼,可能是拉伤了韧带。他俯视着吊在半空中不敢随意挣扎的外国女子,颇觉讽刺——刚才她还想方设法攻击这只曾经受伤的手,现在却要靠这只手救命。 换作平时,凭借警察过人的体能,即使只是抓住了窗台边缘,他也可以自己攀爬上去。然而现在,他的左手受了伤,还被人死死地往下拉拽,根本不可能再爬上去。 松田阵平在风中俯瞰下方。 或许是因为这间宾馆消费比较高,周边的环境也很安静,楼下暂时没有任何行人路过。 “这里是18楼。只要我一松手,我们两个都会死。” 皎洁月色映入他湛蓝的眼眸,闪烁着澄澈而明净的光。 他笑着说:“我是不会再放你出去杀人的……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同归于尽,怎么样?” 第19章 “ladies and gentlemen,its show time!” 银月织就魔术师华丽飘逸的斗篷,他披着一袭雪白出现在天幕之下,居高临下地俯瞰大地。他的装扮举止都像一位华丽优雅的贵公子,高傲的言语与神态却狂妄得不可一世。许多白鸽从丝质礼帽内扑簌飞出,为这场精彩纷呈的演出锦上添花。 “基德大人!” “基德大人好帅!” 怪盗基德的狂热粉丝们在楼下高声呼喊,密集的人群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怪盗基德今天偷窃的目标是一枚名为「鲸梦」的蓝宝石。高桥财团的防盗系统与警方的周密部署对他而言形同虚设,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宝石偷到手,无声地嘲笑着白忙一场的警察们。 第18章 “可惜,这不是我要寻找的宝物。”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随手将宝石扔回给它的主人,展开背后的滑翔翼,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大家注意,别让怪盗基德跑了!”中森银三的吼声旋即响起,警车的鸣笛与嘈杂的人声混在一块,场面异常混乱。 白衣怪盗乘风飞过几座高楼,瞥见悬挂在窗外的松田阵平和普拉米亚,看他们快要掉下去了,便顺手甩出一条钩索,先将吊在下方的普拉米亚拉上窗台,再将松田阵平拉了上去。 “不用谢我。” 他朝两人微微一笑,单片眼镜映着银白的月光,冷泽熠烁。 白色在黑夜之中总是十分显眼的。 大量警车紧跟着天空中的那抹雪白,穷追不舍。普拉米亚不想引起那些警察的注意,也顾不上再和松田阵平打斗,撒腿就跑。 松田阵平一路追到楼下,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警车。他正想喊警察过来,就听见了普拉米亚冰冷的嗓音:“今天怪盗基德出动,这里到处都是现场直播的媒体。你敢叫警察,我就对着镜头说你是警视厅机动队的松田阵平。” 普拉米亚的想法很简单:反正她已经被全世界的警方通缉了,再被日本警察揭穿身份也无所谓。不过,松田阵平既然隐姓埋名调到公安部,还换了一张脸,说明他肯定有隐藏身份的必要性。 松田阵平有些迟疑。他自己不怕暴露身份,但如果被那个组织的人知道他还活着,那降谷零就危险了——因为贝尔摩德打电话问过波本,证实松田阵平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趁着松田阵平犹豫的时候,普拉米亚骑上了一辆摩托车,飞驰而去。他回过神来,立即借用了现场的一部摩托车,紧追着普拉米亚离开。 两部风驰电掣的摩托车逐渐远离了喧嚣的人群,来到一处僻静的街道。 松田阵平与普拉米亚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正想加速追上对方,却听见了一声冷厉的枪响——子弹打中了摩托车的轮胎,车辆随之失去平衡,他差点连人带车翻倒在地。 “我的朋友们来了。”普拉米亚骑着摩托车继续向前,“他们有三个人,三把狙击枪,祝你好运。” 该死,这家伙果然有同伙。 松田阵平被迫放弃摩托车,在附近找了一条小巷暂时躲避,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风声飒飒,吹动悬挂在墙上的晴天娃娃。 对面有三把枪,而他现在手无寸铁。 他不愿连累前幼驯染和前同期,也不想把公安部的同事牵扯进来,这意味着他没有任何求助的对象。但是,他不可能永远躲在这个地方不出来。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一定会死。 “九点钟方向,直行42米。” 这时,一个熟悉的嗓音在松田阵平脑海中响起,令他心头一震。 “遇到分叉路口之后左转,直行75米。这里是那三个狙击手的视野盲区,他们暂时看不见你,你可以先在这里等待支援。” “支援赶到后,解决了那三个家伙,你就从六点钟方向撤退,那个方向能最快追上普拉米亚。她目前依然开着摩托车,正在路过一家名叫「和之味」的餐厅,我会盯紧她的。” 松田阵平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本能地照做。 来到对方所说的视野盲区后,他靠在身后的墙上,默念道:“你是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吗?” “没错,我就是你。” 他脑海中的声音懒洋洋的,好像刚睡醒:“或者,你也可以像贝尔摩德那个家伙一样,称呼我为预言家。” “已激活宿主寄存于赤井秀一、艾蕾妮卡、贝尔摩德、普拉米亚身上的灵魂碎片,道具「四叶草复活项链」使用成功。” “主线任务(进行中):主动联合日本警方以外的一切友方势力,在规定时间内摧毁黑衣组织。” “支线任务(进行中):重新将普拉米亚送进监狱。” “支线任务(进行中):促成本堂瑛海与fbi的合作。” “支线任务(已失败):策反贝尔摩德。” “支线任务(已失败):阻止朗姆发现赤井秀一的真实身份。” “支线任务(已完成):阻止普拉米亚炸毁杯户市立大饭店。” “支线任务(已完成):除掉马德拉。” …… “欢迎回来,宿主,我是系统2002。” 松田阵平也听见了系统播报的那一连串电子音。他心中暗笑,调侃地想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之前确实死了,但我现在又活了。” “你是怎么复活的?跟那些电流声有关系?” “几年前,我在重生系统的商城里购买了一个复活道具。我将那个道具拆成了四块碎片,分别放在四个人身上——赤井和艾蕾妮卡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一旦我失踪,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找我;普拉米亚跟我有仇,她不会轻易放过我;至于贝尔摩德,我想你应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如此。上次假装不小心撞到班长的那个白领,就是贝尔摩德吧。日历上圈出的2月7日,还有「班长」、「车祸」那些字眼,也是你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促成我与贝尔摩德的见面。” 果然,他跟普拉米亚正面交锋是正确的选择——只有亲眼见到普拉米亚,才能激活预言家留在她身上的碎片。 “预言家,既然你复活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我只是暂时苏醒,之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你的帮助。” “解释一下吧,银行卡里的那些钱是怎么回事?” “那是贝尔摩德给我的。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未来的主要走向,向她透露了一些情报,换取组织的信任。我给的消息绝大部分都是真的,偶尔掺杂一点假情报——我利用这个干掉了组织安插在警视厅公安部的内鬼,不然诸伏的身份可能会暴露。” “干得不错。话说,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我根本不需要钱。” “是她主动给你的?” “是我向她索要的。” 松田阵平思量片晌,豁然开朗。 随后,他听见了预言家低低的笑声。“看来你已经懂了。一个白拿的情报,和一个高价买来的情报,你觉得哪个比较可信?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获得的情报,你敢要吗?”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总要有所图谋,贝尔摩德才会对我放心。” “狙击手们正在向这边靠近,如果发现危险,我会立刻通知你转移。能暂时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吗?我想叫个人过来支援。” 松田阵平微微一怔。“对面可是有三把枪,你只叫一个人不够吧?” “可能这种说法有点夸张——我想,如果是他的话,只需要一个人、一把枪就够了。” 预言家的声调略微上扬,松田阵平辨别出那是一种名为骄傲、认同和愉悦的情绪,就像他对待自己的同期们那样。 松田阵平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预言家。 在灵魂交接的时候,他的身体与意识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感觉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插进衣兜,拿出手机打开通话界面,飞快地输入了一串号码。 过了不到3秒钟,他拨出的电话就被接通了。对方非常谨慎,没有主动出声,而是等待着他开口。 他的左手正在剧烈地疼痛着,手臂、后背等多处都残留着细碎的镜片,稍微一动就扎入血肉。不过,这些都是可以忍耐的小伤。 预言家调整好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狼狈。 “赤井,我遇到了点小麻烦……有空帮个忙吗?” 第20章 本章有降谷和松田假扮男同撕逼互殴的剧情(为了抓普拉米亚),不能接受的请绕道。这会是最搞笑的一章,且看且珍惜。 赤井秀一知道,松田阵平遇到的绝对不是「一点小麻烦」,否则他根本不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听着电话那头压抑的喘息声,问道:“你受伤了?” “不要紧。” “你在被人追杀?是组织的人,还是普拉米亚?” “是普拉米亚和她的同伙,一共四人,三把狙击枪。我在一条巷子里,你查我手机定位就行。” “我马上到。” “啧,那个小子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栗发的狙击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四处搜寻着他们的目标,却一无所获。“明明刚才还看见他的……” “多半是躲在那条小巷里了。”她的同伴倒是很有耐心,“没关系,我们守在这边的出口,雷曼守在另一边,迟早能逮到他的。我就不信,他能永远躲在里面不出来。” 话音刚落,他的后心就中了一枪,即刻倒地不起。 “罗杰?!” 栗发狙击手吃了一惊,迅速瞄准子弹射来的方向,却看不见任何人影。她转头看向一侧,右肩陡然绽开一蓬殷红,疼得她再也握不住枪,手中的□□随之滑落在地。 第19章 肩上的伤并不致命,但足以让她失去继续射击的能力。她跌倒在地,意识在弥漫的黑暗中渐渐模糊。 可恶……究竟是谁? 赤井秀一扛着狙击枪离开藏身之处,来到了小巷的另一个出口附近。果然,剩下的一名狙击手正在这边蹲守,准备狙击松田阵平。 他架起狙击枪,全神贯注地瞄准远方,用心感受着风速的流动。 ——东南风4km/hr。 他握枪的手很稳,打出的子弹宛如流星飞逝,击中了蓄势待发的狙击手。 “松田,那三个狙击手我已经搞定了,没有发现普拉米亚的踪影。” 预言家循声望去,巷口站着一个黑色身影,头上戴着他熟悉的针织帽。 他快步走到巷口,笑道:“谢了。普拉米亚骑着摩托车,你开汽车很快就能追上她,我给你指路。” “你来开车,我负责狙击。” 预言家坐上了赤井秀一的车,猛踩油门,没过多久就追上了普拉米亚的摩托车。 赤井秀一坐在副驾,一枪打爆了摩托车的轮胎。普拉米亚手里没有枪,悻悻地弃车而逃,躲进了旁边的一座大楼。 “普拉米亚藏在五楼。”预言家时刻监控着普拉米亚的所在地,给赤井秀一指路。 “你这个能力还真是好用。”赤井秀一感叹道。 现在是二对一,他们占据优势。 “普拉米亚躲在墙后,那个位置是狙击的死角。我过去吸引她的注意力,你趁机开枪。”预言家低声说了一句,见赤井秀一没有异议,便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边。 两人交手的瞬间,预言家蓦然感觉头晕目眩,暗道糟糕——他刚苏醒,灵魂太过虚弱,恐怕要重新陷入沉睡了。 “警告!宿主精力值低于1%,即将休眠……身体控制权将由另一位松田阵平接管!” “喂喂,什么情况?预言家?” 松田阵平在心里唤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他的灵魂重新主导了这具身体,短暂停顿的几秒钟恰好被普拉米亚利用——她趁着松田阵平还没反应过来,掏出一把短刀挟持了他。 松田阵平的身形比普拉米亚高大,完全可以挡住她。只要普拉米亚用他做挡箭牌,赤井秀一就不敢轻易开枪。 ——乔装易容的降谷零带着公安的同事们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双方隔着一段距离对峙的场面。 “这么多警察?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 普拉米亚将刀刃往松田阵平的脖颈上贴近了些,冷笑:“把你们的枪都放下,否则我就一刀捅死松田阵平!” 降谷零维持着举枪的动作不变,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他身后的警察们见状,也没有放下手里的枪。 他心念急转,竭力思索着能尽快救下松田阵平、又不会引起普拉米亚怀疑的方法。 “你捅啊。” 降谷零急中生智,回了普拉米亚一个讥讽的笑容,眉宇间笼罩着属于波本的乖张与戾气。“反正他有艾滋病,正好溅你一身血。你身上也有不少伤口,病毒肯定会传染给你,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松田阵平闻言,身体一僵,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一个正在流血的艾滋病患者,无疑是非常可怕的。普拉米亚听见「艾滋病」这个词,握刀的手不禁抖了抖,下意识将刀锋挪开了一点。她仔细回想着刚才在高楼上和松田阵平搏斗的场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幸亏她的伤口没有直接接触松田阵平的血液。但如果真的割断了他的喉咙,动脉喷射的血液肯定会溅她一身,到时就难以避免了。 “他老是劈腿,在外面乱搞,现在还得了病,我早就想他死了。” 降谷零一边笑着,一边反过来催促普拉米亚:“你快点动手吧,然后跟他一起得病,我再抓你回去领功,岂不是一举两得?” 松田阵平听得差点背过气去。就算知道降谷零是为了救他,才会故意编造这种谎言,但他还是感觉很不爽——这个家伙竟敢这样胡乱造谣,他不把对方拖下水,他就不叫松田阵平! 他恨恨磨牙,怒道:“混蛋!如果不是因为你性无能,我用得着出去找别人?你每次都硬不起来,吃了药都撑不过3分钟!我就算有奥斯卡的演技,也会有演腻的那一天!” 严阵以待的一众公安:…… 持枪瞄准的赤井秀一:…… 正在挟持人质的普拉米亚:…… 普拉米亚:这场面我真没见过,你们日本警察都玩得这么花的吗?? 赤井秀一:为什么要让我听见这些?我只是个临时工而已。 公安们:完蛋,一不小心听到了上司的八卦,今晚还能活着回家吗? 降谷零看见普拉米亚朝自己投来怜悯的眼神,顿时火冒三丈。 “你少造谣了!与其给我泼脏水,还不如早点去买阻断药!要是你及时吃了阻断药,现在也不用等死了!” “你以为我不想买吗?阻断药几万日元一盒,医保又不能报销,我还要帮你还高利贷,哪有钱买阻断药?你这个连开房的钱都要aa的穷鬼!” 两人激烈地争吵起来,怒吼的声音越来越响,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演的——毕竟他们的愤怒都无比真实。 普拉米亚听着他们越发离谱的言论,终于忍无可忍,举起手里的刀指向降谷零:“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松田阵平趁机挣脱她的钳制,快速蹲了下来。 “砰!” 降谷零与赤井秀一同时开枪,两发子弹击中了普拉米亚。她手中的刀应声掉落,身体也倒了下去。降谷零身后的公安警察们立刻上前,制服了普拉米亚。 “松田,你没事吧?” 降谷零刚想查看松田阵平受伤的左手,就被他按在地上揍了一拳:“混蛋降谷!你说谁劈腿?谁在外面乱搞?谁有艾滋病?我揍死你!” “混蛋松田!你说谁性无能?谁借高利贷了?谁连开房都要aa?你怎么这么欠打!”降谷零也恼火了,一拳砸在松田阵平的脸上。 赤井秀一收起了狙击枪,掩唇轻咳一声,默默离场。 旁边的公安警察们震惊地看着上司和那名人质互殴,连忙过去拉开了他们。 “降谷先生请放心,我们相信你没有借高利贷,也绝不是那么抠门的人,但是请不要讳疾忌医……咳,不如我帮你打听一下有没有比较好的男科医生?” 风见裕也尽量压低声音,见降谷零依然面色不豫,真诚地向他保证:“降谷先生,我们绝不歧视同性恋!就算是性无能,也一定会有办法治疗的!请振作起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见了松田阵平猖狂的笑声:“哈哈哈!” 风见裕也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本能地止住话头,只见上司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用一种仿佛要吃人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 降谷零:…… 很好,风见,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第21章 在降谷零和松田阵平的极力澄清下,参与抓捕普拉米亚的公安警察们总算相信了他们只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只是为了让普拉米亚放松警惕,才会编出那些离谱的谎话。风见裕也顶着降谷零锐利的目光战战兢兢地道歉,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了。 随后,降谷零让他们把普拉米亚押回警视厅,自己则开车将松田阵平送到医院。一路上,也不知是出于尴尬还是别的原因,两人都沉默不语。 “松田,你的手怎么会伤成这样?”最终还是降谷零忍不住先开口,“我看你身上的伤口里还有不少镜子碎片,这个处理起来很麻烦。” “普拉米亚拿刀追着我砍,我拉了一面镜子挡刀,就变成这样了。”松田阵平淡淡道,“后来我们两个差点从窗台掉下去,正巧怪盗基德路过,拉了我们一把。” “怪盗基德?” 降谷零也听说过这个沉寂了七年之后又重新活跃的大盗,问道:“你以前认识他吗?” “不认识。” “他是个小偷,会有这么好心帮你?” “我也没想明白。”松田阵平皱了皱眉,“而且我觉得很奇怪。那个怪盗基德,看起来出乎意料地年轻……如果他是从十七年前就开始偷窃,怎么可能现在还不到二十岁?” “我想,现在和以前的怪盗基德不是同一个人。”降谷零思索少顷,提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猜测。 松田阵平的伤口里嵌着不少破碎的镜片,医生只能用镊子一点一点地帮他挑出来,过程漫长又痛苦。 虽然松田阵平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但降谷零分明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神情也不再从容。涔涔冷汗从他脸上滑落,他身上的肌肉随着疼痛紧绷起来,就连急促的呼吸声都透着难以忍受的痛楚。 好不容易熬到伤口处理完毕,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向医生道谢,就听见旁边的降谷零轻轻舒了一口气。 第20章 他怔了怔,随即笑道:“你这家伙,怎么比我还怕?” 降谷零没有接话。他默默帮松田阵平披上外套,心中既后怕又庆幸——幸亏他让公安的同事监控了松田阵平的手机,还及时赶到了现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直至普拉米亚的案件告一段落,降谷零才有心思询问松田阵平,当天赤井秀一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虽然他易容了,赤井秀一不认得他,但他可没忘记这人就是黑衣组织曾经的狙击手莱伊。 “不是我叫他过来帮忙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松田阵平将他被普拉米亚追杀、走投无路时预言家现身等一系列事件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降谷零。 “预言家?” 降谷零从未听贝尔摩德提起过这个名字,组织发布追杀令时使用的称呼也是「松田阵平」,而不是「预言家」。假如松田阵平说的都是真话,那么预言家的事应当是只有贝尔摩德和组织高层才知道的机密,连琴酒都不知情。 “能让我见一见预言家吗?”降谷零问道。 “可以,只是他现在暂时沉睡了。如果他再醒来,我会让他找你谈话。不过……” 松田阵平想起先前听到的那些电子音,提出了一个疑虑:“预言家有一个重生系统,系统的主线任务是——「主动联合日本警方以外的一切友方势力,在规定时间内摧毁黑衣组织」。我想,这是预言家刻意避开了你和诸伏、萩原等人的原因。” “按照这个字面意思,中间其实有漏洞可以钻。”降谷零笑了笑,“「主动联合」跟「被动联合」是有区别的。即使他不主动找我,我也可以主动去找他合作——这样一来,系统就不会判定他违反了主线任务的规定。” 松田阵平微微点头。“我知道了。只要预言家再出现,我会转告他的。” 预言家沉睡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再度出现。当他的声音在松田阵平的脑海中响起时,松田阵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预言家?” “是我。” “你终于出现了,我还担心你那个系统不靠谱。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了降谷,他希望能和你见一面。” “也不是不行……”预言家的声音听起来精神多了,“明天再说吧,我想先给老爸打个电话报平安。” “老爸?他也在这个世界吗?”松田阵平顿时一阵惊喜,“之前我去神奈川根本找不到他,我还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他呢。” “那是因为他住在东京,不在神奈川。”预言家告诉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全家已经搬到了东京,也因此错过了认识萩的机会。”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系统给予我的能力吧。预知未来需要承载巨大的信息量,所以我经常头疼,小时候总是动不动就昏迷。神奈川的医疗条件不如东京,爸妈为了给我治病,于是搬到东京——当然,东京的医院也查不出什么问题。在我成年之后,信息量接受得差不多了,就没再昏迷,只是偶尔会偏头痛。” 松田阵平恍然大悟,又觉得这个世界的自己实在是不容易。 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后,预言家给松田丈太郎打了个电话。这部新手机里没有存父亲的号码,但他早已记熟自己惯用的那些号码,所以根本不需要存。 “爸……” 预言家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父亲的怒吼声打断:“臭小子,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这么久没联系我们,打你电话又没人接,我去警视厅也找不到你,那些警察都说你失踪了!你知道我和你妈有多担心吗?” 预言家下意识离听筒远一些,并庆幸自己是用右耳听的电话。“抱歉,之前我被卷入了一个机密案件,所以不方便联系家人……老爸你知道的,做我们这一行,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一个月之内给我滚回家!否则我们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我会想办法回家一趟,到时候你们见到的可能就是另一张脸了。” “什么?你去整容了??” “整什么容,我这张脸还需要整容?那是乔装易容!” 松田阵平听着预言家和松田丈太郎的对话,忍不住发笑,又不禁感到心酸。 预言家挂断电话后,松田阵平问他:“你说你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那你的记忆能不能和我共享?万一你又休眠了,至少我可以帮助大家。” “以你的灵魂,无法承受这样庞大的信息量。”预言家想了想,“我可以试着把少量信息分给你,不过我建议你先回到卧室,在床上躺下来。” 松田阵平不明所以,但他本能地认为另一个自己不会害他,遂干脆地照做了。 松田阵平躺在了床上,双眼微阖。无数凌乱的画面侵入他的大脑,许多人声接连响起,逼真的场景令他仿佛身临其境。 “我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我和青梅竹马毛利兰一起去游乐园时,目击了犯罪组织的交易现场。当时我只顾偷看交易,却忽略了自己身后的另一个同伙。我被他们强灌了药,等我醒来时……我的身体已经缩小了!在阿笠博士的建议下,我隐瞒了身份。当小兰询问我的名字,情急之下,我化名为江户川柯南。” “用推理将凶手逼到尽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凶手自杀——这样的侦探,和凶手又有什么区别?” “不能这样!雷……无论遇到多么痛苦、多么悲伤的事情……吸毒跟杀人是违反规则的犯规行为,必须接受一张红牌……” “那、那是不对的。勇气这个词是形容人挺身而出的正义字眼……不能用来当作杀人的理由。” “警察是日本惟一能够合法持枪的职业……你为何不引以为傲?你给我站起来,坂田!你刑警证上的樱花徽章可是在哭啊!” “丸竹,夷二,押御池。新娘,六角,蛸锦……平次,三条在蛸上面的第二条街!” “就像自动贩售机一样,只要投币就能解渴,不投币就什么都没有——用金钱是买不到人心的。” “我来这里是为了结束这一切。就算被你抓起来了,只要我还活着,你们的追踪就会继续下去。以我的生命作为交换,和你一个人约定: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对任何人出手,绝对不能。”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你,为什么不会变老?” “大君:如果真的能够脱离组织,这次考虑真正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对于他的事,我至今仍然觉得非常抱歉。” …… 强烈的头痛不断折磨着松田阵平的神经。他痛苦地蹙紧双眉,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试图抵抗,最终还是在剧痛中陷入了昏厥。 “你还好吗?” 预言家试着呼唤另一个自己,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发现松田阵平已经失去了意识,无声地叹息道:果然,承受这些对你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第22章 松田阵平转醒时,脑袋依旧隐隐作痛。他捂着额头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试探着在心里问了一句:“预言家?” “你醒了。抱歉,看来你的灵魂暂时承受不了预言的能力,这个任务还是交给我吧。” “啧,也只能先这样了。” 松田阵平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没有错过的未接来电和信息。幸亏今天是休息日,不然上班肯定要迟到了。 他随手点开手机便签,一条条熟悉的信息映入眼帘。他习惯性想要给朋友们写点什么,突然意识到预言家此刻正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随即停住了动作。 “这是你写给他们的?存在便签里是个好方法。”预言家并没有笑话他,“其实这种事,我以前也干过——在我一个人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松田阵平沉默片晌,问他:“前面那26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万事开头难。只要习惯了,就会发现也不过如此。”预言家的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 松田阵平想起了一些事。 ——直至工作以后才相识的幼驯染,素未谋面的教官和同期们,还有萩原千速…… “我好像明白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跟大家接触了。”他苦笑一声,“与其因为各种可疑的行为被他们怀疑,又解释不清楚,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是陌生人的关系。”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预言家说道,“系统也在限制我和同期们的接触,而且还有我主观上的因素。” “你不愿意跟他们接触?”松田阵平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可是上次降谷向我打听你的事,我答应了他,会想办法让你跟他见面……要是你不愿意,我只能拒绝他了。” 预言家早已通过系统知道了他休眠时发生的这些事。“这倒是没关系。现在有你在,我的顾虑算是消除了。” “说起来,我在重生系统的商城里买过很多道具,其中一个道具可以让那些原本认识松田阵平的人拥有和他相关的记忆。” 第21章 预言家的话语让松田阵平眼前一亮,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因为系统的限制和主观因素,所以不能使用这个道具吧?既然不能使用,你为什么要买它?这种东西应该很贵吧。” “对我来说,我宁愿他们永远都不记得我,但你和我不一样。”预言家问他,“如果把选择权交给你,你想用吗?” 松田阵平一听他这番话,就明白了:预言家当初购买这个道具,是为了留给他用的。 松田阵平自然是想用这个道具的。 但他转念一想,又改变了目前的想法——他如今为了躲避黑衣组织的追杀而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如果同期们拥有了和他相关的记忆,肯定会想办法保护他的。他并不想牵连大家,还是等那些追杀他的家伙进了监狱再说吧。 “谢谢,我暂时不会用它,我打算等到那个组织被彻底消灭再说。这样说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到这个世界?” “我在购买那个复活道具的时候,系统就告诉过我。万一我死了,会有另一个世界牺牲的松田阵平过来顶替我的位置,这对他来说算是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已经尽力避免危险,没想到还是被贝尔摩德暗算了。你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发现朋友们都不认识你了,难免会感到不知所措,这是我的错。” “你不是能够预知未来吗?为什么没能躲过贝尔摩德的暗算?” “我只能预知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至于那些因为人为干扰而被改变的事件走向,我无法预测。” “嘁……看来你的系统也不是万能的啊。” “系统当然不是万能的。有得必有失,你应该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 预言家和松田阵平聊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在我之前租住的那间公寓里,有没有见过一根棍子?” “棍子?”松田阵平仔细回忆着,印象中似乎是有这么一根棍子——它被放在卧室的柜子里,上面没有任何特殊的图案或是标记,看起来平平无奇。它的前端和侧面有磨损的痕迹,应该是曾经被人用来敲过什么,而且使用的时间并不短。 “我见过它,但它一直在柜子里,我没有拿出来过。后来办理退租的时候,我也没有带上它。”松田阵平有些疑惑,“那是你的吗?我还以为是房东的东西。” “棍子是我买的。既然已经找不到了,那就再买一根吧。”预言家说道,“你有空去采购的话帮我留意一下,我需要一根长约1.3米的棍子,不要太重,也不要太轻。” “没问题。可是,你要棍子做什么?” “过段时间,你自然就会知道。” 几天之后,预言家向公安部申请了两天的休假,打算回去东京的家看看父母。 亲眼见到儿子出现,松田丈太郎和松田幸子都放心了不少。他们拉着预言家嘘寒问暖,挽留他在这里多住几天,他却不敢久留——毕竟他很快就要回警视厅上班了,要是他下班之后再来这里,就可能被有心人察觉他换了一个地方居住,进而查到他的父母。到时候,对方很容易就能推测出「观月凌宇其实是松田阵平」。 直至安抚了父母的情绪,回到自己的公寓后,预言家才让松田阵平联系降谷零,和他们商量一个见面的时间。 “降谷,预言家想见你。”松田阵平拨通了降谷零的电话,“方便的话,到时候把诸伏和萩原也叫上吧,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当面找他问清楚。” “好,等我明天跟他们约一个时间,再转告你。”降谷零答应得很爽快,“你这几天工作不忙吧?” 松田阵平想了想,最近似乎没什么重要任务。“还行,下班时间我应该都有空,主要看你们这两个卧底有没有时间。” “我知道了。”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简单聊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预言家与前同期们的见面安排在不久后的某个周末,地点定在诸伏景光的一个朋友开的私房菜馆。 这家店菜价昂贵,平时接待的客人很少,慕名而来者往往会被拒之门外,需要至少提前一天预约才能入内——尽管如此,这里的来客依然络绎不绝,每天的预约名额都会排满,可见老板厨艺了得。 诸伏景光是第一个到场的。他先和朋友打了个招呼,随后走进对方安排的包房,坐下来等候其他人。 房间里早已开好了冷气。待会在这里吃饭的共有四个人,于是服务生泡了四杯茶,清新淡雅的茶香在空气中徐徐飘散,沁人心脾。 这家私房菜馆非常注重客人的隐私,服务生泡完茶后就退出了包房。直到他们点完菜后按铃呼叫,才会进去取菜单。 诸伏景光刚翻开菜单,就听见了包间的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抬眸一看,发现萩原研二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还有12分钟,你来早了。”诸伏景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小诸伏,你不是来得更早?”萩原研二在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看样子,你也对那个所谓的预言家很好奇嘛。小降谷不是跟你一起来的?” “我跟他不能总是一起行动,组织成员关系太好容易引起怀疑。”诸伏景光话还没说完,就再次听见了推门的声音。 “松田还没到?” 降谷零走进了包间。由于显眼的发色与肤色,他今天和诸伏景光一样进行了乔装打扮。他的化妆技术十分高超,萩原研二只能凭借声音认出好友。 萩原研二单手托着下颚。“还有4分钟,差不多了吧。他既然有重要的事要和我们谈,就不会迟到。” “你们先看看有没有想吃的菜吧,这家私房菜做的是中华料理,据说很正宗。”诸伏景光将菜单递给他们。 预言家是个守时的人,但他不喜欢提前太久到场,往往会在约定时间的前几分钟抵达目的地。等他来到包间时,三位前同期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了。 “久等了。”他随意地拉开椅子,坐在了三人的对面,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松田?”诸伏景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他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人,很快就察觉到对方与自己从前接触的松田阵平气质不太一样。 ——不对,这个人不是他所认识的松田。 看似慵懒随意,实则冷淡疏离——萩原研二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在他最初进入□□处理班时,认识的松田阵平就是这样的。 相比之下,那个尝试着主动接触他、给他发信息的松田阵平,的确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初次见面,我是这个世界原本的松田阵平。”预言家对他们三位颔首示意,“为了区分两个不同的松田阵平,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预言家。” 第23章 预言家简单向三人叙述了自己两世以来的经历。他在摩天轮上殉职以后,就被重生系统带到这个世界,开始了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预言家所说的上一个世界,与松田阵平当初告诉他们的没有区别,就连一些细枝末节也一模一样。 ——即使是同一个人,在时隔一年之后复述自己编造的谎言,也很难做到完全一致,这无疑增加了这番话的真实性。 “虽然上辈子跟你们关系很好,但是我很清楚,现在你们不是我的朋友,因为这个世界的我们并不相识。”预言家说得很直白,“另一个我有意与你们交好,而作为预言家,我只希望和你们保持合作关系,或者各自为战。” “预言家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萩原研二有点在意这个称呼。 “在重生系统的帮助下,我可以大致预知未来的走向——不过,仅限于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走向。如果是被人为干预后发生改变的事件,我无法预测。”预言家如实回答。 “之前跟贝尔摩德接触的人,以及被她杀死的那个人,都是你吗?”诸伏景光问他。 “没错。她负责情报相关的工作,对外的身份又是大明星,我可以在影迷签名会上见到她本人,和她搭线很方便。银行卡里的钱是她转给我的,作为一些「预言」的报酬。这也是我主动要求的,毕竟免费的东西总是会被人怀疑质量。” “你卖给她的那些情报里,有没有对日本不利的消息?”降谷零接着问道。 “没有。”预言家坦然道,“我给她的都是一些能够证实预言真实性的情报。比如某代号成员将于某年某月某日加入组织,或是背叛组织的消息。又比如,某国总统选举最终的胜出者是谁,某国将于某年某月某日发生几级地震……看在战线相同的份上,我不会出卖各国安插的卧底,只会捅出那些原本就是坏人、后来因为利益纠纷之类的原因开始狗咬狗、离开组织后继续作恶的家伙。至于组织相不相信,打算怎么处置他们,我并不关心。” 听起来,这位预言家像是个好人。 这时,服务员推门进来上菜,四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直至服务员上完菜离开包间,他们才卸下防备,一边用餐一边谈话。 第22章 诸伏景光挖了一勺麻婆豆腐,放进自己碗里。“组织为什么要杀你?” “大概是因为他们近年越来越依赖我的情报了吧。”预言家耸了耸肩,“我毕竟不是组织的成员,他们怕我提供假情报,又不想放我走,免得我把情报卖给他们的敌人,就把我杀了。” “松田告诉我,系统给你安排的主线任务是:「主动联合日本警方以外的一切势力,在规定时间内摧毁黑衣组织」。” 降谷零说到这里,神色变得格外严肃。“你知不知道,这个系统为什么要刻意避开日本警方?” “我也不清楚。按照我的猜测,可能是因为日本警方之中还有其他内鬼。内鬼大概率不在警察厅里,否则你早就暴露了——跟诸伏一样。” 诸伏景光闻言一怔。“我的身份暴露了?” “按照上一个世界的轨迹,你26岁就死了。”预言家语出惊人。 其实他还有一种猜测,只是没说出来——系统阻止他主动联合日本警方,还不让他在警校期间认识这些同期,恐怕是为了增加任务难度。否则,他身边有这帮知根知底的兄弟,又有重生系统和日本警方的支持,想完成任务根本不是难事,何必费尽心思,单枪匹马与fbi、cia和mi6的人周旋,想办法和他们合作击垮组织? “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诸伏没事?”一直表现得从容自若的萩原研二也开始紧张起来。 “因为我提前除掉了那个发现他身份的内鬼。那家伙名叫森山宗夫,代号马德拉,你们两个应该都听说过。”预言家漫不经心地吃着碗里的菜,“我告诉贝尔摩德,他背叛了组织——这是我给她的第一个假情报。再过几天,我就收到了他的死讯。”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诸伏景光思索半晌,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人。“我们怎么判断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预言家冷笑一声,直接搁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来。 “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我也没必要坐在这里,就算没有日本警方,我照样能完成任务。祝你们用餐愉快。” 他说罢沉下脸色,不顾前同期们错愕的反应,转身就走。 松田阵平一直安静地旁听着他们的对话,看见这一幕终于忍不住了:“喂喂,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们?” “你还是太年轻了,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吗?”预言家在心里回了一句。 “预言家!” 诸伏景光连忙拉住他,放轻了声音向人道歉:“对不起,我们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事关卧底任务和我们自身的安全,不得不谨慎一些。谢谢你愿意帮我。” “对啊,松田你别生气了。”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打圆场,“这么多菜,我们三个人可吃不完,这顿我请客怎么样?” 在三人的劝说下,预言家「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依旧冷着一张脸不吭声。 松田阵平以另一个视角看着他的表演,轻嗤一声,倒是很好奇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眼看气氛有点尴尬,降谷零试着岔开话题:“我们主动找你合作,这样就不会违反你「主动联合日本警方以外的友方势力」的主线任务了吧?这相当于你被动联合了我们。” 预言家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考这种方法的可行性。 “我们今天在这里谈话,算不算是主动联合?”诸伏景光蹙眉道。 “不算,我刚才只是跟你们解释了重生系统的事,并复述了一些既定事实。除了降谷之外,我们四个都不是主线人物。所以诸伏的存活对主线剧情的影响不大。”预言家终于开口,“但我们以后针对组织制定的任何计划,以及组织相关的主线剧情,都不能由我直接和你们商议。否则,系统会判定主线任务失败,我的灵魂也会被抹杀。” “或许可以利用系统规则的漏洞。”萩原研二提出了一个对策,“让中间人帮我们传话。” “没错。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做我们双方的中间人。我把消息传递给他,他再传给你们,这样就不算是我和你们之间的联合。”预言家也想到了这个办法,而他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让松田做中间人可以吗?”诸伏景光提议道。 “不行。我和松田阵平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他的行为也有可能会被系统判定是我的行为,我不想冒这个险。” “那我们应该找谁?” 他们的关系圈基本上都是日本警察,要不就是亲人或者同学。这种危险的事,还是别把家人牵扯进来比较好。 “赤井秀一,也就是你们两个所熟悉的莱伊。”预言家说道,“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萩原研二微微挑眉,想起了他和降谷零当初的那番对话。 “他是fbi!”降谷零并不同意,“如果被他知道我和景是卧底……” “他不会知道你们是卧底。可以让萩原出面跟赤井对接,再由萩原把消息传给你们。萩原的身份一直都是日本警察,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预言家看了萩原研二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便继续说了下去:“况且,fbi也是组织的敌人。如果赤井目前还在组织卧底,fbi确实有可能命令他出卖你们,以换取黑麦威士忌的高升。可是他已经暴露了,他就是组织的眼中钉,告密对他来说损人不利己,而且组织也不会再相信他这个叛徒。” “当然,只有那些与组织有关的主线剧情,才需要他作为中间人传递消息。其他关于重生系统、上一个世界之类的事,你们随时可以来问我。” 萩原研二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人,只能通过朋友们的评价来判断。“赤井秀一可信吗?他为人如何?” “作为队友来说,还算不错。”诸伏景光给予了正面评价,“他的枪法很好,救场也很及时。” “嗯……除去fbi这个因素,他勉强算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降谷零抱着手臂接了一句。 “那么,你所认识的赤井秀一呢?”萩原研二看向预言家,“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两个应该认识了挺久的?假如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你也不会随意推荐给我们吧。” “我从23岁开始认识赤井,那个时候他还没进入fbi。” 预言家简要地讲述了他和赤井秀一的一些往事。“他是工藤新一对付黑衣组织的最大助力之一。他平时不苟言笑,但关键时刻很靠得住。有一次我拆炸弹时,手边没有工具,他还专门跑了一趟,帮我送工具箱。” “工藤新一是谁?”诸伏景光问道。 降谷零想了想,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你是说那个小有名气的高中生侦探吗?” “对,他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主角。详细的情况,你们日后可以向赤井了解。” 经过一番交涉,他们暂时拟定了「中间人计划」,事后再由预言家找赤井秀一协商此事。 离开私房菜馆后,预言家才想起来要给朋友报个平安,于是拨通了艾蕾妮卡的电话。 “松田?你还活着?” 接到电话的艾蕾妮卡又惊又喜。她想起之前在电视上看过普拉米亚被捕的新闻,问道:“听说普拉米亚被捕了,是你抓了她吗?” “算是吧。”预言家笑了笑,“既然她已经落网,你们就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别再整天想着复仇了。” 结束了与艾蕾妮卡的通话,预言家又给赤井秀一打了个电话。 为了保持良好的信任关系,免得赤井秀一怀疑他的人品。因此拒绝合作,他还是要先证明自己的清白。 “赤井,我想找你商量点事。在这之前,我有必要澄清一下上次的事。” 预言家在心里暗骂着大笑不止的另一个自己,快速说道:“我跟那家伙不是情人关系,我也不是同性恋,更没有在外面乱搞,我的私生活并不是……”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们两个在演戏。”赤井秀一淡淡道,“显然,你不是那种喜欢滥交的人,你对拆卸的兴趣远远大于谈情说爱。” 预言家听得有点感动。 他正想说「谢谢你这么信任我」,就听见赤井秀一说道:“否则以你的条件,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谈恋爱?我认识你5年以来,你一直都是单身。” 预言家回想他曾经喜欢过、但没能在一起的萩原千速与佐藤美和子,再想想赤井秀一拥有的两任女友,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赤井,其实你可以不用加最后那句话的。” “啊,抱歉。”赤井秀一从善如流地道歉,语气听起来毫无诚意。 第24章 “让我做你们的中间人?” 赤井秀一倒是没想到他们如此信任自己,略微讶异地停顿了一瞬。“我没意见,你可以把那位萩原警官的联系方式发给我。” 预言家依言打开短信界面,给他发去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第23章 “松田,我有件事想问你。”赤井秀一肃然道,“明年将会发生你所说的10亿日元抢劫案,能不能告诉我一个确定的日期?明美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日期我可以告诉你,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预言家跟他说了一个日期,随后解释道:“这是宫野明美原本被杀的日期。目前,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你身份暴露的时间被推迟了一年,怪盗基德出来活动的时间也提前了一年。所以,我无法保证宫野明美出事的日期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赤井秀一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赤井,我知道你想救她,可她是主线人物。”预言家告诉他,“我们可以试图改变未来的走向,但主线剧情是很难改变的。我会尽力帮你,但最后不一定能成功。” “谢谢。” 赤井秀一和预言家都不是话多的人,他们言简意赅地交谈一番,就结束了通话。 预言家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忽然听见了系统的电子音:“宿主,你目前的精力值已低于50%。为避免强制进入休眠状态,请及时回复精力值。” 他意识到自己今天使用身体的时间过长,不得不停下来。“松田,我需要先充电,不能再继续了。” “你之前明明沉睡了几个月,怎么一下子又没电了?”松田阵平感到不解。 “道具虽然能让我复活,但无法修复我受损的灵魂。”预言家说道,“我告诉过你,我只是暂时清醒,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一阵短暂的晕眩过后,松田阵平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慨这种与另一个灵魂共用身体的体验还真是奇妙。 几天后的某个休息日,松田阵平打算出门转转,帮预言家买一根棍子。 他正要开门,耳边就响起了预言家的声音:“今天会下雨,出门记得带伞。” 松田阵平瞥了窗外一眼,只见苍穹明净,艳阳高照,完全没有要下雨的征兆。尽管如此,他还是听从了另一个自己的劝告,带了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出门。 “杯户町5丁目14番地有一间商店,里面有我需要买的棍子。旁边是一家便利店,那里的金枪鱼饭团挺好吃的,你可以去尝尝。” 松田阵平顿了一顿,问他:“你能够预知未来的走向,对吧?那个组织是什么时候被摧毁的?” “我不能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因为这个世界的剧本还没有写到组织覆灭的剧情。组织究竟能不能被摧毁,其实都是未知数。” “那你为什么能预知今天会下雨?” “因为这种事并不涉及主线剧情。换句话说,它是剧本以外的故事,对主线没什么影响。” 松田阵平前往预言家说的地址,果然在那里买到了一根尺寸合适的棍子。他对金枪鱼饭团没有兴趣,直接拿着棍子走出了商店。 “棍子已经买到了,你究竟想用它做什么?” “暂时让我接管身体的控制权,我马上告诉你答案。” 松田阵平依言照办。他刚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预言家,就感觉到对方闭上了双眼——他今天恰好戴了墨镜出门,所以旁人并不知道他此刻闭着眼睛。 “棍子的作用等同于导盲杖,我正在提前练习。” “你快要瞎了?”松田阵平一惊。 “我不会瞎,但是我有一个技能会让自己暂时失明。” 预言家掂了掂手里的长棍,十分满意。“不错,这根棍子有一定的重量,必要时候可以当武器使用。” “人类大约有85%的讯息都来自视觉。一旦失去视力,你能接收到的讯息只剩下15%。”松田阵平皱了皱眉,“这种技能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因为利大于弊,我才愿意使用这个技能——失明期间,我将获得「不死」状态,听力增加100%,移动速度增加30%。以我为圆心,半径500米范围内的所有敌人都会失明。”预言家说得非常详细,“技能可以随时停止,启动技能后最多持续24小时,冷却时间30天。不过,要连续使用15分钟后,才能启动「不死」状态。”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能够获得「不死」状态的确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暂时瞎了总比没命要好。 松田阵平仔细琢磨着他说的技能效果,注意到了一个关键词:“「敌人」的定义是什么?” “就是那些意图攻击我或者我队友的人。当他们不再有攻击的意图,就不属于敌人的范畴。” ——即使没有作出攻击的行为,只是有攻击意图也会被判定为敌人,看来有这个技能傍身还是挺安全的。难怪预言家宁愿反复练习,强迫自己适应失明的状态,也要使用它。 “你这个技能,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暂时没有,我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王牌。我曾经让赤井陪我练过盲射,不知道他会不会往这方面想。” “赤井当时有说什么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我练习,顺便教了我一些盲射的技巧。” 松田阵平回想刚才听见的电子音,指出了一个漏洞:“使用这个技能,必须要有队友的配合吧?如果没人保护你,你又处于失明状态,很容易就会在前14分钟内被敌人杀死。” “我知道。所以到了适当的时机,我会把这个技能告诉他们。”预言家表现得胸有成竹,“反正这种技能也不可能经常使用,说不定等到最后决战的时候才会派上用场。” 预言家闭着眼睛一路前行,全凭手中的棍子辨别前方的路况。 棍子似乎戳到了什么物体。他用长棍轻轻敲击着它,仔细聆听物体发出的声响,很快就判断出它的形状、材质和重量——这是一个塑料材质的长方形广告牌,旁边应该有一家店铺。 他绕过了广告牌,继续往前走去。车辆的鸣笛声与刺鼻的汽车尾气从右侧传来,他一步一步靠近了马路。 “电影快开场了,还有10分钟,我们赶得上吗?” “妈妈,我想吃棉花糖!” “你说,小薰会不会喜欢这种颜色的口红?上次我送了她一个粉红色的,她好像不太高兴。” 马路边的人声越来越多,却始终聚集在一处没有散开,说明这些人正站在斑马线前等红灯。 大约20秒后,人群的声音开始向右移动,看来红灯已经转为绿灯,行人们开始过马路了。预言家跟着他们顺利走过了马路,沿着人行道缓缓行走。 左边猝然传来一阵迅风,伴随着鞋底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预言家迅速半蹲下来,扶住了一个差点跌倒的孩子。 “小鬼,走路小心点。” 小男孩抓着预言家的手臂站稳,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大哥哥,谢谢你!” “厉害。”松田阵平不禁赞叹,“我完全看不出来你闭着眼睛。你练了多久?” “三年。因为我之前休眠了一段时间,现在有点生疏了。幸亏你没把耳朵搞聋,不然这个技能就废了。” 预言家走在人行道上,忽而嗅到了一缕甜丝丝的幽香——那是桂花的味道。他在这里驻足,无需睁眼,也能想象出点缀在枝头的金色小花。 “这里种了几棵桂花树,每逢秋天就会开花。前面有一条街,第三家店卖的模型不错,我时常会去那里看看新品。” 他用轻松的语气和松田阵平闲聊,对自己曾经的艰辛绝口不提——其实在刚开始练习时,他也是一路磕磕绊绊地走过来的,不知因此受过多少伤。 如今的从容与淡然,都是用那些不为人知的汗水换来的。 萩原研二插着衣兜,慢悠悠地在街上散步,很快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依旧戴着墨镜,只是没穿那身肃穆的黑西装,换成了棕色的休闲服——即使是在休息日,他出门依然不忘易容成观月凌宇的模样,以免被组织的人察觉端倪。 萩原研二没有贸然上前搭话。 他跟在那人身后,默默观察了几分钟,敏锐地发现有点不对劲——对方的动作比平时迟缓了一些,手里的棍子如同探路般不时戳向地面,路上偶尔遇到障碍,还会先用长棍敲一敲它,再绕过去。 “观月,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预言家的动作一顿。他将那根可伸缩的长棍折叠起来,随手放进口袋里,睁开了眼。 松田,交给你了。 ——不过短短的一瞬间,掌控这具身体的人已然换成了松田阵平。 他摘下墨镜,转头看向自己的前幼驯染,眸中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谁说我看不见的?” 第25章 萩原研二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仔细观察他的双眼,发觉焦距正常,才确认他的眼睛是真的没问题。 他将视线移至松田阵平的衣兜上,犹豫道:“那这根棍子……” “嘛,我只是想模拟一下双目失明的感觉。”松田阵平摊了摊手,“就像上次被爆炸伤到左耳一样,这叫未雨绸缪。” 第24章 萩原研二微微蹙眉,显然并未被他这番说辞蒙混过关。 “我和那位赤井先生已经联系上了,以后那边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通知大家的。” 萩原研二盯着松田阵平看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你是观月吗?奇怪,刚才我总感觉你是预言家。” ——不愧是萩,洞察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可怕。 