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谋》 第1章 [gl百合] 《一心谋作者:魅如初【完结】 简介: 一场巨变,决定了几个女子的一生。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花蓉钰和奚芷凝从未想过一场深宫的复仇游戏,让她们陷入了一场斩不断,理不清的情缘之中。 一块玉佩,引出一段被封尘的往事,掀起惊天巨浪。往事如谜般掩藏在真实之下。 人心交叠在一起。是无情,是多情? 一场陷阱与温柔的棋谋。 诗词有云: 一入画未宫墙深,繁华寂寥尤是甚。 三千繁华枯荣变,谁道情痴离合真?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虐文 复仇 虐渣 正剧 主角视角奚芷凝花蓉钰互动楚莲寒孔裟云水莲儿 一句话简介: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第1章 一入画未宫墙深,繁华寂寥尤是甚。 雨下了整十天,天空一片灰白,朦胧的雾色伴随着细细的雨丝,将整个画未宫包围起来。淅淅沥沥,雨滴落到地上,溅起水花;滴落到池塘,荡开丝丝涟漪。从有到无,从存在到消失,都是如此轻易。正如正这画未宫的荣辱,一朝天子一朝臣。 诗词有云: 一入未画宫墙深,繁华寂寥尤是甚。 三千繁华枯荣变,谁道情痴离合真? 画未宫,是皇后的寝宫。 红色的宫墙,绿色的垂柳,精雕细刻的汉白玉石栏杆。栏杆的数字均为九或九的倍数,寓意“九五”之尊贵的含义。画未宫位于皇宫的东南方向,宫殿的屋顶大部分都用黄色琉璃瓦,有两重围墙,均为蓝琉璃筒瓦通脊顶,墙身涂朱。 画未宫的正南方,殿宇覆瓦,全用纯青琉璃的寝殿,便是皇后的寝宫。 此刻,宫娥分为两列垂首站立,就在皇后的寝宫之外的长廊里,目不斜视,仿佛与这巍峨的宫殿融为了一体,清冷萧肃。 远处,一身戎装的男子正穿过小花园,踏着青石板上的雨水走进回廊。回廊上的两位宫女见到他的到来,立刻躬身请安,其中一名女子上前,引他来到画未宫的大殿前。 男子走到大殿门口,俯身单膝跪地,垂首沉声道:“镇国大将军手下副将楚莲寒给皇后娘娘请安,末将奉命有事要给娘娘禀告。” 须臾,大殿里响起了清冷威严的女子声音,“进来。” 左右各两个宫女出列,靠左侧的年长宫女躬身推开大殿的房门,朝着半跪在地上的男子轻声道:“将军请进,奴婢为您引路。” 男子起身,给宫女点个头,随着宫女走进宫殿。 宫殿正中有一绿色的苏溪荷花屏风,屏风左右放置着金丝楠木花架,一侧的花架上摆着玉雕狮子,一侧摆了盆被修剪整齐的盆栽,那盆栽竟然是难得是一株茶花,一盆花居然开了十多种不同花色,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男子走在宫女身后对这些华丽视而不见,他走的很慢却脚步沉稳,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场面。 绕过大殿正厅,转弯步入旁边的侧厅。侧厅的布局和正厅不同,侧厅进门处挂着浅蓝色的帷幔,两名宫女侍候左右,待见得男子前来,两人伸手挑起帷幔。引路的宫女在侧面口止了脚步,躬身道:“奴婢就引将军到此。” 男子颔首,大踏步走了进去。 “你们都退到大殿正厅去,没有召唤,任何人不得入内。”房间内走出着粉色翠花衣衫的年轻宫女,对着左右宫女和引路冷呵道。 宫女们似乎很怕这粉色翠花女子,低声应了句是,就弯腰后退。不消片刻,守候在外的人如潮水般退下。 侧厅里,正中央垂着紫红色的帷幔,帷幔后一层白纱,左右两侧是摆放整齐的两个雕花大椅子,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椅子旁是方形的茶几。茶几上各放了一盆绿色吊兰,翠绿色的枝条斜斜垂落下来,末端处还开着白色的小花。 男子进门,走到殿里的正中,躬身跪下,低头道:“末将楚莲寒给皇后娘娘请安。” 帷幔后良久传来清凉如水的声音。 “楚将军所来何事?你不知道这后宫之中私会朝中重臣,可是会让本宫落个干涉朝政的名声?” 男子身体一震,拳头握紧,头埋得更低,低声道:“末将惶恐。” “兰梦,你下去。本宫有话要和楚将军谈。”帷幔的声音再度传来,沉稳而淡静,闲雅而从容。 粉色翠花的宫女闻言面色一变,她靠近帷幔迟疑道:“娘娘,这万万不可。将军是外臣,娘娘……”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声音淡淡却又有种不容抗拒的势头。 粉色翠花的女子神色复杂的瞧了瞧跪立在地上的男子,再望了一眼帘幕后的人影,最后躬身退下。 大殿里安静下来,沉闷枯燥的如同这栋雕梁画栋一成不变的宫殿。 空旷的宫殿里,一阵风吹起,白纱无声地撩开,微风中送来一股冷香,令跪在地上的男子下意识地微微抬头。 白纱后走出一年轻女子,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色晶莹如玉,唇若点樱。女子身着蓝色紫云锦,衣襟和袖口处以金银色丝线勾出云纹,长袍右下角则是刺绣的一幅山水画,银色丝线绣成的暗纹在光影下散发出浅浅的晕。 “娘娘……” 感受到靠近的脚步声,男子微抬的头垂落的更低,不敢正视眼前的女子。 “怎么,害怕了?”浅浅的笑声,女子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慵懒而威严的感觉。 “末将,不敢。”男子双手握紧青色长袍,目光落在地面的一个小点上,似乎害怕瞧见女子的容颜一般。 “不敢?”女子揶揄笑起来,走到男子身前停下。“你楚莲寒敢女扮男装这些年,还会有你怕的事情?” 俯首的人似乎一呆,俊朗的面容闪过无奈,如星灿烂的眸是痛楚地挣扎。半晌,她终是抬起头。然当抬起头来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掩盖下去,剩下的只是疏离的冷漠:“娘娘,末将有事情禀告。” 楚莲寒,先皇第三子的独子,德王府的小王爷。现为镇国大将军手下的第一员大将,文韬武略,智谋过人,是楚西国最年轻有为的一代新人。两年前因为出征东溪国,引五千精兵设计大败敌军五万前锋,一举扭转了战场局势,被西楚国封为镇国将军副将,统领外军十万。 一年前岭西谋反案件,楚莲寒又力挽狂澜,带领外军救驾,解除了围困在后宫的皇后及众贵妃威胁,扫除了叛党。皇上赏其胆识,特准她带刀入宫,且可以出入后宫。 女子对她的冷漠似是早在预料之中,她伸出白皙的指尖挑起跪立在身下的人的下颚,淡淡道:“果然是知道分寸了。这个将军的职位看来很适合你。我倒是该给我皇上说说,让他给你升官才是。” 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肌肤,楚莲寒身体一颤,不自觉的紧了紧手心的拳头。 “这是末将的本份之事,不敢要求其他。” 楚莲寒迎上女子的戏谑目光,从容不迫道。她沉着冷静的目光却与绷紧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 两年前她亲自送奚芷凝入宫为后,便该早已预料到如今的结果。即使,她她对她动了真情;即使她曾经想要她和她一起。可皇室的决定,从来不容反驳。何况,她是皇室的一员,皇室的决定她必须无条件执行。 奚芷凝入宫后,她为了逃避,请旨去了战场。她以为她会死在战场再也见不到她,却没想到造化弄人,她竟然被皇帝册封为将军,一年前更是机缘巧合救驾,成了这后宫中可以随意出入,唯一拥有特权的人。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女子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般,微翘的嘴角,眼眸流转,丹凤眼斜斜的弯起,脸上那高傲如雪莲的神色便如同积雪融化般荡漾开,飘渺淡雅。 楚莲寒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她侧头偏离开她的指尖,声音低沉:“芷凝,这些年了,你还放不下?” 女子听到那一声芷凝微微一愣,笑意收敛,似乎没有想到会听到旧日的称呼。沉默片刻,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楚将军,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奚芷凝像是完全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声音淡淡,神色沉稳而淡静,闲雅而从容。 楚莲寒暗中叹息一声,收了心神,道:“镇国将军要我转告娘娘,最近有新的秀女入宫,让娘娘多物色几个适合的人物放在皇上身边。” 顿了片刻,她犹豫了几分,终是接着道:“还有,琴师花蓉钰心思难测,娘娘还是少与之近亲为佳。” “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下去吧。” 楚莲寒看不透眼前人的神色,皇宫里的生活不知道何时让那个她熟悉的人脸上多了淡漠的表情,就连刚刚的嘲讽般的笑声对她来说,都感到陌生。奚芷凝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她仿佛是个外人一般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第2章 往昔的回忆如同潮水般一幕一幕涌入楚莲寒的记忆,她缓缓站起来,躬身后退,一步一步。楚莲寒退到侧殿门口,再抬头望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影,神色有些恍惚。那挺直的背脊,那淡漠冷然的神情像是一副凄美的画留在了她的记忆中,并非浓墨淡彩,却如同她左手手腕的伤,从那年为她受伤,之后缠绵不绝,蚀骨的疼。 “花蓉钰……心思难测……”遥望着远去的背影,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影轻轻抚摸着衣袖边缘紫云锦丝袍上银色的耀眼欲飞凤凰,喃喃低语。 清风拂过,送来一股冷香,喃喃的声音便似乎随着那偶然掠过的清风悄然消散开,轻不可闻,只留下那蓝色锦缎的袍子在细腻的弱风中摇曳着轻柔孤寂的气息。 孤独从来就是如此轻易,那心底深处不可触摸的痕迹便如同殿外淅淅沥沥的雨滴,越是隐藏便越是肆意。 “雨,还要多久才能停呢?” 第2章 谁怜天青年年日,深宫泪烛更漏残。 雨终究还是停了,太阳露出了笑颜。落日的余晖洋洋洒洒地洒落,笼罩着整个画未宫,为它染上了一层橙红色的色彩。橙红色的色彩映照在画未宫的雕花屋檐上,晕黄色的光影透过格子纱窗在屋内倒影出斜斜晃动的影。 微风拂过,无数的影子随风摇曳,像是层层叠叠数不清理不尽的思绪,沉淀在这巍峨又阴冷的宫殿里。 宫殿的阴影处一个人影侧对大殿的殿门眺望着远处,只见那人身形孑然独立,模糊的光影看不清面部的表情,只是隐约透过稀疏的光看到精致的蓝色紫云锦袍子。清风掠过,银色绣花云纹随着微风轻轻拂动的,半明半暗的身影宛若融入到光影中一般,模糊而又带着几分不可靠近的清冷。 良久,悦耳轻柔的女声轻轻响起,浅浅淡淡:“兰梦,你出来吧。躲在一旁,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 从宫殿的左侧金色流苏的帘子被掀开一角,露出了粉色翠花的衣裙。 女子从帘子跌跌撞撞地走出,迈着小碎步的低着头朝着走来,在距离接近三步开外的地方噗通的一声跪下,惶恐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是要故意违抗娘娘旨意,奴婢只是担心娘娘。” 站立在殿中阴影处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细致的脸蛋几分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柔美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跪在地上女子正是被之前呵退的宫女,而光影处转过身来被宫女称为娘娘的则是当今的皇后奚芷凝。 此刻奚芷凝那双似水温柔的眸子正落在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上,她秀雅绝俗脸上看不出喜怒,唯一泄露她情绪的是那双幽深的美眸,眸中光影明暗,似乎在思考什么。 见女子沉默不语,叫兰梦的宫女更加害怕,身体瑟瑟发抖起来,从心底有一般寒流不由自主地涌袭心头,她的将头埋得更低了,急急道:“女婢不是为了窥探娘娘,奴婢真的是担心娘娘。奴婢保证以后再也不多事情了,更不妄自做主。” 沉默片刻后,淡淡传来:“兰梦,你跟着本宫多少年了?” 兰梦一愣,呆呆地回答道:“回娘娘,奴婢跟着娘娘已经五年。在娘娘还未出嫁前便一直服侍娘娘。” 叹息一声,幽幽的声音响起,依稀带着怀念的温柔:“原来已经过了五年了。” “是的,这五年来奴婢一直陪着娘娘,以后也会一直衷心的服侍娘娘。”听得那温柔的声音,宫女兰梦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微微抬起头来望向宫殿前娇媚又清冷的绝世容颜。 “你起来,本宫累了。下去吧。”似乎乏了,奚芷凝挥挥手,不再言说,目光落到了殿外不知名的远处。 “是。”宫女兰梦缓缓站起来,恭敬地朝着奚芷凝请了一个安,慢慢地退了下去。 在兰梦离开后,站立在大殿堂中央的奚芷凝纤纤抬素手微抬,双手合拢,轻轻一拍,宫殿的阴影处出现一道人影。 望着阴影处的人影,奚芷凝淡淡道:“你跟着兰梦,看她和谁见面了,说了什么。如果她有什么过分的行为,你……”停顿片刻,接着道:“可格杀勿论。” 阴影处的人影站立在墙角,应了一声是,然后身影便缓缓消失。 宫殿似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清冷,除了袅袅青烟幽香的阵阵传来,整个宫殿如同坟墓般死寂。 然偏偏在这样的死气沉沉中,一道揶揄地笑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息。 “想不到你这么心狠,这可是一直跟着你的丫鬟啊,你也舍得?格杀勿论?”一声悦耳的女声从宫殿上帷幔后响起。 奚芷凝的表情先是一冷,待听到话语中熟悉的嘲讽,眉头轻挑,然后慢慢拧紧,沉声道:“花容钰,这里不是你的寝宫,你来这里是不是该通报一声?” “通报?你觉得我需要通报才能到这里吗?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大张旗鼓的告诉这宫里的嫔妃们,我是你的入幕之宾?”随着说话的声音,一只修长白皙是手指伸出帷帐,帷帐被缓缓掀起,露出了一张邪魅如画的容颜。 狭长的双眼冷傲灵动,多情的眉梢勾魂摄魄,加上那脱俗的容貌,让见到的人都忍不住不魂牵蒙绕。此刻,来人正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说不出的情思,只是,奚芷凝却知道那不过是一张完美的面具。 “你如果想说,我不介意。不过,你知道,在这后宫里想要说话的,通常是死人。”奚芷凝缓缓回头,朝着身后的人影微微一笑,那浅浅的一笑仿佛春风拂面,又仿若昙花盛开般娇弱无限。 瞧着眼前柔美的容颜,眼前的人双目微微一眯,黑色的暗流似在眼底划过,她缓缓地从帷帐后走出来,然后一个飞身来到奚芷凝身前。 “我只是想你了,难道你舍得让一个想你的人变成那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死人?”女子浅笑,那声音恰如清泉般悦耳动听,说不出的柔媚细腻,却又干净无暇,随着女子的身影靠近,那青色衣裙在空中翩然起舞,宛若万千姹紫嫣红中的一片绿叶,为这金碧辉煌的寝宫增添了一抹别样的美。 “皇宫内院,你一个妃嫔是不该用武功的。这是皇家的家训。”奚芷凝嘴角擒着笑瞧着花容钰,只是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却清淡如水。 “皇家家训?这是最大的笑话。家训在你眼底值得几分?要是换个人说这话姑且还能信几分,你说?……这话岂不是太假了些?”女子落在奚芷凝身侧,指尖轻佻地勾起奚芷凝耳畔的一缕发丝,在她耳畔吹了口气,魅惑地笑道。 “放肆。”奚芷凝脸色一沉,声音陡然冷了几分。“你不要以为你可以出入我这里便可以说话没有分寸。你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做糊涂事情,对吗?” 停留在发丝上的指尖微顿,花容钰垂下眸光,片刻后,只见她忽然退后一步,忽地膝盖微屈,身子缓缓一低,盈盈地给奚芷凝行礼,礼仪标准,声音恭敬:“琴师花容钰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奚芷凝的目光落在半跪地上的人,似乎是想要将她看透。然挺直的身影,略带笑意的脸孔恭敬而又有礼,完全无法和片刻之前那个轻挑无理的人联想到一起。若非那言辞恳切的请安中刻意强调着琴师身份,奚芷凝毫不怀疑她会被眼前的人骗过。 “你是否心里不服气,刻意强调你是琴师而非妃嫔,所以可以不用遵循这后宫之礼?” “花容钰不敢。”花容钰口中言词确确,然抬头瞧着奚芷凝的邪魅的眉眼间却完全瞧不出丝毫的不敢。 “你要记得,你是被作为皇上的妃嫔入选后宫的,虽然未得皇上宠幸,而今又被抽调出来给了琴师的身份、可是,你不要忘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只要在这后宫的一天,你就是皇上的女人。”说道这里,奚芷凝望了一眼宫殿远程的红色围墙,似有所思地道:“这皇宫中的女人,无论你是何等身份,终究不过是皇上的人。不对,应该是这天下,有什么不是皇上所有?‘ “呵,你甘心成为他人的所有物?你这是想要骗我呢,还是想要欺骗自己?”蓝衣女子肆意地笑起来,毫不在意地起身站起。 “或是,这里宫里有你舍不得之人或事?”她走到奚芷凝身前,抬手自然无比地拉起奚芷凝那双细长略显消瘦的指尖,拇指在她指尖的骨节上来回摩挲,似是试探,又似无意。 奚芷凝片刻身体绷紧,她幽深的黑眸光影一闪,淡然地瞧着花容钰:“既已贵为皇后,何来不甘?既无不甘,何来不舍?” 四目相对,幽香缭绕,执手相望的两人沉默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意味。 “你若想在这后宫中过得舒服些,少求才可多得。”奚芷凝缓缓抽出指尖,嫣然一笑,豆蔻色的指甲上耀眼的色彩映照在她幽深的眸底,却是一潭平静无波死水。 “你是在担心我”花容钰抿着嘴,笑吟吟的瞧着奚芷凝,美丽无暇的脸孔上分不清真假。 第3章 奚芷凝并未给花蓉钰任何答案。她轻轻揉揉额头,淡淡道:“本宫累了。” 两个字“本宫”,刻意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一如空气被抽离般,阻断了联系。疏离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 仿佛早已经习惯的花蓉钰嘴角依然擒着笑,脸颊上万年不变的笑意仿佛刻进了她的骨髓,融进她血液。 “给你揉揉。”一只微冰的手掌扶上奚芷凝的额头轻轻揉着,小心的,轻盈的,伴随着春风般的柔情,打破了无声的距离。 指尖碰触肌肤,恍惚间,仿若是花枝样的凌乱触感。明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人的刻意,奚芷凝却依然摆脱不了这样奇异的心情。 “不用了。”生冷的拒绝,让本来缓和的气氛又再度变冷。 额头似乎还残留着温柔的气息,然疏离的距离却似乎再回不去。 “容钰逾矩了。“半晌,花容钰嘲讽地勾起嘴角,躬身问道:”那今天皇后娘娘是否还要听琴?” “不了,你今天不用弹琴了,以后几天暂时也不用来了。过几天要给皇上选新人入宫,最近你就不用弹琴了。如果没事了,你就下去吧。”奚芷凝挥挥手,似乎不想多说。 花容钰目光复杂的望了奚芷凝,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望着远去的背影,奚芷凝轻轻叹息一声。 落日的余晖只剩下最后的一线,残留在宫殿里的光眼看就要消散,很快夜色将要把这座宫殿掩埋。 帷帐随风摇摆,接近夜色的画未宫如画卷般美丽,又如同画卷般冰冷无情。奚芷凝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最后的一线光影间,似乎想要用这淡淡的光芒祛除身体里残留下的寒冷。 “霓裳踏月舞蹁跹,杯酒觥筹琵琶弦。 谁怜天青年年日,深宫泪烛更漏残。“奚芷凝手缓缓抬起触摸洒落在窗台前的细碎的余光,低声喃喃。 三年过去了,再过几天选妃的日子,便是她奚芷凝入宫的第四年了。 第3章 落雪纷飞舞东风,火光冉冉映东洲。 西楚国定西六十八年,腊月,冬。 东洲城门上挂着大红色的灯笼,白色的雪花轻轻笼罩着东洲城,为整个东洲添上了一抹晶莹剔透的白色。 东洲,西楚国的北部疆土,虽距离西楚国的国都西京隔着一个云城,然因为东洲物产丰富,是西楚国的商业贸易的聚集之地,因而自古以来便是富足安乐之都。 靠近年关,东洲城里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各色的灯笼如同明月般照亮着城里的大街小巷。夜色已深,忙碌一天的东洲城里的人家都早早歇息了,街道上行人渐少,偶有几个也是匆匆往家里急赶。 哒哒的马蹄声从西京北面急促地响起,身着黑衣的男子驾着马车乘着夜色从城门外朝着东洲城东门的桂花巷的袁府疾驰而去。 “到了吗?快点,快点。”马车上有人急促的催着赶马车的人,显然是有着急事。 袁府,西楚国御史袁柳城的的府邸。 袁柳城,西楚国定西二十一年进士,官拜五品监察御史,主管东洲监察事宜。 马车在袁府停下,马车上走下一青色玄服的中年男子。 “我进袁府后,你赶着马车在第三条巷口的梧桐树下等。无论有谁来,只要他手持有我给你的玉牌,你便立刻将人带出东洲城。” 男子交代完毕,便跳下马车,直接走到袁府的大门前。 “咚咚咚。”青色玄衣男子用力的敲起大门。 清脆的叩门声在夜色里显得空旷而孤寂,与东洲城里满城挂满的灯笼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袁府的大门打开,出来的是袁府的管事,当他瞧见门外的人,微微一愣,瞬间脸色变得惨白起来。 “韦大人,您,您不是被皇上下令不得离开府邸吗?” “快带我去见你家老爷,否则晚了就来不急了。”青色玄服的中年男子急忙催促着,一脸焦急。 管事的人见状略微一犹豫,便拉着青色玄服男子进了大门,末了,他探头朝着四下张望一番,见夜色下空无一人,便放心的关上了大门。 袁府,正堂。 “韦兄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被皇上下了禁足令?” 韦奇寒才踏入正厅,袁柳城便迎了上来。 袁柳城这么晚还未睡,便是因为一直担心着情同兄弟的韦奇寒。近年来,皇上身体欠佳,西京城里各皇子蠢蠢欲动,整个西楚国权利中心的分为各派。他和身为尚书的韦奇寒虽保持着中立,然皇权斗争岂容得他们站在中立地位。 尤其是三日前,皇上突然在朝堂上昏倒,西京城便是如同乱了一般。然后便是突然一纸诏书,暂停了韦奇寒的官职,并且下令对他禁足。袁柳城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今日,他也是因为忧虑这件事,因而大半夜还还未歇息。 “袁兄弟,快。你快连夜带着你的家眷离开东洲,我接到消息说有人今晚三更时分会有人对你动手,你快点走,不然晚了就来不急了。”韦奇寒急急地说道。 “什么?” “我就因为偶然听到这个消息才偷偷跑出来,你赶紧走。不然真的……”韦奇寒的话还未曾说完,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正堂小跑而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门外,门外有黑衣人包围了袁府。”管事脸色惨白,边喘气边说到。 “啊,这么快!”韦奇寒惊呼一声,脸色一沉。 “你快去通知小姐和夫人到大堂来。然后带着家丁守着大门,千万不要让人进来。”袁柳城微微一愣后,急忙吩咐道。 “是。老爷。” 片刻后,袁柳城的夫人和女儿蓉钰来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晚上找我们收拾东西?”袁柳城的夫人带着女儿走进大堂。才走进来,她便瞧见了站立在袁柳城身旁的韦奇寒,然后她的握着女儿的手忽地颤抖起来。 “皇宫里出事情了?皇上,他,……”袁柳城的夫人带着颤声问道。 “皇上,恐怕快要不行了……所以,你们的安全恐怕会有问题。现在你们马上出府,我在府外的第三条巷口的梧桐树下准备了马车,只要你们拿着我给的玉牌去,马上就有人带你们离开东洲城。”说话的是韦奇寒,他朝着袁柳城的夫人点头道,一面从衣袖中取出一白色的玉牌递给袁夫人。 “这?”袁夫人接过玉牌转身交给身畔的袁蓉钰,为难地瞧着袁柳城。 “韦兄弟就是连夜来通知我们的,还准备了马车。不过,我们如果全部想要离开恐怕要来不急。一会外面的人进来瞧见没有人,必定会全城收索,我们这样谁都走不掉。”袁柳城听着门外急促的敲门声,皱眉道。 “夫君的意思?”袁夫人似乎明白了袁柳城的意思,她忽然抓住袁柳城的衣袖,坚决道:“我,我要和夫君共进退。” “爹,女儿不会离开你。”轻柔婉转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直站立在袁夫人身畔的袁蓉钰。 大堂争论地不激烈,却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袁府的门被重物推开。接着便听到前院传来厮杀的声音。 “都不要争吵了,现在我们一起走。跟着我来,这大厅后面有一条暗道,我们就从这里走出去。”袁柳城大吼一声,急忙拉着女儿袁蓉钰便朝着暗道走去。 知道时间紧急,众人也不再争吵,都紧紧地跟随在袁柳城的身后。 待走到暗道前,袁柳城忽然一个反手敲打在女儿袁蓉钰的脖子处,接着袁蓉钰便应声而倒。 “夫君,你这是?“袁夫人大惊,忙接过昏迷不醒的女儿。 “带她走,这是我的最后请求,夫人!”袁柳城眼角似有泪水,他转过头去拍着韦奇寒的肩膀,道:“夫人和女儿,就拜托韦兄弟了。” 韦奇寒何尝不知道袁柳城的心思,他是想自己拖住这些黑衣人,好给他们赢取逃走的时间。 “好。”韦奇寒不再多说,从袁夫人手中接过袁蓉钰,背起便走进暗道。 地道黑暗,不过好在路并不太长,约莫一炷香功夫便到了袁府外。府外,雪花飘舞,夜色暗沉。 “我们转两个弯就可以看到梧桐树了,那里是我和袁兄弟时常去下棋的地方,晚上几乎不会有人,很安全。”走出暗道的韦奇寒轻呼一口气,转身对着袁夫人道。 谁知道袁夫人却并未跟随韦奇寒的脚步,她轻轻后退一步,念念不舍的望了韦奇寒背上昏迷不醒的袁蓉钰一眼,轻声而坚决地说道: “出来了,我就放心了。女儿蓉钰便教给韦兄弟了。我……,我不能放着夫君不管。所以,蓉钰便只能托付给你了。”袁夫人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暗道往回走去。 “你,你……“韦奇寒想要阻拦袁夫人,奈何袁夫人早有预料,未等韦奇寒反应过来,便已经消失在了暗道的出口处。 韦奇寒暗叹一口气,又听得不远处传来的厮杀打斗声音,他牙一咬,便朝着第三条巷口的梧桐树奔去。 第4章 “老爷,这,怎么回事?“守候在梧桐树下的男子瞧着韦奇寒背上的女子,一脸惊讶。 韦奇寒将袁蓉钰放入马车,对黑衣男子道:“如果一炷香的功夫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她马上离开东洲城,往边境去,离开东洲城和西京越远越好。袁兄弟将他夫人和女儿交给我,我不能不顾他夫人的安危,所以,我要回袁府去。” “老爷,这,你这……万万不可。“黑衣男子忽然跪下,朝着韦奇寒焦急地说道。 “不要多说,我主意已定。” 韦奇寒说完便转身朝着袁府的方向奔去。 袁蓉钰醒来的时候,她只感到头晕目眩,耳畔是马蹄哒哒的声响。努力睁开眼睛后,她瞧见她是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上。 “停车,停车……。“袁蓉钰挣扎着起来,掀起帘子沙哑着声音道。帘子外的夜空一片漆黑,只有马车前挂着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在她的呼声下,马车戛然停了下来。 “袁小姐,你醒了。“马上前方传来低沉的男子声音。 “这是哪里?我爹,我娘呢?“陌生的环境让袁蓉钰握着帘子的手紧了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 “这里是东洲城外,至于你爹娘我不知道在哪里。我的任务的将你带到边境。其他的事情,不在我的管辖范围。“男子的声音平稳,不带多余的情感。 袁蓉钰心中一惊,顾不得其他,忙跳下马车。 马车下薄薄的积雪,积雪在车轮的碾压下渐渐融化开来。袁蓉钰四下张望,果然瞧见了熟悉的东洲城城门。 只是,今天的东洲城和往日她瞧见的不一样。她,瞧见了东洲城东门方向的冲天火光,那火光在夜色里是那样的耀眼,和东洲城门外的红色灯笼交相辉映,将整个东洲城的夜空照亮了一半。 这是袁蓉钰最后一次瞧见袁府,在那样的红色的火光中。她想要奔赶回去,然还没有走几步,眼前一黑,她再度被敲晕。 在她醒来后,她已经到了西楚国的边境城市,云郡县的一个破庙里。而那个驾车的黑衣男子已经不知所踪,除了身边的从府中带来的小包裹。 抬眼,破庙外斑驳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散落下来,下了一个冬天的雪停了。 落雪纷飞舞东风,火光冉冉映东洲。 云郡破庙藏倩影,前途茫茫两未知。 第4章 夜月高悬青白透,红炉次第添禅香。 一年后。 云郡县,西楚国的边境之地,这里虽然远离都城,可是却是繁华依旧。如果说这西楚都城西京中最有名的宫殿是画未宫,那么云郡县最有名便是烟花之地,而这烟花之地的翘楚便是万花楼。万花,美其名曰美人的聚集地,瘦燕肥环,婀娜多姿,可谓眼花缭乱。 万花楼坐落在万花河畔,抬眼望去便可以瞧见那大红色的“万花楼”牌匾和它的两侧的牌匾。牌匾上诗词有云: “夜月高悬青白透,红炉次第添禅香。 佳人翩翩遥起舞,侧耳倾闻箫鼓响。” 万花楼,便正如诗词中所言,夜夜笙歌,佳人无数。当然,说到万花楼,如今最有名的便的是万花楼的清官雨和清伶钰。曾有人这样形容两人,清官雨的美是洒脱俊逸,而清伶钰的美是雅致出尘,两人只要一出现,便会引得万花楼人潮涌动,鲜花无数。 尤其是两人各有一门好手艺,雨弹得一首好琴,钰跳的一曲好舞,那随着曲子舞动的身影,可谓风姿独立,仪态万千。 夜幕时分,万花楼更是在夜色中独立风姿,大红色的牌匾即使在这漆黑的夜色里也无法掩盖住。 万花楼后院。 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散落下来如同轻柔的薄纱笼罩在院落里,树木,房屋都沐浴在柔和的银白色月光下,万花楼的后院里此刻传来了叮咚的琴声,那一曲胡笳时缓时急,似落寞,似无奈,又似乎带着迷离的苍凉。 婉转凄切的琴音从万花楼的后院的西厢房传递出来,声声哀婉直透心田,院落里本来栖息的鸟儿似也不忍听到如此凄楚哀怨的曲子,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如果是万花楼的熟客听到这琴声,便会惊叹,这琴声竟然远远比万花楼雨弹奏得更加动人。可惜,这后院,此刻正是寂静无人,再动人的曲子,却是无人欣赏。 良久,曲子终是停了下来。 西厢房里传来了一声轻声的叹息声。借着月色,可见厢房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身形苗条,长发披与背心,漆黑的发生用青色的缎带随意挽起,她的身前放置着一架古琴,想来,之前的琴声便是她弹奏。 因为烛火昏暗,她的侧脸看不清晰,可那放在琴弦是哪个是手,却是烛火下瞧得分明。手指白皙而细长,指甲被修剪的很干净,可见弹琴的人很爱惜她的这双手。 此时,忽听得院落里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不多时便瞧见两丫鬟模样的人走到了西厢房门口。其中一人轻轻的叩门,恭敬地朝着房间里说道: “钰姑娘,马上就要到上台表演的时间了。”其中一丫鬟低声朝着屋子里说道。 “知道了,我准备下马上就到。” 坐在琴身畔的人儿听到门外说话的声音终于是动了动。话音落下,女子终是转过身来,只见她容色晶莹如玉,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眉梢眼底尽是娇媚,淡雅如菊,又美艳如牡丹。两种神态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美,竟是平生罕见。 西厢房里的人,正是一年前逃走的袁蓉钰。她在云郡县的破庙里醒来,躲藏了一段时间,等风声稍微平静些,她才自己伪装一番后走到街上打探消息。 原来,在她离开东洲城的当天晚上,皇上便驾崩归天。第二日清晨,三皇子接受遗诏,宣布即位,改国号平天元年。在皇榜出来的当天,同时还出了另外的一张告示。 “御史袁柳城举家意图谋反,全家三十八口人被禁军全数灭杀。尚书韦奇寒包庇嫌凶,全家被格令三日后抄斩,所有奴仆发配边疆。……” 告示上还写着其他的嫌犯的罪名,袁蓉钰却无法继续下去。她没有想到,不仅是她家,韦奇寒全家想不到也牵连了进来。告示下方便是各家的处斩的人员的名单,袁蓉钰没有打算细看,却在准备转身的瞬间在告示上瞧见了她的名字,她的名字赫然是在已经被处死的名单之列。 “怎么回事?”袁蓉钰一惊,又有些不可理解。 她当然不知道在她逃走后,从下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晴儿穿上了她的衣衫,扮作了她的模样被禁军灭杀,因而才没有追兵追她的情况发生。 无路可去,也无法探知那一晚她的父亲为何被处死,她想了想,最后在这云郡县最繁华的地方万花楼安了家。万花楼,这个风流烟花之地,虽说是人蛇混杂,却也是掩藏身份最好的地方。因为有人或许会对突然来到陌生县城的女子打探底细,然而却绝对不会有一个人会去仔细的探查一个青楼歌妓的身份。正是如此,袁蓉钰在万花楼留了下来,成为了这里的头牌舞妓,艺名就叫钰。 她人长的好看,又跳的一曲好舞,虽然不卖身,却是依旧为万花楼赢得了大笔银子。 今天是该她表演的日子,可是她却无心表演。因为今日,正是一年前袁府灭门之日,那一日红色的火光下燃烧的袁府,在她的记忆中永远不能遗忘。 恨,深入骨髓。 袁蓉钰握紧了拳头,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家的人和韦伯伯家的人白白死去,她一定要讨回公道。可惜,这一年来,她混迹烟花之地四处打探,却一点都无法探查到当年的丝毫消息。或许,云郡县毕竟远离西楚的国都,这里的消息毕竟是有限的。 想到这里,袁蓉钰的无奈之感又更深了几分。 门外催促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收拾好情绪,袁蓉钰走到梳妆台前拿出蓝色的面纱掩盖住容颜,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万花楼的夜晚是热闹的,万花楼的夜晚是迷离的。 袁蓉钰还未曾走到万花楼的正厅,便听到了喧闹的声音,鼻息间便闻到了混合着各种胭脂水粉味道。 “钰姑娘来了,跳舞,跳舞!……” 刚刚踏入正厅,便听得一阵欢呼的声音,万花楼的客人在瞧见袁蓉钰那妖娆动人的身姿后都是如同陷入疯狂般的哄闹起来。 袁蓉钰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场面,只见她走到舞台上,对着众人轻轻莞尔一笑,水袖轻舞,足尖轻点,飞身跃上了舞台。 “好美,好美……” 众人瞧得这美妙跃上舞台的动作,都忍不住叫好。 琴声在此刻悠扬的响起,舞台上的人儿竟然赤足开始跳起舞蹈,那飘逸旋转的身影随着曲子翩翩舞动。 琴声悠扬动人,舞台上的人影忽的玉指轻轻放到青色的缎带上,轻轻一拽,缎带脱落,三千青丝散开,长发跟随着舞步晃动,更是凭添了一份柔美。 第5章 此刻,青色的缎带成了在白皙的手指间舞动,那缎带一圈圈如同旋转的漩涡将她环绕起来。 摇曳的身姿,舞动的脚步,白皙的手指,青色的人影。舞台上的人儿像是一只妖冶的蝴蝶,明明身着素雅,却是那样掩盖那让人心动的柔媚。 曲子继续弹奏着,舞台下的人仿佛醉了一般,痴迷的望着那舞台上飘逸的人儿。 曲子渐快,台上的人的舞步也变得更加的激烈,微风拂过,青色的人影忽然扬起纤细的玉手,作出一个掀开面纱的动作,在台下人的欢呼中,然面纱却只是轻轻扬起一角,众人只能依稀瞧见那微微翘起的嘴角露出的似笑非笑的笑容。 正是此刻,曲子戛然而止,台上的人影忽然停止了舞动,一曲在此刻结束了。 台下的人有瞬间的迷离,那被挑拨起的心动如同泛滥的江水无可遏制,然当他们回过神来想要再多看舞台上的人儿一眼,那刚刚还站立在舞台上的人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意犹未尽,却又心痒难耐,莫过于此刻观看舞蹈的众人的想法。 “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片刻的沉寂后,爆发出的是雷鸣般的响声,只是那人影早已经走远了,哪里还会有新的一曲舞蹈。 “从今日起,钰姑娘不再舞蹈,这就是她最后为大家演奏。” 万花楼远远地传出这样的声音,然而袁蓉钰却听不到了。 万花楼侧面,两顶辆软轿停在门外,夜色里只见两顶抬轿子的车夫恭敬地站立在软轿两旁,双目低垂。而两个轿子一侧各有一名衣着华丽的丫鬟,她们都是安静的站在轿子两侧,目不斜视。熟悉她们穿着的人,应该不难猜到她们的身份,因为他们的衣衫下角都用红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字:花。 花家,在云郡县或许陌生,可是在西楚京都的人都知道花家。花家其身份背景并不简单,花家的现任当家是花任源,他本是先帝右丞相花英杰之子,右丞相退出朝堂后,花家一度衰弱。然新皇登位,花任源却由一个民不见经传的禁军小头领一跃成为骠骑将军,统领禁军和京城军事。 这究竟是因何原因,不得而知,不过花家的崛起却是毋庸置疑的。 “小姐,人来了。”在侧门等待的软轿旁的丫鬟忽然动了起来,只见前面一顶轿子的丫鬟轻轻掀开轿子,低声地朝着轿子里的人说到。 丫鬟的话音刚落,就见万花楼的侧面里走出一人来,青衣素颜,虽然薄纱敷面却难掩那双清凉似水的双眸,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还在前厅跳舞的袁蓉钰。 “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身后,柔美的女声在软轿里响起。 “花小姐,你怎么来了?天寒露重,对身体不好,你不该自己来的。”袁蓉钰走到第一顶软轿旁,弯腰轻声道。 似乎没有想到袁蓉钰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紫媛微微一愣,然后苍白的脸蛋泛起一丝红晕,她轻轻咳嗽一声道:“我,我没事。”说话的人正是花府的二小姐,骠骑将军花任源的女儿花紫媛。 “嗯,那我们走吧。”袁蓉钰见紫媛无碍,只是轻微咳嗽,她也就点点头,转身坐上了身后的软轿里。 夜月高悬,风微动。两顶小轿子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第5章 声声笑语犹在耳,往昔岁月隔梦遥。 朦朦胧胧,月色撩人,夜晚清冷的空气透着帘子传递到袁蓉钰的鼻息之间。 花府,在云郡县外十里的水月镇。当然,这里的花府并非京城的花府,而是花府的一座别院。当年或许是因为老太爷喜欢这里的风景,因此便在这里购置了一处庭院作为老爷子散心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花英杰退出朝堂后,身体一直不好,虽然很想去水月镇的别院散心,可是身体却不中用了。因而这别院虽说买下来,却一直没有居住,只留了几个丫鬟小厮看守打理。 本来,花任源也没有心要动用这别院,只是他的二女儿花紫媛从出生起便身体不好,需要安静的环境静养。在西京这里毕竟人多,空气也远远不如水月镇。一来花紫媛的母亲出生并步好,只是一个私塾先生的女儿,二来她母亲在她出身后便离开人世,现在的夫人虽说不上多不喜欢花紫媛,可是留在府中依着这虚弱的身体,指不定那天就没了。 花任源左思右想后,干脆将女儿送到了水月镇的别院来,这里空气好,也少了后院里的争斗,也算是花任源对女儿能做的全部了。毕竟,女儿不是儿子,花任源这般做无可厚非。 不得不说花任源的决定是正确的,本来大夫说花紫媛活不过十岁,没想到这送到水月镇后却是竟然也是好了许多。只是后来花任源的夫人又生了儿子,他就放任这水月镇的女儿,再也没有关心过了。开始几年还会差人来问问,后来除了每年年初送来钱银,竟然连问话都没有了。 水月镇,花府。 天灰蒙蒙亮的时候,两顶软轿乘着黎明十分的光芒抬进了花府。才踏入花府,顿时一股幽幽的梅花香扑鼻而来,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花府虽说不大,却也分了前院、正堂、后院。打扫的小厮和丫鬟只能在前院和正堂活动,而后院则只有花紫媛的贴身丫鬟月儿贴身照顾。 轿子直接抬到了后院,待轿子停稳,轿夫和另一丫鬟便退了下去,带上了院子的大门。院子里只有丫鬟月儿和在轿子里的花紫媛和袁蓉钰。 “到了,你可以出来了。”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袁蓉钰从轿子里下来,走到花紫媛的轿子旁,躬身伸出手腕搀扶着花紫媛下轿。 “夜晚寒凉,你今天还是早点歇息吧。”袁蓉钰朝着花紫媛道。 “嗯,我也乏了,东厢房是为你准备的,就让月儿带你去东边的厢房歇息吧。”花紫媛点点头,她身体不好,一夜未眠,她却是精神有些不济了。 “不用了麻烦月儿了,让月儿伺候你休息吧。我自己去东厢房。” 说罢,袁蓉钰婉便自己朝着东厢房走去。 花紫媛瞧着袁蓉钰的背影怔怔地瞧了片刻,轻声叹息一声,被月儿搀扶着进了西厢房。 东厢房。 东厢房的房间布置得很优雅别致,袁蓉钰却无心观赏。她认识花紫媛只是个意外,那是在半年前,她遇到了上香被登徒子调戏的花紫媛。因为不想劳师动众,因此花紫媛只带了丫鬟月儿出门。因为她不小心弄丢了手绢,月儿前去寻找,没想到却被刚刚上香出来的登徒子瞧上,企图调戏。 袁蓉钰那天也正好到寺院上香。哪知道才走出山门,就正好瞧见了这出调戏的一幕。她曾学武了几年,武功虽说不上多好,可是也比一般未成习武的男子强了许多。花紫媛被她救了下来,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对于不相干的人,袁蓉钰救人后也不会多接触,只是,花紫媛那时候的神态太像一个人,所以袁蓉钰在花紫媛要求留下联系地址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拒绝。 后来得知她在万花楼,花紫媛便提出让她来花府。花紫媛或许猜想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她聪明的没有问。她只是告诉袁蓉钰了一个事实。袁蓉钰斟酌良久,答应了下来。 原因其实很简单,第一是因为花紫媛告诉她说两年后她会回西京参加皇上选妃。如果花紫媛被选上,那她就可以作为陪嫁丫鬟入宫。而第二个原因,却是花紫媛怎么都想不到的,那就是因为花紫媛的神态某些时候很像一个人,那个人便是韦宜瑶。 想到这里,袁蓉钰叹息一声。她和衣躺倒床上,闭上了眼睛。 “宜瑶,你,究竟在什么地方呢?”轻声的呢喃伴随着袁蓉钰进入梦瑶。梦里,她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五年前,西楚国定西六十三年,西楚国,东洲城,袁府后院。 “容钰,今天我们去哪里玩?今天我们偷偷溜出去好不好,我想要去放花灯。”一个十二三岁大左右的小女孩身作一火红色的苏锦玫瑰花刺绣棉袄,从后院里跑了出来,她一把抓住在院子里张望的另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轻轻的摇晃她的胳膊。 “不行,宜瑶,今天是元宵,我们偷溜出去不安全。如果被我娘发现了,我又要挨骂了。”被抓住的小女孩愣了愣,她回过头来,只见她容颜俊美,那漆黑如水的眼眸有着同龄让不相符合的沉稳。即使如今她稚气的未脱,可是那如此那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绝世风华却是无论无何也无法掩盖的。 瞧着容钰的容颜,红色棉袄的小女孩的神色微微愣了愣,她脸蛋微微泛红,低下头来,轻声喃喃道:“可是,人家想要去玩嘛……难得今天是元宵节。听说会有放花灯呢……” “今天不行。”袁容钰皱了皱眉头,她本来想自己一个人溜出去的,所以趁着父母在客厅里会客,自己跑到了后院里,想找个机会从小门混出去。没想到,还没有出门,就遇上了韦宜瑶。 第6章 韦宜瑶,是韦奇寒之女,和袁容钰的父亲袁柳城乃八拜之交,袁柳城和韦奇寒两人是出身于同一书院,后考取科举,又同期中榜,后来两人更是同为仕途。袁柳城当了御史,而韦奇寒作了尚书。 因为两人一直关系很好,又同为仕途,因此两家一直互有往来。后来韦奇寒有了一子,可惜小孩五岁时候染上伤寒去世,夫妻两人一直很沮丧。 没想到过了一年,一直未曾怀孕的妻子又怀孕了,而此时,结婚已久尚未有小孩的袁柳城的夫人也有了身孕,因为几乎同时发现有身孕,于是两家便想到了结娃娃亲。 只是,老天不作美,两人都生了个女孩,娃娃亲的事情最后也不了了之了。不过,因为两家都多了个姑娘家,所以韦奇寒和其夫人常常带着小孩子来袁府串门,一来是相互联系感情,而来是也想孩子间相互热闹热闹,最好能像他们一般成为莫逆之交。 当然这是两个父亲的愿望,对孩子来讲,多个玩伴,那也是很高兴的事情。这不,今天韦宜瑶便跟随父母来了袁府上。 说起袁容钰,她也是袁柳成的掌上明珠。袁容钰老年的女,对她爱如珍宝,宠爱有加,从可以开口说话便请了最好的先生给她上课,为了让她不逊于其他千金小姐,更是聘请了西楚国有名的绣娘交其刺绣。 或许是老天眷恋袁老爷,袁容钰生下来便聪明好学。而今,她刚十岁,就写得一手好字,文章朗朗上口。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刺绣,虽然学了好些年,然而毕竟年幼,心性贪玩,所以未能学好。 不过,即便如此,袁老爷也是很开心的。毕竟孩子还小,可以慢慢教导。 韦宜瑶和袁容钰就在两家的频繁往来下熟悉了起来,两人个女孩虽然性格不同,但却相互相处融洽。虽然很多时候有些小小的孩子气的矛盾,不过看着大人们的眼底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孩子,哪有完全不吵架的?吵架才是小孩子的相处之道。 瞧两个小孩拉扯在一起,不高兴的样子,两家的父母只是瞧着笑了笑,因为过不了多久,两人又玩一块去了。这不,瞧两个小人儿在院子里拉扯着说话,双方大人微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便朝着会客大厅去了。 小孩子的世界,当然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这是双方大人教育小孩的方式。 后院里。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想带着我去?”韦宜瑶不开心的撅起小嘴,两只漆黑的眼眸里瞬间泛起了雾气,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仔细观察过的,袁容钰明显是想自己偷偷出去。 袁容钰无奈的瞧着嘟着小嘴泫然欲滴的韦宜瑶,说实在,她倒是不讨厌这个像陶瓷娃娃一般的韦宜瑶,不过,她现在可是一个人出去都难,如今要多带着一个,更是难上加难。 而且,如果一不小心被她爹发现,她少不了要挨板子了。 “这个……”袁容钰在心里权衡着。眼看这个小不点是粘定了她了,那么她是该放弃这次出去的计划,还是想其他的办法甩开她呢? “容钰真的讨厌小瑶吗?我……我……”韦宜瑶瞧见袁容钰半晌没有答话,弱小的心灵顿时受不住打击,本来只是雾气的眼睛开始融出几滴晶莹的水珠,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我带你去吧。”袁容钰在韦宜瑶的眼泪攻击下顿时败下阵来。谁让她和她从小一起玩到大,她也不想韦宜瑶不高兴。只是,想要多带个人出去,对本来也是十来岁的袁容钰也是个挑战。 “真的?你答应了。”韦宜瑶破涕为笑,她高兴的用手擦拭眼角的泪水,欢喜完全替代了之前的不开心。“我就知道容钰对我最好了。” 袁容钰无奈的瞧着韦宜瑶高兴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她一个人想要偷溜的计划显然是泡汤了,带着韦宜瑶,她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怕万一遇上坏人。 十五元宵月又圆,花灯更比春花俏。 声声笑语犹在耳,往昔岁月隔梦遥。 第6章 春风吹散彩云飞,蝴蝶翩翩几浮沉? 抬头看了看天色,快要到晚饭时间了。袁容钰想了想,忽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宜瑶,一会我们去吃晚饭。吃了晚饭后,我们就说困了,想睡觉,然后我偷偷到你房间里找你,我们偷溜出去。” “我们不要小厮们陪着去吗?这样,会不会挨骂?”韦宜瑶有点犹豫,她本来想的是让袁容钰和她跟着一些小厮丫鬟一起去的。没有想到,袁容钰居然是自己去。 “如果你不去,那就算了。”袁容钰还真有点期待韦宜瑶会不答应去。不过,她的期待显然的不可能实现,韦宜瑶犹豫片刻,立即作出了决定。 “我要去。就这么定了。我相信容钰你。”韦宜瑶坚定的点了点头,小手使劲的握着衣角,表示出了强大的信念。 “哈哈……宜瑶好乖。”瞧着韦宜瑶坚定的样子,袁容钰笑起来,她摸摸韦宜瑶的头,觉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还是不错的。至少,她表现出了对她的强烈的信任。 在容钰笑着瞧着韦宜瑶的时候,韦宜瑶也有些呆呆的看着袁容钰,袁容钰笑起来的时候,让她有种惊艳的感觉,那笑容像是春风一般的温柔。 “容钰好漂亮,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也这么漂亮。”韦宜瑶有些羡慕的说道。 “小丫头,你也很可爱啦。”袁容钰装出小大人的样子,摸摸韦宜瑶的的头,顺便将韦宜瑶那乌黑的小辫子整齐的梳理在她耳朵两边,接着道:“现在更漂亮了,等春天来了,桃花开的时候,我给你做桃花的花环,那样你就比我还漂亮了。” “一言为定喔,我等着你的花环。”韦宜瑶拉着袁容钰的手开心的跳起来,快乐得像个小蝴蝶。 “好。”瞧着韦宜瑶开心的样子,袁容钰也笑起来,她真的还是挺喜欢这个小玩伴。 “对了,你送我花环,那我是不是也要送你什么做回礼呢?”韦宜瑶歪着脑袋抓着自己的小辫子冥思苦想起来。“容钰你很漂亮了,所以我不能再给你做花环,不然你就会比我漂亮了。可是,母亲又说好孩子应该对送礼的人回礼,你给我花环,我就应该也做件事情作为回礼才对。” 韦宜瑶皱着眉头,一副为难的表情。 袁容钰好笑的瞧着韦宜瑶的皱成一团的小脸蛋,她才想开口说她不需要她的回礼,韦宜瑶突然拍手笑起来,明亮的眼睛完成了了月牙:“我知道要给你什么回礼了。”韦宜瑶神秘的一笑,笑吟吟的瞧着一脸好奇的袁容钰。 “是什么?”袁容钰的好奇心被勾起了,她等待着韦宜瑶的回答。 “等你给我花环的时候,我就告诉你。”韦宜瑶摇头拒绝现在告诉袁容钰,“我要在收到花环的时候送给你,这样才是回礼。”说完,韦宜瑶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红晕。 “喔,好吧。”袁容钰有些失望,不过她也不在这些事情上计较。她的心思还在今晚的元宵节,所以片刻失望后她便开始和韦宜瑶开始谋划如何去逛花灯的事情了。 两个小人儿嘀咕一阵,商量好了晚饭后袁容钰来找韦宜瑶,然后改变装束趁着夜色溜出去。 “那就这样一言为定了,那我们就先去吃晚饭吧。记得要带点银子喔。”袁容钰虽然人小,可是想得倒是很全面,偷溜出去可不比跟着大人们,如果瞧见喜欢的小玩意,必须得自己花钱买下。 “好,我多带点,我们买喜欢的东西去。我先去准备去了,你记得吃了饭一定要来我房间找我喔~~”韦宜瑶兴奋的眨眨眼,然后朝着袁容钰挥挥手,一蹦一跳的跑开了。 袁容钰点点头,也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既然要多带个人偷溜,她也得多准备准备。 晚饭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瞧见父母和韦宜瑶的夫妻在院子里准备赏月,两个小孩都推说白天玩得太累了,想先休息。两家父母瞧见白天两人在院子里闹别扭的样子,以为是孩子们斗嘴不高兴,也不以为意,让下人安排两个孩子休息,他们则留在正厅里摆了酒席谈天说地。 见目的达成,两个小孩子目光微微相视,嘴角都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月儿圆圆当空照,花灯点点夜空悬。 袁容钰悄悄地拉着韦宜瑶的手趁着后院守门的小厮走神打瞌睡的时候,蹑手蹑脚地穿过了府上的大门。袁容钰不是第一次偷溜出来,当然是熟门熟路,她带着韦宜瑶一路左转右转,不一会,两人眼前便出现了热闹非凡的集市。 还没有靠近集市,袁容钰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来对韦宜瑶说道: “小瑶,我们现在是装扮的男孩子,你说话比较女声,所以你一会尽量要压低声音说话。”虽说她们所在的西楚国东洲城里治安是比较安全的,可是她们毕竟是小孩子,袁容钰想到平日里娘亲老挂在嘴边说的拐卖小孩的事情,又瞧了瞧及时装扮成男孩依旧很可爱的韦宜瑶,不放心的叮嘱道。 第7章 “好啦,我知道了。”韦宜瑶扁扁嘴,她也不笨,当然知道袁容钰在担心什么。其实韦宜瑶的心底的想法是袁容钰的长相比她更加容易招惹上拐卖小孩子,怎么瞧袁容钰那张精雕玉琢的脸蛋都比她招摇。 “什么嘛,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小心到时候被卖了哭鼻子,谁也救不了你。”见韦宜瑶不以为然,袁容钰轻哼一声,做出一副你不信就会吃亏的大人样。 “才不会被你吓着呢,装大人。”韦宜瑶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红扑扑的脸蛋洋溢着笑意。 “你,……”袁容钰被韦宜瑶说成装大人很是不高兴,正想反驳几句,韦宜瑶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皱眉道:“我们还去不去玩啊,你这样的装扮加上喋喋不休的样子,简直像个啰嗦的小老头子。” 听韦宜瑶给她冠了个小老头的名字,袁容钰完全丧失了想要去提醒的想法,想想东洲城治安一向也很好,她们现在这样又不会玩太久,估计不能有事情。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埋怨起自己的娘亲来,整天在她耳边耳提面命地说什么外面坏人多,不要偷溜出去,还给她绘声绘色的形容了很多可怕的场面,害的她不得不收起她本来很不以为然的心情。 “那我们走吧。”想到这里袁容钰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灯火说道,“走完这条街道就是集市了。” “你早点说嘛,还等什么。”韦宜瑶兴奋地朝着小路的尽头望去,忽然她转身朝着袁容钰眨眼,然后她朝着小道的尽头蹦跳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停下来,笑着道:“容钰,你来追我啊,追到了给你银子换糖果,追不到罚你给我买糖买到老。” “宜瑶,你跑慢点,一会人多,我会跟丢的啦。”袁容钰无奈的笑起来,小孩心性也被韦宜瑶调动,提起挡住奔跑的衣衫,迈开步子朝着韦宜瑶奔跑的方向追去。 元宵佳节,不少男女会来灯火猜谜求签,一路上不少行人瞧着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孩子玩闹都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看你还跑,给我追到了吧,给我银子买糖果。”袁容钰在快要到集市的时候,抓住了有些跑不动的韦宜瑶笑着道。 “好啦,好啦,给你银子啦。不过你得放开我才行。你抓住我的手,我怎么拿银子给你?”韦宜瑶喘气着笑着说道。 袁容钰被韦宜瑶这么一说,也才反应过来,她也笑起来,轻轻松开了手。 “给你。”见袁容钰松开手,韦宜瑶在怀里摸索一阵,扔了一个玲珑剔透的小玉球珠子给袁容钰。 “这是什么?说好的银子呢?”袁容钰拿着韦宜瑶小玉珠子一愣,有些不明白。 “啊,怎么拿错了。”韦宜瑶急红了脸蛋,伸手慌忙想要从袁容钰手上拿回。 “算了,银子我不要了,就要这个。”袁容钰狡黠地一笑,急忙把小玉珠子收起来,朝着韦宜瑶吐吐舌头“就这个,我喜欢。银子我不要了。” “啊,这个,这个~这个是以后想要给你的回礼,现在还不能给你。”韦宜瑶咬着嘴唇,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袁容钰。 “回礼?”袁容钰忽然想起下午时候说的送花环,她笑的更开心了:“既然是那样,就更不能还给你了。这个就暂时寄放在我这里了,如果你今天听话,回去我就还给你。”袁容钰想到刚刚被韦宜瑶笑成是小老头,现在感觉总算是找回了场子。 “那说好了,你可不要弄丢了。”韦宜瑶见现在拿不回珠子,也只好妥协下来。 两个小孩边走边说着,最后她们终于不再多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因为她们走到集市了。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挂在房檐下的各色秀美的灯笼完全吸引住了她们的注意力。 春风吹散彩云飞,蝴蝶翩翩几浮沉? 玉人踪迹在何处,画楼冷屏庭院深。 第7章 元宵花灯惹流连,盈盈笑语渡佳期。 “好漂亮,容钰。”韦宜瑶睁大了漂亮的眼睛东张西望,完全被这繁华美丽的夜景吸引住了。 两个小孩很快的融入了集市的人流中,两人一路上左看看右瞧瞧,遇到卖糖葫芦的小贩,韦宜瑶还给自己买了一串糖葫芦,而袁容钰则给自己买了一个糖做的小泥人。 “你看那个灯笼好美,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吃着糖葫芦的韦宜瑶忽然摇晃着袁容钰的胳膊,指着河畔的一个画舫上的灯笼道。 袁容钰顺着韦宜瑶的手望去,果然在一个装扮得很漂亮的画舫上瞧见了个做工精致的灯笼。 “你喜欢这个灯笼?”袁容钰瞧韦宜瑶喜欢的样子,问道道。 “我们要不靠近点去瞧瞧?”韦宜瑶提议道。 “可是,画舫在河的对岸,我们这么晚了去那边,会不会不安全。”袁容钰皱起小小的眉头道,有几分犹豫。 “你说的也有道理。”韦宜瑶有些犹豫地开口道,然嘴里说着话,眼睛却又不时地瞧着灯笼,一副念念不舍的模样。 “我们快点过去,然后看完就回去如何?”韦宜瑶挣扎一番,实在是喜欢那漂亮的灯笼,回头望着袁容钰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 “这?”袁容钰瞧了瞧天边的如同圆盘般明亮的月亮,又看了看对岸同样人潮涌动的人群,想了想道:“好吧,我们现在就过去,争取早点回来。” “太好了,容钰。”韦宜瑶开心的笑起来,拉着袁容钰的手朝着对岸的方向走去。 两个孩子都把心思放在对岸的灯笼上,完全没有发现不知道何时开始,两人身后跟随了几个黑色的人影。 河的对岸,两个小孩子终究是没有去到。在两个孩子穿过小巷的时候,四个黑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两个孩子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然后两人顿时觉得困倦无力意识模糊。接着只见两个黑衣男子抱起了她们飞快地消失在小巷深处。 “谁?”袁容钰大惊,想要开口呼救,可话音还没喊出口,人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容钰模糊的醒来,她想努力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像是被灌了铅般的沉重,身体似乎被绳子捆住让她半分动弹不得。 “宜瑶,宜瑶她怎么样了?”袁容钰心慌的厉害,四周安静的像是死般寂静,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在袁容钰惊慌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远处响起了脚步声。睁不开眼睛,她只得将全部的力气投入到那渐渐靠近的脚步声里,想要听到些什么。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脚步声在要靠近她的时候,声音停止了。 袁容钰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有人发现她醒来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装出昏迷的样子。 脚步声停止,袁容钰却听到了几个男子说话的声音。声音好像是隔着屋子,从房间外面传来。或许是怕惊醒房间里的人,说话的人刻意地压低了声音,所以袁容钰听得比较模糊。 “你说我们找个冒充的女娃回去,会不会被发现,反而拿不到钱呢?”先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的声音,夹杂着些袁容钰听不太懂的腔调,似乎不是本地的人。 “小四,你怕什么,那边的人都死光了,我们说是,谁能说不是?而且我们抓的这两个孩子女扮男装,穿的衣服一看就是下人穿的,肯定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人。即使孩子丢了,家里人除了认倒霉还能怎么样?”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二哥说得对,我们怕什么,反正知道实情的人都死光了。大哥说了让我们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而且,……”说道这里,说话的人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袁容钰努力地想听清楚,奈何声音压得很低,她怎么都听不到说什么。 “什么,三哥,你说入宫?”被称作小四的人惊讶地低呼一声,然后剩下的话被之前声音沙哑的那个被称作二哥的人打断了。 “嘘!不要说大声了,小心被人听到。” 袁容钰还想能听到些什么,可是除了刚刚那入宫两个字,那个叫小四的人却再也没有说了。 经过刚刚听到的一番话,袁容钰大概明白了她的处境,可是入宫这两个字对她的震撼也太大了,她和韦宜瑶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难道是弄错了人,还是? 袁容钰很慌,她绞尽脑汁地想有什么办法来解决现在的状况。可是她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平日里又娇生惯养,不懂武功什么的,想要弄断她身上的绳索都不可能,还能有什么办法? 焦虑之中,袁容钰感觉眼皮似乎可以动了,挣扎着动了几下,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所在的地方是个很小的房间,房间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一张不到一米的小床,她和韦宜瑶正是被捆绑着扔在床上。房间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过,有一股淡淡的发霉的味道,房间的桌椅上也铺层着厚厚的一层灰。 见到韦宜瑶昏睡在她身边,袁容钰稍稍感到安心了不少,她努力小心的挪动身体轻轻碰触韦宜瑶,奈何韦宜瑶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样子是药效还没有过,她还处在昏迷的状态。 第8章 如果说要不惊慌,对袁容钰来说是不可能的。除了惊慌,她更多的是后悔,后悔没有听娘亲的话,后悔不该自己偷溜出来还带着韦宜瑶。可是,如今这样的状况,她该如何是好呢? 饶是她一向聪明,可是在面对这样的事情,也是一筹莫展。 正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间,她听到门外多了一个脚步声,然后她便听到门外的人称呼到:“大哥,你回来了。” “孩子怎么样,还好不?”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 “大哥放心,我们一直守着,不会出意外。”老三低声回答道。“大哥,要去看看孩子不?” “不用。我刚刚联系过那边的人了,一会等天亮了就过来带人走。拿了银子,我们把人交给对方,事情就算结束了。现在时间早,我们先休息会。”被称为大哥的人低声道。“对了,休息前你们准备下,把这四周的痕迹清理下,保证不会被人看出蛛丝马迹来。” “是。” 话语刚落,便听到门外一阵动静,但是动静后门外便突然没有了声音。袁容钰想再听听有什么可以知道的,奈何门外却是再也没有人说话。想来这群人是休息了。 窗外的夜色正浓,可是袁容钰却觉得时间不多了。天亮,天亮她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正当她忧心不已的时候,身畔人儿似乎动了动。她微微侧头,便瞧见韦宜瑶缓缓地睁开眼睛。刚刚清醒过来的韦宜瑶有些迷糊,使劲的眨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待稍微清醒点,韦宜瑶也很快明白了她们的处境。袁容钰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望了望门外,韦宜瑶瞬间明白了袁容钰的意思。门外有人,不要说话。 韦宜瑶点点头,然后明亮的眼眸里忽然涌出泪花,她咬紧下唇,满脸的悔恨。如果不是她的坚持,她们就不会遭遇到意外。 袁容钰当然知道韦宜瑶在想什么,其实这事情也不能怪韦宜瑶,她也有责任,她想安慰她,可是想到门外的人,她只能摇摇头,然后用眼神安慰她。 韦宜瑶眨巴眨巴眼睛,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可是眼睛却是红了一圈。 两个孩子醒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想怎么样逃走。两人相互打量了一番捆绑住她们的绳子,两人眼神一交流,都同时有了主意。她们虽然被绑着,可是,嘴却没有被堵着。 她们同时想到了一个方法,她们可以用嘴解开捆绑在手上的绳子。 袁容钰努力靠近韦宜瑶,示意韦宜瑶把手尽力举高点,她好解开绳子的捆绑。韦宜瑶摇摇头,不管袁容钰的示意,自己已经努力弯下腰将嘴靠近捆绑袁容钰的绳子。 袁容钰拗不过她,只得尽力配合。 绳子捆绑的并不是很结实,或许是因为觉得她们是孩子,就比较潦草,可是即便是如此,用牙齿要咬住绳子,然后使命的拉拽也是很不容易。 时间缓慢流逝,袁容钰从来没有这么希望时间停顿下来。她的心一直放着门外的人身上,生怕有走进房间里。她知道她们的时间不多,很快便会有人开接头,她们如果错过现在,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汗水一滴滴从韦宜瑶的脸蛋上流下,她却一点都没有停止她嘴角的动作。小小的人儿用尽了自己的力道把捆绑着手腕的绳子用牙齿用力地拉扯,嘴角因为连续不断地和绳子摩擦渗出微微的血丝。 袁容钰很想制止韦宜瑶的动作,可是时间不多了,她们没有更多的时间来交换彼此。因此她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小小的宜瑶不停地用牙齿拽着绳子在她手腕处拉扯。 袁容钰的眼睛红红的,她咬着唇,她没有什么时候这么恨自己不懂武功,恨自己太小,恨她因为一时间的贪玩却将韦宜瑶带到如此危险的境地。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韦宜瑶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绳子松开了一角,然后在韦宜瑶的拉拽下,袁容钰的双手终于获得了自由。袁容钰在解开绳子的瞬间,她忙心疼地用手擦拭韦宜瑶的嘴角血丝。 元宵花灯惹流连,盈盈笑语渡佳期。 画舫流影映星辰,哪料残宵梦依稀。 第8章 凉风舞罢茕枝摇,疏星冷月薄裘寒。 “我会好好保护你,宜瑶。”袁容钰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如果说以前她最亲近的人是她的父母,那么现在,小宜瑶也从儿时的玩伴变成了她生命中最亲的人。 袁容钰很快地将捆着韦宜瑶的绳子解开。两个孩子松开了手脚,便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外走去。透过门缝,只见两个黑衣人在门外一米远处靠着大树熟睡着,而剩下的几个人则是围着火堆打盹。 门外怎么看都无法走出去,韦宜瑶和袁容钰对望一眼,眼底都是失望之色。 怎么办? 当两人感到快要绝望的时候,袁容钰突然拉着韦宜瑶的手,指了指房间的窗户。对了,她们不能从房门出去,可是不代表不能从窗户上逃跑。 正好房间里有凳子,两个孩子轻声地将凳子挪到窗户边,果然窗户外没有人守着,两个孩子大喜,轻轻地推开窗户。好在夜深风大,窗户嘎子的声音和窗外树枝晃动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并未惊动门外的人。 剩下的便是很两个孩子相互帮助翻越窗户,当两人从房间里爬出来仿佛都要虚脱了一般。 从房间里出来,两人便朝着门外的相反的方向逃跑,恨不得脚下生出翅膀来。 夜色很静,除了在小路上奔跑的两个小人儿,似乎再也听不到其他动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孩子听到有人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她们肯定在那边,我隐约看到人影了。” “居然敢跑,看不抓到不抽了她们的皮!” 韦宜瑶和袁容钰回头望了不远处在夜深中晃动的火把,具是大惊,身体一僵,脚步停顿下来。 “怎么办,快要被追上了。”韦宜瑶瞧着在山上打着火把收索的人影,手使劲的抓着袁容钰的衣袖。 “我们躲起来,想来他们一时间找不到的。”袁容钰低声安慰韦宜瑶,心中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两人左右张望一番,袁容钰指了指一颗大树后的高耸的杂草,示意韦宜瑶躲起来。 “你呢?”韦宜瑶脸色一变,望着袁容钰。 “我先引开她们再和你会合。”袁容钰望着越来越靠近的火把,强迫将韦宜瑶推进草丛。 “不。”很低的声音从袁容钰身后传来,袁容钰的手被韦宜瑶用力拽住,她感到韦宜瑶小巧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 两人坚持的片刻,火把已经出现在小道的尽头。 “你躲起来。”袁容钰急得不行,奈何韦宜瑶偏偏就是不肯放手。 来不及了跑了,袁容钰脸色惨白,她只得将韦宜瑶保护在身后,想要自己面对即将到来的黑衣人。 袁容钰没有瞧见她身后的韦宜瑶,她此刻害怕的眼眸里突然变得坚定起来,那本是微微轻轻颤抖的身体也停止的轻颤抖,她的手缓缓地放开了袁容钰,似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袁容钰全神贯注望着身后即将到来的黑衣人,完全没有瞧见韦宜瑶的变化。在她想要拉着韦宜瑶躲得进草丛的更深处的时候,她身后的韦宜瑶忽然温柔地抱着她,在她额头轻轻的亲了以下,柔声说道:“我也许不能收到你给我桃花花环了,不过,回礼还是送给你了。我比你早出生几天,算是你的姐姐,所以我一定会救你的。” 韦宜瑶说完便从身后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出来,然后袁容钰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倒了下来。 袁容钰大惊,想要拽住韦宜瑶让她不要做傻事情,想要告诉她大不了一起被抓,她还可以陪着她。可是她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巨大的黑色如同漩涡般吞噬了她微弱的意思。 然后迷糊中她听到韦宜瑶的脚步渐渐远去,似乎是朝着小路的另外一边跑去,韦宜瑶一边跑还一边说道:“你们都是坏人,我们才不会被你们抓到。” 声音渐渐离袁容钰远去,她陷入到更深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容钰被刺目的阳光惊醒,她挣扎着睁开眼睛。脑袋是钝痛,视线有些模糊。休息片刻,她才看清了四周的情况。眼前还是昨晚的景色,杂草丛生,丛林中依稀可以瞧见延伸在远处地弯曲小路。 “宜瑶,宜瑶她怎么了?” 昨晚的一幕在她脑海浮现,她惊慌地四处张望,然而四下安静,除了虫鸣和鸟儿的叫声,哪里有半点人的声音。心陡然下沉,袁容钰顾不得头晕,沿着小道奔去。 小道的尽头是山脚,袁容钰除了瞧见稀疏的几个路人,哪里有韦宜瑶的影子。 袁容钰的心慌乱无由,她发了疯的地般抓住路人询问有没有瞧见一个穿着蓝色麻布衣衫的小男孩或小女孩。 路人都是摇摇头,躲开她,以为她是有些不正常小孩子。 袁容钰不知道问了几个人,然后她感到头一阵巨疼,然后,她再度昏迷过去。 第9章 三天后,袁府。 袁容钰被前来寻找的家丁发现,然后被带回了袁府。 袁容钰缓缓睁开眼睛,房间里是熟悉的味道,那是她喜欢的檀香味道,这是她的房间。袁容钰慌忙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摸摸头部,有纱布缠绕,房间的铜镜里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孔。 似乎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方面打开了,袁容钰的父母走了进来,跟在她父母身后的是韦宜瑶的双亲。 “宜瑶,你们快去就宜瑶,快去。她,她被坏人要抓进皇宫。”袁容钰急着从床畔下来,一个不小心,险些摔倒。好在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手快,扶住了她倾斜的身体。 可是,听到她说话的大人们却没有动静,而是安静地望着着她,满脸忧伤。 “宜瑶,宜瑶她……”袁柳城摇摇头,而说话的袁容钰的娘亲的话说道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宜瑶她,她怎么了?” 顾不得身体的不适,袁容钰推开扶着她的丫鬟,扑倒母亲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的摇晃。 瞧着这一幕的韦奇寒夫妇再也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韦伯母,您别哭,告诉我,宜瑶她,她怎么了?”袁容钰更是慌乱,韦奇寒夫妇的表情明显是韦宜瑶有了什么意外。不,不,宜瑶她不能有事的。她,她还没有给她做花环,她还想更好的对她说她以后不和她那闹脾气…… 袁容钰用期望的目光望着韦奇寒,希望从他的口中听到不同的话,然后答案却是让她失望了,她清晰地听到韦奇寒说了,说了韦宜瑶她,她去世了。 “不,不肯能。”袁容钰不能相信这个结果,可是韦奇寒眼眸中的泪似乎都说明了她的话没有骗她。 “你和宜瑶遇到了强盗,强盗被官府抓住了,可是,宜瑶她,她却被强盗推到山崖下的河水里,尸骨无存。” 袁容钰吃惊的捂住嘴,退后两步,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不会的,有人说要抓我们入宫,那些人不是强盗。”袁容钰摇头辩解道。 “你好好休息吧,好歹你还好好的,至少也是不幸中的万幸。”韦奇寒说完走到袁容钰身前,摸摸她的头,叹息一声和韦夫人离开。这个平日里精神俊朗的男子似乎在一夜间苍老了很多,袁容钰似乎瞧见了他鬓角的白发。 袁容钰在那之后再也没有瞧见过韦宜瑶,尽管她对父母说起入宫的事情,她的父亲却摇摇头,让她不要再胡说了,不然必定会惹祸上身。 袁容钰的沉默和冷静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然后她的父亲不知道是为了怕她再提起入宫什么的,还是担心她再出意外。 一个月后,袁容钰便被父亲偷偷将她送到了百花山中学艺,从那时候起她便正式告别了她身长十三年的西楚国的国都西京城。 百花山中的三年,袁蓉钰的武功有了显著的进步,不过因为她学习的太晚,终究比不上从小便开始习武的人,这对袁蓉钰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唯一让袁蓉钰感到欣慰的事情,就是她的师傅将她的独门的使用绝学百花集传授给了她。 这武功秘籍里的武功有些袁蓉钰学不了,可是却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比如迷香、毒药、易容、以及媚术等是不需要从小就练习武功之人才可以学会的。这些本来都是袁蓉钰师傅偶然间得来的,便一同收集在了百花集里。而这些在她的里不起眼的东西,却应差阳错的成为了以后袁蓉钰生存的一部分。只叹她的师傅当初给她百花集的时候,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三年后,袁蓉钰的师傅病逝。袁蓉钰便离开了百花山回到了袁府。只是没有想到她回到家中才数月,便发生了灭门的惨案。那熊熊的火光像是梦魇一般,缠绕在她的梦里,久久不能散去。 凉风舞罢茕枝摇,疏星冷月薄裘寒。 荒山丛林身影藏,夜深无人似梦幻。 第9章 一滴细雨一轻尘,一夕芳音断无人。 四年前,西楚国定西六十四年,初春。镇国府邸。 镇国府,是西楚国数一数二的大世家,从其名字便可以知道其显赫。其府邸中的“镇国”二字正式先皇亲自提笔御赐,金色的两个大字代表的不仅仅是皇恩,更代表着它在西楚国不可替代的地位。 奚德山正坐在西苑的大厅正在翻阅准备明日上朝的文简。他的相貌堂堂,眉毛浓黑,刚毅的五官,双目囧囧有神,不怒自威。 大厅不大,是镇国府的西苑,平日里奚德山处理公务的地方,所以尽管这里不的大,可是却很安静,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而且,在镇国府邸的下人都知道,奚德山有个习惯,那就是在他处理事情的时候,不许人打扰,否则,后果很可怕。 据一个下人回忆说,一次奚德山一个宠爱的小妾在他处理事情的时候去送汤,侍卫不让进,而他仗着自己的宠爱,非要进去。结果,最后惊动了奚德山,被奚德山让人拖出去打断了手,最后赶出了府邸。 经过那次之后,再也无人敢在奚德山处理事情的时候出现在西苑。然而,今天却是很特别,只见一个黑衣人在管家的带领下出现在西苑门前。 奚德山的头从公文中抬起来,他望了一眼一直站立在门外的黑衣人,点点头。 “你留下,其他人都下去,谁进入西苑,格杀。”奚德山的语句一向简短,只见他手一挥,四周的下人都退了下去,整个西苑顿时除了奚德山和那黑衣男子便再无别人。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奚德山放下手中的文简,淡淡道。 黑衣单膝跪下,低声道:“主人,小姐她,她……”声音说道这里,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奚德山眉头一皱,沉声道:“出了什么事情?她人呢?” 黑衣男子忙应声道:“小姐我已经安排在外面的院子里了,只要主公一声话,便可以公布她的身份。只是,……” “只是什么?” 犹豫片刻,黑衣男子道:“带小姐回来的人说,她生了一场病,然后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了。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很用力的教导她了,她是所有安排教导的人选里最出色的。” 奚德山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天助我也,这是好事。” “主公,这……”黑衣人不解,却不敢多问。 “我要送她入宫,她能把以前的事情忘了,真是再适合不过。这样的人才可以成为我奚家以后在后宫中的最强的帮手。既然她忘了以前,那以后她就叫奚芷凝吧。”奚德山笑着说道。 “你起来。你把她好好安顿好,明日我便派人去把她接来,我奚德山的女儿需要在奚家好好学习如何成为后宫之主。” 西苑再度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庭院里古老的梧桐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天空阴霾,厚重的云朵在天边形成了黑色的帘布。随着一阵风过,滴答的声音打在了屋檐上。 下雨了。 初春的雨,今年似乎来得太早了些。 第二天,镇国府邸。 初春,料峭的寒意还未曾褪去,天边的云朵薄薄的散落在天空。清晨的雾像是婀娜轻沙随风飘动,将镇国府轻轻地笼罩起来。 天刚亮,镇国府的下人们便忙碌起来,前院后院不知道已经被丫鬟小厮们打扫了多少遍了,可是管事的却还不放心,吆喝着丫鬟们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镇国府的大厅里,此刻坐着的是奚德山的大夫人周宛芝。说起周宛芝,她的身份可谓显贵。其父亲是先皇御赐的一品大官天源阁大学士,她的外公更是贵为先皇太傅。虽说现在外公已经退出了朝堂,不过昔日的影响力还是有的。正因为如此,在镇国府除了奚德山,便是这位大夫人说得上话。 当然,周宛芝的身份虽然显赫,可是依旧不如他的夫君。她的夫君奚德山是的太后亲弟弟的长子,现在更被皇上赐封为镇南王,掌管军符,手握十万大军。 一早奚德山上朝去了,这吩咐下的事情就交给了她来处理。 可不,周宛芝端坐在正堂,手中一边翻阅着账本,一边询问管家。 “王爷早朝去了,交代下来要好好安排接小姐回来的事情,你把这上下可有打点好?”周宛芝的声音温柔婉转,可是任何听到这话的人都不会有婉转的感觉。因为声音虽然婉转,然她的语气却是冰冷。 管家微微一愣,低下头,应道:“已经安排好了,夫人放心。小姐的房屋安排的南苑最好的厢房,小姐定会喜欢的。” “最好?她一个低贱丫鬟的孩子,也配用最好的?”周宛芝冷哼一声,道。 “这?那需要改个地方吗?”管家面有难色,低头问道。 “那倒是不必,不然王爷回来还以为我亏待她,不过,你给我好好派几个机灵点的下人去,给我好好管教她。至少让她懂得分寸。毕竟,这凤城可比不得那些乡下地方,要讲究的规矩多着了。不要让她一出来就丢了王爷的脸面。” 第10章 “是,王妃请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放在心上,必定让小姐明白王妃的一片苦心。”管家说完躬身向王妃行了一个礼,态度甚为恭敬。 “你这些年你跟着我做事我也很放心,只是这事马虎不得所以,尤其是王爷那边,千万不要落下一个我没有好好管教她的名声。”周宛芝说完她端起身边的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小口,然后挥挥手,示意管家可以下去了。 管家点点头,转身离去。 管家离开还没多久便听得房外一阵脚步声音,不多时只见一身着黑色锦缎的俊俏男孩子,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朝着周婉琪,行了一个礼,然后笑着说道:“母亲,孩儿亦兴给您请安。”说罢便站立在一旁。 周婉芝原本严厉的神色在见到男孩后,收敛起来,他朝着小男孩微微招手示意她坐到身前。 “母亲,我听下人说,我要多一个妹妹了,不知道这话是真还是假?”奚亦兴走到周婉芝身边坐下,好奇地问道。 周婉芝刚刚柔和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她厉声道:“亦兴,谁告诉你有一个妹妹的?你要记得,奚家只有你一个长子,再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我知道,我就随口说说,母亲不要生气。”奚亦兴见母亲生气,忙点头答应道。 “知道就好。”周婉芝见奚亦兴答应便不再沉着一张脸。两人正说着话,一小厮躬身走进正厅,朝着周婉芝道:“管家让小的来汇报,小姐已经到了王府门前。” “来得倒是挺快的,看来是迫不及待想要进奚家的大门了。让她从侧门进来,她还不够走正门的资格。”朱婉芝冷哼一声道。“告诉管家,今日我累了,就不见她了,改日有空再让她来请安吧!” 小厮听周婉芝这么说,忙低声应和道:“是的,王妃。”说完便急匆匆的朝侧门走去。 见小厮离开,忙碌了一个早上的周婉芝也觉得有些乏了,轻轻揉揉额头,转头对奚亦兴道:“既然没什么事情了,你去上课吧,不要让先生等久了。” 奚亦兴见母亲如此说,虽然惦记着新来的妹妹,也不敢在母亲面前放肆,只得点点头然后,退了下去。离开正厅的,奚亦兴当然不会如此轻易的听了母亲的话,他想了想,瞧见母亲已经朝着房间走去,想来是要休息了,他便悄悄地蹑手蹑脚的朝到奚府的侧门走去。 他还没有走到奚府的大门,刚转过一个弯,一只手便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只听身后有一些人在耳畔轻轻声道:“你要到哪儿去?” 奚亦兴吓得心怦怦直跳,还以为被母亲的贴身丫鬟发现,转身过来,瞧见眼前那张似笑非笑表情,他提气的心就放了下来了。 “楚莲寒,你怎么突然跑到我这来了?”奚亦兴松了一口气说道。 楚莲寒是德王府的小王爷,因为两家靠的很近,又拜了同一夫子为老师,所以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一同去上夫子的课的。想来是今天他去给母亲请安耽误了时间,因而楚莲寒便来找他来了。 “我看你还没有来找我去夫子那里,我就来找你了。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楚莲寒笑着打趣道。 “你不知道我家来了个新的妹妹。只是母亲不让我去瞧这个新来的妹妹。我正想去偷偷去看看,你就突然出现在我后面,我还以为被母亲的贴身丫鬟发现了,没想到是你。”奚亦兴解释道。 “咦?有妹妹了,那我也要去瞧瞧。”楚莲寒笑着说道。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点去,要不一会儿可瞧不着了。”奚亦兴就等这句话,见有人和他一起逃夫子的课当然乐意了。 两人说完便一前一后朝着奚府的侧门走去。 奚府的侧面和正门比起来显得冷清了许多,站在侧门前迎接的奚芷凝的正是管家和几个丫鬟婆子。虽然这场面也算不小,但是在府里丫鬟小厮心底还是明白的,这个新来的小姐不受王妃的喜欢。虽然说是王爷的亲生,不过毕竟在外面长大,而且又没有跟在王爷身边,显然即使顶着个小姐的名分,终究在府里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一架黑色的马车停在了府外,马车的帘子被丫鬟掀起。 一滴细雨一轻尘,一夕芳音断无人。 落叶不懂伤春景,只把东风入梦深。 第10章 云罗轻纱拂玉颜,幽眸深处水莹莹。 “快瞧,快瞧,人出来了。”奚亦兴激动的拉了拉楚莲寒的衣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色的帘子。 奚亦兴和楚莲寒来到侧门并没有出来和管家相见,毕竟两人是逃课来的,如果让管家给告诉王妃,那他们两人都不会好过。 所以,两人来到侧门后瞧了瞧,最后目光落到了靠近侧门的一颗参天大树上。这树生长的很是繁茂,枝桠错杂,从下面望去都见不到天空。两人当下便决定将这颗树作为观察地点。在选好了观察地后,两人轻轻一跃便上了树。两人从小都会武功这点爬树的事情显然是拦不住他们的。还不用说,这树还真是躲藏的好地方,从树上向下望去,正好将侧门前的一切瞧个清楚。 这不,奚亦兴瞧见人就要走出来了,简直激动地差点要掉下树去。 “小声点,你不怕管家听到啊。”楚莲寒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及时将奚亦兴过度的兴奋压了下来。 奚府侧门外,丫鬟正扶着马车上的人儿的小手,准备让车上的人借着她手腕的力道走下马车。 “小姐,请下马车。”丫鬟轻松道。 “嗯。”话音过后,一只纤细白净的小手递到了丫鬟的手心。 丫鬟的手在接触到这双手的时候愣了愣,这双手虽然白净,可是却明显并不完美,手的骨节显得过长,细长的手指上全是伤痕,斑驳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消退隐隐露出几丝凝固的血丝来。 丫鬟微微一愣后便瞧见了管家严厉的目光,她心中一慌,忙低下头去,等马车上的人儿走下来。 “啊,怎么这样?”奚亦兴瞧见马车上走下的人影,郁闷地叹了口气。 原来车上的人走下来后,奚亦兴立刻发现马车上走下来的是个穿着浅水绿的裙子的女孩,只是她面上蒙着一层蓝色的纱巾,完全瞧不见人的模样。 楚莲寒也有些微微失望。瞧见身旁一脸失落的奚亦兴,忽然有了注意。 “这里有干枯的树枝,你可以用内力让它伪装成自然被风催下的模样,用它来挑开下面人的面纱。”楚莲寒递给奚亦兴一小节刚刚从身旁树枝上折断的枯枝。 “好,就这样。”奚亦兴犹豫片刻,立刻同意了这样的方案。原因很简单,侧门外的人马上就要入府了,进了府他们所在的位置便不好观察了,更不用说将枯枝伪装成落下的样子了。 奚亦兴想到便开始轻轻地投枯枝,可是,显然老天不是很容易让她得逞,她接着两次都没有将枯枝送到下面的人身边。楚莲寒本来是笑盈盈地瞧着奚亦兴投枯枝,然在接连失败后,她加入投枯枝的队伍。 “啊~”奚亦兴显然是投的忘形了,完全忘记了他们正在几米高的树干上,他的身子为了方便视线,结果身子倾斜过度,重心不稳,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抓住我。”楚莲寒听到奚亦兴的呼声回头便瞧见了这惊险的一幕,顾不得细想,便伸手要抓他。 只可惜两人都是在树干上,奚亦兴下坠的力道并不小,楚莲寒根本拉不住他,只听到树上两声惊呼声,两个小人影便落了下来。 “小心~”楚莲寒眼看两人就要落到正要走近的奚芷凝身上,忙出声提醒。 噗噗两声,奚亦兴被的身子压到了身旁的丫鬟身上,而楚莲寒则是整个身子扑倒在了奚芷凝身上,头刚刚靠着奚芷凝的下巴。 四周一阵惊呼,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 楚莲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慌了神,忘记了要爬起来。 淡淡的幽香从楚莲寒鼻息间传来,一阵风过,蓝色的面纱被吹开。抬头,楚莲寒瞧见了一张粉嫩的脸蛋和令她难忘的黑色的眼眸,如水般幽深的眼眸。 几片落叶落下,淡淡的阳光洒落下来,她有些呆了。 奚府,大厅。 周婉芝脸色阴沉的坐在软榻上,她目光冰冷的环视着四周。她还没有回房间多久,便听到了小厮前来通报,堂堂的奚家的小姐奚芷凝还未曾走到自己的厢房被德王府的小王爷楚莲寒压倒在身下。 哐当。周婉芝手中的茶杯在听到消息的瞬间落到了地上。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因为聪明所以很明白老爷为何要让这个身份低微的孩子进奚府。在这个朝堂上,若没有人在朝中,老爷的王位和她家那些叔伯的官职能有多稳固? 明明心底不是没有委屈,然当奚德山提出将在外的女儿接入府中以便过几年送入皇宫的时候,她聪明的没有反对。谁会喜欢一个外来的孩子进入府中,何况还是和别的低贱的女人生的孩子。 尽管答应,可是周婉芝心底的不舒服也不是那么容易去除的。为了不留话柄,也为了将来打算,她并不在明面上为难她,不过给点颜色看看也是有必要的,因此才有人之前大厅的一幕。 第11章 不过,她万万没有料到这孩子还刚刚入府,便给她添了麻烦。男女古来授受不亲,这孩子才来,没想到便和德王府家的楚莲寒牵扯上了。瞧着下人们也一脸惶恐的模样,周婉芝顾不得其他,忙交代下人不许乱说话,然后又命人将在侧门的几人带到大厅里。 大厅里,奚亦兴略感不安地望着大厅外的长廊,而在他身畔的楚莲寒却是一副自然惬意的模样,只是在这样的自然惬意中,他的目光更多的放在了站在不远处的身着绿色衣衫的奚芷凝。 缓缓的脚步声靠近,周婉芝走进大厅。奚亦兴见到面色阴沉的母亲,忙低头给母亲请安,而在一旁的楚莲寒也躬身给周婉芝行礼。 “楚莲寒给奚王妃请安,冒昧打扰还望见谅。”楚莲寒的礼貌周全,让本来心声不快的周婉芝面色稍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婉芝坐下后,目光扫视四下,丫鬟和小厮门都慌忙地低下头。周婉芝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那站在角落里不起眼的绿色人儿身上。 站在角落的人虽然年幼,然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容貌秀雅绝俗,肌肤娇嫩、美目俊秀、桃腮带粉、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淡雅韵味。周婉芝的目光更加阴沉了几分,眼前的女孩虽然稚气未脱,可是显然是个美人胚子。 周婉芝打量着墙角的人,而站在角落的人也静静地望着坐在大厅软榻上的周婉芝,虽然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不出多少情绪,可是楚莲寒站立的位置却刚刚瞧见了那放在身后的小手被紧紧地握着。 “奚芷凝,你,跪下。”周婉芝怎么能忍受被一个小女孩这样瞧着,她眉头一皱,冷冷道。 “奚芷凝给王妃请安,只是不知道王妃为何要我下跪?”稚气的声音响起,站在角落里的人儿走到大厅前,朝着正门坐立的周婉芝微一福,轻声道。说话的声音虽轻柔,但是却不吭不卑。显然,她并没有跪下。 楚莲寒很多年后回忆起当初的那个场景,她忍不住会叹息,这样的奚芷凝太让她意外。她从小在官宦之家长大,不知道瞧了多少的这样的戏码。当她瞧见周婉芝阴沉的脸色便知道,这位新来的奚府小姐并不会受到很好的对待。 不过,奚芷凝给她的意外显然不仅仅是之前的从树上掉下来后的那惊鸿一瞥,这样的表情和做法也显然出乎于楚莲寒的意料。地位低微的小妾的孩子,有多少不是委屈求全的生活可是,这个新来的奚芷凝却明显违背了周婉芝这个正室的意思。 周婉芝也没有料想到奚芷凝居然不跪拜她,反而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当然,周婉芝并不知道奚芷凝之所以如此,是故意而为之。失去记忆后一年里,奚芷凝一直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在这里有一些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她和这些女孩子一样,被每天要求学习各种礼仪和规矩外,此外还要被强迫学习弹琴和绘画,以及各种计谋和武功。稍有不对边是用鞭子抽打,她那双手上的伤痕便是如此得来。 身边的女孩有些没多久就不见了,她开始并不知道为什么和她一起被关在屋子里的的女孩为何会突然不见。直到有一天她看到有黑衣人将不堪忍受痛苦想要逃跑的女孩一个个勒死,然后将女孩的尸体抬走草率的埋在后院,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后院里很多狗喜欢在那里觅食,因为那里有被刚刚掩埋的活人。 这些女孩不是消失,而是被杀。 在她快要被眼前这样的杀戮逼迫地想要冲出去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她。那是被分派来教她的人,那个始终用黑纱蒙面教导她的女子。她望着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拉着她快速的离开了现场。 那一天她除了吐之外,什么都吃不下,眼泪似乎也在那一天流光了。 后来,教她的那个女人告诉她,这些被关在黑屋子里的人都是奚王府的王爷的女儿,不过却是下人所生。想要活着走出这里,就必须成为最优秀的人,否则,下场和那些后院里的人一样。 现在学的这些东西是以后生存必须,也是能否活下去的希望。因为,即使能走出去,可是在以后即将面对的环境下,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利。 她不知道为何这个女人要告诉她这些,但是潜意识里她却相信了她的话。 之后的她在大病一场变得更加刻苦,学的比任何人认真,也比任何人优秀,直到她手上的伤痕渐渐的变少,渐渐的愈合。不过,那最初还残留在她眼底的童真,逐渐不复存在,最后只剩下了淡漠。 活下去,或许便是她唯一的希望,在那黑色狭小的屋子里。 熬过了一年,她最终得到了出去的机会。那便是去奚王府,那个她唯一可以选择活下去的地方,活得更像人的地方。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才刚刚踏入奚王府的大门,便发生了事情。 再后来当她被叫到大厅里,她大概明白了她今天不会有善了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故意顶撞了王妃周婉芝。富贵险中求,命同样如此。 楚莲寒的诧异是显而易见,当然在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是惊讶的瞧着这个刚刚才入府的小姐。 微风枯叶舞何许?卷帘欲窥车上影。 云罗轻纱拂玉颜,幽眸深处水莹莹。 第11章 庭院深深光影浓,前路漫漫迷雾重。 清脆的耳光响起,周婉芝没有说话,但是站在她身旁的大丫鬟燕儿却是很懂得王妃的心意。她走到奚芷凝面前,扬起手便给了奚芷凝一个耳光。 红色的印记瞬间在粉嫩的脸蛋上留下。奚芷凝被打得后退了一步,这一巴掌,她不是不懂得避开,而是她要的就是故意被打。在那些被迫学习各种技能的日子里,她还不至于避不开一个丫鬟的一个巴掌。 眼眸微抬,奚芷凝轻轻拂过脸色火辣疼痛的地方,漆黑的眼眸里是浅淡的笑意。她这一巴掌,绝对不是白白挨的。 “王妃就是这样对待人的,不问缘由便纵容下人行凶?不怕被人说王妃不明事理?”奚芷凝的话依旧婉约,声音没有多余的起伏,仿佛在诉说着和自己不想干的事情。 周婉芝的眉头皱得很紧,她并不是个无知的妇孺,相反她想得很多,也比很多的人聪明很多。她虽然不懂奚芷凝这样的态度为何,可是想到王爷的交代,她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女孩并不简单,这是周婉芝的皱眉的缘由。短短的一句话里已经给指着了她纵容下人行凶以及暗讽她不明事理。 “那你说说,你今日的事情难道没有犯了忌讳?须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才进家门,便不知道检点,居然想勾引德王府的小王爷。”周婉芝心下不悦,不过一家之长的她还不至于被短短几句话便问道,于是冷冷开口道。 楚莲寒听得周婉芝这样说,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今天的完全是意外,可是周婉芝的意思是他和奚芷凝有不清白?不过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开口,这里是家务事,她一个外人应该做壁上观。况且,她不以外周婉芝会为了一个新来的丫头,将她德王府得罪了。 想到这里,她便不想再掺和到事情里。看不了好戏了她有些惋惜,尤其是对这个新来的奚家小姐究竟会如何。不过,想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决定早点离开的好。于是,她朝着周婉芝微微行礼,道:“王妃想来是要谈家事,我在这里不太方便,所以先告辞了。” 楚莲寒的话说完,周婉芝还没有开口,站在一旁的奚芷凝却开口了。 “小王爷,怎么走得这么快?又不是女孩子,怎么胆子却和女孩子一样胆小?何况,关乎一个女子的名誉,小王爷这样一走了之,难倒是小王爷真的觉得你和小女子我有什么私情不成?”奚芷凝转过头来,淡淡的望着楚莲寒,嘴角微微翘起,漆黑的双眸似乎在述说什么。 楚莲寒的眉头微蹙。奚芷凝的话是若有所指,还是? 楚莲寒自信自己从小女扮男装不会被人认出,可是,眼前这个绿色衣衫的女子的的意思是暗示她是女子?要知道,全天下都知道他楚莲寒是德王府唯一的独子。 难道,是刚刚扑倒的时候被发现了,还是? 楚莲寒的犹豫不仅是一直注视这她的奚芷凝看了出来,连王妃和站在一旁奚亦兴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要知道,楚莲寒从来都不是个犹豫的人,不要看她往日里总是笑着脸蛋嘻嘻哈哈,做起事来却从不拖泥带水。 能让她犹豫的事实很少,她明明要走,却迟疑了。是真的有什么不可说的理由? 楚莲寒这一迟疑,她也顿时发现了王妃和奚亦兴盯着她的目光。她还是上了奚芷凝的当。此刻,她瞧见了奚芷凝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奚芷凝刚刚那翻话十之八九是试探或是为了拖她下水帮她对应王妃而说,不过……也许,她真的揣测什么也未可知。 “小王爷,现在是不想走了吗?”奚芷凝笑盈盈地望着楚莲寒问道。 楚莲寒的脚步停下了,她暗自叹息一声。她知道,她今天无论是想走,还是不想走,都注定走不了了。 第12章 庭院外,绿柳迎风,风景依旧。 大厅里安静地仿若夜晚,连同呼吸都变得轻微了起来。 楚莲寒的脚步确实是停留下来,只是她望着奚芷凝的目光忽得变得寒冷起来。德王府关于她的出生,除了母亲和接生的嬷嬷,即使是母亲贴身的丫鬟都不知道。 女子身假扮男儿身,那是欺君之罪,从楚莲寒懂事起她便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刻意的放荡不羁,她刻意的同富家公子们出入嬉闹,无非便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德王府有一位顽劣的小王爷。 奚亦兴,便是她时常走动的对象,和奚亦兴在一起,既符合她的身份背景,又可以掩人耳目。这些年,她自认为做得很好,她玩闹却不过分,她放荡却不失帝王家的孩子应有的风度和气节。 “你要记得,德王府的身家性命全系于你的身上。德王府的兴荣,也在你的一念之间。母亲虽将你做为男儿身养对不起你,可是,这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你的父亲是先皇的胞弟,可是却在你出生前奉命出征。没想到他这一去,便是命亡沙场。你还在腹中便决定了要是个男孩,只有男孩才可以支撑住德王府的一切。否则,即使是皇恩浩荡,在你父王去世后,德王府也必定烟消云散。” 母亲的话字字句句如同一块大石压在她的心底,她不是没有怨恨,可是当她瞧见母亲耳畔那斑白发丝,她所有的委屈便吞了下去。她的出生便决定了一切,不是她可以决定和更改的。 帝王家的孩子,没有选择的余地。即使她不是天家的孩子,依旧逃不出命运。 琴棋书画,武功谋略,从小就是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周旋在王公大臣和富家子弟之间,年仅十六的她早就练得心如磐石,圆滑而深谋远虑。 只是,今天偶然的一个玩乐节目,楚莲寒没有想到会牵扯出她隐藏很久的秘密。一直和人保持距离,想不到今天为了抓住奚亦兴不从树上掉落,却让她和奚芷凝有了贴身的接触。这个奚芷凝是真的知道她的身份,还是只是猜测?楚莲寒分不清,因为分辨不清,楚莲寒不得不止住脚步。 想到这里,楚莲寒回转身来,朝着周婉芝微微行礼,道:“既然奚小姐说得如此明白,如果我一走了之,那倒真的显得像个女子般没有胆识了。何况此事还关系着奚芷凝姑娘的名誉,我当然不能一走了之。之前是我考虑不周,还请王妃应允,我今个儿就留下听听最后如何说法。” 周婉芝本来听到楚莲寒要离开,很是满意,她本来就不想家中之事到处张扬开来。况且这个奚芷凝一开口便说她纵容下人行凶,楚莲寒即使不主动要求离开,她也会开口这样要求。只是她没有料到,奚芷凝的一句话让本来打算离开的楚莲寒留了下来。 “这个……”周婉芝在想如何措辞婉转拒绝,楚莲寒已经开口接着道:“王妃请放心,这是家事莲寒再怎么顽劣,也不会将王妃家中之事四处张扬。何况,这事情还牵扯上了我本人的名声。” 楚莲寒早知道周婉芝的犹豫,因而这番话是细思后才说出的。果然,周婉芝在听了她的话后,虽然眉头依旧紧皱,却还是微微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吧。不过,这事情关系了我家姑娘的名誉,还望小王爷可以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不四处张扬。” 周婉芝说完目光落到了奚芷凝的身上,冷冷道:“小王爷留下了,那你可以说说你今日里的行为,是否犯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 奚芷凝将目光落到了楚莲寒身上,沉凝片刻,缓缓道:“小王爷,如果说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情起由如何,你该比我更清楚,不是?我想还是小王爷来说更清楚明白。” 奚芷凝的高明在于她明知道这件事情无非是王妃给她的下马威,不过,她偏偏不能让王妃如意。所以,楚莲寒的存在就是她最好用的挡箭牌。她说的话王妃不会听,也不愿意听。即使她说得天花乱坠,那又如何?王妃一句你是在为自己狡辩便可以将她至于死地。况且,说得多,错的多。 楚莲寒没有立刻回答奚芷凝的话,她如果之前只是疑惑,现在这句暗示的话语让她不得不考虑,奚芷凝真的发现了她的女儿身。眉头微微上挑,楚莲寒微凉的目光落在奚芷凝似笑非笑的嘴角。 他会怎么做呢?奚芷凝眼眸流转,这个小王爷不简单,她倒是很好奇楚莲寒会如何回答。楚莲寒是会帮她,还是同样的落井下石呢? 花月默默风无声,云微淡淡如梦中。 庭院深深光影浓,前路漫漫迷雾重。 第12章 桃花灼灼疏影舞,花落花开自妖娆。 只见楚莲寒忽然上前几步走到王妃身前,忽然单膝跪在地上,沉声道:“还请王妃恕罪,今日实在是我和亦兴顽皮,爬到树上想要瞧瞧亦兴新来的妹妹,结果没想到亦兴不小心滑落,我为了救他,却和他一同摔落下来。慌乱之中,不小心冲撞了奚小姐,不过,确实并无之前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之事。不过,我楚莲寒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之人,若真有冒犯,我德王府也愿意承担责任。” 楚莲寒这一番动作不可谓高明。先说是亦兴顽皮,又说是为了救亦兴,先卖了人情给王妃,又后赔礼道歉,最后抬出德王府,恩威并施。 周婉芝眉心一皱,她留下楚莲寒可不是为了和德王府为敌人。之前楚莲寒的一番话她听得明白,有错在先的是她家的亦兴,若她真的执意要为难奚芷凝必定会连同德王府一同得罪了。她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奚芷凝一个下马威,为了这个给王爷树立一个敌人,并非聪明的举动。 周婉芝立刻有了取舍。这次,算是奚芷凝走运,她人在王府,她要给她点颜色看不是什么难事情,何必为了她得罪楚莲寒?想道这里,她忙笑道:“莲寒啊,你这是干什么啊?既然这是个误会,怎么会有冒犯之说。都是那些不识大体的下人乱嚼舌根,差点闹出这么大的误会。”她一边说,一边朝着身旁的下人怒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扶起德小王爷。” 楚莲寒见周婉芝解开这个结,倒也不多说什么,不待下人扶她便站了起身。“王妃明白事情只是误会,那莲寒也就放心了。”说完,她的目光微微扫过安静地站立在一旁的奚芷凝,却见对方低垂这眼眸,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奚芷凝,既然是误会,你怎么不早点说清楚,还本王妃差点闹出大的误会来?”周婉芝虽然放弃用授受不亲一说给奚芷凝难看,不过,下点面子的事情,她还是要做。不然,怎么能立威呢? “寒哥哥,寒哥哥,你在哪里?你出来啦……”在奚芷凝还未答话的片刻,一火红色的人影的闯入大厅,俏生生地站在了楚莲寒的身侧。红衣女子身后还带走两个穿着不俗的丫鬟,两个丫鬟见到大厅中的周婉芝只是轻轻屈膝便又紧跟在红衣女子身边。 好火爆的性子,好张狂的语调,连丫鬟的派头都这么托大。奚芷凝平淡无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这个姑娘的出生想来必然不简单,不然以周婉芝的性子,怎么能还不动声色。 “我说是谁来了,原来是水莲儿。来人,给莲儿看坐。”果然,周婉芝非但没有生气,还满脸笑意地招呼起来。若不是之前她给奚芷凝的下马威太过于厉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周婉芝是个和善的夫人。 “水连儿,你今个儿又去哪里调皮去了?怎么不呆在家里,反而跑到这里来了?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啊。”奚亦兴瞧见红衣女子嘴角露出了笑意,他飞快地从一侧走来,走到红衣女子身边。 “要你管,人家喜欢去哪里奚亦兴就去哪里。寒哥哥,你说是不是?”红衣女子没给奚亦兴好脸色,反倒是对一旁对她爱理不理的楚莲寒笑意盈盈。 “嗯,你先坐下再说。”楚莲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的神色虽然淡淡,也未多说几句话,但是他对红衣女子的脸色明显也是和缓的。 奚芷凝垂下眉梢,红衣女子的出现,她把每个人的眼神看得明白。周夫人是不悦中含着几分喜色,奚亦兴则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只是,最有趣的反而是楚莲寒。楚莲寒的眼神中在红衣女子出现的一瞬间闪过一丝似有如无的意味,而这神色来得快去的更快。若不是她一直暗中观察这个小王爷,恐怕是也难以发现。 明明是表面对红衣女子淡漠,却做做出若即若离的样子。这个楚莲寒,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果然,这大宅深院里的人都不简单。奚芷凝低垂下眼眸,眼底是冰凉一片。 才踏入王府的大门,就多出这些许事情,她在这里能安然生活下去吗? 大厅里一行人因为红衣女子的到来,暂时陷入短暂的沉默。奚芷凝自然不会主动打破这沉默,她微微抬眸,目光落到了窗外开得肆意灿烂的桃花。 一阵风过,庭院外的几片桃花花瓣随着风轻轻飘进大厅,一朵粉色的花瓣落在了奚芷凝的衣袖上。 第13章 指尖温柔地捻起花瓣放入掌心,她仿佛可以感受到那淡淡的香。她悄悄地将花瓣握紧在手心,默默地望了一眼窗户朵朵含苞欲放的桃花,心思却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这样的美丽桃花,仿若梦中一样的庭院,可是,又有几人真的能醉卧花间呢? 奚芷凝神色闪过几分飘忽,她并不知道楚莲寒漆黑的眼眸正定定地望着她,似乎想要将她看透。 水莲儿的目光从到来就一直在楚莲寒身上,本没有留意到大厅里的奚芷凝。可是楚莲寒用别样的目光瞧着奚芷凝,水莲儿也打量起这个看上去并不起眼人。 水莲儿之所以觉得奚芷凝不起眼,是因为在她一入大厅,奚芷凝就刻意低垂下头,降低存在感。她虽不能肯定这女子的身份,不过看在她对楚莲寒的态度就知道,她喜欢楚莲寒。若让她知道她和楚莲寒授受不亲,必然又是麻烦。所以,她才把身子微微侧开,避开水莲儿的目光。 没想到她想避开麻烦,麻烦却喜欢找她。楚莲寒看似不经意的打量,让水莲儿成功的注意到了她。此刻水莲儿正用一种敌意的目光盯着她。 这一看,水莲儿才发现眼前这个神色淡漠的女子容颜如画,柳叶弯眉,肌肤如玉,锦缎般的发丝柔顺丝滑,一袭淡绿色的罗裙迎风轻轻飘洒,质地虽不是上好,却更衬托出不一般的味道。 “你是谁?为什么看到本郡主不跪拜请安?”水莲儿眉头一皱,语气不善。 “莲儿,她是我的……”奚芷凝没开口,说话的是奚亦兴,他妹妹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周婉芝轻轻一咳嗽。他本能的望向大厅正中端坐的母亲,一瞧见她冷冷的光,想到之前母亲说的他没有妹妹,那咽在喉咙里的妹妹两个字,被他吞了回去。 “咳咳,她是父亲流落在外边的血脉……”奚亦兴握拳在唇边咳嗽一声,换了个说法。 “奚芷凝给水郡主请安。”奚芷凝轻轻朝着水莲儿一福,不吭不卑。 “原来是个野……喔,是外面的血脉。”水莲儿咯咯一声轻笑,眼底的敌意骤然减少。一个血脉不正的孤女,还不值得她放在眼底。“怪不得不懂得礼数。”水莲儿掩口轻笑,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奚芷凝眼底闪过一丝黑色的光。瞬息又暗淡下来。 “王妃,芷凝初来乍到,恐礼数不周到怠慢了郡主,恳请王妃准许芷凝告退。”奚芷凝似乎没有听懂水莲儿的挖苦,她抬起头来望向王妃周婉芝,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惶恐和恳求。 周婉芝扶着青瓷茶碗的手顿了顿,她有些看不懂这个奚芷凝。之前的奚芷凝面对她对答如流,完全不见惊慌,为何突然间又变了样子?难得之前她是强装镇定? “这种没见识人留在这里干嘛。王妃,你就让她下去吧,免得扫兴。”水莲儿说着迈开脚步,莲步轻移地走到周婉芝身边,撒娇地摇了摇周婉芝的手臂。 “王管家,你就带她先下去吧,好好安顿。”水莲儿的几句话很得周婉芝的心意,既然这个奚芷凝示弱了,又被水莲儿奚落,她心底的那分恶气也消了不少。周婉芝决定暂时就不去管奚芷凝,专心将注意力放到了水莲儿身上。水莲儿可是左丞相家的嫡出,如果她能嫁入镇国府,那镇国府可谓如虎添翼。她笑着拉着水莲儿的手道:“还是你懂事,不枉费我疼你一常。你瞧瞧我家的,都不省心。” “各位,奚芷凝先行告退。”奚芷凝得到吩咐,微微朝着大厅的一福,转身随着王管家离去。离去前,她经过楚莲寒身畔的时候,耳畔传来了楚莲寒的低沉的声音:“晚上在你房间等我,我有事情问你。” 奚芷凝秀眉微抬,似有深意的望了楚莲寒一眼,然后嘴唇微动,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楚莲寒的声音是用武功凝成线传到奚芷凝的耳畔,所以她说话除了奚芷凝没有人听到。不过,楚莲寒没有想到的是奚芷凝竟然很镇定,还给了她回复。 “那奚芷凝恭候小王爷了,桃花为凭。”若不是楚莲寒精通唇语,她都要以为她看错了。这个奚芷凝不怕她,反而还说等她。难到她不怕再背上授受不亲的罪名呢?还是,她真的是有恃无恐? 低头瞧见手掌中不着痕迹的递过来的桃花花瓣,楚莲寒的目光落在那已经消失在人影的方向,目光深沉。 桃花灼灼疏影舞,花落花开自妖娆。 流云笔墨难抒意,等闲空被凡尘扰。 第13章 纵有千金相如赋,画阁闲愁无人睹。 奚芷凝离开,水莲儿心下欢喜。她可不想看到别的女子出现在她心仪的寒哥哥身边,即使是个下等血脉的女子也不行。 “寒哥哥,你看王妃老是夸我,我都不好意思啦。”水莲儿娇羞地望着楚莲寒,脸上掠过压抑不住的得意。那个奚芷凝离开了,楚莲寒的目光怎么都该落她身上了吧。 水莲儿眼眸如水般落到楚莲寒身上,水灵灵的,满心期盼,就希望得她的几分赞赏。只可惜,楚莲寒似乎别有心事,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大厅外的长廊上,并没有瞧见她那期冀的目光。 “王妃,时辰不早了,我和亦兴还要赶去夫子哪里,就不打扰王妃,先告退了。”楚莲寒将目光收回,她朝着王妃缓缓道。 “哎呦,对了,夫子今天说要考核,要是敢不去就死定了。”奚亦兴拍拍脑袋,他才想到有这么一出,之前为了瞧新来的妹妹,都王了。现在想起来,立刻急的不行,恨不得马上拉着楚莲寒去上课。敢缺席夫子考核,后果很严重。 “那你们快去吧。”周婉芝也知道夫子的考核重要,这可是关乎以后亦兴的官途。她也不多留两人,点头让他们快去学堂。 “寒哥哥,你……又要走了……亦兴,你也不陪我了……”水莲儿一副幽怨的模样,她可是听说楚莲寒在这里才赶过来的。谁想道没说几句话,他人又要走了。 “莲儿,改天我和莲寒陪你逛街,好不好你也不想我和他被夫子训吧?”奚亦兴虽然想陪美人,不过还是更惧怕夫子的威严。他为难地瞧了水莲儿一眼,又看了楚莲寒一眼,希望他说几句话。 奈何楚莲寒似乎没有瞧见奚亦兴的眼神,他只是淡淡朝着水莲儿点个头,便转身离去。长长的桃花长廊,留下了楚莲寒飘飘的身影,风姿卓然。 水月镇,花府。 月色依稀,空气中飘洒着淡淡的青草味道。东厢房的纱窗上透着一清瘦的人影,人影斜斜地躺在软榻上。白色的丝绸锦袍随意地搭在软榻的扶手上,乌黑的青丝一泻而下,如墨般深黑的眉微微弯气,美眸如黑宝石般灼灼生辉,唇不点红,柔美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高雅的清冷。 花紫媛轻轻推开房门,就瞧见了软榻上的袁蓉钰。她的脚步顿了顿,几乎痴迷的目光纠缠在斜斜躺在软榻上的人影,目光几多变化。 “蓉钰,你今晚没事吧,要不要出去走走?难得今晚外面热闹。”花紫媛抬起裙摆,走进房间,放下手中提起的莲花灯笼。 “烟笼寒水月笼沙,今晚是十五吧?”软榻上的人并未回头,而是望着斜斜倒映在窗花上的一轮满月上。那如烟月的眉下流传的桃花眼深邃,如同泛起涟漪的湖泊。她薄唇微勾,那本是淡漠的神情,此刻似乎也带着三分的笑意。 “你好像很喜欢十五的月亮,我记得上个月的十五,你也是如此这般的望着月亮。”花紫媛走到她身畔,指尖划过她的发丝,轻轻拂过。 “是吗?”软榻上的人儿回转目光,望向来人,嘴角挂着盈盈浅笑,黑曜石般清澈的眼眸里分不清是怎样的情绪。然当她的目光掠过放置在桌旁的莲花灯笼,眼眸微眯,眸光顿了顿。 “你,喜欢灯笼?”低沉的语气听不出喜乐,倒像是随意一问。 “那道不是。”花紫媛摇摇头。“不过我琢磨着今儿是十五,我往日里看你喜欢月亮,就将去年做好的灯笼取出来,权当应个景。”花紫媛见她难得多了几分兴致,微微一笑,道:“蓉钰,今晚很热闹,我们也去游玩,好不好?” “出去游玩?”袁蓉钰抬瞅了一眼满眼期盼的花紫媛,又侧头望了一眼窗外的晕着淡白色月光的枝桠,波澜不惊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暗影。半晌,她薄唇微启道:“你若想玩,改天我陪你去。今晚,我乏了。” 花紫媛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失望,然她终究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时间,房间里沉闷起来。 “你如果无事,不妨陪我饮一杯茶,如何?”袁蓉钰打破沉寂。她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满怀心事的花紫媛,抬手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茶水暗香飘动,浅绿色清澈的茶水在白瓷茶杯里宛若清流,惹人喜爱。花紫媛点点头,在袁蓉钰身侧坐下。 第14章 捧起白瓷茶杯,花紫媛低头浅尝一口。茶入喉清香,回味悠长。“好茶,味道甘而不涩。”花紫媛轻轻放下茶杯,抬眸柔声道。 “你若喜欢,不妨多饮几盏。”袁蓉钰潋滟的美眸里溢出一丝笑意,言罢又给花紫媛倒了一杯。花紫媛觉茶香回味无穷,也不拒绝,又饮了几盏。 两人一饮一斟,时间倒也很快过去。眼看天色不早了,花紫媛起身告辞。然,还未走到房门前,她的脚步又停顿下来。片刻后,她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放置在袁蓉钰身畔的茶几上。 花紫媛幽深的眸光落在袁蓉钰绝色芳华的容颜上,说道:“蓉钰,父亲托人送了信来。让我尽快回西京。这是他的信件,我打算收拾收拾后,近期回京。” 她,既然想要回京,她何不成全? “嗯?你明明不喜我去西京,怎么这会儿又舍得拿出信来了?”袁蓉钰浅笑起身,指尖夹起信封,半是嘲讽眸光落在花紫媛身上。 “我虽对你有救命之恩,而你于我也有相助之情。不是你,我也脱不了那万花楼,说来,我倒是要谢你才是。你不取来信,也许我一直就会留在这水月镇了,不是?”信封随着袁蓉钰的松手,又再度落回了茶几上。 袁蓉钰瞅了一眼怔怔站立的花紫媛,缓步走到纱窗前,随手燃窗台畔摆放的玲珑雕花香炉,她的动作肆意,看上去说不出的洒脱随意。 “如果我猜的没有错,这信封里的信,本来你是打算隐瞒下来的,是吗?”袁蓉钰声音没有起伏,似乎在述说着无关自己的事情。 紫檀香炉里燃着桃花香味的轻烟,香烟缭缭绕绕,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丝青烟里。袁蓉钰的推开菱花格子的窗户。月光下,袁蓉钰白衣如雪,容颜清丽秀雅,随着她的动作,白色袍子衣袖处的红色梅花睡着她的动作,婉转起伏,如有花朵随风舞动。她那身影在淡淡的桃花味的轻烟缭绕下,显得那么的不真切。 花紫媛轻咬下唇,听得袁蓉钰的话语,她先是眸光流转,而后又暗淡下来。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让泪水流下。明知道袁蓉钰不是会留在她身边的人,明知道她心中有更多她不能知道的事情,可是,当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无法让自己的心控制跳动。 她对她的好,对她的关切,她懂。袁蓉钰很多时候都是刻意做出来的。 花紫媛好歹是出生大家,那些后院的事情她虽然经历的不多,不过她好歹也是从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逃出来的,怎么不懂得人情事故。 第一次见面后,她就不该再去见她。然而,那个十五的晚上,她却鬼使神差的去了万花楼,让她瞧见了往日里不同的袁蓉钰,一直都是笑着的袁蓉钰,在不笑的时候,原来是如此的凄美,那种淡淡的伤像是一把刀生生地刻在了她的心头。 那个晚上,她本来以为就这样看着她就好。哪知道,她去看到了很多她不该看到的东西。袁蓉钰那个晚上招待的是西京来的特使,她为了多看袁蓉钰几眼,她偷偷地躲在了她隔壁的房间里。两个房间有一厚重的屏风格挡,让外面的人瞧不见里面,里面却有一个角度可以看清外面屋子里的情况。 她本是想瞧瞧袁蓉钰一眼,然后告诉自己不要再来,也算是来给袁蓉钰告别。因为不久前,她接到了父亲的来信,信中言明近期会接她回京,参加选秀。这一走,她和袁蓉钰就再无相见之日,这告别的也是给她自己一个最后的留念。 一切都是按照花紫媛的想法进行,她成功了躲开了万花楼的嬷嬷和小厮,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袁蓉钰的房间。她在里间屋子里,本是等袁蓉钰跳舞回来。 哪知道,袁蓉钰不是一个人回到房间里。和袁蓉钰一同进房间的,还有一个身着官服,年纪约莫四十左右的肥胖男人。那男人像是很喜欢袁蓉钰,进房间后就不停的出言挑逗,还时不时的动手动脚。 花紫媛看得这一景象,脸色煞白。她不是不知道青楼中的那些点事情,然而亲眼看到和想像总是不同。在她心底如同白云般洁白无暇的人,怎么过着这样的日子?她记得,袁蓉钰可是这万花楼里最吃香的女子,卖艺不卖身。难道,青楼里所谓的卖艺不卖身,是不是最强也不过如此? 捂着嘴,花紫媛却控制不住眼泪留下了。她知道袁蓉钰有武功,可是,她却没有用武力拒绝,为什么?是因为生存,还是其它?袁蓉钰一直笑着,薄唇微微勾起,桃花眼底似乎也是浓浓的情意。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在寺院外救了她的人吗? 花紫媛眼睁睁瞧着袁蓉钰被动的迎合,心中酸楚不止。她无法瞧见这样的袁蓉钰,冲动之下,她咬咬牙,举起屏风后的花瓶,奔了出去。 然而,她并未曾想到,她这样一冲出去,却又引发了一段公案,让她和袁蓉钰再度牵连起来。 想到这里,花紫媛垂下了眸光,怕再瞧一眼眼前惹人心乱的人儿。 窗外,明月依旧,疏影摇曳,。 又着春风花一簇,匆匆佳期惹虚度。 纵有千金相如赋,画阁闲愁无人睹。 第14章 疏影零落西风起,月清浅淡透窗纱。 花瓶碎掉了,砸在了男子的肩膀,然花紫媛的力道对一个壮硕的男子而言,依然是太小。男子只是受了轻伤。愤怒之余,男子回转身来,双手直接掐向花紫媛脖子。 呼吸越来越弱,花紫媛的意识渐渐模糊,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里。然后,在昏迷前,她瞧见了站立在她身侧的袁蓉钰。袁蓉钰面色平静地站在男子的身后,嘴角依旧挂着浅笑的笑意,那如墨般漆黑清澈的眼底是花紫媛看不懂她情绪。 她就这样看着她死去吗,花紫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花紫媛看到的是满屋子的血迹,还有那个身着官服的躺在血泊里,没有了呼吸的男子。 “你逃吧,趁现在。一会就要天亮了。”袁蓉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她望了一眼窗外渐渐泛起的灰白色,淡淡道。, 花紫媛说不清她的心情,即使高兴又是害怕。高兴袁蓉钰又救了她,害怕是袁蓉钰杀了人。杀人,对青楼卖笑的女子后果是什么,她想想都不寒而栗。 “我不走,我帮你。”花紫媛第一次如此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 若不是那次的决定,以后会不会有不同呢?很多年后,花紫媛问自己,然而那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她只知道,即使再重新选择一次,她未必会有勇气做出如此的选择。 一场杀人的案件,终因花紫媛的身份,平淡收场。这个男子被定为酒后意图强行对前来找袁蓉钰道谢的花紫媛不轨,最后在花紫媛的反抗下,不小心自己撞在了桌子角,失血过多而亡。 花紫媛以袁蓉钰之前对她有救命之恩为由,替袁蓉钰赎身。袁蓉钰没有拒绝,她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花紫媛,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不得干涉她赎身后的自由,即是说,袁蓉钰可以随时离开。 花紫媛没有拒绝,或许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迟早都要入宫,这一段插曲,她就当是入宫前唯一一次的任性了。 上个月,袁蓉钰被花紫媛接来了水月小镇,花府。朝夕相处,花紫媛依旧看不透袁蓉钰,那始终挂着魅惑人心的微笑下,究竟有着怎么的心思。 因为袁蓉钰迟迟没有回复回京一事,花府派人来一次又一次催促她快些动身回京。然而,花紫媛每每瞧见袁蓉钰的时候,她本来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又踌躇不疑起来。离开后,她和她,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半月前,袁蓉钰提出了离开,说她有事情要去西京。 望着袁蓉钰毫不留恋的身影,花紫媛的手握紧了心口。这里丝丝的痛,让她茫然不知所措。这样陌生的情绪,她从未有过,她害怕去深思,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辗转反侧,花紫媛最后提出了让袁蓉钰陪她回西京选秀的打算。她,其实不想回西京,更不想让袁蓉钰去西京。然,看到袁蓉钰毫不犹豫地请辞,她心里说服自己,与其让袁蓉钰一个人去西京,不如让她和她一起回去。好歹,她也算有个伴。 袁蓉钰答应留下了,可花紫媛却开心不起来。袁蓉钰的留下并不是因为她,仅仅源于她可以带她入宫。留下袁蓉钰在身边的目的达到,然花紫媛的心底却如同一根拔不出的刺在心头,隐隐的痛。 之后的日子里,花紫媛迟迟不肯动身,也丝毫不提回京的事情。她没有忽视当她说可以带她入宫的消息的时候,袁蓉钰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光影。西京有什么事情牵绊着袁蓉钰吗?这些话是花紫媛想问而没有问出的话。她总是怕,怕一不小心问了后,打破了那点她们之间偶然会出现的温馨。 花紫媛注意到,偶然间袁蓉钰望着她的时候会有瞬间的温柔,她的目光像是看着她,又像是看着她在凝望着另外的一个人。袁蓉钰,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呢?花紫媛的心情如同的一块石子投入湖水,泛起阵阵波澜。 第15章 很多时候,面对袁蓉钰,她刻意忽视察觉事情真实后酸涩的心情。她告诫自己,她是一个要入宫的人,她并不应该想太多,也不应该去要求太多。如同今夜,她无非就想来找袁蓉钰过十五元宵,然而,她的心思还是白费了。袁蓉钰确实的在等她来,不过不是去看花灯,而是等她来告诉她,她什么时候准备回京。 如果她不是花紫媛,袁蓉钰还会留下来吗?甚至,有时候,花紫媛会想,袁蓉钰救她,是不是早就算好了的。袁蓉钰会武功,那那个晚上在万花楼,她真的没有察觉到她在屏风后吗?如果她知道她在,为何她没有点破她的存在?如果她早点点出她的存在,告知那个男人她的身份,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每每想到此处,花紫媛的忍不住心底发冷。如果万花楼的事情是预谋,那她第一次被救呢?是不是早就一早算好了? “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呢?”白衣女子回首,狭长的眉如水墨般的黑,美眸如夜色中发光的宝石灼灼生辉,唇不点而红,那淡然随意的风姿恍若谪仙。 “我,……”花紫媛欲言又止。她,能说什么呢? “你最近是不是在想,我是刻意接近你?”眉目轻挑,宛若清潭的目光定定落在花紫媛的身上,嘴角勾起的是魅惑人心的笑。 瞧见站立在窗口修长的人影,花紫媛心一颤,手不受控制的轻轻发抖。此刻袁蓉钰笑的温柔,然她的目光却太深沉,让她隐约地害怕。 “蓉钰,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花紫媛虚弱的一笑,低垂的眼眸避开袁蓉钰的目光。 袁蓉钰轻抚白色的锦袍上的褶皱,不紧不慢地朝着花紫媛走来,衣袂飘飘,那优雅的身影在月影下宛若不似在人间。她走到花紫媛身前,淡粉色的唇角却勾起浅浅的笑意,笑吟吟地缓缓道:“我说什么,你真的不明白吗?还是,你最近想太多了?” 她当然明白袁蓉钰的在说什么,然而,那些真的是她想多了吗? 袁蓉钰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花紫媛努力控制身体的颤抖,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脚尖,然那一幕幕回放在脑海中的影像却似乎更加的清晰起来。 “怎么了?你在害怕?还是,你不相信我?”袁蓉钰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到花紫媛的耳畔,像是清风拂过水面,说不出的温润,可花紫媛心房偏偏颤抖得更厉害。 感到袁蓉钰的身上传来的丝丝寒意,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魅惑人心兰香,花紫媛只觉得像是陷入了冰和火的海洋,整个身体酸软提不上力气。 “我……”迎上袁蓉钰若墨般深幽的眼眸,那缠绕在心底的疑问如刺梗在咽喉,花紫媛的心隐隐的痛。然,袁蓉钰眸光是那样的深邃,嘴角牵动的笑意是那样的冰凉,她就失去了去探究真相的勇气。 她,想相信她。即使,这一切是她的一厢情愿,是她为自己虚构的幻境。眼眸痴缠地凝望着眼前惑人心魂的容颜,花紫媛的目光垂落下来。有些话,她终究是问不出。 “嗯?”见花紫媛低垂眼眸,蓉钰的指尖挑起花紫媛的下颚,半俯身子贴近她的耳畔,软语浅笑道:“紫媛,怎么不敢看我了?刚刚你可不是这样?你在害怕我吗?”吴侬软语,却带着凌冽的寒意。 微凉的指尖轻柔地碰触到花紫媛的肌肤,她微微一震。抬起眼来,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她怔怔地瞧着眼前浅笑嫣然的人儿,心底泛起悠长的痛。 紫媛,她从来不这样叫她。即使那个杀人的夜晚,她也只是疏离的叫了她一声花小姐。陌生至极的感觉,眼前的人儿分明的那个人儿,然那笑容,那温柔,却是那样的近又那样的远。 握紧拳头,花紫媛深吸一口气,轻咬唇齿,眼神无比认真的望着袁蓉钰,语气急促地说道:“蓉钰,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害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所以,我,不会害怕你。” 身前的人影一怔,然那股森然的冷意却在刹那消失无踪。 袁蓉钰低头瞧着花紫媛那张认真倔强的脸孔,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曾经,有个小小的人儿也这样凝望着她,无比坚定而又认真用尽了自己的力道把捆绑着手腕的绳子用牙齿用力地拉扯,因为用力,她的嘴角被绳子摩擦而渗出微微的血丝。 深沉的叹息,袁蓉钰凝望着花紫媛,摇摇头,眸光中森冷的光芒缓缓退去,剩下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影。 夜风吹过,浅淡的月光透过纱窗上洒落下来,为房间笼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芒。沉默,在蔓延。 疏影零落西风起,月清浅淡透窗纱。 惆怅天涯同路人,咫尺天涯一步遥。 第15章 落叶恐闻伤心事,只把悲凉付梦遥。 “你,真是个傻丫头,无可救药的傻气。”半晌,幽幽地叹息响起,打破沉寂。 袁蓉钰漆黑的眼眸落在窗外,眼底是一闪而过的痛楚。有些东西失去了才会明白重要,而当失去偏偏无可避免、无可逃避的时候,那种无奈才最让人痛彻心扉。 袁蓉钰的叹息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花紫媛听不真切。可袁蓉钰那句傻丫头,让花紫媛心底的酸涩像是决堤的水泛滥起来。她委屈地红着眼睛,一头扑进袁蓉钰的怀里。 “我就是傻,可是,谁让我遇到了你,我是真的想要对你好。”花紫媛感受到袁蓉钰身上那淡雅如兰的气息,眼泪更多了起来。 “你,何必如此?”袁蓉钰低头瞧了一眼红着眼圈的花紫媛,眸光幽深。半晌,她从衣袖里掏出锦帕,轻柔的擦拭着花紫媛眼角的泪珠, 宜瑶,此刻的你,在哪里呢?是不是,你也在哭鼻子了? “嗯。”花紫媛羞红了脸蛋,她眷恋地呼吸着眼前人身上淡淡的雅香,安心地闭上眼睛。哪怕只有一刻如此靠近,她亦是心喜。然花紫媛的欢喜只是片刻,袁蓉钰便轻轻地放开她,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除了要告诉我你父亲给你来了书信,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告诉说?”袁蓉钰又恢复了初时的模样,漆黑的眼眸凝望着花紫媛,浅笑盈盈又让人琢磨不清。 离开袁蓉钰怀抱,花紫媛淡淡的失落。抬眼,她瞧见了袁蓉钰眼眸中的自己,迷茫而无助。 “嗯。我打算三天后出发回京,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那就把时间定下来了,我好安排回京的事宜。”花紫媛半垂眼眸避开袁蓉钰的目光,柔声道。 “还有,你好好收拾下,若是想出门买点什么东西,让丫鬟陪你去,也许这里,以后不会再回来了。”花紫媛克制心底的酸涩,收拾好情绪,说道。本来她是想再推延几天,只是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她忽然想明白了很多。 无论袁蓉钰之前和她想相遇是偶然也好,是刻意也罢。她很庆幸遇到了她,那份心底的欢喜是骗不了人的。而且袁蓉钰既然决定了要离开,早晚都要走,她的拖延,又有什么用?今晚袁蓉钰的那句傻丫头,就足够了。她,就当那个傻丫头就好。 “嗯,知道了。你早点休息。我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倒是如果有什么地方你还想去看看,明天我陪你去走走。”袁蓉钰瞧了一眼眼圈还红着的花紫媛,缓缓道。 “真的?”花紫媛心中一喜,笑颜如花。 “嗯。你好好想想,明天一早来找我就可以了。”袁蓉钰点点头,凤眸像海水一样的清润,清澈淡然,然嘴角那浅淡的弧度却如同今夜天边的圆月,皎洁月光而虚无飘忽。 又是这样是疏离,这样的淡漠。花紫媛不懂,为何永远都保持着笑意的袁蓉钰明明在她眼前,却又让她感觉遥远。“嗯。”花紫媛轻声应道。 “蓉钰,你……是不是……”花紫媛咬咬唇,欲言又止。她一瞬不瞬地望着袁蓉钰,那汪清波似有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眼眸里。 “嗯?你想说什么?”袁蓉钰挑眉,朝着花紫媛展露出惑人笑颜,凝望着花紫媛的眼眸似窗外的夜色般深邃无波。 “没,没什么。我看你有些乏了,想说你是不是累了。如果你累了,明天不用陪我去也没事,我……可以自己去。”花紫媛暗自叹息一声,到嘴边的话只变成了无关痛痒的一句。她想她陪她,然不想她勉强。 花紫媛此刻是神情和袁蓉钰记忆中的身影重叠起来,宜瑶也常常拉着她让她陪她去玩,她不肯,宜瑶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她,红着的眼睛像极了院子里结满树的樱桃。唯一不同的是,宜瑶会生气地闹腾她,而花紫媛是委屈地不肯多开口。 “没事,我陪你去。”想到这里,袁蓉钰的语气柔和起来,抬手轻捋花紫媛耳畔的发丝,眼神里满是怀念。 泪,凝在眼眶里,没有落下。她,给予的温柔,不是她的,是她从未见过的一抹影子。花紫媛清晰的在袁蓉钰眼底瞧见了一丝她从来没有瞧见过的柔情,她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又是那样的刺痛她的心。 第16章 花紫媛垂下眼睑,欢喜又是心酸。这一刻,她懂了,懂得欢喜,懂得无奈,又懂得悲伤。 夜色深了,一丝丝的夜风从窗户的透进房屋内。房间里异常的安静,窗棂上映照着月光清淡的白色,瑟瑟的风卷起屋内的烛火,发出呲呲的微响。火光下两道人影相互晃动,人影很近,只有一步之遥,然却彼此相互不再靠近。 一步之遥,迫在眼前,却止步不前。 “那我先休息了。”花紫媛轻声道了一句,不敢再回头望一眼站立在月色下的人影,匆匆离去。 很多时候,无知是福,花紫媛此刻才懂这句话原来也可以如此的让人心痛难捱。 月淡风轻,西厢房的纱窗下映着一纤细的人影。窗外月色明亮,皎洁的月色洒落下来,宛若为纱窗里的人儿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昏黄的烛火下,一女子斜斜地躺在软榻上,白衣若雪,眉梢微蹙,清澈无波的眼眸看似多情又似无情。她只是安静地一动不动的静坐,可是那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如同那冬日的寒梅般清丽淡雅,又如白雪般冰凉。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袁蓉钰的目光落在她手中正在把玩着一颗翠绿色的玉珠子,珠子通体透亮,色泽柔美,在烛火下闪着动人的光芒,熠熠生姿,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袁蓉钰白皙的指尖轻柔地划过颗颗绿色的珠子,似是在叹息,又似在怀念。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袁蓉钰目光缠绵在碧绿色的翡翠珠子上,温柔地低声着念道。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宜瑶,如今你又在哪里? 风带着微醺的气息,夜色是那样的美,又是那样的清冷。 “小姐,红玉求见。”女子沙哑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袁蓉钰手一挥,手心处的珠子便瞬间消失在衣袖处。只见她轻轻站起,走到窗户旁。窗外朦胧一片,白色的月光被几颗高大的梧桐遮挡,靠在窗户旁,借着房间的烛火和月色透下的微光,只能瞧见不过丈许的距离。除了能听见夜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窗外并无人影。 袁蓉钰对此并不奇怪,她对着窗外阴影处轻声道了一句:“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影子穿过回廊,站立在窗外。那清瘦的身体倒影在梧桐树的阴影处,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黑衣人跳入房间里,迅速关好门窗。 “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袁蓉钰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衣袖轻摆,轻挑眉梢,丹唇微启道。 “小姐,之前你让我回京打探花府的情况,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花任源是花英杰之子,先皇在世的时候,花英杰任右丞相之职。后三皇子登基后,花英杰退出朝堂。不过,她的儿子花任源现任官职为骠骑将军,统领禁军和京城军事,在京城中说话很有分量。和京城德王府、殷王府、镇国府并称为为京城四大家。”红玉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忍不住用眼神望了袁蓉钰一眼。 “京城四大家?”袁蓉钰轻挑眉梢,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寒凉,眼眸中是淡淡的嘲讽。 想当初,她袁家在京城中,何尝不是也是京城四大家之一。提起御史袁家,“御史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先祖袁志曾经直面祖皇,直谏当朝太子科举舞弊一案,并拿出太子企图行贿的千两黄金,言科举乃国之本,万不可流于形式,更不可钱权下私相授受。 太子因此入狱被废,先祖更是感叹曰:“众卿常言爱国,而畏直谏之险,徒有其表。相观之,御史袁志,彼知直谏之险,而不畏其之害。人之本性有高洁甚于此?……今其人忠义可闻天下。” 袁家大门口的那福对联,更是祖皇亲笔御赐。上联:千金威赫不可屈,下联:肝胆忠义天下闻。 袁氏家族之此之后后,三代均入朝官,担任御史一职,受皇上重用。更重要的是,每一代的袁氏子孙都秉承着忠义二字,不肯坠了袁氏家族的名声。 然而,袁氏家族忠心为主,最后得到的是怎样的下场?皇上一声令下,满门处斩。袁蓉钰的眼神冷凝,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倾城的容颜仿若泛起一层寒冰。 夜风飕飕寒刺骨,前途荆棘路渺渺。 落叶恐闻伤心事,只把悲凉付梦遥。 第16章 惆怅无言故梦远,浮华三更几曾欢? 庭院里粉墙环绕,梧桐摇曳,小院的曲廊幽雅,夜风轻轻吹拂,越过曲廊尽头的假山奇石,将整个院落的花草吹得沙沙做响。月影西斜,三更将至。 厢房里如同死一般寂静。 “你接着说下去。”袁蓉钰收敛心神,抬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冷声道。 “是。”红玉何尝不知道小姐人想起了往事,她清清嗓子,继续道。 “花紫媛,是花府的二小姐。但是因为是妾生,属于庶出,所以在花家不受重视。本来这次选妃本没有让她入宫的打算。只是,现在的嫡出小姐花紫雪,正房夫人不愿送其入宫,花府又一心想要攀附皇室,所以,花家才想到了这个被丢弃在水月镇的花紫媛。花紫媛这次回京,是家主花英杰的意思,因而尽管正房夫人不满意这个被遗弃在外的二小姐回京,也只得同意。”红玉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本子,递给袁蓉钰。 “这个本子上记载着近三年来花府的人事消息,尤其是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细节,都在上面重点标注了。”红玉将打探的消息一一汇报。 袁蓉钰接过册子,仔细的翻阅起来。红玉在一旁静静地站立着,她的目光落在袁蓉钰绝色的容颜上,心中叹息。想当年,在袁府的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是何其天真活泼,谁能想到如今会变成如今这样? 红玉,她本是袁府管家的女儿,比袁蓉钰大四岁,一直照顾蓉钰的饮食起居。袁府抄家的时候,她和母亲请假回乡下探亲,那时候她们正在回乡探亲的路上。她和母亲本不知道袁府出了事情,还一心想要回娘家。哪知道走到半路,经过清风林的时候,遇上了强盗,她的母亲被当场杀死,而她因为年纪小,当时正在出水痘,绑匪以为她相貌不佳,财物到手后将她卖给了牙婆,免于回到袁府的了一场杀戮。 官府查案,虽然没有找到她的尸首,但是山中树林茂盛,常有财狼等动物出没,以为她和母亲在被绑匪杀害后,她的尸首被叼走,,直接结了案。 虽然逃出了皇上对袁府的抄斩,红玉剩下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如果不是三年前袁蓉钰偶然发现了牙婆打算把她卖给万花楼,她找就被生不如死了。 袁蓉钰能发现她,说来也是凑巧。牙婆卖她的那天,她身上正好带着袁蓉钰让她代为保管的铜片吊坠,正是这个吊坠让袁蓉钰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个吊坠是袁蓉钰出生时候,袁夫人去寺院里求来的。 提起这件事情,也是一件奇事。袁蓉钰出生的时候体弱,身体一直不好。多方求药,却屡屡不见其效。有一天,有个游历的算命先生被人追杀重伤倒在了袁府大门前,求药回来的袁夫人见人相貌堂堂,眉尖隐有正气,心中不忍他为人所害。便指使下人引开了那人的仇家,后又悄悄将地他带入袁府别院治疗。此人因受到袁夫人的一命之恩,故言愿为袁家小姐批一卦,以报答救命之恩。 算命的先生,复姓诸葛,字云。据说是一代隐士诸葛望月的传人,传闻望月先生批字算卦,从无错漏。然,望月先生不到三十岁,便撒手人寰,临终遗言:吾一生虽为社稷黎民,然泄露天机太多,当有此报。望后人以吾为鉴,勿要干涉天道循环。 自从望月先生过世后,世人再无听说有人可勘破天机,也不知诸葛望月竟然还有传人。袁夫人也想不到她偶然救的人,竟然是诸葛一脉唯一的传人,诸葛云。 诸葛云见到襁褓中的袁蓉钰后,摇头不止,放下襁褓中的袁蓉钰便要离开。 袁夫人不解,问其缘由。 算命先生淡淡道:此女命中有劫,生体羸弱,源于此劫。 听闻有劫,袁夫人怎肯让算命先生轻易离去,苦苦哀求算命先生为其化解劫难。 算命先生先是不肯说,后见袁夫人欲下跪恳求,望天长叹道:“天命如此,天命如此。这天下,恐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而后,他绘制了一张图纸,让袁夫人按照他所说的要求打造了一枚铜制的吊坠,而后让袁夫人用红色的锦囊包裹,带着锦囊上西京最有名的寺院——天元寺,求主持法师开光。 算命先生离开前,对袁夫人说::此女命格带龙凤之姿,贵不可言。然,她命中带煞,恐怕终是一条荆棘血途。……。不若将此女送给本人,本人将带她寻觅得道高僧化解。 第17章 袁夫人怎肯将女儿送人,只按照诸葛云所说求来的吊坠,想不到袁蓉钰带上吊坠后,身体竟然一天比一天好。 袁夫人想感谢诸葛云,那知诸葛云似乎算出袁夫人会来别院,竟然在来之前已经悄然离去。 临别,诸葛云留言道,此铜片可以保袁蓉钰平安亦可抵挡煞气,绝不可以轻易地取下来。 袁府出事的前几天,袁蓉钰因为练武不小心被柳条伤到了脖子,她便取下吊坠,红玉怕袁蓉钰年幼弄丢吊坠,便贴身保管。后来因为随母亲回娘家也就一天路程便回,她就没有取出交还给袁蓉钰。谁想,后来竟然发生了袁府灭门惨案。 想到这里,红玉也心下黯然。她的一家人,除了母亲意外死亡,她悄悄逃脱,其余的连同父亲的兄长十十口人,全被灭门。 世人都说皇恩浩荡,然在她心底,却是皇恩凶如猛虎。 房内烛火摇曳,不甚明亮的烛火勾起一道纤细的影子,影子倒影在地面随着灯火微微晃动,仿若与微凉的月光融为一体。 袁蓉钰嘴唇轻抿,握着手中的册子,一页一页仔细的翻阅。若明若暗的烛火在纸上跳动,微弱的灯光映照在她的眼底,反出幽幽冷光。 红玉静静地垂首立于一侧,仿若雕像般无声无息。 良久,袁蓉钰放下手中的册子,抬起眼眸,那黑色的瞳孔犹如古井,盈盈幽幽,深不见底。 “调查的很详尽,不过……”袁蓉钰的目光忽然直射红玉,声音陡然冷了几分,“你是不是忽略的什么?” 红玉心神一震,心陡然跳的厉害。 “小姐……我……” “怎么不说话了?”袁蓉钰眼眸森冷,宛如冷气索饶。 “冬梅,进来。”袁蓉钰手指轻弹,随着一声脆响,窗户的门突然推开又关上,昏黄的烛火下,一个黑色的影子如同幽灵般飘落进来,站立在红玉身后。 “你来说,你查到的事情。”袁蓉钰对着冬梅说道。 “是。”冬梅看也不看她身前的红玉一眼,躬身道:“属下按照小姐的吩咐在京城负责探查当年袁府灭门一案的消息,查到当年在灭门惨案发生前,花府的花任源,也就是现在的骠骑将军曾经秘密将一批年纪幼小的女子送往城外的南山的一处别院。属下后来曾暗中调查,可惜当年的别院早在三年前被一把大火烧毁,里面残垣断壁,早就荒废了。” 红玉听到冬梅的话,忽然脸色苍白,双膝一弯,单膝跪下,垂首道:“小姐让属下留意袁府灭门惨案是否和京城四大家有关,属下在花府查看的时候确实收到了这个消息,只是因为无法确定是否真实,所以才没有禀报。” “只是因为这个?”袁蓉钰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目光隐隐带着一丝寒意。 “小姐,红玉是担心小姐为了宜瑶小姐的事情伤心,而且消息也没有确定,所以……所以才没有禀报。”红玉说道这里,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手腕翻转,将匕首尖对准自己,递向袁蓉钰,眼神坚定而无迟疑:“红玉愿意接受处罚。” 袁蓉钰看了一眼毫不退缩的红玉,眸中的寒意敛去,缓缓道:“你起来吧。我不是怪你,只是我要你知道,凡是不要擅自拿注意。这次初犯,姑且作罢。不过,你要记住,没有下次。” “是。”红玉收起匕首,起身站立。 “冬梅,你还调查出什么消息没有?”袁蓉钰目光望向冬梅道。 “小姐,之前你吩咐从那个死去的京城官吏身上打探关于袁家灭门惨案的事情,我有了一些眉目了。”冬梅躬身,小心地措辞道。 哐当。 放置在茶几上的茶杯被袁蓉钰不小心打翻,她从软榻上站起来,双目射出幽冷的光芒。 “你把你搜集到的消息全部说出来。”袁蓉钰美目紧蹙,她深呼一口气,将波涛般汹涌的情绪压下。 “属下除了探查到花任源的事情外,还查到当年灭门前镇国府的奚德山曾经秘密入宫,在他离开后不久,皇上就发出了对袁府满门处决的命令。”冬梅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属下调查的时候发现,当年奚德山负责边境的事宜,那时候边境屡东云国被进犯,情况危急,因而也不排除他是因为边境的事情此才突然进宫。属下也曾几次想夜探镇国府,但是府里守卫森严,属下没有找到机会。” “无妨,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剩下的我自会安排。你们去休息吧。”袁蓉钰手轻轻一挥,沉声道。 黑色人影如同来的时候一边,离开的时候也悄无声息。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除了烛火微微摇曳,房间里寂静地仿若另外一个世界。 袁蓉钰的目光凝视着那摇曳不定的烛火,陷入沉思。 窗外,起雾了。 夜寒雾浓月如纱,亭台残叶舞凌乱。 惆怅无言故梦远,浮华三更几曾欢? 第17章 绿柳环绕芳草翠,西楼东风燕纷飞。 水月镇,花府别院。 袁蓉钰微眯着双眼,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紫檀香炉里燃着桃花香味的轻烟,香烟缭缭绕绕,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丝青烟里。 要再度回到京都,袁蓉钰当初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当初她委身于万花楼,实乃万不得已。她一个被官府定为的已死之人,又是一个妙龄女子,无论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显眼的存在。除了在青楼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她想不到更好的去处。被处斩的官家小姐,怎么想都不会在这世人唾弃的地方。 她在万花楼中的日子并不好过,若非有武艺傍身,她和那些卖到青楼的可怜的女人并无分别。万紫千红,笙歌醉梦,她在万花楼里 夜夜买醉,可是身体醉了,心却更加地清醒。 想要查出当年袁府灭门的真相,只凭她一人之立,是万万行不通。几番深思后,她用当初送她到云郡县的那个黑衣人留下的银子暗中买了一处别院,收留牙婆手中贩卖出来的女孩子,训练她们成为杀手。成为杀手之前,她给了她们选择的机会,走,或者留下。 留下的人不多,可是她们不论是心智还是潜力都是上乘,并且最重要的事是,她们都对袁蓉钰忠心耿耿。秋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无论是武功和智谋,都是数一数二。 袁蓉钰靠着她们,一边打探西京的消息,一边接受暗杀的卖卖。这些年,她做了大小上百起卖卖,杀了不少贪官污吏,更是赚了不少银子。 三年前,她偶然救下了红玉,便将她送到别院,交她武功。这些年红玉的武功突飞猛进,她便让红玉留在身边,将探查消息的事情交给了红玉。而冬梅则是主要负责暗中接受暗杀的卖卖,顺便调查当年袁府灭门案件。 花紫媛,袁蓉钰在寺院门外遇到她的时候,确实是个意外。不过,她让红玉调查后发现她是花任源的女儿后,她就多了一份心思。她要知道当年的事情,必定要回西京。然,西京这样的地方,没有一个恰当的身份,是凶险的。 所以,她暗中布置了一切,包括花紫媛的杀人,接她回到水月镇,都是她一手安排。想到这里,她抬眸瞧了一眼桌上剩下的茶水,站起身来,执起茶壶,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将茶壶中剩余的茶水都掉入了墙角的泥土之中。 茶水入土,泥土旁本摇曳的杂草忽的变得萎靡不振,青绿色的的叶子耷拉下来,仿若失水般的失去生机。 闻之清香,品之回味的茶水,有毒。 袁蓉钰衣袖一挥,一道劲风过处,那泥土旁的小草化为了粉末,那些细微的粉末被夜风一吹,消失无痕。 夜色中,天边的月儿散发出淡白色的光芒,风微微吹动,卷起几片枯叶,飞舞到空中又轻轻落下。 花紫媛,瞧着窗外的月色,怎么样都无法入睡。她痴痴地目光落在映照在屋檐处浅淡的月光,想到袁蓉钰将和她一起回京,她心中既是欢喜,又是迷茫。 花紫媛,并不笨,当她瞧见袁蓉钰眼神冰冷的时候,就猜出她或许猜中了真相。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她宁可一厢情愿的认为,袁蓉钰对她的好,是出自于真心。 所以她在袁蓉钰给她喝茶的时候,就猜出了茶水里或许有毒。只是,这是她的猜测,她并不能肯定,所以,当袁蓉钰递给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因为她还有期盼。 回房后,花紫媛以身体不适为由,悄悄请来了往日给她号脉的大夫。 “小姐身体像是有中毒的迹象,可细察之下,又无毒素。小姐身体无碍,只是身体羸弱需要多修养,尤其是不要幽思过度。”大夫如此回答。 花紫媛眉稍微蹙,眼神中透支迷茫。不过,既然没有毒素,是否代表她的猜测是错误呢?花紫媛绷紧的神经一松,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她实在是害怕得到她不想要的答案。 花紫媛并不知道,袁蓉钰确实给她下了毒。只是这毒,并不致命,而是可以催眠人的神智,让人催眠后变成另外一个人。 第18章 袁蓉钰的本意是得到花紫媛回京的消息后,她代替花紫媛以花家小姐的身份回到京城,而真正的花紫媛却被她留下,成为她的替身,代替她以袁蓉钰的名字生活在水月镇。 只是,花紫媛最后的几句话,让袁蓉钰改变了主意。她那给花紫媛擦拭泪珠的锦帕里,有着解药。 花紫媛幽幽的托着下颚,心中百转千回。注定,今夜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镇国府邸。 空气清新迷人,亭台小榭掩映在郁郁葱葱的之间。阳光从稀疏的枝桠间倾泻下来,斑斑点点,新发的小芽染上了浅淡的绿色。庭院中水榭庭阁中,百花环绕,倒影出一池清水。 微风过处,池面泛起粼粼波光,碧波幽幽。 奚芷凝在丫鬟和婆子的带领下,来到了镇国府南边的一处小院,南苑。南苑,不愧为府邸里数一数二的庭院,背靠落霞山脉,三面环山,仅余一处通往外院,四周绿树掩映,翠鸟啼鸣,庭前青石铺路,两侧玉石为栏,院中四周大树环抱,曲廊通幽,更有一假山在西北角,假山上白色的水花泄落下来,疑似是世外仙境。 “以后紫凝小姐就住这里了,稍后我会差遣人送来必须用品。”领头的身穿蓝色翠花,腰系一红色锦牌的婆子将奚芷凝领入院中,指了指院中东面的一排三间房间,眼露不屑道: “这三间房是院中最好的三间,芷凝小姐可以随意选用,其他的两间可给贴身丫鬟,好方便随身照顾。当然,如果小姐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派丫头来找我,我姓周,大家都喜欢叫我周嬷嬷。” 奚芷凝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嬷嬷,假装看不懂她眼底的鄙夷,不动声色道:“那麻烦周嬷嬷了。”语罢,她给丫鬟东篱使了个眼色,兰梦会意,忙贴身掏出几个铜钱塞到周嬷嬷手里。 周嬷嬷见兰梦塞钱,脸露笑意,然当接到手瞧了一眼发现是几个不值钱的铜币,脸色瞬间黑下来,吐了口唾沫,对着站立杂她身畔的小丫鬟呵斥:“还还愣着干什么,去把房间收拾出来。不识大体的东西。”话虽然是对丫鬟说着,可明眼人都知道这话里的指桑骂槐之意。 周嬷嬷嘴里骂骂咧咧,手中的铜钱还是放入了怀中。丫鬟们岂不知道周嬷嬷借题发挥,可是周嬷嬷是大夫人的奶妈,更是被夫人赐予了周姓。平日里周嬷嬷仗着大夫人的宠爱,就肆无忌惮地欺压她们这些小丫鬟,而大夫人又每每偏袒,所以见周嬷嬷呵斥,心生怨气也不敢多言。 只是,这怨气不敢对周嬷嬷发作,对这个新进入府邸的小姐,就不同了。连庶出都算不上的小姐,她们同样看不上眼。几个小丫鬟带着人走向东面厢房,随便将被褥和生活用品一扔,转身便出了房间。 奚芷凝将丫鬟们的神色看着眼底,她半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芒,不过瞬息又收敛下去。 “有句话本不当讲,不过看小姐不熟悉府里的规矩,嬷嬷我就僭越一次。这府上,不是想随意走动就可以走动的,如果小姐无事,最好不要私自出了南苑。以前就有不懂事的人,仗着王爷的宠爱,结果……被王爷杖毙。”周嬷嬷用眸光憋了奚芷凝一眼,瞧她见丫鬟偷懒也不开口的模样,眼中的鄙夷更胜。 “多谢嬷嬷提醒。”奚芷凝漆黑若星的眼眸半抬,不吭不卑道。 “知道就好。嬷嬷说话不好听,也是为小姐好。否则,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倒也是我嬷嬷交代不周了。”周嬷嬷看了一眼奚芷凝,眼光扫过她身上不太光鲜是衣衫,最后停留在了她手腕上的雕花银镯上,眉眼间尽是嘲讽。 大户人家的女子,稍有身份地位的,那个不是穿金戴玉,眼前这位小姐虽然瞧着气势不小,但是一入府上就得罪了大夫人,在府上没有人照应,身边也没有多少银子,能在府里翻出什么浪来? 况且之前,镇王爷也带回来几个长相气质不错的小姐,说是外面养的。不过,那些小姐最好的也不过是在大夫人的允诺下才嫁得了个不错的夫家,其他小姐不是死在了这院子里,就是被卖了出去。 老爷最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大夫人的行为。以她周嬷嬷的眼光来瞧,这个芷凝小姐也就是最后被打发的命。 “想来芷凝凝小姐初来也是乏了,老婆子就不打扰了,告退了。”周嬷嬷说完,也不等奚芷凝回答,便直接带着丫鬟们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瞧着周嬷嬷趾高气昂的态度,兰梦朝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愤愤不平道:“小姐,那个周嬷嬷就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人。你刚刚怎么不让我多拿点钱出来,不然也不会让这个老奴瞧不起了。” 兰梦之前是本是想将事先准备好的银锭给周嬷嬷的,可是她看到小姐给她偷偷做了个手势,让她拿那本来是打赏下人丫鬟的铜钱,她虽然不乐意,但是也不好背了小姐的意思,只掏出几个铜板出来。 奚芷凝眉头微蹙,淡淡地看了一眼兰梦,轻声道:“这里是镇国府,周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当然不在乎这点钱,你不要背后说人是非。而且老人家有些脾气也是正常。你收拾房间去,不要多说无用的话。” 兰梦闷闷不乐地看了小姐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恭敬地道:“小姐,奴婢知道了。” 奚芷凝见兰梦离开,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眼瞧着四周被绿树环绕的庭院,微微闭上双眼,陷入沉思中。风轻轻吹过,掀起她那浅绿色的裙摆,衣袂飘飘,那纤细柔美的身姿宛若一副静谧的水墨画。 绿柳环绕芳草翠,西楼东风燕纷飞。 万里残梦相望远,望眼欲穿几时归? 第18章 眉黛如梦隔山远,庭院雁飞谁家院? 满院春色,朱红色的围墙,碧色的琉璃瓦,微波荡漾的池水,幽幽深深。明媚的阳光中,一俏丽的声影站立在院子中央,浅绿色的银绣罗衫随风轻舞,细碎的阳光洒落在她身畔,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晕。 绿树成阴,红墙碧瓦,宁静雅致的景色,奚芷凝微闭的眼眸里闪过似曾相识的风景。 眉心微蹙,她是手轻轻握紧又缓缓地松开。 清淡又飘忽无痕的记忆,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然手心中空空如也。头偶尔隐隐的疼,像是时刻在提醒着她不能忘记,不可以忘记。然,记忆,很重要吗?奚芷凝不懂,那些被遗忘的过去对她而言是否是记忆的必须? 凉凉的风吹过,杨柳柔顺地摇曳着枝条,奚芷凝缓缓睁开眼眸。 抬手,发髻上的云凤纹银簪被她抽出,青丝如瀑布般洒落,那如同那漆黑夜空中璀璨的黑眸里,是看不底的深谭。 环视四周,她抬脚缓步沿着院子的边缘走去。她走的很慢,细细的落叶踩在脚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个院子就是她以后生活的地方,她必须对院子的一草一木都熟悉起来。危机四伏的后院里,每一个细节都需要留心,也许现在的一个疏忽,就会造成不可弥补的错误。 “小姐,东西收拾好了。你要不要先休息?”兰梦从房间走出来,端着收拾后的杂物,问道。 “我不累,先在院子里逛逛。”奚芷凝摇摇头,她的目光落在三面环绕院子的山脉上。周嬷嬷说不可以随意出府,院子外必定有丫鬟婆子守着,那这个三面环绕院子的山脉,地势与院子里南方的三个房间相邻最近。 想到这里,她眼眸闪过一丝耀阳的光芒,如水清澈的眸子露出笑意。 “小姐,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这院子虽说比我们之前住的别院雅致,不过也没有特别的东西啊?”兰梦不何时走到了奚芷凝身后,探着脑袋张望。 奚芷凝的眼眸微沉,回头瞧了一眼好奇打量她的兰梦,目光淡淡扫过,浅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你说的庭院嘛,雅致了一点,多看几眼就腻味的慌了。” “是吗?我看小姐兴致很高,以为有什么不一样呢?”兰梦盯着奚芷凝脚边的小花坛瞧了又瞧,露出了淡淡失望的神色。 兰梦眼底的失望掩饰的很好,奚芷凝若不是一直细心留意,是不会注意道。 “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看的。站了好一阵,你不说我不觉得乏,你一说我发现还真的有些困乏了。”奚芷凝手心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小姐乏了,那我去伺候小姐休息。”兰梦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步上前就要搀扶奚芷凝。 “好了,不用了。你去忙吧,这院子里外还要你去打点,我就自己去房间好了。”奚芷凝摆手,淡淡道。 “小姐,那奴婢先去把不要东西扔掉,然后去外院探探消息,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规矩。”兰梦见奚芷凝拒绝,便端起放在地上的杂物说道。 “嗯。去吧。”奚芷凝点点头,也不看兰梦,径直向南面厢房走去。 兰梦,是奚芷凝进入在别院时被安排给她的贴身丫鬟,她虽不清楚兰梦是因为什么原因留在她身边,可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兰梦是某个人派来她身边的人。 第19章 派她来的人,是镇国府的王爷,还是大夫人呢?亦或者是在神秘宅院里那个救了她一命的神秘的蒙面女子? 镇国府的王爷想她入宫,大夫人恨她入骨,而那神秘的女人又源何救她一命?在剩下相处的时间里,那神秘女子教了她很多,偏偏对她自己的来历绝口不提。院子里这么些芳华正茂的女子,她为何只救了她?奚芷凝一直想不通原因。 若说是是因为镇国府的女儿这个身份,然而,她没有忘记蒙面女子冷眼瞧见其他被送入宅院的女子被活生生的埋在了后院。奚芷凝清晰地记得,她眼神里没有一丝的同情和怜悯,有的只是森冷的寒意。 蒙面女子对她很好,正是这样的好更让奚芷凝疑惑。 她离开宅院的时候,蒙面的女子也离开了,她只留下一句:你若可以活着进宫,我就告诉你一个故事。 故事?是怎么样的故事呢? 奚芷凝猜不透,正因为猜不透,她就更不会去打草惊蛇。如今的她犹如牢笼中的鸟儿,又能如何呢? 她抬眸环视这雅致幽美庭院,眼底掠过一抹寒凉,仿若夜色下的黑,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她的命是她自己的,不是任何人可以掌控的。皇宫这个地方,多少女子稀罕的荣华富贵,在她眼底什么都不是。她,才不要入宫,那些故事对她而言有什么重要? 她,只是她自己,她不要再做一个任人拿捏傀儡。奚芷凝握紧了拳头。 抬头挺直身子,奚芷凝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不愧是镇国府,房间布置得美轮美奂。 走进房门,便见左右两侧各摆放一个梨花木花架,花架上摆放着两盆兰草,正值初春,兰花绽放,优雅淡然的清香充斥在身边。向前走几步,一道金银刺绣的屏风映入眼帘,将房间分为两半。屏风的前半是一张精致的茶桌,桌上铺着青色绣花的锦缎,上置一套精致的茶具。屏风的后半,是一镂空的雕花的隔断,里间左侧摆放着金丝楠木制成的梳妆台,正面则是一张梨花大床,青色的帐帘随风而漾,像是在翩翩起舞。 奚芷凝的目光并没有在房间的布置上停留太久,她的注意停留在里间卧室的窗户上。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梨花木雕花的窗,奚芷凝的眼底凝出一丝浅淡的笑。 窗外是落霞山脉,山脉距离院子围墙仅仅有几丈的距离,然最让奚芷凝心喜的是山脉外是一条小道,透过稀疏的枝桠,她隐约可以瞧见那条弯曲延伸的小道。 想来南苑靠近山脉,虽说是府邸中较好的宅院,然毕竟往日里没有住人,这里当然没有家丁看守。她现在是身份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姐,她是住进来了,可大夫人必然不会给她安排家丁。这一点在大夫人眼底是刻意为难,但是在她看来却是帮了大忙。 她不能一直被困在府邸,她不想要入宫,必然要提起准备。而房间里这个靠近山脉的地方,就是她秘密出入府邸的地方。在来到镇国府前,她就仔细的思考过,若想逃出镇国府,首先要有银子,没有银子她一个弱女子哪里都去不了。当然除了银子,她还需要一个身份,一个不会被怀疑的身份。 无论镇国府也好,神秘女人也罢,她若一直是奚芷凝,她即使逃走了,必然就逃脱不了被一路追杀的命运。那座宅院的事情,就算是再无知的人都明白,那是个秘密。若不能成为棋子被利用,下场就是死。 如今,她好不容易从那个死亡之地出来了,她就要珍惜这个机会,逃出升天。无论任何人,都不可阻挡她。奚芷凝的手握紧窗棂,清凉的眼眸里闪过坚定不移的神色。 望着窗外的景致,奚芷凝眼眸光芒流转,若水的眸光里带着淡淡光晕。 只是,现在她身无分文,怎么样敛财,还真是难倒了她。没有起步的资金,她即使想做些卖卖也是无法可行。想道这里,奚芷凝的眼眸暗淡下来,她怎么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赚到第一笔钱呢? 奚芷凝发楞的时候,窗外一阵风过,带起几片枯叶落到窗台上。奚芷凝神色忽然一动,她是起了一个人。 从衣袖里取出一瓣桃花花瓣,奚芷凝的嘴角划过一道浅浅的弧度,也许她的第一笔银子可以找她呢? “夜半时分相会。德王府小王爷楚莲寒,你究竟又有什么心思?”奚芷凝无尽轻柔的嗓音淡淡。 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晚上又是一场好戏。 奚芷凝关上纱窗,走到床畔和衣倒上,缓缓闭上眼睛。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休息好了,才能应付晚上要发生的事情。 然而奚芷凝计算得再好,她却算不出事情的意外。 人生中若没有那场意外,她也许就不会遇到袁蓉钰,不会和她牵扯不休。只是,这世间的事情仿若是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人笼罩起来。无论是谁,都逃脱不了。 有缘的人终是要相见,而无缘的人终是要错过。 无谓对错,只是遇到的时间不同,或迟或早。 窗外疏影摇曳,阳光下的绿色草丛如碧波般荡漾,迷离妖娆。奚芷凝浅淡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风融为一起,又悄悄消散。院子里安静得只听到翠鸟啼鸣,时光翩然静好。 窗前斑影映流年,百花春风吹又散。 眉黛如梦隔山远,庭院雁飞谁家院? 第19章 帘幕层层迷雾重,云鬓香阁成画隔。 镇国府,翠苑。 周婉芝身着紫红色的锦缎长袍端坐在大厅的正位上,身侧两个丫鬟一个半跪在一侧轻轻地敲打的女子的小腿,另一个则是小心翼翼地举起茶壶为女子身侧茶几上的青花瓷茶杯中添加茶水。 她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指尖轻柔地划过青瓷茶杯的边缘,红色宝石的光芒映照在女子的脸上,散发出淡淡的阴柔。 “你们都下去吧。”周婉芝挥挥手,屏退左右的丫鬟。 “是。”丫鬟门应了声后齐齐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了周嬷嬷和周婉芝两人。 “周嬷嬷,你说说,你今个人看到的这个奚芷凝如何?”周婉芝凤眉微抬,一双眸子寒冽凉薄。 “恕老奴多一句话,这个新来的奚芷凝模样生的标致,一看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但是,刚刚在大厅的表现看来,她才初来乍到就敢和夫人顶嘴,虽说煞是气人,但细思,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周嬷嬷恭敬地站立在下方,说道。 “怎么说?”周婉芝眉心一凝,问道。 “夫人,您想想。老爷是想让这个新来的奚芷凝能入后宫,为老爷帮衬。可是夫人,你看这后宫之中的妃子哪个是省油的灯?但凡受宠的,哪个不是精打细算,人前人后都是八面玲珑?而夫人你今天也瞧见了,这个奚芷凝的性子,刚愎自用,不懂圆滑,这样的人即使凭着几分姿色入了后宫,也翻不起大浪来,更无法威胁夫人您的地位。”周嬷嬷抽丝剥茧地分析道。 “况且,今天老奴安排她住在南苑,这个奚芷凝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竟然让丫鬟递给我几个铜钱,让我好好照顾她。你看她这样小气的土气样,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怎么能入得了后宫?”周嬷嬷从怀中掏出早些时候奚芷凝递给她的铜钱,作势就要交给周婉芝。 “嬷嬷,这钱给你的,你就收下。”周婉芝看了周嬷嬷一眼,婉声说道。 “那嬷嬷谢谢夫人了。”周嬷嬷将铜钱又放回了身上,满眼含笑。 “夫人,你现在是不是放心多了?我看我们就来个不闻不问,让她自生自灭如何?这样一来,即使奚芷凝有什么不好,顶撞了谁,弄出了什么事情,也和夫人无关。” 周婉芝轻轻颔首,这周嬷嬷年长看到就是不一样,不枉费她辛苦的提拔她,安排王府的要职给她。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那你看王爷刚刚差人送来到晚宴,我是让她去了?”周婉芝将茶几旁放置的一张淡紫色的名帖递给周嬷嬷。 周嬷嬷躬身接过,翻开仔细阅读一遍后,又递还给周婉芝。 “夫人,这个帖子是明面是邀请京城的名门闺秀和少年俊杰参加赏花宴,可实际是各个府邸青年一代的交际和应酬。更为关键的是各个家族依靠这些应酬来拉拢彼此的势力。无论是以后入宫,还是将来嫁入其他家族或是求取有名望权势的女子,都需要事先打点和探查。”周嬷嬷一一道来。 周嬷嬷见周婉芝满意地点头,她又接着道:“夫人您属意的郡主水莲儿,也是这赏花宴的常客,可见这个赏花宴会的重要性。王爷想奚芷凝去,无非是想她展露头角,好混个脸熟。不过,夫人也知道奚芷凝性子小气上不得台面,这样的宴会她去了,除了被排挤,能有什么用?而且,今天我瞧莲儿郡主也不喜她,我们不妨顺了王爷的意思,让她参加。至于后果,那就是……看命。”周嬷嬷低头说道。 “就这样办,你把帖子给我送到南苑。其他的就不用管了,我很想看看她能搞出些什么花样。”周婉芝指尖拂过名帖,眼眸闪过阴冷的光芒。 第20章 “老奴领命。”周嬷嬷躬身告退。 镇国府,南苑。 睡梦中的奚芷凝陡然睁开眼睛,她听到房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午间用膳后,她特意交代过让兰梦让丫鬟婆子不要入内院,没事不用来打扰她,她想要休息,需要清静。可是,这离午膳不过一个时辰,外面就起了声响。 秀眉一紧,她警惕地翻身坐起,面色凝重地瞧着房门外,如果她没有听错,房门外不止两个丫鬟的脚步,准确的来说,门外应该是一群人的脚步。她记得她休息前周嬷嬷已经交代完了府中的事物,若非有要事,是不会有别的丫鬟和婆子突然出现在南苑。 “兰梦,门外是怎么回事?”奚芷凝推开厢房门,走了出来,问道。 兰梦在听到脚步声后,早就从隔壁的房间走了出来,迎上前来。 “小姐,我之前按照你吩咐交代了下面的婆子丫鬟不要打扰,从这外面的动静看,好像是有人来院子里了。我这就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兰梦见奚芷凝面露不悦,忙朝着她解释一番。 “嗯。”奚芷凝抬头瞧了一眼天边还未曾落下的太阳,眉心微蹙,这个时候不应该有人来才是。 兰梦言毕忙转身朝着院子外面快步走去,才走到院门便瞧见了周嬷嬷带着四个捧着托盘的丫鬟走了进来。 “周嬷嬷,这是怎么回事?您老怎么突然间带这么些人来了?”兰梦虽对周嬷嬷心下不满,脸上却陪着笑。 周嬷嬷冷眼瞧了一眼兰梦,缓缓道:“夫人要我过来的,你家小姐呢?” “小姐在房间里休息。嬷嬷请跟我来。” 兰梦假装没瞧见周嬷嬷的冷脸,引着周嬷嬷朝着厢房走去。 “小姐,是嬷嬷来了,说夫人有事情吩咐。”兰梦向坐在书案旁研墨的奚芷凝禀告。 “周嬷嬷来,不知道所谓何事?”奚芷凝抬眸,手中的墨却并未放下。 周嬷嬷眼神露出不悦,她冷笑一声,道:“芷凝小姐好兴致,才来就开始泼墨作画,这往后西京的闺秀可要被小姐比下去了。” 芷凝小姐淡淡一笑,并不搭话,她转头对兰梦道:“嬷嬷辛苦来了,你怎么不懂事,还不给嬷嬷看坐。” 周嬷嬷闻言脸色一变,她何尝听不出奚芷凝话中的含义,这是在暗示她,她不过是个奴才,若主字不发话,她连坐的资格都没有。 “嬷嬷请坐,是兰梦疏忽了,望嬷嬷不要见怪。”兰梦嘴角含笑,面色却一副恭敬模样。 “哼。”周嬷嬷冷哼一声,道:“老奴还有事情,就不坐了。今个来,是替夫人传话。花府小姐前些日子养病后回京,并且又收养了一义女,可谓双喜临门。今晚,花府举行赏花宴,邀请京中名门闺秀和少年俊才参加宴会,芷凝小姐也应邀在列。夫人,让我将出席晚上的赏花宴会的名帖和装扮的衣物给小姐送来。。” “这是名帖。”周嬷嬷说完,又从怀中取出名帖,递上。 兰梦接过,转身递交给奚芷凝。 奚芷凝放下手中的墨条,接过名帖,翻开。 名帖是一句诗词,用的是狂草。 花开芬芳容易谢, 一纸笔墨留香存。 旁边用端正的小楷书写了宴会的时间地点。 落款,是两个人的名字,花紫媛,花蓉钰。两个名字,两种字体,一个娟秀柔美落落大方,一个潇洒不拘一格。字可观人,从两种字迹上,可见花府的两位小姐均是不俗,一张名帖便尽显名门闺秀风范。 “我知道了。东西你交代给兰梦就行了。”奚芷凝放下名帖,点点头。 周嬷嬷交代完并未离开,她又从怀里取出一张帖子,递向奚芷凝,“这是新来府里的丫鬟名单,小姐既然入了镇国府,以后的一切衣食住行都不能再如同往日一般。这个丫鬟,尤其是身边的大丫鬟,仅仅兰梦一个人是不行的。所以,夫人让我将新来的丫鬟名单给小姐,让小姐选几个在身边伺候。” 奚芷凝接过兰梦递过来的名单,眼眸流转,嘴角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她之前交代不让丫鬟婆子进内院,这后脚就是大夫人送新的丫鬟过来。 奚芷凝正待开口,院外传来了一阵丫鬟的吵闹声音。 “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奚芷凝抬眉,这外面的人她记得没错,可是周嬷嬷带来的。这外面的吵闹,又是在演那一出? 周嬷嬷皱眉一紧,她可是按照大夫人的意思选了几个心腹过来,混在新来的丫鬟之中,她怎么都得让奚芷凝留下几个可以通消息的眼线,方可随时知道这南苑的消息。 这好好的,怎么会闹起来? “芷凝小姐稍候,让嬷嬷我先去瞧瞧……”周嬷嬷说完便急忙的推门而出。 “小姐,我们要去看看吗?”兰梦望了望门外,又回头瞧了瞧自家小姐。 “我们也去瞧瞧,不然,这出来什么事情,不也算是我院子里吗?”奚芷凝手中的丫鬟的名册扬了扬,淡淡浅笑,然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们还要去看看,哪些丫鬟是我们要留下的。即使养条狗,也不能被是反咬主人的,是吗?兰梦。” 兰梦身体一僵,垂下眼眸,急急道:“小姐说的是呢,兰梦会忠心耿耿对小姐,也会给小姐找到死心塌地的丫鬟。小姐要相信兰梦。” “兰梦,你可是我现在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如果我不信你,还信谁呢?”奚芷凝深邃的眼眸扫过兰梦,幽幽道:“走吧,再不出去,就错过外面的精彩了。” 帘幕层层迷雾重,云鬓香阁成画隔。 笑颜装欢瞒瞒瞒,无言夕阳已向西。 第20章 小楼笙歌醉朝暮,伤心事,谁人知。 镇国府,南苑。 跟着周嬷嬷走出房门的奚芷凝和兰梦,才踏出房门,便瞧见院子里一个粉色衣衫的丫鬟对另外一个浅蓝色衣衫的丫鬟拉扯,而两个丫鬟的身旁,一个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大丫鬟叉着腰对这浅蓝色衣衫的丫鬟骂咧咧。 “你不看你是什么出生,还想肖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凭你,也想要得到大夫人的斥候的机会?” 这三个丫鬟旁,还约莫有十来个衣着丫鬟打扮的丫头三三两两地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周嬷嬷走出了瞧着外面乱成一团,气不打一次来,语气严厉的问道。 瞧见嬷嬷走出来,丫鬟们瞬间噤若寒蝉。 “这是怎么回事?”周嬷嬷又厉声问了一遍。 丫鬟瞧见脸色不善的周嬷嬷,又瞧了瞧周嬷嬷身边的奚芷凝,都垂下了眼眸。 “小崔,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周嬷嬷冷哼一声道。她指明的丫鬟,正是那个叉着腰骂人的大丫头。 瞧见众人都禁口不言的模样,小崔委屈地咬咬牙,道: “回禀嬷嬷,是这样的。都是这个新来的叫做小槿的丫鬟的错。我本是按照嬷嬷的吩咐,将这下丫头带来等芷凝小姐选斥候的人,哪知道在嬷嬷和小姐禀报事情的时候,这个丫头却问身边如意,她是不是在等芷凝小姐选她们?然后……”小崔顿了顿,目光偷偷地瞧了周嬷嬷身畔的奚芷凝一眼,又垂下道:“然后又问芷凝小姐是不是才来府里,是不是不受宠?” “接着,莲儿和她就拌了几句嘴。后来不知为何,两人就吵起来了。”小崔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了不再开口。 奚芷凝望了一眼站在院子中央神色各异的丫鬟,不用小崔继续说下去,她也能猜的到发生了什么。多半是因为是为她这个不受宠的小姐,来这府里当丫鬟的,谁不巴望着跟着一个好的主子?这个叫小槿的丫头那句话不好问,偏偏问了句是等她挑选,不正是戳中了这些丫鬟的心吗? 再瞧瞧叫如意的丫头,姿色上佳,有几分傲气,显然是不甘心跟着她这样的主子。至于小崔提及的丫头小槿,见这丫头生的眉清目秀,一双乌黑的眼睛明亮,奚芷凝瞧到这里,眼眸里倒是多了一丝笑意。 “嬷嬷,你看你本来让我多选几个丫头。这些个丫鬟,我看着都是不错。不过,你也知道我才来府上,也不惯用这些多的人来伺候。不如,不如就将这两个吵闹的丫鬟留下好了。我瞧她们活泼的紧,也算是给我这个院子热闹热闹了,不是?”奚芷凝抬眸,看似询问的道。 “这?”周嬷嬷的本意是让奚芷凝多选几个丫头,不过她瞧了瞧如意,又看了一眼奚芷凝不容置疑地表情,心下琢磨起来。 这如意,本来的她本家的一个侄女,她初来的意思是要让她跟了大夫人,好以后寻个好差事。而这些丫鬟里,除了有四五个是外面才买进来的,大部分都是被她调教过,可以安插到这南苑里的丫头。 只是,这奚芷凝的偏偏什么都不选,要了一个她的侄女如意,又要了一个没有被她调教过的,这往后里探查奚芷凝动静的消息看来只能交给如意这丫头了。不过,若是做的好,她也可以在夫人面前为如意多美言几句,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第21章 如意瞧见周嬷嬷犹豫的样子,心中犯急,她可不想留在这里。她咬着牙,目光巴巴地望着周嬷嬷,生怕她一开口,就把她断送在了这里。 奚芷凝将如意的表情瞧着眼底,嘴角的笑意更重了。 “既然小姐喜欢这两个丫头,老奴就将她们留下了伺候小姐了。”周嬷嬷不是没有瞧见如意焦急的目光,但是想到难得的机会,她又狠下心来。“如意,小槿,你们两个要好好用心伺候小姐,不然夫人怪罪下来,你们可担待不起。” 如意听的周嬷嬷的话,面如死灰,双手用力拽紧衣服,泫然欲泣。 “如意看上去是不太想留下,要不嬷嬷我就再换个其他的人吧。”奚芷凝浅笑盈盈,看了一眼如意缓缓道。 “这不太好吧?”周嬷嬷瞧瞧如意,说实话,她也确实舍不得这个丫头。 “我看那边的那个浅桃红的衣服的丫头也不错,要不就她吧。”奚芷凝看似随意的指了指院子中央靠边的一个小丫头。 周嬷嬷顺着奚芷凝的手指方向瞧去,表情瞬间僵硬。这个丫头,也是初入府上的,如果让奚芷凝选了这个丫头,那她和夫人安插人的计划就落空了。 “芷凝小姐没有其它喜欢的了?”周嬷嬷勉强打起精神赔笑问道。 “难道这里的丫头不是我随意挑选?这个如意我看她和嬷嬷有几分眼缘,我就不勉强了。难道,我选了个其它的丫头,也不行?如果是这样,嬷嬷还说什么挑选?直接安排人过来不就行了?”奚芷凝的语气沉了下来,面色不悦。 “就如意吧,芷凝小姐喜欢她,就让她留下来。”周嬷嬷心下狠狠,可是若让奚芷凝拿着这把柄说事情,传到夫人耳朵里,她少不得又是一个办事不力。 如意一听周嬷嬷的话,本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欢喜,又瞬间惨白。 “嬷嬷既然丫鬟的事情解决了,我也想休息了。我这南苑以后还是少些人来,我喜欢安静。”奚芷凝淡淡道,“对了,我还要准备晚上的赏花宴会,我这就不留嬷嬷了。” 明显的逐客令,周嬷嬷何尝不懂。银牙咬碎,她躬身道:“老奴不打扰小姐休息了,告退。” 说完,手一挥,便带着丫鬟们离去。在离开前,她经过如意身边,看了一眼脸上苍白的如意,小声道:“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妥,以后有你的荣华富贵。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好好把握。” 如意本是心中悲切,听得周嬷嬷的话眼中一亮,感觉身体被抽空的力量也回来了。脑中想了想周嬷嬷的话,更是坚定了要把握机会的心情。 奚芷凝瞧着如意面色的变化,心中好笑。这个什么都把事情摆脸上的丫头,周嬷嬷也敢送她院子了来? “兰梦,你带如意,小槿,你们进来,我有事情交代。”奚芷凝瞧一眼站在院子中的两人,淡淡交代一句,转身回了房间。 兰梦领着两人走进房间。 “你们是多久进府里的?”奚芷凝房间坐在正中央的雕花大椅上,看似随意地问道。 “回禀小姐,我是今年三月入府的,到府上才一个月。”小槿恭敬地回答。 “回禀小姐,我是今年二月入府的。”如意瞧见小槿抢了先,也忙回答道。她既然打定注意要好好留在这里给周嬷嬷通风报信,那必须要的小姐的欢喜才行。所以,虽然心中不乐意,但是表面上还是比之前恭敬了很多。 “我这个里,平日里没有太多的事情。我也不是个喜欢串门的小姐,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如果没有事情,不要到处搬弄是非,好歹你们进了南苑,也算是我院子里的人了。若你们有什么言行不当,冲撞了谁,可别说我没有先提醒你们,我可是不会护着你们的。”奚芷凝不是爱说这样话的人,不过既然入了院子,她也得敲打一番,以免将来真要出了事情,还怨她没有好好管教。 “是,小姐。”如意和小槿答应道。 “按理你们入了院子,我该给你们新的名字。如意这名字喜气,我也不改了。小槿的名字……”奚芷凝抬眼望了站立在一帮的小槿,眼眸微垂,轻声低吟道: “爱花朝朝开,怜花暮即落。颜色虽可人,赋质无乃薄。亭亭映清池,风动亦绰约。仿佛芙蓉花,依稀木芍药。炎天众芳凋,而此独凌铄。春服橦花细,初筵木槿芳。” “以后,你的名字就改成木槿吧。“奚芷凝淡淡道。 “谢谢小姐赐名。”木槿跪地向奚芷凝磕了个响头。 “起来吧,兰梦去瞧瞧还缺些什么,让如意问周嬷嬷要去。木槿,你留下帮我准备下晚上赏花宴需要的物品。”奚芷凝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兰梦和如意退下,房间只留下奚芷凝和木槿。 木槿紧张地望着奚芷凝,她本等着奚芷凝吩咐。然奚芷凝却沉默着望着窗外的风景,似乎心有所思。见奚芷凝不语,木槿只得安静地垂首站立在一侧,用余光悄悄地打量这位镇国府上新来的小姐。 远处笙歌徐徐传来,春风暖暖,百花似锦,正是春光明媚时分。 奚芷凝抬头望了一眼天际飘动的朵朵白云,喃喃道:木槿,你说,雨,多久没下了呢? 春风柳绿花如锦,絮纷飞,染云霞。 似真似幻,山雨欲来时。 小楼笙歌醉朝暮,伤心事,谁人知。 第21章 花照绣户迷雾深,薄衫轻颦胭脂醉。 镇国府,南苑。 奚芷凝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她的眸光缓缓落到垂首站立在一侧的木槿身上。 “你知道我为何单独留你下来吗?”奚芷凝眸光淡淡,清澈无瑕的目光像是看透了所有。 “小姐留木槿是为了准备晚上的赏花宴会。”木槿低下眉梢,恭敬地回答。 “你倒是懂得取巧。”奚芷凝浅笑,不慌不忙地斟桌上的起茶壶,为自己倒了另一杯茶水,道:“不过,你应该知道我问的不算这个。” “小姐,木槿不懂小姐的意思。”木槿惶恐地应道。 奚芷凝端起桌子旁的青花茶碗,轻叩茶沿,目光扫过木槿的脸颊,清亮的嗓音带着一丝冷意:“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木槿不知,还望小姐明示。”木槿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柔柔怯怯。 “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今天多亏了你故意说的那番话,我才可以从这些人中的神态中分辨出那些是周嬷嬷带来的人,那些人不是周嬷嬷带来的。”奚芷凝语气淡淡,黑色的眸光却如同利刃射向木槿。“你刻意向我示好,所图的是什么?” “小姐……”木槿大惊,慌忙跪下。 “你的武功也不错,虽然你看上去是被丫头抓扯住,可是你每次都避开了要害。以你的聪明和身手,不一定要来这府上做丫鬟。”奚芷凝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木槿一眼,缓缓道: “即使你做丫鬟,也不一定要来我这里。可是,你偏偏来的第一天就为了送了一份礼,目的就是想要留下来。那么,我想问你,为什么是我?” 听得奚芷凝的话,木槿冷汗直下,她以为她做的很隐秘,即使被看出了故意讨好奚芷凝,却没有想到会被瞧出武功来。 “小姐,我……我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木槿可以以生命起誓,我对小姐没有不良之心。”木槿抬起头来,望着奚芷凝无比认真地说道。 奚芷凝静静地望着木槿,似乎是在分辨她口中的话的真实性。 “将这个吃了,我就信你。”奚芷凝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刻白色的药丸。 “这个药是三十种毒药炼制而成,名为冷魂香。服用后若是按时一月服用一次解药,就不会有事。当然,若果没有服用解药,就会神志不清,仿若失魂。”白色的药丸在奚芷凝手中滚动,散发出幽幽的花香味。 “当然,我要告诉你的是,若是你妄图先服用,后自己找药草解毒,一个月时间,是不够的。而且,每次解药都是不同的,一旦用药错误,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可以保证你安然无事。所以,要想自己解毒,不仅难,还有彻底变成疯傻的可能。”奚芷凝将药丸小心地收回瓷瓶,漆黑的目光射向木槿,似乎在等待她的选择。 “小姐……我……”木槿望着奚芷凝手中的药丸,犹豫着。发誓效忠和被控制,是两种不同的选择。 “你可以不用服用,我从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何况,你今天也算是帮了我。不过,你若不肯服药,就不能留在南苑里,我会明天找个理由让周嬷嬷把你领走。”奚芷凝声音淡淡,抬手将瓷瓶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 木槿的目光落在药瓶上,又看了看端坐在椅子上的奚芷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既然说了不会对小姐不利,就绝对不会。这药,我吃。” 说完,她站起来,拿起瓷瓶,倒出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奚芷凝望着木槿毅然无悔的神情,清澈若水的眼眸里掠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她宁可服用毒药也要留下? 第22章 奚芷凝很快收敛了惊讶,既然有服用药丸的决心,那她必然如她所说的不会对她不利。只是,能让一个人做到这样一点,那木槿背后所图,或者是她背后的人所图的,一定不小。然而,她这个清冷不受宠的南苑,有什么吸引着对方?? 罢了。奚芷凝揉揉眉心,暂时放下去思索。花府的赏花宴还等着她。不过,以大夫人的性格,她怎么轻易让她去参加宴会? 才入府,大夫人便差了周嬷嬷交待她不能随意出入。一番敲打,大夫人无非就是想将她禁锢在南苑,让她不是不想她被人认识,更不想让她这个顶着镇国府小姐的身份到处晃荡。 奚芷凝抬头,眸光缓缓掠过放置在房间中的衣饰,每一件饰品皆是不凡,大夫人这番举动,又是为何? 奚芷凝忍不住想要叹气。 “小姐,晚宴可是要穿这些衣饰?时间不早了,让木槿先给你打扮好吗?”木槿瞧见奚芷凝的目光望向那些摆放在房间里的衣饰,问道。 “你伺候我更衣吧。”奚芷凝决定不去想这些个问题。她现在本不想长久留在镇国府里,这些赏花宴她也无心参加。既然如此,她就随意应付一番。 “小姐,你穿这身衣服好美啊。”木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瞧着从屏风后更衣出来的人儿。 只见铜镜中映着窈窕的身影,一袭水蓝色拖地烟笼兰花修身长裙,外披月牙白纱衣,袖口绣着小碎花边,颈前是上好的丝线刺绣而成的纱领,勾勒出动人的线条。尤其是那衣衫肩部用镂空的轻纱围住,晶莹如玉的肌肤笼在衣衫中若隐若现,白皙的锁骨消瘦而分明,配上胸前的几丝蓝色丝线绣出的兰花花朵,更是显得身形纤细柔美。 “无非是一件衣服罢了。”奚芷凝淡淡道,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她不太喜欢这衣服,过于繁杂,不是她一惯喜欢的素雅风格。 “小姐,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木槿拿起桌上摆放的头饰,犹豫着开口。 “你说。”奚芷凝皱眉瞧着铜镜中倒影出的人影。 “小姐,你身上的衣衫虽然华美,可是却和周嬷嬷刚刚送来的配饰的搭配不对。要不让木槿给你换一些更恰当的饰品?”木槿望着铜镜中的那抹淡蓝色是身影,小声问道。 奚芷凝经过木槿的提醒,目光落到她手中拿起的龙凤金簪,眼中有了一丝明悟。大夫人让她去参加宴会,原来是这个心思。刻意穿着华美,然而衣衫华美头饰却是笨重俗气的金簪,想来大夫人是想让大家认为她是靠外衣装出的大家小姐。这样一来,这被京城里小姐谁还会和她交好? 不过……奚芷凝手中把玩着龙凤金簪,眼角微微向上挑,一双美眸闪过耀眼的光芒。 “这金簪,就不用了。这衣服也不适合我,你稍等下,我去重新换一生衣服。”奚芷凝放下簪子,走到衣橱前。兰梦之前收拾好的衣服都放在里面。 打开衣橱,目光扫过,奚芷凝取出一件粉白相间云纹绣彩蝶的花上衣,这衣衫虽是上好丝绸制成,可因为摆放时间较长,粉色稍有灰白的迹象,看上去显得灰旧。 “小姐,你要穿这个参加赏花宴?这衣服太……太不起眼了,恐怕会被人看不起。”木槿看着奚芷凝手中的衣服,忍不住出声提心。 “不起眼?”奚芷凝微抿嘴角,一双美眸漆黑得不见底,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本意就不想要和这些大家闺秀交好,况且这些人之中不乏有娇蛮任性之人,若是得罪了人岂不平添是非?安静地不受人注意,找机会离开镇国府,才是她想要的。 “是啊,小姐穿这个会不会被大夫人责备啊?”木槿担忧地望着奚芷凝。 奚芷凝瞧着木槿严重流露出的担心,眼底的寒意敛去几分。这个丫头到还是真的担心她,想来她说的不会害她不是假话。“不用担心,你按照我说的准备就好。”奚芷凝转身入了屏风后,开始更衣。 西京,花府,梅苑。 夕阳缓缓落下,通往梅苑的小路上,一打扮华丽的女子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走在正中的女子身穿鹅黄色平罗衣裙,双肩披着一白色的坎肩,用银凤簪梳了流云髻,乳青丝绦束腰,垂一个小小的香袋并青玉连环佩,一路走来,衣袖上用品红丝线绣的几朵半开未开杜鹃随着晃动摇曳生姿,煞是好看。 “大小姐,三小姐的院子到了,是不是让桃红去通报一番,让三小姐花蓉钰出来迎接您?”花莹雪的贴身大丫鬟桃红望着她涨的通红的脸蛋,小心翼翼道。 从大小姐上香回来知道太老爷同意二小姐回府,她的她的脸色就没有好过。如今,好不容易在母亲的劝说下咽下了这口气,又得知老太爷又收了一个义女。最为过分的事情是,花府办赏花宴会,这名帖却只是花家的二小姐和新收的三小姐发出去的,根本没有她花莹雪的名字。 想她在京城中被誉为京城才女,却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没有她的参与,这让她往后怎么见人? 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这个新来的三小姐知道她回来后,也没有来拜访过她,更不用提善意讨好。 愤怒之下,她不顾丫鬟的拦截,也不顾母亲给她提醒过让她不要惹祖父生气的事情,直接带着一众丫鬟,杀到了梅苑,花蓉钰的住处。 她倒要看看,这个花蓉钰究竟凭什么能入了父亲和祖父的眼? 夕阳正浓,小桥流水,梅苑外,景致如诗如画。 花照绣户迷雾深,薄衫轻颦胭脂浓。 青烟入画流影疏,斜阳落暮西风凉。 第22章 画堂帘幕透疑语,是非真假谁能辨? 花府,梅苑外。 桃红瞧着紧闭大梅苑大门,又瞧了瞧火气正浓的花莹雪,讨好地问道:“大小姐,这梅苑的大门紧闭着,也许人不在也不一定。我们要不改日再来?” 花莹雪本就怒不可遏,再瞧见紧闭的大门,更是怒气冲冲。她纤纤素手一指梅苑紧闭的大门,吩咐桃红道。“什么改日,我今天就要进去。你也不用麻烦通报,直接去给我把大门给砸了。” “这,小姐……”桃红为难地看着花莹雪,拿不定注意。 “还不去,难到你要我自己动手不成?”花莹雪杏目一瞪,语气不悦的呵斥道。 “大小姐,这是梅苑,如果让老爷和太老爷知道了,会不会……”桃红心中忐忑,她听说老爷不仅收了花蓉钰为义女,还很喜欢这个三小姐,不然怎么会把平日里精心打理的梅苑送给了她?想当初大小姐想要搬进去住,老爷还不准,说是以后留着给贵人住。 “怕什么,天塌了,有我给你顶着。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花莹雪瞧桃红害怕的模样,心中的怨气更甚,她何尝不知道桃红在想什么。想她都不能住的梅苑,这个来历不明的三小姐凭什么住! “是,大小姐。”桃红无奈地看了一眼梅苑紧紧关闭的大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让大小姐再闹出其他更大的事情了。 “大福,小福,你们多带几个小厮,陪我去砸门!”桃红转身吩咐身后的两小厮。 “是。”应声后,两小厮快步跑开。不多时,两人便折了回来,后面跟了五六个拿着粗重的木棍粗汉。 “你们跟我上,砸开门!”小厮领着汉子,直接奔向梅苑大门。 随着几声沉重的敲击,梅苑的大门被砸出一个大大的缺口,紧闭的大门摇摇欲坠,细若沙的粉尘如下雨般纷纷落下,呛得众人一阵剧烈的咳嗽。 “给我往死里砸,砸开每人赏赐一两银子。”花莹雪站在树阴下拿着手绢捂着鼻子,弯弯的秀眸里露出一丝快意的笑。 “是,大小姐。”汉子们喜出望外,本以为是苦力,没想到还有银子拿,这不更加卖力起来。 “一,二,三……用力,撞!”随着汉子的呼喊,紧闭的大门咔嚓的一声巨响,砰地一声朝着两面倒去。 “开了,开了!大小姐。”桃红又惊又喜地望着梅苑的大门,惊呼道。 “桃红,给他们每人一两银子。”花莹雪点头,对桃红吩咐道。 “谢谢大小姐赏赐。”汉子们面露喜色,领了银子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走,进去瞧瞧,那个花蓉钰是个什么模样,偏偏就迷惑了父亲和祖父,收了她。”花莹雪手一挥,脚步一抬,便要入梅苑。 “小姐,我们这么大的动静,怎么梅苑没人出来看看?”桃红有些狐疑地望着院子里空荡荡的庭院,抢先拦在了花莹雪勉身前。 “哼!我看是怕了我,躲了起来。”花莹雪不屑的冷哼一声,“你要是怕,就不用进去了。” 言罢,她推开拦在她面前的桃红,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梅苑,内院。 房间的大厅正位上,女子侧躺在软榻上。 漆黑如墨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一支翡翠玉簪,一袭淡紫色对襟连衣裙绣着牡丹。 第23章 她的袍子随意地半散落在白色的地毯上,衬着雅致的容颜,一双黑眸如夜色般勾人魂慑。 女子听到脚步声,缓缓侧过头来。但见她嘴角微微弯起,瞧着走进来的花莹雪等人,邪魅妩媚的脸上露出丝丝寒意,身上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韵味,能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又有些害怕靠近。 花莹雪瞧见正中侧躺的人儿,整个人如同着魔般楞立在当场。这,就是父亲和祖父收的义女三小姐,花蓉钰? 斜阳淡淡的光晕笼罩,将大厅笼罩出朦朦胧胧的气氛,淡雅的光芒落到女子紫色的袍子上,形成柔和的背景。 风轻柔的如同薄纱拂过,满院的春色似这般姹紫嫣红开遍,竟不如这大厅中懒洋洋依在木椅上女子的一个回眸。 “花莹雪?”花蓉钰抬起凤眸,幽幽冷冷的语调丝丝妩媚,勾魂慑魄。 花莹雪怔怔地凝望这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又倾国倾城的脸,心跳骤然加快,她恍若初次参加宫廷宴会般紧张,手心微微渗出汗渍,仅仅是一个回眸,她便如同木偶般遽然失了魂魄,整个人陷入了那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中。 这是怎样的一双容颜?清冷中又让人心神动荡。 半晌,花莹雪回过神来,她轻咬唇齿,对自己的失态有些薄怒,杏目微瞪,半是自暴自弃地道:“我……,我是花莹雪。” “大小姐有急事?来梅苑还需要破门而入?”花蓉钰淡淡一身冷笑,玲珑精致的脸孔,娇媚中不失清傲。 花莹雪才想起她是来找花蓉钰的麻烦,然而,当她瞧着在大厅中的人儿,那心底本该有的怒气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她仿若是一个莽撞的人儿,突如其来的闯入了属于花蓉钰的属地,扰了她原本如水般的清静。 桃红也被花蓉钰的气度和容貌所惊绝,好不容易从初见花蓉钰的惊艳中回过神来,她才想起了在来之前小姐交代过的话:让她质问这个新来的三小姐。 虽然现在看上去大小姐没有之前生气,可是她伺候大小姐这些年,早就知道大小姐喜怒无常,若她现在不按照吩咐将话说出了,保不准回去后,大小姐又要大骂她。 想到这里,桃红鼓起勇气,强装镇静地开口道: “大小姐找三小姐是确实是有要情。只是,到来梅苑,谁知道三小姐大白天怎么好好的关着大门?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桃红决定先下手为强,先是一阵抢白。她在大小姐身边久了,口齿倒是凌厉。 “而且,你见到大小姐,应该主动迎接才是,害的我家小姐梅苑外一阵好等,怎么能怪我家小姐破门而入?”桃红说着说着,越发觉得自己一方有些道理了,语气也比之前流畅了不少。 “是吗?”花蓉钰狭长的眸子一寒,淡淡道。 “当然是这样。我家小姐来,是想问你,你和二小姐宴请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和少年才俊参加赏花宴会,怎么能撇开大小姐?名帖上的名字,怎么都不能少了我家小姐啊?”桃红将花莹雪交待的问题如同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桃红!谁让你说这些的!”花莹雪又羞有急的开口,她当初是这样吩咐桃红的,可是见到花蓉钰后,她那样的想法早就打消了,她正在思考怎么开口说她前来的事情,没有想到桃红却抢在她前面开口了。 花莹雪瞧着面色不豫的花蓉钰,想起之前自己的行为,心中也是恼怒。她怎生没有瞧见人,便做出了那样不得体的行为这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想要开口解释一番,又瞧见桃红等众丫鬟在,要说被她们瞧见她解释,难保不会私下议论,想到这里,她开口吩咐道:“你带着这些丫鬟退下去,我有事情和三小姐说。稍后,我自己回杏苑。” “是,大小姐。”桃红疑惑地望着自家主子泛着粉红的脸颊,心中虽有不解,但大小姐做事一向如此,她也不敢违抗。低声答应后,她带着一众丫鬟离去。 待桃红离去,大厅里便只剩下了花蓉钰和花莹雪两人。 花莹雪并不知道,花蓉钰不喜欢被人打扰,因此她刻意吩咐过,如非她特意交代,所有的丫鬟都不得进入梅苑的内院。而之前花蓉钰虽然收到了丫鬟的禀报说大小姐在砸门,她却故意让丫鬟装作不知道,她却在这内院的大厅里等花莹雪上门。 “大小姐是来兴师问罪的?”花蓉钰眸子一冷,身上的气息如薄雪覆盖。她来花府之前,便对这个花莹雪有所了解,颇有才气,貌美,然性子骄横跋扈,若非仗着花府在京城中的人脉,早被京城中的闺秀排挤在外了。 “不是,当然不是。我就来看看你。好歹如今你也是花家的三小姐……桃红说的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来打个招呼,以后好有个照应。”花莹雪低下头揉着裙角的衣衫,垂眸解释道。 说来也奇怪,若是往日里有人这样冷淡的质问她,花莹雪早就大小姐脾气发作了,可是,偏偏是第一次见面的花蓉钰,她身上不知道为何有一种让她心神慌乱的心情。 瞧着花莹雪复杂的表情,花蓉钰眼眸微沉。冬梅给她的关于花府消息里,就有专门关于花莹雪的消息。 花莹雪的本人虽然跋扈,不过她的出生确实很好。她的母亲是东洲现任郡守胞妹,掌握着东洲的入西京的主要通道,而花莹雪的母亲其本人也是被先皇御赐为明珠公主,当今的圣上对她这个义妹也是宠爱有加。 “如果,在花府中有花莹雪帮衬,行事起来要方便的多。”冬梅几天前出现汇报情况提及花莹雪的时候,也曾经这样告诉过她。 她正想找个机会接近花莹雪,没有想到今天她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花蓉钰挑了挑狭长的眉眼,凝望着花莹雪漆黑的眼眸中若黑夜中的潭水般深不见底。 花莹雪抬眼,便瞧见花蓉钰如春水清波般的黑眸,只让她觉得心中一紧,仿佛整个心魂都被蛊惑般,忘了所有。 画堂帘幕透疑语,是非真假谁能辨? 春色未至花先醉,何妨魂迷不知味。 第23章 帘外风景花如旧,帘内佳人笑不闻。 花府,梅苑。 清淡的夕阳从菱花格子窗洒下来,如浅黄色的轻纱披在花蓉钰身上,整个人好似清灵透彻的雪花般冰冷。 “大小姐说是来打招呼?如果是来打个招呼就能砸了梅苑的大门,若是有更急的事情,岂不是要烧了梅苑”花蓉钰抬眸,目光如刀割般射向花莹雪,嘲讽道。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这个只是意外。我……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我道歉,行不行……”花莹雪少了往日的骄纵,话音到了最后,也越来越小声。 若让她早见到花蓉钰,她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像花蓉钰这样的人,只是一个回眸,就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如同黑夜里绽放的烟火,夺目的耀眼。 “大小姐道歉了,我就该答应?”花蓉钰冷哼一声,浑身散发着寒凉气息,她站起身来,缓步朝着花莹雪走来。 “我若是不答应,是不是就是我的不是了?” 花蓉钰长长的青丝垂落下来,随着她的行走飘然欲飞。紫色的袍子轻轻摇曳,在袍子边缘划出水纹般的波澜。 花莹雪怔怔地瞧着花蓉钰缓步而来,花蓉钰的那份淡然和清傲竟然比她往日里见到的被誉为京城美男子的楚莲寒更多了几分出尘的味道,仿若是仙子落入凡尘沾染了尘缘。 恍惚的望着朝着她走来的人影,花莹雪的心跳不规则起来,粉色的红晕染上她的脸颊。 “怎么了?大小姐认为花蓉钰所言有不是?”花蓉钰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若星的寒眸里却是淡淡。 “不是,当然不是。我没有强迫你接受我道歉的意思。”花莹雪摇摇头,甩开心中荡起的莫名的情绪。 花蓉钰站在花莹雪身前,清新自然的薄荷香被风吹散,淡淡悠悠的香味窜入花莹雪的鼻息之间。 她轻轻抬眸,只见花蓉钰的发丝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曳,清冷的面容更是凭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既然如此,那大小姐是不是欠蓉钰一份真心的歉意?”花蓉钰瞧了一眼花莹雪略微泛红的脸颊,勾起一丝清冷的浅笑。 “嗯,我当然是真心道歉。”花莹雪轻轻点头。 既然如此,那接受大小姐的真心歉意后,我们之间便无芥蒂了。不过,就怕大小姐不愿意……“花蓉钰仿若不经意地开口道。 “你……,要我做什么?”花莹雪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几分期待花蓉钰让她做的事情。 “蓉钰也不需要其他的,就是有个不情之请。” 花莹雪抬眸瞧着花蓉钰那张精致无暇的面孔,有些手足无措的道:“你想我帮什么忙?” 花蓉钰浅浅勾起一抹荡人心魂的笑,俯身靠近花莹雪的耳畔,嗓音低沉的声音幽幽道:“我一会想……” 花蓉钰的声音清淡入耳,却惊得花莹雪脸色煞白。 “啊……?”花莹雪惊讶的捂住口,瞧了一眼静静的站在她眼前的人儿,脑海中不由得勾勒出花蓉钰所言之事,心跳又快了几分。 第24章 “我这样做,当然是为大家带来一个小小的惊喜,也算是一个余兴的节目。” 花蓉钰悠然起白皙纤细的手,指了指院子外通往花府赏花宴的百花园,优雅地道:“只是,不知道大小姐愿不愿意为我这般做了。” 花莹雪瞧着花蓉钰那优雅的动作,随着花蓉钰抬手,她那的颈项向左右侧倾出优美的弧度,让人联想到那百花园中傲然绽放的红梅,在风雪的映照下摇曳出动人的身姿。 落日的余晖浅淡如薄纱,她站在其间指点,微风拂过,风也雅致,人也美的到了极致。 花莹雪的眼神中流露出几丝痴迷。 “我,我……”我愿意几个字如同骨头般卡在花莹雪的咽喉,她想答应,但想到花蓉钰所言之事,又觉得太过于大胆,心中犹疑不定。 花蓉钰也不逼迫花莹雪立刻答应,她直起身着,双手抱怀,狭长的眉眼微微弯起,红唇轻启道:“大小姐,可有想清楚了?” 花莹雪咬咬唇,想要拒绝,却甩不开心底荡起的丝丝涟漪。 “我,我担心……”花莹雪听得自己的声音分明的软弱无力。 花蓉钰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骨节分明,纤细如玉的手指挑起花莹雪的下巴,眼眸里是看不到底的深黑色: “想不到堂堂的大小姐也怕?既然如此,我倒也不强人所难了,你走吧。” 花莹雪对上那双美眸,她不由得心慌地低下眉梢,口中忍不住应道:“我,我答应……” 花莹雪低眉的瞬间,她没有瞧见花蓉钰面容上露出的一丝冷笑。 “那我在梅苑等你。”花蓉钰放开花莹雪,退后半步。 “三炷香的功夫可够?”花蓉钰转身缓步走回大厅的椅子旁,身体半依着躺了上去,一双清澈的美眸里是浅淡的笑意: “三炷香功夫你把东西拿来,我就不去找花紫媛帮忙了,如何?” 花莹雪本有几分犹豫,她毕竟是当习惯了大小姐,根本容不得人指挥她。而且,所求之事超出了她往日的范畴,她一个大家闺秀哪里有这些东西?让人知道她既然藏着那些东西,万一被人说三道四,那她不就得不偿失了? 刚刚她是一时心中慌乱就答应了。可是,此刻在听到袁蓉钰打算找她那个血统不正的妹妹帮忙,她心中的不愿就少了几分。不就是一件东西吗?她还拿得出来。 想到这里,花莹雪也不再拒绝,点头道:“你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说完,她再瞧了一眼大厅正中椅子上斜坐一袭紫袍翩然华服的人儿,那星眸如月光般深邃而绝美,五官精致如一幅漂亮的水墨画,她就安静地半躺在那里,淡淡地瞧着她。 “我一定回帮你拿到衣服的,等我。”花莹雪红唇轻咬,转身快步离开。 花莹雪离开片刻,大厅的后堂走出一个身桌淡黄色衣衫的女子,她不解地凝望着大厅上端坐的人,轻轻道:“你为何要她帮你?我,明明替你准备好了。”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花府的二小姐,花紫媛。她,竟然一直都在这梅苑之中,将花蓉钰和花莹雪两人的对话全都听了去。 “你说过,我到花府后,我一切都自由做主。”花蓉钰缓缓回头,让人迷醉的眼眸里是冰凉一片,“而且,你知道,我们早已经两不相欠了。” 斜阳余薇渐沉,少了白日了氤氲的光线,大厅里的温度降低了不少,空荡荡的大厅显得无比清冷。花蓉钰半躺在椅子上,轻叩茶盖,悠然地自饮自酌,宛如淡梅初绽的容颜倒影在杯中的清茶里,晦暗不明。 花紫媛低垂眼眸,心下黯然,她当然知道为何花蓉钰会对她这样。只是,她之前的所做的,真的错了吗?回想起一周前的事情,她的手握紧了裙摆。 回花府,她本该按照之前和蓉钰约定好的说辞,禀报祖父和她一同回来的蓉钰是已故内阁侍读学士花昱的嫡女。 花昱本是花府的旁支,只是当初花源不喜官场生涯的阿谀奉承和尔虞我诈,便带着家小归隐,后来便失去了联系。只是,当花蓉钰告诉她,让她告诉祖父以花昱嫡女的身份进入花府,花紫媛的惊讶可想而知。 “你真的身份是花昱的女儿?那你父亲呢?还有母亲呢?”花紫媛心底的疑问如同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她的心底,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花蓉钰是她的远房亲戚,她的表妹。 若花蓉钰是她的表妹,那她之前为何不表明身份?非要到了花府前才告诉她?联想到在水月镇发生的重重事情,花紫媛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真的是她相信的花蓉钰吗? 花蓉钰取出了一枚龙凤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小篆“花”,花蓉钰告诉她,这个就是信物,让她带给祖父。至于她父母的情况,她却对花紫媛绝口不提。她说,等她见到紫媛的祖父,自会一一禀报。 花紫媛的疑惑全堆积在了心底,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既然她说过相信花蓉钰,就不会去过问事实的真相。她说的,她就相信。 接过玉佩,花紫媛准备晚些时候去给祖父请安,一同禀告这件事情。只是,晚间她被丫鬟领到祖父的院子里,告诉她祖父在议事大厅,说是丫鬟未经许可,不得入内,说完便自离去了。 花紫媛顺着长廊前行,倒是很快就见到了议事大厅。然,她还没有走进大厅见到到祖父,便听得祖父和父亲在谈论送她进宫的事宜。 她一楞,心中也想知道祖父是怎么想的,让她不远千里回府上。想着,她便悄悄隐去身影,未曾推门而入,而是在外的一个树影下垂首在静静的在一旁偷听。 反正丫鬟说往日里这里通常不会有人来,她便打定主意等父亲和祖父谈完事情,她再进去也不迟。 花紫媛没有想到,她这个决定,竟然会改变她和花蓉钰原本的关系,让她们变成陌生人一般。若是早知道如此,或许,她便真的下不了这个决心了。 花紫媛抬眸,再瞧了一眼神情漠然的花蓉钰,眼角一丝清泪滑落。 窗外翠鸟啼鸣,窗內寂静荒芜。 帘外风景花如旧,帘内佳人笑不闻。 斜阳落暮伤心白,莫问情深或情浅。 第24章 心绪离愁道不尽,笙歌远去梦不归。 晚间的风微凉,庭院里的花草上沾染了些许夜晚的露珠,白日里雕镂玉砌的亭台楼阁在朦胧的夜色里显亦发的不真切。 花紫媛的身影隐藏在小楼外的大树下,初春的天色微凉,然此刻她的手心却渗着汗渍。她挪动脚步,让自己靠得离房门更近些,竖起耳朵小心地聆听房间里的传出的话语。 “如今花家就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花莹雪,一个是花紫媛。莹雪我打算让她将来和朝中重臣联姻,她一直在京中,对京城中的人事熟悉,而且她性格缺少大智慧,不适合入宫。”大堂中祖父花英杰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所以,我才让你将花紫媛接回来,我记得她当初是用了些小手段才离开京城的。之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如今情况不同了,她毕竟是花家的儿女,也是该为花家出力的时候了。逍遥这些年,算是让她入宫的补偿了。” 花英杰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她一直在外面,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宫廷中的生活,给花府一个帮衬。” 房门外的花紫媛听得父亲和祖父的对话,身体微颤。她抱紧身体,心里一片寒凉。她怎么都想不到,她当初以为是自己的手段才离开花府,原来到头来只不过是父亲和祖父棋子中的一步。怪不得她如此轻易就离开了京城。原来,这只是为她入宫的第一步安排。 “父亲的担心,儿子也考虑过。不过,现在花府除了紫媛确实没有别的人身份上适合入宫。况且,当初之所以让她离开京城,也是为了让她不沾染上京都复杂的人事。只是,我这个女儿确实身体不太好,我恐怕她入宫,未必能长久。”花任源担忧的声音接着响起。 “如果当初花昱不退出朝堂,他的女儿倒是很好的送入宫中的对象。”夜风拂过,门帘被风微微带起。透过门帘的缝隙,花紫媛瞧见华英杰摸摸下巴上的白色胡须,不无遗憾地感叹。 “我也记得他说他生了女儿,据说还挺聪明活泼,模样也不错。只是他离开京城后就不知道去向了,如今想要找人,真如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花任源摇摇头,接口道。 “而且,当年他是因为……余孽……除根……不过,他对当今丽妃,也就是当今太后算是有恩,如果能让他的女儿入宫,我们的事情胜算才大些。”花任源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 花紫媛只隐约听得几个字,余孽,什么除根,听不真切,想来是件隐晦的事情因而刻意压低了声音。 “至于花昱的女儿,你加派人找,如果找到了,就带回花府来。花紫媛一个人入宫,还是太勉强了。若是有了花昱的女儿,那就不同了。“华英杰的沉声道。 第25章 后来父亲和祖父说些什么,她都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她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花昱的事情,更没有想到祖父和父亲不仅要她入宫,还想要送花昱的女儿入宫。 她捂住口鼻,悄悄地退后,匆忙地离开了。她没有前去禀告祖父,花蓉钰就是花昱的女儿。因为,她一时间实在是难以消化她刚刚听到的事情。 让花蓉钰陪她入宫,她当初是有这样的打算。然,她希望的是花蓉钰作为她的贴身丫鬟的身份入宫,而非和她一样成为皇上的妃嫔。听父亲和祖父的对话,她大约知道她入宫应该是有所图谋,所以他们才急于再找一个人和她一同入宫。 一入侯门深似海,哪个人家的女儿真心的心甘情愿入宫?何况,父亲和祖父的图谋必定不小,花蓉钰或者想进宫查探什么,可是若是以宫女的身份入宫,年纪到了还能出宫,若真是成了皇上的人,那就是一辈子离不开皇宫了。 回到住处荷芳居,她握紧手中的玉佩,做了一个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决定。 她,将手心中的玉佩扔进了荷芳居门前的的莲花池里。没有了玉佩,花蓉钰无法表明身份,自然得不到祖父和父亲的认可,最多只能以丫鬟的身份陪着她入宫。 她第二日,见了祖父和父亲,却告诉他们花蓉钰是她收留的一个丫鬟。这个大胆的决定,花紫媛不是没有想过花蓉钰会愤怒,可她还是做了。因为,她不想让花蓉钰和她一样入宫成为别人的棋子。 然而,她做的一切,都没有用。晚间,花蓉钰差人请她来了梅苑,这个原本空出来的庭院。大厅里烛火掩映,花蓉钰也是如今日这般斜斜的躺在木椅上,只是她桌子旁摆放的不是青瓷茶碗,而是一枚翠绿色的玉佩。 龙凤玉佩,被她扔掉的玉佩。 花紫媛惊讶地抬起眉眼,只见袁蓉钰清冷地拿起玉佩,淡淡道:“我不会问你缘由,只是从今天起,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互不相欠。” 说完,花紫媛便被丫鬟请出了梅苑。后来她从丫鬟的口中打探,才知道花蓉钰被父亲收为了义女,并赐了梅苑。想来,花蓉钰是通过其他的办法让父亲认了她。 三月初七,父亲让她和花蓉钰在本月十五举办赏花宴。她当然知道父亲的心思,在父亲和祖父面前,花蓉钰倒也是有问有答。只是,她没有想道那件事情之后,她每次私下见到花蓉钰,对方都是冷冷淡淡,绝不多说一句,两人竟然比陌生人更加的陌生。她想,如果不是父亲要她们一起办赏花宴,她连见她一面都不能够吧。 今天,她本是为了赏花宴的事情而来。哪知道还没有进门,便瞧见花莹雪带着丫鬟和小厮砸了大门,怒气冲冲的进了梅苑。她担心有事情,便瞧瞧跟着后面,想若是花莹雪太过分,就出面制止。 她还是很了解花莹雪的,莹雪好面子,若是有人在,万万不会不顾及自己的体面。然而,她没有想到的事情是,花蓉钰找就布置好了局,等着花莹雪。 她若是那时候出现,只徒添尴尬。 等花莹雪走后,她忍不住走了进来,开口询问花蓉钰。她大概猜的到花蓉钰要让花莹雪办的事情是什么。毕竟,赏花宴会她也从中出了不少力,对花蓉钰的心思也莫得清一二。 “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就离开梅苑。我想你也知道花莹雪的性格,她估计不想回来后见到你。”花蓉钰看了淡漠的一眼花紫媛,下了逐客令。 “蓉钰,我真的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为什么你就不肯听我的解释?”花紫媛握紧手心,沉默半晌才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疑惑的话。她不信花蓉钰如此绝情。 “我说过不会问你缘由,就不会问。我也不想听,你只要知道今后我们互不相干就行。”花蓉钰眉心微蹙,冷声打断花紫媛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愿望。“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问我同样的话,尤其是人前人后,没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花紫媛身子微微颤抖,她不敢相信的凝望着椅子上的人,眉眼还是那般魅惑人心,容颜依旧如寒梅般清丽秀雅,然她目中的寒意却是逼人,仿佛让她浑身都陷入冰天雪地刺骨的凉。 花蓉钰说完,便不再多看花紫媛一眼。 花紫媛默默地再瞧了大厅中的人一眼,转身离去。 花紫媛离开后,大厅中的暗处走出一个人影。她走近花蓉钰身前,恭敬地道:“小姐,你让我布置的我安排好了。等赏花宴开始,小姐就可以动手。” “好。冬梅,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也辛苦好一段时间了,如今在花府应该不会有大事情出现。你就先休息一段时间,若有急事,我会让红玉联系你。”花蓉钰吩咐道。 “是。小姐。”冬梅垂首应道。“属下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花蓉钰抬起狭长的眉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冬梅。“属下在小姐吩咐监视二小姐的期间,发现除了上次扔掉玉佩的事情,并无对不起小姐的地方。而且,我看二小姐也是一心为了小姐的安全,小姐这样对她,会不会……”冬梅瞧瞧抬眸,看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的花蓉钰,咬牙道:“小姐会不会太过绝情了。” “绝情?”花蓉钰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她站起来,走到冬梅的身前,沉声缓缓道:“抬起头了,看着我,再说一遍。” “小姐,属下不敢。”冬梅感受到冰冷的寒气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她心中一惊,知道犯了忌讳,忙俯身跪下,道:“小姐,属下僭越了。” “你说的话听提来是没有错,不过,你不要忘记了,我是谁?我背负的东西,是她不能懂,也不需要懂的。我只告诉你一遍,那就是无论她为了我做了任何,她都只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我。我不会接受,更不会感动。”花蓉钰一字一句,缓缓道。 “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她需要我给她精神上的安慰,而我则在她身上找到可以入宫的路。” “可是……”冬梅犹豫的开口,她当然明白小姐心中所想,只是,她在监视花紫媛的时间里,真心的为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子所感动。为何小姐要拒绝和曲解花紫媛的呢?每每看到花紫媛对着小姐的画像发呆,她的心都忍不住揪心的痛。 这么好的女子,小姐为何不愿意珍惜? 冬梅心下叹息,眼眸里闪过的是一丝迷惑,一丝隐隐的心疼。 红豆最怜相思苦,一粒如血,粒粒都化泪。若是君心系妾心,不辞日日伴君侧。 多情人儿无情心,百花纷飞,春至恩先断。心绪离愁道不尽,笙歌远去梦不归。 第25章 雕阑深处,湿云沉沉低。 夕阳落下,夜暮缓缓降临。春寒雾重,傍晚时分,院子外下起了朦胧的雾气。薄如蝉翼的雾色,将整个院子都笼罩起来,烟雾中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在夜色里更加神秘莫测。 花府,梅苑。 花蓉钰站立在冬梅身前,此刻她宛如雕刻的眉眼里多了一丝冷凝,“可是什么?你想说我曲解了她?”她望着冬梅,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是深邃的光影,“我要走的路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我若对她好,就是害了她。互不相干,才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影子。影子,终究无法替代真实存在的。”花蓉钰抬起眼眸,若水的眸子里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暗淡,是似是寂寞,又似离愁,宛若秋日的夜风划过水面,带起淡淡的忧桑的涟漪。 冬梅望着笔直站立的花蓉钰,那绝色的容颜倒影在一片阴影里,显得是那样的清冷,是那样的孤寂,像是一阵光影就要融入夜色的黑暗之中。冬梅突然很后悔她问了不该问的话,明知道小姐背负了怎样沉重,她怎忍心苛责她? “小姐,是属下愚昧了,误会了小姐。正如小姐说的,离开她,才是对她的最好的。”冬梅垂下目光,俯身在花蓉钰身前,道:“属下不该怀疑小姐的判断,请小姐责罚。” “人都有错误判断的时候,我不怪你。只是,你要记得,任何时候不可以感情用事,不然下场是死。”花蓉钰挥挥手,似是累了,淡淡道:“你下去吧。” “是。”收回手中的匕首,冬梅一个鞠躬,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大厅的尽头。 “灭门之仇一日未报,蓉钰一日不得安心。宜瑶,如果你是我,你定能明白我为何如此。”花蓉钰的面色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柔,像是晨曦的浓雾中现出的一丝曙光,闪烁着流光溢彩。 “只是,如今的你,在哪里呢?还是,你早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幽幽的叹息低低如泣如诉,悄声地融入傍晚的夜色里。 花蓉钰望着冬梅消失的影子,她缓步走到大厅的房门前,瞧着这满园的迷人的景致,沉下目光,仿若陷入了深思之中。薄雾染上湿了她的发丝,她却浑然未觉。 镇国府,南苑。 如意蹑手蹑脚地朝着内院里张望,她被兰梦吩咐去向周嬷嬷寻些新鲜的食材,好晚些时候等芷凝小姐赏花宴回来做宵夜。她对这个差事并不热衷,但是想到是见周嬷嬷的好机会,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满口答应下来。 第26章 口中答应了兰梦,如意却并未行动。她怎么都不甘心白白浪费了一次见到周嬷嬷的机会,因而她虽然口中答应了兰梦说她等下安排好厨房的丫鬟婆子就去周嬷嬷哪里,可实际上却是探头探脑地向内院里张望。 她来到南苑不久,又被立刻打发出了内院,并没有和奚芷凝有多少接触,实在是寻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最后寻思还是直接偷溜进内院里探听下情况。 正巧她才摸到内院,就听到门房小厮在禀告木槿,让她快点让芷凝小姐出来,软轿已经准备多时,再不出发就会误了赏花宴的时间了。 奚芷凝早就该出发去参加赏花宴会,如今怎么偏偏还逗留在房间?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小厮离开后,如意蹑手蹑脚地躲到了房门外偏僻的小道旁的一座假山后,偷听房间里的声音。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以为会一无所获的时候,她听到房间里有瓷碗落地的声音,接着奚芷凝不悦的声音传来: “木槿,你是怎么做事情的,你将大夫人给我的衣服竟然不小心烧了一个洞口,你让我怎么穿它出席今天的赏花宴?” “小姐,木槿该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不小心碰倒了香炉……”木槿怯生生的道歉隐隐传来。“小姐,要不你换身衣服?这粉色缀花的衣衫虽说颜色稍微暗沉,但质料勉强还能行……” “这怎么行!你去叫兰梦过来,让她问周嬷嬷送一套质地上乘的衣衫来。”奚芷凝冷声道。 “可是小姐,时间来不及了。轿子在外面等着了,如果再不出门就晚了。去晚了,会被人背地里说不懂规矩,小姐,这……要不还是先将就一下,先到花府,然后差兰梦将衣服送来。”木槿焦急的说道。 “如果来不及怎么办?” “不会的,小姐先进去,我给花府的小厮打个招呼,让他告诉我,如果有镇国府的人送东西来,就通知我。我去外面接应兰梦,肯定能赶上赏花宴正式开始前给小姐换上的。”木槿道。 “可是……”奚芷凝似乎正在犹豫。 “小姐,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门房已经派人来催了,再不出门就真的来不及了。”木槿催促道。 “如今只能这样了。那你今天就跟我去参加赏花宴,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为你是问。”奚芷凝半是无奈,半是怒气的说道。 片刻后,房间的大门打开,躲在外院暗处的如意瞧见了奚芷凝穿着一身颜色暗沉显得有些旧的粉色的衣衫被木槿搀扶着走了出来。。如意瞧着那身灰败的衣服,捂住想要笑出声音,眼神里露出了一丝不屑。 “兰梦,一会就问周嬷嬷送一套衣衫到花府,就说是……”奚芷凝的话到这里顿了顿,看了在一旁露出哀求表情的木槿,淡淡道:“就说是不合身。” 如意瞧见木槿最后搀扶着奚芷凝出了南苑,她见兰梦也随后离开了。她立刻现出身形,快速的回到外院的房间里。还没有来得及擦拭汗水,门外就响起了兰梦的敲门声。 “你先不要忙其他的事情了。小姐吩咐,要多准备一套衣衫,之前大夫人准备的赏花宴的衣服不太合身。你现在立刻去找周嬷嬷,请她担待下,为小姐再寻一套合身的衣服。”兰梦有些急切的吩咐如意。“你快去快回,最好回来的时候就将衣服带来。” “是。”如意点头答应,简单收拾下装扮就急匆匆出了南苑,她确实很急,不过不是急着送衣衫回来,而是急着去给周嬷嬷报信。 镇国府,通往后院的大门的小路上。 两个小厮在前方引路,奚芷凝和木槿不慌不忙地慢步走在后面。 “小姐,你说如意真的会将这事情禀报大夫人那边?大夫人真的不会怪罪吗?”木槿压低声音小声的问道,在奚芷凝坚持不穿大夫人的衣衫并且故意烧了一个大洞后,她就不太明白小姐的用意,只是心底有些隐隐担忧。 两个小厮离得身后的两人距离不近,又走得急,脚步落到石子路上发出沙沙的脚步声,正好掩盖了身后木槿和奚芷凝的对话。 “大夫人要的是我不够出众,或者出丑。所以,她瞧见我这一身表面上会说不识大体,心里却欢喜的紧。”奚芷凝轻声淡淡道。 “我让你故意让你将小厮引到外院,又刻意在房间里说那番话,就是要如意高兴的去通风报信。”奚芷凝抬眸瞧了一眼这不起眼的通往后院大门的小道,嘴角闪过一丝嘲讽:“若真心想让我参加赏花宴,会送来那身不合适的衣衫和发饰?会只派几个下人在这小厮出入的后门前等我?如果不出意外,这软轿必然也是残破不堪。” 木槿惊讶地张口,她之前在小厮来通报时间不多的时候,瞧见小厮支支吾吾的样子,就心下起疑,刻意问过了关于轿子的事情。她既然安心要当奚芷凝的丫鬟,当然要事无巨细的先询问清楚。那知道她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周嬷嬷派人将往日里管家出门用的轿子送了过来。说是今天府上有事情,轿子都派出去了,只能让小姐用这个轿子将就。 “小姐,周嬷嬷派的轿子是……”木槿欲言又止。 “是什么,你说吧。我大概也猜的到。”奚芷凝不以为意的道。 “是,是管家用的轿子……”木槿硬着头皮说道。 “这有什么,好歹也是镇国府的管家用的,比平常人家的应该要好很多了,是不是?”奚芷凝到也真不生气,她本想低调些,不被人看上当然更好。至于出丑,她也不甚介意。 只是,她需要的是在她失去对镇国府利用价值前,为自己谋得一条出路。今天虽然说是去花府,不过好歹也是出了镇国府,若是有机会,她倒是很想找这个时间里熟悉下京城的情况。 京城中名门闺秀和少年才俊的聚会,难免会有不少有用的消息,她说不定能找到对她有用的,也未可知。想到这里,她对这个赏花宴会也没有先前的排斥。 “小姐,到了后门了。”前面的两个小厮躬身在镇国府的大门外,指着一辆蓝色轿帷两人抬的小轿道:“请上轿。” 奚芷凝点点头,回头再瞧了一眼镇国府后门的两头威赫的汉白玉的石头狮子和站立在大门口假装恭敬的小厮,在木槿的搀扶下,上了轿。 “起轿!”随着轿夫的一声吆喝,软轿离地而起。 春色渐渐浓的傍晚,嘎吱嘎吱的声音轿子声伴随着小轿的身影渐渐隐去,徒留下那镇国府模糊的影子矗立薄雾青烟中。 薄雾青烟绕芳阁,影朦胧,形单孤。 雕阑深处,湿云沉沉低。 休看红妆素裹好,问心绪,谁人知? 第26章 夜雨淅淅声催急,小楼煮酒卧花间。 天色暗沉下来,白日里暖阳的温度渐渐消散,空气中是清冷的气息在不安地搅动着。细碎的脚步声从轿子外传来,或匆忙或缓慢。薄如纱的雾如同白色的幕布将这大地笼罩起来,粉饰着京城里繁华盛世。 奚芷凝轻轻掀开轿帘的一角,凝望不断后退雕龙画栋的一排排整齐房屋和参天大树,漆黑如墨的目光是一种无可言明的忧伤。指尖轻扶着额头,她紧蹙眉头,头疾总是突然起来的发作,让她措手不及。 每当她瞧见西京里的这些样子相似的亭台楼阁,她的回忆仿佛被时间撕裂,只剩下模糊的一片。捏紧拳头,压制住心底泛起的不安和惶恐,她的指甲陷入掌心。 无可抑制的头疼,再度袭来,毫无预警地,像是要将她碾压成碎片,又像是要将她所有的神智击溃。嘴角被她咬出了一丝血痕,然她却睁大着眼睛,不让自己痛晕过去。 牵动嘴角,奚芷凝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她脸色苍白地忍着剧烈地头疼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瓶子,倒出一丝细细的白色粉末放入口中。这是她从草药中提炼出了可以维持神智清醒的药物。 从发现她有莫名头疼的病症后,她就开始研习医术。她并未将头疼之事告诉任何人,而是自己治疗。 幸运的事情是在被关押的地方,虽然日子艰苦难捱,可是各类书籍却是丰富,医书也有很多,甚至还有些难得的孤本。加之,她们因为时常受伤,各种药物的供应到也充足,她凭借拿药的机会往往多要一两种掺杂其中也未被人发现。 或许是老天可怜她,她的医术学得很快。靠着摸索,多次试验融合一些药物,她渐渐有了一些心得,也可以勉强控制自己在头疾发作的时候不晕倒被人发现。 有疾病的人,是会被淘汰,被杀。她,要活着。 或是药物入口,她感觉头疼渐渐消退了不少。熬过最难受的时候,就会好转,这是她无数次发病后得出的经验。 想到这里,她又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这是一个半圆形状的玉佩,她握着的半边上面雕刻着一片药田,她之所以认为这是药田,是因为她认得玉佩上的草药,是一种很不常见却恰巧她在医术上见到过的草药:忘忧草。 医书记载:忘忧草,性寒,生与极寒之地。其叶呈灰绿,十年开花一次。忘忧草的根茎有剧毒,触之活不过十二时辰。然,若是中此毒,食其花,则可解毒。 第27章 奚芷凝对这个忘忧草如此熟悉,是因为在翻阅医书的时候,见书中描述花可解根茎之毒,让她对它产生了好奇。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或许就是如此。既然是这样,她想她的头疾,或许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 她翻阅的书籍虽然丰富,却有很多不全。书中对忘忧草的介绍仅仅限于文字,没有图可做参考,她听闻过名字,可无法将真正的实物和书中的描述对上号。 说来也是巧,她研习医术的事情,让蒙面教导她的女子一次偶然瞧见。她略带好奇的看了她半晌,最后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找来了一叠医书,而这叠医书中,她瞧见了忘忧草的根茎和花叶图。 只是当她第一次瞧见忘忧草的时候,她还是狠狠地震惊了一次。因为,这个忘忧草竟然和她玉佩上的图案中她一直以为是杂草图案一模一样。 玉佩一直是挂在她手腕处,她当初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玉佩就被她紧握在手心里。被关在那里的人身上的东西几乎都搜刮干净了,她这个玉佩之所以还留在,她想最主要的原因是这玉佩看上去灰白不通透,又只有一半,她拽在手心看着不起眼,所以没有引起人注意,就留在了她身上。 她对这个玉佩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一直以为这个玉佩就是一般的断玉,即使和她有关系,也应该只是一种纪念。很多父母都会在儿女出生的时候给子女祈福,给她们准备一块上好的玉佩。她的这个玉佩只有一半而且又不起眼,她想她的出生或许只是小户人家,不然怎么会连一块完整的玉佩都没有? 而且,还有一种说法,是如果父母不想孩子出生,也会给她一块玉佩,不过却不是完整的一块,是只有一半。意思是说你的出生不被期待,若想活下来就要自己去想办法补足缺失的一半玉佩,只有得到另外的一半才能得到家族的认可。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奚芷凝都没有想过要去寻求答案。既然蒙面女子说在那个院子里的都是奚德山的私生女,那她有半截玉佩也不奇怪,想来是她的母亲认为她若是得不到承认,她就不配成为奚府的小姐吧。 能将自己的女儿交出去送入那个人不见人的地方,又给半截玉佩,奚芷凝对她的母亲或所谓的父亲都没有任何好感。她之所以没有丢掉这半截玉佩,是因为她上面的忘忧草。 忘忧草,对她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疼痛终于过去,奚芷凝轻轻擦拭额上和嘴角的汗水,不经意间将嘴角的血迹不小心抹到了玉佩上,原本灰白色的玉佩竟然变得通透起来,她心中一惊,忙拿起玉佩来仔细观看。 这一看,竟然让她看出了特别之处。玉佩被血痕侵透后,竟然在暗处的阴影下发出一阵荧光。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忙又抹了一丝血迹将整个半截玉佩涂抹上,果然在血迹落上玉佩后,玉佩的光芒更盛,玉佩被涂抹到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不一样的图案。 将玉佩放到更阴暗的地方,她在荧光中瞧见了玉佩的下方出现的一个字:瑶。而在玉佩的上半部分,竟然是一副完整的山水图,药圃正中心的那株最大的忘忧草此刻正发出特别的光芒,指向山水图的一个小点。 这是什么? 奚芷凝疑惑的皱眉,她一直以为这个玉佩是个普通的半截断玉,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样。她还想再细看,玉佩的光芒却渐渐消失,又恢复成灰白色不起眼的半截断玉。 “小姐,花府到了。请下轿。”帘子外传来了木槿的声音。 奚芷凝本想再抹上血痕瞧一眼那玉佩上的图案,只是木槿已经在外催促她下轿,她不得已只能将玉佩收入怀中,轻声应道:“知道了。” 蓝色的软轿停在了花府的大门处,轿帘被轻轻掀开,一双白皙的手从轿子里探出。 木槿伸出手来,缓缓搀扶奚芷凝下轿,而一旁的轿夫则将木槿事先准备好的名帖递给了花府的门童。 “镇国府小姐,奚芷凝到。”门童看了一眼名帖,将名帖还给木槿,大声唱道。 随着门童的声音,花府的院子里奔出一个小厮和两名丫鬟,他们见到奚芷凝和木槿后,躬身道:“小姐请随小的来。百花园的赏花宴会还好稍等才开始,小的先领小姐去取参加宴会的名牌。” “名牌?是怎么回事?”奚芷凝疑惑地问道。 她和木槿来得最晚,之前的小姐和少爷多半都已经入府,因为她们并不知道今个儿的赏花宴会与往日不同。 “小姐来的晚了,或许不知道,今年的赏花宴我家三小姐别出心裁的设计,进入百花园赏花的各位需要先取得一个名牌,然后蒙住面纱,才可以进园子里。”其中在前面引路的一个身着蓝色翠花窄群的丫鬟笑着解释道。 “蒙面参加赏花宴?”奚芷凝一愣,深邃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这个花府的三小姐真不是个简单的人。凭借一个义女的身份,竟然可以独立操办赏花宴的事宜,想来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是的。不仅小姐要蒙面,而且丫鬟也要蒙面。这会儿就是要去大厅里取面纱和名牌。”另外一个丫鬟接口道。 “可是,我们这样进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谁是谁了吗?蒙面不蒙面有什么区别?”木槿好奇地摇头道。 “这就是你们不知道了,我们每个负责接人接送小姐和少爷的下人都是不同,去的也是不同的院子,绝对不会在百花园宴会之前遇见。而且,还赏花宴还会有一个小游戏,等会到了,让接待小姐的丫鬟告诉你们。”丫鬟笑盈盈地边走边解释。 奚芷凝垂眸不语,她在想究竟这赏花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蒙面参加宴会,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瞧着丫鬟殷切的模样,她的心底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是她想多了吗?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府的小道上是各色的绽放的花草,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落在红砖绿瓦的阁楼飞雁上,给花府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优雅而宁静。 绕过一个竹林,丫鬟带着她和木槿穿过回廊,奚芷凝瞧见了一座精致的小院。 “到了。”前面引路的小厮停下脚步。 “我和小翠她们就只能送到这里,请小姐自行进去吧。”小厮将名帖交还奚芷凝,道:“待会进去后,小姐稍后可以用这个名帖换身份名牌。” 奚芷凝示意木槿接下名帖,她心中的奇怪感却是更盛了几分。 “小姐,小的任务完成,还要接其他的客人,先告辞了。”言罢,几人就沿着小路退下了。 奚芷凝没有阻拦,而是抬起头来打量起眼前的这座庭院。只见院子上面用红色朱砂笔写着“梅苑”两字,而下方左右两旁各有烫金的一草书对联,上书: “夜雨淅淅声催急,小楼煮酒卧花间。 芬芳明艳终不怨,嫁与春风平生愿。” 奚芷凝望着这雅致的庭院,带着木槿缓步走了进去。 第27章 深院月好谁肯惜?薄寒难奈春与暮。 花府,西厅 西厅,是花府最大的宴客厅,内有厢房上百间,本是当初太上皇出宫巡查百官时,来京的官员的临时居处,后因修建了专门的驿馆,这里就被弃用成了花府一般招待客人的宴客厅。 花府的赏花宴,在正是开始前,是先将邀请的人请到西厅里来。来人请入西厅后,丫鬟和小厮按照女眷和男子的不同,分别各自被引到东西两面的不同的厢房里。 每个厢房独立,外面绿树环绕,彼此之间完全瞧不见,且通往每个厢房都有单独的小径,更是不容易让来人的身份。 等来人进入厢房后,会有丫鬟依据名帖送上名牌和面纱,包括遮挡住原本衣衫色彩的丝绸轻衫,小姐们用的都是清一色的粉色,而公子们用的则是统一的藏青色,连丫鬟和小厮也不例外要罩上淡绿色和蓝色轻衫,以避免通过衣服的眼色和质地认出彼此。 只要等赏花宴的时间到了,便会有专人请小姐和少爷们入席,入百花园。 西厅,东面的一处厢房。 “郡主,您要小的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厚重的帘子被掀开,两个丫鬟和小厮躬身走进来。 厢房里端坐着一个盛装美人,浅红色罗裙镶银丝花边,月牙白纱带曼佻腰际,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 耳旁坠着一对玉玲珑耳坠,用一支镶玉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时下流行的柳叶簪,发丝侧再掐一朵精致的莲花别上,轻轻回眸间,自是一番清新水灵。显然,这一身的装扮是用了心思。 “你将那个奚芷凝带去花府的禁地了?”水莲儿抬起秀美的眸子,嘴角露出一丝快意。她从离开镇国府后,回来就接到了花府的请帖。本来是想去找楚莲寒,和她商议她需要穿什么衣服好看,可是没想到她去德王府却被拒之门外。说小王爷今日有事,不见客。 她从来都没有被楚莲寒拒之门外过,回到家中,她气的砸了房间里所有的花瓶和字画。本不想去参加这个赏花宴,又心有不甘,想或许楚莲寒会去。左思右想后,还是挑了衣衫换了装束来了花府。 第28章 只是,她在路上的一番思索后,她总觉得楚莲寒将她拒之门外有些奇怪。再联想到白日里见的奚芷凝,若不是突然出现的这个镇国府小姐,楚莲寒的态度会有怎么大的变化? 在找不出具体缘由后,水莲儿将怒火迁移到了奚芷凝身上。本来她也没有找到什么好的方法去消减她的火气,没想到花府竟然要办一个别出心裁的赏花宴,而她派丫鬟去打探便知道奚芷凝还没有来,心中一动,就有了后来的主意。 若是没有被发现去了禁地算她运气好,不过来迟了赏花宴,必定会被人耻笑。若是去了禁地被发现,那就只能怪她自己的命不好了。总之,只要让奚芷凝吃吃苦头,她心里也会舒服很多。 各大府中一般大的家族都会收买几个下人刺探消息,水莲儿的家族也同样不例外。想到了注意,水莲儿没有犹豫,她让丫鬟找了几个往日里被她打点过的下人,吩咐了刚刚的事情。 “是的,我们按照郡主的吩咐将人引到了花府的禁地。”回答的小厮垂下了头,心中有几分忐忑。 水莲儿本来吩咐他们把镇国府的小姐带去花府禁地,可是他们是华府的下人,若真的出了事情,那他们怎么好交代。可是,水莲儿是郡主,往日里收了她不少好处,她说的话,他们也不敢违背,两下相较,最后选了梅苑。 梅苑,离花府禁地的老太爷的议论大厅不远不近,他们可以推说将人送到了那里,只是后来为何走错地方,那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而且,梅苑从老太爷赐给三小姐后,也不准外人进入,算上去也是半个禁地,这样一想,他们也算不上骗了郡主。 “好。这些是赏赐给你们的。不过,你们要记住,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听到任何其他的话,明白吗?”水莲儿满意地点头,她抬手指了指放置在桌上几颗大银锭,笑着说道。 “郡主放心,小的肯定不会说出去让人知道。只是……”小厮抬起头来,半是犹豫半地开口。 “只是什么?”水莲儿不悦地皱眉,她不喜欢有人质疑她说的话,更不喜欢有人违抗她的意思。 “只是小的怕那个奚芷凝出面指证,说是我们带她去的……所以……所以……”小厮为难的道。 “所以你们害怕了?”水莲儿冷笑出声,“呵呵,我看她没有这个胆子。若她真这样说,我会让我的丫鬟说瞧见你们将她带到了这里,是她自己乱走不懂规矩迷了路。” “谢谢郡主。”小厮大大地送了一口气,“那这些银子?”小厮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既然说赏赐给你们的就是你们的,只要好好办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水莲儿不耐烦挥手,“拿了银子就下去吧。让人瞧见你们在这里久了也不好。” “是,郡主。小的告退。”一行人瞧瞧地退了下去。 水莲儿望着退下的人,轻轻捋平身上衣衫的褶皱,眼眸露出冷意,转头朝着身后的丫鬟道:“等会参加赏花宴,你们给我把眼光放亮点,给我瞧瞧德王府的楚小王爷来了没有。还有,刚刚那些人,找机会给我……”她的话说了一半,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郡主放心。安排的人已经跟着去了,决定不会有人会怀疑到郡主身上。”身后的丫鬟春云恭敬地回答。 水莲儿轻轻点点头,微微一笑,羞红了脸蛋,低声喃喃自言自语道:“楚莲寒,你会喜欢我今天这身衣服吗?我一定要在最早时间了找到你。” …… 花府,梅苑。 奚芷凝和木槿走进梅苑,只是一路走,两人越发觉得不太对劲。院子里太过于安静了,照例说如果是宴请宾客,这些许人不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姐,我看好像有点奇怪,我们是不是应该退出去?”木槿不安地望着寂静无声的庭院小声说道。 奚芷凝早已经止住了脚步,她秀眉微蹙,目光四处打量,不用木槿说,她也发现了问题。她本想和木槿一同离去,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到庭院中央处的假山,她的心猛然一跳。 这假山的形状,简直和她的那半截玉佩有八成的相似。 这是巧合,还是?奚芷凝分不清,可是,既然遇上了,她就不能轻易的回去了。只是,她抬头瞧了一眼身畔的木槿,她将眼眸中的光芒掩去,转头道: “我们分开行事。我在这里看看,你去外面寻个丫鬟打探下具体情况。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应该是走错了地方。不过既然有人引我们来,必然有理由。我们若同时离开了,恐怕也未必是好事。” “可是,如果我离开了,那小姐怎么办?”木槿担忧的问。 瞧着木槿眼底的担心,奚芷凝眼中眸光微微一凝,木槿来她身边真的如她说的那样不会害她吗?她分不清,不过,现在倒正好是个试探的机会。想到这了,她接着道: “不用担心,我不是让你和我分开行动吗?我们可以事先约定一个见面的地点,等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在那里见面。这个地方……” 奚芷凝的话语顿了顿,略一思索,道:“这个地方就定在荷花亭吧。我们在入花府的时候,经过了一处荷花池,池塘旁有一座亭子,我们就约在亭子处见面。如果我到时候没有见面,你就自己一个人回花府去。” 入府的时候,奚芷凝就仔细敲过一路走来的路线,尤其是经过荷花池的时候,她瞧见丫鬟说到晚宴在百花园的时候无意识地瞧了瞧荷花池的正南方,如果不出意外,百花园应该就在那个荷花池不远的地方。 “小姐,你一个人……”木槿还是不安,她倒不是怕自己有什么,而是真的担心奚芷凝。她可以看出奚芷凝对她并无太多的防备,相反,她还让她一个人走,显然是不想有事情牵连了她。 “不要犹豫了,我觉得情况不太好。你有武功,出花府应该不难。”奚芷凝抬眸看了木槿一眼,淡淡道,“若真有事情,也不是你能帮的了我的,还不如你自己先回府上去。镇国府的人问起,你就说我不喜欢你给我佩戴带的发簪,生气打发你一个人回去了。” “对了,若真你独自回到府上,对兰梦和其他人的说辞都是一样,懂吗?”奚芷凝道。 “小姐放心,木槿省得。”木槿说完,躬身给奚芷凝行了个礼,“小姐保重。”说完,她转身出了梅苑。 奚芷凝望了一眼木槿的背影,眼中的冷眼消散,木槿对她似乎真心相待。只是,若她对她并无谋算之心,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奚芷凝摇摇头,轻轻甩开多余的思绪,她将目光集中到了花园中的假山上。这院子是什么人在居住?为何,这里竟然有和她玉佩如此相似的假山? 奚芷凝瞧了一眼安静地四下,决定假装自己是寻找失去发簪的丫鬟。她这身衣衫显得灰败,虽说是质料不错,但是说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穿也说得过去。 她从怀中取了一个药丸放入手心用力挤压几下,只见药丸便化成黑色粉末,她将粉末轻轻涂抹在脸色,白皙粉嫩的脸蛋便瞬间变得漆黑,遮住了她本来的面面,显出几分病色。 随后,她又取出一个白色的锦帕,蒙住大半的脸面,接着又从头发上拔下发簪,用一缎带把发丝系上,而取下的发簪则是被她轻轻地托在掌心处。 做好了一切后,她还不放心,刻意再将发丝弄得有几分凌乱,显得她有些匆忙的模样。将一切伪装妥当,她才迈开脚步轻手轻脚地朝着通往假山的小路上走去。 月光下,奚芷凝的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风儿吹过,她那浅粉色的裙摆轻轻的被风吹起,远远望去,薄雾笼罩下的人而仿若是从月色中走出的仙子,随着夜风慢慢起舞。 远处,阵阵笙歌传来,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飘荡,似有若无。 深院月好谁肯惜?薄寒难奈春与暮。 朱门寂寂幽香淡,笙歌管弦似梦里。 第28章 断肠人乍才初见,光影销尽月色前。 花府,梅苑。 奚芷凝的脚步不快,但却沉稳。夜色中淡淡的月光轻柔的落下,薄雾中的她仿若披上一丝轻纱。绕过长长的回廊,转弯便瞧见了如玉佩形状的假山。 她停下脚步,站在假山畔四下张望。假山的形状和玉佩相似,那玉佩上所指向的那个点,是否也如同这假山一般?掏出玉佩,她握住发簪顶部,对着左手食指刺下,暗红色的血滴涌出。她小心地将血迹涂抹在玉佩上,片刻后那消失的图案又再度显现出来。 抬起手来,她对着玉佩中的图案和假山相互比较,发现假山的图形也有指向的一处,而此处和别处有明显的不同。玉佩上的图案又再度消散,她将玉佩收入怀中,决定朝着假山指向的方向走去。 假山指向的方向,是正东方。梅苑的正东方是一条小道,而小道的尽头是另外的一座小的庭院。按照大户人家修建内院,通常都是将内院建在正南,坐北朝南,所谓书中有云:“平阳原不畏风,然有阴阳之别,向东向南所受者温风、暖风,谓之阳风,则无妨。向西向北所受者凉风、寒风,谓之阴风,宜有近案遮拦,否则风吹骨寒。” 第29章 若是平常,她瞧见这样的布局或许会疏忽过去,毕竟大户人家里的事情总有些不能言之于口的事,这院子里的主人有某些原因会这样也未可知。然,偏偏这个方位和假山指向的方位一致,她就不得不多想了。 抬头望了一眼朦胧的月色,估摸了下和木槿的约定时辰,她垂眸凝神片刻,迈开脚步走向了通往正东方的小径。 花府,西京的豪门大户,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镇国府小姐,若是错过了此刻的机会,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更不用提来到这里。机会难得,她不得不把握。 小径不长,奚芷凝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凝望着紧闭的大门,奚芷凝眉心紧蹙。她当初进梅苑的时候,大门的大打开的,她还真没有想过小院里的大门会锁住。 其实,奚芷凝能进入梅苑,也是意外。若不是之前梅苑的大门被花莹雪让下人给砸开,没有来得及及时修理,她和木槿根本就进不了梅苑。只是她们两人当初一心想进入院子里,注意力都在赏花宴的事情上,否则以奚芷凝的细心,即使天色已晚,她多少能注意到向左右两边敞开的大门上有砸开的痕迹。 院子的们被锁住了,她该如何才能进入呢? 抬眼望了一眼并不算高的围墙,奚芷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犹豫,然很多的事情根本容不得犹豫,在她有些拿不定注意的时候,小院里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凛,身子迅速的躲进小径旁的参天大树后,屏住呼吸。 “蓉钰,我可是帮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不能再生我的气了。”娇滴滴的女声似是在撒娇。 “蓉钰当然不会生你的气,大小姐。”邪魅磁性的声音发出一声轻笑,似是多情,又似无情。 “以后,你叫我莹雪就行了,叫大小姐太生疏了。”女子的声音仿佛快要滴出水来般的温柔。 奚芷凝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迅速想起出门前木槿给她打探的消息。花府,有现在有三个待在闺中的女儿,大小姐花莹雪,二小姐花紫媛,三小姐花蓉钰。 难道,这对话的两人就是花府的两位小姐? 脚步声亦发的靠近,随着嘎吱的门响,奚芷凝将身子更紧地贴在了树后,呼吸也放得更缓慢。 因为随着脚步的靠近,她发现两人中有一人的脚步声很稳,不轻不重,脚步落在枯叶上发出的声音也几乎没有差别。这说明,两人之中有一人的武功很好,而且从脚步缓缓而来可以瞧出,此人必定是个心性非同一般的人。 花莹雪出生高贵,想来是即使是学习武功也不会很好,更何况依据木槿的消息,花莹雪娇蛮任性,要将武功修炼到如此是绝无可能。只是,奚芷凝垂下眼眸,若不是花莹雪,就是花蓉钰了。 花蓉钰,这个新被收为花府的三小姐,看来真的不简单。奚芷凝微微探头,透过层叠的树影看清了月色下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两人。 “赏花宴待会要开始了,我先回去换装,你可不要来迟到了。我可是很期待今晚的赏花宴。”花莹雪半垂眼眸,浅笑盈盈道。 “好。等会再见。”花蓉钰幽幽一笑,红唇勾起微微的弧度,漆黑的瞳孔如同深夜里明珠般闪耀而深邃,仿若世间的一切,都在她的身前失去了颜色。 花莹雪依依不舍的离去,脚步声越走越远。 奚芷凝想等花蓉钰离开,可是她却瞧见花蓉钰慢条斯理地将身子靠在院子的木门上,漂亮的凤眸微微挑起眉眼,扬起唇角:“门外的客人,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奚芷凝心中一惊,警惕戒备地正要退开,却见花蓉钰身形一动,下一刻,奚芷凝已经被花蓉钰的手掐住了脖子。 她的手臂很用力,紧紧的卡住了奚芷凝的呼吸,奚芷凝肺部的空气都被挤压空了。 “你是谁?为什么来我的院子里?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若是你不说,你知道后果。”花蓉钰神色微敛,眼睛半眯着,眸中射出一道寒光。 奚芷凝被这道寒光盯得毛骨悚然,她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降低到了零点,冷的刺骨。 奚芷凝当初瞧见花蓉钰依靠在院子大门的一瞬间,那种突如其来的危险感她本以为是错觉,但是当花蓉钰身形一动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感觉没有错。那速度宛如夜风一样的快,她本来该立刻退避开,然脚尖微动,她又停了下来。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避开花蓉钰的速度,那她这样做无非只是更加的暴露出自己。 “我,我是来给小姐送发簪的。”奚芷凝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花蓉钰,清秀眉眼涌出几滴晶莹的泪珠,声音怯怯柔弱。 “喔?”花蓉钰轻哼,似是不信。 “你,你先放开我。我给你解释。”依旧是纤细柔弱的嗓音,清清凉凉宛如雨后的空气般清新自然。 “好。你说。”放开掐住咽喉的手,花蓉钰绝色的容颜冷漠无情,一双深邃绝美的漆黑眼眸犹如夜空中的星辰,一瞬不瞬淡淡盯着奚芷凝。皎洁月光从她身后倾泻而下,恬静清淡。 “我家小姐是来参加赏花宴的,可是,我不小心将小姐的发簪遗落了。”奚芷凝垂下眉梢,身子瑟瑟发抖,似乎是在害怕。“小姐命我前去寻找,若是找不到,她就要将我打发给卖了。” “这个,就是发簪。”奚芷凝伸出手,怯生生的将发簪递到花蓉钰的眼前。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来寻发簪的?”花蓉钰接过发簪放入手中,细细把玩,仿若在思考她的话的真假。 “嗯。” “那你怎么来了梅苑?”花蓉钰挑挑眉,声音犹如平静的海水,看似无波无澜,但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否会掀起波澜。 “我,我迷路了。晚上太黑,我又找不到其他的丫鬟问路,自己就摸索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奚芷凝的整个头似乎都要垂落到地面,她那发髻下纤细的脖颈露了出来,在月色下显得灵巧又柔弱。 噗嗤。 花蓉钰仿若是听到了某个笑话一般,发出一声肆意笑声,整个人邪魅横生。 “你如果是真的迷路,怎么瞧见我和其他人不出来问路,怎么反而躲了起来?”花蓉钰的眉眼含冰,仿佛整个空气都随着她的情绪变得寒凉起来。 奚芷凝蓦然抬头,漆黑的眸光惊慌如伤鹿。 “我,我听到你们的对话,我知道你是三小姐,离开的是大小姐。我知道走错了地方,我怕……”她身体似是微微颤抖,然后接着道:“我怕被三小姐和大小姐责罚,所以才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你怕什么?”骨节分明,纤细如玉的手指挑着奚芷凝尖细的下巴,眸底暗光闪过:“怕得要脸脸蛋都遮住?” “我病了,怕传染,所以才遮住脸蛋。”奚芷凝抬眸望向花蓉钰,惶恐不安地想要挣脱。 “你的谎话说完了?让我来瞧瞧你到底是谁!”花蓉钰狭长的眸子冷笑着望着她,一线红唇微微勾着,显然是动了怒气。 花蓉钰的话让人胆寒,听在人耳畔犹如雷声大作。然,此刻的奚芷凝却并不害怕。 在花蓉钰的手还未曾靠近奚芷凝面纱的时候,她愕然的发现刚刚一直垂眸的奚芷凝微微抬眸,那双眼睛平静中带着诡异的波光。 “你!”花蓉钰眉心一蹙,想要退后,却是晚了。 奚芷凝不知道何时手心处多了一把不知名的粉末,花蓉钰只闻到一丝淡淡的幽香,然后,她的身子就酸软无力起来。 “忘了今天的事情,忘记你见过我。”奚芷凝的的声音仿若有魔力一般在花蓉钰耳畔响起。 风儿依旧清凉,如同今晚的月色一般皎洁。同样的夜色,不同的心境,谁知道呢? 谁道春寒不解情,夜来东风绕芳田。 断肠人乍才初见,光影销尽月色前。 第29章 夜未深,幽香淡,薄雾浓。 月凉如水,庭院里佳木茏葱,树叶成阴,花木芳香的气息隐隐,青砖红墙沐浴在淡白色的月光中,宁静而幽深。 梅苑的小径深处,两纤细的身影相对而立。 “你,到底是谁?你给我用了什么?”花蓉钰微微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惊讶、有愤怒、还有几分错愕。她抬起想要握住奚芷凝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终因身体乏力,缓缓地落了下来。 “你还有意识?”奚芷凝皱眉,她明明用了很强力的药粉,一般人应该被控制而失去精神控制力,可是眼前的人除了显得脸色惨白外,并瞧不出其他的异样。 花蓉钰半眯着眼,双手费力地握紧,怒火被她敛住,声音冰冷:“你是谁?” “嗯?你想知道我是谁?”奚芷凝抬眸,之前那种柔弱的气息瞬间变得强势起来,目光幽冷。 花蓉钰静静地瞧了眼前的人一眼,然后悠然地闭上了眼睛。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目光中的所有情绪仿佛消失一般,声音淡漠冰凉:“这才是真的你?之前都是伪装,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吗?真真好手段。” 第30章 “你?”奚芷凝只说了半个字,便噤声。 花蓉钰瞬间冷静下来,奚芷凝是惊讶的。她以为她会愤怒,然后情绪会波动,这样她才可以趁机会再施第二次的药。需知道若是第一次乘人不备的时候用药效果是最佳,可若第一次未成功,第二次就需要对方在情绪波动的时候再次用药,这样才可以达到控制人的精神的功效。 只是…… 奚芷凝沉默。花蓉钰中了迷药的全过程中,除了刚刚中了迷药的瞬间有片刻的情绪波动,她对待她一直保持着冷静、漠然。她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冷静下来,那是不是说,她之前对她的问话中的那些愤怒和情绪都是伪装的?她那般表现,是不是只是为了套她的话,寻得破绽? 她抬眸仔细瞧着花蓉钰,她发现她神色冷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花蓉钰不仅人长的漂亮,而且心思深沉。这是奚芷凝对她的第一印象,也是最深的印象。 在奚芷凝打量她的同时,花蓉钰抬起幽深的黑眸,也同样静静地瞧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她的真正面目,那双露出在面纱前的眼眸盛满了寒凉,微微吹起的夜风缭起她的裙摆。月牙白的皎洁月光悄然洒落在她的身后,形成淡淡的逆光,薄而轻柔的雾气将她缓缓笼罩,让她看上去有一种迷离而神秘的美感。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她身上淡淡的胭脂味道,沁人心脾的香味…… “你喜欢桃花香味的胭脂?”花蓉钰眼眸勾起,嘴角轻抿,声音轻轻凉凉,犹如一道微风拂过水面。 奚芷凝却微怔,她蓦然抬眸,狐疑地盯着花蓉钰。她记得很清楚,为了乘着赏花宴的席间找机会离席打探花府,她来之前用很重的桂花香味脂粉掩盖了往日里用的桃花胭脂,其目的就是为了怕万一被人发现后,她可以换回往日的味道,也不至于露了痕迹。然,花蓉钰却一语道破了她的伪装,这是为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奚芷凝心下暗暗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花蓉钰笑了起来,冰冷的表情也瞬间生动起来,那眼眸清润的如同被雨水清洗过一般,熠熠生辉。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花蓉钰严肃而认真的道,她似乎并不着急,反而更用更加悠闲的目光瞧着奚芷凝。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奚芷凝明明让她手脚乏力,她为何不立刻离开? 不离开,证明对方有所图谋。有图谋,她就有机会知道对方是谁,知道她为何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你信不信,你即使离开,我也有办法把你找出来。”花蓉钰幽幽一笑,黑色的瞳孔中仿若有火焰在跳跃,绝美的面孔在月色下清冷又薄凉。恍惚间,奚芷凝像是瞧见了夜色中寻找猎物的狼群眼眸里的那种嗜血的光芒。 “你在威胁我?”奚芷凝脚步往前一踏,微微蹙眉,双眸冷若寒冰。 陡然见爆发出来的强烈的气势让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你说呢?”花蓉钰看着奚芷凝寒凉的双眸,嘴角带着淡淡嘲讽的笑意:“你该能分辨得出我说的话的不是真的。虽然,我通常喜欢不说太多的真话……” “我不喜欢玩笑,也不想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奚芷凝抬起手腕,一根银白色的针翻现在她的指尖。 “没有用。”花蓉钰淡淡地打断了奚芷凝接下去想要进行的行动。 “若是你想靠在药物和银针迷惑我的神智,是没有用的。当然,我可以装着被你迷惑,也是可以。不过那样,我保证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任何消息。”花蓉钰眼眸微闪,冷静地说道。 “你……” 奚芷凝的表情第一次露出了一丝震动,眼前这个人竟然看出了她想要做什么。确实,她是想要迷惑花蓉钰,不仅仅是要她忘记见过自己,还要问问她关于这栋院子的事情。 比如,这院子以前是谁的?修建了多久?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众多的问题在奚芷凝心中。当她瞧见花蓉钰和花莹雪打开的院子大门后,她曾经匆匆向里张望过,然就是那短暂的一撇,她大致看清楚了院子里的格局。 和她料想的并不差,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和玉佩上的出现的图案有这惊人的相似。虽说也有细微区别的地方,但是,毕竟这院子一瞧就知道修建了很些年代了,保不定后来的人对院子里的花木做了改动也未可知。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花蓉钰瞧见奚芷凝惊疑的模样,微微勾起嘴角,“我回答你想问的问题,而你要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为何来这里?”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奚芷凝迟疑片刻,问道。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你信还是不信我说的。”花蓉钰挑眉,她的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她费力地探出手来,朝向奚芷凝,一双柔荑纤长白皙,紫色袍子更是衬出如削葱的十指。“如果你同意,我们击掌为誓,如何?” “你并没有损失,我说过我可以查出你是谁,即使不是现在,迟早你还是会暴露。用一个时间短长的问题来换回你想要的答案,你并不亏。”花蓉钰嘴唇泛着妖艳的红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看上去竟然十足的魅惑。 “你想好了没有?”她看着她的眼神幽深,面容如盛开的昙花般妖冶而绚丽。 沉默片刻,奚芷凝笑起来,凤眸微睁,声音淡淡,却说不出的恬静轻柔。 “好。” 话音落下,奚芷凝的手轻轻拍在花蓉钰的手上,发出一声脆响。 指尖碰触的瞬间,花蓉钰好看的眉梢轻挑,几缕青丝随着她手掌的晃动而落在奚芷凝的手腕处。 “你先问你想要问题。”花蓉钰的瞳眸中有一璀璨的光影流动,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蓝的蝴蝶坠,蝴蝶轻盈,随着她晃动的而轻轻起舞。 “我要知道花府所有院子里从建造到现在的所有资料,包括住了谁,还有我要知道住这里的人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奚芷凝看了花蓉钰一眼,神色淡淡的问道,仿若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花蓉钰听到奚芷凝的要求后,俊美的眉目微微上挑,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深邃如潭,一眼望不到底。她望着奚芷凝,那双美丽的眼眸,像是要将她的所有看透一般。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调查我?”花蓉钰神色微凉,秀眉微扬。 “我来之前都不认识你,我调查你做什么?”奚芷凝微微一愣,讶然道。 花蓉钰的幽深若谭目光定定地落在奚芷凝眼底,似乎是在分辨她的话的真假。良久,花蓉钰笑起来,那双如寒潭幽冷的眼眸,此刻竟然带着丝丝醉人的笑意:“既然如此,那我们应该不是敌人了。” “你要的东西在我房间里,你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一起去房间里取来。”花蓉钰看似随意地抬手指了指内院才一处厢房,眼眸却留意着奚芷凝神色的变化。 可惜,奚芷凝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她只是轻轻颔首,对花蓉钰道:“你带路。我收到东西,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为何来这里。” 花蓉钰的眼眸清澈剔透,长长的睫毛微垂,她薄凉的红唇轻启,声音低沉魅惑道:“好。” 星月淡淡,身前的花蓉钰一头乌黑的青丝倾落下来,夜色中一袭紫袍随着风儿翩翩起舞,明明受制于人,却全是散发出耀眼的灼灼光芒。 奚芷凝凝望着眼前的人,眼底的深思更重了几分。 夜色中,雾气更浓了。 芳菲残红吹尽,翠柳斜倚东风。夜未深,幽香淡,薄雾浓。 薄衫不奈春寒,归燕倦傍栏杆。灯晦明,人声寂,梦犹迷。 第30章 月笼寒烟透冷香,画影相对翩翩舞。 繁星闪烁,点缀于黑色的天幕,拥着那皎洁的清月,发出清淡的光芒。柔和的光亮轻柔地洒落下来,苍茫的大地便笼罩其中,仿若披上了银色的轻纱。 月色掩映的阴影下,两个人影在小径上缓步而行。花蓉钰走在前面,奚芷凝走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步伐不紧不慢地向着院子里的厢房走去。 花蓉钰的步伐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奚芷凝凝望着那夜色中闲庭信步的人,心思百转千回。她看不透花蓉钰。明明的被胁迫的人,却几句话让她改变了初衷,还心甘情愿地和她做出了交易,瞬间将劣势挽回。 她,当然并不怕花蓉钰做手脚,奚芷凝对自己下的药还是很有信心,即使无法迷惑人的神智,但是让人在一个时辰里手脚乏力无法动用内力还是很有信心。只是,花蓉钰的态度,让她疑惑。 花蓉钰看上去并不是那样好说话的人,答应和她交换的理由,对她而言,有什么用处呢?她的身份和前来的理由,真的是花蓉钰最后的目的? 奚芷凝的心思转不停,而两人的脚步也不停。细碎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回荡在奚芷凝耳朵里,又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心上。花蓉钰带着她绕过一座假山,穿过一排种着各色鲜花的回廊,最后在一间门前有翠竹的房间面前停了下来。 第31章 “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你是让我去取来,还是你自己进去取?”花蓉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向身后的奚芷凝。 奚芷凝眉心微蹙,她们之前的约定花蓉钰给她想要的东西,而她告诉她身份和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可现在,花蓉钰给她的却是一个选择,显然,她是别有目的。 都到这里了,她能放弃吗? 答案是不可以。然,若不放弃,那她是自己去,还是让她去奚芷凝抬眸,瞧了一眼房门掩映下幽深不见光的房间,犹豫不定。 花蓉钰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应该不会真的会如此简单就让她达成所愿。 “怎么,不敢去了?如果你不敢去,那又何必跟着我来?”花蓉钰并不急着催奚芷凝,她环抱起双手,戏谑地轻笑,声音慵懒而邪魅。 奚芷凝抬眸,不懂为何自己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纠结。可是,那种心底泛起的不安,却让她不得不小心谨慎。若不是为了拿到想要东西,她根本不会冒险和花蓉钰相处,更不用说两人达成约定。 她已经很小心地将想要梅苑的来历的事情,扩大到想要探查花府各处院子的情况,为的就是故布迷阵,掩盖她的真正目的, 玉佩的事情,今天之前,她并未给予多少重视。然如今她发现,这个玉佩似乎牵扯了很多的东西。而且,就在刚刚走进院子里的路上,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她一直忽视掉的一幕。 她忆起,看到被杀的女子埋在后院的那天,那个蒙面女子拦住她冲出去的时候,她的玉佩不小心落到地上。而那个蒙面的女子就是在那个时候不知道从何处出现,阻挡了她去送死。 “这是你的东西?”蒙面女子问她。 她当时点点头,收起玉佩并未将此时放在心上,因为蒙面女子的表现都太过于正常了,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落在玉佩上。 然,她开始学会更多的东西,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蒙面女子从那天之后,就会在晚上出现在她房间,教会她各种东西,包括用学习计谋,用毒…… 也许,所有她想知道的事情,都在这玉佩上也未可知。奚芷凝轻咬唇齿,眸光闪烁。 “你不是很想要你的东西吗?”花蓉钰瞧着奚芷凝低头沉思的模样,轻勾唇角,目光魅惑迷人,道:“既然你击掌为誓,你还有何犹豫?若你是害怕我在房间里做手脚,就让我替你取来,如何?” 花蓉钰打断了奚芷凝的思索,她唇若含丹,声轻柔好听。 花蓉钰这个人,奚芷凝琢磨不透,正因为如此,她才特别多了一分心眼。不过,如今的情况,她如果想知道梅苑的情况,不得不赌一次,赌花蓉钰真的有她想要东西,赌花蓉钰不敢轻易动手脚。 花蓉钰既然知道她对她下了迷魂的药,就该知道这种药的霸道,若是没有施药人的解药,会留下后遗症。她刻意没有在约定中提到解药的事情,而花蓉钰似乎也忘记了这件事情一般。 她是不想要解药,还是她胸有成竹? 花蓉钰双眸微眯,妖邪诡异的目光打量着奚芷凝,似乎并不急着催促她做出决定。 “我们一起进去。”奚芷凝垂眸思考片刻,她抬头,目光定定地落在花蓉钰绝美的容颜,清冷的说道。 “你怕了。”花蓉钰忽然温润的轻笑出声,她的声音温润慵懒,带着淡淡沙哑的低沉,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异常的动听。 “怕了的人,怎么会和你一起进去?不过是一间房屋罢了,还能有什么?”奚芷凝浅笑,清冷的声音淡淡道:“你说了这些,是不是想拖延时间?好等药效过去?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能肯定药效过后的后遗症,你可以自己解?” 奚芷凝走到花蓉钰身前,黑眸闪过一丝深思:“你懂毒,还懂得解毒。”奚芷凝的话是肯定,而非疑问。 花蓉钰嘴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她确实是在拖延时间,不要说花府的各院子的具体情况,就连这个梅苑的情况,她知道的都不多。不知道为何,花蓉钰派人去查花府的时候,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关于花府各院的修建时间和各院里有那些主人,包括花府有那些旁支亲戚,这些本不足以引起人注意事情,在最近三十年里,没有任何记载。 她的身份,包括那个冒充花昱的身份,是她初到云郡县,那个黑衣男子留在包袱里的。上面有一封书信,大意约是她若将来有能力再回西京,可以用这个身份回京。 她当时根本没有力量,想回西京谈何容易?这个所谓的身份,她一直就没有机会用到。 后来遇到了花紫媛,得知她是花府的人后,她就有了主意。这个一直未曾用到的身份,不是正好?只是,花府一个大家族,她若贸然出现,必定引起多方追查,说不定会暴露了她的身份。 而花紫媛的出现,就是最好的引荐人,有她推荐入府,可信度就大不相同了。 “怎么不说话,是我说中了?你会解毒?”奚芷凝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 “会解毒很奇怪吗?”花蓉钰望向奚芷凝,面色沉静如水,那双妖媚的眼眸里闪过淡淡的暗幽光,“若是说我也懂得下毒,那是不是更奇怪?”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情。今天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调查你,我只想要我需要的东西。若你不愿意,我们的交易可以取消。”奚芷凝感受到花蓉钰身上传来的压迫感,皱眉道。 “也许,你说的是真的。”花蓉钰目光深如黑谭,沉默良久道。“那我们的交易继续?” “我们继续交易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奚芷凝问道。 “你说。” “你为什么答应和我的交易?”奚芷凝奇怪地看着变化莫测的花蓉钰,喃喃地问出口。她一直深信,太过于简单的事情,必定有蹊跷。而此刻,花蓉钰又忽然多出这样一个看似很容易的选择让她做,就更加的奇怪了。 这,是花蓉钰给她下的难题。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想知道你出现的理由,还有我对你的身份很好奇。”花蓉钰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声音低沉,“对了,我还想说,敢对我下药,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了。所以,不用怀疑我的动机。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下药的人是谁而已。” “就因为这个理由?”奚芷凝无法相信这个看似很合理,实际上却处处透着诡异的理由。 “难到这些理由还不够?”花蓉钰浅笑盈盈地将脸靠近,笑得邪魅而神秘,而此刻,她的右手却微微抬起朝奚芷凝腰间袭去。 花蓉钰的笑并非一般的笑,而是融合的魅功的笑,她的容颜加上刻意的诱导,她相信她出手有九成的把握。只要有瞬间的分神,她就有机会让眼前的人倒下去。 然而,她的笑容才绽放开来,芷凝的目光如电般射向她,右手的指尖微动,银针如离弦之箭射向她的右手。 “好了,我不玩了。收回你的银针……”花蓉钰脸色微变,她身体向左闪开半寸,整个人仿若站立不稳般几要倒向奚芷凝怀里。 奚芷凝怎容得花蓉钰靠近,她身体后退半步,向又移开脚步,避开花蓉钰的靠近。 在她避开的瞬间,只见原本站立不稳的花蓉钰几个脚步变化,原本摇摇晃晃眼看要跌倒的身体好好的稳住,硬是没有倒下去。 “这样好玩吗?还是你不想履行你和我之间的交易了?”奚芷凝声若寒冰,她目光冷冷望向花蓉钰,没有一丝温度。 花蓉钰强行动用了魅功,此刻她脸色更加苍白,心口微微起伏,显示出她刚才所费力气不小。她沉默不言,望向奚芷凝的目光中有一丝复杂的光芒。 可以抵挡她的刻意地魅惑,这个蒙住面纱的人,究竟是谁? 相对而视的人,摇曳晃动身影,朦胧的月光。 月笼寒烟透冷香,画影相对翩翩舞。 露滴琉璃愁不尽,心事浅浅谁人数? 第31章 几片翩叶弄东风,寂寂小院月浅轻。 梅苑,内院。 厢房外,花蓉钰和奚芷凝四目相对,漆黑若水的眸落在彼此的眼底,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 半晌,花蓉钰微微勾起眼眸,卷翘漆黑的睫毛微微翕动,那双仿若寒潭的灵眸里是看不到尽头的幽深。 “我们的交易继续,刚才是我的不是,是我妄图毁约。所以,我道歉。”花蓉钰收敛起漫不经心,苍白的脸色比往日里多了一份认真。 “一句抱歉,就可以抵消所有?若我刚才没有躲开,那后果呢?”奚芷凝蹙眉,她并不相信花蓉钰。若是她没有避开,那刚刚躺下的人,就是她了。 “你又说笑话了。若是你没有避开,我怎么可能道歉?”花蓉钰浅浅一笑,声音如山涧泉水清澈,“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奚芷凝抬眸凝望花蓉钰,声音浅淡:“你说的没错,是我问的多余。” 花蓉钰没有想到奚芷凝这么简单的就结束了对话,她本想通过故意的挑衅让对方多说些,这样她就可以从中判断出有用的东西,从而推断出对方是谁。 第32章 若是她没有预料错,她即使真的给了对方想要的东西,对方未必会真的告诉她真实的身份。眼前蒙面的女子,她究竟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花府的花府的各院子的具体情况,真的就是她想要的? “那我们就进房间去拿你要的东西吧。”花蓉钰心思转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刚刚在失去内力的情况下勉强动用魅功,让她气血翻涌。她此刻本该立刻想办法立刻,找个地方恢复内力,阻止功法的反噬,然她却没有这样做。 她不是不可以在奚芷凝眼底离开,只是那样她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的东西就太多了。底牌,就是不到最危险的时候,就不可以动用的东西。 况且,她对眼前的人,很是好奇。会毒,有又细致的观察力,这人究竟是哪家的人? 今晚的赏花宴,她发给的帖子都是这西京中非富即贵的人,那么,这个人想来也是这些人之中的,这样一来,她要搜索的范围就会小了不少。 花蓉钰的眼眸危险地眯起,高深莫测的模样,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你带路,我跟在你后面。若是你再耍花样,我保证你今晚就不用参加宴会了。”奚芷凝冷冷道。 花蓉钰的眼神让她警惕,她显然猜测到她是参加宴会中的人。不过,她蒙了面纱,又可以改变了嗓音,花蓉钰即使派人去调查她,应该也不能轻易发现蛛丝马迹。 只是,她还是不能冒险。想到这里,奚芷凝右手探入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瓷瓶,扔到花蓉钰怀里。 “吃了它,我就跟你进去。” 花蓉钰瞧着奚芷凝冷冷轻轻寡淡的模样,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瓷瓶,漆黑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你这是是不信我,还要给我下毒?” “这个是解你功力反噬的毒。”奚芷凝淡淡道。 花蓉钰神色微变,打开瓷瓶,倒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放入鼻息间轻嗅。“你竟然有定神丸?” “这个可以恢复你刚刚过度动用的精神力,不过,给你这个是有条件的。”奚芷凝并不意外花蓉钰知道药丸的名称,会用魅功的人,又敢不找她要失魂散的解药,必定是对药物有深入的了解。 “你说。”花蓉钰确实需要这个药丸,若是她自己靠内力恢复,必定耗损元气,会耽误她今晚的安排的事情。若有了这个,那她就不会有这个担心了。 “我们的交易条件换一换,我给你这个药丸,你将我要的东西给我,而我则不需要告诉你我的身份和来历,如何?”奚芷凝望着花蓉钰,声音清淡。 花蓉钰望向奚芷凝的眼眸眼神忽明忽暗,几多变化,最后,她沉声道:“我答应。” 本来就不是有十足把握对方会告知身份,于其求一个不可太可能的答案,当然是眼前能获得的东西更重要。花蓉钰并未沉思太久就给出了答案。 “那药丸就是你的了。”奚芷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的有些担心花蓉钰不肯答应,她确实可以编排一个假的身份给她,只是,既然击掌为誓,她就不想反悔。因为她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出尔反尔。 不会暴露身份,奚芷凝心中略微一宽。 “进房间吧。”花蓉钰将药丸放入怀中,踏步走了进去。 走进那房间,奚芷凝环往四周,房间竟然是一个巨大的书房。房间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书桌,上好的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靠近窗户旁边的的茶几上,放置着几本翻开的书籍,正值初春,夜风微拂,书页被风儿吹得沙沙作响。 花蓉钰缓步走到书桌旁,挑燃灯芯,微弱的火光摇曳,整个房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要的东西呢?”奚芷凝进入房间后神色更加郑重,她发现这个房间的布置很玄妙,书桌和书架乃至桌椅的摆放都莫名的暗合了玉佩上的图案,仿若是庭院外那些假山、房屋的缩小。 书桌代表假山,书架代表房屋,桌椅代表着那些花木。 “你怎么这么急,既然来了,当然要容我找找。”花蓉钰并没有奚芷凝想要的东西,可是她的面色却毫不紧张,仿若这只是件小事,不足为道。“你要是不放心,那你自己找好了。” “你又在想什么?”奚芷凝狐疑地瞅着花蓉钰,她隐约地不放心,可是从花蓉钰的脸色上又看不出什么来。 “当然是想这些书里,你要的东西在哪里。”花蓉钰不以为意地笑起来,悠然转身,指着书架上的书籍,淡定从容。 “那你怎么站着不动?”奚芷凝总算发现问题在哪里了,花蓉钰从进房间后,除了挑燃灯芯,就没有再有其他的动作。 “容我先把药丸吃了,怎么样?”花蓉钰掏出瓷瓶,白色药丸落到她的掌心,她的神情似笑非笑:“我刚才想到一个问题,就是万一你给的药丸是假药,我先把你要的给你了,我岂不是吃亏了?” “你……”奚芷凝清冷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花蓉钰:“是想反悔?” “当然不是,可是,当初交易的时候本来是我先给你东西,你再告诉我你的身份和来历。交易是我主动提出,我当然就愿意承担东西给你后,你反悔后的风险。毕竟,你的来历是我最想知道的。”花蓉钰定定地瞧着奚芷凝,神色不改,淡定如风。 “可是,后来你改了交易的内容,那么,你是不是也一样要担当一定的风险?所以,我要先试药,后给你东西,岂不是正是合情合理?”花蓉钰嘴角含着一抹浅淡的弧度,黑白分明的凤眸一动不动,笑着看着奚芷凝。 深吸几口气,奚芷凝控制自己陡然升起的火气。理智告诉她,她的怒气对花蓉钰百利而无一害,她眉心锦蹙,几乎咬牙切齿:“你说的对,你先试药,你好了后再给我东西。” 花蓉钰心中暗觉好笑。之前眼前的人儿被她三番四次的挑衅都不动气,她还在暗中担忧对方太过深沉,不过现在她倒是稍微安心了些。那燃烧着怒火的眼眸宛如星空中的明亮的星星,恍惚间,花蓉钰莫名的有种亲切和熟悉感。 “你试药吧。”奚芷凝冷冷道。 她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离宴会开始应该没有多少时候了。她最好是在宴会开始之前回去和木槿会和,不然,木槿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意外也不一定。若节外生枝,那她就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了。 “好。”淡粉色的唇角霸道而嚣张地勾起,轻轻一笑。 花蓉钰也不多说,她确实需要快点恢复精神力。之前她勉强支撑,额头早已冒出冷汗,若不是她毅力过人,早就会晕过去。须知,强行抵抗控制的反噬,后果严重。她一旦晕过去,识海必然受损,可是她又不想立刻离开,用功力抵抗反噬。 这定神丸对症下药,对她不啻是最佳的良药。 花蓉钰席地而坐,双膝盘腿,手掌一翻,药丸被她送入口中。 月色清浅,皎洁的月光斜斜的透过窗户照到花蓉钰和奚芷凝身上,在地面倒影出两道晃动的影,像是相互在排斥,又似在相互纠缠。 烛火摇曳,灯影交织,四下沉寂如水,黑色的夜幕仿佛无边无际将所有都包裹起来,染上了墨色。 花蓉钰抬起眼眸,那双邪魅妖娆的眼眸再意味不明地瞧了奚芷凝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几丝翩叶弄东风,寂寂小院月浅轻。 幽思乍起道不明,盈盈心事何处寻? 第32章 月满池,影满池,月影疏离风起迟。 时间缓缓的流逝,奚芷凝站在花蓉钰身前不远处,她瞧着花蓉钰平静无波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花蓉钰竟然真的相信她,毫不犹豫地吞了药丸,她不怕她刻意害她吗? 论心机,论计谋,从短暂的相处,奚芷凝就发现花蓉钰不是简单之辈。越是不简单的人,就不会做简单是事情。奚芷凝想不通,花蓉钰为何单单不加怀疑的吞了药丸。 须知道,她在药丸上…… 想到这里,奚芷凝的眼眸微闪,摇曳不明的烛火倒影在她的眼底,划过一道暗影。 药丸入口,花蓉钰瞧了瞧神色复杂的奚芷凝,缓缓地闭上眼睛。 花蓉钰并不是个容易轻易相信人的人,对于眼前人拿出的药丸,她心底还是有几分戒备。最后,她之所以吞下药丸,她自己都有几分不明白。是因为不想错过今晚她费心布置的赏花宴吗? 或者,这本是就是一场赌博,她要想不费功力恢复,就要承担后果。 然,为何要去赌,赌这个可能性,花蓉钰却无法解释。她只能说是直觉,她直觉这药丸是真的,眼前人在没有达到目的前不会加害她。 她一眼瞧见眼前人的眼眸,有一种她自己都不懂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若不是她在对方眼底瞧见了和她一样的冷血和骨子里透出的寒意,她都怀疑对方是否是她一直在找的宜瑶。 能让她熟悉的人,有几个?可是……,她不是宜瑶。 第33章 花蓉钰黯然。 宜瑶,花蓉钰坚信即使是发生任何事情,她的性格都不会改变的。她眼底永远洋溢的是热情的火焰,花紫媛的眼神有时候倒是有些像宜瑶,天真中又有着一种热情。 人生很多的事情,很难说清缘由。就好比第一眼的认定,花蓉钰觉得她不会是宜瑶,所以,她从一开始便错过了去思考,错过了最初,便又错过了后来。 或许,花蓉钰对宜瑶是愧疚的,潜意识中她希望宜瑶还是她当初的宜瑶,天真热情,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花蓉钰认为她对眼前人这样的熟悉和陌生的错觉,是因为她们是同一种人。冷血嗜杀。 在夜色里生活的人,都会对同类气息特别敏锐,不是吗? 花蓉钰甩开多余的思绪,收敛心思,开始运功,融化开药丸的药效。 药丸效果甚佳,花蓉钰感觉识海中的疼痛渐渐减轻,身体的不适也缓缓减少。 不到一炷香,她抬起眼眸,睁开眼睛。 一直注意着花蓉钰动作的奚芷凝,瞧见花蓉钰睁开眼睛,心中微微一惊。依据她的估计,花蓉钰融化药丸需要至少一炷半香的时间,可是,花蓉钰如今这么短暂的时间就睁开眼睛…… 这中间有什么问题吗? 想到这里,奚芷凝上前一步,身子半蹲,靠近花蓉钰就要探手去把脉,然她的手还未触及花蓉钰,就在半空中停顿下来。 月光下,花蓉钰凝望着奚芷凝,她的眼眸妖冶地宛若夜色中盛开的白莲,那漆黑如星的美眸仿若染上了丝丝神奇的色彩,奚芷凝的心仿若被牵扯住一般,移不开目光。 “你,花蓉钰……”奚芷凝心下一惊,暗呼不好,唇齿轻咬,想要挣扎,却又是无力。 月色皎洁若白,夜风轻柔,四周的一切仿佛随着花蓉钰的一个回眸静止了一般。 奚芷凝怔怔地瞧着眼前的人,双唇微张,她眉心紧蹙,眼神迷醉中带着一丝迷离,犹如在梦中…… “告诉我,你是谁?”花蓉钰的声音霸道而温柔,在奚芷凝耳畔响起。 花蓉钰抬起手腕,伸向奚芷凝脸上的面纱…… 风轻轻吹过,带来几片粉色的花瓣,浅浅地、轻柔地吹进房间里,落在两人身上。 花府,莲花池。 木槿的运气并不差,她沿着小路回去,很庆幸在回去的路上又瞧见了有小厮和丫鬟带着新来的小姐前往西厅,她身手不错,又加之刻意小心得跟在带路的丫鬟和小厮身后,因此一路上并未露出痕迹。 在去西厅的路上,她算是明白了,她和奚芷凝小姐是被人刻意带离了原来的去处,听小厮和丫鬟给那新来的小姐介绍,每位持有名贴的小姐都可以凭借着帖子在西厅入口左侧的大厅处登记,然后在西厅被安排一个属于自己的厢房,领取到数字名牌和面纱,然后在厢房中等待宴会开始。 入口处的大厅宽敞明亮,木槿躲在一旁瞧瞧观察来人的情况。她瞧了一会后,眼睛不由得露出几分讶色。这大厅竟然后的花园处竟然有很多不同的小道,前来登记的小姐和少爷们出示名帖后,都会从大厅后被带到不同的地方。 她躲在门外本想找机会跟着去看看,可是当她看到那弯起朝着不同方向延伸的小径,她就犹豫了。贸然前去,容易迷路不说,而且更是很可能暴露自己。 抬起头,瞧瞧天色,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她想了想,悄悄地离开了西厅。既然小姐说让她在荷花池等,她决定还是先去荷花池,说不定小姐已经到了也未可知。 木槿悄无声息混入忙碌的丫鬟中,准备离开西厅。花府上的人都忙于接待来人,熙熙攘攘的小厮和丫鬟穿梭其间,她小心的混在人群中,看上去和花府的丫鬟没有什么分别。 她的行为本不会引起人注意,偏偏她没有想到她的动作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楚莲寒早早就到了花府,她期初本打算夜探镇国府,会会镇国府这位新来的奚芷凝,偏偏她还未曾回到府上,管家就差人送来了花府的名帖。她询问管家要了一份被宴请人的名单,果然奚芷凝也在受邀之列。 既然她会去赏花宴,楚莲寒倒也打消了去镇国府的心思。倒不是说她害怕去镇国府,而是镇国府守卫不弱,她既然可以避开麻烦,她又怎么会舍近求远。 楚莲寒到了西厅,被小厮和丫鬟人引去了西面的一处厢房。她交代花府的下人说她要稍作休息不到开宴会不得打扰,等下人离开。她给贴身的身后的小厮使个眼色,示意他守着房间的大门,而她自己却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悄悄地从后窗出了厢房。 她准备在西厅的入口处等奚芷凝,一旦她被花府的人带去她的厢房,她正好找这个机会和她单独谈谈。白天的事情,她回去越是思索,越是不安。她不能因为一时的疏忽而让整个王府背上欺君的罪名。 若是真到万不得已,她不排除用最后的手段。想到这里,楚莲寒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寒意,她避开来往穿梭的丫鬟和小厮,沿着来的路而去。 木槿很小心谨慎,然她算漏了楚莲寒。 楚莲寒在来之前就让管家将奚芷凝调查了一番,奚芷凝身边的丫鬟,有多少人,她都了如指掌。而木槿的画像早在她来花府之前便送到了楚莲寒手中,所以,当楚莲寒在花府的丫鬟中看见木槿,她便瞧瞧尾随其后,想要看个究竟。 花府,镇国府的丫鬟却混迹其中,这中间有什么事情呢? 木槿的武功不错,夹杂在丫鬟中出了西厅,她便脱离队伍,悄悄地朝着莲花池前行。楚莲寒一路跟随木槿,她越是跟在木槿身后,越是眉心紧皱。 奚芷凝的一个丫头都有如此的武功,这个奚芷凝看来真的不简单。 “谁?”木槿刚走到荷花池旁的小亭子旁,忽然止住脚步,她敏感地发现了身后有人尾随。 楚莲寒一楞,她不认为凭借木槿的武功可以瞧出她是身形。正在疑惑之间,她瞧见身后的小道上出现两个人影,身着小厮和丫鬟服饰的人。 楚莲寒眼眸微闪,知道木槿不是发现了她,她便身形微动,闪进身后的树丛。 两人瞧见木槿似乎也很是吃惊,其中小厮模样的人捂着嘴,惊讶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小姐呢?她不是被带去了……” “是你们!”木槿身影一动,便来到小厮身前,伸出左手掐住其中小厮的脖子,而另外一只手则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丫鬟脖子上。 “是谁让你们带我家小姐去那里的?”木槿从刚才丫鬟和小厮的表情和说了一半的话中,不难猜到定是有人刻意为难。何况,她之前去过西厅,花府绝对不肯能让丫鬟和小厮带她和小姐去梅苑。 那梅苑里究竟有什么?木槿看着这两个下人的表情,便知道那里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地方,否则,这两人当初怎么不肯自己进去。要是奚芷凝有什么事情,那她要办的事情,可不就…… 月满池,影满池,月影疏离风起迟。流光照花影。 愁满逸,思满逸,愁思两两费思量。绿树绕悲凉。 第33章 夜风阵阵,笙歌管弦引幽思。 花府,荷花池畔。 夜风拂过,水面被风吹起阵阵波纹,月儿倒影在水中,宛若白色的明镜。 木槿掐住小厮的手微微收紧,右侧的匕首斜斜划过,斩断了丫鬟耳畔的一丝发丝。 “说!那里有什么?为什么要引我家小姐去?”木槿语气冰冷,眼神像刀锋一般射向两人,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冷凝起来。她虽不真的会伤了这些下人,可是吓吓她们,让他们说出真话,也未尝不可。 “不,不要杀我们……”两人瞧见木槿凶狠的模样,又再看了一眼那锋利的刀刃,心中早已经害怕。“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也怪这两个下人倒霉,他们拿了钱,本想抄近路从荷花池穿过,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钱收起来,没有想到竟然遇到了前来这里等待奚芷凝的木槿。 “快说,不要废话,不然刀子可不张眼睛。”木槿其实也有点担忧,眼看时间过去,奚芷凝却还没有来莲花池,难道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吗? 要让那个人知道她办事不利……木槿额上冒出一丝冷汗。 “我们的奉命带人去花府的禁地……,是郡……”小厮的话刚说出口,便忽然停住。 “禁地?京?……”小厮的话含在口中,木槿听得太不明白。 木槿待要再问,却发现小厮已经两眼失神,忽然目露恐惧之意。 木槿一惊,细看才发现有一根针细的暗器从侧面刺入了小厮的咽喉,暗器入喉,小厮便如同瘫软的泥人,身体摔落在地上。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瞧见这突如其来变故的丫鬟吓得脸色惨白,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同样的暗器刺入了丫鬟的咽喉。 夜晚,暗器细如针,木槿又无防备,等她反应过来,两个下人都已经死透了。 第34章 楚莲寒的反应比木槿快,所以当瞧见暗器射出的一瞬,她便追了过去。 只可惜来人似乎早有准备,她追到西厅,却失去了人的踪迹。西厅人来人往,楚莲寒实在是无法分辨出刚才的人是谁。等她再回到荷花池,木槿也失去了踪迹,连同那两具死体也不见了。 莲花池冷风阵阵,仿若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楚莲寒眼眸微凉,看来事情比她想的还要复杂。这花府里,谁要奚芷凝的命呢?还有奚芷凝身边的丫鬟,看样子也不简单,她是奚芷凝的人,还是身后另有其人呢? 正当楚莲寒准备离开的时候,荷花池的小径上一个人影捂着心口,踉跄着朝着亭子奔来。 来人的步子并不快,一边走还一边频频回头,似乎是躲避什么。 月光清淡的落下,照清了来人的面容。只见来人面如朝霞映雪,弯弯的柳叶眉,粉白相间的衣衫裹着玲珑凹凸的身段,头发用一跟丝带便随意挽起,乌黑的秀发配上灵动的双眸,眸光流转间,更是在月色下竟添加了一份亦幻亦真的美。 “奚芷凝?”楚莲寒忍不住出声,她讶然地瞧着步伐不稳的来人。 “谁?”奚芷凝脚步微滞,她四下张望,目光落到了凉亭后的树影上。 “是我。”楚莲寒取下面纱,从树影后走出来。她虽未曾想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奚芷凝见面,不过,既然遇见了,她也省去了单独找她再询问的麻烦。 “楚莲寒,怎么会是你?”奚芷凝神色疑惑,她左右张望了一番,除了楚莲寒却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木槿,怎么不在?是躲起来了,还是她以为她有了意外,回府上去了? “你在找你的小丫鬟?”楚莲寒沉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奚芷凝问得有些急,忍不住咳嗽一声,嘴角泛起一股血腥味。 “你受伤了?”楚莲寒上前一步,探出手就要握住奚芷凝的手腕。 “我没事。你知道我的丫鬟去哪里了?”奚芷凝退开半步避开楚莲寒,淡淡道。 她瞧见楚莲寒一身夜行的装扮,又出现在荷花池,就知道事情必定有了她预料不到的变化。只是,她想不明白,这花府不过是一个赏花宴,怎么会平白生出了这些事端? “告诉我你为何受伤,我就告诉你丫鬟的事情。”楚莲寒皱眉,她瞧着奚芷凝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不悦。 “我没什么可说的,如果小王爷是想要问白日里的事情,芷凝倒是有几句话可以送给小王爷。”奚芷凝双眸微闪,一瞬不瞬地瞧着楚莲寒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楚莲寒神色一冷,望向奚芷凝的目光露出几分杀气。 “你告诉我木槿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并且当今日没有瞧见我出现在这里,我奚芷凝发誓,保证白日里镇国府发生的一切,绝口不提,并且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答应用镇国府小姐的身份为你做一件事。”奚芷凝神色郑重地望向楚莲寒,右手举起朝着月亮,声音清淡如水。 楚莲寒神色复杂,她可以相信她吗? 奚芷凝就这样站立在她身前,白璧无瑕的脸庞,眉目含烟,白皙的脸蛋因为受伤而显得有些惨白,然她身上那淡淡忧郁而高贵的气质,并未减退,反而更衬托得她宛如夜色中绽放的白兰花,冰清玉洁,楚楚动人。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我想要的?”沉默片刻后,楚莲寒淡淡道。 奚芷凝四下瞧了一眼,缓步走的楚莲寒身畔,在她耳畔轻声道:“好不分家。” 楚莲寒眼眸一冷,她的手探向奚芷凝,瞬间握紧握紧她的手腕,冷声道:“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奚芷凝并不害怕,她抬起眼眸看向楚莲寒,甚至嘴角都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刚刚的誓言是真的。你愿意赌上一局吗?” 好,一分为二,就是女子。楚莲寒目光深沉地望着眼前的人,在思索她是否该去相信,或者说是否该去达成这样的一个约定。若是杀了她,是不是更好? 楚莲寒的眸光闪烁,迟疑未决。 “你得到的比失去的多。而且你比我更清楚你的身份,你需要身边有个人帮衬,不是吗?水莲儿,你准备怎么打发?”奚芷凝的眸光落到她的手腕处,抬起右手,她青葱的指尖掰开楚莲寒握紧的手。 “况且,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镇国府小姐,你要我的命不是轻而易举吗?”奚芷凝漆黑的眸似是忧伤,似是感叹,她幽幽的叹息一声,白色的月光落在身上宛若轻纱。 “好。我答应,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违约,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楚莲寒意味深长地望了奚芷凝一眼。 “等那一天再说,如何?”奚芷凝淡淡笑起来,她不是不担心楚莲寒对她真的痛下杀手,她只是没有从楚莲寒眼底瞧出杀意。她或许想杀了她,可是她的身上却没有那样冷淡的杀意,所以她才赌了一把。 赌,楚莲寒更会接受她的提议,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条件。白日里楚莲寒对水莲儿的态度,总让她奇怪。后来她回去仔细思索后,想到楚莲寒身份和她之前在大厅里的对话,再加上她跌倒在她身上,她感觉到的不同,她才醒悟到楚莲寒是个女子是事实。 明明是女子却是扮作男子打扮,楚莲寒也可谓大胆。 既然有了楚莲寒的把柄,她当然要妥善的用起来。她本想用此条件交换一个对着就有利的约定,不过若是贸然开口,她不确定楚莲寒会不会对她痛下杀手。而现在,楚莲寒找上们来,想来就是担心事情暴露,想要一个方法处理她。楚莲寒急了,她就反而更淡定了几分。 不为其他,楚莲寒若真的想杀她,她根本不会问她话,应该见到自己的那瞬间就动手解决了她,而不是问她否受伤了。楚莲寒和她说了这些多的话,代表她的犹豫。虽然奚芷凝不知道楚莲寒的犹豫是因为她这个镇国府小姐的身份不好打发,还是因为其他,不过,只有她犹豫,就代表了她有希望说服她。 所以,她才有了之前的那一番刻意的柔弱和天真。大家府邸的小姐少爷,一出生就在权谋中长大,最不能抗拒的就是对天真的人的向往。她知道,刻意伪装出的那一丝天真和柔弱,最容易打动人心。 果然,她从楚莲寒的眼底看到了不忍。后来,楚莲寒如他所愿地答应了约定。 虽说,表面上她只是得知了一点点关于木槿的消息,实际上却是将她的安危和楚莲寒绑定在了一起。以后,她要是有事情,就可以让楚莲寒帮她帮忙,毕竟,她们以后就是相互有共同利益的人了。 楚莲寒,当然也是不简单的人,能伪装这些年不被人发现,她想来必然有过人之处。只是,奚芷凝倒是并不害怕楚莲寒,即使刚才楚莲寒身体里涌出丝丝冷意,但说到底,楚莲寒还是太君子了。 楚莲寒并不让她害怕,真的让她害怕的人,是另外一个人。若要杀人,要像她一样,才是高段。 笑着,温柔着,却不动声色地将匕首递到你的心口,这样的人才让人害怕。 花蓉钰…… 奚芷凝低垂着眸子,脑海中浮现出月影下那抹霸道邪魅的人影。 莲花池,月色倒影在水中,晕出淡白色的光芒。微风拂过,卷起丝丝波澜,远处笙歌阵阵,夜色迷离而漫长。 皎月如钩寒雾重,清白相映。夜风阵阵,笙歌管弦引幽思。 朱楼画阁多少事,帘幕重重。不勘追忆,西风卷卷枯叶黄。 第34章 绿荫绕水月深处,风絮画亭天如水。 月色半升,莲花池塘夜风阵阵,皎洁的月色下,奚芷凝垂下眼眸,漆黑的眼底倒影在月色下,是看不清的复杂。 花蓉钰,这个人,让她才是真的害怕。刚刚逃走的那一瞬间,她真的感受到她距离死亡是如此的接近,那种从花蓉钰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才是死亡的味道。那种杀戮和不顾自己安危宁可杀敌一千字损八百的做法,才真的是可怕。 楚莲寒凝望着垂眸不语的奚芷凝,她和她往日里见到的女子都不同,她往日所见女子要么刁蛮任性,要么种楚楚可怜或者心机深沉,而奚芷凝却是似乎看似深沉又带着一分天真浪漫,若说她天真又似乎带着几分忧愁,素齿朱唇,幽幽若莲,她仅那么安静地立于眼前,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来。 楚莲寒摇摇头,有些无语,无非是一个不受宠的镇国府小姐,她竟然会被她那眼底似有若无的忧愁打动,莫名答应这个约定。她是真的需要一个人帮她掩饰身份,还是因为她刚才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助? 算了,她不想多想。说不定是她的身份太过于压抑,想多一个人帮她分担也未可知。楚莲寒暗自嘲弄一番,收敛心神。 “好了,既然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那我告诉你关于你的小丫鬟的事情。”楚莲寒打破沉寂,她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文儒雅。 “木槿,她怎么了?”奚芷凝从楚莲寒的话中回过神来,她甩开多余的思绪,抬起头问道。 第35章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人,我来的时候瞧见你的丫鬟在问这府上的两个仆人,责问他们带你去哪里了?”楚莲寒一边说一边观察奚芷凝的神色,企图能瞧出什么,但是奚芷凝只是安静地听着,并为露出任何异状。 “后来呢?”奚芷凝不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若是简单,楚莲寒就不会一脸深意地望着她。 “后来,那两个仆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灭口。”楚莲寒回想起那一瞬间的画面,眼底露出一丝寒意。好快的暗器,好狠辣的手段。 “什么?”饶是奚芷凝的镇定,她也忍不住讶然。 “是很快的暗器致命,暗器上还带有剧毒。”楚莲寒补充道。 “那木槿呢?木槿她?……”奚芷凝心底隐隐担忧,她虽然和木槿才认识不久,可是木槿对她并未有任何害人之处,若是因为她而让木槿真的有个万一,她…… 似乎看出奚芷凝的担忧,楚莲寒摇摇头道:“你的丫鬟没事,我追出去的时候,她还活生生的。而且,我肯定,除了我追的黑衣人,没有第二批人留下来。当时,你的丫鬟是安全的。” “嗯。”奚芷凝提起的心,放下不少。她至少不希望木槿为了她的事情,而被牵连。 “只是,如果木槿没有受伤,她怎么不在莲花池呢?我和她约好在这里会和,参加赏花宴。”奚芷凝眉梢微蹙,轻声道。 “人我追到西厅就不见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仆人的尸体不见了,你的丫鬟也没有踪迹。然后,我就看到了受伤的你。”楚莲寒抬眸,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奚芷凝身上。“你是怎么受伤的?” “我被引入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然后出现一个人朝我下手。我用脂粉迷住了对方的眼,慌忙中逃出来。后来,就遇到了你。”奚芷凝三言两语简单地带过,她遇到花蓉钰的事情,她暂时不想告诉楚莲寒。 “这样……”楚莲寒瞧了奚芷凝一眼,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沉默之间,忽听得小路旁有脚步声传来。 奚芷凝和楚莲寒对望一眼,双双闪入凉亭旁的大树后。 月色下,奚芷凝瞧着来人容貌,警惕的心放松下来。 “小姐?你在吗?”木槿来到凉亭,左右张望,小声呼唤。 “我在这里。”奚芷凝从凉亭后走出,跟着她走出来的还有楚莲寒。 “小姐!”木槿瞧见奚芷凝目露喜色,就要奔过来。只是,她的脚步才走了两步,待她瞧见奚芷凝身畔的人,她又愣着了。 “小……小姐……”木槿的目光落在楚莲寒身上,似是有些犹豫。 “没事,她是……”奚芷凝回头,望了一眼楚莲寒,斟酌该如何告诉木槿她的身份。 “楚莲寒。我是你小姐的……朋友。”楚莲寒淡淡一笑,并未隐瞒身份。 “小王爷?朋友?”木槿讶然地睁大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奚芷凝秀眉微皱,她没有想到楚莲寒竟然报出真实身份,她以为至少此刻她会隐瞒。 “你们小姐以后若是有事情,你可以来找我帮忙。”楚莲寒看了奚芷凝一眼,淡淡道。 “嗯……好的,小王爷。”木槿拘谨地点头应答道,目光落在地面却是深思。 楚莲寒并不管奚芷凝的如何态度,她对木槿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个褐色的令牌,递给给奚芷凝。“这个给你,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来王府,出示这个就没有人阻拦你。” 奚芷凝欲言又止地望了楚莲寒一眼,想要拒绝,楚莲寒又开口道:“这个是为了防止万一,我不想发生不能解决的麻烦后才去补救。” 奚芷凝略微一犹豫,还是接了过来,放入袖口中。楚莲寒说得对,万一有事情,她一个人无法处理,找她帮忙也是应该。毕竟,有了约定,她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需要相互照应。 收起令牌,奚芷凝回头问木槿:“你怎么现在才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木槿看了一眼楚莲寒,不知道是否该直说。 “我还有事情,先走了。”楚莲寒如何不知道木槿的表情是如何的意思。她对木槿之后的去处虽然有意知道,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如果让奚芷凝来告诉她,或许她更乐意。 说完,楚莲寒身形一纵,消失在夜色中。 “小姐,你怎么和小王爷在一起?你们认识?”木槿见楚莲寒离开,忍不住问道。 “你只要知道你的主子只有一个,就好。”奚芷凝望了一眼木槿,淡淡道。木槿瞧见楚莲寒第一眼露出的惊讶她太清楚了,那目光中的讶然不是对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的惊讶,而是她根本就认识楚莲寒。 她开口想说第一句的不是小姐,而是小王爷。只是后来瞧见她望着她,便又忽然改口了。 “小姐,木槿知道。”木槿低下头,应道。 “说说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吧。”奚芷凝轻轻咳嗽一声,压住嘴角泛起的血腥,问道。 她之前为了不在楚莲寒面前露出身体不适的状况,刻意压抑住翻腾的气血,现在楚莲寒离开,她绷紧的神经微微放松,翻腾的气血便又涌上心口。 “我先是按照小姐说离开梅苑,沿着回来的路走。后来果然是错的路,所有到府上的客人都是先在西厅等待开宴。我弄清楚情况后,就赶来莲花池等小姐,只是没有想到我遇到了带着我们走错路的仆人。”木槿将自己所遇到的事情,一一禀报。 “后来呢?”奚芷凝点头,继续问道。 “后来我追问仆人的时候,他们突然被人杀害了。我追出去,没有找到人。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小姐和小王爷了。”木槿抬起头来,疑惑地道。“小姐,来的时候,没有瞧见仆人的尸首吗?” “没有。”奚芷凝也是疑惑,木槿和楚莲寒都追去了,那仆人的尸首又是谁搬运走了? “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先回镇国府了,我们去参加宴会。仆人带我们走错路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若是有人问起我们为何迟到,你就说我中途身体不适,先歇息了片刻,所以晚到了片刻。”奚芷凝思索片刻,吩咐道。 “嗯,小姐。”木槿点头应道。 “我刚刚走得急,发丝乱了,你帮我重新梳理一个发髻,还有,把你头发上的发簪给我用上。”奚芷凝上前走几步,坐到凉亭里的石凳子上,对木槿说道。 木槿之前的注意力在楚莲寒的出现上,没有注意道奚芷凝的异状。现在奚芷凝一说,她这才发现奚芷凝发丝全部散开,本来梳理好的发髻完全没有了,连同那只别致的发簪也不在了。 “小姐,你的发簪怎么不见了?”木槿走到奚芷凝身后,从袖口中取出一把小木梳,熟练地为奚芷凝挽发。 “来莲花池的路上遗失了。”奚芷凝不疾不徐的说,垂下的凤眸将眼底微微波动的情绪敛尽。 片刻后,木槿将奚芷凝的头发梳理出了一个漂亮的朝云近香髻,用一根莲花银簪穿发而过,雅意悠然、大气婉约,远比那些用金簪和带花看上去的来得娇艳动人。远远望去,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 “小姐,你带这发簪比之前的还要好看得多。之前的金簪配上小姐的衣服太俗气了,反倒是我这个不起眼的莲花簪更凸显出小姐的清雅。”木槿笑吟吟地说道。 奚芷凝瞧了一眼木槿欢喜的表情,她也露出了淡淡笑意。不知道为何,她对这个新来的丫鬟,倒是比之前的兰梦更喜欢几分。这丫头看上去有些心机,实则内心倒是很单纯。 “走吧。宴会快要开始了。”奚芷凝乘着木槿低头收起小木梳的瞬间,迅速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吞下,转头对木槿说道。 “嗯,小姐。”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径的尽头,月色如水,寂静而幽凉。 绿荫绕水月深处,风絮画亭天如水。 阶下小径寒声起,风微烟澹人无寐。 第35章 寂寂小楼满园风,烛影朦胧柳桃红。 花府,梅苑。 细碎的脚步声绕过小院的假山,徐徐而来。 “三小姐,二小姐来了,如今正在外院的客厅里等小姐。”丫鬟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盘膝坐在床边的花蓉钰猛然弹开眼睛,阴戾的目光冰冷的看向房门外,声音冷漠:“不是说了,宴会开始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吗?” “可是……”丫鬟心中一寒,忍不住身体打了个冷噤。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新来的三小姐虽然往日里看起来笑盈盈,可她一靠近总忍不住心里冒寒气。今个儿,她若不是二小姐吩咐前去禀报,她肯定是不会来找没趣。 她可记得不久前大小姐来闹,连门都砸了,可是最后,还不是陪笑着给三小姐道歉了。她当时在外院里,正巧看到大小姐和三小姐一同出门,大小姐的那表情是她从来没有瞧见过的温柔。 “可是,二小姐说三小姐您会见她……还让我给三小姐送这个东西过来。”丫鬟一边支支吾吾说道,一边就要推门而入。 第36章 “没有可是,宴会开始前,不得打扰我。东西放在门外,你出去!”花蓉钰眉心一皱,手腕一挥,一股冷风掠过房门,门外的丫鬟还未踏入房门,便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得倒退几步,险些跌倒。 “我说过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房间里传来了花蓉钰淡漠的声音。 “是。”丫鬟慌忙地应道,眼神带着一丝慌张,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她刚刚脚步踏入房间的瞬间,竟然瞧见房门里的花蓉钰半卧在床榻上,发丝凌乱,面若桃红,娇艳的红唇泛着艳丽的色彩。 丫鬟离开后,花蓉钰剧烈地咳嗽一声,再也忍受不住,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该死!”花蓉钰掏出锦帕擦去嘴角的血迹,转身对着床榻上方,冷冷道:“红玉,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小姐,我是没有办法。你中的毒,我都没有见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为你解毒。刚刚那个丫鬟突入闯入,你才服用了药物缓解症状又不能动,我看那丫鬟起疑,若让她知道你受伤,那就麻烦了。所以……”红玉低下头,诺诺道。 “所以,你就把我弄成这个模样?!像是被下了春、药?!”花蓉钰瞧见镜子里的人影,风眸微微眯起。 “小姐……”红玉瞧见花蓉钰轻轻抿起的嘴唇,头垂得更低。不过,刚才的情况,那丫鬟肯定是以为三小姐误食了不该吃的药物“红玉确实善作主张了,可是若是那丫鬟说出去,总比受伤好解释。” “算了,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被人询问,就说不小心房间摆放了藤萝草,又喝了斐芯汤。这两个单独都没有毒,可是若放在一起,就会产生类似春、药的症状,但是并不严重,最多半个时辰就没事了。”花蓉钰轻轻咳嗽一声,缓缓道。 “不过,小姐,究竟是谁给你下毒的,这么狠毒我这些年好歹也算是见过不少毒了,竟然没有见过这种。若不是冬梅说小姐今晚有安排,我不放心恰巧来梅苑,小姐你岂不是会毒发?”红玉疑惑地抬头,问道。 花蓉钰看红玉垂下头的模样,眼眸微沉,长长的睫毛落在淡淡阴影下,摇头道:“下毒的人狠毒到不一定,若是真的狠毒,她大可要了我的命。” “这还不狠毒?小姐,你太善良了!”红玉忍不住吐舌头,她家小姐的心里真不是一般的强大。都动弹不了,还说不够狠毒?那真狠毒起来,不是见血封喉? “若有人要你命,你还没有下狠手,算不算善良?”花蓉钰眸中寒光闪烁,眼底是琢磨不定的光芒。 “这……也许有别的原因,也不一定。可是,小姐你确定真的没有对你下狠手吗?”红玉想了想,道。 “别的原因?”花蓉钰眉头微挑,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的眼眸闪过一丝幽光。 “今天花府宴客,说不定人就是这些宾客之中的人。小姐要我去查查吗?查查为何对小姐下手?”红玉担忧地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花蓉钰,问道。 “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主意。我让你将东西放在醉乡阁,你事情办妥了吗?”花蓉钰问道。 “都按照小姐说的办了,而且,我一直跟着大小姐花莹雪,看着她进了醉乡阁,她约是过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并且,大小姐出入醉乡阁的事情,我特意不小心撞翻了醉乡阁楼前摆摊的小贩,让小贩将胭脂洒到了花莹雪的身上,若是有人问起,那小贩就是证人。”红玉说道。 “好,这里没你的事情了,暂时你就和冬梅一眼休息几日。这几日估计会有事情,你们若是出现,让人寻个蛛丝马迹反而不美。若我有事情找你,会飞鸽给你。”花蓉钰从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根蓝色丝带,递给冬梅,接着道:“你帮我查下这个质地的丝带,在京城中有那些官家的家眷用过?尤其是近期购买过。” “小姐,这个不是在你受伤的时候,我在房间里发现放到你怀里的吗?这个不是小姐的东西?难到说是丝带和给你下毒的人有关?对了,给你下毒的是个女子?”红玉掩饰不住的好奇,一连串的话就冲口而出。 花蓉钰淡淡看了红玉一眼,成功地让红玉按捺住了想要继续追问的想法。 红玉有些遗憾,她跟着小姐这些年,难得看到小姐被吃瘪的时候。她能不好奇吗?只是,这西京中能有如此高明用毒的人,她看来还是要注意下,否则要真的着了道,那就麻烦了。 “小姐,你的毒真的不要紧吗?你现在服用的药丸只能暂时把毒逼迫在手腕处,不仅会影响你的功力,使得功力减半,时间长了,依旧会毒发。”红玉还是担心。 “没事,我的毒,会有人来赶着来解。”花蓉钰嘴角轻轻勾起,眼眸如璀璨的星光,仿若精雕细琢般的容颜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红玉瞧着花蓉钰的表情,心中的好奇更重了几分。不过知道即使追问也不会有答案,她也只能将好奇放道心底。既然小姐心底有主意,她也放心了不少。 “小姐,时间不早了,你还要收拾收拾去参加赏花宴会。让红玉为你梳洗吧。”红玉道。 “嗯。”花蓉钰点头,指了指放置在床榻旁衣橱,道:“给我最里边的那套水蓝色的衣衫。” “咦?”红玉顺着花蓉钰的手指方向,打开衣橱瞧见里面的衣衫目中露出讶然:“小姐,这是套男装。是这套吗? “嗯,就这套。”花蓉钰淡淡道。 红玉整个人呆立在原地,许久之后,她才喃喃道:“今日花府宴会,是要介绍小姐和那些官家小姐和少爷认识,小姐这样穿着……” “这样穿着,怎么了?”花蓉钰看了红玉一眼,问道。 “这套衣服会不会不太合乎礼仪?”红玉小声道,抬眼瞧着花蓉钰,目光透着为难。小姐天生丽质,若是身着男装岂不是明珠暗投?掩盖了小姐本来的容貌和气质? “你又着于形式了。如今西京里的小姐和少爷,你觉得即使我穿着绫罗绸缎,她们就会给我好脸色?”花蓉钰冷笑一声,咳嗽着从床塌上站起来。 “在她们眼底,我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姐,有什么价值?不过是一个玩物,或者一个新鲜的游戏对象。”花蓉钰从红玉手中接过衣衫,目光沉沉。 “那小姐你这是?”红玉看着花蓉钰的表情,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总是有一种说不出预感。 “于其让她们把我当成玩物,不如,我把她们饲养成我的玩物。”花蓉钰目光中寒意逼人。 “小姐,你这样,夫人会伤心的。”红玉听到花蓉钰的话,岂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她虽说是花蓉钰的丫鬟,但是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经历了变故,她早就将花蓉钰当成自己的亲人般,怎么忍心瞧见她变成今天这样? “红玉!”花蓉钰抬眸,幽深若谭的眼眸里是无尽的幽光,“她,不会伤心,因为,她根本不在这个世间上了。你忘了吗,我家和你家里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红玉艰难地应道,她何尝不知道花蓉钰想要查明真相的心情,只是,她害怕,害怕花蓉钰为了查当年的案子,不顾一切。 “既然知道,你就不该说刚才的话。我当你是亲人,所以不想责怪你。只是,我不想再听到你提起。”花蓉钰抿唇不语,敛下的眼眸里寒光阵阵。 “对不起,小姐。红玉不该提起伤心的事情。”红玉低下头,轻声道。 花蓉钰轻轻叹息一声,拿起衣衫转入屏风后,将衣衫换上。 片刻后,花蓉钰走了出来。 “小姐,你原来穿男装也这样好看。”红玉瞧见走出屏风的花蓉钰,目中露出惊艳之色。 晓月轻淡,星光朦胧,淡淡的透过纱窗映照出房里的人儿。 只见换上男装的花蓉钰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那若如雪的肌肤透亮,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水蓝色的衣衫单调不仅没有让她容颜失色,反而更衬托着哪张雪白透晰的脸庞素雅清爽,腰间缠着一根墨色丝带,丝带上吊着一青石玉佩,在夜色朦胧的月光中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 寂寂小楼满园风,烛影朦胧柳桃红。 惆怅心事欲语休,默默凭栏独立中。 第36章 不是春风不解意,只缘雾重夜已深。 花府。 奚芷凝和木槿到达西厅的时候,已经临近宴会开始。接待的是以为年约四十身穿姜黄绸缎的嬷嬷,她见到奚芷凝的瞬间目露一丝讶色,待接过木槿递上的名贴后,她又多打量了奚芷凝两眼。不过她从始至终并未多言,而是恭敬地将新的名牌号码递给奚芷凝,再打发了身畔的一个小丫头带着两人前去早已经准备好的厢房。 穿过回廊,奚芷凝和木槿被带到了一个四面种着桃花树的厢房。走进房间后,丫鬟又送上了粉色面纱和披风,交代了此次宴会的一些注意事项,便退了下去。 奚芷凝带丫鬟离开后,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个相当雅致的房间。房间的正中是一张花梨的茶几,茶几上放置着一套青瓷茶具,茶几旁是一套小巧别致的梨花木椅子,而靠近椅子后不远的墙上则挂着一幅西京烟雨图,图的左右各有一幅对联,笔记遒劲,一看便不是凡品。 第37章 “小姐,我看宴会一会就要开始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之前累着了,要不要先靠着椅子休息一会?我在门外给你瞧着,不让人打扰。”木槿瞧着奚芷凝略微失去血色的脸蛋,有些担忧的开口。 奚芷凝抬手摸了摸脸蛋,也觉得头有些晕,便点点头道:“也好,我先休息会,等宴会开始前,你再进来唤我。” 木槿给奚芷凝沏了一杯茶,关切地道:“小姐,你喝口水,好好休息。木槿先出门去候着,有事情你唤我一声便好。”说完,她转身走出厢房,轻手轻脚地关起房门,在房门外小院子的石凳子上坐下。 木槿离开后,奚芷凝右手搭在手腕左侧号脉,才发现自己血气虚弱,显然之前她勉强面对楚莲寒为了不露出受伤严重的状况,刻意将伤事压下,伤了经脉。 虽然后来她吞服了恢复气血的药丸,但是效果却不明显。 歇息下来,奚芷凝忍不住回想起之前在梅苑的一幕。想到当时发生的情形,她仍然忍不住有些后怕。花蓉钰,那个人的心机实在是太深,她处处小心敌方,却最后还是着她了道。 她最后能全身而退,奚芷凝不得不暗叹一声侥幸。 想到最后离开前,花蓉钰那妖娆邪魅的容颜,再配上最后她瞧她的那双冷冽锐利,漆黑幽深的眸子,奚芷凝眉心微蹙。即使最后花蓉钰动弹不得,她那双眼眸依然明亮如星,冰冷异常,深不可测,仿若是夜色中浅浅发光的黑曜石,透出傲然的光芒。 招惹这样的人,不知道之后会如何?想到这里,奚芷凝叹息一声。 抬眼,窗外月色迷离,皎洁如玉。 梅苑。 花蓉钰在红玉离开后,从怀中取出一白色的锦帕,锦帕掀开,是一只凤簪。她将取出凤簪放在一旁,反而是把白色的锦帕展开,平放在书案上。 回想起在梅苑书房发生的事情,花蓉钰秀眉的眉目微微上挑,嘴角轻轻抿起一个清淡的弧度。 对方给她服用药物后,她因为修习功法的原因,很快融化了药丸的药效,将压制的功力恢复到了八成。虽然她继续用功可以完全恢复,然她并没有。她选择了再次动用了魅术。 她睁开眼睛的那刹那,她就知道她的计划要成功了。 果然,对方如她所愿地探身前来查看她的状况。她是药物的拥有者,想来是比花蓉钰更清楚药物融化修复精神力的所需要的时辰。 她早一刻睁开眼睛,对方必然奇怪会探身查看。而花蓉钰要的就是对方查看的那瞬间,心神恍惚的片刻。 花蓉钰这样做,其实很冒险。要知道她本来就精神受损,用药物恢复不到完全,她又擅自动用一次,这样的损害对她而言不言而喻。可是,她当时也不得不这样做。恢复精神力的一个时辰里,由于药物关系,是无法动用内力的。不能用内力,代表她无法用武力留下人来。 对方也是算准了这点,才敢让她先服用药丸。只是,千算万算,对方算漏了花蓉钰会不惜自损不恢复全部精神力,也要再次动用魅术迷惑她的心神。 只是可惜,到最后,她还是未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不过,回想起施加魂术的经过,她漂亮的凤眸中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深沉,映照在烛火下,泛起一抹复杂的幽光。 在当时的情况下,花蓉钰若是想知道对方是谁,除了再次动用魅术控制对方心神,别无她法。而且,她也并未打算真的如对方所愿的给出对方想要东西,一来是她确实没有,二来是她对来人很好奇,想要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需知道若是错过了今晚的机会,她即使要调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初来乍到花府,必定多双眼睛瞧着她的动作,若她太过的招摇去调查,势必会物极必,那样对她而言并非是好事。 所以明知道冒然在一天之内两次动用精神力事后会被反噬,花蓉钰依然选择了后者。 她不仅要知道她是谁,还要知道她为何来这个院子。对方花费心思不惜犯险跟她来书房,也要知道花府所有的院子里从建造到现在的所有情况,曾经住了谁,住这里的人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其中显然有未知的秘密。 若多知道一些东西,对她而言,也何尝不是一件傍身的利器。 只是,当面纱被她掀开,她瞧见了面纱后的人儿和后来发生的事情,花蓉钰不得不承认,她改变了主意。她本是打算知道对方身份后痛下杀手,可是如今…… 花蓉钰低垂眼眸,平静的深眸若深潭中的星火,幽幽暗暗。 即使用药物掩盖了原来的肤色,花蓉钰也一眼瞧出对方天生丽质。花蓉钰以往在外行走,常用这样的药物掩盖容貌,所以,她只一眼就瞧出了奚芷凝在脸上用过药物。 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融化在手心涂抹在对方脸上,花蓉钰很快就瞧见了眼前人儿的本来面目。 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唇如朱砂不点而红,浑然天成的高贵,略带忧郁的气质,宛如冰山的雪白兰花,神情更显得有一丝淡漠,眸中因为失去心神反而多出一抹纯真,眸中然若清水盈盈。 微风拂过,垂落在耳畔墨发丝丝缕缕随风摇曳,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清新雅致,淡雅迷人。 花蓉钰讶然对方雅致的容貌,不过,漂亮的人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瞬间的惊讶后,她便收敛了心神。 “你是谁?”她细长的眉轻挑起,漆黑邪魅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对方的眼睛,眼底隐隐有光芒流动。 “为什么来梅苑?你要花府的布局和居住人物的情况,是为了什么?”花蓉钰的声音低沉缓慢,略带磁性的声音宛如重锤敲打进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是谁?我是谁呢?………桃花?……不……,不是。我,我是谁?”回答花蓉钰的是对方疑惑又挣扎的声音。 花蓉钰也未曾料想到仅仅是简单的询问对方是谁,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她并不知道奚芷凝的名字是来到镇国府后才取的,之前被安排训练的地方她一直被以代号为名,桃花则是她之前的代称。 “你是谁?仔细想想,慢慢的回忆。”花蓉钰眉心微微拧起,她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花蓉钰仔细凝视对方的眼眸,企图看出一丝端倪,然而,却并未发现有异常。 以前她在山上跟随师傅学艺的时候知道,若是人被刻意训练,也可以抵抗精神力被控制。只是这样的情况下,不该出现迷茫和挣扎的表情。被训练出的人,表情会麻木不仁,对施加精神力的人的问话没有任何回应。 显然,此时并非那种情况。除此之外,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说的是真话,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师傅留下的书中记载,这样的情况,极有可能是身体受到了重创失去了部分记忆所致。 “不,不知道……我想不出,头好痛……好痛……不要想起,不要……”柔弱得让人心疼的声音断断续续,莫名的让人心里酸涩。 “想不到,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凝望着眼前略带迷茫眼神的人儿,花蓉钰的淡漠面容上难得地有瞬间地柔和,她狭长的眉眼弯起,清润清雅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一丝暗流,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瞧着挣扎的人儿,似是在思考什么。 花蓉钰能控制精神力的时间不多,毕竟她只恢复了八成精力。加之前面她又动用过一次精神力,她能控制的时间是有限的。 若是没有经过之前的精神力的损耗,她大可使用秘术,一探究竟,可现在时间有限,她精神力又不足,若超过半炷香的功夫,不仅她会被反噬,被她控制的人也会同样受到反噬而可能性命堪忧。 花蓉钰犹豫的瞬间,眼前的人倏地面色一变,柔弱的神情被孤冷取代,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里射出冰冷的光芒,整个人身边的气息宛如从三月春光转变为寒冬霜雪。 花蓉钰凝望着那双冰冷美丽的眼眸,潋滟眸光中露出一丝玩味。 窗外夜风拂过,卷起阵阵残叶在空中飞舞,沙沙沙沙,像是在低声细语,又似在诉说着什么。 花开花落风光艳,风卷残叶悄无痕。 不是春风不解意,只缘雾重夜已深。 第37章 满目萧凉,点点滴滴费思量。 微风拂帘,烛影摇曳,梅苑小楼在夜雾中若影若现,带着神秘莫测的美。 月色下,倒影着两道朦胧的倩影,风影动处,两道影子像是彼此在凝望,又像是彼此在等待。 奚芷凝面部神情所有细微的变化花蓉钰都没有错过,一一瞧在眼底。 “你是谁?再好好想一想?”花蓉钰抱着再试一试的心情,强制自己再度加强对方精神力的控制,她那妖媚的眸光变得更加的诡异,灼灼耀眼。 汗水从花蓉钰鼻尖渗出,勉强动用精神力本就不易,她还加重控制力度,无疑是对她本来就濒临极限的体力和精神力的重大考验。 “我不知道,不知道……!”眼前的人儿那双嗜血的眼眸有片刻的迷茫,紧蹙眉梢,冰凉如水的面容闪过痛楚之色,双手紧紧握紧拳头,似是在挣扎。 第38章 面对如此的精神力控制依然抗拒,当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眼前人宁可忘了自己? 花蓉钰惊讶地挑眉,凝望奚芷凝的目光如夜幕般深沉。 “不要逼我……”挣扎片刻,眼前的人的双眸迷惑尽去,双眸再度泛起嗜血光芒,紧蹙的眉梢不再弯起,面容冷凝宛若冰霜,浑身如同利刃般锋利。 “杀!杀!杀!”眼前人紧握双拳,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陷入了虚妄的幻境中。 花蓉钰凝望着整个气息改变的人儿,妖媚惑人的容颜闪过深思。 一个人的气息连同整个气质都发生变化,这样的情况太少见了。 初见眼前人给她的感觉是心机深沉冷漠,揭开面纱那双双懵懂的双眸带却着几分纯真,而现在,则是冰冷嗜血,刺骨的冷。 她和她,果然是同类。花蓉钰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她们都一样是生活在夜色中的人。只有在夜色中生活过的人,才会有那样的一双眼眸,嗜血而淡漠。 忽然,花蓉钰很想念宜瑶,想念她那双水汪汪纯真的双眸。眼前人的眉眼处似乎和宜瑶有几分相象,只可惜,宜瑶的眼眸里是对生活的热情,而眼前的人眼眸却只有冷漠。 不知为何,花蓉钰又忍不住将眼前人和宜瑶比较。或许,她回到西京,太过思念过往。 花蓉钰抬眸,眼前人淡漠冰冷,她和宜瑶的神态和气质完全不同,她们怎么都不可能是同一人。 想到宜瑶,花蓉钰心下黯然。 宜瑶,宜瑶,你在何处呢?你是否和我一样,在思念我? 若是有一天,我也将像眼前人一样自己遗忘,连同你一起忘记,包括那些快乐的回忆…… 想到这里,花蓉钰凝望着眼前人淡漠的容颜,心中莫名涌起一丝酸涩的痛,让她心口一窒。 宛若针刺的痛感让花蓉钰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她是在替眼前人心痛,还是为自己。 收敛心神,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她花蓉钰会为陌生人心痛?花蓉钰心底暗叹自己可笑。 她一定是太想念宜瑶,竟然会产生错觉,有刹那她才会觉得她是为眼前人心痛。 她是害怕自己将宜瑶忘了,所以才会有一瞬间的心痛。 月色如水,寂寥依旧。淡淡的忧伤蔓延在两人身上,地面拉长影子轻轻晃动,似乎也带着似有若无的忧郁。 在花蓉钰闪神的片刻,眼前人的眼眸一直维持着血红,僵直的身体绷紧,表情宛若冬日寒霜。 片刻后失神后,花蓉钰调整好了心情,她竟然在施术的当中闪神,这还是第一次。 深吸一口气,她再度集中精神。 “你为何来梅苑?”花蓉钰决定不再纠结第一个问题,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中。毕竟,若是真有人指示她来梅苑,是否代表有人对她注意了?对方是为何要来探究她? “有人引我来这里。”蹙紧的眉梢微展,像是在回忆。 “谁引得你来的?”花蓉钰继续追问道。答案处于她的意料之外,她本以为对方是来探查她,看来还别有隐情。 可是,谁又会刻意引人来她这里? “一个丫鬟和仆人,我……不认得。”对方的声音带着疑惑,显然她也不知道缘由。 “你为何要花府的院子分布结构图和要知道那些人住过?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花蓉钰的声音断断续续,持续动用精神力,她也快要到极限了,冷汗湿透了她的背心,她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眼前人眉头一皱,似乎在犹豫。 “我……我需要这些………” 话说道这里,却没有继续下去。 在花蓉钰还想继续施加控制力的时候,眼前面无表情的人儿却忽然动了起来,冰冷若霜的双眸褪去迷茫之色,黑色深邃的眼如同夜幕般幽深清澈,看不到底。 眼前的人竟然因为对抗精神力过度痛楚,而提前挣脱了她对她的精神控制。 花蓉钰一愣,猝不及防,精神力控制被生生地打断。 花蓉钰不是个大意的人,相反,在很多时候她想到的都比一般人要多。 然而今天的情况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须知道,在完全控制住一个人精神力的时候,被施术的人摆脱心神控制,这样的发生突变的状况实在是太少。 银色的光芒在对方手腕处闪烁。 花蓉钰暗道不好,想要再度控制局面。手腕抬起,她直接朝着眼前人手手腕挥去。然,她还是晚了一步。 白色的银针如同闪电般朝一道着花蓉钰的手腕处刺来,一道直接朝着她眉心而去,显然是逼迫着她放弃。 她若是要想留下眼前人就要拼着自己受伤,对方似乎也是知道这样,冷呵道:“放手!” “你逃不掉!不要想了!”花蓉钰冷笑,绝美的容貌宛若冰雕,她会是那种被迫就放弃自己目的的人? 想威胁她,不可能! 花蓉钰不顾自己的左手手腕会受伤,左手手臂向前一带,眉心处的针朝着她自己的左手手腕刺去,并且她脚步转换,左手手腕再度迎接上刺向右手手腕的银针。 只见火光般的瞬间,两只银针刺入纤纤玉臂,而花蓉钰空闲出来的右手则不改最初的姿势,手掌翻转,一掌朝着眼前人的心口送去。 “你,真是个疯子!!”眼前人儿淡漠的眼眸有一丝动容。 避无可避,花蓉钰的一掌直接正中对方肩头。若不是她强行动用精神力,内力又不剩下几分,并且对方用银针耽搁了她片刻,这一掌若是击在心口,恐怕会直接要了对方的命。 “没有人可以威胁我,谁都不行。” 花蓉钰的眼眸冰冷刺骨,身体几乎麻痹,可是她却一瞬不瞬的地望着眼前人。 “咳咳……”轻轻咳嗽,对方被击中一掌,嘴角渗出血丝。 抬起右走拭去血迹,眼前人抬眸,冷冷道:“今天你给我的教训,终生难忘。谢谢你让我学会了一点,即使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相信人。” 眼前人话音刚落,正要上前走向花蓉钰,忽然脸色一变。花蓉钰脸色一凝,嘴角露出以为不明的笑意。 “有人来了。”花蓉钰浅笑盈盈的凝望着眼前人。她虽然受伤严重,不过她也瞧出对方也受了不轻的伤。 “要不要赌一回,来人是你的帮手,还是我的?”花蓉钰褪去冷色,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我从来都不赌。因为我只要赢,不要输。所以……抱歉了。” 在花蓉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眼前人的银针刺入了她的膝盖和肩膀的穴道,接着花蓉钰的身体变变得僵硬,动弹不得。 “该死!” 本来被施术人挣脱控制,施术人就会受到反噬,花蓉钰本凭着最后的意志力坚持,突然的身体僵硬让她最后的一口气息被打断。 她只觉得头部昏沉,心口气血翻滚,忍不住口中的血腥味,吐了一口鲜血。 然后的几个呼吸间,她的头部有瞬间地的眩晕,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等花蓉钰睁开眼眸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房间的地面上遗落了一枝发簪和一根蓝色锦缎的发带,想来是人匆忙离开时候落下的。 花蓉钰若非两次使用魂术,她本可以在对方逃脱前用快消散的最后的一丝内力留下来人。 然手腕中了银针让她反应迟钝了一个呼吸,等她后来想再动用内力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内力因为之前的药丸暂时封了不说,她刚刚手臂上的银针居然还带着毒。 这毒不会片刻让她致命,却使得她动弹不得的时间变长,浑身乏力。 从回忆中抬起双眸,花蓉钰幽深的眸光带着一丝无奈。 最糟糕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她刚才发现她的功力不仅因为中毒减半,而且她的手腕被银针刺处出现了豆子大的红印子。 若她没有料想错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红星印子会越变越大,当红印缠绕整个手腕的时候,就会毒发。 从书案上拿起发簪,花蓉钰仔细地将发簪再看了了一遍。这发簪是纯金打造,在西京中能用这样发簪的人非富则贵。 只是,这发簪太过于普通,稍微大户人家都会有一两只,光凭这个来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而且来人一见到她就说是小丫鬟,是为小姐寻的发簪。如果这发簪真是某位来参加宴会的哪家小姐不慎遗失的也未可知。毕竟,用这个可以混淆视听。 发簪在花蓉钰手腕中转了一个圈,当时来的人是红玉。她找到了花蓉钰不仅给她用功将毒素逼到手腕处,还将遗落的发簪和蓝色丝带给了她。 至于那白色的锦帕,则是花蓉钰开始施加魂术的时候取下放入怀中的。 月色如水,沉静,静谧的世界仿若只剩下花蓉钰一个人。 良久,花蓉钰低头,邪魅妖娆的眼眸扫过锦帕,指尖落在了锦帕右下端的一个红色丝线绣成的花朵,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锦帕的左侧,是一首诗词的两句: 第39章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花蓉钰低吟,粉色唇畔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风眉微挑,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倒映出浓重的影字。 “能从我手下溜走,还不知不觉给我下毒,真的不容易。不过,你真的逃得掉吗?”花蓉钰漆黑如墨的眼眸凝望窗外皎洁的月色,花蓉钰眼底闪过一丝的幽暗不明的光芒,似是陷入了深思。 烛光摇曳,灯影重重,将所有一切包裹在淡淡的光晕中。 庭前春燕两三只,独自飞舞,孤影茕茕,阵阵啼鸣断人肠。 冷月花魂伴夜风,芬芳幽暗,满目萧凉,点点滴滴费思量。 第38章 梦里未知相见稀,芳草绵绵不觉醒。 花府。 奚芷凝休息没多久,便有丫鬟前来通知赏花宴开始了。休息片刻后,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心口仍然气血翻涌,但是也不是片刻休息可以调理好的。 整理整理衣衫上的褶皱,她深吸了一口气,带上之前花府丫鬟送来的粉色的面纱和披风,走了出去。 门外的木槿早已经将淡绿色的披风和面纱带上,只等她出来。瞧得她踏出房门,忙上前一步,迎上:“小姐,你出来了。丫鬟们说带我们去参加宴会。” 奚芷凝打量了一番等待在门外的丫鬟,这几个丫鬟明显不同于当初引领她入府的两人,别看年纪不大,却沉稳内敛。之中一人,她记得就是那个登记嬷嬷身边看上去很受重视的一个丫鬟。 “有劳各位了。”奚芷凝颔首,她给木槿递了一个眼神,木槿会意,忙从衣袖口取出一些碎银子递过去。 “麻烦各位姑娘跑一趟了。我家小姐初来乍到,若有什么不懂的,还劳烦给我们家小姐提个醒。”木槿笑着道。 那为首的丫鬟看了奚芷凝一眼,笑道:“姑娘是有心人。小的叫阿紫,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说完,也不推辞,接过银子放入衣袖。 “时间不早了,还是让我带两位先入院子里吧。”阿紫给身边的丫鬟点点头,那丫鬟便机灵地走在前面带路,而阿紫则伺候在奚芷凝身边,笑着给奚芷凝讲了关于百花园的来历。 “据说,这个园子是前朝皇上的长公主命人修建的,当初长公主为了让花园里的花在一年四季都开放,特意派人四处搜集奇花异草,花费了数年才有了后来的一年四季百花不断的奇景。” “不过,前朝灭亡后,整个院子被圣上赏赐给了花府,这百花园也就这样归了花府。”阿紫一边走,一边说道。 “因为百花园每年春天特别美,百花齐放,芬芳十里,所以,花府每年都会举行赏花宴会,邀请京中名流参加宴会,去年被选为百花仙子就是被称为京中圣手的医学世家的嫡女,孔裟云小姐。” “听说,圣上都想让孔小姐入宫,只是孔家就孔小姐一独女,又有祖训不得入宫,不然,早就被纳入后宫之中了。”说道这里,阿紫的声音小了些,不过她毫不掩饰严重的兴奋之情。 “若是哪家小姐能在夺得百花仙子的名号,入宫是迟早的事情。所以……,那些想入宫的各家小姐都拼了命要拔得头筹,私下里斗得厉害。”阿紫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奚芷凝一眼,那目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阿紫姑娘,你是说若是得了百花仙子的名号,迟早都会入宫。那今晚的宴会,岂不是入宫前的筛选?若是这样,那还需要储秀宫选秀吗?”木槿有些不解,问道。 “这个你就不懂了。据宫里的嬷嬷说,后宫之首皇后,一直出于历任的百花仙子。”阿紫看了奚芷凝一眼,沉默片刻后,靠近奚芷凝和木槿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你的意思是,若是想为皇后,就必须当百花仙子?”木槿惊讶抬眸,小声问道。 “你说的没错。”阿紫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奚芷凝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是想看出什么。只可惜,除了奚芷凝眼眸清澈若水,不见丝毫波澜,好像对阿紫说的一切并不特别热衷。 阿紫不知道,奚芷凝心中的诧异也并不少。她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赏花宴会,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些她不知道的隐情。若是知道,她恐怕还真的不想来了。她本无意入宫,若卷入这后宫选妃的争夺中,无疑是自找麻烦。 她才来花府不到一个时辰,就发生了不少事情。若是再卷入后宫选妃的斗争中,那她想要安静地为自己谋得逃出王府的计划岂不是会被打乱?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到了一个人。花蓉钰,她是要入后宫之中吗?那个看似温柔如玉的人,却心思缜密深沉人。不知道为何,奚芷凝一想到那个人,尤其是最后离开前她那双好似看透一切的眸光,就让奚芷凝心底隐隐生出些不安。 暗中叹了口气,奚芷凝揉揉眉心。希望,一会不要让她认出来,不然,麻烦事情恐怕还不会断。 阿紫一路走,一路介绍,她和木槿简单的问答,倒是让奚芷凝对花府整座宅院和赏花宴的情况有了初步了解。她一直以为花府的梅苑和花府的人有关,可是听阿紫的说法,这院子是前朝的长公主修建,那她在梅苑中看到的和玉佩中相似的图,是不是和前朝的长公主有什么联系? 心中想着,脚步却不曾停留。在丫鬟的引领下穿过几处回廊,绕过几座庭院的假山,她们来到了一处别致的院落。 “百花园到了。”阿紫回头笑着道。 奚芷凝的思绪被打断,她摇摇头,暂时抛下心中的疑问,抬眸朝着阿紫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她们停在一座气势非凡的庭院前。庭院的大门敞开,迎面便瞧见了满园的春色,花红柳绿,各种鲜花灿烂娇艳,更数条幽静的小道蜿蜒曲折通向各种亭台楼阁。 院子的正门上方处,则是用红色的朱砂写的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百花园。牌匾的左下方落款,是一个字,漓。 漓?是什么意思?长公主的名字吗?奚芷凝有片刻的疑惑,不过她很快把的注意力很落到了院子里。 阿紫带着她们走进院子,飞快地穿梭在花木葱荣的小径上,复杂的地形让奚芷凝的注意全落在了记路上。 “好漂亮的院子。”木槿边走边看,忍不住赞叹道:“不过,就是路有点复杂,我看得眼睛都有点花了。” 阿紫对木槿的赞叹毫不惊讶,她笑着道: “这才是外院,待到了内院才是漂亮。但是你说路复杂,确实没错,若不是刻意记忆很多次,一不小心我们都会走错。不过,这路可是百花园特有的,别无分号。” 阿紫一边走,一边指着不远处的凉亭道:“你看,快到了。宴会就在百花园的中心,飞花观叶亭。” 奚芷凝顺着阿紫的方向,果然瞧见了一座隐藏在花木之中的亭子。 奚芷凝在阿紫的带路下穿过一段竹林,远远地围着亭子饶了小半个圈,只见遮挡住视线的花木褪去,眼前豁然开朗。 飞花观叶亭前是一大片空地,空地四周是开得灿烂的各色花木,分别是依照红,浅红,白色,黄色,浅黄,紫色,从左到右绕成了一个圈,将凉亭包围在中央。 而宴会桌子也就刻意围着凉亭,分别用红色,浅红,白色,黄色,浅黄,紫色的绸缎铺面,放置在对应的花树下。 最特别的是,凉亭中央还有一个水中搭建的弓形木亭,此刻月色初升,一轮月色就这样落在水中,在水中出现了一排弯月。 望着满园景致,奚芷凝眼眸中微露讶色。丫鬟阿紫带着她和木槿从凉亭左侧一小碎石子走向两侧的宴席,但见一路走来,左右花团锦簇,各色鲜花品种各异,还未靠近便闻得一股幽香悄然而至。显然,这院子里的一花一木的布置都用心良苦。 “宴会就在这里了。小姐可以按照之前领取号牌入席。”阿紫指着围绕花树而排放的桌子,笑着道。“若没有事情,阿紫就先告退了。” 奚芷凝瞧见除了她之外,有一些位置上早已经坐了人,还身后则还有有不少的披着粉色披风,带着粉色面纱女子和身着藏青色披风,带着藏青色面纱的男子被丫鬟和小厮们带着引入席间。 “谢谢阿紫姑娘了。”奚芷凝点点头,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号牌,将牌子交给木槿。 “小姐,我去瞧瞧我们的位置在哪里。”木槿对这个宴会的安排很有兴致,她接过牌子便朝着一边的桌子走去。 木槿去查探宴席的位置,奚芷凝却是在四下打量那抹让她熟悉的身影。 花蓉钰按照道理说是回来参加宴会的。只是,她离开的时候,迫不得已对她用了涂抹了僵草的银针。 僵草的毒,加上她在花蓉钰服用的药丸中偷偷添加的抑制功力的千金藤,两者融合在一起,会提前触发千金藤的功效。 只是,不知道花蓉钰会不会如她所预料的那样,用功力将毒素逼迫到手腕处呢? 第40章 她当初的本意本是想使用千金藤压制花蓉钰的武功,若是花蓉钰并未如她所愿的交出她想要的东西,那她可以此为交换。 奚芷凝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花容玉到了房间之后,迟迟不肯交出东西的缘故。她当时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花蓉钰根本就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若真的如她所猜想,那事情就比较麻烦。略一思索后,她决定对花蓉钰下药,即使花蓉钰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她也可以以此为交换,逼迫花容玉在花府为她探查,寻得想要的花府的布局图和居住的消息。 然而,即使她如此深谋远虑的做了了布局,还是没有想到事情完全不是她当初预想的那样。 花蓉钰竟然比她更提早动手,抢得先机,害的她中了她的魂术。若非后来的瞬间她突然有了一丝意识,她用意志力顽强抵抗,加上她也懂得魂术,趁着花蓉钰精神力不足,又在施加魂术的时候有片刻的分心,她恐怕就真的着了她的道。 想到这里,奚芷凝长长地睫毛微微翕动,宛若明镜的眼眸掠过淡淡的光影。 花蓉钰,这个名字,她记住了。 明月皎皎水中映,百花粉坠观叶亭。 梦见未知相见稀,芳草绵绵不觉醒。 第39章 夜风飞舞杨柳垂,西风寂寥花沾衣。 夜风轻拂,温柔地摇晃着树枝,开满枝头的各色花瓣随着枝头的摇曳纷纷坠下,宛如下起了一场花雨。 奚芷凝抬起凤眸,幽深的眸子掠过在场的蒙着面纱的陆续被花府丫鬟们领来的小姐们,当没有瞧见那抹邪魅的双眸,她微微拎起的心稍稍安稳了几分,又有几分莫名的失落。 奚芷凝暗暗紧了紧手心,对自己的莫名的心绪不太明白。摇摇头,甩来多余思绪,她应该是不希望再这里遇到花蓉钰的。虽说她之后还要找花蓉钰问消息,不过,经过梅苑的事情后,奚芷凝并希望在百花宴会上和她起冲突。若是花蓉钰认出了她来,那事情很可能就变得麻烦了。 木槿似乎对这个宴会的安排很有兴致,她接过牌子兴奋地左右张望,朝着一边的桌子走去。不消片刻,她便弄清楚了方位,走到奚芷凝身边,笑着道:“小姐,我找到宴会的座位了。”木槿轻轻走到奚芷凝身边,小声道。 木槿的话语打断了奚芷凝的沉思,她将思绪拉回到宴会上,转过头来,她瞧见木槿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小姐,你眉头紧锁,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之前……还有什么事情让小姐忧心?”木槿压低声音,靠近奚芷凝问道。 奚芷凝心中微惊,收敛心神,舒展眉头。她往日里并不轻易露出心神,能让木槿看出她的不对劲,说明她确实今晚有些被花蓉钰的事情扰乱了心神。“没什么事,只是想到入园前的事情,让我有点不安。” “小姐不用担心,若有什么,还有木槿在呢,木槿一定会保护小姐的安全。”木槿拉拉奚芷凝的衣袖,低声道。 “嗯,知道了。”奚芷望了一眼木槿认真的眼眸,她拍拍木槿的手,淡淡道:“你说找到我们入席的位置了,是哪里?” 木槿瞧见奚芷凝淡淡的神色,知道她并未完全相信她,心中略有失望。不过想到她才跟着奚芷凝不久,也就释然了。 “我们的号牌是九号,就是对面那颗开白色花的树下。按照牌号,应该是靠近左侧位置的地方。”木槿指着对面的一排白色的花木说道。 奚芷凝顺着木槿指向的方向瞧去,只见那颗树下稀稀疏疏没有几个人,她抬眸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瞧见那熟悉的眼神,心中莫名的一宽。 “那我们快过去吧,一会宴会开始再过去就不好了。”奚芷凝说着,脚步却已经开始移动了。她发现,虽然这是晚上,但是因为百花园构造别具匠心,整个庭院都用上好的明珠照亮,且用了镜子等物聚光,庭院里宛若白昼。她若是晚了过去,只怕在这明亮的光下被花蓉钰认了出来也未可知。 “嗯。”木槿虽不明白奚芷凝为何有些焦急,不过想到之前在荷花池发生的事情,再联系到莫名消失的尸首,她也有些不安。再抬头瞧了四周一眼,她发现不少人已经入座,开始左右张望,并且不时低头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似乎在揣测周围的人哪家的人。 木槿瞧见那些人打探的目光扫过她和奚芷凝带着打探的意味,想到荷花池莫名死去的仆人,心中不免慌乱,忙低下头,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些,想着快点到位置上坐下。毕竟,走到人群里坐下,不会那么显眼。 奚芷凝走在前方,木槿跟在后方,两人脚步不慢,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到对面。倒不是两人距离对面的白色花树远,而是两人要到对面需要穿越中间那座水中搭建的弓形木亭的亭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奚芷凝整个心神都放在留心花蓉钰是否出现。她一边脚步快步朝着座位靠近,一边垂下的目光却是四下查探花蓉钰的踪迹,希望不要引起人注意。 而木槿却不同于奚芷凝般低头垂目,她一路走来,都小心的前后打量。这不,经过中心的亭台左侧转弯的时候,她发现她和奚芷凝的身后忽然多出两三个丫鬟穿着的人。 这三个丫鬟的距离她和奚芷凝的距离一直保持的不远不近,看上去也是朝着亭台一侧的白色花木方向走去。可是,不知道为何,木槿的一直的心砰砰的跳,她悄悄地回头张望了几眼,总觉得那几个丫鬟的眼神有点异样。 她想提醒奚芷凝,又害怕是自己多心,反而让本来就有点紧张的气氛变得更绷紧。她心中纠结害怕有什么事情发生,然而又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她只能打起精神来关注周围,避免发生异状。 奚芷凝倒是没有发现木槿和身后的异样,并不是她放松警惕,而是周围来往的丫鬟和仆人很多,她身边不时仆人带着客人穿过,她为了不引人注意,每当有人经过,她都刻意垂下目光,避免与人对视。 而且,眼看就要走到白色的花树下,在并没有瞧见花蓉钰的情况下,奚芷凝绷紧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几分。 “小姐,我们到了。”走到小道的尽头,瞧见白色花树下写着宴会入口处的牌子和接待的丫鬟,木槿带着几分欢喜的开口道。 “嗯,你先去宴会入口处确认下我们的位置,我在宴会入口处的右侧的花树下等你。”奚芷凝抬眼,瞧见入口处有不少人在等候,她略一思索,对木槿道。 “好的,小姐。”木槿点头对奚芷凝道,快步走向了入口处。 奚芷凝不想引入注意,便朝着站在宴席入口处一旁的花树走去。走到花树下,望着眼前摆放一排排整齐的宴会桌椅和桌上摆放的琳琅满目的各色水果,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冷不防忽然一个罩上淡绿色的丫鬟,端着果盘忽然从身后的小道上奔过来,在经过奚芷凝的时候,仿佛因为被什么东西绊倒,从后侧右方重重地撞向奚芷凝。 在丫鬟摇晃几下,仿佛站立不稳,手中端着的果盘摔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丫鬟果盘中摆放的水果刀正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奚芷凝摔倒的方向的宴会桌上,水果刀的刀刃正好斜斜地插在水果中间。 奚芷凝若是向前摔倒,她倒下的方向则正朝着水果刀的刀刃。若是她避不开,轻则衣衫被割毁,重则还有受伤的危险。 电石火光之间,奚芷凝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桌子,脑海中出现好几种解决的方法,可是这些方法虽然可以让她避开危险,却无法不暴露她的身手。 眼看宾客陆续入座,她若是闹出动静来,必定引入瞩目。而木槿因为手中握着入席的号牌,她忙着在一旁的入口处设置的接待处查看她们入席的位置,根本没有时间发现奚芷凝的情况。更何况即使发现,以木槿站立的位置也来不及阻止。 怎么办?怎么办?无数的念头在奚芷凝脑海中划过,却想不出万全之策。 “啊!有人要摔倒了!” “刀,水果中间有刀……” 撞到奚芷凝的丫鬟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边朝着入口处奔跑,一边叫嚷着。人群中听到呼喊,不少人回过头来,目光落到了本来不引人注目的花树下。 奚芷凝心中焦急,可是却想不出解决办法。就在她决定拼着受伤的危险也不暴露身手的时候,身后一左一右出现两道人影,只是左侧的人影动作更快了一步,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来,扶住了即将跌倒的她。 “你,没事吧?若是不小心受伤了,可怎么好?”磁性惑人的嗓音在奚芷凝耳畔响起,戏谑的声音轻轻淡淡,仿若羽毛拂过心田。 奚芷凝心中一惊,身体微颤,轻轻闭上双眼。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这声音不是花蓉钰还是谁?她,她怎么会在这里?难到她是幻觉了吗? “是不是被吓着了?都不敢睁眼了?”奚芷凝的脖子处被呵了一口气,奚芷凝的面纱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被忽如其来的一阵风吹落到了地上。 第41章 奚芷凝慌忙睁眼想要抓住面纱下坠,然这一切只是徒劳。“你!花蓉钰!”奚芷凝咬牙切齿,她可以肯定刚刚她的面纱被吹走,是花蓉钰故意的。 “舍得睁开眼睛了?你不知道这面纱更容易让人认出你吗?看眼睛,就能知道是你。”沙哑低沉的声音小声的在奚芷凝耳畔低声轻喃,而奚芷凝脸上的面纱则落在了她身侧人的手中。 “咦,你这身打扮?”奚芷凝这才瞧青花蓉钰的打扮,有瞬间的发怔。此刻的花蓉钰身着男装,虽不同穿女装时候的柔媚,却别有一种风姿飒爽的英美。 “怎么了?被我迷住了?想不到你也是个肤浅的女子。”花蓉钰轻抿唇角,低低浅笑,勾起一朵魅惑的笑。 “你胡说什么!”奚芷凝微微蹙眉,她实在不习惯花蓉钰忽然用很熟悉的口吻和她对话,仿佛她们认识很久了一般。那种莫名而来的熟悉感,让她心底说不出的怪异。她们明明是应该如同死敌般的关系。 “都给你说了用再多的脂粉在我的面前都没有用,你竟然还给自己下这么重的粉,不怕呛吗?还是,你以为分量重,就可以躲开我的鼻子?”花蓉钰抬起手,将面纱轻轻放入奚芷凝手中,生怕气不死奚芷凝一般,在她耳畔低声叨叨,她那沙哑的嗓音传到奚芷凝的耳畔,说不出的魅惑。 夜风过处,一朵朵白色的花瓣随风吹落,洒落在四周,星星点点,仿若梦境。 夜风飞舞杨柳垂,西风寂寥花沾衣。 清宵细长何处去,月光消得残梦忆。 第40章 小楼亭台,芳草绵绵三更寒。 夜风阵阵,花香迷人,片片花瓣随风飞舞,仿若仙境。 “你,是不是早认出了我?”奚芷凝咬唇,盈盈黑瞳望向花蓉钰。 “你说呢?不然,你跌倒,我怎么出现的这么快?来了个英雄救美?”花蓉钰邪魅的一笑,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你……”奚芷凝第一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敢情她之前小心翼翼,对方都瞧着眼底,还存了戏弄她的心? 花蓉钰刻意压低的声音说话,所以在外人眼底,只瞧见花蓉钰及时扶住了快要跌倒的她,倒是没有瞧见花蓉钰和她的对话。 “是不是感动得说不出话了?你瞧你,我遮着面目你不也都认出了我,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呢?”花蓉钰好像完全瞧不见奚芷凝气恼的模样,慢悠悠地说道。 “花蓉钰!你不要太过分了!”奚芷凝怒急,一怒之下不及细想便伸手扯下了遮住花蓉钰的面纱。只见此刻那张绝美邪魅的脸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原来,你这么想见我,早说嘛。”花蓉钰挑眉,舔了舔红唇,仿佛毫不在意自己的面纱被扯开。 “好俊俏的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咦,那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让男子抱在怀中……真不知道羞耻……” 四周的议论此起彼伏,奚芷凝才反应过来,她被花蓉钰揽在怀中。此刻,她的脸黑得不能再黑。她想要的低调,她想要的不受瞩目,她想要的安静,全部都没有了。 “放手!”奚芷凝冷哼一声,眼眸深处忽明忽暗。“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独乐乐,不如与人悦乐?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入局,而你却逍遥在外,你说是不是呢?”花蓉钰薄唇轻启,挑眉而笑,眼底却是幽冷的光芒。 奚芷凝正想开口,身后又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看来是我晚了一步,不过你人没事就好。”奚芷凝的右侧走出一道人影,风度翩翩,脸上的面纱不知道为何同样也落到了地上,奚芷凝抬眸,右侧走出的人,竟然是小王爷楚莲寒。 “楚莲寒,你怎么也在这里?”奚芷凝微愣,她以为在宴会上楚莲寒会避开她,好为她和她之间以后更方便行事。 木槿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回过头来就瞧见了惊险的一幕。 好在,奚芷凝在摔倒前有一道人影俯身挽住了她腰肢,让她在距离桌上放置的刀尖仅仅不到一寸的距离停顿了下来。而揽着她的那人身上面纱刚刚被奚芷凝被扯落在了地上。 微风过处,掀起披风,露出了那人下方水蓝色衣衫和腰间缠着的墨色丝带,而此刻,墨色丝带上吊着一青石玉佩正随风微微飘舞。 只见那人面若冠玉,掩不住的绝色容颜,虽只身着简单的水蓝色衣衫,一双桃花眼似水荡漾,微微勾起的唇角,美目流转之间,邪魅横生。 木槿微微发怔,想到刚才差点受伤的是自家小姐,正想奔过去,忽然瞧见她身后走出的楚莲寒,脚步又停了下来。 “你们……认识?”楚莲寒走到奚芷凝身侧,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她不太喜欢面前这位气质近乎邪魅的人。 “当然认识,是不是?只是,不知道,你楚小王爷,怎么会认识她?”花蓉钰抢先在奚芷凝之前开口,再度伸手揽着了奚芷凝的腰肢,目露挑衅。 楚莲寒对花蓉钰的挑衅,眉头皱得更紧。她看了花蓉钰一眼,冷冷道:“我认不认识奚芷凝,还轮不到你管!” “奚芷凝?”花蓉钰嘴角的笑意更深,美眸笑盈盈地望着怀中的人儿,一双美目仿若包含着深邃的光芒,仿佛天下间除了奚芷凝,她眼中再也容不下她人。 “啊,他是谁?好俊俏的人……要是他能对我笑笑,真的不枉此生了!”一个丫鬟瞧见花蓉钰勾起的唇角,脸上泛起朵朵红晕,娇羞地拉着身边的丫鬟喃喃。 “是啊,真的好漂亮的笑容,纯洁得像莲花一样。”不知道哪里又传来一声低低地叹息。 “楚小王爷也俊朗,只是这个人笑起来好像比小王爷更俊了几分……” ………… 奚芷凝当然听到了这些窃窃私语,她抬起漆黑的眼眸,目光定格在花蓉钰嘴角邪魅的笑容上,心底忍不住暗叹。这个人长着如此妖媚,若真是身为男儿,真不知道会遗落多少芳心? 只是,眼前的人真的如她笑的那样纯洁?她越是笑得开心的时候,反而该是最危险的时候。奚芷凝垂下目光,暗中揣测花蓉钰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身着男装,出现在此刻,她是为了什么? 激怒楚莲寒吗?花蓉钰从来就不是个简单的人,奚芷凝不信她会做这么无聊单纯的事情,只是为了激怒楚莲寒。如果不是,那么她是不是有其他的企图呢?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还不快把你的手拿开?”楚莲寒瞧见花蓉钰不知羞耻地搂着奚芷凝,心中不悦更盛,她右手微抬,直接伸手朝着奚芷凝手腕探去,企图要将奚芷凝开。 “怎么,想从我这里抢人走?”花蓉钰淡淡而笑,左手依旧维持着揽着奚芷凝的姿势,右手衣袖一挥,隔开了楚莲寒伸出的手腕。 楚莲寒怎么能忍受花蓉钰的拒绝,两人瞬间交上了手。 只见花蓉钰一只手依旧揽着奚芷凝,另一只手则和楚莲寒来回拆招。楚莲寒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显得她不仗势欺人,她竟然一手背在腰后,只用了一手和花蓉钰过招。 奚芷凝并不希望楚莲寒和花蓉钰发生冲突,至少不是现在。由于刚才的动静,她们这里已经很受注目了。她发现有不少的其他花树下的宾客已经发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抬头张望打量。 “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快住手?”奚芷凝简直要被两人气死了。她已经嫌事情够大了,这两个人仿佛完全都不知道低调,竟然还交上了手。 “你放开她!”楚莲寒看了奚芷凝一眼,冷声对花蓉钰道。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看你能不能把人抢走了?”花蓉钰邪魅一笑,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另一只手将奚芷凝拉得更靠近了她几分。 奚芷凝正想挣脱花蓉钰,开口阻止两人,可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她就被迫放弃了这个想法。 倒不是不能挣脱花蓉钰,而是花蓉钰在刚刚揽着她靠近的时候,用气息灌注在她耳畔密语了一句话: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参合到这件事情上来。你若是不想我将你打探花府的事情暴露出来,就不要有任何动作。” 奚芷凝本来想要挣脱的动作,就这样戛然而止。她弄不清花蓉钰要做什么,正应为不清楚,她更想不出对策。这样的情况下,她除了暂时听从花蓉钰的建议,毫无选择。 身为女儿身的花蓉钰穿着男装出现,本来就让奚芷凝疑惑。现在她又刻意挑起楚莲寒的怒气,究竟是为何呢? 奚芷凝如水深邃的黑眸落在花蓉钰那张笑意灿烂的脸上,想要看出她意图,然而,花蓉钰脸上除了她那魅惑人心的笑意,再也瞧不出其他。 “你简直不知所谓!还不放开”楚莲寒本来只用了三分力气,只想要对方知难而退。没有想到对方这么不识趣,不仅不放开人,还用内力挡开了她的手。 “我放开又如何,不放开又如何?”花蓉钰一点都不恼,她的手更用力的揽了揽奚芷凝的纤细的腰肢,嘴角的笑意也更深。 第42章 “你又不是她的什么人,是不是?这么急干什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对她别有所图。”花蓉钰的这句话的最后别有所图几个字说得很小声,恰巧能让楚莲寒能听到的距离,而在外人眼中看来却只见到花蓉钰嘴角含笑望着楚莲寒。 花蓉钰的这句话真是字字诛心。在她话音落下后,已经有不少在旁围观的人朝着楚莲寒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在疑惑为何楚莲寒会突然出现为一个女子出头。 楚莲寒本只有三分怒气,此刻也多了几分。明显,眼前这个人的故意针对她而来。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楚莲寒瞧见奚芷凝竟然不挣脱花蓉钰的怀抱,恼意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目光一寒,一掌用上了八成的力道朝着花蓉钰的心口处击去。 “你若不想放开,那我就教你怎么放开!”楚莲寒的这一掌干脆利落,又快又急,直接正中花蓉钰的心口。 花蓉钰脸色微变,身体微僵硬,右手放不受控制般开揽着奚芷凝的腰。掌风过处,白色的花朵随风落下,只见她的身体仿佛受不住一掌之力,便宛若空中飞舞的片片花瓣一般飞了出去。 明月皎洁夜露深,淡淡花飞。小楼亭台,芳草绵绵三更寒。 满院薄雾渐朦胧,叶落阶前。佳期难寻,共得韶华能几时? 第41章 风卷栏杆偎花立,百草冷烟胭脂红。 楚莲寒的这一掌看上去气势逼人,去势又快又急,花蓉钰被这一掌直接击中心口,身体不受控制,直接朝着后方的飞了出去。 楚莲寒瞧见花蓉钰的去势,心中暗道不好。她虽然用了十成力,但从刚才的交手中她笃定眼前人必然可以避开,只是在避开的同时不得不放开奚芷凝。 然,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花蓉钰却一反常态,仿佛忘记躲闪一般,任由得她的一掌之中下去。她虽然最后暗自收了几分力道,然发出去的力怎是如此可以轻易收拢的? 她的一吐一收之间,不由得气血上涌,舌尖一甜,经脉被反噬的力道震伤。 花蓉钰瞧见楚莲寒的表情,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太淡,连一直注意着她的奚芷凝也未曾瞧见。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竟然下手这么狠辣。难道是……今晚我花府的刺客和你有关?!”花蓉钰捂住心口,飞出的去瞬间口中吐出惊天的一句,她的话让让楚莲寒的目光一寒。 刚刚收回掌力,楚莲寒强迫将混乱的气息压下,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不适,她不得已只能用内息调理,只是调用内息的时候,她无法开口。 偏偏花蓉钰在她无法开口反驳的时候发难,让她一口气堵在心口,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刺客?怎么回事?宴会中混入了刺客?” “楚小王爷和刺客有关系?” “你没听那人被一掌击飞前说的话吗?他怀疑楚小王爷……是刺客。” “嘘!闭嘴!你不想活了?那个人一看就是和花家人有关,谁不知道花府当家当年是背弃楚王府,走出来的人” 俗话说三人成虎,更何况在这人人自危的京都,即使只是谣言,经过传播第二天也必然会变成真有其事。 楚莲寒凝望花蓉钰的瞳孔收缩,凌厉的目光在夜色里直逼花蓉钰而去。 花蓉钰身体飞出后,落在不远的花树上,只见她吐了一大口鲜血后,缓缓扶着花树站起来。 她垂下目光,仿佛没有瞧见楚莲寒眼眸中的森森寒气,只是气息微弱地捂住心口,身体软软地靠在花树上。 楚莲寒的一掌动静太大,本来就有不少人在张望这边,这忽然飞出的人影撞向树上,让那些本来抱着看热闹态度的人聚集得更多了。 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楚莲寒眼尖地瞧见不远处有几个丫鬟仆人偷偷瞧了这边一眼后就急匆匆地向外围奔走,显然是想将此处的消息传递出去。 瞧见远处人的动静,再瞧瞧神情不变的花蓉钰,楚莲寒暗中朝着西面的一颗大树做了一个手势。 随着手势,夜色中的树丛中显出一条黑色人影,人影看了楚莲寒一眼后,迅速朝着远处的丫鬟仆人方向离去。 这里个人是楚莲寒的贴身一等护卫,是她之前为了预防万一安排在外围负责传递消息和探查花府的。不过现在她不得不提前动用了。她不能让人把这些消息传递出去,至少不能是现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 当今圣上出来名的疑心重,她楚王府本就被猜忌,赏花宴她和皇上宠幸的花家发生争执,保不定皇上会以为她是想拿花府做引,挑衅皇上的容忍度。 还不是时候,如今她羽翼未丰,不能让楚王府冒险。 楚莲寒手势的动作很快,然一直垂着头的花蓉钰却忽然在此刻抬头,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着西方看了一眼,微翘起的嘴角露出一丝冷意。 现场的气氛冷然,楚莲寒心中恼怒,但是多年的习惯让她瞬间冷静下来。她微微侧头看了奚芷凝一眼,心中揣测她在这个棋局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她和花蓉钰,有怎样的牵连? 奚芷凝看不懂花蓉钰要玩什么,但是不代表她不懂此刻楚莲寒心中对她的怀疑。眉心微皱,她不能失去楚莲寒的帮助,否则,这镇国府的大院,她能凭借自己逃多远? 她本受花蓉钰的威胁不想开口,可是如今看情况她若再不开口解释,楚莲寒必定会怀疑她和花蓉钰是否共谋。 略一斟酌,她不得不两害取其轻。毕竟,花蓉钰还中毒,她还不至于不想要解药吧? 奚芷凝朝着楚莲寒看了一眼,目光在花蓉钰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停顿了片刻,然后她转身向朝着四周看热闹的人盈盈一拜,缓缓道: “各位抱歉了,之前的刺客,是个误会。是我由于裙摆太长,走路过急,不小心摔倒了,害的这位以为是刺客。楚小王爷并非故意打伤这位……公子。” 奚芷凝当然知道她不是因为裙摆摔倒,只是刚刚混乱之中,那个推到她的丫鬟已经混入人群不见,她若是指出那丫鬟来却找不到人证,最终很可能更容易将楚莲寒和她自己陷入未知的境地。 思量后,她决定让事情简单化,若今晚是个局,那她突然的说辞,至少可以暂时打断对方的事先安排。 其实,丫鬟接近她的瞬间,她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她忙于应对摔倒的状况,没有仔细想,后来细思,她发现这个丫鬟身上有一阵淡淡的雪梨檀香味道,和她入府的时候引她和木槿故意误入梅苑的仆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味道淡而悠长,若非那神秘的蒙面女子教导过她,给她闻过众多香味,刻意让她辨认,她恐怕很难发现。 蒙面女子还尤其强调了这种香味,告诉她,这味道很难得,是进贡给皇室享用,平日里极难闻到。即使偶有流落在宫外,也是非富即贵人家。 奚芷凝并不知道让她摔倒的人和花蓉钰是否有关联,只是如今的状况下,她容不得她多做思考,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众人瞧见奚芷凝言辞确凿,眼神清明,语气诚恳,再看她膝盖处有裙摆踩踏的痕迹,倒是有几分相信了她的话。毕竟,这花府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刺客。 花蓉钰听到奚芷凝的话,眼底似乎还在笑,嘴角弯起的弧度也没有改变,可她周围的温度似乎却骤然降低了几分。 “奚小姐,你这么维护楚小王爷,难道不怕包庇同罪吗?”花蓉钰懒洋洋又带着磁性的声音缓缓道来,让本来相信了奚芷凝的话的众人又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起奚芷凝。 奚芷凝的一番话让楚莲寒心中一宽,至少她看出来奚芷凝还是在帮她。奚芷凝望向她的目光中清凉如水,楚莲寒朝她点点头,示意她不必开口多说。 楚莲寒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群,径直走到花蓉钰身畔,目光冷然,淡淡道:“这位姑娘,你女扮男装,刻意挑唆,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否告之我们你的真实身份?” 楚莲寒的一句话,让围观的人都一阵哗然。 这位风流俊俏,眉色郁郁青青,回眸眼底始终三分含笑,说话魅惑又如沐春风的俏郎君是个女子? 她,是谁?为何要假扮男子? 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距离楚莲寒和花蓉钰两人不远处一披着面纱的女子不顾身畔的丫鬟阻拦,提起裙摆朝着花蓉钰倒地的花树下奔去。 只见女子奔到花蓉钰身前,弯腰下来,半蹲在花蓉钰身侧,柔声道: “你,你没事吧?”女子担忧地抬起手将掌心放上花蓉钰的额头,焦急的语气显出女子的紧张和担忧。 望着奔出来的女子,众人又是一愣。只见女子虽然蒙着面纱,声音清雅,举止有度,一看就是京城中名门闺秀。须知道一个人的举止,很容易让人看出来。只是,这位风姿清雅的女子,又是谁? 花蓉钰并不言语,只是看了眼前人一眼,又垂下了目光。 第43章 倒是她身边的女子见她气息微弱,眉心紧皱,她抬起头来,楚莲寒一眼,眸光微沉,淡淡道:“她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她是花府的三小姐。” 女子的话语一落,又掀起了巨浪。 “他,就是那个花府的三小姐?想不到她这么……俊俏……” “可是,花府的三小姐为什么要扮男装?” “嘘,你没听说过花府和楚王府的恩怨吗?” 之前这女子低着头,楚莲寒并没有看清女子,此刻女子抬起头来,望着那双清淡眸子,楚莲寒的目光忽然微微一滞。 “她,是花府三小姐?”楚莲寒的目光略一停顿后,沉声问道。 “敢问,花府三小姐为何女扮男装,混入宴会之中?”楚莲寒缓缓道。刚刚的那一掌,让她最后撤销力道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发现眼前的人,是一个女子。 “她确实是花府三小姐,花蓉钰。”女子手一指她身畔受伤的花蓉钰,淡淡道。 只见花蓉钰缓缓抬眸,唇边一抹淡淡的微笑,仿若初春的柳条,三分柔弱,三分坚韧,三分魅惑,又有一分楚楚动人,尽管身作男装,也掩盖不住的女子天生的柔媚。加之受伤后的脸色苍白,更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柔弱动人。 夜色迷人,幽香四溢,随着女子手指向,众人眼底的那风流俊俏的男子此刻似乎又多了几分婉约雅致,风姿迷人。 风卷栏杆偎花立,百草冷烟胭脂红。 月上三更清明月,风姿婉约笑玲珑。 第42章 西风瑟瑟夜初长,花影摇摇欲翩翩 夜色迷蒙,白色的花树下蓝色衣衫的女子半依在树干上,月色淡淡的照落下来,凝在她那绝色魅惑的眼眸里,几分寂寥,几分落寞又有几分不可侵犯的高洁,像那高山的白雪般不可亵渎。众人瞧着那树影下的人儿,心中都泛起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触。 似乎,似乎不忍对她苛责,又似乎怕惊了这安静的人儿。 楚莲寒看到众人的目光,再瞧了一眼沉默不言的花蓉钰,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杀机:“你说她是花府的三小姐?如何证明?何况她若没有特别理由,何必要掩人耳目的女扮男装?” 楚莲寒的一番话连消带打,很是厉害。先是质疑了花蓉钰的身份,后又指出即使身份是花府三小姐,为何在宴会中女扮男装来掩饰,除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众人听得楚莲寒的说辞,又瞧了瞧奔出来的蒙着面纱的女子和花府三小姐,眼神中露出了几分疑惑。花府和楚王府素来不和,这如其来的楚莲寒打伤花府的人,是不是有特别的原因? “她之前不是说了吗?发现有刺客混入了花府。她不过是为了探查刺客乔装打扮了一番,为的就是害怕犯人会对宴会上的小姐们出手。只是小女子想不明白,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小王爷要对她出这么重的手”女子的话刻意在此处停顿片刻,然后她的目光环视四周缓缓道: “难道真的是小王爷安排的刺客,所以你才……”蒙面女子的话没有说完,可是那暗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女扮男装,又形迹可疑不表明身份,难得不值得怀疑?”楚莲寒冷笑一声,目光掠过在场的各位,朗声道:“在场的各位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难道不是和楚某一样的做法吗?” “我可以肯定,她女扮男装没有立刻表明身份,只是……”蒙着面纱的女子话顿了顿,然后她转头,手指向站在一旁的奚芷凝,只是当她当她的目光落道奚芷凝身上,露在面纱外的眼眸微微一楞,沉吟片刻后,她才接着道:“她只是担心刺客会对这位姑娘不利。” 说话的女子正是花府的二小姐,花紫媛。她今晚入宴会晚了些,错过了之前花蓉钰扶起奚芷凝的一幕,她心思又都在花蓉钰的身上,自然没有注意眼前被花蓉钰扶起的女子,只听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后来还来不及多瞧,就听到花蓉钰的惊呼声,瞧见花蓉钰被小王爷一掌击飞。 虽然奚芷凝后来解释是误会,只是她正好背对着奚芷凝,没有瞧清奚芷凝的容貌。再后来,她听楚莲寒质疑花蓉钰的动机,担心花蓉钰得罪人,不及多想就直接奔了过来。 直到如今,她才注意到被花蓉钰“救起”的这位奚芷凝,只是一看之下,她也楞住了。 她万万没有没有想到奚芷凝的容貌竟然如此出色。只是一眼,她便觉眼前一亮,明明薄装淡彩,发饰简单,却偏偏给人一种绝色丹青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深邃如谭,微微上挑,宛若明月,熠熠生辉,独具特殊的风致。 花紫媛心中暗叹,想不到京中竟然有如此颜色!花蓉钰救她,是因为她如此出色吗?花紫媛忍不住心中泛起淡淡酸涩,眼底微微湿润。 两人各执一词,围观的众人都知今晚是事情有些蹊跷。只是,这中间孰是孰非,一时间还真很难说个清楚明白。 众人瞧着蒙面的花紫媛眸光盈盈,担忧又委屈,而依花树而立的花蓉钰面容憔悴苍白,受伤不清。若说没有刻意的原因,楚小王爷何必下重手?虽说楚莲寒和花紫媛的话都有道理,可乍一瞧,倒是花紫媛说的话更像真实。 “抱歉,这位小姐,不是我楚莲寒怀疑你,只是,敢问,你和花蓉钰是什么关系?你说的话能做证据吗?”楚莲寒声音冷凝,一步向前走到女子身前,问道。 女子抬起头来,凝望楚莲寒的目光中似乎有几分不可置信和失望,不过她很快垂下目光,不再瞧站在眼前的楚莲寒。她缓缓抬起手来,取下遮挡住脸颊的面纱。 “我是花紫媛。”花紫媛轻声道。 “花紫媛,那不是花府的二小姐吗?” 众人议论纷纷,恍然大悟,怪不得说话言谈举止有度,原来是花府的二小姐。 “不过传闻说二小姐和三小姐是一起从外回归花府的,现在看来确实不假。不然这等得罪楚王府的事情,几个人愿意去做?” …… 楚莲寒的眸光在花紫媛脸色停顿片刻,又瞧了一眼气息微弱,抿唇不语的花蓉钰,淡淡道:“听说花府的二小姐和三小姐是一同回京的,你们之间的熟悉程度,若要私下串通,做个证,也未尝不可,是不是?” 花蓉钰微闭的双眸在幽幽夜光中一寒,她阻止要继续开口为她说话的花紫媛,缓缓撑起身体,走到楚莲寒身前,冷声低低地笑道:“想不到楚小王爷颠倒是非的本能这么强。楚小王爷是在怀疑我诬陷你吗?须知,我和你素不相识,我为何凭空捏造你是刺客的事实来诬陷你?” “那你又哪里有证据可以证明你不是诬陷?”楚莲寒寸步不让,反唇相讥。“当然,如果在场有人能为你作证,楚某倒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楚莲寒补充道。 花蓉钰和楚莲寒四目相对,一时间,空气仿若凝滞。 谁会为一个陌不相识的三小姐证明?京都里谁不是各扫门前雪?围着两人的人群不自觉地都缓缓后退了几步。为了一个不知名的花府三小姐,介入楚王府和花府的纷争中,绝对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奚芷凝看了一眼寒气逼人的楚莲寒,又瞧了一眼花蓉钰那张夜色中苍白虚弱的容颜,眉头微微皱紧。 楚莲寒不是个冲动的人,她认识她不久,但从短暂的接触,她大致可以了解。若是之前,她还以为楚莲寒打伤是因为她的原因误伤了花蓉钰,可是现在她的态度来看,明显不是。 从那个叫花紫媛的女子奔出来后,楚莲寒的情绪就有一丝不平静。奚芷凝无法说出这种具体的感觉是什么,她只是能细微地察觉出楚莲寒的态度细微的变化。 楚莲寒掩饰的很好,奚芷凝还是从她的眼中瞧见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中间究竟有着什么呢?楚莲寒,花紫媛,花蓉钰……奚芷凝的眸光定定落在花蓉钰身上,她可以肯定,如今的局面绝对不是偶然。 她感觉她好像被迫陷入了一场不知道的棋局里。而她,则是那个被牵动着掀起棋局的人。 “我可以证明。她不可能诬陷你。”又一女子取下面纱,娉娉婷婷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不是花府的嫡出小姐,花莹雪吗?她怎么站出来给那个三小姐说话?” “你们不再知道吗?听说不久前,花莹她还带人砸了三小姐花蓉钰的院子大门。她们这么不和,怎么可能替她说好话?” “若是说花莹雪真的有证据,那就是说,花府三小姐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她不可能诬陷楚小王爷。” 花莹雪缓缓走了出来,只见她冷冷地瞧了楚莲寒一眼,冷声道:“把东西呈上来!” 她的手一挥,一个丫鬟从她身侧走出来,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用一银色绣花的手绢盖住,看不到托盘上的东西,只能隐约瞧出是个物件。 “这是什么?”楚莲寒皱眉。 “你何不亲自揭开看看?”花莹雪冷哼一声道。 第44章 四周的人群越聚越多,个个带着好奇的目光望花莹雪手中的托盘。楚莲寒眼神变化,眉心微微一沉,看了花蓉钰一眼,抬手扯下盖住托盘的手绢。 “白玉凤明珠。”楚莲寒脸色剧变,不可置信地望着托盘上的物件。 众人瞧得盘子中的物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不就是当年花府当家在楚王府手下当差的时候,从他手中遗失的白玉凤明珠吗?据说就是因为这个在他手中遗失,害得他最后离开了楚王府。” 奚芷凝听得四周议论纷纷,再瞧见楚莲寒的神色,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经是简单能收场了。她抬眸望向花蓉钰,只见对方微眯着眼眸,抿唇不语,似乎被误会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一般。 然而,以奚芷凝的了解,花蓉钰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就面露情绪之人,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你哪里来的这个?”楚莲寒微楞之后,一手握住明珠,一手紧紧握住花莹雪的手腕,目露凶光。要知道,当年她父王战死沙场,有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遗失了这个明珠,导致圣上不悦,扣下了一半的兵权。结果,她的父王由于没有援军,又军力减半的情况下迎敌,最后落得个战死沙场的下场。 楚莲寒的父王战死之后,这个白玉凤明珠也再找不到下落了。她当初派了人多方探查都没有接过,想不到今天会在花府的宴会上看到。白玉凤明珠如今出现,那是不是代表当年主谋的人,又出现了? “这个本来是花蓉钰要送给楚王府的礼物,想要借今晚的宴会化解两家恩怨,我今天好不容易才取回来。只是,没有想到礼物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楚小王爷就伤了我花府三小姐。楚王爷,你说这个够不够证明,花蓉钰她对你并无诬陷之意?” 花莹雪可不是得利饶人的人,她手握证据,当然说话更是不客气。 楚莲寒的右手松开了花莹雪,左手手掌张开,怔怔地瞧着手中的明珠,半晌沉默不语。 花蓉钰看着楚莲寒沉默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花紫媛和花莹雪果然不负她的期望,在她想要的时候站了出来。唯一让她意外的是奚芷凝凝望着花紫媛的目光,她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呢 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人,不过这样一来,她看来就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花蓉钰低头,手腕微抬,她瞧着手腕处的红线,眼底露出一丝苦笑。她逼迫在手腕处的毒气似乎又上串了几分。一局棋局尽在她手中,只除了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奚芷凝。 西风瑟瑟夜初长,花影摇摇欲翩翩。 举棋未落筹谋难,一窗明月映楼前。 第43章 红颜离愁饮不尽,一颗红痣误会生。 夜色正好,明月当空。 楚莲寒并未注意到花蓉钰垂目看手腕的动作,她的心神都在手心处的那颗白玉凤明珠身上。瞧着掌心处的明珠,她的神色几多变化,末了,她缓缓地握紧了垂在衣袖中的右手手掌,又缓缓的松开。 “并无诬陷之意?白玉凤明珠,呵呵,花府真是对我楚王府好大的诚意!”楚莲寒衣袖一拂,左手掌心中的白玉凤明珠便如同弃若鄙屐般扔回了托盘之中。 “花府是想说凭借一区区一颗珠子,就可以诬陷我是刺客了?是不是,我更可能是为了盗取明珠而派了刺客前来?”楚莲寒身形微动,一只手快如闪电般地搭上了花蓉钰手腕三寸处的脉,黑夜中她温润的表情里满是嘲讽。 花莹雪瞧见楚莲寒绕过她,手落在花蓉钰手腕三寸处的脉,大惊之下。不住呼喊道。“楚小王爷,你要做什么?” “楚小王爷是想和我弄清楚是否是误会,大小姐不必担忧。这众目睽睽下,楚小王爷断然不会行凶。”花蓉钰浅浅一笑,唇边绽开淡淡的笑意,朝着花莹雪做了个不用担心的手势,丝毫并不介意楚莲寒的手搭在命脉之处。 需知,习武之人,手腕三寸是命脉所在,若被人拿住,轻则受伤,重则可能丧命。可是,当楚莲寒探出手来的时候,花蓉钰并未有丝毫躲闪。 楚莲寒瞧见花蓉钰浅笑淡然的神情,眸中的神色又是微微一变。面临突变而不惊,若非是心中无愧,便是胸有丘壑,心机深沉之人。而花蓉钰处事不惊,甚至还面带笑意,显然不是简单的角色。只是,这花府怎么忽然出现了这么个厉害的角色? 楚莲寒抬眸,月色下的眼底是看不见的黑,声音冷淡地道:“三小姐所言甚是,楚某确实只是想弄清楚是否是误会。刚刚只是出手试探一番。”说完,她便放开了花蓉钰的手腕。 众人瞧着花蓉钰淡然浅笑的模样,又瞧了瞧楚莲寒冷冽如霜的脸,不知为何,都从心底涌上一丝淡淡的寒意,从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树影下的两人,一个冷漠,一个微笑。花影摇曳,然庭院内却像是忽然之间杀机四伏。 那个看上去娇弱得仿佛会被风吹走的花家三小姐花蓉钰,明明苍白着一张脸蛋,可是那挺得笔直的身板和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硬是在楚莲寒杀意浓重的气息下撑出了一片不弱于楚莲寒的气势。 树上的花朵似乎在这样的杀气下都承受不住,化成花雨落了下来,飞飞扬扬,漫天白色的花瓣宛若一场夜色中绽放的烟花,美丽动人又惊心动魄。 还是楚莲寒打破了沉寂。她不看花蓉钰,反而是朝着花莹雪问道:“请问花大小姐,你的明珠从何而来?”楚莲寒冷声问花莹雪,然她的眸光却扫过花蓉钰,眼中的寒光熠熠。 “是,……是我今晚才依据花蓉钰的托付,从外面取回来的。”花莹雪被楚莲寒冰冷的目光一扫,心中一寒,语气微顿,道。 “你怎么证明是今日取回来的?而不是早就拥有?”楚莲寒咄咄逼人,口气中的怀疑之意更是毫不掩饰。 有人倒吸了口凉气,楚莲寒的话中竟然怀疑当年花府是不是故意遗失了白玉凤明珠。 楚莲寒也不是不想相信花莹雪的话,只是花蓉钰对她的态度太过奇怪,她不得不多份心眼。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又一时间想不出所以然来。 当然她也觉得花莹雪不是愚笨之人,众目睽睽下拿出白玉凤明珠,若花府真是和当年的事情有关,也不会这样将东西拿出来。那不是故意招惹楚王府的仇恨? 只是,凡事反常就有妖。问花蓉钰的话,反而不如问这个什么都摆在脸上的花家大小姐花莹雪。 “我,我……。”花莹雪欲言又止,此刻却有一双手温柔的覆上了花莹雪的手心。花莹雪回头,瞧见花蓉钰苍白的面容对着她轻轻摇头。 楚莲寒瞧着花蓉钰的表情,眉心轻挑,花蓉钰当她的面阻止花莹雪说话,是真有隐情? 花莹雪没有瞧见楚莲寒疑惑的表情,她此刻的整个心都在花蓉钰身上。当时一时冲动站出来,她本有几分后悔。可如今瞧见花蓉钰对她维护的模样,她莫名的心头一热,本来犹豫的话话不经思索冲口而出。 “白玉凤明珠是我今晚从醉仙楼里取来的,醉仙阁的老板娘见过我。而且,我出门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醉乡阁楼前摆摊的小贩,你若是不信找个人去打听下就能知道我说的话不假。”花莹雪的花语一出,四周的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醉乡阁,京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花莹雪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出入这样的地方? 花莹雪冲动地话语一出,就察觉不对,惊慌地捂住口,可是脱口而出的话怎么能收得回来。可花莹雪越是如此,越能证明她说的话不假。 看得出来,花府的人为了化解两家恩怨,确实做了努力。况且,花莹雪的话很好查证,若是说谎,找人到醉乡阁附近一问便知。 “楚小王爷,你不必怀疑花府,这明珠是我在回京城的时候偶然听得人说起要出售。蓉钰也不能肯定是真假,直到今日才得到消息,本想亲自去,谁知道大小姐怕此事重大,我出面反而不一定能取回明珠,才自告奋勇前去。”花蓉钰的双眸如沉水般清澈,一言一语道来,合乎情理又解释清了为何她没有前去的理由。 “况且,我说刺客,也是有证据的。楚小王爷请看?”花蓉钰在楚莲寒身前缓缓抬起手腕,在她眼前卷起了一节衣袖。 白皙如玉的手腕处有一圈宛如手镯般的殷虹色,此刻在月色下看来,更是妖冶异常。 白色的手腕,红色的毒线。鲜明的对比,配上花蓉钰苍白的容颜,更是多了几分惊心动魄。 “这是什么毒?竟然如此厉害?”楚莲寒眸光一凝,讶然道。她看出来花蓉钰中毒非假,而且从毒的颜色上可以看出,她是才中毒不久。 “我和刺客交手,谁知道让刺客跑了。所以,我就猜想是不是有刺客混入了进来,所以换了男子装束,想看能不能不被刺客发现的情况下找到刺客。谁知道和楚小王爷之间发生了误会。”花蓉钰收回手腕,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奚芷凝望了一眼。 第45章 奚芷凝手心握紧,背心冷汗直冒,显然花蓉钰是把她让她中毒的事情,变成了刺客事件。若是花蓉钰当初指认她是凶手,她还能有什么方法辩解? 事情至此,楚莲寒若是再怀疑花蓉钰是刻意陷害,则确实说不过去了。 “抱歉,是我误会花三小姐了。三小姐的礼物,我感谢不已。”楚莲寒忽然朝着花蓉钰深深一鞠躬,语气诚恳道:“误伤三小姐非我本意,若是有任何要求,吾当尽力完成。” “大福,收下白玉凤明珠。”楚莲寒声音刚落,远处的花树上又翻出一个人影来,几个起伏便来到楚莲寒身侧,只见他身影一晃,丫鬟手中的托盘不知怎么的便到了他的手中,而他拿到托盘后低声应了一声是,便又恭敬地退在楚莲寒身后三步之外的地方站立。 花蓉钰瞧了一眼站在楚莲寒身后的大福,微眯眼睛,眼底有丝毫不意外的了然。楚莲寒身边的埋伏在暗处的人,果然不止一人。 花莹雪瞧得楚莲寒一句话就想推脱责任,还取走了明珠,她心中更是不悦。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她见花蓉钰没有开口,便替她接了下去。 “你一句误伤就可以算了吗?当我花府好欺负吗?”花莹雪冷哼一声道。 “算了,莹雪,我自己也有没解释清的地方,或许让楚小王爷误会也不一定。之前,我见奚小姐摔倒有异,担心是刺客刻意扰乱视线,所以故意和楚小王爷过招,好让犯人以为我针对楚小王爷,放松警惕。没事想到,反而闹了误会,是我的不是。”花蓉钰拦住花莹雪,看向楚莲寒,捂住心口轻声咳嗽几声虚弱道。 花蓉钰的态度谦和,绝口不提自己受伤之事,仿佛她并不怪楚莲寒。可是,她那虚弱的样子还替楚莲寒说好话,却让周围围观的人对楚莲寒的冷血露出了不满。 “打伤人,一句误会就算了。真是……” “就是,我看楚王府平日枉称从不仗势欺人,我看也未必。” 楚莲寒的武功不弱,周围的几句窃窃私语她怎么听不见。若今日她处理不好此事,想必不出明日,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楚王府仗势欺人了。 “今日之事,不如让我来做个和事老,如何?”婉转空灵的嗓音从亭台处传来,幽幽淡淡。 月影下,只见一女子白衣若雪,窈窕的身影踏着月色随风而来,冰雪般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洒落,白衣黑发随风舞动,她经过之处花枝纷纷零落。 女子走到楚莲寒和花蓉钰身侧,缓缓摘下面纱,一双晶莹剔透的美目,加上额头那淡红色朱砂般的一颗小痣,映衬得那动人的容颜更加的精致。 花蓉钰瞧得那额前的红痣,心神一颤,嘴唇微动,手腕略抬起,又飞快地垂了下来。, “孔裟云!”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轻声呼喊道。 明月依稀照花楼,落花瓣瓣零落飞。 红颜离愁饮不尽,一颗红痣误会生。 第44章 花香幽幽映月影,薄雾缭绕迷人心。 洁白的月色,衬托着月下白衣的人儿,黑色的夜,白色的纱,缓缓踏着月色而来,说不出的清雅动人。 “这位不是京中圣手的医学世家的嫡女,孔裟云小姐吗?” “真的是她,就是上届的百花仙子啊!” “没想到今天能见到孔裟云小姐,听说就是当今圣上想要见她都不容易!……” 看到又莫名的出现一个女子,奚芷凝也是一愣。抬眸,花蓉钰和奚芷凝四目相对,花蓉钰眉角微微上扬,给奚芷凝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花蓉钰的眼底的笑意让奚芷凝的心一紧,果然,花蓉钰不是那样简单的人。她的每件事都有目的,可是她如今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还是,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奚芷凝瞧着站在花树下的两人,又瞧了瞧正一步步走近两人的孔裟云,她脚步开始后退。 她何必卷入这样的纷争中?若花蓉钰别有用心,楚莲寒又内有隐情,这事情她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是麻烦。何况,她没有忘记刚刚花蓉钰还提到了刺客。 奚芷凝是个怕麻烦的人,她虽然想从楚莲寒身上得到帮助,然,若是被牵扯上皇家旧事,那就不是她所愿了。而花蓉钰明显又今晚别有用心,她今晚最好的就是退避三舍,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奚芷凝是个想到就做的人,所以她不等站在花树下人反应过来,悄悄地朝着树影的阴影处移动。众人的目光都在花树下的两人和孔裟云身上,一时间,她这悄悄退后倒是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奚芷凝一边退,一边给不远处的木槿打了个手势,木槿冰雪聪明,当然明白奚芷凝的意思,她当即也不再瞧那站在花树下对视的两人,快速退出人群,来到花树后的小道上等候奚芷凝。 奚芷凝一边退,一边耳畔听得人说道: “孔裟云小姐的医术冠绝京都,平日里要她出手可不容易,今个儿花府的三小姐命真好。” “你不知道吗,孔裟云小姐不仅医术冠绝京都,对各种毒也有研究,前不久那场宫中的刺客的毒,不是请她去解的吗?” 奚芷凝听得人们的议论,心中也是微微一惊。她的毒,那个孔裟云能解吗?若是能解,她的计划就要泡汤了。若是不能解,那么凭借她对毒的了解,她今晚若是在场,难保不被找到蛛丝马迹。 心中想着,脚步退得更快了。她心中有种模糊的预感,她若不现在退走,恐怕更大的麻烦会找上她。 只是,她心中想退,真的能如愿以偿吗? “我是孔裟云,不知道花三小姐可否相信于我,给我瞧瞧你手腕处的毒?”孔裟云婉转沉静的声音传来,奚芷凝的心忽然一凛,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身体不受控制的一滞。 奚芷凝的恍惚只是一瞬,片刻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无影。 花蓉钰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她并未伸出手腕,而是眉心轻轻聚拢,像是遇到了难题。 “你放心,我从小就学医术,对各种毒也有一定了解,虽然不一定能百分之百的把握解毒,但是控制毒素还是有把握。只要能控制毒素,给我点时间,我保证可以为你找出解毒药方。”孔裟云善解人意地笑笑道。 “你……”花蓉钰抬眸凝望着孔裟云,黝黑的眼眸落在她额头的那颗朱砂痣上,仿若思绪落到了不知名的远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花树中央的人儿身上,没有注意到人群中一个女子低头朝着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身边的人变迅速消失。 奚芷凝的全部注意力都是撤退上,当然不会注意的她身后不远处蒙面女子眼底闪过的狠毒的光芒。她一边退出人群,一边朝着木槿会和的方向移动。 奚芷凝移动速度不是很快,因为考虑到太快的移动容易引起她人的注意力,所以她在人群移动,可是脚步却控制了速度。看上去像是不小心被那些想看热闹的人不小心挤出了热闹的中心。 “你还是有担忧吗?即使我不能为你解毒,控制毒素也可以延缓毒素发作,到时候说不定刺客就找到了,不是吗?”孔裟云沉静的声音徐徐传来。 “你是在为楚小王爷赔罪?”花蓉钰一双美眸抬起,晶莹若玉的黑眸像是要看透人心一般直射孔裟云如风般平静的面孔。 “孔裟云不是为楚小王爷赔罪,只是不想误会横生。当然,我也有点小小的私心。”孔裟云垂下眉梢,似乎是在犹豫。 “孔小姐不必勉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楚某的事情,孔小姐有心帮楚某化解误会,楚某已经很感谢了。” 楚莲寒接下孔裟云的话头,朝孔裟云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后,对上花蓉钰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眸道:“今日是楚某误会了花小姐,楚某保证找出刺客,为你解毒。” “既然楚小王爷这样说了,我要再说什么,岂不是故意为难楚小王爷。” 花蓉钰的目光在孔裟云身上转了一个圈,又缓缓回到楚莲寒身上,缓缓道: “我也不求楚小王爷为我找出刺客,当然也不勉强孔小姐为我解毒,这个毒是我自己不小心中的,我当然也不敢奢求王爷和孔小姐为了解毒。所谓生死有命,我从来都看得开。” “你不要我为你解毒,也不要楚王爷找刺客,那你想要什么?” 孔裟云的表情很奇怪,她好奇地望着花蓉钰,往日了谁不是为了求她看病不惜重金,甚至拿出传家之宝。如今,竟然有人拒绝,她也忍不住好奇地挑挑眉头,开口问道。 孔裟云的话问出了在场的很多人的心声,众人都一脸不解的望着花蓉钰。 “看得开?!骗人不偿命!”奚芷凝听的花蓉钰的话,脚下步伐一乱,差点撞到人。 花蓉钰哪里是不怕毒,她是笃定她会去找她要东西会给她解毒。毒死了她花蓉钰,她哪里要自己想要东西? “我并不想要什么,只是今日我无端受了这些许的误会,我对楚小王爷有一个要求。” 第46章 奚芷凝的耳畔继续传来花蓉钰清雅的嗓音,幽幽淡淡,宛若一道夜色中雅致的风景。 “你有什么要求?”楚莲寒一怔,花蓉钰不要解毒,反而要一个要求,这么都觉得有点奇怪。 “今日楚小王爷误会于我,失手打伤我。我只要求若有一日再有什么误会,花蓉钰求楚小王爷不问对错,放花蓉钰一次。”花蓉钰轻轻咳嗽一声,伸手一抹唇边染上的血痕,淡淡道。 奚芷凝听得花蓉钰的话,脚步停顿,她忍不住回头张望。尽管夜色昏暗,她还是一眼便瞧见了她,对上了她妖艳又深邃的眼眸。 夜色如醉,只见花蓉钰水蓝色衣衫随风摇曳,衣摆处墨色衣带盈盈飘飘,仿若仙人。 那如玉的锁骨精致,绝色倾城的脸孔白皙又带着受伤后不在正常的一线红色,配上那黛青色的眉毛,似火又似水的黑眸,让人的目光触上去,便心底微微一颤,仿若心上裂开了一道如她唇角一样的血红色。 花蓉钰就那样站立在花树下,身后是白色点点落花,再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夜。她安静地站立着,仿若天地之间无所畏惧,又仿若要融入这黑色的夜色之中。 奚芷凝想甩开眼底看到的这一幕,不知为何,她心底有种淡淡的忧伤,那种情绪是那样的突如其来又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心底,像是一种不可触摸的伤,不剧烈,却缠绵悠长,延绵不绝。 花树下,人影的对话还在继续。 楚莲寒沉默着,她的目光落在花蓉钰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怎么,不敢答应吗?”花蓉钰略微嘲讽地轻轻笑起来,眸光似挑衅地看了楚莲寒一眼,又似有意地瞧了一眼奚芷凝的方向,淡淡道:“不答应也无妨,楚小王爷不必勉强。” “我不会中你的激将法。不过,这个既然这是你的要求,那我答应你。”不过是一个小要求,楚莲寒还在真没放在心上。 “可会反悔?”花蓉钰继续问道,目光瞧向奚芷凝的方向,仿佛是在确认什么。 楚莲寒冷眼看了花蓉钰一眼,目光越过花蓉钰瞧向她眸光的方向,眉心微皱。她突然发现奚芷凝不见了,她疑惑地瞧了瞧花蓉钰目光的方向,似乎想确认什么。 然而人群中都带着面纱,楚莲寒一时间也分不清花蓉钰那望向人群中的一眼,是否别有意思。 奚芷凝混入人群中后,她从身边的一个丫鬟的篮子里瞧见了宴会用的面纱,就顺手牵羊地取走,立刻躲在花树后给自己戴上了。 宴会开在花园里,又是夜晚,四周花树众多,她离开聚集的人群后就悄悄躲在花树的阴影里,戴上面纱。 她的动作迅速且隐蔽,她几乎可以确定众人的目光被孔裟云吸引,无人注意到她的小小动作。 然而,奚芷凝没有想到的是,她回头望向花蓉钰的时候,她的目光会恰巧和花蓉钰的目光相遇。众多人群中,她总觉得花蓉钰不会这么好的眼力可以认出她来,须知道她可是又戴上了面纱,距离又远。 可是,当花蓉钰问“你可反悔?”的时候,奚芷凝的心却一动,因为这句话看似朝着楚莲寒问的,可是花蓉钰的幽深的眸光却再度看向她来,定定地和她相遇。 偶然?巧合? 奚芷凝垂下目光,暗自叹息,这都不是。花蓉钰是在向她确认她是否会为她解毒。她是在问她,她会反悔当初和她的约定吗? “楚莲寒在此起誓,必不违背誓言。”楚莲寒的声音恰当的在此时响起,像是在代替奚芷凝的回答。 月光淡淡,薄雾缭绕,花影摇曳,仿若把大地都笼罩在一片看不清的雾色中。 花香幽幽映月影,薄雾缭绕迷人心。 可怜柳絮纷纷去,残梦旧事何处寻? 第45章 夜半未知清宵冷,花落到头一梦来。 夜冷,风寒。 百花园花香弥漫,朦胧的薄雾缭绕,月色清淡倒影在池水中,似真似幻。 奚芷凝垂下的眼眸微微抬起,长长的睫毛翘起,黑眸如星。 她望了一眼站立在花树下的花蓉钰,但见花蓉钰立与花树下,那挺直的身影如青松,秋水般明亮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她是胸有成竹吗?花蓉钰嘴角浅淡的微笑落在她乌黑清澈的眼底。 花蓉钰的胸有成竹激起了她心底的一丝恼意,她的眼角微微翘起,朝着花蓉钰的方向轻轻抬起手来。手掌一翻,一根白色的银针出现在她白皙的指尖,银色的针尖在月色下闪耀着淡白色的银光。 花蓉钰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怕她偷袭吗?奚芷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脚步变化,身影一动,迅速退后到一颗花树下。花蓉钰的位置是背面是一片花树,她站的位置正巧是在花树的阴影下,所以花蓉钰的背部是完全暴露在树后。 奚芷凝的脚步移动后,到了花蓉钰身后不远的右侧树林。这样一来,花蓉钰的背心就完全暴露在奚芷凝的眼前。 花蓉钰的身影没有动,衣衫随风飘动,衣衫下的手却忽然紧了紧。 奚芷凝挑衅的瞧了花蓉钰一眼,右手抬起,手腕翻转,指尖的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出。只见她手中的银针在夜色的掩护下越过重重花树,朝着花蓉钰身后射去。 奚芷凝的手腕用的是巧劲,加之夜晚风的让整个庭院不停地落花飘舞,她的银针夹杂的花雨中毫不显眼。 银针穿过夜色,要看就要射中花蓉钰头部,花蓉钰的眼底猛地射出精光,她脚步微抬,然又忽然静止了下来。 好定力! 奚芷凝忍不住暗中一声喝彩。她的银针虽然是对着花蓉钰的发髻,可是她却纹丝不动,就这份定力,奚芷凝自问自己都很难做到。只是奚芷凝她并没有发现花蓉钰那如玉的面容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可双清润如玉的眼底却不可察觉地微微动容。 白色的银针随着一片落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花蓉钰晚起的发髻中,银针迅速隐入发丝,白色的花瓣温柔的覆盖在她的发髻上,掩盖了银针落入的痕迹。 “不知道我的回答花三小姐可否满意?”楚莲寒的话还断断续续地传来。 因为有夜色的掩护,奚芷凝的银针不动声色地没入了在花蓉钰的发髻中,完全没有被站立对面的楚莲寒和右侧不远处的孔裟云发现,楚莲寒的目光落在花蓉钰的脸颊上,在等待她的答复。 “既然楚小王爷做了承诺,我想这个误会应该就到此了结了,不知道花三小姐如何看?”孔裟云附和地笑着道。 “好。”看了一眼楚莲寒,花蓉钰点头,回答的干脆利落。“就按照孔小姐所言。” 孔裟云婉转一笑,抬眼望向花蓉钰,待瞧见她苍白的脸颊,她眉心微微隆起。她似乎有几分犹豫,可当她再看了看花蓉钰身畔满眼忧色的花紫媛,她朝着花蓉钰递上一块白色玉牌,道: “这个玉牌花三小姐请收下。有了这个玉牌,可以随时来找我为你清除毒素。” 花蓉钰没有接过孔裟云的玉牌,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轻轻咳嗽一声,她的头向右侧微偏,看上去像是在望向站立在她身前不远的孔裟云,明亮如星的黑色的瞳孔中倒影的却是一娇小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 花蓉钰望着消失不见的身影,回想起最后瞧见的奚芷凝的眼眸。 奚芷凝的目光清水般温润又坚定,她就那样波澜不惊地瞧着她,甚至那双幽深的眼眸中似乎还带着浅浅的笑。 “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你同样不可以。”奚芷凝最后的一眼,眼眸似乎在对她这样说着。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力气,奚芷凝知道她是在问她可否会反悔。只是,这答案,似乎不是她想要的。花蓉钰垂下眉梢,眼底眸光闪动,陷入短暂的思索中。 孔裟云见花蓉钰并不接过玉牌,眼眸中露出一丝疑惑。 她看了身畔的楚莲寒一眼,见后者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手里的玉牌,以为花蓉钰是怕楚莲寒以为她违反之前的约定,于是掩口笑着道: “你放心地收下吧,这个不包括在之前你和楚小王爷的约定之中,我想楚小王爷也不会介意我帮你解毒。”说完,孔裟云不由分说地将玉牌塞入花蓉钰的手中。 花蓉钰微微一怔,看着手中的玉牌眸中的幽光微凝。 “孔小姐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万一……”花紫媛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她见花蓉钰心不在焉的模样,真怕花蓉钰心高气傲拒绝了孔裟云。 花紫媛的眸光落在花蓉钰的脸颊似有怜惜,然后眸光又落到她的手腕处又似是心疼。 楚莲寒不动声色地瞧着两人的模样,她沉默着。只是黑夜中乌黑的瞳孔中偶尔透露楚几分复杂的光影,然后又淹没在白色的花雨之中。 “楚小王爷有诚意解除误会,而我孔裟云一生习得医术,也是为了多救几人。若没遇见也罢,可是偏偏让我遇上了,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况且,我想三小姐也不希望自己中毒不解,还请花三小姐不要拒绝了。”孔裟云虽说是请花蓉钰收下,语气中的肯定却是不容置疑的。 第47章 孔裟云虽是医者,但家世良好,又久居上位,从未被人拒绝,虽见花蓉钰气质不凡,有几分另眼相待的意思,可她终究掩饰不住眼底的傲气。她见花蓉钰没有接过玉牌心底早有一丝不悦,没有当场发作也是碍于在场人众多,不想落下口实。 “是啊,孔小姐说得有道理。你就收下吧。”花紫媛拉了拉花蓉钰的衣袖,再度劝道。 花蓉钰的目光从远处收回,她有些失望地瞧着孔裟云。第一眼瞧见她的时候,她被她额头的红色的痣所震撼,她清晰地记得宜瑶的额头就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甚至,她初次瞧见孔裟云的时候,依稀从她美丽的脸孔仿若瞧见了往昔的宜瑶。 然而,孔裟云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提起的心又猛然地落了下来。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孔裟云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又有一种模糊的不像。 再后来,她的注意力奇异地被偷偷落跑的奚芷凝吸引,然后她的目光就没有再放到孔裟云的身上。 “这个玉牌代表可以凭借此出入云苑,若是以后有需要治病或是其它的,你可以不经过通报就能见到我。”孔裟云抬起眼眸望向花蓉钰,漂亮的眼眸里是淡淡的笑意。她笃定,这样的好处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孔小姐人漂亮,心肠也是菩萨心肠。” “当今,能有这个玉牌的人,不超过十个人啊。” 众人带着艳羡的目光看向花蓉钰,恨不得自己也能有一块那样的玉牌。 花蓉钰垂目,白皙的指尖划过玉牌,泼墨般乌黑的眸子中却闪过一丝冷意,她的指尖微抬,玉牌便朝着孔裟云身边的丫鬟飞去,待众人反应过来,玉牌自己稳稳地落在了丫鬟手提的篮子里。 “谢谢孔裟云小姐的美意,不过我既然找楚小王爷要了承诺,那误会便是就此揭过。我若再收下孔小姐的玉牌,倒是小人之举。”花蓉钰朝着孔裟云浅浅一笑,仿若完全没有看得孔裟云僵硬的表情。 她花蓉钰想要的东西很多,可是绝对不需要施舍。孔裟云的话说得很漂亮,然而她眼底流露出的表情出卖了她。要靠她花蓉钰来博得美名,这个如意算盘虽然打的不错,但她花蓉钰还不想这样轻易地被利用。 至少,现在不想。 她,对孔裟云有中模糊的熟悉的感觉,可是又是这样的感觉让她心底说不出的不对。她会是宜瑶吗? “既然花三小姐不想别人说是小人之举,我倒是多此一举了。还请花小姐不要见怪。”孔裟云不愧是见过场面的人,她心中万分不悦,说出的话依旧是婉转动听。“不过,凭着花小姐这样耿直的性格,我孔裟云想结交为友,不知道花三小姐意下如何?” 花蓉钰对孔裟云此刻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是高看了不少。她的美眸落在孔裟云的黑眸里,笑了起来:“孔小姐真是妙人。花蓉钰能交上孔小姐为友,怎会不肯?若是不嫌弃,以后可以叫我蓉钰就好。”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蓉钰。”孔裟云笑起来,“以后,你就叫我云儿就可以了。” “好,云儿。”花蓉钰的面上也换上了淡淡的笑意,清而浅的,夜色中宛若水墨在白纸上浅浅云开的笔墨,弧度优美,月光洒落,静静地在她身上流转,生出了不凡的气韵。 孔裟云怔怔地望着绽放微笑的花蓉钰,一时间目光也多了几分迷蒙。 月色悄悄,风儿萧萧,夜微凉。 月朦夜寒疏影迷,小楼一夜东风急。 夜半未知清宵冷,花落到头一梦来。 第46章 长夜迢迢月如钩,寒露清霜映倩影。 奚芷凝一边走一边退,不消片刻就退出了百花园。 “木槿,你先回府,说我身体不适,需要取药。你是回府上去给我拿药。你就去做个样子就好,我稍后就会回镇国府。”奚芷凝想了想,木槿的身份来历不明,花府又多了刺客一说,她要少麻烦,最好就是把木槿先打发走。 木槿冰雪聪明,哪里不明白奚芷凝的意思。她点点头,便道:“那小姐我先行了,我回府等小姐。小姐要小心。” 说完,木槿便迅速离开了。、 奚芷凝为了让木槿的话更合情合理,当然不会现在就出现花府大门。她将身影掩在花丛中,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往来的丫鬟小厮,寻思着怎么离开花府。 “没想到花府竟然会出现刺客,现在各大门都加派了人手,我看那刺客一定跑不掉的。” “嘘,别大声。让刺客听到怎么办?” 往来的丫鬟小声议论着急匆匆朝着百花园的方向奔去。 奚芷凝回头再望了一眼树丛掩映中百花园中的亭台楼阁,见无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她才稍微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取下面纱,她手脚麻利地从怀中掏出药丸如同之前那般将脸蛋涂抹一番,片刻后,她便看上去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她寻思着看跟随什么人混出花府。花府到处派人探查刺客,她总觉得心里有中隐约的不安。 奚芷凝将一切装扮好,正准备找个丫鬟婆子跟随在后混出花府,就瞧见水莲儿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有些慌乱地急匆匆从百花园走了出来。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水莲儿的表情这么紧张? 奚芷凝心中疑惑,身形一闪,便躲进了身后的树丛中。 只听得水莲儿压低声音,却掩饰不住的慌张和愤怒道:“你不是说能把事情处理干净的,让你不过是对付一个奚芷凝这样的小贱人,你怎么会让被人查到线索了?当初在荷花池的人不是都死了吗?” 奚芷凝听得水莲儿的一句话,便瞬间联想到了之前楚莲寒告诉她花府的仆人被杀,只是她实在是想不到那个故意让她走错地方的人,竟然是水莲儿。 她,为什么要这样呢?奚芷凝思索起来。 “群主,放心。人死不能复生,即使他们挖出了那对仆人的尸体,也不能发现什么。何况,小姐完可以推脱说认识奚芷凝,说是想故人叙旧,让人去请,然后不知为何这几个仆人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这样一来,责任不就是在奚芷凝身上了?要知道,您可是郡主,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杀害花府的仆人?”水莲儿身边的一个丫鬟小声道。 怪不得花府加派人手,原来是仆人被杀的事情被曝光了。奚芷凝这才明白之前的丫鬟为啥说大门加派了人手。不过,是谁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查出了人呢?她可记得当时楚莲寒很无奈的告诉她,她发现尸体不见了。 “这个注意好。不过……”水莲儿的表情有点犹豫,她是担心她因为自己的事情,不小心暴露了埋伏在花家的人手,这件事若是让父亲知道了,那她也是不敢担任这个责任。 水莲儿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郡主,您是担心……”丫鬟小声道。 “闭嘴!还不是你们事情处理的不干净!”水莲儿不甘心地冷哼。 “算了,便宜奚芷凝了。这件事就此打住,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了。更何况,我这次私自动用埋在花府的暗线,也是有错的。记得回去之后,你要决口不提今日的事情,更不要和奚芷凝牵扯上关系。”水莲儿一脸愤愤不满,却还摇摇头制止了丫鬟的建议。 “就让她再逍遥几日,我就不信寒哥哥能对这个才一面之缘的女人有什么好印象。”水莲儿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放弃欺负奚芷凝的愿望。“哼,众目睽睽之下和个男人那么亲密,能是好东西。就算后来寒哥哥知道对方是花府三小姐,可是之前那个样子就说明了一切了。水性杨花!” 奚芷凝现在才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她一来花府就这么倒霉了。感情就是这个水莲儿妒忌惹的祸!奚芷凝都有点哭笑不得了,想到自己今晚遇到的事情,脑海中就不受控制地想到花蓉钰那张邪魅寒笑的眸子。奚芷凝心中一凛,竟然在心底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们回去吧。这个宴会没什么意思了,还有,记得埋把花府的人手的事情处理漂亮,不要让爹发现我私自动用了暗桩。”水莲儿朝身后的丫鬟吩咐道,然后抬起脚步便朝着花府大门走去。 “回头记得给花府的送一张帖子,就说本郡主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礼物也不要太轻了。”水莲儿不愧是郡主,虽然在楚莲寒的事情上有些不理智,可是该有的大家礼节倒是不会忘记。 水莲儿的声音虽然压低了,可是奚芷凝的听力可不是一般,更何况水莲儿根本就没有想到这里还会有人,也就放松了警惕。不然,水莲儿也不会在提到暗桩的事情。 这个水莲儿看样子也不是她表现楚那样无知嘛。奚芷凝望着水莲儿的背影默默想到。看来这个京城里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那个在镇国府看似天真无脑的水莲儿,不仅设计陷害她,在事发后还能顾忌家族利益,将对付她的事情放在身后,完全和她平日的表现不同。 水莲儿离开了,奚芷凝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手绢,再取了一颗药丸,将脸上的妆容褪去。既然有水莲儿可以提前离开花府,她在她之后离开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第48章 她本来是想偷偷离开,可是现在看来她之前想得太简单了。不要说花府现在早有准备要抓刺客,就算是让她离开了,事后发现她居然突然不见了踪迹,岂不是更是奇怪。之前她一心想要快点离开花府,差点犯了大错了。 奚芷凝暗暗着恼,看来,她虽然学了不少东西,可是还是欠缺临场的经验。之前被花蓉钰一激,险些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奚芷凝带水莲儿离开一阵,又有几家小姐离开后,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也大大方方地朝着花府的大门走去。 “这是我的名帖,我身体不舒服,要早些回府。之前我的丫鬟已经回府上取药去了,可是我还是不太舒服。所以,等不得我的丫鬟了。若是路上错过了,麻烦你们告诉我的丫鬟说我已经回府上了,让她带着药快速回府。”奚芷凝之前躲在暗中早就将离开花府的手续瞧了个明白。 无非是找个理由,再出示名帖。只是之前的小姐或公子们多半有丫鬟和小厮伺候,而她本来就只带了一个丫鬟现在孤身一个人便显得奇怪了些。不过,她让木槿先走,想来守门的人多半有些印象,她又刻意强调,果然她一提,便有小厮低声向守门的管事说道:“王管事,之前镇国府的丫鬟很急的说她家小姐身体不舒服,回府上取药去了。” 王管事接过名帖,抬头瞧了瞧奚芷凝。见对方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确实是一副生病的样子,心中的疑惑也去了不少。每年的宴会中不少没有临时因为身体不适提前退场的人,不过,奚芷凝一个人出现,怎么也有些奇怪,所以他还是多看了几眼,留了个心。 不过,见奚芷凝脸色不好,确实是身体不适的样子,也就不再阻挠。镇国府的的小姐们虽然每年宴会都会有人参加,可是年年的人不同,他们作为看守大门的管事也早就习以为常了。谁不知道,镇国府的王爷花名在外,不知道在外保养了多少小妾,出现没见过的新面孔也是常有的事情。 “既然小姐身体不舒服,那就不耽搁小姐了。小姐慢走。”王管事将名帖收下后,微微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便不再理会奚芷凝。不是嫡出的小姐,走在哪里都是不受尊重的,即使是大户人家,其实身份也就比丫鬟好那么一点。 奚芷凝何尝不知道王管事的态度轻慢,她之前可是看得王管事低头哈腰地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小姐和公子们。懒得和个下人计较,奚芷凝踏出花府大门,快步离开。 本应该等候在外的轿子早就不见了踪迹,奚芷凝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想过来到镇国府的日子不好过,可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艰难。没有轿子,她难道真的只能走回去? 奚芷凝不是个容易被小事情打倒的人,既然有人要看她笑话,她偏不让那些人如愿。想看她急得哭或者着急的样子她就偏偏不给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看。 奚芷凝早就注意到大门外不少的其它家的轿子旁的仆人用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她,她眼眸一转,却是淡淡道:“月亮这么漂亮,月下漫步岂不美哉?”说完,她便不管其它人差异的目光,抬头悠然地离开了朝着花府外的巷子走去。 见奚芷凝真的说走就走,那些仆人倒是停止了嚼舌根,反而眼中多了一丝忌惮和敬佩。这样的处境,换成一般的女子,恐怕早就哭出来了。这个镇国府的小姐却还能笑嘻嘻地说着看月亮离开,显然心性不是常人可以揣度的。 走出巷子,转过弯,奚芷凝那脸上淡淡的微笑才缓缓消失。她左右看看,因为花府在京城的近郊,花府当初是接待皇上的修建的,所以周围刻意地没有再修建其它的房屋。周围除了山和小树林,就是一条不大不小的石头路。此刻天色已晚,路上她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奚芷凝暗呼庆幸,她还真怕此刻遇到人。要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要是再遇到人,她怕就装不下去了。 快步奔走一阵,瞧见不远处有一大片的依山的树林,离开花府有很长一段距离了,奚芷凝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跟随她后,她便快速闪了进去。走进树林奔走片刻,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小山洞,她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软软地倒在了山洞的枯草上。 长夜迢迢月如钩,寒露清霜映倩影。 千丈红尘梦不醒,枯荣繁华眉间隐。 第47章 疏影交错落红舞,谁知七巧心玲珑。 月色悄悄地隐入云层,大地融入一片黑色之中。漆黑的天空,微凉的寒气,更衬托着这夜色的清冷。 如此清冷的夜色,镇国府的南苑,此刻却是不平静。 “木槿,你说小姐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回来?”兰梦一脸不满意地瞧着木槿,责问道。 “小姐吩咐木槿先回来,说她稍后就回来。奴婢也是奉命行事,不敢违背小姐的命令。”木槿已经是回来后第三次回答兰梦同样的问题了。虽然她的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但面上她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情绪。 “我看你是不担心。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兰梦看了木槿一眼,冷哼一声。 “我说的真假,只要小姐回来就可以知道了。”木槿很不满兰梦的态度,语气也差了不少。倒不是木槿脾气差,而是一个脾气再好的人在面对不停的追问同一问题,给出答复后明明不满意,却又一再问起这样的事情后,脾气能好的没有几个。 “现在就你一个人说了算,我怎么分辨你说的?况且,你怎么能先回来呢?万一小姐有个万一,看你怎么办!”兰梦心情不好,听木槿还嘴,心急地怒斥木槿。可是她也知道木槿多半说的是实话,她跟着奚芷凝也有一年多了,了解这个小姐是说一不二,若是她坚持让木槿回来,木槿确实也不得不遵从。 “天色已经晚了,小姐还不回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兰梦来回地在房间里踱步,眉间尽是忧色。 “要不,我再去侧门打探下,看看小姐有没有回来?”木槿回来也不少时间了,她和兰梦等了许久,眼看就要三更时分了,可是还是没有奚芷凝的消息,她也是心中不安。须知,即使宴会再晚,也该结束了,可是小姐迟迟没有消息,若不少出事了,断然不会这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告诉你,小姐相信你,我可不信你。若是小姐天亮还没有回来,你就跟我去见大夫人去。小姐不回来的责任,我和你都担当不起。”兰梦想了想,转头对木槿说。 “还有,还是我去门房那里问消息吧。你就呆在院子里,若是别人来问,就一律说睡下了。”兰梦一边说一边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几粒碎银用丝帕包裹好,回到房间外对木槿吩咐道。 木槿虽不喜欢兰梦的态度,但也知道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她点点头道:“好吧,你先去打探下情况,若是不行,我们回来再想办法。” 兰梦风风火火地走了,木槿关上院子的大门,仔细探查了四周,确定无人,她走到院子的后院的墙角,便从怀中取出一直香,对着院子外靠着山的一面燃烧起来。不小片刻,只闻得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幽香远远飘散而去。 “什么事情?”片刻后,院子外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奚芷凝小姐久不回府,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了事情。”木槿小声地诉说情况。 “知道了,其它的事情你不用管,安心等消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了。”说完,墙外黑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见黑影离开,木槿似乎放心了不少,便回到院子里。正想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等兰梦回来,忽然感觉到院子外有人的视线。虽然来人很小心,可是木槿不是一般的丫鬟,她立刻就注意到了。 轻声靠近,木槿看了一眼躲在外院一间房间里靠着窗外向内院里张望的人。她悄悄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捏碎,然后朝着窗户的缝隙处吹去。 “什么味道,好香。咦,我怎么这么困,好困……”窗户外的声音小声地嘟囔了句,便再无声息。 木槿见事情办妥,便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内院。 不久后,院子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木槿听出是兰梦的步子。兰梦人小,走路却很快很稳,这样规律的脚声音很容易让木槿找到规律。 哒哒哒。 兰梦轻轻抠门,这是她和木槿说好的暗号。 “来了。”木槿将院子拉开了一条缝,放兰梦进来。 “没人来吧。”兰梦不放心地问。 “没人来,你放心。”木槿点头道,“先进来再说,小心被人瞧见了。” “恩。”兰梦此刻也看出了木槿确实也在担心奚芷凝,从她开门小心翼翼地态度就可以看出。瞧木槿这样谨慎,兰梦对她的态度也好了几分。 “事情怎么样了?”木槿待兰梦走进院子,就忍不住问道。 “没有消息,看门的说一个晚上,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兰梦叹息一声,眉心紧蹙。 “怎么会这样啊……”木槿也楞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不过是早离开片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奚芷凝出事,那位若是知道了……木槿森森地打了个冷噤。 第49章 “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兰梦见木槿脸色不好,推了推她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太担心了。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木槿稳了稳心神,道。 “对了,那个如意没有来内院打探什么吧?”兰梦忽然想起了被周嬷嬷派来的如意。 “放心,我之前悄悄去她的房间里去过了,给她放了点安睡的药。”木槿笑了笑,对兰梦说道。 “看不出来你办事很让人放心啊。”兰梦笑了起来,拍了拍木槿的肩膀。 两人经过这件事情,相互的对立的关系也缓和不少。木槿从今天兰梦的处事态度上也知道兰梦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只是,她也摸不透这个兰梦和奚芷凝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不到奚芷凝本身让人摸不透,她身边的人也让人摸不透。 “现在怎么办?”木槿看了看天色,问道。 “等天亮,若是天亮还没有回来,这件事,我们也瞒不住。”兰梦抬眼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叹息道。 花府,梅苑。 百花园的宴会因为刺客的事情,提前结束了。花蓉钰不想和楚莲寒和孔裟云多纠缠,便直接告辞推说身体不舒服离开了。晚宴的后续事宜,她都交给花紫媛和花莹雪处理。反正在外人眼底,她也不过是披着花家名号的外人,现在出了刺客的事情,她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不插手此间的事情都是必要的。 避嫌,花蓉钰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所以,她走的干脆,让那些希望看到她有问题的人忍不住失望了。想抓她的猫腻,怎么能有这么简单?花蓉钰嘴角弯起嘲讽的笑,走得头也不回。 才回到房中,窗外出现熟悉的暗号声。 “出来吧,我的院子里的人都被打发在外院,我的房间里连丫鬟都没有。”花蓉钰修长的指尖挑动烛火,声音清冷道。 “小姐,是我,冬梅。”窗外人影一闪,一个苗条是身影出现在房间里。 “让你查的事情有消息了?”花蓉钰没有回头,眸光落在跳动的火光中,似乎若有所思。 “是的,小姐,你让我查的人,我查到了。”冬梅低头将手中的一份资料送到花蓉钰的手中。 “你今天办事情倒是很快。”花蓉钰伸手结过资料,黑色如星的眼眸看似无意地的瞧了冬梅一眼,眼底有着似笑非笑的笑意。 冬梅被花蓉钰看得心虚地低下头。她能说她八卦心爆棚,然后顾不得休息便去调查人去了吗? 花蓉钰看着手中的这份资料,这是一份再简单的资料了: 奚芷凝,镇国府才从外院里领回来的小姐,据说是王爷奚德山在外的私生女,如今才入住镇国府不足三日。在入住镇国府之前,奚芷凝在西京外镇国府的别院居住过约一年时间。 奚芷凝来别院之前的消息,未知。 奚芷凝是否懂武功,未知。 奚芷凝是否懂医术,未知。 “全是未知……”花蓉钰抬起柳梢眉角,眼眸中寒气凝聚,冷哼道:“这个就是你给我的调查结果?” “小姐,不是冬梅不认真打探,而是这个奚芷凝来京城后就未曾出过别院,我实在是打探不出她的来历。不过,冬梅倒是有一丝怀疑,不知道当不当讲?”冬梅犹豫着开口道。 “你无妨说来听听。”花蓉钰将手中的资料递上烛火上,只见白色的纸张迅速在火光中化为了一片灰烬。 “之前小姐不是让调查当年袁府灭门一案的消息吗?当时查到当年在灭门惨案发生前,花府的花任源,也就是现在的骠骑将军曾经秘密将一批年纪幼小的女子送往城外的南山的一处别院。属下后来曾暗中调查,当年的别院早在三年前被一把大火烧毁,里面残垣断壁,早就荒废了。”冬梅抬起头来,缓缓道。 “你是说……”花蓉钰漆黑的眼眸精光射出,修长的指尖划过桌面,淡淡道:“奚芷凝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别院中的专门培养的女子?” “不愧是小姐。”冬梅点头道,“属下探查过镇国府的别院,发现里面还有些和奚芷凝差不多大年级的女子,而且这些女子都被人看管着。因为对方很谨慎,属下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深入探查,不过,按照三年前的大火和镇国府别院两年前有活动的时间来看,属下怀疑当年的那些女子很可能就是被转移到了别院了。” 花蓉钰沉默不言,半晌,抬头盯着冬梅的眼睛,缓缓道:“你还有什么没有说的没有?” “属下……”冬梅突入心中一颤抖。她确实有一件事情没有报告,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她在来花府的路上,瞧见了一个人:奚芷凝。 长夜默默灯明灭,西窗旧影映朦胧。 疏影交错落红舞,谁知七巧心玲珑。 第48章 天涯路长有几里?轻帏翠幕留残语。 烛火闪烁,灯影映照着纤细的人影,俊美的侧脸在忽明忽灭的灯火下勾勒出了迷人的轮廓。室内的熏香淡淡,袅袅青烟缓缓飘起,整个房间有笼罩在氤氲的香味中。 “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知道你有事情没有讲?”花蓉钰的声音淡淡传来,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侧脸甚至还能看得嘴角的一丝浅淡的笑意,可是冬梅却莫名地感受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因为并非特别重要的事情,属下只是犹豫要不要汇报,并非有隐瞒之意。”冬梅吞咽了口口水,垂下目光,艰难地开口道。她和花蓉钰相识时间不短,又经过患难,可以说,她和花蓉钰虽说是主仆名分,但是她和花蓉钰的感情比花蓉钰和红玉更要好。 或许是因为看到红玉会联想到惨遭杀害的家人,所以花蓉钰对红玉的态度反而不如在她面前的时候随意和自然。毕竟,那样的血海深仇有几个人能忘怀? 很多时候,冬梅觉得她和花蓉钰很亲密,她甚至会打趣花蓉钰,和她嬉闹。然而,即使如此,某些时候,她觉得她还是不了解她。就好像对花紫媛的绝情上,明明她能感觉到花蓉钰并非看上去那样淡漠冰冷,她却用了决绝的方法。 “你虽然说是我的下属,但是心性单纯,又嫉恶如仇,这些年你陪着我出生入死,还为了挡了一剑,那时候起,我早就当你是一家人了。”花蓉钰并没有接口冬梅的话,而是走到冬梅的身前,微凉的眸光落到冬梅的身上。 “我当你是家人,所以,才将家仇的事情全部告诉你。”花蓉钰说道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可是,正因为当你是家人,我就更不能容许背叛和期满,你懂吗?” “冬梅知道小姐的心意,小姐放心,冬梅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让小姐伤心的事情。小姐不嫌弃我是孤儿,还给我赐姓袁,冬梅怎么会不懂小姐?冬梅是袁家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做对不起袁家是事情。”冬梅突然有些后悔,她怎么回事呢?刚刚居然有瞬间不想将奚芷凝的消息告诉花蓉钰。 是,因为花紫媛吗?冬梅心中暗暗懊恼自己。 “好。我信你今日所言。”花蓉钰的气息一收,冬梅顿时感觉身上的压迫感少了,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你说吧,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花蓉钰又恢复了往日眉梢尖含笑的样子,随意中又多了几分洒脱。 “小姐,你吓死冬梅了。”冬梅见花蓉钰恢复了往日她熟悉的样子,拍拍心口,她总算敢抬起头来瞧花蓉钰了。“不过,小姐,冬梅真的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事情没有说?”冬梅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问道。 看冬梅一脸好奇的蠢样,花蓉钰本来有些抑郁的心情恢复了不少。今晚的宴会因为出现奚芷凝这个例外,让她本来的布置出了些许偏差,虽说最后她拿到了一个楚莲寒的诺言和如愿地接近了孔裟云,然而,最后奚芷凝离开的那个孤寂又倔强的背影,却让她心底有种奇异的错觉。 瞧见她离开的背影,她有瞬间仿佛在她的身上瞧见了几分自己的影子,又有种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的感觉。很难具体去形容这样的感觉。 想到这里,花蓉钰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见她的眉梢皱起来,指尖一翻,她从她的鬓发上取出一根银针。 “小姐?你……你头发上,怎么会有这个?”冬梅惊讶地张大了嘴,差点惊呼出声。 银色的针尖在花蓉钰的手指尖出现已经让冬梅吃惊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银色的针在烛火下竟然泛起幽幽的黑光。“这银针,有毒?!” 花蓉钰瞧着手中的银针,也怔了。她之前因为思考今晚的行动有无疏漏,以至于她险些忘了射入她鬓发处的银针。若不是刚才她突然想到奚芷凝离开时候的背影,她都几乎忘了最后离开前奚芷凝给她的“礼物。” “想不到还有毒……”花蓉钰指尖握着银针,灿若星辰的黑眸里是幽深的深邃。 “小姐,你小心啊,这有毒,你快扔了!这毒会不会伤到你?”冬梅看到花蓉钰握着银针的白皙指尖开始泛起黑光,她就恨不得冲过去一把夺过花蓉钰手中的银针。 第50章 这可是毒针啊,小姐本来就中毒了,她再中了其他的毒,那可怎么好? “没事。”花蓉钰摇摇头,并未如冬梅所愿的将毒针扔到一边,反而是脸上多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冬梅的好奇更重了。她诧异地望着花蓉钰,因为她第一次在花蓉钰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迷惑和温柔。温柔?冬梅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待她想再探究的时候,花蓉钰的眼底除了一片漆黑,她再也瞧不出任何。 “这是解药。很少的一部分的解药。”花蓉钰的话让冬梅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这个是解药?”冬梅指着花蓉钰手指尖的银针,完全被弄糊涂了。 “你看,这泛着黑气的血脉经过我手腕的时候,我手腕上的这一圈红色的毒,是不是变淡了?”花蓉钰将手腕伸出,递到冬梅的眼底。 “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啊,这明明是毒啊……怎么又是解药了?”冬梅迷惑地嘟囔。 “以毒攻毒。”花蓉钰收回手,她发现银针上的黑色变淡,最后完全消失了,银针恢复了一贯的银白色。而此刻,她的手腕处本来眼看要缠绕着完成一圈的毒,竟然缓慢地退了下去,只余下了半圈。 “等等,小姐,你手腕上的这个毒,就是那个奚芷凝下的吗?那这个银针,也是她的杰作?”冬梅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花蓉钰之所以让她调查,不就是要查出下毒人吗? 她竟然因为好奇,差点忘了正事。现在回想起种种情况,这个下毒的人,不是奚芷凝还能是谁?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花蓉钰取出一张娟帕,将银针包裹起来。 花蓉钰虽未正面回答冬梅的话,可是以冬梅和她的熟悉,怎么还能不明白下毒的人肯定就是那个奚芷凝了。冬梅正想开口说奚芷凝的事情,她眼尖的瞧见了花蓉钰取楚的娟帕下角的绣着一朵清冷的桃花。 她记得小姐喜欢素雅,她是娟帕都是清一色的白色,这个绣花的娟帕又是哪里来的?冬梅有种感觉,在她不在的这短短的几天里,一定发生了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说吧,你还没有告诉我的事情。”花蓉钰将娟帕收入衣袖中,抬起头来看到冬梅好奇的目光,心中一凛。她是不是对奚芷凝的关注过多了?花蓉钰幽深的眸子在烛火下闪烁,像是陷入了某种自我的思绪之中。 “小姐,我回来花府的时候,看到了奚芷凝。”冬梅从思绪中恢复到现实中,她现在倒是不再多想了,若是下毒之人的奚芷凝,那小姐关注她的动向则再寻常不过了。 “发生了什么吗?”花蓉钰的心莫名一动,她抬起头来望着冬梅。 “我瞧见奚芷凝没有轿子接她回府。然后,她就在众目睽睽下一个人朝着城里的方向走了。”冬梅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底其实也对这个女子很佩服。那样的苛责,鄙视,同情的目光下她竟然可以坦坦荡荡地离开,而且走的干脆果敢,毫不折损她的骄傲。 “然后呢?”花蓉钰清澈若水的眸光里闪过一丝笑意,她似乎也能猜到当时的奚芷凝的情况。是不是也如同她离开百花园的时候,挺直了背脊,带着她特有的傲气。 “然后,我当时犹豫了下要不要跟上去。后来想到小姐让我调查的人就是她,我就决定先跟着她看看。对了,如果不是她离开花府的时候递上名帖,正好我听到管事的说她是奚芷凝,我还真不能把她和调查的人联系在一起。”冬梅想了想,说道。 “何处此言?”花蓉钰扬扬眉梢,问道。 “依据调查她是别院里呆了一年的时间,我见过一些别院的女子,眉目之间都多少流露出几分戾气或者是胆怯。可是,我瞧见这个奚芷凝,眼眸清澈明亮,即使穿着朴素,可是自有一种……嗯,怎么说呢?”冬梅搜肠刮肚想要想出形容的词语,“对了,我觉得她有些像小姐……” 冬梅皱着眉头说道,说完她抬头瞧见花蓉钰阴沉的面孔,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她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房间里熏香的味道淡淡,月儿悄悄躲进了云层之中,房间里安静地仿佛带着窒息的错觉。窗外树影朦胧,窗内烛火摇曳,房间里的人儿像是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之中。 挑灯映帘香如许?繁花微光夜色迷。 天涯路长有几里?轻帏翠幕留残语。 第49章 前生来世可曾逢,花开木棉绣东风。 花府,梅园。 桌上的烛火发出了一声啪的声音,总算打破了让冬梅害怕的沉静。 “她像我?”花蓉钰眸光晦涩不明,看得冬梅心咚咚乱跳。 “咳咳,也不是很像。我是一时间想不出词语表达,就是她比较特别吧。”冬梅总算想出一个可以用的词语。冬梅感觉额头有冷汗流下,她发誓以后她一定要跟红玉多学习学习,不让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或者遇上了,她也好歹不会词穷啊。 红玉不愧是大家的小姐的丫鬟,平日里出口成章,比她这半路出家学习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冬梅在内心嘀咕的时候,花蓉钰开口了。 “说重点。”花蓉钰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情绪。当冬梅说奚芷凝像她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感觉那样呢?心好像在瞬间有抽痛的错觉。她是在同情奚芷凝吗,因为她们很相似? “我跟着她走在后面,发现她好像受了不轻的伤。她的脚步踉跄,一路走一路停。后来,她走到上次小姐和我约定交换消息的小树林,我瞧见她走了进去。”冬梅回忆道。 “我本来想跟进去看看,可是那树林小姐也知道,不容易跟踪,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就犹豫了下。谁知道这个时候,我发现有人循着奚芷凝的痕迹来找她了。”说到这里,冬梅眼底满是疑惑。 “有人和她接应?”花蓉钰问道,黑眸里是看不清的阴霾。 “不清楚,来人身穿黑夜蒙面,我也分不清是敌友,不过有件事情我肯定,就是那黑衣人的武功不错,至少不比我差多少。后来,我就干脆把人引走了,饶了几个圈子,我才回了花府。”冬梅将当时的情况如数汇报。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还再去了一趟那个小树林,看见小树林前有不是很明显的血迹。我想很可能是奚芷凝受伤后不小心留下的,我就把血迹也处理了。保证那些黑衣人找不到人……”冬梅想到自己成功把黑衣人逗了一遍,就很有成就感。 “血迹?”花蓉钰一愣,问道。 “是啊,还没有干透的血迹。那么短的时间里,除了是奚芷凝留下的,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会去那个小树林……不过,如果除了我引走的黑衣人外,若是还有其他黑衣人……。”冬梅的话顿了顿,她本想说若是还有其他黑衣人要对奚芷凝不利,然而,她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发现花蓉钰的脸色不是很好,她不太理解花蓉钰此刻的表情,似乎是担心? 花蓉钰的表情变化的太快,冬梅再看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了。 “没你的事情了。你继续调查奚芷凝,我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了。若我天亮之前没有回来,你让红玉找人假扮我,若是是三日之内你没有看到我回到花府,你就来那个小树林找我给你留的消息。” 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花蓉钰去哪里了,花蓉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冬梅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希望今天不是她在做梦。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小姐有点奇怪呢?以往,能让小姐真动容的事情,只有宜瑶小姐。可是今天,她发现,那个莫名奇妙出现的奚芷凝,似乎也能牵动小姐的情绪。 “不对,不对。我怎么这么傻啊,下毒的是奚芷凝,那如果奚芷凝出事情,那小姐的毒怎么办?”冬梅喃喃自语道,觉得她有些脑袋不灵光了,小姐怎么可能被奚芷凝牵动情绪。那是担心毒不能解才对。 花蓉钰的身影飞快地穿梭在小道间,片刻后她已经到了冬梅说见到血迹的地方。弯下腰,轻轻佛开掩盖在树下的落叶,花蓉钰瞧见了暗红色的血迹。手指尖捏起少许混合血迹的尘土放入鼻息间,花蓉钰的脸色变了变。 若是没有闻错,她在血迹里隐约闻到了红木藤的味道。须知道红木藤入药可以在短时间里刺激服用人的潜能,短时间里发挥出超乎寻常的潜力,甚至可以让重伤者变现出没有受伤时刻的身体状态。可是,要知道得到的多少,就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服用红木藤入药的药丸,在服用后会加重受伤的程度,导致身体有三天的虚弱,除此之外,还要忍受长达一个月时间的身体疼痛。 那疼痛据说是缠绵入骨,即使是一般的成年男子都难以忍受。奚芷凝为了掩饰受伤,竟然用了红木藤入药的药丸?花蓉钰沉默片刻,将留下的血迹迹湮灭,起身朝着树林深处掠去。 在荒林之中,要寻找藏身之处,该去哪里呢?一般的人为了不被发现,多数人会选择藏身于树稍,或者人迹罕至的树林深处,因为越是深处越容易找到藏身之处,也容易避开身后的追兵。 第51章 花蓉钰原本掠过树梢,朝着树林深处走去的,可是,她的身影突然顿了顿。若是自己的,她会选择树林深处吗?花蓉钰的眼眸微晨,答案是她不会。因为她是个过于谨慎的人,断然不会一个人贸然深入不熟悉的树林,因为树林越深虽然容易逃避被人追踪,可是同样的,遇到未知的危险的机会也会加大。况且,若是受伤,还要考虑体力问题,若体力不持,贸然进入树林深处,无疑是自讨苦吃。 花蓉钰不能确定那些冬梅说的黑衣人是追踪奚芷凝来的,还是来回合奚芷凝的,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她是绝对不会朝着树林深处儿去。那奚芷凝她会去树林深处吗? 花蓉钰停顿了脚步,朝着深处树林相反的方向,树林旁靠近山脉的方向掠去。受伤体力不支,若想不会被追踪,靠近树林旁的山脉是最好的藏身之处。有山脉的地方,多半有水源,而且山脉处地形复杂,乱石杂草多,容易躲避行踪。最重要的一点是,山脉后方不是死路,退一万步讲,即使遇上追踪,可以想办法越过山脉而离开,也可以沿着山脉出树林。比起毫无目的地在树林深处迷路,要强千万倍。 不得不说花蓉钰此刻考虑的,正是当初奚芷凝进入树林中想到的。她只是朝着树林深处走了一小段,做了一个朝着树林深处前行的样子,便掩了足迹,沿着来路返回,朝着树林旁山脉的方向奔去。一路走还一路掩盖行踪,毕竟,她知道她此刻的身体状况。 本来她是打算回到镇国府就可以找到药物缓解身体的伤,即使不能痊愈也能压制,不容易让人看出来。可是,她没有想到她出来没有轿子接她就算了,她在回镇国府的路上还发现有人两路人跟着她。 她的身体状态她自己清楚,她分不清这些人对她是怎样的打算,可不管如何,她也不想自己被人暗中下手。她可没有忘记水莲儿郡主在花府想要对她下手。这些人保不定就是有水莲儿的人。 奚芷凝最后找到山脉处一个被杂草覆盖的洞口,她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的难受,一口血吐出后,头发晕,眼前一黑,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 花蓉钰正想沿着山脉处寻找人,谁料想身后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 心中一惊,她取出怀中早已经准备好的黑色面纱,整个人隐入树林中。这么晚了,谁回来这里?追奚芷凝的人,还是和她汇合的人? 在来树林的路上,花蓉钰早就换上了习惯的夜行衣,而她本来的衣服被她藏在了花府她的院子的那颗浓密的大树上。她这样一来是防止有人通过衣服认出她,而来是方便回来的时候可以随时脱下夜行衣,扮演好她的花府三小姐。 “看到人没有,主上吩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黑衣人沉声问道。 “队长,刚刚我们被一个人带着兜了一圈,现在人的痕迹又在这里不见了,属下怀疑人在树林里。我们要找的奚芷凝也很可能在树林里。” “闭嘴。谁让你说出名字的,小心隔墙有耳!”带头的黑衣人低声呵斥道。 看来这群人就是冬梅说的要找奚芷凝的人。不过,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呢?京城里为何有一股势力会对这个默默无闻的镇国府小姐这样关注? 花蓉钰身影隐藏在树影下,没注意到头领的人说话的同时对着他身后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原本分散开来的黑衣人快速朝着花蓉钰靠近。 “谁,出来!”黑衣人一声大喝,一掌朝着花蓉钰的藏身处劈去。 花蓉钰暗呼倒霉,她本来是不会被这群黑衣人发现。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中了奚芷凝的毒的原因,她的身体会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这个味道人若不是靠近了是察觉不到,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味道对人而言察觉不到,可不代表树林中栖息的鸟儿察觉不到。 发现了陌生的栖息,鸟儿便将她当成要侵占地盘的敌人,朝着她飞来想要赶走她,结果就这样儿细微的一个动静,让她暴露了身影。 夜风微凉愁不卷,流影星辰沉沉见。 前生来世可曾逢,花开木棉绣东风。 第50章 芳草不动愁几许,相思袅袅无痕细。 黑衣人的这一掌很快,不过花蓉钰反应也不慢。她身体微侧,脚步向后退开半步,避开了正面的一掌。 “看你往哪里跑!说,你是不是今晚带着我们兜圈子的人?”黑衣人瞧见有人,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对着花蓉钰问道。 花蓉钰怎么会搭理他?她一个后退,抓起地上的沙土,朝着四周朝她靠近的黑衣人撒去。 全神贯注防备花蓉钰出招的黑衣人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抓沙土,眼睛没有防备,一时间都本能地闭上眼睛,而花蓉钰则在他们闭上眼睛的瞬间,身影爆起,朝着黑衣人的头领一掌劈去。 擒贼先擒王。 花蓉钰的这一手不得不说漂亮,黑衣人头领被她的一掌打个结实,踉跄后退了三步。 “不要以为你能跑得掉。”黑衣人吃了一掌,又惊又怒,大手一挥,怒骂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眼睛的沙揉了揉又能瞧见人影了,黑衣人迅速朝着花蓉钰包围过来。 “你们看,来谁来了?”花蓉钰的手朝着黑衣人身后一指,压低声音,模仿出男子低哑的声音喝道。 黑衣人一惊,回头,没有瞧见任何人影,不由地怒气冲冲,大骂道:“敢骗人!去死吧!” 在花蓉钰骗人回头的时候,她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是她没有想到黑衣人反应这么快,她才跃出一半的距离,身后就一阵掌风送到。 堪堪避开背心的要害,可背心靠近心里右侧三寸处她却是避之不及,被打了个正着。 一口血在咽喉处翻滚,花蓉钰强行压下。她知道自己这一掌还是让心脉处受了伤。 以她的武功要逃走本不是这么难,倒霉的就是今晚她和奚芷凝的一番对持,让她伤了心脉,她又中了毒,本身的功力打了折,这才抵不过这几个黑衣人。 顾不得查看伤势,花蓉钰身子一个侧身翻滚,朝着树林深处方向滚去。 花蓉钰倒不是真的想要去树林深处,而是她打算把人引到树林深处去。因为之前为了调查花府和周边情况,她和冬梅刻意探查过这片树林。 她知道树林深处有一个迷瘴,若是不小心吸入了,必定会中毒,有约莫一刻钟的身体麻痹。有这一刻钟,她就可以走很远了。 不得不说花蓉钰的想法是很妙,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和她想的不同。 她才走出几步,便在前方又遇到了几个黑衣人。 是同伙? 花蓉钰心中一惊,前有敌人,后又追兵,她暗叹了口气,深感出门没有算算黄历真是错误的决定。 “你们是谁?”前方的黑衣人问道,显然将花蓉钰当成了后方追兵的人。 “你们又是谁?”后方的黑衣人也不甘示弱,反问道。看来是将花蓉钰当成了前方的人。 两句话不多,然花蓉钰立刻分辨出这两方黑衣人不是同伙。黑色如墨的眼眸微闪,她心里有了注意。 “他们是来阻止任务的!”花蓉钰再度压低声音喊道,说完立刻朝着两方人马的左侧树上跳去。 双方人马本就相互怀疑,一听花蓉钰的喊话,立刻做出了判断。 “杀!”花蓉钰后侧方的黑衣人手一挥,冷呵道。 黑衣人的话音刚落,两方的人马就毫不客气地打起来,而花蓉钰这个始作俑者反而被人忽视了。 趁着片刻的混乱,花蓉钰迅速朝着树林深处奔去。然后在要靠近瘴气的地方,她则小心掩盖了痕迹,朝着树林靠着山脉处的方向奔去。 不管这两方人马是什么人,她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这两方都是和奚芷凝有关。而且从后来遇到的一方黑衣人的打扮,对方人马杀气腾腾的样子看,她有八成把握这些人是京城里接受买凶杀人杀手。 他们身上有花蓉钰熟悉的杀气,这样的杀气像她这样长期干这一行的人,立刻可以感受到。 不过,她也看出了,这些杀手的武功不如追她的那一批黑衣人强。若是不出意外,肯定没有多久,这批杀手就要命丧黄泉了。 如今,她只能希望通过拖延的方式,能摆脱身后的黑衣人。 据她观察,追她的那些人的行为和方式熟练又老道,才是真正厉害的人。冬梅之前能带着她们绕圈子没有被发现,是因为那个带头黑衣人不在。若是那个带头的人在,冬梅今晚估计就回不到花府了。 花蓉钰一边走,一边掩盖痕迹。借着夜色和雾瘴的掩饰,黑衣人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发现她的行踪。当然,她也希望奚芷凝运气好一点,在她找到她之前不被那群黑衣人发现。 月色西沉,夜已深。 花蓉钰小心地穿梭在树林间,婉转曲折一番,她总算是靠近了山脉。沿着山脉处探查,一路上她瞧见了好几个不错的隐藏身影的地方。不过,这些地方都没有奚芷凝的身影。 第52章 在花蓉钰几乎以为自己的判断出错的时候,她找个了又一个洞口。 这个山脉的洞口杂草很深,花蓉钰找到这里的时候,也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她这次的运气似乎不错,她佛开洞口的杂草,她便瞧见了倒在地上杂草中陷入昏迷之中的奚芷凝。 奚芷凝身上还穿着宴会时候的衣衫,然偏是这朴素至极的衣衫衬托更出了她如玉绝美的容颜,让人看得第一眼后就舍不得移开目光。 此刻的奚芷凝脸色如玉般苍白,肌肤如雪般晶莹,那微蹙的眉梢,仿若看尽人间百色透着淡淡的忧郁,她身边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杂草将她整个人簇拥起来,不仅没有让她看上去潦倒落魄,反而将她本身优雅的气质透露出来,与生俱来的轻贵高雅渲染得越发卓然。 蹁跹若高天之白云般的优雅,花艳若秋菊般的高洁。 若不是奚芷凝小巧的樱桃小口此刻全无血色,乌白色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痕,她看上去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而悠然。 花蓉钰如诗如画的容颜上,一双眼眸如同侵了墨的一般,宛若琉璃般通透,她的目光落在杂草从中的奚芷凝的脸上,眼底划过一丝异色。 她微抿着唇角,轻挑眉梢,眼底溢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怒意和担忧,只是这一霎变化太快,仿若是逆光造成的错觉。 夜已深,月色淡淡,皎洁的月色透过摇曳的杂草缝隙,清淡地洒落在洞口之中,斑斑点点,像是九天之中坠落凡尘的星晨。微风中,可以闻得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夜色安静如许。月色如玉,夜色如迷。 花蓉钰缓步走进,衣袖随着她走动垂落在地面上,宛若如流云而逝。 “你倒是很会挑地方啊!”花蓉钰轻声咳嗽一声,一路的奔走,她的体力也耗费的所剩无几。想到身后的可能出现的黑衣人,她走进洞口后,右手一挥,两块半人高的大石头落到了洞口,掩盖了洞口的痕迹。 回头眼眺洞口,花蓉钰拉扯下几片树藤,完美地遮挡住了石头间的些许缝隙,看上去那些树藤仿佛生长在石头上一般,若不是刻意观察,很难会发现石头缝隙之后是一个洞口。 一切做完后,花蓉钰捂住心口喘息了片刻,一番逃命,她也是强弩之末。 稍微停歇后,她缓步走到奚芷凝身侧处站定,然后弯下腰来,半蹲在奚芷凝身侧,缓缓地抬起右手。 花蓉钰修长白皙的指尖划过奚芷凝身侧杂草上的血迹,白玉般的指尖染上了一丝暗红色。 她将指尖沾染到的血迹放入鼻息指尖轻嗅,然后她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真的是红木藤!”花蓉钰闻到鼻息间浓郁的红木藤的味道,眼神从怀疑到惊讶,从惊讶到不可置信,最后到沉默。花蓉钰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这么多的情绪。 擦去指尖上血迹,花蓉钰的指尖搭上奚芷凝右手的脉处。听得手腕处忽长忽短的脉象,她忍不住眉心紧蹙,薄唇一抿,声音低沉若琴: “该死,奚芷凝,你究竟想不想活了?!”明知道此刻奚芷凝昏迷听不到她的声音,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只见她微微眯紧凤眸,搭在奚芷凝手腕处的指尖不可见的轻微颤动了几分。 须知道红木藤虽说有激发潜力的作用,但是因为使用后的副作用太大,所以,很少愿意有人使用。即使有人不得已使用,都控制了分量,尽可能的减少使用后对身体的伤害。然而,花蓉钰发现奚芷凝不仅用了红木藤入药,而且入药的分量还不少。 半晌,花蓉钰松开指尖,墨染的瞳孔仁转动了一圈,视线落到了奚芷凝倒下的姿势上。 奚芷凝正面卧倒,头部微侧,她的右后手腕靠近心口处,似乎在昏迷前想要从怀里掏东西的动作。 花蓉钰楞了楞,然后她直接背靠着山洞壁在杂草中坐下。她受伤体力不支持,背靠山洞可以借助支撑身接着,她弯腰将奚芷凝扶起,很自然身体。 接着她扶起奚芷凝,让她的头部靠向自己的心口,完全没有注意到奚芷凝整个人就半偎依在她的怀中。 “你既然敢服用这样的药,若你没有缓解的药,我还真不信。”花蓉钰淡淡一笑,指尖入奚芷凝的怀中。很快,她就摸出了四个白色的瓷瓶和半颗还未入药的红木藤。 望着半颗红木藤和四个一模一样的瓷瓶,花蓉钰的黑瞳仿若有幽光闪过。 “果然是心思细腻,玲珑剔透。”花蓉钰邪魅嘴角勾起,凝望着奚芷凝的眼眸幽深若潭,声音若琴弦般悦耳动听。 “不过,你这样怕人搜了解药,难道没有想过若是自己出了事情,要救你的人怎么分辨得出毒药和解药呢?还是……,你根本没有给人这样的机会?” 四个瓶子,花蓉钰一一打开。里面各有几颗白色的药丸,同样是一模一样的颜色,除了味道有不同。 花蓉钰望了望瓷瓶,又低头瞧了一眼在她怀中紧闭眼眸的奚芷凝。奚芷凝单纯如孩子般地容颜下,只见她眉心轻轻的蹙起,一抹似曾相识的疏离和淡漠涌上花蓉钰的心头,仿佛心底有一处莫名的被牵动。 “该不该救你呢?”花蓉钰修长的指尖轻轻揉了揉额头,低头凤眸微动,流光潋滟,似乎在犹豫。末了,她抬起头来,取过红木藤,然后又从第个瓷瓶里取出一颗药丸。 “希望我不会后悔……”花蓉钰幽深的眸子里在依稀的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华,最后她幽幽叹息一声道。 月华淡淡隐清浅,东风微寒一夜急。 芳草不动愁几许,相思袅袅无痕细。 第51章 暗色朦胧中,秋波裹迷踪。 月光淡淡,山洞里弥漫着夜间氤氲的雾气,袅绕的烟雾下,两个人儿相互依靠,仿若一副美丽的画卷。 花蓉钰轻轻咳嗽一声,带着冰刀般锋利的眸光落在手中的红木藤上。 “前行无路,后有追兵。这红木藤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东西。”花蓉钰眸光流转,自嘲地笑笑道。 “若是你死了,我的解药就是个问题了。虽然我可以去找孔裟云,不过,那样一来,我就要多费功夫,对我来说也是个麻烦。而且,那个孔裟云也只是说可能解毒,不是一定。所以,我现在救你也是救自己。”花蓉钰勾起嘴角,带着一抹如云烟般的浅笑,似是无奈,又似在自我安慰。 “不过,即便是如此,所以,你若是醒了,还是应该感谢我。”花蓉钰又看了一眼仿若沉睡中的奚芷凝,最后慵懒地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将奚芷凝怀中剩下的半颗红木藤放入口中,片刻后便将剩下的半颗药草吞完。 “想不到这药还挺好吃的,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难吃。你说,是不是越是有毒的东西,就越是美味呢?”花蓉钰慢条斯理地吞下了红木藤,眼底幽深似渊。花蓉钰说得轻松,可是若是细看就会发现花蓉钰的额头有轻微的汗渍,显然红木藤并非她说的那样好吃。 事实上是,花蓉钰在服食红木藤后,便感觉到身体宛若有针刺般的疼痛,那种细微的牛毛般的刺痛让她这样有着极好忍耐力的人的手不受控制地拽紧又松开。 “你之前是忍受这如此疼痛参加花府的宴会吗?”花蓉钰悦耳的声音低沉,黑眸幽幽不见底,嘴角虽带着浅淡的笑意,然这笑未达眉底。 奚芷凝当然不会回答,她安静地在躺在花蓉钰的怀中,平静的面容仿佛深潭一般幽静安然。 片刻后,花蓉钰的目光落在她身侧的瓷瓶上。她身侧放着四个瓶子,四个瓶子里有四中不同的药丸。她微侧脸颊,长发自然地散落在耳畔,只见她秀美微蹙,眉目间带着思索。 “你说,哪一个是红木藤的解药?”花蓉钰的白皙的指尖从一个瓷瓶划过又一个瓷瓶,最后停在了最后的一个瓷瓶上。 “就这个吧,反正都一样。”花蓉钰皱了皱眉头,幽幽道。说罢便拿起手中的瓷瓶,将一颗白色带着些微刺鼻味道的药丸送入口中。 片刻后,花蓉钰捂住心口,吐了一口鲜血。 “不是解药。”花蓉钰苦笑。 此刻若是有镜子,花蓉钰很快就能发现她的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灰黑色,只可惜在山洞之中,月光淡淡,反而瞧不清面色。 花蓉钰咳嗽片刻后,她抬起手从怀中取出一掌白雪如云的锦帕,慢慢地拭擦嘴角的血迹。她的动作轻柔,即使在这个狭小的山洞中,依旧带着干净清爽的气息。 待身体的难受被她勉强压下后,她开始吞第二颗瓷瓶里的药丸。 一刻钟后,花蓉钰的再度吐了一口血。她的脸色上已经不是灰黑色,而是深紫色,带着一种死气的颜色。 “奚芷凝,你的这颗药丸若全是毒药,而我为了试药死在这里,我是不是该做鬼都不要放过你?”连续两次都是毒药,让花蓉钰也是无奈。她以为至少她有机会拿到解药,或者不是解药至少是回复体力之类的药剂。 本来她若是没有受伤,她倒是可以带奚芷凝离开树林,找解药。可是如今她也受了伤,身后又有黑衣人在追,她若不能让奚芷凝醒过来给她解了毒,她和奚芷凝都出不去这个树林了。 第53章 偏偏奚芷凝自己又被红木藤的毒性控制昏倒了,她若是不能在天亮前让奚芷凝醒来,她和她都凶多吉少。她可没有忘记之前黑衣人信誓旦旦要找到奚芷凝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花蓉钰接着将第三颗药丸送入口中,这次,花蓉钰很庆幸没有吐血,她感觉身体似乎舒服了不少,刚刚让她吐血的药丸扰乱的心脉似乎在缓慢的恢复。 而且,她感觉到身体中的红木藤带来的虚弱感也在缓慢的减弱。 就是这颗。花蓉钰轻笑起来,看来她是运气还不算坏。她笃定奚芷凝身上可能有解红木藤的药,还真的没有让她失望。 将药丸喂入奚芷凝口中,花蓉钰等着奚芷凝清醒过来。 奚芷凝朦胧中感觉身体的不适感少了许多,一直宛若针刺的疼痛也开始变得缓慢而不明显。头依旧昏沉,让她有些许迷糊。 “若你不能醒来,我们可能真的要死在这个树林里了。” 嗓音悦耳在耳畔响起,奚芷凝警惕地想要跳起来,然而身体酸软无力,让她无力动弹。然后,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瞧见了熟悉的面孔。 花蓉钰的脸色不太好,苍白的面容显得些许憔悴,她的凤眸微微眯起,半垂的眉目看不清情绪,如丝的秀发长长地散落在身侧,在点点透露微光的月色下好似烟火般灿烂,朦胧耀眼又明灭妖异。 即便是不是第一次见到花蓉钰,奚芷凝还是不得不在心底感叹,花蓉钰生的一副好皮囊。这样的容貌,若是真的入了宫,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怎么,看傻了?”花蓉钰笑起来,吐气如兰,魅惑的眼眸里是浅淡的嘲讽:“想不到你也是会被容貌所迷惑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奚芷凝假装看不到花蓉钰眼底的讽刺,她挣扎着从花蓉钰怀里站起来,只是因为药力才发挥作用,她的体力不受身体控制,还未站起来又摔到在花蓉钰身上。 “原来你喜欢投怀送抱。”花蓉钰笑道。 “你才喜欢……”奚芷凝的话说了一半,又顿了下来。因为她摔下来的时候,看到了放置在花蓉钰身侧的药瓶和还未干透的血迹。 “你,……” “为何如此惊讶?”花蓉钰幽深的凤眸划过奚芷凝的脸颊,声音淡淡。 “你,是不是吞了红木藤?为我试药?”奚芷凝惊讶地抬起眼眸,想要在花蓉钰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看出什么。然而,花蓉钰眼底宛若浮上了看不清的雾气,重重叠叠,让奚芷凝揣测不出其中真实的情绪。 “你死了,我的解药就没有下落了。”花蓉钰说得很简单,可是奚芷凝不知为何心底深处有一个地方却仿佛若软了起来。她和花蓉钰是敌非友,虽说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以身试药的事情也不是玩笑。稍微不慎,很可能毒发而亡。 奚芷凝抬起手来,抓住花蓉钰的手腕,开始把脉。 奚芷凝的指尖微凉,她的指尖触摸到花蓉钰手腕的瞬间,花蓉钰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有种更加熟悉地感觉涌上心头。然而花蓉钰还来不及思考,她就被奚芷凝惊讶的声音打断了思索。 “怎么这样?”奚芷凝自己摸索着学医术多年,对把脉早就是宛若吃饭一般的熟练。她不敢说医术超群,不过比起寻常的大夫,她要强许多了。只是当她摸着花蓉钰的脉搏的时候,她望向花蓉钰的目光露出了惊讶。 “怎么了?你这个表情,不是告诉我,我的毒出问题了吧。”花蓉钰抬眸深深地看了奚芷凝一眼,她看出来奚芷凝把脉的熟悉就知道她的医术绝非一朝一夕,何况还可以通过毒针让她以毒攻毒的解了她中的一部分毒,可见奚芷凝的医术很不错。 如今奚芷凝脸色微变,目光中透着诧异,难道是她刚才试药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你的运气好,也可以说不好。”半晌,奚芷凝叹息一声道。 “什么意思?”花蓉钰不解地问道。她看出奚芷凝没有说谎,也就是说她身体的毒真的出了问题了。 “我说你的运气好,是因为你之前试药,吞食的毒、药是黄迷叶的药丸,它是一种毒、药,不过却也正好是你之前所中之毒需要的解药之一,你吞食后,肯定吐了一口鲜血,那鲜血就是将你身体之中原本的毒素吐了出来。”奚芷凝拿起花蓉钰吞食的一颗药丸的瓶子,缓缓道。 花蓉钰之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她当时就觉得心脉疼痛,然后就吐了一口血。想到这里,她将手腕抬起,惊讶地发现手腕上本来缠绕着半圈的红色线条已经完全消失了,她手腕处白净没有一丝痕迹。 “我的毒解了?”花蓉钰怔了,她完全没有料想到她的解药真的是毒、药。只是,她没有忘记奚芷凝刚刚说她运气不好,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我运气不好,又是何故?”花蓉钰问道。 “我说那个是解药之一,就是说本来应该还有其他的药加在一起才能解毒。可是,你在吞食本来该服用的乌梗后,就是第二个瓷瓶的药后,又服用了我制作的控制红不藤的解药,这样一来虽然解了你身上的毒,可是我做的解药似乎和你吞食的黄迷叶和乌梗起来不知道的作用,让你身体里多了一股气流,这气流带着你之前中毒的毒气,现在虽然没有危害,但是不代表以后不会出问题。” 奚芷凝缓缓道来,望着花蓉钰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她一方面觉得花蓉钰运气实在太好,两次的药丸居然都是她中毒后的解毒剂,另一方面又觉得她的运气太差,竟然解毒后还能让身体里产生奇怪的气流。 花蓉钰被奚芷凝一说,她也试着感受身体的气息,果然发现在手腕处多了一丝气流,而这气流带着阴冷的寒气,和她之前手腕处的寒气完全一致。 “你没有办法解掉这毒气?”花蓉钰沉默半晌,问道。 奚芷凝摇摇头道,“我现在没有办法。可以说我以前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奚芷凝将指尖再度搭上花蓉钰的脉,想了想,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然,然后她抬起头来道:“虽然现在没有办法,不过,若是你能帮我找到一个地方,也许,我就有办法帮你解毒也不一定。” 暗色朦胧中,秋波裹迷踪。 未知来去处,辗转怕成空。 第52章 蹙眉欲语又还迟,心事东西各两分。 空气中是杂草混着泥土的味道,氤氲的月光点点散落,山洞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看来淡淡的温馨,与山洞外的寒风冷冽对比,恍若隔世。 花蓉钰并未回答奚芷凝的话,而是抬起头来,一双凤眸里黝黑而深邃。待在狭小的洞口里,花蓉钰和奚芷凝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声。 恢复少许体力的奚芷凝早离开了花蓉钰的怀抱,靠坐在山洞里测的地方。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她,脸色泛着灰,嘴唇发白,整个身体蜷缩在角落里,看上去柔弱不堪。 奚芷凝离开花蓉钰的怀抱,让花蓉钰身体不再用维持环抱的姿势,本来她该庆幸不用耗费体力,可是当奚芷凝离开后,手臂处空荡荡的感觉让她心底掠过一丝淡淡的不适应。 她是怎么了?为何对奚芷凝有中奇怪的感觉?是中毒后的后遗症吗花蓉钰很不喜欢心情被奇怪的情绪困扰,一向清澈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戾气。 “你这表情,是担心我利用你吗?”奚芷凝看了一眼沉默不言、脸色不佳花蓉钰,婉转一笑。那笑容淡淡,仿若清风拂过大地,明艳而清冷,疏离而淡漠。 花蓉钰眉梢微挑,她不喜欢奚芷凝这样的笑,这笑容太飘忽,好像眼前的人和她的笑容一样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不知为何,此刻的花蓉钰到有几分怀念她刚刚虚弱地躺在她怀里的时候,至少那个时候的她不会让她有这样飘忽和疏离的感觉。 “你是在利用我吗?”花蓉钰轻笑起来,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容颜宛若夜色中盛开的牡丹一般妖娆,她的声音清淡,然目光却好似若刀锋般锐利地射向奚芷凝。 “你是不是在想,你现在脉中所中的毒也可能是我事先计算好的?”奚芷凝似乎完全不在知道花蓉钰目光中的森冷,浅笑盈盈道: “你想知道关于花府的历年来的房屋居住的人的情况,还是想知道关于花府这座院子的情况呢?”花蓉钰的背向身后的山洞壁一靠,慵懒地侧头,望向奚芷凝的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里带着探究。 “你想说什么?”奚芷凝心中一惊,猝不及防地被花蓉钰问道心中秘密,她猛然抬起头来,当她看到花蓉钰若有所思的眼眸,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花蓉钰是欺她,她却偏偏一时疏忽,未能将所有情绪压下。 “看来,你想要的是花府院子的情况。”花蓉钰的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奚芷凝没有正面回答花蓉钰的话。 抬头看了看月色,已过三更了。她想到木槿回到府上没有看得她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出乱子?想到这里忍不住心中烦扰,言毕便起身朝花蓉钰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府了。” 第54章 反正她也不想再和花蓉钰再多的接触,她本能的觉得花蓉钰是个危险的人。既然花蓉钰不想解毒,不愿意被她顺带利用,那她又何必继续和花蓉钰一起待在这里? “我劝你还是暂时不要出去的好。”花蓉钰并不阻拦她,而是随手抓起身边的一颗杂草,摇晃这杂草的枝头,悠然地道:“至少,在身体虚弱的这段时间里,还是不要乱跑的强。” “你想说什么?”奚芷凝看到花蓉钰的刻意悠闲的神色,眼中悄然漫上了疑惑之色。 “你说呢?”花蓉钰不答反问。 奚芷凝恨自己被花蓉钰简单的一句话止住了脚步,难道花蓉钰只是刻意想让她留下?因为想从她身上打探她想知道的关于花府的事情? “你不会忘了你是怎么跑这个山洞来的?”花蓉钰挑眉,声音如同三月的春风,让人忍不住放松警惕。 “你是说有人追踪?”说出口的一瞬,奚芷凝身子一顿,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她猛地转身,一脸苍白憔悴,一只手指着花蓉钰,咬紧嘴唇道:“你该不是把人引到了这附近了?” 奚芷凝瞧见花蓉钰凤眸清光流动,她微微一笑,狭长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耀眼的光华。 “凝儿,你现在出去,万一被人抓了,我可是没有办法救你的。”花蓉钰忽然悠然的一笑,站起来,走到奚芷凝身边,发丝随着她的走动从奚芷凝眼前擦过,带起一丝转瞬既逝的奇异光芒,让她整个人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奚芷凝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花蓉钰称呼的凝儿就是指她。 “你……叫我什么?”奚芷凝此刻脸色黑的像炭,她实在不喜欢花蓉钰这样的随意称呼她的名字。 “我记得我们并不熟悉。”她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你都说是我们了,怎么不熟悉?”花蓉钰浅笑,好看的眉梢弯起,像天边的一轮弯月。 奚芷凝眉头微皱,她完全摸不透花蓉钰突然故做亲密是想要为何?她还没有笨到分不清花蓉钰是极具危险的人物。 “你有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奚芷凝冷声道,退开半步,企图拉开花蓉钰和她之间的距离。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动作,花蓉钰一把拉过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人压在山壁上,她的人被花蓉钰的气息包裹。 花蓉钰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奚芷凝不明所以,她不由得怒道:“你要干什么?!” 然而,奚芷凝的话和她的人一般同样被花蓉钰控制住,她的话淹没在花蓉钰的手心里。 花蓉钰直接捂住了奚芷凝的口。 奚芷凝脸色一变,抬起手就朝着花蓉钰的颈部一掌。 “有人寻来了。”花蓉钰略带清冷低沉的声音在奚芷凝耳畔响起,带着魅惑的气息。 奚芷凝一愣,掌尖在距离颈部三寸的位置堪堪停住。 “回头看看地上的草丛,你就知道了。”花蓉钰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到奚芷凝耳朵里。 奚芷凝转头,侧目便瞧见了她之前站立的地方一条红色的小蛇被钉死在草丛中。而杀死小蛇的武器,奚芷凝也认得,正是她今个儿出门的佩戴的金色发簪。 奚芷凝脸色变了变,红色的小蛇她认得,是一种寻得人气息的引路蛇,含有剧毒,而且一旦被它追踪到气息,必定会通知它的同伴,将人引来。 想来是她之前大意了。没有注意小蛇靠近,而花蓉钰因为发现了小蛇的存在,又来不及多说,只得拉开她,直接解决了。 “谢谢。”奚芷凝咬咬唇,吐出两个字。她并非不识好歹的人,算上这次,今晚花蓉钰算是救了她两次。一次试药,一次杀蛇。 “你这么客气,我倒是不习惯了。”花蓉钰揶揄道。花蓉钰黝黑深邃的眼眸落在奚芷凝的眼底,更让奚芷凝多久几分不知在。 加之她被花蓉钰揽在怀中,陌生的气息隐隐传来,她更是有些茫然。 定了定心神,奚芷凝推开花蓉钰怀抱,走到小蛇前,拔出金色发簪。 她之前四处找不到发簪去向,想不到是被花蓉钰拾取了。 “这发簪不适合你,扔了也罢。”花蓉钰见奚芷凝小心收好发簪的样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这是大夫人派人送来的东西,若是不见了,反而徒惹是非。”奚芷凝接口道,说完之后又立刻后悔了。她怎么能将这些事给说了出来 花蓉钰明明是危险人物,似乎却在不知不觉中让她放松了警惕。 将奚芷凝懊恼地表情看到眼底,花蓉钰嘴角微微抿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我不是多嘴的人,没有必要的事情我不会到处嚼舌根。” “如果是有必要呢?”或许花蓉钰的话是让她放心,可是奚芷凝却不由得不多想。 “你猜呢?”花蓉钰斜靠在石壁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一根银针。 奚芷凝的目光落单了花蓉钰的指尖,她的眸光一滯。那银针分明是她之前朝着花蓉钰射出的那支。 “利用可利用的一切,给对方致命一击。”奚芷凝的脑海闪过这句话,然这话到了唇边,她却摇摇头,收敛心神,淡淡道:“我不知道。” 奚芷凝刻意的疏离和防备花蓉钰看在眼底。她收起手中的银针,轻声地笑起来了,狭长的眉梢微微上挑,眼眸中却多了一丝寒意,“不想说可以不说,不过你觉得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吗?” 听到花蓉钰冷冰冰的嘲讽,奚芷凝的脸色也沉下来,冷声道:“三小姐怎么想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如果没有事,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完奚芷凝也不理会花蓉钰,转身便要朝着洞口走去。 本来奚芷凝看到到黑衣人放出的追踪小蛇,她是打算在这里暂避到天亮再走。天亮以后,通往城里的路上会有不少路人,而且还有官兵巡逻,她笃定天亮之前若是没有找到人,黑衣人必然会撤退。 只是,花蓉钰是似若无试探性的的话语让她心神不宁。她隐约觉得花蓉钰的问话没有这么简单,可是身体受伤后的不适,让她分不出多余的精神去仔细思考。 花蓉钰确实是在试探奚芷凝,她问的每句话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是在探究奚芷凝的身份。 发簪,让奚芷凝暴露出了在镇国府的处境和奚芷凝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而提及嚼舌根,暗含的意思却是试探对于有利的消息,奚芷凝如何对待。 按照冬梅揣测,奚芷凝很可能是出于那个城外别院里的人。若是如此,那奚芷凝必然受过特殊训练,而这样的训练肯定是潜移默化中融入了一个人的思考和行为中。 作为长时间在黑夜里行走的人,花蓉钰太懂得如何利用一切有用的消息。 若是她,答案必然是利用可以利用的所有。不过,这个答案她懂,她不认为奚芷凝不懂。 显然,奚芷凝是在瞬间识破了她的用意,因而变得小心,不愿意多言。 然而,她不知道太过刻意的隐藏,也是一种暴露吗? 花蓉钰收起唇边淡淡的笑意,缓步走向奚芷凝。 细碎的脚步踏在枯草上,发出莎莎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奚芷凝的心底。 她略带迷茫地抬头,对上花蓉钰幽深若水的眸,心中一颤,那双眼眸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丝清冷妖艳的狠绝。 “你!”奚芷凝分不清花蓉钰究竟要做什么,直觉告诉她花蓉钰做出来一个她不会喜欢的决定。 奚芷凝的脚步向后半退,可惜还是迟了片刻。花蓉钰早已经走到她身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天亮了,你要走我不拦你。不过现在,你还是待在这里。 夜寒迷离香袅袅,一轮明月醉清风。 蹙眉欲语又还迟,心事东西各两分。 第53章 画梦惊晓啼,无风夜更寒。 狭小的山洞里,传来了轻柔的风声,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照在花蓉钰那张精致的脸上,更多了几分妖艳神秘的色彩。 奚芷凝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也迅速镇定了下来。她既没有恳求也没有愤怒,而且安静地没有再说一句话,沉默着。 奚芷凝的表现让花蓉钰的眉头一皱,奚芷凝的表现过于冷静,反而让她有些不悦。似乎,从刚刚的那一刹那,奚芷凝又恢复了初见时候的淡漠。 花蓉钰看了奚芷凝一眼,走到洞口,不知道从怀中取出了什么东西,只见片刻间原本被石块块封闭的山洞上方再度瞬间落下无数的石块,眼看就要把整个洞口封闭死。 奚芷凝再冷静,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脸色一变。洞口封死就意味着里面就再无气息,她和花蓉钰在里面岂不是要活活闷死过去?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若不是想到黑衣人已经在附近搜索,害怕声音传出去,奚芷凝肯定会大声责问。 “你看不到吗?当然是封锁洞口。”花蓉钰悠然转身,手中却毫不停顿。 “你难道不知道刚刚那蛇有多大的本事吗?只要有一丝空隙,一丝气息,它就可以带人找到这里。”花蓉钰不慌不忙地开口道。 第55章 奚芷凝又是一愣。她当然听说过蛇的厉害,可是没有想到这蛇会那样大的本事。看来她之前想的躲在这里,完全是行不通的。 不对。奚芷凝突然瞪了花蓉钰一眼,如果这蛇如花蓉钰所说这么的厉害,她们完全可以逃出去,而不是固守在这里等死啊? 况且她不认为她们守在这里就有活路。洞口封死她和花蓉钰能坚持多久?若是那些黑衣人没有离开。她和花蓉钰岂不是活活闷死在这里? “怎么?害怕了?”花蓉钰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宛若夜色中绽放的罂粟,迷人而魅惑。 “放我出去。我不想死,也不想和你死一起。”奚芷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发现花蓉钰不是在开玩笑。 看到不断落下的沙石,奚芷凝本想动用身体里的内力打通被封存的穴道,然她提气才想起刚刚她才从昏迷中醒来,体内因为服用红木藤的缘故,身体虚弱,哪里能凝聚内力? 反观花蓉钰,她虽然也服用了红木藤,可是红木藤在身体里存在的时间很短,立刻又服用了解药,所以花蓉钰即使在虚弱的状态,也比奚芷凝要强上不少。至少她还能运用内力点穴就可以看出来。 “来不及了。即便是我解开你的穴道。”花蓉钰怎能不知道奚芷凝在想什么? 她也不多做解释,而是手一挥,直接解开了奚芷凝的穴道。奚芷凝只觉得身体一松,正想离开洞口,然而她的脚步却如同花蓉钰预料到的一般,停了下来。 奚芷凝听到了窸窣的声音,明显是不少蛇游走在草地上的声音。依据声音的清晰度判断,操控蛇的人就在附近。 奚芷凝咬紧唇,看了花蓉钰看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到花蓉钰身边,抬手开始帮忙击落山石。 不知道花蓉钰究竟用什么样的方法?这些石头都很软,即使现在奚芷凝的身体很虚弱,她依旧很容易将山石击落,那些被击落的山石层层叠叠,很快便将整个山洞完全封死。 现在奚芷凝总算明白之前花蓉钰眼底的那抹狠绝之色了。她想必在之前就预料到现在的状况,封死洞口,必然能逃脱黑衣人的搜查,只是…… 奚芷凝的眸光闪烁,她没有料到花蓉钰竟然选择了这种大胆的方法,全然不顾自己可能被活活闷死的危险。 她知道花蓉钰是个心狠之人,可是对自己下手如此之狠,奚芷凝若说不吃惊,那是假的。能对自己下狠手,又有这样的算计,包括让她最后心甘情愿地留在此处。这样的人,无一不在告诉奚芷凝花蓉钰的非同寻常。 离开这个人远一点,奚芷凝提醒自己,然当她抬头望向花蓉钰的时候,看到她眼底宛若死寂般的冷漠,奚芷凝的心仿若有种不受控制的酸楚。 鬼使神猜地,奚芷凝的手抬起,微凉的指尖落在了花蓉钰的眼睑上。 花蓉钰的身体微微一震,眼底的死寂中闪过一丝微光。 奚芷凝似乎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住了,忘记了抽回指尖。她只觉花蓉钰的肌肤比她的指尖更冷,可是这冷传递到她指尖却莫名泛起一丝热度,而这热度似乎顺着血液的流淌传到了奚芷凝的心底,让她身体微微发烫。 奚芷凝没动,花蓉钰也没有动。时间仿若停止了一般,让洞中的两人就保持着这样怪异的姿势。 花蓉钰最讨厌与人靠近接触,别看她对人都是一副浅笑盈盈的模样,可是侍候在她身边冬梅等人都知道,花蓉钰看上去和人近亲,实则不然。每次迫不得已和人接触,双手都带有一层薄如蝉翼的手套,她本人根本不会和人有近距离的碰触。 即便是引诱花紫媛那场刺杀官员她被调戏的戏码,都是她精心算计好了的。花紫媛躲在屏风后看似看到她被调戏,实则那官员连她的手都没有碰到过。 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而且随着她这些年武功的精进,更没有人能真的近她的身。 之前无论是对花紫媛,还是在花府揽着奚芷凝,甚至后来山洞里抱着奚芷凝靠在她怀里,可实际上花蓉钰也把都握着距离,奚芷凝只是靠在她的衣服上,并未真的接触到她。 奚芷凝突然的举动花蓉钰始料不及,她以为自己会排斥,会立刻甩开,并废了奚芷凝的手,然对上奚芷凝那双晶莹剔透的黑眸,微微抬起的右手犹豫着又垂落下来。 奚芷凝的眼底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有的是和她一样深邃的黑。 