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必须死[快穿]》 第1章 《渣攻必须死[快穿]》作者:逃跑莉莉安【完结】 简介: 【主攻】 系统1748被创造以来,就严格履行自身使命——寻找渣攻宿主,柔性劝导他们身心改过,重新做人。 …… 世界1. [出狱痞气小混混攻]vs[卖花乖巧小傻子受] 陆朔年少锒铛入狱,在出狱那年因为斗殴晕倒在街头,被江牧捡了回去。他和江牧年少相识,却又在落难的这一年再次相遇。 江牧给予他所有的关心和支持,甚至愿意将所有的钱交给他,而陆朔辜负了江牧的期望,他带着钱永远地离开了江牧。 当陆朔重生,他选择……拖着被受伤的腿避免被江牧捡回去。 1748:“?” 世界2. [见钱眼开凤凰男攻]vs[疯狂偏执恋爱脑受] 秦忍大学毕业就和黎慈结婚,后住进了黎慈的半山别墅里。婚前甜蜜,婚后秦忍才发觉黎慈对他的超强控制欲,每天盯着他,事无巨细要知道,甚至在他的手机安装定位,秦忍是忍不了一点。 在一次黎慈发疯将秦忍的妈妈赶出大门后,秦忍忍无可忍选择了离婚。在签离婚协议时他被黎慈骗进住的半山别墅后,一把大火两人同归于尽。 当秦忍重生,他选择……开着车就逃离半山别墅。 1748:“??” 世界3. [落魄赶考书生攻]vs[失足青楼花魁受] 应藏上一世被外来的灵魂占据了身体,外来灵魂用他的身体带着掠夺系统一路开挂升级,迫害了很多人。 当应藏重生,想尽办法避免了自己的身体再被占据。然而他去书院读书的路上,遇到了上一世被利用的花魁哥儿。他救下了哥儿,哥儿一直跟在应藏的身边洗手做贤内助。直到另一个人格在他的体内苏醒,他只想杀了上一世害他惨死的应藏。 当应藏发现,他选择……把哥儿翻来覆去地睡。 1748:“???” ——指南: 1.渣攻洗白,重新做人,互宠。 2.单元故事,真正的主角是1748。 3.一切逻辑为剧情服务,只要甜宠。 4.角色剧情请勿上身到作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快穿 轻松 单元文 主角视角:攻 受 配角: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一句话简介:渣攻必须死 立意:有爱者更爱 第1章 谁哭了 三月初,松市。 倒春寒的时节,寒风暴雨席卷了整个松市,看架势像是要把整个松市淹没。 东区的城区破败,不论是年久失修的房子还是崎岖破损的路面,都在暴雨下经历新一轮的冲刷洗礼。 褐色的泥水从碎裂的水泥路里渗出来,几乎把整个东区的街道淹没。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昏暗无比,街边楼房里暗黄的灯光从浑浊的玻璃窗里透出来,点点片片照在狭窄的巷子里。嘈杂的雨声里,几道凶狠的暗骂与拳打脚踢的声响传来。 “艹,骨头这么硬啊!” “连我们猴儿哥都敢打,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狠狠打!” 四五个穿着单薄的小混混眉间不掩戾气的对着地上的年轻男子拳打脚踢,拳拳脚脚到肉,声音听得人牙酸。 为首的黄毛眯着眼睛叼着烟站在一旁,最后一口烟吸完,不耐烦地取出烟头看了一眼,眼里闪过珍惜和不舍,噘嘴猛吸一口,才将只剩下不到两厘米烟头丢到地上,踩进小水洼里。 “好了,别打了。” 眼见地上的年轻男子挣扎的动作越来越虚弱,似乎将要陷入昏迷了,黄毛连忙喊停。他的任务是日常挑选几个丧家之犬收点钱用用,却不想真的闹出人命。 黄毛上前两步,狞笑着蹲下身伸手拎起地上趴着的年轻男子的湿发,狠狠一拽,迫使他露出一张满是泥水的脏污脸庞。 这张脸长得很不错,肤色有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眉骨高眼窝深,哪怕满脸脏污也不掩俊美。 黄毛刻意忽略心里泛起的微妙嫉妒,冷哼了一声,用力拍了拍年轻男子的脸,“喂!死了?” “咳咳!”陆朔头疼欲裂,像是泡在无边无底的海里,随着海浪沉浮,脑海一片混沌。勉强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最终聚焦在眼前黄毛的脸上,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谁? 尘封的记忆似乎被撬开了一个口,呼啦啦地倾泻而出。陆朔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与面前的人对上。 “黄猴儿……?” 黄毛:“……?” 黄毛咬牙切齿:“还这么嚣张?你没被打够是吗!我的名字你也敢张口就来!” 陆朔表面不动声色,心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黄猴儿,十五年前被人追打掉下废弃楼,当场死亡。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死去的人会死而复生吗?不,黄猴儿明显还是二十年前年轻的模样。 一个荒谬的猜测在陆朔心里逐渐成型,陆朔的心脏骤然急促起来,冰凉的后背竟然不自觉地泛起了密密麻麻的汗意,全身僵硬起来。 “傻了?”黄毛道,“现在怎么不动了?刚才不是很狂吗!下次看见我记得磕头滚远点,他妈的真晦气,不给就不给,居然敢打我!” 黄毛和其他几个混混们离开,一时间昏暗的巷子里只剩下漫天大雨和仍处于震惊惊悚中的陆朔。 陆朔捂着胸口艰难起身,跌跌撞撞往巷子外走去。 巷子外是年代感十足高楼大厦,霓虹灯光稀稀疏疏,很多门店都已经关上了门。雨砸地上,凹凸不平的路面积起一滩又一滩的水洼。 肮脏黑暗的窄巷,游走在大街小巷厮混的黄猴儿(有生命版),破败写满了岁月感的破败街区…… 这是—— 浓墨阴云翻滚,雷声阵阵,陆朔抬头看向冷雨霹雳的夜空,已经完全确认了。这是松城,这是二十年前的松城东区。 也是他出狱后,踏足的第一个地方。 “哈哈哈哈!” 雨势越来越大,街道上的店面都在关门关灯,除了路边时好时坏的路灯,几乎没有任何光线。冰凉的雨滴砸在陆朔身上,浑身冻得几乎要结冰,陆朔却毫无所觉,仰着头情绪不明地大笑了两声,突然弯腰猛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血水。 “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 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新宿主的1748:“疯了?” 不会吧? 这该死的废物,山猪吃不了细糠,重生回来还能吓疯了。 不过它也不能完全确定,继续审视这个新宿主。 1748游荡在三千小世界,任务是挑选不做人的渣攻重生改造,帮助并且监督他们的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它和同部的渣攻改造系统不一样,它为统严谨,从不为了业绩随意挑选宿主,不会轻易给出重生机会。 挑中这个新宿主也是因为检测到他临死前爆发出惊人的悔过情绪,这是重新做人的良好情绪,才决定给他这个宝贵的机会…… 真疯的话,1748偷偷思考该怎么处理。那就弄死吧,反正渣攻就是垃圾,死了也是改善环境。 陆朔不知道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残暴系统在盯着,他大笑几声像是抽光了他浑身仅有的力气,现在只能无力地扶着湿漉漉的墙面喘着粗气往前走。 他的记忆力惊人,几乎立刻就回忆到了他上一世这时候的基本情况。 他被黄猴儿找人围殴是个记忆点,他刚踏出松城监狱就回了一趟老家,拿了他进监狱前藏起来的存折去银行将所有的钱都取出来了,又来到了松城的东区。 说起来松城是个正在发展的大城市,只不过发展并不完全。 松城分为东区和西区。西区与隔壁城霍城离得近,经济发展受霍城影响,十分繁华。 而东区就不一样了,东区连同着它的小县城、小乡镇,像是松城这块玉石上的瑕疵,它老旧且破败,静默地待在繁华声的角落里。 他自诩理智理性,在踏足松城之时,却对东区产生了奇怪的共情。监狱九年,他是被埋葬在土里石头,重见天日才发觉他已经被这个世界丢弃了。他于这个社会,应该如同东区于松城,都是落后与被遗忘的。 揣着仅有的几百块钱,他形单影只的游荡在东区,被东区有名混混黄猴儿带人堵在暗巷里,要求他交出身上所有的钱。 他要钱的贪婪的脸和理所当然伸手姿势,与陆朔脑海里那张可憎的老脸逐渐重合。陆朔心里存积的戾气一瞬家如野草般疯长,直接一脚将黄猴儿踹了出去。 黄猴儿哪里受过这等反抗,身后还带着一帮小喽啰呢,公然踹他岂不是把他的脸摁在地上踩,于情于理他也要讨回来,当即就招呼人群殴他。 双拳难敌四手,两边人数悬殊实在太大,不出几分钟陆朔就落了下风,被黄猴儿压制住。他原本就不舒服,被打伤后淋雨,晕倒在路边。 第2章 然后…… 陆朔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幽深的双眸里倒映着远处路灯的光,整个人却像陷入了身后的黑暗里。 “咳咳咳!”陆朔擦去唇角的血迹,一步步向前走去。 “也许没有疯?”1748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 宿主名单上少死一个就能拉低他的宿主伤亡率,管理系统不会总是要查它的工作记录了。 陆朔很难受,黄猴儿他们下手丝毫没有留情,他四肢和五脏六腑以及关节处都泛着很明显的疼痛感。 不仅如此,随着漫天寒雨浇在他的身上,他的皮肤冰凉,体内却升腾起昏沉的灼热,像是有把火在一点一点从他的血液里燃烧起来,顺着他的筋脉烧到他的脑海,他的视线都开始模糊。 地上的积水越来越深,没过脚面,从鞋子的缝隙挤进去。脚步越来越重,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陆朔暗自咬牙,拳头紧攥,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拖着沉重的腿脚继续往前走。 “嗯?”1748跟在他旁边,“还在走?要去哪里?不该晕了吗?” 按照上一世,他就是在这里晕倒的啊! 怎么还不晕?在撑什么东西啊! 1748眼看着他脸色比死的时候还要难看几分,却仍然像个丧尸一样往前走,忍无可忍地从暗处现身:“喂!你他妈的要去哪里!” 它虽然只有小皮球那么大,但是周身的淡紫色光芒却十分耀眼,一出现,亮度就直接照亮了方圆十米的区域,也直接闪瞎了陆朔的双眼。 “你……”陆朔的双眼刺痛,想也不想地将头转了过去,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眼前突然出现的“大灯泡”。若是没有听见愤怒的质问,陆朔真的会以为是路边的哪个路灯年久失修掉了下来。 “你要去哪里?”1748怒道。 陆朔忍着强光去打量1748,才发觉跟他说话的居然是个漂浮的金属质感的圆球。 放在之前看见这种东西他肯定会震惊的,然而对于一个刚刚经历了生死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人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 至少对于他来说,是不算什么的。 陆朔回道:“回去。” 1748大惊:“回去?回哪里?你不是应该晕倒吗?你不晕倒江牧怎么来救你?你都忘了?” 江牧…… 两个字犹如一把尖锐的匕首,陆朔的脸色僵住,复又抬起头直视1748:“你知道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1748的情绪比他更强烈,“我真服了,你能重生回到现在可是多亏了我!” 它说这句话本来是想让这个死渣攻对它感激涕零,却没想到,话音刚落,陆朔的脸色简直难看得能滴出水来。 陆朔狰狞地挑了挑嘴角,冷笑出声。 “我为什么要重生?我有说过我想重生吗?”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1748休眠了几十年才出来接绑定新宿主,本来想着能顺利完成任务改造一个死渣攻,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渣攻嘴里听见这种答案。 “他妈的你敢耍老子?!” 1748暴起,暗紫色的电流噼里啪啦作响。 “你不想重生?那你死之前哭什么?想江牧的时候又哭又笑,枕头都是湿的。现在让你回来了,你在装什么啊?” 陆朔霎时浑身都僵住,后槽牙都要咬碎:“……谁?谁哭了!” 第2章 我等你 他如此否认,1748反而安静下来了,它静静地看着他,很费解:“……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装啊。” 陆朔的回应就是继续走,根本不打算理它了。 e型系统可不是这么好打败的,1748紧紧地跟着他继续威胁:“你别作。” 它实在亮,陆朔趁机接着它的光看清脚下满是积水的路,顺着小街巷往他临时租住的老宾馆走去。 1748阴恻恻地看着他,浑身电光忽闪。 突然,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陆朔本就难受得意识骤然失去了坚持,“啪”地一声,犹如一根绷到极致的琴弦应声而断,他也不受控制地往水里栽去。 落地的那一刻,拽倒了路边的垃圾桶,垃圾桶咕噜噜滚到小街巷路上,被一只穿着长雨靴的脚踩住。 1748转身看去,看见来人不由得喜上心头:“终于来了!” 昏黄的路灯下,撑着黑色雨伞的青年逆光而立。他穿着厚实的棉外套,修长的腿上套着一双到膝盖的雨靴,正伸脚拦住随着水流乱滚的垃圾桶,将它扶起来。 拎着垃圾桶走到人行道上,才看见地上已经昏倒的人。 “啊!” 青年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两步,俨然是被陆朔吓到了。定下心神,忍不住去打量地上趴着的陆朔。 他实在心善,明明害怕得心脏怦怦跳,却还是目露几分担忧地蹲下身。 1748看着青年,叹气:“死渣攻就该孤独的没人陪的躺在医院里被癌症折磨,然后在过去的记忆里痛苦悔恨地死掉!便宜他了。” 青年将伞夹在脑袋与肩膀之间,伸出一只手触碰了一下陆朔的肩膀,察觉到他没有反应后,逐渐用力将他翻过去。 “你……” 陆朔脸上凌乱的湿发被江牧细细拨开,昏黄的路灯下,陆朔带伤的脸曝露在江牧的视线中,江牧动作突然顿住。 “你是……” "你是……"强烈的熟悉感弥漫心头,江牧歪着脑袋咬住唇,陷入思索。 密密层层的厚云里突然电光一闪,乍起一声闷响的鸣雷,江牧的思绪被打断,蓦然回神,连忙去扶起浑身湿透的陆朔。陆朔长得高,身量也大,江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扶着坐起来。 "你好……"江牧拍了拍陆朔的脸,"你怎么了?" 密密层层的厚云里突然电光一闪,乍起一声闷响的鸣雷,江牧浑身一抖,记忆如海潮翻涌。 在黑暗漩涡里沉沦的陆朔意识里飘进一道干净清冽的嗓音,一瞬间,陆朔轻飘飘的身体像是找到落脚点,霎时变得沉重真切起来。 陆朔迷蒙的双眸掀开一条缝隙,虚虚地顺着身体的着力点方向看去。 1748像个落下地球的太阳,周身光晕照亮一切,也包括它身后的人。 淡紫色的光打在他半张侧脸上,他眉眼很浅淡,漂亮又精致,利落干净的眉下,是一双长着褐色眼珠的双眸,睫毛长长的,垂下来时拖下一块羽毛般的阴影。鼻梁不高却也不低,合适的高度和位置,配上同样淡色的唇,尤其俊秀好看。 ……这是江牧,二十二岁的、尚且鲜活的江牧。 陆朔心脏猛地激起一圈涟漪。 "你怎么……啊!" 江牧刚要问出口,就被一阵力道陡然推开,跌坐在地上。 明明身体已经到了释迷的极差状态,陆朔也不知道哪里又积聚起一股力气,将扶住他的江牧猛地推开,艰难地撑起湿滑的地面起身。 1748被他的动作彻底惊住,大怒:"你在干什么啊!" 陆朔身形晃了晃,走了几步又顿住,微微转头往后看了一眼。江牧仍然保持跌坐在地的姿势,茫然又无辜受伤地看着他,似乎是害怕他,稍微往后躲了躲。 陆朔垂眼,唇动了动,长睫毛遮住沉沉思绪,回到瓢泼的大雨里,向着一眼望不见头的黑暗街巷走去。 “你是不是疯了?”1748立马跟上来,“你!你不是后悔了吗?为什么不继续昏迷被江牧带回去?你还推他,你……” 1748被气懵了,见陆朔的脸色比死了三天还要苍白,又怀疑道:“你不会真的是神经病吧?到底为什么?” 陆朔喘口气都艰难,根本不回答1748。 为什么? ……为什么呢? 陆朔甚至分不出思绪去想这个问题,他撑着一口气回到他临时租住的小宾馆,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浑身的力气都耗费完,倒在地板上再次失去意识。 “喂……”1748靠近他,查探了一番他的身体状况,“哇,39度!报应啊报应。” 1748爽了一会儿,又嫌弃地叹了口气:“真死了影响我的宿主名单伤亡率。”说罢飞起降落在陆朔是额头上,散发着温度确保陆朔不在倒春寒的夜里冻死。 至于发烧,它才不管呢。 夜色渐深,街巷边最后一盏路灯也熄灭了。夜雨未停,寒气从水泥地板里钻出来,如丝如缕地缠上身,地上的陆朔慢慢蜷缩起身体,意识越发虚弱。 未曾停歇的雨声响着,他恍惚着,开始做起潮湿又遥远的梦。 他梦见了一场雨,梦见了江牧。 很遥远的雨,很遥远的江牧。 他出生在松城下的贫困小县城西园县,住在县城边缘的老街上,老街很老,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遍地都是沟壑。 家里除了他和他妈,还有个整天喝酒赌钱玩暴力的老畜生陆坤。陆坤好赌成性,总是抢劫一般拿走家里能拿走的一切,并且稍有不顺意就对他和他妈大打出手。 第3章 那年是春天,被遗忘的老街,连春天都似乎来得比其他地方要晚。 远在外省的几个舅舅在外婆外公两个老人双双病亡后打算分家,打过来一笔钱相当于断了两边的关系——这很好理解,家里有个吞金的无底线赌棍,谁也不想沾上这门亲戚,说不定哪天就会惹一身骚。 亲兄妹尚且会影响来往,更何况是重组家庭,他妈和几个舅舅毫无血缘关系。 那笔钱是一笔伤心钱,不多,也就一万二。他妈早就做好打算,除去给他交学费,剩下的就用作家庭支出。然而,吞金的畜生像是装了雷达,轻而易举地猜出了家里有钱。他闻着钱的味儿就像恶狗一样扑上来,恶狠狠地伸手要钱。 他妈哪里肯给,激怒了他。 陆坤暴力成性,却从来不打他妈。而是蛮横地拽着当时十岁的他拖到院子外,春雨正在下,外面的地是一片泥泞,他被摁在稀软的泥土里毒打,一拳接着一拳,看架势要把他活活打死。 “你说,钱在哪里?” 他恨恨地看了眼狞笑的陆坤,闭口不言。 陆坤被激怒,拳头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视线被雨水模糊,他看向站在屋檐下的女人。女人痛苦地蹲在地上捂着脸哭泣,“陆坤,不要打了,他是你的亲儿子......” “他不是你的儿子吗?”陆坤对她说。 借着雨声与哭声掩盖,陆坤低声道:“小畜生,你不说也没用,她会说的。” 说罢,陆坤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污泥和水迹,走向女人。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揽入怀里,神情与刚刚的恐怖形成了两个极端。 “宛情,宛情,你相信我吧。你不是想要金链子吗?等我赢了钱,给你买一条。你属兔,买只金兔子吊坠,好不好......” 女人脸上的惊惶与痛苦渐渐消失,浑身的战栗也停止了,像是掉进了蜜罐的蚂蚁。 那一万二最后还是给出去了。 陆坤临走前用眼尾瞟了眼他,笑了一声:“怎么样?” 他坐在泥泞的地里,心像堕入了深渊。 女人抱着他流泪:“儿子,你疼不疼?” 冷冰冰的春雨落下,淅淅沥沥。他看着自己青紫交加满是伤痕的手臂与她白皙漂亮的手交错,一时间恍惚,慢慢闭上了双眼。 “他是你爸爸,你不要恨怪他,不要恨他......” 往常听了无数次的话,此时却像一根巨大的尖刺,狠狠贯穿的心脏,他骤然睁眼,冷声反问:“凭什么?” “什么?”女人愣住。 他一字一句重复:“凭什么不能怪他?不能恨他?” “他......”女人惊讶地看着他,再次强调一个既定的事实,“因为他是你爸爸,世界上没有儿子恨爸......” “不。”他打断她,“不是,因为他打的是我,痛的是我。” 女人顿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炸毛猫,连声音都尖利了许多:“那你也怪我吗?恨我吗?你希望他像打你那样打我吗?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你......我真是白生你了,你爸爸就该打死你!” 她理了理被雨淋湿的长发,愤然离去。 浑身不论是新的还是旧的伤痕都像火灼烧一般疼起来,冷雨逐渐磅礴,水珠从脸上一颗颗滑落,他低着头,抿唇时尝到一丝咸苦。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冷雨霎时停住,他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格子花纹的大伞。遮住天光与雨水的伞下,是个他从没见过的小少年。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的薄棉衣,肤色白得像是枝头落下的梨花。一双墨色的眼眸浅浅弯起,脸颊上是尚未褪去的几分婴儿肥。 “你怎么了?” 小少年蹲在他的面前,拿出一张粗糙的卫生纸,递到他的面前:“擦擦脸吧。” 他垂着眼眸不理会他。 小少年的手没有缩回去,他顿了顿,竟然直接伸手给他擦擦脸。卫生纸接触到脸的那一刻,他就面色不善地挥开了。 “不要碰我。” “对不起。”小少年也不介意,温温柔柔低头道歉,“我叫江牧,我刚从乡下来,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江牧…… 他心不在此,无心理会他,甚至没有将对方看进眼里,只记下了他有点顺耳的名字。 那场春雨下了很久很久,他坐在泥地里多久,对方就撑着伞陪了他多久。他不再说话,静静地蹲在他的身边,望着银针细线般的春雨。 傍晚,天色黑压压的,冷风袭人,隔壁江家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叫骂:“江牧!你死在外面了是吧!再不回来别回来了!” 江牧连忙起身应了一声,不由他拒绝就将伞塞进了他的手里:“我走了,你可以找我玩吗?” 没有人回答。 “我等你。” 江牧笑着离开,浅蓝色的身影跳跃着避开地上的泥水坑,像一只轻盈又自在的亮色蝴蝶。 第3章 做鸭 陆朔没有去找过江牧,甚至于,再也没有产生任何交集,哪怕他们只隔了矮矮一堵围墙。 陆朔对隔壁江家的印象就是江父油滑、江母刻薄,时常吵吵着与人掐架。 陆家有个暴戾可怕的赌棍畜生,这对夫妻不敢轻易招惹,对另一边的邻居就不一样了,今天叉着腰骂人家孩子缺德抠共用墙的墙皮,明天说下雨淋掉了围墙要出钱修墙。 总之掐尖要强,没事也要闹出几件事来。 江父是江家老两口捡来的孩子,将他养大了才发现劣势基因是个具有遗传性的。 老两口是乡下的学校老师,不说是书香门第,自身也是比较有涵养学识的。教导孩子也是尽心尽力,精心培养,可无奈江父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在年轻时遇到江母,两滩烂泥臭味相投,不顾老两口反对,结为夫妻。两人结婚后很快就有了孩子,也就是江牧。 老两口害怕家风在第三代也持续下跌,在江牧断奶后就将江牧抱走了,从零开始精心养育。 事实证明,江牧确实是歹竹出好笋,基因遗传在他这里被打破,他懂事听话,成绩优异,举手投足都带着不同于江父江母的良好气质。 江牧跟着老两口长到七八岁的年纪,两个老人身体每况愈下,相继去世,留下他们唯一的遗物——江牧。 臭水沟一般的两口之家陡然迎来另一个孩子,江牧。他像老街这片废墟上盛开出来独一无二的纯白茉莉花,亭亭净植,干净清朗,有着旁人忽视不了的光芒。 可是,总有人错把珍珠当鱼目,江牧的优秀并不得江父和江母的喜欢。换句话说,他们厌恶江牧与他们的格格不入,厌恶江牧身上的与老两口如出一辙的斯文气息。 陆家与江家之间只隔着一道矮矮的破烂围墙,几乎不需要透过这堵矮墙,陆朔都能听见江母那尖锐暴躁的叫骂,使唤着他们的家的新客江牧干这干那。 江牧十岁时,江家夫妻有了第二个孩子,一个出生时就获得了江父江母宠爱的胖墩。有了弟弟,江牧的生活从地狱掉到了十八层地狱,从保姆又变成了育儿保姆。 透过那堵破败的矮墙,他无数次看见江牧单薄又劳碌的身影,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他像是被困在荒芜土地上的黄牛,身上坐着无情的吸血家人,血脉是绕在他脖颈上的套绳,驱使着他向前耕犁。 看不见终点,看不见尽头。 人世间痛苦种类乏善可陈,程度却往往一层更比一层深。 没良心的人将可怕特质代代相传,被抛弃的人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抛弃。 赌和酒终究泡烂了陆坤的最后一点良知,有赌徒看上了女人的漂亮,撺掇陆坤去“出租老婆”赚钱。 “宛情啊,我的宛情。你长得多漂亮你知道吗?”陆坤一身酒味回来,捏住了女人的下巴仔细端详,沉迷又眷恋,“我舍不得碰你一根手指头,宛情,你只爱你。你爱我吗?你愿意为了我被别的男人碰吗?把他们当成我。他们会给钱的,一晚300。宛情,我知道你爱我,为我牺牲吧。” “陆坤!”回应他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女人面如白纸,愤怒又震惊,“你疯了!你疯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已经答应了。”陆坤摸了摸被打红的脸,呼出一口白色的酒气,无情地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多少笑意,“穿条裙子,把腿露出来。” “我不!你敢!陆坤你真是个畜生!我要去报警!你......啊!” 打断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的是陆坤陡然翻脸挥过来的巴掌,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女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跌在沙发上。 “我为什么不敢?”陆坤表情冰冷,掐着她的下巴用指腹擦了擦她嘴角溢出的血迹,“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听懂了吗?宛情。” “你听话,否则别怪我不讲夫妻情。” 陆坤摇摇晃晃地上楼去了,女人捂着脸瘫倒在沙发上,凌乱的发丝盖住她肿胀的脸,良久,她痛哭出声。 第4章 “陆坤你疯了,你居然打我,你居然叫我去卖......” 夜半,他的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用围巾蒙住脸的女人。 “是我。”女人抽泣着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出声,“你爸爸就是个畜生......我要走了,离开这里。你......” 陆朔神色平静地看她。 “你不能跟我走。”女人躲避他的目光,低头擦泪,“我没有办法养你,我养不活你的。” “嗯,你要去哪里?”答案丝毫不出意料。 女人垂眼:“这个不能告诉你。你爸爸还在睡觉,明天问起我来,你要帮我拖住他,知道吗?” 陆朔看着女人通红的双眼,微微挑眉,又突然想到什么,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女人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责怪地瞪他。 “没什么。”陆朔面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一想到从今以后我就是个孤儿了,我就很开心。” “你......” 女人的表情变了又变,却始终没说什么。拉紧围巾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在黑暗中看着陆朔,低声道:“儿子,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你要理解我的苦衷。以后有机会再见,我会补偿你的。” “不用了。”陆朔掀开被子躺下,“一路顺风。” 女人无声无征兆的离开,陆坤惊怒不已,再次动手将他打伤,寒星几点的冬夜,他带着一身伤靠坐在矮墙下。 墙那边的江家此时也爆发一场争吵——江牧因为救人在寒冬掉进了水库里,高烧不退。 他们在吵在闹,在谩骂。 吵江牧发什么疯,闹江牧救的人到底是谁,谩骂要找谁赔钱。 然而,他们永远无法知道了——高烧却没有得到治疗的江牧傻了。 他烧坏了脑子,彻底成为一个懵懂无知的傻子。 “咳咳咳!”陆朔的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块热炭,疼痛无比,从漫长的梦境中强行苏醒过来。 明亮的光线从房间的窄窗照射进来,陆朔咳嗽了几声,积攒着力气从地上起身。环顾四周,他竟然整夜都躺在回潮的地上! 站起来就见床上睡着一个光球,虽然是个球状物体,连他的结构都不清楚,陆朔却很明显地能看出它舒适与自在。 “醒……喂!!!” 陆朔脸上苍白,虚弱至极,下手却毫不留情,掀起了床上的被子将1748翻下床去。 1748在地上滚了两圈后飘起来,怒视着陆朔:“你有病?你这么脏往床上躺?” 陆朔冻了一晚上,现在身上还是潮湿的。脱掉湿淋淋的外衣就滚进了被子里,捂住了脑袋。 1748:“喂!” 被子里传来陆朔瓮声瓮气一句:“滚。” 1748:“……他妈的。” 陆朔这一病就是五天,整整五天都在反复发烧退烧又发烧。他缩在房间里,吃的是他情况好一点出去买的泡面,没什么营养总比饿死要好。 第六天,一缕阳光穿过窄窗的玻璃洒到床上,陆朔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大半。 地上的衣服这么多天已经干透,却又沾血又是沾臭水,味道难闻。 1748嫌弃死了:“这么脏还穿?” “少管我。” 1748大怒。 躺了那么多天,陆朔浑身酸疼,打算出去买点吃的。 走出房间路过前台,前台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她嚼着泡泡糖抬头,跟陆朔打招呼:“这几天没看你出门,还以为你死在房间里了呢。” 陆朔:“……” 这么会讲话,看来宾馆生意清冷也有她莫大的功劳。 走出门,春日的暖阳扑面而来,温暖传遍四肢百骸。 “出太阳了。” 1748跟在他身后,很莫名其妙。 它第一次遇到陆朔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陷在黑暗里,像只阴暗角落生长的蘑菇,不禁疑惑:“你住的疗养院房间没有阳光吗?” 陆朔冷淡道:“我不喜欢晒太阳。” 1748:“不晒太阳会发霉吧。” “会,比如我就霉了遇到你。” 1748怒极:“岂有此理!” 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陆朔走向街边的便利店,又拿了几包方便面和几根火腿肠,“老板,结账,再拿一包烟……” 老板:“烟?什么烟?” 陆朔:“就你手上那个,结账。” 无论是东区还是西区,所顶的都是同一片蓝天。此时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东区小湖边新发芽的柳枝随风飘摇,碧蓝的湖面上几只野鸭自在地游着。 陆朔吹着和煦的风,走在小湖边的石子路上,前面是几个拿着风筝嬉笑乱跑的小孩子。 戴着毛线帽的老大爷揣着手蹲在花坛边,看见陆朔走过来就熟练地拿起地上的不锈钢铁盆颠了颠,盆里的几个硬币砸得嘣嘣响:“给点,给点。” 陆朔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零钱,抽出一张十块纸币放进盆里。 老大爷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纸币拿出来放进口袋里藏好,露出一张长着白花胡子的老脸,笑出一排大黄牙:“再给点,再给点,手上方便面也给我呗。” “……”陆朔将剩下的零钱揣进口袋里,“好歹卖点艺,就硬要。” 老大爷揣着手:“老了,卖不动了。” “你之前卖过?卖什么的?” 老大爷:“卖身,做鸭。” 陆朔:“……?”转身就走。 老大爷还在喊他:“哎?再聊两句啊!我看你长得不错,我介绍你入行啊!” 陆朔脚步放得更快。 走了老远还听见老大爷在遗憾地叹气:“哎,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脚踏实地。” 1748:“我真服了。” 陆朔罕见地赞同它。 “你可不能误入歧途跑去做鸭啊!”1748深知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生怕他听信谗言,“做鸭没有什么前途的!你看他,老了还在死皮赖脸的讨饭。我手底下出了个做鸭的宿主,我几百年也抬不起头来。” 陆朔:“......” 1748降落到陆朔的脑袋上,“你要去哪里?” “下来。” “我不。”1748霸道极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吆喝打断了—— “看看!这是谁啊?” 1748怒道:“大胆!是谁!” 陆朔回头,就见花坛边折过来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被簇拥在中间的赫然是黄猴儿。 黄猴儿嘴里叼着半根烟,没点着,邪笑着向陆朔招了招手:“来。” 陆朔停住脚步,眼眸眯了眯,脚尖一转走向了黄猴儿一行人。 “黄猴儿。” 黄猴儿闲适的脸立马就变了,他还没说话,其他几个小混混就叫嚣起来:“他妈的没被打够是吧?” “敢对黄哥直呼其名!” 陆朔不耻下问:“那应该叫什么?” “叫黄哥。” 黄猴儿脸色很难看,他是被父母丢弃不要的野孩子,然后被爷爷奶奶捡回去养,两个老人没有文化,不会取好听的名字。那年正好是猴年,就直接叫他黄猴儿。 这个难听的名字不知道让他遭遇了多少嘲笑,他现在好不容易混出了点头,居然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明晃晃叫他的大名。 到底是谁,泄露了他的大名! 可恶!可恶至极! 黄哥?黄狗差不多,陆朔才不叫。 黄猴儿恶劣地指了指他手上的塑料袋:“那是什么?不是没钱吗?哪里来的东西?” 陆朔展示了一下塑料袋的里的方便面,拿出一根火腿肠递给黄猴儿:“来一根。” 黄猴儿咬牙切齿:“你耍老子?” 陆朔刚要收回,就听见黄猴儿说:“我们这么多人,你就拿一根火腿肠,我们怎么分?都给我!” 陆朔:“……” 1748无语:“这傻逼穷疯了。” 混成这样还出来,丢人现眼。 第4章 可怜 黄猴儿秉承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理念,直接抢走了陆朔手上的塑料袋,让身后的小混混收到口袋里。又偏了偏脑袋示意身后的一个混混上前去搜陆朔的身。 陆朔眼底发冷,却什么也没说,很是顺从地展开双臂任他搜。 1748骂骂咧咧:“他妈的,你那点钱让搜走了你以后吃什么?你饿死了我的任务怎么办?” 上一世,陆朔没少跟黄猴儿打交道,像这样的事情隔三差五就会发生。那时候他身上也没钱,不过他找到了长期饭票,大手大脚将身上的钱花得一干二净,黄猴儿就是把他的口袋翻遍了也找不到半分钱。 小混混的手伸进他的口袋,就惊叫一声抽出来,手指上鲜血淋漓。 陆朔:“?” 1748怒道:“我刚刚买了个刀片放在你口袋里。所有伸手在别人口袋里拿钱的废物人渣,我都要狠狠惩罚!” 它没有点名道姓,却意有所指,陆朔瞥见小混混手指上的大刀口,不禁垂下眼。 第5章 虽然是个咋咋呼呼的脏话系统,但是真的有点狠,惩罚都是真·真刀实枪,伤皮见血。 “救命!”小混混举着手哇哇大叫。 黄猴儿上前两步:“什么情况?” 陆朔从口袋里掏了掏,伸出手,食指与中指间赫然是一片薄薄的刀片,刀片寒光直闪,上面还沾了点刚刚弄上去的血迹,看起来瘆人得很。 “我刚刚买了个刀片。” 小混混还在哀嚎,却被黄猴儿挥到一旁去,盯着陆朔质问:“你买刀片干什么?” “穷的活不下去了。”陆朔扯了扯嘴角道,“准备去死。”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神情都变了,看向陆朔的目光不再是蔑视傲慢的。想一想陆朔初来东区,前几天才被他们抢劫摁在巷子里打,说不定是真的活不下去,想要自杀。 他们四处混,却是真的没做过什么要人命的事情。当无业混混固然是城市牛皮癣,沾了人命就真的只能去唱铁窗泪了。 黄猴儿皱眉取下嘴里的半根烟揣到口袋里,转头勒令道:“还给他。” 拿着方便面的小混混立刻将塑料袋扔进陆朔的怀里。 黄猴儿嫌弃道:“死就死干净点,别死在我们面前,真是晦气,走。” 生怕陆朔下一秒拿起刀片割脖子栽赃给他。 1748呸了一声,怒道:“敢咒你死,你死了我的任务怎么办?可恶,跟我1748作对!” 说罢冲向黄猴儿,黄猴儿被它从背后猛烈撞击了一下,一个趔趄扑进了小湖里,惊起几只野鸭乱飞。 “黄哥!” “哥啊!” 小混混们吓了一跳,见黄猴儿在冷水里扑腾,七手八脚地去拉他,场面一度混乱。 1748心满意足地回来了,告诫陆朔:“你敢死,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陆朔默默在心里给1748再加上一条评价——极度小肚鸡肠,且记仇。 湖边的风轻轻吹拂着,带着凉凉的清冽,陆朔双手插在兜里往前走,“那就先活着吧。” 随便活着。 回到老宾馆,打开门入眼就是乱糟糟的昏暗,陆朔放下就东西就脱掉外套倒在床上睡觉。出去一趟吹了一点冷风,现在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垂坠的白纱窗帘像一只被剪短翅膀的白鸽,陆朔眨了眨眼睛,仿佛仍然住在暗无天光的疗养院里。 也许是报应,也许是早些年工作太伤身,他到三十五岁时,身体就涌现出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毛病,其中最要命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患上的肺癌和肝癌。 查到的时候就是晚期,治无可治,他看着单子,有一种“竟然会这样”的荒谬感。 他很难接受,他的态度甚至是歇斯底里的。换了不同的医院做了几次检查,同样的结果摆在他面前,他才不得不承认—— 他确实病了,绝症。 他要死了。 逃避心理作祟,他选择了保守治疗,不化疗不手术,报复一般将公司大大小小的工作都丢了个干净,住进了疗养院里。 疗养院是他当年投资建的,却没想到他也会住进来,好笑又讽刺——股东亲身体验,为你做最真实的居住测评。 因为心烦,他的脾气异常暴躁。 隔壁住了个手术后恢复修养的死老头,六七十岁,整天对着护工和检查身体的医生吆五喝六,把自己当成了呼风唤雨的太上皇。他的亲人几乎每天来看他,他却丝毫不领情,怒斥谩骂,嘴脏得跟什么似的。 有次半夜他浑身疼得不行,隔壁的死老头还吵得要死,他忍无可忍沉着脸踹开他的门去跟他对骂。 “能不能安静点?睡不着滚出去!” 死老头住着拐棍,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你是什么人!” “再吵,你就是受害人。” “我怕你?!” 这样的争吵持续了十几回,时间跨度长达半年,他和死老头也因此认识。他很不解死老头每天都在吵什么,明明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你懂什么!”死老头气呼呼,“他们是我的儿女,也是我的利益瓜分者。他们真的关心我?他们关心的是我的钱!我的股份!我的财产!都在哄我罢了,哪里有什么真心的!我不稀罕他们围着我转。” 陆朔从年轻寡到现在得绝症即将死亡,没有儿女,他确实不懂。 死老头伤感说:“我跟老婆年少相识,一路相互扶持,才有了今天的家业。我没照顾好她,她还没享受到几分富贵安逸,就病走了。那几个畜生死了亲妈,连滴眼泪都没掉,还在亲妈的葬礼上为了遗产继承大打出手,闹尽了笑话。畜生啊畜生!” 陆朔听着,无动于衷。 “你没有一点代入感吗?”死老头擦干了眼泪,见陆朔像根木头,灰白的眉毛就竖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应该有什么表情?”陆朔瞥他,“你把我当成你的畜生儿女了?请你放尊重点。” 死老头反应过来,讪讪点头:“哦哦,不好意思。” 陆朔:“……” “你老婆呢?”死老头又问,“没看见啊。” 陆朔:“我没有老婆。” 死老头大为惊讶,用看流浪狗的怜悯眼神看他:“你三十多岁了吧?没有老婆?” 他震撼的语气和表情,让陆朔恍然以为他没有的不是老婆,而是脑子。 陆朔:“请问有什么问题?” “哎。”死老头落寞道,“我跟你说,人活这一生,什么都是虚的,钱是虚的,权也是虚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说到亲朋,儿女各有归宿,朋友也有界限,真正能陪在身边的还是自己的老婆。我之前生病,儿女读书的读书,工作的工作,只有我老婆陪在我身边,心疼我,照顾我。现在我老婆不在了,我没人疼没人爱,多可怜啊。” 陆朔喝茶,没有接话。 “等我死了,那几个小畜生不知道要争成什么样呢!”死老头说完又气愤起来,气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凑到陆朔身边,“我的财产都给你吧?你要不要?对了,我都忘了问你怎么年纪轻轻住在这里,也是手术后恢复?” “……癌。”陆朔说,“晚期。” 死老头:“……” 死老头惊呼:“你怎么这么惨!” “你才惨。” 死老头一言难尽地看着陆朔,半晌,浑身爆发出难以忽视的光芒。他握拳,似乎是突然被灌入了强大的生机,仿佛还能再活一百年。 “你真可怜啊,我原来不是那么可怜啊。” 通过他人的痛苦和惨状提升自身幸福感的死老头拍了拍陆朔的肩膀,“看开点,等死了就解脱了。” 陆朔:“……再说一句你现在就死。” 死老头在他身上找到了生机和新意义,他根本无心去听的一番废话却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开始想,每日每都在想。 可怜?他真的可怜吗? 他有庞大的上市公司,流水达到几;他有住不完的豪华豪宅,跑车多到数不清。他高高在上,谁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喊一声陆总......他可怜吗?他竟然可怜吗? 他凭着一腔野望,他洗掉所有过去,眼里容不下任何无关事物,他终于得到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全部,他怎么会可怜?他明明一点都不可怜! 他逐渐消退了暴躁的性格,取而代之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滋生的黑暗的负面情绪。他搬离了特意挑选的阳光花园疗养房,去了最角落的房间。 听不见死老头得意洋洋的笑声和吵闹,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的房门除了医护人员进出,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在某个滂沱的雨夜,雨珠敲打着窗玻璃,那些陈旧得几乎发霉的记忆和念想从心脏最深的地方悄然探出了头,飞快地生根发芽。 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被他丢了很久、很久、很久的人。 江牧。 他在泥泞中起身,罪恶又狼藉,谁愿意捡起他?江牧愿意。 他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把他捡回去,悉心照顾。一碗粥、一碗饭,日日夜夜像个影子待在他的身边。他傻言傻语,只管捧上自己最好的东西,饭菜、衣服、钱,他艰难摆着小摊赚来的所有的钱。 从小没有人把他当人养,口口声声叫他畜生,他长大了也做不成人,真的当了畜生。他拿了江牧所有的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为什么? 他觉得他们不配吧。 两个灵魂都黯淡的人,怎么互相依偎? 也许,他需要的是满身光彩不带丝毫晦暗的人。 然而,当他越走越高,却也越来越迷惘,他熟知人性,却没有看见一个真的不带丝毫阴霾的存在。可能,世界上所有的能温暖他的光,都需要被爱意包裹。 没有人爱他,没有人真的爱他。 就像在这封闭的寂静的疗养院里,谁也不会来看他。 他很惨吗? 第6章 他确实惨。 曾以为乘青云而上,从此远离一切暗沉,站在顶峰却被一击击落,摔得粉身碎骨。 这是命,也是报应。 陆朔迷迷糊糊睡去,微弱的光影在他身上掠过,天色悄然昏暗。 “砰——” 似乎是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狠狠撞击了他的脑袋,本就昏沉的脑袋雪上加霜,陆朔在疼痛中醒来,双眼睁开一条缝就见一轮太阳悬在他的面前。 1748道:“起床!” 不出意外,脑袋顶上应该肿了,陆朔咬牙:“你最好说清楚你在发什么疯!” “你在发烧!”1748一副当心被当做驴肝肺的恼怒模样,“出去买药吃!” 陆朔烦躁地翻身:“滚。” “你之前已经病了很久了,再不吃药会比之前更严重,你这条狗命我还有用,快点起来。”1748说,顿了一下,恍然大悟。“哦!你想被我电击?” 陆朔“噌”地一下起身,想到什么,皱眉道:“我重生回来那天遇到……江牧之前晕倒是你电我了?” 1748理直气壮:“对啊!” 陆朔的头更疼了。 上一世的作恶太多遭到报应的强烈宿命感在此充分体现,简直比待在疗养院被癌症折磨还要让他憎恶厌烦。 起床穿衣服穿鞋,陆朔阴沉着脸出门。 第5章 陆朔 前台姑娘正在红着眼眶收拾东西,正巧看见陆朔,哎了一声叫住他:“你要续房间的话要在二十八之前,还有几天。” 陆朔停下脚步:“嗯,谢谢。”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前台姑娘拎着包走出来,疑惑地看着陆朔,“你二大爷也死了?” “……”陆朔看了眼她哭丧的脸,“你二大爷死了?” 前台姑娘哽咽:“嗯,我回去奔丧。你家死的谁啊?” 陆朔挑眉:“我爸死了。” 前台姑娘:“……啊?节哀。” 陆朔点头,似乎是这个消息让他的消息陡然变好,他脸上的阴沉感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步伐轻松地出门了。 前台姑娘:“?” 1748忍不住赞美他:“大孝子啊。” 陆朔面无表情:“过奖。”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十五岁之后的他都经常由衷地感谢他的畜生爸,他生前不是个好父亲,但是死后是。 每当自己遇到困境,都会想起他,然后阴霾一扫而空——一想到这个老畜生已经死了,他就觉得身心舒畅,甚至还想开瓶酒庆祝一下。 “最近的药店在前方九百米。”1748开启导航指挥陆朔往前走,“你没钱,人又垃圾,随便买点感冒灵凑热水喝一喝,死不了就行了。” 陆朔:“闭嘴。” 夜幕已经落下很久,空气清冷,街道上走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广场区还有几个烧烤小车没有收摊,亮着几盏暖黄的小灯。 陆朔咳嗽了一声,刚走到一条窄巷前,就听见里面传来凶狠的勒索声。 越破败的地方治安越是难,就像贫瘠的土地上开不出花来,无数野草从缝隙中钻出来,霸道地吸取泥土仅有的养分。在东区,野草多,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更多,他们文化水平低,道德修养几乎没有,为了生存下去,四处当土匪抢劫勒索。 太常见了。 陆朔司空见惯,心无波澜地抬起脚步就离开。 就在这时,他恍然听见一道低弱畏惧的嗓音—— “我没有钱。” “……我没有很多钱。” “快拿出来!”窄巷里,带头的寸头混混不耐烦地指挥着其他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上去搜,“还有那辆车里,都去找!妈的,出来摆摊子怎么可能没有钱!” 小推车角落里蹲着模样俊秀的青年,他恐惧地缩着身体,只露出一双剔透的眼睛看着混混们粗鲁地翻着推车上的东西。 推车上摆着鲜妍明媚的花,扎成简单的花束,看起来简单又漂亮。只是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花束此时被翻得凌乱不堪,丝毫不知道惜花的混混们的将花无情地丢在地上,肮脏的鞋底踩上去。 “花……”江牧心疼地抿唇,小声道,“不要扔我的花。” 在场的抢劫犯们充耳不闻,他们在简易又潦草的推车上四处翻找,最终在推车底下摸到一个巴掌大封闭盒子,晃了晃有硬币的声音,敲来敲去却不知道在哪里打开。 这里面应该是装的钱没错了。 “喂!”寸头混混叼着烟,恶狠狠地从地上扯起江牧,将他推倒在推车边,他力气很大,江牧的额头直接撞上了推车的木头边角,划开一个口子,“把盒子打开!” “不……” 江牧吃痛地捂住额头,鲜血从指缝了流出来,一滴一滴滴到他的棉衣上,他浑身都在颤抖。 “死傻子!”寸头混混俨然不是个有耐心的,抬起一脚就向江牧踹去。 江牧避之不及,举起手臂抱住脑袋。 然而,他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周围响起东西哗啦啦砸落的声音。 江牧悄悄从手臂间的缝隙往外看,不期然撞进一双幽深晦昧的眼眸里,刚刚要对他踢过来的寸头混混哀嚎着倒在地上。 江牧懵懵地眨眼,放下了手臂。 “彪哥!” “什么人?” “你是谁!” 身强体壮的寸头混混只是被突如其来的一踹打倒,反应过来就立刻起身了,狰狞的五官扭曲地转头盯着陆朔,“你混那边的?连我阿彪也敢打,到底要干什么!找死啊!” 陆朔的目光隐晦地在江牧流血的额头上一扫而过,表情越发的深沉。 “管你老子混哪里的,你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陆朔道。 “喂!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们跟的是谁?”寸头混混身后的几个混混也扔掉手上的木盒子,怒气勃发地走过来叫嚣。 陆朔沉默地将身上的旧毛衣撕开一条,用力绷紧一圈一圈缠在手指上,“少废话。” 寸头混混见这混蛋居然怎么也说不通,摆明了是来找麻烦给他没脸的,不由得气上心头,“妈的!给我打!” 四个对一个,双方差距悬殊,陆朔裹着毛衣条的拳头专门往四个混混的薄弱点上打,不可谓不狠,不可谓不阴,几圈下来,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1748:“吃了药吗?这么能打。” 没过一会儿,四个混混都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哎哎叫唤。寸头混混捂着受伤的胳膊靠着墙起来,咬牙指着陆朔放狠话:“你知不知道我们跟的是谁!敢挡我们的路,龙哥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龙哥? 1748飞到陆朔肩膀上,“龙哥是谁?你认识吗?” 陆朔怎么会不认识,上一世他在东区几乎什么人都认识了一遍。 在东区混的混混们大概分为三个等级,没出息的黄猴儿是第三等,敢抢钱勒索却不敢做出要命的事情;当走狗类的诸如眼前这几个混混是第二等,扯着虎皮做大旗,光明正大抢劫,不把伤人放在眼里,却仍然有几分忌惮;龙哥这种拉帮结派且手底下混混成堆就算是第一等了,听说手上都是有几条人命在的,在东区的混混里基本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嗯。”陆朔解开手上沾血的毛衣布条扔到地上,“他杀过人。” “杀人?”1748骄傲又睥睨道,“你不也杀过人,告诉他们,你也不是好惹的,你才坐完九年牢出来。” 陆朔:“……闭嘴。你们还不滚!” 寸头混混暗恨不已,却又怕陆朔再动手,连滚带爬地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恶狠狠地看了眼陆朔,丢下一句警告:“你给我等着!” 寒风起,吹在窄巷里呼呼作响。 陆朔的十指关节上血迹斑斑,风一吹就透骨的疼,他刚把手插到口袋里转身离开,身后就传来了强烈的推背感,他没有防备,一时间被什么撞得一个趔趄。 一回头,就见江牧抱着小木盒眼巴巴地看着他。 暗光中,他仍然穿了一身厚实的棉衣,冷风轻轻吹拂,吹动他耳边有些过长的柔软,他墨色的眼眸雾蒙蒙的,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动人。 陆朔垂眸:“有事吗?” 江牧捧起手上的小木盒递到陆朔的面前:“给你。” 小木盒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是用榫卯结构敲钉成的,想要打开也要花一番功夫。上一世,他没见过这个小木盒,因为它很早就丢了,江牧倒是非常舍不得,一直皱巴着脸在家里转悠念叨,说那是他小时候爷爷给做的。 他留有遗憾,念念不忘,却从来没有人认真听过。 “什么?” 江牧认真道:“你救我,给你。 不知想到什么,陆朔淡淡地掀了掀眼皮:“真的给我?” 江牧点头。 陆朔拿过他手上的小木盒,翻看了一圈,又结合上一世江牧整天念叨是怎么做的,手指转动小木盒按了按,成功打开了小木盒。 第7章 小木盒里装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张小面额的纸币,连同着硬币,目测不超过两百块。 “你会开!”江牧惊奇地睁圆眼睛。 陆朔唇角隐晦地翘起分毫弧度:“嗯。” 眼见着陆朔真的要拿小木盒路的钱,1748立马出声警告道:“不许拿!一分钱都不准拿!” “谁要。”陆朔将纸币连同硬币都拿出来塞给江牧,小木盒关起来,“这个给我。” “……啊。” 江牧看了眼手上的钱,又看了眼已经在陆朔手上的小木盒,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勉强和虚假,虚假中甚至带了点欲言又止的伤心和委屈。 陆朔像玩魔方一样转了转小木盒,旋转的小木盒像是带了把钩子,勾得江牧的眼睛跟着它一起晃动。 然而,带钩子的小木盒还是进了陆朔的口袋,陆朔道:“谢谢。” 江牧极其不舍地看了眼他的口袋,一边收回目光一边委屈地点了点头:“……嗯。” 想了想又连忙拉住陆朔,带着几分恳切说:“你要,对它好。” “喂!”1748简直一秒都看不下去了,“你看不出来他很喜欢这个小木盒吗?你非要这个干什么呢!” 陆朔道:“我也喜欢。” “哎?” 江牧不知发现什么,弯腰凑到陆朔的眼前,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一点:“我,是不是见过你……” 他们凑得极近,陆朔淡淡抬眼,这一瞬间,他们几乎能看见江牧脸上细小的浅金色的绒毛,彼此温热的呼吸都在交融。 陆朔原本平静的心脏缓缓响起密集的鼓点,一声一声,如雷鸣乍响。 “你是……” 江牧伸出一只手,手指还没触碰到陆朔,就被他拂开。 陆朔打断他的迷惘:“没见过。”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牧,“也不会再见了。” 江牧伸手去抓陆朔,却只触碰到他决然转身而去的衣角。 1748简直要被陆朔气死了:“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明明还喜欢他,你……” “谁说我喜欢他。” 1748冷笑:“哦,你不喜欢他,那你是什么见义勇为的热血勇士吗?刚刚听见他的声音就往里冲。你现在又在装什么?你的腿明明被打伤了,不疼吗?死撑得脸都白了,为什么呢?” 陆朔:“……” 不知是被戳中了心思,还是腿真的疼无需再装,这一刻,陆朔的脚步放慢,朦胧的月光和街边路灯的余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像只行走在雪原的孤狼。 “……没必要。”陆朔的手指在口袋里摩挲小木盒上的已经平滑的纹理,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没必要了。” 1748听不懂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狐疑道:“什么没必要?” “人没必要在一道坑里跌倒两回。”陆朔说,“你不是让我补偿他?不再产生交集就是最好的补偿。不是吗?” “有点道理。”1748沉思,又意有所指道,“那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有交集呢?” “他不记得我,也不认识我。如果他也能重来一次,他也不想跟我再产生交集。” 1748拖长了调子:“是吗?” 陆朔的一只脚刚跨出窄巷,夜风骤然大起,风中传来一道呼唤—— “陆朔!” 第6章 流鼻血 冷月高悬,夜风呼呼作响。 陆朔站在巷子口无声地跟拽住他衣角的江牧对峙,两人僵持着,你不动我也不动。 “放手。” “不放!” 陆朔:“......” 江牧的手越拽越紧,脸上的倔强显而易见。 “你是陆朔!” 陆朔转过脸:“我不是。” 江牧跟着他转,凑近看他:“你是。” 周围渐渐寂静,江牧忍不住晃了晃陆朔的衣角。陆朔回神,伸出手握住江牧的手腕,从他的手里一点点地将衣角抽出来,抽到最后一点,江牧的手垂落。 “我说,我不是。”陆朔一字一句道。 说罢,他转身离开。 “陆朔!” “陆朔。” “陆朔......” 身后的呼唤一声比一声低,陆朔的脚步却越来越快,直到走出巷子,陆朔才慢慢停了下来。 确实如1748所言,他的腿刚刚狠狠撞了一下,那一下直接撞到了骨头,痛感慢慢浮现,他脸色变得惨白。 1748:“犟种,疼死你。感冒药不用买了,店门早就关了。” 陆朔懒得理他,一步步往回走去。他头昏脑涨加上腿疼,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缀了一条小尾巴。 陆朔回到宾馆,门打开又关上,江牧悄悄地从走廊转角处露出一个脑袋,看着走廊处整齐的关闭的房门,歪着脑袋双眼露出几丝迷茫。 怎么这么多房间门? 陆朔进了哪一间呢? 他走上前,左左右右地看着,将耳朵凑到门上听一听。房间有人住的也睡了,余下的就是空房间,他什么也没听见,不由得挫败地张望。几次想伸手敲门,又纠结地咬住唇放下。 时间点点流逝,走廊安静得可怕。夜间气温持续下降,江牧哆嗦地抱住胳膊搓了搓,跺了跺被冻疼的双脚,找了个角落蹲下缩起来。 凌晨,宾馆的楼梯再次响起脚步声。 在房间内的陆朔本来就睡了一天,被1748叫醒后出去跟人打了一架,现在躺在床上不论是脑子里还是身体上都疼,怎么也睡不着。 他异常烦躁,在床上翻来翻去。 1748比他还烦:“翻什么啊!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陆朔:“......” 1748骂人:“别吵了,烦死了。” 陆朔拿起床上的枕头扔出去,直接砸到了趴在床尾的1748身上,“给我滚!” 1748暴起:“他妈的陆朔!” 陆朔用被子捂住脑袋。 然而,正当陆朔萌生几分睡意之时,门外又传来了咋咋呼呼的吵闹声,声音嘈杂到了极致,直接将陆朔的睡意吵没了。 陆朔还没做出反应,1748就先怒了:“陆朔!” “是我吗?”陆朔一脚1748踹下床。 本就不怎么隔音的吵闹声又大了几分,像是要把人都吵醒赶走,陆朔在床上待了一会儿,门外声音不见任何收敛,烦躁地掀开被子起身开门查看。 门打开,噪音如潮水袭来。 肥胖的宾馆老板站在走廊中间,周围围着一圈人,在这深更半夜出现的只能是住在这里的客人了,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小偷!”宾馆老板手里正拎着一团什么东西,嗓门大的很,“跟我去警察局!走!” “不是。”被他拎住的小偷声音哽咽,想要争辩却没什么存在感,“不是小偷……” 现场声音太嘈杂,走廊灯光也暗,老板也不管他认定的“小偷”在说什么,只蛮横地拉着他往前走。 然而,还没等宾馆老板用力,胳膊就骤然被一阵力道给打开,整个人都被推开了。 宾馆老板回头,就见“小偷”被人拽走藏在身后,他抬头,对上一双寒若冰霜的眼眸,让他无端打了个寒颤。 “谁说他是小偷?”陆朔将急红了眼眶的江牧拉到身后,语气冰冷的反问宾馆老板,又环视一周,“谁说他是小偷?他偷你们什么了?” 江牧可怜巴巴地从江牧的肩上伸出半只脑袋,跟他解释:“……我没有哦。” 宾馆老板没想到还有人认识他,脸上顿时不好看,指着江牧道:“不是小偷他鬼鬼祟祟躲在走廊里干什么?就算不是小偷,万一有了偷心半夜真的准备偷东西呢?” “就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嘛。”看热闹的客人跟着附和。 这简直是强盗逻辑。 “他在走廊里是因为跟我吵架,我把他赶出来了。”陆朔阴沉道,“谁有闲心偷你们的东西?看什么看?都滚回去。” 陆朔神情实在太过骇人,加上他一身破破烂烂,太像混在大街上不学无术的混混了,也没人想真的惹他,索性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还有你。” 宾馆老板:“?” 陆朔看他:“你也滚!” 宾馆老板:“??” 陆朔:“不滚我找人弄你。” 宾馆老板:“……”神经病吧。 脸臭臭地快步离开。 走廊里的人瞬间只剩下了陆朔和江牧,陆朔还站在原地没动,江牧却凑了过来,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小声叫他,“陆朔。” 陆朔回神,甩开江牧的手,瞥见他还通红的眼眶和眼角残留的几点眼泪,问道:“你怎么来了?” 江牧闻言也露出心虚的神色,偷偷去看陆朔的表情,见陆朔在瞪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毛茸茸的脑袋低了下去,双手不安地揪着衣摆。 “我跟着你。” 陆朔:“跟着我干什么?” 江牧在口袋里翻找起来,翻出了一沓零零整整的纸币捧到陆朔面前,郑重其事道:“给你。” 第8章 陆朔仍然目光不耐地看着他,根本不接。 江牧有点着急地将纸币往他手上塞,求饶一般:“别骂我了。” “求求你了。” 陆朔:“......” “怕骂还要跟过来,被人当小偷?不许再跟着我,回去。”陆朔扯开江牧,不让他挡路,走进房间里去关上了门。 门在江牧面前关上,他向前一步,却只碰到了门板。他抿唇,委屈巴巴地擦了下眼角溢出来的眼泪,就在门口蹲下身抱住了膝盖。 1748躺在床上,起身看了陆朔一眼。 “谁在门口?江牧来了。” “你又知道了。”陆朔粗暴地掀起被子将1748弹开,坐上床打算睡觉。 躺在枕头上,陆朔看着布满灰尘的天花板顶,顶端角落里,结了一张宽宽大大的蜘蛛网,黑色的比米粒大不了小蜘蛛在网上爬着。 忙忙碌碌,小小可爱。 陆朔突然吐出一口气,掀开被子起身穿鞋子,长腿几步跨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受到惊吓江牧跌坐在地上,露出泫然欲泣的一张可怜脸。 陆朔恶声恶气:“怎么还不回去。” “我......”江牧梗着脖子,眼泪直流,哽咽道,“我没答应。” 陆朔:“......” 陆朔头痛又崩溃:“你到底跟着我干什么?我承认,我是陆朔,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 江牧看着他,半晌抽泣出声:“呜呜呜。” “好好好。”他的哭声不大,细细弱弱的,陆朔却觉得如雷声贯耳,陆朔心烦意燥地咒骂着,“傻子,烦人的傻子,进来,进来!” 坐在地上的江牧动作一顿,也不哭了,赶紧连跪带爬地往房间里爬去。 陆朔关上门,一回头江牧还在地上爬。 爬着爬着就爬上了他的床,蹬掉了鞋子和袜子,迫不及待地往床上的被子里钻,动作连贯自然,像一只巨型爬行虫。 1748尖叫:“陆朔!床上爬上来个什么东西啊?” 陆朔烦死了。 可是说起来奇怪,江牧没进来前他也烦,可是他的烦是空空的,虚无缥缈甚至没有落脚点的,现在江牧自来熟爬上了他的床藏了起来,他又有另一种烦,不能忽视的是,心陡然安定了许多。 走到床边,刚才还在乱动的被子立马就静止了。 床上有两床被子,陆朔面无表情地抱起来一床走到墙边的连座沙发上,躺倒在沙发上。 顺手关了灯,房间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然而此黑暗对于陆朔来说等于没有,因为1748现在精神了,正闪着光趴在床头看江牧。因为它的超高亮度,毫无睡意的江牧甚至可以将床上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陆朔半眯着眼,墨色长长的睫毛遮盖之下,谁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很快,床上那鼓起来的一坨动了,左钻钻,右钻钻,最终在床尾露出了脑袋。那凌乱毛躁的脑袋一看见陆朔还惊吓得抖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连脖子都往前伸了。 像乌龟。 像乌龟。 陆朔心里念叨着莫名其妙的“乌龟”两字,只半合着眼不理会他。 显然江牧是不知道什么叫做乖巧的,他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出来,偷摸地去摸索被他踢在地上的鞋子,穿好后就四肢着地宛如猴子爬进了卫生间。 可恶的、不知所谓的、肮脏龌龊的宾馆老板在装修宾馆的时候,将房间里的内嵌卫生间做成了磨砂玻璃的,江牧走进去后就把裤子脱了,急不可耐地坐到马桶上。 透过别有心机的玻璃,陆朔甚至能看清楚他的大腿有多白皙。 陆朔皱起眉头,翻了身面对冰冷的墙壁。 过了一会儿,马桶抽水的声音响起。 然而,接下来却没有听见江牧出来的声音,任何声音都没有,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嗯? 陆朔眼眸睁开一条缝,转头看去。 轻雾一般的磨砂玻璃里,江牧似乎准备洗澡,正弯腰摆弄着淋浴器,背对着他的那一坨浑圆白色像是一束光,深深刺入陆朔的双眼。 陆朔心脏一颤,着火一般地回头。 可恶! 这个傻子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就开始洗澡! 恍惚之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鼻腔中流淌出来。陆朔似有所感地摸了摸鼻子,还未等他掩饰过去,1748防空警报一般的爆鸣声就响起: “陆朔!你怎么流鼻血了!” 第7章 睡一晚掏钱 陆朔捂着鼻子,想掐死1748的心异常强烈,“……滚!” 1748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陆朔越躲,它越要挤进去看,一边看一边问:“为什么流鼻血,难道刚刚看了什么东西?” “滚。” 1748:“不是吧?你这么纯情的?上一世你对他骗财骗色,也不是没有同一张床躺过,现在看人一眼就流鼻血?” 陆朔一肘子将1748撞飞到墙上。 1748恼羞成怒:“他妈的陆朔你完了!” 陆朔起身抽纸捂住鼻子,拉起被子蒙住脑袋,继续对着墙闭眼,尽量将卫生间的水声和1748的吵闹声都忽略。 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下来。 江牧轻轻呼唤:“陆朔!” 陆朔将自己当成聋子。 江牧不依不饶地喊:“陆朔!” “什么事?” 江牧:“没有衣服穿。” 陆朔简直要气笑了:“……没衣服你洗什么澡啊?我也没有衣服。” 1748:“就光着出来呗,陆朔他不敢看,也差不多了。” “怎么办?”江牧哆哆嗦嗦,“冷。” 陆朔一个头两个大,背对着江牧去翻箱倒柜。从一堆凌乱的衣服里,翻出了两件皱巴巴的衬衣,丢给江牧。 1748好奇死了:“你不是只有一套衣服吗?” “是啊。”陆朔道,“那些是从前的,穿不下了。”回去拿存折的时候,他随手收拾的衣服,原以为还能穿,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居然长大长高了不少,小衣服是一点都塞不下了。 江牧抱着衣服,晕晕乎乎:“陆朔,你真好。” “快穿。” 江牧穿好衣服,汲着拖鞋跳上床,坐好后拍了拍床:“陆朔,你睡。” “睡你的吧。”陆朔懒得理他,“快睡,天一亮你就回去。” 江牧不满:“不回去。” “再说话把你扔出去。” 有了威胁,江牧终于知道闭嘴了,乖乖钻进被子里睡觉。他也许是累了,没过两分钟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陆朔这才算是完全宽心,也盖着脑袋睡觉。 一夜过去,天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大床上的人动了动,睡眼朦胧的从床上起来穿衣服。 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等陆朔浑身酸痛的醒来,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讨人厌的1748了。 靠着沙发的小玻璃桌上,留下了零零散散的纸币,陆朔眉头皱起,翻了翻,竟然连硬币都有。 什么意思? 在这里睡一晚临走前掏钱是什么意思? 他来嫖吗? 陆朔咬牙:“傻子。” 经过一夜,他被撞伤的腿越来越疼,他一瘸一拐地去拿泡面。房间里没有热水,陆朔按照惯例去前台倒水。 前台姑娘走了,坐在前台并且脸拉得跟马脸一样长的是宾馆老板。 “倒点热水。”陆朔把泡面放在桌子上。 宾馆老板还记着昨夜的仇,没好气道:“没有热水,只有冷水。” “开什么玩笑?” 宾馆老板拿出烧水壶:“看见没有?坏了。” 陆朔冷笑一声,“啪”地将泡面放在前台桌子上:“放在这里,别动。” 宾馆老板看了眼泡面:“干什么?” 陆朔走了两步又回头,把泡面抱在怀里带走了。 宾馆老板:“谁稀罕你的泡面。” “怕没道德的人往里面吐口水。”陆朔说。 宾馆老板:“……喂!什么意思?我可不做这种事!” “谁知道呢。” 路过的客人向宾馆老板投来质疑的目光,宾馆老板差点气死:“我真的不做这种事的!” 陆朔回房间放了泡面,出门去买早餐。 东区这边城管管理比较松,早上的大街小巷都是摆摊摆铺卖东西的,卖菜的,卖手工食物的,卖早餐的,应有尽有。 陆朔双手插在兜里,随意找了个雾气腾腾的包子铺,包子馅儿汁从薄薄的皮透出来,看起来鲜美有食欲。 “老板,这是什么馅儿的?” “西红柿鸡蛋。” 陆朔:“……这个呢?还有这个。” “猪肉大葱。”老板说,“豆腐粉丝。” 陆朔拿出五块钱:“都拿两个。” 四个包子用塑料袋分装好,刚拿出一个,陆朔就听1748大喊:“快跑!你的报应来了!” 第9章 陆朔的腿比脑子更快,转身就飞快地跑起来,转头看了一眼,就见一群混混争先恐后地追赶过来,寸头混混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边正在抽烟的狰狞光头男子如鹰隼的目光射过来。 龙哥。 “昨天才打的狗,今天早上狗主人就找过来了。”1748咂舌,“也太快了吧!” “少废话。” 陆朔将手上的包子揣到口袋里,往人少的地方跑去。人多的地方固然可以躲藏,但是在东区,龙哥他们就不是会碍于人多就会收敛的人,空旷的地方更方便周旋。 东区越往边缘的地方越荒芜,无人的空巷,烂尾的楼,废弃的工厂。陆朔久病初愈,没跑一会儿肺部就像要炸开一样,呼呼喘着粗气。 “站住!” “别跑了!” 身后的小混混紧追不舍,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呼——”陆朔干咳起来,速度逐渐降下来。 “你停下来干什么?”1748比他还急,“你被打死了会影响我的绩效审核的!就当是为了我,快跑!” “你算什么东西。” 转角,迎面走来一群熟悉的身影,陆朔嘴角扯了扯,又疾跑两步,“黄猴儿!” 正带着小混混巡回抢钱的黄猴儿顿住脚步,看向气喘吁吁的陆朔,“怎么又是你?” “黄猴儿!”陆朔与他擦肩而过,音量提高到保证所有人都能听到,“去,给我狠狠打他们!” “什么东西?”黄猴儿莫名其妙,对着陆朔的背影瞪眼,“敢对我吆五喝六的!妈的……” “你们是一起的?” “你认识他?” 黄猴儿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追上来的寸头混混带着人摁住。黄猴儿哪里能不认识寸头混混,他怕他,更怕他身后的龙哥,魂都吓掉了一半。 “彪哥。” 寸头混混一拳头砸在黄猴儿的鼻子上,“你跟他是一起的是吧?他跑到哪边去了?” “啊!”黄猴儿遭受痛击,鼻血和汗水齐齐飚下,“彪哥,我不认识他啊!我真的不认识他!我拦过他两次,他故意误导你报复我呢!求求你了,真的……” 寸头混混看向龙哥,龙哥恶笑两声,又点了一根烟,指挥道:“你们分开去追,追到直接带过来。” 陆朔一刻也没停下来过,他上一世在东区也没待够两年时间,这周围一切他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等到绕过一座废弃工厂,就折身往回走。 他精疲力竭,脚步沉的像是拖了两块水泥墩子。 不过是停顿了一会儿,他穿进去的巷子口就被堵住了。 “还敢跑?”寸头混混的手指捏的啪啪响,一步步逼近,“再跑啊。昨天晚上有没有想到会有现在?” 陆朔后退几步,脸上却挂上了戏谑的笑。 “你笑什么?” 陆朔一脚踢过墙边堆放的竹篙,竹篙哗啦啦倒下,他趁机双手撑着墙往上几步,步伐轻松地立到了墙上,“笑你蠢。” 说罢翻下墙,身影消失。 “妈的!”寸头混混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怒不可遏,“走!” 1748:“我真是忍不住赞美你啊。” 陆朔喉咙干痛,没心情跟它胡扯。 “走左边!”1748立马道。 陆朔往左转弯。 虽然它绝大部分都很讨厌,但是偶尔还是有点用的。 “对了,你就听我的。”1748道,“就算他们追断腿,也追不上你。” 陆朔:“我的腿快断了。” 1748蛮横道:“那关我什么事!” 陆朔:“……” 这片无人的街巷弯弯曲曲,像连环在一起的迷宫。 追他的寸头混混十几个人分成了两波对他前后堵截,黄猴儿也许是怀恨在心,又或者是为了向龙哥证明他真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也狗腿的加入拦追行列。 三对一的局面下,陆朔跑得肝肠寸断。 1748不断指挥着陆朔的逃跑方向,在翻进一个无人的窄巷里,陆朔实在没忍住,他双手撑着膝盖差点咳出一口血来。 “你怕吗?”1748冷不丁问道。 “怕什么?” “怕他们把你打死啊。” 陆朔伸手随意擦了擦嘴角,蔑笑道:“怕他们?可笑。” 1748:“……你真是死装的。后悔昨天晚上帮江牧吗?” 陆朔又笑了两声,笑声太轻,听不清其中的意味。 “什么意思?”1748迫切想知道这个答案,“你后悔?” 身后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陆朔忍住胸腔里的咳嗽,拖着灌了铅的腿离开原地。 “站住!” “再跑腿给你打断!” “妈的!” 前后和左边都传来叫骂声,周围的墙太高,没有翻越的可能性。1748连忙指点:“往右!” “这就是你带的路?”陆朔骂它,“除了右边还能往哪里?” “不是跟你说话说忘记了吗!谁叫你不回答我的问题!”1748理直气壮,“别说了,快跑。” 陆朔心肺烧着了一般,灼热疼痛。闪身进入一条窄巷,空荡荡的窄巷子里只有一些堆放的杂物,杂乱的景象透着莫名的熟悉感。 还没等他的一只脚刚踏入窄巷子,“吱呀”一声,一扇木门突然打开。 木门内,缓步走出来一个身形纤长瘦削的青年,他穿着深蓝色的棉袄,正低着头整理脖子上的围巾。 1748大惊失色:“江牧?!” 一瞬间,陆朔浑身的血液都停滞住。 东区的窄巷弯弯绕绕,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上一世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追杀过,也没有机会莫名其妙地在窄巷里穿行。他唯一熟悉的一条窄巷,是他搬进江牧家后,每一次进出他家门看到的巷子。 也就是眼前这条。 “躲到江牧家去!”1748说。 陆朔脚步陡然顿住,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到地面,砸进了灰尘里。 “啪嗒——” 巷尾传来一道声响,江牧转头看过去。似乎是堆放的杂物太高,顶上滚落一个破洞簸箕,正在地上打着转。 江牧歪了歪脑袋,左右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走过去捡起地上簸箕,簸箕破破烂烂满是灰尘。 刹那间,他似是心有所感,突然向前几步。 转角处十字街巷空只有几片干枯落叶随寒风翻滚,什么都没有。 第8章 孬种 十字巷的转角,陆朔被踩住肩膀摁在地上。 “妈的!”寸头混混愤恨地指挥着跟过来的黄猴儿,“你去看看有几个警察!” 黄猴儿胆颤心惊:“啊?我?” 寸头混混瞪眼:“不然呢?” 黄猴儿看了眼陆朔,内心对这个几次三番给他带来灾祸的混蛋产生了深深的恨意与悔意。他今年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去抢他的钱...... 都跑了一上午了,好歹就跑啊,刚刚明明就可以跑掉,然而他突然回头说有警察来了。一个被追杀的受害者怕什么警察啊,不应该倍感亲切、去抱大腿求救吗?怎么往回跑,跑进混混堆里自投罗网? 神经病。 还连累了他,再厉害的老鼠也怕猫啊,他现在出去探查,万一被警察看见,不是成了送上门的午餐吗? 该死。 该死! 碍于寸头混混的淫威,黄猴儿视死如归地从巷子口探出脑袋。 “喂!”寸头混混压低声音,“几个警察?” 黄猴儿懵懵地回头:“没有警察。” 寸头混混不信,“什么?”说罢狠狠踹了一脚陆朔,自己走出巷子。 空空如也的巷子别说警察了,半个鬼影都没有。 “妈的你敢耍老子!” 寸头混混怒不可遏,抽出旁边混混手上的钢棍,就向着陆朔的腿砸去。 陆朔又不傻,当即就翻身躲过。 寸头混混:“?” “你还敢躲!” 小孩儿手腕粗的钢棍真要砸在腿上,那真的是上伤筋动骨,断也会断成几截了。 1748道:“别怕,我会帮你。” 陆朔:“嗯?” “他棍子砸到你,我就电棍子。”1748说,“电流通过铁棍,电死他。” 陆朔:“......谢谢,滚。” 黄猴儿这种抢钱目标都集中在老弱病残身上的废物两条腿抖得像筛糠,额头上的汗水如流水。在寸头混混准备再次下手时,黄猴儿膝盖一软,“彪哥!” 寸头混混的手顿住:“干什么?” 黄猴儿哆哆嗦嗦:“龙哥不是说要见他吗?能不能......以后让我跟着你们?让我也在龙哥面前露个脸?” “你?”寸头混混很明显是看不上他的。 黄猴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求你了彪哥,我仰慕你们很久了!” 陆朔眼神不明地看向黄猴儿,正巧与他的目光撞上,黄猴儿目光跟淬了毒一般,恨意明显。 寸头混混还没说话,黄猴儿就弯着腰凑到他面前,从口袋里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给他点上,一边轻轻地扯下了他手上的铁棍,“请彪哥给我个机会,就让我来收拾他!” 第10章 “好啊。”寸头混混对于他的奉承很受用,叼着烟扯着嘴角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不要手软。” “我绝不手软!” 黄猴儿握着铁棍,手背上的青筋直冒,铁棍挥舞起来带着破风之声砸向陆朔的背。 “砰——” 陆朔闷哼一声,咳出几点血丝。 寸头混混哼笑一声,显然是有点满意的:“不错,继续。” 得到他的认可,黄猴儿镇定了很多,第二下,第三下时已经得心应手,寂静的巷子里只能听见铁棍痛击皮肉的声音,令人牙酸。 “好了——” 寸头混混一根烟抽完,才勉强道:“行了。” 黄猴儿抖着手递过去铁棍,“彪哥,我下了死手的,你看我……能不能跟着你?” “跟着吧。”寸头混混恩赐一般点头,“让你的人把他架着,跟我走。哼,龙哥还等着见他呢。” “好的,好的。” 黄猴儿让旁边的几个混混,“去,看看他死没死,把他拉起来!算了,你笨手笨脚的,让我来!”看了眼已经走在前面的寸头混混,走过去一把拉起陆朔。 陆朔如同烂泥。 “他妈的。”黄猴儿看着他毫发无伤的脸气闷不已,只后悔刚刚没有把它打歪。 陆朔半阖着双眸看他,笑了一声。 “不许笑!”黄猴儿恶狠狠道,“他妈的,早知道那天就应该把打死你!现在还拖我下水!等见了龙哥,你等死吧!” 陆朔意味不明道:“……你不会后悔的。” 黄猴儿实在生气,踢了一脚陆朔的小腿,“死到临头了,你还装什么啊!” 1748:“你爱装不只我说吧?你上上一世是个尿素袋。” 陆朔:“……” 1748晃晃悠悠落到陆朔的脑袋上,“我不懂你,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你刚才就算碰到江牧,把他拉住一起跑又怎么样?上一世你跟他们起冲突的时候,江牧不也参与其中了?” 陆朔:“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1748:“哦。” 1748:“你是喜欢江牧吧?” “咳咳咳!”陆朔不知被哪一口血呛住了喉咙,拼命地咳嗽起来。 “你有肺痨啊!”黄猴儿的胳膊上溅上几点血水,他嫌弃又愤怒地踢陆朔的腿,“妈的,脏死了,这是老子的新衣服,才穿三年呢!” 陆朔:“......” “你既然喜欢他,你上一世为什么拿走他的钱,把他丢在东区?”1748质问道,“你知道吗?他一直在找你。他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四处找你,他一个傻子,走了多少路,受了多少欺骗和欺负。” 陆朔沉默,“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只是把你的良心寄存了,装着一颗黑心往前走。” 在东区当混混的,无论是有多厉害,也都没什么排面和体面,敢杀人放火的龙哥也不例外。 龙哥大马金刀地坐在烂尾楼前的水泥管上,旁边的站着几个满脸不善的年轻混混,正眯着眼看过来。 “龙哥,人带来了!”寸头混混走上前几步,另外介绍黄猴儿,“他们说想跟着你,龙哥你审审他们够不够资格。” “哦?”龙哥叼着烟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等会再说,他是怎么回事?” 寸头混混气愤极了:“他可会跑了,把我们几个累得不行!最后说有警察,自投罗网!” “警察!”龙哥皱眉,往四周看了看,“你们撞到警察了?” “没有!他骗人的。” 龙哥顿时松了口气,他对陆朔倒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陆朔对寸头混混的冒犯在先,他混在这块,讲的就是一个面子,打他就是打自己的脸。再说为了更好的凝聚手下人的心,也需要在他们受欺负的时候出面,讲究一个双向成全。 1748:“他们在商量怎么杀鸡儆猴了。东区的治安真是可以啊,满床的跳蚤,执法的是怎么睡得着的?” “鸡肋的地方罢了。”陆朔道。 不过再过几个月,全国的大规模的清扫行动就开始了,别说是吃人的恶虎,就连恶心人的苍蝇也得彻底拍死。 “不愧是陆总。”1748阴阳怪气,“先想想怎么保住你的小命吧。” 陆朔不动声色环视一周:“没有希望。” “什么?” 1748大惊:“那怎么办!他妈的,你死就算了,耽误我的时间和能量!” 陆朔:“好。” “什么好?”1748咆哮,“好什么!” 陆朔:“好活该。” 似乎是商量好了怎么用陆朔实现小材大用,寸头混混跟着龙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发黑的钢筋棍。 陆朔盯着拇指粗细的钢筋棍,冷不丁问道:“花一千赚一万的事情你做不做?” 1748:“你疯了。” 陆朔舔了舔干涩的唇,“应该吧。” 为了真正实现双向奔赴,龙哥示意寸头混混后退,握着黑钢筋棍逼近陆朔,狞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本来打算放过你的。” “呵。” 1748怒撞死到临头的陆朔:“你不狂会死吗?” 惊变就发生在一瞬间,上一秒还没有骨头似的被黄猴儿架着的陆朔,陡然双脚有力站立,一脚以极快的速度踹向龙哥的裆部。 难以言说的痛从身下袭遍全身,龙哥脸都扭曲了,大叫一声往后退去,脸上已经失了血色。 “啊啊啊啊!” “龙哥!” “龙哥!” 黑钢筋棍落在地上,滚在了陆朔的脚边,陆朔迅速脱下外套缠绕住,对准了冲上来的几个混混。 黄猴儿跌坐在地上,很没出息地抱住脑袋防止被踩踏。 “你你你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几十个人,在龙哥含泪怒骂的时候,陆朔已经被在场的人团团围住了。1748简直要把陆朔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他妈的,你这个畜生,你嫌弃死得太舒服是吧!” 陆朔脸上挂了彩,眼青脸肿。明明是极其危险和紧急的情况,他的声音却冷静得像是坐在筹码桌上谈判:“你说能帮我。” 1748:“?” “用你说的办法。” 1748:“!” 陆朔已经被人压制住,鼻青脸肿,几乎全都是血,再被人捶几下又该回炉重造了。 1748又急又怕,浑身响起电流的滋啦声。 瞬间,密密麻麻犹如蛛网的电流聚集在陆朔手上的铁棍上,与电蚊拍杀蚊子一般,与铁棍有任何接触的人都惨叫着被弹开。 龙哥早已经缓过来,几步冲过来,挥着拳头直扫陆朔的脸。陆朔反应慢没躲过去,硬生生挨了一下瘫倒在地上。 “咳咳咳。”陆朔吐出一口血水,手却将铁棍越攥越紧。 “真是小看你了。”龙哥呸了一声,拎起陆朔的领子将他提起来,“老子不发威,真当老子是孬种了。” “是吗?”陆朔笑了笑,手上的铁棍以迅雷不见掩耳之势再次砸向龙哥的裆部。 电流滋啦作响,酥麻的剧痛感瞬间从腿上传遍全身,龙哥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无比,手上当时就失了力气,眼珠翻白僵直着向后倒去,抽搐不止。 “咳咳咳咳。”陆朔撑着铁棍缓缓站起身,铁棍抵在龙哥的胸膛,“孬种。” 第9章 猪头 “你怎么样?” 陆朔现在身体几乎算得上是千疮百孔,大病未愈,旧伤加新伤,整个人摇摇欲坠。 “死不了。” 他走了几步又突然想到什么,陆朔顿住脚步返回,走到了还在地上僵硬抽搐的龙哥身边蹲下。一只手捏住龙哥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拉直,另一只手像他的大腿摸去。 凶残无畏的龙哥大惊失色,拼命扭动身体躲避陆朔的手,“你要干什么!妈的,连我你都下得去嘴?变态!变态!” 陆朔的手顿住:“……” 寸头混混奄奄一息之间,竟看见老大受此侮辱,双眼瞪大,艰难地爬到陆朔身边伸出手:“你敢!你敢!你敢对龙哥上下其手!你怎么敢!士可杀不可辱,你不如杀了他!” 龙哥:“?” 陆朔的手再次顿住:“……” 1748道:“不跑你干什么呢?” 陆朔从龙哥的裤袋里夹出一个钱夹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所有的现金揣进兜里。护主的寸头混混就在眼前,陆朔拎着他也搜了一遍。 “这钱可以拿吧?” 1748:“拿吧,反正不是什么正经钱。” 陆朔笑了一声。 剩下的小混混陆朔也没放过,不管是骨瘦如柴还是面黄肌瘦的,一视同仁翻找,翻出来不少零零整整的现金。 “求你了呜呜呜。”瘦的跟麻杆一样的小混混痛哭流涕地拽住一沓纸币不放手,“我只有这么多钱,放在家里都怕偷了,天天装在身上,留给我吧,我还要娶老婆呢。” “就凭你?”陆朔不客气地把钱抢过来,“你不配。” 第11章 麻杆捶胸顿足。 林林总总大概四千块钱,陆朔心满意足。临走前陆朔捡走了铁棍,用铁棍敲了敲龙哥的脑袋,“回见。” 龙哥目光里满是怨毒:“你给我等着。” 走在东区的街上,陆朔脸上青紫交加且衣衫褴褛,外加他浑身都疼,走路姿势歪歪扭扭,整个人看起来活像个乞丐,路过的人看见纷纷避让,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你去哪里?” 陆朔:“去死。” 1748:“什么?” 陆朔不理它,踏进宾馆的大门。 1748恼火:“你这样对你的救命恩统吗?” “我就这样。” 陆朔上了楼,才走进走廊就看见蹲在他房间门口的一坨身影。 安静的走廊里,脚步声实在明显,那一坨身影动了动,在陆朔面前露出一张俊秀的脸。 他似乎困倦了,困意明显。 “让开。” 江牧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陆朔的那一刻,迷蒙的双眼顿时睁圆了,惊道:“猪头!” 陆朔:“?” “丑了!” “走开。” 江牧垫着脚凑到陆朔的面前,担忧道:“陆朔,你的脸怎么了?” 陆朔避开他的目光,拿出钥匙开门,正要拔出钥匙,江牧却突然将手覆了上来。柔嫩的肌肤触感,陆朔脑海里顿时回想起昨夜磨砂玻璃里那朦朦胧胧的一幕,触电一般抽出手。 江牧歪着脑袋:“陆朔,你怎么了?” 陆朔甩开他往房间里走去。 门关上,江牧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陆朔,你的脸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陆朔径直走到浴室,将紧随而来的江牧隔绝在门外。 浴室里有面大镜子,也是房间里唯一的镜子,陆朔站在镜子面前才看清自己的模样。 头发凌乱,鼻青脸肿,确实有点像猪头。 不,可恶的傻子,竟敢说他是猪头! 陆朔打开水龙头接了把水洗了一把脸,洗掉鼻子和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 镜子上突然惊现一张扭曲的脸,陆朔心脏一颤,咬了咬牙打开浴室的门。 “你在干什么?” 江牧慢吞吞地将脸和玻璃分开,不敢看陆朔,“......不是洗澡?” 陆朔皱眉:“我洗澡,你在干什么?” 江牧手指心虚地抠玻璃:“我,看看。” 陆朔:“滚,滚那边去。” 江牧垂头丧气,脚步拖拖沓沓地走了。 “等等。” 江牧转头,以为陆朔还要骂他,可怜兮兮地求饶:“没看到,不看了。” 陆朔不耐道:“谁教你看男人洗澡的?你还看过谁?” 江牧眼睫颤了颤,伸出纤长的手指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 手指越伸越多,陆朔的耐心到达了临界点,一个箭步冲上去攥住江牧的手腕,“五个?六个?十个?你看过十个男人洗澡?!” “没看过。”江牧急急摇头,“没看过!” “数数是什么意思?”陆朔晃了晃他的手。 “开心。”江牧唇角扬起来,“陆朔,你今天跟我说了好多句话......” 他的眼眸像一潭春水,笑起来春水便荡起层层涟漪,陆朔险些沉迷,手也不自觉放开了。 “陆朔。”江牧说,“我买了东西。”他笑着,从层层围巾里抬起消瘦的下巴,在身上棉服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条秋裤,和一件秋衣。 陆朔看着他明明只有巴掌大的口袋:“?” “穿。” 黑色的秋衣在陆朔面前晃啊晃,江牧那张俊秀白皙的脸若隐若现。 “不要。”陆朔转身就走,拿起桌子上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 “可是......”江牧不依不饶。 “没有可是。”陆朔冷酷无比。 “你臭。”江牧小声嘟囔。 陆朔:“......?” “一点点。”江牧在他身后用秋衣和秋裤推他的腰,“洗澡换衣服,猪头。” 陆朔磨牙:“再说猪头,我让你变成真的猪头。” 江牧立马露出讨好的笑,猝不及防伸手抱住陆朔的腰:“猪头也好看。” 陆朔把他从身上撕开:“滚旁边去。” 江牧不舍地站定,将手里的衣服又往他面前凑了凑,“换衣服。” 陆朔还没做出反应,江牧就已经将衣服塞到他手里,像兔子一般逃开了,“我不看。” 越强调他越不相信。 都怪那个该死的、龌龊的宾馆老板,标准的房间竟然也设计成这个鬼样。 手上的秋衣秋裤是已经清洗过的柔软,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冷淡淡的香味,陆朔将衣服放在架子上,脱衣服洗了个四面楚歌、风声鹤唳的澡。 从浴室走出来,陆朔环视一周,却没有看见江牧的身影。 陆朔擦着头发:“1748,他呢?” 1748躺在床上,“出去了。” “去哪里了?” 1748:“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真的要睡觉吧?” “嗯。” 1748服了,“你打了龙哥,又没把人彻底打死,他迟早杀了你,你趁现在离开东区还来得及。刚刚管理系统都给我发警告信息了,我可不会帮你第二次了。” “我不离开。” 1748:“等死吧你,我现在就物色我的新宿主。” 宾馆虽然小,卫生却做的不错,保洁每天都会来换洗干净的床单,新床单上还有阳光的味道,陆朔掀开被子躺倒床上。 “咔——”房间门从外面打开,江牧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进来了。 大老远他就像小狗一样耸动鼻子嗅了嗅,赞美道:“陆朔,你香了。” 陆朔的脸比刚才的他还臭:“没有。” 江牧把包放在桌子上,心情很好地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几件折叠好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又拿出一个小方袋,方袋里是个铁皮饭盒。 饭盒打开,白软软的米饭和一个色泽漂亮的肉丝豇豆正冒着热气。 浓郁的香味飘啊飘,飘到刻意忽略他在做什么的陆朔的鼻尖,陆朔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陆朔。”江牧站在床前,“陆朔吃饭!” 陆朔耳朵动了动。 江牧扯被子,“吃饭!” 陆朔道:“我不饿。”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传来一阵咕咕声。 陆朔:“......” 不争气的肚子。 “床上吃。”江牧也不勉强陆朔,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拿了筷子,将饭盒端到了床头。筷子敲了敲饭盒,“喂你。” 陆朔实在跟他僵持不下去,坐起身来接过饭盒。 1748凉飕飕道:“吃软饭。” 江牧眼巴巴地看着陆朔扒拉了一口饭,陆朔顿住:“你吃了?” 江牧点头,又摇头。 “什么意思?” 江牧抿唇:“没,没吃饱。” 陆朔又将饭盒递给他,“你吃。” 江牧连忙推拒,根本不碰饭盒,看着陆朔伸出一根手指,小声道:“一口,就饱了。” 陆朔不明白他的意思,“吃啊。” 江牧的嘴张开一条缝:“啊。” 陆朔用筷子挑了一块盖着肉丝的米饭递过去,江牧立马眉眼弯弯地接过去。 两人的距离实在近,江牧咀嚼的幅度缓缓变小,白皙的脸颊上飘起了几丝薄红,他满足地捧住脸:“饱了。” 陆朔后知后觉,这个傻子根本就是想让他喂他吃一口吧。 所以,他到底哪里傻了? “你去卫生间,把我衣服口袋里的钱拿过来。” “哦。”江牧捧着脸去卫生间,不一会儿就拿把衣服全都抱出来了。 他兀自将陆朔换下来的脏衣服都一股脑塞进带来的包里,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陆朔黑吃黑抢来的钱。 “钱。”江牧将钱递给陆朔。 陆朔没接:“都给你。” 江牧闻言瞪大眼睛,“我不要。”说着要还给陆朔。 “不是给你用。”陆朔道,“买衣服的钱,你拿着钱,再去给我买两部手机。” “手机。”