松田阵平在心中征求了预言家的意见,得知他不希望和前幼驯染有过多的接触,便没有说出真相。“你猜错了。预言家正在休眠,这具身体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做主。” “休眠?” “就算死而复生,灵魂也会受到重创,所以他能保持清醒的时间并不长。” 这时,萩原研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听见伊达航的声音,脸上随之露出笑容。 “班长,你们的婚期已经确定了吗?” “让我帮忙挑选礼服?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 “明天……我晚上应该有空,那我们到时候在老地方见。” …… 萩原研二之后说的话,松田阵平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萩原研二刚才的那句「老地方见」,只感觉耳畔嗡嗡作响,呼吸声愈发急促。 ——“先到老地方等你。” ——“有你这么迷人的诱惑,我全身的动力就来了。” ——“什么?!炸弹又开始倒计时了!” ——“你们快逃!” 松田阵平用力摁住自己的额头,眼神在一阵一阵的抽痛中变得涣散。他竭力不去回忆那些噩梦般的往事,脑子里却像放映电影似的不断循环播放那段记忆,刺得他胸口发疼,呼吸困难。 “偏头痛?”预言家立刻发现了他的异状,“你先休息一下,让我来吧。” 松田阵平紧咬着牙,没有回应预言家的话。 原来你……一直都在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系统提示:预言家申请接管松田阵平的身体控制权。” “系统提示:松田阵平拒绝了预言家的申请。” “系统提示:预言家申请接管松田阵平的身体控制权。” “系统提示:松田阵平拒绝了预言家的申请。” “观月,你怎么了?” 萩原研二刚挂断电话,就看见身旁的松田阵平面色煞白,眉头紧皱,扶着一旁的电线杆勉强支撑,急忙伸手扶住他。 “你身体不舒服吗?哪里难受?” 他焦急地问了几句,才得到松田阵平虚弱的回答:“头疼……唔——” 松田阵平站立不稳,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随之感觉一阵晕眩。他的眼前开始天旋地转,视野扭曲得像一团团缠绕的电线。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萩原研二搀扶着他,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他见松田阵平的状况没有好转,只能另外想办法:“你要不要喝点水?或者我去帮你买点止痛药?” 还没等松田阵平询问预言家吃药到底有没有用,他就听见了对方的声音:“吃布洛芬,别买eve,那个副作用太大了。” “帮我买盒布洛芬……谢谢。”松田阵平低声道。 萩原研二点了点头,立即起身直奔不远处的药店。“你坚持住,我马上回来!” “有时候精神太过紧绷就会引起偏头痛,所以你要学会放松。”预言家告诉另一个自己,“不然以后很容易耽误大事。” “这种痛通常会持续多久?”松田阵平问道。 预言家顿了一顿,语气带了几分无奈:“不会停止,除非你吃止痛药。偏头痛会令人无法入睡,就算勉强睡着了,醒来之后也很难缓解。” “这样都能忍……你简直不是人。” 松田阵平揉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疼痛,却起不到什么作用。他深呼吸了几次,那股强烈的头痛依然没有停止,只是在呼吸的瞬间稍轻了些。 萩原研二进药店买了一盒布洛芬,又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然后急匆匆回到松田阵平身边。 其实他心里有许多疑问,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询问预言家。 ——按照松田阵平先前的说法,他和自己在上一个世界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为什么预言家却对他如此冷淡? 刚开始时,他还以为是对方本性淡漠。所以不愿与同事有过多的接触,后来才意识到其中另有隐情。 预言家为什么要故意疏远上辈子情同手足的同期们?真的只是因为他上次说的那个原因吗? 吃过止痛药后,缓了大约半个小时,松田阵平紧拧的眉峰终于舒展开来。他拿起那瓶矿泉水,连续灌了几口,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不疼了?”萩原研二始终留意观察他的神色,见状也不由自主地舒缓了语气。 “嗯,谢谢。” 松田阵平知道他一直在关心自己,心底涌起几分熨帖的暖意。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一声闷雷响起。天空在不知不觉中布满阴霾,很快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糟糕,下雨了。” 萩原研二原本可以趁着雨势不大,跑进便利店里买一把伞。但他瞥见松田阵平随身携带的黑色雨伞,忽然改变了主意。 “观月,我没有带伞,你能送我到附近的停车场吗?等会我顺便载你回家吧。” 松田阵平自然不忍心看着前幼驯染淋雨回去,于是点头同意。萩原研二比他高一些,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雨伞,撑在两人头顶。 雨越下越大,冰凉的水滴不时打落在松田阵平的手臂上,随即被他擦拭干净。 他用右手握住了自己的左手,借着掌心的温度捂热手腕——每逢下雨天,爆炸留下的旧伤都会隐隐作痛。他已经快要习惯这种感觉了,反正也不是致命的伤,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的手怎么了?” 这点细微的动作仍是没有逃过萩原研二的眼睛。他转头看着松田阵平,蹙眉道:“我记得你的左手受过两次伤,真的不要紧吗?” “还好。” 松田阵平记得,他和普拉米亚在高楼上交手的那一次,萩原研二并不在场。“第二次是……降谷告诉你的?” “是啊。”萩原研二坦率地承认了,“我们时不时会交换一些关于你的消息——毕竟事关上辈子的好友,我总要上点心吧?” “预言家,看来你这具身体被我摧残得不轻。”松田阵平在心里苦笑,“你的重生系统有修复身体的功能吗?不然我真怕到了决战的时候,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会拖后腿。” “没有。”预言家倒是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只要我启动「不死」状态,这点小伤都不是问题。况且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关键人物,只要把支线任务推进到一定程度。无论我是死是活,都对主线剧情没有影响。接下来的路,自然会有其他人替我走完。” “谁是这个世界的关键人物?你上次说的那个工藤新一吗?” “他确实是,但不仅只有他。”预言家说道,“所谓关键人物,就是能对主线剧情造成重大影响的人物,或者说能对组织造成有力打击的人物……包括工藤新一,赤井秀一,宫野明美,灰原哀,还有降谷他们。” “我明白了。” 松田阵平听罢,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预言家没有说得太过直白,但他已经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必要时候,预言家即使牺牲自己,也会尽力保住那些能够摧毁组织的关键人物。 “观月?” 萩原研二的轻唤倏然拉回了松田阵平的神智。他抬起眼帘,只见那双深邃的紫瞳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 “你一直在走神,是在想什么事吗?”萩原研二认真道,“还是说,你正在和某个人联络……比如沉睡中的预言家?” “没有。” 松田阵平与人四目相对,连忙否认。他不敢再与预言家交流,沉默地与萩原研二并肩而行,坐上了对方的车。 第26章 萩原研二收起雨伞,发动了汽车。因为是下雨天,他开车的速度比平时减缓了不少。 松田阵平坐在副驾上,想起他们在警校期间飙车的那段时光,蓦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刚才跟预言家联络的时候,他是不是告诉你,不要对我透露某些讯息?而他自己也在尽量避免接触我们,是吗?”萩原研二冷不丁开口。 “他……” 松田阵平刚要回答,猛然意识到对方正在套话——这番话是以「他刚才在跟预言家联络」为前提的。如果他顺着这个意思说下去,那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在撒谎。 “我刚才没有跟预言家联络。”他抿了抿唇,眸中闪过戒备之色。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头疼?” 萩原研二的车在红灯前停了下来。他偏头看向松田阵平,眼里带着一丝探究,还有几分掩不住的关切。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可能是受重生系统的影响吧。这是预言家的老毛病,我大概是被他传染了。” 第25章 ——难道这就是「预言」的代价? 萩原研二默不作声地继续开车,两人一路无言。他将松田阵平送到公寓楼下,目送着那道修长的身影走进雨幕,被滂沱大雨淹没。 “松田,这次还是老规矩吗?”赤井秀一将一把枪递给预言家,问道。 “嗯。”预言家短促地应答一声,接过了那把枪。他用黑色眼罩蒙住了自己的双眼,视野中唯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等他将枪口对准前方,赤井秀一便启动了不远处的移动靶。枪靶与真人还是有所区别,他们只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帮助预言家模拟实战。 “砰!砰砰!” 预言家凝神聆听着移动靶发出的细微动静,不断开枪射击,将子弹打空之后,又熟练地换上了新的弹夹。 等到练习结束,赤井秀一才走过去查看枪靶上的痕迹。“比上次的成绩好。” 预言家摘下眼罩,也凑近枪靶看了看,感叹道:“果然,射击这种东西还是很看天赋的。你就算看不见,也能比我打得准——天才已经很可怕了,何况是一个努力的天才。” “像你这样在拆卸方面拥有惊人天赋的警察,还想要射击方面的天赋,我可以理解为贪心不足吗?”赤井秀一微微勾起嘴角。 “这样说也没错。人性本来就是贪婪的,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想要更多。”预言家摊了摊手,“我也是人,无法免俗。” “赤井,难道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请你陪我练习盲射和蒙眼搏击?” 预言家卸下手枪弹夹,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随后将枪递还给他。他早已剪去那头飘逸的长发,取而代之的是利落的短发,被针织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少许黑色的发丝。 “不需要问,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赤井秀一淡淡道,“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 “所以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预言家的脸上露出笑意,“那我先回去了,下周再找你练习。” 数月后,多罗碧加乐园。 “按照预言家的说法,今天就是工藤新一变小的日子。” 萩原研二指了指云霄飞车的方向,说道:“我们先去云霄飞车那边看看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遇见我们的主角和他的青梅竹马,还有那个组织的两位成员。” 今天出门之前,降谷零与诸伏景光都进行了精心的易容与乔装,确保不会被组织成员认出。不过,因为这次很可能会遇见心思格外缜密的琴酒,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个云霄飞车杀人事件,是几点发生的?”降谷零询问同期。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去游乐园约会的时间是早上10点,结案的时候是在傍晚。”萩原研二托着下颚思索,“按照时间推算,案件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在中午或者下午吧。总之,我们一大早就过来肯定没错。” 三人在云霄飞车附近等候了几个小时。直到他们轮流吃完午饭,也没有等到传说中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更别提琴酒和伏特加了。 “会不会是他们换了别的项目玩?”降谷零四处张望,“难道这次的杀人案件换了一个地点?” “就算是别的地方发生了杀人案,也难免会有民众因此恐慌,还会有警察到场调查。”诸伏景光摇了摇头,“游乐园看起来风平浪静,不像是发生了凶杀案的样子。” 萩原研二给松田阵平打了个电话。 为避免影响预言家的主线任务,他对组织成员的事只字不提,只告诉对方:“松田,我们在游乐园里找了几个小时,都没有看到那个高中生和他的青梅竹马。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松田阵平回想着预言家上次和赤井秀一的通话,提出了一个假设:“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受到了影响。就像预言家之前说的那样,赤井秀一身份暴露的时间被推迟了一年。所以工藤新一变小的时间可能也会发生变化。” “这可就难办了。”萩原研二颦眉道,“既然案件发生的时间已经不确定,我们总不能天天在这个乐园里蹲守吧,而且案发地点也有可能改变。” “那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诸伏景光无奈地看着好友们,“先去其他项目看看吧,至少要认真把整个乐园找一遍。” 接连两天,他们都没有在多罗碧加乐园看见工藤新一的身影,只能遗憾地放弃了第一次行动。 十几天后,萩原研二从伊达航那里得到了一个令人失望的消息。 “昨天是我值班,有人打电话报警,说多罗碧加乐园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惨案。案发地点在云霄飞车,那真是惨不忍睹啊……死者的整个头颅都被割了下来,鲜红的血迹喷得到处都是。” 萩原研二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乍然听闻如此惨烈的案件,一时震惊失神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伊达航并没有多想。 “这个案子的凶手也太残忍了。”萩原研二叹息道,“班长,案件解决了吗?” 伊达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工藤新一的高中生侦探?” “略有耳闻。” “他正好在场,很快就推理出了事情的真相。”伊达航说道,“原来凶手是一名体操社的女子,也是死者的前女友。” 萩原研二早就从赤井秀一那里得知了预言家转述的案件经过,但仍是装作对此一无所知。“这么说,是情杀了?” “没错,她使用的凶器是钢琴线。她趁着云霄飞车进入隧道时,把钢琴线套在死者脖子上,再利用云霄飞车的速度和冲力割断了死者的头。她隐藏凶器的方法是将珍珠串在钢琴线上,把它伪装成珍珠项链。不过,在她杀了人之后,钢琴线上的血迹来不及清洗,警察只要搜查隧道就能找到被她扔掉的凶器。” 萩原研二听完了伊达航的讲述,不动声色地给松田阵平发去讯息:“松田,班长告诉我,昨天多罗碧加乐园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案件的凶手、动机、作案手法都和预言家所说的一模一样,最终破案的人也是工藤新一。” “该死,还是没赶上。”收到信息的松田阵平懊恼道,“到最后凶手还是杀了人,工藤新一肯定也已经遭到了那个组织的袭击,身体也变小了。” “这就是所谓的不可抗力。”预言家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重生系统不想让我们改变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阻止不了事件的发生。” “啧,真麻烦。” 松田阵平的指尖灵活地按动着手机键盘,很快就回复了萩原研二:“我知道了。我会密切关注剧情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们。” 第27章 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它的轨迹。 几个月后,松田阵平收到了赤井秀一发来的信息,得知宫野明美已经死在了琴酒手里——这名女子可悲的命运,终究和预言家所说的一模一样。 “有了我的情报,赤井从一开始就知道宫野以后想带着妹妹逃离组织,所以并没有把她当成敌人对待。”预言家的声音在松田阵平的脑海中响起,“或许他曾经对她暗示过什么,两人心照不宣地扮演情侣,最后都情不自禁地动了真感情——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真正在一起,宫野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样的结局,还真是令人唏嘘啊。”松田阵平感慨道。 “大君:如果真的能够脱离组织,这次考虑真正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赤井秀一凝视着存放在手机信箱里的那条短信,沉默不语。即使是在伤感的时候,他的脸上也很少流露出悲伤的表情,令旁人难以揣摩他的心思。 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撑着天台边缘,墨绿色的双眼时而看向手机,时而眺望苍蓝的天空。 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赤井秀一回过头去,看见预言家拿着两罐啤酒走上天台,朝他挑了挑眉。 “喝酒吗?” 赤井秀一接过他递来的啤酒,拉开上面的铁环,啜饮几口,让啤酒的苦涩冲淡那些挥之不去的回忆。 “谢了。” 预言家端着手里的啤酒,漫不经心地喝了两口。“赤井,你记得我跟你提起过水无怜奈吗?” “记得,你说过她是cia,本名本堂瑛海。”赤井秀一微微颔首,“多亏了她的父亲用生命保护她,她的身份至今隐藏得很好,组织并没有对她起疑。” 预言家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你活着对组织来说始终是一个威胁。本堂可以帮助你假死,她也能借此在组织中立功,获得组织高层的信任。所以,你们两个不妨考虑合作。” 赤井秀一来了兴趣,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过段时间,本堂会受伤入院,在组织的监视下,她一直假装昏迷不醒。如果能找到她的弟弟本堂瑛佑,就可以说服她跟你合作。” 第26章 预言家与他四目相对,继续说道:“到了那个时候,江户川柯南应该已经和你混熟了,他也会说起这件事。至于详细的假死计划,他会帮你安排的。” 赤井秀一屡次听预言家说过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却只与他见过几面。他承认那个男孩在公交车被挟持一案中表现得非常聪明。但不确定对方是否拥有与国际犯罪组织抗衡的胆魄和智慧。 “一个高中生侦探,真的有这么厉害?” “很多年前,你在某个海滩遇见过他。那时候他年纪太小,推理还不够成熟,说你的职业一定是小丑,逗得你哈哈大笑。”预言家答非所问。 “原来是他啊。” 赤井秀一若有所思。他并未询问预言家为什么会知道当年海滩上发生的案件,只是与人碰了碰杯,慢慢将罐里的啤酒喝完。 预言家刚回到公寓,就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他躺下休息了一会,也没感觉情况好转。反而愈发严重,只能翻出放在抽屉里的止痛药,吃了两颗。 几十分钟后,预言家的头疼逐渐缓解。但因为空腹吃药的缘故,他的胃又开始一阵一阵地拧着疼。 他连晚饭都没吃,匆匆洗了个澡缓解疲劳,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透明的雨水急促地拍打在车窗上,模糊了窗外的景象。 “奇怪。”正在驾驶车辆的降谷零瞥了瞥身旁的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松田阵平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有什么异常吗?” “我是说,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奇怪。”降谷零皱眉道,“松田,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松田阵平放松下来,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只是最近常吃止痛药引起的胃肠道不良反应,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吃止痛药?” “偏头痛,估计是那个重生系统和预知能力的影响吧,不碍事的。” 正在行驶的马自达rx-7忽然停了下来。 松田阵平无奈地瞪了降谷零一眼。“喂,有必要这样小题大做吗?我都说没事了,而且这离市区挺远的,附近既没药店也没医院,你在这里停车有什么用?” “我没踩刹车,好像是汽车出问题了。”降谷零松开方向盘,简单检查了一下车辆系统。 松田阵平仔细听了听发动机的声音。“这个声音……像是雨水渗入了进气系统。如果你强行启动汽车,发动机就会将水压缩成空气体,损坏发动机的气门和活塞。遇到这种情况,需要先拆下火花塞,关闭燃油供给系统和点火系统,再用马达运转发动机,排出雨水。记得检查油液,发现起沫、浑浊的情况就要及时更换。可惜我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不然可以现场帮你维修。” “雨下得这么大,在这种地方修车也不方便。” 降谷零打开手机软件查询,发现不远处有个地方可以落脚。“这附近有个旅馆,我们先过去避一避雨吧,顺便打电话让人把车拖走。”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玩,怎么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啊……” “没办法了,只能先在这里躲一躲。” “博士,我好饿,我想吃鳗鱼饭!” “这个……不知道这家店供应的午餐有没有鳗鱼饭啊,不如我下次再请你们吃回转寿司吧?” 阿笠博士和少年侦探团一行人正站在大堂里,忽而看见两名被雨淋湿的男子匆匆走进旅馆。他们一人戴着墨镜,另一人的发色是显眼的金黄。 “安室哥哥?” 江户川柯南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有些意外会在这种地方与他相遇。 “哟,这不是柯南君吗?”降谷零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和阿笠博士一起出来玩啊?可惜天气不好,你们也只能乖乖待在这里避雨了。” 松田阵平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一本正经的前同期用这种逗孩子的语气讲话,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记得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变成的小孩,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个孩子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看起来天真无邪,和普通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 江户川柯南很快就注意到了松田阵平的目光。“大哥哥,你是安室哥哥的朋友吗?” “嗯,我是观月凌宇。”松田阵平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降谷零一边和孩子们聊天,一边状似无意地看向躲在人群最后的灰原哀。 灰原哀戒备地后退一步,垂眼避开了降谷零的视线。 她最初在波洛咖啡厅见到这个服务生时,就有种浑身战栗的恐惧感——他身上冷冽的气息与那些组织成员十分相似。但比起贝尔摩德、琴酒而言,似乎又没有那么危险。 和对方接触得久了,她已经不再像开始那样紧张,但还是会本能地离他远一点。 “小心点,如果江户川柯南在场,现场发生凶杀案的概率很大。”预言家的声音突然响起。 松田阵平神情一凛,在心中问道:“你知道凶手的目标是谁吗?” “不知道,原本的世界里没有这个案件。凶手和被害人通常都是我们不认识的人,你们留意观察周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松田阵平不敢耽误,低声将此事告诉了降谷零。两人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旅馆里的客人们,感觉除了阿笠博士和少年侦探团以外,每个人似乎都有可能作案。 因为天气太过恶劣,有不少人前往这座旅馆避雨,再加上原本在此住宿的客人,旅馆里目前共有二十几个人。 在这些人当中,有同学结伴出游的,也有成双成对的情侣,还有单独出行的游客。客人们不是在餐厅吃饭,就是留在房间里休息,旁人很难察觉到什么异常。 因为暴雨一直没停,路面上的积水越来越多,导致车辆难行,众人只能选择在旅馆过夜。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要了一间双人房。他们轮流洗了个热水澡,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感觉舒服多了。 “松田,你刚才有没有发现可疑的对象?”降谷零问他。 “暂时没有。住在这里的游客太多了,我们只有两个人,不可能每时每刻监视着所有人。” 松田阵平揉了揉眉心,冷白的灯光将他的面色映得分外苍白。“说起来,那个灰原哀好像很怕你?” “她的真实身份是宫野志保,她确实和她的妈妈长得很像。”降谷零抿了抿唇,“可能是波本的身份令她忌惮吧,我也从组织高层那里接到了活捉雪莉的任务。” “那你打算怎么办?” 降谷零没有回答。说句实话,他并不希望松田阵平过多地参与这些事。 这位曾经的同期只是被迫调到公安的机动队警察,又不是卧底,没必要以身犯险。何况他可没忘记,一旦松田阵平直接与日本警方联合对付组织,预言家的灵魂就可能会被系统抹杀。 “你先休息吧,我习惯晚睡。” “你这家伙,不会是打算熬通宵吧?预言家告诉我,你的作息习惯相当恶劣,最过分的一次甚至一天只睡90分钟。”松田阵平狐疑地盯着他。 “这种时候倒是不至于,养精蓄锐才能把事情办好。毕竟,犯罪分子可不会考虑你的状态好不好。” 降谷零看见他眼里的血丝,给人倒了一杯温水。“别逞能了,不舒服就早点睡。” 松田阵平喝了点水暖胃,支颐着在床边坐了一会,最终还是有点支撑不住。 他倒在床上昏昏欲睡,仍然不放心地叮嘱降谷零:“如果听见什么不对劲的声音,记得叫醒我。” 降谷零将房间里暖黄的灯光调暗了些,顺手拉上房间的窗帘。 “知道了,你快睡吧。” 平静的一夜过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松田阵平睁开眼时,清晨的阳光已经照进房间,窗外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 “松田,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降谷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另一张床上看他。“胃不疼了吧?” “早就没事了。”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爬起来洗漱。 两人在一楼吃完了早餐,刚走出餐厅,就看见结伴旅游的几个人站在餐厅门口等待同伴。 “都几点了,青户怎么还没下来?”背着双肩包的女人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频频低头看着手表。 戴着帽子的男人拿着一瓶果汁,拧开瓶盖喝了两口。“那个家伙八成又在睡懒觉。我刚才敲门敲了好久,又打电话给他,他还是一直没醒。” “那怎么办?难得雨停了,我们今天还要去别的地方玩呢,难道丢下他不管?” 松田阵平与降谷零对视一眼,心底同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住在几楼?” “四楼,怎么了?” “安室,你昨晚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松田阵平再次向好友确认。 降谷零摇头。“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住在二楼,隔得比较远,所以听不见。” 第27章 这时,阿笠博士一行人也来到了餐厅门口。江户川柯南听说了青户的事,便让他们尽快确认同伴的安全,以免出事。 与青户同行的三人又回到四楼不断敲门,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找前台的工作人员拿了一张407的房卡,直接进屋查看情况。 房门被打开后,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霎时扑鼻而来。 “啊!” 背着双肩包的女人刚打开门,就被墙上飞溅的凌乱血迹吓了一跳,失声惊呼,连连后退。 “怎、怎么会……” 跟在阿笠博士身后的孩子们目睹了这骇人的一幕,也都吓得不轻。吉田步美惊恐地攥住了灰原哀的衣角,被她拉住的茶发女孩倒是比较冷静,面不改色地盯着墙上的血迹。 “mvis。”松田阵平端详着眼前的殷红,立即作出判断。 旁边的女人捏着房卡惊魂未定,结结巴巴道:“m、m……mv、is是什么?” “medium velocity impact spatter,中等速度撞击飞溅,这是血溅形态分析的其中一种。” 松田阵平见降谷零一声不吭,知道他不想提起法医科的专业知识。以免暴露警察的身份,于是继续解释:“这种血滴的直径在1毫米至3毫米之间,说明物体以每秒1.5米至7.5米的速度接触血源,通常由殴打、刀剌等行为产生。” 江户川柯南仰头看他,心下已经有了推测。“观月哥哥,你是个警察吧。” “我的确是警察,但不是搜查一课的警察。”松田阵平转过身来,“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们还是先找到那个受伤的人吧。” 第28章 沿着地上滴落的血迹,松田阵平等人最终在房间的浴室里发现了青户武的尸体。他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身上被人刺了七刀,惨不忍睹。 凶器是一把折叠刀,被随手扔在尸体旁边的地上,刀身沾满了鲜血。 “这是早有预谋的杀人案件,凶手肯定和死者有着深仇大恨。旅馆不会给客人提供折叠刀,所以折叠刀必然是凶手携带的。” 降谷零走进浴室,小心避开了地上的血迹,以免破坏物证。 “如果是凶手与死者发生纠纷,临时起意杀人,没必要刺这么多刀。而且死者流出的血也会沾到凶手身上,这不是更容易留下杀人的证据吗?” 江户川柯南走进房间仔细看了看,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窗户也完好无损。 “博士,你先打电话给目暮警部报警。光彦,你帮我问问前台的工作人员,407的房卡一共有多少张?有没有房卡丢失的情况?” “好!” 圆谷光彦乘坐电梯下楼,询问过后,急匆匆跑回了407。“前台的姐姐说,407是单人间,每个单人间有4张房卡,其中一张给了死者,另外3张都存在旅馆前台,没有弄丢。刚才他们借了一张房卡开门,所以前台还剩下两张房卡。” “死者的房卡就在他桌上,其余的房卡没有被偷走,门窗都锁得好好的,说明是凶手敲门进屋的。”松田阵平用审视的眼光看向死者的同伴,“在这间旅馆里,除了你们几个,还有其他人认识死者吗?” “应该没有吧。”戴着帽子的男人摇头道,“我没见到青户跟其他客人讲话。” “为了保证卫生,这间旅馆里的杯子都是一次性的,没有拆封。” 松田阵平走到垃圾桶边,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垃圾桶里有两个一次性杯子,还有两个拆封的塑料膜,桌上有一瓶刚开封的酒。工作人员通常会在上一位客人退房后及时清理垃圾。所以这两个杯子是死者开房后扔掉的。看来是死者昨晚和某人在这里喝酒,然后被对方杀害了。” “果然是熟人作案。”降谷零托着下颚道,“房间里没有挣扎和反抗的痕迹,凶手应该是在杯子里下了安眠药,等药效发作后再动手的。” “柯南,我已经报警了。”阿笠博士告诉江户川柯南,“目暮警部说,因为附近的道路被台风引起的暴雨破坏,警车暂时进不来,他们正在安排人员抢修,最迟明天就可以赶到了。” “还要等到明天?”听到这个消息的客人几乎要崩溃了,“我可不想跟杀人凶手待在同一个旅馆!” “这么多血,凶手身上一定也会沾到的吧。”江户川柯南说道,“现在搜查所有人的房间,说不定能找到染血的证物。” “这……”旅馆的工作人员有点为难,“现在警察还没到,我们要求搜查大家的行李,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如果耽误了时间,凶手很可能会销毁证据。”松田阵平拿出自己的警察证,“我是警视厅公安第四课的警察观月凌宇。在搜查一课的同事赶到之前,请大家配合警视厅的工作。” 经过众人的一番搜查,他们并未在旅客们的房间里发现可疑物品,或许是凶手昨晚已经将衣服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这下难办了。”灰原哀摇了摇头,“没有警方的设备,我们很难判断他们的衣服是否染过血,也不知道折叠刀上有没有指纹。”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才停。这种时候洗衣服根本晾不干,所以大家也只在阳台上晾了贴身衣物。”降谷零思索道,“难道凶手是用电吹风把昨晚洗好的衣服吹干的?” “电吹风的功率很大,如果昨晚真的有人使用电吹风,查电表就可以查出来。另外,有一种衣服,即使沾了水也很容易晾干——因为它的材质本身就是防水的。”江户川柯南扶了扶眼镜。 “你是说雨衣?的确,旅游时携带雨衣完全不会引人怀疑,折叠起来的雨衣也很容易携带和隐藏。” 松田阵平说着,看向死者的三位同伴。“你们四个也是昨天避雨的时候来到旅馆的吧?你们有带雨衣吗,还是只带了雨伞?” “打着雨伞不方便骑车,我们都是穿着雨衣行动的。”戴着帽子的男人说道。 “观月哥哥,等警察来了之后,可以检测一下他们几个的雨衣,看看有没有鲁米诺反应。”江户川柯南对松田阵平说道。 “小弟弟,你只是个小学生,为什么会懂得这些知识?”松田阵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江户川柯南顿了一顿,脸颊挂上小孩子纯真的笑容:“因为我很喜欢福尔摩斯!我经常看侦探小说,平时也会模仿福尔摩斯的推理,这些都是从书上学来的!” 松田阵平微微勾起嘴角,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你们住在四楼对吧?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降谷零询问住在四楼的客人们。 “没有啊。”住在401的客人说道,“可能是离得比较远的缘故,我睡得很沉。” 死者住在407,他的三位同伴分别住在405、406、408。除了401和这四间房以外,四楼的其他房间都是空的。 “我……我好像听见了一点奇怪的声音。”背着双肩包的女子迟疑道,“但我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请不要紧张。”降谷零对她露出亲切的笑意,“我叫安室透,是个侦探。请你们先介绍一下自己,顺便说说你们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是否有过纠纷。” “我叫野泽玲子,住在406。”女子定了定神,“我们和青户是大学同学,大家约好了毕业之前一起出来旅游。” “我叫鹤田归,住在408。”戴着帽子的男人说,“我们四个都是学校骑行社的成员,关系很好,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纠纷。” 另外一名戴眼镜的男子见他们都看着自己,说道:“我叫中居堂进,住在405。好端端的,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松田阵平返回浴室,小心翼翼地绕过瓷砖上的血迹,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 “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昨晚11点半至12点。那个时候你们三个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证?” “我在看日卖电视台的一部电视剧,名字是《偷偷爱着你》。”野泽玲子想了想,“虽然没有人证,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昨晚那一集的剧情。” “这种东西可不能当证据,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小岛元太撇了撇嘴,“你可以等到今天早上再看回放啊。” “看来野泽小姐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了。”降谷零将目光转向两名男子,“那么,你们两个呢?” “我那个时候在洗澡,洗完澡就上床睡觉了,也没有人证。”鹤田归嘟囔道,“都这么晚了,谁会去打扰别人啊。” 中居堂进拿出手机,查了一下通话记录。“我11点多的时候打电话叫了宵夜,餐厅的服务员可以作证。” 经过少年侦探团的查证,中居堂进昨晚确实打电话叫了餐厅的工作人员送餐。根据工作人员的证词,他打电话的时间是11点09分,而送餐和付款的时间是在11点26分。 “你们看,我把盒子里的宵夜全都吃完了,哪有时间作案?” “这也不一定,你可以杀完人再回来吃宵夜。”降谷零的指节轻轻摩挲着下巴,觉得他的证词也不可信。 第28章 因为缺少搜查一课的帮助,他们暂时查不到更多的证据。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来,凶手却一直没被抓到,旅馆中也开始人心惶惶。 “安室,不如我们换到四楼住吧,那里不是还有几间空房吗?”松田阵平提议道,“我总担心凶手会袭击这一层的证人。” “好。” 降谷零同意了松田阵平的建议。这一层楼全是单人间,幸好房间里的床够大,两个人挤一挤还是能睡的。 当晚,松田阵平12点多就睡着了。 他还没进入深度睡眠,蓦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拖行着什么东西。 他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去—— 门口的走廊上有一条狰狞的血路,触目惊心。 松田阵平轻轻扭动门把手,朝左边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影子一手握着滴血的尖刀,一手拖着尸体行走,淋漓的鲜血染红了整条走廊。 那个漆黑的身影背对着他,似乎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猛然回头。 “!”松田阵平下意识关门落锁,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迅速寻找房间里是否有能够防身的武器,却是一无所获。 ——赤手空拳对上持刀的凶徒,他的胜算会是多少? 要是他像高中时那样徒手抓住刀刃,能否成功制服对方? 假如他被刺身亡,有什么方法能留下准确的死亡讯息指认凶手,又不会被人破坏? “叩叩叩。” 极轻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森冷的杀意仿佛穿透门板,沿着四肢百骸一丝一缕地渗入骨髓,令人不寒而栗。 ——此时,他与提刀的凶手仅有一门之隔。 松田阵平没有开门。他大声叫道:“安室!” 没有人回答。他回过头去,发现房间里的另一张床是空的,睡在上面的降谷零已经不知所踪。 “砰砰砰!”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最后演变成不耐烦的拍门,外面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 降谷到底去哪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松田阵平心慌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四楼全是单人间,哪来的另一张床? …… “松田,松田?” 映入眼帘的是降谷零放大的脸庞,那双灰瞳在近距离的注视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见松田阵平睁眼,随之松了口气。“你没事吧?做噩梦了吗?” 松田阵平从未用这种视角看过降谷零,一时觉得有点滑稽。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试图平复急促的气息,又感觉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你怎么样,头疼吗?要不要吃点药?” 降谷零认真留意着他的脸色变化,很快就察觉到他不舒服。“你应该带了药吧,放在哪里?” “等等。”松田阵平突然开口,“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让凶手自投罗网。” 他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降谷零。 “这样很危险。”降谷零蹙了蹙眉,不太赞同地看着他。 “放心吧,不是有你在吗?”松田阵平笑道。 “砰!” 一阵易碎品爆裂的尖锐声响骤然响起。两人都是一惊,同时站起身来,快步跑到406门外,用力敲门。 “野泽小姐!野泽小姐!你还好吗?” 他们接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正当两人准备撞门进去时,就看见野泽玲子打开了门,虚弱地倚着墙壁。 “我……” 野泽玲子艰难地呼吸着,脖颈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周边还有指甲划出的痕迹。 她一边咳嗽,一边呜咽道:“我差一点就死了……我睡觉的时候,有人从后面勒住我的脖子……咳咳,我看不见他是谁。” 降谷零扶着她进屋坐下,瞥见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幸亏你及时打碎了护肤品的玻璃瓶求救,才没让凶手得逞。” “凶手应该是从阳台逃跑的。”松田阵平望向敞开的落地窗。 听见这边的动静,住在四层的人陆陆续续赶到了现场。他们穿着睡衣,看起来都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不久之后,住在三楼的阿笠博士和少年侦探团也循声赶到了四楼。 “小鬼,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上来干什么?”松田阵平睨了他们一眼,“查案是警察的工作,你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间,乖乖回去睡觉吧。” “抓不到凶手,我们也很害怕呀……”吉田步美小声嗫嚅,“我睡不着。” “四楼各个房间的阳台都离得很近,凶手很可能是从自己房间的阳台爬过去的——从405爬到406很容易,而407的客人已经死亡。所以从408爬到406也不用担心惊动别人。”降谷零问道,“野泽小姐,你睡觉的时候没有锁落地窗吗?” “没有,我只锁了门,没想到凶手会从窗外爬进来。”野泽玲子依然惊魂未定。 “你这家伙什么意思,就是在怀疑我们两个吗?”鹤田归与中居堂进十分不悦。 “大家穿的都是拖鞋,没有沾到泥巴或者水渍,阳台上也没有留下明显的鞋印。”江户川柯南仔细观察着四周,“而且酒店的拖鞋都是同款,除非鉴识课的警察能采集到鞋印,再让所有嫌疑人做足迹鉴定,否则很难用肉眼判断。” “我也看过侦探小说,知道有一些凶手会用苦肉计脱罪,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这样就不会被人怀疑了。” 401的客人说着,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野泽玲子。“有没有可能,她就是凶手?她用绳子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再微微拉紧,这样就可以留下勒痕,然后嫁祸给别人。因为动手的人是自己,她当然可以把握分寸,不至于把自己勒死。” “不可能。”降谷零和松田阵平断然道。 “大叔你看,她的脖子上有吉川线。”江户川柯南指了指野泽玲子的脖颈。 401的房客微微一愣。“什么是吉川线?” “吉川线就是指脖子被勒住时,被害人下意识把绳子往外拽形成的抓伤,可作为他杀的证据。这个概念是大正时代的警视厅鉴识课长吉川澄一提出的,因此被命名为吉川线。” 松田阵平拧眉忍耐着头痛,努力保持清醒的思路。“她的脖子左右两边都有指甲留下的抓痕,说明她的两只手都在竭尽全力地挣扎,怎么可能再腾出一只手勒住自己?” “鹤田哥哥,你的脖子上戴着的那条项链去哪了?”江户川柯南盯着鹤田归,“就是那条很酷的吉他链子,我昨天还看见你戴着的,今天怎么就不见了?” “呃……”鹤田归顿了一顿,“我洗澡的时候取下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 男孩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另一名男子。“中居哥哥手腕上戴的佛珠也不见了呢。” 中居堂进插着衣兜,神色同样有点不自然。“我的佛珠在睡觉之前就取下来了,放在背包里。” “这两种东西都可以当作凶器。”降谷零思索道,“那条项链我也见过,它的绳子应该有一定弹性。佛珠既然能在手腕上缠几圈,长度肯定也是足够的,只需要把佛珠取下来就能勒人了。” “其实我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我也知道物证是什么。” 松田阵平单手撑着额头,低声喘了口气,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明天等警察赶到,让鉴识人员验证一下我的猜想,就真相大白了。” “什么?!” “真的吗?好厉害……” “不会是在吹牛吧。” “应该不会吧,他可是警察欸。”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和降谷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表现,发现那个戴眼镜的男孩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野泽小姐,今夜请你在旅馆大堂的沙发上休息,那里有监控,我们也会保证你的安全。鉴于中居先生和鹤田先生的项链和佛珠都有可能是凶器,就暂时交给观月警官保管吧。等明天警察过来检查,如果没问题,就还给你们。” 降谷零说罢,走到了鹤田归和中居堂进的房间门口,要求他们立刻取出自己的东西,交给松田阵平保管。 眼前倏然被一团灰色迷雾笼罩,弥漫的雾气迅速覆盖了整个视野。 松田阵平刚把东西放进衣兜里,就忍不住踉跄了几步,连忙扶住旁边的墙壁稳住身体。 “观月,你怎么了?” 降谷零上前扶住松田阵平的肩膀,却感觉对方的身体正在脱力滑落,以至他不得不使劲架住同伴的手臂。 “观月哥哥,你没事吧?” “观月!观月!” 松田阵平最后看见的,是降谷零焦急又担忧的目光——那双紫灰色的眼眸随着他的视野一点点涣散,最终沉入黑暗。 第29章 “松田,松田?喂!你还醒着吗?” 降谷零架着松田阵平回到房间,怎么叫也叫不醒他,看来他是真的晕过去了。 第29章 他仔细搜了一遍,在松田阵平的西装外套口袋里找到了两盒药,一盒是胃药,一盒是解热镇痛药。 他倒了杯温水,拿了两片止痛药给人兑水服下,再让人平躺在床上休息。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松田阵平终于悠悠转醒。 “你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降谷零舒了口气,“我刚才还以为你在演戏,原来你是真的失去意识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松田阵平嘴角勾起一丝无力的笑意,“我连你都骗过去了……还怕骗不到凶手?” 降谷零没有接话。他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正好是凌晨3点。 松田阵平空腹吃了止痛药,没过多久胃里就开始拧着疼。他也没吭声,只是将被子裹紧了些,身体微微蜷缩起来。 “你不是带了胃药吗?要不要吃一片?”降谷零轻声问道。 “不行,我刚吃过布洛芬。” 松田阵平紧蹙着眉,断断续续道:“吃两种药之间的间隔不能太短,不然可能会引起药物过敏。我上次……刚吃完止痛药一个小时就吃胃药,第二天身上长了很多红疹,又要买抗过敏的药吃……烦死了,简直没完没了。” 降谷零轻啧一声,坐在床边看着松田阵平,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降谷,你该走了,别忘了我们的计划。”松田阵平提醒他。 “我知道了。” 降谷零走出404的房间,见大家还在四楼的走廊上站着,便劝他们回去。 “观月不太舒服,我去帮他买点药,很快就回来。今晚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大家都安心回去休息吧。” 圆谷光彦有些不安,四处张望着。“警察什么时候能过来啊?” “凶手今晚已经行动了一次,还差点被人抓到,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了。”灰原哀表现得很镇定。 “小哀说得对,大家不用太紧张,先回房间睡觉吧。”阿笠博士努力安抚着孩子们的情绪,带着他们回到了三楼。 房间内漆黑一片,惨白的月光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摊开在冰凉的地板上。 阳台的落地窗悄无声息地被人推开,一道黑影迅速掠入屋内,手中利刃闪过一抹寒光。他快步走到床边,对准正在熟睡的那个人影,一刀刺落—— “啪!” 尚未刺出的短刀猝然被人踢飞,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他当场愣住,还没反应过来,下颚就挨了一记狠厉的上勾拳,痛得龇牙咧嘴。 松田阵平从床上一跃而起,接连朝他挥出几记重拳,一步步把人逼到墙角,再用力将他按在墙上。 冰凉月光映着他苍蓝的眸色,冷厉锋芒宛如含霜利刃,陵劲淬砺。 “忘了告诉你,我练过十几年的拳击——这点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 “中居堂进,凶手果然是你。” 降谷零推门而入,打开了房间的灯,凶手的真面目顿时暴露在光明之下。他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把人捆得严严实实,打了好几个难以解开的死结。 “我可没有杀人,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中居堂进矢口否认。 降谷零瞥了瞥那把掉落的刀。“那你为什么带着刀?” “刀是用来威胁他的,毕竟他是警察,我怕打不过他……我又没打算杀他。” 松田阵平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刀。 “这把刀是哪里来的?” “是我从旅馆的餐厅里拿的水果刀。” 眼看中居堂进执意不肯交待,两人也暂时拿他没办法,只能先把他锁在另一个房间里。 方才和夜半入室的凶徒打斗时,松田阵平牵动了腰腹处的肌肉,导致胃痛加剧。他捂着胃部不住抽气,冷汗直冒,攥紧衣物的指尖用力至微微泛白。 降谷零不敢再给他吃药,只能向旅馆的工作人员借了一个热水袋,让他先捂着胃,借此缓解疼痛。 “这样会不会感觉好一点?”降谷零小心地帮忙调整着热水袋的位置,不时出声询问。 “唔……” 松田阵平侧躺在床上,含糊地应了一声,意识已然昏昏沉沉。 松田阵平是被一股清淡的米香唤醒的。 他睁眼时,降谷零正好将刚买来的鸡蛋粥放在床头柜上,飘散的清香立刻吸引了饥肠辘辘的人。 “这么早就醒了?那就先吃点东西吧。”降谷零将勺子的包装撕开,“这是刚出锅的鸡蛋粥。” 松田阵平望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打趣道:“安室先生,你们波洛咖啡厅还提供送餐服务吗?” “当然。”降谷零也笑了起来,“我们的三明治可是非常受欢迎的。” 松田阵平洗漱后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餐,忽而想起一事,问他:“警察到了吗?” “他们正在赶来,通往旅馆的道路已经修好了。”降谷零说道,“根据搜查一课那边的回复,负责处理本案的是班长。” “太好了。” 听见熟悉的名字,松田阵平顿时安心了不少。尽管这个世界的伊达航已经不是他的班长。但他还是会习惯性把对方当成靠谱的自己人。 经过警方的检测,死者房间里的两个一次性杯子果然有问题——其中一个杯子里被下了安眠药,另一个杯子没有。 另外,警察还在宾馆走廊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片铝箔板,里面残留着的药粉正是安眠药的成分,可惜上面并没有留下指纹。 “看来,凶手果然是死者的熟人。他们在房间里喝酒,凶手趁机给死者下药,等他昏睡之后就动手。” 松田阵平差点又想喊「班长」,还好他忍住了。“伊达警官,犯罪嫌疑人的雨衣有没有问题?” “观月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伊达航叼着牙签朝他笑了笑,随后戴着手套举起一件雨衣,展示上面的蓝色光芒。 “野泽玲子、鹤田归和中居堂进的雨衣都没有发现异常。但我们在青户武的雨衣上检测出了鲁米诺反应——这说明凶手在下药之后,穿上了死者的雨衣行凶,用它遮挡喷溅的血迹。此外,我们还在死者的床下发现了一双手套。” “手套?”野泽玲子疑惑道,“我们昨天也找过床底,下面没有东西啊。” “不,手套并不在床底的地上。它被人用透明胶带黏在了床板的背面。如果不趴在床底认真搜查,根本不会发现。”伊达航告诉她,“手套上也检测出了鲁米诺反应,上面还有某人留下的指纹。我想,凶手应该是想把手套暂时藏在那里,等雨停了再带着它逃离宾馆。” “所以,凶手就是中居先生吗?”江户川柯南仰头看向伊达航。 “手套上提取的指纹确实属于中居堂进。”伊达航点了点头,“而且他戴着的那串佛珠也有鲁米诺反应,绳子上还留有一点野泽玲子的皮屑。” “我就知道。”松田阵平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这么大的出血量,凶手身上不可能没沾到血迹。” “你这个混蛋!你和青户关系那么好,你居然杀了他,现在还想杀我!” 野泽玲子气得扑过去与中居堂进扭打起来,又被旁边的警察拉开。“你以为你把血迹洗干净了,警察就查不到了吗?你做梦吧!” “柯南君,你早就猜到凶手是中居了吗?”降谷零问道。 江户川柯南没有否认。“对,因为佛珠比项链更加可疑。” “为什么?”降谷零挑了挑眉,“我想听听你的推理。” “佛珠是戴在手上的,项链是戴在脖子上的。”江户川柯南伸手比划着,“凶手既然是穿着雨衣行凶,胸口的位置肯定会被雨衣遮挡,血液不太可能喷到那里;换作是戴在袖口的佛珠,就有可能会被血溅到。我观察过尸体上的刀伤,凶手很明显是右撇子,而中居先生的佛珠恰好也是戴在右手手腕上,沾到血迹的几率很大。” “原来如此,柯南君很聪明呢。”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伊达航看着佛珠上散发的淡淡蓝光,询问凶手:“死者吃了安眠药,早就不省人事,你明明有足够的时间把佛珠脱下来再行凶,为什么偏要戴着它,给自己留下把柄?” “因为我上次去给我妹妹扫墓时,戴的就是这串佛珠。” 铁证如山,中居堂进终于放弃了抵赖。他任由警察给自己戴上手铐,惨然一笑。“她死的时候才16岁。” “我妹妹读高二的时候,偷偷瞒着家里人,和外校的一个男生谈恋爱。后来她意外怀孕,男朋友却不肯负责,也不承认孩子是他的,还污蔑她水性杨花,说她跟别的男人有一腿。” 中居堂进对上两位同伴惊异的目光,继续说道:“未婚先孕本来就是不太光彩的事,何况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我妹妹最终承受不住舆论压力,上吊自杀了。” “后来我去妹妹的学校打听,才知道她那个该死的男朋友正好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不在同一个系,我就加入了他所在的社团,花了两年的时间和他混熟,成为「志趣相投」的好朋友。” 第30章 “原来你主动组织这次毕业旅行,就是为了复仇。”鹤田归听得心惊,没想到他的心思竟然藏得这么深。 “最可笑的是,他对自己犯下的错毫无愧疚之心,就算听说我妹妹自杀了,也没有去看望过她。” 中居堂进恨恨道出真相,随后看了江户川柯南一眼。 “小弟弟,如果你真的喜欢福尔摩斯,就应该知道福尔摩斯有一句名言——「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的,甚至是高尚的。」” 江户川柯南抿了抿唇,没有回应他的话。 “你们知道吗?我……” “我不想听你有什么悲惨的故事。当你对无辜者下手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值得同情了。” 松田阵平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冷然道:“你的妹妹确实很可怜,但是野泽玲子又做错了什么?” 中居堂进闻言一怔,原本理直气壮的态度也收敛了不少。 “她仅仅是听见了一点奇怪的声音,就被你赶尽杀绝,差点没命。她战战兢兢地在旅馆大堂坐了一晚,直到现在都不敢睡。” “佛珠寄托着你对亲人的哀思,你却把它当作杀害无辜者的凶器。你杀了人,神明不会包庇你。你玷污了自己的信仰,也玷污了你对妹妹的爱。” “我……我不,其实……” 中居堂进语无伦次地想为自己辩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终只能掩面痛哭。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痛哭流涕,恍然间想起了他们四人去给萩原研二扫墓的那一天。 ——当时,班长、降谷、诸伏的手上也戴着佛珠,大家的神情都非常虔诚,默默为好友祈福。即使已经阴阳两隔,想必萩原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心意。 染上鲜血的佛珠,如何令亡者安息? 降谷零抱着双臂站在旁边,听着松田阵平这番话语,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轻轻弯起嘴角,似是想笑,扬起的弧度却带着几分沉重的心酸。 