沉寂已久的心微微一痛,那是一种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的情绪,花蓉钰的黑眸里包含太多复杂的情绪。 时间流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望着。 了解一个人,需要多少的时间?一辈子,还是一瞬间? 有些人相处一生,也不懂彼此。然,有些人在红尘中擦肩而过一个回眸,却是剩过千万万语。 花蓉钰和奚芷凝或许就是第二种。一个回眸,一句话语,就可以成为交心之人。 然而造化弄人,再次相遇的她们内心有太多无法诉说的秘密,所以她们都不懂,不懂此刻彼此之间意义。 良久,奚芷凝从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惊醒。 “抱歉。”奚芷凝尴尬地收回手,低头不再看花蓉钰一眼。好在山洞被封死后看不到一丝光线,奚芷凝庆幸自己此刻的表情不会被花蓉钰发现。 不想靠花蓉钰太近,奚芷凝摸索着走到山洞里最里的角落里坐下。她的眼睛有夜视的能力,现在虽然山洞无光,可她还是能微弱地看到一些轮廓。 只是想到不要暴露太多在花蓉钰眼前,所以,她还是装着看不见的样子,转过身朝着山洞角落走去的时候刻意闭上了眼。 山洞狭小,跌跌碰碰几步路,奚芷凝就摸到了山壁。她也不多想,就随意地靠着山壁坐了下来。 坐下后,奚芷凝也不看花蓉钰一眼,而且低下头看着脚边的杂草发呆。 她此刻是懊恼的,甚至在心里对刚刚对花蓉钰那大胆又莫名的举动感到后悔。 明知道花蓉钰不是个简单的人,她怎么会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想要抚平她眼底的落寞。 只是,有时候行动比思索更快。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的眼底却被花蓉钰那黝黑深邃的眼眸吸引,挪不开目光。 奚芷凝默默地回想着刚刚诡异的情况,没有注意到花蓉钰的表情也和她一样的不可置信。 花蓉钰没有说话,她的眸光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清冷和淡漠。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心底的震惊。 她以为,这个世上除了宜瑶,她不会被任何人动摇。可是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知道,她动摇了,原本她是想废掉奚芷凝的手,可最后她却没有。 这些年,她几乎没有为任何事情动摇过。常年冰冷的生活,暗杀,计谋,这些让她的心比夜色中的石头还要冷,她以为,没有事情可以让她的心动摇了。 如今,似乎出现了一个例外。 如果让一个人成为例外,意味着什么? 花蓉钰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嘴角轻抿,妖艳如花的脸泛起阵阵寒意,只见她缓缓地抬起手来,一步步朝着奚芷凝走过去。 奚芷凝疑惑地抬头,待瞧见花蓉钰的表情后,眉头一皱。花蓉钰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带着杀意? 杀意?为什么?奚芷凝不懂。不过,即使是山洞里没有光,奚芷凝也能感受到花蓉钰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你要干什么?”山洞中的空气本不多,经过了之前的一段时间,奚芷凝本来就觉得有些呼吸不畅,花蓉钰地突然靠近,让她感觉咽喉处能呼吸的气息似乎又少了几分。 花蓉钰沉默着,然偏偏最是这样的沉默让人害怕。 奚芷凝说不害怕是假的,因为她发现花蓉钰身上的气息改变了。之前她和花蓉钰几次交手,她很熟悉花蓉钰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可是现在…… 那种毛骨悚然的杀意,她却是第一次感觉到。 她,想杀她。奚芷凝没有丝毫怀疑自己的判断。 画梦惊晓啼,无风夜更寒。 颦颦独不语,芳草夜未眠。 第54章 不是不怜惺惺意,怎奈相逢未适时。 沉闷的气息带着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奚芷凝惊讶地睁大眼睛,她无法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前一刻看上去还很正常的花蓉钰露出了完全不同的气息。 杀气。奚芷凝不可能看错,花蓉钰眼底冰冷狠绝杀意一丝不漏的落在她眼底。 “花蓉钰,你……干什么?”奚芷凝压低声音,可是因为山洞中的空气越来越薄弱,她此刻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微不可闻。 花蓉钰没有应声,而且用最直接的行动给了奚芷凝答案。 花蓉钰那比山洞壁更寒凉的指尖如同铁钳拉住了奚芷凝的咽喉,山洞中本来微弱的气体此刻更是无法传递到奚芷凝心口。 依旧是那样淡淡优雅的香味,缓缓地从花蓉钰身上散发出来,让人宛若被一片花海包裹着般宁静悠远。然而,此刻优雅的香味却带着致命的杀气,带让奚芷凝绝望的气息。 第56章 手指用力握紧花蓉钰的手腕,企图拉拽开那双卡住呼吸的手。 奚芷凝想不明白是什么让花蓉钰突然改变了主意想要她的命,可是,她却肯定的知道,她不想死,也不甘心就这样死。 挣扎,更深的挣扎。 药效后的虚弱让奚芷凝渐渐陷入绝望,她的力道远不如花蓉钰。 一个人的死亡,会是怎样的色彩? 花蓉钰见过很多人的死亡,残忍的,温柔的,她都从来没有在意过。在她眼底,死亡的色彩都是一个色彩。 黑色。无尽头的黑色。 可是,为何偏偏有一个人会不同呢?花蓉钰眼底有一丝迷惑,一丝不解,一丝震撼。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多年来习惯理智控制的身体逾越了她的意志,心底的颤动让她的手也不受控制轻轻的抖动。 可心里越是困惑,越是震撼,花蓉钰的杀气也越浓重起来。 夜色笼罩的山洞沉闷而压抑,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拥有夜视的奚芷凝凝望着花蓉钰眼底的血红色,她眼底的迷惑渐渐褪去,漆黑眼眸的亦发的清亮,恰似一汪平静无波的清潭。 “你怕了。”嘴角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发不出声音的咽喉却清晰地表达出了这三个字。 无声无息,花蓉钰依旧读懂了那唇角吐露的嘲讽。虽然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她的微微绷紧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此时此刻的心绪。 眼神更冷了几分,此刻的花蓉钰哪里还是那个惯常都带着温润笑意的人? “你若不死,我也许会后悔。你懂。”花蓉钰寒冰般的呢喃划过奚芷凝的耳畔,低沉沙哑,像是在给奚芷凝一个解释,又像是在说她服自己。 奚芷凝一怔,望向花蓉钰的眼神多了一分她自己都分不清的复杂。 无头无尾的话,奚芷凝却听懂了。 刚刚走到山洞角落里沉默的片刻里,她除了懊恼自己突如其来的不受控制的心绪,还有一个想法便是扼杀。 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变数代表的危险,远远超过了她能想象的。然而,扼杀最简单干脆不留后顾之忧,让危险彻底消失的方法,只有一个。 杀意,她也有那么一瞬间划过心底。若不是身体虚弱无力,她是不是会采取和花蓉钰一样的方法? 答案是什么,奚芷凝说不清。或许,她采取的方式比花蓉钰更狠绝也未可知。 既然如此,那她对花蓉钰喃喃自语般的话,还有什么好说? 难道她还真的天真地以为之前花蓉钰救她不是有所图?还是她并不想要花蓉钰的命? 自嘲地笑笑,奚芷凝不奇怪花蓉钰的做法,怪只怪她竟然有瞬间的迷惑,错失了先机。 事已至此,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奚芷凝想不出第二个选择。杀气从奚芷凝身体里升腾起,迎向花蓉钰的杀意。 既然掩饰无用,她又何须再掩饰隐藏。 两股杀意碰撞,无声无息,没有硝烟,却惊心动魄。四目相望,两个相互要至对方死地的人,眼眸流转间却是惊人的心意相通。 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那是一种幸福。然而,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只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悲伤。 一个人孤独,两个却寂寞。或许,就是此刻两人心底的心情。 “早死早超生吧。”奚芷凝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像是放弃了挣扎。 可正是此时,变故突然而生。本来被花蓉钰卡住咽喉奚芷凝,她的右手手腕力道却突然增长,在花蓉钰没有防备的瞬间,她左手闪电般抬起如同夜鹰般迅速地卡住了花蓉钰的咽喉。 奚芷凝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力道又出乎花蓉钰的意料之中,让她根本来不了闪躲开来。 当然,奚芷凝也付出了代价。她左手爆发出力道后,握紧花蓉钰手腕阻止她收紧咽喉的力道消弱了半分。 别小看这半分力道,花蓉钰本来还不能全部收拢的指尖渐渐有了收拢的迹象。 当然,花蓉钰此刻也不轻松,因为奚芷凝的左手也如同她一般地在收拢,卡住了她的咽喉。 花蓉钰不得不动用她的左手宛如奚芷凝那般阻止她收拢的指尖。 相同的姿势,相同的手法,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方法。 花蓉钰的手渐渐收拢握紧奚芷凝的咽喉,而这一过程中,奚芷凝没有放弃任何一次可以挣脱的机会,不仅如此,她漆黑深邃的眼眸还一瞬不瞬地望着花蓉钰。 没有妥协,没有祈求,没有怨恨,有的是如同火光般耀眼的色彩。 明明是漆黑一片,明明是黝黑的眼眸,花蓉钰却看出了仿佛燃烧着火焰的色彩。 孤寂又耀眼的色彩。 花蓉钰的心一动,握紧奚芷凝咽喉的指尖也似乎产生了宛若麻木般的痛楚,不是特别强烈,却缠绵不绝。 很奇妙的感觉,呼吸快要消散,然奚芷凝却感觉她和花蓉钰在四目相望的瞬间,像是看透了隐藏在暗夜深处的花蓉钰,又像是看到了阴影深处的自己。 奚芷凝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她,她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 一秒,两秒,还是更久。奚芷凝分不清,她只感觉头昏沉的厉害,黑暗似乎就近在咫尺。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潮湿阴暗,带着永远散不去的霉味。 高高挥舞的皮鞭,满是伤痕的指尖,数不清的毒药留下的痛楚在身体里肆意…… “不…”奚芷凝失声力竭的喊,然而山洞里她传出来的声音却是沙哑低沉到几不可闻。 有温润液体从奚芷凝眼角滑落,溅到了花蓉钰的指尖。 花蓉钰的心猛然抽搐,又是那种不可控制的陌生情绪,生生地穿透了她的理智,搅动了她牢不可破的意志力。 花蓉钰收拢的指尖瞬间停顿,直到她的手腕处被奚芷凝尖利的指甲刺入,她才惊觉她竟然又走神了。 “头,这里搜过了,没有人。” “这边也没有人,估计是离开这片树林了。” “坏了,我们肯定是上当了,我们往树林外追。” 不大不小的声音瓮声瓮气地隔着山壁传来,仿若黎明前的曙光照耀着奚芷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眼前模糊,快要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花蓉钰的手微微停顿了,然后她就听到了山洞外隐约的对话。 一阵急促离开的脚步声,四周又再度陷入了夜色的幽静之中。 若是之前奚芷凝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肯定开心,可现在她却高兴不起来。 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她握紧花蓉钰咽喉的手缓缓落下,她知道,她已经消耗掉了她所有的力气。 死亡,就如此地接近她。奚芷凝放弃了最后的挣扎,不是不想,而是无能为力。 缓缓地闭上眼睛,奚芷凝等待着最后的黑暗来临。 或许,死亡也是一种幸福。没有死去的勇气,可以被宛如自己一般的人扼杀生命,也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说实话,她并不恨花蓉钰,在被关押在那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她不止一次想到过死亡。 看不到尽头的折磨,日日夜夜被毒药消耗着身体最后的力气。然而,每当身体沉入黑暗要融入夜色的时候,心底涌动出一丝不甘。 仿佛,还有什么事情等着她,仿佛还有什么未了的牵挂。就是这样的一丝不甘,让她熬过了在小黑屋里半年。 半年后,她被挑选出来,走出了那间可怕的不见天日的房间。据说,只有通过这样考验的人才有资格学习后来的琴棋书画,学习权谋之术,才有资格走出困扰着她的那片看似美丽却实则肮脏的庭院。 她还记得那一天,那是半年后她第一次看到黎明前的佛晓。黑夜前的黎明,晨曦的光亮透过指尖落到她眼底,是那样的动人心魄。 可惜,也许再无法见到样的美景了。奚芷凝带着最后的遗憾,指尖垂下朝着冰冷的地面滑落,撞向了之前封闭山洞滚落下来尖锐石子上。 钝痛从手腕处传来,奚芷凝知道手腕肯定受到了不小的伤。然,她都要离开这个尘世了,这样的伤痛有没有似乎也并不再重要了。 当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后,她知道所有的遗憾和不甘也将消散无痕,她会得到解脱。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只是等待死亡的漫长毫无边际的时间。 牵动嘴角,奚芷凝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宛若清风般漂浮,宛若明月般皎洁,让她整个人像是山间清泉般纯净无暇。 花蓉钰一瞬不瞬地望着奚芷凝,她望着奚芷凝的眼眸复杂而深邃。最终,她的手缓缓离开了奚芷凝的咽喉。 “也许,终有一天我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奚芷凝彻底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了花蓉钰那句似解释又似自言自语的话。 落花飘摇东风起,流水悠然西方去。 不是不怜惺惺意,怎奈相逢未适时。 第57章 第55章 重帏深处掩暗影,浮萍何处待好风? 再度醒来的时候,山洞空无一人,初升的朝阳红艳艳,映照得奚芷凝有几分恍惚。 她是做了一个梦吗?梦里出现了花蓉钰,先救了她,再想杀她?荒诞无稽,可是却又真实无比。 抬起手来,指尖划过脖子,疼痛感尤在,显然那并非她的梦。可是,若不是梦,最后花蓉钰为何又放弃了那凛冽的杀意? 脑海中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画面,明明才是不久前发生,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奚芷凝垂下头,目光偶然落到了自己的手腕,她诧异地望着手腕处包裹的白色缎面的锦帕,心底说不清是各种滋味。她的身体此刻依旧虚弱,但是显然她被喂食了丹药,否则她此刻不会感觉不到手腕处的疼痛。 “既然下了决心,又何必无疾而终?”奚芷凝的眸光映在晨曦的光芒中留下了淡淡影子,抬起手来,她右手指尖划过左手手腕,似忧伤,又似彷徨。 叹息一声,奚芷凝收拾下被满是泥土的衣衫,打起精神,乘着初升的日光离开了山洞,直奔树林外去。 镇国府,侧门。 “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奚芷凝的人影还没有靠近进镇国府的侧门,便瞧见从一旁小道阴影处迎上来的木槿。奚芷凝见状身形一闪,跟着木槿隐进了旁边的小道上。 清晨,晨曦是曙光才亮起,街道冷清,没有一个人影。镇国府这条旁边的小道当初是为了显示府邸的威严,没有允许四下有人在此建房,而是专门修建成了一条两人马车宽的小道,因此这条靠近侧面的小道即使是平日里也少有人往来。 奚芷凝当初回来的时候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没有选择回到镇国府正门,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了木槿。 木槿眼看天亮起了奚芷凝还未回府,便是一大早就在门外等候,希望能守候到奚芷凝回来。否则,她都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须知道当她清晨从黑衣人那里得到奚芷凝下落不明的消息后,她的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木槿不知道花府里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导致奚芷凝彻夜未归?可她知道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不要说小姐的闺誉受损,镇国府更是不会饶过小姐。 “我没事。府里知道我彻夜未归的事情吗?”奚芷凝微怔之后,问道。 “府里除了我和兰梦知道小姐未归,其他的人都还不知道。至于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我和兰梦都推说小姐一早想静静去游花园了。因为担心小姐有事,我和兰梦商量了,她留在院子里,而我出来看看情况。”木槿简单地诉说了当前的情况,倒是让奚芷凝放下了心。 现在只要她不动声色地回到院子里,那她彻夜不回的事情就不会有其他的人知道,而她也省去了麻烦。 “这事情你和兰梦做的很好。我现在想要不动声色的进府里,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将看守大门的引开吗?”奚芷凝望了一眼侧门里一个打着哈欠的小厮,眉心微蹙。 若是往日里,她身上带有迷药倒是可以一用,可是早上离开山洞的时候,她才发现昨晚她带在身上的所有药丸都不翼而飞。这是谁的杰作,她岂有不知的道理。 愤怒归愤怒,她也无可奈何。能捡回一条命都是运气,更别论其他的。那些东西,就当做是昨晚花蓉钰在山洞救了她的报酬。不过,之后的杀意……想到这里,奚芷凝抬起眼眸,清冷的眼底是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花蓉钰这个人,还是以后不要再见到的好。奚芷凝揉揉眉心,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 “小姐,我有迷药,可以让人以为自己是睡着了。”木槿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小包药粉。昨晚她就考虑过,若是奚芷凝回来怎样不动声色地从看门小厮的眼皮下溜进府里,万幸的事她这次身边的迷药带的分量足,否则光是昨晚对付院子里的如意后哪里还能剩下? “恩,那就这样。”奚芷凝低声在木槿耳畔一阵吩咐,木槿听得更是眼前一亮。这个主意显然比她之前想的单纯地迷晕了小厮要好很多。 “对了,这是我自作主张从院子里带出来的小姐的鞋子和衣服,我担心小姐一夜未归,穿着昨夜的衣服容易被发现。”木槿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奚芷凝接过打开,看到里面放着的正是她平日里常穿的那套水绿色的衣衫和浅绿色绣着茉莉的鞋子。 奚芷凝点点头,木槿虽然跟着她不久,做事情倒是很稳妥。找到小道旁一处浓密的大树后,简单地将染上泥土的外衣换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和鞋子。 “衣服记得按照之前我吩咐的处理。之后剩下的就看你的了。”奚芷凝将衣服递给木槿,身体隐藏在阴影处。 “小姐放心。”木槿点头,接过衣服,便朝着侧面走去。 木槿是手法干脆利落,若不是奚芷凝亲眼瞧见,她完全无法将此刻木槿是身手和她那柔弱的样子联系起来。看来,以后她自己对武功的练习更不能耽搁下,一个文弱的镇国府小姐在这个深若潭水的府邸里,若没有防身手段,下场是显而易见的。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谢谢那个蒙面的黑衣女子教了她武艺。若不是她,她只能学会琴棋书画,权谋之术,可那些东西在西京这个复杂的地方,没有武艺根本寸步难行。 想想单一个花府的宴会,她就遇到了暗杀,刺杀,更不用想在这府邸里还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她,等着她没有好下场。 木槿的迷药效果很好,片刻后,守门的小厮就意识模糊。 奚芷凝出现在侧门处,朝着小厮耳畔轻声低语几句后,小厮便完全陷入了梦境中。 做完一切,奚芷凝轻手轻脚地越过侧门,穿过门栏后,她朝着木槿点点,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她的院子南苑外不远处的花园走去。而木槿则是朝着奚芷凝相反的方向,南苑奔去。 “你怎么这么没分寸?匆匆忙忙的样子像什么话?”兰梦瞧见脚步匆忙的木槿从外院奔来,脸色迅速变白。难道是小姐出了什么事情? “小姐,小姐她回来了没有?昨晚她一夜未归……她……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木槿略显焦急地问道。 “你……”兰梦一楞,有些不解。木槿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现在已经是早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不少,她这样说话岂不是会让人惹出凭空的揣测? 如意昨晚迷糊着睡着后,早上醒来心中忍不住懊恼,她总觉得昨晚在内院里发生了什么。可是,她迷糊着睡着了,什么都没有打探到。所以,一早起来,她就找事情混到内院里,想听听消息。 哪知道来了内院她没有瞧见奚芷凝,只看到了神色不太自然的兰梦。这就更肯定了她之前的猜想,昨夜了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瞧见木槿急匆匆出了院子,如今又急匆匆回来就悄悄尾随。果不其然,让她听到了惊人的消息。 奚芷凝昨晚未归,今早不见人影,显然是出事情了。这个消息她一定要快点给周嬷嬷送去,如意一边悄悄退后,一边朝着外院匆忙而去。 “小姐回来了,放心。这是小姐的衣服,你快拿去处理干净。”乘着兰梦发呆的瞬间她悄悄在兰梦耳畔说道。 兰梦才回过神来,她望了一眼脚步匆忙离去的粉红色身影,再看了一眼木槿,默默地点点头。 镇国府,正厅。 镇国府的王妃周婉芝坐在大厅的雕花大椅上,一脸阴沉。 “周嬷嬷,你说刚才如意这个如意的丫鬟说的话能有几分让人相信?”周婉芝问道,她不是不相信如意,只是这个事情太大了,她不得不多加小心。 “王妃您的意思是?” “周雅,你昨晚派出去的轿夫,回来了吗?他们有没有给你说点什么?”周婉芝多年没有这样交过周嬷嬷的全名,此刻突然叫出来,让周嬷嬷的脚忽然一软。她脸色大变,惊慌中手中端起本来要递给周婉芝的茶杯险些落到地上,即便如此,茶水还是溢了出来,湿了她半边衣袖。 “王妃,老奴……老奴该死。求王妃开恩!”周嬷嬷吓得放下茶杯,便朝着周婉芝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昨晚她刻意安排前去接奚芷凝的轿子刁难奚芷凝,一方面是想要给她个下马威借此机会在王妃面前邀功,二是希望通过这件事表示自己的忠心。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大,奚芷凝竟然一夜未归,若是出了事情…… 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周嬷嬷更是不敢抬起偷来,身上的冷汗更是直冒,身板儿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高楼凤阁门几重,百花粉团石榴红。 重帏深处掩暗影,浮萍何处待好风? 第56章 别来经年,芳草已萋萋。 镇国府,大厅。 阳光初升,明媚的阳光宛若多情的少女缓缓地走来,斜斜地晕照进来,为死气沉沉的大厅添加了几分生气。然而,这样明媚的阳光此刻却驱散不了跪在大厅下方人影心底的寒意。 第58章 大厅的正位上,身着暗红色丝缎服饰,浑身贵气的妇人正沉着脸。她尖尖的长的指甲轻轻拂过紧紧皱起的眉梢,即使那精致的发髻和妆容也无法掩盖此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 大厅正位的下方,跪着个人影,黑白的鬓发映照在初升的阳光下,清晰地衬托出了她脸上的深深恐惧。 “王妃,老奴不过故意……只是替王妃不平。只是,如果奚芷凝小姐她出事情了……”周嬷嬷的话说到一半,实在是不敢借口。那天王爷可以到王妃这来,明显是说关于奚芷凝的事情。之后王妃的表情就有了变化,她以为王妃是表面答应王爷,心底还是想找机会对付奚芷凝,所以她才大胆做主,想要给奚芷凝点苦头吃。 可是,她若是猜错了王妃的意思,王妃不是要对付那个奚芷凝。或者是王妃怕事情连累她要灭口,那她……想到这里,她的身体打了个冷噤,又忙道: “事情是老奴一个人所为,绝不会连累王妃。” 这些年看了王妃做的事情,她岂能不知道王妃的性格,若自己担当下来,或者事情还未必致死,若不然……想想那些沉入后花园池塘的那些冤魂,她更是又怕了几分。 沉默半晌,周婉芝的声音淡淡传来:“你倒是忠心。起来吧。” 似乎没有想到王妃如此轻易饶过她,周嬷嬷微微一愣,然后她忙不迭地站起身来。 “这些年,我最信的人就是你。若不是看你是真心为本王妃,你今日就是死路一条。”周婉芝冷哼一声,手掌轻轻拍在身旁的茶几上,却让周嬷嬷的心又咚咚地跳了几下。 “老奴为了王妃,在所不辞。”周嬷嬷实时地表示忠心。 “我知道你忠心,只是,这次你太小看奚芷凝那个丫头了。不仅你小看了那丫头,连我都小看了那丫头。”周婉芝摇摇头,早上她接到赏金人的消息,说她的委托终止,惊讶之余问明白了缘由后,她的心不由地也是沉了下去。赏金人传来的消息说昨晚派出去刺杀奚芷凝的人全部被人灭口,无一幸存。 周嬷嬷的行为她不是不知道,为了造成奚芷凝是被绑匪意外遇害,她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她安排轿夫不接奚芷凝回来,只是想不到她安排了所有的一切,事情的结果却全然不是她要的。 “王妃,你是说,奚芷凝那丫头没事?”周嬷嬷惊疑未定地问道。 “她不仅没事,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她此刻已经回到了镇国府。”周婉芝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嬷嬷,一脸沉静地道,只除了紧紧皱起的眉梢泄露了心底的情绪。 “怎么可能?如意那丫头不是说……” “你恐怕不知道吧,我派出去刺杀奚芷凝的人,全被人灭口了。你想这样的人,会有事情?”周婉芝握紧手中的佛珠,缓缓道。 “怎么可能?灭口?”周嬷嬷掩口惊呼道。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想不到。我估计的没有错的话,奚芷凝身边有保护她的人。如果是王爷派出的人的话……事情就麻烦了。”周婉芝的眉梢拧成了一条线。 “这次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不过,以后做事要多想想,不要再肆意妄为。至于如意这个丫头,我知道她是你的人,她这次看出来很是忠心,以后你多调教调教她。”周婉芝点点头道。 “谢王妃夸奖。”见王妃对如意满意,周嬷嬷脸色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想到这里,她忙上前道:“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不管奚芷凝是什么原因晚回来了,我们都可以拿这个事情说事。而且如意这个丫头就是证人……”说罢便在周婉芝耳畔小声低语起来。 周婉芝听完后,脸色微霁,点点头道:“你这注意不错,不过太小家子气了,你照我说的做……” 周嬷嬷忙附耳过去,听完后有几分犹豫道:“若是王爷知道……” 周婉芝微微抬了眼皮扫了眼周嬷嬷,冷冷道:“王爷即使知道也不会知道消息是我们送出去的,你记得最重要的是把奚芷凝彻夜未归的事情弄得西京人所周知。” 周嬷嬷点点头,退下。 镇国府,南苑西侧的花园。 阳光升起,洋洋洒洒带着初春的寒意,不知名的黄色花蕊的花儿稀稀疏疏地铺在花园的草地丛中,发出淡淡的香味。抬眼望去,远处的庭院在绿树掩映下,鳞次栉比地笼罩在一片葱翠之中,模糊而不真切。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秀丽挺拔,一道蜿蜒曲折的回廊更是连接湖中的亭子,景致盎然。徐徐走来,稀疏的阳光落下,在石子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湖面荡漾着碧波流水,真是美的让人目不暇接。 没想到镇国府偏僻处的花园,也是说不出的美丽,奚芷凝发出一声喟叹。 景致虽美,可是奚芷凝却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因为她并非为了此处的风景而来的。迈着细碎的脚步绕着湖面的小石子路而行,奚芷凝一面细细地打量着花园四周,一边时不时越过石子路迈着脚步靠近在湖边潮湿的土地上塌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待走到一处,奚芷凝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奚芷凝心跳了起来,“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奚芷凝看了下四周,四下空无一人。清晨的阳光刚刚升起,花园本就偏僻,加之往日里本就少有人经过,除了每月一次打扫的丫鬟,几乎每人到这里来。如今她站的位置又在一片人造的假山石子中间,身后更有一颗葱郁的梧桐树,她的身影几乎完美地隐藏了下来。 从怀里掏出那枝花蓉钰山洞中当做暗器的金色发簪,指尖微松,发簪便落在了她身前的假山和湖泊中间缝隙间的黑色泥土中,只露出了隐约的身影。 想了想,她又左右走动几步,踩下几个脚印,接着又拔下几缕青丝轻轻缠绕在身边脚下的乱石中。做完一切后,挽起青丝,她脚下用力一滑,身子一侧,双臂刻意地划过山石上,整个身体如站立不稳般斜斜地滑入了水中。 奚芷凝会游泳,落水后她并未慌张。她在水中靠近岸边的地方扑腾几下,指尖划过湖边四周的青苔,留下了几道杂乱无章的印子。然后,她的一只手抓住岸边的水草,一只手抓住岸边的假山石头凸起处,费劲力气爬了上来。 爬山来后,奚芷凝捂住心口,喘息地厉害。在山洞中她的毒未全解,现在身体又正在虚弱中,无法动用武功,所以她是靠着一股毅力爬上了岸边。不说别的,她之前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若不是靠着毅力,她感觉她真要落入湖中溺水了。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这么冒险。”奚芷凝看着湿透了的衣衫,露出一分苦笑。 眼看时间要不早了,奚芷凝也不敢耽搁,要是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人,那她的计划可就要落空了。勉强支撑起身体,她快步朝着南苑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也偶有一两个丫鬟,她都小心的避开了过去。 南苑外有一片茂密的桃花林,奚芷凝身影快速消失在了桃花林中。 木槿早已经在此等候她,看到奚芷凝走进,她便从暗中走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衣衫鞋袜递给奚芷凝。桃花林中间有一间休息的小木屋,虽说她知道这小木屋并不安全,可眼下也没有办法,她只得拿着衣服快速进了房间里,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和鞋子。 从木屋走出来,奚芷凝紧张的心情稍微缓了几分。她看了看地上的鞋子留下水印,眉头微微蹙起。 “小姐别担心,奴婢带了干的抹布,加之这房间着向阳光,水迹很快就干了。”说着木槿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弯腰将地面上的印子擦了一遍。 奚芷凝点点头,她之前只想到了换好衣服,处理水迹倒是疏漏了。看来,木槿倒是个细心的丫头,做事让她很是满意。若不是她的身份不清,她也愿意身边有一个灵动又忠心的丫鬟。 有木槿在前带路,奚芷凝很容易避开了院子里的回到了南苑。 回到房间后,兰梦便迎了上来。木槿忙着处理湿透的衣衫,便告退了。房间里就剩下了奚芷凝和兰梦两人。 兰梦看到奚芷凝回来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可是她看着奚芷凝沉静如水的表情,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话到了嘴边,只道:“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让兰梦好些担心。” “嗯,昨晚辛苦你和木槿了。没事了。”奚芷凝微微颔首,然后看了一下左右。兰梦会意,走到窗旁和门旁看了一番,确定无人后将门窗关紧,然后走到奚芷凝身前。 “小姐有什么吩咐。” 奚芷凝低声在兰梦耳畔交代一番。兰梦微微一愣,眼眸里透露出几分惊讶,然后她又很快将惊异压下,点头应道:“兰梦知道了,小姐放心。” 言毕,奚芷凝吩咐兰梦准备了一桶水沐浴更衣。沐浴更衣后,换上了一套白色奚芷凝才觉得冰冷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从锦盒中取出早准备好的药丸服下,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疲乏,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杂乱无章的影子在脑海中晃动,床上的人儿秀美紧蹙,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第59章 窗外悄悄的,纱帐微微晃动,一个曼妙的身影安静地躺在床榻上,斑驳的光影掠过那身着水白色衣衫的人儿,秀雅绝俗的容颜透出了几分苍白。 别来经年, 芳草已萋萋。 落红纷飞乱如雪, 桃花红遍阶前。 雁来春去几回, 恍恍心梦不成。 风过杂草更生, 欲诉离恨还休。 第57章 水烟凄凄疏影,有谁知,庭院寂寂朝来雨? 冬梅再见到花蓉钰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她接到暗号,心中带着惊疑来到府外。按照之前花蓉钰吩咐,她以为花蓉钰最坏的情况是没有及时赶回来,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接到花蓉钰从府外发出的暗号。 匆忙赶到府外约定的地点,她便瞧见了面色苍白的花蓉钰。这个地点是花蓉钰入府之前定下的,本是为了预防万一定下的联络地,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瞧见花蓉钰虚弱的状态,冬梅脸色一变。 “你送我入府,小心不要被人发现。”花蓉钰打断冬梅的话,阻止了冬梅继续问下去。 以花蓉钰的武功,躲过守卫进入花府她的院子并非难事,可是不过一个晚上,花蓉钰却变成这样。要说没有疑问,那是不可能。可尽管心里有一万个疑问,她也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按捺住心底的疑惑,她点点头,一手扶着花蓉钰,足尖一点,施展起轻功带着花蓉钰入府。 不得不说花蓉钰的院子偏离正厅,她们这处算是防御少的。加之昨晚出了事情后,所以的注意都放在了百花园附近,冬梅带着花蓉钰也轻易的避开了守卫,安全地回到了府里。 “小姐,你这是……受伤了?”才进入房间,一个几乎和花蓉钰一模一样的人站起来,急忙迎了上来。 “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花蓉钰摇摇头,示意冬梅关好门窗。 “冬梅说小姐有事情出府,红玉不放心别人来这里,所以最后我来了。”一边说红玉一边撕下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 花蓉钰也不多说什么,径直走过去研磨,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味药材交给红玉,吩咐道:“红玉,你尽快出府想办法找这些草药回来。” “冬梅,你帮我看着院子的情况。我静调养三日,三日里我希望不要被打扰。”花蓉钰吩咐完,她又想了想,加了一句:“如果有事情实在拿不定主意,也别瞒着。” 冬梅微微一愣,看了花蓉钰那张和往日一样的脸孔,又暗觉是自己多想了。忙点头道:“知道了,小姐。” 花蓉钰也确实身体乏力,挥挥手示意冬梅和红玉退下。 两人退下,花蓉钰走到床上盘膝坐下,试图调用内力。然内息空空,倒是手腕处一股阴寒之气竟然随着内息运转缓缓随着筋脉流转。花蓉钰心中一惊,想要阻止,然那股阴寒之气全然不受控制,沿着她的筋脉运转。 身体冒出寒气,花蓉钰冻的嘴唇发紫。但是说来也奇怪,,随着体内的寒气运行,丹田里原来消失无迹的气息在寒气运行之隐隐有松动的趋势,运行一周后,寒气又回到手腕,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感觉到体力丹田处的变化,她凝神思索片刻,刻意催动手腕处的寒气,果然寒气如同之前那般沿着经脉运行,这次丹田里明显地有一丝内力涌出。 “想不到还能有这个效果。”感受到丹田中的一丝比以往更精纯的内力,她微微一怔,眉梢挑起,嘴角微抽。既然发现了提前恢复的方法,花蓉钰也不耽搁,立刻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恢复内力上。 一次次催动寒气运行,眼看体内内力逐渐恢复,哪料到在她以为最多再要一个时辰就可以恢复的内力的时候,原本各自运行的寒气和内力突然交缠在一起,她猝不及防,被两股力道夹击,身体不受控,吐出一口血,整个人昏了过去。 她不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期间,体内的内力相互发生了诡异的融合,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几天之后了。而那时不光镇国府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她也是。 镇国府。 “小姐,你醒醒,出事了。” 迷糊中奚芷凝听到耳畔有隐约的呼声,她揉揉额头,缓缓睁开眼睛便瞧见了一脸慌张的兰梦和她身后脸色苍白的木槿。 随着两个贴身丫鬟的还有不少站门外的探头探脑的丫鬟婆子。 “有什么事值得大呼小叫?慢慢说…,别把规矩给忘了。这里是镇国府,天大的事,还有王爷在。”奚芷凝压住心底的不悦,冷声道。 奚芷凝的冷然让兰梦和木槿定了神,也同时让想在门外看热闹的丫鬟婆子吓了一声冷汗。 虽说奚芷凝不受王妃待见,可是王爷似乎对这位小姐却很重视,若是不然,也不会让奚芷凝小姐参加昨晚的宴会了。再说,王妃再不喜欢,这位也是主子,她们在这里有什么不规矩得罪了姑娘,打发卖了她们也不是不可能。 很快,围在门外的人迅速散开了,能在王府里活下来的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至少起码的眼色和形势还是看得清。 “把门关上,慢慢说。”看见窗户外散去的人影,奚芷凝坐起身来。木槿忙从旁边拿起早准备好的绯色衣衫,小心翼翼地服侍她穿好。 兰梦了看镇定自若的奚芷凝,又看了看迅速恢复往常神态的木槿,她吞了一口吐沫,稳了稳心神道:“小姐,刚刚我准备去府外买点东西,还没有到集市便听到外面在议论小姐……” 奚芷凝双目微眯,兰梦这个时候出府,由不得她不多想。 “兰梦听说外面传言小姐昨晚一夜未归……”见兰梦话说了开头便犹豫不决的模样,木槿接过话来,直言道。 木槿的话只说了一半,不过剩下的倒也不难揣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一夜未归,轻者惹人非议,重则清誉全毁。更何况她可是镇国府有意送入皇宫之中的人,如今的谣言若是被人误以为真,那后果可想而知。 “启禀姑娘,王妃派了周嬷嬷来,说有事要见姑娘。” 奚芷凝还未来的急开口,便听得院子外一丫鬟在外禀报。 指尖掐进床框,奚芷凝身体绷直,她才接到消息,王妃就派人过来,这其中若不是有王妃在后面推波助澜,她怎么也不信。 “兰梦,你去请周嬷嬷后院会客厅,我稍后就到。”奚芷凝面容一肃,下颚微抬,冷然道。 “是。”兰梦应道,忙转身而去。 “木槿,你帮我梳妆,要正式够气势的,你可会?”见兰梦领命而去,她秀眉微挑,指指梳妆台缓缓道。 “小姐放心,交给木槿,肯定让小姐气势逼人。”木槿此刻顿时明白了几分奚芷凝的想法。 “好。”奚芷凝也不多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木槿的手很巧,奚芷凝是知道的,从昨晚在花府为她束发她就明白。只是,瞧见镜子中的人影,连奚芷凝自己都微微愣了愣。 不同昨晚简单的发髻,木槿给她挽了一个流云髻,插上璀璨夺目的金步摇,最后用削尖的黑色炭笔将上挑的眼尾加粗下拉,掩去它此刻因为身体虚弱流露出的娇弱之态,再加上唇边的一抹艳红,面容冷峻,气势逼人的奚芷凝便出现在眼前。 “很好,现在我们该去见周嬷嬷了。”奚芷凝满意地点头,站起身来。 周嬷嬷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若不是想到王妃的交代,她早就拂袖而去了。这王府,还没几个人敢让她这个王妃身前的红人久等。 “不知道什么风把周嬷嬷请来了,我这忙着梳洗来晚了,嬷嬷可等急了?女子缓步而来,身着一袭绯色锦缎衣衫,里罩白色内衬,整个衣衫简洁之至,只有银色丝线勾勒袖口衣襟,然越是这份简洁却越令人行止间流光溢彩,华光四射,让人不敢直视。 虽还是在极为青涩稚嫩的年纪,女子却容色清寒,举手投足间端尽显高贵的气派,特别是一双黑白分明的黑眸幽冷深邃,微微上挑的眉眼,更显得目光犀利,不怒自威。 周嬷嬷心中莫名一颤,原来放肆的表情不自觉收敛了起来。 “奚姑娘,是王妃吩咐老奴过来,让你去王妃的院子一趟。”周嬷嬷半弯腰,目光不敢于眼前容光逼人的人对视。 “去把所有丫鬟婆子叫过来。”奚芷凝并未回答周嬷嬷的话,而且转身吩咐兰梦道。 片刻后,议事厅站满了人,大多一脸茫然地不知所措。奚芷凝也不想多解释,眸光一一掠过众人,她缓缓道:“现在我去王妃哪里,你们给我安分守己地待在这里。若是让我发现了你们不守规矩……” 众人听得奚芷凝的话都心中一凛,脸色一变。只觉往日里看着和蔼的姑娘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贵气,而且气势非凡。 “兰梦,这些卖身契你拿着,若是有人心不在这里,不守这里的规矩,你可以直接打发卖了。” 第60章 奚芷凝话刚落,就有几个丫鬟婆子吓得腿软,慌忙跪下道:“姑娘放心,奴婢不敢。” 见有人跪下,其他人也忙跪下,说道:“姑娘放心,奴婢不敢。” 奚芷凝敢如此做,实则也是迫不得已。她怕她前脚去王妃哪里,后脚院子里就有人出来给她添堵。好在镇国府有一件事情好,怕各院子里的人做出背主,各院丫鬟婆子的卖身契都拽在院子里的主子手里,不然,她即使想敲打敲打也无能为力。 “都散了吧。”奚芷凝见目的达到,挥挥手。 “兰梦你按照刚刚我说的留下照顾院子里的情况,木槿你跟我去见王妃。”奚芷凝看着屋子里剩下的几人,淡淡道。 “周嬷嬷,你先请。” 奚芷凝的话把震惊在一旁的周嬷嬷唤醒,她瞧了瞧身边不敢出大气的丫鬟,心底第一次没了底。 或许,她和王妃都错了。能有如此迅速震慑下人的能力的人,她和王妃的谋算真的能成吗? 起风了,先前还在头顶明媚动人太阳如今躲进了云层,露出了阴沉的云朵,似乎要变天了。 东风卷卷阶前,纷飞起,百花零落春如许。 水烟凄凄疏影,有谁知,庭院寂寂朝来雨? 第58章 是非曲直谁能断,难辨真假。 镇国府。 周嬷嬷走在前面带路,木槿跟在奚芷凝身后,和周嬷嬷保持了有两三步的距离。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就连偶尔在路上遇到的小厮和丫鬟瞧见这一行人沉沉的气氛也都自觉地避让开,谁都怕不小心触了眉头。 镇国府不愧是有底蕴的家族,一路行来,雕栏玉砌,奢华而不失端庄大气,这一草一木,这亭台楼阁,无一不彰显着威严和气派。奚芷凝边走边瞧,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讥笑,偌大的府邸确实很恢弘,若不是昨日去了花府,她还看不出差别。可惜,从她昨晚从花府一路走过,看过,她此刻怎么瞧不出不同? 同样的都是府邸,镇国府看上去比花府好上不少,可是细看之下,却天差地别。不提花府的百花园百花齐放的美景,连府中的亭台楼阁所用的绿瓦红墙都敞亮如新。反之,镇国府看上去很气派,可骨子里却大不如人。这砖瓦红墙不知道多少年未曾翻新了,还有这一草一木,看似名贵,可却少了如今京城里最流行的花木,多少显得凄楚。 木槿跟随在奚芷凝身后,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从她知道奚芷凝要面对的质疑后,她的心没有一刻是镇定的。她是清楚小姐的行踪,小姐浑身沾满了泥土和尘埃一夜未归,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妃是不是真有证据对小姐不利?若是小姐出事,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瞧着一脸沉静的奚芷凝,木槿的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一切有我在,放心,没人可以为难你。” 奚芷凝并不知道跟在她身后的木槿的纠结,只是见她紧张,以为她是害怕昨晚的事情不知道如何面对王妃,便出言安慰。经过昨晚和今早的事情,她早把木槿当成身边的人了,不管她有着怎么样的目的来镇国府,只要她是真心对她,她也必不会亏待身边人。 “小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是第一个对木槿好的人。”木槿浅浅的笑起来,嘴角勾起一朵梨涡。她紧张的手在此刻终于不再颤抖,只是低垂下头后,眉目间露出了罕见的决然。 若是知道木槿此刻的想法,奚芷凝肯定会想办法打消,然而她此刻也心思搁在王妃召唤她的事情上,未曾多注意身后木槿的异样,否则,后面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然而,很多事没有如果。 王妃的院子还未踏入,奚芷凝就远远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说谁这么没有规矩,累得王妃久等,原来是你这个外面的血脉啊……” 奚芷凝眼色一凝,寻声望去,一身红艳艳的衣衫的人,正是水莲儿。除了水莲儿,谁敢在镇国府里刻意强调“外面的血脉”这几个字?即使是王妃她心里想着,也不能说。 借她人的口打脸,这个王妃做的还真是不错。 “奚芷凝,给王妃请安。”她宛若没有听到水怜儿的嘲讽,径直走进大厅,低眉顺目地给主座上端庄的人请安。 “你什么意思?见到本郡主不给本郡主请安?!”水莲儿瞧见奚芷凝竟然忽视她的存在,在她面前大摇大摆走过,那眼底的蔑视让她几乎发狂。 她又想到了昨晚楚莲寒对奚芷凝的态度,为了她和花家三小姐争执。虽然后来她说服自己那是因为楚莲寒是王爷,在花府那般所为只是为了抓刺客,才勉强压住了心口的那股子恶气。 奚芷凝转过头来,一双灼亮的凤眸落在水莲儿那张怒气交加却强制压抑的表情上,眼底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她垂目做了一个请安的动作后,悠悠然开口:“奚芷凝给郡主请安。” “现在请安不觉得迟了吗?”水莲儿冷哼一声,一双秀目狠狠地瞪着眼前妆容极尽艳丽奢华又威仪的女子,她想不到不过是换了妆容,这个奚芷凝便如此明艳动人,变化之大。 “并非芷凝不给郡主请安,只是这镇国府的王妃在这里,主从有别,当然要先给王妃请安。不然,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郡主放肆不将王妃看在眼底。”奚芷凝不亢不卑地应答。 王妃周婉芝看着眼前一身华服,谈吐有礼的奚芷凝,心情复杂难辩。水莲儿一惯的无礼她早心生不悦,但看在她身后的背景和身份,她多次容忍,想不到却在此刻被奚芷凝一语道破。 “你……”水莲儿本想拿出郡主的气派给奚芷凝一点颜色看看,可回头看了一眼端坐在上位的王妃周婉芝,那幽深莫测的眼神让她忽然心底一凛,想起了父亲的告诫。镇国府就算如今再怎么不得势,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大,她来王府走动本是为了拉近两家的关系,可不是为了竖立敌人。 水莲儿心中慌乱,不过她不愧是从小被细心调教大的,很快就调整好了呼吸。装作几分天真又委屈的模样,走到王妃身边拉着王妃周婉芝的衣袖,用甜糯糯的声音道:“王妃,您看,莲儿怎么可能敢在您面前放肆,莲儿把你当自己家的长辈一样尊敬,刚刚失态还不是外边传出了奚芷凝那样的留言,莲儿替王妃不平想出言教训她,所以才一时鲁莽了。” 水莲儿的一番话很得得体,不仅提醒了今天的正事是关于京城中奚芷凝的谣言,而且让周婉芝心底的那根刺舒服了不少。周婉芝心中暗暗点头,不愧是京城中名门闺秀,说话的见识和气度也是上乘。想到这里,她对于自己家儿子和水莲儿的婚事更是多了满意,只要两家联合起来,王爷的仕途必将光明一片,也不需要再靠送外边的女儿进宫了。 说到底,这些年来王爷在外面养女人,再带女儿回来的事情让她始终不能释怀。不然她也不会一再容忍了水莲儿的无礼和放肆,毕竟在京城中能帮衬王爷的大家族并不多。要么底蕴不够,要么是看不上王府如今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模样,更有不少是想从王府啃一块肉下来的。 想到这些周婉芝的心情也好不了哪里去,她打起精神拍拍水莲儿的手,面上摆出慈祥的面孔,温柔道:“本王妃怎么会不知道莲儿的好。” 看两人惺惺作态的做戏模样,奚芷凝带着木槿站在一旁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今天她来这里明显是王妃在幕后推手,保不住还有水莲儿的功劳。她昨夜确实没有回王府,可是她从木槿的口中得知王妃没有昨晚第一时间来追问此事,一直放任到今早,若是昨晚知道,她为何不来找麻烦呢? 常言道:“捉贼见脏。”昨晚是最好的时间,王妃为何要反其道行之,放弃呢?奚芷凝嘴角轻抿,黑漆漆的眼珠里溢出疑惑。 “奚芷凝,你给本王妃跪下。”周婉芝安抚了水莲儿后,回转头看了一眼低头垂目的奚芷凝,冷森森地开口道。 “芷凝不知有何处做的不妥,需要下跪,还请王妃示意下。”奚芷凝抬起乌黑亮丽的眸对上周婉芝阴气沉沉的眼,她的语气恭敬有礼,背脊却挺直。 “不识好歹,果然是血脉不正。”水莲儿轻轻褪了一口唾沫,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说话间她手一扬,身后走出两个身强力壮的丫鬟二话不说的朝奚芷凝走来,两人不待靠近便一人一脚朝着奚芷凝的膝盖处踢去,速度又快又狠。 奚芷凝如今武功全无,身体虚弱无力致极,哪里躲闪得过两人的攻击。 呲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划过大厅,奚芷凝两只膝盖被迫重重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双目如二月寒霜。她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藏在衣袖中的手却不自觉的收拢。 “小姐,……”木槿又急又怒,奈何她的身份让她不敢多说半句,只得跪在奚芷凝身侧扶着脸色惨白的她。 “夜不归寝,是镇国府小姐的规矩吗?”周婉芝的手掌重力地排在案几上,眼眸眯起,寒色一片。 第61章 “芷凝并未如此,不知王妃何处听得谣言。”膝盖处传来阵阵刺痛,奚芷凝垂下的眸更冷了,不急不缓地道。 “哦,你的意思是说本王妃冤枉了你不成?”周婉芝冷笑一声,眼神就像刀子一般犀利地射向跪在地上的奚芷凝。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水莲儿瞪了瞪奚芷凝,转头对周婉芝道:“王妃,您瞧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冤枉了她!”落进下石的事情水莲儿是信手拈来,看到王妃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心底的恶气就少了些。 “让如意那丫头进来。”周婉芝朝身边的周嬷嬷使个了眼色,冷声道。 一时间,大厅里沉默异常,除了压抑的呼吸和香炉里燃烧袅袅冷香的细微声响,一片寂然。 冷香袅袅索雕梁,恍如天涯。 桃花纷纷,几缕嫣红染薄纱。 是非曲折谁能断,难辨真假。 帘影摇摇,一曲肠断冷悲笳。 第59章 茫茫天上人间,满目心酸谁可言? 片刻以后,如意跟着周嬷嬷的身后走进大厅。待看到跪在地上的奚芷凝,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快意,随即她又低垂下眉来,怯怯地跪下给王妃和郡主请安。 周婉芝不耐地挥挥手,指了指跪在一旁的奚芷凝,淡淡道:“把你昨晚看到听到的事情,说一遍。” 如意早得了交代,怎会犹豫,当即便将所见所听的全诉说了一遍。“昨晚子时过了,小姐还没有回来,小姐身边的丫鬟木槿和兰梦都急得不敢睡觉。今早,奴婢听到木槿和兰梦对话,才知道小姐一夜未归,根本不在院子里,她们居然还骗奴婢们说小姐去花园了。一夜未归,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如意说到此处停顿了下来,她微微侧头小心翼翼地望了身畔的奚芷凝一眼,似乎很是害怕的模样。 不得不说如意的表现很完美,在场的人听到她的描述,看向奚芷凝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疑惑,甚至有几个丫鬟更是不客气地低声说了句:“外面传闻想不到是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周婉芝眼底露出满意的神色,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因为王爷的吩咐,她不能明目张胆地奚芷凝出手,可是若是奚芷凝自己作死,那可是就和她没有关系了。即使传到了王爷耳朵里,那也是奚芷凝不自重,怨不得她这个当王妃的不顾念王爷的脸面。 “你血口喷人!”木槿忍不住气得大声反驳道。她虽然明知道这消息是奚芷凝故意透露给如意知道的,可是她没有想到如意竟然误导人以为小姐在外面有私情。若是这事情小姐没有暗中布置,那岂不是清白全毁?伤人若此,此计最为狠毒。 “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周嬷嬷上前一步,就给了木槿一个耳光,五条清晰的指印直接红了她的半边脸。 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压下心底的愤怒,奚芷凝抬起头,缓缓道: “芷凝并未夜不归寝,只是昨晚宴会过后心急回到住处,不小心走岔了路,落入了花园里的池塘,这才使得兰梦和木槿捉急。如意身在外院,不知情想叉了,作为主子的我也是有责任。”奚芷凝这翻话说的含蓄,可话却字字珠心。身为她院中的丫鬟,不为主子往好处想,却想着坏处,那份心思不得不让人多琢磨。 果然话语刚落,周婉芝的看向如意的脸色便沉了沉,吓得跪在地上的如意浑身发抖。她作为一个丫鬟,怎么能不明白奚芷凝话语中的意思,可是待要反驳,瞧见奚芷凝冷笑的面孔,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让她说,这些话是王妃的意思?想到这里,她的心更是剧烈收缩起来,当初为了出头,她不曾多想,如今看到四下人的脸色,想背主的奴才的下场,才让她恍若大悟般的白了脸。 奚芷凝可不管如意的表情,如意在她院子里就是颗刺,不借着这个机会拔出,难保以后不多生事端。语气顿了顿,她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如意,接着道:“至于如意说的,今早芷凝不在,那是因为芷凝丟了王妃送的发簪,心中惶恐,害怕声张,故而一早前去查找。” “王妃若是不信,可拍嬷嬷或小厮去花园查看。”木槿适时地补上话头。 “小姐说的句句属实,王妃送给小姐的衣服也因为落入池塘划破了,小姐本想清洗干净缝补,结果被王妃传来问话,衣服如今还来不急处理,王妃只要派人去小姐房间一看便知。”木槿边说边磕头,不消片刻额头便血迹斑斑了,染红了她的袖口处的碧色薄纱。 微风拂过,几瓣桃花残瓣飘落进来,纷纷扬扬,落在石板上的血迹旁,更显得触目惊心。大厅里的婆子丫鬟瞧见木槿的模样,眼底皆闪过一丝不忍。丫鬟如此,岂不是说她家小姐真是冤枉的? 当然,这话也只能放心底,万万没人敢说出来。只是一时间,大厅里的氛围却变了不少,本来不少人听到谣言是对奚芷凝不屑,认为她不知检点,如今却心里隐约觉得事情并非看到那样单纯。 周婉芝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木槿,她的计划可不是这样。被奚芷凝和木槿这个丫鬟一番搅和,她若是不拍人去查看,那之后怎么对王爷交代? “我昨晚回来,看门的小厮是知道的,王妃亦可派人前去讯问。”奚芷凝似乎还怕事情不够清晰,除了物证还找来了人证。小厮被她早晨时分下来迷魂,她有十足把握小厮会按照她暗示的说她是昨晚回府的。 这迷魂是特殊的手法,她也是在一本旧医书的夹缝中发现的,她曾经试过,完全不会被发现,事后当事人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暗示了。 她这话一落下,周嬷嬷的脸色变了。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昨夜她派去接奚芷凝的轿夫回来后,她竟然没有去核查奚芷凝多久回到府上。周嬷嬷想到的问题,王妃周婉芝也想到了,她在清晨得到消息说暗杀奚芷凝的人全被灭口,潜意识地认为她昨晚根本没有来得及回府,难道说,她真的是昨晚回来的? 可是,她记得告诉她消息的人分明说派出去的杀手是在追踪人的时候,天亮时分突然遭受的伏击。天亮时分还在追踪人,人怎么可能回府?还是说这里面别有隐情? 周婉芝眉头皱了皱,事情要是有变,那她之前的安排岂不白费了?她暗沉眸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奚芷凝,缓缓道:“周嬷嬷,你带几个小厮丫鬟去看看。”她心底万分不愿,却又不得不开口打发小厮和丫鬟前去查看。 小厮和丫鬟领命而去,大厅里又安静了下来。 水莲儿瞧见事情又有变化,明明奚芷凝难逃身败名裂的下场,却哪知道又冒出了新事情和缘由,不由地心中暗恨,双手握紧手中的锦帕,恨不得奚芷凝就是那锦帕让她可以随意揉捏。 并未等待多久,周嬷嬷带着丫鬟小厮走进了大厅。丫鬟捧着一叠衣衫,而她身后的小厮身上衣衫半湿,手里有个托盘,赫然放着就是奚芷凝昨晚带着的纯金打造的发簪。 “启禀王妃,东西带来了。至于那个看门的小厮,刚刚奴婢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掉入池塘,已经气绝身亡了。”周嬷嬷恭敬地低声禀报。 “什么?死了?”奚芷凝一怔,猛然抬起头来,犀利的目光直接射向周嬷嬷。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说溺水就溺水了? 周嬷嬷轻轻咳嗽了一下,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况,只是……奚芷凝看向周嬷嬷的身后,注意到她身后一名穿着蓝色褂子的小厮脸色泛白,身体微微在颤抖。难道说,为了不让人作证,竟然下了杀手? 周婉芝见到周嬷嬷手放在口中轻轻咳嗽了一下,心中大定。那是多年她和周嬷嬷培养的习惯,那就是说事情她安排妥当了。当下她和周嬷嬷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衣服,奴婢是在奚芷凝姑娘的闺房里找到的,可是这金簪……”周嬷嬷顿了顿,转头看了奚芷凝一眼,垂下眸光,道:“这是从那个看门的小厮身上搜到的。那小厮溺水的地方,就是奚芷凝姑娘说的昨夜走岔路的池塘……” “周嬷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奚芷凝至此怎么能还不知道周嬷嬷和王妃的打算,这明显的毒计是要她身败名裂。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的发簪在一个看门的小厮身上发现,那她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况且,这个小厮还是一个死人。所谓,死无对证。 “奴婢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将见到的事实说出来。”周嬷嬷说完便退到一边,似乎她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小姐……”木槿大急,她之前和奚芷凝本来的计划可没有这样一出。原本是让小厮作证,加上衣服和发簪,证明奚芷凝确实昨晚回来,可是因为发生意外,解释了当晚上木槿和兰梦的异常反应。至于清晨那出院子里的戏,是为了让如意通知王妃,让王妃派人来找奚芷凝问话,好借机会除了如意这个棋子。 第62章 奚芷凝摇摇头,示意木槿不要多开口。这个事情,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了最初的预料。想当时她设下的步棋,本就是为了防止王妃周婉芝拿她晚归王府的事情做文章,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周嬷嬷这么狠,竟然暗中下了杀手,将本来可以脱身的事情,又搅浑了水。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周婉芝轻啜了一口茶,悠闲地将身子向后靠了靠,这么久,她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 “是啊,你说,是否你和那小厮有不可告人之事?你是不是不要脸的勾搭了看门的,让他给你做假证,然后又害怕他说出你的事情,最后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人灭口?”水莲儿不愧是最佳的王妃搭档,立刻顺着王妃话中隐含的意思,发挥了想象。 水莲儿的话正中周婉芝下怀,她满意地看了水莲儿一眼,对水莲儿的评价有高了一分。懂得迎合她的心意,若是过门来,绝不会丢了王府的脸面。 水莲儿当然不知道此刻王妃周婉芝的想法,她只知道这个奚芷凝一出现就让楚莲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个狐狸精她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自然是要落井下石。 古今曲折无定据,此身良苦世态炎。 茫茫天上人间,满目心酸谁可言? 第60章 未知他年旧岁日,寻思心劫几人知?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莲儿说中了真相?”王妃周婉芝尖利地呵斥道,她微眯起眼眸,等待着跪在地上的人即将呈现出的无助和绝望。这个王府里,除了她,没有人可以违背她的意愿,更没有人可以赤裸裸的打了她的脸还安然地存在着。 证据,在这王府里,她说的话才是证据。周婉芝悠然一笑,嘴角勾起愉悦的笑意。 奚芷凝咬了咬唇,定定地望着大厅主位上端坐的两人人,她知道对方在等待她崩溃,等待着她被打入谷底。可是,她如今能如何呢?千算万算,她算漏了的是人心。她太小看了这王府中的人,人命在她们眼底能值什么? “我没有杀人,昨晚我回到院子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至于他是何时死亡的,我想可以派人检验尸首。”奚芷凝稳了心神,缓缓道。这是如今她能想到的最有利于自己的情况了。 “检验?你是嫌弃王府的笑话还被你闹得不够吗?”周婉芝脸色浮起严霜,眼眸寒光如同利刃射向奚芷凝。“你是想让王府出了小姐夜不归寝的消息外,还要出一个小厮被小姐杀害闹到衙门的丑闻?” “就是,自己出丑就算了,还要连累王府。要是我们府里的小姐出了这样的丑事,还不羞愧得自刭。”水莲儿挑了挑指甲,斜眼瞅了一眼奚芷凝,奚落道。 “小姐和你有什么仇,郡主你要诬陷我们家小姐!”木槿实在是忍无可忍,大声怒道。 “笑话,她一个血脉不正的小姐,有什么值得本郡主陷害的?”水莲儿冷笑一声,“你这么激动,莫不是被本郡主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看了眼中冒火的木槿,她手中接过身后丫鬟春云递过来的茶杯,茶盖在杯沿上轻轻翻转,而后轻啜一口,缓缓道:“之前有人还说教导丫鬟,连本郡主说的话都敢质疑,还当场大吼大叫的,不知道这规矩是怎么教导的?” “哦,或许是本来主子就不懂规矩,当丫鬟的也就学了一声坏毛病。王妃,你莲儿说是不是?”水莲儿一脸乖巧地望向周婉芝,巧笑嫣然的模样让木槿看的牙咬得紧紧的。 “还是莲儿懂事,不像有些人,才入府就把规矩给坏完了。”周婉芝笑着符合,完全无视之前奚芷凝提出的要派人查证小厮的死亡时间的事情。 奚芷凝皱着眉头,轻轻拉了拉身边的木槿,示意她不要在开口。现在的情况完全失去了控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翻转。所谓死无对证,一个死人,她能如何摆脱这个陷害她的阴谋? “怎么不说话了?看来是不动刑,你是不会说真话了。”周婉芝冷哼一声,“来人,给我家法侍候。” 早已经准备在身后的周嬷嬷手一挥,便冒出好几个丫鬟婆子欲将奚芷凝按到在地上。 “小姐!王妃,饶命!真的不是小姐做的啊!”木槿大赫,这个家法的厉害她可是知道的,在入府前她听说前个小姐就是死在了家法之下。“那个,昨晚,昨晚上是小姐和女婢玩,奴婢换了小姐的衣服,那个看门的小厮就是看到我穿的衣服以为我冒充小姐,企图用这个把柄拿捏奴婢,奴婢不从,他便强迫将奴婢带到了水池旁,奴婢害怕,一时失手不小心推了他下水。可是,可是奴婢走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 木槿一边说,一边磕头,那额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每一声都重重的磕在了奚芷凝的心头。 “不关木槿的事情,她是……”奚芷凝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木槿打断。“小姐,你别说了,奴婢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不能承认啊,事情真的不是你做的!” 说完木槿一把扑倒在在奚芷凝的怀里,她的嘴角对着奚芷凝的耳畔轻声说道:“小姐,你切不可承认事情。若我出事,请帮我照顾我妹妹。她会告诉你我的一切。”说完,她便感到腰中从怀中塞过来一个小东西,只是当时木槿背对着众人,她的衣袖又遮住了她的动作,在场的人都被她那满是鲜血的额头所震撼了,到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奚芷凝一愣,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木槿会为她做到如此。如今的事情,若不是木槿横插一脚,几乎是个死局。可是,她怎么能为了自己,就牺牲木槿?即使性命不保了,只少她身边还有个忠心耿耿对她的丫鬟,她就不算白来这世间一趟。心中有了主意,到少了几分不甘,她抬起头来,对周婉芝道: “求王妃放了木槿,若是芷凝承认事情是我做的,王妃是不是就会放过我的丫鬟?若是这样,芷凝……”奚芷凝说若是如此,她便承认事情是自己做的,这样至少能让周婉芝放过木槿。可惜,她的话再度被木槿打断,“小姐,你不要糊涂了!你若是替奴婢承认事情,你认为王妃会让奴婢活下去吗?” 木槿的话让奚芷凝沉默。木槿说的话也是她害怕的,若是承认了,那她和木槿可能都没命。只是,如今她只能赌,赌周婉芝不会违背诺言。 “闭嘴!你是想替你家小姐顶罪!给我把她的嘴巴堵上,拉到外面去重打五十大板。主子说话,轮不到一个丫鬟在一旁多嘴!”周婉芝厌恶的看了木槿一眼,宛如看到了一个惹人厌烦的爬虫。她辛苦的布局,可不能被一个丫鬟给坏了。 木槿的话很少,却最大限度的洗脱了奚芷凝的清白。若是后来有人提及,最多说是她的丫鬟和小厮之间有不清白,而奚芷凝最多是看管不利。只是,这样的结果周婉芝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她当即堵了木槿的嘴巴。只是,木槿的声音很大,大厅里外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想到这里,周婉芝的手指几乎掐入扶手中,她深呼吸一口气,看了奚芷凝一眼,道:“你真忍心你的丫鬟受罪?你要承认,我就饶她不死。” 很快,槿便被拖了下去,只隐约传来了呜呜的声音。想来,是被人彻底堵住了嘴。除了一声声惊人板子的声音传来,奚芷凝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可是越是没有声音,越是让人害怕。 “我……”奚芷凝正待承认所有一切,可最后的两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听得厅外一声惨叫。 “王妃,王妃不好了,那丫头不知道怎么挣脱开了我们,……撞墙自尽了!”一婆子惊慌地从厅外跑来,一边说一边浑身瑟瑟发抖。 什么!奚芷凝只觉得眼前一黑,木槿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她竟为她而死……眼底有温热的水汽,她只觉得脑海中除了怒火,再也没有任何。心仿佛被揪住,她疯了一般愤怒地站起来,握紧拳头,一步步朝着周婉芝走去。 该死!这些人都该死!这些草菅人命的人都该死!手掌一翻,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这是她贴身带着的防身武器。她要杀了眼前的女人,当然还有在一旁微笑着的郡主,水莲儿。 握着匕首,她朝着周婉芝和水莲儿走去。 周婉芝的脸僵硬了,她怎么都想不到奚芷凝敢拿刀对着她,为了一个蝼蚁般的丫鬟。“放肆!给我把她绑起来!”周婉芝气得哆嗦,手指着奚芷凝大声呵斥道。 楞了半晌的丫鬟婆子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奚芷凝因为之前药物的原因,失了武功不说,还受了内伤,再加上一夜未眠,她怎么会是这些丫鬟婆子的对手。若不是手中有刀,她连片刻都支持不了。不过即使如此,她也防备不了前后左右的人群,很快她便被一丫鬟从身后扑倒,夺了匕首。 “给我打,狠狠的打。不承认,还想行刺本王妃!给打到她承认为止。”周婉芝见奚芷凝被按到在地上,冰冷的声音高高的响起。 奚芷凝被按到在青石板上,初春冰冷的地面刺骨的寒凉,冻得她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我没有做过,人不是我杀的。若说杀人,你才是杀人凶手!小厮,我的丫鬟,都是你杀的!你就不怕半夜睡不着吗?”奚芷凝扬起下巴,声音清凉,眼中森冷的寒意看的周婉芝心底一颤。 第63章 “给我打!打!”周婉芝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案几上,胸口起伏。 鞭子狠狠地落下,鞭尾一道道扫过奚芷凝的背面,在她是身后带起一道道红色的血痕。鞭子落地时候清脆的声音宛若佛堂里佛珠落地的声音,安静地中唯一的声响,轻柔又带着绝望得让人窒息的气息,很多年后,她依旧清晰的记得。 奚芷凝握紧双手,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即使一阵阵的疼痛穿心蚀骨,她也咬紧牙关。她的一双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端坐在上方的周婉芝和一盘面露微笑的水莲儿,她要让自己记住眼前的人,记住自己的屈辱,记住木槿的仇,记住那种深深地无力感。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身体越来越沉重,眼前的人物在模糊。可是她依旧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既然木槿为了不让她承认事情付出了生命,那她就更不能承认了。否则,她的死岂不白费了?那个傻丫头,她会武功,怎么不想着怎么逃跑,而是选择了那样的激烈的方式? 激烈到让她无法去死,让她必须为了完成她的遗愿而活着。右手紧紧地捂住腰间的包裹,这是木槿唯一留下的托付。她,不能不完成。 身边的声音渐渐小声,连同鞭打在身上的疼痛感也渐渐消失。隐约中,她听到了水莲儿告辞的声音。然后,似乎四周的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了周婉芝。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奚芷凝意识要模糊的时候,周婉芝缓缓走到她的身前。她的眼眸微微眯起,冰冷的眼神里不带着一丝情感,“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张脸。知道吗,你只要活着的一天,我就不能睡得安宁,不能不想到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死了!为什么还要有你们这样和她相像的人活着!”周婉芝的脚用力地踏在奚芷凝的脸上,狰狞的脸孔布满了妒忌而无可掩饰的仇恨。 一曲未尽风无声,痴怨风情古今同。 未知他年旧岁日,寻思心劫几人知? 第61章 烛火袅袅夜未明,几缕青烟恍经年。 奚芷凝再度醒来的时候,她瞧见的是窗外朦胧的灰色。清冷的天空,仿佛被巨大的灰色笼罩了,暗沉的气息像是要将人吞没。 身体几乎麻木,除了后背传来的灼热的疼痛感,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她,这是在哪里呢?艰难地想要撑起身体,却又无力地躺下。张望四周,这是个很破旧的房屋,房屋的地板和梁上都布满了灰尘,房间唯一干净的地方是茶几和床。一个四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瓷水壶,两个杯子放在一旁。若是没有看错,那瓷水壶是最为廉价的陶瓷烧制,连王府里丫鬟房间里用的都比这个强。 “你醒了?”房门被轻轻打开,一个俏丽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木槿?是你吗?你没事,太好了!”奚芷凝一惊,她虽然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可是那声音,那声音竟然有七八分像木槿。难道说木槿当时并没有死? 人影关上了房门,放下手中的药壶,挑燃桌上的烛火,缓缓走到她身前。“我不是木槿。你叫的人是我的姐姐,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熟悉的声音带着哽咽,让奚芷凝本来有些许微热的心又冷了下了。 想到这里,奚芷凝挣扎着摸索自己的腰间,感受到硬硬的包裹,她的心定了定。这个是木槿留给她的遗物,那里有她最放不下的事情,也是她要替她完成的愿望。 “你扶着我坐起来,可好?”奚芷凝望向眼前的人,开口道。 “我叫木芍。”她走到奚芷凝身边,小心地扶着她坐起来。 “我记得你给我姐姐取的名字用了一首诗:爱花朝朝开,怜花暮即落。颜色虽可人,赋质无乃薄。亭亭映清池,风动亦绰约。仿佛芙蓉花,依稀木芍药。炎天众芳凋,而此独凌铄。春服橦花细,初筵木槿芳。当时她可开心了,说第一次有人给了她名字。所以回来后,姐姐说他叫木槿,我就叫木芍。因为我们是姐妹,所以名字要从同一首诗词里来。”木芍回忆起往事,缓缓道。 “你就是木槿的妹妹?”奚芷凝楞了楞,她还想怎么去找木槿的妹妹,没有想到人却出现了她的跟前。 “嗯。”木芍点头,“姐姐说若是她有事,让我想法找到小姐。有事情要我告诉小姐。” “她这么说的?”奚芷凝疑惑的皱眉,木槿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这么神秘? “嗯。”木芍点点头道。 “这是什么地方?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奚芷凝心中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眼前的情况也让她有些错愕。 “这里是京城郊外的白若寺,是京城中有名的寺院,不过,也是……也是大家族流放家中族人的地方。”木芍看了一眼奚芷凝,怕她激动,轻声道。 “没事,你接着说。”奚芷凝何尝不明白木芍的担忧,她是怕她想不开。可是,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稀罕那个镇国府小姐的名头。 瞧见奚芷凝面色平静,木芍也放松了些,接着道:“我和姐姐本来约好了今晚见面,可是我久等她不见,就心里着急。姐姐不准我去找她,我只得在外边听听消息。谁这道一听消息,就听到了……”木芍垂下头,身体微微颤抖着,拳头握紧。 “你听到了你姐姐在王府出事的消息?”奚芷凝问道,心却沉了下去。明知道木槿没有生还的希望,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有期待,尤其是当他瞧见有五分和木槿相似面孔的木芍,她依旧抱着那微弱的期待。 然而,事实却无情地给了她一个重击。奚芷凝自嘲地握紧双手,是她思虑不周,才让木槿枉送了性命。 “嗯,我听到说镇国府家的丫鬟冒充小姐和小厮私通,撞墙而亡。而镇国府的小姐因为受到刺激,神志不清,被送到白若寺养病。”木芍眼角噙着泪花,一字一句道。 “好毒!杀人还要毁了名誉。”奚芷凝重重的咳嗽起来,心口起伏,又气又怒,“是我连累了你姐姐……”身体的不适,加上心中的内疚,让奚芷凝少了往日的那份淡定和从容。 “小姐,你别气了,你身体受了重伤,不能动气。”木芍轻轻拍拍她的背心,劝慰道。“你先喝药吧,要不然伤很难痊愈。”说着走到一旁,端起药壶,到了一小碗递给奚芷凝。 奚芷凝瞪着黑乎乎的药汤,皱了皱眉。她虽然最不喜欢喝药,可是如今不喝药,她又能如何?心中暗叹息一声,接过,咬着牙一口喝下。木槿不能白死,她还要活着给她报仇。还有,她究竟要告诉她什么事情呢? “木芍,你说你有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奚芷凝喝完药,将药碗递给木芍,深吸一口气问道。 木芍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咬咬唇,道:“姐姐,她,她有没有给你什么信物?”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不是我不相信小姐,是因为姐姐交代过,我必须见到她的信物,才可以说……” 想到木槿的交代,木芍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奚芷凝这才明白为何临终前木槿非要将那个包裹给她。想到这里,她从腰间摸出那个小包裹,缓缓打开。 “怎么,怎么会是这个?!”当瞧见锦帕上的半截玉佩,奚芷凝愣住了,险些要惊呼出来。这个半截玉佩怎么看都和她身上留下来的像是同一块玉。想到这里,她也不容多想,直接从怀中取出小心收好的另外半截玉佩放在锦帕上。两枚玉佩放在一起,切口处竟然完全重合。 “这两个玉佩是同一个。”奚芷凝望着锦帕的玉佩轻声喃喃道,她真没有料想到两块玉佩真的是同一块。 除了半截玉佩外,锦帕上还有一枚银色的戒指,奚芷凝抬起手来将戒指放入掌心,暗银戒指在烛火下发出幽冷的光芒。戒指古朴并无任何花纹,只是在戒指的外圈有一颗小小的草,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是忘忧草。 又是一个忘忧草,玉佩上的图案也是忘忧草。这个忘忧草有什么意义?奚芷凝深思有些恍惚,她将戒指套入左小指,居然不松不紧正好。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她待想要取下,奈何那戒指宛若长了脚一般,怎么也取不下来了。 “就是这个,剩下的半枚玉佩果然在小姐这里。还有这个戒指!”木芍瞧着奚芷凝手指上的戒指,眼神有几分怪异,让奚芷凝心底很是莫名。在她想开口的时候,木芍走到她身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锦帕,拿起玉佩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缓缓的又放下。 “看来小姐真的是我们的主子。木芍,见过主子。”放下玉佩的木芍忽然双膝跪下,朝着奚芷凝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干什么?!木芍,你先起来。”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奚芷凝措手不及,她抬手扶起木芍。 “你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木槿有和我一样的半截玉佩,还有你说我是你是主子,那又是怎么回事?这个戒指,为什么取不下来?”不能怪奚芷凝一头雾水,事情太奇怪了些。 半截玉佩,奇怪的戒指,还有莫名多出来认主的丫鬟。 第64章 当初,她一直以为半截玉佩是王府留给她母亲的,代表她身份不受人重视,所以才连一块完整的玉佩都没有。可是,如今看来,事情也许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小姐,我也不知道得太清楚。戒指和玉佩都是身份的标志。戒指,只有能带上的才是主人。我和木槿是保管戒指的人,小姐别奇怪,我和木槿都带过,也试着给别人戴过,可是都带不上。小姐戴上去却取不下,可见它是属于小姐的。”木芍站起身来,走到奚芷凝身边恭敬地答道。 “姐姐也是发现了小姐身上的半截玉佩,看到小姐的血和玉佩……”木芍说着低下了头,跪下身来,解释道:“姐姐知道了后知道事情重大,所以只飞鸽传书给我,说找到了小主人,还约我今日子时城外土地庙见。她不是不告诉小姐,而是来不及说。” 奚芷凝摇摇头,之前她还在奇怪在花府的时候为何木槿对她如此忠心,原来是有这个缘故。“我从来没有怪过木槿,我把她当家人。你起来说话,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下了。” 木芍站起身来,神色凄然,“小姐是好人,若是姐姐知道小姐对她的好,不知道有多高兴。” 沉默片刻后,木芍将她知道的事情徐徐道来。 木芍告诉奚芷凝,她的母亲有两个大丫鬟,青衣和绯衣,青衣就是木芍和木槿的母亲。木槿和木芍从小就没有父母,是青衣收养了她们,将她们抚养长大。所以,她们对青衣的往事并不清楚太多。只知道,青衣并没有跟着夫人,而是在外有某种任务,像是在寻找什么。可是究竟是什么依旧没有告诉木芍,奚芷凝也无从得知。 “我们的母亲是夫人的贴身丫鬟青衣,你是夫人的唯一血脉。所以,说小姐是我和姐姐的主子并没有错。”木芍道。 烛火袅袅夜未明,几缕青烟恍经年。 旧事断肠不复忆,一把心酸谁来怜。 第62章 天意难测红尘事,多少痴来多少怨。 烛火微弱的光芒在室内轻轻摇曳,天空中的灰白似乎变得更加的暗沉,像是要在黎明前将最后的黑暗通通的在那一刻释放出来。空气中带着潮湿的味道,隐约有几滴雨点落下。 “那我母亲是王府的小妾?还是?”房间内,奚芷凝侧躺在床头,皱眉问道。虽然很不想面对这样的事情,可是她的母亲若是有贴身的丫鬟,那她怎么可能是所谓的镇国府流落在外的血脉?需要知道但凡有身份家的小姐,都是有身世背景,一旦嫁入镇国府有了子嗣,怎么可能流落在外? 可是,若非如此,那她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 “夫人不是王府的人,小姐也不是王府的血脉啊!”木芍疑惑的看着奚芷凝,完全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木槿姐和我都以为小姐是为了什么原因,才想办法混入王府中的。” “你是说我不是王府的血脉?可是若不是,那我……”奚芷凝疑惑的摇摇头,想理清思绪,可是头却不受控制的疼起来。有些凌乱的画面在她眼底闪过,她抱着头痛苦地俯下身。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木芍站在她身旁,想要帮忙,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没事,老毛病,服用了药丸就好了。”奚芷凝强迫自己不去思考,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服下。此刻,她很庆幸这药丸随身携带,否则被送到了这里后恐怕连唯一的止疼药都没有。 这个药丸配制起来比较复杂,这里的条件,想来很难配制了。眼见瓷瓶中的药丸所剩不多,若以后若是要长留在这里,那这药丸还不知道能不能配上,更别提想要为木槿报仇。想到这里,奚芷凝有些神色黯然。 些许的服用了药丸的关系,奚芷凝感觉撕裂般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她轻轻揉着额头,问道:“你知道我母亲的身份吗?还有关于我身世是事情?” “娘过世前说过,让我和姐姐找到小姐后,好好跟随小姐。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就不要去打探身世。”木芍摇摇头,不过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可是碍于某种原因,欲言又止。 “现在就剩下我们了,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木槿将你托付给了我,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人了。”奚芷凝望着木芍认真地说道。 “小姐,不是我不想说。其实,我也是不太清楚。”木芍犹豫了片刻,开口道。 “怎么说?” “姐姐在娘临终前单独叫姐姐说了一段话,不让我听。我当时心里难受,并没有真的走开,躲在房间后,隐约听到……”木芍似乎有些茫然,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听到娘给姐姐说什么……” “说什么了?”想到这是唯一有用的消息,奚芷凝紧张地问道。 “说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木芍咬着唇道,眼神里似乎还透着几分害怕和恐惧,想来当时她娘说那番话的时候语气是何等激烈。 “血海深仇?”奚芷凝楞住了,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身世和血海深仇有了关联。 烛火已经燃尽,房间寂静无声。沉闷潮湿的水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有种发霉的味道。奚芷凝斜靠在床头,目光看向窗外灰白色的天空。木芍已经在隔壁的房间里睡下,她一个晚上没睡照顾她,天亮的时候把心中的事情都说出来后,像是松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躺会隔壁的房间便沉沉睡去。 木芍睡着了,奚芷凝却异常的清醒。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根本没有办法入睡,虽然明知道身体不适最好的方式是睡眠,可她依旧强迫自己不去睡去。脑海中有太多杂乱的丝线,将她缠绕起来。 依木芍说,木槿在她娘过世后便时常消失不见,直到最近她才知道木槿加入了一个很神秘的组织。那个组织多半和当年的血海深仇有关,可惜,木槿还来不及告诉她和木芍,就这么走了。还有,木芍告诉她,她手中的玉佩还有特殊的含义,不过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让她要小心保管不能被人发现。 王府,血海深仇,玉佩。完全不同事情,却和奚芷凝似乎通过某种特殊的关系联系起来了,可是,那是很么呢?奚芷凝想不明白。 王府,想来是回不去了。既然这里是被大家族遗弃没用族人的地方,那她意味着她对王府失去了原有的利用价值。想当初以为逃离王府便可以如鱼儿入水,自由自在,如今,她似乎是自由了,却再也移不开脚步。 不过是几日,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木芍的药很有效,加上她身上本来还有的疗伤药,外敷内用后,奚芷凝身体上的伤恢复了几分。试着调息内力,本来空空的丹田有一丝微弱的气流,想来要到三日,那之前服用红木藤后的药效快要解了。有了一丝内力调息,她身体倒也有了几分力气,不再虚弱得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滴答,似乎有水滴的声音。感受到空气中突然增多的水汽,她抬起头来: “下雨了。”她轻声喃喃。淅淅沥沥的雨随着风滴落在半开的窗栏上,很快就湿了地面。 奚芷凝坐起身来,披了一件单衣,取了油伞,轻轻走出房门。 房门外是一座小院子,奚芷凝轻手轻脚地沿着石径走出院子,没有惊动隔壁熟睡的木芍。出了院子,便瞧见了一条山道。山道的两旁的树丛中隐约有还有数十栋小院子,这些多半就是木芍说的其他各家族里流放族人的地方。 盘山而上,山道的远处,是一座宏伟的寺院,走在山道上,奚芷凝隐约能听到阵阵敲钟的声音。 信步而上,一炷香的功夫,她便来到了寺院门前。 天蒙蒙亮,几个小和尚带着斗笠,神色倦倦地扫着落叶,瞧见奚芷凝也并未惊讶。多半是往日来也有像她这样的人一早前来寺院。奚芷凝也无心和小和尚攀谈,她是被寺院钟声吸引而来。心中烦闷,可山中的钟声却奇迹地让她烦杂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才踏入寺院,钟声却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凉的诵经声音从大殿传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奚芷凝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她踏入了大殿。“……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奚芷凝低声喃喃,似是疑惑。 像是听到了她的低声呢喃,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殿上跪坐的和尚站起身来,转过身来。他年约双十,面容俊秀,白衣若雪,漆黑的眼眸里映着淡淡的白和浅浅的灰,整个人给人一种脱俗之感,尤其是他嘴角淡淡的笑意,最为浓墨重彩,像是将天边的乌云都要驱散开来。 奚芷凝愣了楞,哑然地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她低下眉梢,淡淡道:“对不起,不是故意叨扰师父念经。”说完,便待转身离去。她本不信神佛,只是无意中闯入,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扰了人清修。 第65章 “施主,请留步。”和尚开口道,“施主似乎被事情困扰,何不留下听本和尚诵经一番,也许可以豁然开朗也未可知?” 奚芷凝的脚步微顿,她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笑容满面的和尚,一字一句道:“我不信佛。若世间真有佛,那为何还有如此多人在红尘中受苦受难?所以,师傅,你找错人了。刚刚是小女子误入了此地,希望没有打扰到师傅。” “施主怨气很大?是有心结?”和尚并未生气,而是笑的更加的和蔼。“信不信都没有关系,既然来了就是缘分,不如听完再走?说不定,听完你就改变主意了也不一定。” “你是个奇怪的和尚。”奚芷凝愣了愣,开口道。 “你也是个奇怪的施主。”和尚开怀笑起来,“不信佛,却来了寺院。不信佛,却问出了佛家最经典的句子。若说你没有慧心和佛缘,还无法让人相信?” “出家人喜欢打谜语,小女子不懂。只是问心而来,那几句只是让小女子心有所动。”奚芷凝想了想,开口道。这个和尚很奇怪,明明是和尚,却似乎很关系俗事,是因为山中生活孤寂吗? “小和尚,你是孤寂吗?”说完,奚芷凝楞了,她恨不得唔住自己的口。这话,岂可轻易说出。不知情或会以为她轻浮,再则这是失礼。 和尚似乎也怔住了,然后他呵呵而笑,双手合十,对奚芷凝躬身谢道:“多谢施主成全。”说完,他扬起眉梢,一把扯过身上的和尚袍子,转身扔下了手中的木鱼。 奚芷凝被小和尚的动作惊住了,然后在她的诧异中,他看见小和尚昂首走出了大殿。“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叫白天佩,若你以后有事,可到东陵国白王王府找我。这个是信物。”说完,在奚芷凝的茫然中在她手中塞了一枚白色的棋子。 很多年后,奚芷凝才知道白天佩是为了和白若寺方丈赌约才被迫留在了寺院,而能让他离开的就是一句话:你孤寂吗?她遇到白天佩的时候,他在寺院已经待了十年了。 白天佩离开寺院后,奚芷凝发呆了片刻后,也离开了。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大殿旁走出一个人影,身着袈裟,目光炯炯地望着离去的两人。然后低声喃喃道:“天意,真的是天意。难道,天命真不可违?” 此人正是白若寺的方丈,不过很多人并不知道,他在出家前,有个俗家名字,姓诸葛,字云。 钟鼓一声经一卷,佛语慧心悟机缘。 天意难测红尘事,多少痴来多少怨。 第63章 飞絮入檐风微动,云烟清寒雨初歇。 大殿外的雨滴淅淅沥沥,眼前的一切都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是细纱。水滴缓缓打在青色纸伞上,又顺着纸伞滑落在地面,溅起不大不小的涟漪。远处的山林和房屋隐约,摇曳的枝桠随风发出阵阵沙哑的声音。 鞋底被水滴溅起的水花浸湿,奚芷凝浑然未觉,漫天的细雨纷飞宛若她此刻的心境,杂乱无序。一阵风过,手中的纸伞随风摇晃,奚芷看一眼在手中挣扎的纸伞,走到山顶空旷处,凝望着山崖雾气朦胧看不清的草木,抬起手来,轻轻松开。 “好风送青云,天高任凭飞。”青色的纸伞脱离掌心,像是挣脱鸟笼的鸟儿,飘向不知名的远处。直到再也看不到纸伞的影子,奚芷凝才念念不舍地将目光收回,留恋地再望了远处朦胧的山林一眼,她转身缓缓离去。 她的背影挺直,纤悉柔弱的身子走的很慢,一步一步,渐渐远去的影子仿佛融入了雾气笼罩的烟雨之中,在这烟雨如画的山林间凭添了一种凄然的柔美。 “小姐,你去哪里了,你总算是回来了。”才走进院子,木芍便急忙奔了出来。“小姐,你怎么不带雨伞出门,你看你身体没有好,若是生病怎么办?”木芍比起沉稳的木槿要活波许多,话也多了很多。 “我没事,就是出门走走。雨伞,……被风吹走了。”奚芷凝淡淡笑着,任由木芍拉着往房间里跑。小丫头简单的关心,在这风雨之中让冰冷的身体有了浅浅的温暖。 “小姐,你真傻,没有雨伞了你就该跑着回来,怎么还慢悠悠的,看你都湿透了!”小丫头叽叽喳喳,没有昨晚的深沉,像是只活泼的雀儿。 “好,我是傻,那你呢?你看你出来怎么也傻乎乎的不带雨伞?”奚芷凝被小丫头打败了,敲敲她的额头,笑起来。 “我还不是担心小姐,小姐你还打趣我。”木芍故作委屈的眨眨眼,又逗得奚芷凝轻轻笑起来。木芍的性格不同于木槿,她本性开朗活泼,昨日虽然为姐姐的事情伤心,可也知道伤心也无法改变事实,便打起精神来,索性做出开朗的样子,好让奚芷凝好宽些心。她看得出奚芷凝对木槿是真心的,所以,她对奚芷凝也更用心。 两人边说,边朝着厢房奔去。才走到房檐下,门从里边打来,身着蓝色锦缎的楚莲寒走了出来。 “你,……回来了。” 奚芷凝她诧异地抬眼,她实在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楚莲寒。 “小姐,这位公子一早就来了,说是你故友。”木芍很快的解释道,“因为这个院子就两个房间,外面又下着雨,所以……我让这位公子在房间里等小姐。” 这院子简陋,没有丫鬟和婆子,以往被送到这里的人,几乎都是等死。若不是遇到有木芍,加之她本人懂医术,又有药的情况,奚芷凝想或许她也未必会比之前扔在这里的人强多少。可见,这里的条件何其恶劣。再说,院子里就两个房间,木芍的房间就更小更破旧,完全无法接待人。木芍见有人来找她,让人进入她的房间也无可厚非。 知道小丫头解释的意思,她摇摇头,示意木芍她知道了。毕竟男女有别,让人随便进房间是大忌,可是,这个破旧的地方,加上衣着华丽的楚莲寒,木芍怕得罪人,定然只能让人进屋子了。 “嗯,我知道了。我先换下衣服,你带小……”本想说小王爷,奚芷凝想着楚莲寒未必想人知道她的身份,话到唇边又顿了顿。 “小寒,叫小寒就可以了。”楚莲寒站起来道,“你家小姐叫我小寒,你也叫我小寒好了。”看出奚芷凝对待木芍的态度不一般,楚莲寒便直接开口道。 觉得不妥,奚芷凝皱眉想要纠正,楚莲寒完全不给奚芷凝说话的机会,她直接打断奚芷凝,沉声道:“我先出去廊檐下等着,你把衣服换了。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瞧着一脸凝重的楚莲寒,奚芷凝迟疑片刻,便点点头,不再多言。 换好衣服,奚芷凝打开房门,让楚莲寒进来。小丫头木芍体贴的关上房门,跑到院子外放风。她为人聪明,见奚芷凝和楚莲寒都一脸凝重,心知事情或许重大,当然她得小心为好,防止有什么不相干的人闯进了院子。 木芍离开后,奚芷凝和楚莲寒两人在房间仅有的两张木椅上坐下。 “你怎么来了这里?”楚莲寒坐下后,奚芷凝便开口问道。 “我听到了关于王府里的消息,说你管教丫鬟不利,……然后被重责后送到了这里。”楚莲寒话语简短,倒也将知道是事情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你?”奚芷凝有些疑惑,她之前虽然和楚莲寒有约,可是,如今的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还来找她所谓何事? “你出来了事情,为何不托人送玉佩来我这里,或许我可以帮你呢?”楚莲寒的语气中似有隐约的担忧,让奚芷凝微微一愣。她不解地抬头,对上楚莲寒温柔关切的目光,她摇摇头,有些不解。 “我们的约定是在我是镇国府小姐身份的前提下,若我不能帮你了,没有利用价值,来找你岂不是自取其辱?”奚芷凝淡淡一笑,似是嘲讽。她到如今倒还真未曾想过要去找楚莲寒,一是事发突然,二是她并未真将楚莲寒之前对她的约定当真。更何况,她认为昨日那样的情况,她若贸然去找楚莲寒,或许不等镇国府的人下手,她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啊,对了,这个东西,还是还给你吧,放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她从身上取出玉佩,递给楚莲寒。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楚莲寒望着案几上的玉佩楞了片刻,漆黑的眸子似乎黯然了几分,宛若明亮的星辰暗淡下来。她今日来,连她自己都有些茫然,她对奚芷凝本是如她所言的利用,可是……心中隐约的担心,她自己都不懂。 关心,刻意的温柔,本是她早就计划好了,为了笼络利用。正如奚芷凝所言,她和她本是相互利用。奚芷凝不懂她虽然暂时离开了镇国府,但只要她一天还有着镇国府小姐的身份,她的价值就还没有消失。何况,奚芷凝还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若是她有别的心思,昨日拿着玉佩来找她,那她今天来要做的事情或许便是——杀人灭口。 楚莲寒眼眸闪过复杂的光,她都不知道是否该庆幸奚芷凝的识大体。刚刚的话既是试探,也是为之后她对她之间的利用做好铺垫,她需要的是一个懂分寸进退的盟友。只是,当计划中试探的话说出口后,她自己都迷惑了,尤其是听到奚芷凝嘲讽的口气,似乎是看透了她一般,让她心底的黯然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第66章 奚芷凝笑笑,并未接口。不知为何,听到楚莲寒的话,她的脑海中反而浮现起另外的一抹人影,约定,她似乎和她也有约定。指尖抚摸脖子上的浅淡几乎不见的伤痕,若是花蓉钰会怎么说呢?她肯定张狂地会说我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利用关系还没结束前让她安分点,否则她不介意多一具尸体吧……奚芷凝垂下了眸光,就好像花蓉钰可以前一分钟救下她,后一秒则毫不犹豫地对她下杀手一样。 其实,楚莲寒和花蓉钰有什么分别呢?奚芷凝的眸光冷了几分,都不过是利用。 “送出的东西我不会收回去,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你需要我帮忙回镇国府吗?还是我帮你安排离开京城。”甩来心中复杂的情绪,楚莲寒直接说明来意。既然奚芷凝识大体,那她就是可用之棋。 “离开?”奚芷凝惊讶地挑眉,若是这句话早几日,她会很开心。可如今……想到木槿的仇,想到昨晚木芍说的话,她是身世,还有血海深仇……她,似乎掉入了泥潭,怎么都挣脱不了,谈何离开? 楚莲寒都不懂为何她会说出让她离开京城的话,她来之前并未做这样的打算。然而,当她看到如今的奚芷凝眼底幽深寂静如同潭水一边的眸子,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让她离开京城的话。话一出口,她又有了几分后悔。或许,她是想再试探她,楚莲寒的眸光停留在奚芷凝的脸颊,思绪复杂。。 好在,幽幽叹息一声后,奚芷凝摇头道,“我想回镇国府。你若能帮我,之前的约定就还有效。这,……玉佩我就收下。”奚芷凝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玉佩,道。 “那我尽快安排你回镇国府。谣言的事情,我会解决。你在这里等我消息便好,不出三日,便会有消息。”楚莲寒生怕自己反悔一般,快速道。言毕了,看了房屋四周,接着道:“我再派人给你送点日常的东西过来吧,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好。”奚芷凝没有拒绝,即使她自己缺少点什么她无所谓,可是她不想让木芍那丫头跟着她一起受苦。想了想,她接着又道:“若是我回府上,你有没有办法让木芍跟着我回府?” “木芍,就是那丫头?”楚莲寒沉吟片刻,问道。 “是的,她是我之前丫鬟的妹妹。她现在一个人孤苦无依,我想给她找个落脚的地方。若是不能回府,给她安排个去处也好。”奚芷凝点头道。 “这个事情我要安排一下,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楚莲寒思索片刻后,答应道。 正事说完了,楚莲寒并未告辞。她想说点什么,然奚芷凝神色淡淡,她终究还是沉默了。临别,她留下了些上好是上药给奚芷凝,带着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离开了别院。 雨,终于还是停了。一道七彩的彩虹挂在天边,带着几分迷幻的美丽。奚芷凝托着下巴,凝望着天边的彩云,陷入了沉思。 木芍推门进来,就见到斜靠在窗边的奚芷凝。她安静地仿若四周融为一体,清淡的身影在斜阳的落幕下在地面映出长长的影子,孤寂又凄美。想到之前楚莲寒离开时候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不由得心底暗想,若是楚莲公子常来就好了,至少小姐有人在的时候,不会这样安静,感觉得像是不存在一般。 飞絮入檐风微动,云烟清寒雨初歇。 细思前尘肝肠断,一缕晚照夕阳斜。 第64章 孤雁声声千里悲,魂断梦里有谁听? 夜色,无可避免的到来,幽幽的烛火映照在房间里,摇曳着模糊的影子。夜深十分。 木芍早已经入睡,奚芷凝依旧无法入眠。白日里木芍怕她身体不适,强迫她小歇了一会儿,她感觉身体确实疲乏,躺上床后也真的睡着了。只是,这会儿到了夜里,她反而睡不着了。 夜色,总是容易让人迷失,奚芷凝发现她越来越容易在深夜发呆。她没有去担心楚莲寒说的话,既然她说可以让她回府,那便有她的办法。能混迹在京城里,身份这些年不被发现的人,自然有过人之处。此刻,她想到的白日里瞧见白天佩,手中的那颗棋子,似乎有些特别。 白色的棋子,并非一般的石子,反而触摸温润,似玉非玉,若说特别,则是那棋子里隐约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图案,对着烛火细看那图案像极了玉佩上的忘忧草。难道真的是忘忧草?若是,那这个草究竟有什么意义?为何在白天佩手中的一颗棋子,竟然也有这个图案。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回想白日里的对话。白天佩是因为赌约被留在寺院里,那寺院里是否有什么线索?想到这里,奚芷凝眼眸微垂,站起身来,卷起发丝,套上了一声黑色夜行衣。这衣服是木芍留下的,是给她以防万一的,没想到现在倒是用上了。 夜晚的山路清凉,带着微寒。奚芷凝的脚步很轻,身影隐在重重的山林中,像是一道暗色的影。楚莲寒留下的药,加上恢复了内力,她身上的伤好了大半,此刻夜行倒也不是难事。 寺院很快出现在了小道的尽头,奚芷凝并未从进门进入山门,而是绕到后院,从后院旁的柴房的小门进入了寺院。寺院不同于大户家,柴房旁的小门都是夜不闭户,为了方便有人来寺院寻个方便。柴房外的小桌上,通常放有些吃食,也算是寺院的日行一善。 奚芷凝进入寺院后,敲敲绕到前殿,准备通过前殿,去西南侧的禅房。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才了前殿抬入西南侧的禅房的院子,便听到了黑暗中的隐约的对话。 “人真的在这里?” “嘘!等信号,必定要……”黑暗中的人压低的声音,听不着切,不过想多半是灭口。 黑暗中的声音又暗了下去,奚芷凝却楞住了。这些人为何半夜出现在寺院?莫非,这些人是为了白天佩而来?还是,这里还住着其他重要的人? 奚芷凝开始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她不该如此大意的一个人夜探寺院,她实在没有想到一个小小寺院里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她如今身体还有伤,若是被那些黑衣人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 奚芷凝身形缓缓地后退,本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却不想此刻响起一声清亮的哨声,那些黑衣人忽然从暗处中跃出,眼前着便是要向奚芷凝的藏身之处奔来。迫不得已,奚芷凝转身,朝着一个半开半掩的房门推去。房间里没有灯光,她若是小心,未必会被房间里的人发现。 说时迟那是快,她才闪进房间关上门,便听到房门外细碎的脚步声。 “就是这里,杀!” 奚芷凝恨不得咬牙,她怎么偏偏就躲到了这里?可是,房间里就那点小,她能往哪里躲?慌乱之中,她身子一侧,手靠在旁边的书架上的一本书上,却不黑暗中书被推了进去,然后身后一空,她被带进了一间暗室,而带她进入的书架此刻又恢复了原状。 “姓白的不在这里!”房间里没有发现人,黑衣人暗骂了句,找错房间,又匆匆离开。暂时的危机解除了,奚芷凝松了口气。不过,她现在也算知道了,那些黑衣人是来找白天佩的,不过,既然白天佩已经离开了,那些黑衣人注定会无功而返。 黑衣人离开,奚芷凝对所处的环境打量起来,这个秘密的暗室有一条小道,似乎通向某处。明知道此刻的她应该离去,可她却忍不住朝着通道走去。通道很长,幽深的小道蜿蜒曲折,若非她随身带了火折子,她都要以为她是同一个地方徘徊。 小道的尽头是一个房间,奚芷凝犹豫片刻后,推开了房间的门。 “你来了。”房门后是一个沙哑的男子的声音,奚芷凝心中一惊,手中的火折子跌落到了地上。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男子似乎对她的出现好不惊讶,声音平和,像是早预料到了一般。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奚芷凝再度捡起火折子点燃,然后她瞧见了一张和尚的面孔。 “你是?”奚芷凝疑惑地问道。 “我是这寺院的主持,了悟。”了悟站起来,指了指他身后,奚芷凝才发现这个房间是一个禅房,而他身后指向的地方则是一个大写的禅字。 “抱歉误入了这里,之前小女子偶遇追杀,所以……”奚芷凝的话半真半假,她不是不想说实话,而是这个和尚透着诡异,半夜不睡似乎就是在等着她一般。 “施主,可愿意留在本寺修行?”了悟并未对奚芷凝的说辞多做询问,而是说出了不相干的话。 奚芷凝不解地看着了悟,不明白为何了悟和尚会何出此言。 “昨日听你和尘心一问一答,看出施主有慧心。”顿了顿,了悟解释道:“对了,尘心,就是白天佩。” 奚芷凝摇摇头,道:“我本无心,何来慧心。” “叨扰你清修,抱歉。告辞了。”奚芷凝本来想探查下白天佩的房间,看有没有什么留下的线索,可如今看来是不行了。被人发现了行踪,她要再探查显然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多做停留,直接告辞。 第67章 “施主,可否愿意和老衲一赌?若是老衲赢了,施主便留下清修,如何?”了悟开口拦住打算离开的奚芷凝。 “为什么?”奚芷凝拒绝道,她还真不明白了悟和尚究竟安的什么心,为何偏偏想让她留在寺院。 “佛曰不可说。不过,施主若赢了,老衲可答应你的一个要求,为一个人改命。”了悟道。 奚芷凝脚步微顿,她转过身来,看向了悟,缓缓道:“我不信命。况且,没有人值得我为之堵上后半生。” “这个赌约一直有效,只要老衲在的一天,你随时都可以改变主意。”了悟对奚芷凝的拒绝并不奇怪,他说完也不再挽留,抬手指了指大门,道:“出门左边的尽头,转弯便可以到寺院大门。” “凡是不可妄求,便是自在。”了悟接着道。 “我会记得大师的话。”奚芷凝深深地看了了悟一眼,一躬身,转身离去。 奚芷凝出了寺院,没行几步,身后一阵冷风袭来,她心中一惊,侧身躲闪,不想袭击她的人十分狡猾,早料到她会躲开竟然在右侧又辟出一掌,正中她的右肩。 “什么人?”奚芷凝冷呵道。 “就是这个女的,白天和白天佩说话的………”一个黑衣人从一旁的树林中走出,躬身对身边的行礼道,“属下没有在房间里发现白天佩,多半和这个女的有关?” “就是你坏了我们的计划?”打伤奚芷凝的黑衣人森冷的目光落在奚芷凝身上,似乎在估量着她的价值。“白天佩去哪里了?” 奚芷凝望着眼前两人,心中估量着该如何摆脱两人的纠缠。如今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若是力拼,她肯定是处于下风。“我不认识白天佩,不过,你们若是放了我,我告诉你们他去哪里了。”奚芷凝缓缓道。 “你说。”男子似乎并不介意奚芷凝的提议,懒洋洋地问道。 “我把他的去处写在纸上,然后扔下后山下的凉亭,你们去找,如何?”若是两人同意她是提议,奚芷凝有把握可以逃脱出两人的追踪。即使是一个人去后山下凉亭,那她一个人对一个黑衣人,也不至于落败。 “好。”男子很爽快地答应。 奚芷凝取出锦帕,咬破手指,写下东陵国三个字,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用锦帕包好,然后走到寺院的东侧,朝着身后后山方位的凉亭用力一抛。“好了。” 男子见奚芷凝扔出锦帕,便飞快的消失在原地,然后留下冷冷的一句:“灭口。” 奚芷凝早已经料到事情不会如此顺利,不过她之前出寺院前取下了夜行衣,奚芷凝又因为心中有事反应不及挨了黑衣人一掌,两人都误以为她不懂武功,是以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如今一个黑衣人远去,她便不等眼前留下的黑衣人动作,直接先发制人。 奚芷凝的武器一贯以轻巧的软剑,只是如今她哪里有软剑?捡起山路旁的一截木枝,以木枝当剑朝着黑衣人刺过去。黑衣人防备不及,右手的手臂顿时被刺伤。 “该死!”手中的长剑落地,黑衣人咒骂道,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子竟然会武功。 奚芷凝见机不可失,飞身一跃,手掌伸出,一个翻身抢过落入地面的长剑,若有武器,她则可以多一分生存的机会。长剑一入手,她便朝着黑衣人的咽喉刺去。只可惜,黑衣人的反应也不慢,身子向右微动,避开剑锋,一个反掌劈像奚芷凝的右手手腕,此时若奚芷凝不撤剑,手腕必定不保。 奚芷凝只得放开好不容易得到的长剑。不过,她也聪明,长剑离掌的时候,她用了巧力,将剑送向了山崖下。 这样一来,两人便只能硬碰硬。上下交手几次后,奚芷凝渐感吃力。奚芷凝本来对付一个黑衣人搓搓有余,可惜她才受了重伤,内力也才恢复了一半,怎么能是黑衣人的对手?果然,一个失手,她被黑衣人擒住。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黑衣人冷笑,一个重掌便朝着奚芷凝的心口送去。 夜深,月淡,空气中带着清冷的血腥味。杀戮,或许就在下一刻。 凉清夜色残月寒,林间风重袅烟轻。 孤雁声声千里悲,魂断梦里有谁听? 第65章 多情无处更伤情,吹向谁人心梦中? 夜色清冷,皎洁的月色一如往昔,远处的树影婆娑,沙沙的风声和着虫鸣,寂寞而幽深。 要死在这里了吗?分不清是解脱或是不甘,眼底是茫然的黑色。抬起头,奚芷凝望着淡淡若丝缎的白色月色,夜色中唯一的光芒,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那样的光,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高洁,又是那样的难以触摸,就宛如她企图想要握住的命运的丝线。 黑衣人送过来的一掌避无可避,奚芷凝索性放弃躲闪,她贪念地凝望着夜空中白色圆盘发出的清淡光影,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你……”戛然而止的呼声,送到他眼前的一掌忽然失去了力道,黑衣人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倒了下来,咽喉出泛着血光。 奚芷凝讶然地抬眉,分不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蒙着面纱的黑衣人手握着匕首站在她眼前,匕首上的血迹滴落在地上,艳若桃花。 “你是?”奚芷凝不确定的开口,都是黑衣,她实在无法判断眼前的人是否和刚才的黑衣人是一伙。 “属下暗夜,拜见主子。”黑衣人单膝下跪,笔直的背脊在夜色中宛如高山的山峰。 “属下?你是……我娘留下的人,还是青姨留下的人?”奚芷凝微楞片刻后,问道。 “属下是夫人留下的暗卫,而今是主子你的暗卫,除了主子外,不属于任何人。”梓夜恭敬地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主子?是因为昨日木芍和我的对话?”奚芷凝半是疑惑地望着眼前的黑衣人,问道。 “木槿发现主子身份后,属下们一直在暗中保护。”黑衣人道,手一挥,从暗处出现十多个身影,躬身齐齐跪下。 看到身边的这群隐藏在暗处的人,奚芷凝微楞,声音陡然冷了下来,问道:“你是说你们一直在?那之前我从花府出来后,在小树林被一群黑衣人追杀的时候,你们也在?” “是的,只是当时有几批人在找主子,所以属下不敢贸然行动,不过,那批被镇国府王府派出追杀小姐的人,属下后来全灭口了。”梓夜的声音平静无波, “那我问你,木槿出事的时候呢?你们也在?”奚芷凝的声音冷若寒冰,望向梓夜的眸光带着深思。 “是的。”梓夜沉默了片刻后,答道。 “为什么不救她?”奚芷凝走到梓夜身前,夺过梓夜手中的匕首,匕首的锋利的刀刃直指他的咽喉。 梓夜并未反抗,从奚芷凝夺走匕首,到后来用刀刃对着他,他都眼睛不眨一下。 “属下的任务是保护主子,不是丫鬟。不能因为一个丫鬟而暴露了身份。”梓夜道。 “呵呵……不能为了丫鬟?”奚芷凝笑起来,勾起的唇角满是嘲讽,“丫鬟就不是人命了?如今,你就不怕暴露身份了吗?” “属下……”梓夜低下了眸光,沉默片刻道:“夫人交代过,若是小主人不配为主子,那属下是可以袖手旁观。” “什么?”奚芷凝呆了呆,恍然道:“怪不得那日在王府中你们没有出现。那日你们是可以救下我的,只是,选择了漠视,对吗?” “是的。”梓夜抬起头来,迎上奚芷凝冰冷的眸子。 “告诉我原因,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一刀要了你的命。当然,若是今日我做不到,只要我活着的一日,我都必行此诺。”奚芷凝的匕首向前送了送,梓夜的脖子上有一丝血痕出现。 “主子的心不够硬,也不够狠。这样的性格是不配为主子,何况夫人交代过,若是小主人不堪大任,不如让其顺其自然,各安天命,也省的背负更多的责任和苦楚。”梓夜的眸光直视奚芷凝的目光,没有一丝退缩。 “顺其自然。”奚芷凝低声喃喃,难道顺其自然就没有苦难了? “木槿的死让我的心变得冷了,从我和黑衣人交手你也出来了,是吗?何况,白日里我和楚莲寒的谈话,想必你也听到了,知道我打算利用他的身份回到王府。所以,你认为我有了成为主子的资格,才现身救下我?”奚芷凝笑起来,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是,心够狠,且懂得因其势而利导,才有为主子的资格。否则,死的不光是主子,还有属下和属下的兄弟。”梓夜垂眸点头道。 “若我死了,那你们呢?何去何从?”奚芷凝沉吟片刻,开口道。 “若主子死了,属下必为主子报仇,主子必须背负的责任和苦楚将由属下和属下的兄弟们一起背负。”梓夜缓缓道,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可看似平静的眸光下却是坚定不容置疑。 奚芷凝的心一颤,她要面对的责任和苦楚究竟是什么?让她的母亲宁可放任她的女儿面临死亡,也不愿意让她在没有资格成为主子的时候让暗卫救下她? 第68章 “那如今你们是死心塌地听我的命令了?还是你们继续之前的暗处“保护”?”奚芷凝手腕一翻,匕首离开了梓夜的咽喉,握着匕首随意地把玩着。 “属下既然现身,以后就听主子的吩咐,莫敢不从。”梓夜沉声道。 “好。”奚芷凝的话刚落,手中的匕首却飞快地朝着梓夜手臂划去。梓夜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又静止不动,呲的一声,他的左手手臂上划过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头儿……”梓夜身后的黑衣人大惊,欲奔向前,却被梓夜制止住。 “属下有过,心甘受罚。但属下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木槿那样的事情。”梓夜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望向奚芷凝沉声道。“主子能待一个丫鬟若亲人,值得属下追随,恭喜主子通过所有的考验。以后,属下和属下的兄弟们必定一生追随,永不背弃。” “一生追随,永不背弃。”身后的黑衣人也低声齐齐道。 匕首被奚芷凝扔向了地面,她对上梓夜的认真的眼眸,缓缓道:“起来吧。让他们退下。我有话对问你。” 暗处的黑衣人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就只剩下了奚芷凝和梓夜。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这里。”奚芷凝望了一眼被梓夜杀死的黑衣人,估算着若是到后山的凉亭的时辰,若再不走,保不住剩下那个黑衣人去而复返,她并不想惹麻烦。 “是。”梓夜的话简洁明了,他给奚芷凝指了一个方向,奚芷凝微楞后,然后笑起来。后山的寺院,确实的好地方,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她们会又进了寺院。 夜色分明,两人接着月色再度进入了寺院柴房的后面,绕过几个弯,然后闪身进了尽头的一个小房间。 “天亮之前,采买的人不会来,这里绝对安全。”梓夜推开房门后,恭敬地道。 奚芷凝关上房门后,打量了一眼四周,确实如梓夜而言非常安全,心中对他的能力倒是高看了几分。她之前来寺院,可没有发现这么好的躲身之处。 “主子有话但说无妨。”梓夜开口道。 “好。首先,摘下你的面纱,我要看看你是谁。”奚芷凝也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 “这……”梓夜犹豫了一下,然后扯开了面纱,“身为暗卫,需要在暗中,有明暗两种身份。属下本不应该暴露面容,不过既然是主子的要求,属下听命。”面纱后是一张平凡而陌生的脸孔,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奚芷凝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母亲,选人可谓用心。 “属下还有一个明的身份,叫夜梓,京城醉乡阁的老板,负责生意上的事。”梓夜解下面纱后接着道。 “醉乡阁?”奚芷凝微楞,那不是那晚在花府中花莹雪提起的地方? “那是属下按照夫人的吩咐开设的,青楼从来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梓夜解释道。 “那你知道白玉凤明珠是怎么回事?”奚芷凝想起了让楚莲寒脸色大变的明珠。 “这个是有人托人寄放到醉乡阁的,而托放的人……”梓夜看了一眼奚芷凝,道:“若是不出错,应该是花府的三小姐花蓉钰的手笔。” “果然是她……”奚芷凝早猜到花蓉钰不简单,可是她实在想不懂这个明珠出现在花府有什么用处? “属下派人打探过花家三小姐的来历,可是……却毫无发现。她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京城里,没有任何的过往。”梓夜顿了顿,接着道:“这说明,她不是个简单的人,主子若是再遇上她,可要加倍小心。” 奚芷凝点头,她也怀疑花蓉钰的身份和来历,只是现在,她此刻最关心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身世。跳过这个话题,奚芷凝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身世问题。 “既然你知道我母亲,那你告诉我,我的身世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不是镇国府的小姐?”这个疑问困惑了她很久了。 “这……”梓夜顿了顿,然后道:“属下本是孤儿,我们都只夫人秘密训练出来的暗卫,至于夫人的身份,夫人没有提,属下也不清楚。” 奚芷凝的目光探究地看向梓夜,梓夜的话似似而非,她无法分辨出这中间究竟是否有什么不让她知道的东西在里边,“你说不清楚我的身世,那我为何会进入了王府?”进入王府之前的一段记忆的空白让奚芷凝很疑惑,她如今的身份是镇国府小姐,可是木芍又说了她不是镇国府的人,可若不是,那王爷岂能让她进入王府? 一切相互矛盾,可又存在着。而且,她没有忘记她在昏迷前王妃那狰狞的表情,她的样子,是不是很像某一个人,而那个人会不会是她的母亲? “母亲以前是不是在王府里待过?还有,我为何会和母亲失散?”奚芷凝蹙眉问道。 “属下不知道。不过……”梓夜犹豫道:“属下最后见到夫人是在……” 阶前柳叶著滴露,东风轻寒晓雾重。 多情无处更伤情,吹向谁人心梦中? 第66章 翻覆归来雨初晴,棋局深深处处谜。 夜沉如水,轻声的虫鸣断断续续,合着风声,为寂静的夜色添加了一抹生机。 寺院一处房间里。 “是在哪里?”奚芷凝沉声问道。 “韦府。”梓夜望了一眼奚芷凝身后窗外无边的黑色,低声道。 “韦府?哪一个韦府?在哪里?”梓夜肯定的语气让奚芷凝先是一愣,后是一喜,若是有线索那以后就方便查找了。 “没有了。”梓夜岂能不知道奚芷凝的想法,他摇摇道。。 “什么没有了?”奚芷凝不解问道。 “韦府在几年前被抄家,无一人生还。”梓夜垂下目光道,他能感受到主子想要查找身世的心情,如同他出身便没有父母,也曾经想过要寻得自己的身世。只是……有时候,知道不如不知道。 “你是说韦府的人全死了?那我母亲呢?她,她难道也是在那个时候……”奚芷凝的手微微颤抖,虽然说依照木芍昨晚提及的血海深仇,她的母亲很可能不再人世了,可是她还是有那一点点的希冀。 “属下是在抄家前在韦府见到夫人的,当时夫人交代让我依据玉佩寻找小主人,之后属下就离开了。再后来韦府被抄家,给属下传话的人变成了青衣,也就是木芍和木槿的母亲……所以,属下也不清楚夫人最后是什么情况。” “这些年属下一直跟着青衣四处探查小主人的下落,更没有和夫人联系过了。”梓夜接着道。 “我的母亲是韦家的人?”奚芷凝问道。 “这个……属下真不知道。因为每次见面都是夫人的丫鬟青衣或是绯衣传出消息,然后单独约属下在韦府的密室里见面,属下没有见到韦府其他人,也不知道夫人的身份。”梓夜回忆道。 “血海深仇……”奚芷凝低声喃喃,她想起了木芍说的话。韦府被抄家,是否和她的母亲有关?若是她的母亲在韦府,那她是否是韦府的遗孤 可是,王府中王妃对她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还有绯衣,木芍和梓夜都提到的人,她会不会是那个在院子里蒙面教她武功的女子? 脑海中像是一团乱麻,似乎被一个很重要的线索牵扯着,可那线索又是那么模糊,让她分不清,理不明。 梓夜离开了,奚芷凝回到了山腰处的院子。生活似乎平静而自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平静中掩藏的波涛,谁能知? 三日后,镇国府。 镇国府一大早就四处一片忙乱,原因无他,被王妃赶出府的奚芷凝小姐今日要回来了。谁不知道最近的不久前的事情,被王府赶出王府的奚芷凝小姐在白若寺祈福的时候,遇到了被刺客行刺的小王爷楚莲寒,舍身相救下了小王爷。 如今楚王妃感激奚芷凝的大义,明日晚些时候要亲自上镇国府道谢。这不,王妃知道消息后一边忙着派人去接奚芷凝小姐回府,一边派人收拾府邸,好迎接楚王妃的到来。 奚芷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王府的大轿风光迎回府的。不论奚芷凝之前如何,可如今的下人们不管是有头有脸的婆子,还是身份不凡的丫头,瞧见奚芷凝都没有了往日了那种蔑视,能被王妃打的半死送出府又风光回来的,这些年来,也就奚芷凝一人而已。 更何况,她们还听说了很多。比如,楚小王爷感谢奚小姐相救,瞧见她身边没有贴身丫鬟,听闻她一回府,趁着太阳没有下山,便立刻亲自送了一个丫头给奚芷凝当丫鬟。眼下,送来的丫鬟正在王妃哪里等候安排。 镇国府,正厅。 木芍低垂着眼帘跪在大厅的下方,恭敬而有礼,而站立在她身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话题中的人物,楚莲寒。 “王妃,这次真的要感谢王府的奚芷凝小姐相救,若非如此,这次受伤的可是我了。”楚莲寒站周婉芝下首左侧,双手抱拳,一脸感激模样。 “楚小王爷客气了。”周婉芝按捺先心底的不悦,淡淡道。 第69章 “之前听闻奚芷凝小姐失了个贴身丫头,我这个丫头叫木芍,聪明懂事,算是送给她作为救命之恩的报答,不知王妃意下如何?”楚莲寒指了指跪在一旁是木芍道。 “这……”周婉芝本想拒绝,只是又怕伤了和气,毕竟她还等着晚些时候楚王妃前来。若此时驳了楚莲寒的面子,晚些时候怕是不好和楚王妃交代。 “王妃请放心,我这丫鬟就当暂时借用给奚芷凝小姐,可好?若是来日她不愿要这丫头,或者王府有其他安排,或是这丫头不懂事,王妃只要派人便将人送回我楚王府就行。”楚莲寒看似退了一步,其实确实安排了木芍的后路,让以后周婉芝不能随意打发了木芍,更不能用刑责罚她。 楚莲寒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想给奚芷凝卖一个人情,至少这个丫头不会像之前那个一样轻易地丢了性命。 王妃周婉芝虽心下不满,可是也不能真的和楚王府为了一个丫鬟撕破了脸,何况,得知楚王妃会亲自前来道谢,她更无法计较。须知道,楚王妃来,可是天大的面子。别看楚王府在京城中不显山露水,可是谁不知道当年的楚王爷英勇,他手下带出来的将士如今不少都成了大将军,军功赫赫。若是何楚王府交好,那就很容易在军中占的一席之地。 周婉芝的兄弟还在军中,她想让兄弟有军功,则也需要楚王府支持,否则,军功哪里那么容易得到。以往楚莲寒和镇国府的交往不咸不淡,周婉芝想了很多办法都未曾拉近两家,没有想到一个奚芷凝却让她有了机会。 想到奚芷凝,她心头就恨。一个丫头竟然有这等运气,让她卖了好处给楚王府,还被接了回来。不过,现在周婉芝也是骑虎难下,外边都在传言说之前丫鬟的死有猫腻,疑是有人陷害。接着又出了奚芷凝救人一说,让奚芷凝的名声不仅没有坏,反而更添了美名。她若是再不接奚芷凝回府,那她也无法和楚王府交代,更别提交好了。 “好,既然楚小王爷将事情说到这个份上,我要不同意,倒是显得小气了。来人,把这个丫头送到奚芷凝那里去。让她明日好好招待楚王妃。”周婉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木芍,直接打发身边的丫鬟将人送去。不就是个丫鬟,量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周婉芝还真没有把个丫头放在心上。 立刻有人来带走了木芍。过了周婉芝这一关,木芍被送到了奚芷凝的住处,南苑。 楚莲寒见事情办成,也不多耽搁,直接告辞,说回去准备下,明日晚些时候陪着母亲前来王府正式道谢。 听闻楚王妃确实要来,周婉芝的脸色好了几分,她点点头,客气道:“楚王妃前来,我们镇国府欢迎之至。” 几句客套话后,楚莲寒离开了镇国府。 镇国府,南苑。 夕阳西下,晚风习习。木芍跟着两个丫头婆子,绕过几个凉亭,来到了奚芷凝的院子。院子里的人正忙着准备晚膳,人来人往,倒也热闹。木芍不敢多张望,低着头小心打量四周。 “这个丫头是?”一个身穿绿色衣衫的管事丫鬟迎来出来,问道。 “这是楚小王爷送给姑娘的丫头,麻烦带着去见奚芷凝小姐。”婆子丫头将人交给南苑院子的管事丫头后,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 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木芍,那绿衣丫鬟朝着他点点头,道“你叫木芍吧,你跟我去见小姐。”。木芍在入府前用易容术改变了部分面貌,此刻的容貌平凡普通,看上去更是和木槿完全不像。那管事丫头瞧了瞧木芍普通的样子,也就少了之前的几分兴致,直接将人领着前去见奚芷凝。 木芍跟在那丫鬟的身后,见身边路过的丫头们都没有多看她几眼,更没有发现她和木槿有相似,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不会有人联系到她和木槿的关系,加上有了楚莲寒之前在王妃面前的那番话,木芍也对入府的事情放心了。说来,她完全没有想到和小姐交好的人,会是楚王府的小王爷。今日小姐让她听从楚莲寒的安排,不和她同时回镇国府,而是通过其他办法入府,她还有些忐忑不安,没有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想到这里,她对刚刚离去是楚莲寒又多了几分欢喜,心想若是此人在小姐身边,那很多事情就会方便很多,也安全很多。 “小姐,我是木芍。”木芍被带到了奚芷凝眼前,她忙恭敬地朝着奚芷凝行礼。来之前,她已经被告知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当然她牢牢记住奚芷凝的话。 “嗯,我这里正好少个贴身丫鬟,你以后就和兰梦一起服侍我吧。”奚芷凝在人前似乎对她并没有特别的在意,简单问了几句,交代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让兰梦带着她去木槿的房间休息了。 木芍和兰梦离开后,其他的丫鬟也被她打发走了。 房间里再也没有剩下一个人,奚芷凝绷紧的神经才算放松下来,木芍算是安全进入王府了。以后,她若是需要和楚莲寒联系,就靠木芍那丫头了。看到木芍之前偷偷晒给她的纸条,奚芷凝陷入了沉思。这是两人合作以来,楚莲寒第一次给她提出的要求。 字条上只有几个字:“白玉凤明珠。” 楚莲寒是想让她帮她查当年这珠子为何会失去?和镇国府有无关系? 翻覆归来雨初晴,棋局深深处处谜。 休说重重旧日事,杨柳不语何处觅? 第67章 夜罢独坐风细细,蓬窗红烛尤未熄。 夜色来临的总是如此的悄无声息,雨后的天空中一轮清月当空,白色的月光静静地透过葱郁的枝桠洒落浅淡的光影,星星点点,静谧又美丽。 晚膳后忙了一天的奚芷凝早已经乏了,躺上床,望着白色的帐顶,她沉沉睡去。房间安静若水,睡梦中的奚芷凝却紧蹙着眉头,似乎在梦里梦到了什么让她心绪烦乱的事情。 “不……,不要……”急促的呼吸伴随着短暂的惊呼声,奚芷凝忽然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湿透。 握紧的拳头,起伏的心口,让她有瞬间的迷茫,像是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窗外月色皎洁,望着熟悉的又陌生的房间,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姐,你怎么了?”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然后是木芍关切的敲门声音,隐约的烛光从缝隙中透出。昨晚木芍被安排在她最近的房间,贴身服侍她,兰梦的房间要远一些,所以她的惊呼声第一个吵醒的就是木芍。 “我没事,做了一个梦。别吵醒了兰梦她们,你去睡吧,若有事情,我再唤你。”奚芷凝摇摇头,平稳下呼吸,道。 “嗯,那小姐有事再唤奴婢。”木芍朦胧的声音传来,看来她也是在睡梦中被她吵醒,急忙赶了过来。 “好。”奚芷凝低声应道。 木芍的脚步缓缓远去,奚芷凝却怎么也无法再度入睡。也许是夜色太深,让她有种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的错觉。 心跳,不规律的跳动着,梦里,她究竟梦到了什么?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心似乎酸酸的。是什么呢?她握紧心口,身体莫名的轻颤,冰凉的指尖感受到温热的心跳,掌心握紧,再握紧。 幽暗的夜色里,一丝微弱的烛火在摇曳,她转过头瞧见了镜子中模糊的自己。 阴暗的房间,朦胧的影子,跳动的烛火,凝望着镜子中倒影人影和人影身后的那丝忽明忽暗的火光,她思绪逐渐在火光中涣散,她想到了很多。 王府,玉佩,身世,血海深仇,失去的记忆…… 蓦然,眼前浮现出一抹红色,亮丽的红色,妖艳的红色,烛火……跳动的烛火,像是触及了某个禁忌的记忆,和梦境中的画面交叠起来。 她抱紧了头,压抑着低沉的呼吸。 “我是谁?……”抱紧头的双手用力按住额头上跳动的经脉,铿锵有力而又沙哑的低喊:“我,是谁!”她痛苦中的眼眸并射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锥心蚀骨的痛,从脑海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红色,黑色…… 杂乱的色彩在脑海中此起彼伏,她的指尖陷入了掌心,那些画面却依然模糊又遥远。每次头痛都会出现的画面,然而,无论如何努力,那些画面却怎么都看不清,触摸不到。 难道,终其一生都要如此吗?她,怎甘心?怎甘心被不知的记忆所牵绊,怎甘心被不知道的过往所控制? 苦涩像是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刺入心口,用力地控制身体的颤抖,她闭上眼睛,咬紧唇齿,强迫自己去追寻那些宛若破碎的画面。 嘴角,有血腥的味道,浓烈的血味让她的精神更加清醒。 黑色,大片大片的黑色,眼底是一望无际的黑色。然而,遥远的黑色中闪烁着的妖艳的红色,像是夜空中灿烂的烟花,美丽迷人,不可方物。 靠近,再靠近…… 黑色在身后退去,红色在靠近,冰冷无比的黑色中宛若血色亮丽的红色像是一盏明灯让她想要靠近,再靠近。 第70章 身体似乎漂浮起来,朝着那抹红色飞去。画面在转变着,漂亮的红色渐渐明晰,星星点点的红变成了摇曳的火光,红色的烛火。 看到了,红色烛火,红色的灯笼,小桥…… 眼前的黑色变成了一副奇怪的画面,像是一个巨大的幕布,而幕布下方,则是小桥,流水,灯笼。明明该是陌生的画面,却是无比熟悉,像是在她脑海中重复了千万遍的画面。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曾无数次探寻到这个画面,每次在痛晕前,她都会看到这样诡异的画面。然而,当她醒来的时候,她总是会忘记了,忘了那些漂浮在眼前的画面。 “是不是,若是不晕过去,那些看见的画面便不会消失?”她低声压抑着脑海中锥刺般地疼痛,喃喃道。 “不,不许晕过去。这次绝对不可以晕过去。不晕过去,也许,也许……就不会忘记。”她的眸光幽深宛若冬日的湖水,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她颤抖着手伸入怀中取出一排银针,“没有人可以相信,除了自己。所以,你必须想起来,想起来,你是谁……,” 呲!手掌一翻,三根银针的针尖缓缓地刺入手腕三寸之处。痛,更大的痛楚蔓延开来,从指尖绵延不绝地传递到身体每个角落,然那样的疼痛却奇迹地缓解了脑海中那不可控制的痛。 不够,还不够! 小桥后的画面,是什么?隐约的声音,是什么?灯笼后摇晃的人影,是什么? 呲!又三根针缓缓刺入手腕,颤抖的身体一僵,而后,她听到了清晰的声音,以往从来没有听到的声音。 “你来追我啊,追到了给你银子换糖果,追不到罚你给我买糖买到老。”孩童甜甜的笑声,那是谁在说话? 是谁?头好痛,仿若撕裂一般。 “看你还跑,给我追到了吧,给我银子买糖果。”孩童纯纯的声音。 这些孩子是谁?谁在说话,看不清的画面,除了隐约的声音。无数的影子在眼前交替着,她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抓不住。 “快跑,快跑!快点,小心!………” 影子似乎还是说话,是……似乎在急切地叫着什么,是什么人的名字吗? 她仿佛能感受到声音中的急切和慌乱,是发生了什么?!她挥舞着看不见的手,想要靠近。 然后,画面却在此戛然而止。控制不住的疼痛打断了画面,画面中的声音陡然模糊起来……在,在叫什么?是在呼喊什么? 眼前一黑,心口一痛,她的嘴角溢出血痕。 “宜……,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她晕了过去。 窗外,夜色正浓,明月深幽。 花府,梅苑。 冬梅焦急地在房间里走动着,小姐说要闭关之后,她就一直在旁守候。红玉买药回来,她曾经进房间去看过,只是当时小姐正运功疗伤,她也不敢轻易打断,便只得和红玉商量在外等着。 哪知道,这一等,一天就过去了。花蓉钰不醒来,她又不敢善做主张。思前想后,她和红玉商量着,最后决定让她接着假扮花蓉钰,她则对外谎称花蓉钰之前受了一掌,需要调理,谢绝所有的会客。 这个主意是不错的,之前花蓉钰受伤众所周知,倒也没有引起怀疑。花府的当家知道了也没有多说什么,还差人送了些人参来,并吩咐任何人在花蓉钰身体好之前不可打扰。有了这句话,加之两人小心翼翼,内院又没有其他丫鬟,外院的那些丫鬟婆子只远远见到脸色不佳的“花蓉钰”,更是没有起疑心。 只是,这假扮毕竟是权宜之计,她和红玉都不是能做大事的人,没有了决策的花蓉钰,她俩一直都是惴惴不安。更别提花蓉钰本是交代三日会出关,然而,时间又过去了两日,花蓉钰却依旧没有醒来。 若不是她和红玉都懂武功,看得出花蓉钰的身体在恢复,她们都害怕花蓉钰是出事了。 “冬梅,你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了,我的眼睛不仅花了,心都被你走乱了。”坐在椅子上了红玉瞧着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冬梅,揉揉额头。“你知不知道,从你前天起就很不正常,你究竟在担心些什么?” “我……我担心小姐。”冬梅嘴角抽动半天,吐出几个字。 “都说了,小姐没事,你也看出来了,小姐明显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你还在房间里转悠个什么?估计也就这几天就能醒来了,你急什么啊?你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心烦意乱啊?”红玉和冬梅可以说私下的感情最好了,所以她对冬梅一脸纠结的表情很是不能理解。 “你……哎,你不知道……”冬梅欲言又止。 头两天她一直待着府里,又担心被发现红玉假扮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出府。可是,第三天她出了府去了一趟,本来是为了传递消息,让府外安排的人手最近不要轻举妄动。哪知道才出府,便听到了关于奚芷凝的消息。 奚芷凝的丫头与人私通,而她本人则被重伤责罚出府,送入了城外的寺院。这个消息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那日在百花苑里楚小王爷和花府三小姐因为刺客的事情牵扯上了奚芷凝,让她从一个默默无名的镇国府小姐一夜之间被大家知晓。 大家还来不及羡慕或是中伤她,没想到就传出了她更多的消息,她被赶出了镇国府。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都是掩口而笑,心中窃喜,谁都知道去参加百花仙子宴会的姑娘都是要入宫的选秀的,这被赶出府,不是少了一个对手吗? 这选秀可不单单是比漂亮,还要比家世,奚芷凝虽说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好歹也是镇国府的小姐,若是参加选秀,她有力的背景加上不俗的容貌,很难说不会成为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是以,得知这个消息,大家都是会心一笑,眼底含笑。 冬梅听到这个消息,第一直觉是这个消息该告诉小姐。可是,小姐完全没有醒来,她回来后又不知道如何和红玉说起,只得将事情暗自放在心底。本想等小姐醒来告诉,哪知道今晚她又听到了最新的消息,说是奚芷凝因为救了楚小王爷而被镇国府迎了回去。 事情变得太快,她终觉得这事情让她有些莫名的心慌。可偏偏,她又不能对红玉讲……也许,也许是小姐为了复仇大计在谋划什么也未可知,冬梅在心底叹了口气。 窗外夜色依旧,窗内烛火摇曳,冬梅终是坐了下了。她托着下巴,望着晃动的烛火,心里是幽幽的叹息。 夜罢独坐风细细,蓬窗红烛尤未熄。 梧桐幽幽悲寥落,残月未断梦依稀。 第68章 相逢无端惆怅生,谁忆陌上少年游。 时日日如飞,转眼又是过了一月。春光明媚,杨柳依依,温柔的春风拂过翠绿的枝条,像是多情的少年。 奚芷凝在镇国府算是站住了脚,而她与楚莲寒的关系,在外界传言的加油添醋下,似乎又更近了一步。不得不说,有了楚王府的相助,她在府中的日子比刚来的时候强了不知多少。然而,这样的状况对于兰梦或者木芍是喜闻乐见的,对奚芷凝却是无奈多于欢喜。 水莲儿三天两头来在她面前挑刺,儿王妃周婉芝则是日日让她前去请安,句句不离地暗示她不要肖想她不该得到的。奚芷凝开始还勉强应对,到后来则是算准了水莲儿来的时间离开,直接去了楚王府躲避。 说来,水莲儿为了给她找麻烦,真是是不遗余力。需知像她那样的名门闺秀,每日里的学习时间都是被安排好的,她能出来的时间,几乎都是固定。奚芷凝派人查探水莲儿发现其规律后,她直接选择了去楚王府。水莲儿既然是因为楚莲寒给她不痛快,那她真的不介意让她更不痛快些,何况,这些让水莲儿不痛快的事情,还是她和楚莲寒约定的一部分。 不过也亏了楚莲寒常让楚王府下贴然她前去陪伴,说是膝下无女和奚芷凝投缘,让她常来楚王府坐坐,否则,即使是她想走出镇国府也是难。 这日,奚芷凝带着木芍才到楚王府,便被丫鬟迎到了她的院子,翠竹居。她和木芍来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次,丫鬟们都得到了事先的交代,知道她是来找楚莲寒的,便直接领着她来到她的院子。 “你来了。尝尝这茶,味道如何?”楚莲寒举着茶杯,在坐亭子里笑着道。 “好。”奚芷凝点头,也不推迟,直接走过坐下。 这些日子里,奚芷凝和楚莲寒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相处着。楚莲寒想要的东西,奚芷凝暂时未能探查出,不过她倒是因为得的楚王妃的“看重”,让奚德山更为重视,招她前去书房“晓之以理”,更是找来了老师给她传授策论,其让她入宫的意图昭然若揭。这样她也确实有了机会出入奚德山书房,偶然也会在一旁听他和其他人幕僚谈了一些朝廷之事,不过奚芷凝也知道,这些都是小事,是奚德山在考验她的忠诚、耐心和能耐。 木芍见奚芷凝走进院子凉亭里,她则退到亭子旁的长廊,她被安排在这里,除了没有人说话,倒是很惬意,有水果点心,还有几本书,可以一边打发时间一边等着奚芷凝。可以说,她的待遇是非常好的,甚至比一般大家小姐受到的招待还要体面,所以,木芍很喜欢到这里来。 第71章 木芍坐下后,她抬起头来,望向凉亭中央,只见凉亭中的两人似乎在笑着说着什么,楚莲寒的表情温柔细腻,他此刻一身紫色长衣,腰间一根银色腰带,上坠着翠色的玉佩,脸上的笑意生生将他身上那股冷傲的气息遮掩了些许,倒是显得更俊雅了几分。 木芍瞧着眼前两人和谐的的画面,倒是觉得赏心悦目,心情也比在镇国府放松了不少。至少这里,她不用担心小姐被人下绊子。 “你今日来的比往日晚了一炷香的功夫,是路上耽搁了吗?”楚莲寒熟稔的端起茶壶,给早已经放置好的茶杯注满茶水。茶,端是好茶,碧绿色的新芽泡出的茶水色泽墨绿,碧液中透出阵阵幽香。 “好茶。”奚芷凝望了一眼茶杯中的碧色,盈盈一笑,接过茶杯浅浅品了一口,放下茶杯,道:“耽搁是有,不过倒不是我,是水莲儿。” “嗯?此话怎讲?”楚莲寒挑眉,问道。 “她今日出门本想到镇国府找我,得知我最近都来你这里,所以……”奚芷凝顿了顿,扬扬眉,明媚的眸光染上了浅浅的戏谑,似乎在等楚莲寒接口。 楚莲寒凝望着奚芷凝浅笑嫣然的模样,却一时没有回答。她微怔地望着奚芷凝,这些日子以来,奚芷凝时常来和她品茶聊天,看似和她亲近,可她总觉得和她隔着什么,如今她这番模样倒是少了往日的清淡,多了一分鲜活。楚莲寒的眸子深了深,低下头望着手中的茶水,似乎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思绪中。 “真是郎情妾意,一副好风景。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一声低哑的笑声,打破了此时此刻的沉静,那淡淡的笑声中似乎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奚芷凝嘴角的浅笑在听到那一声后被僵住,她的身子宛若被点穴了一般,她缓缓转头看向院子门口。 院子门外,站着她熟悉的三人。水莲儿,孔裟云,花蓉钰。一个月了,这是那次山洞之后,奚芷凝再一次见到花蓉钰。花蓉钰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双眸幽深不见底,嘴角弯弯挂着迷人是笑意,举手抬足见散发着慵懒而又带着危险的气息。 “主子,孔裟云小姐来看您,还有水莲儿郡主……,小的拦不住水莲儿郡主……所以……”小厮匆忙地跑上前来,垂下头禀报道。小厮的话断断续续,楚莲寒却听的明白。无非是水莲儿带着孔裟云前来,因为孔裟云的身份特殊,府中的人不方便拦阻,只得让水莲儿进了府。看了,这个就是刚刚奚芷凝说的麻烦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楚莲寒微微皱眉,看了一眼站在院子外不远处的几人,挥挥手,示意他知道了。人既然来了,她也无法真的装作视而不见。 小厮如蒙大赦地逃离院子,留下了站在大门外的三人。 “你们好生惬意,不知道这茶,我可否分得一杯?”院子外的花蓉钰目视亭子中的两人,勾唇浅笑,像是完全不知叨扰了人般,独自迈进了开启的朱漆大门。 “想不到楚小王爷这么雅兴。”孔裟云微楞,然后她掩口笑起来,接着走了进去。 水莲儿幽怨地目光停留在楚莲寒的身上,咬唇跺了跺脚,跟在孔裟云的身后,走了进来。她不止一次来楚王府,可是她第一次瞧见楚莲寒如此惬意地笑着,那随意自然的模样让她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心酸。 想她处处讨好楚莲寒,可是,无论她做什么,楚莲寒都是那个彬彬有礼,既近又疏离的态度,让她又爱又恨。就拿她来楚王府来说,她最近几乎每次都被挡在门外,看门的不是推脱说楚莲寒身体不适在休息,就是说人不在府里。所以,今日她才刻意绕到去了孔裟云每日回府的路上,假借偶遇,邀请她一同去楚王府,刻意提楚莲寒前些日子受到刺客的追杀,不知道身体好些了没有,邀约孔裟云同去楚王府。 孔裟云的医术京城众所周知,楚王府身份又非比寻常,她料定只要她相邀,孔裟云即使心中不乐,也定然不会推脱。只是没有想到,孔裟云的马车上除了孔裟云外,还有另一个人,花家三小姐,花蓉钰。她是知道在花府的宴会上孔裟云对花蓉钰另眼相看,之后又传出孔裟云常邀花蓉钰到府中一聚,不过如今瞧来,似乎孔裟云对花蓉钰不是一般的优待。 谁不知道孔裟云的马车,外人均不得入内,这西京中能有资格上她这马车的人,五个手指头都数不完。想不到,花家三小姐竟然有此如荣幸。说孔裟云厚待花蓉钰,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水莲儿本不想花蓉钰同去,奈何孔裟云没做表示,花蓉钰也但笑不语,她最后只得按耐住心中的不愿,同两人一起来的楚王府。 结果不出她所料,得知医师之名的孔裟云前来,门房的人不敢阻拦,她更是借着这气势直接将人带到了楚莲寒的院子外。她不止一次来楚王府,对这里的地形比自己的家里还熟悉,不消片刻,便到了翠竹居。 来的翠竹居,水莲儿的心情是激动的,她都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楚莲寒了。只是,还没有踏入院子,她便听到了浅浅的笑声,然后,她的脚步便生生地卡在了院门外。 握紧拳头,她压抑着心中的不快,抬起头来却意外地瞧见身畔的花蓉钰眼神沉郁,待她想细看,却又只见到嘴角含笑的花蓉钰。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有些奇怪,那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花蓉钰眼底一闪而过的凌厉。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落在了凉亭上的奚芷凝身上。今日的奚芷凝,上身是一袭浅绿色霞光锦罗裳,纹理清丽,飘逸秀丽。下身着一条映衬的同色百花裙,裙上绣着含苞欲放的绿荷。盈盈一握的纤细的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明明是简单至极的装扮,但怎看都雅而不俗,反倒是显得多了一种出尘的赏心悦目感,一如这庭院中随风摇曳的柳枝,说不出的风韵味道。 该死的好看,该死的奚芷凝!水莲儿的目光若是可以燃烧,那奚芷凝便早已经化为了灰烬。 花残不语满地红,庭树葱郁风悠悠。 相逢无端惆怅生,谁忆陌上少年游。 第69章 乍闻人散音杳杳,谁信别后尽昔欢? “来者都是客,不必客气。”楚莲寒在微楞后,便笑着起身迎过来。 奚芷凝也站起来,只是,她没有跟着楚莲寒迎过去,而是远远地站在凉亭中央静静地瞧着远处走来的人。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从刚刚的对话中早瞧出,这来的三人中,至少有两人对她不待见,至于最后的一个……她垂下眼眸,她看不透。 不待见她的当然是孔裟云和水莲儿,而看不透的则是花蓉钰。 “小王爷真是爽快之人,我今儿要是推迟,倒真是显得故作姿态了。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话音刚落,站在孔裟云和水莲儿身侧的花蓉钰一个轻身,足尖一点,身影一晃便到了凉亭中央。 奚芷凝没有防备到花蓉钰会如此不按照常理出牌,微怔之间,不妨花蓉钰已经站到她身侧,含笑着端起她面前的茶杯,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要送入口中。 “那是……我的茶……”奚芷凝的话才说了两字,后面的“我的茶”却卡在了咽喉处。因为她瞧见了花蓉钰褐色的眼眸,那目光冰冷如利刃,迸发出摄人的戾气。 “你以为我会喝?”花蓉钰低沉的声音只有奚芷凝能听到,她眉梢兴味地上挑。“茶是好茶,只可惜……” “可惜什么?”明知道花蓉钰是刻意让她反问,可奚芷凝还是忍不住问道。 “可惜……”花蓉钰的头靠近奚芷凝,在她耳畔呵气,“……凉了。”明明是温柔宛若呢喃的低语,可奚芷凝却偏偏听出了淡淡的嘲讽和冰冷,心底轻轻一颤。 稳住心神,奚芷凝深吸一口气,抬起眉梢,淡淡道:“那是我的茶,与你无干。”她清丽的五官宛若冰雕,伴随着浅淡的疏离,一句话似乎便将所有的一切隔离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好,好一个与我不干。”花蓉钰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犀利的慵懒,云淡风轻地向后退后半步,手腕一抬,茶杯便从她手中滑落,像是坠落的花瓣,美丽又妖娆,瞬间落到地面变成了白色碎片。 “你!……”望着地上散落的碎成一片片的小块的茶杯,奚芷凝的眼底闪过愤怒的红色,她肯定花蓉钰是故意如此。 “这样,是不是有干了?”淡然略有些沙的声音,在风中晕开,明明是冷酷无情的面容,偏偏说出的话却似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你还是这样的好,别装出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欺骗世人。” 奚芷凝死死咬住唇,垂着眼眸,把一切情绪都隐藏在了眼底。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总是容易懂得,懂得如何挑动人的情绪,让人失去往日的从容。而一旦失去从容的时候,那便是老鹰猎取食物的时候。 “我这样很好,不劳费心。”奚芷凝缓缓抬起头来,眸光淡淡道。 一时间,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似愤懑,似惆怅…… 微风拂过,似乎两人一触即发的氛围感染,院子里的花朵跌落,片片花瓣缓缓地飘落,散落在了两人的发丝,衣袖上……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 第72章 风,静悄悄的,淡淡的花香随着几缕清风悄然而来,几片落叶贴着地面飞起,发出沙沙的声音。 明媚的春光洒落在葱郁的枝桠之间,落下斑驳的光点,凉亭旁的一潭池水被风吹起阵阵涟漪,一波一波荡漾开来,引得池塘中的鱼儿不时地浮在水面吐着气泡。凉亭里,树影之间,两个身影相视而立,微风轻拂,摇曳的衣衫随风飘荡,在地上落下了两道曼妙的身影。 冬梅是同孔裟云、水莲儿的丫鬟一同被楚王府的仆人带到了翠竹居里。她们俩本是跟随在几人身后,可因为知道是未得通传而入,作为贴身丫鬟的她们都刻意地降低存在感,便未和几人一同进入,只在翠竹居外的一个小亭子里等候。不过很快里面出来了个管事的嬷嬷,让小厮带她们前去翠竹居里伺候自家主子,她们便被直接带着进了翠竹居。 进入翠竹居,冬梅第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凉亭中央的奚芷凝和花蓉钰,两人相视而立,她无法形容那种心底的怪异感,今日的花蓉钰是一身紫色锦缎长袍,那种紫色若是在一般人的身上会压不住那种深沉,显得不伦不类,而花蓉钰却是不然,这紫色在她身上仿佛就是为她量身打造,每一处的恰到好处,将她骨子里的冷漠掩盖起来,嘴角迷人的笑意反倒是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放诞不羁的慵懒,让人一眼望去心生亲近之意。 奚芷凝一身浅绿色,不是明媚的色彩,却是清新出尘,那种不是刻意的疏离偏偏添了几分距离感,与花蓉钰恰巧相反。两人之间的画风明明是完全不同,奚芷凝寒凉若冰疏离淡漠,花蓉钰笑意盈盈如沐春风,可是,这样明显的对比放在站在凉亭中的两人身上,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和谐,仿佛影与光,又好似冰与火。 冬梅垂下眸光,她身侧的孔裟云和水莲儿的丫鬟见到自家主子,直接越过她朝着凉亭旁站着的人迎去。冬梅再抬头瞧了一眼站在凉亭中央和奚芷凝对视而立花蓉钰,她略微犹豫,四下张望了一下,朝着凉亭一侧的回廊走去。她瞧见了奚芷凝的丫鬟,木芍。 知道木芍,是因为得知楚莲寒送了个丫头给奚芷凝。她刻意探查过,只是……除了一副画像外,她竟然没有查出这个木芍的底细,在楚王府之前完全没有这个人的消息,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木芍对于冬梅的出现有些不太喜欢,不过都是为丫鬟,她也不好意思赶人走。便身子微侧,让出旁边另一边的石凳子给冬梅。冬梅也不客气,她直接坐了下了,笑着道了声谢谢。 坐下的冬梅没有说话,一旁的木芍也没有,两人都沉默着,不过,冬梅发现木芍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凉亭上。她顺着木芍的目光望去,见到凉亭上如今已经不是奚芷凝和花蓉钰两人,楚莲寒、水莲儿和孔裟云都走了过去。 “楚小王爷,真的抱歉,手滑了下,不小心打破了茶杯。”不知何时,花蓉钰不再和奚芷凝对视,而是转身朝着楚莲寒走去,歉意地道。花蓉钰这话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加上冬梅会武功,对于声音比常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即便坐在回廊里她也听的清楚。 声音听上去很诚恳,表情也完美,熟悉花蓉钰的冬梅却可以明锐的感觉到其中的故意。花蓉钰的武功有多高,冬梅心知肚明,从花蓉钰醒来后,她不止一次和她交手,以前花蓉钰的武功可以说是比她略胜一筹,如今,她只想说深不可测。她完全在花蓉钰手下撑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有这样功夫的花蓉钰会失手拿不住一个小小的茶杯?冬梅不傻,所以她不信。若不是拿不住,那花蓉钰就是刻意了。只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懂花蓉钰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若是说花蓉钰对镇国府的小姐奚芷凝在意,可当她醒来后她告知奚芷凝的相关情况,花蓉钰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她不仅没有派出冬梅前去打探消息,反而让冬梅留意医师府的孔裟云,并且在醒来的第二天去拜访了孔裟云。 之后,冬梅每日都会陪着花蓉钰去孔裟云处,或是下棋,或是弹琴,或是讨教医术。然,她却在这些日子里绝口不问镇国府这位小姐的情况。倒是冬梅自己私下派人打探了奚芷凝的近况,还有调查了她身边楚小王爷送去的丫头木芍。在冬梅以为自己多心的时候,偏偏今日在回府的路上偶遇了郡主水莲儿相邀前去楚王府,而她可比谁都清楚最近一段时间里镇国府的小姐奚芷凝每日这个时候必然在楚王府中。 花蓉钰并未拒绝一同前去,而孔裟云也未反对。她们一行人就这样来了楚王府,而她也不出所料的瞧见了奚芷凝。之后,就是她瞧见花蓉钰“不小心”让茶杯落下的这一幕。 镇国府的奚芷凝,她对于花蓉钰而言,是怎么样的存在呢?冬梅眉头微皱,分不清主子在想什么。以往她跟着花蓉钰都能隐约猜出几分她的想法,如今在对镇国府小姐这事情上,她却真的完全看不明白。之前她告诉花蓉钰镇国府别院被焚烧或许和当年的事情有关,她一直认为花蓉钰是为了这个接近奚芷凝。可那夜花蓉钰忽然出去找奚芷凝,她又隐约觉得事情不是那样,然受伤回来后的花蓉钰对奚芷凝的不闻不问让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今天的情况看来,似乎她心底隐约的担忧又确实存在。 冬梅皱着眉头独自纠结,而凉亭里的众人则将目光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目光微妙的落在了楚莲寒身上。在别人家做客,摔了主人家的茶杯,这事情可大可小。若说是大,是对主人家的不敬,会为其带来不好的运气,若说小,则可说是一件意外。不过,事情大小,则需要主人家表态了。 小楼茶罢兴阑珊,风入花林红香残。 乍闻人散音杳杳,谁信别后尽昔欢? 第70章 浮影流光似碧水,谁失谁舍? 春风和煦温暖,落红随着风儿纷飞,轻轻地飘进凉亭里,仿佛未曾感受到空气中暗藏的一触即发的紧张。 楚莲寒瞧着一地的碎片,又看了一眼看似乎是满怀歉意的花蓉钰,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花蓉钰身后几步距离的奚芷凝身上。刚刚在凉亭发生了什么,让花蓉钰不小心摔了茶杯?她没有听到花蓉钰对奚芷凝的对话,只是她心底总觉得有点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偏偏就摔了茶杯?她总觉得此刻的奚芷凝似乎和她往日里见到的有一丝不同,可是到底有什么不同,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楚莲寒带着孔裟云和水莲儿比花蓉钰晚几步到凉亭,因为花蓉钰的身子是背着众人,是以她并没有瞧见花蓉钰和奚芷凝的对话,更没有瞧见花蓉钰刻意将茶杯滑落的那一幕。如今她瞧奚芷凝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沉静,她只得心底暗暗摇头,或许是她想多了。 瞧着若有所思的楚莲寒,花蓉钰眸光微沉,她状似不经意地道:“看来小王爷是不肯原谅我这无心之过了。” 虽然心中不喜花蓉钰毁了她最喜欢的一套茶器,但是花蓉钰歉疚的表情让楚莲寒的话语,让她不得不表示出大度的姿态。她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花蓉钰,淡淡道:“既然是无心,就不必抱歉了。” 花蓉钰嘴角微弯,眼底藏着隐约的笑意道:“那就多谢小王爷了。”她的目光略过地上的碎片,不经意间偶然扫过地上的茶杯碎片,在其中一块碎片上顿了顿,碎片上,她依稀可以瞧出那不完整的字迹:玲珑。 玲珑。花蓉钰慢慢垂下眼眸,唇角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不久前京城中盛传被人匿名买走的玲珑茶壶。一茶壶,两茶杯,一茶杯底刻有玲珑,一茶杯底刻有红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花蓉钰戏谑低声笑起来,似乎只是无意地喃喃。 “蓉钰,你在念什么?”站在楚莲寒身后几步的孔裟云微微皱眉,她只听到花蓉钰的见面那句,后面的因为花蓉钰低声,她站的远些,倒是没有听见。不过她敏感地花蓉钰的表情有些奇怪,让她不太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从相识以来,花蓉钰一直都是进退得度,谈吐得当,为何遇到楚莲寒就变得有些奇怪?难道还是因为上次在花府的误会? 想到这这里,她倒是有些释然了。谁被误会一场,难免有些不痛快。 水莲儿的目光一直黏在楚莲寒身上,对花蓉钰说了些什么完全可以说完全没有听到。她的整个心思都在楚莲寒这里,心里想着的都是如何靠近她一些,再想着如何让惹她心烦的奚芷凝早点离开。 奚芷凝倒是听到了花蓉钰低声的那两句,她功夫不差,耳力也不弱,花蓉钰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她还是能听到。只是,她完全不明白花蓉钰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奚芷凝抬头瞧了一眼面前的几人,楚莲寒,孔裟云,水莲儿。 楚莲寒面色微沉,水莲儿望着楚莲寒发呆,而孔裟云的目光则若有所思地落在花蓉钰身上。 不得不说,孔裟云不愧为京中有名的美人,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白色,白而不显寡淡,反倒是像是天上的白云出尘飘逸,温温软软,布料是上好的水云缎,上头用银色丝线的云纹绣花,银色丝线和白色的锦缎搭配,一针一线都极为精致,耳坠一对白玉蝴蝶,蝴蝶随着她之前的走动而轻轻摇晃,令人目眩神迷。淡淡的阳光落下,映照在她那张姣好的脸颊上,清淡中带着几分明艳,更是动人。 第73章 花蓉钰的这话是对谁说的?水莲儿那茫然的模样可以排除,剩下的就是楚莲寒和孔裟云了。是楚莲寒还是孔裟云呢?奚芷凝的眸底露出深思。 亭子中的几人心思各异,不管别人没有听清花蓉钰低声念的什么,她身前的楚莲寒却听的明白。 顺着花蓉钰的目光看去,楚莲寒的脸色微变。玲珑茶壶初见喜欢它那小巧玲珑的模样,当时她就心中一动,鬼使神差的买下。今日知奚芷凝前来,便顺势拿出来品茗。哪里料到杯子会碎掉,而上面的字迹会被花蓉钰瞧见。花蓉钰的那句话像是窥破了她心底不可说的秘密一般,让她没有来的恼怒。 她抬头看了一眼眸光幽深的花蓉钰,走到石台前,端起桌上剩下的一杯茶,一口饮下,手心用力,手中的杯子瞬间碎成了粉末,粉末落到地上碰到地上刻有字迹的茶杯碎片,将之一同变成了粉末。 “来人,重新取一套茶器出来。”楚莲寒吩咐道,她身后的小厮立刻招呼人来收拾地面的碎片,并将那套放置在石台上的茶器收走。 花蓉钰看着楚莲寒的所作所为,并未出声,只是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很快,新的茶具被送了上来。这次的茶具是一套青花的茶器,一茶壶和六个茶杯,凉亭上的五人怎麼说都够了。 “来者都是客,不嫌弃就一起品茗,如何?”楚莲寒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潇洒文雅,她走到奚芷凝身畔坐下,客气又带着几分惯有的疏离。 瞧见楚莲寒坐下的位置,水莲儿手中的锦帕都要拧成了麻花,若不是怕楚莲寒对她的举止生出不快,她恨不得将奚芷凝的脸蛋给撕烂。她在众人还未开口的时候,迈着步子走上前去,还未靠近,她则假装站立不稳,手中则朝着奚芷凝的方向推去,显然是想让奚芷凝摔倒在地。 奚芷凝歉疚地瞧了一眼楚莲寒,身子微微一侧,不动声色地让了开来。她不是不想帮楚莲寒,而是,这样明显的情况她若是刻意和郡主为难,倒霉的就是她了。水莲儿瞧见奚芷凝让了心底虽然不满,但是看在她可以顺利坐在楚莲寒身侧,她也就忍了。 “寒哥哥,那我就坐你身边了。”水莲儿甜甜的对着楚莲寒笑着说道,一边在楚莲寒身边坐了下了。 楚莲寒眼底微微一黯,她不是不懂此刻奚芷凝的退让是得体的,不过心底那份失望却又说不清道不明。让奚芷凝回镇国府的这场交易中,她可以说受益最多。她和奚芷凝约好的只是帮她做个样子,阻挡部分水莲儿的接近,顺便掩饰女子身份。 当今朝廷本就对楚王府略有微词,她父王虽然已故,可是在军中声望不减,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上了楚王府。水莲儿明面上是对她,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背后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为了就是楚王府在军中的声望。 刚刚她是清楚瞧见水莲儿的动作,可她作为王府小王爷的身份是不方便点出,而奚芷凝因为身份上的限制,她也不能当面指出水莲儿的暗中作为,适当的退让本是最为恰当不过。她比谁都清楚水莲儿的为人,若是惹恼了她会有如何的下场。所以从一开始,她便和奚芷凝约好只需要为她遮挡,而不是和水莲儿对上。 水莲儿,左丞相的独女,被当今圣上封为郡主,因为她的身份,楚莲寒既不能刻意疏远,也不能走的太近。圣上的心思,她也琢磨不透。当今圣上登上皇位时已经年近四十,他膝下有三位皇子,大皇子郝登,是皇贵妃柳氏所生,柳氏的出生不好,是商人之女,不过是因为生了圣上的第一个儿子才被封了贵妃,而二皇子郝逸则的已故的皇后苏氏所出,苏氏是名门望族,苏氏更是苏家族长苏耿的嫡女,本来她因为是正室,当今圣上已经册封为后,哪知道她命薄,身体在生下二皇子之后一直羸弱,前年不幸亡故。三皇子郝宏,则是出自水家,左丞相之妹,也就是水莲儿的姑姑,水萱云,当今的贵妃之首,德妃。 德妃深受皇恩,又在一次刺杀皇上的时候为皇上当了一箭险些亡命,更是受到了圣宠,很多大臣都私下揣测下一任的皇后是否就是水氏。在这样的情况下,楚莲寒对于水莲儿只得不咸不淡,她分不清水莲儿的出现是皇上想要掌控楚王府的意思,还是另有深意。所以,她利用了奚芷凝的身份,镇国府的奚德山位高却权不重,作为太后亲弟弟的嫡长子,奚芷凝又是才接回家中的女儿,她的身份不高不低又和京城的权贵没有往来,是最适合的挡箭牌。当初,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来刻意引得奚亦兴前去看看新来的妹妹,目的就是借机会打探,好找适合的机会接近。 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虽是如愿的利用了奚芷凝的身份,却和奚芷凝有了很多意外的接触,还有那一份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情绪。如今她一方面和奚芷凝应对水莲儿,一方面也是希望她能不能从镇国府探查下“白玉凤明珠”的消息。据她所知,当初“白玉凤明珠”确实是在花府的当家手中不见,可是不见前,镇国府的奚德山却是在那之后拜访过花府,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想到这里,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含笑,神色淡淡花蓉钰,这个突然出现的花府三小姐当日宴会捧出“白玉凤明珠”,她是否又知道什么呢? 花影重重,春风袅袅,端是人间美景,此刻却似乎无人欣赏。 池塘翠萍风景旧,一池春、色。乱红飞舞,歌不尽人间锦瑟。 浮影流光似碧水,谁失谁舍?秀眸低垂,只道是杏桃微涩。 第71章 心中惆怅无限事,未知人间又几回。 似乎察觉楚莲寒的目光,花蓉钰目光微凝,闪过一抹深思,微微一笑道:“既然郡主坐下了,那我也坐下了,我这个位置,小王爷不介意吧?”她看似随意地选择靠近她的一个石凳子上坐下。然圆形的石桌共有五个石凳,花蓉钰坐下的位置既没有靠近楚莲寒,也没有靠近水莲儿,而是坐在了剩下的三个石凳的中间。 楚莲寒眉头为不可察的皱了皱,她收回看向花蓉钰的眸光,淡淡道:“大家都挑喜欢的位置坐下,如此甚好。” “那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孔裟云笑起来,她莲步轻移地走过去,瞧了一眼眼前的众人,状是无意地道:“我喜欢靠着池水,就坐这里了。”她绕过花蓉钰,在花蓉钰的左侧坐下,将最后的一个位置,也就是花蓉钰和楚莲寒之间的位置留了下来。 奚芷凝本该靠着水莲儿坐下,不过现在她本来的位置上却坐了孔裟云。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端着茶杯,眉眼间似有若无地带着清冷笑意的孔裟云,又瞧了瞧强压抑怒气装出温顺可人表情的水莲儿,突然间她有些乏了。 “芷凝还有事情,就不打扰各位品茗了。先告辞一步。”奚芷凝朝着楚莲寒望去,开口道。 听到奚芷凝的话,楚莲寒脸上的笑容一寸寸暗淡下去,像是冬日的阳光被阴云遮盖。她望向奚芷凝,瞧见她眼底没有波澜的清冷,心也似冷了几分。 花蓉钰低垂着眸子,在奚芷凝告辞的瞬间,她的眉间染上了一抹冷色,眼中似乎浮上了一层气怒之色,然又有一种了然的神色,她抬起头,眸子停留在奚芷凝那淡然的目光上,似有所思。 孔裟云放下茶杯,目光掠过身畔的花蓉钰,忽然抿嘴一笑,淡淡道:“方才怎么没有听闻奚小姐有事?不会是恼我们叨扰了你和小王爷的品茗?” 孔裟云的话方落下,水莲儿便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奚芷凝道:“我是郡主都没有嫌弃你,你还摆什么架子?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我坐下了,你要走?!” 奚芷凝深深地看了一眼孔裟云,她本以为花蓉钰会开口为难,没想到说话的会是这个看上去飘逸出尘的孔裟云。“误会了,芷凝正准备告辞了。况且,作为医生,孔小姐想必也知道病后身边不宜太多人,伤神对身体不好。”奚芷凝的话落落大方,丝毫没有被水莲儿和孔裟云所说而动怒。 倒是水莲儿听闻后,目光在花蓉钰的身上转了个圈,然后她看了一眼孔裟云,道:“那麻烦孔小姐给小王爷瞧瞧,若没事,就我……留下来就可以了。” 一句话就让水莲儿转移了目标,孔裟云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惊,她没有想到奚芷凝轻易的化解了她的刁难。她抬起头来,看着神色如初的奚芷凝,嘴角扯出一抹自然的笑意,道:“想来是我误会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奚芷凝微微一笑,朝着众人点点头,便转身招呼了木芍,向院子外走去。 一场无形的风波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奚芷凝和木勺离开楚王府。出了王府,奚芷凝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因为有之前去花府轿夫私自离开的事情,奚芷凝这些日子和楚王妃攀上了交情,王爷甚是满意。她便借这个机会求王爷赏赐了一辆马车,并且求来了车夫的卖身契,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在背后使坏,而且也省去了求轿子看王府的脸色。 第74章 马夫张行在王府外等候,瞧见奚芷凝和木勺出来,便牵着马车迎了上去。木勺扶着奚芷凝上了马车,而作为她则跟在马车旁随着马车一路前行。她出来的时候瞧出来小姐似乎有心事,只是她回想起刚才凉亭的一幕,却实在是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倒是那个叫冬梅的丫鬟,木勺皱了皱眉头,除了报了她自己的名字外,一直旁敲侧击的问小姐和她的事情,难道是她易容入王府的事情被发现了?可是,好像也不像啊,木勺也陷入了思索中,垂着头走在一边,有些没精打采。 奚芷凝当然不知道木勺的纠结,她只是有些疑惑花蓉钰为何会出现种楚王府?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今日的花蓉钰眸光犀利无比,还有孔裟云今日的态度也很奇怪,她似乎并未得罪她,为何她却对她有着几分敌意? 是否,她对京城里错综复杂的关系并未清楚? 想到这里,她抬头望了望天色,决定不回王府,而是去一趟醉乡阁。之前梓夜说他害有个身份是醉乡阁的老板,也许他对这京城中的关系知道的更清楚。毕竟她之前被养种封闭的院子里,根本接触不得到京城里的事情。即便是如今奚德山让她参与部分京城中的事务,可那也是小部分不重要的事情,对于京城盘根错节的形式,她还是需要多自己留心才是。 “木勺,我们先不回府上了。我们先去玉泉街逛逛。”奚芷凝掀起帘子,对木勺道。 木勺虽然不解,但她并未多话。从到王府的这些日子,或是看多了府中的尔虞我诈,她比往日沉稳了许多。她点头应道后,直接上前告诉马夫张行改道。张行听到吩咐,不多言,直接调转马头,像南门方向行去。马夫张行是个老实人,话也不多,当初奚芷凝选择他也看上了他老实本分这点。 一路向南,街道上的人流也渐渐多起来。玉泉街边上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这里有最大的酒楼,客栈,书市,当然还有青楼。奚芷凝并不打算直接去醉乡阁,她一个女子前去实在是不妥,不过她倒是有其他的办法。 眼看就要到玉泉街,奚芷凝探出头来,道:“一会儿我们去墨宝轩。”墨宝轩是玉泉街乃至京都有名的书阁,这里不仅有种类繁多的书籍,更为前来的人提供了安静的小间,可供来人在里面查阅资料或阅读。 奚芷凝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她前,即使有人查到她的行踪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怀疑,京城里的大家小姐没有几人不来这里的。而她打算借在里阅读为由,换装去醉乡阁。 下了车,奚芷凝搀扶着奚芷凝正准备进去,忽听得一旁的后门有人吵闹。两个墨宝轩打扮的小厮正对着一个年轻的书生打骂,而那书生则身体蜷缩着抱着怀中的书籍。 “都说了你买不起书就别来了,每次来都只看不买。”小厮拉扯着书生的衣袖,骂道。 “好不容易等到你买本书,你竟然污蔑我俩多收你银子!这书我们不卖了!你还给我们!”另一小厮一个拳头打在书生的肩膀上,一只手则朝着书生怀中的书抓去,竟是想撕裂书生怀中的书。书生为看保护怀中的书,双手紧紧维持怀抱的姿势,身体却因为受不住小厮的推力,身子朝后踉跄几步,眼看就要跌倒。 “看你还躲!”小厮似乎还不解恨,一脚朝着书生踢去,直接将人踢到在地,看样子似乎是想朝死里打。 “小姐,这两小厮太可恶了!你看那书生都没有反抗,死死抱着书。”木芍瞧见那边的情况,立刻愤愤不平,恨不得冲过去拉开那两恶仆。 奚芷凝也瞧着那边,她发现有不少的人路过,可是却无人上前制止,似乎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她皱皱眉头,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木芍,在她耳畔吩咐道。 木芍眼底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她接过银票快步走到三人面前。 “住手!这银子给你们,你们不要再打他了!还有,以后他若要什么书,从这银票里扣除。”木芍大声喝道,将手中的银票扔进小厮的手中。 一时间场面像是静止了,打骂声顿时消失不见。片刻后,人群中响起了几声小声的议论声。 “你看,我就说有好心人啊。”墙角处,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拉另外穿蓝衣服的小姑娘童声童气道。 “嘘!别乱说话!”蓝色衣衫小姑娘立刻捂住红色衣衫的小姑娘,一脸的无可奈何。瞧见没有注意到她们,她立刻半拉半拽地拉着红色小姑娘离开。“我们去买桂花糕吃啦!” 奚芷凝远远地站在一旁,瞧着眼前的场景,清澈若水黑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她若有所思垂下眼眸,像是陷入了沉思。好人?若非有价值,她怎么会帮忙?半晌,她抬起头来,望着墨宝轩门前随着风儿舞动的杨柳枝条,嘴角勾起一抹浅淡飘忽的笑容。 “又一年春天,快要过去了。”她低声喃喃道。 杨柳飘飘,柳絮飞飞,春末,将至。 柳絮轻飞林花谢,春来春去年年岁。 心中惆怅无限事,未知人间又几回。 第72章 更残花舞翩翩,不觉黛眉情伤。 春色如许,游人如醉。微醺的风徐徐拂过,卷起柳条微微荡漾。 奚芷凝的目光落在往来的人群里。出了楚王府,马车行到一半的时候,她感觉她的马车似乎被人跟踪了,因为她瞧见有一辆马车和她的马车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须知道,她的马车前行的速度并不快,比正常的情况还慢上几分,一路行来,有不少的马车都超过了她的马车前行。可偏偏有一俩马车,速度比她还慢,而且又和她前行的路线一样,那她则不得不留意了。 马车速度慢,这是她特意吩咐的。本意是想熟悉京城的环境,一路走一路看看,可是谁知道,她没有瞧见什么特别的事物,倒是发现了身后的可疑马车。 究竟是谁派人跟踪她?她不得而知。也许,跟踪她的人是王妃周婉芝的人,也许是郡主水莲儿的人,也或许是其他人……。 不过无论是谁跟踪她,她出于小心,多留了个心眼。木槿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在这京城里,即便是事前准备好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何况其他。 所以,当马车停放好后,她刻意留意了四周的动静,想找出那些人来。不过,显然那些人似乎也很小心,马车进入墨宝轩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后,她走下马车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身后马车的踪迹,也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人。 想来,跟在身后马车上的人是瞧见她的马车进了墨宝轩侧面的马厩,料想她去了墨宝轩,便悄然下了马车,混迹在了人群里。 奚芷凝微皱眉头,一时间倒是想不出办法。抬头,正巧瞧见墨宝轩侧门有书生和小厮发生争执,路过的人三三两两围观,这书生和小厮的争执让她眼前一亮,如拨开云雾,一计涌上心头。 她取出银票,吩咐木芍前去解围。果然,不出她所料。木芍的出现和做法她让更让周围的人来了兴趣,连同路过的小孩子都被好奇吸引过来,纷纷朝着书生和小厮聚拢。 然,这样的热闹下,她发现有几个人始终只肯站在人群的外围,目光游离,注意力并不在书生和小厮身上,而是用余光不时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显然,跟踪她的就是几个人了。奚芷凝悄悄打量了几眼,发现这几人穿着普通,可神态动作与普通的人相比,明显不同,多了几分傲气和不屑。 正垂眸细思,忽感身后似有目光炯炯,她猛然抬头回望,身后不远处只有停放的马车,并无他人。 奚芷凝蹙眉,或许是她多想了,从发现有人跟踪,她的心就一刻不敢放松。 奚芷凝并不知道她回头的瞬间,马厩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落下,放下了本是轻轻撩起车帘。 冬梅坐在马车里,瞧见花蓉钰缓缓放下帘子,多话的她难得的沉默了。 奚芷凝离开楚王府后,花蓉钰也告辞离开。冬梅随花蓉钰出了楚王府,不想才出府,她便接到了关于奚芷凝被人跟踪的消息。 打探奚芷凝的消息,冬梅本是暗中进行,从花蓉钰醒来后没有在多问奚芷凝的消息,她便只暗中打探而不再向花蓉钰禀报。 若非今日事出突然,探子也不会急着将消息递送过来,而花蓉钰和她一起,冬梅即便是想隐瞒也来不及。 花蓉钰眼眸清亮,仿若洞悉了冬梅的内心般,嘴角牵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你是想查她,还是我?”花蓉钰戏谑道。 她脸上依然挂着温润的笑,清澈的黑眸中除了一望无际的黑,仿佛一切都隔离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冬梅的心狂跳起来,多少年她没有面对这样有压迫感的花蓉钰了。 “主子……”冬梅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在花蓉钰的目光下她总觉得所有的解释只是徒劳。她怎么解释,也无法说出心底那种隐约的担忧。 第75章 一向冷漠决然的花蓉钰,即便在面对花紫媛那样的深情相付,也从未有过丝毫的动容。然而,对莫不相识的镇国府小姐,却三番两次的牵动情绪,甚至上次夜出后受伤而回。 尤其是刚才在楚王府,她明显感觉到了主子心里的不悦,可是,为何会不悦,却是她不敢去思索的问题。 “找一辆普通马车,跟上去。”花蓉钰淡淡道,语气温和却不容抗拒。 冬梅知道花蓉钰这样说话的时候,就代表了事情不容置疑。后来的事情便是她们跟在了跟踪奚芷凝的人身后来到了墨宝轩。 花蓉钰没有下马车,只是隔着帘子远远地观望着发生的一切。她里没有让冬梅提醒奚芷凝哪些人是暗中跟踪的人,也没有做出任何行为去帮助奚芷凝。 冬梅再一次发现她看不懂如今的花蓉钰,然而,这所有的改变似乎都是从认识奚芷凝开始。 “回去吧。”花蓉钰身子微微后仰,眼眸微闭,懒洋洋的开口道,她似乎又变回了冬梅熟悉的花蓉钰。 马车缓缓驶离墨宝轩,奚芷凝似心有所感,回头一望,然终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来,只除了心底涌出的淡淡苦涩。 相见真如不见,不见又真如相见。见与不见,或许都只是徒留伤感。 马车离开,墨宝轩侧门外的争执仍在继续。 “住手!这银子给你们,你们不要再打他了!还有,以后他若要什么书,从这银票里扣除。”木芍站在人群中,将之前的话又大声的说了一遍。 木芍的出现,让两个小厮彻底的楞住了,往日里看热闹的人不少,却没有人真会为这穷书生出头。 “你们发什么愣?没听见我的话,总该看见我塞给你们的银票吧?”木芍又补充了一句。 她的话让两个小厮惊醒过来,两人手忙脚乱地打开手中的银票。 “这?…”两小厮相互对望一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写着五百两的银票,他俩的脸色变了变。 “这位姑娘,你的意思是?”其中一个年长的小厮拿着银票小心翼翼地问道。要知道,这银票的价格,除非是价值千金的孤本绝本,几乎可以买下市面上大部分常用的书了。就冲着这银票,他也不得不放低了声音。 “就是我说的意思,以后他若要什么书,从这银票里扣除。”木芍看了小厮一眼,哼了一声道。 “这……”微微犹豫片刻,年长的小厮立刻转变了态度,拉着身边的小厮一同向木芍赔笑道:“这位姑娘,刚刚我们只是误会,既然有人给他付账了,我们怎么会为难人。” 说完,那个小厮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朝着书生拱手笑着道:“韩公子,你看之前是误会了,以后你想要什么书给我们说一声,我们就给您送来。” 那韩姓的公子似乎也楞住了,对小厮前倨后恭的态度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他瞧见小厮要收起银票,他才像是明白发生了什么。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拦住小厮,对木芍道:“姑娘,我们非亲非故,我不能收下这个银子。况且,我韩篱是读书人,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骨气。所以,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言罢,便一把从小厮身上夺回银票,转身塞给木芍。 小厮没有防备,银票让韩篱抢个正着,尽管心急如焚,可终究不敢贸然从木芍手中抢回来,只能眼巴巴看着,心中不下骂了那韩篱多少遍。 木芍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人脾气这么硬,之前瞧他被打都没有还手,还以为是个性格温和之人,没想到骨子里却是硬气。 难地看着手中的银票,木芍有些不知所措。小姐没有吩咐过若是被拒绝该怎样,她求助地望向不远处的奚芷凝。 奚芷凝把一切看在眼底,她倒是有几分意外这书生的性格。不过她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既然别人不乐意,她也不强求。 况且,她借用这事情也找到那些跟踪她的人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将消息递给梓夜,让他去查查这些人的来历了。 “既然你不乐意接受,那便如你所愿吧。”奚芷凝走过了,示意木芍收起银票。 “小姐。”木芍还待说些什么。奚芷凝摇摇头打断木芍,道:“人各有志。” 木芍虽然有些不大高兴,但是也知道不强人所难。所以,她朝着那姓韩的公子扁扁嘴,将银票收了起来。 “刚刚是个误会,麻烦两位小哥了。”奚芷凝从袖口掏出两锭银子递给两个小厮。 两小厮瞧见银子,顿时喜笑颜开,齐声笑道:“小姐客气了。”他们都是墨宝轩的人精,瞧见奚芷凝穿着不俗身边又有有丫鬟相伴,显然不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可以得罪的。年长的小厮狠狠瞪了韩篱一眼,悻悻道:“我们走。” 小厮离开,人群也散去了。奚芷凝看了身旁抱着书站在一旁发呆的韩篱一眼,淡淡道:“有骨气是好事,若为了骨气丢了性命,则的愚蠢。”说完,她便和木芍离开,朝着墨宝轩正门走去。 韩篱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帮她的小姐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抱着怀中的书楞住了,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怀中的书上像是陷入了沉思。 春色多变,只耽搁小会儿功夫,本是阳光明媚的天空忽然阴沉下来,空气中多了水气的味道。远远的望去,天空的云朵黑压压一片,像是厚重的帘子,遮挡住了光亮。 轰隆。轰隆。 雨,将落未落。 风儿,风儿,吹得愁肠百结。 更残花舞翩翩,不觉黛眉情伤。 伤情,伤情,诉与何人可知? 第73章 慢引红袖舞翩跹,几人可忆? 奚芷凝和冬梅走进墨宝轩。兴许是瞧见之前一幕,小厮的态度恭敬而有礼。走进大堂,是一排排的书架,书架上有各色书籍。小厮介绍说这些是各类的书,并递上书目供奚芷凝选择。墨宝轩不愧为京城第一大书斋,小厮解释说若是需要只需要报出书名便可以为她取来,若是不愿在大堂里阅读,还可以定一厢房,单独使用。 奚芷凝翻阅了书目,发现书的种类不仅繁多而且齐全。她要了本京城人物传记、几本京城地志,吩咐小厮为她选一处安静的房间阅读。很快,她和木芍被带到了后堂墨宝轩的东侧。绕过回廊,穿过假山便可以瞧见不少厢房并行而建掩映在绿色的花树之中。此处环境优雅,四周有绿竹环绕,每个厢房都仅有一条小径通往,是难得的读书好地方。 奚芷凝问过哪些房间可供选择后,她挑了东侧最里靠尽头的厢房。取了钥匙,她和木芍直接朝着房间走去。房间布置的很简洁清爽,只除了房间里有淡淡的雨味和霉味,想来是很久未曾有人选择这个房间的缘故,故而房间里虽然干净却少了一丝人气。不过,这一点正是奚芷凝选择这个房间的原因。 走进房间后,关上房门。奚芷凝将书放在书案上,打量起四周环境。 “小姐,我们到这来来是为何?”木芍见奚芷凝并未有阅读的打算,不解的问道。 “我要出去一趟,待会你一个人留这里,若有人来,便打发人离开。切记,不可让人发现我不在这里。”奚芷凝吩咐道,从接过木芍手中的篮子,在篮子底部翻出一套男装。这男装是她吩咐木芍准备的。回到镇国府后,她就一直担心有人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为小心起见,她吩咐木芍偷偷找来了两套男子衣服,为的就是若是发生意外,她们可以换装躲过。篮子有两层,底部是两套男装,两人一人一套,上一层她让木芍放置了写胭脂水粉和女子的一些小玩意。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总会有丫鬟带着随身的东西,因而木芍的这种做法并不引人注目。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木芍担忧地瞧着奚芷凝换下了衣衫,如男子般梳起发髻。 “有人跟踪我们,我需要去查下。”奚芷凝并未多说,她将换下的衣衫放进篮子底部,又将胭脂水粉和女子的一些小玩意放在上层。“若是发生意外的情况,就按照之前我在府中告诉你的那样,你就先行离开,不用管我。不可回府,若没有地方去,你就去城外的白若寺我养伤的地方等消息。切记,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小姐,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木芍不安望着着奚芷凝,低声问道。 “没事。我只是去探查下情况,两个时辰应该就能回来。”奚芷凝安慰道,漆黑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不确定。她进入墨宝轩后特意留意过那几个跟踪她的人,她发现这些人并未离开,而是在墨宝轩附近停留下来,显然是等着她出来。 木芍点头,想了想,道:“小姐,我不会去白若寺,不管如何我都等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奚芷凝微楞,抬头凝视着眼前的人,似乎想看出她眼底的认真有几分。虽说她真心待木芍,然她也知道因为她的缘故木槿才会送了性命,木芍对她的心情应该是复杂的。她既是她的主子,同时也是害死了她姐姐的间接凶手。 第76章 看到奚芷凝眼中的惊讶,木芍似是鼓起了勇气般,道:“姐姐的事情不怪小姐,小姐不要自责了。” “若不是我,木槿她……”奚芷凝的目光直视木芍,缓缓道。木槿是她心底的痛。若非她的缘故,木槿就不会枉送了性命。 “小姐,错的人不是你,是那些害死姐姐的人。所以,小姐你要平安会来。木芍在这里等你。”木芍摇摇头,接口道。她起初是有些心结,可这些日子以来小姐对她的好她看在眼底,就连刚刚小姐挂念的都是她的安危,担心她陷入危险,她若再纠结过去那些事情,她岂不是太傻了。 奚芷凝点点头,眼前时间不早,她也不敢多耽搁,怕夜长梦多。走到西面的窗户,推开,她翻身一跃,出了房门。这里靠近后院墙角,她跃出窗户,几个起伏,出了墨宝轩。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她现出身影。出了墨宝轩,剩下的就是到醉香阁了。 醉香阁并不难找,她沿着繁华的大街向南走,不消片刻就瞧见了醉香阁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还未到华灯初上的时候,她也不打算从正面进入,四下看了一眼,她转身从侧门进入。梓夜告诉过她,若是来找他,从侧门一楼最南面的那个房间里,出示木芍交给她的那戒指,必然有人引她前来。 房间很好找,又值醉香阁未开门的时间,从侧门一路走来,她并未遇上一人。进入房门,她瞧见的是一昏昏欲睡的女子,穿着下人的服饰,似乎是倒茶送水的丫鬟。 “谁啊,这么早!”女子睁开朦胧睡眼,口气不佳的问道。 奚芷凝有些怀疑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子,这个人就是梓夜说的接头人?若不是确性没有找错地方,奚芷凝都要怀疑自己了。 “有事就说,没事滚蛋!”女子被打扰到瞌睡,语气很差。 奚芷凝凝眸打量了女子一番,然后,她笑了。她发现女子虽然目光涣散,神情慵懒,然女子的藏在袖口的手有一丝不自然的绷紧,那是练武之人紧张时的自然的身体反应。 “我要见梓夜。”奚芷凝伸出左手手腕,露出小指上的银色戒指。 女子见到戒指脸色微变,她慌忙站起来,脸上的睡意瞬间消弭,恭敬躬身道:“不知道主子前来,红桑恕罪。” 对女子的转变奚芷凝也不吃惊,她从刚才女子的反应大约可以猜测出那模样是她的伪装,她点点头,道:“没事。我有事情找梓夜,他在吗?” “小姐跟我来。”红桑说完走上前关上房门,转身弯腰房门后左侧的墙面的角落一按,一道密室出现在眼前。红桑在前带路,奚芷凝跟随其后。进入后,密室的大门自动关上,奚芷凝在红桑的带路下几个转弯,来到了一处房门前。 “到了。”红桑打开暗门。 里面是一间雅致的房间,东南侧是一齐墙高的书架,书架前放置一张书桌,梓夜正凝神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的信笺。 “主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梓夜瞧见奚芷凝忙放下手中的信笺,起身站起。 “我在墨宝轩门外发现有人跟踪我,我想让你派人查下这些人的来历。”奚芷凝知道她能待在醉香阁的时间不多,便开口直接道。 “有人跟踪?”梓夜皱眉,他转头对红桑道:“你带人去看看,今晚我要知道结果。” 红桑领命而去,梓夜不放心问道:“主子,你这样的情况太危险了,要不我还是暗中跟着你或派人暗中保护小姐,好以防万一。”梓夜之前在暗处跟着奚芷凝,可只从他认主之后,奚芷凝便以镇国府人多且杂为由拒绝他的跟随。可如今的状况,他不得不再次提出这个问题。 “你是我暗中唯一可以动用的力量,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今日我前来也是冒险,若是被人跟踪到这里,那我想要查出当年我娘是否在韦府,后来韦发生了什么就更难。”奚芷凝想也不想地拒绝,她顿了顿,道:“如今京城局势复杂,我想尽快了解各方的关系,你留在这里为我打探消息,是最好的安排。” 梓夜也知道奚芷凝说的有道理,沉默片刻道:“主子,我几天之前查到韦府被抄斩,袁府也受到牵连。据悉两府私下相交甚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今圣上对袁府也下了杀令。” “袁府?”奚芷凝皱眉问道。 “是的。御史袁柳成,因为涉嫌岭西谋反案件,被定为共犯,全家处斩。”梓夜道。 “两家都没有活口?”奚芷凝问道。 “没有,韦府独女韦宜瑶多年前便死在了一场意外中,而袁府的独女袁蓉钰则在天平元年被午门处斩。”梓夜摇头道,说完将书案上的那张信笺递给奚芷凝。“这是我在当朝统领王兴醉酒后才套出的话。当年圣上即位后,那场血腥在当朝是禁忌,不可说。若不是费尽心思灌醉了当年执行任务的王统领,根本查不到任何消息。” 奚芷凝接过信笺,指尖轻颤,她的目光停留在信笺上,沉默良久。 “我先走了,若再有消息,你找人送到镇国府。”奚芷凝将信笺收入衣袖之中,“还有,你查查孔裟云,花蓉钰最近和她频频接触,我想知道孔裟云为何如此。孔裟云的身份和地位不需要对一个刚入京城的花家小姐献殷勤,她这么做必然有什么理由。” 梓夜虽然有些诧异奚芷凝为何要查孔裟云,京城中最享有盛名的才女和医师,但他不是多嘴的性格,当下点头,表示记下了。 奚芷凝交代完,也不多耽搁,直接离开了醉香阁。 离开醉香阁,奚芷凝直奔墨宝轩。只是,她还没有走到墨宝轩,便感觉地面一震,然后她便瞧见了冲天的火光。 “出事了!墨宝轩着火了!”望着惊慌的人群四下逃散,奚芷凝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春暮微凉三分寒,日落时分。落花纷飞,枝条摇摇柳又垂。 慢引红袖舞翩跹,几人可忆?风透血色,几度肠断残梦回。 第74章 暮色深烟焰火红,小楼人散各西东。 阴沉的天空,厚重的云层,天空下红色火光和黑色的的浓烟交织,像是画笔在宣纸上浓墨重彩的刻下了一笔。 人群四下奔走,原本繁华的街道乱成一团,望着墨宝轩燃烧的熊熊烈火,闻着墨宝轩浓烈烟味,奚芷凝的心一点点不断下沉。木芍,会不会出事了?脚步微微颤抖,强迫压下心底的慌乱,她顾不一切的推开身边乱哄哄的人群,以最快的速度向墨宝轩飞奔而去。 火光冲天,在傍晚的黄昏之中,有一种荒凉又迷乱的美丽,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个多年前的夜晚。 花府。 “小姐,刚传来消息说是墨宝轩起火了。我们派出去探查那些跟踪奚芷凝的人,受到了来历不明人的追杀。等摆脱追杀回到墨宝轩,发现那些人跟踪奚芷凝的人在大火后宛若消失了一般,失去了踪迹。”冬梅走进厢房,望着火光的方向,神色复杂的开口道。 “调虎离山。”花蓉钰桃花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我们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不过……负责追查的人回忆说,若没有出错的话,那些人似乎和前些日子企图阻止小姐探查当年的事情的人是同一路人,他们的武功和身法都有几分相似。”冬梅补充道,将刚刚收到的消息禀报。 “也许,真的是同一批人也未可知。”花蓉钰的眸光望向窗外,她那双迷人的挑花眼里流露出一抹犀利的冷光,还隐隐透出一丝杀意,和她嘴角温润如玉的笑,极不搭调。 “突如其来的大火……,和那年的火光倒是有几分相似。”花蓉钰垂眸,她的嘴角透着点漫不经心的笑,然那笑意却不抵眼底。当年的火光也如同今日一般,将所有的一切付之一炬,所有的人事,所有的证据仿佛都在那一场的大火中消失殆尽。 “小姐,我们派出的人还发现有另外的一批人在暗中跟踪那些人,目前查不出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这些人的身手都不错,不过,奇怪的是这些人并未为难我们的人,反而在后面帮了我们的人一把,不然我们的人也不会那么容易的摆脱追杀。”冬梅眼底露出几分疑惑,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以后若是再遇见,若无必要,不要与之为敌。”花蓉钰沉眸片刻,缓缓道。 “是,小姐。”冬梅躬身应道。 禀报完事情,冬梅并未离开。她似在犹豫什么。 “小姐,据说起火后,没有看到奚芷凝小姐出来,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那里……”沉默片刻,冬梅还是将收到的消息一同禀报。尽管她摸不清小姐的心思,可是,既然阻止她们探查真相的人和跟踪奚芷凝的人可能是同一批人,那就意味着奚芷凝很可能和当年的事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如此,倒是说得通小姐为何对奚芷凝特别在意。 “人没有从墨宝轩出来?”花蓉钰蹙眉。 “好像是没有出来。因为之前我们的人被追杀,所以不是全然确定。况且起火后,现场一片混乱……”冬梅硬着头皮解释道,说完又忍不住道:“这场火来的莫名其妙,若是这场火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系,奚芷凝小姐会不会有危险?看样子,这火似乎是针对奚芷凝小姐而来。” 第77章 奚芷凝前脚去了墨宝轩,后脚就有人防火,若不是刻意针对奚芷凝,那又是如何?花蓉钰的心慢慢的烦乱起来。奚芷凝,她会出事吗?听到冬梅说她没有离开墨宝轩,她分辨不出心莫名的一窒是为何,只是那平静妖冶的面孔上,生生牵扯出一丝裂痕, 冬梅抬头望向花蓉钰,只见花蓉钰的眉头紧蹙,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中,那张如妖如魅的脸有片刻的迷茫和失神,冬梅心底一惊,她怀疑她是不是看花了眼。 “我去墨宝轩探查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让红玉替我待在府上,不要让人发现我出府。传完话,你来墨宝轩和我回合。”花蓉钰靡艳的声线一如以往的悠然,然话音刚落,她身影便不由分说地跃出窗外,迅速消失。 冬梅望着窗外消失的背影,楞住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花蓉钰会话未说完,人已离开。第二次,这是她第二次目睹花蓉钰有如此不寻常的行为,而这两次的不寻常都是因为奚芷凝可能遭遇危险。奚芷凝,她究竟在花蓉钰心底是怎样的存在? 冬梅的心陡然沉重起来,她似乎看到了某种她预料之外的东西。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远处的天边在火光的映照下透出暗红,厚重的云层黑压压一片接着一片,然雨滴却迟迟未曾落下。 墨宝轩,大门外。 奚芷凝到墨宝轩的时候,墨宝轩的火光已经燃烧到了大门处,远远望去宛如一片火的海洋。为什么会这样?奚芷凝的心像是冬日里被水浸透冷得发颤,这场火若不是针对她而来,为何偏偏在她进入了墨宝轩后就燃烧起来了? 现出一片混乱,奚芷凝四下张望却没有瞧见木芍的身影。“我的丫鬟呢?你有没有看到?”奚芷凝瞧见了之前引她去院子厢房的小厮,她冲过去,拉住他焦急地问道。 “奚小姐,你怎么在这里?”那小厮瞧见她似乎是吃了一惊,微楞后他慌忙指着大门里,焦急道:“刚刚起火就是从后院你们的厢房开始的,没有想到蔓延起来,火势控制不住。你,你那丫鬟好像……好像还真里面……” 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那种无力感和愤怒似乎像是一颗巨大是石子将她的心口压住,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把你的水桶给我!”奚芷凝沙哑着开口道,说完也不管小厮是否答应,她直接接过小厮手中拧着的水桶,一桶水朝着自己的身上淋去。春末的黄昏寒凉,冰冷的井水淋透全身宛如冬日的寒冷让人有身体被冰冻僵的刺骨感,可她全感受不到寒意带给她身体的痛苦,她只觉得心口有一团燃烧的火焰,像是要将她吞没。 是否,她又要失去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在她眼底就那样没有了。木槿如此,木芍也要如此吗? 扔下木桶,奚芷凝顾不得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她就这样冲进了火场之中。她不能让木芍也出事,否则,她不能原谅自己。 奚芷凝不知道在她冲进火场后,她身后又有两个影子一前一后从东面和西面冲了进去。 “小王爷,不可!”暗卫薛一想要阻止楚莲寒,身形慢了一步,终究是晚了。“你留在外面等我。”楚莲寒远远的传出一句密语送到薛一耳畔,让薛一本来想跟上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不懂为何在水莲儿、孔裟云小姐离开后,小王爷会吩咐他去镇国府探查奚芷凝小姐是否安全回府。 没有想到不查还好,一探查发现奚芷凝没有回府,还去了墨宝轩。本以为这不是大事,他禀报小王爷后,便准备退下。可他的脚步还没有踏出大门,便感到地面一震,然后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从南面传来。他脸色微变,若是没有看错,那个火光的方向十之八九就是墨宝轩。 片刻后,传来了消息,墨宝轩被大火包围。 “墨宝轩出事了?”楚莲寒的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茶几上。随后楚莲寒便出了门,直奔墨宝轩。到了墨宝轩,正巧小王爷瞧见了奚芷凝小姐冲入火场的一幕。在他还没有弄清楚情况的时候,小王爷已经冲了进去。 当然,想不到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冬梅。她不放心,花蓉钰离开后,她离开传讯给了红玉,然后后脚就跟着花蓉钰来了墨宝轩。她只比花蓉钰晚半步到,然而她同样也没有能阻止花蓉钰冲入火场之中,不过她比薛一幸运,就是花蓉钰并未瞧见她来到,当然也就没有阻止她跟着进火场的说法了。 奚芷凝进入大门后,直接变朝着后院奔去。大门处的火光还不算大,奚芷凝一路躲闪,险险的来到了后院。或许是如小厮所说,起火是从后院开始,奚芷凝发现进入后院后,她便被火光和浓烟模糊了视线,看不清眼前的情况。她只得一边咳嗽,一边不停的呼喊着木芍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木芍,你在哪里?木芍……” 或许是她的呼喊起了作用,奚芷凝听到火光的东南处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小姐,我在这里……你,你别过来,这里危险。” 奚芷凝循着声音靠近,躲过一个巨大的倾倒的柱子,她瞧见了几步远的木芍。“木芍,你没事就好!”奚芷凝的心一松,她快步奔了过去。 “小姐,木芍,木芍的脚被木头压住了……你别管木芍,自己快离开!头顶的横梁要落下来了。”木芍被浓烟呛得不停咳嗽,声音断断续续,非常微弱。 奚芷凝一心朝着木芍走去,浓烟中她并未听清木芍的话,当然也没有瞧见里木芍头顶处的横梁快要落下。 咔擦! 横梁在熊熊的烈火炙烤下再也经不住考验,斜斜地朝着奚芷凝落下。 暮色深烟焰火红,小楼人散各西东。 春残花落剪剪风,哀弦声声入梦中。 第75章 云深天暮忽来雨,夜阑风寒杨柳稀。 滚滚浓烟,迷糊了四周,空气中是炙热的气流,燃烧的火焰在夜色中散发着妖冶的红光。 奚芷凝循着木芍的声音前行,好不容易来到了木芍的眼前,还等她站定,便听到头顶处一声清脆的异响。 “小心!”楚莲寒大惊,跟在奚芷凝的身后不远处的她飞身向前,一掌用力朝着奚芷凝头顶处落下的悬梁击过去。 奚芷凝听到楚莲寒的声音微怔,来不及回头,她心知道遇到了危险,可是顾及木芍的安危,她顾不得其他,她忙弯腰搬开压住她腿上书架,将她推开。木芍被推开避开了落下的横梁,可是奚芷凝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楚莲寒尽管用力朝着落下的横梁拍去,可是她隔着两人的距离,力道终究不及,待她想要冲过去推开奚芷凝,却不想没有留意到落下横梁旁的一根柱子在横梁落下的瞬间也开始倾斜,那倾斜的柱子直接朝着她的身后砸过来。 手臂被重重一击,楚莲寒身形不稳,直接被柱子压住,右手手腕被柱子生生折断,她仿佛都能听得骨头断裂的声音。右手手腕受伤,一只手的她根本无法推开身上的柱子。眼看奚芷凝便要被横梁砸重,楚莲寒焦急得双目刺红。她,终究是救不了她吗? 扑面而来的灼热感,奚芷凝仿佛能感受到火焰肆无忌惮的火热,推来木芍,她终究是晚了一步,来不及躲避。横梁的下落速度太快,她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眼睁睁地被砸。又一次离死亡如此接近,在最后一秒缓缓地闭上眼睛,等着预料之中的重击。 死亡,也许真的很容易。不必期待,也同样会到来。炽热的火焰,是否最后可以融化身体的寒冷?她仰头思索着,嘴角牵动一丝苦涩的笑意。 “小姐,小心啊!”看到眼前的情景,木芍的眼角含着泪,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声呼喊,加之本来就被浓烟呛得不断咳嗽的身体乏力的她,终究是力竭,晕过去。 电石火光之间,一道影子从西面斜斜的飞身而来,整个身影向奚芷凝扑过去,挡在了她身后。 “不可!”赶在花蓉钰身后的冬梅瞧见她那舍身相救的一幕,恨不得拉住花蓉钰的身影,奈何她武功不及花蓉钰,拼劲全力奔过来,也未能拽住她的衣袖,只能看着她就那样不顾一切地朝着奚芷凝扑了过去。 嘭!横梁落地发出了碰的巨大声响。奚芷凝被身后扑过来的人抱在怀中,直接朝着地面摔去。她几乎可以感受感受到横梁重重地落在了抱住她的人身上。耳畔响起一声闷哼,接着鼻息间她闻到身后传来的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道。 即便被挡住了横梁落下的一大半力道,她仍然感受到背部狠狠地锤击感。她倒向地面的时候,为了防止她的头部被撞伤,身后的人一手挽住她的腰,一手护住了她的头部,然地面的杂七竖八的杂物,她虽然是小心被护,依旧被落在被地面上的木柱子磕了头,撞得头哄哄作响,头晕眼花。 之前受伤并未全恢复,此刻又受到重创,她抑制不住心口的翻腾,暗红色的血溢出嘴角。 楚莲寒救了她吗?抱住她的人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火光缭绕,浓烟弥漫,她根本无法回头。眼前模糊不清,浓浓的黑烟,明明是无比险象生还的情景,她的心底偏偏生出一种安心,似乎在这个怀抱中她便不用再担心任何。 第78章 花蓉钰抱着奚芷凝,她的唇边同样溢出斑驳的血迹。她的脸色苍白,刚刚的重击让她五章六腑都像被碾压过一回。她若非武功精进不少,今日说不定便要交代在此处。然,那一瞬间,她根本来不及思索便扑了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当看到奚芷凝可能受伤后,她的心竟然是慌乱的,如今看到她虚弱地在她的怀中,她的心一惊……。她竟然会做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花蓉钰的心底说不出的烦躁,她低头看了一眼想要回头的奚芷凝,身手直接点了她的睡穴。 楚莲寒神色复杂地看着花蓉钰,她想不到花蓉钰也冲入了火海,还用自己身体帮奚芷凝挡住落下的横梁…… “扶着小王爷起来,先出去再说。”花蓉钰看了越来越大的火光,朝着身后跟随而来的冬梅,吩咐道。 冬梅点头,推开压住楚莲寒手腕上的柱子。楚莲寒倒也硬气,冬梅推开柱子后,她便拒绝冬梅搀扶,扫了花蓉钰一眼,道:“多谢相救。”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直哨子,轻轻一吹,不消片刻,红海中便出现了薛一身影。 “主子。”薛一瞧见楚莲寒手腕受伤,脸色一变。 楚莲寒摇摇头,示意薛一不要多问,直接道:“你把那个晕过去的丫头带出火海,送到医馆。” “是。”薛一躬身扶起木芍,转身跃出火海。 见薛一离开,楚莲寒看了一眼花蓉钰怀中的奚芷凝,半敛眼眸,缓缓道:“不知道花小姐可否将人交由本王?” “嗯?理由?小王爷若是要想英雄救美的美名,给我一个理由,说不定我会成全呢?”花蓉钰淡淡一笑,那笑明明是嘲讽,却丝毫不损害她谈吐举止之间的美,火光之中反倒是带着几分魔性。 她这一说,楚莲寒沉默了。 “你放心,这场中就我们四人。刚刚的情况,奚芷凝根本没机会回头,后来又被点了睡穴,必然不会知道谁救了她。我可以保证我和我的丫鬟不会说,今天的事情除非你自己说出去,那便不会有人知道。”花蓉钰悠悠开口,目光扫了一眼楚莲寒,桃花眼中带着魅惑,似乎在勾勒一副美景。 楚莲寒闻言一怔,她凝眸看向花蓉,她在她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竟然瞧不出任何情绪。 “你想要什么。”楚莲寒皱眉,她知道花蓉钰并非简单的人,或许每一步每一句话都深意,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问出了口。不知道为何,她就是不愿意让奚芷凝知道是花蓉钰救了她,眼下有一个机会放在她眼前,她不想错过。或许,她是在恼恨她没有救了奚芷凝,也或许她是在责备自己,更或许是为了其他连她自己都说不出的情绪。 花蓉钰容色淡淡,不咸不淡地回道:“我救了她,小王爷是否又欠我一个人情了?”她此刻的嘴角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然一双桃花眸中黑如深渊,冰凉若水。 “好。我楚莲寒再欠你一个人情。他日你若需要我帮忙,只要托人前来告诉即可。”楚莲寒沉默片刻,应道。 “好一个风流小王爷……”花蓉钰大笑起来,笑声清浅雅淡。“既然如此,那人便交付你了。”言毕,她身手一托,奚芷凝的身体带着一阵劲风便朝着楚莲寒的怀中送去。 楚莲寒右手受伤无法使出力气,奚芷凝又在昏睡中,此刻的她若只用左手,根本无法直接接住奚芷凝。除非她拼着自己受伤,用先心口去缓解花蓉钰劲风中的力道,这样才能用左手扶住奚芷凝。 “你!”楚莲寒眼底露出怒意,可是眼前也容不得她多想。深吸一口气,身体先前半步,奚芷凝重重地撞在了她的心口。缓解力道后,她迅速伸出左手,轻轻圈住了她的身体。被柱子压住本就受伤,现在又被迫动用内力缓解力道,楚莲寒压抑不住心口的翻腾,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人我已经送到了,还请小王爷不要忘记承诺。”花蓉钰挥挥衣袖,淡淡笑道。 “放心,我楚莲寒从来都是信守承诺之人,做事光明正大,不像有些人喜欢乘人之危。”楚莲寒看着花蓉钰沉声道。 她这话一出,花蓉钰有笑了笑,清浅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无辜,像是全然不知道楚莲寒是在暗暗讽刺她的行为,缓缓笑道:“小王爷是重诺,必然日后不会反悔。他日还望楚小王爷不要忘记今日之言。” 楚莲寒看着花蓉钰,越来越觉得她看不透眼前的人。被讽刺不仅没有怒气,说话也不急不缓,好似并不介意楚莲寒对她的不满,可是言谈之间又抓住话头,让楚莲寒不得违背诺言。这样的人,当然不是脾气好,只能说明此人心机深沉,深不可测,喜怒不言语表。于这样的人打交道,必然不会是轻松的事情。 “当然,若是小王爷不想要这笔交易,可以将你怀中的人交还给我。你也知道,做生意是有买有卖,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花蓉钰慢慢一笑,开口道。 楚莲寒一怔,交还怀中的人?看了怀中的奚芷凝一眼,她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她为何对奚芷凝如此在意。她对她有了不同于别人的情感。她,喜欢她。可是,这样的情感,她真的可以拥有吗?看花蓉钰对奚芷凝的相救,她愤怒仅仅是因为没有救到人,还是因为心底那份不可以说的酸意。 可是,奚芷凝和花蓉钰是什么关系呢?她们否有关联呢?花蓉钰从一开始的救人是为了算计她的承诺,还是为了奚芷凝? 火光阵阵,浓烟滚滚,抱着奚芷凝的楚莲寒神色复杂。 “我既然说欠你一份人情,那就说话算话。”楚莲寒淡淡道。说完,她左手便抱着奚芷凝腰,将她靠在怀中,足尖轻点,转身离开。 转身离开前,她看了一眼花蓉钰,慢慢开口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不过,我希望你以后不要用这样事情作为筹码。否则,也许下次就不是欠人情,而是多一份催命符。”她的脸上露出犀利的表情,而那犀利冷漠的表情下,是淡淡的警告和讽刺。 “我们也走吧。”花蓉钰看着楚莲寒的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缓缓道。 天色渐暗,冬梅看不清此刻花蓉钰脸上是的神情。望着花蓉钰的背影在火光中缓步而行,冬梅的心底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意。春日的晚风撩起她的衣摆,锦袍曳地垂落,紫色的锦缎如夜色中的一抹流光溢彩,显得孤寂又寒凉。 轰隆隆,轰隆隆。 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的落下,迷蒙蒙的一片,像是断线的珠子,落在了地上,落在了人的心上。 云深天暮忽来雨,夜阑风寒杨柳稀。 芳菲愁掩伤春意,点点滴滴湿沾衣。 第76章 夜雨零落芳红碎,一池青涟浮萍醉。 夜色笼罩,春末夏初的雨,总是带着些微的寒凉。耀眼的光亮劈下,天边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 墨宝轩的大门外,楚莲寒左手扶着晕睡的奚芷凝走了出来。 轰隆隆,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洒落下来,在地面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乌沉沉的天像是要倾塌一般,雨点一串又一串落下,铺天盖地。天地之间,似乎只瞧得见随着大风摇曳的枝丫,耳畔是雨滴打落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响。 楚莲寒抬眼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小心地将她更紧的靠在怀中,尽量少让雨水淋湿她是身上。 “立刻去医馆。”飞身跃上薛一早已准备在墨宝轩门外的马车,楚莲寒一声令下,驾着马车的人,便立刻挥动马鞭,马车便如同脱缰的野马向医馆的方向绝尘而去。 哒哒、哒哒,马车渐渐消失在烟雨之中,只听得蒙蒙的远处马车轱辘和马儿蹄子落在地上发出了有节奏的声,融入了一片迷蒙的大雨声中。 冬梅跟在花蓉钰的身后出了墨宝轩,她们并未从正门离开,而是从墨宝轩的西侧避开了正面忙着救火的小厮们。刚出了墨宝轩,冬梅便听得一声急促低呵,抬眼她便看见了站在马车头,驾着马车飞驰的楚莲寒,大雨虽然让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那声低声催促驾马车人快点的声音依旧可以听得出语气中的紧张和焦虑。 冬梅下意识上前一步,抬眼从侧面朝着花蓉钰瞧去,然后,她的手微微的紧了紧。 她从未瞧见过如此表情的花蓉钰。她薄凉的唇角微微弯起,斑驳的血迹还未干透,美艳的脸苍白如纸,墨发半湿散落在耳畔,邪魅的桃花眸半敛,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空洞得让人心生悲凉,那种妖冶极致的美与魅,只看上一眼,便似乎都被夺了神魂。 冬梅垂下眸子,花蓉钰为何有这样的表情?她跟在花蓉钰身边多年,知道她并不是容易被事情左右的的人,然而,在奚芷凝的事情上,她已经不止一次见到了不同。那种动容和关心,若她再假装是花蓉钰为了探查当年事情而刻意接近,怎么想都牵强。花蓉钰精于计算,怎会为了救奚芷凝而让自己置身危险? 只是……若是小姐在意奚芷凝,最终为何要将救了她的事情让与楚莲寒呢?冬梅想得有些头发疼,她现在是真心看不懂是怎么回事了。 第79章 雨滴越来越大,迷蒙的烟雨中,冬梅再也忍耐不住,她开口问道。 “小姐,既然楚小王爷已经答应给出一个承诺,你为何又再让她答应第二个?按照计划,我们只需要一次的承诺就足矣。这样一来,奚芷凝小姐岂不是会将楚莲寒当成救命恩人?”冬梅心底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不问明白她真的心底发慌。 “何况,今日之事明明是事发突然,小姐你对奚芷凝小姐的舍生相救根本不是算计。那个楚莲寒却曲解小姐,冬梅真的不明白,小姐为何不反驳,还白白被人误解?”冬梅一句话说完,还不解气,又接着问道。 花蓉钰闻言一怔,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泛起幽深复杂的光芒,她凝视着远去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马车,唇迹勾起一抹血色的嘲讽,慢吞吞地开口道:“多一份可以利用的承诺,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不是吗?” “可是……”冬梅还想说些什么,抬眼看到花蓉钰望着远去的马车眼底闪过的复杂光芒,最后的话咽了回去。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是说与其什么都得不到,不如先取得眼前都可以得到的利益的意思吗? 冬梅沉默,她想起来花府中的二小姐花紫媛,明知道无望还依旧守候。若花蓉钰真对奚芷凝有不同的情感,那如今她做的事情岂不是聪明之举?无论从身份背景上,还是从背负的责任上,小王爷楚莲寒显然比小姐更适合奚芷凝小姐。 “小姐,那我们现在是回府,还是……”冬梅的话说道一般,脸色大变,她瞧见花蓉钰忽然捂住心口,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小姐,你怎么了?”冬梅慌忙上前扶住花蓉钰,她担忧的问道。 “送我回府。切记,我受伤入的事情,不可让别人知道。”花蓉钰咬牙压住心脉处的锥心之痛,吩咐道。说完,她直接点了自己的睡穴。 冬梅瞧见晕过去花蓉钰,只见她脸色灰白毫无生气,她才知道她刚刚是太天真了。她以为花蓉钰的武功高强,可以抵挡住横梁落下的重击,可是她却忘了花蓉钰当时情急直接扑过去,背心处承受的力道根本不是运功就可以抵挡,更别提匆忙之间,花蓉钰当时是否运功抵挡更是未知。 怪不得她要让楚莲寒带走奚芷凝,她恐怕是早就知道受了重伤,不可能顾及奚芷凝,更没有力气将她带走。所以,她才用最后的力气支撑着,刻意用所谓的条件让楚莲寒带走了奚芷凝。想到这里,冬梅恨不得敲打自己一番,她怎么就这么笨? 冬梅稳了稳心神,她深吸一口气,扶住花蓉钰,飞身朝着花府而去。 马车上,奚芷凝缓缓的醒来。 她被点了睡穴,本不会如此快的醒来,然她在迷糊之中心底似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像是在催促着她要快点醒来。马车颠簸,她扶着马车的窗框,坐直了身体。掀开帘子,她抬眼就瞧见了在风雨之中靠在马车车厢外的楚莲寒。 救她的是楚莲寒吗?奚芷凝垂下眸光,心底似是松了一口气,又是隐含着难言是失望。那个温暖的怀抱,让她有一种熟悉错觉,就好像是那次在山洞之中,花蓉钰环抱着她一的感觉,那种发自心底的熟悉。 她,是怎么了?怎么会在那样的时候想到了花蓉钰? “醒了吗?外面雨大,你别抬头出来。”奚芷凝的动作虽然轻,一直关注着马车箱中动静的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发现奚芷凝醒来了。楚莲寒忙将马车的帘子拉紧些,柔声道。 “外面的雨大,你怎么不进来躲雨?”奚芷凝一怔,再度掀开帘子,问道。 “这?”楚莲寒被问得一愣,她之前担心奚芷凝的伤势,想要快点去医馆,根本没有想过到马车里避雨。有些尴尬,她轻轻咳嗽一声,道:“你是女子,受伤了昏迷了,我在马车里恐有损害你的闺誉。” “嗯?”奚芷凝疑惑地看了楚莲寒一眼,楚莲寒和她都是女子,何来影响之说?然,她转念一想,或许是怕被人看到误解,她便不再多言。“我如今已经醒了,你还是进来避雨吧。” 楚莲寒略微一沉吟,便没有拒绝。一是外面风雨确实很大,二是她发现她受伤的手腕似乎比她想的要严重些,尤其之后她又受了花蓉钰的一道劲力,此刻的她有些发烧。之前担心奚芷凝,一心赶往医馆,她便未在意,如今奚芷凝醒来,她才发现头很晕。 楚莲寒掀开帘子进来,奚芷凝将身子微微移动,让开左侧的位置。马车很大,楚莲寒进来,倒也不显得拥挤。楚莲寒朝着奚芷凝点点头,在靠左侧的角落位置坐下。 “是你救了我吗?”奚芷凝待楚莲寒坐下,她抬眼望着楚莲寒,轻声问道。虽说那样的情况下,除了楚莲寒没有人能救了她,可是她依旧还是忍不住确认下。 “你觉得呢?”楚莲寒心中一动,她不确性奚芷凝是否知道什么? 奚芷凝沉默,她在楚莲寒走进马车车厢的时候就看到了楚莲寒衣衫上的点点血迹,还看到了楚莲寒左手不自然的动作,显然楚莲寒受了重伤。这么明显的证据,若不是楚莲寒救了她,还能是谁? “你即使不说,我也知道是你救了我。你嘴角还有血丝,而且说话中气不足,明显是心脉受损。而横梁落下的时候,你挡在我身后受到重击,当时我虽然看不清,可是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显然你是心脉受损而抑制不住吐血了。”奚芷凝摇摇头,将心底泛起的一丝淡淡的苦涩的情绪抹去。有些事情真相放在眼底,她还犹豫,是否是说明了她真的被花蓉钰影响了心绪? 看到奚芷凝的眸光落在她的嘴角和衣衫上,楚莲寒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她忽然想到花蓉钰最后将奚芷凝交给她的时候,是否就猜想到奚芷凝醒来后会怀疑是谁救了她,所以才刻意打伤了她,害的她吐了一口血,而衣袖和衣摆的血迹,是否正是证明了她救奚芷凝的最佳证据? 想到这里,楚莲寒的心底对花蓉钰的心机和谋略又多几分忌惮。能将事情的每一个细节算无遗漏,可谓是她这些年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楚莲寒深吸一口气,强迫不去多想,也未回答奚芷凝关于她救了她的话,也许对此事保持沉默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了。 望着沉默的楚莲寒那张萧疏隽朗的面容,奚芷凝的脑海中又不期然闪过了花蓉钰的影子,手心握紧,清灵透彻的黑眸闪过片刻的迷茫,似乎有什么东西乱了,如同窗外的雨丝,交缠不清。 夜雨零落芳红碎,一池青涟浮萍醉。 相思缕缕年年岁,怎忆离人梦中泪? 第77章 绿残红叶着寒雨,柳烟夜深笼灯影。 夜色寂寥,大雨带起风阵阵,夹杂着丝丝雨滴吹进了马车的车厢里,微凉的寒意扑面而来。微弱的光影下,奚芷凝脸上挂着恬静的温柔,显得安静而落寞,疏离而缥缈。 不同于车厢内的安静,车厢外是断线的雨滴,肆意的倾泻而下。淅淅沥沥的水滴打在车窗上,落到地上又溅起,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并不懂此刻车厢中的沉默。 车厢的某一角,楚莲寒漆黑的眸子凝望着她对面笔直端坐的奚芷凝。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奚芷凝,然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从第一次见到她起,她似乎总是打不破这样的距离和疏离,她就近在咫尺,她却看不透,猜不懂她。她平静的脸颊上安静得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美丽深邃,然这样的美丽和深邃并非刻意却在不经意之间深入地点点刻入了她的心。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发现她的心绪似乎陷入了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泥潭之中,宛如笼罩在这漫天的大雨中的薄雾,朦胧又迷乱。 “谢谢你。”奚芷凝悠悠开口道,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有礼。 楚莲寒心底泛起的苦涩更重了几分,仅仅因为这一句谢谢。谢谢两字,是否本身就代表着距离?她忍不住想,若是奚芷凝知道救了她的人是花蓉钰,她是否依旧是这样淡淡的一句谢谢,客气到让她心底泛起苦涩? 然而,她也只能想想。当她接受花蓉钰那看似荒谬绝伦的提议说是她救人的时候,她已经注定了此刻的哑然。 “你今天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奚芷凝会一直记得。”奚芷凝的眸子直视楚莲寒,黝黑的眸子里不容置疑的认真。 楚莲寒想说不客气,可是那样的话她终究是说不出口,已经错了,难道还要继续错下去吗?楚莲寒轻轻咳嗽一声,掩盖住她眼底的尴尬。也罢,既然已经错了,她还有回头路吗? 压抑的咳嗽声夹杂着各种情绪,若是她救了她,在她心底她是否会与别个人不同? 多年后,当她面对奚芷凝提及当年的舍生相救的时候,想到救人真相,她的心就苦涩的厉害。可错已经错了,她想再将真相说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害怕面对奚芷凝失望的表情,害怕奚芷凝的目光追随着别个人,害怕失去……那份秘密仿佛成为了她心底里永恒的魔咒,让她片刻难安。 第80章 马车外大雨滂沱,马车内却是难得的片刻宁静。奚芷凝在她的身侧不远处,她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胭脂香味。闻着暗处淡淡传来的幽香,楚莲寒有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她在这样的雨夜,在这样的时候,她竟然会觉得即便如此,也挺好的,她甚至产生出期冀,马车永远的这样前行不要到目的地。 然,期冀永远只是期冀。 奚芷凝有些奇怪楚莲寒沉默,不过她想或许是她受伤了,身体不适不愿多说。她倒是没有多想。 “你的伤没事吧,为了救我,害的你……”奚芷凝懊恼道,她还是太轻敌了,对于身边看不清的敌人太过于大意。她以为她独身去找梓夜,不让木芍陪同便是远离了危险。即便木芍被人发现,只要是木芍一人,又在墨宝轩那样人来人往又显眼的地方,那些人也不敢做什么。哪里知道那些人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宁可错杀,却不放过她一人,企图一把火将她和她身边的人都送命。 “我没事,不用担心。”楚莲寒摇头,她打断奚芷凝剩下的话,她不想奚芷凝再提救人的事。 奚芷凝以为楚莲寒不想她为了救她受伤心底不安,也没有继续话头,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楚莲寒深吸一口气,甩开杂乱的思绪,她看了奚芷凝一眼,缓缓道:“你感觉怎样,你的脉象很乱,我现在送你去医馆。” “我懂些医术,这点伤不碍事。你送我回府可好,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奚芷凝摇头,想也不想的拒绝,去医馆就要去面对孔裟云,她还记得白日里孔裟云对她的态度似乎有这几分敌意,今日她遇到大火之事,她不能保证孔裟云未曾参与其中。 “可是,你的伤?”楚莲寒有几分犹豫,她为奚芷凝把脉过,她发现她的伤是旧伤加新伤,若是不仔细调养,很难痊愈。她会些粗略的医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自救。不过那些手段也有限,并不精通,所以她也不能确定奚芷凝受伤不去医馆是否有碍。 “不碍事,小王爷送我会府即可。最近我身边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少了,若再传出出门就遇到大火这样的传言,以后这京城里还有几人能愿意与我交好?”奚芷凝想了想,说道。 “好吧,”见奚芷凝坚持,楚莲寒也不好勉强,毕竟奚芷凝说的也有道理。她才回镇国府不久,若是又发生事情难免会对她的名声有影响。短短的时间里,她身边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多少会让人对她产生排斥心理,不愿与之相交。 “对了,不知道我的丫鬟木芍如何了,我怎么没有看到她?”奚芷凝疑惑地开口问道。她之前就想问,不过想到楚莲寒的救命之恩,还是先问了楚莲寒的伤势。她记得她推开了木芍,可是如今在马车上却没有瞧见。 “你的丫鬟我让属下送到医馆了,若无大碍,晚些时候我让人把她送回府上。”楚莲寒解释道,说罢,她似是叹息地悠悠道:“我记得我说过,我比你小数月,你可以叫我小寒,而不必以王爷之称。” “我……”奚芷凝秀眉微皱,她记得那是在白若寺的时候楚莲寒这样说过。当时她以为只是为了因为有木芍在不方便暴露身份的权宜之计,她回府后这些日子楚莲寒未提及,她更是不曾当真过。如今,楚莲寒又再度提起,她才知道楚莲寒所言是当真。 然而,她一个镇国府棋子,有什么值得楚莲寒为了她如此?想到今日所欠下的救命之恩,她只觉心烦意乱。 见奚芷凝并未回答,楚莲寒心口一窒,莫名的情绪再度将她缠绕,烦闷不已。 她并不想给奚芷凝的压力和为难,可是,一想到花蓉钰扑上去救了奚芷凝的那一幕她就觉得刺目,让她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从容。她知道奚芷凝一直认为她是利用她,然这些日子她和她如此近的一起喝茶谈天,为的只是想她了解她对她而言并非只是利用。因而,对于称谓她也没有刻意的强求奚芷凝那样称呼她。 如今奚芷凝始终是淡淡疏离的态度,让她感觉方才受伤右手手腕的疼痛似乎又重了几分。 很多年后,她的手腕好了,可是那种疼痛却似乎永远的留在了她的心底,让她无法忘记。每当她想起奚芷凝,便隐隐作疼,然她和奚芷凝却渐行渐远。 楚莲寒未曾再度言语,奚芷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路上出了大雨落在地上的声音,便是马车轱辘碾过地面发出的咕噜声。 马车上的人再度沉默,空气中充满着压抑的气息。 “镇国府到了。为了不给你带来麻烦,我就不送你进府了。”将马车停在镇国府侧门的小巷尽头,楚莲寒掀开身后的马车车帘道。“稍后,我让人给你送些药过来,若你需要什么药材,让人知会我一声,我为你找来,不用惊动府里了。” 此时再推迟便显得虚伪,奚芷凝点头道:“若有需要,我会的。” 从车厢里递出一把青色雨伞,楚莲寒交到奚芷凝手中。 奚芷凝也没有推迟,如此大的雨,她若不用雨伞,还真回不去。轻声道了一声谢谢,奚芷凝撑开雨伞,朝着镇国府走去。 瞧见人影缓缓走进镇国府,直到楚莲寒再瞧不见雨中的人,她才念念不舍地放下马车的帘子,对着马夫冷声道:“回王府。”今日之事,她必须回府派人查清楚,到底是谁对奚芷凝下手,竟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奚芷凝得罪的人也许不仅仅是镇国府王妃,暗中好像还有别的势力蠢蠢欲动,而目标似乎也是对着奚芷凝而来。可奚芷凝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姐,在京城中也无根基可言,为何还是有人对她投入了过多的关注呢? 楚莲寒陷入了思索之中。 墨宝轩外。 在楚莲寒马车离开后,墨宝轩不远处,一辆马车掀起一片帘子,一双眼眸正一瞬不瞬地落在从火海中走出的花蓉钰身上。直到冬梅背着花蓉钰离开,马车上的帘子才又缓缓地放下,掩盖住了马车上女子多情的眼眸,含情又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痛楚。 雨,越发大了,像是那剪不断的情丝,细密地将夜色里的一切笼罩起来,缠绕。 绿残红叶着寒雨,柳烟夜深笼灯影。 一片相思意几许,谁省浅醉梦难醒。 第78章 小楼风残,玉堂烛影愁自知。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哗啦的雨滴铺天盖地般,遮挡了远处的房屋和树木,地面的小坑集满了水,断线的水珠宛若一张密布的网将所有的东西笼罩起来。或许是雨来得及时, 墨宝轩的火势在磅礴的雨滴中逐渐小了下来,门外慌张的人群瞧见越来越暗淡的火光也慢慢地从慌张中恢复过来,有条不紊的展开救火。 墨宝轩外一处角落的马车里,车窗的帘子被轻轻撩开,马车里端坐着一华服女子,女子的眸子定定地凝望着墨宝轩侧门的某一处,漆黑的眸子幽深晦暗,握着帘子的白皙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使得帘子微微变形。 马车上的女子,是花紫媛。 刚赶到火光缭绕的墨宝轩,花紫媛就瞧见了小王爷楚莲寒扶着奚芷凝走了出来,瞧见这一幕的花紫媛微微一愣,她忙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巷子外不远处的树荫下。她本是在花府的花园里里散步,哪知道忽然听得一声巨响,接着南边的天空便亮起了火光。 她急冲冲的想要回院子打探情况,却不想回院子的路上听得脚步声在不远处传来,她心思一动跟着脚步缓步而行,哪想到有丫鬟小声议论说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冬梅刚刚出了花府。想着这几日里花蓉钰避而不见,抬头又瞧见冲天而起的火光,她不知为何突然心中一慌,来不及招呼院子里的丫鬟,也急着出了府。 为了避开花府的耳目,她从小门出来,雇佣了一辆马车,便吩咐马夫朝着火光而去。她的身体一直虚弱,马车急奔,让她忍不住地咳嗽起来。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让马车缓慢下来,她有一种预感,今晚发生的事情或许就于花蓉钰有关。 来到墨宝轩,她没有瞧见冬梅的踪迹,她怕引人注意,便吩咐马车停在了墨宝轩不远处的巷子的一个角落里。 下着雨,加之天黑,巷子处的树荫下相对于忙于救火的墨宝轩而言并不显眼,更有不少的人家也派出了马车前来找自家的主子,稀稀疏疏地停放在墨宝轩门外各处,她吩咐马车停在这里倒是不显眼。 马车停下后,她撩开帘子四下打量,希望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哪知道她没有看到花蓉钰,倒是看到了小王爷楚莲寒略显狼狈的扶着奚芷凝从火光缭绕的墨宝轩的侧门而出。瞧见楚莲寒的瞬间,她的眉头一皱,她还记得不久前花府发生的事情。当时的花蓉钰误会了楚莲寒,错将扶起不小心跌倒的奚芷凝的楚莲寒当做了刺客。虽然后来误会解开了,她心底仍旧有着疑问。 她至今都记得花蓉钰挽着奚芷凝的腰肢露出的迷人魅惑笑容,她更忘不了花蓉钰眼底深邃。当时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场单纯的误会,还是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第81章 她认识的花蓉钰更多的时候是清冷的,即便是微笑着她那眼底的冰凉犹如万年寒冰,寒凉而淡薄。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花蓉钰本该如此,薄情又冷血,没有什么事,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融化。每当看到花蓉钰漆黑如墨眸子中得清冷和无情,她都既是难过又是窃喜。难过花蓉钰的薄凉,窃喜花蓉钰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只是,那天在花府,她瞧见花蓉钰挽着奚芷凝的时候,她的表情虽然一如既往的慵懒寒凉,然她总觉得花蓉钰在看向奚芷凝的时候的眼底有一丝不同。她不懂是否是她多心,即便最近她听闻花蓉钰和孔裟云走得很近,可她瞧见花蓉钰和孔裟云在一起的时候眼底是一层不变的淡凉,她又觉得那日她觉得花蓉钰对奚芷凝的不同是一种错觉。 花蓉钰仍然是她认识的花蓉钰,寒凉若冰,薄情如斯,没有不同。 今日她瞧见楚莲寒扶着奚芷凝走了出了,她的心忽然一紧,她下意识地咬紧嘴唇,在墨宝轩的火光中张望,希望不要瞧见那熟悉的人儿。瞧见楚莲寒温柔地扶着奚芷凝上了马车,还为了不让奚芷凝多淋雨更是用身子挡着部分雨滴,花紫媛有种恍然的感觉,原来小王爷对奚芷凝真如传闻中那般不同。 奚芷凝,她和小王爷楚莲寒看来关系匪浅,她缓缓的垂下眸子,思索着。若两人的关系不同寻常,那是否是说奚芷凝和花蓉钰并没有多大的关联?是她往日里多想了? 楚莲寒的马车渐渐远去,花紫媛的心情微微一松,也许她是她想岔了也不一定,花蓉钰的丫鬟出门并不代表花蓉钰也出了院子,更不代表她应该在此处见到她。深深吐了一口气,她撩起帘子的手正准备放下,忽然顿住,宛若僵硬了一般。 紫色的袍子,华丽又低调的色彩,就这样映入了她的眼底。 墨宝轩的侧门一处的角落里,她瞧见了熟悉的衣裙,淡紫色的绸缎在火光下若隐若现。花紫媛的心像是落入了腊月中的雪地中,冰凉一片。她稳了稳心神,凝眸望去,不期然的瞧见了花蓉钰的身影。 她所在的位置很巧,正好可以瞧见花蓉钰的侧脸。花蓉钰身形挺立,火光中一张俊美的脸显得说不出的落寞,薄凉的嘴角微扬,展开一抹淡若冰霜的笑,漆黑如墨的眸子望向渐渐远去的马车,似是嘲讽,又似是决然。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花蓉钰,那样的悲伤,无言的。花紫媛恨不得冲上前去抱着那茕茕孑立的身影,然而,她却踏不出脚步,因为……花蓉钰脸上决绝的神情,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寂和决绝让她害怕,害怕在靠近的瞬间会粉身碎骨。 大雨,火光,光影斑驳,花蓉钰静静地站立着,可那惊鸿一瞥,却久久地烙印在了花紫媛的心底。 葱白的指尖握紧,似乎是指甲陷入了手心中,直到花蓉钰的身子缓缓的倒下,花紫媛才从那种不可名状的氛围中醒来,她忧心忡忡地望着冬梅背着花蓉钰远去的背影,到最终再也看不到那抹让她心思烦乱的身影,她才缓缓将目光从远处收回。 花蓉钰为何有那样的表情? 想起奚芷凝被小王爷楚莲寒呵护着扶着上马车的一幕,花紫媛手中的帘子上珠子被生生拽断,哗啦啦,断线的珠子滚落到马车里,幽暗的灯影下更显得有几分狼狈和凄凉。望着落在马车角落里的珠子,花紫媛感觉自己就好像是那被扯断的珠子,被人不受重视地遗弃在角落里。 “奚芷凝究竟有什么好,为何她身边总是有人护着她?”花紫媛的双手握紧,心中是压抑不住的妒忌和愤恨。 花紫媛不知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花府,一路上她都心神不宁,花蓉钰最后的那一幕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放。奚芷凝,对花蓉钰而言,也许真的不同。垂下眼眸,她脸色有几分苍白,可是那双眼眸里却是多一份狠决。 孔府,云苑。 “小姐,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花府的二小姐花紫媛引去了墨宝轩。”孔裟云的丫鬟冬烟从外推开帘子走了进来。 “你怎么这么慢才回来,小姐都等你好久了。”冬雪埋怨道,她从门外端着托着茶盏和茶壶的盘子缓步走来,轻手轻脚地将手中的茶盏放在茶几上。然后取出一个精致的青花茶杯,端起茶壶,小心翼翼地切了一杯茶,递了给坐在茶几旁的孔裟云。 “小姐,奴婢回来的时候因为在墨宝轩外瞧见了另外一个人,因为不能肯定其身份,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冬烟惶恐地低下头,小声道。 “你说,你看到了什么?”孔裟云慢条斯理地接过茶盏,茶盖轻轻地在杯中的茶水上掠过,唇角弯起了冰冷的弧度。 “小姐,奴婢看到了水莲儿郡主,她也在墨宝轩外出现。她当时在墨宝轩外的一辆马车里,若不是花紫媛的马车走到了那附近,我偶然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刻意留意马车里的情形,否则奴婢都不能确定是水郡主。”冬烟道。 “她说了什么?”孔裟云眉头微皱,放下茶盏。 “奴婢只听得她说了一句,今天的事情不可透露半句给任何人,否则杀无赦。”冬烟回忆道,脸色露出了几分不解。 “小姐,水郡主所说的事情,难道水郡主和今日的墨宝轩大火有关?可是,大火不是小姐派人去做的吗?”冬雪问道。 “我就说今日之事怎么这么顺利,原来有人在暗中帮了一把。”孔裟云沉默片刻,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她缓缓道:“也许,水郡主我和我可以做个不错的朋友。”。 窗外,细雨未停,枝丫摇曳,一阵微寒扑面而来。 夜雨轻寒春将尽,落红纷飞。小楼风残,玉堂烛影愁自知。 红颜似水无痕过,悄然零落。怯怯心事,无言独立凭栏时。 第79章 烛影摇曳风细细,画堂香暖忆恐迟。 雨,在夜半时分,渐渐小了起来,窗外的的雨滴顺着廊檐滴答滴答地落在台阶上,院子里是杂乱的枯叶,一阵风过,格外的萧瑟。 孔府,云苑。 厢房里,厢房的烛火摇曳,灯影下笼着女子袅娜的身影,那白若净雪的衣衫远远望去更是显得明艳出尘。 “小姐,你是说想利用水郡主帮家主找出懂忘忧医术的人?”冬雪疑惑地问道,“可是,水郡主怎么会帮我们?况且这事情家主吩咐不可让外人知晓,我们若是结交水郡主,那不是和家主的想法事与愿违?” “水莲儿心仪小王爷楚莲寒全西京都知道的事情,若是让她去对付奚芷凝,我们就可以抽身而出,即使以后有人查到此事,也不能怀疑到孔家来。”孔裟云挑眉,手中拿起茶几上花瓶中一支桃花,拈花微笑道。“而且,今日她也有动手,我们可以把事情留条尾巴给楚莲寒,让他去找水莲儿。” “小姐,奴婢不懂了。为什么是楚莲寒小王爷找水莲儿,而不是奚芷凝呢?照理说若是奚芷凝知道是水莲儿放火,那岂不是才能让两人对上吗?”冬烟接口道。 “说你们不懂,你们还真不懂。水莲儿心仪楚莲寒,可是为了不让楚莲寒讨厌她,她对奚芷凝即使再不喜欢,在明面上也会表示不计较。可是,若让楚莲寒去质问她,任何情热中的女子被心上人质疑,你说她还能忍这口气吗?”孔裟云手中的桃花在她的指尖下变成了片片的花瓣,散落下来。 “攻心为上。”孔裟云拍拍手,转过头来缓缓道。 “我不喜欢桃花,若是以后花蓉钰来这里你们再摆上来,平日里不要再放在我的房间里了。桃花,太俗气,不适合我。”孔裟云眉头微皱的看了一眼花瓶里剩下的桃花,淡淡道。 “是,小姐。”冬雪表情有些奇怪的看了孔裟云一眼,她记得早上花蓉钰送来这花的时候,小姐刻意让她摆在显眼处,好让花蓉钰小姐来的时候刻意看到,还表现出从来都很喜欢的样子,现在怎么又变了?不过,尽管心下有疑问,她还是没有问出来。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事,她也就答应下来就是。 冬雪走到孔裟云身边,小心的捧着花瓶到房门外,吩咐下等丫鬟拿去换掉。 片刻后,冬雪捧着一瓶插着竹叶的花瓶走了进来,放置在孔裟云身边的茶几上。“对了,小姐,你说家主怀疑花蓉钰或者奚芷凝两人中有人可能懂得失传的《忘忧医谱》,还让小姐多结交两人,好暗中探查。可是小姐怎么能算到奚芷凝会去墨宝轩?而且还吩咐人放一把火?”冬雪一边整理竹叶,一边问道。 “是啊,小姐,奴婢也想知道。为什么花蓉钰小姐也出现在了墨宝轩?小姐还让我刻意潜入花府,引来花紫媛,这又是什么原因呢?”疑惑压抑在冬烟心中很久了,她和冬雪自小跟着孔裟云,很熟悉孔裟云的行事方式,可是这次对孔裟云的做法却是不解。 “奚芷凝会去墨宝轩并不意外,我刻意让你派人跟着她还被她发现,就是想让她不用立刻回府,而是找个歇脚的地方来探查跟踪的人。而这西京里,最适合落脚的地方就是墨宝轩,不过,我没有想到了是……”孔裟云说道这里,声音顿了顿,眸子幽深起来。 第82章 “小姐没有想到什么?”冬烟问道。 “小姐是没有想到奴婢将花蓉钰引去听到跟踪奚芷凝的消息后,自己也跟着去了吗?”冬雪说道这里冷哼了一声,道:“往日里看她对小姐不错的样子,怎么却关心起奚芷凝来?” “她……,我确实没有想到她会去。不过,这样也好,也省了我不少事。”孔裟云沉默片刻后,开口道。 “《忘忧医谱》当年据说是东陵国皇后夏雨筠的家传医术,东陵王过世后,东陵皇后夏雨筠失踪,有人传说她早已亡故,也有人说她隐居山谷。不论如何,这本医书从那时候开始便失传了。前些日子家主听小姐说花蓉钰的中毒却之后无事,怀疑东陵皇后并没有死,而是出现在了西京还救了花蓉钰。可是,东陵皇后怎么会突然出现呢?当年可是听说东陵国被宰相王恒篡国,夏家家族被全杀,她要报仇不是该回东陵,怎么留在西楚国?” “住嘴。以后不许提起这件事。要是让当家主的母亲知道你们嚼舌根,小心你们的小命。”孔裟云冷斥道。 “母亲只是怀疑奚芷凝或者花蓉钰可能是夏雨筠的传人,当日花蓉钰中毒,除了楚莲寒,就只有奚芷凝接触过花蓉钰。楚莲寒未离开过西京,所以说她是东陵皇后的传人可能不大。剩下的就是奚芷凝和花蓉钰最值得人怀疑。” “花蓉钰是中毒人,怎么是会是夏雨筠传人?”冬雪摇头,“我看奚芷凝的嫌疑最大。” “那也不一定,奚芷凝最近不是在白若寺吗,哪里有机会给花蓉钰解毒?”冬烟将最近收集的消息说了出来。 “冬烟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还有一个人有嫌疑,那就是花紫媛。她也是才到西京的。”孔裟云抬眸,缓缓道。 “怪不得小姐也让我将花紫媛引去墨宝轩。”冬烟恍然大悟道。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今日母亲让我刻意在大的烟雾之中下了药,只有服用过夏氏秘门解药的人才会中毒,我们就等着看结果好了。只不过……”孔裟云神色有些犹豫,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交给冬烟,道:“明日傍晚,你去花府,若是花蓉钰中毒,且身上的毒未解,你偷偷将这药丸研磨碎,散在放入她房间里。这事情不可让母亲知道,懂吗?” “小姐!让家主知道小姐善做主张,恐怕……”冬雪大惊,脸色一变。 “不必说了。”