江牧皱着脸,再次拒绝,“不要。” 陆朔:“?” 谁说要给他买手机了? 第10章 糖葫芦 江牧将钱都放进他的那个无限容量的口袋里,坐在床边等陆朔吃完,就收起饭盒。那几件折叠的衣服放在床尾,江牧说:“毛衣,棉袄,裤子,给你穿。” 陆朔掀开被子下床,“哪里来的衣服?” “买的。” “哪里买的?” 江牧歪着脑袋想了想:“市场,旧衣服。” 陆朔:“……这也是二手的?”他指着身上的秋衣秋裤。 江牧还在整理脏衣服:“新的。” 1748嘲讽道:“你在高贵什么?二手秋衣不能穿吗?” 第12章 陆朔:“滚。” 棉袄和裤子上也有同样的淡淡清香,穿在身上尺码竟然刚好。 “你装这些旧衣服干什么?”陆朔问道。 陆朔原以为他要带去扔掉,江牧却很认真地整理好包,拉上拉链,“洗。” 陆朔看着他的神色,目光又从他的侧脸转到他的发红的已经长了很多冻疮的手指上,心里没由来地像是堵住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他捏住江牧的手腕,“不要了。” 江牧不明所以,黑白分明的眼眸眨了眨,“啊?” 陆朔拉开包的拉链,脏兮兮的衣服全都扯了出来丢在地上,“不要了,洗什么洗。” “丢掉,浪费。”江牧说着就要弯腰去捡。 陆朔扯住他的手,制住他的不断挣扎,将他上半身都夹在胳膊下,“走。” 江牧从他的胳膊下抬起脑袋,双手挥舞得像个示威的螃蟹:“不出去,不去。” “别乱动。” 陆朔夹着螃蟹出门,锁门的时候才发现钥匙不知道在哪里。手底下的江牧陡然安静下来,在口袋里摸索摸索,举起挂着房间圆牌的钥匙。 “你什么时候拿的?” 陆朔锁上门拔下钥匙,钥匙又悄然被一只手攥住。陆朔垂眸,江牧对他露出一排米白的牙齿,“我保管。” “不行。” 江牧可怜巴巴:“求求你了。” “丢了我就去你家住。”陆朔放开手,也彻底放开对江牧的钳制。 江牧怔住,看了眼钥匙,眼珠子转了转,等回过神来,陆朔已经双手插兜走远了。 “陆朔!” “陆朔!” 江牧慌张地追上去:“你等我。” 他急急忙忙地从走廊冲出去,在转角楼道上撞上一堵温暖结实的墙,他捂着鼻子抬头,对上一双幽深沉静的眸子。 “看路。” 江牧吸了吸被撞疼的鼻子,泪眼汪汪,“陆朔,你怎么停下。” 陆朔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让我等你。” “你等了。” “没等,我走了。” “陆朔!” 陆朔找了家营业厅走了进去,营业厅摆了几排透明的展示柜,里面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手机款式。 “你好,有喜欢的吗?” 江牧还不在状态,扯了扯陆朔的衣角:“我买呀。” 真让傻子来买手机,不得让店老板坑死?陆朔道:“我跟你一起买。” 江牧很乖:“哦。” “这一片都是什么价格的?”陆朔问道。 “这些是纯按键的。”店老板介绍,“这边还有翻盖的,都是最流行的款式,价格基本都是一千五左右。” “一千五?”陆朔上次接触手机还是在上一世,用了十多年的智能机,对按键机已经陌生了,忘了价格居然如此贵。 “对,那边一块是两千的。现在买手机办卡,免费送五十块钱的话费,很划算的。” “哪里划算了?”1748来自高等星系的高等文明产物,对它来说手机宛如板砖,更别说按键手机,“买这个干什么?”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陆朔也没将这点抢来的钱放在心上,该花就花,随意指了两部手机,“就这两个吧,都要。” 店老板喜笑颜开,连忙拿出两部手机放在柜子上,“办卡吗?” 陆朔拿出身份证,“办两张卡,号码随便,直接插进手机里。” “好,一共三千一百二十,你给三千一百就好。” 陆朔点头,转头道:“钱呢,付钱。” 江牧从口袋里拿出钱,乱糟糟的纸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叠的整整齐齐,按照面值大小排列。他皱着脸对店老板摇头,“便宜点。” 店老板看了眼陆朔,陆朔不出声,他无奈地说:“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我进价就要三千呢,一部手机赚不了多少钱。” 江牧虎着脸:“三千。” 店老板:“这真的是最优惠的价格了。” 江牧抱住陆朔的胳膊把他往外拖,“不买了,看别人家的。” 陆朔:“……”他实在没想到,江牧居然还会讲价。现在总不是拆台的时候,只能任由江牧拖着他走。 “哎?哎!看都看了!”店老板连忙追出来挽留,“三千零五十!别走啊,三千就三千!” 江牧立刻停住脚步,摇了摇手上的钱:“付钱。” 陆朔没忍住笑了一声。 江牧疑惑地看着他:“嗯?” “没事。”陆朔的笑容来得很快收敛得很快,“走吧,去付钱。” 江牧举起钱:“付钱!” 1748大开眼界:“他这都跟谁学的?” 陆朔:“生活经验吧。” 店老板收了钱,苦笑道:“我真的让了太多了,可是谁让你们一次性买了两部手机呢,以后有需要多来我家看看。”他端上两杯热茶,“我去办手机卡,你们坐一会,马上就好。” 陆朔在椅子上坐下,却见江牧还趴在展示柜上,目光在一排颜色漂亮的翻盖手机上停留,手指隔着玻璃戳了戳一款淡蓝色的手机,头顶蓬松的发丝在微风下轻轻摆动。 鲜活、明亮。陆朔恍然发现,他似乎很少见过这样的江牧。 一杯热茶见底,店老板拿着已经装好卡的手机过来了,盒子上粘着贴纸,上面是手机号码。 “赠送的五十块钱话费已经充上了。”店老板说。 “好,谢谢了。”陆朔随手将袋子挂在手腕上。 走出营业厅,江牧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 “还跟着我干什么?”转角路口,陆朔回头。 江牧眨眼,理直气壮:“我拿包,我的包。” 陆朔轻轻“哦”了一声,“改天再拿,我要睡觉了。” 江牧讨好地毛遂自荐:“我陪睡。” “……不用。” “要的!” 陆朔道:“不准跟。” 江牧委屈:“你吃我的饭!” 陆朔回头。 江牧继续委屈:“还有我的衣服。”他揪住陆朔的衣角,“我的衣服。” 陆朔要被他气笑了,好整以暇看着他耍无赖,“所以呢?我现在把饭吐出来,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你?不还就不让我走?你在威胁我吗?” “不,不是!”江牧见陆朔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得语无伦次,手在空中摆出残影,“你,你看在饭和衣服的份上,让我一点点。” 江牧用拇指与食指比出大概一厘米的距离,“就一点点,好吗?” 陆朔脸色沉下来,头也跟着疼起来,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走吧。” 江牧反而不敢动了,小心翼翼地偷瞄他,“你,你生气吗?” “……不是。” “你要死啊,陆朔。”1748周身淡紫色电流滋滋响,“你生的什么气?再欺负他你就去死。” 陆朔:“……” 他确实有点生气,只不过不是对着江牧,而是对自己。上一世临死前他的满心戾气明明已经压下去了,没想到重生而来,戾气也跟着重生了。 一个傻子能有什么坏心思,能知道什么叫做威胁?他竟然习惯性地将曾经对那些怀着鬼蜮心思的人的态度来对他。 陆朔走了几步,发觉江牧却没有跟上来。江牧仍然站在原地,局促得像只迷路的小狗,抿着唇,扇形的眼尾显出几分湿意,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哭了? “江牧。”看见他的眼泪,陆朔心里更加烦躁,更加无奈,压着气再解释,“我没有生气。” 就在这时,扛着草靶子的小贩从两人之间穿过,稻草做的草靶子上插满了红彤彤的、圆滚滚的、晶莹莹的冰糖葫芦,十分诱人。 江牧委屈的表情呆滞住了,泪朦朦的双眸不自觉地随着冰糖葫芦的移动而移动,痴痴地舔了舔唇。 陆朔:“……” 好,好,一句话两句话也比不过实在的零食。 两分钟后,江牧眼里还含着泪,表情却已经是喜笑颜开,两只手都举着晶莹漂亮的冰糖葫芦,边吃边走地跟在陆朔身后。 “你吃吗?陆朔。” 陆朔面无表情:“不吃。” “甜。”江牧含糊着说,“我没吃过。” 陆朔:“为什么没吃过?” 江牧说:“贵。” 才两块钱,哪里贵? 1748适时出来鞭策陆朔:“对于他来说,两块钱的糖葫芦都是贵的,一次不舍得吃,却愿意将几万的积蓄全都给你,陆朔,你欠他多少糖葫芦?” 陆朔突然停住。 江牧歪着脑袋看他。 陆朔:“你站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江牧:“嗯?” 五分钟后,陆朔扛着插满冰糖葫芦的草靶子,将草靶子整个塞进江牧的怀里,“拿着。” 江牧瞪大眼睛:“啊。” 陆朔:“吃。” 江牧慌张去扶十分重的草靶子,歪歪扭扭地虚抱着草靶子躺倒在了地上。 第13章 他手里还举着最先买的两串冰糖葫芦,拼命晃动,虚弱地呜咽:“救命!” “够吃了吗?” 江牧:“够了qaq。” 陆朔满意了。 因为扛着巨大的冰糖葫芦树,江牧要把它搬回家。 江牧的家在左湾巷,陆朔上午就已经来过一次。江牧在某些方面有些循规蹈矩,他不走小路,回家从来只走大路,无论去哪里回来顺不顺路。 走进巷子,青石板的路,雨天走的话随便踩就会喷溅污水。巷子两旁都是住户,原住民或者像江牧这样的租户。 陆朔扛着草靶子,江牧走在前面带路,手里的糖葫芦已经吃得只剩半根了,嘴角也粘了点糖渣。 “傻子!” “傻子来了!” 三五个蹲在路边打弹珠的小孩拖着鼻涕站起来,不约而同地跑到江牧身边绕着圈跑喊叫嬉笑。 “傻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给我吃!给我吃!” 江牧似乎有些怕几个小孩,举起糖葫芦不住地往后退。 他们只把身后的陆朔当成卖糖葫芦的,丝毫不惧,在墙角捡起石头就往江牧身上丢去,而江牧,则习惯性地抬起胳膊护住脑袋。 1748怒道:“他妈的哪里来的小畜生?” 陆朔的眉头狠狠皱起来。 江牧一退再退,直到撞到了陆朔的胸口。陆朔一把拎住的江牧的后颈衣领,把人扯到身后,旋即长腿猛地一踢,一脚将凑到跟前来的小孩踹飞出去。 第11章 恩威并施 小孩像个皮球,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两圈,抬起头,额头上赫然是一条小伤口,血流不止。小孩懵懂地摸了摸脑袋,入目就是满手的血,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呜哇哇哇哇哇!” “啊啊啊啊啊!” 其余的小孩吓破了胆子,哭着四散逃离。 1748赞许:“打得好!” “啊!”江牧连忙拉住陆朔的胳膊,“不要!” 陆朔毫无心理负担,他甚至是冷漠的,腾出一只手捏住江牧的脸颊,“不要?不要什么?” “踢死了。”江牧慌张地去看流血痛哭的小孩,“他受伤了,会死。” 陆朔随意道:“不会的。” 踹小孩,他有经验。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一下江牧……的弟弟。 江牧大概十岁时,江家夫妻有了第二个孩子,江耀祖。 被惯坏的江耀祖会走路时就是个讨人厌的小狗东西,乱吼,乱叫,扔鞭炮炸鸡圈,偷东西,路过菜园都得进去乱踩乱踏,大大小小恶性折磨着方圆八百里的住户。 偏偏他还不是个好打发的小孩,敢对他呵斥两声,他马上哭天喊地回去告状。他的告状都是很有效的,基本上十分钟之内,江家夫妻就会气势冲冲地找人算账。 江家夫妻不怎么厉害,可是他们的胡搅蛮缠就像趴在脚上的癞蛤蟆——不死人但是膈应人。 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去搭理江耀祖,江耀祖更加张狂放肆,曾有高人断言,他是陆坤这个毒瘤的继承者。 江耀祖第一次惹到他是在一个下午他放学回来,江耀祖刚睡完午觉起来,在院子外大笑大闹,黑黢黢的手抓着地上的泥巴,谁路过就砸谁。 他拿钥匙开门,江耀祖笑嘻嘻地抓着泥巴团,猛地砸到他的身上。 泥巴团在他身上滚落,黑色的外套上立刻显现一块泥巴印迹。他本就烦躁的心情顿时炸开,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江耀祖踢出去,江耀祖的脸在地上铲了八米,脸上掉了一大块皮,乳牙掉了三四颗,鬼哭狼嚎的声音要把天都掀翻。 这可戳了江家夫妻的心窝子,发疯地跑出来要把陆朔打死,哭天喊地要报警说他杀人,场面一度混乱。 自此之后,他收敛了吗? 没有。 他变本加厉。 江耀祖在家吵闹,他听见了要踹一脚;江耀祖又拿石头砸人,他看见了要踹一脚;江耀祖在门口骂人,他返回去也要踹他一脚……久而久之,江耀祖看见他跟看见魔神一样,他的身影到他的声音,再到他的名字,都能让江耀祖浑身颤抖,痛哭流涕。 主打一个童年阴影。 想到这里,陆朔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江牧:“嗯?” 陆朔:“江耀祖死了吗?” “……不知道。”江牧懵懂,“怎么会死?” “不就行了。”陆朔按着他的肩膀转了个身,“先回去。” 江牧不愿意:“不行。” “快。”陆朔就讨厌他的倔性子,想了想,忍辱负重加了个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随便什么。” 江牧意动:“真的吗?” 陆朔:“嗯,走。” 江牧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哎呀!”随着高亢的女声尖叫,一个穿着花袄的老太太扑倒在地上,抱起流血的小孩,“奶的乖孙哎!谁!是谁!是不是你!你敢打我的乖孙!我要你的命啊!” 陆朔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抖出来一支叼住,打火机响了一声点燃烟,白色的烟雾飘逸,“他是你孙子?行吧,赔五百。” 老太太的哭喊卡在喉咙里,“五百?”她搂着孙子,坐地起价,“不行!起码一千!” “你说的一千。”陆朔弹了弹烟灰,“钱呢拿来。” 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什么?你赔给我钱!” 陆朔脸色一边,不耐地眯着眼睛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太太和哭嚎的小孩,“老东西,你有没有搞错?他敢拿石头砸我,我不打断他的手算我仁慈,让我赔钱,你有命拿吗?” “我要报警!”老太太怒道,“你别走,我儿子马上就回来了!” 陆朔施施然:“叫你儿子来。” 东区混乱,各色各样的人和三教九流的狗都汇聚于此。老太太不依不饶,围观的邻居偷偷看了眼陆朔,走上前拉了拉老太太,“王姐,他的脸还有身上的伤,看着就不像个正经人,十成是个混子。算了算了,真要闹起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没听说那个惹了小混混的……” 老太太表情逐渐恐惧起来,人也瑟缩起来。 陆朔一根烟没抽完,烟雾模糊他的面容,桀骜痞气的气质尽显:“人呢?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老太太恨恨地看他一眼,抱着小孩脚步不停地回家去了。 陆朔眼皮掀了掀环视一圈:“看什么?” 围观的中年男人讪讪一笑:“……糖葫芦多少钱一根?” 陆朔扛着糖葫芦就走,“不卖。” 走了几步,1748告黑状:“他们还在背后嘴你,回去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也不想想,你只是一个爱吃糖葫芦的大男孩罢了,爱吃糖的人,再坏能坏到哪里去?我他妈都听不下去了。” 陆朔很烦:“……你是不是有什么反社会属性?” 1748不高兴:“妈的你什么意思?谁反社会?我是文明星系的文明系统。” “哦,我知道了。”陆朔说,“你是贱。” 1748:“……”它更不高兴了。 没走几步,就见花坛后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是江牧 江牧:[暗中观察.jpg] 陆朔走上前,揪起江牧,江牧被他扯得踮起了脚,扑腾起来。 “不是让你先回去?” 江牧心虚:“不放心你,你又被打。” 陆朔狂傲:“谁敢打我?” 1748:“你要不自己照照镜子呢?” 话音刚落,江牧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小镜子,举到陆朔面前,“猪头。” 陆朔:“……” 1748:“哈哈哈哈。” 一把抢过他的小镜子,被放开的江牧直接跌倒在地上,伸手去捧被陆朔乱扔的小镜子,又宝贝似的收回到口袋里。 “你这个口袋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江牧捂着口袋跳到旁边去,不让他碰。 “快走。”陆朔举着草靶子半天,再大的力气也会手酸,“不然就扔掉糖葫芦了。” “不要。”江牧立刻安抚陆朔,“马上就到,马上到。” 陆朔当然知道马上就到了。 江牧租的两层小楼是废弃的自建小楼,打开门入目的就是一方小院,小院很小,右侧围墙边种了一棵枇杷树,挤得院子更小。院子是泥土地面,还有点湿润黏脚。 穿过院子,是一间小客厅,小客厅连接着厨房和一间废弃得只剩两个水龙头的卫生间,采光很差,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昏暗的。江牧是个节约的人,除非是漆黑,其余他都将就,不开灯浪费电。 从客厅边水泥楼梯上楼,是二楼。二楼满打满算也只有两间房,一间卧室,一间巴掌大的可用的卫生间。 江牧带着陆朔上楼,楼梯矮小,陆朔差点就要碰到头,满是糖葫芦的草靶子更是磕磕碰碰。 卧室门上挂着一把锁,江牧打开锁推开门,迎面扑来馥郁的花香。陆朔将草靶子靠在墙角,昏暗的房间里挤挤攘攘,几乎什么都有,锅碗瓢盆,水桶,吃的用的几乎都放在一起,唯一出众的是,床头柜子上放着一束盛开的鲜花。 第14章 陆朔走了两步,脚没注意踩到一个暗色的盆,发生“砰”的声响。 江牧急忙来捡起盆,将它和桶摞在一起放在一旁。他尽量往旁边放,空间还是没能空出多少。 “你在堆杂货店?”陆朔满头黑线,这还有下脚的地方吗? 江牧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捏了捏衣角,嗫嚅道:“放在楼下,总是丢,不见。” “丢失?” 江牧点头。 值得一提的是,东区不仅治安差,人员混乱,总体的风气也不是很好,手黑的不仅是小偷小摸,街坊邻居也会动歪心思。 1748也想到这点,它真心实意地生气:“锅碗瓢盆的日用品都拿,多半是住的近、行走方便的邻居,什么人天天惦记这些不值钱的东西,还不是看江牧是个傻子,就欺负他。” 陆朔敛眉,他记得上一世他住在这里的时候,江牧的东西都是安排有致地放在楼下的。突然,他了然,上一世他这么大的活人天天躺在家里养伤,手脚不干净的人或许有所忌惮,江牧也不担心会丢。 眼前只是他现在所看到的冰山一角,在更早更早,江牧独自踏上松市东区这片土地的时候,他所经历的欺辱又有多少? “走。”江牧在陆朔身后推他,“走。” 明明喜悦地带陆朔来家里的是他,现在迫不及待要把陆朔赶走的人也是他。 天色渐暗,院子里一片漆黑,陆朔看着他锁院子门,问道:“你不是要出去摆摊?什么时候去?” “不去。” “嗯?” 江牧顿时有些低落,摊开双手,说:“车坏了,不会修。” 陆朔低头,映入眼帘的是满是细小伤口的掌心。他忽然伸手撩起江牧额前的碎发,白皙的额头角上,半根小指长的伤口才开始结痂,那是他被抢的时候撞到的伤口,“还疼吗?” 从未被如此温柔对待的江牧的表情都怔住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起来,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朔低垂的眉眼,嗓音都变得很轻很轻,“有,一点点疼。” “买了药吗?” 江牧摇头:“不买,会好的。” 碎发被陆朔微微分开一条缝,“伤口藏起来,是不会好的。” 江牧晕乎乎的,“嗯,不藏。”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宾馆,站在房间门口,江牧接收到陆朔的眼神暗示拿钥匙开门。江牧抿着唇,手在口袋里划动摸索,动作极其缓慢,同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还在滴溜溜地乱转。 “钥匙呢?” 江牧说:“在找了。” 又是半分钟过去,陆朔面无表情地看着江牧逐渐露出虚假又彷徨的神情,“钥匙找不到,丢了。” 陆朔:“?” 江牧真诚发问:“陆朔,钥匙丢在哪里呢?” “你问我?” “不是。”江牧善解人意道:“别怕,你跟我住,跟我住。” 1748提醒道:“我依稀记得,是你主动说钥匙丢了就去他家住的,你随口一说,他当真了哦。” 陆朔挑眉。 江牧见他好像不太乐意,又改变话术,吓唬他:“不然,要住街上。” 陆朔:“……” 好,好,好一出恩威并施。 第12章 手机 演技如此拙劣,谁不知道他根本就是故意藏着钥匙不想拿出来?自己是个傻子,也把他当傻子了。 陆朔刚想自己去拿钥匙,脑海里蓦然闪过巷子口的小孩拿石头砸向江牧,江牧仓惶闪躲;破败的院子里,锁挂了一道又一道,仍然要把东西堆满卧室;鲜花推车损坏,他的双手布满细碎伤痕…… “我真害怕住在街上,有人欺负怎么办?”陆朔阴恻恻道。 江牧误以为奸计得逞,立刻哄他:“不怕,跟我走。” 陆朔冷笑,“然后呢?” “我会保护你。”江牧道。 “保护我?”他明明只会指着他的脸大惊小怪说是猪头。 “对!”江牧重重点头,一瞬间,他的双眸里绽放出极其浓郁的温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像你保护我那样。” 陆朔轻轻扬眉,保护?他什么时候保护过他?这个傻子,说话也稀里糊涂的。 “哼。”陆朔嗤笑,“那还不快带我走?保——护——我。” “好。”仿佛被下达了重要指令的骑士,江牧腰背都挺直了,他努力踮脚,对陆朔说,“你放开我。” 陆朔松手,江牧晃了一下站直身形。 “走。” 1748:“你跟江牧住对于他来说是利大于弊的,但是你必须给他交房租。” 陆朔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抖了一支出来叼在嘴里,烟点燃,烟味四溢。 “咳咳!”江牧似乎是闻见了烟味儿,低声咳嗽了两声,用袖子捂住下半张脸。 走到一楼大厅,宾馆老板坐在前台看书,瞟了眼陆朔,站起来询问:“你还续房间吗?” 陆朔还没有说话,江牧就如临大敌,他展开双臂不动声色地将陆朔护在身后,“不住了!” 宾馆老板:“......不续的话明天就可以退房间了。” “退!”江牧说。 “行。”宾馆老板早就看陆朔这个混蛋不满意了,看江牧的眼神也没多友善,退不退房他都不挽留,“明天十二点过来退房间,否则多交一天的钱,按照普通入住计算。” 陆朔:“嗯。” 切断了陆朔的后路,决定了他的未来住所,江牧浑身都弥漫着愉悦的气息,走路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 1748落在陆朔的肩头,它不理解:“江牧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明明现在的陆朔和他已经有九年没有见过面了,要是说往日的青梅竹马情分也说不过去,九年前陆朔与他几乎没有交集吧。 陆朔看了眼江牧欢快的背影,“不知道。” 也许是他很有魅力,也许是江牧在松市他乡遇故知,分不清亲近和喜欢。 1748说:“难道是单纯喜欢你的脸?”陆朔这张脸长得实在是优秀,只是他如今在东区像是进了hard模式,隔三差五就会跟人打架,脸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难道这也吸引人? 早知道,它问问他了。 夜幕已经降临,东区大街小巷都亮起了或明或暗的灯光,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了几分热闹模样。 江牧拐进菜市场,在菜摊上买了足足一塑料袋的蔬菜,又割了一斤新鲜猪肉。 这大概是江牧常常关顾的菜店,老板跟他有几分认识,笑着问他:“怎么今天买这么多菜?买了肉,要不要买点猪肝,只剩一点猪肝,我给你算便宜点。” 江牧闻言纠结起来,他回头,看向嫌脏站在几米之外的陆朔,“吃猪肝吗?” 猩红的猪肝泛着色泽,陆朔从来不吃内脏之类的东西,只觉得又腥又臭,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不吃。” “哦。”江牧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 “哎?”老板没见过陆朔,不由得有些好奇,“他是谁呀?你哥哥吗?你今天买这么多菜是为了他吗?” 江牧盯着老板用计算器算账,付了钱数清楚装进口袋里,他拎起蔬菜和猪肉,“不是。” “自己吃啊?” “不是。”江牧说,“他不是我哥哥。” 老板见他神色认真又显出几分固执,笑着说:“不是哥哥是什么人?” 江牧抿唇,“不是哥哥。” 回到陆朔身边,他献宝一般举起手上的菜,“回去烧饭。” 陆朔道:“我不会。” “我烧,你吃。” 陆朔很不要脸地点头:“嗯。” “吃软饭警告。”1748阴魂不散,稍有风吹草动它就出来显示权威,“你要付给他食宿费。” 陆朔:“你很烦,滚。” 左湾巷的两侧房子都很破败,路上也没有路灯,只能借着左右住户的窗户透出来的光亮走路,青石板的路破损很多,稍有不慎就会磕绊一下。 江牧哼着歌,如履平地,陆朔有1748在前,也走得轻轻松松。废物的1748的用处也只在于此了。 终于走到了江牧的房子,江牧在门口放下菜拿钥匙开门,陆朔耳朵动了动,突然上前摁住了江牧的手。 1748警觉道:“有人在里面。” “几个?” 1748:“一个,难道是龙哥手下的人?” “不会。”陆朔很冷静,“多半是小偷。” “嗯?”江牧疑惑,下一秒,被陆朔捂住了唇。 江牧双眸睁大,陆朔眉头微微皱起,目光落在紧闭的院子门上,压低声音:“不要说话。” 江牧不明所以,还是跟着点头。 两人之间距离前所未有的近,江牧的心脏跳动得极快,一双明亮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陆朔的下颌。 “你......”陆朔低头,捂住江牧唇的手心却传来了温热潮湿的触感,陆朔触电一般抽出手。 江牧差点被陆朔推倒,无辜地眨了眨眼。 第15章 陆朔:“干什么?” 江牧舔了舔唇,“咸。” 陆朔:“......” “钥匙。” 江牧将钥匙递过去。 陆朔道:“你站在这里别动,也不要出声。” 江牧立刻双手捂住唇,点头答应。 陆朔放轻了动作,钥匙打开门轻轻地推门进去。院子里一片黑暗,陆朔走进客厅,沿着楼梯上楼。江牧的卧室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道人影在卧室里鬼鬼祟祟地翻找着什么,行动之间总是碰到地上的杂物发出声响。 有了1748的光芒,陆朔将一切收入眼底。 对比小偷的体型和位置,陆朔刚要动手,就见1748猛地冲进去撞过去。 没有人防得住根本看不见身形的系统,小偷被1748撞得翻到在地,砸上了一堆东西,发出“砰砰咚咚”的巨响。 “啊!”他大叫一声,反应过来翻身就逃,陆朔堵在门口,趁势将人一脚踢回去,反扣住他的双手压在地上。 1748:“大胆小偷!” “哎哟!哎哟!”被压住的小偷是个年轻男子,染着黄头发,耳朵上还挂着不少耳钉,流里流气。 陆朔踩在他的尾椎骨上,顺手拿过江牧包装花束的丝带,缠了几道将年轻男子的手腕在身后捆住。 打开卧室的灯,陆朔打开窗户喊了一声:“江牧,回来。” “来了!”还在院子外左右伸脑袋窥探的江牧连忙提起菜跨进院子,三两步就跑进了卧室。 年轻男人被陆朔毫不留情地踹了几脚,正难受地痛哭流涕,“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你在啊,知道的话我哪里敢来!放了我吧,我什么也没偷!” 江牧惊道:“偷东西!” 陆朔点头:“嗯。” 江牧双肩瑟缩,立刻缩到了陆朔的身后,紧紧地抱住陆朔的胳膊。 陆朔:“......” 不是说保护他?怎么躲在他的身后? “放了我吧!”年轻男人还在嚎叫,“不是说这里住了个傻子吗?你们谁是傻子啊?” 傻子?傻子也是他能叫的吗?陆朔心里烧起一把火,脚下逐渐用力。 “闭嘴。” “断了断了!”年轻男人痛得晕厥。 陆朔审了一遍,从他的嘴里确定了基本信息。年轻男人观察了江牧很久,确定了他每晚都会出去摆摊,家里没有人,他趁机跑过来撬锁入室盗窃。他知道江牧是个傻子,有恃无恐,进到卧室里连动作都没有放轻,正巧被陆朔听到了响动。 “我都说了!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偷到,我还没有找到钱!”年轻男人像个蛆虫在地上扭动。 “你是跟谁混的?” “我谁都不跟!没有人看得上我!” 陆朔:“真的?” 年轻男人恨不得对天发誓:“真的!他们都看不上我,而且跟他们混要先交钱,我没有钱,我单打独斗。” “是吗?”陆朔问道:“黄猴儿你认识吗?” “黄哥?”年轻男人艰难抬头看了眼陆朔,“你跟谁混的?你认识黄哥?” 陆朔轻而易举就看破了年轻男人在想什么,“认识,他现在跟龙哥,还是我介绍的。” “什么?”年轻男人眼里的崇拜都要溢出来了,“我有眼无珠!我真的糊涂了!你把我放开,我给你磕三个头表示尊敬。” 陆朔道:“我这里正好有个小忙,想要你帮。” 年轻男人呐喊:“我万死不辞!” 江牧热情满满地烧了一桌子菜,四菜一汤,有荤有素。他捧着碗,不断给把菜往陆朔的面前推,一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好吃吗?” “嗯。”菜确实很可口,味道完全符合陆朔的饮食习惯,他足足吃了两碗饭。 江牧说:“我以后,天天烧饭。” 陆朔不置可否。 江牧洗碗的时候,年轻男人再次踏入院子,跟在他身后的,是黄猴儿。 黄猴儿看见陆朔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来打死他。然而,在他发怒之前,陆朔在桌子上摆了两部一模一样的手机。 陆朔修长的手指搭在其中一部手机上,将它推到黄猴儿面前,“给你。” 黄猴儿的怒火顿时卡住:“啊?” “嗯。”陆朔说,“拿着吧,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黄猴儿看着完美漂亮的手机,垂涎欲滴,眼珠子都转不动了,“什么要求?” 陆朔笑了笑。 半个小时后,黄猴儿如获至宝地拿着手机离开。 厨房许久没有听见声音,也没有看见江牧的身影,陆朔不由得疑惑,起身去厨房看,厨房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人。 他走上楼,在楼梯转角处,看见坐在楼梯上缩成一团的江牧。 “江牧?” 江牧的脸埋在胳膊里,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江牧?” 江牧缓慢地抬头,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委屈脸。 “怎么了?”陆朔愣住。 江牧的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要落不落。扇形的眼尾泛红,像是上了一层胭脂。 陆朔伸手,短暂地碰了一下江牧的脸,收回到一半就被江牧抱进了怀里。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陆朔任由他抱着手。 “陆朔。”江牧眼泪直流,哽咽难言,“我看见了。” 陆朔疑虑更深:“看见什么了?” “手机给他了。”江牧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哭得直打嗝,“呜呜呜,不是给我。” 手机……手机给黄猴儿了,没有给他?为了这事伤心哭泣?陆朔一脸恍惚。 “你想要?” “你跟他打电话,喜欢他。”江牧哭断气,“不喜欢我。” 说罢扔掉了陆朔的手,转身往楼上爬,一溜烟跑进卧室里,不见踪影了。 刚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陆朔:“……啊?” 第13章 喜欢 在一旁当电灯泡的1748惊悚道:“什么意思?” 陆朔:“荒谬。”太荒谬了! 他喜欢黄猴儿?送手机是为了天天跟他打电话?陆朔想到这里,简直头痛欲裂。 这都什么跟什么? 1748说:“你还不去哄他?” “我哄他?”陆朔点燃一支烟,“你要不听听他在说什么,应该他来哄我吧?” 江牧说的傻话已经对他造成了心理创伤了,他回想一遍恶心一遍。 1748:“你他妈去不去?” 陆朔弹了弹烟灰起身,咬牙:“傻子。”走上楼,呜呜咽咽的声音从不隔音的门内传来,可怜极了。 推开门,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卧室里,江牧委委屈屈地坐在床边垂泪,看见陆朔走进来,故意侧过身体哭得更大声了。 陆朔:“......”七分真三分假,他早已看透。 “江牧。” 江牧哽咽一声。 “江牧。”陆朔坐到江牧身边,手指间夹住的烟飘出几丝烟雾,江牧闻到就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抬起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 陆朔顿了顿,将烟丢到地上用脚底碾灭。 江牧看了眼地上,又想背过身去,却被陆朔陡然摁住肩头。 “江牧。”陆朔在口袋里摸索一番,什么也没找到。 江牧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找,带着哭腔问:“你找什么?” 陆朔下意识道:“卫生纸。” 江牧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张散装卫生纸递给陆朔。 陆朔折起卫生纸凑近给江牧沾了沾眼泪。江牧微微愣住,任由陆朔给他擦眼泪。 他哭得实在凶狠,一张纸很快就沾湿了。可是他还在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别哭了。”陆朔说。 “呜呜呜。”不说还好,话音刚落,江牧闭起眼睛更用力哭,哭到抽抽。 陆朔:“......” 江牧的眼尾睁开一条缝,余光偷偷看陆朔手上的卫生纸,又从床头柜拿了几张纸塞进陆朔的手里,继续仰着头大哭。 陆朔:“?” 再次折了两张卫生纸给他擦眼泪,擦的时候他还很配合地把脸转过来,务必左右都要照顾到。 陆朔见他是哭得很上瘾,也不想打扰他,“我买手机就是要给他的。” 江牧的天都塌了,哭倒在床头。 1748:“你能不能斟酌一下措辞?你没谈过恋爱吗?” “什么措辞?”陆朔道,“我本来就没有谈过恋爱。” 1748大惊失色:“你是处男!” 陆朔将卫生纸砸到它的身上,“滚一边去。” 上一世他就没有对任何人有过好脸色,他费劲力气走上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就是为了不再忍受任何他厌恶的东西。 “他叫黄猴儿,首先,我不可能喜欢他。”陆朔说,“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他。他现在身边的人,跟我有过恩怨,他也许想要我死。我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收买黄猴儿,把握先机。” 江牧专注地看着他。 第16章 陆朔道:“你知道了吗?” “你怎么办?”江牧紧张极了,也忘了哭泣,满心满眼都是陆朔的安危,“怎么办?” “没事。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别怕。” “我担心你,我保护你。” 他的双眸动人,有着十分的陆朔看不懂的虔诚。 陆朔看着他,手从他的脑袋上游移向下,虚虚笼在他的纤细的后颈上,细细摩挲。江牧眼睑颤动,仰起头试探地将唇印到陆朔的唇上。 两张唇相触,陆朔本以为自己会抵触,然而,他的身体和脑子比他诚实直接得太多,他的心脏霎时传来难以言喻的悸动,温软的触感太诱人沦陷,他只想探寻得更深。 后颈的力道陡然变大,江牧被攥紧肩膀摁在了床上,唇角传来酥麻的痛感。 陆朔低声道:“闭眼。” 江牧乖巧地轻轻闭上眼,抬手环上了陆朔的脖颈,将自己又往前送了几分。 1748一脸懵:“他妈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你们谈恋爱了吗?” 下一秒,它就被陆朔随手抓起的衣服砸中,它愤愤地夺门而出。 天刚透出一点亮色,床上的江牧就准时睁开眼,动了动才发觉自己正睡在陆朔的怀里,陆朔肌肉紧实的手臂环在他腰上,禁锢意味很明显。 江牧白皙的脸颊陡然升起几丝薄红,脸贴着陆朔的颈窝轻轻蹭了蹭,双眸像只小猫那样眯起来。 他放轻动作去掰陆朔的手,还没用力腰上就传来更大的力道,昨晚被折得过分的腰腿顿时泛起丝丝酸疼。 “干什么去?”陆朔的嗓音懒洋洋的,还带着几分沙哑。 “起床,做饭。”江牧道。 陆朔困得要死,正天冷,怀里抱着光溜溜的江牧手感实在又软又舒服,他舍不得放开,闭着眼睛将他往怀里带了带,含糊道:“我不吃,别动,再睡一会儿。” 江牧见挣扎不过就放弃了,他的身体也却实疲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将脸埋进陆朔的胸口继续睡了。 刚晴朗没几天的天此时又变了脸,半夜下起了雷阵雨,现在仍然在下,下的轰轰烈烈。然而这丝毫不能打扰陆朔与江牧,两人都顺其自然地睡到了临近中午。 江牧不像陆朔,到了中午肚子仍旧空空,胃就开始闹了起来,隐隐地泛着疼。他缩在陆朔的怀里,张着嘴小声喘着气,伸手捂住胃部。 1748早就开机了,它觉得风雨交加天气里陆朔起床也是坐在客厅当大爷,顺便还要把可怜的傻子老婆指挥得东跑西跑,那还不如躺在床上做废物。 它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上向外拍照片发动态,回头就察觉到江牧情绪有些不太对劲。飞到江牧的身边,他正痛苦地蹙着眉,脸都白了,而陆朔还在呼呼大睡。 “喂!”1748狠心地踹了一脚陆朔,“快起来,看看江牧怎么了。” 陆朔陡然惊醒,意识不清地低头,才发觉江牧状态不太对。 “你怎么了?江牧。” 江牧艰难地睁开眼,嗫嚅道:“肚子疼......” 1748思考:“难道是生理期?” 系统一思考,傻逼都发笑,陆朔无语地将1748挥开,起身将江牧的手拿开,陆朔摁了摁他的胃部,“这里?这是胃,怎么会胃疼?” “没吃早饭?”江牧也很迷惘,“不知道。” 陆朔也是服了这个傻子,但是想到他连肚子和胃都分不开,又消了点气,起床穿衣服。 “你......你去哪?”江牧连忙翻身跟过来。 “喝不喝水?”陆朔问道,“我还能去哪里?跑了吗?” 1748插嘴:“你看起来确实像老婆重病,不管不问还暗自逃家的阴险懦夫。” 陆朔:“......闭嘴。” 江牧紧紧揪着被子蜷缩着,“不喝水。” “我去买早餐。”陆朔找出昨夜脱下的贴身秋衣,让江牧穿上以免着凉,“不要自己下床乱跑,伞在哪里?” “衣柜旁边。”江牧眼巴巴地见陆朔拿上伞要离开,“陆朔!” 陆朔回头,“怎么了?” 江牧把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明亮漂亮的眼眸,他超小声说:“要亲。” 陆朔握住伞的手指紧了紧,喉结滚动,也没有拒绝江牧,走到床边。江牧期待地看着他,眼里说不清有多少绵绵的欢喜。 “嗯。”陆朔俯身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 江牧瞬间连胃疼都忘了。 “嗯......”陆朔看了眼正傻乐的江牧,喉咙里酝酿好的话说出来却含糊得很,“身上疼不疼?昨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牧盯着他。 陆朔罕见地有些紧张,“很难受吗?以后不做了。” 他也是第一次,摸索着来,后面难免有些只顾着自己的忘形,毕竟位置不一样,他没办法清楚感同身受。现在反应过来,不免有些质疑自己的技术。 “不。”江牧从被子里伸出脑袋,“不难受,陆朔,可以天天都做吗?” 问卷调查得到了积极反馈,陆朔的紧张消减了大半,面对江牧提出的并不合理的要求,他放弃了长篇大论,只说:“看情况。” 江牧露出失望的表情。 窗外雨声磅礴,陆朔拿起伞出去,打开门的时候又听身后的江牧喊了一声:“陆朔!” “还有什么事?”难道是再亲一下?那未尝不可。 江牧已经起身坐在床上,被子掩盖到胸口,正午的大雨里房间的光线几乎算不上明亮,他的脸一半隐在昏暗里,一半被窗外的微光照亮,显得朦胧又遥远。 “你喜欢我的。”他说,“是吗?” 陆朔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雷声滚滚,好像在他的胸腔响动。 大风刮着窗户玻璃剧烈晃动,陆朔抬手扣好窗沿下的栓,没了风声,隔绝了雨声,一时间卧室内竟然寂静起来。 “陆朔?” 说谎的人会被雷劈,虚情假意的人会遭天谴。 陆朔转身,似是终于与不知名的挣扎妥协,他抬眼与江牧四目相对:“喜欢。” “喜欢?” “只喜欢你。” 不论是无情又自私的上一世,还是因为报应被迫重生的现在,他确实心里都只有江牧一个人。 曾经眼前的迷障太厚,他斩断一切。可是这一世,他也许是为了他而存在。 第14章 老婆 陆朔在雨里撑开伞出门,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头顶是暴雨,身边是冷风,脚下是淤泥与积水,可是…… “哈。” 1748:“你在笑?” 陆朔:“没有。” “你刚刚明明就笑了。”1748说。 “笑又怎么样?”陆朔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朔的性格尖锐又冷漠,跟他好好说话比登天还难。1748哼了一句,刚想刺他两句,又听见陆朔开口。 “注意一下有没有龙哥那一行人,最好避开他们。” 1748昂扬了,“凭什么?你求我。” 陆朔冷笑。 两人七绕八绕,从后巷去老商业街。走到最后的巷子,突然见到巷子口的泥水坑里趴着一个圆滚滚的男人。 陆朔不小心踢到地上的不锈钢盆,扫了一眼,“喂,这里不让睡觉。” 地上趴着的男人慢吞吞抬起脸,是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儿,陆朔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让开。” 老头儿眼睛乌青了一块,伸手去摸索被陆朔踢飞的不锈钢盆,拿着盆颠了颠,虚弱道:“给点,给点。” 陆朔:“……” 1748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个做鸭的老头儿吗?” 可不是吗?之前还活蹦乱跳的,现在看来应该是被人抢了。 “别挡路,睡觉回去睡。”陆朔说。 老头儿大怒:“你缺不缺德啊?” 陆朔不想理他,从他身边挤过去。下一刻,却被他抱住了大腿,泥水瞬间沾满了裤子。 “放手!” 老头儿呜呜大叫:“我的腿断了!我的腿断了!” 陆朔要踹开他的动作顿了一下,老头儿见他有几分恻隐之心,立刻得寸进尺,“我真的腿断了,求你送我去医院吧!我没几年好活的了,可怜可怜我吧。” “送你去医院。”陆朔道,“我老婆胃疼我都没送他去医院呢。” “什么?你老婆?” “什么?你老婆?” 1748与老头儿异口同声惊叫。 “你居然承认他是你老婆了?”1748围着陆朔团团转,“是江牧吗?” 老头苦着脸:“老婆都不管,那我是不指望你了。算了算了,我就是早死的命啊。” 陆朔扯了扯腿,冷酷道:“放手吧。” 老头儿绝望地放开了手,靠在小巷的墙边要死不活地唱歌:“一步踏错终身错,下海当鸭是为了生活,鸭子也是人,心中的痛苦向谁说……” “……”陆朔脚步放得更快了,早点走出可怕的巷子。 第17章 在1748的指引下,陆朔走进一家药店买了胃药和一些日常需要的药品,昨晚收拾衣服的时候他拿了江牧收起来的钥匙,去他住的宾馆将房间退掉了,顺带将遗留的东西带走。 老商业街转角处的店铺正在装修,架起了高高的手脚架,不少装修工人上上下下地忙活。陆朔看了眼装修风格,似乎是女装店。 1748道:“东区建筑老旧,治安差,经济发展差,为什么还有人来这里开店?开不下去岂不是赔死?” “你不具有经济分析能力吗?”陆朔嘲讽它,“很多地区的经济发展也是一场轮回。” 松城的西区发展得好是因为它与霍城接临,东区暂且被抛下,然而在大规模清扫行动后,东区的发展速度就像坐了火箭,在十年内迅速崛起,并且超越了西区。 陆朔想到这里不禁沉思,若是说起什么产业发展快,除了互联网和电商,那就是房地产了。上一世他最早是靠贸易起家,后来公司上市后涉及最多的反而是房地产。 东区现在各方面都发展不景气,房价和地价更是低到离谱,这也是人人都能来开店试一试的原因。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经营,店铺开起来的多,倒闭的更多。 见到陆朔在路口张望,1748警惕道:“你不会也想开店吧?你哪有钱开店?上一世你的起点是江牧的钱,这一世你连他的一分钱都不能用!” 陆朔回神,什么也没说,拎着东西往回走。 1748见他神色如常,不禁好奇:“陆朔,你还想像上一世那样成为呼风唤雨的‘陆总’吗?” “不想。” “真的?” 陆朔:“嗯。” 因为要掩人耳目,陆朔回去的路上走的还是小巷,在生意比较红火的早餐店买了两份容易消化的早餐。 走回小巷,那老头儿还靠在墙上要死不活,走近一点,嘴里的《做鸭泪》还在继续唱。 “为了生活的逼迫,颗颗泪水往肚吞落,难道这是命,注定一生在那风雨过……” 陆朔:“……” 老头儿率先一步看见陆朔,让他躲闪都来不及,扑上去痛哭流涕:“你回来了!老婆送去医院了?到我了吧?” 陆朔猝不及防被他又抱住大腿,脸彻底黑了:“再不放手,我就让你的手也断掉!” 老头儿惶惶然地放开手。 陆朔拎着东西转身就走,老头儿扶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竟然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 “你不是腿断了?” 老头儿笑出一口黄牙:“应该只断了一条腿吧。你家在哪里呀,远不远?” “不要跟着我。” 老头儿充耳不闻,陆朔走多快,他就坚决地跟多快,伴随着哀叫声,总之绝对不落后一步。 1748道:“这老鸭子肯定有什么问题。” 否则怎么会腿能走坚持说断了,明明能回去却非要跟着陆朔走。 陆朔才不管他,一直走到江牧的家门口,推开门进去,在老头儿面前关上门,全然不听老头儿在院子门外鬼哭狼嚎。 “他妈的这么吵,一会儿就有人来骂你虐待老人了。”1748说。 “不会。” “怎么不会?” 陆朔将伞丢在客厅里,拎着药和早餐上楼,“这条巷子没有这么热心正义的人。”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条巷子的人均gdp低到极点,吃饱穿暖都是问题,不少人更是当起了盗贼小偷,怎么会有力气出来伸张正义。 卧室里,江牧靠在床上,见陆朔进来连忙将手上的什么东西藏进了被窝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心虚地转了转,又扬起了笑容:“陆朔!你回来了!” 陆朔在床头柜放下早餐和药,“先吃早餐,吃饱了再吃药。” 江牧摸了摸胃部,“不疼了。” 陆朔不跟他在健康的事情上讨价还价,“吃早餐。” 江牧端起一碗皮蛋瘦肉粥,动作迟缓地喝了两口,突然抬头,歪了歪脑袋:“有人在哭。” 陆朔啃了一口肉包子:“没有。” 江牧将信将疑:“没有?” “快吃。” 江牧喝完一碗粥,又吃了三个小笼包,这才表示吃饱了。他见陆朔还在啃包子,起床穿衣服,一不小心甩出了一根长长的铁针,掉在了陆朔的脚边。 陆朔捡起铁针,“这是什么?” 江牧连忙伸手抢过铁针藏进被窝里,张开双臂拦住陆朔,不许他靠近床。 “我的东西。”江牧拼命阻拦陆朔的靠近,“不看。” 陆朔点了点头,又转身去窗边了。 江牧松了口气,又听见陆朔说:“去烧一壶水来,我渴了。” “哦!”江牧立马心疼了,连忙下楼去烧水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陆朔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步伐闲适地走近床掀起被子,将被子里江牧藏的东西拿了出来——布袋子装的几根长长的铁针和一团灰色的毛线,已经起了一排针了。 1748:“这是什么?” 陆朔将东西原样放好,“打毛衣。” 想不到这个傻子还有这门手艺,实在是让他意外。 就在这时,哀嚎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陆朔皱眉,打开窗户探出脑袋便看见江牧打开了院门,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爬了进来。 陆朔:“?” 他打开房门下楼去,一身湿透透的老头儿已经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了,撞见陆朔,还得意地笑了笑。 “谁让你把他放进来的?”陆朔气不打一处来,拽起老头儿的外套就把他往外拎,“我不管你在耍什么花样,现在给我滚出去。” “啊!我的腿!”老头儿笑也笑不出来了,胖脸都惨白了,“救命啊,杀人了!” “陆朔!不要!不要!”江牧出来拉住陆朔的手,“他可怜!” 老头儿原先进了门还喜出望外,现在看来这个家做主的还是陆朔,当即就求饶了,眼见到了门口,他眼疾手快地死死攥住大门,任凭陆朔怎么拖他也不动如山。 “我跟你说实话!”老头儿大喊大叫,“有人在盯我,求求你让我躲几天吧!我付钱,一天一千!” 陆朔的手停住了,“你一个要饭的老鸭子,哪里来的钱?” “什么?”这个复杂的称呼让老头儿心碎,“什么叫要饭的老鸭子!你给我说清楚!” 陆朔显然耐心有限:“三、二……” “你把门关上,我一五一十跟你说。”老头儿说,他再次强调,“我真的有钱!” 陆朔将信将疑地放手,老头儿立马将院子门关起来,嘿嘿一笑,“我要饭也要了好几年了,几千块钱存款还是有的。你只要收留我,我把我的钱全都给你。” “钱呢?” 老头儿说:“我藏起来了。” 陆朔一句假话都不想听,拖着老头儿就往外扔。 “我告诉你地点,你自己去找!”老头儿哭道,“我只想要这条老命,钱一分我都不要了!” 陆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吧。” “在石桥湾的破房子里。”老头儿压低声音,“你千万不要从大门进,从耳门进去,钱就放在厨房米缸下。我都说了,你自己去看!” 陆朔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头,老头儿瞪着双眼,目光真挚。下一秒,老头儿就被陆朔重新拎起来,打开门丢到门外。他也跟着出门,“江牧,把门锁好。” 江牧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我回来之前,不许放他进去。”一般的威胁对江牧不起作用,陆朔却有办法,“否则我就回宾馆住。” “不要!”江牧大惊失色,一脚踩住老头伸进门槛的手指,门关的极快,他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狠狠瞪着老头儿,“不许进来!” 老头儿:“……” 陆朔离开了,老头儿坐在门口淋雨,他的心情比这条巷子的泥水路还要差。回头看,门缝里那只眼睛依然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凶狠极了。 “你是他什么人?”老头儿左右打量着,跟江牧说话,“他是你什么人?” 江牧:“你要骗我了!” 老头儿:“……” “谁要骗你了!”老头儿无语,“你是他弟弟吧?这里住了几个人啊,他老婆也是住在这里吗?” 江牧换了只眼睛监督老头儿,“谁的老婆?” 他对这个词很敏感,一张脸皱了起来。 老头儿自顾自说:“他刚才说他老婆胃疼,他老婆在哪里?”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门内,江牧恍惚地捧着脸蹲下,晕乎乎地几乎要倒下,“老婆?我是老婆!” 第15章 小狗 陆朔按照老头儿说的地址,从街街巷巷里穿过,来到石桥湾。石桥湾有一座与老头儿说法完全相符的破得离奇的房子,目测房顶漏水,围墙钻风。 “请问走大门和耳门有什么不一样?”1748一言难尽道,“这跟没门都没有区别吧?公共厕所都比这个强。” 第18章 耳门就在厨房那边,陆朔推开连锁都没有的木门,走了进去。迎面而来是呛鼻的灰尘,陆朔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因为天色灰暗,厨房里几乎没什么光亮,能看见的只有布满灰尘的老旧厨具。 陆朔走了两步又顿住,他发现厨房里实在太乱了。不仅是各类厨具都散落在地上,柜子门被打开没有关闭,还有地上尺寸不一的凌乱的脚印。 “有人!”1748突然道,“有人在后窗。” 陆朔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打开积灰的灶台翻找,像个游手好闲的小偷。 1748继续道:“有三个人,都在偷看你。什么怪癖,看你屁股翘吗?” 陆朔:“......” “你在找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在米缸底下?” 陆朔一直觉得1748暴躁有余、智商不足,现在不想浪费口水回答他的问题,“他们走了告诉我。” 1748:“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它。 “他妈的。”1748骂骂咧咧。 陆朔在房子里游走,四处翻找,整座房子里的痕迹都如同厨房一般,东西滚落的乱七八糟,印在灰尘上的脚步极其凌乱。 那紧紧跟随陆朔行动的目光也如影随形,不论是一楼还是二楼,三个人似乎对这座房子十分熟悉,轻易就能找到隐蔽点。 大概半个小时后,陆朔又返回厨房里,1748才提醒:“他们走了。” 陆朔:“你确定?” “谁能躲过我?”1748被怀疑很气愤,“是谁带你躲过大街小巷的龙哥的人?” 陆朔:“伟大系统的1748。” 1748第一次在陆朔嘴里听到人话,还有点受宠若惊,顿时就雄起了,“赞颂的话不必多说,以后对我恭敬一点。我又确认了一遍,他们走了,但是没走远。” 陆朔走到水池台旁,弯下腰将足足有一米高的积留着臭水的水缸挪开。水缸下的水泥地被砸开了,底下的泥土地被挖出一个洞,里面藏着一个团起来的黑色塑料袋。 比武功秘籍更隐蔽的藏法。 塑料袋缠了很多道,陆朔没什么耐心解开,直接撕掉,露出里面卷成一团的红色纸币。 陆朔展开纸币一一数了,看了一遍,不禁皱起了眉头。 “假的?有问题?”1748怀疑道。 陆朔将钱连同塑料袋碎片都装进口袋里,“真的。” 但是确实有点问题。 五十多张纸币,居然都是崭新的,一丝折痕和破损都没有,像是从银行取出来的。 一个乞丐会在银行存钱吗?要知道现在的东区,接近百分之四十的穷苦人民的思想都停留在钱还是放在身上或者家里存起来更安心,而不是选择存在银行,这也是为什么东区小混混经常能抢到大额的钱。 陆朔的质疑只存在短短几秒就被他抛之脑后了,双手插在口袋里往外走去。 刚出耳门,陆朔就明显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就停留在他的身上。陆朔回头,狠狠踹了一脚摇摇晃晃的耳门,本就不稳固的耳门摆了两下,掉下来一个生锈的合页。 走了几步,那三个人也跟了上来,看样子是对陆朔起了什么心思。 1748在前,陆朔又本就敏锐,绕了两条街就把他们甩掉了,他这才走上来时的路,回到左湾巷。 他没带伞,身上淋湿了不少,门口坐着比他更狼狈的老头儿,淋成了落汤鸡,还在仰着头张嘴接雨水喝。 陆朔走近几步,大门就“嘎哒”一声被打开了,门缝里,江牧露出一个脑袋,“陆朔!” “嗯。” 江牧连忙将门开得更大,“我没有放他进来!” 陆朔:“嗯。” 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来邀功求表扬,抬头就对上他满是期待的双眸。 “......很好,你很乖。”陆朔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收回手时却被江牧摁住了手。江牧抿着唇,点了点自己的脸。 又要亲。 陆朔看了眼趴在门口观看两人的老头儿,不耐烦道:“看什么?进来!” 老头儿正津津有味,被骂还懵了一下,不过他脸皮厚,猥琐地摸了摸下巴:“哎?你们两个是一对啊?” 陆朔看着他不说话,江牧想说什么被陆朔反手捂住了脸。 “干什么?我又不歧视你们。”老头儿仰起头,“我年轻的时候什么没见过?” “忘了你是做鸭子的。”陆朔讥讽。 “人生得意须尽欢。”老头儿丝毫不羞怯。 大门打开,陆朔带着江牧去,老头儿也赶快爬进来了,管,关门前还在门口探头探脑查看一遍。 陆朔将他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转身让江牧上楼。 “你拿到钱了吧?”老头儿洋洋得意,“起码有五千。” “五千多少?”陆朔问。 老头儿无语:“具体多少我就不知道了。钱都给你了,你要按照我说的收留我吧?” “躲几天跟收留是一回事吗?” “五千,躲几天与收留有什么分别吗?” 陆朔很无情:“时间到了你就走,你的腿要不要去医院?” 老头道:“撞到了而已,两天就好了。” 陆朔:“......” 江牧搬了一床被子下来,递给陆朔:“被子。” 老头儿是强行加入这个家的,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睡觉,不过他丝毫不在意,他背着手在客厅和厨房以及废旧卫生间转来转去,最后选定了废弃的卫生间。废旧卫生间的空间不大不小,正好能放下三张大椅子,上面铺一床被子,勉强算作一张拼接床。 “不错。”老头儿爱惜地拍了拍他的拼接床,很满意,“还有没有多余的凳子?” 陆朔:“干什么?” 老头儿说:“我要个床头柜。” 1748:“这要饭的老鸭子还怪讲究的。” “没有。”陆朔说。 大雨在傍晚就停了,江牧吃完晚饭就从客厅的木箱里翻出了修理工具。 陆朔坐在屋檐下看着江牧拖出小推车,经过他的两次修理,小推车比当时显得更破旧。 江牧绕着小推车走了一圈,看似很懂地点了点头,举起手上的锤子朝着推车侧边狠狠砸下去,下一秒,侧边的板子掉了下来。 “怎么会?”江牧焦急地拿起板子。 陆朔:“......” 然而江牧并不放弃,又拿起钉子左左右右地钉了起来。他很忙,甚至鼻尖都沁出了几点汗珠。 时间一点点过去,乌云飘走,月亮渐渐明亮起来。 陆朔打了个哈欠:“江牧,睡觉了。” “哦。”江牧看了眼钉的歪歪扭扭小推车,恋恋不舍地回头,“不会钉。” 陆朔道:“太笨了。” 江牧拎着锤子委委屈屈捏手指。 上了楼,江牧还在为他的小推车神伤,泡脚的时候也闷闷不乐。 陆朔问他:“你的小推车哪里来的?” 江牧说:“做的。” “你自己做的?” “嗯。” 垂着脑袋的江牧额头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碎发被整理到一旁,江牧抬头,陆朔正拿着一个淡蓝色的发夹在他的头发上比划。 “什么?”江牧看着发夹。 陆朔捏住他的下巴,将发夹稳稳地夹住他额前的碎发,拇指指腹拂过他额角的伤口,“伤口不要藏起来。” 江牧呆呆地看着他,“好看吗?” “不难看。” 江牧又问:“是,捡的吗?” 陆朔要被他气笑了,“去哪里捡?这是买的。” “买给我的?” 江牧正要说话,床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声音一出,江牧立刻慌张地趴到床上,心虚地用余光瞥陆朔。 “什么东西?”陆朔警觉看向床底。 “不要!”江牧慌慌张张地推陆朔,不然他低头。 陆朔怒从心头起,拽起江牧的手腕,只觉得头顶绿光直冒:“你在床底藏了人?谁?” 江牧被他吓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装可怜也没用!”陆朔气到升天,脚也不擦了,直接穿鞋起来将江牧推到床上,“让开!我看看谁敢撬我的墙角!” 陆朔弯下腰直视床底,床底下堆满了纸盒子,阻挡了不少视线,陆朔伸手拨开一个纸盒子,纸盒子晃动晃动,从里面跌出一只黄色小狗。 小狗胖乎乎的,迈着断腿摇着尾巴颠颠地向陆朔走来,陆朔猝不及防被它舔了一脸口水。 “呸呸呸!” 陆朔再看,床底下哪里还有什么人,只有这只圆胖的臭狗。 “这是什么?” 江牧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小臭狗抢进怀里,像一对面对黑恶势力的父子,缩着往床上躲。 “它自己来的。” 陆朔头疼,非常头疼。 “丢出去。” 江牧抱着小狗不放:“不要,要养它。” 1748哈哈大笑:“他妈的床底藏人,撬你墙角。你不也是被江牧捡回来的,有什么资格让他丢小狗?” 第19章 陆朔恍然,在这里,他跟老头儿还有小狗,是同等地位的存在。 第16章 后悔 陆朔被1748狠狠刺中,捏着鼻子认下了小臭狗。 江牧开心了,举起小狗在床上转圈圈,“小狗!小狗!” 陆朔趁他去倒洗脚水,拎着小狗往楼下去,敲了敲废弃卫生间的门,老头儿戴着睡帽和眼罩开门,“什么事?” “接着!” 老头儿下意识伸手接住,“什么东西!” 陆朔:“你的室友。” 话音刚落,江牧一脸惊慌的跑下楼,“小狗!陆朔!小狗!” “你才是小狗。”陆朔扯住他的后领,示意他小臭狗还在,“小狗跟他睡。” 江牧迟疑,他比陆朔要有礼貌得多,想法上觉得不可以,但是又太听陆朔的话,一时间进退两难“可以吗?” 陆朔用威胁的目光看着老头儿,老头儿抱着小臭狗猛地关上门,主要不想搭理没素质的陆朔。 两人上楼上床睡觉,陆朔躺下,睡在他胳膊旁的江牧用手勾了勾他的腰,超小声道:“还有事要做……” 陆朔自从重生就养成了早睡晚起的好习惯,这会儿才不过八点,他就睡意正浓了。他翻了个身,手搭在江牧的肩上将他搂进怀里,含糊道:“什么事?” 突然想起什么,他立刻睁开眼,“对,差点忘了!” 江牧咬着下唇笑,准备脱衣服。 陆朔从床头柜里拿出手机,解了锁,拨通了通讯录里唯一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边传来男声:“喂!” “黄猴儿。” 江牧脱衣服的动作停住,伤心地看着陆朔坐在床上跟黄猴儿打电话,气闷地撇嘴,整理好衣服翻身背对陆朔。 偏偏陆朔还一无所觉,还在跟黄猴儿说话,江牧不由得更气鼓鼓,只是耳朵还诚实地竖起来,要将陆朔对黄猴儿说的每个字都听清楚。 “你先照顾他,获取他的信任,再过几天,你去……” 陆朔说话不爱跟人长篇大论,说几句完了就挂断了电话,手机扔在床头柜上,继续躺下睡觉。 房间里漆黑一片,月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一条银色的线。 “江牧,睡着了吗?” 江牧扭动两下身体,“没有。” 陆朔说:“你明天去买花。” 江牧立马回头,暗夜里,他的双眸明亮,像两颗有光泽的葡萄,“给谁?” 陆朔:“你去进货。” 他依稀记得江牧卖的花都是从鲜花市场买来的。 “卖花!” 陆朔说:“赚钱。” “养你!” 听见关键字眼的1748从床底钻出来,重新开机,尖叫道:“我看谁敢要!” 陆朔:“……” 魂都差点吓掉。 “陆朔?”江牧察觉到陆朔浑身一抖,也吓到了,“你怎么了?” 陆朔心脏怦怦跳,1748还在发疯,光球上电流啪啦啦,像个电蚊拍,随时能出击将说出错误话语的陆朔电击死掉。 “没怎么。”陆朔平静下来,“看见一只蚊子。” “蚊子。”江牧迷茫地起身四处查看,什么都没看见却深信不疑,“有蚊子!我来打!” 陆朔摁住他:“看错了,没有蚊子。” 江牧歪着脑袋垂眼看他,乖巧安静得像个大型娃娃。刚才乱动时他松松垮垮的秋衣都扯到了一边,露出大片白皙的肩头。 很漂亮。 是让他心动喜欢的漂亮。 陆朔的喉结滚了滚,眸色渐深。 “等会儿再睡。”陆朔伸手扣住江牧的腰,他身形消瘦,腰身细得两只手都能掐住,“过来,腰酸疼好了吗?” 江牧说:“一点点酸。” “那就坐着吧。” 软饭男判官1748看着突然不能继续看的场景:“???” 可恶,它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吗? 有了不吃早餐会胃疼的前科之鉴,江牧不想给陆朔添麻烦,麻利地从陆朔怀里钻出来起床,丝毫没有起床气。 陆朔迷糊地睁开眼:“你怎么还有劲儿?” 两人折腾了一夜,他耕地的都觉得累,被耕的地却愈发有活力。 江牧坐在床边穿鞋,被陆朔拦腰一把捞住又带进怀里。下巴蹭住江牧的脖颈,“我的衣服口袋里有钱,你拿走,给我剩下一千。” “五百。”江牧道,“五百。” 陆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江牧爬起来撑着手臂看陆朔,脸上都是认真:“给你剩五百。” “傻子!”陆朔简直都要气笑了,“你是傻子吗?还是你把我当傻子?” “男人,有钱会坏。”江牧指责道。 “你不是男人?你装那么多钱不会变坏吗?” 江牧动了动脑袋,眼珠子转了转,脸颊上悄然浮起一层薄红,眼波流转,小声道:“……我是,老婆。我要管钱。” 陆朔被他说出的两个字震惊到,看着江牧的神色却又什么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他扯了扯被子,“那就剩五百吧,我还要睡觉。” “嘿嘿。”江牧从他身后扑上去,在陆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印了一下,“我去做早餐,还有买花。” 江牧元气满满地走了,看架势颇像个掌管了全家经济命脉的大家主。 1748又从床底出来,重重地撞陆朔的脑袋:“你不准白吃白喝!” 陆朔困意十足:“我交了钱。” “那是老鸭子的钱,算你的吗?” 陆朔道:“为什么不算?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钱。” 1748怒道:“世界上居然还有你这种抢钱的!你他妈就算没因为杀你爸进监狱,也会成为没有道德底线的抢劫犯。” 霎时,陆朔的周身的气场都阴沉下来。 “他死是死得其所。”陆朔冷声道,“做人就要狠一点,这是他教给我的道理。” 话都说到这里,陆朔心烦意燥,睡意全无,也不想继续睡了,起床穿衣服下楼。 老头儿正拿着扫把在打扫客厅和院子,小臭狗跟在他身后咬他的扫把。老头儿站在院子里的枇杷树下,回头对陆朔道:“这棵树有点问题呢。” 陆朔双手插兜走过去,表情也带上点质疑:“什么问题?” 上一世他的公司上市后,他进入了不一样的圈子。圈子里越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存在,越是对玄学方面的东西看重。老头儿的这话,让他下意识往这方面想。 老头儿抱臂摸索着下巴,绕着高大的枇杷树转了三圈,“这树一看就有年头了,你看它的这根树枝,就很有问题。一棵长在围墙边的树,会成为一块踏板。” “然后呢?” “这树枝上很多泥土你看到了吗?”老头儿严肃道,“原一看就有人借着这棵树翻进来,偷东西!” 陆朔点头,又皱眉:“就这?” 老头儿叉腰:“这还不清楚吗?我的推理,我当初可是仙马会所第一推理……” “鸭子?” “男模!” 陆朔翻白眼,“看家,不准去楼上。”说罢走出大门。 1748:“你哪里去?” 陆朔不理它。 1748又问了一遍:“去哪里?你他妈聋了?” 陆朔恍若未闻。 1748明白了,陆朔还在生它的气。它想了想,问道:“你因为杀了他入狱九年,如果当时想清楚了,你会走向另外的选择吗?” 陆朔沿着没有积水的石板往前走,他终于开口:“什么想清楚?” 1748道:“你杀了他的时候,如果没有冲动。” 它能看见的关于陆朔的资料是他漫长几十年的一生的三言两语概括,具体是什么情况它还真不清楚。但是按照它所见过的情节推断,十四岁的少年杀了自己了亲生父亲,怎么说也是在冲动和暴怒之下。 “不。”陆朔面无表情甚至淡漠的否定,“我清醒,完全清醒。” 那个女人走后,老畜生失去了最后的赚钱砝码,他像一头被困已久却弹尽粮绝的野兽,越发凶狠。 打他本来就是家常便饭,在那之后每每想起那个逃跑的女人以及与那个女人血脉相连的他,总是下手更重,不止一次将他打得头破血流,陷入昏厥。 陆朔甚至肯定,他偶尔发作起来的头疼,就是那些时候伤到了。 要债的债主追到了家里,拿着斧头将门砍烂,老畜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拿着刀乱挥吓退债主。 打发走了他们,老畜生心情大好地大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点道:“看见没有!人就得狠一点!你对他们狠,他们就不敢对你狠。” 是的,人就得狠一点。老畜生说的话他都当做放屁,唯有这一句,他看着寒光直闪的刀,记在了心里。于是十四岁那年,头破血流的他趁着老畜生酒醉大睡时用菜刀将他砍死。 他不杀老畜生,总有一天老畜生会杀了他。他替自己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伟大决定。 第20章 他怜悯自己,也宽恕自己。 沾着血的菜刀扔在地板上,猩红的血液顺着缝隙渗进去,老畜生瞪着眼睛死不瞑目,他在阳台披着月光枯坐一夜,大笑到精疲力竭。 当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在他的身上,他起身换了套最干净最得体的衣服,打了警察局的电话——他自首了。 警车穿过旧城区的狭窄小巷,他无悲无喜地看向窗外。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他在心里为自己找出最无辜判刑最少的证词,他再一次,替一切原谅自己。 “你后悔吗?” 陆朔转身去最近的木材厂:“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后悔的事。” 除了…… 丢掉了江牧。 第17章 砍价 陆朔七拐八拐进了木材厂,在各种规格的木板里挑了符合他要求的木板。老板算了算木板的价钱:“128。” “128?”陆朔从口袋里拿出江牧给他剩下的钱,昨天才拿的五千多块钱,厚厚的一叠,现在只剩零星寒酸的五张钞票。 陆朔拿出两百,手里顿时只剩薄薄三张了,他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老板已经伸手接钱,陆朔却陡然缩回去。 “这?” 陆朔回忆起江牧说话的样子,试探道:“......125。” 老板一愣,见陆朔冷着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迟疑地点头:“那就125吧。” 1748道:“你没讲过价啊?128的东西你讲价到125?” 陆朔上一世穷到极致和富到极致都没跟人讲过价,就算是后来收购其他公司也是陆氏的采购部去竞价,多半都是上亿的单子,何时困顿与几块钱? “怎么了?有讲价的规矩我不知道?” 1748:“陆总,回去问问你老婆吧。” 木板太多,陆朔没法搬回去,好在老板做生意实惠,让工人将木板搬上三轮车,提出带陆朔一起回去。 陆朔意不在此,他绕着掉漆的矮三轮转了两圈,问道:“这种三轮多少钱一辆?” 老板随口道:“不要多少钱,这是一米五的,只要一千多,充电也简单,比油钱省。” “一千多......”陆朔看了眼手里仅剩的三百多零散的钱,体会到了捉襟见肘的窘迫。那个傻子,真的是多一块钱都不愿意给他,管得死死的。 1748绕着陆朔,匪夷所思,“你笑什么?” 陆朔冷漠道:“我笑了吗?” 1748厌恶:“神经病。” 木板运到院子里,堆在枇杷树下,陆朔去客厅里的工具箱里翻了翻。工具箱里的东西不少,锤子、钳子、螺丝刀样样都有,只是都是旧的,生锈的。底部的钉子不是锈迹斑斑的就是歪歪扭扭的。总体看下来,能够推测出箱子里的工具都是江牧在外面捡回来的。 “什么都捡,捡一堆垃圾回来。”陆朔挑挑拣拣,将锈了的锋利的刀、钉子都扔了。要是不小心扎到了手,破伤风都得打几针。 需要的工具都没有,陆朔其实也不抱太大指望,傻子过日子就是稀里糊涂过。 “二手市场在哪边?” “我是你的导航地图吗?” 陆朔:“不说就闭嘴。” “西边。” 二手市场足足有长长一条街,商铺虽然老旧,东西却应有尽有,堪称琳琅满目。陆朔四处看了看,找到卖二手电动车和三轮车的店铺。 “你好,要什么都看看。价格公道,可以讲价。” 听到“讲价”两个字,陆朔脑袋里的神经都跳动了一下,他的目光略过一排蓝蓝绿绿的电动三轮车,看中一辆与众不同的稍微娇小点的粉色三轮车。 莫名觉得这辆三轮车跟江牧很搭。 “这辆车什么价?” 老板道:“九成新,一千二。你要是诚心要,我算一千一,一分钱不赚你的,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陆朔:“......” 1748连忙道:“砍价啊!” 陆朔:“......” “五百!” 陆朔正踌躇,店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转头看去,赫然是踏进门来的江牧。 江牧几步快走到陆朔身边来,抱住他的胳膊蹭了蹭,瞬间眼里又都是他了,“找不到你。” “出来买东西。”陆朔道。 “车?”江牧歪着脑袋打量了小粉三轮车,“好看,你喜欢吗?” 陆朔:“还好。” 老板刚刚被江牧突如其来的杀价打了个措手不及,回过神来,立马跨步向前:“说笑了吧?五百能买一辆三轮车吗?” 江牧拍拍陆朔的胳膊,将废物陆朔挡在身后:“七百。” “七百也不行啊,你看看这车,九成新。”老板说,“不行不行。最低最低也要一千,一千就能成交。” 江牧拽着陆朔的手,“八百五,不卖就不要。” “再加一点。”老板挽留,“九百,我都要赔本了。” 陆朔若有所思,在他以为就要九百成交的时候,江牧犹觉不够,“八百八,我就要。” 老板叫苦连天:“我这辆车又不是卖不出去,八百八也太低了。” 江牧拉着陆朔毫不留恋地离开:“你留着,我不要。” 走出店铺的第三秒,老板已经“一了百了、自暴自弃”了,顿时出声:“八百八!就八百八,我真是亏大了。” 江牧站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满脸懊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还是贵了!” 陆朔:“......” 但是最终,小粉车还是被江牧出钱买了,他一点都不吃亏,还找老板要了两个头盔和一个新的充电器。 江牧摸着小粉车,想到什么,顿时大惊失色:“不会骑。” 陆朔给他带上头盔,“我来骑。” “好!” 三轮车的黑皮座椅是块横板,容纳两人绰绰有余。陆朔将头盔的防晒片放下挡住脸,江牧凑过来看,也将防晒片放下来,他没戴过这个,新奇地看来看去:“黑了。” 陆朔是为了避人耳目,怕被人认出来让江牧招灾了,小车启动,缓缓在街道上行驶起来。江牧转头问:“为什么买?” “为什么?”陆朔道,“你不知道?” 江牧还在摆弄头盔:“不知道。” 陆朔道:“不知道你还买?八百八。” 江牧晃着脑袋,“你喜欢,就买。” 短短几个字,却猛地击中了陆朔的心脏。他不确认地重复一遍:“我喜欢,就买?” “嗯。” 陆朔没忍住笑了一声,“傻子。” 转了转,又找五金店买了一套工具和几根不锈钢杆子以及一张红白条纹的雨布,东西都堆在车厢里,一点都不碍事。江牧深谙讲价的精髓,几样东西只花了大半的钱。 1748道:“他是一点亏都不吃。” 陆朔点头,又想到上一世江牧吃过最大的亏就是在他身上,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回到家,江牧先跳下来将木门槛卸下来,指挥着陆朔将小三轮开进院子。多了一辆三轮车,小院子顿时变得拥挤无比,去客厅的路都只剩窄窄一条。 老头儿爱卫生,客厅到楼梯上下都打扫得很干净,现在手上还拎着扫把,看见小三轮,还有些惊奇,“二手的吧,还挺新的,多少钱买的?” 陆朔道:“八百八。” 老头儿弯着腰四处看了看,伸手摸了摸车底,“贵了。这东西怕是原装的都卸掉了,换了旧的,六七百足够。” 陆朔:“......” 江牧还惦记着陆朔没吃早餐,去厨房起火热包子去了,陆朔拿起车厢里的工具,脑海里浮现起大致模样,开始动手操作。 “这些木板是干什么的?”老头儿问。 陆朔道:“给这只臭狗做狗窝。” 老头儿不忿:“凭什么它都有单间?” “它是狗。” “它是我室友。”老头儿抱起凑过来的小狗猛吸一口气,揣进了怀里。 “好。”陆朔低头用钉子在不锈钢杆子上划了一道做记号,随意答应,“那你跟它睡狗窝,晚上看门。” 老头儿蹲在一旁看着:“你是打算把三轮车改造?改造成卖花的小车?” 陆朔头也不抬:“你见过?” “很容易就看得出来啊。”老头儿侃侃而谈,“类似于快餐车那样的,这个主意好,那辆小木车太累了。你还挺心疼录他的,刚在一起感情就是不错。” 陆朔心里有步骤,轻轻松松就拼出了框架。 “你跟江牧,没看见你们的家人。”老头儿往身后看了一眼,“你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少打听。” 老头儿死皮赖脸:“说说啊,都住在一起了,不要那么冷漠。” “死了。” “死了?”老头儿扬眉,“都死了?病死的还是意外?” 陆朔抬眼,双眸沉沉地看着老头儿,扯了扯嘴角,“我杀的,我刚从监狱出来。” 老头儿瞪大眼睛,他努力从陆朔脸上找出他在说谎说笑的破绽,却毫无踪影,心里霎时生出无限的寒气,“……真的?” 第21章 “你还想知道什么?” 老头面无血色地落荒而逃。 框架固定好,陆朔量好尺寸,拎着雨布去找江牧。江牧正用盘子装着热好的包子出来,递到陆朔的手上:“吃,猪肉馅儿。” “你呢?” 江牧道:“我吃油条了。” “吃什么油条?张嘴。”陆朔拿起一个肉汁都渗透出来的包子直接塞进了江牧的嘴里。 江牧急忙忙拿出包子,陆朔一退三尺远,嫌弃道:“不许给我了。” “哦。”江牧只好留着自己吃。 吃完包子,陆朔划出线条,让江牧按照尺寸将雨布缝起来,边沿只留一条塞不锈钢杆子的缝隙。江牧不明所以,但是他独自生活多年,很多手艺都熟练掌握,找出针线就开始缝。 三轮车后车厢的改装一直到下午才完成,在吃晚饭后,陆朔开始钉木板,制作放在车厢里的架子。 江牧愣愣地打量焕然一新的三轮车,“给我卖花?” 陆朔:“嗯。” 江牧看着看着,眼里就升腾起浓重的雾气,扑进陆朔的怀里,“我喜欢!” 陆朔摁了摁他的脑袋。 江牧抬起脑袋,目光炯炯:“我要赚钱,都给你!” “给多少?不是男人有钱就会变坏?” 江牧严肃地想了想:“你坏,我也喜欢。我的钱,都给你。” 陆朔心里泛起点点酸涩,叹气一声,抬手摸了摸江牧柔软的发丝,“我不要钱,你的钱都是你的。” 以后,他的钱也是他的。 第18章 家暴 江牧有了新的漂亮的三轮车,他迫不及待就去醒花、打理包装纸,干劲十足,觉都不想睡了。陆朔也没有多少困意,索性拿着剩余的木板对着江牧的旧推车敲敲打打,拆掉多余的不合理的,重新安装。 小狗很喜欢围在别人的脚边转悠,陆朔看见它觉得碍事,拎着它的后颈皮将它放在小推车的板子上。因为太高,兴高采烈的小狗立马就因为害怕缩成一团,呜呜呜地叫起来。 陆朔弹了下小狗的脑袋,将它又放到地上。 四脚落地的小狗总算不害怕了,立刻忘记了刚才害怕的事情,又围着陆朔的脚打转。 陆朔用脚将它拨开,“一边玩去。” 他刚蹲下,小狗就站起来用两只前爪搭在陆朔的背上,没心没肺到了极点。陆朔一边敲钉子一边想: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狗,傻子养了只傻子狗。 陆朔保留了小推车的雏形,在上面空出一个方形的空口,推车里面空置出来,木板钉了两层。江牧自己做的推车实在简陋无比,两边的轮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四个自行车细边轮,一边大一边小,整个推车都是歪的。陆朔卸了轮子,打算重新去……捡两个回来。 上一世钱除了前几年生活捉襟见肘,后来钱对他来说就是一串数不完的数字,现在,钱也是一串数字,不过算来算去只有三位数…… 忙活了一晚上,大约十点钟两人才收拾完,上楼去洗漱休息。 江牧在床上翻啊翻,最后像个肥虫一样拱进了陆朔的怀里,扬起脸,眼里都是星星一样的闪光,“明天去卖花。” “你什么时候来松城的?” “嗯?”江牧想了想,“吃了五次枇杷。” “五年?”陆朔反应过来,“你来这里五年了。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话音刚落,怀里温软的躯体陡然变得僵硬,慢慢的,躯体陡然颤抖起来。 陆朔惊了一下,连忙扶住江牧的肩,“你怎么了?” 江牧像个突然溺水的挣扎之人,下意识推开陆朔的手,整个人差点掉到了床下去。陆朔急忙就去拉江牧,江牧却躲得更厉害,恐惧地呜咽一声,狠狠地咬住了陆朔的手。 瞬间,尖锐刺破皮肉的痛感袭来,下一秒,温热的血就顺着他的虎口流了下来,点点滴滴砸在地上。 陆朔无暇顾及手上的疼痛,也不敢惊动他,“江牧?” “江牧?” 或许是听到了呼唤,又或许是猩红的血液刺激到了,江牧猛地松口,跌坐在地上。 “江牧?”陆朔的指尖触碰到江牧的发丝,江牧浑身一抖,抬头露出一张惊惶到了极点了脸,那张脸上苍白至极,全是眼泪。似是注意到了陆朔手上的伤口,江牧骤然回神,漆黑的眼眸里清明了三分。 “不……” “不是……” 还没等陆朔开口询问,江牧已经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卫生间里,重重地关山了门。 “啊。”手背被结结实实地咬出了几个硕大的血洞,潺潺地流着血,陆朔怕弄脏被子,只举着手,拿过床头柜上江牧提前放好的干净袜子缠住。 1748刚从床底滚出来开机,房间凌乱至极,血迹斑斑,江牧还躲在卫生间里哭,它混乱不清直接指责陆朔,“你他妈疯了,你家暴!” 陆朔懒得理这个疯系统,他举起血迹已经将袜子浸透的手,“谁家暴谁啊?滚一边去。” 卫生间很狭窄并且没有窗户,陆朔勉强放心江牧不会做出跳窗逃跑的事情,他敲了敲门:“江牧?” 江牧的哽咽声从门缝里传来。 陆朔轻轻按了一下门把手,门松动了,被他推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可以看见,江牧缩在昏暗的角落,双臂抱住自己,脑袋埋得死死的,哭得很伤心。 1748凑过来,卫生间立马明亮如白昼。它也就这点作用了,陆朔放轻脚步走进去。 “江牧?” 江牧没有反应。 “江牧。” 陆朔蹲下身,蹲在江牧的身前,听着他仿佛极大悲恸凄惨的哭,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抓紧。 “江牧,你不睡觉吗?” 他回忆了江牧出现反常举动的前一刻,是他问了他一句“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来到松城?这句话似乎触碰到了江牧某种不可明说的禁忌,致使他想起了什么,发应剧烈,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对于他来说恐怖害怕的事情。 陆朔不敢再提其他,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与他说话。 “走,我们去睡觉。”陆朔拉住江牧的手指,细细地摩挲安抚他的情绪,“好不好?” 江牧的手指勾了勾,闷不做声地将陆朔的手指攥住,哭的声音小了许多。 安抚是有效果的,陆朔心里大定,倾身环住江牧的身体,“去睡觉,明天去卖花,我跟你一起去,但是我不买花。” 他碎碎念,江牧的哭声越来越小。 “我要做一件大事,谁也不能说。”陆朔亲吻他的耳朵,“就算是江牧,也不能说。你知道江牧是谁吗?” “我跟江牧从小就认识了,我住左边,他住在右边。江牧长得好看,像一轮月亮掉在了破旧的老街,但是我不喜欢他。” 哽咽的江牧立马抬起哭红的脸,可怜至极:“为什么?” 陆朔说:“不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他。我的日子不好过,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他太明亮了,明明是一样的处境,为什么他还是那么耀眼,我真讨厌他。” 江牧又哭出声,将脑袋埋进了膝盖里大哭。 “他有个弟弟,肥得像个球,比他还讨厌。”陆朔也在地上坐下,紧紧贴着江牧的胳膊,“他小小一个,竟然也欺负江牧。我但凡看见他欺负他一回,我就会找理由将他往死里打一顿。有一次,我把他的门牙都打掉了。” 江牧哼了一声,像是在笑,但是笑的很短暂,马上就哭起来。 “后来,江牧变成傻子了。”陆朔感叹一声,“他怎么傻了呢?” 江牧闷声闷气:“掉水里了。” 陆朔道:“是的,他救了个人,是他的同学。可是他的同学跑掉了,把他丢在水里。救了个白眼狼,江牧真的是个傻子。不过没关系,我知道是谁,我找到了他,给他套了一个大麻袋,从头兜到脚再用绳子捆起来,趁着黑夜将他丢到了水库里。” 隔半分钟再把他捞起来踹两脚,就这样折磨了他半个晚上。那夜水很冷,并不比江牧落水的时候暖和。他的求饶声也很大,反反复复讨饶问他是谁,为什么这么对他。 为什么?不为什么。 “啊?” 陆朔说:“他没死,但是身体冻坏了。活该。” 江牧愣愣地看着他,“活该……” “跟你说你这么多干什么。”陆朔起身拍了拍灰,“你不认识江牧,我要去找江牧了。” 说着,他就走出了卫生间。 一、二、三、四…… 还没数到五,身后就传来脚步声,他被人圈住了腰。 “放开。” 江牧急得不行:“我是,我就是!” 陆朔回头:“什么?” 江牧也顾不上哭了,抓着陆朔的手辩解:“我是江牧。” “你真的是。” “是的。” 陆朔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带着往床边走,“那江牧为什么哭了?他不开心吗?谁欺负了他?” 第22章 江牧坐在床边,愧疚又心疼地看着陆朔的手,“手,流血了。” 沾血的袜子已经被丢掉了,陆朔晃了晃手,“不痛。” “痛的,对不起。”江牧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你也咬我。” 陆朔道:“你看看你的手多脏,脸也脏,脚也是脏的。” 江牧哭唧唧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抬脚伸脚看了看黑漆漆的脚底,局促地把脚重叠起来,往回缩。 “坐好。”陆朔转身去卫生间。卫生间里放了装热水的保温瓶,两瓶水都是满满的,陆朔找出洗脸和洗脚的盆,都倒了半盆水调好水温端进来。 两盆水摆在江牧的面前,陆朔往盆里丢了毛巾,拧了水拿起来,“脸呢?” 江牧受宠若惊,“我洗。” “我来。”陆朔道,“跟花猫一样。” 陆朔没给人洗过脸,力度难以掌握,将江牧擦得人往后仰,手撑在床上才勉强坐住,“呜。” “不准撒娇。”陆朔左看右看见擦干净了,毛巾又丢进水里,“自己洗手。” 江牧额前的碎发都竖了起来,像朵绽开的太阳花,洗了手,陆朔去倒水,他才把脏兮兮的脚放进洗脚盆里。 “擦脚毛巾呢?” 江牧顶着太阳花发型:“在楼下晒。” 陆朔去楼下拿毛巾,刚拉开门,门口就栽进来一个身影,老头儿趴在了地上,手上的铁锤子掉在了陆朔的脚边。 “哎哟!” 陆朔:“……” 老头儿心虚地抬起头,就见居高临下阴恻恻地看着他,他一个激灵,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拿起锤子,对着陆朔大喊:“家暴杀人!你这个小人我今天必须铲除!” 陆朔:“……” 第19章 碘伏 陆朔:“滚。” 老头儿视死如归,他大义凛然地在怀里掏,掏出……小臭狗,“我们绝对不怕你。” 陆朔:“再不滚我把你从楼上踹下去。” 老头儿灵活闪躲,像只圆滑的大耗子钻进了房间,他一手拿着铁锤,一手举着小臭狗,护在江牧面前,“别怕!你的救星来了!” 江牧懵懂:“什么?” 老头儿道:“他刚才家暴你了,我都听到了!” “啊!没有!”江牧瞪大双眸连忙挥手,“没有,没有!陆朔对我好的!” 老头儿怀疑:“你不要糊涂包庇罪犯,跟家暴男没什么好在一起的,回头我给你介绍个温柔的。” 陆朔脑门上浮现大大的井字,污蔑他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在他老婆面前公然撬他的墙角,再忍下去简直是乌龟了!上前拎住了老头儿的后颈,将他往外扯:“滚出去。” 老头儿一边走一边回头大喊:“站起来!保护自己!” 陆朔一路将老头儿拎到了楼下,到了客厅才放开他,“不准去楼上,知道吗?” 老头儿扭了扭,整理好被陆朔拽歪的睡衣:“知道了。你真的没打他?” 陆朔冷漠地看着他:“再说下去,打的就是你!” 老头儿心里已经将陆朔的人设补充为“杀过人”和“有案底”,要知道杀人这种事情跟杀鸡是一样的,第一次或许害怕,但是第一次过后,从骨子里显现出来的漠视人命就压不住了,第二次也许都不当回事,他有些畏惧他,“我睡觉去了。” 陆朔在院子里收回毛巾去楼上,给江牧擦了脚,倒掉洗脚水,毛巾就随手搭在椅子靠背上,“睡觉。” 江牧躺倒在床上,被陆朔翻了个边儿,“睡里面。” “嗯?”江牧听话地滚进去,突然想到什么,阻止了陆朔关灯的动作,“手!涂药!” 上次胃疼,陆朔除了胃药还买回来经常能用到碘伏和棉签,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药放在哪里?” 江牧爬到床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瓶碘伏和半袋子棉签,“这里有!” 陆朔要接碘伏,却被江牧躲过去了,江牧拿着碘伏瓶子倔强道:“我来涂药。” “你涂。”陆朔伸出手。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张开,手背上四个难看的血洞,江牧的眉眼顿时耷拉下来,捧着手小心翼翼吹了吹,问陆朔:“疼吗?对不起。” “说了不疼,涂药吧。”江牧的呼吸和吹拂都轻飘飘的,洒在手背上,激起几丝酥麻,陆朔看着他垂下的细密长长的睫毛,也吹了一下。 “啊?”江牧眨了眨眼,抬头看他。 陆朔道:“有灰尘,吹掉了。” “哦。”江牧很乖顺,打开碘伏,用洁白的棉签沾了沾,轻轻地点在了伤口上,动作轻柔急了。 陆朔被他的温柔和耐心搞得心猿意马,却又不忍心欺负他,只看着他的睫毛出神。 “好了。”陆朔的手背基本都染成橙色的了,江牧才放开手,“涂好了。” “你这是什么时候买来的碘伏?”陆朔随意看了一眼,“你经常受伤吗?” 江牧挠了挠头:“在垃圾桶里捡的。” 陆朔:“……?” 陆朔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看向棉签:“这个呢?也是捡的。” 江牧懵懂地点头,他以为陆朔要夸他很会捡,双眼红肿也看得出来几分开心,得意地扬起脑袋,唇角带上几丝忐忑的笑容:“不要钱。” 不要钱,那要命吗? 陆朔从未觉得他捡东西的习惯如此不好,头都痛了起来。 等待他的不是陆朔的夸奖,是陆朔将碘伏连同棉签尽数扔进了装垃圾的塑料袋里。 “啊!”江牧连忙去拦,焦急地拽住陆朔的手,“没用完。” “坐好了,不许捡。”陆朔气急地戳了戳他的额头,“等着。” 他去卫生间,开了水龙头将手上刚刚涂上的碘伏都清洗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手背上的伤口更疼了。 江牧确实乖乖地坐在床上,只是他的目光还依依不舍地放在垃圾桶里,似乎还在打碘伏和棉签的主意。陆朔被这个傻子折腾得身心疲惫,“为什么要捡?” 仍然懵懂的江牧无辜地看了眼陆朔,“没用完。” “别人没用完你就拿回来用吗?” 陆朔点头:“不用买。” “不许捡,下次在垃圾堆看见这些东西也不许捡回来。”陆朔严肃地看着他,语气放得很重,“药品和医疗用品都不许捡,知道了吗?” 江牧根本不懂这些,心里又心虚又委屈,闷不做声地转过身对着墙,低头去扯被子,超小声答应:“知道。” “真的知道了吗?” “……嗯。” 陆朔见他一副屈服于他的淫威的可怜样子,心知他只是暂时屈服,并不是真的理解为什么,便也缓和了语气,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捡?” 江牧摇头。 “转过来。” 江牧不动。 “转过来。” 江牧缓慢地转身,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委屈脸。 陆朔愣住。 江牧的眼泪汪汪,轻声抽噎,已经肿成了金鱼眼的眼眶眼看又要再次决堤。 陆朔:“……” 陆朔到喉咙的话又如数吞了回去,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道:“过来。” 江牧倔强地坐在床里,手下的被子被他用力扭成了一团,他咬着唇不出声。 这算是对他生气吗?陆朔只觉得新奇,他从来不知道江牧还有这样的小脾气,两辈子头一次感受到。 “江牧,过来。”陆朔又放缓了语气,“来我这边。” 江牧泪眼朦胧的看他,拽着被子磨磨蹭蹭地挪过来,左思右想,最终歪进了陆朔的怀里。 陆朔:“……?” 也,也行吧。 江牧虽然主动歪进了陆朔的怀里,却依然含着泪垂眼捏手指,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再被说一句,就会死掉。 “江牧,垃圾堆里的很多东西都不能捡,你知道吗?”陆朔的手搁在他的腰上,注视着他的眼睛。 江牧垂着眼不说话。 “干净的完好的用品可以看看,但是触碰到身体的东西就不能乱捡,吃的东西和药品,都不能捡。尤其是碘伏,你知道碘伏是消毒伤口的对吧?万一别人已经用过,而且他有传染病,传染给你了怎么办?”陆朔将道理掰碎开来跟他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 前面那么多句话江牧有没有听见有待商榷,最后一句他确实听得很清楚,连忙委屈撇嘴带着浓重的鼻音打断控诉:“你有怪我,不讲卫生。” 说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呜呜咽咽。 陆朔:“……??” 1748在旁边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陆朔被哭声打了个措手不及,今夜大概是江牧的哭泣之夜,哭完一道再补一道,一边重新总结措辞,一边从江牧的口袋里抽出两张纸给他擦眼泪,“我没有怪你,我哪里有说你不讲卫生?” 江牧认死理,瞪着兔子一样的红肿眼睛瞥陆朔:“就是有。” 第23章 陆朔:“……那,那是我不对。我重新说,你再听一遍。你捡回来的碘伏万一是给重病的人用过的,你又用了……就像是别人擦过脚的纸丢在地上,你捡起来擦嘴,行不行?是不是有细菌,有病毒?” 江牧大概是听懂了,睁着水光盈盈的双眸看他,总算没有再纠结“不讲卫生”的问题。 “还有一件事,不管是吃的,还是药,难道没吃完没用完,你都要捡回来吗?” 江牧点头,并且认真地为自己辩解:“我很会过日子。” 陆朔满心的严肃的被他左打断右打断,差点没绷住:“……” “不行!不许捡!”陆朔掐住他的脸,不过江牧实在清瘦,脸上也没多少肉,远不像小时候那样有婴儿肥,“我再说一遍,你要是捡吃的和医疗用品回来,我就……” 还没说完就被江牧抱住,“不要。” “我还没说什么呢。” “什么都不要。”江牧求饶,“我不捡了。” 他整个人都缩在陆朔的怀里,紧紧地抱着,陆朔觉得自己在抱一个大型娃娃,他想了想,“没关系,其他东西可以捡,你的小推车上的轮子在哪里捡的?” “……垃圾场。”江牧确认陆朔真的不怪他了,也放下心来,“我一个月,去两次。” “打卡啊?” 江牧不懂:“啊?” “没什么。”陆朔抱着他掀开被子倒在床上,“明天带我去,我捡两个大轮子回来。以后,我跟你一起摆摊。” 两人的脸庞挨的很近,呼吸都交融,江牧有些开心,“跟我一起,卖花!” “不是。”陆朔已经有了些困意,“明天再说。给你变个魔术,关灯。” 一直旁观的1748看了看灯,还亮着,“你使唤鬼呢?” 陆朔看着它,1748反应过来,“喂!他妈的敢让我给你关灯!你睡糊涂了!” “没关”江牧探头探脑,“怎么没变呢?” “再来一次,关灯。” 三秒后,卧室里的灯“啪”地关上了,1748在陆朔脑袋上砸了好几下,“交换!” 江牧惊讶:“关掉了。”他欢欣地在陆朔脸上亲了一下,“教我,教我。” 陆朔拒绝:“不能外传。” 否则头要被小气的1748砸烂。 第20章 西区 太阳照常升起,整个家最晚起床的仍然是最懒惰的陆朔,他懒洋洋穿好衣服下楼,江牧和老头儿连同着小臭狗都坐在客厅里嗦面条,吸溜吸溜的声音十分热闹。 “陆朔,吃面条。” 江牧是个十足贤惠的大家主,立马就去厨房将剩下的面条都盛起来端给陆朔,还贴心地给他卧了一个金黄的煎鸡蛋。 于是陆朔也加入坐在客厅地上嗦面条的行列。 1748道:“好吃吗?” “跟你有关系吗?” 1748:“你好好说话会死?” 陆朔:“会。” 1748:“你叫什么陆朔啊,你应该叫陆怼。” 吃完面条,碗筷收拾在厨房里,老头儿主动去洗碗。没一会儿,厨房就传来了轻松愉快的哼歌声。 江牧心满意足地绕着他娇嫩的粉三轮转了一圈,又转头往陆朔身边凑,他指着小推车上特意留出来的方形空口,“这里,放什么?” “放锅。” 陆朔用抹布擦了擦手上的灰尘,“三轮车钥匙呢,我们去一趟西区,昨天老板说车的电量是满的?” “满的。”江牧去拿头盔,“去西区,做什么?” 陆朔看见了拿起扫把又开始扫地的老头儿,晃了晃钥匙,“我和江牧马上就回来,你不要出去乱跑。” 老头儿道:“我可不出去,哎,我真是你们的……” 陆朔等待他的下文,就见老头儿扭了扭腰,一边扫地一边收拾东西,“贤内助。” “恶心。” 戴上头盔启动三轮车,陆朔带着江牧去松市的西区。 东区与西区的界限很明显,一条宽宽红河。横跨红河的大桥上来来往往都是四轮的机动车辆,车速很快,陆朔骑三轮车只能走旁边的窄道。 江牧伸出手臂欢呼:“哇!” 风太大,陆朔听不清江牧在说什么。江牧举着手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什么,又轻轻抱住陆朔蹭了蹭,愉悦的气息弥漫整座大桥。 穿过大桥,就到了热闹又繁华的西区。 高楼大厦、宽阔街道、高级商铺,一切与东区天差地别。江牧将头盔防风罩掀上去,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简直目不暇接。 陆朔放慢了车速,路过一个小广场,广场四周最多的就是满满当当的摆放着各色各样小吃、零食和饰品的小推车。 “想不想吃糖葫芦?”陆朔问道,“还有棉花糖。” “不要。” 江牧不自觉摸了摸脸颊,上次陆朔强行给他买的一整靶子糖葫芦他才吃掉几根,想一想还觉得有些甜腻,牙都泛疼了。 陆朔将车停到路边,“你看,那里有花店,去看看。” “哪里?”江牧没看见,他端着头盔跟着陆朔往前走。陆朔走到花店面前,花店的玻璃门是敞开的,包装漂亮的花就摆在门口,吸引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干净的玻璃门,光亮的地板,阳光下泛着珠光的包装纸和尤带露水的鲜花,江牧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顿时伸手拽住了陆朔的衣角。 “嗯?” 江牧局促极了,不安地往后退了退,“我,我在外面,等你。” 他紧张,羞赧,为自己从未踏足过花店的脚,为自己简朴甚至老旧的衣服,他主动退却,不敢走进半步。 陆朔跟他睡一个被窝,一同住在破烂的院子房,他的衣服跟他不无不同,然而陆朔上一世已经登顶过这个世界大多数都追求的财富巅峰,除了顶级权贵才能去的地方,陆朔进过任何一座富丽堂皇建筑的大门。 “怕什么?”陆朔好笑,伸手将江牧拉过来夹进胳膊里。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花店的店主是个漂亮的卷发女人,她围着围裙笑容满面的走出来,脚边跟着一只雪白的宠物狗,柔软得像一团棉花。 江牧不说话,求助地看向陆朔。 “我先看看。”陆朔说。 “好的,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嗯。”花店看起来单子很多,花店老板又坐在台子前继续忙了,陆朔低头看向仍然缩成一团的江牧,压低声音,“看看,有喜欢的吗?” 江牧转头看展台摆放的花。 一片花海里,有他认识熟悉的品种,也有他不知道的,他刚开始还畏畏缩缩,慢慢就看入迷了。花的搭配方式多种多样,就连一些单支三支的花都有独特的包装方式,他一边看一边若有所悟。 陆朔自认为相当没有耐心,但是江牧就这么静静地转悠了十多分钟,他既然在一旁也忍了下来,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他一会儿看江牧一会儿看花。 又过了几分钟,看完的江牧撞进了陆朔的怀里,他才回过神:“漂亮。” 陆朔虚虚地揽着他,问他:“有喜欢的吗?” 江牧环视一圈,指了指一束包装好的向日葵。姹紫嫣红里,金黄色向日葵醒目极了。陆朔点头,上去拿起向日葵:“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抬头,“69。” “付钱。”陆朔从口袋里掏出他仅剩的整数目钱,从里面抽出一张一百的钞票递过去。 “不买。”江牧阻止他,“不要。” 陆朔将花塞到他的怀里,“喜欢就买,拿着。” 江牧低头看花,又看了眼陆朔,笑着去嗅闻花,抱得更紧了。 找了零钱,陆朔趁机问道:“老板,最近食品市场在哪里呀?” “右边往前绕过大转盘,有个农贸批发市场,要什么市场里都有,你可以看看。” 陆朔点头:“谢谢。” 坐上三轮车,陆朔带上头盔往右边驶去。江牧正抱着他的花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路都走了大半了,才想起来问陆朔:“买什么?” “把你卖掉。” 原以为江牧会慌张,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歪到在陆朔的肩上,“不能卖老婆。” 陆朔:“谁说的?” “我自己说的。” 小三轮可以直接开进市场里,陆朔先在市场上看了一圈,再返回他留意下来的店。 他找了规模最大的五金店,买了四个九宫格的煮锅和四个不锈钢的圆形碗,还买了一套一次性的大纸杯以及一把竹签。 付钱的环节由超级会讲价江牧出马。 工具准备完全,剩下的就是食材。食材除了冷冻品余下都是蔬菜,陆朔挑挑拣拣挑了十几样品质好的冷冻品,新鲜蔬菜若干,不可缺少的调料用品几袋。 “179。” 陆朔看看手里完全不够的钱,最终还是将目光转向了江牧。 江牧早就知道他的钱会不够用,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两百块递过去,找零的钱也给了陆朔,并且认真叮嘱:“钱不够,找我要。” 第24章 陆朔拿着零散的21块钱,陷入了被包养的沉默。 1748沉痛:“你还是做了软饭男,可恶。” 陆朔:“……” “买纸。”江牧帮忙将东西都在三轮车的车厢里安置好,他提出要重新去买包装材料。 “早着呢,现在不回去。” 江牧疑惑:“去哪里?” 陆朔:“去吃东西。” 江牧早上狠狠嗦了两大碗面条,现在饱得很,根本吃不下,他为难地说:“那好吧,吃一点点。” 陆朔笑了一声。 松市西区最繁荣热闹的地方当属松市大学,松市大学是松市唯一的且是一本的院校,占地大,学生多,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外都是小吃街和自主创业基地。 顾忌到三轮车的电量,陆朔尽量挑大路直达,却也花了将大半个小时。 江牧对于所看见的惊讶或新奇的风景和事物都会发出一声真情实感的“哇”,他抱着花,看着来来往往的青春洋溢的大学生,眼里绽放出不一样的光。 南门外的小吃街多半是流动的摊位以及大学生自主创业小生意,位置没有完全被沾满,江牧坐在车上,对着他面前的冷气直冒的冰激凌发愣,无意识地吞咽。 再往前,热气腾腾驴肉火烧和铁板豆腐又把他的馋虫勾起来了,他砸吧着嘴,强行把脑袋地下不去看。 因为人多,小吃街穿行得十分缓慢,没一会儿摆在江牧面前的就是香喷喷的烤鱿鱼须以及烤冷面了。 江牧灵魂都飘走了,他舔了舔唇去拉陆朔的手,“那个,好吃吗?” 陆朔一眼就看出他的意思,但是他不予理睬,看了一眼很淡漠地摇头:“不好吃。” 江牧的小心机失败,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整个人都蔫儿了,手指捏着向日葵的包装袋委屈得不想说话。 三轮车终于到达了小吃街的末尾,那里还有几个空置的位置,陆朔将车停到一边,询问了周围几个空闲的摊主这里有没有人。 摊主有点防备陆朔:“你打算做什么生意呢?” 陆朔道:“卖花,还有串儿。” “哦。”卖玩偶的摊主顿时卸下防备。小吃街为什么叫小吃街,在小吃街做什么生意最吸引人,那都得是吃食,人流量起来了周围都能分点客人,摊主和颜悦色,“挺好的,这里暂时没有人。” “谢谢。”陆朔放下心来,将车就停在路边。 江牧还坐在车上数向日葵的花瓣,简直阴郁得要长蘑菇。陆朔觉得好笑,扶着车问他:“去买东西?” “……买什么?” “有人想吃鱿鱼须吗?肉夹馍、水果捞……” 还没说完江牧就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开心地抱住陆朔的胳膊,“我想吃!” 两人从结尾走到街头,一路上美食和有趣的东西无数,江牧繁忙极了。只要陆朔点头,他丝毫不心疼钱,陆朔象征性地尝一口,剩下的都被他照单全收,他左手一口,右手一口,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1748道:“天爷啊,之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第21章 摆摊 一个小时前嘴里说着“只吃一点点”的江牧现在吃得小嘴流油,肚子滚圆。他专注吃,陆朔专注小摊位上售卖东西的价格。 小吃街是个标准的十字街,江牧实打实吃完了半条街后,跟着陆朔来到另外一条街,在街上,陆朔带着江牧去看生意火爆的卖花的摊子。 摆摊的女生很年轻,看着年龄与江牧差不了多少,见陆朔和江牧走过来,连忙扬起笑容招呼:“想要什么可以看看,价格都在牌子上。” 陆朔拿起一束白色蕾丝包装的玫瑰花,下面的纸牌子写着价格:9.9。 “这个吧。”陆朔拿出十块钱递过去,“不用找了。” 女生接过钱装进口袋里,“谢谢了。” 陆朔将花递给江牧,接着问道:“你每天都在吗?” 女生摆手,“那怎么做得到呢,我每天都满课,忙死了,只有星期六和星期天出来两天。” 陆朔点头:“原来是这样。” 江牧拿着花翻来覆去的看,闻了又闻,喜欢得不得了。他收到一束向日葵已经高兴了,如今又收到一束,也不再说推拒,美滋滋的。 场地考察结束,江牧也去买了最新的包装材料,两人又坐上三轮车返回去。 “明天开始,来这里卖花。”陆朔说。 江牧惊呼:“啊?” “在东区赚钱太慢。”陆朔说。 更何况他在东区惹了龙哥他们,现在他们在养伤,出来找他寻仇尚且不太可能,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的伤总会好,说不定某天就杀过来了。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也不想完全依赖1748,种种事情都要早做打算。龙哥再厉害,也不过是龟缩在破败东区的乌龟,手不可能伸到西区来,他也不敢。 “慢慢,不急。”江牧宽慰道。 “傻子。”陆朔难以跟他解释什么,虽然他过得了穷困潦倒的日子,但是那势必是情势所迫,手里有钱才能实现真正的自在和心宽。 江牧用带着头盔的脑袋拱陆朔,像只找东西吃的小野猪。 “骑车,不要乱动。”陆朔呵斥他,“坐好了。” 江牧乖乖坐好,不过他跟陆朔在一起就闲不住,小嘴叭叭的,碎的很,没一会儿就开始找话说:“陆朔,你喜欢钱吗?” 陆朔心道:这算什么问题?世界上有谁不喜欢钱吗? 他没回答。 1748看着陆朔装腔作势,阴阳怪气:“他怎么可能不喜欢钱?钱是他的命!” 陆朔:“……滚远点。” 江牧似乎是没察觉到他的无语,他抱着花,每调节好的头盔在他脑袋上晃动,“我喜欢钱,但是——” “但是什么?” 江牧说:“但是我喜欢你,陆朔。” 陆朔一怔。 “你喜欢钱,我给你赚。” 陆朔皱眉,这个傻子一天到晚就把这些甜死人的话挂在嘴边念,真要找他要钱放在身上,他都能想象出他据理力争:“男人有钱,会坏。” “你听到了吗?陆朔。” 陆朔不咸不淡:“嗯,我听见了。” “晚上吃饭。”江牧又说,“回去买菜。” “吃肉。” 江牧不赞同:“晚上猪肉,不新鲜,早上买。” 回到西区,陆朔直接将三轮车开进了院子里,老头儿抱着狗坐在客厅里梳毛,见到他们回来立刻站了起来,怨气颇深:“你们怎么才回来?” 陆朔下车:“有事?” “我是留守老人吗?”老头儿生气,“我中午没吃饭,饿到现在!” 陆朔:“你自己不会做?” 老头儿气死:“请问厨房里哪里有菜?我吃土?你收了我的食宿费的!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江牧在小吃街买了不少吃的,也剩余了一点,不过都是没有动嘴的部分,还算干净。他拎着塑料袋,塑料袋里还有半卷杂粮煎饼,看起来就喷香。 “你吃吗?”江牧递出去。 老头儿一点不挑剔,“拿来吧你。”打开塑料袋就开始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这是老王杂粮煎饼铺的吧,他家的胡辣汤也很正宗,味道一绝。” 陆朔打量他:“你怎么知道?” 老头儿理直气壮:“我怎么不知道,你看不起谁?我讨钱的范围很广的,覆盖大半个松市!你有想知道的事情可以问我,我没有不知道的。” “就你?”陆朔讥讽,“先喂饱自己的肚子吧。” “什么?喂饱我的肚子是你的责任!”老头儿几口啃完杂粮煎饼,为了证明他的无所不知,他大胆推测,“你跟他今天是去了松市大学附近吧?你们想转移阵地,在小吃街摆摊,考察的是南门外,对吧?” 陆朔说:“这不是显然易见?” “你们对松市的了解太少了,知道依靠松市大学的客流量,为什么不知道东门外有条真正的小吃街呢?”老头儿说,“小吃街临近大广场,客流量不仅包含学生,还有附近的住户,后面绕过两条街是老车站,南来北往的人尤其多。” “你说的是商铺,我和江牧现在没有能力租下商铺。”陆朔冷淡道,进了厨房倒了杯水出来。 “那商铺半年租金才多少?”老头儿大放厥词。 陆朔喝了两口水后放下水杯,塑料水杯磕在桌子上也没什么声音,他看着老头儿,不禁挑眉,“才多少?你知道?半年多少租金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呢?” 老头儿顿时僵住。 “嗯?” 老头儿揣着手,外强中干地撇嘴,“……我年轻的时候也大富大贵过的,我没钱又怎么样?我照样看不起那几个钱!” “是吗?”陆朔意味不明地看他。 1748若有所思:“看来当鸭也不失为一种人生阅历,一生也算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第25章 “懒得跟你说了。”老头儿嘴犟,几步走到三轮车旁探头探脑。 江牧正在搬运放在三轮车上的菜和工具以及材料,他力气不小,大包的东西他能一手提起两包,小跑几步将东西放在客厅桌子上。 “买这么多菜干什么?”老头儿好奇。 江牧摇头:“不知道,陆朔要买。” 老头儿:“你付钱的吧?都不知道干什么还要给他买?真是晚期恋爱脑,没救了。” 江牧瞪他:“不许骂我!” 陆朔拎着剩下的东西路过老头儿的身旁,狠狠踩了他一脚,“不许骂他。” 老头儿抱着脚哀嚎:“虐待孤苦无依的老人啊!” 江牧偷笑。 厨房太小,有没有冰箱,陆朔买的冷冻品很快就解了冻,化出一滩水。冷冻品急需处理,否则会坏掉。 江牧不知道陆朔要做什么,老头儿却看出几分端倪,揣着手跟着晃悠。不过他更想知道,陆朔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废物,怎么做小吃生意。难道又是支使江牧? 他猜的没错,陆朔两手空空,只出一张嘴开始使唤江牧。 “我来说你来做。”陆朔说,“先烧火煮汤底。” 煤气灶打开烧水,水煮开后依次放入材料慢煮。 “放点木鱼花。” 江牧迷茫:“放多少?” 陆朔想了想,“随便吧,就先放一点。” “好。这个呢?” “也随便放。” “好。” 江牧忙得团团转,1748与老头儿不禁咂舌,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做,一个无法无天,一个以他为天…… 然而,出乎1748与老头儿的意料,煮了半个小时的汤底逐渐变得浓白,香味也溢满了整个厨房。 “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老头儿闻着汤底直咽口水,“陆朔你哪里学来的?太香了,给我尝尝!” 江牧身为操作者,离锅更近,他也馋得头晕脑胀了。 陆朔点头:“出锅。” 江牧手忙脚乱,将汤底倒出来,他崇拜地看着陆朔,“大厨!” “嗯。”陆大厨伸手,“勺子。” 江学徒立刻虔诚地递上勺子。 陆大厨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浓郁,又鲜又美,跟他上一世吃到的一模一样。 “你也尝尝。”陆朔将勺子还给江牧。 江牧早就急得直跺脚了,马上接过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下,顿时幸福得捧住脸蛋,双眼冒星星,“陆朔!好喝!” 陆朔道:“这锅汤今晚煮点菜尝尝,吃完再改进重新煮。” “好!” 老头儿一改刚才的质疑,争着跑去煮米饭,就等着煮菜。 “这是什么?”小狗跟在江牧身后,江牧跟在陆朔身后,眼睛盯着陆朔手里的汤底不放。 “关东煮。” “关公煮。” 陆朔纠正:“关东煮。” “陆朔煮。” 陆朔:“……” 江牧晃了晃手指头:“再喝一口,好吗?” “不行,现在去外面待着,否则晚上只有你不能吃。” 陆朔伸手抵住江牧的额头,将他推出厨房。 “我会洗菜哦。”江牧趴在厨房门上可怜巴巴求饶。 陆朔在挑冷冻品和蔬菜,对江牧刻意忽略。 江牧不敢进厨房,又不想在外面待着,不断在厨房外观望。 在客厅整理桌子的老头儿看不下去了:“陆朔!你老婆都撒娇成这样了,不能心软一下吗?” 陆朔的心堪比冰块,“不能。” “呜。”江牧发出一声小狗般的呜咽。 1748唾骂:“真是渣攻!” 夜色渐浓,客厅里亮起昏黄的灯,灯光下,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摆着九宫格的不锈钢锅。锅里九个格子都放了不同种类的食物,正冒着暖白的热气。 三人一狗,围桌而坐,席间只听见砸吧砸吧的咀嚼声。 吃完饭,老头儿去去收拾桌子和洗碗以及打扫厨房,江牧将醒好的花都拿出来包装,陆朔处理即将需要的汤底和冷冻品以及蔬菜。 忙忙碌碌,客厅的灯一直亮到了十点半。 陆朔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想到什么就去做,第二天傍晚五点钟左右,陆朔就用三轮车装起江牧的花架子和他已经拆解下来小推车往松市大学旁的南门小吃街而去。 已经进入晚餐时间的小吃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陆朔不急不缓地往早就看好的位置过去。那个卖玩偶的老板正在整理玩偶,见到他们过来,立刻友好地招呼。 “还以为你们要好几天才来呢!”卖玩偶的老板说道。 陆朔下车卸东西,“先来试试看。” “做生意是这个理,晚不如早。” 江牧的花架子很快就搭好了,摆上花和漂亮的小闪灯,三轮车都闪亮漂亮了起来。 因为是试营业,陆朔没带多少汤底和串儿。推车很快就拼装好,底下放上半条腿高的煤气罐,九宫格的锅里倒进汤底煮沸,不到半小时,第二版关东煮汤底的香味就四散开来,陆朔趁时放进串儿一起煮。 1748左右看,“怎么不拿个喇叭喊一喊?” 陆朔装得很,可做不出喊喇叭的事,“不需要。” 晚餐时间,小吃街上的人很多,单独的,结伴的,三五成群,没一会儿就来了询问购买的顾客。 “好香啊!” “这是什么?” “左边的两块钱一串,右边的一块钱一串。”陆朔道,价格方面陆朔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他不属于精打细算的商人,很多东西并不吹毛求疵。 “老板,这束只要12吗?” 江牧点头:“对。” “好漂亮啊!” 生意开了张,后面就客似云来了。 陆朔的关东煮生意需要动手的地方多,他戴着手套,顾客点什么他就拿什么,最后再撒点料和浇汤,程序比较繁杂。 他忙起来了,对着一边的江牧也看顾不了什么,只间或看两眼。他从来没见过江牧卖花时的模样,这事却让他意外。江牧是很爱笑的,话也多,以他比花还要好看的脸和笑起来的单纯无害,卖花的时候应该是很能让人喜欢的,可是,他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回答客人问题的时候话也很少,两个字三个字,最多不超过五个字。 两个小时左右,卖花的顾客要看看右边的关东煮,买关东煮的顾客也会多看一眼左边的花摊,相互照应之下,花和关东煮都卖得一干二净。 时间才八点多钟,两人就已经准备收摊回去。 卖玩偶的老板被带了不少生意,对陆朔说话更和谐了,脸上的笑容也真切许多,“你们应该多准备点,现在就回去就太可惜了,我们都是晚上十点或者十一点才回去呢。” “嗯。”陆朔道,“没有经验,下次多准备一点。” 江牧哼哧哼哧地帮忙收拾好东西架在三轮车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堆起来,他很心疼地摸摸车屁股:“辛苦你了。” 陆朔:“……” 1748:“你什么眼神?他多善良啊!” 卖玩偶的老板见此,饶有兴趣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呀?兄弟吗?” 江牧一听这个问题立马就要来表明身份,一把抱住陆朔的胳膊:“我是老……唔!唔唔!” 陆朔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我们是兄弟,但是不是一个妈,也不是一个爸。好了,带你去买蛋糕吃。” 江牧双眸冒星星:“蛋糕?” “嗯。” 卖玩偶的老板看着三轮车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叹:“兄弟感情也能这么好,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也不是一个爸……等等,这算什么关系的兄弟?” 三轮车上,江牧满足地拍了拍腰上的挎包,笑容盖都盖不住,又歪到在陆朔身上:“满满的!” 陆朔:“嗯。” 他又想起江牧卖花的时候冷淡的模样,不禁问道:“刚才怎么不笑?” 江牧回神:“什么?” “你卖花的时候,怎么不笑?” “不能笑。”江牧严肃地坐端正,“也不能说话。” “为什么?” 江牧的严肃只维持了半分钟,瞬间又郁闷委屈起来:“我是傻子,欺负我。” “谁欺负你?” “都欺负我。”江牧小声说,“不能笑,不能说话,他们会知道。” 陆朔压着怒气:“以后你想笑就笑,想说话就说话,谁欺负你,我就让他付出代价,知道了吗?” “不要!” “什么不要!” 江牧惶恐地看着他:“不要,杀人。” 陆朔心头一震。 “不要杀人。” “……我不杀人。” 江牧沉默,突然说:“陆朔,只有你,才让我是我。” 1748大惊:“他居然说出如此富含深意的话来!可是你不也欺负他吗?” 陆朔很不要脸地说:“我欺负他不因为他是傻子,我把他当人欺负。” 第26章 话音刚落,他浑身就陡然被电流击中,疼得他一颤。 1748怒气冲冲:“你还有脸说?” 陆朔:“……” 三轮车开到上次去的农贸批发市场,陆朔又买了两个十八格锅和一个食品夹子。按照今天买完的顺序的食材种类,陆朔多买了将近一倍的量,同时也增加了蔬菜和食材种类,将种类从少少的十八种增至四十种。 江牧的鲜花一直在东区的大花店进,现在再往东区就太晚了,陆朔找了五金店和食品店老板询问了最近的鲜花市场,按照他们指的路线七拐八拐才到达。 西区的鲜花市场比东区的大花店种类要多得多,江牧走进去眼睛都看花了,买了很多品相好品质上乘的花,包装材料都买了整整一箱。 他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箱一箱往三轮车上搬,陆朔笑他:“这么多东西,车会累坏的。” 江牧放好箱子,鼓励地摸了摸三轮车,“只有一点点,没关系。” 陆朔:“……骗它也行?” 江牧认真道:“不要说!” 陆朔看着他,忽然扶额转过身去,他真是跟这个傻子在一起待多了,竟然差点要答应。 真是疯了。 家里不能有两个傻子,总要有个清醒的,以后还是少跟他说这种奇怪的话吧。 从西区回到东区大概九点多,陆朔戴着头盔,车速开到最快,老头儿听见响声就来开门,直接让他把三轮车开进院子里,再锁好院子门。 现在气温低,东西放在外面比里面更容易保存,陆朔直接将购买来的食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老头儿凑过来:“生意怎么样?赚钱吗?” 江牧举起包:“这么多!” 老头儿看向陆朔,“你呢?你回来得早,东西卖的很快吧?” “还行吧。” 江牧连忙拉陆朔上楼去,卧室门关上,包里零零散散的钱全都倒出来,江牧一张一张地数,数到硬币,一共326,除去成本,大概是200左右。江牧抱着钱倒在床上,开心得直打滚,“好多钱哦!” 陆朔将自己身上的钱都倒出来,江牧不滚了,过来看着他陆朔数钱。陆朔数了两张,见江牧实在渴望,让出位置,“你来数?” “好!”江牧伸出食指舔了舔,先拿最大面额的数。 陆朔摁住他的手:“谁教你这样数钱的?” “啊?” “不许舔手指。”陆朔黑着脸说,“钱很脏。” 江牧拿起一张一百元的钞票放在鼻间闭着眼睛猛吸一口,“香的!” 陆朔人狠话不多:“不改就不让你数了。” “好嘛!”江牧鼓着脸,很没有仪式感地开始数钱,“415。”除去成本,大概是300左右。 如果不是准备的东西不够多,收益应该会更高,一晚上有这么多,也算差强人意。 江牧偷偷看了眼陆朔,手上很自然地将所有的钱都往自己的小挎包里装。 “咳。” 江牧的手一抖,委委屈屈又把钱拿出来还给陆朔。 陆朔接钱,却发现怎么抽也抽不动,某些人看似大方坦荡,却死死拽着钱不放。 真是…… “怎么了?” 江牧心痛地放手,欲盖弥彰:“我不要。” 陆朔数了数钱,在里面抽出一张面额一百的钞票,剩下的又丢进江牧的怀里,“拿着吧。” 江牧喜不自胜,凑上来亲了一下陆朔的脸颊,夸赞道:“陆朔,你是好男人。” 陆朔:“……” 明明天都变暖了,江牧却给他戴上了高帽,他敬谢不敏。 江牧高兴完了,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笔记本中间夹着圆珠笔,他咬着笔帽写下日期和收益金额。 陆朔看了一眼,江牧的字还是那样。十年前他的字工工整整,十年后他的字依然如此。他好像长大了,又好像一直在做十年前的自己。他是停在某段时光里的旧人。 “啪”的一声,笔记本合上,江牧爬到床头柜放回笔记本,然后手整理好的钱起身。 陆朔躺在床上看着他忙活,他先是收拾好写字柜上的东西,然后端起实木的写字柜挪到一边,蹲下去,从写字柜后的破损洞口里掏出一只……鞋盒? 鞋盒? 江牧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鞋盒上的灰尘,坐在地上打开鞋盒,露出塞满各种面额的钞票,丝带扎的整整齐齐,像是一块块小方砖。 陆朔:“?” 他笑不出来了。 这傻子,把钱全都藏在家里? 陆朔头晕脑胀。 “过来。” 江牧回头:“啊?” “啊什么?过来。” 江牧端着满满一盒子钱噔噔噔来到陆朔的面前,“什么?” 陆朔压低声音:“你把钱全都放在这里?” “不是。” 陆朔刚要松口气,就听见江牧得意地指着写字柜,“还有一盒子,那个满了” 1748:“真的不怕有老鼠咬吗?” 陆朔想到的倒不是老鼠的问题,这种在混乱的东区,他把全部的财产都藏在房间里,要是让小偷小摸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光顾。有的见钱眼开,对这个傻子动起手,把他伤害了,后果不堪设想。 “你去把那盒也拿出来。” 江牧很听话,他也想给陆朔展示自己的小金库,立刻就去把另外一个鞋盒也拿了出来。 黑色的鞋盒子拿出来,顿时就掉出来一点纸屑,江牧疑惑地端高一点往上看,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鞋盒子边角不知道被什么啃出来一个大洞,掉出来的纸屑不仅有鞋盒子的,还有钞票的。 “啊?”江牧大惊失色,“啊!” 他急急忙忙打开鞋盒子看,就见一个角的钞票,全都被咬碎了,损失颇多。 江牧脸色一变,抱着鞋盒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呜呜呜,呜呜坏了。” 陆朔:“……” 1748:“真被老鼠咬掉了!” “别哭。”陆朔从他的手里拿出鞋盒子,将破损的纸币都拿出来。江牧放钱都是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放,万幸的是,破损的基本都是面额为五块或者十块的,最大面额也就二十,十几张加在一起不过一百多块,“明天去银行给你换新的。” “呜呜呜呜。”江牧泪眼婆娑,“真的吗?” 陆朔点头:“真的。” 江牧哭的阵地从床尾变成了陆朔的怀里,他一边哽咽一边嘱咐陆朔:“要记得哦,呜呜呜。” “记得。”陆朔忍不住捏他的脸,“谁让你把钱藏在家里,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江牧很赞同,“坏老鼠!” “不是坏老鼠,是坏人。有人知道你藏了这么多钱,来偷你的钱怎么办?” “找不到的。” 陆朔气倒:“就你聪明?” “嗯。” “那怎么被老鼠找到了?” 江牧又伤心了:“不要说了。” 陆朔给他擦眼泪:“还好发现及时,明天把钱和身份证带上,我带你去银行存钱。” “……银行有老鼠吗?” 陆朔:“……你把钱收好,我去打水泡脚。” “哦。” 1748:“可怜的小傻子,起早贪黑赚点钱差点便宜了老鼠,他怎么不知道把钱存进银行?” 陆朔一边下楼一边道:“他怎么会知道?没有人教他,他摸索着活下来,已经很难了。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过没关系,这些他都会一样一样教给他。 “你能找到老鼠吗?” 1748:“什么?” “解决掉老鼠。” 1748一秒暴躁:“你疯了!我1748,上阴阳管理系统,下搞死无数渣攻,我给你抓老鼠?你是主神的儿子吗?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陆朔耳朵快要聋掉。 “闭嘴。” 1748:“不行!!!” 陆朔耳朵即将失聪。 泡脚时间,陆朔卡着点联系黄猴儿,询问了最新情况,做了其他安排。 第二天去松市大学前,陆朔先带着江牧去银行将钱都存了,破损的因为破损面积小,也兑换了新的。江牧感激涕零,恨不得对柜员三鞠躬。 日子在江牧与陆朔每天摆摊赚钱中过去。 五月,天气已经有几分热意了,为了食材的保鲜,陆朔与江牧去二手市场拉了一台小冰箱回来。 有了冰箱,江牧也快乐了很多,因为他总是把在西区买来没吃完的冰激凌放进冰箱里存住,半夜嘴馋了爬起来吃,还被老头儿当成小偷打了一棍。 晚上从西区回来吹的风都是微微凉的,三轮车后拉着满满的东西,口袋里鼓鼓囊囊是刚赚的钱,明亮的路灯照亮了大桥的前方,陆朔的心也在日复一日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逐渐安宁,落到归处。 车行驶到左湾巷的巷口,陆朔突然见到前面有人在挥手,江牧一眼认出人,说:“黄猴子!” 当然是黄猴儿,黄猴儿此时急得团团转,额头上冷汗如瀑,几步跑到陆朔面前,“快走!快走!龙哥他们有人盯到你了,现在堵在你家门口!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他妈没接!你买手机是干什么用的!” 第27章 陆朔看了眼巷子里:“我家还有个老头儿呢?” “你别管了,快走吧!”黄猴儿左右看,“我也走了,我不能暴露,否则他们得活活把我打死。” 他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紧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黄猴儿身后跑来了几个混混,本来想推开江牧的陆朔只得将他拉到身后。 “他在这里!” “龙哥!龙哥!他们回来了!”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大门外也围了许多混混,手里都拿了铁棍,院子里传来老头儿的哀嚎。 “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我是被拐来的孤寡老人啊!”老头儿大喊。 “那你在这里快乐地打扫卫生?拐来的不跑还高兴什么?” 老头儿说:“我是m!我有病!” “说什么东西?先打断他的手,这老头儿肯定跟那个混蛋是父子!” “等等!等等!我弃明投暗!我与狼共舞!真是好眼力,我就是那个混蛋的老父亲!那个混蛋真不是人,把我从老家骗过来,说给我买房子过好日子,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白天让我装腿断了去大街上爬着讨钱,晚上把我拴在那棵树下防小偷……我生不如死!” “他竟然是这样的畜生!” “要不是我年纪大,皮也皱了,他还要把我卖去当鸭子!” 门外的陆朔:“???” 1748:“……” 这编得也太离谱了吧?有人信吗? 真的有人信,龙哥手下自诩为人渣败类的混混们都唾弃极了,要知道,他们可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 “你怎么忍得了?你拿刀砍他啊!” 老头儿说:“哎,他说全天下的父子都是这样的!中式父子,是君臣,是仇人,是情敌,是兄弟,是朋友,是舍友,只有父亲躺在病床上那一刻才是父子!也许,等我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才会把我当成父亲。” “胡说!我哪怕身为独子,我也从来没有勇气和父亲站在一起,因为父亲的眼睛是男人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同样,父亲的称赞是男人这辈子最渴望的东西!” 陆朔:“......” 江牧:“什么意思?” 陆朔摇头:“没什么意思。” “哦。” 他脚下稍微用力,松动石板路顿时发出“咔哒”一声响动,响声吸引了看门的四个混混向这边看过来。 “又见面了。”陆朔对他们挥手。 “龙哥!龙哥!”四个混混浑身一凛,连滚带爬地向院子里边跑边喊。 陆朔挑眉:“看来你的余威还在。” 1748骄傲:“起码是终生阴影。” 龙哥与寸头混混出现在门口,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他们已经能够行走自如了,恢复了九成,但是这么多人被陆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混蛋给打了,始终是丢了大面子,早就急着报仇雪恨。 “陆朔?”龙哥阴恻恻地看了眼走过来的陆朔,虽然心里禁不住发憷,更多的却是恨意。 “是你啊。”陆朔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现在才来。” 龙哥被他的淡定暗暗惊住,视线看向他的手。上次他明明用的就是他们所拿的铁棍,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极其骇人的电流,将他电得浑身疼痛。外面看什么伤痕也没有,却五脏六腑都疼。他想了一个月,得出的结论是他一定是隐藏了什么电棍器械。 “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明的够清楚了。”陆朔道,“你今天来的目的还跟上次是一样?” 龙哥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示意寸头混混上前。寸头混混一抖,难以置信地看着龙哥。 黄猴儿赶紧上前,挡在龙哥和寸头混混的面前,愤恨地指着陆朔大骂:“你又想伤害龙哥!有我在绝不能让你这个耍阴招的卑鄙小人!我们龙哥会中计第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他发黄粗糙的手指直直戳到陆朔的额头,陆朔皱着眉头挥开。 “啊!!!”黄猴儿尖叫一声触电一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一边后退一边往龙哥脚边爬,“龙哥救我,好痛啊!我要写一个惨字!” 龙哥骇然,一个多月前生不如死的剧痛又在身体上隐隐浮现,他拉住寸头混混就往后退。 这一幕落在黄猴儿眼里,他整个人几乎都要碎掉,“龙哥,是我日日夜夜照顾你,现在有危险,你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阿彪!” 龙哥也很尴尬。 黄猴儿如泣如诉:“我的心比我的身体还要痛。” 龙哥:“……” 有了黄猴儿的插科打诨,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他的无实物表现俘获了现场大多人的心,狠狠拿捏了所有人的焦灼情绪。 江牧歪了歪脑袋:“他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龙哥、黄猴儿以及寸头混混听了个正着。 黄猴儿浑身一僵,额头上滴下来一滴冷汗,龙哥与寸头混混也转头看向这边,谎言如同一张薄纸,即将被戳破。 1748无奈:“陆朔你要挨打了。” 陆朔淡淡笑了一声,却是伸手将江牧拉入怀里,唇轻轻印在他的侧脸,“他在为喜欢的人移情别恋而伤心。”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惊悚的目光从陆朔和江牧的身上移到黄猴儿和龙哥的身上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啊?”黄猴儿从下到上看着龙哥丑陋狰狞的脸,隔夜饭都要翻涌出来,龙哥瞪大眼珠子看过来的时候,他将这辈子伤心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脸上浮现出委屈和愤恨,娇声道:“龙哥,你看他!他说我!” 他忍下了隔夜饭,龙哥却没忍住,当即一跳三米远,对寸头混混道:“走,回去!” 寸头混混跟在他身后迟疑地回头:“可是……” 龙哥大怒:“可是什么!” 可恶的黄猴儿,竟然对他存有那种恶心的意思,当初他尽心尽力照顾他,连同擦洗身体都是他做的,那时候他只觉得他忠心又可靠,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对他意图不轨,不知接着擦洗身体明里暗里摸了他多少次! 想想都要吐了。 所有的混混都跟着龙哥和寸头混混离开了,只剩下黄猴儿趴在地上。陆朔踢了他一脚:“还不起来?” 黄猴儿捶地:“我脏了!” “跟上去。”陆朔道,“你的事还没做完。” 黄猴儿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手机还给我。” 不为五斗米折腰,因为一斗米都足以让他跪下,黄猴儿立刻就改变了措辞:“我走了。” 陆朔将停在巷子口三轮车骑回来,院子门关上。老头儿一身狼狈,显然是被人摁着打了一顿。 “你有事吗?孤寡老人。” 老头儿明白是他说的胡言乱语都被陆朔听见了,咳了一声:“没事。” 陆朔看了眼四周:“今晚把重要的东西都收拾一下,不重要的就不要带了,明天我就去西区找房子,这里不安全,不能再待下去了。” “离开?” 第22章 商铺 老头儿很支持陆朔的决定:“反正你们都已经固定在西区摆摊了,住在西区也更方便。快去西区找房子吧,你们喜欢带院子的房子吗?” 江牧一向是陆朔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夫唱夫随,“找房子!” 三个人都不是做事拖沓的人,既然做了决定就立刻忙起来。 江牧在这里住了几年,但是总体来说,他觉得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两样:陆朔和钱。要不是有些东西能带就多省点钱,他全都可以大手一挥丢进垃圾桶里。 夜半,陆朔与江牧关上灯打算睡觉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陆朔睡意正浓,几乎懒得理会。 “开门啊!”老头儿在门外暴躁地捶门。 江牧穿上鞋去开门,“什么事?” 老头儿挤了进来,手里还拿了枕头。 陆朔道:“你不会想我们一起睡吧?老鸭子你疯了吧!” 老头儿气死,“我进门以来说过一句这种鬼话吗?你在信口雌黄什么?快起来!我有大事要跟你说!” “大事?”陆朔躺在床上,“什么大事?你房间有老鼠?” “老鼠!”江牧目光炯炯,从床头柜里翻出粘鼠贴递给老头儿,“不要怕。” 自从存款被不长眼的老鼠啃掉后,江牧就对老鼠深恶痛绝,他恨得牙痒痒,不惜斥巨资去五金店买了十张粘鼠贴回来,将楼上楼下的角落里放满了。然而很可惜,结果是很可怜的,老鼠似乎比他要聪明,十张粘鼠板能粘到的老鼠只有两三只,更多的还在逍遥法外。 “不是。”老头儿推开粘鼠贴,招了招手,他将枕头仍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江牧你也过来听。” 江牧指了指卧室门外:“有声音。” 老头儿说:“我让小狗在门外放哨,以防隔墙有耳。” 阵仗实在很神秘,陆朔也坐起身,“说吧。” 第28章 老头儿叹了口气,整理了一番他已经包浆的黄睡衣:“我们也在一起朝夕相处一个多月了,想必你们早已看出来我简陋衣服都掩盖不住的气质。” 江牧懵住了,晃了晃脑袋:“什么?” “不包括你,你听着就行了。”老头儿说。 “哦。”江牧点头,爬上床钻进被窝里,靠着陆朔的肩膀。 陆朔道:“请问你有什么气质?” “你也太眼拙了吧!”老头儿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睡衣,头上的睡帽,以及揣在口袋里的眼罩,“这些,这些,你平常不注意的啊?我要是个普通的讨钱老头儿,怎么可能这么有品位?” 陆朔看着皱的跟酸菜叶子一样的睡衣,臭袜子一样的睡帽,以及被污染的一次性口罩一样的眼罩,眉头狠狠地皱起来:“你不是普通狗的讨钱老头儿。” “嗯,你很有眼光!你……” “你是个讨钱的老鸭子。”陆朔字字诛心,“是这样的吗?” “我真想一走了之!” 陆朔:“请——” 老头儿目怒圆睁:“什么!陆朔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人啊!三天两头骂我,妈的,我居然还打算剖心置腹和你交代一切!” “交代什么?” 江牧说:“别气,给你一个粘鼠贴。” 老头儿冷笑:“拿来粘陆朔的嘴正合适。” 江牧连忙将粘鼠贴抢了回来,“不可以!” 老头儿:“……” 混乱过后,陆朔总算放过了气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头儿,“你是想说,其实你有钱,还有房子。” “什么?啊……”老头儿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你调查过我?你跟踪我?” “你想多了。” “那……”老头儿纠结得脸上的胡子都要打结了,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上楼之前,越想越乐,越想越开心,甚至于,在他的想象中,慌乱是属于陆朔和江牧的,他痛哭流涕对他忏悔和道歉,怎么会…… “啊!” 陆朔气定神闲地看着老头儿如同猴子一般上蹿下跳、抓耳挠腮,“蠢货是不能张扬的,会暴露你的一切。你一个讨钱的老头儿,表面装饰得再好,再穷,再困苦,可是你对于我拿走了你五千多块钱,却没有心痛,没有不舍……对了,你知道那是五千多少吗?” 老头儿愣在原地。 “五千四百?” 老头儿刚想点头,又听陆朔说:“五千七百?你不知道,因为你不记得。缺钱的人一分一毫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江牧,前天赚了多少钱?” “508。”江牧说。 “卡里有多少钱?” “29325。” 陆朔摸了摸他的头,对老头儿笑了笑:“你看,真穷和假穷是不一样的。坐下吧,你想说什么?” 老头儿万念俱灰。 陆朔道:“不想说了就去睡觉,别吵了。” “混蛋啊!”老头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直接破罐子破摔了,陆朔知道他的一切更好,还不用他浪费口舌,“没错,你说的都对,五千块钱对于我来说,随便撒撒的零花钱而已。” 江牧双眼冒星星,捧着手:“再撒一点,好吗?” 老头儿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随口道:“回头给你。” 江牧惊呼:“谢谢你。” “我当年是仙马会所的首席男模,拜倒在我西装裤下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我的香槟塔不计其数,w我一天最多的收入八百万!” 1748尖叫:“什么?!陆朔,别要面子了,你快让他介绍你入行,你也一天赚八百万!” 陆朔:“……滚。” 江牧疑惑:“八百万,是多少?” “不多。”陆朔说。 江牧了然:“八百。” 老头儿等了半天没听到激动的欢呼,众星捧月的期望落空,“喂!八百万很少吗?你见过八百万吗?” 1748道:“陆总,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陆朔反问:“八百万很多吗?” 他后来的钱已经不再是钱了,只是一串他并不在意的冰冷的数字。千帆过尽,他现在每天只赚三四百,想到那些数字又觉得温暖极了,可望而不可求了。 老头儿鄙夷:“你不装能死吗?江牧,你怎么会喜欢陆朔这种人的,你看上他哪点啊?” 江牧愤怒地砸被子,“不许骂他!他最好!你出去!” 陆朔耸肩:“看到没有?”他抱着愤怒的江牧亲了一下,“老婆,你有吗?” 老头儿:“……” 言归正传,陆朔抱着浑身冒粉色泡泡幸福得要死掉的江牧,示意老头儿继续说,“英雄不问出处,后来呢?你的钱都去哪里了?” “遇到一点事。”老头含糊其辞,“散尽家财。” “什么事?” 江牧也伸脑袋问:“什么事呢?” 老头儿嘟囔:“被我女朋友的老公发现,两人离婚了。但是我不想结婚,女朋友因为我人财两空,她老公因为我受尽嘲笑,两人联合起来把我整翻了。” 啊? 陆朔:“……” “女朋友的老公,也是你的老公吗?”江牧胡言乱语。 老头儿皱眉:“怎么可能啊!他要是真看得上我,也不会把我从南临市赶到松市来了!” “你有点遗憾?”陆朔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又想到什么,呼喊1748,“你看到没有?这才是真的渣。” 1748:“谢邀,跟你比还是弟弟。” 老头儿叹气:“那个老东西都要过七十大寿了,还斤斤计较当年的事情,时常来派人看我是不是落魄,真是小心眼!还好我机关算尽,给自己留下了五百多万存款和几套不起眼的房子,否则真的要露宿街头。哎,真是英雄暮年,可歌可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三国呢,其实就是当年恃靓行凶,不道德介入别人的感情和婚姻,当小三,最后还不想负责,被人联合起来痛揍了。 陆朔讥讽他:“你不会还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吧?小三。”他上一世道德底线再低,也没有当过小三。 “小三”两个字比“老鸭子”还要伤老头儿的心,他差点红了眼:“年轻人行差踏错很正常啊!我不是已经已经改了吗?她要不来会所,我哪有机会加入?这种事情也不能一巴掌拍死我一个人吧!” “哦。”陆朔不咸不淡。 “哦——”江牧鹦鹉学舌。 老头儿说:“你们要找房子,别废那个力气了,松市大学的东门外小吃街,我有两套商铺,楼上还有两层,打通做包间或者住宿都方便。这房子在我手里也不能住,不能拿出来,我可以给你们。” “给我们?” “怎么可能给你们啊!给你们住!”老头儿气哼哼,他瞥了眼陆朔,不免得意,“你要是想要我的房子,也可以,认我当爸爸,给我养老送终,我的存款房子全都给你。” 陆朔一口答应:“可以啊。” 老头儿狂喜:“真的?” “但是我杀过他。”陆朔说。 “喂!”这话老头儿已经听过一次了,他再听一遍还是遍体生寒,他害怕沾过血的人,但是经过他这段时间对陆朔的考察,他还是觉得陆朔是不错的,“你杀了你爸,是前科,还是习惯?” 前科就算了,他还有当小三的前科呢,要是习惯……就逮着爸爸来杀,谁当他爸爸他杀谁,那他可遭不住。 陆朔满头黑线:“谁把这个当习惯?” “那……” “那也不行。”陆朔假笑,“我没什么亲缘,也不想脑袋上坐个祖宗。” 老头儿伤心,他说:“还好你找了个老婆是男的,未来没有孩子,否则就你的案底,你的孩子不能考公务员,大损失。” 怎么忽然就扯上这个了? 真有病。 “江牧,你想不想认我当爸爸?”老头儿转移目标,当不成陆朔的爸爸,还可以当他的岳父,比当爸爸更威风(也不一定,江牧恋爱脑已经晚期了)。 江牧的神情陡然变得勉强,他把脸埋入陆朔怀里,只有后脑勺还在摇啊摇,他也拒绝了。 老头儿倒地大哭:“我怎么这么苦命啊!有钱买不到儿子!就因为我当过小三吗?当小三遭天谴!”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时针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陆朔犯困了,“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回去。你上次分析松市大学东门外的小吃街就是想把我引到那里去?你的商铺现在没有人租用吗?” “空下来了。可能是这段时间那个老东西要死了,临死前想把我一起拖走,盯我盯得太紧了。我收租不方便,让人退了,现在还是空缺的。”老头儿恨得牙痒痒,无数次后悔起来当年的所作所为。 陆朔脸皮厚,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老头儿的商铺,“明天把钥匙给我,我去看看,快的话明天晚上之前就搬走,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第29章 “我……”老头儿羞涩地抱着枕头,“我晚上能不能睡这里?那些混混真的把我这个老人家吓到了,卫生间黑漆漆的每天都要点蜡烛。哎,商铺楼上有灯,明晚就好了。” 他说的很婉转,却耍了心眼子,妄图用最后一句话里的商铺来打动陆朔。 然而他太不了解陆朔的黑心和冷漠了,陆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要跟江牧做。” 老头儿:“?” 老头儿:“??” 老头儿:“???” “你!你!你要脸吗?” 老头儿老脸通红地爬起来,指着陆朔骂得唾沫直溅,他想骂的太多了,陆朔的不要脸,把这种事情拿出来说这么大声;陆朔的反复无常,他明明说要睡了,现在为了赶他又说要跟江牧做,简直……不知所谓! 老头儿抱着他的两用枕头拍了拍灰尘,“无耻!” 转身离开。 卧室的门关上,陆朔打了个哈欠,翻身关掉灯躺下,睡意正浓。 突然,他的睡衣被掀开了,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指游离进来,左摸一下,又摸一下,他霎时惊醒,捏住手扯了出来,“干什么呢?” 浓重的黑夜里,江牧墨色的双眸像是两颗发光的玻璃珠,他舔了舔唇,咬住陆朔的一根手指,“你说,跟我做。” 陆朔:“……” “你说的。” 陆朔:“我骗他的。” 江牧:“不能骗我。” 手指上传来略微的痒意,陆朔疲惫叹气:“那做吧。” 第二天的陆朔又起晚了,早上十点多,江牧已经洗完了一桶衣服,挂在小院子里晾衣绳上,一眼看过去全都是灰蓝黑三个色,都是耐脏的颜色。 “陆朔!吃饺子!”昨天在西区买了现包的新鲜饺子,江牧早上起来煎两大锅,他特地给陆朔留了大半锅。 “嗯。” 陆朔在饮食上严格遵循“不做就不发言”,江牧做什么他就吃什么,不挑食,也不贪吃。 不锈钢盆端出来堆高高的煎饺,陆朔拿了筷子就在客厅吃,猪肉小葱馅儿的饺子,按斤买卖,虽然价格有点贵,但是咬一口全都是馅儿,真材实料看得到。江牧很会煎饺子,底下微微焦黄,长了一层不薄不厚的硬壳,咬下去又油又脆,有滋有味。 吃了两口,小狗就吐着舌头围着陆朔转圈,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饺子看,口水滴答滴答。 陆朔用脚拨开小狗,“小臭狗。” 小狗不怕陆朔,为了煎饺低声下气,甚至主动伸出了爪子跟陆朔握手。 陆朔不接爪子它就一直举着,举到爪尖微微颤抖。 没办法,陆朔勉强地用脚代替手跟它的爪子接触了一下。小狗兴高采烈地转了个圈,从墙角叼来它的狗食盆,放在陆朔的面前。 陆朔咬着煎饺,看着不锈钢狗盆,又看了眼自己的手上的同款不锈钢盆:“?” 这算什么? 1748见此笑的很难听:“没人规定不锈钢盆只能给你用啊。” 陆朔:“……” 小狗用鼻子推了推狗盆,对陆朔点头,示意他放几个煎饺进去。 陆朔黑着脸夹了三个煎饺放进了狗盆,这下子狗盆和他的不锈钢盆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百,陆朔几口吃完剩下的煎饺转身进厨房了。 江牧和陆朔拿着铁锹和锄头围着枇杷树转来转去,老头儿挥斥方遒,江牧不住地点头,陆朔走近就听见他们竟然在商量把枇杷树挖走。 陆朔:“?” 挖枇杷树干什么? 挖了树还能活吗? 他不阻止,就看着两人在胡乱挖地。院子里的土地不知被脚踩过多少年了,泥土平整,哪里是随便挖的?他们忙忙碌碌,中午之前在枇杷树下挖出一个脸盆大的坑,气喘吁吁,一看,还没有狗窝旁那个小狗挖出来的大。 江牧一边擦汗一边伤心:“枇杷怎么办?” 老头儿道:“让陆朔来给你偷。” “不能偷东西。”江牧说。 “那这棵树你也不能挖走,这是偷树。”老头儿说。 “不是!”江牧叉着腰,“我买了!” “什么意思?房东让你付这棵树的钱啊?” 江牧点头:“嗯。吃枇杷,要买。” “妈的!竟然有这种事!”老头儿暴怒,伸出手“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又重新举起铁锹朝着枇杷树挖土,“这棵树必须带走!陆朔你也来挖!” 陆朔拒绝。 “钥匙呢?”陆朔说,“还有你们昨天收拾的重要东西现在拿到三轮车上,能放多少放多少。” “哦。”江牧连忙放下锄头去搬东西。 老头儿也没多少东西,但是他又“贤内助”的属性,收拾东西是他帮忙收拾的,需要什么他也清清楚楚,比江牧还要积极。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卫生间里的杯子和水桶,以及需要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将三轮车的车厢堆满。 东西太乱一看就是要搬家跑路,现在不易暴露,江牧找了一张床单将东西严严实实的盖起来。 老头儿目送他们远去,连忙关上大门,生怕再有小混混趁机闯进来。 陆朔与江牧绕了半个松市大学,才到达东大门外的小吃街,小吃街商铺林立,说是小吃街,严格意义上应该算是美食大道。 宽广的双行道,两侧的商铺都是粉刷装修漂亮的大店,和南门外的摆摊式天差地别。这里做生意也不是小打小闹,赚不赚赔不赔都是伤筋动骨的。 老头儿说的两套商铺是连在一起的,因为长时间不开业,隔壁的烤鱼店和酒楼已经各自占据一边,停满了车。 中间还有个空隙,陆朔趁机将三轮车停进去。 “渴了。”江牧拉了拉陆朔的手,“想喝水。” “我去买。”陆朔道,“你在这里坐着,不要乱跑,否则东西会丢。” 江牧立刻稳稳地坐到座位上,“快回来。” “嗯。” 走在街道上,陆朔也趁此看清左右两侧的商铺种类,找到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陆朔买了两瓶矿泉水。 1748道:“你打算开关东煮店铺?那不现实。” 确实不现实,陆朔也没打算这样做。 回去的路上,由远及近的,陆朔听到一阵争执声,来源于他停三轮车的地方,陆朔心中一紧,加快脚步回到商铺前。 几个穿着印着logo的围裙的中年男女正对着坐在车上的江牧大声说话,江牧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四处张望。 “谁叫你们在这里停车的!” “你们在这里消费了吗?这里只能停小车,三轮车停在这里占了车位!快挪走!” “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 陆朔听了个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脸上浮现几丝冷笑,挤开他们来到江牧的面前,“谁让我们把车挪走?” “陆朔!”江牧看见陆朔,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从三轮车上下来扑进陆朔的怀里,害怕地缩到一起。 “别怕,喝水。”陆朔将矿泉水塞到江牧的怀里。 “你占了我们店里的车位!”中年男人不客气地指着三轮车说,“我们顾客都没地方停车了!” 陆朔觉得好笑:“这是你们的停车位吗?” 中年女人伸手:“这一块停的都是我们顾客的车,你停车给我造成麻烦!” “这一片就算能停车,也只能停在你们店门口吧?这里属于你们店吗?”陆朔说。 中年男人说:“现在是我们的停车区。” “不管都不是都跟你没关系,反正这里也不是你的店。”中年女人打量着陆朔和江牧身上朴实无华的衣服,讥笑不已。 “是吗?” 陆朔不跟他们多废话,拿出钥匙晃了晃,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身后紧闭的商铺的店门。 店门推开,陆朔道:“现在跟我有关系了,十分钟之内,我的店铺前所有的车必须挪走,否则我以侵害占据他人财产的理由,正式报警处理。” “什么?” “你!” 几个中年男女顿时傻了眼。 “现在你们还有九分钟。”陆朔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拉着江牧走进店里。 江牧抱着矿泉水,对着几个人皱了皱脸,紧跟着陆朔进去了。 玻璃门透亮,店里不需要开灯就很亮堂了,陆朔四处看了看,店里空荡荡的,装修和设计都比较简单,看起来就很舒心。 前厅和后厨空间都很大,陆朔顺着楼梯上楼去,楼上与楼下的构造差不多,应该也是用来接待顾客的。陆朔在酒柜上翻出一张烤鱼的宣传单,猜测这个店之前应该是个烤鱼店。 三楼与二楼之间有道阻隔门,陆朔推开门,上面是四间装修雅致的包间,风格与楼下一致。三楼之上还有四楼,四楼更像个两居室,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外间还有个小阳台,采光良好。 两件卧室里有新的大床,卫生间里的洗浴设施也兼备,要什么有什么。 第30章 江牧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颠了颠,“软软的!” “你喜欢吗?” 江牧欣喜:“喜欢!” 看完了一圈,两人回到楼下,出门打算看隔壁的商铺,门口站了个神色友善的中年男人,他看见陆朔连忙上前,递出一包价格高昂的香烟:“你好,我是酒楼的老板,姓张,先生你贵姓?” “姓陆。” “陆先生,刚才我的店员因为停车事情对你们出言不逊实在很抱歉!确实是我们占用你们的位置在前,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陆朔没接香烟,“嗯,怎么还不挪车?” 张老板讪笑:“还请行个方便,稍后顾客离开我们一定把地方清空,你看可以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朔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你的店员对我弟弟言辞激烈,吓到了他,他们出来给他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张老板立刻就答应了,没一会儿,刚才说话的几个店员不情不愿地过来给江牧道了歉,江牧接受了,事情算是翻过去。 陆朔当着张老板的面拿出钥匙又打开了另一套商铺的门,带着江牧进门参观了解,两套商铺原来是租给不同的租户的,做的生意也不一样,右边似乎是个火锅店,布置要比左边的紧凑很多,但是总体布局大差不差。 江牧喜欢左边的商铺,陆朔就和他将三轮车上的东西搬进了左边商铺的三楼,东西不少,三楼也高,费了不少力气,两人都累得瘫倒在地上。 休息了一会儿,算了算时间准备返回东区,隔壁酒楼的张老板还在门口,他看了眼陆朔的三轮车,眼里毫无鄙视之意,笑了笑:“两套商铺的租金比一套要划算吧?我之前也想租这套,与我们酒楼打通,奈何找不到哪里去租。” “我们不租。”陆朔拿出陆总的气场,很装,“家里的商铺,做点小生意玩玩。” 1748嘲讽道:“玩玩,谁天天骑二十多公里的三轮车去卖串儿。” 陆朔:“……” “啊,这样啊。”张老板笑了笑,“有魄力。” 回去时的三轮车空荡荡,连带着人都轻松很多。 江牧问道:“以后就在那里住了吗?” “你不想住?”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陆朔的声音很轻:“以后我去哪里,都带着你。骑三轮车你坐我身边,开车你也坐我身边。” “我们要赚很多钱吗?” “不用,赚一点够花就好。”陆朔说,“钱越多,人越忙,到最后什么时间都没有。” 这一世他不想当什么身家过亿的陆总,也不想孤独终老的可怜人,把上一世丢掉的小傻子再捡回来,养一养,就够了。 老头儿等在院子里,陆朔与江牧刚下车,他就得意极了去问,“怎么样?那两套商铺还不错吧?” 陆朔:“还行。” 江牧很捧场:“皇宫!” 老头儿合不拢嘴:“倒也不至于啦,你们满意就好,其他东西快搬吧,这次把我也带去,我去打扫卫生。” 三人一条狗,满车厢的行李,电量耗尽大半的三轮车颤颤巍巍,走的极其缓慢。日落之前,它成功护送了三人一狗进了新房子,它也被停在门口充电。 明明是顾客光临的高峰期,张老板又站在门口,看见陆朔他们又过来了,也许是为了晚上再次占用位置停车而交流。 “陆先生,都过来了呀?”他看向牵着狗穿得破破烂烂且邋遢的老头儿,“这位怎么称呼?” 老头儿笑出一口黄牙:“我姓李。” 张老板疑惑:“那是?” 老头儿深深隐藏自己的身份,恭敬地低头说:“我是管家。” 张老板:“……” 陆朔:“……” “……管家?”张老板勉强笑着,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眼前的三人一狗哪里跟管家扯得上关系啊! “是的。”老头儿虔诚有礼貌地向陆朔、江牧以及小狗点头问好,“大少爷,二少爷,小少爷。” 张老板脸上仅有的笑容也消失了:“……” 陆朔:“……” 第23章 我们是一家人 张老板的表情实在太过一言难尽,陆朔脸上凉嗖嗖的,好像脸皮被扯下来丢掉了。老头儿还引以为傲他的说辞,腰板挺得更直了。 陆朔没眼看,对着张老板点点头后,拉着江牧进去了。 老头儿牵着狗:“喂!大少爷!二少爷,等等我!” 陆朔走的更快了。 江牧一边回头一边往后看:“怎么了?什么是管家?” 陆朔道:“他发病,不用管他。” 江牧自然陆朔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当即就点头:“哦。” “哎,好久没有看见少爷这么……窘迫了。回见了,张老板。”老头儿嘿嘿一笑,或许是在自己的地盘,他整个人都自在开心了许多,抱着小狗回店里去了。 张老板莫名其妙。 好奇怪的一家人。 他又看了眼,心里对着两个商铺花落他家暗自可惜。 四楼的两室一厅里,还堆着满满的行李没有收拾,陆朔看着就头疼。而且没有打扫卫生的工具,四处都是灰尘,坐也没地方坐下。 陆朔虽然是家务废物,但是他有一个贤妻,还有个“贤内助”。江牧穿着围裙用用抹布擦灰尘,老头儿在一旁收拾东西,各司其职。 1748一点都看不下去:“你不能也起来动一动?” 陆朔打了个哈欠。 没一会儿,江牧擦完了沙发,拍了拍沙发去喊靠在墙上偷懒的陆朔:“陆朔,来坐!” “嗯。”陆朔在沙发上坐下,“乖。” 江牧像个忙碌的小蜜蜂,左擦右擦,站着擦蹲着擦,将客厅擦得亮亮堂堂,每次拧抹布路过陆朔身边,他还要展示他的劳动成果。 陆朔哄他:“真厉害。” 江牧越擦越有劲。 出去摆摊了一个多月,忙忙碌碌,突然歇了下来像是被放了一天假期,陆朔觉得时间都充裕了不少。 “想吃什么?”陆朔问江牧。 开火也麻烦,隔壁就是酒楼,陆朔打算去点几个菜回来吃。说起来,去酒楼饭店吃饭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什么?”江牧抬起脏兮兮的脸。 “去酒楼点几个菜,你想吃什么?” 还在整理卧室的老头儿耳朵就像是耳朵装了雷达,“红烧肉!佛跳墙!他家炖的竹荪鸭汤一绝!” 陆朔很无情:“没问你。” 老头儿已经习惯陆朔的冷言冷语了,他不听而且脸皮厚耳,他道:“反着我点了,我就要吃那三样。” “你呢?”陆朔问江牧。 江牧想了想:“想吃甜的。” 陆朔:“什么甜的?” 江牧摇头,想了想说:“甜糍粑。” 他的胃不好,糯米的东西陆朔一向避免他吃,陆朔掐他的脸:“没有糍粑,吃糖醋排骨吧。” 江牧没吃过糖醋排骨,但是他一听排骨就流口水,立马就答应了:“好。” 陆朔下楼了,江牧连忙收拾出沙发前的茶几。 客厅通阳台,地板铺的是一个色,显得更宽敞,也更难打扫。江牧趴在阳台往下看,正看见陆朔在卸三轮车上的东西,东西多又重,他心疼陆朔,连忙跑下去帮忙。 “陆朔!”江牧伸手去抬陆朔手上的纸箱,“我来。” “别动。”陆朔道,“你搬其他的东西。” 这一箱装的都是衣服和日用品,属于次需要的,箱子大,索性装了满满一箱,很重。 江牧转头看了看,抱起电风扇跟着陆朔往回走。 “陆朔。” “嗯。” “以后住这里,还去卖串串吗?”江牧的声音不大,安静的楼梯间听得清清楚楚的。 “再卖一段时间,等有钱了就开商铺。”陆朔说,老头儿既然把商铺给他,那说明他也不希望空着的,赚钱都是钱生钱,刻不容缓。 “你开商铺,我在门口卖花。”江牧说。 “谁说的?” 江牧说:“我自己想的。” “不要想了,我会为你安排的。”陆朔回他,楼道里他站在楼梯上转头看了一眼江牧,“以后我有什么,你就有什么。” “陆朔,你真好。” 1748说:“东西一样没到手,就被哄的高高兴兴的。”难怪上一世让陆朔欺负得差点露宿街头。 占了商铺门口的位置停车,以后又是邻居,张老板有意打好关系,陆朔点的菜他不仅打了八折,还让店员送到了四楼上。 茶几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摆盘精致,米饭颗颗分明,圆润晶莹。灯光明亮,气氛和谐,三人一狗坐着大快朵颐。 老头儿显然很适应这样的生活,或者说,他早就想住这里了。他一边扒拉着红烧肉,一边感叹:“还是这里舒服,比住卫生间宽敞多了!” “住卫生间委屈你了?”陆朔说。 第31章 “那倒没有。”老头儿呼哧呼哧喝汤,“但是人总是追求更好的嘛!卫生间我能住,两室一厅我也能住,我能屈能伸。” 吃完饭,三人就躺在沙发上休息,吹着阳台吹进来的风。老头儿指指点点:“这里还缺个电视剧,明天你拿我的卡去买,再装个空调,电视柜旁边放两盆花。” 江牧说:“我有花。” “你的花也行。”老头儿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开业?”陆朔道,“太早了,没想好要做什么,先摆摊。” 老头儿十分不理解,“还摆摊啊?外面风吹日晒,哪有在店里舒服?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隔壁的商铺我想给江牧开花店,你觉得可以吗?” “随你们。”老头儿财大气粗,“我无所谓,你们自己决定吧。” 陆朔摸了摸发愣的江牧的脑袋,“听到了吗?不用你在门口卖花。” 江牧睁着明亮的双眸崇拜的看着陆朔,连连点头:“嗯嗯!” 他举起桌子上倒满椰奶的杯子,对老头儿道:“我敬你!” 老头儿受宠若惊,连忙一改半坐半躺的姿势,哈哈大笑,跟江牧碰杯,转头跟陆朔道:“我们江牧学会敬酒了!跟谁学的?谁教的?不傻了!” 江牧喝完半杯椰奶,不满地瞪着老头儿:“你才傻。” 老头儿不为所动,继续调侃他:“看来真不傻了。” 陆朔暗笑。 江牧气鼓鼓。 一时外向换来一晚上内向。 短暂的休息后,第二日两人依旧继续摆摊事业。已经在西区,采买东西变得很方便,晚上出发也不需要赶时间。 陆朔与江牧骑着三轮车晚出晚归,老头儿独守空房,不止一次引来两个隔壁老板的异样目光。 真的是异样目光,但是不熟不太好问出口。 五月正是阳光温暖的时候,老头儿“贤内助”瘾大发,穿上围裙将两个商铺都打开打扫卫生,从上到下将地拖得干干净净。 张老板出来送顾客,正巧看见老头儿在擦玻璃门,他看着锃光瓦亮的商铺,叹为观止,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李……李管家。”张老板说,“你打扫卫生很干净啊。” 老头儿差点没反应过来,对上张老板的视线才知道他在喊自己。立马想起来他一个月前给自己立的人设,连忙点头。 “对。”老头儿说,“业务范围内。” 张老板活了大半生也没碰见过这么高级的职业,顿时肃然起敬。他左右看了看,没看见陆朔和江牧,打听道:“你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他们每天晚上骑三轮车出去是干什么?” 老头儿警觉:“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老板道:“没什么,我看他们没打算开业?要是开业了,我们临近,也互相照顾生意。” “哦。”老头儿擦完一块玻璃,干净得不得了,有点满意,抹布一甩丢进了脏水盆里,“他们也在做生意,晚上在松市大学外摆摊呢。” 张老板:“……啊?” 老头儿:“啊什么?” 张老板不理解,张老板大为震撼,他看了眼面积大位置好的两间商铺,又看了眼老头儿,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不是……”张老板语无伦次,“出去摆摊?都有两套商铺了!还出去摆摊?”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是……体验生活? 老头儿抬起下巴:“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吧,随他们啦,空着就空着,没什么关系的。” 他身价上百万,根本不在意。 啊。 张老板嫉妒,张老板发疯,张老板在此刻痛恨资本家。 他要割下全世界的资本家的脑袋,把他们的头都挂在路灯上! 老头儿见他陡然面目狰狞,大惊,“你怎么了?” 张老板抹了一把脸,颓然地摇摇头:“没事。” 只是妒火冲昏了头脑而已。 七月底,天气越发炎热,南门外的小吃街因为人来人往,热意比任何地方都高。 陆朔属于不怕冷偏偏怕热的类型,坐在椅子上不动都汗涔涔,更何况还要给顾客夹串串。 江牧和他相反,他就算穿长袖都没什么汗,偶尔穿短袖,路灯的光照在他的胳膊上,简直白得反光,看上去就清凉干爽。 江牧的反应不快,帮不上什么其他忙,没人买花的时候他就站在陆朔身边,拿着柔软的小毛巾给他擦汗和摇扇子。 常来的大学生跟陆朔已经认识了,一边吃串串一边打量江牧,问陆朔:“你们是什么关系呀?他真体贴心疼你。” 陆朔头也不抬:“我们是一家人,他不心疼我心疼谁?” 听到回答的江牧扇着扇着就撇嘴,偷偷去拧陆朔的背。 第24章 黄猴儿 松市的秋即将步入尾声的时候,迎来了大规模的扫黑除恶,混迹在东区的那些大小混混几乎全都落入法网,手上沾了人命的龙哥也不例外。 黄猴儿前一天趁着夜色硬生生用脚跑到了西区,找到了陆朔。 原本他对陆朔只有七分服气,眼下被他保住了命,免掉了牢狱之灾,他对陆朔的服气已经变成了十分。 “多亏了你!”曾经自己也劣迹斑斑,黄猴儿仍然惊魂不定,“不会还有人来抓我吧?” 四人一狗坐在烧烤摊吃烧烤,陆朔喝了口冰啤酒又放下,“不会,你那些顶多算是偷鸡摸狗。我不算帮你,只是欠你一次。” 黄猴儿知道陆朔说的是他被龙哥的人差点打断腿,他慌张之下糊弄了两次。 “我当时怎么想的?”黄猴儿想起之前的情景,仍然心里发怵。明明陆朔差点牵连他,他却脑子一热想要帮他,还把自己搭进去了,跟在龙哥身边混了几个月。 1748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念善一念恶的事太多了。” 黄猴儿摸着脑袋嘀咕:“应该是我爷爷奶奶在地下保佑我,让我逃过一劫,过年回去多给他们烧点纸钱。” 江牧插嘴:“摆点吃的。” 黄猴儿嘿嘿点头。 陆朔转头看了眼江牧,江牧说完话就低下头去认真啃羊肉串了,他只有在跟陆朔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话才源源不断,多了不熟悉的人他就沉默寡言。 对于江牧说的摆点吃的,陆朔想起九年前还在老街时,他不止一次看见江牧在墓地上拿供品吃。 没傻的时候他偷偷拿了躲起来吃,尚且知道几分羞耻,傻了后,他自以为很隐蔽地坐在墓碑后吃,通常是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陆朔的视线太过明显,江牧似有所感地抬头,嚼着羊肉串,嘴边糊了一圈酱料,呆呆的,“嗯?” “吃点蔬菜。”陆朔说。 江牧不爱吃烤蔬菜,被说了也听话了一点,拿了串年糕咬了一口,勉强吃两口烤金针菇。他探头探脑,“喝酒。” 陆朔:“喝吧。” 江牧拿起啤酒喝了一口,顿时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冰!” “还喝吗?” 江牧连忙摇头,又专心吃羊肉串了,间或分一点给蹲在脚边的小狗。 “你吃你的,我喂耀祖。来,耀祖吃点鸡蛋炒饭垫垫肚子。” “不是耀祖!”江牧立马反驳。 老头儿喜欢小狗,在第十次确认陆朔与江牧都不愿意做他干儿子后,他凄凄惨惨的难受了半个月,最终决定认小狗为干儿子。 陆朔作为见证人,祝福了这对跨生物种族父子,并且亲自赐名小狗——耀祖。 老头儿与陆朔都很满意这个狗名,觉得大气又好听,只有江牧反对,不过他的反对无效,他越反对陆朔就越喊,久而久之,他不再反对陆朔,只盯着老头儿反对。 “耀祖!耀祖!耀祖!” 江牧愤愤地瞪老头儿,愤愤地吃烤香菇。 酒足饭饱,三人一狗挺着饱饱的肚子回去。 黄猴儿被冷风一吹,不知所措:“陆哥!我晚上住哪里?” 陆朔听到这个问题也疑惑:“你没有家吗?” 黄猴儿:“……” 谁没有家呢?可是他的家在东区啊!离这里几十公里呢!他总不能趁夜再走回去吧! 江牧同情他:“你真可怜。” “不是!”黄猴儿很费解,他裹着薄薄的外套直哆嗦,“没有人听得懂我的话吗?你们家没有地方给我住一晚上吗?” 陆朔看江牧,江牧看老头儿,老头儿看狗耀祖。 黄猴儿:“???” 这种做商量决定的时候看一条狗干什么? 狗耀祖已经不是巴掌大的短腿崽了,它宽肩平背,威风凛凛。巨大一只肯定不能跟老头儿睡了,所以它的狗窝就是客厅里的沙发。黄猴儿要是想借住,就得跟它共享沙发。 回到商铺四楼的住处,黄猴儿第一次上来看见装修精简漂亮的两室一厅说不惊讶是假的,他像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四处惊奇地打量着,伸手摸了摸客厅里超大屏的大电视,“这能看吗?太大了吧,像假的一样。” 第32章 陆朔把遥控器丢给他,“想看就开吧,晚上小点声音。” 黄猴儿坐在沙发上,反反复复看按键很多的遥控器,按了两下电视机都没反应,不禁局促:“这怎么开?” 狗耀祖跃上沙发,伸爪子打掉遥控器,叼在自己面前,用爪子摁了一下,电视机屏幕立刻就亮了。 黄猴儿:“???” 狗耀祖很高傲,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老神在在地趴下,两只前爪交叉搭在沙发沿上,聚精会神地看起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宫斗大剧。 黄猴儿:“……” 这是什么狗? 好伤他的尊严! 江牧偷笑:“嘻嘻。” 黄猴儿心里更苦了。 精彩绝伦的滴血认亲的大戏进入尾声,陆朔与江牧正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陆朔问他:“你打算洗洗吗?洗的话我给你拿牙刷毛巾。” “还刷牙啊。”黄猴儿道,“陆哥你真讲究,我长这么大都没刷过两次牙。” 陆朔:“……” 他决定以后说话的时候离黄猴儿远点。 “不用浪费了,我今天晚上就躺在这里睡一夜,明天就回去。”黄猴儿说,“你们去睡吧,别管我了。” 陆朔点头,与江牧一起回到房间。没一会儿,门又开了,江牧拿出满满一袋的零食出来放在茶几上,“吃。” “什么?” 江牧说:“好吃的。” 他迅速翻了翻零食,拿出一包猪肉干,撕开包装袋递到黄猴儿面前,“吃点吧。” 黄猴儿看了看猪肉干,又看了看江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在江牧脸上看到了虔诚的渴望,他不明所以,手还没伸出去,江牧就把猪肉干收回去了,煞有介事道:“不辣,我吃给你看。” 说罢立马捏起一片塞进嘴里,嚼了嚼,双眼眯起来显出无比的幸福感。 黄猴儿:“?” 房间的门把手转动,江牧脸色一变,捂着脸把嘴里的猪肉干吃完吞进去,将手上的半包猪肉干塞进黄猴儿的手里。 动作一气呵成,几乎不带任何停顿。 黄猴儿:“??” 什么情况? “你的……”黄猴儿指了指江牧,江牧瞪圆眼睛,凶巴巴的,黄猴儿立马住嘴。 拖鞋走在地板上的声音很明显,陆朔穿着睡衣出来,站到两人面前,目光无声地扫过江牧和黄猴儿。 “送零食要这么久吗?”陆朔的视线在他的嘴角顿了顿。 江牧无辜:“我看电视。” “你答应过我什么?”陆朔眯了眯眼睛,“刷完牙后不能干什么?不然会怎么样?” 江牧捏着衣角,乖乖道:“不吃东西,会牙疼。我没吃哦,没有吃。” 黄猴儿内心摇头,把脑袋转过去了。 陆朔面无表情地拎住江牧的后颈衣领,将人往卫生间拉,“去刷牙。” 江牧踮着脚被拉扯走,一边走一边慌张辩解:“我没有吃,陆朔……” 他字字句句的掩饰和狡辩在站在镜子前看见嘴角沾的半颗花椒壳时卡壳。 陆朔抱臂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刷牙。” 江牧心虚至极。 “还有洗脸。” 江牧哭丧着脸。 他挤了牙膏,想了想还是决定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讨好一般转头对陆朔认真夸赞:“你真聪明。” 陆朔:“……” 比傻子笨那还得了? 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夸奖,他一点都不受用。 第二天吃过早餐,黄猴儿提出离开,陆朔正也想看看东区的情况,骑上三轮车送他回去。江牧粘人得很,去哪里都要跟着,把黄猴儿挤到后面的车厢里,坐在陆朔的身边。 陆朔骑的慢,冷风不至于将黄猴儿吹冻死。他扒着围栏,把脑袋伸到前面去跟陆朔说话。 “陆哥,那个店是你的吗?” “租的。” “一次性租四层楼,租金很贵吧?”黄猴儿艳羡极了,他初中毕业后就没钱读了,爷爷奶奶死后他就孤零零一个人四处漂泊,说在混,其实也是想给自己找个出路,当混混是他能想到的成本最低的改变命运的方法。 当然,现在他半点不敢混了,以前当混混就落魄,人人看他就像看垃圾堆的苍蝇,现在直接要去监狱了,他实在怕得很。 “陆哥,你要是开店我过来给你帮忙!”黄猴儿说,“不要工资,给我吃住就行,我跟耀祖睡沙发。” 住精致漂亮的大房子,睡软软的皮沙发,晚上还有大电视机看,可美了。 “耀祖”两个关键字触发一枚凶狠的江牧,江牧龇牙咧嘴,用戴着头盔的脑袋撞了一下黄猴儿的头。 “怎么了?”黄猴儿哀叫一声,“哪句话不对!” 江牧:“哼!” 黄猴儿也哼了一声,他不跟傻子计较。 到了东区,三轮车停在了黄猴儿住处的巷子口,此时街上放眼看去,竟然没有往常四处游走的混混了。 昨天的抓捕行动声势浩大,黄猴儿逃过一劫却仍然后怕,他今天早上特意将自己整理一番,还借了陆朔的剃须刀,走起路来腰背也挺直了,现在的模样与当混混时期衣衫褴褛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不会被抓的吧……”黄猴儿神经兮兮地拍了拍胸口,碎碎念,“这几个月我听你的话,身在曹营心在汉,虽然当混混,但是出来得少,也顺手做了点好事,不仅不抢东西了,还捡钱只要一半,偶尔也背走不动路的老东西回家……” “原来跟着你的那几个呢?” 黄猴儿不无嫉妒,“那几个真是好命,那次倒霉被你打龙哥的时候吓破了胆,回老家种田去了。真是好命,塌天大祸让他们躲过去了!” 陆朔:“……” 那看来,黄猴儿误入歧途实在是他的错了,那上一世他怎么会在被追捕的时候追着掉下废弃楼摔死呢? “1748,上一世黄猴儿是为什么被追捕的?他也不算什么穷凶极恶的混混。”顶多在路上随机找个倒霉蛋打劫勒索,遇上强横的,他还要被反向抢钱。 陆朔等了一会儿,没听见1748的回答。 这几个月以来,1748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要不是偶尔会突然出来嘲讽几句,他真的以为1748已经离开了。 “1748。” 下一秒,1748暴躁的声音惊现:“喊什么喊!我在打游戏!我输了!” 陆朔:“哦。” 1748怒气满满:“你什么态度?我输了两万积分你知道吗?气死我了,一定是5544在开外挂,它一向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恶!可恶至极!” 陆朔:“……” 打游戏输了就怀疑对方开外挂,他看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似乎是看出陆朔在想什么,1748嘴硬辩解:“你知道什么?我可了解5544了,它阴险又卑鄙,品行低下,就这样还能做太子伴读,凭什么……” 最后两句音量实在小,陆朔没听清,不由得追问了一句:“什么?” 1748迅速掩饰了它强烈的嫉妒心,“没什么。你刚才说黄猴儿上一世为什么会死?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有一点你应该清楚,黄猴儿会选择在寸头混混打你的时候挺身而出,避免你真的被打断腿,这前提还是你坑了他,说明他其实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会救你,也可能会选择救别人而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不过他上一世好人没好报,没有你这样的人替他从中周旋脱身,也就下场凄惨了。” 陆朔看了眼正贼头贼脑观察周围的黄猴儿,善良?也许有吧。 1748阴阳怪气:“虽然他当混混,抢劫、打人,但是他是个好人呢。” 第25章 刺伤 “你继续消失吧。” 1748想起来它输给5544的两万积分,恨得牙痒痒,它立刻就要重开一局,这一次,它要拿回属于它的一切。 它斗志昂扬。 陆朔懒得理它了。 扫黑除恶正在进行中,清扫规模广力度大,普通人的生活并未受此影响,反而在心里拍手称快,恨不得那些为非作歹的混混都认罪伏法。 街巷里一片平和,行人照常往来。 陆朔的目光掠过四周,突然看见三五个正在四处游走的人,他们步伐稳速度快,对上陆朔的双眼,他们只扫了一眼就离开了。 “看什么?”面前出现个毛茸茸的脑袋,遮挡住陆朔的一半视线。 陆朔无奈地将脑袋摁了下去:“没看什么。” 江牧将信将疑:“哦。” 黄猴儿带着陆朔与江牧往他的住处走去,他从口袋里掏出用皮筋串起来钥匙圈在手指上,一边走一边晃,“注意脚下。” 他的经济水平实在底下,巷子口走进来就是肉眼可见破败,两边的房子也都破破烂烂,脚下的青石板更不用说了,碎的碎,缺的缺,缺口里灌满了脏污的臭水,鼻尖都是难闻的异味。 江牧皱着脸,手紧紧地拉着陆朔的袖子,生怕臭水溅到了他的鞋子上。他脚上的鞋子是陆朔在品牌鞋店里给他买的,穿起来舒服又暖和,几百块钱一双,这价格对他来说都算是天价了,他很爱惜,每天要擦好几遍,淡色鞋面上干干净净,看不见一丝污浊。 第33章 此时让他走这样的破路真的是极大的忍耐和挑战了。 “脏。”又一块青石板里迸出了几滴臭水,江牧害怕极了,恨不得要飞起来。 陆朔问他:“我背你?” 江牧拒绝:“不要。” 说话间,已经到了黄猴儿的住处,他的住处是陆朔与江牧早已预料到的破,头顶漏雨、四面钻风的程度,跟老头儿那掩人耳目的破房子差不多了。 黄猴儿用钥匙开锁,无语:“不至于吧?娇气什么呢?不会住了漂亮大房子就看不起穷烂差了吧!” 被污蔑,江牧立马变成了气鼓鼓的河豚,没等他说话,陆朔就先开口了:“这是极度的脏乱差,你是个健全的人,长得比江牧高,力气比他大,年纪也比他大几岁,竟然会混成这样?连个遮风挡雨的房子都找不到?他嫌弃你是应该的。” 听到自己被隐晦夸奖,江牧的气鼓鼓立刻变成了昂首挺胸的骄傲,他笑吟吟,得意极了,用眼角去看藐视黄猴儿。 黄猴儿脸皮死厚,被直白的鄙夷也不脸红,他坦白的认输:“好好好,算我不如他行了吧!不过……” 江牧正趾高气昂,下巴抬的高高的,眼睛半分不带看路的。突然,他的脚踩上一块被摩擦到光滑的石头,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前摔去。陆朔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了一下,将受惊的江牧带进怀里。 “啊!”江牧惊呼一声抱住陆朔,他低头一看,鞋尖脏了一块,顿时伤心了,“脏了!” 黄猴儿哈哈大笑。 江牧:“坏猴子!” 黄猴儿耸肩:“又不是我绊倒你的。” 江牧不听,“坏猴子!” 陆朔阴恻恻看黄猴儿,黄猴儿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勉强和僵硬,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的错。” 江牧有人撑腰,委屈消了一半,只时不时地看鞋子,生怕回去就擦不掉了。 “嗯?”黄猴儿踢到倒在地上的铁棍,不禁疑惑,“棍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昨晚风这么大吗?” 他捡起铁棍,放到墙角处,墙角那里堆放着整整一摞铁棍,少说也有四五十根,寒光直闪。 接收到陆朔质疑的目光,黄猴儿自己解释:“我跟在龙哥身边一直藏着不露面,他们小气死了,每次回来只给我分几十块钱,我也要吃饭啊!我就每次都顺两根铁棍回来,后来去废品站卖掉,赚点破烂钱。” 陆朔:“……” 黄猴儿很坦然:“我当然不可能一直偷的了,次数多了他们就会发现的,所以我经常还顺点别的东西,铁锅、菜刀、剪刀……墙上那些剪刀就是,等我找时间把它们装在一起再去废品站。” “你……你以后还是不要跟着我。”陆朔说,“我店里的东西少。” 禁不起天天进货。 “哎?”黄猴儿立马反应过来,发誓一般举手,“我怎么可能顺你的东西呢!要不是你,我现在都跟龙哥一样去坐牢了,陆哥,我好不容易金盆洗手,以后都要跟着你的!” 陆朔不为所动。 黄猴儿鬼哭狼嚎:“陆哥,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给口饭吃吧,你管我吃住,我一定不顺你的东西!你不能不要我啊,我当了几个月的卧底吃尽了苦头啊!” 他扑上去,陆朔闪身躲避,黄猴儿径直扑到了堆满纸箱杂物的屋檐角下。 就在此时,一双满是泥土的鞋映入了黄猴儿的眼,他浑身一震,惊慌抬头,就看见一张隐在了黑暗里晦暗不明的狰狞恶脸。 一瞬间,黄猴儿的灵魂都在眩晕。 “龙……”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躲藏在暗处不知多久的龙哥像是开棺而出的厉鬼,举起手里的铁棍向着黄猴儿劈来。 “啊啊啊啊!”黄猴儿仓皇躲避,在地上打了个滚,歇斯底里大叫起来,“龙哥!越狱了!” 龙哥终于从暗处跳出,他一身狼狈,从脸到身上都是破破烂烂的脏污痕迹,看样子是废了大力气逃跑的。 “原来是你!”龙哥咬牙切齿,“你出卖了我!亏我把你当成心腹,什么都告诉你,是你对警察透露我的藏身地点的!” 黄猴儿的腿被狠狠打了一下,痛得他脸都变形了,倒在地上。他重见天日,对龙哥也少了几分惧怕,“是我又怎么样?你怎么跑出来的!” 龙哥根本不回答他,他听了很久,他才知道黄猴儿不过是在他眼皮底下当工具的,真正跟他作对的是这个陆朔这个混蛋。 “敢耍老子!”龙哥手上的铁棍在地上拖得滋啦响,“找死!” 陆朔将江牧推到一边。 龙哥的铁棍挥下来,他人高马大,常年混迹社会练出来的一身肌肉蛮力不是能小看的,一时将陆朔堵得毫无应对之法。 “啪——” 一棍砸在了陆朔的脊背上。 江牧惊叫,急得掉下眼泪:“陆朔!陆朔!” 眼看着他就要过来,陆朔道:“黄猴儿!把他带走!” “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掉!”龙哥阴狠地呸了一声,眼里的恨毒明显,“我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我从来没吃过亏,谁让我吃亏我就要谁的命。” 真要打起来他不是虚的,一个人就能压制住在场的三个人。 陆朔的脊背宛如断裂,痛得他头脑发胀,额头都沁出不少冷汗。他站的地方很巧妙,脚边就是一堆铁棍,与龙哥手上的同款。 黄猴儿也明白龙哥的狠厉,现在不打倒他,受伤死亡的就是他们三个,他拖着腿,咬着牙捡起一块石头砸中龙哥的后脑勺,在他的注意力转移时,陆朔迅速用脚勾起地上的铁棍拿在手里,对着他劈了下去。 两人一打一辅总算让陆朔有了片刻喘息之机,只是龙哥是在血厚战力强,他与黄猴儿几乎身上都是伤,连持平都困难。 “啊!” 黄猴儿一个不慎,右手的手腕被铁棍猛地砸中,痛得他在地上打滚痉挛。 说时迟那时快,陆朔手持铁棍从龙哥的耳畔痛击,龙哥光溜溜的脑袋上顿时显现出一道血痕,耳朵的爆痛也让他头昏脑涨,他勉强扶住墙,呼呼喘着粗气。 他已经出现弱势,陆朔就更不可能就此放过他,缠斗间,趁机扼住龙哥的脖颈,激得他窒息青筋暴起。 “嗬嗬……” 龙哥眼珠暴突,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 空气越来越稀薄,龙哥天昏地暗,急切下,眼里突然划过挂在墙上生锈的剪刀,竟然一把伸手捏住了剪刀的手柄,抽取下来刺向陆朔的胳膊。 “剪刀!”江牧惊叫一声,脸色顿时煞白,起身要上去提醒陆朔。 陆朔趁时放开,然而为时已晚,胳膊被剪刀扎穿透,鲜血淋漓。伤筋动骨的疼痛感袭遍全身,陆朔眼前发黑,险些站不住。 龙哥狞笑着,看了眼剪刀上的血迹:“去死吧!”说罢箭步上前,举起剪刀向着陆朔的胸口刺去。 “陆哥!” “陆朔!” 陆朔虚朦的视线里,是猩红的尖锐的剪刀尖,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重重地落到他的身上。 “嗤——” 剪刀尖彻底没入江牧的后心,又被拔出来。 血迹从伤口血洞处流淌出来,猩红的血液染红了浅蓝色的薄棉服,一直滴到了陆朔的手上。 血液刺激着陆朔的眼球,陆朔面色陡然惨白,“江牧!江牧!” “哈哈哈哈哈哈!”龙哥快意地笑,“到你了!” 巨大的破门声在此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站在原地的龙哥被踹倒摁在地上,制伏他的人正是陆朔在街巷里看见的三五个四处游走的人。 “居然藏在这里!” “还敢持刀伤人!” “周警官,快打120!” 周围这一切陆朔都无暇顾及了,他抱着不断流血的江牧,无边的恐惧和心慌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他甚至难以分辨江牧的情况如何。 “救救他!”陆朔嘶吼一般求助,冷静和理智全部消失,几乎是泪流满面,“救救他!快打急救电话!江牧,江牧……” “冷静,不要动他!我们是警察,冷静,我们已经打了急救电话。” 江牧颤抖着动了动,在陆朔的脖颈间蹭了蹭,脑袋昏沉地偏到了一旁。 “江牧!” “傻子!” 陆朔心脏骤缩,浑身发冷,昏沉感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眼前黑弥漫,也跟着失去了意识。 第26章 梦中 “陆朔,醒一醒!” “陆朔!” “陆朔……” 数不清的杂乱的声音环绕在耳边,陆朔的脑海一片昏沉,头疼欲裂。 “哈哈哈哈哈哈。” “玩风筝去了!” “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强烈的光线悬在眼前,吵闹声纷纷远去,微风吹拂,陆朔的脸上痒痒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碰他。 他不耐地皱眉,伸手挥了一下,顶着强光睁开眼睛。 第34章 “陆朔?”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是个陌生的少年,不过十一岁的年纪,戴着鸭舌帽,脸上笑容狡黠,陆朔勉强辨认,但是很可惜,他像是被一层屏障阻隔着,没认出来是谁,“你是谁?干什么?” “陆朔,你睡傻了!我是祖国昶!”祖国昶不太高兴,踢了一下陆朔的腿,“走啊!好端端的睡什么觉,还睡在大马路边……” 祖国昶,是他在老街时的朋友。 意识完全苏醒,陆朔的身体渐渐反应出来各种不适,头晕,恶心,眼前发黑,这哪里是睡觉,这是饿晕了。 烈日当头,陆朔手脚发软,他眯了眯眼睛:“有糖吗?” 祖国昶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颗透明的糖块,是冰糖,但是依照高温温度,冰糖的表面已经化掉了,还黏着一些杂质。 陆朔更恶心了。 “不要。” “什么啊?”祖国昶对他的嫌弃表示谴责,将冰糖丢进了自己的嘴里,“我自己吃。” 陆朔深呼吸,站直了身体。他低头看自己露在外的手臂,上面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团团的聚在一起,看起来尤为可怖。 祖国昶从地上捡起球:“我都打听过了,那个玩具厂已经没什么人了,瑕疵品都放在后门的垃圾处理箱里,我们要拿的话没什么问题,没人要的。” “嗯。”陆朔顿了顿,点头。 十二三岁的时候,祖国昶父母离异,他跟着不着家的爸爸,总是吃不饱,与他算得上是同病相怜,经常在一起谋算着挣钱吃饭。 陆朔有副好脑子,两人在放弃了捡废品这种低效工作后,陆朔发现了玩具厂的石膏模型能去广场上摆摊上色赚钱,他支使着祖国昶去广场上摆摊。祖国昶与他的情况不同,没有顾虑,他则是要避着家里的两个人,商量与祖国昶赚的钱四六分成。无成本的挣钱活动,祖国昶轻而易举就同意了。 夏日蝉鸣阵阵,空气都是燥热的。 祖国昶在街边小店买了一根冰棍,分出一半来给陆朔,剩下一半放进嘴里吮吸。陆朔接了冰棍,吃了一口,冰冰凉凉的,人都清爽了不少。 走到初中中学后,陆朔手上的冰棍已经吃完了,拿着细细的棍子绕去垃圾桶扔掉。 祖国昶热得不行:“你讲究这个干什么?随手一扔,看我——”他往后一抛,扔在马路边。 陆朔:“……” 炎热之下的垃圾桶异味臭不可闻,尤其是垃圾堆成片还没有清理的情况下。 陆朔将棍子丢进垃圾桶里,东西小他用了大力气去扔,结果他预估错误,棍子飞到了垃圾桶后。 他随意瞥了一眼,竟然在层层垃圾堆里看见一双蜷缩的手,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脊背一只冲到天灵盖,胳膊上都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惊得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祖国昶见他脸都白了,好奇道:“你怎么了?看见蛇了?”他顺着陆朔的视线看过去,立刻就鬼叫出声,上蹿下跳,“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陆朔低喝:“闭嘴!” 祖国昶不敢多看一眼,苦兮兮地拉着陆朔的手:“快走,快走!真是晦气,跟我没关系啊,我们不会要被怀疑吧?” 陆朔头晕目眩的感觉又上来了,他又看了眼那只手,很细很白,但是很脏,手腕被一只麻袋盖住了,看不清更多了。 “哎?”祖国昶见陆朔不仅不离开,还试探上前几步,头皮都发麻,“你干什么?你的手都在抖,还要上去看。” 陆朔:“……只是看一眼。” 垃圾桶跟差不多高,他踩上恶臭的垃圾,掀开宽大的麻袋,终于看清了躺在垃圾堆上的人。 白净的脸庞,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唇发白。 