这样的人……我当初怎么会怀疑他是普拉米亚的同伙? 第30章 “波本,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朗姆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的电子音带着几分失真。 降谷零下意识远离了人群,压低声音道:“已经办好了。我正准备回去,途中遇到暴雨,车辆熄火,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那就快点回来。”朗姆向来不喜欢浪费时间,确认波本的任务已经完成后,便挂断了电话。 “观月,我还有事,先走了。” 降谷零与松田阵平在旅馆门口分别,随后前往修车店取回自己的车,匆匆赶回组织复命。 松田阵平回到了市中心,正准备乘坐电车返回公寓,就在脑海中听见了预言家的嗓音:“朗姆就在附近,快逃。” “朗姆?” 松田阵平微微一怔,随即想起诸伏景光曾经给过他一份组织成员的资料,其中就包括一个名叫朗姆的家伙——他是组织的高层,地位仅次于boss,但松田阵平目前还没有见过他。 “快逃!”预言家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朗姆距离这里还有309米,他坐着一辆黑色的车,在三点钟方向!我的精力值已经快见底了,很快就会休眠,不能再给你指路了!” 松田阵平第一次听见预言家用如此紧张的语气警告他,不敢耽误,立刻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路狂奔太过引人注目,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行走着,在心里问道:“喂,我已经易容了,应该没事吧?” “不,就算是乔装易容,也会被朗姆认出来。”预言家问他,“你知道阿曼达·休斯吗?” 松田阵平快速从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你是说……那个被暗杀的美国要员?” “17年前,朗姆就是凭借这个能力,认出了她曾经雇佣过的那些保镖,把他们全干掉了,所以她才会死。”预言家的语速极快,“乔装打扮在朗姆面前毫无作用,他可以通过微表情和肢体动作的习惯辨认一个人。政坛的大人物总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丑闻,他们喜欢乔装打扮去偷情或是参加非法活动,朗姆趁机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胁迫他们帮组织做事。你知道那家伙有多变态吗,他甚至连书架上的书比几分钟之前多挪动了几毫米都能发现!” 松田阵平听着他的描述,暗自心惊。“这也太可怕了,难怪他能成为组织的二号人物。这样说来,那两个变小的孩子岂不是很危险?” “以前他的双眼都有这种可怕的能力,后来年纪大了,就只剩下左眼的能力还没退化。幸亏他已经失去了左眼,所以派不上用场,但他还是有可能认出你。” 预言家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但依然带着沉肃的意味:“波本亲口说过,他已经杀了松田阵平,把尸体扔进了大海。如果朗姆发现松田阵平还活着,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松田阵平就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 “停车。” 黑色的汽车随着朗姆的命令停了下来。光头的男子回想着自己刚才透过车窗看见的人群,若有所思。 奇怪,好像见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是我的错觉吗? 朗姆轻轻用指尖敲击着膝盖,一时想不起来那个急匆匆的人影是谁。 朗姆生性多疑,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个可疑的目标。反正现在没有紧急任务,他就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自己下车查探情况。 通常情况下,想要尽快摆脱别人的追踪,都会选择人流量大的地方。 朗姆如是想着,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那间十几层高的购物中心。 松田阵平绕着人群快步前行,躲进了杯户町最大的购物中心。 他刚乘坐电梯来到二楼,就听见了预言家的提醒:“朗姆从一楼的2号门进来了,小心。” 该死,那家伙怎么也进来了。 松田阵平暗骂一声,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结果迎面撞上一个人,差点跌倒。 “抱歉,你没事吧?” 诸伏景光先是扶住对方的身体,然后才看清了撞到自己的人。“松田?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时间解释了。朗姆在一楼,掩护我。”松田阵平低声道,“不知道他是偶然进来这里,还是刻意跟着我来的,总之千万不能让他见到我。” 诸伏景光听完他的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旦松田阵平的易容被朗姆识破,他势必会再次遭到组织的追杀,而降谷零的卧底身份也会暴露。 “快走,我帮你拖住朗姆。” 朗姆正要上二楼,忽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发出了振动的鸣响。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发现是苏格兰的来电,于是接起电话。 “苏格兰,有事吗?” “朗姆,我查到了关于探戈雷的线索。”事态紧急,诸伏景光只能抛出自己目前掌握的重要情报,希望可以吸引朗姆的注意力。 “是吗?那个叛徒带着我们的东西逃到哪去了?” 朗姆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却因为分神接听苏格兰的电话,难以避免地放慢了行走的速度。 “他已经逃到了意大利,不过被我们的人发现了行踪。” 诸伏景光一边和朗姆打电话,一边用眼神示意松田阵平快点离开。他今天穿了一身不显眼的英伦风衬衫,又戴着用于伪装的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全然没有狙击手神秘危险的气质。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小心留意着周边的动静,疾步走向人多的地方。 诸伏景光清冽的嗓音很快离他远去,风中依稀飘来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听得不太清晰。 “上次……我在米兰出任务……” “预言家,朗姆还在一楼吗?” 松田阵平走进了二楼的洗手间,向预言家打听朗姆如今的位置。可是他连续问了几遍,都没有得到预言家的回答。 ——糟糕,看来预言家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 松田阵平轻啧一声。他现在不知道朗姆的具体位置,要是在外面乱跑,有可能会直接撞上朗姆,还不如等对方离开再说。 他拉开了一个隔间的门,在门外挂上一个「待维修,请勿使用」的牌子,而后躲了进去。 洗手间里没有别人,四周一片寂静,松田阵平只能听见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咔。咯啦……咯啦……” 有人进来了。 松田阵平听着离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朗姆上完了洗手间,发现其他的隔间都开着门。唯独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始终紧闭着。 他瞥了那块「待维修」的牌子一眼,伸手推了推门,却推不动,估计是被人反锁了。 里面真的没有人吗? 朗姆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特意站远一些。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那扇门下面有没有脚。他稍稍低头,眯起了眼睛—— 第31章 最后一个隔间下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看来是我想多了,没有人藏在这里。 朗姆颇为遗憾地想着,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那个熟悉的身影……究竟是谁? 隔间门后,松田阵平半蹲在马桶盖上,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紧绷的神经依旧没有放松。 他无法确定刚才进来的人是不是朗姆,也不敢直接开门出去——万一对方去而复返,那就完蛋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收到诸伏景光发来的信息:“朗姆已经坐车离开了购物中心,你暂时安全了。不要久留,尽快离开这里。” 松田阵平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他伸直了僵硬发酸的一双长腿,手指飞快地敲击着手机键盘,给前同期发去讯息。 “谢了。” 第31章 “一切如预言家所说,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名气越来越大了。朗姆让我调查他,正好波洛咖啡厅就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附近,毛利先生也时常来波洛用餐,所以我接近他很方便。” 降谷零噙了一口咖啡,看向坐在旁边的朋友们。“我已经以侦探安室透的名义向毛利先生拜师学习,也得到了更多和柯南君接触的机会。看来,朗姆还未察觉他真正需要寻找的目标并不是毛利小五郎,而是暂住在毛利家里的江户川柯南。” “总感觉剧情的进展变快了。”萩原研二思索着,“按照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朗姆应该没那么快让你去调查毛利侦探吧?我记得这些事是在赤井假死之后才发生的。” “可能是因为重生系统引起的蝴蝶效应,组织那边的动作也加快了。”诸伏景光肃然道,“这个世界不会任由我们提前干预主线剧情。上次朗姆差点发现松田的身份,就说明我们的处境已经不再安全。” “另外,帝丹高中二年级b班有一位新来的转学生,她的名字叫世良真纯。”降谷零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朋友们。 “哦,是赤井的妹妹。”两位同期心下了然。看来是赤井秀一从预言家那里得到了消息,为了防止贝尔摩德对赤井玛丽下手,就提前让家人搬到日本住了。 这时,包间的门被人推开,松田阵平走进屋内,在萩原研二旁边坐了下来。 “久等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意地跷起二郎腿。“你们最近怎么样?都没事吧?” “我这边没什么事。自从普拉米亚被捕之后,日本的炸弹案就少了很多。”萩原研二问他,“松田,你还好吗?”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虽然没吭声,但也朝他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松田阵平见三人关心地看着自己,心底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 他并未对大家提起这件事,不过看他们两个的反应,多半是已经从诸伏景光那里知道了朗姆的事。 “上次朗姆应该没有发现我,否则不会轻易离开。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根本没见过朗姆——如果没有预言家的帮助,就算朗姆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很难认出他。” “朗姆非常谨慎,他和我们通话时都会使用变声器。”降谷零说道,“他是个急性子的光头男人,年纪在50岁以上。因为年龄、性格和发型都可以伪装,这几个特征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目前唯一能锁定的特征是,他的左眼是义眼。” “系统提示:预言家申请接管松田阵平的身体控制权。” 系统冰冷的声音闯入脑海,松田阵平立即选择同意,把身体的掌控权交给了预言家。 顷刻间,三人已察觉松田阵平的神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他坐直身体,交叠的双臂环在胸前,语声冷硬:“我是预言家。” 萩原研二许久没见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竟然还颇为怀念。“预言家,好久不见了。你平时不会轻易现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吗?” “按照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为了接近毛利小五郎,朗姆将会化名为胁田兼则,在伊吕波寿司店工作。他谎称自己的左眼长了个奇怪的东西,并且戴上眼罩,作为对义眼的掩饰。”预言家严肃道,“但是,你们也不要太过依赖现有的情报。万一他换了一个新的身份和伪装,你们却毫无防备,那就死定了。” “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们。”诸伏景光向他道谢。 萩原研二想起他先前说过的系统限制,有些担心。“预言家,你跟我们交流这个,有没有被系统抹杀的风险?” “没事,这只是朗姆的基本资料,属于客观事实。我向你们转述这些,并不会影响主线剧情。” 预言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等事情全部交代完毕,就和他们道别。 “如果要商议针对组织的行动计划,我就不能直接和日本警方对话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再见。” “玩乐队真的好酷啊。” 铃木园子看着张贴在琴行外面的宣传海报,十分羡慕。“我想组建一个女子高中生乐队!小兰,世良,你们也一起来吧?昨晚我看了一部有关女子高中生乐队的电影,里面的那个鼓手跟我长得很像!小兰你就负责弹贝斯吧,电影里的贝斯手刚好就是黑长直的发型。” “可是,我根本没弹过贝斯……”毛利兰有点为难。 江户川柯南也没见过她弹贝斯的样子。“小兰姐姐还是比较擅长钢琴吧。” “我倒是会弹贝斯。”世良真纯笑了笑,“以前哥哥的朋友教过我一点。” “那世良你来当贝斯手,小兰就负责键盘吧?”铃木园子兴奋地一拍手,“就这么决定了!” “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就进去看看吧。” 铃木园子推开了琴行的门,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琴房的门是玻璃制成的,隔着门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情景。 “哇,架子鼓看起来好帅啊!电吉他也……” 她的声音在看见某个琴房之后戛然而止。 ——抱着贝斯的男子眼眸低垂,眉目温润柔和,淡淡胡茬为他俊秀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成熟的男人味。 好帅啊! 铃木园子看得心动不已,见他独自坐在琴房里调音,于是大胆地开门进去。 “帅哥,你是这个琴行的老师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诸伏景光抬眸看她,微微笑道:“我叫冰室玉竹,是这里的贝斯老师。” “你……” 世良真纯迟疑片刻,问诸伏景光:“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铃木园子还以为她是在找借口搭讪,笑道:“世良,这种搭讪的方式也太老土啦!你是不是没追过男孩子?” “不,他好像是我哥哥的朋友。”世良真纯认真道,“就是教我弹贝斯的那个男人。” 诸伏景光迎上江户川柯南探究的目光,轻轻摇首。“这位小姐,我并没有见过你,是你认错人了。” “是吗?”世良真纯不相信他的话,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我回来了。” 松田阵平推开琴房的门,看见三人围在诸伏景光身边,不由得一愣。 “观月哥哥,你也是来练琴的吗?”江户川柯南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我是来见朋友的。”松田阵平看了诸伏景光一眼。 “哇,又一个帅哥!是跟冰室先生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呢。”铃木园子两眼放光,“柯南,你认识这个哥哥吗?” 江户川柯南点了点头。“上次我们和阿笠博士出去玩,在旅馆遇到了可怕的杀人案,是观月哥哥帮忙解决的,他是警察。” 世良真纯听着他们的对话,陷入了沉思。 ——冰室玉竹和这个警察是朋友? 她记得当年在车站,曾经听到冰室的同伴叫他「苏格兰」。那是他玩乐队的艺名吗? 诸伏景光不希望他们深究自己和松田阵平的身份,于是岔开话题:“观月,你会弹贝斯吗?” 松田阵平听见这话,略一恍神。 ——他们五人从警校毕业的时候,私下举办了一场庆祝的聚会,那时正在练习贝斯的诸伏景光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当然会啊。”松田阵平答得底气十足,恣意的笑颜张扬而耀眼。 诸伏景光没想到他也学过贝斯,便把手里的琴递给他。“那你弹弹?” 松田阵平坏笑着接过贝斯,毫无章法地乱弹一气。 他的手指非常灵活,快速扫动琴弦的五指修长有力,在贝斯上掠出道道残影。与完美无瑕的视觉效果相对应的,是无比糟糕的听觉体验——嘈杂难听的魔音无情地摧残着同期们的耳膜,其攻击力完全不亚于核武器。 “救命……”诸伏景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万分后悔刚才把贝斯交给了他。这哪里是贝斯,分明是杀人利器! “松田你这家伙,不会弹就不要乱弹!快点把贝斯还给景!”降谷零当场暴走,扑过去要掐松田阵平,却被他敏捷地躲开,快节奏的魔音持续攻击着大家。 第32章 “萩原你赶紧让他停下来!我的耳朵都要聋了!”伊达航实在受不了,用棉球把自己的耳朵堵上了。 “小阵平……”萩原研二无奈地苦笑着,“为什么你自己没事啊,音痴果然是对这种东西免疫的吗?” 松田阵平边躲边笑,玩闹了好一阵才被四人合力摁住,眼巴巴地看着诸伏景光没收了那把贝斯。 回忆中的欢声笑语至此结束。 松田阵平看着递到眼前的黑色贝斯,摇了摇头。“我不会。” ——现在的诸伏景光已经不是他的同期,他自然不可能再无所顾忌地跟人玩闹。 诸伏景光心思细腻,察觉到他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怀念与落寞,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松田阵平勉强笑了笑,“我们走吧,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吗?” 第32章 “那个孩子,就是你们说的柯南君吗?” 萩原研二远远就看见少年侦探团站在路灯下,感觉那个戴着眼镜的孩子非常出众,有种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冷静。 松田阵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颔首道:“之前我和降谷、诸伏都遇见过他。听说只要有江户川柯南在场,就容易发生案件,感觉也没那么邪乎嘛——至少我们在琴行那一次,就没有遇到案子。” “观月警官!” 孩子们很快就注意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两人,跑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吉田步美仰头看着萩原研二,问道:“大哥哥,你是观月警官的朋友吗?” 萩原研二蹲下来与她平视,笑眯眯道:“没错,我叫萩原研二,在警视厅机动队的□□处理班工作。” “你们几个站在警视厅外面,是有什么事吗?”松田阵平问他们。 圆谷光彦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男孩。“三浦说,他的弟弟可能是被人绑架了。” “绑架?”萩原研二皱了皱眉,“你们报警了吗?” “我也想报警,可是我的弟弟失踪不到24小时,暂时不能立案。”三浦外说道,“我打不通爸妈的电话,听说我们学校的少年侦探团曾经破过几个案子,就来找他们试试看。”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人绑架了?”小岛元太问,“会不会是不小心迷路了,或者是走丢了?” “我们不在同一个学校读书,但他和我的学校离得很近,所以我们平时放学都会一起回家。谁先下课,就在森冈书店外面等另一个人。” 三浦外指了指北边的一间书店,表示那就是他们平时等人的地方。“我今天要打扫卫生所以耽误了时间,来到这里时,发现弟弟的手机绳掉在地上。我等了很久都不见他出现,打他的手机也被挂断了。等我过几分钟再打过去,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萩原研二的指节轻轻抵着下颚,双眸微眯。“关机状态,意味着查不到手机定位……有点棘手。” “我爸妈是做生意的,最近他们好像得罪了一些人,投资的餐厅也被砸了,一定是那些坏人绑架了我弟弟!” 三浦外说着,拿出了一条红色的手机绳。“这就是我弟弟的手机绳,上面还有我画的图案。不知道他是故意把东西留在这里给我提示,还是不小心落下的。” 松田阵平接过那条手机绳仔细一看,发现手机绳的金属坠饰上勾住了一根不起眼的灰色纤维,上面沾着一点血迹。 “三浦,你弟弟穿的衣服是灰色的吗?”江户川柯南问道。 “不,他穿的是白衣服。” “看来这不是他的衣物纤维,很可能是带走他的人和他发生肢体冲突时,不小心被勾下来的。”萩原研二作出了判断。 松田阵平从衣兜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镊子,夹起了那条纤维。“这条纤维,有可能帮助我们找到你弟弟。” 三浦外不太相信。“一根线头能做什么?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小鬼就是小鬼,可别小看鉴识课的能耐啊。” 松田阵平唇角一扬,看向了旁边的紫眸青年。“萩原,你在鉴识课有熟人吧?让他帮忙鉴定一下,这种事就算不用立案也能办到。” “没问题,交给我吧。”萩原研二亲切地问道,“小朋友,你弟弟的血型是什么?” 三浦外努力想了想,回答:“是a型。” 两人让孩子们坐在警视厅的大厅里等候,随后前往鉴识课找人帮忙。在萩原研二的拜托下,同事很快就出具了那条灰色纤维的鉴定结果。 萩原研二看完了鉴识报告,感觉收获不少。“那个孩子的血型是a型,而纤维上的血型是b型。所以这不是他的血,应该是犯罪嫌疑人的血。根据血液检测结果,dna的最后两条染色体是xy,也就是说对方是男性。” “纤维是纯棉的,上面残留着表面活性剂、软水剂、ph调节剂、助溶剂和荔枝香精——看来,它们来自一种荔枝香的洗衣液。这种香味的洗衣液非常罕见,经过查询,目前日本市面上只有青葵牌的洗衣液才有这个味道。而鉴识课在对比之后,发现青葵牌的洗衣液与纤维上残留的洗衣液成分完全相同。” 松田阵平说罢,上网查询了这个产品的相关信息,得知它是青葵牌专卖店刚推出不到两天的新品,只在涩谷的那家总店售卖。“为了防止偷窃,商店里通常都会安装监控,这倒是方便警察找人。” “目前,嫌疑人的特征已经很明显了。他是b型血的男性,穿着灰色的纯棉衣服,他或者他的家人曾在涩谷的青葵牌专卖店购买荔枝香味的洗衣液。” 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十足的信心。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去青葵牌专卖店,出示警察证,要求收银员提供这种洗衣液的所有购买记录,再通过对比结账时间和监控录像,逐一排除目标,就能找到嫌疑人。” “萩……”松田阵平沉浸在与好友配合的默契中,不知不觉对着身边的人叫出了曾经的昵称。 “嗯?”萩原研二无比自然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被他这样称呼的不悦。 松田阵平猛然反应过来,颇觉尴尬,改口道:“抱歉,萩原。” 萩原研二并不介意。“你以前习惯了那样叫我,对吧?” 松田阵平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想要改变长年累月形成的习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不用太勉强自己。”萩原研二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你叫我萩也没关系哦。” 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推着购物车在青葵牌专卖店里购置生活用品,忽然接到了某人打来的电话,连忙压低声音应答。 “大哥放心,探戈雷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是是,我知道了……” 他正准备结账,却看见前台的收银员被两个男人拦着问这问那,不耐烦地敲了敲身侧的货架。 “啧,搞什么啊?浪费我时间。” “我们是警察,正在调查一起绑架案。” 松田阵平拿出警察证,示意青葵牌专卖店的收银员配合工作。“请你们提供荔枝香洗衣液昨天的销售记录,包括结账的具体时间和监控录像。” “荔枝香洗衣液……这个新品卖得不太好,从昨天到现在只卖出了八瓶。”收银员一边查询着电脑上的记录,一边让同事帮忙收钱。 “各位顾客,不好意思,请统一到右边的收银台结账!” “真晦气,一出门就碰见条子。” 黑衣男子不情不愿地推着购物车,跟着结账的人群一同往右边的收银台走去。店里的顾客不少,熙熙攘攘,拄着拐杖的老人、推着婴儿车的主妇与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排着队伍缓慢挪动,等得他心烦意乱。 他走了几步,突然发觉电话那头的人没了声音,不禁有些惶恐。 “大哥,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一个很耳熟的声音。” 朗姆捂住了自己的左眼,阴冷的嗓音犹如毒蛇嘶嘶爬过林地,张嘴露出锐利的尖牙。 “一个……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声音。凯尔弗,你现在在哪?身边有什么人?” 第33章 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努力下,少年侦探团很快就帮助三浦外救回了弟弟。他果然是被父母的仇家派人绑架了,绑匪还没来得及收到赎金,就被警方一网打尽。 告别少年侦探团后,萩原研二慢慢皱起了眉。 “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一些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 松田阵平也察觉到了异样。 他环顾四周,寻找着可疑的人物,默念道:“预言家,你在吗?” “我在。”预言家迅速回答,“目前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我的系统只能监控主线剧情中有名有姓的人物——比如像朗姆、琴酒、贝尔摩德、普拉米亚这样的人。其他人不在我的监控范围内,我也掌握不了他们的行动。” 松田阵平低声将预言家的话转述给萩原研二后,他立即作出决断:“我先送你回家吧。如果真的有人要对你不利,尽快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33章 松田阵平没有拒绝萩原研二的提议,跟着他来到了警视厅附近的停车场。 两人坐上了车。萩原研二熟练地发动引擎,汽车迅速驶离警视厅,在东京市内到处绕圈,以便甩掉那些跟踪的「尾巴」。 萩原研二一边开车,一边仔细留意后视镜,看看有没有人偷偷跟踪他们。令他庆幸的是,车辆开出了好几公里,也没发现被谁跟踪的迹象。 他侧头看了松田阵平一眼,见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便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 “松田,我有点好奇,另一个我……也就是你原本认识的那个我,平时是怎么称呼你的?” “呃……” 松田阵平扶了扶差点从鼻梁上滑落的墨镜,薄唇抿起一个颇不自在的弧度。 被幼驯染喊了那么多年的「小阵平」。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对这个亲密得略显腻歪的称呼免疫了。可是现在萩原研二一问,他突然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和难为情,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萩原研二观察着他别扭的神色,轻轻勾起嘴角。 “看来,肯定不是「松田」这种中规中矩的称呼。像我这样的性格,常见的昵称根本不足以表达我热烈的感情。” 他想了想,又问道:“另一个我会叫你「阵平」吗?” 松田阵平将目光移向车窗外,装作被路边餐厅的宣传单吸引了注意力。“算是吧,但不完全是。你偶尔也会叫我松田,但通常……” “所以,是「小阵平」吗?”萩原研二沉思片刻,倏然发问。 “你……” 看见松田阵平陡然瞪大的双眼,萩原研二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在红灯前踩下了刹车,笑道:“果然是独一无二的昵称,不愧是我。你也不用太惊讶,毕竟最了解我的人,就是我自己啊。” 松田阵平轻啧一声,像是被人戳穿心事似的不爽,却又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与怀念。 萩原研二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抱臂不语的松田阵平,心情不知是感慨还是遗憾。 “看来另一个世界的我们,关系真的很好呢。” 一周后,警视厅附近新开了一家日式料理店,前去尝鲜的食客络绎不绝。 松田阵平听公安部的同事们说这家餐厅的招牌鳗鱼焗卷很不错。于是挑了一个还算清闲的日子,过去吃顿午餐。 他刚点完菜没多久,服务员就端着做好的鳗鱼焗卷走了过来。精致的瓷盘上撒着金黄的天妇罗碎,淋上蒲烧酱汁的鳗鱼滑嫩无刺,点缀在鱼肉表面的红色蟹子与香浓的芝士融合成迷人的味道,色香味俱全。 松田阵平夹起铺在寿司卷上的鳗鱼吃了一口,马上就明白了这家店备受欢迎的原因。 他想,如果有以后机会,不如叫上萩原一起来这里吃顿饭吧。 这时,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走进了餐厅。他拄着拐杖,走得颤颤巍巍,在距离松田阵平不远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刚才进来的那个老人是朗姆假扮的,注意警戒。” 预言家蓦然发出的警告令松田阵平绷紧了身体。他不敢抬头,在心中询问:“那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预言家问道,“你有把握不被他认出来吗?” “我……”松田阵平也有心无力,“我不确定。我没和朗姆接触过,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出我。” “系统提示:预言家申请接管松田阵平的身体控制权。” “同意。” 一阵眩晕过后,预言家已控制了这具身体。他端起茶杯啜饮两口,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他的座位恰好背对着朗姆,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挑选这样一个不利于观察的角度。 其实预言家也没有把握。朗姆过目不忘的能力太过可怕,他甚至不敢和那家伙对视,生怕眼神相接的瞬间就会被认出来。 幸亏他今天戴了墨镜出门。 连饭不吃就起身走人,只会更加引人怀疑,所以现在不能急着离开餐厅。 预言家垂下眼帘,对系统默念道:“系统,帮我检测朗姆今天以来的所有行动路径。” “系统正在查询……” “根据查询结果,朗姆今天早上11点12分从米花酒店离开,前往汇丰银行。他在11点25分抵达银行,又在11点40分离开,坐车前往警视厅。11点52分,朗姆来到了警视厅附近,但没有下车。12点03分,在宿主走进餐厅之后,朗姆下车,进入了餐厅。”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见鬼,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松田阵平纳闷不已,“上次在洗手间的时候,他明明没发现我啊。难道是警视厅还有别的内鬼?” “我也不清楚,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预言家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种解决的方案,但他此时已经无暇思考。“先不跟你说了,我要专心对付朗姆。” 预言家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饭。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走到前台结账。 朗姆也站了起来,暗中观察着预言家走路的姿势,越发感觉这个人的身形和动作非常眼熟。 老人走到前台,一手捏着账单,一手握着拐杖排队结账。他捂着嘴巴咳嗽两声,手里的账单顿时掉到了地上。 “咳咳,年轻人。”朗姆向旁边的人求助,“我的账单掉了,你能不能帮我捡起来?” 预言家没有吭声,直接蹲下来捡起了账单,递还给他。 “谢谢你啊。”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对了,你知道米花公园怎么走吗?我好久没去过那里,都不记得路了。唉,人老了,记性就是差。” 面对老人的求助,预言家没有理由再保持沉默,只能尽量选择简短的回答:“抱歉,我不知道。” ——这个声音,和松田阵平的声音一模一样。 朗姆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只差最后一步就能验证。 预言家结完了账,即将离开餐厅。他刻意放慢了走路的速度,迈步的间距也比平时小了一些,免得被朗姆认出来。 而他转身行走时,鞋尖旋转的角度、手臂摆动的幅度、身体重心的偏移程度都在朗姆仅剩的右眼中定格,逐渐与记忆里的某个片段重叠。 ——穿黑西装的男人推门而入,转身合上了门。他不急不缓地走到朗姆面前,摘下墨镜,一双湛蓝的眼眸明锐而冷冽。 “你就是朗姆吧?初次见面,我是松田阵平,你可以叫我预言家。” 朗姆一直盯着松田阵平的背影,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慢悠悠地走出餐厅。 离开之后,他并未跟上松田阵平,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铃声刚响了几声,就被人接通了。 “喂?”降谷零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吵闹。朗姆听见了孩子们玩闹的笑声,其中夹杂着提醒员工及时接单的电子音——看来,对方应该是在波洛咖啡厅里。 “波本,我有件事要问你,你最好如实回答。” “抱歉,阿梓小姐,我先接个电话。” 降谷零握着手机,低声跟榎本梓说了一句,随即快步走到角落。他回想着方才听见的那句话,莫名感觉一阵心悸。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朗姆语调森然,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个叫松田阵平的警察,真的死了吗?” 第34章 本章有非常残酷的刑讯剧情,不适者请绕道。 “朗姆大哥在等你,进去吧。”凯尔弗幸灾乐祸地看着降谷零,咧嘴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降谷零面无表情睨他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沉重的铁门在降谷零身后合上。他抬眼看清了屋内的景象,一股寒意霎时自脊背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看见了松田阵平。不是警视厅公安部的「观月凌宇」。而是真真实实、卸去了易容与伪装的松田阵平。 卷发的警官被人绑在一张电椅上,他戴着一个连接电线的头盔,四肢都被铁链束缚。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面色异常苍白,汗涔涔的黑发黏着脸颊,像是刚经历过一场酷刑的折磨。 松田阵平的双眼轻轻扫过降谷零的脸庞,在他身上停顿了不到两秒钟,就转向旁边的贝尔摩德,仿佛他和降谷零一点也不熟。 “凯尔弗用□□电晕了这个警察,扒下他的伪装一看,果然是松田阵平。” 朗姆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指尖敲了敲木质的扶手。 “波本,贝尔摩德,你们两个不解释一下吗?你们都说松田阵平已经死了,为什么他依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究竟是波本有问题,还是贝尔摩德有问题……或者,你们两个都有问题?” 降谷零抱着双臂一言不发,用一种半是讶异半是讥诮的眼光打量着松田阵平,情绪流露得恰到好处。 贝尔摩德见他没有出言辩解,便也不作声,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 第34章 她想,假如松田阵平想要报复她当初的暗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朗姆等了将近十秒钟,也没得到他们的回答,不耐烦地再次催促:“我的耐心有限。” “三年前,我的确开枪打穿了松田阵平的心脏。”贝尔摩德慢悠悠地开口,“而且,我是亲眼看着他断气的。” 降谷零顶着朗姆狠厉的视线,回答道:“我也确实亲手杀了他,还把尸体扔进了大海。” 朗姆对两人的回答并不满意。他嗤笑一声,视线依次从他们身上扫过。 “贝尔摩德,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你和那位大人的关系,在没有掌握你背叛组织的证据之前,我暂时不能把你怎么样。” “至于你,波本,是我的得力干将之一……我也不想轻易把你弄成残废。你知道的,我审人的手段比较粗暴。” 他看着面不改色的二人,目光最终落在了松田阵平身上。 “那么,就拿你开刀吧——预言家。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你却依然活着?” 随着电击装置的再度启动,尖锐的刺痛持续不断地攻击着松田阵平,比偏头痛发作时的剧痛更加难以忍受。 电流每次通过心脏,他的身体都会因短暂的麻痹而抽搐,眼前错乱地闪过五颜六色的火花。他死死地咬牙抵御着疼痛,无论承受怎样的痛楚,始终一声不吭。 “松田,你还好吗?”预言家的声音有些焦急,“还是让我来吧!” “系统提示:预言家申请接管松田阵平的身体控制权。” “系统提示:松田阵平拒绝了预言家的申请。” “系统提示:预言家申请接管松田阵平的身体控制权。” “系统提示:松田阵平拒绝了预言家的申请。” …… 朗姆示意凯尔弗停止电击时,松田阵平几乎有了一种濒死的感觉。 沉重的头盔被人取下,他仰头瘫倒在电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淋漓冷汗沿着脆弱的喉结滑落,浸湿衣领。电流的摧残令他口鼻淌血,面无人色,耳畔嗡嗡作响。 朗姆并未关注一直不肯招供的松田阵平,鹰眼般凶戾的双目紧盯着降谷零与贝尔摩德。 看起来,两人都对松田阵平的痛苦无动于衷。贝尔摩德姿态优雅地吸着烟,降谷零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神情颇不耐烦。 “系统提示:已触发生存任务。” “任务要求:在朗姆的审讯中坚持下来,直至朗姆杀死宿主。任务完成后,获得一次性道具「涅槃重生」。” “「涅槃重生」道具效果:死亡后立即复活,并修复本次审讯中受到的所有身体损伤。” 松田阵平听见系统的电子音,混沌的大脑中灵光乍现。“预言家……我知道怎么帮降谷摆脱朗姆的怀疑了。” “我懂你的意思。”预言家的声音在他心底回响,“不过,你也差不多该把身体的控制权给我了吧?距离审讯结束还有很久,你一个人扛不过来的。” 松田阵平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系统的任务倒是和我的想法一致……如果我招供得太快,朗姆恐怕就会认为,我是在为波本或者贝尔摩德开脱。” 一阵剧痛骤然袭来,他没心思再与预言家对话,只来得及咬紧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锋利的尖刀快速扎入他的血肉,却巧妙地避开了要害之处,专挑脆弱易痛的位置下手。不多时,松田阵平已疼出一身冷汗,褪去血色的双唇惨白如纸。 ——“带着荣耀和使命感服务国家与国民,尊重人权,公正且亲切地履行职务,严守纪律,保证团结,每日三省吾身,提高能力,充实自我,保持清正而踏实的生活态度……这就是警察,对吧?” 每次感觉自己快要熬不住的时候,他就会一遍遍地回想这番话。警校生曾经意气风发的话语流淌在心间,为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注入源源不断的力量。 两个小时过去了,松田阵平仍旧没有对朗姆吐露一个字。 “这小白脸还挺硬气,还以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凯尔弗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你叫松田阵平,是吧?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松田阵平疲惫地阖着双眼,没有理会对方的话。他的嘴唇已被咬得血迹斑斑,湿透的衬衫紧贴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狼狈不堪。 倘若不是因为胸口还有一点微弱的起伏,旁人看见那青白的脸色,大概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降谷零捏住了自己的指节,不过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松开。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与气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进屋之前,他和贝尔摩德的手机都已经被朗姆没收,现在只有手表能告诉他确切的时间。 “波本,你似乎很着急?”朗姆朝他这边看了过来,“这是你第二次看手表了。” “你不是很喜欢说那句话吗?时间就是金钱。” 降谷零耸了耸肩,微笑道:“你把我们两个叫过来,难道就是想让我们看这种无聊的戏码?朗姆先生,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凯尔弗将刀尖刺向松田阵平的左眼时,他终于痛得昏厥过去,被铁链束缚的手腕也在挣扎间磨出了数道血痕。 才解脱了两分钟,他又在冰水的刺激下惊醒,身躯随着寒冷和疼痛不住战栗。 他再次睁眼时,眼神忽然发生了些许变化——别人大概看不出来,但降谷零一眼就能认出这不是松田阵平,而是沉睡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预言家苏醒了。 随后,降谷零看到那个向来冷峻疏离、不苟言笑的预言家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声。 他的左眼已经被人刺瞎,血流不止,身体因剧痛和失血将近虚脱。他被血糊了半张脸,却依然在笑,似乎在说:“我还撑得住,别担心。” 降谷零看得眼睛一热,立刻移开了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 这是预言家第一次对他笑。降谷零总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表情。 恍惚间,他的眼前闪过飘舞的夜樱,身穿警服的卷发青年身手利落,朝他挥出一道凌厉的拳影。 ——“警察都是一群王八蛋!” 桀骜的警校生在他身侧坐下,毫不掩饰地吐出狂妄的言语。 ——“敢打偏就杀了你哦,零!” 他将拼装完毕的枪扔了过来,恣意的笑颜背后满怀着对同伴的信任。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继而缓缓呼出。他逼迫自己努力回想,却再也想不起更多的画面。 同样的笑意,在降谷零眼中是安慰,在旁人眼里就成了羞辱性质的嘲笑。 落到这种地步还笑得出来,无疑是一种嚣张的挑衅。凯尔弗恼羞成怒,狠狠往他肋下踹了几脚。 “你还敢笑?找死!” 预言家被踢得弓起身子,张嘴呕出一口鲜血,紧拧着眉痛苦喘息。刚才那一下太狠,他的肋骨恐怕是断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扎伤内脏。 降谷零听着那骨裂般的声响,心尖一颤,咬紧了后槽牙。他意识到两颊紧绷的咬肌有可能出卖自己。旋即放松下来,以讥讽的口吻启唇道:“活该。” 贝尔摩德纤细的手指夹着香烟,轻轻弹去了燃尽的烟灰。回忆在缭绕的烟雾中逐渐浮现,一切宛如发生在昨日。 “贝尔摩德,别上那趟飞机。”身穿黑西装的男子叫住了她。 “怎么了?” 她驻足回首,美艳的容颜倏而变得锐利。“我赶时间,你最好给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飞机上有炸弹,我已经联系了机场的工作人员,让他们紧急排查。”预言家淡淡道,“不怕死的话,你就上去吧。” 贝尔摩德微微扬起眉梢,也没问他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反正这个人一向无所不知。 她站在原地等候片刻,果然听见了机场的广播:“这里是航班改签的通知:因飞机突发故障,请乘坐日本航空jl260次航班从成田飞往纽约的乘客,尽快到服务台办理改签手续。不便之处,敬请谅解。” …… 贝尔摩德抽回散乱的思绪,隔着烟雾朦胧的屏障,看向了身披血色的预言家。 一个黑警。 一个表现得唯利是图、贪婪狡猾、仇恨警方的黑警,竟然有如此傲骨,硬是在朗姆手下撑了几个小时都没有松口。 只要他给她和波本扣上背叛组织的罪名,就能转移朗姆的注意力,少受点皮肉之苦,但他偏偏没有。 这究竟是为什么? 第35章 本章有残酷的刑讯假死剧情,不适者请绕道。 “你再不招供,我就把你的右眼也刺瞎。”朗姆居高临下地逼视着满身血污的卷发警官,“或者直接给你个痛快,让你脑袋开花?” 预言家仰头与朗姆对视,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汩汩流下。因为左眼失明,他的视野比往常窄了不少,却依旧笑得嚣张又傲慢。 第35章 “你可以试试。在这个世界上,还没人能杀死我。” 朗姆嗤之以鼻,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他的头部扣下了扳机。 “砰!” 伴随着一声骇人的枪响,子弹贯穿了预言家的额头,血花四溅。他的心跳与呼吸都在刹那间停止,未曾合上的双眼瞳孔放大,看来是当场毙命了。 朗姆伸手探上预言家的颈动脉,确认他已经死亡后,冷笑道:“装模作样。世界上哪有杀不死的人?” 一旁的贝尔摩德吸完了烟,随手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降谷零攥紧了藏在衣兜里的拳头,牙关紧咬,眼底翻涌的悲愤转瞬就被那片深沉的铁灰色吞噬得一干二净。 一分钟后,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松田阵平的身体奇迹般挣脱了铁链的束缚,悬浮在半空中,周身散发出耀眼的金红色光芒。 屋内的四人都被这一幕震撼,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一时也不敢动作。 预言家身上的各种伤口正在快速愈合,衣服上的血迹消失不见,就连先前被人刺瞎的左眼也恢复了正常的视力。 “我说过了,你杀不死我的。” 预言家睁开眼,在朗姆和凯尔弗见鬼似的眼神中笑了起来。“组织对我下了两次追杀令,都没能杀死我,因为我是不死之身。” ——先让朗姆杀死自己,再当着他们的面复活,并宣称自己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这就是松田阵平临时想出来的对策。 没有人会怀疑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何况贝尔摩德和波本都声称他们杀死了松田阵平。现在两人的处境相同,如果组织成员质疑波本,就不可能放过贝尔摩德。而这种时候,贝尔摩德和boss之间的那层关系,则会成为她的护身符。 既然贝尔摩德能够洗清嫌疑,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怀疑波本? “你……你是人还是鬼?”凯尔弗嘴唇颤抖,吓得连续往后退了几步。 朗姆脸上却没有半分惊恐的神色。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死而复生的预言家,眼底迸发出显而易见的惊喜与狂热。 ——不仅可以修复身体损伤,还能起死回生,这种能力比组织一直以来追求的长生不老更加完美。只要拥有了它,他的双眼都能恢复巅峰时期的能力,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朗姆覆住自己的义眼,用一种渴望得近乎诡异的语调问道:“松田阵平,你是怎么得到这种能力的?” 预言家闭口不答,湛蓝的眼眸中闪烁着寒光。 “看来我是错怪你们两个了。” 朗姆收敛了面上的喜悦,转而看向另外两人,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波本,贝尔摩德,你们可以走了。” 听见这话,降谷零几乎想立刻抬腿就走,然后联系外部的力量营救松田阵平。可是他见旁边的贝尔摩德一动不动,又硬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 如果不想暴露日本警方在组织内部的卧底,他就不能动用公安的势力救人。就算他让警视厅的同事去救松田阵平,结果恐怕也是一样的。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联系萩原研二,再让他联系赤井秀一,请fbi出面救人。 朗姆盯得太紧,降谷零身上又没有手机,只能思索着如何脱身,尽快把消息带给萩原研二。 “怎么,你们都不想回去?” 朗姆看他们都站在原地不动,故作疲倦地摇了摇头。“我年纪大了,也不想陪你们年轻人熬通宵……凯尔弗,你先盯着这里,继续审他。如果他执意不配合,那就带他去实验室。” “是。”凯尔弗恭敬地颔首应答。 朗姆打开审讯室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降谷零透过开门的缝隙瞥了一眼,发现门外守着一排黑衣人。 ——果然,所谓的「你们可以走了」,其实是朗姆对他们的试探。假如他刚才真的转身离开,必然会被朗姆手下的人跟踪,后果不堪设想。 朗姆走后,预言家终于松了口气,暗自与系统对话:“2002,帮我给赤井发求救信息。” 因为事情牵扯到组织,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不方便出面救他。要是他向萩原研二求救,组织成员看到前来救人的日本警察,同样会怀疑组织里有日本警方的卧底。 但是fbi不一样,他们早就知道组织的存在,也是为了对付组织来到日本的。就算fbi出现在这里,也只能说明松田阵平和fbi有私交,并通过某种方式联系到了他们——他连死而复生都能做到,在没有手机的情况下发出求救讯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而在组织成员看来,松田阵平宁愿叫fbi帮忙,也不肯报警求救,足以证明他跟日本警方是真的有仇。 凌晨3点26分,走廊上方的灯光闪了一闪,陡然熄灭,四周随之陷入一片危险的黑暗。 “怎么回事?” “砰砰砰!” “唔……” 守在走廊上的组织成员们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乱了行动。疾风骤雨般的子弹扫过走廊,所到之处不断有人呻吟倒下。 待他们反应过来,想要拔枪反击时,早已落了下风。 灯光再次亮起,走廊上已然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倒地不起的黑衣人,飞溅的血色染红了墙壁和地面。 “莱伊……”一名黑衣人认出了为首的fbi,“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赤井秀一淡淡瞥他一眼,在他开枪之前迅速打落了他的武器,动作快如闪电。 戴着眼镜的金发女子开枪逼退了意图偷袭的组织成员,厉声喝道:“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否则下一枪就打头了!” 她话音刚落,走廊上的fbi全都举起了枪,瞄准那些黑衣人的要害。 黑衣人们都伤得不轻,也失去了硬碰硬的底气,在他们的胁迫下不情愿地举起了双手。 “砰!砰!” 卡迈尔连开两枪,打烂了审讯室的门锁,一脚踹开铁门。 赤井秀一走进屋内,匆匆扫了一眼——贝尔摩德,波本,凯尔弗……还有被绑在电椅上不省人事的松田阵平。 他的视线定格在松田阵平满身的伤痕与鲜血淋漓的十指上,呼吸一窒,心底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愤怒。 波本和贝尔摩德所站的位置都离松田阵平比较远,而且两人身上没有武器,不难看出凯尔弗才是那个奉命负责行刑的人。 “你是……” 凯尔弗回过头,马上就认出了这个头戴针织帽的男人。“莱……” 赤井秀一眼神骤冷,一枪击中了凯尔弗持刀的右手,又在对方的惨叫声中补了几枪,精准命中四肢,让人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赤井秀一,你们是来救松田阵平的?”贝尔摩德说的是疑问句,使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赤井秀一没有回答。他举枪对准了她的心脏,漆黑的枪口与那双墨绿的眼眸同样冰冷。 在他身后,那名被她杀害父母的女子也正冷冷地注视着她,镜片后的双眼酝酿着一场蓝色的风暴。 贝尔摩德镇定自若,垂下的手臂紧贴着藏在衣物内侧的掌心雷——这是美国研发的小型手枪,易于隐藏和携带,之前凯尔弗搜身时并未发现它。如果她的动作够快,就能取枪反制赤井秀一。 她转过头去,视线从遍体鳞伤的松田阵平身上掠过,目光沉凝。 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也没打算做一个好人。尽管松田阵平救过她很多次,她却乘人不备杀死了他。 刚才朗姆问话时,他明明可以趁机拖她下水,让她也尝尝酷刑的滋味…… 但是他没有。 贝尔摩德眸色转暗,衡量了一下自己拿枪的速度和赤井秀一开枪的速度,最终放弃了行动。 詹姆斯走过去简单检查了松田阵平的状况,对着同伴们点了点头。赤井秀一蹲下来将他背起,一行人准备离开审讯室。 这时,一条深色的手臂拦住了赤井秀一的去路。他抬起眼帘,撞入一双铁灰色的冷眸中。 降谷零当然不想阻拦fbi营救松田阵平,可他现在的身份是波本——连贝尔摩德都曾试图阻拦赤井秀一。要是波本完全置身事外,旁人肯定会起疑。 “莱伊,你这个叛徒。”他不悦地瞪着赤井秀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把我们这里当成什么了?” 贝尔摩德看着这有趣的情景,轻笑一声。凡是有点消息渠道的组织成员都知道波本和莱伊不对付,会发生这种事也在情理之中。 “让开。” 赤井秀一懒得废话,直接将枪口对准降谷零的脑门,「咔嚓」一声将子弹上膛。 还没等他继续出言警告,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他怔了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随即感觉本该昏迷不醒的人再次按了按他的背部,指尖流淌的血迹渐渐渗透他的衬衣。 受伤的手指这样连续按压,不用想也知道会是怎样钻心刻骨的痛楚——然而,即使是忍受着这样的疼痛,松田阵平也要再三提醒他:不要伤害波本。 第36章 波本到底是什么人? 赤井秀一与降谷零四目相对,凛冽的眸光倏而凝固。 他想起三年前在苏格兰的安全屋里见过的墨镜和黑色皮鞋,再结合波本之前那个暗杀松田阵平的任务,心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再次看向降谷零时,赤井秀一眼底的冷厉之色已缓和了几分。他将指腹贴在扳机上,重申道:“不想死就让开。” 降谷零与赤井秀一对视片晌,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表情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是松田向他暗示了什么吗? 他四下环顾,眼看外面持枪的组织成员已被全数放倒,只好让路放行,阴沉的脸上满是不甘。 赤井秀一稳稳地背着松田阵平,快步从他身旁走过。茱蒂、卡迈尔、詹姆斯等人紧随其后,不时警惕地持枪四下张望,以防走廊上的黑衣人突然袭击。 降谷零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赤井秀一被血染红的脊背,双唇抿成了一条凌厉的直线。 贝尔摩德走到审讯室门口,指尖隔着衣物,轻轻摩挲那把小巧而坚硬的掌心雷。 此时,只要她从背后偷袭那几个fbi,松田阵平就会失去逃脱的机会。 但是她没有。 她维持着环抱双臂的姿势,直至fbi的一行人带着松田阵平消失在走廊转角处,才缓缓垂下了手臂。 第36章 松田阵平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茱蒂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钟:5点49分。 他还没从麻醉剂的药效中醒来,苍白的脸上覆着氧气面罩,十指都被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病服的领口下也能隐约看见白色的绷带。 “我们要通知他的同事吗?”茱蒂非常谨慎,并没有在旁人面前提起松田阵平的名字。 赤井秀一摇了摇头,跟随着护士将松田阵平送回病房。 “暂时不用,他的身份必须保密。如果有需要联系的人,他自然会跟我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就行。” 不知过了多久,松田阵平终于恢复了意识。