孔裟云轻咬红唇,缓缓道。 “小姐,万万不可啊。你知道家主的性格,花蓉钰若真的是夏氏的传人,你这样家主不会放过你的。”冬烟惊恐道,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后果。“为了花蓉钰值得吗?小姐和她非亲非故啊。” “这个你们不用管。今日之事,就我们三人知道,若是有人说给母亲知道,你们知道我的手段。”孔裟云冷声道。 冬雪和冬烟相互望了彼此一眼,然后将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奴婢发誓,不会说出去的。”冬雪冬烟齐齐跪下道。 “你们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所以我也不想你们做出我不想看到的事情来。这个药丸,你们吞了吧。”孔裟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淡淡道。 “小姐,这……”冬雪脸色大变,声音微微颤抖。 “你们是我自己人,我不会害你们。这个可以帮助人提升功力,只是每半年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会爆体而亡。”孔裟云浅笑,纤纤玉指从瓷瓶中倒出两颗红色的药丸。“这药丸很珍贵,寻常人求而不得。” “小姐,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冬烟的脸色也泛着白。 “你们该知道我的性格,不要让我多说第二。。”孔裟云冷冷道,身上透出几分杀意,“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会给你们解药的。” “谢谢小姐。”冬雪咬咬牙,伸手拿起其中的一颗药丸。 冬烟知道也没有别的方法,她颤抖着结果药丸,眼睛一闭,吞了下去。 “以后功力提升,你们就知道这药丸的好处了。”孔裟云收起瓷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恢复了优雅的笑容。“以后,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们来做,怎么舍得你们出事?” “小姐一直对我们很好。”冬雪急忙道。 “小姐对我们最好,这云苑的人都知道。”冬烟也忙点头道。 “好了,事情就这样了。我也乏了,你们忙了一天也累了,下去吧。若是有事情我会叫你们的。”孔裟云挥挥手,有些心不在焉道。 “是,小姐。”冬雪冬烟躬身应道,转身离开房间。 房间安静下来,孔裟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眸光望着茶几上的青翠的竹叶,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花蓉钰,袁蓉钰……。真的是你吗?”孔裟云从怀中摸出一把紫檀木小梳子,指尖轻轻拂过小木梳上角的小字上,神色出奇的温柔。 “红满枝,绿满枝,宿雨厌厌睡起迟。闲庭花影移。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孔裟云小声的念叨,这首长相思她不知道读了了多少遍,然那个让她思念的人,是否知道她的这般思念呢? 房间里是偶尔吹过的夜风,花瓶中的竹叶发出细微的声响,灯火摇曳,夜色正浓。 烛影摇曳风细细,画堂香暖忆恐迟。 争奈情丝绕万般,梦里看花人不知。 第80章 愁荷冷风寒,声伶伶。 灯火流离,夜深。雨在午夜时分停歇下来,月牙儿露出了头,幽幽星光倒影着西京的亭台楼阁,冰凉透骨。 孔裟云叹息一声,收起手中的紫檀木小梳子,走到床边,撩起幔帐,和衣躺下。 房间里的烛影幽暗,摇晃的烛火,像是牵动着她的记忆,让她像是又一次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一日。 她还记得那一年,她才八岁,和母亲赌气,偷偷跟着家里运药的马车来到了东洲城。因为害怕被家里的仆人发现,一到东洲城她就偷跑了出去。 可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人生地不熟,哪里能在人蛇混杂的地方生活。结果不到一天就被人偷了钱,还被人推下了湖水里。若不是路过的她救了她,她恐怕连命都不在了。 她正想问她叫什么,好以后谢谢她,她就被一个穿着红色衣服长得粉妆玉琢的女孩子拉走了,还边走边埋怨:“袁蓉钰,你怎么掉湖里了,小心我回家告诉你父亲你又偷玩。” “韦宜瑶,你不识好人心。刚刚我听到有人落水,远远看到衣服的颜色和你一样,我以为是你落水了。谁让你最喜欢桃花,你看湖边有几株桃花树,我以为你调皮偷摘桃花落水了。” “我才没你这么笨!没有摘桃花也掉水里去了。”红衣女孩吐了个舌头。 两个小孩子走远了,她才回过神来,看到自己身上红色的衣服,突然觉得刺眼。正想离开,她看到身边的草地上多了一把紫檀木的小梳子。弯腰捡起来,木头梳子上有一个字,钰。显然,那是刚刚救她的那个女孩抖落身上的水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袁蓉钰,那时候她知道了她的名字,连同着另外一个她讨厌的名字,韦宜瑶。 再后来,她被母亲派来的人找到了,回到了西京。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她知道袁府出事,才又见到了袁蓉钰的名字。袁府处斩的那一晚,她整整一晚上没有合眼。眼前全是可怕是一幕。她没有勇气去证实袁蓉钰是否是当年救她的人,或许只是同名同姓,或许…… 她只记得救她的那个人手腕内侧有一颗红色朱砂痣,那天就是那只手托着她的身体,将她救上了岸。 她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在花府为花蓉钰把脉的瞬间,她竟然又再一次见到了那颗熟悉的红色朱砂痣,一个也叫蓉钰的女子。她的惊喜是那样的明显,所以她才违背常理的将代表她身份的玉佩送了出去,希望能她能来找她,希望去证实那年救她的人是她。 睡意模糊,幼时袁蓉钰那张俊美稚气的脸似乎和眼前风华万千花蓉钰的脸重合起来,孔裟云缓缓地沉入睡眠之中。 花蓉钰,袁蓉钰,你们是同一个人吗 镇国府。 奚芷凝回到镇国府的时候,天色已晚。不过因为府中的人知道她是被邀请去了楚王府,对于她的晚归倒是没有人多嘴多舌。奚芷凝倒是有几分庆幸不止一次借了楚莲寒的光,否则她在府中的日子恐怕不能清净。 “妹妹,哦,不奚芷凝,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奚芷凝绕过回廊,眼看就要走到她居住的南苑,不想却在回廊的尽头遇到了只有数面之缘的“哥哥”奚亦兴。 “世子?”奚芷凝皱眉,她此刻身体不太舒服,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应付奚亦兴。她对奚亦兴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王妃周婉芝独子,在府中是当之无愧的嫡子,也是继承人。只是此人性格温吞,所以他虽然在下人前有人缘,可这点却是让王妃很是不喜。府中的大事上都由着镇王妃周婉芝做主,故而这个名义上的嫡子继承人反倒是像是个闲人。 第83章 “你还是叫我奚亦兴吧,亦兴也行。我们都差不多大。”奚芷凝的称呼让奚亦兴尴尬得摆摆手,显得有些无措。他本是想叫奚芷凝叫他大哥,可是想到母亲的嘱咐,他又改了口。 “那就我就叫你亦兴吧。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奚芷凝精神不济,也不想在一个称谓上和奚亦兴纠缠。她看出来,奚亦兴并非偶然和她遇到,而是刻意在等她。不过,她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大哥”来找她。 “是这样的……”奚亦兴像是被什么纠结着,话说了个开头,就先红了脖子。 奚芷凝看到奚亦兴的表情,倒是有几分明白了。“你是想问水郡主的事情吗?”那次见面奚亦兴对水莲儿的态度她还记忆犹新,只可惜了……她在心底叹息一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是,是的。是这样的,她上次来府里只来看了母妃,最近几天我不在府里,也没有看到她。所以……我想问问你,她还好吗?听说她今日去了楚王府,你最近又常去楚王府。我想若是你下次遇到她,可不可以帮我带给东西给她?”奚亦兴断断续续,结结巴巴总算是把想说的话说完了。 说完话,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精美的陶盒,打开陶盒。奚芷凝瞧见了一支做工精致的凤尾簪,发簪是上好的翡翠做成,最特别的地方是是发簪的尾部镶嵌着有一小辍白色的羽毛,羽毛洁白细腻,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 “好别致的发簪。这羽毛尤其漂亮。”奚芷凝真心的赞美,她没有料到奚亦兴这么有心,只是想到白日里水莲儿对楚莲寒的态度,只恐怕奚亦兴的一番心血又要白费了。 “你说好看我就放心了。我还怕她不喜欢。”奚亦兴高兴的笑起来,他将陶盒朝着奚芷凝身前推过来,示意她收起来。 “我只能说将东西给你带到,不过,水郡主她收不收,喜不喜欢,我就不能保证了。”奚芷凝本是不想拦下这事情,可是奚亦兴不容拒绝的模样让她只得答应下来。反正对她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最重要的是她发现她现在身体很难受,可是若不先解决了奚亦兴的事情,她是不要想回到南苑好好的休息了。 “行。你帮我带给她就行,若是……她实在不收,也不怪你。”奚亦兴想了想水莲儿的性格,他也知道奚芷凝说的话是实话,他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 “那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奚芷凝点点头,她发现她回到镇国府后头晕的厉害,深呼吸一下,却发现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受了内伤的原因。 “那你去休息吧,你脸色好白。”奚亦兴也发现了奚芷凝的不适,忙不迭地说道。 “嗯,我回南苑了。”奚芷凝点头,迈开脚步就要越过奚亦兴。哪知道才抬步,一阵眩晕传来,她身体不稳,整个人朝着前栽倒。 “小心。”奚亦兴见状忙上前扶住奚芷凝,奚芷凝的手腕被奚亦兴握住,堪堪止住了她摔倒。握着肤如凝脂的手腕,看着奚芷凝雪白的脸颊上泛起的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他的心莫名的一动。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女子,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让奚亦兴有片刻的慌乱和无措。 “我有点头晕,你可不可以扶着我回房间?”奚芷凝本不想麻烦奚亦兴,在王府里她并不想多和这个镇国府的继承人有多余的牵扯。奈何身体不受她控制,她若是不想出丑,此刻就只能请奚亦兴帮忙了。 “好。我扶着你会房间去。不过,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奚亦兴疑惑地看着奚芷凝问道。 “没事。老毛病了。天气下雨就容易发作,休息休息就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奚芷凝信口胡说道。她不想让奚亦兴找大夫,她身体受了内伤的事情她不能让镇国府的人知道,王妃周婉芝并不知晓她懂武功,若是找来大夫,一把脉,就很容易发现她是懂武功的。那样一来,她要在镇国府王妃的眼皮下求得一条生路就更难了。在这个此人不吐骨头的镇国府她首先必须要学会藏拙。 也不知道奚亦兴是不是相信了她的信口胡说,并未继续追问下去。奚芷凝暗暗松了一口气。 有奚亦兴的搀扶,她总算是回到了南苑。 “小姐,你脸色好差,这是怎么回事?”兰梦看到奚亦兴扶着奚芷凝回南苑微微一愣,然后忙上前扶住奚芷凝的身体。 “没事,下雨天的老毛病犯了。”奚芷凝朝着兰梦使了个眼色,兰梦会意接口道:“小姐等会让奴婢给你准备热水洗个澡就会好多了。” “我没事,你就先去忙你的吧。”奚芷凝实在不想留这个显眼的奚亦兴在南苑,就这一路回来遇到丫鬟婆子那些好奇的目光,她就觉得心烦。八成以为她为了在王府里地位巩固,又攀上了奚亦兴。 奚亦兴见兰梦这丫头很熟悉,也并未慌张,便也点点头朝着奚芷凝道:“你赶紧回房间休息,让丫鬟给你烧热水去。” “好,那我让兰梦扶着我回房间去了。”奚芷凝点头道。 奚亦兴也知道他不方便久留,吩咐奚芷凝身边的丫鬟小心注意她的身体后,也离开了。 瞧见奚亦兴离开,奚芷凝松了口气。兰梦扶着奚芷凝回房后,她低声吩咐兰梦让今日见到奚亦兴的丫鬟和婆子不许多嘴,兰梦知道奚芷凝顾忌,当即应下。奚芷凝从药匣子里取出几颗药服下,示意兰梦去忙,有事她会叫她。 兰梦虽然不放心奚芷凝的身体,不过她也知道奚芷凝略懂医术,见她坚持不请大夫,又服用了药丸,便出了房门,忙着去敲打今日见到奚亦兴的那些丫鬟婆子去了。 房间安静下来,幽幽檀香轻绕,灯影迷蒙。 深院春暮谁惜?沥沥细雨催急。愁荷冷风寒,声伶伶。 又是落红飞谢,薄裘不耐夜凉。兰香迷烟沉,梦难明。 第81章 几度花开花又落,一缕相思慰平生。 镇国府,南苑。 兰梦退下去后,奚芷凝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头晕的感觉,走到茶几旁窗前坐下。窗外的雨滴停歇后,空气变得更加清冷,入夜后的凉似乎伴着清冷府夜风悄然无声的潜入了大地,融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服用药丸后,思绪似乎清醒了几分。她抬起头来,眺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脸上的神情有几分迷蒙和恍惚。一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来不及思考。 “你来追我啊,追到了给你银子换糖果,追不到罚你给我买糖买到老。”奚芷凝闭上眼睛,轻声喃喃。是不是很多的东西,都只能在闭上双眼的时候,才能看见,看见那些烙印在记忆深处的人,那些被封存的往事。 眼角有热泪滑落,奚芷凝抬起手来,抚摸过眼睛的温热,那种陌生的触觉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是欣喜,是激动,也是悲伤。 “花蓉钰,袁蓉钰……到头来,你还是你,而我似乎早不是我了。”奚芷凝嘴角勾起清浅的笑,想起白日里花蓉钰对她说的话,花蓉钰说她用笑欺骗世人,却不知道当时的她只想欺骗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花蓉钰。 那句与你无干,是她用尽力气才说出口的话。想起往事的第一瞬间她是欣喜,在欣喜之后她首先发现的就是花蓉钰就是袁蓉钰。尽管小时候的容颜和如今的不同,可是蓉钰的一些小是细节和习惯她比任何的人都清楚。和如今的花蓉钰接触的时间不多,然而让她通过这些细节认出她来并非难事。 她还记得花蓉钰真心笑的时候,嘴角牵动,眉梢会轻轻向上弯起,在假装微笑的时候,嘴角虽然勾起,眉梢却是刻意向下。当时的蓉钰还很顽皮的和她说,这是她特有的笑,是她的秘密,将假笑伪装成真笑不被人瞧出。现在的花蓉钰,可不正是这样笑着的吗? 在楚王府里,微笑着的花蓉钰和儿时的时候依旧是那样的相似。更别提花蓉钰手腕上的那颗红色的痣,那醒目的一点红色无一不是在告诉她花蓉钰是谁。天知道她多想冲上前去,好好拥抱儿时的玩伴,拥抱曾经的温暖,拥抱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然而,她心中在呐喊,却跨不出脚步。时过境迁,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韦宜瑶。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是镇国府的小姐,花蓉钰身份是花府的三小姐,她虽然不知道花蓉钰用了什么的方法有了这样的身份,可是,她清楚花蓉钰恐怕也是别有所图。 她让梓夜调查袁府的事情,只是想确定一点,当年的袁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可惜,她除了知道是当今圣上下旨处斩了袁府,其他的原因一无所知。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的是,袁府的处斩并不单纯。若是单纯的一场案件,在京城之中绝不会成为禁忌,这中间恐怕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如今想不到的。 除此之外,奚芷凝的眉梢轻轻拧起,她幽幽叹息一声。木槿的死,加之遇到木芍之后她所说的话,袁府的处斩,韦府似乎也牵连在了其中,最让她担心的是今日梓夜的话,他说可能是韦府的事情使得袁府受到牵连。那是否是当年她的母亲做了什么,不仅让韦府全家被灭门,并且惹得当今圣上对袁府有了猜忌,从而下了死手? 第84章 若是这样,她那家岂不是间接地害死了蓉钰一家? 这样的想法一滋生,她便如同雷击一般怔立当场。脑海中宛如一团乱麻,回想到梓夜给她瞧的纸张上写着袁府被一场大火烧毁,御史袁柳城全家三十八口人被全数灭杀。若真相是那样,她又有何等面目去和花蓉钰相认? 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可以做,有些人,不是思念就可以拥抱。此刻,她除了闭上眼睛追忆那如同镜花水月的往事,还能如何? “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垂。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奚芷凝低声呢喃,嘴角牵动一抹苦笑。相逢能几时的思念还能有所期盼,而她的思念呢?是否终究是一场空? 也许,没有那些记忆才是幸福,然而,那样珍贵的记忆她又如何舍得舍弃? 想到这里,她的心口一钝痛,喉咙里的气血压抑不住,一股血腥味在嘴里弥散开来。脑海是清明一片,然身体似乎却是更加酸软无力了。她明明服用了药丸,调理气息,就算是她刚刚因为想起事情有些许激动,也不至于如此。难道说,她服用的药物不对症? 可是她替自己把过脉,只是内伤,怎么会突然如此? 眉头微蹙,她右手搭在左手手腕处,这一把脉,她心中一惊。脉象竟然显示出她是中毒了。这药她往日也有服用,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情况啊。难受是药出了问题?她忙扶着桌角站起来,想要回到床边。没想到往日里看起来短短的距离如今却是很远。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她才勉强走到床边。 她将平日里炼制好的药丸放在床头的暗格里,她这里吩咐过只有木芍和兰梦可以进入,怎么想都不应该会是药出了问道。 扶着床头,她呼吸急促,微微定了定神,她打开暗格取出药来。她将药丸放在手中仔细看了又看药丸,再取了一点放入鼻息见轻嗅,并没有发现异常。再取一小部分放入口中,入口时候的药香味与往日所服用并无不同。 正当奚芷凝握着药丸深思的时候,她房间的烛火一暗,烛火突然熄灭。她回转头来,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她左手的手腕便被一蒙面的黑衣人握住。 “你是谁?”奚芷凝心中大惊,可是手脉三寸被人拿住,她无法动弹,只得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了烛火,房间里一片黑,可眼前的黑衣人却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很莫名,又荒谬。她在西京根本不认识旁人人,除了花蓉钰。可是这人显然不是花蓉钰,花蓉钰的眼睛即使是黑暗之中,她也可以一眼认出。这个人的眼睛也很明亮,可是却不同于花蓉钰眸中的幽深,眼前的人似乎比她大很多,因为她借着微弱的夜光瞧见了黑衣人眼角的皱纹。 黑衣人并不理会她的问话,而是突然抬起她的下巴,出其不意地扔了一颗药丸到她的口中,再在她背心轻轻一拍,奚芷凝连抵抗的时间都么有就被迫吞下了药丸。 “你给我吃了什么?”黑衣人在奚芷凝吞下药丸后便放开了,似乎并不怕奚芷凝呼喊叫来其他的人。 “这药入口就化了,你没有机会吐出来了。”黑衣人冷哼一声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绕是奚芷凝这般冷静之人,面对眼前的这样的情况,她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你果然是中毒了,否则就以你现在这样不冷静的样子,我可以杀你一百次了。”黑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奚芷凝除了能听出是个女人外,根本无法确认来人是谁。 奚芷凝一愣,才发现今日她确实情绪波动异常,难道是因为中毒?所以她才会在面对这个陌生的女人的时候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了?你到底是谁?”奚芷凝深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黑衣人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话,她似乎陷入了什么思绪之中,幽幽道:“今日我在京城中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浓烟,这烟的味道些微的有不同,本以为是错觉,没想到到你这一看,你果然是中毒了。这烟,我有多久没有看到了?” “你是说我中毒是因为烟?是什么人这么狠毒,竟然想要西京的人都中毒?”奚芷凝脸色微变,沉声问道。 “全西京?”女子冷笑起来,“这毒可不是谁想中就能中毒的。你以为调制这毒烟的解药很容易吗?” 奚芷凝经蒙面女子一提醒,才突然想倒若是这烟能全西京的人都中毒,那为何兰梦没事,院子里的丫鬟没事,就只是她中毒了?她有些懊恼,今日她因为花蓉钰的事情心绪不宁,连往日的正确的判断力也受到了影响。 “看来你的医术学的还不到家,就你这样还想要查明韦府和袁府当年的真相?”女子冷笑道。 “你到底是谁?”奚芷凝冷声道,她恼怒地望着蒙面的黑衣人,她感觉她是一举一动似乎都受到这女子的监视。 “你别管我是谁,反正我是不会害你。只是,你这点本事,确实丢人现眼。”女子看了一眼奚芷凝,冷声道。说完,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扔给奚芷凝,淡淡道:“这给你,不过你看完后要立刻烧掉。” 奚芷凝接过手中的书,发现只有一半,准确的说来是一本书被成了两部分,而她手上的是上半部分,并且她手中的这本还是一份手抄本。 “熟记上面的东西,今晚上看完就烧掉。”女子走到桌子旁,拿起火石,再度点燃了烛火,然后身子一闪,坐到了茶几斜对角的方位。这个位置是个死角,即使房间里点燃着烛火,从外面的窗户上看上去也看不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把书背熟。”女子不耐烦地冷声道。 不知道是不是服用了女子药丸的缘故,奚芷凝发现她身体的不适在渐渐消失,身体也有了力气。奚芷凝将信将疑地拿着书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再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的黑衣人,对着烛火开始翻阅手中的书。 “忘忧医谱。”看到这四个字,奚芷凝整个人一怔,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手中的残卷,这本不起眼的书就是江湖上传言名动天下的医书?从她熟悉医术以来,她就知道有忘忧医谱的存在,据说这忘忧医谱是夏家的不传绝学,怎么会在眼前的黑衣人手中? 黑衣人沉默,眸光望着晃动的烛火,久久不答。 烛火摇曳,灯影重重,檀香缭绕,房间里透出某种不寻常的气息,似乎黑夜里融入了什么不知名的情感。是悲伤,是仇恨,还是其他? 小阁灯影帘重重,篆香袅袅催忆深。 几度花开花又落,一缕相思慰平生。 第82章 灯火明灭故人远,梦回阑珊何处觅? 夜色浓重,幽幽烛火随风微微晃动,南苑厢房里良久的沉默。 奚芷凝望着一言不发的黑衣女子,思索着她究竟怎么会有这本江湖上人人都想拥有的“无忧医谱”。黑衣女子像是陷入了往事之中,那双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柔情,然柔情之后却被零落和冷漠替代。 奚芷凝神色一凛,下意识的低下头来,她似乎刚刚感觉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为了不让黑衣女子发现她的异样,她开口问道:“这是夏家的家传医学,怎么会在你手中?” “你以为呢?是不是想我是偷盗得来的?”女子冷哼一声,身上散发出深冷的寒意。 “这半本医书是手抄本,也就是原本不在你手中。那么我若是怀疑你是偷盗而得,似乎并没有错了?”奚芷凝眼眸一冷,她看向黑衣女子。她虽然痴心于医术,可是却不能接受用不正当方式取得的医书。 “若我的医书真的是盗取,你待如何?”女子若有所思的望向奚芷凝,幽深的眼眸似乎想要看透奚芷凝。 “君子有所取,有所不取。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用卑劣的手段取得,学了也无益处。”奚芷凝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黑衣女子道:“不管你是出于好意还是其他的目的,这本医书我不学。” “你倒是有骨气,有几分医者该有的傲气。”沉默良久,黑衣女子叹息一声道,一直深冷的语气透出些微的柔和,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凌厉。 “那是我的事情,这书你拿走吧。”奚芷凝不清楚黑衣女子的目的,不过看样子她确实对她没有恶意。只是,对于这样来路不明的东西,她实在无法接受。她虽说自认从接受训练以来并非心善之辈,然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你放心吧,这书不是盗取。”黑衣女子的眸子望向奚芷凝,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其他的某个人,她的语气柔和不少,幽幽叹息一声,道。 “可是,我怎么信你?”奚芷凝犹豫地望着黑衣女子,她虽然知道黑衣女子这样的性格未必说的是假话,可是让她学习来历不明的医术,实在有背她的原则。 “你看看这个。”黑衣女子想了想,从脖子处解下一根项链放入手中递到奚芷凝眼前。项链是一般的银项链,可是项链上的挂坠却是一枚黝黑的戒指。那枚戒指的形状和质地即使只是一眼,奚芷凝便可以确认和她手中带着的一模一样。 第85章 “你?你怎么有这个?”奚芷凝吃惊地站起来,她这枚戒指按照木芍和梓夜的说法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可是眼前的黑衣人怎么会也有一枚? “你接过去仔细看看。”黑衣女子也不多解释,直接将手中的项链交到她的手中。 奚芷凝接过,仔细的看了起来,银色的戒指上和她的戒指一样别无花纹,而的戒指的外圈同样的有一颗小小的草,只是这颗草不死忘忧草,而是一颗兰草,“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戒指和我的很像,可是又不同?”奚芷凝惊疑道。 “因为我们的戒指代表的是不同的身份,所以才有所不同。”黑衣女子收起项链,将项链小心的放入衣襟之中。 “你认识我娘?还是?”奚芷凝对黑衣女子的敌意已经消失,她看出来着黑衣女子和她必定有牵连。而且刚刚服用了女子给她的药丸后,她身体的不适已经消失了,显然这女子深夜到访是为了给她解毒。 黑衣女子的眸子凝望着幽幽烛火,眸中的神色多变,半晌,她缓缓道:“认真说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师姐。我之所以会找到你,是因为你手中的这枚戒指。” 奚芷凝抬起手来,望着手中戒指,有些纳闷,她不记得她遇到过黑衣女子。 “是不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黑衣女子轻笑起来,她看向奚芷凝道:“你在墨宝轩翻墙而出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只是好奇的跟着你。后来我看到你进了醉香阁,看到你亮出戒指,我才发现你原来是小师妹。” “你一直跟着我?”奚芷凝脸色一变,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可是没有想到被人跟踪。 “那我后来进墨宝轩救木芍的事情你都知道?”奚芷凝忍不住问道。 “是啊,我一直跟着你。只是,后来我没有到墨宝轩就发现附近的空气有些不对,像是被人下了药,便去探查了。等我回过头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被那个小王爷带上马车了。”黑衣女子说道这里冷哼了一声,似乎对什么不满。 奚芷凝当然不知道黑衣女子不满的人是楚莲寒和花蓉钰,认真说起来,黑衣女子虽然是去墨宝轩晚了点,可是花蓉钰扑上去救了奚芷凝的一幕她正巧看到。只是她武功高,又没有露面,所以在场的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见奚芷凝无碍,她也就乐得不出现了。 当然她对于楚莲寒接受了花蓉钰的提议而装成奚芷凝的救命恩人的事情她很是不满,对花蓉钰的做法也不能理解,不过她不是多事的人,当然不会在奚芷凝眼前点破这件事。 “那你知道那有毒的烟是什么人下的吗?”奚芷凝沉吟片刻后,问道。 黑衣女子摇头,道:“对方的人很谨慎,我没有查到其他的蛛丝马迹。不过……”黑衣人说道这里,神色凝重了起来。 “不过什么?”奚芷凝问道。 “不过,我发现这毒烟似乎是针对懂无忧医谱的人而特意下的。也就是说这附近有人想借此查出,懂得无忧医谱的人是谁。‘黑衣人的眸子凌厉了几分,冷声道。 “等等,你说是针对无忧医谱的人?可是,我不会无忧医谱啊?”奚芷凝总算是发现她们两人对话中存在的问题了。她根本没有学过无忧医谱,怎么会中毒?要中毒不是该是黑衣女子吗? “什么,你说你不会?不可能!”黑衣女子脸色一变,她忽然抓过奚芷凝的手腕,把脉。一炷香的功夫后,她看了奚芷凝一眼,又道:“将刚才你收起的瓷瓶里的药丸给我一颗。” 奚芷凝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她也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下便听从黑衣女子的话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递给黑衣女子,道:“是我的药丸有问题吗?可是,往日里我一直都是受伤后服用这个药丸。” 黑衣女子不答,她用指甲盖轻轻挑出一点,动作熟悉的放入离鼻息一寸处,往复三次的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的轻嗅,片刻后又用指甲挑出一点放入口中。女子的动作和奚芷凝有七分相似,但是她的动作明星更加的娴熟而优雅,显然是无数次做了这样的动作。 奚芷凝怔怔地望着黑衣女子的动作,似乎有一丝领悟。她就觉得她平日里的动作少了一丝流畅感,如今瞧见黑衣女子动作,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真正的试药的动作该是如此,也只有如此才能不破坏药丸本来的成分,又可以探查出药丸是否添加了别的东西。 “怎么样?”奚芷凝望着黑衣女子问道。 黑衣女子放下药丸,严肃的神色少了些许,她沉声问道:“这药没有问题。只是,你说你不懂无忧医谱的医术,那么你的医术是谁交给你的?” 奚芷凝不懂对方为何这样问。不过她也没有隐瞒,将自己自学医术的事情说来。“不可能,你学的医术若是无人指点,怎么能学到忘忧派的独门方法?就拿我刚刚进门的时候,你轻轻嗅药的动作就是我们忘忧派独门的方法。你若是无人指点,你说你怎么学会的?” 奚芷凝听黑衣女子一说,也发现事情有些蹊跷。她开始仔细回忆她被关在院子里的日子,然后她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她研习医术的书籍,那些书籍似乎并不常见。最关键的事就是她发现医书中有一些手绘的图和文字说明,她一直以为是前人翻阅的书后随意写的心得,如今想起来,这些东西显然的刻意让她看到并且阅读到的。 而且,她还发现但凡她阅读过的一些珍贵的书籍之后都不见了,她没有多留意,以为是别人借走了,可是现在黑衣女子闻起来,她才发现很多事情从一开始都透露着奇怪。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医术感兴趣的? 奚芷凝眉梢轻蹙,她记得第一次让她萌生想要学医术的念头的的人是她的“师傅”,就是她被关在院子里交给她武功的蒙面的女子。之后一部分医术也是她找来的,难道说……奚芷凝抬起头来,犹豫道:“让我萌生学习医术念头的是我的一位师傅。可是,她从未教给过我医术。如果说唯一和她有关联的事情,那便是我借阅的一部分医术是她为了找来的……当时的我并没有问那些书是哪里来的……” 奚芷凝的话让黑衣女子也楞了楞,她沉默良久,突然抬起头来,带着急切问道:“那个女子的声音是不是特别轻柔,即使很凌厉的时候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江南的阮浓。” 晚风起烟雨初歇,轻寒恻恻凉如秋。 灯火明灭故人远,梦回阑珊何处觅? 第83章 西楼微灯照明灭,三更蓬窗梦不醒。 镇国府,南苑。 房间里烛火轻摇,夜更深了。 奚芷凝望着黑衣女子焦急的模样,不解的答道:“是的,我师父说话就是这样的。可是,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蒙面女子的声音激动起来,双手握紧,似乎忍不住的颤抖。 “她是谁?你认识她?为什么她说我想知道想知道我的身世,要在入宫之后?”奚芷凝见黑衣女子肯定她认识蒙面师父,心狂跳起来。她想到蒙面师父离开的时候说的话,她忍不住问道。要知道,这个疑问在她心底困惑了很久了。 “她没有说她是谁?”黑衣女子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像是不解又像是不可置信。 “没有。”奚芷凝幽幽叹息一声道。 “你那师父现在在哪里?‘黑衣女子急切地问道。 “她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奚芷凝摇头道,她来西京后一直想打探蒙面师父的消息,可是人海茫茫,她对西京又不熟悉,如何找得到?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不过既然她没有告诉你她是谁,我也就不不多说。将来有一天你如果真的入宫,达到她说的那些,你自然会知道。”黑衣女子似乎有什么明白了什么,看了一眼奚芷凝叹息道。“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不过你可以放心,你学的医术便是我忘忧派的独传医术,而且你学到是最正宗不过的忘忧医术。” “此话何讲?”奚芷凝问道。 “她……”黑衣女子顿了顿,接着道:“她是忘忧派的一位医师,医术还在我之上。你学的医术就的她暗中交给你的。” 奚芷凝还是不能理解,若是蒙面师父要交给她医术,为何不明确告诉她? 见奚芷凝不解的目光,黑衣女子犹豫片刻,道:“忘忧派的医术不能外传,必须经过考验才能正式成为忘忧派的弟子。我想……她也是看你有天赋,才暗中传授。而她说的入宫的事情,虽说有关你的身世,不过也算的给你的考验的一部分吧。你若是完成了,迟早都会正式成为忘忧派的人。” 奚芷凝想了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惊讶的抬头问道:“那我娘是不是也是忘忧派的人?因为这个戒指是我娘留给我的,你又说你有的这个是忘忧派的信物?” 黑衣女子怔了片刻,点头道:“你娘肯定是忘忧派的人,所以我才会把忘忧医谱交给你。更何况……你还是……”她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 第86章 “嗯?”奚芷凝不懂她话中之意,问道。 “反正你不用多管,我敢将半本医谱交给你,必然是我的理由。”她摆摆手,示意奚芷凝不要多问。接着,她眸子深了深,神色严肃的说道:“你知道我之前为何说那烟只会让你中毒吗?” 奚芷凝摇头,她对这个问题确实想不通。 “但凡是忘忧派的弟子习得忘忧医术,必然会配备你刚才服用的调理内伤的药丸玉露丸,而那烟中的毒就是针对近期内服用过这药丸的人。这药丸是忘忧派的秘方,外人不可能得到。况且,忘忧派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在江湖上行走了,也就是说但凡会中毒的人,十之八九就是忘忧派的人,或者和忘忧派有牵连。” “我虽然没有查出是什么人要针对无忧派出手,不过你最近最好小心些,不要露出自己的医术。尤其是之前试药的姿势动作,万万不可在人前显露出来。我怀疑在暗处的人很清楚无忧派,所以在没有查请对方的身份和目的前,你要多加留意周围的人。” “嗯,我知道了。对了,你刚刚说近期说服用过药丸的人都会中毒?”奚芷凝的心紧了紧,她想到了花蓉钰。之前花蓉钰受伤,她不仅给花蓉钰服用了这药丸,还被花蓉钰拿走了一瓶。 “是的。”黑衣女子点头道。 “那你还有解药吗?”奚芷凝强压着心中的焦急,问道。 “解药?”黑衣女子笑起来,她的声音像是带着几分嘲讽。“你以为你刚刚吃的是解药?” “难道不是?”奚芷凝被黑衣女子的话问住,她明明感觉身体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怎么会不是解药。 为了问出解药的由来,奚芷凝放柔了声音,刻意地和黑衣女子拉近距离。“师姐,你别开玩笑,好吗?” 奚芷凝眼前的模样似乎是触动了黑衣女子,她神色一呆,眸子中陡然流露出一丝难掩的痛楚,她的神色变得凌厉起来,冷声道:“我没有开玩笑。我给你吃的不是解药,而是专门克制天下万毒的九转万灵丹。” 奚芷凝不明白黑衣女子为何突然又冷淡了起来,她犹豫片刻,声音依旧轻柔,开口道:“师姐,你这个丹药还有吗?” “你以为这丹药很容易吗?我可以告诉你,这药的调配方法只有懂得无忧医术全本的人会,而如今全天下只有两颗,其中一颗已经被人服用了,就只剩下这一颗。解药,我是没有,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服用过玉露丸,所以根本不担心中毒。而且,这忘忧医谱里也有说明解药的方法,只要按照方法调配就可以了。” 奚芷凝一喜,忙打开黑衣女子给的医谱翻阅起来,果然在解毒篇里看到了关于服用红色小字写着关于玉露丸中毒的说明。书中写明,服用玉露丸若是遇到西黄草燃烧后的烟雾中毒,需要葛草,红花,紫藤为引子,同时还需要三十三中其他的药草。奚芷凝初略的看了一眼,有些药草可以在药店买到,可有两味药草完全的珍惜药草,平日里花银子都未必能买到。 这可怎么办?若果不出她预料之外,花蓉钰很可能也中毒了。若是不解毒……看到医书上后面的说明,她的心更是慌乱了几分。书中言明,中毒之后一天不解毒,毒便会沉入经脉之中,毁去此人的经脉,轻者毁人一半以上的修为,重者废人。 “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此解毒?”奚芷凝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黑衣女子望着奚芷凝不寻常的反应,反问道:“还有人中毒了?” 奚芷凝低下头,避开黑衣女子探究的眸光。花蓉钰的名字是她心底的痛楚,她害怕被提及,也害怕她心底的脆弱被人看透。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我只是问问,若是来不及配药,该如何解?” 似乎对奚芷凝的提问并没有多起疑,黑衣女子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解毒。而这个方法,恰巧只有你可以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奚芷凝压抑着心中的惊喜,她忙问道。 “只不过解毒之人会付出沉重的代价。”黑衣女子缓缓道。 “是什么方法?”听到可以解毒,奚芷凝没有丝毫犹豫地问道。 “换血。运功,以你自己的血换去对方的血。只是换血后,你会元气大伤,以后每月逢换血之日都会身体寒凉难忍,落下不治之症,与寿命有损。”黑衣女子看着奚芷凝认真道,“若不是万不得已,你切不可为之。” 奚芷凝的衣袖中的手紧了紧,浅笑道:“我知道了。” “记得早师姐把这医谱背熟,然后烧掉。”黑衣女子交代道。 奚芷凝点头应道。 “我就先走了。”黑衣女子见事情交代完,便要离去。 “师姐,若是有消息我怎么联系你?还有你蒙着面,以后我见到你怎么认出是你?”奚芷凝站起来,问道。 “我有消息会联系你,你最近好好把医术背熟就行。”黑衣女子冷声道。 “奚芷凝,我的名字。”奚芷凝望着黑衣女子离去的声音,淡淡道。 “卫素。”背对着奚芷凝的黑衣女子,冷声吐出两个字,翻身一跃,便消失在窗外。 奚芷凝望向窗外,只见空洞的夜空只有些微光亮,庭院的枝丫随着夜风轻轻摇曳,空寂的庭院说不出的萧瑟。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手中的医谱,若不是真实的握着医谱,她都有一种恍惚的错觉。 短暂的发呆后,她站起来,吹灭烛火,关起窗户。 在房间四处打量一番后,她决定将医谱放入厢房床角靠墙的地砖下。走到墙角,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轻巧的翘起脚下的一块青石砖,在中央凿出一本书厚度的泥土,将用油纸包好的医书放入其中。这个是暂时的存放处,等她背熟医书后,她会依据师姐卫素的要求,将医书烧毁。 放好后,见地面瞧不出任何痕迹,她站起身来,把用手帕收起的泥土轻轻洒落在窗户外的花草从中,一切完成后,她回到房间的屏风后,取出夜行衣换上。 她走到厢房里间靠窗的地方,身子灵巧的一跃,跳出窗外后,再转身从外面轻轻的把窗户推紧,从后院的围墙上翻墙而出。 西楼微灯照明灭,三更蓬窗梦不醒。 未知旧曲唱新词,两处相思一处景。 第84章 事事迷棋局中局,堪不破梦里伤痕。 花府,梅苑。 烛火摇曳,灯影浮动,夜色正深,庭院里的露珠透着些微的寒凉,风儿吹动,阵阵凉意穿过门窗的缝隙涌入厢房里,然即便是夜晚的寒凉也无法让梅苑小院里的人儿感到微寒。冬梅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消瘦的脸颊上是一层薄薄的汗水。 “我说你能不能安静片刻,你这样小姐没事,你自己倒是要急出病了。”红玉皱着眉头看着一脸焦急,宛若热锅上蚂蚁的冬梅。 “你说小姐怎么还不醒来?”冬梅又张望了一眼昏迷着躺着床上脸色苍白的花蓉钰问道。 她背着花蓉钰从墨宝轩马不停蹄的回到梅苑,才进房间红玉就迎了上来。来不及问明发生了什么事情,红玉便被花蓉钰毫无血色的脸色吓到了,好在花蓉钰及时醒来了一次,交代事情不关冬梅的事情,不然她肯定得被红玉给劈了。 后来红玉按照花蓉钰交代的给她配了药,并用内力给她催化后,花蓉钰就又昏迷了过去。 按照花蓉钰说的,她应该在一个时辰左右醒来的,只是眼看着沙漏流过,一个时辰眼看就要到了,可是花蓉钰却没有醒来的迹象,这让冬梅本来稍微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看着花蓉钰惨败的脸色,冬梅不止一次的自责,后悔没有拦住花蓉钰不让她去墨宝轩。 “应该快醒了吧。”红玉不肯定的回答道。她也心急,可是房间里除了昏迷的花蓉钰,就她和冬梅两人,她若再不冷静下来,那若真有事情就更难以有人能理智的去解决了。 “都怪我,我要是能拦住小姐就不会这样了。”冬梅咬唇道,语气中满是懊恼。 “小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拦不住。”红玉叹息一声,缓缓道。“不过,我真的很奇怪,为了什么小姐对那个奚芷凝如此在意?” 尽管冬梅按照花蓉钰的交代,没有细说当时在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说遇到了小王爷楚莲寒和奚芷凝。可是红玉并不笨,花蓉钰几次受伤都和奚芷凝有关,这让红玉隐隐的觉得不安。 “我也不清楚,或许小姐留着她有用吧。毕竟,你也知道,小姐才来京城不久,需要一些人脉和人事做掩护,方便以后的行动。”冬梅说道,其实她这话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红玉还是她自己。 红玉看了一眼冬梅,点点头道:“最近小姐有些反常,我有点担心。” 冬梅宽慰红玉道:“小姐是个懂进退的人,我们该放心的。” “嗯。”红玉点头道。突然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问道:“你说小姐最近这样,是不是因为想要探查宜瑶小姐的事情?” 第87章 “这个和宜瑶小姐有什么关系?”冬梅不以为然道,她可不认为小姐的反常是为了宜瑶小姐的事情。 “其实……我有一件事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小姐。”红玉想了想,犹豫着开口道。 红玉的话成功的吸引了冬梅的注意力,她不再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而是停在了红玉身前,好奇地望着红玉道:“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向冷静的你这么为难?” “这……”红玉看了躺着昏迷的花蓉钰一眼,缓缓道:“其实,我隐瞒了小姐一件事。” “什么事情?”冬梅吃了一惊,险些跳起来。“你疯了,要小姐知道了,你就完了!” 冬梅的话即是担心,又是吃惊。红玉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了,一向以小姐惟命是从,从来都不会违背小姐的命令,把小姐的事情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能让红玉隐瞒的事情,那肯定就不是小事。然而,她实在不懂又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说的? “你到底隐瞒了小姐什么事情?”冬梅不自觉的放低了说话的声音。 红玉拉着冬梅走到房间角落里,咬咬唇,道:“若是我说出来,你能保密吗?” 冬梅微楞片刻后,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道:“我们虽然和小姐的情分有所不同,可是我们都是为小姐着想。你这样做必然有你的理由,我即便是不认同,也不会不理解。所以,你放心的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小姐。不然,什么事情你都一个人放在心底也很累。” 红玉望着冬梅严肃的脸孔,她绷紧的神经微微放松了几分,道:“其实,我最近在探查宜瑶小姐的事情,发现当年宜瑶小姐失踪的事情似乎有蹊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宜瑶小姐是真的还活着。” “什么!?”冬梅几乎惊呼起来,她是知道韦宜瑶的事情,知道花蓉钰和韦宜瑶青梅竹马,后来因为华灯两人遇到了劫匪,韦宜瑶落入山崖不幸遇难。这些年她看花蓉钰思念韦宜瑶,也当是她为当年的事情愧疚,可是若是宜瑶小姐真的还在这世上,那…… 那小姐若是知道了,她还能不高兴不行? 可是,这是好事,为何红玉却一脸犹豫呢?冬梅不解的看向红玉。 红玉缓缓道:“当年花府被皇上抄家处斩,又一场大火毁了所有,这些年我和小姐一路追查起来,发现这事情和韦府有关。” “什么意思?当年韦府不是和花府一起被皇上抄家处斩了吗?这中间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冬梅问道。 “我怀疑,当年的事情,花府是受到了韦府牵连,也就是说若没有韦府,花家未必会遭受灭顶之祸。”红玉叹息一声道,“这也是我犹豫要不要告诉小姐宜瑶小姐可能活着的消息的原因。你也知道,人若死了,便一了百了。小姐还有个想念,可是若是真活着,那些理不清的恩怨,我怕小姐受不住,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冬梅楞楞地听完红玉的话,思索片刻道:“那小姐有猜到当年的事情和韦府有关吗?” “我不知道,你还不了解小姐,她什么事情都放在心底,即便当面试探也未必能看出其他来。”红玉摇头道。 冬梅转头看了一眼在床榻上昏迷的花蓉钰,然后道:“红玉姐,其实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 “我觉得,小姐对宜瑶小姐的感情很深厚,你说的那些猜测的事情未必能动摇小姐,而且,小姐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若是能找到儿时的玩伴,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孤单感或许就没有了。”冬梅缓缓道。 “也许你说的也有道理,等小姐醒了,我就讲事情告诉她。”红玉沉默片刻后,点头道。 “不过,你说有宜瑶小姐的消息,是什么消息?你知道她人在哪里吗?”冬梅问道。 “我一路探查当年的案子,可是发现所有的线索都在京城里消失了踪影。而在宜瑶小姐失踪的那年,孔府出现了两个从来没有出现的人。”红玉道。 “啊?谁?”冬梅心底有一个人的名字,可是却不敢相信。 “如今孔府的家主孔天薇和年幼的女儿孔裟云。”红玉一字一句道,“依据我得到的消息,孔裟云的年纪和宜瑶小姐相似,而且有传言说孔裟云小姐来自东洲,甚至在袁府出事情后多次打探过东洲袁府的消息。” “我还专门打听过,孔裟云以前喜欢穿红色衣服,这点和宜瑶小姐也很相似。后来改成穿白色衣服,也从袁府被皇上处斩后不久。” “听你这样说,好像你的怀疑也是有依据的。”冬梅眨眨眼道。 “就是因为怀疑,我前些日子还刻意瞒着小姐和孔裟云小姐送了几枝桃花过去。”红玉接着道。 “桃花和宜瑶小姐有什么关系?”冬梅问。 “你有所不知,宜瑶小姐从小喜欢桃花,每次都要蓉钰小姐为她讨桃花来着。因此,我用小姐名义送了桃花过去,想看看孔裟云小姐的反应。”红玉解释道。 “结果如何了?”冬梅忙问道。 “我瞧见孔裟云小姐很喜欢桃花,还刻意吩咐丫鬟插在花瓶里。”红玉回想着那天的情形道。 “难道说孔裟云就是韦宜瑶?”冬梅睁大了眼睛,她低声低估了一句,她本能不太喜欢孔裟云。或许她心底还有一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怎么都和韦宜瑶靠不上关系。 “不对啊,孔裟云不是家主的女儿吗?”冬梅反驳道。 “在孔家有传言说孔裟云只是义女。而家主孔天薇也没有真的对这个事情做出正面的说明,不然你以为以孔裟云如今的能力,怎么没有被定为下任孔府的继承者?” “我一直以为是以为孔裟云年幼,所以才……”冬梅嘟囔道。 “孔裟云这个人有能力有手腕,确实是个人才。若是她真是宜瑶小姐,倒是可以帮小姐一把。”红玉说道,她被冬梅一番宽心后,已经打算将孔裟云拉入小姐的阵营,以后也算多个人帮小姐。 “喔。”冬梅也不知道为啥不太高兴,只是……若是奚芷凝小姐是宜瑶小姐的话,也许更好也不一定,她幽幽的想道。 “不过,我也是猜想,要等小姐确认了才知道。”红玉接着说道。 “嗯,你说的也对。”冬梅低声道。说罢,她也不再说话,红玉和她两人似乎都陷入某种思绪之中。 一时间,房间沉默了下来。 正当两人沉入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两人没有发现一丝淡淡的香从房间的缝隙中涌入。正在沉思的两人突然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粉胭味,然后纷纷昏睡了过去。 房间里悄无声息,一道娇俏的人影从窗户跳入了房间。 半掩珠帘寒月冷,灯透轩窗幽香焚。 事事迷棋局中局,堪不破梦里伤痕。 第85章 一片痴心深几许?雕阑曲处情幽幽。 夜色如梦,薄雾迷蒙,雨后的天空出现清淡的月光,将雨水侵湿是路面映照着分外明亮。 花府,梅苑厢房。 淡淡的檀香漂浮在空气中,清冷的月光若一层白色的纱笼罩着房间,让厢房里的所有都有一种不真切的错觉。此时,一道娇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窗台跃入,只见她动作轻柔,伏案在桌旁的陷入睡梦中的两个丫鬟红玉和冬梅都没有任何察觉。 人影从窗台跃入后,一双清亮的眸子便紧紧地落在了躺在床畔的人儿身上。片刻后,人影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叹息,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夜色里说不出的寂寞,像是包含着无限的心事,轻轻淡淡,随着夜风渐渐消散开来。 缓缓的关上窗户,衣袖一挥,在桌上摇曳的烛火便瞬间黯淡下来,房间陷入了黑夜之中。人影轻手轻脚地绕过伏在桌上沉睡着的红玉和冬梅,走到了床畔。 取下面纱,奚芷凝略显苍白的容颜便显现出来。 她在床畔坐下,指尖便迅速的搭上了昏迷花蓉钰右侧的手腕三寸之处。 “怎么会这样?”待感受到花蓉钰体内混乱的气息和毒素,她脸色一变。她之前以为花蓉钰会昏迷是因为她进入房间之前用了使得人熟睡的药香,所以她对于陷入昏睡中的花蓉钰并不意外。可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明显不是她预想的那样。 从花蓉钰的脉象来看,她是受到了很重的内伤,然后又中了毒。 若只是之中一样,奚芷凝还没有这么担心,可是受了重伤又中毒,那要想恢复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最主要的是花蓉钰的体质似乎和其他的人不同。之前在山洞中,她就发现她中了红木藤的毒后,误食迷叶和乌梗体内经脉中形成了一股寒流,虽然这寒流没有伤害她的经脉,可是令她却无法摆脱。 如今的情况更加复杂,不知道花蓉钰之前用了什么方法,这寒流似乎和她的内功融合在了一起,成了她体内的一部分。这本是好事,坏就坏在了花蓉钰这次中的毒。这毒不知道是什么炼制而成的,在花蓉钰受的重伤之下,迅速的在她体内扩散开来,偏偏这毒素和她经脉中的寒流相互克制,使得他的伤势变得异常诡异。 第88章 奚芷凝眉头紧蹙,这和她当初预料的情况相去甚远。若只是单纯的中了今晚的烟毒,她给花蓉钰换血后就她就可以恢复。可如今的情况却是不同,寒毒和烟毒的相互克制,她若想为花蓉钰清除烟毒,就必须先分离出这两种毒素,否则,她给花蓉钰换血,两种毒素的平衡一旦破坏,不仅不能帮她解毒,还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以她现在看来,花蓉钰的情况很不乐观,寒毒虽然和烟毒融合阻止了毒素侵入心脉,不会让她暂时有危险,可是长久看来却是不然。这两种毒素相生相克,一旦其中一种毒性压住住一方在花蓉钰体内爆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她要为花蓉钰解毒,除非…… 除非她先将寒毒引入她的体内,然后再催动自身的精血为其换血。她要先用药物引导花蓉钰的寒毒侵入她经脉,在寒毒未扩散之前将其控制在她丹田之中,然后再用内力催动精血换入花蓉钰体内。只是这样一来,危险程度很大,她在换血过程中若是内力不济,寒毒压抑不住扩散,她想要救下花蓉钰就必须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且,即便是她侥幸成功了,寒毒也会永久的留在她体内,加上换血的后遗症,恐怕她不仅是会如师姐所说的与寿有损,恐怕穷其一生都会无法摆脱渡入体内的寒毒,日日与寒毒为伴。 “追到了给你银子换糖果,追不到罚你给我买糖买到老。”奚芷凝低声轻叹,她都分不清她对花蓉钰的情感究竟是如何。是儿时的那份无可割舍的回忆,还是如今对她那种一眼便可望穿彼此的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感。 指尖花蓉钰手腕处微微停顿停,她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清冷的眸子了闪过一丝不容动摇的坚定。 她将花蓉钰扶起,两人盘膝而坐。望着花蓉钰泛白的脸孔,她毫不犹豫地抽出早准备好的银针,银针如闪电一般划过两人的掌心,微凉的刺痛让她似乎更加清醒了几分。 十指相扣,她催动内力将服下的药力,缓慢地引导花蓉钰体内的寒流朝着她的体内流动。 时间缓慢的过去,随着时间流逝,奚芷凝的脸上浮现了白色的寒霜,她的脸色日渐苍白,然花蓉钰体内的寒气似乎绵延不绝,她的丹田似乎也快要被这寒气冻僵,她心底焦急,然手中的催动的内力却分毫不敢停顿。 一丝血腥味涌上她是喉咙,感觉到内力渐渐流失,她垂下眼眸,也许,她真的会这样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要救她。奚芷凝咬了咬唇,毫不犹豫地将体内最后的内力催动送入花蓉钰体内。 花蓉钰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似乎又见到了儿时穿着红色衣衫笑得天真烂漫的韦宜瑶,可当她想要靠近的时候,韦宜瑶的画面变得渐渐模糊起来,她想要追过去,想要抓住她,人影却渐渐在她眼前消失。 “不要走。”梦中的的花蓉钰呼喊道。 她朝着远去的背影用力扑过去,堪堪的只握住了人影的一只手。她无法去形容握在她手心处的手给她心底带来的触动是什么,她只觉得握在她手心处的手异常的冰凉,像是冬夜里的盈盈白雪,让她的心似乎也被这寒意所侵蚀,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愿意放开手中的冰凉。 “不要走,不要……。”她低声的喃喃道,像是祈求,又像是童真的孩子在轻轻呢喃。 人影似乎微怔,远去的脚步稍稍停顿,花蓉钰瞧见那只被她紧握着手的人缓缓的回过头来,恍惚里她依稀又瞧见的了奚芷凝,她那双清亮幽深的眸子依旧如她第一次见到时候那样的清凉,多情又薄凉,一如她自己。 紧握着的手松了松,却仍然不愿放开。她像是被自己惊吓住了一般,眼底似乎又浮现出了雨中的那一幕。 楚莲寒深情款款的扶着奚芷凝走上马车,两人的神情是熟稔的,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楚莲寒眼底的柔情,她可以听到奚芷凝轻柔的回话声,远远的望去,两人在一起是那样的般配,般配到让她觉得异常的刺眼。 她瞧见火光从墨宝轩传来,她就想到奚芷凝还在那里,抑制不住地想要去看看地是否安好。哪知道她才进入火场就瞧见了奚芷凝危险的一幕,身体不受控制地就扑了上前去,挡在了她的身后。 直到背心处的疼痛传来,她才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若不是楚莲寒的那声惊呼,她还沉侵在自己的世界里。为某一个人不顾一切,这本就违背了她对人事的原则。这世间能她让拼经全力的人都去了另一个世界,她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如今,她懂得了隐忍,懂得了不再付出,任何能影响她情感和判断的人,都是她复仇路上的阻碍。 明明早做出了取舍,决定放手。为何当亲眼桥架那样的画面,她的心依旧感到不受控制的痛楚? 舍与不舍,本由不得她,既然如此,又何苦让错延续下去? 握在她手心中的手似乎越来越冷,花蓉钰明知道该放开,却忍不住握紧了几分。就这片刻,梦中的片刻,让她最后紧握着一次。 感觉到手心被紧握,奚芷凝微微睁开眼眸,源源不断不断的寒气此刻忽然停顿了下来,若不是花蓉钰依旧紧闭着眼眸,她几乎以为是花蓉钰清醒了过来。 奚芷凝松了一口气,寒气不再涌入,那她便可以支撑下去了。 寒气压抑在丹田,她缓缓将体内的精血送入花蓉钰体内,沿着她体内的经脉游走。随着精血的输入,两种不同的的血脉在两人的身体里渐渐融合,再也分不出彼此。 花蓉钰苍白的脸孔逐渐恢复了血色,身体里的寒凉也随着精血的输入而缓慢的消散开。 雨后的的月色轻朗,幽幽的银光散落在厢房飘动的帷帐上,带着一层蒙面的微光。帷帐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在地面上带起一抹晃动的影子。在影子的中央,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十指相扣,远远望去,像是相拥的恋人在倾诉思念,既缠绵缱绻,又带着说不出的淡淡忧伤。 夜色朦胧,远处依稀传来屡屡琴声,弦声清扬,如泣如诉,像是也在倾诉着无言的伤感。 月浅灯深影朦胧。琴弦声中,绕梁余味悠。满腹心事谁可语?夜风拂过窗棂前。 眉梢眼底愁无数。前事旧记,茫茫天涯路。一片痴心深几许?雕阑曲处情幽幽。 第86章 弦哀含情,惊觉南柯一梦中。 西楚国,皇宫,戌时。 寿宵宫的正店内,一身着灰色袍服的小太监手中捧着一副画卷恭敬地走进来,给跪在主位的太后娘娘跪下请安。“启禀太后,镇国府托人送了画卷给您。” 正殿的地面是白色的大理石铺成,表面光滑细腻,夜间灯笼晕黄色的光照在地面,散发出盈盈的波光。小太监的头埋得更低了,他双手轻轻托起,将手中的东西向前递出。手中的这份画卷是太后的亲弟弟长子镇国府王爷奚德山递上来的。谁都知道太后和弟弟从小感情深厚,太后能有今天的地位,也多亏了弟弟拼死相护。 当年,先皇上并不宠今这位太后,也就是当时的丽妃。那时候皇上宠爱贤妃,贤妃更是肚里怀有子嗣,可是最后贤妃在生产前却中身中剧毒,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皇上大怒,派人查清真相,而所有的不利证据都直指是丽妃,更有人传言说丽妃妒忌贤妃有了皇子,为了毒害了的皇子而出此计。先皇欲下旨废了丽妃,后来就是丽妃的亲弟弟在大殿以命相护,为证丽妃清白服自愿用毒酒,三日若是不能证明丽妃清白,便替丽妃而死。先皇感其姐弟情深,便宽限了三日,为丽妃证明清白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三日里查出使得贤妃丧命的幕后人竟然是皇后,总算是让丽妃还以清白。 事情的最后,是皇后见事情败露,服毒而死,先皇因误解丽妃对其心中有愧,加之丽妃温婉可人,其子聪慧,不久丽妃便被封了皇后。丽妃能从妃成后,全依赖其弟弟,本想对其补偿,奈何命运弄人,丽妃封位后不久,这位弟弟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了独子,也就是如今的镇国府王爷,奚德山。据说,丽妃的弟弟终究是因为毒药的药性伤了身,才早逝。更有人传闻说镇国府王爷奚德山虽为异姓却能封王,也是拜其父的庇佑。不过不管真相如何,西楚国朝堂的人都知道太后对镇国府亲密不同一般,不仅时常送些宫中的稀罕物给镇国府,还时常宣召将镇国府的奚王爷和世子入宫陪伴、闲话家常。 正殿上,一宫装妇人端坐在主位上,在两个宫女的在旁侍候着,岁月虽然在她的脸色留下了痕迹,发丝间有些微的白发,然那眼底的精明和威严却不容小觑。 “这是?”眉头微皱,她指了指小太监手中的东西,迟疑道。 “回太后,这是镇国府王爷送来的准备入宫选秀的镇国府小姐的名单和画像。这位小姐是将军失落在外的女儿,前不久才认回,不过,听闻这位小姐很少知书达理,又性情温和,很得将军喜爱。前不久还救了楚小王爷楚莲寒,多日不问世事的的楚王妃也心生喜欢。”小太监躬身恭敬地回答道。 第89章 “柳月,将画像呈上来。”楚太后点点头道。话毕,她身边的一个小宫女上前,接过了小太监手中的画像,送到她身前。 “将画像打开。”楚太后身边的身穿蓝色长裙的嬷嬷走过了吩咐道。接过画像的宫女忙恭敬地将画像解开,双手托着画的一头,高举头顶。 “真像……。”楚太后看了画像眸光一凝,喃喃道。 “太后您是说这女子和当年的夏雨筠那个贱人很像?”楚太后身边的嬷嬷念安问道。 “闭嘴。都说过在这后宫里她的名字是禁忌,你竟然敢提起。”楚太后冷声道,但却并未真的发怒。显然楚天后并不排斥念安这样的说法,否则,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嬷嬷怎敢放肆。 “是,太后。奴婢只是恨那贱人不识抬举,太后您又何苦让奚王爷找和她相似的女子入宫。皇上他……”念安忙跪在楚太后身边,小声道。 “皇上是天下的皇上,他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那个女人死了,那就找个像她的。我的儿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他想要个女人,我这个当娘的就替他找到。”楚太后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找不到他合心意的女人。” “还是太后替皇上着想。”念安赞道。 “此女参加今年花府的百花会了没有?”楚太后挥挥手,示意收起画像。 “回太后的话,今年因为花府出了刺客,所以今年百花宴的百花仙子并没有选出来。”楚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念安答道。 楚太后沉思片刻,开口道:“过两日,你传我的旨意下去,这届的百花仙子就封这位奚芷凝了。宣旨的时候,你派个得体的人跟着去看看,这位姑娘的品性如何?” “是,太后。”念安道。 “你起来吧,这事情不要让皇上知道。你知道他这些年因为那女人的事情怨我,所以……”楚太后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奴婢明白,太后放心。”念安起身,恭敬地道。 “夜深了,我也乏了。你下去吧。”楚太后揉揉额头道。 寿宵宫又恢复了宁静,窗外的雨丝停歇下来,风儿摇晃着庭院的枝丫,乌云散去后,一丝皎洁的月光照在雨后的地面上泛起幽幽的冷光。 镇国府,梅苑。 黎明时分的天空灰白一片,镇国府梅苑的厢房后的围墙上一道娇俏的身影越过围墙,翻身推开了后院厢房的窗户。月色下,人影的动作有几分迟缓,踉跄的脚步显得有些虚浮。人影翻身进了房间后,似乎松了一口气,走到屏风后,人影缓缓解下黑色的面纱,褪下了黑色的夜行衣。 回到熟悉府房间,奚芷凝用药物吊起的最后一口真气在精神松懈下来后,再也支撑不住,在她体力涣散开来。她虚弱无力地抚着屏风,勉强换上了平日里的衣衫,她还来不及走出屏风,身后忽然探出一直手,直接朝着她的的咽喉三寸之处划去。 奚芷凝心中一惊,若是往日里她要躲开这样的攻击并非不可能,只可惜今日她为花蓉钰换血又耗费了几乎全部的内力,她如今连别说避开攻击,她在那样快速的攻击下连移动分毫都搬不动。电石火光之间,她想到了很多种方法,可偏偏没一种方法不需要内力支撑,她如今丹田只感觉寒意刺骨,哪里有丝毫多余的内力让她使用? 也罢,奚芷凝心底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准备等待无可更改的事实。 她可以听到风声划过耳畔,咽喉处本该有的痛感却没有传来,她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师傅?”奚芷凝掩饰不住的惊讶,这不是教她武功,一直蒙着面纱的黑夜女子吗?她来京城后也曾想打探她的消息,只是人海茫茫,她对她的行踪完全不了解,又能去哪里寻找? “你肯叫我师傅了?”蒙面黑夜女子冷哼一声,道。 奚芷凝一愣,她以往不是不想叫师傅,只是黑衣女子并没有正式收她,也没有表达出这样的意思,她实在是叫不出口师傅两个字。只是昨晚师姐卫素将话说的明白,她已经是师门中人,她如今见到黑衣女子当然应该叫一声师傅了。 “师傅……”奚芷凝听黑衣女子的口气,似乎对她一直没有叫师傅还有些不满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低声再叫了一声师傅。 “算了,算了。”黑衣女子打断奚芷凝,摆摆手,显然是不打算再深究了。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避不开我的攻击?以往我教给你的那些,你都忘了吗?”女子厉声问道,只是她即便是生气中,江南软糯的语调也让那份凌厉削弱了几分。 “我……”奚芷凝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关于花蓉钰的事情,关于她记忆起以前的往事。想说的似乎很多,然而到了唇边,最后又淹没了下去。 黑夜女子冷哼一声,冷声道:“怎么,有难言之隐?” 奚芷凝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眸,轻声道:“都过去了,反正我也没事。师傅就不用担心了。” 黑衣女子显然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她抬起手,迅速的抓起奚芷凝的手腕,指尖熟练的搭在了奚芷凝是手腕三寸处。 奚芷凝本能的想要避开,然而黑衣女子早就像是料到了她的想法,淡淡道:“你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可以避开几次?” 奚芷凝一怔,她几乎忘了她现在身体的状况,师傅抓她手腕的动作没有用内功,她能避开,可是师傅若是用了内力,光那份速度她就万万躲避不开。想到这里,她的手腕微动后,又停顿了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似乎又很漫长。 良久,黑衣女子抬起头来,蒙着面纱的脸看不出表情,可她那双眼眸里透露出的震惊却是掩饰不住。 奚芷凝有一种被窥破了内心的错觉,她轻轻抽出手来,眼眸微垂,轻声道:“只要精心调养,身体应该没事的。” “卫素,你见过?”黑衣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极力在压力着什么。 “师姐,我见过。她今晚来过这里。”奚芷凝道。 “她给你服用了九转万灵丹。”黑衣女子不是询问,而是肯定道。 奚芷凝点点头,道:“京城里似乎有人放出毒烟,师姐说着烟是专门针对无忧门的人而来。只要是近日里服用过无忧门调理内伤的玉露丸,就会中毒。所以,她将药丸给我服用了。” “我知道,我今晚来就是为了这个。本来是担心你中毒,只是来的时候遇到了点事情,耽误了时间。没想到她……也来了,还给你服用了九转万灵丹。”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又严肃起来,她看着奚芷凝,一字一句问道:“她有没有告诉你,服用这个后什么事情是可以做,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这……”奚芷凝的心一紧,她已经猜到了师傅要问什么。只是,她知道,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楼夜半西风紧,灯影重重。斜月梧桐,雨过满地花残红。 眉梢暗藏多少事,空无人懂。弦哀含情,惊觉南柯一梦中。 第87章 庭外花影红满枝,天际晨曦厌厌迟。 镇国府。 厢房的的烛火摇曳,厢房里散着檀香的香味,在檀香的香味中夹杂着一丝微弱的血腥的味道。 “怎么不想说?”黑衣女子看着奚芷凝,面纱上露出的眼眸中透着深思。“你的房间里即使熏了香味,你身上的血腥味道还是压不住,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奚芷凝一惊,她之前确实也发现了这点,她以为是身上沾染了血迹的原因,所以她才熏了香,想盖住血腥味。难道还有其他的缘故不成? 看到奚芷凝的表情,黑衣女子的表情更沉了几分,她望着奚芷凝,步步紧逼地问道。“卫素,她说还是没有说?” 奚芷凝目光微垂,她实在是不想说关于换血之事,可是师傅却逼迫着她谈及此事,而且这事情还牵连着师姐,让她更是犹豫。看师傅的样子,似乎对于此事甚为反感,连带着对师姐也有不满。 “这个事情不关师姐的事情。师姐说了不可以为人换血。否则以后每月逢换血之日都会身体寒凉难忍,落下不治之症,与寿命有损。”奚芷凝咬咬牙,低声道。 “那你知道了,你还这样做?是什么人值得你如此?!”黑衣女子的声音又快又急,像是隐含了无限的怒气。 “师傅,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没事。”奚芷凝喃喃道。 “什么叫过去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后果有多严重!!你师姐她……她只告诉你了会每逢换血之日身体寒凉有损寿命,并没有告诉你其他的……。她明知道换血后还会……”黑衣女子顿了顿,似乎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之中。 “还会什么?”奚芷凝微愣,之前师姐说换血并未提及其他的。 黑衣女子幽幽叹息一声,道:“九转万灵丹,虽说是可解天下剧毒的灵药,可是它最重要的作用却不是解毒,而是药引。” “药引?”奚芷凝惊呼道。她怎么都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情?怪不得她在翻阅无忧集的时候,看到解毒一篇的时候,发现似乎是少了几页,难道少掉的页就是关于这个? 第90章 “是的。天下武功想要大成,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黑衣人缓缓道。 奚芷凝摇头,她确实不懂。她的武功虽说是眼前的人教授,然而她所知却很少。 “但凡想要武功大成,最难的是心魔,武功有所成者,很难越过心魔,越是武功高强越是如此。很多人都是最后走火入魔,或是终身难有寸进。而这九转万灵丹就是祛除心魔的药引,若有人服用九转万灵丹后,为人换血,则被换血之人日后若是被心魔所困,取用换血人心头血,便可以解除心魔,还可以取走换血人的一半功力,功力大增。”说道这里,黑衣人看了奚芷凝一眼,接着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若是为人换血,那你就成了那个人的控制心魔的药引,若被换血的人有任何心思……”黑衣人厉声道。 “药引?”奚芷凝眼眸低垂,一时间分不清心底的情绪。 “是的,药引。” “你不知道有多少的人为了这个药引疯狂。所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在事情没有变的更严重之前……”黑衣女子声音冰寒,眼底是肃杀一片。 “至于你身上的寒毒,我会想办法帮你抑制住。只要你能……算了,这个先不提。” “师傅,你是说我会成为被换血人的药引?”奚芷凝不解地问道。 沉默片刻,黑衣女子皱皱眉头,似乎有些犹豫的说道。“当然不是你想这么简单。因为你是换血之人,服用了的九转万灵丹,你便成为了对方的药引,不过,对方若想要你成为药引解毒,得有一个条件……若是不能达成条件,即使取得了那也无用,而且还是剧毒。” “剧毒?”奚芷凝一愣,她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师傅,那条件是什么?” “问这些干什么!”黑衣女子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眼神凌厉。 “徒儿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奚芷凝微愣,她没有想到黑衣女子对此事的态度如此严厉,似乎里面还有什么她不想让她知道的东西。 “此事不要再提,为师是不会让你成为药引的。”黑衣女子冷声道。 奚芷凝知道一时间也问不出其他的,想了想,她开口道:“师傅,若是……我将心头血取出,那后果最后会怎么样?” “若取心头血为人解除心魔,你有一半的机会活命,运气好的话功力能剩下三成。不过,即便是你不会死,却比死痛苦。”黑衣女子看着奚芷凝一字一句道,“除了每日受寒毒之苦,最痛苦的莫过于日日受锥心之痛。所谓,生不如死,莫过于此。这药所以珍贵,就在于此。这等于是用一个人的命为另一人做药引。”黑衣女子沉声道。 “一半的机会活命……”奚芷凝的掌心紧了紧,若有一日花蓉钰需要,她是否会做这样的选择?答案,或许在她为她换血的时候,她就该明白了。师傅的这一番话,只是让她自己看得更明白而已。她受寒毒之苦是甘愿,本与花蓉钰无关。更何况花蓉钰永远不会知道她为她换血之事,更不用提让她做药引了。 “好了,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这样的隐患存在,宁可杀了,也不要留下后患。”黑衣女子看向奚芷凝,眼神凌厉。 奚芷凝垂下眸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是什么意思?”黑衣女子怒道。 奚芷凝沉默,却不再回答黑衣女子的问话。 “好,很好。你们都很好!都很好!明知道如此,还故意为之……”黑衣女子像是气急,心口剧烈地起伏。 奚芷凝一愣,听黑衣女子的话,难道有人和她一样做过同样的事情? 想起卫素吩咐她不可为人换血时候的表情,难道,当年卫素做过和她一样的事情?若是这样,那个让她愿意付出的人又是谁?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黑衣女子毫无表情的眼眸里是浓浓的杀意,浑身上下都透着森冷。 “师傅……”奚芷凝抬起头来,眼神固执地望着黑衣女子。 “你!!”黑衣女子的瞳孔收缩,身体透着阵阵杀气。“说,那个人是谁。”黑衣女子走到奚芷凝身前,冰冷的指尖搭在她的咽喉之处,似乎是她若是没有给出满意的回答,那下一秒,等待她的或许就是丢掉性命。 奚芷凝望着黑衣女子的眼眸,她不懂为何前刻还关心她的师傅,为何下一秒变化如此之大,只是她既然要救花蓉钰,又怎么会让她丧命在她师傅之手。“我不会说,即使是师傅要了我的性命,我也不会说。” “好,很好。”黑衣女子气急,似乎没有料想到一直在她面前乖巧的奚芷凝也有如此执拗的一天。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身体受伤的情况下为人换血,又中了寒毒,你的寿元已经减损。”黑衣女子沉声道。“你忘了我当初给你说的话了?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了?你这样的身子,谈什么报仇?” “我不知道身体究竟会如何。不过,即使知道,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师傅,算是徒儿求你了。”奚芷凝轻轻咳嗽一声,缓缓道。“师傅说的话我没有忘记,所以这是我唯一的一次任性,还请师傅原谅。” 黑衣女子静静地望着奚芷凝,透过眼前的人,她像是又回到了很多年前。跪在她身前的女子也像是奚芷凝如今一般,信誓旦旦,宁可付出生命也要保护那个人。手缓缓地放了下来,黑衣女子身上的杀气消散开。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冷问道:“你可会后悔?为今日的决定?你要想清楚,若是将来再后悔,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即便是你求我再为你杀了那个人,我也不会再帮你。” “徒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谢师傅的关心。”奚芷凝听到黑衣女子语气中的松动,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师傅不去找花蓉钰,那她便放心了。 “你不用放心的那么早,我既然是你师傅,那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事情而不理。所以,你要我放过此人,可以答应,并且我也可以保证不去追问这个人是谁。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否则,即便是翻遍京城,我也会找出那个人来,杀之。”黑衣女子何尝看不出奚芷凝眼底细微的变化,她冷声道。 奚芷凝神色一凝,为黑衣女子眼底的杀意所震撼。 “师傅请讲。” 黑衣女子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院子外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奚芷凝听得有人在敲外院的院门。接着,她听到了兰梦走出房门的声音。 “师傅,似乎有人来院子里了。徒儿收拾下,出去看看。”奚芷凝对于院外的情况也是不解,她朝着黑衣女子问道。 “也罢。你去吧,天要亮了,我先走了。至于我要说的事情,等晚上来再说。”黑衣女子看了下窗外的天色,思考片刻后道。说完,黑衣女子也不等奚芷凝回答,便转身推开窗户,一跃而出。 庭外花影红满枝,天际晨曦厌厌迟。 忆归路相逢茫茫,梦醒忍知今几时? 第88章 伤心难言伤心事,只叹浮萍无根怨。 镇国府,南苑。 缓缓的听到院子外有人声攒动,奚芷凝抬眼望了一眼朦胧亮的天色,轻声叹息一声。 又是一夜过去了,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衫,想起师傅之前说的话,她抬起衣袖放到鼻息间,然后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她是身上确实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道,虽然说不靠近仔细闻是不会发现,但是实在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微微沉凝片刻,她走到梳妆台前。轻轻挪动梳妆台背面的一个装饰的雀儿,左三右二的转动,梳妆台便出现了一个暗格。她从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服下。 这个暗阁是她回到镇国府后一次无意中发现的,应该是修建房屋的主人放置贵重物品的地方。因为暗格很隐秘,她便将一部分研制好的丹药放在了其中,当然这里只放置了一部分,就是害怕这个暗阁会被其他的人知道,毕竟这里是镇国府,难不保会有其他的丫鬟婆子以前打扫的时候发现过。 她在发现暗格后,私下问过兰梦,关于这个院子的情况。据说院子是前朝一位公主府,从镇国府建立起来前就存在,以前这个位置是主院,镇国府在修建院子的时候,有风水先生说这个位置和王爷八字不和,便被弃用为偏院,王妃也不喜欢这里位置,就作为待客用的院子,虽说南苑听着尊贵,实则是从王爷搬进府中后,一直荒废在这里,从没人真正的住过。 院子里面的摆设和家具都是前朝的留下的,直到她来到镇国府,管家才将这院子想起来,让她搬来这居住。 服用下丹药后,她将暗格恢复原状,坐下运气调息,片刻后,感受到身体里的血腥味被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掩盖,被抽空的身体稍微感受到了一丝力气,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服用的丹药是她最近才炼制的桃花丹,镇国府里有不少桃树,春日里桃花开满,她便起了想要做桃花香丹的想法。一来是她喜欢这桃花的香味,二来是她上次去花府里,发现花府也种了不少桃花树,近日里桃花盛开,她想再夜探花府躲开花府的守卫,若身上有桃花香,她要隐藏在桃花林中则更不容易被发现。当然,桃花香丹最主要的功效并不是让身体散发出桃花香味,它实则是一枚恢复内息的丹药。 第91章 以前她就知道这桃花香丹的炼制方法,但是需要新鲜的桃花花瓣,并且苦于一直困在院子里没有办法配备齐各种药材,没想到如今到了从白若寺回到镇国府倒是方便了她。她之前在王爷面借口前提及她在白若寺救小王爷楚莲寒受了内伤,身体受伤后没有完全恢复,需要一些药材调理身体,王爷奚德山便同意让管家为她准备需要的药材。所以,如今她需要什么药材,只要吩咐一声,便会有人送来。 借着这个机会,她便配制了一些丹药,而这桃花香丹便是其中之一,调理内息的上好丹药。 才调理好内息,方面外便传来了兰梦的声音,:“小姐,可起来了?外院来了人,说是宫里来了人,要小姐去正厅。” 奚芷凝虽说猜想到是有事情发生才会一大早有人来南苑,本担心是她昨日外出遇到的大火事情被王妃发现徒生事端,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宫里来了人。想到师傅之前让她入宫的话,她陡然心中一凛。 师傅一晚上来找她,真的只是来看看她吗?若不是,那又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奚芷凝抛开乱系八糟的思绪,走到屏风后将夜行衣小心地收好和师姐给她的那本医书放置在一起藏在了床角靠墙的地砖下,整理下换好的衣衫,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 “兰梦,你告诉前来通报的丫头婆子,说我梳洗好,立刻便过去。木芍,你进来帮我梳理个适合的发型,最好是要快点就能梳理好的。”奚芷凝看了一眼站在房门前的兰梦和木芍,吩咐道。 “是,小姐,兰梦立刻去回复院外的婆子丫鬟。”兰梦听说是宫中来人,也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忙应道,说完便匆匆回前院走去。 木芍见兰梦的谨慎,不敢有分毫耽误,立刻走到梳妆台前,从梳妆台面上放置的一排发饰中挑选了一枚白玉花发簪,道:“小姐的容貌不俗气,本可以打扮得更妖艳动人,只是这见宫中的人,恐怕不能艳丽太过,所以我准备为小姐梳理一个简单的垂鬓分肖簪,配上这白玉兰花簪,灵动又庄重脱俗。” 木芍的挑选也正中奚芷凝的心中所想,她便点点头,坐下让木芍为她梳理发丝。 木芍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本事,片刻便将她略微凌乱的发丝收拾妥当,瞧着铜镜中端庄的发饰,奚芷凝满意的点点头,夸赞道:“你这丫头,这有份手艺,就算是我不在你身边,也不愁生计了。” “小姐,你不是说不让木芍离开你的吗?难道小姐想不要木芍了?”木芍委屈的扁扁嘴,一点都没有被夸奖后高兴的意思。 奚芷凝瞧木芍委屈的模样,嫣然一笑,道:“傻丫头,这是夸你。” 说话间,兰梦梦回到厢房禀报那些丫鬟婆子先离开了。 奚芷凝点点头,看着两人正色道:“不知道为何宫中会来人,还指明让我去,你们两人是我最贴心的人,此番前去你们都小心些,别让人拿了错处,到时候我怕我都保不住你们。” 兰梦和木芍也知道事情的严重,忙点头答应。见时间不早了,兰奚芷凝也不耽搁,直接领着兰梦和木芍朝着前厅而去。 奚芷凝走到前厅的,还未进门,她便听到王妃小心翼翼的赔笑声,她心中更是紧张,能让王妃都小心翼翼的人,恐怕并不简单。 待小厮通报后,便有丫鬟带着她和兰梦木芍走进大厅。 王妃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坐在正厅的主坐上,不过她却不是往日那般正坐,而是身子朝着左侧椅子微微倾斜。显然,王妃这是在对左侧坐着的人表示尊重。坐在王妃左侧的是一位年纪和王妃相差不大的宫女,身着蓝色宫装,她之前对宫中的服饰略有了解,能身穿这样蓝色服饰的宫女品阶都不低,有些人即便是王公大臣见了,也得给几分薄面。 “奚芷凝拜见王妃和嬷嬷。”奚芷凝上前行礼。 王妃见她进大厅,却没有将人给她介绍的意思,显然是想看她难堪。她给王妃行礼若不给这位宫里的人行礼,那便是失礼。她拿不定称呼,不过宫里出来的人即便是年纪不大,为了表示尊敬,一般称呼嬷嬷都不会错,更何况此人又身着蓝色衣衫,所以便以嬷嬷尊称。 王妃并没有答话,奚芷凝也不知道她之前的那样称呼是否正确,此刻更是不敢抬头。更何况她虽未抬头,却感受到了左侧椅子上那位宫中来人打量的目光,椅子上的那位似乎对她很有兴趣。 良久,才缓缓地传来了话音。 “倒是位灵巧的姑娘,你抬起头来。我叫念安,你以后可以称呼我为安嬷嬷。”说话的人正是念安,她是领了太后的旨意,前来看看这位画像中的姑娘是否真的和那位相似。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这世间真有相似若斯的人,所以从奚芷凝进门她就陷入了沉思中,没有来得及阻止王妃的刻意为难。 “是,安嬷嬷。”奚芷凝猜不透这位安嬷嬷的来意,更是小心翼翼,微微抬头便垂下了眸子,不与念安的目光相对。 念安对奚芷凝的表现很满意。眼前这位身着浅绿色衣衫的女子,装扮素雅,发饰得当,浑身散发出一股淡然悠然之意,灵动之余又不失端庄。若不是知道这位是王爷在外的私生女,她都要以为这位是哪家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气质若兰。 “不错。”念安点头,就这份淡雅,就像足了那位。心中有数,她便笑道:“我这个嬷嬷也没多重要的事情,主要是太后对于今年因为刺客的事情未挑选出百花仙子,想让我来了解下当初的情况。奚芷凝小姐当初也参加了百花宴,所以我便一早前来打扰了。” 念安的话半真半假,奚芷凝也分不清念安说的是否就是真实的情况。不过,不是昨夜大火的事情,她也送了一口气。她总有一种感觉,昨夜的那场大火不是结束,而是一场开始。可是,这火是针对她而来的,还是针对她调查的当年往事? 奚芷凝将在她花府遇到的事情挑选重要的描述了一番,念安便笑道:“这事情倒是和听说的相去不大。这样我也方便回去复命了。” 说完,她看了奚芷凝一眼,站起来走到王妃身边,意味深长地对王妃小声道:“奚芷凝小姐的画像很对太后的眼缘,所以,以后要小心照顾。” 奚芷凝距离两人有一段距离,念安有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奚芷凝只能隐约听到画像太后几个字,可是却不知道究竟是何意。加上看王妃周婉芝看她的表情露出的压抑的不悦,显然这几句话是和她有关。 奚芷凝心中惊疑,不明白为何她和宫中的太后牵扯上了关系。又联想到师傅昨夜突然出现,言辞中再次提及让她入宫之事,她的心就忍不住微沉。 虽然早就知道要入宫,若没有恢复记忆,她本无可眷恋,可如今…… 奚芷凝心中暗叹,抬眼轻轻拈起一朵飘落在她的衣袖上的桃花花瓣,望着菱花窗外被昨夜风雨吹落在泥地里的朵朵桃花花瓣,一时间心中愁肠百结。 谁道林花枝头绽,风雨一夜零落念。 伤心难言伤心事,只叹浮萍无根怨。 第89章 绣户微闭暗香暖,荫绿花红小径深。 镇国府,大厅。 奚芷凝安静地立于大厅一侧,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衣角,她的目光望着窗外不远处的一株桃花树,那淡然的神色和大厅里王妃周婉芝压抑的不悦相比,异常的鲜明。念安看着奚芷凝的表现,对她更加的满意了几分。 “王妃,奚芷凝姑娘蕙质兰心,别说太后看着会喜欢,如今我看着也是欢喜。”念安这句话并没有压低声音,而是刻意的大声说道。说完,她淡淡的看了一眼立于一侧的奚芷凝一眼。她在宫里当差,眼力是有的,当然早看出了王妃周婉芝对奚芷凝的不喜,不过既然这个女子迟早要入宫,她也就不妨卖一个面子给奚芷凝,算是个见面礼。 王妃周婉芝也明白念安的意思,只是心中实在是不甘心,她虽然知道王爷想让奚芷凝进宫,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让奚芷凝的画像送入了宫里,还在太后面前露了脸。。最后,她咬紧了牙,挤出一丝笑意道: “嬷嬷放心,奚芷凝是王爷的女儿,当然会好生照顾。”。心中万分不甘,她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周婉芝非常清楚这位念安在太后眼中的地位,更明白自家王爷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就是宫中那位太后。 奚芷凝也感受到了念安的刻意的卖好,只是她实在是不懂为何宫中来的嬷嬷会对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如此。正捉摸不定之间,听得念安道: “有王妃这句话,就够了。”说完,她挥挥手,厅外走进两个宫装的丫鬟,其中一位双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个玉雕的珊瑚摆件。 “奚芷凝,接太后旨。”念安朝着奚芷凝道。 心中微惊,她以为念安就是过来问问话,没有想到还带来了太后的旨意。 奚芷凝跪下,低头道:“奚芷凝接旨。” 第92章 “传太后口谕,奚芷凝姑娘在赏花宴会中表现得体,后在白若寺又救了楚小王爷,故赏赐玉珊瑚以示嘉奖。”念安指了指玉珊瑚,接着笑着道:“恭喜奚芷凝小姐了。这玉珊瑚可是进贡之物。” “谢太后恩典。” 奚芷凝谢了恩,兰梦从宫中的丫鬟手中接了玉珊瑚,小心的捧着退在奚芷凝身后,只见她双手微微有些颤抖,眼底光影闪动,似是惊喜。 “太后的话我传到了,也就告辞了。过些天,还会有新的百花宴,奚芷凝小姐最好准备准备。”念安来的突然,走的也很快。很快,大厅里就剩下了奚芷凝和王妃周婉芝。 奚芷凝哪里能不知道王妃周婉芝心有不满,故在念安离开后借口要小心安放太后赏赐的玉珊瑚告辞而去,周婉芝心中不悦,可之前念安的话还在她耳畔,也不好明着为难奚芷凝,只得点点偶,让她带着丫鬟离开了。 回到南苑,奚芷凝明显的感受到身边的丫鬟婆子看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敬畏,之前的院子被她恩威并施后她感觉这些婆子丫鬟已经收敛很多,可如今看来还是不够的,现在那些人目光中透着的害怕和敬畏更甚,这才是发至内心的敬畏。 奚芷凝心中叹息一声,权势也许对着些人才是最后的枷锁,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这些人是不会背叛,也不敢背叛。 回到厢房,她让木芍将玉珊瑚安置南苑会客的正厅里,然后让兰梦和她进了房间。 走进厢房,奚芷凝坐下后,看着兰梦道:“之前你一路上是不是有话想要对我说?” 兰梦愣了愣,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要入宫了?” “你想我入宫吗?”奚芷凝看了一眼兰梦,缓缓道。 似乎没有想到奚芷凝会这样问她,她迟疑片刻后,低声喃喃道:“之前出院子的小姐都是要入宫的,所以我以为小姐也是要入宫……”说完后,她又补充道:“小姐如果入宫,那不是好事吗?入宫了,才能……” “才能?才能如何?”奚芷凝挑眉,冷声问道。 像是感受到自己说错了话,兰梦讪笑道:“小姐,你吓着奴婢了。奴婢是说入宫了,才能不受人欺负。” 说道这里,兰梦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然后道:“小姐,你等等,奴婢有一样东西给你。”说完,她便匆忙离去。 片刻后,兰梦回到房间,手中多了一本像是书本一样的本子,递给奚芷凝。 奚芷凝接过翻开几页,脸色微变。“这是哪里得来的?” “怎么了?有问题吗?”兰梦似乎也是一惊,忙走到奚芷凝面前,看到她翻看的那几页,然后她又缓缓松了口气道,不解地望着奚芷凝道:“小姐,就是这个,没有错啊?小姐看了这个,学习了以后即使入宫也不会害怕了。” 兰梦给奚芷凝的东西并不简单,而是前朝后宫的秘史,这本子显然有些年代了,而且还是手抄本,单她翻看的这页就记录了前朝后宫一位叫王贵人的事情,中间提及了毒药暗杀以及后宫密道等,就这样一页就让奚芷凝惊讶不以,似乎写这些东西的人似乎亲眼看到了这些事情的发生一般。 在前朝有这样的东西恐怕早就丧命了,即便是如今,这样的东西今看来依旧是惊世骇俗。 “这……你是从哪里来的?”奚芷凝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如果说她之前怀疑过兰梦,担心兰梦在她身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她现在拿出来的东西却让她疑惑了。若是兰梦对她有任何的不忠,这样的东西她根本不需要拿给她。要知道若她真的入宫,这手抄本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可以说是多了一份保命的手段。 “小姐……”兰梦有些犹豫,然后她沉默片刻道:“小姐,说实话,我是被王爷安排到你身边,监视你的人。每一位从院子里走出去小姐,都会安排这样的一个人。只是……”兰梦说道这里,摇摇头道:“小姐,可是兰梦是不一样的。是因为你,所以兰梦才会成为王爷的棋子。” 兰梦的话乍一听很难懂,仔细一想却很明白。她之所以会成为王爷的棋子,是因为她奚芷凝。然而,她的记忆中,她的身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被抄家的韦家小姐,怎么能值得有人在她的身上花功夫? 除非…… 想到母亲留下的那枚神秘的戒指,以及突出出现的师门。奚芷凝的心底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兰梦会不会是也是忘忧派的? 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她更是不能不这样想下去。 想到这里,奚芷凝看了兰梦一眼,从脖子上去下那枚戒指,问道:“兰梦,你可认得这戒指?” “兰梦,忘忧派第三代弟子,拜见少主。”说完,兰梦单膝跪下,轻声道。 “想不到,你也是忘忧派的弟子……”奚芷凝微怔之后,叹息一声道。 “兰梦不是故意要隐瞒小姐,只是……兰梦被告知在小姐不拿出本门信物之前,不可暴露身份。”兰梦为难地道,“小姐,兰梦也被憋的慌啊,可是兰梦又不能主动问小姐。而且,最近小姐比较信任木芍……兰梦也很伤心。” 说道这里,兰梦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接着道:“小姐,兰梦之所以很激动小姐入宫的事情,是因为若是小姐没有主动表明身份,只要小姐入宫,兰梦也可以主动告知小姐兰梦是忘忧派的弟子的事情。” “那你可以告诉我,是谁让你跟着我吗?”奚芷凝想了想问道。 “小姐,兰梦的师傅的名讳叫绯衣,就是她让兰梦跟在小姐身边的。”兰梦道。 “绯衣?”奚芷凝心中一动,绯衣不是跟在母亲身边的另外的一位贴身丫鬟吗?青衣和绯衣,就是当初母亲身边的贴身丫鬟。如今兰梦再度提起绯衣,那绯衣如今是否就在她身边? “你怎么可以联系上你师傅?”奚芷凝问道,她实在是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弄明白,然而她却发现谜题随着她的深入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兰梦摇头道,“都是师傅来找兰梦,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师傅。不过师傅上次离开之前说过你如果入宫,就可以见到她。这本手抄本也是她让我在小姐入宫之前交给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入宫?不过是太后赏赐了一个物件而已。”奚芷凝淡淡道。 “小姐,你有所不知,那送珊瑚是有说法的,珊瑚一是象征吉祥,二是赠送珊瑚,以示对送的姑娘有结亲之意。虽说也有送了珊瑚不了了之的事情,不过,这可是宫里送来的……本身的意义就不一样,若不出意外,小姐恐怕是会入宫了。” 奚芷凝倒是不知道有这个意思,怪不得王妃看到太后赏赐的物件后表情如此微妙,这也不难理解外面的那些丫鬟婆子为何会如此敬畏她了。她如今可是被太后看中的人…… 兰梦和她的心结解开了,兰梦的表情显然比之前自然自在了很多,想来这些日子她有心事闷在心底也是压力颇大。 “小姐,之前那个念嬷嬷说之后还有赏花宴会,奴婢要去提前准备准备,马车什么的药安排好,保证不能出差错。”兰梦还记得之前参加宴会奚芷凝走着回来的事情,这事情对她的阴影还是很大。 “嗯,你去忙吧。忙了一个早上,也乏了。你让木芍安排丫鬟送点食物来,中午就不用再叫我用膳了,我想休息休息。”说了一会话,奚芷凝也感受到精力不济,一夜未眠,再加上早上的这一出,即便是她服用了调息的药丸也是有些吃不消。 兰梦答应一声出去了,一会就有丫鬟送来了清淡可口的食物。 奚芷凝勉强自己吃了一些,便再也吃不下了。知道是身体不适引起的,她也无奈,本想多吃点好恢复体力,那知道胃口根本不是想就能吃下的。 叹息一声,她让丫鬟收拾了东西。丫鬟离开后,确定无人靠近房间,她小心将兰梦给她手抄本和医书放在一起,接着和衣躺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太阳微暖的光从屋檐落到了纱帐,最终又从窗台缓缓落到了地面,直到夕阳西斜,奚芷凝都没有醒过。房间里安静如水,安静到像是空无一人般的寂寞。 绣户微闭暗香暖,荫绿花红小径深。 东风一夜梦成灰,双燕斜阳暮沉沉。 第90章 暮天斜阳照影瘦,帘卷落花粉香红。 花府,暮色时分。 花蓉钰从昏沉沉的醒来,房间里摇曳的烛火和窗外暮色时分斜阳的红晕夹杂着一起,让她有些迷乱,分不清此时此刻是在哪里。 兴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动静,伏案在床边不远处的冬梅首先醒了过来。她抬眼看到床畔带着一丝迷惑,媚眼如丝又带着妖冶如火的眸子,心底微微一惊。这样的花蓉钰是她从未见过的,清寒中带着一丝情动,一双狭长的凤眸灿若星辰,美的让人不敢逼视。 “小姐,你总算是醒来了。”冬梅推了推身边的红玉,忙走到床前扶着花蓉钰起身。 第93章 红玉被冬梅一推,也瞬间醒来,她看了一眼面色有些慌乱的冬梅,脸色瞬间白了白。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完全没有印象了,更可怕的是她发现此刻天色已经接近暮色时分,也就是说她这一睡睡了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 其实奚芷凝给她们下药的时候她本不想下得太重,以免被发现,可是冬梅和红玉似乎是受过训练,她怕迷香对冬梅和红玉无效,她才不得不动用了“半日醉”的迷香,这迷香无色无味,除了让人昏睡之外,醒来后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也不容易发现被中招。 按道理说中了半日醉的人,一般会这半日里醒来,奚芷凝算过,她天亮前离开后不久冬梅和红玉就会自己醒来,应该不会被发现。只是,她没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花蓉钰因为身体不适,冬梅便在她房间里放了调息内力的药香,偏偏无独有偶,这“半日醉”不同于一般的迷香,遇到这药香不仅没有解,反而更加深了药效。 花蓉钰受伤后特意交代过无召唤不得靠近里院,她身份特殊,所以院子里丫鬟也并不敢轻易靠近院子打扰,这几使得冬梅和红玉一直昏睡,直到花蓉钰醒来才惊醒了冬梅。 冬梅是被花蓉钰的声音惊醒的,并非自然醒来,并且时间超出了半日醉的时间,多了一个白天,这样一来,就破坏了奚芷凝最初的计划。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来过,可是让人惊醒和自然醒来,显然是很容易让人怀疑的。 “你们睡着了?”花蓉钰皱着眉头,看着冬梅和红玉淡淡的道。 冬梅有些懊恼,红玉确实睡着了,更奇怪的是不仅红玉睡着了,连她也睡着了,这几有些奇怪了。然而,她刚刚为花蓉钰把脉,发现花蓉钰的毒已经解了,也就是说花蓉钰并没有在她和冬梅睡着的时候受到伤害,反而是体内的毒解了。若是有人下药加害,这情况实在是说不过去。 “嗯,或许是太累了。”冬梅想了想道,“小姐中毒,我和红玉一直处在焦虑之中,红玉她又动用了内功为小姐疗伤,虽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可是她也是累极了……。” 冬梅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红玉睡着了,那冬梅她自己呢? “那你怎么也睡着了?”花蓉钰似乎若有所思,缓缓道。 冬梅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只能摇摇头,垂下头。“我之前忙小姐交代的事情,一夜未休息,所以可能……而且,小姐的毒解了,应该不是有人进了房间里对我们下了药。”这理由实在牵强,冬梅并不是没有熬夜做过任务,可是若不是这个原因,那房间里没有任何被下药痕迹,只能这样解释了。 氤氲的光线下,花蓉钰狭长的凤眸浅眯着,嘴角似有如无的弧度,像似一抹自嘲:“守护的人睡着了,然后毒解了,我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冬梅看了花蓉钰一眼,低声道:“现在小姐的毒解了,或许和小姐之前中的毒有关也不一定,两者相生相克,然后融合消失了也不一定。” 冬梅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却很难说服花蓉钰。她迷糊中,终觉有人来过,只是她这样的只是感觉,而感觉这种东西最不可靠。然,她的毒莫名其妙的解除,加上冬梅和红玉的睡着……若真的有人来过,那这人又是谁呢?她有什么目的呢? 花蓉钰沉默不言,狭长的眸子闪过几多复杂的神色。 “什么人?”正当房间里的人陷入沉思的时候,冬梅和红玉敏感的感受到了一丝不同的气息,明显是有人潜入了院子里,两人不等花蓉钰开口,便推开窗户,飞跃而出。 不过两人还是出来的晚了些,她们只看到一个黑色人影掠过,等她们下想要追踪而去的时候,那黑衣人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两人沮丧的回到厢房,红玉神色古怪地的开口道:“小姐,人没有追到……不过……” “不过什么?”花蓉钰何尝看不出红玉脸色的古怪,淡淡道:“你跟着我这么久,奇怪的事情也见过不少了,有话就直接说。” 红玉没有开口,这一旁的冬梅忍不住了,她推了推红玉,指了指红玉手中的一个小瓶子,道:“小姐,是有人给你送药来了。还留了一张字条。” 花蓉钰似乎也没有想到窗外的黑衣人会是送药的,她微怔之后,朝着红玉道:“字条和药瓶给我瞧瞧。” 字条是很普通的市面上流行用的书写纸,字迹稍显凌乱,笔锋方向右微微倾斜,显然是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刻意用左手书写。字条上一行字写着:丹药一枚,以解其毒,望君珍重。 花蓉钰倒出药丸,放在掌心处,白色的药丸散发出幽幽药香,她虽不完全懂得药理,也能看出这丹药是一枚上乘的解毒丹。 “小姐,这丹药真的是解药吗?”冬梅最沉不住气,也最好奇,是谁送来了解药。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真的是解毒丹。”花蓉钰收起丹药,缓缓道。 “小姐,你来京城也不久,谁会给你送药来?不对,是谁知道你中毒了?哎,好像也不对,小姐中毒应该没有人知道啊?……‘冬梅一张小脸皱成一团,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下的这种情况。 站在冬梅身边的红玉看了看花蓉钰,犹豫着开口道:“小姐,刚刚我追着黑衣的背影……总觉得……“她顿了顿,然后接着道:“总觉得那黑衣人的背影有几分熟悉。” 冬梅闻言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她看着红玉道:“是谁?你刚刚为什么不说?怪不得我说你的脸色这么古怪……” “让红玉慢慢说。”花蓉钰直接打断冬梅,不得不说花蓉钰的话还是很有效,这让还有一肚子话想要问的冬梅成功的闭上了嘴。 “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花蓉钰问道,她知道红玉的性格,若不是有把握的事情,她是不会随意的说,既然开口,必然有几分把握。 “是的。”红玉点点头道,“前些日子,我为了调查宜瑶小姐的事情,对京城里各大府上的人都做了详细的调查。前不久,我调查了孔府,所以印象比较深。刚刚院子里那个黑衣人的背影非常的像孔裟云的贴身丫鬟冬烟。” “你怎么能肯定是孔裟云的丫鬟?”冬梅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乐意,她在红玉没有开口说之前,还想送药的人会不会是奚芷凝,然而红玉的一番话让她的猜测化为了泡影,此刻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按捺不住心底的不悦,想要给红玉唱反调。 对冬梅的质疑,红玉倒也不恼,她解释道:“我为了混入孔府,刻意的模仿了孔裟云身边的两个丫鬟,尤其是这个冬烟,因为她的身形和我比较像,所以我对她的观察尤为细致。今天在院子里虽然只有一撇,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真的是……”红玉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熟悉的人多了,红玉你也有可能弄错的。况且,孔裟云为什么要给小姐送药来?”冬梅反问道。 “冬梅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之前调查孔府的时候,发现孔裟云在孔府的身份很不一般,若真的是她派人送药来,她这样做肯定有她的理由。”红玉对孔裟云的印象很好,她想了想又接着道:“若是宜瑶小姐,她也希望小姐没事。……” “咳咳。”冬梅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她一把抓住红玉的手,打断红玉接着想要说的话,飞快地接口道:“红玉说的对,宜瑶小姐肯定也希望小姐没事,如今不管是情况如何,总之小姐的毒是解了,这解药小姐还是别吃了。凡事小心为好。” 冬梅想到昨夜里红玉说的孔裟云可能是宜瑶小姐的事情,她就更心里不是滋味,在红玉想要说出孔裟云可能是宜瑶小姐前,她果断的打断了红玉的话,并且握住红玉的手稍微用力了点,给红玉了一个暗示。红玉虽然不懂冬梅为何之前鼓励她不要对小姐隐瞒事情,现在又阻止她说出她调查的情况。 不过红玉性格比较内敛,心道冬梅恐怕是怕她被小姐训,而去她的调查也确实不完备,若是让小姐空欢喜一场也是不好。她稍微想了想也就不再提起,接着冬梅的话到:“冬梅也说的很有道理,如今不管如何,小姐的毒解了就是好事,这解药还是别吃了,小心为好。” 花蓉钰淡淡的看了冬梅一眼,幽深的凤眸看的冬梅心里一阵发慌,她不敢低下头,只得硬着头皮看着花蓉钰的眼睛,她记得花蓉钰曾经说过,若你要想欺骗一个人,就绝不可以回避一个人的眼睛,否则,很容易被发现。 好在花蓉钰看了冬梅一眼后,就转开了眸子,冬梅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暮天斜阳照影瘦,帘卷落花粉香红。 晓风乍寒吹闲愁,一梦经年景不逢。 第91章 独依斜月,笙清弦哀断人肠。 花府,梅苑。 “你们去探查下外面的风声,看昨夜还有事情发生没有?我如今毒解了,只要稍作休息就没事了,你让丫鬟婆子送点吃的过来,我吃了先休息一会。”花蓉钰虽想了想,吩咐道。 第94章 红玉和冬梅忙答应下来, “还有,红玉,你最近帮我多留意孔府,看看这药是不是从孔府流出来的。冬梅,昨夜的烟里有毒,你去查查,昨夜里……还有哪些人中了毒?我昏睡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别的事情发生?”花蓉钰才醒来,身体也感受到些微不适,说完便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开。 两人离开后,花蓉钰吃了些东西,坐在榻上调理内息。她发现原本在她体内的寒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柔和的内息,运行一周后,她感觉到身体因为中毒后的不适明显减轻。只是,花蓉钰皱着头,凤眸里有一丝不解,她的两只手的掌中心处各有一丝淡淡的血痕,像是一条淡红色的丝线,浅浅的穿过她的掌心,直到无名指。 指尖拂过掌心中红色的丝线,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那条红色线就好像天生就存在一样。这是什么?花蓉钰的眼眸里透出深思,她很清楚的记得她受伤回来的时候掌心处没有这条红色的丝线。 这丝线也不像是伤口,若是一般的伤口,花蓉钰还是能分辨的出来,这两条红线像是刻入了肌肤之中,而且表面上的肌肤和旁边的肌肤一致,那红色是丝线是镶嵌在肌肤之下。若果是一般的伤口,那红色应该是在皮肤表面,受伤后肌肤治愈后的红色的肌肤比一般的肌肤娇嫩,很容易区别开。 “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花蓉钰取出瓷瓶,想了想,又看了看窗外已经升起的月色,眸光忽明忽暗。 镇国府,南苑。 奚芷凝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她似乎梦见了什么,然而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依旧是记不得任何。床前的菱花窗半开,洁白的月色如丝般轻柔,她抬眸便看到了房间里的桌子旁的椅子上多了一股人,她心中一惊,慌忙坐起,便听得一声轻柔软糯的女声:“你醒了。” “师傅?”奚芷凝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不过她心底对自己的警惕下降却是暗暗心惊。若是往日,她不至于有人进了房间都不知道,给花蓉钰换血后,显然她的功力也受损,不如以前。 “你过来坐下,我有话说。” 奚芷凝知道师傅前来必然是有事情交代,她点点头,起身走到房间桌子旁的另一只椅子坐下。 “兰梦将书交给了吗?” “师傅?您……”奚芷凝惊讶低呼,转瞬她便明白,兰梦口中的人便是指的便是绯衣。她想过绯衣究竟是何人,可她真没有想到兰梦口中的人,竟然是她的师傅。 “知道为师就是绯衣,很惊讶?”绯衣看了奚芷凝一眼,淡淡道。 “是的。徒儿想过很多次,绯衣是谁,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是师傅。”奚芷凝点头道。 “兰梦是我一次受伤后,偶然收的徒儿。她的资质有限,不适合忘忧派的武功,虽说我收了她,但她算不得正式入了忘忧派。对忘忧派的事情,我并未告知她太多。据我所知,你如今和楚小王爷关系匪浅,若是可以,我希望以后你若进宫,在进宫前你能让楚王府为她找个好的归宿。” “是,师傅。”奚芷凝点头答应道,然后沉凝片刻后,问道:“师傅,你何以肯定我会入宫?” “因为当今太后看到你的画像了,她必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你一定会入宫。”绯衣缓缓道,声音带着一丝无言的寒意。 奚芷凝微微一怔,师傅又提到了画像,她的画像有什么玄机吗? “现在你就别问了,你入宫的那天,我自然会告诉你。”像是看出了奚芷凝的疑惑,绯衣道,直接掐断了奚芷凝想要刨根问底的心思。 说罢,她看了一眼奚芷凝,“你想必也很想知道为师和忘忧派的事情吧?” “嗯。”奚芷凝点头,若不能知道画像的事情,多知道些关于忘忧派的事情也是好的。 绯衣像是陷入了回忆中,良久,她才开口缓缓道:“我和青衣同你娘从小一起长大,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都是忘忧派的弟子。” “那一年,你娘十六岁,从谷外历练回来,带来了一个才五岁大的孩子,据说那孩子和家人走丢了,后来那孩子就留在了忘忧派,而那个孩子你也认识,就是你的的师姐,卫素。那孩子很黏你娘,后来就干脆拜了你娘为师。”绯衣的声音很轻柔,即便是面纱蒙着脸,也能感觉到她此刻言语中的温柔。“那时候的忘忧派,一片欢乐。” 奚芷凝听得绯衣的描述,才发现她对她的母亲了解的太少了。她只知道母亲是韦府的夫人,但是对于母亲的出身却完全不知道。 其实,也不怪奚芷凝,她出意外的时候,才是几岁大的孩子,对母亲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也正常。 “后来呢?”奚芷凝问道。 “后来?”绯衣冷冷一笑,那温婉的嗓音透着一丝嘲讽,“后来的忘忧派一片废墟,鲜血染满了忘忧派的每一寸土地。” 奚芷凝心中一寒,她忙问道:“师傅,忘忧派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为何,她想起了昨日的那颗丹药,九转万灵丹。师傅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她的母亲,提及忘忧派,难道说忘忧派出事和那颗丹药有关? “是不是,和师姐给我的那颗丹药,九转万灵丹有关?”奚芷凝轻声问道。 绯衣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良久,她缓缓道: “九转万灵丹,若非当年你太师祖为了就太师娘,本不会有这药的存在。也正是因为这药,才引出了一场江湖纷争。我堂堂的忘忧派本是无忧逍遥的一派,最后却因为这药,引来了无数的妒忌和仇恨,最终落到了惨遭灭门的惨祸。” “师傅是说,这药是太师祖所炼制?” “当年,你太师娘练功走火入魔,入了心魔失去常性,你太师傅虽然想办法保住了你太师娘的性命,却无法让她清醒过来。你太师祖和你太师娘自来恩爱,怎忍心看心爱之人受苦。至此之后,他便寻尽天下丹方,花费三年时间,才配出了这九转万灵丹。你太师娘也是因为这个丹药,才恢复了神志。”绯衣缓缓道来。 “不过,你太师傅也知道这药的存在太过于逆天,并且这药若要为入魔的人恢复神智需以人为药引,非正常为医者所为,若不是迫不得已,你太师傅万不会如此。你太师傅他心甘为你太师娘为药引,那是因为他们相互信任相爱,即便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心爱之人。可是,若是这药方被心怀叵测的人得到,可以想到后果的严重了。是以,你太师傅在你太师娘恢复神智后,将本来写到无忧医谱上的丹方销毁,可是这丹药毕竟是他的心血,他不忍毁去,便将剩下的两颗药丸传给了关门大弟子,也就是夏雨筠,后来的忘忧派的掌门。” “夏雨筠,忘忧派的掌门?”奚芷凝惊讶的扬眉,她若记得没错的话,之前它让梓夜探查京城中和周边各国的消息中得知这夏雨筠是东陵国前任皇后。“她不是东陵国的皇后吗?” “没错,她后来确实成了东陵国的皇后。”绯衣说道这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一抹嘲讽,奚芷凝以为她自己眼花的时候,绯衣接着道:“那时候,你太师傅已经不问门派的事,让夏雨筠管忘忧派,那两枚丹药也成了忘忧派的至宝。” 奚芷凝想到师姐卫素给她的无忧医谱,那残缺的几页,难道就是记载的这九转万灵丹的单方?“后来了,又发生了什么?我听师姐说,我服用的这药是最后的一颗。那还有一颗呢?被谁服用了?”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可是思绪又飘忽的太快,让她短时间里想不出来。 绯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接着道: “你太师傅为了你师娘,伤了身体,在你太师娘恢复神智没多久,不幸逝世。虽你师娘恢复神智,可她知道你太师傅为了她日日受尽锥心之痛而逝世,悲痛难忍,心力憔悴,加之身体长时间受心魔困扰本已经脆弱不堪,最后,她没撑过一年的时间,也撒手人寰。”提及往事,绯衣声音多了几分说不出的伤痛,像是极力压抑却又无力控制。 世事无常,这个故事听得奚芷凝心惊。那样的一场恩爱,终究抵不过人世间的无常。叹息一声,奚芷凝幽幽道:“太师傅和太师娘都是有情有意之人。” 绯衣冷哼一声,“有情有义最后还不是惨淡收场?” 奚芷凝知道绯衣的性情,也不多劝,接着道:“师傅,我听师姐说这九转万灵丹是可以解除天下的万般毒,那又是怎么回事?” “解万毒。呵呵……确实,这药不仅可以恢复人的神志,还有一个用处,便是解万毒。”绯衣冷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巨大的笑话一般。“就是这个解万毒,害的我忘忧派几乎满门灭绝。”她声音尖利,眼眸里露出了狠厉。 窗外,更深露重,夜已深。 庭前白露凝寒意,小楼灯昏。疏影重重,风透帘栊卷凄窗。 林间小径洒残红,休道无情。独依斜月,笙清弦哀断人肠。 第92章 孤屏难掩月华白,前事茫茫杳无踪。 第95章 镇国府,南苑。 奚芷凝见绯衣提及九转万灵丹眼眸中寒意凌厉,心中一紧。 “师傅……,难道是因为这个药,被人窥视,所以……”奚芷凝很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可是师傅的神情让她不得不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你猜想的没错,当年你太师傅还收留了一个叫无暇外门弟子,你师傅待她恩重如山,教授她各种丹药知识,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可是呢?你想不到吧,她因为没有得到掌门的位置,心有不甘,便觊觎丹药,偷了你师傅的丹药,还将你太师傅拥有九转万灵丹的消息散布到江湖中,让忘忧派一夜之间被满门血洗。若非从太师傅房间里留下密道救了我们几个忘忧派弟子的命,而你师叔和你师姐卫素正巧外出寻找丹方侥幸不在山庄里,如今早就没有忘忧派了。”绯衣说到此处,浑身散发出阵阵寒意,双手紧握。 “你能想像出来吗?那个开满鲜花是山谷里,是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鲜血染红了土地,连山野的鲜花也开着艳红色的花朵。”绯衣一字一句缓缓道。 奚芷凝森森地打了个寒颤,她仿佛也置身在那场血腥的杀戮之中,看到了那无边无际的杀戮。 “那后来呢?那个无暇呢?师叔呢?”奚芷凝忍不住问道。 绯衣深吸一口气,从回忆中醒来,她看了一眼奚芷凝,道:“你若想知道这些,我以后自然会一一告诉你。不过,眼前,我要说的只是这丹药。” 奚芷凝知道绯衣的个性,说一不二,她虽然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也知道不能勉强。只得点头道:“师傅,请说。” “这九转万灵丹确实有解除毒性的作用,不过,解毒只是它作为药引的一个作用,并非九转万灵丹真正的用处。你师娘的病,你太师傅并没有对外说明,所以即便是下面的弟子都不知道具体情况。而后,你太师傅炼制出可以解除心魔的九转万灵丹,为了不被人知道,便对门下弟子宣称是炼制了几颗可以解天下奇毒的丹药,你太师娘是中毒,现在毒已经解了。所以,除了下任的掌门夏雨筠外,根本没有知道这丹药还是药引。不过,就算如此,这解万毒的丹药,对江湖上的人来说也是有莫大的吸引力。”黑衣女子接着道。 “也就是偷了丹药的无暇也不知道这药正真的用处了?”奚芷凝道。 “无暇偷走的丹药是假的,不然你以为你师姐哪里还有药给你服用?”绯衣冷哼道。 “那师傅又怎么知道这丹药的事情,师傅说这是掌门夏雨筠才知道的事情。”奚芷凝不解道。 “因为我如今就是忘忧派的代掌门。”黑衣女子冷哼一声,道。说罢,她也抬起手,奚芷凝在她是手心之处也见到了一枚黑色的指环,和她和师姐的一般大小,只是黑衣女子手心中的这枚戒指中竟然也是一颗忘忧草。 “忘忧草图案?”奚芷凝微愣了片刻,她抬起头来,从心口的取出做出项链的指环,放在手心和绯衣的比较。仔细比较后,她发现她手中的戒指的忘忧草只有三片叶子,而绯衣手中的戒指中的忘忧草有五片叶子。 “为何师傅的戒指和我的都是忘忧草,而师姐的是兰草?”奚芷凝微愣,喃喃道。 绯衣收起手中的戒指,沉声道:“我手中的戒指就是掌门戒指,而你手中的戒指,是忘忧派大弟子戒指。若是有一日我死了,你就是忘忧派的掌门。当然,我手中的戒指也就是你的了,而你以后有属意的弟子,有意传掌门之位,便将你手中的戒指传予。” “我这戒指是大弟子戒指?可是……为什么我娘会留给我这个?我娘她……”奚芷凝有些混乱,脑海中有众多的思绪,却无法一时间联系起来。 “你娘是忘忧派的弟子,有这个戒子有什么奇怪的?”绯衣冷哼一声,道。“若非你娘将这戒子交给你,而忘忧派历来都是大弟子接任掌门,你会成为下任的掌门,这忘忧派关于九转万灵丹的事情,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师傅……”奚芷凝听得绯衣的话不仅没有感到轻松,相反,她的思绪更重了几分。忘忧派惨遭灭门,她娘是忘忧派的,那后来韦府的灭门,和忘忧派这九转万灵丹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太多的线索放在一起,她反而觉得更是茫然,千头万绪怎么都理不清了。 “今日我告诉你忘忧派和九转万灵丹的事情,就是要你知道,你将是忘忧派下任的掌门,忘忧派的仇,就是你的仇。因此,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还是整个忘忧派的……”绯衣说道这里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奚芷凝,神色闪过一丝复杂和不忍,然顷刻间,她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淡然:“因为,为师不能让你出任何差池,这也是为何为师要杀了那个你为之换血的人的原因。” “师傅,你答应过徒儿,不再过问的。”奚芷凝垂下眸子,淡淡道。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绯衣看着奚芷凝的神色多变,良久,她缓缓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这有一颗丹药。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清楚,若是你想明白了,确认无悔,在入宫前,你便将这丹药服下。”绯衣从怀中郑重的取出一个锦盒,放到桌前。“当然,若入宫前,你还没有做出选择,为师可以帮你,为师保证,即便是天涯海角也会找出这个人,杀之。” 奚芷凝心底一寒,眼神带疑惑,她不懂师傅给她这个锦盒中的丹药和杀不杀花蓉钰有和关系。 取过锦盒,打开。一颗浑白色的丹药安静地躺在锦盒之中,她久和丹药为伴,又熟读各种医书,不认识的丹药并不多,可眼前的这丹药,她却是实在一时间分辨不出究竟为何物。 “这丹药是?”奚芷凝疑惑道。 “你仔细分辨看看这是什么丹药?”绯衣并不回答,反问道。 奚芷凝知道师傅有考究她的深意,她也不多说。再次将锦盒放到眼底,仔细观察。然后,她抬起锦盒,像卫素师姐教授的那样辨别丹药的成分方法,只是此时她却并未用指甲盖轻轻挑出一点,而是动作熟悉的将锦盒放入离鼻息一寸处,往复三次的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的轻嗅,最后,她的眼神微变。 她不确定的望向绯衣,缓缓道:“这是……传说中的忘情丹?” 绯衣赞许的看了奚芷凝一眼,道:“这些年你的医书倒也不算是白看了。” “师傅给我这丹药?”奚芷凝不知为何,心中一颤,似乎心底的那份不为人知的心思被赤裸裸的放到了绯衣的眼底。 “我可以不管你究竟为何要为人换血,也可以不去追查此人是谁。不过,我要确定一点,就是你不可以对此人动情。” “什么?”奚芷凝心中一凛,握着锦盒的手不自觉地颤动了几分。 夜色在黎明的破晓前显得多了几分灰色的白,庭院里的小草摆动着腰肢,晶莹的露珠宛若迷人的珍珠散发出淡淡的光晕。月影淡淡,略过窗棂,光影之中,映照着女子苍白色的容颜,如点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痛,无奈中又似带着无奈的解脱。 “这就是为师给你的选择。你可以选择不接受这个样的安排,而是选择让为师杀了那个人。”绯衣面纱外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奚芷凝,声音冷漠而无情。 “师傅,徒儿想知道为什么?”奚芷凝捧着锦盒,沉默片刻后抬眸问道。 “你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是否要坚持知道自己的身世?”绯衣女子缓缓道。 “徒儿记得,之前还特地询问过师傅。不过,师傅说若芷凝一日不入宫,便不会告诉我。徒儿不懂,此事和这锦盒中的药丸有什么关系?”奚芷凝放下锦盒,问道。 “前些日子,你是不是见了梓夜?还让他去查当年的东洲大火?”绯衣看了奚芷凝一眼,淡淡道。 奚芷凝心中一惊,她让梓夜做的事情很隐秘,况且这些日子和梓夜相处,知道他做事有分寸,如果不出意外,怎么会被人知道了她在查当年东洲的事情。可是,梓夜并没有提及师傅,这事情师傅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梓夜的名字,师傅又是哪里打探到的? “师傅,你……怎么知道的?”奚芷凝疑惑道。 “不用想了,这事情不是梓夜做的有问题,而是当年东洲之事在朝廷都算是一件秘事,我又日夜留意有关东洲之事的动向,不然也不会凑巧知道。至于你疑惑我为何知道梓夜的名字,那就更简单了,因为我认识梓夜。你安排他出城调查,我看到了他的身形和武功功法,自然很容易知道他的名字。说起来,当年……我们也算是旧识。”黑衣女子的语气顿了顿,眸子中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怀念,不过这丝怀念之色很快被她眼底的冷漠所替代,她很快的又恢复了冷然的神色。 “师傅,认识梓夜?”奚芷凝惊讶地开口道,她虽然知道她娘和师傅有师门关系,可是她没有想到师傅还认识她娘留下的暗卫。 “他当年是你娘的暗卫,而我……是你娘的丫鬟。所以,我们也算是旧识。”绯衣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第96章 “那我娘?她是不是就是当年东洲尚书韦奇寒的妻子韦氏?我应该是东洲尚书韦奇寒之女……”奚芷凝忍不住开口问道,她虽不想告诉师傅她回忆起幼时之事,不过,既然师傅知道她派了梓夜去调查当年东洲的旧事,她有所猜测也是在情理之中。 “看来梓夜给你的消息让你有了推断。”绯衣叹息一声,一字一句缓缓道。“你当年确实是韦府的独生女,韦宜瑶。” “韦府的灭门,是因为九转万灵丹吗?”奚芷凝脑海中闪过一丝,似乎有什么东西把这些断断续续的线条穿连起来,她颤声问道。 小楼深夜无人时,满院荫绿惆怅风。 孤屏难掩月华白,前事茫茫杳无踪。 第93章 芳草笼。多少无情,飞花飘落成泥。 镇国府,南苑。 绯衣看着奚芷凝有些慌乱的表情,幽幽叹息一声道:“你所猜测的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不过,事情并不只是这样简单。” 奚芷凝不解,难道韦府的灭门,还有其他的原因? “当年的事情,有太多的蹊跷。你娘隐身在韦府,忘忧派的身份一直不被人所知,可是……皇上却突然下令对韦府满门问斩。”绯衣回想往事,眼中露出沉凝之色,“还记得那天,来了大批的官兵包围了韦府,控制家眷后,一部分官兵将集中在一起的家眷进行大肆的屠杀,然后剩下的另一部分官兵四处搜查,并且带走了大量带着瓷瓶药丸相关的物品。若说不是为了这丹药,何苦对韦府的如此?” 奚芷凝没有打断绯衣的回忆,她当年离开府中,根本不知道当年的情况,不过听绯衣这简短的描述,也忍不住心惊。 “只是……”绯衣又摇摇头,道:“若只是为了丹药,这丹药根本不在韦府,没有找到丹药,为何要对韦府的其他人问斩?人都死了,那谁还能知道丹药的去向?” “师傅,当年你在韦府里吗?那你怎么逃出来的?我父亲和娘亲呢?”奚芷凝有些混乱,绯衣说韦府的人被杀了,可是她是怎么逃出的呢?她爹娘呢? “除了我逃出来,其他的人都死了。”绯衣声音淡淡,却听得奚芷凝心底发寒。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蒙着面纱吗”绯衣冷笑一声,缓缓取下面纱,奚芷凝抬头望向那被张布满刀痕的脸孔,心中一颤。那是怎样一张可怕的脸孔?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貌,纵横交错的刀痕像是蜘蛛网一般布满了整个面孔,除了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眸,这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女子的脸。 绯衣将面纱再度遮住脸孔,清冷的声音缓缓道:“当年的我也被集中在那群人群里。”她说道这里,看了一眼奚芷凝,接着道:“因为我在人群最里边,所以有了准备的时间。那些官兵来屠杀的时候,我假装冲向一个士兵的手中的剑刃……” “只可惜你的爹……你的娘,没有时间准备,眼睁睁地被那些官兵杀害了。” 绯衣的描述很淡,似乎那并不是多大的事情,然奚芷凝却是越听心越冷,她几乎可以想像出那是怎样的画面。 “距离心口差三寸……就因为这三寸,我得以不死。因为事先服用了药丸,忘忧派的武功和药物,这点伤还不足以致命。”绯衣缓缓道:“那些士兵以为我死了,将我和那些尸体都抬入了乱葬坑,准备入夜后就烧掉。我就乘着夜色,那些官兵放松警惕的时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走之前,我放了一把火,看着那些亲人全被火海包围。一来那些官兵也无法去挨个检查人数是否正确,二来,这火也算是我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送行。” 奚芷凝听得心惊肉跳,“那师傅你的脸孔?” “我自己划花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知道我是谁,谁能知道我是谁呢?”绯衣冷声道。 奚芷凝沉默了,望着手中的绯衣给她的忘情丹,她开始有些明白师傅绯衣了。大仇当前,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思考自己的情感?自古多情空余恨,她既然身负大仇,又哪被情感牵绊? “师傅,徒儿懂了你的苦心。”奚芷凝苦笑一声,望着绯衣道:“请师傅放心,徒儿定找出幕后的黑手,以慰爹娘和府中无辜亡魂。”说我,奚芷凝便将丹药取出,抬起手腕准备吞服。 “慢着。”绯衣在奚芷凝就要吞下药丸的时候,忽然抬手直接阻止了奚芷凝。在奚芷凝不解的目光中,绯衣将丹药收入了她的怀中。 “这药,我先为你保管。强迫和自愿的区别,你应该懂。你肯服用丹药,可见你并未被情感所困,算是通过了为师的考验。不过,作为你娘的女儿,你也不应该被感情牵绊住,否则,你也不配了。但是,师傅的话说在前,若是有一日你被情所困,有碍你的报仇,我会再将药丸给你。”绯衣盯着奚芷凝缓缓道。 “谢师傅信任。”奚芷凝垂下眸子,心中既是感动又是羞愧。她之所以想服用那药丸,一是为了大仇,二是她有一种想借此断了她对花蓉钰那些似有若无的思念。没有想到师傅只是为了试探她,并没有真的要她服用这药丸的意思。 “我让你进宫,是要你进宫去查,当年为何皇上会突然下令问斩韦家?”绯衣道,“当年的人事都过去了,可是宫中的太后,现在的皇上,必然知道什么的。” “还有,孔家,你多留意些。”绯衣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接着道:“孔家突然出现在京城中站稳脚跟,又懂得丹药之术,我怀疑,她和当年盗走忘忧派丹药的无暇有关。” 奚芷凝眉头微皱,她想到近日传言,花蓉钰和孔裟云走的很近,似乎甚是交好。说不清心底的情况,她轻轻点头道:“师傅放心,我会多留心。” 说完,绯衣用指尖蘸着桌上的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图案,这图案是三个圆组成的圆环,层层相叠,一笔连成。“这图案的收尾笔势你记清楚,必须一笔成型,且收尾处是朝着东南方的方向。若你看到这个图案,便知道是为师有事情找你。你就抽空在天黑的时候,去城里的醉香阁。若我不在,我会交代事情给梓夜。” 奚芷凝记住图盘后,道:“徒儿明白。” 说完,绯衣看了看奚芷凝,从袖口中取出两瓶丹药,缓缓道:“我白色瓷瓶的这瓶丹药,可以勉强帮助你抵抗你身体的发作时候的寒气,不过,这药炼制极为困难,为师只有这两颗。你在实在抵抗不住的时候服用,可以减轻痛楚。”说完,又指着另外一瓶蓝色飘花的瓷瓶,“这里也有两颗药丸。你为人换血,武功短期内要恢复到当初很难,至少要一年的时间。不过,若你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服用,它是用红木藤的精华液提炼出来的,可以短时间提升功力,效果比直接服用红木藤效果好。只是后果也更严重,红木藤是三天身体无力,疼痛一月。这个服用后,是六天身体无力,身体疼痛两月。” “谢谢师傅赐药。”奚芷凝接过丹药,小心的收起来了。她当然明白师傅的用意,虽说她在镇国府看上去安全,可是背地里呢?谁都不清楚有多少人想要她死。何况,如今她还背负这满门的血仇,若是不小心被发现了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见奚芷凝收好丹药,绯衣微微手抬手,双手直接点向了奚芷凝手腕和身体的各大穴道。奚芷凝万万没有想到师傅会对她出手,加之功力受损后,她的即便想要阻挡也是有心无力,她诧异地低声轻呼,叫了声:“师傅。” 虽说身体无法动弹,可是奚芷凝却没有害怕和慌张的感觉,她也不懂为何对师傅绯衣如此信任,或许是绯衣给她讲述的忘忧派和韦府的惨祸让她和绯衣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也或许在绯衣教她武功和医术的时候,她早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绯衣看到奚芷凝虽然诧异却无惊慌的表情,眼眸闪动,眼底流露出一丝动容,但很快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神色。她扶着奚芷凝到床榻上,然后帮助奚芷凝盘膝做好,接着她在奚芷凝对面坐下。 身体不能动,可奚芷凝却是可以说话,绯衣的这个动作她怎么还能不明白,师傅是要为她疗伤。 “我给你疗伤,帮你压制住你的寒毒。”绯衣淡淡道,算是给了奚芷凝肯定的回答。 “师傅,不可。徒儿的身体可以依靠药物逐步调理,师傅不可为了徒儿伤了身体。”昨日师傅绯衣说起她受伤的时候的严肃的情,让奚芷凝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了底。她学医良久,加之她对医术本就有天赋,她很清楚自己身体受损的伤不是一日功夫可以调理,即便是用上好的丹药也难。 “你体内的寒毒,只有为师的这个办法可以压制。这……也是在你太师傅过世后,你师姐她找出的唯一可行的方法。不过这也并非治根的方法,只能暂时缓解寒毒不发作,却不能根治。”绯衣的声音淡淡,漆黑的眼眸里在说话的时候,却透着一股死灰般的痛楚和寂寥。 奚芷凝不敢问,她总觉得师姐和师傅之间关于九转万灵丹有事情发生。想想师姐说的她服用的是最后一颗,那之前还有的一颗,是谁服用?师姐吗?还是其他的人?她的思绪百转千回,一时间却理不出头绪。 第97章 似乎看出奚芷凝心绪不稳,绯衣道:“你先调理气息,一炷香功夫后,为师为你疗伤。”说完她便闭上眼眸,开始调理气息。 奚芷凝听闻要先调息一炷香功夫的气息,心里就更急了。须知道,若只是一般的疗伤,调息气息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师傅如此的谨慎,只能说明这事情并非简单,说不定还有风险。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为师的决定。你就当是师命吧。”绯衣幽幽叹息一声,缓缓睁开眼眸,道。 这是奚芷凝第一次听得师傅说话的声音如此的柔和和慈爱,她说不上是怎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心底酸酸的,眼眸被一阵雾气笼罩。知道无法拒绝,她哽咽道:“徒儿听师傅的。” 窗外,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夜深了。 芳草笼。多少无情,飞花飘落成泥。 西窗半卷风摇竹,亭台楼榭深处,双燕惊鸣。无端翻起轻愁。 谁道乍暖还寒,挑灯蹙眉不展。 笙歌醉、残更不耐人凄凉。红绡翠减,暗香微沉,更惊起惊鸿一片片,萋萋然杳无梦。 休休休。孤影又照小楼。 第94章 杨柳飞絮争高处,痴心几许红颜瘦。 花府,华灯初上。 花紫媛心绪不宁地不时地望向窗外,手中的绣花针拿起又放下,那原本早该绣好的图案还只有一个雏形。 “小姐,你好像从昨晚起就有些心思不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花紫媛的贴身丫鬟巧香走到她的身边,给她将散落在地上的丝线捡起。她才发现因为刚刚走神,不知什么时候放置在桌上的绣线掉落到地上她都没有发现。 “没事,可能有点累了。”花紫媛掩饰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可是她口中如此说着,那眼底的忧思并未减轻。 花紫媛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巧云正好从房门外走进,听得巧香和奚芷凝的对话,提议道,“小姐,你从水月镇来回到花府后,一直郁郁寡欢,是不是不习惯府中的生活?若是无事,小姐何不去看看三小姐,小姐和三小姐一同回来的,说不定你们在一起聊聊天,小姐也就不那么闷闷不乐了。” 巧云跟着花紫媛的时间也不短了,她虽不明白小姐最近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在她看来小姐就是不太适应如今的生活,若是找个熟悉的人谈天说话,心中的郁结自然就没有了。更何况,她能看出小姐对三小姐是关心的,既然如此,不如让小姐多和三小姐走动走动,这样也比闷在房间里强。 “是啊,小姐如今无事,不如让奴婢陪小姐去梅园一趟,散散心如何?”巧香也附和道。 花紫媛确实是担心花蓉钰,可她和花蓉钰如今的关系……她又想起了之前花蓉钰淡漠至极的话:“从今天起,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互不相欠。……尤其是人前人后,没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心中百转千回,然却控制不住思念和担忧,她看了巧云和巧香一眼,思索片刻道:“今日确实无事,你们两便跟我去一趟梅园吧。”说完,她看了看桌上的还没有绣好的绣品,回头对巧香道:“你帮无把前日绣好的梅花香囊取出,我一会给三小姐送去。” “小姐,那个香囊你最喜欢,绣好后都舍不得用,真的要送给三小姐?”巧云小心地从锦盒中取出那枚香囊,那可是小姐花费了小半年的功夫绣花的,那香囊上的红色梅花栩栩如生,映衬出白色蚕丝绣成的白雪,真是美不胜收。 “就这个,不必说了。”花紫媛瞧了一眼巧云手中的香囊,点头道。她身体不好,绣这锦囊花费了她很长的时间,可是丫鬟们并不知道,她当初绣这锦囊本是为花蓉钰而绣。只是后来水月镇中她还没有来得及给花蓉钰,便回了花府。而回到花府后,她和花蓉钰之间的关系因为她自己的一时私心,扔掉花蓉钰代表身份的玉佩,由此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淡了。 巧云并不知道花紫媛心中的心思,只是觉得小姐对三小姐太好了些,不过,她转念一想,小姐毕竟和三小姐一同回府,感情深厚,送出心爱的锦囊也是无可厚非的。她小心的用锦盒装好锦囊,笑着道:“三小姐收到小姐送的这么精致的锦囊肯定会开心的。” “希望如此吧。”花紫媛却没有丫鬟的乐观,但是心底又控制不住想要再见花蓉钰的思念。 收拾好,一行三人来到梅园。 丫鬟前去通报,没有想到却得到回复说,三小姐在养身体,不见客。 花紫媛心底失望至极,她忍不住又想起了昨晚花蓉钰望向楚莲寒扶着奚芷凝上马车时候的情形,那模样的花蓉钰是她没有见过的,心中妒忌陡然升起,若是今日来的是奚芷凝,她花蓉钰还会拒绝吗?她双手紧握,看了身边的巧香和巧云一眼,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戾气,道:“巧云,你把锦囊给我吧。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花园逛逛就回去。” 巧云和巧香以为她是因为没有见到三小姐有些郁闷,但也不好多说,便道:“小姐别回来太晚了,夜色深了,雾气重。” 见巧云和巧香离开,花紫媛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守着院子的丫鬟婆子,冷声道:“你去说我有镇国府奚小姐的事情要给你家三小姐说,问她可有时间见面。” 丫鬟婆子不懂为何刚刚还柔柔弱弱一副委屈的二小姐一瞬间变了模样,然作为下人,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多问,更何况她们被分到这院子里就被花蓉钰敲打过,每个人身上都有把柄在三小姐手中,自然做事情也本分了很多。 花紫媛站在梅园的外院里,望着里间的隐约灯火,心口起伏,她多怀念在水月镇,虽然花蓉钰和她的心依旧隔着距离,然她时时刻刻能见到她,即便是她不对她笑,能看到她的面容她的心底都是欢喜的。然,回到花府,她和花蓉钰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心中想着,突然听得有声音传来:“三小姐请小姐入院子里。” 花紫媛像是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吓了一般,她抬起头来,见之前进去请示的婆子已经回来,正在她身前,等着她。 猜想到结果,然面对这样的结果的时候,花紫媛的心还是狠狠地抽痛了。奚芷凝,就值得花蓉钰放在心底,为何她不可以?明明她更早认识花蓉钰,更早的喜欢上了她…… 收拾起心绪,她朝着婆子点点头道:“麻烦领路。” 那婆子也不多话,直接将花紫媛朝着里院领去。 梅园,大厅。 依旧是花紫媛之前见到的模样,正厅的中央放着一把雕花大椅子,地面铺着红色的毯子,四周挂着八个大红色的灯笼,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分外的明亮。 此时,厅内的那把雕花的椅子上已经坐着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花紫媛思念已久的花蓉钰。而花蓉钰身边还站着一个丫鬟,花紫媛认得,这丫鬟正是最近被花蓉钰招近府中的贴身丫鬟,冬梅。 花蓉钰斜靠在椅子上,身姿优雅,看似漫不经心地端着香茗,然她那双淡漠无比的眼眸却淡淡地落在花紫媛身上。 花紫媛不止一次的见到花蓉钰,然每次见她她从觉得花蓉钰和之前不同。如今,花蓉钰一袭黑色的锦袍,俊美的眉目微微上挑,那双幽深不见低的黑瞳,像是一汪深潭,深不见底,那双美丽的眸子让她移不开眼。 花紫媛本想质问为何她之前通报不见她,偏偏提及奚芷凝便能见到她?然,再多的话……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花紫媛只觉得喉咙被卡住了一般,愣愣的说不出一股字。 “你说有奚芷凝的事情要说?”花蓉钰勾起一道清冷的弧度,仿若温柔的春风拂过,她的凤眸宛若清泉般清润,好看的眉眼似乎含着笑意,可声音却是冰冷至极。 花紫媛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花蓉钰,以前那个温柔的她是她,还是如今淡漠至极的她才是真的她?或许,她从来都没有看懂过眼前的人? “我有东西送你。”花紫媛不知道心底升起的反抗心理究竟是为何,她没有回答花蓉钰的话,而是走向前,抬手将手中的锦盒递出。 花蓉钰挑眉,淡淡的哦了一声,她身边的冬梅便走上前,想要接过花紫媛手中的锦盒。 “别动!”花紫媛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冬梅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冬梅看了神色未变的花蓉钰一眼,心底叹息,她很想劝劝花紫媛别执迷不悟,然她看到花紫媛对她戒备神色,冬梅默默的退开半步。 花蓉钰的眉眼微微动了动,她的衣袖轻摆,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白瓷茶杯的边沿,轻轻地摩挲着,悠然慵懒的神情,有一种水墨画般的优美,又带着说不出的清冷和淡漠。 花紫媛瞧着如此模样的花蓉钰似是痴了一般,灯火之中,花蓉钰的容颜就在她眼前,高洁又孤冷,如同她第一眼就喜欢她,再看到,还是那么那么的喜欢。 她紧紧地抱着锦盒,眼眸中写满了伤心:“我送你的东西,你就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吗?” 第98章 花蓉钰抿唇,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回答,花紫媛痴痴地望着眼前艳丽的容颜,一颗心七上八下。她既期盼,又害怕着。期盼花蓉钰对她还有一丝的温柔,害怕花蓉钰又如同之前给她看玉佩的那一晚淡漠无情。 气氛僵持着,此刻红玉匆匆地进来了,她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焦急,道:“小姐,孔裟云小姐被老夫人软禁了,她让了丫鬟来给你送消息,说近日孔不能与你一同赏花论琴了。说完,红玉才发现客厅里还有旁人,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孔府的小姐孔裟云?”花紫媛的心像是被沉入了水底,若非交情甚佳,怎会单独让人带来口讯?尤其当听到孔裟云和花蓉钰赏花弹琴,她的心就更是乱成了一团。 “今日我有事情,你要说什么,改日再来吧。”花蓉钰放下茶盏,对花紫媛淡淡道,说完她对红玉吩咐道:“为我备车,我要去孔府。” 花紫媛脸色一变,惊慌之下,啪的一声,手中的锦盒落地,那盒子中被她花费了无数精力绣好的锦囊滚落出来,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花蓉钰却没有再看花紫媛一眼,起身便朝着正厅大门走去,那锦囊更是被花蓉钰无视,冬梅不忍地看了花紫媛一眼,她想开口安慰几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她只得干巴巴地说道:“二小姐,天色晚了,你回院子要注意安全。小姐,她……她等忙完了,说不定就会来找二小姐的。” 说完,冬梅又恨不得缝起自己的嘴。花紫媛之前的脸色若是难看,现在则是血色褪尽,眼底全是伤心欲绝。 叹息一声,冬梅瞧着花蓉钰已经出了客厅,也不敢耽搁,匆忙跟着出了去。大厅里只剩下孤零零的花紫媛,和房梁上随着夜风飘动的灯笼。 花紫媛缓缓蹲下,捡起锦囊,泪从眼角滑落。 大厅外,风起,带起朵朵飞花和残叶,更平添几分凄冷。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红暖风寒旧时天,片片落花减细愁。 几缕飞絮争高处,痴心几许红颜瘦。 第95章 身外闲愁数点,真假几分欢情。 孔府,云苑。 孔府云苑的书房里,孔裟云垂着眉梢,站在窗棂前,神色带着几许不安。 “小姐,夫人让人给花府带去了消息,说是小姐被夫人软禁了。”冬雪走近孔裟云身旁轻声道,眉眼中带着不解。 “冬烟,你凌晨被夫人发现回府的时候,你是怎么给夫人说的?”孔裟云冷着眉头,看了一旁跪在地上的冬烟。 “小姐,冬烟按照小姐吩咐过的那样,若果不小心被夫人发现出门,就说是去探查花府二小姐和三小姐是否中毒的情况。”冬烟回答道。说完,她又带着几分惶恐,道:“夫人要冬烟据实禀报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情况,冬烟就将情况告诉了夫人。说发现二小姐花紫媛没有中毒,而三小姐花蓉钰情况……” “三小姐花蓉钰怎么了?”孔裟云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冷声道。 似乎感受到了孔裟云的杀意,冬烟身体微微颤抖,她忙声补充道:“冬烟说因为府中有暗卫保护三小姐,三小姐的情况无法探查到。小姐放心,冬烟绝对没有说出小姐送药的事情。” “你说,母亲故意说我被软禁,是什么意思?”孔裟云低声喃喃道,“她是想引花蓉钰来孔府,看看她是否中毒吗?可是,来孔府……若我送去的药被服用了,那她就该没事,除非……”说道这里,孔裟云的忽然楞了楞,眼眸透出一丝惊慌,声音陡然冷了起来,手腕翻转,一把匕首抵着冬烟的咽喉:“冬烟,你说谎。” 冬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孔裟云,惊疑的的张了张口,忙颤声道:“小姐,冬烟没有说谎,真的是这样对夫人说的,绝对没有提及送药的事情。冬烟发誓。” 孔裟云却并没有因为冬烟的发誓而放下手中的匕首,她看了冬烟一眼,淡漠道:“我母亲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人传话给花蓉钰,除非是你给了她不相信的理由。若我猜的不错,你去花府被人跟踪了,恐怕你送药的事情也都被我母亲知道了。更有一种可能,就是你送去的药也被掉包了。” “小姐……这个不会的,冬烟拿到药就没有离开过身体,除非是在花府放下解药的时候……”说到这里,冬烟目中突然露出的恐惧之意,身体抖动得像筛子一般,“小姐,冬烟求求你……求……”冬烟的话才出口,孔裟云的匕首已经赶紧利落的划破了她的咽喉,冬烟剩下的话卡在咽喉处,再也说不出,直接朝着地面倒了下去,一双眼眸死前瞪如铜铃。 “连送药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孔裟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冬烟,淡淡道。她转身收起匕首,对冬雪道:“冬雪,你把冬烟的尸首送给我母亲,说这丫头背着主子偷了解药,不过被我发现了,已经处理了。” 冬雪垂下眉梢,低声答应道,没让孔裟云看见她眼底压抑的悲伤和愤怒。 很快,冬雪带人抬了冬烟的尸首出去,房门里的洒落在地面的血痕也被处理干净,孔裟云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心中算计着如何为花蓉钰开脱,如何解释这解毒的药会被她的丫头送到花府,还独独给了花蓉钰。 若是昨晚大火的时候花蓉钰真的中毒了,那她送去的解药会不会更害了她?她娘会不会在解药上动什么手脚? 无论花蓉钰有没有中毒,她突然间收到解药,肯定会有所怀疑。而此刻她母亲派人说她被软禁,其实就是变相地点明送药的人是她孔裟云,如此一来,花蓉钰不来孔府怎么都说不过去。只是,若是花蓉钰本就中毒,又服用了她娘动了手脚的解药,那中毒的花蓉钰还能来孔府吗? 然,花蓉钰若不来孔府,岂不是更会被母亲怀疑,怀疑她就是夏雨筠的传人?以母亲的手段,花蓉钰的处境恐怕就艰难了。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孔裟云如坐针毡,心思百转千回,她既担心花蓉钰中毒不能前来,又担心被母亲发现她对花蓉钰不一样的心思,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听得门外冬雪低声禀报:“小姐,孔府的三小姐登门拜访,夫人让小姐去正厅。” 听闻花蓉钰到访,孔裟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花蓉钰能前来,至少说明她现在的人没事。也就是说,母亲很可能并没有时间在她送去的解药上动手脚。 心中暗自责备自己当初太急着处死了冬烟,没有来得及细问解药当时的情况,妄自推断母亲在她送出的解药上动了手脚。。不过,既然花蓉钰现在无事,她也就安心了。她整理整理稍微凌乱的发丝,走出房门,出了云苑快步朝着孔府大厅走去。 大厅里,孔夫人孔天薇端坐在大厅正中首坐上,双眸微微眯着,正一粒粒数着佛珠。只见她身穿一袭绣着白色牡丹的蓝绸的长衫,那蓝绸被熨烫的妥帖,一丝不皱,身边四个丫鬟一脸恭敬地在她身边小心地伺候着。 花蓉钰坐在孔夫人的右下侧,她端着茶杯似若有所思,却一言不发。 听到脚步声,孔裟云立马睁开眼睛,抬眸朝着孔裟云看去,只见她眼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怒气。 孔裟云一愣,母亲年轻时候脾气执拗,后来回到京城中后才收敛了许多。这些年她很少动怒,平日里一向都是捻着佛珠,慢慢的恢复心情,如何会突然在外人面前露出情绪?这明显不是往日里母亲的行事风格。 念头闪过,孔裟云走到孔夫人孔天薇身边,道:“母亲,我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夜这么晚了,花府三小姐指明要找你,说有要事。”孔夫人孔裟云冷哼一声道,眉眼间带着长者的倨傲。 孔裟云站着没有动,她的目光望向花蓉钰,眼眸中带着疑惑。她当然明白母亲为何让她来大厅里,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母亲这样的态度是为何?为何要在花蓉钰眼前演出一副动怒的模样? 孔裟云心中疑虑万千,可是却不得不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轻声道:“三小姐,不知前来,有何要事?” “入夜还来孔府打扰,实在是因为是因为花府今晚遇到了刺客。”花蓉钰开口,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她放下茶杯,看向孔夫人,浅浅的凤眸微眯,清冷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哦?”孔夫人瞳孔微缩,手中捻动的佛珠顿了顿,眼神复杂,盯着花蓉钰良久,像是在思索什么。 花蓉钰不等孔夫人说话,便接着道。 “事情是这样的,晚间的时候,我的院子里发现了有可疑之人,下人前去查看,却没有发现来人的踪迹。想来孔夫人也听闻过花府遇到刺客的事情,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花府都戒备森严。加之昨晚墨宝轩发生了一场大火,人人都道这火起的奇怪,花府更是加强了戒备,怕有宵小或刺客又有机可乘。”花蓉钰淡淡道来,声音不急不缓,从容不迫,似乎并没有受到孔夫人的气势影响。 孔夫人孔天薇的眉头皱了皱,花蓉钰的言下之意似乎是说她没有发现来人踪迹,却有其他的发现。 第99章 昨日大火后,她派人监视花府花紫媛和花蓉钰,因为花府戒备森严,她的人被暗中埋伏在花府中的暗卫挡住了,所以她的人是第二日傍晚才得以潜入府中。同时,她暗中本是保护孔裟云的人却回禀她孔裟云的丫鬟冬烟去了花府。她在疑惑之余,便吩咐人暗中跟孔裟云的丫鬟随入府,想看看孔裟云的丫鬟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没想到那丫鬟去了花蓉钰的院子,还送上了一瓶丹药。 在大火后送出丹药,若这丹药不是毒烟的解药,孔天薇怎么都不相信。愤怒之余,她对她这个女儿也产生了一丝怀疑,这药是孔裟云送去的,还是丫鬟冬烟偷走丹药的个人行为?思索之后,她一方面故意让孔府的丫鬟去花府传话,说孔家小姐被她软禁了,另一方面,她又刻意拦住了半夜回来的丫鬟冬烟,故意问话她去了何处,并悄悄让丫鬟说出她派人去花府传话的内容传给孔裟云知道。 孔裟云最后的做法让她倒是满意几分,让她对她这个女儿孔裟云的怀疑减轻不少。冬烟那丫头的尸体被送到了她这里,明显孔裟云表示她并不知情送药的事情。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孔天薇还是选择了相信她的说辞。只是,孔天薇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冬烟是从小跟着孔裟云长大的人,若说被花府的这位三小姐收买,那眼前的这位究竟用了何种手段呢? 尤其是让孔天薇最疑心的就是花蓉钰是否就是《忘忧医谱》夏雨筠的传人?若丹药是花蓉钰指示冬烟那个丫头偷走的,那花蓉钰的身份就更加可疑。只是如今解药不在,花蓉钰又出现在孔府,她根本无法判断花蓉钰是否中毒。 她让人传话去花府,也是抱着试探的心理,看花蓉钰是否敢前来。透露出孔裟云被软禁的消息,就是暗示花蓉钰她让人偷药的事情已经败露。连孔家小姐孔裟云都被软禁,那她收买的孔裟云身边的丫鬟冬烟肯定也是行踪败露了。 “三小姐发现了什么吗?”孔夫人双眸微眯,沉声道,口中说道,心中却暗惊。 花蓉钰听得孔天薇问她发现了什么,她却没有回答,反而开口问道:“听说孔夫人软禁了孔小姐,不知道是孔府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难道说孔府也遇到了刺客?为了孔小姐的安全,夫人才对孔小姐禁足的吗?” 花蓉钰双眸勾起浅浅的笑意,俊美的眉目微微上挑,双眸似乎不经意地在孔天薇身边的孔裟云身上停留了片刻,清澈淡然,如白云般飘渺虚无,又如同远山宁静淡然。 孔裟云只觉得被花蓉钰的一眼看得有一丝慌乱,她的心咚咚直跳,竟然有些不敢对上她那双邪魅妖娆的眼眸。 院外柳枝飘摇,夜色迷人,微风拂过,轻柔的枝桠和地面晃动的影子交相辉映,寂静无声。月色渐渐升起,一片灰色的云朵,淡淡遮住了月光,更为夜色添加了几分迷离和朦胧。 身外闲愁数点,真假几分欢情。冷月疏影照轻愁。夜深添醉意,罗裙舞东风。 前路随梦杳远,归途终是难同。笙歌离筝扰眉头,细数从前日,流年不相逢。 第96章 浅浅斜月照清影,繁花落尽芳菲时。 孔府。 大厅里灯火通明,灯火下的孔天薇眼眸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她本来以为花蓉钰一来就会提及她软禁孔裟云之事,哪知道花蓉钰却不按常理,直接道出花府遇到了刺客。若花蓉钰直接问她软禁孔裟云,她倒是可以质问她孔府的事情,何必她一个外人前来关心,借机会看看花蓉钰怎么说辞。 只是现在……花蓉钰先指出花府遇到了刺客,然后再说出孔裟云被软禁,这说法就值得人玩味了。显然花蓉钰是想表明她是担心孔裟云遇到刺客才来孔府,这说辞打破了她最初的设想,让她毫无防备。 心里一阵暗恼,孔天薇的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得咳嗽一声道:“不瞒三小姐,孔府今日丢失了一枚珍贵的解毒丹药,而那偷丹药的小贼则是孔丫头的丫鬟冬烟。我担心有人不良居心的人混入了府中,便对外称软禁了女儿孔裟云,实际上则是担心有人对她不利。云儿人从来都是单纯,不知道人心的可怕。”说道这里,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花蓉钰道:“想来三小姐也知道京城中关系复杂,云儿又医术出众,我也担心这解毒丹被有心人偷走用在什么不该的地方,倒是害了她。” 孔裟云听得母亲如此说,就知道母亲对她的疑虑在她送了冬烟的尸首去后打消了。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此刻哪能不知道母亲想通过说丹药被偷的事情暗中观察花蓉钰的想法,她忙附和道:“云儿知道母亲担心,只是没有想到那些贼人如此猖狂。” 孔裟云不知道花蓉钰怎么猜想她送去的那丹药的事情,她看了一眼花蓉钰,接着道:“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偷丹药的冬烟,冬烟便遭人毒手了。” 说完,孔裟云抬起手,轻轻擦拭眼角,伤心道:“冬烟和我一同长大,没有想到就这样没了性命。” 她的话一说出口,孔天薇的神色微变,暗中瞪了孔裟云一眼,她本意是想以冬烟那丫鬟在她手中,引得花蓉钰再派人来灭口,哪知道孔裟云一开口就说出冬烟已经死了事情。 眼眸中闪过一丝恼怒,面上她却不表,她长长叹息一声,露出痛心的表情,道:“那偷丹药的丫鬟死了,这丹药的线索也断了。只是那丹药可是来之不易,是当年师我的师尊赐药,近日京城中听闻有刺客,我本是担心云儿遇到危险便交给她防身,只是没有想到却被有心人偷了去。丹药丢了,让我无颜对仙逝的师尊啊。” 孔天薇说起丹药的事情,暗中却观察起花蓉钰的表情。 朦胧的烛火笼罩在花蓉钰身上,只见她双眸荡漾着浅笑,举手投足之间露出浑然天成的悠然,可仔细看来,她的眼底有一丝淡淡的紫青色,眉眼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然这一丝的疲惫在孔天薇看来就是异样,她心中冷笑,她倒是要看看这个花蓉钰是怎么回答。 花蓉钰仿佛并不知道孔天薇的打量,一双清明的眼眸微微闪动,动容道:“孔府被偷走的是丹药?还有丫鬟遭遇了毒手?” 站在花蓉钰身后的冬梅听得主子的这句话,差点要哭出来。她一向知道她家小姐能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可是,这次在一旁听着,感觉又完全的不同。若不是来孔府的路上,早有探子报孔府囚禁孔家小姐孔裟云是因为她的丫鬟取走了一颗解毒丹,并且知道那丫鬟在回府不久后就失去踪迹。 她现在还记得小姐当时的原话:“解药才送来,就有孔府丫头传话说她家小姐被软禁,孔家一直是京城里的最有名的医学世家,若猜的不错的话,丹药必然是孔府的。这药来的蹊跷,孔裟云被软禁得蹊跷,那送解药的丫鬟失踪的蹊跷。如此多的蹊跷加在一起,就必然有问题。这趟孔府,是必去无疑。” 这话也算为冬梅解释了为什么丢下花紫媛直接赶到孔府。 孔天薇目不转睛地盯着花蓉钰,似乎想从她的神色中探查出任何的慌乱和不自在,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除了刚刚闪过的一丝疲乏,花蓉钰的脸上除了吃惊外,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若不是真的不知道此事,那眼前这位就是心机深沉。 孔天薇脸色微变,正待开口,花蓉钰又接着道:“之前给夫人提起过,今天傍晚时分,花府遇到有贼人偷偷潜入。后派人巡查,我的丫鬟在院子里发现了一瓶丹药。”说罢,花蓉钰衣袖微摆,一青花瓷瓶出现在她掌心,花蓉钰随手将瓷瓶放在身旁的茶桌上,看向孔天薇,淡淡道:“这丹药,我倒是查探过,应该是一枚上好的解毒丹。不知道,这药是不是府上丢失的那颗?” 花蓉钰的一番话不仅让孔天薇楞了,也让站在一旁孔裟云心中惊喜交加。 孔天薇楞住是因为她一直认定丹药是花蓉钰偷走的,为了就是解毒。她怎么想都想不到,花蓉钰居然把丹药带到了孔府,还大胆的将药放在了桌上。难道说,她之前怀疑花蓉钰的想法是错的?她并不是夏雨筠的传人?否则,那毒烟没有特制的解药,不可能解除的。 要知道为了放毒烟的计划,她早提前将京城中需要配置解药的药材收购走,并且有些珍贵的药材,就是她也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收集齐全,更别提药材收集齐全后炼制丹药也至少需要花费半月之久,不然她也不敢通过这个方法来判断夏雨筠的传人。当她听闻冬烟偷偷带着丹药去花府找了花府三小姐花蓉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判断花蓉钰就是夏雨筠的传人,否则,怎么会来偷丹药? 孔裟云的惊讶,是她没有想到花蓉钰如此大胆竟然敢当着母亲的面将孔府失窃的丹药取出,她难道就不怕被母亲认为她就是偷丹药的人吗?然,担忧才起,她又忍不住惊喜花蓉钰的胆识和智谋,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就是这样吗? 若花蓉钰真的害怕被怀疑而隐瞒丹药在她这里的事实,她反而更会被母亲怀疑,如今大方拿出来,正是最好的洗脱嫌疑的方法。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花蓉钰能取出丹药,就说明她没有中毒,不是母亲要找的夏雨筠的传人,否则,丹药早就被用掉了。 第100章 孔裟云只觉得一直压在她心底的一块石头落到了地上,若花蓉钰不是夏雨筠的传人,那她和她多走近,母亲就不会多做反对。想到这里,她偷偷看向花蓉钰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欣喜之色。 孔裟云站在孔天薇身侧半步距离,大厅里的烛火晕黄,孔裟云的表情掩映在夜色之中,并不明显,然她并不知道站在花蓉钰的表情在听说她可能是韦宜瑶后,冬梅的目光就一直暗中打量着她。 在看到孔裟云满含情谊的眼眸后,冬梅不知觉地皱了皱眉头。或许,那个夜晚花蓉钰不顾一切地为奚芷凝当下倒坍的横梁的画面太过深刻,深刻到让她从心底不知觉地接受了奚芷凝的存在,存在在花蓉钰绝口不提的世界中。 冬梅的纠结并没有被在场的人注意,毕竟一个小小的丫鬟,并不需要被留意。大厅里的对话还在继续,然气氛却明显缓和了很多。 “不知道可否将丹药取来看看?”孔天薇脸上不不悦缓和下来,手中的佛珠缓缓滑动,她似乎又变成了一位和蔼慈祥的长者,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嘟嘟逼人的气势。 “冬梅,将丹药给孔夫人送去。”花蓉钰从头到尾都是从容淡然,脸色从头到尾挂着得体的笑容,仿若并不知道孔夫人之前对她带着试探。 冬梅应声,捧着瓷瓶小心地送到孔夫人身边,递给她身边的一个丫鬟,便又回到了花蓉钰的身后站定。 孔天薇从丫鬟手中接过瓷瓶,打开瓷瓶,轻轻将瓷瓶在鼻息间一过,她的脸色最后的一丝凝重也放了下来,显然这药就是她留给孔裟云的那颗解毒丹。 “这药不瞒花小姐,确实是孔府丢失的那一颗。”孔天薇点点头,将瓷瓶放下,缓缓道。 “既然如此,那就物归原主了。”花蓉钰似乎并不心疼这颗珍贵的解毒丹,她看向孔天薇身边的孔裟云,声音温润,仿若一股清泉般流淌,“还请孔裟云小姐以后收好,可别再被宵小偷走,否则,又要让老夫人担心了。” 孔裟云心底一动,像是被点穴般楞住,她……急匆匆赶来,是在担心我吗?她的心中一暖,看向花蓉钰,只见花蓉钰虽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可眼底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凤眸眼眸幽深冰凉,深不可测,让她猜不透花蓉钰此刻心底的想法。 孔天薇摩挲着佛珠的手再度停顿了下来,她隐约觉得花蓉钰的微笑有些微妙。因为孔裟云站在她身测半步的距离,因而她并没有见到孔裟云此刻的表情,否则,她必然能看出孔裟云对花蓉钰的不自然的表情。 “既然丹药物归原主,夜已经深了,那就不打扰了夫人和孔小姐休息了。”花蓉钰告辞。 既然事情有的答案,孔天薇也没有再留下花蓉钰的打算。她点点头,转头道:“云儿,送花小姐出府吧。” 孔裟云应道,心底暗自欢喜,母亲肯让她送花蓉钰出门,就是说对花蓉钰放下了芥蒂,也是不会反对她们多相处了。 出了孔府,孔裟云几次欲言又止,然看到花蓉钰并无多说之意,最后只得淡淡道:“今日谢谢你了。” 花蓉钰看到孔裟云低垂的眸子,她看了一眼身畔的冬梅,冬梅那还不知道主子的意思,忙道:“小姐,我去看看马车准备好了没有。”说罢,便匆匆离开。 见冬梅离开,花蓉钰美眸流转,她勾起一丝魅惑的笑,幽暗的双眸凝视着孔裟云,低沉的声音魅惑至极:“云儿,你这样说,可是生分了。担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孔裟云惊讶低抬头,正好对上花蓉钰的漆黑如墨的深眸,心底的最后的那一丝提防和警惕在这样的一句话下,彻底地瓦解。 浅浅斜月照清影,繁花落尽芳菲时。 夜风吹得枝头摇,彩蝶分飞似梦归。 第97章 醉梦怯相逢,只恐相思晚。 夜色,漆黑如墨,天空中挂着一轮清月,几颗繁星若影若现,在夜色中点缀着微弱的光芒。 夜色中,一辆马车迎着月色缓步而行,哒哒地慢悠悠的马蹄声不规律的传来,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有些违和。 “小姐,还要围着京城转悠吗?”赶着马车冬梅小心的问道。 从孔府回府的路上,冬梅接到了探子的消息。离开花府去孔府的时候,花蓉钰吩咐调查下奚芷凝近日的情况,消息在离开孔府的时候,就传了回来。冬梅料想不到,短短几天,奚芷凝竟然受到了太后褒奖,并御赐玉珊瑚。她不敢隐瞒,将消息告诉了花蓉钰。之后,花蓉钰便吩咐她先不回府,而是让她赶着马车缓步绕着京城转悠。 冬梅分不清小姐究竟是何心态,在离开孔府的时候,她虽然告退,可是她是学武之人,花蓉钰的对孔裟云的每句话她都听的明白,在她以为小姐的心思放在孔家小姐身上的时候,花蓉钰又让她漫无目的地赶着马车在京城里闲逛。 小姐,究竟在琢磨什么呢? 冬梅摇摇头,她发现她确实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小姐的玲珑心恐怕她是下辈子都学不会。望着天边清月,冬梅模糊的想着。 正当冬梅有些发呆的时候,忽然拉马车马匹的前蹄被一颗石子击中,那马儿吃痛,立刻发狂开始向前狂奔,冬梅一时不察,马缰握不住,险些就要脱手。就在此刻,马车里的花蓉钰出现,她一把握住冬梅手中的缰绳,硬生生的将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是有人故意。”冬梅小声道,她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也立刻镇定下来。这大晚上,突然有人袭击马车,必然有所企图。她警惕的望着四周,虽然马车停了下来,可不代表危机就解除了。 “不用看,人已经走了。”花蓉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暗深处,淡淡道。 “小姐,不可大意。万一?”冬梅不放心地说道。 “来人没有恶意,否则,刚刚那颗石子用在你身上,你未必躲得开。”花蓉钰看着马匹受伤的腿,好看的凤眸中似乎有冰刀一般划过,那嘴角的笑意若同寒芒。 “那小姐,我们是否要动用暗阁的力量去探查?”冬梅的目光落在马匹受伤的腿上,神色凝重。暗阁,是这些年花蓉钰苦心经营的杀手组织,明面是为那些花钱买命的人服务,可实际上,暗阁最主要的任务是探查消息。在大宗的买卖上,暗阁要的往往不是金钱,而是秘密。 用秘密来交换,这样一来,买主也得掂量下代价,不会在事成之后反过来灭口。 这些年,她们接了无数的委托,买命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最初或许还有人想要对暗阁赶尽杀绝,现在却是不敢了。因为一旦掌握了更多的秘密的时候,任何一方想要动暗阁,对那些曾经用秘密交换的买主来说就是要他们的命。 相互牵制下,暗阁也越来越壮大,在江湖中也越来越有名望。而对暗阁来说,她们也得到了很多别人想不到的消息和秘密。 “会不会是京城的几家势力故意探查小姐?还是……调查红楼的人有关?”冬梅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道。 来京城后,冬梅按照花蓉钰的安排,将原本布置在水月镇中的主要势力暗中抽调出一部分到京城,可是京城却不是她想像中那样容易。首先让她感到受挫的就是。红楼。她探查到当年在袁府的灭门惨案发生前,花府的花任源,也就是现在的骠骑将军曾经秘密将一批年纪幼小的女子送往城外的南山的一处别院,而经过调查,那处别院,应该是当时的一个神秘组织红楼的一处产业。据说红楼里的人都是女子,每一个女子都是由一朵花为名字。这些女子的身份都不简单,或是官家小姐,或是青楼歌姬,或是宫中的宫女,更可能是某位贵人…… 只是不知为何,红楼在袁府惨祸后,组织的所有踪迹就如同在京城那栋荒废的院子一样,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当初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知道红楼发生了什么事情。 花蓉钰摇摇头,她的眼眸中流露出沉吟之色,缓缓道:“不会是红楼。这个组织销声匿迹多年,不会突然出现。何况,刚刚对方只是出手伤了马匹,那是警告之意……” 冬梅不解的皱眉,“警告?为什么事情来警告小姐?”冬梅怎么都想不到,出手伤马匹的人心态。 不光是冬梅,花蓉钰也是不能理解。她来到京城,处处小心,几乎没有得罪过人,怎么会有人对她出手? 也不怪冬梅和花蓉钰想不到,这一切是奚芷凝的师姐卫素的手笔。 卫素,虽口中说着她不想管奚芷凝的事情,可终究是放心不下来。能让奚芷凝换血的人,究竟是何种人? 卫素有心,奚芷凝即便是防着人跟踪,可是奚芷凝的功夫到底不如她,因此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跟随。即便是奚芷凝在为花蓉钰换血的时候,也是她在一旁暗中守护。须知道,比起孔府派来的那些暗卫,花府的守卫简直是酒囊饭袋,若不是她功夫了得,那些人早就冲进了花府,怎么会阻拦在门外而不的入? 本来花蓉钰醒来后,卫素就打算离开。可是,她对这个花蓉钰还是有些疑虑,虽然她曾亲眼看到花蓉钰救了奚芷凝,然而,后来的交易她也听得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心救人,还是只是为了交易,让她无法确定。 第101章 抱着观察的心态,卫素在暗中留了下来。 为了防止被发现,卫素并没有靠的太近,所以她并没有听到房间里花蓉钰和冬梅之间的对话。不过,花紫媛来找花蓉钰,并且表现出近乎赤裸的爱恋,让她皱了皱眉头。再后来,孔府的人相约,花蓉钰应邀入府,让卫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经过一晚的守候,她早就怀疑在京城中放出毒烟的是孔府之人,昨日又在花府发现了孔府派出的暗卫,她就更肯定了几分。本来孔府派人来探查花蓉钰,就是说两者之间并没有太多联系,然而,傍晚时分的时候孔府的人送来了丹药,这让卫素对花蓉钰忍不住产生了怀疑。 暗中尾随花蓉钰到了孔府,因孔府守卫森严,卫素害怕打草惊蛇,她便守候孔府大门不远的在暗处。而后,她看到孔家小姐孔裟云送花蓉钰出府,花蓉钰对孔裟云的那几句话,她也听的明白。 她心中气闷,越发认定花蓉钰对奚芷凝当初的相救是为了交易,后又听到花蓉钰派人调查奚芷凝,更是心底为奚芷凝不值,一个她舍命相救的人竟然暗中怀疑调查她,这让性情中人的卫素对花蓉钰的好感低到了谷底。 一怒之下的卫素便出了手,打伤了花蓉钰的马匹,为的就是警告下花蓉钰,让她别再查奚芷凝的事情。 卫素的做法一向自我,她并没有想到她的这一出手,倒是引出了反效果。 “小姐,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暗中的人出手打伤马匹,是在我将探查到的奚芷凝小姐告诉小姐的消息之后……会不会是?”冬梅按照往常的思路推测问题,不得不说她的想法就是卫素的想法。可是,这个时候她说出来,她看着花蓉钰目光中瞬间闪过的复杂,她又开始后悔。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时候,她本就不该多嘴。 “小姐,我只是说可能……也不一定的……”冬梅难得地结结巴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或许是她最近跟着小姐久了,连她也变得有些奇怪了。 “冬梅,你也觉得和奚芷凝有关?”花蓉钰幽幽开口,她的目光沉冷,身影挺直纤秀,然冬梅却总感觉到她话语中的有一种让她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是的。”冬梅想了想,认真答道。小姐用了也字,就是说她心底也有这样的推测。 虽说她不懂小姐明明心中有了决断,为何还要问她,但她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她明知道小姐对奚芷凝比一般的人在意,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说谎,她不能让多余的情感影响了正确的判断,否则,那就是害小姐。 呵。花蓉钰轻笑,缓缓抬起手,看了看她手腕处已经消失不见的红色血痕,她的凤眸幽暗,薄唇弯起一抹讥嘲的弧度,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清冷彻骨。 四周安静,远处还隐约能闻到桃花淡淡的清香,夜风吹过,一片叶子从枝桠上飘然落下,悠然地飘向地面。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恬静安然,然飘落的叶子在经过花蓉钰身畔的时候,突然间像是被无形的某种力量拉扯,还没有落入地面便被四分五裂,化成了碎片。 “你先回府,我稍后回来。”花蓉钰声音清冷,淡淡道。 “小姐,你是去哪里?”冬梅一愣,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花蓉钰早已经身形一跃,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最后回荡在她耳畔的是花蓉钰远远传来的淡淡似有若无的传音,“镇国府。” 冬梅的心没来由的紧了紧,她抬眼看着身边落在地上被无形力量牵扯成碎片的落叶,无声叹息。 一场相逢,怎么一个剪不断理还乱。 桃粉飘香谢,满地芳红碎。最恨多情深,曲尽灯阑珊。 彩蝶绕花枝,莺鸟窗头闹。醉梦怯相逢,只恐相思晚。 第98章 觉来思量是何处?心绪未解惆怅近。 镇国府。 窗外月色清凉,微风拂面,淡淡的桃花香隐隐约约,安静的夜。 “感觉怎么样了?”绯衣收起最后一丝内息,问道。 帷帐飘动,斑驳的光影中,奚芷凝缓缓睁开眼睛。 她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中的寒气明显被压制了,身体的乏力感明显消退了很多。 “好多了,师傅。”奚芷凝点头,抬眼,月光下绯衣脸色苍白无力,她的心猛地一沉。 “师傅,您没事吧?您……”不等绯衣拒绝,她的手飞快得手搭上她的手腕,然后她的脸色也瞬间失去了血色。 “师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您怎么能把一大半的功力传给我?”她失声低呼道。 绯衣体内内息虚弱,更让她恐慌的是她发现绯衣的功力在消退,竟然有几分散功的迹象。 “我没事。我有丹药可以调理身体,失去的功力迟早能修炼回来。”绯衣轻轻抽出手腕,起身下榻,走向房间的书桌旁,淡淡道。 她步伐乏力,月光下,清冷的背影更显得憔悴虚弱。奚芷凝咬咬唇,垂下眸子,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也不会拖累了师傅为她耗费功力。 “师傅……”奚芷凝起身走书桌旁,走到绯衣身边,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师傅,您……何苦如此?徒儿,对不起师傅,让师傅您为我担心了。”她学医这些年,怎么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说道这里,她的眼眸红了起来。 “你起来吧。”绯衣动容,不过她善于控制自己的情感,很快掩饰住情感的波动。 她托起奚芷凝,看着她通红的眼眸,叹息一声,幽幽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不过……为师要你记得,人世间处处险恶,重情义对你而言并非是好事。以后,即便是对为师,也不可如此。无情,方可长久。” “师傅!”奚芷凝知道绯衣的用意,可是她如今已经把绯衣当成了亲人,怎么做到无情? “无需多说,你记得为师的话就好。”绯衣轻轻咳嗽一声,摆摆手,示意奚芷凝无需多言。她耗费功力,身体显然不如之前。 “是。”双眸含着泪,奚芷凝轻轻的点点头。 “师傅,徒儿心中还有一件事情困扰已久,想要询问师傅。”绯衣如此用心为她,奚芷凝怎么不感动?她想到了困扰她已久的一件事,若说这事还有什么人可以商量,那就是绯衣了。 “你说。”绯衣道。 “师傅,可还记得这个玉佩?”奚芷凝从怀中取出被她一直小心收藏的玉佩。 看到奚芷凝取出玉佩,绯衣的瞳孔瞬间收缩,她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奚芷凝,沉声道:“为师不是说过,这玉佩不可现于人前?” “若是徒儿没有猜错的话,当初在那个院子里,师傅之所以教我武功和医术,就是因为这半枚玉佩。可是,这玉佩究竟是什么?”奚芷凝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她本以为这玉佩只是被父母留给被抛弃的一种念想,可是,从发现玉佩溶入血液后出现的图案后,她的想法却渐渐改变了。再加上知道自己的身世,这玉佩在她心中疑虑就更深了。 “师傅,我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这玉佩上是有一个瑶字,而且还有一幅山水图,图中的药圃汇总的忘忧草则指着这山水图中的一个小点。”奚芷凝将上次的发现缓缓道来。 “你……”绯衣突然站起来,然后又缓缓坐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发现了玉佩的秘密……” 看了看奚芷凝,绯衣的脸色沉重异常。 奚芷凝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后悔问了这个玉佩的事情,绯衣沉重的表情比之前提及忘忧派的灭门和韦府的惨祸更加深沉,她感觉她似乎问道了一个不该去触及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还和她自己有关。 “这个玉佩,要从你娘的身世说起。”良久,绯衣缓缓道,她是声音低沉,思绪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 “我娘?我娘不是逍遥派的弟子,韦府的夫人吗?”奚芷凝问道。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说的是你娘的出身。你娘,家世显赫,这玉佩本是你娘的家传之物,它即是身份的象征,也代表着……” “代表什么?”奚芷凝问道。 “代表着一笔巨大的财富。”绯衣看着玉佩,神色复杂。 “财富?”奚芷凝一愣,万万想不到这玉佩竟然代表的是财富。 “这玉佩本该是一对,若找到剩下半块,拼凑出完整地图,就可以找到传说中的宝藏。”绯衣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奚芷凝沉默了,玉佩代表的含义完全出于她的意料之外,她凝视着手中的玉佩发呆。 “师傅,为什么玉佩的图案里忘忧草的药圃,这玉佩是不是和忘忧派也有关联?”奚芷凝犹豫良久,问道。 绯衣看了奚芷凝一眼,沉声道:“你问的没错。无忧医谱,是忘忧派的镇派之宝,而医谱和这玉佩,均和本派有莫大的关联。”她停顿片刻,缓缓道:“因为,只有学会全本无忧医谱的人,才有资格开启宝藏。” 第102章 “学会无忧医谱才可以开始宝藏?”奚芷凝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玉佩,低声喃喃。 “是的,要找到宝藏,开启它必须学会无忧医谱。据说那里机关无数,且关卡中都设有剧毒,只有懂无忧医谱的人才可以解毒,否则,有去无回。”绯衣慎重的说道,说道这里她像是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眼眸闪过一抹光亮,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一份往日间没有的神采。“你娘当初,可以说是忘忧医谱最佳的传人,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是忘忧派的希望……” “我娘医术出神入化?”奚芷凝惊讶地睁大眼睛,想到手中的半本医谱,她仿佛多了一丝了然。师姐卫素会将医谱交给她,是因为她是她娘的女儿吗?她难得听到绯衣提起关于她娘亲的事情,心中对娘亲的骄傲和喜悦还没有来得及展露开,绯衣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喜悦瞬间沉了下去。 “可惜……她却入了魔怔,毁了自己,也毁了忘忧派,毁了……所有……”陷入回忆中的绯衣嘲讽地勾起嘴角,眼中的光彩神采刹那间消散开来,被冰冷覆盖,她的声音陡然森冷。 “我娘她怎么了?她做了什么?”奚芷凝看到绯衣眼底的寒意,心中一凛。难道当年她娘做了什么,所以才让绯衣一直对她娘的事情绝口不提?每次问起,都被绯衣淡淡的一笔带过。 绯衣摇摇头,眼神清寒若冰,却不肯再多说一句。 奚芷凝压下心中疑惑,看着手中的玉佩思绪百转千回。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的空气带着压抑的窒息,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绯衣幽幽叹息一声,缓缓道:“关于玉佩,你小心收好,在没有学好无忧医谱之前,别去探究。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是,师傅。”奚芷凝点头道,知道绯衣是不会再说关于她娘的事情了,心中既是失望又是担忧,看绯衣的表情,她娘做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否则不会在她娘过世之后都不愿意提及。 “还有,无忧医谱缺少半本,线索应该在玉佩之中,你作为忘忧派下任掌门继承人,务必要找回缺失的后半部分。”绯衣面色凝重,仔细叮咛。 “我会好好收藏玉佩,师傅放心。忘忧医谱的后半部,我也会努力找回来。”奚芷凝小心收起玉佩,保证道。她娘亲若是对忘忧派有所亏欠,那就让她一起把这部分亏欠弥补上吧。她在心底默默下了决心,总有一天,她会让师傅将知道的关于娘亲的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她。 说了一会,绯衣也累了,精神气差了许多。她深呼出一口气,缓缓接着道:“你手中戒指,是本门的信物,这些年为师收了一些外门弟子,这些弟子一直隐身于山野闹世之中。京城中也有部分忘忧派弟子。你在京城中若有需要,可以随时调用这些人。” “这是名册,你自己斟酌用人。”绯衣说完从袖口取出一本袖珍小册,交给奚芷凝。 奚芷凝接过,轻轻翻了几页,不由得大喜。她在京城中人单力薄,光有梓夜的帮助是不够的。就拿这次墨宝轩起火的事情来说,事后她传讯派梓夜去查,居然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显然,这件事情背后有更深的内幕。 她来京城时日尚短,加之京城中势力盘根错节,她要打探消息,一个醉香阁能查出来的消息还是有限。毕竟,京城中的消息除了青楼外,还有很多消息藏在深府大院之中,没有特别的关系,根本探查不出。况且,她还缺钱。要探查消息,需要大量的金钱铺路,这些巨大的窟窿一度让她愁白了头。 如今她不用太愁了,绯衣给她的人脉居然包含了药铺,钱庄,商铺……不仅有钱,还有不同的身份,尤其是药铺和钱庄,前者有正大光明的身份出入高门大院,后者缓解她金钱的匮乏,实在是为她立足京城解决了大难题。 “谢谢师傅,我会好好的使用的。”奚芷凝将名册收好,她知道这份名册看上去简单,实则包含了无数的心血。 “时间也不早了,你调理下身体,休息休息。”绯衣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师傅,若果我要找您,怎么联系您?”奚芷凝见绯衣要离开,忙问道。 “若是有急事,你就用我交你的图案交给城中如意楼掌柜福大娘,她自然知道将消息传给我。”绯衣思索片刻后,道。 “不过,最近我会找个清静的地方会闭关疗伤,若暂时收不到你消息,你也不用担心。” “知道了,师傅。”奚芷凝点头。 见绯衣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奚芷凝轻轻的叹息一声。绯衣的话解开了她很多的疑惑,可是,却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困惑。 她娘亲到底是什么身份,当年做了什么?玉佩的宝藏是谁留下来了的?忘忧派和宝藏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偷走假丹药的忘忧派弟子无暇,她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和玉佩医谱有关吗?如今她又在何方,是不是藏身于如今的孔府? ……… 千头万绪,让她的心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沉重了几分。 抬眼,稀薄的月光静静地落窗前在房檐上,树影斑驳的光影随风荡漾,院子里的几颗桃花树暗香浮动,风过无痕。 粉坠尘泥香欲尽,薄云轻寒凭添殇。 觉来思量是何处?心绪未解惆怅近。 第99章 浮云渐浓迷人眼,笙舞歌罢笑荒唐。 镇国府,南苑。 夜色渐深,晶莹剔透的露珠稀稀疏疏装点着小院的枝叶,皎洁的月色被淡淡的云层遮挡,若影若现。葱郁的树影中,一条弯弯曲曲的碎石小道通向了南苑的小楼,小楼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远远望上去像是隐在夜色中的星辰。 小楼的尽头的厢房,一扇小窗半掩着,窗台上散落着些许桃花的花瓣和枯叶,窗内一张圆形的檀木书桌上放着牡丹雕花的铜制灯盏,灯芯已久燃烧了大半,随着窗口缝隙处吹过的凤时不时摇曳着,微弱的的烛火忽明忽暗,像是在风雨摇摆中挣扎的小舟。 檀木书桌左侧离书桌不远的一旁,放置着一个精致的软塌,昏黄的灯影下一纤细的身影斜靠在软榻上,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沿洒落,轻柔的在她身后拉出一道浅浅的影,光影在黑暗的夜色中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朦胧而不真实。 除了灯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哧哧声,房间里悄无声息,安静而寂寥。 忽的,窗外一道细微的风拂过,燃烧的烛火猛地颤动了下,烛影闪烁中似乎是禁受不住突然而来的风力,那原本摇摇欲坠的火光陡然熄灭了。失去了烛火的光亮,房间里只剩下几缕斑驳的月光,让本来就朦胧的房间显得更加模糊了几分。 房间里的香炉早已燃尽,孤零零的躺在角落里,看不到一丝红色的光影,只剩下满目的黑。 深夜时分,总是最为清冷,安静的房间空洞的像是坟墓一般。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烛火熄灭的瞬间,消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 软榻上,奚芷凝紧闭着双眸,眉心微蹙,似是在睡梦中仍然有着心事,无法安然入睡。她面容清冷而孤绝,身着一身素色浅碧衣衫,裙摆轻轻的随着微风摆动,乌黑柔软的青丝一泻而下,带着一种清淡的温柔。 黑色的人影似乎怔了怔,身形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眸幽凝视着软塌上的人儿,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彩。 软塌上的人儿依旧沉睡着,些微的风吹声似乎并没有吵醒她,她就那样安静地趟在房间的一侧,仿若融入了夜色之中。 月光皎洁,淡淡的星光下,隐约看清了黑色的人影的面容。漆黑如墨的双眸,明眸皓齿,清浅单薄的唇若含丹,一袭黑色的锦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慵懒的邪魅,显得风姿卓绝,别有一番冷傲孤清的韵味。 黑色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从路上半道而来的花蓉钰。 她缓缓走到奚芷凝身前,葱白如羊脂玉的指尖轻柔的绕起随风飘动的青丝,凝视软塌上的人儿,借着窗外的月色,待瞧清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孔,虚弱无力的身子骨后,她的眉头不自觉地轻蹙,眼眸闪过一丝寒意。 楚莲寒,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短短两天不见,她竟然虚弱到了这样的地步?那晚她还是受伤了吗 软塌上的人儿似乎也感受到身边人瞬间寒意,眉心轻轻颤抖了一下,像是在梦中被梦魇缠住了。 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被风吹散的青丝,花蓉钰静静地望着眼底的人儿,像是陷入了沉思。 时间宛若静止了一般,连同风儿似乎也在幽幽的叹息。 良久,立在软塌旁的花蓉钰身形突然动了起来,轻抚着青丝的指尖如闪电般的化为一道刀刃,一股犀利的掌风犹如利剑袭向沉睡中的人儿,直取咽喉。 本在软塌上陷入沉睡的奚芷凝忽的睁开了眼眸,她在花蓉钰的掌风送到咽喉前,右手微抬,挥出一道掌风,直接迎向花蓉钰指尖,恰到好处的化解了朝她而来的掌风。 第103章 “你果然是醒着的。”花蓉钰袖口一挥,停下手来。她嘴角牵动一丝嘲讽的笑意,似笑非笑的望着奚芷凝,双眸却似寒冰一般透着冷意,“你这样安静的不动声色地在软塌上躺着,是想要用美色来诱惑进入你房间的人吗?” “你……”奚芷凝神色蓦然一僵,微微皱眉,然瞬间她又浅笑起来,笑容清雅明丽,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你非请而入,就是想说这些无聊的问题吗?”奚芷凝斜靠在软塌上,一双清明的眸子望向花蓉钰,微微挑起眉梢。 花蓉钰俯身缓缓靠近奚芷凝,双眸里带着淡淡的薄凉,那双幽深的眸子仿若望向了她眼底深处,“你说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呢?让我猜猜,是烛火熄灭的时候,还是……我的手握住你的发丝的时候?”她的语气轻柔,却带着说不出凉,寒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我什么时候醒来的,……你不需要知道。”奚芷凝别开眼望向窗外,不去看那双溢着深邃光芒的眸子,淡淡一笑,带着清冷,缓缓道。 “哦?是吗?”花蓉钰红唇妖娆,她的手轻轻勾起奚芷凝的下巴,强迫让她的目光望向她。“是我不需要知道,还是……你在等的人,是别人?” 奚芷凝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闪过一丝狐疑。花蓉钰的身体受伤后本应该府中调理身体,即便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也不会在夜晚出府,更何况是深夜出现在她的闺房?难道说,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在犹豫?那就是说我说的话是正确的了?你在等人?或者说你在等人给你传递消息?比如说,关于我的消息?再比如说孔府?”花蓉钰的指尖划过奚芷凝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冰凉且无情。 奚芷凝的脸上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是淡漠冰冷,没有人知道她在听到花蓉钰话之后心底一闪而逝的惊骇。花蓉钰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她是派出梓夜去打探过花蓉钰的事情,并且墨宝轩出事后,她更让梓夜关注花蓉钰,若是她出府去了什么地方,要给她传递消息过来。 师傅绯衣离开后,她又传讯了梓夜,让她派人查一查孔府,难道说是她梓夜那边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你无事,请你离开。这里是我的闺房,你半夜进入怎么说都是不妥。”奚芷凝拂开花蓉钰握住她的指尖,美目流转,嘴角划出一丝浅淡的弧度,如同窗外夜色中的灯火,缥缈虚无。 “不妥?”花蓉钰一双美眸闪着灼灼光芒,凝视着奚芷凝淡然的表情,漆黑若墨的眼底像是在探究,又像是思考着什么?“你确信今晚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来过你这里?” 奚芷凝深黑色的眼眸里在月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芒,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但却不动声色淡淡道:“这么晚了,除了你不喜欢睡觉外,难道你以为还有人和你一样不睡觉到处跑老跑去吗?” “你没有中毒。”花蓉钰双手抱臂,微眯起眼睛,望向奚芷凝的眸子中露出复杂的神色,像是失望至极,又像是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 奚芷凝嘴角微扬,从软塌上站起来,她走到花蓉钰身前,一双眸子清鸿般透彻,像是能看透世间的所有。 “我为什么该中毒?若是没有,是不是就更证明了下毒的人是我?”奚芷凝抬眸,声音清冷,她既没有问谁中毒了,也没有问什么时候中毒。 这些年,她看得很多,经历的也很多。她比谁知道,若一个人对你起了怀疑,失去信任的时候,你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处。既然多说无益,又何苦为难自己,为难别人?况且,她凭什么要求花蓉钰对她信任? 两人静静对视。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无声,空气中夹杂这沉闷的气息。 “真是你。”花蓉钰的目光清淡如水,却让奚芷凝能感受到背脊发凉的寒。“真是后悔,当初……”她的眸子蕴含着浓浓的寒意,眼眸深处的光芒蒙上了一层暗淡。 “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奚芷凝面色安闲,她淡淡望向她,眼底掩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然后,她忽的咯咯轻笑起来,笑声张扬而放肆,苍白的面孔因为那笑声而变得红润起来,那张淡漠冰冷的面孔在多出不一样色彩后,她仿若在瞬间变了一个人。 明亮而艳丽,美的惊天动地,美的让人窒息,让人忍不住会被她那瞬间的放肆张扬而迷惑。 肤若凝脂,气质幽兰,一双柳眉若新月,粉白黛黑,一袭碧色素衣不仅没有使得她看上去暗淡,反而将它衬托得淡雅又明艳。微风过处,裙摆被风吹起,乌丝随着风飞舞,仿若多情温柔的仙子,又仿若被火焰燃烧的彩蝶。 花蓉钰心脏猛的一缩,心口像是被什么紧紧拽住,连呼吸似乎都停顿了。 此刻,奚芷凝突然出手,在花蓉钰分神的瞬间,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手腕翻转,不等花蓉钰反应过来,那匕首的利刃便轻巧地放在花蓉钰的纤细的脖子上。匕首的利刃锋利无比,在月光下闪过妖冶的光芒。 浅浅月色笼轻寒,风卷残枝深夜长。 浮云渐浓迷人眼,笙舞歌罢笑荒唐。 第100章 多情偏扰无情绪,谁家风流惹愁痴? 风清云淡,月色被几片云朵遮挡,躲进了云层,夜色中出了远处若隐若现的点星光,四下一片黑色。 南苑,厢房。 “你根本不需要后悔,因为……你若想要杀了我,并非易事,况且,那日你若真的动手,结果还未可知。”奚芷凝淡淡道,她的面色恢复了以往的淡然,红唇荡漾开一丝浅淡的弧度,婉约优雅,说罢,她的手腕轻轻一收,花蓉钰耳畔的一丝青丝便戛然断落,轻飘飘的落在了房间的地面上。 此刻,奚芷凝无比感谢师傅绯衣为她疗伤。若不是绯衣为她耗费功力,使得她体力混乱的气息平稳下来,且渡入她体内的功力因为是出于同一内功心法,她很容易变化为己用,否则,她此刻便是拼尽全力,是否能一举得手也未可知。 花蓉钰的星眸里溢着复杂的光芒,神色忽明忽暗,高深莫测。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不会做。”奚芷凝望着神色凝重的花蓉钰,淡淡一笑,云淡风轻。语音未落,不等花蓉钰回答,她手中的匕首翻转,已经收回。“你不杀我,现在我也不杀人,所以,我们互不相欠。” 奚芷凝的嘴角荡漾起一抹浅笑,她都不知道,她这浅笑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苦意,让她心底隐隐泛起疼痛,沉闷的无法呼吸, 早就决定了前行的方向,她们本就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既然知道,又何苦为难自己?她冷冷一笑,强迫自己抛开多余的思绪,目光直视眼前的人。 花蓉钰之前提及孔府,难道是孔府有人中毒了?她这来她这里,是认为下毒的人是她吗?还是……孔府的人让她以往她花蓉钰的毒,是她下手的? “没有好处的事情,你不做。就是说,毒,是你下。你是在什么时候下的毒呢?上次的山洞之中,还是在楚莲寒的府上喝酒的时候?”花蓉钰美眸幽深,脸上却看不出多余的情绪起伏。 她抬起手腕,白皙是手腕上那条隐约的青色线条早已经看不见,手腕晶莹若雪,淡淡道:“你给我下毒,为的恐怕就是日后的为我解毒,就是借此让我用花府府中各院落的建造图纸为交换对吗?只是如今,我的毒已经解除了,你还能拿什么来交换?” 花蓉钰微微眯着眼眸,她眉目清秀,一双凤眸幽深深邃,红唇妖娆,嘴角弯起一抹魅惑的笑,被割断的剩下的一缕发丝迎风而舞,整个人慵懒,又带着危险的诱惑。 奚芷凝一愣,花蓉钰来这里并非是为了她中毒讨说法,而是来套取利益的?望着眼前人的容颜,她在心底暗暗叹息。很多人恐怕都会眼前的人的容颜所迷惑,被她的笑容所吸引,往往忘记了她眼底中的淡漠和无情。 既然花蓉钰认为毒是她下的,那便是吧。她垂下眉梢,神色淡淡:“你既然来了,想必也是有所求。不妨你说说,看我们能否达成一致?” “我若是要你的人呢?”花蓉钰美眸中浮现出一抹深意,朱红唇瓣勾起一抹浅薄的笑容。 “你!”奚芷凝似乎被激怒,然瞬间她又冷静下来,望着花蓉钰素净绝美的容颜,似乎看透了什么。“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你都可以提出。” 花蓉钰望着奚芷凝月色下淡淡的身影,朦胧的光影下,她似乎像又恢复成了往日里淡漠的模样,那仿若将所有的一切都看透的目光是那样的刺眼,刺眼到让她……想要去抹杀。该死的,她突然很憎恨这样的她,憎恨她这样的淡然和无所谓惧。 她一把拉过奚芷凝,一手揽住她的腰肢,让她与自己直视,“是不是只要有利益,你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牺牲?”她的呼吸温热,夹杂着不知名的情感,奚芷凝的话像是导火线,点燃了她的怒火。 第104章 奚芷凝眼底拂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唇齿轻启,淡淡道:“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花蓉钰没有忽视掉她眼底一闪而逝的伤感,她的瞳孔猛的收缩,面色阴沉的望向她,冷冷道:“若与我无关,和谁有关?楚莲寒,楚小王爷吗?” 奚芷凝压抑的怒气被激起,她倔强地迎着她的眸子,“花蓉钰,你管的太多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情?” 花蓉钰不怒反笑,一双凤眸冷若二月寒冬,她的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笑容绚烂而妖娆。她的手握住奚芷凝的下颚,一字一句道:“既然你想要和我交换你想要的东西,那就是与我有关。这一点,你不要忘记了。” “我有答应一定要与你交换吗?你不要太自以为是……”奚芷凝挑了挑眉头,冷声道。 她的脸上依旧是恬淡的笑容,不冷不热,不喜不悲,眼眸里无波无澜,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深邃的幽深。 时间一分分过去,房间里安静的可怕,窗外树叶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压抑的窒息感,经受不住的飘落来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花蓉钰缓缓低头,白玉般光泽细腻的容颜在眼底放大。 “花蓉钰!”奚芷凝一惊,想要推开她。 但是花蓉钰的手腕紧紧的将奚芷凝禁锢在她的怀中,指尖轻柔的摩挲着奚芷凝粉色的脸颊,划过她的锁骨,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奚芷凝的心猛然一紧,她想要抗拒,却发现自己无法挣脱开她的怀抱。 倏然,花蓉钰的手挽住她的下颚,重重的索取她柔软的唇瓣。 她的气息温柔而炽热,像是夏日了灿烂的阳光,冲破了黑色厚重的云层,又像是狂风暴雨的夜晚,狂乱而热情。她的唇轻轻撬开她的唇,一步步的探入她的口中,紧紧的追随着她的舌,一如她的人一般执着和坚持。 气息带着迷乱和迷茫,她像是在幽幽叹息,在又像是包含着太多未知的渴望的情感。她轻轻的闭上漆黑如墨的凤眸,忘情地吮吸着她唇瓣的甜美。 奚芷凝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的吻像是一块巨石落入她心底最若软的地方,她就像是那溺水的人儿,无论如何挣扎都找不到方向。本能的,她激烈的反抗,想要挣脱被她禁锢的身体。 然,越是反抗,身体被禁锢的越紧,对方像是要在这一吻中让她屈服,又像是在宣泄着某种未知的情绪。 赤热的吻像是着火一般,像是让将她燃烧,将她……融化。 或许是挣扎的累了,也或许她本来就对她有着不同的情感,慢慢的,她的身体酥软下来,渐渐地迷失在了她炽热的气息之中。一丝泪珠迷蒙了她眼,也迷蒙了她的心。胸口处微微的刺痛,连接着身体,连同被紧握住的手腕都泛起阵阵的痛楚,理智似乎在这一刻在已经不存在,她除了沉溺在她的怀抱中,再也想不起任何。 沉沦,也许只需要一刻,然却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似乎过了很久……花蓉钰缓缓的离开她的唇,她迷离的眼眸中还残留这一丝激情,她凝视奚芷凝的眸妖娆轻狂,似乎含着一抹连她自己懂不懂情感。 花蓉钰缓缓松开搂着奚芷凝腰的手,眼底闪过有一丝挣扎和迷茫。 “我要你做的事情,就好像现在这样,去勾引……楚莲寒,楚小王爷。”花蓉钰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沙哑和低沉,一双凤眸如波澜无惊的深潭,高深莫测,让人分不清她此刻心底的真实想法。 “勾引楚莲寒?”奚芷凝的瞬间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刚刚的吻,像是个巨大的笑话,将她所有情感粉碎,灰飞烟灭一般的干净。 眼眸深处的光渐渐暗淡下来,像是燃烧后的灰烬,风吹无痕。末了,她缓缓抬头,红色的薄唇微微上扬,笑的嘲讽:“你想要的是什么?楚莲寒,她手中的兵权?你以为用美人计,可以让楚莲寒忘记了她出身和责任,为你所用?” 她的冷静和决然的眸子像是无名的火焰,激怒了她心底压抑的黑暗,花蓉钰的眸子浮起一抹浅笑,眼眸晦暗不明,笑的轻狂:“我要的是什么,并不知重要。我只要你去做这件事,至于之后的事情,你并不需要知道。” “不需要知道?”奚芷凝低声喃喃,笑起来,肆意而张扬,让她白皙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看上去明艳而动人。“若楚莲寒真的如你所愿的上钩,那你不是又有东西需要和我交换了?一步一步,直到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好深的城府和算计。奚芷凝忽然觉得自己很傻,这样的花蓉钰,怎么需要她为她担心?她无非是自作多情,被往事牵绊的她在她眼底是否和青楼的那些女子一般,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连同自己都出卖? 她可以算计楚莲寒对她似有如无的好感,必然也能算计其它。比如,她对她的感情,如果让她发现的话…… “你说呢?”花蓉钰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奚芷凝,幽深的眸子一丝暗光闪过。 “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奚芷凝断然拒绝道。“我和楚莲寒,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但是,并不包括你所谓的计谋和算计当中。” “呵。你们的事情?”花蓉钰退后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嘴角似笑非笑,她盯着奚芷凝的眸子中透着一股阴沉。 “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你可以换一个要求和我交换。”奚芷凝深吸一口,淡淡道。 花蓉钰不言,她走到软塌的茶几旁,一双葱白的手优雅的端起软塌旁放置的茶杯,取过一只干净未曾使用的茶杯,给她自己斟满。碧色的茶水倒影的着她看似多情却无情的眸子,魅惑而妖冶。“若是我不肯换条件,那你是不是要放弃花府构建的图纸了?” “是。”奚芷凝肯定的看着她,毫不犹豫道。 图纸她还可以通过其它的方法去找,可是若是答应了花蓉钰的要求,她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楚莲寒?她对楚莲寒虽然没有其他的情感,可是她三番四次帮她,还救了她………她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否则,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白玉凤明珠,你不想知道它的是怎么出现在花府的吗?”花蓉钰忽然笑起来,她的唇勾起淡淡的一抹完美弧度,她举起手中的茶杯,向奚芷凝微微一敬,将那碧色的茶水放入唇边。 奚芷凝一愣,清冷的眸子闪过复杂的光芒。 凉风碧草舞残红,几点疏影照花枝。 多情偏扰无情绪,谁家风流惹愁痴? 第101章 春醉冷露风微微,残月香檀烛影长。 夜风,带着清冷,树影摇动,皎洁的月光稀疏的落下,银色的光影带着一种朦胧的美。 镇国府,南苑。 “考虑的怎么样了?”花蓉钰言笑晏晏,白瓷茶杯在她手中玩转,微微眯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奚芷凝。 奚芷凝凝眸望着眼前的人,隔着迷蒙的月色,她看得认真,可是无论她如何认真,她终究是看不懂花蓉钰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似乎知道她的挣扎,花蓉钰也不催促,她优雅地靠在茶几旁,唇色如丹,眉目如画,一袭黑色的锦袍迤逦的落在边沿,层层叠叠,衣摆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将她衬托得优雅出尘。 “用白玉凤明珠的消息交换,你说楚莲寒是否愿意被欺骗一回?”花蓉钰似笑非笑,凤眸流转,淡淡道。 “欺骗?”奚芷凝低声喃喃,她的心底划过一丝淡淡的疼痛,然后那疼痛随着血液缓慢流转,直到那看似不深的痛楚蔓延到整个身体。眼前的花蓉钰早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和她追着月色去寻梦的孩童,元宵的花灯像是一场不可及的梦,淹没在了尘埃之中。她与她,终究是陌路。 除了利益交换,还剩下了什么? 被花蓉钰吻过的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她温热的气息,然砰砰心跳却渐缓,脸上的红晕褪去后,剩下的是更加惨淡的白色。在拥有后失去,还不如一开始不曾拥有。 “好,我答应。”奚芷凝的嘴角勾起一抹淡如云烟的笑,她垂下眼眸,然后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眼底的所以情绪通通都掩盖在了漆黑无波的眼眸中,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冷静不受外界影响的她。 花蓉钰静静的望着一脸安娴奚芷凝,心脏猛的一缩,沉闷得犹如被巨大是石头堵住,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渐渐消失,而她怎么都握不住。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一丝水迹洒落出来,侵入她的袖口,然后消失无痕。 “你答应了?”她面容阴沉犹如天边无边无际的黑色,沉声道。 “是啊,我答应了。”奚芷凝淡然一笑,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比,缓缓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想不到你对楚莲寒倒是情深义重?”花蓉钰凤眸微眯,一朵黑云在她眼底散开,让她看起来更清冷了几分。 “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那你是不是该将你说的图纸拿出来,表示下合作的诚意?”奚芷凝双手环抱,斜着头浅笑,那笑容似乎还带着几分揶揄,语气却是疏离淡漠。 第105章 “诚意?”花蓉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茶杯,水中倒影着她黑色如墨的眸子,泛着看不清的迷蒙。她放下茶盏,忽的粲然一笑,道:“你说错了,诚意不是我给的,是你给的。要知道,你是更想要图纸,而我……只是那个被求的人。” 她是什么意思?是要她求她吗?奚芷凝细眉微蹙,她望了一眼茶几旁前笑吟吟的花蓉钰,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那你要如何才能感受到我的诚意?现在去找楚莲寒证明吗?” 良久的沉默,清冷的月光清淡若水。 “你有酒吗?”花蓉钰眼底清波流盼,深深的看了奚芷凝一眼,走到厢房的阁架旁,拿起放置在上面的一枚精致的酒杯,问道。 “没有。”奚芷凝摇头,她很少饮酒,这酒杯放在这里无非就是个摆设。 “你等我。”花蓉钰放下酒杯,丢下这句话,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奚芷凝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看着被花蓉钰放下的酒杯,微微发愣。她不懂花蓉钰今晚来她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关于中毒,花蓉钰究竟知道多少?还有孔府,为何她会说她在等孔府的消息?孔府,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她垂下眉梢,眼眸中是不解和疑惑。 除了孔府和中毒的事情让她疑惑,还有就是白玉凤明珠。楚莲寒让她查白玉凤明珠的消息,花蓉钰又是否是知道呢? 据她所知,楚王爷当年会出事,就是因为在王爷手下当差的花府当家丢失白玉凤明珠,导致皇上扣下了一半的军权。而白玉凤明珠是花府当家手中丢失,又在那日百花宴由花府花蓉钰拿出来,若说是花府当家藏起了白玉凤明珠,他何必再拿出来?只要毁了这东西就可以,可是,偏偏花府将东西取出,而且,她相信花蓉钰敢这样做,必定是得到了如今花府当家花任源首肯,那么他这样做的背后必然有深意。 奚芷凝皱着眉头,思索着,似乎所有的答案只问花蓉钰才能得到答案。可是,她会说吗?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孔府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花府为什么拿出白玉凤明珠?”正在思索的奚芷凝没有多想,直接问道。 “原来你是在思考这些?”花蓉钰漆黑的凤眸流转,缓缓道。 揶揄的声音在她耳畔淡淡地传来,奚芷凝猛然抬头,才发现花蓉钰不知道何时已经回来,此刻正站在她身前,而她是手中还抱着一坛酒。 “你出去就是找酒?”奚芷凝皱眉,她越来越看不懂花蓉钰了。 “不然,你以为我去干什么了?”花蓉钰黝黑眼眸深邃,她将酒坛放在桌上,衣袖一挥,酒坛上的泥封口掉落,一汪碧色出现在眼底,随着泥封口的脱落,一股悠然的酒香飘了出来。 “是不是该你表现你的诚意了?”花蓉钰指了指阁架上的酒杯,眉角微抬,眼波深似黑潭,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思。 “你让我陪你喝酒?”奚芷凝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 “你不是想知道孔府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有花府为什么拿出白玉凤明珠?你过来陪我喝酒,我就告诉你。”花蓉钰在桌前坐下,神态怡然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奚芷凝弄不明白花蓉钰的想法,可是花蓉钰的提议确实是她想要知道的。她看了一眼阁架上的酒杯,略一思索,走过去,取下两个小小的青瓷酒杯,然后回到花蓉钰身边,在她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好,我陪你喝酒。”奚芷凝抱起酒坛,高高地斟了两杯酒。酒入杯中,她放下酒坛,将其中的一杯递给花蓉钰,“这杯酒是为了表现我和你合作的诚意,喝了这杯酒,你我之间的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她微微仰着头,脸上淡淡笑着,眸子深处却深邃幽暗,月色下有种淡淡不可捉摸的伤。 前尘往事,一切都随风而散吧。 ‘ 花蓉钰目不转睛地看着奚芷凝,美眸微蹙,忽然她的抬起手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抬起奚芷凝的手,将酒杯中的那碧色的酒送入到红唇之中。 奚芷凝一愣,握住酒杯的手轻颤,她垂下眸,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腕,放下酒杯,端起另一支酒杯,淡淡道:“这杯酒,我喝。为了我想知道的事情。”言罢,她抬手,左手手掩住脸孔,右手一抬,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奚芷凝将酒一饮而尽,花蓉钰凝望着空空的酒杯微怔后,她缓缓道:“孔府丢失了一枚上品的解毒丹,据说是孔府夫人的师傅留下来的。而孔府的这枚解毒丹,今日出现在了我的院子中。” “有人给你送解毒丹?孔裟云她怎么知道你中毒?”奚芷凝眉头紧蹙,孔府送丹药,为什么?难道孔府知道有人下毒,可是为什么会知道花蓉钰中毒呢? 花蓉钰不答,而是给奚芷凝又倒了一杯酒。 奚芷凝看了一桌上泛着碧色光芒的酒,她也不多说,直接抬手取过,再度一饮而尽。 花蓉钰一怔,认真的看了一眼奚芷凝,眸光有些异样。 “酒,我已经喝了,你可以继续。”奚芷凝眼眸弯弯,似乎带着微醺的酒意。 花蓉钰浅浅的眸子眯起,青葱如玉的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她也学着奚芷凝的模样,一饮而尽。 “我将解药送还去了孔府。孔府说解药不是孔裟云送来的,而是孔裟云身边的丫鬟偷走了解药。”花蓉钰放下酒杯,接着道。“可是,我可以确定,这解药是孔裟云送来的,她为了送来这颗解药,还被迫牺牲了她的丫鬟,为了不然让孔夫人知道她将母亲留给她珍贵的解毒的丹送给了别人。” “孔裟云,倒是情深义重,将重要的丹药送给你。”奚芷凝眼眸一黯,神情淡漠,嘴角勾起一抹清冷,她自嘲的笑道:“你该感谢孔裟云,让你提早发现我对你下毒了。” 奚芷凝不等花蓉钰开口,她又为自己斟酒一杯。 花蓉钰望着奚芷凝,眼底一抹暗光流过,像是在思索什么。 “不是孔裟云让我发现中毒。我本以为,你也中毒了。”花蓉钰淡淡道。“那日墨宝轩的大火和浓烟来的突然,而我正巧在附近……看到你和楚莲寒从大火中走出来。那大火和浓烟来的奇怪,我回去后便发现身体中毒。” 奚芷凝的手微微颤抖,她垂眸,飞快地抬起手腕,将酒送入口空,一口饮尽。 “抱歉,辜负了你的期望了。”她放下酒杯,淡淡道。接着,她又为花蓉钰斟了一杯酒。 春醉冷露风微微,残月香檀烛影长。 夜深锦屏隔人心,道不尽落寞惆怅。 第102章 红笺不知心何处,不胜轻愁梦杳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碧色的酒浆发出清淡的酒香,将整个房间轻柔的笼罩起来,房间安静而祥和。不大的房间里,让人生出一种感觉,摆脱了喧嚣和杂闹,没有多余的人来人往,没有无谓的纷争,像是在尘世中留出了这样一个地方,将所有的不安都隔离在了房间之外。 酒,是个好东西,会让使得人变得柔和,那些凌厉的东西会被渐渐消磨。 无声无息,两人又分别的喝了好几杯酒,眼看那一大坛子的酒去了一大半。 多喝几杯酒下肚,奚芷凝似乎微微有些头晕,她揉揉额头,像是有些不耐酒力。 “你怎么没有怀疑是孔府的人下毒呢?”奚芷凝见花蓉钰又斟了一杯酒,她微醺的脸颊泛着一丝红晕,接过酒杯,白皙的皓腕举起酒杯在花蓉钰的眼前轻轻晃动。“唔,说错了,她能给你送来珍贵的丹药,怎么会给你下毒呢?” 花蓉钰的眸光猛的缩紧,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醉意朦胧的奚芷凝,淡淡道:“你醉了。” “我没醉。”奚芷凝抬手将酒放入唇中,浅笑吟吟,眼眸迷蒙柔软,她这样浅淡笑意的看向花蓉钰,温软得像是夜色中绽放的夜罂,清淡而诱人,青黑色的眸子像深潭一般让人移不开目光。“你还没说白玉凤明珠。你看,我记得很清楚。” “你果然没醉”。花蓉钰唇角的笑意渐深,眸子,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忽然她靠近她,微凉带着薄荷清冷的茶靡气息冲入她的鼻息,带着一种寒凉和清艳的味道,让奚芷凝忍不住的微微想要后退,避开她的靠近。 然,花蓉钰却猝不及防地握住她右手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向前一拉,让奚芷凝退无可退。 奚芷凝微微蹙眉,她张开迷蒙的眼,盯着眼前一张清丽的容颜,她的眉生的极其漂亮,细而狭长的眉梢轻轻挑起,乌沉若羽,那双透在清淡夜色中的眸子看似顾盼多情,仿若在这样的凝视下将人淹没其中。 烟波流动,她无措的忘了想要说的话,抬起左手,想要遮挡住那双妖冶的眸子。 “没有醉,何必装醉呢。”花蓉钰轻轻放开她的手腕,声音温醇,细细听来却能觉出其中的淡淡的冷,像是失望至极后的漠然。“云儿,是怎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呵。”奚芷凝抬起的手腕在空中顿了顿,然后伸手挽住耳畔滑落下来的发丝,有点遗憾地摸摸自己的脸蛋,眼底的酒意缓缓褪去,露出恬淡不失风仪的微笑,淡淡道:“还是被你发现了?我不过是试探下,看看你们之间的情谊有多深。” 第106章 “你若对云儿出手,我不会原谅你。”花蓉钰盯着奚芷凝的眸子,厉声道。 奚芷凝心中一颤,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淡淡月光下眼底最后一抹光亮终是熄灭。 “说说白玉凤明珠吧。”奚芷凝淡淡道。 两人目光相对,时间仿若静止。 花蓉钰看着眼前的女子端庄娴静,始终挂着微笑,看不出她心底真实的情绪,除了刚刚手腕触及处传来的微凉……她皱皱眉,望着烟波盈盈仿若迷雾笼罩的眸子,她的心底泛起一丝感觉死寂的感觉,令她有瞬间的恍惚。 纷繁的思绪不过一瞬,下一秒她便收回了目光,恢复了往日的冷然。 “那白玉凤明珠,确实不是花府藏起来的,花府这些年一直在追查这件物品的下落。直到不久前才发现了它的踪迹。花府拿出来,一是为了证明清白,二是想要借此想看让白玉凤明珠流落出来是想引出什么局。至于这白玉凤明珠,是我打探到它居然出现在有名的烟花之地,而拥有它的人正是如今醉乡阁的红牌秦秋。”花蓉钰抿了一口酒,缓缓道。 “后来呢?”奚芷凝问道。 “她说这物件是她过世的娘亲留给她的。她娘亲在多年前被一名女子所救,这女子见她无所依,便取出了这个交给她娘亲,让她暗中变卖换钱。她娘不忍心变卖了恩人之物,便一直留着,即便一身病弱也舍不得卖掉。如今她母亲过世,她每每看到母亲留下的这个物品却是睹物思人,所以便起来变卖之心。正巧我遇上了她拿着物件想要去典当,我便暗中买下。为不惹人注意,这东西一直放置她哪里保管,后来百花宴之前才让花家大小姐花莹雪从醉乡阁取来的。”花蓉钰缓缓道来,倒是并无隐瞒。 “白玉凤明珠的拥有人是醉乡阁红牌?”奚芷凝倒是完全没有想到,想想红桑管理的醉乡阁,她才发现她对醉乡阁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这次之后,她找个几乎见见红桑,也有必要去探一探这个秦秋的底细。能让一个物件便牵扯出楚王府和花府,这个青楼女子真的如此简单吗? 见奚芷凝陷入沉思之中,花蓉钰抬手,碧色的酒浆入喉,一双飘落星眸望着奚芷凝,缓缓道:“你说,这白玉凤明珠,会不会是楚莲寒自导自演,丢出的诱饵呢?若有一日,他若是挡了花府的道,你说我是不是该除了他呢?” 呵呵。 奚芷凝轻笑起来,她抬眸望着花蓉钰,然后缓缓收起笑容,语气轻描淡写道:“哦,你若对楚莲寒出手,我会杀了你的云儿。” 花蓉钰的瞳孔收缩,眼前的女子清雅的容颜上始终挂着淡漠的笑意,像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然她却感到了其中的威胁。 “你珍惜什么,我就杀什么。”奚芷凝望着花蓉钰那张绝美的容颜,漫不经心的端起酒杯,语气淡的像是冬日的薄雪。“除非,你什么都不在意。可是,可能吗?” “你就不怕我也毁了你所珍惜的东西?” “怕。”奚芷凝幽幽叹息一声,像是无奈。 奚芷凝的回答让花蓉钰错愕,她在那一瞬间像是看到了某种相似又相悖的东西。将所有的不利谋杀在萌芽之中,确保万无一失。 何其的相似,何其的决绝。对别人如此,对自己亦是如此。 “所以,这次交易后,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过我的独木小桥,互不相干。”奚芷凝自嘲的笑了笑,一双眸子梨花带露,清新秀丽却冷漠清寒。 “你就这么肯定,我们以后会互不相干?”花蓉钰漆黑如墨的眸子泛着幽幽的冷光。“你就这么急切的想要划清界限?” “道不同,不为谋。”清淡至极的声音,在黎明的天空下显得薄凉而无情。 奚芷凝的眉梢眼底死寂一片,她指了指桌上剩下的酒,无谓的笑笑,道:“这酒,从一开始就说了,喝了酒,前尘往事一切烟消云散。无牵无挂,何来的相干,何来的界限?” “还继续喝吗?天,快要亮了。”奚芷凝微微转头,眺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淡淡道。 月色渐渐落下,天边泛起灰白,黎明的天空是灰色的,灰色中的白,带着夜色的黑,又带着朦胧的光影。 “喝,为什么不喝?”花蓉钰举起酒杯,薄而透的眸子笑意寒凉,她将酒一饮而尽,月色掩映这她绝美的容色,多了几分落寞。 “干一杯。”奚芷凝也笑起来,同样落寞的笑容多了几分纯真,她抬手轻轻一挥,发簪被她取下,如绸缎般柔软的黑丝倾泻而下,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她举起酒杯和她碰杯。 “与尔同销万古愁。”花蓉钰举杯,一双眸子透着几分柔软的迷蒙,身影隐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看似温柔又多情。 酒,很快见了底。 两人似乎都有了醉意,奚芷凝伏在桌上,酒杯歪歪斜斜的落在桌子的一旁,而花蓉钰也眯着眼睛靠着身后的椅子,像是睡着了。 窗外的墙角,不知何时牵起的一株蔓藤冒出了青翠的叶子,风过之后,摇曳的枝叶之中隐约露出一角淡淡的蓝,一朵小小的花蕾隐藏在枝叶之间,迎着黎明的天空,悄然绽放。风轻轻吹过,风中带着清淡的香味,那小小的花朵像是丝毫不畏惧清晨的寒,透着孤傲和清冷。 斜靠在椅子上的熟睡的花蓉钰忽然睁开了眼眸,她的眸子望着眼前伏案而睡的的人儿,此刻她的笑容隐去,薄情的眼底露出一丝怅惘和无奈。她的指尖轻轻一挥,点了眼前人儿的睡穴。 “你的存在,果然是个威胁……真的是要不要杀了你呢?你威胁我,还有可能坏了我的事情。最重要的事,你让我觉得……危险。”指尖摩挲着熟睡中人儿的柔顺乌黑的发丝,她的眉梢轻挑,带着阴沉的寒意。 良久,她幽幽叹息一声。 “也罢,你还有用处。今日,便留你。” 言毕,她再回首望了一眼熟睡的奚芷凝,走到书桌旁取出纸笔,研墨,提笔。 写完,她将写好的纸张放在酒杯之下,转身推开窗户,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黎明朦胧的灰白色之中。 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本该是被她点了睡穴的奚芷凝缓缓睁开眼眸,看了一眼花蓉钰消失的方向,眼眸闪动,同样一声叹息,幽幽道: “你心思深沉,算无遗策,对我而言,何尝不是威胁?觉得危险的,又何尝只是你一人?” 她移开酒杯,垂眸看向那压在酒杯下的字条。 字迹行云流水,灵动又不失苍劲,骨格清秀,点画疏密相间,一如她的人婉转含蓄之中又透着锋利。 字条上写着: 今日傍晚,日落时分,务必约楚莲寒到城外落日亭。到了落日亭,见到你们两人,你要的图纸消息,自然会有人送到。 她看完字条,眉心轻蹙,花蓉钰,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绮筵酒尽帘影细,香闺烟凝烛火摇。 红笺不知心何处,不胜轻愁梦杳遥。 第103章 一朝落成尘,心伤几曾识? 天空,泛起了红色的光亮,夜色中的最后一抹黑色在日出的光亮下消失无痕,仿若那黑色的世界并不存在。 兰梦一早醒来,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她眉心微微皱起,看了一眼隔壁没有动静的房间,犹豫片刻,轻轻起身简单梳洗一番后,走出房门,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 “木芍,你起来了吗?要给小姐梳洗了。” 半晌,传来了木芍软软糯糯的声音:“啊,马上就好啦!兰梦姐,你等我下,我的衣服不小心勾到了凳子……”话音刚落,兰梦便听到了房间凳子倒地的声音。 兰梦楞了楞,然后她身前的房门打开,木芍风风火火的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看到兰梦微楞的表情后她忙止住脚步,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兰梦姐,不好意思。我早上没睡醒,有点失了礼仪。” 兰梦看了木芍身后的房间一眼,被子理的不是很整齐,凳子虽然被扶起来,却偏离了桌子,除此之外,房间并没有其他异常,也没有她早起时候闻到的淡淡酒味。昨夜她睡得很早,往常她睡的早半夜多半会醒来,可昨夜她睡得很沉,直到天边的一轮红日升起,她才醒来。 心中带着疑惑,她问道:“木芍,你昨晚睡的还好吗?”她本意是想问木芍昨夜醒过没有,可话到了唇边,她又换了一种说法。 “很好啊,我睡眠一直很好,几乎是挨着床就能睡着。”木芍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蛋,她以为兰梦是以为她昨晚没睡好才会晚起,却不知道她来镇国府除了前几日担心被人发现异常没睡好,之后的日子她习惯后,这瞌睡更是睡得很好。 兰梦看木芍还没睡醒的模样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她便不再多说,领着她一同去奚芷凝房间。 还没走到奚芷凝房间,兰梦便闻到了更重的酒味,她的脸色微变,脚步不知觉的加快。 第107章 “小姐,小姐,你可醒了?”兰梦迈着大碎步走到门前,轻轻叩门。 木芍也闻到了酒味,加之感觉到兰梦的奇怪加快步伐的举动,她的心也陡然提起来,正想开口询问,就听得门里传来淡淡清雅的声,柔柔道:“门没有扣死,你们进来吧。” 听得奚芷凝的声音,木芍放下了心,然后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兰梦,发现对方表情复杂,似有所思。不过,很快,兰梦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她笑笑,道:“小姐,我刚刚闻到了酒味,有点不放心,看来是我多虑了。’ “小姐,你喝酒了?”木芍跟着兰梦走近房间,首先就看到了放置在桌上的一个大酒坛。 “是啊,怎么很奇怪吗?”奚芷凝浅笑,坦然的指了指桌上的酒坛子,道:“半夜睡不着,就偷了一坛酒喝。” 木芍看着奚芷凝微笑,她在微楞之后也笑起来,嘟了嘟嘴,道:“小姐,你有好吃好喝的都没有想到我们……”木芍本来就性子活泼,之前因母亲和姐姐过世压抑的久了,如今在奚芷凝的细心的照顾下,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心态,虽说因为在王府之中做事比起以前稳重了些,可是到底本性使然,脱不了昔日的模样。加之奚芷凝对她如亲人,她对奚芷凝也多一份亲昵,并不如兰梦说话做事都守着府中的规矩一板一眼,因而看到奚芷凝说起偷酒,在一开始的诧异之后,便就跟着笑起来,还一副凑热闹的样子。 “木芍……”兰梦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看了看浅笑嫣然的奚芷凝,总觉她今日显得有些不一样。 “好啊。下次偷酒,就叫上你们。”奚芷凝揉了揉额头,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昨晚酒喝多了,有点头疼。兰梦,你帮我熬点醒酒的汤,找点药草过来把房间里和院子外的酒味去掉。还有,木芍,你帮我将酒坛销毁,可别让人找出证据来。” “是,小姐。” 两人一同答应道,不同的是兰梦带着更多的不解和疑惑,而木芍却是答应的欢快。 很快,房间被收拾干净,屋子里的酒味被淡淡的药草香味掩盖住,奚芷凝放下手中的瓷碗,一大碗的解酒汤喝下去,被强压下的的醉意缓缓褪去。 “小姐,昨晚,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兰梦收拾好瓷碗,回头见木芍在院子摆弄药草,她想了想,转头对奚芷凝问道。 奚芷凝微微一笑,“你想问什么?” 兰梦一怔,她猛然抬头,看见奚芷凝眼底浅浅笑意的眸光,突然明白她为何觉得今日的奚芷凝显得不一样了。以往的奚芷凝很少笑,即便是笑着,总是冷冷清清,如今的奚芷凝的脸上多了笑意,甚至那笑容比往日让人还觉更柔和的几分,然而…… 正是这份柔和的气质,让她觉得反而不适应。 “小姐……”兰梦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从木槿过世后,奚芷凝一直郁郁寡欢,更加之又有了入宫之事,她看得出奚芷凝并不愿入宫。可是,为何,一夜之间,奚芷凝眉间的轻愁便散开,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之间改变了。 像是知道兰梦所想,奚芷凝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忙着和草药奋战忙的不亦可乎的木芍,缓缓道:“昨夜,我想了很久,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奚芷凝浅笑,眉梢眼底是淡淡的笑痕,“人应该向前看,与其愁眉不展,还不如每日活的开心些,不是吗?我们若改变不了现在的命运,那就学着去接受。事情是死的,人却是活着的。” 兰梦端着瓷碗的手顿了顿,她的眼眸沉了沉,然后她也笑起来,点头道:“兰梦最近看小姐皱眉不展,奴婢有些不放心。既然小姐想通了,兰梦也替小姐高兴。” “对了,我有东西要送到楚王府,其他人送去我不放心,木芍又是个心眼不多的丫头,所以,一会就你去送吧。”奚芷凝指了指放在书案上的一封写好的信笺,浅笑道。 兰梦看了一眼平躺在桌上的蓝色信封,有些不解,往日若是有事奚芷凝都是直接带着她或者木芍去楚王府,今日奚芷凝却一反常态,她虽心中有疑惑,可见奚芷凝并无解释的意思,她也不好多问,便上前收起信来。 “这个东西,你也一并送过去吧。”奚芷凝站起来,走到案桌旁,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上锁的柜子,从中取出一个精美的陶盒。“我会吩咐马夫张行送你去楚王府,你也不用太担心路上的安全。” 兰梦点头,她知道并不知道这陶盒里放着什么东西,可是看奚芷凝小心的模样,她也知道这东西必定贵重,“小姐,我先将汤药的碗送到厨房,稍后我送我过去。” 兰梦端着碗离开,奚芷凝则坐在窗前看着院子了舞动这药草的木芍,听着她自言自语嬉闹,轻轻闭上眼眸。 难得的闲暇时光,难得的平静无波。 左丞相府。 雕栏玉砌,花枝繁茂,一条幽静的青石道蜿蜒直通小院。小道两旁树影掩映,在尽头是一汪碧水的池塘,微风拂过,绿色的荷叶迎风摇摆,绕过池塘,是一座别致的小院,两排精致的楼舍掩映在花草树木之中,别有一番情致。 小院尽头的房间里,坐着一位老者和年轻的公子。那老者约莫四十出头,身穿蓝绸长衫,身形消瘦却是天庭饱满,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坐姿气派,一举一动颇有文人雅风。老者正方的左侧的是那位年轻的公子,那公子模样清秀,身穿紫色暗绣花纹长衫,腰间一碧色的玉佩,那长衫一看便是质地不凡,玉佩更是色泽温润,他手持画扇立不慌不忙的扇动着,一双墨色的眸子却是闪动着隐晦的几分寒芒。 这老者正是当朝的左丞相水恒昌,而那年轻公子则是三皇子郝宏,左丞相妹妹水萱云,也就是德妃与当今圣上的儿子。 “舅舅,这事情需从长计议。如今军中看似无人领头,可实际上掌控住军权的却依旧是楚王旧部。你别看楚莲寒看似不管军中要务,可是……这京城之中,有哪位敢真的和他楚王府正面为敌。就连父皇,也是对楚王府安抚为主。”郝宏缓缓道。 “三皇子说的是。不过,若要成事,没有军权是决计不成。先皇后病故,太子身后的苏家虽然极力扶持,可毕竟少了皇后的支持,他在宫中行走也是步步艰难。你不见他频频对花府示好,为的不就是为了花任源是统领禁军和京城军事的人吗?皇上现身体不佳,对太子最近的明里暗里大肆招揽人行为也颇有不满,若三皇子能手握兵权,那将来……”说道这里,水恒昌的声音小了些,他站起身来,打量了下周边,见无人,便又接着道:“……若要将来一登大统,就必须先下手为强,掌控兵权。” “舅舅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多次试探,楚莲寒都不为所动,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的听不懂。你也知道,这些年楚莲寒在京城中是有名的纨绔子弟,我为了投其所好,送女人,送钱财,可无论送什么,最后都始终被他不着痕迹的化解了去。”郝宏叹息道。 “你也不要气馁,没有明白拒绝,那便是有可能。西楚近几年来和周边频有战事,东陵国和北宣国也蠢蠢欲动,三皇子若是能拉拢楚王府,让他为之效力,日后只要三皇子你有了战功,太子的实权便等同被架空,” “今日是楚王的忌日,每年的这个时候,太子都会在落日亭设宴,邀请京城之中的权贵前往拜祭,只可惜楚莲寒这些年从不曾出现……你若是能邀他能来,则军中的那些楚王府旧部的老顽固也得看你几分薄面了……”水恒昌沉吟道。 郝宏神秘一笑,缓缓道:“也许,今日会有所不同呢?” 春尽风云起,桃红柳绿长。 一朝落成尘,心伤几曾识? 第104章 朝云易散浮生空,前路终可与谁同? 云丞相府,莲苑。 厢房熏着上好的檀香,房间古色古香,正午的阳光斜斜的从窗口落下,映照在精致优雅的莲花屏风上,凭添了一动态的美。 屏风后,一素衣女子对镜梳妆,大红雕荷花的首饰盒打开着,发簪和首饰凌乱的摆放在盒子中。 “哎……烦死了,这么素的颜色,怎么都不好看。”女子不耐烦地翻动了一下首饰盒里的首饰,看着菱花铜镜中的人影,眉心紧蹙,最后指间落在了一旁的眉笔上。 拿起眉笔轻轻勾勒了一笔,女子望了镜子一眼,似乎依旧不满,柳眉弯起,啪的一声扔下眉笔,怒道: “你们怎么都不说句话,都哑巴了?” 女子身后的丫鬟婆媳瞬间跪倒一片, 齐刷刷道:“莲儿郡主,息怒。” “息怒息怒,你们整天就知道说这些没用的!养着你们都不知道干什么吃的!看着就烦人!”水莲儿偏转身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群人,火气更重了。 跪在地上的人更上大气不敢出一声,有几个胆小的更上吓得身体发颤。她们没有忘了上个月就因为一个丫鬟在郡主化妆时候惹的她不高兴了,后来被打了五十大板,回去后没撑过去,最终送了小命。 第108章 正在此时,房间外走近一蓝衣丫鬟,看到她进房间,那群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媳明显松了一口气。 “郡主,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可别伤了身,到时候楚小王也知道会心疼的。”那丫鬟走进房间,放下端着的茶盏,柔声劝慰道。 “这素色衣衫太丑了。你看这奶白色,穿上去像个鬼一样,都不懂那个孔裟云怎么喜欢这个见鬼的颜色。”水莲儿抓起裙摆的一角,嫌弃道。 噗嗤。丫鬟掩嘴笑起来,打趣道:“我的好小姐,好郡主,你这形容可太精彩了。那孔裟云和郡主比起来,可不真有那么几分像鬼吗?” 水莲儿被这一打岔,也抿嘴笑了,道:“春云,就你贫嘴。” “郡主,你暂时忍耐下,您不是想和楚小王爷留个好印象吗?今日是老王爷忌日,这素色的衣衫肯定能为小姐在楚小王爷心里留下好映像,加上郡主的容颜本来就美,这样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让人怜惜。”丫鬟春云上前,捡起起掉落在地上的眉笔,小声安慰道。 “郡主金枝玉叶,人又美貌,穿什么都好看。郡主稍安勿躁,让奴婢为郡主画眉吧。”春云笑道。 “哼,算你会说话。”水莲儿烦躁的心情被丫鬟春云的一番话浇灭了不少,她再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然后展颜一笑,露出梨涡,似乎瞧着镜子中的自己也顺眼了不少,微微抬起脖子,骄傲道:“春云丫头说的对,本郡主怎么样都是最美的。” 丫鬟春云见水莲儿怒气消散,她朝着身后跪在地上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如蒙大赦般的退了下去。 片刻后,梳妆打扮完毕,水莲儿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满意的点点头:“还是春云你手巧,知道怎么打扮。” “小姐,那是因为你生的美,天身丽质,不然奴婢怎么样能打扮不出来。”春云笑着道。 “也是。”水莲儿高兴的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个圈,看了一眼天色道:“过了正午了,晚间太子会在落日亭设宴,你去备车,我要先去楚王府。” 春云点头道:“小姐,马车早就准备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水莲儿不解的问道。 “三皇子来府里了。”春云道。 “三哥,他怎么来了。”水莲儿脸色一喜,道:“他现在越来越忙,我都好久没见到三哥了。上次他答应给我找的白凤鸟羽毛做发簪,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小姐,三皇子如今在宫中深得皇上欢喜,被指派处理朝中事务,当然忙了。”春云嘴角含着一丝微笑,朦胧的烟波里荡漾着隐约的喜意。 “我去找三哥去。”水莲儿笑着道,说完就朝着房门外走去。 “郡主,郡主……三皇子在书房和老爷谈事情,现在不见客。”春云看着急匆匆向外走的水莲儿,心中一急,忙道。 “哎,又谈事情啊。那算了……我去楚王府。”水莲儿的脚步停顿了下来,转头过来吩咐春云道。 “这……”春云为难的看了水莲儿一眼,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水莲儿开始不耐烦起来,语气微冷。 “郡主,三皇子让奴婢告诉郡主,……今日日落前不得让郡主出府。”春云看了一眼脸色迅速阴沉下来的水莲儿,垂下了头来。 “好啊!我就说你干什么吞吞吐吐的,原来是有事情瞒着我!!你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我三哥的丫鬟?”水莲花袖口一甩,怒道:“我爱去哪里去哪里,谁也管不着。” 水莲儿说完,看也不看不看楞在原地的春云,转身就走。她虽然不满意春云,但是好歹春云跟着她很久,平日里还是很称心,所以尽管生气,倒是也没为难春云。而且她也猜楚不让她出府的事情,她多半是父亲的意思,否则春云这丫头怎么敢传话。多半是看她和三哥感情好,她父亲就借着三哥为由,不让她去楚王府。 想到这里,她心中府烦闷更甚。楚王府楚莲寒一直没有对她做出任何表示,而皇宫的下届选妃已经要开始了。若她不能为自己的归宿找到好去处,那入宫则是必然。从今日父亲对她去楚王府的态度就可以看出,父亲似乎是失望了。 父亲不会让她成为一颗没用的棋子,若是不能得到楚莲寒的明确表示,那她的去处就只能是那宫墙深深的皇宫后院。 “给我备车,我要去楚王府。” 水莲儿来到侧府门外的马房,看了一眼房门前整理马车的马夫,道。 “郡主,老爷吩咐了,今日不让你出府。”马夫为难的看了一眼怒气满满的水莲儿,低声道。 “你个狗奴才,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让你去备车就去,你要不去,本郡主现在就打死你!”水莲儿踢了马夫一脚,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她一边说一边抽出随身携带的鞭子,不问青红皂白便朝着马夫挥过去。 “郡主……”马夫双手抱头,求饶道:“求郡主不要为难小的。” “去不去,你去不去备车?!”水莲儿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似乎心中的怒气借此发泄出来。 那马夫被打得手上全是红色的鞭痕,眼看若他不备车水莲儿是真的可能打死他,他最后不得不妥协,求饶道:“郡主饶命,小的这就去备车。” “哼!贱骨头,不打不听话。” 水莲儿也累了,她收起鞭子,坐到马车里,吩咐道:“去楚王府。” 楚王府,书房。 书房的窗户大大的开着,窗台前放置着一支青瓷花瓶,正值春天,插着一支青竹,清风拂过,枝叶随风舞动,清雅宁静。窗台不远处,是一张梨花木的书桌,书桌旁立着一人,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锦衣上用浅墨色的丝线勾出一幅青竹,那青竹从腰间延伸到衣摆,一根墨色的腰带上缀着一翡翠玉佩,站立之间锦衣随着风微微摆动,有一种波光流动之感,更是为人平添了一份儒雅。 书桌上,放置着一个锦盒,锦盒旁是一封信,信封口已经被拆开,楚莲寒的眸光落在拆开的信纸上,神色复杂。 信上的字迹娟秀,笔迹温软之中透着刚劲,一如其人。 一张信纸,然,只有寥寥数语。 锦盒中之物为奚亦兴送于水莲儿郡主,望转交。 白玉凤明珠。今日落日前来落日亭。思之,莫忘。 “落日亭。”她低声喃喃。 楚莲寒的手抬起,打开书桌下的抽屉,抽屉中放满了请帖,各色各样的,然,当她随意的拿起一份请帖,细心的人便会惊讶的发现,这些请帖虽然样式不同,然请帖的又下角都印着同一金色的标记,太子府的印记。 每年太子都会在落日亭设宴,然,她一次都没有去。不去,并非不怀念父王,而是……不可去。 “母后,皇上一直觊觎楚王府的军权,认为楚王府和楚王旧部有关联,只要我在的一天,他就怕我手中握有他看不见的军权,所以……即便是我再想为父王祭祀,我也不可出席太子的宴会。太子宴会看似祭祀父王,实则是让我表态,是否支持他。