陆朔怔了怔。 “……江牧?” “什么?”祖国昶听到声音跑过来,脸色更难看了,“江牧!他死了?” 陆朔俯身去探江牧的脸,触感是嫩滑滚烫的,像一块烧熟的软豆腐。 呼吸尚在。 “没有死。” 祖国昶松了一口气,“他怎么了?晕倒了?跟你一样在路边睡觉?好离谱,你们成绩好的都这样吗?” 陆朔拉住江牧的胳膊,将他架在身上拉出来,祖国昶赶紧过来帮忙,两人将江牧拖到中学的后墙背阴处靠着。 “中暑。”陆朔简单判断江牧的症状。 祖国昶:“那怎么办?把他送回家?” 陆朔想起吵闹又刻薄的江家夫妻,他们不会管他的,带回去与放在这里也是差不多的。 “不用。”陆朔道,在口袋翻了翻,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递给祖国昶,“……你去药店买一盒藿香正气液。” 祖国昶:“什么?” “藿香正气液,快去。”陆朔说,“钱不够的话你添一点,算我借你的。” 祖国昶莫名其妙:“啊?不是,为什么?你管他干什么?你们一个年纪第一,一个年级第二,平常连个眼神都不相交的,突然关心他……” 陆朔面无表情看着他。 “哦。”祖国昶跑着走了。 坐在阴凉处,河边的风一吹,江牧脸上的红晕消减了很多,脸都舒展了。 陆朔看着他,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起身去河里捧了一捧水回来浇到江牧的脸上,江牧的眉头紧了紧,迷迷糊糊睁开眼。 “嗯……” 江牧逐渐恢复了,晕晕乎乎的眨了眨眼睛,身体晃了晃,“……陆朔?” “嗯。” “我怎么了?”江牧摇头晃脑地四处看,“怎么在这里?” 陆朔平静的阐述事实:“你中暑了。” 江牧:“是这样,是你……” 狂奔而来的祖国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拿出一盒藿香正气液,“买来了!这有什么用?” 陆朔拆开一瓶,插好吸管给江牧,“对中暑有用,喝吧。” 江牧接过来,看了看,又看了眼陆朔,低头吸了一口,下一秒,脸就皱成了一朵花,表情痛苦。 毕竟花了他仅剩的钱买的,陆朔很无情:“喝完。” 江牧抿唇,犹豫地一口气将一瓶喝完了,刚舒口气,面前又递过来一瓶,但是江牧不敢拒绝,他甚至有点怕陆朔,畏惧不敢言,默不作声又喝了一瓶。 两瓶,三瓶,四瓶…… 江牧已经麻木了,祖国昶见机阻止了,“够了吧!剩下的慢慢喝,说不定还要中暑呢?” 他的话说的很没有水平,却成功阻止了陆朔再插一瓶的举动。 江牧如蒙大赦。 “你没事了?”陆朔问。 江牧摇头。 陆朔起身,对祖国昶道:“走吧。” 祖国昶:“就走了?” 陆朔道:“那你留下。” 祖国昶立马跟上。 “陆朔!”江牧急急喊了一声,他全身力气没怎么恢复,起身还跌了一下,他踉跄走到陆朔面前,“谢谢你。” 陆朔:“没关系。” 江牧对他笑了笑,河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显得清瘦又好看,他脸上又泛起几丝红晕,“陆朔,你真好。” 陆朔退后几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祖国昶一边走一边往后看,大为惊奇,“哇,我以为你讨厌他呢,你不讨厌他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他?” 祖国昶说:“不是啊,在学校你们都不说话,你都不正眼看他,也没接触过,倒是他经常看你哎,你不是讨厌他吗?” 陆朔否认:“从来没有。” “我还以为你和他最近的距离是年级成绩表上的第一和第二的名字排序呢。”祖国昶道,“对了,藿香正气液多花了三块钱,回头还给我。” 两人说着走着,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江牧远远的看着,抱着手里的藿香正气液,慢慢收紧手指。 1748偷偷现身,匪夷所思:“……陆朔还有当过人的时候?江牧是现在喜欢上他的?” 也太青梅竹马了。 怎么陆朔一点都不记得?江牧傻了还牢牢记着?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陆朔走着走着,画面突然扭曲旋转,他一脚踏空,霎那间灵魂都轻盈起来,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房间和躺在床上已经失去呼吸的遗体。 “陆总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叹气,“准备安排后事。” 护士:“好的。” 陆朔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已经被绝症折磨地衰败的遗体,那层阻碍他的屏障消失,一切都变得鲜明而具体。 围观他遗体的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陆氏的代理总裁,股东,经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一丝悲伤。 比看动物园的猴子倒立还要平静。 “对不起。”陆朔轻轻地抚摸遗体的脸,“我承认,我活的好像不太好。” 一阵风吹过来,无所依靠的灵魂轻飘飘的又离开。 第35章 陆朔不知自己随风飘了多久,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指引着他停留在一处廉租房里,廉租房一室一厅,面积小,布局简单。 脚步声越来越近,开门声响起,开门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男子身形消瘦,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放下手上的塑料袋后,抬起一张满是皱纹、写满沧桑的脸。 陆朔心头一震。 ……江牧? 第27章 你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吗? “怎么会……”陆朔震惊地看着起身捶了捶后腰的江牧,老态在他身上尽显。 怎么会?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明明才三十九岁…… 廉租房虽小,但干净又整洁,为数不多的用品收拾的整整齐齐,看起来简单又舒心。 窗户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白色的花瓶,瓶口缺了一角,插在里面的花已经有了颓势。江牧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束小雏菊,替换掉旧的花束。 几近午时,江牧去巴掌大的厨房里做饭,炒青菜,加了个鸡蛋,仅此而已,就着半碗饭吃掉。 光影从他身上掠过,他在这片小小的地方日复一日的生活着。 陆朔不知他在这里停了多久,他忘了时间流逝,忘了日升月落,看着江牧每天出门再回来,再出门。 他格外沉默。 这片空间没有留下他的只言片语,他已经宛如雕像。 缄默,再缄默。 冬日里,他手上生起了红肿的冻疮,十根手指冻成十根胡萝卜,裂出口,流出血,他无悲无喜,不以为然,仍旧用凉水清洗衣服。 陆朔的手多次穿过他的身体,什么都触碰不到。 1748在某个夜晚闯进来,光芒闪耀,它轻轻落在江牧的面前。 “江牧。”1748说。 江牧抬眼看他,那张从未完全抬起过的脸,毫无生机。他对1748的出现丝毫不惊讶,也没有探究欲,只是怔怔看着。 1748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1748,为你带来好消息。” 江牧只是看着它。 他不回答。 1748围着他转了一圈:“你还记得陆朔吗?抛弃你的死渣攻,他现在死了。” 陆朔。 死了。 从来闭口不言的江牧却陡然失了态,他双目瞪大,向前的脚步太大,带倒了椅子,他却浑然不知,干涩沙哑的喉咙里尽力挤出几个变调的字,“他……他怎么了!” 1748被他的反应惊到:“这么高兴啊?他死的时候很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罪有应得。” “不是的!”江牧的情绪骤然爆发,无神的双眸里飚下两行泪,“不是的……他没有罪!” “可是他骗了你的钱。”1748措手不及,“他拿了你的钱走了,你差点就……” 江牧打断它:“我愿意!我愿意啊!” 1748错愕:“怎么是这种情况。”它不理解,它大为震惊。 “你不恨他吗?” 江牧摇头。 “就算他离开你,骗走了你的钱。” 江牧固执地纠正它:“他没有骗,我愿意给他!” “好好好。”1748无奈,“要是再来一次,你还愿意遇见他吗?” 陆朔心尖一颤。 江牧的眼眸里显出几分迷茫,迷茫只存在了几秒钟,又慢慢化为痛苦的坚定:“我……我愿意。” 1748道:“好,那你就等着吧。” 它闪身消失。 江牧扶着墙蹲下去,捂着脸哭出声来。 陆朔的灵魂在扭曲,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发现自己错得如此荒谬,悔意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别哭。”陆朔说,他的手无法触碰江牧,灵魂却挨得极近。 江牧病了。 春三月的花瓣还没有飘进窗户,江牧就已经一病不起。 反反复复发烧,咳嗽,他心存死志,一滴水都不肯喝,一粒饭都不肯吃,万物生长的季节,他油尽灯枯。 春雨连绵的夜晚,他独自在漆黑冰凉的房间里,彻底离开了这个对他并不友善世界。 桃花还没开。 枇杷还没有结果。 他一生的痛苦却就此结束。 “江牧。”陆朔的灵魂越来越轻,他的眼泪滴在江牧的手背上,瞬间蒸发,“江牧!江牧!” “江牧!” 雷声大作,陆朔满头大汗惊醒,头顶的灯光刺眼。 “醒了!你醒了!” 睡在空置病床上的老头儿被陆朔的呼喊声叫醒,惊喜之余,立马翻身下床去看陆朔。 陆朔的视线聚焦在老头儿的脸上,想到江牧立刻就清醒了,“江牧呢?” 老头儿指了指他的右侧。 陆朔转头看去,只见江牧带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 “放心,没什么大事。”老头儿说,“没有伤筋伤骨,只是失血过多,伤口有点深,需要静养。倒是你,你的脊背骨裂,胳膊上伤了筋,缝了八针。” “他醒过了吗?” 老头儿坐下来:“比你早醒几个小时,你睡了大半天了,你很困吗?” 陆朔:“……” 老头儿:“你好娇弱。” 陆朔:“……” “外出一趟搞成这样,哎,可怜我一把老骨头了,收到消息的时候人都傻了,忙上忙下,操心死了。” 陆朔道:“谢谢你。” 老头儿惊讶:“哇,你还会说谢谢。你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陆朔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沉睡的江牧,梦里的种种历历在目,真实得令他恐惧。 那不是梦。 “1748。” “1748。” 没有回应,陆朔也不急,沉着等待着。 没过三分钟,1748就出现了,“又怎么了?有伤在身还不好好养伤?他妈的一天天的就知道叫我。” 陆朔问:“你在打游戏?” 1748:“我的积分都让该死的5544骗完了!打什么游戏!我在物色下个死渣攻……这年头渣攻真不少,个个都该死,看我渣攻判官出手,让他们走投无路!” “你挑选的宿主重生条件是不是还有一项,受害者同意再次相遇?” “当然了!”1748说,“一切取决于受害人。” 陆朔又转头看了眼江牧,“那我呢?” 他也是江牧再次选择的吗? 1748鄙夷道:“否则的话,你觉得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陆朔心里涌现出无限的酸涩,酸酸胀胀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心脏,他的眼眶都在发热,“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上一世的江牧。这个梦跟你有关吗?” 1748晃了晃:“我只是让你看见你该知道的,你很聪明,陆朔。不过,再聪明的人也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我不希望你再次误入歧途。” 陆朔似有所感:“你要走了吗?”他察觉到他与1748的连接越来越弱。 1748生气:“他妈的你什么意思?时间没到我怎么可能走?” 陆朔:“……什么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大大的遗憾。 1748道:“你不要多问。” 老头儿买晚餐回来了,他怕不好消化,买的是营养粥和一些清淡小菜,陆朔不挑食,三下五除二地吃完。 老头儿在病房里陪床,夜里睡得鼾声如雷,陆朔被吵得睡不着,只侧卧着看江牧沉睡的侧脸,他脑子里纷纷杂杂,想的都是他上一世的愚蠢。 明明两个人都是命运下的苦难者,他何苦去欺骗他,抛弃他…… 他活得可怜可笑,绝症缠身,死在无亲朋眷属的疗养院里,而另一个,不到四十岁就满头花白,脸上皱纹丛生,爱笑话多,却再也没有张开过嘴。 归根结底,所有的苦难都是他一手带来的。他野心太大,广阔缥缈的天地,他眼里只有名利,害了自己,也害了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江牧。 第二日,一夜没睡的陆朔等到了江牧醒来。 陆朔自认为不是感性的人,但是他确实是想第一眼就能看见江牧醒过来。 江牧状态不错,因为背上缝了针他只能苦兮兮的趴着,氧气罩也被他戴的歪歪斜斜,可怜巴巴的看着陆朔。 “……陆朔。”他的嗓子有点干涩。 陆朔:“伤口疼吗?” 江牧龇牙咧嘴,有气无力的哀叹:“疼。” 陆朔很心疼,“下次发生这种情况,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冲上来。” “不行。”江牧不高兴,“你死了怎么办?你死了我也死。” 陆朔猛地想起他上一世的自杀行为,脸色顿时难看,想要呵斥他的傻念头,话到嘴边又不忍心说,只能吐出一口:“我不会死,我会活到八十岁,你也不能死。” 江牧:“真的吗?” “真的。” “那你不吸烟。” 陆朔:“?” 相比于他上一世,他吸烟已经收敛很多了,在加上江牧闻到烟味就咳嗽,他基本不太吸,偶尔没人的时候才会吸一根压压瘾。 第36章 没想到,江牧居然在惦记在心。 “你不喜欢烟味?”陆朔问。 江牧眨了眨眼睛,手指扣着床上的床单,“不是,我装的。” 陆朔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江牧有点心虚,又有点理直气壮:“吸烟不好,我不想你吸烟,我装的。” 陆朔:“……” 忍不住磨牙,所以江牧看着纯纯良良的,实际上是个芝麻汤圆。 “现在为什么告诉我?” 江牧委屈极了:“我好疼,不能骂我。”说罢还偷偷看陆朔的表情。 陆朔看着他,无奈地摇头。坏一点活泼一点总比沉默寡言到抑郁要好,他还是应该鲜活一点。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的江牧有点心慌,“陆朔?” “那天你为什么晕倒在垃圾桶边?” 江牧没反应过来:“啊?” “藿香正气液。” 江牧迷茫,在努力回忆陆朔的话,本来不记得,但是他脑子深深记得难喝到反胃的藿香正气液,有些模糊的印象:“捡垃圾。” “捡垃圾?”陆朔点头,“你是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吗?” 毕竟祖国昶清清楚楚的说过,江牧总是看他。 江牧:“啊?” 他记得的事不多,关于陆朔的他总是不会忘,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突然泫然欲泣,翻旧账指责陆朔,气鼓鼓:“我给你买包子,你给别人吃!” 陆朔:“……啊?” 第28章 我想起高兴的事 陆朔完全不知道江牧在说什么,江牧为此生气了一天,还偷偷掉了眼泪,为他年少捡垃圾挣钱给陆朔买包子却心意喂狗(陆朔的同桌:?)感到伤心欲绝。 为了想清楚始末,陆朔又是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回忆。 然而一直到两人出院,他都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包子什么恩怨。 老头儿看出两人之间的小矛盾,有些看戏的成分在,私下里调侃陆朔:“什么事啊?你之前谈过别人,让他知道了?” 这话更离谱了,他哪里还谈过?放在一般现实,正常男人多少年身边没有人那绝对是无稽之谈,要么是人太次,要么是不行,可是就他来说,他是真的对谁都没有兴趣,甚至是看谁都不顺眼——他平等的讨厌世界上所有的人。 “没有。” 老头儿阅尽千帆,根本不相信,“你前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吗?” “没有。” 老头儿道:“暗恋也没有?” 陆朔冷冷一笑:“我需要暗恋吗?” 老头儿看着他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心里的嫉妒如海啸,“你要是早生四十年,跟我在仙马会所,绝对是首席。” “不会。” 老头儿:“你谦虚呢?” 陆朔很无情:“我不会去做鸭的。” 老头儿的委屈如同火山爆发,指责陆朔:“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现在住的房子,未来开的店,哪一毫米地方不是我做鸭卖身挣来的!你这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无情无义!” “我只是表达我的贞操观。”陆朔无视他丑陋的委屈,要说起委屈这个表情,还是出现在江牧的脸上才好看,让人不自觉心软,换了人就算了吧,他连看半眼都嫌多。 陆朔不理会老头儿了,老头儿却贱兮兮地跟上去了,“陆朔,我说真的,我觉得你像个人了。” “我之前是狗?” “那我不知道,反正你现在像个人。不知道什么形容,你之前冷冰冰的,像……像只有一半的灵魂,现在灵魂完全了。” “是吗?”陆朔不为所动,“你的语文成绩很差吧?” 老头儿被冒犯:“什么啊!你很厉害?你读过几年书啊?什么学历啊!” 陆朔还没说完,江牧就从房间走了出来,坐在了陆朔的身边,“我们读过书的!” “读到几年级?” 江牧歪了歪脑袋:“九年级。” 老头儿掰着手指数了数:“那不才初三吗?中考了吗?” 江牧眨了眨眼睛:“中考是什么?” 老头儿哈哈大笑:“初中没毕业,那不还是小学学历,你们跟我有什么区别?” 江牧虎着脸,即将变成河豚,被陆朔一把捞住架在胳膊下,连扯带拽地拖回房间里了。 被丢在床上,江牧还拍了拍床:“他笑我!” 陆朔去脱他的睡衣,看他背上的伤口愈合情况。伤口没什么问题,只是周围有点泛红。 “不可以用手挠伤口。”陆朔给他扣睡衣上的纽扣,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上也有一道浅浅的痕迹,磕了一下就留下了伤疤,背后那道伤口也不会幸免。 江牧被亲时就会闭上眼睛,享受得很,亲了一下了还想要,仰着脑袋往陆朔身上蹭,手在陆朔的腰上移动,乞求地晃了晃他。 小小勾引岂能让坐怀不乱(性冷淡)的陆总破例?陆朔拎着他的睡衣后衣领将人摁倒床上,清扫了障碍后,掀开被子躺上了床,灯关闭,只留一盏暖黄的台灯。 江牧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横着躺在床上,静了一会儿,手脚乱动在床上胡乱颠,像只发癫的兔子。 陆朔可以想象到,他现在嘴巴撅的比天高,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笑了一声。 “哼哼。”江牧不满地哼唧。 “没有人要来跟我睡觉吗?”陆朔懒洋洋道,“那我抱着枕头睡了。” “不要抱枕头!”江牧终于起身,手脚并用像只毛毛虫拱进了陆朔的怀里,“抱我。” “抱你。” “陆朔,你身上好热啊。” “嗯。” “陆朔,你再亲我一下。” “嗯。” “……没亲!” “嗯。” “哼。 ” 两人在养伤时间就停了摆摊,窝在家里度过第一个冬天。 松市位于不南不北的位置,冬天严寒却没有暖气设备,过冬全靠一身勇气硬抗。 以前的冬天对于江牧来说是个生死考验,他怕冷,每当受冻时只能独自缩在左湾巷的卧室里颤抖,现在在套房里有了空调,陆朔每天都奢侈的开着,他一点寒冷没感受到,手上和耳朵上的冻疮也没有再长。 黄猴儿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就收拾东西死乞白赖地滚过来了,坐在商铺外面哭天抢地,请求陆朔收留。 能不能收留他的决定权在于老头儿,老头儿刻薄地挑剔了他一番,最终仁慈的答应了,黄猴儿感动至极,吹着暖和的空调,端茶倒水又捏肩捶腿,将老头儿伺候得身心舒畅,对他越来越满意。 年节在无声的到来。 陆朔在家敲定了楼下的商铺营业方向——火锅店。商铺里现成的装修,二楼和三楼的包间也不需要多费心思,实在是节省了很多人力和财力。 “我随意你。”老头儿既然能拿出两套商铺来,就不怕赔本,更何况,以他多年混迹于社会的经验来看,陆朔虽然人很狗,做事却有自己的一套章程,莫名的,他还觉得他似乎有点命里带财,详情可见他生意红火到爆的关东煮小摊。 “你有开火锅店的经验吗?” 陆朔很直白:“没有。” 老头儿:“……” 好,什么都不懂也敢开始,那也勉强算是魄力吧。 “过完了年,我去霍市一趟。”陆朔说。 霍市的火锅店多如牛毛,学习一下未尝不可。 “那行。” “霍市在哪里?”江牧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了解一下问一下。 “霍市在霍市。” 江牧被糊弄住:“哦。带我去吗?” “带你去干什么?” 江牧不开心了:“我要去,求求你了,带我去。” 陆朔勉为其难:“嗯。” “谢谢你!”江牧欢快地转圈圈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新年即将到来,贴春联,挂灯笼,除夕夜打开电视机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看节目,就着浓重的背景音乐,四人一狗围桌而坐。 “今年之前,我们还是分散各地的陌生人,现在我们齐聚一堂,吃了年夜饭,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老头儿举起酒杯,“来,我们干杯!” 陆朔的注意力在江牧身上,江牧的注意力在电视机上,狗耀祖的注意力在茶几上满满的菜上,只有黄猴儿用心聆听老头儿的感言,还被他的说辞感动得哇哇大哭。 “说的太好了!”黄猴儿泪潸潸,“从前,我是只没有家的野猴子……” 陆朔突然笑出声。 江牧不明所以,也跟着笑。 黄猴儿:“喂!” 陆朔:“我想起高兴的事。” 黄猴儿:“什么高兴的事?” 陆朔想了想,“过年了。” 江牧夫唱夫随:“过年了!” “我重新说!”黄猴儿重燃激动的情绪,对着老头儿举起酒杯,“从前,我是只漂泊的没有归处的野猴子……” 第37章 “哈。”陆朔没忍住。 “哈哈哈哈!”江牧再次夫唱夫随,永远不让陆朔的立场形单影只。 “喂!”黄猴儿恼怒极了。 陆朔:“我想起高兴的事。” 江牧跟着点头。 “你们明明在笑我!”黄猴儿怒道,“都没停过!”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三人都笑成一团,黄猴儿闹了个大红脸,也觉得好笑。 吃完年夜饭,收拾好客厅和厨房,四人一狗坐在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没到看结束,就有了困意,各自回房间睡觉。至于黄猴儿,他仍然跟狗耀祖睡沙发,盖着被子看电视,别提多舒服了。 陆朔与江牧回到房间,陆朔向江牧招了招手,“过来。” 江牧:“嗯?” 眼前的江牧与梦里的江牧完全是两个模样,一个鲜明可爱,多姿多彩,一个形容枯槁,沉默寡言,如同一摊死水。 陆朔垂眼看他。 他爱这样的江牧。 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江牧。 江牧睁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陆朔,又看了眼红包,不确定地询问:“给我吗?” 陆朔:“房间里还有别人吗?小白?” 江牧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夺过红包,警惕地四周张望,“没有小白!只有我!” 他打开红包,里面装了厚厚一沓红色的钞票,异常惹眼。 “哇!” 陆朔:“喜欢吗?” 江牧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太喜欢了,当即就抱住陆朔的腰又蹦又跳,“我喜欢!” 高兴完,江牧又局促起来,他十分不好意思,“我没有给你红包,怎么办?陆朔。” “我不要红包。” 江牧:“你要什么?” 陆朔:“我要你……” 还没说完就被江牧打断,江牧捂住他的唇,飞快地将自己的衣服脱掉扔在一边,往陆朔身上缠。 陆朔:“?” 他还没说完…… 第29章 星星像钻石【完】 经营规模并不算大的火锅店对于曾经执掌上亿集团的陆朔来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起码他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又是三月,陆朔带着江牧踏上前往霍市的高铁。 老头儿与黄猴儿送人送到高铁站,回去途中不免有些担心, “我其实有点不放心陆朔的。” 黄猴儿劝慰:“陆哥很稳的, 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是。”老头儿说, “他太狂了,哪怕没说话,就站在那里,我也觉得他目中无人、目空一切,这样太容易在外面挨打了。” 黄猴儿:“……?” 有吗? 不过, 狂倒是隐隐约约有一点的。 江牧第一次坐高铁, 坐好了位置就开始东张西望, 扒在窗户上往外看,神情兴奋。高铁开动,身边的景物如时光倒流高速掠过, 江牧轻声感叹:“好快啊!陆朔,你也看!” 陆朔才不会看呢,他拒绝了江牧的邀请。 “嘿嘿!”突然,座位后伸过来一个脑袋, 是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手里拿着塑料玩具,比划着往江牧的脑袋上砸,“打怪兽!打怪兽!” 虽然不痛,但是也惊扰到了江牧, 江牧回头看他:“不要这样!” 陆朔看着他的表现,心里有些欣慰,总算进步了很多, 以前受到欺负都是躲躲闪闪,也不会反抗。 “打死你!打怪兽!”小孩不为所动,继续拿着玩具挥舞。 江牧很生气,转头去找坐在小孩身边的中年男人,“管管你的小孩!” 沉迷玩手机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抬头,见是个年轻的,丝毫不放在心上,“你管我儿子干什么?管好你自己!” 小孩得意地吐舌头做鬼脸。 江牧碰壁,只硬气了一秒,就求助地看向陆朔。 陆朔不动声色地看身后的中年男人一眼,指引(教坏)江牧:“平常我怎么做的?” 江牧抿唇想了想,瞬间冷下脸,一把夺过小孩手上的塑料玩具,狠狠往走道上一扔:“听不懂人话?!” 陆朔:“?” 等等,他平常是这样吗? 算了,好像他就是这样。 啊,名师出高徒。 小孩的玩具被砸,愣了一秒,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中年男人也顾不上玩手机了,站起身凶狠地指着江牧:“你干什么?敢欺负我儿子?” 江牧吓得人都耷拉下来了,却还是据理力争,像只胆小缩着翅膀的鹌鹑,“他用玩具打我!” “打你又怎么样?” 中年男人看出他的弱势,更加气势汹汹。” “不怎么样。”陆朔见江牧已经做到了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也不忍心他真的受欺负,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中年男人,“你可以试试。” 他比中年男人足足高出一个脑袋,居高临下睥睨下来,有着十足的压迫感和威慑力,更何况还有他那冷漠桀骜的双眸,总让人不自觉认为他会突然暴起动手。就两人的体型差,中年男人基本会被摁在地上打。 “你……”周围乘客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中年男人不堪忍受。小孩拉了拉中年男人的手,大声哭闹起来,“爸爸!我的玩具!” 陆朔捡起地上的塑料玩具,“是这个吗?” 小孩大喊:“还给我!” 下一秒,玩具在陆朔的手里化为一堆碎片。陆朔没有乱扔垃圾的习惯,直接伸手扯开小孩的衣服帽子,将碎片全都撒了进去,“再吵把它塞进你的嘴里。” 小孩顿时噤若寒蝉,把脸埋进中年男人的怀里闷声大哭。 中年男人也是敢怒不敢言,狠狠拍了一下小孩的脑袋,“不许哭了!” 陆朔坐下后,江牧立刻歪进陆朔的怀里,哪怕中间隔着座椅扶手,他也使劲挤过去,小声说:“他好凶。” “我不凶吗?” 江牧说:“不是的,你……” 陆朔听他想说什么。 “你一直很凶。”江牧偷偷看陆朔的脸色,越说越小声,“可是,你不一样。” 陆朔:“……我一直很凶吗?什么时候就很凶?” 江牧想了想:“读书的时候。” 陆朔:“……” “不理我。”江牧自顾自说,“都跟别人说话。” “有吗?” “你生气了吗?”江牧问他,用手指戳了戳陆朔的脸。 陆朔用余光看他,他确实不怕陆朔生气,戳陆朔的脸像是上了瘾,从上戳到下,最后戳了戳他的唇。 “软软的。” 陆朔被他戳的心烦,索性捉住他的手指咬了一下。 手指上有一圈牙印,江牧举着手哈哈笑起来,悄悄问陆朔:“你是小狗吗?” 陆朔面无表情道:“我是恶狗,再乱戳就咬断。” “你舍不得哦。”江牧说,“我是老……唔?” “现在开始睡觉。”陆朔捂着他的嘴,以防他在公众场合口无遮拦,“我数到三,你就睡着。三,二,一……” 江牧乖乖地闭上眼睛。 他本来毫无睡意,陆朔的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捋,没一会儿,竟然真的有了困意,脑袋歪在陆朔的肩膀上睡着了。 霍市比松市要繁华热闹得多,出了高铁站,陆朔拦了一辆车去市中心。 江牧没坐过车,上车不到三分钟就头晕眼花,恶心想吐。 司机从后视镜一看,立马道:“别吐在车上啊!” 江牧晕乎乎的,什么话都听不到,只有气无力地靠着车窗发呆。 “就在这里停车吧。”陆朔说。 司机没办法,只好在路边停车,江牧如蒙大赦,赶紧开门下车,窜到路边的小公园里,呼呼喘着大气。 陆朔买了瓶矿泉水喂他喝了两口:“以后不坐车了。” 江牧眼泪汪汪:“骑三轮车,好吗?” 陆朔忍笑:“好。” 江牧缓和了很多,跟着陆朔在小公园里散步。 三月天,小公园里春意刚发,嫩绿的柳枝在微风中摇晃,远远看上去,像是淡青色的烟雾。 “我们要去哪里?” “去吃火锅。” “没吃过。” “吃了就知道了。” 上一世他虽然没有做过此类的生意,但是身边有几个什么都涉猎的合作伙伴,火锅店,奶茶店,温泉山庄,度假村,大大小小都有,他都受过邀请去过几次,对基础的经营模式也清楚,这次过来,基本是体验。 他已经写了一份规划书,有些细节方面需要补充。 还没走出公园,从拐角处就冲出来一只胖乎乎的金毛犬,看见两人就坐下了,吐着舌头用爪子扒拉江牧。 “啊!”江牧大惊失色,“大狗!” 金毛犬热情地把脑袋伸到江牧的手下,吐着舌头哈气。 “可爱!”江牧开心地摸着金毛犬的背,“可爱!” 第38章 “大勇!大勇!”拐角处跑出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老人,老人拄着拐杖,“大勇你又乱跑!” 金毛犬回头看了老人一眼,又接着跟江牧玩乐。 老人虽然住着拐棍,动作却不缓慢,没一会儿就走过来了,大怒:“大勇!你要跑到哪里去!小畜生!不好意思啊,它没有恶意的,你们不要怕。” “我不怕。”江牧摇头,还想再说话,却被陆朔捏住了手腕,当即就要带他离开。 “怎么了?”江牧不明所以,却见陆朔的脸色不太自然,只管跟着他走。 只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了老人的呼喊声。 “你们是……陆朔?是你吗?江牧?” 江牧惊奇,一边走一边回头:“你认识我吗?” 陆朔无奈地停下脚步。 老人拄着拐杖上前几步,他已经老了,满脸都是皱纹,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陆朔和江牧,看起来有些急切和激动,“你真的是江牧?陆朔?” 江牧歪着脑袋皱眉:“你是谁呀?” 陆朔对着老人点头:“齐老师。” “对了!”老人也不忘用手拽住金毛的项圈,防止他又溜走,“陆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江牧,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三人在小公园里的长椅上坐下,老人看着年纪轻轻的陆朔与江牧,想到十年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脸上止不住的遗憾与可惜,“你们当时的成绩足以去市里最好的一中,一中出来的学生,名牌大学随便上,学校当时考虑到你们的家庭情况,都向一中额外申请了免学费,就等着……” 他们两人在学校里不是努力读书的典范,是一个比一个的聪明,有他们铺路和帮助,上个好高中再考个好大学,光明的未来谁都看得到。 然而谁都没想到,中考前两人双双发生意外,一个被逼杀父,进了少管所;一个跌进水库里,发烧没有得到医治烧傻了,得知消息的时候,整个年级组的教师和教导主任以及校长都遗憾唏嘘,感叹命运弄人。 陆朔沉默了很久,“……没关系。” 老人叹气,又想起什么,问道:“你们怎么碰到的?我记得在学校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没什么交流的。” 江牧笑眯眯地靠在陆朔的肩上,“我跟陆朔住在一起。他在学校不理我的,一点也不喜欢我,现在可喜欢我了。” 老人还不知道江牧的实际意思是什么,只以为两人是患难相交,惺惺相惜,“你们两人在一起待着也好,现在过得怎么样?” 陆朔说:“很好。” 吃得饱,穿得暖,日子过得脚踏实地,有人知冷知热,没有愧对于心。 江牧也跟着点头,“很好,陆朔对我好。” 老人见他们脸色红润,衣着干净保暖,不像落魄的模样,也为他们高兴:“那也算是苦尽甘来。” “嗯。” 老人站起身:“我退休两年了,现在跟大儿子住,就在那边的小区,他还给我买了条狗陪我,就是它。你们要是有空也能过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陆朔摇头:“恐怕不能多去打扰了,我们现在住在松市,这次过来是为了办点事。” “吃火锅。”江牧补充。 老人挥手:“去吃吧。好好生活,好好的,别管其他。” 陆朔深深看了眼老人,“谢谢你,齐老师,祝你身体健康。” “好。” 走出去很远,江牧还在问:“他是哪个老师呀?你怎么认识?没告诉我。” 他是陆朔初中的班主任,兼职年级教导主任,没有教过江牧,他当然不记得。 “我很多事都没告诉你。” 江牧不满撇嘴:“怎么这样?” 陆朔说:“以后你都知道了。” 江牧信了,“不能骗我。” 霍市算是半个旅游城市,美食行业发展火热,街上随便一走就是一家火锅店。 江牧什么都吃遍了,就是没吃过火锅,看见火锅店就拉着陆朔往里冲。 火锅吃起来很上瘾,江牧总爱点鸳鸯锅,却半点清汤都不沾,只吃麻辣的。这过程中唯一遭罪的就是陆朔,江牧火辣辣的嘴,晚上闷着脑袋往浴室里钻,差点将陆朔送走。 江牧在火锅店只想吃,陆朔则是观察经营模式,一边看一边记下大概的关键点,在霍市一边吃一边玩,开开心心玩了半个月,才打算回松市。 临走前,江牧一定要给老头儿和黄猴儿以及狗耀祖带礼物,“围巾!手链!项圈!这个,这个是古董!”江牧举着貔貅物件对陆朔郑重嘱咐,“值钱的!要收好!” 陆朔:“……” 景区挣的都是傻子的钱,比如眼前这个。 他高兴就好。 从酒店出来,陆朔拎着行李袋在路边打出租车,突然看见什么,凝神向酒店旁的珠宝店看去。 他拎着行李袋,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女人。红色大衣,长卷发,化着精致的妆容,手里正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年纪虽然小,却一身都是名牌款的衣服和鞋子。 陆朔怔怔地注视着。 珠宝店的员工很快就出来,微笑着叫女人老板娘,女人顺手将包递给员工,姿态从容地牵着小男孩进门去了。 “你在看什么呀?”江牧欢呼着从背后抱住陆朔的腰,见他神色莫测,伸着脑袋也四处看,看到金碧辉煌的珠宝店,他了然,“陆朔,你想要吗?” 陆朔收回目光:“不想要。” “我有。”江牧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拿出黑漆漆的貔貅挂件,宝贝似的塞进陆朔的手里,“古董,给你。” 陆朔看着貔貅:“…… ” “你不喜欢吗?” 陆朔将貔貅装进口袋里:“喜欢。” 东西不重要,心意才是最宝贵的。 其实他早就不该为不相干的人和事牵动情绪了,他早已有了一颗千金不换的真心,这颗真心不畏艰难险阻,不惧岁月漫长,永远真挚热诚,永远义无反顾。 回到松市,局部装修以及桌椅安排,底料选配,店员招聘,历经缓慢的两个月,火锅店终于在五月开业。 开业放鞭炮,花篮堆了两排。 黑底金字的店名,气派又显眼。 老头儿与黄猴儿乐呵呵地分发传单,邀请客人往里走,“开业大酬宾!免费送三道菜!都里面请!请!” 黄猴儿换了身还算有人样的衣服,迎宾也算有模有样。 “重来火锅?”有客人不解这奇怪的名字,询问老头儿。 老头儿很会包装,当即就胡编乱造说:“重来重往,希望客人们来一又一次,还有,人生不能重来,及时享乐!” 客人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其实老头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名字是陆朔取的,取了就不再改,也没有解释。 他用毕生所学研究了一下,得出了这两种意思,不管是不是,也很能哄人就对了。 火锅店开业经营以来,生意一直很不错,成本早就回来了,每个月几万的利润,还不需要考虑房租问题,算是很挣钱的。 第二年,隔壁的商铺也开了起来,是江牧的花店,花店名是江牧决定的,他用傻乎乎的脑袋想了一个月,最终取了个很俗的店名——初恋。 “为什么叫初恋,怪肉麻的。”黄猴儿龇牙咧嘴,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俗点才好。”老头儿拍了一下黄猴儿的脑袋,“朗朗上口,好记住,很招财的!” 江牧摇头晃脑:“对!” 陆朔看着江牧,江牧只是很平常的坐在沙发上,客厅明亮的灯照在他的身上,他仍然是短发,肤色白皙,脸上挂着幸福愉快的笑容,像重生的那天雨地里和他相遇,1748的光芒打在他的身上……一样,却又不一样。 夏日的夜晚炎热,陆朔与江牧坐在阳台上吹风乘凉,眼前是发展越来越繁华的西区高楼大厦,头顶是点点繁星闪耀,江牧难得晚上不需要去包装花束,悠闲地跟陆朔腻歪。 “星星像钻石。”江牧喝着可乐说。 “你喜欢钻石吗?”陆朔问。 江牧点头:“喜欢,值钱。” “有星星掉下来了。” 江牧顿时目光炯炯:“在哪里?在哪里?” 陆朔淡定道:“在你手上。” 江牧连忙抬起手,左右看了看,迷茫:“没有呀!不能骗我!” “没有骗你。”陆朔说,“把手伸出来。” 江牧将信将疑,将右手伸到陆朔的面前。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漂亮,修剪整齐的指甲都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无名指突然一凉,陆朔已经放开了他的手。 江牧抬起手,无名指上赫然出现一枚钻石戒指,钻石切割完美,任何一个角度都闪亮极了。 “啊!”江牧再傻也明白这是结婚才能戴的戒指,惊喜极了,惊喜到喜极而泣,笑着笑着就哭起来,含着泪看着陆朔,哽咽问他:“你……你要跟我结婚吗?” 第39章 陆朔晃了晃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想结婚?” “想!” “没有婚礼,也没有结婚证。”陆朔道,“这样也想吗?” “想!” 陆朔勾唇,将哭得稀里哗啦的江牧抱进怀里,“有什么哭的?为什么哭?” 江牧委屈极了,“我以为,你只想偷偷喜欢我。” 陆朔用指腹拭去他的眼泪,低声解释:“我只是……不想太高调,不想让别人窥探我们的生活。” “那,偷偷喜欢也好!”江牧立马妥协。 陆朔轻笑:“以后你想说就说,想告诉谁就告诉谁,可以不偷偷。” 江牧立马从他怀里退出来,开心地举着右手往客厅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陆朔要跟我结婚!” “陆朔给我戒指了!” “我结婚了!” 沉迷游戏很久不出来的1748终于出现了,它绕着陆朔转了几圈,“老子要走了!” 陆朔早已察觉到他与1748的联系弱到几不可见了,没想到1748要离开会这么突然。 说实话,他从来就没有讨厌过它,它要走他也没有高兴。 “嗯。” 1748:“我送了个礼物给你,等你死了就能收到了。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再让我发现你出现在我的渣攻名单里,你等着灰飞烟灭吧!” 陆朔道:“谢谢。” 1748旋转,彻底消失不见。 陆朔看着远方的夜景,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上一世迷惘无知,这一世前路漫漫,他会守住本心,守住江牧,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第30章 番外 “啪——” 陆朔的身体受到极大的撞击力, 整个人都飞出去撞到身后的坚硬的物体上。 “小畜生,翅膀硬了!”陆坤满脸凶恶,额角爆着恐怖的青筋, 拎起摔在地上的陆朔衣领, “怎么?你现在也想反抗我吗?跟你那个贱人妈一样?” 想起逃走不知所踪的妻子, 他的怒火从七分涨到了十分,对着面前跟妻子长得相像的儿子也迁怒了。 他一定知道她去哪里了! 陆朔吐出一口血沫,他挣扎着睁开眼,看见陆坤那张他日夜都恨不得砍烂的脸,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与江牧平静安宁的度过了七十六岁生日, 几十年来他们虽然偶尔也有吵闹, 但是不过两天就都会想办法和好, 生活也算幸福快乐,除了江牧的身体晚年时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他禁不住嘴,高血糖和高血压一样都没放过他。 七十六岁的下半年, 江牧在一天夜里与世长辞,他惶然不已,顿觉生活没什么意思,没到两个月他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明明他已经去世了, 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卡bug了? “叮叮!这里是1748独家留言板。”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妈的陆朔,你怎么这么能活啊!留言都快过期了,这里是留言板2.0。” 是1748的声音。 阔别五十多年,他竟然还能精准的认出来, 陆朔自己也觉得稀奇。 “临走前说送给你一个礼物,送你随机回到上一世的任何一个节点。”1748假模假样的惋惜,“哇, 他妈的你真是倒霉啊,刚回来遇到第一个boss!未来怎么样全靠你自己啦!祝你成功打怪,不要残血!再见!” “哑巴了!”陆坤扇了陆朔一巴掌,厚厚的巴掌直接将陆朔的脸扇得偏到了一旁,脸上浮现出清晰的痕迹,嘴角都溢出鲜血,他伸手掐住陆朔的脖颈,“说!她去哪里了?” 窒息感涌现,陆朔眼前发黑,脑海中过了一遍陆坤说的话,这个节点难道是那个女人离开的时间? 这个时间……陆朔浑身都僵硬起来,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江牧掉进了冰冷的水库里,发烧发热烧坏了脑子。 想到这里,陆朔拼命地挣扎起来。陆坤的力气很大,几乎是将他压制得死死的,他怎么也动不了。 “咳咳咳!” 陆坤掐住陆朔脖子的手越发用力,陆朔喉咙里涌上血腥味。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终于在茶几下摸到了质地坚硬的东西,像是个锤子,陆朔握紧锤子,狠狠地抬起砸在了陆坤的脑袋上。 “啊!”陆坤惊叫一声,放开了掐住陆朔的手。脑袋上传来锥心的钝痛,陆坤伸手一摸,入目就是满眼的鲜血。 “小畜生!” “小畜生!” 陆朔站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拿着铁锤的手垂在一侧,“我是小畜生,你是什么?老畜生?” 陆坤头晕脑胀,软软地跌坐在地上,视线都开始模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朔,手指开始哆嗦:“你这个小畜生……你敢……” 陆朔漠然地上前几步,一脚踢在陆坤的肩膀上,将他踢翻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敢?现在我就让你知道,我敢的事情有多少。” 从卧室里拽住一条床单撕成条,陆朔干脆利落地将陆坤的双手和双脚捆了起来,不仅如此,还脱下脚上的袜子塞进了喋喋不休大吵大骂的陆坤的嘴里。 上一世他对陆坤尚且存在几分畏惧,然而手刃过他之后,他的想法立刻就变了。畏惧他什么?他不过是个只敢对弱小挥拳头的暴躁废物。 他不再怕他。 从现在开始,这个家食物链的位置要颠倒了。 “唔唔!”陆坤挣扎起来,眼里的恨毒都要溢出来。 “咳!”陆朔呼出两口气,弯腰拽住陆坤的胳膊,费进力气将他拖进了卧室里。 这个场景实在解气,陆朔冷笑两声,又踹了他两脚。 两世的郁气在此刻消散全无。 卧室门关上,陆朔转身离开。 老街还是老街,陈旧又破烂。天色渐晚,路上没几个人,很早就进入了夜晚模式。 陆朔的脚步很快,他双腿也伤了,汩汩流着血,但是他顾不上那么多,飞快地跑起来往小学旁水库赶。 寒冬的夜晚是冷的,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子在割,越到空旷的地方风越大。 水库近在眼前,陆朔却被沙土路上的石头绊了一下,磕在了地上。 “江牧!” “……江牧!” “江牧!” 周围太黑,陆朔出来匆忙没有带手电筒,只能借着月光去辨别周围的景象。夜里的水库像是一道深渊,显得幽深又可怕。 “江牧!” 水库四周是石头和水泥砌起来的,陆朔攀着石头跳下去,水库的水顿时浸湿了小腿,陆朔艰难地走着,绕着水库寻找。 不知走了多久,陆朔的手脚早已麻木,借着惨白的月光,终于看见了半躺在水里的江牧。 微弱的光线下,江牧浑身湿透,闭着眼睛已经不省人事,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江牧!”陆朔从水里捞出江牧,不再耽搁半分,转身将他背在背上,沿着水库的石壁往上爬。 “哗啦—— ”陆朔的体力不支,根本不足背起比他轻不了多少的江牧,向上几下就滑下寸许,手指在粗糙的石壁上磨出不少血痕。 陆朔丝毫不管血迹斑斑的手,咬着牙往上攀爬。 突然,一阵脚步声走近,下一秒,明亮的手电筒光照在陆朔的脸上。 “干什么的!偷鱼!” 陆朔闭了闭差点被闪瞎的双眼,“麻烦拉我们上去!” 守水库的人吓了一跳,“这么冷的天!你们这些小孩哪里玩不好,非要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掉下去命不要了!” 一边说话一边将陆朔和江牧拉了上来。 “谢谢。” 夜里的气温降到了零下,陆朔浑身都湿透了,冻得发疼,宛如刀割。 守水库的人见江牧没了动静,“他怎么了?是不是冻死了?” 陆朔勉强拧了拧裤腿上的水,“你才冻死了。” 守水库的人:“……” 都这样了,还不让人说呢。 停顿了一会儿,陆朔的体力恢复了些许,将江牧的手架到肩上,带着他离开。 “哎哎哎!”守水库的人不忍,“你家在哪里?送你们回去!赶紧把他带回去暖一暖,别把人冻出病来了。” 陆朔点头:“谢谢。” 有了人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帮忙,陆朔和江牧回去的速度就快得多了,路上江牧还迷迷糊糊醒了一回,江牧稍作安抚后他就继续昏睡过去了,身上还没有发热的迹象 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陆朔就让守水库的人放下江牧了,他无意透露地址。守水库的人夜里还要去水库边巡逻,也不多说什么,放下江牧就离开了。 陆朔架着江牧一脚踹开院子的门走了进去。 反正隔壁那对无良的夫妻是不会管他的。 他们不要儿子,他却要老婆。 上了楼,卧室传来“砰砰砰”的撞门声,一听就知道是不安分的陆坤在撞门。 陆朔将江牧带进自己的房间,放倒在地上,迅速将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都脱掉,然后将光溜溜的人抱上床,用棉被捂紧,再找一条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第40章 做完一切他才换下自己身上的湿衣服,烧了一壶水灌进热水瓶里放在床边,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 等他出来的时候,床上的江牧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出神。 陆朔与他老夫老妻多年,走到床边摸他的额头,有一点发热的迹象,他径直从床头柜里翻出两颗退烧药,“来,吃药。” 江牧盯着他神游天外。 陆朔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难道还是傻了? 他刚要走近去探寻,江牧就陡然回过神,捂着被子大叫:“不要过来!” 陆朔:“?” 脚步停在原地。 十四岁的江牧还生嫩得很,漆黑的眼眸,睫毛浓密,鼻梁恰到好处,唇的形状也漂亮,稚嫩,青涩,少年气十足,与二十三岁的他完全不同。 当然,最大的不同是他没傻。 陆朔松了口气,神在在地拿着药:“怎么了?” 江牧脸颊升起红晕,耳朵更是红得滴血,“为什么……我的衣服去哪里了?我怎么在你家床上?” 问题太多了,陆朔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先吃药再说。” “什么药?” 陆朔好笑:“你觉得是什么药?” 江牧可怜巴巴:“……不知道。” 陆朔倒了杯水,两颗药喂到他嘴边,“吃掉。” 江牧紧紧闭着嘴。 “退烧药。”陆朔只好说明清楚。 十四苏的江牧与二十三的江牧区别太大了,十四岁的江牧身上还带着点小尖刺,是个小刺猬。 但是原则上没变,不肯吃药,听到陆朔的回答,也不管是真的假的,伸手拿过药吃了,喝了一口水吞掉。喝完了期盼地看着陆朔,要听答案的意味很明显。 “你怎么掉进的水库的?”陆朔不答反问。 江牧想了想:“放学的时候我路过水库,听到卢晨在喊,我就跳下去了。他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去,没有喊人来救我。” 说罢整个人都蔫儿了。 “你差点死在水库里,你知道吗?”陆朔压着眉看他。 江牧不禁心虚:“是你救我起来的,对吗?” “不然呢?” 江牧嗫嚅:“谢谢你。” “现在头晕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有。 ”江牧不自在地攥紧了棉被,“我想穿衣服。” 陆朔在床边坐下来,“没有衣服。” 江牧吓得往床里面躲,“那,那我回去。你不要过来,我没穿衣服。” “我累了,该睡觉了。”陆朔说,说罢就要掀开被子,“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没有衣服给你穿。” 江牧整个人如同受惊的鹌鹑。 陆朔靠在床头,表情闲适:“你在害羞吗?为什么害羞?你有的我难道没有吗?都是男人,你这么防着我,有必要吗?” “这怎么能一样!”江牧辩驳,“我不可以!” “可是。”陆朔语气轻飘飘的,“我刚刚给你脱湿衣服的时候,什么都看过了。你的大腿内侧有一颗红色的痣……” 江牧瞪大眼睛,再也受不了了,多听一个字都会死掉,扑过来捂住陆朔的唇,羞愤至极:“不要再说了!” 陆朔用余光看他:“嗯?” 江牧快要哭出来了:“你怎么这样!” 趁人之危,一寸一寸看他的身体,还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陆朔居然是这样的人吗? 陆朔的眉眼深邃,微微眯着眼看人的时候有一种无法忽视的魅力,形容起来就是苏感和蛊惑感,江牧在他的目光里坚持不了半分钟,就缴械投降,自暴自弃地翻身面对墙,偷偷哭出声。 欺负过头了。 陆朔挑眉,听着他的哭声觉得可爱又可怜。 “江牧?” 江牧不出声,小声抽泣着。 “你喜欢我。”陆朔说。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江牧的抽泣声骤然停住。 “你喜欢我,江牧。” 江牧终于回头了,泪眼婆娑,结结巴巴:“谁说的?”他下意识的不是否定,而是慌张。 “嗯……”他哪里还记得半晌有哪些同学,只好半真半假说个代称,“我同桌。” “陈亮亮!”江牧皱着眉,对陈亮亮的咬牙切齿。 很好,他和陈亮亮的仇,除包子之外又多了一件。 陆朔可不在意谁背了锅,他继续说:“你真的喜欢我?喜欢我什么?” 傻子江牧脑袋简单,这种高深的问题他什么都不会说,现在不傻的总能说出一二来。 “你……”江牧窘迫极了,哪有人把喜欢的话放在嘴上直接问的?他又把脑袋埋进棉被里装死了。 陆朔倾身隔着被子抱住他,呼出的气息在他的耳畔,“说啊,我想知道。” 如此亲近的距离,比追星成功还要让江牧激动和紧张,闷声道:“你离我远点。” 为什么要离远点?抱一下老婆也不行吗? 不仅不远离,他还捏住了江牧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脸掰过来,在他嘟起来的唇上亲了一下。 江牧:“……” 江牧cpu烧了,灵魂出窍。 陆朔等了一会儿,再次听到了江牧的哭声。江牧原先只是低声的呜咽,逐渐就变成了伤心欲绝的大哭,他哽咽,上气不接下气:“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欺负我……我没有罪,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呜呜呜,你不要碰我……” “……”陆朔一头雾水,“啊?” “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 陆朔:“……” “怎么是羞辱?” 江牧难受极了,崩溃于喜欢多年的crush是一坨欺负他的狗屎,听到谁喜欢他,他就亲谁,太随便太乱了! “你又不喜欢我……” 陆朔找到问题的关键:“谁说我不喜欢你?” 江牧霎时僵住:“什么?” 陆朔道:“我喜欢你。” 恋爱脑江牧立即就信了一半:“真的?” “嗯。” 江牧的情绪正在最高点,峰回路转,他的情绪却难一下子消化掉,呆呆的,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逻辑:“那也不能欺负我。” 陆朔立刻保证:“再也不欺负你。” 江牧擦着眼泪点头:“嗯。” 等江牧收拾好情绪,陆朔问他:“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件事他已经构思好了。 陆坤是个泥潭,这一世他不会再被他拖累。江家同样不是什么好地方,江牧待在江家,迟早也要被江家毁掉,珍珠和石头是不能并存的,石头只会把珍珠磨碎。他们两人最好的前路,应该是其他地方——一切远离陆坤与江家夫妻的地方。 “什么?”江牧没反应过来。 “离开这里。” 江牧紧张:“私奔?” 陆朔没听懂:“……啊?” “不行!”江牧摇头,“我们的感情还没有稳定,就这样私奔,万一……” “等等。”陆朔发现自己仍旧不了解江牧,不过不是傻子江牧,而是眼前这个脑回路奇怪的江牧,他忍住笑,“无关于感情。我不会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厌恶这里的一切,我想带你一起走,你敢跟我走吗?我们不会处境艰难的,我们还会继续读书,只是跟这里再也没有关系。” 江牧没想到陆朔竟然有这样的想法,怔怔地看着陆朔:“我……” 陆朔很平静,他知道他会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敢!”江牧抱住陆朔,去哪里也不会比这里更差了。而且,他相信陆朔,“但是,我们没有钱。” “会有的。”陆朔唇角勾出一丝笑,“会有很多钱。” 远在松市东区破房子里凑合睡觉的某个老头儿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嘟囔道:“怎么突然身上更冷了?该死的,这要命的苦日子什么时候到个头!” 两人决定一个星期后私奔(划掉),在这一个星期内,江牧与陆朔各自将重要的必要的事情都做好。 陆坤是个麻烦,学籍也是个麻烦,陆朔一边为陆坤安排好他天堂般的前路,一边去找了对他很好的班主任齐老师,跟齐老师商量转学籍。 齐老师是个宅心仁厚的好老师,陆朔与江牧常年脸上和身上都挂着伤,学校对他们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有心阻止却没有任何办法,都感到可惜,现在听到陆朔打算带江牧去投奔远房亲戚,有再多的顾虑也比他们的生命安全要重要,当即就为他们处理学籍的事情。 “你们打算去哪里呢?”既然特地来学校处理学籍问题,那就说明他们不是出去胡作非为,真的是转学去读书,齐老师问陆朔,“哪个学校?” “松市十五中。”这所学校坐落于西区,上一世黄猴儿的儿子就是在那里就读,后来他和江牧去捐了两栋楼,对它很熟悉。 “松市十五中?”齐老师对这所学校有所了解,学校开展交流会的时候他也去过两次,“是个好学校,六月轮流监考的时候我还能去看看你们。” 第41章 陆朔点头:“好,谢谢齐老师。” 齐老师摆手:“你们的未来,比什么都重要。好好读书,别给自己留遗憾。” “好。”上一世他和江牧都是小学学历,确实够丢人,这一世起码要考个好大学。 学籍学校问题处理好,轮到了老畜生陆坤,陆坤好赌成性,折磨他的办法千千万万,第一条就是让他再也赌不了。 很快就到了该走的时间,江牧没什么行李,几本重要的书,和一个木匣子。 “你爷爷奶奶是不是留给你一块观音玉坠?”踏上县里车站的大巴车,陆朔转头问江牧。 江牧惊讶:“你怎么知道?” 陆朔举起手张开手掌,白色的观音玉坠在江牧面前摇晃,“是这个吗?” “啊!”江牧惊喜,握住观音玉坠,“是的!这里这个缺口,是我小时候用牙齿咬的!你怎么得到的。” 还能怎么得到的?当然是在耀祖的脖子上抢来的。 江牧见他不愿意多说,也不多问,顺手却将观音玉坠戴在了陆朔的脖子上,“送给你。” 陆朔:“嗯?” “就是送给你了。”江牧笑了笑,“保佑你平平安安。至于我,我的爷爷奶奶在天之灵会保佑我的。” 在松市下车,陆朔带着江牧坐公交到东区,东区还没有那么乱,房屋也没那么破损,不管怎么样都比老街要好。 江牧欣喜又忐忑:“我们去哪里呀?” “去找钱和房子。” 江牧不懂:“去哪里找?” 陆朔不语,但是他很快就用行动告诉了江牧答案,他拉着江牧的手穿大街走小巷,最后走到一个衣衫褴褛的正拿着不锈钢盆讨钱的老头儿面前。 老头儿坐在地上靠着花坛晒太阳,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暖和极了,他眯着眼睛享受极了。 就在此时,阳光被人彻底挡住,凉风吹拂,他感受到了寒冷。 老头儿睁开双眼,就见面前站了两个人,习惯性端起空空如也的不锈钢盆颠了颠,发现他们穿的衣服朴素至极,又把不锈钢盆放下了,“喂!别挡着光!” 江牧尚且不明所以,陆朔轻声道:“仙马首席李同舟,五百万存在哪里最安全?” 老头儿手上的不锈钢盆掉在了地上,难以置信。 “缺儿子吗?”陆朔微笑,“两个。” 第31章 费尽心思嫁入豪门 浓烟席卷。 漫天火焰肆意狂舞, 灼热的火舌席卷了一切,茶几,沙发, 窗帘, 天花板上的吊灯摇摇欲坠, “轰”的一声了砸了下来,水晶吊饰化为齑粉。 秦忍浑身无力地躺在滚烫的地板上,视线越发的模糊,火焰中,有道浑身浴火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在他的面前蹲下身。 “你再也跑不掉了。”他说, “我的秦忍。” 两人相拥着被火焰吞噬。 “不!”昏暗的卧室内, 秦忍满头大汗的从柔软宽阔的大床上醒来,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到极致。 秦忍伸手遮盖住双眼, 吐出一口浑浊的气。 “三天了。” 发着淡紫色光芒的金属质地的圆球从暗处现身,周身的光芒耀眼到令秦忍不敢逼视。1748嫌弃的看着躺在床上颓废的宿主,“他妈的你要在这里躲上多久?最后给你一个小时,不起床你就去死。” 秦忍放下手, 看着三天前突然出现的1748,他不理解,坐起身崩溃道:“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是黎慈伤害了我!是我,被他药晕了,硬生生把我烧死, 跟我同归于尽,你要找宿主应该去找他吧?我有什么错?我才是最可怜的!” 1748才不听他的辩解:“你他妈的看上他的钱,为了嫁入豪门不择手段, 现在债务都还完了,你要拍拍屁股走人。我说的没错吧?给我滚起来!” 它的手段永不过时,暗紫色的电流噼里啪啦作响,瞬间将秦忍电得剧痛无比,从床上跌到地上去。 秦忍生不如死,家里本来就有个神经病杀人凶手,现在又多了一个,他到底算什么倒霉的怨种? 有了1748的电流威慑,秦忍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从衣帽间随便找了两件衣服换上,重生回来,第一次拉开卧室的窗帘。 强烈的光线霎时间照射进来,透过落地窗的玻璃,可以清晰看到楼下花园里正在忙碌打理花草的佣人,以及花园里宛如月光的白色月季。 每天要耗费无数人力和财力打理的花园,与花园配套的半山腰奢华的别墅,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维持享受水平的佣人,一切的一切,都是秦忍从前难以触及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是这座别墅的第二个主人。 “要不是你费尽心思嫁入豪门,你连应聘佣人都不够资格!”1748毫不客气的刺伤秦忍,揭露真实情况。 “谁嫁入豪门?”这话听一遍就算了,反复说是什么意思,“我和他是平等的!他是我老婆,是他嫁给我!” “是吗?”1748惊讶,“从结婚到婚后,你家一分钱没出,你全家人还来白拿白要,也算平等啊?现在平等出了新的解释了,我来查查。” “喂!”秦忍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家人是他的逆鳞,他不允许任何人说,“闭嘴!” 1748听他的才怪,“所以说,平等是怎么算出来的?秦忍,你应该姓白。” 秦忍:“什么?” “白眼狼的白。”1748说。 “滚!”秦忍大怒,他简直想把1748这个破光球一脚踢到天边去,但是很明显,他是无法摆脱它的,甚至还会被它用高压电流折磨。 他转身阴着脸下楼去。 别墅里有很多佣人,打扫楼梯的佣人见到封闭三天的秦忍出门,向他点头打招呼:“秦先生。” 秦忍的脸臭臭的,“嗯,早上好。” “早上好。” 走到大厅,负责厨房陈姨连忙走过来,笑眯眯的,“秦先生今天起得很早,今天厨房里有面条和馄饨,秦先生有没有想吃的?还是另外再做?” 秦忍对吃的倒是不挑,“馄饨吧。 ” “还是蛋黄肉馅的吧?” 秦忍点头:“嗯。” 王姨端上来一杯温水,“秦先生吃东西不怎么换口味,总是吃一样也不腻,真是个专情的人。” 也没有吧,他只是爱吃鸡蛋而已。 小时候家里穷,有住在穷山村,什么吃的也没有,最好的东西就是家里养的母鸡生的鸡蛋。 人穷的地方山水也不富,家里的母鸡哪怕是放养也不怎么肥硕,生出来的鸡蛋很有限,出去要拿出去卖掉换钱的,家里只有他能吃上鸡蛋,就这也是两三天才能吃到一个,所以他对鸡蛋有着格外的喜欢。哪怕上了高中和大学,外面的鸡蛋一块钱就可以买到,能随便吃,他还是对鸡蛋不改热情。 1748就哇哇大叫起来:“有什么依据啊!他妈的他要是专情,也不会遇到我了!我可是渣攻判官!从不出错!” 秦忍:“……” 好讨厌啊! 该死的嘴碎又毒舌的狗系统! 没一会儿,陈姨就端着热腾腾的馄饨到餐厅,对着秦忍喊了一声:“秦先生,可以吃早餐了!” 秦忍站起身去餐厅。 “早上还榨了豆浆。”陈姨放下一杯灰色的豆浆,“加了黑豆,没放多少糖,秦先生也喝点吧。” “嗯。”秦忍用勺子搅了搅皮薄馅多的馄饨,“谢谢陈姨。” 陈姨摆手:“谢什么,秦先生就是客气。” “中午在家用餐吗?”王姨问道,别墅里的佣人几乎都是中年女人,在一起也热闹,主人家比较和善,她们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黎先生今天回来吧,半个月没看见黎先生了,不知道在外面吃得惯吗?是不是又瘦了。” “什么?” 黎慈要回来了! 秦忍呆滞住,手上的勺子掉进了馄饨汤里,汤溅到了身上没发觉,他浑身都惊起密密麻麻的酥麻,魂都掉了一半。 王姨说:“秦先生怎么不知道?黎先生今天回来呢。去西北也去了那么久,项目应该是处理完了。啊,难道黎先生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哎呀,我真是多事了!我多嘴!” 什么惊喜? 惊吓吧! 还是天大的惊吓! 秦忍也顾不上馄饨和黑豆豆浆了,忙不迭地起身,“我不吃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说着连忙拿起外套往外冲去,脚步匆忙得像是身后有鬼怪在追。 “哎?”陈姨与王姨面面相觑,“秦先生这么激动?” “太想黎先生了吧。”王姨是过来人,有一双看透一切的明亮眼睛,她指点没结过婚的陈姨,“小别胜新婚就是这个道理,秦先生是一刻都等不了呢,也许是去准备什么礼物了。” “哦!”陈姨恍然大悟,“还是你懂。” 王姨谦逊:“小意思啦。” 秦忍冲进车库里,慌慌张张地随机打开一辆车的车门,启动车辆离开别墅。 第42章 管理车库的张叔看见秦忍,连忙喊道:“秦先生!你怎么自己开车?我来开吧!” 哪有逃命还带司机的?秦忍头也不回地拒绝:“不用了!” “那你慢点啊!” “知道了!” “不至于吧?”1748落在副驾驶上,无语地看着秦忍仓惶的表情。 “他杀了我!”秦忍跟1748阐述一个事实,“我知道他有病,没想到他不仅有病还疯!杀人放火,他什么不敢干?” 他已经有了终生的阴影了! 再也不想见到他。 1748辱骂:“废物!” 秦忍开着车下弯弯绕绕的山路:“随你怎么说。妈的,我还能离婚吗?我这一生不会都要跟他绑定了吧?我可不想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寸寸烧死!” 1748一点都不心疼他,它怎么可能心疼渣攻,“你活该!你为什么要钓他,让他喜欢你?为什么结了婚又要离婚?不负责任的渣攻,你死得其所!” 秦忍不想跟1748说话。 钓着黎慈确实是他故意的,他看上黎慈的钱,可是要说起喜欢,明明是黎慈先喜欢他的。 跟黎慈结婚他心甘情愿,他设想了一切,可是万万没想到黎慈的控制欲那么可怕。小到不允许他在外过夜,每天都要回来,大到他监视他的一切行动,事无巨细,他手机里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装上的监听和追踪软件……不论是谁,都会感到窒息和绝望吧? 更何况,黎慈根本不尊重他的家人,他在倾盆大雨的夜晚,将他妈妈和他妹妹赶了出去! 一件两件事情堆积在一起,彻底将他压垮。他是人,不是圣人,再忍下去他跟黎慈一起疯,都去住神经病院。 没想到……他从来低估了黎慈的病。黎慈骗他回到别墅签离婚协议,却用乙.醚将他捂晕,然后在客厅洒了足足三大桶汽油,当着他的面将别墅点燃,玉石俱焚。 那种痛苦和绝望秦忍不敢再想第二次,他重生回来后三天都在做噩梦,他难受得都想哭了。 半山别墅归黎慈所有,上山下山都只有一条路,并且道路极窄,一次只能通过一辆车。秦忍自从嫁入豪门(bushi)后,出行都有司机,没什么机会开车,车技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一路上磕磕绊绊,几百万的豪车不知道刮掉了多少车漆。 “你到底行不行?”1748被他稀烂的车技震惊到,“下坡还熄火?” 还没等秦忍反唇相讥,拐弯处,避无可避地撞上了一辆黑色豪车。 “砰——” 巨大惯性下,秦忍整个人都往反向盘上撞去,安全气囊弹出来,所幸他的脑袋幸免于难。 1748也被撞了一下,周身的光芒都弱了一点,它怒不可遏:“你他妈的转弯还加速,驾照怎么考的?谁给你通过考试的?你的教练跟你一起去坐牢!” 就在这时,车门被打开,秦忍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瞬间,他整个人都难以自抑地战栗起来。 黎望怎么在这里?他是黎慈的助理,他在就说明……对面那辆车里坐的是黎慈! 黎慈回来了! 秦忍的脸色实在难看,黎望不禁关心,焦急问道:“秦先生,你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受伤?” “我……”秦忍动了动,大腿和膝盖顿时传来钻心的疼,胸口也闷闷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黎望见此,立马动作放轻将秦忍扶了出来。 秦忍靠着车缓和。 “黎总。” 秦忍抬头,就见黎慈从黑色豪车里走出来,黎慈似乎是在休息,墨色的长发懒懒的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白色衬衫和白色马甲,白色西裤包裹着大长腿。 他的脚步有些匆忙,脸上的神情也凝重,几步就来到了秦忍的面前,扶住秦忍的手臂,“你怎么样?” 黎慈长了一张极为漂亮的脸,五官无一挑的出毛病,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连唇形都是柔和的。他留的长发,发质很好,阳光下像是绸缎,浑身都写满了矜贵与优雅。 可是……长相与性格完全不相符这句话是他的真实写照。 秦忍对上他琉璃一般的眼眸,不期然想起火场里他再也不掩饰的阴鸷与癫狂,两眼一翻,软软地晕倒了。 第32章 你老婆真迷人 秦忍再次醒来的时候, 入目就是熟悉无比的天花板,霎时心如死灰。 逃逃逃,还没下山就被碰到了又带回来, 秦忍后悔无比, 早知道他重生回来就应该尽快离开。 1748嘲笑他:“拒嫁豪门, 病娇总裁的小娇夫99次逃婚。” “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秦忍无语,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个,“我哪里娇?有188的娇夫吗?” 别的不说,秦忍的外在条件并不比黎慈差,要说比他差, 那就是明月照沟渠了, 让人觉得可惜不配。秦忍的身形高大, 188的身高,肩宽腰窄,有十足的男性的性张力, 他的容貌与身材适配度很高,眉眼凌厉,五官立体浓烈,看上去有种玩世不恭的魅力。 他敢说, 要不是长得惑人,黎慈也不会喜欢上他。 1748感叹:“188,是男人最好嫁妆。” 秦忍丢出一个枕头:“烦不烦?” 没说两句,卧室的门陡然打开,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黎慈有点洁癖,他们的卧室基本不让外人进来,现在进门的除了他没有别人。 秦忍面无表情地目视着虚空, 眼里没有聚焦。 黎慈还穿着白色马甲,披散的长发松松地束起来,垂在肩头,给他精致的面容上添上了几丝不可言说的温柔。他在床边坐下,声音也轻轻的,很好听:“身体已经做完检查了,膝盖有些损伤,这几天就坐轮椅吧。” 只是受了点伤,哪里用得上坐轮椅,秦忍转头,目光不可抑制的落在黎慈的脸上,“不用,我不坐。” 黎慈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说了不坐!”秦忍恼怒。 黎慈的控制欲实在是吓人,大大小小,无声又强势地操纵他的一切。他不改口,那就是无可商议。 但是看秦忍的态度坚决,黎慈顿了一会儿终于退步,“那好好修养,不要乱跑。” “嗯。”秦忍闭上眼睛,赶人的意味很明显,“我要睡觉了。” “你这三天都在干什么?”黎慈没走,白皙修长的手指触碰到秦忍的紧闭的眼皮,“为什么手机关机?信息也不回?” 秦忍有点痒,抓住他的手,没好气道:“睡觉。到处都是监控,你不是看得到吗?” 黎慈说:“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房间里因为不耽误秦忍修养,窗帘悉数拉上了,遮盖住窗外的光线,房间里之亮着两盏温和的小灯,小灯有些暗黄,照在床头无端让两人间的气氛都暧昧了不少。 黎慈的手是柔软的,温热的,秦忍凑近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香。他一瞬间走了神,脑海里的大火和灼痛都在因为保护机制慢慢褪色,其实黎慈不发疯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 “我整天都在想你。”秦忍说,“你信吗?” 不过是恐惧他,想要逃离他。 黎慈笑了一声,低头与秦忍挨在一起:“你说,我就信。” 秦忍用余光看了眼他的笑容,心道:真看不出来。 “现在几点了?” “六点半。” 早上起床就吃了半碗馄饨,匆匆忙忙开车下山被撞,晕倒到现在才醒,秦忍早已经饥肠辘辘,推了推黎慈:“我饿了。” “那就起床吃饭吧。”黎慈起身,摆好地上的拖鞋,“陈姨炖了虫草乌鸡汤,还有醋溜排骨。” “嗯。”秦忍一听就饿了,穿上鞋刚站直,膝盖就传来了一阵剧痛,疼得他又跌坐在床上,“怎么会这么疼?” 黎慈说:“伤到了骨头,坐轮椅吗?” 确实到了坐轮椅的程度了,秦忍妥协的话到了喉咙又咽了下去,嘴比骨头还要硬:“不坐,没必要。” 说罢撑着床沿站起来,颤颤巍巍站直。 黎慈立刻扶住秦忍,“可以走吗?” 秦忍点头:“可以。” 虽然没有轮椅,但是黎慈也没比轮椅少出力,扶着秦忍进电梯下楼。 1748跟在他们的身后,“结了婚本来就应该像这样,相扶相持,非要走到两败俱伤的地步,何必呢?” 出了电梯,客厅里的佣人们都关切地围了上来,纷纷为秦忍的受伤而心疼。 陈姨道:“怎么就撞车了,说句不好听的,还好是撞到了黎先生的车,山路弯弯险险,万一撞到了护栏侧翻,那才…… ” 张姨打了她一下:“知道不好听还说?秦先生怎么不坐轮椅啊?坐轮椅也方便养伤嘛!” “不坐。”秦忍说,“陈姨,我饿了。” “去餐厅吧,已经准备好了。”王姨说,“明天炖猪蹄,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很快就好了!” 1748插嘴:“还是炖点猪脑。” 秦忍:“……” 第43章 在餐厅坐下,秦忍被摁着先喝了一碗超补的浓郁乌鸡汤,因为太饿,吃了三碗饭才停下。 他的腿不方便,饭后的消食活动取消了,黎慈也没去后花园看白月季。 陈姨在收拾桌子,对黎慈道:“黎先生,林医生说晚上最好还要换一次药,需要我们帮忙吗?” 黎慈拒绝了:“不需要。” 秦忍听得莫名其妙:“我还要换药?我不是没伤口吗?” 陈姨疑惑:“不是,秦先生不知道吗?是黎先生,黎先生的肩膀伤了,林医生下午来的时候交代了伤口要换药。” “你受伤了?”秦忍皱眉,看向黎慈被衬衫和马甲遮盖住的肩膀,“什么时候伤的?在车上?” 黎慈半点不在意:“在西北发生了点意外。” 他不想说,秦忍也不想多问,反正黎慈一直是这样,看似和他结婚了亲近无比,其实很多事情根本不告诉他。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回到房间,黎慈去书房处理工作,秦忍身为嫁入豪门的娇夫在房间里养伤,他随意在床头拿了本国外的关于金融的学术著作,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 1748怀疑道:“纯英文,你看得懂吗?” 秦忍:“你绑定我之前没有做背调吗?” 他可是全国top3的名牌大学出来的,看这些东西不是轻而易举?更何况,他的专业就是金融。 “你头上有多少根头发我都知道。”1748鄙夷,“我只不过例行质疑而已,毕竟我对你们就是这种态度。” “你对你的其他宿主也是这样?”秦忍问道。 “对啊,你并不特别。”1748说,“你只是我万千宿主中的一个罢了。” “系统都是像你这样?” 1748:“我不知道,反正我就这样。” “真烦。” 看了两个小时的书,秦忍有些疲惫,扶着墙拖着两条废腿去卫生间洗浴,卫生间的门需要很大的拉力才能开,秦忍走进去后就带上门。 接着脱衣服,秦忍终于看清了身上的伤,没有伤口,大腿到膝盖青青紫紫一片,积了一块淤血。 等他花费了大半个小时洗完出来,黎慈正站在门口。 “怎么不等我?”黎慈道。 “等你干什么?”秦忍看他,“你又不会进浴室。” 秦忍觉得黎慈某些方面挺分裂的,明明对他事事都要掌控,却不过分的亲近他,两人结婚以来,他对他越来越少亲昵,别说一起进浴室了,他甚至要跟他分床睡,不让他碰一根手指头。 想起这个秦忍就有些生气,“你今晚不睡书房?” 黎慈轻笑,“你很想让我睡书房吗?” “我管你睡不睡书房。”秦忍没有好脸色。 “你伤了腿,行动不自如,我不去书房。” 秦忍扯了扯嘴角:“真是天大的恩赐,我该谢谢你?” 黎慈道:“怎么谢?” 秦忍:“你想怎么谢?” “替我上药。”黎慈说,他将秦忍扶到床边,去了卫生间洗浴。 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秦忍打开看了看,里面处理伤口的东西一应俱全。 黎慈洗澡也不快,秦忍坐在床上几乎快要睡着了,黎慈才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 他洗了头发,已经吹到了半干,发尾潮湿的垂在肩头。 1748说:“你老婆真迷人。” 秦忍不耐将1748挥到一边,“谁让你看的?” “你有病吧!”1748在墙上撞得七荤八素。 黎慈在床边坐下,解开浴袍露出消瘦细腻的右肩,肩胛骨的位置,有道一指长的伤口。伤口皮肉翻着,有些恐怖。 “怎么伤的?”秦忍多问了一句,问完了又后悔了,他这么自作多情干什么。 黎慈垂下眼,语气淡淡的,“工地上掉下来一块板,划伤了。” 秦忍有些意外。 “伤口没缝针?” 黎慈说:“不想缝。” 从医药箱里取出消毒棉球,金属镊子夹住,摁在伤口上。 黎慈突然颤抖了一下,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秦忍的手僵住,不确定地看了眼黎慈,“太重了吗?” “没有。”黎慈道,“继续吧。” 消毒还没有完成,秦忍再次夹起干净棉球,还没上手黎慈就开口了,“不用消毒了,直接上药。” 药粉装在小瓶子里,可以喷洒出来,秦忍晃了晃小瓶子,对准了伤口挤压了一下,白色的药粉覆盖到伤口上。下一秒,黎慈陡然瑟缩,连带着右肩都躲避到一旁,“可以了,包扎。” 秦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处理伤口一定是有些痛的,但是不处理会发炎,就难以愈合了。” 黎慈已经从医药箱里拿出敷贴,撕开贴在伤口上,“就这样吧,不用处理了。” 秦忍挑眉,想从黎慈的脸上看出点什么,黎慈却已经拉上了浴袍,换上睡衣从床的另一边躺下了。 “睡吧。” 第33章 老婆的玩物 黎慈与结婚后就没找工作的秦忍不一样, 他继承了他妈妈名下所有的公司与产业,行程繁忙。 废物本废的秦忍起床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黎慈早早地去上班了。 渣攻判官1748从床底下钻出来, 猛地砸在秦忍的脑袋上, “还睡?起床了!” 秦忍惊了一下,怒不可遏:“你是不是有病?” 1748道:“你才有病,你老婆早上八点就去上班了,你这个年纪,你这个情况, 你怎么睡得着的?你有脸睡?” “我哪个年纪?” 1748:“该工作的年纪!” 秦忍:“……” “我告诉你。”1748恨恨道, “我最恨的除了渣攻, 就是吃软饭的。你的腿养好了就先去考驾照,再去找工作。” 秦忍:“……我有驾照。” “有驾照开车把自己撞瘫了?” “我什么时候瘫了?” 1748静静看他笑话:“没瘫起来走两步。” 秦忍一秒钟都忍受不了1748,沉着脸掀开被子坐起身, 双腿还没用力,整个人都滚到了地上。所幸地上铺了地毯,没给他造成二次损伤,即使如此, 他也疼得动不了。 1748居高临下:“残废。” 秦忍:“……” 昨天还跟黎慈嘴硬,今天秦忍就彻底低下了脑袋,摁了呼叫器。楼下的王姨赶紧上楼,推门走进来。走进来就见秦忍坐在地上,王姨惊呼:“怎么睡地上了?” 谁睡地上?秦忍问王姨:“轮椅有吗?” “有!”王姨说, “昨天林医生说完,黎先生马上就准备了。现在推上来吗?” “等会。”秦忍叫住离开的王姨,“先把我扶起来。” 王姨乐不可支:“秦先生受了苦了, 今天比昨天还疼吧?别怕,养几天就好了。” 秦忍无奈:“别笑了。” “我没笑。”王姨捂着嘴,“我去推轮椅上来。” 1748看在眼里:“你跟她们处得挺好的?” 秦忍说:“我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他撑着床沿起身,慢慢挪着去衣帽间换了套衣服。他随意挑了件松松垮垮的休闲衬衫和西装裤。衣帽间里所有的衣服都是黎慈置办的,他对穿的没什么讲究,穿也就穿了。 王姨推来轮椅,秦忍慢慢地坐上去,顿时觉得舒服极了。 早知道昨天就答应了。 嘴硬实在多余。 “今天炖了猪蹄。”王姨一边说一边跟秦忍推荐,“卤香的,炖得很软烂,也不费牙齿,可香了。” 秦忍:“嗯。” 1748问:“没有猪脑吗?” 秦忍:“……” 够了,他不需要补脑子! 坐着轮椅,秦忍彻底没地方跑了,吃过午餐就推着轮椅去后花园吹风,春夏相交的季节,白月季团团锦簇,远远看上去像是一片月光。 再远点,是一片碧蓝的湖泊,湖泊上有两对悠闲游水的天鹅。天上的云倒映在地上的水里,湖岸边还有几只灰扑扑的野鸭子。 一对天鹅游着游着开始交颈,亲密地互动着,看起来情深极了。不过一会儿,野鸭子就叫起来, 声音奇怪,打破了两只天鹅的恩爱画面。 秦忍不禁皱起眉。 管理湖泊和草场的佣人刘叔走过来,“哎呀,这几只野鸭子怎么又跑进来了,赶也赶不走。” “赶走干什么?”秦忍看了眼黑麻的野鸭子,“随它们待着。” 这座小湖泊是黎慈特意挖来养天鹅的,他对天鹅有种执念,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也要修一块湖泊。 秦忍对这些天鹅没什么感觉,对野鸭子更没有。他出生在农村,天鹅或许是比野鸭子要高贵点的,毕竟农村里也没有,野鸭子却四处可见,但是在他眼里,不管是天鹅还是野鸭子,都是禽鸟,出了外形不同,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也看得惯天鹅和野鸭子生活在同一片湖泊里。 傍晚,黎慈从公司下班回来,黎望跟在他的身后进门,交代出明天的工作。 第44章 秦忍赶在黎慈回来之前就让陈姨把轮椅收起来了,换了副悠闲的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吃苹果看电视。 黎慈钟爱白色,身上的西装多半都是白色,白色西装上,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格外显眼。 没一会儿,黎望就离开了,黎慈脱去西装外套由陈姨拿走,他在秦忍的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手机递给秦忍。 秦忍:“?” 黎慈说:“你的手机不是摔坏了?这是新的,跟原来的型号一样,卡也插上了。” 秦忍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黎慈。 他的手机确实坏了 ,是在重生那天他醒来,看见手机上全都是黎慈的未接通话以及信息,他烦躁又恼怒,将手机扔出去砸在了墙上,手机顿时四分五裂,宣告死亡。 这几天不看手机,他也觉得很愉快,所以没当回事。没想到,黎慈竟然知道了。 不,不是知道,是又知道了。 他总是将他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一丝一毫精密得吓人。 “不用了。”秦忍挪开视线,接着看电视,电视上播放的是眼下最火的选秀男团,舞跳得尤其好,秦忍已经在家追了三期了,“我不需要手机。” 黎慈的眼珠颜色偏浅,是浅棕色的。这双眼眸专注看向人的时候,有一种奇异的温柔,好像什么事情他都能纵容。 其实不,他笑了笑,从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换了个台,换成了恐怖诡异的破案剧,手机也轻轻地放在秦忍的腿上,“不用手机,我怎么联系你?还是,你愿意跟我去公司?嗯?”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秦忍的脸色陡然冷下来,腿上的手机再次被扔出去,正巧砸在电视上,“我都不。” 黎慈的情绪很稳定,看似很稳定,他丝毫不生气,看也没看扔出去的手机一眼,伸手触碰了一下秦忍的脸,“那怎么办呢?你不在我身边,我已经很受不了了,上班时间听不到你的声音,我要把办公地点改成在家里吗?” 他用的是商量的语气,秦忍已经听出了不容置疑的意思,他不想理会他的步步紧逼:“等我的腿伤好了再说。” “真的吗?” 秦忍:“什么真的?” 黎慈突然靠近他的怀里,亲昵地蹭了蹭:“你说了就好。陈姨,麻烦你把手机捡过来。” 在暗处听着两人疑似吵架的陈姨松了口气,立马走出来捡起手机,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没坏。” 黎慈接过手机:“谢谢。” 手机再次放到秦忍的腿上,“拿着玩吧。” 秦忍:“嗯。” “今天坐轮椅了吗?” 秦忍挑眉:“你不知道?” 黎慈笑了一声:“我只是关心你,陈姨,把轮椅再推过来吧。” “好的,黎先生。” 1748趁机出现:“你看看,豪门有那么好嫁吗?婚后不独立,你只能成为老婆的玩物!掌中之物!你还残了,简直上求生无门!现在告诉我,你找不找工作?” 秦忍被说动了,“知道了。” 1748说:“你真是好命,有我给你当人生导师,其他宿主哪有这福气,你做梦都要笑醒吧。” 秦忍:“……” 这福气他愿意让给任何人,无偿。 晚饭过后,黎慈再次去处理工作了,他回房间看书,想起手机就打开手机,出乎他的意料,屏幕锁都设置好了。秦忍皱眉,下意识输入他上一个手机的密码,竟然密码正确。 秦忍真的忍无可忍了,想要砸手机,1748出声阻止:“无能狂怒是没有用的!” 说话间,手机陡然震动响铃,来电屏幕上赫然是“妈”,秦忍已经无力厌烦黎慈的“事无巨细”了,划到接听。 “妈?” 手机里传来苍老又慈爱的中老年妇女的声音,“小宝!你怎么才接电话,妈都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急死妈了!” 秦母是个传统的农村妇女,行为传统,思想也传统。当初得知他竟然找了个男人结婚,哪怕说现在的社会已经允许了,她也一万个不能接受,对着秦忍破口大骂,言辞激烈到了极点,看见秦忍不为所动,她找出绳子就挂上了房梁,口口声声说要跟着去世的秦父一起走。 秦忍当时头皮都发麻,跟着几个姐姐和姐夫连番劝慰都没有将秦母劝下来,最后还是秦忍拿出了黎慈给的银行卡,卡里有足足一百万,秦母才收起绳子善罢甘休。 回忆起来,除了年少时期,秦忍与秦母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读完小学就去镇上读初中,初中成绩太好,直接被市里最好的公立高中录取,一直到上大学。 在他的印象里,秦母是慈爱的,为了子女无私奉献的,她在家里一直站在秦父的身后,是个十足的贤内助,村里流传的都是她和善的名声。那次她对着秦忍和不在场的黎慈咒骂,言语肮脏得令人发指,秦忍现在想想都觉得不真实。 后来秦母身体不太舒服,带着他妹妹来到海市看病,就住在这座半山别墅里,那时候姐姐和姐夫也来照顾秦母,他去接人,回来的时候正是夜晚,暴雨如注,他刚下车就看见黎慈发疯一般支使着张姨与陈姨将秦母与秦晓月往外赶,秦母跌倒在雨地里,哭天喊地…… 那一瞬间,他的气血全都涌上了脑门,与黎慈大吵一架,带着秦母与秦晓月以及他的姐姐和姐夫走了。 酒店里,秦母抹着眼泪,诉说这一生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别墅里那么多佣人,让人看足了笑话,她不想活了。秦忍也觉得黎慈不可理喻,一年多以来的不满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他决定要与黎慈离婚。 不知道他与黎慈双双葬身火场,给秦母带来了多大的打击。秦忍想到这里就心存愧疚,连带着语气都和缓了很多。 “没什么,手机摔坏了。”秦忍解释。 “那就好。”秦母放心了,“家里的树上的樱桃都熟了,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要不我摘点给你送过来?” 老家院子里有棵很大额樱桃树,每年都结果,樱桃小巧却甜。 “樱桃放不住,摘了拿过来也没用了。”秦忍说,“还不如我回去吃。” “为了樱桃还回来一趟,太麻烦了,别回来了。”秦母嗔怪,“你在大城市上什么都有,想吃的话就买。花钱的总比没花钱的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秦母叹了口气说:“我最近总是头疼,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镇上的医院查也查不出来。” 第34章 唯独你不可以 “头疼?”秦忍想起上一世他妈说是腰骨不舒服, 现在怎么是头疼……难道病症转移了? “是啊,头疼。” “你别急,过段时间我给你安排。”秦忍说, 他刚出车祸双腿不良于行, 要是被他妈知道了肯定哭天抢地, 他也不想让她担心。 秦母答应,又慈爱说:“好,妈就指望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妈说。” “嗯,我知道。” 通话结束, 1748落在秦忍的面前, “你妈有病?” 这话说的奇怪, 秦忍翻看着微信上的信息,“你妈才有病。” 1748:“我没妈,你有妈吗?” 秦忍:“……” 他有没有妈不是很清楚吗? 才四天没看微信, 微信上已经有不少信息了,秦忍选择性往下看,看到一条同校学长发过来的信息。他与这位学长交情不错,后来学长毕业了自己去创业, 联系就少了。 学长发了两段消息,大致意思是他现在遇到一个发展不错但是没什么人看好的项目,询问秦忍有没有兴趣投资。 秦忍回了一句:【什么项目?】 学长回的很快:【新能源。】 秦忍坐直身体:【你刚创业,玩这么大?】 学长谦逊道:【家里帮了点小忙。】 至于是小忙还是大忙,还有待商榷。 秦忍:【……】 果然真的要创业成功的话, 和身后强大的助力还是脱离不开关系。 【那应该不缺投资,为什么找我?】 学长发了个wink的表情,【大学的时候你帮过我, 我铭记于心,现在有蛋糕吃,当然要分你一块。】 秦忍笑了笑:【谢谢,我没多少钱,先投两百万。】 他的钱大多都是黎慈给他的,他现阶段是吃软饭中强大的一员。 学长:【没问题,不少了。】 聊天结束,1748照例跟秦忍做思想工作:“怎么好事都让你摊上了?你帮过他什么啊?给我说说。” 秦忍不想理他:“凭什么告诉你。” 1748周身电流滋啦响起:“再说一遍?” 秦忍:“…… ” 秦忍恨自己的名字,奇怪不说,也没有什么好的含义,看看他现在,忍忍忍,忍气吞声、忍垢偷生,简直是惨不忍言! “大学的时候,学长因为跟家里有矛盾,被家里停了卡……”秦忍说,“我带他吃了一个月的饭。” 第45章 1748怀疑:“你有这么大方?谁的钱?” 秦忍:“……不是我的钱是谁的?你不是背调过我?” 1748不说话。它当然是骗他的了,它是渣攻系统,只管渣攻,意思就是只对渣攻的感情事情感兴趣,其他的它才不管。它看见垃圾就清扫垃圾,垃圾怎么变成垃圾的,跟它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大学的时候挺有钱啊。”1748说,“还有钱请别人吃饭。你勾搭上黎慈就是为了钱,你有那么缺钱吗?” 缺钱?秦忍想了想:“很缺钱,缺了很多很多。” 请学长吃饭是在大一的时候,那时候秦忍手里还算有点闲钱,然而满打满算,他的大学时期也只轻松了两个学期。 大二上学期,秦父生病,病来如山倒,唯一的顶梁柱倒下,家里入不敷出。他除去每个学期的奖学金和竞赛奖金,他还另外出去兼职赚钱,自己留下学费和最低的生活费,其余的都转给秦母,用于秦父治病。 然而,秦父的病太重,钱花得像流水也没能救回他,他还是在病床上咽气了,秦忍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听闻噩耗就连夜买车票回一千多公里外的家里——他身上分文不剩,连一张机票都买不起。 在高铁上的夜晚,手机上催他到家的通话一个接着一个,因为没有孝子跪在灵堂里主持丧事,会让秦父死了也没脸面。 下了高铁回到老家,秦父的遗体放置在他生前居住的卧室里,他面色青白,像一座久经风霜的枯木。可惜枯木生害,再也没有机会逢春。 他跪在床前拉着他的手痛哭,身边是上三代的族老对他的指责:“你当儿子的为什么没有在你爸身边伺候?他连你最后一面都没看到!现在死了还要为你停灵,你真是不孝!” 丧事举行了两天一夜,他跟着拈香磕头,连续三四天没合过眼。他的房间让出来给来帮忙的近亲休息聊天,他找了个空隙在杂物间坐下浅睡,隔着墙,那些近亲在议论。 “秦忍考上名牌大学,家里的日子要好起来了!” “还没找工作,谁知道日子能不能好?国强可怜啊,儿子的孝顺一点都没享受到,就撒手人寰了。有些人就是那个命,没福气。” “哎,要是我,我宁愿我儿子不会读书,读个高中大学都行,就在县城里找个工作,挣不挣钱的我不指望了,起码我和他爸生病什么的,他能在身边照顾我们。国强啊,死的时候都没闭眼睛,我看就是没见到儿子,不安心呢。” 一墙之隔,早已经流干眼泪的秦忍再次闷声哭泣。 秦父的丧事结束,其他事却远远没有完。秦母一脸为难地找到他,说他的舅舅为了秦父丧事体面,找了道士过来做的法事是最大规格的,法事费用需要三万块,丧事结束他就得支付。他浑身僵硬,可是看着秦父的黑白遗照,他点头答应。这是村里的规矩,怎么也得办,不办就是不孝,村里人背后要戳脊梁骨。他远在天边听不见闲言碎语,可是秦母还在村里,她不能抬不起头。 除却丧事费用,还有秦父生病时借钱的债务,摆席的结款……一切的一切,像一座大山压在了秦忍的肩头。 秦忍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座大山他承受不了半分,在所有人失望的目光中,他的三个姐夫站出来分担了所有。三个姐夫说:“你在大城市,怎么会连这些钱都拿不出来,让外人看了我们家的笑话。你读书,可不能读没用的书啊,这个家还需要你撑起来呢。这些钱不急,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们吧。” 钱,钱,钱……秦忍痛不欲生。 返校的火车上,那一夜他睁眼直到天亮,一遍又一遍凌迟自己的心脏,钱这么重要,为什么他没有钱? 为什么? 这个物欲横流的残酷社会,没有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罪! 没有钱,他没有正常的大学生活,他疲劳奔波于赚钱,一边兼职一边完成学业,还要牵挂远在老家的秦父。 