他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确认失明的眼睛已经复原,才暗暗舒了口气。 他放下手臂,指尖触碰到床单时,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手指上明显的刺痛。所幸审讯时没有伤到指骨,只是一些皮肉伤,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 “你醒了。”赤井秀一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 松田阵平勉强笑了笑,低声向人道谢:“谢谢,帮大忙了。” 他试着在心中呼唤预言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看来是先前那场残酷的审讯耗尽了预言家的心力,他的灵魂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坦白讲,松田阵平与赤井秀一并不熟悉——与fbi相识六年的人是预言家,而不是他自己。 在预言家和赤井秀一的多次接触中,他也逐渐了解到了两人的相处模式。尽管他们的立场并非完全一致,但是从个人的角度来说,他很庆幸拥有这样一个沉稳可靠的朋友。 松田阵平此时太过虚弱,说话都十分费劲,声音隔着氧气面罩更是听不清晰。他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人,想让对方帮忙把自己的氧气罩摘下来,这样交流比较方便。 “还是先别摘了。”赤井秀一不赞同地看着他,“你需要休息。”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松田阵平喘了口气,执拗地盯着他。 眸色深沉的男子与他对视片刻,最终还是拿他没辙。“我最多只给你两分钟。” “没问题。”松田阵平笑道,“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赤井秀一微微颔首。“你说。” “帮我联系萩原,告诉他我已经暴露了,但目前没事。让萩原转告我的朋友,不用担心……另外,请他联系公安部的同事,安置好我的父母,以免他们被组织绑架。” “好。”赤井秀一拿出手机,“你的手机被组织收走了?” “嗯,我的求救信息是用系统发送的。” 松田阵平此刻无比庆幸自己体内有着另一个灵魂,在他被凯尔弗电晕带回组织时,依然清醒的预言家已经让系统安排好了一切。 “系统把我的手机格式化了,连号码都变成了空号……没人能再联系这个号码,就算组织拿到手机,咳咳……也查不出什么。” 说到这里,他便想起降谷零和贝尔摩德一进屋就被凯尔弗没收了手机,交给朗姆检查。 松田阵平倒是不担心降谷零,毕竟那家伙有好几部手机。 既然是朗姆打电话叫降谷零回去接受审讯的,那他肯定提前做好准备了,手机里的东西也是经得起检查的。 “你先休息,我现在就给萩原发信息。” 赤井秀一低头看着消息界面,指尖轻轻在手机键盘上按动,默不作声地思考着几个问题。 为什么松田阵平不直接借用他的手机联系朋友报平安,而是通过萩原研二的渠道辗转联络?是因为不方便让自己知道朋友的联系方式吗?还是怕自己认出朋友的声音? 也就是说,他的朋友很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是波本,还是苏格兰? 发完讯息后,赤井秀一问起了另一件事:“松田,你的身份怎么会突然暴露?是警视厅有内鬼吗?” “不,应该不是……”松田阵平苦笑,“老实说,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原因。” 他想,警视厅除了马德拉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内鬼,不然诸伏景光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赤井秀一听罢,沉思不语。松田阵平不确定自己暴露的原因,却否认警视厅有内鬼,这又是为什么? 一直惦记的问题终于解决,随着心情的放松,失血过多引发的困倦感再度席卷而来。松田阵平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飘摇的黑暗中。 他可以肯定,自己现在不会有生命危险。组织已经知道他拥有「不死之身」,没必要再派人杀他。何况他身上还有组织梦寐以求的能力,那位boss怎么舍得轻易杀死他? 这种时候,他总算体会到了「没朋友」的好处——预言家在这个世界深交的朋友只有赤井秀一和艾蕾妮卡,前者是实力强悍的fbi,连组织都要忌惮他几分;后者远在俄罗斯,又是复仇组织的首领,也没那么容易落入组织手里。 现在只要让公安把他的父母安顿好,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起初听基安蒂说凯尔弗抓住了松田阵平,诸伏景光并不愿意相信这种传言。直到降谷零和贝尔摩德接连被朗姆叫到了组织在地下仓库设置的审讯室,他才肯接受这个事实。 他甚至来不及通知降谷零提前做好准备——因为对方比他更早收到消息。 诸伏景光点了根烟,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想联系他们问问现在的情况,又不敢轻举妄动。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此时很可能正处于组织的监控之下。如果贸然联系他们,只会增加两人的危险。 他捏着自己的手机,一次次打开消息页面。在发现没有收到新消息之后,又失望地将它关闭,焦虑的情绪攀上了顶峰。 萩原研二早上收到赤井秀一发来的消息,就联系了警视厅公安部的同事,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松田阵平的父母,把他们保护起来。 确认松田夫妇的安全之后,他才分别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发去了信息,告诉他们松田阵平的现状。 由于赤井秀一并未透露太多讯息,他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猜测。 ——松田所说的「没事」,究竟是指他没有受伤,还是指他受了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那降谷呢,他的身份会不会也被组织怀疑? 萩原研二转念一想,又暂时放下了对降谷零的担忧。 假如降谷已经遭到组织的怀疑,他一定会被人控制起来,松田根本联系不到他,也不敢让身为警察的自己联系他。既然松田敢让自己联系降谷,就说明降谷的处境还是比较安全的。 至于松田为什么不亲自联系降谷和诸伏……恐怕是因为他的手机被组织收走了。这样看来,他很可能是经历了一番拷问,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 萩原研二闭上了眼,努力说服自己要沉得住气,绝不能在这种时候给大家添乱。 降谷零一夜没睡。 fbi走后,那些黑衣人立刻联系了朗姆。朗姆已经将松田阵平的「不死之身」上报给组织,boss也没再要求赶尽杀绝,将针对松田阵平的追杀令改成了活捉对方。 他回到自己的安全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哈罗感受到了主人不安的情绪,跳上床蹭到他身边,呜呜叫唤着想逗他开心。 换作平时,降谷零会熟练地抚摸小狗的脑袋,让它平静下来。可他如今心乱如麻,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再安抚哈罗。 日出的金辉不知何时照进了卧室,放在枕边的手机霍然发出一阵细微的振动声。 第37章 降谷零浑身一个激灵,攥住了那部白色的手机。他迫切想要查看新的讯息,却又害怕传来噩耗,一时不敢点开。 ——fbi有没有顺利带着松田逃脱?还是说,他们被朗姆抓住了? 他屏住呼吸,打开新消息一看,发送人赫然是萩原研二。 “他已经被送到医院了,朋友们正在守着他,不用担心。” 降谷零盯着这句话反复看了几遍,紧绷的双肩霎时垮了下来,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无能为力的歉疚。 “汪!”哈罗凑过去舔了舔他的脸庞,一双清亮的眼睛盈满对主人的关切。 降谷零一言不发,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哈罗,将自己的脸颊埋进小狗柔软的白色绒毛中。 第37章 过了一段时日,在组织解除对降谷零的暗中监视后,他终于找到了空当,和诸伏景光一同易容外出,前往医院探望松田阵平。 他们走进病房时,松田阵平正坐在床上看电视。他已经换上了新的伪装,期间在fbi的帮助下多次转院,填写的住院人姓名也是临时编造的假名,所以组织查不到这里。 “你们……” 他看着忽然推门进来的三个陌生人,和他们对视一眼,便意识到这是朋友们的伪装。 “好久不见。” “松田,你的手没事吧?” 萩原研二上下打量着身穿病服的松田阵平,最后将目光聚焦在他缠满绷带的手指上。同为擅长拆弹的警察,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双手对于松田阵平的重要性。 “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松田阵平无所谓地摊开手掌展示给他们看,还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喂,你别乱动啊!”三人都被松田阵平的举动吓得不轻,紧张地想要摁住他的手,又怕不小心弄疼他,一时不知所措。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示意他们放宽心。“放心,已经不怎么疼了。我的手没伤到骨头,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 降谷零垂着眼,低声说起了先前在审讯室里发生的事。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仅仅是坐在旁边听着,心情都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没什么可道歉的。零,你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公安,我以你为荣。”松田阵平朝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地掠过那些痛苦。 他并不希望降谷零当着同期的面复述那些惨烈的细节,这对降谷零本人来说也是一种残忍的刑罚。 “松田,你真的有不死之身吗?”诸伏景光问道。 “没有。”松田阵平对他们说了实话,“那只是系统给我的一次性道具,可以让我当场复活,并修复审讯中受到的所有身体损伤。” “难怪你复活后受的那些伤直到现在都没恢复。”降谷零蹙眉看着他身上的各种伤口。 “那你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萩原研二非常担忧,“按照小降谷的说法,组织可是相信了你能起死回生的说辞。”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得知父母的处境已经安全,松田阵平便没有别的顾虑了。对他来说,只要能救降谷零,就算要承担更多的风险,他也愿意尝试。 那些乍然涌现的记忆,一直在降谷零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想,原世界与这个世界的记忆连接点,关键应该是在预言家身上。因为预言家之前对他们冷若冰霜,或者避而不见。所以他们始终无法获取原世界的记忆——直至上次在审讯室里,满脸是血的预言家对他展露笑颜,才触动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降谷零犹豫片刻,问道:“能不能让我见一见预言家?” 松田阵平闻言,脸上的神色变幻数下,随即换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找我有什么事?” 降谷零与预言家四目相对,试探着问:“上次在审讯室里,你对我笑的时候……” “少自作多情了,我怎么可能对你笑?那个人是松田阵平,不是我。” 预言家打断了他的话,冷然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你要谈这种无聊的事,恕不奉陪。” “预言家?” “等等……” 大家都没料到预言家会突然变脸,还没来得及劝说,他就不留情面地离开了。 一阵晕眩过后,松田阵平已重新掌控了这具身体。这次无论他怎么呼唤,预言家都不再回应了。 “啧,真是个混蛋。” 松田阵平愤愤地骂着那个敢做不敢当的家伙,随后赶紧跟降谷零解释:“降谷,你别信他的鬼话,我那时候都没有意识了!我哪有对你笑?” “好好好,你们都没笑。”降谷零被他们两个弄得没脾气,“是我自己眼花看错了,行了吧?” 大家看着他那副没好气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病房中原本凝重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不少。 “言归正传,观月凌宇这个名字已经不能再用了,我们需要给松田安排一个新的身份。” 诸伏景光收敛了笑意,告诉大家目前的情况:“我和零本来想把他调到搜查一课,那边有班长帮忙照看,也比较放心。但是,警视厅现在很可能已经属于组织密切留意的范围,始终不太安全。” “神奈川也是不能回去的,那里是松田的故乡,太容易被查了。”萩原研二补充道。 松田阵平头疼不已。“那我应该去哪?感觉继续留在东京都不太安全了……” “不如去长野吧。”降谷零提议道,“景的哥哥在长野当刑警,可以适当关照一下松田。” “有道理。”诸伏景光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这是双重保险,因为长野是我的故乡,而组织并不知道苏格兰是长野县人,也不知道松田认识我。” “可是……”松田阵平有些担心,“万一我再被组织查到,就有可能连累你哥哥,甚至会牵连到你。我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暴露,或许是因为朗姆在左眼失明之前就认识了预言家。所以记住了他的特征,近期碰巧又遇见了我。我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特征也是相似的。” “放心吧。”诸伏景光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我哥哥在长野县警察本部的搜查一课,我可以把你调到那边的鉴识课。在别人眼里,你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甚至不在同一个部门,只是工作上需要互相配合。你的档案,长野县也会进行加密处理。” 他的声音顿了顿,温柔的眉眼间染上几分歉意:“松田,我并不是在质疑你的人品和身为警察的职业道德。但是这次你被朗姆审讯受苦,算是我们牵连了你……你没有供出零的身份,我很感激,也为自己没能帮上忙感到抱歉。” “诸伏,你说这种话,我就不爱听了。” 松田阵平坐直了身体,不悦地瞪着他。“要不是当初降谷留了我一条命,现在也不会被朗姆抓到把柄吧?说到底,还是我连累……” “你还好意思说!你当初冒冒失失对着自己的心脏开枪,差点没救回来……” 眼看一旁的降谷零也开始翻旧账,萩原研二连忙劝阻:“大家都是患难与共的交情了,为什么还要计较谁亏欠了谁呢?你们就别争着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这种事是算不清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先和哥哥联系,等你的伤好一点,再送你去长野。” 诸伏景光坐在松田阵平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和零不能随意离开,萩原作为你曾经的同事,可能也会被组织注意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会让班长帮忙送你。因为松田阵平和观月凌宇的人脉圈里都没有伊达航这个人,组织也怀疑不到他身上。” “长野吗……” 松田阵平望向窗外,平静的脸庞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 他从未涉足过长野县,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为了躲避组织的追查,不得不逃到外地。 “你一个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可能会有点孤单。”萩原研二安慰他,“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会过去看你的,平时也要经常保持联系。” “我知道了。” 松田阵平迎上大家关切的眼神,坦然接受了这个未知的崭新未来。 第38章 “针对松田阵平的追杀令已变更。” 本堂瑛海看着组织下发给代号成员的任务,恍惚间想起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总是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西装,戴一副漆黑的墨镜,面部冷肃的轮廓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她已经三年没见过松田阵平了。 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她22岁的时候。坦白讲,他们的初次交涉并不愉快,甚至是剑拔弩张的。 “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 身穿黑衣的女子与他眼神相接,眸色冷凝如冰。 “你说呢?”预言家抱着手臂看她,“我已经知道你和伊森·本堂都是卧底,却没有直接向组织揭穿你们,还为你提供了保护父亲的方案,难道诚意还不够吗?” 第38章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所谓的预言能力。”本堂瑛海断然拒绝。 “那就算了。”预言家耸了耸肩,转身就要离开。 这些家伙的戒心总是很强,赤井秀一是这样,本堂瑛海也是这样。想要获得信任并与他们合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知道得太多了。”本堂瑛海对他举起了枪,“我不可能就这样放你离开。” 预言家回过身,晃了晃掌心里的手机,让她看清楚上面的短信界面。 “我已经提前编辑了一条短信,里面详细说明了你和你父亲的真实身份。你敢开枪,我就把这条短信发给贝尔摩德。你要不要赌一把,是你的子弹快,还是我的手指快?” “你……” “如果你开枪,你们父女的身份一定会暴露;如果你不开枪,还有商量的余地,你自己选吧。你应该知道,我是□□处理班的,手指比一般人灵活得多。” …… 本堂瑛海呼出一口浊气,推开了病房的门。 她看见一个面目陌生的男子坐在床上,旁边放着三张凳子。第一张凳子是空的,第二张凳子上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孩,第三张凳子上坐着她认识的人——组织曾经的狙击手莱伊,后来叛出组织,其真实身份为fbi搜查官赤井秀一。 “你来了,坐吧。” 身穿病服的男子朝门口看来,一开口就是她熟悉的嗓音。 在离开东京之前,预言家分别联系了赤井秀一和本堂瑛海,约他们秘密会面,以便完成「促成fbi与本堂瑛海的合作」的支线任务。 经历了挟持公车、狙击窃听器等事件,赤井秀一逐渐和江户川柯南熟稔起来,也积累了一定的默契和信任。预言家得知以后,便让赤井秀一带上江户川柯南。毕竟后续的假死计划需要他的参与,这个高中生侦探是他们必不可少的助力。 “为了避开组织的追查,我不得不待在长野,以后不方便随时和你们见面了。”预言家对赤井秀一和本堂瑛海说道。 本堂瑛海看着从他袖口露出的白色绷带,猜到他在朗姆那里受了不少折磨。 “你能从朗姆手里逃脱,果然有点能耐。” 预言家摆了摆手。“我的事就先不提了,这不是重点。本堂,你将在暗杀土门康辉的任务中遭遇车祸,因此受伤住院,昏迷了一段时间。期间,fbi的人会保护你,直到你回到组织。” “保护?”本堂瑛海瞥了瞥旁边的赤井秀一,似笑非笑。 “可以说是保护,也可以说是监视。”预言家直言。 赤井秀一对此不置可否。“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本次合作也是各取所需。你在外面待了那么久,重返组织必然会遭到怀疑。所以他们会命令你暗杀我,我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假死脱身。” 因为失去父亲的惨痛教训,本堂瑛海如今处事分外谨慎。她既不敢轻易相信预言家的话,也不敢随意怀疑他。 “组织并没有给我安排这个任务。” “下个月你就会接到任务,不信就等着看吧。”预言家将事情的始末简单复述了一遍,“接下来我不在东京,一切还是要靠你们自己。至于从楠田陆道身上套取指纹之类的细节,这个叫柯南的孩子会帮你们安排的。” 本堂瑛海诧异地看了江户川柯南一眼,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学生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刚在病房里见到预言家时,即使有赤井秀一的保证,江户川柯南也不太相信预言家的能力。 然而,预言家说得越是详细,他就越是心惊——他仔细想了一遍,换作是自己面对水无怜奈和fbi遇到的那些事,只会提出完全一致的计策,就连细枝末节也分毫不差。 而预言家告诉他,这个既能帮助水无怜奈重获组织信任、又能帮助赤井秀一假死的计划,正是江户川柯南本人想出来的。 戴眼镜的男孩仰头看着预言家,问的却是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松田哥哥,你是公安吗?” 他总感觉眼前的这人有点熟悉,声音也和之前在旅馆里遇见的观月警官一模一样。可是赤井秀一告诉他,这个人姓松田。 “现在已经不是了。”预言家笑了笑,没有否认。 “这孩子是……”本堂瑛海忍不住问了一句。 预言家暂时不打算把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的事告诉她,随口乱编:“他是赤井的远房亲戚。” 赤井秀一、江户川柯南:…… “他的父母临时有事,让我帮忙照看他。”赤井秀一顺势接了下去,“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聪明过人,博览群书,也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助手,协助他破过不少案子。” “嗯嗯。”江户川柯南连连点头,带着天真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本堂瑛海狐疑地看着他们,觉得把这样的大事交给一个孩子不太靠谱。不过,有fbi的王牌搜查官和预言家一同担保,提出的计划听起来也切实可行,她便暂时同意了合作的事。 ——比起大人来说,柯南这个小孩子也确实更容易让楠田陆道放松警惕吧? 离开病房后,江户川柯南询问赤井秀一:“赤井先生,那个松田哥哥……他和公安部的观月警官的声音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很像。他们是同一个人吗?难道他也使用了类似怪盗基德那样的易容术?” “观月是松田曾经使用的假身份。”赤井秀一告诉他,“他是组织追杀的目标,所以被调到了公安部。最近他的身份暴露,为了躲避组织的追杀,就暂时改变了外貌。”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想江户川柯南方才说的「声音一模一样」,若有所思。 “赤井先生?” 江户川柯南察觉赤井秀一忽然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他。 “boy,我想请你帮个忙。” 赤井秀与江户川柯南四目相对,启唇道:“你能不能请阿笠博士再做一个变声器?我怀疑松田上一次被组织识破身份,和他的声音有关系。” “你就是白石警官吧?” 伊达航来到车站,见松田阵平的手指上缠着绷带,热心地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你的手上还有伤呢,我来帮你提吧。” “谢谢。”松田阵平松开了手,“伊达警官叫我白石就好。” “不用客气,那你也叫我伊达吧。”伊达航笑得爽朗,“萩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拜托我关照别的朋友,你跟他关系很好吧?” “还不错。”松田阵平与他并肩而行,恍惚间感觉自己回到了警校的时候。 现在不是乘车的高峰期,新干线上的人并不多。 伊达航和松田阵平在两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低声聊着天。 “你受了伤,还要继续回去上班吗?”伊达航关心道,“鉴识课需要到案发现场取证,还要使用不少仪器。双手受伤的话,你平时工作也不方便吧。” “我会在长野县休养一段时间,再到鉴识课上班。” 松田阵平倚着靠背,在温暖的阳光中舒适地眯起了双眼。 东京距离长野不算太远,乘坐新干线只需要两个多小时。将松田阵平送到长野县的某个旅馆后,伊达航便回到了东京。 松田阵平坐在房间里,拨通了诸伏景光发给他的那个号码。 “喂?你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嗓音。 “诸伏警部你好,我是松田,景应该跟你提起过我。”松田阵平说道,“我已经到长野了,在青禾旅馆。” 那边的声音顿了一顿,随即说道:“请稍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就去找你。” 这两兄弟长得实在太像了——这是松田阵平见到诸伏高明时的第一个想法。 他们都有一双好看的蓝灰色眼眸,只是形状不太相同。诸伏景光的眼角微微上挑,而诸伏高明的眼型更为狭长。 诸伏高明给松田阵平沏了杯茶,端到他面前。“敝舍简陋,如有不周之处,请多包涵。” “谢谢,诸伏警部太谦虚了。”松田阵平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有点不习惯他文绉绉的说话方式。 他往周围看了看,被其中一个房间吸引了注意力。“那就是景的房间吗?他很久没回家了吧,但他的屋子看起来很整洁。” “我会定期打扫景光的房间。”诸伏高明淡淡道,“无论他什么时候想来长野,都可以随时回家住。”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心想这位兄长表面上严肃淡然,其实很爱自己的弟弟。 “景光告诉我,你遭到了某个犯罪组织的追杀,因此不得不隐姓埋名。松田是你真实的姓氏,而我在别人面前只能称呼你为白石君。” 诸伏高明见他没有异议,继续说道:“既然景光把你安排到长野,我自然不负所托。我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你的安全。”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这句话出自《周易》,大意是:君子即使拥有超群的才艺,也不会到处卖弄,只在必要时刻展现出来。松田君,我知道你拥有顶尖的拆卸能力,也精通机械原理,但你目前的身份是鉴识课警察。希望你能韬光养晦,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暴露你的才能。” 第39章 “谢谢诸伏警部,我会牢记。” 松田阵平听着诸伏高明这番话,感激之余,又不禁钦佩他的为人。 一周后,诸伏景光接到了哥哥打来的电话。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诸伏高明没有使用任何称呼,而是先确认弟弟所处环境的安全性。 “方便。”诸伏景光用正常的音量回答。 诸伏高明稍放下心,郑重向弟弟道歉:“景光,我很抱歉。” “怎么了,高明哥哥?” “我没看住你的朋友,他又不见了。我担心的事倒没有发生,他确实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可他就是闲不住,经常独自出门。” “……”诸伏高明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屋子,蹙了蹙眉。“这已经是松田君这周以来第三次不见踪影了,他的伤还没好呢。” “……”诸伏景光捏住手机,手背现出数道青筋。 诸伏高明注意到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有点担心。“景光,你怎么了?” “没事,哥哥。”诸伏景光的语气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笑意,“我只是在想,从东京去长野最快需要多久。” 诸伏高明:…… 长野是个好地方,虽然比不上□□闹繁华。但是风景十分优美,轻井泽、诹访湖、天龙峡都是有名的景点。 松田阵平走得渴了,就在路边的自动贩售机前停下,投入硬币,买了一罐汽水。伴随着一声金属的鸣响,汽水罐落入了下方的托盘。他正要伸手去拿,里面的汽水就被另一只手取走了。 “啧,搞什么……景?!” 松田阵平一抬头,就被突然出现的诸伏景光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之前不是说你和零不可以随便离开的吗?” “啊,我之前去巴黎出任务,今天坐飞机回来,刚好在长野县的机场降落。” 诸伏景光拿起冰凉的汽水罐晃了两下,笑得松田阵平背脊发凉,也不敢伸手去接自己的饮料。 “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第39章 松田阵平与诸伏景光对视半晌,看他似乎没有把汽水还给自己的意思,只能底气不足地开口:“喂,那是我的饮料。” “现在它是我的了。”诸伏景光毫不客气地打开易拉罐,仰头将冰爽的橘子汽水灌入喉中。 松田阵平:…… “景老爷,你是三岁小孩子吗?”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位难得任性的前同期,“怎么连别人的饮料都要抢?” “这话应该由我问你才对。只有小孩子才会任性地到处乱跑,让人操心。” 诸伏景光无奈地摇了摇头,问他:“你为什么要喝冰的饮料?” “现在可是夏天,难道你要我喝热的?”松田阵平的表情带了几分难以理解的诧异。 诸伏景光目光下移,停在他缠着绷带的五指上。“松田,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受了伤?” 松田阵平缄默一瞬,继而不管不顾地开始摆烂。 “我可不管,反正我是付了钱的。你既然喝了我的汽水,就要赔给我——我快渴死了。” 两人沿着小道走了一段路,最终在路边的一家便利店前停下。诸伏景光进去买了瓶常温的矿泉水,递给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热得出了一身汗,随意抬手擦了擦脸,便不客气地接过矿泉水猛灌几口。 “这样的天气,你应该待在家里好好养伤才对。”诸伏景光颦眉打量着他脸上滑落的汗珠,拿出一包纸巾让人擦汗。 盛夏的热风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是从河岸那边飘来的。 诸伏景光与松田阵平对视一眼,立即察觉到了不妥,加快脚步往河边走去。 他们赶到河边时,发现地上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被害人似乎已经死亡多时。 尸体右侧的地面上有一个鲜血画成的交叉,交叉左边有一个血点,下方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数字—— 「1412」。 “被害人名叫厚沢宏,今年45岁,是三船集团的ceo。他的尸体是在信浓川河岸被发现的,致命伤是胸口的刀伤,死亡推定时间为昨天晚上8点到9点之间。死者身上的手机、现金、银行卡、证件都没有被带走。但他戴在无名指上的名贵宝石戒指不翼而飞,初步怀疑是被凶手偷走的。” “尸体旁边有一个血画成的交叉,交叉左边有一个血点,还有1412四个数字。经化验,它们都是用死者的血写成的,蘸血的工具很可能就是本案的凶器,已经被带离案发现场。” 诸伏高明听完了下属的汇报,转头看向一旁的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最初发现尸体的,就是你们两个吗?” “没错。”松田阵平拿出了警察证,“我是长野县警察本部鉴识课警部补,白石敏之。” 诸伏景光见他们都看着自己,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自我介绍:“我叫冰室玉竹,是一名贝斯老师。” 诸伏高明面不改色地和两人对话,仿佛在和陌生人交谈。旁边的警察们虽然惊讶于诸伏兄弟相似的长相,但见他们完全不像是认识的人,便以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警察们认真盘问了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确认两人只是偶然路过这里,昨晚案发时也都有不在场证明,就没有拘留他们。 因为本案的凶手还没抓到,他们目前也有一定的嫌疑。所以诸伏景光暂时不能离开长野县,必须留在本地随时等候传唤。 诸伏景光走后,松田阵平对鉴识课的长官说道:“荣仓警部,我想申请提前复职。” “白石,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吗?刚从东京调过来,就这么积极工作?”荣仓和延对着他笑了笑。 “警部,我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没问题的。”松田阵平一脸无所谓,“再说了,眼睁睁看着血案发生,却不去处理,还有脸自称是警察吗?” 荣仓和延赞许地看着他。“好,这次我就先批准了,但案件结束后你要继续休息,确认伤势痊愈了才能上班。” “是。” “1412,不就是怪盗基德吗?他每次偷窃宝石,都会大张声势地给对方发预告函,生怕别人不知道。”鉴识课的北村健说道,“在杀人现场留下自己的代号,非常嚣张,完全符合怪盗基德的风格,我觉得凶手就是他。” “没错,这应该是一起模仿杀人的案件。”搜查一课的国仲友幸想起旧事,“十年前发生过类似的案件,杀人手法和现场留下的记号都和这个差不多。” “模仿?”松田阵平皱眉道,“十年前的案件,现场也留下了血红的交叉、血点和1412的字样吗?” “不,那个案子只有鲜血画成的交叉和血点,并没有1412这几个字。” “十年前那个案子的凶手抓住了吗?” “没有,至今仍是悬案。”国仲友幸托着下颚,“说不定,这两个案件的凶手都是怪盗基德呢?看起来相似的两个案件,有可能不是模仿作案,而是同一个人再次作案。” 诸伏高明不太认同这种猜测。“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隔了十年才再次作案?动机是什么?我倒认为是凶手故意留下1412的字迹,想嫁祸给怪盗基德。” “谁知道呢?怪盗基德从十八年前开始偷窃,后来不也是突然沉寂了八年,再重新出现吗?我们正常人哪能理解犯罪分子的思维?” 松田阵平默不作声地听着,感觉他们的推论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他上次近距离观察过怪盗基德,感觉那家伙最多也就二十岁。这么年轻的小偷,怎么可能在十年前就已经杀过人? 可他偏偏又不能如实说明,因为公众认知里的那个「怪盗基德」就是从十八年前开始偷窃的。 他想,怪盗基德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都能出手相救,本性应该不坏。而且他事后查过,对方偷过的宝石大多都还给了失主,看起来不像是想偷东西,而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觉得怪盗基德不是凶手。” 松田阵平顶着众人质疑的目光,提出了反对意见:“毕竟他以前从没杀过人……” “哦?白石警官,你是想为那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犯罪分子辩白吗?你明白他给我们警察带来了多少麻烦吗?”鉴识课的岛谷范明讥讽道,“你不知道有些犯人没被警察抓住,就会变本加厉地犯罪吗?” “啧。” 松田阵平接收到诸伏高明提醒的眼神,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他可不能当众说出自己追捕普拉米亚,半路上被怪盗基德救过的事——否则别人问起「你一个鉴识课警察怎么会跟炸弹犯打交道」,他该怎么回答? 这个案件的凶手非常狡猾,并未在现场留下自己的指纹或鞋印,就连凶器也一并带走,鉴识课只能从其他方面寻找线索。 “死者的鞋底沾有少量水渍,其主要成分为水、果葡糖浆、白砂糖、二氧化碳、柠檬酸、苯甲酸钠,说明死者曾经踩到汽水。现场有半瓶被踢翻的汽水,里面含有少量唾液,唾液中检测出的dna与死者的dna不符。瓶中残余的汽水已经变质,推测饮料开盖超过48小时,汽水瓶很可能是路人前几天随手丢弃在河边的。瓶身上发现了死者的半个鞋印,但找不到凶手的鞋印。” 第40章 “死者身上的刀痕干脆狠辣,一招毙命,凶手是个剑道高手。” “从刀伤的走向和深浅推断,这一刀是从上到下,以大约60度的角度刺中了死者。死者身高175cm,杀死他的人身高应该在185cm左右。” 怪盗基德的身高……有185cm吗?好像没有吧? 松田阵平一遍遍查看着凶案现场的照片和法医的验尸报告,竭力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 鉴识报告赶出来以后,查案的主要压力就从鉴识课转移到了搜查一课。搜查一课正在紧急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并调取他生前的短信、邮件和通话录音,逐一排查疑点。 夜色已深,鉴识课的警察们陆陆续续都下班了,只有松田阵平还留在办公室里加班。 诸伏高明端着一杯咖啡走出茶水间,眼看鉴识课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于是走过去敲了敲门。 “诸伏警部?”松田阵平打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松田君,你有伤在身,应该早点休息。” 诸伏高明见他眼周泛着疲惫的青黑,叹息道:“要是景光知道你这么辛苦,一定会担心的。” “那你别让他知道,不就没事了?” 松田阵平单手撑着墙壁,嘴角勾起一抹率真不羁的笑容。 诸伏高明盯着他看了一会,问道:“松田君,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松田阵平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诸伏警部,我觉得怪盗基德不是凶手。所谓的1412,还有被偷走的宝石戒指,都是真凶嫁祸的手段。” “为什么?”诸伏高明并未感到不悦,耐心地询问原因。 “因为他救过我一命。” 松田阵平迟疑少顷,简要地说了当初他追捕普拉米亚时发生的事。“那家伙不像是会杀人的,而且身高和年龄也不符合凶手的特征。” 诸伏高明沉吟片刻,叮嘱他:“松田君,你愿意对我交付如此信任,我深感荣幸。不过,此事请务必保密,万勿对旁人提起。” “我知道的。” 松田阵平打开电脑上的某个软件,回头看了他一眼。 “诸伏警部,你应该有足够的权限吧?能不能帮我查查十年前那个案件的档案?” “十年前的案发现场……的确和这个案子一模一样,地上都有一个鲜红的交叉,旁边还有一个血点。” 松田阵平用电脑软件放大了两张照片,仔细对比一番,忽然拧起了眉。“不对。” “怎么?”诸伏高明凑近了电脑屏幕。 “警部,你看这里。” 松田阵平用光标指了指十年前的现场照片,示意他看血点边缘的痕迹。“十年前的案子,地上的血点边缘有溅射的痕迹,血液显然是从比较高的位置滴落的,血源离地面至少有70cm;而现在的案子,血点的边缘非常齐整,不像是滴落的,更像是用什么东西蘸了血涂上去的。” “如果不把照片放大,根本不可能发现这样的细节。” 诸伏高明微微眯起双眸,作出判断:“两个案件不是同一人所为,而是模仿作案。若是同一人作案,凶手为了追求某种仪式感,势必会尽力还原当初的情景,不可能容忍这样的瑕疵。” “我查遍了当年的新闻报道,都没有公布现场照片。”松田阵平翻出了当年的报纸图片,“新闻上只说了尸体旁边有一个血红色的交叉,却没提到血点的事。” “因为不想引起公众恐慌,再加上案件需要保密,警方并不会对外公布太多细节。”诸伏高明说道。 他说到这里,两人同时一愣,眼中都闪过惊异的神色。 “能够把未公布的案件细节模仿得如出一辙的。除了十年前的凶手本人以外,还有一种人。” 诸伏高明压低嗓音,沉肃的面容逆着灯光,半边脸颊都隐在阴影中。 松田阵平已然理解他的言下之意。 他捏紧了鼠标,面色渐渐变得苍白,几乎渗透骨髓的寒意将周身浸得冰凉。 第40章 由于警方昨日在河岸边拉起了警戒线,不可避免地引来了一些围观民众,地上那几个「1412」的血字也被媒体拍到了。 次日一早,「疑似怪盗基德杀人事件」迅速霸占了米花日报的新闻头条,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一些怪盗基德的忠实支持者坚信他不会杀人,也有一些人认为,怪盗基德就是这次案件和十年前那个案件的凶手。 “中森警官,请问你认为本案的凶手是怪盗基德吗?” 为此,有人专门采访了经常与怪盗基德交手的中森银三,得到的回答是:“那家伙也会杀人吗?这么血腥的手法,不像是怪盗基德的风格。” “真难办啊。现在公众都在盯着这个案件,要是我们破不了案,还不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子。” 北村健接过同事递来的文件夹,左手握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叹了口气。 “搜查一课有诸伏警部,应该不至于破不了案。”立柳彻比较乐观,“他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总之,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岛谷范明不断敲击着键盘,录入本次案件的鉴识资料。 松田阵平安静地听着鉴识课同事们的对话,始终一言不发。 “您有新的讯息。” 松田阵平听见手机发出的振动声,点开屏幕一看,是上原由衣发来的信息——昨晚,他拜托诸伏高明找一个信得过的警察帮他收集线索,没想到对方的效率还挺高。 “白石警官,这是十年前在搜查一课、鉴识课、法医科工作的人员名单,以及目前这几个部门的人员名单,你可以对比一下。有一些人因为退休、离职或者调任等缘故,目前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 “我知道了,谢谢上原警官。” 他迅速回复了上原由衣,不动声色地将那两份名单保存下来,打算找个时间认真研究一下。 “松田,你昨天是不是很晚才回公寓休息?” 收到诸伏景光发来的消息时,松田阵平正在对比那两份名单。他挑了挑眉,回复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身份敏感,我现在不方便回家住,只能暂时住在旅馆里。我挑的那间旅馆正好对着你租住的公寓,我昨晚等了很久。直到半夜12点,都没见到你的屋子亮灯。” 诸伏景光停顿了片刻,又发过来一条讯息:“你的伤还没好,别太拼命了。” “没想到啊,还是被你发现了。”松田阵平只能认命,“本来我还让诸伏警部帮忙瞒着你呢。” “这个案子,你认为凶手不是怪盗基德,对吧?” 松田阵平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句话看了一会,嘴角勾起一抹骄傲的弧度——不愧是诸伏啊。 “没错,我正在收集证据。” “需要帮忙吗?” “诸伏,你现在的身份是贝斯老师,不方便协助调查。而且在长野县警方眼里,你的嫌疑还没完全消除,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我在网上查过,三船集团的主要业务是制药。” 诸伏景光发过来一个网址,又附带了几张照片。“我查询了这个集团近年的新闻,发现他们在五年前做过一个研制新药的试验,并征集了一些志愿者,帮他们测试药物的效果。” “测试药物是无偿的吗?”松田阵平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还是有一定的报酬?” “三船集团给出了丰厚的报酬,所以参与试药的志愿者很多。”诸伏景光的字里行间透着几分沉重,“今年,当初试药的志愿者陆陆续续被查出了白血病,他们怀疑这和药物有关,就向法院提出了诉讼。可是因为财团势力从中阻挠,志愿者一直没有得到应有的赔偿,目前还在继续上诉。” “正好组织近期的一个任务与三船集团有关,我就让基尔帮忙黑了三船集团的电脑,找到了志愿者的资料和上诉人的名单。” “谢了,真是及时雨啊。” 松田阵平向友人道谢,转而开始查看诸伏景光发来的志愿者照片和姓名,以及本次上诉的人员资料。 他认真将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在志愿者名单里发现了一个眼熟的姓氏。 又过了一天,松田阵平中午外出吃饭时,碰巧遇见了鉴识课的北村健。对方邀请他共进午餐,他欣然应允。 “白石是从东京调过来的吧?你是哪里人呢?”北村健表现得很热情。 “我是东京人。”松田阵平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老家在神奈川,“你呢?” 北村健用右手握着筷子,夹起碗里的天妇罗送入口中。“我是长野本地的。” “我还是第一次来长野。”松田阵平有点心不在焉,“这里风景不错。” 北村健见松田阵平兴致不高,也不介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人聊着天。他似乎挺喜欢吃甜品,饭后还买了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边走边吃。 入夜后,鉴识课又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其余同事都赶赴现场,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松田阵平、北村健和荣仓和延。 第41章 松田阵平先给诸伏高明发了一条讯息,随后对长官说道:“荣仓警部,我今天仔细查看了现场照片,感觉还有一些疑点,你能和我再去现场看看吗?” “好。”荣仓和延跟着站了起来,和他一同前往凶案现场。 “警部,我怀疑凶手是经办十年前那个案件的警察之一。”松田阵平双手插兜,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 “是吗?”荣仓和延惊讶地望着他,“为什么?” “我昨晚认真对比过,十年前和最近发生的案件,地上的血点有微妙的差别,可以确定不是同一人作案。但是,除了真凶本人和办案的警察,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这种细节。”松田阵平详细说了自己的推理,插在衣兜里的手指轻轻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根据搜查分析支援中心的汇报,他们并未在死者的手机和电脑中查到可疑的通话记录或邮件、信息,可见凶手不是将死者约出去杀害的。” “从搜查一课同事的走访调查结果来看,死者的家距离公司很近。因此他平时都是走路上班的,必经之路就是那个河岸。” “我想,凶手应当是守在死者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假装成垂钓的路人,把长刀藏在鱼竿包里,再趁死者路过时动手。” 荣仓和延点了点头,说道:“白石,听起来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凶手十年前在长野县警察本部的搜查一课工作,今年被调到了鉴识课。” 松田阵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十年前那个案子,你是经办人之一。” “是啊,十年前我还是个初入职场不久的新人,多亏了前辈们的照拂。”荣仓和延对此毫无反应。 “你身高185cm,正好与我们推测的凶手身高相符。而且你是剑道高手,曾经在全日本剑道锦标赛上获得冠军。” 松田阵平没理会他逐渐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死者身上有与凶手搏斗过的痕迹,但他的指甲里没有找到任何纤维,凶手有可能穿着风衣或者胶质外套——就像你身上这件风衣一样。” “你在怀疑我?”荣仓和延冷笑,“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 “你是鉴识课的,想必知道罗卡定律——但凡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犯罪嫌疑人会带走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东西,这就是「沉默的证人」。”松田阵平面无表情道。 “不错,白石,你的基本功学得很扎实。”荣仓和延用一种看似赞赏的眼神打量着他,言语间却是满满的不屑。 松田阵平低头看着凶案现场的地面,说道:“在死者的鞋底,我们发现了一点汽水的水渍。” “那是因为现场有一个被死者踢翻的汽水瓶,这没什么奇怪的。”荣仓和延不以为然。 “你今天午休的时候,把手表和外套都留在了办公室里。” 松田阵平看向他的手腕,眼底掠过一道凌厉的光。“我将它们拿去化验,在你的手表表带上发现了同样的汽水成分。” “看来,是死者不小心踢翻汽水瓶时,有一点汽水溅到了你的手表上,而你没有察觉。这种汽水没有颜色,手表的表带又是黑色的,确实不容易发现。你当时应该穿着黑色的衣裤,血液溅到身上也不明显,还可以把外套反过来穿,掩人耳目。” “所谓的「1412」,只不过是个用来嫁祸的幌子。至于杀人动机,恐怕就是三船集团五年前的药物试验。你虽然没有参与起诉,但我在志愿者名单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姓氏——荣仓卓是你的儿子吧?” “笑话。我只不过是喝过同样品牌的汽水,不小心把汽水沾到了手表上,这样也能定罪?”荣仓和延拒不承认。 “不,死者踢翻的那瓶汽水里,含有少量唾液——汽水是被某人喝过的,还剩下半瓶。而在表带上残留的汽水里,我检测出了同样的唾液,两者的dna完全一致。” 松田阵平收敛了笑意,冷冷道:“荣仓警部,你怎么解释?” “只要我们申请搜查令,肯定能从你家里找到更多的线索——比如那把失踪的凶器,丢失的宝石戒指,或者曾经沾有死者血迹但被洗净的衣物。” “我不需要解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荣仓和延压低了声音,不再掩饰自己狰狞的笑容。 “明天,所有人都会为你感到惋惜,因为新调任到长野的白石警官连夜查案,疲劳过度,不慎坠河溺亡——” 话音刚落,他猛然发力,一拳袭向身旁人的下颚。 ——下颚作为头部唯一能移动的骨骼,没有多少脂肪和肌肉的保护,又连接着三叉神经,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当下颚受到重击,就会造成脑部震荡,可能导致人失去平衡,甚至陷入昏迷。 松田阵平早有防备,迅速按停了手机录音,同时闪身避过荣仓和延的攻击。 一个全国级别的剑道高手,即使赤手空拳,战力也不容小觑。不过,松田阵平也并非弱者——如果不是那次为救大江忍受伤,他早就拿下高中拳击联赛的名次了。 两人交手数个回合,迅猛而沉重的力道震得松田阵平的手指一阵发麻,伴随着隐约的裂痛。他微微蹙眉,双手握拳抵在胸前,呈防御姿势。 啧,看来之前的旧伤还是有些影响……不过没关系,诸伏警部他们很快就会赶到的。 “我早就劝过你,等你的伤痊愈后再回来上班,你偏不听。”荣仓和延笑得阴森,“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这就给你个痛快。” 松田阵平躲过一记侧踢,又架住了几招重拳,随即被人狠狠踢倒在地。 他使劲掰开对方掐向自己脖颈的手,喘息着笑道:“你该不会……没看出来吧?” “什么?” “北村是左撇子啊。” 荣仓和延听着这句话,脑海中猝然闪过零星片段——北村健今天下午写字或是端着马克杯的时候,使用的一直都是右手。 难道说! “唔!” 他突然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擦过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擦伤。 荣仓和延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不得不把注意力从松田阵平身上移开,往旁边的地上看去—— 那是一张黑桃a的扑克牌。 他悚然抬头,头戴礼帽的怪盗正伫立在不远处,白色西服流淌着如水银泽。那道映在地上的身影被皎洁月光拉长了不少,像是变魔术般奇幻诡谲。 夜风吹起他雪白的斗篷,仿佛矛隼展开的双翼,蓄势待发。 银月下的魔术师单手插兜,姿态从容,唇边噙着一丝神秘而冰冷的笑意。 第41章 松田阵平抬眸望去,遥遥看见怪盗基德单手握着一把银白色的手枪,瞄准了压制着自己的荣仓和延。 “既然敢冒充我的名号杀人,你肯定对我有所了解——想必你也知道,从这把枪里射出来的扑克牌,威力可以随意调节。我曾经用它打穿过钢化玻璃,也用它切断过铁链。” 荣仓和延听得冷汗直冒,身体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怪盗基德的目光被单片眼镜所掩,神秘莫测的声线显得戏谑而凉薄。 “你要不要猜一猜,下一张扑克牌究竟会是普通的纸片,还是能够割断喉咙的利器?” “我数三声……” 还没等怪盗基德开始倒数,荣仓和延就吓得立刻放开了松田阵平,慌不择路,往河岸的草丛那边跑去。 “混蛋,别想逃!”松田阵平扬声怒喝,迅速起身追击凶手。 荣仓和延一边狼狈闪避着接连射来的扑克牌,一边小心提防着松田阵平的突袭,简直苦不堪言。 “嗖!” 一张扑克牌与荣仓和延擦肩而过,深深钉入他身侧的树干,吓得他面色煞白。 趁着那家伙惊魂未定,松田阵平迅速绕到人身后,一记手刀击中后颈,将他打昏在地,再用随身携带的绳索把他捆了起来。 怪盗基德见犯人已经被擒,便收起了那把扑克牌手枪。 “白石警官,这次就先谢谢你了。不然这个杀人犯的罪名,我还不知道要背多久呢。” “不用谢我,我只是还你一个人情而已。”松田阵平笑道。 “原来是你啊。” 他想起一年前的那个月夜,心领神会。“你的易容确实很逼真,可惜骗不了专业人士——你现在的脸是假的,声音也是假的。就连你上次追捕普拉米亚的时候,使用的也是假面。” 松田阵平抱着双臂看他,没有搭腔。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白衣怪盗挑了挑眉,“是观月警官,还是松田警官?” “你怎么知道的?” 松田阵平淡淡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惊讶。 “大盗自然有他的情报渠道。”怪盗基德眨了眨眼,“据统计,迄今为止,只有一个人在没有图纸提示的情况下成功拆除过普拉米亚的炸弹,他就是日本东京警视厅的松田阵平。” 第42章 他整理着自己的手套,好心提醒道:“如果你想隐藏身份,就不要透露你和普拉米亚有过交集,否则很容易被人查出来。” “这种事用不着你提醒。”松田阵平往远处瞥了一眼,“你快走吧,诸伏警部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白衣怪盗微微颔首,压低了丝质礼帽的帽沿,以优雅的姿态与人道别。 “那么,再会了——警官先生。” 一分钟后,诸伏高明带着搜查一课的警察们赶到了现场。 “白石君,你没事吧?” 松田阵平迎上诸伏高明担忧的目光,轻松地笑了笑。“没事。凶手就是我们鉴识课的荣仓警部,我已经制服了他。” “真的是荣仓警部?不会吧……” 尽管事先已经听诸伏高明说过这件事。但是亲眼看到被逮捕的荣仓和延,大家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是他自己交代的。”松田阵平拿出手机录音播放给他们听,“证据就是他的手表表带上沾的汽水痕迹,化验单我早就保存了备份。只要申请搜查令,肯定能搜到更多的证据。” “怪盗基德来过了?”诸伏高明注意到了散落地上的扑克牌。 “多亏怪盗基德用扑克牌手枪逼退了荣仓警部,我才找到机会制服他,不然……”松田阵平没说下去,但其他人也能猜到他经历了怎样的危险。 国仲友幸听着这句话,感觉事有蹊跷。“怪盗基德会有这么好心,帮我们抓住凶手?” 松田阵平耸了耸肩。“大概是因为他被人冒充了,所以心里不爽吧。” “白石君辛苦了。我们会申请搜查令,进一步收集更多证据,争取尽快结案。” 诸伏高明打量着松田阵平手上开裂的伤口,关切道:“你在流血,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要紧,只是一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松田阵平将双手插进衣兜里,“那我就先回去了。” 松田阵平回到公寓,打开屋门,惊讶地发现客厅里亮着灯。他抬眼一看,诸伏景光正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诸伏,你是怎么进来的?”松田阵平被吓了一跳。 “我跟哥哥拿了这里的备用钥匙。” 诸伏景光注意到他糟糕的脸色和手上的血迹,立即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友人身边。“你受伤了?怎么搞得这样狼狈?” “那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松田阵平简单跟他说了案件的始末。 诸伏景光闻言,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松田,你真是……太乱来了。医药箱放在哪里?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松田阵平走进卧室,从自己的床底下拖出了一个箱子。他正要拎起药箱交给诸伏景光,就被对方制止了动作:“让我来。” 难得看见好友如此凛冽的眼神,松田阵平下意识退让了一步,任由人伸手拿起放在地上的医药箱。 穿着灰色连帽衫的青年从医药箱里翻出了棉签、药水和绷带,面无表情地命令道:“伸手。” 他的表情严肃得吓人,就连上扬的眼角也显得锐利了几分——平常性情最温和的人,生气的时候总是最可怕的。 松田阵平老老实实摊开手掌,伸出十指,暗红色的血迹已经渗出了绷带。 诸伏景光微皱着眉,先帮他把绷带解下来,再仔细给伤口上药、包扎止血。他的动作很轻,即使是蘸着药水的棉签触碰到伤处,也不会带来明显的痛楚。 “你的动作还挺熟练的。降谷以前跟人打架,是不是也会找你帮忙包扎?”待伤处包扎好了,松田阵平见他面色稍霁,忍不住问了一句。 “零小时候确实和别人打过架,但长大之后就不会轻易动手。”诸伏景光有点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松田阵平莞尔一笑。“我应该告诉过你们——读警校的时候,我和他打过架。” “看来这个世界的我们没能在警校期间认识你,错过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呢。” 诸伏景光语毕,眼前逐渐浮现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 他从噩梦中惊醒,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放轻脚步走过去,打开了宿舍的门。 