若表态,则军中的那些楚王旧臣就会随我的脚步,站在太子身后。可如今皇上尚且身体健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现德妃受宠,她在一日,太子之位更是扑朔迷离,我若稍有不慎便是陷楚王府入水深火热,更对不住父王的那些追随者。” 楚莲寒清晰的昨日她是如此清晰的告诉母后对于太子设宴的决定,可今日,短短数语,却让她犹豫起来。仅仅是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还是因为白玉凤明珠? “思之,莫忘。是忘我三思,不可忘记?还是在说……你思念我,想要见到我?”楚莲寒的手停在那最后的几个字迹上,神色复杂。沉默良久,她凝视着桌上的那张信纸,最后眼眸终是渐渐冷了下来。 “你,是太子的人吗?奚芷凝?还是镇国府是站在太子一方的?”楚莲寒抬手,挑起一丝灯芯,拿起桌上的信纸放入灯火上。片刻后,那张纸便烧成了灰烬。 “来人。”楚莲寒转身,走出房门。 话音刚落,一小厮躬身立于房门前来,恭敬问道:“小王爷有何吩咐?” “将书桌上的锦盒送去左丞相府,交给水莲儿郡主,说是镇国府的奚亦兴送的。” “是,小王爷。”小厮走进房间拿起锦盒,又迅速的离开。 小厮离开后,楚莲寒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她回到书房,缓缓的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春风犹记初见时,桃粉柳绿杏花红。 朝云易散浮生空,前路终可与谁同? 第105章 暮色落日长亭,流光浮云掠影。 花府。 冬梅小心翼翼的端着茶盏走进厢房,她的步伐很慢,倒不是因为这茶水很烫怕烫伤了她,而是她怕打扰站立在窗前眺望远处天边的花蓉钰。 从清晨时分回到花府,花蓉钰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望着天际,她的目光冷凝,身子站的很直,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动摇那挺直的身姿,然而,冬梅却不懂为何看到那样的背影,她的心中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和孤寂。 第109章 镇国府昨夜发生了什么?冬梅很想问,可是她知道小姐不会说,她的询问根本得不到答案。她想,有时候,人无知的时候总比知道的时候幸福。就好像她现在,因为无知,所以她可以开心的笑,可以是无忌惮的做着事情,心无牵挂。 “小姐,喝口茶水吧。你昨夜回府后,就一直望着窗外。窗外有什么小姐放不下东西的吗?”冬梅走到花蓉钰身旁,放下茶盏,轻声道。 幽幽一声叹息,花蓉钰转过身来,阳光在她身后散开,她的脸孔的阴影下显得有几分模糊不清,就好像那斑驳光影中那一道暗色的影子,又好像是暗色影子中的一抹微光。她沉默片刻,看了一眼冬梅,似是自言自语,又是在问她:“人缘何明知不可为而为?明知该割舍却是不舍?” 冬梅一愣,道:“想做就做,不想舍就留着啊。” 花蓉钰似是一怔,然后她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苦笑:“你倒是洒脱。怪不得有句古话,叫做庸人自扰。” “小姐,你有心事?”冬梅问道。 花蓉钰看了一眼天边的天色,夕阳缓缓西沉,大红色的火焰的云朵在天边宛若燃烧的火焰,大朵大朵的像是要将整个天际都燃烧起来。 “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难以持久,你说是吗?”花蓉钰放下茶盏,眸光里含着一抹暗淡的光影。不远处,亭台楼阁,琼楼玉宇,美丽的庭院被夕阳笼罩着,散发出柔和的淡淡光影,让人感觉既是庄严,又是沉稳静谧。 冬梅不知为何听得这话,身体凭空的生出一丝淡淡凉意。她暗暗摇头,想甩开那样的错觉,可小姐身上散发出的那份冷漠却是太过浓重,让她有一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像是瞬间身体被侵入了寒冷的冰水之中,无法呼吸。 冬梅没有回答,或许花蓉钰根本不准备等到她的回答。 “人若是想做一个决定,可是又怕后悔,该如何?可若不想后悔,又害怕不能不做这个决定。”花蓉钰端起茶盏,看着水中碧色的茶叶,似乎眼前有浮现出一抹淡色的身影。那人的身影,一如这茶水,清澈透底,婉转动人,想要靠近,才发现她的人如同这滚烫的茶水,美则美,却不可触摸。 “小姐要做什么决定?如此为难。”冬梅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种心底的寒意驱逐,她端起茶壶,拿起空在一旁的茶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滚热的茶水,此刻,或许只有茶盏上的那点温度能,驱除她心底莫名的寒意。 花蓉钰笑起来,她微眯起眼睛,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淡淡道:“杀人。” 冬梅心中一惊,手中的茶盏握不住,哐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小姐,你要杀的人是……是……”冬梅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的心底有更深的恐惧,为了小姐眼底的那份惊心的冷漠和那看似毫不在意背后的痛楚。 是的,冬梅第一次在小姐眼底看到了如此强烈的痛楚,冷漠和痛楚夹杂在一起,让人的心都忍不住颤抖。 镇国府。 “王妃,芷凝今日要出府去落日亭,所以会晚些回府。”奚芷凝朝着正堂上端坐的镇王妃周婉芝缓缓道。 周婉芝打量着在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的奚芷凝,从奚芷凝回府后,她似乎就没有看明白她,或是说越来越看不明白。按理说,她的丫鬟是她打死的,她如今借着楚王府的势力,宫中也对她看中起来,算是在镇国府里有了一席之地,可是,即便如此,她对她这王妃却始终保持着该有的礼数,丝毫没有表现出对她有任何不满或是在王爷面前针对她。 看王爷对奚芷凝的看重,她哪里不懂王爷的心思,本以为奚芷凝会借机会给她难堪,或是找些麻烦给她,然而,她却每日都前来请安,外出也会知会一声。仿佛,她们就是那和睦的一家人。只是,奚芷凝越是这样,她的心中越是不安,这女子温柔的表象后到底隐藏着些什么?可以让她如此隐忍,如此安静,甚至,她从她眉间眼底都看不出一丝怨恨。 “王妃?芷凝可否出府?”奚芷凝又淡淡的问了一句。 “还以为你不会去,想不到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周婉芝冷哼一声,抬眼看了身边的周嬷嬷一眼,道:“把请帖给她。” “你来请安是假,要请帖是真吧。别到时候让人问起,还是我这王妃不是,刻意克扣了你的请帖?”周婉芝冷冷道。 请帖? 奚芷凝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请帖是怎么回事。心中疑惑,面色上却不显露。 “谢王妃。若无事,芷凝就告退了。”她不动声色的借过请帖,眸子也不看向请帖,轻声道。 周婉芝挥挥手,毫不掩饰对她的不耐,奚芷凝也不是真的来讨不自在,无非是全个礼数罢了,好在王爷面前做个样子,所以,她也不多说什么离开了王府大厅。 因为马车备在侧门,因而,奚芷凝离开大厅后,便直接朝着侧门的路上走去。来到大门,马车早已经准备妥当。因兰梦去楚王府送帖子还未回来,奚芷凝便只带着木芍上了马车。 木芍性子活泼,不爱马车里坐着,喜欢到处张望。这次又是难得的出了城门,奚芷凝也不勉强她,便让她做在车厢外侧,看着车夫赶车,而奚芷凝则是在车厢里,靠着马车厢轻寐。 请帖,她刚刚在木芍走出车厢后,便看了。 这是一张精致的请帖,请帖的右下角是一枚金色的印记。太子府印记,奚芷凝清晰的记得这城中各大府邸的印记,尤其是这枚太子府的印记。 “落日时分,城郊落日亭设宴,祭奠楚老王爷。本太子恳请各位驾临,共悼哀思。” 这份请柬应该是统一的印制,文字并没有抬头,只在请帖的左下方有被墨迹书写邀请人的名字,想来这请帖对京城中个王宫重臣和家眷都有一份。因为她还记得周嬷嬷是从几张请帖中抽出一张给她的,也就是说王府里除了她,还有别的人也有请柬。 只是,太子的这份请柬有多少人会去,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总所周知,太子并不受宠,尤其是皇后苏氏已故,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他如此大肆的为楚老王爷祭祀,无非就是想笼络军中的楚王旧部。然而,这是一趟浑水,如今皇上身体尚可,有多少人真的能站在太子这一方呢? “你要我邀约楚莲寒去落日亭,是为了太子吗?花蓉钰,你是太子的人?还是……你有其他的目的?” 奚芷凝缓缓睁开眼眸,温柔一笑,清澈的眸子里是平静无波后的深沉,一眼望不到底的幽深。 “停车。” 马车随着她的声音缓缓地停了下来,奚芷凝掀开车帘,朝着在外张望的木芍道:“出门前没吃的多少东西,我有些饿了,你去外面的铺子买一份桂花糕给我吧。” “小姐,别说你饿了我也有些饿了。你等我,我这就去买点。”木芍笑着点头,不等奚芷凝说话就跳下车,嘴里嚷着,她便朝着不远处一个人群拥挤的摊点蹦跳着跑去。 “张行,木芍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集市上人多,你跟着去看着吧。我就呆在车厢里,不用担心。”奚芷凝看了一眼跑的飞快的木芍,对车夫道。 张行想想也奚芷凝说的也是,也不多说,飞快的跟着木芍的方向走去。 待两人走远,奚芷凝从车厢中探出身子来,她飞快地朝着马车外做了一个手势,很快,便有一卖花打扮的女子停在了马车前,盈盈笑道:“小姐,买一束鲜花吧。” 奚芷凝看了女子一眼,取出几枚铜钱,道:“这花不错,我买几只吧。” “谢谢小姐,小姐人美心也美。”卖花女子欢喜的笑起来,取出几支娇艳欲滴的花朵递给奚芷凝,热情的道:“小姐,我帮你放车厢里吧。” 奚芷凝点点头,交给女子铜钱,让女子掀开车帘将花放置在车厢里左侧,就在女子放下花朵的瞬间,奚芷凝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派几个人去落日亭查探下情况,尤其的太子那边的情况。再分几个去楚王府看看楚莲寒今日是否出府前往落日亭。” “是,主子。”卖花女子用同样小声的声音道,说完便下了马车,飞快的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不久,木芍欢天喜地的抱着一个纸包回来,笑着道:“小姐,这家桂花糕的生意真好,我刚刚闻着,可香了。” “你们都吃点吧,我吃不了那么多。”奚芷凝笑着点头道。 木芍也确实饿了,小心的将桂花糕分成了三分,给马夫一份,自己一份,最后将包的最好没有压坏的一份交给奚芷凝,道:“小姐,这份给你,你先吃点,宴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始,你可别饿着了。” 奚芷凝接过桂花糕,点点头,道:“吃了再走吧,也不急这一时三刻。” “谢谢小姐。”马夫结果木芍递给的桂花糕,也不客气。他虽不爱吃着甜食,不过这么精致的糕点往日里也难以吃到,所以他吃的很香。 正在吃着桂花糕,就听得不远处一马车飞快驰来的声音,随着马车轱辘的声音,是一熟悉的女子娇喝:“还不快点!让他们都让开!” 第110章 水莲儿? 奚芷凝轻轻掀开车帘一角,果然看到了飞驰而过的马车帘子后熟悉的面孔。 马车绝驰而去,奚芷凝缓缓放下车帘,她秀眸低垂,水莲儿,是去楚王府吗?她是打算和楚莲寒一起去落日亭,还是……楚莲寒根本不打算去落日亭呢? 奚芷凝笑起来,落日的余晖光彩琉璃,她的眼底微光明灭,轻声道:“花蓉钰,也许,白玉凤明珠根本不能打动楚莲寒,加上我的美人计也不行。你高估了我对楚莲寒的影响,也低估了楚莲寒。” “思之,莫忘。我刻意含混不清,是为让你猜测我的用意。三思,或是思念,只在你一念之间。只是……你若真为我而来,我又该如何待你?” “小姐,坐好,我要开始赶路了。”车夫叮咛一声,马车又开始缓缓朝着前方行进。 幽幽的叹息从车厢传出,漫天红霞映照得天边红艳艳,朵朵红云漂浮在上空,像是在翩翩起舞。随着那红色云朵的流动,地上落下了斑斓的光影,马车在光影下渐渐远行,留下了一地碎裂的影子。 暮色落日长亭,流光浮云掠影。谁家小院弄笙弦?东风摇生姿,柳絮醉沉沉。 芳草连天碧色,芳菲幽香迷人。黄昏更添得愁绪。问几分无奈,笑斜阳已尽。 第106章 痴心枉付,岂忆得初时。 风,带着树叶咸湿的味道,清淡优雅。葱郁的树影下,斑驳的光点随风摇曳,像是起伏的波浪,波光粼粼。日光缓慢落下,天边的火红色由淡到浓,又由浓到淡,渐渐消散无边的天际。落日亭,在城郊西侧的半山坡上,这里是观赏日落最美的地方,也是京城中最有名的邂逅之地。 这落日亭已有百年历史,据说还有一段凄美的故事。公主等着出战的将军归来,两人离别前约定,将军凯旋后共同前来落日亭的日落,并相许一生不离不弃。然战事无常,将军一去不回,公主每日守着这落日亭中的落日,期盼有朝一日将军能重回家园。战争最后胜利了,将军却下落不明。末了,公主终是绝望,知等不到心上人回来,悲伤欲绝下跳下了落日亭南面的悬崖之下。跳下前,她许愿,若再有相爱之人在此互许终身,并将保佑她们得偿所愿。 后来,这里便有男女互许终身,以求得一段美满姻缘。 “小姐,这故事真的好美啊。”从山脚下走下马车和奚芷凝沿着山路前行的木芍一脸憧憬,“痴心的公主一心一意的等着凯旋的将军,怪不得我们一路上看到好年轻男女这个时候上山,他们都是去求一段好姻缘的吧。” 奚芷凝抬眼望了一眼半山腰处遥遥掩映在山树之间落日亭,眉心皱了皱,沉默良久,她忽转过头,看着木芍问道:“若一女子约一男子落日亭相见,那是告诉男子想要和他相许的意思吗?” “那肯定是啊,若男子赴约,就是说他许下了誓言。若有一日违背誓言,会不得好死的。”木芍吐了吐舌头道,“小姐,你真的不知道这个传说吗?从上下马车下来到这上山的路上,小姐你一直不说话,木芍还以为小姐早就知道这个故事了,所以才不多言。” “我还真不知道这个故事。”奚芷凝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花蓉钰还真是算无遗漏,连一个普通的传说都加以利用。她送去楚王府的信她以为最多是让楚莲寒犹豫,现在看来,她还是想得太少,知道的太少。 思念,最多是喜欢,而加上这传说,便是许下终生。花蓉钰,这盘棋,究竟是何种意思? 写信必然会使得楚莲寒认为她是太子一方势力的人,楚莲寒若是不来,言下之意则的明白的拒绝她,也拒绝了太子。可是,楚莲寒若是来了这落日亭,那不是说她奚芷凝不仅是楚莲寒相许之人,还表明了楚王府站队太子一方? 奚芷凝摇摇头,楚莲寒若不是疯了,肯定不会来,所以,花蓉钰真正的用意应该是……让楚王府和太子对立……那,如此一来,受益的人,是三皇子郝宏还是大皇子郝登? “小姐,你又皱眉头了,你今天在想什么?有些心神不宁?”木芍看着皱着眉头缓步前行的奚芷凝,拉了拉她的衣袖。 “木芍,若是让你选,可以进三皇子府和大皇子府,你选哪一个?”奚芷凝看了一眼木芍,问道。 “小姐,你要送我走?”木芍瞬间哭丧了脸,一个劲摇头,“奴婢不要离开小姐。” “我就打个比方,没有送你走的意思。”奚芷凝对木芍的想法还真哭笑不得,她安慰道:“我就问一下,以一个普通人的选择看,你愿意进哪里?” 听得不是送她走,木芍又来了精神,小姐这是要她给意见,“小姐,若是让我选,肯定是三皇子府啊。三皇子是德妃之子,德妃是谁啊,那可是宫里头受宠的妃子,而大皇子就不一样了,皇后已故,又不得皇上宠爱,就算是做丫鬟,我也是要去三皇子家啊,不是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吗?”说完,木芍一脸等夸奖的模样,看得奚芷凝又是气又好笑。 “是,木芍聪明伶俐。”奚芷凝笑着称赞道,眼底的笑意却益发的淡了起来。连木芍都懂的大树下好乘凉,花蓉钰又岂能不知道? 花蓉钰不会是太子的人,她背后真正的东家是三皇子,郝宏。她还是想错了,以为花蓉钰是为了太子想要楚莲寒来落日亭,可知道这个故事后,她就该明白的知道楚莲寒不会来。 “小姐,这个传说这么美,以后小姐若是有心上人,也要约对方到这里来。”木芍向往的看了看不远处的落日亭,笑着道。 “故事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谁知道真假?也许故事的真相是将军打了胜仗,可是他在打仗的时候有了别的喜欢的女子。可是等他的人是公主,他又不能明白的表示他不喜欢公主,所以炸死归隐山林,也或许将军根本就不爱公主,只是当初迫于公主的权势被迫答应,等他凯旋的时候他却暗中派人偷偷杀了在落日亭看日落的公主,抛尸在落日亭南侧的悬崖,还刻意编造了一曲谎,说这里会保佑有情人互许终身。”奚芷凝的目光淡淡,看着越来越近的落日亭,浅笑道。 “小姐……”木芍被奚芷凝的故事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开口表示她的害怕,就听得身后一人轻笑,那声音慵懒而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清冷。 “想不到还能听到不同版本的故事,奚小姐不去讲故事,还真是可惜了。” 奚芷凝转头,便看见了来人。暗紫色锦袍,长发用一根墨色玉簪束起,面若挑花,一双眸子含情似水,却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不是花蓉钰是谁?站在花蓉钰身侧是一女子,白纱遮面,身子窈窕多姿,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浑身带着傲然,此刻站在花蓉钰身侧倒是异常的和谐和般配。 “蓉钰,你又开玩笑了。小心奚小姐不高兴。”孔裟云轻轻拽了一下花蓉钰的衣袖, “原来是孔裟云小姐和花蓉钰小姐。”奚芷凝淡淡的笑道:“芷凝只是胡言罢了,倒是让两位见笑了。” “胡言能让人感觉像是真实发生的事,也是本事。”花蓉钰挑眉,深邃的眼眸里如墨一般幽深,半日不见,眼前的人似乎更陌生了许多,她很难将眼前人和昨夜那个和她举杯邀明月的人等同起来。 “故事仅仅是故事,不同真实,若能利用故事,将事情变为所期待发生的事情,那才是……”奚芷凝的话顿了顿,接着道:“那才是本事,对吗?” 奚芷凝眉梢轻轻弯起,笑着解释道,她言语得体,不见任何慌张和窘迫,像是完全不懂花蓉钰刚刚那番话中的嘲弄之意。 “本事?”花蓉钰浅笑吟吟的望着奚芷凝,独眸子深处不见笑意。“我瞧着奚小姐就很有本事。” “花小姐谬赞了。刚刚芷凝说的故事都是假设,算不得本事。最多博得一笑,以娱大众,比不得那些故事背后的筹谋算计,揣度人心,那才是真正厉害。”奚芷凝不冷不热道。 “奚小姐似乎是意有所指,是想影射今日太子的落日亭之宴吗?”花蓉钰双手环臂,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慵懒邪魅的眸子如同一把利刃射向奚芷凝。 奚芷凝一愣,然后她突然后退半步,状似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慌乱的摇摇头,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音的姿势,小声道:“花小姐别说了,芷凝哪敢有这等心思?今日是收到太子帖子前来赴宴,听丫鬟说起这里的公主和将军的传说一脸向往,起了逗弄的心思,想要吓吓那个傻丫头,才胡言编了个吓人的故事。” 花蓉钰怎么也想不到刚才和她争锋相对的人突然变了画风,奚芷凝身上的那份独有的冷傲和锋利在瞬间消散,恍若刚刚和她寸步不让的人,只是她的错觉。 “奚小姐的故事虽说不同寻常,细思起来,却实有几分道理,不得不说奚小姐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怪不得京城之中的大家小姐如之多,唯独奚小姐一人能得楚王妃喜欢。”孔裟云看了一眼她身畔的花蓉钰,轻声道。她并未明白花蓉钰和奚芷凝到底为了何事一开始就言语不合,不过她依稀能感受到花蓉钰今日的处事态度和往日有些不同,而那份不同却莫名的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因而在刚刚说话的言语之中,她刻意的提起了楚王府。 第111章 她记得那日在楚王府,花蓉钰似乎也是和往日有些微妙的不同。 花蓉钰的瞳孔一如既往的淡漠,狭长的凤眸中眼波幽暗,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除了环着臂葱白的手瞬间紧了紧。 “孔小姐恐怕也听闻了外界传言,那些传言实在是夸大其实了。其实楚王妃只是感谢我救了楚小王爷,实在是说不上什么独得喜欢。”奚芷凝露出一丝无奈,缓缓道:“京城之中的传言真的是不可信。” 言毕,她抬头看了看天气,接着道:“时间不早了,我和丫鬟腿脚慢,这山路不好走,就不耽搁两位了,两位可先行。” 奚芷凝这话明显是不想再继续和两人应酬,加之孔裟云和花蓉钰两人上山是用了轻功,和用脚步慢慢走上山的奚芷凝和丫鬟怎么看也不适合一起。 孔裟云倒是真心不急,她本想再多留会观察奚芷凝和花蓉钰之间是否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因而即便是步行她也不介意。 她以为花蓉钰和奚芷凝之间暗潮汹涌,必然也是有同行之意,哪知道她还没开口,花蓉钰神态怡然的看了她一眼,拉起她的手腕,狭长的凤眸浮现一抹笑意,“走路你太累了,昨夜你又受了苦,还是我们先走好了。” 孔裟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又是娇羞,又是欢喜,心底的那点疑惑也随之而去,她看了看被花蓉钰握紧的手腕,眉梢含笑,“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倒是不好辜负你的一番好意了。” 奚芷凝的眸光也随着孔裟云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紧握之处,她的脸色瞬间白了白,身体不知道哪里痛了,又或者哪里都没有疼,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悲晓风催叶落。晚霞迟暮,天沉萋萋凉。春尽无痕情意淡。掩芙蓉桃花容颜。 笑香袖舞绮罗。痴心枉付,岂忆得初时。路遥遥一分两端。天上人间再莫言。 第107章 斜阳暮色黄昏,芳草连天影长。 风,依旧淡淡,云,依旧朵朵。似乎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似乎一切又不是最初的样子。 奚芷凝垂下眸子,眼神淡凉。 既然无缘,相逢不过是一场大梦初醒罢了。 昨夜她来,是为了她。 袖口中的手微颤,然后,她用力地握紧,指甲嵌入了手心,面上露出了浅淡的笑容:“两位感情真好,倒是让人羡慕了。” 孔裟云笑意更深,她对奚芷凝说的这句话很是受用。 “早我们出发的丫鬟估计这会也到了落日亭,见不到我们也会怕是会着急。我们待会落日亭见。”她不好意思的放开了花蓉钰的手,笑着道。 “也是,丫鬟估计这会儿也急了。若让孔老夫人知道你单独让她们先去,恐怕又会责罚你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过去吧。”花蓉钰幽深的眸子落在孔裟云身上,看似深情而专注,温柔而多情。 奚芷凝眉梢眼角的冷更重了几分。 原来,她也会关心人,只是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她和她,终究不是同路人。 指间感受到微热的液体,她不动声色的将手腕收了收。 她应该为她高兴,能有真心相对的人,是幸运。无论是当初的袁蓉钰,还是如今的花蓉钰,她都只是希望她可以开心。 简单的开心就好。 “那你们别耽搁了,先行吧。”奚芷凝移开眸子,不再看两人一眼,催促道。 “奚小姐,那我们先行一步了。”她向奚芷凝告辞,越过她朝着落日亭方向而去。 “再见,凝儿。”花蓉钰在孔裟云越过奚芷凝的瞬间,突然靠近奚芷凝,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她的声音很小,可最后的那两个字凝儿却是清晰可见。 奚芷凝震了震,猛然转头,想要看眼前的人,却只见的花蓉钰迅速离开背影,那背影追着前面的白纱佳人,两人衣着一深一浅,看上去异常的和谐。 落日,晚霞满天,空气中带着窒息的空寂,像是水墨画卷中缺失的色彩,沉闷的让人喘不上气。 “小姐,我们也走吧。时间不早了。”木芍看了看天色,对奚芷凝说道。 “嗯。”奚芷凝点头,不再去看那远去的背影。 “咦,小姐,你的手怎么了,怎么衣服的袖口上有血迹?”转身过来的木芍忽然看到奚芷凝袖口上的点点血痕,惊讶的想要上前查看。 “没事,可能上山的路上不小心被山上的树枝勾伤了,不碍事。”奚芷凝眉心微皱,她略一思索,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捏碎了一颗白色的药丸洒在衣袖上。片刻,那衣袖是上的痕迹便淡了下去,除了能闻到淡淡的药香,远远看去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 “走吧。”奚芷凝处理好衣袖上的血痕,抬眼看了看还有不远距离的落日亭,轻声道。 看奚芷凝兴致不佳,木芍劝道:“小姐,别为刚刚那两人坏了心情,那两人装模作样,一看就不讨人喜欢。”木芍虽然不太懂奚芷凝和花蓉钰两人对话的隐含之意,但是和小姐相处多时也能看出奚芷凝并不喜见到那两人,更何况刚刚那争锋相对的氛围,她又不是看不出来。 奚芷凝淡淡笑道:“木芍越来越懂事了,我们走吧。” 两人前行不久,便看到一蓝色的牌子指向了山路的一个岔口。 “小姐,这里写着去落日亭从这里上去。”木芍指着木牌道。奚芷凝点头,时间不多,她们也就不耽搁,顺着牌子的方向,上了岔道的小路。那岔道口树木葱郁,奚芷凝心中有事,木芍又是唯奚芷凝是从,因而两人开始的时候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直到后来,青石头路越行越窄,小道仅仅只能供一人前行,奚芷凝才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 “木芍,你有没有发现这路上几乎没有看到去赴宴的人,这不是很奇怪吗?虽说这落日亭建立在半山腰处,无法马车上山,可是这么偏僻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小道的两旁俱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虽说那半山处的落日亭似乎比之前近了些,然这条林荫小道此刻除了她和木芍两人外,别无他人,可说得上是人迹罕至。 木芍也停下脚步,她左右打量下山路两旁的苔藓和杂草,也皱起了眉头。“小姐,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这路似乎确实有些不对劲。”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了?”奚芷凝转身问道,因为路不好走,木芍已经走在了她是身后,使得她问木芍不得不转身才能见到木芍。 “小姐,我们要往回走吗?会不会耽搁了时间?”木芍犹豫不决。 两人正在商量的时候,突然奚芷凝听得身后一身诡异的响动,接着她看到木芍睁大了眼眸,满眼的惊恐,大喊:“小姐,有刺客。” 奚芷凝心中一惊,闻得风中利刃的声音,她来不及转身,千钧一发之际,只得拉着木芍身子朝着一旁的树林滚去。 噗!几声暗响,在她们之前所站立的位置便有数只利箭射过,因为两人避开,那利剑失去了目标,直接射入了不远处的树干上,箭头完全没入树干。 好厉害的箭法。奚芷凝眼神一沉,若不是她反应快,她和木芍恐怕就是被这利箭洞穿的命。 “咦。”山林中的黑衣人似乎楞了楞,惊讶于奚芷凝的反应之快,竟然让她逃脱了这看似万无一失的一箭。 “杀。不留活口。”黑衣人在微楞之后,迅速下了命令。 奚芷凝回首,她看到山林之中竟然是四个蒙面的黑衣人,而刚刚朝着她和木芍射箭的那位,似乎就是黑衣人的头领。 “你快下山,去求救。”奚芷凝迅速走出判断,她受伤武功未愈,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加上一个武功平平的木芍,两人若是一起,恐怕都是凶多吉少。 “什么!小姐,我不走!”木芍眼神露出了一丝恐惧,似乎又想到那些让她害怕的过往。“姐姐和娘都不在了,小姐……” “走!这是命令!你不听话了吗?若是如此,以后你不用跟着我了!”奚芷凝怒道,两人说话间,又有几只利箭朝着她们射了过来。 奚芷凝捡起一根树枝,用上内力,勉强挑开了设向两人的箭头,“你一个人走,还能找人来救我。快点走啊!否则,我们都是死的命!” 奚芷凝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蓝色飘花的瓷瓶,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瓷瓶里面有师傅给她的药丸,强效的红木藤提取而制成的药丸,可以短时间内提供功力,只是她如论如何都想不到如此之快,她就要用上了。“我有药丸可以提升功力,你不用担心。快走!”说完,她便快速吞下了那颗药丸。 “小姐!那我下山去找人……”木芍眼角含着泪,看了一眼挡在她身前的奚芷凝,哽咽道。她也知道奚芷凝说的是有道理,她留下恐怕也帮不上忙,不如去找人来救小姐。 “我引开她们,你走。”奚芷凝又从袖口摸出一把药丸,捏碎,用内息催动,朝着黑衣人的方向洒去。这药丸本的她才研制出来的,为预防万一她出门前放在袖口,没料到还真用上了。 第112章 “走!”奚芷凝手中一挥,她和木芍的眼前便泛起一丝白色的雾气,那雾气来的快,瞬间将四周的视线模糊起来。 “小心,有毒。”黑衣人冷哼一声,迅速朝着身后撤退。 木芍知道这是奚芷凝为她争取的时间,也不敢耽搁,朝着下山的方向没命的奔去。 见木芍离开,奚芷凝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木芍死心眼,那样一来,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说过要好好照顾木芍,就不能让她受伤。今日瞧这些黑衣人来势凶猛,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最危险的地方就的最安全的地方,奚芷凝看了一眼黑衣人的方向,接着雾气绕过树林,轻手轻脚的朝着小路的上方的尽头走去。 很快,雾气便消散开来。 “头,人不见了。”一黑衣人看到空无一人的小道,低呼道。 “头,我们要向山下追吗?我好像看到那个丫鬟朝着山下去了。”另外一高瘦的黑衣,说道。“人会不会都朝着山下逃跑了。” “不会,两人目标太大,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若我料想的不错,往山下去的是丫鬟。我们的目标不是丫鬟,若是追丫鬟,那正主就逃掉了。那丫鬟,就让她逃走也无妨。”黑衣的头领摇头,冷声道:“你们给我仔细的搜,就这么一会,人不可能逃远。” 不远处的奚芷凝听得黑衣头领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这群黑衣人去追木芍,那她就是害了木芍了。她之所以没有避讳黑衣人大声让木芍逃跑,也是想让黑衣人知道,逃下山的只是丫鬟,那样一来木芍才有活命的机会。 至于找人来救她,不过是她为了让木芍安心而说的谎言罢了,如今黑衣人的架势,显然是不死不休,即便是有人来救,她也支持不了那样久的时间了。 看了一眼四下搜寻的黑衣人,奚芷凝将身影缓缓朝着山腰处能看到落日亭的方向移动,不管这条路是否能不能到落日亭,只要她能靠近落日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远处的天际,夕阳灿如火,近黄昏。 斜阳暮色黄昏,芳草连天影长。风卷碧波翠池塘。 花开争芳菲,香飘舞霓裳。 零落未知去往,思量浮萍魍魉。来去一梦甚荒唐。 今宵为何夕,满目剩凄惶。 第108章 青丝紫黛思量远。小径深处花曼曼。 黄昏的光影朦胧如画,火红色的云朵随着傍晚的风轻柔的在天边飘动,一轮红日当空,在天际散发着微弱的一丝光亮,像是在沉入无尽黑夜前做着最后的挣扎。风,依旧轻柔,拂过脸颊,微微的凉,摇曳的枝桠发出沙沙的声音,夹杂在葱郁树木之间的不知名小花绽放着迷人的芳香,四周一片静谧。 好一副人间天堂。然,当天边最后一抹红色沉入黑暗,所有的美好就恍若幻境般消失。奚芷凝抬头凝望着天边的一抹红色,心底幽幽叹息。 美丽的事物,总是容易消散。或许,今日以后,她再无此机会见到如此美丽凄恍的落日。 落日,黄昏,杀戮,交织出一幅不一样的画卷。 “你们给我仔细的搜,这么短的时间,人不可能跑远。沿着这些枯枝桠折断的方向,追!”黑子首领浑身透着寒意,指着一颗大树下被刚折断枝桠冷声道。 哎。躲藏在黑衣人身后不远处的奚芷凝心底懊恼着,适才移动到这群黑衣人身后的时候太过于慌忙,不小心折断了一根很小的枝桠,想不到这黑衣人眼神如此犀利,尽然这样快就发现了端倪。 “有没有发现?”黑衣首领的声音又靠近了几分。 “报告头,暂时没有发现。不过前面是左边是一条小道,右边是一片小树林,现在无法知道人是跑到哪里去了”瘦高个的黑衣人道。 “头,我们是沿着小道搜,还是去林子里搜?”另一身形魁梧的黑衣人问道。“若说要跑得快,这小道明显更容易逃。” “不,你们都过来,朝着这片林子搜!”黑衣首领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形,迅速做出了判断。 奚芷凝暗恼,这黑夜首领果然不是简单角色,这么快的时间就有了正确判断。她当初在看到这片林子和小道的时候也犹豫了片刻,小道看起来比起杂草丛生的林子更容易逃跑,可是在没有阻拦的情况下,走小道不仅不会帮她脱困,还会让她更容易被追上,更甚者她还有可能走到一条死路上。 这山上的地形复杂,这些废弃的小道也不知道通向何处,既然如今没有人走,那便是有可能只是当初为了某种需要修建的,比如说通向山中一些泉水或者洞口的路,她走上这路,无疑是自己走到绝路上。况且,她若要一对四个武功不弱的黑衣人,必须借助于地形优势,这一片葱郁的树林正是她最好的掩护。 小心的挪动脚步,然偷偷的挪动和黑衣人肆无忌惮的搜查比起来,她逃跑的速度明显太慢。感受到越来越靠近的声音,她知道她躲藏的地方很快会被发现,此刻唯一的活路是找机会分别杀掉这四个黑衣人,只有各个击破她才有机会活命。 只是,这四人显然训练有素,即便是在搜寻的过程中也保持着高度的紧惕,她的机会实在是有限。 此刻,这群群人走到了树林中的一群巨大的灌木丛附近,因为灌木丛有半人高,黑衣人的脚步明显变缓,且因为灌木林范围较广,黑衣人怕她躲在里面,便分散开向不同方向搜寻了。 这是个好机会。 黑子首领的武功最高,若偷袭,成功机会不大。她便将目标放在了那名高瘦个子的黑衣男子身上。据她观察,高瘦个子的黑衣人性格较为冲动,容易被分神,最重要的一点是,瘦高的黑衣男子距离她最近,她只需要绕过一颗大树,便可以来到瘦高黑衣人的身后。 后悔没有携带更多的药丸,否则再制造一场迷雾,她的更容易偷袭成功。 深呼一口气,从腰间取出匕首,放缓脚步,她缓缓的朝着高个黑衣男子身后掠去。现在,手中这把匕首是她唯一的武器,她必须一击得手。 在黑夜男子身后三丈处的大树后躲藏起来,她看了一眼瘦高男子搜索的方向,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朝着黑衣人右侧方向扔去。听到右侧细微的声响,高瘦黑衣人条件反射的回首张望,就是这个时候,她飞快的从左侧跃出,匕首直接朝着黑衣男子的脖子抹去。 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黑衣男子应声而倒。 温热鲜血溅起,染红了她浅碧色的衣衫,红绿相间,映衬着莹白如玉的容颜,更有一种残酷的美丽。她收起匕首,顾不得看一眼身上血痕,迅速朝着东侧方向离去。她在杀瘦高黑夜人的时候看过了,落日在西方,而半山腰观看落日的落日亭是朝着东侧建立,也就是说她若有要靠近落日亭,就要向东前行。 一击得手的她不敢正面对上剩下三人,她刚刚的动静虽小,可其它方向搜索未果的黑衣人应该很快会发现她,并且沿着这逃走的方向追寻她。 师傅给的丹药的药性虽然强,可是毕竟是有时间限制。她必须在两个时辰内走出这片林子,或者是赶到落日亭,落日亭太子设宴必定有高手保护,她若能逃到落日亭便会有一线生机。 为了不留下痕迹可寻,她将身体里的内力全部调用起来,用轻功游走在林间,穿过茂密的枝桠,用手拂开遮挡去路的树枝。不少树枝尖利,她好几次都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手掌心也不可避免的刮伤,满是斑斑的伤痕。树林的地形比她想向的复杂,远处本来依稀可见的落日亭早在逃亡的途中被茂密的树林遮挡了视线,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沉,她能走出这林子找到落日亭的机会也越来越渺茫。 若是她猜的没错,之前她和木芍走的小路应该是通向落日亭的某处,只是这路偏僻,应该被早废弃了。 黑衣人处心积虑将她二人引入这里,就是料定此处无人,是刺杀的最佳地方。 来到镇国府,她经历了两次刺杀,而这次却明显比上次凶险。 上次是镇王妃买凶杀人,那些人武功算不算最高,只是胜在人多。所以她虽然狼狈。却还是能保全性命。 然而,这次不同。黑衣人只有四人,却一个个都是高手,刚才若非侥幸,又加之她服用了提高功力的药物,她根本不是那个黑衣人的对手。 谁,想要她死? 一边逃亡,她一边思索。镇王妃明知道她会来落日亭,若再派人杀她,她出事,镇王爷一调查必然隐瞒不过去,很容易被发现,在她去落日亭的路上杀她,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会是镇王妃。奚芷凝摇头,排除了镇王妃。 不是镇王妃,剩下的人,还有谁想她死? 神秘人?下迷雾想要查出忘忧派弟子的人?这也说不通,她并未在人前暴露出忘忧派弟子的身份,根本不会引来追杀。 这些人都不是黑衣人真正的幕后人,那剩下的答案…… 落日亭之约,是谁提出的? 第113章 奚芷凝的脚步忽然踉跄,体内的真气混乱,险些从树上落到地面。她稳了稳心神,脚尖接着一旁的枝桠,轻轻一个翻身落到了地面上。。 剩下的,只有一人。 知道她回来落日亭,有机会设下埋伏的人,有理由灭口的人……只有这个人…… 心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血迹殷然,斑驳不能碰触。奚芷凝嘴角印出一丝血迹,眼波深处是黑不见底的寒凉,她淡淡笑,“花蓉钰,原来你那一声再见,是这个意思。” “再见,再见,再无相见之意。你是在用你自己的方式为我送别吧?” 真是好心计,好算谋。 她抬起手来,看着被指甲划破的掌心,半明半暗的阴影里,她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指尖的血迹……她婉约浅笑。光影浅淡明灭,山林中的雾气悠悠沉沉,她立在林间的阴影里,看起来安静而美丽,似乎并未和往日有何不同。只除了……那眸子深处朦胧氤氲的烟波里,流转着碎裂的光。 哀莫大于心死,或许就是如此吧。那些童年的那些美好记忆,都渐渐暗淡下去。人,总是会变的,早不再是最初的模样。执着于往昔,不过是作茧自缚。 天边的太阳,终究是落了下去。这片带着氤氲光影的树林像是变了一番景象,四周不知何时开始泛起淡淡的雾气,让人笼罩在了黑白色的雾里。奚芷凝不知道她究竟逃亡了多久,她的身上的衣衫早依旧被汗水侵透,体内的真气也已经所剩无几,奚芷凝不知道她究竟还能走多久。然而……那些黑夜人的脚步没有停歇,一直沿着她的逃亡的轨迹不停的搜索着。 夜色,就要降临了。这片无边无际的树林远远望去像是一片墨绿色的波浪,连绵起伏,看不到尽头,她是否还有机会走出这片树林,是个未知。或许,这树林就如同人一生的道路,你努力的拼命的挣扎,最后发现仍然逃脱不出它的轨迹。 风,温柔又森然,带着淡淡血腥的味道。这个傍晚,注定不是一个平常的傍晚。 晚风黄叶吹又卷。斜阳光影,斑斑稀疏散。青丝紫黛思量远。小径深处花曼曼。 流年不复笙弦断。不问离筝,天地各一端。离恨无情残红怨。点点细看如水淡。 第109章 不敢问,几多愁,花落泪满襟。 楚王府。 水莲儿生气地在大堂里跺脚,来楚王府已经喝完了第三杯茶,可是她还见不到楚莲寒的人。 楚王府管家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伺候着。他也并非不想让水郡主见他家主子,只是今日楚莲寒在收到镇国府派人送来的信后,便吩咐不再见任何客人,并且将自己一人关在书房。管家虽然不知道为何,可是在楚老王爷忌日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管家实在是不敢再惊动主子。 “这就是你楚王府的待客之道!?”水莲儿的耐心已经用到了极致,她她啪的一声,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上,怒气冲冲道。 “郡主,不是小的不让你见小王爷,而是今日是老王爷的忌日,小王爷不想见客,想……单独思念老王爷。”管家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讨好的赔笑道。 “我就是知道今日不同,才专程看他来的。可是,你们居然拦着我不让我去找寒哥哥,你们……”水莲儿越想越委屈,亏她今日前来打扮了那样久,还刻意穿了她不爱的素色衣衫。 “这……”管家为难的看着水莲儿。平日管家多半就让水莲儿去书房了,可今日小王爷在落日前专门交代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打扰。 “郡主,现在时间尚早,不若郡主先回府,晚些时候再来。晚饭时间,说不定那时候小王爷就从书房出来了。”此时站立在管家身后专门侍候来访客人的小厮见管家为难,不知该如何拒绝,他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 “是啊。郡主不若先回府,晚些再来?”管家赞许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厮,努力劝说道。以他今日对水莲儿的观察,她作为郡主出门拜访,竟然身边没有带一个丫鬟,这本就有些不寻常。加之他听到了水莲儿和马夫的一些对话,她猜测水莲儿多半是未经许可就出了府,若是能回府去,那很可能今日便不能再来王府了。 水莲儿皱着眉头,她当然不能回府。若是回府那她今日必然就不能出来了,可是眼下她一直在这里等着,似乎也不是办法。看了看管家为难的表情,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直待在王府又不被接待,那传出去也不好听。往日里,她肯定就闯进书房了,但……今日的日子特殊,她实在是不想惹得楚莲寒不高兴。 去,还是留下,水莲儿的眉头一皱。抬头看看天色,夕阳渐渐落下,稍后不久就是晚饭时间。神色忽然一动,这小厮说稍后楚莲寒晚饭可能出来,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楚莲寒无论如何总归是要吃晚饭的,她在晚饭时间来还怕见不到人吗? “你们别糊弄本郡主,我就姑且先回府,一会儿晚饭时间过来,我就不信寒哥哥会不吃晚饭。”水莲儿立刻有了计较。她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正好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走得急,没有给楚莲寒带点礼物来,趁这个时间可以去挑选点礼物也是不错的。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是说着回府,不想让管家看出她那点小心思。 “那小的去吩咐门房为小姐通知马夫。”小厮见状立刻朝着管家和水莲儿说道。 “你倒是个机灵的。也不枉费寒哥哥安排你来接待客人。”水莲儿对小厮的殷勤很受用,挥挥手,示意小厮去准备。管家见状,也朝着小厮递了个眼色,让他快去,他恨不得快点送走难缠水莲儿郡主。 小厮接收到管家的暗示,低头道,“谢郡主夸奖。那小的先去准备马车了。”说完,他退了下去。 大厅里只剩下了管家和水莲儿和两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婆子。 “我回府去了,若是寒哥哥出来了,记得告诉他我一会儿再来拜访。”既然打定主意不回府而是去买礼物,看时间差不多了,水莲儿也就不想再多耽搁。她站起身来,朝着府外走去。 管家如释重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恭敬地跟在水莲儿身后,陪同她朝着府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小的记住郡主的吩咐了,送郡主出府。” 管家还没有将水莲儿送出府,就见之前专门伺候接待访客的小厮慌张的跑了进来,看到管家后神色似乎是一愣,停下脚步,然后道:“郡主,马车准备好了。” 水莲儿见小厮神色慌张,眉头一皱,楚王府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她记得没错的话,今日太子在落日亭设宴,这小厮的表情,莫不是落日亭出了什么事情? 管家似乎也看出水莲儿的犹豫,他瞪了小厮一眼,笑道:“郡主,这小厮太没规矩了,刚刚郡主表扬他几句,他就想在您面前邀功求赏个脸,居然跑这么急。” 水莲儿看了管家一眼,并没看出有管家的表情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心底对管家这一番话还是很喜欢,至少证明了她在楚王府还是受欢迎的。她点点头道:“管家也别苛责了,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再犯就行。”水莲儿刻意装出温婉大方的模样,她以后可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能被人重视的感觉很好,所以她才要管家不予追究。 “那让小的送郡主上马车。”管家趁着水莲儿向前走的时候,偷偷朝着小厮打了个手势,便随着水莲儿出了府。 管家送走了水莲儿,立刻转身进府,直接朝着大堂的方向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没有体统!”管家才走进大厅就见到了神色慌乱的小厮,问道。 “是这样的,镇国府的丫鬟,说有急事求见小王爷。小的已经安排了去偏殿等着。”小厮答道。 “郡主已经离开了,你去把人带到大厅吧。”管家头痛的揉揉额头,怎么主子一吩咐不见人,就来了一堆人要见他的人。 不多时候,见小厮领着一丫鬟进了大厅,那丫鬟见到管家,鬟忽然推开小厮,朝着管家奔过来,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奴婢是镇国府的奚芷凝的丫鬟,我家小姐在去落日亭赴宴的路上遭到黑衣人追杀,求小王爷救我家小姐!”说话的丫鬟不是旁人,正是一路下山去搬救兵的木芍。她奔是想会镇国府搬救兵,然而一想到镇国府复杂是形式,她就打消了这个主意。王爷前些日子被皇上派出京城外公干,至今未回,若她贸然回府,以王妃性子必然会见死不救。如今唯一能就小姐的,就是楚王府的小王爷楚莲寒了。 “这……”管家一愣,她没有想到才送走了一个烫手的郡主,又来了个镇国府的麻烦。 “求求管家,让奴婢见见小王爷。”木芍心急如焚,她下山的已经耽搁了时间,即便是让马夫飞车赶到楚王府,也花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会发生多少事情,她真的不敢想象。 说完,她的又不停的磕头,那磕头的样子近乎疯狂,吓了管家一跳。 “你先起来,我……去给主子说一声,至于……主子见不见你,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管家忙扶起木芍,左右为难一番后说道。主子对奚芷凝小姐的态度有些不同于别人,他是知道的,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也不敢耽搁,朝着后院书房走去。 第114章 “谢谢管家!谢谢!”木芍不肯起来,一个劲的磕头。 管家见状,也心生怜悯,不再多说,直接朝着后堂的书房走去。 管家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大厅外的阴影处,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那如花似玉的脸孔如今在阴影下显得有些难看起来。这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水莲儿。 水莲儿之再度回到楚王府,是因为她才上马车,便隐约听到两个楚王府的丫鬟小声的对话: “你说镇国府派丫鬟来,主子会不会见啊?今日郡主来都没有见到人。” “那可不一定,你不知道早上主子就见了镇国府的丫鬟吗?说不准……” “嘘!这话你也能乱说的!我们赶紧去采买是正事!” 然后,两个丫鬟的声音便渐渐远去。水莲儿挑开帘子,隐约瞧见两丫鬟出了王府朝着集市走去,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妒忌的火焰,握着帘子的手将帘子拧成一团。镇国府,除了奚芷凝还有谁! 那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凭她也配也敢抢她的寒哥哥!水莲下了马车。她倒是要看看他的寒哥哥是不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 称有东西忘记在楚王府,房门的看守也知道她才出门,对她的借口并没有怀疑,直接放了她进门。她本就认得王府的路,婉言拒绝了那想带路仆人,直接朝着大厅走去。然后,她就听到了木芍的那一番话。 “暗杀。”水莲儿望着跪在地上的磕头的丫鬟,眸子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她心底浮现过一抹奇异的感觉。若是寒哥哥真的要去救那个人,那她就…… 楚王府,书房。 “思之,莫忘。”楚莲寒望着天边红日,神思有些恍惚,低声喃喃, “主子,镇国府的丫鬟求见,说她家小姐去落日亭赴宴的路上遇到刺杀,现生死不明。”管家用最点单的话,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什么!”楚莲寒微怔,脸色忽然变的苍白起来。若是有人刻意以落日亭设局引她赴宴,岂会只是让奚芷凝书信一封如此简单。最好的办法……她的额头渗下了汗水,若是要引她赴宴,最好的办法便是……真的对奚芷凝下手。 除非,她真的可以见死不救。 楚莲寒的心底缓缓下沉,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恐惧拉拽着,她猛的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夕阳沉,晚霞红,云杳树影黄昏。 凭栏望,思不尽,碧水染画屏。 忆当时,人初见,笙歌犹记言欢。 不敢问,几多愁,花落泪满襟。 第110章 不知今宵为谁立,无奈深处落花更销魂。 城郊,落日亭。 天边的斜阳带着淡淡的余淮,将半山腰的晚霞染成了血红色。 “这晚霞真美。”孔裟云看着身边花蓉钰,心满意足的说道。她没有想到今日的花蓉钰待她如此温柔,不仅在半山腰表现出了和她的亲昵,来到落日亭后,更是邀她前来观看落日。 花蓉钰并未回答,她幽深的眸子落在落日亭半山腰的一条小道上,似有所思。 天空的晚霞的色彩渐渐由浓转淡,艳红色的云朵像似被水彩稀释后残留下的红粉色,然后,这一抹粉色在落日的余晖下沉的时候,也开始泛起白黑色。 “天,要黑了。”花蓉钰清冷的声音淡淡道,她的眸光下是一抹幽暗的光影。 “是啊,这么快就要天黑了。这么美丽的日落,可惜太短暂了。”孔裟云遗憾的说道,不过他还是很开心,她靠近花蓉钰身边,巧笑嫣然:“若是以后有时间,我们再来这里看日落可好?” “看日落?”花蓉钰一怔,似乎从某种情绪中挣脱出来,她看了一眼笑的温婉的孔裟云,思绪却飘的更远。在这片天空下,她……是不是也看着这片落日的余晖呢,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心口像是伤口被拉扯开,泛起麻木的痛楚。 “是啊,以后我们再来看这日落。”孔裟云忽然想起了那个公主和将军的传说,脸色羞红一片。 “那边有些动静,似乎是晚宴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看看吧。”花蓉钰并未接下孔裟云的话头,而是指了指落日亭一侧宴会场地,道。 孔裟云回转头,才发现她的丫鬟冬雪正朝着她这边的方向走来,看样子是想招呼她们入席。 “冬雪过来了,像是要宴会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心底稍稍有些遗憾和花蓉钰的独处的时间被打扰,可她也知道皇家宴会容不得人迟到,她点点头,对花蓉钰道。 花蓉钰幽深的眸子回头再看了一眼落日亭后山的小道,转身和孔裟云离开。 楚王府。 楚莲寒的身影前所未有的快,她冲进客厅,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木芍。 “你起来,你说你家小姐怎么了?”楚莲寒感觉到她的手心在颤抖,心底是无可名状的恐慌。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否则她…… 抬头看到楚莲寒关切的模样,木芍像似抓住救命稻草般,沙哑着声音哭道:“我家小姐在去落日亭的路上,在半山腰的地方遇到一批黑衣人……对方有四个人,他们朝着小姐下毒手,是小姐掩护我逃走……求小王爷去救我家小姐啊!” “什么!四个黑衣人?”楚莲寒心更沉了。她转过身,脸色阴沉,冷声朝着管家吩咐道:“吩咐十八护卫给我一起出城。立刻!” 管家一听,惊得一声冷汗,忙拦在楚莲寒身前,颤声道:“主子,使不得啊。十八护卫是老爷身前留下的,即便是……即便是当今皇上都十分看中这只队伍,您若是带着这批人出现在落日亭……”管家的话没有说完,楚莲寒却明白管家的意思。 十八护卫虽然只有十八人,可比普通的一百八十人更有用。他们都是父王精挑细选出来的,从小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才,专门学习暗杀、行军、窃听情报等事项。在父王过世后,她和母妃为了不引起圣上的不悦,这些年从来都不曾动用过这支队伍。 若是今日她带着这批人去落日亭,当今圣上会如何想?会不会认为她是带着这十八护卫去给太子投诚? 冷汗沿着背脊留下,设局的人心思何等缜密,简直可以说是算无遗漏。她若想要就奚芷凝,又不想被皇上怀疑,只能独自前往。可是……既然有人敢埋伏对奚芷凝暗杀,那她独自前去营救是否也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呢? 太子!为了拉拢楚王府,竟然出如此之策!不对,也许……策划这一场阴谋的人,是三皇子郝宏也未可知。然,不管是谁,奚芷凝显然成为了这一场博弈的筹码。楚莲寒的手心握紧,她当初让奚芷凝和她走近,不是早该料想到今日吗? “小王爷,求求你!你若不去,小姐,小姐她……恐怕就没命了。”木芍抓住楚莲寒的衣袖苦道,她也不傻,她不懂管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她看出楚莲寒的犹豫,若是楚莲寒因为某种原因不肯前去,那小姐的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求求……小王爷!”木芍哭的撕心裂肺。 “主子,三思啊!”管家冷汗淋漓,楚莲寒的如今的一个决定就代表了今后楚王府众多人的命运。 楚莲寒迟疑,她该不该去救奚芷凝呢?去了皇上是否就会认为楚王府是投入了太子的阵营?或者至此让楚王府陷入了皇位的争夺之中? 楚莲寒看了一眼木芍,再看了看管家担忧的神色,深深吐了一口气,眼底是深深的无奈,她缓缓道:“不用叫十八护卫了。我一个人去救人。” “什么?!”管家和木芍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一个人去,自要小心点不惊动宴会上的人,没有人会知道我出现在了落日亭。”楚莲寒沉声道。 “不许去。” 威严的声音从大堂外传来,楚王妃在水莲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母亲!”楚莲寒脸色一白,她看了一眼站在楚王妃身边水莲儿,不用说她也知道楚王妃为何此刻出现在了这里。 水莲儿听到丫鬟和管家的对话后,她不是去找楚莲寒,而是去找了楚王府,想要阻止楚莲寒去救奚芷凝那个丫头,最好的人就是楚王妃。她不不信楚王妃会让楚莲寒为了一个丫头去犯险。 “郡主,这里是楚王府,王府的的事情容不得别人插手。管家,让护卫送郡主回丞相府。”楚莲寒望着水莲儿那张看似楚楚可怜的脸,寒声道。 “寒哥哥……你……”水莲儿跺脚,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还不是为了楚莲寒设身处地的想,有刺客能安全吗?为了那么一个丫头,值得吗? “人呢,送郡主。”楚莲寒看也不看水莲儿,直接命令道。 “是。”管家为难的看了一眼水莲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王妃……你看寒哥哥居然让我走。”水莲儿不依不饶,她拉着楚王府的衣袖红着眼道。 楚王妃哪里不懂得水莲儿对楚莲寒的心思,往日里她对水莲儿并不喜欢,担心楚莲寒的身份被识破,但是碍于宫中德妃势大,丞相府的左丞相又是德妃的哥哥,有着这层关系,她即便是心底不愿意楚莲寒和水莲儿牵扯上,可也在面子上不能拨了水莲儿的面子。 第115章 得知奚芷凝知道楚莲寒身份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灭口,若不是楚莲寒说与其和皇位争夺的丞相府牵扯上干系,不如借用奚芷凝来阻挡掉水莲儿的纠缠,也正好不参与到皇位争夺这趟浑水中。本想着样一来,可以转移水莲儿的注意力,让她知难而退,想不到…… 想不到楚莲寒竟然对奚芷凝如此看重。楚王妃眼底满是忧心,楚王府宛如在刀尖上行走,楚莲寒是王府的唯一继承人,不可以对任何人任何事看重,否则……一旦有了弱点,就很容易被人利用。况且,若奚芷凝死了,那这世上除了她和寒儿自己,她的女子身份就不会被人知道了。想到这里,她拍拍水莲儿的手,安慰道:“郡主是担心你,你怎么能这样失礼?” “母亲?!”楚莲寒楚莲寒微怔,她望向楚王妃的眸子带着惊讶,似是不解。 “今日你那里都不能去,你就陪着郡主在家好了。”楚王妃沉声道,直接作出了决定。 “小王爷,求你了。你若不去,小姐她……”木芍看到楚王妃决然的表情,心底缓缓下沉,她哭着不停的磕头,鲜红色的血迹染红了青色的地板。 沉默,大厅里蔓延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楚莲寒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她睁开眼的时候,眸光带着寒,令人心一冷。 “母妃,这楚王府如今是我管理。您还是回佛堂清修去吧。管家,让侍卫送母亲去佛堂。”楚莲寒缓缓地抬起头来,她定定的看着楚王妃,那目光中的森冷让楚王妃心一颤。 母妃,而不是母亲。疏离的口气让楚王妃感到心慌,她是不是一直逼迫的寒儿太紧了,如今她的决定是不是太欠考虑了? “还愣着干什么!”楚莲寒冷哼一声,吓得管家和下人都不敢抬头。 “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母妃……是管不上你了。”楚王妃叹息一声,摇摇头,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大厅。 “王妃,王妃,你不能走啊!”水莲儿没有想到楚王妃居然退让了,她想拉着楚王妃,可是看到楚莲寒沉着脸的模样,她就慌了神,心咚咚的跳,那里还敢真的拉着楚王妃。她也是首次见到这样冷峻的楚莲寒,往日的楚莲寒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是如沐春风的温暖,想不到生气的时候竟然也有如此不凡气度…… 水莲儿感觉她似乎更加的喜欢楚莲寒,生气时候的楚莲寒更让她痴迷。 “郡主,这是楚王府的事情。请郡主回府。”楚莲寒看着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水莲儿冷声道。 窗外,夕阳西下,朵朵红色的云朵像翻滚的波浪,带着不安和骚动。 西窗映竹淡淡,斜阳漫天,夜幕时分。 芳草浮动风细细,杨柳寒烟惊雁起。 不知今宵为谁立,无奈深处落花更销魂。 第111章 寒烟氤氲,酒散梦醒见残红。 楚王府。 水莲儿咬着唇红着眼,心底对奚芷凝的怨恨更深了几分。若不是那个狐狸精迷住了楚莲寒,她的寒哥哥怎么会这样对她? 抬眼瞅了瞅楚莲寒冷淡的眸子,她知道若是此刻她再坚持下去只能让楚莲寒对她更加讨厌,所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楚莲寒的模样是铁了心要去救奚芷凝,而楚莲寒若是去了……今日在太子在落日亭的设宴被传到有心人的眼中那便是楚王府是对太子的支持。 “寒哥哥,我有办法让你去落日亭,不会让人误解你是支持太子。”水莲儿握紧手心,无论有多少恨和不甘,她都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你说。”楚莲寒若有所思的看了水莲儿一眼道。 “你带上我,我身后是丞相府,而且我和三哥哥,就是三皇子关系很好,你和我一起出现,那些想对你去太子设宴的落日亭就是支持太子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水莲儿看着楚莲寒,缓缓道。 “那明日是否谣言就会变成了楚王府真正的支持者是三皇子?”楚莲寒冷笑,缓缓道。“谁知道今日之事,你家三哥是否有推波助澜?” 楚莲寒的话让水莲儿想起了今日父亲和三哥的吩咐,让她不得出府。想要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下去,她只能无助地用力的拧着衣角望着楚莲寒越来越阴沉的脸孔。 “你不否认,就是说你也知道了。”楚莲寒眉间聚起寒意,微微的弯起眉,牵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淡淡道。 楚莲寒浅淡疏离的神情让水莲儿慌乱,她从未想过,一个笑容,就让楚莲寒和她拉开了如此的距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管家,还愣着干什么。送郡主回府。”楚莲寒冷声道。 “木芍,你跟我走。”说完,楚莲寒看也不看水莲儿一眼,直接越过水莲儿朝着大门走去。 楚王府的大门右侧有楚莲寒专用的马匹,她将木芍扔上一匹褐色的马匹,自己则骑上了一匹黑色的马匹。上了马,她转身朝着暗处一挥手,隐藏在暗处的薛一立刻明白主子的意思,主子是让骑马带着木芍去落日亭。 皱了皱眉头,薛一实在是不想带着这么的包袱,可是……看主子的脸色,他也不敢多说,直接骑上了褐色的马匹,将木芍揽在身前, “得罪了,姑娘。”薛一轻声道。她他虽然不喜欢与陌生女子同骑,可刚才在大厅里这个女子衷心为主的一切他是看在眼底,这样的女子即便是丫鬟,也是值得人尊敬的。 “不碍事,只要可以救得了小姐,木芍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身前的人影小小,声音也柔柔,可语气中的坚定却不容置疑。薛一叹息一声,再看了一眼前方已经策马狂奔的主子,道:“抓紧了,我们这就去落日亭。”说完,他双腿一用力,缰绳一紧,加快了马匹的速度, 水莲儿看着眼前的一幕,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她不会骑马,可是她也是有马车的。她推开管家,跳上马车,对车夫道:“给我去落日亭。” 管家大惊,想要阻止,可水莲儿怎么会给管家这样的机会,她掀开帘子,冷冷道:“你若现在阻拦我去找寒哥哥,那明日我就让人将她去救奚芷凝的事情传遍京城。” 管家一愣,他知道水莲儿说的是真的。在他发愣的时候,水莲儿已经招呼马夫驾着马车朝着落日亭而去。 城郊,落日亭。 “宴会要开始了,怎么没有看到奚小姐呢?”孔裟云在丫鬟的带领下走到宴会场的左侧的一处凉亭坐下,她转头问身旁的花蓉钰道。 花蓉钰似乎没有听到她是问话,她斜靠着凉亭的红色柱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眸子望着远处,烟波如黑曜石般幽深不见底。晚霞落下,她站在夜色之中,墨色的发丝用碧色玉簪束起,一身暗紫色锦袍在红色的光影中飞舞,落英缤纷,仿若都不如此刻她的那一身暗紫色醒目。 此刻,天空中,一抹灿烂的烟花在夜色中升起。 绚烂,美丽。 红色的光影中,容颜绝美的她突然绽放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意。 那种美,不若秋菊的恬淡高洁,却带着致命的魅惑和吸引,尤其是那双含情若无情的眸子,使得她浑身散发出一种致命的诱惑,让人无可抗拒的想要靠近,想要更加的了解她,想要甘心情愿的为她做所以的一切。 孔裟云望着这样的花蓉钰仿若痴了一般,年少时候湖边救了她的那抹影子似乎在此刻又再一次重合在了一起。 “有刺客!保护太子!落日亭发现刺客!” 远处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宴会的场面一度失控。 “去看看热闹吧。”花蓉钰对着孔裟云一笑,淡淡道。 孔裟云整个人都沉浸在花蓉钰的笑容中,她那里会反对她的意见,她点点头,跟着花蓉钰身后朝着事发地点走去。 同样的落日亭,夕阳时分是带着让人心动的美,而此刻,夜色时分的落日亭却是阴冷一片。 落日亭,悬崖。 现场一片混乱,侍卫护着太子朝着山腰处的别院离去,而参加宴会的大臣和家眷也跟着太子朝着别院撤退。孔裟云和花蓉钰到达落日亭的时候,只见到几个侍卫在和一名清瘦的黑衣人博斗。那黑衣人武功高强,却被侍卫困住了手脚。 在清瘦黑衣不远处,一少女浑身是血与三个黑衣人斗在一起,因为血迹染红了女子的容颜,加之夜色模糊,女子的容貌在夜色中看不清楚。那少女显然处于下风,若不是那些黑衣人似乎也受不轻的伤,否则,少女根本支撑不住。即便如此,女子也是险象生还。 被追杀的女子,正是奚芷凝。她好不容易逃出了树林,又设计让剩下的黑衣人受了重伤。只是因为之前的黑衣之死让黑衣首领有了警惕,她三番五次设下的陷阱都被他堪堪的躲过,最后只让黑衣人重伤却没有死亡。 看到落日亭三个字的瞬间,她将手中唯一一枚烟花点燃。这烟花是她和梓夜的紧急联络讯号,她之前派了梓夜去落日亭探查消息,料定他必然不会离开落日亭,她的烟花会让梓夜来接应她。她在树林中也不是没有想过燃放烟花,可是树林中地势复杂,她即便燃放烟花梓夜也可能和她错过,最好的方法是撑到落日亭,然后再联系。这样,梓夜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发现她。 第116章 所幸,梓夜不负所望很快赶来了落日亭。可没有想到,梓夜发现她的同时,那群保护太子的侍卫也发现了她,将她和黑衣人都当成了刺客,根本容不得她有解释的机会。那群黑衣人是也知道她的心思,更是步步逼近,让她没有喘息开口的时间。 “女子身后的清瘦黑衣人似乎想阻挡那些侍卫和追杀女子的黑衣人。”看了一眼,孔裟云立刻看出了清瘦的黑衣人不是和追杀少女的黑衣人属于同伙。“我们要帮侍卫,还是那个女子?” 花蓉钰沉默着,她望着不远处和黑人人战在一起的女子,眸光闪烁。 “咦?蓉钰,你看后面来的那两人……最前方的那个人不是楚王府的小王爷,楚莲寒吗?”孔裟云拉了拉花蓉钰的衣袖,指着落日亭后山小道上的奔出的人影。“她怎么朝着那些黑衣去了,楚莲寒是想要救那女子吗?” 原来,得到木芍指路的楚莲寒和薛一,为了不耽搁营救时间,两人到了木芍和奚芷凝走岔的小道,便先行一步。看到木芍说的遇到刺杀的地点,楚莲寒思索后准备深入树林,却在此刻看到了夜空中的烟花,他心知有异,果断放弃了深入树林的想法,而是沿着小道朝着烟花的方向飞速前行。果然,在小道的尽头看到了被黑衣人追杀的奚芷凝。 眸光落在远处飞奔而至的人影上,花蓉钰垂下眼角,嘴角牵动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袖口中的手忽的握紧,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 小道上奔来的两人,一人被瘦高黑衣人和侍卫拦住了去路,而蓝色衣衫的楚莲寒则几个闪身,很快掠到了女子身边,抽出剑来,帮女子阻挡黑衣人的频频递出的剑招。她的剑招犀利,让黑衣人措手不及,打破了三人围攻一人的压倒性局面。 女子看见来人,微怔,分神的瞬间险些被刺伤, “小心。”楚莲寒的剑适时的格挡开了黑衣人,化解了刺向女子的剑招。 月光升起,淡淡的光影落在地面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楚莲寒,她终究还是来了,为她而来。 地,是青石板路,路面很干净,倒影着女子和楚莲寒的模糊身影。花蓉钰的眸光落在碧色女子的身旁地面交缠的影子上,身体僵硬的近乎麻木。她该高兴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所有的一切。然而,望着并肩而战的两人,她丝毫感受不到喜悦。 恍惚中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坍塌,冲击着某处最柔软的部分,将她的心和血肉都碾压成碎片。那样的焚心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身体几乎要颤抖。她一遍遍的想要忘记眼底的那抹影子,却在不经意间被眼底的倩影牵动了每一根神经。 花蓉钰哑然失笑,沉静而深的眸光静静的落在女子身上,迎风而战的女子,尽管看不清容颜却难掩锋芒,像似一朵夜色中绽放的梨花,繁花胜雪又带着不可触摸的微凉。 与黑夜人交手的女子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或许此刻在她心底,除了和她并肩的人,她根本不会再看到其他。 惆怅一曲笙歌尽,灯影朦胧。 寒烟氤氲,酒散梦醒见残红。 愁伤无计抛难去,霖霖孤冷。 闲依东风,落花满地掩情衷。 第112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不自知。 夜色迷离,月影浮动,四周裹着淡淡氤氲的雾气,雾气中女子的女子终是微微侧头。 她回转眼眸,迎上了花蓉钰的绝色容颜,隔着薄薄的雾气,她似水微凉的眸光,遇上了她眼底来不及掩饰的伤痕。 她浅淡的一笑,那淡淡的笑意,若午夜里的烟花灿烂,在风中璀璨无声。 暗香幽幽,薄薄的雾气宛若一层细细的纱隔离开两人,她隔着轻薄的雾气婉转浅笑,她在雾气后默默凝望。 只是一瞥,却是瞬间万年。 薄雾如纱,像似隔着两个世界,又像似隔着万水千山。 “啊!”孔裟云轻呼一声,瘦高的黑衣人不知何时摆脱了侍卫的追杀,朝着孔裟云直扑而来。她没有防备,身体被黑衣人一掌击来直中背心,顿时身体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花蓉钰从恍惚惊醒过来,看着第二掌朝着孔裟云击来的瘦高黑衣人,眼看不及推开跌坐在地面的孔裟云,电石火光之间,她望了一眼远处血迹斑斑的素衣女子,她忽然想起了昨夜女子清淡薄雪般的话语:“你珍惜什么,我就杀什么。” 连着这句话的还有一句:“你若对楚莲寒出手,我会杀了你的云儿。” 是因为她的谋划之中算计了楚莲寒以及整个楚王府,所以她才让她的人在她恍惚的瞬间对孔裟云下手吗? 不可消除的烦躁,她的眼底浮现出沉沉的阴霾,心口像似被点燃般疼痛和灼烧,她来不及去思考为何如此愤怒,她不看在她身侧的孔裟云,紫色的袍子在夜空中翻转,一个跃身,一掌重重的朝着悬崖旁和黑衣人战在一起的奚芷凝挥去。 “小心身后!”高瘦的黑衣人看到花蓉钰动作,低吼一声,顾不得坐在地上的孔裟云,临时转变动作那一掌硬生生地转向花蓉钰的方向。 梓夜是在接到奚芷凝暗中的手势后才向孔裟云出手,她虽然不懂为何,可是她从花蓉钰的动作也看出来,花蓉钰显然是和她处于对立面,是以直接放弃孔裟云而对花蓉钰一掌拍过去。 花蓉钰似乎知道梓夜的一掌随她而来,她的身体忽然下坠,堪堪避开了这一掌,却借助着这一掌的力道的劲风将她的身体更向前推送,眼看这一掌就要结结实实的打在奚芷凝身上。 “主子!”梓夜脸色大变,惊呼出声。 奚芷凝感到身后的劲风,她来不及转身,正准备硬受了这一掌,却不想她身旁的楚莲寒使了一个虚招,骗的黑衣人朝着她左侧攻击,而她脚步微动,身形一转,直接挡在了她的身后。 两掌相碰,楚莲寒直接退后三步,而花蓉钰却站立在原地分毫不动。 “楚小王爷是想要包庇刺客吗?”她的声音清冷,却一下吸引了侍卫的注意力。 奚芷凝这才知道花蓉钰的目的,朝她攻击的招式想来从头到尾都是要引诱楚莲寒转身相救,然后给楚莲寒安上一个包庇刺客的罪名。这比一掌打伤楚莲寒更狠,更让楚莲寒无可辩驳。 “住手!楚王府的小王爷?”果然与薛一交战的侍卫头领停下了手来,目光疑惑的望着站在花蓉钰身前的楚莲寒。 在侍卫停手的时候,原本攻击奚芷凝的黑衣人也退到了一旁停止了攻击,似乎在打量如今的形式,是否要继续追杀奚芷凝。若继续追杀奚芷凝,楚王府的小王爷必定会和他们对上,为了一个女子,值得和整个楚王府对立吗?况且,主子还想要楚王府在军中的势力和帮助…… “这是个误会。我是镇国府的小姐,奚芷凝。今日是收到太子邀请赴宴,不想却遇到了这群黑衣人的袭击,楚小王爷与小女子是旧识,见到小女子被袭击,自然是要帮我脱困。请侍卫大哥不要误会了。”奚芷凝朝着侍卫头领解释道,说着一边从衣袖口取出太子的邀请函。 她一开始便将邀请函放在身边,没想到此刻倒是排上了用处。 “你去取过来。”侍卫头领看了一眼那颜色特别的帖子,指着身边的一个红衣侍卫说道。 红衣侍卫取了帖子,交给侍卫头领,那侍卫头领看了帖子后,脸色稍微好了几分。不过,看着奚芷凝一身血衣,眼中还是带着几分疑惑。 “因为路上遇到刺客,逃亡中衣衫被树枝划破,所以……若是方便,可让小女子更衣后与各位相见,太子宴会中总有人认得我的。”奚芷凝落落大方的说道。 素色衣衫少女站立迎风独立,少女肌肤若雪,沉静的眸子宛若黑潭,黑而亮,仿若有光华流转其中,让人不由自主自主的沉浸其中,似乎在哪瞬间,四周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般,眼底只剩下那一抹淡色的身影,让人无条件地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好。就按你说的办。”侍卫头领望向女子的目光中带着赞赏,他欣赏这样不亢不卑的女子,宫里当差这么久,首次见到遇到刺杀还从容面对的大家小姐。若换成其他管家小姐,早不知道哭的稀里糊涂,还别提想办法自保。 “拿下那些刺客!”侍卫头领指着一旁的黑衣人,命令道。 “呵呵呵,你们想得美!”黑衣首领冷笑一声,一剑朝着楚莲寒刺过去。他算过,楚莲寒在侍卫头领的前方,他这一剑必定会让楚莲寒回身相救,这回身的瞬间正好挡住了侍卫头领,这样他和他的手下就有机会脱逃。 楚莲寒听得身旁的风声,转身抽出剑来回档,一切都如黑衣人的算计,只除了…… 他忘记楚莲寒刚刚被花蓉钰逼退了三步,正好站立在落日亭的悬崖旁,前几日下雨,悬崖旁的泥土松动,加之地面有青苔,楚莲寒受了花蓉钰一掌受了内伤,她回转身来阻挡黑衣人来势汹汹的剑招的时候不得不退后半步化解一部分力道,就偏偏是这半步,加上黑衣人通过剑尖传来的力道……楚莲寒脚下一滑,身子站立不稳,直接朝着身后的悬崖跌落。 第117章 靠楚莲寒最近距离的有两人,花蓉钰和奚芷凝。 楚莲寒转身挡剑,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悬崖滑落的时候,电石火光之间,奚芷凝斜斜的送出一股柔和的力道,身体向后倾斜,一根素色的锦缎从袖口飞出,缠上楚莲寒的腰间,将她下坠的力道缓住,只是这下坠之力是何等的厉害,她本就受伤,身体已经到了穷弩之末,根本无力抗衡下坠的趋势。 “啊!”这一突变,惊得在场的人一声惊呼。 “放手!”半空中的的楚莲寒惊呼道。 奚芷凝却恍若未闻,她提起真气,手中用力,楚莲寒的身形硬是被她拉扯回来,楚莲寒一个翻身落在上了悬崖。 楚莲寒上了悬崖,奚芷凝却被下坠的力道直接拽着向着悬崖而去,她因为最后的那一拉拽用了全部的真力,她下坠的速度远比楚莲寒更快,加之她将楚莲寒拉上悬崖后为了不使得楚莲寒好不容易站稳的身形被她的锦缎拉扯,她更是直接松了手,放开了锦缎的另一端。 “不要!”楚莲寒想要扑过去抓住奚芷凝下坠的身影,只是他因为翻转上悬崖的位置离奚芷凝有了三丈之远,就这三丈就像是一道横沟阻拦了她,让她根本抓不住奚芷凝下坠的身影。 “谢谢你三番两次来救我,这是我欠你的,你不用愧疚。”奚芷凝的清冷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却让楚莲寒陷入更深的自责愧疚,她不顾一切的朝着奚芷凝坠崖的方向奔去,想抓住那抹在眼前素色的影子。 “主子,不可。”薛一看到楚莲寒不顾一切的动作,惊出一声冷汗,他跃上前一步,拦住就要跳下悬崖的楚莲寒,直接点了楚莲寒的穴道。若是主子在这里出事,那楚王府,怎么办?他如今只能这样了,算是对不住奚芷凝了。他看了一眼在眼前下坠的人影,心底泛起一丝惋惜。 就在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不知所措的时候,夜色中一抹紫色的人影比楚莲寒扑过去的动作更快地朝着悬崖方向,不顾一切地追着那飞快下坠的人影而去。 “花蓉钰!”被眼前的一幕惊住,跌坐在地上的孔裟云掩口惊呼,她想拦住花蓉钰扑过去的动作,奈何受伤后身体动弹不得,只急的眼底泛起泪花。 一瞬间,似乎穿越了万年,然,不过是刹那星火。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不自知。 佛说:世间最不可抗拒的是宿命,一切因果皆有定数。 不远处的白若寺中,大殿外一身披袈裟的老和尚仰望天边的星空,碧色的佛珠在他手中转动,良久,只听得幽幽一声叹息:“阿弥陀佛。人随心走,事随心变。万事万物,皆由缘。” 夕阳落下后的落日亭一片寂静,如春水般温柔的风轻若鸿毛,让人不由自主沉溺在其中,远处是迎风飞舞的花瓣,落英缤纷。 南风晚来拂山岗,山林皎月色淡。夜深日暮春水浅。沉醉不醒,不知是何夕。 飞花落红惹闲愁,再忆不起往昔。旧欢前事若浮萍,相思无限,空自低眉瞒。 第113章 夜已凉,蜡已干,相思尽付歌弦。 落日亭,悬崖。 月色如暮,空气中带着隐隐的花香,淡淡的光影倾泻在下坠人影上,光影交错间,是彼此看不见的羁绊。 夜色下,紫衣女子毫不犹豫,不顾一切的动作,像似一场梦境。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夜色的如此的迷茫,让人沉迷其中无可自拔。 救上楚莲寒用尽了奚芷凝身体最后的一丝力气,她闭上眼睛。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如此狼狈,又如此绝望。 落日亭赴宴,若她死了,楚莲寒定会以为她未完成太子任务,被太子灭口。这样一来,楚莲寒若对她还有一丝情意,必会迁怒太子,即便不会因此和三皇子合作,也会给一心想要兵权的太子沉重一击。 再者,即便是她侥幸未死,花蓉钰也会因为她有求于她给出花府的图纸,不可能揭发她的谋算。 三者,若她不死,楚莲寒救她的事又被太子亦或者三皇子得知,那她便有可能是楚莲寒的软肋。拿捏住这个,日后必定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 一场落日亭之宴,花蓉钰无论是站在哪一方,她都立于不败之地,可谓,机关算尽。 可笑,她到头来不过是她一场谋算中的的一颗棋子。 是她愚钝,竟然没有看的明白。 心,蚀骨的痛,连同整个身体。 忽的,下坠的速度一缓,她感觉腰部被人揽住。她猛然睁开眼睛,花蓉钰那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依旧是那样的淡然,眉目清朗,一双黝黑的眸子宛若深潭,绝色的容颜明媚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冷和魅惑,一如夜色里这山脚下的姹紫嫣红,落英缤纷。 紫色的影子追着下坠的人影,两道人影在半空中融合在一起。花蓉钰堪堪地在半空中揽住了奚芷凝腰。 时间宛若静止了一般,两人视线交汇,月色下,是彼此眼底模糊的容颜。 “为什么?” 似乎看出了她眼底的疑问,花蓉钰的嘴角牵扯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像是苦笑,又像是一种解脱。 看到奚芷凝身体落下悬崖的瞬间,她的心像似被巨大的石头狠狠地撞击,碎裂一地。梦境中的背影似乎和眼前下坠的人影重合在一起。她以为她可以完美的谋划所有,无论是事情本身,还是人心。可是,原来不是。 杀人容易,诛心却难。 失去的恐慌像似无底洞揪着她的心,她谋算了一场谋杀,谋算了一场最终会得到的完美的利益,然却抵不过最后那刹那间见到她柔弱无助的模样,抵不过失去她的恐惧。 理智可以控制情感,可是,若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理智和情感孰轻孰重? 身体先于思考,她又一次的朝着她坠落的方向而去,像那一次在墨宝轩的火场一样,来不及去计较得失,来不及去思考缘由。 心之所系,而已。原来事实的真相不过如此。 皎洁的月光下,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悬崖旁不可控制下坠速度的两个人影就这样拥着,不喜不悲,不言不语,似乎只是这样的相互凝望,便是足以,所有的一切在哪个瞬间都已经远去,天地之间只有彼此。 不知怎么的,目光相触的瞬间,拥着奚芷凝那柔软的身子,感受到她心口跳动的节奏,花蓉钰心底的那种麻木的钝痛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悸动。她果然会后悔的。在山洞的那一晚她没有杀了她,就预示了她今后终究不能狠下心来。 多一分牵挂,就多一分危险。如履薄冰的复仇之路,她怎可托付出情感? 以为精心谋算的一场戏会断了她的执念,岂料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怎一番偏偏执迷不悟? 相互交缠的人影,一个风姿卓绝,傲气逼人,一个清冷如玉,皎洁若莲,两人下坠的画面明明是如此惊心动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像似本该如此,无比的契合。 风,带着凉,夜色正浓。 “放开我。”奚芷凝微愣以后,她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一掌拍出,推开了揽住她腰肢的手。即便是要面对死亡,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她不需要她的相救。她和她之间从此之后,再无纠葛,无论她此刻救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要欠下她的人情。 “我说过,我们之间前尘往事随风,你不需要冒险救我。”月色下的奚芷凝带着浅浅的笑,淡而浅,像是画卷中的冬日的绽放的梅,眸光中一抹幽深的波光粼粼,一颦一笑间,生出一种奇异的美,令人心底生凉。 君若无情,我便休。 人死,不过如灯灭,有何可畏惧? 花蓉钰没有料到她会推开她,触不及防间,她被推开,眼看着她就要在她眼底落下了悬崖更深处。 “奚芷凝!”她又惊又怒。 她扑向悬崖的时候,一手抓住了奚芷凝松开手的锦缎,借助锦缎,她用内力缠住了悬崖边的一颗青松。她抓住她腰的瞬间,本缓解了一部分下坠的力道,若奚芷凝不推开她,她是有机会如同她救楚莲寒那般送她上悬崖。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如此决绝的推开她,毫不犹豫。 身子在半空中微顿,她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抓住她的衣袖,抓住了那一抹清淡的身影。 “放手!”电石火光间,奚芷凝再次朝着她一掌拍过去。这次她不像之前只是用力推开她,而是集聚了她体内剩下不多的内力。 她料定花蓉钰会翻身躲开,放开她的衣袖,却不想花蓉钰竟然生生的受了她的一掌,手心却紧紧握住她衣袖口。 一线细细的血丝从花蓉钰嘴角缓缓绽开,凄厉如夜色中染血的残花,她望着手心处握紧的袖口,然后……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奚芷凝凝视着眼底放大的容颜,有片刻的恍惚。若不是洞悉这一场刺杀都是一出棋局,她是否此刻也会被她如此的情深意切所动?然而,人心太小,小到容不得欺骗。她怎么会再傻得去相信眼前的一切? 第118章 “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人,是最擅长掩饰的,千万不可轻易的相信他人。”师傅的话言犹在耳,她却在遇到她的时候忘记了,忘记了最简单的道理往往就是真相。 真相太残酷,所以人通常会选择忽视。她,也是如此,一次又一次的视而不见。 是时候该结束了,结束了她的痴念,结束了所有。 奚芷凝左手抽出匕首,毫不犹豫的朝着袖口处划入。 清脆的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是那样的清晰,像是在花蓉钰的心底撕裂出一道殷红色裂痕。 花蓉钰嘴角的笑意还没有绽开,便僵硬住。 “花蓉钰,再见。”淡若烟花的笑,像此刻弥漫在夜色中朦胧的雾气,飘忽不可捉摸。奚芷凝清淡若水的低语,一如早些时候山腰处她在她耳畔说的话语一般无二。同样的两个字,再见,却是那样的让人痛入心扉。 她,果然是知道的,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她怎么会侥幸她不知道,不知道她背后所做的一切?如此玲珑聪慧的一人,在初见的时候她就该明白,她们是相似的,正因为这份相似,她对她多了一份戒备,多了一份特别。 特别,与众不同。 人一生会做多少的荒唐事?一生之中会有几次悔不当初? 望着那双清眸中的决绝,望着她眼底的死灰如烬,望着执着消失的身影,花蓉钰的心宛若冬日的荒原一片荒凉。人,终究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无一例外。她在谋算的那一天就该知道结果,她不可能会原谅她。 嘴里是微腥的甜味,微怔之后,她在刹那间松开了青松一端握住锦缎的手。 惊呼远远传来,她却完全无暇顾及,她只知道她不能让她就这样的落下悬崖,不能让她在她眼底消失无迹。 固执地追着下坠的人影,她不顾一切地,用力地拥住夜色中的那抹浅淡的人影。 风淡淡,云细细,夜色迷蒙。 东风辜负了桃花,桃花辜负昭华,昭华又辜负了流年。 回眸的瞬间,怎一场无关风月? 一眼万年。怎一场生死不弃? “不要!”无法动弹的楚莲寒看着眼前下坠的人影,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她慌乱的声音和痛楚的目光让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水莲儿的心底发颤。 水莲儿脚步慢了楚莲寒半柱香功夫,她本想在楚莲寒救奚芷凝的时候使点手脚,让奚芷凝再也见不到楚莲寒,可当她看到那惊人的一幕后,她却开始庆幸,她没有这样做。若是做了,或许,她一辈子和楚莲寒便不会再有交集。这样强烈的感觉让她现在想想都后怕。 “寒哥哥,你不要这样。”水莲儿扑到楚莲寒身边,她拉着她的衣袖,安慰道。然,她这样淡淡的话语,在楚莲寒的耳畔就像似空气一般,被完全无视掉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楚莲寒的眼睛迸出血丝,人像似魔怔了一般,嘶声喊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孔裟云望着空荡荡的悬崖,低声喃喃。 薛一见状怕楚莲寒经受不住刺激,一咬牙,直接拍晕了楚莲寒。 众人望着眼前一幕,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 世事多变,跌宕起伏,一场宴会,想不到如此惨淡收场。到头来,谁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唯有悬崖上那颗青松上的锦带飘荡在风中。 趁着乱,那些黑衣人俱都消失无痕,一场刺杀,就这样无疾而终。 梓夜在见到奚芷凝落下悬崖的瞬间也是惊出一声冷汗,他的站的位置来不及救下奚芷凝,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也随着黑衣人消失的瞬间朝着山下悬崖方向离去。即便是最后一丝希望,他也要找到小主人。 薛一简单交代了刺客的情况,告辞了侍卫头领,带着楚莲寒下山而去。水莲儿不放心楚莲寒也跟着薛一下了山。 孔裟云因为受伤,侍卫通知了她的丫鬟,稍后也安排了人手送她下山。 很快,落日亭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仿若一切都没有改变,唯有山间的风在夜色中游荡。 隐约间,耳畔似乎响起了那个凄美的传说,痴心的公主等不到将军的归来,一跃而跳下悬崖。 远处,似有一孩童轻声歌唱: 落日亭,百花艳, 执手互许誓言。 不问地,不问天, 心与心相连。 夜已凉,蜡已干, 相思尽付歌弦。 月光淡,薄裘寒, 花开花又残。 第114章 恨相逢,怨相知,闲香幽幽乍入夜。梦里形容瘦。 落日亭,悬崖。 夜风飘过,山里的夜晚笼罩着薄薄的雾气,远处的山林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无边无际的黑色像一幅巨大的幕布将所有的一切都包裹起来,看不真切。 能听到隐约的虫鸣,宁静中的一丝轻微的喧嚣。 从落日亭上下坠的人影穿过层层薄薄的雾气,朝着那未知的深渊落下去。 “你……为什么放开锦缎?”奚芷凝震惊地望向朝着她过来的那抹紫色人影,怔住了。若果这真是一场演戏,那花蓉钰无疑是最佳的演员。只是,为了那一场精心策划的谋算,有必要做到如此吗? “是因为我活着比死去的利益更大吗?”她凄然一笑,摇摇头,不想再去思考这其中的缘由。无论是处于何种理由,她不需要她来救。如果,这是一场她躲不开的劫难,那也由她自己来承受。 “放开!”半空中的她无力改变身体下坠的方向,她挥手想要故技重施的朝着她拍出一掌。 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花蓉钰在靠近她的瞬间,不等她出手,便用最快的速度点了她的穴道,然后双手紧紧的拥住了她入怀。 “花蓉钰!你要和我一起死吗?你是不是疯了!”无法挣扎的奚芷凝咬牙切齿,她见过很多不择手段人,却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像花蓉钰这样疯狂的,如此不顾一切,就仅仅是为了她所谓的谋算吗? 花蓉钰拥着她,展颜一笑,夜色中飞舞的落英缤纷在她身后泛起了朵朵浪花,她笑意盈盈的望向她,容颜如画,眉梢眼底是如春风般婉转的温柔。 “凝儿,也许,我真的疯了也不一定……你信吗?”带着些许自嘲,花蓉钰的嘴角勾出一丝浅淡的弧度。 “不信。”奚芷凝冷笑,眼底眉梢俱是讥讽。 不去看那张魅惑的容颜,她转开眼,心底黯然。她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为了那张花府的图纸,害了楚莲寒,她当初如果能多想想,便不会答应花蓉钰的邀约。 是她,让楚莲寒卷入了皇权的斗争之中。 楚莲寒会为了白玉凤明珠来落日亭,这个理由牵强的可笑。若非她有了生死危险,楚莲寒怎会不顾整个楚王府的生死安危,贸然卷入皇权的斗争中?论谋算人心,她比不过眼前的人。 这一场谋算你已经赢了,你还要什么呢?“微暗的光影下,一笑森凉。奚芷凝的嘴角挂着寒凉若雪的笑意,她的眸光像是透过眼前的人儿望向了幽深的夜空,悲凉而遥远。 花蓉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不可控制的疼痛起来,那样的疼痛将她的心毫不留情地撕裂,碎裂一地。 她眼底的黯然神伤,是为了谁? 清冷的月色下,她仿佛又看到了在悬崖边并肩作战的人影,看到了楚莲寒眉梢眼底的无可掩饰的款款情意,看到了奚芷凝为了救楚莲寒宁可不顾生死。 “你在想他?”她像来漆黑不见底的眸子染上了一抹血红色,眸底深处像是看不见的幽深的漩涡,身体里的血液不安分地跳动起来,像有什么压在心口无法喘息。 奚芷凝被此刻花蓉钰眼底的深邃和复杂情感吃了一惊,她抬眸,想要将眼前的人儿看透,然而,除了那双魅惑人心的眸子,她看不见任何。 “是又如何?”她静静地望向她,笑得浅淡雅致,飘忽疏离。 身体极速地下坠,耳畔是呼啸的风声,一切很快就要终结,是否能看透眼前的人已经不再重要。 猛然,花蓉钰的容颜在她眼底放大,她感到她的身子被她紧紧用力的拥住,她指尖的力度让她感受到她的肩膀快要被她捏碎。 “你干什么?”猝不及防,话没有说完,她的唇便被她的唇擒住,花蓉钰微凉的带着淡淡清香的气息涌入鼻子间,寒凉又清艳,瞬间将她包裹起来,无可挣脱。 奚芷凝的身子猛的一震,心跳不可控地漏了几拍。 瞬间,她稳住了心神,然后开始挣扎。身体被点了穴道,可是她的头部还可以转动,她侧开头,想要避开这个狂热的,带着不知名灼热的吻。 似乎知道她会挣扎,花蓉钰的吻更深,她霸道的圈住了她,不让她挣脱她的吻。她的吻带着不了抗拒的力度,修长的指节轻柔的划过她耳畔,停留在了她的唇边。 像是溺水的人一般,花蓉钰的吻婉而转缠绵,炙热而多情,那样深邃的情感仿若将人淹没其中。 第119章 盯着顾盼多情,风流写尽的黑眸,奚芷凝像是痴了一般,她渐渐忘记了挣扎,忘记了所有。 心酸涩的难受,眼角不可抑制地涌出了泪光。 一瞬间,仿若地老天荒。 花蓉钰恋恋不舍的放开那殷桃色的红唇,她琉璃般明澈的眼底抹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光影。 幽幽的一声叹息后,她的唇靠近她额头,摩挲着她的发丝,轻轻一吻,然后抬眸望着她,轻声道:“若我说救你,并非谋算,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凝儿,我是将你拉入了棋局之中,可是……我从未想过一天,我会心软,更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 是缘,是孽? 奚芷凝迷蒙着双眼,是夜色太浓让她看不清吗?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她? 她此刻的眼眸是如此的温柔,像似一潭深水般深邃迷人,让她不能自己的想要跃入其中,她是否迟早一天会在这样的深潭中,窒息沉溺。 她闭上了眼睛,如果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听,是不是就不会再度沉溺? 夜幕低垂,五月的风带着盛夏来临的味道,浓墨重彩的渲染入画。 花蓉钰见她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你放心,我会救你的。如果……你还想有未完成的心愿,你就不要放弃生的愿望。”压抑住心底的苦涩,她缓缓道。 说完,她一手搂着她,一手从腰间取出一条雪白的绳索,接着左手将绳索缠住奚芷凝的腰间,半空中身子微侧,手心微微一托,将她捆绑在她的后背。 感受到她的动作,奚芷凝睁开了眼眸。 “花蓉钰,你……要干什么?”望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深渊,奚芷凝的心不知为何颤了颤。 花蓉钰不答,只淡淡道:“你若害怕,就闭上眼睛。” “我问你要做什么?”花蓉钰越是不回答她,她心底更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奚芷凝几乎可以感觉到风吹在脸上像似刀刮一般,四周的树木和山石不断的后退,她们靠着悬崖落下,一路上撞到了一些长在悬崖旁的小树,小树受不住下坠的力道,折断,然后带起一些大小不一的碎石子朝着山谷落下。 从山石下坠后传来的声音,可以依稀的判断出悬崖底部的深度。 她们下坠了一长段距离,如果没有判断错,她们应该离开谷底很近了。 正当奚芷凝猜想花蓉钰要做什么的时候,她感到她们下坠的速度明显一缓,她回过神来,看到让她震惊的一幕。 花蓉钰为了她们下坠的减缓,她竟然凝聚内力到掌心,然后用力的朝着下坠方向凸起的岩石拍打,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那些岩石受到外力本该四下飞散的石子却凝聚成一团,朝着她心口处击来,这撞击力道之大,瞬间减缓了她们下坠的趋势。 而奚芷凝被她保护在身后,那些石子撞击却伤不了她,除了一些撞击后的小石子从耳畔飞过,奚芷凝可以说是完好无伤。 “你疯了吗?这样下去,没有摔死,你自己就被那些石子的撞击力道震碎心脉了!”奚芷凝不敢相信,聪明如她怎么会做这样损害自己而为了他人的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所做的还是一场精心布局的谋算?”花蓉钰转过头来,所答非所问地凝望着她清冷的眸子。 奚芷凝无法回答她的话,或许心底的深处,她确实是不信的。 “你果然不信。”花蓉钰苦笑一声,哑声道:“我所说的不顾一切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一场谎言吧。” 她的话……她说她为了她不顾一切…… 这样的谎言,她怎么相信? 奚芷凝摇头,她不懂她究竟在执着什么?她已经在这场棋局之中输了,继续的欺骗又有何意义? 见奚芷凝摇头,花蓉钰眼底一暗,心口那种麻木的钝痛再度袭来,她提起真气,用力下下方凸起的岩石拍去。 一次,两次,三次…… 下坠的速度又慢了几分,可花蓉钰嘴角却渗出了一抹艳红色血丝,奚芷凝不敢想象她暗紫色长袍下的心口处是否也是血迹斑斑。 “花蓉钰,你疯了吗?你该死!你放我下来,你不是只为了自己而生存吗?你为什么要救我?!!”奚芷凝想要阻止花蓉钰疯狂的举动,可是花蓉钰一直沉默着,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再回过来看她一眼。 花蓉钰不言,手中依旧凝聚掌力,没有停下动作。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奚芷凝被她疯狂的举动气的不行,奈何穴道被封,身体无法动弹,一怒之下一口咬在花蓉钰的肩膀上。 感觉到口中的血腥味,奚芷凝一怔,望着花蓉钰嘴角溢出的血丝,只觉心底泛起疼痛,咬住下唇,眼圈渐渐镀上了一层淡淡么血红色。 “你信我说的了吗?”花蓉钰的声音带着虚弱问道。 “你……”奚芷凝简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固执的人,她靠在花蓉钰身后,越过肩膀看到她心口处暗色的痕迹,嘴微微翕动,却再也说不出不信的话来。 花蓉钰又一掌重重地朝着岩石拍去,只是这一掌下去后,不知是反击的气流太大还是她内力不支,她竟然承受不住,一口暗黑色的血从口中喷出。 “花蓉钰!!你赢了!!我……信你!我信你,还不行吗?你停手,你停手好不好?……”奚芷凝再也忍不住,咬着唇,沙哑着喊道。 “傻瓜。别哭,有你这句话,我就算葬身于此,也是值得的。”花蓉钰笑了,眉梢眼底是浓浓的柔情,“很快就好了,你闭上眼,我说了能救你就一定可以的。” 话语刚落,花蓉钰深一一口气,突然双掌同时击出,奚芷凝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流朝着她们扑过来,她竟然抵抗不住,眼前一黑。 然后,她感到身体重重受到一股冲击,耳畔的风声停住了,接着是重物的落地的巨大声响。 在晕过去前,她隐约听到了花蓉钰在耳畔的轻柔的低语,“安心吧,安全了。” 风满袖,月影淡,梨花赛雪满枝头。细数几多愁。 恨相逢,怨相知,闲香幽幽乍入夜。梦里形容瘦。 第115章 纵有相思空满腹。 夜风带着寒凉,卷过落在地上的枯枝,发出轻微沙沙的声响。一片寂静,除了天空中的一轮皎洁的明月,四周都被隐约的雾气所笼罩着,看不清晰。空气中透着一丝泥土的味道,有种淡淡的清香。 奚芷凝缓缓的睁开眼睛,四周的黑暗和寂静让她有些茫然,她坐起身来,无措的揉了揉发疼额头和身体,然后瞬间从迷糊中惊醒了。她和花蓉钰从山崖上坠落,然后花蓉钰竟然用身体阻挡下坠的力道,然后她们在随后的瞬间被强大的反弹的气流撞击,然后她晕了过去。 手腕可以活动,证明她的穴道已经解开来了,也许是下坠的过程中无意的被撞击解开了,身体除了轻微细微的刮伤,似乎并没有因为撞击受更大的损害。 她在坠下山崖后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那保护着她的花蓉钰呢?她的心一慌,借着微弱的月光,她果然看见了在她身旁血迹斑斑的花蓉钰。 “花蓉钰!你醒醒!”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却差点被绊倒在地。 她低头一看,发现花蓉钰虽然放开了捆在她身上的那根白色绳索,可一只手却死死的握着她的裙摆一角,她抓的是那样的紧,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心一般。 “你!……”奚芷凝不知道该是哭,还是该笑。 探了探鼻息,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心情才稍微放松,身体骨髓里上传来的疼痛便让她忍不住蹙眉,师傅给的强力药效红木藤药丸的后遗症偏偏就在此时此刻发作了。 “该死!”奚芷凝咬唇,身体的疼痛让她呼吸都感觉困难,可如今的情况除了疼痛外,更让她头疼的是她浑身无力。花蓉钰受了很重的内伤,她若是身体无力,根本无法四处查看地形……这意味着她无法去采集草药为花蓉钰和自己疗伤。 从袖口处翻出身上仅剩的药瓶,看到瓷瓶中的几颗白色药丸,她忍不住苦笑起来。身上虽然带了疗伤的药物,可是之前的追杀,她用掉了大部分,如今剩下的几颗,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疗伤药丸,对于她和她现今的伤势,可谓杯水车薪。 连一个人都不够的药物,如今要分给两个人服用,明显怎么看都是不现实的。只是眼下确实没有其他可以替用的药物,她想了想,将治疗内伤的药丸数了数,然后取出两颗,轻轻扶起花容钰,将两颗药丸尽数送入了她的口中。 剩下的药丸她没有给自己服用,而是小心的收好,准备几个时辰后再给花蓉钰服用。 疗伤的药丸被花蓉钰服用后,她那张苍白的脸色稍微有了几分血色,让奚芷凝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稳了稳。 打量了一下四周,隐约可以看出是山谷中的一片空地,四周都是高山,她也分不清她和花蓉钰打底处在怎样的位置。落日亭虽说是依群山而建,可她们落下的地方是群山的深处,抬眼望去,群山连绵起伏,地形复杂,四下毫无人烟,显然是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第120章 低头让望了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的花蓉钰,若让她继续躺在夜里寒气逼人的山谷泥地里,不仅不能让她恢复身体的伤,还会加重伤势的恶化。她必须尽快找些干的树枝之类的东西铺成一个简单的防潮的垫子方可。 左右看了看,她发现不远处有一颗大树,树底有不少干枯的树枝和枯叶。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了,也就先用这些勉强用用吧。打定主意,她正准备站起身来才突然想起她的裙摆还紧握在花蓉钰的手心中。 轻轻地拉了拉裙摆的一角,花蓉钰的手握得很紧,怎么都不肯松手,她也不敢太过用力,无奈之余,她只得抽出匕首一挥,将被抓住的一角裙摆被划破,她这才得知站起身来。 身体不动还好,可她一移动身体,肌肤处传来的疼痛就让她白了脸,脚下的脚步就好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师傅给的红木藤的药丸药效比普通的强,可事后的后遗症也明显要眼重的多。她之前不止一次的服用过一次红木藤,本以为身体对事后的药物反噬有一定的抵抗力,可她还是低估了这次产生的反噬。 深吸一口气,她咬咬牙,心底一横,不顾疼痛,蹒跚着朝着大树走了过去。 大树下很多干枯的树枝和落叶,她弯下腰摸了摸,很干燥,想来是常年无人清理,加之大树上方的巨大岩石,形成了一个天然屋檐,不受雨水的侵蚀。 “咦!” 本来准备捡些枯叶和干树叶就离开的奚芷凝发现大树后垂着的藤蔓露出了一角,她轻轻撩开蔓藤,意外的发现了蔓藤后竟然是一块面积有一个房间大小的山洞。山洞里同外面的堆积枯枝的地方很像,同样的干燥,可作为休息养伤的地方。 有了这样的地方,她也不准备再将枯枝捡回去了,只是看着不远处的花蓉钰,她又皱了皱眉头。走过来这短暂的几步路,她就身体难受的如此,要将昏迷的花蓉钰移动过来,困难简直是不可想象。 红木藤的反噬,不仅是疼痛,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身体内力短时间里无法使用,她如今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别说移动一个大活人,即便是重些的东西都拿不动。 这可如何是好?她有些心烦意乱的叹了一口气。 “花蓉钰……为什么,偏偏是你?既然设计了一切,为何你又要跳下悬崖相救?”奚芷凝咬咬唇,月色下她的眼眸中包含了太多说不清的情绪,深邃得如同这无边无际的夜色。 摇摇头,幽幽叹息一声。为什么面对着她的事情,她就难以冷静下来?或许,只有在此时此刻,她才能正视自己的心情。 花蓉钰舍身相救,她所说不震撼,那是自欺欺人。她也并非圣贤,又岂能够做到不动容,保持之前那样的冷心冷情?可是,若是让她就这样相信一个人,她也无法做到。是不是伤的越深,越害怕疼痛?她也不过一常人,也跳脱不出凡人的烦恼。 佛说:人总会遇到那样的一个人,无可抗拒。如同宿命。 她,是她的宿命吗? 风轻轻,月淡淡,朦胧月色中枝丫迎风摇摆,完全不懂人间的烦恼和纷乱。风动,它摇曳,风停,它定。世间的事若是都如同这般简单,是不是会少了很多烦恼和忧愁? 草木本无心,无关风与情。 罢了,再次叹息一声。她嘴角牵动一丝无奈的笑,从再度遇到花蓉钰后,她叹息的次数比之前的人生多了不知多少。 她将眸光落到了不远处陷入昏迷之中的花蓉钰的脸上。昏迷中的她不再像往日那般神采飞扬,而是多了一分柔和,像是个熟睡的孩子般纯真。她的脸孔朝着月光,她凝视着她,她可以看见她如苍白的容颜,脆弱得宛若琉璃般易碎。她的气息微弱,宛若游丝。 “你来追我啊,追到了给你银子换糖果,追不到罚你给我买糖买到老。” “看你还跑,给我追到了吧,给我银子买糖果。” 恍惚中,她像是又看到了那个握着她手,找她要银子买糖果的孩子。 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所以老天要她这辈子来偿还? 甩开多余的思绪,要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花蓉钰移动到山洞之中,她总不能一直待着让花蓉钰这样躺在寒气很重的地上。身体使不出力气,虚弱的身体让她心底的无力感更重了几分。 再度踉跄着走到花蓉钰身边,她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她用尽力气将花蓉钰轻轻地扶着靠在她肩膀上,可是如简单的动作,她也累得浑身大汗。 看看不算太近的山洞,她不知如何是好。 “凝儿……” 正当奚芷凝一筹莫展的时候,花蓉钰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的传来。她侧头,花蓉钰幽深冰凉,看似顾盼多情的眼眸便落在她的眼底。 花蓉钰凝望眼底的人儿,在她身侧的奚芷凝,长长发丝凌乱地散乱在身后,发丝后露出一张血迹斑斑苍白的脸孔,黑而细的眉梢微蹙着,一双若秋水明亮的眸子清澈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和警惕,她的心猛然抽痛,什么时候开始,她看着她的眼神中多了这许多的不信任。 信任?想到这两个词,她也愣了愣。她,在要求她的信任?她对她…… 垂下眸子,躲开奚芷凝的眸光,她在那瞬间竟然害怕,害怕她看透她此刻心底的狼狈。 “你可以走动吗,那边……有个山洞,你受伤很重,这里寒气很重,最好去山洞中疗伤。”奚芷凝并不知道此刻花蓉钰的心情,她只是刻意的想要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况且如今她只想快点将花蓉钰移动到山洞中,否则她自己恐怕会因为体力不支累到,所以她根本无暇注意到花蓉钰奇怪的反应。 “嗯。你扶着我,应该可以。”瞬间的失神后,花蓉钰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她便也知道奚芷凝所说的是正确的,这里是山谷底寒气重,她受伤不轻,若一直躺在这里,伤势只会更重。 “好。”见花蓉钰恢复了往日的深沉,奚芷凝说不清心底是失落还是高兴,她也不多言,轻轻扶起她。 感受到花蓉钰微凉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腕处,她的手微微颤抖,有片刻的抗拒。然后,她稳了稳心神,掩盖下心底的慌乱,然后她又暗笑自己,花蓉钰显然还是她当初认识的心思琢磨不定的花蓉钰,落下悬崖那时候的话,她又何必当真? “你在想什么?”奚芷凝刹那间的抗拒,花蓉钰看在眼底。她侧头,撞若不知般淡若清风的一笑,那笑意在夜色中绽开,宛若天边的月光一般清冷皎洁,只是,奚芷凝并未瞧清夜色里那双无情的眸子里倒影着一丝压抑的痛楚。 林间风动月光淡,相望无言,枉自肠断。 纵有相思空满腹。 山静云轻夜色寒,执手低眉,那堪思量? 一叶枯枝黯沉浮。 第116章 相思浅兮相见欢,相见深兮相思苦。 月色如幕,淡淡倾泻,宛如柔软白色的细纱,拉扯出深浅不一的光影。 夜色下,枝桠随风摇曳,山谷底一碧一紫两个身影相互扶持着,蹒跚而行。长长的影子落在两人身后,晃动纠缠,似是缠绵,又似彼此在躲藏。 风,轻柔,又寒凉。 奚芷凝扶着花蓉钰,感受到她靠近时身体微弱的温度,她有一种错觉,似乎她们并不是相互猜忌的敌人,而是相知很久的友人。 呼吸是温柔的,眼波是朦胧的,抬眼,天边的月色西斜,寂静的夜色下,一切都显得恍惚而不真实。 宛若,镜花水月。 花蓉钰并没有侧头再看奚芷凝一眼,被她扶着的那瞬间起,她就低垂着眸子,紫色的袍子在风中飘舞,墨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深邃的无法触摸。树影倒影在脚底,短短的一段路,却似乎用尽了彼此所有的力气。 不同的人生路,能有多少是可以同行的? 短暂的同行后,是否又该踏上各种注定的命途? 这个问题,花蓉钰想不明白,或许,她的心底深处根本不想去明白。她有自己的命途,她从来都是冷静自制,知道想要什么,知道什么是不可以要的。 从东洲那场大火后,她心底对人和对事物的眷恋都不复存在,她从未深刻的去思考过其他的人或事物,她更未曾料想过在未来的人生路中,她会为某个人去停留,去挣扎。在舍去了多余的情感后,她一直过得轻松,所有的事物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谋人,谋事,谋心,她一直得心应手。她自知并非善类,做事全凭喜好,对人和事都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淡然,从不会去牵扯其中。 奚芷凝,是个例外。从最初见到她起。 她给她如此深刻的印象,是她身上和她染着同样的色彩,同样的在夜色中生活的人。 对像似的东西,她多了一份好奇,正是这份好奇,让她对多了一份和别人不同的关注,然后不知不觉中,对她生出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情感。她当然知道这样的情感对她而言可能意味着什么,所以,她刻意避免过多的去靠近,去探索她与别个人的不同。 第121章 可是,墨宝轩的那次意外,让她心底暗暗心惊。她不是冲动的人,做事都会细思后而行,然那次意外她却根本没有思考过后果,也未曾去计较得失。 这样不计后果的行为,让她迷茫和不安,所以做了最简单粗暴的决定,就是扼杀。 扼杀掉不该存在的情愫,她以为她不会困难。 救下奚芷凝的瞬间,她心惊的同时,便顺水推舟的将救下奚芷凝的事情让给了楚莲寒。她看得出楚莲寒对奚芷凝不一样的情感,她告诉自己,她救下奚芷凝只是为了在楚莲寒身上的得到更多的利益,她为自己找了一个看似恰当的理由,然后抽身事外。 人,喜欢自欺,是因为这是一种看似最容易将矛盾化解的方法。简单的,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借口。 之后,她不去关注奚芷凝,不去思考关于她的问题。她从墨宝轩回去后,她昏迷不醒,然后,当她醒来的时候,便是接到孔裟云府上消息的时候。孔裟云给她送药,她并不怀疑,她接近孔裟云的目的,本就是想要她的医术。 就好比花紫媛,她要的是她的身份。 不同的人,她从她们身上得到不同的东西,她从不强迫她们,这是她的本事。人心,她向来算的很准,没有人没有弱点,有弱点便可以利用。 当然,对于帮了她的人,她也多了一份宽容,否则,在水月镇,花紫媛就该化为尘土,随风而散。花紫媛的眼睛很像宜瑶,孔裟云的习惯和儿时的宜瑶像似,她在她们的身上寻找着逝去的人,她以为,她对她们的宽容便是极限,因为那样的宽容是带着宜瑶的影子。 奚芷凝,没有一丝一毫的和宜瑶像似,她对她的关注从一开始,便不是从中寻找替身。她,是因为她身上的某种像似的东西而被吸引。 相似的东西容易聚集到一起,她像是在夜色中独行的人,看到同样的人忍不住会心生出一种惜惜相惜。 可惜…… 奚芷凝的背景并不单纯,她的人如同一本晦涩的书复杂,又像风一般琢磨不定。看似温柔平静的外表下,有一份坚韧不拔的心志,温柔似水中带着压抑的炽热,矛盾又吸引人去注意。 然而,她们不是同路人。注定不能是同路的人,她又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威胁在身旁? 尤其是从孔府出来,她发现她受到监视……受伤马匹上……她闻到了相似的若有若无的药香,淡淡的香药味。她曾经在奚芷凝被追杀的时候,在山洞里取出瓷瓶中闻到过同样的气味。 这药香不同于一般的丹药,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微涩的丹药中带着甜花香的味道,想来是用特别的手法炼制。这些年,她也略通医理,可她却从未在别处见到这样特别的丹药。 她无法解释当时心底的复杂的情绪,带着对自己恼怒,她去了镇国府。 或许,她心底还带着一丝侥幸,然而,在奚芷凝房间里闻到的淡淡药香和看到装睡的奚芷凝,她知道她错了,错的离谱。 她竟然对一个她的敌人心存不该有的情素…… 要扼杀掉不该有的情愫,她做的决绝。一个绝妙的计划在心底生出。 一箭三雕,勾起太子府和三皇子相互猜忌,又牵出了楚王府,更重要的是她不费一兵一卒,奚芷凝就成了那颗被牺牲掉的棋子。 以她对私下三皇子的了解,他是不会放过利用后的棋子…… 然而,一切的谋划,算计,抵不过见到她身影下坠的那一刻。 再一次不顾生死,想要救她。 再一次不计后果,想要救她。 再一次…… 无法左右自己的心绪,不可控制心底失去的恐慌。 喜欢一个人,很简单。 喜欢一个人,很难。 花蓉钰抬起幽深的眸子,看着天边的一轮月色,像是陷入了沉思。 “到了。”奚芷凝轻声道,缓缓放开扶着的花蓉钰。 “嗯。”花蓉钰轻声应道,像是叹息,又像是不舍。 打破了的寂静,再也回不去。 地上交缠的影子,骤然分开,孤独的彼此对望。 “我去洞口捡些枯叶和枯枝,你生火。”奚芷凝不想面花蓉钰那双幽深的眸子,她也不想让她看出她此刻身体快要虚脱的状态,她转身撩开树藤帘子,出了山洞。 花蓉钰缓缓在斜靠在山洞的石壁上,听着洞口外奚芷凝缓慢的脚步声,她轻轻闭上眼。 她,就在她身侧不远处,安好,足亦。 奚芷凝压抑着沉重的呼吸,她不懂她为何不想让花蓉钰看出她此刻的虚弱。 是因为她是敌人不能暴露弱点,还是她在害怕再一次看到她眼底类似感情的东西? 她习惯了冷漠的她,习惯了无情的她,却独独不喜欢那样深情凝望的她。 拖着沉重的脚步,奚芷凝咬着唇,她无视身体已经处于极限,弯腰捡起一部分枯枝。 片刻后,她走进山洞,将枯枝扔地上,道:“剩下的你……” 她想说剩下的让花蓉钰来处理,可话才说了一半,她便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倒。 “凝儿!”花蓉钰脸色一变,伸手朝着她晕倒的方向扑过去。 奚芷凝走入山洞,她的眸光就忍不住落在她身上,然而山洞中昏暗,月光只能透过稀稀疏疏的藤条看出淡淡的人影,她根本看不清她的脸色比她更加惨败。 “咳……”花蓉钰揽住了晕倒奚芷凝,可是化解晕倒的力道使得她不得不动用身体的内力,原本混乱的经脉一使用内力更是失控一般,宛若一股巨大的力锤击胸口,让她嘴角一甜,溢出一丝血丝。 缓缓扶着晕迷奚芷凝靠在山洞壁上,她把了她脉,然后脸色阴沉的可怕。 她支持虚弱着身体,不声不响的走到洞外,再捡了几根粗的枯枝桠,估计一夜都用不完后,她回了山洞。 取出随身的打火石,生了火。 红色的光亮让阴冷的山洞温暖起来,冷清的地方一瞬间多了一丝人气。 花蓉钰走到奚芷凝身侧坐下,眉头紧蹙。 奚芷凝捡枯枝时候选的是小枝桠,她就该发现不对劲。只有体力不支,她才会连大一点的枝桠都拿不动。可她却忽视了这一细微的动作。 若是能早些发现,她也可能不会晕倒。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伸出手在她的衣袖中摸索,掏出了几个瓷瓶。 轻轻的打开瓷瓶,发现仅剩几颗丹药。她将瓷瓶放在鼻子口轻嗅,脸上又是一变。 难怪她总觉得她的口中有一丝淡淡的药味,原来她将丹药给她服用了。 而她刚刚给她把脉,她身体虚弱的状况显示出她根本就没有服用任何药物。 “凝儿,你竟然把所剩的为数不多救命的丹药给我服用……”花蓉钰低声喃喃自语,绝色的容颜在火光的映照下,带着死灰一般的白色。 怔了良久,她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丹药,她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世间的珍宝一般,将身侧的人儿轻柔的揽入怀中。 望着火光下身边人儿淡若梨花的容颜,感受到她轻柔的呼吸,她嘴角勾起一丝弯弯的弧度,自嘲般轻声道:“凝儿……如果有一天,我发现喜欢上了你……是不是很傻?” 接着,安静的山洞里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的声音很低很沉,晕迷中的奚芷凝听不到在她耳畔的低语,也看到此刻幽幽叹息的人儿,迷糊中,她只感觉冰冷的身子好像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那麻木冰冷的手脚又恢复了些许知觉。 然后,她鼻息间又闻到了熟悉的罂粟迷离的香味,唇齿间传来淡淡的药香,缠绵又温柔。 “凝儿。”花蓉钰低头将含在口中的药丸轻轻送入奚芷凝口中。 夜月淡,夜影疏,灯烛明乍灭,山林多静寂。 深宿缘兮偏分离,浅宿缘兮偏相逢。 才会相思意,品会相思痛。 相思浅兮相见欢,相见深兮相思苦。 西风不问人间事,情动难奈何如初? 第117章 笙歌远,弦已断,几番心心念念? 夜色褪去黑色的面纱,黎明时分的一丝光亮透过稀疏的藤条,让山洞比夜晚多了几分朦胧的光亮。枯枝桠经过整夜的燃烧,如今只剩下微弱的星星火花,发出噼啪细微的声响。淡淡的枯枝燃烧后的木炭味道在山洞里飘荡,此刻是宁静安详的。 山洞的东侧,是一对相拥而眠的人儿,紫色和碧色的影子倒映在地面,在黎明时分的光影下交缠,像是在珍惜着这难得的相处时光,又像是在诉说着彼此难言的思念。 可曾记那年灯笼高悬, 可曾记那年执手相游, 灯火缱绻, 记忆中熟悉的脸孔, 莫名的心痛, 浮生漂浮又怎敢轻付情衷? 梦醒时分, 你拥我入怀, 千般柔情怎堪消瘦? 若是无缘,何苦再重逢? 第122章 若是宿命,何苦再重温旧梦? 奚芷凝缓缓的醒来,迷糊的睁开眼睛,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儿时欢乐的时光,梦到了执手笑言的元宵花灯,梦到了……她。她依稀还记得梦中手心被传递过来的温热,依稀记得她追着她的身影焦急又无奈的模样,依稀记得那时心底洋溢的欢喜和心动。 多久,她没有如此清晰的记得那些逝去的日子,多久,她没有如此真实的感受到心底隐隐的喜悦,多久,她没有像今日这般睡得如此安稳,安稳的不想从旧梦中醒来。 往事已矣,不堪忆。 暗暗叹息一声,她抬手活动僵硬的身体,才发现她被花蓉钰紧紧的揽入怀中。微微一惊,她的身体顿了顿,心跳不受控制的砰砰跳动。她为何会揽着她入睡?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昨晚,她记得她拾完枯枝后走进山洞,体力不支,然后就眼前一黑。在晕倒前,她听到了花蓉钰的惊呼,还有……手捂住唇齿,她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色。她隐约记得她被花蓉钰抱在了怀中,然后,迷糊中她似乎梦到了她被花蓉钰深情的亲吻。 说不清是恼怒,羞愧,还是其它的情绪。是因为她不顾一切的跳下悬崖救了她,她才会做那样离奇的梦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看着如今紧紧拥住她的人儿,咬了咬唇。想推开身旁的的人儿,微微偏转头,她愣了愣。花蓉钰脸色泛起的不正常的红晕,她竟然没来由的心中一慌,想推开她的手改变了方向,轻轻的拂上了她的额头。 “怎么会这么烫?”碰触到花蓉钰发烫的肌肤,她惊呼。 “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你!”她几乎咬牙切齿,口中低声喃喃,手上却不受控制轻柔地搭上了她的手腕处,低头认真的把脉。 “筋脉混乱,功力不剩三成,再加寒气入体。”奚芷凝的脸色难看的吓人。她记得昨晚她给了服用药物后花蓉钰虽然仍旧虚弱,可也不至于像现今这般。 她当然料想不到夜晚,即便是在山洞中生火,山谷底的寒冷根本不是这点柴火微弱的光便可以驱散。见奚芷凝晕过去,手脚冰冷,花蓉钰担心她被冻伤,便不顾身体虚弱,动用真气提高了自己的体温,硬是用这样的方法为奚芷凝提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奚芷凝的身体是暖和了,可靠着石壁上忍受寒气的花蓉钰却没有这么舒服了。她不仅是耗光了奚芷凝给她用丹药吊着的一丝微弱的真气,还直接导致体内真气混乱,被寒气侵入了身体,天亮的时分,她再也支持不住,只觉得额头像似被火烧一般的难受,迷糊着睡了过去。 顾不得去细思缘由,奚芷凝摸索着衣袖,她准备再取出两颗丹药给花蓉钰。取出瓷瓶,轻轻摇晃,一颗丹药都不剩。望着空空荡荡的瓷瓶,她怔住了。昨晚她明明算过,这丹药服用了两颗,应该还有四颗,可以分两次给花蓉钰的,可如今,怎么会一颗不剩了?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右手扣住自己左手的手腕,果然,她体内真气没有恢复,可是受的内伤却轻了许多。花蓉钰必然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将药丸给她服用了。而且,还生怕她不够,竟然把最后四颗都给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让我恨你,又要救了我?”奚芷凝深色复杂的低声喃喃,她越来越分不清花蓉钰到底是想干什么? 沉默良久,奚芷凝从衣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凝神,迅速的刺入她手腕和心口的几处穴道之中。如今没有药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暂时封住花蓉钰混乱的经脉,防止真气乱窜,至于发热,她只能去外面山谷中看看,有没有退寒的草药。 做完这一切,奚芷凝已经是背心一身冷汗。没有了真气,要下手认穴快而准,刺入穴道的深度更是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给她的精神力和体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好在她平日里手稳,即便是没了真气,倒也没出差错。 再把脉,确认花蓉钰体内的混乱的真气暂时稳定下来,没有进一步恶化,她松了一口气。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是的找到一部分疗伤的药草,否则以花蓉钰和她的身体状态,恐怕很难走出山谷了。 稍微休息片刻,待恢复了少许体力,奚芷凝小心的挣脱花蓉钰的怀抱,起身,脚步放轻,朝着山洞外走去。 奚芷凝离开山洞后,花蓉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朦胧的光影下,她望着奚芷凝远去的背影,像是陷入了沉思。 她在奚芷凝醒来的瞬间就醒了。可她却不想要睁开眼睛,不想要放开紧紧拥住的人儿。这种难以言说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奚芷凝想要推开,她并非不知道。除了苦涩,似乎如今,她又体会到了另一种的疼痛,不是剧烈,却缠绵不绝,像是要将她吞没。 也许是怕面对奚芷凝冷淡的目光,又或许是为了掩饰心底的复杂情绪,她假装昏迷着,不愿“醒来。”尽管闭着眼,可她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每一个动作。当奚芷凝的手在半空中停留的瞬间,她的心更是揪起来,仿佛下一秒,她与她便隔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心沉重得像压了巨石无法呼吸,不受控制的情绪在奔腾,她变得越来越不像她自己。感受到手轻柔的抚摸上额头,而不是被推开,她的心底在涌现出酸涩的幸福感。明明是微凉的手,她却觉得温暖,像是一团火,点燃了心底沉寂多年的火焰。 听到奚芷凝的那翻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她的心底泛起一丝笑意。几乎可以想象出,不再装温柔婉约面纱后真实的她是如何的真实动人。 也许,这才真正的奚芷凝,浑身带着刺,尖利又爱憎分明,而不是带着一层不变的面纱,一脸沉静地宛如死谭无波无澜。可惜的是,这样的奚芷凝,如今只有在她“熟睡”的时候才可以见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奚芷凝在她的眼底不再是最初见到的模样,她开始在她眼前摆出那样深沉淡漠的面孔,她看不清她眸子里的情绪,或许她看不清她,也渐渐地开始看不清自己。 不知道开始的开始,又该如何结束? “凝儿,你说,我该如何待你?如何……割舍你?” 似有若无的低语,清绝秀丽的眉梢是深邃的痛楚,水月镜花的浅浅笑意中,是掩饰不住的苦涩。 黎明的光亮越过稀疏的蔓藤,一轮红日升上天空,耀眼的光芒瞬间洒满大地,丝丝阳光不安分的穿过蔓藤照进山洞,明艳动人的光亮散落在花蓉钰身畔,映照在她冰冷无情的眉梢眼底,形成一冷一热鲜明的对比,更让人生出一种魅惑人心的美。 奚芷凝踏入山洞的时候,就是见到这样的花蓉钰。她从不刻意的伪装她的无情,从不刻意掩饰她那双黝黑的眸子里的冷漠,尤其是嘴角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如雾笼罩,如薄烟缥缈,带着梦幻的美,仿若这世间所有都掌控在她一笑之中,让人明知她无情却偏偏想要靠近,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力。 望着眼前的人儿,她似乎有些明白,明白花紫媛眼底深深的眷念,明白孔裟云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占有欲,这样人,本就是一种致命的毒药,明知道有毒却无法自拔,明知道她无心,却愿意一次次自欺。 这,就是花蓉钰。骨子里透着冷漠和无情的花蓉钰。 她,是否也是中了这个人的毒?就好像飞蛾扑火,明知道结局,依旧不能抗拒对光亮的诱惑。 “还以为你离开了。”花蓉钰转过头,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霎那间像是夜樱绽放,美丽而又冰凉。 “为什么……跳下悬崖救我?”奚芷凝望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问道。 有些东西不问出答案,她总无法释怀。其实,或许对于执着于寻求答案的自己,她也同样无法释怀,只是她不想要去问自己,不想要去深究其中的深意。 侧头看着她,花蓉钰微微笑道:“你猜。” 清晨的阳光从奚芷凝身后散落,光影遮挡住她眼,她看不清花蓉钰眼底的闪烁的幽深究竟代表着什么。 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花蓉钰为何要跳下悬崖。既然设计出这一局,她的生死对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事,她又何必舍身相救?想过很多次缘由,可她没想过花蓉钰居然用一句“你猜”来打发她。 “花蓉钰,你……”似乎,花蓉钰总是知道如何激怒她。她深一口气,平息心底的烦躁和怒气,如今,她不能再被她牵着鼻子走。 “你救我,是有什么目的?”奚芷凝走到她身前,静静地看着她。 梨花开,叶知秋。雨初歇,形容瘦,风吹柳絮正泛愁。 眉梢底,多少事,藏心头。 笙歌远,弦已断,几番心心念念?青山稀,绿水盈。 相思情,不堪忆,瞒瞒瞒。 第118章 纷飞柳絮惹波澜,为谁相思心儿乱? “目的?”花蓉钰眯着眼,抬头看向奚芷凝,她好看的眉梢微微扬起,似乎在思索,又像是在自问。 第123章 “花蓉钰,你若坦陈的告诉我缘由,也许,我们还可以合作。我查看过了,这山谷中有一个大的水潭,除此之外,四面都是高山。若你想要离开这里,只有恢复功力寻找其他的出路。不过……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没有我帮忙寻找草药用银针压制住你体内的混乱的经脉,你恐怕没有机会走出这个山谷了。”奚芷凝淡淡道。 “合作?你确定这不是威胁?”花蓉钰轻轻咳嗽,她的目光落在奚芷凝手中握着的药草上,神色淡然高雅,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无情,让人琢磨不清。 “威胁?”奚芷凝苦笑。她如今有何资本威胁她? “这个,你拿去。”花蓉钰从衣袖口取出一张白色的画布,递给奚芷凝。 她不清楚花蓉钰的意思。但是,她现在处境,加上身体情况………也不怕花蓉钰再玩什么计谋了。俯身将草药放在地面,她疑惑的接过花蓉钰手中的画布,绽开。然后,她猛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花府的房屋建造的结构图?”奚芷凝望着花蓉钰,惊讶道。“你真的有这个?不是为了让我骗楚莲寒……” “你以为呢?我不是说过,你若是……让楚莲寒来落日亭,我便交给你这份图。”花蓉钰幽深的眸子落在奚芷凝脸上,淡淡道。当初,她花费的不少的功夫才得到幅图,本是想交给奚芷凝,想以此换取探寻奚芷凝关注花府的缘由。可是后来,她却用这个为诱饵,引她入局,布置了一场落日亭阴谋。 “这图,是临摹本。花府的修建,是仿造别处而建造的。”花蓉钰接着说道。 “你查出了什么?”奚芷凝一愣,她之所以想要知道花府的构造,是因为花府的建筑,尤其是花蓉钰居住的梅苑和玉佩上的图案有惊人的像似之处。 花蓉钰笑起来,她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不出真意,那深如潭水的眼波荡开一丝温柔,她安闲的靠着山洞岩石上,发丝轻轻被风吹动,整个人沐浴在照样的光影下,显得比往日少了几分冷漠和犀利。 “你想知道吗?”花蓉钰一把拉过,将她圈在她的怀中,笑着道。她的手轻柔的拂过她额间的发丝,亲昵的反复摩挲。她的动作及其温柔,眉眼间流转的光彩像是留恋,又像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花蓉钰,你干什么?”被她不按常理的出牌行为呆了呆,奚芷凝想挣脱,可还没有来得及动,便听得耳畔微热的呼吸声,以及那魅惑人心的声音。 “别动,让我抱一抱。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你让我抱一抱,我就告诉你。”花蓉钰的手轻柔的梳理着她耳畔的发丝,指尖顺着发丝的方向缓缓滑落,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脸颊上。她白皙修长的指尖缓缓拂过她的脸颊,仿佛怕碰碎珍贵的瓷器一般,小心而珍惜。 奚芷凝身体一颤,像似怔住了一般。被花蓉钰抚摸过的脸颊,宛若火烧一般的滚烫,她的目光飞快的朝着她看去,想要质问她究竟为何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然,当触及花蓉钰沉静若深海般幽深的眸子,看到她眼底的眷念和痛楚,她的心狠狠的抽痛起来。 冷漠无情的花蓉钰,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强迫自己狠心的推开她的手,她将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石壁上,冷声道:“作弄我,很开心吗?” 花蓉钰的手垂落下来,她的眸子如春水般融化开,又瞬间凝为寒冰,清雅秀丽的脸容上多了一丝落寞。她仿佛是要在这一刻深深的印记在心底,她的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凝儿,若我说,不是捉弄你,你是不是依旧不相信?” 奚芷凝的心不受控制的颤抖,她有些害怕此刻的花蓉钰,冷漠无情中偏偏又不经意间流露楚几分温柔多情,这样的她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你究竟想怎样?花蓉钰,捉弄我,并不是好主意。”奚芷凝稳了稳心神,她垂下眸子,竟然不敢看她的眼眸。在那样深情的眸子下,会让她生出一种错觉。错觉,她是她珍而重之的人。 “你对我,可真警惕。”轻哼一声,花蓉钰将头埋入她的脖子处,再次将奚芷凝圈入怀抱之中,她低沉微热的呼吸在奚芷凝的耳畔响起。她抱的很紧,却并未伤害到她。几次尝试挣脱无果,奚芷凝最终放弃了挣扎。不过是一个拥抱,她又何必介意?像似是为了说服自己,她将注意力放到了和花蓉钰的对话上。 “你对我有警惕之心,对别人呢?若这话是楚莲寒说的……你的是不是便会相信他?若昨日跳下悬崖是人是楚莲寒,你是不是就不会怀疑那是一场阴谋?” “楚莲寒?”奚芷凝低声喃喃,她会怀疑楚莲寒吗?她摇摇头,楚莲寒不止一次救了她,她怎么会害她?她当然会相信。只是…… 疑惑的抬眸,楚莲寒是楚王府的唯一的子嗣,而她知道她的秘密,为了楚王府的利益,她会不会有一天想杀人灭口呢?山洞外阳光明媚,温暖如春,可是她却突然森森的打了个冷颤,如果说花蓉钰可以引她入局,那楚莲寒呢? 落日亭的那场宴会,楚莲寒是否也参与了其中?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身不由己? 似乎感受到她的轻颤,花蓉钰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她那微烫的脸颊贴在她的脖子和脸颊处,仿若想要温热她寒凉的心。“你不信我,却信她?”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 “你到底想说什么?”奚芷凝不得不说,花蓉钰的话让她想的更多了。她送信给楚莲寒,以楚莲寒的能力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问题。若……她早知道问题,那是不是,她也一早就猜到了她是受人所托,给她送信? 她是棋子,棋子利用后的下场,她怎么可能猜不到? 很多的东西,经不起推敲,若将事情分开回头再细看,便会发现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明面上看,楚莲寒到落日亭相救,是因为木芍的恳求,她便成了她楚莲寒的软肋。但是,楚莲寒若真的在乎她,她为何不在她去落日亭去之前拦着她? 阴谋的,或许,并非花蓉钰一人。 奚芷凝笑起来,她还是太天真。那些学过的谋略和算计,对于这些从小生活在皇城天子脚下的人来说,不过是儿戏。 “楚莲寒,绝非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你难道以为,这些年楚王府如何能在京城中屹立不倒?那些军中的势力,为何一直心向楚王府?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在老楚王爷过世后,军中的那些人还能一如既往的听话?”花蓉钰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奚芷凝。 “你离间我和楚莲寒,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奚芷凝抬眸,望向那双好看的眼眸,像似要将她看透。 “好处,就是……在你的心底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样一来,你便会对楚莲寒始终保持戒心。”花蓉钰从容温和的说道,她毫不掩饰眼底对楚莲寒的算计。“我是为了你好。”她接着补充道。 “你是为了我好?”奚芷凝觉得这是她听过最荒谬的笑话。她花蓉钰不算计她就好,为了她好?她能相信? “我知道你或许不会相信,我是为了你好。不过,看着我昨日奋不顾身的跳下悬崖救了你,你可否认真的想一想?不要对楚莲寒太相信。”花蓉钰柔声道,她是目光沉静,像似深入了人的心底,让人无法抗拒的想要相信。 奚芷凝发现,如果说冷漠无情的花蓉钰让人觉得魅惑,而今温柔含情脉脉的花蓉钰却是让人无法拒绝。 “凝儿……我从来没有捉弄过你。” 花蓉钰轻柔的呼吸在她的耳畔,她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软软痒痒,仿佛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她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动,像似陷入了迷乱的梦境。 奚芷凝不是无情之人,她不可否认此刻的她竟然被花蓉钰短短的几句话说的心软了几分。可是,想到那一场阴谋,心底的那一丝柔软又被那深沉的寒意所替代。上一次当可以说是不小心,可是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那就是傻。 “若不是捉弄,那是什么?”奚芷凝犹豫片刻后,问道。 花蓉钰没有回答,她无声的笑笑,抬起头来,道:“如今的花府,其实是前朝的公主府。花府,只是在原来公主府的基础上,做了些许的改动。不过……” 她停了停,看向她,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不过什么?” “你或许不知道吧,前朝的公主,并不是在皇上身边长大的。她十岁的时候,被人绑架不知所踪。”花蓉钰嗓音温雅低柔,缓缓道来。 温柔的体温,轻柔的呼吸,奚芷凝望着花蓉钰悠然清雅的容颜,竟然生出了一种荒谬的错觉,她的怀抱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详,想要长久的,长久的沉溺其中。 红粉香,玉肤暖, 回眸千般柔肠怨。 纷飞柳絮惹波澜, 为谁相思心儿乱? 第119章 云卷春风十里烟,桃花深处忆从前。 清晨的阳光缓缓升起,明艳的光亮透过稀疏的蔓藤照进山洞里,洒落下星星点点的光影。山洞的一侧,在光影下,随着微微的风吹动着蔓藤,蔓藤的影子落在地上,和那相拥人儿的影子晃动在一起,有一种朦胧的温馨。 第124章 奚芷凝被拥在花蓉钰的怀中,她已经放弃了挣脱花蓉钰的怀抱。感受到熟悉的呼吸在身侧,她的脸蛋不自然的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想不想知道前朝公主的事情?说不定和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有很大的关联?”花蓉钰轻笑道,指尖划过奚芷凝娇嫩的脸颊,来回的摩挲着。 瞪了花蓉钰一眼,拍开她的手,可一抬眼瞧着花蓉钰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就有种又被她算计的感觉。明知道不该被此人迷惑,可是,偏偏花蓉钰总是能挑动她心底的深处的疑惑,让她忍不住的想要去探究她话语中 “公主府,和公主的的失踪有关?”奚芷凝低下眉梢,轻声问道,心中却保持着戒备。她对自己说,花蓉钰如此坦然的相告,必定有缘由。她不能放松警惕。那些她和她相识的画面一幕幕在她眼底浮现,她对她如今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实?她真的可以相信吗? “凝儿,山谷里就你我二人。就像你说的,我此刻还要靠你找寻草药,我又何苦编造些假的东西来骗你。更何况,若果出了山谷,你以后耗费些功夫也能查到这些,不是吗?如果说,我有小心思,那就是想让你多照顾我,别让我重伤不治在这里等待死亡的那一刻。”说完,花蓉钰轻轻咳嗽一声,似乎在向她展示她是虚弱。 奚芷凝一直觉得,花蓉钰的可怕,正在于此。即便是你不说,她仿佛也能猜到你在想些什么。和这样的一个人为敌,其实是可怕的。 “相信我可好,至少……在这山谷中的这些日子?”花蓉钰的眸子静静的看向她,她素来内敛难测,此刻却是难得的真诚。其实,当一个人看惯了一个人无情的冷漠,突然间这个人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是让人震动的。 奚芷凝能感受到花蓉钰眼眸中的真诚,可以感受到她手心处传来的温度。深深的疲倦感袭击了她,她突然间不想去思索,不想去寻求缘由。有些东西,不知道真相比知道的好。既然花蓉钰愿意告诉的她花府和公主府的事情,她何必多去权衡其中的根由?姑且,就让她放纵一次,试着去相信她一次。 在这无人烟的山谷里,她不想看到算计和阴谋。 “好。在这山谷里的这些日子,我们不是算计彼此。我……也相信你说的话。”奚芷凝抬眸,深深的望着花蓉钰的深潭般清澈的眼眸,轻声道。 若果说外面的世间里她们是身不由己,那这里,至少让她们过得单纯一些。 “那好。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你给我换个称呼。我叫你凝儿,那你叫我什么?”花蓉钰笑吟吟道,山洞外娇阳艳丽如火,她的眸子里也闪烁着灼热的光芒,让奚芷凝的心一颤。 “花蓉钰。”奚芷凝别开眼眸,低声道。 “太生疏。不好,换一个。我记得,你叫楚莲寒,是小寒。”花蓉钰挑起她想下颚,让她的眸子望着她。 奚芷凝一怔。花蓉钰的表情似乎带着几分玩笑,可是她的那双眼眸,那眼底深处的幽深却带着几分忧郁和她看不懂的情感。她竟然有些害怕,害怕这样看着她的花蓉钰,害怕看懂花蓉钰眼底的那些似真似假的情感。 “我要一个和凝儿一样亲切的名字。要比小寒更亲切。”花蓉钰眨眨眼,竟然有几分小孩子要糖果的无赖意味。 看着花蓉钰那眼底的深沉在瞬间消失无踪,奚芷凝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她将注意力集中到两人的对话上。在落入悬崖的时候,她记得她好像是这样叫过楚莲寒,没想到花蓉钰竟然记得。 “你喜欢叫小钰?”奚芷凝不可置信的看向花蓉钰,她不觉得这个名字她会喜欢。 “不好。太敷衍了,凝儿。你都不用心。你看,我叫你凝儿,取的小名可比你认真多了。”花蓉钰将头靠在奚芷凝肩膀上,一副委屈的模样。 “花蓉钰!”不知道为什么,奚芷凝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花蓉钰所谓的用心。“凝儿,就叫认真了?小钰就叫敷衍?你不是叫孔裟云,云儿吗?云儿和凝儿,不都一样?” 话说出口,奚芷凝就怔住了,她为什么会觉得生气,甚至心底难受?明明说好了放下了对她所有的情感,为何还是会心底抽痛。 “你在不高兴?”花蓉钰眼底闪过一丝喜悦,然后她将奚芷凝搂的更紧了些,低声在她耳畔道:“凝儿的名字是我取的,云儿的名字是她让我叫的。” 简单的一句话,就说出了区别。她取的,和她要的,本身并不同。 “你不用解释。”奚芷凝尴尬的别开了眼,不敢看此刻花蓉钰眼底的神情,她隐约觉得,现在的花蓉钰真的和之前不同,只是,她却不想去探究,不想去思考。 “我不喜欢和别人一样。我要的东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所以,你得给我取一个独一无二的小名。”花蓉钰抬起头来,轻轻咳嗽一声道。即便身体虚弱,她说出的话依旧是那样自信,让人恨得牙痒痒。 “独一无二?那你想要叫什么名字?”奚芷凝挑眉,这个人总是有办法轻易牵动她的情绪,就好像现在,哭笑不得。 “你给我想的才算。我自己想的,有什么意思?”花蓉钰的嘴唇弯起完美的笑意,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是不是掉下悬崖摔坏了头?”奚芷凝疑惑的摸摸了她的额头,然后幽幽道:“若果不是确定你真的是你,我都要以为你换了一个人了。” “那你喜欢这样的我吗?”花蓉钰笑着牵起她的手,问道。 奚芷凝心底一颤,她猛然抬头看向花蓉钰,对方依旧笑着,深邃的眼底竟然是浓浓的情意。 “不要玩笑了。”奚芷凝抽出手,没有看到花蓉钰嘴角牵起的一丝苦笑。 下一刻,她开口道:“钰,是一种美玉,也是一种石头。要不,你我叫你石头。” 奚芷凝信口胡诌,煞有介事道。她不以为花蓉钰会喜欢这个名字。不过,花蓉钰那么硬的脾气,不就像是石头一样吗?不仅脾气像石头,她的心也像石头一样……无情。 花蓉钰目光沉静,她望着奚芷凝似有所悟,思索片刻,忽展颜一笑,淡淡的阳光落进她深不可测的眸子里,竟然多了几分邪魅。 “好,就这个名字。凝儿,以后,你叫我石头。”花蓉钰洒洒落落的笑着点头,好像并不知道奚芷凝是信口胡诌。“你精心给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欢。” 说完,她把拦着她腰的手紧了紧,让她更靠近她,然后,轻轻的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笑意如水:“这个是印记,石头给你的印记,独一无二的印记。” 一瞬间,奚芷凝屏住了呼吸。花蓉钰的吻温柔又缠绵,只是轻轻靠近,她便感受到了她身体传来的热度。她唇如同羽毛一般的轻柔,她是手紧紧缠绕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仿佛她对她承诺着。 她的脸红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相信,不相信?奚芷凝觉得她又被迷惑了。她轻轻的拉开两人的距离,平复混乱的呼吸,别开眼道:“我给你开玩笑的。这个名字……” 然,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花蓉钰更紧的拥入怀中,她的唇被她狠狠的擒住,她只觉得微热的唇覆在她的唇上,她下意识的咬下唇,却咬在了对方微热的舌尖上。 花蓉钰低叹一声,像似为了报复她的不听话,先前轻柔的吮吸变成了深吻。舌尖打着转,微热的唇瓣辗转吮吸着她的冰凉,像似要将这热度在她身体里点燃。奚芷凝想要退却,想要推开,却被更深的钳制住身体,吻也越发的深入。 有些东西,是不可碰触的导火线,越是逃避,越是想要忘记,却越是更加深刻的印入骨髓。 “不要……”奚芷凝含糊着声音想要挣脱,然她才吐出两个字,花蓉钰舌尖灵巧的一挑,她的唇微微翕动,更深的吻便落了下来。 “凝儿……”花蓉钰轻笑一声,舌尖便又更深的纠缠起来,甜腻的缠绕着,两个人似乎变成了一个人,分不清彼此。 微凉的唇瓣变得火热,身体似乎也被牵引着热度不断的攀升,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慢慢的碎裂开来,连着心脏,奚芷凝模糊的想着。 毒药…… 花蓉钰就好像是毒药。奚芷凝闭上眼睛,因为缺氧,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做着什么。身体被包裹在温暖的怀抱之中,肌肤碰触之处是惊人的热度,闭上眼睛明明是一片漆黑,心底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照亮了一般,不再冰冷和寒凉。 唇齿纠缠着,已经分不清是谁渴求着谁。嘴唇的碰触微微发麻,两人却依旧彼此紧紧纠缠着。 情不敢深,恐大梦一场。 山洞外,碧云蓝天,微波荡漾,宛若人间梦里。 云卷春风十里烟,桃花深处忆从前。 一片痴心天可怜,大梦一场年复年。 第120章 棋局过半风渐寒,万般心绪与谁说。 良久,漫长的吻方停息下来,花蓉钰缓缓的放开了她。 “凝儿,你记得我说的话,我喜欢你给我取的这个名字。”花蓉钰轻声道,目光温柔的徘徊在她的脸上。 第125章 奚芷凝捂着发红的唇,抬眸望向花蓉钰。眼前的人斜斜的靠着石壁上,一头乌黑的发丝若顺的垂落在身后,她的嘴唇鲜艳红润,眼角似乎都带着浅浅的笑痕,斑驳的阳光洒落在她冷清的脸上,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几分明暗的光影,更显出一种别样的冰冷和无情。 “喜欢叫你石头?”奚芷凝的目光与她对视,轻声道。 “因为名字是你取的。所以,我喜欢。”花蓉钰点头,她微笑着,像似说着一件最寻常不过的话,只除了那双黝黑眼眸,依旧深不可测。 奚芷凝摇头,她在花蓉钰的目光下退缩。她越来越看不懂花蓉钰了,也不想看懂。心口隐约的疼痛,像似牵扯着旧日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 花蓉钰看到奚芷凝垂下目光,她禁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她的心思玲珑剔透,何尝看不出奚芷凝退缩。她了解奚芷凝就如同了解自己一样,可越是这样,她越不忍心强迫她去面对自己。因为她知道,要她面对自己,就要撕开心底那层血淋漓的伤痕。 她,骗了她。 上天是公平的,她何尝想到有一天她会心动。她明明是最无情的人,可到头来,她却面对她不知所措。 半晌,奚芷凝叹息一声,她淡淡笑道:“既然你喜欢,那以后我就叫你石头。” “石,寓意很好。石,质地坚硬,风雨不催,石,万年如一,不改其志。”花蓉钰嘴角牵扯出浅淡的笑意,一本正经的缓缓道。 她的声音温柔低沉,就这样掠过山洞的斑驳光影,宛如一江春水,泻入奚芷凝耳中。 “万年如一,不改其志。”奚芷凝低声喃喃,忽而粲然一笑。 她是她,她其心万年如一,她也是她,不改其志,她又在为什么庸人自扰呢? 奚芷凝忽然大笑起来,她的笑像掠过山谷的清风,无拘无束,散淡自在。 她笑吟吟的抬头,抬起纤纤玉指,缠绕着石壁上的一株蔓藤,着花蓉钰慢吞吞的道:“你真不是一般的人。一个小名,也能想出这么多的寓意。石头,是不是该继续公主府的话题了?” 花蓉钰有些恍惚的看着她,从她认识她,她见过温柔如水的她,见过娴静温雅她,见过冷漠绝情的她,却没有见过如今这般洒脱自如,带着几分俏皮的她。她和她的距离,靠近的近乎暧昧,可是这个距离,此刻,她却发现似乎所有的风花雪月,都不过云烟,她如此真实的在她眼前,肆意而洒脱,竟是从未有的耀眼。 她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奚芷凝,似乎又不再是。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她伸出手来,用力握紧了她的手,这样的奚芷凝她竟然比她决然无情的时候更让她恐慌……那种不受控制的恐慌。这世间,她以为她愿意,她都可以掌控,可是……如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石头,说说公主府的事情吧。”奚芷凝浅笑嫣然。 花蓉钰怔了怔,她一直以来理性聪明,少有看不透的人事,如今面对奚芷凝却患得患失,望着她璀璨的笑颜,她不禁哑然失笑。 “公主府,是在公主失踪被找回后,公主亲自设计图纸修建的。”花蓉钰沉声道。 “你是说,如今的花府,其实就是公主失踪后修建的?还是公主亲自设计的图纸?”奚芷凝收起了心神,惊讶道。 “不错。”花蓉钰点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失踪多年的公主回宫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亲自设计图纸,修建了公主府。并且……”她说道这里,若有所思的看了奚芷凝一眼,接着道:“并且,公主府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修建了百花园。你绝对想不到百花园最初并非种植的是百花,而是……” “而是什么?”奚芷凝的心一动,她有个奇怪的想法,这百花园她第一次去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当初,她并不以为意,然如今花蓉钰又再度提起,心底的那种莫名的感觉忽然就生了出来,福至心灵间,她颤声道:“百花园最初种植的是药草。” 她也不懂为何她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当她看到花蓉钰脸上一闪而过诧异的表情,她知道她说对了。 “你和公主府有关联?”花蓉钰问道。 奚芷凝摇摇头,道:“说实话,并没有。不管你信不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觉得百草园种植的是药草。” 她低垂眉头,绣眉微蹙。若果说公主府里的百草园种植的是药草,那就是说很可能公主府的公主和忘忧派有关联,这也能说明为何她见到花蓉钰的梅园的构造会觉得和她手中玉佩中的图案有像似之处。而且,现在回想起来,她之所以觉得百草园熟悉,就是因为百草园中的花草的格局,特别像药田的格局,一草一木的设计都是按照草药的习性和土壤的要求而建造。 特别是进入百草园的那条长廊,现在虽说种植的只是普通的花木——梨紫木,可是……如果百草园是种植的药草,那梨紫木的种植便说的过去了。依照《忘忧医谱》中的记载,若要大规模种植药草,为了防止药草的药味散失,最佳的方法便是在药园之外大量种植梨紫木,梨紫木虽说是可以作为普通的观赏植物,可是还有一个特别的用处便在药园的周围形成一个天然的防护层,防止药草的药性和药味散失。 这是植物的相生相克,也是天性。这个种植药草的方法,是忘忧派医书之中的不传的秘技。 “想到了什么吗?”花蓉钰微眯着眼眸,问道。 “我在想……”奚芷凝看了一眼奚芷凝,然后缓缓道:“若果说公主府的百草园是种植的药草,那么,公主是不是一个药师?” “其实,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到过。不过,我派人去探查过公主府中的这位公主的过往。可惜的是,关于这位公主的所有一切文字记载,都消失在了府库之中。关于百草园是最初种植的是药草这件事,我也是因为你调查花府图纸的事情,我到处查询相关记载,在一处的游记中看到有一句提及公主府。……公主宴请,药香满园,蚊虫不侵。也就这十二字。” “府库中都没有公主府的记载,能让你找出这几个字,还能推断出百草园便是种植的药草,也不容易。”奚芷凝看着花蓉钰感叹道。十二个字就让她有了如此精准的推测,这个人究竟有多聪明,又有多可怕? “关于这位公主的事情,似乎在前朝也是皇室中的隐秘。一个五岁便失踪的公主,怎么能活着回到皇室之中,还被皇室接纳,你不觉得有奇怪的地方吗?”花蓉钰握着奚芷凝的手,细细的把玩,指尖轻柔的划过她的小指指尖,一下一下的,像是轻轻的挠痒痒。 “五岁?”顾不得抽出花蓉钰握住的手,奚芷凝微愣后,心口猛然的跳动起来,她反手握住花蓉钰的手,紧张的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是十岁失踪的吗?”她若记得没错,师傅绯衣说过,她的娘亲曾经收留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留在忘忧谷的时间,正好是五岁。 难道,那个孩子,是前朝的公主?为什么前朝的公主会出现在忘忧谷? “应该是我没有说清楚。我查到的前朝关于公主的民间的传言,公主失踪是在公主十岁的时候。可后来,我翻阅了不外传的皇家记载里,公主实际失踪的年岁是五岁。”花蓉钰缓缓道,她看着奚芷凝凝重的表情,然后问道:“公主的年纪有什么问题吗当初我看到年纪不对,也有些怀疑。不过,皇家的公主失踪被绑架,肯定是大事。你也应该听说过,前朝覆灭的最后几十年动荡不安,公主失踪怕更加加剧民心动荡不安,隐瞒不宣也是可能。直到后来几年瞒不住,民间流传出公主失踪的消息,皇室才不得已对外宣称公主失踪。” “你的意思是公主实际上是五岁失踪,可是因为怕引起朝廷动荡不安,直到公主失踪五年之后,才宣称了公主失踪的消息?”奚芷凝蹙眉,问道。 “嗯。我之前说公主失踪,是十岁,也是用的民间说法。只是,这公主的年纪,有特别之处吗?” 奚芷凝也不知道该如何给花蓉钰解释忘忧谷的事情。她如今是忘忧派大弟子的事情,肩负着忘忧派的血仇和未来,面对如此忘忧派复杂的过往,她实在是无法对花蓉钰说起。更何况,花蓉钰是敌是友,她都无法确定。 如今从花蓉钰说的公主的事情来看,那位五岁失踪的公主,就是被她娘带入忘忧谷,最后被收入成为了忘忧派弟子。不然,无法解释后来的公主府里的药圃,还有那些和玉佩中隐约相似的房屋构造图。 忘忧派最后惨遭灭绝,恐怕,这个前朝的公主也是其中的一个谜团。前朝的公主是真的被掳走被她娘所救进入忘忧派,还是别有缘由进入忘忧派?关于前朝公主,绯衣师傅一定是知道的,只是,为何她没有告诉她呢?想想绯衣师傅提起忘忧派话中有话的模样,她更是觉得迷雾重生。 忘忧派的外门弟子无暇,她如今又在何处?京城中下毒雾,想要查出忘忧派弟子的人,是前朝公主,还是无暇? 第126章 公主府里熟悉的构造图,药圃,九转万灵丹,韦府的血案,还有她手中的那半枚玉佩……这些东西之间,是不是有着某种牵连。还有,师傅绯衣一定要她入宫,这宫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关于忘忧派的?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更沉重了几分。 千头万绪,变成了一团乱麻,让她理不清思绪。 花蓉钰静静的看着她,也不催促,她的耐心一直很好。她不是没有看出奚芷凝想到了什么,可她并不开口逼迫她,如果说以前她也许会用利益或威胁逼迫她得到她想要的,可现在她却只想静静的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等待一个人…… 然,等待,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却重若千斤,难若云端。花蓉钰在心底暗暗叹息。 画屏芳菲凝残红,云烟深处悲寥落。 棋局过半风渐寒,万般心绪与谁说。 第121章 情深缘浅偏难弃。点滴相思黯然意。 阳光淡淡的,带着温柔的暖意照进山洞里。 奚芷凝抬眸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花蓉钰凝望着她眼角深邃又复杂得让人心颤的眸光,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抽痛了起来。为何会痛楚呢?奚芷凝垂下眸子,不经意间又看到了被花蓉钰紧握的手。 人,真是奇怪。当她觉定在这山谷中和花蓉钰忘记算计,忘记那些摆脱不开的人事,她对她竟然像似更加看不懂了。往日的花蓉钰,怎么会让人看出她眼底的情绪?那样复杂的眸光,怎会出装在她的眼底? 似乎,她的眼底只有她,似乎,她只在她眼前流露出她的心绪。可是……为何呢? “凝儿。”花蓉钰轻轻的挑起她的脸颊,温柔万分的亲了一口。“若是为难,你就不必说了。” 奚芷凝飘忽的心绪被拉扯回来,看到眼底那张柔情似水的脸孔,不由得恍惚了片刻。她压下心底浮现出了的奇怪的情绪,仰头看向她道:“你不想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公主府,还有百花园为何是药圃?” “若我说不想知道,那就是骗你。我想知道。可是,我不想你为难。你说过,在这山谷中,我们放下算计和谋略,那我便等你,等你想说为止。若你不想说,我也不会用计谋和别的方式强迫你说。”花蓉钰认真的看着她道。 奚芷凝被花蓉钰回答一愣,她想了想,看了看凝望着她一脸认真的花蓉钰,缓缓道:“你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花蓉钰了。不过,这公主府的事情,我不是不说,而是我也不太清楚。”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我刚刚发呆,是突然想到,若果是公主年幼被掳走,后来流落民间,可是公主离开府中的时候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就算是长大了,她如何能让皇室之中的人相信她就是当初离开公主府被掳走的公主呢?” 花蓉钰也是一怔,然后她看着奚芷凝道:“也就是说,公主能回到公主府,还被皇室相认,是手中握有什么皇室想要东西?” 奚芷凝笑了,她就知道花蓉钰心思七窍玲珑,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公主能回到公主府,还被皇室认可,甚至大兴土木修建公主府,这不是很奇怪吗? “若我猜想的没错,公主能回皇室,是手中握有皇室想要的东西。甚至,她……的被俘虏,也可能只是皇室的障眼法。”奚芷凝看这花蓉钰说道。她突然想将这个问题抛给花蓉钰,想听他花蓉钰会如何看待这事情。 是不是,她能比她能从这一堆乱麻中理出一丝思路? 花蓉钰忽然笑了。碰巧这山洞外一阵风吹来,奚芷凝采集的药草浅浅的香味将她的包裹起来,让她的笑容宛在这明媚光影下宛若繁花盛开。“凝儿,你是想让我猜猜,是什么东西能让皇室心动吗?” “是啊。石头,你说呢?”奚芷凝也笑了,她将头轻轻后仰,靠着花蓉钰是手臂上,眉眼淡淡。她没有叫花蓉钰的名字,而是叫了石头。此时此刻,她问的不是花蓉钰,而是在这山谷中的石头。 “你啊……”花蓉钰的手宠溺的刮了一下奚芷凝的脸颊。 奚芷凝浅浅一笑,她知道花蓉钰肯定能明白她叫她石头的意思。果然,她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不过,既然是要“坦然相待”,她也不介意她为她解惑。说实话,不再和花蓉钰争锋相对,而是这样和平的相处,她总有一种错觉,有种不真实感。可这种不真实感,她却并不排斥,甚至说,她有一种难得的轻松感。 “自古以来,能让皇室心动的东西并不多。一个皇朝,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这万里河山都是皇家的,还有什么东西能入的了眼?”花蓉钰缓缓道。“不过……万事万物都不是绝对。更何况,前朝覆灭前些年,情况大不如前。所以……” “所以,皇室之中也是有所求的。”奚芷凝接着花蓉钰的话说了下去。 “前朝朝廷官员大肆敛财,再加上常年的征战和饥荒,朝廷一直财库空虚。”花蓉钰点点头接着说道。“若说,那时候皇室之中最缺的,那就是钱财。巨额的钱财,必然能打动前朝皇上的心。” “钱财?”奚芷凝蹙眉,花蓉钰分析的很有道理。可是,忘忧派一个简单的医学门派,深入简出,怎么都和钱财牵扯不上关系。若说公主为了钱财,怎么也不会到忘忧派。是不是又什么东西被忽视了呢? “除了钱财,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能让前朝的皇室心动?”奚芷凝不死心的问道,她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医学的门派怎么会有让皇室心动的钱财? “若不是钱财,那样……也许,确实还有一样。”花蓉钰想了想,沉声道。 “那是什么?”奚芷凝一喜,抬眸看向花蓉钰。 花蓉钰看了看奚芷凝浅淡的眉眼,眼眸中忽然多了几分深思,像似想到了什么,可在奚芷凝想要细看那眼中沉淀的意味时,花蓉钰忽幽幽叹息一声,嘴角牵起一丝苦笑,缓缓道:“如果不是钱财,那便是生死。” “生死?”奚芷凝一时间没有明白,不过片刻,她的眸子一亮,惊讶道:“有没有可能是前朝皇上生病了?若是说病了,那公主府中的百花园药圃是不是就合乎情理了?” “调查公主府的时候,我刻意留意过皇室这边的情况。那段时间前朝皇上是否身体抱恙,不能确定。但是,历来的皇上,有几个不追求长生不老的?”花蓉钰淡然一笑,道。 长生不老,她怎么没有想到呢?是不是前朝的皇上想要什么长生不老的草药,便让公主假装被俘虏,混入逍遥派。只是,她从逍遥派的那半本《无忧医谱》并没有提及关于长生的药圃,就连延年益寿的药谱都没有……想到这里,她的思绪又混乱了起来。 “只是,这世间真的有长生不老的办法吗?”奚芷凝苦笑起来,她怎么都觉得若是为了这个理由让一个只有五岁的公主混入忘忧派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花蓉钰沉吟片刻,她的目光沉静,像似陷入了思考之中。良久,她缓缓抬眸,“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门派,忘忧派。” 奚芷凝的心一阵狂跳,她的瞳孔猛然收缩。 “你也听过这个门派?”花蓉钰淡淡说道,似乎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身体的变化自然瞒不过怀抱着她的花蓉钰。更何况,奚芷凝并不认为花蓉钰只是随便无意中提及忘忧派。想想花蓉钰开口前沉默的表情,若是如此,她不必思索良久才对她说出。以花蓉钰的性格,怎么会不调查她为何对公主府如此在意?若顺着这个思路,明知道百花园是药圃,花蓉钰调查与药圃相关的事情和门派,也在情理之中。而她三番五次的有意无意中透出她懂得药理,又调查公主府的构造,让花蓉钰想到她和忘忧派的有关联也不为过。 只是……她该告诉她多少呢? 沉默片刻后,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道:“若我说不知道,你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花蓉钰静静听着奚芷凝的叙说,她并没有打断她的意思,而是轻柔的握着她的手,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氤氲着让人看不懂的情致,她微微笑道:“你知道我并不想强迫你说你不愿说的事情。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有,我也不例外。” 奚芷凝靠得花蓉钰很近,近到可以看清楚她脸上和眼底的所有情绪,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高雅淡然,那冰雪般的玲珑的心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犹豫,让她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恼怒。若说这世间有一人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回眸便懂得你的心思,她是该庆幸还是该惶恐? 奚芷凝不开口,花蓉钰也不催促。 山洞外一片阳光明媚,山洞里缕缕光芒洒落,偶有一丝风过,轻轻吹动山洞中的滕叶,发出有一下没一下的沙沙声,这不大的山洞里,此刻竟然是难得安静祥和。仿若,事外桃源。 感受到宁静祥和的氛围,看着点点光影落在她和花蓉钰身上,奚芷凝绷紧的情绪竟然渐渐放松下来。 有些事情,无果怎样都无可避免,她是不是该坦然接受? 第127章 能被一个人理解,知道她的所以情绪,那种感觉她真的无法形容。就好像多了一个自己,又好像在茫茫的人海之中,找到了原本空虚的另外一部分。人一辈子,有多少人能遇到这样特别的一个人?又有多人,能有幸被这样理解? 既欢喜,又悲伤。 奚芷凝凝望着眼前的人儿,她并不是一个轻易相信她人的人。尤其是经历了很多的人间丑恶,她早不是当初那个在韦府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小姐。她也会对人防备,也会残忍,也会小心翼翼,很多时候,她都是带着淡漠的心情去看待身边的人事。 若说,还有一个人能牵动她的情绪,那便眼前的人儿。尤其是从知道她对她的那些阴谋后,她的心已经冰冷,可是……为什么,刚刚的那瞬间,她竟然……竟然想要去相信眼前的人? 不需要言语,而是仅仅是那一个回眸。 她似乎只要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便知道她想说的一切。那种被理解的感觉,真是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了。 即便是师傅,她对她是真的关爱,可她不懂她的挣扎,不懂她的犹豫。 罢了。奚芷凝暗暗叹息一声。 她,似乎总是逃不过她,逃不过她为她圈出的牢笼。温柔又残忍的牢笼。 她抬眸,山洞还是昨晚的那个山洞,她却似乎不是昨日的那个她了。 她是石头,而她是她的凝儿。 一切像似没有变化,一切又悄然缓慢的变化着。如同昨夜的寒意缭绕,今日的阳光明媚。 她,可以相信她吗? 相信,这山谷之中的石头,不是花蓉钰,而是石头。可以吗? 古今多少事无据?山河如画,风景来时异。 情深缘浅偏难弃。点滴相思黯然意。 道不尽幽怨凄凄。红尘如梦,人生古来稀。 满目惆怅无可去。夕阳销尽知雨细细。 第122章 枝头繁花香减半,寒消日升昼初长。 风轻轻,云静静。 山洞里是两人轻柔的呼吸声,以及那散落在地上斑驳的光影。两人的影子氤氲在光影里,显得是那样和谐,那样是理所当然。 花蓉钰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奚芷凝,并没有催促她的意思,她只是那样温柔的牵动嘴角的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在光影之中绽放,宛若清泉般皎洁。 良久,在花蓉钰以为奚芷凝会长久的沉默下去的时候,奚芷凝缓缓开口。 “你说我有秘密,你也不例外。在没有利益的条件下,你会将你的秘密告诉别人吗?你不是一向重利而轻情的吗?” 奚芷凝的话是试探。只是,花蓉钰会是那种可以轻易说出秘密的人吗?她不相信,却想知道,此刻的花蓉钰对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花蓉钰依旧微笑着,道:“凝儿,你这样问我,不怕我伤心吗?我知道,在你眼底我是一个无情的人,甚至说可以是狠心。若这世间所有的人都这样说我,我也不会介意。可,那个人不应该是你。”她淡淡道,光影在她眼底流淌,让奚芷凝的心骤然一紧。 她悠悠然的一笑,黝黑的眸子黑白分明,倒映着她淡漠和无情。她薄唇微启,缓缓道:“我本是无情的人。如今,若说能让我坦然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也唯有你一人而已。你若想要听我我秘密,我可以告诉你。” 奚芷凝惊讶的睁大眼睛,她还没有开口,便听得花蓉钰淡淡的说道。 “我并不是真的花府的三小姐,我到京城来就是为了十多年前的一桩血案……” “别,别说了,我不想听了。”奚芷凝大声的打断她,她没有想到花蓉钰真的什么都没有想隐瞒她,竟然准备将她的身世坦然相告。她觉得自己很可笑,为自己刚才试探她的话感到羞愧。 是她说过,在这山谷之中她们放下过去,不去算计。可她刚才的那一番话,岂不是算计吗?试探,也是一种算计。她垂下眉梢,她该试着相信她,而不是逼迫她。当年的那一桩血案,失去了家人的花蓉钰该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她怎么能揭开那血淋淋的过去?让她再次陷入到过去的伤痛里?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尚且不愿回顾那些不堪的往事,何况她? 想到这里,奚芷凝哑然失笑,她抬起头来,目光直视花蓉钰,歉意道:“刚刚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是我想要知道公主府的事情,我我拿着公主府的事情来问你的看法,你帮我分析事情缘由,遇到问题,我不是想着怎么和你探讨反倒是怀疑你别有目的,是我的错。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的问题涉及到了我不想说的过去,便要你用你的秘密作为交换。” 花蓉钰惊讶的抬眸,她清楚的看到奚芷凝眼底的歉意,还有那紧咬的唇。她清澈的目光直视她,让她明白她是真的在自责,而不是做戏。她明知道她那样无情又多次计谋伤害她的人,此刻她却还是准备相信她。 仅仅因为她说了一句话,一句关于她身世的话。其实,她并未打算告诉奚芷凝太多,最多说明她是为了一桩旧案来京城。可奚芷凝直接打断了她,她是不想让她提起过去的伤痕……相比她的狡诈,奚芷凝的做法让她的良心感受到巨大的负担。 她开始渐渐明白,为何她会被她吸引。此刻的奚芷凝容颜憔悴,不施粉黛,甚至脸衣衫上都布满了灰尘和血迹,可她觉得没有什么人可以比眼前的人儿更美丽。真实的,掩盖在那些虚假的笑颜下的奚芷凝是如此耀眼,她像是退去蚕茧的蝴蝶,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人,都不是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说的弱点。可奚芷凝在抛却那些浮华表面后的她,比她所知道的更能坦然面对自己的错误,也更加的坚强和包容。即便是对一个伤害过她的她,她挣扎犹豫后,还是愿意包容她。对于她刚刚的小试探,花蓉钰怎么会不知道?她只是打算付出一点小秘密,来得到她想知道的更多。 即便她知道这些也不会对奚芷凝不利,可相比奚芷凝的坦白,她显得多么的奸诈。 “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花蓉钰轻轻的靠近她,用力的抱紧她,让她的脸颊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奚芷凝看不到她的表情的时候,她轻声在她耳畔道:“凝儿,你对我试探,是因为我曾经伤害过你,你不相信我是自然。” 奚芷凝感受到身旁人儿温热的呼吸在耳畔,她的心莫名的柔软了几分,“我们不去提你和我发生的那些过去的事情了,……在这山谷中。” 花蓉钰轻轻的放开她,看着她清淡的眉眼,柔声说道:“凝儿,你不想说,便不说。我不会勉强你的。我会把我知道的,关于公主府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奚芷凝微微一愣,轻轻摇头,“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无非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花蓉钰紧拥着的人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她听见奚芷凝浅淡好听的声音,缓缓道:“我入镇国府之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在那里,很多人和我一样的女子,我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学习各种礼仪和……活下去。” 奚芷凝的声音很轻,也没有多余的情感。可偏偏是这样淡漠的语调,让花蓉钰的心猛然抽痛起来。 “为了生存,我经常会受伤,险些性命不保。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人救了我。而救了我的人,在以后成了我的师傅。在她的帮助下,我学会了些许医术。”奚芷凝抬眸,看着花蓉钰低沉着声音道。 “你的师傅,是忘忧派的弟子?”花蓉钰看着她,单刀直入问道。 “是。”知道她可能猜测到的事情,奚芷凝也大方的承认。“不仅我师父是忘忧派的,我也是忘忧派的弟子。”她补充道。 花蓉钰有些惊讶的扬眉,她以为奚芷凝说告诉她的秘密就是她过去如何和忘忧派的人有了牵连,没有想到她竟然坦白的告诉她,她和这个门派的渊源,甚至连她是忘忧派弟子的事情也未曾隐瞒。 “我说过,这山谷中我们过得单纯一些。既然你刚刚问道,我没有不告诉你的理由。是不是,……石头?”奚芷凝抬眸,语笑嫣然。 花蓉钰眼底的欣喜还没有散开,不过,下一刻,她又苦笑起来。因为奚芷凝最后的两个字,石头。她的意思是她告诉的是在这个山谷之中的叫做石头的她,而不是叫花蓉钰的她。 石头,似乎是她自己,似乎又不是她。 花蓉钰的心情很微妙,她既高兴奚芷凝放下和她的成见,又有些不悦,她对石头比对是花蓉钰时候的她要更亲切、自然。这样复杂的心情,让她也说不清道不明。幽幽叹息一声,她看着望着她等待她回答的奚芷凝,有些懊恼她为何要取什么小名。 奚芷凝浅笑吟吟的看着花蓉钰,她难得看到花蓉钰这样的表情。 轻轻咳嗽一声,花蓉钰决定暂时不去纠结这个问题。她的目光落在奚芷凝的眼眸底,正色道:“我问你是不是听过忘忧派,是因为在前朝灭亡之前,忘忧派可以说是医术最高的门派。在知道公主府里有药圃后,我就猜想过,前朝的公主是否和忘忧派有牵连。”花蓉钰轻声道。“你对花府的构造如此在意,而你又懂得医术,所以,我猜想你和忘忧派也许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128章 顿了顿,花蓉钰接着道:“我刚才犹豫,是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想提及你为何懂得医术。” 奚芷凝忍不住苦笑,她之所以想要避开花蓉钰,就是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只需要一点点的东西,她便可以推测出更多。若是,有一天她知道袁府有可能是因为花府而被牵连,她又该如何去面对她? “我也知道瞒不住你,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将我懂得医术和师傅是忘忧派的事情告诉别人,可以吗?”奚芷凝抬头,问道。 “好。”花蓉钰点头,她的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一丝犹豫。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到处宣扬别人事情的人,更何况这个人是奚芷凝。若她不想人知道,她便为她守住这个秘密。她们之间的秘密。 “拉钩钩。这样你就放心了。”花蓉钰在奚芷凝为怔的时候,拉起她的手,伸出幺指,笑着道,她的嗓音低哑温柔,语调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让奚芷凝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敢了吗?”花蓉钰笑着看向奚芷凝,她的笑容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眼眸之中闪烁着玩味的光:“我这个人虽然经常不说真话,不过现在我说的确实千真万确的。你和我拉钩钩,不就不怕我反悔了吗?” “对了,忘了告诉你。有一首儿歌,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花蓉钰也不等奚芷凝回答,便用小指头拉着奚芷凝的小指头上下摇晃,轻声道:“金钩钩,银钩钩,你我拉钩钩。上钩钩,下钩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多么相似的一幕,儿时的袁蓉钰不也曾经如此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在她伤心的时候,哄她的时候,她们也曾经这样小指头相连,相互许下誓言。似乎,岁月和时间并未在她们之间改变什么,她还是那个爱哭喜欢黏在她身边的韦宜瑶,而她还是那个聪明喜欢一边抱怨嫌弃着她却一边哄着她,带着她瞒着父母偷偷溜去看花灯的袁蓉钰。 奚芷凝低头凝望着看着相互勾着的指头,眼眶倏然红了。 抬眸,眼前依旧是那紫衣黑发淡然的花蓉钰。她迎着她的眸子看着她,清雅俊秀的眉眼间依稀还有儿时的模样。 为什么,她遇到的人,是她?多年前是她,多年后,还是她? 她的眼底是她,她的眼底也是她。她们错过了许多过去,是否还要继续错过以后的呢? 四目凝望,奚芷凝哭着笑了,她知道,或许,她这辈子都逃不过这个人了。无论她对她如何的无情,至少现在的她是她认识的她,是她记忆中那个爱笑,给她温暖的她。 此时,此刻,她,愿意去相信。相惜她。 枝头繁花香减半,寒消日升昼初长。 往事觉来费思量,一梦十年甚荒唐。 第123章 侯门深院重重闭,惊觉好梦不胜难 楚王府。 此刻的楚王府一片灯火通明,上下的丫鬟小厮都大气不敢出一声。打从老爷过世后,整个楚王府从来没有这样的紧张和压抑。 管家已经对外宣称楚王府暂时谢绝会客,所有已经安排好的会见,以及来打着探望的旗号想要看热闹的人,统统都被楚王府的人挡在了门外。但凡有马车和行人经过楚王府,无一不感受到楚王府的高压气氛。 铁骑卫,是楚王府的私人护卫。这是先皇在世是时候,便许诺下的,允许楚王府有一支私人的护卫。这护卫不受皇室调配,也不听皇室的命令,是一支只归楚王府全权调配的队伍。虽说,这只队伍只有十八人,可世人几乎没有不知道这一支护卫队的。 暗褐色的头巾,黑色的盔甲,当年就这样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队,不顾阻拦,在众多敌人的包围,在剑林万雨之中,救下了先皇派出的五万军队都就不回的出楚老王爷。虽然,带回京城的楚老王爷只活了不到三天,但是这只忠义的队伍和传奇的故事还是让多少人记得。 感与铁骑队的英勇和忠义,皇上没有怪罪于铁骑队不服从军令,而是开恩许诺当年的铁骑队十八人组成楚王府私人护卫队,给予不受皇令的特权。世代世袭。就是说,楚王府可以世代都有十八人的铁骑队,这十八人可以新老更替,始终不多不少。 这是天子的威严,也是天子给的赏赐。 从楚老王爷过世后,铁骑队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仿佛这支队伍在老王爷过世后,也消失了踪迹。然而,今日的京城,又见到了这样的一支队伍。头戴着暗褐色的头巾,身穿黑色的盔甲,站立在楚王府的正门,让多少行人侧目,又让多少的王公大臣心底暗自揣测楚王府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 楚王府大厅。 楚王妃端坐在大厅,她的眉头紧蹙,往日慈祥的脸孔此刻竟然满是戾气。她的身旁的茶几上放置着一杯上好的碧螺春,然而那茶水却早已经冷却多时,茶水的水面上此刻还漂浮着几片未完全散开的茶叶。 显然,冲茶的茶水并不滚烫,而被送上的茶也未被楚王妃品尝一口。 种种的反常正是说明此刻的楚王府,正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难题,让一向治理有度楚王府都乱了分寸。 “你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还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人是跟着你活蹦乱跳着出去的,现在人是躺着回来的。你就一句有用的都不能说吗?!”楚王妃冷着声音问道,她的耐心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偏偏这个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却绝口不提。 跪在楚王妃下方的人,是薛一。薛一从小便跟着楚莲寒,可以说是和楚莲寒形影不离,虽说他在王府是个下人的身份,可是就凭着他一直保护小王爷的份上,小王爷又待他如亲人般,王府上下没有人不对他尊重的。平日里,即便是见了楚王妃,也从未向今日一般下跪的。 像如今这样下跪的时候,更是几乎没有。 将楚莲寒送回楚王府,他便跪在这里。他不是没有想过如何将小王爷是被他强行打伤的事情告诉王妃,可是……小王爷晕倒前,只对他说一句话:“守口如瓶。” 他知道,小王爷是不想在落日亭的事情被王妃知道,可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小王爷回府后,竟然一直昏睡不醒。可是,……小王爷最后被打晕前交代的话,他又办法不照办。楚王妃是他的主子,但在他的心底更是认定了小王爷是主子。 他不是不明白楚王妃的担心的心情,可却也是有口难言。 “王妃,不是薛一不肯说。等小王爷醒来,王妃自然可以问小王爷发生了什么事情。”薛一垂着脑袋,低声道。 哐当! 是茶杯落地的声音。楚王妃气的将茶盏扔向薛一,看到薛一动也不动的跪着,也不避开飞溅起的碎屑,楚王妃更是连手都颤抖了:“薛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可能会害了楚王府!??” “王妃放心,楚王府有铁骑队保护王府,在小王爷醒来之前绝对不会发生任何问题。”薛一双手紧握,红着眼说道。他明白此刻京城之中恐怕早就传言漫天飞,说楚王府的小王爷赴宴落日亭遭遇刺客受伤。然而,这些流言本就是小王爷想要的,小王爷要的就是搅浑京城中的这一池水。 水至清则无鱼,他清楚的记得小王爷的话。 小王爷本是打算借镇国府的小姐奚芷凝邀约赴宴落日亭,从中牵扯出镇国府背后的隐藏的势力,是太子府还是三皇子府? 若镇国府是太子府的人,必定会真的邀请小王爷便赴约,无论使出何种手段,只要他离开楚王府去了落日亭,便是达到目的。若是镇国府是三皇子府的人,那镇国府小姐的邀约便是一只试探的诱饵,三皇子府上的人必定会阻拦。 小王爷只要假意的做出赴宴的样子,并不需要上落日亭,只需出来府走一段路,然后假装受伤回府,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因为,楚王府出府,又受伤回府,必定会引得三皇子和大皇子相互猜忌彼此。谣言的传播,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当初的计划很周祥,可薛一万万没有想到小王爷最后改变了计划,是真的决定去落日亭,而不是假装出行,只为了救镇国府的小姐。 镇国府的小姐无论是太子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最后的结果都应该是一个字死。因为,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小王爷对镇国府小姐的感情他也隐约感到到,不过他知道小王爷一直以王府为重,儿女私情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小王爷对镇国府小姐太特别了些,所以让他有些担忧。当小王爷决定放任镇国府小姐的生死的时候,他一度认为是自己多心没有料到,小王爷始终是放不下。 从今日黑衣刺客刺杀镇国府小姐的情况看,镇国府的小姐恐怕的被三皇子的人利用了。那些黑衣人在落日亭下手,明显是为了让太子府的人下了台,给太子府难堪。太子即便再蠢笨,杀人,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尤其还是落日亭那种被皇上忌惮的地方。 恐怕今日镇国府小姐死在了落日亭,明日镇国府的王爷就会上朝弹劾太子府,说太子府设宴,却牵连了镇国府无辜的家眷。 第129章 小王爷想要的京城的水已经搅浑了,只是……小王爷自己却陷入了情网,眼看到镇国府小姐坠崖,伤心之余竟然不肯醒来。 “放心!放心!你就只知道说着几个字!你知不知道你让铁骑队守着楚王府,让京城里多少人议论?本王妃也知道你作为铁骑队的队长,这样做是有一定理由的。可你也该告诉我,为什么有要这样做啊?从老王爷过世后,这队伍就一直藏于暗处,保护着楚王府。为何今日,偏偏要这样站着明处,甚至有昭告天下的意思?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京城中都传出了楚王府出事了,甚至有人说楚王府的天要变了!”楚王妃一口气的质问道,捂着心口的手一阵颤,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为难的看了一眼楚王府,薛一只是低头道:“王妃,这是小王爷的意思。只有小王爷醒了,王妃问小王爷便可知道。不是薛一不想说,而是小王爷交代过不可说。” 楚王妃啪的一声,手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她站起身来,脸色一片白色,眼神却冷的不能再冷。 “既然你执意不肯说,那就不要怪本王妃用刑了。” “薛一愿意接受任何处罚。”薛一低下头,哑声道。 “好。好。好。冥顽不化!”楚王妃冷笑道,“既然你如此顽固不化,不肯说实话,也休怪我不念主仆之情。来人,给我用刑。将这个目无主子的薛一给我绑到大厅外的院子里,给我抽二十鞭。” 楚王妃话声刚落,便有两个小厮上前,直接将薛一拖了起来,朝着大厅外走去。 “谢王妃恩典。”薛一看着一眼王妃,恭敬的答道。他的双脚早已经麻木,他并未反抗,任由那两小厮将他绑在了大厅外的梧桐树下。 薛一看着小厮用力的抽打,感受到鞭子一鞭一鞭的打在身上的疼痛,那种直接抽到了他的骨头里的痛楚。好不容易二十鞭抽完,薛一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小王爷为救奚芷凝,他帮小王爷分担了大部分的刺客,本就受了重伤,后又被罚跪,现在加上受了这二十鞭子,几乎用尽了力气。 “说,还是不说?”楚王妃站在树下,看着薛一冷冷道。 薛一模糊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楚王妃,轻轻摇摇头,他答应过主子不说,就一句不会说。更何况,他知道楚王妃想知道的绝不仅仅是小王爷的计划,还有小王爷对镇国府小姐的情感。既然镇国府小姐坠崖,人都已经死了,他又何必再说出来,让主子为难? “来人,继续给我打!”楚王妃怒道。 薛一知道无法避免接下来的鞭子,他索性闭上眼睛,准备接受鞭子的落下。 看薛一的样子,楚王妃更是怒不可遏,她指着薛一,冷声道:“给我使劲打!打到他知道谁才是主子为止。”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听得一声声跪地恳求的声音:“求王妃绕了队长,我们愿意代队长受罚。” 薛一惊讶的睁开眼睛,看到他昔日的队友铁骑队的人正跪在王妃面前,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不可。薛一是奴,王妃主,主要罚奴是天经地义。你们……还不快离开!”薛一使出最后的力气,沙哑着声音吼道。 “继续打!”楚王妃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铁骑队的成员,冷声道。 “够了。住手!” 冷凝的声音突然从客厅传来,薛一抬眼,见到了脸色苍白的楚莲寒正站在客厅门前,冷冷的看着楚王妃。 “母妃想知道什么事情,为何不来问儿臣,反倒是为难儿臣身边的人?”楚莲寒缓步走来,站在楚王妃身前,一字一句道。 楚王妃瞧见楚莲寒走过来,望着她眼底的冷意,忽然打了个寒颤。 “寒儿,额娘不是想要处罚你的人。只是你昏迷不醒,薛一又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作为母妃肯定会担心的。”楚王妃解释道。她敲打薛一,固然是因为楚莲寒昏迷不醒,更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担心楚莲寒对奚芷凝的感情。 虽说都是女儿身,不应该发生什么。可是,只要一想到楚莲寒不顾她的反对出府,一心要救奚芷凝的神情,她就觉得想心底一阵心慌意乱。楚莲寒的身份不能暴露,可是她若是对一个女子有了感情,那…… 怎么都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所以在楚莲寒昏迷被送回府,府医保证只是暂时昏迷很快会苏醒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询问薛一。这些年她不插手楚王府的事情,可也知道这次楚莲寒必定有什么计谋。她只是怕,楚莲寒出府并非是刻意安排的计谋,而是楚莲寒的真心。 若是知道真相,她也能放心不少。 偏偏这个薛一是个死心眼,认定了楚莲寒的话。她无奈之下,才动了刑。 “母妃难道就不能等我醒来问吗?”楚莲寒抬眸,看着楚王妃心虚的表情,眼眸深处闪过复杂的目光。 知女莫若母,反过来,她又何尝不是知母莫若女呢。 “让他们下去吧。你们带着薛一去疗伤。母妃,你要问我什么,我必然会一字不漏的回答您。”楚莲寒挥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退下,而她则转身,回到了大厅里。 楚王妃见所有的人都退下,幽幽叹息一声,跟着进了大厅。 有些话,她作为母亲,作为楚王府的王妃,必须得问清楚。只不过……经过此一次,她知道,她和寒儿的母子之情,恐怕就再也难以修复了。她这些年为了培养楚莲寒作为继承人的冷血和无情,从未给过她多少母亲的爱,除了让她牢记责任和仇恨。 “寒儿……你怨恨母亲吗?”楚王妃走进大厅,轻声道。 画堂梧桐风满枝,山雨欲来绽轻寒。 侯门深院重重闭,惊觉好梦不胜难。 第124章 几度欢意送离情,输赢一局谁能定 楚王府。 楚莲寒站在偌大的大厅,望着窗外的斜阳落日,缓缓转过身来。 “母妃是为了楚王府,孩儿不敢怨恨,也不能怨恨。”楚莲寒轻笑一声,淡淡道。 不咸不淡的话,让楚王妃心中一震,她的手微微颤抖,强忍住心中的恐慌,她上前走到楚莲寒身前,试图解释道:“寒儿,不是母妃要逼迫你做什么,而是楚王府……” “母妃,我很累。如果有事情,你就直接问吧。问完,我还要休息。”楚莲寒不想再听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这些年,她一直都是听着这些道理,也一直觉得这些道理是正确的。她以为她可以做到母妃说的那样,完美的演绎楚小王爷这个角色,可如今,她很累很累。 奚芷凝坠入悬崖的瞬间,那种心痛的感觉让她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尤其是奚芷凝最后的那一番话,她为了救她落入了悬崖。然而,在她遇到刺客的事情上,她是放任了事情的发展。现今楚王府的情况很微妙,她为了楚王府,必须要搅浑这京城之中的水。 奚芷凝,是最好的诱饵。 没有权势,没有背景,却挂着镇国府小姐名号。第一次见到她,她就设想好了一场棋局。无论奚芷凝是否给她送来那一封信,她也是想让她去落日亭赴宴。在看到那封信后,她只是顺势而为,让薛一暗中布置了流言,就等着……看戏。 “那好。母妃问你,落日亭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你对镇国府的丫头……是不是有不同寻常的感情。”楚王妃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如果说楚莲寒真的对镇国府小姐有了不该有的情愫,那她就下手帮她将这个隐患清除掉。为了这个楚王府,她不能任由任何意外的因素威胁到如今的楚莲寒。 楚莲寒一愣,然后目光定定的落在楚王妃那张岁月磨砺下却不是失精明的脸上,双手陡然紧握,冷冷道:“落日亭,镇国府小姐坠入悬崖,如今身死未知。” “什么?”楚王妃一惊,倒退半步,可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人若不在了,其他的也就烟消云散了吧。 “至于母妃问我的第二个问题……人,也许都不在了。那些情感,又算什么?”楚莲寒望着楚王妃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笑起来,却比哭难看。“只是,我想问母妃一句,身为楚王府的子嗣,为了皇室的千秋万代,就必须牺牲身边的人,牺牲所有吗?甚至连感情都不可以有?” “寒儿……”楚王妃震惊的望着楚莲寒悲痛欲绝的表情,悬浮在空中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沉入了不见的深潭之中。 “你知道,楚王府历来就是皇室暗中培养的暗棋,你太祖父当初和太上皇有约定,楚王府万世不衰,世代都是皇室的隐卫。你父王当初就是为了一个女子,有了异心,所以才会死的如此蹊跷。可是说到底,是那个女人害了她,而不是皇室。若不是皇室念在楚王府历代的恩情。如今的楚王府早就不在了。不管是母妃,还是你。如今,尽管皇上表现出对楚王府的排挤,可最后你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始终都是皇室部署在朝廷之外的暗棋。” “母妃让你记住你父王的仇,是要记住那个带走你父王心的女人,找出这个女人,先朝的长公主,杀了她,而不是要你像你父王一样,对皇室有异心。”楚王妃厉声道。 第130章 “我明白母妃的意思了。母妃,不愧是皇室最高贵的公主。”楚莲寒笑起来,眼神安寂平静。“如果我真的对镇国府小姐有多余的情感,母妃是不是也要像当日对父王喜欢的女人一样,置之于死地?”楚莲寒声音很冷,淡淡一笑道。 “寒儿,你……”楚王妃不可置信的看着楚莲寒,有些慌张的解释道:“当初,也是因为你父王想丢下我,母妃才迫不得已派人追杀那个女人……没想到你父王知道后一怒之下,就请了皇上去边关,后来才有了被围困的事情……不过,说到底,若没有那个女人,你父王怎么死在战场?” 楚莲寒看着楚王妃略显慌乱的表情,缓缓道:“过去的事情,孩儿并不清楚。母妃,镇国府的小姐如今生死不明,又何必劳烦您动手?况且,她……”顿了顿,哑声道:“不过是一颗棋子。” “真的只是棋子?她镇国府小姐若是没有死……那她会不会……影响你?”楚王妃看了楚莲寒一眼,不放心的问道,她对楚莲寒不顾安危要去救人的事情,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够了!”楚莲寒打断楚王妃,缓缓道:“母妃放心,我既然是楚王府的小王爷,就一辈子都是。”楚莲寒握紧手掌,接着道:“即便是镇国府小姐侥幸没事,我也不会因为她而影响楚王府的安危。” “寒儿,若要母妃相信你,你可敢起誓?”楚王妃紧紧的盯着楚莲寒,缓缓道。 沉默良久,楚莲寒单膝跪下,冷然道: “我,楚莲寒起誓,绝不会为奚芷凝一个女子,而不顾镇国府的生死安危。否则……。” “否则,你永远求而不得。”楚王妃接着道。 楚莲寒咬牙,接着道:“否则,让我永远求而不得。”抬眼看了一眼窗外艳红色的落日余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落下悬崖瞬间,那张清丽的容颜。 她,对她而言,终究是落日余晖。 楚王府,楚小王爷的身份,注定了她即便是对她有意,也只能是如此结果。那样的悬崖,断无生还的理由。昨晚的伤痛过后,楚莲寒竟然觉得这样的结果也好。至少,她不会知道她算计于她,不知道她对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她以为她依然生死,所以她许下了誓言。然而,她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一语成谶。 起来吧,楚王妃露出了笑意。“既然你这样说,母妃就相信你。你也不要怨母妃如此,母妃也是为了楚王府。” “母妃既然相信我,那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处罚我的侍卫?”楚莲寒起声,冷声说道。 “以后不会了,今日也是因为外界传言……”楚王妃有些尴尬,低声道。 “是我事先安排了人,让人放出流言。楚王府小王爷受伤的事情,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如今,只是又多了一个太子宴请使得镇国府小姐坠崖。母妃,你说京城的天是不是要变了?”楚莲寒的眸光闪了闪,沉淀着黑色的光芒,让人有些捉摸不定。 看着这样的楚莲寒,楚王妃既是欣慰,又是心惊。似乎,一夜之间,楚莲寒也变了,变得更加冷酷,更加像楚王府独当一面的小王爷。一个女子的生死,使得她变化如此之大。楚王妃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也是一个母亲,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只是……无论楚老王爷对她如何,现在楚老王爷不再了,她不能让楚王府出事。当今皇上喜怒不定,楚王府又处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上,她即便是仗着公主的身份可以皇上周旋,可毕竟……当今皇上不是她同母的皇兄…… “京城会出事?”楚王妃一惊。 “不是京城会出事,是……”楚莲寒指了指远处的皇城,淡淡道。 “寒儿是说,有人想要皇位?”楚王妃脸色一变。 “皇上身体尚佳,岂容的有他人窥视皇位。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只要有皇上的一天,这天下就是皇上的天下。”楚莲寒看着远处皇城的方向,淡淡道。“楚王府想要有一立足之地……便不得不为自己打算了。” 东西南北风乍起,垂柳落日乱夕影, 几度欢意送离情,输赢一局谁能定 小剧场番外 (一) 剧情外,花和楚意外相遇。 楚:“你怎么能在芷凝面前抹黑我!?说我算计!太过分了。”冲上前,义愤填膺道。 花:“是吗?如果某些人不黑,怎么抹也黑不了吧。关键是果子是歪的,就不要想掰正了。”看了一眼楚,慢吞吞道。 楚:“……。你不要忘记了,算计的事情你也有份?!”调整情绪,再战。 花:“哦。你不说我还忘了。凝儿落下悬崖,是我救了她。就算了有错,也弥补了。可是……凝儿落悬崖的时候,你干了啥?晕倒?够菜的。”翻了个白眼给楚。 楚:“那是意外!芷凝和我感情深厚,都给了取了小名。”急中生智,转移话题。 花:“……”面色不佳,目露凶光。 楚:“无话可说了吧!”得意。 花:“凝儿也给我取了小名。”咬牙切齿。 楚:“那你说说看。”摇头不信。 花:“石头。”声音弱了半分。 楚:“好难听的名字。”捂肚子,狂笑。 花:“凝儿现在和我在世外桃源独处。你,没份。”狐狸般温柔的笑。 楚:吐血一公升。败走。 (二) 花花和凝凝的日常。 花:“凝儿,今天我好像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拉扯衣袖,卖萌。 凝:“是什么事情?”有不好预感。 花:“就是偶然遇到了楚……然后,一不小心,语言上伤害了她。”说的很委婉。 凝:“说重点。”无奈的表情。 花:“就是欺负了一下楚童鞋。”得意的眨眼。 凝:“……”很无语。 花:“不过,是楚童鞋也有错,她嘲笑我的小名不好听。”故意扭曲事实真相。 凝:“是这样吗?名字不是你自己同意的吗?还说了一堆漂亮的解释。”忍住笑。 花:“反正是楚童鞋先挑事。你看,她把我的领口都抓歪了。”(楚童鞋喊冤中) 凝:“以后不准惹事生非。”心软了。 花:“我就是看你不在,无聊嘛,然后就瞎逛。怎么知道会遇到楚童鞋。”委屈样。 凝:“你还有道理了?”假装生气。 花:“凝儿,别生气。你就罚我吧~~我错了。”主动认错,求取原谅。 凝:“知道错在哪里了吗?”努力板着脸。 花:“不该找战斗力比自己弱的人用语言进行攻击。”很认真的模样。 凝:“啊?!”被话噎着了,呆了呆。 花:“我都知道错了。你就罚我亲你一口吧~~”扑上前,抱住。 凝:“……”无言以对。 (三) 楚:抗议,作者大人后妈。强烈要求加戏。 作者:好困。听不到……洗洗睡吧…… 群众:偏心眼没得治了~~~~ 第125章 相思无端最愁人,情到深处不自许。 落日亭,山谷。 鸟语花香,阳光明媚,山洞里难得的一片温馨祥和。 奚芷凝要为她配置药丸,花蓉钰念念不舍的放开了怀中的温香软玉,她捡起身边从奚芷凝身上落下的几片不知名的花瓣,拿在手中把玩。她的手及其的美,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又随意自然,正因为这样的没有意义的动作,反而更显得赏心悦目。 奚芷凝回眸就看见了这样的花蓉钰,即便是身着满是被山石划破痕迹的衣衫,她依旧是那样的亮眼。 见奚芷凝回头看向她,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奚芷凝忙碌她便给了她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 奚芷凝忙垂下头,避开花蓉钰灼热的目光,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却中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暧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里的草药有限,我能找到的只有这些了。不过你的伤势很重,又有些发热,若果这药服用下去后能退热还好,若是不能,恐怕就麻烦了。”奚芷凝走到花蓉钰身边,将药丸递给花蓉钰,面露忧色道。 花蓉钰看了一眼长相极差,撒发着难闻草药味的药丸,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发呆。 “不是我不想去掉药丸中的难闻的味道,可是中和这种草药的另外一味草药没有找到,只能将就了。没有药丸没有工具,所以样子也……丑了点。”奚芷凝其实也很介意药丸的样子,可是手中没有工具,条件又有限,她只能想办法将草药的功效发挥出来,其他的真心顾忌不上。不过,解释完后,她的脸蛋还是有些微微泛红,羞的。 “已经很好了。我是太惊讶了,这么简陋的条件,你还能做出药丸来,并没有嫌弃的意思。”说完,花蓉钰直接接过药丸,一口吞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见花蓉钰并没有嫌弃,奚芷凝也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还真担心花蓉钰会拒绝服用。她记得,小时候的袁蓉钰可是不爱吃苦的药丸。她如今给她的药丸,可不是一般的难闻和苦啊。 第131章 “这是我上山之前买的桂花糕,还剩下两块没吃,你如今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将就这个吧。”奚芷凝从袖口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好东西塞到花蓉钰的手中,这是昨晚落悬崖前让木芍买的桂花糕,她那时候并不饿,所以吃了一小块,就收了起来。 “那你呢?你昨夜也什么都没吃吧,东西给我吃了,你怎么办?”花蓉钰低头看着手中包得整齐的油纸,眼眸闪动,忽然问道。 “这桂花糕要新鲜的才好吃,这不是在落悬崖的时候放身上又压坏了吗?我不爱吃这种,就委屈你将就了。至于我,外面走不了多远,绕过一片小树林不是有一个天然湖泊吗?我去外面的湖泊里看看,看能不能抓几条鱼。”奚芷凝尴尬的解释道。她不是不爱吃桂花糕,相反,她特别喜欢吃桂花糕这样的小糕点,不过,花蓉钰的身体还发热,昨夜又受了重伤,若再不吃点东西,那身体肯定支持不住。 “我现在就去湖边看看,你先吃着吧。你身体恢复了,我们才能出山谷。”奚芷凝又接着道。说完,她似乎怕花蓉钰再追问她似的,忙出了山洞。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花蓉钰心中泛起复杂的滋味,她温雅的眸子里渐渐漫起春水。良久,她苦笑一声,低声道:“凝儿,你这样,会让我回更加后悔当日那般对你,也又更加的害怕你的存在……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奚芷凝并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喃喃低语,她如今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看着一池塘的水发愁。 她是学了很多的东西,可是那些东西都是大家小姐学的宫廷礼仪和谋略,怎么都和抓鱼不相干。如今因为服用了师傅给的红木藤药丸,她内力全失去,连暗器都发不出,她哪里能抓到鱼儿? “好饿。怎么才能抓到鱼呢?”奚芷凝低头看着在水中游得畅快的鱼儿眉头紧蹙。 山洞中。 花蓉钰很仔细小心的一口一口的吃着桂花糕。她不爱吃苦的药,从小都不爱,更别提奚芷凝刚刚给她的那颗味道出奇的难闻的药丸。若不是知道奚芷凝说的都是事实,她又急需要疗伤恢复内力,她是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那药丸。 那药丸的味道如她所想,不是一般的难吃和苦涩。若不是自制力强,她真的想当场吐出来。现在吃着奚芷凝给她的桂花糕,桂花糕甜甜糯糯的口感,让她之前唇齿之间的苦涩药味一点点的淡去,似乎连心底也变得有一丝丝的甜蜜起来。 两块小桂花糕很快便吃光。兴许是服用了药,又吃了些东西,身体里那恼人的热度好像下去了几分,人也多了几分精神。抬头,看看天边的太阳,奚芷凝离开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却迟迟没有回来。 隐约有些不安,花蓉钰也顾不得身体并没有恢复多少,直接出了山洞。 陌生的地方,很可能有未知的风险。在山上学艺是花蓉钰太了解深山无人地方的可怕,她离开山洞,朝着奚芷凝说的湖泊的方向走去。小树林不大,不消片刻她就看到了一大片闪烁着波光的湖泊。 四处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当她瞧见在湖边的那抹清淡的影子,正手握着一根肖尖树杈,聚精会神的对着池塘中的鱼儿。花蓉钰不自觉的送了一口气。她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在来的一路上,她一直绷紧着神经,生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既然看到了人,那就没事。 “凝儿……”花蓉钰出声叫道。 可是,很多的是事情偏偏凑巧。花蓉钰不叫奚芷凝还好,她这一出声,却惊着了正在捕鱼的奚芷凝。为了捕鱼,奚芷凝站在湖水旁一块大石头上,这石头比湖水的最边缘更凸出一大截,这样距离那些在湖水中央游动的鱼儿更近。这个本是个不错的捕鱼位置,只是奚芷凝实在是不会捕鱼,虽然她想出的办法不错,可究竟是经验不足,几次让鱼从她手中溜走。鱼儿有了警惕,就不好抓了。她为了抓道鱼,身体便越来越向前倾斜,加之她过于专注,根本没有发现花蓉钰的到来。此刻突然受到惊吓,她猛然回头,身体平衡失调,脚下站立不稳,直接朝着湖水中跌落。 “啊!”奚芷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喊声,便落入了湖水之中。 花蓉钰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住了,她愣了愣。 “我……不会水。”奚芷凝在水中艰难的扑腾,勉强吐出几个字来。 花蓉钰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她距离奚芷凝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关键是这是一片树林后的湖泊,此地无人烟,根本就没有路可寻。奚芷凝偏偏选了一个湖泊最边缘的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四周是山石,除非从山石的缝隙处绕过,否则根本去不了奚芷凝落水的地方。更要命的是,这山石缝隙长满了杂草藤蔓和一些带刺的植物,她要过去还得费些时间。 “你别慌,放松身体,我马上过来!”花蓉钰朝着奚芷凝道,一边说,她一边抽出了随身的软剑。 运气内力,足下一点,她朝着奚芷凝方向飞快的掠去,只见她的剑尖过处,靠近山石附近的藤蔓植物纷纷碎裂落地。当然也有剩下为数不多的蔓藤尖刺还坚强的缠绕着石头,花蓉钰也顾不得那些,身形一侧,从缝隙中间飞跃过去,只听得几声衣衫划破的声音,她的人影已经越过缝隙,直奔奚芷凝落水的岩石上。 噗通。 又一声落水声。 花蓉钰跳下了水中,直接朝着奚芷凝的方向游过去。 奚芷凝全凭借着最后的力气在水中扑腾,见到花蓉钰朝着她过来,她心中一放松,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缓缓沉入水中,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花蓉钰见状,身吸了一口气,一头扎入水中。 模糊中,奚芷凝感觉有人托起了她的腰,她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身边可以抓住的物体,慌乱之中她紧紧地抓住了花蓉钰的手腕,不肯放手。她当然想不到她的这一抓竟然让花蓉钰的身体往下猛然一沉。 花蓉钰知道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可是若奚芷凝不放开她,她两人就要一起葬身在这一片湖水之中了。 生死之间,花蓉钰问自己,她是否要直接用内力震晕奚芷凝,可是若是如此,她绝对没有足够的气息再抓住身体下沉的奚芷凝。那样一来,奚芷凝必死无疑。 生,还是死? 答案或许连花蓉钰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还有大仇未报,还有……很多很多的生存在这个世间的理由。 然而,若干的理由,却让她放不开眼前的人。 罢了,这是否就是命? 紧紧拥着眼前的人儿,她将口中的气息传了过去。若是奚芷凝能恢复意识,那她们还可能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能,那这一片湖水就是她们最后的归宿。 陷入黑暗之中的奚芷凝感觉她的唇齿间被撬开,一口气息送了过来,心口处的窒息感瞬间减轻,眼底的黑色渐渐退去,她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映入她眼底的便是花蓉钰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孔。 似乎察觉到她恢复意识,花蓉钰怕她害怕挣扎,她轻轻的捏了捏被奚芷凝抓住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 奚芷凝虽然不会水,但也知道在水中若要人相救,最好就是不要挣扎,否则很容易两人都可能溺水。眼前的情形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在无意识中抓住了花蓉钰,导致两人都朝着湖水中下沉。她轻轻的放开花蓉钰的手,将身体交给花蓉钰,眨眨眼,示意她知道了。 水中的时间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暂。 全然放松的信任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奚芷凝此刻懂了,花蓉钰也懂了。 无需要言语,无需要刻意的行为,一个眼神,一个回眸,便懂得彼此。 清风阵阵,碧水悠悠,水面倒影着枝条的影子,天边的阳光正好,金色的光芒落在水面上,宛若给湖水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 信任,并不难。 只要你在身边,只要是你。 是你,便好。 乱石几许青峰碧,好花时节香开遍。 相思无端最愁人,情到深处不自许。 第126章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水面冒出一圈又一圈的水纹,片刻时候,水中露出了两个人影来。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久违的空气,两人都是长长的叹息一声。 “好了,很快就可以到岸边了。你放松身体,用手轻轻划水。”花蓉钰托着奚芷凝的腰,缓缓朝着岸边游去。 “嗯。”奚芷凝点头,她将身体放松交给花蓉钰,一边按照她说的方法轻轻划水。 不多时,两人总算是靠近了岸边。找了一个可以抓住的蔓藤,两人松了一口气。花蓉钰一手撑在岸边,运气内力,很快便从水中跃起回到岸边。然后,她转身过来一手抓住奚芷凝的手腕,内力送出,轻轻一拽,也将她从水中拽到了岸边。 双脚落地,再度感受阳光温暖的照耀在身上的温暖,恍如隔世。 第132章 两人身上都湿透了,虽说是转眼就是夏日,可山谷之中温度毕竟是较为低的,即便是有阳光照耀,被山谷中的风一吹,还是能感到透过的凉意。 “谢谢你又救了我。”奚芷凝垂眸,轻声道。她不着痕迹的拍拍身上沾染上的杂草,脱离开花蓉钰的怀抱。上岸的时候,花蓉钰抓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拽到她的怀中。两人具是湿透了,虽说隔着博博的衣衫,可她还是能感受到衣衫下花蓉钰肌肤的温度。 花蓉钰凝望着奚芷凝,她的眸光落到湿透的衣衫上,湿透的衣衫将她完美的曲线勾勒出来,清风吹起她的青丝,素色的软烟罗随风摇摆,绿草山林之间,她清淡的宛若不着尘埃的仙子,又娇媚的像似芙蓉初开。 花蓉钰看着她,眸光渐渐深沉,清淡的眸子染上了一层黑色。 在花蓉钰的注视下,奚芷凝的脸像似火在烧似的。她尴尬的咳嗽一声,道:“你发什么呆?” 说完之后,奚芷凝又愣了愣。想想她刚刚说的话,似乎带着一股娇嗔。她什么时候开始,对她说话如此的亲密?她想再说点什么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话道了唇边,最后却化成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正她奚芷凝懊恼的时候,她忽然被再度拉进到花蓉钰的怀中。唇,被吻住。她一惊,睁大眼眸,便看到花蓉钰那张魅惑的脸孔。 心砰砰的跳动起来,她似乎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热度,四周是蓝天白云,青山葱翠,怪石嶙峋,她猛的闭上眼睛,整张小脸像似被火烧一般。 吻,由浅入深,带着莫名的炙热,像似要将人吞噬。 花蓉钰紧紧搂着眼前的人儿,她像是不知嗜足一般,缠绕她的唇瓣,不肯离开。 奚芷凝抓住花蓉钰衣衫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道,她像是溺水的人,沉溺在这一片炙热的海洋之中,无法自拔。她的呼吸急促,身体渐渐软在了她的怀中。理智魂飞天外,除了这让人燃烧的炽热,再无其他。 良久,花蓉钰念念不舍的放开了她。 “为什么偏偏是你?”花蓉钰轻轻叹息一声。 奚芷凝抬头看向花蓉钰,她看到她的一双眸子宛若潭水般漆黑,她的心中一悸,心口像是被揪住一般。 “我……”奚芷凝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有时候正的想说的时候,你又偏偏发现无话可说。她若不是她,那花蓉钰又为何是花蓉钰? 宿命的缠绕,本不由人。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 奚芷凝抿唇不言,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此时阳光正好,日色正浓。暖暖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她能感受到些微的温暖,一如眼前揽住她腰肢的手,隔着衣物,她也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她对她是认真的,此时此刻她知道。可是……出了这山谷呢? 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她和她之间有太多的不确定的东西。感情,真的适合她们吗?她给得起感情这种奢侈的物吗? 或许是她眼中的疑惑,也或许是她此刻眼底的清冷,花蓉钰身体里的炙热缓缓退去,剩下的是无比的寒凉。 她们都太理智了。她的犹豫,她何尝不懂? “这山谷里阳光的温度不高,待在此处容易风寒,我们先找个背风处,运用内力将衣衫的湿气去掉。”花蓉钰看了一眼天边的太阳,唇瓣抿成一条线,缓缓道。她此刻又恢复了以往奚芷凝见惯的模样,清冷自制。 “嗯。”奚芷凝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沿着湖泊旁有不少的山石,她们很快找到一个被几块大石头环绕处,绕过前面的一块石头,走进去,果然山风便被遮挡住了。 “先运功将衣服烘干,不然真的受了寒就不好办了。这边比较干燥,你就在那边吧。”花蓉钰指了指岩石左侧的一个位置,而她自己则向右侧一边走去,找了一处干燥的地面,席地而坐。 “怎么了?”花蓉钰发现发呆的奚芷凝,眉头微蹙。 “没……没什么。”奚芷凝看了花蓉钰一眼,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说明她如今内力全失的情况。她若不是没有了内力,又何苦为了几条鱼绞尽脑汁,还落了水。 奚芷凝虽然说这没事,可是她的脚步却没有动。花蓉钰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 “过来。”花蓉钰衣袖一拂,她身边的一块地面瞬间被清理干净,她的目光看向奚芷凝,对她温和道:“你过我这边来运功。” “我去外面晒晒太阳就行了。”奚芷凝不自己的声音弱了几分,她也不懂,为何她突然有些理亏的感觉。 “你过来。”花蓉钰开口,声音温润,听不出任何意味。 奚芷凝的依然站着不动,“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最近无法动用内力。”奚芷凝的面色沉静,声音很轻,如云如烟。 花蓉钰站起来,走到奚芷凝身前。在奚芷凝没有察觉到她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她的手腕被花蓉钰握住。 花蓉钰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过了片刻,她开口询问道:“是不是如果我没有察觉,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你又服用了红木藤?” “我……。”奚芷凝看了花蓉钰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好。很好。”花蓉钰的语气清冷,带着压抑的怒气。“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 “不是……”奚芷凝知道花蓉钰误会了她,她只是……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去承受,去解决问题,从来没有想要过信赖和依靠别人。这一路走来,她经历了太多,让她养成了任何事情都自己扛过去。 “那是什么?”花蓉钰那双清泉般的眸子沉侵着浓浓的黑色,配上她如今惨白虚弱的容颜,让人莫名的心痛。 “我只是太长太长的时间习惯一个人了……”奚芷凝抬起头来,声音浅浅淡淡,却让扣住奚芷凝手腕的花蓉钰有手微微颤。 “凝儿,是我错怪你了。你习惯了一个人,我又何尝不是?”花蓉钰忽然叹息一声。 花蓉钰手轻轻一拽,将奚芷凝拉入怀中,她的唇贴近她的耳畔,一只手揽在她的腰上,柔声道:“以后,你可以试着让我帮你分担。你可以多笑笑,不用一直绷紧着自己。这片天地里,只有你我,没有其他阴谋。” 奚芷凝被紧紧揽在怀中,她的耳畔清晰的听到花蓉钰传递给她的信息,不是狂热,也不是怒气,而是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温馨和温暖。 “嗯。”奚芷凝轻轻点头,此刻,或许说任何的话都是多余的。 花蓉钰的吻像似铺天盖地一般,将她缠绕,奚芷凝被她拥在怀中,只感觉整个人像似漂浮在云端,又像似是挣扎在无边的大海之中。 良久,花蓉钰放开了奚芷凝。 “我突然想起一首诗……”花蓉钰看着奚芷凝羞红的脸蛋,声音极其低地说道。 “是什么?”奚芷凝一怔,她抬眸问道。 花蓉钰沉默不言,忽然闭上了眼睛。 奚芷凝不解,她想说些什么,花蓉钰已经睁开了眼睛,她黑色的眸光落在奚芷凝身上,与她对视片刻后,声音微哑:“你想知道吗?” “我……”奚芷凝的心猛然一颤,她的心像似被突然拧在了半空中,就那样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让人心里焦虑又期待。 花蓉钰轻轻牵起奚芷凝的手,奚芷凝的手不同于花蓉钰那般完美,她的手的骨节过于硬,看上去失去了几分柔美之感。花蓉钰的手摩挲着她手指的指节,像似犹豫着什么,有像似在下定某种决心。 奚芷凝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恐慌,这种恐慌像似溺水一般将她压抑得喘息不过气来。“你,别说了。”奚芷凝不知道为何她有些害怕,害怕这样沉默着的花蓉钰。是她的眼神太过于认真,还是太过于深情? 花蓉钰缓缓放开奚芷凝的手,身子微微转身,别开眼,嘲讽的一笑,抬头看向远处的蓝天白云。此刻的花蓉钰黑色眼眸里透着一种认真又深邃的旋涡,只听得她是声音低沉温润,那一字一句就那样落在了奚芷凝的心头,扎了根。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花蓉钰的声音清浅,却字字清晰。 奚芷凝怔住了,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抬头望着远处山林的花蓉钰,她的心在瞬间乱了起来,她的脸上没有泪痕,心底却像是被剥开了一道口,而那道口的缝隙处,是一个人,一个名字叫花蓉钰的人。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奚芷凝的眼前微湿。 “花蓉钰,你,非得如此逼迫我吗?”奚芷凝忽然崩溃,她抓起花蓉钰的衣袖,想要质问她,然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她,便再一次被揽入了熟悉的怀中。 花蓉钰将她压在怀中,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落下,更深的吻住了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抵死缠绵的味道。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第133章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第127章 杳杳心事长恨空。 蓝天,白云,似乎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又似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正午的阳光透过枝桠洒落下朦胧的光影,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和虚无。风儿轻轻柔柔,掀起地上的落叶,拂过薄如蝉翼的衣衫,卷起片片花瓣飞舞,时间像似凝固在了此刻。 除了身体不断攀升的炙热的温度,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两人。 花蓉钰的吻缠绵悱恻,又带着淡淡的忧伤,恍若是天边的云朵,她那双黝黑的眸子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腾起水墨般的黑色,似云又似雾,让人捉摸不清。她的面容一如往昔的清冷,可仔细看,便能看到那清冷外表下压抑着的不可名状的热度,冰与火,更让此刻的她多了一分往日没有的吸引力。 她比奚芷凝更加理智,可越是这样,她越懂得如今的她放任感情的付出,是在做着多危险的事情。 为一个人,不顾一切,为一个人,牵动心魂,为一个人,变得不像是自己。 如果可以,她想用最锋利的利刃斩断所有。然而,心不由己。 她的手更用力的搂住怀中的人儿,火热的肌肤像是想要将怀中的人融化。 怎么挣扎都放不下,怎么挣扎都忘不了,怎么挣扎都……不够。 想要靠近,再靠近。 奚芷凝怔怔的望着眼前放大的脸孔,脑海中回想着的是刚刚花蓉钰的那一番话。 仿佛感受到花蓉钰的心情,她的身躯微微战栗,她的手在无意识之中用力握紧了花蓉钰的肩,修长的指尖像是想要凭空抓住什么一般,挣扎着。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如果说这是一句承诺,那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意义就太深重了。 她害怕放任感情,害怕被花蓉钰牵动着,可是…… 眼前的人仿若有一种魔力,她逃避也好,她心死也罢,她总是能找到她心底最薄弱的地方,然后渐渐将她隐藏起来的心缓慢地,又不容拒绝的吞噬掉,霸道的,又温柔似水。 明明是简单的拥吻,却有一种绝望的气息。 今夕何夕?君可知否? 在这片仿若事外桃源的天地之间,她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若花蓉钰注定是她命中的一道劫数,那她便认命。只因为,这个人,是她。 牵动她的,花蓉钰。 奚芷凝的手放松了力道,她整个人像似溺水般的靠在花蓉钰的怀中,整个人的眼底,心底,鼻息间全是一个人的味道,蚀骨的不容拒绝的,全是花蓉钰。 感受到怀中人从挣扎到放松,花蓉钰的眸子更加幽深,她的手一紧,更用力的揽住了怀中的人,而她的另一只手,则缓慢的探出,从奚芷凝的腰肢轻柔的上移到她的肩膀,而后又从肩膀落到她的衣袖口,肌肤碰触,奚芷凝的娇躯不受控制的发出轻微的呢喃,她几乎能感受到那花蓉钰掌心烫人的热度。 “嗯,不,不要……”奚芷凝一贯清冷的的眸子此刻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霞,明明是拒绝的声音,却又像是更深的邀请。 理智,似乎越来越远,奚芷凝想要让自己更加清醒,却发现她越是挣扎,越是沉沦。 花蓉钰嘴角勾起,眼底闪过一起笑意,她喜欢这样的奚芷凝。她的眼底,奚芷凝的容颜娇艳欲滴,脸颊泛着浅淡的红晕,比芙蓉花开更加娇艳,而那双黝黑的眸子却朦胧似水,比那山上的白雪更加清冷,两种完全不同的景致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更是致命的诱惑。 她的眼神一窒,手更深的从奚芷凝的手腕处像上探,想要将眼前人儿眼底的那最后一抹清冷彻底的抹杀掉。 “嗯,你……”奚芷凝想拒绝那双更深探入的指尖,可发出的声音却柔软到近乎呢喃,声音断断续续,几近不能成音。 花蓉钰轻轻一笑,她的唇放开了那娇艳欲滴的红唇,缓缓沿着她的锁骨游移到她的耳垂,轻轻一咬,沙哑的声音魅惑道:“凝儿,喜欢吗?” 恍惚中,奚芷凝一愣,抬起迷蒙似水的双眸,幽幽的望着她。 以往的花蓉钰总让她看不透,捉摸不清,仿佛隔了一重重的山,而花蓉钰则在那山顶的最高之处被云雾缭绕,看不真切。但,如今,她清晰的看到了花蓉钰面容上的每一根表情,她还是那样笑着,仿若天地之间没有什么她可以看在眼底的,只是……那双魅惑人心的眸子,如今却让她看到了认真和情动,她的眼底眉梢都带着宠溺的温柔,像似那天边的一片云朵,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奚芷凝的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耳畔回荡的是花蓉钰低沉沙哑的声音。 清雅如莲花的气息包裹奚芷凝,让她整个人身子发软,她有些恼怒的看向花蓉钰,咬唇道:“你!” “叫我的名字,凝儿……嗯?” “……”虚弱的挣扎。 “叫我,凝儿……,”更深的气息涌入奚芷凝的耳畔,夹杂轻声的花蓉钰呢喃。 “石头……”奚芷凝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她的声音轻轻浅浅,似骄似嗔,却像是一丝清泉注入了花蓉钰的心底,她的手更紧的揽住了她的腰肢,指尖的热度透过衣衫,丝丝情意缠绕缭绕。 太阳似乎羞红了脸蛋,悄悄的躲进了云层之中,枝丫迎风摇摆,一切都是那样的祥和和宁静。 奚芷凝慌乱的心忽然安定下来,若是这样被一个人宠溺着,也是一种幸福。她需要这样一双手紧紧的握紧她,这些年她一直生活在伪装和疲惫之中,不敢怯懦,不敢放松警惕,不敢放任情感的付出…… 忽然,轻微的声响从奚芷凝脚边传来,她微微一愣,从花蓉钰的怀中挣脱出来。低下头来,她看到一块褐色的令牌落在她的脚边。这个令牌,正是当初在花府的时候,楚莲寒给她的,让她若是有事便持有这令牌去王府。原来,她是把令牌放在她的腰间,刚刚花蓉钰用力揽着她的腰,不经意间或许正好碰到了这个令牌,便落了下来。 她正想捡起来,却被花蓉钰先一步弯下腰将令牌取到了手中。 “寒?”花蓉钰的眉头微皱,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奚芷凝看向花蓉钰,发现花蓉钰此刻虽然是笑着,可是她的眼神太过于清澈,清晰到她看不清她眼底沉侵的颜色,她的心莫名的一紧。 “想不到楚小王爷对你还真不错,竟然来楚王府调动亲卫的令牌都送你了。”花蓉钰眼眸中暗色涌动,声音微哑。 “这是……可以调动亲卫的令牌?”奚芷凝想要解释,可是,想到楚莲寒对给她令牌的当初的情况,她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当初楚莲寒只说拿令牌可以去楚王府不受阻拦,她怎么都想不到这居然是可以调动亲卫的令牌。若是知道,她当初怎么都不会收下。 “呵。”花蓉钰嘴角牵动,她的眸子落在奚芷凝欲言又止的表情上,阴霾的眸子更深了几分。拿起令牌,拉起奚芷凝的手将令牌放到奚芷凝的手心之中,,淡淡道:“你可收拾好,这东西可不是容易得到的。” 奚芷凝握着令牌,只觉这令牌无比沉重,虽说她当初接受这令牌并无不妥,可是在之后的相处之中,她也隐约感到了楚莲寒对她的不同,只是她不愿去多想,此刻花蓉钰指出令牌的用处,她想解释却无从说起,最后只得换成幽幽一声叹息。 “嗯。”奚芷凝将令牌收起,心中打定主意若能出了山谷,她下次一定将令牌还给楚莲寒,毕竟之前不知道令牌的重要,如今知道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收下。 花蓉钰将奚芷凝深思又郑重的收好令牌的表情看在眼底,清泉般的眸子笼上一层浓浓的黑色。 一时间,时间静默的可怕。 奚芷凝不言,花蓉钰也不再开口。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见花蓉钰沉默不语,如玉般的容颜苍白,黝黑的眸子似一汪深谭,奚芷凝觉得心又像被人拧起,她张口不及细想,道:“如果出山谷,这令牌……”她想说若出谷,她会将令牌归还给楚莲寒,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花蓉钰打断。 “这令牌是给你的,你如何处理,不需要告诉我。”花蓉钰冷冷道,退后半步,有意无意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奚芷凝被花蓉钰冷冷的打断,心中气恼,她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剩下的话无论如何她也说不下去了。 奚芷凝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将前因后果说清道明,末了,她只是幽幽叹息一声道:“这里,我们说好的,不提这些。” “好。”花蓉钰牵动嘴角,眸子落在奚芷凝的脸上,将她的声音温润清淡,却有带着疏离。 千言万语,无法诉说。 气氛又再陷入了僵局之中,两人都不再言语。 斜云碧草初见,落霞未曾与逢。罗衫玉钗笑东风。峨眉装点翠,粉腮醉桃红。 第134章 谁知春光逝远,流水终是难同。杳杳心事长恨空。对面不可言,幽怨不胜中。 第128章 浅浅东风山花漫,点点轻愁飞如初。 山谷的天气多变,两人沉默之间,天空中的阳光被几朵厚重的云彩遮挡,缺少了温暖的阳光,山谷中的风吹过,阵阵带着寒凉的气息便涌了上来。 感受到寒凉,奚芷凝身体打了个冷噤,她一早忙着采药,又不慎落入湖中,此刻腹中空空,内伤未愈,加之武功因食用红木藤的催发导致无法运转内力,山谷的风吹过,她竟然无法抵抗其中的寒意,只觉得身体像是要被寒意刺入骨髓,牙齿都有些轻轻发颤。 她本该告诉花蓉钰她此刻身体的不适,可她一想到花蓉钰身体散发的疏离感,她便咬金牙,生生的将呼喊她的愿望压抑下来。 她不看花蓉钰,转身朝着河边的方向走去。即便是再如何不适,她也不要在这可恶的花蓉钰面前示弱。 “你要去哪里?”花蓉钰身形一闪,挡住了奚芷凝的去路。本是应该担心的话语,此刻说出却带着几分冰冷。 “不用你管。”奚芷凝心中气恼,瞪了花蓉钰一眼,手一挥,便要推开她。 “哪里都不准去。”花蓉钰眉头一皱,她手一抬,便点了奚芷凝的穴道。或许,应该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两人之间的沉默压抑的氛围,然而花蓉钰并不喜解释,而奚芷凝又被花蓉钰的态度气恼,两人别扭之下,都选择了极端的处理方式。 “你要干什么?”奚芷凝身体不适,又被花蓉钰误解,心中又气又恼,委屈的微微红了眼。 花蓉钰看到奚芷凝委屈的表情微微一怔,片刻后她的神态恢复正常,然而她心中的怒气在看到奚芷凝委屈的表情后,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的燃烧起来。心中不由得想起她见到的奚芷凝和楚莲寒两人之间相处的融洽氛围,她和她在一起,就那么委屈吗? 她的心隐约的疼痛起来,苦涩的一笑后,她刻意忽视心底的疼痛,让自己对她像对平常人一般的淡漠。 “你说呢?”花蓉钰勾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笑容中带着她特有的魅惑,她的手佛过奚芷凝的脸颊,缓慢的落在了她上衣胸口的衣扣上。 奚芷凝不知道花蓉钰究竟想要干什么,花蓉钰眼眸中黑色的旋涡中隐含的怒气让她害怕。她的心猛的一颤,声音中透着紧张,“花蓉钰,我们说好在这里要相互帮助的。” “你不是该叫我石头吗?”花蓉钰的手一顿,她轻轻掀了一下眼帘,眼眸深沉,缓缓道。 奚芷凝垂眸,心底一痛,连同的身体的血液似乎都微微泛着疼痛。她何尝听不出了花蓉钰的言外之意,她是在说及既然她将花蓉钰和石头分开,那此刻的她,若要合作,那便只能是石头,而不是花蓉钰。 “石头,请你解开我的穴道。我现在很难受,需要处理身上的湿透的衣衫。”奚芷凝深吸一口气,缓缓放软了语气。 花蓉钰嘲弄的笑了笑,淡淡道:“石头?”明明应该是很亲昵的称呼,此刻却显得疏离。她看了一眼奚芷凝,低头随手拍开奚芷凝的穴道,不再看她一眼,走到一边的一个石头旁,道:“我在这里运功烘干衣服,你想必也不想同我一旁,你就在这边烘干衣服吧。” 花蓉钰此刻的淡漠,让奚芷凝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初见时的她。琢磨不定表情,带着浅淡的笑容。看到这样的花蓉钰,奚芷凝的心莫名的难受。尤其是想到前一刻花蓉钰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的心就软了几分。 “对不起,刚刚是我的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若果是出了山谷,我会把令牌还给楚莲寒的。”奚芷凝走到花蓉钰身边,轻轻拉拉她的衣袖,轻声道。 春末夏初的天气,最是多变。原本晴朗的天,被几朵云朵遮住了阳光,阴沉了下来。加之天气阴沉下来,清冷的空气涌入,奚芷凝本就身体难受,此刻被风一吹,身体一寒,说话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那是你的事。”花蓉钰拧起的眉梢轻轻散开,语气依旧不冷不热,可终究是没可以甩开奚芷凝拉着她衣袖的手。 “你在那块青石后的空地上坐下,这里风小,我运功为你烘干衣衫。”花蓉钰转过身来,指了指她身侧不远处的青石,声音虽然依旧淡淡,可是说出的话,却是不同: 奚芷凝顺着花蓉钰指向的方向看了看,这青石比一般的人的个头还高几分,又靠在山坳里,确实是个避风的好地方。 奚芷凝看了花蓉钰一眼,她叹息一声,心中的气恼也渐渐消散开来,既然关心她,又何苦不听完她的话便打断她。 “嗯。”奚芷凝点头,朝着青石的方向走去,依言坐下。 见奚芷凝按照她说的坐下,花蓉钰也不多言,在她身后盘膝坐下,声音清润若雪,带着清淡的冷,“你凝神放松身体,让我的内力顺你的经脉运行便可。” 片刻后,两人湿透的衣衫总算是干了。 “谢谢你。……石头。”奚芷凝本不想加后面的那两个字,不过想到刚刚花蓉钰之前刻意提出在这山谷之中,两人相处的模式只能是如此,她就决定以后在这山谷之中,她就将她当做对她承诺“山无陵,……乃敢与君绝。”的石头。 如果这是一场华丽的美梦,那就让她在这一刻不再去思考,去谋算。她是凝儿,她是石头。这里,是她们的天地。 奚芷凝站起身来,却一阵头晕,若非身后的花蓉钰及时扶着她,她多半会摔倒。 “抱歉……我……饿了。”奚芷凝还来不及说完话,就听得胃里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她的脸瞬间一阵红一阵白。 感受到奚芷凝的软化,花蓉钰也不再板着脸,她看着奚芷凝虚弱的脸蛋,心中也是有些歉疚,昨夜里奚芷凝将药丸都给她了,也没有为自己疗伤,今日又一早去采药,还将食物让给她,她牵起奚芷凝低声手,柔声道:“凝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抓鱼。” 被突然抓住手,奚芷凝脸色一红,她有点不适应花蓉钰的转变,不过心情却莫名的好了很多。“你会抓鱼?”奚芷凝轻哼一声,甩开花蓉钰的手,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当然会。”花蓉钰从怀中取出一个碧色的竹哨子,递给奚芷凝,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你在休息片刻,我就去抓鱼来。如果你担心我,就吹这个哨子,我就会很快回来。” 接过竹哨子,奚芷凝有些好奇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这里还有一个。早些时候,你去采药,我看到洞口旁有一株竹子,就顺带做了两个口哨,你一个,我一个。方便传讯。这里我们都不熟悉,本想如果遇到危险,可以相互传递消息。那想到还没有给你,你就掉湖里了。”花蓉钰笑道,说着从怀中又取出一只竹口哨,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手中的这只的竹子有淡淡的黄色的纹路,要好看几分。 “正好看到有这种颜色的竹子,算你运气不错。”似乎知道此刻奚芷凝心中所想,花蓉钰笑容妖娆华丽,她也是一眼就喜欢那竹子的花纹,所以看到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将它做成竹口哨送给奚芷凝。 “石头,我……我饿了。”奚芷凝心酸酸的,她想说她或许不值得花蓉钰这样对待,想说这里只是她们的一个短暂的梦境。然而,最后的话,说出口,却变了样。 “我就去抓鱼。你等我。”花蓉钰看着她,眼眸如墨般黑,聪颖如她,她何尝看不出来奚芷凝想要说的话,她又何尝不知道她们如今的处境下,或许只是一个梦境。只是,她也如同奚芷凝一般,不愿意说破,既然是梦,那就做一场美梦又有何不可。 “我很快会胡来。不过,凝儿,你以后,在这里,不许再提起那个楚什么的!”花蓉钰霸道的说道。 “楚什么的”奚芷凝挑眉,故意道。不气一下花蓉钰,她觉得刚刚她就白生气了。 然而,奚芷凝的话才说出口,她的红唇便花蓉钰吻住,所有的话语便消失在了这缠绵的一吻中。 片刻,花蓉钰放开奚芷凝,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淡淡道:“如果你再提起,我就这样惩罚你。” “你!想的美!”奚芷凝微愣之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推开花蓉钰。 花蓉钰也不气恼,笑道:“我走了,等我回来。” 说完,她也不多待,运起轻功,朝着湖边而去。 奚芷凝看着花蓉钰远去的背影,心中的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可还是忍不住担心,朝着她的背影道:“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好。”花蓉钰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明明两人之前还在闹别扭,恨不得不想再见彼此。可是这片刻间,当其中一人离开,那种突如其来的冷清让人忍不住心里一凉。 是习惯了两个人吗? 第135章 习惯不再是一个人,习惯有人陪伴,习惯有你吗? 奚芷凝垂下眸子,看着手中的竹口哨,若有所思。 浅浅东风山花漫,点点轻愁飞如初。 梦回几许洒清泪,只在故人伤情处。 第129章 徒困于方寸之间,旧事如梦。 时间,在等待的时候总是变得缓慢。尤其是,你越是期盼,越是觉得难以忍受。 奚芷凝再次张望那条通往湖边的小道,心中等待的心情渐渐地变成了不安。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在这无人的荒谷之中? 拿起手中的口哨,又放下。她犹豫着,是不是她该吹响竹口哨?如果花蓉钰没事,她会怎样想?以为她出事了? 阳光躲进云层,阴沉下来的天气透着薄凉,奚芷凝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最后她低头,看着脚底的泥土,为自己复杂矛盾心情长长叹息。 什么时候,她也会为了如此事情犹豫不决? 她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小心的收藏好口哨,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眉梢微沉,她朝着小道走去。 等待,不是她想要的。与其犹豫不决,不如按照心意去做。既然说了在这无人的山谷里,她们用不同的身份相处,她又何必思索太多? “凝儿,你怎么来了?” 才走出不远,奚芷凝就看到了用蔓藤串着鱼的花蓉钰从不远处而来。花蓉钰的脸色不是很好,有些泛白,但是神情却是欢愉的。 “我看你离开了不短的时间了,就出来看看。这山谷之中我们都不熟悉,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抓了鱼,先回山洞再说。”奚芷凝看着花蓉钰泛白的脸色,眉头一皱,缓缓道。 “这?你不是饿了吗?要不吃了鱼再回去?”花蓉钰神情自若,握着鱼的手却有些不稳。她不是不愿意回去,只是…… “在这吃了鱼回去?”奚芷凝神情疑惑的看了花蓉钰一眼,若不是花蓉钰掩饰的太好,奚芷凝是该看出来她的异样。只是她现在的身体中因为内伤也不好,她担心如果在这里耽搁,天色晚了她们如果迷路就麻烦了。 岩石只能避风,可到了夜间,山谷之中阴冷,她们一旦迷路,就会非常危险,尤其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 “你不是饿了吗?吃了鱼才有力气。” 花蓉钰抓着鱼在奚芷凝眼前晃晃,笑着道。 “说实话,我是真的饿了。只是,我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安。当你去抓鱼迟迟不回的时候,我的不安更强。而且……我的这种预感一般都很准。”奚芷凝无奈的解释道,“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回去的好。” 奚芷凝的话让花蓉钰轻松的表情凝重起来,因为她也有这样的不安感。她一直以为是她因为受了重伤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可如果她两人都有这样感觉,那就不妙了。 “好,就按照你说的,我们先回去。”花蓉钰淡淡笑到,仿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勉强支撑的后果。 “这个,你先吃下。吃下,我们就先回去。这个果子应该够你有力气撑到山洞了。”花蓉钰从袖口取出一颗红色的果子,嘴角的露出浅浅笑,不走分说的送入奚芷凝口中。 花蓉钰的动作很快,奚芷凝并未看清果子的模样,她只知道是一颗红色的果子,她本也没有太在意,以为是花蓉钰在路边的树上采摘,为的是让她充饥。 山谷中能有果子充饥也比没有强,奚芷凝也确实饿了,身体虚弱,若不是那种不安感让她心慌,她多半会和花蓉钰烤鱼吃饱后才往回走。 只是…… 果实出乎意料的好吃,居然没有涩味。一般的野果多半是苦涩或者带着酸,这红色的果子居然是微甜,虽然不如一般的果子,可是却是入口生津,一股暖意随着果实入口缓缓流入丹田之中,让奚芷凝原本枯竭感受不到任何内力的丹田之中融入了生机,她明显的感觉到身体有了一丝丝的暖意和力气。 她被身体的变化惊住了,一呆之后,她抬眸望着花蓉钰,声音带着不可思议,惊讶道:“你给我的果子……这果子,难道是传说中的可以化解任何丹药的毒性,并且可以恢复体力的火狸果?” 忘忧医谱之中介绍过火狸草,火狸果就是是火狸草开花结果的果实。只是,火狸草生长的环境极度的苛刻,不仅需要生长在常年阴寒的地方,还需长期湿度滋养。 因为条件苛刻,火狸草成活极难,即便有少数成活的,也多半生长的在靠近寒气凝聚的湖泊旁的山石上,最为难的事,它的开花和结果需要一种罕见的动物火狐的血液浇灌。传说,火狐特别喜欢火狸草植物散发的气味,在成年蜕皮的时候会咀嚼火狸草的叶子散发的味道来缓解蜕皮时的焦虑和不安,在蜕皮时产生的血液渗透到火狸草的根部,就可能孕育出火狸果。 火狸草本身的生长环境苛刻,平日里很少发现其生长踪迹,即便偶有人寻获,也因缺少火狸的血液灌溉,而不开花结果,而火狸更是稀少,无法人工培育。因此,渐渐的火狸草便人们遗忘,火狸果更只偶有医学典籍会提及,但也是寥寥数笔,一笔带过。 “是吗?”花蓉钰挑眉,不以为意笑道,“我不知道这个果子是什么,就是看到还不错,就给你采来了。还有……我也不确定有没有毒。” “你?!”奚芷凝狐疑的看着花蓉钰,无法确定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你不确定有毒否,就给我食用?万一,真有毒呢?”奚芷凝苦笑道。 “有一只讨厌的狐狸守着这个果子,狐狸都敢吃的,应该问题不大。况且,你不是懂医谱吗?”花蓉钰似笑非笑的看着奚芷凝,抬手挽起她耳畔的发丝,柔声道:“我很高兴,你毫不犹豫的吞下了果子。” 奚芷凝面色一呆,心头微惊,她确实是在花蓉钰喂她果子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的就吞了下去,她看来是真的放下了戒心。 “我会保护你的。”花蓉钰将奚芷凝眼底的慌乱看在心里,温柔地将身前的人儿揽入怀中,心中有些后悔不该为了试探她在奚芷凝心底的分量而骗她。 奚芷凝感受到温暖的怀抱,心酸酸甜甜的,她轻轻挣扎,感觉像掉进了糖果的陷阱,不愿醒来。 她的手紧了紧,花蓉钰的衣袖被她拽出了浅淡的痕迹,低垂眸子里闪烁着幽深的光芒,小心的掩饰着心底的动摇。 花蓉钰看到衣袖上的褶皱,眼底眉梢露出心疼,她的手轻轻拍拍奚芷凝的肩膀,缓缓道。 “抱歉。凝儿,我不该骗你,这果子我在医书上见过,所以才敢给你食用。