没有钱,他只能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 没有钱,秦父得不到有效治疗,一把年纪受尽痛苦,最后溘然长逝。 没有钱,就是罪大恶极! 是他没用,是他没用……他太没用了! 从此,钱这个字被烙在他的心脏上。 所以……所以,他看到黎慈,就像被鲜血吸引的蚂蟥…… “你为了钱跟黎慈在一起,都哄到他跟你求婚了,怎么就不能多忍忍?你不是叫秦忍吗?隐忍啊,忍下去啊!” 秦忍:“……怎么不能是忍无可忍呢?我最受不了他那样对我妈,我妈那样贤良的人,到底什么地方惹到了他?而且,我妈把我养大不容易……” 1748唾弃:“死凤凰男!” 秦忍:“滚。” 黎慈处理完工作回到卧室,就见秦忍用书盖着脸,躺在沙发上。 他走近,伸手拿开书,却见却秦忍没睡,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黎慈一愣,在秦忍的身边坐下,“怎么了?累了?” 秦忍呼出一口气,突然抱住了黎慈的腰。黎慈很瘦,腰身纤细,给人一种不堪一击的脆弱感。 黎慈鲜少见到他如此依赖他的一面,眼眸都柔软了,修长的手指穿过秦忍乌黑的发丝,慢慢地捋着,“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好累。”秦忍鼻翼间都是黎慈身上的淡香,他深深呼吸着,声音却虚了很多,“黎慈,如果我们离婚,你愿意吗?” 黎慈的手骤然僵住,眼眸里的温柔霎时消失,渐渐浮现出冰冷的危险。他不动声色,嗓音依旧温柔:“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离婚呢?” “我是说如果。”秦忍说。 “怎么会有这样的如果?你怎么会想到这种如果?”黎慈的手仍旧为他梳理着发丝,甚至与秦忍挨得更近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没有,你愿意吗?” 黎慈缓缓道:“我,不愿意。” 秦忍心道:果然,他绝不可能愿意。 “我一定要离婚,你会怎么办呢?” 会杀了他?还是…… “我会伤心。”黎慈说,“会很伤心。谁都可以抛弃我,你不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秦忍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啊?” 为什么?难道是黎家有什么硬性的白头偕老的指标吗? 黎慈的唇角牵起温柔十足的笑容,他垂眼看着秦忍,四目相对,秦忍看见他眼里无限的深情和爱意,黎慈说:“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不要去一些想不可能的事情。我们不会离婚的,永远都不会。” “……嗯。” 上一世直到两人双双殒命,摆在桌子上的离婚协议还是崭新的,没有半点字迹。 谁都没有签名。 第35章 你真的了解我吗? 秦忍的试探并没有让黎慈的决定改变半分, 虽然黎慈看上去什么仍旧笑着,但是秦忍总觉得黎慈已经在准备买汽油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算了, 第一句就够了, 重生一世难道还要再次变成一具焦炭吗? 接下来的时间秦忍安安静静在半山别墅里养腿, 将近半个月后,秦忍终于能行走自如了。 见他闲闲看电视,1748就来督促他了,它不能看见秦忍舒服半分,“喂!去练车!” 秦忍躺在沙发上吃橘子:“请问哪里有教练?你有毛病就去修修, 再说一遍, 我有驾照!” 1748:“谁说没有教练?” 一分钟后, 秦忍满脸不高兴来到了车库。车库很大,专门建在别墅的右边,车库前有三条宽阔的大路, 能供三辆车从左中右同时驶出。 张叔看见秦忍瞬间魂飞魄散,“秦先生,你怎么……怎么又来了?” 上次秦忍开车下山不到十分钟就被撞半残了,他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出残影了, 就怕工作不保会被开除。万幸的是,黎先生并没有责怪他,而是让他看管理好车钥匙,不允许秦忍再开车。 秦忍的脸臭臭的:“我要开车。” 张叔惊叫:“不可以!” 秦忍道:“我要练车,你教我。” 张叔瞪大眼睛, 质疑道:“这不会是秦先生你想出来的开车骗局吧?” 秦忍:“……” 这叫什么话啊? 为了不被1748用高压电流鞭策,秦忍无语地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张叔才将信将疑, 勉强愿意让秦忍开车门。 张叔是个开车老手,以超高的专业水平力压同行,得到司机这份高薪高待遇工作,他很引以为傲。休假在家时他主动提出要教儿子开车,希望他继承这项绝学,没想到儿子根本就看不上这份太保守死板的工作,出去当上班族了,张叔一直没能当成教练,心里不免遗憾,现在看秦忍真的要学,他已经撸起袖子打算大教特教了! “先开车绕这个转盘练一练吧。”张叔虽然很满足,但是还是顾忌着秦忍的主人身份的,说话要礼貌内敛一些。 第46章 秦忍启动车,匀速开着绕三条道路末尾的转盘转一圈,到达转盘时,他放松油门降速,力求不再有碰撞。 “秦先生,这个速度跟走没有区别的,快点。”张叔在一旁指导。 秦忍提高车速,几乎是半秒钟后,就擦到了花坛。 “……倒车,重新开。” 秦忍的心情比在驾校学车的时候还要差。 1748看在眼里:“愚钝啊!我都学会了!难怪当金丝雀跑不掉,给车都没用。” 秦忍从上午开始学,临近午时陈姨叫他吃午餐,他立马就逃离了。陈姨看着他用餐,劝慰他:“秦先生,你别怕,其实黎先生也不会开车,你要是学会了很厉害呢!” “什么?”秦忍惊讶,“黎慈他不会开车?” 陈姨摇头:“黎先生很忙,没时间学呢。黎先生十八岁就接管了公司,公司人多事务繁忙,黎先生一边上学一边工作已经很累了,都恨不得会分身术,哪里有时间学车?” “这样?”秦忍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声,喝了一大碗汤,“那我要比他厉害了!” 陈姨哄他跟哄小孩一样,见奏效了也跟着笑:“秦先生吃完饭就去休息一会儿,下午接着练。不管学什么都是开头难,上手了就容易了,而且张叔经验老到,学会那是易如反掌!” 1748:“易如反掌……” 她是不知道秦忍的车技多一bamn ! 半山别墅很祥和,日常没什么新鲜事,佣人们都很无聊,现在秦忍学车,还是在车库那边,离得很近,陈姨、王姨、张姨约着去看,给秦忍送水果。 王姨说:“秦先生很聪明的,名牌大学毕业的,学车根本不在话下。” “那是当然了!”张姨点头,“现在说不定已经能开下山了。” 已经是落日时刻,山间清爽的风吹拂,沿路花坛里的花都弥漫着清香。 突然,一道暴躁的嗓音打破平静与美好。 “我都说了!转弯不要转那么大!也不要转一点点!目视前方!把你在驾校学的东西给我忘掉!忘掉!好气!方向盘放松一点!” 王姨疑惑:“谁在骂人?” “老张吧……” 陈姨说:“老张脾气最好,怎么可能骂人?” 穿过花廊,三人就见到一向对人笑呵呵的张叔拍着车门,脚下的柏油路要被他跺出一个坑来,手脚不停,嘴上也不闲着,骂得唾沫横飞。 被骂的俨然是坐在车里的秦忍,秦忍面无表情。 张姨脸色大变:“这个死老头失心疯了!他在骂秦先生哎!” 三人连忙上去一探究竟,王姨放下果篮,一把扯住张叔的衣领:“你喝酒了?在干什么啊!” 张叔回神:“你们怎么来了?” “你要死啊!”张姨怒视他,回头安抚秦忍,“秦先生别怕,他这什么态度,不学了!下车吃水果吧,有空运过来的樱桃,可甜了!” 相比于她们的义愤填膺,秦忍其实没什么感觉,他在学车这方面其实确实很菜,菜到让张叔破防,张叔骂人比驾校的教练骂人好听多了,他一点也不生气。 眼看着天色已经晚了,张姨已经打开车门邀请他吃水果,秦忍就顺势下车了,“张姨,王姨,别怪张叔了,没什么事。张叔也吃点水果吧,尝尝樱桃。” 张叔被王姨和张姨一个扯住一个指着骂,已经清醒了,心虚不已,“那……明天再学?” “嗯。” 王姨警告张叔:“明天不许骂秦先生了!” 张姨点头:“不会教下次换老赵教!” 赵叔也是司机,不过是轮休回去休息了。 张叔的危机感立刻就上来了,“我会教!有我的指教,秦先生会成为新一代车神!” “就你?” 秦忍无视几个人的争吵,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樱桃丢进嘴里,往别墅那边走了。 累了一天,秦忍瘫坐在沙发上,1748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意思吗?明天真去学吗?” 秦忍说:“你管那么多。” 没一会儿,黎慈下班回来,身后仍然跟着黎望。黎望看见秦忍,对他点头:“秦先生。” 秦忍回他:“你好。” 黎慈将换下来西装放在沙发上,注意到秦忍的脸色,“脸怎么那么红?明天让人来将车库外都搭个遮阳棚。” “不用,没那么娇贵。”秦忍拒绝。 风吹日晒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现在才五月天。 黎望静静地站在一旁,等黎慈与秦忍说完才说:“黎总,明天上午的会议改为九点半,下午的招商会在天航,我已经掌握了各竞争公司的大致情况,另外晚上有个宴会……” “我知道了。”黎慈说,“黎氏正在接触一个度假村的项目?” 黎望:“对,我知道怎么做了。” 1748落在茶几上,恨铁不成钢地骂秦忍:“你看看啊!” “看什么?” 1748啧啧称奇:“认真工作的黎慈,多有魅力!” 秦忍心道:那还需要你说?他一清二楚。 黎望是个孤寡的工作狂,有了新的指令马上就回去加班。 “明天晚上的酒会你跟我去吗?”黎慈垂眼看他,“是季氏的季总与他太太找回失踪多年的儿子特意举办的宴会,很热闹,去看看?” 秦忍挑眉,“我记得季总有个儿子。” 黎慈说:“那是当初找儿子的时候无意间救下的孤儿,现在原主归来,他自然要退位让贤。” “虽然说是养子,毕竟也养了二十多年,说不要就不要了?”秦忍轻笑,“真的舍得?” 黎慈见他有兴趣,也笑了笑,“季氏庞大,总归不会让养子一无所获,就看养子会不会安分守己了。季延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他一直被当做继承人培养,恐怕不会轻易退让。豪门,大多如此。” “那黎家呢?”秦忍问道。 在认识黎慈之前,他就知道黎慈身后的黎家,只是跟他在一起后,从他身边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黎家的消息。婚礼上黎家人从未出现,黎慈一直以来也对黎家缄口不言,上一世他没有兴趣了解黎家,现在却突然想知道。 “黎家……”黎慈说,“你问黎家,是想了解我吗?” 这是秦忍从来不会关心的问题。 “了解你?”秦忍莫名,“我不够了解你吗?” 怎么说两人也同生共死了。 黎慈浅棕色的眸子里像是划过了一道光:“你真的了解我吗?秦忍。” 什么了解不了解,像是绕口令。秦忍觉得黎慈的态度颇为奇怪,他当然了解黎慈啊,不然怎么会和他结婚,又和他离婚。 黎慈歪了歪脑袋。 他向来矜贵又优雅,做出这样的动作秦忍还是第一次看到,似乎有点崩塌人设的可爱。 没等秦忍回神,黎慈的脸陡然放大,两人的呼吸交融,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却一触即分。 黎慈亲吻了他。 秦忍瞳孔微缩,耳尖骤然发热,他往后退了退:“干什么?” 黎慈撩了撩散开的发丝,与秦忍四目相对,像是感叹一般:“你一点都不了解我,秦忍。你说的爱我,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压抑着的疯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秦忍再一次从黎慈的眼里看见,他不禁怔住,想要撤开身体却被黎慈抓住了手。 “你看,你连吻一下,都会闪躲。” 此话一出,秦忍下意识皱眉,他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你呢?黎慈,你爱我又有几分真假?你真的爱我吗?你把我当你的老公,还是你养的一只鸟,或者是一条狗?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是黎慈,你只是黎慈,还有,你连被我碰一下都不愿意,为什么?结婚才第二个月,你就翻脸去书房睡,你比我更占理吗?” 黎慈的神色慢慢平复,他的唇动了动:“我……” “不愿意就算了。”秦忍起身,“当条狗就当条狗,我接受了。”说罢转身上楼。 黎慈的脸惊现几分慌张:“秦忍!” 秦忍头也不回。 从车库回来的陈姨和张姨以及王姨又惊又担忧,张姨想上前,被陈姨一把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卧室的门关上,秦忍气在心头,狠狠踢了一脚沙发,表情阴沉。 人生导师1748立马现身:“你生气了?” 秦忍:“……我在笑。” 1748:“黎慈不愿意让你碰,你怎么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找到原因了。” “什么原因?” “我是一条狗。” 1748:“……你到底能不能正常沟通?你是不是有病啊?神经。” 秦忍不想说话。 “说到了解,你真的了解黎慈吗?” 秦忍闭着眼睛:“年龄23岁,身高178,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口味清淡,酸甜苦辣都不喜欢,温柔是表象实际是疯子。” 第47章 “还有呢?” “还有什么?” 1748嘲讽:“这就叫了解?你写过论文吗?” “谁没写过论文?” “你分析东西的时候,只看它的表面吗?”1748砸了他一下,“最简单的背景,历史,交际关系,你了解多少?黎慈为什么喜欢你?” 秦忍:“你不是知道吗?电梯出故障,我们在密闭了电梯里一起被困了八个小时。黎慈受到了惊吓,我抱了他一夜。” “就因为这样?”1748道,“那黎慈未免太肤浅了,更不会在你要离婚的时候跟你同归于尽。秦忍,你的人生需要你自己掌控,我能让你重生已经是你最大的幸运了,其他的我不会多帮你。人的身体是身体,灵魂是灵魂,你要直视自己,探究自己,另外,所有人都是复杂的,比如你,比如你妈,比如黎慈……” “……什么意思?” “他妈的你是猪啊!说这么多你不能自己想?”1748恼怒,“不要再活得浑浑噩噩了!” 1748都有点怀念陆朔了,陆朔对它很差劲,但是不能掩盖的是陆朔清醒。哎,都怪秦忍死得太突然了,除了葬身火海,一点苦没吃。 进卧室的时间,秦忍没有开灯,此时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让秦忍不期然想到两年前的夜晚,他和黎慈被困在故障电梯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密闭的空间里…… 秦忍眯着眼睛仔细回忆,密闭的空间里,黎慈惊慌失措地蹲下身缩在电梯的角落,他站在一旁,寂静极了的空气里,他甚至能听见黎慈牙齿发颤的声音,细细密密的。 他在害怕,他在害怕。 黎慈在大学里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他家世高贵,外貌漂亮,一头黑发散开时,甚至会分不清他的性别。他很迷人,不知多少男男女女对他痴迷,而他总是矜贵又疏离,仿佛一团被迷雾笼罩的宝藏。 他光风霁月的模样,与电梯里狼狈颤抖的样子,天差地别。 秦忍站着,他听见了黎慈脆弱的恐惧,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像是小鼓在敲。 他没有犹豫,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黎慈的脊背。他的脊背也单薄,蝴蝶骨凸出来,可怜到了极点。一瞬间,他被黎慈狠狠地推开,温柔的黎慈那时冷漠得过分。 秦忍想到口袋里从不离身的手机,没有信号,照明却可以用,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亮照亮了小小的电梯,也照亮了脸色惨白的黎慈。 黎慈的眼眶通红,却不见半点示弱。他冷冷地看着他,手电筒的光在他的瞳孔里,形成了一条奇异的直线。 “给你吧。”秦忍说。 黎慈戒备抿唇。 秦忍摸不清楚他的意思,蹲下身将手机递给他。黎慈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凶兽,露出他摄人的獠牙,他伸手想要再次推开秦忍,却被秦忍握住了手腕,他的手腕也不粗,秦忍一只手可以将他的捏住一大半。 推搡间,黎慈竟然扯掉了秦忍衬衫上的纽扣,纽扣迸出去,手机也丢在了地上。手电筒的光从下而上的照射过来,黎慈却突然僵住,脱了力一般跌坐在地上。 “你不需要就算了。”秦忍捡起手机,也不再关心黎慈。在他看来,黎慈尖锐得很,根本不需要他的好心。 没想到刚刚还强硬的黎慈,痛苦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很怕。” 示弱是有用的,秦忍最终还是没有弃他不顾,将手机给他。黎慈看了一眼手机,询问他:“你可以抱我吗?” 秦忍心道:不可以。 触及到黎慈的脸色,他改口了:“可以。” 两人在电梯里等待救援,没想到一等就是一夜。外面电梯重新打开时,他们正相拥而睡。黎慈乖顺地靠在他的怀里,睡得无比安心。 黎慈为什么喜欢他? 难道不是因为那一夜的陪伴? 可是,黎慈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又向他求助? 了解黎慈,他似乎真的不太了解他。 秦忍捂住脸,他为什么要了解黎慈呢?他对黎慈只是为了他的钱,他有什么资格了解他?另外,黎慈未必真的希望他去了解。 夜色悄悄,秦忍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打开,走廊的灯光照在卧室的门口,一道人影打开墙上的小灯,走近了秦忍。 薄薄的毯子盖在秦忍的身上,黎慈弯腰脱去秦忍的鞋子,将他双腿放在沙发上。做完一切,他站在秦忍的面前,静默地看着他沉睡的面容。 透过这张俊美的脸,黎慈恍惚看见另外一张脸。只是那张脸要更稚嫩青涩,黝黑的眼眸在暗处也闪着光。 黎慈轻轻地离开房间,卧室门关闭后,熟睡的秦忍睁开了双眼。身上薄毯柔软舒适,秦忍满心复杂,裹着薄毯就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是铺天盖地的大火,火焰胡乱吞噬,他却被禁锢在原地不能动弹,只能看着身上的衣服燃起,从衣服到皮肉,他痛不欲生,嘴里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比他更痛苦的是黎慈,黎慈站在火场里流泪。 那是一滴他从未见过的眼泪…… 不,黎慈怎么会哭呢?黎慈从来不哭。 他真的哭了吗? 一夜纷扰,秦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 “嘶——”秦忍动了动脖子,脖子酸疼无比,他落枕了。 做噩梦就算了,还落枕,真是祸不单行。 秦忍深深肯定他的坏运气。 走下楼,佣人们早就开始一天的忙碌了。 陈姨看见秦忍,惊奇道:“秦先生怎么起得这么早?” 秦忍说:“早睡早起。” “昨天晚餐没吃,饿了吧?”陈姨关切,“你想吃什么?厨房里什么都有。” 秦忍脖颈酸疼,随意道:“面条吧。” “行,鸡丝蔬菜面条。”陈姨走向厨房,她脚步很慢,念叨着,“昨天黎先生也没吃呢。你们吵架归吵架,怎么都不吃饭呢?” 秦忍跟在她身后,想起什么,问道:“陈姨,你在黎家工作多少年了呀?” 陈姨回头,“十四年啦。” “十四年?”秦忍没想到时间居然这么久。 陈姨笑眯眯:“我是看着黎先生长大的,第一次见黎先生的时候,他才十二岁。小小的,跟现在一样好看,就是更可爱点。” 秦忍脑海中不自觉想象黎慈小时候的模样,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小小的可爱的黎慈是什么样子,只好放弃想象,“陈姨,有……有照片吗?” “有。”陈姨笑道,“等秦先生吃完早餐我拿给你看。” “嗯。” 厨房里还做了不少糕点,原料都是春天的花瓣,又香又甜。黎慈是不吃甜的,糕点只能是做给秦忍吃的。 秦忍吃了两块糕点,等来了他的鸡丝蔬菜面。鸡丝鲜美细腻,蔬菜清甜可口,面条是秦忍爱吃的碱面,一碗面他连汤都喝完了。 王姨收拾了餐具,抬眼看了眼楼上,“到时间叫黎先生了,张姐,黎先生的早餐准备好了吗?” 张姨才从厨房过来,“已经准备好了,我去叫黎先生。” 秦忍坐在沙发上剥橘子,一个橘子还没剥完,就听见张姨火急火燎的声音,“快联系林医生!黎先生发烧了!” 发烧? 手上的橘子不经意滚到了地上,秦忍看了眼捡到垃圾桶里,皱眉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第36章 烧退化了 黎慈的书房在三楼的中央, 占地面积大,本来只用于办公和藏书,从去年开始下半年开始, 黎慈就在书房休息, 渐渐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别墅里四处都是监控, 聘用的佣人也是知根知底的,是以书房并不是禁地,佣人们可以进去打扫,可以去叫黎慈起床,与其他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秦忍来过几次书房, 进了外隔间, 一眼就能看到被打开的休息室的门, 张姨正在门口慌忙张望。 “秦先生,黎先生发烧了。”张姨焦急道,“烧到了39度, 怎么会这样呢?最近也没有转凉,难道是黎先生洗了冷水澡?” 秦忍的眉压了压,“我去看看。” 张姨连忙让开,让秦忍进休息室。 休息室比普通的房间要小很多, 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排衣柜,单独一个床头柜,余下就什么都没有了,简单极了。 大床上,黎慈正陷在被子蜷缩着, 白皙的脸庞此时如同染上了胭脂,闭着眼,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紧紧地攥着枕头, 看样子已经烧迷糊了。 秦忍在床边坐下,触碰了一下他的脸,滚烫无比。 似乎是察觉到秦忍手上的凉意,黎慈下意识地凑近几分,在秦忍的手心蹭了蹭。 明明是个很微小的动作,秦忍的心口却惊现出不一样的感觉,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扫了一下。 陈姨找来降温贴,“先贴在额头上吧,林医生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第48章 秦忍接过降温贴,撕开包装,用手掌捋起黎慈额前的长发,别在耳后,降温贴避开发丝贴到了额头上。 几番动作下来,黎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的意识不太清明,浅棕色的眼眸底有几丝朦胧的水光,晕乎乎的。 “黎慈?”秦忍叫了一声。 “嗯。”黎慈应了一声,他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干燥的唇吐出一口热气,“热。” 秦忍摁住他想要掀开被子的手,“热就对了,你已经熟了。” 黎慈:“啊?” “喝水吗?”秦忍询问,从陈姨手上接过水杯,水杯里有一只勺子,正是喂水用的。 黎慈摇头:“不喝。” “嗯。”秦忍点头,舀起一勺水,转头对陈姨道,“联系黎望,黎慈今天身体不舒服,请一天假。” 陈姨连忙答应:“好的。” “张嘴喝水。”秦忍将勺子伸到黎慈的唇边,“啊。” 黎慈喝了,一勺子水并没有多少,很快就咽下去了。他拒绝不喝,秦忍每喂一勺子,他就张嘴接了,看起来乖极了。秦忍一边喂一边看着黎慈,莫名觉得黎慈此时竟然有点幼稚的可爱,又乖又听话,他心里又升起奇怪的痒意,竟然想捏一捏黎慈的脸。 “张姨,你去问问林医生到哪里了。” “好的。” 张姨出去了,秦忍放下水杯,遵从内心想法捏住了黎慈的脸。黎慈的脸每一寸都长得很完美,脸颊上并没有多少肉,但是也捏得起来一块,软软的,手感不错。 黎慈被捏住脸,也不反抗,眼眸里产生些许迷茫。 “还在发烧。”秦忍面不改色,“还喝水吗?” 黎慈摇头。 “那等林医生过来打针。”秦忍说。 黎慈说:“不打针。” 秦忍挑眉:“为什么不打针?” 黎慈下沉到被子里,拉住被子盖住脸,只剩发丝蓬松的头顶在外面,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秦忍:“?” 十分钟后,林医生到了。林医生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容貌清俊,穿着白大褂,纽扣一直扣到最上一颗,一丝不苟。他身后跟着助手,助手拎着巨大的医疗箱。 林医生环顾一周:“这里有点拥挤,怎么没在卧室里?” 黎慈当然回答不了,他还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秦忍问道:“现在挪到卧室里可以吗?” 林医生:“嗯。” 怎么挪?黎慈高烧全身无力,走动不了。床是固定的,也不能移动。身后的陈姨、王姨身材瘦弱,秦忍叹气,撸起袖子:“稍等。” 秦忍拉开黎慈的被子,黎慈看他一眼,又把被子拉上去了,守卫自己的意识太过强烈。 秦忍:“??” 房间内挤了六个人,余下的四个人都在看着秦忍的动作,秦忍的压力有点大,一把将被子拉下来,在黎慈还没有反应的时候,直接将被子边沿塞到他的身下,一只手拖着他的后背,一只手抬起他的腿,连人带被子都抱了起来。 秦忍的体力还是可以的,抱起被子和黎慈并不吃力,甚至还为了调整动作颠了颠。 挡在门口的人立马让开,秦忍抱着黎慈走出书房,他没有乘坐电梯,走楼梯下楼,陈姨早就打开了卧室的门,秦忍穿过小客厅,黎慈裹着被子被放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黎慈滚了一下,从被子里露出脑袋。 林医生和助手紧随其后,医疗箱放在桌子上打开,林医生再次量了量体温,仍然是39度。 “先吃退烧药吧,一次一颗,”林医生拿出两盒西药,“还有清热的冲剂,一次冲两包。” “等等——”秦忍站在一旁,“都39度了,起码要打一针退烧吧?还有点滴。都没有吗?” 林医生:“没有。” 秦忍简直震惊,“你不会打针吗?你是什么庸医?陈姨,让张叔把车开到门口,我带黎慈去医院!” 林医生立马拦住秦忍,他跟别墅里的佣人都是熟识,佣人们生病黎慈也是第一时间联系他。他对在场其他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小常你也出去。” 陈姨和王姨以及助手都离开卧室,并且关上了卧室的门。 林医生扶了扶银丝眼镜,透过镜片看秦忍,表情意味不明,“秦先生,黎先生不需要打针,他也从来都不打针。” 话里有话,秦忍皱眉:“什么意思?” 林医生淡薄一笑,“秦先生,我是外人,有些话不能多说,不如你问问黎先生吧。” 秦忍头疼,一指又藏进被子里的黎慈:“怎么问?” 人都烧退化了。 “先吃药吧,不要去医院。”林医生说,“你是黎先生的爱人,应当多关心关心他。生病伤身体,多多照顾他。今天我都会在这里随时关注他的情况,请放心。” 他不愿意多说,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放心什么放心?秦忍还是觉得他是个庸医。 退烧药放在床头柜上,秦忍拆开看了看。水壶放在手边,水温正合适,秦忍又倒了一杯水,“黎慈,起来吃药。” 黎慈不出声。 秦忍道:“不吃药就打针。” 被子动了动,掀开一条缝,黎慈从里面探出脑袋。 这么抗拒打针? 秦忍不禁怀疑,难道是针尖恐惧症? 大学入学体检的时候排在他前面的女生,在看到医生拿出针管的时候,霎时脸色惨白晕了过去她的室友出来解释,说不是有什么病,而是她惧怕针尖,看见就会头晕恶心,甚至昏过去。后来她室友齐齐出阵,搀扶着昏迷的她抽完一管血。 也许黎慈也是如此,毕竟这并不稀奇。 这种猜测秦忍先按在心里,只待后续再看。 秦忍扶着黎慈坐起来,退烧药喂进他的嘴里,又来喂水。 黎慈抿着唇退让,“勺子。” 秦忍:“?” 黎慈很坚持:“勺子。” 秦忍只好去楼上拿勺子,心理将林医生又骂了一顿。为什么不能打退烧针?这都退化成什么样子了?智商都没了。勺子,勺子,不都是喝水,有什么分别? 只顾着骂庸医,秦忍没注意脚下的楼梯,脚一滑,整个人都向前倒去,膝盖直直磕在了楼梯角上。无法言喻的疼痛感袭来,秦忍差点叫出声。 在半个月内连遭两次重创,秦忍心疼自己。 真疼,太疼了……疼?疼? 黎慈害怕打针,难道是怕疼? 可是打针又能疼到哪里去?轻微刺痛一下就结束了。 半个月前,黎慈的肩上受伤,他也不愿意缝针。伤口那么大,每次涂药他都颤抖闪躲,随便上点药敷衍一下,现在才结痂愈合。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只是还没等秦忍抓住,就消失了。 “啧。”秦忍怀疑自己是不是智商退化了。 在三楼拿了勺子,回卧室给黎慈喂水。黎慈坐在床上,烧得脑袋两边摆,歪歪扭扭像个不倒翁。 “来,喝水。”秦忍舀了一勺水凑过去。 黎慈晕乎乎看了一眼,确认有勺子后,张嘴含下一勺水。 吃了退烧药,又喝了两包冲剂,黎慈又重新睡下了。 秦忍替他盖好被子,看着他沉睡时的面容,恍然有新鲜的满足感。 要是他真的是这种性格该多好。 不要虚伪的笑,不要假面的温柔,不要说话弯弯绕绕,不要故作高深。 那么疯,还要费心掩盖。 所有人都累。 黎慈很少生病,所以陡然病来如山倒。不能打针,要退热只能靠他身体自行恢复。 林医生建议用温毛巾擦身体来辅助散热。 擦身体的事情要持续一整天,陈姨她们不方便做,所以陈姨找来还在期盼秦忍去学车的张叔,希望张叔来做。 张叔真的来了,他承诺:“交给我吧。” 毫不知情的秦忍:“?” 他老婆的身体给别人擦?疯了吧! “我来做!”秦忍接过水盆。 张叔迟疑:“秦先生,擦身体也需要技巧,很累的,还是我来吧。” “出去!出去!”秦忍真的忍无可忍了。 1748看了一上午的戏,对秦忍表示赞许:“你终于有点人样了!” 秦忍:“……他是我的老婆。” 1748:“哇,凤凰男的占有欲。” 秦忍真的受不了1748的阴阳怪气,他时常想要拿个什么东西砸坏它。 擦身体确实是很累的事,秦忍解开黎慈睡衣上的纽扣,黎慈就警惕地醒来了,捂住睡衣,往床内侧缩了缩。 秦忍在某些事情上很有耐心,他双膝跪在床上,拉住黎慈往外拖了一点,转头拧好毛巾,黎慈又缩了回去。 “黎慈,过来。” 黎慈抱着被子根本不听他的。 “你真的退化了。”秦忍说,“我真该拍张照片,贴在别墅里每个监控的摄像头前面。” 第49章 对生病的人用强是不对的,但是秦忍没办法。他压住黎慈的手,飞快地用温毛巾擦拭他的颈窝、胸口、腋下以及后背,擦完一次盆里的水都快冷掉了。 黎慈的肤色很白,睡衣敞开后胸口一览无余。秦忍垂下眼,尽量不去看关键部位,认真扣着纽扣。 “嗯……”黎慈的意识短暂回归,看见秦忍后就开始推拒他的手,难受地往一边躲,“不做。” 秦忍:“……” 谁要做啊! 思想肮脏的不知道是谁! “不做。”黎慈小声道。 一句两句,秦忍心里竟然燃起了一丝火气,他挥开黎慈作乱阻止他的手。 凭什么不能做?发生第一次关系的时候,还是黎慈主动的,那时候两人还没有结婚。 昏黑的夜晚,黎慈流泪到颤抖,可是手依然紧紧抱着秦忍,丝毫不放开。现在结婚了,他不让碰了,真就是结婚了就厌弃他了。 秦忍越想越气,有种自己被骗婚的委屈。 黎慈把自己护得死死的,秦忍看着他,突然欺身而上,将黎慈的双手扣住压到他的头顶,脸埋进他的颈窝,狠狠地咬住一块软肉用牙齿辗磨。 “啊!”黎慈惊慌地挣扎,“不要做!不做!不……疼!疼!” 他的浑身都颤抖起来,竟然哭出声来:“秦忍,不要!疼!不要,我怕!秦忍!” 听到名字,秦忍找回理智一般,霎时松了口。黎慈颈窝上的软肉破开了一点皮,有些泛红。 黎慈呜咽着流泪,眼眶通红:“……疼。” 秦忍碰了一下破皮的红痕,黎慈颤抖了一下。 “疼?很疼?” 黎慈不说话。 “你怕疼?”秦忍又问。 很怕? 真的会有人这么怕疼吗? 他宁愿分床来书房睡也是因为怕疼不想跟他做? 那为什么会疼? 难道是他技术很烂? 所以他才会在他腿有伤的时候重新回到卧室,因为那时候他有心无力? 秦忍受到重创,陷入沉思。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秦忍用指腹拭去黎慈眼角的眼泪,“别怕,我不做。” 大不了以后柏拉图。 黎慈捉住他的手,“你不要走。” “我不走。” 闹了一番,黎慈的精神差了很多,昏昏欲睡,拉着秦忍的手再次睡过去。秦忍抽了两次都没有抽出来,只好随着他,也在床边睡过去了。 秦忍的呼吸逐渐平稳,已经安然睡着的黎慈却睁开了眼眸,明亮的房间里,黎慈的双眸如同黑暗的深渊。他看着真的熟睡的秦忍,凑过去挤进了他的怀里,蹭了蹭才重新闭上眼。 天气不算炎热,却也算不上清凉,两人在大床上相拥而眠,秦忍尚且清爽,黎慈却出了一身的热汗,病气都随着汗液流淌出来,时至傍晚,黎慈就退烧到38度。 “38度!”林医生拿着体温器点头,“没什么问题了,吃点清淡的,不要贪凉快洗澡。” 这句话成功打消了黎慈想要洗澡的想法。 黎慈不能洗澡,秦忍却可以,秦忍当着黎慈的面去卫生间洗得香香的,黎慈的洁癖发作,在床上难受极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卫生间的方向。 吃过晚餐,到了休息时间,秦忍打了一盆水到床边给黎慈擦身体。黎慈退了烧,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退化的情况也停止了,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秦忍拧了毛巾走到床边,“睡衣脱掉,马上换一套。” 黎慈坐起身,脱掉睡衣,“我自己擦?” “我擦怎么了?”秦忍站在原地,“上午就是我擦的。你怕我要跟你做是吗?”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句调笑。 黎慈愣住,“我不……” 秦忍拿着温热的毛巾靠近,淡蓝色的毛巾覆盖到黎慈的上身,第一次擦身体与第二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上午黎慈昏昏沉沉,挣扎不断,像只扭动的小虫子,现在他坐也坐得腰背挺直,墨色的长发被他用手撩到耳后,眼眸紧紧看着秦忍的动作。 两人离得很近,秦忍的唇再往前一点都能碰到黎慈的脸。 然而他不动如山,实在堪称人中君子。 擦完上身,秦忍抬眼,撞进黎慈的眼眸里,他不禁扯了扯唇角,“你这是什么表情?欲说还休还是欲拒还迎,是在勾引我吗?黎慈。” 黎慈低声道:“不可以吗?” 秦忍道:“做人要厚道,黎慈。” “什么?” “只点火不扑灭,犯规犯罪。”秦忍站起伸,伸手捏住黎慈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比一般人的痛觉要更敏锐?你不想缝针,不想打针,不想我碰你,是不是都是因为怕疼?” 黎慈的眼睫颤了颤。 “还有,我的技术很烂吗?” 黎慈抿唇,垂下了眼眸。 秦忍:“……” 真的,人生重创,他再也不会快乐了。 1748超大声笑:“哈哈哈哈哈!” 冷却的毛巾丢进水盆里,秦忍端起水盆:“以后都不做了。” 从现在开始,他戒荤戒色,再也不碰黎慈一根发丝。 “秦忍!” 秦忍头也不回,走进卫生间里换水。 1748看着他用热水冲毛巾,“从今以后你是不笑的凤凰男吗?” “滚。” 擦完上身只完成了一半,还有下半身。秦忍像个任劳任怨的家庭主夫,“请脱睡裤。” 黎慈身体往后仰了仰,手撑在身后,“你来脱。” 秦忍不知道脱过多少次他的裤子,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脱完睡裤扔在地上,下一刻,黎慈的腿就架到了秦忍的肩上。 突然又突然。 秦忍:“……” 难道又烧到39度了? 黎慈道:“你是因为这个想要离婚吗?” 秦忍面不改色地给他擦腿,“不是。” 原因太多了,当然,他也不是没有问题,他们双方都有问题。 “你真的想过跟我离婚?”黎慈问他。 秦忍顿了顿,说:“我知道我欠你很多……” “不。”黎慈打断他,“你什么都不欠我,是我欠你,欠你一……” 秦忍不懂他在说什么,“别欠不欠了,把腿放下去,你这是真的欠。” 黎慈歪了歪脑袋:“欠什么?” 秦忍冷冷地吐出一个不怎么干净的字。 分居一夜后,卧室的床上又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本来一切安好,然而黎慈却像烧出什么后遗症一般,在床上从不可侵犯的圣子变成了浑身有毛病的魅魔,一刻也不停在秦忍身上作乱。 “你现在38度。” “38度不可以吗?” 秦忍拿起枕头下床,“你再也不用想了,再不睡觉我叫林医生来打针。” 畏惧打针的黎慈安静了,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看着秦忍离去,眼里晦暗不明。 黎慈不病则已,一病就断断续续烧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才渐渐好转,病症减轻到几乎没有。 这三天里,秦忍已经不止一次接到秦母的通话,秦母并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也没有责问秦忍,只是哀哀诉说身上的病痛。 身为人子,秦忍不能坐视不管。 毕竟…… 1748接话:“你妈把你养大不容易。” 秦忍:“……你多什么嘴啊?” 1748又砸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说话怎么了?你管我?话说回来,你妈把你养大不容易,是怎么不容易啊?给我说说,我也感动感动。” 秦忍:“我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我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 1748大叫:“拜见太子!” 秦忍:“?” “你为什么叫秦忍呢?”1748疑惑不解,“为什么不叫秦天赐,秦光宗,秦耀祖……” 秦忍也不清楚,但据秦父说,这名字还是他拎了一只鸡给村里算命先生取的,算命先生说这名字运势上佳,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怎么没算出来他短命被荣华富贵火葬了? 一只鸡花得冤枉。 “你是太子,从小家里的资源都向你倾斜,你的姐姐们过得怎么样?” 秦忍怒道:“什么太子?我的姐姐们都结婚了。” 1748了然,“接着说。” “我出生后,家里经济条件不怎么样,我爸为了养我,出省去煤矿打工,身上落下很多病。我妈在家照顾我,她在家务农,白天她带着我的姐姐们去做事,茶季的时候采茶,养蚕的时候摘桑叶,我在家一个人待着,大一点就跟着她们去地里。” “经济条件不怎么样还生那么多,活该穷!”1748吐槽,“安全套买不起,夜里多看看电视,要么出去挖两亩地不行吗?” 秦忍:“……” 他跟1748是一句都聊不下去。 第37章 像死了丈夫的漂亮寡夫 第50章 秦忍:“不说了!” 1748连忙哄他:“我不是骂你啊, 我只是斥责那种为了生儿子,家里生了一个足球队的家庭!重男轻女,他妈的活该烂在山沟里。你妈重男轻女吗?” “不, 我家从来不重男轻女……” 1748敏锐道:“你迟疑了。” “没有。”秦忍说, “我从小学就不常在家待, 初中和高中都是住宿。” 小学在村里读,班主任是支教来的,他的爸爸是县里退休下来的老师,在村里暂住养身体。他很喜欢秦忍的聪明,经常给他提前上初中的课, 渐渐觉得秦忍实在是读书的料, 不肯放弃这块好料子, 就让他放学就去他家上课,秦忍常常吃了晚饭了才顶着满天星斗回去。 初中在镇上读,他办了住宿, 一年两百块钱,衣食住行基本都是学校,只有星期六与星期天他才会回去,不过也是偶尔才回去, 镇上离村里太远,没有人接送他,他往往要走上四五个小时才能到家,天热天冷或者犯懒时,他就会在镇上住, 学校里的教师宿舍住了不少老师,对他都多有照顾。 然后高中又去了市里,也是住宿在校, 回家一趟麻烦极了,他只住在学校里专心读书。 算起来,从小到大他在家待的时间合起来可能都不到一年,过年时连家里来的亲戚他都叫不全。 1748:“这么的话,你凭什么说你爸妈对你姐姐们不差呢?” 秦忍道:“我妈是个和善的人。” 1748:“哦。” 它看不一定呢,从他妈打来的几个电话来看,它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秦忍对他妈有滤镜它也能理解,生下他把他养大的妈,从小就没有完全生活在她身边,距离产生美,在他心里秦母就是慈爱善良的大圣母。 “既然你一直住宿,你妈也没有陪读。”1748说,“你还有奖学金,你妈怎么养你?再怎么也扯不上不容易。” 秦忍:“……”他竟然语塞。 抛去对1748的偏见,秦忍不得不承认,它说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晚上,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的黎慈下班,秦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又是男团选秀节目,黎慈脱掉西装外套走过来的时候扫了一眼电视,勾了勾唇,竟然没有抢过遥控器换频道。 自从黎慈生病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具体是什么改变,语言无法形容,但秦忍明显感觉到了黎慈变得真实了一些。他仍旧温柔,却没那么强势了。 黎慈在沙发上坐下,轻轻地靠在了秦忍的肩上,长长的发丝滑落到秦忍的身上,带着独有的淡香,像风中传来的月季香。 “很好看吗?” 秦忍道:“很热血。” 黎慈:“?” 等等,热血? 秦忍喂了一颗樱桃给黎慈,介绍道:“晋级赛很热血。” 黎慈看了看,怎么也没看出来热血的点在哪里,而且选秀的看点不是人吗?但是又不好反驳秦忍,黎慈道:“有些名额已经内定了,并没有比赛这么公开透明。” “看出来了。”秦忍看着正在跟观众和队友道别的练习生,“这几个的水平挺不错,只是还是淘汰了。” 黎慈:“哪里不错?” 舞台表现力不错,还是长得不错? “人品不错。”秦忍说,“说话很真诚,不虚伪。” 黎慈笑了笑,“那我让嘉鱼的人安排去签约他们。” 他继承的公司产业很多,涉及娱乐圈的传媒公司也有。 秦忍:“嗯?” 黎慈:“你觉得他们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嘉鱼今年似乎需要签约练习生,就让他们去看看吧。” 秦忍顿了顿,“你……” 黎慈看着秦忍。 秦忍的手掌覆上黎慈的额头:“你又发烧了?” 黎慈:“……” 正说着话,秦忍的手机再次震动响铃,手机就摆在茶几上,一眼就能看到屏幕上的显示。 黎慈架着腿往后靠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眸,秦忍拿起手机接电话。 “妈。” 秦母道:“哎,小宝啊,你在做什么呀?” 秦忍道:“吃饭。” “吃饭啊,妈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你最爱吃妈给你做的炖豆角了,菜园子里摘回来的新鲜豆角,用猪肉丁炒一炒,放在灶锅里炖着,那么香,你每次都能吃两大晚饭呢。”秦母说,“妈好久没跟你坐在一起吃饭了。” 秦忍正要说话,唇上陡然被抵上来一颗樱桃。秦忍偏头看了黎慈一眼,见他正在笑,咬住樱桃含进嘴里。 “嗯,不急。”秦忍说,“马上我就可以陪你吃饭了。” 秦母闻言一喜:“是吗?什么时候呀?” 秦忍道:“我今晚就订明天的机票。” “明天的?”秦母喜上加喜,“那,能不能多订几张?订四张。” 黎慈像是起了喂樱桃的乐趣,秦忍嘴里的樱桃一颗接着一颗,他嚼都嚼不过来,说话都含糊了不少。 “订四张干什么?” 秦母说:“我最近头疼,不光晓月在家,你大姐和大姐夫都在家里陪我,我想着都一起……人生地不熟,总安心一点。” “这样啊。”秦忍停顿了一下,“不用那么麻烦,我订机票回来。” “什么?!”秦母错愕,“不,小宝,你回来干什么?我去海市就可以了啊,海市有大医院,专家又多,随便给我看看就行了。” “我先带你去市里医院看,到了海市,这边没有地方住,酒店你们恐怕住不惯。” “为什么要住酒店呢?小宝,妈跟你住不可以吗?”秦母说着已经焦急起来。 这份焦急秦忍察觉到了,他皱眉,不明白这种情绪的来源。上一世她带着晓月住在别墅里,每几天就被黎慈发疯赶出去了,那么狼狈,那么混乱,他不愿意再看到这种场面发生第二次。 黎慈又喂过来一颗樱桃,秦忍都要吃腻了,拿过樱桃塞进了黎慈的嘴里,黎慈笑了一声,伸手拿了个橘子。 秦忍爱吃橘子,茶几上每天都有新鲜的橘子。这段时间秦忍每天看电视的时候都吃橘子,每次不知不觉能吃十好几个,早上起来他就发现他不仅上火了,脸都变黄了一点,他不再打算吃橘子了。 “我不吃。”秦忍低声道。 秦母没有挂断通话,她等着听秦忍的回答,却听到了秦忍在和人说话,她顿时问道:“小宝,你在跟谁说话呀?小黎在旁边吗?是不是小黎,不愿意我们过来住呀?” 黎慈也听到了秦母的话,把玩着橘子看着秦忍。 “跟他没有关系。”秦忍说,“你看病的事情我已经考虑完全了,等我回来再说吧。你不要乱想,我是你的儿子,难道还会害你吗?” 小心撞过来,黎慈把秦家人团杀。 秦母语塞,挂断了通话。 秦忍也没在意,将手机又丢回桌子上。 黎慈浅棕色眼眸暗了半分,“你要走?” “不是走。”秦忍纠正他,“是回去一趟。你工作繁忙,难道还能跟着我去?” “她可以住在这里,我没有意见。”黎慈撩了撩长发,“多少人住都没关系,她是你的亲人,我很欢迎。” 这话是真是假,秦忍听得出来。 上一世也是这样,明明黎慈对秦母是没有矛盾,也是他提议让秦母和晓月住在这里,到最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却爆发出巨大的冲突。 为什么? 是因为什么呢? “你真的愿意?” 黎慈说:“她很想来。而且,我不想你离我太远,我不放心。” 秦忍沉默。 “……我再想想。” 吃过晚餐,两人相携去天鹅湖边散步。黎慈少有清闲的时候,一般吃过晚餐就去工作了。 天鹅湖边亮起了一圈圈路灯,明亮的路灯将黑蓝色的湖照亮,宛如镶了钻石边的宝石。 晚风吹拂,清凉舒适,两人漫步在湖边,没有人说话,一切都静悄悄的,却显得更加和谐。 绕了一圈湖边,秦忍折了一朵栀子花别在黎慈的耳上。黑发白花,明明很清纯漂亮,秦忍却有种莫名不适,连忙又把花取了下来。 “怎么了?不好看吗?” 秦忍说:“好看,配上你这身白衣更好看。像是死了丈夫的漂亮寡夫。” 黎慈:“……”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秦忍挑眉:“笑什么?很开心?” 黎慈脸上的笑缓缓消失,他伸手碰了一下秦忍的脸,“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他的神色认真,灯光下,有着根本不在乎生死的疯狂感。 秦忍扶额,他有种不真实的割裂感。他觉得他与黎慈的感情并没有深到同生共死的程度,毕竟两人在学校发展,完全是他看出了黎慈对他的喜欢,刻意勾引。黎慈傻傻上钩,毕业后两人就结婚。 一路上波澜不惊,确实没有发生深刻感情的节点。 第51章 放在别人身上,秦忍会觉得他在骗人说大话,可黎慈在上一世真的癫狂过……他浑身是火,长发被火焰烧断,仍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想一想都是要做噩梦的程度。 “别死。”秦忍叹气,“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不爱变成爱,没有变成有,无论何时,活着都很重要。你要珍惜生命,也要珍惜我的生命。” 黎慈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第38章 靠结婚证和卖身体赚钱8 回到卧室, 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黎慈的作息很规律,因为他每天的活动都是按部就班的,这也许就是上班族的痛苦。他去卫生间里, 秦忍正在和1748说话。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1748说, “你是不是觉得冲突是可以避免的?秦忍, 你知道吗?黎慈和你妈属于对立面,对立面的冲突永远存在。” 秦忍不明所以:“什么对立面?” 在他心里,他和黎慈结婚了就是一家人,他妈也是他的亲人,有什么可对立的? 但是经过和1748的谈话, 他确实发现了他和他妈的距离有点远, 相处时间太少。 1748说:“既然黎慈不介意, 你就把你妈接过来啊。还有你大姐和大姐夫,都一起过来。” 秦忍皱眉:“那未免太过了,来这么多人干什么?” 上一世他大姐和大姐夫确实也来了海市, 只是被他安排住在酒店里,他的姐夫若有若无地跟他抱怨,说他是农村人住不惯高级酒店,连洗澡怎么放水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他把他接过来住几天。 不知道为什么,秦忍第一次见到大姐夫就不太喜欢他,然而大姐已经和他结婚,他不在的时候,大姐夫又在秦父身边多有照顾, 他找不出理由讨厌他,只能归结于磁场不合。 “当然是跟你团聚呀。”1748说,“你妈不是离不开你大姐和大姐夫吗?他们帮你照顾你妈, 你不得好好感谢?” 秦忍拒绝:“不行。” “他妈的死凤凰男!”1748一心想要还原上一世的情景看大戏,左劝右劝秦忍不听,它的耐心实在有限,顿时暴起了,“你让他们来能怎么样啊?两个人和四个人有什么区别?你就当过年走亲戚了!” 它的陡然一吼差点将秦忍手上的水吓得洒出去,秦忍怒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1748:“死凤凰男!” 秦忍不想跟它对骂,卧室里空空的,才发觉黎慈今天在卫生间待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起身去卫生间门外敲了敲门:“黎慈?” 隔着干区,秦忍都能听见浴室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难道是晕倒了? “黎慈?” 黎慈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不要进来。” 换做一般情况下,秦忍肯定不会进来,但是黎慈的声音和呼吸都明显不对,再加上他最近恍然发现他和黎慈之间的了解太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黎慈可能有的病症,难道是低血糖?哮喘?心脏病? “我没事,不要进来。” 秦忍才不相信,他打开卫生间的门,隔着磨砂玻璃,他看见黎慈正慌乱地弯着腰,霎时间警铃大作,推开浴室的门,“黎慈?你怎么……” “啪——” 掉在地上的蓝色瓶子吸引了秦忍的目光,秦忍的视力不错,一瞬间就分辨出来了瓶子上的字符:滑油。 秦忍:“?” “你怎么进来了?” 浴室的水没开,黎慈的身体一览无余,秦忍不敢看,只好去看黎慈的脸,谁知道黎慈的脸更让他心惊,黎慈本就白皙,眼下浮现出几丝薄红,眼眸里水光乍现,让秦忍想到了后花园里被春雨打过的梨花。 秦忍是个男人,还是个已经结婚的正常男人,眼前的画面已经传达给他完整的信息了,他的耳尖比黎慈的脸还要红。 “你在……” 秦忍的喉咙干涩,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黎慈的慌乱已经尽数褪去,他从来不是一个被情绪牵动的人,相反,他很擅长处理情绪,立刻就变得神色如常。 “我想试试提前做好准备,会不会不疼。” “准备?”秦忍的思绪被牵引,“还要做准备?” 不是随便…… 黎慈:“……” 不知道用什么神色面对秦忍。 “你会吗?”秦忍看他。 黎慈是会的,但是眼下浴室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摇头:“不怎么会。” 秦忍捡起地上的瓶子,嗓音微哑,“要不,我来?” “……嗯。” 1748还打算再磨一磨秦忍,在它看来,世界上的事情大多是双向的,而且以它带了那么多宿主的经验,秦母一定有问题。 不重男轻女,会生三个女儿后还要个儿子? 既然重男轻女,怎么会看得惯儿子和男人结婚,没有后代?黎慈不是不能生孙子,是生都不能生,秦母当真受得了? 她要是没问题,它从此以后对秦忍叫爷爷。 只是,秦忍对于秦母到来还在犹豫,儿子还是儿子,不知道妈的真面目他仍然是孝顺的,这无可厚非,否则拼死拼活生出来的儿子有什么用? 1748窃喜,真想看见秦忍知道一切该怎么处理。 占有欲强烈的老婆和佛口蛇心的妈,世界上最难的选择题来了! 然而,它一直在沙发上等着,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看见秦忍从卫生间出来。怎么?浴室里有杀手,还是水太大被冲走了? 正当它打算去看看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打开,秦忍抱着黎慈走了出来,两人身上都只围了一条浴巾,发生了什么昭然若揭。 “啊!”1748急忙转过身,“啊啊啊啊!” 他妈的,黎慈是有多爱这个烂活凤凰男! 不是说好柏拉图吗? 可恶啊可恶! 黎慈确实怕疼,一份疼在他这里变成了七分,三份疼变成了十分,他仰着头,眼泪如同破碎的珍珠滑进湿发里。不过秦忍勉强教了他一点有用的东西,疼就发泄出去,所以他有多疼,秦忍的背上就有多少道抓痕。 技术是练出来的,秦忍直面自己的不足,不骄不躁,不急不缓,总算让黎慈尝到了几分甜,他也慢慢放松下来了。 1748在后花园里数了一夜的星星,十二点回去一次,卧室里还在闹,两点回去一次,卧室里的动静依然在,它为了不记录某些不想看的资料,只好在后花园里看鱼。 第二天一早,黎慈腰酸背疼并且带着黑眼圈出现在早餐桌上,秦忍本来是从来不会早起的人,破天荒的,黎慈吃早餐的时候他也从楼上走下来。 秦忍本就年轻,按照形容二十多岁正是猛得像头牛的年纪,一夜没睡也不困,身体状态良好,除了后背上数不清的抓痕有点火辣辣的。 别的不说,好学是秦忍从小到大的优良品质,黎慈下楼后,他叫住了刚从后花园出来的1748,向他请教优良攻的行为准则。问其他问题1748可能理都懒得理他,毕竟它仇视所有的宿主,要问到这个,它能跟他说上几个小时不带停歇。 几个小时秦忍是懒得听的,他只听总结。 1748不追究他的不恭敬,告诉他:“1.爱他关心他,事无巨细。2.器大活好,事后疼爱不能少……你很差劲,不会将自己的工具利用到最大化,你把第二条给我刻在脑门上。我隔壁部门是从主角攻的手里抢主角受的,要是宿主像你这样活儿烂得要命,他们不用去做任务了!” 秦忍道:“……不要夹带私货骂人,细说事后疼爱。” “就是事后关心他啊!”1748无语,“小到做完帮他清理身体,大到贴身照顾,安排好一切。你老婆刚才都是坐电梯下楼的,你知道吗?” 于是秦忍挑了能出门的衣服下楼。 秦忍在餐桌前坐下,“我今天跟你出去。” “嗯?”黎慈惊讶。 陈姨端上来一碗蛋黄肉馅馄饨,她心思敏锐,早就发现了秦忍与黎慈两人间的氛围比从前好得多,她照顾黎慈十多年,很爱黎慈,眼下也为黎慈开心,感情好就家和,家和万事兴。 秦忍道:“谢谢陈姨。” “谢什么。”陈姨摆手,连忙走了。 黎慈的三餐都吃得少,早餐基本都吃简单方便的西式早餐,可颂、煎蛋、沙拉,秦忍从没吃过这些,只觉得毫无食欲。 蛋黄肉馅馄饨皮薄馅大,馅儿都从半透明的皮中透出来,带上点点香油的提味提香,简直让人食欲大开。秦忍舀了一颗馄饨吹了吹,送到了黎慈的面前。 黎慈抬眼,“喂我吃吗?” 秦忍颠了颠勺子:“那我喂空气吃。” 黎慈眼里带笑,像是潺潺春水,张嘴将馄饨含进嘴里。 “香吗?” 黎慈点头。 秦忍说:“陈姨手艺好。” 黎慈摇头:“只是一半,还有一半因为是你喂的。” 第52章 秦忍低头吃馄饨,嘴角在勺子的遮挡下唇角翘起。 1748凑到他一旁:“又幸福了,凤凰男。” 秦忍的唇角又落了下去。 讨厌的狗系统。 司机轮班的是赵叔,看见秦忍的时候也是颇为惊讶,转而道:“秦先生,要不要你开车下山吧?老张教了你这么多天,开下山应该没问题吧?” 秦忍默默道:“不行。” 赵叔状似无意:“是不是老张根本不会教啊?要不秦先生你还是跟我学。我脾气很好,从来不发火,在家里都是我老婆拎着我的耳朵骂我的,而且,我的车技比他好,当年我参加过国际赛车拉力赛的,像这条山路,要不是顾及黎先生,我五分钟就下山了。” 秦忍:“……” 拉踩营销了。 “不用了,我跟张叔学得挺好的。”秦忍自认为在学车方面并不是什么天赋型学生,一个人骂他就算了,不能再多一个。 赵叔:“哎。” 他很遗憾。 到了公司,秦忍从另一侧牵住黎慈的手下车。黎慈的公司准确来说是个集团,黎氏集团的发展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算起来是个步步紧跟时代发展的大集团。 秦忍并不是第一次来,刚结婚的时候两人蜜里调油,也曾在集团里出入成双。 “黎总。” “黎总早上好。” 不断有偶遇的员工跟黎慈问好,秦忍站在他身后充当背景板。从电梯上直达办公室,秦忍才没有被人隐晦地打量。 “黎总。”黎望等待在办公室门口,“秦先生。” 秦忍点头:“你好。” 黎慈走在前,秦忍跟在他身后,黎望走在秦忍的右侧。 “你想待在这里还是出去看看?”黎慈坐下后询问秦忍,相比于工作,显然是秦忍更让他在意。 “你工作吧,我坐一会儿。” 沙发后是落地窗,站在窗前可以俯瞰无数高楼大厦。秦忍一边看风景一边拿出手机订了四张机票,发信息给他大姐。他有大姐的手机号和微信号,只是两人的聊天页面空空如也,从来没有闲聊过,一次也没有。 【大姐,我订了四张机票,麻烦你和大姐夫带妈还有晓月来海市。】 远在千里之外的云来县城里,正在小超市前收银的年轻女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她微微皱起眉。 此时超市还没什么人,站在一旁的售货员见她神色有异,不禁询问:“怎么了晓美?诈骗信息?” 秦晓美笑了笑,“不是,是我弟弟。” 她也不过三十二的年纪,形容却憔悴疲倦,眉心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皱纹,看上去像是四十岁。 售货员疑惑:“你有弟弟啊?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他在海市,基本不回来。”秦晓美简单解释两句,她并不想跟人谈论秦忍,话题到此就结束了。没过两分钟,秦晓美的微信又收到一条信息,来自于丈夫张海平。 张海平:【你弟弟到底怎么回事?妈打了几次电话他都不松口让我们去海市,是不是发达了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你再打电话催催,你好歹是他姐,总有几分面子吧!】 秦晓美的眉头狠狠地皱起来,将手机收到了口袋里。 中午,秦忍与黎慈去私房小馆吃饭,云来县的秦晓美也结束上午的班,回到县城的租房里。她租的房子在县小学旁,离着超市有三四公里,她从超市里带了菜骑上电动车回租房。 回到租房,张海平大喇喇躺在床上,见她回来连忙使唤她:“快去接我的儿子,回来做饭,我饿死了。给我带了啤酒吗?” 秦晓美在厨房放下菜,说是厨房,也不过是巴掌大的阳台,上面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是煤气灶。她拿着电饭锅内胆来客厅的米袋里舀米,“你不是没事做,你不能去接他们吗?” “我不累吗?”张海平刷着短视频,“你去不行吗?” “到底谁的儿子?”秦晓美道。 话音刚落,张海平从房间里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秦晓美还没站起身,就被拽住了头发。 “你现在几个胆子?敢跟我这么说话!”张海平将她的脑袋往墙上撞了两下,“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秦晓美抬起头,露出通红的双眼,“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张海平皮笑肉不笑:“打死你?我怎么舍得打死你!打死你,还拿什么跟你有钱的弟弟要钱?秦忍到底是不是人,亲妈亲姐都在过苦日子,他就不能在指头缝里漏出点钱给我们买套房子?妈的,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秦晓美捂着生疼的头皮,低着头表情不明。 “哼,你的手机给我!” 张海平从秦晓美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没有锁,他滑动一下就开了,从微信列表划拉了一下,正巧看见秦忍发过来的信息,张海平不禁转怒为笑,“哈哈哈!妈的,终于同意了!他发了信息你不早说!你去做饭,我去接我儿子,哎,怎么就订了四张机票,让我的两个儿子也去见见世面啊!” 门打开又关上,秦晓美拿着电饭锅起身,表情一片沉寂。 秦忍陪着黎慈工作了一天,下午下班前实施了“事后疼爱”,在休息室为他按摩了一番,黎慈很享受,浑身都要冒出粉色泡泡了。 “秦忍,你是在爱我吗?”黎慈道。 “不是。”秦忍给他捏腰,“我是技工。” “技工可以包年吗?” 秦忍道:“包几年?” 黎慈:“五十年吧,我回去给你转一千万。”黎慈爱一个人就是看住他,迁就他,拿钱给他花。 秦忍还没说话,渣攻判官就周身滋啦地静静停在秦忍的面前,无声的威胁即将化为有声。 “不用了。”秦忍无视掉1748,继续给他捏腿,“我要工作了。” 前几天邀请他投资的学长再次对他发起工作邀请,职位是金融工程师,至于薪资,还要看工作能力与经验水平。他已经答应了,决定等他妈的事情完成,就正式去上班。 “什么工作?”黎慈翻了个身,“你要去工作?在家里不好吗? ” 他是很乐于养着秦忍的,秦忍在他的可控范围内,他才最安心,否则都会心慌不止,总怀疑秦忍要离开他。 秦忍道:“你要圈养我吗?” “不可以吗?” “你已经养了,我住的吃穿住行都是你一手包办,够了。大男人,总不能光靠结婚证和卖身体挣钱。 ” 1748:“我以为你以此为荣呢。” 秦忍:“……” 谁以此为荣了? 下班回去的路上,赵叔再次邀请他开车,秦忍蠢蠢欲动,但是黎慈在车上,他又按捺下来了。要是又撞车了,他有什么事就算了,黎慈和赵叔不能出事。 “不开。” 黎慈似乎是看出他的犹豫,“去试试吧,赵叔坐在副驾驶上,不会有事的。” 秦忍脸上升起兴趣的笑,“那我去试试。” “嗯。” 秦忍坐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赵叔坐在副驾驶云淡风轻地喝了口茶,颇有教练的范儿,“秦先生,开吧。你只管往上开,大弯小弯我来带一下方向盘,你放心,稳稳的。” “好。”秦忍启动车,踩住油门往前开。 在车库前练死车和真的在路上开是两回事,更何况,这是一条私人道路,没有车来往,开起来简直畅通无阻。 赵叔属于稳重大佬型,坐在副驾驶,只随意给秦忍带一下方向盘,期间都是鼓励:“很好,速度也均匀。转弯也不错,再提一点速度。” “已经50码了。”秦忍道。绕着山的单行道开50码已经顶天了,在加速就要飞上天了。 赵叔拿出职业赛车手的豪迈:“区区50码,学步车的速度而已,怕什么?” 秦忍:“……” 不过他终究没听他的,只用50码就开到了别墅前。 到达目的地,下车后别墅里的陈姨、张姨和王姨都飞奔出来,举起礼炮喷在秦忍的头上。 张姨鼓掌:“恭喜秦先生!成功开车登顶!” “恭喜!” “好厉害!” 1748惊叹:“哇,情绪价值到位了!” 秦忍这时候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开车门拉黎慈下车,“张姨,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姨笑眯眯:“是老赵发信息说你第一次开车,让我们准备礼花,给你庆祝!开车感觉爽不爽啊?” 秦忍脸热:“爽。” 其实一路上都很紧张,但是紧张的同时伴随着兴奋,停车后就只剩满怀的畅爽了,还想再开一次。 赵叔趁机挖墙脚:“秦先生,以后想开车就找我,老张嘛,你跟他练练科目二就行了,科目三还是跟我跑,你有空我带你环海公路开,又能开车又能看海。” 王姨咂舌:“老赵,老张在群里说你缺德。” “这哪里缺德了?”赵叔张口就来,“我只是想让秦先生开心,我做错了吗?” 第53章 王姨:“真是个茶汉子,怪恶心的。” 在客厅坐下,秦忍说到明天秦母过来看病的事情。早在上午订票的时候秦忍就告诉他了,黎慈并没有什么意见,“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在后面的小楼里。阿姨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我让陈姨准备。” “爱吃辣的。”秦忍琢磨,“就家常菜吧,其他的可能也吃不惯。” 陈姨在一旁:“好的,厨房炒菜的时候,多放辣椒!” “什么水果都买一点,还有燕窝补品,随时都做一些。”黎慈吩咐,“辛苦你了,陈姨。” 秦忍看着黎慈样样周全准备,心里说不出的动容,呼出一口气抱住黎慈的腰,“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黎慈道:“说什么傻话,我们夫夫一体。你要原谅我,对你妈只能喊阿姨。” 他实在对别的女人叫不出“妈妈”两个字,不知道想到什么,胃部陡然一阵翻涌恶,被他强行压住。 “这有什么?” 秦忍虽然长大的村里都注重这些,但是他从小就觉得见到长辈就要恭恭敬敬喊,然后长辈一脸受用,不喊的话背后要嘀咕不懂事,这种事情是一种糟粕。黎慈的妈早早去世,他不也什么都没喊,算是扯平了。 别墅里的拥人都严阵以待,打算好好招待即将到来的秦家人。 第二天黎慈下班,秦忍难得跟他出去吃晚餐,吃完晚餐秦母就打来了通话,说是她们已经在机场了,希望他去接。 1748摩拳擦掌:“来了,来了! ” 第39章 家都给他端了 机场上, 一身朴素的秦母坐站在大厅外,身边跟着染着黄头发的秦晓月和一脸惊叹到处张望的张海平,身为的大女儿的秦晓美拉着行李箱站在离她比较的远的地方, 表情看不出来任何波动, 似乎这并不是海市的机场, 而是她走惯了菜市场。 秦晓月嚼着泡泡糖,拿着挂了很多吊坠的手机四处拍照,偶尔比着剪刀手给自己来一张自拍,兴致盎然地玩着手机。 “妈,这真不愧是海市啊!”张海平容光焕发, 出门前甚至特以此换了一身并不合身的西装, 稀疏的头发用发胶梳了上去, 打扮得像个小老板,“小弟怎么还没来啊,我都饿了。飞机场的饭一点都不好吃, 小弟得带我们去高级餐厅吃吧?那什么米什么来着?” 秦晓月翻了个白眼:“米其林啦!这都不知道,真土!” 张海平讪笑,“我哪里知道这么高级的东西。” 秦母使劲拧了一下秦晓月,秦晓月惊叫着跳开, “干什么啊!疼死了!” “不许乱说话。”秦母瞪了眼秦晓月。 机场上人人来来往往,机场外豪车无数,张海平也加入了拍照系列,不无艳羡:“小弟要是给我们点钱,让我们买辆车就好了, 也不要多贵的,二十万左右的,够我开大半辈子了!” 秦母意味不明道:“他的老婆有钱着呢, 有本事你就去要过来。” “嘿嘿嘿。”张海平一把拉过沉默不言的秦晓美,“你怎么不说话?你小时候带他带得多,你开口的话他会考虑考虑吧?都是一家人了,他过着好日子,让我们吃糠咽菜,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了,以后万一有什么事,还不是得我们这些亲人帮他?” 秦晓美看了眼张海平,“想要你自己去要。” “你!”张海平脸色一变,就要动手,秦母眼尖,及时制止住他,“不许在这里丢人现眼,带了伤小宝问起来怎么说?” “大姐,我说你就跟吃了呛药一样。”秦晓月撇嘴,“好好说话不行吗?大姐夫脾气不好,你这不是找打吗?” 秦晓美默默攥紧了行李箱的把手。 不多时,两辆黑色锃亮的豪车停住,秦忍坐在副驾驶上,回头对黎慈道:“你在车上等着,还是跟我一起下去?” 黎慈道:“我跟你一起下车吧。” 秦忍下车后,绕到一旁拉开车门,牵着黎慈的手带他下车。 “哎!那是不是小宝!”秦母看到穿着衬衫和西装裤的秦忍。说起来,秦忍从小到大都不像从大山里出来的,他皮肤白,长得俊美,身材也高大,不管在哪里,他都像砂砾里的珍珠,难以忽视。 “是他!”张海平只看得到价值不菲的车,“那是什么车啊!他有两辆啊!很值钱吧!” 秦母远远地看着秦忍拉着黎慈,黎慈一脸笑意为他整理衣服,两人间的暧昧氛围是显而易见的。秦母微微抬起下巴,眼里翻涌起厌恶与嫌弃。 “妈!大姐!” 秦忍走在前,一眼就看到了秦母一行人。 “哎!”秦母上前几步,脸上绽放出如花一般的笑容,“小宝!你可算来了!” 黎慈站在秦忍身边,对秦母点头,“阿姨。” 秦母的笑容一顿,“小黎是吧?” “嗯。” 张海平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矜贵优雅的男人,像是出身富贵的少爷公子,留着长发模样漂亮极了。张海平的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黎慈,心里有点可惜,好看是真好看,只可惜是个男人,太可惜了…… “哥!”秦晓月拉着秦忍的手,“哥,我来了你高兴吗?” 秦忍笑了笑:“高兴啊。” 秦晓月:“你高兴的话能不能让我以后跟你一起住?我不想回去了。” “不行。” 秦晓月的脸顿时垮下来。 张海平连忙挤上来跟秦忍打招呼,“小弟啊,你现在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还认我这个大姐夫吧?” “大姐夫。”秦忍看向一旁的秦晓美,见她反应平平,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有些担心,“大姐,你是不是累了?不太舒服?坐飞机是有点累。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回去吃顿饭休息一晚。” 秦晓美看着秦忍,她的眼珠子很黑,开扇型的双眼皮与秦忍极为相似,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是有点累。” 秦忍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递给张叔,“现在就回去吧,妈,你们都跟张叔坐这辆车,我跟黎慈坐另外一辆车。” 秦忍说完,手下意识就牵住了黎慈的手,秦母眼珠子极快地转动了一下,“小宝,妈跟你们坐,好久没看到你了,在车上跟你说说话呀。小黎,你别嫌弃我这个糟老婆子。” 1748大笑:“桀桀桀。” 秦忍:“?”什么鬼动静? 1748小课堂紧急开课:“你妈死绿茶。” 秦忍:“不准骂我妈。” 1748:“她说话就是有问题。想跟你坐就跟你坐,扯上黎慈干什么?还不是在你面前给她上眼药。秦忍,你妈真不是个好东西,我说话直,你别介意。” 秦忍:“你妈才不是好东西,我很介意。” 1748:“黎慈现在说不行的话,你妈肯定下一秒就伤心,说黎慈嫌弃她。” 秦忍:“我不信。” 1748:“请看vcr。” 秦母说完就殷切地看着黎慈,黎慈是有点洁癖的,他的那辆车除了他和秦忍坐过,没有任何人碰过。以前不行,现在也不行,哪怕是秦忍的妈。 “不好意思,阿姨。”黎慈果然拒绝了,他脸上带着轻浅的笑容,“这辆是我的专用车,其他人坐不方便。” 秦母顿时变得尴尬,期期艾艾道:“哎,我这个糟老婆子是说错话了,我们是农村人,你们嫌弃也是正常的。小宝,我还是坐那辆车吧。” 秦忍:“……” 1748得意:“怎么样?我可是鉴茶大师,就你妈这种只学了点皮毛的老绿茶,我分分钟看破!” 秦母说着就要走,一边走一边对秦忍牵强地笑,怎么看怎么心酸。 黎慈刚要说话,就被秦忍拽住了手。 秦忍道:“没有人嫌弃你,黎慈有点洁癖,不是嫌弃任何人。”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被1748说中,他不希望她和黎慈发生任何冲突,只能自己调解。 秦母暗自捏了捏手指,“没事,没事的。” 坐上车,秦忍与黎慈坐在后座,赵叔开着车走在前面。 黎慈轻轻靠在秦忍的肩头:“阿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秦忍的手指绕了绕黎慈的长发,“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了,不管怎么样也跟你没有关系,别担心。” 黎慈的唇角勾了勾,道:“好。” 到了半山别墅,下车后除了秦晓美,其他三人都惊叹地看着奢华的建筑,眼里的震惊溢于言表。 陈姨她们等在门口,对秦忍道:“秦先生,已经准备好了晚餐了,是现在吃吗?” “是的,现在就吃。” 秦晓月看了眼陈姨,拉了拉秦忍的手:“哥,她们是什么人呀?” 秦忍说:“别墅里的佣人。” “佣人啊。”秦晓月露出几分倨傲,对身后的秦母道,“妈,还有佣人哎,真是有钱人啊。” 秦母不动声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进别墅,秦忍率先带着他们去餐厅,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都是按照秦忍说的烧的家常菜。 第54章 秦晓月一看餐桌,有点失望,“怎么就吃这个啊?哥,我想吃龙虾!大鲍鱼!这些菜不就是普通的菜吗?烧出花来也不好吃。” 秦忍和黎慈已经吃过了,黎慈上楼去换衣服了,秦忍在下面招待。秦忍拍了一下秦晓月的脑袋:“让你吃就吃。” 陈姨端着汤过来,笑吟吟的,“龙虾和鲍鱼得明天才能有了,我马上就让人去订。” 秦晓月拿起筷子敲了敲碗:“就是不想吃,重新做不行吗?哥,我要吃大餐!” “爱吃不吃。”秦忍懒得理她,对秦母与秦晓美道,“你们多吃一点,明天想吃什么就告诉她们,在吃的方面不会含糊的。” 秦母点头:“好,你不吃吗?坐下陪妈吃点,妈给你夹菜。” 秦忍哪里还吃得下去,他摇头:“不用了,我和黎慈已经吃过晚餐了。” “哥,不会你在外面吃好的,回来让我们吃这些吧。”秦晓月仍然没有动筷子,直接拿出手机来玩。她不太喜欢黎慈,除了在家听多了秦母的咒骂,还有黎慈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样让她讨厌。 以她看来,再有钱再厉害不也是跟他哥结婚了,一般人早就捧着东西孝敬婆婆了,他倒好,她哥跟他结婚后一次都没回去过。一定是他嫌弃秦家,也不许她哥关心她们。 秦母随意动了两下筷子,叹了口气:“哎,现在长大了,结婚了,跟妈也不亲近了,连陪妈吃顿饭都不愿意。” “小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张海平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假装教训秦忍,“妈在家天天念着你,来海市也不全是为了看病,爸死后,家里从两个人只剩下一个人,妈孤单极了。你在这里不回去就算了,妈千里迢迢来看你,你怎么能这么冷淡啊。我这个当女婿的都看不下去了,小弟,你要多孝顺妈啊,世界上还有谁比妈更疼你爱你吗?你不能为了外人,疏远家里的亲人啊。” “什么外人?谁是外人?”1748警觉,“好哇,还有个茶汉子!” 秦忍被1748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太高兴:“大姐夫,谁是外人?” 张海平动筷子的动作慢了下来,意有所指,“我说谁,你心里应该有数啊,你姓秦,谁不姓秦谁就是外人了。” “原来大姐夫在说自己。”秦忍不冷不热道。 他当然知道张海平说的是谁,他没有点名道姓,说的就是不在场的黎慈。怎么就跟黎慈扯上关系了?阴阳怪气的。 秦晓月玩着手机,“哥,他在说嫂子!” 张海平道:“我不会说话,但也是出于关心妈,你之前不是这样的,结婚后你跟我们疏远了,我也是口不择言。” 秦忍心里积起一点怒气,他本来就不太喜欢张海平,现在看来也许不是磁场的原因,是张海平有点愚蠢的心机,想要搬弄是非脑子又不够。 黎慈换完衣服下楼,正巧在餐厅外听见张海平的话,脚步顿住,停在了门外。他在等,等秦忍说话。这话是说给秦忍听的,秦忍是什么反应呢? 1748道:“骂他!” 秦忍拧眉,淡淡道:“谁是外人我心里清楚,但是大姐夫,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你来的时候机票,你们坐的车,现在这栋别墅,以及桌子上碗筷晚餐,都是黎慈的东西。人要懂得感恩,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那是畜生。” 这话相当不客气,张海平脸上的皮抽动了两下,手上要将筷子丢出去准备发火,理智还是在前一秒将他来了回来。 他不能生气,不能打人,这里不是他的家,不是他可以放肆的地方。 小不忍则乱大谋。 秦母适时开口:“海平!你说什么呢?昏了头了!小宝,你姐夫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在意,他也是关心我把我当亲妈看才这样说话,以后不会乱说了。” “是啊,小弟你别跟我计较,我胡言乱语啊。”张海平赔笑着打了两下嘴,“我吃饭,不说话了。” 秦忍看了眼秦母,用勺子舀了两碗汤,一碗放在秦母面前,一碗放在秦晓美面前,“妈,你跟大姐怎么都这么瘦,多喝点汤。汤很补,养养身子。” 汤搁在秦晓美的面前,秦晓美愣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黎慈踏进餐厅,“吃得怎么样?阿姨,这些菜可口吗?” 秦母连忙笑道:“很合我们的口味。” “那就好。”黎慈说,“还有甜点和水果,可以吃完饭再吃点。” “你费心了。”秦母说。 秦忍捏了捏黎慈的手,“你还有工作没做完吧?不用管这边了,去工作。” 黎慈道:“那怎么行?” 秦忍带着他出餐厅,“早点做完工作,我陪他们,我跟我妈也要说话。” “嗯。”黎慈本来也没想留下来,从善如流答应,“好,有什么问题就找我。” 黎慈回楼上工作了,没一会儿,餐厅的晚餐也结束了,秦晓月嚷嚷着要吃甜点,陈姨和张姨已经将甜点和水果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 “这房子,是小黎的吗?”秦母坐在沙发上看了看周围,被奢华的装修闪花眼。 “是的,他自己建的。这座山都是他名下的。”秦忍说,“他的产业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真的啊……”秦母笑了笑,“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没见到他家里的人,他家里还有哪些人?” 其实秦忍也不知道,但是说出来显得他对黎慈太不亲近了,他摇了摇头,“他的外公在国外疗养。” “哦。”秦母了然,“那你见过他外公吗?” “没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外公是黎慈所有资产的上一代拥有者,现在已经只有他的传说了。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见秦母脸上有疲惫之色,秦忍提出带她去休息,“房间在那边的小楼,我带你们过去。” 王姨道:“不如我去。” “没事,你接着忙你的。”秦忍说,“我知道那些房间。” 秦晓月有些不满:“什么小楼?哥,怎么不让我们住在这栋?离得近不是更好吗?” “都是一样的,这边没有多余的房间。” 秦母斥责秦晓月:“不要乱吵,这是你嫂子的家,不是你哥的家,要是你哥的家,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秦忍听完,毫无反应。 秦母:“?” 1748:“?” “喂!老绿茶在挑拨离间你听懂了吗?”1748骂道。 秦忍:“什么?不准骂我妈。” 1748后知后觉,所以说,秦忍对他妈存在滤镜,不相信他妈有什么问题,是因为根本就不懂这些吗?离间他和黎慈感情的话那味儿都冲出来,他还一无所觉。 “你妈的意思是说,你在这里没有支配权,这里是黎慈当家做主。”1748无语,“你听不出来?” 秦忍理所当然:“本来就是啊。” 他很黎慈结婚了是不错,可是没有改变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黎慈的事实。 1748:“笨蛋!” 秦忍:“你有病是不是?” 花园里白月季静静盛开,秦晓月惊呼:“好漂亮啊!”说着就要伸手去摘。 “住手!”秦忍制止她的行为,“不可以摘。” “凭什么不能摘?”秦晓月莫名其妙。 “这里所有的月季都是你嫂子的,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花。” 秦晓月还是想摘。她没有看过品相这么好的月季,而且满园都是,摘一朵又怎么了?她嫂子怎么这么小气。 张海平劝道:“晓月,别摘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是我们能轻易碰的,你别惹你嫂子不高兴把我们赶出去了。” 秦忍拧眉:“大姐夫,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白月季都是黎慈的心爱之物,他专门请人打理照顾,花费了大量人力财力。不能摘是因为要尊重他的东西,你不要误解。” “我哪里是误解。”张海平凑近秦忍,“小弟,你是跟他结婚还是入赘黎家呀,怎么你的亲人来到这里,束手束脚的。车不能跟你们坐同一辆,你也不跟我们吃饭,现在要住下也只能住在别的楼,你老实说,是不是黎慈嫌弃我们这些农村人?” 秦母有几分难受:“早知道,我不该过来。” 秦晓月哼了一声:“哥,你真是的,还让妈受了委屈。我看嫂子就是不太喜欢我们,要不他怎么都不肯叫妈一声?跟你结婚了还叫妈叫阿姨,听着就不是一家人。” “别说了。”秦母擦泪,“我一个农村糟老婆子,哪里配给有钱少爷当婆婆当妈呢……别说了,别让小宝难做。” 秦晓月才不听秦母的,“我就要说,哥,嫂子是不是根本就看不起秦家呀?再这样下去,你到底是结婚还是入赘啊!”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秦晓美站在张海平的身后,表情有些讥讽地笑了一下,很快又低下头去,遮掩了一切。 秦忍越听越不是滋味,“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叫嫌弃,什么叫看不起,还有结婚和入赘……妈,你们想太多了吧。” 第55章 “我们受点委屈、遭点轻视都没什么,可是妈都这么大年纪了,明年她都六十岁了,一生活个体面,现在却……哎。”张海平不忍地摇头。 秦母抽泣一声。 秦忍:“……” 1748:“你说句话啊!你又被绕进去了?” 秦忍措手不及。 这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团聚,怎么现在一个两个全都在抱怨难受? 如果放在上一世,这个时候他和黎慈的感情不和,他可能真的不会多想,就对黎慈有意见了。但是经过这一个月来的相处,他本能的觉得,黎慈根本不是那种人,什么嫌弃什么看不起,什么委屈他妈……这都哪里跟哪里? 张海平见秦忍似乎无动于衷,又在补刀:“小弟,在我们那里,儿媳妇对婆婆,谁不恭恭敬敬的?不说跪着孝敬,起码也要学会端茶倒水啊。你看你大姐,现在在我妈面前还叫站着不敢坐着……” “等等!”秦忍的脸色一变,他挑起半边眉盯着张海平,“你说我大姐怎么样?” 张海平以为他终于听进去了,立刻说:“你大姐对我妈那是毕恭毕敬,我妈生气的时候,她连吃饭都不能坐着吃,也不能上桌……啊!” 秦忍怒上心头,一脚踹在了张海平的肚子上,将人踹出去两米。张海平又胖又矮,在地上像个史莱姆翻滚了一圈,大声叫唤起来。 这一变故谁都没有料到,秦忍出脚是快准狠,没有一丝拖沓。 “啊!”秦母下了一跳,“海平!” 秦晓月也吓到了:“大姐夫!” 秦晓美更是惊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她脸上鲜少有表情,如此反而显得鲜活了一点。 秦忍眼里怒气满满,走上前挥开秦母和秦晓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张海平的面前,一把拎住张海平的衣领,咬牙道:“你竟然敢这么对我大姐?你在找死。” 他妈的,这要是在张家,家都给他端了。 第40章 他是不是经常打你 1748欢呼:“打得好!” 秦忍一分力气也没省, 狠狠地在张海平上落下无数拳头,打完又打,下手狠辣。 他很愤怒, 虽然现在大姐结婚了他也长大了, 两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但是不容更改的事实是,大姐永远是大姐,是从小带他玩的大姐。有人敢欺负她,他绝对不手软。 不知道当初大姐是怎么跟张海平在一起的,张海平是垃圾, 张家是垃圾堆。什么封建糟粕啊, 居然那么糟蹋他大姐。 “小宝!”秦母被这一幕震惊到, 连忙就要去拉秦忍,身边的秦晓月也跟着去帮忙拉秦忍的胳膊,“小宝!别打了!他是你大姐夫, 你大姐嫁给他就是他的人,张家想要立规矩是张家的事,你不能打他啊!” 秦忍的拳头都打疼了,在秦母与秦晓月的拉扯下起身, 挥了挥酸痛的手,他的脸色仍旧不好看,“什么狗屁的张家规矩?他妈的,回头我连他家两个老不死的一起打!” 1748叹为观止:“哇!脏话说得太漂亮了!秦忍,我现在宣布, 你是我的学生了!我的脏话文学他妈的我都教给你!” 秦忍临了还踹了张海平一脚。 张海平此时已经左手七右手八在地上哀嚎了,“救命!我要报警!你忘了你爸死的时候我怎么帮你的了!你敢打我!秦晓美,你死了吗?” “再狗叫一声!” 张海平瑟缩一下, 惊恐极了,“妈!妈你快帮帮我!” 秦晓月被张海平满脸血吓得不轻,指责秦忍:“哥,你干什么呢?他再不好也是我们的大姐夫啊!大姐都没说什么,你跟着生什么气?” 此话一出,秦忍凌厉的目光猛地看向秦晓月。他眼里有震惊有恨铁不成钢,“你给我闭嘴。” 秦晓月有点害怕,气愤地拉过完全呆住的秦晓美,“大姐,你也不说一句话,到底是谁的老公啊!回头大姐夫回去打死你,这都是袖手旁观的报应!” 打死? “你说什么?”秦忍自觉抓住了重要的信息。 秦晓月惊恐地捂住嘴,躲到秦母的身后,暗戳戳拉了拉秦母的袖子,“妈,他疯了是不是!” 秦忍几个跨步来到秦晓美面前,直接拽过秦晓美的手,不由分说地卷起她的袖子。秦晓美皮肤蜡黄,手臂也不白,也许是在外晒的,黑黄的手臂上分布着已经消退了青紫色痕迹,秦忍的脸色比刚才还恐怖,“这些都是什么?” 秦晓美触及到他的目光,往后缩了缩。 “他打你?”秦忍愤怒之余,鼻腔酸涩不已,眼角都泛红了,“他经常打你?” 秦母见状立刻过来打圆场:“海平怎么可能打她啊!这是她自己在超市搬货的时候磕伤的,她力气小,磕伤时有发生,你快把她放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瞪着秦晓美,示意她搪塞过去。。 “你闭嘴!”秦忍努力压制心里的火气,然而就算如此,他的语气也是非常不善的。他并不算什么有心机且深沉的人,要他隐忍不发是不可能的。 秦母如遭雷劈,“小宝,你这样跟我说话?” “不要转移话题。”秦忍死死捏着秦晓美的手腕,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晓美,“大姐,你说话,他是不是经常打你?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秦晓美抽了两下都没有把手抽回来,她的情绪也不再是无动于衷的愣怔,她眼角堆积着细纹,漆黑的眼珠子底积蓄起一点泪意却拼命忍着。 她在看秦忍,这个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弟弟。 他出生的时候她是最开心的,因为秦母念念叨叨就想要个儿子,并且日日在她耳边说:“你要对你弟弟好,你弟弟是你的依靠,是这个家顶梁柱,你有弟弟你才有娘家,你永远都有家。” 她开心又期盼,整天许愿:“我想要个弟弟,要个保护我的弟弟,我保护他,他保护我。” 后来,秦忍出生了,全家欢天喜地。秦父秦母的脊背终于挺直了,笑脸也多了,她也觉得家里有了脊梁骨,她发誓要好好照顾弟弟。 秦忍聪慧可爱,他说话早,学走路快,读书比任何小孩都要优秀,她心里隐隐自豪,因为这是她的弟弟。 秦家并不富裕,一块钱要掰成两块钱来用,所以,在秦忍上小学的时候,她读完初中就被迫辍学,去县城打工。她在县城的小饭店里当服务员,没多久,她就遇到了她的初中同学。初中同学已经上高中了,跟着高中同学来吃饭,看见辍学的她的时候痛心疾首,问她:“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不读书呢?你以后怎么办啊?” 为什么不读书呢? 因为她家里还有个弟弟,弟弟要读书。 但是她并没有说出口。 晚上,她在后厨一边洗碗筷一边哭,为什么有弟弟就不能读书了呢?为什么弟弟可以读书呢? 不是说弟弟是来保护她的吗? 她从十五岁的时候就四处打工,她能吃苦,什么都做,每个月她都要将工资寄回去,秦母说:“你弟弟要用,你自己省一点不要乱花钱。” 乱花钱?她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花过钱。 直到她二十四岁那年,秦母说:“你弟弟上高中需要很多钱,你回来,你舅舅给你介绍了个男人,彩礼很多,你回来相看一下,早点结婚。” 她不愿意,她反抗,却被秦母强力镇压,将她锁在家里,不给吃不给喝,除非她松口。她在柴房里饿得奄奄一息,绝望地点头答应。 所谓的结婚,其实连婚礼都没有,只是领了证,她就收拾了两身衣服去了张家。在张家的第一夜,她一夜没睡,浑身都疼,抱着被子眼泪都流干了。张家人对她苛刻,张海平也欺负她,她脑子里想了一圈人,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哭诉。最后,她想到了还在市里读高中的秦忍。 不是说弟弟是给她撑腰的吗? 为什么索取最多的却是他? 她也许不再喜欢秦忍了。 此后多年,她只当自己的没有弟弟。 “大姐!” 秦晓美身形晃了一下,眼底的泪水决堤。 她什么都没说,流的眼泪说明了她的委屈。 秦母厉声道:“秦晓美!你不要在你弟弟面前胡说。” 二十三年前,秦母口口声声说的脊梁骨,秦晓美第一次如此真切准确的感受到,她看也不看秦母,漆黑的双眼里的恨意迸发,漠然地看着已经被秦晓月搀扶起来的张海平。 “他打我,每月,每天,都打我。”秦晓美说。 张海平破口大骂:“秦晓美!你说什么呢!” 秦晓美的视线从张海平的脸上划过,停在秦母的脸上,秦晓月的脸上,一字一句说:“所有人都欺负我,看着我痛苦,看着我流血,谁也不帮我。” 秦母的声音都变得尖利:“晓美!你瞎说也不怕烂了舌头,连你妈也要污蔑吗?还不是你在家不安分不听话,否则海平怎么可能打你?哪有夫妻不吵架不动手的?你想要这个家散掉是不是?” 第56章 “不要说了!”秦忍眼里充血,他震惊地看着秦母,这个贤良又温柔的母亲,他眼里无可指摘的本分人,他恍然发觉他是现在才真的了解和认识她。 有这样的妈吗? 有这样的亲妈吗? 客厅里,陈姨听到后花园里传来的吵闹声,问抱臂而立的黎慈,“黎先生,真的不去看看吗?” 黎慈微笑着摇头:“他会处理好的,其他人去掺和不方便。” 陈姨担忧:“可是,那毕竟是秦先生的妈。万一她闹起来,秦先生也会束手无策。让老张和老赵去帮忙吧,打起来不吃亏。” 黎慈笑了一声:“他不会吃亏的。脓疮在身,非得要挖掉才能完全痊愈。” 小楼里关于他妈妈的遗物,这次她恐怕没有机会去毁坏了。 后花园里的争吵和冲突还在继续,秦母自知情势危急,脸色一白捂着脑袋倒在了地上,“哎哟,哎哟,我的头好疼!” 张海平立马会意了,扑上去:“妈!小弟,你要气死妈是吗?你连妈的话都不听了!” 秦忍顿住,想要上前却被秦晓美拉住了。 “她装的。”秦晓美冷冷道。 秦母与张海平的算计她没有参与,但是一清二楚。 秦忍:“什么?” “头疼是假。”秦晓美原本不想曝出这个肮脏恶臭的谋算,她太痛苦了,既然没有一个好人,那就都一起沉沦吧,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刚才冲出来保护她的秦忍让她似乎又看到了一点曙光,她当然要毫不留情地揭穿秦母和张海平的真算计了。 1748惊呼,捧哏道:“啊?那什么是真的呢?” “妈早就看小黎不爽了,她根本不想要小黎跟你在一起。”秦晓美冷漠地假笑一声。 “小贱人,我撕烂你的嘴!”头疼的秦母如同得到灵丹妙药,跳起来要去拦住秦晓美,目眦欲裂,“你在瞎编排我!” 秦忍秦晓美拉到身后,“大姐,你说下去。” “表姨家的表姐离婚了,离婚分到了一半财产。妈装头疼要来海市,就是搅和掉你和小黎的感情,让你们离婚,分走他的财产。”秦晓美接着说,“妈天天在家咒小黎早死,她要你跟女人结婚,生两个孙子传宗接代。” 秦忍额角青筋直冒,不可置信极了。 秦母见秦晓美已经说完,拍着大腿坐在地上大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老秦啊,你把我带走吧!我不活了!” 秦忍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从小到大建立的世界一瞬间碎裂成渣,他只感觉天旋地转,耳朵都在轰鸣。 上一世,秦母和秦晓月在雨夜被赶出去,黎慈陡然发疯,都是秦母在他不在的时候刻意所为?她心里把他当什么?又把黎慈当什么? 可笑,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吧! “你们都给我滚!给我滚!”秦忍怒不可遏。“滚啊!” 秦晓月尚且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真是疯了!你叫我们滚?你为了大姐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还有大嫂那个外人,你……” “啪——” 一耳光扇在了秦晓月的脸上,把她扇得一个踉跄滚到了地上。 抬起头,秦晓月嘴边溢出点点血迹,大哭起来。“你打我?你打我!” 1748道:“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再上去补她两脚!身为女性,却背刺同为女性受苦受难的亲大姐,真是不知所谓,贱人。 ” “你很爱帮着张海平,那你救苦救难,你代替大姐嫁给她。”秦忍的手作痒,“秦晓月,你小小年纪,不读书不工作也就罢了,没想到你根子和底子都已经烂了。她是你的亲姐姐,你是她的亲妹妹!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管你。明天就回云来县,大姐,你回去必须跟张海平离婚!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婚离定了!” 怎么会不愿意呢?她朝思暮想都想要离开张家和张海平,要不是她无枝可依,她早就逃得远远的了。 秦晓美坚定道:“我愿意离婚!” 秦母破罐子破摔:“你丢什么脸?离了婚还有谁愿意娶你?” 张海平也说:“你不管你两个儿子了吗?后妈虐待他们你也不管?” 秦晓月暂且不能帮腔了,她还在捂着脸哭。 “难道我出生就是为了给臭男人做老婆吗?你生的是女儿还是别的男人的老婆?”秦晓美痛心疾首,“还有,少提那两个杂种,我不恨他们就不错了,他们姓张,不姓秦,永远不会是我的儿子。”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 她生活在痛苦里,可悲的是,她并不糊涂,她太清醒了。越清醒越痛苦,她都快疯了。如果没有这一天,她也许在疯了之后做出恐怖的事情。 “哈哈。”坐在客厅里用平板观看后花园战场的黎慈笑出声,他将平板递给陈姨,“我出去看看。” 陈姨放好平板,立马道:“我也去。” 张姨和王姨早就心痒痒了,“我们也去。” 家暴男最恶心了,看着秦晓美这么年轻小姑娘被欺负,她们义愤填膺,一会儿不知道能不能趁乱踢张海平几脚。 秦忍身心俱疲,只想离开令人窒息的地方。 他有三个姐姐,三个姐姐里有几个秦晓美?有几个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尽欺负……秦忍几乎不敢再想。 “秦忍。”