降谷零脸上带着淌血的伤痕,靠在他门外的墙壁上,朝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景……我的创可贴都用完了,你有的话能不能分我一点?” “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别人挑衅,我就还击而已……” “然后呢?你觉得能和对方好好相处了吗?” “啊?开什么玩笑?” 两人的对话至此结束。诸伏景光阖上双眼,试图再捕捉一点前尘影事,却是一无所获。 “松田,我刚才想起了一些画面,那是我们警校期间没有发生过的事。”他如实叙述了方才的奇异现象,“可是我们的对话里并没有提到,和零打架的人究竟是谁。” “我明白了。”松田阵平了然,“因为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而不是预言家的灵魂,所以你想不起来——就像降谷上次说的那样。”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你现在能联系到预言家吗?” “不能。大概是朗姆的审讯导致他的灵魂受到了重创,至今仍在恢复中。” 松田阵平见他忧虑地注视着自己,回了同伴一个安慰的微笑。“既然他执意封锁你们的记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你们也多给他一点时间吧。” 诸伏景光准备离开时,琴酒恰好打来了电话。他不想吵醒已经睡下的松田阵平,走到阳台接通了电话。 “喂?” “苏格兰,巴黎的任务两天前就结束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诸伏景光面对着漆黑的夜空,谨慎地回答:“我在长野下飞机后,遇到了一桩杀人案,被当成了犯罪嫌疑人。在抓到真正的凶手之前,他们不准我离开长野。” “所以,你这是摊上事了?”琴酒冷嗤一声,“真晦气。” “他们证据不足,无权拘留我,我目前只是等候传唤的状态。”诸伏景光的语气隐隐透着不悦,“那些条子查案的速度也太慢了,我可不想耗在这里。” 琴酒想起自己和伏特加之前被卷入的云霄飞车杀人事件,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能脱身就马上回来,别磨磨蹭蹭的。” “我知道。”诸伏景光结束通话后,加快脚步走出了松田阵平居住的公寓。 第42章 “基尔,事情我已经办妥了,谢谢你提供的资料。” 片刻之后,诸伏景光收到了本堂瑛海的回复:“不用客气。我有点好奇,你要这个做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复对方。那双蓝灰色的眸子从手机的浏览器界面上轻轻扫过,定格在最新的一条新闻上。 乌丸集团与三船集团都以制药为主业,也是业内有名的竞争对手——敌人的弱点和负面消息,自然是越多越好,这也是组织近期搜集三船集团相关资料的原因。 “我有一个朋友和三船集团有仇。”诸伏景光编了一个理由,“他想联系那些得了白血病的受害者们,让大家联合起来报复三船集团。” 大概是因为赤井秀一和预言家都证实了她的卧底身份,他对本堂瑛海的戒心并没有那么强。 “我听说那个ceo被杀了?”本堂瑛海问道,“而你正好在长野?” “我被当成了案件的嫌疑人,暂时回不来。” “那可真是不幸,祝你尽快脱身。” 在长野县警方的努力下,「1412血字案件」终于告破,真凶也被绳之以法。 眼看案件已经解决,媒体也对此事作出了报道,诸伏景光便没有理由继续留在长野,只能即刻启程返回东京。 “松田,我要回去了。”他背着黑色的背包准备去乘新干线,“你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你就放心地回去吧。”松田阵平笑了笑,对着人摆摆手。 诸伏景光与他挥手道别,转身走向了检票口。 松田阵平送别了好友,耳畔蓦然响起一连串久违的电子音。 “系统提示:支线任务「促成本堂瑛海与fbi的合作」已完成。” “支线任务「帮助赤井秀一假死」已完成。” “新增支线任务「阻止组织发现基尔、波本、苏格兰及冲矢昴等人的真实身份」,已自动接取。” “主线任务进度增加20%,目前任务进度为60%。请宿主从攻击、防护、控制三种属性中选择一个技能奖励。” “宿主已选择防护技能,正在抽取中……恭喜宿主获得新技能:无相。” “距离主线任务的完成期限还有180天,请宿主注意把握时间。” “预言家?”松田阵平喜出望外,“你醒了?” “嗯。”预言家的嗓音带着一股虚弱的疲惫感。他慢慢读取着这段时间错过的记忆,混沌的思路逐渐变得清晰。 “你还好吗?”松田阵平有点担心,“你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妙。” 第43章 “我只是没睡醒。” 预言家看见技能面板弹出的提醒,头疼地啧了一声。“糟糕。因为灵魂的受损程度增加,封印有点压不住了。” “什么封印?” “没什么,应该不要紧。” 松田阵平回想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之前说的那些片段,总感觉这个封印与前同期们失去的记忆有关。 “「无相」这个技能名字很特别。”松田阵平问道,“这是什么技能?” 预言家打开技能面板看了一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怎么,这个技能不好吗?”松田阵平等不到他的回应,又问了一句。 “不,这个技能很好用。”预言家的声音带着笑意,“如果没有意外,我会留到决战的时候再用。” 松田阵平不满地皱起眉。“所以到底是什么技能?别卖关子了!”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身体借我用一下,我给赤井打个电话。” 好冷。 取得身体的控制权后,预言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由于魂体受损严重,他的身体状态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即使是在炎热的夏日,也冷得浑身发抖。 “预言家,你很冷?” 松田阵平与预言家共用一具身体,自然能感受到他此刻的不适。他猜到可能是灵魂虚弱的影响,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没事。” 预言家定了定神,快速拨通赤井秀一的第三个备用号码。 “赤井,你怎么样?我收到系统提示,说你已经假死成功了。” “嗯。”赤井秀一的声音变得全然不同,“我现在化名冲矢昴,身份是东都大学的研究生,暂住在工藤新一家里。” 预言家会意一笑。“看来阿笠博士已经给你提供了变声器,你现在的伪装,也是出自那位工藤夫人的手笔吧?她是不是对你青眼有加?” “你还真是无所不知。”赤井秀一感慨道。 预言家对「冲矢昴」的易容十分放心,也不怕他被组织的人发现。毕竟,那可是来自怪盗基德的真传——准确来说,应该是「第一代怪盗基德」。 “喂,你有没有拆开这个变声器研究过?” 确认赤井秀一那边没问题后,预言家就挂断了电话。他抚上隐藏在黑色领带下的变声器,感觉有点手痒,忍不住问了松田阵平一句。 “没有。之前景老爷盯得紧,根本不让我拆。”松田阵平无奈道,“我手上的伤还没好,想把它拆开再复原也有些难度。” 听见「景老爷」这个称呼,预言家沉默了一瞬,抚着领带的手也垂了下去。 “你怎么了?”松田阵平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感,恢复往常那种波澜不惊的态度。“没什么,我先去休息了。” 伊达航本想下班后约上同期吃个饭,却听见他说要去乘新干线,不禁有点意外。 “萩原,难得见你休假,打算去哪玩啊?” “我想去长野看看。”萩原研二说道,“这两年,□□处理班的新人已经培养起来了,我也可以休息一会。” 伊达航知道诸伏景光正在卧底,不敢轻易回到长野。所以萩原研二此行肯定不是为了去见同期。他思索少顷,猜测道:“你是去长野见白石吗?” “不愧是班长,这都被你猜到了。”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承认了。 伊达航点了点头,心想萩原和白石的关系果然很不错。 伊达航刚走出警视厅,就接到了娜塔莉打来的电话。他和妻子聊起前往长野度假的萩原,脸上满是笑意。 “说起来,你读警校时结识的那三个朋友怎么样了?”娜塔莉问他,“上次我们结婚的时候,也只有那位萩原警官出现……你们四个也好久没聚过了吧?” 伊达航并未告诉妻子,其实当天三位同期都有参加他们的婚礼,只是其中两位不方便使用真实身份。 “他们都有事要忙,我们大概一年只有几次机会能聚在一起。” 伊达航说罢,突然怔了一下,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在他模糊的印象中,他在警校期间认识的应该是四个朋友才对。剩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奇怪,为什么他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松田,我到长野了。” 萩原研二走出车站,给松田阵平打了个电话。他听着电话那头难掩惊讶的声音,情不自禁有些得意。 “萩原,你怎么有空过来长野?”松田阵平问他,“今天不是工作日吗?” “我的年假已经攒了很久,总算有用武之地了。”萩原研二笑道,“偶尔也想出来放松一下嘛。你现在应该还没上班吧?我过去看看你?” “好。”松田阵平将公寓的地址告诉了他。 萩原研二进屋时,四下观察了一番。这个临时的住处并没有太多家具,装修的风格和色调也偏简约。 “这是诸伏警部给你安排的住处?”他心下了然,“就是小诸伏的哥哥对吧?他们两个长得像不像?” “挺像的。上次我们被当成犯罪嫌疑人,其他警察一直都在来回打量着他们两兄弟。”松田阵平至今心有余悸,“幸亏两人都表现得淡定又自然,才没被别人怀疑。估计那些人都会以为,他们只是凑巧长得像罢了。” “早知道就该提醒小诸伏易容的。”萩原研二摇头道,“不过,接受警方盘问就要出示证件。如果易容后的相貌和证件对不上,也是个大问题。” “没办法。这种事,躲也躲不过去的。”松田阵平耸了耸肩。 萩原研二听着这句话,倏然愣住。一个陌生的童声在他耳畔响起,带着几分稚嫩的倔强:“这种事,躲也躲不过去的。” 他拧着眉头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只知道对方叫他「萩」。 “下次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萩,谢谢你。不过用不着,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揍趴下了。” …… 萩原研二合上了双眼,随后缓缓睁开。“松田,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认识?” 松田阵平没料到他会忽然问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也是神奈川人。”萩原研二接着问道,“在你生活的那个世界,我们是不是在神奈川的时候就认识?” “是这样没错。” “这个世界的我们错过了相识的机会,是因为你从小就搬到了东京吗?” “嗯,所以我们来不及认识。” 萩原研二注视着那双黯淡的蓝眸,莫名觉得有点不甘心。 从同期们的表现中,他明显能够感觉到,松田阵平与降谷零、诸伏景光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了不少。然而,他和松田阵平的关系依然只是普通朋友。 倘若他们原本是幼驯染,现在理应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知己才对。可惜因为种种原因,两人最终变成了这副生疏的模样,实在是一件憾事。 松田阵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经历这三年的相处,他已经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称呼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为「零」、「景老爷」,对着萩原研二的时候反而叫不出「萩」。 按照原本的世界轨迹,他和同期们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四年多。而在这个世界,他们现在已经认识了三年,也不至于相差很远。 可是萩原研二不一样。那是他相识将近二十年的幼驯染,完全不是区区三年的情谊能比拟的。 正是因为两人从前的关系太好,他如今才会束手束脚——他无法将这个萩原研二当成幼驯染,更难以说服自己对他使用「萩」这样的专属昵称。 第43章 两碗冒着热气的荞麦面被端上桌,清汤里浸着天妇罗、鱼糕片和海苔丝,配菜是酱油嫩豆腐和鲣鱼干片。 ——长野县的信州荞麦面非常有名。先前松田阵平询问诸伏高明长野有什么特色美食,对方就给他推荐了这道菜。 松田阵平拿着餐勺,先舀起碗里的清汤喝了一口。大骨汤中或许是添加了鱼露之类的东西,味道清淡鲜香,面条也很有劲道。 “小诸伏说得没错,这里的荞麦面果然很好吃。”萩原研二给他夹了一块水羊羹,“松田,你尝尝这个。” 半透明的琼脂内点缀着粉色的樱花瓣,摆在青瓷碟上更显精致。松田阵平吃了一口,冰凉的口感中透着红豆的甘甜,爽滑水润,很适合夏日消暑。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隔壁桌的少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得意地挑起眉毛。他戴着一顶鸭舌帽,黝黑的肤色让松田阵平想起了降谷零。但那名浓眉大眼的少年看起来并不是混血儿,只是肤色偏深而已。 绑着马尾辫的少女夹起碗里的面条尝了尝,眸中掠过惊喜的神采。“味道确实很棒!跟大阪的乌冬面不太一样,面条很有韧性,汤也好喝。” 第44章 “嘛,最美味的面条当然还是在大阪了。”少年自豪地说起家乡的美食,“大阪可是天下的台所,章鱼烧、大阪烧、乌冬面都是一绝,上次工……” “工什么?”少女没等到他的下文,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蒙混过关。“你听错了,我是说柯南啦!上次柯南他们来到大阪,都吃得津津有味。” 萩原研二一边吃着荞麦面,一边分神听着那两人的对话,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柯南」。 他与松田阵平四目相对,用眼神询问好友:柯南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江户川柯南吗? 松田阵平同样注意到了这个词。他支颐着陷入沉思,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两个人的声音……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日本最地道的美食,往往不在五星级餐厅,而是在街头小巷或者乡间野外——此话确实不假。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走出这间小店的时候,坐在他们旁边的少年和少女也正好吃完结账,跟着他们一同离开。 长野县昨晚下了一场暴雨,野外的地面被雨水冲刷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泥泞与积水。 少女与少年并肩而行,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地上的泥水,以免弄脏自己的鞋子。在棕色的泥土中,有一抹阴森的白格外显眼。 “这是什么?” 走在前方的萩原研二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妥。他走向那抹刺眼的白色,蹲下来仔细查看,暗暗心惊。 ——半埋在土里的,竟然是一节惨白的指骨。 松田阵平也停了下来。他取出鉴识课惯用的手套戴上,拈起那节露出土壤的指骨检查片晌,得出结论:“这是人的指骨,泥土下面还埋着一具完整的骸骨。” “人骨?!” 少女吓得后退一步,差点在泥泞地里滑倒,又被身旁的少年及时扶住,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 少年本能地将她护在身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尸体已经变成白骨,看来它被埋在土里的时间至少有几个月了。我们先报警吧。” 此地位于长野县与群马县的交界处。如果报警,两边的警方都有可能受理。 松田阵平听着那名带有浓重大阪口音的少年打电话报了警,随后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套和证物袋交给好友。 “萩原,帮我把旁边那棵小树挖出来,注意别弄坏树根。”他说着,将尸体周边的一些土壤装进了证物袋。 “好。”萩原研二依言照做,也没问为什么。 “你挖树做什么?”少女狐疑地打量着松田阵平,“难道你是案件的凶手,想要破坏证据?” “笨蛋,真正的凶手怎么可能当着我们的面做这种事?这是因为骸骨被埋在土里,所以需要收集周边的泥土和植物送去化验。”少年问她,“你觉得凶手会徒手挖泥土埋藏尸体,还是使用铲子之类的工具?” “当然是用铲子啊。”少女不假思索道,“雨后的泥土非常松软,所以他们现在挖土也不费劲。但凶手不可能蠢到选择下雨天埋尸,而晴天的泥土很硬,徒手根本挖不动的。” “旁边有棵树,凶手一铲子下去,会发生什么?”少年示意她看看周围。 少女往四周瞄了几眼,注意到那棵小树裸露在外的树根一直延伸到尸体旁边,恍然大悟。 “凶手使用铁铲挖土时,它的树根必然会因此受损或者断裂。”松田阵平指了指那棵树,“目前,白骨附近的树根都是被挖断之后重新长出来的。我们只要带走小树,计算树根的生长速度和周期,就可以推算凶手埋尸的日期。” “原来如此。”少女点了点头,“可是尸体都变成白骨了,还能查到dna吗?”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萩原研二说道,“即使尸体上的头发已经脱落,只要牙齿还在,就能验出dna。” “有的尸体埋在土里的时间太长,牙髓会因此消失。”松田阵平思索道,“不过,可以用液体氮冷冻牙齿,把它们敲碎再放进溶液里,就能提取dna。” 少年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他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掠过,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同时拿出了警察证。 “警视厅警备第一课机动队警部补,萩原研二。” “长野县鉴识课警部补,白石敏之。” “果然是警察啊,难怪。”少年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也对他们放下了戒备。 松田阵平双臂环胸,平静的视线淡淡扫向眼前两位高中生。“你们是……” “服部平次,在关西是个小有名气的侦探。” “远山和叶,改方学园高中二年生。” “服部平次?”萩原研二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坂田那个案子,是你解决的吧?” “啊,没错。”服部平次的笑容中难掩自豪,“你听说过我?” 萩原研二也笑了起来。“我们也是警察,对这件事略有耳闻。” 松田阵平回过神来,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人的声音很耳熟了—— “警察是日本惟一能够合法持枪的职业……你为何不引以为傲?你给我站起来,坂田!你刑警证上的樱花徽章可是在哭啊!” “丸竹,夷二,押御池。新娘,六角,蛸锦……平次,三条在蛸上面的第二条街!” 原来是你们啊。 “是你报的警?” 十几分钟后,群马县搜查一课的警察们赶到了现场。山村操看了服部平次一眼,若有所思。“你看起来有点面熟。” 少年将自己的帽檐往上抬了抬。“我是关西的侦探,服部平次。” “原来是大阪府警察本部长的公子。”山村操转而看向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你们又是什么人?” “就是他们发现了尸体。”远山和叶说道,“他们也是警察,刚才还把现场的泥土和树收集起来,说是重要证据。” “原来如此,我已经知道案件的真相了!” 山村操握着拳头,用力一捶掌心。“声称自己发现了凶案现场的,通常是第一嫌疑人,你们就是凶手!” “呃,这不太对吧。”远山和叶颦眉道,“他们两个可是警察诶。” “警察又怎么样?作为一名铁面无私的警察,我绝不会包庇自己的同行!”山村操振振有词,“难道你们没听说吗?前段时间的长野县1412案件,凶手就是鉴识课的警部!” “山村警官,我能说几句吗?”萩原研二保持着亲切友善的微笑,“就算是犯罪嫌疑人,也有权利为自己辩白吧?” “行,你说吧。”山村□□快地同意了。 “尸体已经白骨化,说明死亡时间至少在几个月前。而在今天之前,没有任何人发现这具尸体,也不知道死者遇害的事,这证明凶手藏得很好。”萩原研二说道,“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凶手逃到外地。他何必重返故地,把这件成功隐瞒了许久的罪案公之于众?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松田阵平安静听着他的分析,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几分。 “说不定是凶手想要挑衅警方,才会故意把尸体挖出来。”山村操反驳了他。 “把尸体挖出来,就暴露了自己的罪行。”松田阵平接话,“如果凶手真的胆大包天,完全不怕被警方追查,当初就不会偷偷掩埋尸体了。” “况且有我跟和叶在场,凶手想要销毁证据,不该等我们走了再说吗?他还敢当着我们的面挖尸体?”服部平次补充道。 “你们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山村操被他们这么一说,立场马上开始动摇。 松田阵平看着他茫然的神色,无语地露出半月眼。 拜托,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警部的? 第44章 “组织有内鬼,马上过来总部集合。” 看到琴酒发过来的讯息,降谷零的呼吸声停止了一瞬,心脏仿佛被攥紧般喘不过气来。他强迫自己镇定心神,不动声色地回复:“知道了。” 他捏着手机,想给诸伏景光发条信息问问,又不敢贸然行动——如果幼驯染已经遭到怀疑,他此刻再发信息过去,无疑是雪上加霜。 在松田阵平的提醒下,他曾经让公安认真排查过警察厅、警视厅的人员,也把自己和诸伏景光的档案转到了别处。按理来说,组织应该查不到他们的身份才对。 “琴酒说组织有卧底,现在让我们过去集合。这几天你们可能会联系不到我和景,不用担心,没事的。” 萩原研二看着发到自己邮箱里的信息,指尖一顿,紫眸中隐隐透着忧虑之色。 他平缓了略显粗重的气息,默不作声地把信息转发给身旁的人。 松田阵平随意瞥了一眼手机,脸上的表情霎时僵住。 “经法医鉴定,死者是被钝器击打致死,致命伤在头部,死亡时间大约在七个月前。” 第45章 “警方的数据库里没有找到死者的dna。不过,他们查到了一组与之高度相似的dna,从y染色体上的基因位点判断,可以确认两人是亲兄弟。”服部平次把法医发现的情况转述给大家。 山村操点开法医发来的报告看了看。“也就是说,死者的亲兄弟有案底?” “没错。根据法医科的报告,死者的亲兄弟名叫鸟生刚一,是灰色团伙「泥惨会」的成员,曾在五年前因盗窃罪入狱,至今仍在服刑。” 松田阵平记得预言家说过,伊达航出车祸那天正在追查的绑架案,犯人正是「泥惨会」的前任头目鬼童捺房。 该死,这边刚发现一起命案,降谷和诸伏那边又出了事……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啊。 “或许我们该给班长打个电话。” 萩原研二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点开通讯录。“他曾经调查过泥惨会的相关案件,说不定能提供一些线索。我想,死者很可能和这个灰色团伙有关。” 诸伏景光回到组织总部后,先被一名黑衣人按着搜了身,又被琴酒勒令交出手机,排查里面是否有可疑的信息。 他并未动怒,只是言辞冷淡地问道:“内鬼到底是谁?抓住了吗?” “解百纳偷偷联系国际刑警组织的人,被朗姆老大发现了。”伏特加告诉他,“我们在他的安全屋里搜出了一封信,上面写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看不懂。无论我们怎么审,那只老鼠都不肯松口,还服毒自杀了。” “是用中文写的吧?所以你看不懂。”旁边的贝尔摩德悠悠吸着烟,“解百纳是伪装成日本人的中国人。” ——解百纳是红葡萄的品种,别名赤霞珠,原产自法国波尔多。提起解百纳干红,很多人都会想到中国的高端葡萄酒。 “苏格兰,你最后一次跟解百纳接触是在什么时候?” 琴酒冷冽的视线如利刃刺来,诸伏景光仔细回忆了一会,才谨慎地回答:“三个月前。我们在加拿大出任务,解决了约翰·雅培。” “你当时有察觉到异样吗?” “没有,我和他不是一起行动的。” 琴酒又问了几个问题,没发现什么破绽,就暂时放过了他。 诸伏景光走进屋里,恰好与降谷零眼神相接。两人默契地移开了目光,没有任何交流,座位也离得很远。 等常驻在日本的代号成员都到齐之后,琴酒才发话:“你们有谁看得懂中文?” 组织成员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人吭声。紧张凝重的气氛在屋内蔓延,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因为主持人的专业需要,我学过一点中文,但也只是略懂皮毛。”本堂瑛海打破了寂静,“不如让我试试?” 琴酒瞥了伏特加一眼,后者会意,把一张复印件交给了本堂瑛海。 看来那封信的原件还在朗姆或者琴酒手里。 本堂瑛海接过复印件,只见上面写着:“断崖千尺云锦悬,芙蓉薜荔摇空烟。珊瑚铁网相钩连,赤豹下搏苍龙渊。旁有石穴疑可穿,洞门深锁朱陵天。我欲遥入求神仙,丹光出林夜赫然。红叶如雨堕我前,青鸟飞去何时还。我方持节西南偏,石壁有路无由缘。赤松黄石书可传,桃花一笑三千年。” “好耐冇见,我好挂住你。仲记唔记得呢首诗啊?以前你参加书法比赛,写佢摞过一等奖噶。今年七夕,我想买条金链送畀你,但喺你话你中意银色,咁就银色啦。我哋嘅爱情天长地久,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8月14日夜晚7点15分,清风伴明月,我喺牛郎织女嘅喜鹊桥等你,不见不散。” 本堂瑛海看了片刻,皱着眉开口:“第一段看起来像是中国的古诗词,写了一些悬崖上的风景。第二段很奇怪,看着像中文,又不是一般的中文,我只能看懂部分词语。”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封信的格式很不寻常——每一行的字数都是相同的,每一个字都与上、下、左、右的字体完全对齐,就连标点符号也要单独占一个空位,工整得近乎诡异,简直是手写的印刷体。 正常人真的会这样写信吗? 其他成员听得有点好奇,也凑过去看了看那张复印件。 降谷零看了两行,一眼就认出第二段的文字是粤语——它是中国香港和澳门地区的官方语言。基于此特殊性,公安的培训也曾经涉及过粤语,但只是一笔带过。 他连蒙带猜,大概能读懂这封信的意思,可它怎么看都是一封肉麻的情书。这里面很可能蕴含着外国人无法意会的信息,只有中国人才能看得懂。 降谷零想,得找个机会把信件偷拍下来,发给国际刑警组织的人看看。 “这是什么鬼东西?”科恩看得直皱眉头。 “我也没看懂。”降谷零跟着装傻。 “土包子,这是粤语。”琴酒冷嗤道。 “原来是粤语啊。”降谷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那琴酒先生你肯定看得懂咯。” “……”琴酒黑着脸没有答话。 “看不懂有什么关系?”诸伏景光淡淡一笑,“反正现在有网络,在线翻译一下就行了。” 他环顾四周,见大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拿出手机拍下了那张复印件。 短短的几秒钟内,他迅速打开通讯软件,把照片发给了松田阵平,随即删除消息记录和聊天框。他的动作实在太快,琴酒离得又远,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所以完全没有起疑。 诸伏景光使用软件将图片转成了文字,然后复制粘贴到翻译软件中,走到琴酒旁边,坦坦荡荡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 “翻译出来了,很快吧?这就是信息时代的优势。” 琴酒不置可否,接过手机看了起来。旁人都没察觉端倪,只有知道内情的降谷零暗中为他捏了一把汗。 收到消息后,松田阵平怕影响诸伏景光的安全,并没有回复。 他先把照片转发给萩原研二,而后使用翻译软件识别其中的文字,发现这是粤语。 松田阵平不懂粤语,但他看过几部香港电影,知道粤语是中国的方言。 他将手机放进衣兜,在心底默念:“预言家,你在吗?”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得到了预言家的回应:“有事?” “你知不知道除了fbi和mi6之外,还有哪些势力在组织里安插了卧底?” “csis(加拿大安全情报局),bnd(德国联邦情报局总部),icpo(国际刑警组织),epo(欧洲警察署),等等。” “听起来,icpo有中国人的可能性最大?” “正确。卧底代号解百纳,已经死了,剩下的你自己查。” “明白了,谢谢。” 松田阵平终止了和预言家的对话,起身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萩原研二看了他一眼,为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没有跟过去。 “风见,我是松田阵平。” 洗手间的隔间里,松田阵平取下变声器,拨通了风见裕也的电话。 “松田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接到电话的风见裕也有些惊讶。尽管降谷零早就跟他说过松田阵平的事,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降谷那边出了点事,现在可能不方便,你先不要联系他。”松田阵平压低声音道,“那个组织抓到了一个中国的卧底,正在排查其他成员。卧底临死前留下一封密信,我们要把它发给icpo,让他们解密。你尽快联系icpo,问他们有没有派出过中国的卧底——他的代号是解百纳,熟悉粤语,很可能是香港、澳门或广东地区的人。” 他说着,给风见裕也发了一张照片。“这是他写的密信,警视厅公安部的卧底拍下来发给我的。” “我知道了。”风见裕也肃然道,“只要有新消息,我会立刻联系你。” 琴酒看着翻译软件上显示的信息,眼底一片漠然。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还记不记得这首诗啊?以前你参加书法比赛,写它拿过一等奖的。今年七夕,我想买条金链送给你,但是你说你喜欢银色,那就银色吧。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8月14日夜晚7点15分,清风伴明月,我在牛郎织女的喜鹊桥等你,不见不散。” 他冷哼一声,直接删除了诸伏景光手机里的这张照片和翻译软件的历史记录,再把手机还给人。 “今年的8月14日正好是中国的七夕节,时间对得上。” 贝尔摩德查了查手机日历,说道:“牛郎织女在喜鹊桥相会的故事,也是中国的七夕传说。” 基安蒂不以为然。“看起来就是一封普通的情书而已,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的吗?” “解百纳会为了一封普通的情书自杀?”琴酒冷笑道,“信件肯定有鬼,我会继续查。” 第45章 “泥惨会……我这里确实有他们的资料。” 伊达航查询了当初的案件档案,很快就翻到了同期想要的信息。“正在服刑的鸟生刚一的确是泥惨会的成员,他的弟弟鸟生武也在这个灰色团伙里,但目前下落不明。他们的双亲在十几年前相继病逝,兄弟两人相依为命。” 第46章 “下落不明,看来这个死者很可能就是鸟生武。”萩原研二思量道,“会不会是他们团伙内部发生了什么冲突,导致死者被杀?” “的确有这种可能。” 服部平次在旁边听着免提电话,说道:“如果是内部矛盾导致成员死亡,泥惨会的人当然不可能报警。死者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他惟一的亲人也在五年前入狱,自然没人追究他失踪的事。” “班长,你能不能查到鸟生兄弟平时的居住地点是在哪里?”萩原研二问道。 “东京,泥惨会的本部就在这边。” 松田阵平示意萩原研二将手机递给他,插了一句:“伊达,我是白石。七个月前,东京有没有发生过至今未解决的案件?” 伊达航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嗯……这个肯定有不少。我需要仔细查查,才能给你们答复。” “因为案发时间太长,人员流动性大,现在只能等东京那边的消息了。” 萩原研二摩挲着下颚,对山村操说道:“只要群马县警对外保密,凶手就不会知道尸体被发现的事,我们也不会打草惊蛇。” “那我们要继续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咯?”远山和叶有些无奈,“还好现在是暑假,时间比较充裕。” 服部平次点了点头。“山村警官,请你联系群马、长野县的相关部门,让他们排查七个月前从东京来到群马或长野县的人员,尤其是在几天之内再次离开的。即使乘坐新干线不需要实名制,他们一路的食宿消费总会留下些痕迹。” 由于案件尚未解决,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只能暂时在群马县警方安排的地方住下。 当晚,松田阵平接到了风见裕也打来的电话。 “松田先生,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休息。我已经联系了icpo,有一个中国的警察说他是解百纳的朋友,看得懂密信。”风见裕也说道,“我本想告诉降谷先生,但考虑到组织正在排查卧底……降谷先生跟我说过,如果不方便联系他,就直接找你。” “你做得对,现在先不要联系他。” 松田阵平戴上了蓝牙耳机,将另一只耳机递给萩原研二,让他一起听电话。“等他确认环境安全的时候,他会主动联系你。” “解百纳的朋友姓华,我称呼他为华警官。”风见裕也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他说,日本各大航空公司都有组织的眼线。如果这时有中国人入境,一定会被组织盯上。所以他想请我们帮忙,把解百纳留下的东西取回来。” 这时,松田阵平的手机轻轻振动了一下。他点开风见裕也发来的消息,发现是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张半透明的卡片,上面布满了黑色的方框;在第二张照片中,卡片叠在了信纸的复印件上,黑色的方框恰好将所有字体都包在了里面。 半透明的卡片上,有少数方框的中间是镂空的。把镂空方格里的字单独挑出来,信件内容就变成了:“崖、烟、洞门深锁、我、路无、金链、中意银色、爱、知、四、十五、风、桥。” ——这些提取出来的文字才是有效信息,其他都是干扰信息。这封信的格式如此奇怪,每个字都和上下左右的字完全对齐,原来是为了适应那些方框。 “崖烟是粤语,意指危险,中国古代有点燃烽烟作为警示的习惯。”风见裕也解释道,“危险加上「洞门深锁,我路无」,意思就是……” “我的卧底身份快要暴露了,无路可逃。”松田阵平神色凝重,“看来解百纳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是的。”风见裕也忍不住叹息,“金链和银色,是华警官曾经和解百纳提过的一个中国神话。故事大意是,古时久旱无雨,民不聊生,黑、银、黄、红四位龙神向天庭请求降雨,却被驳回。四条神龙私自降雨,拯救了百姓,也因此受到惩罚,变成了中国的四条河流——黑龙江、珠江、黄河、长江。” “银色是珍珠的颜色,说是珠江也能理解。为什么红龙会是长江?”松田阵平没听明白。 “这……我也不太清楚。”风见裕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时没问这种细节。” 旁边的萩原研二打开浏览器查了查,将手机拿给他看——长江的发源地楚玛尔河,河水就是红色的。 松田阵平瞥了屏幕一眼,会意一笑。“没关系,风见,你继续说吧。” “中意是粤语,就是喜欢的意思。金链指黄河,银色指珠江。”风见裕也继续转述华警官的话,“这段话的含义很隐晦。他只告诉我,意思是指某个计划的地点由黄河流域改为珠江流域。具体地点和内容涉及国家机密,他不能透露。” 松田阵平对此表示理解,也没再追问金与银的含义。“爱知,是指爱知县吗?” “没错。” “4和15又是什么意思?” “四一五,指香港黑道社团里的军师。四乘十五加四等于六十四,指易经六十四篇,心明术数之意。军师多有白纸扇在手,故得名「白纸扇」。” “中文的「风」与「丰」同音。风、桥,指爱知县的特产丰桥毛笔。” “所以,爱知县、白纸扇和丰桥毛笔加起来……”松田阵平倏然了悟,“你们查一下,爱知县有没有以丰桥毛笔闻名的书画店?解百纳留下的东西,多半就在那里。” 解百纳确实有两把刷子。这封密信不仅涉及中文、方言、中国传统文化、香港本土文化,还有最关键的镂空卡片,别人还真的解不出来。 “华警官也是这么说的。”风见裕也告诉他,“他还说,东西要松田先生亲自去取,到时候他会告诉你暗号。” “我?”松田阵平怔了一怔。 萩原研二下意识望向身边的人,见他看上去毫不知情,就猜到这是预言家的手笔。 他想,解百纳大概是预言家很久以前埋下的暗棋,是他在icpo那边的人脉。 松田阵平的想法和萩原研二差不多。 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没能得到预言家的回应。 情况不妙,看来预言家的灵魂受损程度超乎想象。 “等联系上了降谷先生,我会请他定夺此事。”风见裕也说道,“如果他认为可行,就麻烦松田先生和降谷先生同行了。” “好。” 一段时日后,群马县的白骨案得到了突破性进展。 根据各地警方的调查结果,七个月前,鸟生武曾经与三名男子从东京买票乘坐新干线到长野。两天后,那三人乘坐新干线来到了山形县,而鸟生武就此下落不明。 伊达航告诉山村操,他们发现这几人与七个月前东京的某桩珠宝抢劫案的四名犯罪嫌疑人特征高度相似。 警方初步怀疑,这四个人就是当初抢劫珠宝的犯人,事后他们因分赃起了争执,三人合谋杀害鸟生武,携带赃物逃到了外地。 又过了几日,一名犯罪嫌疑人在东京落网,被伊达航等人押送到群马县警察本部。 他对自己参与抢劫案、谋杀鸟生武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声称不知道其余同伙的下落。 眼看案件即将解决,也没有需要侦探协助的事了,服部平次与远山和叶便准备离开群马县,继续他们的暑假旅行。 远山和叶刚走出群马县警察本部,就看见两名中年男子快步经过,其中一人的钱包掉到了地上。 她走过去捡起钱包,提醒道:“先生,你的钱包掉了!” 服部平次瞥见那两人的神情不太对劲,直觉事有蹊跷,连忙跟了过去。“等等……” “和叶!” 伴随着少年的一声惊呼,中年男子已单手掐住了远山和叶的喉咙,凶神恶煞道:“快让警察放了我们大哥,否则我就拧断她的脖子!” 服部平次捏紧了拳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意识到他们就是警方正在追查的同伙。 “混蛋……” 他紧咬着牙关,顾忌青梅竹马的安危,终究不敢贸然上前。 被挟持的女高中生动作略一停顿,原本柔和的眉眼陡然凌厉起来—— 她的左手猛然发力,闪电般擒住了犯人的右手,将其往外一翻,同时使出右寸拳袭向他的心窝。 犯人痛得眼前发花,手腕连带着右臂被她使劲一拧,扭转之下,整个人都被摔翻在地。 正想上前帮忙的路人们愣在原地,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生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远山和叶将犯人按在地上,对着心有余悸的服部平次露出自信的笑容。 “大惊小怪什么,别忘了我的水准可是合气道二段哦。” “他往那边跑了,快追!”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见少女已经平安脱险,犯人也被制服,立刻去追另一名逃脱的犯人。 那人看见同伙落了下风,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被远山和叶吸引,快速偷走了路边的一辆摩托车,扬长而去。 “萩原,白石,快上车!” 第47章 伊达航见状,拉开了自己的车门,催促他们上车。 “班长,我来开吧。”萩原研二直接坐上了驾驶座,动作熟练地发动引擎。 “坐稳了!” 萩原研二系好了安全带,随即一脚猛踩油门,黑色的马自达登时如箭离弦,潮鸣电掣,呼啸着乘风追击。 松田阵平坐在副驾,想起他们读警校时疯狂飙车的情景,顿时忍俊不禁。 逃犯骑着摩托车一路逃窜,从后视镜中看见那辆越逼越近的马自达,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正在开车的那家伙……真的是警察吗?警察飙车怎么能疯成这样?? 马自达宛如黑色闪电掠过马路,最后以一记弧度夸张的漂移,无比嚣张地逼停了逃犯的摩托车。犯人只好弃车而逃,朝着山间的小路撒腿狂奔。 马自达停稳后,松田阵平率先松开安全带,下车追了过去。 “束手就擒吧,你跑不掉的!” 眼见就要追上犯人,那家伙突然从身上掏出把短刀,向后一挥,雪亮流光朝着他的胸口刺来—— 刹那间,一道魁梧的身影急速闪过,替他挡下了那抹凛冽寒光。 “班长!” 情急之下,松田阵平本能地喊出了那个最亲切的称呼,完全没顾得上掩饰什么。 伊达航手持警棍,犹如神兵天降,铮然挡下迎面一刀,继而挥棍打落犯人手中武器,一记重击把人抡倒。 他也没在意那个奇怪的称呼,握着警棍将敌人压制在地,回头道:“手无寸铁的人,就别挑衅拿刀的了!” 松田阵平听着这句熟悉的话,心底涌起的温热难以抑制地漫上眼眶。 ——即使重来一次,即使没有记忆,他依然会挡在自己身前。 这就是我们的班长。 第46章 直至最后一名犯人被押送到群马县警察本部,伊达航才有空询问松田阵平刚才的事。 “白石,你刚才为什么叫我班长?我记得我们好像不是同一个班的吧?” “经常听萩原这么叫你,下意识就跟着叫了……抱歉。”松田阵平随口编了一个听上去比较可信的理由。 真的是这样吗? 伊达航闻言,用探究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松田阵平有点心虚,默不作声地避开了他的注视。 伊达航心下了然,随后笑道:“不需要道歉。想叫班长也没关系的,反正大家都是警校毕业的同学。” 这分明是一件小事,但他总感觉其中另有隐情——松田阵平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觉得两人从前应该是认识的,可他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对方,只能暂时作罢。 大半个月过去了,组织始终无法破解解百纳留下的密信,也没查到相关的蛛丝马迹。 眼看七夕节已经过了好几天,依然一切正常,琴酒也没空再盯着那封信,专心去忙别的事了。 持续许久的高压状态终于结束,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松了口气。他们开始暗中联系风见裕也和松田阵平,摸清解百纳的事情后,打算去爱知县一趟。 长野县离爱知县不远,开车大约需要两个小时。 当日,外表惹眼的降谷零易容成了普通人的模样,与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一同驾车前往爱知县。 窗外骄阳似火,午后的气温超过33度。坐在驾驶座上的降谷零关闭了车窗,开启空调,车内很快就变得凉爽不少。 松田阵平坐在后座,听着朋友们的聊天,偶尔插上几句。他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倦意上涌,倚着靠背睡了过去。 梦中有两人正在对话,一人是松田阵平所熟悉的预言家,另一人他从未见过。 “我学过一点中医,给你把把脉?” 说话的男人有着一张典型的亚洲面孔,黑发黑眼,相貌平凡得让人完全没有记忆点——这是最适合当卧底的长相。 大概是觉得不试白不试,预言家索性把自己的左手递了过去,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男子将指尖搭上他的手腕,沉吟片晌,作出诊断:“面白舌淡,双目干涩,脉沉弦细涩……阴血不足,脉道不充。” 预言家淡淡睨他一眼。“解百纳,你就不能说句人话?” “从中医的角度讲,这是肝血不足导致的偏头痛。”解百纳笑了笑,“待我给你开个药方,三日之内包你暴毙,不死不收钱。” 预言家忍着头疼,按住了他作势要写药方的手。“不用了。我现在给你开个药方,三分钟内包你暴毙,不收钱。” “神医啊!你开的什么药,这么快见效?”解百纳故作惊奇。 预言家面无表情道:“氰化钾。” 玩笑开够了,解百纳也收敛了嘴角的弧度,正色道:“松田,我观你印堂发黑,恐怕命不久矣……即使有续命之法,也撑不了多少年。” 预言家听着他的话,眸中掠过一丝诧异,很快又转变为笑意。 “以前我从来不信这些……但是现在我信了,确实很准。解百纳,你能算出自己的未来吗?” “不能,我无法预测自己的命数。”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法国?” “明天。” “不如我也替你算一算?” “算什么?” 预言家与解百纳四目相对,蓝瞳中闪烁的笑意未达眼底。 “算你的死期。” 松田阵平在一阵短暂的颠簸中醒来。 他感觉头部左侧隐隐作痛,蹙着眉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忍下那股堵在胸口的恶心感。 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显得尤其怪异——他愣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因为对方的手冷,而是他的额头在发热。 “松田,你在发烧。”萩原研二担忧地望着他。 松田阵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自从预言家开始沉睡,他的偏头痛就没再发作过,忙起来也就忘了这件事。 “啧,没带药……” 话音刚落,正在行驶的车辆就停了下来。 松田阵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抬眼就看见降谷零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一盒药,转身交给他;与此同时,萩原研二也从身上翻出了止痛药,递到他手边。 看着两盒同时递到自己面前的布洛芬,松田阵平不由怔住。 “谢谢。”他没想到两位好友都随身带着自己需要的药,暖心之余,又有点无所适从。 这样的情形,无论松田阵平接了谁的药,另一人都会面临微妙的窘境。 他不想让任何人尴尬,索性将两盒药都接了过来。一盒塞进衣兜里,另一盒直接拆开吃。 “是不是空调太冷了?” 降谷零把车内温度调高了两度,叮嘱道:“后座的储物盒里有矿泉水和毛毯。你要是觉得冷就告诉我,别自己忍着一声不吭。” 松田阵平就着矿泉水吃了两片止痛药,披着毛毯懒洋洋地阖上眼睛。“没事,我不冷。还有多久到爱知县?” “还有一个半小时。” 萩原研二将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又替他掖了掖毛毯,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吧,到了我会叫醒你的。” 三人抵达爱知县时,正好是下午5点。 萩原研二叫醒松田阵平后,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一把,确认烧已经退了,才轻轻舒了口气。 降谷零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关切地问道:“松田,你好点了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不要紧的,走吧。”松田阵平戴上墨镜,打开车门准备下去。 萩原研二知道人太多容易引起怀疑,善解人意地朝他们眨了眨眼。“小松田,你和小降谷去吧,我留在车上等你们。” “喂喂,小松田是什么鬼啊?”松田阵平听得嘴角抽搐。 爱知县的某间书画店外。 松田阵平戴上一只蓝牙对讲耳机,连通信号后,把另一只耳机交给了降谷零。 他将别在耳后的卷发弄乱,让它垂下来盖住黑色的蓝牙耳机,旁人就看不出他戴着耳机了。 “华警官,我们到了。”松田阵平压低声音道。 “收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松田警官,进店之后,你就对老板说……” “老板,我想要白纸扇。” 听见松田阵平的话,窝在椅子里昏昏欲睡的老板顿时精神一振。他挺直了腰背,目光灼灼地看向来人:“你要多少把?” “六十四把。”蓝牙耳机里传来华警官的声音,“香港黑道社团的军师别称「白纸扇」或「四一五」,四乘十五加四等于六十四,指易经六十四篇。” 松田阵平照着回答:“六十四把。” 老板看他的眼神变得恭敬起来。“您有多少钱?” “十元。四加一加五等于十,代表十天干。”华警官继续说道。 “十元。”松田阵平回答。 第48章 “请稍等。” 老板微笑着转身离开,片刻后返回前台,将一个盒子交给松田阵平。“您的白纸扇,一共是16854元。” 这一次,华警官没有作出任何解释。 一直安静站在松田阵平身后、假装自己是跟班的降谷零扬起眉梢,直觉这个奇怪的高价里定然藏着玄机。 他见松田阵平伸手接过盒子,试探着从钱包里翻出两万日元递过去。 老板并未收下他的钱,只鞠躬道:“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东西已经拿到了。盒子里面装着一些泡沫塑料,还有一个银色的u盘。” 松田阵平把u盘插入他们携带的手提电脑,打开查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转发给华警官。 u盘中有一些文件是加密的,应该是解百纳专门留给icpo和中国警方的情报;还有一些文件未设密码,大概就是解百纳送他的人情了。 降谷零和萩原研二坐在松田阵平的两侧,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 u盘里的信息量出人意料,数以百计的文档、图片、扫描件囊括了组织的各种情报——药物研究的内容、组织在世界各地的据点分布图、据点内部结构图、人员情况以及渗透领域…… 降谷零只是匆匆扫了几眼,就明白这些情报弥足珍贵。“有了这些信息,我们后期对组织发动的总攻会顺利很多。” “能收集到这么多情报,解百纳应该在组织里潜伏了很多年吧,真不容易。”萩原研二不禁叹息。 松田阵平想起刚才的那个梦境,抿着唇没有吭声。 “华警官,我还是有点在意。”降谷零对着蓝牙耳机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16854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否错觉,他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哽咽。 降谷零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迟疑道:“如果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是粤语。”华警官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当地人比较迷信,因为「8」和「发」的发音接近,他们总喜欢在车牌号、电话号码里加入许多8,希望自己能够发财。「168」是「一路发」的谐音,「54」则是「不死」的谐音。” ——所谓的「16854元」,其实是解百纳留给同胞的遗言。 他用最简洁朴实的语言,对同样身在异国、不惧黑暗的同胞送上祝福:愿你前程似锦,一生平安。 第47章 “主线任务进度增加10%,目前任务进度为70%。” 听见这个系统提示,松田阵平便知道是预言家苏醒了,他感觉这个冰冷的电子音都显得亲切了不少。 “预言家,你终于醒了。” 预言家读取了另一个自己的记忆,说道:“看来解百纳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是的。”松田阵平问他,“我之前就想问了,解百纳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朋友,也不算朋友。” 预言家说得模棱两可。“我跟他的关系,更像是盟友吧。u盘里有一些情报是他自己拿到的,有一些情报是我提示他的。我们会用彼此的情报交换新消息,也会互相提防。毕竟原世界里没有提到解百纳这个人物,他不像赤井那样拥有正义一方的立场认证,所以我无法完全信任他——直至他殉职。” 松田阵平试着代入他的角度,很快就理解了他的心态。“那么,解百纳算是你在icpo的人脉?” “也可以这么说。”预言家的声音有些疲惫,“组织的据点遍布世界各地,光凭一个日本是赢不了他们的,我们必须合作。” 预言家醒后,联系了身在东京的赤井秀一。第二天,对方就乘坐新干线来到长野,陪他练习盲射。 等到训练完毕,预言家感觉也是时候和他摊牌了。“赤井,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练盲射吗?” “看来,你是打算对我透露一些内情了。”赤井秀一将枪装进背包里,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的系统有一个技能。发动技能后,我将暂时失明,并获得「不死」状态,听力增加100%,移动速度增加30%。以我为圆心,半径500米范围内的所有敌人都会失明。技能可以随时停止,最多持续24小时,冷却时间30天。另外,在启动技能15分钟后,我才能获得「不死」状态。” 赤井秀一摘下眼镜,眯起双眼打量着他。“世界上真的有这种能力吗?” “你可以试试。”预言家挑衅地一笑,“现在,攻击我。” “宿主已发动技能「暗夜蝠影」,15分钟后获得「不死」状态。” 粉发男子闻言往后退了几步,旋即一记直拳挥向他的脸颊—— 眼前的世界猝然陷入一片诡异的漆黑。赤井秀一停止了动作,那股笼罩着他的黑暗却没有消失。四周的空气仿佛就此凝结,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铺天盖地。 这就是「预言家」的实力吗? 大约10秒钟后,预言家停止了技能。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被剥夺的视野逐渐恢复如初。 他发觉预言家的面色比之前苍白了几分,蹙眉道:“这个技能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本来是没有影响的……只是我最近状态不太好。” 预言家从衣兜里拿出一个u盘,交给赤井秀一。“这是我从解百纳那边拿到的资料,你可以看看。” 赤井秀一早已不在组织卧底,但是他有本堂瑛海这个消息来源,自然也知道解百纳殉职的事。 他将u盘插入自己的手提电脑,看着里面的几百份文件,一时为之震撼。 “根据原世界羽田浩司的推论,再结合各种情报,可以推测组织的首领就是乌丸莲耶,可惜他一直没露过面。” 预言家在旁边坐了下来。“另外,我也没有见过朗姆的真容。上次在餐厅和审讯室里,朗姆使用的都是白胡子老人的易容,连变声器都没有卸下。” “但这个不是重点。”赤井秀一指了指电脑屏幕,“解百纳收集的这些资料,并非针对组织里为数不多的高层成员,而是恰恰相反。” “没错。这些信息主要是对组织的据点、内部地图、药物研究的起底,以及组织渗透到各领域的人员名单。”预言家说道,“这段时间,公安会把组织安插在重要部门的棋子一点一点地抽走,其他国家也会采取行动。对于那些被渗透的关键位置,究竟是直接把人调走还是想办法收买对方,或是先提防着,等关键时刻再把人控制住,就看他们自己的判断了。” 赤井秀一点了点头。“高层只负责发号施令,真正办事的都是基层和中层——只要搞定他们,高层就会变成光杆司令,我们的反攻也更具备优势。目前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布置,不要打草惊蛇。” “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系统禁止我与日本警方联合对付组织。到时还需要你帮忙传递消息,让fbi和日本公安出面,与各国警方商量完善计划。” 预言家的指尖轻敲着膝盖,对赤井秀一道:“解百纳刚被发现,组织肯定会严防死守,近期不是发起总攻的最佳时机。” “但也不能拖到明年,我记得你的时间不多。”赤井秀一思量道,“今年之内必须摧毁组织……不如把决战日期定在12月?” 预言家听着他说的日期,忽然想起了一件旧事。 “松田,你知道《灵棋经》吗?”解百纳手里把玩着一枚棋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预言家微微摇头。“不知道。” “我昨天帮你卜了一卦。一共十二枚棋子,上、中、下各四枚,占卜结果是四上。” “四上?” “四上,死象。重阴反位,坤地西南。象曰:「人生有死,鬼气乃兴。四时代谢,寒暑相承。沉蔽不显,其体阴凝。病入膏肓气将绝,魄散魂离脉惧歇,百年相计等闲抛,纵有卢医不能活。」” “卢医是谁?” “扁鹊。” “你一个警察,怎么这样迷信?”预言家嗤笑。 解百纳耸了耸肩。“业余爱好罢了,福建的派出所还有妈祖评理室呢。再说你们日本人不是更加迷信?” “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好藏严实点。要是被组织发现你是中国人,可能就会顺藤摸瓜,查到你的卧底身份。” “不劳你费心。”解百纳不以为然,“你今年26岁,下个月会有一次死劫,看来你已经找到了化解的方法。不过,你最终的死劫是在29岁,躲不掉的。” 预言家挑起眉峰。“但我的预言是,我能活到30岁,也就是4年后的1月。” “根据卦象,你会死在3年后的12月。”解百纳笑道,“要不要赌一把?” “不必,因为你看不到结果了——你会死在3年后的7月。”预言家眸色冷然。 “12月?那不如……就选在平安夜吧。” 预言家刚说出这句话,眼前蓦然一黑,身体随之往前栽倒。 “松田?松田!” 赤井秀一连忙伸手扶住他,发现预言家已经失去了意识。他探了探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感觉还算正常,稍微放下心来,将人平放在旁边的沙发上。 第49章 正当他犹豫是否应该叫救护车时,就听见了一阵手机振动的声响。 预言家摆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的备注名是「z」。 赤井秀一迟疑须臾,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听筒那边是降谷零的嗓音,比起从前与他针锋相对的戾气,态度显得平和不少。 赤井秀一取下了戴在颈间的变声器,用本音说道:“波本,是我。” “莱伊?”降谷零立刻警惕起来,“为什么会是你接电话?” “我刚才陪松田练盲射,他突然晕倒了,我正在考虑要不要送他去医院。”赤井秀一如实说道,“不过他看起来一切正常,心跳和呼吸都没有异样。” 降谷零的气息紊乱了一瞬,急道:“他在哪里?” “长野县坂城町5丁目23番地。” “我马上过去。”降谷零挂断了电话,迅速驱车前往赤井秀一所说的地址。 这次交涉,意味着他可能会在赤井秀一面前暴露卧底身份——但是松田阵平出了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各国警方即将联合起来对付组织,fbi的人迟早也会知道的。 另外,赤井秀一方才的口吻并无敌意,不像是把他当成普通的组织成员……多半是猜到了什么吧。 40分钟过后,预言家睁开了双眼。 赤井秀一坐在旁侧,见他转醒,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松田,你还好吗?