之前那些话,只是想试探你。” “不过,凝儿,你这么用力的拽着我。让我觉得……”花蓉钰的话说了一半停下来,清明的眸子深邃幽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花蓉钰看似是在很认真的道歉,可是那语气听在奚芷凝耳里,怎么都是虽然我错了,不过再来一次,还是会这样做的样子。 “花蓉钰!!!”奚芷凝猛然抬头,她一把推开花蓉钰,又羞又怒。花蓉钰的话虽然没说完,可是她却听出那没说完的话中意思。 她恨不得痛揍一顿眼前笑的无比灿烂的人。她怎么就忘了眼前的人比狐狸都要精明,她稍微大意一点就会落入这个设定的陷阱里。 “我是石头。”花蓉钰似模似样的回答道,捕鱼的时候她想明白了,石头也好,花蓉钰也罢,她就是她,她要让奚芷凝接受的人是她,而不管什么名字。 奚芷凝又是一愣,她还以为花蓉钰会抗拒她叫她石头,没想到片刻功夫,她便接受了。 说不出来的黯然神伤,她微微调整一下起伏的心绪,抬头看一眼远处厚重的云层,正色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山洞吧。” “嗯。”花蓉钰也收起了玩笑之心,既然决定了要先回山洞,她也不想再耽搁,况且天边的云层厚重,她也担心会遇到下雨。 两人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只有一串鱼,奚芷凝和花蓉钰便沿着早些时候的路向回走去。 奚芷凝吃了火狸果,身体的不适消散了不少,就连腹中的饥饿也缓解了几分。 因为心中有些隐约的担忧,走在前方的奚芷凝的步伐较快,也没有说笑的心思,两人一路无话。 起初她也没有太注意到有何异常,直到走了一半的路的时候,她回头想问花蓉钰回去的路是不是应该朝着南边的林子走,可转头看到花蓉钰苍白无力的脸色,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怎么了?”奚芷凝震惊的看着她身后气息虚弱无力的花蓉钰道。 “我没事。不过……”花蓉钰挤出一丝苦笑,“不过是没剩下多少真气。恐怕,剩下回去的路上,你需要多照顾着我。” “你没有真气了?怎么可能?昨晚的丹药至少能恢复你一些功力。”奚芷凝一愣,右手食指飞快的搭上花蓉钰的手腕,然后她脸色一变,指尖微微颤抖,“你都这样了,竟然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第136章 “我没事。”花蓉钰面色平静,不着痕迹的抽出手腕,淡淡道。 “你告诉我,究竟为何会这样?”奚芷凝压着怒意,看着花蓉钰一字一句道。她感觉花蓉钰真的无比厉害,可以让她在短短的时间里,心情起伏波动比她过去的好些年都多。 “如果我说了,你保证不会骂我?”花蓉钰眨眨眼,很无辜的说道。 深吸一口气,奚芷凝让自己冷静下来,内心告诫自己不要被花蓉钰糊弄过去,缓缓道:“你说,究竟为什么变成如今这样?” “都是那只狐狸的错。你说,就一颗果子,还和我抢……”花蓉钰看着奚芷凝无比严肃的表情,心中微叹,知道隐瞒不过去,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道。 “火狸果。”奚芷凝低声喃喃,她怎么会忘了但凡奇花异果必然会有异兽守护,怎么可以轻易得到? 内力几乎失去,可以想象花蓉钰为了这颗果子付出了多大的艰辛。 奚芷凝的眼睛红了,怔怔地望着花蓉钰那张云淡风轻却又熟悉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有些呆了。 而今始悟当时意,辜负铅华。百般执念,情丝万千索心绕。 徒困于方寸之间,旧事如梦。残红飞谢,西风又落梨花雨。 第130章 山色渐远云淡淡,无情哭来多情笑。 山谷之中,青草幽幽,微风拂面,一片宁静祥和。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我若是知道……”奚芷凝凝眸望向花蓉钰。可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 “你若是知道,必然是不肯服用火狐果,是这样吧,凝儿。”花蓉钰静静地望向奚芷凝,树影掩映着她单薄的身影,却洗不去她眼底的明了。她若是不明白奚芷凝,也不会在最初的时候设下局,为的不过是斩断不该有的牵绊。 相似的彼此,有时候越是了解,越是痛楚。 自从那日看到楚莲寒送奚芷凝回府,两人和谐相携而去的背影,让她隐约看懂了一直以来不想正视的东西。她不想去思索,也怕去寻求最后的答案,所以刻意设下一局,好断了彼此的牵绊。因为她深知,若是更加了解彼此,那样的痛苦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让人无处遁形。 她有她背负的仇恨,她们的路,并不同。 “这里,我是石头。不是花蓉钰,你可以信任我。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觉得亏欠。其实,你大可不必觉得亏欠。因为若不是我,你本来不会落到如此田地。”花蓉钰艰难的开口,心底是隐约的痛。她不愿意去思索若是出谷后,两人要面临的是怎样纷繁复杂的局面,她的那一局,已经牵扯出了太多人。花府,镇国府,太子,楚王府,还有一直以来未曾露面的太后,太多的人牵连了进来。皇位之争,她已经将她送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 “你……”奚芷凝幽幽叹息,花蓉钰将话说的太明白,正因为太明白,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你即便是不肯告诉我火狐果的事情,也好歹应该说明你身体的状态。我若是知道你身体这样,断然不会要你立刻离开,至少也要休息休息。”奚芷凝声音有些哽咽,除了师傅外,多年她没有感受到如此真心的对待。 花蓉钰牵起奚芷凝的手,目光微凝,道:“我这不没事吗?况且,我也隐约有些莫名的不安。”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接着道:“这山谷的天气变化太快了,而那个石头山坳明明可以背风,却没有什么植物在其中生长,明显也有些奇异。我们早点离开也好。” 奚芷凝点头,花蓉钰的担忧也是她的担忧,她一路观察,也觉得之前的那个石头山坳有些奇怪,不仅没有植物生长,也没有看到动物的足迹,这本身就是奇怪的。 “不过,你现在还能继续往回走吗?”奚芷凝面露担忧的看着花蓉钰苍白的脸孔。 “你扶着我,我们走。”花蓉钰看了看天色,深吸一口气道。 因为搀扶着花蓉钰,奚芷凝的体力也是刚恢复,加之饥饿,两人的路走的更慢了,也更艰难了几分。 雨,说下就下,天,说变就变。 两人约莫走了一半的路程,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山谷中仿若变了模样,阴沉的天空,摇摆的枝丫带着沙哑的风声,人间仿若变成了地狱。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生道路很多时候便是如此。 两人正是又累又乏力的时候,身后隐约听到的野兽的咆哮。 “石头,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奚芷凝艰难拂去发丝上的雨水,转头看向她半搀扶着的花蓉钰。 花蓉钰此刻的神情更加的萎靡,眼神中也失去的了往日的神采,不过她的嘴角依旧露出淡然的笑容,她像是在安抚小猫一般,道:“没事。是雨太大声了,树叶枝丫刮起发出的风声。” “是吗?”奚芷凝惊疑不定,不过当她仔细想要聆听,似乎又没有声音了。 “我们继续走,你再坚持一下。”奚芷凝担忧的望着花蓉钰,伸手为花蓉钰擦拭耳畔的雨水。 “我走不动了,不如你……”花蓉钰轻轻抓住落在她耳畔的手,微笑着抬眸道。 “闭嘴!”奚芷凝忽然怒了,她一把甩开花蓉钰的手,道:“让我把你丢下,一个人走,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了?” 花蓉钰苦笑起来,委屈道:“你好凶啊。我这不是走不动了嘛。而且,你若是可以走,为何不走?”花蓉钰深邃的眸子落在奚芷凝的眼眸深处,像似要看透什么。 “我……”奚芷凝一时间语塞,咬牙切齿道:“你是个祸害,所以,我不能丢下你,免得你回头报复我!我告诉你,今天要不我们一起,要不,我也就不走了。” “我在你心底,原来是个祸害啊!”花蓉钰摸摸鼻子,低声道:“少一个祸害来祸害你,你不是该开心才对嘛?凝儿,你看你,眼睛都红了。”花蓉钰心疼的抬手,抚上奚芷凝的眉梢,声音越来越低沉。 “是雨水迷糊了我的眼睛,看不清才揉红了眼。”奚芷凝咬唇,却没有再推开那只停留在她眉间的手。 “可是凝儿,我真的走不动了。”花蓉钰叹息道,她如果不是真的没有丝毫力气,她也不愿意让奚芷凝一个人离开。毕竟,她早听出身后有野兽的咆哮。可,现在她真的没有力气了,拖是在拖延下去,她不敢保证那时断时续的咆哮着的野兽会不会发现她们的踪迹。 “你走不动,我可以。”奚芷凝深深地望了花蓉钰一眼,毅然转身,半蹲下背朝着花蓉钰道:“我背着你走。” 奚芷凝蹲下的瞬间,她看不到花蓉钰眼底汹涌澎湃的波澜,她不知道她此刻的动作,让花蓉钰心底是如此的震惊,她的每一个字仿佛是利箭射入她的心底,在她的心底激起了万千波浪。 花蓉钰的脑海中,这个背影仿若与很多年前的一个影子重合起来,那个弱小的身影也是有着这样的执着,面对抢匪,也是这样的一副不肯认输的坚决。 “宜瑶……”花蓉钰低声喃喃。 奚芷凝并没有听到花蓉钰低声呢喃,雨声和风声遮挡住了她低沉的声音。 “你还在嘀咕什么?有什么犹豫的?扶着我,我背你走。”奚芷凝没有感受到花蓉钰的动作,转头怒道。 仿佛被惊醒般,花蓉钰垂下眸子,她怎么可能将宜瑶和她弄混淆?她们是不同的人……镇国府的小姐和宜瑶,她们的身份就注定了不同,更何况,宜瑶是那么阳光,像似花朵一般的娇嫩可爱。而眼前的人,冷静,坚韧的像是万年青竹,她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你背着我?”花蓉钰露出古怪的表情。 “不然能怎样?”奚芷凝看着花蓉钰的奇异的表情,顿了顿,突然道:“你该不是害羞了吧?” 花蓉钰干咳一声,她立刻抚上了奚芷凝的肩头,她是怕了奚芷凝,怕她还说出其他可怕的话…… 奚芷凝见花蓉钰肯让她背着,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花蓉钰死心眼,不肯走了,那样她还真的没有办法了。 路,走的更慢,更艰难,阴沉的天气,风声在嘶吼,雨滴像似下豆子般落下,枯枝阻挡了脚步,可是奚芷凝的脚步没有退,一步,再一步。不管枯枝划破衣衫,不管乱石割破她的鞋底,她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着。 雨水在她发丝上顺着眼角落下,淋湿了她的衣衫,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看不到的地方,是坚定不移的坚持。 吼!吼! 才走不远,便听到了越发清晰的野兽咆哮声朝着她们的方向传来。那声音透过山林中的树林,也能感受到咆哮中的凶恶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真的有野兽。我们得快点离开这片树林。”奚芷凝越发的不安,焦急道。 “那野兽的速度不快,从我们离开山坳后不远就听到它的声音,应该是体型比较庞大,移动不会太快。你别急。”花蓉钰见奚芷凝真切的听到野兽的声音,知道隐瞒不过,安慰道。 “你又不告诉我实情!你不是说不骗我了吗?”奚芷凝又急又气,她怎么忘了当初在花府外的树林之中,花蓉钰也是最早就听到了山洞外的动静。她的耳朵可灵了,却骗她说没有听到。 第137章 “我不是骗你,是不想你着急。你才服用了火灵果,果子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散发开,你若是急行,体力透支,同样很危险。”花蓉钰无奈的叹息道,“现在虽然你发现了,可时间过去了一半,药效应该大部分都散发出来了,虽然你过度使用体力也不好,可不会对身体有危险了。而且,这野兽也不一定会朝着我们来,我说出来,不是更让你担心吗?” “你怎么说你都有道理!”奚芷凝生气的不理会花蓉钰,她心里也知道花蓉钰说的是正确的。医书中也记载了,服用火灵果后不可急切的动用体力,这样会加速催动药力,对身体反噬,严重会危机生命。 心中憋着一口气,奚芷凝走的更快了。可即便如此,身后的嘶吼声却是越来越近,而奚芷凝也感觉到体力消耗巨大,她背着花蓉钰前行越来越吃力了。 “凝儿,如果,你走不动了,就放下我吧。”花蓉钰低沉的声音落在奚芷凝的耳畔,沙哑着透着心疼。她看到奚芷凝衣衫破了,脚底的鞋子也已经磨破。鞋面在斑驳的血迹在雨水的浸透下,绣着的白色荷花已经变得艳红一片,显得尤为刺目。 “你若有力气,就别废话,给我讲讲你怎么找到火狐果解闷。”在花蓉钰第三次提出扔下她的时候,奚芷凝头也不回的道。 “你果然还在介意火狐果的事情。”花蓉钰柔声笑道。 见奚芷凝不回答她,花蓉钰也不生气,她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庞大身影,花蓉钰抬手轻轻拂过在奚芷凝的眉间,似乎是想要抚平她微皱的眉头,柔声道” “你说,你的运气是不是很好?你服用了红木藤,除了身体会失去内力,还要忍受巨大的痛楚。这火狸果,虽然不仅可以帮助你恢复体力,还可以缓解因服用红木藤而带来痛楚。而我,恰巧看到了这颗果子。” “你,知道我服用了红木藤?”奚芷凝一惊之后,忍不住苦笑道:“还是瞒不住你。” “你落水,我就发现了你的不对劲。加之你之前有服用红木藤的先例,所以不难猜到。”花蓉钰淡淡道,隐约的目光望向身后,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再坚持下,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山洞了。”奚芷凝听得嘶吼声更近了,焦急的安慰道。她如今也不知道山洞是否真的安全,可是如今山洞是她唯一的希望了,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有力气继续下去。 “凝儿,如果今日我们死在这里,你会后悔之前没有抛下我吗?”花蓉钰轻轻抱紧身前的人,低沉的声音划过奚芷凝的耳畔。 “闭嘴!”奚芷凝怒道,她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她眼前模糊起来,她的手一松,花蓉钰从她的肩头落下。她惊讶的转头,看到了花蓉钰那张处事不惊的容颜。 “凝儿,你别怨我。我们一起死,不如活下一个的好。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还有,别太傻了,被人骗了。姓楚的不是好人,你可别信他。” 温柔的吻落在奚芷凝的额头,眼角,最后落到了柔软的红唇上。辗转反侧,温柔缠绵,似乎所以的心情和情绪都在这一吻之中传递过去。 奚芷凝想阻止,然而花蓉钰给她下的药让她浑身无力,她无力的跌倒在花蓉钰怀中,然后看到花蓉钰将她小心的放在草丛之中。她的意识模糊,眼底分不清是雨滴还是泪水,她拼劲全力想要抓住花蓉钰的衣衫,却是徒劳。末了,她只得沙哑的吼道:“花蓉钰,你要这样走了,我恨你一辈子!” “你要恨就恨吧,一辈子记得我,也好。” 然后花蓉钰转身,艰难地朝着嘶吼的声音方向走去。 骤雨未歇风催急,声声透寒冷潇潇。 山色渐远云淡淡,无情哭来多情笑。 第131章 西风哀草夜寂寂,未知生死两茫茫。 风停了,雨也停了。树林静谧的可怕,连小鸟儿似乎也躲了起来,淡白色的月儿挂在天空,繁星闪烁,清淡的月色顺着稀疏的枝丫透下来,照在了一素色衣衫的人儿身上。 人儿安静的躺在一颗大树的脚底,繁密的树枝遮挡了光影,只露出半张白皙中轻带愁容的侧颜。此刻,安静地躺着的人儿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紧闭着的眸子微不可见的眨了眨,然后缓缓地睁开了朦胧若水的眼。 树下的人儿,正是奚芷凝。她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湿透,像是被水中打捞出来的一般。她费力地用手支撑着身体从地面上坐起来,指尖轻轻按压跳痛的额头。 首先她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道,那种弥漫在四周淡淡的鲜血的味道,即便是磅礴的大雨也没能冲刷点那种让人恶心和惶恐的气息。 惶恐,巨大的惶恐和不安,揪紧了她的心。 “花蓉钰,你……这个滚蛋!”奚芷凝咬紧下唇,眼睛泛着红,握紧拳头,强忍着怒火,一字一句吼道,可话到了末尾,却是哽咽。 “如果你真有事,我能独活吗?”奚芷凝的声音低下来,她垂眸,眼里有晶莹的水珠闪动,清冷的声音里是一丝她自己都不懂的嘲讽。 深吸一口气,她活动下筋骨,身体虽然湿透了,却没有特别难受。估计是火狐果的药效发挥了效果,她感觉身体虽然虚弱,体力却是有了。 “不管你如何了……你等着我,花蓉钰。”奚芷凝轻声低喃,抬头,看了一眼雨后的夜色,一轮清月挂在天空,万里无云的夜空是一望无际的黑色。 将湿透的衣衫拧干水,简单的处理好湿透的衣衫,奚芷凝沿着她和花蓉钰来的方向往回走动,依据她的估算,花蓉钰迷晕她应该是情况紧急,不能再拖延,那若是如此,花蓉钰应该会刻意避开她晕倒的地方,将危险引到其他的地方,雨后地面已经看不出她们来时行走的痕迹,好在她昏迷前,看到花蓉钰是朝着西面而去,因而她略微一思索后,也是朝着西方前行。 她以前和师傅学过如何通过树叶是疏密走势判断方向,因而在树林中虽然没有灯光,只靠着淡淡的月色她还是基本分辨出方位,不害怕走迷了路。况且,学医上山采药是不可少的,她平日里对各种草药也有研究,一些草药生长的方位也能大概判断出方位来。 方位好判断,路却是不好走。雨后的泥泞处处,又没有小路可寻,她只能穿梭在树林间隙中的蔓藤和杂草从中,有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可以通过的缝隙,她却根本不管不顾,用随身的匕首挥断蔓藤,她刚刚醒来,因为被下了重的迷药,身体活动不灵活,时不时被枯萎枝桠和杂草丛中带刺的蔓藤划伤,可她丝毫不为所动,眼底只剩下坚决,她要找到她,找到花蓉钰。 越往西方走,血腥味更重。 快一点,再快一点,似乎有个声音在催着她。奚芷凝的脸色泛着白,可眼底的坚毅分毫不变。 雨后的树林,虽然有些血腥味道被雨水冲刷走了,可还有更多的血腥味道残留了下来。她弯腰,低下头,轻轻闻着一片树叶上的味道,然后她的眉心紧皱了起来。她闻到了血腥味之外的另一种味道,人的血的味道。 心像似被厚重的石头击中,她突然发疯一般推开身边的杂草蔓藤,然后她的身体忽然一震,仿若被定住般,目光死死地落在她身前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这是一株参天大树,茂密的枝叶遮挡了月色的光亮,只剩下微弱的月光透露下来。借着微弱的光芒,她还是看清了,在大树的中间部分有一大片的树皮被利刃划开,原本应该是的白灰色的树皮上此刻赫然是斑斑血迹。而在大树的底部,一株迎风摇摆的蔓藤上,她看到了被血水染红的布条,那熟悉的颜色,正是花蓉钰的衣衫的布料。 “花蓉钰,花蓉钰,你在哪里?”奚芷凝焦急的呼喊,她急的用双手拂开身边阻挡她前行的树枝,踉跄着奔了过去。 越过大树,她闻到了更加刺鼻的血腥味道,让她忍不住作呕的味道。勉强压住胃部的不适,她抬起头,强迫目光击中在大树四周,她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身形庞大的黑熊身子被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穿透了心口,然后被死死的钉在大树不远的地面上。一地的鲜血和打斗的痕迹,即便是大雨也未能冲刷干净。 “花蓉钰,你在哪里?”奚芷凝一呆之下,又是一喜。如果黑熊死了,那花蓉钰是不是就没事? 可当她在黑熊四周寻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花蓉钰的人影的时候,她稍微放松的心情又拧了起来。 花蓉钰不在,她能在哪里? 野兽尸体的附近容易引来其它的野兽,奚芷凝想起师傅说的话…… 不会的,不会的。奚芷凝忍着惶恐和不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花蓉钰能让黑熊死去,她怎么可能让自己暴露在危险的地方? 如果是她自己,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她能躲在哪里?奚芷凝问自己。 冷静下来后,她的思绪也清晰起来。经过打斗必然体力不支,为了让身上的血腥味避开可能引来的其它野兽,最好的办法就是…… 第138章 溪边或者湖边。 大雨只可能冲走部分血腥味道。而溪水或湖边因为有水,则可以彻底掩盖住血腥味道。 湖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花蓉钰的体力必然走不到那里,剩下就是她来的时候,经过的距离这颗大树不远处树林东方隐约听到的溪流的声音。她只要沿着小溪的声音寻找,多半能找到人。 想通了这点,她不再停留,朝着小溪的方向奔去。 小溪距离并不是太远,循着声音,她片刻后便来到了小溪附近。仔细搜寻,她果然在小溪边的一颗岩石让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花蓉钰!”奚芷凝心中一喜,笑颜如花,朝着人影奔过去,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滴悄然滑落。 花蓉钰安静地躺在岩石旁,身上的衣衫划破了,手臂上不知道多少口子,她安静地躺在哪里,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嘴角却挂着一丝安然的笑意。 奚芷凝颤抖着身体,她跌跌撞撞走到花蓉钰身边,扑倒在她身边,颤颤巍巍的抬手,青葱的指尖轻柔的拂过她的脸颊。 花蓉钰的脸颊很凉,是一种超过了正常的凉度,奚芷凝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整个人像是被人瞬间抽空了力气一般,眼底欢喜还没有来得及展露便又消散开来,眼底被死气替代,生气全无,她唇齿打颤,人仿佛是呆住了。 “花蓉钰,你个滚蛋!!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奚芷凝沙哑着声音,带着颤音,一边摇晃着花蓉钰的身体,她虽然强迫自己镇定,可眼角的泪光却泄露了她心底的慌乱:“你醒来啊,我不怪你骗我了……我不怪你……” 花蓉钰依旧安静地躺在岩石上,身体没有任何的反应,恍若熟睡了一般。 “花蓉钰,我错了,你醒来好不好。你骗了我,我也骗了你,我们扯平好不好。不,是我错了。是我不该骗你,是我错了。……”奚芷凝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哭的梨花带雨,可是身边的人儿依旧一动不动,仿若进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奚芷凝收起眼泪,她抬起手腕,白皙的指尖划过花蓉钰的泛白的唇,嘴角露出一丝怅然若失的苦涩笑意,自言自语的轻声道:“这是对我的惩罚吗?惩罚我说了谎。原本,我就不该骗你,骗你……骗自己……” “我喜欢你,从小时候开始……”奚芷凝的声音轻不可闻,长长的眼睫毛眨动,一滴泪光滑落,落到了花蓉钰的唇齿之间。 她缓缓地低下头,身体微微颤动,将她的唇轻轻靠近花蓉钰的唇,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触她,却没有想到回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她的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像是呵护着这世间最重要的珍宝。 死离,死别。 人,总是要失去的时候,才会害怕,才会看清所有的一切,可是,人若不在了,所有一切也烟消云散,还能剩下什么? “这里很美,有山有水,如果一辈子留在这里,是不是也是很美?”奚芷凝抬头望向天边的月儿,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她如今想不出任何的办法,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就是师傅和师姐关于九转万灵丹的传说。师傅说九转万灵丹是药引,若是服用九转万灵丹的人为人换血后,若以心头血为引,可以化解心魔,功力大增,那她若是将心头血喂食花蓉钰服用,是不是还可能有一线生机?是不是还可能将她从死亡的边沿拉回来? 夜色,很凉,如水般寂静。 奚芷凝的手腕抬起,匕首的寒芒映照出她惨白的容颜,她再深深的望了一眼天边的月色,万里无云,繁星闪耀,她轻笑,或许,明天会是一个晴朗的天空吧…… 一轮明月照孤影,满目萧瑟添愁伤。 西风哀草夜寂寂,未知生死两茫茫。 第132章 思前事,凭添愁,寥落独悲月残。 四周很安静,古色古巷的房间里,放着一掌梨花木的书案,书案上一顶上好的白玉香炉熏着淡淡的玫瑰檀香,檀香味缭绕,烛火跳动,氤氲朦胧。书案后方是一扇鱼戏白莲的屏风,屏风后是内室,东南方是床榻,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花,稀有紫檀的木质,床榻的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薄如蝉翼的青色锦绣幔帐沉沉垂落,偶有封过,幔帐便随风轻摇,幽静美好,宁静的仿若另外一个天地。 床榻上躺着一紫衣女子,她紧闭着眸子,不施粉黛而颜色容颜如朝霞映雪,只见她眉如弯月,精致的朱唇微微的抿着,仿若在轻轻含笑,即便是陷入在沉睡之中,也似乎有着无穷的魔力吸引人心。 床榻边,一女子身着白色流萦醉花纱衣坐在床头。她的纱衣是用名贵的银白色真丝绣着小小的牡丹暗纹,漂亮的乌丝用金簪挽成了愁云髻,余下的柔丝披在身后,云鬓下方坠着小巧精致的珠耳坠。此刻,白衣女子细长的眉微微的弯起,她的眸子深沉如海,森冷冰寒,似乎在遇到了什么难题,难以决断。不过,当她的眸子落在床上的人儿时,她眼底的深沉在袅袅轻烟里轻轻化开,端是温柔似水。 “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如今才找到你。”良久,她芊芊玉指握着一颗药丸,神色复杂地轻轻道。 “你可以骗我,可你骗不了自己。我知道你心底还在犹豫,所以……就让我帮你一把,这样你就可以彻底断了你心底所有念。只有你断了念,我才能安心……”女子轻柔低语,面色却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宜瑶。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让你念念不忘?还有,凝儿?奚芷凝,她一个身份低微的人,凭什么让你如此温柔的对待?”女子忽然又发出一声冷笑,神色越发的阴冷。 “若不是奚芷凝她命好,我救你离开的时候正好有人来了,失去了杀她的时机,我也不用上这颗来之不易的忘情丹了。蓉钰,你放心,你不会有任何痛苦,只是会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爱的若是越深,那就会越是陌路。她就在你对面,可你却再也想不起和她曾经……”女子无声的笑起来,笑意却传不到眼底。 “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她轻轻握紧药丸,缓缓送入床畔的人儿的口中,眼神划过冰刃的锋利。 一炷香后,房间的门再度被关上,白衣女子缓步走出房门,室内又再度恢复了安静。 三天后。 夜色深沉,黑云涌动,风起,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城,白云寺。 咯咯,咯咯。方丈主持的房间传来木鱼的敲击声,一轻一重,初听似是杂乱无章,深听却又似乎是循着人的呼吸,一轻一重,一浅一深间都敲在了人的心底,让人无处可逃,不得不去正视内心深处纷繁复杂的思绪。 咯咯,咯咯。木鱼声音色厚实,与窗外被夜风吹得摇曳的枝桠融为一体,在夜空下悠悠远远的传开。 夜色中,一女子跪立在房门外,她碧色的裙裾拂过青石板,如夜色中绽放的花朵,清冷若霜。此刻,她纤细的身影摇摇欲坠,身形微微前倾,面色苍白,可她还是坚持着,不肯起身。在她身旁不远的禅房门外的蒲团上,一蒙着面纱的黑子女子斜靠在禅房外,双眸紧闭,气息微弱。 “施主,还想不透吗?”悠长佛号之后,是低沉的问话。 “是,大师为何不肯救人?”女子双眸微红,声音清颤。 “阿弥陀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施主,你又何苦执迷不悟?”房间里烛火明灭,映照在禅房里挂着的那副“禅”字上,似乎在无声无息的述说着什么。 “大师说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它没有仁爱,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一视同仁,任凭万物自生自灭。圣人也是没有仁爱的,也同样像刍狗那样对待百姓一视同仁,任凭人们自作自息。天地之间,就像个风箱一样,它空虚而不枯竭,越鼓动风就越多,生生不息。大师的意思是说一切天道任自然而已,生死有命,不可强求?”女子眼波似冰霜凝成,“可是,真如大师说的如此,大师何必又插手红尘之事?”女子眉梢眼底俱是讥讽。 “阿弥陀佛,施主好悟性,真真与我佛有缘。既然如此通透,施主当明白,贫僧只是个小小的主持和尚,如今在白云寺修行,最多是个红尘看客,谈不上插手红尘之事。心不动,万物皆空。”房间里声音不急不缓,木鱼声依旧一轻一重,没有停顿。 “呵呵。”女子轻笑,笑容婉约,长长的睫毛下,遮盖住晦暗变换的眼神。 “大师希望我随你出家,然后离开这里?这样一来,就是大师所谓的观测天象的后得出的最好结果?”女子抬头仰望一望无际的星空,漆黑的夜色里看不到任何星辰。 “天命如此,施主不必强求。早在初次相见,贫僧就说过你若随贫僧出家,身边的人方可免去血光之灾,也是天下苍生之福。施主执意不肯,才有今日之祸。”一声长叹。 “师傅,她待我恩重如山,她若不是为了救我,就不会落得如今这般只剩下一口气息。人不可忘恩负义,况且师傅待我何止恩重情深?”女子咬紧牙关,目光通红,身体微微颤抖。“人,大师如何才肯定救?是不是我随大师出家,大师便可救我师傅?” 第139章 “施主,不是贫僧不救,而且不可违背天命。你师傅本就是违背天命的人,如今的结果只是回归正途。” “大师的慈悲之心呢?普渡众生,就是见死不救吗?我愿立下誓言,若大师赐给我师傅一颗丹药,我愿随大师出家,不问红尘之事,否则天打雷劈。”女子说的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勉强和犹疑。 “阿弥陀佛,太迟了。贫僧说过说没有丹药就是没有,当年圣上恩赐的那颗丹药已经用掉了,真的是没有了。施主,你请吧。”说完,一阵内力透过房门拂来,跪立在房外的女子竟然被生生托起站立起来。 “真的没有了?”女子面色惨败,呆立在禅房外,低声轻喃。 跪立在禅房外的正是奚芷凝。那日她抱着必死之心想要救花蓉钰,所以用心头血喂食花蓉钰。 或许,真如师傅所言,九转万灵丹是药引,花蓉钰在服食心头血后竟然有了微弱的呼吸,只是她却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师姐冷然的脸,然后她才知道师傅知道她落入悬崖,连夜赶回来,和梓夜不眠不休的花了三天两夜才找到她。师傅发现她失血过多危机生命,为了救她,不顾阻拦,将她毕生功力全部传给了她,如今散去功力的她只剩下了最后一丝气息。 师姐卫素沉着脸言明,想要阻止散功救师傅,只有当年前朝公主府当年耗费百种真贵药材炼,花费三年,才制的“大还金丹”。可公主府早就不在多年,公主府的丹药又哪里去找? 至于花蓉钰,师姐卫素冷笑着告诉她,师傅发现她的时候花蓉钰并不在她身边,她们只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躺在血泊之中。而后,她得知花蓉钰因在太子宴会上和刺客奋战调入悬崖,被三皇子奏请圣上,圣上特嘉奖其忠勇可嘉,赐黄金百两,花府当家花任源这位骠骑将军更除了获得统领禁军和京城军事外更多的实权,此外,他还被当今圣上夸赞大有父风。不少有心人揣测,圣上是有意将空置已久的右相之职让花任源接替,一时间,花府的地位在京城中水涨船高,炙手可热。 而花家三小姐花蓉钰因身体受伤,被孔云裟接入了孔府疗伤,这一举动让皇权之争的局势益发微妙,外界甚至有传言一直中立的孔家有和花府联盟的趋势,辅助三皇子一派。 楚王府,楚莲寒小王子在太子宴会上被刺客误伤,险些性命难保。圣上大怒,派人彻查。受伤后的楚莲寒托病辞去了手中掌管的全部仅剩不多的军权,摘出了楚王府的战队太子的传言。此后,楚王府更加低调,似乎是完全不介入到皇位之争中。 她回到镇国府,难得镇国府王妃周婉芝没有为难,在得知她受伤落入悬崖后还能回来,只淡淡一句:“既然命大死不了,那就就留着这身为王爷分忧吧。” 在回到镇国府的当晚,奚德山传她去了书房。他详细地询问了去赴宴时发生的事情,奚芷凝知道即便是她不说,奚德山也能通过其它方式得到消息,所以她并无隐瞒,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只除了隐瞒她应花蓉钰的要求给楚莲寒送去字条,逼引楚莲寒选择皇位之争究竟是拥护太子,还是三皇子。 在证实了楚莲寒确实去了太子宴会,奚德山沉默良久,神色凝重,最后他挥手让奚芷凝自行离去。不过,从奚德山凝重的神色之中,她心中也是微惊,一直以来,镇国府和左丞相府的关系微妙,虽然王妃想让水莲儿郡主镇国府的入门,外界对镇国府究竟是保持中立还是支持三皇子母亲的娘家左丞相府一直纵说纷纭,如今看来,奚芷凝却是不认为如此,奚德山如此烦心,若真的支持的是三皇子,外界三皇子形式大好,他又何苦如此? 太子,奚德山背后支持的人竟然是太子。奚芷凝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年镇国府的人从来不出席太子宴会,为的不就是掩人耳目吗?至于她去太子宴会,任由她这个身份低微的才接入府中的女儿赴宴,与其说是赴宴,在外界人看来更是不给太子脸面,所以她去和不去对镇国府并无不妥,奚德山还可通过她打探赴宴人的情况,可谓一举两得。 怪不得在悬崖旁,她表明身份,太子府的侍卫统领立刻住手,态度还带着几分恭敬,想来是看在镇国府的面子上。 虽说看明白了几分朝堂之事,可她并无多少心思在其中。她回到镇国府最最重要的是为了给师傅寻找续命的丹药。 只可惜,镇国府虽大,丹药药材也不少,可是想要就师傅的药材太过珍贵,镇国府也仅仅能找出几件,可这样的几件还不是她能得到的,更别说救人。 最后,她想尽办法,也只从王府中偷出了一颗百年人参和几味珍贵药材,用药材炼制成丹,吊着师傅的一口气。可是,即便如此,这丹药也所剩不多。一来王府药材有用的不多,二来她也不敢明目张胆,怕被发现,取之都是有所节制,想要救师傅还是必须对症下药才可。只是,这公主府剩下的“大还金丹”究竟哪里有? 师姐卫素外出寻找丹药,她也是四处打听。在她心急如焚,一筹莫展的时候,她打听到了当今圣上,曾经将一颗“大还金丹”赐给如今的白云寺主持,她便带着师傅不顾一切的前来求取。 只是,她没想到,丹药没有了。若是没有丹药,师傅还能撑多久? 茫然无措的她站立在禅房外,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暗,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淹没。 夜风起,落叶晚,流云随风逝散。金花谢,银花败,酒醒凉薄杉。 思前事,凭添愁,寥落独悲月残。梦空远,前路渺,西风凝沉寒。 第133章 大梦初醒,暮色尽。 空气中凝着窒息的沉默,木鱼声深深浅浅的敲击声不断,像似要碾压人心底的那最后的一根弦。 突然,蒲团上的黑衣女子轻轻的咳嗽起来,她微微睁开眼睛,柔和的目光落在禅房外呆呆站立的女子身上,然后她轻轻摇头。 听到咳嗽声,奚芷凝恍然惊醒。 “师傅!”看到黑衣女子醒来,她惊喜的扑过去,半跪在一旁,手腕熟练的搭在黑衣女子的手腕上,可瞬间,她脸若死灰。师傅是醒来了,可是脉象微弱不可查,竟然是油尽灯枯之兆。巨大的悲伤拧成了看不见的绳索,她紧紧拽住黑衣女子的衣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握紧眼前的人。 “傻徒儿,人都有这一天。你这样,让为师怎么能放心离开。你知道,师傅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的心太善良了。要知道这世间之事,最难揣摩的就是……咳咳……是人心。”黑衣女子艰难的伸出手,想要握住奚芷凝的手,只是她身体乏力,又哪里能握得住。 “人心,最难捉摸的。”奚芷凝低声喃喃,“师傅,是我害的你如此……都怪我,若我听师傅的话,斩断一切,就不会有今日……徒儿,会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她神色凄然道。她若不和花蓉钰纠缠不休,她又怎么会中计,又怎会落入悬崖?不落入悬崖受伤,又怎会有后来花蓉钰救她,她想救花蓉钰的这些事情发生? 似乎一切都是天意的冥冥之中,怎么挣扎都在老天的手中。可,她不甘心,她自责,为什么像她师傅那样的好人,要因为她的无知和鲁莽,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她宁可是她自己死去,也不想看到自己关心的亲人在她面前失去。失去木槿的时候,她就发誓要保护好身边的人,可是现在呢? 像似个笑话,老天爷让她看清了她自己的无助和天真。没有实力,她谁也保护不了,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她在镇国府连想要为师傅寻求一株草药都不可,更别提救命的丹药。现实给了她森冷的一个耳光,让她的自责和后悔如同蔓藤将她缠绕。 她的荒唐,她的无知,她的天真,是用血的代价来认清。 “痴儿,咳咳……师傅是自愿救你,与你无关,你不可自责。只是如今,你可想得通彻?”像似看透了奚芷凝的自责,黑衣女子幽幽叹息一声,断断续续地问道。 奚芷凝心中一痛,呼吸似乎都凝窒了半分。她想起了她再见花蓉钰的情形。那是在出山谷后,她第一次见她,也是那日回去后,她答应了师傅入宫。 三千青丝,万千柔情,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两日前。 天空很蓝,风很轻。一切都似乎和往日没有不同。她心忧师傅病重,四处寻药求助无门,失魂落魄的在回府的途中,她偶然间看到了站在桥上相偕而立,笑看风景的两人。 白衣如雪,紫衣如雾,两人轻柔地含笑低语,白衣女子眉目如画,眉梢眼底少了往日的冰冷,多了几分温柔,紫衣女子面色稍显惨白,然望向白衣女子的目光却是宠溺多情。 一个含情脉脉,一个温柔多情,若不是她看的真切,她总是会以为自己在梦中。 听到和看到毕竟是不同的。她知道花蓉钰被孔裟云接入孔府疗伤,知道花蓉钰清醒,知道她在清醒后并未来寻找她,还知道很多关于她的消息………花蓉钰被皇上褒奖,花蓉钰和孔裟云结伴同行同出…… 第140章 “花蓉钰?”她听到她轻唤她的名字。 “这位是?”紫衣女子挑眉,眼底俱是陌生和冷意。 她以为她们出山谷后,虽然立场不同,她心底深处始终相信花蓉钰有难处,她愿意相信她,等她来找她,给她一个解释。 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却没有出现。她不是没想过去找花蓉钰,可师傅病重,她根本无心去找她,没料到她无心找她,却偶遇了她。 “你不认识我?”奚芷凝不可置信的抬眸,衣袖中紧握拳,问道。 “不认识。”回答是毫无波动的声调,还有微皱的眉头。 都说人的眼眸骗不了人,看一个人的模样,在她的眼底会倒影出来。奚芷凝嘴角牵动无声的微笑,她看到了花蓉钰眼底陌生的自己。 不认识。 呵!奚芷凝衣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再握紧。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解释,不,应该是你如今对我们的两人在山谷之中的经历过往做出的回答吗? 再多的情深似海,抵不过形同陌路的的一句。离开了山谷,她不是石头,她也不是凝儿。是不是,即便当初是真心,如今也随风而逝了? “奚芷凝姑娘,好久不见了。蓉钰,你不会是忘了,她是镇国府的奚芷凝小姐。之前,你们见过。”白衣女子微笑颔首招呼,手腕轻轻握紧身边人儿的手心。 没有拒绝,紫衣女子温柔如水的眸子轻轻含笑,“云儿,你又淘气了。你知道我病后有些事情记得有些模糊,况且我见过的人多了,也不必都记得吧。” 不认识的理由都很完美,生病忘记。奚芷凝看着眼前宛如一对璧人的两人。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身体不知道哪里在疼痛,或许这只是她的错觉。她生生地站在这里,阳光正暖,可是她却感觉不到温度。 她隐约间似乎听见“咔嚓”一声,不知道哪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中央带着看不见的血色。 总要亲眼见到,总要亲耳听到,人才能相信,才肯接受现实。 她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可以做到装成忘了所有,对她视而不见。那些山谷之中的经历,真的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吗? 深吸一口气。想到了躺在病床上为救她生死未卜的师傅,想到师姐不赞同的眼眸,还有她那生来的骄傲,她所有的心绪都被生生掐断。 第一次她信她,是天真。 第二次她信她,是愚蠢。 第三次她信她,是什么呢? 她,被花蓉钰还要骗几次?或许,骗人的最高的境界就是骗了自己。若不是如此,在山谷之中,那些看得见的柔情似水又从何而来?花蓉钰从头都是花蓉钰,她的情感可以收放自如,她从来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不若她这般愚钝。 其实,不是花蓉钰骗了她,而且她骗了自己。 奚芷凝垂眸,她不再看眼前的人,任由心中一片荒芜,成灰烬。 对与错,是与非,情或无情,都不重要了。她眼神渐渐沉敛,而后,她握紧的手又缓缓松开,她抬起头来,突然浅浅一笑,眉梢眼角都是婉约温柔动人的笑意。 “两位感情真好,真是羡煞旁人。怪不得京城最近传言,孔府和花府走的近,还说两位府上今后的官位会越来越大。以后,我还需要两位多照顾一二。” 情爱和利益,究竟孰轻孰重,她想看看。这两人是真情,是假意,还是利益? 话语刚落,相携而来的两人脸上皆是一愣,然后神色微变。她的话初听似没有什么,细思却是说两家有谋逆之心,两家若不谋逆,辅助三皇子登上皇位,如何官位更大? “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只竹哨子,当初挺喜欢这口哨声,如今却觉得腻味。我琢磨着,人的喜欢好也会变,今日喜欢,明日说不准又不喜欢了。”她嘴角勾出淡若秋水的笑,然语音清冷,说到最后几个字更是神情薄凉,盈盈笑意变成冰冷深潭。 “奚芷凝姑娘,你究竟是何意思?”她的这句话,让孔裟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孔裟云眉头一皱,冷声问道。奚芷凝是在讽刺她和花蓉钰的关系,还是在诅咒孔府和花府两家联合辅助三皇子,最后会被三皇子当做弃子? 只见奚芷凝笑的天真烂漫,艳若桃花,接着道: “我这个人特别……喜新,厌旧,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孔裟云小姐将我的话不必当真。对了,这东西,如今看着烦,扔了也罢。”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心多出一只竹哨子,她看也不看地朝着身边的桥下扔去,没有半分犹豫。 “再好的东西,不喜欢了,也弃若敝履。”她看了一眼脸色渐渐泛了微青的两人一眼,不等二人说话,便转让离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 斩金断玉,舍去,不过是简单的一句。 既然注定是无法同行之人,让对手不开心,她自然应该是开心的。 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在转身离开的瞬间,她的眼角有晶莹滴落,那白色的水滴落到地面,迅速消失无踪。混着那白色水滴滴落在地面的,还有衣袖摆起瞬间,不经意的落下几粒米粒大小殷红,那鲜红色的色泽,像极了女子眉心的朱砂痣。传说有朱砂痣的女子多情,若想无情,则要割舍去那粒红色朱砂痣。 “师傅,徒儿如今自然是通透无比。情丝如梦如幻,亦如世间毒。药。”奚芷凝看着黑衣女子,巧笑嫣然,吐字清晰。 “好,那为师没有什么担心的了。入宫去吧,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记住,若没有实力和把握之前,切不了轻举妄动。你的对手,隐藏在暗处,比你想的要强大。”黑衣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又迅速隐去。 “这是掌门令戒,从今日起,你就是忘忧派的掌门,查明真相,为师门报仇雪恨便是你的责任。”黑衣女子艰难的如下手中的戒指送到奚芷凝手心之中。 “这白云寺清静,为师只想一个人安静的过最后的这点时光,以后就叨扰主持了。你离开吧,当你寻得一切答案后,来取为师的骨灰。”黑衣女子声音平静如水,冷淡的似乎又恢复到了奚芷凝最初见到的的时候,冷漠无情。 “师傅!”奚芷凝握紧戒指,心中大悲,刚要开口,却被黑衣女子喝止。 “这是为师最后的遗愿,你若不想为师死不瞑目,那现在就离开吧。师傅想一个人安静地走最后一程。”黑衣女子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奚芷凝双眼全是血丝,下唇被咬出血痕。也许白云寺的主持说的是对的,她当日若是出家,也不会有今日难以挽回的局面。 可惜,没有如果。 或许,师傅说的也是对的,她若早日斩断情丝,她就不会连累师傅为她丧命。 可惜,没有如果。 禅房外一阵窒息的空寂,奚芷凝望着了黑衣女子渐渐失去生气眸子,她缓缓放开了黑衣女子的手,将掌门令戒收好。 然后,她站起神来,后退半步,握紧拳头跪下,朝着黑衣女子用力地磕了三个头,青色的石板上瞬间留下了浅浅的红色印记。 半晌,她缓缓站起身来,深深地望了一眼禅房里不动身影,恭敬地跪地一拜。 “我师傅,便拜托大师了。他日,我必将来接我师傅回去。”她的声音带着坚决,清冷而有力道,在夜色中轻轻传开。 “若我师傅之灵被细心供奉,他日我必将为白云寺重塑金身。” “若我师傅之灵不能安好,我便烧了这白云寺。” “若是我师傅为大师若累,我,便毁了大师重视的天下苍生。” 然后,她站立起来,转身,纤细的身影融入到了夜色深处,消失不见。 禅房里的木鱼声戛然而止。墙角上一朵开得正艳的白色梨花,突然悄然无声坠落。 “十丈红尘沉浮,九死一生难安。 八面玲珑心窍,七重天偏遗恨。 六月炎夏苦灼,五里如坠雾中, 四面楚歌惶惶,三秋不见情隔, 誓言死生不二,到头枉付一场。” 远远,只闻得清浅如水的声音淡淡传来,似是幽幽叹息。 大梦初醒,暮色尽。 第134章 东风一夜消瘦,黎明灯窗透。 西楚国定西七十年一,六月,初夏。 镇国府,南苑,厢房。 月色初升,淡如流水的光亮透过窗缝洒落在房间里,一纤细的人影斜斜靠在窗台旁的书案上,她的身姿柔美,一举一动仿若清风拂面,自有一份风雅不凡的气度。 此人正是如今镇国府上下都敬畏三分的主子,奚芷凝小姐。谁都知道,奚芷凝小姐在一月前,救了私自微服出宫游玩的沁阳公主楚心怡,并且为救公主身负重伤,沁阳公主回宫后在皇上面前对奚芷凝大肆赞扬,后又有太后称其举止有度,温婉贤淑,被太后亲点为这届的“百花仙子”,宣其伤好以后入宫陪伴公主,并刻意交代镇国府上下小心侍候。 第141章 “时间过得真快……”突然,斜靠在书案的人影身子动了动,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皎洁的月色,幽幽叹息道。 距离离开白云寺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在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再去过白云寺,也未曾派身边的人去探视过师傅在白云寺的近况。 “梓夜,你是不是也想如师姐一般,问我为何将师傅扔在了白云寺,便再也没有关心过半分?” 话音刚落,夜色中,窗外闪过一人影,片刻间便出现在厢房内,只见人影躬身行礼,沉声道:“主子,自然有你的用意,梓夜不敢妄自揣测。” “梓夜,你如今也越来越会说话了,其实,你对我还是有怨念的,是不是?”奚芷凝的声音很轻,在厢房一侧的梓夜却莫名的心中一凛。 他确实是有几分的怨念,不过那都是在不知道绯衣代掌门的想法,如今的他看了奚芷凝的所做所为,才明白了绯衣代掌门的用心,她是要逼迫主子斩断一切妄念,只有心如死灰之人,才能做到一个狠字。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的嘴角不觉有丝丝苦意,他是看着主子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往昔的温柔似水和心慈手软如灰飞烟灭般不复存在,为了让沁阳公主信服,主子不惜假戏真做,身受了他的一刀,那一刀他没有留手,刀刃入骨七分,手腕处的白骨几乎可见,即便是这一月之内宫里派人送来了无数的珍贵药材,也才是勉强保住了左手不被废掉。 见过对自己如此狠绝奚芷凝,现在的他自然不会再有怨念,只有更加的敬畏和佩服。 沁阳公主现在对主子可以说是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这一月来就出宫数次探望,而且还有太后不断的赏赐,主子在镇国府可谓是真正的站住了脚跟。 “主子,梓夜绝无半分的怨念,你如今是忘忧派的掌门,你的决定便不容置疑。”梓夜抬起头来,神情严肃认真地道。 “罢了,我就随口一说,你又何必认真。只是如今,师姐再也不来看我了,她一定是对我怨恨至极,不然那夜,她不会对我起了杀心……”奚芷凝露出一丝苦笑道。 送师傅上白云寺时,师傅的伤势已是强弩之末,即便是她离开时将所有可用之药物留下,估计也是难以支撑一月之久,或许……师傅已经不再人世了…… 心口沉闷的像巨大的石头压住一般,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思绪回到了那晚,那一晚,夜色也像今日般美丽,皎洁的月光淡淡如同一条银色的缎带,美的凄惶。 得那夜她从白云寺回来,得知她将师傅扔在了寺院,师姐卫素的眼神是那样的可怕,那一瞬间她知道师姐是真的动了杀机,刀锋割断她发丝后残留在肌肤里的寒意,是再真切不过了。若不是衣袖里那枚掌门令戒掉落出来,或许,她就不在这世间了。 “忘忧派弟子卫素,拜见掌门。” 奚芷凝第一次瞧见了卫素满脸的苦楚和无奈,还有压抑的愤怒。 “既然,她……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如今你便是忘忧派掌门,忘忧派的责任和深仇就落在你身上了。只愿你不要辜负了你师傅对你的期望。你,若有负师恩,我这个师姐绝不客气。”卫素几乎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奚芷凝记得她握着刀柄的手在颤抖,那是压抑的杀机和愤怒。 卫素从那夜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或许她去了白云寺,也或许她就在她身边不远处看着她的所做所为…… “主子,你的手伤怎样了?这是去腐生肌膏,是钱庄重金购买的来的,使用后伤口恢复了疤痕就会淡去,几乎看不见。”梓夜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 “我用不上,你自己留着吧。其实,不用花费这些钱,若我真想去疤痕,忘忧派有上好的丹方,自然能调理出更好的。”奚芷凝摆摆手,轻声道。 “可是,主子你的疤痕并没痊愈。太医们都说了,如果没有上好的去腐生肌膏,这以后疤痕……会消除不了。” 奚芷凝抬起左手手腕,纱衣从手腕滑落下去,只见白皙如雪的皓腕上有一条深如寸长的暗红色创口,创口的周围是刚刚结痂的褐色疤痕。 她垂眸,眼眸闪过一抹暗影,嘴角勾起淡雅的笑意,缓缓道:“我避开了主要经脉,虽然这伤口看着严重,太医也说伤的很深,可是,并不致命。至于,这疤痕……就留下吧,留下看着,公主才不会忘了我当日的舍身相救。” “主子,女子的容颜和肌肤都是十分需要珍惜的,我们若要取得公主的信任还可以想其它的办法的。”梓夜急道。 “不必费事了,这样也挺好。”奚芷凝收起左手的手腕,淡淡的说道。 梓夜还想说什么,见奚芷凝主意已定,心底轻叹,便不再多言,收起了瓷瓶。 奚芷凝也不再多说什么,她望向书案上翻开的《忘忧医谱》,眸子落在医谱的一排排小字上,所有所思。半晌,她的目光微移,落到了医谱旁的一排锦盒上。 “那日,师傅为救我受重伤,我想为师傅求得一味药材,让你动用京城钱庄和暗卫所有的力量,都求而不得,如今,我不过是伪造了一场暗杀公主的戏码,再挺身而出,这求而不得的药就这样轻易的送入了南苑。梓夜,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她拿起一金色的锦盒,轻轻打开,取出颜色带着暗红色根须的藤蔓轻笑道。 “主子,你不要自责了。你当初不顾身体伤势未愈,四处寻药,已经尽力了。皇宫里的药材,自然不能和民间相提并论。而且,那时候,即便是有了这些药材,也不一定可以救得了绯衣代掌门。”梓夜沉声道。 “不,你不懂。最懂我的人,是师傅。她知道的……我所有的想法和犹豫,她都知道。”奚芷凝轻轻摇头,苦笑道。“其实,暗杀的戏码,我早就可以为之。当初在花府赴百花宴,我离开的时候告诉你有一个女孩看见了我对……对花府三小姐花蓉钰施银针,后来我离开花府便让你暗中调查女孩的身份。” “当你告诉我这个女孩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沁阳公主的时候,我就可以安排那出戏码了。”她过回头来,看着黑暗中侍立着梓夜淡淡道。 “主子……”梓夜微微一愣,道。 “可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并不想入宫……。如果我这样做了,我知道,很快就要入宫了。所以,这步暗棋我一直放着,我骗自己说时机未到,即便是木槿为了救我离开人世,我都还在犹豫不决。更后来,我中毒服用九转万灵丹的时候,我……就更不想入宫。”奚芷凝声音沙哑,她闭上眼睛轻道。 “主子……,这不是你的错。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天下又有几人是真想入宫?”梓夜沉默片刻,劝慰道。 “是我放不下过去,放不下儿女私情,是我太天真。这世间之事,唯有至高无上权利和利益,才是真的。”奚芷凝缓缓睁开眼眸,她的声音清冷无波,烟波流转,笑意嫣然,可是这笑却传不到眼底。 “忘忧派若要复仇,查明缘由,韦府和袁府的灭门惨案要抓出幕后黑手,所有的一切真相……你看,都在那里!”她微微抬手,手指的方向正是窗外的东方。 那,是皇宫的方向…… “若无足够的力量,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追查到事情的根源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有预感,这一切的根源和答案,都在皇宫之中。” “很快,我就可以入宫了。距离真相,就更近了。”说完,她站起身来,走到书案旁的梳妆台,从暗格里取出一个黑色的锦盒。 锦盒朴实无华,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她轻轻抬手,打开锦盒,悠然的淡淡药香便扑面而来。 看到锦盒的瞬间,梓夜的脸色微变,他紧张的望向奚芷凝:“主子,这药丸……” “看你这么紧张,你是知道这是什么药丸吗?奚芷凝转身,笑问道。 “这……”梓夜犹豫道,“这药丸我曾见过一次,因为这药香味特别,所以我才知道。“这颗药丸,若是没有猜错,应当是忘情丹。” “你倒是真有些见识。这确实是忘情丹……师傅说,世间这种丹药已经不多了,我也只是听说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忘情。”奚芷凝的眸子望着锦盒里的丹药,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不过,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的感情是多余的,越是多情的人越容易感情用事。人的理智要逾越感情做出正确的判断就变得困难,而服用这药丸就可以忘掉多余的情感,再深的情深都会变成虚无。” “梓夜,你说,人若都是理智的,是不是会幸福的多?很多的错误,就不会发生了……比如师傅的事,比如木槿的死……还有很多很多……”奚芷凝低声喃喃,衣袖中的手紧了紧,深幽的眸中是看不清的黑色,可脸上却依旧平和一片,仿若云淡风轻。 梓夜望着眼前的奚芷凝,说不出心底生出来的怅然若失究竟是什么,那清浅的人影在月色下显得是那样的落寞和孤寂。 第142章 “主子,我曾听一高僧讲过,说人一生,若所有的事情都用理智决定,人活着会很累,人要学着适时放下理智,偶尔用情感决定事情也是一件不错的选择。”梓夜沉默良久,忍不住开口说道。 奚芷凝侧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投向了别处。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样好,人要成长,有时候就要学会接受,学会漠视。而被牵绊的情感会成为阻碍,所以,人才千方百计的寻求忘记,因为忘记才可以走的更远。” “我乏了,你也休息去吧。明日将书案上的信帮我送到楚王府,切记不可让旁人看到这信和你的出现,你确定小王爷楚莲寒收到就可以回来了。”奚芷凝指了指书案砚台一旁的信封,目光微凝,淡淡的说道。 梓夜领命,道:“是,属下一定完成任务。主子也早些休息,明日太后会派人探视病情,还需要主子费心周旋。” 梓夜离开,房间又恢复了宁静。 空阶滴露,皎月高悬,又是一年初夏。 庭院外的海棠早已经碾落成泥,幽香不再,空荡荡的枝桠上,只剩下几片绿色的小芽迎风摇曳,煞是清冷。 奚芷凝静静地站在窗前,任月色将她的影子笼罩在清冷的光华之中。 月色淡淡惹轻愁,千丝万缕忧。空阶凝雪,海棠花谢,往事成休。 东风一夜消瘦,黎明灯窗透。良辰闲昼,大梦散后。共谁携手? 第135章 聚散苦别离匆匆,此情绵绵长无穷。 孔府,西厢房里烛火隐隐。 “出去,你们都出去。都给我出去……”随着一声怒喝,厢房里传来了哐当的物件坠地的声音。 “你们都下去吧。”厢房门被推开,身着大丫鬟服饰的冬雪走了进来。看到散落一地的狼藉,她眉头微皱,冷然喝退其它丫鬟。跪在地上发抖的丫鬟们听的冬雪的一声令下,如蒙大赦般瞬间消失干净。 “废物,都是些废物,看个人都看不好。”身着白衣的孔裟云坐在茶几前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冷冷的说道,眼神阴霾。 “小姐,也怪不得她们。花蓉钰小姐武功了的,她想离开,几个丫鬟怎么能看得住?”冬雪不愧是孔裟云从小赔在身边的贴身丫鬟,很知道主子心中所想。她并不如其它丫鬟一般害怕,而是缓缓走孔裟云身侧为她沏了一壶茶,轻声道:“小姐,其实花蓉钰小姐离开也是好事。家主对花三小姐一直抱着怀疑态度,现在花府和孔府虽都效命三皇子,可是花府和孔府毕竟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花三小姐若一直留在孔府,也会惹得家主怀疑她别有居心。” 冬雪的话分析的合情合理,孔裟云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压下了几分。 “家主虽说对小姐送解药的事情不再追问,可以家主多疑的性子,心底恐怕还是有些不能完全相信小姐与此事无关,花蓉钰小姐伤势已经好些,若再不离开,岂不是陷小姐于为难的境地吗?”冬雪接着道。 “冬雪,你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她……为何不辞而别,都不给我说一声。我待她如何,难道她不知道?”孔裟云怒气又消退几分,有些委屈道。 “这恐怕是花蓉钰小姐待小姐特别之处吧,她是怕见到小姐又不忍心离开,最后才不得不不辞而别的。小姐,您想想近日来,小姐说的话,花蓉钰小姐哪一件不是放心上?” “小姐说喜欢吃蜜饯果子,花蓉钰小姐就托人为小姐寻来了东洲最有名的云记蜜饯,前段时日,小姐说在府里闷,花蓉钰小姐又陪着小姐去府外的望月桥上看风景。”冬雪一件件事情缓缓道来,越说孔裟云的怒气就越小,到最后孔裟云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冬雪,还是你看得明白,我一时间差点误会她,以为她即使服用了药,还念着镇国府的………罢了,你去吩咐丫鬟把她住的这间房间收拾干净,一切恢复原状,就像她在的时候一样。”孔裟云站起身来,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和优雅。 “是,小姐。”冬雪垂下眼眸,恭敬的答道。 “对了,你派去监视花府二小姐花紫媛,那日墨宝轩大火,她驱马车回去后,有没有什么动静?”孔裟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那日在以后,花二小姐一直深居简出,不过……”冬雪犹豫着,然后接着道:“之后,花二小姐倒也出了几次门,虽然每次去的地方不同,有时候是买笔墨,有时候是买胭脂,但是她都会路过离楚王府最近的一条巷子,尤其是在得知花蓉钰小姐落入山崖的那日,她又驱马车来了那条小巷子,不知道为何,却在到了巷子口又调转马车回了府。” “再以后,花二小姐都没了动静。就是听到小姐带回花蓉钰小姐回府治疗伤势的消息,花二小姐也没有动静,更没有前来探望花蓉钰小姐。而且我也派人查了,那条巷子并无特别之处,花府和楚王府也没有任何往来,也许只是偶然路过。毕竟,西京道路错综,那条小路人不算太多,驱马车也会比较方便。”冬雪将近日收集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难道是我想多了?她对花蓉钰……无意。楚王府最近的巷子……”孔裟云微微皱眉,片刻后,她道:“既然花府和楚王府两府没有往来,也许真是巧合。你派出去监视的人暂时撤回来,如今多事之秋,我也不想为了这事被发现,让花府和孔府生了嫌隙。” “是,小姐。”冬雪应道。 孔裟云有些不舍的看了房间一眼,不再多说,离开了房间。 院子外,树影摇曳,露珠晶莹,夜色如水,又是一个明月夜。 花府,梅苑。 烛火映照在纱窗上,一淡紫色的身影立于窗前,手握茶盏,望庭院外的清冷的月色,神色似是若有所思。 良久,她指尖微转,青瓷茶杯缓缓转了一圈,然后人影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缓缓浅浅的饮了一口手中的清茶。 庭院外,婆娑的树影夹着月色,随着夜风摇动枝桠,虽说是夏日,夜风吹来,竟然还是带着夜色寒凉,只见窗前的人影衣衫被风吹起,几缕乌黑的青丝也被吹的凌乱,可即便如此,站立在窗前的人影还是没有动,除了刚刚低头饮茶的那瞬间。 “小姐,夜深了,你该休息了。你的身体伤势还没有痊愈,夜间寒凉,对身体不好。”隐藏在暗处的冬梅有些无奈的现身,她若再不出言提醒,恐怕小姐会在这站一夜也未可知。 “冬梅,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最近你的沉稳倒是长进了不少。这些日子你一直躲着我,不想说说是什么原因吗?”花蓉钰转身,精致邪魅的容颜带着一丝寒意,嘴角挂着清冷,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 冬梅一脸愁眉,若是你家主子受伤后忘记了一些事,而这些事她这个属下偏偏知道,她是还说还是不该说呢? 当然,让她为难的远远不至于此,孔裟云小姐有意无意暗示她,小姐受伤忘了的东西后最好不要刺激去记忆,否则容易功法反噬。她本来也是不太相信,可是……那日……… 想想那日,她都有些后怕。 那日在望月桥上发生的事,她全看在眼底。她本就是跟随在花蓉钰的左右的暗影。红玉负责探在外查消息,她负责小姐身边的保护和暗杀,从小姐从山崖出事后,她便更不敢轻易离开太远,何况小姐伤势严重,她即便是有委托任务,也暂时交给了在远在水月镇做镇的秋兰处理。 至少在小姐完全恢复之前,她是打定主意寸步不离了。 小姐恢复后,有些事情记忆不清,毕竟从山崖坠落,小姐头部处有伤,很可能是受到了伤害,有些事情记不清,这种事情也是可以理解。她本认为,随着时间过去,小姐逐渐恢复身体后,有些事情就会记起。 初始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后来,她渐渐发现发现小姐忘记的事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和奚芷凝小姐有关的事情,小姐似乎全不记得了。或者说,与奚芷凝小姐的发生过事情,被其它记忆片段替代了。 比如,小姐还记得那日她在墨宝轩与楚小王爷之间有一个承诺,可是记忆却是小姐她自己救了楚小王爷,所以楚小王爷才欠下承诺,完全忘了当初小姐是因为救了奚芷凝小姐自己受伤,而楚小王爷不愿欠下小姐救奚芷凝小姐的人情,才让的一向眼高于顶的楚小王爷被迫答应这样一个要求。 记忆被巧妙的替换,若非这些事情是她和小姐共同经历,她又来西京以后一直陪在小姐左右,又见过小姐对奚芷凝小姐特别之处,不然,她也不会发现此中的玄妙之处。 小姐对于她忘了一些事情并没多说什么,她和以往一样吩咐她部署在京城中的势力安排,继续追查当年血案的真相,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加之在孔府也有各种不便,冬梅也就没有提及。 不过,这事情说,还是不说,对冬梅而言始终是个难题。更何况,小姐也从未说明她对奚芷凝小姐究竟是何心意,她也不能妄自揣测。再则,在山谷之中发生了什么事,这和小姐忘记了于奚芷凝有关的小姐是否有着什么关联也不得而知。 第143章 冬梅就在这样的煎熬之中度过了这些日子。本来,她也就想观察观察再做打算,但是望月桥的那日之后,她改变了主意。 奚芷凝小姐的往事,以后就是禁忌,她要绝口不提,守口如瓶。不仅仅是因为孔裟云似有若无的威胁,而是为了小姐好。 因为,她害怕,深深的害怕。 她记得那日奚芷凝小姐对小姐说过,“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只竹哨子,当初挺喜欢这口哨声,如今却觉得腻味。……再好的东西,不喜欢了,也弃若敝履。” 奚芷凝小姐说完,还从怀中取出一只竹哨子,扔下了桥。 小姐忘了奚芷凝小姐的事情,对奚芷凝小姐当然是如同陌生人,她只是没想到这个奚芷凝小姐倒也是狠心之人,居然不问缘由就说话就决绝。不过,花府和镇国府也是不和,她和小姐又身负深仇,当时她觉得若是奚芷凝小姐不和她家小姐有牵扯也是好的。 小姐那日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其实不然。 那日的夜里,她发现小姐去了望月桥。 夜里的望月桥,河水寒凉,虽说是夏日,也是不敢有人深夜入水。冬梅想起那日所见,也不由得皱眉。 起初她不明白小姐在做什么,小姐又是刻意避开了孔府的暗卫,她也不敢打扰。她和小姐一直以来都有暗中约定,小姐在明,她在暗,若小姐不刻意传音,她都在暗处不现身。 小姐在水底呆了很久很久,几乎要到天明才离开。 然后…… 第二晚,小姐又来了望月桥。同样是在深夜入水。 第三晚,小姐还是来了望月桥。 第四晚。 ………… 她开始不懂小姐在做什么,完全是一头雾水。直到有一晚小姐从望月桥出水后,便离开孔府的直接回了花府。 她清楚的记得回到花府梅园后,小姐湿透的衣服都没有运功烘干,便坐在房间里,挑灯,静静凝望着放置在书案上的东西陷入沉思。 书案上,一只色彩特别的竹哨子安静的躺着,竹哨子上有淡黄色的纹路,冬梅记得这分明是奚芷凝那日扔下望月桥的那只。 春夏秋冬岁枯荣,花谢花开花又红。 聚散苦别离匆匆,此情绵绵长无穷。 第136章 举杯一盏酒入喉,谁曾执手共白首? 夜静如水,庭院深深。时间缓慢的流逝,如同这书案旁跳动的烛火,蹉跎着岁月与时光。 如果时间曾停留在某一刻,谁懂个中悲欢? 冬梅望着烛火下神情清冷,面如寒霜淡漠的花蓉钰,没由来的感到说不出的滋味。秘密的负罪感,从没有在这一刻如此沉重,像一块巨石压的她心口发闷,难以喘息。 想来,小姐每日深夜去望月桥,是去找竹口哨?可是,小姐明明忘了与奚芷凝小姐有关的的事情…… 即便是遗忘了,身体里还有着莫名的执着,这意味着什么? 有些事情,不应该去深思,因为越是思索,便越会深陷其中。这一刻,冬梅感觉她像是窥破了小姐某种不可言传的秘密。回想起了小姐以前说的话,秘密不知道才是幸福,因为知道越多,越是痛苦,如今她方知道此中真意。 冬梅犹豫怎么开口的时候,她听得花蓉钰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什么说再好的东西,不喜欢了,也弃若敝履?这话是指什么呢?” 冬梅心中一凛。她看到小姐握着竹哨子,眉心紧皱,似乎在竭尽全力的思索着什么。 她想劝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左右为难之际,她看到花蓉钰一手放在额头,突然间脸色骤变,面容苍白,似是痛苦到了极致。她是知道小姐的忍耐力的,能让小姐脸色如此,想来这痛楚必然不是一般。 想到孔裟云小姐暗示过她不可让小姐去思索失去的记忆,否则容易被功法反噬,身受重伤。冬梅心一慌,急切地想打断花蓉钰的思索。 “小姐,你怎么了?”冬梅快步上前,那一刻她相信了孔裟云的话,刺激记忆,会功法反噬。 对冬梅的呼喊,花蓉钰恍若未闻,目光紧紧地落在手中的竹哨子上。即便头疼痛苦到极致,她却忍耐着,不肯放弃。 “小姐,别想了。冬梅为你毁了这竹哨子。”冬梅说着,一掌挥出,若没有了这竹哨子,小姐自然不用如此费力的去思索了。她有把握一掌便可以用内力毁了竹哨子。 “冬梅,你退下。”花蓉钰右手一挥,左手迅速收起竹哨子,可冬梅这一掌抱着必要毁去此物的心思,力道用了十成,花蓉钰虽先一步收起竹哨子,可她身形这一动,便自己落到了冬梅的掌风之下。 “小姐……”冬梅大惊,她没有想到花蓉钰居然用身体护着竹哨子,她这一掌全力击出,速度又快,根本收势不及。 砰! 重重的一掌落在花蓉钰身上,花蓉钰虽然右手挥出缓解了冬梅击出的部分内力,依然有七八成力道落在了花蓉钰的身上。 噗!花蓉钰一口鲜血喷出,身影摇摇欲坠。她竟然用身体挡住了冬梅的那一掌,也不肯让冬梅毁了那的竹哨子。 “小姐,冬梅不是故意……你没事吧?”冬梅忙上前,却被花蓉钰反手一掌推开,即使受伤了,花蓉钰还是强行运功,阻止她靠近。 她看出花蓉钰并没有伤她之意,只是阻止她可能再毁竹哨子。见花蓉钰如此,她也不敢再靠近,只是急得浑身出冷汗。 她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我没事。”花蓉钰神色冰冷,望向冬梅的眼神复杂。 “小姐受伤很重,若不是孔裟云小姐细心调理,很难恢复,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八成左右功力。冬梅只是担心小姐,才一时情急……孔裟云小姐私下交代过属下,受伤后切忌思索过度,否则容易被功法反噬。若伤上加伤,身体很可能留下不可逆转的损伤,以后修为恐怕会再难精进,严重者还可能会功力尽毁……刚刚冬梅看到小姐有功法反噬的迹象,因此才贸然出手……”冬梅心一紧,难道小姐看出来了什么吗?她忙开口解释道,并且将孔裟云暗示和盘托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小姐对她的怀疑。 小姐对于自己失去部分记忆的事情也是知道的,她平日也有思索过往日的记忆,只是没有这与奚芷凝有关的竹哨子刺激,小姐并没出现功法反噬的情况,她也没有干预过小姐去回忆失去的记忆,她现今的行为用这翻话来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 花蓉钰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衡量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假。冬梅只觉得手心全是冷汗,她感觉整个人像要被看穿了一般。 “你是担心我被功法反噬,所以想要毁了这东西?”花蓉钰一双眼眸如鹰般锐利,注视着冬梅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小姐的身体比任何事都重要,任何对小姐不利的事物,都要毁去。”冬梅知道花蓉钰对她反常的行为还是有些怀疑,她立刻朝着花蓉钰恭敬地跪下,目光直视花蓉钰,认真道。她说的也是真话,不管小姐忘了奚芷凝是为何,可是只要小姐没事就好,其它的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你起来吧。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可擅作主张。”花蓉钰神色缓和了几分,淡淡道:“今日之前,以后不可再犯。” “是,小姐。”冬梅心底松了一口气,只要小姐不再继续逼问她缘由,她就不用再顶着如此大的压力。 “你去把我坠入悬崖时候的衣物找出来。”花蓉钰深吸一口气,缓缓在书案旁坐下道。 冬梅不解,可她不敢多问,直接走到书案的另一端,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袱放到花蓉钰身前的书案上。 “这些是当日小姐被孔裟云小姐救回后的衣物和一些杂物,当初小姐身受重伤,是我为小姐收拾了这些东西。”冬梅记得那包袱是小姐从山谷中受伤后她为小姐换下的衣物和一些杂物,她当时忧心小姐伤势,匆忙把这些血迹斑斑的衣服换下后就直接扔回了府里,带了干净的换洗衣物去了孔府。后来,她给小姐提及了一次,也就忘记了。 “东西都在这里?”花蓉钰看了一眼小包袱,微微皱眉。 “全部都在这里。小姐坠入悬崖后,我派了人手日夜监视各方动静,所以孔裟云小姐带着小姐出山谷,我第一时间便得到消息。接着我就找了机会出现在小姐身边。我本是小姐贴身丫鬟,心急小姐,在山谷附近寻找小姐,然后遇到孔裟云小姐,倒也合理。小姐当初昏迷不醒,孔裟云小姐担心小姐伤势,也没来得及为小姐换洗衣服。再后来,小姐去了孔府,这衣服和身边的杂物都是在孔府我为小姐收拾的。”冬梅回忆说道。 花蓉钰点点头,不再多说。只见她在血迹斑斑的衣衫上摸索片刻,然后翻出了一个小小的暗色锦盒。锦盒打开,是一只再简单不过的竹哨子。 冬梅眨眨眼,确信她没有看错,这哨子和之前放置在书案上的竟然一模一样。只除了之前被花蓉钰收起来的那只有黄色的色彩,可以把二者区别开来。 第144章 “小姐,这口哨,究竟是怎么回事?”冬梅的心口咯噔一声,疑惑不解的问道。她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小姐这里还有一只竹哨子,若她早知道,必然会先毁去。一只竹哨子就累得小姐日夜下水寻找,再出现一只…… 冬梅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痛起来。她正想说点什么,抬头,却是脸色大变。 花蓉钰握着竹哨子,双眸刺红,嘴唇泛白,似是痛苦至极。她还来不及开口,就见花蓉钰一声闷哼,竟然生生的痛晕了过去,晕过去前她还死死抓着竹哨子。 冬梅吓得不清,她忙扶着花蓉钰躺到了书案旁的软榻上,喂小姐服下了一颗孔裟云为小姐调理身体的药丸。好在,一炷香的功夫后,花蓉钰悠悠醒来,她的也气息恢复了平稳,只是绝色的容颜却冷的可怕。 “小姐,你吓坏冬梅了。现在感觉还好吗?你刚刚突然就这样晕过去了。这竹哨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想不起就不要想了吧。”冬梅劝道,她为花蓉钰把脉过,虽说脉像此刻是平稳的,但是突然间晕倒还是很吓人。 “我没事。只是我什么都记不起,关于这竹哨子。”花蓉钰轻轻揉揉额头,神色凝重,缓缓道。 “小姐,这竹哨子有什么特别的吗?我看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冬梅心底不免暗暗埋怨奚芷凝,既然说了决然的话,为何还要弄出个竹哨子让小姐费心神。 “那日,我在望月桥上第一次看到这竹哨子,就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回到孔府以后,我发现只要去过度去思索与这竹哨子之关的事情,功力竟然会不受控制有反噬的迹象,所以我才会下水打捞这口哨。恐怕,这竹哨子,有着什么秘密也未可知。”花蓉钰缓缓道来。 “小姐,你会不会想多了。冬梅看这东西就是个玩物,没啥价值。”冬梅忍不住说道,她现在恨不得小姐不要去和奚芷凝有关的东西牵扯上任何,如果多牵扯,保不定小姐又会头痛被功法反噬了。如果小姐真因为这个有个三长两短,她可就罪过大了。 “冬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镇国府很可能参与了当年袁府的灭门惨案,我怀疑镇国府的奚芷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再好的东西,不喜欢了,也弃若敝履。是在说袁府不受先皇帝重用,所以被当做了弃子吗?还是说如今三皇子会在花府孔府没有利用价值后,被弃掉?” “这……可以这样理解这句话吗?不,冬梅是说这话是有这样的含义吗?”冬梅知道小姐是误会了奚芷凝的一番话的含义,不过这样也好。只是,回想起奚芷凝当日决绝的神色,她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窒,那分明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即便是她如今回想起,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种心如死灰。 冬梅的脸色变得难看,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在心底说着让小姐忘了奚芷凝便是好的,可另外一个人却又在为自家小姐和奚芷凝的暗然滋生的情素而隐隐心痛。 “这个镇国府的奚芷凝小姐说话太难琢磨,应该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云儿说过,我和这个奚芷凝是一同被打下山谷的悬崖,而我如今却完全记不了山谷之中的事情了,我担心在山谷之中,是不是被她发现了些什么。”花蓉钰目光微凝,眼色阴冷,沉吟道。 冬梅有些犹豫的开口道:“镇国府如今并没有对小姐有任何行动,应该是没有发现小姐的身份和我们暗中的部署,那些话可能并没有什么意义,也就是逞口舌之快。” “冬梅,也许你说的对。我只是直觉这竹哨子不简单,可却完全想不起任何与之有关事,它给我很深的感觉,我以前见过它。可没有想到的是,这口哨,我也有一只。”花蓉钰眉头紧锁,望着手中的竹哨子,目光幽深。 “罢了,我也不去多想这竹哨子了。只要不多想,我也不会有功法反噬的情况。”花蓉钰神色凝重的收起竹哨子,叹息一声,开口对冬梅道:“我怀疑我坠崖后受伤,和这个竹哨子有一定关联。我极可能忘了一些重要的事,所以,你帮我派人盯着镇国府的奚芷凝,还有,调查下她情况,把资料送过来。” “是,小姐。”冬梅苦着脸,她很想说她已经调查过一次了,还是在不久前花蓉钰亲自吩咐的。可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来。 花蓉钰没有再出现功法反噬的情况,使得冬梅心中稍安,可上一刻的花蓉钰那种情况她还是害怕。尤其是,花蓉钰望着竹哨子低喃思索的神情,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深沉,深沉到她害怕。 恐怕,小姐对奚芷凝小姐感情并不简单,冬梅的眼神黯然。 造物弄人,偏偏让小姐忘了奚芷凝小姐的过往。而且看奚芷凝小姐那时的话,如此决绝…… 其实,奚芷凝小姐的消息她一直有留意着,如今奚芷凝被封为白花仙子,不日就要入宫。奚芷凝她和她家小姐,终究只会是路人,或者…… 敌人。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回话?”冬梅的思绪被花蓉钰的清冷的声音拉回现实,她的思绪从那日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小姐……,冬梅没想什么。”冬梅艰难的吐出话语。 她觉得口中发苦,花蓉钰对月无眠,清冷的孤寂背影在她眼底不断放大…… 她的隐瞒,究竟是对还是错?她越来越疑惑,也越来越痛苦起来。心口隐隐作痛,她感觉自己也像是陷入了一团乱麻之中,挣脱不开。 夜深忽闻笙歌曲,梦回少年几多事? 举杯一盏酒入喉,谁曾执手共白首? 第137章 一味相思苦,怎一种闲愁? 夜色悠悠,月光如水。皎洁的月光朦朦胧胧,天际的深处挂着几颗残星,大地如同笼罩着白灰色的轻纱。 “冬梅,你最近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花蓉钰嘴唇轻抿,一双美目狭长且深邃,精致的脸庞如同雕刻般完美分明,身上透着一股看透世情的薄凉,她的目光落在冬梅的脸上,似乎想要寻找什么。 冬梅心惊,她忙回答道:“小姐,冬梅从你受伤后,冬梅一直自责,所以……” “是吗?”花蓉钰目光落在窗外一株开谢的凤仙,身上透着浓浓的寒意,冷如冰霜,整个人宛若冰霜。 “那前些日子我让你查的关于奚芷凝的事情呢?你迟迟没有消息,是想拖延什么吗?”花蓉钰蓦然问道,眸底深邃嗜人。 “小姐……”冬梅心惊,忙解释道:“属下收集了一些消息,但是还不全面,所以打算过些日子收集齐全再告诉小姐。而且,小姐伤势没有完全恢复,孔裟云小姐交代不可以太操劳。” 冬梅是压根儿不想花蓉钰再多关注奚芷凝,所以一直拖延着,想怎样不让小姐在意奚芷凝小姐的事情,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的这点小心思会被花蓉钰点破。 “小姐,这是冬梅收集的资料,本准备明日就给小姐的。”知道拖延不过去,冬梅将前几日整理好的资料从怀中取出。 花蓉钰接过资料,一一看过,奚芷凝近期的情况都被详细的记载下来。包括救公主,入选白花仙子,被宣近日入宫,以及与楚王府的小王爷楚莲寒关系非浅等。 “奚芷凝要入宫?还与楚莲寒有不寻常关系?”花蓉钰邪魅的容颜有些苍白,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锋芒,浑身上下罩着一股的凌厉。 “是。”冬梅一咬牙,垂眸道:“坊间传言两人两情相悦,楚王府小王爷赴太子宴也是因为镇国府的奚芷凝小姐。” 既然小姐忘了奚芷凝小姐的事情,不如顺着小姐的误会,彻底断了小姐和奚芷凝小姐之间过去。这也是这几日冬梅冥思苦想后唯一想到的办法。 她害怕花蓉钰对奚芷凝的不寻常的执着,若说奚芷凝小姐和楚小王爷两情相悦,是不是可能让小姐不再对奚芷凝花太多的关注。 “两情相悦?镇国府和楚王府……”花蓉钰神色淡淡,深眸阴鸷,冷冷道:“我倒是小看她了。” “小姐,冬梅这还有一封信,是奚芷凝小姐昨日送去给楚小王爷的,信被我偷换了回来。请小姐过目。”冬梅从怀中取出一淡紫色的信封,恭敬地递给花蓉钰。 这信是昨日她从楚王府偷出来的,因为奚芷凝派去送信人武功极高,她恐被发现所以只能用偷的。好在她自幼擅长模仿笔迹,仿了一封假的,将真的换了回来。 “你取走信没被发现?”花蓉钰接过信封,看到上面的字迹眉头一皱。 “小王爷看完信本准备毁去,是我在王府制造了点小事情,才找机会将信偷换出来。后来,我亲眼见楚小王爷回书房将我伪造的信烧掉了,所以冬梅敢肯定楚小王爷没有发现异常。小姐手上这封信是原件,内容没有什么特别,但我恐怕内有玄机,所以才冒险调换。”冬梅说道。 其实,她偷走信的本意是想以后汇报奚芷凝的事情的时候让花蓉钰认定奚芷凝和楚莲寒关系非同寻常。她担心她口诉没有信服力,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偷了原件。有了原件才更能让小姐相信。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不得不拿出信件。 第145章 “你也算是用心了。”花蓉钰神色缓和了几分。 冬梅心中暗叹,她确实是用心良苦,只是不是小姐以为的那样罢了。 “最近还有其它消息没有?”花蓉钰接过信件并没有立刻打开,而且放到一旁问道。 冬梅知道小姐的习惯,她都会先处理最紧要的事,没有第一时间打开信件,是不是就是表明小姐没有她想的那样重视奚芷凝呢? 冬梅想着,却不敢把心中所想有丝毫表露出来,她略一思索,继续道:“小姐受伤回府后,花府派来监视小姐的人被撤回去了,孔府也没有人继续打探小姐的过往了。” 花蓉钰乌晶色的冰瞳透着淡淡的寒光,点头道:“这倒是个好消息,算是意外收获。” “是的,小姐,这算是个意外收获了。”冬梅点头,这点她也是没想到的,如今花府和孔府对小姐都放下不少戒心,少了对小姐的监视,确实对她们在西京的部署有很大帮助。 “夜深了,小姐早日休息吧。过几日便是七夕了,孔裟云小姐还约了你看花灯,小姐身体不好,孔裟云小姐又要怪冬梅没有照顾好了。”冬梅抬头看了一眼西斜的月色,劝道。 “嗯,你休息去吧,有事我会叫你。”花蓉钰点头,挥挥手。冬梅知道再劝无益,便关上窗户,掩好门退下。 夜色寒凉,她能为小姐做的,只能是如此了。 冬梅离开后,花蓉钰走到书案边,挑了一下灯芯,然后缓缓从旁拿起放在书案上冬梅交给她信来。 打开信封,抽出信笺,淡雅的幽香似有若无。那香味及其淡,飘散在空气中,似乎一不小心的触摸变会让它消散无痕。 花蓉钰微微皱眉,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望月桥她初见到奚芷凝的模样,淡然优雅,又不可触及,像空气中流动无定风一般,琢磨不定。 低头,清秀的笔迹映入眼底。 人如其字,含蓄而又坚韧。字间一缕浓墨,线条藏锋,温而不柔,力含其中,自有一种雅致韵味。 七月初七,明月楼。 字短,似乎并无多余的信息传达,只有时间和地点。只是,如此简短的信件,是否意味着写信人和收信人有着不同寻常的默契,所以才这样短短一句便可以传达所有? 花蓉钰底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望着手中的字迹身上透着浓浓的冷意,冷如冰霜,整个人登时冰冷阴戾起来。 “七月初七,鹊桥会。”她轻声冷哼道。 西楚民风开放,七月初七的鹊桥会可以说的非常盛大的民间活动。每年的七月初七,都会有一场官办的盛会,男女双方可以这鹊桥会的这一天相互表达情意,无论对方接受与否,都不会被认为是失去礼仪,若是双方互相表达情意成功,则会被传为一段佳话。 奚芷凝约楚莲寒七夕相会,是要表达情意? 信纸在花蓉钰手中停留良久,然后她再看了一眼信纸上清秀的字迹,轻轻将信纸放到烛火上。 红色的火焰卷起信纸,飞快地将信纸和上面的字迹吞没,然后变成了一抹灰迹。 夜色渐深,天边隐约一沉沉无边无际的黑色。 楚王府,内院。 “小王爷,这么晚了,你找薛一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薛一走进书房,恭敬的问道。 房间里,楚莲寒似乎有些恍惚,并没有注意到薛一走进房间,直到薛一开口,她才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的模样。 “昨日府中失火的原因查出来了吗?”楚莲寒沉声问道。 “小王爷,我派手下仔细盘问过了,昨晚并没有人看到有刺客入府,所有的婆媳丫鬟我也一一盘查了,确实是一个婆子打瞌睡,不小心打翻了烛火,才引发了一场失火的虚惊。”薛一禀报道。 “那个婆子呢?”楚莲寒眉头一皱,她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上。 “现在那婆子被打发出去了。我尾随了她一整天,并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异常。” “那婆子的底细我也亲自去查了,她本是府里账房管账的李管账的远房亲戚,平时手脚也算干净,人也老实本分。当初是因为死了丈夫,又没有孩子,便投靠了李管账。李管账看着亲戚一场,正好王妃需要一个看外院的婆子,就把她留了下来。”薛一将探查到的情况一一道来。 “再观察几天,你看看那婆子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让她还是回王妃院子里去。与其再找不确定的新人来,不如原来的。况且,母妃用习惯了的人,要是换了,她也会觉得不方便。”楚莲寒想了想说道。 “小王爷体谅王妃,王妃肯定会很高兴的。我一会就去告诉王妃。”薛一有些高兴,自从那日为了营救奚芷凝小王爷和王妃起了争执,小王爷和王妃的关系就很微妙,虽说不上冷淡,但是确实少了往日的亲呢,让整个楚王府上下的人都惶惶不安,平日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楚莲寒摇头,轻声道,“不必告诉王妃了。不过是小事,这也是身为子女应该做的。母妃恐怕还在生我的气,特意告诉母妃,倒是显得我是刻意了。顺其自然吧。” 薛一欲言又止,他知道楚莲寒说的也在理,可是明明是好好的一家人,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变成了这样。 沉默片刻后,楚莲寒轻叹一声,问道: “薛一,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明知道楚王府如今是众矢之的,一个不小心便岌岌可危,可我还是放不下……” 楚莲寒的话说了一半,薛一却是明白。他从小便陪伴在楚莲寒左右,知道主子一直以来都极为克制,处处为王府打算,没有任何事可以动摇主子振新王府的决心,直到主子遇到了镇国府的奚小姐。 “小王爷不必自责,您一心为王府,王妃也是看在眼底的。只是……,奚芷凝小姐不日便要入宫,您也知道这入宫是当今太后亲自定下的,入宫后恐怕奚小姐的身份会变得和如今不同……。小王爷,您和……奚小姐,只能说是有缘无份分吧。”薛一叹息一声,他何尝不知道小王爷对奚芷凝小姐的心意,可现实面前,小王爷除了认命,还能如何? “有缘无分?”楚莲寒苦笑,眼底眉梢是掩饰不住的苦涩。 “七夕快要到了,过了七夕,便是她入宫的日子。也许……会是最后的见面了……”楚莲寒望着窗外,低声喃喃道。 “你休息吧,我自己想静静。最近几日若是没有要事,不要打扰我。”楚莲寒无心再和薛一多说什么,她疲倦的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缓缓闭上眼眸。 月明,星稀,又是一个清冷的夜。 三更漏添寒,落花入泥幽。 一味相思苦,怎一种闲愁? 第138章 夜深人未寐,多情尤来痴。 西楚,七月初七,华灯初上。 西楚,每年的七月初七,最热闹非凡的便是这花灯游船。沿着京城的望月河畔,一路走来,是长长的花灯画舫,挂着各色猜谜的灯笼,游人若是猜出来了便可以取了花灯谜底,找画舫主人领取一份小礼物,更有可能被画舫主人邀请上船赏月。 不过,这还不是最特色的,最让人吸引的是这一天,男女可以通过花灯的诗词谜底表达喜欢之情,若是男女双方送对方花灯,对方没有拒绝,并猜出谜底,便是表示彼此有情意。当然,要想表达喜欢也并不容易,因为这一天,所有游玩花灯的行人都要戴上面具,也就是说若是要表示喜欢,首先要在人海茫茫之中找到心上人,若是找错了人,不仅会被闹笑话,也是会被人看轻的,因此,即便是要相互传情,也是要非常郑重才可以。 最后,就是官方主持的花灯猜谜赛,男女双方均可以参加,每获胜猜出一灯谜,便可以取得官方特质的玉简一枚,最后得到玉简最多的便是这次大赛的得主,可以获得官方制作的最美的花灯一枚,送心上人。 花府。 “今年的七夕花灯节,按道理说作为花府的三位小姐都要参加。需知道女子的才名也很重要,这正是你们展现自己的时候。”花府当家花任源坐在书房中央太师椅上沉声道。 “莹雪,你是花府的大小姐,今日你要好好表现一番。还有,紫媛和蓉钰,你们今年才入京,认识你们的人还是太少,若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必要的才华显示也是必须的。只是,花蓉钰受伤未痊愈,所以可以暂不参加今日的花灯灯谜赛。” “蓉钰,据说孔裟云小姐约了你,你就多陪陪孔家小姐,孔家是医学世家,有她助力对今后花府的发展很重要。”花任源看了一眼身边的花蓉钰语重心长的地道。 “请家主放心,蓉钰这就去准备。稍后便去孔府。”花蓉钰点头恭敬应道。 看到花蓉钰的态度,花任源摸摸胡须,神色很是满意。这个新收的义女他用的很得力,进退有度,还为花府在皇上面前露了脸,让花府的风头在京中独一无二,他可以说是对花蓉钰越来越看好了。 第146章 “你们各种准备去吧。”花任源挥挥手,眸子落在花紫媛的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二女儿太平平无奇,实在是不出彩,他不由暗中摇摇头。 花紫媛自然看到了父亲的目光,她微微垂眸,偷偷将目光落在身旁的花蓉钰身上,见花蓉钰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刹那,她的手紧了紧,然后随着其它两人退出了书房。 花府,梅苑。 “小姐,我们是这就去孔府吗?”冬梅走进厢房,问道。她已经从外面的丫鬟们的口中得知这次家主没有安排她家小姐参加七夕的花灯赛,而是让小姐去孔府,看天色隐约有些暗沉下来了,她便走进厢房询问道。 “不急。”花蓉钰淡淡道,她的眸子落在书桌上的面具上,似乎所有所思。 “小姐,这面具?”冬梅顺着花蓉钰的目光看去,当她瞧见书案上的面具,微微一愣。 “家主不是说不需要小姐参加花灯猜谜吗?小姐准备面具……”冬梅不解的问道。 “面具你带在身边,先去孔府,然后我会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离开回府,红玉会装成我样子先回府。你和我去一个另外的地方。”花蓉钰指了指面具道。 冬梅心头一震,她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那日奚芷凝约楚小王爷的那封信。难道是……她收拾起面具,试探的问道:“小姐,是要去看花灯赛?” “先去孔府,把这衣服也带上。”花蓉钰不答冬梅,走到厢房里间拿出一套衣服递给了冬梅。 看到手中的男装,冬梅的不安更甚。她很想知道小姐是不是要去明月楼,可是她实在问不出口,若不是她想的,贸然开口不是提醒了小姐奚芷凝和小王爷今日约在明月楼吗? 孔府。 “花府的马车怎么还没有到?”孔裟云不悦的第三次开口问道。 “回小姐话,花府马车已经出发了,快要到了。”丫鬟冬雨小心翼翼的回道,她是冬烟死后新被老夫人派来伺候孔裟云小姐的。 “冬雪呢?怎么不见她来?”孔裟云眉头一皱,她对新来的这个丫鬟并不喜欢,若不是碍于老夫人的面子,她定要把这人送走。 “冬雪姐去府外迎接花小姐了,说是好第一时间带着花小姐来云苑。”冬雨低眉顺目的回答道。 “她倒是个机灵的。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孔裟云呵退冬雨,对着镜子仔细地又上了一点浅浅的腮红,眉心微微勾勒,见镜子中的人儿娇艳动人,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轻轻抚上发髻,她今日梳的是时下流行的飞云髻,只是这发髻上需要一枚发簪点缀,望着从梳妆盒里的出一只碧玉簪和一只七彩琉璃簪,她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只纤细白净的手从她身后伸出,拿起梳妆盒里的碧玉簪,行云流水的插上了她的发髻之中。 孔裟云虽然思绪有些出神,可是来人如此靠近却没有发现,还是不得不让她心中一凛,身上立刻释放出森冷的杀意。 “云儿,你的发髻配上这碧玉簪最是适合。灵动不失俏丽,加上你这一袭白纱衣裙,更是出尘脱俗。”来人在她耳畔轻轻一笑,笑声带着几分沙哑魅惑,似乎并不把孔裟云的杀意放在心上,倒是多了几分随意。 “花蓉钰!怎么……怎么是你?你怎么都不出声就……就进来了。”孔裟云的杀意在听到那声笑声后瞬间散去,一脸惊喜的转头道,她的脸在转头靠近花蓉钰瞬间浮起一朵红云,声音也多了三分软绵温柔。 “几日不见云儿,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我让你的丫鬟不要通报。可不,正巧帮云儿挑发簪了。”花蓉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着痕迹的退开半步,走到一旁的躺椅上坐下。 “你许久不来看我了,今日人多,孔府一向不参加花灯赛,你就在府里陪我看孔府的花灯可好?”孔裟云问道。 “好啊。”花蓉钰点头到,她指了指云苑外回廊上的花灯,道:“我看云儿这院子里的花灯就非常精美,能在这里赏灯,又有云儿陪伴,可是求之不得。” “那我让丫鬟准备几道小菜,温一壶酒,我们在回廊的小花园里一起边看花灯,边品酒可好?”孔裟云掩不住眉梢眼底的的欢喜道。 “却之不恭。”花蓉钰点头,站起身来朝着小花园走去。 很快就有丫鬟婆子送来了酒菜,除了孔裟云的贴身丫鬟冬雪和花蓉钰的贴身丫鬟冬梅外,这云苑的其它下人都被打发出去了。 冬雪和冬梅也并未靠近小花园中赏灯的两人,而是在回廊的两头各自站立警戒着。 夜色,来的很快,华灯初上,院子里的灯笼的烛火陆续被点燃,各色各样的灯笼迎着夜色,倒也是有了几分别致的韵味。 花蓉钰的话很少,孔裟云也不多说,除了为花蓉钰斟酒,她今晚也安静的出奇。两人你一杯酒,我一杯酒,颇有点赏灯的情致。 “你看,这是明月楼的花灯。每年明月楼都会点燃一只明月形状的花灯,表示七夕花灯节开始了。”突然,孔裟云指着天空中东面的一个巨大的月亮花灯笑着说道。 “好气派的花灯。”花蓉钰站起来,望向东面的天空,笑道:“这明月楼的花灯确实名不虚传”。 “谁说不是呢?我小时最期盼的就是看明月楼的花灯。据说对着花灯许愿……”孔裟云回忆道。 孔裟云的话还没体说完,她突然变了脸色。她发现花蓉钰的脸色突然间变得苍白起来,她心中一慌,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花蓉钰神色露出凝重和痛楚之色。 “你,怎么了?”孔裟云忙伸手握住花蓉钰的手腕。然后她脸色大变。 “你的经脉怎么突然逆行了?”孔裟云惊讶的问道。 “云儿,没事的,偶尔会这样一两次。也许是喝了酒。”花蓉钰淡淡的说道,“休息一会就会好了。” 孔裟云却是不信,不过片刻后她再为花蓉钰把脉,经脉运行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花蓉钰的脉息却是比较微弱。 虽然舍不得花蓉钰离开,可孔裟云也知道如今她不适合挽留花蓉钰在府中太久,朝廷中各方势力都盯着孔府,孔府既要借助花府的势力,可又不能过于亲近。不然,这些天花蓉钰不来看她,她早就去花府了。 “你既然身体不舒服,我也不强留你了。”孔裟云勉强压抑着心底的失落,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碧玉雕花瓷瓶,递给花蓉钰。“这是调理气血的药丸,你每日两粒,可以帮助你尽快恢复身体。” “让云儿费心了。”花蓉钰接过收入衣袖之中,看了一眼垂落头满眼失望之色的孔裟云,淡淡道:“今天就不能陪云儿看花灯了,不过能见到云儿,也不枉费今日来孔府了。” 花蓉钰的神色淡淡,可孔裟云的失落感却是消散开来,她柔美的一笑,“你今天来,陪我赏灯吃酒,我也很开心。” 花蓉钰不再多说,招呼了回廊处的冬梅,直接出了孔府。 望着花蓉钰离去的背影,孔裟云数不清是什么滋味。会想起先前两人吃酒赏灯的模样,竟然有几分痴了。 孔府外。 “小姐,马车上红玉换了你的衣衫,扮成你的模样。我们现在这样,带着面具,是要去哪里?”冬梅小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抱怨。“而且,为什么我的面具是一头猪,小姐的面具就是书生模样啊!” “叫少爷。你是随从,当然就猪面具了,我是少爷,当然是书生模样适合我。”花蓉钰的嗓音变成了清秀男子的声音,只见她指了指望月河畔热闹非凡的人群,淡淡道:“七夕,当然要去赏灯。赏灯必然要去最热闹的地方。” “少爷,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啊?”冬梅心不甘情不愿地戴上猪面具,跟随在花蓉钰身后问道。 “明月楼。” 花蓉钰的声音远远传来,让跟在她身后的冬梅脚步一滞。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花蓉钰淡淡道:“今日,我倒要看看这明月楼是何等风情。” 花灯邀明月,红豆寄相思。 夜深人未寐,多情尤来痴。 第139章 月上桃花枝朦胧,望阑珊处,只形容瘦。 西楚,京城。 每年七月初七的花灯是京城的一大盛事。为了这一天在花灯赛上展现才艺或向心上人表达心意,上至达官贵人家的名门闺秀、青年才俊,下至平民百姓家的闺中儿女,都是卯足了劲。 华灯初上,京城的望月河畔便热闹起来。望月河是通往明月楼的必经之路,沿河两岸的画舫也是花灯节的一大亮点。 望月河畔沿河停放着各色各样的画舫,每一画舫的花灯都各有特色。不同的花灯下,都是一个灯谜,以供开往的游人猜谜。 游人在去明月楼的途中,可以一边观看望月河畔的花灯风景,也可以沿途猜灯谜。 每一个画舫的花灯特色不一,几乎京城里半数以上的官宦人家和有名的酒楼客栈都会派出自家的画舫。一来是为了在花灯节凑个热闹,二来也是为了彰显气派,但最重要的是为了提升在京城里的名气。官宦人家希望儿女展露才华,而酒店客栈则是为了打出名号,招揽生意。当然在这些画房里也有一些比较特别的画舫,比如说醉香阁的画舫。 第147章 醉香阁是西京里有名的青楼。不管有多少人在明里暗里对醉香阁表示出不屑,然而每年醉香阁的花灯却是最为吸引人的存在。 大家都知道醉香阁每年在花灯节都会派出画舫,而这画舫中的所有的花谜则是由当年的花魁亲自出谜题,谁若是能破了花灯的谜题,则有望成为醉香阁花魁的入幕之宾。 当然醉香阁的花灯也并不容易被人猜出,而且就算猜出来了,是否能进入画舫之中与花魁共赏灯月,这要看花魁的心情了。 不过,越是这样难,越是让人前仆后继。醉香阁每年的花灯也成功的成为了除了花灯赛外,最吸引人的存在。尤其是今年,醉香阁的花魁秦秋,更是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都知道秦秋是如今醉香阁的花魁。从秦秋当上醉香阁的花魁之日起,醉香阁的生意可比往日里好了不止一倍。传言,秦秋能歌善舞,且风雅博学。多少才子想要求得佳人一面,却是求而不得。如今花灯会她又出了花灯谜,更是吸引了不少才子和闺秀们的目光。 才子们是希望破解灯谜,能获得佳人一见,而大家闺秀们则存了一较高下之心,想要目睹一下秦秋究竟有何德何能,竟然能比她们这些养在深闺,熟读诗词歌赋,从小耳濡目染在书籍中的人更为出众。 不管出于何等原因,醉香阁画舫的花灯,如今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花蓉钰沿着望月河畔一路缓行,她走得很慢,神态从容,路过望月河畔的众多画舫,她也是走走停停,似乎是在观赏着画舫的花灯。 冬梅跟在花蓉钰的身后,心里五味杂陈。她分不清花蓉钰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如果说花蓉钰真的是对明月楼奚芷凝约楚莲寒的事关注,可为何她不直接去了明月楼,反而沿着河畔缓步而行,像是真的是在观赏花灯。 若说不是如此,偏偏小姐又推脱了孔裟云小姐邀约赏灯……是她把事情想复杂了吗? 冬梅心里想着,越想就越迷糊。她没有注意到身前的花蓉钰突然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目光,突然停住了脚步,而她还在往前走着,眼看一不小心直接就要朝着花蓉钰的背部撞了过去。 “小猪头,你没事吧?”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适时的拉住了她。 “小猪头?谁是小猪头?你说谁呢?”冬梅一下就不开心起来,注意力瞬间被分散开,她转身劈头盖脸就问道。都怪小姐给她带了一个猪面具,她可还没有被人这么叫过。 “你这面具可不是一个小猪头吗?叫你小猪头哪里错了?”说话的人带了一朵牡丹花的面具,声音清脆带有几分稚气。 “我,我……”冬梅我了两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的话听着也没错。不知为何她听着心里就那么的别扭,不舒服。 “说不出话了吧?小猪头。哈哈哈哈。对了,你可以叫我牡丹花,这样我们就扯平了。”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似乎很高兴看到冬梅的囧样。 “算了,我还有事不和你说。”冬梅这才想起她是和花蓉钰出来的刚刚似乎小姐被什么吸引了目光。她不想继续和对方纠缠下去,暗自嘀咕了一声,转身就要去找花蓉钰。 可她这一转身,却发现人海之中哪里还有花蓉钰的影子。 “小……少爷,少爷呢?”冬梅立刻急了。她顾不得和对方再说下去,忙朝着画舫人多的地方寻去。 “喂喂,小猪头,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块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牡丹花拉着冬梅的衣袖不肯放手。 “你……你放开我。”冬梅恨不得直接甩开对方,可是这四周人多,她又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他和小姐出来也是伪装过的,若是让人知道了身份,她怕坏了小姐的事儿。 “不要,我要去看画舫花灯,要不你陪我去。之前我帮了你,让你没有撞到别人,你得感谢我。”牡丹花不依不饶,把冬梅的衣袖拽得更紧。 冬梅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也没有遇到这种胡搅蛮缠,还自带理由的人。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冬梅多了一条小尾巴。 “小猪头,你不是要找人啊?要不要我帮你找。我找人可厉害了。”牡丹花在冬梅身旁喋喋不休。 “你能找人?在这么多人里?”冬梅狐疑的看着牡丹花。不是她不相信对方,而是四周全是人,茫茫人海中要找一个人,可能性简直犹如大海捞针。 “你不信?如果我能找着了,你能给我什么好处?”牡丹花双手一叉腰,语气娇蛮又带着说不出的自信。 “只要你能找到人,我什么都答应你。可是,你知道我找谁吗?”冬梅嘟囔了一句,她压根儿不相信对方说的任何一句话。 “这可是你说的。任何条件。”牡丹花很高兴,一拍手,拉着冬梅道:“你是不是要找你刚才差点撞到的那位公子?” “是啊,你怎么知道?”冬梅心中一惊。 “这还用问,因为我比你聪明啊。”牡丹花白了一眼冬梅,“我带你去找人,可是你别忘了你答应我说的,你差我一个条件哦。” 冬梅这才想起她刚才说了什么。她似乎是说只要对方能找到人,她什么条件都答应。 冬梅开始有些后悔,小姐交代了他很多次,不要乱说话。可她刚刚因为小姐不见了,心慌意乱,竟然说话没了分寸。不过看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人。冬梅只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肚子里。 “别用那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看我善良纯洁的眼睛。”牡丹花不悦的瞪了冬梅一眼。 “我没说你是坏人。”冬梅有些心虚。她刚刚是有想过对方会不会是坏人,不过对方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呢? “都跟你说了,我比你聪明。你就不要多想了。走吧,我带你去找人。”牡丹花用手指着东面的一处画舫道,你要找的人应该在那里。 “你的武功应该不错吧。这里人多,你用内力把这些人用气流撞开一些,为我们开道吧。这么多人挤来挤去,我可不乐意。”牡丹花开口道。 冬梅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牡丹花。这人究竟是人还是鬼呀?怎么知道她会武功? 而且用内力开道,这是什么新花样?冬梅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不够用。 “还愣在做什么?一会儿人找不到了,可别怪我。”牡丹花不慌不忙的说道。 冬梅也不想多想了。先找到小姐再说,至于这个牡丹花浑身透着怪异。她总觉得这牡丹花似乎是有意接近她的。 冬梅从来没有试过用内力开道,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路来。不过她发现这个方法还挺好用的。因为这样一来,四周的人再也碰不到她们,她也不用忍受这些人身上透露出来的怪异的脂粉味或者汗水味。 “怎么样?是不是很过瘾?”牡丹花咯咯笑着问道。 “嗯。”冬梅点点头,然后她又愣了愣。除了对小姐外,她从来没有对别人这么不防备过。似乎,这个牡丹花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让人不会防备。 “你看,你要找的人在画舫的花灯面前呢,醉香阁的画舫果然是气派啊。。”牡丹花指着望月河畔的最亮的一座画舫,一边说一边感叹道。冬梅顺着牡丹花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戴着书生面具的方向花蓉钰。 “太好了。”冬梅绷紧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她准备快点过去花蓉钰身边,她可不想再把自家主子跟丢了。 “你是不是要去找人啊?不过我劝你最好现在别去。”牡丹花慢条斯地说道。 “你……”冬梅诧异的望向牡丹花。她能察觉出对方话中有话。 “你是担心你家公子。而我呢,则担心我家小姐。可偏偏你家公子和我家小姐都在画舫的花灯前猜谜,所以,我觉得我俩最好是在这慢慢的等。”牡丹花若有所指道。 冬梅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出对方肯定是知道她身份的。否则对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她说她家小姐,她家的小姐又是谁呢? 冬梅突然心中一慌。 “醉香阁的花灯还真是与众不同。你说,为什么我家小姐和你家公子这么多花灯谜不猜。偏偏看上了这醉香阁花灯?”牡丹花望着不远处的画舫幽幽道。 “为什么?”冬梅不自觉的问道。是因为她们是同一类人,喜欢的东西都是太过相似吗? “你的心底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牡丹花叹息一声,转头望着冬梅的眼睛,问道。 冬梅被对方的眼睛吸引,她之前觉得对方是个稚气的女子,可刚刚在望向对方眼眸的时候,她却没有看到对方眼底的稚气,反而是深邃如夜的黑色。 “你家小姐,是……”一个名字在她心底盘桓,冬梅几乎脱口而出。 “嘘!别说。很多事,知道就可以了。有些时候,知道了还要装不知道。”牡丹花打断冬梅的话头,目光落在不远处,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冬梅沉默了。这个叫牡丹花的人,聪明多变又敏锐,若说她认识的人之中,有谁能有这样的丫鬟,只有一个人。 第148章 奚芷凝,是你家小姐吗? 冬梅的话终究没有问出来。很多事,知道就可以了,或者,正如牡丹花说的,要装不知道。 这,是一场刻意的相逢,冬梅知道。牡丹花并没有隐瞒她的意思。只是…… 奚芷凝刻意让人引开她和她家小姐,究竟要做什么呢? “缘到尽处,你说,剩下的什么呢?”身边的人低声喃喃。 “缘到尽头?或许……只剩下恨?还是遗憾?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冬梅似乎也被身边的人的气息感染,回想起小姐即便忘记了过去的事,还对奚芷凝有着难以言语的执着,原本还有几分看花灯的欢喜,如今也淡淡散去,挥之不去的是心里莫名悲凉。 “我家小姐她……”冬梅突然很想很想把她知道小姐忘了奚芷凝的事情告诉身边的人,话到了嘴边,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捂住了口。 “不管你知道什么,都别说。” 牡丹花的眼眸太复杂,有冬梅太多不懂的东西。冬梅张了张口,猛然瞪大了眼睛,她突然明白…… 明白,眼前的人和她一样,知道花蓉钰忘了奚芷凝。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告诉她家小姐? “如果结局无法改变,知道与否都不重要了。”淡淡的声音说道。 冬梅的心沉重起来。结局,谁知道结局是什么? 抬眼向远处风景望去,月下,画舫前花灯下一对人影,月影倒影下的两人看上去是那样的美,那样的般配…… 花灯染彩,斑驳疏影,亮灿灿白如昼。 美眸似水柔情深,怎忍却、盈盈含愁。 梦里欢期,几多相思,眼底处眉梢皱。 月上桃花枝朦胧,望阑珊处,只形容瘦。 第140章 挥袖间,棋局谋。 月色淡淡,望月河畔灯影朦胧,红色的灯笼倒影在流动的河水中,泛起微微的光泽,似有若无。 醉乡阁的画舫前,热闹非凡。然,热闹的是醉香阁画舫外围。醉香阁的画舫外围,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看猜花灯的人,反之连接画舫和河岸的花灯长廊则安静无比。 花灯长廊,是每个画舫设置猜谜的地方。猜中一个花灯,可前进一步。河畔到画舫的花灯长廊并不长,只有左右各十二个灯笼,可供人同时在两测猜谜。只要猜出全部一侧的十二个花灯,就可以被画舫的舫主邀请入画舫赏月。 当然,为了保证猜谜的公平,若花灯被猜出,画舫便取走花灯,又挂上新的花灯供后来人猜取。 新挂上的花灯谜和之前完全不同,所以也不会出现有人看到别人猜出便揣测出灯谜的情况。 不得不说醉香阁的灯谜很有难度,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可当连续出现不少京城里年青气盛的公子和小姐前去猜谜都败兴而归的时候,也就看热闹的人多了,而真正下场猜谜的人少了。 人都是爱惜羽毛的,七夕的众人即便是带着面具看不出是哪家公子小姐,可好事之人也不在少数,难免事后不会传出些消息来。若是被认出,猜谜竟然被一个青楼女子的灯谜难住了,怎么讲也是件面子挂不住的事。况且七夕的灯谜的背后,暗地里还代表了京城各大家族和势力的明争暗斗,所以除非真有把握,稍有名望的人便不会轻易上场献丑了。 到月亮升起的时候,醉乡阁画舫能猜出最多的灯谜是一位灰衣公子。灰衣公子猜出了五个灯谜,之后的他看都不看第六个灯谜,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围观的众人皆是惋惜,不明白猜灯谜的灰衣公子好好的为何突然间放弃了?好歹也得看看下一个灯谜,不行再放弃也不迟啊? 惋惜之人有之,叹其才华不足者人有之,围观者七嘴八舌,就是无人再前去猜灯谜。 在众人叹息没有热闹看下去的时候,一个带着昙花花朵面具的青衣女子走上了灯谜的长廊。 她长发及腰,衣衫上除了坠子着一枚青色的玉佩外再无挂饰。虽衣着简单,可在夜色的灯影下并无单调之感,反而凭添了几分别致。河畔流水反射过来的柔光照在她取灯谜的一双玉手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 只一眼,她便吸引了人群的注意,明明带着面具,看不到她的容颜,众人却是眼前斗然一亮,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这女子一举一动简单却独有韵味,如同远山清黛,说不出的空灵轻逸。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不自觉的随着女子的动作移动。 只见女子在第一个灯谜前稍作停留,便走到花灯一侧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旁,提笔这下几个字来。 很快就有小厮取走灯谜,送入画舫。稍后就见小厮恭敬地请女子前去第二个灯谜处。显然,女子很正确的猜出了灯谜。 怀着惊讶和好奇,人们都猜测着女子能猜出几个灯谜。有人打赌,有人小声议论,直到女子猜出第四个灯谜,本来安静起来的围观的人群忍不住又沸腾起来。 “她能猜出第五个灯谜吗?据说醉香阁的灯谜可不比之后花灯赛的灯谜简单。若是猜出了,可就和之前的那位公子一样了…” “不是说花灯赛灯谜才是难度大吗?怎么我看醉香阁的灯谜就很难了。” “你们都不懂,花灯赛是正式比赛,难度也是规定好了的,不能超出了,不然都猜不出灯谜对主办方也是丢脸的。可这醉香阁就不同了……” 各种议论声纷纷,可都阻挡不了人们的眼光落在那条通往画舫的长廊上。 “咦?你们快看,又有人走上画舫的长廊了……” 顺着说话人指向的方向,只见长廊一角出现一袭青色身影,此人同样是一身青衣,乌发束着青色丝带,书生打扮模样。 来人走到花灯前,他静静地站在花灯前,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此人带着书生面具,同样看不出年纪大小,人们只能通过他的其衣着打扮猜测来人应该是哪家的公子。 “他走到女子左侧的灯谜前了,应该是打算从左侧开始猜谜。” 画舫阁的灯谜分左右两边,本就是为了让众人可以猜谜不受影响。若有人选定了一侧灯谜,其它人则不可再猜,只能去另外一侧。 青衣书生走上花灯长廊后,一派沉静优雅。只见他只看了一眼灯谜,便直接走到笔墨纸砚前提笔泼墨。他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远远望去,虽然看不清纸上的字迹如何,可就那那独特不凡的气韵,若常年非淫侵在书墨之中,很难形成。 “此人乃笔墨高手啊!”有人惊呼。 “看,小厮请青衣书生去下一个灯谜处了。”又有人指着花灯长廊讶然道。 “书生的猜谜速度好快啊……” 人群的呼声和赞许之声此起彼伏,当人们开始为究竟是之前的青衣女子猜谜多,还是后来的青衣书生猜谜多争论不休的时候,在另一侧猜谜的青衣女子忽然停下了猜谜,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身后不远处的书生。 “她这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要等青衣书生猜谜吧?” 在围观的人群不远处,冬梅忧心忡忡的望着长廊上的两个青色的身影。 同样的一袭青衣,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相同的颜色。一个风姿绰约,一个静雅飘逸,若不是有那么的阻隔,或许这眼前的两人应该是多么羡煞旁人。 可现实是无情的,她家小姐早忘了所有…… “小猪头,在想什么?让我猜猜,你是在担心你家主子吧?”牡丹花突然拍了一下冬梅的肩膀,让冬梅的目光从远处收回。 她转过头,才发现牡丹花已经贴近她身子,几乎将脸蛋放到她的肩膀上。虽然对方带着面具看不到脸,可牡丹花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那探究的眼眸落在冬梅的眼底,让冬梅顿时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替你家主子忧心?”牡丹花悠悠然道。 “你……是不是会妖术?!”冬梅瞪大眼睛,身形微微后退,摆脱了对方的靠近。这个牡丹花太可怕了。 “你这样说……多让人伤心……”牡丹花委屈的耸耸肩,她的语调有些夸张,虽没有做出伤心的模样,可是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却让冬梅分不清真假。 “我……只是觉得你处处透着诡异……哪有人能知道对方想什么的?”冬梅不自觉的解释道。 牡丹花自嘲的笑笑。沉默片刻,她淡淡道:“你若是每天都要和不同的人周旋,你说需不需要几分眼力?” 冬梅愣了愣,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知道眼前的人并不如看上去的单纯,可她或许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她想要安慰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开头,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本不善于言词,更何况面对如此多变的牡丹花。 正当冬梅犹豫如何安慰牡丹花的时候,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两人被声音吸引,回头向画舫望去。只是一炷香的时间,那青衣书生已猜出了前四个灯谜,直接走到了第五个灯谜处。 第149章 “青衣书生真厉害!不知道是谁家公子呢?”靠近回廊处有带着白猫面具的少女含羞带怯地望着回廊上的那抹青色影子。 “青衣女子也很厉害,你看她都停下等待对方,显然是胸有成竹……”少女身边的带着将军面具的公子大声反驳道。 “好啦,你们别吵。依据老朽看,这两人可谓旗鼓相当,这场花灯猜谜,究竟谁能成为醉香阁画舫的入幕之宾,还说不定。”青年和少女身旁的白发老人微微摇头,只见他抓着半白的胡子,目光露出几分深意。“这猜谜越来越吸引人了!没有白来啊……” “开始了,青衣女子又开始猜谜了,她真的在等书生……” “太有意思了,今年的七夕花灯真是别具风味啊……” 人群中或大或小的议论声都传入了冬梅耳中,她自幼习武,听力自然比一般人强,她将人群中的各种谈论都听的明白。 正想开口问身边的牡丹花,谁会赢,没想到牡丹花叹息一声,幽幽道:“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不简单啊……只一眼就猜出这场灯谜难分胜负了。” “你?!!你……听得到她们的对话?”冬梅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然后她猛然抬头,像是才回过神来,抓住牡丹花的衣袖大声问道:“你,是不是会武功?” “带了猪面具,你该不会脑袋都笨了吧?”牡丹花带着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冬梅,无辜的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过我不会武功?” “那……你让我用内功撞开人群?!!!你自己不是会武功吗?为什么让我做?”冬梅被噎的不轻,声音都有些变了。 “运功不累吗?有你这个免费劳工,我干嘛要费力气。当然是在你身后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啊?众累,不如你独累,对不对?”牡丹花正义言辞,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冬梅的怒气被瞬间提高,然后又被瞬间抽空。牡丹花的花的话竟然让她无法反驳,似乎她确实是不该为这点事生气。 像为了怕她被气着,牡丹花还体贴的拍了拍她的背心,做了个顺气的动作,然后幽幽然叹气道:“我这不是还带你找人了嘛,好歹也是有功之人。你出点力气,不至于小气得都气红了脸吧?” 冬梅拍开开牡丹花的手,她决定不要再和牡丹花说话,也不讲道理。她已经看清了现实,她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无论是说理还是智慧,她都比不过。不是她笨,而且对方太精了!她怎么做都只有被坑的命,与其继续被坑,不搭理才是上策。 “不说话啦?”牡丹花瞄了一眼气呼呼的冬梅,指了指长廊中猜谜的两人,道:“你想不想知道,最后谁赢了?” 本打定主意不再搭理牡丹花的,可是一句话她却又被勾起了兴趣。她要说不好奇是假,说实话,她也想知道这场灯谜如何收场。 她家小姐文采飞扬,她是知道的,可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和她家小姐相比丝毫也不逊色,这场灯谜她也看不出最后结果来。 “想知道吧?”牡丹花笑着逗冬梅,让冬梅才顺了的气又被引了几分出来。 “爱说不说。”冬梅别开头,冷哼一声。 “这场灯谜赛,没有赢家。” 转过头的冬梅听得牡丹花轻声道。 “什么?”冬梅不懂,也不顾及在生牡丹花的气,忙回头问道。 “你看,那边的人是谁?”牡丹花指着画舫的回廊外一蓝色身影道。 冬梅心中一惊,还来不及猜测,便又听得人群之中一阵骚动,有人惊呼道:“快看,又有人猜灯谜了。” 同样是衣着从容地走上画舫,瞬间吸引人的注意力。来人一袭蓝衣,也带着书生面具,只是此人一举一行每一处都透着高雅,同样看不出年纪,却在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一种抹温柔,被他注视的人似乎都会被他的温柔融化。 如果说青衣书生是卓尔不群,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而蓝衣书生则是温润如玉,如沐春风的温柔。 “他是……”冬梅犹豫道。 “如你所想。”牡丹花点头道,然后她轻叹一声,收拾之前的那种玩笑的语气,似是惋惜,又似是无奈,幽幽道:“你明白我说的,这场灯谜赛,没有赢家是什么意思了吧。”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牡丹花抬头仰望星空,闭上眼睛,似是喃喃。 “道是无情却有情。是无情,还是有情,谁又分的清?”冬梅望着画舫回廊的人影,仔细咀嚼牡丹花的话,心情渐渐沉重起来。似乎有种压抑的窒息盘桓在心里,让她难受的无以复加。 “灯谜赛没有赢家。”冬梅算是有些明了这句话的意义了。 这是一场比赛,也是一场棋局。是奚芷凝的一盘棋,是花蓉钰的一盘棋,同样是楚莲寒的一盘棋。 夜深点灯笼。抬首望、月明星空。 香暖粉浓花开正红。最当是、销魂痛。 画屏人影朦胧。念故往、缘浅情重。 待风起回眸。挥袖间,棋局谋。 第141章 未曾相逢便相知,只恐无意添相思。 月升,夜浓。望月河畔的河水荡漾着银色的波澜,安静地像是乖巧的孩童,掩盖着河水下的暗流涌动。 蓝衣书生踏着缓慢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上通往画舫的花灯长廊。 蓝衣书生踏入醉香阁的灯谜回廊是众人没有想到的。通常一般左右两侧均有人在猜谜的时候,因为并没有准备更多的花灯,所以便不会有更多的人上场猜谜。 不过没有想到,也并不代表不可以。所以当蓝衣书生踏入花灯回廊的时候,醉香阁的小厮在稍微慌乱之后,很快的便有了应对之法。 小厮快速地在花灯回廊的中心处到画舫的船头的柱子上牵起了一排新的花灯。花灯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并且在回廊入口处的花灯下方,小厮准备了一个别致小花篮。小花蓝并不大,但摆放得非常精致,里面放着笔墨纸砚,可以用来书写灯谜。 “这位公子,请猜谜。”小厮指了指新牵起的花灯,恭敬地躬身道。 见到蓝衣书生加入猜灯谜,正在前方猜灯谜的青衣书生和青衣女子均停顿了下来。 “两位,可愿等我一起猜灯谜?”蓝衣书生微笑着开口向两人问道,声音温润如玉,谦恭有礼。 青衣女子闻声回首,望向站在回廊入口处的蓝衣书生,沉默少许,如水的眸子微动,淡淡道:“好。” 青衣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淡,远远的传来似乎掩盖在了四周的嘈杂之中,可偏偏这样浅淡轻柔的一句,让她身边不远处停下猜谜的青衣书生眼眸暗沉了几分。 “阁下呢?”蓝衣书生再度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青衣书生,问道。 蓝衣书生,正是楚王府的小王爷楚莲寒,而青衣书生是女扮男装的游花灯的花蓉钰,至于青衣女子,则是与楚莲寒有约的奚芷凝。 花蓉钰并未开口,她只是眸子微抬,清冷的眸子倒影着望月河的河水。远远望去,只见她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几缕青丝垂泻下来,整个人不经意间带着几分慵懒而危险气息。 见花蓉钰没有回答,楚莲寒也不急,而是将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一抹青色女子的身上,他静静地望着她,深情款款,仿佛时间和等待都并不算什么。 花蓉钰看了一眼深情倦倦的楚莲寒,再看了一眼和楚莲寒四目相望的奚芷凝,她的身体骤然不受控制的僵硬起来,心底泛起麻木的钝痛感。她手心握紧,微眯的眸子缓睁开,幽深一片的眸子涌出暗黑色的光芒。 她本意是去明月楼,因为冬梅从楚王府取回的那封信,始终让她无法释怀。 冬梅告诉过她镇国府的小姐奚芷凝和楚王府的小王爷关系非比寻常,那封信,也证实了冬梅的话所言非虚。可自从在望月桥见到奚芷凝,见到她手中的竹笛,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东西她忘记了,忍不住对奚芷凝多了几分关注。 她为什么会和和奚芷凝一同坠入悬崖?悬崖底,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记不得有奚芷凝这样一个人? 袁府当年惨案真相是否和她坠入悬崖有关?在疗伤好回府之后,她曾偷偷仔细探查过悬崖四周,也暗中调查过奚芷凝和她为何会出现在悬崖,可是全然没有答案。 有关的线索和痕迹被磨灭的七七八八,孔府,楚王府,镇国府看上去和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可她总隐隐觉得事实并非如此。也即便是她最信任和冬梅也似乎欲言又止。 她想通过竹哨子想起些什么,可无论怎么努力回想,除了头部剧烈的疼痛,什么都想起来。 她通过剩下的一些凌乱的线索,探查过奚芷凝出现在悬崖的路线,让她惊讶的是奚芷凝出现在悬崖是被人追杀。而通过对杀手下手手段分析,她脑海中隐约得出了一个答案。一个让她无法相信,却又似乎是最接近于真相的答案。 奚芷凝被追杀,是她的预谋。她,要杀奚芷凝。 第150章 可理由呢?即便是袁府惨案是镇国府参与,她为什么要杀一个镇国府培养出的棋子?并且如此处心积虑的去杀一个人? 花蓉钰想不透。如果说奚芷凝是她曾经费尽心神想要去杀的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必定不简单。既然七夕奚芷凝和楚莲寒会见面,她就去看一看镇国府和楚王府的两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没有想到,还没有走到明月楼。她便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人影。一个明明她应该很陌生的背影,却又莫名觉得熟悉的背影。 奚芷凝。 在穿梭的人海之中,她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只是一个背影,还戴着面具,可她毫不犹豫的认出了她。 她跟着她,看她一路看花灯,看她望月亮,看她落寞,看她走上醉香阁的花灯长廊。 在走上花灯长廊之前,花蓉钰瞧见奚芷凝朝着不远处有片刻的回眸,似乎她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她的动作很慢,隔着人群,她依旧看得很清楚。 她灵秀眸子不含任何杂质,夜色的笼罩下,清澈却又深不见底,有种沉入湖水的深邃。只一眼,花蓉钰只觉心口一窒,深沉的钝痛,待她想要去抓住什么的时候,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就连同胸口的窒息和钝痛感也一同消散无痕。 她看她猜灯谜,惊讶于她的聪慧,又叹息她眼底眉梢不经意间的落寞。 她要等的人,始终没有来。 镇国府的一颗棋子和楚王府的小王爷,终究不会是同路人。 第五个灯谜,花灯眼看就要过半。她要等的人应该不会来了。花蓉钰望着站在花灯长廊上那一抹青色孤独的身影,沉吟片刻,走上了花灯长廊。 是同情,是惋惜,还是其它?花蓉钰连她自己都不懂。 那是一种特别复杂的情绪。花蓉钰来不及多想,一种沉沉压在心底的情绪无处释放。 灯谜,对她而言,并不难。提笔,挥笔而下,那无可名状的情绪似乎只能沉默的书写在那短短的几个字里。 奚芷凝见她也猜灯谜,便停下猜谜。她的一个眼眸便让她知道她在等她。像是一种默契,又像是一场挑战。 花蓉钰心底弥漫着浅淡的喜悦,又压抑着难以排遣的窒息感受。棋逢对手的喜悦,挥之不去的窒息,百味杂陈。 直到蓝衣书生走了花灯长廊,打破了夜色里她和她浅淡流转的心绪。 花蓉钰望着蓝衣书生,眉头微皱。即便是书生戴着面具,从他的言语和谈吐,他一眼便认出此,正是楚王府的小王爷,楚莲寒。 姗姗来迟,可他还是来了。 “你迟了。”花蓉钰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淡淡地望向楚莲寒,开口道。她声音低沉而又震人心,她的眼眸像朝露清澈宁静,看不出波澜,可偏偏一句,却是让楚莲寒身形为之一震。 “是,我迟了。”楚莲寒深吸一口气,抬眸,眼底是落寞和挣扎。“可,我还是来了。” “迟了,就是迟了。”花蓉钰轻描淡写道,她优雅的靠在花灯长廊一侧的的栏杆上,墨色的发丝随着夜风吹动,整个人像是一副优美的水墨画。 花蓉钰的一句话,让花灯长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依旧是她最初相见她时候的模样,奚芷凝缓缓转过头去,眸子与斜靠在栏杆旁的花蓉钰眸子相对,这个让她心伤神碎的人,美丽的外表下任何时候都如同毒药般可怕。 奚芷凝突然笑了,她望着花蓉钰笑了起来,柔美的如同夜空中的烟花璀璨夺目。 她在花蓉钰疑惑的目光下,从袖口取出一炷香点燃,走到楚莲寒身边,无比自然地插在花篮边沿的藤条旁。她指着已经安排好的花灯,声音轻柔,淡淡道:“既然来了,一柱香,我等你。” 楚莲寒微愣,似是欢喜。可当她抬眸看到青衣女子眼底清冷无波澜的神情,眼满腔的欢喜便又化成了挥之不去忧伤。她目光紧紧索绕着夜色里的青色女子人影,那抹无数次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人影就站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可这短短几步,却似乎是天边的银河一般遥远。 “好。”楚莲寒垂眸答道,,强迫自己不再去看眼前的人儿。她不再询问花蓉钰,直接她取下第一个灯谜,看完后,提笔开始书写谜底。然后,看第二个灯谜,接着再书写谜底。 花蓉钰靠着栏杆的身子并没有动,甚至于她的目光都未曾半点投向楚莲寒和站在楚莲寒身边的奚芷凝,只是她的气息却冷到极致,仿若四周的空气都要被冻结一般。 楚莲寒猜谜的速度不慢,可围观的众人还是看出来,蓝衣书生猜谜的速度比青衣书生稍有逊色。 “可惜了。”白发老头摇头叹息,“看此此人猜谜的速度,谈吐举止,放之任何地方应该都是不可小觑之才,只可惜一开始就输了心境。” “什么意思?爷爷。”小姑娘拉着老头问道。 “你说呢?”白发老头看向身边的青年。 “我,我……我不知道。”青年结结巴巴,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 “看我干嘛?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小姑娘瞪了青年一眼,接着拉着白发老头的衣袖,撒娇的问道:“爷爷,你知道就说嘛。” “你让他说。”白发老头,笑眯眯的开口。 小姑娘很是无奈,只得转头看一下,青年问道。“你说,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蓝衣书生会输的心境?” “是……是青衣书生的那句话。你迟了……”说完青年忙看一下白发老头,小声抱怨道:“太师傅,你都把话说了一大半了,为什么就不说完……” 小姑娘这才回味过来白发老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一开始就输了心境,那必然是有人影响了他的心镜。 虽说青衣女子和青衣书生都说了话。可仔细琢磨,青衣书生那句“你迟了”。比青衣女子给出来的一炷香的猜谜时间更让人容易失去平常心。 一炷香,代表了还有时间。可迟了,就是迟了。 “青衣书生好厉害啊!”小姑娘的双眼放光,眼底满是倾慕之色。 “离这个青衣书生越远越好!笨丫头,你这样子人和这种人相处,被吃的骨头都会不剩。”白发老头敲了一下小姑娘的头,警告道。 “喔!”小姑娘不敢反驳白发老头的话,虽然对青衣书生还是充满了好奇,可是眼底到底多了几分害怕。她家老爷子说话看人一向很准,既然这么跟她耳提面命,必然是有道理的。 叹息一声后,小姑娘再度将目光投向了花灯长廊的猜谜活动上。 楚莲寒不到一炷香便猜出了第五个花灯,奚芷凝点点头望向楚莲寒道,“你通过了。” 说完,她又走到栏杆前,看了一眼靠在栏杆眺望远处风景的花蓉钰,淡淡道:“你若想继续猜谜,便开始。若不想,便在此结束吧。” 奚芷凝也不管花蓉钰是否回答她,直接走到了她的花灯前,开始取剩下的灯谜。 “若不想,便在此结束。”花蓉钰低声喃喃,然后极其优雅的笑了,她的笑在夜色中妖艳至极,带着奇异的震撼力,她的心犹如针扎的明显的疼痛,可她却是轻轻一笑。 “一场游戏,自当有始有终。”她大笑道,声音悠远清润。她转身走到灯谜前,取下剩下的灯谜。 三人几乎同时开始猜剩下的灯谜,又几乎同时写下谜底。 虽三人风格迥异,却同样惊才艳艳。人群中不时的发出惊呼和赞叹。 如同岁月流逝,任何事有开始就有结束。再精彩的故事,总有结局。 一场灯谜,也有该完结的时候,谜题也终究会被解开。醉月阁的花灯赛,到了尾声。 “在场的三位,都只剩下最后一个灯谜了。” “谁会先猜出,还是猜不出?” 窃窃私语在四周响起。然而,无论周围的人如何议论纷纷,都并未影响在花灯长廊上,站立在最后的花灯前的三人。 花蓉钰握着手中的最后一个灯谜,看着上面的字句,眼眸微凝,眉心微皱。 灯谜,只有四个字。 “心中有我。” 答案,是什么呢?花蓉钰的眼底出现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影子。 初见犹如陌路人, 再见又若似相识。 未曾相逢便相知, 只恐无意添相思。 第142章 相思苦来相思浓,酒入愁肠思无穷。 答案,是否每一个的心底都有自己的答案呢? “心中有我。”花蓉钰若有所思,答案,是什么?她心中一动,黝黑深邃的眸子抬眼望向身边不远处的奚芷凝。 只见奚芷凝眸子落在在她手中的灯谜上,神色凝重,仿佛也陷入了沉思。 反之,陷入沉思的两人,倒是楚莲寒表现的最为轻松,他看看了未曾提笔的两人,第一个写下了灯谜。 小厮笑着取走楚莲寒的灯谜,见花蓉钰和奚芷凝两人未写下灯谜,正准备开口宣布两人未有猜写灯谜视为放弃。却听得花蓉钰一声轻轻地长叹,叹息后只见她挥笔而下,字体如游龙戏凤,一个漂亮的字落在了白色的宣纸上。 第151章 “拿走吧。”花蓉钰的神色幽深莫测,目光落在醉月舫花灯长廊外的那一抹淡青色的影子上。 又是一声轻轻叹息。 奚芷凝一声叹息后,同样快速地在白色宣纸上写下几个字来。只是她动作如雪如云般淡然,眉目如远山般优雅而宁静,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放下笔,她开口道:“请帮我的写下灯谜取走。” 虽说这两人较楚莲寒慢了一步,可其实也就是转念的片刻间,小厮微愣后,笑着取走三人的谜底,道:“请稍后。” 少顷,船舱后帘子微动,低沉柔媚的女声在夜色中荡开,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便让人心神荡漾,似乎三魂都会被勾走一般。 “难得画舫灯谜赛居然同时有三位猜出谜底,这倒是让小女子秦秋我为难了。”声音含笑,婉转嘤咛,煞是好听。 听得船窗内女子的声音,四周的人群发出一阵骚动。在惊讶说话人是醉香阁的头牌秦秋的同时,人群中更在意的最后的灯谜是什么。 按照惯例,猜谜的灯谜各有不同,可最后的一个灯谜,都是相同的,这也是为了保证最后的公平。三位猜谜者都猜出来了谜底,出题者就会当场公布最后一题的谜题以及谜底。 “小女子前些日子拜见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老者给了我出了两个谜题。我觉得有趣,其中之一就索性做今日最后的了灯谜。”只听得船窗里女子声音娓娓道来。 “谜题,只有四个字:心中有我。”女子低声轻轻一笑,又道:“当时的我没有想出谜底,可今日见了三位给的谜底,倒是明白了。” “心中有我?这个是猜什么啊?”听到谜题,围观的人群纷纷低声议论起来。然而,在短时间里围观的人群都面露迷茫之色,猜不出谜底来。 听到小声的议论,秦秋解释道:“这道谜题的谜底,是一个字:悟。“我”即为“吾”,心中有我,不正是“悟”吗?。” “原来如此!”有人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道。 “这次猜谜,同时有三位猜出,本来小女子想邀请最后的获胜者一同赏月。既然老天安排了这样的结果,秦秋便斗胆同邀三位一同赏月,不知三位意下如何?”船窗的帘子一动,一抹银色素装的带着面纱的女子走了出来。 “好。”奚芷凝抬眸看了秦秋一眼,轻轻点头。 “月色正好,如此雅事,正合我意。”楚莲寒柔情似水的眸子缠绕在奚芷凝身上。 “不知这位公子意下如何呢?”秦秋见花蓉钰没有表示,转头轻声问道。 花蓉钰神色淡淡,她慵懒地靠在长廊的栏杆上,眸子悠然而深远,月色下带着几分不羁:“好。” “请。”秦秋转身一指船窗,率先走了进去。 剩下的三人也不多言,跟随着秦秋走进了船窗。 见猜谜的三位获胜者都被邀请入了画舫,围观者没有热闹可看,也就议论着纷纷散开了。毕竟,七夕的热闹很多,此处结束了,他们也就投入下一处的热闹去了。 醉月阁画舫,船窗中。 船窗的空间很大,却布置的异常简单。正常的船窗都里外三间,可醉香阁的画舫的船窗却只有一间。 整个船窗都铺上了红色的毯子,四周挂着白色的轻纱,四个角落挂着几个大大的灯笼,灯笼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特质的,蜡烛的灯火透过灯笼竟然亮了几分,把船窗照的一览无余。 不过最特别的是,船窗的正中的上空。船窗的正中上方是镂空设计,一轮明月当空,银色的光芒正巧不偏不倚地落在船窗里,为船窗增添了一抹淡淡银色的光芒。 船窗的正中央下方,是一个圆形的大梨花木桌子。桌上中心位置放着几盘水果和一壶酒,而桌子的四方则放着四个酒杯。每一个酒杯前,都有一张梨花木的靠椅。 船窗的一角,还放置着一个小书案,上面放着不少笔墨纸砚,想来是为猜灯谜准备的备用的文房四宝。 除此之外,整个船窗再也没有其它东西了。 “没有准备特别的东西,薄酒一杯,各位请。”秦秋侧身让开一条道,朝着身后的三人指了指大圆桌。 奚芷凝眸子闪了闪,走在最前。她一言不发的走到船窗里侧的一个凳子前坐下。 楚莲寒眸子带着几分惊讶,看了一眼秦秋,也不多言,朝着圆桌走去,坐在了奚芷凝最近的右侧。 花蓉钰神色最是悠然,她走到圆桌前,抬眸看了一眼上空的月色,眸子似笑非笑,“赏月,就这里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坐到了奚芷凝的正面,与楚莲寒比邻而坐。 见人都落坐,秦秋走过来坐在剩下的椅子上,大方的摘下面纱,柔声笑道:“既然和在坐的各位有缘,我也就以本来面目见各位了。” 秦秋的容貌并不如她的声音柔媚,乍一看并不是惊艳,可配合着她的一颦一笑,却别有不同的风情,尤其是她的笑起来的时候,竟然宛若火焰般妖娆妩媚,在夜色的烛火之中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相聚即是有缘,秦姑娘说的有理。奚芷凝见过秦姑娘。”奚芷凝眸子微动,目光落在她正前方的花蓉钰身上,抬手取下面具,露出了一张清丽柔美的容颜。 “相聚就是有缘,我若遮遮掩掩,倒是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以及佳人。”清朗的男子声音说道一半,变成了女子低沉魅惑的声音。随着话音落下,书生的面具落下,素净绝美的容颜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永远挂着魅惑人心的笑容,她湖泊色的眸子定定的落在奚芷凝身上,缓缓道:“花蓉钰见过……,各位。” “咦?这位公子,是女子?”秦秋一愣,然后嫣然一笑:“花蓉钰小姐,真是个妙人。” 楚莲寒也是微微失神,她眉心微皱,看了一眼身侧的奚芷凝,稍稍犹豫后,取下面具,朗声道:“楚莲寒,见过各位。” “既然大家认识了,今日我们就只谈风月,赏月饮酒,如何?”秦秋似乎并不在意在坐之人的身份,对楚莲寒小王爷的身份也并没有表示出惊讶和多余的关注。 楚莲寒本有些犹豫是否赴约,如今又有不想干的人瞧见了她和奚芷凝共处一室,若是有风言风语传出,对她和楚王府都是不利。 不过眼见秦秋不是多话之人,言明只谈风月,这让微微皱眉的楚莲寒稍稍心安,况且现在是四人,也不算两人独处。 “来,小女子在此先敬各位酒一杯,祝贺各位猜出灯谜。小女子对各位的才学,真心佩服。”秦秋不愧是久经风月之人,说话谈吐甚是得体,让人若沐春风。她先为自己斟酒,然后朝着在坐之人轻轻躬身一福,将酒一饮而尽。 “其实除了灯谜的最后的谜题,小女子还有一谜题一直未曾参透。这谜题一直困扰了我多日。”秦秋放下酒杯,叹息一声道。 “此话何意?”楚莲寒抬眸,开口问道。 “实不相瞒,这最后一道谜题和小女子未曾解开的谜题都是一位高僧所授。只可惜小女子才疏学浅,只能参透其一,未能参透其二。所以想借今日灯谜赛,寻求有才之士为小女子解答。” “各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今日能解的高僧所设的谜题之一,也说明了,与此谜题有缘,所以秦秋不才,还请教各位帮忙参悟。”秦秋放下酒杯,缓缓道来。她的声音轻柔婉转,此刻放低了语速,一字一句说来,声音动听之极。 “这一点倒是挺有趣,秦姑娘不妨直接说来。”花蓉钰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眸子落在酒杯中清澈的液体上,似有所思。 “怨僧会,爱别离,求不得。”秦秋看了一眼在坐之人,缓缓道。“这九个字,就是谜题。” 楚莲寒听得这几个字,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抬眼看了身边的奚芷凝一眼,目光变得深幽起来。“怨僧会,爱别离,求不得。”细细咀嚼这几个字,他的神思有片刻的恍惚。 花蓉钰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在不经意间,她的眉梢轻轻一蹙,在手中转动了的酒杯停顿了片刻,虽然很快她便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眼底的深邃更多了几分。 奚芷凝倒是神色未变,从始至终都不为任何事情所动。 “不知各位可有答案?若是有了答案,不妨如猜花谜一般,写下来?”秦秋说完,走到身后小书案的取出笔墨纸砚,一一放到众人身旁的桌子上。 “奚芷凝小姐,今日见你才识渊博,秦秋很是敬佩。这谜题,不知奚芷凝小姐可有答案否?若是有,可否写下为秦秋解惑?”秦秋笑着望向奚芷凝,一脸诚恳的开口道。 “好。”奚芷凝也不推迟,握起笔,正准备在纸上写下,突然间船窗口传来一道细微的划破船窗窗棂的声音,接着一道白光直接朝着奚芷凝而来,直取咽喉。 奚芷凝正握着笔凝思,毫无防备,眼看就要被暗器所伤。 花蓉钰手中的酒杯飞射而出,直接撞击暗器而去,暗器被撞击跌落在船窗地面,露出了锋利的尖头。 第152章 火石电光之间,第二枚暗器穿过船窗朝着楚莲寒飞来,明显之前的暗器只是幌子,暗器的真正的目标是楚莲寒。 楚莲寒面色青寒,双手朝着桌上一拍,砚台从桌面飞出,险险地阻止了暗器的轨迹。只是暗器力道很大,他手中没有阻挡暗器的东西,只能凭着隔空打力使得砚台撞上暗器,暗器轨道稍微改变,还是朝着他身侧飞来,眼看要误伤身旁的奚芷凝。 “小心,芷凝。”楚莲寒大惊,惊呼道。就要回身救援,可第三枚暗器,又再度朝着他飞射而来。 “发什么愣?你不要命了?”一道白练闪过,花蓉钰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腰中软剑,飞身来到奚芷凝身侧,再次将暗器打落到地面。 奚芷凝看了一眼身侧的花蓉钰,冷声道了一声:“多谢花小姐。”说完,便转头对楚莲寒道:“我去追人,你自己小心。”话音才落,她足尖一点,人已经飞出船窗。 “我陪你一起。”楚莲寒打飞暗器,见奚芷凝离开船窗,也跟着追了出去。 花蓉钰望着离去的两人,目光掠过地面上的暗器,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暗色,清俊的容颜有些苍白。她正待离去,却被秦秋拦住了去路。 “花小姐,既然其它人都走了,可否秦秋有幸邀你赏月?”秦秋淡淡笑道。 花蓉钰不语,侧身闪开秦秋,就要出船窗。秦秋却是突然出手,一双匕首朝着花蓉钰的腰间袭击而来。 “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花蓉钰腰间银光一闪,软剑再度出鞘,化解了秦秋的攻击。 秦秋也不恼,笑道:“秦秋只是好意相留,花小姐为何不肯领情?”话虽说着,手中的匕首的攻击却没有停息。 花蓉钰神色更冷,却不再言语。只是她虽然武功不错,可秦秋武功竟然不弱,两三招想要击退她追上奚芷凝和楚莲寒,显然不可能。 十招一过,秦秋身影往后一退,匕首一收,揉着手腕娇声道:“不玩了,不玩了,我们停手。” 花蓉钰却手中不停,白光一闪,剑光直落在秦秋的咽喉。 “都说了不玩了,你怎么还不收手?”秦秋脸色白了白,看着停留在她咽喉一寸的软剑,声音带着颤抖。 花蓉钰的眸子宛若寒霜,声音淡若清月:“为什么拦着我?之前的暗杀的局,是你安排的吧?” 秦秋眨了眨眼睛,很无辜地小声道:“你怎知道?” 剑尖更靠近了秦秋的咽喉一分,秦秋似乎吓的不轻,眼泪在眼眶中打滚,整个人看上去更是柔弱堪怜:“我不过是收人钱财,为人消灾。其它的我都不知道,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花蓉钰并没有对这梨花带雨打动分毫,剑尖直接送了一分入秦秋的咽喉,一丝血痕划过秦秋白皙的脖子。 “天杀的,竟然伤害貌美如花的我!”秦秋发出一声惊呼,她的脚步不知怎么一闪,身体如蛇一般柔软,竟然避开了脖子上的软剑。 “活该你追不上人。这么不懂的怜香惜玉。”秦秋的声音从船窗外传来,然后又突然传来她咯咯的笑声,“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明月楼后的小树林。” “明月河畔明月楼, 年年明月人不同。 相思苦来相思浓, 酒入愁肠思无穷。” 秦秋的声音轻轻唱了起来,幽怨入骨的唱腔随着她的人影渐渐远去,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花蓉钰人站立在船窗外,望着河面上倒影的一轮清月,手心紧了紧,心底泛起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和莫名的痛楚。 “奚芷凝,这局,是你为楚莲寒而设的吗?”她的声音似有若无,消散在河风之中。 第143章 断梦染残笺,爱恨化云烟。 风,微凉,月,淡如雪。 一场戏,结局是什么?月色倒影在画舫旁的河水之中,波光粼粼,夜色沉寂。 画舫中的小厮人在刺客出现后早已经不知去向,秦秋离开后,如今这华美的画舫竟只剩下她一人。 花蓉钰望着远处的夜色,俊美而慵懒的面容和玩世不恭的懒散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静默,一头墨色的长发和一身素衣,宛若夜色中的皎月,散发着清冷又压抑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她沉默片刻,走进空荡荡的画舫。画舫的桌上还放着写好还没有来得到查看的谜底。 花蓉钰走到桌旁,右手一挥,桌上的那四张原本叠着的纸张被一股内力撞击开,纸上的字迹清晰的显示出来。 秦秋和楚莲寒在花蓉钰的左右两侧,花蓉钰不需要移动分毫便清楚的看到了两人的答案。 秦秋,她的纸是一片空白,显然作为出题人,她并没有想到适合的答案。 楚莲寒的纸上,是一段潦草的字迹,可以看出写下这份答案的时候其主人的内心极其不平静。 “作茧自缚。”楚莲寒的字力透宣纸,尤其是最后一个字,“缚”写的最为用力,似乎字迹要透出宣纸印记在桌上。 花蓉钰的嘴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只是这一抹的笑意太过于冷,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暗沉。 “怨僧会,爱别离,求不得。对你而言是作茧自缚?”花蓉钰温和悦耳的声音淡淡回荡在空中,冰凉而刺骨。 “楚莲寒的答案如此,奚芷凝,你的又是如何呢?”花蓉钰神色淡淡,一道微弱的掌风从她手心传出,那张在她对面的奚芷凝写下的宣纸缓缓飘落在了花蓉钰桌前。 花蓉钰垂眸,在她看到桌上的宣纸后,她眸子在瞬间微微一颤。 她面前的桌上,两张宣纸上写着一模一样的四个字。所不同的是,两张宣纸,一张是她写下的答案,而另一张纸上是奚芷凝的写下的答案。 “无欲则刚”。花蓉钰轻声喃喃。 一模一样的答案,只是,花蓉钰的字迹潇洒不羁中带着几许犹豫,而奚芷凝的字迹则是娟秀婉约中透着一股刚毅和决然。 无所求,则无所失。所谓的怨僧会,爱别离,求不得,只需要做到“无欲则刚”这四个字便可。 可,人心是天下最难以揣测的,世间有几人可以做到?是以她给出了的答案,却带着犹豫和不决。偏巧,奚芷凝竟然答案和她相同,所区别的是奚芷凝的答案是一种决然。 决然,是因为楚莲寒?若说今日的一切是一局棋,那她花蓉钰则是被莫名地牵扯入,成为了别人手中的一颗用完就弃的棋子。 花蓉钰望着桌面的宣纸上字迹,她似乎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之中。 “奚芷凝,如果这是你为楚莲寒设下的局,那你最大的错便是不该让我遇见。这世间,不该有……太过于相似的答案,也不该……把我当成你完成棋局的棋子。”花蓉钰的声音冰冷而淡漠,仿佛压抑着无处发泄出的情绪。 最终,花蓉钰将桌上的两张“无欲则刚”收入衣袖中,足尖轻点,转身飞跃出画舫,朝着明月楼小树林方向而去。 只是她转身离开时,一股力道从衣袖中涌出,她身后放在桌上的楚莲寒写下的“作茧自缚”的那张宣纸瞬间化为一片粉末,然后悄然无声的飘落到画舫外的河面之中。 明月楼外小树林。 明月楼的小树林虽说被叫做小树林,实则并不小。明月楼榜山而修建,它身后的树林实际上是延绵到了整个山腹,只是因为这树林中有一小部分在明月楼的身后,便被以称为“小树林”。 花蓉钰很擅长追踪,所以在明月楼的小树林中寻找出痕迹,并不难,尤其是在几乎所有人都去看花灯的时候,这小树林更是无人踏足,探查出树林入口处新的痕迹对她来说如探囊取物。 她弯下腰,手指轻轻在地面泥土上捻起一小撮泥土,然后放在鼻尖轻嗅,很快便确定了大致方向。几个起落,顺着那些被夜间露水踏出轻微痕迹的地面和微微的血腥味,她来到了小树林的深处,山腹中心位置。 山腹的中央地带,是山泉形成的小湖泊,湖泊的水清澈见底,即便是在这夜色下,也隐约可见湖底的乱石。 花蓉钰的脚步,在越过树林见到湖泊的时候停顿了下来。 她看见了站在湖泊旁的两道人影。青衣女子墨发随风飘荡背对湖水而立,蓝衣男子温润如玉则站立在青衣女子身前。 见到两人的身影,花蓉钰足尖地面轻轻一点,飞跃上了湖泊边的一颗大树上。这颗大树枝正好在最靠近两人的地方,她所在位置不仅可以听到两人的谈话,而且可以让她清楚的看到湖泊旁两人的表情。大树枝干茂密,她又是在夜色之中藏身与此,若不是刻意寻找是很难发现她的。 花蓉钰的身子微微靠在树干上,目光投向湖畔的两人。 “那些黑衣人没有伤害到你吧,芷凝。”楚莲寒面露担忧,看了一眼女子衣衫下几抹暗色的月血痕,伸手想要查看女子伤势。 “那些人,是你的人,不是吗?”奚芷凝微微退后半步,避开了楚莲寒伸出的手,冷淡的神情让楚莲寒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第153章 “你听我解释,这恐怕是母妃……母妃她……”楚莲寒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突然哑然。她的母妃所做,和她所做又有何不同?她终究是母妃的孩子,母妃的一切都是她应当担待的。她本以为母妃放弃了和她争锋相对,没想到母妃是要斩草除根。 “今日,我不想多问是非。你只需要告诉我,那日赴宴,是不是重头到尾都是一场棋谋。”奚芷凝打断楚莲寒,头轻扬,目光落在楚莲寒身后一片黑色的树林之中,幽幽道。 “我……”楚莲寒双手紧握,脸色红了又白,末了,她艰难地吐出一口气,“那日,我知道三皇子和太子之间的盘算,正巧你不知所以的约了我去赴太子的宴。作为楚王府的继承人,我不能站队任何一方,所以我想借你是镇国府小姐的身份……牵制住两方势力。” “镇国府小姐和小王爷楚莲寒私交素来要好,你去参加太子宴会便会让有心人觉得镇国府代表楚王府站队太子,这样一来……”说到这里,楚莲寒看了一眼奚芷凝,声音顿了顿。 “还是让我我替你说完吧……”奚芷凝的眸子依旧落在远处的夜色里,她并未多看楚莲寒一眼,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一字一句道:“若我被认为代表你去了太子宴会,三皇子怎可能无动于衷?所以……我必定会在半路遇到三皇子派去堵截的人。” “芷凝,我并没想到三皇子会下杀手。若知道会这样,我无论如何都会阻止的。”奚芷凝的话让楚莲寒心中一沉,她没有想到奚芷凝会猜到事情经过的全部。当初她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楚王府小王爷身份让她最终没有开口阻止。 花蓉钰在暗处将两人的对话全数听个明白,她伤势恢复后,曾经对奚芷凝赴宴被追杀做过仔细分析。楚莲寒的说法应该是真实,只是,应该是她当初说服了三皇子改变了主意,对奚芷凝下了杀令。 花蓉钰眉心紧蹙,她当初,为何要说服三皇子杀人呢?在她的记忆中,镇国府的小姐模糊不清,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物,对这样一个人,她有必要借三皇子之手除去? “小王爷,这个还给你。”奚芷凝从衣袖中取出一个令牌,“这个是当初你给我的,如今,我还给你,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了。” 楚莲寒看了一眼神色冷然的奚芷凝,长长叹息一声,接过令牌,欲言又止。她本想让奚芷凝留下这令牌,若遇到危险可以找她求救。可前一刻,奚芷凝才当面指出她以她为棋子让她身陷杀戮之中,此刻,这令牌奚芷凝又怎肯收回。 月光下,花蓉钰看到奚芷凝还给楚莲寒的令牌,尤其是看到令牌上的那个大大的一个“寒”字,她的心口如受重击。她明明没有见过这个牌子,可是她却可以肯定她认得。而且,看到这个令牌居然让她的气息不稳,若不是她及时调整呼吸,恐怕就要被湖泊旁的两人发现。 “芷凝,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楚莲寒神色黯然,“三皇子的事情真的是意外,虽然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我绝对不会有让你送命的心。因为……” 楚莲寒突然猛地抓住奚芷凝的手,眼神带着慌乱和痛楚道:“因为我喜欢你。” 咔嚓,树林里传出了树枝折断的轻微声响。随着声音传出,只见树林里飞出一只鸟儿,扑腾着翅膀朝着湖水中央飞去。 楚莲寒绷紧的神经突然一松,她低头,看到在鸟儿飞出的瞬间,奚芷凝已经抽出了她的手。 看到手中空空如也,楚莲寒的面若死灰。她只觉得心口被巨大的黑暗吞噬,再也找不到出口。 空气中是压抑的沉默,如同这夜色的黑,无边无际。 风起星月白,沧海换桑田。 断梦染残笺,爱恨化云烟。 第144章 道来是满眼皆错,相忆无期。 月色带着清冷的银灰,夜风拂过,青色的裙裾被吹起,奚芷凝原本浅色清淡的眉目和这微凉的月色融为一体,像是要随风而去,飘渺不似在人间。 良久,幽幽叹息一声打破沉寂,夜色里宛若一粒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惊起一片涟漪。 “小寒……”奚芷凝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凉轻柔,轻轻开口道。 楚莲寒的瞳孔一紧,有欢喜,有悲伤。两种不同的情绪在心底散开,像是在漫长旅途迷路的人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喜悦,又是惶恐那仅有的一线生机被断送掉的慌乱。 “芷凝,你不怪我了?”楚莲寒的声音微颤,靠近她身边,轻轻的抱紧她。 她的身体很凉,没有一丝暖意。 奚芷凝并未挣扎开来,只是底眉梢具是淡淡的清冷。她踟蹰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回答才好。“你应该知道,我不愿乱入这些是非之中。而你的身份,注定与这些脱离不开……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肯愿开楚王府吗?” 奚芷凝的声音很轻,却惊的楚莲寒一身冷汗,抱紧她的手无力的松了开来。 楚莲寒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双眸子清澈见底,月色下,她是那样的安静又美好,像是遗落在人间的仙子,让她心底生出无数的向往。 楚莲寒的手轻轻握紧,满心满口的苦涩……太多的情绪似乎快要将她淹没。 她无法做出选择。母妃的话仿若惊雷般在她耳边盘旋,楚王府的责任像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 狂喜渐渐在心底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心底深处的挥之不去的无奈。 她不仅仅是楚莲寒,她还是楚王府的小王爷。 在不远处树枝阴影里,花蓉钰从始至终都将一切看在眼底。奚芷凝的所有神色变化,从楚莲寒说出喜欢的那一刻,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奚芷凝眼底的情绪波动。 七夕之夜,月色迷人,万里无云,清凉的月光犹如一张明镜将奚芷凝眸子里的每一细微的变化都映入了花蓉钰的眼底。听到楚莲寒说喜欢,奚芷凝那双望漆黑若水的眼眸中闪过太多复杂的情绪,即便是只是一瞬便隐去,还是被花蓉钰清晰的捕捉到。 树枝是被花蓉钰无意识的折断的,若说楚莲寒的那一句喜欢是引子,那奚芷凝眼底闪过的晦暗不明的情绪却是一把火,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支配了她身体。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她的手不知何时握紧了身旁的树干,在那种突如其来的心口隐痛传达到身体每一处角落的时候,她已经折断了她身边的一颗粗大的枝桠。 所幸的是枝桠上有一鸟窝,被枝桠折断声音惊吓,直接飞出了树林,朝着湖泊飞去,化解了她暴露的危险。 楚莲寒沉默着,奚芷凝沉默着,花蓉钰同样沉默着。 花蓉钰面色冷凝,瞬间的寒意蔓延到她全身,身体里涌出陌生的痛感,一股不无可遏制的戾气翻涌在心底,陌生又熟悉。 寂静的夜色蔓延。 良久,楚莲寒打破了沉寂。“芷凝,我也希望过着平静无争的生活……”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嗤!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尖锐的声响破空而来,一道寒光,说时迟那时快地朝着奚芷凝的心口处飞射过来。 “小心!”电石火光之间,楚莲寒想要拉开奚芷凝,可是随着利刃飞射过来,她和奚芷凝的四周突然出现五个黑衣人。 黑衣人的动作训练有素,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举剑朝她刺来。楚莲寒本能的抽出剑抵挡,可这一来,她分身乏术,那一箭直接刺向奚芷凝,避无可避。 眼看那一箭就要刺入奚芷凝的心口处,奚芷凝的身侧一道劲风划过夜空,直接朝着利刃而去。刺入心口处的箭头被撞开几分,险险的错开了心口处。只是,那箭头虽被撞开了几分,然力道却分毫不减。 噗! 沉闷的一声,锋利的箭刃刺入了奚芷凝的左臂。若不是她身侧后方的那道的掌力,加上她反应快,脚步朝着后方变换,缓解了一些力道。不然这一箭就算不刺穿她心口处了,也会废了她的左臂。 即便如此,她也被巨大的力道撞击的站立不稳,接连后退几步,不想后退的身体却被身后一抹青色的人影圈入怀中。 回眸,淡若秋水的眸子,月色下带着一股子冷意的美,一种拒人千里的冷。 奚芷凝望着身后的人,而身后的人也正望着她。 四目相接,两人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多谢。”奚芷凝轻轻挣脱她怀抱,身子侧开两步,将花蓉钰隔离在了三寸之外。 花蓉钰清秀的眸子落在奚芷凝左臂的一抹猩红色上,面色幽深莫测。 随着花蓉钰的目光,奚芷凝眉头微蹙。她看了一眼自己左侧手臂上的箭刃,右手在左臂上中箭的一寸处用力一按,箭刃她被内力逼出,呲的一声,落到了地面上。她这一用力,左臂处嫣红色瞬间便渗透了她青色的衣衫,留下了暗色的痕迹,还有几滴血痕随着她拔箭的动作,落在了她白皙纤细的手腕处。那肌肤若雪的皓腕处竟然有一丑陋的褐色疤痕。 第154章 花蓉钰望向奚芷凝的眼眸更多了一分深邃。她的手腕刚刚轻握在女子腰间,她可以清晰感受到女子的身体纤细和柔弱。可偏偏是这样柔弱的身体,毫不犹豫的拔出了箭刃,丝毫不在意那青色的衣袖被血染红。还有,她手腕处的疤痕,是救公主的时候留下的旧伤吗? 想到此处,花蓉钰心情莫名的沉了几分。 “拿下!”黑衣人见箭头被奚芷凝避开,冷哼一声,指挥其他两人朝着奚芷凝而去,而他自己则是一剑朝着花蓉钰刺来。 见两黑衣人紧追了上来,奚芷凝来不及包扎,暂时点了左手手臂的穴道,便迎了上去。 花蓉钰神色淡淡,也朝着黑衣人迎去。黑衣人招式虽狠厉,却内力远不及花蓉钰,几个回合后便渐渐落了下风,他望向花蓉钰的眼神中也微微露出几分畏惧之色。 要知道他武功不弱,可眼前的女子竟然在他的凌厉的攻击下,游刃有余,可见此女子绝非一般人。 “先抓她!”和花蓉钰过招的黑衣人显然是头领,他看了一眼花蓉钰和楚莲寒,见她们目光都时不时关注着奚芷凝,顿时走了主意。 黑衣人头领的一声话下,和楚莲寒对战的两人便有一人便舍了楚莲寒,朝着奚芷凝刺来。 除了黑衣头领和花蓉钰对战,一个黑衣人与楚莲寒对战,其他三个黑衣人都朝着奚芷凝攻击而来。 奚芷凝受伤,自然不是三个黑衣人的对手,片刻间她便已经险象环生。 花蓉钰想要相救,奈何黑衣人早料到花蓉钰会援手,他武功虽不如花蓉钰,却胜在轻功不错,脚下几个错落,硬是拦住了她几息时间。 楚莲寒也是遭遇了同样的境况,而且他的对手也是武功高强,对方全力以赴,他一时片刻根本无法抽身。 就是这几息,三个黑衣人围攻奚芷凝,迅速逼得奚芷凝无处了躲,加之左臂受伤,她只坚持了片刻功夫,她的剑就被击落,一柄利刃架在了她脖子处。 “都住手!不然,我杀了她。”黑衣首领见奚芷凝被抓,一剑挥出逼退花蓉钰,身体立即退后,反手一剑刺向奚芷凝。 “放了她,我任由您们处置。”楚莲寒脸色一变,忙道。 “她死了,你们都陪葬吧。”花蓉钰收了手中的软剑,淡淡道。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这样静静地看向黑衣人头领。她的声音不缓不急,可听到黑衣人的耳畔,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黑衣头领丝毫不怀疑她说的话,他是看出来了,花蓉钰的武功高出他很多。只是对方显然受了伤,并未痊愈,否则恐怕今日的局面就不是如此了。 黑衣头领的剑停留在了奚芷凝的心口一寸处。他看了一眼花蓉钰和楚莲寒两人,做了一个手势,攻击楚莲寒的黑衣人转身和黑衣人汇合,一同押着奚芷凝退到向了树林边缘。 花蓉钰的眼神暗沉下来,淡色的瞳孔变得黝黑,古井无波的让人心悸。 夜,深沉的仿若无边无际,只有那一轮清月悬挂在夜空,散发出清冷的光芒。 而今月上枝头凉,夜风凄清。寒鸦别枝,旧事云烟过眼非。 道来是满眼皆错,相忆无期。柳絮无萍,落尽繁华一场戏。 小剧场 拍戏完,准备收工。 花:姓楚的,现在又不拍戏,你靠凝儿太太近了,远点去。(某人由于剧情丧失记忆,极度不爽中,直接挤开楚童鞋) 楚:被虐了吧?总算知道谁才是被芷凝放心尖尖上的人了吧!(温油地看了一眼芷凝,得意道。楚童鞋难得剧情走向偏向她,赶紧找回场子) 花:心口突然好痛,揉揉,凝儿…(脚步移动,移动,再移动……靠近,拉扯芷凝的衣袖,牵着奚芷凝的捂上自己心口,委屈巴巴,弱弱道) 凝:怎么啦?(头疼,皱眉) 花:作者心情不好就虐我,楚童鞋还针对我,挖苦我!……求抚慰抚慰……(左右看了一眼,作者大大不在,瞪了一眼楚童鞋,悄咪咪说道) 楚:我没有,芷凝,是作者大大心情不好开虐!要错也是作者大大的错啊!(一激动,声音异常大声) 作者:哦?是我的错?看来,你是缺虐了!下场,开虐你,好不好?(阴测测的声音从楚童鞋身后传来) 楚:欲哭无泪。(瞪眼花童鞋,又被坑了) 花:楚童鞋好凶,凝儿,怕……我们快回家吧……晚上我想吃炸鸡翅,好不好。(拉扯芷凝的衣袖,一脸无辜。) 凝:走吧,走吧(看了一眼楚童鞋和花童鞋,突然间心好累,早走少是非。) 花:凝儿,牵小手(害羞状伸出小手求拉) 凝:嗯(已经不想多说) 花:作者大大,我们先回去休息了哈。(非常有礼貌,小脸蛋上还露出了可爱的小酒窝蛋) 作者:这么乖巧懂事,不在人后说人坏话,是不是该给花童鞋加点戏,少虐点?(沉思状态) 楚:一口血喷出。 话说,花凝两人拉着小手离开。花童鞋还特意回头朝着吐血楚童鞋做了一个鬼脸,得意洋洋。 楚:……一口气堵心口,直接气晕过去。(剧主工作人员忙呼叫120急救) 凝:以后不许胡闹!(对花童鞋教育中) 花:嗯,我乖乖的。都是楚童鞋先欺负我的。你要多安慰安慰我哟,以后不要和楚童鞋这种人说话了。。(撒娇卖萌,装委屈) 楚:……(刚刚清醒过来的楚童鞋听到远远传来的花童鞋的话,不甘心的再晕过去了) 第145章 相思起时浅,回眸方知深。 七夕,月圆之夜,风清月淡,端是个好日子,然与明月楼相隔的花灯会一片热闹非凡,而小树林外却是别有一番景致。 杀意,凛冽。 夜沉,风过,几片落叶随风飘落。落叶才飘落到花蓉钰身侧一丈之处,树叶仿佛被无形的气息撕裂,无法承受般纷纷变成细小的碎片,坠落到地面。 花蓉钰目光冰冷森寒地看着黑衣人小心后退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底深邃嗜人,那是从骨髓深处散发出来的寒意,压抑又深沉。 为何有这种不可以控的情感,花蓉钰未曾来得及思考。那是她身体本能反应,在看到奚芷凝受到伤害的时候,爆发出来的滔天怒意。 显然,黑衣人们都感受到了嗜血的杀意。在黑衣首领的指挥下,黑衣人们小心翼翼地架着奚芷凝缓慢后退,最终在小树林的边缘处停了下来。 一声清亮的口哨后,黑夜中,一抬软轿由远及近被四个蒙面丫鬟缓缓从小树林深处抬了出来。软轿停黑衣蒙面身前,轿帘轻轻掀开,身着华服的黑衣女子走了出来。黑衣女子蒙着面纱,可看那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凌厉贵气,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不敢让人逼视。 黑衣人首领见到蒙面的华服女子似乎松了一口气,他一个躬身后,押着奚芷凝退到黑衣女子身侧。 蒙面的华服女子站定,她侧头淡淡看了一眼站立在身旁奚芷凝,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楚莲寒和花蓉钰身上。只是当她看到两人的神情时候,她的眉心忍不住微皱,眸子沉了沉。 杀意,毫不掩饰的杀意。 楚莲寒和花蓉钰两人身上均透着杀意。只是……所不同的是,楚莲寒的杀意是愤怒中带着隐忍和担忧,而花蓉钰…… 她只看了一眼,蒙面的华服女子的心底生竟然生出一丝寒意,那杀意太过于平静,仿若世间万物在她眼底具是死物一般。 这样的杀意,到底需要经历怎样的事情,才能有如此平静又凛冽的杀意? “放了她,你们有任何要求,尽管说。”楚莲寒冷声道。 “任何要求?呵呵呵呵……”蒙面华服女子望着散着寒意的楚莲寒冷笑起来,冰冷沙哑的笑声里夹杂着些许疯狂。 “你呢?可也是会答应任何要求?”蒙面华服女子抬起眸子看向花蓉钰,目光凌厉的问道。 花蓉钰则缄口不言,青丝随风飘散,眉飞入鬓,幽深的眸子落在着蒙面华服女子身上,似烈焰在燃烧,仿若会吞噬一切。 “让我看看,她究竟有多重要?”蒙面华服女子呵呵冷哼一声,走到奚芷凝身侧,一手掐住了奚芷凝纤细的脖子。“若我杀了她,你又会如何?” “住手!”楚莲寒眸子闪过一丝沉痛,挣扎少许,闷声道:“我是楚王府的小王爷,我愿代替她。” 似是被楚莲寒的话语刺激道,蒙面华服女子眸子有片刻恍惚,然后她的眸子闪过刺骨地恨意,双目涌上血丝,恨恨道:“好!好!好!好个痴情种子!你倒是和你那痴情种子的爹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她的手用力握紧奚芷凝的脖颈。只见奚芷凝的瞬间脸色惨白,呼吸困难,眼看就要被掐死当场。 “楚王妃,你掐死她,就不怕楚王府唯一的继承人殉情吗?”花蓉钰冷冷的声音响起,犹如一声炸雷惊的楚莲寒浑身发凉。 第155章 花蓉钰的眼眸散发着阴鸷和嗜血,声音冷凝,周身浓浓的寒冰杀气,她冷冷盯着蒙面华服女子,缓缓道。 蒙面华服女子一怔,手顿了一下,握着奚芷凝咽喉的手松开了半寸,只是那手虽松开些许,依旧还保持着握着咽喉的姿势。 再次呼吸到久违清新的空气,奚芷凝眉眼微垂,看向她四周地面被杀意碾碎的枯叶,漆黑幽深的眸子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母妃?”楚莲寒踉跄地后退半步,身体微微颤抖,垂眸全是不可置信。“真的是您?”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蒙面华服女子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的手又再度靠近了奚芷凝的脖颈,似乎楚莲寒只要一句话说错,便要了奚芷凝的命。 “她若死了,我便陪她而去。”楚莲寒突然手中挽起一朵剑花,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咽喉之处抹去。 “你敢!”蒙面华服女子勃然大怒,立刻松开了奚芷凝的咽喉想要阻止楚莲寒,却见楚莲寒朝着自己咽喉处的剑花猛然调转方向,朝着蒙面华服女子刺去。 蒙面华服女子没有想到会有此突变,只能堪堪收住身形,可她脸上的面纱却是被楚莲寒一剑劈开,面纱落到了地上。 面纱下,楚王妃那张雍容华贵的面孔露了出来。 “母妃,果真是您。”楚莲寒低垂的眸子缓缓抬起,望向蒙面华服女子的眼里是深沉的悲伤,“我说过会履行楚王府小王爷的责任,为何您不肯相信?” “只有人死,才可以灯灭。”楚王妃见面纱落地,也不再掩饰身份,冷然道。说罢,她抬眸看向花蓉钰,眸子露出几分深意。 “花府三小姐好眼力,三小姐能受到皇上赏识也果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本妃还是想问一句,三小姐如何识的本妃身份的?” 花蓉钰的目光扫过低垂着眸子脸色惨败地发白的奚芷凝,看向她左侧手臂的殷红,她瞳孔在夜色里闪过一抹寒光。 “几个刺杀的黑衣人身手武功虽然均不相同,看似变化无常,可他们前进或后退中总在无意识透出整齐划一的步伐,那是军中退敌作战训练时,长久地留在身体里的印记,所以不难猜出这几个人应该出自军中,且最少是将领级别。”花蓉钰神色清冷,淡淡道。 “然本朝规定,军中将领不奉诏,不可入京,因而能有此本事,又能在京中出现的人,最大可能便是曾经手握军中大权的楚王府留下的旧部。”花蓉钰接着道。 “不错不错。推断的有道理,不过,即便是黑衣人的身份是楚王府的人,三小姐又如何断定本妃的身份的?须知,楚王府的能人异士不少,不一定是本妃亲自来。”楚王妃摇头道。 “而且……”楚王妃眼底露出一丝深意,“你似乎早就看出了这些人的身份,可你一直没有点破,为何突然间出言指明本妃的身份,还刻意强调楚王府继承人殉情?” “需知道一旦本妃面纱被撕破,露出真容,今日之事必然不可轻易了结。三小姐宁了断了自己退路,也要护着镇国府小姐,是不是说,她对你或许说对花府有着不可或缺价值?” “是吗?”花蓉钰唇角微勾,云淡风轻道:“今日之事,楚王妃必定亲临。而且,楚王妃为何不说您是处心积虑地想要露出面纱后的真容呢?” “亲临露出真容,让我儿怨恨我?让你花府区区一个三小姐抓住杀人灭口把柄?”楚王妃冷笑起来。 “是的,必然是王妃您。”花蓉钰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寒冰,望着楚王妃一字一句道:“外界传言楚小王爷与镇国府小姐交好,而镇国府小姐近期便要入宫。此时,若楚小王爷对镇国府小姐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自然会影响楚王府日后的王储之战的站队。您作为楚王府的当家人,定不能让此事发生,如此重要的事,您就必定要来一趟, “哦?”楚王妃不置可否道。 “您来一趟,确认镇国府小姐的影响力。若是超出控制,杀之,以绝后患。”她的声音顿了顿,身上突然并射处浓浓的杀意,冷如冰霜,整个人登时冰冷阴戾起来。 楚莲寒怔住了,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今夜,母妃是刻意让我以为避开了王府的守卫……是要试探我?” “这些年母妃的教导你就忘了吗?为了一个女子,就要丢下楚王府不顾?”楚王妃面沉如水,眼底既是失望,又是痛心,还有更多的是一份狠绝。 楚莲寒苍白的脸色在月色下几乎白透明,然后她呵呵的大笑起来,笑到眼角几乎湿润。 笑声停后,她的气息从开始的慌乱变得沉稳,气息内敛,端是又恢复了以往小王爷的温润如玉,沉着冷静。 她眸子沉稳如幽静的湖面,她深深地望了一眼楚王妃,最后将眸子落到了花蓉钰身上,像是想要将她看透。 楚王妃看了看沉默不言的楚莲寒,接着道:“三小姐分析的丝丝入扣,让人几乎寻不出错处。只是,三小姐既分析的透测,知道本妃是来确认是否要杀人以绝后患,又为何要牵扯到你花府三小姐,让你趟这一趟浑水?” “恐怕不是我想要趟这一趟浑水,而是楚王妃,您拿我做棋子,诱我入局。”花蓉钰冷冷的看了一眼楚王妃,缓缓道。“想必楚王府已经对王储之战有了想要支持的一方。若是我没有猜错,楚王妃想要扶持的人是苏家族长苏耿的嫡女所出的二皇子郝逸。” “诱我入局,无非是因为我是三皇子的人,楚王府想要谋一条退路,同样也是对我示好。毕竟,我不是花府的血亲,若是他日楚王府事成,留我一命无伤大雅,反之,楚王府也为自己找了一条退路。” “三小姐既然看得如此明白,为何不一走了之?”楚莲寒看向花蓉钰,神色阴冷。 “走?被算计了,就一走了之?”花蓉钰神色张扬,素色衣袍在月色下倒影出修长的影子。“楚王府既然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当然留下来要看看。只是,我很想知道,楚王府能开出什么样的筹码,让我甘心情愿为楚王府谋一退路?”花蓉钰脸上的表情越大的平静,冷冷清清,带着几分戏谑。 “寒儿,你听到了吗?在你为儿女情长不可自己的时候,别人已经看到了许久以后的将来。”楚王妃长叹一声,“楚王府在风口浪尖,你如何能只看到儿女情长?” 楚莲寒神色冷然,身体微晃,面若死灰,声音卡从牙缝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够了,母妃。儿臣说过楚王府的事情以后不用您插手。” “寒儿,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楚王妃容颜保养的极好,眉目慈祥,乍一看是个和善的妇人,只是此刻她声音沙哑,眼底并射出的寒意异常森冷,给人一种如坠冰窟的心悸。 “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楚王妃走到楚莲寒身前,递出一把匕首。 楚莲寒并不接下匕首,而是目光带着陌生的冷意看着楚王妃。 “既然你下不了手,让母妃帮你吧。”楚王妃似乎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突然出手,身形微动,手中的匕首斜斜地朝着奚芷凝脖子刺去。 刺骨的杀意从花蓉钰身上涌现,她的眼眸变得阴沉晦暗。 杀伐之气,悄然弥漫。 铺天盖地的枯叶刹那间飞起,宛如一柄柄利刃齐齐向楚王妃和黑衣人们去,与此同时,花蓉钰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来到奚芷凝身侧,只见她左手衣袖一挥,站在奚芷凝身侧的黑衣人穴道被封,身子动弹不得,她的右手则挽起奚芷凝的腰身,猛地向后退,避开了楚王妃致命的一刀。 只是她虽然动作奇快,然终究是晚了些,奚芷凝的脖子处一道暗红色的血痕清晰可见。 心似乎被狠狠地揪紧,望着奚芷凝白皙脖颈处的血色,花蓉钰身上的杀意更重了几分。 月色下她越显清透的眸子仿若看透了所有,修长的身影倒影在树影下,亦发的清冷薄凉。 楚王妃冷冷的笑起来,指着奚芷凝缓缓道:“看来三小姐,并不希望她死。这么说来,镇国府的小姐也是个妙人儿,不希望她香消玉殒的人还真不少。” “三小姐,那么是不是说,楚王府可以用她的一命,来换取退路了?要知道,楚王府若真要杀一个人,还是有很多机会的。”楚王妃收起匕首,半是威胁半是认真地说道。 花蓉钰淡若秋水的黑瞳孔凝出一片寒霜,她何尝不知道楚王妃是在试探楚莲寒,也是在试探她,可是当看到匕首刺向奚芷凝的时候,她的身体先于行动起来,完全不受控制。 尤其是看到奚芷凝受伤,心底暴虐的情绪便翻滚起来,血气上涌,让她不惜耗费精血强行运功来短暂提升功力,而不去计较运功后的反噬。 花蓉钰沉默地看向半搂在怀中的奚芷凝,纤细的腰肢如弱柳扶风,然怀中的人儿背脊却挺的很直,脸上平静若水,仿若任何事情都不能将之击溃。 花蓉钰的眼底忍不住浮起淡淡的赞赏,然这一丝的赞赏还未浮现便消失殆尽。她看到对方眼底眉梢处的另一抹人蓝色影,狂飞暴雨的心情便再度袭来,狭长的凤眸向上挑起,脸一片冰寒。 第156章 “多谢三小姐相救,只是此事是我与楚王府的私事,还请三小姐让我自行解决。”奚芷凝仿若感受不到身侧人发出的冰寒之气,衣袖轻轻一挥,身子便出了花蓉钰的怀抱,再度退开半步之距。 距离。又是那样的距离,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花蓉钰的头突然一阵眩晕,眼底一片黑色,然黑色中一抹影子悄然而至,心口隐隐作痛,然后这疼痛又蔓延到了四肢,不致命却缠绵入骨,久久不绝。 夜是良辰,月是满月。只是,这满地的枯叶,枝桠下清冷的光影,又荒芜了谁的心? 叶落知秋时,疏影照人沉。 相思起时浅,回眸方知深。 第146章 誓言死生不二,到头枉付一场。 沉寂的夜,月色清冷。远处,几朵烟花在夜色里绽开,火树银花,照耀了半边天空,妖冶的美丽。 小树林深处,月色下人影在晃动树影有些模糊不清,夜色是如此寂,又是如此静。 “母妃,您非要如此吗?”楚莲寒看到奚芷凝白皙脖子处的一抹殷红,哑声惊呼道,想要阻止却担心楚王妃动怒伤了眼前的人儿,只是看向楚王妃的眼神陡然冷了几分。今夜的楚莲寒太震惊,震惊中还带着一份不可置信,平日里吃斋念佛的母妃,竟然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母妃是一定要杀了芷凝?”楚莲寒的指尖紧了紧,一张俊美温润如玉的脸孔冷寂如雪。 奚芷凝离开花蓉钰的怀抱,缓缓回转身来,看了一眼浑身散发寒意的楚莲寒,再望向楚王妃,微微躬身一福,浅浅的笑道:“王妃,好久不见了。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如此场景。” 奚芷凝的礼数周到,仿若这只是一场赏花宴偶遇到了熟识的长辈,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云淡风轻。 楚王妃微愣,视乎没有料到奚芷凝明知她要她的性命,还能浅笑安然,泰然自若。想到这,她看向奚芷凝的眸子也多了几分思量。 “奚小姐,您可是有话要对本王妃说。”楚王妃淡淡道。 “楚王妃不愧王妃,猜到小女子有话要说。早就听闻楚王妃谋略过人,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王妃除了谋略,还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尤其是,这箭法如此精妙。”奚芷凝浅笑,淡然开口道。 她低头看了一眼她左臂的箭伤,以及落在不远处地面上箭柄末尾处一朵红色的花萼,她似是自然自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花形图案是夜罗刹独有的标志吧,还是说楚王妃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夜罗刹?记得当年就是血罗刹带人,一夜血洗了前朝丞相府的韩家。” 话语刚落,花蓉钰目中有一丝讶然,楚莲寒是一抹不可置信,而楚王妃则是眼神暴出精光,神色冷然的逼视奚芷凝。 “您不惜暴露出夜罗刹的身份,就是为了要置芷凝于死地?母妃,您究竟要如何?”楚莲寒看了一眼月色下看不清面部表情的花蓉钰和楚王妃,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只是她的心中却有一种陌生至极又有说不清寒冷,仿若冷到了心底。 “楚王妃当然不仅仅想杀人,杀了她太简单了。楚王妃闹这么大的动静,不惜暴露夜罗刹的身份,恐怕所求不只如此吧?”花蓉钰踏着月色朝着奚芷凝身侧走近,然后在她身侧停下,她在目光落在奚芷凝身上似有所思。 似乎是不喜欢被人如此靠近,奚芷凝的眉梢微微蹙了蹙。 “还记得母妃当初对你说的话吗?”楚王妃诡异的一笑,月色下竟然让人生出森冷之意。 “求而不得。”楚王妃淡淡的说道。话音刚落,楚莲寒便如遭重击,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颤。 “我,楚莲寒起誓,绝不会为奚芷凝一个女子,而不顾镇国府的生死安危。否则……“否则,你永远求而不得。”记性中的话如惊雷般响起,楚莲寒心底不受控制地发冷。她还记得那日他所言,清晰的仿若昨日重现。 只短短四个字,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奚芷凝的眸子深处似有一丝不忍,又似乎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只是一瞬,她又恢复了一如既往淡然。 花蓉钰将奚芷凝眼底的变化看在心底,眸光脖子上留着血痕的奚芷凝,眼神更深邃了几分。心里突如其来的暗流涌动,她轻抿薄唇,慵懒迷人的笑意冻结在唇角,一双如星晨的眸子蒙上来一层暗影,几缕青丝随风飘荡,只是脸上依旧淡若沉寂。 “楚王妃,小女子死不足惜。不过,您真想楚王府唯一的继承人一生带着对您的恨意?”奚芷凝抬眸,淡淡道。 “奚小姐,你这是在威胁本王妃吗?要知道太聪明人往往会自作聪明,反而会害了自己。”楚王妃嘴角牵扯出一抹假笑,森冷道。 “我威不威胁,王妃不是都想要我的命吗?”奚芷凝不以为意的地浅然一笑,“不过,比起杀人,有利用价值的人,王妃总是舍不得轻易杀了吧?” “你是想说你有让本王妃不杀的价值?”楚王妃看向奚芷凝的眸子仿若在看一个死人般冷凝。 “不错。”奚芷凝毫不在意楚王妃那看死人一样的目光,浅笑道。 “有意思。奚小姐,不妨说说看,你有何用处?”楚王妃不紧不慢道。 “芷凝……您想做什么?”楚莲寒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恐慌,她看向奚芷凝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避开了她的视线。 “既然镇国府的奚小姐如此说了,本王妃倒是想听听。”楚王妃的语调刻意强调了镇国府三个字,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奚芷凝仿若听到楚王妃刻意强调镇国府三字,她轻轻从袖口中取出一条白纱一分为二,倒出些许药粉,简单包扎了受伤的左臂和脖子处,然后微微侧身,朝着楚王妃淡淡道:“我若做到对小王爷忘情,王妃是否能答应护我入宫,助我在后宫之中立有一席之地?” “若楚王府能护我入宫,这立储之事,无论楚王府支持何方,芷凝必当祝楚王府一臂之力。” “你,芷凝……”楚莲寒面色大变,仿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儿。 “想不到你的心还不小。本王妃还真小看你了。”楚王妃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楚莲寒,冷然说道。 花蓉钰的眸子骤然冷了几分,若此刻她还看不出奚芷凝的谋算,她就真心是白活了这些年。 奚芷凝想要用楚莲寒对她的感情作为筹码,让楚王妃保她在后宫之中站稳脚跟,尤其是看到楚莲寒对奚芷凝的舍身相护,楚王妃恐怕也是两难。若杀一个奚芷凝而断绝了母子情义,怎么想都是因小失大。不过,若放任奚芷凝这个不定的因素在楚莲寒身边,楚王妃又觉得恐日后生变。 只是,奚芷凝对楚莲寒的情感究竟有多深?她如何能让楚王妃如此精明的人相信她? 沉默良久,楚王妃缓缓道:“若你真可以做到,楚王府自然可以做到在后宫护你周全。不过,你有什么把握可以让我信服?” “楚王妃,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有一种药,叫做忘情丹?”奚芷凝并未不理会楚莲寒,而是探出衣袖,取出一个锦盒递向楚王妃,缓缓道。 “忘情丹?”楚王妃一脸讶然,她接过锦盒打开,一股特殊的幽香扑面而来,乍一闻是淡香,可再想细细分辨那香味似乎又无,正如爱情的不可琢磨。 闻到这特别的幽香,楚王妃呼吸一顿,“真的是忘情丹……若不是当年亲眼在长公主府见到过此服用丹药的神效……”话音刚落,似乎警觉到说了不该说的话,便立刻住口。 奚芷凝神色微动,眉心微皱。当年,是谁还用过这药?忘忧派的忘情丹,在公主府出现过? 前朝的长公主,和忘忧派究竟有多少纠葛? 想到在山崖下,花蓉钰对长公主的一番分析,她更加确定了一点,忘忧派的灭门惨案和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想到花蓉钰,奚芷凝有瞬间的恍惚,眸子猛地一沉,心底生出熟悉的隐痛,缠绵不觉。刚刚即便是她救了她,她看她依旧如陌生人一般。 果然,即便是她心之坚定,在遇到她的时候,那颗荒芜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疼痛。 奚芷凝不知道她凝眸恍惚的片刻,花蓉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在见到她眼底深锁于内心的痛楚后,她的瞳孔倏地一沉。 奚芷凝,喜欢楚莲寒。或许,比喜欢更多一些。多一些,是什么? 是爱,还是比这更深一些。深到需要用世间的奇药来遗忘。 这个认知,让花蓉钰几乎压抑不住身体里的暴厉,心底陡然生出来了一抹杀戮之色。 奚芷凝并未发现花蓉钰的神色变化,她微微凝神,抛开多余的思绪,她将目光落在楚王妃身上。 “楚王妃,可信我所言?” “不错,这丹药是真的。想不到你手中有如此特别之物。”楚王妃将丹药交还给奚芷凝。 奚芷凝缓缓楚王妃身前,取回丹药,一步一步走到楚莲寒身前。 第157章 “芷凝,你要我服用忘情丹?你要我忘了你吗……”楚莲寒的声音沙哑,仿佛用尽了全是力气问道。 奚芷凝还未开口,却见一直看戏一般的花蓉钰缓缓朝着奚芷凝走近,青色的衣衫随风飘逸,最后停在了楚莲寒身侧,看向奚芷凝的眸子暗沉得犹如深潭。 只见她嘴角似笑非笑,话语却如同一把利刃:“镇国府奚芷凝小姐想用忘情丹换得入宫后的坦途,只是,何必连累无辜的路人?”花蓉钰陡然走进几步来到奚芷凝身前,冷冷的声音刺入耳畔,仿若无人的姿态让楚王妃面露不豫之色。 “三皇子若要在夺位之中立于不败之地,想来只靠德妃一己之力恐怕是不行的。否则,之前也不会有赴宴的那一场棋局了。如今楚王妃肯助我一臂之力,后宫之中的势力变化,想来为三皇子出力的花府不得不考虑,是吗?”奚芷凝抬眸,对上花蓉钰深邃黝黑的眸子,缓缓道。 “需要知道,我花蓉钰只是花府的义女,若用花府日后的荣华富贵来打动我,恐怕这筹码太轻微了些。”花蓉钰眸子深邃,狭长的眉梢带着一丝冷意,笑容清浅而薄凉。 似乎未曾料到花蓉钰会有此一说,奚芷凝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然后,她忽然灿然一笑,走近花蓉钰身侧,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银锭放入花蓉钰手中,靠近她耳边压低声音,缓缓道:“追到了给你银子换糖果,追不到罚你买糖买到老。 一抹淡淡的幽香在鼻子间传来,似有若无缠绕在花蓉钰身侧,然她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思量这抹熟悉的淡香,她孔骤然收缩,看向奚芷凝的神色瞬间冷沉下来。她幽深的眸子几多变化,若不是在场还有楚王妃和楚莲寒在场,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神色。好在花蓉钰一向自制力极强,才勉强控制了心神。 花蓉钰如何都不会忘了那日灯会,宜瑶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奚芷凝如此一句话,是知道了她派人打听宜瑶的下落吗?还是她真的知道宜瑶的下落。不管如何,这都是她对她再明显不过的威胁。 奚芷凝,果然不简单。花蓉钰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如今更想探究这个镇国府的小姐究竟有些什么本事。 “好。我答应奚芷凝小姐入宫后,花蓉钰绝不为难于你。至于花府,并非我一人可以做主,只能在保证尽可能护不你在后宫之中的周全。”花蓉钰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 因为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楚莲寒和楚王妃并不知道奚芷凝说了什么,只看到她塞了一个银锭给花蓉钰,猜想可能是想用钱收买。不过见花蓉钰脸色瞬间有些难看,也不知道奚芷凝是拿捏住了什么。 不过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绝口不提奚芷凝说了什么。要知道如今的形式下可以楚王府、花府、镇国府可以三方制衡,那就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至于以后,皇权究竟花落谁家,那是后话了。 得到花蓉钰的承诺,奚芷凝上前几步,来到楚莲寒前,抬眸道:“小寒,还记得之前我问你可离开楚王府吗?” “对不起,芷凝。我,不可以。楚王府不能没有我。”沉默良久的楚莲寒抬起头来,缓缓开口道,此时的楚莲寒气息不再是混乱的,她的声音冷静又自制,她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小王爷。 渐渐的,奚芷凝嫣红的唇角缓缓的勾起,如同夜色下绽放的夜莺,她笑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也不可以离开镇国府,我要入宫。所以,真的不怪你母妃。” 说完,她右手微抬,手中的忘情丹送入口中吞下,转身不再看楚莲寒一眼。 夜风清寒,树影下的人影凄凉,又绝美。 楚莲寒似乎不敢再看一眼这样的奚芷凝,她一咬牙,转身朝着夜色深处奔去。 见楚莲寒离开,楚王妃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手一挥,软轿连同黑衣人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楚莲寒走后,奚芷凝并未离去。她一手拔下头上的发簪,黑色青丝滑落,她扬起下颚,缓缓闭上眼睛。 “十丈红尘沉浮,九死一生难安。 八面玲珑心窍,七重天偏遗恨。” 悠扬的歌声在夜色里响起,无喜无悲。随着歌声,月光下青衣女子缓缓从花蓉钰身侧走过,似要渐行渐远。 “六月炎夏苦灼,五里如坠雾中, 四面楚歌惶惶,三秋不见情隔, 誓言死生不二,到头枉付一场。” 看到月色下清冷的背影,听到那缠绵悱恻的歌声,花蓉钰只觉五脏六腑都被这清冷的歌声搅动,疼痛仿若要撕裂她一般,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她徒劳的想要抓住什么,末了却是两手空空。 第147章 情深三更惊魂起,最是断梦续再难。 烟花灿烂,月色清柔,明月楼外的小树林中,青色的人影越过花蓉钰身侧,缓缓离去。 夜色之中的奚芷凝走的很慢,夜风拂过,她的裙摆微微飘荡,像是夜色之中绽放的一朵青莲。 她没有回眸,走过花蓉钰身侧的时候,她衣袖微动,随着她衣袖的摆动,头上的发簪被抽走,她轻轻一晃头,满头的青丝如瀑布般滑落,其中一缕发丝似是无意地在空中折断,然后缓慢地飘落。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有种自在逍遥的随意,又有一种义无反顾的凌然,让人的目光不自觉被她深深地吸引,无法偏离。 鬼使神差地,花蓉钰抬手,她的掌心不受控制地伸向那一缕飘向地面的发丝,然后轻轻握在了手心。 发丝柔软,带着淡淡的幽香,如同她看到的渐渐远去的人影,难以琢磨而又飘忽不定。 花蓉钰知道她不该过于专注于某件事或某个人,太过于的专注本身就是一种弱点,是对自身不可控的情感的妥协。而她,一直避免被情感支配。 只是,她垂眸看着掌心中的发丝,幽沉的眸子闪过复杂的光芒。眼前的人儿服下忘情丹,可她从她眼底看不出多余的情绪。那种沉静内敛的表情,让她有种明白于心的了悟,只有伤到极致才能如此无喜无悲。 心口再次涌出一抹熟悉又陌生疼痛,花蓉钰眉头微凝。 “无欲则刚。”她脑海中自然地浮现出之前在画舫上看到的她写下的那首谜底,她那清秀又洒脱的笔迹里透露出的刚毅和决绝,那种无言而生的悲凉,加上刚刚的那一抹浅淡的背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底,怎么也无法忽视。 眼眸低垂,花蓉钰的掌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末了,她取出一方丝帕将掌心发丝收起放入衣袖之中。 从见到奚芷凝开始,她就发现她似乎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不管她究竟为何忘记了一些事情,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忘记的事情与奚芷凝有莫大的关系,否则,她不会有奇怪的情绪波动。 到底,她忘记了什么?花蓉钰费力思索,然剧烈的头疼如同往昔一般传来,让她身体经脉的血液快到不受控制般逆流。 从奚芷凝最初从桥上相遇的画面到今日的种种,无数画面如同走马灯在她脑海中浮现。突然,她花蓉钰的身子猛然一顿,口中喃喃道:“宜瑶……” 难道说她对她如此在意,是因为奚芷凝知道一些关于宜瑶的事情?她忘了的事情也和宜瑶有关,所以她才如此在意奚芷凝吗?要知道奚芷凝说出了只有她和宜瑶才知道的那段对话,那是否说明了她知道宜瑶的下落? 想到这里,花蓉钰顾不得其他,立刻朝着奚芷凝离开的方向飞掠而去,她不能让奚芷凝如此轻易离去。她有太多的问题要弄明白,而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一切的一切,奚芷凝都知道。 “别走,我有事要问你。”花蓉钰几个飞掠来到奚芷凝身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奚芷凝抬眸,她的眸光淡静而深远。她朱唇轻启,声音浅淡若雪:“花蓉钰,你问我就非得回答你?你不觉得你太自以为是了吗?” 花蓉钰皱了皱眉,她知道她是有些唐突,可是她总有一种感觉,若是错过了今日,她或许就会永久的失去什么。这样略带慌乱情绪扰乱了她往日的平静,让她来不及多思索便拦住了奚芷凝的去路。 “既然你想让我在入宫后帮你,作为交换,你是不是该说明今日你之前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花蓉钰收拾心神,开口问道。 “花小姐是指那一段话?今日似乎我说了不少,不知道你想问那一句?”奚芷凝唇角轻抿,望向花蓉钰的眉波深远。 花蓉钰瞳孔猛然一缩,她发现奚芷凝从头到尾都是在试探她,试探她宜瑶在她心底究竟有多重要。 至于入宫之事,奚芷凝根本就不指望她入宫后她的帮助,今日她只是要借她的手来斩断和楚王府楚莲寒的情感,让楚王妃相信她要的是入宫后的坦途。 突如其来的认知让花蓉钰神色更冷了几分,她好看的唇线紧绷,她抬起手来,指尖轻抚过奚芷凝的眉心,然后落在了她白皙脖颈处的伤痕处,声音寒凉刺骨:“你不仅利用了我,还想试探我?就不怕我灭口?” 第158章 奚芷凝似是微微一愣,然后她柔柔的笑了。她的声音动听至极,可仔细听来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和落寞。 她挑衅的勾起唇角,笑到:“那你杀了我啊?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想杀了我。不过,杀了我,你就永远不能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了。” 奚芷凝微笑着,可她的眸光里是黝黑一片,空洞的无边无际。花蓉钰在她眼前,可是她似乎隔她又是那样的遥远。 她的存在,是她是杀之而后快的存在。 手心轻轻握紧,指尖有轻微的血痕渗出,可除了麻木的钝痛感她感受不到任何,身体冰凉地如坠冰窟。嘴角牵扯出一抹淡笑,原来要割舍下放进心底的东西,是如此痛苦,痛苦到几乎无法呼吸。 可不如此,又能如何?不甘,不愿,挣扎,痛楚…… 她不知道她如今的选择是正确或是错误,也或许对错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很多事情根本无法选择。 一开始,她就明知道结局,却飞蛾扑火般沉迷于那片刻的温暖,明知道只可求一过程而非结果,偏偏她就是放不下。是儿时残留的执念,亦或是再重逢的惊喜。 那一天,她在桥上看到花蓉钰柔情似水的对别个女子微笑,她看到她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冷漠地说着她们不曾相识。那一刻,她深刻地领悟,她不再是她儿时记忆中的人,而她也不再是那个追着她背影到处跑的天真无邪的孩子了。 时光回不去,而她们的过去也注定消散在了风中。她如今是奚芷凝,她在花蓉钰眼中也仅仅是奚芷凝。可她偏偏她妄图在她身上寻找儿时的印记,她都不再是她自己,又何况是花蓉钰。 花蓉钰会对孔裟云温柔缱绻,会为了记忆中的韦宜瑶威胁她,可她的眼底却没有她奚芷凝。 从头到尾,她就是一场笑话。世间,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此。她如今早不是韦宜瑶,她只是奚芷凝。 “你以为我不敢杀不了你?虽然我今日有伤在身,可是要杀了你也并非办不到。我,最不接受的就是被人威胁。”花蓉钰眸子爆出一抹寒光,放在奚芷凝脖颈处的指尖猛地收紧,眼看着眼前的人的呼吸渐渐远去。 杀意,凌冽的杀意。奚芷凝感觉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杀意。 “杀了我……你永远也找不到你想找的人。连尸体,你也找不到。韦,宜,瑶。”奚芷凝咽喉处艰难地吐出断断续续的句子。 奚芷凝笑的更浅淡,抬眸看向花蓉钰,她带血微颤的指尖突然握住花蓉钰放在她脖颈上的手。她早知道花蓉钰得知她被威胁必然会动杀心,只是她要赌一回。 赌的就是韦宜瑶对花蓉钰究竟有多重要? 若花蓉钰宁可玉碎也杀了她,那就说明韦宜瑶对她的重要性也比不过如今她来之不易的身份和地位。知道韦宜瑶的事情,就代表了过去她是袁府余孽的事情被泄露出去的风险。不管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其他,花蓉钰为了如今的安危,失去永久知道韦宜瑶的消息,那韦宜瑶在她的心底永远都是过不去的坎,那会是她的心魔,挥之不去的心魔。 身体痛苦的无法呼吸,可奚芷凝眉梢眼底全是笑意,她若死了,她也要花蓉钰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她是杀了奚芷凝而失去了韦宜瑶的消息。 她从来不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她不会轻易的放过对不起她的人。她也曾问过她自己,她恨吗?她想她是恨的,因为她的世界里太小,小到容不下任何瑕疵。因此,对不起她的人,总得付出代价。 花蓉钰要她死,也得付出代价。她要她死,可她要她活着,活着明白地痛苦一生。 她奚芷凝就是个坏人,坏的明明白白。 若是她死了,她也安排好了她以后的事。梓夜会是下一任忘忧派的掌门,他是一个比她更冷静又心思缜密的人。若没有她的出现,她知道师傅是准备让梓夜成为下一任的掌门。梓夜更适合带领门人为忘忧派的血海深仇复仇。 倘若,今日花蓉钰下不了手,她想要知道韦宜瑶的消息,那她日后必定受制于她,否则韦宜瑶的消息就再也不会得到。有花蓉钰和她身后花府及其背后隐藏势力的帮助,她为查清当年家门被灭和忘忧派的血仇又多了一份筹码。更何况,她服下了忘情丹,即便是今日她不死,她也会忘记之前花蓉钰相关的一切,她不会再被情感所制肘,自然也不会因感情再被花蓉钰牵制。 这是一场豪赌,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输。要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输。 杀或不杀,死或不死,她都是最后赢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中的杀意和笑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落叶在凌厉的杀意下裂成了碎片,靠近两人的一颗槐树上开着的白色花瓣也被杀意震落下来,纷纷扬扬朝着两人洒落,飘落一地芳华。 月光柔和的光芒散落下来,照在树影下的两人身上,拉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影子纠缠着,舞动着,拉扯着,拥抱着,撕裂着…… 花落芳华剪轻寒, 疏影不堪风摧残。 情深三更惊魂起, 最是断梦续再难。 第148章 明月无心不伤春,风舞殘影叹情薄。 呼吸越来越微弱,奚芷凝感受到气息似乎再离自己远去,意识也渐渐模糊。 花蓉钰看着眼前气息渐渐微弱的人,目光落在奚芷凝指尖处渗出的血痕,似有若无的幽香随风淡淡的袭来,鼻息间缠绕着熟悉淡雅的幽香,她的身子猛然地一顿。 她的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丝片段。在一个山洞之中,她也是这样掐着奚芷凝的咽喉,同样的是杀意凌然。 然后,画面晃动,她看到她松开了掐住奚芷凝咽喉处的手。在模糊不清的画面中,她听到自己说:“也许,终有一天我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当她想要看清更多的时候,画面转瞬即逝,她再也捕捉不到更多有用的记忆。随着画面的消失,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抽痛,强烈的窒息感快要将她淹没。 “奚芷凝……”花蓉钰喃喃低语地念着这个名字,似是想从中想起些什么。只是,除了那个让她心神不定的名字外,她再记忆不起任何。 弥漫的杀意在瞬间消退,花蓉钰握紧奚芷凝咽喉的指尖松开,她暗色的眸子闪烁着妖冶迷离的光芒。她的指尖挑起奚芷凝的下颚,脸部缓缓朝着她靠近,想要更清楚看明白眼前的人。 迷离的意识中,一丝久违的空气涌入,奚芷凝沉钝的意识渐渐有了一起清明。她睁开双眸,正想说些什么,却不由自主地被眼前人那双狭长桃花里深沉浓郁的黑色和那一声声低沉呼唤她名字的声音迷惑了心神。 她靠她如此的近,她可以感受到她鼻子间淡淡的香味,还有那种像是被花海包裹优雅又致命的气息。 她曾经就是这样迷惑了她,还有别个的人…… 奚芷凝心中冷笑,她想摆脱这样诡异的束缚,微微侧头,不想那么凑巧的吻上了她突然靠近的唇。一瞬间,心像被麻痹般,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完全忘记了之前想要说些什么,身体是麻木的痛,让片刻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原来,过了这许久,还是会痛。只是,除了痛,她再也没有其它感觉。 她用力挣扎,花蓉钰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揽入怀中,一只手控制住她的手腕,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下颚…… 空气再次被抽离,她被她拥抱在的怀中,直到她快要无法呼吸,花蓉钰依旧不肯放开她,仿佛食髓知味般,不肯结束。 花蓉钰的身体丝毫并没有排斥奚芷凝的靠近,甚至将她揽入怀中的动作都是那样的自然和熟悉,仿佛曾经无数次这样做过。 她本只是想试探下自己身体对奚芷凝的反应,可……她却在她的唇不小心靠近她唇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吻了她,吻的不可自拔。 心底的怒气被花蓉钰的动作激起,奚芷凝费劲力气挣扎开来,抬手啪的一记清亮的耳光扇在了花蓉钰的脸上。 “你,真是个疯子。”奚芷凝眼底带着讥讽之意,更有几分怜悯,“你不会以为以这种方式可以羞辱我?”她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她退后半步,用力地擦拭着她的唇,她只要一想到花蓉钰对孔裟云温柔缠绵的深情,再想到刚刚的那个吻,就觉得身体仿佛被毒汁萃然。 看到奚芷凝的动作,倏然,花蓉钰想到了楚莲寒,想到了冬今日奚芷凝对楚莲寒的情深义重,不惜服用忘情丹…… 她是在嫌弃她,因为她不是她心底的那个人?楚莲寒和她是否也做过如此的动作? 花蓉钰的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心底没来由的一阵发慌,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和刺入骨髓的痛苦将花蓉钰撕裂,她向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怒道:“我就如此不堪,让你不可忍受?” “如果你不想杀我,也不用如此侮辱我。”奚芷凝牵扯出清浅的笑容,抬起优美的下颚,冷冷道。她笑容如同雪莲绽放,美丽动人又冰冷入骨。 第159章 “侮辱你?”花蓉钰怒极反笑,那我就做给你看看什么叫侮辱。 她一手握紧奚芷凝的手腕,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不让她挣扎,低头再度朝着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吻去。 “花蓉钰,你要干……什么?”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奚芷凝的红唇再度被被索取。 狂烈又压抑的气息,唇齿纠缠,空气中渲染着迷离的味道。 是妄念?是执念?还是其它? 花蓉钰不知道为何轻易地被激怒,她只知道当她将她揽入怀中的时候,心底的痛楚和恐慌不安才会消退几分,那种不受控制的情感才会平静下来。 拥抱,吻……她似乎真的如她说的一般,疯了吗? 似乎怎么都不够,她想要更多,更多的什么? 唇边一阵疼痛让花蓉钰从迷离中抬起头来,原来是挣脱不开她的怀抱,奚芷凝竟然咬了她。 “你非要如此羞辱我至此吗?”奚芷凝深呼一口气,喘着气,冷冷讽刺道。 定定地望着这样奚芷凝,她不是没有见过美丽又动人的女子,可她却是第一次见到气质复杂又聪颖的女子。她不相信她感受不到她几乎失控的情绪,可她偏偏视而不见,是欲擒故纵,还是她对她重头到尾都是无心? 无心? 她微微的蹙起了眉头,注视着奚芷凝,她唇角那抹带着讥讽的笑容刺伤了她的眼,心仿若沉入了深潭。 是了,她的眼底心底只有一个人,楚小王爷………,她冷冷的看着她的眸光之中只有讥讽和不屑。 “我若要羞辱一个人,不必如此。”花蓉钰放开奚芷凝,微眯着眼睛,怒极反笑道。 “如果不是羞辱,是什么?你想要知道的那个人的消息,无论你怎样,我不会说,即便是你杀了我,也不会说。”奚芷凝冷冷的望向花蓉钰探究的眸子,缓缓道。 “若杀了你,我也许永远错失了宜瑶的消息,一辈子都会难安,你想要我活着痛苦吗?”花蓉钰从容不迫的笑了,温润如水的笑容让人有种春光正好错觉,可她的声音却是冷的可怕。 “你看,你想什么,我知道的很清楚。”花蓉钰接着道,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夜色中有一种清冷。“让我再猜猜,今夜的局也是你设下的,包括楚王妃正好出现的时机,也是你传递的消息?你想利用楚王妃断了和楚莲寒的情感……只是,我不懂的是,你为何偏偏要牵扯上我?” 奚芷凝看着花蓉钰,她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最了解你的人,若不是爱你的人,那便是你的敌人。 “我,应该也是你今日局里重要的一环。你告诉我宜瑶的消息,若我下不了手杀你,那么你又能在我身上图谋什么?”花蓉钰紧紧盯着奚芷凝,不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你说呢?”奚芷凝抬眸,笑容浮动,却是清冷至极。 “能即便是自伤也不惜引我入局,不计后果也无所畏惧。你所图必然更大,要的东西必然更多。”花蓉钰深深地望进奚芷凝的眸子里,似乎想在她的眼底找到一丝自己的影子,可惜,夜色下,她看不到任何,那双眸子沉寂的如同一潭死水。 “人生如棋局,谁知道我们究竟想要什么呢?”奚芷凝没将话挑明,花蓉钰却是听的懂她的意思。她微微的蹙起了眉头,注视着奚芷凝,她唇角那抹带着讥讽的笑容刺伤了她的眼。 “你是个有野心的人。”花蓉钰望着奚芷凝压抑着怒气,冷声缓缓道。能舍弃楚莲寒的身份和楚王府,除了母仪天下的那个位置,还能是什么? “花三小姐是聪明人,既然知道,那就不要挡住我的道。你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过了今夜我会忘记很多事情,包括你想知道的……所以,对你而言,并不是威胁。我所求的,不过是一条生路。”奚芷凝眼底眉梢全是冷意,淡若云烟。“若是你不愿被缚之与我,你可以避开我,比如,……再也不要再见。” “再也不见……好,很好!”花蓉钰连续说了两个好,冷冷笑了起来,脸色苍白阴冷的吓人,“你就是那么怕我妨碍了你入宫?” 花蓉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失去,可她却她抓不住,甚至她失去了什么,她都不知道。那种无力的感觉,让她感觉无比烦闷。 “是。你不要妨碍我入宫,就是我所求。至于你帮不帮我,我并不在意。你若帮我,我坦然受之,你若不帮,我亦无妨。”奚芷凝一字一句淡淡道。 奚芷凝的话再次证实了花蓉钰的猜想,至始至终她都是再利用她斩断和楚莲寒情感,让楚王妃相信她,日后为她入宫铺路。 “你就那么想要入宫?是楚莲寒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才想另择高枝?你的感情就如此轻易,轻易到可以成为一场交易的筹码?那既然如此,我若是肯帮你,你是不是也该付出代价?比如,以身相许?”花蓉钰忍不住出言讽刺。 话音刚落,奚芷凝的脸色一白,看到她脸色突变而非一直以来的清冷讽刺,她应该高兴她刺痛了她心底的伤处,但是现在无论如何她都笑不出来,在她的脸变的煞白的瞬间,她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的心痛。 她不该如此说她,话一出口花蓉钰就后悔了。她只是一想到刚刚话里奚芷凝对她可有可无的态度,她就怒气上扬。 奚芷凝没有说话,她忽然笑了,她静静的看着她,一双美眸之中是黑色看不到底的深潭,嘴角带着飘忽的笑,可脸上却没有了半点的血色,她只是盯着那她,可惜眼底却没有她的影子。 飞蛾扑火,是不是就是她的模样呢?如果说她真将楚莲寒对她的心意当做筹码,她就不是今日这般和她断的一干二净,说到底她只是不想她以后在情感上牵扯到她。 她一向恩怨分明,楚莲寒虽对她有所隐瞒,但楚莲寒数次在她危难之事拉了她一把,她对她有恩,有情,而她以后要走的路是在刀尖上起舞,她自然是不想牵连他。 只是,想不到最后她在花蓉钰眼底,她竟然是如此不堪之人。怪不得她之前让她勾引楚莲寒,因为在她心底,她从始至终将她看得如青楼歌姬一般,需要的筹码要以身相许来换取。 她深深地叹息一声,她的真心真情,当初怎么偏偏给了她? 奚芷凝那声幽幽的叹息,堪堪的传入花蓉钰的耳朵之中,直入她的心底。她想问她为何叹息,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奚芷凝不想再多纠缠,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脚下一软,身体的力气仿若陡然被抽空,困意止不住的袭来,一股刺骨寒意随着困意从四肢涌上心头,将她层层包裹起来。 是药效发作了吗?不是应该到天亮才会发作吗?也罢,奚芷凝缓缓闭上眼眸,她的眼底一片黑色,再没有了那个人的影子,她知道之后,她心里也会和眼底一样,变成最纯粹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到达地方。 很好,真的很好。 奚芷凝的身体失去了力道支撑,徒然的朝着身后的地面倒去,像是破碎的琉璃,碎了一地的月影。 明月无心不伤春,风舞殘影叹情薄。粉香覆零落,凄清由他错。 芳菲不复在,一任浮萍索。往事随风逝,断肠与谁说? 小剧场: 采访一 小记者甲:今日戏中两人发生争执要分手,请问下花小姐,生活中,如果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处理? 花:(脸色黑沉,狠狠瞪了一眼)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凝凝分手? 小记者甲:(咳嗽,假装看不到飞过来的冷刀子)这是采访前就定下的问题,花小姐还是回答一下吧。 花:转头看一眼身旁的人,(眼眸暗光闪动)头一扬道:撒娇,耍无赖,死拽着人不放?可能就是这样吧。 小记者甲:(擦汗)这个操作,真的是……(想了半天)太厉害了(原谅小记者实在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小记者甲:(鼓起勇气,继续提问。他已经感受到了从花花身上传来更加沉闷压抑的气氛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凝凝无视你的所作所为,执意要分手呢? 小记者甲:(背心湿透,凉幽幽)低声嘟囔,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作者大大,都是她安排的问题啊。 花:(沉默良久) 小记者甲:(不说话啥意思,求救的看向凝凝)这个问题……,要不然凝凝回答?反过来如果花花执意分手……(小记者为自己心思灵动点赞,凝凝回答不也一样,只要回答完问题,他任务就完成了) 花:(目光炯炯看向身侧,眼神由期盼渐渐变得深邃,一股寒意陡然袭来) 凝:(同情的看了小记者一眼)淡淡笑道,我的做法,和花花一样。 小记者甲:(一脸懵)一样是什么意思?(不解的看向花花) 花:(眸光阴沉沉)冷声道,杀人是犯法的,可是有时候还是可以试一试,对不对? 小记者甲:等等,要死也要死的明白!!(豁出去了,梗着脖子,死也得把回答要到,作为新闻记者的专业敬业精神瞬间发挥的淋漓尽致)花花,你要怎么做? 第160章 花:再也不见,形同陌路。这就是回答,你满意了?(咬牙切齿的抓住小记者甲摇晃)你就看不得我和凝凝好,是不是?! 作者大大:(为小记者鼓掌,勇气可嘉)我会为你求情,留个全尸。(看热闹,不嫌弃事小) 小记者甲:救命啊!! 凝:(温柔笑着摸摸花的头,末了扯了花的小耳垂)你不觉得我们的回答一样,都是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心有灵犀吗? 花:(立刻放下小记者,开心的笑起来)那是,我们都是一样的独一无二。 小记者甲:崇拜的看向凝凝,一句话就搞定了移动的冷冻空调,了不起啊! 凝:回家了,不闹了。累了。 花:嗯。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吃的。鲜花饼? 凝:鲜花饼,不错的提议。 两人携手离去,远远的背影在夕阳下染上了淡淡的余晖,温暖又宁静。 岁月静好。 第149章 风絮飘零重相见,粉香花月璨。 如果,有些事一开始想做而没有做,一些人你想忘了没有忘记,或许,事情你便永远也做不了,而想忘了的人也永远忘不了。 夜风带着寒凉,风中有淡淡不知名的花香,幽幽的香味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恍惚间有种远离喧嚣悠然和宁静。 黑暗中,奚芷凝只觉身体想被禁锢一般,不可控制的寒冷席卷而来,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然后她便彻底失去知觉。 奚芷凝的突然晕倒,花蓉钰并未预料到,待她想要阻止她向后跌落的身子,还是慢了一步,她只来得及抓住她衣袖的一角。嗤的一声,奚芷凝的衣袖口被撕下一道口子,而奚芷凝的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向后跌落,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丝散乱一地。 花蓉钰微愣之后,快步走到奚芷凝身边,半跪将人扶起抱在怀中,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一直刻意与人保持距离的她,完全忘了避开与人的碰触。 低头凝望着倒在她怀中的女子,一朵不知名白色的花瓣落在了她的发丝上,月光照在她此刻安静的容颜上,她能看到她眉眼间淡淡的轻愁。 无声无息中,微光跳跃,她轻轻摘下她发丝上的花瓣,指尖无意识地挽起她耳畔垂落下来的发丝。怀中的人儿只是安静下来罢了,却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奚芷凝……你似乎知道不少关于我的事。不过,你知道吗?即使是失去宜瑶的消息,我也不容许有人威胁我。”她嘴角牵扯出一抹淡笑,低声喃喃,低笑着叫着她的名字,修长的眉眼里仿若点缀着万千星辰,没有波澜,却是无边无际的幽深。 “杀了你,才是万无一失。失去的消息还可能找回来,留下一个威胁,等于将命交到了对方的手上,这个道理,你不懂吗?”花蓉钰的骨节分明的手停留在奚芷凝脖颈处的那一抹殷红上,似乎只要她稍微用力,便可划破她的咽喉。 “冷……好冷。娘,你在哪里……”怀中的人紧紧地闭着眼,无意识的轻喃。 断断续续的低喃在花蓉钰耳畔响起。若说花蓉钰之前见到的奚芷凝是一团冰冷的火焰,那那此刻她怀中的人儿的则是温润如水的般的柔弱。 突然怀中的人儿身体紧绷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似乎是在挣扎,又似乎是在懊恼,“石头,……石头是没有心的……” 此刻花蓉钰才发现奚芷凝似乎有些不对劲,她心中一动,抓起奚芷凝的手腕,发现她手腕处有一条极细微的黑线。 与此同时,她也察觉到了奚芷凝的身体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寒意,或许是因为怀抱着她,如今即便是隔着衣衫,她也开始感受到她身体里股寒意不受控制地向她涌来。 指尖搭上奚芷凝的手腕处,花蓉钰的的神情为怔,低声喃喃道:“这是寒气入体?” 她本以为奚芷凝是之前和黑衣人交战受伤失血所致的晕倒,没想到奚芷凝的身体情况竟然如此之差,若是寒气入体侵入心脉,就算是华佗在世也难以救治。 “石头,石头……凝儿好冷,好冷……别走,好不好……”似乎是因为身体寒冷和难受,奚芷凝的手无意识的抓住了花蓉钰的手腕,一向冷凝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多了几分柔弱,又好似带着一丝委屈。 此刻的她,声音绵软,带着一丝沙哑,双颊因为寒冷泛着不正常的嫣红色,和之前的清冷孤绝判若两人,虽不施粉黛,却似乎胜过这世界万千景色。 听到那声不太真切的低语,花蓉钰被奚芷凝抓住的手微颤了一下,她的眉心倏然皱了起来。 莫名的,像什么东西在心口轻轻的挠了一下,酸涩的疼痛。 花蓉钰垂下幽深的眸子,陷入了沉思。 皎洁的月光洒落,映照在她那无双妖孽的容颜上,但见她眼眸微垂,一抹淡淡的影子投影在她如玉般的容颜上,远远望去,像是幽深潭水中的月影,轻易地便夺取了所有人的视线。 “寒气入体,需引婆娑草生长处温泉水驱之。婆娑草,根聚热,可驱寒毒入心肺。”花蓉钰低声道,声音低沉悦耳,仿若清风拂过花叶,消散在夜色中。 末了,她将人抱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上空中缓缓升起的花灯,飞身向着夜的深处掠去。 “也许,终有一天我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似是自嘲般,淡淡的叹息声在夜色中似有若无的传来,又消散开来。 月深,夜朦胧。只闻微风拂面的细语,大地安静地寂寥。 明月楼外的小树林。 小树林虽然叫小树林,但实际上它并不小。小树林在明月楼外之外,而明月楼之外不远处便是城墙,沿着小树林尽头的山脉,便是京城最著名的白云山脉。 白云山脉,海拔高、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可谓是京城的一扇天然的屏障。而小树林深处连接的正是白云山脉地势最险的南面,因而从西楚开国以来,这里人迹罕至,是野兽飞鸟的天堂。 深夜里,只看见一道长长的人影在树林中穿梭飞跃,月影下,淡淡的光影,清凉光润,倒影下一抹浅色的人影,那影子晃动在疏影间,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天边忽有流星过,一线银色光芒,划裂黑色天际,像是不甘被夜色遮盖而做出的挣扎。 人影在沿着山脉向上攀爬,行进路线时进时退,不时抬头仰望月色移动的痕迹,末了,人影最终在山脉半山腰一处不起眼的树木旁停下了脚步。 “想不到,有一天会是因为这样的情况踏入这里。”风中传来一声嘲讽的轻笑,低沉的喃喃之后,人影轻轻放下了怀中的人儿。 花蓉钰走到大树旁,先围着大树四周转动了一圈。观察四周后,她走到树西侧不远处一排零落的大小石子群,低头沉思片刻后,她弯腰轻轻移动石子的排放顺序。 做好这些后,她又走到大树旁,从怀中取出一枚七彩琉璃珠,将琉璃珠从大树旁一个不起眼的小树洞口放了进去。 只见琉璃珠滚入进入小树洞后,不多时,便又从另一侧滚落出来。然而,就是琉璃珠滚落出来,花蓉钰接好收入怀中的时候,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嘎吱声音响起,大树身后原本是一面布满青苔的山体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 花蓉钰见到洞口,俯身抱起昏迷不醒的人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人影才进入,洞口又再度关闭,和山脉融入一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花蓉钰抱着人儿在山洞中前行一炷香功夫,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狭小山谷,山谷之后是一条小路。沿着小路前行,她眼前出现了一片院子,黑夜里,院子几个灯笼散发着晕黄色的光芒,俨然是一座不小的山庄。 “什么人,胆敢擅闯此地。”两个黑衣人影出现在山庄前,挡住了去路。 花蓉钰不言,抱着奚芷凝的手微微一动,她袖口中的那颗七彩琉璃珠变滑落到她的手心之中。 两黑衣人瞧见花蓉钰手中的琉璃珠,脸色忽然变化,猛然跪下,声音带着颤音和激动,“您,您是?” “带路。”花蓉钰收起琉璃珠,冷声道。 “是,是。”两黑人忙道,其中一人从怀中探出一哨子,轻轻一吹,不消片刻,整个庄子的灯光都亮了起来。 山庄的大门打开,沿着山庄大门口的是一条沿山的小道,小道四周有些不大不小的房屋,错落有致,远处还依稀可见一些田地,果树,一切显得井井有序。 黑衣人在前方领路,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穿过了几处哨卡,便看到一座院子出现在树林深处的尽头。 花蓉钰还未走近院子,此前的院子大门忽然打开,一个蓝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众身穿黑色衣衫的青年和女子,急匆匆地从院子里朝外奔了出来。 待他走近些,借着月色看清花蓉钰那张脸孔的时候,他的倏地眼眶湿润起来,他颤巍巍地靠近,似乎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不过来人激动的心情在看到花蓉钰怀中还抱着一人的时候,微微愣了愣,眼神中带着几些不确定,“这位姑娘,请问您是?还有你怀中的这位姑娘……”蓝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哑着嗓子,问道。 第161章 花蓉钰低头看了一眼怀抱中依旧昏迷不醒的人儿,走到院子旁的一颗大树下,将怀中人放下,让她的身子斜靠在树干上,末了,她衣袖一挥,点了对方的昏穴。 在确定奚芷凝不会醒来之后,她转身望向中年男子,“七彩琉璃珠,你可认得?”花蓉冷声问道,袖口轻轻一挥,那颗七彩琉璃珠便朝着来人飞去。 蓝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见状,忙身影斜斜飞出,袖口一挥一卷,那颗琉璃珠便到了他的手中。 他握着那颗琉璃珠,仔细端详半晌,似乎是不舍,又似乎是怀念,只听他口中喃喃:“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此物。” 男子将琉璃珠双手捧还,恭敬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楚,蓉钰。”花蓉钰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风絮飘零重相见,粉香花月璨。凄清别后各不同,空有雕栏玉砌闻曲终。 沉醉不知今几许,青山年复万。人间何处是多情,最忆衫青为君绣罗裙。 第150章 一曲销魂离弦音,已是三更灯火旧梦醒。 疏影斑驳,月儿挂在高高的夜空,四下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花蓉钰站在月色下,长发随风飘起,朦胧的月色与暗沉的夜交织在一起,她一袭青衣,立于树下,周身散发出无以伦比的清冷和尊贵,宛若嫡仙。 “楚……”中年男子似是哽咽,便要迎接而上。 “大哥,等等,秘境一直禁止外人进入,若是姓楚,不可能不知道此处的规矩,这位姑娘却带着外人……”中年男子身侧一身形微胖的男子拦住了中年男子,说罢还用目光疑惑的打量着靠着树干昏迷不醒的奚芷凝。 “这?”中年男子顿时有了几分迟疑,不确定的望向花蓉钰。 花蓉钰面色布上一层寒霜,眼眸深邃不可琢磨,只见她修长白皙的指尖一动,那颗七彩琉璃珠便在在指尖翻转跳动,她抬眸看向眼远在在天边的月色,像是在追忆着什么。 半晌,她收回目光,冰冷如雪道:“秦望,于定西三十七年三月十六出生西京近郊,其父嗜赌好酒,十三岁其父逼迫其妻将其卖于当地的青楼,其母不堪受辱,自尽。其悲于母亡,弑父逃亡。于同年一月十八,被世远王府收留,赐名天佑,后任命为天字暗卫暗卫长。” “李子习,于定西三十九年十月三日出生于西京青楼,其母是花楼的小姐牡丹的贴身丫鬟,十一岁那年因身母偷盗小姐牡丹的金簪被打死,其不堪忍受寄人篱下的日子,逃出了青楼,同年六月被世远王府收留,赐名天忘,后任命为天字暗卫副暗卫长。” 花蓉钰娓娓道来,却让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和微胖的男子脸色大变,甚至身子都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奚芷凝陷入了黑暗中昏迷不醒,若是她此刻有半丝清醒,便会惊诧不已。出身于东洲袁府的花蓉钰,此刻居然对世远王府的事如数家珍。花蓉钰口中的世远王府,正是当年的太子府,世远王府的当家人。楚世远,是如今圣上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后病逝,皇位便是被如今的皇上承得大统。 “你们还有疑问吗?”花蓉钰神色淡淡,看向神色各异的众人。 她语气轻柔,神色一如平常的清淡,可身上透出的凌厉却让在场的众人不敢直视,只觉寒气逼人。 “还是说,世远王府,何时多了规矩,可以质问主子了?”花蓉钰的声音微扬,语气透着斥责,她眸色幽深墨黑,却又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严。 “属下知错。”中年男子和微胖男子心下一凛,再也承受不住凌厉的气势,两人率先朝着花蓉钰跪下。 “属下天佑,”中年男子道: “属下天忘,”微胖男子道: “率世远王府天字号暗卫拜见少主。”言毕,他两人身后的众人也齐齐跪下。 “拜见少主。”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花蓉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众黑衣人,微微眯起一双凤眸,声音温润如玉,慢声道。 “是,天字暗卫精英共三十六人,全数在这里。其他天字号的暗卫分散在各地,如今……属下等人实在不知。”天佑虽是不解花蓉钰为何这样发问,但也如实回答道。 当初他们是天字号里万里挑一的精英暗卫,本以为在世远太子府迟早有出人头地的时候,可世远太子却突然一天秘密将他们送到了此处,并下令不得离开,命他们在此处等待少主人。 秘境与世隔绝,除非有人从外部打开机关,否则里面的人不可能出去。这些年,他们便守着这样一个命令,在秘境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若非当初带够了足够的粮食和种子,又有家畜可以繁衍生息,暗卫中也是十八人男子,十八人女子,一男一女为一组,若是等不来少主,他们就需要世代在此居住繁衍生息,直到血脉相连的王府之人前来。而打开秘境的信物,便是七彩琉璃珠。 开始他们也日盼夜盼,可一年又过了一年,他们的心渐渐淡了下来。他们只记得他们离开世远王府的时候,王妃怀胎八月待产,后来的事,他们便不知道了。 花蓉钰看着身旁跪下的一众人影,神色淡然,缓缓道:“我虽然是你们少主,这些年你们一直被困于此处,也是不易。但如今时过境迁,你们若是想离开这里,今日便可离开,以前王府对你们的束缚不再作数。” “这?属下天离,请问少主……可是真的愿让我们离开?”天佑身旁一高瘦女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他们从一出身便被王府的人收养,发下毒誓,若一日背离王府便会被王府之人追杀,不死不休。 “你们不信?我既说放你们离开,自不会让王府之人再追杀你。”花蓉钰眸色幽深漠然,眉眼间却又透着高高在上,无可比拟的尊贵气息。 她的眸子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似乎盛着万年的冰雪,带着让人生畏的寒意。 跪在地上的众人都觉得心中一凛,背心不由得冒出一阵寒意,顿时收起了先前的小觑之心。 “起来吧。要离开的,都站到右侧,不离开的站在左侧。”花蓉钰眸色微杨,清冷尊贵。 沉默良久,天忘开口道,“我要离开。”他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又有几人站到了右侧。 “天忘,这些年我们情同手足,我自问亦待你不薄,想不到你居然要带人离开,背离王府!”天佑见身为暗卫副长的天忘竟然站到了右侧,气的身体微微发抖。 天忘避开天佑的目光,看向了一旁,“人各有志,既然少主准我等离开,我自然是要走。” “你!你!”说了两个字,天佑似乎是再也说不下去,手一甩,站到了左侧,不过此时他看向花蓉钰的目光,也不由得带着几分埋怨之色。 “我也离开。”之前问话的瘦高的女子天离看了一眼花蓉钰后,也站到了右侧。 很快,人左右便站好了,相对要离开的人来说,留下的人更多。 “离开的有九人,不离开的有二十七人。既然是要离开,你们今日便走。密道被七彩琉璃珠打开,如今已经可以从里面的入口处打开密道,你们离去便是。”花蓉钰眼眸深处似有暗色在翻涌,眼底眉之间都是淡淡的冷意。 “从此时起,你们便不再是天字暗卫,你们的生死便于世远王府无关了。”花蓉钰望着右侧的九人,温润如玉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绝对的冷厉和威严。 此言落下,一片死寂。 天忘的心头狠狠一跳,下意识扭头看向花蓉钰。 夜色下的花蓉钰,似乎还是之前的那个人,可整个气息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刃,她的眸子如寒潭一般清高孤绝,浑身上下也散发着惊人的寒意。 “我,我们走。”天忘的心不安地跳动起来。他带着身边的八人,朝着山下的小路急奔而去。 八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天佑正想开口,便听得夜色中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惊呼声。 有兵器碰撞的声音,然后很快,便听得一声声惨叫,然后便再没有了声音。 天佑惊疑不定,不知该不该去查探的时候,只见身影瘦高的女子出现在山道上,正是去而复返的天离。 “天离,你,你……”天佑见浑身是血的天离,迟疑的开口。 “我乘他们不备,杀了他们。”天离声音清冷,道。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若是他们刚刚也是选择离去…… 他们虽知道天离武功高强,但是她平日里很是冷漠,让人很容易忽视她的存在,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下手如此狠绝。 “杀了他们?少主不是说放他们离开吗?”天佑不可置信问道。 “天离已经脱离了王府,不是王府之人,我杀了谁,自是与王府无关。”天离冷声回答道。 “那,那你现在回来干什么?”天佑一时间语塞,不由得问道。 只见天离走向花蓉钰,朝着花蓉钰跪倒,恭敬道:“天离,愿追随少主,不知少主可允我重回天字暗卫。” 第162章 花蓉钰微微一笑,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清楚万分:“今日起,你便是天字暗卫的暗卫副长,协同暗卫长天佑统领暗卫。” 天佑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再看了一眼花蓉钰,突然间才醒悟过来,刚刚的那一出戏,他竟然没有看出来。想到花蓉钰的手段,在不动声色之间便清理了毒瘤,她的手段之高明,做事之果断,他不由得又惊又喜。 想到此处,他忙跪下,道:“天佑统领不力,愿少主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你并无错处。人心本就难测。”花蓉钰眸色微缓,淡淡道。 “吾愿追随少主,绝无二心。”天佑此刻是心服口服,之前的那点能力怀疑和对花蓉钰的不满意,全变成了由衷的钦佩。 “吾等愿追随少主,绝无二心。”众暗卫也一起跪下,齐声道。 经过今夜,剩下的暗卫对这位少主也是心服口服,愿忠心追随。 “你们都起来吧。”花蓉钰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安排人警戒四周。天佑,天离,你们带我着进房间休息,其他的人都散了。” “是。”众暗卫的身影很快消散在夜色之中。 天佑,天离知她有事吩咐,便也不多言,在前领路。 花蓉钰这才转身,走到大树旁,动作轻柔地抱起昏迷不醒的奚芷凝。若是天佑此刻回头,便会惊讶的发现,刚刚还身体散发着疏离气息的她,此刻正望向怀中的人儿,只见她凤眸沉凝,一直清冷的眉眼竟染上了几分不可捉摸的暖意。 清歌酒冷横笛哀,霓裳舞三彩。 疏影行处连寒烟,空山万里独思不可言。 回眸深处红泪滴,墨色染青衣。 一曲销魂离弦音,已是三更灯火旧梦醒。 第151章 别是一番愁绪惹牵挂。 月色深了,山谷中笼罩着淡淡白色的烟雾,月光静静地洒落一地的斑驳。 山谷深处,月色清凉。花蓉钰怀抱着奚芷凝跟随在天佑和天离的身后,走进了小院。 小院子入口处是一条回廊,回廊左右种着一排排绿色的翠竹,回廊的尽头,是两道圆形的拱门,一个拱门朝着北面,一个拱门朝着南面。 “北面拱门通向属下等人的院子,我们称之为北竹院,南面的拱门后便是为少主准备的院子,南竹院。两边拱门距离较远,所以平时除了属下每日打扫,南竹院是禁止其他人进入的。”天佑一边走,一边说道。 花蓉钰点点头,随着天佑和天离走进了南面的拱门。南面进入后,依旧是一片翠色的竹林,在竹林小道间绕行了一炷香功夫,便看到了一个青砖小院,走进些,便看到院子大门处用篆体写着南竹院三个字。进小院,院子中央是个池塘,池塘不大,一汪碧水却是可人,四周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倒是雅致。三间厢房,东面是一间较小的厢房,南面两间相连,明显要更大一些。 天佑带着天离和花蓉钰走到南面的厢房,他推开了的房门。 “主子,这里就是为少主准备的厢房。这两间相连,可以看到院子里池塘的景色。东面单独的一间是书房。”天佑熟练地走进房间,介绍着房间里的情况。 “你们到书房等我,我有事问你们。”花蓉钰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眉心微蹙,才这些功夫,奚芷凝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些,抱在怀中的人儿身体透着刺骨的寒气,嘴唇泛着明显的乌紫色。 天佑和天离两人离开,花蓉钰便走进里间,将怀中的人儿放入了床榻之上。 将手搭在奚芷凝的手腕处,花蓉钰如远山远黛的眉眼暗沉下来,她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奚芷凝的脉搏异常微弱,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加剧了寒气的在她身体里的运行速度。 “这是什么寒毒,竟然如此厉害?如果不暂时锁住寒气运行,恐怕就算是婆娑草也不一定可以祛除寒毒了。”花蓉钰低声喃喃,她微一思索后,握住奚芷凝的手掌,运功将自己的内力注入到奚芷凝体内,帮她抵挡部分寒毒。 奚芷凝陷入了昏迷,完全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的状态。她的寒毒之所以提前发作,就是因为忘情丹的药性加速了寒毒的运行,而她的身体由于受伤未曾完全康复,所以才会被寒毒侵入心脉。 半晌,花蓉钰才缓缓地收回内力。奚芷凝依旧昏迷不醒,只是寒毒总算是被她用内力暂时被压制住了不再侵入心脉,不过花蓉钰估计她的内力的只能维持约一个时辰左右。 瞧着在床榻上宛若琉璃般易脆的奚芷凝,花蓉钰将被子轻柔的为奚芷凝盖上,眸底流露出了一抹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担忧和温柔。 “等我回来。”花蓉钰转身离开,眼底是无坚不摧的坚定,青色的衣衫飘动,如窗外的月光,清冷不沾染一丝尘埃。 南竹院,书房里。花蓉钰站在书案旁凝视着手中转动的琉璃珠,缓缓道:“秘境里除了南竹院,还有那些地方是禁区?” “这……”天佑迟疑地开口,“秘境里确实还有一处禁区,只是少主是想进入禁区?” 天离听到花蓉钰提到禁区,眼皮也跳了跳,她抬眸道:“少主,秘境禁区从来没有人能走入,也没人知道禁区里的情况。” “那就是有禁区了?”花蓉钰缓缓开口道,绝美的脸上是浅淡的冷意。 “如果少主想要带之前昏迷不醒的那位姑娘入秘境禁区,万万不可。秘境一直不许外人进入,况且是禁区……”天佑的话还没有说完,花蓉钰的青衣衣袖一挥,将天佑震得后退两步,天佑的话卡在咽喉再也说不出来。 “天离,你说说你知道的情况。”花蓉钰不理会天佑,眸光直视天离缓缓道。 “少主,天佑也是担心少主……”天离看了一眼身旁略显得狼狈的天佑,忙开口道。 “少主,属下知错,不该质疑少主的决定。属下也是一时情急……天佑这就带主子去禁区。”天佑见天离为他求情,也忙跪下请罪道。 “下不为例。”花蓉钰轻挥衣袖托起跪在地上的天佑,沉声道。“带路吧。” “是,请少主跟随属下前往。”天佑不再多说,转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转身带路的动作干净利落,眼神里不但没有因为花蓉钰的那一掌心生不满,反而倒是对花蓉钰更加敬畏。生为上位者,杀伐果断是必须的,这样的少主正是他要舍命追随的,况且世远王府对他有再造之恩。 “天离,你留下,照看房间里的人,若有人靠近企图不利,格杀勿论。”花蓉钰的身影随着天佑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淡淡几句远远传来。 天离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她对少主带陌生的人来秘境也是有些不赞同,虽然她不一定会对少主带来的人出手,但是她知道今日肯定还是有人和她一样对这一外来人心有怀疑,更甚者不排除有人会来杀人灭口。 当然,她的本意是袖手旁观,最好和少主一起前往秘境禁区,哪里知道少主似乎早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然就不会留她下来。最后的那一句,是警告也是威胁,她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厢房,不由得苦笑一声。 “少主,好手段啊。只是,那位姑娘到底和少主有什么关系?”天离摇摇头,低声叹息一声,朝着奚芷凝所在厢房走去。她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少主可不是简单的人,她不敢妄为。 南竹院,厢房。 厢房里的奚芷凝还在昏迷之中,她不知道此刻天离正端坐在床边静静地打量着她。 眉如远黛,肤若白雪,长长的发丝散落在床畔,明明不施粉黛,却给人一种移不开目光的清冷美艳。 天离望着床榻上的人儿,她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这姑娘太美了,之前夜色中她不曾细看,如今仔细端详,才惊觉这姑娘的美,清新淡雅中还有一丝灵动,如今还沉睡着尚且如此,若是醒来,该是如何的动人。 美,自古都不是好事,而是祸事。少主对她又如此在意…… 是不是该先绝了后患?天离犹豫着,她的手靠近奚芷凝的咽喉,也许再靠近一点点,她就可以无声无息之中结束了对方的生命。 秘境禁区。 天佑带着花蓉钰离开南竹院后,便一直在林间小道中穿梭。 花蓉钰不动声色的跟随在他的后,可是她的眼眸随着天佑脚下不停变换的林间小路,眼眸深沉。 别看只是林间小道,这小道的布置暗含八卦阵迷魂阵,更重要的是她若是没看错,这看似平静的林间还有暗器的布置,若是一不小心踏处,恐怕…… 前行了约一炷香功夫,他们来到一处空旷的山石前,此处更无任何小道可前行。山石并不起眼,四周都是些杂草和树木丛林,乍一看似乎是小路的尽头。 天佑在此处停了下来。天佑向后退开半步,转身看向花蓉钰,恭敬道:“少主,我只够资格到这里。那片丛林,便是禁区。之后的地方,因为是秘境的禁区,属下无法进入。” 花蓉钰看了天佑一眼,缓缓道:“无妨,今日你且随我进入。” 第163章 说完,花蓉钰便越过天佑朝着山石一旁的丛林而去。 “紧跟我的步伐,不要离开一仗之远。”花蓉钰的身影一晃而过,声音已经在一仗之外。 天佑眼底闪有一丝惊诧,没想到花蓉钰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他只知道少主的武功必定不弱,之前花蓉钰一直跟随在他身后,他以为少主的武功和他不相上下,如今看来,他是低估了。 花蓉钰在丛林中穿梭,时而前进,时而倒退,天佑跟随在花蓉钰身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眼底的恭敬越是明显。 这片禁区,他们暗卫都是知道的,当初他们入秘境的时候,便告诉了他们此处是禁区,等待以后小少主前来。可秘境这些年一直无人开启,他们一直被困于此,免不了有人动了心思,寻思是否这片密林以后便会是秘境的另外一个出口? 天佑知道,暗地里是有人偷来过此处,可是确实是从来没有人穿过这片丛林。他也曾暗中试过很多次,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又会回到开始的山石前。他倒不是想要离去,而且害怕这里真有出口,若是他带领的暗卫中有人离开,那他将来如何为少主复命。 不过,后来他也放了心。他知道这必定是一个及其厉害的迷阵,这些年有人无数次的尝试失败后,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这样的心思。 只是今日,他和天离在密林中穿梭了已经超过了一盏茶功夫,入目所及却不再是绿色的丛林,而是看见了不同的景色。 火红色的一片枫叶林,即便是在这夜色之中,也看的分明。这是天佑在秘境中从来未曾见过的景色。 花蓉钰在看见这片红色的枫林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月色,眸底的冷意更淡了几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可是这禁区却没有看到出口。 绕过枫林,花蓉钰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同时,天佑也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少主,是水流的声音。好像在西面。”天佑有些激动的说道。 “密林的出口,应该不远了。我们朝着东面走,这里的每一步,你都要按照我的脚印,绝对不要踏错。”花蓉钰打量了四周一番,朝着东面而去。 “可是……是,天佑知道了。”天佑才想出言提醒,想着刚刚花蓉钰停下来思量,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这一路上他也看的明白,这迷阵很厉害,他一路上看到不少动物的骸骨,若不是花蓉钰带路,一旦深入了,恐怕根本出不来。 想想禁区处的那片树林,其实是保护了他们,入了禁区只是最后又转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否则他们也会和那些小动物一样,困死在迷阵之中。 花蓉钰神色凝重,走走停停。起初天佑还没发现什么,后来他才看出来,花蓉钰每一步都是凝聚了内力,似乎是在抗衡着什么力量。 看看他身后的脚步,他的脸色出现了骇然。他们的脚印在缓慢消失,而消失脚印的旁边竟然是一处悬崖。可是他之前明明看到的是一片落叶的小树林………若是刚刚不是跟随花蓉钰踏出的脚步……他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天佑跟随花蓉钰的脚步前行,越走到后来,她的感觉空气越来越冷,到后来,他的身上竟然覆盖了一层薄霜,地面不知何时起,竟然是一层白雪。 