黎慈的出现宛如给秦忍带来了清明和慰藉,他走过来,扶住的秦忍的胳膊的,“我都听到了,先让大姐去休息吧,陈姨,带大姐去休息。” 秦晓美恍若见到光明的疲倦夜行者,擦干眼泪:“谢谢。” “狐狸精!”秦母怨毒地看着黎慈。 “他就是狐狸精,把我迷得团团转,我这一生都不可能有后代。”秦忍冷声道,“妈,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自己也是个女人,你怎么忍心糟践自己的女儿?你是病了,你脑子有大病。你在这里住一夜,我明天送你回去。” 秦母哭泣:“真是作孽……你这是断了秦家的根,你爸早要是知道,死都不能闭眼睛!” 1748虔诚许愿:“愿天下的太子和耀祖都是弯的。” 秦忍:“……” 1748又说:“海市一夜游,该满足了。 ” 秦忍顿了顿,沉默了很久,对1748道:“谢谢你。” 要不是1748一直搅混水和插足,他不可能发现这么早发现这些事。想到之前他还信誓旦旦跟它说家里不可能重男轻女,他真的无地自容了。 1748故作不在意:“小意思,在我这里,恶心的事情不能经过二十四个小时,我一分钟都忍不了!” 秦忍还能说什么呢,鼓励他:“再接再厉。” 眼下的事情都告一个段落,秦忍亲自拉着秦母等三人去小楼休息。秦母和秦晓月是千百个不情愿,张海平也不服气。三人想的都是:秦忍总不能日日夜夜都住在云来县,就算秦晓美离婚了,人也还在云来县,到时候想怎么样还不是易如反掌。 要是说秦家人来之前,秦忍的生命值100,眼下应该只剩30。 并且还在持续下降。 “啊。”秦忍在卧室的沙发上打了个滚,烦躁地捶打靠枕。他心里还攒了火气,没有发泄出来,五脏六腑都烧得生疼。 黎慈坐在他的身边,伸手按了按他的太阳穴。温凉的手指如同一块白瓷,秦忍脑海中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他拉住黎慈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让你看笑话了。” 黎慈道:“不是笑话,你是对的。” 秦忍深吸一口气:“我不对,我大姐之所以嫁给张海平,是因为家里需要钱给我读书,是我,都是我,我害了大姐。钱财可以弥补,她这么多年吃的苦受的累,她被糟蹋的时间,我死也还不起,我欠了大姐。” “你不知道,错不在你。” “不是这样算的,我就是……” 黎慈捧住他的脸:“云来县对于大姐来说是噩梦,你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住,我们以后尽心尽力对她好。” “怎么又要你出力?不用,我会安排好的。” “毕竟,我是狐狸精。”黎慈轻笑,“我应该补偿你。要不是我,你可能会有小孩,你喜欢小孩吗?” 秦忍目露嫌弃:“我最讨厌小孩。” 尤其是张海平家两个小杂种,每年他们来秦家,他都厌恶极了。那时候他还暗自检讨,唾骂自己怎么能讨厌大姐用命生出来的小孩…… 原来,大姐自己也讨厌。太棒了!果然是他亲大姐! 黎慈去卫生间了,伟大系统1748静静现身。自从秦忍会骂脏话和感谢它之后,它很看好秦忍,觉得自己还有点责任来开导他一点事。 “跪下听旨。”1748深沉道。 秦忍看了它一眼:“干什么?” 1748道:“来开解你。” 秦忍:“就你?” 1748:“就我,在我这里,新仇旧恨既然翻上来了,就没有隔夜处理的。你在自责吧?关于你大姐为了给你读书被迫嫁给张海平的事情。” 第57章 秦忍:“嗯。” “没有我,你该怎么办?”1748啧了一声,“你当年十五岁上市一高,据说学费减免一半,你是贫苦生免费吃食堂,又在住宿,一年也花不了一万块钱吧。你爸当时还在外省煤矿打工,每个月起码要寄三千块钱回来,按理来说你读书根本就不差钱,也用不着你大姐着急结婚。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这些账没算过吗?” 秦忍不禁皱眉。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在市里读书,家里的事情他了解少,秦父和秦母也不让他管,只让他好好读书,以后光耀门楣。 1748说:“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吧。” 秦忍陷入思索,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反复计算起来。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秦忍心里记挂着事情,醒得比黎慈还要早,轻手轻脚下床换衣服,来到小楼。 陈姨准备的房间是三个并排的客房,秦忍直接上手拍门,“起来了!快起来了!” “砰砰砰!砰砰砰!” 没两分钟,秦母就拉着脸打开了门:“你大早上吵什么?” 秦晓月没有单独睡,她跟秦母睡在一个房间,她从秦母身后钻出来,昨晚挨了一巴掌,她现在脸上有硕大的巴掌印,眼睛肿的像红糖馒头。她还记恨着秦忍,憎恨地瞪着他。 “再瞪眼睛挖掉。”秦忍经过昨夜的爆发,性格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讲什么文明话了,完全成为了暴躁的狮子。 1748看在眼里:“怎么越来越像陆朔了?” 秦忍分开一点思绪:“陆朔是谁?” 1748道:“你的前辈。他杀父骂母,你要是有三分像他那么不讲情义和冷漠,你的生活更上一个台阶。” 秦忍:“?” 倒也不必。 不是,真的那么强?杀人是犯法要进监狱的,他可不想因为一时之气葬送一生。 秦晓月又哭起来,哽咽放狠话:“呜呜呜,你再也不是我哥。” “谢了,我也不想当你哥。”秦忍说。 秦母浑浊的眼珠子看着秦忍,“小宝,你真要跟我们生分了吗?你大姐受欺负我哪里管得了?我一个糟老婆子,难道真要我插手张家的事情,那不被人戳断了脊梁?你做弟弟的,有了出息多帮帮她,你给她撑了腰她何愁被人欺负,张家都要敬她三分。你闹得她离了婚,真是糊涂了。” “张家?”秦忍冷笑,“你以为张家跑得掉?欺负我大姐还想伸手找我要东西,想得美。我看张家人的骨头有几斤几两,我要让他们跪在我大姐脚下。” 张海平一直在偷听,听到这里他猛地拉开房门:“你不要欺人太甚!” 秦忍怒极反笑:“在我这里,你不算人了。” 秦母又道:“你不认他,难道我这个妈你也不认了吗?” 她错嫁女儿,可她又没犯下滔天大罪,她不信秦忍真的要六亲不认。 秦忍看着她,“你别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此话一出,秦母恍惚,心里升起巨大的不安感。 第41章 或许,我们很早就认识 “什么事情?” 秦忍深深地看了眼明显心虚起来的秦母, “等回去了,你就知道了。” “秦忍!”秦母突然一把抓住秦忍的手,“秦忍!” 她很少称呼他的全名, 基本都是喊他“小宝”。 秦忍回头看她。 秦母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把妈当成仇人了吗?你忘了, 妈生你的时候都三十多岁了, 伤了身体,落下了骨头疼的毛病,可是,妈从来不怨你。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有多不容易你是不知道吗?你现在, 妈都快不认识你了。” 熟悉亲情牌, 以前很多时候秦母都对秦忍用过这招, 秦忍知道这是故意打出来的亲情牌,可是他吃,他确实真真切切地觉得秦母把他养大不容易, 一个人再没有良心,也不能连妈都不要。 昨夜一番争吵,他像是被一棵突然拨开云雾长大的树,他看清了养育自己的土壤, 看清了周围的一切,曾经刻意遮蔽隐瞒他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对上秦母含泪的目光,秦忍的心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他甚至觉得疲倦。 “你生下我的时候伤了身体, 是我欠你的。”秦忍说,“可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生下秦晓月,那只能说明你爱生孩子。把我养大有多不容易?确实很不容易, 不容易到我爸在外省煤矿打工,不容易到你把我大姐嫁给一个畜生,你是在养我吗?我一出生,就背上了还不清的亲情血债。” 秦母后退两步,不可置信:“你……” 她气得脸上的松垮的皮肉都抖动起来,一耳光狠狠地扇在秦忍的脸上。 秦忍躲闪不及,硬生生地接下了。 秦晓月在秦母身后得意地笑了笑,“活该。” 秦忍面无表情:“打也打了,走吧。” 因为怕张海平对秦晓美不利,秦晓美昨夜住的是主楼,就在三楼的客房里。秦晓美也是一夜没睡,她过惯了局促的日子,在如此奢华的房子里处处拘禁,一大早就来了。见陈姨她们在忙活卫生,她也想上手帮忙,却被陈姨拒绝了。 陈姨笑眯眯的,“哪有让主人家打扫卫生的道理?” 秦晓美笑了笑:“我算什么主人家。” “你是秦先生的姐姐,就是我们的主人家。”陈姨说,“秦小姐喝不喝粥?厨房里有熬好的粥,还有蟹黄馄饨。” 秦晓美确实饥肠辘辘,“我喝点粥,可以吗?” “当然可以!” 餐厅每一寸都锃亮,干净得发光,秦晓美自惭形秽。昨天她是麻木的,吃了一餐饭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她找回了一点自己,顿觉难为情,所以她跟在陈姨身后去厨房。 厨房面积和客厅差不多,处处精致,竟然没有一丝油烟。 角落里有张大方桌,铺着漂亮的纯色桌布,是陈姨她们平常用餐的地方,秦晓美在大方桌边坐下。 咸香可口的粥从喉咙流进胃里,暖洋洋的,整个人都舒服了。秦晓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吃过早餐了,不知是不是心态变化,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陈姨又端上来一叠小菜,是腌制的脆萝卜。 “秦小姐,尝尝这个。”陈姨的眼神很慈爱,“很脆爽。” 秦晓美用勺子舀了一个吃了一口,咸淡合适,确实很脆爽。 “我弟弟,在这里生活好吗?”秦晓美询问,“他和小黎的感情好吗?” 秦忍和黎慈的婚礼办得迅速,她没有来参加婚礼。 “好呀。”陈姨说,“秦先生温和有礼,我们都很喜欢和他相处。他和黎先生感情也越来越好,两人现在形影不离呢。” “是吗?”秦晓美笑了笑,“那就好。” 陈姨说:“秦小姐,你和秦先生也很和睦友爱,看得出来秦先生很喜欢你,很关心你。有些亲人是刚出生就拥有的,有些亲人是后天相处出来的,拥有的和无法拥有的有时候都是定数,强求也无用,珍惜当下才是最好的。” 秦晓美知道陈姨是在开解安慰她,点了点头:“我知道的。陈姨,你的子女很孝顺吧?” 毕竟母亲如此善解人意又随和。 “哈哈哈哈!我呀,我没有结婚呢,也没有孩子。” 秦晓美疑惑:“啊?” 陈姨笑吟吟:“我对结婚不感兴趣,结了婚不就是当保姆吗?我在黎家也是当保姆,但是我每个月工资有五万呢,逢年过节有红包,年底有奖金,结了婚哪来的这么好的事情啊。” 什么? 五万? 秦晓美的心脏飞速跳动,目瞪口呆。 陈姨说:“婚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啦。我昨天多听了一句,秦先生要安排你离婚?身上有病要去看医生,负面恶心的生活参与者要丢掉,未来才会光明。秦小姐,希望你越来越好。” 秦晓美也笑了,“谢谢陈姨……那个,如果想要从事你这样的工作,需要会什么呀?” 秦忍带着秦母等三人来到客厅,黎慈已经下楼了。黎慈的视线划到秦忍身上,在看见他脸上的痕迹的时候定住了,微笑温柔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难看。 “你的脸怎么了?” 秦忍不想多说,“没什么,很明显吗?” 黎慈的指腹用力在秦忍的脸上擦拭了两下,痕迹不可能擦除,反而看起来更红了,“谁打的?” “我妈打的!”秦晓月说,“谁让他当儿子的竟然顶撞妈,哼。” 秦忍单手捂住黎慈的双眼,带着他转身往餐厅走,“我要回去一趟,回云来县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秦忍低声道:“我看我才是狐狸精,黎总连工作都不干了。” 黎慈不听他的调笑,“我跟你一起去。” “没必要,我马上就回来。”虽然云来县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他与云来县并不适配,他不会停留太久。 第58章 黎慈知道多说无用,只好答应,“我找几个保镖跟你一起。” 秦忍明白这是黎慈最大的让步,“好。” 餐桌上摆好了满满的各式各样的早餐,秦忍没什么胃口,只打算随意对付几口。 黎慈说:“早点回来,下个月初有黎氏参股的度假山庄建设完毕,我们过去住几晚。” 秦忍对这个倒是不在意,去哪里玩和住哪里,他都听黎慈的安排,他和黎慈结婚不久,也没怎么出过门,他有些期待:“好。” 机票昨天半夜就订好了,秦忍是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带着秦家三人和张海平一起坐飞机再次回云来县,黎慈找的几个保镖紧随其后。回云来县并不能直达,飞机到市区的机场,然后秦忍包了个车回到云来县。准确来说云来县并不完全算是他的老家,在云来县内的大丰村才是他长大的地方。 秦母是个低调的张扬人,所谓的低调是她为人处世的低调不争,而张扬是她的本性,低调是张扬华而不实的外衣。早在打算去海市的时候,秦母就向村子里的所有人有意无意地说明了这个事情,她很享受村里人敬仰的目光,这让她浑身都舒爽。 张海平已经被秦忍踢出了秦家人之列,在云来县就把他踹下车了。 当秦忍带着秦家三个人回到大丰村的时候,吸引了很多村民的注意。秦家有个很有出息的儿子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他们羡慕也嫉妒。 秦母唯恐秦忍在家闹起来将她积攒的脸面都丢光了,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的速度很快,进了门就将大门严严实实关闭起来,防止有好事的村民过来打听消息凑热闹。 秦家的房子很老,村里人基本都盖了新房子,只有秦家没有,红砖青砖砌成的老房子是秦忍生长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有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昏暗的厅堂墙上,秦父的黑白遗像挂在正中央,苍老的脸上的堆积着皱纹,正目视着前方。 “啊,老秦啊!”秦母扑到遗像前大声哭诉,“秦家断了根了!” 秦晓月与秦母隔了四十多年,却罕见的能得到她的真传,秦母大哭,她也嚎啕大哭,哭秦家悲哀的现状。 秦晓美一滴眼泪都没有,“走吧,你睡的房间我去收拾下,你休息一会儿。” “好。” 姐弟两人上了楼,厅堂里的哭声骤然减小。 秦母狠狠掐了一把秦晓月:“哭什么哭,哭丧啊!” 秦晓月本来也没有眼泪,被掐得大叫,“妈,你掐我干什么?” 秦母擦了擦眼角,“去听听两个白眼狼在楼上说什么,我去给你舅舅打个电话。” 秦晓月:“哦,你给舅舅打电话有什么用?舅舅长得那么矮那么胖,回头秦忍打他跟打老鼠一样。” “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秦母挥开秦晓月,起身往侧门走出去。 秦忍的房间内,秦晓美驾轻就熟在柜子里找出洗干净的床单和被罩,虽然不是一套的,但都是洗软了的碎花款,看起来也清新。 “明天你和张海平就去离婚。”秦忍问她,“你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和喜欢的工作?” 秦晓美在椅子上坐下:“没什么打算,只要能离婚,我已经很满足了。工作的话,我已经工作够了,暂时没有想好干什么。” “如果能继续读书呢?” 秦晓美愣怔:“什么?” 秦忍道:“你继续去读书吧,以前你供我,现在我供你。” “我……我想想。” 两人正在说话,身边忽然飞来几只嗡嗡叫的蚊子,又吵又烦。秦忍伸手挥了一下,“怎么有蚊子?” “蚊子早就出来了,这些年蚊子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毒,被咬一口要红肿好几天,又痒又疼。”秦晓美说,她起身看了看,正看到身后的纱窗破了个洞,蚊子应该就是这里飞进来的,“破了一块,我找找有没有胶布粘起来。” 秦忍:“1748,能不能杀蚊子?” 1748:“你有病吗?我是高等星系的高级文明产物,你让我打蚊子?” 这跟当初陆朔让他杀老鼠一样可笑。 “不行就算了。” 1748无语:“咬死你。” 秦晓美没找到胶布,倒是找到一盘没用完的蚊香。 “这是爸死的那天用的蚊香,没想到还在,你有打火机吗?” 秦忍不抽烟:“没有。” “我再找找。”秦晓美继续东翻西翻。 “爸是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你有空也要多多做做体检,万一有病也好早治疗。”秦忍看着秦晓美忙碌的背景,忽然想起很多年没有这样跟她坐在一起好好说话了,等到长大,已经物是人非了。 “我没有心脏病,我查过。爸还在医院的时候,明明说稳定下来了,突然就发作了。” 秦忍疑惑:“你当时没在病房里吗?我记得是你一直在照顾的。” 秦晓美说着有点遗憾,“当时舅舅和舅妈来看爸,妈让我出去买点饭菜回来,我拎着饭菜还没到病房,爸就已经拉过去急救了,最后没救回来。也许爸就是不想让我给他送终吧,我出门了他就突然不行了。” 要是秦忍在旁边,或许他还能多撑几个月、几年,他有儿子万事足,说不定舍不得死了,能活一百岁。 “舅舅和舅妈?”秦忍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舅舅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老废物,怎么会去看望秦父? “爸生病后,舅舅常来,也是亲姐夫,多来看望也是正常的。”秦晓月说。 秦忍没忍住:“姐夫很了不起吗?我就讨厌张海平。” 秦晓月笑了一声:“继续讨厌吧,他就是惹人讨厌,张家全家人都讨厌。” “你跟张海平结婚的彩礼有多少?” “两万八。” 秦忍不自觉想起更多的事情,比如秦晓美结婚时,他在高中接到秦母的电话说是不用回来没办婚礼,后来秦母给他打了几百块钱,说家里用钱紧张,要多省一省。 “我记得舅舅之前好赌?追债的都追到家里来了,现在还有债主吗?”这些年仿佛风平浪静了。 “没有听说了,赌还是赌,舅妈几个月前还在闹,说跟舅舅过不下去了,妈和两个姨妈还特意回去了一趟。” 秦忍突然冷笑一声,手上的蚊香掰得粉碎,“ 那就有意思了,我们家既然有进项有收入,却要女儿去嫁给光棍流氓张海平,儿子省吃俭用,舅舅家有欠债,有债主,夫妻俩连工作都没有,还能继续赌,日子过得油润,真有意思。” 秦晓美不是蠢的,霎时反应过来:“你是说……” 门口突然传来点点声响,秦忍皱眉,抬手制止秦晓美的话,放轻步伐走到门后,猛地打开了门。 “啊!”秦晓月失去平衡,跌进了房里。 秦忍现在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全无好感,只冷冷地盯着她:“你在干什么?” 秦晓月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你管我在干什么。” “你……”秦晓美刚想说什么,就被秦晓月打断。 “我都听到了! ”秦晓月晃了晃脑袋,轻蔑地看着秦忍和秦晓美,“你们在说什么,我全都听到了。” 秦忍毫不留情:“滚出去。” “我凭什么滚出去?”秦晓月蛮横道,“我就要在这里待着!你们不就是在怀疑妈吗?爸死的那天我的就在病房外,我逃课了,我也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秦晓美连忙问道。 秦晓月抱臂:“你们都是白眼狼,我才不告诉你们。” 秦忍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的钱包拿出一叠才兑换的钞票,在秦晓月的面前晃了晃:“这样呢?” “给我?”秦晓月的注意力立刻被钞票吸引了。 秦忍示意她开口:“说,你都知道什么。” 秦晓月道:“先把钱给我。” “她一定是在骗我们,不要相信她,把钱收起来。”秦晓美拎住秦晓月的衣服把他往外带,“快出去!” “谁骗你们了!我就是知道,那天舅舅过来问妈,爸的病情稳定了,治疗费还剩多少钱。”秦晓月拼命挣扎,“就是你在大学打回来的钱,还剩三万多,妈说可以给舅舅,舅舅答应了,被爸听见了。” “后来?”秦忍脑海中浮现过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没有后来了!”秦晓月说,“我只看到了那么多,我男朋友喊我去拍照,我就走了。好了,我都说了,把钱给我。” “胡说八道,没有一句话是真的!”秦忍死死压抑住心里的怒气,推开秦晓月,“给我滚出去!这三千块钱不可能给你。” “谁胡说八道了!”秦晓月激动地去抢,“我说的都是真的,给我钱!三千都要给我!否则我就去告诉妈,你在背后说舅舅。” “滚!”秦忍打开门,一脚将秦晓月踹了出去。 房间的门关上,秦晓月在外拍门大喊大叫。秦忍却像脱了力一般拽着门把手缓缓地蹲到地上,捂住了脑袋。 第59章 秦晓美焦急道:“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 秦忍呼呼喘着粗气,他低声道:“爸突然死了,是因为妈和舅舅。” 秦晓美浑身一震,“什么?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是突发心脏病吗? 这可是一条人命。 秦忍平复好呼吸,突然打开门,秦晓月还在外面闹,秦忍将手里的一叠钞票全都扔到她的身上,“闭嘴,听懂了吗?闭嘴!” 秦晓月蹲在地上捡钱,看见钱她比看见了亲妈还亲热,笑嘻嘻的,“你不要告诉妈,我也不告诉妈,行了吧!” 秦忍转身,不想再理她。 晚上是秦晓美做的晚餐,几个人各怀心思地坐在桌上吃饭。秦忍沉默地吃着饭,就听秦母道:“你回来了,你舅舅很久没有见过你了,明天让你舅舅来吃个饭。” 秦晓美皱眉:“让他……” “好。”秦忍道,他淡然地夹了一块肉,“我很久没有回来了,既然大姐要离婚,家里人都该聚起来吃个饭说明这件事。大姐,你明天跟我亲自去请上三代的族里长辈们,只要在云来县里的都请过来吃个饭。” 秦母的喜色只现了一半,“请族里的干什么?” “该请的。”秦晓美给秦忍夹菜, “小弟是家里的主事人,回来了不请族里长辈吃个饭会有人说闲话的,请吧,明天我亲自去请。” 秦母不明所以:“你舅舅家也来……” “都来。”秦忍道,“二姐、三姐、大姨妈、小姨妈 ,还有两个堂舅舅,都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有什么误工损失我来赔偿,都来聚着吃个饭。” 秦母觉得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家里还有那么大的桌子坐?” “家里没有,县里有吧。秦晓月,县里最大的饭店是哪个? ” 秦晓月还沉浸在拥有了三千块钱的喜悦里,闻言抬头:“新开的桂香园嘛,很大的,里面还有ktv。” “那就定在桂香园。” 秦母心疼:“那得花多少钱?” “多少钱也得花,就这么决定了。” 吃过晚饭,秦晓美收拾桌子洗完,秦忍过来帮忙却被她赶出厨房了,“大男人做这些干什么?惹人笑话。” “男人难道值钱点吗?” 秦晓美道:“我可没有那个意思,你做不好不是惹人笑话吗?你明天还要安排那么多事,你快去休息吧。” 秦忍刚要拒绝,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响铃了,一打开,正是黎慈的视频通话邀请。 从早上开始,到现在晚上才打电话过来,黎慈已经很能忍耐了,他之前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知道秦忍在干什么,今天考虑到秦忍会累,到现在才来找他。 “嗯?老婆。”秦忍接通视频通话。 秦晓美无比清楚地感觉到,和黎慈说话的那一瞬间,秦忍周身疲惫的气息都缓解了不少,整个人由内而外地开心起来。正所谓见爱心喜,大概就是这样。 秦忍上一分钟还在跟秦晓美推拒拉扯,下一分钟就不由自主地拿着手机上了楼,踩在楼梯上还在跟黎慈说话,“……不累,已经吃过晚餐了。” 秦晓美摇摇头,明明都结婚了还处在热恋期,真是让人开了眼。 “脸上还疼吗?” 秦忍道:“张姨不是给我拿了个鸡蛋吗?滚一滚就消了痕迹了。” 黎慈眼里心疼,心里对秦母存了气,但是不好发作只好忍着。 “没事。”秦忍说,“你的工作都处理完了?” 黎慈:“没有,一直在想你。” 秦忍唇角翘上天。 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海市过一夜再回来。 “我们应该早点认识。”秦忍叹息,“相爱要趁早,大学时就开始谈。” 黎慈顿了一下,“或许,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呢,秦忍。” 第42章 我当然,爱你 很早就认识了? 秦忍愣住, 随即又笑了笑,他说:“嗯,也许上一世就认识了。” 不过两个同道殊途, 最后结局是个大写的be。 黎慈垂下眼眸, 书房的灯光明亮, 照得他面容宛如一尊白瓷像,“不仅仅是上一世,还是……” “嗯?”秦忍没听清,“什么?” 黎慈不说了,“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说到正事, 气氛就没那么轻松了, “明天见分晓吧, 我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但是现在也由不得我了。” 黎慈立即就听出恐怕其中有内情,他也不多问, “不管去哪里都带上保镖,不要嫌麻烦,保护好自己。” “太装了。”秦忍道,“他们现在住在县城的宾馆里, 明天有事再找他们。” 黎慈说:“好。” 两人间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黎慈却不想挂电话,他直勾勾地看着秦忍,“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 秦忍说:“你工作,我去洗个澡。” “……给我看看。” 秦忍:“?” 看看? 黎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流氓好色了! 虽然再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 可是开着视频远程观看是另外一回事,秦忍耳尖发热,喉咙都滚动了一下, “看什么?老家简陋,没有卫生间,洗澡就烧水冲一冲,光线也昏暗。” “我不看卫生间,我看你。”黎慈托着腮,长发垂到胸口前,浅棕色的眼眸里都是深意,“不能看吗?” 这真是…… 秦忍犹豫了很久,同意了。 都是合法夫夫了,看……看看也没什么。 烧水用的是电水壶,秦忍去楼下拿水壶接水,秦晓美还在打扫厨房卫生。她很爱干净,洗完碗觉得厨房很脏,布满灰尘,于是又烧了一大锅水来洗洗擦擦,很累,但是她觉得这种自愿情况下做的家务很爽很解压,正擦得不亦乐乎。 秦忍走到厨房:“大姐,你还有活儿吗?我来做点吧。” 秦晓美讨厌别人打扰她,“不用。嗯?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很热吗?” 才五月份,不至于这么热啊。 秦忍僵住,“我的脸很红吗?” 秦晓美点头:“不会发烧了吧?” 1748道:“念错了,是骚。” 秦忍:“……” “没什么,就是……有点热。”秦忍摸了摸脖子,“刚才找东西,翻了两趟就热了。” 秦晓美了然,“翻蚊香吧?我一会儿看看别的房间还有没有剩余的,秦晓月那里应该有,我去要。电水壶在米缸旁边,楼上的桶要拿来洗一洗吗?” “我自己洗。”秦忍拿上电水壶接了一壶水就上楼了,电水壶烧水不算慢,等他洗完水桶和毛巾,一壶水就烧热了,他倒在桶里,又添了许多冷水,正有一大桶。 手机还放在床上,视频通话还开着,黎慈正低着头看文件。秦忍拿起手机,“我要洗澡了。” 黎慈立马抬头,目光灼灼。 秦忍:“……” “手机竖起来。” 秦忍道:“没地方放,就靠在床头。” 黎慈说:“好。” 他不讲究高清无距离。 洗干净的毛巾丢进水桶里,很快就沉到了底下。秦忍着手开始脱衣服,他今天只穿了一件长袖,没穿外套,裤子是牛仔裤,所有的衣服穿脱都很方便。 不知想到什么,秦忍的动作又慢又生疏,像是第一次主导身体的寄生者。衣服丢在椅子上,秦忍脱最后一件的时候,黎慈正支着脑袋看他,唇角带着微笑。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洗澡的过程很简单,用毛巾沾水擦拭然后冲洗,秦忍动作竭尽全力保持自然,但是还是有几分难以忽略的僵硬。 每次抬眼都能看见黎慈满是欣赏的流连目光,于是,他不仅是全身僵硬,身体局部又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别转身。”黎慈突然说,他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掩饰他的口干舌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看。” 秦忍:“……” 其实对于夫夫来说,这不是多过分的要求。明明两人什么都做过,可此时隔着手机的屏幕,隔着千山万水,秦忍的心脏鼓动不停,觉得有些“惊心动魄”。 门外,1748无聊地坐在地上转圈。 一遍转圈一边念念有词:“玩得真变态,变态,变态……” 在它数了无数个后,门内刻意压抑到极低的喘息声终于消失了,它一看时间,“他妈的,三十分钟!” 真是比钻石还硬的年纪啊。 秦忍换了套衣服出来倒水,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提着烧水壶,走路有些不太舒服。他身上的穿的衣服和内裤都是大学前留在家里的,穿上尺寸都有些小,有点紧。 到了厨房,厨房焕然一新,秦晓美在扫地,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烧水壶放在地上,秦晓美看了一眼:“你的脸怎么更红了?” 秦忍:“……洗澡热的。” 第60章 秦晓美道:“你们男人的血都是热的,一点点温度就热得不行,我把电风扇搬出来给你用。” “不用!”秦忍连忙拒绝,“心静自然凉,我躺一会儿就好了,后半夜都是要盖被子的。” 秦晓美叹气一声:“你在大别墅日子舒服,回来是不是都不适应了?哎,家里的条件是太差了,我有时候都住不惯。” 秦忍说:“我本来就是农村人,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 “你是农村人,也是我们山沟里飞出去金凤凰……” 秦忍连忙打断秦晓美的话,他现在听到“凤凰”两个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不因为别的,只因为1748充满嘲讽的称呼:凤凰男。 “大姐,别说了。”秦忍满脸难受,“什么金凤凰银凤凰,我要不是跟黎慈结婚,现在大概连房子都买不起,我就是个很平凡的人,世界上像我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我并不特别,也没什么地方了不起。” 秦晓美听得愣住了,她缓缓笑开:“不一样,你有一颗正视自己的心。不瞒你说,你之前跟小黎结婚定居海市后,很少跟我们联系,也不回来,我已经认定你是被富贵迷住了眼睛,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是秦忍,却再也不是大丰村的秦忍了。没想到,是我太小人了。” 秦忍惭愧地笑了一声。 大姐的揣测并没有错,起码之前是没错的。 回到楼上,手机上的视频通话仍旧没有挂断,电量减少了很多,秦忍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黎慈见他回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秦忍道:“感悟人生去了。” “感悟出了什么?” “我想想,你的钱永远是你的钱,我的钱也是你的钱。靠老婆吃软饭是不可取的,男人贵在自重。” “什么叫吃软饭呢?”黎慈道,“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想花就花,不是什么吃软饭。以后你的钱还是你的钱,自重不是指这方面。” “那是独立。” 黎慈点头:“结了婚就是两人相扶相持行走,谈什么独立呢?你独立了我怎么办?” 秦忍躺在床上,“我背着你走,也算我独立行走。” 黎慈笑着说:“谬论。” 视频通话的时间里,秦忍无意中点进去了大学同学的群聊里,群里两个大学就相爱的情侣正在群里公然吵架,炸出来许多沉默的同学围观,秦忍从上到下翻了一遍,大概是男的觉得女的变心了,女的觉得男的变心了,且出轨其他的女同学,战火越演越烈。 秦忍对于浅浅看了几眼就没看了,他对于围观其他人人的私事不感兴趣,又划了回来。 黎慈发现了他的走神,“你在看什么?” 秦忍道:“没什么,大学班级群里的事。” 黎慈和他不是一个班的,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秦忍顿了顿:“有点点感叹,你对我太好了。我一直很疑惑,我是有什么特殊的人格魅力,让黎总对我另眼相看,甚至愿意向我求婚,迫不及待与我走上婚姻殿堂。” 说起这个,黎慈的心情变得很好:“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 黎慈说:“你救过我,我就爱你。” 秦忍想到电梯里的事情,“那算什么救你?陪了你一晚上而已,而且都不是我主动自愿的,我也是恰好被困在里面。救你的修电梯的工作人员。” 说着他有点酸,万一那时候他没有去器材楼,跟黎慈困在一个电梯里的并不是他,黎慈也会爱上其他人吧?然后跟其他人求婚,跟其他人步入婚姻,跟其他人…… 想不下去,他酸得要命了。 “不是。”黎慈否认,他没有说清楚,秦忍也不知道他否认的是哪一条。 秦忍摇头:“你太缺爱了,遇见一点点像爱的东西都往上扑,有时候遇到的未必是好人,只会是飞蛾扑火。” “飞蛾扑火也是心甘情愿。”黎慈说,“只要我愿意。秦忍,你现在爱我了吗?还是更爱……” “爱不爱你不是很明显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 秦忍又觉得有点热了,“我当然,爱你。” 之前他爱的是黎慈的钱,明明黎慈那么耀眼夺目,他眼里却只有钱。 为什么呢? 也许……也许是因为黎慈太过遥远缥缈,像不明人间善恶的神,他就算俯首,就算与他亲近,他也觉得太不真实。更何况他是个包藏祸心的、觊觎他的财产的小人,他自惭形秽,不敢抬起头明明白白地去看黎慈。 黎慈满足了,“你当然爱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你,除了我,你不能再爱任何人。” 秦忍心道:这世界上哪里还有第二个黎慈?长得漂亮又有钱,简直是他这种凤凰男……呸! 这世界上,有人愿意把一颗心都捧给他,且不求任何回报,是可遇不可求的幸运。 既然遇到了幸运,就要珍惜奇迹。 相比于秦忍在身边,他不在身边却更能扰乱黎慈的心。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个恋爱脑,成绩绝对会下降。黎慈今晚又是跟秦忍聊天,又是看他洗澡,接着听他表白,平常早就做完的工作他的还剩一大半。 深夜,黎总为自己的恋爱脑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他熬夜了。 视频通话依然没关闭,秦忍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均匀,黎慈深吸一口气,继续处理工作。 第二天被陈姨叫了两次才起床,然后顶着微微发青的眼圈坐在餐桌前打哈欠自然是不必多说。 陈姨暗地里跟张姨叹气:“昨夜黎先生书房的灯亮到了很晚,想必是有点想秦先生,用处理工作来麻痹自己的思念,真是太可怜……” 张姨:“真是太好磕了!” 陈姨:“啊?” 黎慈的困倦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秦忍不在的第一天,他的早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简单的西餐变成了热气腾腾的中式早餐,带着秦忍的影子。 “这是?” 陈姨说:“秦先生觉得先生的工作繁忙,昨夜特意发信息给我让我做点营养的早餐。” 黎慈的困倦消失,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餐。他拿起手机给秦忍发了个信息,却久久不见回应。 王姨轻而易举看透一切,“黎先生,你先吃早餐吧,这个时间,秦先生恐怕还没醒。” 黎慈:“……” 营养早餐不香了。 确实如王姨所说,秦忍一觉睡到早上九点钟,被窗户外的枝头上的鸟鸣吵醒,换了身衣服下楼,狭窄逼仄的厅堂大门打开,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细微的灰尘在空气中浮动。 厨房里有浓浓雾气,走进去,秦晓美正在土灶上蒸饭,米饭的香气四溢,闻起来就让人饥肠辘辘。 “妈呢?”秦忍问。 秦晓美道:“说是舅舅身体不好,她去二大妈家买两只老鸡,今天拿给舅舅补身体。” 秦忍一大早的好心情被破坏,他坐到土灶后塞柴火,“她倒是心疼她那个好弟弟,五十岁的人了,三高加起来比他祖坟上的都高,还吃两只老鸡。” 秦晓美想到那个舅舅脸色也难看,她一边炒蔬菜一边沉着脸说:“当初我和张海平结婚,就是他拉线保媒,我当初只当他是关心我的婚事,被张家人蒙蔽,现在想来,不知道收了多少张家的东西。妈还为此包了个大红包给他,家里的钱都挖给林家了。” 秦忍轻描淡写点破一个事实:“不止如此,你的彩礼钱也许也都给他了,他的赌债应该就是妈和几个姨妈填住的,只要没钱了,他多哭两声,或者让舅妈闹一闹说过不下去了,钱就到手了。” 秦晓美怒气上头,手上的锅铲狠狠地将锅砸出一个洞来,“该死的老畜生!” 秦忍:“……” 那这饭,还吃吗? 早饭有新鲜菜难了,蒸饭的大锅上还蒸了昨夜的剩菜,勉强能够几个人吃的。 经过风平浪静的一夜,秦母又买了两只养得肥硕的老母鸡,好像前面的矛盾都忘了,一碗饭吃得饱饱的,还跟秦忍吩咐:“你说在桂香园请你舅舅吃饭,他说没车过去县城,你找两辆车去接他。” “两辆车?”秦晓美已经想清楚宴席的主角仅仅是她舅舅,怎么居然要找两辆车去接他?林家到底要去几个人? 就算是鸿门宴,也要拖家带口把肚子填饱是吧? 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秦母埋怨地看了眼秦晓美,“你表哥找了个女朋友,都要订婚了,当然要带她家人一起来。小宝在,多给他长面子啊。” 秦晓美简直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再想到秦母真的是全心全意为舅舅家考虑,而且还隐蔽得这么好,她真是恶心得饭都吃不下去。 “我不吃了!”秦晓美如今没了顾忌,真正的有人给她撑腰,她的脾气发得比谁都利落,“我去请族里的长辈们晚上去桂香园吃饭,小弟,有什么话需要交代吗?” 第61章 秦母皱眉,就想上手打她,却被她躲了过去。秦母心里不舒坦,撞了一下正在专心扒饭的秦晓月,示意她骂秦晓美几句。 秦晓月有了三千块钱,前男友昨晚痛哭流涕给她直播磕头求复合,她美着呢。她看得懂秦母的心思,但是俗话说拿人手软,秦忍还在这里看着,她哪里敢去骂秦晓美,只懵懂地看秦母:“你撞我干什么?” 桌上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秦母的脸上,并且意味不明,秦母气了个仰倒,狠狠地瞪了一眼好像智商退化的秦晓月,“把你大姐的剩饭吃了,粮食不是花钱买的?就糟蹋了。” 秦晓月莫名其妙,“你怎么不吃啊?” 她可不想吃别人剩下的饭,沾了口水不知道多脏呢。 秦母下意识上手去掐她,秦晓月蹦起来,她虽然还在家,但是心早飞出去了,当即也摔碗,“我也不吃了,我去镇上玩了!” “你!” 秦晓月逃之夭夭,脚步比飞还要轻快。 秦晓美看了眼秦母,也跟着秦晓月身后离开了家,秦忍连个眼神都不给秦母,只顾着吃饭。秦母心口更疼了,她怎么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讨债,还不如侄子对她亲热。想起侄子,秦母又想起昨天弟弟交给她的重要事情,清了清嗓子开口。 “小宝,妈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当年将你姐嫁给张海平,是错了,大错特错。”秦母说着叹气抹眼泪,“张海平是你舅舅寻摸的,你也知道你舅舅,老实人一个,他只想着给自己的外甥女找个好人家,谁知道张家那么不是东西!我也是猪油蒙了心啊,只想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丈母娘的手伸那么长去管你女婿家的事情,小夫妻嘛,吵架打架,哪个女人不挨打呢?忍忍不就过去了,为了孩子也要让着啊” 秦忍突然抬头:“你挨过打吗?爸打过你吗?” 秦母突然卡壳,她和秦父年少相识,秦父虽然脾气大,但是却一次也没打过她,最多吵架摔东西。 “……没有。” 秦忍觉得可笑:“那你凭什么让大姐忍一忍?你没吃过挨打的疼,可我大姐每个月每一天都在忍受,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忍?” “你!”秦母脸色一变,“你说的是什么话!” 秦忍“啪”一声把手上的碗摔了个稀碎,“我说的是人话,你要跟我说这种恶心的话,往后不要跟我说话!” “你这个……”秦母想骂,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背过身去呜咽开始哭,“我哪里知道张海平是那样的人?他会哄人,你不在家的时候,他对我多有孝顺,我把他当半个儿子看,我也是被骗了!妈知道错了,已经知道了!昨天跟你舅舅打电话,你舅舅也说了我,并且他愿意帮忙让晓美和张海平离婚。” “然后呢?” 秦母见秦忍不再发怒,也平复了心情,“他是你们唯一的舅舅,最疼你们了,今天晚上你好好跟他说说话,毕竟是一家人,他也怕你对他产生误会。你舅舅家不容易,你表哥谈了女朋友,那个女朋友不是个本分的,她张口就要车要房,你舅舅焦头烂额了。万一……” “万一什么?” “万一你舅舅要跟你借钱买车买房,你也不要回绝,伤了他的心。” 秦忍早就料到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些事。 吃了秦家那么多的钱,如今还有脸带着亲情的幌子来要车要房,真不知道脸皮多厚。 “好啊,你放心吧,我都给他解决。” 至于是解决哪方面,那就不必单说了。 秦母心里大喜:“好啊,你舅舅真是没白疼你!” 秦忍扯了扯嘴角,舅舅疼他,那他让舅舅疼一万倍。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1748看出他的布置,“你不怕你妈跟你断绝关系?” “怕什么?就算没有我,她还有个好弟弟。” 1748:“你不会还想着能让你妈看清弟弟的真面目,从而让她幡然醒悟吧?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当了那么多年的伏地魔,每根骨头,每寸骨血,都被这种糟粕思想腌入味了,人都到晚年了,晚期了,还能改掉?那是异想天开。 “我从不奢望她改。”秦忍道。 秦晓美办事利落,用一上午跑完了族里长辈的家,将话都带到了,她话说得漂亮,硬件方面是有专车来接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不同意,都答应了。 另一边,她又联系了秦晓丽和秦晓兰,两个姨妈家的人也没落下。 下午四五点钟,十几辆车从不同的地方出发,一致开往云来县最大的酒店桂香园,秦忍包了场,酒店只服务他们,服务员客客气气地将所有宾客都请到了秦忍指定的二楼大厅,安排入座。 穿着便服的保镖跟在秦忍身后,一刻也不离开。 原本用于办婚礼的大厅吵吵闹闹,想让牛跑得让牛吃草,各种各样的精致菜品都端上了桌,热闹非凡,来的亲戚们都率先吃上了。 “二姐,三姐。” 秦晓丽和秦晓兰都嫁在不同的乡镇,上次见到秦忍还是在过年的时候。她们姐妹俩只相差三岁,长得也很相似,气色看上去比秦晓美要好得多,并且秦晓丽似乎怀了二胎,肚子微微隆起。 “小弟!哎呀,怎么回来都没告诉我们,今天又突然请我们吃饭?” 秦忍的视线划过二姐夫和三姐夫的,二姐夫有点老态 ,他有先天残疾,右腿走路微微瘸,年纪也比秦晓丽大六岁,家里是开香纸爆竹铺子的。三姐夫是个杀猪的屠夫,为人肥胖粗犷,长得不是很好看,跟秦晓兰同岁,家里经营着猪肉摊。 “小弟。” “小弟。” 两人跟秦忍打招呼,态度和蔼。 “你在家住多长时间呀?”秦晓兰爱笑,性格也随和,“我让你姐夫给你带了三斤猪肉,猪是今早现杀的,新鲜着呢。肉呢?” 三姐夫道:“肉在前台那里,不方便带进来。” 秦晓兰叮嘱:“一会儿记得拿,让妈也沾沾荤腥。” 秦忍点头,“好。” “小弟,你明天也去我那里坐一坐,吃顿饭。”秦晓丽说,“你姐夫现在烧饭可好吃了!” 二姐夫点头:“是,小弟你来我烧饭。”他话不多,目光紧随着秦晓丽,时刻看顾着人多不能碰到她的肚子。 秦忍心里大致有数了,二姐和三姐过得都是不错的,二姐厉害,管得住二姐夫,丈夫帮她,她在家里也有话语权。三姐随和,三姐夫与她也和美,做起事来有商有量。 都算不错的。 正常的、普通的小夫妻模样。 果然,像张海平那样的家暴人渣是突出的、坏得离奇的,真他妈的该死。 秦母不见踪影,料想应该是去跟舅舅说话了,他抬眼一看,就看到秦母一脸殷勤慈爱地拉着他矮胖的舅舅林大发往这边走,秦忍懒得理那个同样该死的舅舅,转身交代保镖了。 1748道:“正月去剃个头,克死他!” 秦忍:“克得死?” 1748:“有些男人就是这么没用,你不想牺牲头发啊?要不然教你舅妈颧骨上画高光。” 秦忍:“谢谢了,滚吧。” 1748:“根本不懂战术。” 秦忍没跟任何人寒暄,他心不在此,见都吃得差不多了,就让酒店关了灯光,只留一束光在台上。 大厅内短暂的陷入了安静。 秦忍道:“我是秦忍,今天诚邀各位长辈来吃顿饭,只为了两件事。” 第43章 我是不是头上绿了呀 现场安静了一半。 秦忍环视了一周, 目光扫过坐在台下的秦晓美,秦晓美正专注地看着他,眼里亮着光, 整个人是容光焕发。要不是考虑到秦忍要做的不止一件事, 她简直想要上台自己抢过话筒的宣布了。 秦晓月出去鬼混还没回来, 秦晓丽和秦晓兰对今天的计划一无所知,一边吃着桌上的红糖糍粑,一边小声问明显知道内情的秦晓美,“大姐,到底什么事呀?”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秦晓美说, “值得喝几大杯的好事。” “怎么没见大姐夫?” 秦晓美嗤笑一声:“管他去死, 他在给他妈哭坟吧。” 秦晓丽&秦晓兰:“?” 大姐她怎么了?怎么变得……通畅了很多? 秦忍在大丰村, 算得上是很有出息的青年,当然前提是忽略他的最大成就来自于他找了个好老婆。 秦忍已经结婚的事情秦母并没有对外言说,毕竟她打心里看不上不能生孩子的黎慈, 只等着把两人的婚姻搅和掉,她好给秦忍物色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 在座的亲戚对秦忍的肯定仍旧来自于他的读书天赋和上了名牌大学,要知道一个县里考上这所大学的学生都只有他一个,独独一个。人再蠢也知道读书有用, 看向秦忍的眼里都带着骄傲和仰望。 从海市回来就知道宴请亲戚来吃饭,可不就是不忘本,族里三代的族老长辈们都很欣慰。 第62章 秦忍微微一笑:“从小我的家境贫寒,家里孩子多,挣钱的却只有我爸和我妈, 我跟着我的姐姐们长大。我的大姐秦晓美,对我多有照顾,是我最亲的亲人。我读书有点成就, 回报我的大姐是理所应当,所以我决定——” 坐在同一桌的族老长辈们暗自商量:“肯定是给晓美买房子,要不是买车,绝对错不了,真是恩有重报,不错!” 话音刚落,秦忍宣布:“帮助我大姐和张海平离婚。” 族老长辈:“?”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 什么? 决定干什么? 秦晓美和张海平离婚? 这……这他妈的是报恩? 秦忍是嘴瓢了还是脑子坏了? 没等底下掀起阵阵议论,秦忍就接着说:“我的大姐,勤劳持家,上有孝心,下有慈心,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该被好好对待。可偏偏张家和张海平,恶人恶行,对我大姐多有虐待。人要知好坏,谁都是爸妈生的,张家有错在先,我大姐和张海平已经决定离婚,往后和张家再无瓜葛。这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 “什么?” “离婚?做弟弟的怎么插手的姐姐家的事情?” “乱来啊!秦晓美还有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怎么办?” 底下人议论纷纷。 族里长辈多有大男子癌的和因循守旧,当即就站起身斥责秦忍:“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秦忍,你大逆不道啊!” “是啊,张家的人怎么没到场?自古以来我没听说过有弟弟让姐姐离婚的。寻常人家哪里没有磕碰争吵的?实在是胡来!秦晓美呢?也让你弟弟管你的事?” 秦晓丽和秦晓兰都震惊地看着秦晓美,秦晓美脱胎换骨,丝毫不慌,身后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站起身,腰背挺得笔直,“我在这里。我凭什么不能离婚?张家人对我如猪狗,难道我天生命贱,活该让他们家欺负磋磨?” “夫妻不都这样过来的?忍一忍等孩子长大了不就好了?做人不能那么自私,离了婚家就散了,孩子怎么办?” 秦晓美冷笑:“孩子又不跟我姓,跟我姓的才是我的孩子,谁愿意改姓,我可以带在身边。忍一忍,话说得容易。三叔,去年王家占你的地打了你,你为什么要报警啊,虽然不同姓,毕竟都是大丰村的,怎么不见你忍一忍啊?” 秦三叔面红耳赤:“你就这样跟长辈说话?” 秦晓美道:“我爸妈没教我,我就是这么没教养。你要是有问题,去问问我爸。” 秦三叔说不过她,败下阵来。 秦晓丽和秦晓兰叹为观止,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震惊,这是大姐?这真的是沉默寡言的大姐?她的性格是怎么在几天之间变成这样的? 太……太厉害了吧! “林新梅!你就这么看着你的大女儿和小儿子胡闹?”立马又有人破防,着急去cue秦母。 秦母心里也不痛快,在她心里的秦晓美离婚就是丢人现眼,本来就是忍忍就过去的事情,她非得闹起来,以后一个人无依无靠,就是无根的浮萍。 “二姐,你别说话!”林大发喜上眉梢,“闹起来才是好事啊!我来帮说说话,谁才是真正的亲人一目了然吧!” 他这一桌坐的都是姓林的,林大发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忌,劝了两句就把气秦母的气给劝消了。 林大发心里满意极了,这真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这时候帮秦忍就是雪中送炭,叫他看见他这个舅舅的好。他二姐可说了,秦忍的老婆有钱着呢,有公司有地产,钱扔着玩都扔不完。他想要一套市里的房子和一辆几十万的车那不就是手指缝里漏点钱出来吗? 秦家那几个老东西真是倚老卖老,秦忍有钱就他说了算啊,这时候还跟他摆什么长辈架子,真是脑子有病,不仅好处一点捞不到,还结上梁子了! 蠢货啊! 想罢,他提了提裤子,满脸怒容地指着说话的秦二爷,“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的孩子谁心疼?那张家的张海平就是王八蛋一个!我好好的外甥女,长得漂亮,人又贤惠,男人娶了她要乐掉大牙了吧!他倒好,他竟敢打她!现在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你们本家的长辈还来阻挠?你们是不是人啊!” 秦二爷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气得心脏病都要发了,指着林大发:“我们秦家的事,哪有你这个姓林的管的份儿?” 林大发混蛋惯了,骂架他都没输过,“我怎么不能管?秦晓美是我亲外甥女!好啊,秦家人都这样是吧,看我二姐夫死得早,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了!哎!哎!都来看,真是老不要脸啊!我要报警了!” 秦二爷捂着心脏瘫倒在椅子上,气得直哆嗦。 林大发越战越勇,“还有谁?还有谁想欺负我的外甥和外甥女?你们不心疼本家的侄女,却去心疼一个外人。你们真心疼天天打人的张海平,你们别光说啊,你们不都有女儿和孙女吗?把她们嫁给张海平啊,疼疼他,也疼疼两个没妈要的好孩子!” “哇。”林栋梁崇拜地看着林大发舌战群雄,对坐在一旁的女朋友保证,“我爸就是这么善良,把外甥女和外甥都当自己的孩子疼,你看吧,我表弟绝对给我买车,得买两辆,一辆写你的名字!” 女朋友羞涩,“真的假的?” 林栋梁道:“等着吧,奔驰和宝马都是小意思。” 秦晓丽感动极了,“舅舅真会说啊。” “是啊。”秦晓兰点头。 秦晓美却不为所动,她有点软心肠,但是对林大发怎么也软不下来。当初张海平就是林大发介绍的,他能不知道张海平有打人的毛病?还不是见到张家给的钱眼开,于是迫不及待把她当人情当货物卖出去?之前是为了利益,现在也没有改变。 难道都觉得她是个什么很贱的人?她可不吃这种刺一刀再说点好话哄一哄的套路。 呸。 吵完了,秦忍这个东道主该出来说和了,秦忍微笑:“几位长辈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但是这事不容更改,在座大多数都是当爸妈的,女儿受苦受难换成谁心里都难过,我大姐的婚是离定了。” 秦二叔被下了脸子,态度也差了:“秦忍,你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听你找人骂我们的啊?那我走了!我吃不起你这顿饭!” “就是,走了!” 秦忍不急不缓:“稍安勿躁,今天兴师动众请你们来,主要是为了第二件事。” “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 “你二姐和三姐也要离婚?” 秦晓丽和秦晓兰大惊:“啊?我们也要离?” 二姐夫和三姐夫也惊悚了。 “……不能离啊!我没犯错啊!” “我也什么都没干啊!” 秦晓美:“……” 秦忍道:“第二件事嘛,说出来更加离经叛道,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公道的。” 林大发还在住持秩序:“大家静一静,他要说是很重要的事情,不听吃大亏!” 秦忍冷冰冰地看了眼林大发,接着说:“各位再次见证,从此以后,我秦忍,代表我家的所有的人,我大姐、二姐、三姐,跟林家断绝往来,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都听到了吧!大消息!跟谁家断绝忘来?”林大发低头,就见林栋梁脸色震惊得去扯他的衣角,“干什么?” 林栋梁道:“秦忍要跟我们林家断绝关系!” 林大发后知后觉:“啊?什么?跟林家断绝关系?秦忍!你说什么呢!” “是的。” 秦母惊愕,秦晓丽与秦晓兰也不知所措,连忙去拉秦晓美的手,“怎么了?小弟为什么要跟舅舅断绝关系?是不是舅舅欺负他了?到底怎么了?” 秦晓美道:“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转身又对秦晓丽说:“你不要太激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秦晓丽听完更迷惑了,“为什么啊?你说啊,我心里好有个数。” 秦母比林大发还愤慨:“你要干什么啊!你糊涂了!他可是你亲舅舅!” 秦忍面无表情:“亲舅舅?大概不是我的亲舅舅,是我的仇人吧。从我记事开始,你从秦家拿了多少钱给他?我爸的工资,我的读书钱,我大姐的彩礼钱,哦,还有我二姐和三姐的,你一个也没放过!” 秦晓美也道:“你眼里只有你的好弟弟,你打断骨头连着血脉的好弟弟!为了给他填赌债的窟窿,你放任他给我介绍张海平那个的人渣垃圾,把我卖出去。晓丽和晓兰哪一个不是你榨取钱财的工具!这些就算了,你是我妈,我倒霉我认了,大不了我和张海平离婚!可是,你和你的好弟弟联手要了我爸的命,这笔账该怎么算?” 什么? 秦母和林大发联手要了秦父的命? 秦父不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吗? 秦母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叫出来的声音如恶鬼:“你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第63章 “我们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当时秦晓月就在病房外,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你们,杀了我爸!” 林大发僵硬在原地,脸色惨白,目眦欲裂地看着秦母,“二姐!” 秦母刚要说话,秦忍就说:“等着进监狱吧,林大发。” “不!”林大发双腿抖如筛糠,他怎么也没想到,已经过去好几年的事情会被人旧事重提,他害怕极了立刻就要逃跑,他仓惶极了,撞倒了一片椅子,然而还没有跑到门口,就被从暗处现身的保镖按住了。 秦母大惊:“大发!” 林大发拼命挣扎,如同死狗,“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杀人,我只是随手推了他一把,我不知道他会死啊!我不知道啊!都是医院的那群庸医没有把他抢救回来!不是我!二姐!你说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二姐!你救我啊!” 罪行从罪魁祸首的嘴里说出来,比什么证据都要有用,全场一片哗然。 这不是吵架打架,这是一条人命,人命官司啊! 在场的人心都提了一起来。 秦母瘫倒在原地,面如金纸。 秦晓丽的眼泪飙出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痛哭流涕的林大发和面如死灰的秦母,差点没站稳,“我爸……我爸是被他推了一把死的?” 秦晓兰已经冲到了大厅门口,哭着和林大发撕打起来,由于林大发被死死摁着,秦晓兰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大发” “大发!” 秦母之外,两个姨妈也跑过来护住林大发。保镖数量多,随随便便就把他们压住了。 两个姨妈家里的姨父和表哥表姐自然不愿意了,秦晓美拦住他们:“大姨父,小姨父,你们现在有时间还是好好查查家里的账吧!多少钱花在自己身上,多少钱又花在别人的身上。为了钱,连我爸的命都可以罔顾,姨父,你们就没有生老病死的时候?别到时候别人家的儿子有车有房,自己的儿女被榨干了血!” 两个姨父顿时停住了脚步。 现场混乱极了,哭的闹的吵的骂的,什么都有。 秦晓丽大着肚子,气得捂着肚子喘气,指挥着二姐夫,“你去!去甩他一耳光!多踢他几脚,去啊!我爸死得太可怜了,太冤枉了……” 保镖是专业的,控场能力极强,没几分钟大厅里都趋近安静了。 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与斥责萦绕在耳,秦母却什么都听不见,她起身到秦忍的面前,还想伸手去教训他,秦忍抓住她的手腕,秦母只好用另一只手捶打秦忍,“你这个白眼狼!他是你亲舅舅啊!你不要你妈了,不要舅舅了?你真是疯了,疯了!” 秦忍甩开她的手,目光冷漠:“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了吧?你每晚睡觉的时候,我爸没有在你床头哭吗?” 秦母跌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厅的门打开,林大发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却发现走进来的人是穿着制服的警察,瘫倒在地,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二姐!你答应过爸妈会好好照顾我的!我怎么样了,爸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秦忍长腿迈了几步,一脚踢在了林大发的肩膀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爸妈也得排在我爸后面,林大发,你欠秦家的何止一条命,那些钱,那些东西,我会一样一样讨回来,十倍百倍收利息,懂了吗?” “你敢……你敢……”林大发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秦忍对三名警察点头:“接下里的事情就麻烦两位了。” 林大发被带走,秦母也不例外,林家的人都哭成一片。 整理了衣服,秦忍向在场的族老长辈们道歉:“闹成这样实在是太乱了,前因后果已经展示清楚,我在这里再说一遍,从今以后,秦家与林家断绝关系。我妈她不想秦家的人,她只想继续做林大发的亲姐姐。我当儿子的,原本应该好好尽孝,但是我爸死得太冤枉,我不能忘了我爸的教养之恩。往后,我不再回来,每个月只出法律规定的赡养费,各位长辈作证,我不是不养亲妈的不孝儿子。” “哎,国强真是可怜……被人害了,本来都能享儿子孝敬的清福了。” “一心为了娘家,把家里人都当什么……” “一生从小忙到老,到头来死在自己的小舅舅手上,真是可恨!” “活该!就得这样!” 没一会儿,大厅的灯光全开了,桂香园的服务员依次进门,替换了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换成热气腾腾的新菜品。 秦忍道:“晚餐继续,大家吃好喝好。” 秦忍退场,跟他一起走的还有秦家三姐妹。 秦晓丽的肚子已经平缓下来,她哭红了眼睛倒在秦晓兰的身上,咬牙切齿,“大姐,小弟,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一点没有跟我说?我真是恨不得……” “是啊,林大发那个杀人凶手,居然还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么多年舒服日子!” 秦忍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而且我不清楚具体情况,现在大厅里说的话,也是为了诈他一下,没想到真的诈出来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他怎么也跑不掉了。” 秦晓美叹气:“真是被林家敲髓吸血了。” “最可恨的是妈,她明明知道事情始末,却为了林大发隐瞒我们,她竟然还一点愧疚都没有,林大发但凡有什么事,她都要去…… ”秦晓丽说,“小弟,你说不再回来是真的吗?” “真的。”秦忍承认,“我再也不想面对她了。我每个月转两千块给你们,你们帮我转交给她。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剩下的日子,她自己过吧。” 秦晓兰道:“难道我还会理她吗?她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让我们辍学,让我们嫁人,我们都是她养弟弟的工具!除了她生病、去世,否则我再也不见她。” 姐弟几人说起来,心情都很低落,末了才有人想起,“晓月呢?” 秦晓美道:“在外面鬼混。她变坏了,不读书,心思也不用在正途上,往后除了大事,我也懒得管她了,只看她什么时候想好吧。” “大姐,最重要的是,恭喜你即将脱离苦海。你也是把眼泪都往肚子里咽的人,我们都不知道张海平居然那么对你,早知道,我打到他家去!”秦晓丽偷偷凑近秦晓美,“离婚的事情万一有波折,张家那两个老不死的阻扰你,你告诉我,我收拾那些老东西可有经验了。” 二姐夫无语的目光瞥过来,秦晓丽笑了一声:“哈哈,开玩笑的啦!我也需要被你保护啊。” 宴席结束,秦忍找了车把来的亲戚们都送了回去,至于回去他们会被事情穿成什么样子,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余下的事情,只有秦晓美和张海平离婚的事。 明明该一身轻松,秦忍却觉得疲惫无比。回到家,他上了楼关上房门,视频通话打给了他想了很久的黎慈。 视频通话马上就被接通了,黎慈漂亮到极点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他的疲惫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老婆。” 黎慈专注地看着他,温柔极了:“嗯。” 就在这时,另外一张脸出现在屏幕里,很近地挤在黎慈身边,那张脸深邃清俊,长得非常不错。 秦忍:“?” 黎慈推了一下他,“别打扰我。” 秦忍:“??” 这是谁? 这是谁? 居然能跟有洁癖的黎慈挨得这么近? 两人气氛还这么亲密。 秦忍凑近屏幕,想借屏幕反光看清自己。 1748疑惑:“你看什么呢?” 秦忍慌张:“我是不是头上绿了呀!你快看看!” 1748:“……” 神金。 秦忍咳了一声:“他是?” 黎慈轻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这是秦忍少见到的情况。 “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人说了几句,秦忍心神不宁,黎慈看出端倪:“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忍心道:当然啊!真是发生大事了! 没说几句,秦忍就挂断了视频通话,急匆匆下楼找到正在烧水的秦晓美。 “大姐,现在民政局还开门吗?你赶快去离婚!~” 秦晓美:“?” 第44章 我可以把你爷爷带去做任务 秦忍实在太急了, 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了。秦母昨夜已经回来了,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谁也不想理, 看样子是恨透了秦忍和秦晓美。秦忍根本不在意, 现在他还要对她好,那他死去的爸算什么? 阻止了秦晓美烧早饭,秦忍拉她坐上去县城的车前往张家,本以为会顺利,没想到张海平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张家大门打开, 出来的是张海平的父母和张海平的两个儿子。 张母有一些年纪了, 早年除了张海平外,还有个儿子,因为生了大病死得早, 现在张家就只剩张海平这一个独苗,平常惯得无法无天,快四十岁的人了,依然是她这个老母亲的大宝贝。 第64章 张海平去海市之前, 跟她吹了大牛,说秦晓美的小弟有钱得很,他只需要帮着秦母搅和掉他的婚姻,秦忍分得了成百上千万,他这个做姐夫的想要什么, 张张嘴就得到了。结果,泼天的钱财是一分没得到,秦忍还打了他, 甚至主持秦晓美要跟他离婚,抛夫弃子。 张母恨在心里,看来当初百般虐待秦晓美,还是没能磨掉他的硬骨头。然而,她心里却也明白秦忍是真的有钱了,眼下见着秦忍,十分的火气也忍到了三分。 “晓美啊!”张母故作激动,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上前想要拉住秦晓美的手,“你还知道回来?你是不是不要这个家了?” 秦晓美冷着脸躲过的她的手,“别演戏了,张海平呢?去民政局裁离婚证。” 张父拉着一张脸,怒道:“怎么?你是攀上高枝了,红杏出墙了,迫不及待就要走,连孩子也不要了?” 他刚说完,站在身后的两个儿子就冲过来。不知道张父和张母跟他们说了什么,大的尚且知道掩饰,小的就是一脸明晃晃的恨意,死死盯着秦晓美。 大的哭丧着脸:“妈,你不要我和弟弟了吗?” 小的并不说话。 秦晓美承认自己是个冷漠自私的人,对这两个儿子,她本来是有感情的,然而他们渐渐长大,与张父张母接触多了,又加上张海平当着他们的面对她拳打脚踢,他们也不再在意她,对她吆五喝六,只把她当成个保姆妈子看待。 谁会喜欢这样的孩子?家里祖传的烂德行,还教育失败。她是个凡人,做不了感化他们的圣母神女,久而久之,真的是丝毫感情都没有了。 “不要了。”秦晓美说,“你们心里不是只有你们的爸吗?我有什么重要的?” 大的装不了几分钟,说:“那以后谁给我们做饭和洗衣服?奶奶年纪大了,也需要你伺候她!你不能走!” 秦晓美:“去你妈的。” 秦忍不想在这里耽搁久了,他还要去找张海平,看着两个与张海平长得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孩子,他微微俯身:“喂,你们知道吗?你妈未来会很有钱,我会带她去海市生活、工作,她会有很多很多钱,有漂亮的房子,豪华的车子,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一样都不给你们,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话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以张海平养儿子的水平,这话会在两个孩子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以后只要他们平庸、贫穷,生活遇到一点困难,都会想起,那时候,悔恨会把他们吞噬。也许,终生都会困在其中。 “大姐,我们走吧。” 秦晓美点头。 走了两步,突然身后传来声音,大的竟然追了上来,“妈!妈!你带我走吧!我要跟你去海市!离婚是要判孩子的,妈,我要跟你!” 秦晓美被拽住衣角,转头道:“那你爷爷和奶奶呢?你弟怎么办?” 大的道:“我不知道,你要是走了,爸再发脾气没人打,他肯定会打我的。妈,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以后孝敬你和小舅舅!” 秦晓美想到两个儿子已经坏了,却没想到坏得这么彻底,简直是…… “你不要想了!”秦晓美强硬地掰开他的手,“以后我不是你妈,也不会再管你。” “贱人!” “贱人!” “你不得好死!” 身后传来咒骂,秦晓美气得眼睛都红了,又返回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指着他的脑袋道:“我告诉你!我还会再结婚,再生个孩子,生个女儿,我会对她比对你好一万倍!我会把什么都给她!小杂种!” “赔钱货不配!” “贱人!” 咒骂声不绝于耳,却再也不能让秦晓美回头了。 秦忍有些好奇:“大姐,你还会再结婚?” 秦晓美道:“为什么不结?因为张海平那个烂人我就对婚姻绝望了吗?不,我本身就是向往婚姻和家庭的,我只会对张海平生恨。我会再生个孩子,生个女儿,是儿子就打掉。我要她跟我姓,我会好好疼她爱她,我要让那两个小杂种知道什么叫可怜!” 秦忍笑道:“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秦晓美仰起头:“我会好好生活的,我不会输给任何人。我跟你去海市,我要重新读书,工作赚钱,认识更多的人,看更辽阔的世界。” 秦忍有些感叹:“大姐,这些年真是耽误你了。” 她原本可以不止如此。 “人生的弯路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晓美说,“我知道张海平在哪里,有一半可能在新街的洗脚店。” 秦忍点头,他没有亲自去,直接打电话让等候已久的保镖去处理,“大姐,我们去吃饭吧。” “好。” 黎慈找的保镖都是专业的,吃完饭,张海平就被找到了,果然是从洗脚店里拎出来的,保镖经过“专业手法”的处理,张海平乖顺无比,浑身弥漫着怨恨的气息跟着秦忍和秦晓美去了民政局,登记离婚。 秦晓美拿着离婚证,开心得不得了,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不止。 秦忍也为她高兴,然后在手机上订了去海市的机票,当天下午就登上了回海市的飞机。 秦晓美坐上飞机:“小弟,怎么这么急?” 秦忍道:“想老婆了。” 秦晓美感叹:“你们感情真好。” 秦忍:“是的。” 也不全是,他总不能说别墅里出现了不明身份的陌生男人吧。他翻遍了黎慈的身边人,也没知道应该是谁。 怪他,还是怪他对黎慈的了解太少了,黎慈没有主动说过的事情,他也没有问过。 凌晨三点,秦忍终于回到了别墅。 秦晓美的意思是在海市自己租房住,并且继续读书。秦忍也同意了,毕竟这是黎慈的房子,秦晓美不愿意住他也能理解。谁都不像他这样厚脸皮。 但是太晚了,找房子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秦晓美还是先在这里借住几天。 秦忍回来之前偷偷给陈姨发了消息,并且嘱咐她不要告诉黎慈,陈姨以为两人玩情趣,自然帮忙瞒得紧紧的。在秦忍到别墅前十分钟,她就起身出去准备给秦忍开门。 “这么晚打扰你睡觉,真是太麻烦你了。”秦忍说。 陈姨摆手:“什么麻烦,乱说,要吃点东西吗?” 客厅灯火通明,黎慈左右看了看,“黎慈睡了吧?是不是来客人了?” 陈姨惊奇:“是的,小洛先生来了。秦先生你怎么知道的?是黎先生说的吗?” 秦忍心道:坏了,连陈姨都认识,合着只有他一个外人啊!这小洛先生是谁?黎慈连半点信息都没告诉他! “这小洛先生是谁呀?跟黎慈是什么关系?”秦忍问,“我的意思是,我要怎么称呼他呢?” 陈姨笑呵呵:“他是黎先生的亲表哥,你可以跟黎先生一起叫。” 秦忍劫后余生——原来是亲表哥!他有点好笑自己的风声鹤唳,真是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竟然搞起雄竞这一套。 “不过,小洛先生是洛家收养的。”陈姨知道很多事情,对秦忍说明关系,“黎先生会叫他的名字,不论什么辈分。” 秦忍的劫后余生又大劫来临了,收养的? 那他还是继续雄竞吧。 “好的,我知道了陈姨。”秦忍道,“麻烦你给大姐安排个住的地方,她只住几天。” 陈姨点头:“好的。” 秦忍对秦晓美道:“早点休息,我上楼了。” 走到楼上,指纹打开卧室的大门,秦忍轻手轻脚走去。黎慈睡了,房间只有两盏小夜灯,昏暗极了。穿过小客厅来到卧室,一眼就能看见床上鼓起浅浅的一坨,黎慈睡在大床的正中间,呼吸均匀。 秦忍站在床边,一件一件脱掉衣服,踩着衣服跪到床边。大床柔软,身边塌下去一块,黎慈立刻就惊醒了,警觉道:“谁?” 下一秒,他就被从后捂住了嘴,温热的躯体压了过来,将他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摁在床上。 亲吻如雨点般落到他的侧脸、耳垂、脖颈,黎慈呜咽一声,挣扎起来。 他越挣扎,秦忍就亲得越重,将他的反抗都化为亲密举动。 “秦忍……疼!” 黎慈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秦忍立刻就放开了手,笑着继续亲他的耳朵:“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黎慈翻了个身,伸手捧住他的脸,唇边扬着的笑,“你的气息,认得出来。” “有味道?” 黎慈道:“是气息,暖暖的。” “有吗?” 黎慈点头:“有。” 他躺在淡色印花的床单上,昏暗的光线下,墨色长发如瀑般散开,像是水底的妖精。偏偏面容精致舒展,又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端庄。 秦忍的手撑在他的两侧,又低下头去轻吻他,“一次。” 黎慈道:“你去了三天,回来只补一次吗?” 第65章 秦忍道:“你明天还要上班。” “可以两次,也可以三次。”黎慈说,“怎么回来没提前跟我说?” 秦忍好笑:“我的手机里有位置定位吧?”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监视他的行动路线。 之前觉得生气,现在又感觉没什么了。老婆愿意管,他认了就是了,发什么脾气,又没有真的去做亏心事情。 黎慈顿了顿,轻声道:“关掉了。” 秦忍意外,“关掉了?为什么关掉了?” 黎慈动了动,抬腿勾住秦忍的腰,“你不是不喜欢吗?以后我都不做这种事情了。” 说起来其实是他察觉到秦忍似乎没那么喜欢他,而他又对秦忍有太深太想把他留住的执念。就像放风筝,风筝飘得越远,他越不安,越要用力拉住手里的线,相互拉扯之间,风筝被扯坏了,他的手也割伤了。 而现在,他能清晰地看到,秦忍是愿意留在他身边的,也拿出了真心,两人真的在相爱。他的安全感已经到位,也再去死死拴着他,只会适得其反。 摘一朵花回家,不如让花在他的花园里盛开。 秦忍叹气:“我已经能接受了,坦然的人不怕随时检阅。” 黎慈道:“先坦诚相见吧,我好想你。” 和谐的性生活会让感情更亲密。深沉的夜里,情话太肤浅,秦忍选择开始实干。 血气方刚的年纪,先前的打算都是虚妄的,秦忍有力气,黎慈眷恋亲密感,初夏的天,天边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两人才清理完身体相拥而眠。 不出意外的,黎慈第二天早上成了起床困难户。再加上疯狂的后劲儿上来,他的腰腿酸得像磕到了柠檬。 坐在餐桌边,黎慈睡眼惺忪,秦忍一下一下给他揉着腰。 张姨端早餐过来,疯狂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陈姨好奇,撞了一下她,“你笑什么呢?” “我笑了吗?” 陈姨:“……你中风了?嘴是歪的。” 张姨:“……也许吧。” 两人开始吃早餐,没一会儿,楼上又走下来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子,正是秦忍在视频童话里看见的小洛先生(假表哥版)。 洛梵伸了个懒腰走进餐厅,才看见秦忍,懒散的气质都变得沉稳了一点,他毫不客气,在黎慈的身边坐下,问秦忍:“你是秦忍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忍看了眼他的坐姿,“你是黎慈的表哥吧?我昨天晚上回来的。” “难怪我说看到客厅的灯亮了。”洛梵道,“我是洛梵,你直接叫我名字吧。哎呀,第一次见面也没给你准备见面礼,你喜欢游戏机吗?哪里有好几套,送一套给你。” “谢谢,我不打游戏。”秦忍大致知道洛梵的性格了,警戒消除了。 黎慈一边吃早餐一边晕怔,灌汤小笼包吃得慢吞吞的。洛梵道:“秦忍回来了你开心得一晚没睡吗?你今天还有精力工作吗?下午还有个竞标会,你要不上午请假算了。” “不用。 ”黎慈道,“竞标会有黎家的参与,我绝对不会输。” 秦忍抬眼:“黎家?” 黎慈不就姓黎吗?而且公司叫黎氏…… 黎慈道:“不是我的黎,是黎家的黎。” 秦忍甚少知道关于黎慈身后黎家的事情,盲区在前,多追问也无异议,他打算一会儿去公司再了解。 洛梵从国外归来,忙的贸易进出口。他看着不靠谱,处理工作却游刃有余。他现在时间松散,吃了份西餐就出门了,借走了司机赵叔。 轮到黎慈与秦忍出门了,张叔等在门外,秦忍看着耀眼的太阳微微眯眼,“过几天我也上班去了。” 黎慈坐进车里,“等我们从度假山庄回来再去。” 还有度假山庄……秦忍问道:“度假山庄在哪里?” 黎慈道:“西海区。” 秦忍了然,西海区离这里得有一百多公里,难道要住几晚。 “没什么稀奇的,但是我想跟去住一住。”黎慈说。 “那要这样说,住山洞也可以吗?” 黎慈想了想:“可以。” 到了公司,黎慈按例处理工作,黎望进来与他讨论关于竞标会的事宜,连带着招标文件足足有一摞。两人谈话间隐隐约约提到了不少次的黎家,这让秦忍有些意外。 “黎家?” 黎望走后,秦忍有些想知道黎氏和黎家的关系,毕竟都是一个黎,还是黎慈身后的本家。 黎慈淡淡道:“黎氏是我的,黎家不是。黎氏从我爷爷的手里传到我的手里,中间没有经历过任何人。” 意思就是,跳过了黎慈的父亲。 “我没听见你提过你的妈妈。”秦忍说。 “她在我十五岁那年死了。”黎慈的眼神阴沉下来,“自焚而死。” 秦忍惊到了,“什么?” 自焚而死? 等等,这跟黎慈上一世杀他的手法有点像。 原来是家学渊源。 “她为什么……” 秦忍不忍说出口,话只说了一半。 黎慈放下手里的笔,浅棕色的眼眸静静地看过来,“你想知道吗?” 秦忍道:“想,但是不想说就算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我不常常提起。”黎慈深吸一口气,“我的妈妈姓洛,洛家与黎家,换句话说,是我外公和我爷爷是知己朋友,我妈妈和……黎子琛是自幼相识,勉强算个青梅竹马吧。我爷爷想要和我外公亲上加亲,黎子琛和我妈结婚,生下了我。” 秦忍心道:黎子琛,就是黎慈的爸爸吧?至于为什么不喊爸爸却要喊名字,其中必定有大原因。 于是他正襟危坐,认真听黎慈说。 “我妈妈很爱黎子琛,和他结婚得偿所愿,然而他不知道,黎子琛在和她结婚后,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真心,明白了他到底爱的是谁。”黎慈嘲讽地笑了笑,“他爱的是自己的妹妹,我爷爷的养女。” 1748大惊:“啊?” 秦忍被吓了一跳,“你从哪里钻出来的?” 1748道:“我一直都在!我无处不在!他妈的,这是什么变态离谱的大瓜啊!还有呢还有呢?” 黎慈继续说:“黎子琛当然不是自作多情,他的妹妹对他早就芳心暗许了呢。黎子琛不敢背弃他和我妈妈的婚姻,因为他怕我爷爷不给他继承黎氏,他的妹妹也不敢光明正大示爱,她也怕,怕被赶出黎家。所以,两人背地里勾搭成奸。为了掩人耳目,他妹妹甚至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1748骂道:“两个贱人!真不要脸!” “我妈妈在我十五岁那年发现了这件事,那时候黎子琛和他妹妹的私生子已经十二岁了。”黎慈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我妈妈痛彻心扉,在家泼汽油自焚。她死之前,曝出了黎子琛和他妹妹的奸情,我外公和我爷爷决裂,我爷爷生气又愧疚,将黎氏传给了我。” 秦忍心惊肉颤,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1748欢呼:“好!爸爸不是什么东西,爷爷却明白事理!” 确实,黎家巨富之家表面花团锦簇,是外人想象不到的豪华奢侈,内里却肮脏至此。黎慈出生在此,幸好还有个帮他的爷爷,否则他也被一滩烂泥困死了。 “我爷爷有三个儿子,他把黎氏传给我其他儿子当然不满意。被赶出家门的黎子琛和其他两个兄弟联合,想要争夺回黎氏。我爷爷死后,他们彻底拧成了一股绳,加上各自姻亲的帮忙,也小有发展。”黎慈的眉尾微微压下去,“黎氏是我的,至于黎家,我是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没有赶尽杀绝,没想到他们伤不到我却能膈应我,实在是讨厌极了。” 1748:“两个兄弟本来可以吃肉,现在只能喝汤了。怪谁呢?应该怪黎子琛啊,谁让他乱搞出这样的丑闻,还逼死了自己的老婆,还有那个不要脸的妹妹,黎慈收养她给她优渥的生活,她却恩将仇报……真是,真应该拉去浸猪笼!人都在哪里?我去电一电!” 秦忍:“……” 善良(错误)、勇敢(错误)、嫉恶如仇(错误)、痛恨人渣(正确)的1748。 黎慈揉了揉眉心:“听说他们在和恒洋集团接触,具体还尚未了解。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希望我爷爷不要怪我了。” 1748道:“别怕,我可以把你爷爷带去做任务,大千世界大千家,忘了你我还有他。” 秦忍:“……” 第45章 你想知道吗? 秦忍很心疼, 走过去从侧面抱住了黎慈,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既然不放心, 那就把他们监控起来。” 黎慈蹭了蹭他的脸:“我会多加注意的, 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恒洋集团自从老戴总死后, 他的儿子小戴总接任,自上任以来,目光短浅,刚愎自用,很多人都对他不满。原本恒洋尚且能与黎氏有一较之力, 现在……” 他嘲讽地笑了一声。 “既然黎家能与恒洋接触, 那势必是冲着你来的。”秦忍道。 第66章 黎慈点头:“小戴办事手段太狠辣, 与黎家接触肯定不是平白无故的。这么多年,黎家一直对黎氏虎视眈眈,想必目标还是黎氏。” “你心里有数就好。” 黎慈突然亲了他一下“你不要担心。” 秦忍轻笑:“我就是担心, 黎总登临高处,生活里总是充满算计的。” 黎慈看他:“那你呢?有几分真心?” “我?” 这话要是还在之前,秦忍也许会有几分生气,因为心虚, 只能用生气来掩饰,现在这话听来就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他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 “我,黎总看我有几分真心呢?” 黎慈笑道:“我想听你说。” 秦忍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 “我不说。” 他才转身,背后就砸过来一个什么东西,黑色的钢笔滚落到脚边。秦忍捡起钢笔, 钢笔手指一般粗细,质地厚重冰凉,看起来质感极好。 “给我了?”秦忍将钢笔揣到口袋里,“我就收下了。” 黎慈没听到想要的答案,面色微沉。 秦忍不想逗他了,正经起来,“我也不知道具体有几分,大概有……八分,九分……” 黎慈还想再听个“十分”,秦忍却没有再说了。黎慈不免有些失落,眼神都黯淡了。 洛梵的事情在处理完之前,都在住在半山别墅里。 秦忍和黎慈已经在收拾东西要去度假山庄,洛梵吃着桃子倚在门口叹气,“都去玩,我留在这里给你们的看家?我真可怜,我像一条狗。” “谬赞自己了。”秦忍道。 洛梵:“?” 黎慈笑了一声,根本不帮他。 洛梵很生气:“见色忘哥,我去告诉爷爷,管管你!” 黎慈道:“这点小事还要告诉家长,你真厉害。” 洛梵更生气了,咬了一口桃子,决定不跟这两人计较,他要有豁达的胸襟和宽容的胸怀。 因为是开车去度假山庄,秦忍和黎慈都不会开车,于是再带上司机。张叔和赵叔都想去,在车库前丢骰子看点数大小决定谁去,张叔险胜,欢天喜地:“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运气这么好,也许是命数吧,你放心,我会在群里多多更新度假山庄的美景的。听说每个房间都有纯天然石砌温泉,跟当年杨贵妃泡的差不多。” 赵叔跳脚,“把他踢出群!” 张姨捂着嘴笑:“老赵,做人要大度。” 赵叔:“我天生爱生气!” 下午三点出发,前往度假山庄。西海区前靠海,后靠山,车穿过市区后,开上蜿蜒的盘山公路,两边高大的树木林立,有一种在空幽深山的寂静感。 山路又弯又险,却像没有尽头一般,上了又下,下了又上,直至到达一座山谷。从山谷口进去,一眼就能看见碧蓝的小湖,湖上建着小凉亭,木板路四通八达。从小湖边绕过去,是模样各异却又风格一致的小房子,娇花明媚,烟柳清爽,鹅卵石小路弯弯绕绕,通向山谷的深处。 “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也是奇迹。”秦忍感叹。 “开发时花了很多钱,各路投资都不看好,觉得烧钱,也许投入会打了水漂。”黎慈说。 秦忍好奇:“那黎总是为什么参股?慧眼如炬,很看好?” 黎慈摇头:“我也不看好。” “嗯?” “山庄主人是我外公朋友的儿子,两家有点交情,总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黎慈云淡风轻,“几千万而已,不多。” 秦忍:“……黎总,好阔气。” 黎慈暗笑摆手。 车只能开到门口,有泊车的工作人员带着张叔去停车场,秦忍和黎慈下车步行走进去。 装修精致的接待处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远远看见黎慈就伸出双手大笑:“哎呀!我的大外甥啊!舅舅可算把你给盼来了!过来多住几天,玩一玩!这位是小秦吧,真是一表人才啊,跟你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啊!” 中年男人连珠炮般一通夸赞,别的不说,他夸人很会找别人的痒痒处,单单夸黎慈他不见得欣喜,但是夸秦忍就不一样了,黎慈听得脸上表情都柔软了,也没有半点不耐烦。 “舅舅。”秦忍看了眼黎慈,黎慈轻轻点了点头。 “都是一家人呢!”中年男人偷偷看了眼身后,小声道,“大外甥啊,你知道还有谁来了吗?” 黎慈眉眼不动:“谁?” 中年人凑近一些道:“黎家的人……我也很意外的,我没给黎家发邀请函啊,就算邀请,我也不可能邀请他们。换做一般时候,我早就给赶回去了,偏偏他们是和戴家还有孙家的人一起来的,我不好发作。哎,坏了你的心情了。” 秦忍道:“这么巧?” 前几天还在和黎慈讨论黎家和戴家,现在就碰到了,真是赶早不如赶巧。 1748却很激动:“什么?黎家的人来了?赶早不如赶巧,那一对贱人来了没有?那个男贱人和女贱人,在哪里?我马上惩凶除恶,把两人电开花。” 秦忍一直以为1748是在说气话,没想到它真的有这个本事。这种好事他怎么可能阻拦,只道:“放心,一会儿肯定会碰到的,你不要心慈手软。不过,你是系统,能伤害除我之外的人?” 1748道:“不能啊,管理系统会警告我,还会扣我的积分。” 秦忍无语:“那你还……” “警告就警告,扣积分就扣。”1748毫不在乎,“管他妈的,我爽了就值得。” 秦忍:“……” 啊,令人羡慕的取舍观。 黎慈脸上愉悦的表情减退了许多,浅棕色的眸子里的寒星点点,“真有意思。” 中年男人愧疚:“真是扫了你的兴,你别担心,一会儿我让人端点过期的东西给他们吃,让他们拉肚子进医院,马不停蹄地滚。” 黎慈:“……不需要,没关系的。” 作为股东之一,黎慈是待遇是不同的,中年男人特意留了一座房子给他,木制小屋,这是他提前自己选定的房子。小屋旁风景秀美,绿植错落,淡粉色的落花飘在环绕的溪流里,水声潺潺。小屋有半面外墙是玻璃的,乳白色的窗帘飘飘。周围三百米内都没有其他的房子,环境清幽雅致。 中年男人将钥匙交给黎慈,“只有这一把钥匙,现在就给你了。房间天天有人打扫,很干净,有什么需要直接打电话给前台就行了,当然,找我更可以!” 秦忍接过钥匙,“谢谢舅舅。” 中年男人道:“谢什么,晚餐可以去中央区的餐厅,也可以让人送餐,随意选择。劳累一天,先去休息吧。” “嗯。” 工作人员将行李箱放在门口,对秦忍与黎慈微微鞠躬后,就离开了。秦忍晃了晃钥匙打开门,与黎慈一起进门。 黎慈问他:“喜欢吗?” 秦忍拉着行李箱左右看了看,“说实话,其实感觉普普通通,惊艳却不是很惊艳。我在山沟里长大,见多了山水、花草,更老的木屋我都住过。要真说起来,我可能更喜欢海边的房子。” “回去买一套海景房给你住。”黎慈道。 “黎总真大方。”秦忍笑了一声,“累了吗?先休息一会儿。” 黎慈的身体并不好,坐了半天的车,早就筋骨酸软了,点了点头。 卧室在二楼,布置简单,整一套的木质家具,木制大床,木制沙发,木制窗户,气味清香。 黎慈在沙发上躺下,秦忍走过来给他脱掉脚上的皮鞋,将脚架在沙发扶手上。沙发软硬适中,也宽阔,黎慈往里面让了让,给秦忍挤出来一半地方。 “你也休息。” 秦忍在他身边躺下,动了动身体,将黎慈一整个抱住,“你有没有发现?你有点粘人。” 黎慈跟他离得近,调整好姿势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困倦,“有吗?你不喜欢我时刻跟你在一起吗?秦忍,等你上班了,我们就远了。” “你把位置跟踪再启用。”秦忍抚了抚他的肩头, “再装个窃听的。” 黎慈一时分不清他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不由得坐起身来,行动之间碰到秦忍的大腿外侧,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很硌。 “什么?你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秦忍单手枕着脑袋,抬眼看他:“好东西。” 黎慈要看,手伸到秦忍的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支黑色的钢笔。 “钢笔?装这个做什么?” 秦忍从他手里抽回钢笔,搁在身边的茶几上,意味深长道:“当然很有用,你想知道吗?” 第46章 你想用钢笔吗? “什么?”黎慈没听明白。 秦忍又捡起那只钢笔。 黑色泛着金色珠光的钢笔在秦忍修长骨感的手指间转动, 看上去有种黑白分明的强烈冲击感,黎慈的目光不由自主跟随着秦忍的手指,最终那只钢笔落在了他的胸口。 黎慈拿起钢笔, 这就是他在办公室常用的钢笔, 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他正疑惑, 就听见秦忍慢条斯理地说:“这钢笔比我的手指要粗上一些,长度也要更长几厘米,圆润细腻,也许比我的手指要好用一点。” 第67章 什么粗一点、长一点? 什么比手指好用? 黎慈还没想明白,秦忍就伸手捞住了他的腰, 微微用力将他带得更近, 宽大的手掌从黎慈的细腰上往下滑, 一直划到某个地方,食指略带暗示地划了一下。 “就是这样用。”秦忍亲吻了一下他撑在他肩上的手腕。 暗示得太明显了,黎慈想不明白都难, 再一看手上的钢笔,只觉得冰凉的钢笔霎时变得烫手极了,又丢给了秦忍。 秦忍把钢笔丢在茶几上,“别摔坏了。” 黎慈道:“太脏了, 我不要。” 秦忍道:“我带了清理的东西。” “在哪里?” “行李箱里,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去清理消毒。” 黎慈听了,竟然有些意动,瞥了眼钢笔, 俯下身钻进秦忍的怀里,“好困,先睡一会儿。” 秦忍捏了捏他的耳垂:“我知道, 等休息好再做。” 卧室里安静极了,只有窗边的乳白色的纱帘随着山谷里的微风缓缓飘着。 抱在一起挤在小小的沙发上似乎比大床上更容易睡眠,两人从下午天还没黑的时候一直睡到晚上八点多钟,卧室里是昏暗的,唯一的光源是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前院子里的路灯。 秦忍动了动,拿开黎慈的手起身,一站起来就发觉脖子酸腰酸,浑身怎么都僵硬。 1748:“走,带我去找贱人。” 秦忍揉了揉脖颈:“能不能先忘了贱人。” 1748拒绝:“不行。” 秦忍道:“你这么喜欢虐渣,怎么来找我了?” 1748后知后觉,“我一直在找我的就业方向,没想到被你一语说中!等这一百年结束,我就申请去逆袭和打脸部门,不用天天对着你们这些晦气东西,想想都快乐!” 秦忍无语:“去吧。” 他碰到1748也觉得晦气,也不算完全晦气,是幸运中带了点晦气。 “废话少说,带我去找贱人。” 秦忍:“……明天,他们是冲着黎慈来的,一定不会放过跟他见面的机会,明天你一定能碰见他们。” 1748很失望:“他妈的,我还要忍一夜。你现在干什么去?” 秦忍去楼下打电话,“找人送餐。” 服务电话在一楼,秦忍打了电话点了两份晚餐,工作人员表示马上就送过来。黎慈从楼上下来,秦忍刚下楼他就醒了,于是也跟着下楼。 黎慈睡了一觉,舒服极了,走过来打开灯和大门。 夜间带着花香的冷风吹拂,他双眼眯起来,整个人都放松了。他从小居住在城市里,见惯了高楼大厦和娱乐设施,山谷间景色很让他喜欢。 “你老家,也这么漂亮吗?” “老家?”秦忍笑了笑,“不漂亮。” 其实很多人对农村都似乎存在误解,农村贫瘠却景色漂亮?不,只要沾了现代工业产品的地方,都不会漂亮。 