到底怎么了?” “没事。”预言家低咳了两声,“刚才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太晚了。”赤井秀一淡淡道,“波本刚才给你打电话,我就告诉了他,现在他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预言家:“……” 降谷零一进门,就看见预言家半合着眼蜷缩在沙发上,脸颊青白,双唇的血色淡得吓人。 “松田,你怎么了?”他快步走了过去,搭上好友的肩膀。 “只是有点冷。”预言家像在冬日一般往掌心呵气,牙关轻轻打着颤。 赤井秀一正想帮他拿件衣服,就见降谷零直接脱下了身上的灰西装,给预言家披上。 预言家捂着那件尚有余温的外套,勉强站了起来。“放心,没什么大碍……赤井,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赤井秀一微微颔首,起身将他们送出门外,也没追问两人是什么关系、波本究竟是不是警察。当初和降谷零在审讯室外对峙时,他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 “还是很冷吗?” 降谷零发动了引擎,见预言家的身体一直在发抖,索性打开了车里的暖气,又拿出毛毯给他盖上。 九月的长野还是有些热,下午的最高气温是31度。降谷零竟然在这种时候开暖气,不一会就汗流浃背,金色的发丝都往下淌着汗。 预言家裹着毯子,看到降谷零热得喘不过气,身上的白衬衫快湿透了,非常过意不去。 “我不冷,你把暖气关了吧。” 降谷零盯着前方的路况,偶尔往旁边看一眼,见他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笑道:“你看起来好多了。” ——人生有死,鬼气乃兴……纵有卢医不能活。 预言家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必要。” “你说什么?”降谷零没听清。 “你看清楚,我是预言家,不是你的朋友松田阵平。” 预言家恢复了往常冷若冰霜的态度,如同刺猬竖起浑身的尖刺,阻止旁人的靠近。“停车,让我下去。” “我不管你是预言家还是另一个松田,你都是松田阵平。” 降谷零才不吃他这一套,单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人摁回副驾驶座上。 “这里离你的公寓好几公里,你打算靠一双腿走回去吗?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休息!” 第48章 回到公寓,预言家见降谷零的衬衫都被汗水浸湿了,就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短袖的便装让他换上,反正两人的体型也差不多。 “降谷,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 “你一个人真的不要紧吗?” 降谷零看他脚步虚浮,随时都会晕过去似的,还是不太敢走。“我还是留下来吧,你这个样子估计也做不了晚饭。” 降谷零从冰箱里找了些速食,打算凑合着做一顿拉面。 “预言家,你看起来很虚弱,是上次受刑的时候损伤了灵魂吗?” “不是。”预言家避开了他的目光。 降谷零盯着他苍白的脸颊,忍不住追问:“就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连累了你,也没关系吗?” 正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 预言家并未说出心中所想,只阖眼抱臂道:“不关你的事,别给自己加戏了。” 锅里的水烧开了,降谷零只能把心思放回晚餐上,将拉面和鸡蛋、猪肉等食材放进去煮熟。 还真是个不坦率的家伙啊。 客厅里仍开着暖气,但因为夜晚的温度下降了不少,降谷零也没觉得难受。他将做好的拉面端上桌,看着预言家吃了一口。“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谢了。”预言家闷头吃着拉面,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降谷零微微勾起唇角,语气不知是讽刺还是感慨。 “原来你也会对我说谢谢啊。” 预言家没有回答降谷零。他现在很容易犯困,吃完晚饭就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明明表现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身体却本能地信任着他。不仅毫不犹豫吃下他做的晚餐,还在他面前睡着,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降谷零从卧室里找了一张毯子给预言家盖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松田阵平是被热醒的。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一把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的人。 “降谷,你没毛病吧?这种天气居然开暖气?” “你才有病呢,大热天的浑身发抖。”降谷零没好气地回道。 松田阵平一愣,想起预言家上次十分畏寒的表现,心里忽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试着读取预言家刚才的那段记忆,却是一无所获。 见他恢复得差不多了,降谷零也不敢在长野待太久。他叮嘱松田阵平注意身体,并记得留意预言家的状况,便匆匆离开了。 松田阵平送走友人后,无声地问道:“预言家,你还好吧?” “没事,放心吧。”预言家马上回答了他,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异常。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查不到之前的记忆?” “只是有些需要保密的消息,暂时不方便告诉你。对了,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决战的计划,到时你再转述给其他人吧。” “潘多拉?” 江户川柯南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用眼神询问旁边的赤井秀一,对方也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这是组织正在寻找的一颗宝石,据说它有让人长生不老的魔力。”松田阵平说道,“怪盗基德也在寻找它。他的父亲疑似被组织所害,所以他想尽快摧毁这颗宝石,阻止他们的阴谋。”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江户川柯南想起当初在板仓卓的日记里看到的那段话,顿时不寒而栗。 “你们打算怎么做?”赤井秀一问道。 “警方会与当地财团联合演一出戏。今年12月,某知名财团将号称他们得到了「命运之石」潘多拉,并计划在平安夜展出,引蛇出洞。” “怪盗基德出动,肯定会有大批警察穷追不舍。你确定组织敢和警察硬碰硬?” “那可是潘多拉啊。为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目标,放手一搏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他们未必需要和警察正面交锋。”松田阵平继续说道,“考虑到组织是一个跨国犯罪团伙,只对日本的总部发起攻击远远不够。我们可以分三个队伍行动,第一队趁着组织主力被潘多拉吸引,将其一网打尽;第二队乘机进攻组织总部;第三队由各国的卧底和警察组成,在同一时间攻击各国的组织据点,让他们自顾不暇,无法互相支援。” “明白。联系各国警方的事,fbi会协助日本公安进行协调。”赤井秀一没有提出异议,“具体计划我们到时候再细化。” “另外,柯南……你能不能联系到怪盗基德?”松田阵平话锋一转,“我想请他帮一个忙。” 在江户川柯南的安排下,怪盗基德和松田阵平见了一面。 他今天没穿那身高调的白礼服,取而代之的是鸭舌帽和黑t恤、牛仔裤,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怪盗基德,我知道你在寻找潘多拉,也在暗中调查那个组织——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松田阵平与他四目相对,开门见山道:“今年12月,我们会谎称某个知名财团得到了潘多拉,并在平安夜进行展出,引诱组织上钩,将他们的主力一网打尽。” 第50章 “我明白了。”怪盗基德已经听江户川柯南大致说过他们的作战计划,“我得知有潘多拉的消息,必然会到场确认。一旦我宣布这是假的潘多拉,你们的计划就会落空,所以需要我配合这场演出。” “没错,组织肯定想不到怪盗基德会和警方合作。” “如果怪盗基德偷走了宝石,组织就会集中攻击他。到时候……”江户川柯南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保他的。”松田阵平毅然道。 怪盗基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保我性命无虞?” “保你毫发无伤。” 松田阵平说罢,在心中默念:“预言家。” “ok.”熟悉的声音立刻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宿主已发动技能「无相」。” “技能描述:佛本无相,以众生相为相。佛能成为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能成为佛。” “技能效果1【慈悲】:宿主可选择任意一个目标,发动技能后,对方承受的所有伤害将转移至宿主身上。效果持续时间6小时,可随时中止,冷却时间15天。若宿主死亡,技能将自动停止。” “技能效果2【菩提】:本技能可与其他技能叠加使用。” 听见了系统的电子音,松田阵平便明白时机已经到来。 “你能不能随便拿点东西,轻轻扎自己一下?我保证你不会受伤。” 怪盗基德沉思片刻,变魔术般拿出一根细针,试探着往自己的手臂上扎了一下。 ——没有疼痛,也没有流血。 他微微一怔,尝试加了点力道刺下去,手上却依然没有任何伤口。 “松田警官,你在流血!” 江户川柯南注意到松田阵平的手臂上凭空出现了两道伤口,殷红的血液缓缓淌落,吃惊不已。 怪盗基德随着他的声音看去,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宇间浮现出歉疚与不安。“抱歉,我……” “这是我的特殊能力,可以代替某个目标承受伤害,持续时间6小时,冷却时间15天。”松田阵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巾拭去血迹,“你既然认识那位名叫小泉红子的魔女,应该知道某些人确实拥有特殊能力。” 他想,翱翔于天际的怪盗理应是华丽优雅、风度翩翩的。纯白的礼服一旦染血,就不好看了。 “柯南,我的特殊能力请你保密,尤其是不要对日本警方说起——包括在组织里卧底的日本警察。怪盗基德参与行动的事,我们也不会告知普通警察,只有公安知情。” 怪盗基德默不作声地听着这番话,猜测「不会告知普通警察」大概是为了避免引起中森银三的怀疑——松田阵平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江户川柯南仰头看着他,担忧道:“松田警官,因为你和降谷先生、萩原警官是朋友,所以你不想他们担心你。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没关系,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担。”松田阵平无所谓地笑了笑。 怪盗基德不忍让他承受这样的代价,摇头道:“其实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我有自保的能力。” “我是警察,有义务保护民众。” 松田阵平端详着他的相貌,推测这应该是他的真容。“看你的样子,还是个高中生吧?正在读书的年纪,不该背负这么沉重的责任。保卫国家、打击犯罪组织这种事,还是交给成年人吧。” “如果我受了致命伤呢?”怪盗基德迟疑良久,还是问出了这句残忍的话。 “我还有一个保命的能力,两者可以叠加使用。”松田阵平表现得很轻松,“所以完全没必要担心。” 怪盗基德眸光一闪,淡漠的表情似有几分触动。他压低了黑色的帽檐,掩去那双沧海般的蓝眸间泛动的波澜。 “即使对方是在警界声名狼藉的怪盗?”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极尽高傲狂妄,语气充满轻蔑,松田阵平却从他华丽的假面后读出了一丝不为人知的心酸。 他沉默半晌,郑重地向人承诺:“即使你是怪盗基德。” 第49章 10月初,考虑到系统禁止松田阵平直接与日本警方合作,赤井秀一便将预言家提出的计划转述给了萩原研二,并附上fbi、cia和icpo等组织商议细化后的行动方案。 萩原研二先把方案发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而后提出疑问:“这个计划的关键之处,在于怪盗基德的诱敌深入。我们需要另外派人保护他的安全吗?” “不用担心。松田有系统的防护技能和各种道具,可以保证怪盗基德不会受伤。”赤井秀一说道。 “好,那我再跟他们说一下。”萩原研二很快就结束了通话,与同期们约了一个时间商议决战的计划。 松田阵平并未参与朋友们的计划商讨。 直至尾声,他才踏进了萩原研二预订的包间里,挥手和大家打招呼。 “松田,好久不见。”诸伏景光关切地看向他,“你最近怎么样?预言家还好吗?我听零说,你上次突然晕倒……” “我们两个都没事。”松田阵平迅速打断了他的话,“预言家只是消耗过度,有些累,打算把精力留到决战,所以暂时不会出现了。”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不知是否错觉,他总感觉今天的松田阵平格外强势果决,处事方式有点像预言家。 “因为系统的限制,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行动。”松田阵平接着说道,“按照计划,到时降谷和诸伏跟着组织行动,寻找合适的机会出手。当天怪盗基德出动,又是平安夜,机动队肯定也会出面维护秩序……萩原可以跟着机动队行动。”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我觉得没必要把萩原牵扯进来。反正有各国警方和卧底们里应外合……而且我很清楚,你不是我的萩。” 他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依次扫过,眼底有着悲哀的清醒—— “你不是我的零,你也不是我的景。” 听见这句话,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时无言。尽管松田阵平来自另一个世界,但他始终努力地靠近朋友们,还是第一次这样明确地与他们划清界限。 而萩原研二认真注视着他的双眼,诚挚地吐露心声:“可对于我们来说,你是我们的松田。” 松田阵平倏然愣住。一阵久违的感动与酸楚漫上胸腔,包裹着心脏的坚冰随之绽开裂痕。 “其实预言家的系统有一个技能。” 他终于向朋友们摊牌,说出了「暗夜蝠影」的技能效果,却隐瞒了「无相」的存在。 “所以,上次你拿着那根棍子,是在提前练习,让自己适应盲眼状态?”萩原研二立刻想到了一年前的场面。 “没错。” “我练过盲狙。”诸伏景光开始想象组织众人集体失明的场面,“就算暂时失去了视力,我也能正常射击。” “放心,你是友方,不会中招的。”松田阵平笑了笑,“这个技能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失去视力的人,即使还能射击,行动也会受到极大的阻碍,毕竟他们连路都看不见。” 降谷零点头表示赞成。“况且组织里并不是人人都会狙击,擅长盲狙的更是凤毛麟角。” 拥有这样的技能,确实是一种强大的助力。难怪fbi、cia和icpo的人都愿意和预言家合作。 降谷零心道,幸好预言家是他们的朋友。如果要面对这样的敌人,那简直太可怕了。 11月29日,预言家约见了赤井秀一。 他的开场白是:“赤井,再陪我喝一次酒吧。” 赤井秀一欣然同意。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和预言家一人拿着一罐啤酒,两人在天台上沉默地对饮。 ——正如上次得知宫野明美的死讯时,预言家一声不吭地陪着他喝酒的情景。 冰凉的啤酒灌入喉咙,预言家想起了对方第一次教他盲射时的对话。 “闭着眼睛都能打得这么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看着枪靶上的弹痕,半是佩服半是不甘地嘀咕了一句。 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子动作流畅地给手枪补充子弹,淡然道:“只要打,就会中。” “你们fbi都这么傲慢吗?”预言家听得想揍他。 赤井秀一耸了耸肩。“实话实说而已。” 预言家回忆着好友狂妄而不自知的态度,忍不住发笑。 赤井秀一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想起第一次练盲射的时候……” 预言家并未说完,但赤井秀一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吧?日本警方在组织里安插了一些卧底,到时候可以里应外合。” “我知道。” “你知道?”预言家开始回想另一个自己的记忆,“是因为那天在审讯室外……” “不,那次只是笃定了我的猜测。”赤井秀一说道,“三年前,我在苏格兰的安全屋见过一副墨镜,但是我从没见过他戴墨镜。” 第51章 “原来如此,当初按门铃的是你。”预言家松了口气,“幸亏那个人是你。” “松田,你是不是快要离开了?” 他说这句话时,墨绿的眸色变深了几分,宛如清风拂过林海,漾起哀而不伤的波涛。 预言家沉默以对,避开了他的目光。 赤井秀一又问:“决战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你吗?” “或许吧。”预言家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赤井秀一神情肃穆地看着他,良久才启唇道:“总之,感谢你为这个世界付出的一切。” “不需要谢我,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预言家与他四目相对,释然一笑。“赤井,祝你早日找回父亲。下落不明也是一种希望。” ——俗套又完美的大团圆结局,那是我注定不会有的,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拥有。 “承你吉言。cheers.” 赤井秀一端着铝制的啤酒罐,轻轻与他碰杯。 “cheers.”预言家仰起头,将余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多一分嫌矫情,少一分嫌冷漠。 来到这个世界走一趟,能结识这样的朋友,真是太痛快了。 12月6日,富泽财团对外宣布,他们获得了命运之石潘多拉,将在平安夜当天晚上9点进行展出。 因为潘多拉十分名贵,富泽财团不允许所有人入内参观,只有获得了邀请函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展馆。无法进场的人届时可以观看日卖电视台的直播,一睹稀世宝石的真容。 一石激起千层浪,社会各界都对这枚传说中的神奇宝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与此同时,隐匿在黑暗中的组织也在虎视眈眈,不择手段要将宝石抢到手。 12月24日,美国东部时区4点08分,纽约。 凌晨的天空尚未亮起,漆黑的夜幕中零散分布着疏疏落落的星光。 一栋坐落于布鲁克林区的高层建筑内,不少办公室里依然亮着灯,人们正紧张有序地准备与组织决战。 “the night vision system is operating normally.(夜视仪运作正常。)” “reviewing map status.(正在复核地图情况。)” “plentiful ammunition.(弹药充足。)” …… 12月24日,北京时间16点19分,香港。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坐在不远处的警员快步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你好,东九龙警署保安部联络事务科。请问有乜可以帮到你?(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please ask sergeant hua to answer the phone.(请让华警官接电话。)” 听见电话那边的声音说的是英语,他也习以为常地将自己回答换成了英语:“yes.one second,please.(好的。请稍等。)” “华sir,icpo嘅 madame stella搵你。(icpo的斯泰拉警官找你。) 警员听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将电话听筒搁在桌上,提醒长官接电话。 华警官走过去拿起听筒,与斯泰拉警官认真复核了本次行动的细节,再次分析每一个环节可能出现的变数或纰漏,并确认补救措施。 距离与组织的决战还有不到4小时。 结束通话后,华警官轻轻舒了一口气,再次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钟。 他的笔记本摊放在桌上,中间夹着一张画有木棉花的明信片。卡片上写着一句诗,字体潇洒飘逸,龙飞凤舞—— “你是部耐读的黄封皮的书,即使时间从这儿飞逝,但上面的标点仍凝满殷红的血。” …… 12月24日,东京时间20点45分。 “苏格兰,我们该走了。” 背着黑色琴包的男子微微颔首,跟着队友们往前走去。他双手插兜,再次确认了那封邀请函正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口袋里。 “把琴包给我,背着这玩意可过不了富泽财团的安检。按照计划,你们几个先进去探路,要是怪盗基德偷到了宝石就联系我们。”琴酒面无表情道,“伏特加,基尔那边怎么样?” “她有电视台的工作证,早就跟着摄影师混进去了。”伏特加回答。 基安蒂看着贝尔摩德、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等人放下了背包,拿出请柬准备排队进场,脸上露出讥嘲的笑容。“关键时刻,你们可别掉链子啊。” 贝尔摩德与她对视一眼,反唇相讥:“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降谷先生,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耳边传来风见裕也冷静的声音,降谷零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敲了一下蓝牙耳机表示知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听歌?”基安蒂瞥见队友的动作,还以为他是在切换歌曲。 降谷零又敲了敲耳机,暂时切断了与下属联络的频道,改成播放钢琴曲。 “越是紧张的时候,越是需要放松。你要听听看吗?” 基安蒂接过他递来的蓝牙耳机戴上,听着曲调优雅的《阿贝格变奏曲》,皱起眉头。 “啧,这种无聊的东西有什么好听的。”她对波本的品位嗤之以鼻,嫌弃地摘下耳机扔回给他。 东京时间21点整。 伴随着富泽财团的展厅向众人敞开大门,「命运之石潘多拉」终于被展现在世人面前。它在摄像机的镜头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晶莹剔透,魅力四射,全然不似赝品。 “你是命运的馈赠……无数人为你疯狂。” 伴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烟雾,白衣怪盗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玻璃展柜旁,气定神闲面对众人或是惊诧或是警惕的眼光。 “当天使降临荒野,牧羊人乍闻耶稣诞生的喜讯,我将在此拜领潘多拉之泪。” 他以一贯神秘莫测的姿态登场,为这篇悲壮的乐章奏响了华丽的序曲。 第50章 传说,「命运之石」潘多拉会在月下散发出一种红色的光芒。只要将它对准月亮,就能看见镶嵌在内的细碎宝石。 那些细碎的宝石会随着月光的映照流出液体,也就是所谓的「潘多拉之泪」,喝下它的人能够获得永生。 “紧急情况!怪盗基德突破了防盗封锁线,出现在展柜旁边!” “基德拿到宝石了!” 守在展厅里的警察们严阵以待。怪盗戴着白手套拈起那枚珍贵的宝石,笑着看向大厅里慌乱的人群,显得游刃有余。 萩原研二身穿防护服,手持防爆盾,目不转睛地盯着随时可能逃脱的怪盗基德。 他知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此刻正混迹在参观展厅的人群之中。但从他的这个角度暂时看不见两人在哪里。 如果怪盗基德成功偷走了宝石,他们的战场就会随着基德的行进路线一直改变,从展厅转移至一栋早已废弃的大楼——警方提前在那里设好了埋伏,正等着组织成员自投罗网。 也不知道松田那边怎么样了……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日卖电视台的主持人水无怜奈握着话筒,用惊讶的语气说道:“怪盗基德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了宝石!警察们能阻止这个猖狂的小偷吗?” 守在外面的组织成员们正在用手机收看直播,听见基尔的声音,便知道怪盗基德得手了。 “那帮警察果然是废物。”琴酒冷冷道,“苏格兰,基德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突然扔出闪光弹,趁乱从左边的窗户逃走了。”诸伏景光说道,“马路上的警车正在朝那个方向移动。但因为平安夜的车流量太大,很难追上怪盗基德。” “你们几个先撤,别留在展厅了。”琴酒语毕,背着包跨上了一部黑色的摩托车。 “这种时候还开汽车去追基德,真是蠢货。” 基安蒂鄙夷地看着那些警察,戴好头盔跨上重型摩托,一路风驰电掣。 眼见那抹雪白的影子越来越近,路边也见不到其他行人,她便架好了狙击枪,快速锁定目标—— “砰!” 背着滑翔翼的怪盗似有所觉,敏捷地避开了她的子弹。 基安蒂正想再补一枪,就见不远处的琴酒也停下了摩托车,举枪瞄准天空中的白衣大盗。 “砰!” 怪盗基德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上没有丝毫痛感,心里却是一紧——刚才那一下应该是打中了。 他不敢贸然改变行动,以免引起怀疑,只能故作镇定继续滑翔。 竟然没有命中? 琴酒阴沉着脸又开了一枪,却看见夜幕下飞翔的白影没有任何停顿,滑出的轨迹也非常流畅,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贝尔摩德、本堂瑛海、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走出展厅所在的大楼时,怪盗基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这一片区域中。 与此同时,降谷零的蓝牙耳机里响起了风见裕也的声音:“降谷先生,基德正在按计划飞往目的地。组织成员试图开枪攻击他,但没有得逞。” 第52章 恐怕不是没有得逞,而是他们的子弹被预言家的系统技能拦下了吧。 降谷零装作抬手整理发型,轻轻在耳机上敲了一下。听到这个消息,他本该安心一些,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隐约的忧虑挥之不去。 “波本,你还愣着干什么?” 金发女子戴好头盔,坐上了本堂瑛海的摩托车后座。“要是跟丢了宝石,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降谷零定了定神,在诸伏景光的眼神示意下快速上车坐稳,双手搂住了幼驯染的腰。 摩托车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飞速奔驰而去,路面上只余几道拖长的白烟。 “时间卡得正好。” 赤井秀一通过收看手机上的直播,确认怪盗基德已经离开了展厅。“你刚启动不死状态,基德就把宝石偷走了。” “当然,时间是我们事先约定好的。” 预言家的视野充斥着一片虚无的黑暗,不过他早已习惯这种状态。“赤井,你也是时候过去支援了。不用再守着我,死不了的。” 赤井秀一正要离开,忽而发现预言家的手臂正在流血,微微蹙眉。 “你……” 虽然处于盲眼状态,但是预言家依然能听见脚步声的停顿,也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正在盯着自己。 他笑了笑,并未在意自己淌血的伤口。“看什么看,没见过不死之身吗?” 在这样紧绷的气氛之下,赤井秀一居然被他逗笑。 “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不会死的人。” 话音刚落,预言家的腰侧又绽开了一蓬血花,干净的白衬衫被染成触目惊心的鲜红,衣摆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血。 赤井秀一没有再笑。他绷着脸,绿眸间沉淀着凝重的情绪。 “放心,就算全身的血都流光了,我也不会死的。”预言家淡然道。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赤井秀一拿出绷带给他包扎,“你该庆幸我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如果你是我弟弟,我一定会揍你的。” 预言家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我想,那位太阁名人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也对,做得出这种事的只有你松田阵平。” “还真是久违的连名带姓的称呼啊,有点可怕。” 预言家在原地盘腿而坐,从容合上双目。 他说:“你该走了。赤井,别回头。” 赤井秀一简单帮他处理好伤口,随即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再见,松田。” 此时此刻,倘若在这里的人换成松田阵平曾经的同期之一,多半会被预言家的态度激怒。 关心则乱,与他关系亲密的同期们都不是铁石心肠,必然会在目睹他受伤后产生情绪波动。因此痛苦迟疑,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否决这个计划。 但是赤井秀一不会。对他来说,一切都可以为铲除组织让路。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现在最迫切要做的是什么。 他可以头也不回地扔下预言家,他也知道这正是对方想要的。 ——这种冷静得近乎无情的理性,恰恰符合预言家的需求。 于是赤井秀一背着狙击枪,义无反顾地奔向长夜。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的步伐。 而预言家坐在他身后,任由血色浸透衬衣,安然阖目,不动如山。 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队友——稳重,心性坚定,顾全大局。 去吧,银色子弹。 第51章 “松田警官,你还好吗?” 戴着眼镜的金发女子快步走到预言家身旁,担忧地看着他身上的血迹。 “我没事,走吧。”预言家站起身来,拒绝了她的搀扶,听着身侧的脚步声跟随她走出大楼,然后坐上车。 茱蒂开车将预言家送到了决战地隔壁的某座建筑外。他们早就测试过,在这栋楼里的某个地方使用预言家的技能,正好可以覆盖决战地点的主要范围。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临走之前,茱蒂回头看了预言家一眼,始终不太放心。 “我比你们想象中的强。”预言家闭着眼没有看她,“况且我还有很多底牌没用,别说对付组织主力了,全歼组织都没问题。” 这显然是一句玩笑话,可是茱蒂并没有笑。她怀着复杂的心情退出了大楼,与fbi的同伴们会合。 怪盗基德飞进了那栋废弃的大楼。他还没来得及踏上楼梯,隔壁楼的预言家就使用了一次性的传送道具,将他转移到别处。 “咦?” 怪盗基德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米花图书馆外。夜间的图书馆早已闭馆,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人目睹这次突兀的传送。 看来那位警官先生还真有两把刷子。 怪盗基德有点担心预言家的伤,但也明白自己此时无能为力。他迅速换上了一身黑衣,压低帽沿,带着那颗伪造的潘多拉离开。 “我刚才用望远镜看见怪盗基德进去了。他还没出来,仔细搜!” 随着琴酒一声令下,组织成员们立即封锁了那栋废弃的烂尾楼。一批人守在楼外,另一批人带着武器入内搜索。 “一楼没有发现基德。” 降谷零一边默数着楼梯的台阶,一边向朗姆汇报情况:“二楼……” 按照作战计划的站位,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属于预言家的技能覆盖范围。当组织成员踏上第十一级阶梯时,就会集体失明,所以他需要作出适当的停顿。 “波本,怎么了?”朗姆有点等不急了,“基德在二楼吗?” “我……怎么突然看不见光了?”伏特加的声音变得慌乱,“难道手电筒全都坏了吗?可是外面的路灯也不亮了!” 贝尔摩德停了下来,指尖轻轻搭上手枪扳机。“我也看不见了,不是手电筒的问题。” “有人在耍花招。”降谷零冷冷道,“我们所有人都看不见了。” 琴酒试着往后退了几步,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但他上楼之前并没有这种情况。“哼,雕虫小技。” “看来,你们遇上了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朗姆想起了预言家当初起死回生的奇异画面,“如果我没猜错,松田阵平就在附近。” 楼下骤然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是一连串的骂声和持续不断的激烈枪响。 琴酒立刻联系了同伙。“外面什么情况?” “有人……不止警察,还有fbi!”守在楼下的组织成员叫道,“他们试图包围这里!” “该死,中计了。”本堂瑛海十分懊恼,“外面的人先顶住,我们拿到潘多拉就撤!” 琴酒的脚步微微一顿。“那枚宝石,真的是潘多拉?” “应该……是真的吧?”伏特加也有些不确定了,“如果是冒牌货,基德还会带着它逃跑?上次那枚「幻影精灵」是赝品,不是被他当场揭穿了吗?” “不管它是不是真的潘多拉,我们现在骑虎难下。”诸伏景光沉声道,“要直接杀出去吗?” “来都来了,万一那是真的潘多拉,我们岂不是白白将它拱手让人?”朗姆的机械音催促着他们行动,“快点找到基德,把他抓回来。” 说得真容易。基安蒂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现在身陷危险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想我们撤退。 预言家从口袋里取出一把枪,呼叫系统:“2002,查询琴酒的具体方位。” “琴酒位于宿主右侧窗口北偏东39.05度处,与宿主的直线距离为64.71米。” “查询琴酒身边的组织成员站位。” “伏特加在琴酒的2点钟方向,距离8.14米;科恩在琴酒的6点钟方向,距离11.94米……” 松田阵平听到这里,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想让他们内讧?” “bingo.”预言家的声音带着上扬的笑意。他闭着双眼开了一枪,恰好打在琴酒的脚边。 “刚才是谁开的枪?” 琴酒转过身,失去视力的双目依旧冷冽。“这个方向……我记得站在这里的是科恩。” “不是我!”科恩急道,“子弹是从窗外打进来的!” “这么说,周围的建筑里也有警察在埋伏?”贝尔摩德倒是不慌不忙。 本堂瑛海没有吭声。她从琴酒的左后方开了一枪,差点打中琴酒的手臂,被他敏捷地躲开了。 “这个角度……开第二枪的人在屋内。”琴酒笃定道,“我们之中有内鬼。” 他拔出自己的枪,朝着本堂瑛海所在的方向就是一枪,被对方躲开了。 琴酒听着她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开枪,这次击中了她的肩膀。 他想起几个月前,基尔追杀欧警署的妮娜,差点被她跳河逃走,之后又阻止自己杀死直美·阿尔简特和那个疑似雪莉的孩子,冷笑一声。 “基尔,我早就怀疑你了,你果然有问题。” 本堂瑛海连开数枪,琴酒侧身闪避,子弹全部打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第53章 与此同时,预言家的子弹也从隔壁楼的三层呼啸而来,击中了琴酒的左腿。他不需要思考,也能想到刚才肯定不止基尔一个人开枪。 在场的组织成员都陷入了失明状态,只有三个卧底依然能够正常视物,频频使用眼神交流。 “旁边那栋楼有人在开枪。” 琴酒知道楼内的人短时间内很难突围,干脆让守在外面的人过去。“哈帕,你去干掉那家伙。” “是。” 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哈帕的声音:“琴酒,我……我刚踏进那栋大楼,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我退出来之后,视力又恢复了正常。” “错不了的,松田阵平就在那里。”朗姆阴恻恻地插话,“多派几个人过去抓他。” 听见朗姆第二次提到松田阵平的名字,降谷零、诸伏景光和本堂瑛海都有些不安。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决定先按兵不动,暗中通知风见裕也带人过去救援。 “朗姆大人,敌我人数悬殊,我们恐怕抽不出更多的人手。”哈帕向他报告,“要是再派几个人过去隔壁,门口就要守不住了。” “废物!”朗姆呵斥道,“其他人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解决叛徒,上楼去找基德和潘多拉!” 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枪声打断了朗姆的话。趁着组织成员们看不见,三个卧底都在趁乱开枪。加上预言家的远程协助,子弹起码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接连而至,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该死……到底是谁!”挨了一枪的基安蒂暴躁地吼道,“苏格兰,你不是很擅长盲射吗?快干掉基尔!”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厉的枪响——子弹穿透了基安蒂的肩膀,痛得她龇牙咧嘴,连枪都拿不稳了。 “混蛋!我叫你打基尔,不是打我!” “我打的是基尔啊,你可别诬陷我。” 诸伏景光扛着狙击枪,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苏格兰在说谎。”贝尔摩德突然出声,“根据枪声判断轨迹,苏格兰打出的子弹确实是朝着基安蒂去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诸伏景光也没打算再装下去。 他快速移动到掩体背后,用温柔和善的语气捅出了最狠的一刀:“不好意思,我也是卧底。” 就在众人震惊于基尔和苏格兰的接连叛变时,朗姆那边又传来了坏消息:“总部正在被人攻击,立即回援!” “可是我们……”贝尔摩德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射中了她的腹部,她捂着伤口退了几步,警惕地戒备四周。 “朗姆大人,我们之前安插的棋子被抓了!” “la division de paris est attaquée!(巴黎分部受到攻击!)” “what the fuck is this??we were suddenly surrounded!(这是什么鬼??我们忽然被包围了!)” “搞乜啊?丢喇妈,点解突然间咁多差佬噶?(搞什么?丢你妈,怎么突然这么多警察?)” …… 朗姆被这些铺天盖地的求救消息弄得焦头烂额,想联系boss又联系不上——自从那次分别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boss了。 朗姆与琴酒关系不好,但这次行动的主要指挥还是琴酒。他不在现场,只能对自己的亲信下令:“波本,快点把宝石带回来。” “是。”降谷零顺从地应答一句,抬手就给了琴酒两枪。 琴酒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中了一枪,受伤的左臂一时行动迟缓,反击的子弹也没打中。 “可惜,我也是卧底。” 降谷零一枪打落琴酒的武器,看着诸伏景光和本堂瑛海联合制服其他人,持枪对准了琴酒的脑袋。 “波本?!你……” 他一直记恨着朗姆对松田阵平严刑逼供、百般折磨。如今胜券在握,心中陡然有种报复的畅快。 “没想到吧,朗姆先生?您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看来您剩下的那只眼睛,也不过是装饰品罢了。” “该死,怎么一夜之间全乱套了!” 朗姆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被降谷零切断了通讯,气得用力拍桌。 “朗姆先生,外面有人攻进来了!”一名黑衣人推门进来,“情况紧急,请尽快撤离!” 作为一个惜命的人,朗姆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在下属们的护送下匆匆离开了总部控制室。 这种时候乘坐电梯太过危险,于是朗姆选择了楼梯。他的腿脚不像年轻时那样利索,花了点时间才跑到一楼。 “砰砰砰!”伴随着雷鸣似的枪响,护送朗姆离开的几名黑衣人纷纷倒地。 朗姆悚然抬眼,只见楼梯口站着一名头戴针织帽的男子。 漆黑的枪口对准了他。 持枪者有着狼一样的眼神,苍绿的眼瞳中寒芒森然——但这匹「狼」并非猎物,而是猎人。 一名下颚带有伤疤的男子再次鬼鬼祟祟地走进预言家所在的那栋楼,而萩原研二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他记得那是松田阵平埋伏的地点,感觉不太放心,对身旁的同事说道:“我过去那边看看。” 他尾随那人走进楼里,发现对方的视力像是受到了系统的技能影响,不得不放缓脚步,摸着扶手小心翼翼踏上楼梯。 萩原研二放轻了呼吸,蹑手蹑脚地走上阶梯,始终与人保持着一定距离。为避免脚步声太重引起注意,他临走时没带防爆盾,也没穿厚重的防护服,只带了一把手枪。 两人越往上走,断断续续的枪声越是清晰。 走到四楼时,萩原研二看见了站在窗口持枪射击的预言家。他很谨慎,每开一枪就换一个地方,这样不容易被对面的人锁定位置。 哈帕是个经验丰富的狙击手。他凝神细听,察觉预言家的策略后,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只要在预言家开枪的瞬间偷袭,对方就来不及移动。 哈帕举起了枪。 “砰!”他身后的萩原研二动作更快,赶在他开枪之前举枪射击。 哈帕后背中弹,身躯晃了一晃。萩原研二飞奔上前,高声喊道:“松田,小心身后!” 与此同时,负伤的哈帕回身打出了一枪,萩原研二闪躲不及,中弹倒地。 “砰!” 预言家循着声音的源头盲射一枪,命中了哈帕肋下。哈帕被他打得一个踉跄,不慎跌下楼梯,头部着地,当场死亡。 “萩原?” 他看不见周围的景象,只好提高声音问道:“萩原?你没事吧?” 没有任何回应。他内心的恐慌逐渐扩大,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努力靠近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 “系统,查询萩原研二的状态。” “萩原研二被组织成员哈帕一枪命中眉心,已死亡。哈帕失足摔落楼梯,头部受创,已死亡。” “什么?” 松田阵平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感觉这一幕极其荒诞。 预言家缄默许久,低声道:“原来变故在这里。解百纳,是你赢了。” “不可能!萩原呢?我不信!” 松田阵平催促着预言家前行,差点被某物绊倒后缓慢蹲下,指尖终于触碰到了萩原研二——他的身体虽然保持着温度,但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他反复确认,还是没能探到对方的脉搏和气息,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萩原没有呼吸了……预言家,你还有复活道具吗?” “没有。不过,我有别的办法救他。” “你知道重生系统为什么叫重生系统吗?只要它和某人绑定,对方就可以重生。在原主自愿转让的情况下,重生者不需要做任务,也无法继承原主的技能和道具。系统转让后,原主的账号数据会全部删除,灵魂也会消失——当然,这不影响你的灵魂,因为绑定系统的是我。” “那你怎么办?” 预言家并未回答,反而问道:“如果预言是一枚硬币,你觉得它的背面会是什么?” 松田阵平沉默不语。 “硬币的背面写着一个数字:30。我只能预知30年内发生的事,也只能活30年。”预言家的声音很平静,“就算不救萩原,我也会死在明年的1月,重生系统也会寻找下一个宿主。反正我离死不远了,还不如死得有意义一点。” “我也是松田阵平。如果系统必须带走松田阵平的灵魂,那也可以是我的。”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我不会让你这样做,因为系统只听我的指令。” 早在自称「预言家」时,他就已经把「松田阵平」这个身份给了另一个自己。 毕竟他在上一个世界活了26年,在这个世界又活了29年,加起来也有55岁了——他愿意把未来让给更年轻的自己。 即使表现得再成熟老练,在面对生与死的抉择时,他依然是那个松田阵平。 “我比你多活了几十年,有很多东西我已经体会过了。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替我体验更多的美好。” “是否删除账号「松田阵平」,并将系统转让给「萩原研二」?” 第54章 “是。对不起,2002。” “现已启动系统转让程序。宿主所有技能即将清除,所有道具将强制使用,不可使用的道具全部删除。” “道具「金苹果」已删除。” “道具「记忆碎片」x4已使用,目标萩原研二、降谷零、诸伏景光、伊达航将在24小时内接收关于原世界的记忆。” “技能「暗夜蝠影」正在使用中,技能效果暂由另一位松田阵平继承,技能停止后自动删除。” …… 松田阵平怔怔地听着这一连串电子音,眼眶逐渐泛红。许多回忆的片段从他眼前闪过,有属于他自己的,也有属于预言家的。 “cheers.”赤井秀一端着铝制的啤酒罐,轻轻与他碰杯。 “正在删除「松田阵平」账号数据,删除进度5%……” 金发绿眸的女人抱着儿子向他道谢,泪如泉涌。“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我叫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你叫什么名字?” “正在删除「松田阵平」账号数据,删除进度10%……” “根据卦象,你会死在3年后的12月。”解百纳笑道,“要不要赌一把?” “正在删除「松田阵平」账号数据,删除进度17%……” “是那位大人下令要杀你,我也只能从命。”贝尔摩德耸了耸肩,“我欠你的,就等我下了地狱再偿还吧。” “正在删除「松田阵平」账号数据,删除进度23%……” “不用谢我。”怪盗基德微微一笑,单片眼镜映着银白月色,冷泽熠烁。 “正在删除「松田阵平」账号数据,删除进度30%……” 诸伏高明认真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松田君,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正在删除「松田阵平」账号数据,删除进度43%……” “是啊,我不了解,所以能告诉我吗?顺便说说,你为什么要成为警察?”这是与他针锋相对的警校首席第一次主动示好。 “正在删除「松田阵平」账号数据,删除进度52%……” 向来温柔的同期表现得异常决绝,眉眼间满是坚毅之色。“我不想再把别人牵连进来了。如果又有谁因此而死的话……” “正在删除「松田阵平」账号数据,删除进度66%……” “手无寸铁的人,就别挑衅拿枪的了!”一道魁梧的身影急速闪过,以车门为盾挡下了普拉米亚的子弹。 “正在删除「松田阵平」账号数据,删除进度75%……” 小男孩眨了眨紫色的大眼睛,友好地朝他伸出手。“小阵平,你要不要来我家玩?我家的厂里有很多汽车哦!” “正在删除「松田阵平」账号数据,删除进度98%……” “抱歉,因为我的计划,让你重生到这个世界孤军奋战……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再见,阵平。” 松田阵平咬紧牙关没有吭声,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在这个世界苦苦挣扎了三年,终于听见有人叫他「阵平」——那个人是他自己。 “别哭了,你哭的样子很丑。”预言家嘲笑道。 松田阵平跪在萩原研二的尸体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真想再听听萩的声音啊。哪怕只有一句话,哪怕是假的也好。 松田阵平强忍悲痛,努力模仿幼驯染的语气说道:“小阵平,我会在那边等你的。” “你这家伙……” 预言家停顿了几秒,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果然,只有我自己最懂得怎么诛自己的心。” 尽管松田阵平正在流泪,他的嘴角却是上扬的。 “因为我就是你——我想要的,一定也是你想要的。你都要死了,总不能让你留有遗憾吧?” 预言家轻笑一声,心满意足地进入了长眠的梦乡。 大家……久等了。 片刻过后,萩原研二身上的伤口和鲜血奇迹般消失无踪。 松田阵平摸索着检查了一遍,发现他的脉搏正有力地跳动着,呼吸也恢复了正常,看起来好像只是睡着了。 “预言家。”松田阵平试着唤了一声,没再得到回应。 “松田阵平……你这个混蛋!” 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无声地恸哭起来,不知是在骂预言家,还是在骂他自己。 手臂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迸裂,温热的血色渗出了绷带,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当时针跨过「12」,人们送走平安夜,迎来了色彩缤纷的圣诞节。 诚然,预言家以及各国警方多年以来的努力,都是为了让民众安居乐业、无忧无虑地生活。 但在此时,松田阵平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仍然情不自禁感到痛苦。 预言家的灵魂消逝在平安夜最后的钟声中。 不远处传来了欢快的音乐声,人们正在庆祝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对这场个人的悲剧全然不知。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good tidings we bring to you and your kin,good tidings for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第52章 凌晨12点07分,风见裕也赶到了现场。他看见萩原研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松田阵平浑身是血地坐在一旁,顿时大骇。 “松田先生!你们怎么样?伤得很严重吗?” “风见?” 松田阵平抬头看向他,目光却没有焦距。“降谷那边解决了吗?” “已经解决了,琴酒、伏特加等人都被控制起来了。” 松田阵平放下心来,停止了「无相」和「暗夜蝠影」的技能效果,这两个技能随即被删除,他的视野也恢复了正常。 “我不要紧……萩原没受伤,只是晕过去了。” 他尝试着站起身来,失血过多的身体随之一个趔趄,脱力往前扑跌。 “松田先生?松田先生!” 风见裕也急忙撑住他的身体,连声呼唤,却没有得到回应。 风见裕也先通知了救护车,而后向降谷零报告了事情的经过。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赶到医院时,萩原研二已被安置在病房,松田阵平还在手术中——子弹没有伤及他的内脏,但仍留在体内,需要尽快取出。 十几分钟后,赤井秀一也出现在了医院的走廊上。他与两位曾经的卧底对视一眼,说道:“组织总部那边搞定了,各国警方也陆续传来捷报。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查到组织boss的下落。据说他已经失联了几个月,生死不明。即使boss侥幸逃脱,面对这样的局面,多半也无力回天。” “看来算是顺利完成了任务。”诸伏景光轻轻舒了口气,这一切的付出与牺牲总算没有白费。 “既然解决了公事,我们就来谈谈私事吧。”金发公安抱着双臂看向绿眸男子,“赤井,你对松田的计划知道多少?” 降谷零想来想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松田阵平的技能可以令怪盗基德毫发无伤,那他自己怎么可能伤成这样? “松田说过,他的技能可以保护怪盗基德……是指伤害免疫吗?” “他没告诉你们吗?” 赤井秀一见两人都沉默摇头,遂如实陈述了松田阵平的计划。他说得越详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表情越严肃,到最后已经变成了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们没有料到,松田阵平所说的技能根本不是护盾之类的伤害免疫,而是以血肉之躯替怪盗基德挡下组织的攻击。 而松田阵平将这个技能的作用告诉了赤井秀一、怪盗基德和江户川柯南,唯独瞒着他们几个。 “所以,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松田挨子弹?” 降谷零想象着松田阵平受伤流血、赤井秀一转身离去的画面,眼神晦暗,紫灰色的瞳中隐隐闪烁着冷光。 诸伏景光默不作声地抿紧了唇,向来沉静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赤井秀一迎上两人质问的视线,从容道:“这是松田的计划,我需要做的就是信任以及配合他。” 理智告诉降谷零,此时即将翻涌的失控情绪名为迁怒。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逼迫胸腔里那颗躁动的心脏冷静下来。 比起指责知情者,其实他更想责怪自己——他恨松田阵平和预言家什么都不说,也恨自己没察觉他们的隐瞒。 “虽然从客观上来说,你没有做错什么……” 诸伏景光克制住心底掀起的波澜,尽量公允地作出评价:“但是,作为松田的朋友,我们很难接受这种事。” “我能理解,也对此感到抱歉。”赤井秀一颔首道,“相信松田醒来之后,会再跟你们解释的。” 萩原研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从小就认识,经常结伴上学、放学,一起拼装玩具模型,一起偷偷改装修车厂里的汽车。 幼驯染有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眸,和松田阵平的眼睛别无二致。他对自己使用的称呼,也和松田阵平一模一样:“萩。” 第55章 “小阵平,这边!” “小阵平,你看我新买的模型!” 萩原研二很喜欢黏着自己的幼驯染。无论做什么事总喜欢叫上对方,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永远,直至一场猝不及防的爆炸夺去了他的生命。 与幼驯染的通话被强行中断,看着被浓烈黑烟吞噬的楼层,萩原研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现实里的松田阵平——或者说预言家,曾经在刚入职大约一个月的时候,抓住了某个炸弹犯。 那家伙秘密购买了制造炸弹所需的材料,正鬼鬼祟祟地在浅井别墅区里安装炸弹,就被预言家逮住了。 事后同事们问起这件事,预言家说他去那个别墅区见朋友,恰好遇到一个提着黑色袋子的男人,袋子里掉出了一个定时器。他帮忙把东西捡起来,趁着男人打开袋子的间隙,发现里面装着大量制造炸弹的材料。 他起了疑心,悄悄跟了过去。果然,对方试图在这里安装炸弹,被他当场擒住。 ——而梦中的萩原研二,正是葬身于浅井别墅区的爆炸。 如果不是预言家提前抓住了犯人,也许现实中的他也会死在那个家伙手里。 诸伏景光守在松田阵平床边,安静地看着沉睡中的人。 一阵迷雾般的困意包围了他,他支颐着努力想要保持清醒,身体却不听使唤。 “啊——真是的!零说是要等你自己说出来,所以我才顾虑你的,但现在已经忍不了了!” 似曾相识的嗓音传来,他怔了怔,意识到那是松田阵平的声音。 “你是在找杀了你爸妈的凶手对吧?那个女孩可能和案子有关,所以你心神不宁,不是吗?” 梦中的诸伏景光被四位好友包围着,无奈而坚决地回应道:“是这样没错……但是不行!这个案子必须由我自己解决,我不想再把别人牵连进来了。如果又有谁因此而死的话……” “死不了的!”四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底气十足的笑容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原来……有你相伴的警校时光是这样的,是你们让我迈出了那一步啊。 白茫茫的迷雾若隐若现,诸伏景光在迷雾中走过了意气风发的警校时期,成为一名公安警察。 毕业后,他听说了萩原研二的死讯,却不敢以真实身份参加好友的葬礼,只能在萩原的忌日与同期们相聚,为他扫墓。 那种混合着不同颜色的□□,他曾经在松田阵平亲手绘制的拆弹图纸上见过——是普拉米亚制造的炸弹。 他扶着受伤的降谷零,面带忧色,对正在拆除炸弹的同期说道:“松田,我们在下面等你。” 松田阵平没有回答。或许是因为想起了曾经失约的幼驯染。所以他不敢再轻易对朋友作出保证。 在梦境的最后,诸伏景光用一把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望着倒在天台上的自己,还有与赤井秀一愤然对峙的降谷零,蓦然想起了预言家和他们三人的对话:“按照上一个世界的轨迹,你26岁就死了。” “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诸伏没事?” “因为我提前除掉了那个发现他身份的内鬼。那家伙名叫森山宗夫,代号马德拉,你们两个应该都听说过。” 梦中的降谷零被人揍了一拳。 他后退一步稳住重心,抬起头来,只见风中飘舞着绚丽的樱花,月光流泻而下,描摹出熟悉的容颜—— 如同主人一样桀骜不驯的黑色卷发,俊朗英气的眉眼,线条凌厉的下颚。那双湛蓝眼眸映着皎洁清辉,眼底闪烁的碎光格外锐利。 降谷零记得这一幕。在朗姆审讯松田阵平的时候,他的眼前曾浮现出类似的画面。但他当时牵挂朋友的安危,没有心思细想这些。 这个世界的降谷零并未与松田阵平交过手。而在梦中,他们两人打得难分胜负,这种势均力敌的快感让降谷零痛快无比,酣畅淋漓的体验也是前所未有的。 