天佑不敢说话,怕打扰花蓉钰破阵,他只默默随着花蓉钰的步伐前进。不知多久,他忽然又听到了水流声,之前已经消失的水流声居然再度出现,而且水流声越来越大。 不多时,花蓉钰转过一颗葱郁的大树,此后,他们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总算走出了迷阵。 “应该到了。”花蓉钰沉声道。 抬眼望去,触目所及是一片空旷的白色,看样子应该是常年冰雪不曾完全融化,所以才在地面形成了厚厚的积雪。空旷之地的尽头是一处山崖。 天佑讶然,原来,他们居然是在一座山峰上,这树林后是一处更高的山峰。他们一路爬山而来,怪不得一路上她回头偶尔会看见山崖的一部分,只是迷阵太过厉害,多走一步,之前的景象就会消失。 高耸入云的山崖旁有着一座小亭子小亭子东面有一条小路,直通一座红色琉璃瓦砌成的砖墙的小院。西面面一处瀑布飞流而下,围绕着枫叶林形成了了一道蜿蜒曲折的小溪,小溪围着枫叶林流淌,最后流入了北面一处山涧。 “这?就是禁区的真面目?”天佑震惊的看着这一切,眼中是不可置信。 “你在此等我。”花蓉钰再次看了一眼天边渐沉的夜色,眸底闪过一抹忧色。加快脚步,花蓉钰飞跃到小院前停下脚步,推开了小院的院门。 小院里,满园的腊梅花绽放,地面是一层白色的雪和淡黄色的梅花的花瓣。淡黄色的花瓣在月色的清辉下,白与黄交错,有种清冷迷离的美。 花蓉钰微微一愣,眼底不知为何出现了奚芷凝的身影,这满园的腊梅,似乎是像是奚芷凝一般轻清馨雅致,又遗世独立。 皎皎月落芳华,雪如花。小院幽香一缕潜入画。 屏山深,夜笼沙,心如麻。别是一番愁绪惹牵挂。 第152章 未曾相见已相忘,未曾相交已忘言。 南竹院。 风柔,夜凉,然,在一片看似祥和宁静的夜晚,杀意,顿起。 奚芷凝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身体被寒意包裹,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那份杀意。 天离的手距离奚芷凝的咽喉越来越近,就在下一刻,她便可以轻易地取了她的性命。 然,突变发生,房间的窗户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两个蒙面的黑衣人闯了进来。 天离不愧为武功不弱,她在第一时间回转身子,袖口中两短剑直接飞射而出,朝着两黑衣人而去。 见到天离在房间,两蒙面的黑衣人愣了愣,忙抽出腰间长剑格挡开飞射而来的短剑,他们未曾料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他们是亲眼见到少主和天佑离开南竹院,天离虽然今日在少主面前露了脸,可她一直独来独往存在感很低,也不喜多管闲事,所以他们都认为天离早离开了南竹院。 “天离,你向来不喜多事,这事你就行个方便,速速离开。你今日就当不知道我们来过,如何?其中一蒙面的男子压低声音说道。 “你们私自潜入这里,是要杀了这位姑娘,你们不怕事后少主怪罪?”天离不慌不忙的捡起落在地上的短剑,在离两人三丈之外站定,看着黑衣人两人问道。 “秘境不可有外人进入,你是知道的。况且,这人来历不明,少主对她的态度也是含糊不清,我们不能冒险。若是秘境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我们就是罪人了。”其中一黑衣人缓缓道。 “秘境中的秘密,关系重大,你也该知道,否则,你不会杀了那些企图离开的人。”另黑衣人一人也点头道。 天离看着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何尝不知道秘境关系重大,她的主要任务便是守护秘境的秘密,若少主能通过禁区的考验,少主也是迟早会明白此处的重要。 她也想过是否要等少主从禁区回来后,以少主的决断,知道秘境的重要,恐怕不用她提便会要了这姑娘的命。可见到这姑娘的容貌和气质,想到少主离开时候的吩咐,她心就有些动摇了,万一……所以在刚刚的瞬间,她动了杀意。 “少主要我保护这位……你们的行动,都在少主的预料之中。”天离看着黑衣人,缓缓道。 “什么?是少主吩咐……”黑衣男子一惊,他的眉头紧皱,双手握紧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后,他沉声道:“天离,你让我去做。这事无论结果如何,由我负责,不会连累你。” “哥,你……”另一黑衣人一急,拉住黑衣人的袖口中忙开口道。 “住口。我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我当初发誓要守护这里,就一定说到做到。更何况,你们也知道,我们都是受了主人大恩,少主她不知道此处事情重要,你们不会不知道。” 他的话让天离和黑衣男子都陷入了沉默。 “你们打伤我,其他的事,我就当做不知道。”片刻后,天离心一狠,她看了一眼在床踏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奚芷凝,开口道。“少主让我保护这姑娘,我不能轻易让你们得手。而且少主不是蠢人,你们和我大打一场,否则就这现场就会被看出端倪。” “好。”黑衣人也不多说,两人立刻和天离交上手。 黑衣人没有手下留情,天离又刻意不多还手,房间的座椅被踢倒,地面,墙面,连同床的床框上也留下了打斗的痕迹。 看一切都差不多,天离用眼神示意两黑衣人,她边打边退向床角,她要刻意做出不敌的假象。 “对不住了,天离。”黑衣人一掌劈向天离,他避开了心口正中要害处,不过他这一掌用了八分功力,要骗过少主,天离的伤势必然不能假。 一口血从天离口中喷出,她生生的受了这一掌。身体软软的靠着床踏一角跌倒在地,她此刻是真的没有保护人的力气了,若是不及时救治她自己恐怕都会因伤势过重亡。 第164章 这样,少主应该不会察觉她的所做了吧。 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很快要天亮了。她剩下的就是等少主回来就可以了。 “这位姑娘,对不住了。”天离,转头看着两人举剑朝着奚芷凝走去,她低声喃喃道。 黑衣人的剑很快,直奔床塌上人儿的咽喉。因为剑气,奚芷凝的发丝被剑气所伤,发尾处有一截竟被剑气割裂。 眼看黑衣人的剑就要割破奚芷凝的咽喉,紧闭双眸的奚芷凝在千钧一发之际猛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她的身体突然向着床榻内侧滚去,只听得登的一声,剑尖嵌入了床板,发出颤动声。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床榻上的奚芷凝衣袖一挥,一股淡雅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散开来,两黑衣人躲避不及,来不及闭气,他们发现身体里的真气瞬间受阻,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连脚步都无法移动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的天离睁大了眼眸,她虽然隔离的稍微远一点,但是事出突然,她也没有第一时间闭气,也不可避免地闻到了香味,感受到了身体变僵硬和无法运行真气,她望向奚芷凝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思。 “你,什么时候醒的?”天离哑着嗓子问道。 奚芷凝坐起身来,缓缓地靠在着床内侧的墙壁,微微喘气,这简单的动作已经几乎耗尽了她全部力气。看着惊讶的众人,她轻轻叹息一声,对天离道:“很抱歉,从你进房间里,我就醒了。” 奚芷凝本来确实是陷入昏迷之中,可是花蓉钰用内功为她压制了寒毒侵入心脉,加上她最近为了调理身体服用了不少名贵药材,身体的恢复比想象中要快了些,所以她才能醒了过来。 不过,她醒来发现她的寒毒只是被暂时压住了,身体极度虚弱,也就是说她醒来也只是暂时的,若是没有办法祛除侵入心脉的寒毒,她还是会继续昏迷过去。 突然醒来在陌生的环境,她除了觉得头疼欲裂外,记忆也有些混乱。还没来得及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便听得有人走入了房间。抱着小心的想法,她取出了特制的毒香,然后假装继续昏迷。 “我们的对话你也全听到了?”天离深吸一口气问道,她小看了这位姑娘,想想也是,能让少主在意的人,又岂能是简单的人物。 “是。我都听到了,你们少主不想我死,而你们却是相反。”奚芷凝缓缓开口道,从容淡定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刚刚才经受了一场暗杀。 “这里,似乎是一处秘境,对吗?”奚芷凝并不看黑衣人,而且望向天离。从刚刚判断来说,这个天离应该知道的更多,或者说天离才是这里可以和她谈条件的人。 “你想要干什么?或者说你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天离警惕地问道。 “我不想和你们为难。只是,我也不想被你们杀。我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怎么能说干什么。说到底,也是你们为难我而已,我只想保护自己罢了。”奚芷凝似乎有些无奈,轻声开口道。 “我现在头很痛,记忆也有些混乱。所以,我也可能忘了很多事情,比如今夜发生的事。”奚芷凝看了一眼她眼前的两黑衣人,声音清淡,却带着肯定:“若是我忘不了,恐怕就今夜你们的所做,你们难逃一死。毕竟,谁也不喜欢有着可以替主子拿主意的属下,我想你们的少主也不例外吧?” “你威胁我们。”黑衣人先是一怔,而后怒道,若不是身体无法动弹,他恐怕早用剑劈死眼前看上去柔柔弱弱,却一点都不好对付的女子。 “天,要亮了。”奚芷凝不答,只是着窗外的夜色,轻声呢喃,似乎是在感叹夜色美好易逝。 天离闻言眉心轻凝,脸色微变,天亮了,意味着少主恐怕快要回来了。若是少主知道今夜的事,她苦涩的垂下眼眸,她还是失算了。 “你要我们做什么,才能当今夜的事没发生。”天离深深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调整心绪,眸光凝望奚芷凝,沉声问道。 奚芷凝嘴角轻抿,嫣然轻笑,“你倒是个聪明的。”她的笑很清淡,却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皎若冷月刹那间之光华,似乎那一屋的月色也黯然失色。 天离望着奚芷凝那清淡出尘的笑容,心底突如其来的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像很像她最初面对少主的时候。这位姑娘和她们的少主是同一类人,在谈笑风生间似乎便早预料到了一切。 和这种人若是朋友,或许是幸运,若是敌人,则是不幸。因为慧极必伤,只是,少主和她之间又是那一种? “我要的很简单,无非是你们承诺我留下的日子里,你们不能再对我出手。”奚芷凝顿了顿,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然后继续道:“当然,你们放心,我留下无非是因为受伤了,我不会主动去追问秘境里的秘密。” “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黑衣人犹豫开口道。 “她没有必要骗我们,如果要骗我们,我们也可以违背今日约定,对她下手。当然,她也可以选择说出今日之事。这个约定,我们都是有相同的机会,谁也不吃亏。”天离摇摇头,解释道。 黑衣人想想,天离说的也在理,两人看了一眼,为首的黑衣人开口道:“行。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你怎么解释如今的情况?若瞒不过去……我们都不能动弹,少主回来……” 奚芷凝看了一眼黑衣人,从容不迫道:“既然敢和你约定,当然我有办法。若想骗我,让我为你们解毒,就不用费心了。”说完,她不再看黑衣人和天离,微闭上双眸。 多说几句话,奚芷凝自觉体力已经不多了。她必须保留几分体力,去面对他们的少主。 只是,关于他们的少主,为何她毫无记忆?这位少主为什么要救她?还有,她记忆中有些东西很模糊,她发现她想不起一些事情,比如她为何来这里,她又为何受伤? 她最后的记忆,是师傅为救她受伤,她送师傅去了白云寺等待生命最后的一刻。她连累了师傅,然后,她为了不让师傅伤心,要完成她的遗愿,她答应要入宫,要找出忘忧派的仇人,要揭开承百年的忘忧派的秘密…… 思绪万千在夜色中飞舞,奚芷凝感受到身体里流转着帮助她镇压寒气的真气,带着几分疑惑,几分期盼,几分忐忑,几分不知名的情感,等待着。 你们少主,又究竟是谁呢? 山水相连一线牵,前尘影事如烟远。 未曾相见已相忘,未曾相交已忘言。 小剧场: 凝:你会有一天,忘了我吗?这天地这么宽广,这岁月如此漫长。(略带忧伤的合上最新一章的剧本) 花:如果你忘了我,我就忘记你。(抬头望天,很认真的说) 凝:为什么?(不解) 花:岁月很长,(沉默片刻后,回眸看向凝)我不想用余生去思念和回忆。 凝:那我们约定,如果有一天,我们分离,你就忘了我,我也忘了你。(走上前,拥抱着花,抬头望向天空) 花:好(闭上眼) 若有一天,我们在同一个天空下,相互忘记,那是我们共同的谎言。只为,余生,让你心无牵挂的继续前行。 ——花、凝 第153章 深屏花香是凄凉,前事千般皆魂伤。 天,总会亮。当黎明前最后的一道灰白色在天边落下,朦胧的夜色被黎明前的微光替代。 微闭双眸的奚芷凝此刻忽然睁开了眼眸。她抬眸看了一眼床畔站立的不能动弹的两黑衣人,左手衣袖一动,淡雅的微香飘洒开来,在众人微愣的瞬间,奚芷凝已经出手,她身前的两黑衣人的面纱已经被她用袖口中的短剑挑下。 奚芷凝没有犹豫,面纱在她的手中很快变成了碎片,然后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两黑衣人发现他们身上的夜行衣也碎成了碎片,露出了原本的外衣的颜色。原来挑下两人面纱的时候,奚芷凝早用剑气划破了两人的夜行衣。 “你要做什么?”黑衣人怒喝,才呵斥完,两人发现他们居然可以动了。 奚芷凝不答,只看了一眼窗外,她迅速收起短剑,拔下嵌在床头的长剑,朝着两黑衣人刺去。 身体才恢复行动,两黑衣人的动作受之前药物影响,动作很慢,根本抵挡不住奚芷凝的攻击。 不消片刻,两人的衣袖身上都是剑痕,手臂和腿上的皮肤更有多处剑伤,看上去很是血迹斑斑。 天离因为之前为了不让花蓉钰起疑,刻意受了重伤,此刻根本无法移动身体。她见奚芷凝对两人出手又怒又急,担心她出尔反尔伤害两人,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便听到小院外的细微的脚步声。 天离微微一愣,抬眼看奚芷凝的动作,才发现黑衣人两人身上虽然有伤,却并不致命,而且,经过奚芷凝的一番打斗,室内的之前留下的刺杀痕迹被巧妙的掩盖了。 “发生了什么?”花蓉钰还未踏入小院子便听到了房间里的打斗声。 第165章 想到离开时吩咐天离保护奚芷凝时的迟疑,她眉心紧蹙,身形一闪,快速来到了房间门口,破门而入。 天佑跟在花蓉钰身后,同样也听到了房间里不寻常的打斗声,他的心一沉,从主子去禁区,他便发现主子对这这位昏迷的姑娘有些不同寻常,他不由得担忧起来,莫非天离对这姑娘也起了杀心? 他和天离同为秘境的一员,当然会猜到有人对主子带来的这位外来的姑娘有所怀疑,进而产生杀意,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有天离在,居然会传来打斗声。天离武功和用毒在他们这些留在秘境中的众人之中可谓一流,她若是想保护那位姑娘,撂倒前来刺杀的人也不是难事,怎么可能会有打斗声?除非,她有意让人杀了那位姑娘。 天佑猜对了一部分,可是他没有猜到昏迷不醒奚芷凝会中途醒来,所以局势才有了变化。 厢房里。 “杀,杀,杀……”冰冷嗜血的眸子,不含一丝情感的声音,奚芷凝面若寒霜,浑身上下散发出如利刃般锋利的冷凝。 花蓉钰才进入房间,一道凌厉的剑气朝着她袭来,让她险些避让不急。 奚芷凝挥动手中的剑朝着破门而入的花蓉钰斜刺而去。她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那一剑几乎用了她全部力气,她明白要骗过来人,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催动身体里最后可以动用的内力,她在转身的瞬间,暗藏在衣袖口处的一颗药丸送入了她的口中。 这药丸是催生丹,可以催动激发身体里内力,不过,若是经脉受损时使用,便会走火入魔。而她此刻,需要的就是假戏真做,因为她知道只有真的才可以假不了。 唯一她需要赌的便是,来人需要最短的时间阻止她,在她的经脉被寒气冲开心脉的最后保护的时候阻止她。 天离讶然地看着在花蓉钰破门而入的瞬间改变身体气息的奚芷凝,不过瞬间,她便明白了奚芷凝要做什么。 “主子小心,姑娘她似乎走火入魔了。”天离轻咳一声,沙哑着声音提醒道,恰到好处的显示了她的身体虚弱。 “杀,杀,杀……”奚芷凝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吞服药丸的她此刻什么都听不到,彻底陷入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对四周的言语听而不闻。 花蓉钰一愣,剑尖从她身侧擦过,若不是天离提醒,她又武功不弱,面对奚芷凝的全力一击,她若没有防备少不得要受重伤。不过,即便是如此,她的左侧衣袖还是被利刃划破,留下了一道血痕。 花蓉钰不敢再大意,与奚芷凝被迫交手起来。因为怕伤了入了魔的奚芷凝,花蓉钰不敢下重手,片刻间,她便险象环生。 “主子,姑娘刚刚突然醒来,然后就像入魔一般,我没有防备被打伤……”天离咳嗽着断断续续道,“我担心姑娘伤了自己,便召开了今天守护院子的守卫,天行和天简两兄弟,没想到反而累的他们也受了伤……” 天行和天简人也不是笨,只是刚刚突变太快,一时间没有想明白,不过天离一番话出来,他们二人立刻明天了奚芷凝的想法。所以两人避开打斗的奚芷凝和花蓉钰,退到了天离身边。天行一边帮天离止血,一边道:“少主小心,姑娘她现在似乎意识不清。” 花蓉钰的眸子沉了几分,奚芷凝寒气入体陷入昏迷之中,她好不容易护住了她的心脉,如今突然的走火入魔,若寒气再次顺着经脉流动冲破护住心脉的那到防线,岂不是情况危险? “杀!”奚芷凝双眸涌出血丝,面容冷凝宛若冰霜,浑身如同利刃般锋利,长剑挥出,再次朝着花蓉钰咽喉处袭来。 花蓉钰不敢再有丝毫犹豫,身子微侧,右手划出一个弧度缓解部分剑风,在奚芷凝停顿的片刻,食指伸出快如闪电的地夹住了刺向咽喉的剑尖,左手扬起瞬间点了奚芷凝的穴道。 血痕从花蓉钰的指尖浸出,她却毫不在意,她宛若星晨明亮的眸子落在奚芷凝身上,划过一抹忧色。 穴道被制住,奚芷凝宛若失去线条牵扯的纸鸢,身体朝着后方倾倒,整个人晕了过去。 花蓉钰扔下剑尖,脚步快速转换,绕过奚芷凝从她的身后将她要倾倒的身子揽入怀中。 “天佑,这里你留下照看天离他们。我现在去禁区,禁区的进入路线你如今应该知道如何走,你每日将食物送入禁区的小院外便可。”花蓉钰吩咐完,拦腰抱起奚芷凝,脚步微动,身姿已在院子之外。 “是,少主。”刚入房间的天佑忙答应道,他知道花蓉钰带人去禁区,必然是禁区里有可以疗伤的地方,否则少主也不用费劲力气破了禁区的阵。或许,少主之所以来到秘境,为的便是为了这里的疗伤之地。 天离望着花蓉钰消失的身影,看那身形和速度,她微愣,她之前并未见花蓉钰全力施展轻功,此刻她才知道花蓉钰的武功恐怕比她预料的更厉害。 天佑走到天离身前,将她心口处的穴道封住,并喂了一颗止血丹给她,防止在移动时她大出血。做完一切后,他将她抱起,朝着门外走去。 “天行,天简,你们负责收拾这里。天离我带去疗伤,少主需要的食物,你们每日送到我房间门口。我会为少主送去。”说道这里,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天离,冷声道:“这里如果再有人闯入,杀无赦。” “是。”天行和天简低下了头,别说他们不知道少主究竟要留下这姑娘的原因,如今他们还被这柔柔弱弱尚且在病中姑娘制住被迫答应了条件,他们才发现他们刺杀的事情太过于鲁莽。 天佑抱着天离走出南竹院,越过了回廊,绕过池塘,东面来到了一处院子。 “你最近就在医庐养伤吧,其他的事,你就暂时别再插手了。”天佑走进院子,推开一间厢房,将天离放到床上。“稍后我会将疗伤的药给你送来。” “你,猜道了。”天离轻声道,她虽然被封了心口处的穴道,可意识是清醒的。 “少主不是寻常人,心思缜密杀伐决断,你我等待这些年无非是想等到一个这样的主子。既然如此,你我要做的,应该是相信和服从。今日的事,少主不会知道,我猜到也是因为我知道你是留在暗处的人,你若有意,你不可能让人靠近房间。不过,以后不可再。”天佑沉默片刻,缓缓道。 “或许,是我错了。”天离轻叹一声。 “你我一暗一明,是当初王爷和王妃为少主留下的辅助少主的。我在明处负责秘境里的事物,而你在暗处在必要的时候出手清理叛徒,若不是那日你杀了企图离开秘境的人,这些年我一直不知道留在暗处的人是你。” “王妃对我有大恩,即便是如今王妃已经不在了,我还是想为王妃多做一些。”天离幽幽叹息道,思绪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 “当初王妃有孕,曾一度陷入昏迷。是一个老道士救了王妃和腹中的胎儿。我当时伺候在左右,那老道士曾为少主算命。他说过,王妃腹中的少主将来路途坎坷,少主命格带龙凤之姿,虽贵不可言。然,她命中带煞,恐怕终是一条荆棘血途。若要避开血途,则不可动心动情。所以,我担心……” “你是担心少主对那姑娘过于上心?”天佑皱皱眉,他没有想到天离动手刺杀的背后还有这样的理由。 “一切自有天意吧,况且算命之说也不可尽信。”天佑想了想,道。 “今日的事是我思虑不周,以后不会了。”天离苦笑道,“况且,这姑娘也非一般人,心思玲珑剔透,我根本不是对手。” 天佑眉心一跳,他不解的看向天离。他也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奇怪。 天离叹息一声,将她刺杀不成,最后和天行两兄弟被反制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说完,她又接着道:“以后我会负责盯着她在秘境的所作所为,你就别插手此事了,否则少主一旦发现了,你我恐怕就再难跟随少主左右了。” 天佑没想到事情如此曲折,他思考良久,确实发现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不得不道:“那以后你就负责照顾这姑娘,你武功不错,你留下照顾少主也能放心。若这姑娘没有恶意,你也不可再出手。到时候离开秘境,给她服用忘忧丹,这段秘境的记忆就会忘记,你也不用太担心。” “如今只能如此了。”天离疲累的闭上眼。“只希望,秘境里的秘密不会被泄露出去,否则……又是一场大乱。” 禁区。 花蓉钰抱着奚芷凝推开小院的大门。梅花的阵阵幽香迎面而来,雪地里的落花的花香似乎和怀中人儿的香味带着某种契合,让她又有了一种熟悉的错觉。她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眸子中带着几分审视和思索,“奚芷凝,你究竟下了怎样的一棋局?” 深屏花香是凄凉,前事千般皆魂伤。 良辰美景终相忘,情如棋局费猜量。 小剧场 花:你说忘记的人幸福还是记得的人幸福?(拉扯凝凝的手,眨眼卖萌。) 第166章 凝:你是想问我是愿意记得还是忘记吧。(揉揉花花柔顺的发丝,微笑) 花:(假装咳嗽)被发现了 凝:你觉得哪个好(靠近花花可爱的脸蛋,近一点再近一点) 花:(脸蛋发烫)是我先提问的(坚持要头脑清醒) 凝:没有规定先提问的需要先被回答的,可以规定后提问的被先回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花:(气呼呼,深呼吸后眼睛突然亮了亮)你是前几天是不是说想喝梅子汁,我买了梅子,你若先回答,给你做梅子汁。 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一盘新鲜梅子,慢悠悠开口)加三勺子糖 花:不行,糖多了不健康。一勺子 凝:不要,三勺子。 花:不行,最多一勺子半。 凝:两勺子半。 花:两勺子,不能更多。不行就不用吃了(突如其来的霸气) 凝:好吧(很幽怨) 花:回答的问题呢(没有忘记主题) 凝:我会愿意记得,无论曾经过往如何,那些记忆的存在本身就是幸福。与其空白的活着,不若痛着快乐着。(难得的认真) 花:(飞快抱着凝凝,亲一口)答案很满意,给你加半勺糖!我去做梅子汁。 凝:(满脸的无语,然后开心笑了) 生活有悲有喜,可无论悲喜,只要有你,苦乐我都乐意。 ——凝凝 糖多了不健康,所以就让我成为糖,这样甜度就够了。 ——花花 第154章 是相思,心已失。 当黎明的微光落下,远处的天边泛起一抹灰白色,在浓墨重彩的夜色中晕染出一道不一样的色彩斑斓。 后山禁区的顶峰上,皑皑白雪在淡淡光芒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山石峭壁和这漫天的雪色勾勒了一幅清冷的画卷。 一道身影由远而近踏着白雪朝着山顶小院而来,一路行来,青色的衣袂随着步伐扬起,层层叠叠的雪花在她身侧飞舞,宛若一场绽放的花雨,又如纷纷扬扬的柳絮,飞扬起来又缓缓落下。 花蓉钰在小院外停了下来,她并未推开小院正门,而是绕到小院外的一角,一颗梅花树不甘寂寞,越过院墙将枝桠伸出了小院的外墙。 怀抱着怀中的人儿,足尖一点,身形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轻松地落在了梅花枝桠上,然后又从枝桠上落到了小院里的墙角处。 她轻轻的落地,地面的落花被劲风带起,卷起又落下,漫天的花雨煞是好看。 小院里,南面坐落着一排雅致的房屋,望着那一排漂亮精致的房屋,她并没有多看,她而是朝着东南处一座不起眼的半圆形状的拱门走去。在白雪和落花丛中前行,她的神情看不出悲喜,被白雪映照的眼底是黝黑一片,犹如万年不化的寒冰。 “好冷,好冷啊。”似乎是因为从空中落下,带起的雪花落到了她的脸颊,怀中人儿无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处,冰冷的指尖触摸到花蓉钰的肌肤,却仿若带着不一样的灼热和轻颤,传递到了她的心底。 身体出现如此奇怪的触感,蓦地,她的脚步一顿,眸光看向怀中的人儿。望着怀中苍白的面容,花蓉钰眼底冷凝的眸色似是融化了几分,多出几分复杂和审视。 “不要走,不留下我一个人,不要走,好冷。”软糯的呢喃在她怀中轻响起,带着委屈的哭音,意识似是陷入某种不知名之中。 待听清喃喃低语的内容,花蓉钰的脑海不由得中浮现出了昨夜树林里的一幕。楚莲寒和奚芷凝两人相视对望,一个情深难舍,一个多情而决绝。心脏再度不受控制地出现抽痛错觉,随之蔓延出一丝难言的苦涩和杀意。她身侧的飞舞着的落花像是感受到了她此刻不一样的气息,纷纷从半空中跌落,漂亮的花瓣研碎了一地。 “我和你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何你可以在无意识间牵动着我的情绪?”沉默一瞬后,花蓉钰收敛了情绪,抱着怀中的人儿越过小院东南侧的半圆石拱门。只见眼前豁然一亮。白雪覆盖的地面,一大片青色的翠竹摇曳生姿,在翠竹的尽头是一间琉璃红瓦的小屋。 来到小屋前,花蓉钰停了下来。大门门扉紧闭,四周静谧一片。花蓉钰将奚芷凝放下在身侧的翠竹旁,然后来到门扉前。 门扉不同于平日里所见的门,它没有门锁,黑黝黝的青石做成的门扉,整体只有一个凹槽,也看不出如何特别之处。 花蓉钰的脸色此刻却是凝重,她指尖划破一道伤口,红色的血液落入凹槽之中,片刻间,凹槽便将血液吸收干净。就在此刻,花蓉钰的双手覆盖在门扉上,手运转内功功法,向上用力推石门,缓慢地,石门向上打开,石门的下方地面露出一条青石砌成的小路通向地底。 若是有其他人在此,必定惊讶万分,需要知道琉璃红瓦的小屋虽有石门挡住去路,可武功高强之人完全可以越过门扉,从旁边的窗户或者房顶进入小屋,如同她之前从梅花枝桠上跳入院子。打不开石门,并不影响进入房间。 可谁能想到,这整间房屋,竟然只是一个摆设,正真的入口只有门扉后的地底入口。 抱着奚芷凝走入,花蓉钰才进入入口,身后的门扉顿时关上,恢复了原状,仿若一切从未发生。 沿着台阶而下,青石板路的两侧是镶嵌到墙壁上的夜明珠,每隔几米一颗,柔和轻盈的微光照亮了小道。 沿着青石板路前行,不多时便看到了几个岔路口。看到岔路口,花蓉钰并不犹豫,朝着其中一条走去,走不多时,又会看到几乎一模一样的几条通道。花蓉钰在通道中穿梭前行,约莫走了小半盏时间,隐约在通道之中听到了细细地水流声音。 踏着青石板的小路又走了片刻,通道尽头的上当豁然出现一丝光亮。沿着光亮前行,不多时便走出了通道。 通道外,别有一番天地。四周是山,这里应该是一处山腹之中,不知道什么缘由山腹之中裂开了一块空地,一道泉水从正面的山腹半腰处落下,氤氲着温暖的雾气,在空地上形成了一汪水谭。 水谭上方撕裂的缝隙中,一轮明月当空,明月的影子倒影在水潭中,随着山腹处落下的泉水,泛起粼粼波光。 水潭四周生长着一小片的红色叶子的小草,小草之中,不知名的野花绽放,更远处是一个简陋的茅草房,房子旁一颗红梅正肆意绽放。 这一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若是有识得草药之人,见到如此情景,必然大吃一惊,并且欣喜若狂。那一片红色叶子的小草,正是极为罕见的婆娑草,而那由山泉水形成的水潭,同样是极为难寻温泉。 药经云:寒气入体,需引婆娑草生长处温泉水驱之。婆娑草,根聚热,可驱寒毒入心肺。 婆娑草难寻,温泉罕见,可要寻的婆娑草生长处的温泉,则需要机缘。有些人苦寻一生,也未必可以找到这样的地方。 抱着怀中的人儿,花蓉钰缓缓踏入水潭之中。水潭并不深,走到水潭靠近山泉落下处一侧,花蓉钰放下怀中人。盘膝坐下,此处温泉水恰好淹没到胸口处,温度最为高,四周摇曳的婆娑草的根茎扎在水潭边缘处,将此处的水流晕染出淡淡的红色。 系在腰间带子被抽离,包裹着身体的轻纱滑落,朦胧的月色下,恍如梦境。 天平二年,七月初九,楚帝按旧历前往白云寺祈福,在路过山涧之时,被一优雅的琴声吸引,偶遇山林中迷路养伤的奚芷凝和花蓉钰,三日后奚芷凝与花蓉钰入宫,镇国府奚芷凝被赐奚妃,花府花蓉钰因弹得一手好琴,被雨妃央求赐为御用琴师,留在后宫。 天平三年,东溪国入侵西楚国边境,楚王府小王爷楚莲寒承袭世子位,带兵出征,设局大败敌军五万前锋,一举扭转了战场局势,被西楚国封为镇国将军的副将,然其实权却大过镇国府的奚德山,统领外军十万,一举抽走空了镇国府原有一半以上的兵权。 天平四年,冬月,京都彻查东溪国派出打探消息的探子,引发岭西谋反案,楚王楚莲寒又力挽狂澜,带领外军救驾,雨妃为救楚帝伪装楚帝引走刺客,替楚帝抵挡了致命一击,九死一生险些丧命,后楚王保举,楚帝封奚妃为后,德妃封皇贵妃,两人协同共掌凤印,管理后宫之事。 天平五年,九月,秋,画未宫。 夜色来临,而雨却一直下不停歇,似乎没有要止住的意味。整个画未宫似乎也被包裹在了淅淅沥沥的雨水之中,青石板被洗刷的泛白,远处的琉璃瓦也都被昏沉的天气染上了一抹灰色。 画未宫,偏殿。偏殿在主殿的东侧,分为三进三出的房间。最外一间是茶室,推开窗便可以看见远处的白云山脉,中间房屋内放置木制镂雕彩漆座屏和软榻,供小憩之用,而最里间,则是整个后宫都难得一见的专为沐浴使用的浴池。 此刻,浴池冒着氤氲的暖气,汉白玉的石台砌成的浴池华丽又宽敞。奚后为救楚帝受伤后身体一直不好,御医称受伤后导致体寒,需常用温水浸泡身体祛除寒意,故楚帝命人专门修建了这可以在偏殿外输送热水浴池。偏殿外的正南面有三间供热水的火房,可保证时刻浴池都有可用的热水。 第167章 奚芷凝的身体被暖意包裹,半闭的双眸似有迷茫之色,她望着眼前烟雾缭绕的水气,她的眼底浮现的却是另一陌生又熟悉的一幕。 同样的温暖的水,却是一处温泉,那温泉是在山涧之中,四周有摇曳的红色的婆娑草,抬头可以看到高挂在天边的明月。 然后,在那样的水雾之中,她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影子抱着她缓缓踏入了温泉之中,温柔的解开了她的衣衫,温泉的热驱散了体表的寒意。她被拥抱在那人影怀中,待她身体温暖些后,人影在她身前盘膝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缠绕紧扣,一丝柔和的内力从紧扣的手心传递到了她的全身,渐渐地,意暖在身体里流走,那仿佛快要冻僵的身体和心都似乎被慢慢融化,便的有了温度。 身体暖和后,眼前的雾气似乎在散去,人影在月色下露出了一张清冷又魅惑人心的面容,那容颜带着几分薄凉,逆着月光她雾色中的眸子闪着微微荧光,奚芷凝不知为何有些慌张,然后她听到了悦耳低沉的声音,似乎漫不经心般说着一句:“奚芷凝,别让我后悔。” 靠近的身体,她的下颚被指尖挑起,对方漆黑如瀑的长发划过她的脸颊,然后人影再靠近,她猛然低头吻上了她微红的唇,奚芷凝只觉呼吸稍一紊乱,手滑落在水面,碎了一池的月光。 奚芷凝一惊,猛然地坐直了身体,她往日也会看到模糊糊的山泉,可是却从没有今日这般清晰,清晰到她看见了这些年一直困扰着她的人影。 花蓉钰,真的是你吗? 月浅,风远。 疏影乱,微雨梦还。 雾澜,笙歌哀曲不敢弹。 婆娑,起舞清秋间。 灯火摇曳忆旧事, 画纸湿,无言荒唐字。 是相思,心已失。 可知,心荒空若石。 第155章 无端生出悲离也,为谁添愁。 夜深,月明,天平五年,九月初一。 流华宫,宫殿里一角,一盏灯火在窗前跳跃。透过窗棂,月光静静地洒落,光影之间,焦尾琴前一青色衣衫的人端坐,仿若老僧入定一样。 跳动的烛火映在人影的身上,人影微闭着双眸,阴影之中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见她骨节分明的指尖落在琴弦之上,却久久不曾拨动琴弦,似是陷入了某种思索之中。 流华宫,是皇宫里西侧靠近白云山脉的一座宫殿,这里较为偏僻,以前是为前朝的长公主的修养身体而修建的宫殿,据说这位公主出生就身体不好,便选择了这一处靠近山脉的宫殿,环境安静清幽方便静养。 后来前朝覆灭,这里便荒废了下来,直到这里被赐予了如今的宫廷琴师花蓉钰,这里才有了些许烟火气息。 孔裟云走在去流华宫的小路上,望着前方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前行引路的宫女,她就又忍不住想起了半年前。 半年前,花蓉钰向皇后奚芷凝请旨,入住了流华宫,从此从与她相临的冰玉宫搬离。 自这两年楚帝身体状态大不如前后,便下旨宣宣她入宫,入住冰玉宫作为专属御医。她常住在宫中,也方便随时传召,好为楚帝诊治病情。花蓉钰入宫后,虽是选秀的身份入宫,但楚帝喜其琴艺,故而一直是以琴师的身份留在后宫之中,她居住的蔓兰苑与冰玉宫仅隔了一个小花园,相距很近。 孔裟云很满意这样近的距离,至少在花蓉钰入宫后,她还可以时常见到她。要知道,当初在知道花蓉钰入宫的消息后,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千方百计地想阻止她入宫,不过好在楚帝只是让花蓉钰为琴师,她也同时被楚帝宣召入宫为御医,才让她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花蓉钰入宫后,一直居住在蔓兰苑。蔓兰苑虽然不大,但是却是后宫中之人炙手可热的住处。一来这里距离楚帝的前殿最近,可以常见到皇帝的龙颜,二来孔裟云作为宫廷里医术精湛的医师,靠近她的宫殿,可以近水楼台,有个头疼脑热可以及时寻医问脉。 孔裟云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可谁也没有想到花蓉钰却是主动请求搬离了蔓兰苑。她的理由很简单:因需长时间练琴,有时通宵达旦,会影响其他人,故请求搬到后宫最偏远的流华宫。 她还记得,花蓉钰请求搬离蔓兰苑的日子是奚芷凝册封为后的第二日,那一日的花蓉钰似乎和往日不同,可到底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莫名的慌乱。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花蓉钰搬离与她相邻宫殿,才让她产生了这样的情绪。 孔裟云的心是沉甸甸的,她不知道这些年花蓉钰关于奚芷凝的记忆是否还剩了几分,或者她是真的全部忘记了。花蓉钰对奚芷凝的态度淡一如既往的淡漠,可偶尔她又觉得花蓉钰对奚芷凝和别人不同。就好像花蓉钰会对她温柔的微笑,对她细心体贴,她会八面玲珑地周旋在后宫众人之中,然她对身为皇后奚芷凝却是漠视的,若非被宣召,她几乎不会出现在奚芷凝眼前。 孔裟云牵扯出一抹苦笑,她都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她但无论如何,花蓉钰的一举一动,依旧牵动着她的心。只是……,心底暗暗叹息一声,她始终看不透花蓉钰对她有多少情份,若即若离,不远不近,似乎她和她无法越过这样的距离。 她一直笃定花蓉钰对她是不同的,若非她突然的搬离了蔓兰苑,她也不会感到焦虑和慌乱。 流华宫,在绕过几个宫殿,穿过一片梅花林后,总算见到了依山而建的宫殿。 孔裟云的脚步不由得快了快,她最近忙着为楚帝配置药丸,已经好几日没见到花蓉钰了,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她心心念念之人,她的露出了一抹女儿家的娇羞。 流华宫殿外。 “这不是孔医师吗?”才到殿外便有宫女迎接上来。 “她休息了吗?我是不是来的太晚了。”孔裟云抬眼看着天边的月色,快要到子时了。 “还没,花小姐今日还在琴室里。”宫女恭敬地回答道。花蓉钰入宫因楚帝只让她弹琴,故而宫里都还是称呼她为花小姐。 “你去忙吧,我自己过去。”孔裟云对迎接她的宫女说道,。说完她转身对身后跟着她一同前来的宫女吩咐:“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她喜清静,不喜欢人多打扰。” 宫女点头退了下去。孔裟云经常来此,流华宫的宫女们都知道她和花小姐极为要好,对流华宫的布局也非常熟悉,她要独自去找花小姐当然也不会阻止。 宫殿依山而建,此刻接近子时,宫殿廊檐下挂着几盏灯笼,在夜风下轻轻摇晃,发出淡淡的冷光。 孔裟云绕过几个回廊,朝着琴室走去。她知道花蓉钰作为琴师,常需要排练新曲,所以会有大量的时间留在琴室,就像她为了配药也会在药室里呆很长时间,甚至通宵达旦。 穿过一个小花园,她来到后殿,琴室便在后殿之中。不过,她走到后殿却发现,今日后殿之外并无人伺候。 平日里花蓉钰不喜人多,宫人一般都不入殿,但也会留一两人在殿外伺候,怎今日不见宫人? 铛,铛,铛。在她狐疑的时候,殿外传来了宫人的打更的声音。已经是子时了。 想到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孔裟云脚步快了些,待她要跨入后殿的时候,夜色中一人影从殿里的阴影处走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孔小姐,抱歉,小姐今日练琴,谢客。”冬梅拦住了孔裟云的路。 “让开,我要见你家小姐。”孔裟云冷声低声训斥,若非冬梅是花蓉钰贴身亲近的丫鬟,她早不客气了。 “孔小姐,可否明日再来,今日小姐谱曲,特意吩咐不可打扰。若是打扰了思绪……”冬梅忙放低态度,她不喜孔裟云,却同样知道在这后宫之中,不能得罪身为御医的孔裟云,更何况主子还要用借助孔家的力量。 “我不会打扰她,我只见见她就走。”孔裟云见冬梅放低姿态,语气稍微和缓了几分。 “小姐肯定希望见到孔小姐的,只是您也知道正在作曲被打断就很难继续……孔小姐又处处替我家小姐考虑,也必然不想打扰到小姐。”冬梅不吭不卑地劝解道。 正当孔裟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阵阵琴音如风中丝絮幽幽传来。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忽低忽高,连绵不绝的婉转细腻,如泉水叮咚又如林间轻风低沉软语。 “罢了。”孔裟云听得传来的琴音,她也知道冬梅说的有道理,她制药的时候,也不喜欢打扰。今日是她来的太晚了。“告诉你家小姐,改日我再来。” 冬梅心中松了一口气,忙应道:“奴婢会转告小姐的。” 孔裟云再张望了一眼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的琴室方向,转身离去。 孔裟云回到流华宫殿外,宫女有些讶然她出来的如此快,不过她们作为宫女也不敢多问。 “花小姐在练琴,我不便打扰,改日再来吧。”孔裟云淡淡道,她不是要说给宫女知道她为何去而复返,只是她心底有着失望,这么说也是为了安慰自己。 第168章 孔裟云和小宫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尽头,流华宫又恢复了初始的寂静。 流华宫,后殿,琴室。 窗棂透着白色的月光,房间的光影处,人影对月抚琴。她修长而优雅地双手轻轻抚过琴弦,琴声清冷,音色犹如这天边的月色,清淡幽深。 初闻琴音,只觉婉转又有些哀愁,然随着玉手轻佻,只见那芊芊玉指在琴弦越来越快,琴音渐渐高亢,四弦一声如裂帛,琴音之中悲音益盛又隐隐带着一丝杀意。 琴音清脆短促,此伏彼起。守候在殿外的冬梅听得琴音只觉气血翻涌,心绪受那悲凉之音控制,她也仿若被牵扯进入了那琴音勾勒的世界。 “小姐,别弹了,伤身。”冬梅握着拳头勉强保持着清醒,闪入宫殿之内,跪在琴室外,低声劝道。后殿之所以不留人伺候,就是因为小姐的琴音不仅会乱人心绪,定力稍差就无法保持本心。轻者会因琴声太悲挑动心绪伤了心脉,重则承受不了悲伤之音会选择自尽。 然窗内之人恍若未闻,琴音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一片凄凉肃杀之象,铮铮叩心。 只闻琴声越来越低,听起来似乎低沉不继,可是节奏却是快速跳跃,那曲中的悲伤和杀意竟然在此时达到顶点。窗外的冬梅此刻脸色大变,她立刻朝着自己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暂时封住了五感,身影直接快速后退到殿外,远离琴室。 然琴弦终究经不住如此高低起伏悲凉之音,咚的一声,琴弦断了,琴声戛然而止。 一袭青衣素袍的花蓉钰对着身前的焦尾琴喷出一口鲜血,月光下,她白皙的指尖此刻伤痕累累,全是被琴弦划破的伤口。 据西楚后宫言官记载:每月初一,是后宫之中重要的日子,这一日,楚帝会留宿皇后寝宫,以示无上恩宠。 月色如水清凉,如同这流华宫殿一般清冷孤寂,除了廊檐下风中摇晃火红色的灯笼,一切都安静的仿若陷入了死寂。 月影惊薄秋 夜入心头 怎一段旧忆难留 无端生出悲离也 为谁添愁 欲说且还休 叹西风瘦 三更灯火照画楼 吹散浮生几多梦 无言泪流 第156章 秋月疏影几多欢,一曲寂寥相思远。 夜晚的天空,是一样的黑色,远处红色的琉璃瓦,高高耸立的宫墙,像是被夜色这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住了。 流华宫,后殿。 花蓉钰站在窗前,眺望远处夜色里的景色,她的眉目如画,目似星辰,沾染血痕的红唇如樱,多了几分妖冶和魅惑。她的发丝间沾染了夜间的露水,轻柔地散落在身后,月色的光影下,组成了一张美丽的让人无法忽视的脸孔。 唯一缺憾,就是这张脸孔太过于冷漠,幽深莫测的眸子如同一汪深潭,让人无法靠近,然在夜色里,灰白色的月光洒落,光影之间她的身影又多了几分孤寂和落寞。 四周一片寂静,深夜的皇宫,总是这样的安静,寂静的仿若死寂。 在这样的寂静中,若风一般细微的声响,由远及近悄然而至,在花蓉钰身后响起。她未曾转身,指尖扣住一枚细针便朝着身后响动的方向射去。 身后的来人似乎早知道会遭遇这样的情况,身影微侧,右手一抬,轻松地化解了攻击。 “这么个态度,招呼你的恩人,是不是有点过份?”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脸色带着苦笑的神色,她右手的两指之间正是一枚细细的银针。 “你觉得我该如何感谢你?”花蓉钰缓缓转身,眼底的冷漠一如既往。 “你这银针,如果我没看错,这手法,是我们忘忧派特制手法制作的银针。”来人看着指尖中闪烁着银色光芒的针,抬眸,她眸光复杂。半晌她叹息道,“你如今不再是模糊不清片段的记忆了?你是全记忆起了?” 房间里是长久的沉默,窒息的安静。 “是。”花蓉钰缓缓走到黑衣人身前,看着她手中的银针,眸底微凝,取走她指尖的银针,“今日你来,是有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好歹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了。”黑衣人被花蓉钰冷漠的态度激怒,语气冷了不少。 “我怎么不知道我承认你是我长辈了。我记得,我们之间最多算是一场交易。”花蓉钰收起银针,淡淡道。“你一直想查夏雨筠的事,尤其是当年东陵皇宫的那一场大火,她是不是真的香消玉殒。我若不是答应为你探查出当年的事,你会助我恢复记忆?” “罢了,你和我小师妹一样心都是黑的,论心机我自认算不过你们。”黑衣人叹息一声,在焦尾琴旁坐下,来人正是忘忧派的卫素,奚芷凝的师姐。 提及奚芷凝,花蓉钰的眼底多了一抹晦暗不明的阴影,不过她很快的掩饰过去。“你该庆幸,若非你也是忘忧派的弟子,交易完成后,我会杀你灭口。” “你……”卫素被气的不轻,不过以这些年她对花蓉钰的了解,这个心黑肝黑的说不定还真是做的出来。 想到这里,她也有种不小心上了賊船的感觉。当初她对花蓉钰对奚芷凝的态度一直有疑惑。 奚芷凝因为绯衣的去世根根于怀,对花蓉钰冷淡的态度不做猜疑,而她因为一直留意两人,因而在发现花蓉钰有些反常的时候,她便留了心思,起了探查之心。 当她发现花蓉钰可能服用了忘情丹的时候,她的惊讶是显然的。当年忘忧派的丹方早随着那一场灭门惨案消失,如今怎会再度出现? 西京城里,还有其他忘忧派的人,而这人很可能还握着忘情丹的丹谱。想到这里,卫素怎么都无法淡定,当年她被迫回了京城,忘忧派里发生的惨案她并不在场,等她赶回忘忧派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握有忘情丹丹谱的人,是不是和忘忧派的那场惨案有关? 这些年她在外漂泊,也算有了一些自己的势力,她一心想要追查当年的真相。尤其是当年夏雨筠为何决然地服用了忘情丹,嫁入东陵皇室。后来,在东陵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死在了东陵。不知道为何,她总是无法相信她真的香消玉殒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觉得头痛,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复杂。 “你当初没有想过,你提出的条件,我为何一口答应?”花蓉钰对卫素气恼的模样不以为意,卫素虽然比她年长,但性子实则洒脱不羁,两人相处更接近同辈相处。 “你不是当初真想事成之后灭口吧?!”卫素一愣,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我记得当初我告诉你了,我可是和你有血亲的关系。” 因为在京城发现花蓉钰可能服用了忘情丹,卫素出于疑惑,她动用了手里的消息网络探查花蓉钰,这才发现花蓉钰根本不是一个简单之人。 花蓉钰在花府的身份,也是假的。她怎么都想不到,她的真实身份居然如此复杂。 那一日七夕节,她不放心奚芷凝一人赴约,本来是暗中尾随,没想到被奚芷凝派的人拦在了半路,知道她武功虽高心却软,就偏偏找了特别柔弱的女子拦住她,让她不忍心动真。想来她这个小师妹是知道她一直跟随她的,心思也不是一般的黑。 后来好不容易摆脱了,她赶过去的时候还是晚了。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奚芷凝寒毒发作晕倒。她本来想出手相救,可见花蓉钰也在,她想瞧瞧花蓉钰会如何做,便远距离尾随,哪里知道花蓉钰竟然带了小师妹去了秘境。 若不是见到花蓉钰手中的七彩琉璃珠,她恐怕怎么都想不到,她会是外界传言楚王楚世远的才出生便香消玉殒的小郡主。 七彩琉璃珠,是世远王府的继承人的信物,也是下一任楚帝登基的信物。据说这七彩琉璃隐含了无数的秘密,当年楚世远是从前朝皇宫中找到的,因为他是太子,也是下一任的楚帝,七彩琉璃珠便留在了世远王府。 只可惜,好景不长。楚世远当上太子后,却是波折连连。先是刚出生的女儿夭折,后来便是楚世远病逝,楚王妃不忍离开王爷自杀殉葬,世远王府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直至以后,七彩琉璃珠也下落不明,也有人说这是琉璃珠的诅咒,因为隐含了不可知的秘密,得到它的人会被诅咒。 新楚帝登基后,便对外宣称七彩琉璃珠不祥,下任太子的信物改为内务府派优秀的工匠打制的雕龙的玉佩,后来这玉佩便给了如今的太子,苏氏嫡女所出的二皇子郝逸。 “你觉得呢?你会留着知道太多事的人吗?”花蓉钰淡淡道。 花蓉钰想起刚入宫的第二日,卫素前来找她,当她取下那张人皮面具,她看到她后的容颜后的惊讶。 “我是你母亲的表姐,算起来你还该叫我一声姨。”卫素的那张绝美的容颜和她母亲留下的画像竟然有七分相似。“当初……我以为她也随着那一场变故,随着族人们去了,没想到她竟然是被你父王救了,藏了起来。那七彩琉璃珠,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吧。”卫素对她说道。 第169章 然后她便说了她可能中毒了,中了忘情丹,所以才忘记了一些事。 花蓉钰并不意外卫素的出现,她对卫素不是没有探查过,对她忘忧派的弟子的身份她是知晓的,她唯一意外的是她那张与母亲相似的容颜和她知道七彩琉璃珠的事。 但也是这一张相似的容颜和七彩琉璃珠,让她确定了一些她原本猜测的事。然后,她便激将卫素,让她答应为她想办法解毒,她则以忘忧派和夏雨筠的事作为交换。 对忘情丹一事,她将信将疑,不过忘记了些事情也是真,她不喜欢那种记忆脱离掌控的感觉,所以她才会以此激将卫素帮她恢复失去的记忆。 只是,当记忆起一切后,她从没想过,她记忆起的日子,让她如坠地狱。 “我不是其他的人,我说过我们之间有血亲关系,如今这天下,恐怕没有人比我和你的血亲更近了。”卫素叹息一声,幽幽道。 “那又如何?血亲,不是用来背叛和利用的吗?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深有体会才是。”花蓉钰抬眸,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淡漠的道。 “你也该知道,若非我们之间居然还有着说不清的血脉关系,我也未必肯破忘忧派不得医治派内弟子下毒的规矩。你的毒,必然是忘忧派的人下的,因为忘情丹的丹谱是我派不传之密。”卫素眸光一深,望向眼前的人。 “你说你是忘忧派的弟子,可是,我怎么记得你也是前朝的长公主,你还有一个名字,漓。长公主,不是吗?”花蓉钰轻笑,眼底幽深复杂。“当初,你八岁起混入忘忧派,是想要获得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卫素脸色大变,跳起来一步冲到花蓉钰身前。 “这天下的事,除非你莫为,否则,怎么会有人不知。”花蓉钰笑的云淡风轻,可眼眸中却是深的划不开的浓墨,“身为长公主的你,当初不也是无法选择,才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你,你……你是他们选择出来的下一任继任者?”卫素踉跄的后退几步,眼底全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前朝早已经覆灭了这些年了……” “那又如何?只要得到了那件东西,复国也并非不可能。”花蓉钰冷笑一声道。 “可,可你是世远王府的小郡主,你怎么可能去反了楚帝?”卫素摇头,低声喃喃,“不,不对,你父王是楚帝害死的,你会恨楚帝,当然有理由反了他替你父亲报仇。” “你母亲和我一样是前朝的公主,她当初是故意嫁给你父亲的?七彩琉璃珠,也是她故意带到王府的?她的目的,依旧是为了那件东西……”卫素心中一寒,浑身如坠冰窖,她猛然抬头问道。 “我一出生便被人带走,七彩琉璃珠出生起就留在我身边。从我记事起,就有人教导我,让我明白我需要做的是什么。”花蓉钰声音平淡,毫无起伏。“若不是那一场意外,我寄养的人家被抄家,或许那些计划早就实现了。” “我错了,错了……,在看到你手中的七彩琉璃珠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他们怎么会死心呢?”卫素眼底一片死寂,是浓浓的绝望。“你和当初的我,又有什么不同?” “是啊,有什么不同?”花蓉钰转身,望着窗外白色的月亮,声音很轻很淡。 秋月疏影几多欢, 一曲寂寥相思远。 三更惊破梦难圆, 为谁铮铮断心弦? 第157章 红烛灯影照宫墙,芙蓉帐暖昙花香。 流华宫后殿。 卫素看着月色下神色清冷的人影,只觉得唇角泛着苦涩。她想要说些什么,又终究是在心底叹息一声,罢了心思。 她和花蓉钰这样的人,并不需要这样的自欺欺人的劝慰,同是局中人,自然知道其中的艰难和痛楚。 卫素正想说些什么,低头却看到了月色下焦尾琴。断掉的琴弦和琴上的血痕清晰可见,她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她快步走到花蓉钰身边,不容分说地抬手朝着她手腕扣去。 “你又弹琴了?我不是说过如果记起了,就不要再弹此曲。这曲谱虽然有助于记忆起失去的记忆,可但凡弹一次,便会强迫回忆失去的记忆,你服用过忘情丹,若用情越深,越弹奏越容易伤了心脉。” “我的事,不用你管。”花蓉钰怎肯让她扣住她手腕,她后退半步,直接避开,语气淡淡。 卫素被花蓉钰淡漠的态度气到,她怎能让她避开她把脉,她再上前一步,抬手朝着她手腕处招呼去。“我卫素要看一个人的病,就没人能拒绝,除非我不想。我说过会帮你恢复记忆,可没说恢复记忆后让你把身体弄破烂不堪。” “要把脉,赢了我再说。不过……”花蓉钰似乎是存心气死卫素,说话不多,却句句戳心。“你那张娇滴滴的脸蛋,我会手下留情的,毕竟伤了不好看。” “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我一定要揍得你知道我是谁。”卫素知道花蓉钰是故意激怒她的,可她还是忍不住怒了,她最恨有人说她长的娇滴滴,虽然这个是事实。 两人也不多说,直接跃出琴房外,在后殿的花园里过起招来。 卫素的武功高强,花蓉钰也不差,两人交上手,眼看一时半会就难结束了。冬梅看着院子里被破坏的惨样,却是深深松了一口气。 她默默地关上了后殿大门,并暗中吩咐潜伏在殿外的暗卫,谁也不可以靠近后殿。 小姐若是沉默不言,她反而更担心。如今有卫素在,小姐和她交手,郁结的心绪发泄出来,也许心情也会好不少。 望着天边的月亮,冬梅只期望夜色快点过去,只有黎明的到来,才可以让小姐不再那般伤害自己。 她真的很害怕看着小姐整夜整夜的弹琴,更害怕小姐不弹琴后独自站在窗口,望着画未宫宫殿的方向,等待黎明的到来。 虽然小姐记忆起以前后,对她隐瞒关于奚芷凝小姐的事情并未责罚,可是,小姐越是这样,她心里越难受。 “我不怪你隐瞒了我,你是担心我过度思虑之前的事情伤了身体。若没有卫素提供的丹药辅助,知道太多事后,去勉强回忆失去的记忆,会走火入魔。你做的没有错。”花蓉钰冷静又淡漠的述说着,仿佛并不在意。可冬梅却知道,主子说的冷淡,心底却并非如此。否则,那整夜的琴声又是为何? 暗暗叹息一声。如今她唯一可以替小姐做到的是尽可能地帮她分忧,至少在小姐需要安静的时候可以不让琐事打扰。尤其是今日,她才会想方设法地推掉今日的孔家小姐拜访。 花园里,两个身影在月色下你来我往的过招。 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两人功夫伯仲之间,一时片刻倒是也难分胜负。不过,花蓉钰弹琴毕竟伤了心脉,一个时辰的消耗让她有些体力不支,在闪开卫素的一掌后,忍不住气血翻涌,嘴角再度渗出一口鲜血。 “你简直气死我了!”卫素在花蓉钰身影停顿的瞬间,总算找到了下手机会,她迅速从袖口飞出几枚银针,封了她身体上几处的穴道。 身体穴道被封,内力无法动用,身体疲乏地让花蓉钰站立不稳,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立刻滚回房间,否则,我不介意叫几个宫女抱你回房间。”卫素知道花蓉钰讨厌与人接触,所以这样说也是摆明了威胁。 花蓉钰此刻倒是很合作,知道无法再动用内力,迈着不太稳的步伐走进了琴室隔壁的房间里,在房间里的紫檀木的软榻上躺下。 卫素带着怒气走进房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气息不稳的花蓉钰,心里又气又是说不出的难受,她熟练地从茶几旁的抽屉取出一方帕子,盖在花蓉钰手腕处,然后开始把脉。 “每个月的今天你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何苦?”卫素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沉默,是花蓉钰的回答。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因为这道题本是无解。 “白瓷瓶外用,青色瓷瓶内服。”卫素诊脉后,从衣袖中取出两个瓷瓶。 “今日不吃药了,你请我喝酒。”花蓉钰嫌弃的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瓷瓶,缓缓道。 “你……”卫素长长叹息一声,望着庭院外的一颗梅子树,思绪万千。 “好,今日,我请你喝酒。”卫素突然开口道。 酒,是好酒,陈年佳酿,青梅酒。酒,不是流华宫宫女送来的,而是十九年前卫素亲手埋下的,如今她又亲手挖了出来。 十九年前,那个日子,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 “煮酒话青梅。”当年她就因为她这句话种了这颗梅子树,还在树下埋了一潭梅子酒,想以后和她共饮…… 世事变迁,哪里能想到,如今陪着她喝酒的人,会是别人。 卫素又斟了一杯酒,她望着眼前喝了一杯又一杯酒的花蓉钰,酒盏在手心中紧了紧,她抬眸望向花蓉钰,缓缓道: “你既然记起来了之前的事,那证明我给你的药和琴谱是有效的。我们的交易,我算是完成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我要的答案。”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最淡漠的一句。 第170章 “你想要的答案之前,给你看一件物品。只是,你在看了以后,要想清楚。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执着于当初的真相有必要吗?”花蓉钰放下酒盏,沉声问道。 “有些事,不知道答案,会纠结一生。”卫素苦涩一笑,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执着是否值得。 花蓉钰不再多言,她站起身来,从窗户旁的书案上取出一个锦盒,交给卫素。 “你自己决定是否要看吧。”花蓉钰再度在软榻斜躺下,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接过锦盒,望着手中并不大的盒子,卫素的神色是挣扎的。她也无数次问过自己,她这些年执着的是什么? 是对忘忧派惨案的自责,还是当初夏雨筠的决绝。 “如果放不下,就去寻找答案。我想这些年,就是这个想法支持着我坚持下去的。不过,这几年,我真的是累了。”卫素握着锦盒,难得的多了认真,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洒脱。 “或许,我不如你,如果我真的忘记了,我恐怕不会有你这般的坚持去寻找失去的记忆。执着的本身,就是痛楚的来源。”卫素望着手中的锦盒,缓缓打开。 “这是?”望着锦盒里的东西,卫素神色变得苍白。 “这是一份血书,应该是夏雨筠服用忘情丹之前写下的,是留给你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有到你的手中。”花蓉钰神色不动,只是在看到那份血书的时候眼眸更深邃了几分。 “青梅煮酒话青梅, 酒未酿成天欲雪。 既不坦言何言情, 天高海阔与君绝。” 卫素看着手中短短的几句,暗红色的血色字迹宛如炽热的火焰灼烧了她的眼眸。 “怪不得她会服用忘情丹,我一直以为她是为了忘忧派的责任,我埋怨她不肯和我远走高飞。原来不是,她早知道我的身份了。忘忧派的那场惨案,她在怨我,怨识我不清才导致如此。天欲雪,是指忘忧派的冤情可比六月飞雪。……她本是想与我青梅煮酒,是我辜负了她……是我辜负了她……坦言,哈哈哈哈…可笑,我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卫素大笑起来,笑的眼泪掉下来,她笑着笑着突然握着锦盒冲出了房间,很快消失在了黑色之中。 卫素的离开,房间里又再度安静了下来。 花蓉钰望着那坛青梅酒,思绪仿佛也被带到了过去。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有一个青梅,那个喜欢黏着她让她陪着她玩的小姑娘,如果她还活着,如今,小姑娘该长大了,可是,她又在哪里呢? 又一杯酒下肚,她的思绪似乎有些混乱起来,如果说在她生命中有什么特别的人让她放到心底,让她本是冰冷的心会温暖柔软,那便是儿时的小小宜瑶,还有,便是…… 奚芷凝,这三个字涩的让人心底发苦。明明和她喜欢的可爱的小小宜瑶完全不同,不够温柔,不够可爱,甚至还有些冰冷,然而,她却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初见时,她觉得她不会喜欢接触那样冰冷的性格的人,可是对方那双明亮黑眸里包含的深沉却让她移不开眼眸。 也许是她眼底的深沉太过于相似,花蓉钰忍不住多留意了她,一次次机缘巧合的救了她。 在见过冷漠、任性、执着的她之后,她又看到了奚芷凝掩藏在这些下的温柔。她总是把师门的责任放到自己身上,把一切默默背负起来。 可偏偏,她的身份是镇国府的小姐,是忘忧派的未来掌门人。她和她注定不该有过多的牵绊。所以,她发现她对她多了一份不该有的牵挂,她的选择是毫不留情的斩断。 可笑的是,在她看到她落入悬崖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的跟随跳下想要救她,她在那一刻才明白,所有的努力挣扎都是白费。身体做出的选择才是最真实的内心想法。 她心悦于她,胜于任何。 可橫在她们之间有太多太多不可说的秘密。她不可以言明,她也同样不可以。 落入悬崖在山谷的那段短暂的时光,是最美又最伤的记忆。忘记彼此的责任,忘记那些隔在她们之间的鸿沟。 然而,命运何其可笑,当她在山谷中看明白她对她的情感之时,她却失去了记忆。 花蓉钰放下酒盏,闭上眼眸。 奚芷凝言明她钟情楚莲寒,她服用忘情丹忘记楚莲寒,用以交换楚王府支持,她更利用调查到宜瑶的消息威胁她帮她为入宫铺路,如此的奚芷凝,却还是让失去关于记忆的她,在她眼见她身中寒毒之时,又一次救了她。 花蓉钰以为她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利用她,是为了让她做诱饵找出隐藏在皇宫之中的隐秘。 三年,整整三年,她在这后宫之中筹谋着,她和她彼此利用,又相互牵制着。直到半年前的那一天…… 一道红色的身影款款走来,一身火红色的嫁衣,肆意张扬又华丽。刺绣精美的八彩祥云,展翅高飞的火凤凰宛若飞上九天。青丝高绾,宝石点缀的流苏步摇在在烛光下轻轻摇曳着,金丝刺绣的裙裾随着她缓缓走动摇曳生姿,大气尊贵又傲然。如玉的容颜上,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幽若深泉,峨眉轻扫,只一个回眸,便让人失去了心神。 皇后册封大典,她见到了那样不一样的她。 千山万水,万紫千红,花蓉钰想,她眼底眉梢的是不是依旧只有一个她? 撕裂的痛,是脑海中的影像,是心底翻涌的思绪,那一晚的红烛,是她见过的最惨淡的颜色。 浓墨重彩的华丽,又如夜月的清凉。透骨的寒。 忘记好,还是记得好,花蓉钰不知道。但那一刻,她真的后悔了,后悔去记忆起,那种恨不得撕裂自己的疼痛,那火红色的嫁衣,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烛火,是她厌恶的一切。 月色清凉如水,如梦如画。可又有谁知道,那种痛不欲生又不得不控制地疯狂。 一如此刻。 红烛灯影照宫墙, 芙蓉帐暖昙花香。 晓来荒唐梦一场, 琴音三更断人肠。 第158章 憔悴眉弯惊梦醒,凭栏无言深。 殘梦三更,画未宫。 青烟袅袅,檀香幽幽飘散在画未宫主殿的房间里,跳跃的火光忽明忽暗,卧房里的青色的纱帐在微光中若隐若现。 修长白皙的手指挑开遮挡住卧房的纱帐,刺绣着凤凰图案的紫纱裙摆随着细碎的步伐,出现在主殿里。 “皇上好不容易睡着了,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所有人都退到主殿外去,没有吩咐不可靠近。”奚芷凝走出来,看了一眼四周对守候着太监宫女,轻声吩咐道。 “是。”压低的嗓音恭敬回答道。对于这样的情形,领头太监和宫女已经司空见惯,躬身行礼后鱼贯而出。皇上近来身体不好,浅眠难入睡,所以若皇上一睡着后都会要求宫人退守殿外,怕影响皇上龙体休息。 主殿的大门被轻声关上,不多时,画未宫的主殿里便又恢复了初始的安静。 “人都走了,出来吧。”奚芷凝此刻缓缓转身,对着青色纱帐后说道。 青色的纱帐被再度掀开,身穿黑衣刺绣着红色芙蓉花朵锦袍女子缓步走出,出现在主殿里。她眉目传情,未语先笑,一张娇媚如同春风的面容让人移不开眼睛。 “累死我了,让楚帝陷入幻境的温柔乡,我可是费力我大部分精力。你每月折腾我一次,我觉得当初还是收费太低了,真是吃大亏了。你看我这黑眼圈,可是大大地影响了我的貌美如花。”锦袍女子揉着眉梢,神情温柔又委屈。 “东西不想要了?还是你的身份不想保密了?”奚芷凝仿佛没看到眼前那娇艳如花又夸张至极的表情,淡淡看了一眼,走到旁边软榻旁躺下,神情悠闲。“还不帮我把幻境之毒逼出来。” “你……”锦衣女子神色古怪,眉梢紧蹙,“你就不怕我哪一次就不给你解毒了?让你也陷入环境之中?还是你就该死的吃定了我?我好歹也是毒医啊。” “你今日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奚芷凝不悦的看了她一眼,“三年前的七夕之夜我敢让你以秦秋的身份引楚莲寒和花蓉钰入局,你就该知道我是真的吃定了你跑不掉。” “秦秋,秦邱虽然是一字之差,却是千差万别。”奚芷凝别有深意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秦秋身份的?我是说你发现我男扮女装混迹在醉仙楼?半年前,你让人以暗号联络我,让我入宫帮你,说实话,我是将信将疑的。”秦邱走近奚芷凝身边,一甩衣袍,在她身侧席地而坐。 “你应该知道,我忘记了很多事,三年前我找你合作的时候,我就坦然告诉过你我会忘记一些事情,对吗?”奚芷凝转头看向秦邱道。 “是,当时你就说过你会忘记一些事。你说你会有一天再来找我,那时候我帮你做一件事,我就可以得到我想要,关于白玉凤明珠的秘密。”秦邱好看的眉眼看似深情款款的凝望着奚芷凝,可言谈之中却有似有若无的杀意。 第171章 “你的问题应该在我找你入宫的第一次就该问,你偏偏不问,倒是如今半年过去了,你才问起。为什么?”奚芷凝表情似乎是有些疑惑,又有些若有所思。 “你是想试探我是否真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奚芷凝问道。 “是,我到近日才敢肯定你确实是失去了一些记忆,因为我不敢冒险。我输不起,你应该懂。”秦邱挑眉笑的温柔。 “想杀我灭口?不想要白玉凤明珠的秘密了,不想要知道后宫禁地有什么了?”奚芷凝莞尔一笑,笑容如同三月春风,温暖又旖旎。 “别,美人计别对我用,我怕。”秦邱一脸惊慌失措,可靠近奚芷凝的软榻的身子却是纹丝不动。 “我可没感觉到你在害怕,别装样子了。今天忙的你不累?”奚芷凝低低叹息一声道。 “你无非是好奇我失忆了,如何还知道以前的事,若还有什么,那便是你好奇我是否知道你的身份吧?”奚芷凝抬起手腕放到软榻的一侧,动作优美如同画卷,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赏心悦目。 她定定地望着秦邱的眼眸,缓慢道:“我知道你的父亲秦海是已故的北宣国皇上,而你是当今北宣国皇上的兄长,却被北宣皇派暗卫刺杀,最后为了躲避追杀才逃到了西楚,并不惜男扮女装隐身青楼。我也知道你师傅是毒医门的傅老头子,他一辈子就只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你也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毒医门的当家人。”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秦邱笑的有些难看。他拢了拢袖口,白色的瓷瓶又放回了袖口之中。“我就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隐秘。除了忘忧派派的身份外,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到的?而且,你不是失去了部分记忆,你怎么把我的事记得这么清楚?” “你应该知道,若是忘记了部分记忆,还有一个法子可用。江湖中有一种催眠秘术,就是自我催眠,在特定的情形触发下,可以将催眠的内容以文字再现,事情就算忘记了,再看一遍写下的内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我,恰巧会这个笨法子。”奚芷凝嘴角带笑,眼底幽深若潭,“有时候最笨的法子也是最有效的,更何况忘记的事被文字记录下来,看一遍,会像在看别人的故事,虽然忘记的事情无法想起来,可人通常在这个时候会异常清醒,清醒的不会再犯错。” “你这个法子,也就你这种心思缜密又深的人才能想出来。被你算计,也不算丢人。”秦邱叹息一声,杀意消退,他看了一眼放在软榻上的手腕,手腕根处经脉里一条青色的黑线清晰可见,而在黑线旁还有一条淡红色的如丝的细线。 “青色的是寒毒,红色的是幻毒,你的寒毒能压抑部分的幻境之毒,所以你才可以到现在还保持清醒,不过青色的寒毒明显日渐更深,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吗?”秦邱皱眉道。 “现在还死不了,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奚芷凝不以为意道,“白玉凤明珠现在在楚王府,你要的秘密需要你偷出白玉凤明珠,我才能给你答案。并非是我不履行诺言,而是,你得把白玉凤明珠带到皇宫里来,你要的答案在宫里。”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把东西弄到手。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故意把这东西送出去,我还想通过它把秘密挖出来。”秦邱有点郁闷道,他在后悔故意三年前让花莹雪把白玉凤明珠带走,不仅没挖出秘密来,还让奚芷凝顺藤摸瓜的查到了他的身份。 “对了,花府的那位不是吃素的,你最近最好行动小心点。白玉凤明珠,当初是她故意放入楚王府的。你的身份,也许她也是知道的。”奚芷凝沉凝片刻后,缓缓道。 说起花府的那位,秦邱又想叹气了。他就是想挖出点秘密,找个可以合作的人,然后杀回老巢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摊上了这么麻烦的事。 早在几年前他委身醉仙楼,他就准备了一个假秦秋,这个人不仅容貌和体型都是和他平时里装扮无一差别,为的就是在适当的时机金蝉脱壳。 那日七夕在画舫上猜谜的秦秋就是他的替身,也是他训练的死士,而他自己则充当了送信人。 哪知道,华府那位三小姐花蓉钰,竟然派人一路追查他,硬是逼迫得他不得不牺牲了多年培养的秦秋,他自己则东躲西藏逃避被暗阁的人追杀。半年前,他躲到了皇宫中,女扮男装隐身奚芷凝的身边做个不起眼的打杂的宫女,平日里几乎不出现在人前,这才不再被暗阁的人找到。 一想到这里,他就恨的牙痒痒的。半年前他企图报复回来,结果反而落入了花蓉钰早就设下的圈套之中,他也是在那时候确定了花蓉钰肯定是暗阁的主子。 江湖上专接暗杀人生意的暗阁,但是他离开白宣国一直小心翼翼,没得罪过任何人,除了那次送信。一开始他只是怀疑花蓉钰在暗阁买凶追杀他,为的是逼迫他出现。后来,他才发现不是。那些暗阁的杀手全部听从花蓉钰的命令,那日她是要至他于死地。 若不是奚芷凝及时相救,祸水东引给了孔家那位小医师孔裟云,他恐怕就真就挂了。一想到那日花蓉钰凌厉狠辣的武功和心思手段,他又歇了心思。 他,谁也惹不起。眼前这位笑起来温柔婉约的,还有时不时来画未宫晃动的花家三小姐,都不是善良的主。可怜他一代毒医的当家人,就落得了个棋子的下场,他还得感恩戴德。 后来,他仔细想过,他之所以会落入圈套起了复仇之心,也是被奚芷凝看似无意的暗示所引导。甚至很可能奚芷凝就是故意让他去自投罗网,然后顺便顺理成章的接收他,让他只能躲在宫里,躲在画未宫,并且他的行动也让她确定了暗阁的主子是花蓉钰。 他,就是那个抛砖引玉的人,死不足惜。若不是他还有点利用价值,他都怀疑奚芷凝是不是准备接受他的毒医门了。反正他这些年也是蒙着面纱以女装出现在门人面前,他的毒经也被迫拿出来分享了,奚芷凝学毒的天赋,让他也深受打击。他如今手里的私藏的稀有毒方也没剩下几个了。现在就算换个门主,别人也发现不了。 想到这里,秦邱就又想叹气了。“我会小心花蓉钰的,不会出现在她能看到的地方。楚王府,我也会亲自去,这样不容易留下痕迹。” “嗯。”奚芷凝点头,不再言语,她凝望着宫殿里的摇晃着的烛火,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时间,画未宫宫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宫殿外,夜微寒,明月当空,枝桠疏影横斜,倒是一片祥和安宁。 皎月明,疏月影,飞花落絮畔相行,夜寒点宫灯。 琉璃瓦,玲珑心,憔悴眉弯惊梦醒,凭栏无言深。 第159章 碎梦无声伤曲音,几番醉生几番醒。 画未宫,殿内。 灯笼高悬,烛火的灯芯跳跃,夜风悄悄潜入,带着一丝凉意,纱帐随风而动,窗外的枝桠发出沙沙的声响,细微的每一处动静,都似乎彰显出了生命气息。 奚芷凝微闭上眼眸,心却是如死水一潭,没有一丝波澜。 时间流逝如水,夜色如期而至,唯一不同的是什么?在这座若大的宫殿里,有的只是算计阴谋,若说还有什么,那就是随着时间流逝剩下的慢慢腐旧的躯壳。 生命的本源,是向死而生。而在这座皇宫里,上演的是一场又一场的华丽的骗局,她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 忘忧派,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医学门派。她若不是完全传承了忘忧派的门主之位后,随着修炼忘忧派内功心法,突破了第七层,解开了入宫前师傅通过催眠秘术封存在她记忆中的关于门派的秘密,她才全是真的明白了师傅为何要她入宫。 想到那些刻在记忆中忘忧派的过往辛秘,她的心就更加沉了起来。 烛火氤氲着夜色,偌大的宫殿像也是沉入了黑夜里,幽深、晦暗不明。 “白玉凤明珠和三百年前的大鸿王朝有关。”奚芷凝睁开眼眸,声音如夜色一般清凉,幽幽地传入秦邱的耳中。 “传说三百年前,大鸿王朝覆灭前留下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和遍布大陆让人忌惮的暗卫,只要获得了传承,便可继承一切,成为天下之主。最让心动的是,据说宝藏处有一秘方,得之可天地同寿。而白玉凤明珠便是开启宝藏的一条线索。” 秦邱神情微动,他并非没有听过这个传说,江湖传言,白玉凤明珠是前朝遗物,据说其中含有天大的秘密宝藏,不过更至于具体的,他就无从得知。 当初,他也是为了那传言中财富,千方百计才得到了白玉凤明珠。可是,不管他如何研究,他始终无法破解其中秘密。因而,他才设计白玉凤明珠出现,让花蓉钰探查到,继而让花莹雪带走,想吸引知情者出现,从而探求其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然而,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他非但没有探出秘密,反倒是被奚芷凝查出了真是身份,反被牵制住,如今更是泥足深陷于皇宫之中。 第172章 “财帛动人心,不过,这也只是传说,近百年来并没有人找到过宝藏,如今也没人再寻这个了,都只当是个传说罢了。至于你说的让人眼红的天地同寿的秘方,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秦邱叹息一声道。他说话间,从身侧的锦盒之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从奚芷凝手腕处的红线部位扎入。 “而且,传闻要寻得宝藏,需要知道一首歌谣,否则缺少指引根本找不到。现在没几个人还相信这个传说的了。只可怜了我,当初怎么就犯傻,不然怎么落到今天的境地。”秦邱摇头,啧啧道。 “你若真傻,刚刚就该下毒毒死我,你手里白色瓷瓶里的毒药对我能有几分效用,只怕,你自己都没把握。”奚芷凝淡淡道。 被戳破了刚才的小举动,秦邱也不尴尬,他仿佛没听到奚芷凝的话一般,神色自若的道:“我现在这点下毒微末的本事,不值一提。如今,我更感兴趣的是你身上的寒毒。” 秦邱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他的善于隐藏,他依旧不慌不忙的为奚芷凝驱除幻毒,他的握着银针的手甚至没有一丝的颤动。奚芷凝的眸光从他不变的脸孔处落到了秦邱忙碌的手腕上。 银针刺入手腕,红色的细线仿若被闪动,有了生命力,不安的晃动起来。在此时,又一根短银针扎入了奚芷凝的指尖,电石火光之间,秦邱在自己手指尖逼出一滴鲜血,在他指尖的鲜血浸出的刹那,奚芷凝那手腕处的红线像是被牵引住,从她刺破的指尖涌出,被秦邱指尖的鲜血吞噬。 秦邱本就白皙的脸孔又白了几分。他收回银针,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不能再这样了,若再如此,你体内的寒毒会压抑不住,恐怕……”秦邱这次是真的有些心力憔悴,忍不住皱眉,他就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那若我真的撑不过去,你可愿意接替忘忧派门主之责?还是,你计打算正好借机会灭了忘忧派,从此江湖中只留下毒医门?”奚芷凝抬眸仔细的看着秦邱,不放过他面部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秦邱微微一愣,他难得的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奚芷凝,眉心处拧成了一个结,眼底深处是看不透的深沉。这次他不是做戏,而是真的被奚芷凝话惊讶住了。 “你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拉我入伙,加入忘忧派,接替你忘忧派的门主之位。你数次试探我,也是看我是否够资格接下门主之位的考验。”秦邱是聪明之人,微微一沉思以后,他便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奚芷凝的各种试探就有了合理的理由。 “我不愿意!你的烂摊子,我才不接收。别以为我不知道,忘忧派之所以会被灭门,就是因为掌握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我还想多活几年。”秦邱立刻毫不犹豫的拒绝。 “明珠迎日, 琉璃揽月, 长乐无极, 三物逢, 传承开, 日月同寿, 天下大同。” 奚芷凝看着手腕上的红线渐渐消失,抽回了手腕,衣袖的紫纱遮盖住了手腕处的针痕,轻声唱起了歌谣,她的声音柔美,清清淡淡,却又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韵味。 寝殿之外无人看守,奚芷凝和秦邱的对话的全部刻意地用内力秘密传音,此刻倒也不怕被人听见。 “这歌谣是……”秦邱震惊的坐直了身体,张了张口,“传说中指引寻找大鸿王朝的歌谣,你怎么会有?” “收集齐了这三件东西,便可以获得大鸿王朝的所有。明珠便是白玉凤明珠,琉璃是指七彩琉璃珠,可是,即便是传我歌谣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是长乐无极。她说,长乐无极,有缘得之,无缘不见。” “等,等一下。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秦邱心中有隐约又有了上当的感觉。 奚芷凝浅淡的一笑,神色悠然地望向秦邱,幽幽道:“忘忧派的秘密你也知道了,你说你若不愿接任门主,我会不会杀人灭口?” “况且,你不是想知道白玉凤明珠的事情吗?只有成为忘忧派的下任门主,各种隐情才能知道。当然,人若死了,也无所谓知道与否了。” 秦邱打了一个冷颤,他能感觉到奚芷凝不是说说,她虽然笑着,却没有掩饰眼底的杀意。 “为什么是我?”秦邱一直不太明白的也是这一点,忘忧派想培养一个继承者们应该不会是那么轻易,更不会是他这样的,都不是从小培养长大的。 “你是傅老头的亲传弟子,也是毒医门的唯一传人。”奚芷凝淡淡道。 “就这个?别说我不信,恐怕没人信这个理由吧。”秦邱摇头。 “你知道为什么傅老头会收你为亲传弟子吗?”奚芷凝问道。“当初你被迫逃离北晋皇宫以后,是傅老头找到了你,然后将其毕生所学倾囊以授。你没有奇怪过,为什么是你被挑选中了吗?” “你是说……我不是无缘无故的被他选中,就如同你挑中了我,想让我接替下任忘忧派?”秦邱一点就通。 “你对你的母亲还有没有记忆?”奚芷凝问道。 “我出生后就没有见过我母亲,宫里的人说我母亲是北晋皇宫里的一名宫女,因为被皇上酒后临幸,才有了我。后来因为体弱多病,生下我不久就病逝了。”秦邱提到母亲,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他从没有母亲的记忆,即便是一张画像都没有。 北晋皇宫对他而言,不是家,而是一场炼狱。没有母亲的皇子,不被父亲宠爱,他在宫里的每一天都是举步维艰。 “你愿意在我不在的时候担负起忘忧派的责任,成为忘忧派的门主吗?”奚芷凝轻轻咳嗽一声道,这几年寒气越重,她时不时会被寒气引发咳嗽。 “我不想强人所难,若你应下,我需要你心甘情愿,且以你母亲为誓。” “我若不答应,有没有小命姑且不说,我也不会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吧。”秦邱苦笑一声道。“你可谓算无遗策了,我能不答应吗?说实话,我真想看看你被算计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云淡风轻。” “论算计人心……我,不如她……”奚芷凝眼眸一暗,幽幽叹息一声道。 流华宫。 灯笼高悬,同一处风景不一样的景致。花蓉钰站在夜色里,眺望着天边的月色,眼底是看不透的幽深。 “如果可以算尽天下可算之事,还有什么可以烦忧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人若动了真心,要抽离又谈何容易。”她从衣袖处取出一只竹哨子,轻轻的吹奏起来。 曲音婉转忧伤,在夜色里淡淡传开,清瘦的影子落在月色里,是那样的清冷孤寂。 一分月色两分影,三分果来四分因。 碎梦无声伤曲音,几番醉生几番醒。 第160章 飞花旧梦何处是,夜深雾重三更寒。 流华宫,月色如梦。 花蓉钰站在窗边眺望着天边无尽的夜色,任由夜色将她包裹起来。 人,若是要活的明白,就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可是,清醒的人通常思虑过多,谋算一场,到头来又岂能知道是否将自己也陷入其中。 世事难以尽如人意,她不知何时,也将自己陷入了一场谋算之中。 “凝凝,你说,这一局,究竟是你赢,还是我赢?或者是……我们都是输家。”花蓉钰轻抚竹哨子上独有的纹路,低沉地问道。 “小姐,红玉有事求见。”一道黑色身影在月色下跃进小院,单膝跪在窗前的阴影里。 “小姐,我拦不住红玉,我说过今天您不见任何人,可是……”另外一道身影跟随之前的身影也来到窗前,挡在单膝跪地的人之前。 院子里的动静打破了小院里的寂静,花蓉钰将手中的竹哨子收入袖口之中,转身关上窗户,沉声道:“我说过每月的今天不见任何人,若没有特别的事就明日再来。冬梅,你送红玉离开。” “小姐,红玉今日来是有事要禀报。事关当今皇后娘娘,所以……”红玉隔着窗户低声道。 隔着窗户似乎都能感受到房间里低沉的气氛,冬梅着急的拉了拉红玉的衣袖,皇后奚芷凝的名字在这流华宫是个禁忌,尤其是今日,她跺脚压低声音道:“红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和我离开这里?” 可红玉偏偏不理会冬梅,依旧跪在窗外不肯离开,急的冬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几年里,她负责在宫里的事物和消息,红玉则多数在宫外奔波,她们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相互配合,这些年也算相安无事。 今日一向沉稳的红玉突然深夜拜访,必然有事,可是,今夜太不一样了,更何况红玉开口就言明所要禀报的事情事关奚芷凝,冬梅就只觉得眼皮直跳,心口处的呼吸也不太稳了。 嘎吱一声,窗户再度被打开,身着单衣的花蓉钰倒影在冷月中,只听的她淡淡道:“进来吧。” 画未宫,宫殿。 烛火跳动,秦邱的脸色难得的不再是那一层不变的假面,而且前所未有的凝重。 第173章 奚芷凝静静地望着跳动的烛火,也不催促,要秦邱接下忘忧派,就必须得他心甘情愿,否则毫无意义。 她虽然利诱加威胁,不过秦邱这个人最大的变数就是他的不确定性,他可以前一秒和你谈笑风生,后一秒不眨眼的送你下黄泉,这样的人只有心甘情愿应下此事,否则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也没有用。 “我有一个问题,你需要坦诚告诉我答案。”秦邱缓缓道,抬眸看向奚芷凝。 “说来听听。”奚芷凝莞尔一笑,她倒也想知道秦邱想要知道什么。 “如果将来有一日,需要和花蓉钰兵戎相见,你会如何对待?”秦邱问道。 “为什么是这个问题?”奚芷凝微怔,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但是你和她之间显然并不简单。若有一日你有变故,我接下忘忧派之责,也得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秦邱缓缓道,然后他顿了顿,探究的黑眸看向奚芷凝,“如果我猜的不错,忘忧派的隐秘,甚至大鸿王朝的宝藏秘密,和这位也多少脱不开关系。” “你们在下一局棋,作为棋子的我,就算是注定要被利用,好歹需要知道你们究竟是敌是友。”秦邱一番话显然是深思熟虑以后才问出。 大殿里一时间安静的没有一点声息。烛火摇曳,光影之间,奚芷凝的身影倒影在阴影处,似乎也静止了一般。 “是敌是友……”奚芷凝垂下眼眸,清淡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茫然之后那双黑眸中的又渐渐清明起来。“过去的事情,我记不得了,留在记忆之中的只是秘术留下的几句话。” 秦邱没有打断奚芷凝,他知道此刻的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过去如梦似幻,皆为泡影。抓不住的东西,连伸手都是多余的。”奚芷凝的思绪陷入了往事之中,当初秘术提及过去的人和事,对其他事情都有详细的描述,独独对花蓉钰的过去只提及短短几句。 “你和她……”秦邱欲言又止。 “或许,过去真有什么发生也未可知。不过,秘术关于她还有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句,是什么?”秦邱感觉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半拍。 “论谋算,少有人及。若遇之,心若不动,无谓输赢。”奚芷凝抬眸,幽深的眸光星星点点,“关于她,这是最后一句。是提醒,也是警告。” “心若不动,无谓输赢。”秦邱低声喃喃,然后突然笑起来,他笑的欢快,眼底却是被掩盖的不被察觉的苦涩。 “我明白了。”秦邱垂下眼眸,眼底的眸光一闪而过。他抽出一把匕首,在他自己的手腕处划向一刀,又取出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奚芷凝的手腕,将银针刺入她的手腕三寸处,然后将他手腕割开处的血液通过银针强行注入到奚芷凝的手腕之中。 “秦邱,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突然之间,奚芷凝没有想到秦邱会如此,她想抽回手腕,却发现手腕被麻药控制,暂时失去了知觉。 “我以我母亲赋予我的血为誓,必为忘忧派尽心竭力,若有违誓言,血尽而亡。”秦邱缓缓收回手,拿起旁边锦盒中的纱布包裹他手上的伤口。 奇怪的是,奚芷凝的手腕处被刺入强行注入血液后,现在银针取下,此刻竟然看不到有任何伤口的痕迹。 “这是毒医门的血誓,你知道的。我若违背了誓言,手中的伤口就会一直流血不止,直到夺取生命。”秦邱淡淡一笑,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血誓还有一个用处,就是我可以本命血为引,帮你牵引出了一小部分寒毒。就如同刚刚那样。” “你本可不必如此的。我只想你为忘忧派尽心竭力,而不是要你以命为我续命。”奚芷凝神色复杂,她看向秦邱缓缓道。“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也不是为你,应该是为我自己。”秦邱淡淡一笑,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北晋皇宫之中,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几乎每天都在地狱之中挣扎。” “在那里,人若是不够狠,根本活不下去。可是,总有人生性善良。但,善良在那样的地方就是一种错误。铃儿,就是那样善良的存在。” “她的美丽和善良在皇宫当中就是一场最大的错误。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凌辱,可是就是这样的,他为我讨来了吃食,不让我饿死在皇宫之中。”秦邱笑的凄惶,回忆往事让他被尘封的伤口再度被血淋淋的撕裂开来。 “我以为可以等到我强大起来,让她脱离这样的噩梦。可我那被父皇宠爱的弟弟,却因为她太过于美丽,在一次醉酒之后,让宫人活生生剥下了她的皮,让她深深的疼痛致死。而我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是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 “我想为她报仇。而你,可以帮我。或者说我想要获得足够强大的力量,你是我现在所有的选择中最有可能得到帮助。所以,你还不能那么轻易的失去性命。我们不过是相互有利用价值。”秦邱此刻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冷静的面具下是一如既往看不透。 “你只是想利用我,让我帮你报仇?”奚芷凝探究地打量秦邱,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性。 “而且,我也不做亏本买卖。如今,因为血誓,你需要我的血压抑寒毒续命,等于我们的命被绑定在了一起。我也不怕你对我不利。忘忧派的秘密和我母亲的秘密,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秦邱嘻嘻一笑,伸了个懒腰,冷静的面具切换成了一脸的无赖脸孔。 或许,这就是北晋皇宫赋予他的一张底牌,他可以在任何时候,切换成不同的面孔。 奚芷凝怔怔地望着秦邱,半晌,叹息一声。“你和你母亲性格倒是挺像。” “那先说说我母亲吧。”秦邱把身子懒洋洋趴在烛火前桌子上,抬起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拨动烛火,一副听故事的模样。 “你母亲是忘忧派的族人,严格来说是我母亲的师姐。因为忘忧派族人握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所以族人一直隐居,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奚芷凝缓缓道。 “我娘也是忘忧派的人?”秦邱拨动烛火的手一顿。 奚芷凝轻轻的点头,“是的。” “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会遇见你,又后来阴差阳错的被骗带入了皇宫之中的原因吧。你说,这,算不算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秦邱苦笑一声说道。 “缘分?”奚芷凝脑海中浮现一抹人影,那人一身青色缎宽袍,淡粉薄唇,双眸深邃难懂,慵懒之中又带着一丝肃杀之意,气韵天成。 “你和她之间,也有着缘分,只是缘分各有不同。”秦邱眼眸微闪,他抬手继续拨弄烛火。 “有些缘分,遇见不若不遇。”奚芷凝垂下眼眸,眼底是她自己都看不透的黑色。 她究竟忘记了什么?又需要记得什么呢?没有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需要答案。 执着于抓不住的东西,一开始就错了吧。 夜,深沉。黑夜是最好的色彩,浓墨重彩的包容了一切的色彩,除了摇曳的烛火,谁知道在夜色里,我们拥有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 飞花旧梦何处是,夜深雾重三更寒。 繁花摇落风吹后,多少思念断忆难。 第161章 沉思往事无言。 画未宫,宫殿。 月光淡淡,风声轻轻,宫殿外屋檐下缠绕的藤蔓和枝桠随风晃动,发出沙哑的细微的声响,一动一静之中又带着一丝萧瑟之意。 “缘分,就是个摸不着,抓不住的东西。想不透,就别想了。不是有句老话,我执,是痛苦的根源。很多时候,我们不用太执着于结果。”秦邱撑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摇曳的烛火下,他的表情有几分看不真切,像是在劝慰,又像是在自我开解。 “确实,执着的本身,就是痛苦的根源。你娘当初若不是为了执着,要去寻求忘忧派死守的那份秘密,也不会外出游历,更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了。”奚芷凝幽幽感叹道。 “这样讲,我和你也算是同门了。”秦邱苦笑道,“怪不得你多次对我试探。” “所以严格来讲,你和我师出同源。我多次试探,也是想看看你在北晋皇宫长大,品性如何。因此,刚刚我对你的杀意也不假。”奚芷凝点头道。 “你想看我是不是真的想杀你取而代之?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那样我就可以拥有毒医门和忘忧派两派之力,报仇雪恨。只是…”秦邱叹气问道。 “是,我确实是试探你是否有真的取而代之之心,更想看看你的品性如何。人的品性,有时候比其他东西更重要,我是想找你接替忘忧派,但是也不想选错人。”奚芷凝毫不否认道。 “我想报仇,可是……铃儿说过,人应当心存善念,无论如何都不要为了一己私欲而做下错事。”秦邱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思绪陷入了回忆之中。烛光之中,他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柔情,人也变得明朗柔和了几分。 第174章 “无论你否出于其他目的,你救了我是事实。这几年在宫中,你细心教导我医术,也不是作假。我并非善恶不之人,我对你是有意几分杀意,但并不想要你性命。”秦邱坦然道。 奚芷凝笑了,她要选的人,便是无论在何处处境下,心底深处始终有一份不可逾越的底线。她站起来从大殿右侧书案下方的暗隔里取出一幅画来,然后走到秦邱身前,递给他。 “这是你母亲的画像。她的真名叫顾言薇,是我忘忧派大师姐。当年她为了探究那份秘密,出门历练,被北晋皇无意中得知了她忘忧派弟子的身份,强行带入了北晋皇宫。后来,我师傅四处打探,在忘忧派灭门以后,才探查到了她的去处。只可惜,那时候,她已经过世多年,而你也不见踪迹。” “北晋抓我母亲,也是为了那份秘密?”秦邱接过画像小心翼翼地展开,沉声问道。 “是的。北晋皇囚禁你母亲,为的就是忘忧派的那份秘密。”奚芷凝点头说道。 “那我师傅?他……”秦邱握着画像的手紧了紧。 “你或许并不知道,毒医门和忘忧派,在多年前出于同源。当年,同为大鹏王朝的药官。只是,毒医门专攻毒术,忘忧派专攻医术。但是毒医自古不分家,所以大鹏王朝灭国后,后来的毒医门和忘忧派还有些联系。” “和你母亲同去历练探究那份秘密的人,还有毒医门弟子。当年,你师傅也是毒医门的大师兄,他们两人在历练之中生了情绪。我师傅接到信件说,你师傅傅老头准备回到毒医门后禀告师尊便要来忘忧派提亲。” “哪知道,历练一别之后,你母亲就失踪了。你师傅四处寻找她的踪迹,却没有找到。”奚芷凝叹息一声,幽幽道。 “我一开始也并没有猜到你的身份,是因为你手中的这套十星引魂针,还有就是你的血可以做药引,我才想隐约察觉到你的身世不同寻常之处。再后来我派人对你的做了详细的探查,总算明白为什么傅老头会收你为毒医门亲传弟子,把毒医门放心交给你。” “这一套银针,它也有什么来历不成?还有我的血有特别之处?”秦邱问道。 “是的,你的这套针,是忘忧派历代传门主专用银针。可从你娘失踪后,这套针也失去了消息。当年,你娘被选任接替下任忘忧派门主,只等游历回来之后,便正式接替忘忧派门主之位,因此这套银针也早早交付给了你娘。我能知道,是接替门主之位之后,看到了这套银针的详细记载,还有就是需要找回失去十星引魂针。”奚芷凝看了一眼放置在桌上的银针,缓缓道。 “那我的血……”秦邱不由得想起了毒医傅老头临终前的话,让他不可轻易用他的血为人做药引。 “你的血确实不同于常人。忘优派弟子会长时间服用一种丹药,这种丹药可以帮助修为之外,还会在血液之中产生一种药素,这种药素于本人无害,倒是会传入下一代的血脉之中,转为治病救人的药引。”奚芷凝想到她当初看到的关于忘忧派药引的记载时,书中再三告诫此事决然不可外泄。 “怪不得你会把医术传给我,是因为我身体里有一半的血脉是忘忧派的。我师傅……他也是为了我娘。”秦邱看着画卷上婉约浅笑的女子,一时间感慨万千。 “有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你娘也是忘忧派的弟子。不过,最后让我下定决心的原因是你本人。虽然你也曾想杀了我,不过终究没有动手。”奚芷凝抬眸,“你为了帮我压制寒毒,用你的血做药引。你不会没有被傅老头警告过不可以如此吧。” “我这个人最不信邪。你的寒毒是我从未遇见过的,对我来说,用毒的祖宗居然解不了你的毒,也太失败了。所以我才用了自己的血帮你压制寒毒。否则,我可没那份好心肠。”秦邱避开奚芷凝探究的目光,轻轻收起画像,转身弯腰又裹起银针,小心的把两件物品放在了他平时背的药箱之中。 “对了,今晚,还是照常行动?你的身体……”收拾好一切,秦邱看着脸色依旧不太好的奚芷凝微微皱眉问道。 “无碍,我还撑的住。后宫禁地的令牌皇上贴身佩带,只有他就在画未宫的时候,我才有机会拿到,错过今晚,又要等一个月了。我的时间不多,你比谁都清楚。”奚芷凝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服下,丹药服下后,她那没有血色的脸颊总算是回复了半分颜色。 “我需要找出什么是长乐无极。忘忧派最大的秘密,就是:只有忘忧派的后人,方可寻找到长乐无极。忘忧派,就是长乐无极的守护人。” “什么?忘忧派是长乐无极的守护人?”秦邱惊住了,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是的,不然,为何忘忧派要世代隐居?江湖中,为何一直有人想要寻找忘忧派的踪迹。”奚芷凝道。 “你千方百计入宫,就是为了长乐无极?”秦邱稳了稳了心神,问道。 “忘忧派如今分崩离析,死的死,散的散。若要忘忧派摆脱被人捕杀的命运,就需要在那些对忘忧派下手的人之前找到大鸿王朝留下的传承。要么得到传承,要么便毁了这传承。忘忧派的使命,在我这一辈,该有个了结了。”奚芷凝抬手握住心口处的那枚忘忧草指环,又想起了师傅绯衣在临终前的话。 奚芷凝心口处将指环取下,又从衣袖中取出另外一枚指环,一同慎重的递到秦邱面前。 “这两枚指环,是忘忧派信物。三片叶子的忘忧草指环是大弟子的指环,这个是未来门主的信物,而我脖子上取下来的这枚有五片忘忧草叶子的指环是门主指环。若我有任何不测,忘忧派便交付于你了。” 秦邱看着奚芷凝递过来的指环,沉默片刻后,他从奚芷凝手中取走了三千叶子的指环,抬眸道:“我先拿着这个大弟子的指环,你还在,别指望我接手你忘忧派的烂摊子。”说完,直接把另外一枚指环推到奚芷凝面前。而他手中的三片叶子的指环,他想了想,也学奚芷凝的样子,从药箱里找了一根绳子,挂在了脖子上。 “我们今天是要继续去后宫禁地探究秘密,不是让你交代遗言的。你的寒毒有我在,一时半会还要不了命。你可别这副样子了,我受不了。”秦邱收好指环后,不悦的说道。 “算了,本来我还想告诉你一些忘忧派的事情,既然你不急,我就以后再说吧。”奚芷凝叹息一声道。 “接管忘忧派我不急,不过你说忘忧派守护长乐无极,究竟是怎么回事?”秦邱问道,他曾经也想过忘忧派是否和大鸿王朝宝藏有关,没有想到忘忧派和毒医门都是大鸿王朝的药官,更想不到忘忧派还有这样的守护职责在。 只是,为何毒医门没有关于前身是大鸿王朝的药官的记载? 秦邱的脑海中一时间也有些混乱了,一夜之间他知道了太多的消息。而这些消息串在一起,他隐约的有些明白了些什么。 “花蓉钰,她入宫也是为了长乐无极?” 宫殿里突然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奚芷凝抬头眺望窗外的月光,月光下的白云山隐约可见,流华宫就在在山腰处。 “也许,她要的不仅仅是长乐无极。这一盘棋局,太大了,我们都身在其中,想要看清全局,谈何容易。”奚芷凝垂眸,淡淡道。 月光落在她身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影子在光影下轻轻摇晃着,清冷而孤寂。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呢?谁知道呢,世事变迁无常,过去的终究还是过去了。 夜深,雾浓,云作伴。 灯影花间,月浅。 沉思往事无言。 三更,遥遥幽梦还。 欲说点滴心事,言又止,徒留相思字。 闲翻乐府诗,无味,辜负春风儿。 第162章 道不尽相思寸缕。 月色西斜,画未宫的宫墙的琉璃瓦在月色之中若隐若现,除了几个守夜宫人还未歇息,画未宫一片寂静。 秦邱抬头望了一眼宫殿外的皎洁的月色,打破沉寂,说道:“现在距离皇宫守卫换班交接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还得等一等才能行动。既然还有点时间,你给我说说大鸿王朝和毒医门,如何?” “你是好奇为何毒医门没有关于大鸿王朝的记载吧。其实,以前是有的,之所以你不知道,应该是傅老头毁了。他,比任何人都恨这个秘密,若非如此,你娘也不会遭遇那样的事。”奚芷凝看了一眼秦邱,不难猜到他心中的疑惑。 “怪不得毒医门一点关于以前的记载都没有,傅老头也不让我去打探任何消息,原来是这个原因。”秦邱释然道。 “忘忧派和毒医门都是守护大鸿王朝宝藏的守护人。当初大鸿王朝覆灭的太奇怪了,记载中关于如何覆灭并没有记载。只知道因为事出突然,只得把宝藏和留下秘密暗卫消息隐藏起来,而秘密就在一首歌谣之中,等待正真的大鸿王朝的后人前来取走。” 第175章 “那为何毒医门对于长乐无极的事情毫不知情?”秦邱问道。 “那是因为忘忧派和毒医门都是药官,但是一直以来是以医为主,毒为辅,当初的事情为了不让更多人知道,只有忘忧派的历代门主才知道此事,毒医门只知道忘忧派有使命在身,若忘忧派有事情发生,必定倾力相助。”奚芷凝说道,她若不是答应接替忘忧派并且入宫,那些秘事想来绯衣师傅也不会告诉她。 “那后来呢,忘忧派就是因为知道大鸿王朝的宝藏秘密,被人灭门的?还有为何毒医门没有收到求救消息?”秦邱不由得想到他探查忘忧派的过往时候,提及的忘忧派灭门惨案。 “我师傅告诉我,忘忧派的九转万灵丹,是让忘忧派陷入浩劫的第一步。当年的太师娘的走火入魔,很是蹊跷。太师傅是为了救太师娘研究丹方,才有了后来的九转万灵丹。” “九转万灵丹的丹方,并非太师傅独创,而是一古方。只是,这古方却并不完整,我太师傅费劲心力补全了丹方,并研究出了丹药。可这丹方,毕竟是依据了大鸿王朝留下的丹药古方,而大鸿王朝覆灭后,这古方就是失去了踪迹。我师傅怀疑,我师娘走火入魔,就是有心人为了确认我太师傅是否是真的大鸿王朝药官的后人,才刻意为之。” “有一群人始终在暗处,他们那些人步步为营,就是为了找出世代隐居的忘忧派。当年的那场忘忧派惨案,表面是江湖中人为了九转万灵丹,实则是为了确认忘忧派的身份。只可惜,长乐无极的秘密只有历代门主可以得知,其他忘忧派弟子根本不知道忘忧派实则是大鸿王朝的药官,更不知道忘忧派的职责便是守护着长乐无极。” “至于当年的惨案,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忘忧派根本没有机会发出求救消息。至于后来,据说忘忧派的掌门夏雨筠成为了东陵国皇后,最后葬身火海。其他逃出的忘忧派弟子和我师傅为何没有传消息给毒医门,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得而知。”奚芷凝叹息道。 “想不到事情如此曲折。你如今是想要报仇,所以才要找出长乐无极。”秦邱立刻明白了奚芷凝的想法。否则,作为守护者的忘忧派根本不会去找什么是长乐无极。 “是的。忘忧派的人不能白白死去。而这份秘密,忘忧派的弟子背负的太久了,也该有个了结了。” “我有预感,这后宫禁地,也许会有答案。你不是想知道大鸿王朝留下来的那首歌谣里提到的最后一件东西,长乐无极是什么吗?”奚芷凝看向秦邱。 “想。”秦邱叹口气,要说不想那是假话。他已经一脚踏入这个漩涡里,又把自己给卖了,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他也想知道忘忧派守护了几百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现在,我总算是看明白你为何要把我留在皇宫了。不仅仅是为了幻毒,还有后宫禁地里的东西。” “你每月偷了皇帝老头的牌子,打开后宫禁地地宫里,让我分析后宫禁地地宫里的毒雾,是为了长乐无极。” “是的。”奚芷凝点头道,“那毒太多变,因此我一直无法靠近。” “你放心,这半年分析和研究毒雾的成份我几乎探查的差不多了,今日就算赔上我的毒医的名头,我也想办帮你把毒雾控制住。不然我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到,又要笑我毒医门后继无人。老头子肯定会跳出棺材板把我抓进去揍一顿。” “时间差不多了。”秦邱看看月色,认命的苦笑,转身去了宫殿的旁的耳房。当他换好夜行衣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奚芷凝早已经换好了夜行衣。 “走吧,后宫禁地还是老规矩,我破毒阵,你破医阵。不过最后的毒雾阵,我只能在外帮你牵制住毒雾,你进去地宫里寻路。”秦邱深情难得严肃起来,“以我现在的功力和对毒的掌控,我对这毒雾的控制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时辰,所以不论结果如何,你必须出来,绝不能超时。” “好。” 奚芷凝挥手打灭了寝殿的仅有的一只摇曳的烛火,两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宫殿之中。 流华宫。 灯影摇曳,除了夜风吹动窗棂和树枝被风吹动发出细微的声音外,流华宫后殿异常的安静,沉闷的气氛显得有些异常。 “进来吧。”良久,风中是花蓉钰清冷的声音。 “是。”红玉起身,不管在她身后满脸焦急的冬梅,朝着房门走去。 冬梅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微微一愣,最后她一跺脚,跟着进了房间。 走进房间,她轻轻掩上房门,走到红玉身旁。红玉依旧单膝半跪,而花蓉钰则慵懒的半靠在躺椅上,她的目光落在红玉的脸上,看不出喜乐。 “冬梅,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院子门口守着,若再有人闯进来,你就自己去领罚。”花蓉钰看了一眼不放心跟随进房间的冬梅,吩咐道。 冬梅有心劝解,可是看跪在地上的红玉一脸倔强,又看花蓉钰清冷的面孔,她心中暗叹一声,退了出去。 有些事,不是她能左右的,或许,真的只能顺其自然吧。 “说吧。你有什么事,非得今日禀报?”花蓉钰淡淡开口道。 “主子入宫这些年,一直派我暗中关注宫外关于逍遥派门人的动静,可是为了大鸿王朝当年留下的宝藏?”红玉沉默片刻后,说到。 花蓉钰眸色微沉,她指尖轻扣扶手,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如果主子是为了大鸿王朝的宝藏,红玉认为主子应该把目光放在皇后娘娘身上,如果红玉所料不错,皇后娘娘奚芷凝系出忘忧派。” 红玉说到这里,稍微停顿片刻,目光望向花蓉钰,然后再接着道:“而且,这几年里皇后娘娘奚芷凝身为忘忧派弟子,却一直没有与外界忘忧派弟子联系,这个奇怪反常的举动,更说明她就在皇宫里必有所图。” “你今夜打扰我休息,就是为了这事?”花蓉钰看着跪在地上的红玉,语气不冷不热。 “红玉今夜接到消息,主子一直在查的毒医门门主,如今他就在皇后娘娘奚芷凝的画未宫,这些年之所以没有他的行踪消息,就是因为他潜入了皇宫。”红玉似乎话中有话,可她却并没有说太多。 花蓉钰轻扣扶手的指尖顿了顿,她的眸子在夜色的烛火之中似有火花闪过,又瞬间隐没。 花蓉钰没有说话,红玉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是这份沉默不消片刻便被打破,冬梅带着几分慌乱,闯了进来。 “小姐,后宫里出事了。”冬梅一进来也顾不得红玉还跪在地上,忙禀报道。 “说了你多少次,有事情不要慌乱,沉着一些。慢慢说”花蓉钰皱眉,训斥道。 “画未宫今夜出现了刺客,如今已经惊动了太后,太后带了羽林卫前去画未宫。可是……”冬梅说到这里,声音弱了几分。 “可是什么?”花蓉钰神色一冷,望着跪在地上的红玉,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画未宫一直不肯开门,声称皇上已经入睡,不可吵醒,让太后移驾,天亮后再来。”冬梅说完也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画未宫居然敢拦住太后不让入门。 “拦住太后不让进的是谁?”花蓉钰问道。 “是画未宫的宫女,因为从始至终,皇后娘娘都没有出现过。”冬梅将接到的消息告知。 “红玉,今日之事,可有你的推波助澜?”花蓉钰突然转头看向红玉,厉声问道。 “什么,红玉?这事和你有关?不可能吧,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冬梅惊讶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红玉。 红玉做事一向妥帖,她怎么都不觉得红玉是像会做这样事情的人。况且,红玉弄出这事来,是为了什么? 冬梅觉得思绪有点混乱。 “主子猜的不错,今夜确实有红玉的推波助澜。”红玉并没有否认,而是大方的承认。 “这事真和你有关?”冬梅忍不住问道。 “是的。”红玉一如既往的对冬梅有问必答。 看到红玉沉稳的模样,冬梅今日却觉得心中一阵慌乱,她脑海中突然像是有所感应,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红玉,皇后娘娘是不是出事了?所以才没有人敢开门让太后进入画未宫?” 空气沉默的让人可怕,冬梅的呼吸都重了几分,惊动了太后身边的羽林卫却无法让画未宫打开宫门,意味着什么,简直是不言而喻。 “皇后娘娘恐怕此刻身受重伤,根本无力赶回画未宫。”红玉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砸的冬梅一阵眩晕。 咔嚓一声,躺椅的扶手断了,花蓉钰站起来走到红玉身前,一掌挥向跪在地上的红玉,红玉承受不住这一掌的力道,身子撞向了一旁的柱子上。 一袭青衣的花蓉钰站在红玉身前,她的眉眼微弯,好像是在微笑,可是那双如墨色一般的眸子却没有一丝温度,反而让人有一种心底深起的寒意,空气似乎都冷凝了几分。 第176章 “你就跪在这里领罚,在我回来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望着花蓉钰没有温度的凤眸,红玉一下子仿佛掉进了黑沼,惊得她身子微微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召集宫中潜藏隐卫,全力寻找奚芷凝的下落,你再传讯暗阁所有在京都的杀手,一个时辰赶到画未宫。”花蓉钰朝着冬梅吩咐,人影已经飞跃出房间,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皎月夜明花暗香。 更飘落、红如雨。宫墙琉璃青石路。 笛声悠悠,东风无情,千般思绪舞。 道不尽相思寸缕。 落红任凭东流去。春去秋来又几度。 遍寻芳踪,人影渺渺,梦回何如初? 第163章 青梅煮酒香,别后几回醒? 后宫,地宫禁地地宫入口。 “总算换班了,都要困死了。”地宫入口处一个侍卫打着哈欠。 “困什么困,我今天准备了好酒,换班了正好去喝几杯。”另外一名侍卫拍着打呵欠的侍卫肩膀,笑着道。 “睡什么,喝点小酒,吃点小菜,累了半夜了。”其他几个侍卫也笑起来,起哄道。“也就不到一炷香功夫了,我们就可以休息休息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会来啊。来来,去旁边凉亭吃点东西,反正也就几步路,凉亭处又不是看不到这边。” “就是啊,况且这地宫下面还有铁门,没有钥匙,谁能进去?难不成是鬼?”每到要换班的时候,他们最为轻松,说笑也就更加放肆。 侍卫们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地宫入口处不远的凉亭走去。 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因为紧邻交班,侍卫们都放松了警惕,习惯性地会离开地宫大门口,聚集到一旁的凉亭里喝几口热酒或是吃点东西,此时地宫的大门处就会无人看守。 两人熟练的借着树影的掩饰,神不知鬼不觉地闪进了地宫的通道。 地宫的通道很长,地宫两侧是狭长的石壁,应该是从山腹之中开辟出来的一处通道。整个皇宫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和白云山脉相链,此处应该也是属于白云山脉的一部分。 进入地宫通道,在山腹中走了小半柱香功夫,两人来到地宫的大铁门前。奚芷凝取出从皇上身上取来的特制牌子。这个牌子是椭圆形,四周有波浪的纹路,质地也很是不同,非金非玉,颜色又不同于银或铁,她猜测很可能是几中材质混合打造而成。 这牌子的背面是一副山水图案,正面却是光秃秃的,正面中心处有一块凹陷的圆形,不知道是什么用处。她本想着仿制一块的,可是因为这个材质太特别,图案的细节处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描绘出来,最后不得不放弃。 将地宫牌子扣入到铁门麒麟拉环的口中,再用力一推,大门便悄无身息的打开了。 大门里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只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有些森冷的凉风。 奚芷凝将牌子取出收好。两个影子快速闪入大门里,铁门又再度关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还是老规矩,先用我的火折子,我走前面,转过前面的通道后,我推开下一个通道大门的时候,我用毒,以毒攻毒,你在我身后施针,帮你我暂时封闭筋脉。”进入大门,秦邱先从袖口处取出火折子。 “好。”奚芷凝眼神凝重,这里两人来了数十次,可每一次都危险万分。他们要通过好几条通道,才能最终到达最后的一处大厅之中。 每条通道之中不是暗器就是有毒阵就是医阵,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攸。 他们最后到达的地方是一处空旷的大厅,大厅里没有任何摆放,他和秦邱只能在大厅四处摸索,但是这里却什么也找不到,两人可谓一无所获。 最近的一次,秦邱在进入大厅通道口查找机关,而奚芷凝则在大厅里的山壁上摸索。大厅四周的山壁上到处都有凸起的一片片不规则石头刻画出的痕迹,像是一种图案。 之前她也一一触摸过这些石迹,可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一片片的石痕除了看起来凌乱之外,也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在她准备放弃探查此处的时候,手指尖偶然被她面前略尖的一处石痕划破,指尖的血丝瞬间被石痕吸收,与此同时,大厅里立刻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大厅里却没有暗器发出,却在石壁之后出现了一处新的通道。 看到入口机关,还来不及喜悦,距离通道最近处的她便感到头晕目眩。 察觉不对劲,奚芷凝立刻转身朝着通道口撤退,同时将来不及反应过来的秦邱一掌推出大厅。退出大厅后,她立刻启动机关,封闭了大厅,取出银针封闭了几处要害,来不及解释任何,便晕倒了过去。 严格说起来,奚芷凝服用过九转万灵丹,可以解百毒,奈何她之前为花蓉钰换血,又以心头血为她做药引,九转万灵丹的药性已经全部被花蓉钰取走了。 可以说,花蓉钰现在是百毒不侵之躯。然而,阴差阳错,她中忘情丹的时候,奚芷凝才以心头血为药引为她换血,九转万灵丹的药性还没有被她完全吸收,是以忘情丹的毒封闭了她几乎全部的记忆,她才忘记了曾经的两人的记忆。 随着时间推移,九转万灵丹的药性被渐渐吸收,吸收的药性缓慢地消除着忘情丹的毒性,这也是为何她在思索的时候,被封闭的记忆会出现零散的片段。 其实,就算卫素不为花蓉钰解忘情丹的毒,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会渐渐想起一切。 相较于同样服用忘情丹的奚芷凝,她则是完全不记得了任何。如今的她,九转万灵丹留下的痕迹便是,身体可以延缓毒素侵入心脉的速度,却没办法消除。 但也侥幸如此,若非毒素侵入心脉的速度变缓,她也无法支持到退出大厅,把毒封闭在大厅里。 后来是没有中毒的秦邱用以毒攻毒的方法逼出了毒素,为她捡回一条小命。可以说这次是她这些年与死亡最接近的一次。 离开地宫后,她和秦邱无数次研究这毒,始终没有找到破解方法。等两人再一次进入地宫,万分小心地打开通往大厅的通道的时候,之前在大厅里要致命的毒却不见了,当然,之前的通道也同样的消失不见。 通过几次的试探尝试,两人发现只要打开有毒的通道后,两人立刻退出大厅回到进入大厅最初的那个通道,封闭大厅,稍后再进入大厅,就会一切恢复如初。 不过,这不是最终的办法。如果不能克制毒素,进去下一个通道,始终不能知道通道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谜底。 “又来到这个大厅里了。”看到熟悉的空旷的大厅,看到山壁上的那一片石痕,奚芷凝轻轻的叹息一声。 “是啊,又来了赌命来了。”秦邱也是苦笑一声。 两人一路走来,并不轻松,可再艰难也不及最后的这一处。最后这一处两人没有找到解毒法,唯一可以用的就是秦邱在通道口用毒雾将奚芷凝包裹起来,而奚芷凝事先服用过毒雾的解药。 裹着毒雾的奚芷凝必须控制内力的流转速度,以及其缓慢的步伐移动,因为一旦内力流转速度不恰当,血液速度加快,毒性就会流转加速,身体里的解毒丹就抵挡不住,通道里的毒便会侵入身体。 只有控制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两种毒才可以界限分明,各不相干。 秦邱作为控制毒雾的人,他没有办法和奚芷凝一起前进,他只能坐在通道口,操控毒雾将他和奚芷凝包裹起来,而这还必须控制在一个时辰之内,否则他的内力也将用尽,两人都会中毒。 奚芷凝要做的事,便是在毒雾的通道里找出开启下一处的机关,进入下一处。 秦邱在山壁石痕通道口处坐好,朝着站在身前一丈之外的奚芷凝道:“我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奚芷凝朝着秦邱点头,然后咬破指尖,用指尖触摸山壁处那一块略尖锐的石痕。 画未宫。 “开门,太后娘娘亲临,大胆狗奴才,居然敢不开门!”羽林卫统领孙扬待着一队侍卫站在画未宫大门前。 “劳烦统领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已经服药睡下了。不是奴才不给开宫门,而是皇上入睡前特意给皇后娘娘和奴才们交代过,在皇上没有自然清醒之前,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可以打开宫门,以防万一。待皇上醒来后,奴婢自当给太后娘娘请罪。”画未宫的宫门里一宫女轻声回答道。 这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成为大宫女的兰梦。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兰梦敢站在此处与羽林卫统领对话,而其他的宫女们则早就吓得瑟瑟发抖。 不过兰梦的话也并非假传圣旨,只因为从皇上楚世炎第一天到画未宫时候,奚芷凝便会请一个皇上口谕,内容正是兰梦之前说的那段话的内容。 楚世炎第一次的时候也曾问过,奚芷凝解释说她会熏一种特别的熏香,这香不仅可以帮助助睡眠,还能滋养身体,让人醒来后精力充沛。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使用熏香在睡着后,不可以中途唤醒,否则不仅没有效果,还会加重身体疲乏和负担感。 第177章 楚世炎这些年一直因睡眠不好而困扰,服用了不少药物,也没有多大效用。熏香助眠这种举动,其他妃嫔为了讨好他也曾经用过。他以为奚芷凝也是为了讨宠,也不以为意。 加之他对奚芷凝的样貌尤其喜爱,因为她的容貌酷似那个他永远也求而不得的女子,自然是对她也多了几分恩宠。 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后,他感觉确实精力充沛,即便是宠信女子后也没有以往的疲乏之感。所以后来每月来这里,奚芷凝要求同样的一个口谕便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所谓的宠信只是一场梦境,加之熏香的助眠效果,第二日起来当然会觉得精神充沛。 之后,这个不可打扰睡眠的口谕便成了画未宫的习惯。然而画未宫的宫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到这口谕,更想不到一个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兰梦竟然敢用此口谕抵挡了当今的太后娘娘。 “好,很好。画未宫好大的架子,我倒要看看这刺客的一番闹腾,会不会惊醒圣驾。”太后娘娘气的浑身发抖,若不是身边的大宫女念安在一旁劝慰,恐怕今日她还真要闯一闯这画未宫了。 “孙统领,你就守在这,把这画未宫给我团团围住,我看这偷跑进宫里的刺客为何偏偏去了这画未宫。皇上若是醒来,你再来通传。我们回宫。”说完,太后便领着一群宫女转身离去。 当然,与此同时一同离去的还有闻讯赶来的其他妃嫔。 “是,太后娘娘。来人,给我守好了,要让一只鸟都飞不出来。”孙统领领旨后,大手一挥,便开始指挥人将画未宫四周全部围了起来。 花蓉钰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被围的密不透风的画未宫,还有怒气冲冲离去的太后娘娘。 “人没有在画未宫,是真出事了吗?还是,你去了那里?”隐藏在暗处的一抹人影将一切看在眼底,她的双目中蕴着复杂难懂的光芒,脸色多了些许苍白。 “如果你去了那里,并取回东西,那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只是,为什么是你,偏偏是你呢?”低沉的呢喃,似有如无的飘散在夜色之中。人影在月色下独立,眉目如画,更难得的是人影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韵,冷冽清贵,仿若要和这清冷的月色融为一体。 她低头垂眸思索片刻,而后抬眼再看了一眼守在画未宫的孙统领,转身朝着地宫入口方向而去,身影转眼便消失在夜色里,如同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夜色深沉,凉薄如冰。 青梅煮酒香,别后几回醒? 莫放相思字,冷月照孤影。 第164章 更难消旧梦不成,无情分明是有情。 后宫,禁地。 “应该机关就在这附近,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奚芷凝仔细摸索着通道尽头四周的石壁,想要发现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细节之处。 “只有一炷香功夫了,看来今天还是没有办法找到入口。你从通道里退出来吧。下次再找机会。”秦邱无奈的开口,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和奚芷凝再仔细探查,他能控制毒雾的时间要到了。 “看来只能如此了。只是,我总觉得我好像疏忽了什么……”奚芷凝望着眼前的通道心有不甘,可她也知道秦邱说得没错,只能等下次了。 奚芷凝正要沿着通道口往回退,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动,整个地面都发生了剧烈的晃动,这一晃动让正准备后退的她突然站立不稳,身形直接朝着旁边的石壁撞上去。 “声音好像是从我们进来的进去入口处传来的,有什么地方坍塌了。”秦邱的话音还没落下,他就被刚刚突如其来的晃动甩出了通道口,撞到了大厅外的一处石壁上。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过后,他眼前的通道口被关闭,他被直接隔离在大厅中。 失去他的控制,原本由他控制包裹着奚芷凝的毒雾开始渐渐经散开。 地面的晃动越来越激烈,地宫里的大厅四周开始掉落大小不一的石子,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发生坍塌。 “大厅的机关我打不开了,怎么办?”秦邱隔着石壁大声喊道。他在石壁上摸索,试着学着奚芷凝的样子划破指尖,他将血液涂抹在入口处机关处,可他怎么拧动机关,奈何机关却纹丝不动。 “你快退出地宫,先别管我。我发现了通道的机关,你回画未宫等我,如果我有万一,忘忧派就交给你了。”奚芷凝深深吸了一口气,提气将声音送了出去。 她撞到通道尽头处的石壁上,心口隐约有血腥味溢出。望着四周的落下的石子,再看到身上包裹的毒雾慢慢散去,通道口打不开后,她有些焦躁的心情反而冷静下来。或许因为知道出不去了,她更加冷静的思索着她之前探查机关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疏漏。 凝视着地上掉落的石子,她抬头看着通道尽头的顶部,若有所思。 “我们可以下次再来,你别冒险。”秦邱心里着急,可是之前因为控制毒雾,早就将他的内力耗费的七七八八,他有心将通道的大门用内力推开,可是他试了几次,却根本办法凝聚内力,更别打开通道的大门。 “你快离开,我若是打开通道也同样可以出去。若我一时片刻没有未回画未宫,画未宫的事情还需要你去安排。你在这里于事无补,还不如出去等我回来。”奚芷凝努力将声音传出石壁,劝慰秦邱道。 秦邱沉默片刻,再看了一眼无法撼动的石门,想想奚芷凝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咬牙转身离去。 “好,希望你不是骗我。我回画未宫等你回来。你别想不回来,忘忧派我还没决定接不接手,你别想偷懒。” 听到秦邱离去的声音,奚芷凝松了一口气。她刚刚的话固然有几分道理,可是如今她连通道机关都没找到,她如何出去。她之所以说找到机关了,也是怕秦邱不肯离去。 失去了秦邱毒雾的包裹,感觉到毒气在开始渐渐侵入她的身体,她也不再顾及不动用内力了,提气朝着通道顶部而去。 刚刚地面晃动,她发现其他地方都有石子落下,唯独她刚刚站立的地方,顶部没有任何石子落下来,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蹊跷。 攀着石壁的缝隙,她来到石壁顶部。果然,靠近石壁顶部,手中的火折子便轻微晃动起来,这说明这附近有风。若没有其他出路,这里怎么可能有风透出来? 正想继续探查,整个石壁又剧烈晃动起来,她被猛烈晃动甩出,使得她再次撞上身后的石壁,这通道眼见随时都可能坍塌。 奚芷凝努力用手攀着顶部石壁的缝隙处,不让自己摔下去。毕竟若是在高处,大量的石子落下,也不至于被掩埋。 地面的晃动越来越厉害,她不得不更小心地稳定住身体,一边抓紧短暂的不晃动时机检查通道顶部。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顶部发现了一处特别的凹凸处。用手拂开上面的灰尘,借着微弱的火光,她看到了那一个凹陷的半圆,半圆的一侧还有一个忘忧草的图案。 忘忧草,是忘忧派的图案,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喜。之前她之所以没有注意到,是因为在通道的顶部,若不是这次意外坍塌,她也不会发现洞口顶部的异常。 只是,这机关如何开启呢? 又是一个凹陷的半圆,和进入地宫处的机关何其相似。只是,如今她手中没有开启地宫的牌子,那个牌子她在进入通道之前怕有万一,就暂时交给秦邱保管了,否则,刚刚秦邱被关在通道外,没有皇帝那里偷来的牌子,他也出不了地宫。 不过,这里也没有牌子可以放入的空间,她猜想就算拿着牌子也没什么用。就是说,这个机关的开启,应该有另外的途径。 可是什么呢?奚芷凝想不出来。她只感觉头更晕了,胸口处有隐约的疼痛出来,看来这通道里毒自己沿着她的经脉进入了身体。 “呵,难道真要死在这里了?”她自嘲的一笑,脑海中不期然而然的浮现一抹清淡的影子,一袭青衫的温雅又邪魅的女子。 “想不到要死的时候,会想起你。”她 的笑容苦涩,突然间心口处一股不受控制的疼痛传来,巨大的痛楚仿佛要将她撕裂。 随着心口处的疼痛,头也剧烈突然疼痛起来,像有什么要挣脱出来,有凌乱的画面一闪而过,她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是徒劳。 她不知道为何此时会想起花蓉钰,也没有想到想到她心里处竟然会如此疼痛不止。 痛楚之中,她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通道顶部半圆凹糟处,虽然控制着身体没有从通道顶部落下,可咽喉处的血腥再也压不住,一口血喷出来。 因为靠的很近,血迹迅速染红了通道顶部的凹槽处和旁边的忘忧草。 只见被血迹侵染的忘忧草上的血痕竟然由深变浅,最后它居然完全吸收了奚芷凝的血迹。 就在此时,哐当的一声机关响动,通道的顶部出现一个一人可以通过的洞口,通道里的毒雾也在通道打开的瞬间消散无影无踪。 第178章 奚芷凝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通道口在头顶处,更想不到打开的方法居然是血。 她也来不及多想,手伸到到顶部通道口,忍着气血翻涌,提气进入了顶部通道。 这是她的最后一丝力气,本来她身体的寒毒就没有清除,今夜离开画未宫的时候内力受损后也没有完全恢复,如今更是深中通道之中的毒雾之毒,她进入顶部通道之后,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力量,身子缓缓倒在了通道旁。 在她倒下后,她又听到了哐当的机关响动,然后看到她身边的那个洞口又关闭了起来。 倒在地上后,她才发现最后这一处是不同于其他通道后的石室。其他石室要么是空房间,要么就去摆放着一些石桌椅或石雕,或者是如同之前的大厅一样是空旷之地,只有四处有几个烛台燃着不会熄灭的火焰。 这里,她怎么看都是一处女子的闺房,有玉石床,有精致的玉石椅子,还有女子的梳妆台。为何这里有女子的东西? 奚芷凝很想起来探查,可是身体却使不出力气。望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一切,她知道是毒经入了心脉。 地面又一次晃动起来,她听到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这,是最后的归宿吗?”她问自己,心口又一次疼痛起来。不期然,脑海中又再出现了模糊的画面,她想看清楚那些模糊画面中的人,可是留给她的只有浅淡不清的一抹清雅的背影。 这背影,和这些年时常出现在她后宫之中的青衣女子的背影竟然有些重合起来,让人分不清谁是现实,谁又是记忆。 “花蓉钰,你究竟是谁呢?为什么……那些背影和你如此相似?”她喃喃自语道,意识缓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后宫禁地,入口处。 花蓉钰清冷的身影出现在禁地入口,脸色苍白至极,往常噙在她嘴角的着一抹笑意早消失不见,如今她唇色近乎透明,眼底也有了一丝慌乱。 她没有想到红玉为了杀奚芷凝,竟然在禁地入口处放置了炸药,安排太后去画未宫只是为了迷惑她,让她失去先机,没有第一时间赶到禁地发现此处预先埋入了炸药。 因为地宫入口以及四周全部处被炸,现场一片火光,火势沿着密林向外扩张,大有要烧到前山宫殿的趋势。侍卫们忙着去前山交界处灭火,也无暇顾及入口处,因此此时这里居然无一人看守。 花蓉钰想也没有想便要朝着入口处而去。 “小姐,你不可以去。”一道身影拦在了花蓉钰的身前。 一脸慌张地冬梅出现在花蓉钰身前。她把花蓉钰交代的事情处理完后,火急火燎的赶回了流华宫,却听到跪在地上的红玉说她炸了后宫禁区,奚芷凝被困在地宫里肯定是九死一生。 她当时听得心肝乱颤,顾不得听红玉再说其他的,直接朝着禁区赶来。以她他对主子的了解,若奚芷凝有个万一,恐怕会出大事。 果不其然,她人刚刚赶来就看到花容易就要朝火海里去。别说禁地入口处火势很大,不停出现坍塌的入口也是危险重重,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主子冒险。 “让开,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花蓉钰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她的双眸没有一丝温度,压抑的情绪中有隐忍的愤怒,还有一丝细微的颤抖。 这样的主子,冬梅没有见到过。那样失去控制,失去冷静。一直以来,主子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可是……”冬梅的嗓子有点哑,她想阻止,却知道根本无力阻止。 “回流华宫,等我出来。”花蓉钰一掌推向冬梅,身影如离弦之箭直接朝着泛着火光的地宫入口而去。 冬梅捂着心口后退两步,花蓉钰下手很有分寸,只用掌风推开了她,却没有让她受伤。只是等她想要再阻止已然来不及,她只能见到花蓉钰的背影消失在一片火海之中。 不知道是火光太炽热,还是因为烟太浓刺激了眼睛,望着花蓉钰消失的背影,她的眼底涌出了阵阵雾气,心底深处是挥之不去的震撼和无奈。 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可以为了一个人舍身忘死。那样深邃的感情,为何不能有一个圆满? 没有人可以回答,也没有人知道答案。人生的无奈,或许就是如此。想不明白,看不清,是不是因为我们身在局中? 明月如勾染薄尘,画楼烟柳草色青。 是谁轻弹离恨曲,迷雾深处夜色沉。 更难消旧梦不成,无情分明是有情。 提笔欲寄心事语,抬眼不见天又明。 第165章 好梦无痕梦难成,谁知此景情根深。 月明星稀,夜风清寒。 漆黑的夜色里,明艳的火光如同夜色里舞动的火龙,点缀出别样色彩,仿若要将一切焚烧成灰烬。 火焰在燃烧,黑夜里有一种别样的凄美。 花蓉钰又想起了那年东洲的大火,就是那一场火焰吞噬了她在袁府中的平静日子。养育她的亲人在那一场大火之中,化为了灰烬,连同过往她的记忆也变成血红色。 她不喜火焰,更不愿意去碰触让她勾起回忆的东西。一直沉浸在过去之中,她怕自己会越陷越深,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拒绝所有可以牵动着她情绪的事物出现。 可是,人生总有例外。她遇到了奚芷凝。 相似又相悖的她就这样不可抗拒的出现在的生命之中,让她一次又一次的牵动着她本来已经平静无波心弦。 花蓉钰毫不犹豫的冲入火海之中。身体的行动先于理智,或许冷静下来的她会嘲笑此刻慌乱不安。然而很多事,关于奚芷凝,她总是无法自己。 逃不开,避不了。心之所向,唯一人耳。 身形闪动,避开地宫地道里落下的石子,她来到地宫入口。花蓉钰望着紧闭的大门,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想不到有一天,我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来到这里。” 她抬眼看了一眼铁门口麒麟拉环,从衣袖里取出七彩琉璃珠,将琉璃珠放入到了麒麟口中。 若是奚芷凝此刻也在这里,看到花蓉钰手中的七彩琉璃珠,便会恍然大悟,她手中的从皇上那里偷来牌子,那牌子背面的那个凹凸的圆形,不正是花蓉钰手中七彩琉璃珠的大小? 这禁区地宫的大门想不到居然有两种打开方式。 地宫入口处。 秦邱此刻正距离地宫大门入口不到三丈的距离,可是,就是这短短的三丈,往日里他只需要一跃便可以通过的地方,如今如同天堑阻挡了他的去路。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坍塌,地宫里的机关被触动,他沿着原路出来,一路上不停的有各种暗器飞出,若不是他机警,早就被这些暗器重伤。 眼看就要走出地宫,他却被斜上方的暗器困在了通道之中,通道被机关封去了出路,时不时飞出的暗器更是要命的朝着他招呼过去。 秦邱又累又急,他的体力已经是强弩之末,若再找不到出去的机关,他被困在这里,谁去找救兵来救奚芷凝? 就在他要绝望的时候,封闭的通道突然打开,之前招呼他的暗器也突然不见了踪迹。 他疑惑的抬头,便看见了一袭青衫的女子出现在通道口。来人长发半束半散在身后,好看的凤眸微扬着,唇角微勾,仿佛带着一贯的肆意和漫不经心,然而此刻女子又分明和往日不同,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里有了难以掩饰的慌乱,即便是在这微光的通道里,秦邱也看的分明。 “她在哪里?怎么只有你一人?”语气带着急迫和刻意压抑的慌张。 花蓉钰没有道明她问的人是谁,秦邱却清楚的知道她问的是谁。一直以来都淡然冷静杀伐果断的的女子,在这一刻多了一份人味。 若是往常,秦邱会借此拿捏花蓉钰,可如今他却是没有这样的心思。无论他和花蓉钰有多少恩怨纠纷,现在他和她的目标是一致的,那便是救人。 “她被困在最里面大厅后的通道里,那里有毒雾,你……”秦邱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再明显不过。先别说能不能打开通道,即便是通道机关开启,那里的毒雾一般人也过不去。 “今夜有人发现刺客进了画未宫,太后要入画未宫探查被画未宫宫女阻拦,理由是皇上口谕入睡后不能打扰皇上。太后大怒派孙统领围了画未宫。天亮前,你若无法尽快回宫稳住皇上太后,即便是她回来了,也恐难逃问责。”花蓉钰并未回答秦邱的话,而是从他身边一跃而过,朝着通道处一暗格轻轻一拨弄,之前坍塌的通道处又露出了一个新的通道。 “在画未宫等我,我会带她回来。这个药丸你服下,可以暂时恢复七成内力,应该够你熬到处理完画未宫的事情了。”花蓉钰从衣袖中取出一白玉瓷瓶扔给秦邱,转身进入出现的通道口。 花蓉钰的行动快如闪电,当秦邱接下瓷瓶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花蓉钰已经消失在通道口,而刚刚出现的通道也一同消失不见。 “混蛋。”秦邱咬牙切齿,看花蓉钰如此熟悉这里机关,显然她是有办法找到奚芷凝所在的方位的。 第179章 可恨的是他也想一起去救人,偏偏花蓉钰先用画未宫出事需要解决绊住了他,后又给了他一颗药丸恢复内力,最后还给了他一个许诺:她会带着人回来。每句话每个细节都环环相扣,让他都找不出不立刻回画未宫的理由。 秦邱觉得,他迟早会被这两个人算计的体无完肤,还傻傻的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算了,两人都让他先回画未宫,他没理由不回去。秦邱苦笑一声,将药丸取出吞下。药丸果然非凡,他感觉心口的痛楚少了不少,消失的内力也在渐渐地恢复。再看了一眼消失不见的通道和人影,他头也不回的朝着地宫出口飞奔而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他双眸之中再次闪现花蓉钰刻意压抑的慌乱,还有奚芷凝在画未宫时提及对方时眼底眉梢的困惑和迷茫。 他有预感,花蓉钰和奚芷凝之间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包括奚芷凝避讳提及的她所忘了的事情之中,花蓉钰必然也扮演了异常重要的角色。 只是,这宝藏,这忘忧派的血海深仇,究竟还牵扯了多少的事情?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出了地宫,看着火光弥漫的后山禁地,他不敢多做停留,避开巡逻的侍卫,他飞快朝着画未宫而去。 地宫,深处。 花蓉钰并没有秦邱以为的那样顺利。事实上,她确实知道一些机关,可是因为炸药造成了坍塌,有一些机关无法打开,花蓉钰一直被困在通道的外围处,并没有办法进入到秦邱说的大厅之中。 花蓉钰的焦急显而易见,秦邱说过奚芷凝被困的地方有毒雾,若是错过了时间,她怕奚芷凝中毒太深,若是…… “看来只能如此了。”花蓉钰苦笑望着困着她只有微光闪烁通道,低声呢喃道,她的笑风华绝代,却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坚决。 “请恕子孙不孝了。”花蓉钰走向石壁的一处机关的下方,打开一个暗格,轻轻拨弄起开关。 轰隆隆,轰隆隆。 似乎有声音由远及近响起,然后这个声音从小声开始变大,接着整个地面开始晃动起来,这个晃动比之前外面的炸药造成的晃动更加激烈,地面像是一条扭曲的小蛇在摆动。 如果有懂得机关之术的人在此,必然会被眼前的景象惊呆。需要知道,越是精巧绝伦的机关,越是做的精密复杂。所谓的复杂,便是除了有控制机关打开通道,设置陷阱等手段之外,还有一个自毁设置。 就是说,如果启动了这个机关,会将整个设计好的所有机关全部自动销毁,露出通道,直接到达机关所保护的中心之处。 不过,这个自毁设置非常隐秘,一般只有机关师傅和使用者或者继任者知道,如何开启更是不会外传。 恐怕当初的机关师傅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辛苦制作出来的机关会被如此轻易的毁去,而原因仅仅是因为要快点到中心处大厅救人。 需知道,毁掉机关只要片刻,而重新再建立新的机关则要花费数月乃至数年。 随着轰隆隆的声音不断,烟雾弥漫之后,困着花蓉钰的通道再次出现了新通道,朝着通道一路前行,她很快就看到了寻找了良久的大厅。 可惜。大厅空荡荡,她没有找到人的去处。去哪里了呢? 花蓉钰环顾四周,仔细观察四周的石壁和洞口,然后她停留在一个通道前,突然间脸色煞白。 血,她看到了通道处的石壁上有喷溅的血迹。那血迹不是一般的暗红色,而且呈现出黑褐色,这也是为什么刚刚花蓉钰没有发现的原因。 黑褐色的血痕,那就是说奚芷凝中毒了,而且这毒素明显不简单,不然中毒后人吐出的血迹不会短时间变黑,差点和石壁上的黑色泥土融合为一体。 血迹有了,可人呢? 花蓉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右手食指触摸石壁上的血痕却是在轻颤。 人不会凭空消失不见,人不在这里就是说还有其他的通道和机关。花蓉钰蹙眉,自毁机关都没有毁掉的机关,那里必然就是地宫隐藏着秘密的所在了。 提起心神,再度观察四周石壁,她若不能短时间找到通道,奚芷凝中毒太深,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片刻后,她在通道尽头的石壁上发现了有攀爬的痕迹。 顺着这个方向望去,她看到了一个半月的凹凸形状。 毫不迟疑的取出七彩琉璃珠放入凹凸之处,用力旋转,只听的卡的一声,石壁的顶部出现一个通道。 花蓉钰不敢迟疑,取出七彩琉璃珠,飞跃而上,在她取出七彩琉璃珠的瞬间,通道口开始缓缓关闭。 跃上通道后,花蓉钰一眼便看见了倒在地上,嘴角挂着血痕的奚芷凝。 “凝儿……”花蓉钰身形一顿,只觉眼前发黑,心跳动的快要蹦出来。顾不得探查四周的情况,忙奔到奚芷凝身前,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她手很美,修长而白皙,指关节分明有力,只是此刻扶着人的这双手却是颤抖的厉害,直到她将手指颤巍巍地放到对方手腕处,感受到对方脉搏微弱的跳动,她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四处打量片刻,她皱了皱眉头。这里的布置很奇怪,石室之中居然有女子的梳妆台和石床。不过她此刻也无暇顾及太多,弯腰将怀中的人轻轻抱起,走到石床前,将奚芷凝放入石床上。 花蓉钰坐在床边,取出一般小匕首,在左手手腕处飞快划过,然后迅速将手腕处放到昏迷不醒的奚芷凝唇瓣处。 奚芷凝中毒太深,若再不救治,真的有性命危险。而她的血,百毒不侵。 鲜红色的血落下,缓缓一滴一滴地流入奚芷凝的口中。似乎是不喜欢血液的味道,昏迷之中的奚芷凝挣扎着想要摇头避开,却不想有人在耳畔低语:“乖乖的,凝儿,乖乖的不怕,喝了病就好了。” 那声音温柔似水,蛊惑着昏迷不醒的奚芷凝,那温柔是这样的熟悉,这样的动听,这样的让人流连忘返…… “过去如梦似幻,皆为泡影。抓不住的东西,连伸手都是多余的……论谋算,少有人及。若遇之,心若不动,无谓输赢。”除了那温柔的声音,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两种声音交织不断。 不知不觉间,奚芷凝不再挣扎,只是,不知何时起,她的眼角却多了一滴泪珠。 天上人间一梦假,凡尘俗世历历真。 好梦无痕梦难成,谁知此景情根深。 第166章 相见欢来别离苦,谁道是痴心依旧。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面对同样的人和同样的事儿,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吗? 望着眼前陷入沉睡中的人,花蓉钰轻声叹息。她背负的东西太多,她以为她可以抛下自己的情感,殊不知很多的东西根本不在人的控制之中。 奚芷凝眼角的泪珠缓缓的落在了花蓉钰的指尖,那晶莹的水滴仿佛滚烫的水,让她的本已经冰冷心有了一丝温度。 为了尽快解毒,不让奚芷凝体内寒毒影响祛毒,她将她缓缓抱起,一起半躺在石床之上,左手抱在她的腰间,缓缓将内力顺着她的经脉游走。 “能进入那里,奚芷凝,你果然是大鸿王朝宝藏的守护者,长乐无极会不会在你身?可是,为什么那个人是你呢?”花蓉钰眼底眉梢之间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释然。 左右不过是命运,她挣扎过,矛盾过,甚至想抹杀对方来断了自己的念想。而今,时过境迁,兜兜转转,她和她又遇到了一起。 本来心底还有着顾虑,不想牵扯她到大鸿王朝的这一趟浑水之中,没想到她和她都是局中人。 既然她逃不开,躲不掉,那么她就不会再放开她的手。日复一日,锥心蚀骨的痛,她不想再来一次。 这次就让她保护着她,守着她。 怀中的人儿眉梢紧蹙,时不时喃喃低语几句含混不清的话语,显然睡梦中的她睡得并不安稳,像是在挣扎着,抗拒着什么。 花蓉钰低头,附耳聆听,才发现怀中人断断续续重复着的,是这样一句话。“心若不动……,无谓输赢”。 花蓉钰怔怔的愣住,半晌她露出一丝苦笑,苦笑之后,她右手的指尖拂过怀中人儿的眉梢,哑声道:“你是想不为谁心动呢?” 石室又再度剧烈晃动起来,花蓉钰望着类似女子闺房的石室,石室四面都是光滑的石壁,也看不到类似机关的地方,心中隐约有着不安。 这里如果没有出口,那这里说不定便是她和她最后的归宿。不过,望着怀中的人儿,那份不安又似乎淡了很多。 奚芷凝是被一阵剧烈晃动惊醒的,然后她就感受到了唇齿之间的血腥味道。不自觉的她有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一种久违的温暖。 不仅仅是身体的温暖,似乎连同着心脏最深处都冒着淡淡的暖意。 “你醒了?” 冰凉如水声音在耳畔想起,只是这份冰凉之中又隐约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奚芷凝疑惑的蹙眉,当她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花蓉钰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180章 奚芷凝怎么也想不到她看到的人会是花蓉钰,而她竟然在她的怀里。 她这是在做梦吗?不对,即便是梦也不该如此奇怪。她和花蓉钰即便是不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但也绝对不是朋友,更别说她如今还在她的怀中。 “想什么?以为是在做梦?”花蓉钰瞧着奚芷凝呆呆愣愣的模样,心底更加柔软起来,嘴角带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这样的奚芷凝才有了几分她认识的样子,和往日里画未宫气死沉沉人截然不同。 “你……怎么会在这里?”奚芷凝挣扎着想从她怀中起来,奈何她身体乏力,眼前的人又死死拽着她的腰,她的这些动作都是徒劳,末了,她依旧是半躺在她怀中。 “你怎么不说你是如何到这里的?”花蓉钰直接把同样的问题丢给了奚芷凝。 “你,你先放开我,这样于理不合。”奚芷凝感觉在花蓉钰怀中总有几分尴尬和不自在,只是她如今体力不支,显然不是她的对手,根本挣扎不开她的怀抱。 “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之恩的?也是,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花蓉钰眼底露出一抹黯然,话说了一半,却比全部说完更有杀伤力。 奚芷凝微愣之后,她并没有以权压人的意思,可是怎么到了花蓉钰嘴里就变了样。关键是,此时的花蓉钰和往日很不同,入宫这些年她已经习惯和她争锋相对,或是淡漠如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连同花蓉钰也和平时大不相同。 花蓉钰眼底的黯然,让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说不下去了。因为她低头看到了花蓉钰握着她腰的手上有着一道刚刚凝固不久的血痕。 她嘴里的血腥味,和花蓉钰手腕处的血痕有关系吗?还有,她这时候才发现她之所以觉得身体不同于往日的寒冷反而感受到丝丝温暖,是因为花蓉钰的掌心在为她输送内力。 她中毒醒来,因为太过于惊讶花蓉钰的存在,因而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倒是她醒来后,花蓉钰不再输送内力,身体的寒冷才让她明白花蓉钰搂着她的腰,是为了帮她驱寒。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习惯。”奚芷凝莫名的觉得脸蛋有些发烫,知道是花蓉钰救了她,她也不好再说要挣脱花蓉钰的怀抱,毕竟才救了她,她就推开别人,似乎有点太过了。可是,这样被人抱着,她还是不习惯,早知道即便是入宫这些年,她和皇上也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根本没有和任何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更个何况是被人拥抱着。 花蓉钰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不过当奚芷凝抬眸的时候,这抹笑意早已经消失不见,又换成了往日里的清淡如水。 “嗯。”花蓉钰的话并不多,她轻轻抱着她,她很珍惜如今难得的一刻。 “我中的毒是怎么解的?”奚芷凝又看了一眼她腰间的那双白净细腻的手,那一抹血痕总是让她觉得刺眼。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体百毒不侵。所以,我的血就是解药。”花蓉钰轻描淡写的一句,却上奚芷凝心头猛然颤动。 怪不得她觉得唇齿之间有一股血腥味,原来是她……垂下的眼眸掩盖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却无法掩盖心里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 不明白花蓉钰为何坦诚相告她可以百毒不侵,这样的保命手段本不应当对人轻易提起。 “谢谢你,你百毒不侵的事,不会有别人知道的。”奚芷凝知道这几个字太简单单薄了一些,可是她还是想要谢谢她。至于保密,对方救了她,还告诉了她本身的秘密,作为被救人,她自然也不会做那小人之事。若没有花蓉钰,她恐怕根本熬不到现在,至少她还有活着出去的希望。 “想不到还有一天能听到你说谢谢。我以为你即便是知道我救了你,你也装着不知道。”花蓉钰笑起了,那笑容如春天三月的暖风,熏的人醉。 奚芷凝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之前确实在入宫之前寒毒发作期被花蓉钰相救过一次,可是她实在看不清此人,为了和她拉开距离,她就是假装不知道一样,绝口不提被救之事。 今日她也不知为何,对花蓉钰的防备和戒心少了不少,以至于她说出了往日里绝不会说的话。 或许,是因为那一抹熟悉的温暖。 抱着她的花蓉钰,让她有种特别的熟悉感,仿佛……仿佛她和她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可以和她自在的毫无防备的袒露心声。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为什么我在这里,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也是从你进来的地方进入石室的。……可是来路已经不见了,我也找不到出口,这个石室如今也不安全,我们最好想办法找出机关出去。”花蓉钰简单的把她进来的事情说了,具体细节她没有多说。 奚芷凝也花蓉钰的口中知道了如今后宫的情况。从画未宫被太后下令围困,说有刺客进入画未宫,后山地宫外又起了大火,离开地宫的秦邱如今赶去了画未宫…… 花蓉钰只说了个大概,并没有说她为何出现在地宫里,但是奚芷凝多少也有猜测,花蓉钰的出现多半和大鹏王朝的宝藏有关。 花蓉钰没有提大鹏王朝的事,她也没有提,两人也是心照不宣。眼下最麻烦的事情是画未宫风雨飘摇,如果天亮之前,她回不到画未宫,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画未宫的情形,奚芷凝也觉得头疼,现在还不是离开后宫的时候,大鹏王朝留下的线索就在这后宫地宫之中,她如果没有皇后娘娘的地位做保护,她根本取不到进入地宫入口的钥匙。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多久?”沉眸片刻后,奚芷凝问道。 “从我进入地宫到现在,距离天亮不超过两个时辰。”花蓉钰自然知道她忧心什么,她进入地宫后一直留意着时间,观察火折子的燃烧情况,估摸着她和她剩下的时间并不太多了。 “你查看过石室里的情况了吗?有没有机关什么的?”奚芷凝问道。 “忙着给你解毒,没有细看,可看样子这里像是个死路。”花蓉钰摇头道。 “那我们分头查看吧。”奚芷凝撑起身体,再度想要离开花蓉钰的怀抱。 这次花蓉钰倒是没有再阻拦,“好,我们分头查看,我先查石室左侧。只是,你的毒刚刚解开,本需要休息,所以轻易不宜动用内力。”花蓉钰松开扶着奚芷凝腰的左手,离开床畔,朝着石室一侧而去。 “嗯。”奚芷凝知道花蓉钰说的也是道理,便应下来。看到花蓉钰神色自若的松开抱着她的手,迅速离去,突然间失去的体温让她的心底深处涌出一点不舍。 当她意识到内心的类似失落的情绪后,她心中一惊,慌乱之中她忙坐起来,走下床,朝着另外一侧而去。 殊不知她瞬间慌乱的小表情被悄然回头花蓉钰看在了眼底,漆黑如墨的双眸里多了一分柔软和宠溺。 奚芷凝深呼吸一口,将心底的怪异感压抑下来。 匆匆几度风雨秋,年轮数沧桑风流。 相见欢来离别苦,谁道是痴心依旧。 第167章 心绪不知何处诉,辗转相寄到几时。 石室里,安静中带着诡异的平静。 花蓉钰和奚芷凝两人在石室里探查一翻,几乎将这个狭小的空间摸索了一遍,就连石壁上摇摇欲坠的烛火烛台都没有放过,可是,依旧没有找到出口。 奚芷凝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以减轻身体的不适。醒来不久,毒素才刚清除,她身体里气息本就紊乱,这一翻查找后,脸色更是苍白。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奚芷凝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石床前,扶着石床旁的柱子低声喃喃道。 花蓉钰探查一圈之后也走了回来,她也和奚芷凝一样,没有发现出口,她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我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花蓉钰走到奚芷凝身旁,再一次打量四周。 “你怎么不说话?”花蓉钰眉梢微挑,墨色的眼眸里倒影着是熟悉的身影。 奚芷凝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她用疑惑和复杂的眸光看向花蓉钰,缓缓道:“你是不是该称呼本宫为娘娘?” 进入石室这里以后,花蓉钰一句娘娘的敬语和称谓都没有提及,一直是以你我相称呼,似乎两人非常熟悉,说话的语调也比往日的冷淡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温柔。 奚芷凝不是多疑,而是肯定今日的花蓉钰的身上透着古怪。 “娘娘?”花蓉钰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瞬间冷了几分,她抿唇,薄唇轻启,而后勾唇轻笑,将身体靠近奚芷凝,四目相对,直到两人的眼眸里都瞧见了彼此,她用轻柔又凉薄的声音道:“不知道昨日里在画未宫单独召见楚将军的时候,娘娘是不是也如此分寸守礼?” “你大胆。”奚芷凝怒道,她身体向后退开半步,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被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了?”花蓉钰一直手用力挽住奚芷凝的腰肢,不让她逃离开她的身边,她的嘴角含笑,眼却噙着寒意。 第181章 “娘娘,是不是呢?”她刻字咬重了娘娘这两个字,声音里隐着风云。 “你派人监视画未宫?”奚芷凝的手要推开花蓉钰握在腰肢上的手,却不想反而被被花蓉钰把她向身前一带,把她拉得更近了她一些。 奚芷凝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桃花的香味。 “你……”她有片刻的分神,桃花香太熟悉了,那是她身上一直喜欢熏香的味道。 “是又如何?每逢初一,你都要召见他,是为什么?”握着腰肢的手猛然加重了力道,花蓉钰似笑非笑的凤眸,一下子仿佛掉进了黑沼,惊得奚芷凝的身子微颤。 据西楚后宫言官记载:每月初一,是后宫之中重要的日子,这一日,楚帝会留宿皇后寝宫,以示无上恩宠。 “为什么?”奚芷凝垂下眉梢,她当然知道为何要在这一日见楚莲寒。 一颗忘情丹绝了她和楚莲寒之间的情义,让楚王府站在了绝对支持她的一面,这些年她一直想知道当初她和楚莲寒之间究竟还发生了些什么事。 脑海常有琢磨不清模的记忆,关于服用忘情丹的那一日,每当她想要回想便会让她心悸和慌乱。没有人能告诉她那天发生了什么,可心底深处似乎总觉得失去了什么。 楚莲寒对那日的事绝口不提。而楚莲寒唯一动摇的时候,便是那一日。皇上每月临幸画未宫的那一日。 或许,正是因为未知,才更想要弄明白。失去的,心悸和慌乱,是因为她和楚莲寒之间的情意,还是有其他的? “忘情丹还让你忘不了她?”花蓉钰在笑,双眸浓黑深邃,气息却在不经意间带着紊乱。 “你这么在意我和楚莲寒之间的事情,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一个无情之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了?”奚芷凝看着花蓉钰的复杂的如深潭的眸子,不答反问道。 “如果是呢?”花蓉钰垂眸盯着她,双眸似有星辰流转,旖旎潋滟。 气息瞬间凝窒,奚芷凝的心一紧,她哑然的望着眼前的人。 “你觉得我会信吗?”奚芷凝望向那张脸孔,收拾起心神,不经意间又想起了那段关于花蓉钰的句话。 论谋算,少有人及。若遇之,心若不动,无谓输赢。: 眼前的人修长如玉的手指紧握着她的腰肢,她漆黑如墨的凤眸似水温柔,唇角微勾,一双桃花眼望着她,仿佛她此刻她便是她的全部。 “为何不信?凝儿,若是我心悦与你呢?”花蓉钰笑得温柔,一双桃花眼尽显万众风情,宛如春风拂面。 奚芷凝的呼吸,在此刻不受控制的乱了一拍。但也仅仅是一拍。当她缓缓地抬眸,她幽深的视线落在了花蓉钰黑眸之中,她的声音恰若碎冰打破了石室里的这抹绯色,浅淡又疏离。 “这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奚芷凝低笑起来,她的笑声婉转,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笑话?”花蓉钰眸色微沉,她的声音毫无波澜,却惹人胆战心惊。 “你分得清你如今说话的人是云儿,还是凝儿?若换两个字,我想会更适合。孔裟云,或许会喜欢叫云儿,而我则讨厌凝儿这两个字。”奚芷凝的声音轻描淡写,又每一句的语气里都带着清晰地嘲弄。 “你究竟想说什么?”花蓉钰声音更是冷然。 “你是谁?花蓉钰?你为何出现在后宫之中?为什么你对我的事知道这么多?你又为何出现在这石室里?”奚芷凝止住笑,轻轻摇头道。“你的出现,每次都太巧合了。” “因我出现的时机巧合,所以你否认我喜欢你的可能,是吗?”花蓉钰的身体更加靠近奚芷凝,声音里隐藏着不知名情绪。 奚芷凝几乎快要被花蓉钰拥入怀中,这样近的距离,她又闻到了了她怀抱中淡淡的郁香,这香味轻易将她包裹在其中。 奚芷凝蹙眉,她不喜欢这样的距离,太近的距离跨越了她和人相处的习惯。 “是,我不信你会喜欢我。正如我不相信你现在说的话。你……”奚芷凝直言不讳道,可话还没说完,下一刻,花蓉钰的吻如蜻蜓点水般地落在了奚芷凝的粉色的唇瓣上。轻轻一碰,又移开,像是惩罚,又像是诱惑。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其他,奚芷凝的脸庞染上两抹薄薄的红晕,而后又由红变成了惨淡的白。 奚芷凝猛然推开花蓉钰,她这次用了她仅剩下的全部力气,花蓉钰到底怕伤了她,便不得已放开了她。 “这个玩笑不好笑。你不如直接点说,你想从我身上获取什么?”奚芷凝带着薄怒道。 她决定不再绕圈子,她发现和花蓉钰这样勾心斗角的说话太费心神。她到底伤了元气,身体依旧虚弱,硬撑着说了这么多的话,又用了力气,此时眉宇间已尽是倦色。 “欲情故纵的情感游戏,不适合你我。你也别费这个心神了,有话直说吧。喜欢这种玩笑,也别再提。”奚芷凝淡淡道。 花蓉钰身上的气息瞬间冷凝。她闭上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缓缓地退开了两步距离,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远。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原来,在她心底,她的喜欢,只是一个不值得相信的笑话。 “娘娘说的不错,蓉钰确实是别有居心。”花蓉钰忽然笑着道,一改之前的作风,只是这笑里多了几分自我的嘲讽:“而且娘娘说的不无道理,是蓉钰疏忽了……,礼不可废。” 话没有说完,她又低头轻轻咳嗽起来。似乎是不想奚芷凝看到她咳嗽时候的虚弱,她微微侧身,抬手掩口。她的脸色也不比奚芷凝好看,同样的苍白,眉梢之间也尽是倦色。 片刻后她放下手,她将身体靠在石壁上,唇角仍旧噙着惯常的笑,只是唇色暗淡无光。 “罢了。之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不经意间看到花蓉钰放下手腕处清晰可见的血痕,奚芷凝的心仿若被重重地牵扯了一下,她终是叹息一声,轻声道。 她不习惯花蓉钰突然之间此刻表现出来的熟悉和亲密。太过于反常的态度,让她觉得不适和慌乱。 尤其是,她不能理解她自己心中的慌乱由何而来,所以当发现问题的时候,她想在第一时间想拉开彼此的距离,恢复往日里像在后宫之中两人之间的距离感。 两人之间的称呼和后宫之中的地位不同,正是拉开两人的距离最好的理由。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句称谓居然让她们扯的太远。 或许,她们都是心思多虑之人,所以两人说话偏偏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做的复杂了。 加之是她的言语确实尖锐了些,毕竟花蓉钰是救了她。她沉思片刻后,开口道:“谢谢你之前救了我。这里,也不算是后宫之中,就以“你我”这样称呼吧。”奚芷凝垂眸,决定放弃这样的挣扎。 “你高兴就好。”花蓉钰却是连同眼神都是淬着寒意,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和淡漠。 石室里有片刻的静谧。两人都沉默着不再言语。石室在经过之前的摇晃后,如今倒是也安静了下来,除了一地的碎石,看着比之前的样子反而安全了些许。 “对了,刚刚你说什么遗漏?”还是奚芷凝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她强迫自己不再纠结称呼和之前的乱七八糟的问题,既然这里就她和花蓉钰两人,那些礼仪虚礼就算了。关于距离感和花蓉钰出现在地宫的真正原因,就等两人回宫以后再说吧。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如何才能找到出口上来。 花蓉钰冷冷地看着她,沉默片刻后,她也没有不理会她,她淡淡道:“我是说,从进入石室,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想起来?” 气氛依旧有些冷凝和奇怪,但是两人都默契的不再提及刚刚发生的事情。仿佛之前不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小小争执罢了。 枯杨淡烟芳草远, 惆怅无言悔恨迟, 心绪不知何处诉, 辗转相寄到几时。 第168章 恐负年少约,多情悔来迟。 后宫禁地,石室。 石壁上的烛火发出晕黄色光芒,灯影下,奚芷凝揉了揉眉心,仔细打量起四周,回想着是否有花蓉钰所说的遗漏的情况,神情专注又认真。 她乌发束着黑色丝带,一身黑衣如墨,腰间束一条黑色绫长穗绦,略显苍白的面孔,眼波流转之间,明明是那样的柔弱,偏偏又给人一种坚韧的不可动摇的感觉。 花蓉钰的眸光落在眼前人儿的身上,她清雅的脸孔上满是淡漠,那双眸在氤氲的灯火下,一如既往地幽深莫测,可在不可察觉的瞬间却闪过一抹苦涩的温柔,如同这燃烧的烛火,隐藏在微光之中。 她就这样凝望着她,沉默的气氛里,四周是燃烧着的烛火,昏黄的灯影下,是两人倒影在石壁上的影子,交错缠绕。 时光如水流逝,她仿若还是当初的模样,她和她之间的距离,也仿佛从不曾改变,她们是那样的靠近,似乎一伸手,她便可以触摸到她。 第182章 然而,她还是她,又不再是她。过往如同镜花水月,一碰便碎了。 眸光流转,花蓉钰不由得又想起了过往,仿佛那些记忆中的思念都像是昨天一样。 或许,只有在此刻,独有她和她的时候,她才敢这样放任自己去凝视她,去正视她在她心底深处的重要。 “你有什么发现吗?”花蓉钰心中万千思绪,声音却低沉缓和,一如往常的沉稳。 奚芷凝察觉到了花蓉钰的眸光停留在她身上,她抬眸迎上她幽深的目光,竟然有错觉在她的双眸中看到了隐忍的温柔和痛楚。 垂眸,她想起刚刚花蓉钰说的话,“凝儿,若是我心悦与你呢?”若这话不仅仅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而刻意接近,而是有着几分真心,那么…… 是不是意味着她忘记的事情之中,她和花蓉钰之间有发生过什么? 还有,凝儿,听到这样亲近的称呼,她除了诧异之外,还有仿若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涌上心头,带着酸涩和苦楚。 想到此处,她的心口又传来了陌生的不适感,手下意识地抚上心口,眉心也轻轻蹙起。 咳咳。奚芷凝发出轻咳声,突然间不受控制地气血翻涌,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起来。 “你怎么了?”花蓉钰一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 奚芷凝本能地想甩开手挣脱,却发现花蓉钰神色紧张地为她把脉,不似往日后宫中时候的清冷,那时候即便是她偶有做出温柔关心之态,可眼底的淡漠不减,分明不过是做出来给她看看罢了。 “你哪里不舒服?”花蓉钰的指尖落在她的手腕处,眼底的担忧和温柔流泻而出。 她怔忪之间便没有挣脱,反而不动声色的望向花蓉钰。只见她眉眼如画,漂亮的双眸如深潭幽深,身上一袭青衣暗绣云纹锦袍,更衬得她气质清冷凉薄。 如此凉薄之人,今日在石室里一返常态,不得不引起她深思。尤其是这样近距离的靠近,她看得清楚明白,花蓉钰的眼神中的担忧和温柔不似伪作,只是如此一来,让她心底的疑惑更重了。 “突然间气血翻涌,所以……不碍事。”奚芷凝淡淡开口道,抽出手腕。她的身体她明白,即便是秦邱帮她,她也撑不了多久。 她并不在意生死,只是忘忧派的命运和任务,需要在她手上做一个了结,忘忧派不该再背负这些。几乎被灭门的惨案,不应该再发生。成为忘忧派掌门,她希望她做的这些能完成师傅的遗愿,能为忘忧派这些年枉死的弟子一个交代。 “你知不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花蓉钰凝望着奚芷凝的凤眸,漆黑而幽深,有着隐忍的薄怒。 奚芷凝眸光深深,没有马上回话,沉默片刻后,轻轻点头道。 “我知道我身体不是太好,不过这些年了一直没事,那就是说没问题。” “你还有残毒没有清,最好不要轻易动用内力。气血翻涌容易造成反噬,还有你体内的这奇怪的寒气,之前似乎被什么压制着,但是如今却有压制不住的趋势。而且,你经脉受损严重,竟然有油尽灯枯的趋势……”花蓉钰的声音低沉的厉害,她表情凝重,怎么也没想到奚芷凝的身体会差到如此地步。 入宫前在秘境里,她寒气入体,她为她引婆娑草生长处温泉水驱,当初她查看过那寒气明明消失不见,为何如今她在她体内竟然探查出了还有寒毒。 她之前在奚芷凝中毒的时候明明为她把脉过,情况并没有这样严重,怎么会短短时间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区别。 她不知道的是奚芷凝中毒之前,她身体里的寒毒被秦邱的本命血压制住,中毒后秦邱的本命血为了保护主人,散开和毒素对抗,这也才使得中毒以后的奚芷凝可以等到花蓉钰的到来。 后来花蓉钰虽然用血解了石室里中的毒,可是秦邱的本命血受损,再也压不住寒毒,加之她思绪过度牵动内力,才会气血翻涌。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我们最好是想办法怎么出去,不然,被困在这迟早也是死路一条。”奚芷凝岔开话题,她环顾四周,看着石室里四处散落的碎石片,叹息一声道。 花蓉钰拢眉,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奚芷凝,她再次开口道:“你进入石室后,有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一般来说,机关一般是隐藏在这些特殊的地方。” “你一说,确实是这种忽略了什么的感觉。这里的布置本就奇怪,从这里进来的入口更是特别。”奚芷凝抬眸思索,目光在石室里四处游走,最后停留在了她昏迷前进入的入口处。 “入口处?”花蓉钰目光幽深,也将眸光落到了她刚刚进来的入口处。只是,入口处在她进来后就消失不见,那里的地面就是一片再正常不过的青石板。 “我进入这里后就昏迷了,等醒来,就发现进入这里后入口处便消失不见了。”奚芷凝回忆道。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花蓉钰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闪过,想要抓住又突然飘走。 “我是说进来这里的入口特别,进入这里后就又消失……。”奚芷凝重复着刚刚的话,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花蓉钰也意识到了她忽视掉的地方了。两人的目光对视一眼,又忽然分开,仿佛是天然而生的默契,两人异口同声道:“入口。” 她们都意识到了石室疏漏的地方,如果说其他地方都没有出口,那入口处呢? 奚芷凝望向花蓉钰,她看着她精致无暇脸孔,蓦然眸光复杂幽深,她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她的语气疏离和客气,像是刻意地拉开之间两人距离。 花蓉钰眉心微蹙,显然她并不喜欢奚芷凝如今态度,她明白奚芷凝突然有这样态度的原因,能进入这里,说明两人都握有开启大鹏王朝宝藏的东西。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理解。毕竟我们都是为了同一样东西而来。”这是从石室醒来后,奚芷凝第一次提及宝藏之事。 “如果我说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宝藏,你会信吗?”花蓉钰望向奚芷凝。 她一直知道后宫地宫密道里有宝藏的线索,拥有掌握大鹏王朝医族血脉之人可以开启地宫密道。恢复所有记忆后,她敏锐的猜测出奚芷凝或许与此相关,可她没有设下计谋去验证。若非知道奚芷凝出事,她恐怕一直还在犹豫着,是否要进入这里。 从心底深处,她不想奚芷凝和大鹏王朝的宝藏牵扯上关系,因为若是如此,她和她恐怕终究会站在对立面。 奚芷凝不语,淡淡望向她,她不信她。 花蓉钰知她所想,也不再多做解释。有些事,并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说清,更何况她和她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白皙的手指向奚芷凝之前昏迷的地方,开口道:“我应该和你是同一个地方进来的,就在那边。青石板的下方有入口,我就是从这里进入。” 奚芷凝没想到花蓉钰如此坦然告知,不过一想到两人都被困在此处,若不同心协力,恐怕真要困死在这里。 “我也是从这里进入的。”奚芷凝也指向同一个地方。 一边说,两人一边快速朝着入口的地方而去。 入口出是在石室中央位置,两人很快便到了此处。花蓉钰半跪在青石板上,用指尖轻轻扣向地面的石板。 石板发出实心的闷声,显然这里并不像她们进入的地方。 奚芷凝在花蓉钰身边也半跪下来,用手指轻扣石板四周的地面。她当然听到了闷声,可是,她和花蓉钰能从这里进来,说明这里肯定是有机关的。 “你怎么从外面进入这里的?”奚芷凝问道。 “就是用这个打开通道入口的。”花蓉钰从怀中掏出一物,自然的拉过她的手,放入奚芷凝手中。 奚芷凝下意识要抽回手,待看清手中之物,她忍不住诧异道:“七彩琉璃珠?” “是的。入口处的石壁上有一处凹槽,我将七彩琉璃珠放入其中转动后,石壁上方便出现了通道,然后我进来就看到你中毒昏迷不醒。”花蓉钰想到当初看到奚芷凝昏倒时心中的慌乱和害怕,眼神又沉了几分。 若是她没有及时赶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原来那个凹槽是这个用处。我就奇怪,怎么会平白在那里出现一个凹槽。”奚芷凝恍然大悟。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什么,她站起身来,快速来到石床旁然后躺了上去。花蓉钰也跟随着她的脚步,来到了石床旁。 “你看这里,是不是有点像入口处的凹槽?”奚芷凝躺在石床上,手指指向石床里侧靠近石壁的地方。 这样一说,花蓉钰也发现了此处。之前两人在石室的四周都探查过,偏偏遗漏了这张不起眼的石床。 奚芷凝之所以会发现这里,是因为她昏迷后被花蓉钰抱上石床。她躺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此处,若是像如今站石床旁边,都没有办法发现这处细微处。 第183章 “如果没有猜错,出口应该是在这里。”奚芷凝从石床上坐起来,开口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从这里出去再说。”花蓉钰点头道,然后也躺上了石床。 狭小的石床上,躺上两个人,顿时便显得狭小和局促。 “你躺下来,把七彩琉璃珠放入进入,我在一旁护着你,你中毒后尽可能不要用内力,如果机关有危险,我也可以挡一挡。”花蓉钰看了一眼凹槽的距离,开口道。 奚芷凝也知道花蓉钰说的有道理,机关后有什么危险,她们都不知道,确实需要小心一些。 她依言躺下将身体靠向石壁一侧,方便一会将七彩琉璃珠放入凹槽。她才转身躺好,就感觉花蓉钰也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下一刻,她便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之中。花蓉钰很自然的将她抱在了怀中。 “你……”感觉到耳畔的呼吸和淡淡的冷香,奚芷凝的后背的身体瞬间紧张和僵硬起来。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机关开启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这样我可以护住你。”花蓉钰的声音温柔,像潺潺流水般温暖人心。 即便是看不到此刻花蓉钰的表情,奚芷凝也能感受到怀抱着她的人的温柔,像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宝贵珍宝。 心底再次涌现出奇怪的情绪,酸酸的,涩涩的,她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可是眼圈却不自然的红了。 “信我,可好?凝儿。”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喃喃,像是在给她说,又向在对自己说。 东风寄远愁,秋过已冬时。 恐负年少约,多情悔来迟。 第169章 可叹今宵再重逢,执手只恐是梦中。 若时间可以回到过往,是否还会做同样的选择?是选择错过放下,还是不顾一切地争取拥有? 放下或拥有,本就是相悖,怎样的选择才不会后悔? 花蓉钰小心翼翼地拥住怀抱中的人儿,闻到那熟悉的淡雅幽香,握在她腰间的手透过衣衫感受到女子肌肤浅淡的温度,花蓉钰的心感受到了许久没有的安宁,像是漂泊已久的浮萍找到了归处。 “凝儿,不,凝凝,一会打开机关,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危险,七彩琉璃珠就交给你保管。之后不论发生什么,我只希望你能信我,我并非为了和你争夺大鹏王朝的宝藏而来。”花蓉钰在奚芷凝耳畔低声道,声线清浅的嗓音里,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奚芷凝讶然转身,与花蓉钰四目相对,她的眼眸落入花蓉钰深幽复杂的眸子里,仿佛要深陷其中。 “你不喜欢我叫你凝儿,以后我就叫你凝凝,可好?”花蓉钰墨瞳幽深,她凝望着奚芷凝宛如星辰美丽又迷蒙的双眸。 她的双眼眸如浩瀚苍穹,又如那海中幽深,是那种凄然和苍凉的美。 时间仿佛停止般。 石室里内安静到好似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要把七彩琉璃珠交给我?”奚芷凝神色复杂地望向花蓉钰,终是她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宝藏牵扯了太多的人事,我们都在其中,身不由己。我不知道以往所做的是对是错,可如今,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我不希望我们成为为了宝藏相互厮杀之人。”花蓉钰漂亮的黑眸里,眼波有隐隐的柔情万种。 “我们都是为了宝藏而来,各有不同立场。我无意去判断你的对错,即便是我自己,我也不懂如今的一切是否是正确的选择。所以,你没有必要如此,我并未觊觎你的七彩琉璃珠。”奚芷凝垂下眼眸,避开她的凝视,她不想被花蓉钰眼底的柔情似水牵引情绪。 “我是自愿将此物交付与你。至于以后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但我想你明白,我不是你的敌人。”花蓉钰语气平缓,可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倒不是我妄自菲薄,论谋略,我不如你,论心计……我看不透你。所以我只能说现在的情况下,我只会认为你是故意想要我放下戒心。”奚芷凝轻轻摇头。 “我……”花蓉钰欲言又止。 “如今的情况,我们被困在这里,非你我单独可以出去。这样的情况下,我可以和你结成同盟,至于若是以后发现宝藏的线索,你我可各凭本事获得。”奚芷凝叹息一声,她不想深究花蓉钰的一反常态,也不想思索心底深处被牵引的情绪。 似乎有什么一捅就破,在她和花蓉钰之间。然而,她却不想去探究她和她之间的过往。 是因为什么呢? 本能的想要抗拒,是身体里潜在的意志吗?或许,潜意识告诉她,这并非是一个愉快的过往吧。 “我如今心悦与你,无关宝藏。只因为你是你。这不是谋略和计谋,只是我真实的心意。无论是在以前的过往,还是在如今,我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花蓉钰轻轻抬手,指尖划过她耳畔,替她绕起散落的发丝,声音又低,又轻。 奚芷凝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仿若触电般,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涌了出来,浓重又强烈。 眼睛酸涩的厉害,脑海中似有模糊片段如同浮光掠影般划过。然而,想要抓住的时候,它又消失没了踪迹。 “我无法相信你。”奚芷凝忽地就笑了,过去怎么样,知道了又有何用?往事不可寻,不过是徒添烦恼。 “你知道吗,人不会永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人会成长,会跌跌撞撞向前走。人永远无法回到过去,就像我再也不会做回过去的那个奚芷凝。况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刚刚说,你如今心悦我,无关宝藏。那过去呢?”奚芷凝笑了,她和她都是聪明人,那句如今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过去,她或许也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奚芷凝抬眸淡淡看着眼前人,突然间有些明白心底深处涌现出的酸涩从何而来。 只是,她再不记得过往,所有的情感早就被切断在那不可追寻的过往。她除了些微的心绪波动外,眼前的人只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些。 花蓉钰深深凝望奚芷凝,看到她眼底不带任何情感的清明干净,自嘲的勾起嘴角的弧度,声音苦涩:“我是作茧自缚。” 她抬手环抱眼前的人儿,将她保护在她的身下,从她手中取过七彩琉璃珠嵌入石床上的凹槽处。 “不过,你可知,遇到你,我甘之如饴。” 奚芷凝被拥入怀中,她的下颚靠在她的肩头,清冷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传来,仿佛是喃喃自语般,徒有一抹悲伤之感。 心弦似乎颤抖了一瞬间,奚芷凝轻轻闭上眼眸,她整个人都包裹在花蓉钰浅淡温柔的气息之中,仿佛,仿佛她真的是她心悦之人。 花有木枝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随着花蓉钰指尖转动,七彩琉璃珠也跟随着凹槽转动,片刻后,只听得似有铁链转动的声音隐隐约约从石床下方传来。 花蓉钰取回七彩琉璃珠,将她塞入奚芷凝的衣袖之中,再深深地凝望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抱紧怀中的人儿。 咔嚓一声。 身下的石床发出巨大的响声,响声之后两人身下一空,石床露出一个巨大的黑洞,两人直接坠落下去。 突然的下坠,两人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片刻以后,只听到噗通一声,两人竟然落入了水中。 水很深,从高空坠落的两人来不及闭气便沉入水中。 奚芷凝受伤很重,她很快便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尽管她感觉到花蓉钰握着她的腰向上凫水,可是胸口的窒息感却越来越重。 当奚芷凝感觉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的唇被轻轻含住,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在唇齿之间荡漾开来,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她的手,在这个瞬间,她和她冲出了水面。 黑暗之中,奚芷凝看不到花蓉钰的脸,可她却听到了自己急促又混乱的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她不再是她。 “没事了,你深呼吸一下,这个水塘很深,需要尽快找到岸边才是。”花蓉钰托着奚芷凝的腰肢,柔声道。 她唇齿之间还留着着奚芷凝淡雅的香,若不是知道此刻环境危机四伏,她方才根本不想放开她。 “嗯。”奚芷凝平复了一下心绪,调整身体状态,如今的情形下,她告诉自己不应该介意和思绪太多。 花蓉钰精通水性,她轻轻托着奚芷凝的腰,声音放柔,“这个水潭不可能没有岸边,我带着你朝着一个方向游,你先别用内力,保持些体力,我找找看看岸边在哪里。” “嗯,那就先如此了。不过若是你支持不住,也告诉我,我的体力目前还是可以支持凫水。”奚芷凝也知道花蓉钰的说法是正确的,她如今毒才解,她内力又明显受损,两人必须要保持体力。 好在水潭不大,两人不多时便找到了了岸边。从水潭之上岸,两人的火折子都已经全部湿透了,没办法点燃火把,万幸的是,七彩琉璃珠在黑暗之中有微弱光芒,两人靠着这光芒勉强能看清四周三丈左右的事物。 第184章 “你没事吧,你身体怎么这么凉。”花蓉钰握着奚芷凝的手腕把她带上岸边,感受到比她体温更低不少的温度,皱眉。 “不碍事的,我们先找地方看看,能不能出口,衣服用内力祛除水分便没事了。”奚芷凝摇头,她心中明白多半是秦邱帮她压制的寒毒反噬,所以她的身体温度才开始越来越低。若不及时找到出口,让秦邱再度帮她,她恐怕用不了多久寒毒就会就去五脏六腑。 “我帮你祛除衣服上的水。”花蓉钰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再度握着她的手腕,运功祛除衣服的身体上的水渍。 温热的指尖落在奚芷凝的手腕处,一股柔和温暖的内力从她手腕处传来,奚芷凝本来有些发颤的身体也渐渐暖和了几分。 “谢谢。”奚芷凝垂下眼眸,没有拒绝。她如今确实难受,不靠着花蓉钰帮她,她妄动内力,寒毒恐怕更是不受控制。只是,两人如今之间的气氛过于亲密,让她有些无措。 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又好像只是一瞬间。 很快两人身上的水祛除掉,花蓉钰和奚芷凝商量一番后决定先围着水潭四周探查一下地形。 功夫不负有心人,水潭旁的不远处两人发现了一个山洞。这山洞的石壁打磨光滑,明显是认为打造而成。 “也许,这里就是出口。这里人工痕迹很明显。”奚芷凝指了指石壁上光滑如镜的地方,脸上露出了喜色。 “嗯,那我们就进入看看,左右没有别的选择了。”花蓉钰点头道:“我侧身走前面,我牵着你,你跟在我身后,这样也不怕有万一再落入什么陷阱之中。” 奚芷凝本能地想拒绝,她想说她并非那么柔弱之人。可花蓉钰后面补充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若不是她揽着她一起跌入水潭,两人分开的后果很有可能是凭她的体力根本游不出水潭。 “好。”奚芷凝点头道,伸出手来。 “我们从地宫进入。整个地宫都在山腹之中,这里是出口的可能及大。”花蓉钰察觉到奚芷凝的抗拒,眼眸略微暗沉了几分,不过她依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指尖碰触,花蓉钰白皙的指尖扣住了奚芷凝的指尖,十指相扣的瞬间,花蓉钰的眼眸多了一份浅淡的温柔,缠绵入骨。 流水东西去无踪,当年与君两心同。 可叹今宵再重逢,执手只恐是梦中。 第170章 最是百转千回处,无言谁共此时情。 有人说,指尖是传递心底温度的渡口,十指相扣,便可以将心意传达。 触手的暖意,在奚芷凝的指尖缠绕蔓延。四周黑暗无声,本应是惶恐不安,然似乎是牵着身前的人的手,她便无需担忧,再多的风雨也仿若不再能伤害她。 “走吧。”花蓉钰道,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只是眼底眉梢之间却是挥之不去的温柔缱绻。 “嗯。”奚芷凝垂眸,黑暗之中她望向紧握的指尖,心中则是百转千回。 花蓉钰紧握的手指传递着的温热,奚芷凝感觉身体里的寒意似乎也随着这份温热暖和了几分。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山洞深处走去。这山洞小道并不宽敞,若是有暗器伏击确实不容易躲过,因此两人走的并不快。 小心翼翼前行,庆幸的是一路上倒是并没有遇到暗器和机关。不知是否因为紧张暗器伏击,一路上两人都是无言,然而越是如此,空气中却是似有若无的飘荡着让人灼热的温度。 “这通道越走越宽敞了,还有能感受到隐约的风,也许是快要到出口了。”绕着山洞的小道两人走了半个时辰左右,花蓉钰停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石壁的情况,说道。 “嗯,这里的气息有水的味道,很可能出口就在不远,多半出口处还有水流。再向前走走,估计就能到出口了。”奚芷凝点头道,她也闻到了风中有淡淡的水的气息。 这个发现让两人欢喜,有了目标,她们身体的疲乏似乎也少了几分。 约莫再走了有了两柱香的功夫,两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淡淡的月光散落在不远处,两人朝着月光处走去,扒开蔓藤,沿着石壁上的台阶而上,向上攀爬片刻,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走出了山洞。 此刻,山洞外明月高悬,望向天空中的一轮明月,两人都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就走到了山洞外。 “我们出来了吗?咦,这里是……?”奚芷凝跟在花蓉钰身后,先是被山洞外天空中的明月吸引了目光,当她低头环顾山洞外四周的景色时,她愣住了。 本来以为出了山洞又看到月光,必然是出了地宫,却不知道她看到的是山腹之中居然有一大片空地,空地旁是一座青砖红瓦的院子。 小院的旁边还有一汪小水池,水池子还冒着暖洋洋的热气。 “看来出口并不在这里,这四周的山壁光滑不可攀爬,以我和你如今的内力根本上不去,即便是没有受伤,这个高度我们也上不去。”花蓉钰叹息一声道,她比奚芷凝先出山洞,早把四周打探了一番。 “先看看小院子的情况吧,再做其他打算。”要说没有失望那是假的,奚芷凝轻轻挣脱了花蓉钰紧握的指尖,指了指不远处的院子,叹息一声道。 她也对如今的情况有些无可奈何。地宫的宝藏线索还没有看到,可她却已经被困在其中,更要命的是她身上的寒毒让她恐怕坚持不了太久了。 “也只能如此了。也许小院子里面有其他的线索也不一定。”花蓉钰安慰道,她看出来奚芷凝眼底掩饰的深深地失望。 她抬手想再度握住奚芷凝的手,却发现奚芷凝刚刚半侧身子,看似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 是想急于脱离这里,还是想要快点离开她的身边?花蓉钰不是没有看出奚芷凝态度的疏离感,不远不近,就好像她说的她和她是同盟。 同盟,她和她之间的牵连,竟然是这可笑至极的两个字。 花蓉钰并未坚持,只是转身的瞬间黑眸里覆上了一层的寒冰。她朝着小院子而去,并未看到身后奚芷凝脸上复杂的神色。 院子是一进一出的小院子。不是什么亭台楼阁,却有小桥流水,花香阵阵。小巧玲珑中处处透着婉约精致。 小院子里面还种了几颗不知名的果树,西面有一间厨房,东面一间厢房。厨房房门打开着,一眼望去里面有一口锅,几个碗和一个大水缸,水缸里盛着清水,东西不多却很齐全。 花蓉钰没有进入西面厨房,而是朝着东厢房走去。奚芷凝跟在花蓉钰身后,也惊讶于此地的布置。 轻推房门,里面的摆设非常简单同样精致,桌子椅子是上好的紫檀木,厢房里同样有一个女子梳妆台和一张床。 房间干净不染纤尘,怎么看都并不像荒废的样子。 两人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惊讶。这里是有人居住的吗?可是究竟是何人居然在这山谷深处,又为何在这里? “这里有人吗?打扰一下了。”奚芷凝蹙眉沉思片刻,轻声唤到。 空荡荡的回声响起,却没有回应。 “这里应该没有人,可是为何如此干净整洁?”奚芷凝满是疑惑。 带着疑问和警惕之心,两人小心翼翼地探查四周,然而四下安静,没有任何其他人声,仿佛这里有人的想法是她们的错觉。 “这里透着古怪,小心点。”花蓉钰身子微侧,小心将奚芷凝保护在她身后。 女子望着身前半挡在她身前的人影,心口熟悉又苦涩的感觉再次袭来,脑海中隐隐有人影晃过,然后又归于平静。 手心握紧又松开,奚芷凝强迫自己抛开脑海中的杂乱无章的影子,她将目光落在厢房里。 “确实有点奇怪,你觉不觉得这里和之前离开的那间石室很像。”奚芷凝环顾四周布置,眉心更是紧蹙。 “不是很像,可以说这里的布置和方位和之前的石室别无二致。这里必然有着古怪。我先看看这石床,你跟在我身后,如果没有特别情况,别动用内力。”花蓉钰转头叮嘱道。 “嗯。先看石床,也许和那间石室有什么关联也不一定。”奚芷凝同样觉得石床或许有会所发现。 花蓉钰小心地走到石床旁,房间里并没有暗器的机关发出。她便站在石床边,仔细打量着石床。 乍一看这是一个石床,可细看下才发现这石床打磨的非常光滑隐约有着润泽的光芒,和之前石室里的石床完全不同。她轻轻抬手,触手居然是温润的。 “暖玉床?”花蓉钰惊讶的挑眉,她的手只触摸到床的边缘,就能感受到床上些微的暖。 “暖玉床?”花蓉钰身后的奚芷凝也惊讶的问道。 “你来感受下,触摸石床是能感受到暖意。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的万金难求的暖玉床。”花蓉钰神色复杂,她看向奚芷凝。 奚芷凝听花蓉钰这样一说,便上前一步,从花蓉钰身后走到床前,与花蓉钰并肩而立。 第185章 “你说这个黑不溜秋的石床是传说中的暖玉床?”奚芷凝看着眼前除了打磨的比较光滑的石床,有些怀疑道。 “你以为暖玉床是什么样的?”花蓉钰清冷的眸子染上一抹笑意,她有些好笑的看着奚芷凝眼底嫌弃的模样,这样的她倒是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多了几分重合。 这才是真实的她,除了牙尖嘴利之外,还有着其他的喜怒哀乐,并不是伪装出来的一成不变的淡漠,也不是那个住在画未宫里清冷威严的皇后娘娘。 “暖玉床,有个玉字,不是应该是如美玉一般吗?这个黑不溜秋的石床,哪里有玉的样子?”奚芷凝轻轻摇头。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暖玉床就是这黑漆漆的模样。”花蓉钰朝着奚芷凝点头,很肯定地说道。 “也说不上失望吧,美石如玉。玉,也是石头。我倒是很喜欢天然的石头,只是以为暖玉床会像宫中的玉石有华丽的美,没有料想它会是这样的朴实无华。”奚芷凝接口说道,说完她愣了愣。 她刚刚为何如此会熟谙地和花蓉钰说话,并且两人言谈之间还没有一丝违和感? 进入这地宫,醒来遇到花蓉钰之后,她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之前明明提醒自己要和她保持距离,不去探求她和花蓉钰之间的过往,可是不经意间她却透着和她的熟悉,这些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她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你喜欢天然的石头?”花蓉钰突然间开口问道,眼眸里像是多了几分深思,深邃平静的瞳孔里,掀起一层层的温柔的涟漪。 “嗯。”奚芷凝点头,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她和花蓉钰之间为何会有种越来越熟悉的感觉,并没看到花蓉钰眼底的深沉和温柔。 为了甩开心底那种奇怪的感觉,她走上前一步,将手放到床边缘,果然触手温热。 “确实是温热,这暖玉床为何在这里?还有两间房子里布置相似,这和之前的石床,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奚芷凝转头问道。 花蓉钰薄唇微张,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再抬眼时,眼底那团深沉如墨般的情感迅速收敛好。 “你所说关联,和之前的石室有没有关系如今尚不能确定,可是,这屋外的温泉泉水和这暖玉床,却和你相关。”花蓉钰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全是不解和疑惑。 “你的意思是说,我身体里如今的寒毒”奚芷凝也露出疑惑来。 “这个院子里的温泉和暖玉床就像是专门为了抵抗寒毒而建。你看这床四周地下有一道水渠,而今你体内的寒毒益发严重,如果引屋外的温泉水入水渠,再加上暖玉床应该可以控制住。”花蓉钰缓缓道。 “难道之前居住在这里的人也身中寒毒?”奚芷凝心中一动,她也深中寒毒,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牵连?大鹏王朝长乐无极的秘密,为何是说是忘忧派有缘人得见?这里是不是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很可能是这样。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的样子。我们先查找一下,也许能找到机关引温泉水入暖玉床四周的水渠,借用暖玉床,这样可以暂时为你压制住寒毒。等你恢复了部分内力,也多了几分自保能力,我们才更可能走出这里。”花蓉钰望着身边脸色显得苍白无力的女子,眼底闪过忧思,缓缓道。 一路走出山洞,她不是没有发现奚芷凝身体似乎越来越寒凉,只是见她不想说,她也不问。 “好,那我们先看看石床有没有机关或者离开的线索。”奚芷凝也觉得花蓉钰此话有理,她点头应道。说完她身体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冷颤,感受到体温越来越冷,她知道她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正当她被寒气侵袭身体难受的时候,一股柔和温暖的真气从奚芷凝的指尖传来,在她身体游走一圈后离开,将她体内寒意驱赶走了几分,她脸上也少了些许苍白。 “别担心,即便是找不到线索,我也不会让你有事。”花蓉钰松开刚刚握住的奚芷凝的指尖,轻声道。 奚芷凝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神色尽管依然清冷,可她看着她眉眼时,却是温暖的。 明月如画染清晨,阶前芳草颜色青。 花开常恨春来迟,烟柳深处寒色沉。 最是百转千回处,无言谁共此时情。 欲将心事寄心语,抬眼窗外幽梦醒。 第171章 月明风静花弄影,一池花开并蒂莲。 窗外,月色正浓,清凉如水的月光流水安静地流淌在房间里,将花蓉钰此刻眼底的温柔缱绻映照的分外清晰。 “我们分头检查房间,你检查石床,我去查看下梳妆台,房间里最显眼的物件就这两样,很可能这里有线索如何离开。”奚芷凝避开花蓉钰的眸光说道。 “好。”花蓉钰叹息一声,开始检查石床,而奚芷凝也移步到梳妆台前开始查看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 奚芷凝打开梳妆台的盒子,里面是简单几件玉器雕刻的首饰,她随手拿起其中一件只有半截的玉佩,脸色却倏然变色。 这玉佩的材质只是普通的白玉制作,然而上面的雕刻的图案却是让她再熟悉不过的忘忧草,忘忧草旁雕刻着药田。 她颤抖着握着这半截玉佩,然后另外一只手从她的衣袖中摸出一直留在身边的半截玉佩,两块半截玉佩放在一起,赫然是完整的一块。 “忘忧草,玉佩。为什么会在这里?”奚芷凝低声喃喃,眸光有着不可置信和惊讶。 “暖玉床,玉佩,温泉。”奚芷凝觉得似乎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她想要抓住,却有瞬间溜走了。 “这里居住的人是忘忧派的弟子,还是深中寒毒。”奚芷凝深吸一口气,好像有些明了,又有些迷糊。 “你发现什么了吗?”花蓉钰听到奚芷凝低声喃喃,转身过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里握着两个半截玉佩发呆。 “我身上有有半截玉佩,和这个梳妆台盒子里的半截玉佩放在一起,是一个完整的玉佩。”奚芷凝将手中玉佩放到花蓉钰眼前。 “忘忧草,忘忧派?”花蓉钰的眸光定定的看着奚芷凝手中并不算材质上好的玉佩,也陷入了思索之中。 “你……”奚芷凝想问花蓉钰究竟知道多少关于忘忧派,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其他。“你可看出这玉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玉佩材质普通,要说特别就是上面的忘忧草图案,这应该是属于你们忘忧派的信物吧。可是,为何你有半截,这里又出现另外的半截,就不得而知了。”花蓉钰神色复杂,缓缓地说道。 奚芷凝听得花蓉钰的话,心中的猜测更是呼之欲出,花蓉钰果实知道她很多事,就连她是忘忧派的事她也知之不少。她和她之间,绝不会是简单的熟悉。 “不过,你既然有半截玉佩,你这玉佩有什么来历吗?”花蓉钰沉默片刻后接着问道。 “玉佩我从记忆以来就身上带着,和这里的人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不过, 我知道民间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如果父母不想孩子出生,也会给她一块玉佩,给予的玉佩不是完整的一块,是只有一半。意思是说孩子的出生不被期待,若想活下来就要自己去想办法补足缺失的一半玉佩,只有得到另外的一半才能得到家族的认可。” “你是说这玉佩可能是你父母留给你的?”花蓉钰诧异的问道。 “我只是说出了一种猜想,也不一定是真实。况且,我也不知道我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从未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这世上。不管她是不是我的亲人,这里居住的人必然和我有一定联系,不然我手中也不会有这半截玉佩了。”奚芷凝摇头道。 想到这里,奚芷凝神色暗淡,师傅临终都没有告诉她关于她父母的事情,只是提及她以后自会知晓。 难道,师傅说她知晓就是说这里会有关于她身世的线索? “这个玉佩可能是信物,也是最有可能解开这里机关出去的关键。还有……”花蓉钰停顿片刻,然后道:“你身体里的寒毒,是和忘忧派修炼的功法有关吗?我并非刻意打探忘忧派的功法,只是觉得这里有温泉可以抵抗寒毒,也许也是一个突破点。” “我身体里的寒毒……”奚芷凝微微皱眉,她记忆之中关于她的寒毒,只有模糊的记忆,那便是是她之前中毒了,后来服用九转万灵丹后解毒后,然后记忆就是模糊不清的空白,她身体里定期寒毒发作的应该是服用九转万灵丹解毒有关。 九转万灵丹,难道说住在这里的人应也是和她一样,服用了九转万灵丹,才会有寒毒发作,才会挖了温泉,又找来了暖玉床祛除寒毒? “寒毒怎么了?”花蓉钰见奚芷凝脸色有异样,蹙眉追问道。 “我之前中毒了,后来服用了丹药解毒,解毒之后身体就出现了寒毒。”奚芷没有提及九转万灵丹,忘忧派的惨遭杀戮就是从这个丹药开始,她并不打算告诉花蓉钰太多关于忘忧派的事情。 第186章 “就是说你和住在这里的人一样是忘忧派的弟子,中毒后余毒未清,才会和你一样时常寒毒发作?”花蓉钰问道,她理解为奚芷凝是中毒后解毒没有完全才造成了这种结果。 “你这样理解……也算是吧。”奚芷凝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她心底也是有着疑惑,关于那模糊不清的记忆和她身体的寒毒。 想要思索,然而越是想探究,奚芷凝的头便剧烈疼痛起来,她用指尖触碰额头,想要控制疼痛看清脑海中浮现的杂乱画面,却又慌乱而无力。 “你怎么了?是寒毒发作了吗?”花蓉钰想要握住她的指尖,可抬起的手看到奚芷凝刻意保持距离的模样又放了下来,她深邃平静的瞳孔荡起波澜,是深深地担忧。 “我没事,可能是寒毒影响,有些头痛。”奚芷凝勉强控制心神,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我们再探查下四周,如果没有其他发现,你去暖玉床运功,我在一旁协助你帮你暂时控制寒毒。” “嗯,再看看,我始终觉得房间里应该留下了什么消息。”奚芷凝说道。 花蓉钰也和奚芷凝有同样的感觉。奚芷凝继续查看梳妆台旁以及四周,而花蓉钰又再度来到暖玉床,直接躺了上去。 躺着的视野和站立完全不同,花蓉钰仔细观察窗的四周的顶部,果实让她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暖玉床的床顶雕刻有一大片的花草,我看到了有忘忧草的图案。”花蓉钰对正在梳妆台四周查看的奚芷凝道。 暖玉床的床顶若是不躺在床上,是不会发现上面的图案,而这图案是各种花草,一般人就算看到也不以为意,最多以为是装饰雕刻画,若不是刚刚奚芷凝拿出来的玉佩上的忘忧草让她记忆犹新,她一时间也不会发现这个特别之处。 “那我过来看看。”奚芷凝忙走过来,见花蓉钰已经让开了半个床的位置,她略微犹豫,也躺在了花蓉钰身边。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躺在花蓉钰身侧,奚芷凝说服自己不要在意太多,找到有用的消息更为重要。 只是,当真的躺在花蓉钰身侧,侧头看到花蓉钰眼底温柔的暖意,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 熟悉的味道再度萦绕鼻息之间,花蓉钰很想再度将身侧的人拥入怀中,只是她也看出了奚芷凝绷紧的身体和刻意保持的距离,所有的思念只能化为心底一声叹息,她抬手指着头顶部靠近床头的一个地方,轻声道:“你看,只有这里有雕刻一忘忧草。” 顺着花蓉钰的手指方向,奚芷凝果然瞧见了一大堆花花草草里唯一的一颗忘忧草图案。 看到忘忧草,奚芷凝忙想坐起身来站到床上查看忘忧草,哪知道她和花蓉钰两人并躺靠在床上,她起来的太急,一个没注意,竟然以左手作为支撑点起身,而她左侧是花蓉钰,她这一用力,力道直接手压在了花蓉钰的手腕上。 感觉到手上的触感不是暖玉床的石头,她一慌,侧身急着松开左手,结果这一侧身,反而是更控制不了力道,直接整个身子朝着花蓉钰身上扑过去。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感受到两具身体紧紧的靠在了一起,奚芷凝心又再度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心底苦涩的疼痛伴随头疼让她气血翻涌,让她心中本有的猜测更确定了几分。 花蓉钰对她而言,至少曾经,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不然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影响她的情绪。 “你身体怎么又这么凉?”花蓉钰皱眉,她刚刚用内力帮奚芷凝压制了寒毒,这才片刻功夫,她输入到她体内帮她压制寒毒的内力居然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如果等会顶部再找不到出去的办法,就先不出去了。你我得想办法把寒毒压制住才行,不然你这样恐怕撑不到天亮。”花蓉钰把奚芷凝扶起来,握着奚芷凝的手腕再度输入了内力。 随着花蓉钰内力的输入,奚芷凝的身体又再度暖和起来,那种冻的身体和心都发颤的寒意少了,脸色也苍白也缓和了几分。 “嗯,我知道了。我先看看床顶。”说完她站起来,用手触头顶上方的摸忘忧草图案。 花蓉钰也站起来,站到床头位置,观察忘忧草图案四周。 “这里,这里的雕刻有凹凸,这个地方你看像不像玉佩的形状。”奚芷凝指着忘忧草旁的一处凹陷下去的地方说道。 说实话,顶部雕刻的图案本就是镂空花纹,花草图案就是有些凸出,有些凹陷,若不是奚芷凝刻意指出的这个位置,她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个凹下去的地方和玉佩的大小吻合。 不得不说有了进展令两人打起了精神,奚芷凝从衣袖里取出两截玉佩,交给花蓉钰。“你七彩琉璃珠交给我,这玉佩就交给你,你来试试看吧。” “好。”花蓉钰没有拒绝,她本就不会让奚芷凝冒险,她来用最适合。 接过玉佩,花蓉钰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放到凹陷处,然后她试着轻轻转动玉佩。 轻微的响动后,厢房的门和窗户突然关闭上,两人回头,不知何时房里一淡红色烟雾射出,两人闭气不及,竟然吸入了不少。 “别怕,我不怕毒,我可以给你解毒。”花蓉钰掌风朝着红色烟雾挥去,却发现烟雾挥之不去,在整个房间弥漫。 “咳~”奚芷凝忍不住剧烈咳嗽,然后她感觉她的体温再迅速下降,她的脸色潮红,身体却益发的寒冷。 这红色的雾气竟然将她压制住的寒毒牵引出来,她想动用内力,却发现内力不受控制,身体失去力气,她直接朝着身前的花蓉钰身上倒去。 发现奚芷凝朝着她倒去,花蓉钰怕她受伤便转身揽住她的腰,不想她发现她自己竟然失去了内力,没有抓住奚芷凝,反而是两人一起摔倒在床榻之上。 好在床榻之上铺着软垫,她们这一摔倒并没有受伤,只是身体乏力,然后两人发现彼此身体涌出一股不可控制的热度,像是被火烧一般滚烫起来。 陌生的情绪支配着她们的身体,花蓉钰和奚芷凝都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眼角含着魅惑之意的自己。 月明风静花弄影,一池花开并蒂莲。 满树春光撩人醉,罗帐相依鸳鸯牵。 第172章 繁丝摇落寒鸦栖,数不清万千心绪。 窗外的风很轻,夜色里是温柔的皎月落在房檐屋顶,透过窗棂的缝隙散落在床畔。 “这是……魅、药?”花蓉钰揽着奚芷凝柔软纤细的腰肢,感受到身体里不同寻常的火热,眸底的光暗沉了几分。 “为什么会这样?这需要玉佩合二为一才打开的不是通道,反而是这种药?”奚芷凝疑惑不解,她努力控制着身体里翻涌的一股股热浪,身体却是更冷的发颤,她轻轻挣脱花蓉钰的怀抱,企图让自己清醒几分。 “你的血能解这个吗?”奚芷凝抬眸望向花蓉钰,缓缓吐出一口气,面色潮红,柳叶弯眉,眼波流转之间少了往日的清冷,是掩不住的妩媚动人。 “这应该不是毒。我的血可以解毒,但是……现在显然是解不了它。”花蓉钰声音低哑,她清冷漆黑的瞳仁中是晦暗不清的情绪,料想了很多种情况的发生,但是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如今她两人之间的这样的情况。 奚芷凝的眼眸暗淡下来,她明白花蓉钰所言不虚,花蓉钰同样面色泛着不一样的红色,白皙的脸颊如今的肌肤也泛着不同寻常热意,让本来就是身体冰凉的奚芷凝忍不住想要靠近。 夜色里,是两人日渐灼热的气息。身体和意识像是被分裂开,一边想要保持距离,一边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好冷……,热……好难受。”奚芷凝只觉头昏沉,脑海中各种画面闪过,然后她像是有黑洞在拉扯她吞没她,让要陷入昏迷之中,她努力睁开眼眸,眼底是花蓉钰如星辰明亮又漆黑深邃的眸子。 身体里是又冷又热的煎熬,奚芷凝难受地低喃,她只觉意志力渐渐薄弱,呼吸越来越急促,宛若溺水的人急切的想要寻找可以攀爬的枝条,缓解身体里的那份又热又冷的窒息感,意识像被抽离开来,她的身体开始凭借本能寻找那可以缓解这难受的窒息感。 “凝凝,你怎么了?”花蓉钰控制着身体的不适,指尖搭上奚芷凝的手腕,想要为她把脉。那知道她的手才碰到她,便被冰冷的触感冷的惊的手一颤,她担心的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却发现她额头却炽热。 “花蓉钰……,你,为什么是你,又是你?”奚芷凝声音里带着低沉的哭音,她想要用力拍开她放在她额头的手,可她此刻身体没什么力气,手抬起身子却是失去了力道,直接半扑在了花蓉钰的身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几分,奚芷凝无意识地手攀上了花蓉钰的衣袖,握住了她那骨节分明的手指。 “你……”花蓉钰低哑的声音开口,然而她只说的一字,她的唇便被那从指尖移动到面部不安分的小手捂住,冰凉的指尖落在她火热的唇边,不仅没有让她身体的热减少,反而像是点燃了一把火,将她所有的挣扎和理智淹没。 第187章 “我讨厌你,真的是讨厌你啊。”奚芷凝娇媚的脸在花蓉钰的眼底是那样的动人,可说出了的话却是让花蓉钰的心一沉,然后是刺骨的痛。 花蓉钰握住了那乱动的小手,她垂下来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薄唇微张,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抬眼时,眼底那团深沉如墨般的情绪有了波动,她葱白的手指,将人往怀中一带,将人儿整个拥入了她的怀中。 女子馨香扑面而来,无不刺激着她本来就强行控制的意志力。望着眼底女子那张瓷白的脸让的红晕,惊艳夺目,她的眼底好似有火焰在燃烧,又暗到极致,嗓音低哑,轻声在她耳畔道:“凝凝,即使你如此讨厌我,可我还是……你,别怨我。” 花蓉钰的眼底多了一层水雾,手指荡漾开来,往下一拉,抽开她的腰带,露出了女子柔美的锁骨。 女子柔软的发丝,相互缠绕在一起。花蓉钰漂亮的星眸里泛起一层潋滟水波,她呼吸轻喘地欺身而上,封住了她的唇。 指尖游离在肌肤之上,一头散乱青丝,她与她,纠结在一处,极致的动人艳丽,梦与现实早已分不真切。 “石头……”奚芷凝似是低语呢喃。 房间里雾气袅袅如轻烟般散开,奚芷凝朱唇微张,两道弯眉似欢愉似难受地轻蹙,月光下,两人十指紧扣,情难克制地互相依偎,掀起一层层无法停止的涟漪。 月亮羞涩的躲进了云层,房间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息,一室旖旎。 夜已经过半,月儿西斜。 身体的的寒凉退却下来,奚芷凝像是被泡在暖洋洋的温泉里,模糊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她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身体四周流淌的水流,她竟然置身于温泉之中。 而在她对面,花蓉钰也同样坐在温泉之中,两人手掌相对,显然在为她运功疗伤。 花蓉钰墨似锻的青丝柔顺地散到腰间,水雾之中,更是衬得她的容颜更加白皙,芳华滟潋。 “这是哪里?”奚芷凝蹙眉低声问道,她眼神透着让人看不懂的复杂,一闪而逝。 她才开口便发现自己声音沙哑,虽然一直以来身体里寒凉消失不少,可身子酸疼,浑身乏力,抬起胳膊,望着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她又是微微发愣。 “你醒了。这里是房间外的温泉,你的寒毒在这里可以祛除一部分。”花蓉钰望着醒来的人儿,收回了运功的手,目光深邃地看向她。 四目在空中相对,奚芷凝的脑海中浮现了在房屋里的画面片段,她的心口一颤,“之前,我们……”奚芷凝睫毛轻颤,竟然无法继续问下去。 花蓉钰不答,而是将她从温泉中抱起,向厢房里走去。 “你别动,你如今身体才祛除了部分寒毒,根本没有力气回到房间里。你想要的答案,回到房间我就给你。”似乎预料到了奚芷凝的不配合,扫过她脖颈处青紫的痕迹,花蓉钰先发制人的说道。 奚芷凝想要挣扎,奈何身体确实没有力气,最后她只得默许花蓉钰的做法。 一路穿过庭院,奚芷凝不语,眸光只是望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蓉钰也不多言,她抱着她走进房间,细心地用内力将她和奚芷凝身上的衣服烘干,做好这一切,她才将她放入到床榻之上坐下。 “你看看这个。”花蓉钰将一卷羊皮卷交给她。“这是我后来在床顶的机关暗格里发现的。我也是醒来以后才发现了此处,应该是之前房间里药弥漫整个房间发后,触发机关转动才出现的。” “这是……”奚芷凝看着泛黄的羊皮卷,她疑惑的接过看了起来。 九转万灵丹,是世间奇药,万千人想据为己有。可世人不知,这九转万灵丹不过是大鹏王朝数之不尽的财富里不值一提的财物。忘忧派和毒医门历代便是为了守护这财物而生,而忘忧派的历代掌门又必须是女子,且必须是掌门之女。 想来也是奇怪,为何是掌门之女。直到我带着忘忧派历代传下来的任务,寻到了此处,方知缘由。 忘忧派的掌门原本是精通医术的巫族圣女担任,大鹏王朝的宝藏之处需要由圣女之血方可以开启,且每十年方可以开一次,可以五件宝物换取宝藏之处的三件宝物,一次的时间是五个时辰,若时间到了没有出来便会葬身山腹之中。 为了大鹏宝藏长久安全,大鹏王朝更是下令的所有皇族子弟,不可和巫族圣女通婚,更不可有私情。可想不到的是,大鹏王朝的嫡皇子袁梧,他爱上了巫族圣女夏芝柳。 两人私情不容于世,袁梧为了大鹏王朝的宝藏,在皇权和亲情下最终退缩,夏芝柳被判火刑处死。临终前她用生命和血发下毒誓,忘忧派圣女不可爱上皇族血脉,并诅咒大鹏王朝的亲族世世代代若再有人与巫族圣女相恋,都不得善终。 夏芝柳的妹妹,夏芝月亲眼目睹的姐姐的惨死。成为忘忧派新任掌门后,她一切如常的直接受大鹏王朝的安排与男子生女,留下巫族圣女血脉。直到十年后大鹏王朝宝藏需要开启。 她将亲生的女儿偷偷送走,自己则使计谋和大鹏王朝的皇族一同葬身在了埋藏宝藏的山腹之中。失去主心骨的大鹏王朝很快陷入了内乱,不久便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我,就是这个被送走的女儿,夏雨筠。命运仿佛是一个轮回,直到我遇见了大鹏王朝的遗孤长公主,年仅五岁的卫素,她伪装成孤儿被我收为徒弟,成为忘忧派的一员。我们相爱,却又彼此折磨,她要复国需要宝藏,而我要守着忘忧派的祖训,不可与皇族之人相恋,要保护宝藏不可大鹏王朝那些人夺走。相互僵持下,最后我的一时的心软让忘忧派成为一片血海。 我恨她,更恨我自己。此刻我才明白为何忘忧派历代掌门都要炼制忘情丹,无物似情苦,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为了保留血脉,我决定嫁给喜欢我的东陵国帝王。若将来有女儿就叫芷凝,希望她不要像我,而可以成为坚韧又坚定的白芷草,不再被忘忧派圣女的身份束缚,也不会应了先祖的诅咒。今日贴身玉佩一分为二,一半留与此处,一半留予将来女儿,以作日后相认之物。 羊皮卷写到这里便没有了。奚芷凝指尖用力握紧羊皮卷的边缘,她用力深呼吸,缓缓抬眸看向花蓉钰,眼眸里带着沉痛和了然:“所以,我母亲是夏雨筠,被大火烧死的东陵国皇后?我师姐卫素,是大鹏王朝遗孤长公主。” “是的。”花蓉钰叹息一声,点头道。 “那这里的药,又是怎么回事?若夏雨筠是我母亲,这里就不该有药。她不会想要对自己的女儿下药。”奚芷凝眸光清凉,看向她。 “这里,我们来之前还有一个人来过。”花蓉钰苦笑一声,缓缓道:“你母亲离开后,你师姐卫素来过这里。她发现你母亲深中寒毒,便找来了暖玉床,还有从宫里后山引来温泉。这药,虽然是魅、药,但也是祛寒毒的药引。” “她是想为用此法为你母亲祛除寒毒,又怕你母亲不肯同意,才偷偷设置了机关,没想到后来东陵国大火,你母亲……这里后来便没人来过,她也未曾想到你手中有半枚玉佩,打开机关的时候触发了她设置的机关。” “你母亲给你留下的羊皮卷需要半截玉佩才能打开暗格,卫素之前没有看到,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你怎么知道后面的事情?”奚芷凝疑惑的问道,“她也留下了羊皮卷?” “嗯,只是,她留下的羊皮卷在我看完后不久便化为灰烬了,应该是羊皮卷上有能引起它燃烧的东西。”花蓉钰指了指床榻旁边的地面,果然有一小团黑色的灰烬。 看着那黑黝黝的灰烬,奚芷凝抬眸,眸光带着深沉地探究问道:“我师姐卫素若是大鹏王朝的长公主,那你呢?花……蓉钰,你究竟又看是谁?” 十里长亭风又起,飘落残红几多许? 繁丝摇落寒鸦栖,数不清万千心绪。 第173章 卿卿忆卿卿,杨柳又青青。 空气中飘荡着似有若无的冷香,月色西斜。 花蓉钰眉梢微微挑起,她不喜奚芷凝用这样淡然自若的模样对她说话,那种仿若置身事外的冷淡透着骨子里的寒凉。 明明,不久前她和她还十指紧扣,她还能感受到她身体温柔的暖意。 “到如今,你究竟是谁还是不能说吗?”奚芷凝自嘲的一笑,再次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相信我。”花蓉钰何尝看不出奚芷凝的嘲讽之意,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当初的刻意接近,后来的动情,再到之后的故意疏远和杀意,落入山谷中的情不由已,最后失去部分记忆…… 发生了太多的事,还有她背负的责任,一桩桩一件件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样解释的清楚。 “你知道信誓旦旦的由来吗?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相信之初,谁会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背弃?我连你究竟是谁都不知道,何来的相信?”奚芷凝勾唇一笑,轻轻摇头。“若说相信,这些年后宫之中倒是有人帮我不少,但是那人不是你。” 第188章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可是我对于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的心里真的感受不到吗?”花蓉钰抓住奚芷凝的手腕,双眸里有点点暗芒闪动。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谁又不是那放在棋盘上的棋子?进退不由己。 奚芷凝看着坐在床榻旁花蓉钰那双墨色的眸子,月光下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春风般缠绵的温柔,若是沉溺其中,是不是便可以对其他视而不见,甘心入局? 若到了如今她还看不明白花蓉钰留在宫中是为了什么,她这些年的探查和试探那便是一场笑话。 花蓉钰一直在找一个人。她留在皇宫之中按兵不动这些年,为的恐怕就是等大鹏王朝的巫族圣女。除了巫族圣女的血可以开启这后宫禁地的密道,那剩下的可以开启密道的人就不言而喻了。 大鹏王朝的嫡出血脉,或者说曾经拥有宝藏的正真主人的后人。 奚芷凝从花蓉钰紧扣的指尖抽出手来,手腕抬起,她的指尖抚上花蓉钰的眉梢,她靠着她很近,她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冷香,一如她的人,清冷如雪,可高山之雪若是消融,有多少人会飞蛾扑火般想要靠近? “让我猜猜,你是大鹏王朝的嫡出血脉,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你的身份应该比长公主卫素更高。”奚芷凝的指尖从她的眉间滑落,落到花蓉钰的手腕处。 “那你究竟是花蓉钰,还是袁蓉钰呢?”奚芷凝毫不掩饰她的猜测。她不会忘记幼年期的花蓉钰手腕处的印记,只是如今手腕处她没有在看到印记,想来用了什么办法藏了起来。 “你在找我手腕处的印记?”花蓉钰微微一凝眸,便知道奚芷凝想要找什么。 稍微运功调动内力在手腕之处,奚芷凝指尖落到的手腕处便出现了一朵红色花朵的印记。 “想不到你知道的比我想到的更多。”花蓉钰看向奚芷凝,漂亮的黑眸里有复杂的光晕流转。 奚芷凝从未提及过关于她的过去,即便是当初用韦宜瑶的下落要挟她,她也从未问过她究竟是谁。 如今,她如此不避忌的提及,是否代表了她是以大鹏王朝巫族圣女的身份在询问她? 大鹏王朝的亲族世世代代若再有人与巫族圣女相恋,都不得善终。 花蓉钰的眼深邃如黑潭,她盯着奚芷凝淡然无波的眼眸,她的心沉重的如同看不到黎明的天空。 “作为巫族圣女,要开启宝藏入口,必须要先确定是否是大鹏王朝嫡出血脉。否则,宝藏入口在哪里都不知,谈何开启宝藏。”奚芷凝看向花蓉钰,像是明白她在思索什么。 “你是以巫族圣女的身份在问我?”花蓉钰双总是透着淡漠疏离的眼睛,此时盛满着怒气。 她怎么可以如此冷静,在她和她如此亲密之后,即便这是个意外,但是当她握紧她之间缠绵的时候,她分明在她眼底看到了她的动情。可如今,她若是以巫族圣女身份问她,就是表明了她的立场,只会是巫族圣女,她与她不会有其他的关系。 “我想要结束巫族圣女的使命,你想要寻到宝藏,两者并不冲突。只是,我首先需要确定你是否是大鹏王朝的血脉,所以,我是以巫族圣女的身份询问于你。”奚芷凝轻轻柔柔的声音,语气却不容置喙。 “只是,我一直不懂的是,七彩琉璃珠是当年在楚世远的王府之中,据说是只传嫡出……,你怎么会有?”奚芷凝面带疑惑。 “谁说世远王府的人就不能是大鹏王朝的遗孤?”花蓉钰笑了,她容带着苦涩而嘲讽,她并不想背负太多,可是,母亲的命,父亲的命,大鹏王朝这些年为了复国死去的一批又一批的人。 她不可以任性,不可以有半分差错。 奚芷凝蹙眉,然后她惊然的抬眸,“你和世远王府……,当年太子妃丧女,你是楚王府太子妃的女儿?那袁府?” “是的。我是先太子楚世远的嫡女,而我母亲是大鹏王朝的嫡出公主。当年袁柳城是太子幕僚,出仕为御史,他妻子则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他是保太子一脉。”花蓉钰缓缓道来,这一段埋藏已久的过往,在她心底是永远的痛。 “当时京城形式复杂,我母妃恐有人对我不利,正巧袁柳城和夫人出生的女儿不幸夭折,便将其女换我,对外则称丧女。袁家,成了我的养父母。世远王府本想等太子登基后再接我回去,哪知道世远王府上下被暗杀,三皇子登基。我养父袁柳成不得已,只能暗中抚养我,想借机恢复我的身份。哪知三皇子登基后,害怕他杀太子事情传扬出去,对太子一党赶尽杀绝,袁府全家上下都未能幸免,全葬身于大火。” “想不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奚芷凝垂眸低声呢喃。若袁府之事是因为先太子而被当今圣上下令灭口,那当初韦家的血案并没有牵连袁府吗? 奚芷凝皱眉,总觉得似乎忽视了什么。这两者之间,真的没有联系吗? “那韦府灭门,也是被袁府的事情牵连?所以你才一直找韦府的那位下落不明的小姐?”奚芷凝接着问道。 良久的沉默后,花蓉钰握紧拳头,“是的。我欠她家的太多了。” 奚芷凝一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对她只是歉疚?所以你才一心要找到她?” “嗯。”花蓉钰的脑海中出现花灯夜里了握着她手的小姑娘,只是不知何时记忆中的人影似乎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美石如玉,可是石头是没有心的。人不可能期待顽石有心。”奚芷凝喃喃,声音低不可闻,只是低下的眼眸里是冰冷一片。 没有最初,何来之后。不过是海市蜃楼。 她笑了,奚芷凝面色柔美,她短暂的笑意在这夜色里如同昙花一现。人若身在局中便容易看不清四周,她这时候才真的明白师傅让她服用忘情丹的用意。 心不在棋局之中,方可以不受控制。 “你说什么?”花蓉钰想到过去关于韦府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没听清奚芷凝在低喃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说明了你是大鹏王朝的嫡出血脉,那么你不是知道什么是长乐无极?”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地方,我知道出口在何处了。我们出去再细说。”花蓉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说道。 花蓉钰的不回答在奚芷凝的意料之中,她也知道她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若回不去画未宫,天亮后皇上发现真相,他的盛怒和太后的刻意为难,她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你知道出口了?”奚芷凝话一问出来,又懊恼地秀眉一蹙,而后叹息一声。 “你既然说卫素师姐留下了羊皮卷,那料想她必然知道怎么出去,倒是我疏忽了。”奚芷凝望向那一团灰烬,心下遗憾没见到那羊皮卷,那羊皮卷应该有不少她想知道的东西,或许就有关于长乐无极的消息。 “出口在外面的温泉水池池塘底部,不过这段路需要闭气凝神,你内力至少需要恢复三成才行。”花蓉钰说道。 “出口居然是在水池底,怪不得一直找不到,心思确实巧。”奚芷凝微愣后赞叹道。 “我内力恢复恐怕一时半刻没有办法恢复。”奚芷凝轻轻摇头,“寒毒发作后,会有一段时间内力消失,现在寒毒祛除了一部分,可是等恢复内力恐怕还是来不及了。” “我有办法。”花蓉钰似乎早知道会如此,她的神情没有露出丝毫惊讶,她握起奚芷凝的手,十指相扣,在奚芷凝惊讶的目光中缓缓道:“只要你握住我的手,水下我输送内力给你,便可出去了。” 指尖碰触,是微热的触觉。 花蓉钰的动作轻柔,握住她指尖的手却是用握紧。她是温柔的,她是多情的,在她专注深情的眼眸下,仿佛她便是她的全部。 奚芷凝睫毛颤动,她垂眸看着紧扣的指尖,忽又抬眸展颜一笑,应道:“好。” “带我出去吧。”奚芷凝将身体靠近花蓉钰的怀中,闭上眼眸,轻轻道。让花蓉钰冷香的气息将她包裹。 卿卿忆卿卿,杨柳又青青。 镜花与虚影,多情又无情。 第174章 心事各相异,宫墙草木深。 出口很难,又不难。就好像很多事情,困难的往往是如何抉择,而不是事情本身。 纠结挣扎,只是因为身在其中,看不破,堪不透。 就好像这禁地出口,难在于在选择在众多线索中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出去却是需要凝神闭气便可以。 水下的通道并不窄,沿着石头堆切出来的通道,花蓉钰便直接抱着奚芷凝一路走了出去。 水下的路,异常的好走,不消片刻两人边出了地宫。 出口处是一条小溪流的洞穴,在后宫禁地一偏僻树林外的东南侧。走溪流出口的洞穴,花蓉钰用内力为两人烘干了身上和衣服上的水分,而后再度运转内力将身后的洞口用小溪周围的杂乱大石头挡住。 走出阴暗的洞穴,奚芷凝首先看到的树林上空挂着的月亮,皎洁明亮,像是在指引迷茫的人迷途知返。 第189章 “在哪里,这月亮都是一样的美。只是可惜……”奚芷凝望着天边的月色,轻声道。 “可惜什么?”花蓉钰同样抬眸望向天边的月色,她问道。 “只可惜美丽的东西都是不长久的。”奚芷凝笑,清浅又疏离。 “是啊,美丽的东西怎么长久?不过是镜花水月。可有时候明知道会是虚无,仍然会沉迷之中,不可自拔。”花蓉钰垂眸应道,语调轻轻的,淡淡的,却泛着挥之不去的伤。 奚芷凝讶然,她转头看向那张生的极为好看脸孔,可能是月色温柔缱绻,她竟然看到花蓉钰凝望着她的面色带着恍惚和怀念。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之中,在极暗的光影之下,甚至因此,又多出几分独有的无措来。 在奚芷凝的怔愣,她树林东侧之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响。 “我知道这密林西侧外一处小道,我带你先从小道回画未宫。”察觉到了树林之中的脚步声,花蓉钰传音给奚芷凝,转身揽住奚芷凝的腰肢,足尖轻点,向密林西侧而去。 目前皇宫之中各势力都蠢蠢欲动,她和花蓉钰不管两人之间如何,她和她都不能暴露。 她内力还未恢复,也只能靠花蓉钰送她回画未宫。 “好。”奚芷凝也传音给花蓉钰,头轻轻看着她的肩,手轻轻同样抱着她的腰。 密林西侧果然有一条不太明显的小道,穿过密林,两人一路倒也顺畅,只是没有想到眼看快到来到小道的尽头,突生变故。 小路尽头的密林之中,白色的人影突然间闪出,紧接着凌冽的掌风直扑奚芷凝而来。 掌风夹杂狠厉,来人显然是想要一招要了奚芷凝的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眼看这掌风便要落在奚芷凝身上。奚芷凝如今不可动用内力,若是受了这一掌,虽说凭借她的医术死不了,可免不了要受一番痛苦。 事发突然,眼见避之不及,奚芷凝深吸一口气,她已经做好了硬抗这一掌的准备。 不想掌风就要落到她身上的时候,花蓉钰揽着她的身子微退,脚步向后旋转半步,她将奚芷凝推开,电石火光之间这一掌便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左肩之上。 “你!……”没想到奚芷凝会被推开,白衣女子的这一掌完全来不及收回。 “噗!”只听得重重的一声之后,花蓉钰踉跄着退了半步,本来就泛白的唇角溢出了一丝血丝。 白衣女子怔愣当场,她双目含火,因愤怒而泛着红,目光既委屈又恼怒。 “你怎么不避开?我……”白衣女子呆愣片刻后,轻轻摘下蒙住面容的轻纱。轻纱落地,随着她身后的裙摆随风飞舞,在淡淡的月色下泛着银白的光。 奚芷凝被花蓉钰用力推开,眼看就要摔倒,她身前人影闪动,一身戎装的人出现在她身前,及时地托着她的手碗将她扶起,而后侧身站在了她身边将她护在身侧。 白衣白纱,在这后宫之中,如此钟情于白色的,也只有孔裟云了。 而身着戎装,又能在后宫里不惊动他人来到这僻静的小道,除了手握禁军大权的楚莲寒,别无他人。 花蓉钰看向孔裟云,最后她的目光越过孔裟云落在了楚莲寒和她搀扶着奚芷凝的手上,她的眸子陡然暗沉起来。 “看来,今天人来的真不少。这条路也远比想象到的热闹。”她深深看了一眼楚莲寒,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丝,淡淡道。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奚芷凝避开花蓉钰探究的目光,她看了看发呆的孔裟云,最后看向她身侧神色复杂的楚莲寒,缓缓道。 “敢问皇后娘娘,为何深夜出现在此?还有请问两位,又为何深夜不在寝宫中却在这里?”楚莲寒将奚芷凝保护在身侧,将她和花蓉钰和孔裟云隔离开来。她虽是在询问,然刻意的冷漠之中依然夹杂着对奚芷凝的丝丝关切。 “听闻画未宫遇到了刺客,因担心皇上和娘娘安危,我便一路赶向画未宫。未曾想半路见到一黑衣人,就追着黑衣人一路到了此处,正巧遇到了被挟持的皇后娘娘。不过,好在云儿和楚将军来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花蓉钰看了奚芷凝一眼,不待奚芷凝开口,她朝着楚莲寒说道。 “深夜追刺客至此?还有如果方才没有看错的话,怎么孔小姐的掌风是击向皇后娘娘?”楚莲寒目光泛着冷意,今夜画未宫遇到刺客,根本没有传出皇后娘娘被俘之事,花蓉钰的这番话看似合符情理,可推敲起来却是有不少细节难以自圆其说,况且太多的巧合本来就值得怀疑。 “楚将军是在怀疑花蓉钰和我吗?不知道楚将军又因何深夜出现在这里?还有皇后娘娘为什么身穿夜行衣在这里?”孔裟云已经平复了心境,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她嘲讽地看向楚莲寒,若是她和花蓉钰可疑,那独身一人出现在这密林小道的楚莲寒和一身夜行衣的奚芷凝又能好多少? 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如今孔府势力不比从前,已经日渐有了影响力。加之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几位皇子夺嫡也渐渐白热化。前朝各种势力为了招揽孔府所控制的太医院以及孔府发展的在各个周郡的流动着大量钱币的药铺,孔府在朝堂之中的份量也越来越举足轻重。 孔裟云作为孔府新一代的主事者,她这样反问楚莲寒,显然是不怕楚莲寒。 “至于我为何击掌,是因为我也是看到黑衣人身影追踪至此,只是未曾发现身穿夜行衣的是皇后娘娘,误以为是是刺客,才会一掌击出。若不是皇后娘娘身着夜行衣,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孔裟云解释的合情合理,还替花蓉钰证实了她也看到黑衣人的事实。 “我到此处自然是为了追查刺客。至于皇后娘娘,即便不问,也能猜出这必然是刺客故意让皇后娘娘穿上的,其目的为的就是防止被人追查到他们的踪迹。”楚莲寒话里话外均是维护着奚芷凝,也同样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皇后娘娘,事情就是这样的吧?”楚莲寒侧头看向奚芷凝,问道。 “确实如此。不过现在也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目前需要尽快回到画未宫,本宫担心皇上安危。”奚芷凝心中叹息一声,她知道楚莲寒是在帮她洗脱嫌疑,她也不能拂了她的好意,就顺水推舟的答道。 况且,她不想在这里和孔裟云再耽搁下去,既然楚莲寒出现让事情有了变数,那便不需要花蓉钰送她回宫,让楚莲寒送她回宫,更容易解释刺客的事情。 花蓉钰面色并无波澜,但她身旁的孔裟云却感受到她渗透在空气中气息变化,那是一种深沉如墨般的冰冷。 夜色下,似乎喘不过气。 “你们禁军和画未宫的事,我不会管,也不想管。只是不要把刺客的事情牵扯到无辜的我和蓉钰。”孔裟云目光幽深的落在花蓉钰没有血色的脸上,不想再和楚莲寒和奚芷凝逗留下去。 “今日之事具体如何两位心知肚明。不过既然皇后娘娘无恙,此事便到此为止。”楚莲寒也知道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无法对孔裟云和花蓉钰如何,便不在此和两人多做纠缠。 “皇后娘娘,请跟随末将回宫。”楚莲寒回头朝着奚芷凝说道。 “好。”奚芷凝再看了一眼夜色里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花蓉钰,她抬步朝着画未宫的方向走去。 她才走,楚莲寒就跟了上去,两人便在这夜色之中渐渐消失在了小道的尽头。 离开时,楚莲寒察觉身后到了一股冰冷的视线,那其中冷意,似要瞬间将她凝结。 见两人走远,孔裟云飞快地来到花蓉钰身前,看她脸色苍白,她既幽怨又心疼,不由分说地握住花蓉钰的手腕,指尖落在她手腕处的脉搏上。 脉搏虚弱无力,花蓉钰如今的状态明显不好。她担忧的望着花蓉钰嘴角溢出的血痕,她能感觉到花蓉钰的气息不稳。 “你怎么不躲开?还有,你的气血为何这么的虚弱?”孔裟云低声埋怨道。 “我没事的。云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最近练药,我许久没见到你了。”花蓉钰神色自若的抽回手腕,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她抬眸看向孔裟云,语气温和的开口问道,像是她和孔裟云只是在月色下偶遇闲谈几句。 “我若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来探望我了?今日我本是专门来找你的。我听闻今夜画未宫不平静,本想找你一问究竟,不想你宫里跪着的丫头说你来了后宫禁地的附近。我便想来这里找你。只是,没想到最后看到你和皇后娘娘在一起从小路上出现。”孔裟云一抬衣袖,从袖口中取出一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花蓉钰。 孔裟云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她学习大家闺秀的温婉和优雅,只见她白色沙衣随着她手臂晃动,在月色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影子,只是美则美矣,却如同她的人一般少了一份自然之美。 “云儿,又要浪费你的药了。多亏了你的药,我的头痛现在也已经好了很多。”花蓉钰笑着接过,看也不看就吞了下去。然而提及头痛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孔裟云的脸色,果然没有错过孔裟云脸上一闪而过的的不自然和僵硬。 第190章 花蓉钰的黑眸暗了几分,看似温柔又多情,很无害。 “你知道就好。”见花蓉钰毫不犹豫就结果药丸服用下,在她温柔眸光注视下,孔裟云心底一直隐隐压抑着的怒气瞬间消散了不少。 刚刚看到花蓉钰揽着奚芷凝的腰出现在密林之中的小道上,她那个瞬间是真的想置奚芷凝于死地的。 只可惜……她半垂眸子,掩饰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若是花蓉钰对奚芷凝有情,她就更该死。 因为,这世间,她不许有人分走本该属于她的情意。 淡烟皓月明,芳草夜色沉。 心事各相异,宫墙草木深。 夜风拂过,带着夜里独有的寒意,摇曳着枝桠,发出细微的沙沙之声。小道尽头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蓉钰,我们回去吧。我许久未曾与你在月下小酌了,不如今夜你陪我赏月吧。我……,有事情想和你说。”孔裟云抬眸笑的美丽动人,她的柔情似水。 花蓉钰感受到孔裟云的多情温热目光,耳畔是她的软语巧笑,可她却没有半点笑意,她垂下的眸子里还倒影着奚芷凝和楚莲寒离开的背影。 “天,快亮了。今夜不是适合的赏月时候。”花蓉钰抬眸柔声道,她殷红的薄唇向上勾着,似乎多情又体贴。“况且,你今夜你应该也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我也有事需要解决。” 孔裟云望着她的眉眼,夜色之中,她的眉眼带着魅惑的清冷,带着英气和生机,像是夜色里绚丽花朵,如梦似幻。 她想,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就是被这样的她留下了深刻的映象,惊鸿一瞥,却再也难忘。 “蓉钰,我……”孔裟云想再说些什么,可开口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她来到这里当然并不是仅仅找花蓉钰,之前的回答楚莲寒的话也是半真半假。她来这里回画未宫的小道处等待,是为了追查大鹏王朝的线索。 大鹏王朝的宝藏,没有人能够不心动。这些年,母亲让她在后宫之中频繁走动,也是为了调查大鹏王朝的线索。 后宫禁地有关于大鹏王朝的线索,孔裟云早些时候已经收到了消息。可是,苦于她拿不到禁地入口钥匙,无数次的试探后都是无功而返。 直到不久前,她收到了一张字条,字条写着:大鹏王朝,禁地,画未宫。 这莫名出现在她身边的字条让她暗自心惊,她不知道在她打探消息的时候,还有人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明白。 压抑着慌乱,她思索字条的话以后,对画未宫留了心。只是,她虽然派人关注画未宫动静均没有更多的消息传出来,直到今夜画未宫传来了刺客的消息。 第一时间,她想到了后宫禁地。果不其然,不久之后禁地失火,画未宫被禁军包围,可画未宫的皇后娘娘奚芷凝却迟迟不曾露面。 此刻,她若还不明白字条所指,她就是太蠢笨了。奚芷凝,想来和大鹏王朝必然脱不了联系。 她犹豫片刻后,去了流华宫。画未宫出事,她想看看花蓉钰会如何处置此事。担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处之。 流华宫,宫灯还是之前她离开时的模样,明暗之中枝桠倒影在宫墙上暗影浮动。然而,本来该不绝于耳的琴音却不曾响起。 宫殿里有宫女跪在殿外,她问花蓉钰去了哪里,宫女却只是木然地望着远处因为燃烧染红的天空,最后她看向孔裟云,嘴里只吐出两个字:“禁地。” 大火的方向正是后宫禁地。花蓉钰,她去了后宫禁地。大鹏王朝,禁地,画未宫,还有半夜离开寝殿的花蓉钰。 孔裟云的心跳的很快,慌乱之中有着些无措,像是有什么正在失去控制,她想用力抓住,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能为力。 她离开流华宫,奔向了后宫禁地。 禁地大火,其他地方到处都有禁军看守,除了往日里她探查时发现的这后山小道,没有更好的路线回到画未宫了。 她堵截在回画未宫的必经之路,就是想要确认奚芷凝是否就是解开大鹏王朝宝藏的关键人物。当然,她还想看看,花蓉钰是不是也在这里,是否和奚芷凝在一起。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等到了奚芷凝,同样等到了花蓉钰…… 花蓉钰却和奚芷凝出现在禁地小道上。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让她的无措和慌乱变成了愤怒和妒火,她不及细想便直接对奚芷凝下了杀手。 地宫坍塌,意味着有人进去了腹地,而可以进去又全身而退的,必然和当年大鹏王朝的人事有关。 关于花蓉钰,她在那日救下她并给她下药的那日,她便从她手腕处隐藏特有胎记知道了她是大鹏王朝的嫡系血脉。 那日,她的欢喜是那样明显,因为母亲一直告诉她,她将来托付终身的人必须是大鹏王朝的嫡系血脉。她想不到她心心念念的人,就是母亲在寻找并要她托付终身的人。 可是,最后她隐藏了她的心喜,也未曾告知母亲花蓉钰的身份。因为,她知道,在花蓉钰心底有一个人,而母亲还告诉了她,巫族圣女和大鹏王朝王室之间的爱情诅咒。 奚芷凝是不是就是她和母亲一直在找的人,忘忧派的掌门人,大鹏王朝的巫族圣女? 如果奚芷凝是圣女,是不是注定会和身为嫡系血脉的花蓉钰之间纠缠不清? 太多的疑问在孔裟云心底徘徊,她想问花蓉钰,可又不知道怎样开口。本想借着赏月探下花蓉钰的口风,不想花蓉钰又直接拒绝了。 “云儿,今天让你担心了。可是,今夜的确不适合赏月,改日我再邀你。我还有事要先离开了。”花蓉钰低沉的声音如春风拂面,望着孔裟云的那双黑如墨的眸子像是倒影着对方的影子,可是却无人看到那幽暗眸子眼底的无情和无心。 “你,是要去画未宫?”孔裟云再也忍不住心中不悦,拦住花蓉钰的去路问道。花蓉钰急着离开,是为了画未宫如今还被禁军守候着,她是担心奚芷凝的安危吗? “云儿是要帮我吗?”花蓉钰勾唇笑了出来,耳畔的长发被夜风吹到她唇畔,她微眯的眸子在夜色中更显得风华绝代。 孔裟云有瞬间失神,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双目赤红,她望向花蓉钰道: “不行。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可她……不行。” “我真的有事情需要她,云儿,你不是说你会一直帮我的吗?”花蓉钰仿佛不懂孔裟云的心情,淡淡开口道。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杀了她,我一样可以带你去找你想要的。”孔裟云沉默良久,像是挣扎之后做出了某种决定。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花蓉钰挑眉问道,她的眸光闪动,像是不解。 “你一直在找一个人,是不是?找了很久很久。”孔裟云缓缓开口问道。 “你想说什么?”花蓉钰眉头轻挑,表情似笑非笑,黑眸里闪过危险的光芒。 “蓉钰,我小时候生了一场病,不记得很多事情了。不过,不久前,我记起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关于小时候的事。”孔裟云的声音很轻,却又像是带着某种坚定。 “还记得那是一年春天,那年的桃花开的很美,我还是个孩子,偷偷跑出去玩的时候,在湖边的我……我看到一个和我一样穿着红色衣服女孩掉到湖水里……然后,有人跳下湖水,救了那个落水的女孩。” “那人责怪我,说听到有人落水,远远看到衣服的颜色和我一样,以为是我落水了。谁让我最喜欢桃花,看湖边有几株桃花树,以为我调皮偷摘桃花落水了。” “我说,我才没这么笨!没有摘桃花也掉水里去了。”孔裟云缓缓道来,她的声音有些不稳,似乎是在回忆往事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你说什么?”花蓉钰脸色一变,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孔裟云手腕,紧张地问道。 “我记得我有一把梳子。”说着,孔裟云像是为了证实她所说的不是谎言,她从贴身的怀中取出一把紫檀木的梳子。 梳子保存的完好,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木梳子更加润泽,可以看出经常被主人细心呵护。 花蓉钰控制着微颤的手接过木梳,然后在木梳的一角,看到了一个小小字:钰。再熟悉不过的字。 “你是……”花蓉钰不敢置信的开口道,她的眼眸仿佛有一团火,她凝视着孔裟云,白色的人影在她的双眼中燃烧着。 孔裟云轻轻笑了,她笑的美丽又动人。 “我忘了自己是谁。小时候的事情,也只记得这些片段了。我想问你,你是不是认得小时候的我?