农村居住的人多,环境治理却根本没有实施,在很多人想象中清澈的溪流里游着小鱼那样的景色是非常不可能存在的,甚至于,河流都是堆积垃圾。山上树木虽多,可是这些年不允许焚烧秸秆,田里的害虫的虫卵得以存活,只要是有树木有草的地方,基本都有咬人的虫子。最轻微的蚊子、苍蝇,较为可怕的是蚂蟥,甚至于蜱虫……总之不经治理的农村,与舒适漂亮相差甚远。 黎慈歪了歪脑袋:“只可惜我没去过。” “没什么好去的。”秦忍道,“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喜欢山里就在这里多住住。” 黎慈点头:“嗯,就住六七天吧。” 公司的事情比较多,六七天也是挤出来才有的。 送餐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来了,晚餐摆在桌子上,多了一瓶色泽漂亮的果酒 。 工作人员道:“这是樱桃酒,是山里的野樱桃酿制的,只有黎先生和几位股东有,喜欢喝的话,每天都可以送一瓶过来了。” 黎慈:“谢谢了。” “果酒没什么度数。”秦忍拿出杯子倒了两杯放到桌子上,“喝几杯就当是解渴了。” 黎慈凑近闻了一下:“很香。” 浅尝了一小口。 秦忍问:“味道怎么样?” 黎慈道:“有点甜。” 就着樱桃果酒,两人一边吃晚餐一边喝,吃完晚餐,一瓶果酒也喝完了。 秦忍有些头晕脑胀,再一看黎慈,早就扶着额头呆住了。 “黎慈?” “嗯?”黎慈抬起脸,双颊泛着醉意的酡红,眼眸里水光盈盈,迷迷蒙蒙。 秦忍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黎慈?” 黎慈伸手挥开秦忍的手:“不要捏,疼。” “哪里疼?” “脸疼。” 秦忍道:“要睡觉去楼上睡,我扶你上去。” 黎慈晕乎乎点头:“好。谢谢你。” 秦忍没想到一个果酒居然度数那么大,黎慈竟然醉得这么厉害。他本来是有些醉意的,但是跟黎慈一比,他这点醉意只能算是毛毛雨。 黎慈贴着秦忍,被他扶上楼,楼梯与地板都是木制的,走起来噔噔作响,走到卧室,黎慈就跌倒在地上,靠在了茶几上。茶几晃动了一下,黑色的钢笔滚落到地上,滚落到他的手边。黎慈垂眼看了一眼,手指夹住钢笔,“钢笔。” “钢笔。”秦忍道,“睡觉吧?” 黎慈咳嗽了一声,突然伸手解开的衬衫上的纽扣,露出白皙的脖颈,“你想用钢笔吗?用吧。” 秦忍:“……” 钢笔伸到秦忍的面前,秦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接过钢笔,“怎么用?” 黎慈看他一眼,突然踉跄着转过身跪在地上,背对着秦忍趴在茶几上。 秦忍鼻子一热:“……” 果酒虽好,下次还是不要喝了。 怪伤身的。 “秦忍,过来。” 1748道:“你是木头做的?还发什么呆?上啊!” 秦忍:“……你怎么还在这里?”难道它一直偷看他和黎慈? 1748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芯片都要烧坏了,谁稀罕看这些东西? “你管我在哪里?快上,用力点,不要让他失望,我走了。” 秦忍:“……” 这神金系统,管得太宽了! “秦忍?” 秦忍回神:“嗯。” 明明是来泡温泉的,第一夜却在二楼的地板上浪费了。第二天阳光高照,温热的阳光照在脸上,在地上躺了一夜的两人才悠悠转醒。 地板上散落着用的安全套,纸巾,最显眼的是黑金色钢笔。 钢笔……钢笔…… 黎慈难耐地起身,捡起钢笔扔进了垃圾桶里,眼不见身上不难受。 “老婆,拿个东西出气?” 秦忍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躺在地上撑着脑袋看黎慈的举动,调笑开口。 黎慈散着长发:“不用了。” 秦忍伸出手,张开手指在空中晃了晃:“还是手舒服?” 黎慈不出声,去行李箱里找出衣服换上,侧过身,露出了发红的耳垂。 可爱。 两人都劳累了一夜,饥肠辘辘,阳光正好,两人决定出门走一走,去餐厅里用餐。 鹅卵石铺的小路,一路上都是装点漂亮的草坪和花草,假山流水,意境非凡。 度假山庄里的餐厅并不少,规模最大的还是处于中央的落月餐厅,装修漂亮,环境雅致,隐隐约约还有古琴声传来。 “真是能用上的都用了。”秦忍道。 “他的父亲有很多儿子。”黎慈解释,“他是第三个,不上不下,一直被忽略,一直想做出一点成绩来让,凸显存在感,让他的父亲看到。” 秦忍说了句冒犯的话:“他看起来有五十岁了,他爸还在吗?” 黎慈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家族产业庞大,几个儿子的发展加起来都比不上。” 秦忍赞叹:“爸爸永远是爸爸。” 踏进餐厅,餐厅里的客人都是受邀前来的,多多少少是商业圈的,与黎慈都认识。 落月餐厅是中餐厅,秦忍只吃得惯中餐,黎慈本来无所谓,但是跟秦忍在一起待多了,也习惯吃中餐。 “再点个汤。”点了几个菜后,黎慈补充道,“清淡一点的。” “冬瓜排骨?” “好。” 落月餐厅的厨师是特意从外请来的大厨,做中餐很有一套。 在包间坐下,没一会儿就传来一阵敲门声,“黎先生,秦先生,有几位客人想见你们。” 黎慈皱眉,“谁?” 工作人员道:“他们没说。” 黎慈心里大概有数了,刚要拒绝,想了想又道:“让他们进来吧。” 有绝大部分可能是黎家人,秦忍及时呼唤1748,“快出来吧,你念念不忘的贱人来了。” 第47章 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说话间, 包间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男一女,一男一女年到中年, 其中一个男人较为年轻, 戴着一副银丝框的眼镜。 第68章 “哈哈哈!”年轻男人整了整西装跨步上前, 脸上带着笑容,“小黎总,你也过来度假吗?真是相见不如偶遇啊。” 黎慈依然坐着,表情冷淡:“小戴总,来这里除了度假还能干什么吗?” 小戴总笑着:“除了度假, 还能碰一碰好事。小黎总, 你看巧不巧, 我在山庄里碰见了黎总和黎……太太,我把他们给你带过来了,正省了你找他们呢。” 说罢看向身后的中年男女, 正是黎子琛和黎芳华。 1748从门外横冲直撞跑进来,绕着黎子琛和黎芳华转了一圈,从他们平平无奇的气质中看到令它最为的讨厌的“渣贱”因素,阴恻恻道:“我生平最讨厌的贱人了, 给我等着。碰到我的,有福气了。” 黎子琛和黎芳华丝毫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危险,两人不知是不是为了让黎慈更恶心一点,竟然还当着他的面亲密地手牵着手,昭示他们是一对情深不倦的有情人。 “黎慈, 好久不见啊。”黎子琛道。 黎子琛长得好,黎慈的眉眼间能看出他的几分影子,只是黎子琛面部轮廓更加硬朗, 倒是有一副慈父脸。 黎慈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指,“黎子琛,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黎芳华妆容清淡,穿着一身度假风的碎花长裙,长发飘飘,有种老清纯的感觉,她站出来不开心道:“黎慈,他是你爸爸,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 “要摆谱,轮得到你?”黎慈嗤笑一声,“黎芳华,管好自己。” 黎芳华哼了一声,“黎慈,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把我当姑姑也好,当后妈我也不介意,你也是姓黎的,一家人不要那么生分。下个月是你爸爸的生日,你回来参加吧。带着这个……情人。” “不好意思。”秦忍打断她,“我和黎慈是合法夫夫 ,互为初恋的头婚。” 头婚两个字标重音,这是很值得骄傲的。 黎芳华并不care,扯了扯嘴角。 小戴总站在一旁看戏,满脸兴味,看了几分钟,似乎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他道:“不打扰小黎总用餐了,黎总,我们走吧。” 黎子琛深深地看了眼黎慈,“你好自为之。” 黎慈道:“滚远点。” 1748光明正大跟在三人身后。 三人走到落月餐厅外的小喷泉边站住,小戴总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进嘴里点燃,“黎总,不是我离间你们的父子关系,小黎总对你这个爸爸真是完全没有感情啊。” 黎芳华道:“他从小就怪,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年没有跟他那个疯子妈一起死,明明都沉进水里了……” “这里你有什么资格说话?闭嘴。”小戴总吐出一口烟,“你不要脸去勾引他爸爸,他对你有好脸色才怪,你自己心里没数?” 老戴总家大业大,情人也无数,小戴总是戴太太的儿子,从小没少见他妈妈因为情人吃瘪,心里对老戴总的沾花惹草十分看不惯,对他带回来的“奇花异草”也打心里觉得恶心。所以,他当然看不上黎芳华,黎芳华比那些小三和情人还要离谱。 黎芳华的脸色一僵,现在黎家跟恒洋合作,她也不敢回半句,只能咬着唇委屈地躲到了黎子琛的身后抽泣。 “哭你妈,少在我这里演戏。”小戴总将烟叼在嘴里,冷笑地看了眼想哄黎芳华的黎子琛,“事情我都交代给你了,丑话我说在前面,你要是顾念起父子之情或者胆小怕事而临阵退缩,你什么都得不到。” 黎子琛道:“我知道了,请你放心。” “行了,事成之后再联系我吧。”小戴总的手插口袋里,临时又瞥了眼黎子琛和黎芳华,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嘟囔一句,“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等到小戴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黎芳华才敢发作,恨恨地捶了一下黎子琛,泪流道:“他是什么眼神啊?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惹到他了吗?难道爱你也是错吗?” 1748服了这个贱人,爱他当然是错,哪个养女爱上自己的哥哥?他妈的哥哥还结婚了……冲上去当小三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 黎子琛心疼坏了,“别哭了。” 黎芳华道:“当初黎家为什么要收养我?我宁愿在福利院当孤儿,爸爸成就了他的好名声,可我却是身在地狱,跟你相爱受尽了无数人的白眼和唾弃。” 黎子琛更加心疼了,将她抱进怀里。 1748是一点都看不下去了,对着相拥的两人狠狠一撞,直接把他们撞进了喷泉池里。周身暗紫色的电流滋滋响,电流打在水面上,整片池子都是强大的电流,跌进池子里的黎子琛和黎芳华浑身剧痛,大叫不止,几秒钟后直接晕死了过去。 闹出来的动静很大,外面的人都惊叫起来,工作人员纷纷跳下水将两人捞起来。 1748很满意,哼着歌回去了。 回到包间,大肆宣传自己的杰作,生怕秦忍不知道。 “哈哈哈哈,贱人自有天收,我就是天。”1748很得意,“本来打算连那个什么小戴总一起电的,但是他的自我言论深得我心,我觉得他在这方面和我志同道合,暂且放他一次,下次再电。” 秦忍忍俊不禁。 黎慈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笑什么?” 秦忍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给黎慈,“没什么,黎子琛和黎芳华掉进喷泉池子里,晕过去了。” 黎慈挑眉:“你怎么知道?” “掐指一算。” 黎慈也跟着笑了一声。 两人用了餐就下楼了,除了餐厅就看见餐厅前的喷泉池被人放了一块“危险告示”的黄牌子,尤其醒目。秦忍料想沾了水再被电,比普通电击要痛苦多了吧。 活该。 1748真是正义使者。 度假山庄很大,从里到外一路花了大手笔建设,可以爬山可以玩水,还可以去钓鱼。 秦忍对白天耗费体力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他与黎慈找了两辆自行车,顺着山谷后的山道上围绕着山骑行了一圈。山道是新修的,铺的柏油,自行车轮辗轧在上面的声音都是柔软的,两边是高大的树木,偶尔还能看见树木上攀爬的松鼠和拦路的蛇。 “这里。”秦忍停下车,招呼着黎慈也停车,黎慈对刚刚看见的蛇还有阴影,尽量往路中央停车,“怎么了?” 秦忍蹲下身,从一颗矮灌木上的摘下几颗不显眼的小果子,尝了一颗,点了点头,“好甜。” 黎慈将信将疑:“能吃吗?” 秦忍:“你尝尝,真有毒我们两人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有个伴儿。” 黎慈信了,将小果子扔进嘴里咬了一下。瞬间,酸涩的果子汁液在口腔里翻滚,黎慈不由得皱起脸,眼皮都在颤抖。 “哈哈哈哈。”秦忍哈哈大笑,“酸吗?酸死了,为了骗你我还要装作没有表情。” 黎慈没有吐东西的习惯,直接咽下去了,“你怎么骗……骗我?它不能吃。” “能吃。”秦忍道,“只不过这些没成熟,成熟的很甜,应该都被松鼠或者鸟儿吃了。怪那些鸟儿,别怪我。” 黎慈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下,扶起自行车率先超过秦忍走了。 生气了?秦忍暗笑,骑着车追了上去。 休闲的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上午玩,下午玩,晚上两人一起玩,很能消磨日子。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秦忍就听见了来自1748的大叫声,秦忍被他吵得一个激灵,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 “什么情况?” “该死!”1748哇哇大叫,“管理系统给我发警告消息了!这次没有扣我的积分!” 秦忍道:“那你还不满足?” “它哪里有这么好心?”1748道,它恨得牙痒痒,“至于吗?竟然要关我的禁闭!还要关三天!这要是传出去,要被系统笑死了……” 禁闭是小,丢人是大。 秦忍道:“为什么会笑你?” 1748道:“肯定会笑我啊!” “为什么呢?” 1748嗫嚅:“……因为,它们被关禁闭的时候,我很用力地嘲笑它们。” 秦忍:“……” 那不是风水轮流转?活该。 “那你后悔吗?” 1748说:“后悔什么?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不管是残害贱人还是嘲笑别的系统!管理系统也太不是东西了,无情无义,真是个傻……” 下一秒,坚持说管理系统坏话的1748被强制下线,顿时失去了声音。 哦豁,聒噪系统下线了。 生活清净了。 黎慈迷迷糊糊醒来, “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啊?”秦忍连忙让开一点,小心理出黎慈的长发。见他的表情是实在困,没忍住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怎么醒怎么早?” 秦忍重新躺下,笑道:“有只吵闹的虫子消失了,我开心。饿了吗?我去打电话让他们送餐。” 黎慈挤进他的怀里,他还有点困,小声说:“你来安排。” 第69章 “好,下午去果园采摘。” “嗯。” 度假山庄里什么都新奇,讨厌的黎家人也不在,秦忍和黎慈可谓是身心愉悦,除了偶尔碰见小戴总,总觉得他油腻又不怀好意。 晚餐是送餐过来的,工作人员特意带来了一瓶果酒,不过这次不是樱桃的,而是蓝莓酿造的。蓝紫色的色泽很漂亮,像是深海看到的星空。 “这也是股东特供酒?”秦忍问道。 “我不清楚。”工作人员道,“今天用餐的都会有这款酒,说是赞助商提供,现在是免费品尝。” 黎慈多问了一句:“度数高吗?” 工作人员摇头:“不高,果酒度数都没多高,可以放心喝,赞助商是这样说的。” “好的,谢谢。” 美酒配美食,再加上钢笔已经被黎慈扔掉了,黎慈也是放心喝酒的。蓝莓酒的度数确实不高,只是有些后劲儿,跟樱桃酒还是没法比的。 黎慈的酒量差,一瓶酒喝完,他觉得有些头晕昏沉,昏昏欲睡。 白天出去玩了一天,还徒步去果园摘果子,秦忍也觉得有些累,随意收拾了一下桌子就带着黎慈去洗漱,上二楼的卧室的休息了。 夜色如墨,寂静的院子里只听得见一片虫鸣。 三道浑身黑色衣着的人影悄悄从黑暗中摸索到小木屋外,手里拎着晃动的液体汽油,蹑手蹑脚地靠近房子。 “快!” “小声点!” 方形的汽油瓶打开,汽油从小木屋的外墙泼洒上去,将木制外壳的墙面泼湿,三瓶汽油泼完,领头的人影挥了挥手,摁下打火机随意丢在地上。 瞬间,火苗席卷了木屋的一半。 第48章 我老婆心眼更小 浓烟弥漫, 温度炽热。 秦忍从窒息中醒来,一片黑暗里,他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这么呛鼻? 难道他又回到了上一世的火场? “咳咳咳!”黎慈也醒来了, “什么?” 秦忍试着开灯, 卧室里的灯却没有反应, 黎慈在身边,这不是上一世的火场……这是着火了! “快走!”秦忍掀开被子拽住黎慈的手腕,脸色凝重,“房子烧着了!” 黎慈脸色一白,连忙起身。 庆幸两人睡前都穿了睡衣, 此时不需要穿衣服浪费逃生时间。 火焰是很常见的东西, 但是也许是上一世活生生被大火吞噬, 秦忍明显地感觉到他浑身的骨头都在颤抖。然而,现在恐惧只会加速死亡,他不能出现丝毫退却。 “等等!” 秦忍拉住黎慈, 迅速拿了件浴袍去卫生间,在卫生间找了两条毛巾,打开水龙头将浴袍和毛巾都沾湿,出来后分成两份分别披在自己和黎慈的身上。 卧室的大门打开, 滚滚浓烟瞬间扑面而来,带着炽热的温度,将两人包裹住。 由于房屋的建造为了打造原生态的精简风,目光所及之处用的都是干燥的易燃的木板。燃点极低的木板已经完全烧着了,从天花板到地板, 四处都是火焰。 漂亮的客厅已经完全变成了恐怖的火场。 从卧室门口看过去,本来可以下楼的楼梯此时大火滔天,完全走不了人——他们已经被大火包围, 难以逃出生天。 秦忍心里陡然涌现出无限的悲凉,怎么重生一世,他还是没有活到二十五岁?又是跟黎慈一起葬身火场的结局。 他想叫出1748问问,却反应过来1748被关小黑屋了。 秦忍吐出一口气,将黎慈的肩抱得更紧。他竭力扯出一个轻松的笑:“黎慈,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你怕吗?” 黎慈捂着口鼻抬头看他,浅棕色的眸子里都是冷静,“你不会死的,会活下去的。” “除非我会飞。”秦忍道。 黎慈道:“我走在前面,你跟在我后面,如果有东西掉落,你就把我推出去。” “你说什么傻话!”秦忍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黎慈还能平静无波澜地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气急,扯了扯他的耳朵,“闭嘴,不要乱说话。你说的话,我一点都不想听!” 黎慈道:“对不起。” 秦忍懒得再听他说话,拉着他的手往卧室里退。卧室靠近后墙的位置,这里的温度是最低的,说明外墙还没有完全烧起来。等待救援是虚无缥缈的事情,秦忍也不想把他和黎慈的生命都交到别人的手里,在这个时候,设法自救才是最好的选择。 卧室是有窗户的,但是窗户的玻璃是封死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设计鬼才,想出这样阴险的房屋。易燃易着,还逃脱无门,简直是绝佳的葬身场地。 秦忍回头告诉黎慈:“回去一定要撤资,几千万投出去给我们建了个棺材,真是晦气。我现在来砸窗户,你站远点。” 卧室门就算关上了,卧室里也四处都是浓烟,大火已经烧到了门上。托设计的福气,门也是木制的,烧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咳咳咳!”黎慈道,“我也来砸。” 卧室里尖锐的东西并不多,砸窗户不仅要尖锐的,还要重量足够的。秦忍拿取东西的时候只能将捂着口鼻的毛巾丢开,拿起了木椅子。木椅子四条腿细细的,秦忍举着木椅子砸上去,“啪——”窗户玻璃上只出现了一道划痕,分好没破。 现在的玻璃讲究破而不碎,需要用的力气很大。 木椅子还没砸几下,椅子的腿就坏了一块,折的歪歪扭扭。 “咳咳咳!”吸入了不少浓烟,秦忍觉得头昏脑涨。 黎慈也没好几分,他垂着脑袋,意识也有点昏沉。 木椅子淘汰掉,秦忍无奈只能用床头柜。 搬床头柜的时候,紧闭的门陡然倒下,直直砸向了一无所知的且背对着门口的秦忍。 “秦忍!” 黎慈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将秦忍推到在床上。身后的一面已经烧焦的门轰然倒在了黎慈的身上,将他压住。 “黎慈!” 秦忍惊慌转身,连忙跳下床去扶黎慈。黎慈的脊背正对着门上框,烧得火红的部分烫在了黎慈的背上,穿过浴袍和薄薄的睡衣,直接将他的肌肤烫伤,血肉分明。 看着便血腥恐怖的场景,对于天生神经痛感更加敏锐的黎慈更不喾于酷刑,他脸色惨白,连句呜咽声都没有,就晕死了过去。 “黎慈!” “黎慈!你不要吓我。” “黎慈!” 门倒下,意味着火势已经完全蔓延到了卧室,秦忍将黎慈抱到卫生间的位置,卫生间的门紧闭上。 床头柜并不轻,真要举起来要花不小的力气,更何况是砸破窗户。 “砰——” “砰——” “砰——” 秦忍奋力举起床头柜对准一个位置狠狠打砸,数十下后,玻璃终于出现了一道极其明显的裂痕。裂痕一旦产生,便由此裂开无数条支路,宛如冬天玻璃上的霜花。 “呼——”秦忍重重呼出一口气,绑在口鼻处的毛巾此时已经快要干了。秦忍再次进入卫生间,换掉黎慈的毛巾,将两条毛巾都浸湿重新放上去。 一遍一遍的猛砸下,窗户终于如愿以偿地出现了一个破洞,并且越来越大。秦忍用脚踹开尚且藕断丝连的玻璃,扯出一道豁口。 事毕,他脱力地跌坐在地上。 卧室的火势已经不容小觑,秦忍不敢耽搁,从卫生间抱起晕死的黎慈,从小小的玻璃缺口上,一跃而下,穿过层层火焰,最终滚落在草坪上。 二楼比一般的楼层要高上一米左右,秦忍手里还抱着黎慈,再怎么轻也是成年人的重量,重力加速度之下,落在地上委实摔得不轻,胳膊与大腿都传来剧痛,像是断裂了一般。 “竟然敢跳下来!” “真是命大!” “别说话了!” 秦忍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不远处走来三个黑色人影,听声音是三个陌生男人,他们戴着黑色口罩,全身上下包裹严实。 为首的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甩了一下,一步步朝着秦忍和黎慈走来。秦忍手臂完全使不上力气,更不可能丢下黎慈逃脱,只艰难地站起身,戒备地看着男子。 男子道:“不能怪我们,是你们命太大了,非要死里逃生……” 眼下的局面十足地孤立无援,不说有没有发现着火了要救火,只说他现在处于房子的正后方,救援的人来到了也无法想到这里。 秦忍面上不动声色,心脏却已经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怎么办? 怎么办? 他能做什么? 就在男人即将靠近时,秦忍突然冷笑一声:“真有意思。” 不管什么有意思,他要无限拖延时间。 男子的脚步放慢了,双眼微眯看着秦忍:“死到临头不要话那么多。” “有时间警告我,不如先想想你们自己?”秦忍说,“你为黎家卖命还是为戴家卖命?黎家毫无发展势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堆,而戴家,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以为戴家会给你自由吗?” 第70章 这一番话,也并不是完全无的放矢,而是秦忍经过缜密思虑后得到的可能性答案。房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着火,除非有人特意放火。而放火的人绝对和突然出现的黎家和戴家逃不了关系……黎家要跟戴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试问黎家有什么资格和戴家这个庞然大物合作,哪怕戴家在走下坡路。 两者有个最小的公约数——黎氏。 黎家想要黎氏。 戴家也想要黎氏。 杀人放火的事情在利益的驱动前,谁都敢做。黎家不够格去和戴家合作怎么办?那就成为戴家伤人的刀具。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合作方式,虽然是自上而下并不平等的。 很快,男人的举止就验证了秦忍的话。 只是,男人脚步一顿,却不为所动。 没关系……秦忍暗暗深吸一口气,摩挲了一把手心里温热的汗水。 “如果今天结局注定,我要知道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男人道:“反派死于话多,我不会告诉你的。至于我们的前路,我们会自己考虑,不用你操心了。” 说罢,举起寒光直闪的刀想着秦忍冲过来。 秦忍看准时机,一脚踹在了男人的手腕上。地上蜷缩的黎慈立马夺过男人手里的刀,为此他的手心割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黎慈的脸色如同白纸,整个人在痛觉神经的叫嚣下摇摇欲坠。 “黎慈!”秦忍扑身上去死死按压住男人,用已经很难用力的手臂死死绞住他的脖颈,膝盖抵在男人的后背上,用了全部的力气将男人勒住成钝角的虾米。 “我没事。”黎慈举起手上的刀,一把插在了男人的肩胛骨内,刀尖插在骨缝里,黎慈犹觉不够,转动着刀柄划了一圈。男人额头的青筋暴起,撕心裂肺地仰天大叫了一声,更加拼命挣扎。 “不想他死,就滚远点。”秦忍威胁其他两人。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也没把握。都是亡命之徒,谁会在乎谁呢? 黎慈的手指在颤抖,他浑身都在颤抖,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他的唇已经毫无血色,他在硬撑,连意识都不敢涣散。 “别管我!杀了他们!快!”男人大喊。 两个男人迟疑了一瞬,也从口袋里掏出锃亮的刀具,步伐迅速地朝着两人冲过来,秦忍的手不自觉更用力,只等着将男人推出去再拉着黎慈离开,只是他现在也是强弩之末,黎慈更是…… 要么一起活下来,要么一起死。 又不是没死过,怕什么! 秦忍咬牙,突然转头道:“黎慈!我之前说我对你有九分真心,现在我要告诉你,有十分!一百分!虽然你最开始跟神经病一样,控制欲又强,我不知道你看上我什么,总之我非常厌恶。但我不是厌恶你,我只是自卑,我不敢面对你!因为我看上的是你的钱,我配不上你的爱!这是我给自己找的光明正大讨厌你的理由!但是,我现在正视自己的心了,我真的爱你!是我们运气不好,总是be结尾,要是有下一世,你还要来做我的老婆!” 黎慈恍惚的表情陡然顿住了。 两个冲过来的男人也表情莫名。 被勒住的男人咳嗽:“喂!你凭什么!” 秦忍眼下有种豁出去的放开感,他对着男子大骂:“你管我!他妈的!我死了都不会放过你!我老婆心眼更小,你等着被我们缠死吧!” 男人:“……” 黎慈:“……” 两个男人很快就走到了秦忍的面前,不约而同地对着秦忍和黎慈举起刀,说时迟那时快,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直击两人的后背,两人手里的刀掉落,被击飞到一旁。 水珠溅到秦忍的脸上,秦忍才看清陡然出现的穿着橙色救援服的工作人员和他们手里的巨大高压水枪。 “快救人!” “担架抬过来!” 吊着秦忍和黎慈的那口气终于消散,两人都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身后,燃烧的木屋轰然倒塌。 第49章 可能是水鬼咬的 黑夜的混沌散去, 天边现出隐隐约约的白光。 市一中从市里出发去海市参加的物理竞赛,带队的老师准时召集竞赛生集合,往学校门口停靠的大巴上走动。 “上车坐好!系好安全带!困的可以先补觉, 到了机场我叫你们。”带队的林主任拍手, “不要争抢, 位置很多!” 秦忍背着书包跟着走上大巴车,困意正浓的他打了个哈欠。走到中间的位置,秦忍拿下书包打算坐下,前座的男生突然伸手拦住他:“不准坐在这里!” “为什么?”秦忍道。 前座的男生恶意道:“不要坐在我的周围,你的穷酸味会熏到我。” 听见这话的竞赛生纷纷大笑起来。 秦忍连眼都没抬一下, 放下书包直接坐下, “少说点话, 你的愚蠢已经溢出来了。” “你!” 林主任上车,呵斥道:“邱浩!你干什么呢!” 邱浩摆了摆手,“我跟他说几句话。林主任, 怎么了?不能说吗?” “你安分点,不要欺负同学。” 邱浩用余光瞟了眼的抱着书包闭眼补觉的秦忍,轻哼了一声,也转身坐下睡觉了。 从大巴转到飞机, 再从飞机转到大巴,最终在离竞赛场地最近的酒店入住,林主任道:“一个房间住两个人,你们自行分配吧。” “好耶!” 十八名竞赛生里的男女学生数量都是偶数,正好能完全分掉九个房间。 “秦忍, 我们住在一个房间吧?我有几道题还想问问你,可以吗?” 秦忍点头。 “等等!我要跟秦忍一个房间!”走过来的邱浩一把推开秦忍面前的男生,对秦忍扯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把机会让给我吧!” 邱浩不是个好惹的,男生有些害怕,顿时退缩了,不敢再和秦忍对视,“那我……那我跟别人一起住。” 虽然才高一,秦忍的身高却发育得不矮,已经将近一米八。他属于成绩好但是不怎么爱说话的类型,面无表情看着人的时候,漆黑幽深的双眸有种无声的压迫感。 邱浩双手插在口袋里,“你看什么?我想跟你住,就没有人敢抢。秦忍,你可真是讨厌。” 秦忍懒得理他:“有病就去治。” “你给我说话客气点!”邱浩的性格十分阴晴不定且暴躁,仗着家世没少看不起从农村里来的秦忍,偏偏秦忍太过耀眼,什么都压了他一头,他看不惯秦忍已经很久了,此次竞赛,他很清楚秦忍的实力,到时候少不了要拿奖,只想让他退出或者表现不佳。 秦忍什么都没得罪他,可是他不是宽宏大量的人。 住到同一个房间,邱浩丢下东西就躺上了床。 秦忍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错题本,静静地翻看。他会错的题目很少,但是他做的题目很多,错题本记了十几页的错题。做题目,常做常新,秦忍的资料没几本,翻完错题本就放下了。 晚餐在二楼集体用餐,秦忍坐下后,林主任就开始叮嘱第二天的比赛注意事项。这种注意事项,多说无错,就得让竞赛生长记性。 秦忍一边吃饭一边听,林主任说了一会儿,突然顿住,大声责问:“张翔呢!张翔去哪里了!” “哎哎哎!林主任我来了!”张翔笑嘻嘻跑过来,“肚子疼,去卫生间了!林主任你说完了吗?再给我说一遍吧!” 张翔在秦忍的对面的邱浩的身边坐下,邱浩伸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对着秦忍晃了晃,恶意地笑了笑。 秦忍不自觉皱起眉。 吃完晚餐,林主任又嘱咐了几句,才让竞赛生们早点睡觉。 秦忍与邱浩一前一后回到房间,秦忍才发现他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包和床上的书都不见了,邱浩摇头晃脑,吹了一声口哨:“找什么呢?你的书包?” “你拿的?”秦忍回头。 “是我拿的又怎么样?”邱浩看好戏,“丢掉了,也许在垃圾桶里,也许在楼下的池子里……谁知道呢?你……” 秦忍目光沉沉,走上前突然一把攥住邱浩的脖子。他的身高比邱浩高上很多,平常对他多有忍让是因为不想惹麻烦,他没有处理麻烦的背景和底气,也不想给家里带来损失。然而,他的书包里除了书还有这个月的生活费,丢掉了他这个月衣食住行都是问题。 对于邱浩这样的人,退让并不能换来尊重,还不如就此反击。 “你想干什么?”秦忍此时的模样让邱浩有些惊吓,但他自觉秦忍根本就不敢对他怎么样,仍然态度恶劣。 秦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邃的双眸仿佛无机生命。他拖着邱浩来到浴室,一手打开浴室的花洒对着邱浩的脸猛冲,他开的是凉水,此时的秋天,凉水很冰,邱浩的眼耳口鼻全都进了水,又窒息又冷,却怎么也挣脱不掉。 “你……疯…… ” 巨大冲击力的花洒对着邱浩猛冲了三分钟的凉水,他从开始的拼命挣扎到无力跪在地上。 第71章 这是毫无损伤的反击方式,秦忍并不怕他去告状,毕竟没有任何证据。秦忍将落水狗一般的邱浩丢在地上,起身向门外走去。 无论书包能不能找回来,总得要去找一找。 乘坐电梯下楼,秦忍一路翻看垃圾桶,正碰见两个清洁工以莫名的眼神看他,秦忍上前询问,“你们好,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被丢掉的黑色书包?” 清洁工摇头:“没有。” “谢谢。”秦忍接着四处寻找。 酒店很大,结构复杂,秦忍走着走着就走到一个露天池子边。 不是泳池,而是观赏石围起来的造景水池。 水池是静止的,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 响起邱浩所说的“也许在楼下的池子里”,秦忍不打算放弃,只在池子边绕着看一看。 突然,他的脚步站定——在水池边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摇摇晃晃,一步一步向着水池走去。 坏了! 秦忍的脸色惨白,这酒店不干净,遇到水鬼了! 他从小在农村没少听老人说一些恐怖故事,比如老房子里的踮脚新娘、井里的红鞋子、水边的长头发…… 学习的科学知识还不足以在此时替他武装心脏,秦忍浑身都僵硬了,止不住往后退。 他确实害怕这些东西,书包,还是不要了吧。 秦忍尽量减轻存在感往后退,他的视线里,那道人影晃啊晃,夜风都似乎吹得倒,也许不水鬼,是柳树妖……秦忍一边想着,就见那道人影在水池边沿停顿,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噗通——” 水花四溅。 这个跳水水平秦忍只能给三分。 不,怎么会溅起这么大的水花? 难道不是水鬼,是人?有人跳水了? 深更半夜,也谈不上游泳吧?谁回来这种地方游泳,何况天气那么凉,走路都走不稳…… 不安感占据了上风,秦忍心里的天平不断在“水鬼的诱惑”与“有人跳水”中游移,半分钟后,他奔跑着脱下自己的外套丢在地上,也从同一个地方跳下去了。 凉水刺骨,秦忍的腿瞬间就麻了。 借着路灯,他划了两下,努力寻找刚才跳下去的人影。 没有。 没有。 秦忍闭气,沉到水底,不断地摸索寻找后,指缝陡然穿过丝状的东西,那是……头发。 浑身的鸡皮疙瘩暴起,秦忍伸手一捞 ,捞住一具冰凉的躯体。那躯体很沉,在水底根本就不挣扎,像是存了必死的决心。正当秦忍吃力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推开了。 秦忍:“?” 事关人命,不管对方是因为什么如此绝望,反正以他看来,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人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希望。 不要死,不要死。 秦忍咬牙,一把扯住对方的长发,借着水绕了一圈。原以为对方不再挣扎,他的肩上却骤然一疼,穿透皮肉的剧痛传来,他也在此时将人从后用胳膊牢牢地将人禁锢住,用尽最后的力气来到水池边爬上岸。 秦忍还没喘口气,四周的路灯就陡然关闭了,一切都陷入黑暗。 “咳咳咳!” 对方就拼命咳嗽起来,纤弱的身躯在黑暗里的模糊不清。 秦忍:“……” 长发白衣,连脸都看不清……确实有些可怕了。 “咳咳咳!咳咳!” 秦忍抿唇,忍着心里的惧怕拍了拍对方单薄的脊背。 “你要自杀?”秦忍不敢看他,只敢看向黑漆漆的水池面,“也许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不管遇到什么事,不要死。你都敢死了,其他事难道还有什么怕的吗?就算死,为什么不拖两个垫背的?当然,不要伤害无辜的人,比如……我。” 对方不说话。 秦忍救也救了,劝也劝了,风一吹全身都疼,肩膀被他咬了一口还疼得不行,他不禁吸了口凉气站起身,“我救了你,你还咬我一口,真是恩将仇报……我走了,你不要再冲动了。” 秦忍捡起地上的外套,捂着肩膀离开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坐在地上的人影终于有了反应。湿漉漉的长发下,他转头向着秦忍的方向看去,毫无生机的墨色的眼眸缓慢地眨了眨。额头的湿发上的水还在顺着他的脸往下滴,他舔了舔唇上的水,不期然尝到了牙齿间的血腥味…… 疼……太疼了。 秦忍喘着气,脚步虚软,跌进一片柔软里。 再睁眼,就见到明亮的天花板。 1748大叫:“他妈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秦忍:“……” “我才离开三天,你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他又泼汽油要烧死你啊?”1748调侃他,“你这一生与火结下了不解之缘,被火烧,被火烧,被火烧……” 秦忍四肢百骸都疼得要命,“你是不是有病?黎慈呢?黎慈?” 1748:“隔壁病房。” 秦忍道:“我要去看看。” 1748:“你不能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吗?跟墙上的大蜘蛛一样,手断了腿也断了,你是人彘!” 秦忍努力仰头,就看见两条被吊起来的腿。 “黎慈怎么样了?” 1748道:“跟你一样昏迷了一天一夜,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被火烧吗?明明高级度假山庄怎么也该有防火措施的。” “为什么?你知道?” 1748道:“我当然知道。在度假山庄刚开始建设的时候,黎慈看了房屋设计图纸后,就被戴家动了手脚。木制房屋本来就容易着火,阻燃材料被换成了更易燃的,防火措施也没有,窗户玻璃都是封起来的。” 想到九死一生的一夜,秦忍心里的怒气勃发,“你知道了,警方知道吗?” “你以为他们有我这么厉害?”1748道,“等你和黎慈出院再查吧,不过抓住了那三个纵火犯,查出来应该不难,你们也算运气好了。” “嗯。” 秦忍仍然记挂着黎慈,却奈何手脚都不能动。手臂处传来阵痛,他想起刚刚做的梦,那是八九年前发生的旧事了,怎么会突然梦到? 难道是身体的疼痛引发的联想记忆? 长发,长发……黎慈也是长发。 这其中有什么共通之处吗? 不可能,总不能全天下只有黎慈一个留长发的人。 想着想着,已经留下疤痕多年的肩膀仿佛又疼了起来。 当时在水池里,伤口暴露沾了很多水,事后也没钱去打破伤风,不会有什么并发症吧? “1748。”秦忍道。 1748:“干什么?” “我很多年前肩膀上有个被咬的伤口,沾了脏水,没打针,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现在很疼。” 1748道:“狗咬的?” 秦忍:“……不是吧,人咬的。” “什么是‘不是吧’?是不是人咬的你不知道?” 那天光线暗,后来路灯又灭了,对方一个字没说。秦忍有些纠结,小声说:“可能是水鬼咬的。” 1748:“……?” 他被浓烟熏傻了? 而且,水鬼咬的话,打针有什么用? 那要敷糯米啊! 没有一点常识! 第50章 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完] 秦忍还想再说什么, 病房的门就被推开,陈姨拎着保温桶走进来。四目相对,陈姨惊呼:“哎呀!秦先生你醒了!” “陈姨。” “终于醒了!”陈姨放下保温桶, 说起话来就擦眼泪, “出去玩, 怎么就出这样的事情!还好神仙保佑,都没事了。” “黎慈也醒了吗?” 陈姨点头:“醒了,刚醒。醒来就叫秦先生的名字,哎,我已经安排你们住同一个病房了, 黎先生马上就来了。来, 先喝点鸡汤吧, 炖了好久的呢。” 秦忍双手双脚都打了石膏,四肢残废,喝鸡汤只能让陈姨喂。先不说秦忍的感觉该怎么难受, 陈姨是很高兴,一勺一勺喂得不亦乐乎,没一会儿就喂完了一大碗。 “不喝了,陈姨。”秦忍道, “去卫生间麻烦。” 陈姨道:“没事,请了个身强力壮的护工。” 秦忍满身不自在。 请了怎么样的护工也不耽误解决生理问题的尴尬。 病房的门又被推开,走进来的是秦晓美。秦晓美惊喜极了, “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啊!身体怎么样?小弟,你难受吗?” “哪有什么难受不难受的?”秦忍其实浑身都疼, 骨头缝都疼,但是说出来只会让秦晓美心疼,他也就不说了, “难受的话都死了,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 “呸呸呸!瞎说什么!”秦晓美生气。 “哈哈哈哈……”笑了两声,胸腔震动骨头发疼,秦忍皱了皱脸,内心叹气。这得躺多久?太烦了。 黎慈转病房很顺利,秦忍的病床往右挪了挪,黎慈的病房并在秦忍的左边。秦忍是双手双腿都有骨折,黎慈只有脊背处被烫伤了很大一块,不过他的痛觉神经太敏感,这足以要了他的半条命。 第72章 于是,吊成大蜘蛛的秦忍看了眼正趴在病床上的黎慈时,也不知是觉得两人的模样都太过奇怪,还是黎慈趴着脸颊挤出一坨软肉很可爱,总之他笑出了声。 黎慈莫名地看着他:“?” 秦忍道:“我们都很幸运。” 黎慈几乎不能动,稍微抬头牵动脊背上的伤口都疼得脸色泛白,他顿了顿道:“为什么说我心眼很小?”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成功让秦忍愣住:“啊?” 黎慈皱眉:“我的心眼很小吗?” 秦忍:“啊?” 直愣愣地看着黎慈,怀疑他是不是现在意识有些错乱。 他说他心眼小了吗?什么时候说的? 等等——心眼小? “你管我!他妈的!我死了都不会放过你!我老婆心眼更小,你等着被我们缠死吧!” 秦忍:“……” “嗯?”黎慈似乎想抓着这句话问到底,直勾勾注视着秦忍。 秦忍对上黎慈浅棕色的眼眸,难免心虚了。 那时候情景危险,命在刀刃上,他想着要是真的死了,也不能死得窝窝囊囊,索性放两句很狠话,震慑一下他们。 谁知道,竟然真的会得救…… “这……”秦忍躲避黎慈的目光,对着天花板想措辞,“我……口不择言,其实是我心眼小。” 1748无语了:“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黎慈哼了一声,“我是心眼很小。” 小到这番话他从昏迷记到醒来,就想清清楚楚询问清楚。 但是也不是完全毫无缘由,昏迷时,他一直断断续续做噩梦。 他梦见了十五岁那年,黎子琛与黎芳华的丑事暴露,他妈妈从震惊到癫狂,疯狂砸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挂在墙上的巨幅结婚照被她掀到地上,玻璃碎裂,一片一片的,她被划破了脸蹲在地上哭。 黎子琛抱着受惊的黎芳华,对痛苦至极的妈妈倾诉两人的“阻挡不住的真爱”,妈妈好像碎了,比地上的婚纱照还要破碎。 他从角落里站出来将黎子琛与黎芳华赶出去,回头安抚妈妈,妈妈抱着他大哭,声声对他道歉,抱歉没有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后来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外界的流言蜚语凌迟着她,她无力支撑,在初秋的一天陡然在家里泼汽油自杀,决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一天,他失去了最亲的亲人。 也许敏感和偏执遗传自他妈妈,妈妈死后他的精神世界崩塌,他的情绪失控,时常觉得灵魂分裂成了两份,两份灵魂不断拉扯,他痛不欲生。他的家被大火焚烧,爷爷家他只要待在那里,就会感受到无数的同情怜悯的目光,他无处可去,失魂落魄地去了他名下尝试管理的酒店。 夜色渐深,他受了什么蛊惑一般来到观景池子边,看着幽深的水面,不自觉地跳了下去。 如果他死了,一切都会结束。 他不再忍受任何惶恐。 可是,明明是四下无人的酒店后区,他偏偏没有死,偏偏被人强行捞了上去。他挣扎,推拒,甚至在救他的人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他也没有放开半分,像拎抹布一样把他扯上了岸。 他说:“不管遇到什么事,不要死。你都敢死了,其他事难道还有什么怕的吗?就算死,为什么不拖两个垫背的?” 他说:“我救了你,你还咬我一口,真是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是的,他是个恩将仇报的神经病。 最开始他对被救毫无感觉,只当是命运发生了转折。可是,再往后的每年、每月、每日里,数不尽的黑夜里,他在噩梦中兜兜转转,最后梦见的都是一双将他捞出水的手臂。 是谁? 谁救了他? 他开始了长达七年的寻找。 大海捞针是个神话,在他毫不抱指望的时候,他又遇到了他。准确来说,是他看见了那个牙印,以及那个怀抱和嗓音带给他的熟悉感。 恩将仇报放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他知道他家里困难,于是率先表现出对他的兴趣和喜欢,诱使他一步步走过来。 报恩的法子太多了,钱、房子、车、职位……千百种方式,他什么都愿意给,但是在所有的东西前加上了自己,必须,先跟他在一起,才能得到一切。 感情是不能强求的,他又好像生性不会爱人,他学着温柔贴心,却改不掉患得患失的毛病噩,把这段婚姻变得不伦不类,最后差点以离婚收尾。 为了不离婚,他终于走上了妈妈的道路。 只是,他没有独自去死,他把当初那句“就算死,为什么不拖两个垫背的”记在心里,同归于尽。 现在秦忍是真的有一百分真心对他吗? 怎么会说他心眼小? 之前还说他是神经病…… 黎慈的脸色越来越差,闭上眼睛不想再想了。 1748道:“你看你!你老婆气晕了!” 秦忍也慌了:“黎慈,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你确实心眼小……不是,不是!” 1748:“……” 妈的,真是个蠢货。 “哎。”秦忍干脆直接说,“你确实心眼小,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没有人是完美的,你心眼小是因为在乎我,我都知道。” 黎慈悄悄睁开眼看他。 秦忍道:“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好吗?” 黎慈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点点,“嗯。” “先养伤吧。”秦忍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浑身酸疼极了,肩膀处可能由于心理作用,也隐隐泛疼,他喊了一声秦晓美,“大姐,你帮我看看我的肩膀,左肩膀,是不是有伤口?” 秦晓美连忙凑过去,扒拉了一下秦忍的衣服。她没见过秦忍左肩上的伤疤,顿时有些惊讶:“你这里哪来的牙印啊?这都多少年了?你自己咬的吗?” 秦忍:“……怎么可能?” 秦晓美了然:“狗咬的。” 秦忍想解释,又不想说那么多话到头来被问来问去,不点头也不承认。 竖起耳朵听的黎慈心虚又生气地咬住唇,再次闭上眼睛。 狗咬的吗? 他是狗。 养伤之时,调查纵火案也刻不容缓。 答案摆在那里,从答案推过程不是什么难事,黎慈能下地行动就开始跟进处理,成功地牵出了纵火案和恶意伤人案后的黎家。 这是毫不意外的结果,只是黎家的人大难临头各自飞,谋害黎慈是有益于整个黎家的事,最后被推出来的人只有黎子琛和黎芳华。 秦忍想不通,这么简单的被人当枪使的谋害案,黎子琛和黎芳华的脑子是哪根筋搭不上竟然敢做。现在牵扯起来,与他合作的小戴总手上干干净净,一滴血一分罪都没有,他和黎芳华牢狱之灾半点都逃不掉。 黎慈对黎子琛早已没有任何父子之情,更何况是黎子琛先下手,他没有理由原谅。 黎子琛进了监狱,黎慈特意抽空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隔着玻璃窗,黎慈拿起电话。 “怎么办?你跟黎芳华不在同一个监狱。”黎慈说。 黎子琛再不复斯文的模样,他穿着监狱服,狼狈极了。 “黎慈,你爷爷会恨你的!” “为什么恨我?跟黎芳华搞在一起的人是你,杀人放火的也是你,你想说什么?你还是担心自己吧。”黎慈毫无感情地笑了一声,“等死吧,黎子琛。” “黎慈!” “黎慈!” 黎慈没有回头,再也不会回头。 走出监狱大门,还没有恢复的秦忍坐在轮椅上等待他。 今天下雨,空气有些闷热,他简单穿了一件衬衫和黑色裤子,打着纯黑的伞对他挥手:“快来!别淋湿了!” 黎慈不自觉笑了笑,脚步放快走了过去,“怎么没在车上等我?” 秦忍道:“就是想出来看看。” 五分钟前,1748突然对他提出了告别。也不算多礼貌的告别,它一向狂妄,冷不丁钻出来大喊:“老子要走了!” 秦忍不解:“走去哪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它要离开了。 1748道:“鉴于日期还不满一年,我会对你持续观察的。你不要以为我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你不干什么好事我立刻就会知道。我第二次出现,你100%死亡。” 秦忍有些好奇:“之前有过这样的案例吗?” 1748很愤怒:“当然有了!几百年前有个狗日的东西,我走后不到两年又故态复萌,无法无天。我马上回去把他当场就电死了。” 秦忍不寒而栗:“你们系统也会出错吗?让这样的人重生了。后来呢?” “系统计算再精妙,也比不过深沉无定数的人心和人性。”1748意有所指,“但是没关系,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后来,我为了补偿他老婆,送了一亿彩票。” 秦忍:“……” 还挺大方的。 第73章 “不跟你废话了,我很忙的。”1748说,“希望永远不再见。” 它飞出车子,高速旋转,彻底消失不见。 秦忍想看看它到底要往哪个方向飞,是不是下一个宿主也是这个世界?于是连忙让张叔将他推出来看。 只可惜,除了漫天银针一般的雨丝,他什么都没看见。 秦忍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忘了说,谢谢你。” 他没有再返回车里,直击在外面等着黎慈出来。 “走吧。”黎慈说,“下午的康复训练,我陪你去。” “好。” 黑色商务车远去,雨势渐渐变大,逐渐模糊整个世界。 第51章 我是……陪伴型系统 天明气清, 春风带着几丝凉意悠悠然然地从城门外的杨柳树枝间穿过,团着鹅黄嫩绿的枝丫微微摇摆,朦胧之间仿佛一缕缕绿烟。 玉京城门口, 进出着来往的百姓与显贵之家乘坐的马车。马车走宽官道, 行人走窄官道, 进出有序。 行走在官道间,穿着普通短衫的高大男子尤为显眼,凡是擦肩而过或是对面而来的姑娘与哥儿都忍不住侧目,痴痴一看后便都羞红了脸。 1748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它辛苦寻觅来的宿主,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仗着没有人能看到, 1748目光如炬地打量并且扫描他。 突然, 似有感知的应藏瞬间抬眼。 1748大惊:“帅我一跳!” 是发现它了吗?好敏锐。 不过, 真的有人长这样?1748看得头晕目眩。它承认,之前寻找宿主100%存在看脸的问题,挑的也都是长得好看的, 但是,几千年来,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俊美不凡的。 应藏确实长了一张造物主无私馈赠的脸。眉骨立体,五官深邃, 轮廓清晰,线条流畅优美,明明是八分的部位,拼在一起却有十分的惑人。 “这是……”1748评价,“连氛围感一起长在脸上了。” 应藏从踏进玉京的地界开始, 就时时刻刻感受到一股不明意味的打量,不是他常常感受到的街上路人的目光,而是如影随形, 几乎一路都摆脱不掉的。 似乎没有恶意,但是令他很不舒服。 他讨厌任何人肆无忌惮地看他。 应藏余光往四周都扫了一遍,没有发现那道打量视线的来源,心里不禁有些沉郁。 出示了户籍和路引,应藏随着身边的行人一起迈入玉京城内。 玉京城自古繁华,不仅是大扬朝的经济腹地,更是闻名天下的云上江南,下玉京行商与赏玩的人每年不计其数。 应藏不行商,也不赏玩,他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考到了青鸟书院的学子。他从西兰城参加完会试夺得解元的名头,他的老师特地向上为他引荐了号称天下第一书院的青鸟书院,他通过了书院的测考,正式被书院录取。 本来去年九月左右就该来报到 ,然而家里的应母缠绵病榻已久,撑着留着一口气不过是想看应藏参加完会试,一来不影响他考试,二来她想带着消息去给早已去世的应父交代。报喜的人来到家门口,应母听到消息大笑三声,终于咽了气,也算是含笑九泉。 应藏作为人子,为应母办了个体面的丧事,将她与应父安葬在一处,顺便修整了应父的坟墓,耽搁了一个月。 大扬朝开国以来就重视孝道,在朝官员若是家丧考妣都必须辞官守孝三年,更别说需要科举的学子。然而此时建国不足百年,前有前朝余孽未消,后有战乱刚刚平息,内忧外患,朝廷百废待兴,急需新鲜血液活动筋骨。特此,朝廷格外恩准无论是现在时官员还是未来时官员,守孝三年改为三个月,不违孝道。 应藏在家穿白戴孝又守了三个月,一月动身离开家来到玉京城。 站在太平街的街头,正前方是玉京城最大的茶楼酒楼百香阁,左右是客似云来的商铺,不少穿着伙计服的伙计正笑眯眯地站在商铺门口拉拢客人,四通八达的街巷边,是经营小本生意的摊子。谈笑声、吆喝声、叫卖声,汇成了无比繁华的玉京城。 这是眼见耳听的触手可及的玉京城,是被强行压制在暗处只能看见的灰蒙蒙一切的完全不同的天地。 应藏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穿过人声鼎沸的太平街,应藏走走停停来到玉京城最大的书店。 玉京书店是官府与青鸟书院合开的,家境贫寒且成绩优异的青鸟学子可以凭借录取证明在书店领取上课要用的书籍,其他的正经类书籍也能免费登记借用。 应藏确实家境贫寒,他眉梢微敛,毫无压力的背着箱笼迈步进入玉京书店。 “不对!”1748急得团团转,“不对!不对!难道是找错了宿主?” 不会啊,这么可能…… 可明明上一世的应藏眉宇间都写着贪婪与傲慢,他身上分文没有,眼底却是贪婪与野心,他穷得叮当响,却从来不会低下头承认……路上谁用怜悯与同情的眼神看他一下,他都会被戳中可怜的自尊心,然后记仇、记仇、记仇…… 要不是受害人对他念念不忘想和他再重逢,且上一世他最后死前捐出所有家产救济贫苦百姓,1748绝对不可能让这样的人重生,简直是浪费机会! 上一世的问题不重要了,现在的问题最重要——为什么应藏好像脱胎换骨,天差地别了?! 1748反复核对信息,周身的暗紫色电流滋滋作响,好像要把芯片烧坏。 再三确认后,1748痛定思痛花了一千积分选择了超限制权利使用。白色的光屏凭空出现,锁定了应藏的背影,将他的灵魂完完全全扫描了一遍。 “身体匹配度100%,灵魂匹配度0%”的结果出现时,1748呆滞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身体是对的,灵魂不是上一世那个死渣攻……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宿主的灵魂,是外来的? 难怪,一模一样的脸,那个怎么看都毫无感觉。 就像1748从未见过长得这么惊心动魄的脸,它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移花接木”的任务。灵魂不一样,谩骂和斥责以及逼他改过自新都是空谈,还有,受害人喜欢的是那个死渣攻…… 已经绑定,要么任务完成,要么宿主死亡,否则永远不可能解除。棘手,太棘手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难道是它天天辱骂宿主、作威作福的报应? 1748空前绝望了。 应藏询问了玉京书店的伙计关于青鸟学院上课所需的书籍,还登记借用了两本策论书籍。 书籍都放在箱笼内,连带着他原有的书籍和生活物品,箱笼背在背上实在不轻。然而,应藏面不改色,连腰背都没有弯下一丝一毫,显得沉稳有力。 新年刚过,青鸟书院还没有开学,不着急去报道,应藏索性背着箱笼在街头漫步。 他似乎对玉京城的一草一木都感兴趣,街道旁的商铺,路边的书法摊,以及春来桥边几支早发的山茶花以及桥下鳞片泛着光泽的锦鲤。 应藏长身玉立,微风吹拂,穿过柳树的细碎春光镀金一般洒在他的侧脸,耀眼夺目,仿佛神灵。 河边的风是好闻的,草木香,花香,带着细数不尽的清爽与凉意,整个人都由此通透舒畅了。应藏轻嗅了一道清风,眉眼舒展地转身离开春来桥。 就在这时,一道古怪的机械音突然在他耳旁响起。 “宿主。”1748很久没有跟人温柔说话,还有点不适应,但是它应变能力极强,马上就得心应手了,“系统1748竭诚为您服务。” 应藏的脸色陡然一变,在他面前的空气里,惊现出一个漂浮的金属质感圆球,圆圆的,周身有淡紫色的光。 “你……是什么东西?”应藏漆黑的双眸里带着深深的防备与憎恶。 等等,憎恶? 时时分析他情绪的1748顿住,防备很正常,怎么会憎恶? 它长得很恶心吗? “我是系统。”1748围着他转了个圈,“系统1748。” 应藏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浑身的肌肉似乎都紧绷起来,双眸微眯,“离我远点,我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你来干涉。” 1748:“?” 又怎么了? 他被系统伤害过? 应藏冷笑,笑里隐含着讥讽与嘲弄,他很看不惯自称“系统”的东西。高高在上,用作弊的手段替宿主赢得世间的一切,知识、功名、利禄,以及他人的生命和身体。 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不过是伪劣盗匪行径。 他憎恨已久。 1748:“……” 好一个油盐不进的宿主,但是好像对系统有所了解? 难办。 “我才不是什么干涉他人命运的系统。”1748说,“我是……陪伴型系统,我感觉你很需要人陪,所以我来了。” 应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神色莫名:“谁需要人陪?” 第74章 1748甩锅:“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数据检测出来就是这样,我先陪你一百年吧,陪到你死,我就离开。不过,在此期间,我不会干涉你任何事。” 真他妈太亏了! 它的一轮任务才完成两个,其他的要怎么办?看来只能趁着陪应藏的时候,偷摸出去找新的宿主了。 “不需要。” 1748发挥了不要脸的劲:“不需要也不行,我跟你的灵魂绑定,除非你死了,否则无法解绑。别废话了,你要去哪里?走吧。” 应藏脸色很难看。 事实证明1748的话是对的,他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找得到。 真的是个无赖,根本甩不掉。 1748看得出来应藏不想理它,应藏讨厌它,它也很屈辱,它1748何曾对宿主如此卑躬屈膝过!要是让其他系统知道,不得笑死了!但是没办法,它只能跟着应藏,看看能不能见缝插针暗暗引导他做点跟任务相关的事情,实在不行就等他寿终正寝。 只要科举得中,当了官员,它就劝他殚精竭虑,日日夜夜处理政务,熬夜伤人,说不定没两年就累死了。 1748:“嘿嘿。” 阴险的笑瞬间让应藏又升起了对他的戒备与警惕。 1748:“……是这样的。我刚刚查了一下资料,你要去的青鸟书院本来是有寝舍的,但是去年年底遭遇大火,烧没了。学子们只能在外租房子住,不过你们上下学的时间会适当放宽一些。” 应藏皱眉:“大火?” 1748:“你这是什么表情,又不是我烧的!” 应藏道:“难说。” 1748:“……” 有火不能发,好难受。 应藏不相信1748,但是身处玉京城,青鸟书院着火这种大事还是很容易打听的,应藏在大街上随意找了两个摆摊的商贩打听。 “是啊!都是年夜的时候那个看管寝舍的管事喝多了酒,打翻了烛台。” “他还毫无所觉,甚至呼呼大睡!等他反应过来,三大排寝舍都烧干净了!” “作孽啊!让读书的学子都住在哪里?现在还好,倘若天热天寒使他们身体有碍,岂不是耽误了他们的前程!” “看,我没骗你吧?”1748气死,“你赶紧去找个学区房,晚了话以后早晚不知道要走多少路。” 累死就好了。 应藏点头:“嗯。谢谢。” 1748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既然要租房就要趁早,应藏背着箱笼往青鸟书院的方向走去。 1748临时充当导航(夹带私货版)为他指路。 原先应藏是不太相信的,但是他后来发现1748带的小路确实比大路要近得多,就是路况差了点,不过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就暂且相信了1748。 “对,从前面的河堤边走,绕上那个滚子坡。”1748说,“……再往西走。” 应藏却停住脚步:“为什么往西?” 1748:“……” 这么敏锐的啊。 “因为前方是观山湖。”1748早有准备,“那里现在都是踏青游玩的富家小姐和哥儿,你贸然上去多有不便,肯定要绕过去啊。” 其实有条小路还是可以走过去的,但是应藏这张脸实在瞩目,万一岔路发生了什么一见钟情的姻缘,它的任务可算是完全完蛋了。 应藏远远看过去,那观山湖的亭子与走廊上确实分散着三三两两的人影,姿态秀美,是小姐与哥儿不错了。 1748理直气壮:“我好心为你导航,你却这样误解我。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应藏:“……这首诗不是这么用的。” 1748:“哦,不好意思,我是文盲。” 应藏勉强相信了1748六分。 “这段是山路,走吧。”1748持续导航,“走慢点,不急,我已经给你找好房子了。你不信我,我挑了三处房源,你自己选可以吧?” 栽满柳树的山林,青青翠翠,北接着一处小渡口,还能听见水声潺潺。 日头渐西,山间吹来的风是清凉的,鸟鸣阵阵,清脆可爱。 应藏不算个完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相反,他身材高大,一层薄薄的肌肉包裹着身体,走了几里的路依然脸不红气不喘。 啊,这样的外形条件不做渣攻也许还挺可惜(?),受害人要是能跟他在一起,吃的得多好。 正走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威胁声和叫骂声相混着,杂乱极了。 1748看了眼应藏,道:“一定是有歹人!换另一条路吧。” 应藏哪里会事事都听它的?他没有止步,拨开层层叠叠的柳枝往前走去。走到了小渡口旁,才见到一幅混乱拉扯之景。 两个模样刻薄的老夫妻站在一旁指着唾骂,另外有三个强壮的满脸凶恶的男人正拉扯着一个长发披散的哥儿,他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半张白皙的脸,只看得见那双紧紧抿住的殷红唇瓣。 “你只是去为奴为婢,换家里一年口粮!”老夫妻骂道,“难道你不管一家亲人老小了?” “走!跟我们走!你大伯和伯娘已经答应了,跟我去大户人家当奴婢,也不算亏待你!” 哥儿单薄纤细的手臂被他们紧紧禁锢住,轻易不能逃脱,他在抗争,却一句话都没有,浑身上下散发着阴郁死寂的气息。 应藏在柳树下止步。 他的目光幽幽看向那个哥儿。 1748道:“你认识他?这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哥儿,卖身去大户人家的日子也比穷死饿死要好。” 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 应藏见过他,从另一个人的眼里。 事实上,这场卖身为奴为婢是假,看上他绝佳的容貌强行卖去烟花之地才是真。 如果不出错,下次见到他就该在玉京最大的秦楼楚馆长乐坊了。然后还未到正式挂牌,他就从长乐坊的游船上跳下,溺死在碧波湖里。 “你们把快他拉走吧!”老夫妻连忙道,“把银子结给我们!我们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应藏只冷冷地看着,幽深的双眸里不见任何动容,他仿佛在看一场热闹的戏。 三个强壮男人其中两个拿出了粗糙绳子,一个则拿出三十两银子。老夫妻两眼冒光,伸出手来就要捧住。 这场买卖已经成了定局,就在1748觉得应藏不会理会之时,应藏骤然出声。 “慢着。” 1748差点笑出声,悠哉哉地绕着柳树转了两个圈。 应藏的出声打断了交易,两个男人见势不妙,呵斥道:“少管闲事!滚远点!” “不关你的事!” 管不管他的事,不是他们说了算。应藏淡淡地扫了眼被捆住手腕的哥儿,娶下背上的箱笼。 “拐卖人口是官府明令禁止的事,各位听得进去道理吗?” 1748蠢蠢欲动,三打一应藏肯定没有胜算,但是这不是有它吗?不管是扣积分还是关小黑屋它都认了,反正就三五天,它就当散心了! “谁他妈要听你讲道理?”为首的男子骂道,“你情我愿的事情你管得着吗?” 应藏丝毫不惧,转了转手腕,从箱笼里取出一根粗细均匀的折叠铁棍,“啪”的一声拉直,“没关系,在下还会点拳脚道理。” 1748:“?” 三个强壮男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听听,这位不识好歹的书生在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竟敢跟他们较量拳脚? 简直不知所谓。 应藏既然说得出口,就不是吹牛。结果也证明如此,三个强壮男人冲上来,不到半刻钟就被应藏用铁棍打断了胳膊躺在地上哀嚎。 1748:“??” “承让。” 应藏收起铁棍,解开了哥儿手腕上的粗糙绳子,再看那一对夫妻,早就噤若寒蝉了。他们确实是非法贩卖掉侄子,这会儿银子也不敢要了,跑得比什么都快,马上没影了。 “你走吧。”应藏收起铁棍,折叠放进箱笼里。他转身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哥儿,眸光闪了闪,背起箱笼离开。 1748还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无伦次:“你哪里学的……拳脚道理?不是,不管他了吗?天黑了,他一个哥儿在柳树林里多危险啊!” 应藏道:“我已经救了他。” 剩下的路该他自己走了。 1748道:“他晕过去了!” 应藏的脚步顿住。 第52章 杀了他!杀了他! 日头渐渐西沉, 散乱的云稀稀疏疏的横列在天尽头,落日的余晖将群山镀上金边。凉风轻拂,偶有几只归鸟在枝头鸣叫。 羊肠小道上, 应藏手上提着箱笼, 宽厚的脊背上背着晕死过去的孟初九。 孟初九身形纤瘦, 缩在应藏的背上只有小小一只。他的发丝凌乱散开,随着微风丝丝摆动,露出来的半张脸秀气漂亮,眉心一点朱砂尤为亮眼。 发丝骚动脸颊,孟初九眉头轻皱, 眼眸悄无声息地睁开了一条缝, 映入眼帘的是眼前不断变换的景色, 胸前的温度温暖,少有晃动也不颠簸。 第75章 “你在吗?”孟初九心里暗问。 无人应答他。 也许是太累太疲倦,孟初九又沉沉睡过去。 天色灰暗下来, 应藏在一处河流边停下,箱笼丢在草地上,将背上的孟初九轻轻放到地上。 1748不无担心:“把他丢在这里?万一被流氓地痞捡走了,不是把他毁了?” 应藏可没说要把人丢了, 他走到河边挽起袖子,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清澈的流水从手心流淌过,他搓了两下洗干净手,掬一捧水来到孟初九的面前, 然后毫不留情地泼在他的脸上。 春寒未尽,水还是冰凉的,孟初九颤抖一下, 恍恍惚惚睁开了双眸。 他的眼型弧度很特殊,眼头微圆,眼尾却是处于桃花眼和狐狸眼之间的上扬弧度,睫毛从前至后依次渐长,像是一把小扇子,缓缓眨眼的时候,有种难以言说的脆弱感。 “咳咳。”吃了风,他咳了一声,穿着简单青衫肩膀薄弱,颤抖起来像是振翅的蝴蝶。 “醒了?”应藏问道。 孟初九惶然地抬眼,在看向应藏后又勉强松了口气,扶着身后的树站起身来,“是你,救了我吗?” 1748暗道:“弱柳扶风啊!” 这谁不心动? 哦,应藏不会心动,因为应藏长得比他还要好看。 “不算。”应藏道,“萍水相逢。现在天色已晚,我是男子,你跟在我身边不方便,怕污了你的清名。前面是青鸟书院下的小集镇,你可以自行去寻找客栈落脚,我这里有一两银子,你先拿着傍身吧。” 这是应藏在背起他就想好的处理办法,两人毫无交集,对方又是落难之身,尽快远去才是最正确的。 银子递到孟初九的面前,孟初九愣住,反应过来连忙后退,慌张地摆手:“我不要。” 他的声音尚且带着两分少年人的清甜,并不如何沙哑。 应藏道:“不要怎么住客栈呢?” 孟初九的脸色本来苍白,此时更是变成了惨白。长睫垂下又抬起,眼底溢着水光,“公子,我能不能继续跟着你?” 这下轮到应藏惊讶了。 “我没有家了,我很害怕。” 1748在一旁帮腔:“是啊,孤孤单单的一个小孟初九,长得又好看,刚出了虎口又进了狼窝,那可怎么办?” 见应藏不语,孟初九的手指不安地绞着。“我会洗衣服,会做饭,打扫卫生,不会的我也可以学,我一定学得会,公子把我当奴婢佣人就好。” 他有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指,水葱一般,只是手指上有红肿的冻疮和伤痕,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美玉生瑕,多少是让人觉得可惜的。 应藏的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开,沉默了很久,“我不需要奴婢佣人,你暂且借住吧,旁人问起,你就说是我的弟弟。” “可以吗?公子你答应了?”孟初九惊喜极了,明明四处无光,他的眼眸里却如星光闪动,殷红的唇瓣扬起,唇角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着实生动漂亮,“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嗯,那就走吧。” “好。” “你……” “公子,我叫孟初九,公子叫我初九就可以了。” 应藏点头:“我今晚的住处还没有着落,也许住在客栈,也许住在新租的房子。” 孟初九道:“跟公子住在街头桥底也可以。” 应藏:“……” 那倒不至于。 1748说:“放心!我给你精挑细选的房子,最好的可以直接拎包入住!走,先去第一个房子,集镇的最东侧。” 三处房子都是1748综合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条件挑选出来的。 第一处房子是最东侧的院子,独门独户的单院子,从大门走进去就是院子,院子里有棵桃花树,现在已经打了花苞,很快就要盛开了。中间是厅堂,左右各一处房间,厨房在右侧房子的隔壁,还有单独的书房间在左侧房间的隔壁。 租金一年十五两银子。 第二处是与人合租的大院房子,合租户同样是青鸟学院的学子,已经入住了两户人家,一户是年轻的妻子与幼子带丈夫陪读,一户是中年女人带儿子陪读。院子总体很大,也热闹,但是关起门来都是自己过自己日子的。 租金一年十二两银子。 第三处是才搭建起来的小楼,楼上一户、楼下一户,从楼下往楼上得穿过楼下的走廊上楼梯,小楼后是竹林,环境清幽,无人打扰,是专心学习的学子必备住处。 租金一年十二两银子。 暮色四合,房东都才吃过晚饭,应藏与孟初九一一看过,最后应藏敲定了第一处的房子。他喜欢清净的地方,租金十五两对他来说并不算太贵,他有能力支付。 1748道:“这个房子有一点不好。” 应藏道:“什么?” 1748说:“隔音不好,你在这边做什么声音大一点隔壁都会听到。” 应藏并不在意:“我不做什么声音大的事情。” 他一向是个很规矩的人,从不打扰到他人。 1748看了眼孟初九,“哦。” 这点很难提前保证吧。 算了,处男他根本不懂。 敲定了住处,就此签订租房契约。 房东是个笑呵呵的中年妇人,有点富态,她拿着签好字的契约吹了吹未干的墨水,“你们这么晚才来,吃过了吗?应该没吃吧?这个点镇上也没什么东西吃了,这样,我马上拿点蒸好的馒头过来,你们夫夫两人分一分,先凑合凑合。” 夫夫? 一旁的孟初九也脸颊飞起薄红。 应藏及时否认:“不……” “哎呀!客气什么?”房东摆手,拿着契约就出了门,“等着啊,热乎的呢!我再拿一床被子过来,就给你们吧!” 她的房子是老房子,当年一砖一瓦自己建起来的,很有感情,她本来不想轻易租出去,挂了十五两的租金就是不退让,也没多少人敲定需要,都觉得不划算,眼下有文雅的读书人来住,也不讲讲价,她心里高兴极了,送几个馒头和一床被子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这读书人长得斯文俊美,一看就是有出息(?)的,说不定能考上会元呢! 没说出口的解释,应藏不自在地敲了敲桌面,也没有看孟初九有什么反应。 房东很快又回来了,圆润的身材跑起路来步步生风,她手里拿着盘子放了六个热气腾腾的馒头,肩膀上扛着碎花布缝被套的被子,盘子放在桌子上,被子直接丢在了应藏身后的床榻上。 “这房子我五天就过来扫一回,没有灰尘,床榻也是干净的。这被子原本是给我儿子的,奈何他丈母娘给做了床新的,现在就给你们吧。你们先盖上一晚不是问题,有其他需要明天镇上都能采买的。”房东拍了拍手,“行了,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吃完馒头就睡觉吧,钥匙只有两把都给你们了,要收好,我没事不会找你们。” 房东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一盘馒头,一床被子,馒头可以分着吃,被子总不能从中间裁开。1748暗暗看好戏,看他们怎么处理。 馒头均分,应藏拿起三个馒头,盘子推到孟初九面前,“吃吧。” 孟初九乖乖站在桌旁,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公子,我吃一个就够了。” 一个馒头怎么可能吃得饱?孟初九看着体量小,身材却不矮,只比应藏低半个脑袋,寻常饭量吃一个馒头绝对不会饱。 “不用拘谨,都吃了。”应藏说。他吃东西快,没几口就吃完了,起身去铺床。 第一夜入住很多东西都缺乏,连热水都没有水壶来烧,好在天气并不炎热,身上不会脏,就此睡一晚也没有问题。 床榻是软的,底下垫的是厚厚的芦苇席,房东送来的被子正好当做盖被。 应藏回头道:“吃完了吗?” 孟初九双手捧着包子,最多也只吃了两个,剩下一个还放在盘子里。 “吃完了。”孟初九只以为应藏在催他,连忙点头。 应藏点头,侧身:“被子只有一床,你先睡吧。” “啊?”孟初九愣住,“不,我不睡,公子你睡吧,我来守夜。” 又不是大户人家,哪有什么守夜的规矩?应藏有些好笑,看着颇有些拘谨的孟初九,缓和了眉眼,“你睡,我稍后自有安排。先睡吧。” 孟初九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容置疑,不敢反抗,紧张地捏住了衣角,“那我……睡在里面?” “嗯。” 房间很大,孟初九一步三回头犹豫地往床边走去,应藏正走出来,放下了中间隔断的布帘。 1748怀着挑事的心思问道:“你们孤男寡男的,躺在一张床上,以后他可怎么嫁人呀?” 应藏在桌旁坐下,将最后一个馒头吃了,从箱笼里拿出今天领取的书籍翻看。 夜半时分,一灯如豆,应藏支着脑袋陷入浅眠,手上的书还呈现翻开的状态,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两声早春的虫鸣。 第76章 睡在里间的孟初九从呼唤中醒来。 “是你吗?”孟初九朦胧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下一刻,他的脑海里惊现出另一道低沉的嗓音,“是我。” 孟初九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因为他觉得夜里天气寒冷,应藏一定会一起来睡觉,故而留了很大一块地方,他紧缩在床里,不得当的睡姿使他腰酸背痛。 可是眼下一看,床外边竟然空空如也。 应藏呢? “你现在在哪里?摆脱他们了吗?” “我……”孟初九在床上坐起身抱住被子,往外看了看,除了那块被放下来的布帘,他什么都看不到,不禁怀疑他才睡了一会会,“我没有,差点就被他们卖了。但是有个路过的书生公子救了我,我不敢再回去,我想跟着公子。” 想起应藏的救命之恩,以及他的温柔守礼,孟初九心间发烫,眼下的肌肤浮现出薄薄的红晕。 他想,他可能对他倾心了。 “什么公子?他是谁?我告诉过你,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心底那道嗓音道,“这世间没有好人,你知道吗?” 孟初九有些不满:“公子他是好人,他救了我的命,从此以后我的命就是他的,我相信他。” “你真是……” 从布帘看得出来外间还燃着弱弱的灯,孟初九有些挂念应藏,想出去看看他是不是还在看书。 “他叫什么名字?” 孟初九道:“叫……应藏,一应俱全的应,秋收冬藏的藏。” 应藏是这样跟房东介绍自己的名字的,他听一遍就记住了。 “什么?!是他,是他,是他……” 心底的嗓音像是听到了什么罪大恶极的称呼一样,一向阴郁内敛的情绪都崩乱了,直接地影响到了孟初九,孟初九捂着阵痛的心脏倒在床上,痛苦不堪。 孟初九咬住手腕轻轻地喘气,整个人的脸色煞白如纸。 还没等他说话,心底的嗓音一字一句带着深深的仇恨与憎恶道: “杀了他!杀了他!” 第53章 一定很能生 “不要!不要!你走开!” 里间突然传来一阵抗拒的惊叫, 惊扰了正在睡眠的应藏,应藏醒来,才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 立刻站起身往里间走去。 掀开布帘, 1748率先飞了进去, 他借助它的强光得以完全看清发生了什么。穿着白色里衣坐在床上的孟初九正惊慌失措地喘气,看见他进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珍珠一般滚落,委屈又心虚。 “公子……” 应藏还以为房子遭遇了什么入室窃贼,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白天的可怕经历做了噩梦。虽然已经共处一室了, 应藏仍旧顾忌孟初九作为哥儿的清誉, 只站在床边没有格外靠近。 “做梦了?” 孟初九抱着被子, 长发披散在肩上,勾勒出他瘦弱的肩颈弧度,眉间那点朱砂痣更显得他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温软漂亮。他点头, 心底的嗓音说的话还在耳边萦绕,更让他觉得害怕。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不会害你,应藏忘恩负义, 却会害死你!” “他无情无义,眼里只有钱权。而且,他根本不喜欢哥儿,他只喜欢小姐,对哥儿只有利用!” “杀了他!杀了他!” 怎么会呢?公子一看就是温润如玉的书生, 怎么会害死他?而且,他对公子没有恩情,公子却对他有救命之恩……不喜欢哥儿就不喜欢, 难道还要逼他喜欢?他喜欢公子就够了。最后,他身上哪里有什么值得公子利用的地方,如果有,尽管用吧,他没有任何怨言。 “我……”孟初九心里的思绪纷纷杂杂,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还挂着泪,只惶然地看着面前的应藏,“我不知道。” 美人垂泪没有人会不动容,应藏看过他精妆华服的样子,却还是觉得他现在这样不做任何修饰的模样更好看,像是空谷里盛放的幽兰,不需要装点,不需要打扮,静静开在哪里就足以让人折腰。 “别怕,这里很安全。”应藏沉静和暖的声音很能安慰人,“我就在外间,没有其他人进来。” “公子……”孟初九再迟钝也感受到了,应藏不是还在看书没睡,是他根本就没打算进来睡,恐怕也是为了照顾他。孟初九心里更过意不去,细白的手指捏着被子,“公子,我睡好了,你来睡吧,我去打扫卫生。” 应藏:“……我不困,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 一张被子,两个人一个睡上半夜一个人睡下半夜,应藏觉得很荒谬,比两个人穿一条裤子还要困苦。 “我真的不睡了!”孟初九不敢再一个人躺在床上,他唯恐身体的另一条灵魂又发狂,牵动着他的心脏绞痛,他更不愿意让公子看见他狼狈可怕的样子……一个人身体里住着两条灵魂,怎么想都是令人恐惧的事情。而且,他隐隐感觉到,那条灵魂的力量在增长,也许他会顶替他出现。 孟初九连忙起身,掀开被子时,却忘了他刚才因为挣扎不断揉搓心脏,换洗多年的里衣不堪重负,撕开了一条口子,露出白皙到晃眼的胸口肌肤。 应藏被陡然出现的雪地红梅惊住,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连忙转过身去。 “啊。”孟初九也傻眼了,手忙脚乱地拉住里衣又拉住被子挡住,干涸的眼泪再次急出眼眶,羞赧极了,“对不起公子!” 里衣是什么时候坏掉的? 他竟然毫无所觉。 “你继续睡吧,我先出去了。”应藏也再待不下去,说完就向前几步掀开布帘走出去了。 孟初九抱着被子不知所措。 公子不会觉得他是个居心叵测的坏哥儿吧,故意露出身体企图勾引他。 “哈哈哈哈哈!”1748毫不客气大笑,“宿主你被火烧屁股了?怕什么?” 应藏面无表情,重新拿出书籍,“不要胡说,哥儿清白重要,我什么都没看到。” 1748促狭道:“什么都没看到?看没看到你自己心里清楚啊。明明看见了,却说没看到,难道这样可以逃避对他负责任?宿主,你是读圣贤书的人,孔孟之道教你非礼勿看,没教你掩耳盗铃吧?” “闭嘴。” 1748嗤笑:“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谁知道你是道貌岸然。真让我刮目相看。” 它字字珠玑,却真的说到了应藏的心里。 “这是个意外,你不要再多说了。强行负责,也是恶意。” 应藏手里还拿着书,心里却再装不下一个字。 熬夜看书或许就是没用的,他揉了揉眉心。 就在应藏打算出去走走时,布帘被一双素手挑开,孟初九挽着长发步伐迟疑地走上前。 “公子。”他的衣服已经穿好,为了防止意外甚至裹得严严实实。只是脸上还存留着红霞,整个人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蕾。 应藏道:“嗯。” 两人都没有看对方,空气里流动着尴尬的气氛。 1748静静地充当电灯泡,是个合格的看客。 孟初九还想再解释点什么,再提起又觉得太刻意了点,太在意也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只说:“公子,你快去睡一会儿吧。” 应藏脑海里又想起1748说的“道貌岸然”,一瞬间甚至都在怀疑自己,他真的是这样吗?对于孟初九的靠近,身体都紧绷了。 “我在看书。” 孟初九不自觉咬唇,试探道:“我睡不着了,我陪公子看书,好吗?要不我去扫地,擦擦桌子。” “这里是干净的,不着急打扫。”应藏本来就没想把孟初九当成使唤的奴婢佣人,他救他也不是为了这个。可是他却把自己定义在这个位置上,让应藏有些头疼。 “你识字吗?” 孟初九一愣:“识几个。” 不是富贵之家或是书香世家的哥儿一般都不识字,他们在社会上的定位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谁会管工具识不识字。 应藏行箱笼里拿出一本较为简单的启蒙书《小学诗礼》。原本他已经考上举人是不需要带这些的,可是他背井离乡,家里也没有亲人等他回去了,他索性拿了他父亲当年给他买的第一本书放在身边,权当念想。 “你有兴趣看看书吗?”应藏递出《小学诗礼》。 孟初九的视线落到书上,书页很旧,但是毫无破损痕迹,看得出来常翻而且爱护得很好。 他有些惊讶,“可是我只会几个字,应该是看不懂的。” 应藏是个标准的读书人,他对喜欢读书的人很有好感,说:“你先看,不懂的我教你。” “教我?”孟初九捧着书,笑出两个小梨涡,颇为不好意思,“公子,你真好。” 越来越让人心动沉沦。 太直白的话有点让应藏有些不适应,毕竟读圣贤书的人再骚也是闷骚,明着来他就无所适从。 “你看吧。” “好!”孟初九在桌边坐下,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第77章 应藏看得见1748,直接把它的光芒当台灯用,桌上的点的灯只是做个摆设,这对孟初九有些影响,应藏挑了挑灯芯,让灯燃得更亮。 1748:“……” 真有病。 大好夜晚,美好的误会也发生了,结果两人坐下来看书…… 孟初九真是生错了年代,去现代啊,高考前这么努力,名牌大学不是问题。 卯时,日出天明。 应藏熬了一夜丝毫不见疲惫,反而是孟初九,他有些体弱,站起身显得困倦,眼下泛乌青。 集镇上开始热闹了,商铺也都开门做生意了,应藏迫切需要一个自己独自使用的房间,立刻就带着孟初九出来采买生活物品。 街上的人很多,男人、小姐、哥儿,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这块集镇算是学区房生活区,为青鸟书院读书的学子服务,一大半都是来陪读的,一家老小都在这里住。 1748看着其他的哥儿,有些惊奇:“我还以为哥儿的朱砂痣都长在眉间,原来有些朱砂痣长在其他地方,但是痣的颜色深浅代表生育能力吧?” 应藏:“嗯。” 1748了然,又看向眉间仿佛滴血的朱砂痣的孟初九,说:“那孟初九一定很能生,说不定只做一次就能怀上。” 它忘了这是古代,面前的宿主还是应藏,说话毫无顾忌。 应藏还未说话,正好孟初九此时转过身来看他,眉间的朱砂痣像是火焰一般烫到了他的双眸,他沉寂已久的心尖莫名引起一丝震颤。 应藏不动声色撇开目光,沉声道:“污言秽语。” 1748:“……” 服了。 需要采买的东西很多,个人卫生方面、生活用品方面、学习工具方面……所幸应藏身上的银子很够用,花出去一点压力都没有。 1748说:“都说穷秀才富举人,你身上的银子也不少,是家里带的还是乡绅赞助的?” 应藏说:“都有。” “什么?乡绅赞助的钱你要了?” 应藏反问它:“为什么不要?” 1748:“……” 坏了,坏了!照这个作风,未来成为兢兢业业、为大扬朝殚精竭虑的大忠臣是没有可能了,早点累死也没有指望了。 啊,绝望。 出来采买东西是主线任务,顺便吃顿早餐是支线任务,应藏与孟初九来到集镇最大的早餐店。应藏点了一份热汤馄饨,孟初九不想多花应藏的钱,只要两个素馒头。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不缺银子。”应藏说。 “可是……” “没有可是,吃面条还是吃馄饨?” 孟初九小声道:“馄饨。” 想跟他吃一样的。 应藏点头:“两份热汤馄饨,再加一份蒸素饺。” 伙计记下了:“好的!两位客官先坐下,马上就来。” 早餐店位置靠近大街,应藏与孟初九就坐在店铺外的方桌上,两人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看,不少路人经过时都忍不住侧目。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桌,孟初九看了眼应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双眸里溢出点点欣喜,“公子,好喝的!” 应藏把蒸饺往他那边推了推,“吃一点。” 孟初九:“谢谢公子。” 吃过了早餐,孟初九捧着吃得滚圆的肚子,眯着眼睛摸了摸。 不知为何,应藏又想起了1748说的那句“一定很能生”…… “公子?怎么了?”孟初九察觉到应藏看向自己肚子的凝重目光,不由得把肚子缩了缩,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刚才的动作实在是太不雅观了吧。 “没什么。” 应藏回神,惊觉自己的注意点有些奇怪。 第54章 故步自封的老处男 买全了各类用品, 应藏与孟初九大包小包地拎回家。路上经过浅水塘时,房东和几个妇人以及哥儿们在塘边洗衣服。 房东用棒槌捶了两下衣服,看了眼从对面的小石桥上走过来的应藏与孟初九, 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妇人道:“看见没有?长得玉树临风!我没瞎吹吧?” 妇人夸张地点头:“真会长啊, 我看着都要脸红了!我家没有适龄的小姐和哥儿, 真可惜,否则你帮我去说说媒。” “有也不行啊!”房东说,“他旁边走的就是他的夫郎!他的夫郎跟他一脸相配,不差的!” “啊……”妇人可惜又感叹,“他们感情不错, 买东西都一起走。” 房东很赞同:“看他们年纪, 新婚燕尔, 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应藏不知道房东已经在外充分散播了他和孟初九是夫夫的谣言,和孟初九回到家将东西归置好,就各自布置房间了。 因为离书房近, 应藏的房间还是昨夜睡的那间,孟初九就选择了厨房隔壁的房间。房间布置其实也简单,就是将床铺好。应藏尚且有书和衣服需要整理,孟初九什么都没有, 就去厨房里忙活了。 时近午时,厨房的烟囱升起屡屡炊烟,等应藏发觉,孟初九已经在厨房里切菜了。 早上在集镇上买了一条围裙,很简单的款式, 灰麻布的,两侧细细的系带勒住他腰肢最细的部分,从后看上去, 盈盈一握。随意挽起的长发有些松散,他抬起皓腕将脸颊上的发丝理了理,垂下纤长的脖颈继续将买来的青菜切成段,用菜刀扫进锅里。 热油滋滋响,孟初九伸手拨弄锅铲,翻炒青菜。 应藏在厨房门口止步片刻,又迈步进去。 “公子,菜马上就要炒好了。”孟初九道,“一会儿再炒一个竹笋肉吧,你吃辣吗?” 应藏在灶台后坐下塞柴火,“我都可以。” “厨房里油烟大,公子在外面等吧。”灶台后堆着柴,柴烟熏得四处都是黑漆漆,应藏坐在那里就像一块美玉掉进了灰堆,孟初九不忍心,他觉得应藏还是应该坐在明亮的书房里读书更合适。 “烧饭不是你的事。”应藏说,但是他唯一的短板就是不会烧饭,有孟初九愿意忙活已经帮了他很大的忙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干坐着等饭吃? 从小到大,孟初九听过最多的话就是“身为哥儿要做家务”,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烧饭不是他的事。 “可是我愿意的,公子。” 应藏一边塞柴一边道:“我也愿意。” 孟初九的厨艺很不错,他听应藏的话烧菜不用省油,他既没有多放很多油也没有舍不得用,油盐都适中。青菜炒得鲜亮可口,竹笋肉里的笋和肉都切成粗丝,撒了点辣椒粉,香极了。 两碗米饭端上桌,两人开始吃午餐。 饭菜都很有滋味,应藏足足吃了两大碗,孟初九的饭量小,吃了一碗就放下筷子了。 收拾碗筷的时候,孟初九强行将应藏请了出去,自己留在厨房处理。 1748道:“把他救回来是不是很值得?贤妻良母型的哥儿可抢手了,你要把握住。” “不要胡说。” 应藏救孟初九的时候没有想过任何回报和值不值得的问题,他只是想救他,不想他又步入上一世的后尘。那种身陷囹圄看见一丝虚无的光就不顾一切想要抓住的破碎模样,是一种可怜的罪恶。没有错的人,为什么要遭受命运如此不公的对待? 明天就要去青鸟学院报到,下午时间应藏仍旧在书房在看书。 至于孟初九,应藏出来看过他一次,他坐在院子的桃花树下捧着那本《小学诗礼》认真地看,偶尔还小声地念出来,安静又知分寸。 应藏多看了一会儿,也返回书房继续看书了。 孟初九晚餐烧得早,吃过晚餐天色还是昏暗的。 “公子早点歇息,明日还要去书院。听说上山去书院需要三刻钟,下山回来也需要两刻钟,午时时间短,来回奔波辛苦,不知道书院可有食堂?” 应藏道:“有的,午时都在食堂吃。” 孟初九放心了,“功名虽重要,身体也不能忽视。” 应藏看了眼正在使劲擦灶台的孟初九,不知怎么的轻笑了一声。 孟初九看似背对着应藏,其实时刻都在注意应藏的动静,应藏在笑他立刻就察觉到了,连忙回头,双眸都睁圆了,“公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实在很担心,怕自己说的哪句话越了界,让应藏心里不开心。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趣事。”应藏当然不能说孟初九却念念叨叨的模样有点像他母亲……但是一个年纪轻轻,一个已显老态,终归是违和得多的。 孟初九竖起耳朵,等着应藏给他分享所谓的“趣事”,没想到应藏立刻就走出厨房了,不由得气闷,耳朵都耷拉下来了,手上擦灶台的动作越发用力。 突然,“嘎哒”一声,本就破损一半的灶台角不堪重负,掉下来一块小砖石,孟初九大惊失色,连忙回头看应藏在不在门口,察觉他不在,顿时舒了口气。捡起小砖石拼了拼,却再也拼不起来了,心虚地抿唇,将它丢进了灶台后的柴堆里,企图破坏犯罪的证据。 第78章 应藏看书的地点从书房转移到卧房,孟初九来敲门,从未关闭的卧房门探出半张脸,“公子,热水已经烧好了,在锅里温着,我先去睡了。” 以孟初九的性格,是不会如此急吼吼睡觉的,应藏不禁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孟初九歪了歪脑袋:“啊?” “看你要早睡,多问一句。” 孟初九的手指划拉着门框,道:“早点睡就不用点灯,不费油钱。” 应藏:“……” 他今天忘记买灯油了吗? 怎么过得如此拮据? “那我就先去睡了,公子有事就叫我一声。”孟初九替应藏掩上门,“夜里凉,公子早些安睡。” 应藏点头:“嗯,好。” 1748道:“他在给你省钱打理家用,真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宿主,你们古人说娶妻娶贤,他够贤良吗?” 应藏手里拿着书,轻轻翻了一页:“不贤也无碍,喜欢足矣。” 1748乘胜追击:“那你喜欢他吗?” 应藏俊美深邃的眉眼在油灯下仿佛镶上了一层金边,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淡淡放下书,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喜欢。” 1748不相信:“不喜欢?” “我们才相识一天,谈得上什么喜欢与不喜欢?”应藏道,“他自有他的选择。” “哦。”1748说,“那我再过一个月问你。哎?你喜欢什么样的呀?我是你的陪伴系统,有义务插手你的婚姻大事,你说出来,我以高超的分析能力给你参谋一下。人生有我,幸福无忧。” 应藏拒绝:“不需要。”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小姐或者哥儿他似乎都没怎么接触过,也许是上一世被压在阴暗处导致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现在唯一接触的孟初九也是因为曾经看到了他所托非人并且被利用的悲惨一生,多少对他有同病相怜。 仅此而已吧。 喜欢谈不上。 1748嗤笑:“宿主,你是一个故步自封的老处男。” 应藏:“……闭嘴。” 嘲讽完,1748不免气馁。 就这样稳如泰山的老狗,孟初九这种初级小白兔怎么可能撩得上?啊,近水楼台都不能先得月,其他的人哪里还有希望? 今晚会有流星吗?它要去许愿。 夜色渐深,应藏放下书去厨房打水洗漱,灶台里放着留有余温的炭火,水一直是温热的,打在水桶里还冒着热气。 孟初九真的很贴心。 应藏洗漱完,吹灭油灯躺上床休息。虽然这是住进来的第二夜,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躺在床上。床榻软和,棉被厚实,应藏翻身,舒适地叹气。 他体力还不错,一天一夜未曾休息也觉得疲劳,现在浑身的骨头都松开了。 躺了片刻,应藏扶正枕头,脊背处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硌到了他。他起身摸索,竟然捏出一条白色的布条。 布条? 什么布条? 