尽管两人一开始相处得不太和睦,但他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们会从死对头变成好朋友。 如同松田阵平所言,他前一世放弃了拆掉摩天轮上的炸弹,甘愿为拯救民众殉职。 而在他走后几年,那些未曾褪色的过往依然影响着身边的人。当降谷零试图拆除组织成员安装的炸弹时,耳边响起的是松田阵平带着笑意的提醒——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当晚,陪着娜塔莉早早入睡的伊达航同样做了一个梦。 在那段似曾相识的警校时期,他多出了一个新的朋友,名叫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和降谷零不对盘,两人不是拌嘴就是打架。身为班长的他总是哭笑不得地从中调停,连打蟑螂这样的借口都搬出来糊弄教官了。 伊达航很快就明白这是一场梦,但他总感觉一切不像是虚无缥缈的梦境,而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实。 伊达航记得,三年前他去找萩原研二时,与那位警备部的松田警官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松田阵平失踪了,一直没出现过,他也就失去了再见到对方的机会。 他认真聆听着同期们的对话,陡然想起一件事来——梦里的松田阵平声音很耳熟,和他办案时见过两次的观月警官声音非常相似。 梦里的伊达航还没来得及和娜塔莉结婚,就在28岁那年的车祸中丧生。而现实中的他当天被一名冒冒失失的白领撞倒在人行道上,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 萩原研二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他的眼珠转了转,察觉自己此时正躺在病房的床上。 “萩原,你醒了。”耳边响起了降谷零关心的声音,“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萩原研二慢慢坐了起来,捂住略显昏沉的脑袋。“我没事。” 他的眼圈明显泛红,晶莹的水光几乎要溢出眼眶,又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很快就在同期面前调整好了情绪,装作没事人一样揉了揉眼睛,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我是系统2002,欢迎新宿主。”系统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由于本系统为原主转让,宿主无需完成系统任务,亦无法获得系统技能和道具,仅拥有新增的寿命。宿主寿命耗尽后,系统将寻找其他宿主。” 萩原研二听着这个声音,心下一凛——看来是预言家把重生系统转让给他的。 “预言家为什么要把系统转让给我?他怎么样了?” “系统无法查询原主目前状态。” “为什么我会梦见那些事?那是我在上一个世界的经历吗?” “正确。由于主线任务限制原主与日本警方合作。如果原主经常与萩原研二、伊达航、降谷零、诸伏景光接触,他们就会逐渐获得原世界的记忆。为完成任务,原主封印了四人的记忆,并疏远他们。现在原主的账号已删除,所有道具都被强制使用,其中包括一种让人接收原世界记忆的道具,所以宿主会梦见那些事。” “萩原,你怎么了?”降谷零见他一直坐在床上发呆,担心地问道。 萩原研二压抑着心中交织的悲伤、内疚、无力、焦躁等负面情绪,询问同期:“阵平呢,他怎么样?” “他受了伤,暂时还没醒来,景正在陪着他。”降谷零注意到他的称呼发生了变化,“萩原,你也想起了关于松田的记忆吗?” “是的。”萩原研二回想着松田阵平在这个世界经历的种种磨难,心情更加低落。 确认好友没有受伤后,降谷零便陪着他走出了病房,去探望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还没醒来。坐在床边的诸伏景光听见脚步声,抬眼朝两人笑了笑。 “他怎么样?”降谷零低声问道。 诸伏景光搬了两张椅子过来,让朋友们坐下。“伤势没有大碍,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萩原研二凝望着松田阵平苍白的脸颊,想伸手碰一碰他的脸。但最终还是不敢,只是隔空轻轻摩挲着他的面庞。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亲近自己的幼驯染。但这期间发生了太多事,他既对松田阵平感到亏欠和愧疚,心疼他遭遇的一切,又害怕他会因此和自己生疏,再也回不到亲密无间的从前。 降谷零坐在诸伏景光身旁,肃然道:“景,我想问你一件事。” “零是说……天台上的事情吗?”诸伏景光迟疑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之前和松田接触时,我就隐约想起过一些模糊的片段,这次总算是补全了。” “所以,到底是赤井秀一杀了你,还是他逼迫你自杀的?”降谷零握紧了拳头,“可恶……那个fbi!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不,你误会了,赤井当时想救我。他说他是fbi的卧底,可以放我走,但我……” 诸伏景光的话哽在了喉间,他感觉这个真相对降谷零而言太过残忍,有点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第56章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萩原研二见降谷零眼含悲愤,诸伏景光面露难色,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也梦见了预言家所说的那个世界吗?” 这时,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慢慢睁开双眼。三人来不及继续讨论昨夜的梦境,纷纷过去查看松田阵平的情况。 “阵平,你醒了!” “松田!” 松田阵平迎上同期们关切的目光,茫然四顾,确认了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是在医院。“你们……是把我送到医院的好心人吗?我在路上晕倒了?” 三人第一次被他用打量陌生人的眼光看待,都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萩原研二率先回过神来,艰难启唇:“小阵平,你别开玩笑了……” 松田阵平与他四目相对,疑惑地问道:“小阵平是谁?” 第53章 “你说什么?” 萩原研二死死地盯着那双平静的蓝眸,确认松田阵平真的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随即被铺天盖地的绝望淹没。 胸口传来强烈的窒息感,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本以为幼驯染因为受伤的缘故暂时忘记了朋友们,却没想到对方失忆得彻底,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此刻心乱如麻,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始终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萩,最近来了一个新同事,性格和你有点像,刚入职没多久就和大家混熟了,看样子很受欢迎。” ——“我今天尝了尝你平时爱喝的酒,味道也不怎么样嘛,你该不会是喝惯了所以一直懒得换口味吧?” 两条短讯猝然闯入脑海,他想起当初四处碰壁的松田阵平不小心给他发错信息,称呼他为「萩」,而他对着那个陌生号码回复的是:“你是谁?” 松田阵平。拆卸技巧出神入化的机械天才,警视厅机动队爆处班的王牌,摧毁黑衣组织的幕后功臣,现在竟然在问自己是谁。 这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这不应该是真的。 像小阵平那么好、那么优秀的警察,怎么能够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认识我们,也不知道阵平是谁?” 诸伏景光颦眉看着病床上的人,放轻了声音:“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不知道。”松田阵平实话实说,“我只记得,我好像是一个警察。” 三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难以接受的神色。 萩原研二默默咬紧了后槽牙。难道是因为预言家出了事,又把重生系统转让给他,间接影响到了松田阵平的记忆? “我们是你的朋友,你叫松田阵平。你对这些事还有印象吗?”降谷零问道。 不知为什么,松田阵平本能地对这个名字感到抗拒,断然否认:“不,我不是松田阵平。” 他在好友们诧异的眼光中蹙眉苦思,良久才想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姓氏。 “我好像……姓观月。”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观月凌宇这个名字是我起的啊!”诸伏景光急道,“观月是你为了躲避组织追杀使用的假名,你的真名是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他一深入思考,就感觉头痛欲裂,不得不停下来,拧眉捂着额头不住吸气。 萩原研二见他如此痛苦,也不忍心再逼着他回忆,温声安抚着他:“算了,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先休息一下吧。” 松田阵平躺在床上缓了一阵,头痛渐渐有所好转。他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人,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无奈之下,三人只能依次自我介绍,并拿出警察证给他看。 降谷零看着松田阵平不动声色观察他们的眼神,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原来被自己的朋友遗忘,是这样的感受。 他们如今只是被一个朋友忘记,身边还有其他亲友的陪伴,都会因此倍感痛苦。 而松田阵平当初孤身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形单影只,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松田阵平看完了他们的警察证,对此并没有怀疑。既然三人都是警察,自己似乎也是一名警察。那么他们会成为朋友就是合情合理的事。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了一张警察证,只见上面写着:「长野县警察本部刑事部鉴识课警部补,白石敏之」。 “为什么照片跟我本人长得完全不像?这真的是我的证件吗?这里写的可是白石敏之,不是松田阵平或者观月凌宇。”松田阵平起了疑心,“你们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警察证确实是你的,这是公安部帮你伪造的证件。”诸伏景光解释道,“你原本在警视厅的机动队工作,因为遭到犯罪组织的追杀,化名观月凌宇,被调到了公安第四课。后来你的身份被组织识破,公安就把你调到了长野县警察本部的鉴识课,改名白石敏之。” “为什么你们要把我调到长野?” “因为我的哥哥诸伏高明是长野县警,方便关照你。” 松田阵平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床铺。“听起来,我们似乎一起经历过很多事?” “确实是这样。因为事情比较复杂,一时也说不完。等你身体好点之后,我们再慢慢告诉你吧。” 萩原研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松下来。“小阵平,你中午想吃点什么?我们去帮你买。” “嗯……乌冬面吧,谢谢。” “小阵平,你以前不会对我这么客气的。”萩原研二垮下嘴角,“所谓幼驯染,不就是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尽情使唤的存在吗?” “原来我们是幼驯染吗?”松田阵平若有所思,难怪他觉得萩原看起来最顺眼。 三人在医院附近的饭店用餐,打算吃完之后打包一份带给松田阵平。 吃饭的时候,萩原研二接到了伊达航打来的电话。他放下筷子,勉强挂起笑容跟班长寒暄:“班长,你最近还好吗?” “我?过得还不错。”伊达航说道,“萩原,你还记不记得松田?” “当然记得。”萩原研二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怎么了?” 伊达航迟疑片刻,简单跟他说了那个奇怪的梦。 “班长,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萩原研二告诉他,“其实观月凌宇和白石敏之都是阵平,这是公安为他安排的假身份。你梦见的那些并不是单纯的梦境,而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们真实经历过的事。阵平目前在米花中央医院,你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趁着吃饭的时候,诸伏景光向降谷零解释了在天台上发生的事情始末。 “我在听见脚步声之后就开枪了,我当时也不能确定上来的人究竟是谁。后来我才知道,跑上天台的人是你……对不起,零。” 降谷零闻言,沉默了良久。诸伏景光也没吭声,只能从幼驯染紧攥的五指隐约窥见他内心激荡的情绪。 对于他们在原世界的结局,降谷零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被动接受。 他看着活生生坐在自己身旁的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心里又是一阵后怕——还好这个世界的他们都没事。 “往好的一面想,至少现在的我们都平安无事。” 萩原研二等他们冷静下来后,才说了大楼里的枪击事件。“预言家把他的重生系统转让给我了,我尝试过和系统对话。但它并没有给我安排任务,也没有提供技能或是道具之类的东西,应该只是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降谷零微微变了脸色。“那预言家呢?” “我也不清楚,系统查询不到他目前的情况。”萩原研二发出一声叹息。 诸伏景光回忆起萩原研二在原世界的结局,不禁有些担心。“萩原,那你现在还有多少年的寿命?” 经同期这么一提醒,萩原研二才想起这个问题,询问系统:“系统,能不能查到我的寿命还有多少?” “宿主的命运轨迹已被改变两次,系统无法查询。通常情况下,无附加条件的新增寿命不会低于60年。” 改变两次的命运…… 萩原研二寻思,第一次应该是指浅井别墅区的爆炸,第二次恐怕就是昨晚自己在大楼里中枪的事。按理来说,眉心中弹的人必死无疑。但预言家把重生系统给了他,所以他活了下来。 至于失去了重生系统的预言家,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下午好。” 伊达航提着一篮水果敲开了病房的门,带着笑容跟同期们打招呼。 疲惫——这是他见到松田阵平时,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印象。 他半眯着眼倚坐在病床上,面色是病态的苍白,双唇抿成淡漠的弧度。他维持着双臂环抱的防备姿势,神色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倦意,看上去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坐在病床上的人循声抬眼,看着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顿了一顿。 “你是……”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察,伊达航。”伊达航将果篮放在桌上,“松田,我们以前见过面的。” 第57章 又是警察?是自己以前认识的人吗? 松田阵平认真想了想,歉然道:“抱歉,我不记得你了。” “这样吗……” 伊达航微微一愣,随后看见萩原研二走过来,低声跟他说了松田阵平失忆的事。 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朝着曾经的同期露出友善的笑容。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听说你对拆卸很感兴趣,尤其擅长处理炸弹。上次那个猖狂的炸弹犯普拉米亚,就是被你送进监狱的吧?” 松田阵平听得莫名其妙。他不明白伊达航等人为什么坚持认为他是那个姓松田的拆弹专家,越来越觉得他们可能是认错人了。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是鉴识课的警察,怎么会拆炸弹呢?” 松田阵平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口——他看见萩原研二红了眼眶。 第54章 病房里沉重的气氛持续了将近两分钟,直至另一阵敲门声响起,众人的注意力才被转移。 诸伏景光走过去打开门,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莱伊?” “苏格兰,还有波本和萩原……你们也在啊。” 赤井秀一抱着一束红色的香石竹走进病房,将它交给松田阵平。“松田,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你是谁?为什么每个人都叫我松田?” 松田阵平接过花束,纳闷不已。难道他跟那个姓松田的家伙长得很像?还是说,他的确就是松田阵平? 一个人认错也就算了,五个人同时认错的几率应该很低吧? 赤井秀一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是没想到松田阵平会忘记一切。 他观察着松田阵平看他的眼神,隐约感觉对方的状态不太对劲——似乎有很重要的东西被强行从他的灵魂里抽离,导致整个人都充斥着某种迷惘的残缺感。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这个人恐怕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战友。 赤井秀一什么也没说。他默然注视着松田阵平,眉心微微蹙起,墨绿的瞳色沉凝而肃重。 ——这是诸伏景光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类似悲悯的神色。那种复杂难言的表情很快就一闪而逝,短暂得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我叫赤井秀一,fbi搜查官,是你的朋友。”他平静地开口,“在与日本公安、cia、icpo等各方势力的合作下,我们成功摧毁了某个国际犯罪组织。” “听起来很不容易啊。”松田阵平挑了挑眉,对自己会和fbi成为朋友感到不可思议。 “我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赤井秀一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他见松田阵平确实不记得自己,又看他们几人像是有话要说,便没再久留。 他走到门边时,回头对诸伏景光说道:“苏格兰,如果松田想起了什么,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好。”诸伏景光与他道别,“再见,莱伊。” 旁边的降谷零抱着手臂哼了一声。“用不着你操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松田阵平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他并不知道锁屏密码,但这部手机设置了人脸识别解锁功能,他的脸刚对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锁屏就自动打开了。 他点开电话簿,在里面找到了萩原研二的名字,却没有见到伊达航、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他又打开通讯软件,看见了三个经常和自己发消息的好友——除了萩原之外还有两人,他们的备注名是「z」和「h」。 松田阵平仔细翻查聊天记录,发现自己和这三人聊天的语气非常熟稔,应该是朋友没错。他称呼萩原研二为「萩原」,对「z」和「h」的称呼则是「零」和「景」。 如果他没猜错,「零」是指降谷零,「景」是指诸伏景光。之所以采用这样的称呼,或许是因为这两位公安的身份需要保密。 翻遍了通讯软件,松田阵平始终没有找到伊达航的名字。他的指尖往下滑动,不小心误触了便签界面,看着忽然弹出来的几百条便签,不禁愣住。 “这是……”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92天,萩还是和我不熟,好累。” “降谷怀疑我和组织成员暗中勾结,我就顺口说我是普拉米亚的同伙,也不知道他信没信。同伙就同伙吧,那个疯子一天到晚到处乱炸,他们几个离我远点也是好事。” “班长,我今天路过食堂又见到你了。但是不敢跟你打招呼,因为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光明正大地成为朋友呢?” “景问我会不会弹贝斯,其实我很想接过去乱弹一气,就像当初毕业时那样。可我们不再是可以肆意玩闹的关系了,在陌生人面前乱弹也会给他惹来不必要的关注,所以我只能说「我不会」。” …… “小阵平,你在看什么?” 萩原研二凑过来看了一眼,瞥见便签里的只言片语,登时瞳孔骤缩。 他急切地往前倾身,想要继续看下去,松田阵平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此时慌乱跳动的心脏告诉他,便签里的东西绝对不是自己希望被朋友们看见的。 “没什么好看的。” 他迅速按下手机的锁屏键,看着恢复黑暗的屏幕,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小阵平……” 萩原研二见幼驯染锁上了手机,也不敢硬抢,只能用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松田阵平接收到他恳求的眼神,恍惚间感觉有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坐在自己身旁,耷拉着毛茸茸的耳朵,用那双水汪汪的黑亮眼睛发出无声的哀求。 两人僵持片晌,松田阵平还是心软了。他打开了手机锁屏,认命似的把手机递给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的手机里一共存了533条便签。从两年前的2月至今年的12月,他时不时会在手机便签里给同期们留言,作为走投无路的精神寄托。 三人自发地围拢到萩原研二身旁坐下,一条一条地翻看着松田阵平写给他们的留言,生怕错过任何关于对方的信息。 “班长,我最近认识了另一个世界的你。你在这里生活得不错,和娜塔莉的婚事也提上日程了。可惜我和你不熟,没办法参加你的婚礼。” “零,你觉得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世界的你多相信我一点?” “景老爷,你也给我出出主意吧。有时候给你们几个写信息,就好像在给萩发信息一样——我知道你们不会回复我了,但我还是会继续写。” “萩,这个世界的你不太好接近啊。不过,我还是会努力的,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有好转的一天。” …… “他们好像渐渐开始把我当朋友了,这鬼地方总算没有那么难熬了。” “明天就是和组织决战的日子了,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来。如果有机会,真想再和你们见一面啊。” “萩,你这家伙当初走得最早,也没来得及好好跟你道个别。等我去到那边,能和你们重逢吗?” …… “平安夜计划将在今晚执行。要是我和预言家之中必须有人牺牲,那就让我来吧。” ——这是松田阵平留下的最后一条便签,日期是12月24日9点37分。 显然,他早已有了慷慨赴死的觉悟,只是最终的结局与他的设想并非一致。 同期们看完了手机里的五百多条便签,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静。而那种震撼一旦平复下来,便有无言的悲哀四处蔓延,将看似痊愈的暗伤撕扯得鲜血淋漓。 萩原研二低头强忍着泪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另外三人同样一声不吭,眼睛也都憋得通红。 “这是怎么了?” 松田阵平没想到他们的反应会这么大,不禁有些后悔把手机交出去。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四人,试图安慰:“你们……别哭啊,怪吓人的。” “对不起,阵平……对不起。” 萩原研二的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他从背后展臂抱住了松田阵平,将下颚抵在他的肩膀上。 “别动,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松田阵平连连点头,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忐忑地任人抱着不敢乱动。 “松田,让你独自承受了这么多,实在是很抱歉。”诸伏景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灰蓝的眸中饱含歉意。 降谷零移开视线没看松田阵平,哽咽了片刻,才启唇道:“那个时候……我不该怀疑你的。” “唉……经历了这么多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伊达航叹息道,“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也太辛苦了。” 松田阵平对他们难过的原因一无所知,却依然会为他们的痛苦而心悸。 尽管不清楚先前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不排斥他们的靠近和亲密——与之相反,他的内心非常渴望这样的温暖,说明这是他期盼了很久的东西。 所以,他欣然接受了来自友人们的善意。 第58章 从江户川柯南那里打听到松田阵平住院的地点之后,黑羽快斗决定去探望那位受伤的警官。 他提着水果站在病房门口,犹豫了好几次,都没能伸手推开那扇门。 “你怎么不进去?”江户川柯南问道。 黑羽快斗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了眼前的门,脸庞挂上笑容。“大家下午好。我是黑羽快斗,江古田高中二年生,来探望松田警官。” “各位警官下午好,我是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环顾四周,认出了曾经在琴行偶遇的贝斯老师。“冰室哥哥,你也是来探望松田警官的吗?” “是黑羽君和柯南君啊,请坐。”诸伏景光温和地笑道,“没错,我也是来探病的。” “我认识这个高中生吗?” 坐在病床上的松田阵平看着两人,下意识询问身边的朋友们:“这个小鬼也是我以前认识的人?” 黑羽快斗和江户川柯南都愣住了。降谷零被他们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如实说道:“松田因为受伤的缘故,记忆出现了一点问题……他暂时忘记了我们,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这样? 两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除了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猜到黑羽快斗就是怪盗基德——但是没有一个人主动点破这件事。 电视新闻正在回顾平安夜的「潘多拉案件」,主持人用惋惜的语气介绍这枚珍贵的宝石。据说它已经落入怪盗基德之手,目前不知所踪。 电视机上的画面一转,切换成了怪盗基德偷取宝石的情景。他身手敏捷地避开富泽财团的防盗系统,轻而易举拿到了潘多拉。随即扔出闪光弹,展开滑翔翼隐入茫茫黑夜。 “怪盗基德是谁?”松田阵平饶有兴致地看着电视上的白色身影,“那身礼服看起来挺酷的嘛。” 黑羽快斗听着这句话,眼神黯然——看来他是真的不记得这一切了。 “他是个魔术师,也是有名的大盗。”他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松田警官,我也会变魔术,你想不想看看?” 他抬起右手,几只白鸽顿时扑簌簌从他的袖口飞出,刹那间变作一朵鲜红的玫瑰花,点缀着露珠的花瓣娇艳欲滴。他随手将玫瑰掷向空中,纷飞的花瓣又化为缤纷彩条,飘落间闪烁着五色光泽。 “好厉害,现在的高中生真是不得了!”萩原研二鼓掌赞叹,“太梦幻了!” 松田阵平目睹了这场精彩的表演,嘴角也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有两把刷子啊,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优秀的魔术师。” 江户川柯南走到一侧,低声问降谷零:“安室先生,审讯组织成员的工作是由你们负责吗?” “是的。”降谷零也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能不能让我见贝尔摩德一面?” “她是要犯,恐怕不行。”降谷零正色道,“在别人眼里,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学生而已,公安不会同意让你进审讯室的。就算你变回了高中生工藤新一,这也不合规矩。” 江户川柯南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也没有勉强。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有一些话想对她说,到时候能请你帮忙带个话吗?” 两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 走在前方的黑羽快斗凝望着橘红色的残阳,步伐渐渐顿住,脸上的表情也被帽檐投下的阴影覆盖。 江户川柯南猜到他在想什么,劝慰道:“基德,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但是……” 黑羽快斗背对着他,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 名侦探,你应当能理解我此刻的感受。 明知道那是松田警官自己的选择,但作为被他保护得安然无恙的目标,我总会忍不住想:是我害了他吗? ——那几枪,本来应该打在我身上的。 第55章 松田阵平不见了。 伊达航踏进病房时,被空荡荡的病床吓得不轻。他见卫生间里没人,又询问了路过的医生和护士,都没能问出松田阵平的去向。 昨晚,萩原研二向他简要陈述了松田阵平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事,包括预言家和重生系统等一系列事件。 伊达航越想越担心预言家的状况,更怕松田阵平可能会想不开,立刻打电话向同期们求助。 接到电话的三人匆匆赶到了医院。 萩原研二在整个楼层四处转了一圈,突然灵光一闪。“他会不会是在天台?” “天台?”诸伏景光疑惑道,“为什么?” “小阵平以前读书的时候,午休时间总喜欢躺在天台上睡觉。”萩原研二走向楼梯间,“我们先上去看看吧。” 四人来到医院的天台,果然在那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身穿单薄的病号服,双眼微阖,枕着双臂躺在天台的边缘处——倘若忽略十二月淅凛的寒风,他的姿态简直悠闲得像在度假。 “松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伊达航怕他一不留神摔下楼,大步跑了过去。 降谷零看得心头火起,见松田阵平睁眼要站起来,还是忍不住伸手拉了一把。“你这家伙难道不会冷吗?地上这么凉,没病都会冻出病来!” 松田阵平刚起身,就被萩原研二的外套裹了个严严实实。“小阵平,明天都要下雪了,你还穿得这么少!” “不用担心,我只是出来透透气。”松田阵平觉得他们的反应太夸张了,“待会就回去。” “你出门之前至少要给我们发条信息吧?刚才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差点就报警了。”诸伏景光面无表情道。 擅自出逃的伤患无可奈何地被大家押回了病房。 诸伏景光向护士借了一条毛毯,披在松田阵平身上,又调高了病房里的暖气温度。他看着同期灰白的双唇渐渐恢复血色,紧绷的心情才慢慢放松下来。 萩原研二给人倒了杯温水,坐在床边望着他。“小阵平,你为什么要躺在天台上?” “我也不知道。”正在喝水的卷发警官迟疑了一瞬,“我感觉自己好像有过躺在天台上的经历,就想上去试试,看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然后呢,你想到了什么?” 他将视线转向旁边的降谷零,说道:“我看到你……朝我走过来。” 降谷零怔了怔,继而想起他们警校时期的一段对话,试探着问道:“为什么讨厌警察的你要成为警察?” 松田阵平与他对视,下意识接话:“那还用说吗!我要把某人狠揍一顿,发泄心中的怨气……那个人就是警视厅的老大,警视总监啊!” 同期们听见这句熟悉的话,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毕业典礼的情景,又惊又喜。 “松田,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松田阵平揉了揉太阳穴,迎上他们陡然亮起的双眼,不太忍心辜负这份期望。“我……似乎对这件事有点印象,但不是很清晰。” 降谷零转过身,向朋友们复述了天台上的那段对话。 “原来如此,难怪你和松田的关系从此好转了不少。”伊达航感到很欣慰,“说开了就好,你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呢,小阵平是不是没打算告诉我?”萩原研二觉得他和幼驯染的「秘密基地」被分享给了新朋友,心里有些吃味。 松田阵平被幼驯染哀怨的眼神盯着,莫名开始心虚,目光随之四处游移。 这时,降谷零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快步走到不远处,接起了电话。“风见,怎么了?” “降谷先生,您现在有时间吗?有空的话,请过来贝尔摩德的审讯室。” 审讯室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以及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贝尔摩德的双手被铐在椅后,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房间,妩媚一笑。 “松田阵平当初被朗姆审讯,宁死都不肯松口,原来是为了保护你。” 不只是他,也是为了保护你——倘若预言家在场,他大概会这么说。可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降谷零在她对面坐下,对此不置可否。事到如今,他的身份已没有隐瞒的必要。 贝尔摩德回想着自己和那位警官在车上的对话,悠悠道:“还是预言家棋高一着,马德拉死得真可惜。” “你应该知道boss的下落吧?”降谷零出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贝尔摩德陷入了沉默。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她丰润的红唇有点干裂。然而昔日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已沦为阶下囚,也无心再维持精致的妆容。 ——不能轻易给审讯室里的犯人喝水,否则他们会把供词连同水一起咽下去。公安的人显然深谙此道,桌上连一个杯子都找不到。 降谷零十指交叉,双手搭在桌上,郑重道:“工藤君让我带话给你。” 第59章 ——是以工藤新一的名义,而不是江户川柯南。 贝尔摩德终于正眼看他,眼底隐秘的光彩一闪而逝。 降谷零清了清嗓子,模仿着那位高中生侦探的口吻说道:“it will be cold and bitter,and a good many of us may wither before its blast.but it's god's own wind none the less,and a cleaner,better,stronger land will lie in the sunshine when the storm has cleared.(这风会很冷,很激烈,这阵风刮来,我们好多人可能就会凋谢。但这依然是上帝的风,风暴过去后,更加纯洁、更加美好、更加强大的国土将屹立在阳光之下。)” 贝尔摩德听着这段流畅的英语,略一恍神,正气凛然的名侦探仿佛就站在她眼前——他自信的神态肖似母亲,让她总有一种直面故人的错觉。 “贝尔摩德,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可以申请转做污点证人。” 贝尔摩德闭上了眼。 她想起很多画面——下雨的纽约,染血的米迦勒,被三位女神竞相争夺的金苹果。 她撑着雨伞,嘴角噙着冷酷而悲凉的笑意,对那个女孩剖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吗?如果真的有,世上拼命努力过活的每一个人,不就不应该遭到不幸了吗?天使从来不会对我微笑,一次也没有。” 在扮演「莎朗」这个身份的时候,她说过很多随口编造的谎言,唯独这几句是难得的真话。 而在她从高空跌落时,那两位高中生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的手,将这个「长发的杀人魔」拉上台阶。 ——我明明想杀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救我? 面对她的疑问,工藤新一泰然反问:“这还需要理由吗?我虽然不知道人杀人动机何在……不过,帮助人的理由不需要什么逻辑性的思考吧?” 她释然而叹,双手像是拨开了隐天蔽日的阴翳,抓住了一缕珍贵的阳光。 “她说得没错,我的身边好像也有天使。” 贝尔摩德睁开眼,白炽灯刺目的光芒令她有些不适应。 她朝降谷零笑了笑,眉眼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不复往常的优雅从容。 “太迟了。” 降谷零注视着眼前的艳丽女郎,从那张年轻依旧的脸庞上窥见了与之毫不相称的沧桑。 “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眼看贝尔摩德什么都不肯说,降谷零也懒得跟她耗,打算先从朗姆那边入手。作为组织的二把手,朗姆掌握的机密自然比贝尔摩德更多,也更有价值。 降谷零离开审讯室没多久,就接到了风见裕也的电话。对方告诉他,贝尔摩德服毒自杀了。 ——她有一颗牙齿被挖空了,里面藏着细小的胶囊。降谷零走后,她咬破了装有浓缩毒药的胶囊,不到三分钟就停止了心跳。 “我知道了。” 降谷零挂断电话,回头望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最终只有一声叹息。 金发的公安警察握着一把短刀走进了审讯室。 朗姆抬起头来,在他铁灰色的眼底看见了属于波本的乖戾与残忍。 “朗姆,还是不肯招供吗?” 降谷零站在不远处,拔刀出鞘,将雪亮的刀尖对准他的右眼。“你当初是怎么审松田的,我现在就怎么审你——不如,先从你的这只眼睛开始吧。” “你们警察办事不是要按程序来的吗?”朗姆嗤笑道,“这是要动用私刑?” “你不知道吗?公安跟普通的警察可不一样。”降谷零与他四目相对,嘴角扬起的弧度充满恶意。 “我们公安,最擅长的就是违法。” 降谷零一手压着朗姆的头部,一手按着刀柄,将刀尖抵在他的眼皮上,冷然道:“我数到三,你再不开口,我就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朗姆已经失去了左眼,如果再失去右眼,他就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瞎子,这比死亡还痛苦——所以他未必能豁得出去。 朗姆没敢吭声。他紧闭着眼睛,只听得见自己愈发剧烈的心跳。 他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等待着降谷零的宣判,漫长得如同耗空了一个世纪。 当持刀者终于开口,他听见的却是一个阴寒彻骨的数字:“三!” 锋利的刀尖倏然刺破眼皮,不断涌出的血红顺着眼角淌落。 被按在桌上的人浑身一颤,哑着嗓子叫道:“等一下!” 降谷零并未理会他的呼喊,自顾自地握着刀柄继续往下刺,刀尖穿透了薄薄的眼皮,马上就要扎穿眼球—— “混蛋,我让你住手!” 朗姆提高了声音怒吼,几乎要被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逼疯。 他算是看出来了,波本这个疯子根本就不是想套话,只想公报私仇!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开口,都会被这家伙挖掉右眼! “我不知道那位大人在哪里,但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 即将插入眼球的刀锋终于大发慈悲地停了下来。朗姆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过度紧张的头脑迟钝地接收到疼痛的信号,冷汗逐渐浸湿了上衣。 ——他惶惶抬起眼皮,半边视野被血染红,在那片深不见底的铁灰色里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当晚十一点,结束收尾工作的降谷零回到了医院。他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意外地发现房间里还亮着灯。 “松田,你还没睡?” 松田阵平倚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恹恹的。“白天睡得太久了,晚上睡不着。” “是吗?可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降谷零端详着他的脸色,皱了皱眉。 “下午的时候有点低烧,已经退了。”松田阵平摆了摆手,“不碍事的。” “你自找的。伤还没好就躺在天台上吹风,活该。” 穿着灰西装的公安嘀咕了一句,展开床侧的折叠桌,把手里的便当盒放上去。“喏,给你带了宵夜。” 松田阵平触碰着尚有余温的便当,憔悴的容颜增添了几分生动的笑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还没拆开包装袋,就嗅到了一丝违和的气味,狐疑地看向同期,目光定在他袖口沾染的零星红渍上。 “降谷,你受伤了?我好像闻到了一点血腥味。” 降谷零帮他打开了关东煮的食盒,轻描淡写道:“没事,之前审了个犯罪分子,这是他的血。” 第56章 装在便当盒里的关东煮冒着热气,圆鼓鼓的鱼籽福袋吸饱了汤汁,口感软糯又鲜甜。 “降谷,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松田阵平抬眼瞥了瞥降谷零,“听诸伏说,你们公安经常加班到深夜,你不累吗?” 降谷零坐在旁边看着他吃,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反正明天休假,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开着暖气,室内太过干燥,松田阵平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就感觉喉咙发痒,用被子捂着嘴咳了两声。 短促的咳嗽未能缓解喉中的痒意,他不想让同期听见自己咳嗽的声音,又抵不过身体的本能,咳得有点喘不上气。 “怎么了?”降谷零立刻开灯,担忧地查看好友的情况。 “咳咳咳……帮我、关一下……咳咳,暖气。”松田阵平断断续续道,“空气……太干燥了。” 降谷零拿起遥控器,关闭了病房里的空调,打开窗户。他蹙眉打量着松田阵平脸上泛起的潮红,神情有些凝重。 “松田,你好像又在发烧。” 随着新鲜空气的流通,松田阵平感觉喉咙里好受了一点。但冷空气的刺激又让他鼻腔发堵,脑袋隐隐作痛。 “不要紧,我吃点药就行……”松田阵平一手捂着嘴,一手伸向床头柜,试图去翻抽屉里的药。 降谷零从抽屉里拿出几盒药,简单看了看说明书,挑出最对症的一盒。 “你躺着别动,我去倒杯水。” 房间里越来越冷,降谷零又去护士站借了一床厚被子,盖在松田阵平身上。 松田阵平吃了药,裹着厚重的棉被,冰冷的手脚总算一点一点恢复了温度。昏沉的睡意再度涌上,他的眼皮开始打架,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 “啧,让我说你什么好?”降谷零没好气地瞪着他,“幸亏我没走。” “咳咳……谢了啊。”松田阵平努力捕捉着视野里残余的那抹金色,勉强笑了一声。 折腾到凌晨3点多,床上的人终于睡着了。降谷零不太放心,最终还是没敢离开,他从柜子里拿出折叠床,盖上毯子躺在旁边凑合着睡了。 早上9点,萩原研二走进病房时,意外地发现降谷零正睡在病床旁边的折叠床上。他猜对方应该是在这里守了一夜,并未吵醒同期,放轻动作把早餐放到桌上。 过了片刻,松田阵平悠悠转醒。萩原研二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他:“小降谷没回去?不是说好今天早上我过来的吗?” “他昨晚买了宵夜带过来,后来见我发烧,就留下来了。”松田阵平回想起来,有点过意不去。 第60章 萩原研二瞄了一眼桌上的早餐。“正好我带的早餐份量挺大的,待会也给小降谷分一点吧。” 半小时后,降谷零也醒了过来。 他匆匆洗漱了一番,吃着萩原研二买的早餐,注意到对方带来了一个八芒星模型。它的颜色是天穹般明澈的湛蓝,恰好与松田阵平的瞳色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 “这个是送给小阵平的。”萩原研二把东西递给了幼驯染。 松田阵平接过模型,发现它的构造非常精巧,每个零件之间都有一丝空隙,整体却嵌得严严实实,看来需要找到窍门才能拆开它。 “谢谢,但……你送我这个做什么?我对这玩意又不感兴趣。” 萩原研二望着自己的幼驯染,笑吟吟道:“小阵平真的不喜欢吗?” “当然,这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吧。”松田阵平不屑一顾,随手把它搁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虽然他表现得兴致缺缺,但萩原研二稍一观察就发现,他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偷瞄着桌上的模型,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不感兴趣。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忘了买烟。”萩原研二回头看了同期一眼,“小降谷,你陪我一起去趟便利店吧?” “啊?”降谷零有些迟疑,“可是,让松田单独留在这里……” “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示意好友和自己先离开,让松田阵平独处一会。 降谷零读懂了他眼里的暗示,忍着笑意点头,和他一同走出了病房。 同期们一走,松田阵平便忍不住了。 他将那个八芒星形状的模型握在掌心里把玩,指尖灵巧地旋转着镶嵌其中的零件。 这具身体仿佛拥有与生俱来的本能,精通空间构造与拆卸技巧。等他反应过来时,惊觉模型已经被自己拆得七零八落,顿时吓了一跳。 他捏紧散乱的模型配件,庆幸四下无人,赶紧把模型重新拼了回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将它放回原处,不敢再碰。 大约十分钟后,两人回到了病房。 萩原研二见松田阵平的眼神闪闪躲躲,心下了然,决定逗逗他:“小阵平,这个模型的位置比之前偏移了两厘米,你是不是动过它了?” “怎么可能!萩原,你是朗姆吗?连这种事都看得出来?” 松田阵平脱口而出,随即察觉到了不对劲。“等等,朗姆是谁?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这个名字?” 他话音刚落,剧烈的疼痛霎时贯穿了大脑,连带着浑身都在疼——那股熟悉的痛楚从头部蔓延到胸口,再扩散到四肢,就连左眼也像是被利刃刺穿,反复切割成血肉模糊的形状。 降谷零见松田阵平神色痛苦,急道:“松田,你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 松田阵平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紧咬着牙,整个人都蜷缩起来,被冷汗浸湿的卷发湿漉漉地黏着脸颊。 萩原研二眼睁睁看着幼驯染痛苦挣扎,心脏随之被攥紧,无形的锁链勒得他呼吸困难。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因为此时此刻,松田阵平最需要依靠的对象就是他了。 他深呼吸数下,用手掌覆住挚友的双眼,放缓了语调:“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朗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松田阵平听着耳畔温柔低沉的嗓音,没来由地感觉一阵心安,急促的呼吸声也慢慢平复下来。 “小阵平,等你的伤好一些,我们五个一起去旅行吧。”萩原研二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想带你回故乡看看,你还记得神奈川吗?那里有背靠富士山的芦湖,箱根的温泉,还有风景秀丽的神津岛。” “记得有一年八月,我们去神津岛玩,还碰上了那里的花火大会……” 松田阵平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全身叫嚣的疼痛也逐渐消失,在幼驯染诉说故事般的低语中陷入了沉睡。 贝尔摩德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fbi那边。 得知这件事后,赤井秀一也没有太惊讶,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像是她会做的事。” 组织据点被全部摧毁,被捕的部分组织成员也供出了重要情报,意味着他们多年以来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他本该为此感到喜悦,心情却不可避免地有些沉重。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和两个高脚杯,倒了两杯酒放到桌上,一杯自己喝,一边放在对面。 尽管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旁边的妹妹却察觉到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秀哥,你为什么要在对面放一个杯子?” 赤井秀一端着玻璃杯,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这是留给我朋友的。” “你的朋友……是去世了吗?”世良真纯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知道,或许吧。”赤井秀一的声音很平静,“但无论如何,这杯庆功酒总该有他的一份。” 世良真纯垂下眼帘,想起了至今杳无音信的父亲。“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结局?” “因为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赤井秀一将这个残酷的规则告诉妹妹,“你要去接受它,然后努力变得强大,直到任何不公都奈何不了你。” “是啊,大家明明都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做一个好人。”世良真纯感慨道。 赤井秀一笑了笑,将杯中的琥珀色酒液一饮而尽。 “或许他们只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第57章 松田阵平出院那天正好是周末,同期们都约好了过去接他。 他的伤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但是感冒还没好。为了不传染给朋友们,他特意戴上了白色的口罩。 伊达航听着他闷闷的咳嗽声,皱眉道:“你都咳了两个星期,怎么还没好?我记得你以前身体没有这么差啊。” “是吗?”松田阵平对从前的自己没什么印象,有些不以为意。 但在旁人眼里,他这几年的伤痛实在太频繁了——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握住降谷零的枪管试图自杀,后续被普拉米亚的炸弹炸伤,又遭遇了朗姆的刑讯,决战时还替怪盗基德挡了几颗子弹。 萩原研二回想着幼驯染重生以来的经历,不禁感到心酸。 “松田,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诸伏景光问他,“等休假结束,你要调回警视厅工作吗?还是先留在长野?” “我还没想好。”松田阵平摇了摇头,“过段时间再说吧。”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他丢失了记忆,无论对东京还是长野都没有归属感,所以去哪边都无所谓。 萩原研二与另外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颇有默契地想到了同一件事。 几天之后,当萩原研二再次提起要去神奈川旅游的事,松田阵平才恍然大悟。 “你说想带我回神奈川,原来是认真的吗?”他看着放在幼驯染脚边的行李箱,再次确认对方的意见。 “当然是认真的,我怎么会骗小阵平呢?”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回答。 松田阵平又将目光转向其余几位同期。“还有降谷、诸伏和伊达……你们几个都不用上班的吗?” “反正又不是出国,只是去神奈川玩几天。” 降谷零接收到他的目光,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你别这么看着我,公安也是人,也会累,需要休假放松一下。” 诸伏景光赞同地颔首。“我已经在办休假手续了,最迟明天就能办好。” 伊达航一向听惯了大家叫自己班长,乍然听见松田阵平称呼自己「伊达」,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想起去年在群马县,对方曾在无意中喊过他一次班长。当时他也没想太多,现在回忆起来,如此平常的称呼却显得弥足珍贵。 他明白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就像松田阵平至今没有叫过一声「萩」,想让好友重新记起警校时期的班长也需要时间。 “虽然搜查一课比较忙,但几天的假期还是能凑出来的。除了结婚那次,我都好久没休过五天以上的假了,目暮警部也痛快地给我批了。” “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啊。”松田阵平讶然挑眉,“假期不需要留在家里陪老婆吗?” “娜塔莉有事回法国了,下周才回来。”伊达航笑道,“难得有机会,我们就来一次短途的旅行吧。” 乘坐新干线抵达神奈川县后,五人先到萩原研二预订的温泉旅馆安置好行李,在这里休息一晚。 松田阵平裹着浴巾从更衣室里出来,脚下的木屐踩上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胸前的旧伤疤痕,再往下是腰侧新添的枪伤。倘若他取下披在肩头的浴巾,手臂上的伤痕也会暴露在人前。 “松田,你怎么还不下水?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伊达航见他一直站在池边不动,出言催促。 诸伏景光看着他蹙了蹙眉。“三月份的天气比较冷,你脱了衣服又不泡温泉,很容易着凉的。” 第61章 松田阵平认命地解开了浴巾,踏入温泉池中,水面随着他的动作荡开一圈圈涟漪。 隔着氤氲的水雾,萩原研二隐约看见他的胸口有一道枪伤的疤痕,距离心脏的位置非常近。 经过四年时间,疤痕的颜色已经变淡了不少,圆形的伤疤残留着一半尚未褪色,形状就像一轮弯月。 萩原研二看得气息一窒。“这伤是……” “是松田自己开枪打的。”降谷零低声道,“就是组织派我去杀他的那次。” 即使他在几年前就听同期讲述过那段经历。但耳闻远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与惊心动魄。 松田阵平对上幼驯染心痛的目光,满不在乎地勾起嘴角。“看起来像个半月形,不是挺酷的吗?” “松田还是小孩子心性啊。”诸伏景光失笑,“那些喜欢假面超人的孩子也是这样的。” “我才不是小孩子。” 松田阵平懒散地将手臂搭在池边,不服气道:“我都30岁了。” 萩原研二配合地露出笑容,点了点头。“是是,小阵平明明是成熟稳重的警官。” 先前松田阵平住院时总是死气沉沉的,如今总算是有了一点人气。大家欣慰之余,想起毕业典礼的情景,又感觉恍如隔世——曾经少年意气的同期,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能独自担起长达三十年的孤独与痛苦? 当晚,松田阵平久违地失眠了。 他在榻榻米上翻来覆去,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吵醒同期们,便悄悄起身出屋,走到了外面的庭院里。 神奈川以观光资源和名胜古迹闻名,在这里虽然没有东京林立的高楼大厦,但可以尽情欣赏湖光山色,远观「白扇倒悬东海天」的奇景。 夜间的风很凉,松田阵平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庭院里,眺望着茫茫夜空中疏落的星辰,只觉天地广袤无垠,人类何其渺小,心中无端升起一种苍凉的寂寥感。 ——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怀疑自己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坐在这里发呆?” 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上他的背。松田阵平早就听见了身后没有掩饰的脚步声,完全没被吓到,回过头跟人打招呼:“伊达,萩原。” “这么美的风景,小阵平可不能独占啊。怎么不叫我们出来一起欣赏?”萩原研二说道。 “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松田阵平表现得云淡风轻,“原来你们也没睡?” 萩原研二在松田阵平身旁坐下,自然地抬手搂住了幼驯染的肩膀。“是不是喝茶喝多了?晚上还是少喝点含咖啡因的饮品吧。” 