你是在找我吗?” “宜瑶,是你吗?”花蓉钰一把保住孔裟云,她抱的是那样的紧,好似怕下一刻眼前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口中的人。不过,现在我叫孔裟云,你以后还是叫我云儿可好?”孔裟云柔柔开口道,她在花蓉钰的怀里,感受到花蓉钰的激动和珍惜,既欢喜又痛恨。欢喜花蓉钰的怀抱,痛恨她并不是真的这个人。 第191章 果然,除了奚芷凝,这个叫宜瑶的在花蓉钰心底深处占了很重要的地位。往日里,花蓉钰即便和她亲近,她和她依旧有意无意之间保持着距离,不会有肢体上的接触。 她知道花蓉钰一向冷淡,对别人也是如此,所以她常说服自己,花蓉钰就是这样的。可今日,她看到花蓉钰揽着奚芷凝,而现在又为了生死下落不明呢的宜瑶对她亲近有加。 想到这里,孔裟云,呼吸一窒。她咬紧下唇,不让心底的恨意迸发出来。 “你之前说有事要说,是这件事吗?”冷静片刻后,花蓉钰放开了孔裟云,眼底的冷淡了少许,多了几分耐心和温柔,像冰雪融化。 “蓉钰,这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孔裟云开口道。 可是没当她把话说完,听得不远处巨大的声响,她只觉得震耳欲聋,地面剧烈晃动,她身体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花蓉钰及时扶住了要摔倒的孔裟云,她看向火光的方向,正是画未宫的方位,她脸色瞬间一变,朝着孔裟云道:“你先回你的宫殿,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说完不等孔裟云回答,她已经朝着画未宫方位飞跃而去。 “等等,蓉钰……画未宫可能发生了什么,你这样去太危险了……”孔裟云想抓住花蓉钰的衣袖阻拦她,可是花蓉钰速度实在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抓住她的衣角,花蓉钰便消失在小道尽头。 孔裟云无奈的看了一眼画未宫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四周的树木,她从怀中取出匕首,在树干下方雕刻了一个符号,然后再用枯萎枝桠遮盖住。做好这一切,她也毫不犹豫的朝着画未宫方向而去。 烟光残照人影渺,无言谁会此中意。 真假细觉真无味,红豆相思何处寄。 第175章 西风恐负相思沉,斜阳烟柳断肠时。 血,是赤红色的,溅落在小道的两侧杂草上,星星点点,在黎明前的夜色里异常的醒目。不远处的画未宫,在熊熊的大火之中燃烧,半边天几乎被晕染成火红一片,慌乱的宫人们四处奔走,嘈杂声里禁军统领正指挥着人救火救驾。 花蓉钰赶到画未宫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片混乱景象。火红的焰火燃烧,带着凄然的美丽。 皇上楚世炎正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出了画未宫,慌乱地朝着太极宫宫殿急匆匆地而去。太极宫宫殿有当年先皇留下的单独禁卫,防卫比画未宫要强上很多,此刻画未宫有刺客,到太极宫躲避倒也是常理。 只是,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皇上应该是被用了药在昏睡之中,是奚芷凝解了皇上的药吗?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何出来的只有皇上?楚莲寒和奚芷凝为何并未瞧见? 花蓉钰微微蹙眉,她正待进入画未宫,一旁的树林里红玉出现,拦住了花蓉钰的去路。 “小姐,楚莲寒将军带着皇后娘娘回到画未宫后。本来孙统领是不想让两人进去,可是没想到楚莲寒居然带了暗卫入宫,孙统领不想起冲突,只能放行。只是,两人进入画未宫不久,厮杀声起,画未宫突然起火。”冬梅本是听花蓉钰吩咐回到了流华宫,可当见到跪在院子里的红玉,听得红玉口气怪异地让她最好去画未宫等消息,她就只觉得身体一股寒意透体。 交代了暗哨的人看守红玉,并守在流华宫等待消息,她便急匆匆地赶去了画未宫。此时,她刚到画未宫片刻,便正好瞧见了楚莲寒送奚芷凝送画未宫。看守的禁卫孙统领瞧见是楚莲寒将军,又说是遇到刺客救回了皇后娘娘,虽说禁卫孙统领半信半疑,可是他也不敢质疑手握兵权的楚莲寒,只能下令让人放行两人。毕竟,皇上还在画未宫里,若真有什么,必然有皇上定夺。 画未宫的人见是皇后娘娘回宫,那位宫女兰梦开了宫门,将两人迎接进去。可不知为何,没多久,就听得画未宫离传来了厮杀声,然后就起了火。 冬梅在见到花蓉钰的第一时间,便来到了她身边,简单将知道的情况告诉花蓉钰。当然,她没敢将红玉提示她来这里的话此刻告诉花蓉钰,因为她明显能感受到花蓉钰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寒意,还有红玉的反常也让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慌乱。 “你是说,你见到楚莲寒带着奚芷凝进入画未宫后,没有多久便有厮杀声,然后起火?孙统领是什么时候进入画未宫的?”花蓉钰沉声问道。 “起火后不久,听到厮杀声,孙统领命令人开始撞宫门,没多久,画未宫里大门突然打开,就见到皇上被簇拥着出来了。”红玉如实回答道。 花蓉钰心底不安的感觉却更深,她不待红玉说完,便直接朝着画未宫宫门飞跃而去。红玉见状也紧随其后,朝着画未宫而去。 此时宫殿里混乱一片,也没有人注意她们的动作,都是四处奔逃的宫人。 画未宫主殿外,地上是还未曾干涸的血色,凌乱的躺着不少尸首。有身着暗卫服饰的,也有宫人服饰的。这里,弥漫着浓重地血腥的味道。 主殿此刻的火被扑灭的一半,但剩下的火焰还在不甘心的燃烧着。主殿里的帷幔被火焰燃烧后,发出黑色的烟雾,宫殿里看不清情况,只见到有宫人忙着提着水桶朝着火焰燃烧处倒水,焦急地灭火。宫殿里也有不少尸首,被大火燃烧后发出刺鼻的味道。 “皇后娘娘和楚将军呢?你们看到了没有?”红玉找到一个正在扑火的宫人问道。 “皇后娘娘和楚将军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是住在偏院的宫人,听到声音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起火了,四处都有尸首。我们只看到皇上被救出来了……”宫人小声的说道。 花蓉钰听完身形已经朝着主殿里飞跃而去。红玉知道拦不住,也只能抢了一个宫人手中的水桶,跟着花蓉钰朝着主殿而去。 火焰燃烧,主殿里同样四处都有倒地不起的宫人和暗卫。花蓉钰避开烧的厉害的地方,从之前宫人扑灭的地方朝着主殿内小心的前进。她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宫殿里躺着的人影,心也如图这火焰一般燃烧着。事出突然,可是眼前的一幕幕让她都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奚芷凝去禁区地宫,然后画未宫着火……似乎有什么力量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小姐,主殿里似乎并没有皇后娘娘和楚将军……会不会他们根本没有在主殿里呢?”跟随在花蓉钰身后的红玉将水桶里的水倒向前面燃烧的帷幔上,将去卧室的通路清理出来。可是,当红玉的话才说完,绕过帷幔,她便看到了身体伏在梳妆台前不动的女子。女子身边还躺着一个戎装男子。 “这是……”红玉觉得口干的厉害,心在嗓子眼乱跳。 花蓉钰看着眼前的两人,身体只觉得僵硬的不能动弹。明明的是短短的距离,却让她无法靠近。手心全是汗水,心跳也好像不受控制的乱跳,连同呼吸也乱了。两人的衣服样式,分明是不久前她瞧见的两人的穿戴。 两人僵立当前,谁都不敢踏入前一步查看。 “这里是什么情况?皇后娘娘,楚将军?” 红玉还没有来得及查看这两人,花蓉钰和红玉身后便传来了孙统领的声音,他带着大批侍卫带着水桶前来灭火。前殿的火扑灭后,他没有瞧见皇后娘娘和楚将军,心里有些觉得情况不对劲,便就带着人急匆匆赶来了主殿。 他才进入主殿,绕过帷幔就看到僵立当场的两人,只是当他看到梳妆台伏着和躺着地上的人,他就再顾不得其他,直接招呼着身后跟着进入的禁军和宫女朝着梳妆台匆匆走去。 梳妆台前的女子安静的紧紧闭着双眸,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宫女颤抖着手将手放入女子鼻息之间,然后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 “没……没有气息了。皇后娘娘……”宫女跪在地上,只说了几句便不敢继续,然后垂头大气不敢出。 “什么?”孙统领声音也发着颤。 “不好了,孙统领,楚将军,他也没有气息……”禁卫查看了旁的戎装男子后,也脸色不好的朝着孙统领开口道。 红玉只觉得呼吸急促,她忙转头看向花蓉钰,只见花蓉钰的眸光定定落在女子白皙没有血色的容颜上,双眸似泛起血色。红玉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知道小姐对奚芷凝的情感不同一般,这不痛不痒的节哀的话,她怎么都开不了口。 昏暗的主殿灯火下,花蓉钰一步一步走向梳妆台前没有气息的女子身前。 “我,迷路了。晚上太黑,我找不到其他丫鬟问路,自己就摸索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花蓉钰还记得初见时候,她假装迷路时候的模样,那双清如溪水的眸子,秋水盈盈却遮挡不住她眼底的那份灵动和狡黠。 “你就不怕我也毁了你所珍惜的东西?” “这次交易后,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过我的独木小桥,互不相干。” 她还记得女子那双眸子梨花带露,清新秀丽却冷漠清寒。 第192章 “在哪里,这月亮都是一样的美。只是可惜……只可惜美丽的东西都是不长久的。”她的声音还在她耳畔,清冷又疏离。 一步一步,短短的几步路,花蓉钰却像是走不到尽头。 夜色如幕,她皓腕如雪,她乌黑的发丝在她的指尖滑落,四周安静的只听到她在她的臂弯里的呼吸,十指交缠,温柔的缠绵,是她和她隔绝了世间一切喧嚣的时光。明明,不久前她和她还近在咫尺,她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 颤抖着手,她靠近她的鼻息……女子安静的没有声息,沉静又安详,主殿里的檀香还没有燃烧尽,袅袅轻烟里,她看到了她和她抵死缠绵。 花蓉钰无声的笑了,没有泪水,她的眉梢眼角具是寒意,她脸色泛着反常的青灰色,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布满了血色,她不知道哪里在疼痛,又或许这只是她的错觉。隐约之间,她听到了碎裂的声音,如同琉璃一般的碎裂,可她不知道是哪里碎了。 相遇,若只是大梦一场,她又在疼痛什么?挣扎什么?多情不过是她自己,她又将她置于何处? “美丽的东西都是不长久的……”花蓉钰缓缓抬起衣袖,捂住唇,一点点艳红色的血色染上了她的衣袖,她目光沉沉,她的背脊挺直纤秀,她的指尖划过她的唇,她的声音清凉,淡淡道:“骗子。” “孙统领,这里就交给你了。”花蓉钰抬眼再看了一眼女子安静的容颜,平静的转身,墨色的双眸垂下,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她闭眼,缓缓道:“皇后娘娘,崩了。” 天平国,五年秋,十月十五。 西楚皇后,崩,葬西山主峰。 西楚国楚将军护主战死画未宫,封护国大将军,葬西山侧峰,彰其护主。 日幕天寒秋色深,十月庭前花开迟。 西风恐负相思沉,斜阳烟柳断肠时。 第176章 独立寒窗醉不醒。白雪忽至,随风来兮。 天平五年秋,西楚皇室皇上病重,十一月初三,三皇子郝宏联合花府吞并了楚王府掌控的禁军,带兵入宫,发起兵变,以迅雷之势逼迫今皇上退位,囚禁太子大皇子,二皇子为避其锋芒不得不称病自请离京。至此,焦灼已久的皇位之争到此落幕,三皇子一登大统,始称大盛元年。 大盛元年十二月初一,西楚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登基大典。大典之后,成为西楚圣上的郝宏论功行赏,封花府老太爷为异姓王,花府改为花王府,三小姐花蓉钰因出谋划策有奇功,封国师,统领东南十万兵马。 楚王府。 楚王妃疯了一般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摔的粉碎,她精致的容颜此刻早已经不再,起伏的胸膛显示了她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 “楚王妃这是在生气还是愤怒呢?”一道微冷带着寒凉的人声从房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揶揄和嘲讽。 “谁?”楚王妃一愣,疯了一般的她忽然顿住了手中的动作,陡然转身看向书房的房门。 嘎吱一声,书房门被推开,一阵冷风随着房间门的打开而涌入。 “我是谁,王妃不认识吗?”走进房间的人一袭黑衣,金纹绣花的衣摆层层叠叠散开,那双含情桃花眼本该风情万种,此刻却冷气逼人,如腊月霜雪一样,冷到骨髓,让人心生寒意。 “花蓉钰,你说什么?不对,你怎么进来的?王府的守卫呢?”她望向从书房大门推门而入,仿若走进自己房间里,带着凉意却一身从容的女子。“来人……” “楚王妃不必费力气了,这西京里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至于你楚王府的暗卫,我只是让他们暂时休息休息。”女子手的朝着身后一挥,楚王妃便看见了她精心训练的暗卫被一波黑衣蒙面的人被点了哑穴,正用刀架着脖子。怪不得眼前人如此有恃无恐,毫无声息地夜闯楚王府。 “国师深夜大驾光临,究竟想要干什么?”楚王妃面色难看,任何人发现有人夜闯还拿对方没有办法,恐怕都不会有好的脸色,更何况是威风了一辈子的楚王妃。 “都下去吧,不要打扰我和楚王妃说说话。若有人不识趣,就不用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女子声音淡淡传出,书房外的黑衣人便带着那些被控制的楚王妃暗卫消失在了书房外的小院子。 “你是在威胁我?”楚王妃神色莫测,她这些年还没有见过如此狂妄的人,也没有见过如此有手段的人。 花蓉钰,花府收容的三小姐,来历未知,在短短的时间里不仅在花府站稳了脚跟,先皇在位的时候,就受到先皇欣赏准许入宫,本以为会被先帝宠幸,却不想先帝欣赏其傲骨,封了琴师,又准其在后宫之中行走,有着独特的位置。加之孔府的那个丫头又和她交好,她为人又低调,在前朝和后宫之中,明里暗里都没有多少人刻意注意和为难她。 若不是她出谋让当今圣上三皇子以先皇病重召集群臣入宫,再派了禁军去要臣家中控制了要臣家眷,或许,当今的圣上是谁也不一定。楚王妃那日也是被一群黑衣人围困,她记得事后她得到的消息是,那晚带兵入宫,花蓉钰走在最前,冷伐果断地指挥众将所有反抗者就地格杀。她凭着一人计谋,血洗了皇宫,为三皇子谋了西楚的天下。 从那夜起,花蓉钰这个名字在西楚成为禁忌,以前是不在意不会提及,现在是害怕不敢提及。那夜,血染红了宫殿的地面,金銮殿里站着和跪着的朝臣,都清晰的记得那一夜的惨烈。那些抵抗的朝臣,无一例外的倒在了血泊之中,而手握长剑的女子眉心都没有皱一下,她只是冷冷地说若不服,先杀家眷,待家眷首级送到金銮殿,再杀反抗者。 杀人诛心,女子的淡漠无情深深地刻入了众人的心底。 花蓉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众人眼前,一举成为当今登基的圣上心腹重臣,再被封国师。而满朝文武朝臣无一敢谏言反对。据说朝中大臣的底细,都被她牢牢握在手中,任何反对者的言论还没有到圣上面前,就被她处理干净了。偏偏当今圣上对其及其信任,给其兵权,如今在西楚根本没有人敢与之抗衡。 “楚莲寒女扮男装这么些年了,可葬在葬西山侧峰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男子。楚王妃,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花蓉钰缓缓地走到书房摆放的几张紫檀雕花椅子旁,一撩衣摆,在主坐上坐了下来。 “你,知道些什么?”楚王妃脸色大变,心底冒出一阵寒意,楚莲寒的女儿身份,除了她之外,就只有楚莲寒本人知道,她如何得知?她不由得想起了外界传言,这西楚朝臣的家底,没有人能瞒住当今的国师。 楚王府若楚莲寒还在,她暗中培养的暗卫还可以调动起来,好好查查花蓉钰的底细,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可惜……从她知道她炸死脱离王府之后,那些被暗地养的暗卫全被她转移带走。如今的楚王府就是空架子,她一边愤怒一边又无能为力。 如今剩下的人,都是些明面上的人,真正的楚王府的实力都被这些年楚莲寒慢慢吞噬掉了。想到这里,楚王妃恨的咬牙,她怎么就信了楚莲寒的话,以为她会事事以王府为重,将王府中的势力全部交给了她。 “楚王妃如此愤怒,是真的因为外界传言的痛失爱子,还是因为知道楚莲寒居然胆大包天的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彻底脱离了楚王府的掌控?”花蓉钰冷冷的望着情绪失控的楚王妃,嘴角挂着嗜血的冷笑。 “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楚王府,让王府陷入这样的境地?她忘了她的责任了?”被花蓉钰提及了她心底最隐秘又最痛楚的事情,楚王妃眼神仿佛要将人撕裂,她的手用力地握紧也止不住颤抖,人也在崩溃的边缘,她又摔了书房里楚莲寒曾经最喜爱的一组茶盏。 可即便是如此,坐在楚王妃身边的人望着这一地狼藉,人却纹丝不动,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没有多余的波动。 “楚王妃,你这样激动,莫非是不想找回你家的世子了吗?你要知道,即便是你将这楚王府烧了,外人也只会以为你痛失爱子而疯了。你死了,楚莲寒也未必会回来,你又何必白费力气?”花蓉钰的语调不咸不淡,可每一句话都戳在了楚王妃的痛处上。 花蓉钰的话如同一瓢冷水坡下,楚王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了她心口中的怒火。她抬起头来,从今夜花蓉钰走进房间里,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楚王妃发泄后逐渐冷静下来,她缓缓走到红木雕花椅子旁坐下,望着眼前冷漠至极的女子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权倾朝野的国师来到她楚王府,不可能仅仅是为了看她一老妇人的笑话。 楚王府,如今的状况,花蓉钰要落井下石再容易不过了,就拿她知道楚莲寒是女儿身这件事,即便她可以否认到底,说死无对证,也难免不会让那些没有追随楚莲寒的武将臣子心生怀疑和不满,若是那样,楚王府剩下的最后一点实力也会被瓦解干净。 第193章 “你是不是好恨,当年抢来的东西,最终还是没有留下,即便是那最后的一点点血脉。”花蓉钰的声音淡淡,可听在楚王妃耳朵里,却如同惊雷。 她才坐下的身体,猛然弹了起来,她像是被戳破了最后的伪装,她的从容和优雅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她双眸冷冷的看向花蓉钰,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想杀人灭口?”花蓉钰笑起来,笑的肆意,而就在此时,她那身黑色的袍子的右手在她的微笑的时候朝着楚王妃的脖子而去,楚王妃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抗,她已经被花蓉钰掐住了咽喉,窒息的感觉向她袭来。 “就你这点微末的功夫,想要杀我,恐怕是不能了。你说是吗?楚王妃。”花蓉钰还在笑着,可这笑容落在楚王妃眼底却是那样的可怕,她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对方的武功这样高在她意料之外,不过最可怕的是她看到了对方眼底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目光。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为何外界朝臣一提及花蓉钰都是一脸莫测和惶恐,这个人的眼底没有情感,杀人对她而言,如同窗外飘落的的树叶,寻常而自然。 “……”楚王妃想挣扎开口,可是窒息的感觉是那样的强烈,她根本开不了口。在她以为会被杀死的时候,花蓉钰松开了手。 “看,死亡的感觉如何,楚王妃?你杀不了我,不如听听我的话?” 花蓉钰再度在主坐上坐下,可楚王妃的脸色却是白了又白,她剧烈咳嗽起来,最后她颓然的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她看向花蓉钰,哑着嗓音问道:“你说,我听。” “袁梧,这个名字你恐怕是不会忘记吧。若是你忘记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他曾经是大鹏王朝的嫡皇子。”花蓉钰望着楚王妃惨淡如纸的面孔,缓缓开口道。“楚老王爷,并不是真的楚莲寒的生父,而是袁梧的留下的血脉。” 随着花蓉钰的话落下,楚王妃惊恐地抓紧了身旁的紫檀椅子的扶手,她只觉得她的天塌了。 “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这些往事是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比楚莲寒是女儿身还要深的秘密,如今却被人戳破,她的惊恐和害怕比之前花蓉钰要掐死她的时候更省。 “人,还是鬼?呵……”花蓉钰突然笑了,她的薄唇轻抿,那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却冷的可怕,只听她漫不经心道:“若是鬼倒也好了,也不用入这人间地狱了。可惜,有人在人间,那我就只能入了这人间地狱。” 独立寒窗醉不醒。白雪忽至,随风来兮。 携手共游在几时?思之难忆,北风四逸。 枯枝摇曳月落西。多情是愁,回眸凄凄。 山盟海誓不可提。挑灯无言,是悲是喜。 第177章 往昔回首无来处,何去,东边日出笑多情。 长夜漫漫,灯火幽暗不明,夜风过处卷起庭前石子路上的落叶,忽高忽低,发出低哑不明的声音。 楚王府,后院书房。 “你,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楚王妃惊恐的望向端坐在房间主坐上的花蓉钰,心中除了恐慌还有对无法预知的事情的害怕。 花蓉钰望向楚王妃,缓缓开口道:“袁梧,当年因为懦弱导致夏芝柳被火刑,后便发誓终身不娶。可是他是嫡出,他的身份根本由不得他。” “四大家族,名士史家,书香楚氏,荆州王氏,加上文武双绝的崔家,是被选中的皇室联姻对象。或者说,四大家族为了自身的根基,也必然要和皇族联姻。” “当年,崔家,属于四大家族的末流,自然是对联姻更为看中。可惜袁梧为夏芝柳不愿娶妻,就等于是要断了崔氏一族的出路。所以,崔氏便用了非常手段,对吗?”花蓉钰看向眼中全是慌乱的楚王妃问道。 “这是我们崔氏一族的秘密,你为何会知道这么清楚?”楚王妃声音沙哑发颤,更是忌惮起眼前的人来。 “这世间本没有永远的秘密。何况,大鹏王朝早已经不复存在。”花蓉钰淡淡道。“说完,她从衣袖之中取出一物,正是七彩琉璃珠。这是出了地宫后,奚芷凝交给她的,她也将玉佩归还给她。 想到这里,她的眼眸暗沉了几分,本以为奚芷凝将七彩琉璃珠交还给她,是两人重新信任的开始,想不到她还是被抛下了。 楚莲寒能带走奚芷凝,还找到了几乎以假乱真的尸首,想来蓄谋已久。她不信奚芷凝会心甘情愿地被人挟持,更大缘由或许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楚莲寒。 可笑,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人的一厢情愿。 “七彩琉璃珠?你怎么会有大鹏王朝留下来的此物?据说此物当年被太子楚世远所有,后来下落不明。你,你是……”楚王妃吃惊的站起来,表情晦暗不明。 “大鹏王朝玉公主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楚王妃望着花蓉钰的眉眼,低声喃喃。 “她是我母亲,袁梧有个小她十三岁的嫡亲妹妹,那便是我母亲,也是世远王府的王妃。”花蓉钰缓缓道。 “怎么会是这样,你竟然是她的孩子,我一直以为你也和你母亲一起被脏生在了那场夺嫡的血案里……你和她,确实有几分像,有她当年的影子。当年的她的模样也如你这般……”楚王妃神情有些恍惚,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你和我母亲认识?”花蓉钰瞧着楚王妃的突然柔和下来神情,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所知道的关于楚王府和我的事情,也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吧。”楚王妃笑了笑,神情缓和了不少。 “嗯。”花蓉钰颔首,她当初也奇怪母亲为何会知道楚王府和楚王妃的事情。 “你奇怪为何她会知道如此多的旧事吧。其实,她所知道的事情,都是我告诉她的。”楚王妃抬眸看向花蓉钰,目光中不再是抵触和仇视,眼神更加柔和,她缓缓开口道。 “崔氏当年在大鹏王朝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崔氏为了家族能长久的留存下去,和皇室联姻就是必须完成的事。我和我嫡姐年龄相差太大,当年她十八,我才六岁,所以联姻的事情便落到了嫡姐的身上。” “我和你母亲玉公主就是在陪嫡姐入宫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她也还是个孩子,也才九岁。她带着我在皇宫里到处玩,还给我采了御花园里莲子,弄的自己一身的水。”楚王妃回忆起往事,难得冰冷麻木的眼眸出现了一丝浅淡笑意。 “怪不得母亲知道楚王妃你的出身,原来你们是从小就相识。”花蓉钰这才明白缘由。她所知道的事情是年幼时候母亲托付人送来的书册里简单记录,后来世远王府被灭,母亲过世,她也没能见到母亲问明白其中的缘由。 她只知楚王妃是崔氏一族的嫡女,还有就是楚莲寒并非老楚王爷的血脉,书册字里行间隐约透露着楚莲寒身世和大鹏王朝有关,不可置对方死地。可具体为何,她也只能靠猜测。若不是楚莲寒诈死,还带走了奚芷凝,她也不能将这些事情连贯起来。能和大鹏王朝皇室又能和四大家族崔氏牵扯上,楚莲寒不出意外必然是袁梧的后人留下的血脉。 若是同族之人,母亲自然不希望自相残杀,留下那几句也可以理解。 这也是为何她一直没有和楚莲寒正面产生冲突的原因,即便是…… “后来呢?” “后来?我们都屈服于家族的命运,她成了玉公主嫁给入世远王府,我成了楚王妃。”楚王妃笑的凄凉,“我们都是棋子,终其一生,都在为别人忙碌,挣脱不了。” “那崔氏就可以为了家族利益,使用非常手段得到了袁梧的血脉吗?”花蓉钰知道袁梧为了夏芝柳誓言终生不娶,皇家史册并未记录他有娶妻,那这后代必然不是正大光明的来。 “哼。崔氏虽然用了非常手段,也不过是让我姐姐崔氏嫡出小姐在没有出嫁的情况下,委身袁梧。家族本以为这样可以逼迫袁梧娶了崔氏的嫡出小姐,哪知道这个伪君子竟然要我姐姐吞服绝子药。”楚王妃冷笑起来,“夏芝柳人都死了,还装情痴。” “可笑的是,我姐姐被迫服用了绝子药,而一个伺候袁梧的宫女因为有五分神似,他就收了这宫女,还让这宫女有了一个男孩。哈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在羞辱我崔氏一族?可偏偏这样的一个人伪君子居然是皇室嫡出。” “让我猜猜,这个宫女姓楚,这出生的男孩也姓楚。”花蓉钰的语气笃定。 “是的,这才是最大的笑话。以书香门第自称的楚氏居然也作出假冒宫女勾引皇子的丑事。不过他们的算盘也落空了,孩子出生没多久,母亲就咽气了。”楚王妃说起往事,不无讽刺的说道。 “所以崔氏一族偷了这孩子,并抚养长大,然后又让成年后的他认了已经成为新皇室的楚氏,认祖归宗。而楚王妃你则是崔氏一族为他安排的妻子。”花蓉钰缓缓说道。 “你既然猜到了,我也不想再隐瞒,这件事迟早要大白天下的。认祖归宗本应当召告天下,但楚王皇室却怕当年勾引袁梧的丑事牵扯出来,正遇前楚老王爷病重,加之楚老王爷一直在边疆多年,无人记得楚老王爷的模样,便让他顶替了楚老王爷的身份。”楚王妃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道。 第194章 “我作为她的妻子,自然就这样随他入了京。我虽不爱他是了家族和他成婚,可既然成婚,我也是真心对他相待。谁知道,在入京的途中,他救了一名女子,一眼便爱上了她,最后直接做出了抛妻弃子的事。可怜当年我已经身怀六甲,可他依旧抛下了了我和腹中的孩子,你说袁氏皇族之人是不是都如此薄情寡义?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都爱上了巫族的圣女。”楚王妃的一番话,像是嘲弄又饱含痛楚。 “夏雨筠?”花蓉钰皱眉,她猜到了楚莲寒的身份是袁梧的血脉,可是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故事。 “那又有何用?夏雨筠根本不爱他,他却为了她枉送了姓名。她喜欢的人……”楚王妃抬眸,似是在探究。 “长公主,卫素。”花蓉钰淡淡道。 “你果然知道。”楚王妃垂眸,“卫素最大的遗憾,该是她的真心来的太晚了。” “什么意思?”窗外一女子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接着书房门被推开,卫素走了进来。 “花蓉钰,你把我引出来这里听了半宿,就是为了此刻吧。”卫素一身白衣,浑身带走夜色的寒意走了进来。 “当年,为何她,夏雨筠她不肯给我解释的机会,让我再也找不到她,她为何能对我如此绝情?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卫素在江湖上飘荡半生,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当年她弃了楚氏皇族身份,不顾一切的为了她,甚至被皇族在江湖下了暗杀令,而夏雨筠的消息却石沉大海,明知她处于命悬一线依旧无动于衷。 当年忘忧派的惨案她并不知情,也未曾参与,她说到底也是皇室家族的棋子罢了。她一直想找到机会解释清楚,直到后来她等来的却是她去世的消息。这个时候,她才恍然为何她江湖中没有她的身影,因为她身在东陵的皇宫之中。 “忘情丹。”楚王妃望着卫素压抑着紧张表情,心底叹息一声道。“忘忧派忘情丹,绝情断爱。” “果然是忘情丹。”花蓉钰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芒。 “你是说当年她服用了忘情丹?不可能,她怎么会……”卫素不可置信的地摇头,可最终话却卡在了咽喉。 “当年,我丈夫为了她而死,我恨极了夏雨筠。我不顾身怀六甲找她报仇,沿途一路暗中追寻她,想伺机杀了她。没想到她竟然去了忘忧派后山的山坟。我亲眼见到夏雨筠跪在她师傅的坟前发誓,说要报血仇,不再被情爱牵绊,并服下忘情丹。” 说到这里,楚王妃望向卫素,眼神有着同情和奚落,“我看到她服用忘情丹前内心痛苦挣扎,突然觉得我的仇也报了。她喜欢你,却以为你却背弃了她,一边是师门之仇,一边是心爱之人……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人,毕竟我也算是半个楚皇室中人。可是,我要报仇,就不会让你找到她。你找不到她,这样她永远都无法得到真相了。” “你是说,你是当年放假消息的人?”卫素拔剑,剑尖直指楚王妃的咽喉。 “人都化成了灰,迟到的深情……不如窗外的杂草。”楚王妃不为所动,嘲讽的说道。 卫素的剑缓缓落下,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然后她口中发出压抑的悲痛,突然转身推门而去,片刻身影便消失在夜色里。 “若不是忘情丹,当初我也不会相信奚芷凝这丫头会断了寒儿的念。”楚王妃望向花蓉钰,目光深邃,意有所指道:“今夜你来说了这么些,最终的目的,无非是要知道忘情丹的事吧。” “你是为了卫素,还是为了其他?” 花蓉钰沉默不言,目光落在窗外的斑驳光影上,房间安静的令人窒息。 突然,楚王妃恍然大悟般,历声问道:“寒儿诈死,莫非奚芷凝她也是如此?她也还活着?寒儿竟然是为了她吗?……” “早知她是如此祸水,就该让寒儿服用忘情丹。”楚王妃恨不能银牙咬碎。 “不,你该庆幸,若是楚莲寒服用了忘情丹,那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花蓉钰站起身来,语调如同啐了寒冰,她转头看了淡淡一眼楚王妃,缓步朝着院子外走去。 不消片刻,院子外的黑衣人连同花蓉钰的身影都消失在黑暗之中。 “奚芷凝那个丫头,究竟是何人?为何你和寒儿对她……”楚王妃呆呆地凝望着花蓉钰的背影出神。 最后花蓉钰离开时的那一眼,如寒冬腊月的雪,透骨的凉,配上她一身黑色长袍,如同夺人神魂的杀神。 不闻穿堂丝竹声,前路漫漫独自行。小院残红随风逝,谁知?零落成泥葬平生。 大梦一场不愿醒,夜寒,窗外冷月照孤影。往昔回首无来处,何去,东边日出笑多情。 小剧场 “你,喜欢她吗?”花 “你说什么?”凝 “喔,我忘记了,你不记得她了。”花 “她,是谁?”凝 “乖,不重要。”花 “那什么重要?”凝 “你以后别跟着陌生人走了。”花 “嗯?如果不是跟陌生人离开呢?”凝 “那那个人就不该就在这个世界上了。”花 “你?”凝 “你的眼睛里只有我就可以了。”花 “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凝 “好,你说。”花 “用这把刀刺入你双眼,这样你的眼里也只有我了。”凝 “也算公平。我答应你。”花 余生,一个老太太搀扶着另外一个老太太在湖边散步,在闹市看灯,在尘世相携到老。 (纯虚构,切勿模仿。) 第178章 疏疏淡淡芳心苦,终是别离梦依依。 窗外的阳光分外的明媚,冬日里的一丝,暖阳斜斜的,透过窗户缓缓的照进了房间里。 床榻上一女子轻闭着双眸,她的眉目如画,宛若中秋之月,春晓之花,微风吹过帷幔,床榻上的人仿佛正在睡梦之中,只是当风吹过手腕处的衣袖,看到那用力握紧握指尖,才恍然女子并非看上去的那种沉静安宁。 幽幽的一声叹息从床榻旁响起,身穿蓝色衣衫的女子挑开帷幔,望着眼前仿佛睡梦中的女子,轻声叹息:“你又何苦挣扎呢?” 叹息一声后,她从衣袖之中取出一瓷瓶,倒出一颗药丸,转身再从旁边桌子上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在茶盏中,将药丸化水。做好一切后,她端着茶盏再次走到床边。 扶起女子半靠着床榻,她将茶盏中的药水缓缓喂入女子口中,见女子将所有药水喝下,她才又将女子扶好躺下。 喝下药水的女子,眉心便缓缓舒展开来,蓝衣女子见状也放下了心来,她凝望着床榻女子那依旧不太安稳的睡颜,柔声道:“芷凝,你醒了以后便会想起我们的过往,那些你被迫忘记的事情,你也会想起来。” “为了这一天,我四处寻找忘情丹的解药,为了不被人发现我暗中的行动,我只能狠心假装不知道你对我试探。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离开,谁也不可以带走你。你既然是巫族圣女,我就更不会放走你离开我身边。”蓝衣女子的眉眼里突如其来划过一抹戾气,“花蓉钰,即便是她,拥有大鹏王朝的血脉,她也别想再蛊惑于你。” 说完,她转身走出房间,对着房门外的人吩咐道:“看好她,等她醒来,第一时间来报。” “是,主子。”房门外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听声音两人似乎是蓝衣女子的下属。 蓝衣女子离开后,房间又再度安静下来,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暖阳透过格子窗照到床榻上,床上本来紧紧闭着双眸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眸。 那双眼眸清凉明亮,哪里有昏睡之人该有的迷茫和懵懂? 太阳缓缓西斜,房间的大门被从里面突然打开。 床榻上的女子起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守在门外的一男一女,女子微怔,她抬眸看了一眼明亮的有些刺眼的阳光,微微抬手轻轻遮挡住眼眸,声音淡淡,带着迷茫和疑惑问道:“这里是哪里?你们是又谁?” 女子容色清丽带着疏离感,正是不久前早已经下葬,西楚国的已故皇后奚芷凝。 不消片刻后,房门外匆忙赶过来一蓝色身影,人还未到,惊喜又激动声音已经先至:“芷凝,你总算醒了。”蓝衣女子推门而入,面带喜色。 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同是被安葬在西山的大将军楚莲寒。 “楚莲寒,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我头很痛,发生了什么事了。”坐在房间里床榻上旁的奚芷凝揉着眉心,神色带着几分茫然和无措。 “木勺呢,还有兰梦,怎么没有看到她们?还有我为什么不记得了发生了什么?”她抬眸左右张望,没看到熟悉的人在身边,不由得眉头紧皱。 “木勺和兰梦现在不在你身边。你之前受了伤,伤在了头部,所以有些事情可能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慢慢调理,就会好起来的。你如今还记得那些?”说完,楚莲寒便暗中打量起她的表情,推测着她还记得哪些事。 第195章 “我受伤了吗?我隐约记得在树林里,你母妃要我离开你……”奚芷凝抬眸,她揉了揉眉心,带着疑问问道,“可是后来呢?为什么我想不起了……” “母妃她如今不再过问我的事情了。楚王府今后也不再有楚莲寒了。”楚莲寒提及楚王府,她神色冷淡,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什么?”奚芷凝不解的问道,“楚王府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是三皇子还是大皇子……” “三皇子现在已经登基,是西楚的皇上,楚王府也不再是以前的楚王府了。还有,花蓉钰成了国师,花府深受圣宠,而镇国府也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了。”楚莲寒挑了些主要的简单的说明,“你昏睡了有很长时间,很多事都变了样。”看她确实不记得皇宫之中的事,楚莲寒心中也渐渐安心,看来催眠让她忘记皇宫之事是正确的,记忆应该是停留在了服用忘情丹的那晚上。 “那我现在……留在这里是哪里?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奚芷凝望向楚莲寒,沉默片刻后问道。 “这事实在是一言难尽。简单的说,你的真实身份是大鹏王朝的巫族圣女,而我是大鹏王朝的后人。这里是一处山谷里,国师花蓉钰和楚氏皇族想要大鹏王朝的宝藏,想要抓住我们,因此我们在逃亡之中。” “你说什么?我是巫族圣女?你是大鹏王朝的后人?还有逃亡,怎么可能……”奚芷凝的话还没有说完,楚莲寒直接打断了她继续下去的话语。 “白玉凤鸣珠,就是大鹏王朝留下的可以检验巫族圣女身份的宝物。你若不信,可以滴血在白玉凤鸣珠上,只有巫族圣女的血会被它吸收,吸收后它会发出淡淡的光芒。”楚莲寒像是猜到了奚芷凝不会相信,将白玉凤鸣珠从衣袖之中取出,递到奚芷凝身前。 “你看我的血,滴入它的表面,会被排斥开。”说着便在指尖凝出一滴血珠,只见血珠落在白玉凤鸣珠的表面,果然直接滑落下去,不做丝毫停留。 奚芷凝犹豫片刻,也学着楚莲寒的样子从指尖凝出一点血珠。血珠落到白玉凤鸣珠上,果然如同楚莲寒说的那样,血被缓缓吸收,然后珠子发出了淡淡柔和的光芒。 在珠子发着光芒的时候,楚莲寒将珠子对着阳光,光透过珠子落在地面上,居然出现了一幅极小的地图。 奚芷凝眉心微挑,她目不转睛的看向地面的图纸,只见这是一幅山川河流的图,不过图似乎不完整,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 “这样你总会相信了吧。”楚莲寒叹息一声,收起白玉凤鸣珠说道。 “想不到我会是大鹏王朝的巫族圣女,更想不到你是大鹏王朝的后人。”奚芷凝也叹息一声,环顾四周一番后缓缓道:“我看这里的所有东西比较简单,这山谷也不是待的长久之地吧,这里的布置像是临时搭建的。” “嗯,确实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之前就打算等你醒了,带着你去寻找大鹏王朝的宝藏。”楚莲寒点头道,“与其被人抓到被迫去寻找宝藏之处,不如我们先去取了宝藏。况且,这本来就该属于大鹏王朝后人所有。”说道这里,她神色是不加掩饰狂热。 “之前看到的那幅地图,并不太清楚具体是哪里,太模糊了,似乎并不完整。这也是为什么你停留在山谷里的原因吧?你好对比这里的山川河流。”奚芷凝看向楚莲寒,开口问道。 “不错,不过这些日子我对比了很久各国山川河流图纸,我发现这些山川河流,应该是在东陵国境内。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东陵国。” “今日你才醒来,身体还需要休息,我一会让人送些补品过来,你先调理身体,至于藏宝图的事情,你不用太操心。”楚莲寒柔声对奚芷凝说道。 “好。”奚芷凝面上就泛起了浅淡的笑意,只是这笑太浅太淡,似乎一伸手之间便又消散了。 楚莲寒凝望着她淡淡的笑容,但见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留下了柔和的光影,她不知怎么的,心头滚烫,神思也有些恍惚,她突然抓住她的衣袖,声音有些哑,“芷凝,我……” 她任由着她抓着的衣袖,她一动未动,只是垂着眼,似乎恍然未觉楚莲寒的目光。她那张极为好看的面容上,是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距离感。 楚莲寒身上的血在那瞬间冷了下来,她想起了那日在地宫外花蓉钰抱着奚芷凝的模样,她那日依旧是面色淡如霜,可是两人之间却像是被什么牵扯住,那样的画面竟然有种别样的美。 “花蓉钰如今已经是国师,她诡计多端,你若是再遇到她,她说的一切都不可相信。她如今已经疯了一般,为了宝藏,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到了唇边的话最终还是变了样,楚莲寒说道。 “疯了一般?她做了什么?”奚芷凝的她声音平静无波,衣袖之中的手却是一颤。 “她杀了很多人,所有不服她的,和她作对的人,她都没有放过。如今,西京听到她的名字,连婴儿都不敢哭泣。”楚莲寒深吸一口气说道,说完看了奚芷凝一眼后,又补充道:“我从楚王府诈死,她也没有放过我,一路对我追杀,甚至在江湖上的暗阁组织下了暗杀令。” “想不到,她会变成这样。”奚芷凝声音清清淡淡,从头到尾甚至没有提及名字,只用一个她字替代,可偏偏是这样的轻淡让楚莲寒的心沉到了谷底。 奚芷凝和花蓉钰的那种数不清道不明的千丝万缕,她即便是想要忽视掉,也无法欺骗自己。 “你好好休息,我……,就先离开了。明天见。” 楚莲寒匆忙转身离开,内心像火又像冰在煎熬。为什么,忘情丹的毒应该已经解了,可是奚芷凝为何对她依旧是那样的不温不热? 望着楚莲寒离开的背影,奚芷凝垂下眼眸,在谁都没注意的时候,它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花蓉钰,听到她的名字,她忽略了心头,突如其来的难受,一点点,针刺般细密的疼。 东风放歌雁来时,十里哀草笙歌稀。 疏疏淡淡芳心苦,终是别离梦依依。 第179章 黑白分明纵横错,堪不破无情有情。 山谷一侧,厢房。 “巫女醒来了?她可有说她知道些什么?关于在禁地里她知道些什么没有?”厢房里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一黑衣老者,她蒙着面容,看不清她的容貌,可是还是可以从她的声音沙哑的程度判断出她的年纪约莫有四五十左右。 楚莲寒恍惚的神情收敛了起来,她朝着老者的态度恭敬了几分,缓缓道:“四长老,她忘记了入宫后的事情,所以并未打探出什么来。”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并不想让她记得入宫后的事情。但是,大事为重,我可以给你忘情丹的解药,也是知道忘情丹解毒后不会记得忘情丹服用后的事情。”老者冷哼一声道,“我之所以让她服用解药,是为了让她一心一意帮你找到宝藏地图。她既然肯服用忘情丹为你,必然心中有你。你可要好好利用这一点,不要被儿女情长牵绊住。你可是要继承未来大鹏王朝的人。” “是。”楚莲寒的神情有一丝犹豫,而后她又很快将心底那点点的愧疚和违和感抛弃掉,她缓缓道:“放心,她已经答应和我一同去寻找宝藏。有巫女在身边,迟早是能找到宝藏地点。” “你知道就好。你也应该知道花蓉钰和你一样都有王朝血脉。我不怕告诉你,大鹏王朝的长老阁四位长老里,大长老属意的继承者并不是你。你若是不能第一时间找到宝藏入口,仅仅只有我支持你是不够的。二长老和三长老这两个老东西,都是见风使舵的人,你拿不出点具体东西来证明你的实力,最后恐怕……”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楚莲寒一眼,意味太过于明显不过。 “恐怕什么?”楚莲寒不悦地皱眉。她并不喜欢四长老这样的说话方式,若不是她懂得医术,并且有忘情丹的的解药,她并不是很愿意和她合作。 “恐怕你不仅得不到大鹏王朝的传承,你心爱的人……据说,花蓉钰对你的心上人很不一般,也不知道是为了巫女的身份,还是别的……” “够了,四长老,我敬重你是长辈,但是有些话也不可乱说。”楚莲寒打断了四长老的话,心中却是有种被说中的心慌。 “不要忘记了,巫女和大鹏王朝的血脉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你要想清楚你要的是什么。利用巫女对你的情感可以,但是不要忘了你自己是谁?”大长老的声音更冷了,她锐利的目光看向楚莲寒像是要把她看透。 “当初,我们的计划是你让巫女去接近花蓉钰,偷取她手中的七彩琉璃珠。皇宫中的禁地我在事发后探查过,里面的机关被全部瓦解,若非手握七彩琉璃珠,根本做不到这点。” “她现在都不记得入宫后的事情,可以缓一缓……”楚莲寒沉声道。 “你想反悔?若不是考虑到巫女对你感情深厚,又可以接近花蓉钰,你以为我为何舍得拿出忘情丹的解药?实话告诉你,这药并不是完整的药方炼制,所以你若不能说服巫女帮你拿到七彩琉璃珠,你觉得她还能活多久?她身体里还有寒毒,你若是真对她有情义,及早找到宝藏,说不定里面还可能有完整的解药方子,可以救你的心上人。” 第196章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当初没有告诉我这药方不完整?那她……她是不是没有完全恢复?”楚莲寒一惊,她猛然看向四长老那双阴霾的眼眸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药方当初……”四长老说到这里不再言语,她的眼眸被突如其来的恨意掩盖,她站起来不再看楚莲寒,“我还有事情,要回京城,这里的事情你自己解决。给你个建议,最好把花蓉钰引到东陵,不然就靠你我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行动。”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刻意留下了线索,不仅是她,那些和大鹏王朝有关的人事都应该会聚集最东陵。”楚莲寒眼眸深沉了几分,“不过,你不要忘了,我们当初合作的时候,你说过你要告诉我的身世,我的亲生母亲究竟是不是楚王妃……我父亲他是不是楚王妃所害?” “等你找到宝藏了,这件事不用我说,你也会知道。你的血脉做不了假,大鹏王朝的血脉不同一般人,你自己也察觉到了,不是吗?无论男女,大鹏王朝血脉之人,血液天生就有着奇异的香味。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对我的话相信了。楚王妃瞒了你这些年,对你也不亲近,你自己不是也有所察觉吗?” 想到楚王妃对她从小冷淡的态度,楚莲寒心中更是沉到了谷底,她希望并不是四长老说的那样,可是记忆中就没有被楚王妃温柔抱着的记忆,有的是逼迫她练功,识字,还有几是女扮男装还有对楚王室的那种迷惑的态度,像是恨又像是……这些种种让她真的不得不怀疑,“四长老你记得你说的话就行。否则,你也知道,我并不是非要和你合作。” “难道你以为大长老会帮你?”四长老嗤笑一声,她转头看向楚莲寒,“你并不是名正言顺的嫡出血脉,那老东西最重视血脉正统,你就不要想了。” “你不了解花蓉钰这个人。她不想的事情,别人逼迫她,只会有反效果。”楚莲寒抬眸看向四长老,“长老阁这百年来都是为了大鹏王朝恢复费尽心力,你说比起一个不听话的即位者,他们为什么不能选一个可以和他们合作的人?” “你和大长老有接触?”四长老皱眉,她本来要踏出房门的脚步顿了顿。 “红玉。”楚莲寒缓缓吐出两个字,便不再言语。 四长老深深的看了楚莲寒一眼,突然笑起来。“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大长老的得意门生红玉这个丫头怎么会帮着孔裟云。你能拿捏住红玉,我倒是越来越看好你了。” 京城。 红玉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音惊醒,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总算她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小姐,红玉甘愿受罚。”红玉跪地上,触目所及是一袭黑衣镶嵌着金色花纹的衣摆,她不敢抬头,可是她知道,她要等的人总算来了。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为什么你要触及我的底线?让我想想……”花蓉钰的声音淡漠的如同万年冰山,“你应该是大长老那个老头子派来的人吧。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的手可以这么长。” “红玉并没有背板小姐,小姐,这都是为了你……”红玉急忙解释,她知道小姐会生气,可是,巫女的身份不是小姐该碰触的。大长老推测出奚芷凝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巫女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要阻止诅咒的发生。 况且,她推测出孔裟云小姐可能就是花蓉钰要找的韦家的小姐,孔家小姐对花蓉钰那样的好,花蓉钰也对韦宜瑶有儿时情义,她宁可她家小姐对孔裟云在意,也好过和巫女有牵扯。所以,当楚莲寒找到她的时候,她才毫不犹豫答应了帮她。 楚莲寒对巫女不能忘情,那她正好推动一把,只有避免花蓉钰和巫女在一起,小姐才不会踏上被诅咒的命运。 “红玉,你以为我不知道诅咒吗?还是你觉得,凭着大长老的几句话,我就该为了大鹏王朝的延续像我母亲一样牺牲自己?”花蓉钰半蹲下来,她看向跪在地上的红玉惊慌的抬眸又急于掩饰的面容,冷冷道:“是你太天真,还是你觉得这些年我教你的你都忘记了?” “小姐,你一直知道我是大长老派来监视小姐的?”红玉吞咽了一口唾沫,不可思议的问道。 “你第一次出现在我身边,我就知道。这些年你也没少帮我带话给大长老吧。你是不是还说给大长老带话说,孔裟云就是我找了很多年的韦家的韦宜瑶?”花蓉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尘,淡淡说道。 “不,不是的。”红玉垂下头,她有些慌张,她急切地说道:“红玉知道小姐在意孔小姐,这也是我的猜测,所以并没有多说,大长老问起孔裟云的事情,我也没有说过这件事。” “你果然知道孔裟云就是韦宜瑶的事情。很好。你可以走了。”花蓉钰站起来不再看红玉一眼,转身离去。 “小姐,不要我红玉了吗?红玉真的没有对不起小姐。红玉只是怕小姐……” “回大长老那里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花蓉钰的脚步不曾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 红玉看了一眼身后的地牢,然后咬咬唇,她望着花蓉钰离开的方向,大声喊道道:“小姐,红玉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既然你要红玉回大长老身边,红玉就在大长老身边等小姐了。” “随你。”远远传来花蓉钰清淡无波的声音。 但是,就是这声音让红玉突然有了力气,她的眼神又有了光彩,她整理了下衣衫,也消失在黑夜之中。 人生处处是棋局,风雨漂泊任其行。 黑白分明纵横错,堪不破无情有情。 第180章 不知梦里几回思,凝眸深处如初见。 西京,皇宫。 “国师,你是说你要出访东陵国?这样的时候,你若是离开,皇城这里若是有事,又该当如何?……”大殿之上,身在在龙椅之上年青的皇上,探究的目光看向站在大殿之首的花蓉钰。 “是啊,国师如果离开西楚,万一边境来犯,这是如何是好?国师可是统领了东南十万兵马。” “尔等此言差矣,国师代表西楚出访东陵正是为了西楚的国运。众所周知,传言大鹏王朝的宝藏图线索出现在东陵,现在各国都蠢蠢欲动,国师出行正好可以试探一二。若是真得到宝藏图线索,那岂不是西楚的大幸。” “臣附议,国师出访东陵。” “臣等也附议,赞同国师出访东陵。” 从朝议国师提出出访东陵后,大殿里就为此事吵了起来。有反对,有支持。反对派是以皇上为首的左丞相保皇派,赞同的是花府为首的国师派。 皇上登基以来,朝堂便分为了三方势力。皇上的母妃娘家是坚定的保皇派,国师一派是新的朝堂势力,以国师和花府为首,还有一派是中立派,多为之前的朝堂旧臣子而又不愿站队的部分没有太多实权的一群人。 当今皇上楚郝宏,也就是当初的三皇子,他这龙椅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如果没有站在大殿之上的国师帮助,他根本没有就会问鼎天下。 杀伐果断,谋略过人,还有一股暗中力量听其驱使,可以说他的皇位就是被此人送上的。 花蓉钰若非身为女子,又对这皇室权利没有野心,就凭着短暂时间内斩杀叛臣的雷霆手段,作为皇上,他就不该让她存在。可是,如今朝堂内外,少了国师花蓉钰明里暗里的帮助,他这个皇上就是个空架子。 看看这些臣子,话里话外都站在国师一边,他就觉得这个皇上当的憋屈。就连他母妃的娘家,左丞相水恒昌也是给他暗中使眼色,不可在此事上与国师为难。 “既然大多数人都赞同国师出访东陵,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不过,国师此行,代表了西楚,所以朕以为除了国师之外,为表示慎重。同行之人再加上镇国府的世子奚亦兴和小郡主水莲儿。不知国师和丞相以为如何?”皇上看向国师花蓉钰。 “灵木盘空曲,真龙守松岗。 飞鸟逐日出,山中藏乾坤。” 这是近日来流传在各国之间的关于宝藏图的传言。“灵木盘空曲,真龙守松岗”,是说宝藏所在的地方,有真龙守候,而“飞鸟逐日出,山中藏乾坤”是指日出宝藏的方位在东方,且是在一座山中。东方有真龙的地方,不就是指东陵的皇室,那山不出意外就是东陵国境内的山脉中的一座。 突如其来的宝藏传言,楚莲寒的行踪又消失在东陵国的必经之路上,花蓉钰怎么会不明白有人想引她去东陵。或许,不仅仅是想她去东陵国,幕后人还想要搅动各国蠢蠢欲动的一潭浑水。 至于皇上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镇国府在如今在势微,奚亦兴想要振兴镇国府投诚了皇上,现在的奚亦兴就是皇上派在她身边的一个棋子,好将她的一举一动告知。至于水莲儿是左丞相之女,皇上娘家的人,派上她估计是不放心奚亦兴,多个自己人,好做两手打算。 第197章 “好,一切听皇上安排。”花蓉钰应道,她的本意就是找个正大光明的途径去东陵,至于多带两个人,她并不介意,她也正好借着这两人把她想要带回的消息传给西楚。朝堂本在她掌控之中,她提出去东陵也是为了看看群臣和皇上的态度。 “臣以为此行孔家的孔裟云可一同前,毕竟有医师在即便发生突发情况,也好照应。还有,花府二小姐花紫媛精通各国山林地形,是出了名的西楚才女,臣推荐也一同前往东陵。不知皇上以为如何?”左丞相恭敬朝着皇上施礼,建议道。 “朕想听听国师的想法。毕竟,人是国师带去东陵,人员安排还需要国师首肯。”皇上虽说好奇左丞相为何要加这两人,不过去东陵人多几个也好,这样才更可以相互牵制。 据他知道,孔裟云和花紫媛对国师花蓉钰皆是有情分,可孔府和花府两家家主对身为国师的花蓉钰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个时候左丞相跳出来推荐两人,显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花蓉钰抬眸打量着站在一侧左丞相水恒昌,他若是找几个心腹前往她倒是不意外,可他推荐的这两个人,和左丞相已自己并无关联,倒是和她相熟,这又是为何? “那就依丞相所言,这两人也一同前往。”多一个人也是多,多两个也一样,花蓉钰也没拒绝。孔裟云会要找机会一同去她不意外,花紫媛倒是没有想到。她也想看看一个宝藏,还要引出多少的人来。 去东陵国的人员确定下来,散朝后,花蓉钰回到了国师府。皇上登基后,赏赐了府邸,她住皇宫也不适合了,这府邸位置也不错,距离皇宫也近。 “孔小姐来了许久了,现在还在等着小姐。”花蓉钰才回到国师府冬梅便迎了上来,对花蓉钰说到。 “嗯,我知道了。”花蓉钰点头,朝堂上多了她去东陵国,她前来国师府她倒是不意外。 “小姐,还有……花府的二小姐花紫媛也来了,如今也在等着小姐。她还说,她带来了一幅画像,小姐应该会有兴趣。”冬梅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接着说道。 花蓉钰脚步一顿,她看向冬梅,开口道:“这两人在哪里?” “两人都在小姐平时待客的书房里。”冬梅道。“小姐是现在就去吗,还是吃点东西再去?忙碌了一早,小姐肯定也饿了吧。” 这两人冬梅都不喜欢,她不介意让她们多等等。自从奚芷凝小姐没了后,她看这些围着小姐的人都不顺眼。当然,她是不会承认她是受了红桑的影响。 红桑就是之前她和小姐七月初七花灯节走丢后认识的。后来,她不是不知道她是被此人故意引开,可是她真的对红桑讨厌不起来。 “先不吃了,我这就去书房,吃食稍后再送来。”花蓉钰说完便朝书房而去。朝堂之中才加上了这两人去东陵,人就来了国师府,她倒也想听听她们想说什么。 “蓉钰,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一看到推开书房门走进来的花蓉钰,孔裟云立刻迎了过来,笑着道。 “见过国师大人。”花紫媛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她并未向孔裟云一般的迎接上去,而是恪守礼仪的朝着花蓉钰行礼。 孔裟云回眸看了一眼花紫媛,刻意地靠近花蓉钰身边,笑着道:“你没回来,我就做主让花二小姐在这里等你了。” “云儿和花二小姐可是为了东陵国一事而来?”花蓉钰并未对孔裟云的话多说其他,她越过孔裟云走到书案旁的躺椅上撩开衣摆半躺,她躺的随意,可低沉的问话和身体散发出来的冷峻却让站着的两人感觉到了威压。 “花二小姐要去东陵国?”孔裟云一愣,眉头紧皱起来。 “国师大人,这幅画就是我要去的缘由。我可以带国师找到画中人。”花紫媛走上前,取出一直收藏好的画卷,小心地递给花蓉钰。 花蓉钰打开画卷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孔裟云想上前一看,花蓉钰却已经收了画卷,手中内力运转,手中的画卷便化为粉末落到了地上。 “花二小姐可以回府准备,三日后出发。”花蓉钰朝着花紫媛说道。 “好,那紫媛便告辞了。”花紫媛说完也不多做停留,朝着花蓉钰行礼后便要离开。她转身离开时,也向着孔裟云微微行礼,礼数周到。 “孔裟云小姐,三日后再见了。”说完,她便推开书房的门,径直离去。 “你让她跟着去?她……”孔裟云不可置信的望向花蓉钰,可当她对上花蓉钰凌寒清绝眉眼,她剩下的话便说不出来了。那双看似多情的眼眸里盛着的冷意,让她心底只剩下心悸和恐慌。 “云儿,为何想去东陵国?还让左丞相为你请求?你若想去,为何不来求我?” 花蓉钰的嗓音温柔,孔裟云表面镇定,心中却是更加慌乱。她不是不想来找花蓉钰,可她想去是为了藏宝图,为了成为大鹏王朝新的巫女,这些话她没办法对花蓉钰说出口。 望着窗棂的光在花蓉钰身上留下了柔和的光影,孔裟云不知怎么的,觉得她越来越看不透她。 大鹏王朝有朝一日重见天日,所有的人都会在臣服于眼前之人。她从母亲那里得到花蓉钰是大鹏王朝的嫡出继承人的消息,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惶恐。 欢喜,她喜欢的人有一天会君领天下,她若是她身边人,也必然是人上之人。惶恐,她冒用了韦家小姐的身份,若有一日她假冒被发现,她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情形。花蓉钰对她越是温柔,她越是惶恐不安。看着花蓉钰一路走来,越来越冷静,杀伐果断,她知道她是不可能允许欺骗。 可,她没有选择。即便是错,也只能继续下去。 “我想陪着你去东陵国,不想离开你。你知道,我以前和你走失了……”孔裟云垂下眼眸,衣袖中的手微颤。她走到花蓉钰躺椅边,半跪在她身侧,声音轻轻柔柔。 “那左丞相?”花蓉钰却并未看孔裟云一眼,她微眯着眼眸问道。 “左丞相欠孔府一个人情,我怕你会反对,就用人情换他帮我在皇上面前求一个一同前往的机会。”孔裟云斟酌了一下,开口解释道。 “云儿,你也回去准备吧。三日后出发。不过,以后我不想你再通过别人之手告诉我你要做什么。”花蓉钰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出书房,只留下孔裟云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间有些恍惚。 一个月后,东陵国皇城,荆城。 “让开,快让开!” 花蓉钰一行人几两马车才进入皇城,远处便听的一阵喧闹之声,然后人群慌忙地左右闪躲,中间迅速被让出了一条通道,一红衣女子骑着一匹白色的马驹朝着她们的马车冲来。 “让开,快让开。我要控制不住马匹了!”红衣女子抓着马缰,要看就要朝冲到一行人的马车。 千钧一发之际,最前方的马车车帘一掀,一双如玉修长的手探出来,只见马车上人影一晃,失控的白色马匹上多了一个身着黑袍的女子,女子一手挽着红衣女子的腰肢,另外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马缰绳。 白马在马车的半米前堪堪停了下来。 “好险啊,谢谢你啦。”红衣女子眼波流转,她吓得拍拍心口,转头朝着身后的人道谢道。 孔裟云听到动静,掀开帘子,当她看到那白马上的红衣女子明媚如同春光灿烂的笑颜,她惊的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差点摔倒。 “奚芷凝?不,怎么可能,不是……”红衣女子看上去比奚芷凝年轻了不少,身上洋溢着少女的光芒,怎么可能是已故的皇后娘娘。 迎着光,夕阳如画,马匹上的两人一黑一红,看上去竟然无比和谐,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美,像是能抓住人的心神,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香冷袭人夕阳晚,景色如画风如弦。 不知梦里几回思,凝眸深处如初见。 第181章 闲愁半缕恼东风,相思无力梦依稀。 阳光明媚,花香迷人。东陵国地处东南,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此刻皇城里正是海棠绽放,粉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荡,空气中都带着甜甜的花香。 红衣女子侧头微笑,她的目光如水,眉目如画,浅浅的笑容仿若是这人间的一缕春风,她的声音婉转悠扬,甜甜的如同这淡雅的花香,“今天太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花蓉钰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眉心却是紧蹙,她翻身下马,她将马绳仍给红衣女子,转身抬步走上马车,仿佛没有看到她惊讶的目光。 “你,是谁?”孔裟云跳下马车,她快步走到马匹前,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向马上的女子。看到红衣女子和已故皇后惊人的相似的容貌,她忍住心里突如其来的惶恐,开口问道。 “你又是谁?凭什么问我名字,又不是你救了我。”红衣女子一改之前对花蓉钰的和颜悦色,一脸孤傲地看向孔裟云。 “你……”孔裟云被毫不客气的回答呛住,她转头看了一眼毫无波澜的花蓉钰,却看到她正抽出怀中的锦怕来回认真的擦拭手指,她的动作很慢却是异常认真,孔裟云提起的心跳又仿佛回到了原处。 第198章 擦完手指的锦怕在花蓉钰的手中化成了粉末,她连眼神都未曾再看眼前的红衣女子一眼,淡淡的声线响起:“走了。” 孔裟云绽放出开心的笑容,她就不该多心,这个红衣女子只是像奚芷凝,她何必自乱阵脚。于是她也不再搭理红衣女子,转身回到马车上,吩咐道:“大家都上车吧,没事了。我们还要赶路。”来东陵国的路上,花蓉钰并不理会马车的一路上的行程安排,而花紫媛和奚亦兴两人更是不愿多事,孔裟云便很乐意的安排起了一切。今日众人是在她的安排下,要先去官驿落脚,然后再由官驿的官员向东陵国皇上递交国书。 “喂喂,你们是什么意思?怎么不搭理人。”红衣女子见众人上了马车,有些着急,便也跳下马来,走到马车旁边,伸手拦住要前行的马车,“我还没有感谢呢,你们怎么就走了?”她一边说,一边便要爬上花蓉钰的马车,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马车车厢,一股掌风便朝着她袭击而来。 或是没有想到刚刚才救了她的花蓉钰会突然动手,掌风又快有狠,红衣女子靠的又近,几乎就要被掌风击中。红衣女子也是个不认输的人,她咬着牙关侧身让左手手臂挨了一掌,右手却在极快的速度攀上了马车车厢的车壁。 可惜,花蓉钰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行动,第二掌又朝着她右手袭击而来。为了避开右手的掌风,红衣女子不得不身行一转,这样一来。她要跳上马车车厢的动作又被迫打断。而且因为突然在半空中转方向,红衣女子被迫收了力,落地后胸口气血翻涌,一口血便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众人都被这突入起来的一幕惊住,然后又在心底抽了口凉气,她们怎么会在刚刚就忘了这位可是杀伐果断、冷漠无情的国师大人。任何人都不该妄想她会温柔以待,想到这,同行众人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孔裟云。 如今,还能让花蓉钰温和对待的也就剩下孔裟云了。孔裟云也是眼底带着笑意,花蓉钰怎么会对其他人有好脸色呢?她刚刚真的的是魔怔了。她倒是想看看这位酷似奚芷凝的女子在花蓉钰的手里讨不了好,想到这里她更是笑意更深了几分。 “我就不信了,我上不了这马车车厢里。”红衣女子也是被打出了火气,她狠狠地看了一眼表情冷漠的花蓉钰,眼底之前的温柔婉转也变成了愤怒,她从腰间取出一根长鞭,手一挥鞭子便如同小蛇一般缠像花蓉钰,而在同时,她足尖一点,身体又朝着车厢飞去。 如果说前两次花蓉钰只是阻止红衣女子上马车车厢,这一次花蓉钰就不仅仅是如此了。她左手握住鞭子,鞭子便被她用劲力震碎,然后她一掌挥出,夹着凌厉的劲风,朝着飞跃而来的红衣女子而去,眼看就要落到红衣女子身上。这一掌明显不同之前的掌风,若是被击中,非死即伤。 孔裟云满眼都是喜色,她的喜欢的花蓉钰除了对她好,其他的人都不配。 在身后车厢里的花紫媛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她眼底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好奇,然后又是释然。她,还是那个她,一如既往的冷漠和无情。 “还请手下留人。”清淡微哑的女声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身着黑衣纱裙带着黑色面纱的女子策马而来,她骑术精湛,几起几落轻易避开了人群,很快由远而近,虽然看不清面孔,却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马匹在她的控制下,很快到了马车车厢处,她手拉缰绳几下便轻松控制住了马儿的前行趋势。然后她足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子便朝着红衣女子方向而去,抱着她真空中一个翻滚,堪堪避开了那一掌的攻击。 “你以为你是谁,让停手就停手?”孔裟云不客气的反驳道,她想看的好戏谁也不能阻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和那红衣女子一样让她讨厌。她直接抽出怀中的暗器,毫不犹豫地朝着黑夜女子投去。 她的暗器都喂了毒,虽然不会立刻致命,但是只有被暗器击中,也够来人受的。她也没有打算让来人死,所以也没有用剧毒的暗器,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不想这黑衣女子好过。 黑夜女子虽然在半空中化解了花蓉钰掌风的攻击,可是她带着红衣女子,在空中被孔裟云袭击,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孔裟云的暗器。同行的众人见孔裟云如此偷袭,心下虽说不喜这种暗中动作,可好歹是一同出行,因而也没有出手阻止。要怪就怪这红衣女子蹙了眉孔裟云的眉头,这一路上她对花蓉钰的在意大家都看着眼底,更何况刚刚一向不管闲事花蓉钰还救了红衣女子,她针对这个帮红衣女子的人也毫不意外。 又是眼前黑影一闪,花蓉钰从车厢中飞出,本要落到黑夜女子身上的一大半暗器被花蓉钰单手接住,剩下的一半被黑衣女子躲过一部分,可依旧有一只暗器划过了她的手腕,白皙的皓腕上出现了一抹殷红色的血痕。 “蓉钰……你,你怎么接住我发的暗器了?你有没有受伤?”孔裟云前一秒的得意变成慌张,她一步奔到花蓉钰身前,从怀中取出瓷瓶,递给花蓉钰,急道:“你快把解药服用了,还有你的手也需要包扎。” 在大家都被眼前的诡异的一幕吸引住注意力的时候,花紫媛若有所思的却是目光落在花蓉钰的身上。 “吓死我了。”红衣女子被救下后就躲在了黑衣女子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吐了吐舌头,然后又恶狠狠地瞪了孔裟云一眼,道:“小人。乘着别人不注意放暗器,简直是……这个。”说着比着自己的小指头朝着孔裟云叫嚣,那个模样倒是像找到了靠山的得意样。 “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把孔裟云小姐的解药先服用了。”冬梅跟随花蓉钰一同前往了东陵,她平日里除了照顾花蓉钰的饮食起居,还负责了暗阁的事务。或是经历了红玉的事情后,她比平日了多了几分的沉稳和冷静。即便是奇怪花蓉钰接下暗器,她依旧是面色沉稳,倒是有了几分暗阁管事人的样子。 “你看你,人家的丫头都没有你那么着急,你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啊?倒是挺会献殷勤的,是不是你故意把暗器往我的救命恩人身上招呼?”红衣女子对孔裟云简直是不依不饶,逮住机会就冷嘲热讽起来。 “你胡说。”孔裟云难得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红衣女子说话又快又急,而且句句都是嘲讽她,她想解释,可是抬眸望见花蓉钰深邃的眼神落在黑衣女子身上,她的话到了唇边却是忘了说。 她认识花蓉钰不是一天两天了,花蓉钰如今虽然表情未变,可是她的眼睛,她觉得她是疯了,有一瞬间她居然会觉得花蓉钰的眼神里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温柔。 “我没事,不过是一点皮外伤。”花蓉钰将暗器还给发愣的孔裟云,抬手便接下了她的解药。她白皙的掌心处有被暗器割伤的划痕,不过不是很严重。孔裟云看到后也松了一口气,刚刚她的那一击也用了七八分内力,她是不想那红衣女子死,但是也不想她好过。看来,花蓉钰的武功比她知道的还要厉害,这样一想,她也忍不住多了点得意。心上人厉害,她也觉得与有荣焉。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尤其是你,我们的人救了你,你还不依不饶。”孔裟云见花蓉钰无事放下心,转头对着蒙着面纱的黑衣女子和红衣女子就不客气了,语气也变得异常尖利。 “关你什么事?正主都没有开口,你这上串下跳干嘛”红衣女子可不怕孔裟云,她直接瞪了回来,张口的话更是气人。 冬梅突然有种熟悉的头疼感,她望着那张原本酷似奚芷凝的面孔,此刻她觉得她之前居然觉得这个人像奚芷凝小姐,简直就是天大的错误。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点像奚芷凝小姐。一点点都不像,现在看上去,连脸孔都觉得也不像了。 “你不要太过分了!”孔裟云的脾气要被磨尽了,她若不是看着花蓉钰正眼前,不想表现出太过于不饶人,她都想直接杀了这个女子。还没有人敢这样说她过。 “姑娘刚刚应该不小心有受伤吧,这是解药。”孔裟云还没被红衣女子气的缓过来,她就看到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花蓉钰居然将手中瓷瓶朝着黑夜女子递过去。她仿佛没有注意到他和红衣女子之间的争执,一双黑眸尽数落在了眼前的蒙着面纱的女子身上。 让大家更惊讶的是,黑衣女子也毫不客气的接下了。“好,那便谢谢了。今日打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谢。”说完,她便要拉着红衣女子离开。 “等,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白红桑。”红衣女子从黑衣女子身后跳到冬梅眼前,一脸感兴趣的看着她。 冬梅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她名字,不过她看了一眼花蓉钰并没有说什么,便也直接道:“冬梅。我叫冬梅。” “敢问姑娘贵姓?”花蓉钰也看向蒙着面纱是黑衣女子,问道。 黑衣女子和红衣女子跳上了马匹,离开前,黑衣女子侧身看了一眼马车前的众人,眼眸落在花蓉钰的身上,然后只听她缓缓道:“白王府,白天瑶。” 第199章 说完,她便策马而去。红衣女子见状也急着追赶过去,她也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她看的人却是花蓉钰身边的冬梅,她朝着一脸莫名的冬梅眨了眨眼,然后咯咯笑着道:“后会有期。” 两人来到快,去的也快。 夕阳西下,前来东陵的众人也再度开始了行程,只是如今马车上的众人却是心思各异。 海棠花开春光暖,又是夕阳小楼西。 闲愁半缕恼东风,相思无力梦依稀。 第182章 山高路远惆怅望,芳菲一地断人肠。 官驿并不是太远,绕过进城的大街,转过一座集市,再向东南前行不到百米,便看到了修葺的威武气派的东陵国官驿。 一行人路途劳累,又在城门楼经历了一番不大不小的事故,看到官驿都是面露喜色,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派人去和驿官交涉一下,把国书递交,再安排下住宿和吃食。”花蓉钰掀开车帘,吩咐已经走下马车的孔裟云道。 “国书已经准备好了,我正准备让人送过去。”孔裟云笑着说道。之前在城门口发生的一幕让她心下有些不快,不过如今看花蓉钰待她一如既往,重要的事情依旧是让她安排,心里的那点不愉快也就慢慢消散了。 “嗯。”花蓉钰没有下马车,馆驿都有专门放马车的场地,她们一行人在门口一侧的空地旁等待,等和馆驿办理好手续后,再依据馆驿的安排去指定的院落休息。 孔裟云不一会便带着人回来了马车处,不过她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看到众人一脸期待的望着她,她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情又消失了。 “最近由于来东陵国的其他各国的使节和官眷太多,驿官已经容纳不下新的人了,除了办理递交国书的事物外,吃住一律需要自己解决。”孔裟云语气郁闷的说道。 这番出乎意料之外的变故让众人傻眼,她们根本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你怎么和东陵国交涉的?东陵国是要我们自己找客栈?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一直忍耐着自己脾气的郡主水莲儿,此刻她再也控制自己的不悦,她看了一眼孔裟云,眼底下的嫌弃是毫不掩饰。 没错,她就是嫌弃孔裟云办事情不利。她堂堂一个郡主,一路上要听孔裟云的安排行事,她本来就不舒服,凭什么?她怕花蓉钰,可不代表她怕孔裟云。 路上她都是忍了又忍,现在她是受够了,又累又饿,本来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东陵国确实有些欠妥,孔小姐也为大家忙碌的没有休息,很辛苦了。如今我们现在还是想想去哪里落脚比较实际,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奚亦兴看了看孔裟云不太好看的脸色,忙开口道。 “哼。”水莲儿冷哼一声,掀起马车帘子坐了上去,不过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花蓉钰看中孔裟云大家都知道,她也就发泄一下,也不能真的和孔裟云翻脸。 奚亦兴看着是帮着孔裟云说话,其实也是在提醒水莲儿。他对水莲儿的心意一直不敢言明,如今他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护着她一些。毕竟,如今的镇国府早不复存在,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他这次名义上是协同同花蓉钰来东陵,实则是监视花蓉钰的一举一动,将花蓉钰的情况向皇上汇报,尤其是关于宝藏的事。这是一步险棋,他一是为镇国府谋一个出路,二来也是想搏一搏,万一能立功也不是不可能求皇上赐婚水莲儿给他。 当然,这些都是在立功的前提下,一路行来,花蓉钰将事物交由孔裟云打理,行动并未有任何异常,所以他也没有得到任何可用的消息传回西京。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附近的客栈吧。”花蓉钰的淡淡道,她看了看情绪不佳的孔裟云,又看了一眼奚亦兴,又补了句:“云儿,今日你也累了,找客栈的事就让奚公子去吧。” “那就麻烦奚公子为我们打点一下了。”孔裟云见花蓉钰护着她,心里的不痛快来的快也去的快,她直接上了马车,将找客栈的事情扔给了奚亦兴。 出馆驿之前,她已经打听过了。因为宝藏出现的东陵国的消息传出来后,各国都派了使节前来,还有不少世家子弟,江湖中人都陆续来了东陵,别说馆驿已经人满为患,就连附近的客栈也早就满客。 她就是在为此事发愁,哪知道水莲儿发什么神经,还讽刺她,奚亦兴还帮着水莲儿怕她找她麻烦,现在她正好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奚亦兴,她倒要看看这个纨绔子弟能有什么办法安排一行人的食宿。 “好,那我先去附近问问,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奚亦兴正愁没机会将消息传回西京,忙一口应下。 如果说一路上花蓉钰都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那么这些天最大的异常就是城门口居然救了红衣女子白红桑的事情了,而且,这个女子的容貌实在是太酷似已故的先皇后。 花蓉钰并不是一个有善心的人,突然的相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呢?这个女子又是东陵国白王府的人,宝藏据说是指皇陵皇室的山林之中,想想怎么都觉得花蓉钰的行为可疑。 花蓉钰会不会和东陵国皇室某位成员 联手悄悄获取宝藏呢?这一反常行为必须尽快联络留在东陵国的探子,让他把消息传回西京,再了解一下白王府的具体情况。 “小姐,奚亦兴他走了。”冬梅上前一步,低声说到。 花蓉钰玩味的目光看着奚亦兴离开的方向,然后她回头众人道:“大家也有些饿了吧,太阳要下山了,我让冬梅买点糕点给大家垫垫肚子吧。” 她一说,众人也觉得有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水莲儿第一个表示了赞同。 “我也没有意见。”花紫媛一向低调行事,只要是要表态的时候,她都是随众人,低调的宛如透明人。 孔裟云也点点头,她心里清楚奚亦兴恐怕会无功而返,这附近客栈问一遍也要不少时间,她也是饿了,吃点东西才有精神看奚亦兴的灰头土脸。 “蓉钰,那就麻烦你的丫头去买点吃的回来吧。”孔裟云笑盈盈看向一旁马车里的花蓉钰,柔声道。 “冬梅,那就买点桃花酥吧。东陵国四季如春,桃花酥尤其有名,你就买点回来给大家尝尝。记得要买夏记酥饼的桃花酥,听说这家最有名。”花蓉钰吩咐冬梅道。 “好,小姐,我这就去。”冬梅得了命令,立刻就朝着集市而去。刚刚路过集市的时候,她就看到一家铺子排了很长的队伍,当时她多看了几眼,不就是小姐点名要吃的夏记酥饼的店铺嘛。 不过,她也不是傻的,在离开众人视线后,她手中暗号一打,迅速便有人从人群里靠近她。 “吩咐人看着奚亦兴,把他一举一动都汇报给我。”冬梅在核对手势无误后,密语传音给前来接头的暗阁的人。 “是。”来人点点头,又迅速从冬梅身边离开,根本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最多以为两人是插肩而过的时候,因为走的太近,而相互让了让对方。 见事情交代好了,冬梅便朝着集市而去,桃花酥不好买,她的快点去排队才行。 到了集市,果然夏记酥饼排着长长的队伍,她看了一眼队伍后,认命地排在了最后。 “咦,冬梅,你也喜欢吃桃花酥啊。也是,你喜欢吃甜食,桃花酥挺适合你的。”在专注于还要多少人才能排到桃花酥的时候,身边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冬梅不知为何,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你?白红桑?你在怎么在这里?”冬梅转头,果然看到了她不太想看到的一张脸。这张脸……实在是太像奚芷凝小姐了,她咋一看到总会忍不住呆一下。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白红桑吐个舌头,“不过,我也是好意提醒你一下,你恐怕买不到今日的桃花酥了。” “什么?为什么买不到?”冬梅本不想搭理她,因为心里总觉得这个人有种诡异熟悉感,不是长相的熟悉,而且她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就好像这个人对她非常了解。 可是,她是第一次见到她,况且东陵国她也是第一次来,哪里有什么熟人? 加之刚刚在城门楼她又和小姐起了冲突,她对象这个白红桑就只想退避三舍。 “限量供应啊。你没发现,你身后都没有人排队吗?”白红桑看傻子一样看她,然后指了指她身后空无一人的队伍,“你这个排队是白排啊,到你身前这位小哥,桃花酥就卖光了。” 她一说,冬梅才发现确实是之前觉得怪怪的,她当时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身后都没人排队,那她这不白排了吗?那怎么办?没有桃花酥,她怎么去给小姐复命。 冬梅傻眼了。 “我订有三盒桃花酥。我正准备去拿我的桃花酥。”白红桑笑嘻嘻地了看着冬梅,说着抬了抬手,让冬梅看到了她提在手里的空的糕点盒。 “我出三倍价格,卖给我行吗?”冬梅看到她手里的糕点盒子一下子眼睛亮了,她买贵点没事,就怕没有啊。 第200章 “给你不是不行,不过嘛……”白红桑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你得欠我一个要求,我想的时候你得答应我。” “啊?”冬梅不太明白。 “就是没想好让你干嘛,到时候想到了再找你。放心,不回去让你杀人放火的。”白红桑笑着说道。 冬梅看了看她前面已经越来越少的桃花酥,又看了看天边快要落下的夕阳,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等你排到了,你给老板说要白府订的桃花酥就行。这个是取桃花酥的票。”白红桑爽快的把空盒子连带票递给了冬梅,然后转身就走了。 冬梅看了一眼淹没在集市人群里的白红桑,再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认命的接着排队了。 桃花酥带回馆驿空地旁停留的众人时,她看到愁眉不展的奚亦兴在给花蓉钰解释客栈已经被住满了的事情。 “小姐,桃花酥买到了。”冬梅将糕点盒子递给花蓉钰。 花蓉钰取出糕点,拿出一块后,让冬梅分给众人。 众人也是饿了,各自取了一块,先吃点东西,再想办法晚上住宿的事情。总不能真的一直在馆驿外,难道要睡马车上? 孔裟云吃着糕点,皱了皱眉头。桃花酥太甜了。她不喜欢,不过一路上也没吃过像样的糕点,她也就勉强自己吃了一块。 “盒子里怎么有白王府几个字?”吃完糕点的孔裟云看着这糕点盒挺精致的,就随意看了看,想不到在一旁看到了白王府的标记。 冬梅一下子激灵了,她怎么解释?说她欠了一个要求,换的白红桑的桃花酥? “这个是夏记酥饼铺子送的盒子,也许,白王府也有去买糕点的,夏记生意好,一直排队,恐怕是弄混盒子了吧。”冬梅有些底气不足的道。 “咦,这盒子里还有张纸,白王府要招护卫和医师,还包家眷的吃住?”吃完桃花酥的花紫媛从孔裟云手里接过盒子打量,在三层盒子底部的盒子下方发现了一张纸张,估计是没注意黏糊在上面了。 听到招护卫和医师,孔裟云心中一动。 “要不我们分几个人去白王府当护卫和医师,其他人就以家眷的身份随行,这样既容易打探到消息,又可以解决住宿问题。”花紫媛难得的开口提议道。 孔裟云忍不住回头看向花蓉钰。夕阳西下,花蓉钰的脸孔淹映在光影里,让她看不真切。 良久,她听到了花蓉钰清冷的声音。 “我和云儿以护卫和医师的身份去白府,我的武功和云儿的医术都不错,加上之前对白府的人在城门口也算帮过一次忙,白府应该不会拒绝。” 夕阳暖风熏人醉,桃花盛开不胜芳。 山高路远惆怅望,芳菲一地断人肠。 第183章 念去年今日,月下影舞,何人蹙眉? 夕阳西下,远处天边的云朵被映照得一片红色。馆驿外,马车和一行人都被笼罩在晕红色的光影下,竟多了几分萧瑟之意。 空气中是凝滞的气息,这是出使东陵国以来,花蓉钰第一次用这样命令的语气对孔裟云说话,语气凉薄的让人心惊。 众人的目光落在孔裟云身上,见到她强装微笑的面孔,又想到刚花蓉钰那张绝美又清冷的眼眸,不由得都露出几分深思来。 这一路以来,遇到的衣食住行等事务都由孔裟云在处理,所以大家理所当然的习惯了孔裟云安排,让人几乎忘记了这一行人里,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人,是花蓉钰。 花蓉钰的话不多,看似在敲打孔裟云,又何尝不是在敲打他们。 只是,为何花紫媛的提议,会被花蓉钰采纳?还是说是为了那位长相酷似先皇后的白姑娘?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想到了那些宫廷里关于国师和先皇后的传言。 “我们好歹也是递交了国书的,去白王府当护卫和医师,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我们的身份代表了西楚国……”孔裟云斟酌一下用语,打破沉寂,望向花蓉钰道。 花蓉钰今日的反常她看在眼底,可她却找不到这反常的理由,莫名的让她觉得慌乱,事情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了模样。 孔裟云还准备说些什么来打消花蓉钰的决定,可就在这时,一位穿着东陵官服的年轻男子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来人来到马车站定后,恭敬有礼的表示了他的身份。他属于馆驿里负责接待来往客人的行人司官员,急匆匆赶到这里是为了和他们说明东陵国入夜后会有宵禁。 “实在抱歉,刚刚太忙了,忘了了对各位说明一下东陵国目前的情况。”男子一边抱歉,一边将宵禁的事情交代了一翻。 “再过一个多时辰,是东陵国荆城宵禁时间。任何人非持有官府特别令牌,不可在大街上逗留。如今,荆城四处客栈已经住满了各国的客人,各位要落脚恐怕只有在城外城郊的客栈入住了。当然,如果各位在荆城有住所又另当别论。” “那我们能租房子吗?或者买一个小院子也行?价格不是问题,我们郡主一路奔波,也很累了,不知道能不能在附近找家院子休息。”孔裟云听完行人司官员说明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花蓉钰态度很明确,可是她还是想挣扎一下,她不信水莲儿这样娇生惯养的郡主,会接受当护卫家属这样的安排。 “如果能住小院也行,再出城门找客栈也太远了。”水莲儿被孔裟云的话吸引,立刻表明态度。别人怕花蓉钰,她可是不怕,当今太后可是她亲姑姑。 “这……目前可以住宿的地方都被外来客商和其他各国的家眷租住了。”行人司官员露出了为难之色。 “真的没有其他地方?我们也是代表西楚国的出使贵国。这接待之处都没有安排好,你们也难辞其咎。”孔裟云语气带着几分威胁和上位者的威压,语气也冷冰冰。她从这官员的表情中看出,也不是没有其他地方,但是因为某种缘故,所以这官员不敢或者不愿意说出来。 “其实是这样的,如今城里确实没有其他地方了。不过,朝着城东行不到一里路,是有一座空置驿馆别院。只是,这别院早些传言闹鬼,所以……” “所以没人去住?”水莲儿接口问道,满脸的不愿意。 “这别院荒废了?”孔裟云看了一眼身旁没有其他表情的花蓉钰,问道。 “那倒也没有,每日白天都有人去打扫,这里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当初也是安排给各国官员和家眷,只是大家听说以前传过闹鬼,都不愿前去。” “白天还有人打扫,用具也齐全?”水莲儿嫌弃的表情收了起来,她又累又困,一路上忙着赶路,她都累坏了,如果只是传说闹鬼,她倒也不怕。她堂堂郡主,还怕什么邪祟?况且白天还有人打扫,也说明没有那么可怕。 “是的。派去打扫的人也胆子小,不敢夜间逗留,都是白天去干活,黄昏后离开。” “那我们就去这里吧?”水莲儿看向花蓉钰和孔裟云问道。 “蓉钰,你觉得呢?你看郡主和大家也累了,况且我们也人多,应该不怕这些传说的。”孔裟云带善解人意笑,转头向花蓉钰说道。 “那就去别院吧,云儿,你来安排剩下的事情。”花蓉钰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空气中刚刚发生的不快似乎就这样消散了,说完她便进了马车。 直到车帘落下,将她的身影遮挡了起来,在马车之外的众人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剩下的事情就很快交接完成,孔裟云填写了一份驿馆居住行人登记表,表明是自愿住在有传言闹鬼的别院后,行人司官员便将别选地址和钥匙交给了孔裟云。离开前,他嘱咐道:“夜里如果真的听到什么声音,也别出来,一定要等天亮了才出来查看。” “嗯。”孔裟云有些好笑的看着行人司官员忧心的样子,带着一行人朝着地图上的别院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看着她们走远,行人司官员立刻来到驿馆后的一间厢房外间,隔着帘子,恭敬地禀报道:“人已经按照吩咐,送入别院里了。这是那一行人填写的表格。” “知道了。东西放桌上,你可以下去了。”厢房里传来温润如玉的男子声音。 “是。” 行人司官员离开后,就见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优美修长,只是这双手指之间有老茧,显然是长期书写而形成的。 “这么多年了,你总算是有用到我韩篱的地方了。”身穿酱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走到书桌旁,拿起那张填写着花蓉钰众人的信息的纸页,暗黄书纸上的名单在他的指尖划过,最后停留在了花蓉钰的名字上。 “让我做这些,是为了她吗?”男子低沉的声音冷清又寂静。 驿馆别院。 别院分前后两院,两院有一假山和池塘将两院隔离开,男子就住在外院的厢房里,内院就住女眷。 男子的住宿就交由奚亦兴安排,花蓉钰和孔裟云带着其他女眷进了内院。 第201章 “想不到这里的环境真不错。虽然没有小厮和丫鬟伺候,但是所有东西都不缺。就连热水都已经备好,温着放好在厨房。”水莲儿看了看四周很满意,尤其是她看到房间里被褥全都是崭新的上好贡品用的月光纱织锦被,很高兴的挑了一间靠东面房间就去休息了。 “那我就住在郡主旁边的那间厢房吧。”花紫媛看了一眼孔裟云和花蓉钰,指了一间不起眼的小房间。说完,见没人反对,也就收拾自己的东西朝着那间厢房走去。 很快,人陆续走光了,内院里就剩下了花蓉钰和孔裟云两人。 “蓉钰,你是不是怪我今天……我真的不是想惹你不高兴,我也是一时间不能接受去当别人的侍卫。”孔裟云放软了声音,眼睛红了红。 她望着眼前人,一身色黑色的锦衣,长长的墨发用的银色锦带束起,衣摆处绣着金边的花纹,大气威严。她墨色的瞳子如古谭幽深,薄唇如玉,每一处都是透着致命的吸引力,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小时候,你看到我掉入水潭里,你也没有向今天这样凶过我。”孔裟云衣袖里的手握紧,可脸上的表情却是难过又委屈。她不愿提及那不属于她小时候,可她确知道,只要说到小时候,花蓉钰对她就会温柔很多,就好像现在这般。 “小时候……”花蓉钰的眼底看似无波,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丹凤眼却又似乎藏着惊涛骇浪。 “云儿,今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白日里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了。”花蓉钰似是想到了什么般,她看向孔裟云,忽而展颜一笑。她眸色温柔了几分,声音也多了几分温度。 “嗯,那我也去休息了。蓉钰,你住哪间?”孔裟云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云儿随意,不用管我。你去挑间喜欢的厢房。”花蓉钰目光落在内外院回廊外的池塘上,似乎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缅怀什么。 “那我就住南边的那间房吧。”东边和南边是主厢房,郡主选了东边的厢房,她便选了南边的。不过,她的本意是想看看花蓉钰住哪里,她可以靠近她一些。 “那我住北面靠近竹林的厢房吧。我喜欢安静点的地方。我去让冬梅收拾收拾。”见孔裟云挑好了房间,花蓉钰也不多言,朝着外院走去。外院入口处有一片空地,她们的马车便停放在此处。冬梅因为安排马车和马儿,所以就没有先进内院。 望着花蓉钰的背影,孔裟云又是委屈又是无奈,花蓉钰就像是她身边可以看到的云彩,却又无法触及。可偏偏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得到她。 夜色来临,驿馆别院也被夜色笼罩,只剩下青白色的月光百无聊奈的落下,深沉又寂寥。 就是在这样的夜色里,一道尖利的利刃划破夜空,驿馆别院的内院南侧的厢房里想起兵刃相交之声,然后,这声音很快又消失不见。 花蓉钰闻声赶来,只见到了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有落在床榻上的一把紫檀木的木梳。 拿起木梳,木梳的一角刻着一字:钰。她的眉心紧蹙,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似是想到了什么,令她承受不住的痛苦悔恨过往般。 “小姐,孔裟云小姐人呢?她怎么不见了?不会,这里不会真的闹鬼吧~”晚花蓉钰一步赶来的冬梅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再看到她手中的木梳,忍不住身体一凉,脸色一刹间变得难看起来。 孔裟云就是宜瑶小姐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是小姐告诉她的。她是知道小姐找了宜瑶小姐多少年,也明白宜瑶小姐对她的重要,所以平日里见到小姐对孔裟云小姐的纵容,虽然有些忍不住比较起她和奚芷凝小姐,可到最后她依旧看不懂。 小姐对孔裟云小姐看似很好,可又处处透着某种距离感,就如同今日。然而,小姐对奚芷凝小姐却没有那样的疏离感。想到这里,冬梅忍不住叹气。那日她得知奚芷凝小姐没了,小姐从画未宫离开后,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时候起,奚芷凝小姐就是个禁词,她不敢提及,宫里的人也都知道,这是不可提及的话语。 “人,不会凭空不见。这世界,也没有鬼。”月色下的花蓉钰眸色渐冷,话音泛着丝丝凉意。 “小姐的意思是说,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到这里,装神弄鬼?”冬梅听的夜风呜咽,明知道鬼怪之说是不存在的,可心底依然免不了有几分寒意。 “去其他的人的房间看看,就知道了。”花蓉钰抬步朝着东面郡主的厢房走去。 冬梅轻轻敲了敲郡主的房门,果然无人应答。她用力推开房门,之间床铺上还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可郡主却不见了。 同样,本该在另外一厢房的花紫媛也同样不在房间里。 “人,不见了。那外院呢?我去看看。”冬梅看到眼前的情景,突然意意识到情况不简单,立刻朝着外院而去。 片刻后,她回来,脸色惨白,她忍住心底的寒意,道:“小姐,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如果,不是还看到我们的马匹和床铺的痕迹,我都要怀疑,我们一行人根本没有到这里过。” 花蓉钰的身影在月色的阴影里,她抬眸看了一眼清冷的月色,漆黑如墨的眸子没有一丝情绪,全身都是冰冷的气息。 “东陵的天,要变了。我想,有个地方,可以解答我们的疑问。”花蓉钰声音淡淡,说完便朝着院外的大门而去。 “小姐,我们去哪里?”冬梅急忙跟上,心里全是疑惑和不解。 “白王府。”花蓉钰魅惑人心双丹凤眼微微向上,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华光明灭,让人琢磨不透。 白王府,后院。 “人,该快来了吧。”女子声音淡雅,白日里遮挡面部的面纱已然取下,只见女子左侧脸颊一深可见骨的伤疤直穿锁骨,明明是可怕的脸颊,可配上那双冷淡如水的眼眸,回眸之间却似有百花盛开,流光溢彩,光华灼人。 月色依旧,树影婆娑。静。 别后音信全无,提笔情难寄。 夜深雾中,辗转反侧,几成鬼魅。 高楼望断,天涯路远,只剩疮痍。 念去年今日,月下影舞,何人蹙眉? 第184章 情丝一缕斩难尽,落花无心何处归? 夜,无风,淡月星稀。 花蓉钰的黑色衣袍融入在夜色里,她敏捷的身影在宵禁的街道上穿梭,轻易地避开了巡逻的卫兵。她的速度并不快,但是路线却是直接朝着白王府而去,仿佛这不是她今日才来到的陌生府城,而是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每一条路她都清楚的知道它的方向。 冬梅跟在花蓉钰的身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忽然而至。她是知道白王府的路线的,可那是因为她对那位容貌神似奚芷凝的叫白红桑的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所以她在回到官驿的路上打探过白王府的具体位置。 然而,花蓉钰她今日并没有特别询问她关于白王府的事情,更别说是去白王府,可这一路走来,花蓉钰明显是知道路线的,甚至还知道一路上巡逻的关卡,提前避开了去。 一切都透着诡异,再回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即便是冬梅后知后觉,她也隐约感觉出不对劲。 事情的发生和花蓉钰的反应,都朝着未知的方向而行。 抬眼,夜看不到尽头,仿若为四周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是那样的让人看不真切。 穿过一条条街道,绕过一座别院,白王府的府邸出现在两人身前。 白王府。 王府门外并没有守卫,几盏红色的灯笼孤零零地挂在王府大门的屋檐之上。朱红色的大门在暗色的灯火之中看上去尤为斑驳,黑色的“白王府”三个字就挂在大门之上的正中央,似乎是在告诉这便是王府大门的入口。 王府门前的左右各有一个汉白玉的石狮子,但细看之下,其中一只狮子的脚缺了一角,另外一只完整的狮子也磨损的厉害,看得出来,白王府似乎是并不富裕,或者是说并不受当今的皇上器重,不然它旁边两条街上路过的将军的别院都比这白王府富贵华丽。 花蓉钰静静地站在白王府大门处,望着这座萧瑟的王府大门,眼眸幽深。 这里已经属于城里较为偏僻的城西,四处很荒芜,甚至馆驿的别院四周都比这里繁华。 “白王府,居然这么破落?”冬梅也望着这王府大门呆了呆。“小姐,我们真的要进去?或许,孔小姐消失,和白王府没什么关系……” “是吗?”花蓉钰一袭黑衣潋滟,月色下她宽袖迎风翻飞,风华潋滟,桀骜无双。 “可是,如果这事和白王府有关,我们贸然来这里,会不会打草惊蛇?”冬梅担忧的问道。 花蓉钰却没有回答冬梅,只见她足尖一点,身姿如夜色中的落叶,翩然翻身越过大门,入了王府。 冬梅不敢耽搁,她也忙跟了上去。 白王府虽然门头破败,王府里庭院楼阁倒是不少,尽管有些荒芜,但是也能看出曾经的辉煌。 第202章 入了王府,冬梅抬头四处打量,四周亭台楼阁林立,一时间想要在偌大的王府里找到今日的白天瑶和白红桑显然是有难度的。 “小姐,这里很大,我们要全部排查,估计要费不少时间。我们要不要分开行动?或者是先确定查探哪个方位?”冬梅问道。 “不用。你跟着我就行。我知道人在哪里。” 正当冬梅踌躇从哪里开始探查的时候,只见花蓉钰略微一沉吟,便朝着东南方的一座小院而去。 冬梅不解缘由,不过她也没用多言,紧紧跟随花蓉钰的身影而去。 花蓉钰带着她穿过一个回廊,她便隐约听到了夜风中有抚琴的声音。琴声似有若无,但细心的听,就可以察觉出这声音正是东南方的小院子里传来的。 她的内力不如花蓉钰深厚,因而她是跟随花蓉钰走了些距离,如今才发现这琴声,而花蓉钰应该是一开始听到了琴声才选择朝着此处而去。 琴声曲调铿锵,含蕴浑厚,如泣如诉,越是靠近小院,叮咚的琴声也越发的分明。因为花蓉钰常抚琴,故冬梅对琴曲也略有涉猎。她这一路上听着琴声,细细辨来,曲子弹奏的竟然是十面埋伏。 仿佛,这个琴曲有意无意地引导她们前去。 曲调越发高低起伏,冬梅的心跳也更的厉害。当两人来到小院的拱门前,琴声戛然而止。 望着这伸手便可以推开的门扉,再看了一花蓉钰满身寒意,冬梅心里那种莫名的不安感又突然而至,似乎冥冥中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拉扯着,让所有的事情缠绕在一起。 “小姐……”冬梅舔舔干涸的唇,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诡异的感觉,她的话才开口,就戛然而止。 小院的大门从里面打开,她又看到了 白红桑那张酷似奚芷凝的脸孔。 “国师大人,你是来找我的吗?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张脸似笑非笑,眼眸里的嘲讽却是真真切切。 或许是在夜里,这张脸看上去和奚芷凝更像了几分,冬梅明显感觉到了花蓉钰身上陡然而来的杀意。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花蓉钰的衣袖翻飞,手腕直接朝着白红桑的咽喉而去。 “不会说话,以后就不用说了。”花蓉钰声音冷然,没有波澜起伏,可杀意却笼罩着白红桑。 白红桑大惊,尽管她急忙后退,依然没有花蓉钰的身形快,眼看她咽喉要被花蓉钰的指尖划破,一道清冷如水般温柔的声音在小院里响起,“国师大人,不想知道孔小姐去了哪里了吗?” 花蓉钰的身形倏然顿住,她指尖停留在了白红桑咽喉不到半寸之处。夜风疏狂,吹起她衣袖,四周灯火氤氲,映得她眸的冷意,如同冬日的白雪。 冬梅惊讶于花蓉钰身上的杀气,对长像相似的奚芷凝的人,为何反而更加的冷漠和无情? 或是因为太像,所以更不能接受吗? “云儿,在哪里?”花蓉钰的声音冷然,她不再理会白红桑,转身朝着院子里声音发出的房间而去。 “不要再上前一步,即便你今日杀了这院子里所有人,没有具体的地点,等你找了到人的时候恐怕只剩下尸体了。你若真要想知道孔小姐的下落,拿七彩琉璃珠来换。”房间里响起了女子清冷的声音。“若是晚了,可就不能保证人是否能够平安了。” “怎么不肯?你若再多在此处纠缠一分,那孔小姐恐怕就要受苦了。”见花蓉钰没有答应,女子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好意提醒她。 花蓉钰望着紧闭的房门,一双眸子漆黑如墨,幽深如海。 “好。这是七彩琉璃珠,你拿去。我要知道她在哪里。”沉默片刻后,花蓉钰从衣袖中取出七彩琉璃珠,朝着现在她身边不远处白红桑抛去。 白红桑显然没有料到花蓉钰答应的这种的快,她接过七彩琉璃珠,确认是真的后,眼底的震惊显而易见。 不过她很快掩饰了她眼底的惊诧,她推开房门,将七彩琉璃珠递给了房中之人。等白红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她手中握着一副书卷,她将书卷递给花蓉钰,道:“这是城里的地图,人在城外十里外的紫竹林。” 花蓉钰看了白红桑一眼,却没有接下地图,而且直接转头吩咐道:“冬梅,你拿着地图带着暗阁的人去救人,如果人平安无事,你就让把人先送回馆驿的别院。”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找到孔小姐,或者孔小姐受伤了……”冬梅有些头痛的问道,她不是很喜欢孔裟云,平时孔裟云对她的态度也不怎么好,再加上孔裟云阴晴不定的脾气,这个任务对她而言,其实有点难。 “如果人有一点受伤,就加倍奉还。”花蓉钰的话看似对冬梅说的,可她的眼眸却没有离开院子里那间燃着灯火的房间。 “小姐不去吗?孔小姐如果没看到你,恐怕……”冬梅犹豫着问道。 “我留在这里等你消息,若人没救回来,这里的其他人就陪葬吧。”花蓉钰声音淡淡,目光似乎是不经意间落在了房屋旁的一颗大树上。 枝桠有瞬间的摇晃,像是被夜风吹动,轻轻在摇摆着枝条,然后细微的声响后,一切又归于静止。 “还不快去?”花蓉钰收回目光,催道。 “等等,红桑,你跟着她也去。有没有受伤,也好看清楚。可别坏了交易。”房间里再次传来了女子清冷的声音。 “好。”白红桑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应道。 “走吧。”说完,她看着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冬梅,拉着她的手,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房间里没人再说话,房间外的花蓉钰也没用离开。 叮咚的琴声再次响起,曲子却又换了一首,新弹奏的曲子是“高山流水”。 花蓉钰垂眸,似是陷入了沉思。 “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 曲音婉转起伏,似高山巍峨,又似流水潺潺,一曲弹罢,房间再次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 “久闻国师大人琴艺高超,不知词曲之意是如何解之?” 夜色下,花蓉钰墨发被风吹得显得有几分凌乱,月色落在她的身影上,清冷又孤寂。 “伯牙鼓琴,锺子期听之。锺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花蓉钰缓缓道,眸中苍冷,隐隐透着阴翳之色。 “子期不再,伯牙碎琴。想来国师大人也是以为世间知音难觅,琴便不弹也罢。”女子嘤咛浅笑一声,淡声道。 花蓉钰眼眸一沉,身形在此刻突然朝着房间而去,可是身影才到窗前,她便听到了房间里琴弦断裂之声。 她一掌推开窗户,房间的菱花格子窗便被她的掌风从外侧推开,一盏油灯在窗前矮桌上亮着,因为掌风忽明忽暗。 房间里,女子一身白色纱衣,脸上蒙着黑色面纱,坐在矮桌旁,断掉琴弦的柳琴放在她身前。她身侧还有一长方形雕花檀木桌,桌上温着一壶酒,两只酒杯被放置在桌子两侧,屋里飘着淡淡的酒香。 女子美眸流转,顾盼生辉,火光映照下女子面纱的下的容颜半隐半现,带着说不出的神秘,让人不想移开眼眸。 “琴弦断了。”女子抬眸,长睫在暖光下投出浅浅的影子。 “弦断可再续,只要想,便可以做到。”花蓉钰看了她一眼,眸光深沉,轻身一跃,翻窗来到矮桌旁,她从矮桌上拿起柳琴。在女子讶异的目光中,从衣袖里取出琴的琴弦,不消片刻,柳琴便又在她手里发出叮咚的琴音。 “断了就是断了,勉强又何必?”女子 面纱后的红唇微启,,仰头看着花蓉钰,一双美眸复杂地落在她的身上,叹息一声。 “若偏要勉强呢?若我是伯牙,山穷碧落下黄泉,即便是鬼,也要把子期寻到。”花蓉钰说完,上前一步,在女子身前蹲下,抬手便要摘掉女子着女子面纱。 灯火忽明忽灭,女子微微侧头避开,可花蓉钰的动作太快,她的面纱终是被花蓉钰摘掉。 女子绝色的容颜出现在面前,只可惜绝色容颜的只有半张脸孔,另外半张脸孔却是有一道可怖的伤痕,生生破坏了这张脸孔的美丽。 “你知道,鬼,什么是鬼吗?鬼是活在炼狱里,被烈火焚身。伯牙注定找不到他的子期。”女子的眼睛露出浅浅的嘲讽之意含,长睫在暖光下投出浅浅的影子,空气中的酒香也似浓郁了几分,带着迷离之味道。 “不可能……怎么会……你,为何变得?”花蓉钰忽然上前握住女子的下颚,望着她半张完好地如同星华流转绝艳之姿的面容,她的手微微发抖,脸色也变得苍白。 “我是谁?”女子抬眸,问道。 花蓉钰站在她身前,月光散落在两人身上,谁却也没有再开口。 四周再度悄然寂静。 野草青青月光碎, 落叶漫漫随风飞。 第203章 情丝一缕斩难尽, 落花无心何处归? 第185章 万般因果不由人,芳草枯荣恨同悲。 屋外,月色朦胧,夜风中不知名的花幽然绽放,夜风拂过,仿佛清冷中带着淡淡的香,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烛火跳动,“霹啪”轻轻一声响,打破了一室的沉寂。花蓉钰深沉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女子,那是一张艳若桃李的陌生脸孔,明媚娇艳,不同于她记忆中的那张清冷疏离的容颜。 可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她。在城门口,她蒙着黑色的面纱,可那双眼眸,她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她之所以替她挡了孔裟云的暗器,是因为她一眼便知道她是她,那个被她放在了心底的女子。 她的指尖划过她脸颊处那道丑陋的疤痕,她低沉的浅笑划破夜色,她缓缓地道:“奚芷凝,你换了容颜,让我猜猜,是要骗谁呢?是我,还是你自己?或者,你这样做是为了别个人?” 女子的眼眸抬起,她将她的指尖拂开,她专注的看着身前的人。她身长玉立,容颜绝美,尤其是那张桃花眸,当被她这样注视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有种被深情凝望的错觉而忽视了她眼底真正的寒意和冷漠。 她在这样深深的凝视下,她恍惚看到了她眼底晦暗不明的情愫。就如同她说,她知道她是她。可是,即便是真如她所言,她和她终究不同,又有何意义? “旧日的种种,如过眼云烟,如今我是白天瑶。” 花蓉钰一撩长袍坐在了她的身前,手肘撑在旁边的矮桌上,撑着额斜睨着她,脸上挂着冷淡的笑,她望向她,仿佛在看一场笑话。 “楚莲寒让你来,是想你帮她要七彩琉璃珠?”花蓉钰从桌上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她将酒盏放到她身前的矮几上,声音缓慢又带着危险的气息,“或者说,她是为了大鹏王朝的宝藏和那个位子。” 奚芷凝倏然笑了笑,她接过酒盏却未饮。 “大鹏王朝,如今只剩下有两位血统的继承人,你和她,不都想要这宝藏和那个位子吗?”奚芷凝语气平淡,她也拿起酒壶,为花蓉钰斟酒,将酒递到花蓉钰面前,“她拿走了你的七彩琉璃珠,你打算如何?” “如何?”花蓉钰勾唇一笑,接过酒放入唇边,一饮而尽,她眸中夹杂着几分讥讽,“我说过,你若是要这七彩琉璃珠,只要你开口,我便会给你。那你是为了什么掳走了孔裟云?是为了帮她,还是为了试探孔裟云在我心底值得几分?” “我从不会把他人的承诺当真。承诺的的时候或是认真,可时过境迁,谁能真的信守承诺?曾经的誓言,最终变会成为了最美的谎言。想要的东西,我自会想办法去取。”奚芷凝眸色平静,抬眸望进她的眼眸,声音轻柔而其中的力度却不容忽视。 “你的取,便是用孔裟云做饵?”花蓉钰盯着她,眼神瞬间冰冷。 “世间万物皆是饵,她也生于这红尘之中,有何不可?难道我就要因为她是你故人之女,你的青梅竹马,我便不可动她分毫?”奚芷凝声音也冷了几分。 “我曾与你言说过,她与我而很重要,你为了帮楚莲寒,连这点都要利用?”花蓉钰脸色更冷了,眼底带着深深的嘲色,“那我若是取了秦邱命,你又当如何?” “秦邱在你手里?”奚芷凝的脸色忽变,她看着她眼底冰冷到极点的冷漠和杀意,心神一震。 花蓉钰不答反问,“让我猜一猜,你脸上的疤痕,是为了帮楚莲寒,是吗?为了拥有一个不被人发现你的身份,毁去容颜是是最稳妥的方式。” “可是,她又需要用一个假的酷似你容颜的人,引走我和外界人的注意力。如今外界流传出大鹏王朝宝藏的歇语出自西楚皇室,而歇语又隐晦指出宝藏可能在东陵国。在东陵发现了酷似西楚皇室的皇后之人,即便觉得酷似你容颜之人是假,那些对于宝藏有心的人,都会去探查一二。” “引来这些人,有什么用?宝藏越少人知道不是更好?”奚芷凝看向她,问道。 “宝藏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若不把这些人解决掉,对挖真宝藏不就是威胁?”花蓉钰冷笑,缓缓道。 “驿站闹鬼,无非就是做的局。暗中把对宝藏有企图的人骗到驿站,然后偷偷的暗中处理掉,对吗?不,又或者说,那些人还没被处理掉,想要命,是可以用银子来赎。”花蓉钰略一思索,分析道。 奚芷凝并没有被看穿后的慌张和恼怒,她深深的叹息一声,道:“古人有句话,最了解你的人,通常都是你的敌人。你说的不说是分毫不差,倒也是也八九不离十。” “逍遥派有一秘术,可以改变容颜,所以这对我而言并不是难事。”她缓缓道来。 “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如今的面容和孔裟云有三分的相似?”花蓉钰望着她的容貌,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可是那一抹思绪太快,她来不及抓取,便又消失不见。 “如果我说,这才是我本来的容貌,之前你见到的奚芷凝的容貌只是用秘术伪装后的容颜,你信吗?”奚芷凝拿起酒壶,又为花蓉钰斟了一盏酒。 “你究竟想说什么?”花蓉钰蹙眉。 “你说,大鹏王朝为什么会灭亡?而今的西楚和东陵,乃至北晋,和当初的大鹏王朝,又有什么区别?同样是百姓衣不裹腹,门阀世家相互倾轧,为官者不清,为帝者不明,偶有清廉正直的为官人,其结局,也是惨淡收场。”奚芷凝望向窗外的明月,思绪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花蓉钰沉默了,她想起了袁家,同样也想起了韦家,一家是大火灭门,一家是满门抄斩。 “你聪明善谋,遇事果断,可你少了一分对世人的怜悯和共情。你可以是一个好的谋士,也可以是一个好官,可你不会是一位好的君主。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利,会让你没有了约束,以杀止杀,并不适合治理天下,你不适合做一位君主。”奚芷凝将目光收回,望向花蓉钰。 “所以,在我和楚莲寒之间,你选择了她?”花蓉钰的神情终于起了些变化,冷若寒霜。 奚芷凝笑了笑,将桌上的酒盏朝着她面前推了推,道:“喝了这盏酒,我告诉你,为什么我和孔裟云有三分相似。你不是很关注她的事吗?为了她,你明知有局,也甘愿入瓮。” 花蓉钰的神色晦暗不明,她看着她平静无澜的面容,端起酒盏,“酒里有毒?你想毒死我?”而后,她又摇头,“你不知道我百毒不侵吗?毒于我而言,形同无物。”说完,她将酒盏放入唇边,头微仰,饮完尽。 “说吧。”酒盏重重的被放下。 奚芷凝拿起她身前酒盏,眸光沉沉,抬手便将酒送入唇中。可她的手才抬起,便被花蓉钰握住,她连同酒盏被她揽入怀中。 “喂我,这酒,我替你喝。”花蓉钰勾了勾唇角,手腕上力度微扬,她握着她的手,将酒盏里的酒送入唇边一口饮完。 手松开,酒盏落到了地上。她捏住奚芷凝的下巴,轻吻上她的唇,辗转反侧,带着疯狂愤怒。 “你为了她,给我下毒,连你自己都不放过吗?你不知道你的身体根本经不住毒了吗?”她的指尖在她的脸颊缠绵厮磨,语气却森然到了极点。 奚芷凝笑了,不同于之前淡漠和疏离的笑容,而且一个灿若春花的笑容,这笑容带着暖意,仿佛让这夜色也增添了一份温柔。 花蓉钰愣住了,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向百毒不侵的她此刻头有些发晕,身体也像是没了力气,眼前怀中的人儿险些有些揽不住。 “你……” 花蓉钰的话被淹没在轻柔的吻中,这是第一次奚芷凝主动吻了她。她的动作有些生涩,却温柔似水,她轻闭眼眸倒映在她的眼底,长长的睫毛下有淡淡的水痕迹。 “你来追我啊,追到了给你银子换糖果,追不到罚你给我买糖买到老。” “一言为定喔,我等着你的花环。” “好啦,好啦,给你银子啦。不过你得放开我才行。你抓住我的手,我怎么拿银子给你?” “你看那个灯笼好美,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 奚芷凝从花蓉钰的怀里离开,她望着她眼底的不可置信和惊喜,缓缓道:“你说过对韦家有愧疚,所以你才善待孔裟云,今日你维护于她,也是因为此。所以,如今我告诉你,我才是韦宜瑶,你是不是同样会念着这份恩情?” “真的是你,宜瑶?”花蓉钰勉强撑着身体,强大的欢喜让她几乎忘记了追问奚芷凝为什么对她下药,她找了了很多年,儿时的那些对话,时不时就会在午夜梦回中想起,让她难以入眠。 她以为孔裟云是她,即便是如今的孔裟云让她不喜,可是她每当回想起儿时,她为了她引走那些土匪决绝的身影,她便说服自己这些年她受了苦,所以不同于年少的她。 可她真不曾想过,她会是宜瑶。是了,她以前见到的那张脸根本不是真容,她也不可能会从面容上想到她会是当初拉着她的那个小丫头。 第204章 反倒是孔裟云的面容和她儿时有几分相似,所以她才不疑有他。可是为什么孔裟云会和她有几分相似? “我为什么和孔裟云有三分相似,是因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她的母亲,则是逍遥派一直在找的叛徒,当初就是她的母亲联合了外人,将逍遥派隐居的地方泄露出去,才有了后来的逍遥派的灭门。若非假死后,听到了大鹏王朝长老们的谈话,这其中的真相,恐怕只能尘封,再也见不得天日。”奚芷凝的声音轻柔,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泪,无法掩饰其中的恨意。 夜,更深,月色更冷,起风了。 庭院楼阁风催紧,月凉岁寒灯影黑。 万般因果不由人,芳草枯荣恨同悲。 第186章 又见山中迷雾起,谁料棋局几许深。 烛火飘摇,厢房里酒香混着悠悠檀香, 夜风卷起屋檐处的灯笼,月光朦胧浅淡,夜色浓得似墨,窥不见半分天光。 “这世间所有的事情看似毫无关系,其实暗藏因果。我们看不透,只不过是因其困在局中。”奚芷凝缓缓开口道来,“可若不以身入局,又怎么勘破棋局?” 花蓉钰抬眸,她想看清眼前的人,灯影下的奚芷凝的嘴角带着温柔的笑,白衣胜雪,眉心处暗红色云纹娇艳欲滴,可眼底却是深沉的如同窗外看不到尽头的夜色。 倏地,花蓉钰的心沉得厉害,她稳了稳心神,勉强调动体内的内力,维持着灵台的清明,她开口问:“这一局,你想要什么?” 奚芷凝不答,反倒是问道:“这世道,书生为考取功名而读书,为官者为自己享福而做官,蝇营狗苟之辈数不胜数。西楚如此,东陵亦如此,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晋也是逃不出这样的境地。” “清廉的官员在官场处处碰壁,天灾之下皇室中人达官贵人吃着珍稀佳肴,而百姓衣不裹腹,甚至易子而食。百姓何苦?百姓又何辜负?” 花蓉钰目光深黑,思绪翻滚,她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是她对她说这样的话。这些年来,她听过太多要为了先辈大鹏王朝复仇的话,听过长老们要她如何承担起大鹏王朝的王族血脉的重责,她还听过臣子世家的家主殷切希望恢复过去的荣光,却独独没有一人对她提及百姓。 “为皇者不明,为官者不仁,是国衰之始,是国祸之基。”花蓉钰缓缓道。 她不会忘记她的养父袁柳城,曾为西楚御史大夫,当年他教她学的第一个字,就是民。他教她,“为皇为官者,首要便是心系百姓。” 年少时的她虽懵懂不知,可那些话却是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这些年,见到百姓疾苦,她又怎会没有感触? 皎皎月色下,花蓉钰拉回思绪,面容不再是往日里的冷漠和无情,而是带着从未有的严肃和认真,她道:“养父袁柳城曾言,为官应当如先圣人张载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天下,是皇室的天下,是为官者的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 “你也这样认为吗?这天下,是皇室的天下,是为官者的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奚芷凝看向她,眸光微动,问道。 “是。”花蓉钰没有任何犹豫道,然,她看着奚芷凝深沉如墨的眸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声如碎石冷玉,她道:“即便如此,可这天下苍生与你何干?你一局,你究竟要做什么?或者是你答应了别人什么?” “何干?”奚芷凝勾起一抹浅淡嘲讽的笑,每一字都带着血泪:“你和我的入局,袁府和韦府的惨案,甚至逍遥派的血案,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的背后不是因为这世道里为皇者荒淫无道,为官者利益熏心,人心不古?” “可那些事本不该你一人去背负。”花蓉钰神色复杂,叹息一声道。 “你知道吗?孔裟云为什么是我的同父异母妹妹?”奚芷凝垂下眼眸,手心却是紧握。“逍遥派为了传承巫女的血脉,不止一个巫女的备选人。且每一任的家主都必须断情绝爱。绝情丹,一直以来都是逍遥派用来控制巫女的丹药。” “每一任的家主均为女子,在接任家主之位的时候,都要服用忘情丹。断情绝爱,才能保证极致的冷静,尤其是巫女还受到了诅咒。每一任的巫女和大鹏王朝的继承人仿佛被无形的手牵扯,都会有巫女和王朝继承人相恋的事情发生。” “开启大鹏王朝的宝藏,需要巫女的血,而巫女的血脉,绝不能是王室血脉。忘情丹,便是让巫女做到断情绝爱,这样便可以和指定的他人孕育出新的巫女血脉人。我的母亲夏雨筠,在成为家主的那一刻,便是服用了忘情丹。” “你的父亲,当年的东陵太子白王爷,是指定的人?”花蓉钰面色沉重,她知道忘情丹,却不知道要成为逍遥派的家主,继承巫女的血脉要服用忘情丹。她以为当年夏雨筠和卫素是因为误会才服用了忘情丹,可想不到事情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是的。每一任的巫女都有被指定的夫君,为了延续巫女的血脉。”奚芷凝点头道。 “你也有被指定的夫君?”花蓉钰脑海中恍惚中有事什么被穿成了一条线,可来不及细想,又化为虚无。她的声音陡然一寒,冷声道:“逍遥派都被灭门了,难不成还有人为你指定他人?” 奚芷凝突然笑起来了,她抬手,指尖碰触到花蓉钰轻蹙的眉心:“你看,你也是局中人,所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是谁?”花蓉钰心底戾气横生,她抬手死死的地握住那只触碰她眉心的手。 “你忘了,当年替你算命的先生了吗?”奚芷凝面容沉静,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如淙淙流水响起,“此女命格带龙凤之姿,贵不可言。然,她命中带煞,恐怕终是一条荆棘血途。……。不若将此女送给本人,本人将带她寻觅得道高僧化解。” “当年的那个算命先生曾为袁夫人怀抱中的你批命,后来,你也见过他。” “白云寺方丈,诸葛云?”花蓉钰本杂乱的思绪,在想到这个名字时,陡然清醒了几分。 “不错,正是他。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奚芷凝抽回被握住的手,她望向花蓉钰,眼底有几分意味深长。 “大长老,他究竟要你做什么?”花蓉钰声若寒霜。 “原来你是知道,他是大鹏王朝的大长老。”奚芷凝摩挲着手里的酒杯,“只是你关于巫女一族的事,他却并没有告诉你。” “大长老,他是拿什么挟制了你吗?若是如此,你告诉我,我来帮你来解决。”花蓉钰的心思急转,她聪明如斯,奚芷凝的几句话里她不难推测出她恐有什么缘被迫听命于大长老。甚至今日布局引她前来,也绝非是表面上为楚莲寒铺路这么简单。 正如她之前对奚芷凝言,若要七彩琉璃珠,只要她开口便可给她,又何必有今日这一出绑了孔裟云威胁她之事。她,这番是要做给谁看? 之前小院屋前树上隐藏之人,后来被她看破,悄然离去,那人是保护奚芷凝,还是前来监视她的呢? “来不及了。”奚芷凝嘴角荡开浅淡的苦笑,她接着道:“我们都在棋局之中,皆为棋子。” “当年巫族的夏芝柳被选为巫女,可巫女的血脉不仅仅只有她一人,她还有个妹妹,夏芝月。夏芝柳死后,夏芝月成了巫女,有了我母亲夏雨筠。可你不知道的是,巫女的血脉除了主脉之外,还有旁支。” “她们也拥有可以用血脉打开大鹏王朝宝藏的能力,只不过因为血脉不够纯粹,只有少数旁支的血脉有这样的能力,且她们的能力还受到限制。若主脉之人非血脉断绝,她们的能力终其一生不可能越过主脉之人。”奚芷凝笑的浅淡,烛火倒映在她的眼底,让她看不真切。 “就是说主脉之人不死,旁支的人即便有开始宝藏的能力,却无法使用出来的意思吗?”花蓉钰的心紧了紧,心神颤动,奚芷凝将这些她所不知道的细节辛秘之事告知,让她心底涌出的不安更甚。 “是的。我母亲夏雨筠是主脉之人,和她同样拥有旁支巫女血脉能力的也还有一人,她叫无暇,孔无瑕。”奚芷凝偏头看向花蓉钰缓缓道,“这个人你也见过。” “孔家家主,孔裟云的母亲?”花蓉钰瞳孔微缩,“孔裟云也是旁支中拥有巫女血脉能力之人?” “不错。孔无瑕在我母亲怀孕之时,用药使得我父亲宠幸于她,孔裟云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同时也是巫女旁支血脉中唯一拥有血脉能力之人。” “孔无瑕,还是逍遥派一直在逃的叛徒。逍遥派会被灭门,是她利用的师姐卫素名义,传了消息回宫。之前我曾以为是大鹏王朝的后人为了宝藏,血洗逍遥派。” “可后来,我知道逍遥派是巫女血脉主脉一族,在不确定巫女主脉背叛之前,大鹏王朝的后人想要宝藏,是不会做赶尽杀绝之事。真相应该是有人想对巫族主脉赶尽杀绝,嫁祸给大鹏王朝的后人。”奚芷凝叹息道,“可惜,我到不久前才知道新的线索,想明白这些事情。” 第205章 “这线索是大长老给你的?”花蓉钰蹙眉,她的眼前似迷雾笼罩,事情越是抽丝剥茧,却越加杂乱难以分清。 “是,也不是。”奚芷凝显然不想多言。 花蓉钰见她不想回答,也不逼迫于她,她只是缓缓道:“孔无瑕,她不姓孔,她是大鹏王朝四大氏族荆州王氏的后人,孔不过是个假姓。” 花蓉钰的话如巨石投入湖中,奚芷凝惊讶的抬眸,她以为她知道的够清楚了,想不到还是遗漏了关键的消息。 “要巫女血脉开启宝藏,一是要有皇室血脉之人,二是有巫女血脉。我追查世远王府被灭,线索查到和逍遥派的人就断了线索。” “当年也有人用同样的方法想要除掉大鹏王朝的皇室血脉,顺水推舟给逍遥派,让人以为是巫女主脉一族背叛。卫素当年被追杀,她一直以为是你母亲所为。”花蓉钰道,奚芷凝说出来的话,让她把原来断掉的线索一一联系起来了。 “是有人刻意想挑起皇室后人和巫女血脉一族反目。”奚芷凝也瞬间将这些年她身边发生的事,以及逍遥派和袁家韦家的血案在脑海中连起来。 “四大长老和大鹏王朝的四大世家的后人,他们之中有人有了异心。”花蓉钰的心情无比沉重,“而且有异心的人,还不止一人。楚莲寒,之所以会是大鹏王朝王室血脉,这其中也有四大世家崔氏和楚氏的手笔在其中。”紧接着,她将楚莲寒的生世尽数告知。 “也就是说当年惨案和如今宝藏的事情,是四大长老和四大世家的人联合起来做的局?他们既要宝藏,又不想留下皇室后人。”奚芷凝神色凝重。 “若我和你均发生了意外,那大鹏王朝的宝藏归于谁?”花蓉钰望向奚芷凝,眼眸如墨幽深。 “四大长老和四大世家,巫族的旁支血脉,或者再多一个被控制的傀儡皇室后人,楚莲寒。当然她也是世家楚家之人。”奚芷凝说完也同样望向花蓉钰。 烛火跳动,厢房里两人四目相对,四周静谧之中,是烛火摇曳的影子。 烛影明灭风催寒,庭前芳菲画不成。 又见山中迷雾起,谁料棋局几许深。 第187章 不求今朝,不问明夕,唯愿两心同。 月影西沉,厢房里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不言,只听得到窗外枝桠呜咽,跳动烛火下是彼此轻柔的呼吸声。 良久,花蓉钰打破沉默。 “说了这么多,你一直没有提及你为何直至今日才言明你是韦易瑶。若说是为了让我知道如今处境,这种鬼话你自己都不信,倒也不必提了。”花蓉钰淡淡道,她面孔清冷,嘴角看似是漫不经心的笑,眉眼间也带着肆意,可语言却尖利,一针见血的说到了关键之处。 奚芷凝缓缓抬眸,若不是她知道那酒她做了手脚,花蓉钰不可能不受到影响,她几乎看不出此刻的她和寻常有何区别。 寻常人喝了这酒,早就撑不住身体失去力道。身体失去力气,精神力也必然会受到影响,可她却是仿若是无事一般,甚至一眼看穿了她。说了这许多,未曾提及的关于韦易瑶身份之事情。 “何解?”奚芷凝问。 “既然你才是真的韦宜瑶,入宫前你差点死掉,你却只肯拿知道韦易瑶消息换我救你,也不透露你就是她。你在暗中未曾袒露分毫,即便是孔裟云冒领了这个身份,这么久的日子里,你在白王府里想要联系我或者透露消息,并非不可能。可是,你从始至终都不曾言明。”花蓉钰看着她缓缓道来。 “再加上今日,你以孔裟云的生死看我如何应对,言语之中又点名了她韦易瑶的身份,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再次确定韦易瑶究竟在我心底有多少分量。如此种种,说明这身份对于你而言,还有别的用处。”花蓉钰一一分析,条理清晰,字字句句都说在了要害处。 “你的分析好像也有些道理。”奚芷凝望向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今夜你引走孔裟云,再次为确认韦宜瑶这个身份究竟在我心底的分量有几分,你想要这个身份的恩情让我答应什么?”花蓉钰问道。 奚芷凝叹息一声,“和聪明人说话,一点都不累。我确实有求于你。” 花蓉钰对于她的坦白,也不意外。前面铺垫了许多,不就是为此吗? “宝藏之事已经隐瞒不住,各国也派人到了东陵虎视眈眈。宝藏动人心,而这些前来的人都是各国势力的精英。这些人之中心性和才华皆为上品的,若能为将来所用,也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个天下,若要换一个活法,他们就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奚芷凝的眼眸里有星晨闪耀,月光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美丽的侧影。 “本以为你是为了楚莲寒,可你告诉我巫族之事,反而是在提醒我小心除了她之外,还有长老和世家家族。”花蓉钰沉眸,眼底光芒闪烁,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奚芷凝的模样,仿若有星光在墨色的眼眸里散开,破开重重夜幕,璀璨生辉。 “你在担心我,并非对我无动于衷。你问我取七彩琉璃珠,是在作戏给别人看。”她忽然笑了,眼眸里仿若有光华万千,连摇曳的烛火也似乎暗淡了几分。 奚芷凝没有回答,她只是抬眸望着她,等下她继续说下去。 “你所谋,是这个天下?”花蓉钰笑了。 “这天下不仁,既然如此,这天下,何不能换一个模样?”奚芷凝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虽然声音轻柔,却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所以,这东陵国的藏宝图是你做的局?不……藏宝图不是你放出的消息,你假死不久,就有消息放出宝藏可能在东陵,时间上对不上。” “你应该是在皇宫境地参破了宝藏的地图,所以将计就计。你利用了这次各方势力来寻的宝藏图这件事,来筛选出可用之人。” “是的,确实如你所料。宝藏图我在皇宫境地获得了线索,确定了宝藏地点就在东陵,所以干脆利用了放出的消息,将各方势力引出。”奚芷凝道。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逍遥派早就不存,你在短时间里,哪里来的人手布置这一切?”花蓉钰一一分析道。 “或者说,你有一股暗中势力?今日你几多试探,你要我做的事,和这股势力有关?” “你果然猜到了。”奚芷凝并未否认,“你是大鹏王朝的正统继位人,父亲楚世远原又是被公告天下册立的太子,你的身份若要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那又如何?你不是说过,楚莲寒也有这样机会,而且,你还说我以杀止杀,不是好的君主。”花蓉钰眸子深深,像是想要将眼前的人看透。 “楚莲寒不若你杀伐果断,她容易受制于人。这些人若交给她,她护不住。而且……如今的她……也不同于从前。” “而你,虽不是最好的君主,但是……若是有约束,那便也不是不可以……”奚芷凝说的认真。 “哦?”花蓉钰挑眉。 “四大长老和四大家族之中有了叛徒,你身边的人,必然有人混在其中,难分敌我。可我的这一股势力,他们是独立与你身边的所有人。我可以把这些人交给你,拥你上位。” “但是,事成之后,我要你承诺,不可对他们下手。这些人以后要留在朝堂之中,推行新政,让他们要成为约束你的力量,你要护着他们不受朝廷和其他势力追杀和迫害。” 奚芷凝看向花蓉钰,神情异常的严肃,语调轻柔,却字字惊魂:“若你同意,我要你以韦宜瑶当年救你的恩情为偿,以及用韦家和袁家死去的众人起誓。” “若真是如此,你需要的是个傀儡的天子,可我花蓉钰不是那样的人。”花蓉钰看向她,轻笑一声,摇头道:“你明知道我不会受制于人。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不过,我花蓉钰可以保证,不论以后如何,若你的人都是如你说的品性尚佳,为国效力之人,我定不会为难。” “你先看看这个……你不愿,我也不会勉强。”奚芷凝对她的回答也不意外,没有一个当天子的人会愿意受制于人。 说完,奚芷凝站起来,走到屏风后的书架上,打开一个机关,取出一个盒子,然后又走回花蓉钰身边,将盒子推到她身前。 “这是何意?”花蓉钰这次倒是真的不解。 “这是这些年我手中人的名单和生平,还有就是如何调动他们的令牌。”奚芷凝解释道。“你若直接答应我的要求,我倒是真不放心。可你坦诚相告,我却放心了。你虽不是大善之人,可无论是今夜试探之下,你对当年的韦宜瑶还抱有恩情,对韦家和袁家也不轻易誓言。” “我把他们的将来托付给你了。”奚芷凝道。说完,她的手抬起,骨节分明的长指落在发髻上的玉簪上,轻轻一扯玉簪,如墨的青丝缓缓地散落。 在花蓉钰惊讶的目光中,她手中凝成掌风,一缕发丝断落在她的掌心。 第206章 “今日,断发,你我过去恩怨就此了断。”奚芷凝将断掉的发丝放入那锦盒之旁。“希望你能善待他们。” 花蓉钰没有接过锦盒和那一缕断发,她轻笑一声,拿起酒壶,再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她的指尖骨节分明,烛火下她的神情又恢复到了一无既往的清冷和从容。 她将酒杯放入唇边浅尝后,展颜一笑,“自古以为,有毒的东西大多比寻常之物美丽。这有毒的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为我而备,喝起来也是入口甘醇味美。” 她的动作洒脱,言语中却隐含深意,在奚芷凝思索她说这番话究竟有何含义的时候,拿着酒杯的手已经放下,幽幽的馨香从奚芷凝鼻尖飘过,像是冬日里积雪下淡雅的红梅香,清冷中带着几分飘逸,暗香浮动,在这夜色里混着酒香,居然不显得突兀。 “这是什么?”奚芷凝想要屏着呼吸,却是晚了一步,香入鼻息,她瞬间便感觉到了身体的内力被封住,人也有些昏沉起来。 皎皎月色里,花蓉钰的眸子带着妖冶的光芒。 “忘情丹并不是不可解。你的忘情丹的药性已经解了?”花蓉钰凝视着她的眼眸,缓缓开口问道。 奚芷凝一怔,心有些微颤,下意识抬眸去看眼前人,就见她墨色眼眸望向她,温柔缱绻,就这样望着她,就像是一幅画。这此间万物,皆比不过她眼中之人,唯独她眼底之人,入了她的眼底,进了她的心底。 “忘情丹,你是要忘记谁?”花蓉钰再问道,她目光流连于眼前人,前所未有的专注,低哑的。 奚芷凝知道,这是花蓉钰用了催眠术。她如今的控制之力比当初她初遇到她的时候不知道厉害了多少,她想要抵抗,可鼻息里是幽幽的淡香,心神便也不受控制的颤动。 “是,忘……情丹……已解。”奚芷凝听道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一字一句道来。 “想……忘记……” “忘记谁?”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 “忘……记……” “嗯?”低哑的嗓音。 “你……忘记……你。”幽深的眸子带着迷茫,挣扎了半晌才问道。 低声的呢喃,在夜风中飘散。 花蓉钰笑了,笑的开怀,笑的灿烂,仿若黎明的曙光破开黑夜。 她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嗓音似带着蛊惑般:“凝凝,我心悦你,这一世,唯你一人足矣。所以,不要做傻事。” 奚芷凝睫毛微动,她望着眼前脸颊缓缓朝她靠近的人,轻轻的闭上眼。 吻,温柔,又炽热,抵死缠绵。唇角,是甜甜又苦涩的味道。 相思无端,情深似水,何处不相逢。 明月皎皎,浮云难定,恐是梦魂中。 此番情意,寄于心绪,尤是最深重。 不求今朝,不问明夕,唯愿两心同。 第188章 不觉销魂,一梦黄粱更寂寥。 烛火跳跃,像是要用着微弱的光亮将这漆黑的夜照亮。窗外的风,依旧寒凉,可室内却是缠绵又殇。黎明前的天空,总是那样浓稠的看不清,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把所有的一切都遮挡住。 房间里,烛影下相拥的人影,烛火跳跃,这人影仿佛也活了一样,缠绕的更深,像是要将彼此融入古血之中。 一滴泪珠从女子的眼角缓缓地落下,她的手紧紧抓住身前人儿的衣袖,身体微微颤抖,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灯影之下,她脆弱的像是失去方向的浮萍,只能握紧这眼前的人,然而,异变也是做此刻发生,女子紧闭的眼眸突然睁开,她的眼眸比海还要深,有欢喜,有悲伤,有叹息,有不舍,然更多的是……诀别。 她的唇齿用力一咬,鲜红的血从她唇角溢出,血被她送入了对面人儿的唇齿之中,花蓉钰猝不及防,这血便顺着咽喉吞入了下去。 她心中一惊,然后她的怀抱一空,那隔着衣衫抱着的温软人儿已经脱离了她的怀抱。抬眸,只见奚芷凝哪里还有半分被催眠的模样,漆黑的眼眸清亮柔和,嘴角还带着淡淡的温柔的浅笑。 随着鲜血的入喉,她本来悄悄凝聚起的内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散开,本来还靠着仅有一丝内力支持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身形摇晃几下,最终身子半倾倒在茶几上。 除了不可置信,还有慌乱,或许,花蓉钰都无法相信,奚芷凝竟然能在那样的控制下挣脱她的催眠。“还记得最初遇见的时候,你也是用了催眠术。我怎么能在同一件事情上跌倒呢?”奚芷凝半弯着着腰,指尖轻柔的抚上她的脸颊,笑容带着苦涩。过去还历历在目,而她和她终究还是无法一同走下去。 “凝凝,你别做傻事。这些事我都可以……自己解决。”花蓉钰抬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可身体根本没有力气,怎么能抓住眼前的人。 “你以后要成为帝王,帝王注定不能手中有任何把柄被人掣肘,所以,让我成为你的一把刀吧。这样,你就是干净的。你只要记得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善待天下黎明,不再有如袁家,韦家,忘忧派这样的悲剧……” “我答应你,你说的我都答应……你别一个人去……”花蓉钰咬紧唇齿,血迹从她的唇角溢出,她想要靠这样的方式保持清醒。 “你这样伤害自己又是何苦?没用的。这酒叫醉卧红尘笑黄粱,酒会醉生梦死三日,梦里会是一场美梦,是我送你最后的礼物。酒的效力三日后方可醒来。酒的引子是我的血,你百毒不侵,寻常的药对你根本没有用。你用你的血救过我,而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用我的血作为药引,才能使得这一壶黄粱酒对你有效。”奚芷凝轻轻摇头,她的声音轻柔,缓缓拭去她唇角的血迹。 此刻的绝望像是暴风骤雨般将花蓉钰淹没,她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跳动的烛火映照着窗几上,是那样的孤独和落寞。微弱的光影,妄图用仅有的照亮这方寸之地。 “你早就算计好了?后来言语之间,你故意让我以为酒是毒酒,让我替你饮下?再引得我动用催眠术,催动内力,让酒的效力流转全身……这样你才可以用你的血,让我彻底失去力气。”花蓉钰此刻将所有前因后果分析的清清楚楚。 “是啊。我怕你之前假喝,所以……”奚芷凝轻轻叹息一声。“你若不心软,便不会中计。以后,记得任何人都不可轻易心软。” 奚芷凝的指尖落在花蓉钰的眉心之处,然后用手遮挡住她的眼眸,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这次,是真的再见了。石头。” 唇齿之间还有着那柔软的触感,人影在花蓉钰眼前模糊,那样的无力感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那年赏花灯,她们遇到的绑匪。小时候面对着绑匪,那瘦小的人儿,依旧是让她躲起来,独自去面对那未知的危险。 “别,凝凝……不,宜瑶,别去……” 渐渐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的视线…… 远远,她听到熟悉又牵动她心魂的声音。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再后来,便是深沉的困意将她包裹,她的意识也在这温柔的声音中沉入了那黄粱一梦之中。 “出来吧。” 奚芷凝抬眸,她看了一眼桌上跳跃的烛火,她缓缓转动桌上的烛台,只听咔嚓声响后,房间里侧一墙面滑动,露出了一道暗门,话音落下,一袭酱色身影身披着月色映出的微光走了从屋外暗处走了进来,他面如冠玉,眉目冷冽,举手投足直接尽显从容,他双眸平静,缓步而入。 “人我交给你了,你将人带到密室里,三日后自然有人会来接应你。”奚芷凝抬眸对着眼前的男子道。“你不后悔?你这一去,便是九死一生。”男子眼眸清明,静静的看向眼前人。 “还记得你我相遇之初,你只是个小书生,为了一本书被人刁难。而今,你已经是东陵国的太子太傅。你一身抱负,不就是为了那理想之国?”女子笑起来,她指着已经睡着的花蓉钰道:“前因后果你已经知晓,你若想要个清明的天下,此人必定是你需要明君。况且,你不期待着那个新的国度吗?东陵也好,西楚也罢,想必你也看得明白,包括你教导的太子早就腐朽不堪,你的志向,只有她可以帮你完成。” 韩篱只觉得心跳微微加快,他望着眼前的女子,不明白为何他会被她鼓动,和她合谋。可是,那样的清明的世界,他又何尝不心动。 “韩先生,你不想这世间打破了贵族和百姓的壁垒,不想人人安居乐业,不想那些腐朽的官场留下清明之士?然后将这样的海晏河清的国度,日复一如的传承下去?” 女子的声音缓缓道来,没有多余的描述,可那样的景色却仿佛就在眼前浮现,韩篱无法说是不震撼的,那样的世界,或许真的是可以实现的,而唯一的机会便在眼前。 “可是,你该知道,你这一去,或许……便没有机会再回来。巫族圣女,要断了大鹏王朝那些宝藏,首先便是不再有巫族圣女的血脉存在。”韩篱眼神复杂。“不破不立,就是为了那些所谓的宝藏,那些长老和士族才会念念不忘,我忘忧派才会有那样悲剧的人生。这些宝藏的传说也该结束了。” 第207章 奚芷凝看了一眼窗外,月色西沉,天快亮了。韩篱还想说什么,房门被敲响。 “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门外,身着白衣的男子负手与身后,目光同样望向天边微微升起的曙光。房间门被打开,奚芷凝走了出来。 “哥,她我就交给你和韩先生了。你们也多珍重。” “好。这个,你拿着,哥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你我同处一源,断了宝藏的传说,这本就是你我的责任,所以,我不会阻止你。但是,哥哥希望你记得,还有亲人在等你回来。” 白天珮将手中的白玉珮塞进奚芷凝手中,望着这个洗去伪装,容貌酷似自己的妹妹,他眸光复杂,似是不舍,又似有更多的难以诉说的情绪。 最后他叹息一声,道:“这个玉佩我一直随身佩戴,你让人送来了当初白若寺给你的棋子并言明身份,我才知道你是我双胞胎的妹妹,并将这玉佩赠你作为日后你来东陵国相认的凭证。” “你出生便背负了太多,而我当初却因为这玉佩被老白王爷认出,而后由白王府收养,这个代表幸运的玉佩,当初既然送给你了,如今你就收起来吧。” 望着这个出生便失散的哥哥,奚芷凝也是珍惜是。她心中感触动容,笑着接过玉佩,道:“好。” 奚芷凝说完,收好玉佩,便头也不回地向着院子外走去。 天边,还闪烁着几颗若隐若现的星辰,破晓的光芒下,它们依旧闪烁着淡淡的光。 她今天看到的星层,在若干年后,会记得此时此刻吗?它能看到那些为了织梦的人,前赴后继的努力吗? 或许,人的一生,就好像星辰一般,眨眼睛便有一颗消失。 这些消失的星辰,消失的人,有意义吗? 或许,是有的。 它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因为还是会有人记得。她轻轻抚摸着那带着幸运的玉佩,唇齿之间还索绕着缠绵不舍的味道,她的心中好像安定了许多。 以前总觉得世间泥沼,不知来处,亦不知归处,如今…… 天,亮了。 树叶很绿,有露珠。 路边的小草有花蕾,花朵洁白。 清风徐徐,初升的阳光很暖和。 她笑了,伸手,她像是要抓住什么,最终,她缓缓的放下了手。转身,她再留恋的看一眼不远处的小院,身形便隐于光影之中。 人间,自是有乐土。 只可惜……不能与你共赏那日出与日落了。 柳叶桃花难相忆,往昔迢迢。 山高路远。山河桑田与梦遥。 举杯邀月不忍别,笙歌渐高。 不觉销魂,黄粱一梦更寂寥。 第189章 朝霞流云碧空,几度鱼雁不通。 天,终究是亮了。黎明的光划破夜色,将大地照亮。白日里阳光明媚,又是一个艳阳天。 东陵国成南,十里处的天虎山。 天虎山,冬陵国皇家山林,至开国以来,一直都是东陵国禁地,周围驻兵上万,只有皇家祭祀或者持有特质令牌方可进入。 奚芷凝带着她的人来到山脚下的时候,楚莲寒和四位长老早已经守候多时。 “芷凝,白王府那边怎么样了?王府里的令牌拿到没有?四位长老已经等了很久了。”楚莲寒见到远远走来的人,忙迎接上去,开口问道。 奚芷凝看了一眼身着白色衣衫容颜俊秀却带着几分焦急的来人,她心下微微叹息。什么时候,权势和野心将那本是温润的人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时间,让很多的东西变了模样。不管愿意与否,除了继续向前,也再别无选择。 她不回楚莲寒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楚莲寒身后一群人身上。 探入衣袖里,她取出一块令牌,只见那块红色血玉的令牌颜色红如焰火,旭日初升,阳光落在令牌上,仿佛要然饶起来一般,这正是进入这天虎山的令牌。 天虎令的令牌共有二块,一块在当今圣上手中,另一块在白王府手中。白王府虽然在东陵国大不如前,但白王府持有可入天虎山令牌是先帝特赐,且言明后任历任东陵君主,无论发生何事,不可剥夺。 否则,以东陵当今圣上的猜忌,恐怕早就夺了这令牌。 楚莲寒眼睛一亮,微有些急切的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果然把进去天虎山的令牌也带来了。” “是,令牌我带来了。”她缓缓道。 她朝着楚莲寒身后一群人中被簇拥在中心的几个蒙面之人道:“既然四位长老都来了,想来我之前送来七彩琉璃珠是收到了,各位也看到了我的合作之心。如今,这天虎山的令牌我也带来了,之后我们需要一起合作,各位是不是该把面纱取下来了,表示出些许诚意。” 奚芷凝目光望着那蒙着面纱的四人,血玉令牌却没有交给楚莲寒,而是手掌一翻,血玉便被她收了起来。 楚莲寒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些许怀疑,但大长老还没开口,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巫女说的也有道理,我们长老们当然也会拿出我们的诚意。”大长老诸葛云哈一笑,直接摘了面纱。“在下诸葛云,大鹏王朝的大长老。” “大鹏王朝的二长老,史巡,也是史家的族长。”站在诸葛云旁边一白发廋高老者也取下巾,缓缓道。 “大鹏王朝的三长老,崔长风,同时也是崔家族长。”说罢,这是个身穿蓝色锦缎容貌和言语都有些粗犷的老者,他直接扯下了面纱,“早就不想带这劳什子玩意儿,现在这样舒服多了。” “我是四长老,也是四大氏族荆州王氏的后人,我叫王瑕。”第四位说话的是女子,年纪四五十岁上下,容颜姣好,她缓缓取下了面纱,可目一直落在落在奚芷凝身上,是毫不掩饰的探究。 “王暇?孔老夫人真是谦虚了。或者我该称呼夫人孔天薇?再或者该叫你无瑕师姑?忘忧派能有今天的惨淡,您老功不可没。”奚芷凝毫不忌讳对方的打量,她目光如炬,笑盈盈开口却是句句咄咄逼人。 “你……,无理之极。老身所做之事,还由不得你置喙。”孔天薇怒道。 “当年若不是你泄露了忘忧派的藏身地址,忘忧派不会惨遭灭门之祸。可怜卫素师叔背负了大半辈子的叛徒的污名。”奚芷凝看向这位保养的极佳的妇人,目光寒凉。 “那是卫素她蠢,堂堂的长公主身份不要,偏偏要背弃皇家血脉去帮忘忧派的巫女。不过,也是,大鹏王朝的诅咒,皇家的血脉总会和巫女纠缠不休。可惜,巫女她并不领情……她,……”孔天薇冷笑,一脸不屑,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记掌风打断了话语。 奚芷凝身后与她同行的一黑衣蒙面女子隔空一掌朝着她的脸劈过来,她虽及时察觉,可侧身之时,耳畔的发丝却被锋利的掌风割断,几缕发丝散落下来。 “你,不要太过分。”孔天薇大怒,她正想出手教训一下这黑衣女子,却被大长老呵斥住。 “说正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提。”诸葛云冷冷看了孔天薇一眼,目中的警告之意明显。 孔天薇胸口起伏,不过她也是能忍之人,目光狠狠的落在黑衣女子身上,却止住了动手的打算。 奚芷凝仿若看不到孔天薇和诸葛云之间的暗潮汹涌,她朝着大长老诸葛云道:“大长老,说的对,我们先谈正事。当初你答应我的事呢?你说我母亲在你手上,我是不知你说说真假,但七彩琉璃珠可是真的送到了,现今人可否交给我了?” 奚芷凝的话语刚落,她身后的黑衣女子和对面的孔天薇都不可置信的望向了诸葛云。 “她,还活着?”黑衣女子呢喃,身体不可控制的轻颤。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孔天薇声音尖锐,面容几近扭曲。 “放心,答应了你,自然会给你满意的交代。”诸葛云手一抬,他身后的树林里便有一黑衣男子推着蒙着面纱的妇人走了出来。 男子将妇人推到诸葛云身侧,直接摘下妇人的面纱。 妇人面容丑陋,尽是斑驳不堪的划痕,只是面纱取下的同时,也露出了她左耳上鲜红色的一颗朱砂痣。 “左耳的朱砂痣……真的是她……” 奚芷凝身后的黑衣女子身形几乎站立不稳,她低声呢喃。 看到轮椅上妇人面容上可怖的划痕,奚芷凝也是瞳孔一缩,她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眸:“师傅!是师傅,您……还活着?” “这是夏雨筠?哈哈哈哈……”孔天薇突然大笑起来,她面容扭曲,语气里全是嘲讽:“这就是她?想不到当年的天下第一美女,不仅毁容残废还变成了傻子。哈哈哈哈,痛快啊,痛快……” “不许你侮辱我师傅。”奚芷凝面带怒意,拔剑朝着孔天薇挥出一剑,剑气如虹,孔天薇侧身堪堪躲过,笑声戛然而止。 奚芷凝不想和孔天薇计较,她正想前去查看轮椅上的妇人,可她的动作却比不上她身后的黑衣女子,黑衣女子身形若风,一个健步向前,眨眼便来到轮椅前。 第208章 她踉跄着半跪在轮椅前,不由分说抓住轮椅上妇人的手,颤声道:“是我……是我……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奚芷凝望着眼前半跪着的激动的黑衣女子,再看向轮椅上的妇人,眼前的人影和记忆中熟悉的师傅渐渐重合,她的目光也控制不住的泛红。心中既有喜悦也是悲伤,不知道究竟后来发生了什么,师傅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素素……”半跪的黑衣女子扯下面纱,早已泪流满面。“我是卫素,是我啊……” 轮椅上的妇人却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眼神空洞又麻木,嘴里说着奚芷凝听不懂的话:““青梅,煮酒……,酒未酿成……”反反复复,却又只是这几句。 谁知道卫素听这些话却是如同傻了一般,呆呆的望着眼前人,身子僵硬,呜咽声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奚芷凝疑惑的望着情绪失控的卫素,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如此难过,但她也知道此刻不是询问的时候,她只的压下疑问,对卫素道:“师傅,就麻烦师叔了。” “好,你放心。”卫素也是一时失控,很快她也调整好了情绪,知道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诸葛云对奚芷凝的反应似是预料之中,他只是多看了卫素几眼,但也未曾多言什么。挥退推轮椅的黑衣男子,他含笑道:“这个诚意够了吧。你母亲我就交给你了。” “你说什么?我母亲?师傅她……是我母亲?”奚芷凝微愣,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诸葛云说了什么,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轮椅上目光空洞的妇人身上。 “很意外是不是?我也很意外啊,当初你将她送到寺院里,我若不是认出了她内息混乱是动用了逍遥派掌门才能用的独门内功心法,还有她左耳的红痣,我也不会知道她就是夏雨筠。” “你骗了我,你当初说你没有大还金丹。”奚芷凝心中恼怒,她没有忘记当初她跪求丹药却被诸葛云告知丹药早就没有了。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若施主当初送来的人不是夏雨蕴筠,自然是没有丹药。”诸葛云还是一如当初得道高僧的模样,他停顿片刻接着道:“不过,夏雨筠就不同了,她的价值是值得一颗大还丹的。” “当初,你便布了局。”奚芷凝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夏雨筠是巫族的巫女,她出生就背负着逍遥派的责任,能让她豁出性命去救的人,唯有她的传人,留着和她一样血脉的人,也是下任的巫女。”诸葛云缓缓道来。 “本来想让你皈依佛门,留在我身边为我所用。可惜你冥顽不灵,但留不下你,留下你母亲也是一样。” “况且,她当初只留下了一丝生机,想必关于大鹏王朝宝藏之事就交托在了你的身上。你是新的巫女血脉,必定会按照逍遥派遗志去找宝藏图,要你将来成为听话的棋子,你母亲夏雨筠当然得活着。” “大长老真是好算计,不愧是懂的占卜的……得道高僧。”奚芷凝语气满是嘲讽,尤其是最后得道高僧几个字更是语气重了几分。 诸葛云哈哈一笑,“过奖了。只可惜,大还丹救了夏雨筠一命,她却因为内功全失又中了毒,伤了脑子,成了个疯妇,不然,她的用处应该更大。” “你,简直不配为人。”奚芷凝怒目。 “废话已经说完了。人已经交给你了,什么时候带我们进皇家山林?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藏宝图所指的位置,应该是在这里的某处,现在把令牌交出来吧。”诸葛云也失去耐心。 “当初我只答应用七彩琉璃珠换我的母亲,至于进入天虎山的令牌,我只说了我有办法取到,并未答应交出。”奚芷凝冷笑道。 “不要忘了我们也有部分藏宝图,若不是不想惊动这皇陵的守卫,也不是非要你带路不可。”孔天薇冷哼一声道。 “令牌你能即便拿到也不容易进去,可我以白王府郡主的身份出面就不一样。况且我和我王兄代表白王府为今年筹办皇家祭祀来过这里好些次,这里的守卫长也认识我,如今为了祭祀筹备再带几个人进去,不会引人怀疑。” “令牌我不会交出,但可以带你们进入皇家山林,只是我有一个要求,我要让人带着我师傅下山,你们的人不可阻拦。”奚芷凝开口道。 诸葛云思索片刻,道:“反正也是个废人。你愿意让你的人带走也好。” “师叔你带着师傅下山,回白王府。这里交给我们。”她转身卫素道。 她这次来这里本就不想多连累他人,除了红桑带的几人,她就仅让卫素和秦邱同行。卫素和秦邱武功都不错,且秦邱善于用毒,她要带回母亲,也确实要人帮忙,所以她才让两人同行。 秦邱,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本以为地宫一别不会再见,想不到他居然找到了东陵国,还识破了她藏在白王府。 不过,也是冥冥中有天意。秦邱半路和卫素遇上,两人确认身份是友非敌后,秦邱用他种在她身上的毒医门血誓找到了她。 也多亏了秦邱,以他本命血为引,帮她牵引出部分寒毒,不然她恐怕也制作不出醉卧红尘笑黄粱,也困不住花蓉钰。 想起那个人,奚芷凝心口一窒,垂下眼眸。 如今人救到,也是该她们送师傅下山了。否则,入了皇家山林…… “我这就带着她下山。你们,保重。” 虽然放心不下,卫素也知道带着轮椅上的人也只会拖后腿,她点头道。 说着她抬手点了轮椅上的人的睡穴,弯腰抱起人来,转身几个飞跃便消失不见。 朝霞流云碧空,几度鱼雁不通。 昨日又重重,吹彻梨花东风。 销魂,销魂,只疑恰是梦中。 第190章 白首为卿卿。旧日容颜老,锁孤城。 进入天虎山皇家山林,需要通过三层关卡。第一层,就是要通过天虎山前的这座密密麻麻的树林。 别小看这片树林,树林的边缘倒也没有多大危险,但是进入树林深处便不同。这里有一座杀阵,七杀乾坤阵。 这是皇家设在这里的第一道关卡。若是擅自闯入这道阵法,若非武功高强,难逃九死一伤的结局。 不过,若是有令牌,通过这里便没有障碍。 奚芷凝带着一行人来到树林里一处巨大的山石前,她在山石上摸索片刻,接着一阵响动,这山石便露出一个凹槽。 她从衣袖里取出令牌,将令牌放入其中,只听得传来一阵咔嚓的响动声,四周的树木不停的转换方位,片刻之后,这巨石后密密麻麻的树林突然出现了一条通道。 见到通道出现,她取回令牌,转身对身后的人道:“走吧。”说完便先朝前方的通道走去。 红桑和秦邱相互对看一眼,两人也带着身边的人直接朝前方走去。 诸葛云等前方的人走出了一段距离,没有发生任何异状,他手一挥,也领着身后的众人跟了上去。 顺着通道,众人很快出了山林,眼前便看到了一条通往上山的石子路,那条石字路蜿蜒盘旋,一直通向云宵,消失在飘着云朵的半山腰。 “什么人敢擅闯皇陵?” 众人正看着通往半山腰的路,还没来得及注意四周,只见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了上百带刀守卫,其中带头的一人身着红黑官袍,身形壮硕,双目有神,一看便是内功高强之人。 第二关,便是眼前的上山路。 “白王府,郡主白天瑶,为筹办祭祀之事,带高僧和匠人前来为祈福选址并建造祭祀台。”奚芷凝上前一步,手举令牌,朗声道。 “原来是郡主,末将田志见过郡主。”带头身穿官袍的男子看清来人后,走上前来半跪行行礼,他身后的官兵也收起大刀,跪下行礼。 “参见郡主。” “起来吧。”奚芷凝手一抬,一股柔和的力道将田志扶起。 “请问郡主这次前来,为何不见白王爷?之前几次来探查地形选址,都是郡主和王爷一同前来?”田志起身后接过令牌验证,在确定令牌无误后,双手将令牌捧还给奚芷凝。 “田将军想来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突然来了很多江湖人和各国使臣,我东陵虽不惧怕这些人,但也不可不防范。所以我大哥便留在了荆城。”奚芷凝接过令牌收起,简单解释道。 “那郡主身后的这几位?不是末将不相信郡主,但要进入皇家山林之人,也必须要确认一下身份。”田志看了一眼身后的诸葛云等人。 “我身后的这几位是我府上的人,主要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而这位白发高僧,是鼎鼎有名的大师,诸葛云。精通奇门八卦之术。大师身后的这些是他带来匠人,负责进行建造。” 奚芷凝将身后的人的身份一一介绍清楚。 诸葛云也上前一步,从他的怀中取出一块碧玉,对着田志道:“几年前曾有幸去皇宫见过东陵王一次,这是当年东陵皇赐予的碧玉,还请将军过目。” 第209章 田志本就觉得诸葛云眼熟,见他拿出了碧玉,这块碧玉他在宫中当值的时候曾经见过,颜色款式以及最下方的东陵匠人特有工艺的落款,都是分毫不差,显然并非赝品。 那年有幸宫中宴会当差,也是在那次,他远远的瞧了名扬四海的高僧诸葛云一眼。眼前的人和几年前的高僧模样并无太大变化,又见他拿出了能表明身份之物,便也放下了心来。 “大师客气了。这块碧玉我当年确实见过,大师的风采不减当年。祭祀台的选址和建造就拜托大师了。末将还有令在身边,就不一路相随了。”田志检查无误后,也不耽误一行人,一拱手,便让开了上山的路来。 见第二关也如此顺利通过,诸葛云一行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他本担心奚芷凝会在路上设绊子,想不到一路上却如此顺利。 他看向奚芷凝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满意。若是巫女识趣听话,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上山的路虽然曲折,但众人都是武功不弱,很快便到了半山腰。 路,便在这半山腰断掉了。 半山腰处有一块空旷的地面,这处像是在山体中劈开了一大块,空地三面环山,只有一处镂空,便是朝着上山的石子路。 别看这处空地坐落在半山腰凹陷进去的地方,但因为山体巨大,这凹陷进去的部分,竟不比东陵皇宫的占地面积小。又因为是在半山腰,这里气候适宜,地面不仅没有高大的植物,还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草。绿油油的小草,夹杂着几朵野花,在这烟雾朦胧的半山之处,倒有几分仙境之意。 空地的东南面修建了一个凉亭,凉亭侧有山泉水顺山而下,山水相依,景色宜人。 “不愧是皇家山林,是一块汇聚天地之精华之处。”诸葛云笑着打量了一下四周,满意的点点头,这里作为大鹏王朝宝藏之所却是当得起。 “都到了这里,巫女是不是该告诉宝藏的入口在哪里了?”诸葛云环视一周后看向奚芷凝道。 他的话落,他身边的其他三位长老也露出了几分紧张之意,显然也是如此心思。 秦邱一路上就是个哑巴,他根本无心宝藏,更不想管这些人的心思。奚芷凝的身体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全靠他的血咒勉强维持,可若是再频繁强行动用内力,恐怕…… 命不久矣。 看了一眼奚芷凝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孔,他暗中叹息一声。如今他只是想着怎么样才能不要让奚芷凝动用内力,其他的事他根本就不在意。 白王府,密室。 虽说是密室,但空间却是很大,一应俱全。房间里有一座书架,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珍贵的书籍,书架下方还设有软塌,软塌旁有一黄花梨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套价值万金的青花瓷茶壶。 白天佩此刻正躺在软榻上,用着那套价值不菲的青花瓷茶壶给自己自斟自酌。 房间并没有火烛,而是墙上左右各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密室里虽然没有日光,但因为这两颗夜明珠,这里倒并不显得昏暗,反倒是光线柔和,幽幽的桃花檀香从搁放在床榻旁的香炉升起,氤氲温馨,房间里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桃花香弥漫。 房间里还有一床,床上躺着的一黑衣女子,女子容色艳丽,五官线条流畅完美,一双秀眉如远山清黛,睫毛浓密,看似多情又无情。即便此刻她闭着眼眸,依然是人间清绝,浑身带着一种冷冽又清透气息,好似那冰山上一尘不染的雪莲。 “桃花障,迷人心。这世间本无佛,唯有自渡。” 白天佩握着茶盏,碧绿的嫩芽飘浮在褐色的茶汤里,他的眼眸冷利又嘲讽,整个人锋利无比,全然不是当初送别奚芷凝情切温柔的大哥模样。 “花蓉钰,你又如何自救呢?或是宁可永远沉沦在这桃花障里,永不醒来?” “……真是让人羡慕又愤恨啊!若是可以,我倒是愿意尝尝这醉卧红尘笑黄粱是何等的滋味……” “可惜……”白天佩将茶盏的茶一饮而尽,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即便是我愿意破了这饮酒戒律,这酒也不可的。” 密室里仿佛一切都静止,时光的流逝在这里仿佛停顿了一般。 白天佩不急不缓,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佛经,随手翻开。望着翻开的那一页: 缘起缘灭还自在,不贪不嗔是禅心。 他再看了看床榻上依旧沉入梦中的黑衣女子,冷笑道:“呵,沙漏已经过半,半天的时光已经快要过去了,果然,这世间的人,都逃不过贪恋痴。” “这些和尚说的话,真是狗屁不通。” 合上佛经,他闭上眼眸,低声喃喃:“宜瑶,既然这是你心中所愿,无论如何,我都替你完成,保护好她。” “如来常说,诸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 低沉的佛音,在密室中混着桃花的香味,缓缓的响起。 花蓉钰感觉自己像陷入了一场美丽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儿时的时候,所有的一切惨案都未曾发生,她和宜瑶一起快乐长大。 每年的十五元宵节,她都会和她一起去赏花灯。花灯的桥上依旧是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前方粉色衣裙姑娘在她前面蹦蹦跳跳。 “你看那个灯笼好美,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粉衣的姑娘笑的动人,她的眼睛睁的圆圆,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 “容钰,你来追我啊,追到了给你银子换糖果,追不到罚你给我买糖买到老。”粉衣姑娘在人群的前方笑着催促着她。 夜色很美,河畔上倒映着月光和灯笼的光。空气里弥漫着她喜欢的桃花香,少女跌跌撞撞的落入她的怀中,四周灯光盈盈,桥下画舫精致,隐约有淡茶香四散,她低眸,看见桥上两人的影子相缠,随着两岸灯笼的微弱光摇摇晃晃的,几不可分。 闭上眼,只愿沉沦。 然,真的可以吗?这黄粱一梦该醒了。 花蓉钰缓缓睁开眼眸,天光暗淡,她迎着微弱的光,再留恋的看了一眼怀中的粉衣姑娘,推开了眼前人,抽出一把利刃刺入自己的心口。 鲜血飞溅落下,染红了她白色的衣摆。她抬起头来,身后风吹落了岸边的桃花,漫天席卷开来。 风吹过她的身侧,散落下来的青丝抚过她如画眉眼,她身边的花灯摇曳,如万千暗影浮沉。这一刻,那画舫,小桥,来往的行人,连同那粉色的人影全在她眼前变成了渺渺飞烟。 密室的床榻上,黑衣女子吐了一大口血,缓缓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她的眼眸里倒映着夜明珠的柔光,仿若有星光在墨色的眼眸里散开,破开重重夜色,璀璨生辉。 白天佩倏然睁开眼眸,从软塌上坐起身来,惊诧的望着眼前人,握在他手心中带着温热的一颗白色棋子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竟然醒了?” 昨夜酒醉月胧明,凭栏黄粱梦,已三更。 抬眼看不透已心。桃花飘,流水泛舟行。 白首为卿卿。旧日容颜老,锁孤城。 欲诉相思几多情。翻乐谱,弦断与谁听? 关于: 一、白天佩(凝凝与他初遇白若寺,破了他与白若寺方丈诸葛云的赌约。他是凝凝哥哥,因东陵国皇宫大火,东陵皇暴毙后,和凝凝走失,后被白王府老王爷收养,隐去真正身份。他从小修佛,但又不全然信佛,对其他复国等俗事无兴趣,唯独对亲妹凝凝的情感很复杂,……未尽之言,大家猜吧~~) “小和尚,你是孤寂吗?”说完,奚芷凝楞了,她恨不得唔住自己的口。这话,岂可轻易说出。不知情或会以为她轻浮,再则这是失礼。 小和尚似乎也怔住了,然后他呵呵而笑,双手合十,对奚芷凝躬身谢道:“多谢施主成全。”说完,他扬起眉梢,一把扯过身上的和尚袍子,转身扔下了手中的木鱼。 奚芷凝被小和尚的动作惊住了,然后在她的诧异中,他看见小和尚昂首走出了大殿。“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叫白天佩,若你以后有事,可到东陵国白王王府找我。这个是信物。”说完,在奚芷凝的茫然中在她手中塞了一枚白色的棋子。 ——《62章天意》 二、卫素(卫素,字漓。是先楚皇室大长公主。当年她流落街头,被逍遥派的夏雨筠收留,后成为了夏的师妹。但实际上,她是楚王室和大鹏王朝埋在逍遥派的一颗棋子。她的血脉有楚王氏的血脉,但同时也是大鹏王朝挑选复国的储君人选,与花蓉钰身份类似,同为棋子。 后与夏雨筠相恋,逍遥派因大鹏王朝三长老孔天薇(王瑕,也是大鹏王朝王氏世家家族之人。)出卖灭门,楚王妃暗中挑拨,夏雨筠与卫素因误会分开,夏雨筠嫁给东陵皇延续巫女血脉以图报仇。东陵国大火后,卫素以为夏死,心灰意冷,至此之后浪荡江湖。 酒,是曾经夏雨筠与卫素埋入树下的定情之物。后夏雨筠与卫素决裂之后,服下忘情丹断情绝爱嫁人,留下了一段话:青梅煮酒话青梅,酒未酿成天欲雪。既不坦言何言情,天高海阔与君绝。) 第210章 “刚刚发呆,是突然想到,若果是公主年幼被掳走,后来流落民间,可是公主离开府中的时候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就算是长大了,她如何能让皇室之中的人相信她就是当初离开公主府被掳走的公主呢?” 花蓉钰也是一怔,然后她看着奚芷凝道:“也就是说,公主能回到公主府,还被皇室相认,是手中握有什么皇室想要东西?” ——《128章点滴相思》 “这是?”望着锦盒里的东西,卫素神色变得苍白。 “这是一份血书,应该是夏雨筠服用忘情丹之前写下的,是留给你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有到你的手中。”花蓉钰神色不动,只是在看到那份血书的时候眼眸更深邃了几分。 “青梅煮酒话青梅, 酒未酿成天欲雪。 既不坦言何言情, 天高海阔与君绝。” ——《157章红烛灯影》 第191章 万相本无,唯有自渡。 白王府,密室。 床榻上的花蓉钰撑着身体坐立,神色有片刻的恍惚,但下一刻,便目光清明,疏离而冷淡。目光在四周游荡一圈,最后落到了软塌上的少年身上。 夜明珠散发柔和清冷的光芒,密室里静谧一片。 她唇角还沾着刚刚的血迹,细看之下,显得很是触目惊心。可她却不甚在意,抬手擦拭掉唇边的血迹,凝眸看向少年,沉着而平静问道。 “你是谁?这又是哪里?” “想不到你竟然醒来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软塌上的少年却仿若未听到她的话语,他只是垂头低声喃喃,一只手扶在茶几上,眼神有不解,有疯狂,又有着不甘。 花蓉钰看向眼前少年,他身着白色锦衣,金丝线勾勒衣襟,腰间青色绳上坠着一通体碧绿色的葫芦,身上所佩戴的饰品简单却非凡品,浑身气度不凡,可偏偏光着头如同寺院里的小沙弥。 “这是哪里?你又是谁?”剑光冷芒乍现,花蓉钰抽出腰中软剑,剑刃落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上。她最后的记忆是奚芷凝离去的背影,而今她出现在这密室,这少年必然和奚芷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寒冷的剑刃落在脖颈上,少年的目光才终于看向眼前人。前一刻还状若痴癫的人,在回眸的瞬间,他身上癫狂的气息瞬息消散,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人,眸光内敛深沉。 他的指尖搭在花蓉钰泛着寒光的利刃上,无所畏惧的轻轻一推。 花蓉钰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剑身传来,那利刃竟被少年推开了脖颈。 “此地是困施主之地。至于我是谁……” 少年弯下腰,地上捡起那颗落下的白棋子,小心翼翼的收好,然后他迎向花蓉钰审视的目光,露出几分戏谑,“不妨猜猜看,施主若是猜对了,我倒是可以回答你其他问题。” 花蓉钰难得的蹙眉,她看的出此人修习过佛法,刚刚推开她剑刃的内力应该是佛家正宗的内力,柔和刚正。可是,眼前的少年在她醒来的瞬间看向她的目光中除了惊诧,还有愤怒,不喜……甚至是嫉妒? 虽然只一眼少年便移开了目光,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可他对她的态度显然说不上友善。奚芷凝断然不会将昏迷的她交给她不信任的人,那此人和她又有何牵连? “奚芷凝和你认识?凝凝和你是什么关系?”花蓉钰探究的开口。 “我和凝凝是……你永远都越不过的……”少年垂着眼眸,好看的唇轻抿,唇色淡淡,勾出微弯的弧线,眼眸温柔。不过,他抬头看向她,语调一转,语气轻慢,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喜:“我让施主猜一猜,可不是为了让施主反问于我。” 花蓉钰抬眸看向少年,褪去虚假的温润,冷峻脸颊上眼眸比月色凉薄,她朝前走上半步,剑刃再次搭上他的颈侧,利刃如同裂帛一般划破肌肤,鲜血顿时溢出。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当然,你可以不说,永远保持缄默。” 少年似是没有遇料她会直接对他出手,他摸了摸脖颈处的血迹,他看向她,忽然疯狂的笑起来,“想不到,你会害怕……不,是嫉妒我。” “不,你不会对我出手。因为,我是凝凝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你若不想她恨你,你就永远不能对我出手。”少年目光清凉,带着血痕的手伸到唇边,血迹将他的唇染出别样妖冶的红,屋中珍珠的柔光线落在他的脸上,照出他侧脸阴影,如寂静寒岭,美丽又疯狂。 花蓉钰怔忪了片刻,眉心皱的更紧了,可她在这瞬间却突然明白了什么。 落在少年脖颈之间的剑却是放了下来。少年那瞬间的神情和侧影,太像一个人了,那个被她恨不得放到心尖上的人。 “你,是她的哥哥,白天佩。”花蓉钰缓缓道。 “哎,没意思了。”白天佩的笑声戛然而止,眼底情绪转瞬即逝,绪蕴着清冷的声音淡淡道。 “我猜出了你是谁,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这里是哪里。”花蓉钰收了心神,沉声问道。 白天佩眼里划过抹晦暗不明之色,只不过转瞬即逝。他看了一眼桌前的沙漏,淡淡道:“这里是白王府的密室,从你饮下笑黄粱,已经过了整整四个时辰。” “不过,想不到你竟然能这么早醒来,这点凝凝倒是算错了。你,果然是如她所说的,是难谋的变数。” “四个时辰?”花蓉钰的头还有些昏沉,若非她体质特殊,功法不同于常人,加上意志力坚定。否则根本不可能这么快醒来。 “多谢照看,告辞。”花蓉钰不欲多言,奚芷凝用特殊的酒醉倒她,是不想让她手染杀戮,好没有把柄握在世家手中,可是,若想为帝之人,怎可能如此干净清白? 她不能让她去做她手里的那把利刃,这腐朽的皇朝,这些贪婪的世家嘴脸她也早就看透,是时候清算所有了。 “等等。”白天佩在花蓉钰要离开之时,却突然出言拦住了她。“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找她,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去面对所有。大鹏王朝的宝藏,女巫的诅咒,还有那些世家和逍遥派和大鹏王朝的恩怨,需要清算一翻了。”花蓉钰一双狭长漂亮望向眼前的少年,眸光清朗又坚定。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你这样出去,就算动用你暗卫的力量,找到了她的去处,可你若想短时间进入哪里,却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白天佩薄唇紧抿蕴着不解,“凝凝的计划显然打破了你最初的安排,你也知道她虽然有是为了你的原因,但也不缺有……利用。” “那又如何,这个世间的人,有几个人能做到纯粹?佛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和偏好,更何况凡人。”花蓉钰看向眉眼和凝凝相似的少年,难得的多了一分容忍,即便是知道他故意出言相激。 夜明珠柔和的光落在少年脸上,褪去了刚才的冷峻,眉眼间多了些稚气。 “佛有自己的偏好?何况凡人……”白天佩低声喃喃,看向手腕处的佛珠。 是他错了吗? 这就是为何她和凝凝都可以坦然面对喜欢彼此的原因?即便她们同是生为女子? 那他为何无法正视自己? 无意识的取下佛珠在手心转动,他的眼眸在夜明珠柔和的灯影下几多变化。 “你不介意她算计了你?”白天佩似是不解。 “我曾经也算计过她,我们立场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同。不过,如今不会了。”花蓉钰一向清冷的眸光柔和了许多,让她整个人都少了些寒意。 白天佩闻言神色微顿,缓缓道:“你可知道,你现在出去了,要背负的恐怕就不止一点了。若知道你帮着巫女要毁了大鹏王朝的宝藏,毁了他们祖辈的根基,世家门阀的愤怒,那些贪婪的氏族会疯狂报复你,会让你在以后的路更加艰难。” 花蓉钰却是笑了,那笑容温柔缱绻,仿佛连月光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她能为我做了这许多,我为她又有何不可?”她的声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你可知,那里有大军驻守,你若调动暗中安排在东陵国五十里外的大军,那样事态处理不好,就会变成西京向东陵单方面宣战。”白天佩半张脸隐在光影之中,眸中酝酿着难言的情绪。 花蓉钰抬眸看向白天佩,眸光在他脸上扫过,不放过任何细节,她缓缓开口道:“你明显不喜于我,为何要提醒我?” 白天佩意味不明地淡哼了一声,眼见着花蓉钰瞳如浓墨,那惯来俊美脸上染着虚弱无力的苍白,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为她挣脱了黄粱醉,不让她独自一人面对所有。 “你对凝凝的心意,究竟有多深?你若是为帝……你打算如何安置她?”白天佩抬头看着花蓉钰,褪去浮于表面的稚气和温润,冷峻脸颊上眼眸漆黑凛冽。 “我心悦于她,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不负。”花蓉钰清冷的声音蕴着无以伦比的力量。 白天佩剧烈的咳嗽起来,手中的佛珠在手中快速转动,他闭上眼眸,苍白如雪的脸上因为咳嗽泛起红晕,似是在挣扎。 第211章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双眸幽深如墨,屋中夜明珠的光线落在脸上照出侧脸阴影,让他看上去像变了一个人,无端让人生出几分心惊。 “她在天虎山。天虎山,是冬陵国皇家山林,驻军上万。你若调兵前去不仅伤亡惨重,也晚了。不过……”白天佩顿了顿,看向花蓉钰。 “不过什么?”花蓉钰直视他,目光清澈。 “还有一方法可以更快到天虎山,还可以避免与守军混战。”白天佩声音很低,目光落在花蓉钰身上带着探究。 “直说无妨。”花蓉钰道。 “皇宫里皇上的手里还有一枚军符,可以调动驻军。谁握着这军符,便可在天虎山行动自如。今日,东陵皇城驿站发生了混乱,为安抚各国朝臣,禁军的的主力被我调离了去维系治安。”白天佩缓缓道。 “多谢。现在,你可以带我出密室了吧。”花蓉钰闻言看向白天佩,道。 “你可知道,我不是白帮你,你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白天佩问道。 “血洗东陵皇宫而已,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想来你也听闻过我这国师之位是如何的来的。不过,我不介意将把柄送入你手中,只因为你是凝凝唯一的亲兄长。况且,你这样做,也是为了凝凝。你是怕我辜负了她,想为她留条后路。”花蓉钰的声音云淡风轻,却一言道破了白天佩的盘算。 “记住你今日的话。”白天佩收起手中的佛珠,转身走到身侧一旁安置的夜明珠的地方,四道暗器飞出,夜明珠被暗器击碎,四周迅速陷入黑暗之中。 然而就在此时,花蓉钰听到了机关转动的声音,不消片刻,暗室的门打开了。 将暗室打开的机关设置在夜明珠上,恐怕也不是常人能想到的,通常人被困在黑暗之中,是不会去破坏这唯一照明的夜明珠。 “稍后。我会让人送些夜明珠过来。”花蓉钰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暗门,她的声音却远远传来。 白天佩望着透着光的暗门,发了片刻呆,然后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有泪痕划过。 “凝凝,哥哥只能帮你这些了。” 说罢他走出暗室,口中诵着佛号:“众生皆苦,万相本无,唯有自渡。” 第192章 挥剑踏破今为汝,算此去之后,管它世人误。 天虎山,皇陵后山。 一行人在后山半山腰的空腹之地寻找了良久,都找不到宝藏入口,最后诸葛云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奚芷凝和身后的几人身上,目光里带着打量和怀疑。 “带着我们一行人在这里兜圈子了这么久,具体的入口在哪里,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诸葛云忍着不耐,率先开口问道。 “巫女可是想玩什么花样?难不成你是想要独吞宝藏?”孔天薇(王瑕)盯着奚芷凝那张令她讨厌的脸孔,出言讥讽道:“你若不愿意履行巫女的职责,也不是没有人替代你的。你也不是唯一的选择,是不是,大长老?” “原来昨夜的人是孔老夫人带走的,为的就是想今日取而代之我这个巫女吧。”奚芷凝也不恼怒,她的目光看向孔天薇身侧的几个带着面纱的女子,然后停留在了身穿紫色衣裙,对她目露冷意,身材婀娜多姿的女子身上。 “一向喜欢穿白衣的孔裟云小姐,想不到今日不仅蒙面不敢真面目示人,还换了紫色的衣裙,莫不是……想讨个紫气东来的兆头?” 这句话看似没头没尾,可奚芷凝的话刚落,诸葛云便也朝着那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子看去,然后脸色陡然阴沉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与之同行的二长老和三长老以及他们身边的亲卫在细嚼话中意味之后,也带着怀疑和不善的目光看向孔天薇一行人。 “你在胡说什么?”孔天薇(王瑕)看到诸葛云和其他人阴沉的脸色,心中一惊,慌忙解释道:“即便是云儿成为巫女,王家也没有想借此要争那个位置……” “是吗?”奚芷凝笑道,“原来是我误解了。谁让孔老夫人藏着孔裟云这个半个巫女血脉的人选,又蒙面又身穿紫衣,不得不让人联想太多。” “你不用在此挑拨离间,我孔裟云之所以蒙面是因为昨夜我遇到暗杀,母亲担心有人对我不利,毕竟我也是有女巫的血脉,不得不防有人再对我下手,好借此对宝藏有其他想法。”紫衣女子抬手取下面纱,阴毒的目光落在奚芷凝身上,恨不得撕碎这个人。 “况且,今日到这里许久,也不见巫女带我们找到宝藏入口,谁知道巫女想要玩什么花样?说不定根本不想带我们去宝藏入口也未可知。我和母亲也是为了防巫女对宝藏有其他想法,不得不暂时隐藏身份。” 说到这里,孔裟云的神色更多了几分自信,言语之间的气势也强了几分,“况且王家如今也不如从前,若王家想要争取那个位置,又何必主动告知各位我有巫女的血脉。偷偷隐瞒血脉的身份,不是更多一份机会?”孔裟云一番说辞有理有据,言辞恳切,很快打消了其他人的怀疑。 昨夜,被母亲的人救下,她也从母亲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前应后果,更是知道了奚芷凝不仅没有死,还是女巫的血脉,更知道了她就是当年陪在花蓉钰身边的小女孩。 那个让花蓉钰惦记了半生的女子,让她为了留在花蓉钰身边,不得不假扮的女子。 今日,她跟随母亲前来,一是为了宝藏,二是为了找机会杀了奚芷凝,取而代之。当然,她和母亲以及王家族人也会借机会分化拉拢其他世家掌舵人,为王家争取那个位置。 花蓉钰对她的冷淡,本就让她心中不安,再加上得知奚芷凝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让她深知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握有足够的筹码才能得到那个心心念念多年的人。 “你若是拥有了这个位置,这世间还有什么事你不可求的?还有什么人是你得不到的?”母亲的话言犹在耳。 她虽是女子,可她若是巫女,又有王家支持,那个自高无上的位置是不是就在眼前? 所以,她才换下了长久以来喜欢的白衣,选了紫色衣裙,紫气东来是个好兆头。 然而,她和母亲孔天薇(王瑕)的暗中谋划,却被奚芷凝一语道破,瞬间挑起了诸葛云和其他几家世家的怀疑,她才不得不承认身份,出言想方设法的解释。 “巫女也别岔开话题了,说说看,入口在哪里?历代以来,只有巫女代代相传了找到宝藏入口的方法。”二长老史巡也开口,目光中全是对奚芷凝的猜忌和怀疑。 “就是,别磨磨唧唧,耽误时间,敬酒不吃吃罚酒。”三长老崔长风更火爆脾气上来,说话也更不客气。 “你们也不要欺人太甚,找不到地方就怀疑我们小姐。不要忘了,这个地方,也是你们自己认定的。我们小姐也不过是带着你们安全来到这里,至于宝藏的具体位置,谁想要,不就该谁去找吗?”红桑早就看不惯大长老诸葛云一行人,开口也就不客气。 “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说话。” 随着话音,三长老崔长风一道凌厉的掌风朝着红桑劈过来,若不是红桑躲的快,奚芷凝见状也同时挥掌朝向三长老,导致他不得不中途改变身形方向,掌风劈空,落在了红桑身后的山石之上,她非得受重伤不可。 见身后山石碎块哗啦啦落下来,红桑也是怒极,她本不是怕事之人,口头上更是不肯吃亏,出口便是言语攻击。 “你这个臭老头子,这么大岁数还偷袭一个晚辈,真是连这山上的长毛畜牲都不如。” “几位长老还想不想知道宝藏在哪里了?如果不想知道,那便继续吵下去吧。”奚芷凝说话的同时身子向前一步站到了红桑身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好了,也别吵了,说说看,宝藏入口可能在哪里?”诸葛云不愧是最为冷静的人,一句话便将众人注意力拉回了宝藏上。 “你……”崔长风气的脸黑如锅底,若不是诸葛云拦住他,他就要上山杀了这个小丫头。不过想到宝藏,他狠狠的瞪了在奚芷凝身后的红桑一眼,便暂时放下去和小丫头计较,反正宝藏到手后,再杀人也不迟。 奚芷凝见众人不再争吵,隐藏在暗中的孔裟云也在她的试探中被暴露了,这样人就到齐了,目的已经达到,她便抬头迎着朝阳的光,而后轻声念道。 “明珠迎日, 琉璃揽月, 长乐无极, 三物逢, 传承开, 日月同寿, 天下大同。” 语毕,她朝着诸葛云身后的众人一一看过去,目光最后落在了楚莲寒的身上:“楚王,你是如何看的?白玉凤鸣珠可一直在你手中。” “入口和白玉凤鸣珠有关?”诸葛云露出深思,看向楚莲寒。 “芷凝,你为何称呼我……你明知道我……”楚莲寒眉心紧蹙,欲言又止。“我和你……” “你乃大鹏王朝的王室血脉,我是大鹏王朝巫女,称呼你为楚王,本该如此。”奚芷凝打断他的话语,声音无波无澜,“白玉凤明珠的地图你想来也看了无数次,如今到了此地,不知有何熟悉之处?为何缄口不言,是怕我和长老们抢了宝藏不成?” 第212章 “这?……”楚莲寒抬头,感受到奚芷凝话语尖锐意有所指,她心中不悦,看向奚芷凝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满。 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解释,况且她确实有私心,现见诸葛云和其他长老也看向她,露出几分怀疑,她只得强压着心中不悦,勉强道:“确实有些眼熟,不过一时间也分不清具体方向。” 说完,她取出白玉凤鸣珠,拿着凤明珠四处走动,但风明珠并没有任何异样的状态,山体之中也无其他可以镶嵌这凤鸣珠的地方。 “地点既然已经确定了是此处,也许是方法不对,所以没有找到入口。七彩琉璃珠作为大鹏王朝皇室之宝,大长老不如也用此探查一番。”奚芷凝看向四周的山体建议道。 “你们也试着探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此处我来过几次,也没有其他发现,这次我们人多,看一下能不能发现有不一样的地方。”奚芷凝朝着她身边的红桑和秦邱吩咐道。 诸葛云虽然心有不满,但也知道入口不是这么轻易能发现。他也带着身边长老,取出七彩琉璃四处查看,但是一番忙碌后,他确实也没用发现其他异常之处。 待他带围着四下探查一圈后,发现奚芷凝居然带着她的人在凉亭旁休息了,不由得脸色沉了下来。 “不要兜圈子了。宝藏图的具体位置,逍遥派必然有记载。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诸葛云也带着其他人朝凉亭走去,目光森冷。 “逍遥派留下的记载是什么?不可能毫无线索。”诸葛云来到奚芷凝身前,隔着石桌居高临下望着坐在石凳上的人。 “我只知道,进入入口的关键之处在于七彩琉璃珠和白玉凤明珠。既然大家都毫无所获,不如将这两样东西给我看看,看能否有其他的线索?”奚芷凝叹息一声,表情无奈。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诸葛云面露怀疑。 “你就站在我身前,在你们大家的注视下查看,还能有什么花样?如果不愿意,就你们自己去找。我的本意,只是救出母亲。你该知道大鹏王朝的宝藏,我并不在意,若非大长老以白王府威胁,我本不会待在这里。”奚芷凝淡淡道。 “芷凝,你怎么能这样对大长老说话?巫女本就有守护和打开宝藏的职责,况且,找到了宝藏,我若为王,我可以保你一世无忧……”一路以来,奚芷凝避开和她说话,态度冷淡,楚莲寒对奚芷凝的态度也多有不满,这时候见她出言不逊,语气也冷了下来。 “楚王,好大的威风啊……不过你要为王,也得找到宝藏再说。宝藏还没找到,架子倒端的挺足。”红桑看不惯楚莲寒已久,这时候见她对奚芷凝甩脸色,也是直接出言讽刺,半点不留情面,几句话说的楚莲寒身泛寒气。 “够了!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诸葛云打断几人的争锋相对,语气森冷。忙碌了一早上,眼看太阳已经到了正中央,午时也快过了,而他们一行人还一无所获。他也少不了焦虑。 “东西就交给你查看,我们剩下的人原地休整,吃点东西。稍后再接着继续探查。”说完,诸葛云朝着楚莲寒看去,眼含敲打之意。 孔天薇(王瑕)看了看其他几位长老的表情,眼眸微闪,转头笑着对楚莲寒劝道:“左右我们人都在这,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不如就将白玉凤明珠交于巫女,也许有其他收获也不一定。” 楚莲寒自然明白孔天薇让她不要和其他几位长老有过节,让她将事情推到奚芷凝这个巫女身上。她也并非愚钝之人,如今她需要其他几位长老的扶持,完全没有必要在没有找到保障之前撕破脸。 稍微犹豫片刻,她直接取出白玉凤鸣珠放到了奚芷凝身前的石桌上,转身出了凉亭。 诸葛云也将七彩琉璃珠放在石桌上,带着他的人在凉亭外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休整。 正午的阳光刺眼,照在山腰上,蒸腾的热气让一行人疲倦不堪,只觉的烦躁又闷热。 然而,东陵,皇宫的大殿之中,同样的阳光散落在大殿之上,可殿里众人却只觉的心里寒气直冒。 大殿里暗红色的血迹和血腥的味道充斥在鼻子之间,除了震撼,便是惊悸。 花蓉钰眼眸比月色凉薄,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大殿里剩下的大臣和坐在金銮殿上身着黄袍的东陵皇帝,她周身散发出冰冻三尺的冷意,像是暗处伺机蛰伏的野兽,黑色瞳中杀意凛然。 “最后再问一次,天虎山的军符在哪里?” 忆昔折枝看桃花,细数多少欢娱。 别后经年人影疏,小窗灯如昼,苦寻不如初。 十年生死犹是梦,从来人鬼恍惚。 挥剑踏破今为汝,算此去之后,管它世人误。 第193章 系我一生心,盈盈相思寄。 天空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是个很适合埋葬所有的好天气。 拿到七彩琉璃珠和白玉凤鸣珠,奚芷凝的眼眸微闪,在其他人离开凉亭后,她假装拿着两颗珠子探查。 约莫一炷香后,诸葛云和楚莲寒等人见奚芷凝也只是拿着两颗珠子左右查看,两人渐渐放松了下来,毕竟他们离凉亭很近,也几步路距离,即便有任何情况发生,也能及时赶到凉亭。 奚芷凝抬眸留念地看了看天边的艳阳,又看了看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最后目光落在了身边的红桑和秦邱身上。 “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要想办法留在此处。”奚芷凝快速用手在凉亭石桌上写下一行字。 她动作很轻,加之两人正好一左右有在她身侧,将她的动作看的明白。 两人对望一眼,皆是心中疑惑,但都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细问的时候,迟疑少许,只能微微颔首先答应下来。 见两人答应,奚芷凝神情放松了不少。 就是这个时候,她从衣袖中取出一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划破指尖,两滴鲜血分别落入两颗珠子当中。 刹那之间,鲜血便被吸入。两颗靠近的珠子竟然相互融合,很快便变成了一颗更大的圆珠。 红桑和秦邱亲眼见到这神奇的一幕,眼睛瞪大,两人若不是知道此时情形不能暴露出来,几乎都要惊呼出声。 奚芷凝快速收起圆珠,站起身来,再次看了身边两人一眼,转身朝着亭子外的山泉水奔流而下之处走去。 两人立刻明白这是要他们不得跟着她,虽然两人都有不安,可如今的情况他们也只得配合,眼睁睁的看着奚芷凝越过两人走出了凉亭。 毕竟这半山腰之前也查看了良久,也没什么危险之处。最为危险的反而是哪些虎视眈眈想要找宝藏之人。 奚芷凝这一动,诸葛云和楚莲寒等人立刻发现,几人迅速站起来,其他人见状也立刻站起来,一行人都朝着奚芷凝的方向走去。 “可是有什么发现?”开口的是最先靠近奚芷凝的诸葛云。 “刚刚我查看了珠子里的地图,发现我们还漏掉了一处没有查看。这没查看的地方,可能就是入口。”奚芷凝开门见山。 “你说。”诸葛云大喜,催促道。 二长老史巡和三长老崔长风也面露喜色,异口同声的问道:“快说说看。” 不同与其他长老的欢喜,听闻可能找到了入口,孔天薇和孔裟云神色一变。 两人本打算从入口上做文章,引导众人认为奚芷凝不想带他们找到宝藏,让大长老诸葛云为首的其他长老和奚芷凝反目,最好是乘机除去奚芷凝,这样以来,孔裟云才能取而代之成为正在的巫女。 可若是奚芷凝真找到了宝藏的入口,那么孔裟云要取代她就又难了几分。毕竟,在这几个长老们的眼里,奚芷凝才是血统纯正的巫女。 “你们看,这四周我们都探查了一遍,可是……有一处是我们看到的却又忽视的地方。”奚芷凝抬头朝着山石上自上而下流下的山泉水望去,缓缓道:“这泉水的源头,可能就是宝藏的入口。” “什么?”诸葛云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你们先去看看。”诸葛云看向二长老和三长老,吩咐道。 两人虽然不满诸葛云对他们发号司令,不过对于这山泉的源头也是好奇,两人点头,一前一后迅速沿着山石的凸起处,飞跃而上。 不多时,山泉源头之处便传了来二位长老兴奋的声音。 “找到了,找到了。这里有个山洞,里面空间很大。” 两人的声音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皆两眼放光,神奇亢奋。 “上去。”诸葛云果断开口,说完他已经飞身朝着山泉源头而去。 剩下的人也不甘落后,跟随着朝着山泉源头的方向而去,生怕晚了,就错过了宝藏入口。 红桑和秦邱将方才这边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对于宝藏入口在山泉源头也是吃惊不已。此刻见其他人都朝着山泉源头而去,他们心里越发的不安和焦急,隐约似乎会发生什么。 第213章 可是,奚芷凝特别交代两人不可离开凉亭,他们又怕破坏奚芷凝的计划,只得干着急。 山泉源头,山洞处。 山泉源头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内地面平坦,整个洞腔很大,几乎有半个半山腰的空地大小,而且山洞很高,几乎看不到顶,而山泉水就是从洞腔一侧的山石壁上流出,再顺着边缘之处朝着山下流去。 因为水流产生的雾气,加之又在山壁上,四周全是杂乱的草木环绕,从下方往上望去,根本看不到这个洞口。 “真是天然的屏障,怪不得之前怎么探查,都没有发现此处。”诸葛云不由得感叹道。 “哈哈哈,想不到这山泉源头还别有洞天。老子今天也是开了眼界。”二长老崔长风在查看了山洞四周一圈后,见其他人陆续前来,走到诸葛云身边大声说道。 “进去那边山洞口,山洞的最沈有一道大门,应该就是入口了。”史巡也跟在崔长风身后走了过来,汇报刚刚两人的发现。 顺着二长老史巡手指的方向,众人果然看到了有一个很大洞道。 “好,好,好。”诸葛云大悦,连说了三声好字。 “那就去看看吧。”奚芷凝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来人,见红桑和秦邱没有上来,心中安定道。 “等等。你的两个人怎么没见上来?”孔裟云突然开口道,目光不善的望向奚芷凝。 她不说别人还没注意道,她这一开口众人立即发现了。 “我那两个随从我让他们在下方凉亭守着,万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好及时给我们通报。他们也算是白王府的人,之前和这里的将军有过几面之缘,他们在下面也好应对这里的驻军。” 奚芷凝抬眸,似笑非笑的看向孔裟云,“若是孔小姐愿意留下来,可以带人下去将我的人换上来。不过,若是出了任何事,那就需要孔小姐负担起责任。” “不要太过分……我……”孔裟云本想说她也派两人下去,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身边的孔天薇制止。 “我们人单力薄,再分散力量,对我们不利。”孔天薇摇头,低声朝着孔裟云道。 孔裟云何尝不知道,只是她看不顺眼奚芷凝,也担心对方玩什么花样。 “怎么,舍不得派人留下了?”奚芷凝冷冷道,眉梢眼底皆是讥讽。 因为寻找宝藏之事隐秘,众人都只带了少数心腹之人,加之皇陵重地,也不可能允许带很多人进入,所以从大长老他们每人身边也不过三五人。 诸葛云深深的看了奚芷凝一眼,见她神色自若,并不慌张,想想她之前的话觉得也是个道理,他们所有人都不见了,万一这里的驻军发现什么就麻烦了。还是交给熟悉驻军的白王府的人更为妥当。 “你不要自找麻烦就行。”诸葛云警告道。 “若非为了白王府,怕你们连累了白王府,我根本不必如此。况且,如今我就一个人,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不成?”奚芷凝冷笑。 诸葛云不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诸葛云没有异议,其他人以他马首是瞻,当然也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一行人便朝着山洞洞道而去。 洞腔里没有光亮,众人点燃火把,二长老史巡在前面带路,很快就走到了洞道深处,见到了一道巨大石门。 石门几乎是镶嵌在山石中央,从上而下和整个洞道四周的石壁仿佛融为一体。 石门上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圆形孔洞,在孔洞外围处,是一个八卦太极图。而太极图两侧,分别是一朵花和四片叶子的图腾。 “是这里,真的是这里。这个图腾……就是大鹏王朝的图腾……”诸葛云最先走到石门前,他望着那无比熟悉的图案,激动不已。 “打开它。”诸葛云转身对着奚芷凝道。 “我并不知道怎么开。这个问题,不是该问身为大鹏王朝血脉之人吗?”奚芷凝转头看向楚莲寒。 “我也不知道如何打开。”楚莲寒面色阴沉,深深看了奚芷凝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一旁的孔裟云母女身上。她是真不知道,她对于自己是大鹏王朝血脉之事还是四长老,就是如今的孔天薇告知的。 “你恐怕并不知道,虽然进入宝藏需要王室血脉,但是,历代真正进入宝藏的方法却是历代巫女代代相传,就连王室血脉都不知道。”诸葛云神色阴冷,冷冷开口道。 “什么?怎么会……”奚芷凝一惊,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缘由,耳畔便传来了一道刺痛的声音。 “打开石门的关键是不是长乐无极?”诸葛云问道。 奚芷凝咬紧牙关,她控制自己抵抗那声音,这个时候诸葛云刻意扰乱她心神动用催眠,想是也别有用意。 果然,见奚芷凝瞬间冷静下来,诸葛云眼眸闪过些许遗憾,他再度双目凝神,看向奚芷凝,语音缓缓道:“长乐无极是什么?” 他的声音飘渺虚无,像是从远处传来,带着循循善诱,奚芷凝心神一凝,即便运起内功抵抗,唇畔很快就没有了血色。 “长乐无极是什么?”诸葛云再次问道。 奚芷凝只觉耳畔如雷,她体内寒毒未清,内力全靠逍遥派药物维系,此刻那声音像是万根尖刺是她脑海,即便是内力抵抗,却压不住这翻过的声音,要逼迫她说出那个答案。 “追魂夺魄音。”奚芷凝咬牙道,她用力咬紧舌尖,追魂夺魄音是一种邪功,用于逼迫他人说出知道的事情,她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就在此时,山谷中一道竹笛之音响起,不规则的音律破空而来,势如破竹,直接打断了诸葛云的追魂夺魄音,朝着他攻击二来。 诸葛云被竹笛声打断反噬,又紧接着被音律攻击,他气息不稳,脚步踉跄退后两步,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接着一道身影从山洞道缓缓走出,灯影下,她身形笔直如松,墨色的衣袍上似有暗色的血痕迹,一双眸子瑰丽中透着锋芒,盛怒之下,眼神如寒潭冷彻,越发衬得人矜贵冷冽。 “要动我的人,是不是该问问我是不是同意?”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气息将奚芷凝包裹,她整个人落在对方的怀里。她略微侧过头,漆黑如墨的眸子就这样撞进她眼底,带着一股的极致的温柔。 “花蓉钰,你……怎么来了?”奚芷凝眼睫轻颤,讶然低喃道。 孔裟云如水的眸子望着来人,也不觉痴了。 别来恍若秋几许,久不闻卿消息。 三更挑灯眠,辗转还无意。 孤影不成双,看尽悲与喜。 人无常、花开花谢,又怎奈、事事无计。 万千思量,处处是结,只任风吹雨打去。 系我一生心,盈盈相思寄。 第194章 不问来时路,只愿两心牵。 山洞,石门前。 望着抱着她的花蓉钰,奚芷凝睫毛轻颤,她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垂下的眼眸里闪过太多复杂的情绪,而须臾这一切又归于平静。 她侧身离开了花蓉钰的怀抱,带着几分无奈道:“你,不该来的……” “该与不该,我都来了。醉梦黄粱很让人迷醉,可惜,那永远是幻境。你该知道,镜花水月,困不住我。”花蓉钰深深的看了奚芷凝一眼,但并未阻拦她离开她的怀抱,缓缓道。 “少主,你为何阻拦我,还对我动手?巫女不肯说出宝藏入口开启办法,我也是不得已为之。你如此袒护她,莫不是为了私情?”诸葛云面色阴沉,看着奚芷凝的眸光闪着冷意。 “这是?少主,您和巫女之间是?是巫女困住了少主,才使得您没有及时赶来?”听到两人的似是而非对话,二长老史巡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游走,目露疑惑。 “我和巫女早有盟约,她若帮我们找到宝藏所在之处,我护她周全。不过,如今你们却先到了宝藏之地,各大家族这是想要独吞宝藏?”花蓉钰声音温和,浑身气势却是逼人。 “少主,你误会了。”三长老崔长见到花蓉钰到来,先是露出了喜色,而后听花蓉钰说他们要独吞宝藏忙解释道,他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大长老诸葛云和四长老孔天薇,解释道:“不是少主传话说有要事耽搁,会稍晚一点来的吗?我和各位长老先前还有点担心,如今少主赶及时来真是太好了。不过,外面有重兵把守,少主是怎么进来的?” “我传话会晚到?”花蓉钰挑眉,冷笑道:“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而且这里确实不好进,费了点事才进来。”花蓉钰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诸葛云和孔天薇等人身上。 “大长老,这事,我想不如你来解释解释?你应该是最清楚的?”花蓉钰不回答三长老崔长风的问话,而是侧头看向大长老诸葛云。 “此话怎讲?”诸葛云堪堪运功调理了一周,才缓解了被花蓉钰破了追魂夺魄音反噬产生的不适,便听得花蓉钰话中有话。 “我被困来不来皇陵,不就是大长老的手笔吗?” 第214章 “少主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三长老崔长风看向诸葛云,怒道:诸葛云,今日之事,是不是你暗中搞鬼?” “诸葛云,你当初说的是拥力大鹏王朝血脉的花蓉钰为主,我和其他长老才会全力支持你。你如今是什么意思?假传少主的话?”二长老史巡也面色难看,语气微沉。 “二长老,三长老,你们可是误会大长老了。”四长老孔天薇笑着打圆场道,她抬手指了指花蓉钰身旁的奚芷凝,眸光意味深长,“据我收到的消息,昨夜少主她可是单独去见了巫女,至于为何迟来,不是该问巫女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奚芷凝的身上。孔裟云听的母亲之言,更是眸光宛如淬毒了一般定在奚芷凝身上,恨不得撕碎她。 奚芷凝听的孔天薇的话,知道她是为了祸水东引,她的目光悄然花蓉钰和对视一眼后,便轻轻移开。 她淡淡一笑,看向孔天薇,反问道:“我为何要困住花蓉钰?困住了她,于我有什么好处?” 奚芷凝的问话让孔天薇一噎,她总不能说他和大长老利用奚芷凝的师傅为要挟,要她拖住花蓉钰前来皇陵。 不过事实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奚芷凝已经接走了她师傅,这事虽双方心知肚明,但是却空口无凭,奚芷凝也是有口说不出。 孔天薇想到此处,心中也不慌,笑到:“缘由,当然也只有奚姑娘你自己知道了。” “我,知道缘由。”站在一旁的孔裟云突然开口道。 孔裟云在见到花蓉钰出现,就想上前像往日般靠近她身边,可见到母亲投来的警告目光,她只得按耐住心绪,只是一双眸子却再也从花蓉钰身上挪不开。 此刻,她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无法忍受花蓉钰目光缱绻的落在奚芷凝身上,更不能忍受奚芷凝和花蓉钰眼神之间似有若无牵畔。 “蓉钰,你怎么这样冤枉大长老?你不要再被这个女人骗了,她困住你,是……是因为楚莲寒,你还不知道吧,楚莲寒她也是大鹏王朝的皇室血脉。她困住你,是为了帮楚莲寒。” “哦?这样?”花蓉钰像是才注意到在人群之中的楚莲寒,她嘴角含笑,可笑却很淡,看向楚莲寒的目光深黑,让人琢磨不透:“楚莲寒,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还是这样的情形下。” “花蓉钰,我也想不到你藏的这么深,见面是如今的情形。”楚莲寒紧抿着唇,声音同样冷漠。 “确实想不到。若不是我今日来在此处,恐怕你就要和各位长老合作替代我,成为大鹏王朝的正统了。”花蓉钰缓缓一步步朝着楚莲寒走去,她神情在山洞的微弱的光影下中半明半昧,浑身的气势却凌冽的如同刀锋,杀意冷然。 山洞里的风声飒飒吹过,流水叮咚,明明不冷,可楚莲寒的后背却浸湿一片,那杀意如有实物,悬在她颈边,仿佛等待着随时落下,冰冷而又残暴。 一时之间,楚莲寒竟然动弹不得。 “少主,巫女困住少主的行踪一事于我等无关。恐怕是个误会。而今少主既然来了,还请少主带领我等找出宝藏,好再现我大鹏王朝的辉煌。”诸葛云长袖一卷,将楚莲寒轻拽到他身侧,替她挡下了那无形的杀气,语气恭敬的道。 “少主,这确实是误会。如今还是想办法打开此门为妥,其他的事可以出了皇陵再谈。眼下巫女不肯配合打开宝藏入口大门,不知道少主能否让奚姑娘说出如何打开石门?”四长老孔天薇也站在了楚莲寒身侧,挡住了花蓉钰可能对楚莲寒出手的可能。 “误会?”花蓉钰看着将楚莲寒保护起来的诸葛云和孔天薇,杀气收敛,她嘲讽道。 “红玉,你来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花蓉钰看向诸葛云身后的女子,缓缓道。 “这一切都是诸葛云长老和孔天薇长老布下的局。为的就是让楚莲寒替代您,而孔裟云替代巫女。她们两人,一人拥有大鹏王朝的血脉,一人拥有巫女分支的血脉。你和巫女若亡故,则可以让她二人替代你们。”诸葛云身后走出一身材纤细的女子,她走到花蓉钰身前,半跪下来,从衣袖之中取出一封信件。 “今日只带了一份信件,我这里还有诸葛长老和孔长老的来往的其他信件,此外,楚莲寒收买奴婢的证据我也存留了下来。”红玉的声音清晰可闻,一字一句都咂在了诸葛云身上。 “放肆!谁让你污蔑我和四长老的?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诸葛云一掌朝着红玉而去,力道用了十层,显然是要至对方死地。 “想杀人灭口?” 花蓉钰浅笑道,整个人的气质就宛如一块冰凉的白玉,只见挥了挥衣袖,便是一股劲力飞出。 两掌相碰,发出了碰的一声。 大长老诸葛云神色一凛,虽然脚步未退分毫,可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变白。他忙运功阻挡,但也迟了半分,只觉胸口闷痛,气血翻涌,刚刚才恢复的内息运转竟然又凝滞起来。 花蓉钰也不好受,她之前在皇宫之中受了伤未愈,又急匆匆赶过来,根本来不急调理内伤,此刻她也是凭借着功法特殊,强压住了内伤没有反噬,加之她神色自若,倒是让人看不出端倪来。 不过即便是花蓉钰分担了诸葛云的掌力,红玉也被打的身体前倾,吐出一口鲜血。 “你们这是?……宝藏还没找到,你们就要内讧吗?”二长老史巡气的吹胡子瞪眼,他瞪了一眼在旁边挑起事端根源的奚芷凝,道:“我不管你们究竟是真误会还是刻意为之,如今找宝藏才是当务之急。” 说完,他朝着三长老崔长风使了个眼色,让他将红玉扶起来,“这事不管谁对谁错,如今还没发生所谓的替代之事,那就当没发生好了。” “对对,当没发生好了。少主,我们现在找宝藏要紧。”三长老崔长风将红玉扶到一边,给了她一颗疗伤的药丸,对花蓉钰劝道。 诸葛云环顾众人,情绪也恢复了之前平稳,他 衡量了一下目前的局势,而后像个长辈般语重心长的对花蓉钰道:“少主,这确实是误会。巫女因为忘忧派的灭门,一直不肯与我等配合寻找宝藏,我也是不得已才找到了巫女分支的血脉,这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不作痕迹的看了一眼孔裟云。 “花蓉钰,是我主动告诉大长老我有巫女分支的血脉,我也只是想帮你……谁让奚芷凝她不配合呢?”孔裟云心中恨极大长老诸葛云推她出来挡刀,可如今确实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尽管心中万般不愿,还是只得这样说。 孔裟云死死咬住下唇,心中又是难堪又是委屈,可若不这样说,事情在面子上就圆不过去。 “也罢,既然如此。诸葛长老和孔长老,你们二人各自用八成功力对一掌,这事就过去了。以后,我也不再追究今日之事,如何?” “好。”诸葛云和孔天薇对望一眼,同时开口道。 如今孰是孰非并不重要,花蓉钰来了这里,就不可能不在外部署,而他们的人在花蓉钰出现后却没有传出消息过来,恐怕外边也发生了大事。 而且今日花蓉钰身边跟着进来的虽然只有几人,但个个都武功不凡,况且二长老和三长老也是倾向于站在花蓉钰这边,返观诸葛云和孔天薇两人,虽说带的人数也不少,可双方若真对立起来,结果还未可知。 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两掌相对,诸葛云和孔天薇各退了一步,双双吐了一口血。两人都控制着力道,不过若是不真用上八成功力,花蓉钰是能看出来的。所以两人也没有留手,吐一口血,功力只是稍微受损,两害取其轻,这点牺牲对两人都算不上什么。 “两位长老也是爽快之人,那就先开石门吧。”花蓉钰走到奚芷凝身边,在奚芷凝惊诧的目光中,握住了她的手。 “刚刚大长老不是说打开宝藏入口的方法只有巫女知道吗?” 说话的同时,花蓉钰轻轻一跃,揽着奚芷凝的腰肢来到石门之前,在奚芷凝触不及防之间取出她衣袖之中的圆珠,然后极其自然的将圆珠放入凹陷下去的圆形孔洞中。 “其实,这话不对……因为,我也知道如何打开宝藏入口。不过,若无巫女的配合,这门是打不了的。” 语毕,她从衣袖里取出一把匕首,放入奚芷凝手中,神色温柔缱绻。她凝望着眼前人那熟悉的眉眼,嘴角含笑,如今再不是那镜花水月了。 “信我一次,可好。这次,你不能再丢下我了。”这一笑,便仿佛星光在她墨色的眼眸里散开,破开重重夜幕,璀璨生辉。 她握住她手,她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模样,风轻轻吹过,散落下来的青丝抚过她如画眉眼,一如很多年以前,如那个花灯的夜晚。 奚芷凝还未曾回答,只见寒光一闪,匕首便划破两人掌心,掌心相对之间,血液便被功力推动,融入了彼此的身体之中。 第215章 “血为誓,必不背弃,若有违誓言,血尽而亡。”花蓉钰无比认真的声音传音入了奚芷凝的耳里。 奚芷凝不可置信地眼睛瞪大眼眸,眼前人和画面,好似和曾经的某个画面重合在了一起。 “秦邱的……毒医门的血誓言……” “我逼迫他的,他还很不情愿。不过,这个法子很好,你就不能丢下我了。能为你续命,我很高兴。”花蓉钰低眸,看见两人的影子相缠,随着微弱的光下摇摇晃晃的,几不可分。 “你……”奚芷凝失神片刻,眼角泛红,她抬眸看向她,忽然笑了,“你真是个疯子。” “为你,不悔。” 十指相扣,相融合的血液落在了四叶草的花瓣之上。一片,两片,…… 四片叶子被鲜血浸透,变成暗红色的时候,只听得轰隆隆的声音从石门口响起。 沉重无比的石门,缓缓打开了。 满庭空寂寂,残影明灭灯盏。 忽黄粱入梦,故人得相见。 心绪绕千愁,离草遍野漫山。 不问来时路,只愿两心牵。 第195章 山泉水清天上来,忘忧花开忘忧愁。 轰隆轰隆的声响过后,尘封已久的石门打开,被打磨光滑的青石板铺成的通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通道宽敞,约可以并行三人,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有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龙凤图案,尤其是那龙凤的双目竟是硕大的夜明珠构成,夜明珠柔和的光照在幽深的通道上,更多了些神秘莫测。 “进入看看。”孔天薇看到通道出现,神色一喜她看了一眼左右身边的人,低声吩咐。 随着她吩咐,她身边两个女子便朝着通道走去。 奚芷凝和花蓉钰对望一眼,两人有默契的站在了一侧,让出了通道的入口。 眼看两个黑衣人就要走进通道,诸葛云却突然出声阻拦道:“等等,少主,还是让巫女先在前面带路吧。” “想要宝藏,却不敢去拿?”花蓉钰眸色微暗,嘲讽的看了一眼四周的人道。 “地宫里机关复杂,还是巫女带路安全一些。我们跟在巫女身后,也能减少伤亡。”诸葛云语气恭敬,但话中的之意却是无耻之极,显然是要奚芷凝做踏脚石。 孔天薇身边的两位女子在听到诸葛云的话以后,脚步也停住了,她们回头望向孔天薇,在看到对方暗示按照诸葛云的话做的时候,两人迅速退到一边,朝着奚芷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奚芷凝还未表明态度,孔裟云却一反常态的从孔天薇身后站了出来,走到奚芷凝身前,道: “我可以陪着巫女一起在前面带路。” 她的话是对着奚芷凝说的,可她的眼眸却是灼灼的落在花蓉钰身上。只是抬眼看她,但见她眸子深黑清冷,却对自己的却话无动于衷,那双她喜欢的墨眸里此刻全心全眼都是奚芷凝。 看到这里,她心中更是又委屈又嫉恨。她不能让任何人抢走她筹谋多年的人,她心心念念的人。即便是那个人眼底没有她。 她要除了奚芷凝这个碍眼的人。只有在奚芷凝身边,她才有机会动手。 奚芷凝似是有些意外,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孔裟云一眼,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而是转身对诸葛云道:“孔裟云小姐,要随着一同前方引路,不知大长老觉得可否?” 诸葛云对孔裟云的举动心有疑惑,他看向孔天薇,正想问一下对方的意思,却又听的奚芷凝道:“我身体有旧伤,地宫机关复杂,我虽有巫女血脉,但我若有疏忽之处,就需要和我一样有女巫血脉之人做替,打开通往藏宝地宫里的各处洞口。她替代我,不得不说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当然,”奚芷凝朝着孔裟云看过去,她眸光幽深寒凉,缓缓道:“既然是做替,她跟在我身侧,我若有不测,她就是新的巫女了。不过,前方危险未知,这不测除了是我,也可能是别人。” “云儿,这太危险了。若是……”孔天薇有些犹豫不决,她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但她也明白这是孔裟云的机会。 “前方危险未知,我自是明白。若真有万一,也怪不得他人。”孔裟云心意已决,她朝着孔天薇轻轻点头,目光坚定。她的机会不多,稍纵即逝,她要抓住这次的机会。 “我没其他意见。”二长老和三长老也同时表态。对于这个安排他们都没有意见,毕竟谁也不想做那开头的先锋。 “既然大家都觉可由巫女和孔裟云在前方引路,我和其他长老带大家走在后方?少主,您看这样安排如何?”诸葛云看似是询问花花蓉钰的意见,可语气中的笃定却是毫不掩饰。 “那便如此吧。”花蓉钰一锤定音道。她眼底闪过光暗芒,看样子诸葛云这是不想继续装下去了,语气越发张狂,往日浮于表面的恭敬也不见了。 “那我和孔裟云在前方引路,你在最后方断后。”奚芷凝转身对花蓉钰道,似是猜到对方要拒绝,她在花蓉钰开口之前,她又指向地道入口处壁画那龙凤用夜明珠做成的眼眸,认真无比道:“左右转动它们眼眸,计算时间的沙漏便开始计时,前方通道会打开。” “每一处通道入口都有这个壁画,你则需要及时告知沙漏大约剩下的时间,我们需要计算前去和回来的时间。三个时辰,超过了,有的人都会被困在这地宫之中。你是最适合的那个人。” 她未尽之言其实是所有人之中,她和大长老诸葛云他们对彼此都不信任,只有花蓉钰可以协调双方目前的矛盾。 “三个时辰不是我们计算的时间,而是所有沙漏加在一起的总和时间。” 花蓉钰叹息一声,千言万语卡在了咽喉之处。她回眸,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夜明珠柔和的光照着通道里,如碎银一般的柔美,少女倚着石门,静静看着她。 “好。”她终究是不忍拂了她的意思。 “少主,那开始吧。”诸葛云指向通道入口处的夜明珠道。 通道约三米高,花蓉钰足尖轻点,足尖落在壁画上凸起的浮雕图案上,几个起落,她站在了龙凤壁画中间的一个凸起的花朵图案上。 这个位置正好容纳一人站立,她站定后,双手腾空,左右双手分别按住龙的眼珠和凤的眼珠,与此同时,她两手同时用力下按。 只见龙凤的眼珠在按压下后,竟然缓缓转动起来,随着转动,龙凤图案的上方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孔洞,孔洞里出现了一个计时沙漏。而沙漏在出现以后,便开始计时。 “走。”在沙漏出现的瞬间,奚芷凝率先从通道口向前走去。 孔裟云稍一迟疑,也立刻跟上了奚芷凝。 前方有人带路,诸葛云也不敢多耽搁,紧接着跟在两人身后而去。 孔天薇回头看了一眼缓缓流动的沙漏,也加快步伐紧跟前方的人朝着通道深处前去。 花蓉钰见众人通过通道,在下一处洞口通道打开后,她看了看沙漏的流动大约消耗,也快速通过通道。 果然如同奚芷凝所言,每一个通道入口处都有着龙凤图案,无一例外,都需要人转动夜明珠出现沙漏。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使用了正确方法打开了通道入口,一路上,众人并未遇到特别的危险发生。 当然,没有特别大的危险出现,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只是小危机很快化解了。这样的状态,有人欢喜,却有人心中惋惜没有机会动手。 通道应该是沿着山腹向下而行,约莫有了一炷香的功夫,地势越来越陡,而且空气中的温度似乎也不知不觉的在下降。 开始的时候不明显,但是随着通道越来越往下而行,众人发现呼出的气息在微弱的夜明珠照耀下也隐约看到了有白雾,可见这里的温度已经比在洞外更冷很多。 “这里越来越冷,应该快到了。”奚芷凝此刻站在一处通道尽头,将手放到石壁上,感受四周的凉意,开口道。 “这处的入口在哪里?沙漏一直在流动,再找不到新的入口,我们剩下的时辰又要少很多。”诸葛云催促道。 开始的时候,通道都是很容易找到入口,可随着越往下走,通道入口越来越难找到。 好几次都是奚芷凝在观测四周环境后,找到了入口,所以众人对让她引路又多了几分信任。从一开始,她只要四周看一下,动一下石壁上的壁画,无数双眼眸看到她,到后来众人见怪不怪了。 不过,奚芷凝可以碰触壁画,其他也却是不敢。在前几个通道,诸葛云和孔裟云带来的人也想学着奚芷凝的样子在石壁上敲打,结果却不小心触发了机关,通道里从上方突然落下剑雨,若不是众人武功不错,才有惊无险,不过经过此番也没有人再乱敲打,直接把找入口的活交给了奚芷凝。 奚芷凝左右看看,又抬头看看,手在四周的石壁的图案上东摸摸西摸摸,最后却是在通道尽头一幅蝴蝶采花画前半蹲了下来。 第216章 她的手在一朵凸起花前停留了片刻,在众人没有留意的时候,轻微用力按压了一下,又很快移开。这样的不经意动作,在前面的通道查找入口的时候,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一来是没有危险出现,二来找机关入口确实也需要尝试,众人因为之前触发机关,不懂机关规律不敢乱来。 可奚芷凝是巫女,自然和他们不同,想来必然是知道一些打开机关的技巧,否则怎么她碰触就没有出现箭雨? 认可了奚芷凝的查找机关入口的手法,大家也就习以为常。 果然不到片刻,她站起身来,双手同时按住图案上的两朵花,很快就听到了熟悉的机关转动的声音。 通道的入口缓缓的打开。不过这次打开的入口和往常不同。往常入口打开后又是一个新的通道。 这次入口打开后却是一个向下的台阶。唯一相同的是台阶的右侧依旧是龙凤壁画,夜明珠做成的眼珠一如既往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众人还没有走下台阶,便隐约地闻到了空气中的风声,顺着台阶而下,越是向下,越能感受到刺骨的风吹打在面上的寒冷。 绕过一处转弯的台阶,眼前豁然开朗。通道台阶的尽头,走出通道,一眼便瞧见了山腹中间是偌大的地宫。 若说是地宫也不全然正确,应该是将山腹挖空后依据的八卦阴阳布局构建而成宫殿。宫殿四周是立着九根雕花的盘龙柱,每一根龙柱上都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而宫殿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均有一扇石门,石门是打开的状态,石门上分别雕刻着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大神兽。 宫殿的正中央,是由白玉石雕砌的水池,水池大小如同寻常人家修建在后花园中观景鱼池般大小,潭水碧绿幽深看不到底。 抬眸看向上方,这一汪水潭的正上方的洞壁上,一朵石雕的忘忧花花瓣上此刻正缓缓流着山泉水,那山泉水顺着那花瓣四周落下,像是仙女散花般落进了水潭之中。或许是山泉水太冷,哪些落下的水珠在下落的过程中便变的雾蒙蒙的,将水池四周笼罩上一层薄纱。 “这里,就是宝藏之地了。”奚芷凝抬手指了指四周的石门,“宝藏就在四个石门之中。” “好,好,好。”诸葛云得意的大笑,眼神里全是志在必得之意。 山泉水清天上来,忘忧花开忘忧愁。 不识洞天真面目,水中捞月空筹谋。 第196章 红楼一梦堪惆怅,雾起寒烟惊魂伤。 “太好了,太好了。”诸葛云喜形于色。 “我们分别去四个石门看看,是不是宝藏就在里面。大长老和三长老去青龙门,孔天薇长老和楚小王爷去朱雀门,我和我的下属分别去白虎和玄武门。”诸葛云大笑后,难掩喜悦之意,回头对两位长老和孔天薇吩咐道。 他此时也不再询问花蓉钰的意见,竟直接安排了人手,他和他的人手要独占两个石门。 大长老和三长老微愣,他们同时看向身后的花蓉钰,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听从诸葛云的吩咐。 花蓉钰倒是不意外诸葛云的那点心思,她之所以放任诸葛云的那些行为,一是为的是看他和哪些人牵连,还需要留着他做饵,二是时机还不成熟,她还没掌控世家那些人。 不过,如今……她进这皇陵之前早安排妥当,等的就是诸葛云的野心暴露。 毕竟,事出有因,他也好和那些外面的世家新的掌权人和子弟有所交代。 不过她还没有开口,孔天薇的不满已经表露无疑。 “诸葛云,你会不会……太过分了。我们一起来,你却要度占最多?别忘了当初可是我帮你……”孔天薇脸色阴沉,看向诸葛云的目光,半是威胁半是暗示,先不说楚莲寒和孔裟云是她带来的人,若没有了这两人的身份做底,花蓉钰和奚芷凝未必会肯带路到这里。 而且,以诸葛云的野心,以后若要想掌控世家和王朝里皇室家族的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东西,没有她带来的楚莲寒是肯定办不到的,而楚莲寒如今被她掌控,她怎么甘心在宝藏上少分。 “我认为,楚莲寒和我以及我女儿有巫女的血脉之人的身份,至少可以占有两个门。”孔天薇道。 “哼!那你别忘了,十多年前你在东陵差点没命,当初是谁帮了你?”诸葛云冷哼一声,“你当年答应过我什么,你别说你记不得了!”他的话满同样是威胁和暗示之意。 奚芷凝听的两人对话后,所有所思,幽深眸光在两人之间打量,十多年前东陵皇宫,是不是指那场宫变? 当年,东陵皇宫大火后东陵皇葬身火海,皇位更替,作为东陵皇后母亲也在大火后隐姓埋名,当年的事,难道也有什么隐情? 孔天薇瞳孔微缩,她死死的盯住诸葛云,呼吸微重,沉默半晌,她长长吐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按照大长老的安排行事。我和楚小王爷去朱雀门。” “我也没意见,你们就听大长老安排就行。”花蓉钰的目光不经意的和奚芷凝相触,她很快又错开目光,淡淡道。 大长老和三长老对望一眼,两人也默契地道:“我们听少主和大长老的安排。” “看样子我们是安全到了宝藏之处了,真是可惜了,以后恐怕就不需要巫女大人引路了。”孔裟云转头对身侧的奚芷凝道,“不过,你想不想知道知道一个秘密?关于大鹏皇室和女巫的诅咒。” 孔裟云的话说的很小声,加之她就站在奚芷凝身旁,大家的注意力被石门吸引更是没有注意到孔裟云的话语。 “你想要什么?”奚芷凝眸光微动,她看向孔裟云。 孔裟云向水潭方向走去,显然是要避开众人的耳目。 奚芷凝也不多言,跟在孔裟云身后,朝着水潭边走去。水潭边泉水叮咚,声音不绝于耳,确实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两人去了水潭,而诸葛云则是满眼都是四个石门里宝藏,他和众人分派好了人手后,也不管身后的花蓉钰,带着自己的人就朝着四个石门走去。 众人满是兴奋的领着各自的下属走向四个石门的时候,才踏入四个石门洞口距离三米的距离,突变发生。 东南西北雕刻着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大神兽的石门的石壁突然出现了弓弩,然后密集的箭雨就朝着众人而去。 在箭雨出现的同时,整个四个石门洞口之中不知道何时泛起了白色的雾气,很快所有人的身影都石门里涌出的雾气笼罩,身影模糊在了大雾之中。而众人被雾气包围,初时的慌乱还未止住,便觉得雾气吸入口鼻后,心口出现闷痛,头也感到眩晕。 “大家小心这雾气!”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啊,中箭了!” “好晕,这是怎么了……” 一片嘈杂声之后,便听得机关转动的声音,然后众人便有种下坠之感,像是掉入了深渊。 花蓉钰在箭雨出现的瞬间便察觉不对,她顾不得这白雾的奇怪,立刻朝着奚芷凝的方向飞跃而去。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来不及赶到。她眼看着白色雾气腾起的瞬间,孔裟云趁着混乱一掌朝着奚芷凝挥去,将其推入了寒潭之中。 “凝凝……”花蓉钰目睹一切,目眦欲裂,双目通红,可是因为距离太远,她只能眼睁睁看到奚芷凝落如水中。 孔裟云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这一掌她用尽尽全力,可是却发现,她的掌心要落到奚芷凝身上的时候,奚芷凝已经身体不受控制的向潭水中落去,对方看向她的目光如水般深沉,唇角的笑意也似是带着嘲讽。 孔裟云眼睫一颤,心道不好,可她还未有任何反应,便觉手腕一凉,抬眸,花蓉钰已经站立在她身前,她的黑眸似漆般凝着她,眸子深黑清冷,而她手腕的经脉被花蓉钰握住的匕首一刀挑断。 “花,蓉钰……你,你尽然……为了她断我手腕经脉?”孔裟云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就因为我对她出手?” “你……有没有心?我如此对你……”孔裟云沙哑着声音吼道,她另一只手忍着疼取出金疮药为自己上药,包扎好后她看向花蓉钰:“你听我解释……我……” 她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抓住花蓉钰的手,可对方却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碰触。 孔裟云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无力垂落的手腕,此刻她觉得只觉心口也疼的厉害,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心疼还是身体上的疼痛更甚。 她不后悔对奚芷凝下手,只后悔让花蓉钰看见了,她以为雾气升起,这么混乱的情况,那么远的距离,花蓉钰也会被雾气迷晕不会看到,可是…… “任何人都不可以想要伤害她,你也不可以。”花蓉钰冷漠的声音不带多余情感。话是对孔裟云说的,可她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她站在潭水旁,打量着潭水,像是在思索什么。 她怔怔然的站着,似没想到花蓉钰竟会对她这般,一时间都快忘了身体上的疼痛。 第217章 “哈哈哈……”她笑的疯狂。雾气升腾,四周变得更冷,可孔裟云的心更寒。 她因为有巫女女医一脉血脉,所以天然的身上带着避毒香囊,雾气升起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雾气有毒。可她根本不畏惧,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意识到这个时机对奚芷凝下手是最好的。 事实也是如此,其他人都被迷晕,而她如愿的靠近了奚芷凝身边,对她下手。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奚芷凝居然在她就要伤到她的时候,自己落进了潭水里。 回想起奚芷凝最后古怪的笑容,她就知道她是上当了。花蓉钰竟然没有被雾气影响,反而看到了她行凶的全过程,然后直接废掉了她的右手。 就因为她是用右手对奚芷凝击出了的一掌。 奚芷凝对所有的事情都有了预先的判断,包括花蓉钰没有被雾气影响,以及后花蓉钰对她出手废了她的右手。正因为算到了一切,她才露出了那样笃定的笑,就想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看她。 想到这里,她心底的愤怒更加难以遏制。 “我不甘心!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推到她!她骗了你,我……” 什么理智矜持,在这一瞬间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不甘心,她既恨奚芷凝对花蓉钰的更加了解,又恼恨花蓉钰对她的疏远无情。 可她的话还未曾说完,便被花蓉钰冷冷打断:“你该庆幸你没有真的伤害到她,不然……你废掉的就不是手腕了。” “什么?”孔裟云不可置信的问道。 “凭借她的本事,你就算伤到了她,她也可以给你致命一击。可四周没有你们打斗痕迹,只说明……你并没有伤到她。”花蓉钰每吐出一个字,孔裟云的脸就白上一分,雾气好似浓大了,她浑身冰冷,有些摇摇欲坠。 “凭什么,你可以如此待她?而不可以如此待我……蓉钰,你不是一直待我很好吗?你叫我云儿……”孔裟云不能接受此刻花蓉钰的冷漠和无情,她以为她在她心底多少是不同的。 花蓉钰嘴角浮起一个讥讽的冷笑,“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跟她比,你是自取其辱。” “你……你……” “无论是性情,还是学识见地,心胸,容貌,你没有半分能比得上她。更何况……你心地歹毒,怎配和她比?” 花蓉钰对孔裟云白如纸的脸色视而不见,嘴里的话却是无比犀利,“还有,我眼里从未有过你,之前唤你云儿不过是为了套取你的信任。” 言毕,花蓉钰走到水潭的一侧,突然纵身一跃,跳入了寒潭之中。 “花蓉钰,你疯了,你居然跳入寒潭?”孔裟云回头,只见花蓉钰跳入寒潭这殉情般的动作,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她有什么好,有什么好……要你如此以命相随?” 孔裟云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花蓉钰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狠辣无情,如刀子一般锋利的插进她的心上。 她是那样的绝情,绝情到没有温度,从始至终,连给她一个目光的动作都没有,看到她的靠近更是避她如蛇蝎。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话,靠近她只是为了套取信任,更是一字一句狠狠的击溃了她的一腔爱慕和自以为是的喜欢。 孔裟云跪坐在寒潭边,面容阴冷狰狞。可是越是这样的求而不得,反而让她更加想要得到她。 跳入寒潭的花蓉钰惊讶的发现,水温居然分为两层,上半层的水寒冷无比,下半层的水却是温暖如春。 凭借着内功闭气,顺着水流的方向,几个呼吸间,她便被水流冲入了一个山洞,当她从水中探出头来,她便瞧见了坐在水潭岸边,好整以暇看着她的奚芷凝。 红楼一梦堪惆怅,雾起寒烟惊魂伤。 水波粼粼时,只恐身来迟。 恍见梨花雨,弦上相思起。 镜花水月梦,花明又见卿。 第197章 携游子归家,佳人笑似花。 潮湿的洞穴中,水滴从钟乳石上滴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奚芷凝抬眸含笑,山洞墙壁上夜明珠的光在她清丽的脸上跳动,映出一双明亮的眸子。 “你来了。”她笑着道。 “你没事,太好了。”花蓉钰从地下河中一跃而出,用内力烘干了湿透的衣衫,一步上前,将奚芷凝揽入怀中。 她紧紧揽住她的腰肢,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度,那颗悬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个地下河才是通往宝藏的正确入口,而打开这里的关键,是山洞里机关处哪些不同种类的花朵图案。”奚芷凝抬眸望向花蓉钰低声说道,她低柔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 花蓉钰轻轻放开她,深邃的眸子落在奚芷凝的眼眸深处,缓缓道,“之前有猜测,可是……你落入寒潭,我还是忍不住害怕。” “当时虽然是意外,但是……我也想试探你对孔裟云究竟有几分情意。”奚芷凝垂下眼,“不是不信任你,可我赌不起。” “我不在意你做的这些,因为我懂。忘忧派几代人的责任都在你身上,就如同我……我也曾经想至你于死地。”花蓉钰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不过,那些都过去了,以后请信我,可好。” 奚芷凝点点头,她指了指不远处,远处能听到远处传来潺潺的水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花草。 “宝藏的位置,应该是在那边。” 突然,一阵阴风袭来,地下河的河面剧烈晃动。花蓉钰下意识地往将奚芷凝挡在她身后,她能感觉到杀气朝着奚芷凝而来。。 “小心!”花蓉钰揽住奚芷凝的腰肢,侧身躲开。抬眸,一支箭矢擦着她们的耳边飞过,钉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哈哈哈,没想到你们真的找到了这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大长老诸葛云从河面上跃出,她身后跟着二长老、三长老。他们沉着脸,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片刻,孔天薇扶着面色难看的孔裟云跃出水面,楚莲寒也相继跃出水面。 站在通道口,楚莲寒墨色的眸子晦暗的看向靠在一起的花蓉钰和奚芷凝两人。 “是不是意外我们没有死,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孔裟云看到奚芷凝,就恶狠狠的瞪着她,恨不能撕裂她。“就是因为你,我们就只剩下如今几个人了。” 花蓉钰冷冷的注视着眼前这些面带恨意的人,她沉声道:“你们在外遇到危险也是意外,但也正是这意外,我们才有机会来到这里,触发了机关,找到先祖留下的宝藏的路径。” “宝藏?”大长老诸葛云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人,也配提先祖?”他的目光落在远处传来异香的通道,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凭你们也想要宝藏,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此刻他完全不再掩饰要占有宝藏的意图,奚芷凝感觉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她注意到二长老和三长老对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而四长老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像一尊雕塑。 显然,四长老孔天薇和大长老是一伙的。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花蓉钰,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我可以让母亲和大长老既往不咎。“孔裟云从暗处走出,她的手腕处缠着白纱,在昏暗的洞穴中格外显眼。她的目光在花蓉钰身上流连,完全无视了奚芷凝的存在。 奚芷凝微愣,她没想到即便是花蓉钰伤了她,她竟然还能做到如此地步。孔裟云的笑容甜美,但奚芷凝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阴冷。 “我之前说的够明白了,你我不过相互利用。往后,你我再无情份。”花蓉钰皱眉道。 “只有我才能帮你。”孔裟云款款走近,“这里我们人多势众,没有我帮你求情,你即便是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我们这些人。”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奚芷凝,“不过,若是要加入我们,某些累赘还是早点处理掉比较好。” 奚芷凝感觉到花蓉钰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几分,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又坚定的声音道:“凝凝,她是我的此生绝不会辜负之人。” 孔裟云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是吗?那真是可惜了。”她转身走向大长老,“大长老,不如我们合作?都到这里了,杀了巫女,我就是下一任的巫女,她的所有将被我继承,剩下的路,我可以带你们找到宝藏。往后,我也可以带领忘忧派的势力协助……登基。” 大长老诸葛云看了一眼花蓉钰,眯起眼睛:“你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孔裟云回头看了花蓉钰一眼,“我只要她。” 奚芷凝的心猛地一沉。她能感觉到花蓉钰的身体瞬间散发出的杀意,但她依然保持着冷静,冷冷的笑了:“孔裟云,这种玩笑不好笑。” “我可没开玩笑。”孔裟云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花蓉钰,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要选择她?”她猛地指向奚芷凝,“她有什么好?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第218章 话音刚落,花蓉钰腰间的剑已经斩断了孔裟云耳畔的几缕发丝,她的声音冰冷:“孔裟云,你若再口出污言秽语,你的人便如同发丝。” 奚芷凝笑了,她轻轻拉了拉花蓉钰的衣袖,摇头道:“不必如此。” 说完她笑盈盈的看向大长老和其他众人:“”你们闻到这香味了吗?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有不适?” “你对我们下毒?”大长老面色一变,而后又冷笑一声:“别诓骗老夫,我并没有任何不适。” “这香味,叫引魂香。”奚芷凝看向四长老孔天薇,“我想你该知道,这个香味的用处吧。” “引魂香?”孔天薇瞳孔巨震,她惊呼道:“失传已久的引魂香?!” 诸葛云见孔天薇如此失态,脸色也不好,他冷声问道:“这个香味有什么害处不成?” “引魂香,是忘忧派掌门的不传秘方。引魂,顾名思义,就是勾走人的魂魄,若没有特定的解药,一日之内便会神志不清,七日内若没有解药,便会魂归故里。” “什么?!”二长老和三长老惊呼道。 “解药,需要我配置才有。若我死在这里,你们就一同陪葬吧。”奚芷凝笑的云淡风轻。 “如此,你们还要我死吗?是不是觉得这个香味很上瘾,走吧,我们去看看宝藏。你们都到了这里,若看不到宝藏,会不会不甘心呢?” 奚芷凝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的众人,拉着花蓉钰先朝着那通道而去。 诸葛云阴沉着目光看着两人的背影,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还愣着干什么,跟着。” 通道并不长,很快穿过通道,一行人便来到了宽阔的地宫殿。 “想不到这宫殿居然有两层,这地底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宝藏所在地。”二长老看着这华丽无比的宫殿,感叹道。 此刻,那宫殿正中央的水潭的位置如今不再是散发寒意的水潭,而是数不尽的金银和珍宝。 “珍宝,真的有宝藏。哈哈哈哈哈。”大长老诸葛云看到那些散发着光芒的珍奇异宝,眼中绽放出贪婪的光。 二长老和三长老望着那些数不尽的宝贝,也是忍不住眼睛发红。他们穷其一生,也未曾见过如此多的宝藏。 “既然宝藏找到了,那你就束手就擒吧。”大长老诸葛云突然出手,身形快如闪电,朝着花蓉钰而去。 花蓉钰侧身避开,腰间软剑风走游龙般朝着大长老诸葛云而去,“你以为那些小把戏能伤住我?你的阴谋也该到此为止了。” “奚芷凝,我要你和我一样,先尝尝挑断手经的痛苦!”在大家的注意力被两人打斗吸引之时,孔裟云突然疯狂地笑起来,抽出剑,闪电般朝着奚芷凝冲来。 四长老孔天薇眉头微皱,但却没有阻止,反而是在一旁协助,一掌朝着奚芷凝背心而去,两人左右夹击,奚芷凝本就有内伤,躲避不及,生生受了一掌,此时两人同时朝着她攻击,不消片刻,她已经险象生还。 二长老和三长老看了一眼两边的打斗,犹豫片刻,二长老和三长老突然出手,帮助奚芷凝,两人出手,很快便和四长老孔天薇打在了一起。 二长老沉声道:“四长老,你和大长老相互勾结,你的罪行该到此为止了。这些年来,你贪污宝物,残害无辜,我们早就看不下去了。” 孔裟云见母亲被缠住,攻击向奚芷凝的剑光更加狠厉,目光阴狠:“刚刚你受了母亲一掌,你坚持不了多久的。” 确如孔裟云所言,奚芷凝只觉得气血上涌,气息越来越不稳,和孔裟云的交手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你去死吧!你死了,传承都是我的,我也一样可以救花蓉钰的。她只能是我的。”孔裟云杀红了眼,一剑直接朝着奚芷凝的心口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匕首从孔裟云身后插入她的心口位置,孔裟云握剑的手一软,但是她硬是凭借最后一口气,将剑送入了奚芷凝的心口,只是手中力道不稳,偏离了心口半寸,直接没入奚芷凝心口再拔出。 “一起死吧。呵呵,可是,花蓉钰,你真的好狠的心……”孔裟云摔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花蓉钰从她身后将匕首贯穿了她的心口。 “不过,死在你手上,我也甘愿……至少你不能忘了……不能忘了我……”说完,她抬手朝着花蓉钰的抻出手,最终手臂无力的滑落,她也再没了气息。 “云儿,我的云儿……”孔天薇发出悲历的哭喊,顾不得打斗,受了二长老的一掌,朝着孔裟云倒下的地方奔去。 奚芷凝嘴角溢出血丝,只觉身体不受控制朝后倒去,她以为会倒在冰冷的地面,然而身子却没有感到落地的疼痛,反倒是熟悉的冷香将她包围怀。 花蓉钰揽着她,手快如闪电的点了奚芷凝心口处的几处大穴道,从怀中取出一颗止血丹送去奚芷凝口中。 她缓了缓,看向四周,大长老已经被花蓉钰制服,被用金丝软绳绑住了手脚。而四长老则是抱着孔裟云的尸体,神情恍惚。 楚莲寒缓缓走到奚芷凝身前,眸光缠绵又幽深,再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她抬眸对花蓉钰道: “既然其他人都解决了,那如今,该你我一战了。” “大鹏王朝的血脉,不止你一个人。我也该有机会,对吗?”说罢,她的目光越过花蓉钰看向奚芷凝。 “你们……”奚芷凝想说什么,然后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不可抗拒的睡意朝她袭来,她被花蓉钰点了睡穴,陷入了昏沉的黑暗之中。 半年之后。 西楚和东陵合并统一为一国,国号大盛,大盛元年,大盛第一任的帝王白天佩通过了众多法令,比如:允许寒门学子、女子和其他士族大家一般入学堂学习,通过统一科考入仕。选拔人才更加多样,专设计农科部,提倡改进农具,降低老百姓尤其是农民的赋税…… 大盛王朝国策使得王朝更加富有,老百姓安居乐业,其他各国纷纷来朝,开创了大盛王朝的盛世。 阳春三月,郊外小道上,一匹白色的马,迎着初升的光,驮着两个人朝着远离城池的方向而去。 “她,最后怎样了?” “她败了。” “你还想着她?”不悦的声音。 “我就问问。”轻笑声,“你会后悔放弃这一切吗?” “不悔。” 朝阳缓缓在东方升起,照在两人的身上,镀上了温柔暖和的光芒,光芒落在地上,拉长了马背上相互偎依的人影。 三月杏红闹春风,小楼昨夜旧梦长。 暖阳东升时,故土和泪辞。 曲响笙歌舞,弦上诉私语。 携游子归家,佳人笑似花。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