松田阵平有点不适应这样亲密的举动,可他的身体似乎很习惯和萩原研二勾肩搭背,肩部的肌肉紧绷了一瞬,又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诸伏景光提着几袋食材走了过来,笑道:“既然睡不着,不如来吃烧烤吧?” 降谷零端来了烧烤架,往里面加入木炭,点燃之后再把串好的鸡翅、鸡软骨等食物放上去烤。 食材是他们白天在附近的市场采购的。因为买得太多,晚餐吃不完,干脆拿来做宵夜。 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职业习惯导致他们都比较浅眠。因此在松田阵平推门出屋的时候,四人已经从睡梦中醒来。 他们担心失忆的好友半夜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于是不约而同地跟了出来,用各种方法分散他的注意力。 “小阵平,来点橘子汁?你伤刚好,就别喝酒了。” 萩原研二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将手里的饮料递给松田阵平。 “好啊。”松田阵平接过幼驯染递来的果汁,这次他没再客气地向人道谢。 三月正是适合吃海鲜的时节,鲜嫩又肥美的生蚝、扇贝烤得香气四溢,再蘸上事先调制的酱汁,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海产的原汁原味。 “班长,帮我拿一下盘子。”诸伏景光给烤串翻了个面,“这边的生蚝已经烤熟了。” 伊达航应了一声,把烤好的食物逐一装进盘子里,配上酱汁分给大家吃。 “谢谢。”松田阵平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烧烤,恍了恍神。 这些天,他时不时会听见大家称呼伊达航为「班长」——这样看来,自己在手机便签里经常写到的那位「班长」,多半就是伊达了。 “今晚的星空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长野。”诸伏景光仰头望着夜空,“东京的夜空总是被高楼大厦与霓虹灯遮挡,很难见到这样的景色。” “说得我都有点羡慕景了。”降谷零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烤串,“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长野玩玩。” 萩原研二端起啤酒罐,和身旁的幼驯染碰杯。“小降谷,你之前不是去过长野了吗?我们还开车去了一趟爱知呢。” “那不一样,因公出差和外出游玩的体验是截然不同的。”降谷零一本正经地摇头,“至少不需要背着笔记本电脑上路,一边处理公安的工作,一边随时等候组织的命令。” “太可怜了吧小降谷!”萩原研二叫道,“你们公安是有多压榨人啊!” 松田阵平安静地吃着盘子里的烤扇贝,听着他们聊天说笑,心底渐渐生出一股放松的惬意感。 尽管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但是有了大家的陪伴……也许真的可以从头再来。 第58章 “墨镜?”松田阵平半信半疑地观察着手里的墨镜,“我以前喜欢戴着这个东西吗?” “对啊,小阵平自从入职后就开始戴墨镜了。”萩原研二说道,“你之前的那副墨镜找不到了,我就买了一副新的给你,戴上试试看?” 松田阵平依言戴上了墨镜。由于深色镜片的影响,他的视野变暗了一些,但并不影响视物。 他抬眼看向自己面前的镜子——镜中人的双眼被墨镜遮挡,只看得见挺直的鼻梁和轻抿的薄唇,凌厉的下颚线为他增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酷气质。 的确很酷。 松田阵平满意地扬起嘴角,瞬间理解了自己喜欢戴墨镜的原因。 “让开!碍事的家伙,滚一边去!” “救命啊!” 两个声音接连响起,商店的橱窗被粗暴地撞碎,玻璃碎片混合着殷红的血迹洒落一地。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回头看去,只见一名男子持刀追着女子挥砍,女子仓皇逃跑时不慎撞碎了玻璃橱窗,身上被碎片划伤多处,血流不止。 旁边的路人吓得纷纷躲避,想要上前帮忙的人都被那把染血的刀吓得不敢靠近,只能拿出手机报警求助。 萩原研二快速扶起受伤的女子,伸手拦在两人中间,不让那名男子再有机会伤人。 “喂,那边拿刀的家伙!”松田阵平面色不善地抱着双臂,扬声喝道。 握刀的男子转过头去,隔着墨镜隐约窥见了一双冷得发亮的眸子,锋利而肃杀的压迫感令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从这个角度看去,那抹人影显得瘦削而高挑,黑色的修身西装勾勒出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男子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松田阵平一记毫不留情的侧踢踹翻在地。坚硬的黑皮鞋踢得他腿部生疼,手里的刀也掉落在地,被旁边的萩原研二一脚踢远。 对于训练有素的警察而言,擒拿术早已成为一种融入骨血的本能——即使松田阵平不记得警校时期学过的招数。但他的动作反应先于大脑,顷刻间就制服了面前的男子。 “哪里来的混账,少管闲事!”被压制在地的人不服气地大喊大叫,“本大爷教训自己的女人,轮得到你管?就算有人报警了……” “不需要报警,因为我们几个就是警察。” 松田阵平将他按在地上,冷冷道:“我是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第三系巡查部长,松田……” 他的声音忽而顿住,随即一阵愕然——等等,我是搜查一课的?我不是鉴识课的警察吗? 在同期们的帮助下,持刀伤人的男子很快就被完全控制住,押送往神奈川县警察本部,伤者也被送到了医院。 “小阵平,你刚才说……你是搜查一课的巡查部长?”萩原研二回想着刚才的画面,“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因为早在22岁就已殉职,他对松田阵平22至26岁之间的经历不太清楚,只是听预言家和好友们说过一些——但预言家只提到他是为殉职的幼驯染报仇,一路追查炸弹犯,最终葬身摩天轮上;而同期们也并未说起松田阵平为何会调到搜查一课。 “我也不确定。”松田阵平看向几位好友,“你们有谁知道事情的原委?” 伊达航接收到他询问的目光,解释道:“你确实在搜查一课待过,但是只有一个星期。当时你一直申请追查某个炸弹犯的案件,上级为了让你冷静,就把你调到了搜查一课的强行犯搜查第三系。” “这样吗……” 松田阵平努力回想着这件事,不太肯定地皱了皱眉。“我好像,逼停了一辆失控的公交车?” 第62章 “什么?!”萩原研二不知道竟然发生过这种事,顿时吓得不轻。 “嗯,我记得我当时一脚踩在汽车窗边,一脚踩着公交车的窗户……” 诸伏景光听他平平淡淡地说起这些惊心动魄的过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松田,你也太乱来了吧!这种事多危险啊!” 松田阵平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他隐约记得自己那天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我当天好像是坐在某个人的车上?那到底是谁的车? “你在给谁发短信?该不会是女朋友吧?”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在脑海中响起,背景音是汽车行驶发出的嘈杂声响。 “不,我在给我的一个朋友发信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淡漠的倦意,“但他不会再回复我了。” ——对了,第二天就是萩的忌日,我要为四年前殉职的挚友报仇。 “萩……” 松田阵平看向身边的幼驯染,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喃。 原来我一直牵挂着的人是你。我怎么会忘了你? “小阵平,你终于想起我了?”萩原研二的眼睛倏然亮起,“这是我第一次听你叫我萩!” 松田阵平此时戴着墨镜,因此旁人看不见他泛红的眼圈。他一拳捶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不穿防护服的混蛋!” 萩原研二挨了幼驯染的一拳,却没感觉有多疼,悲喜交加之下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只能用力握住松田阵平的拳头,直至对方松开五指狠狠地回握,两人激动而辛酸的心情交融在这无言的对视中。 “松田,你可算是恢复记忆了!”伊达航忍不住松了口气,“我们都担心死了!”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忆,我猜可能是那段记忆太过悲伤,你的大脑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选择了忘记一切……”诸伏景光安慰他,“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你随时拥有能够倾诉的对象。” “景说得没错,有什么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降谷零叹息道,“一个人憋着太辛苦了。” “我目前只是想起了一部分,有些事情还是不太记得。”松田阵平揉了揉太阳穴,“警校期间发生的事,我大概是想起来了……这段时间让你们操心了。” 他拧着眉头苦思冥想,总感觉自己依旧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 五人离开神奈川警察本部时,与一名老人擦肩而过。那位老人拄着一根拐杖,行走时发出「笃、笃」的响声,宛如马蹄悠哉悠哉踏过地面。 松田阵平望着那根棕色的长棍,脑海中蓦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错,这根棍子有一定的重量,必要时候可以当武器使用。” 他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棍子的作用等同于导盲杖,我正在提前练习。” “你快要瞎了?” “我不会瞎,但是我有一个技能会让自己暂时失明。” “人类大约有85%的讯息都来自视觉。一旦失去视力,你能接收到的讯息只剩下15%。这种技能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两个相同的声音在他耳畔对话,回忆的画面一点一滴地渗透心房,描绘出一幅朦胧的油画。 自从见到那根拐杖之后,松田阵平一直默不作声,表现得有些消沉。 朋友们都以为他是累了,也无心再到处游玩,五人直接返回旅馆休息。 降谷零刚关上房间的门,就听见松田阵平问道:“降谷,公安帮我办理退租的时候,有没有带走公寓里的那根棍子?” 他的声音发着抖,脸上也没了血色,整个人仿佛摇摇欲坠。 降谷零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怎么了?” “那……棍子还能找回来吗?”松田阵平竭力压下嗓音里波动的情绪,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不一定,如果有下一任租客,房东可能会把你留下的东西清掉。”降谷零迟疑少顷,“松田,你要找那根棍子吗?我现在帮你联系房东?” 松田阵平轻轻摇头,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陡然断裂。 他松开了紧咬的牙关,只感觉一股热流冲上眼眶,无可抑制地决堤而出。深色的墨镜下涌出两行清泪,将他所有的痛楚与难堪都暴露在人前。 大家没想到松田阵平会突然落泪,一时都慌了神。 “松田?”诸伏景光甚至不敢大声跟他讲话,“你……没事吧?” “什么棍子?阵平是说预言家的棍子吗?”萩原研二率先理解了幼驯染的意思,“预言家他……是不是已经……” 松田阵平抬起手臂,动作粗鲁地擦了擦脸,用沉默回答他们的问题。 预言家在这个世界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唯有那根木棍记载了他多年以来的挣扎、努力与艰辛。 ——居然连这个东西都没能留下,我真该死啊。 “阵平!” 眼看松田阵平转身就要往外跑,萩原研二生怕他冲动之下伤到自己,连忙拉住他的手。 “放开我……” 松田阵平被幼驯染从背后拉住,使了几次劲才终于挣脱,压抑许久的情绪也濒临崩溃。 他脱力般跌坐在地,将脸颊埋在自己的双膝上,肩膀不住颤抖。 ——为什么死的是预言家?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他明明为了这个世界殚精竭虑地谋划了二十余年。他明明也是松田阵平,他明明比我……更值得拥有现在的人生啊。 第59章 “我是个混蛋外来者……如果不是因为我占用了预言家的身体,他明明可以活下来……” 萩原研二听着松田阵平断断续续地叙说决战当晚发生的事,感觉心如刀割。 他的双眼一阵酸涩,却流不出泪,只能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幼驯染,给他一点力所能及的安慰。 ——要是这个拥抱能来得早一些…… 松田阵平默默回抱着萩原研二,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个拥抱肯定也是预言家期盼已久的。 片刻过后,松田阵平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他看向关切围着自己的朋友们,郑重道:“我对不起预言家,他才是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 “不,他是为了救我。”萩原研二感到非常自责,“要是我没有进去那栋楼,他就不会出事。” “按照预言家的说法,即使他不救你,最多也只能活到今年的一月。”松田阵平神色沉重,“这就是他跟系统签订的契约。” 降谷零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恍然间意识到一个残忍的事实:原来那次在长野相处的短暂时光,就是他和预言家相见的最后一面了。 “如果没有我……” “松田,不要说这种话。”萩原研二严肃地打断了松田阵平的话,“你是预言家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如果没有你,他就不能使用系统道具复活,也无法完成后续的一系列行动。” “是预言家主动选择了你。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也相信你可以替他走下去。” 松田阵平缄默以对,不得不承认幼驯染说得有道理。 “松田,你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拥有原世界记忆的我们,不也同样是外来者吗?” 松田阵平抬起头,在班长眼里看到了诚挚的光。 “至少现在,我们五个在一起。阵平,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了。”萩原研二轻轻将手掌搭在他的手背上,温声说道。 松田阵平望着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们,不禁动容。 诸伏景光伸出了手,把它叠放在萩原研二的手上。随后,降谷零也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最后是伊达航宽大的手掌。 “你看,我们五个人的手叠在一起,像不像五瓣樱花?” 降谷零给松田阵平之前的房东打了个电话。当天下午,他遗漏在公寓里的那根木棍就被送到了神奈川。 “松田,预言家的棍子已经找到了。”他将棍子递给同期,“你看看是这个吗?” 松田阵平接过那根棍子,端详着上面残留的各种磨损痕迹,垂下眼帘。 “谢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 四人闻言面面相觑,都有点放不下心。 “怕我想不开?”松田阵平朝他们笑了笑,“如果我放弃自己的生命,就是辜负了预言家的牺牲,我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我会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松田阵平无比珍惜地将预言家的遗物包裹起来,放进自己的行李箱。 他独自待在屋子里,时而坐着时而躺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地梦见了以前的许多事。一会是穿着连帽衫的诸伏景光漠然问他:「你在搜查我的屋子?」一会是降谷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质问他为什么会和组织成员私下接触。 第63章 他在旅馆里遇到了前来查案的班长,只能以「伊达警官」称呼对方;他不小心把短信错发给萩原研二,引起了幼驯染的怀疑和试探,不得不费尽心思与之周旋。 …… 松田阵平猛然惊醒。 他躺在榻榻米上喘着粗气,眼神恍惚地望着房间的天花板,一时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现实。 或许他四年以来的经历都是一场梦。 醒来以后,他会发现自己依然活在四年前——曾经的亲朋好友全都不认识他,所谓的预言家和重生系统只是他的幻想,那个庞大的犯罪组织仍盘踞于黑暗深处。 “叩叩叩。” 一阵刻意放轻的敲门声响起,松田阵平快速站起身来,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上挑的眼角、清俊的面容与下颚淡淡的胡茬十分具有辨识度。 松田阵平与他眼神相接,犹豫着说出了三个字:“苏格兰?” 诸伏景光愣住了。 他见松田阵平一直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不肯出来,眼看都过去几个小时了,他担心同期会出事,就忍不住敲了敲门。不料对方一打开门,就用一种陌生又警惕的眼光打量着他,还叫他「苏格兰」。 他仔细观察着松田阵平的神态,霍然想起四年前发生的某件事—— 当初松田阵平身受重伤,被降谷零安置在诸伏景光的安全屋里。他一醒来,就在屋里四处翻找着什么,正好撞上了开门进屋的诸伏景光。 作为卧底的诸伏景光并不信任这名自称松田阵平的陌生男子,甚至怀疑他用的是假名。 “有刀吗?”松田阵平那时问了一句,还极其潇洒地作出一个刎颈的手势。 反复咀嚼着往事的细节,诸伏景光忽然觉得很难过。 他想,松田阵平当时恐怕是真的打算自杀,以免连累正在卧底的两位同期。 他对上松田阵平探究的眼神,意识到同期如今的记忆有点混乱,忽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绷紧脸庞,眸色冷厉,模仿着四年前的自己说道:“你在搜查我的屋子?” 相对警校时期的诸伏景光而言,在黑衣组织卧底的七年为他镀上了一层凛冽而疏离的气质,而且比四年前的他更具震慑力。 松田阵平察觉到他的变化,表情随之变得戒备,湛蓝的眼瞳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恐惧。 ——他在恐惧朋友的猜忌和不信任,并且以为这一切都是梦境,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四年前孤身一人的日子。 诸伏景光记得很清楚,四年前的他并没有在松田阵平的眼里看到过这种情绪。那时的卷发警官看起来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带着笑意嘲讽降谷零。 现在看来,所谓「嘲讽」不过是某种出于自我保护的伪装——如今来不及掩饰的恐惧,才是他最真实的情绪。 原来自己当年的猜疑给他留下了如此之深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的记忆深处依旧忘不掉这件事。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柔和下来的眉眼染上歉意,转眼间又变回了松田阵平所熟悉的,那个温柔坚毅的警校生。 “松田,对不起。我当时对你造成了这样的伤害……” 松田阵平听得一阵愕然。 他怔了许久,才想明白诸伏景光刚才是在诈他套话,一时哭笑不得。 “搞了半天,原来你在耍我?啧,吓我一跳,别以为我不会揍你啊。” “抱歉。”诸伏景光诚恳地再次道歉,“我只是想知道你真实的反应。” 松田阵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介怀。“不用道歉,以前的事又不是你的错。至于刚才的事……你有空的时候弹贝斯给我听,就当是补偿了。” “这个好办。”诸伏景光带着笑意眨了眨眼,“我今天看到旅馆一楼的书吧陈列着老板收藏的贝斯,我试试去问他借一把。” 诸伏景光已经很久没弹过贝斯了。 他的指法略显生疏,但很快就在多年累积的功底下恢复了流畅,越弹越纯熟,指间的音符犹如山间流淌的清幽月色。 “この街は居場所を隠している,仲間外れ達の行列?並んだままで待つ答えで,僕は僕をどう救える?(这座城市隐藏着我的容身之处,就这样留在没有同伴的队伍里。就这样等待着答案,而我要如何用它拯救自己?)” 他选择了一首高中时期听过的歌,歌词恰好对应了松田阵平初到这个世界时彷徨的心境。 “ここにいると教えるみたいに,遠くなって消えていった.(灯光仿佛告诉我,他们曾经在这里存在过,之后慢慢离去,消失无迹。)” “例えば未来変えられるような,大それた力じゃなくていい?君のいない世界の中で,息をする理由に応えたい.(就算没有改变未来的强大力量,也没关系。现在我只想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有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生活下去的理由。)” 他温柔低沉的歌声让松田阵平想起长野徐徐的清风,它不似海风般沁凉,更像春阳轻柔的呢喃。 “失くしたくないものがあったよ,帰りたい場所だってあったよ?君のいない世界の中で,君といた昨日に応えたい.(现在我也有不想失去的事物,我也有了自己的归宿。现在我只想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回应昨日与你一起共度的时光。)” 弹唱这首歌的时候,诸伏景光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他想起自己在天台上开枪自杀的画面,想起失去了四位好友的降谷零,想起这个世界的预言家和松田阵平,想起殉职的战友们。 这首歌曲不仅是为松田阵平而奏,也是唱给他的幼驯染和朋友们,献给那些点燃自身照亮黑暗的星火。 诸伏景光偶然抬眸,瞥见了松田阵平眼底闪烁的泪光,但他并未停止歌唱。 ——他明白伤口的愈合需要时间,也相信坚强的挚友终会走出这片阴霾。 一曲终了,两人都沉浸在乐曲的余韵中意犹未尽,半晌才回过神来。 松田阵平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死在平安夜的是我……” “如果死在平安夜的是你,那么今天在这里哭的人就是预言家。” 诸伏景光放下了手里的拨片。他凝望着眼圈泛红的松田阵平,蓝灰色的眼眸沉淀着平静而清醒的悲哀。 “松田,你真的以为,换作是他活下来了,就能够心安理得地享受现在的生活吗?” 松田阵平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诸伏景光所熟悉的笑容,颇有几分警校时期的影子。 “不愧是景老爷。我以前一直不理解,公安为什么要选择你这样温柔的人去做卧底——是因为看中了你在狙击方面的天赋吗?” 他的坐姿放松下来,半是钦佩半是叹服地看着两世以来的好友。 “后来我终于懂了。公安的选择是明智的,你确实是个优秀的卧底人选。” 第60章 “阵平怎么样了?” 萩原研二看见诸伏景光背着贝斯走出房间,忍不住探头看向屋内。 “他的情绪基本稳定下来了。”诸伏景光温声道,“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无论经历过怎样的创伤,最后总会被时间治愈。” ——他自己亲身体会过这种感受,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诸伏景光刚和他们说了几句,松田阵平便推门走出来。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还以为你需要多休息一会呢。”降谷零蹙眉打量着他,“真的已经调整好了?别太勉强自己。” 松田阵平对上同期们担忧的眼神,嘴角努力扯出一丝笑容。 “嘀嘀——” 这时,交警鸣笛的喇叭声在旅馆外响起,五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谁的货车停在这里?挡着别人的车了!”一个耳熟的女声叫道。 “抱歉,我刚才忙着搬货,忘记挪车了!”正在搬运一箱威士忌的店员急匆匆地放下货物,跑过去把车开到了停车位上。 松田阵平循声望去,看到了一身熟悉的蓝色警服。 “姐姐!”萩原研二朝着骑在摩托车上的女警挥手。 英姿飒爽的女警摘下头盔,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长发。“研二,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朋友们出来旅行。”萩原研二笑着向朋友们介绍道,“这是我姐姐萩原千速。” “你们好。” 萩原千速和他们打招呼,视线最后定格在松田阵平身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松田阵平迟疑了一瞬,不知该不该提起几年前的旧事。 萩原研二察觉到幼驯染的为难,揽住他的肩膀,犹如当年第一次对姐姐介绍挚友那样笑道:“他叫松田阵平,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 “原来是研二的朋友啊。这么说来,上次你按我们家的门铃,是有事找研二了?”萩原千速恍然大悟。 第64章 “是的。”松田阵平含糊地应了一句。 萩原研二听着姐姐的话,猜到幼驯染刚来这个陌生的世界时,肯定试图找过自己。可惜那时的他们并不认识,松田阵平去拜访萩原宅,也只能失望而返。 被拒之门外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他见松田阵平不愿提起此事,也没勉强对方说清楚,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姐姐,今晚要一起吃饭吗?我听说神奈川最近新开了一家美味的怀石料理。” “没问题,我请客!”萩原千速豪爽地应下了。 松田阵平旁观着萩原研二与姐姐说笑,渐渐地找回了十几年前那种熟悉的感觉。 “松田恢复记忆了?” 接到诸伏景光的电话时,赤井秀一正在保养自己的狙击枪。“我在美国,暂时不方便过去探望。他还好吗?” 诸伏景光犹豫了一阵,还是把预言家和重生系统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他说,预言家的灵魂已经消失了,现在的松田阵平并非赤井秀一熟识的朋友,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松田。 “虽然我已经猜到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赤井秀一对此早有预料,并未表现出讶异。他简单和昔日的战友寒暄了几句,就说有事要忙,等有空的时候再回日本和他们叙旧。 与赤井秀一道别后,诸伏景光挂断了电话。 松田阵平凝视着他脸上淡然的神色,感慨道:“诸伏,有时我感觉你某方面和赤井挺像的。” “是吗?” 诸伏景光伸出食指竖在唇前,笑得有点狡黠。“这话可千万别让零听见,他一定会生气的。你知道的,他们两个总是不对盘。” 松田阵平听着他上扬的语调,一时忍俊不禁。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笑起来和他一点也不像。” 结束神奈川的旅行后,松田阵平和同期们一起去了趟长野县警察本部,办理调职手续。 ——比起鉴识课的工作而言,他还是更喜欢待在机动队处理炸弹。 松田阵平离开那天,诸伏高明前来送行,也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和弟弟聚一聚。 “景光,松田君。”诸伏高明向他们微微颔首,“这位是降谷君吧?我们上一次见面,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是的。”降谷零想起当年因拘谨一直绷着脸的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高明哥哥,他们也是我的朋友。”诸伏景光向哥哥介绍了伊达航和萩原研二,“我们是在警校认识的。” 诸伏高明一一和他们问好,目光最后转回弟弟身上,平静的眸中透出些许欣慰之色。 爆处班王牌的归来,在机动队引起了一阵轰动。 对于突兀失踪的那四年,松田阵平并未多提,只是说他为了对付某个犯罪组织。所以隐姓埋名,调到了别的部门任职。 曾经和松田阵平共事过一段时间的同事再次与他接触,很快就发现了他身上的变化——他从前总是冷冰冰的,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讲。现在的他脾气虽然还是不太好,却没那么冷漠了。尤其是当萩原研二在他身边时,那股慑人的气场更是收敛了不少。 两位警官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要好了?在他们不知道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阵平,已经下班了哦。” 眼看下班时间到了,松田阵平还坐在电脑前,萩原研二便提醒了一句:“别忘了我们今天要去买东西。” 松田阵平回过神来,快速关闭了电脑文档。他们收拾好东西走出去时,三位好友已经在警视厅外面等候了。 身穿黑西装的警官走在最后,看着地面上拖长的四道人影,想起之前看过的某部动漫里提到的控制系忍术,下意识比了一个结印的手势—— 用影子模仿术,能否留住你们所有人? 萩原研二察觉幼驯染落在了后面,一回头就瞥见他来不及收起的双手,心下了然。 “小阵平,快点跟上大家,别走丢了。” 他笑眯眯地和人勾肩搭背,一边若无其事地跟上大家,一边偷偷比划着,在只有松田阵平看得见的角度,回了他一个「解」的手势。 松田阵平微微一愣,随即听见幼驯染刻意压低的嗓音—— “什么术都不需要,因为我们一直都在。” 相约出行的五人途经警察学校,看着校门口那块刻着「警视厅警察学校」字样的石牌,颇感怀念。 “大家想回去看看教官吗?”伊达航问道。 松田阵平抿了抿唇。这个世界的鬼冢八藏并不认识他,但他的朋友们依然是鬼冢教官的学生,理应进去探望教官。 “那就进去看看吧。”他率先迈开步伐,甩开了同期们可能会有的顾虑。 “好久没见过教官了。”降谷零说道,“他还有四年就要退休了吧?” 诸伏景光随着柔和的春风舒展了眉眼。“时间过得真快啊。” 现在正好是饭后的休息时间,教官和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食堂里走出来,路过操场。 “鬼冢教官!”伊达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眼熟的身影,扬声叫道。随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跟了过去。 萩原研二回头看向留在原地的松田阵平,顿住了脚步。 “你们先聊吧,我就不过去了。”松田阵平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示意幼驯染赶紧去找教官。 他独自站在樱花树下,远远地往被人围住的鬼冢八藏那边看了一眼。 烂漫的粉樱无声飘落,微风送来一缕淡淡的幽香。 松田阵平出神间,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位陌生的教官。 “哟,松田,好久不见。”教官笑着跟他打招呼,“你现在怎么样了?还是在机动队工作吗?” 松田阵平想,这应该是预言家班上的教官——预言家说过,他当初入读警校时,和四位同期并不在同一个班。 “对,我主要负责解决炸弹。”松田阵平回答。 “是你的强项啊。”教官认可地点了点头,“好好干,以你的才能,将来肯定会高升的!” “呐,这个送你。” 教官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樱花模型,塞到松田阵平手里。“我记得你很喜欢这种小玩意,上课的时候也不老实,偷偷拆我的枪。” 松田阵平看着躺在自己掌心的那片樱花,忽而释然。 原来如此。 就算预言家用坚硬的外壳伪装自己,他身上散发的璀璨光芒照样能够吸引旁人;就算这个世界的他不是鬼冢八藏的学生,也会有其他教官对他青眼有加。 即使是在错误的时空,他们最终还是会遇到对的人。 “我过几个月就要退休了,未来终究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别让我失望啊。” 教官已经不再年轻,然而松田阵平抬眼时。仿佛透过那张饱经数十年风霜的脸颊,窥见了风华正茂的警校生怀揣的碧血丹心。 “愿你们心怀热血,永远保持质朴刚毅的正义感,对抗天下万恶!” 松田阵平听着这番话,胸中随之腾起一丛炽热的火焰,烧得他的灵魂都在发烫。 他挺直脊背,并拢手指,代替另一个自己向教官敬礼。 “是!” 萩原研二走过去的时候,发现松田阵平手里多了一个樱花状的模型。 他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精巧的零件,修长的五指灵巧无比,如同蝴蝶在花瓣间穿梭翻飞。 “小阵平,这是你新买的吗?真漂亮啊。” “不,是预言家的教官送的。”他炫耀般开口,在纷飞的落樱中扬起唇角,恣意笑颜一如初见。 萩原研二与幼驯染相视而笑,不由得感叹人世无常,又庆幸此刻挚友们还在自己身边。 ——生命如此脆弱,却又如此顽强。 第61章 番外·故人来(上) “第11071224号,拿好你的身份证。” 松田阵平回过神来,手里已经被塞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他差点被那张卡闪瞎眼,纳闷道:“我不是死了吗?” “对啊,所以这里是冥界。”鬼差不耐烦地催促他,“快点往前走,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领身份证呢!” “……”松田阵平一阵无语,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快步向前走去。 他觉得有些冷。这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阴风阵阵,既没有阳光也没有灯,只有幽幽飘荡的荧绿色鬼火。 ——如果有光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的身上登时迸发出耀眼无比的金光,刺得他自己都睁不开眼。 旁边的行人纷纷驻足,望着他发出艳羡的惊叹声。 “好多功德!” “要是我有这么多功德,一定要在冥界申请永久居留权,买别墅开豪车!” 啧,这到底是什么鬼? 松田阵平顶着满身的金光继续前行,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围观自己,好不尴尬。 第65章 他想知道自己的朋友们身在何处,又不知道应该找谁询问,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转来转去。 走的时间长了,他开始有点提不起力气,脑袋也感觉昏昏沉沉的。 他认真回想着自己死后发生的一切,发现了一个细节:刚才那些跟他讲话的人,说的都是日语。 也就是说,死后的世界多半是以国家为单位进行区域划分的。在这种情况下,寻找一个具有明显混血特征的人,会更加简单高效。 “你好,我想打听一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金色头发、深色皮肤、日语说得很流利的男人?他的身高和我差不多,年龄不太清楚,但肯定比我活得久。” 松田阵平一路逢人就问,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同期们。他们正坐在一间咖啡厅里休息,一边闲聊一边喝咖啡。 “松田!”与故友重逢的伊达航激动不已,“终于见到你了,我们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样?看起来不太好啊。” “松田,你不是26岁就已经……”诸伏景光担忧地望着他,“大家在这里等了你29年,等到零都出现了,还是没有见到你。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降谷零看着他身上笼罩的金泽,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身上的功德这么多?该不会是……” “秘密。”松田阵平挑了挑眉梢,眼底的得意劲怎么也藏不住。 萩原研二的视线一直黏在松田阵平身上,反常地一言不发。他注意到幼驯染虽然满身金光,但是身形清瘦,脸色也比往常憔悴了不少,魂体的状态看起来异常虚弱。 松田阵平知道肯定瞒不过去,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告诉了朋友们。 大家一开始还会发表自己的看法,越听到后面越是心惊,也不知道他一个人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表情也渐渐带上了沉重与伤感。 “总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交代完一切的松田阵平摊了摊手,唇角重新挂上了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把重生系统转让给另一个世界的萩原,又删除了自己的账号,可能会损伤你的灵魂。”伊达航非常担心,“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这时,坐在松田阵平身侧的一位客人突然站了起来,打算去前台拿点方糖。 随着那人的猛然起身,松田阵平登时一惊,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右手迅速插入衣兜,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 另外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清晰地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的动作十分流畅,熟练得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两秒钟。 “小阵平……”萩原研二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他这样做的原因,胸口泛起了闷闷的疼痛。 松田阵平回过神来,发觉只是虚惊一场,颇觉尴尬。他的右手依旧插在衣兜里,默默拉上了手枪的保险栓。 那位客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趁着他还没掏枪,逃命似的跑出了咖啡厅。 “你干嘛这么紧张?”降谷零皱眉打量着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松田阵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便当众剖白自己的心思。 ——他早已习惯对周围的一切保持高度警惕。二十年如一日地如履薄冰,面对危机四伏的环境,身边也没有能够完全信赖的人,这种难以喘息的紧绷感是他短时间内改不掉的。 即使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对过去的孤独与痛苦毫不在意,某些细节还是会暴露他竭力隐藏的创伤。 “你在那个世界,活得很辛苦吧。”诸伏景光放轻声音问他,“身边没有能够完全交付信任的人?” “也不是完全没有。”松田阵平笑得很轻松,“但我为了和那些家伙混熟,花了太多时间……等我们真正成为朋友,我已经快要离开了。” “别笑了,松田。” 萩原研二注视着那双湛蓝的眼眸,认真道:“不想笑就不要笑。” 松田阵平闻言一怔。他终于放弃了强撑,恢复自己维持了二十多年的疲惫与漠然,眼里透支燃烧的光也黯淡下来。 “幸好我们等到了你。”萩原研二紧紧揽住幼驯染的肩膀,发出一声心疼的叹息。 “小阵平,你刚来到这里,应该还没有手机吧?”萩原研二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带你去买一部?” 松田阵平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机,发现它已经没有了信号。“死后的世界也会有手机吗?” “当然,我们都有手机。在冥界也可以打电话和上网,还能玩游戏。不过这里的跟人间使用的并不是同一个互联网。” 伊达航拿出一部手机在他面前晃晃,说道:“冥界的货币叫做「功德」——你身上闪烁的金光,就是功德的体现。生前做过的好事越多,帮助过的人越多,死后拥有的功德就越多。此外,亲朋好友给我们烧的冥币、纸扎等等,也会变成我们在冥界的财富。功德是与个人绑定的,别人根本抢不走。” 松田阵平接过手机仔细查看,发觉它和自己用过的手机没什么不同。 “这算是好人有好报?冥界可真有意思。” 萩原研二带着松田阵平来到专卖店,购买了一部冥界专用的手机。 松田阵平刚刷完自己的功德,就瞥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的轮廓很是眼熟。“萩,我好像见到了熟人。” “哦?是小阵平在新世界认识的朋友吗?”萩原研二也看向那边,“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还没等松田阵平过去,那个眼熟的身影就往这边走了过来,还抬手挡住了眼睛。 “松田,你也下来了?好家伙,这功德要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了。” 松田阵平试着控制身上的金光,它果然如愿变淡了一些。他指了指身旁的挚友,说道:“解百纳,这是我幼驯染萩原研二,他也是机动队的警察。” “萩原警官你好,我是icpo的警察,曾在组织卧底,代号解百纳。”解百纳自我介绍道。 “原来是解百纳先生,我听说过你。”萩原研二恍然大悟,“你留下的密信太厉害了,别人根本解不开。” “过奖了。”解百纳的视线移到松田阵平身上,“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松田阵平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对幼驯染说道:“萩,我等会就回来。” “小阵平,我在这里等你。”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 解百纳带着松田阵平走向不远处的角落,他的朋友正在那里等候。 “啧啧,小、阵、平。”解百纳表情夸张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你们幼驯染之间的昵称都这么肉麻吗?好吓人啊。” “废话少说。”松田阵平没好气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今天是12月25日,所以那个赌约是我赢了?”解百纳问道,“组织的事怎么样了?” “你赢了。”松田阵平微微颔首,“组织已经完全被摧毁了,不用担心。” 解百纳听罢,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现在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楚皓明,广州武警。” 他正式道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介绍自己的好友:“这是我朋友何鸿嘉,缉毒警察。” “你就是松田警官?”何鸿嘉用英语说道,“我听阿明提起过你,据说你很擅长拆炸弹。” “是的。”松田阵平主动和他握手,肃然起敬——即使他们不在同一个国家,彼此的工作内容也不一样。但缉毒警察的艰辛和危险性是众所周知的。 因为解百纳的缘故,松田阵平听得懂一点中文,但是并不能顺利与人交流。他惟一会说的中文是「你好」,这也是解百纳以前教他的。 他一边跟人握手,一边试着用塑料中文说道:“你好。” 何鸿嘉点了点头,也用塑料日语回道:“厉害!” “你好你好!” “厉害厉害!” “(塑料中文)你好……(日语)什么鬼,有完没完啊!” 话音刚落,三人都忍俊不禁。 “像你这么耀眼的金光还真是罕见。”解百纳回忆道,“我听说中国有一位老人,他刚来到冥界的时候,功德照得周围亮如白昼,方圆十里都能看见金光。” “好强啊。”松田阵平感叹,“他生前一定做过很多好事吧。” “其实他的一生只专注于做一件事,但是生死簿都写不下他救过的人。”何鸿嘉接话道,“神农氏特意派了使者来请他上天庭为官,可惜他拒绝了,他说还是比较喜欢人间。” “他入轮回的那天,冥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奇观——轮回殿里凭空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田地,水稻长得比高粱还高,穗子有扫把那么长,籽粒比花生米还大。虽然冥界没有阳光,但是很多人都跑过去,坐在水稻下面乘凉。” 松田阵平听到这里,大概猜到了他们所说的人是谁。“带着这样的功德去投胎,想选择什么身份都可以吧?” 第66章 “是的。说不定几十年后,现世的某位科研大佬就是他的转世。”解百纳看向松田阵平,“那你呢?如果有得选,你下辈子想选择什么身份?” “我啊。”松田阵平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还是会选择做警察吧。” “就算最后可能会因公殉职?” “少来这套,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说起来,你已经在冥界待了几个月吧,怎么不去投胎?”松田阵平问解百纳。 “要拿号排队啊,中国人实在太多了,每天都有限额。中国每年的死亡人数少说也有七八百万,多则一千万人!一年才365天,平均每天至少有1.92万人要投胎!轮回司忙到死了又活了,活了又死了,都干不完这些事。”解百纳无奈道,“我刚来几个月,估计要等很久呢。阿嘉一年前就拿了号,现在还没轮到他。” “你下辈子还想当中国人吗?” “当然,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过来中国?”解百纳和他开玩笑。 松田阵平扬起眉峰,往萩原研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喂,我的幼驯染还在那边呢,你这就开始挖人了?” 解百纳也朝那边望去,恰好对上萩原研二若有所思的目光,笑而不语。 “中文太难学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日本吧。” 松田阵平说着,蓦然想起一件事来——日本的人口不多,他们想去投胎也不需要排队等那么久。 大家二十几年来一直留在冥界,就是为了等他吗? “8213609号何鸿嘉,轮到你投胎了!请在30分钟内抵达轮回殿,错过时间需要重新取号排队!” 一只灰色的小鸟飞到三人身边,围绕着站在左边的警官,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终于到我了?”何鸿嘉的神色放松下来,“阿明,松田警官,我要走了。” “再见,何警官。”松田阵平用英语和他道别。 解百纳给了好兄弟一个拥抱,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快去吧,我还要等一段时间呢。” 何鸿嘉回头望了他们一眼,带着毫无遗憾的笑容转身离开。 解百纳看着那个逐渐走远的背影,往昔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期盼友人解脱的愿望最终战胜了不舍。他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提高声音用粤语喊道:“王师北定中原日——” 随后,他听见了来自朋友的应答。风中遥遥传来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衰仔明,我会烧纸畀你噶!(衰仔明,我会烧纸给你的!)” 松田阵平从容旁观着这一幕,微微勾起嘴角。“你们中国人,又在讲这种奇奇怪怪的暗语。” 第62章 番外·故人来(下) “小阵平,这里就是我们暂时居住的地方。” 萩原研二带着松田阵平买完手机,又到轮回司领取了投胎的号码,然后回到他们租住的公寓。冥界的房租比人间便宜得多,他们干脆合租了一间大房子,五人住在一起。 “在冥界也需要吃饭和睡觉吗?”松田阵平问道。 “需要,其实我们在冥界的日子和生前没什么两样。”萩原研二告诉他,“如果一直不吃不喝或者受伤生病,也有可能会死掉——在冥界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了,没有重生的机会。所以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尽快去投胎,迎接新生。” “回来了?” 两人进门的时候,诸伏景光正在厨房里忙活。他听见开门的声响,握着锅铲出来和朋友打招呼。“松田,我们给你留了一个房间,在右边第二间。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生活用品,晚上一次性买齐。” “在冥界怎么区分白天和黑夜?”松田阵平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空,“感觉这里的时间似乎没什么变化。” “冥界没有太阳,全靠鬼火和电灯照明。”伊达航按亮手机屏幕,“我们主要靠时钟和手机分辨时间的流逝。” 松田阵平在沙发上坐下,一股若有若无的眩晕感再度袭来,伴随着身体的发冷与乏力。他深呼吸几次,想要驱散那种困乏的感觉,却没什么效果。 萩原研二首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小阵平,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只是有点累。”松田阵平低声道,“我休息一会就好。” 萩原研二覆上他的手背,被上面冰凉的温度刺得直皱眉头,立刻给他倒了杯热水暖手,又拿了毛茸茸的毯子给人盖着。 冥界的环境本来就阴冷潮湿,受损的灵魂在这种地方待着更是难受。松田阵平刚来冥界几个小时,就有点承受不住这里的寒气侵蚀,裹紧身上的毛毯汲取温暖。 他的眼皮开始不停地打架,大家说话的声音也像棉絮一样轻柔飘远。他哈欠连连,摘了墨镜别在西装外套的领口上,很快就倚着沙发的靠垫陷入了昏睡。 另外四人注意到松田阵平睡着了,不约而同地放轻了交谈的声音,以免打扰好友休息。 松田阵平转醒时,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已经是晚上7点43分了。 “醒了?”伊达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晚餐刚做好,先吃点东西吧。” 松田阵平想站起身来,眼前却陡然一阵发黑,膝盖也有点发软,差点跌倒在地,不得不重新坐了回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如今的意识非常清醒,只是像被一层黑色的雪花遮挡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身体也提不起力气。 “阵平!” 萩原研二吓得赶紧扶住他,急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头晕。”松田阵平低低喘息着,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 “可能是低血糖。”降谷零帮他盖上毯子,“你自从来到冥界就没有吃过东西吧?赶紧补充点能量,否则难以抵抗冥界的阴寒。” 诸伏景光从厨房里取了点白砂糖,加入温水中搅拌均匀,递到松田阵平手边。“松田,先把这个喝了,再躺一会吧。” 松田阵平喝下了那杯水,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片刻,再次睁开眼时,他的视野已经恢复了清晰。 他伸了个懒腰,像刚起床那样若无其事地坐起来,笑着迎上朋友们关切的目光。“我没事,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那个人是……贝尔摩德?” 五人路过一间酒吧时,降谷零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坐在吧台前的金发女郎。他已经从松田阵平那里得知了组织覆灭、贝尔摩德自杀的事。因此对出现在冥界的贝尔摩德并未感到惊奇。 “零,要进去看看吗?”诸伏景光征求幼驯染的意见。 “不用了。” 降谷零正打算转身离开,突然看见贝尔摩德的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朵玫瑰,花瓣边缘点缀着跃动的火焰,却没有灼伤她的手指。 燃烧的火焰很快就熄灭了,娇嫩的黄玫瑰看上去和普通的鲜花没什么两样。 拿到玫瑰的女子先是一愣,随后微微一笑,将盛放的玫瑰别在发间,远远望去就像一轮金黄的满月。 “看样子,有人给她送了一朵玫瑰。”伊达航说道。 “谁会给她送花?”松田阵平嘀咕了一句,“该不会是琴酒吧?我记得他们两个的关系挺暧昧的。” 诸伏景光失笑。“怎么可能,琴酒从来不会买花……而且那个世界的组织刚被摧毁,他大概正在接受公安的审讯吧。” “黄玫瑰……”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如果是想要表达爱情的意思,一般都会送红玫瑰吧?黄玫瑰象征纯洁的友谊、美好的祝福,也代表嫉妒、失恋、为爱道歉——所以比起爱人来说,它更适合送给朋友。” 松田阵平听着幼驯染的分析,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的视线从四位同期身上扫过,问道:“你们听说过藤峰有希子吗?” 美国,伍德劳恩公墓。 一名戴着宽檐帽的女士走进了墓园。微风吹起她柔顺的茶色卷发,仿佛在与久别重逢的故友打招呼。 她盈盈俯身,在克丽丝·温亚德的墓前放下一朵鲜艳的黄玫瑰。 ——据媒体报道,已息影的美国著名女演员克丽丝·温亚德近日服毒自杀,原因不详。她父母双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亲人,经纪公司也早已和她解约,导致她的身后事无人操办。 此后,一位匿名影迷出资为曾经红极一时的女明星举办了简单的葬礼,并将她的遗体送到殡仪馆火化,购置了一处墓地存放骨灰。 玫瑰花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墓碑前,花瓣上晶莹的露珠宛如挽留逝去之人的眼泪。 卷发女子轻轻摩挲墓碑上虚假的姓与名,望向那朵孤零零的玫瑰,唇边噙着一丝悲哀的微笑。 “莎朗,你说这像不像《歌剧魅影》的结局?” 半个月后的某个清晨,一只灰色的小鸟飞进了公寓,依次播报着五人的编号。 “820179号松田阵平,轮到你投胎了!请在30分钟内抵达轮回殿,错过时间需要重新取号排队!” “820180号诸伏景光,轮到你投胎了!请在30分钟内……” 第67章 萩原研二见朋友们有点疑惑,解释道:“我之前帮小阵平拿号的时候,顺便帮大家也拿了,这样我们五个就可以一起去投胎,转世之后也会更容易相遇。” “事不宜迟,快点走吧。”伊达航立刻站起身来,“错过时间就要重新排队了,下一次估计要再等半个月。” 松田阵平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居住的房子。“就这样走了,我们的公寓怎么办?” “放心,鬼差会帮我们办理退租的。” 轮回殿里阴森森的,周围的陈设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看得旁人心里瘆得慌。 “请第820179号松田阵平站在轮回阵中央。”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号码,依言走上高台。一阵阴风扑面而来,他与同伴们挥手道别,闭上双眼等待着下一次重生。 ——愿我们在现世重逢。 几分钟过去了,松田阵平依旧站在原地,身体没有丝毫即将消失的迹象。他一头雾水地看向轮回司的工作人员,而鬼差同样回之以疑惑的目光。 “怎么回事?”鬼差询问轮回系统,“为什么他入不了轮回?” “经轮回系统检测,身份证号为11071224的冥界公民松田阵平,其灵魂残缺度达76.15%。一旦进入轮回,将存在魂飞魄散的风险。建议先修复受损的灵魂,或放弃投胎,申请冥界永久居留权。”轮回系统的机械音响起。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得到了重生系统还删除自己账号的狠人啊。”翻阅着生死簿的鬼差迅速查明了原因,“就灵魂的残缺问题而言,重生系统的权限比轮回司高,我们也无能为力。” 同期们完全没料到会出这种状况,焦急地询问鬼差:“那他怎么办?” 松田阵平潇洒地摆了摆手。“没关系,我留在这里,你们去投胎吧。” “不行!”萩原研二第一个反对。 “请第820180号诸伏景光站在轮回阵中央。” 诸伏景光听见旁边的鬼差叫到自己的编号,带着歉意拒绝:“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暂时不能去投胎。如果你们赶时间,就让排在后面的人先去吧。” 伊达航和降谷零对视一眼,也果断放弃了投胎的名额,为身后那些排队的人让出一条路。 “大不了我们五个一起留下来,总会有办法的。”萩原研二抓着松田阵平的手腕不肯放开,“小阵平,我们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了。” “对啊,你别总是什么事都想自己一个人扛。”降谷零劝说道,“有我们在这里,你何苦这么累?” 鬼差见他们态度坚决,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对策,只能让排在后面的人先进入轮回,再向上司禀报此事。 几分钟后,去而复返的鬼差找到了松田阵平。“那位大人想见你。” “那位大人是谁?”松田阵平蹙了蹙眉,“难道是乌丸莲耶?那家伙已经死了吗?他的势力还蔓延到了冥界?” “当然不是,那位大人没有名字。”鬼差笑道,“祂是冥界的主宰。如果能说服祂帮忙修复灵魂,你就可以重新投胎。” 同期们想陪着松田阵平一起过去,却被旁边的鬼差伸手拦下。 “那位大人只召见了松田阵平,请各位暂时留步。” 松田阵平走过了一条很长的路。 这条路上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唯有微弱的鬼火四处飘零。远方传来魂魄的哀唱,两侧的墙壁被喷溅状的血迹染红。 松田阵平在黑暗之中走了很久,看到前方亮起了诡异的红光。那片闪烁的血红色惊悚可怖,他却一点也不紧张,迈着淡定的步伐一路前行。 随着红光的闪烁,墙上的血色逐渐褪去,灰色的迷雾越来越浓。 穿过那条长长的走道之后,迷雾倏然消散,松田阵平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道路尽头有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那个影子披着一袭纯黑的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了脑袋。祂往前伸着手臂,白骨状的右手握着一把血红色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