应藏拧着眉反复端详。 1748凑过来:“哎?这不是孟初九的里衣上的布条吗?” 应藏脑海里一瞬间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雪地红梅,这布条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掉下来的。 然而,一想到这平平无奇的布条是哪个部位的,应藏就感觉接触到布条的手指都发烫起来,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 1748撺掇他:“你闻闻香不香?” 下一刻,应藏手上的布条丢到了地上,“无耻之尤。” 1748:“他又不是故意把里衣扯坏丢在你床上的,怎么骂人啊?” 应藏脸黑了:“我在骂你。” 1748:“……” 装什么啊。 三更后,寂静的院子里,属于孟初九的卧房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哼。床帘后的大床上,孟初九眉头紧皱,满头大汗。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执迷不悟?” “心软是罪过,既然你不忍心,那我来动手。” “我会杀了他。” “我会杀了他。” “应藏,你给我等着。” “不要……” 孟初九心脏传来难以抑制的痛感,灵魂仿佛被一双手强行撕扯拉拽,他眼前发黑,意识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几息过后,那双晶亮的眼眸复又睁开,眼底澄澈不再,阴沉、黑暗、盈满了憎恨。 第55章 我从始至终,都是应藏 1748卯时准时叫醒应藏, 它满心怨念的躺在床尾,为自己叹气。神通广大的它竟然有一天会成为闹钟,这跟报废了有什么区别啊。 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过, 应藏背光而立, 肩宽腰窄, 头顶素白的发带飘逸在肩上垂散的墨发间,侧脸鼻梁高耸,每一根线条都像精心雕琢。 1748很不理解,“喂!关于你的长相,有教程吗?” 应藏:“?” 不知道它在发什么疯。 应藏起得早, 孟初九的卧房门还是紧闭的, 他不会做饭, 就打消了在家吃早餐的打算,换好衣服去集镇上买了几个肉馅的包子,分了一半放在厨房。 走到孟初九的卧房门前, 抬起手敲了敲门。 还在熟睡的孟初九陡然惊醒,戒备地看向门口:“谁?” 应藏顿了顿,察觉出几分不正常,“你怎么了?” 孟初九坐起身, 却仍旧不改防备,沉声道:“没怎么。” “我买了包子放在厨房里,你记得吃,我先走了。” 包子?应藏会主动给人买早餐?难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孟初九思绪流转,低低回了一声:“知道了。” 应藏微微皱眉, 总觉得孟初九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但是哥儿的卧房是禁地,外人不能擅自进去, 应藏料想他或许有什么事,便也不再多想。 1748跟在一边:“居然没出来送你,真稀奇。可能也有觉瘾,懒得起床。谁天才亮就要起床呢,只有你们这种读书的苦命人。哎,我也命苦,我在别的宿主那里……” “什么?” 1748哼了一声,它在别的宿主那里可是呼风唤雨的存在,想骂谁就骂谁,想电谁就电谁,怎么会像现在这么憋屈? “我都看他们睡到日上三竿。”1748道,“他们比你幸福,老婆养他们。” 应藏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废物。” 1748旁敲侧击:“你当然不是废物啦,宿主,你原先的灵魂,不是这具身体的吧?你以前是哪里人?怎么来到这里的?” 应藏的脚步停住,“什么意思?” 1748没敲出来,有点失望,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它也不再掩饰什么,高深莫测道:“我是来自未来世界的高科技你知道吗?我一眼就检测出来,你的灵魂原先不是这具身体的。你原先的身体在哪里?你是哪里来的呀?” 应藏垂眸掩盖住神色,“这就是我的身体,我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怎么可能!”1748说,“我跟你说,你之所以能重生,都是因为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不可多得的垃圾,坏事做尽,坏得流脓!要不是晚年做了点好事以及……他超生的机会都没有!该死的畜生!我本来是要他重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见了,灵魂换成了你这个外来者的。” 应藏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上一世他院试结束,突然发了一场异常严重的风寒,严重到什么程度呢?他病得奄奄一息,差点去世。在他的灵魂即将出窍之时,一股力量陡然锁定了他,强行将他的灵魂压制住,他的身体住进了另一条灵魂。 那条灵魂才进入他的身体就四处呼喊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随即,一个黑色的球形物体现身,类似于现在的1748,只不过那个系统周身的气息很不纯粹,像是多种物质杂糅的共同体。 一人一系统似乎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得以在一处黑暗的角落躲藏将养灵魂。 那条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后,不伺候病重的应母,不读书,不守礼义。他跟系统商量怎样成为一代权臣,未来权倾朝野,享受无边富贵。他不需要努力,因为有系统为他作弊。没银子时,系统为他物色有银子的人,他去攻略;待到考试之时,系统为他翻阅书籍拼凑最优秀的答案。他每一步走得不费吹灰之力,从考生到官员,真的走上了权臣的道路。 他要钱、要权、要小姐,眼里只有这些。也许是他往上爬的手段太肮脏,他身边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他真心结交,名声差到了极点,不论在民间还是朝野,他都是过街老鼠。 反击很难,太难了。不过应藏他有的是耐心,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在他的日复一日的推断和试验下,他逐渐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他总是挑在那条灵魂睡觉且系统摄入能量休眠时选择掌控身体,一点点利用外界替“自己”找麻烦。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那条灵魂需要解决的事情越来越多,可他与系统兑换的积分远远不够用,他的美梦终于在五十岁那年结束——他彻底抢过身体的控制权,在弥留之际,捐出了所有的家产救济当时水灾的黎庶百姓,就当是为自己罪恶的身体赎罪。 第79章 他以为这压抑又离奇的一生终于走到了尽头,没想到在灵魂即将消散的时候,又被一股力量带走。再一睁眼,他又回到了他院试结束的时候,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感染风寒。 这就说得通了,原来他是这样重生的。 是1748阴差阳错让他重生的。 “不,他才是外来者。”应藏说,“我从始至终,都是应藏。” 1748恍惚:“啊?” 哪怕是依托1748他才重生的,应藏依旧对“系统”这种东西没什么好感。人会忌惮超出世界发展认知的事物,这很正常。应藏顺着石阶往上走,“既然你知道弄错了?是不是该去找正确的宿主了?” 1748崩溃:“你以为我能说走就走吗?该死的,怎么会这样!这一百年,我都跟定你了!除非你死,你愿意现在就死吗?” 谁愿意去死呢?应藏道:“不愿意。” 1748也被这状况弄得芯片发烧,它不是内耗的系统,干脆说:“我不管了,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不急。占据你身体的那个垃圾,你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应藏挑眉:“嗯?” 1748咬牙切齿:“我不会放过他的,我先记下他的特征,万一以后碰到了,我再对他进行一些非人道的毁灭行为。” “他也有个系统。”应藏提示道,“黑色的。” 没有文化的基础,未来世界的神奇科技在他面前他也无法理解更多有用信息,他能描述的,只有浅显无比的表面状况。 “黑色系统?!”1748真正惊呆了,随即又激动起来,“看来是暗能量系统,这种系统的能量虽然驳杂,但是能吞噬掉的话,我的各项指标都可以增长,大补的圣品啊。” 系统与系统之间的关系往往是最简单原始的,对于1748来说,系统分为三种:管理系统、同事、补品。暗能量系统不属于它的阵列,遇到当然要想办法吃掉。 应藏:“……” 有点诡异。 1748的心情又飞扬起来了,直到应藏登上青鸟书院的最后一级台阶,它还在愉快地哼歌。 青鸟书院建设面积广大,大门两侧就是两排已经发了绿叶的银杏树,正南门进去,是个三进的大院落。从西至东,分别有求贤堂、文景阁、落思台等砖木结构建筑,再往里,就是依山而建的各种谈文论赋的书亭,环境清幽雅致,读书气氛浓重。 一路有不少背着书袋的读书人上山进入书院,书院门楼下站着面容严肃的先生,正背着手看着走进门的学子们,无论多大年纪的学子路过他身边都会低头叫上一声:“祁先生。” 祁先生可有可无地点头。 上一世那条灵魂也曾经来过青鸟书院读书,应藏跟着一起看着,对书院里的一切都很清楚。但是现在他总归是个新入学的学子,自然不能有娴熟的样子。 “祁先生,我是西兰城的应藏,今日来报到读书。” 祁先生闻言侧目,仔细打量了一番应藏,面上的深色和缓了许多,“你就是西兰城的解元应藏?来得很早,不错,我带你去见院长。” “谢谢祁先生。” 应藏是认识祁先生的,二甲进士出身,没有选择在朝为官,而是来到青鸟学院教书育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学究。上一世,那条灵魂目无尊长,学习态度散漫且不正道,被祁先生斥责多回。祁先生是个很有行为准则的人,他讨厌一个就不会轻易改变,哪怕那条灵魂考上了状元,他也依旧厌恶他。 青鸟书院是高等学府,院长是朝廷退下来的当世大儒林本衷。 “你的乡试策问答得思路很巧妙,原来师从何人?” 应藏说:“老师是西兰县的举人陈逢星,也是老师举荐我来到这里的。” 林本盅有些意外,摸了摸胡子,“陈逢星?我认得他,八股文写得很好。你就先在甲班读书,一个月后有一场院内考试,到时再以成绩分班论名。” 应藏:“好。” 青鸟书院以成绩的高低分为三个班,分别是甲乙丙,甲班基本都是应藏这种乡试成绩上佳的学子。 1748若有所思:“你们这个朝代也不算太正宗啊,考完试分班就跟现代高三的实验班一样,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社会默认人以群分。” 祁先生带着应藏去甲班,甲班在求贤堂的院落后,祁先生一边走一边跟他介绍情况:“现在甲班有学子二十人,加上你正好二十一人……” 应藏一一听着记下。 新生入学都是比较受同学关注的,甲班不全是读死书的学子,各个称得上天资上乘,气氛方面也活跃许多。应藏一身淡紫长袍站到甲班门口,就听见有人惊呼: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好气度好神采!” 1748跟着起哄:“校草来了,都起身欢迎!” 应藏:“……” 他怎么记得上一世好像不是这个场面? 祁先生面容严肃:“安静!” 张北望道:“祁先生,不要那么严格啊,才开学第一天。听说这是西兰城的解元,我们早就想结识了!” “是啊,应解元,快快落座吧!好仪表好神韵!” 对待尖子生,祁先生的态度不仅不宽和,反而更严厉,他又怒斥了一声:“都坐好了,不成体统。应藏,那里有个空位,你坐那里吧。” 应藏点头:“好的。” 路过其他学子身旁,应藏还能听见他们赞叹:“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应藏:“……” 这个甲班过于活跃了。 跟上一世一模一样,只不过上一世那条灵魂太过藐视众人,言谈举止都很高傲,并不受人欢迎,于是被孤立排挤了。 应藏刚落座,就听门口又传来声音,“甲班还有一位学子。” 转过头与应藏说话的杜子康有点好奇:“……什么?还有一位?看来今年人才辈出。” 应藏放下书袋,抬眼往外看去。 路先生引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男子俊郎潇洒,嘴角挂着笑,略带傲视的目光扫过甲班的众人,却在应藏的脸上停住了。 满室容貌平平的学子中,俊美无俦的应藏像是一颗明珠,格外夺人眼球,蓬荜生辉。 路先生对祁先生道:“这位是波鳞城的解元,蒋锦轩。” 蒋锦轩未做反应,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应藏吸引了。 从应藏的头发丝看到他的宽肩,蒋锦轩心里冒气无限的嫉妒和垂涎,对身边黑色的球形系统道:“你看见他了吗?你怎么不把他的身体的抢夺给我?我要是用他的身体,岂不是大杀四方!所有的小姐都会钦慕我,我勾勾手指就能到手!” 应藏被毫无遮掩的看来看去,他已然不悦,不知为何,他从蒋锦轩的身上看出几丝可憎的熟悉感来。 第56章 他想找机会睡你的老婆 就在此时, 不知道从哪里转悠回来的1748“唰”地一下从门口冲进来,围着蒋锦轩飞速旋转起来,念念有词:“大餐!我闻到了大餐的味道!” 应藏一愣, 这才正式审视蒋锦轩, 与他四目相对。 他是……那条灵魂? 他又回来了。 1748馋得不行, 但现在明显不是合适的时机,只好艰难地将视线从暗能量系统身上移开。 它转移注意力阴暗地看着蒋锦轩。 渣攻,它最恨的生物。 遇到它,算他的福气到了。 飞回到应藏的身边,它大声报告:“他来了!那个渣攻!这次因为我提前绑定你的灵魂, 他无法选择并且篡夺你的身体, 不过也没闲着, 现在夺舍了其他人,你要谨慎,我看他对你垂涎三尺。” 应藏看着蒋锦轩莫名其妙的轻蔑眼神, 对着他勾了勾唇,只是目光沉沉,并没有多少善意。 “它看不见你吗?” 1748哼了一声:“当然看不见了,我可是s级正规系统, 它一个野生系统,凭什么看得见我?” 那确实有压制它的能力了。 应藏的冷笑让蒋锦轩皱眉,问系统:“他在瞪我,你看见没有?他是在嫉妒我的俊逸不凡吧?” 暗能量系统:“……不太可能。” 蒋锦轩:“?” 路先生与祁先生一连提醒两次,蒋锦轩都沉浸在和与应藏的眼神交锋上, 没有应答。 难道对待书院先生就这样忽视的态度? “蒋锦轩。”祁先生提醒道。 “什么?”蒋锦轩回神, “哦,我坐在哪里?我想坐在他身边。”他抬抬下巴示意应藏。 他这散漫的态度和应而不答的行为让祁先生心里升起一丝不喜, 祁先生看了眼乖乖坐好的一看就是好学生的应藏,不太愿意蒋锦轩坐在应藏的身边,指着应藏最右边的位置道:“你坐那里。” 蒋锦轩有些不满:“先生,我乐意跟他坐在一起,你就别管。我们都是及冠的成年男子了,这点小事不牢你们处处安排了。” 第80章 祁先生&路先生:“?” 应藏:“?” 在座的二十名学子:“?” 所有人面面相觑,被蒋锦轩毫无礼教的样子惊呆了。 蒋锦轩浑然不觉,或许他就算知道这样说话不对,也不会改正,他绑定了系统穿进各种各样的世界,他对任何世界的人都带着天然的优越感,他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外挂加身,他随心所欲惯了。 谁能管得了他? 约束他的人还没出生呢! “我就坐在他旁边了,跟他做同桌。”蒋锦轩将书袋甩到肩上,直接从过道走到应藏的座位右侧。 祁先生差点气了个仰倒,对着路先生摇头,转身离开了。 蒋锦轩放下书袋,居高临下地近距离看应藏,他又是一阵意难平和嫉妒,跟系统嘀咕:“皮肤也不错,长得跟个小姐似的。积分商城里有没有什么毁容的药剂,还有让他变胖变矮的……你快帮我找找。我必须是校草,谁也不能抢走我的光环!” 1748和应藏将他的话听了个全部,应藏还没什么反应,它先炸了,“我1748誓死守候应藏的盛世俊脸!敢搞我的宿主,他妈的活腻了,哼。” 应藏:“……” 蒋锦轩浑身酸气直冒,但是他自认为是个睿智且讲究战术的人,勉强和缓了脸色,压了压心里冒出来的酸水,对应藏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有幸相识,我是蒋锦轩,请问尊姓大名?” 他说话不伦不类,应藏上一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跟他相处了大概三十年,清楚他的来历,知道他的本性,对此早已习惯。 “应藏。” “啊,真是好名字啊!”蒋锦轩说。当然,好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因为他是胡说八道的。 应藏拿出听课所需要的书籍摆在书案上,神色颇为冷淡,“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为什么叫蒋锦轩呢?” 蒋锦轩本名并不叫蒋锦轩,他进入的世界太多,世界规则天然排斥外来者,他进入世界的方式只能是夺舍别人的身体。因为每次夺舍后用的都是别人的名字,久而久之,他也忘却了自己的本名是什么了。 每个孩子的名字或许都含有父母亲对其期望的深意,可是他不是本来的蒋锦轩,他哪里知道蒋锦轩为什么叫蒋锦轩…… “名字受之于父母,只是父亲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叫此名。”蒋锦轩敷衍道,“不能为你解答了。” “无碍。”应藏道。 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蒋锦轩心有盘算,心思歪七扭八,半分都没有在学习上,自第一节课开始就心不在焉,捧着书跟暗能量系统聊天,大聊特聊。 1748盯着暗能量系统就像看盘中大餐,阴恻恻地听着一人一统说话,提取了重要信息分享给应藏。 应藏上一世被困也没有丢掉书本,蒋锦轩读书时装模作样,他却是一页一字都认真看过,这时候想要一心二用也不是什么难事。 午时在食堂用饭,应藏没有大费周章回去。蒋锦轩像个甩不掉的蚂蟥,时时刻刻跟在应藏身边,充分发挥他的“高情商”来应藏称兄道弟。 应藏很烦。 非常烦。 跟他一样的烦的,还有住在集镇从早起就被哭泣、哀求的孟初九。 “为什么?你凭什么夺走我的身体!这是我的身体!你根本不是我,你骗我!” “呜呜呜,把身体还给我,你这个邪恶的坏蛋!” “求求你了,不要伤害公子!他是我的恩人,他救了我的命,不能恩将仇报!” “你要我的身体,我给你就是了,它现在是你的了。你不要杀公子,他是天底下最善良的男子!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孟初九被吵得头晕脑胀,心烦意燥。 “我是你,我就是你。”孟初九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冷冰冰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是这一世的孟初九,是上一世的。上一世他被恶意卖进了长乐坊,因为容貌出众,被特地留下来培训成下一代魁首,俗称花魁。 被培训学习的是污秽不堪的侍弄人的技巧,他每日生不如死,多次自尽都被强行救下,然后用不留伤痕的方式折磨他,想让他乖乖顺从命运的安排。 他绝望之际,遇见了应藏。 应藏多番安慰他,并且许诺,他一定会救他出去。他傻傻相信,并且在他的暗示下,他赠予了他攒下的所有财物,盼望应藏能够把他赎走。 然而,他所托非人,应藏不仅没有如约赎他离开,甚至连同着长乐坊的坊主将他献给了前来巡游的官员。他被下药,无力逃脱,最后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游船上跳下去,溺死在碧波湖里,了却了他一生仅有的清白。 接着,他遇到了一个说可以帮他重生的系统,问他愿不愿意再一次跟应藏相遇相识。 ……和应藏相遇相识? 他当然愿意!他求之不得! 因为他绝不会放过他。 “我只有一点跟你不一样,我不再叫孟初九。”他挽好长发,“我叫小九。” 长乐坊的坊主改了他的名字,也暗示他从今以后要跟过去的自己的告别,再活着,他只是长乐坊未来的花魁小九。 孟初九抽抽噎噎:“孟初九是孟初九,小九是小九,从来就是两个人。” “别哭了。”小九站起身,眼底翻腾着暗沉的恨意,“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你杀他,我也去死。”孟初九也不是全拿他没办法,总归还剩一条路,死路。“我现在就死。” 他的话音刚落,小九的心脏处就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共同使用一个身体就是很了不起,弱点彼此一清二楚。 小九疼得脸色发白,差点瘫倒在地,几息过后,疼痛没有减缓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孟初九不是在威胁他,是真的拼命去死也不愿意他伤害应藏半分。 “你……你才认识他一天,就能如此为他舍弃性命?你是不是疯了?” 孟初九很倔强:“有的人,认识他只需要一天。对于公子,我只需要看他一眼,我就知道他是世间最好的人!” 小九毫不留情拆穿他:“看脸?” 孟初九心虚,但是他承认有这个因素在,“是又怎么样?” 公子那张脸,谁看见不动心也很难吧?他喜欢,他理直气壮。 小九:“……” 孟初九道:“你有眼疾。” 小九差点气消了,要不是他们是同一个人,他根本不会如此包容一个执迷不悟的蠢货。他心脏疼得实在受不了,心里也断定了孟初九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犟种。为了不让他打断他的报仇雪恨,他选择退一步,让孟初九好好撞一撞南墙。 “好,好。我答应你,我现在不杀他。”小九捂着钝痛的心脏艰难起身,“你不相信我,那我就让你好好看看,你喜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孟初九莫名其妙:“什么?你要干什么?” 小九深吸一口气,将碎发都撩到耳后,眼神缓缓变化,气质变得慵懒又惑人。 “你很快就知道了,我现在不伤害他一分一毫。后来,你会求着我去杀了他。” 邻近酉时,青鸟书院第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 应藏收拾好书本放进书袋,前桌的杜子康伸了个懒腰:“你也住在集镇吧?我们去酒楼吃个晚饭?” “是啊。”张北望家里富足,喜爱热闹,连忙点头,“今天有幸相识,我做东请客!” 应藏并不是独身一人居住,家里还有孟初九,想必孟初九早就做好晚餐在家等待了。他浅笑摇头:“不了,多谢各位好意。未事先通知家里,想必已经做好了晚餐,下次再聚吧。” “哎?”张北望了然,“原来应兄已有家室!” 杜子康道:“怎么就一定是家室呢?不能是父亲、母亲?或者是兄弟姐妹?应兄,你不会真的已经成亲了吧?我还想把我如花似玉的妹妹许配给你呢,有你这样妹婿是我杜家的福气啊!” 应藏:“……” “好啊,你打这个主意!”张北望生气,“其实我也有个未嫁的……” 应藏:“……”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孟初九与他住在一起,里里外外的人都只会认为他们是夫夫?若说是弟弟,姓氏也不同,多少又带上了别的意味。 见应藏不语,杜子康与张北望都当是默认他成亲了,叹气道:“功名在望,娇妻伴身,还是应兄好福气。” 在一旁没走的蒋锦轩眼珠子转了转,问暗能量系统:“应藏这个模样,他的老婆应该也貌美。你说我去他家,有没有可能睡到他的老婆?” 他也有点曹孟德的小爱好。 暗能量系统:“……没有可能。” 除非他的老婆是个十分饥渴的、钟爱出轨的、人尽可夫的……盲人。 蒋锦轩不高兴:“为什么没有可能?” 暗能量系统说:“你要真的想睡,积分商城里有迷药。” 第81章 蒋锦轩的积分有限,都要留着花在关键大事上。为了睡别人的老婆花积分买迷药实在没有必要,他整理了一番衣领:“不需要,我的魅力足够了。” 暗能量系统:“……” 算了,自己选的宿主,再傻逼也将就忍点吧,他这样也不是一时半会了。 “应藏,我还住在客栈。既然我们都是同桌了,我去你家吃顿晚餐。”蒋锦轩笑眯眯说。 杜子康闻言皱眉,刚想说什么就被张北望按住了,对他摇了摇头。 1748气哼哼告状:“他想找机会睡你的老婆!” 睡他老婆? 应藏不期然想起上一世蒋锦轩对孟初九的欺骗和利用,最后逼死了他,心里不禁升起了浓浓的憎恶感。冷着脸甩开蒋锦轩搭在他肩上的手,沉声道:“不方便。” 蒋锦轩不悦:“为什么不方便?” “我想我们不熟。”应藏说,“不至于让你说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告辞。” 杜子康看在眼里,只觉得匪夷所思,连忙去追应藏:“应兄,等等我!” 张北望也跟着远去。 蒋锦轩被丢在原地,好人缘与差人缘的区别一目了然。他气急,“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1748幽幽跟在他的身边,等着他一边骂一边出书院大门踏上下山阶梯的时候,猛地撞向他的后背。蒋锦轩自然避之不及,轮胎一般直接滚下了去。 至于暗能量系统,1748也没放过。周身暗紫色的电流滋滋作响,电流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成倍地增长,直接以吞天噬地的势头笼罩住不明所以的它。 暗能量系统似有所觉,转身想要逃离却已经晚了,它惊恐地在电流能量罩里冲撞,慌不择路。 “你是谁?” 1748道:“少管!” “啊——”暗能量系统被彻底入侵,表面出现了条条裂纹,最终爆炸成一堆碎片,再也没有了声音。 s级系统的能力,吞噬它就像呼吸一样简单,1748大功告成,欢快地投入吃补品的欢乐海洋,一点点将暗能量系统的残渣都吞噬吸收掉。 剩下一个蒋锦轩,等明天它再好好收拾他。 杜子康与张北望追上应藏,宽慰了他几句,心里不免对蒋锦轩产生了巨大的猜疑与厌恶。 猜疑什么? 他们猜疑蒋锦轩是个不会任何社交的低能儿残障。 应藏接受了两人的好意,一同走下山,到了集镇才分道扬镳,各自远去。 一直没有看见1748,应藏猜测它是去处理蒋锦轩的暗能量系统了。想起蒋锦轩就想起孟初九,应藏的心绪愈发烦乱。 不论如何,这一世谁都不会重蹈覆辙。 推开院门回家,院子里的桃花树下,小九正在捧书而读。他端了张椅子在树下,仍旧是那身青衫,上身仿佛无骨一般斜斜倚在粗壮的树干下,晚风轻拂起他的发丝,像一幅水墨丹青。 似是听见了声响,他抬起头,发丝从肩头滑落,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唇角梨涡轻漾,眼里盛着笑意,“公子!你回来了!” 应藏撞进他的眼眸里,一时间有些愣怔。 早上出门时不一样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却说不出哪里存在一些异样。 “公子,青鸟书院怎么样呀?先生们的课听得懂吗?”小九步伐轻快地来到应藏的身侧,“我来拿书袋吧!” 应藏躲过他的手,“我自己放。” 小九站在他的身后,殷红的唇角虚假地扯了扯,亦步亦趋跟了上去,“公子,晚餐已经做好了。” 应藏在书房放下书袋,应答道:“好的,辛苦你了。” 辛苦?确实辛苦了。 小九在袖子里反复摩挲被割伤的手指。 上一世到现在,他已经许久地没有进过厨房,一顿晚餐他从申时就开始准备,一直忙到了酉时。 傍晚降温,小九将菜都放在锅里的米饭上保温。小九掀开锅盖,脸臭臭的,伸手去端菜。 滚烫的温度霎时传达到指尖,小九连忙将手抽回来,再一看,指尖已经烫红了。 “怎么了?”应藏恰在此时踏进厨房的门,见他垂头捧着手,不由得看过去。 只见他的指腹一片泛红,指节间还隐约可见几处新鲜的伤口,可怖的伤口在漂亮的手上,实在惹眼。 “你的手伤到了?”应藏皱眉,“处理过了吗?还疼吗?” 小九不是孟初九那个沉迷于男色而奉献一切的傻子,他有伤口也不会藏起来,反而会展示。 “切菜的时候割了两下。”小九面上浮现出几丝恰到好处难为情与委屈,不明显,却更动人,“不用处理,慢慢就好了,就是有点疼。” 应藏道:“你不要动了,稍等。” 他走出厨房往卧房走去。 “哼。”小九脸上的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冷地看着他走进卧房的背影,嗤笑一声,“虚情假意。” “不许这么说公子!”脑残粉孟初九立刻不开心,“明明是你笨!” 说话间,应藏从卧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小小的瓷瓶。 他说:“把手伸出来。” 小九看了他一眼,手掌在应藏面前伸直。 应藏拔掉小瓷瓶的塞口,道:“有点疼,别怕。”说罢轻轻磕了磕瓶身,在伤口处倒上白色的药粉。 他垂着眼,厨房并不明亮的油灯的光打在他的眉眼上,浓墨重彩,显得异常深邃。使他凌厉五官气势中和是他的沉稳且温和的气质,看着就给人无限的心安。 小九的注意力不自觉被他吸引,忽地,手指伤口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没有丝毫防备,惊呼了一声,手掌也瞬时缩了回来。 “金疮药是有些刺激。”应藏解释道,然而见他泪眼朦胧地捧着手,又想到他是为自己做饭而受伤,心也软了,“我看看。” “疼。”小九可怜巴巴地将手递过去。 两道伤口上都充分被药粉覆盖,应藏放心了。秉持着非礼勿动的君子之礼,他没有碰他的手,只轻轻地吹了吹,“马上就会痊愈了。” 温热的风拂在手指上,小九看进他正抬眼时的漆黑双眸,心脏蓦然漏了一拍,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不想面对,低声道:“……好。” 菜是由应藏端出锅,再端上桌子。准备碗筷,盛饭,他也一并包揽,“以后我来准备晚餐,你把手养好。” 哥儿的手是他们的第二张脸,应藏觉得很重要。 小九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应藏道:“嗯。” 因为手上有药粉,稍微动一下药粉都会洒出来,小九合起掌心,笑了笑:“公子,我去找一块布把手包起来,你先吃饭,我即刻就来。” “好。” 晚餐有三道菜,两素一荤。 应藏夹了一筷子炒青菜放进嘴里,舌头上的味蕾接触到青菜,应藏顿了一下,又缓慢地嚼了嚼吞下去。余下两道菜是炒豆子和炖鸡蛋,应藏每道菜都吃了,吃了一碗饭。 小九从卧房出来的时候,应藏已经吃完了晚餐。应藏看了眼他的手,嘱咐道:“我去书房,吃完饭叫我一声,我来洗碗。” “公子,书上说君子远庖厨。” 应藏的步伐停住,“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意思是君子应怀有仁慈之心,不造杀孽,故而远离杀生多亡的厨房,并非四体不勤。” “公子的学识好渊博啊!”小九笑着看着应藏,想从他的表情里分析出他说话的真假,奈何应藏的表情什么变化都没有,他竟然连一丝虚假都没看出来。 桌上碗里的菜只动了一侧的,另一侧分毫未动,小九在椅子上坐下,神态深沉,万千思绪在他的心头萦绕。不知不觉间,夹了一筷子豆子放进嘴里,咸苦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呸!” 孟初九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小九慌张地吐出豆子,起身去水缸里舀了一勺水漱了漱口。 怎么会这么齁咸? 他到底放了多少盐啊? “呸!呸!”小九疑心炒豆子的时候是不是打翻了盐罐子,嫌弃又不死心地依次尝了尝其余的炒青菜和炖鸡蛋,两道菜尝了两口,他漱口了四次。 咸到发苦,几乎不能吃。 孟初九明白过来了:“你怎么烧菜的?啊,公子刚才吃了岂不是齁死了!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小九漱口的动作滞住,看向桌子上明显都被吃了的菜,不免恍惚。 是啊,应藏也吃了。 他难道……没吃出来吗? 这么难吃,他怎么都没有责备他?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为什么? 第57章 那孟初九应该判给谁呢? 三道菜又咸又苦, 可是生活在集镇上,无田无地,一棵菜一粒米都需要银子买。小九虽然住在长乐坊时被养得很精细, 一餐一食无不是山珍海味, 但他从来不是忘本的人, 贵的能吃,贱的也入得了口。 第82章 多放了盐是他的厨艺不精,可他也不想浪费粮食。 倒了一碗热水,小九冷着脸就着凉透的米饭,将咸苦的菜在热水里洗了洗, 不足以完全能吃, 但是忍一忍还是可以的。以前吃饭没滋没味, 现在真是太有味道了。 坚强吃完了一碗饭,小九顺势收拾碗筷放到空锅里。 洗碗的事情近在眼前,他转头, 目光穿过院子直达亮了一盏灯的书房,此时他应该在看书。难道洗碗真要叫他来洗? 小九抿唇,往锅里倒了一些皂角灰再加水。 应藏看书很容易沉浸进去,直到1748从门外跌跌撞撞冲进来, 他才回神。 1748摇摇晃晃,落在了应藏的书桌上,歪歪倒倒。 “你怎么了?”应藏见它像是不行了似的,“你被蒋锦轩的系统打了?” 1748大叫:“笑话!你也太看不起我了!他的系统……嘿嘿嘿,被我吞噬了。哎, 现在能量有些超出内存,我还在缓冲消化,好累啊!” 应藏:“……” 1748很有王者风范, 宽慰他:“你放心,以后他都没有能力兴风作浪了,你安安稳稳向前走吧。” 应藏放下书,“那蒋锦轩呢?” “被我从书院的大门口撞下去了,不知道死了没有。”1748说,“应该没死。他实在坏得流脓,我对他自有处置。” 它还在惦记着它当初去找孟初九时,孟初九是一千一万个爱上一世的应藏,说什么也要和他再次相遇。 现在上一世的应藏,灵魂和身体完全分开了,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那孟初九应该判给谁呢? 优劣对比如此明显,可是万一孟初九就喜欢垃圾呢?毕竟每个人的审美不同。 当然,如果它来选,它肯定选择真正的应藏。 “哎,真麻烦啊。”1748懒洋洋在书桌上转了个圈,摇啊摇,看向应藏,“喂!你要老婆吗?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了,该去想一想肮脏的事情了。” 应藏:“……”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说到老婆,他脑海里陡然想起了孟初九,又想起今晚实在“味道充足”的晚餐,以及……他答应要去洗碗。 应藏起身往外走去。 1748不想动:“去哪里?” 应藏没有回答。 1748也习惯了,它带的那些讨人厌的宿主全都是这个鬼样,基本不太理它。早先它还气愤,如今早已适应。 厨房还点着灯,应藏走进去,就见桌上干干净净,碗筷都被收起来了,灶台上也什么都没有,而小九正在擦着橱柜上的灰尘。 小九倒不是自己想做,只是孟初九很吵,非常吵。一定要他打理干净厨房,不然就持续性大喊大叫,他头疼不已,忍着一口气在厨房擦擦擦。 “碗筷已经洗完了吗?”应藏问道。 小九心思不在这里,应藏陡然出现也没有声响,他惊得浑身一抖,手里的丝瓜瓤都掉到了地上。 “公子?” 应藏上前两步捡起丝瓜瓤放在灶台上,目光看向了他的手,之前包在手上的布已经没有了,他道:“你的手上有伤,这些事就不要做了,会妨碍伤口愈合。” 小九立马捧起手,笑出两个小梨涡,“没事的,公子是读书人,哪里能让公子拿书握笔的手沾脏水。” “所有人的手都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手疼吗?再上一点药。”应藏道。 “不了。”小九缩了缩肩膀,柔弱又可怜,“我怕疼。” 没有人不怕疼,应藏也不强迫他,点了点头,“你包扎手的那块布呢?” 小九从腰带间拿出夹住的布块,举到应藏的眼前。 布块的夹在腰带里,应藏面对他时丝毫没有发现,只因为布块的颜色与他身上青衫的颜色一模一样。 应藏:“?” 小九瓷白的脸颊上飞起两朵红晕,眼波流转,“我没找到可以用的,就从衣服上撕下来一块暂用,等用完了,再缝上去。” 应藏:“……” 他忍不住去看他身上的青衫,果然在衣摆处看见了一块长条形的缺口。幸好此时天寒穿得多,否则不知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不成体统。”应藏轻轻皱眉。 不成体统?这样叫不成体统,那什么才叫体统呢?小九心里不屑,面上却不显,布块在手指间绞着,长长的羽毛一般的眼睫垂下,显得可怜兮兮的,“我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用了,不是故意要撕坏衣服的。” 是啊,他什么都没有。应藏想起救下他的时候,他就是孤零零一人,身边除了空气就是空气,昨日去集镇采买东西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没要,买的东西仅仅是厨房用品和一床被子。 小九的委屈显而易见,应藏的心不由得软了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明日你去买两身衣服,余下需要什么也一并买了。” “可是我,没有银子。”小九咬唇。 在他的记忆力,应藏是最吝啬的,往往只有他向别人索取,从来没有他为别人付出。而且他最擅长画饼,简直是说空话哄人方面的大师,什么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我有。”应藏不假思索地从袖子里拿出了银子,“这是二两银子,你先用着,不够我再给你。” 把他带回来是自己主动的,他并不欠他什么,更何况这座房子很多事情都是他在做。就算是雇佣也该给银子供给对方日常花销,更别说两人无亲无故。 小小的银子放在手心,冰冰凉凉的,却不难让人感觉到它的分量。 小九了愣住。 应藏见他呆住,问道:“不够?那我再给你一两。” 应藏并不是小气的为几两银子斤斤计较的人,说他不通俗物也好,上一世他看着蒋锦轩享尽荣华富贵,金银珠宝堆满了整个暗室,华光溢彩,他看得多了,越发没有觉得银子珍贵。他知道这世间上为了几个铜板疲于奔命的人很多很多,可是他依然很难对这些东西太重视,花也就花了,没有就没有了。 哥儿们大多爱漂亮,衣服和鞋子的花销外,还需要点胭脂水粉和首饰装点自己,也不是多过分奇怪的要求。 “不——”小九连忙推拒。 谁真的想要他的银子?可是他居然给了!给了! 有多震惊,只有他知道。 “嗯?” 小九手上的二两银子仿佛烫了手,他急不可耐地将银子还给了应藏,差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表情。 “公子,我不要。” 给出去的银子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应藏也不说其他的,只道:“我在书院,家里的琐碎事情多亏你打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够再找我要。” 小九愣在原地。 应藏说:“这些额外的事情不需要再做了,你的手重要,先把手上的伤口养好,时间不早了,回房洗漱吧。” 他还有书要看,叮嘱完就离开了。宽肩窄腰长腿的身形套在淡紫长袍下,行动间仪态完美。 小九攥着银子的手掌缓缓收紧,面色不明地看着应藏的背影。 孟初九在此时又冒出来了,他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按照听的去猜想。 “你收了公子的银子吗?” 小九道:“……没有。” 孟初九放心了:“不能收。” 小九不免心虚:“嗯。” 应藏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书,他没有熬夜的习惯,洗漱了就上床休息了。 夜半,1748被应藏起身的动静吵醒,“宿主,你三更半夜去哪里?偷人?” 应藏无语。 反正从它那里听不到两句好听的话。 小九睡眠浅,睡梦中就听见离他很近的推门声,他立刻惊醒,警惕地竖起耳朵听声音。 有盗贼? 不,似乎不是。 小九轻手轻脚走到窗户旁,从并不严实的缝隙里往外看,没一会儿就见松松垮垮披着长袍的应藏从他隔壁的厨房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小茶壶。 小九:“……” 想必过于咸的晚餐让他口干舌燥了。 真是……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墙皮。 1748见应藏没有偷人,又放心地在他的床尾继续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应藏仍然为还在睡眠的小九带了早餐,告知他后就拎着书袋去青鸟书院。 路上1748还在想蒋锦轩怎么样了,没死的话,有没有落下残疾。可惜让它失望了,蒋锦轩没死没残疾,只是脸上蹭伤了,额头肿得很高。 1748嘲讽:“看起来挺长寿的。” 应藏落座,话多又密的蒋锦轩竟然没有跟他说话,连声招呼也没有打。 实际上,蒋锦轩哪有时间管应藏,应藏今天霞举飞升了他也懒得多看一眼。他急得要命,昨天莫名其妙被什么撞下了山摔伤,起来他就发现他的系统不见了! 系统不见了!系统可是他的命根子! 第83章 直到现在,系统都没有出现。自他和系统绑定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失联的事情,他慌得想死。 1748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笑嘻嘻跟应藏道:“他肯定发现他的系统失踪了,在着急。没关系,我现在牺牲一下,做一段时间他的系统。” 应藏挑眉:“你?” “对啊!反正他的结局我已经为他预定了。”1748说起这种事情的时候才显露出它作为系统的冷血和无情,“这样的垃圾在以往的世界不知道做出多少残害人命的事情,早该去死了。不过不急,先玩玩再说。” 蒋锦轩慌出残影的时候,一道机械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耳边,“你好,系统5488为你服务。” “什么?5488?” 1748一切尽在掌握:“你的系统放假了,现在我来接替它来辅助你,你有什么问题吗?” 蒋锦轩恍惚:“放假?系统还放假?它从来没有放过假啊。” 什么系统从来不放假?1748咂舌,这个野生暗能量系统他妈的也太拼了吧,一直工作不放假那叫系统吗?那叫牛马畜生!难怪能量多,让它吃了个爽。 嘿嘿,感谢牛马畜生。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1748对他没有好脸色,凶巴巴的,“我告诉你,我不是它,我脾气爆不好惹,小心我让你生不如死!哼,我有的是手段和电流!” 蒋锦轩:“?” 突然有种恐怖的预感。 第58章 他不会也喜欢上了应藏吧? 应藏将1748和蒋锦轩的互动看在眼里, 听了个大概后,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为过去执着是蠢货的做法, 他不是蠢货。 蒋锦轩这一世已经有了既定的结局, 他不打算再掺和。 他只有一个任务, 考功名,上朝堂,一生都往上走。 祁先生教导策论,往往提出历年的试题出来解析,他的课堂向来严肃, 需要专心听讲, 否则他的竹棍便会敲到桌子上来。 对于有学识且刚正不阿的祁先生, 应藏对他的态度多敬重,哪怕听懂了也从不表现出什么得意傲慢,所以祁先生对应藏也心里暗藏欣赏。 实属是双向奔赴了。 蒋锦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换句话说,他伪装未来的好运在1748身上完全终结了。 “他妈的,你上课眼睛在看哪里啊?”1748像个带着炮口的无死角监控,蒋锦轩稍微有一点让它不满意的地方它就上电击, “祁先生脸上有字吗?看书啊!垃圾,电死你!” 考虑在上课,不能打扰别人,1748每次惩罚他只用一点点电流,让他疼, 却不会让他尖叫出声,细水长流慢慢折磨他。 蒋锦轩恨死了:“你到底是辅助我的系统,还是来杀我的仇人!我原来的系统呢?我要它回来!” 1748大怒:“big胆!竟敢质疑我5488的业务能力。你这个垃圾!你知不知道我最恨有人拿我跟别的系统比较, 我高贵无匹,谁也不配跟我比!” 蒋锦轩:“……” 神金。 上课时,他不认真听讲,1748电击他;下课时,他和同学说话屌屌的,1748电击他;吃饭时,他挑食浪费粮食,1748电击他……就连走路时,他先迈出右脚,1748也电击他。 蒋锦轩无比崩溃:“走路你也挑毛病,过分了吧!” 1748很生气,“男左女右!我提点你是为了帮你,你不想成为应藏那样的全能美男子吗?” 应藏? 蒋锦轩现在对他的嫉恨达到了巅峰。 他过得生不如死,应藏怎么样呢? 应藏在青鸟书院过得如鱼得水,轻松自在——学习态度好,先生们喜欢;性格随性人品贵重,其他学子也乐意与他相交。 1748不怕蒋锦轩不听话,它有杀手锏。 “好,既然你不想要我这个辅助系统,那我就去找应藏了。我对他满意得不得了,我现在就去当他的系统,帮助他成为更完美的美男子,然后位极人臣。我走了!” “等等!”蒋锦轩是宁愿自己吃东西烫死,也不啃吐出来给别人分享的自私人,系统有多全能和强大他不是不清楚(此处只说明他从前的系统,现在这个煞星除了电流多,其他能力他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它对应藏百般赞美,万一真的跟了应藏,那岂不是让他得到了天赐巨大助力? 不行,不行! 这个5488再怎么折磨他,也不能让它便宜了别人! 1748得意死了。 小小垃圾,拿捏! 应藏确实生活惬意,只有一点点愁,那就是回家。 小九的厨艺继第一天后急剧下降,应藏本来提出以后晚上他回来做晚餐,可是小九根本就不愿意,仍然每天晚上“勤恳”烧菜,导致他这一个月以来的饮水量疯狂上涨。 张北望很损,问他:“你家里没有水缸吗?来书院喝这么多水?” 应藏面不改色:“家里水缸破了,没时间去买。” 张北望颇有家底,财大气粗:“晚上我让家里的仆人给你送一个!” 应藏婉拒:“谢谢,不用。明天放月假,我自己去买新水缸。” “放月假去买什么水缸啊!”杜子康道,“春意盎然,生机勃勃,我们去踏青,寻一个凉亭摆上茶,吟诗作对,多么有意趣啊!月假有三天,我们第一天登山,第二天游湖,第三天赏花!” 应藏有些心动,经过了上一世的憋闷,如今他对赏花赏景、触碰真实的东西很向往喜欢。而且出去玩的话,还能不在家里吃饭…… 更心动了。 “嗯,好。”应藏答应了。 “嘿嘿嘿。行,出去玩了!”杜子康开心,笑着笑着又偷摸四处看了看,“小点声音,不能让先生们听见了,否则肯定会给我们安排任务。” 甲班的学子们深负院长与先生们的众望,他们一部分是努力型,但是不乏天资出众的。可怕的是,他们出众而自知,所以一旦闲暇,他们便不关注书本,活像出笼的野猴子,立马跑出去玩。 读书最忌讳眼高于顶,院长和先生们致力于压压他们的自负和玩心。 放课后,应藏收拾书袋离开教室,1748见此,立刻对蒋锦轩道:“好了,我到点下班了,你好自为之,不要闯祸。” 蒋锦轩:“?” 这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为什么每次一放课就跑了? 跑去哪里了他一无所知。 “你去哪里?”蒋锦轩终于问出口。 1748莫名其妙:“你管我去哪里?” 蒋锦轩陡然福至心灵,“你去找应藏了吧?每次应藏一走你也跟着走!你去找应藏了!” “你管我找谁?我找他又怎么样啊?”1748从被创造开始就没怕过任何人,此时面对诘问,它毫无所谓。知道了又怎么样? 蒋锦轩目眦欲裂,他像个目睹老婆出轨隔壁美男子的无能废物,气到了极点:“你找他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跟他绑定啊!你要抛弃我!” 1748比他还气:“他妈的,敢对我大声说话,你活腻了是吧?我找应藏怎么样啊?他比你长得好看,我上了一天的死班,出去看着他的脸,放松放松,请问这有什么问题?” 蒋锦轩:“……” 他恨,恨看脸的世界。 更恨自己没有应藏长得俊美。 应藏回到集镇,正要穿进回家的巷子,就见一个摆摊的老妇人蹲在地上念念有词呃,走近就听见她在哀叹:“怎么没人买我的菜呢?天黑了,这些菜明天就不新鲜了,我的小孙孙的买药钱怎么办……” 说起来,应藏认为自己并不属于心善的人,但是身为读书人,遇到老弱妇孺还是应该稍微伸出援助之手的…… 1748看在眼里,心道:这就是蒋锦轩怎么也比不上应藏的地方,拥有济人济世的悲悯之心的人,才更应该为官做宰。 老妇人见有救星出现,立刻笑容满面的展示她的箩筐,“这些菜都是早上在菜园里采摘的。” 应藏扫了一眼,见菜的种类不一,基本都没有蔫儿,道:“都给我吧,你算算多少钱。” 老妇人高兴坏了,连忙点头:“好!公子稍等。” 没有装的东西,抱在怀里衣袍会沾上泥土,老妇人见应藏不是什么贪便宜的人,索性把整个菜筐子都给他了,“公子是青鸟书院的读书人吧,想来是住在集镇上的,我明天还来这里,公子明天再把菜筐子还给我。” 有菜筐子确实方便很多,应藏点头:“好,多谢了。” “谢什么!”老妇人摆手。 应藏付了铜板,正打算走的时候,突然看见老妇人在收拾地上的另外一只匣子,不由得问到:“这些是什么?” 老妇人打开匣子,摆了摆手:“这是我家老头子平日里无事用木头和竹子做的素簪子,并不华美,小姐和哥儿们都不喜欢,想来是卖不出去的。” 匣子里摆着三根素簪子,打磨圆润,小花样分别是桃花、祥云以及弯月,简单至极。 第84章 小姐和哥儿们不喜欢? 应藏看着那只桃花素簪子却想起了小九,他总是捧着书坐在桃花树下看。小九日常总是松松垮垮挽着长发,挽发的是一根极其简单的木簪,什么装饰都没有。 他似乎也没有想过要买一根新的。 “挺好看的,都卖给我吧。”应藏说。 老妇人惊讶,又连忙道:“我知道公子是在帮我的忙,菜都能吃,我也就卖给公子了,可是簪子,男子哪里用得到呢?公子,你还是别买了。” 应藏顿了顿,解释道:“我家里有……有哥儿,他也许会喜欢的。” “那就……那就卖给公子了。”老妇人将手上的匣子递给应藏,“真是谢谢公子,今天多亏了公子,这个匣子也送给公子了,祝公子和夫郎白头到老。” 应藏:“……” 1748哈哈道:“世界是个巨大的性缘脑,你说有哥儿,所有人第一想到的就是你的夫郎。你以后说你自己用,你就喜欢用小姐和哥儿的东西,你是变态。” 应藏不知道变态是什么,但是想来不是什么好话,反唇相讥:“你才是变态。” 1748:“哈哈哈哈。” 小九再再再再……再一次做好了晚餐,坐在院子里等应藏回来。 他第一天等他,是模仿孟初九,并不是真的想等。可是装模作样这些天,除了下雨,他基本都坐在这里等候,都养成了习惯。 天色渐晚,往常早已到家应藏却还没有回来。 “难道忘记了回来的路?还是跟什么人去玩了?” 又或者是…… 小九蹙眉,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出门看见周围的小姐和哥儿提起应藏时难以掩饰的仰慕,不会有大胆的小姐和哥儿半路把人拦下倾诉心意吧? 越想脸色越难看,小九愤然起身。不是回去,而是开门去找,他还是该出去看看。 刚打开门,小九就和已经到门口的应藏撞了个满怀,应藏胸膛硬,小九脚下有台阶,直接撞得往后倒去。 “啊!”小九不禁抬手护住脸。 然而,预想中的跌倒和疼痛没有袭来,他跌进了一个结实的还带着清冽晚风的怀抱。 小九睁开眼,与垂眸看过来的应藏四目相对,两人距离彻底为零。 1748:“哇,快吻他!” 应藏陡然回神,道:“你没事吧?” 小九觉得自己应该是吓到了,否则怎么心脏狂跳,脸热不止。站稳后,抿了抿唇,连平常的游刃有余都装不出来了,“我……我没事。” 应藏刚才为了接他,手上的菜筐子和匣子都滚落在地,东西撒得到处都是。 小九见应藏捡东西,道:“我也来捡。” 各类的蔬菜捡进菜筐子,小九突然发现了一枚素簪子,素簪子的款式一看就不是男子用的,顿时神色凝住。 应藏在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 应藏拿着匣子,素簪子却只找到了两根,还有一根不见了。他有心寻找,小九正在此时转身过来,手里正放着那根桃花素簪子。 小九笑吟吟的,“公子,这是谁的呀?” 他看过去,没想到应藏的手上还有两根,思绪又转了转。 素簪子本来就是要买给他的,应藏见他发现了,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也许,递出匣子道:“给你的。路上遇见有人在卖,想起你的簪子都旧了,就一并买来了。” 给他的? 小九愣愣地接过匣子。 刚刚平息下来的心脏再一次狂跳起来。 坏了,他不会也……喜欢上了应藏吧? 第59章 烧起来吧 应藏又吃上了精心烹制的晚餐(小九版), 虽然味道每天都是不同程度的难吃,但是,应藏的味蕾这一个月来似乎已经适应了荼毒, 他面不改色。 小九有自知之明, 先前他理直气壮的觉得他能主动做晚餐已经很好了, 然而一天一天过去,他的理直气壮在应藏毫无怨言的包容下,逐渐消失,变成了心虚和忐忑。 尤其是他刚刚惊觉自己喜欢上了应藏…… “公子,你喝水吗?”小九端上一杯温热的水, 眼眸不动声色地看着应藏。 应藏从来不在吃咸了的时候喝水, 因为他觉得这样是在明目张胆表示菜太咸了, 恐伤了小九的心,此时小九端上水正是他需要的,他立刻就接了下来:“好, 谢谢。” 小九吃菜几乎不怎么嚼,就着米饭囫囵吞了。 他是个心思敏感的人,手指不自觉摸索着筷子,突然想起孟初九说的话:“你说的应藏, 不是我说的应藏”。 应藏,不是应藏。 “啪——”小九想得太入神,手上的筷子不自觉掉了下来,落在了桌子上。 “你怎么了?”应藏见他神不思蜀,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又割伤了手。 “啊。”小九勉强地笑了笑, 没有解释,说起另外一件事,“公子, 我今日遇见了一个猎户。” 应藏不解:“嗯,然后呢?” “那猎户牵着一只即将临盆的母羊,左右吆喝叫卖。”小九说着,眼底露出不忍的神色,“有人说太残忍了,起码要等母羊生完小羊崽再卖。那猎户说,北方有一道名菜,名为碳烤乳羊。做法便是将母羊刮去羊毛处理后,将它投入熊熊炭火中,等待它烧熟后,再开膛破肚,将它肚子里的乳羊取出来食用。这样烧制的乳羊皮酥肉嫩,鲜美十足。” 应藏:“……” 1748:“呕。” 小九忧愁地蹙起两道烟眉,“公子,你觉得这道菜怎么样?” 应藏:“不怎么样,很残忍。” 小九的叙述能力很足,他光是听着就感觉到强烈的不适。 上一世,蒋锦轩偏爱炭烧乳羊,吃过一次就欲罢不能,每隔十日就会让人去寻这样怀孕的母羊。乳羊取出来他吃,至于母羊,他丢给他养的狼狗。 回答的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小九内心情绪此时达到了复杂的巅峰,怔怔地看着应藏,突然放下了筷子,“公子,我……我不想吃了,我先回房间了。” 应藏:“?” 怎么了? 等等——这一桌菜要他一个人吃完吗? 1748好奇:“哇,你的脸色好难看啊,像是遭遇了飞来横祸。” 应藏伸筷子夹菜放进碗里,不悲不喜:“你看错了。” 1748:“更难看了。” 应藏:“……你能不能不说话?” 1748:“哦。” 勉强了吃完了晚餐,应藏觉得味蕾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但是眼下他更关心的是小九到底怎么了,同居在同一个屋檐下,总需要互相关心的。 此时躲进房间的小九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混乱。 他很混乱,混乱极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同名同姓、同一个长相,偏偏不是同一个人……那他重生的意义是什么?他的包藏祸心是干什么?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小九坐在床上,想起上一世死后见到那个系统。还能再遇到它吗?它知道上一世的应藏在哪里吗? 如果不能亲手杀了那个混蛋,他的所有仇恨都无所依托,那他还有必要存在吗?他甚至占据了孟初九的身体。 房门被敲响,小九的思绪回笼。 应藏带着关切的声音在外响起:“你生病了吗?” 小九起身走到门口,轻轻地靠在了门上,与应藏一门之隔,“公子,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 应藏稍微放心了,“如果生病了不要隐瞒,我带你去医馆看大夫。” 小九:“好。” 应藏走了,小九还在房间里继续理清他杂乱的心思。他似乎可以确认,他喜欢应藏……可是喜欢,那又怎么样呢? 且不说应藏不是罪大恶极的恶人,可两人的身份,一个是无依无靠的半个孤儿,一个是已经有了举人功名在身,未来能入朝为官的读书人。 这样的两个人,哪里会有以后? “你在想什么?”孟初九的声音突然出现。 小九道:“你不是喜欢应藏吗?没有以后的话,也喜欢吗?” 孟初九听不懂:“什么意思?” 小九解释道:“如果说你喜欢上了应藏,但是你配不上他,怎么办?” “这个呀,不怎么办。”孟初九说,“喜欢不一定要得到啊!而且,有时候很多东西得到了是幸运,失去的话是命数。就像很多男子参加科举考试,难道觉得自己考不上就不考吗?万一考上了呢?总不能怀疑自己考不上就不去考了,那多可惜。” 小九茅塞顿开。 想完又有些好笑,这些浅显的道理怎么他从前明白,见多了世面后又死了一次后,反而忘记了呢? 奇怪,太奇怪了。 “嗯。” 孟初九顿时反应过来:“啊,你不会也喜欢上公子了吧?” 小九在这种事情上不想骗他,却也觉得直接承认很心虚,说:“你不是说应藏是个好人吗?我……试探一下,看看他会不会被美色迷惑。” 第85章 孟初九一整个震惊:“不要!而且……哪里有美色?你不会说的是我的身体吧?” 小九顿了一下,给孟初九解释了一半:“我曾经做过花魁,用的就是和你同样的脸。” “啊?啊!” 小九:“嗯。” 孟初九不太相信:“真的?” 小九:“嗯。” 在他以为孟初九终于有了点自信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孟初九抽泣声,抽泣声越来越大,最终变成哭泣。 “你……”孟初九哽咽,“你是不是过得不好?怎么会沦落到那种烟花之地?你受了很多苦吧?” 虽然他总是辱骂小九,并且拒绝承认两人是同一个人,可是两人仿佛有与生俱来的亲密,他听到“花魁”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只觉得心疼又难过。 小九怔住:“你不怪我吗?” 孟初九道:“世道艰险,被欺凌的人有什么错?你怎么不早说,我以后不骂你了……呜呜呜。” 小九的心酸酸软软,却熨帖极了。 他重生回来感受到的最浓烈的关心和爱护,源自于上一世的自己,这对他来说,胜过其他的一切。 “这一世,不会再在失足落入那样的地方了。”小九说,“我会保护你的,你永远不会成为我。” 孟初九很感动:“你真好,谢谢你……你是不是该去洗碗了,不能让公子洗碗啊!他是读书人,不能做粗活的。” 小九:“……” 他差点忘了,他曾经最致命的不是命运悲惨,而是恋爱脑。 哎。 幸好,幸好是应藏。 孟初九扭扭捏捏,“你想试探公子就去吧?用我的美色,我真的有美色吗?万一公子不喜欢我这个长相的怎么办?你不能伤害公子哦!公子是个善良的人,他不会辜负你的。公子,他真的很好很好。” 这段时间不能跟应藏近距离接触,他只能日日幻象,应藏在他的想象力越来越完美,越来越迷人。 小九道:“嗯,我去洗碗了。” 孟初九叮嘱:“洗干净点,贤良淑德是美好的品质。” 小九又觉得他有点烦了。 从上一世回来,他觉得他永远也做不了贤良淑德的哥儿。 走到厨房,应藏果然在洗碗,他脱去了宽大御寒的长袍,站在灶台认真地洗碗,碗筷已经洗完了一道水,正在用清水洗净。 “公子!我来洗!”小九想要接手应藏手上的碗筷。 应藏立刻就拒绝了:“这是凉水,夜晚寒冷,哥儿不要多沾凉水,对身体不好。”说着他将已经洗干净的碗放进橱柜里。 小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 看应藏做家务的架势,就能知道他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废物书生,相反,他应该什么都会做一点。其实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和上一世应藏的区别,上一世的应藏眼高于顶,这些粗活杂活他不屑做的。 “对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应藏顺势提起明天与张北望和杜子康出去踏青的事情,毕竟终于要免于吃两天过咸的菜,他还有点期待,“明天学院放月假,我和同学去赏春。” 赏春? 那就是一整天都不回来了? 小九的唇角漾起两个小梨涡,压低的神色却没那么开心,“这样呀,那公子去吧。放几天月假呢?” “三天。” “三天都出去玩吗?” “嗯。” 小九点头:“好。” 不过据说明天或是后天会下雨,能不能去还不一定。 应藏回书房看书了,1748在一旁插科打诨,正说话间,小九敲门而入,手里端着一壶水和一本书。 水壶放在桌子上,差点被压到的1748眼疾手快滚下桌。 小九拿出那本《小学诗礼》,笑得比窗外的桃花还漂亮,“公子,这本书我看完了,有些地方不懂,想来请教公子,公子有空吗?” 1748恍然地看着身姿柔软的小九捧着书靠近应藏,原来是来红袖添香啊……这偌大的书房,尺寸正合适的书桌,这时候要是干柴烈火干点该多好。 不过,作为资历和经验都颇深的s级系统,它的鬼点子比它存储的电流还多,很快就翻开积分商城,兑换了一颗药丸,贱兮兮地借着小九的遮挡,将药丸丢进了水壶口里。 1748:“嘿嘿。” 烧起来吧。 第60章 你认识几个孟初九? 夜色渐浓, 1748大喇喇跑到床上去休息了。书房里,一盏油灯亮着,小九坐在书桌旁与应藏一起看书, 或有不懂的地方就凑过来请教, 两人前所未有地贴得很近, 偶尔说话时,应藏还能闻见小九身上传来的淡香。 若有若无,如同一把小勾子,应藏的心摇摇晃晃。 小九带过来的一壶水被应藏喝了一杯又一杯,只是似乎并不解渴, 他反而觉得越来燥热, 周围不像是静谧的书房, 反而像是火炉里。 “咳咳。”应藏咳嗽了一声,思绪逐渐昏沉。 小九见应藏越来越不在状态,颇为关心:“公子, 你怎么了?” 应藏勉强掩饰,“没事,有点热。” “热?”明明是倒春寒的夜里,理应是越来越冷的, 怎么会热呢?小九眯起眼眸,仔细去看应藏的神色。 应藏的脸都浮起了几丝酡红,熏着冷淡自持的深邃双眸仿佛起了一层雾,遮遮掩掩即将下一场潮湿的大雨。突然,应藏只感觉他的额头传来一道冰凉的触感, 一场大火遭遇甘霖,他皱眉凝眸看过去,小九的手正贴着他的前额, 试探温度。 冰凉感确实很舒服,应藏却挥开了小九的手。 “我……我的身体不适,你先回去吧。” 小九不无忧心:“公子,你是不是感染风寒了?” 应藏不贪凉,怎么会感染风寒呢?但是或许生病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就来了,“也许是吧,最近降温太多,着凉了?” 小九伸手扶住应藏的手臂,“那公子还是去休息吧。” “嗯……”应藏就着小九扶住他的力道起身,虽然陡然头晕发热,但是他的四肢却好像生出了无数的力气,走路丝毫不成问题,与小九一起出了书房。 卧房的门被推开,1748连忙飞出来查看应藏的问题,见应藏歪歪倒倒果然如同药效中形容的一样,不禁开心。 不过做戏要做全套,1748大惊失色地凑上去:“宿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你一定是读书太累了!你是我的宿主,你是我唯一的宿主,你要出事了可怎么办啊!快,快把衣服脱掉去床上睡一觉。” 意识越来越混沌,应藏下意识就听从了1748的鬼话,刚走到床边就脱下了外袍。 小九只能帮着他脱鞋子,鞋子脱下来后放在一边,应藏看似愣怔,其实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公子,你睡下吧?” 小九冰凉的手贴到了应藏的手,应藏只觉得浑身都舒服了,手像是追逐那一道清凉一般,抓住了小九的手。 “公子?”小九浑身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应藏。 应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仅没有放开小九的手,甚至拿起他的手贴到了滚烫无比的脸上。 这算是很亲密的动作了,小九浑身一僵,他厌恶男子的触碰,他本以为他会抗拒恶心,没想到他除了不适应,却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他愣愣地看着应藏汲取他的身上的凉意。 1748看在眼里:“不错。高岭之花掉进情窟了。” 接下来怎么样,就看应藏有没有十足的自制力了。 等等,使用说明上好像是说一次只能用半颗……不管了,反正吃不死人,谁叫他不开窍耽误它的任务进程。 “公子?”小九垂头靠近应藏,因为离得太近,他几乎能数清楚应藏又黑又长的睫毛,一根一根重叠在一起,像一根羽毛。 应藏轻轻应了一声,“嗯。” 小九的长发从肩上垂下,落在了应藏的胸口,不知名的淡香又萦绕在应藏的鼻翼间,应藏道:“孟初九……初九……” “是我。”小九道,“我是孟初九。” 应藏陡然手上用力,一把将小九扯得跌倒在床榻上,直接滚进了他的怀里,“……嗯?失礼了。” 小九的心脏砰砰直跳,一转头,两人的呼吸几乎在交融,“既然失礼,为什么……不放开呢?公子。” “你……你受苦了,不要再怕了。”应藏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像是一片花瓣轻轻地飘在了小九的心脏上,“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往前看……” 受苦?仇恨? 往前看? 小九陡然惊住,想要抬头看应藏的表情,却被他按住了后颈,迫使他的低头,“公子?” 应藏深深呼出一口热气,将喘息咽进肺腑里,像是在克制,又像是放纵的前兆。 按在后颈的手缓慢收起力道,小九顺势抬起头,俯身注视着应藏,与应藏迷蒙的双眸对上,小九心中思绪万千,想说什么,可此时两人间的气氛实在暧昧又火热, 第86章 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冰凉的唇与滚烫的唇贴在一起像是顺理成章的事,触碰、相交、交融,最后翻滚在温软的床榻上。 1748看傻眼了,它一半思维在思考刚才应藏在说什么,什么叫“受苦了”,什么叫“被仇恨蒙蔽双眼”?都是什么意思?应藏到底在说什么!另一半思维被床上的场景震惊住……一整颗药,不会把孟初九弄坏吧? 它也不管了,没听说谁能强到把另一半做到死的。 第二日天刚明,小九在一片躲不开的热意中惊醒过来,浑身的酸疼恍如散了架再重组,腰腿险些不能伸直。 “好热。” 应藏悄无声息的,睡得很沉。 小九心存疑虑,转身去探应藏身上的温度,竟然比昨夜还要滚烫许多,惊得他立刻翻身下床,却差点跌倒。 1748有点心虚,谁跟crush一夜折腾后还要起早照顾他?是他,可怜的孟初九。但是它又有点开心,反正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吧? 嘿嘿嘿。 它是系统,它没有心。 小九穿好衣服艰难克服了一会儿才走出卧房,天刚亮,空气微冷,清新凛冽。他出门了一趟,去集镇上的医馆里请来了大夫,大夫看着他的不自然的走路姿势,疑惑道:“你是不是摔伤了?要不我先给你看看。” “……不用。”此伤非彼伤,大夫是看不好的。 大夫去给持续发热的应藏把脉,诊断他为太过疲惫感染风寒,开了几服药吃完再卧床静养几天差不多会好,大夫离开后回医馆让学徒每日每餐送煎好的药送过来。 应藏在喝第一碗药的时候醒来,小九终于放下心来,“公子?” “你……”应藏见他长发未梳,伸手拂开他的侧脸的散发,指腹一点点抚到他的眉眼,“身体还好吗?” 小九蹭了蹭他的手:“身体很好,公子你的身体就差了,先喝药吧。” “实在是太劳累你了。”身为一个男子,居然在初夜后病倒,让人受累的人来辛苦照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应藏敛眉喝下了药。 “厨房里有粥,我端过来。” 应藏:“……我喝药已经饱了。” 小九的脸色微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还是他说的那番云里雾里的话,小九对他像是“活了”一大半,神色自然亲昵得多,嗔道:“粥是我在集镇上买的,不难吃。” “那,吃一点。” 小九:“……” 所以一直以来的忍耐现在没有了吗? 应藏也觉得惭愧,低低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小九看了眼应藏,转身出门去厨房了。 小九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应藏的表情遽然沉了下来,“1748,出来。” 被cue的1748:“?” 躲躲闪闪现身。 应藏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畏畏缩缩的1748,“你最好有个解释,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1748讪笑:“你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哈哈哈,你怎么知道的?” 应藏道:“很难知道吗?” 他自从重生以来,一直很爱护身体,就是谨防有人趁虚而入,而昨晚他的状态急转直下,不是人为,就是系统所为。 他身边唯一的系统不就是1748吗? 1748向来少有委屈自己的时候,就算做了坏事,它心虚一会儿又理直气壮了,“喂!你应该感谢我吧?要不是我,你能跟孟初九水到渠成吗?你不要恩将仇报!” 应藏差点气笑了。 为它的厚颜无耻。 1748道:“我没有错!没有就是没有,有也是没有!” 它干的就是插手宿主感情的事情,就算被揭破也没什么可怕的,它这是让应藏少走几年的弯路。 它1748就是这样的系统,将各种宿主玩弄于股掌之间! 小九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进来,应藏只是发热,并是无力起床,早已起身穿好了长袍。 “公子,来尝一尝这肉粥。”小九道。他将粥和小菜都在书桌上摆开。 应藏在书桌边坐,舀起一勺肉粥,“你吃了吗?” “吃过了。”小九揉了揉酸疼的后腰,只看着应藏吃,眼底弥漫出一些笑意。 应藏莫名耳热。 小九笑着笑着,笑容又收敛了许多,慢悠悠道:“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认识几个孟初九呀?” 第61章 世上只有一个孟初九 这世界上有几个孟初九呢? 一个?还是两个? 上一世, 应藏亲眼看见这世界上出现了两个应藏,一个真的,一个假的, 假的却神通广大, 将真的死死困在身体里, 不见天日。 但是说起来,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两人虽然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是每个人身上特征与气势是改变不了的, 正如……前后截然不同的孟初九。 而最巧的是, 应藏认识两个不同的孟初九。 这一世的孟初九, 单纯可爱,是个完完全全涉世未深的小哥儿,他遭遇了亲人的背叛, 有一颗最纯粹的心。上一世的孟初九却更为复杂,前有亲人抛弃,后有失足误入泥淖,日复一日的思想洗礼已经让他完全丢弃了最开始天真和善良, 像是一棵在山林里自由生长的小树被强行砍掉他人觉得最多余的部分,逼迫他成为一尊漂亮却空无灵魂的木雕。 两世的孟初九的差别可谓是天差地别,一个是青天的云,一个瓶中的水。 应藏上一世能在被困时出来给蒋锦轩带来麻烦,一点点堆积蚕食他, 就证明他并不是个百无一用的简单书生,他机警、敏锐,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洞察力。 他看得透。 但是说到底, 天差地别只是有着区别,并不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一个人终究是一个人。如同人站在阳光下会产生影子,人是人,影子是影子,可是两者不能彻底分开。 面对小九的询问,应藏顿了顿,又低头喝了一口粥。 小九咬牙:“公子知道我不是孟初九,还一直看着我刻意演戏伪装吗?” 谁知道应藏郑重地纠正他,“你是孟初九,你从来都是。” 世界上也只有一个孟初九。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 小九怔住。 上一世,应藏和小九从未接触过,而事实上,蒋锦轩和他接触半年,他在蒋锦轩的身体内,也间接认识了他半年。半年,足以让他对同样处于被利用地位的小九产生与其他人不相同的感情,类似于遗憾、可惜、惆怅,以及怜惜。 是的,怜惜。 他怜惜他,怜惜一条为了自由冲破荆棘、又在无望后毅然决然投入冰冷的发光灵魂。 “我可能只不过是上一世的残念,是一条无所依靠的孤魂,或许哪天就消散了。”小九笑了笑,“但是,无论怎么样我都会记住公子所说的话,这些话让我有了新生的力量。” 应藏说:“恭喜你新生,小九。” 用新奇的眼光与仇恨的眼光,再看一次人世间。 小九骤然瞪大双眸,“公子你怎么知道我……”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应藏认识上一世的他?! 不,怎么会? 应藏却不想多解释,只问:“孟初九在哪里?他怎么样了?你们是怎么说定谁控制身体?” 他想问的是,小九占据孟初九的身体,孟初九是怎样的想法? 孟初九早已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连忙举手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是愿意的!” 小九:“……” 时时刻刻都在为应藏欢呼呢。 “他很好,之前是我强行使用身体,现在他同意让我使用了。” 应藏点头:“好。” 看来两人是友好和睦的关系。 1748在一旁吃了一顿离谱又离谱的大瓜,它要是有眼珠子的话,已经完全瞪出来了。 “哎?什么情况啊!” “小九和孟初九?谁是小九啊!” “强行使用身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应藏!应藏你说句话啊!” 1748急得团团转。 应藏:“……” 1748给他下药的事情就在眼前吧? 它是瞬间忘了,还理直气壮跟他要说法。 脸皮之厚,当世少有。 “我暗地里给我投的是什么药?还有多久才能恢复?”没有生病,应藏就不想喝药,而且他还想去踏青…… 1748很不负责:“就是类似于发烧又兼之发……情的药丸呗,死不了人的,大概很快就好了。” “很快是多快?” 1748:“我又不是药丸的开发者,我不清楚。一般的药想要解除药效,就该多运动多流汗,促进新陈代谢。这样,我给你出个好主意,你再跟他做个七次八次的,那肯定越做越有劲,药效马上就过去了,你身体恢复轻而易举。” 应藏:“……?” 第87章 遇到1748比他遇到蒋锦轩还要倒霉,真是倒霉透顶了。 “污言秽语,你离我远点!” “真是的,好心当作驴肝肺!”1748从来不内耗,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懒得管你了!我去找蒋锦轩(蒋锦轩:!!!)玩了!” 应藏:“不送。” 1748气呼呼走了:“哼。” 跟1748说话宛如对牛弹琴,说了半天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应藏依然浑身不舒服,想起昨日安排的事情,心里不愿意失约。 “我出去走走。”应藏说。 小九不放心:“公子你要去哪里?” 应藏道:“我跟……” 话还没说完,院子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应藏弱柳扶风(?),小九连忙走了几步去开门。 杜子康站在门外,正局促地左右张望,一边又期待地等着开门。 和应藏约好去踏春,没想到在山脚下久等不见应藏来赴约,想到应藏不是爽约的人,有些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打算过来看看。 张北望拉了他一下,“不要左顾右盼。” 杜子康奇怪:“怎么了?” 张北望道:“你这样像个来摸点盯梢的小贼,站直身板。” 杜子康:“……” “吱呀”一声,院子门打开,杜子康上前一步,就见打开一条缝的院门里露出半张脸,琼花月貌,耀如春华,眉心一点朱砂把暗沉的阴天都映亮了。 小九问道:“请问你们是谁?” 杜子康如遭初恋,往后退了两步,“我们找应兄,应藏,此处可是他的住处?” 小九打开院门,“两位请进。” 回头对应藏喊道:“公子,是友人来访。” 杜子康与张北望也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走廊下的应藏,原本想要欢脱跑过去,又顾及应藏的家眷在旁,只好装出一半的沉稳,“应兄!” 小九去厨房泡茶了,应藏邀请杜子康与张北望去书房。 杜子康见应藏的脸色不好,颇为关切:“你是不是病了?难怪我们许久没等到你,只好过来找你了,你租的院子还不错啊。” 应藏道:“是生病了,失了约。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花费了很多时间吧?” 张北望摆手:“你的地址太好找了,我们直接打听就知道了。对了,你的街坊邻居的给你取了外号你知道吗?” 应藏哪里会知道,“什么?” 张北望笑出声,“应潘安。” 应藏:“……” 无言以对。 杜子康:“哈哈哈哈哈!” 张北望:“哈哈哈哈!” 小九端来热茶,对着杜子康和张北望微微颔首就退出去了,把书房的空间留给他们。 杜子康很八卦,刚才见到小九的第一眼的冲击还在心中,“那位是你的夫郎吗?他怎么叫你公子?” 张北望也竖起耳朵听。 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应藏自然要负责,而且两人若是无媒苟合对名声也难听,应藏承认:“是的,我的……夫郎。” 至于为什么叫他公子,他没有解释。 杜子康对应藏投去嫉妒的眼神,指着应藏激动半天,最后握拳捶在了书桌上,“怎么……怎么好事都让你占了!哎!” 张北望也垂头丧气:“哎!” 应藏啼笑皆非,端起茶喝了一口:“不要取笑我了。” 考虑到应藏有病在身,两人的拜访也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就提出了告辞。杜子康对应藏道:“你既然染疾,我们也不多打扰了,好好修养,不要耽误了上课。哎,那我们自己去赏景了,不要羡慕我们。” 张北望拱手:“告辞,务必羡慕我们!” 两人离开后,小九从厨房探出脑袋,有些可惜:“怎么没留下来吃午餐呢?” 应藏定定地看着他:“?” 小九:“……” 无语的神色从这里传达到那里,两人又相视一笑,小九伸手用袖子掩住唇,眼眸晶亮。 应藏回书房,小九步伐轻快地跟上去,从身后拥住应藏的腰,与他一起跨进门。 有个问题盘旋在小九的心头,他不想糊弄过去,伸手合上应藏打开的书籍,“公子,你刚才说夫郎,谁才是你的夫郎呢?是我,还是孟初九?其实,孟初九也爱慕你,公子你要怎么办呢?” “你们是同一个人,不是吗?” 小九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可是我们是两条灵魂。” 上一世和这一世,从来不能混为一谈。 应藏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小九,你问过自己,你到底是谁吗?” 小九愣住:“什么?” 应藏道:“也许你们并不是两条灵魂,而是一条。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与孟初九相识的吗?第一次与孟初九说话时,发生了什么事?” 第62章 最好给应藏戴顶绿帽子 云里雾里的一番话, 小九很迷茫。他伸手探了探应藏的额头,歪着脑袋道:“公子,你是不是还在发热说胡说啊。” 应藏:“……” 很好, 小九有着如同1748一般的性格, 坚定自己, 质疑他人。 “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应藏拿开他的手,继续翻开书看,“不要想了。” 小九抿唇:“明明是公子先说的。” 应藏突然抬头:“以后不要叫公子。” “那叫什么?” 应藏说:“随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小九的眼珠转了转, “那叫……夫君?” “不行, 还未谈婚论嫁, 不能叫。” 小九没想到应藏在这方面如此古板迂腐,轻笑了一声:“那等谈婚论嫁后再改口。” 本就阴沉的天渐渐乌云密布,没过几时就下起了雨, 雨势从绵绵软软的雨丝变成了银针,又变成了更大的笼罩视野的暴雨。 院子里的桃花树遭受风雨的吹打,花瓣掉了一地。应藏不禁想起了上春山的杜子康与张北望,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带伞, 有没有找到地方多雨,如果都没有,那就太好了。 他不再羡慕他们了。 另一边,受气的1748轻而易举找到了趁着月假在睡大觉的蒋锦轩,猛地撞了一下他蒙住的脑袋, 蒋锦轩猝不及防疼得大叫一声,从美梦中醒来了。 1748恶声恶气:“怎么还在睡?太阳都晒屁股了!” 蒋锦轩睁开眼,大惊:“你怎么来了?” 这个瘟神, 按理来说月假它不也要休假吗?怎么突然跑过来? 1748不高兴:“我不能来?” 要不是在应藏那里被气了,它才不来呢。来就是给蒋锦轩找点麻烦,放松一下心情。 蒋锦轩抱着被子:“你来就来呗,我再睡一会儿。” 1748凶巴巴:“不许睡!起来读书!把房间收拾收拾,我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你住的是猪窝吗?” 一说话就上升人身攻击,蒋锦轩真是怕了它,“我有权利住猪窝。” 1748:“……” 真是没皮没脸。 “我告诉你,应藏这时候早已起来读书了!你这个年纪,你这个阶段,你怎么睡得着的?会试你不考了?殿试你这水平怎么行?月假结束就要月考分班,你准备了多少?” 蒋锦轩:“……你在制造什么焦虑啊!我连高考都没考过!不是有你吗?考试你不帮我,那你来干什么?” 考试帮他作弊?这简直侮辱1748的职业道德,毕竟它生来和宿主就是仇人,怎么可能会帮他?1748冷哼一声:“那你等着吧。” 蒋锦轩察觉到异样:“你不帮我?” 1748假模假样:“当然帮你了!我狠狠帮你!” 蒋锦轩放心了,也不睡了,起床慢吞吞地收拾房间,“哎,我真得找个人伺候我,白天给我打理生活,晚上让我睡。” 1748要是长了眼睛,白眼都得翻上天了,“那是佣人还是老婆?想得美。” “怎么可能当老婆啊。”蒋锦轩眼高于顶,“我以后是有大作为的,位极人臣,现在娶老婆怎么可能门当户对?我未来的老婆不是丞相家的小姐就是当朝公主,小门小户的小姐也配得上我?做多当个妾室。” 1748忍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没忍住,滋滋作响的电流直击蒋锦轩的脑袋,“他妈的,做什么春秋大梦!今天先给我背完三章,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蒋锦轩疼得哇哇叫。 有病的狗系统! 到底谁把它派过来折磨他的啊! 1748听着久违的惨叫,舒畅地打了个滚,觉得自己的芯片都进化了。 果然,折磨宿主才是它的宿命。 它超爱。 月假收假,青鸟书院举行了开学来的第一次月考。 应藏到了教室就见到一向欢快的杜子康与张北望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眼神空洞,像是被糟蹋过了。 “你们怎么了?”应藏道。 杜子康惭愧:“染了小小风寒。” 第88章 张北望道:“小小发热。” 应藏:“赏景着凉了?” “嗯……” “本来想要告假,又想到月考重要。我可不能落到乙班去了,那真的太丢人了!乙班的头几名现在使劲读书,这次月考三个班都得经历大换人。” 应藏笑了一声,“我去倒些热水给你们?” “别了,考试的时候如厕不雅。” “多谢应兄。” 下午月考准时开始,三个班的学子全都分开坐,每张书桌左右间隔一只手臂的距离,巡场的先生有两个,气氛严肃。 应藏穿着一身雪色长袍,穿行在众多学子中,遗世独立。过往与他认识的学子们纷纷对他微笑点头,他也一一回应。 蒋锦轩站在考场门口牙都咬碎了,嫉妒得像只腌了八百年的酸鸡,恨恨地把栏杆拍遍,“凭什么!凭什么!” 1748无语。 应藏走着走着,走到了蒋锦轩身后的考场,蒋锦轩站在他身边,被衬托的像是平平无奇的路人甲。 “一会儿考试的时候,你把答案快快地找给我。”蒋锦轩叮嘱1748,“考试的时候,你能不能去电击他一下?把他电得不能写字?最好是傻了!哎,我早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1748冷哼,慢悠悠的,“好啊。” 考试在落座后不久就开始了,蒋锦轩没绑定系统去做任务的时候,他是个高三差等生,学的理科,语数英三门加起来不到两百分,理科三门能上一百分都是妄想,成绩一塌糊涂。 离高考越近,他越发沉迷手机,他看的男频小说里十本就有九本都是男主角在高考最后一个月要么有了能上通天庭下通地府的群聊,里面全都是大罗神仙,随随便便一颗丹药就让男主角过目不忘,要么绑定了系统加随身空间,奇珍异宝一堆,然后男主角三天看完所有学科,然后逆袭考上名校,对他不屑一顾的班花、校花都后悔莫及,对他青睐有加…… 他也怀着这样想法,成天等待着机遇降临,一心一意,痴心不改,连他妈被车撞他都没去两次医院看望。终于,他的渴望被看见了,真的有了个系统来了…… 想完自己传奇的一生,被应藏打击得体无完肤的蒋锦轩又找回了自信——他可是有系统的天选之人!这个世界理当属于他!别人再优秀又有什么用,依旧势头是他的垫脚石。 1748:“你莫名其妙在得意什么啊?” 蒋锦轩正色:“好了,快给我找答案,我要最完美的答案。” 1748:“等着,我给你念啊。” 蒋锦轩一边听一边拿起笔就写。 月考分段进行,三天才结束。 小九考虑到应藏考试辛苦,想尽办法地给他……买吃的。 平常受他的菜荼毒,这几天算是放过他。 应藏很庆幸。 月考没出成绩时还有一天假期,应藏从集镇去玉京城内去玉京书店买书。 小九在集镇憋闷已久,缠着要跟应藏一起去。 “我是公子的夫郎,难道还不能见人吗?”小九道,“难道公子想铸金屋,把我留在家里藏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应藏想拒绝都不行,与小九一道去玉京城。 集镇离玉京城有段距离,之前他从玉京城到集镇花了大半个下午,还是他自己行走,此时还带着一个身娇体软的小九,动作放得慢了许多。 再次穿过柳林,虽然只间隔了一个多月,却已经大不相同。 1748无处不在,感叹道:“你上次救人很值得吧?救了个老婆回来,多好啊,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好事呢!” 应藏道:“是你故意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1748敢作敢当,“你猜对了,我告诉你,小九虽然现在是你的老婆了,但是他能重生,都是为了跟上一世的应藏再续前缘,现在给你当老婆,说不定看见蒋锦轩又会旧情复燃,你要把握好了!” 这话再说十遍应藏也很难相信,却也懒得跟1748解释:“哦。” 1748本来想奚落他,可是看到他无可挑剔的脸,话也卡住了。 这个世界对长得好看的人是优待的,至于蒋锦轩就不太行了,回去把这口气撒到他身上去。 阳春三月天,天气已经温暖很多了,玉京城内繁花处处。 应藏与小九直至午时到达玉京城,日头正大。 买书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应藏先带着小九去最近的酒楼解决午餐问题,1748紧随其后。 玉京城热闹,酒楼午时用餐的人不少,应藏与小九在大堂落座。 刚一坐下,周围落座的人就忍不住对应藏与小九投去隐晦的打量的目光。 耀眼的人在哪里都是难以低调的,关注点会自动落在他们的身上。 “真是潇洒俊逸!” “气度不凡,是个读书人!” “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坐在二楼大吃特吃犒劳自己的蒋锦轩听力很好,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些让他敏感的话。 谁?谁又潇洒了? 谁气度不凡? 玉京城到底有几个长得好的? 怎么吃个饭也不得安生! 蒋锦轩起身从栏杆探出脑袋往下看,轻而易举就看到了应藏与小九。 怎么又是应藏! 真是阴魂不散! 等等,他对面坐的是谁? 蒋锦轩皱眉打量,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从后也能看出发丝柔顺,身形纤细,身段窈窕,一看就姿色不凡……难道是应藏的老婆? 不行,得去看看。 最好给应藏戴顶绿帽子。 第63章 当着他的面勾引我啊 应藏与小九两人点了三菜一汤, 都偏清淡。 “都是素菜,你应该多吃点。”应藏说。 小九每天每餐雷打不动只吃一碗饭,菜量适中偏少, 基本不变。 他理了理鬓边的散发, 道:“吃多了会胖。” 应藏:“你离胖还很远。” 小九才不听, “不是的,吃多了就会胖。” 胖了就难看了。 而且如果吃多了重油重盐的食物,他的肌肤也会变差,很难保持细腻光滑。 上一世他被迫吃少的吃清淡,因为要好看, 可是这一世他已经习惯如此了, 另一方面, 他现在想要漂亮,想要更好看。 “哎呀!应藏!”一道男声插入两人的对话。 应藏抬眼,就看见指挥着店伙计端菜过来的蒋锦轩。 1748大惊, 电流滋啦作响。 好哇,它的两个宿主凑在一起了。 好哇,小九的两个爱慕对象坐在一起了。 好哇……这怎么办啊! 蒋锦轩似乎是才看到1748,瞪着眼:“你怎么又在这里?你不是休假吗?” 1748很强势:“你管我, 我来看应藏!” 蒋锦轩的危机感直线上升。 店伙计将四盘吃过一半的油辣荤腥的菜放到桌上,蒋锦轩手里还拿着筷子,对着应藏笑得很难看,“我早就看见你了!吃饭吧?正好一起吃,来, 这都是我点的菜,都尝尝,这位是……” 蒋锦轩自说自话, 转头看向正在看着他的小九,一瞬间,情绪从惊艳转到勉强,又转到遗憾可惜,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怪异神色。 “怎么是男人啊!”蒋锦轩像便秘一样别过头,又没忍住去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怎么会是男人?应藏他是个变态吧?我还以为是小姐呢。” 1748无语:“这是哥儿。” 蒋锦轩一边对着应藏露出笑容,一边对1748继续吐槽:“这个世界就他妈的奇怪,男人怎么能和男人在一起?哥儿怎么了?哥儿也是男人!应藏真恶心,死男同。” 1748:“……” 狗日的,好想电死他。 应藏听不见蒋锦轩心里的话,但是从1748的反应看得出来蒋锦轩没说什么好话,更何况,蒋锦轩刚才那一刻看小九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极度不舒服。 和上一世的隐晦的嫌弃一模一样。 应藏不动声色看着蒋锦轩奇奇怪怪的自来熟,“他是我的……夫郎。” 蒋锦轩恍然大悟:“哦!原来是……” 叫嫂子他叫不出口,实在叫不出口,于是硬生生改成了:“是你的家眷啊!太失礼了!我点了几个菜不能浪费了,来一起吃吧!来来来,动筷子吧!” 1748:“你丢什么人啊!” 找了个这样的宿主,跟留了案底没什么区别。 四盘菜吃得乱七八糟,谁也没有食欲跟他一起吃饭。 小九除了对着应藏几乎不太隐藏情绪,其余对任何人都不显露真实心态,只是他却在别有深意地盯着兀自吃菜的蒋锦轩,眼眸微眯,像只捕猎时的狐狸。 1748慌死了,应藏的老婆看上了蒋锦轩?要移情别恋,再续前缘了! 蒋锦轩正津津有味吃菜,桌上的气氛过于安静,他似有所觉,抬头就与小九的目光撞了正着。 小九丝毫不怯,对他勾了勾唇。 第89章 蒋锦轩一呆,筷子上的野猪肉掉在了碗里:“……” “坏了!”蒋锦轩麻了,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5488,怎么办啊!应藏的夫郎不会看上我了吧?啊,小姐我甘之如饴,就算丑点胖点,我眼睛一闭也就当没看到。可是他是男人啊!男人长得再好看也不行,我要吐了……” 1748:“……” 神金了。 这种草包,到底有哪里值得喜欢的点啊! “请问公子怎么称呼?”小九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蒋锦轩。 虽然在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可以算得上毫无感情了。只是蒋锦轩还沉浸在被男人看上的恐惧中,根本没有仔细看他。 “水性杨花啊!”蒋锦轩就差用袖子挡住脸了,“应藏不管的吗?当着他的面勾搭我啊!啊,我这该死的要命的魅力!” 1748:“……你不想很想给应藏戴绿帽子吗?你不满意吗?” “满意什么!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要是个小姐,我马上就收了他!”蒋锦轩跟1748说完又来回答小九的问话,只不过依然不看小九 “我姓蒋,蒋锦轩。” 小九笑着点点头:“真是好名字。蒋公子在青鸟书院读书,想必才高八斗,才学过人。” 蒋锦轩最爱听人吹捧,之前去的世界身边的人无一不赞赏崇拜他,只有这个世界,有了应藏珠玉在前,他备受忽视,此时被小九一夸,也飘飘然了。 “不才,正是波鳞城会元。” “真的吗?”小九不咸不淡地惊讶,“太厉害了吧。” 应藏的脸色悄然沉下来。 会元哪里厉害? 他不也是会元? 然而他知道小九也许是怀疑蒋锦轩在试探他,也没打扰他。 “应藏的夫郎还挺有眼光。”蒋锦轩说,“必然是觉得我比应藏好。波鳞城比西兰城要大得多,足以见得我比应藏要厉害。他的夫郎肯定是想勾引我,坐享齐人之福。” 1748:“齐人之福……” 他妈的,齐人之福是这么用的吗? 怎么比它还要文盲! 蒋锦轩很满足:“那我适当回应一下好了,就算我觉得男人喜欢男人很恶心,但是能给应藏戴绿帽子那我愿意忍一忍。哼,不是什么都压我一头吗?我看他到时候气不气死。” 1748看着他的嘴脸,周身的电流滋滋乱响。 应藏气不气他不知道,但是它现在挺气的。 记一笔,回头连着上次的一起电他。 这时候,应藏与小九点的菜被端上来了,清淡且配色好看的素菜摆上桌,与蒋锦轩一片狼藉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蒋锦轩不禁被吸引了注意力,咂舌:“应藏,你没钱了?怎么就吃这些?” 应藏淡淡动起筷子,“嗯,家境贫穷,随意吃点。” 蒋锦轩不懂,但是他觉得应藏很装。 光风霁月的人,点菜都不要重口的,呸。 小九笑着先伸筷子夹了块清炒莴笋放进了应藏的碗里,“尝尝这个……夫君。” 夫君…… 应藏的心脏陡然一跳,抬眼就见小九眼底含着促狭的光看他。 “夫君,你尝尝?” 应藏:“嗯。” 蒋锦轩不禁颤抖了一下,神色不自然。 1748瞄他:“要吐滚出去吐。” 蒋锦轩无语,“谁想吐啊……就是有点……有点酥骨头。男人也这么娇啊,没想到。” 1748大感不妙。 蒋锦轩一看就是恐同,可是现在看来“恐同即深柜”这话是至理名言,一个害怕男同的人,怎么能听见别的男人喊两句“夫君”就神色恍惚啊。 不行,这个蒋锦轩得马上去死。谁都不能耽误它的任务进程。 “应藏,这次月考你觉得怎么样?出题难不难?”蒋锦轩绞尽脑汁跟应藏搭话。 应藏道:“有些难。” 破开题后却不难了。 蒋锦轩莫名升起自得,“我觉得挺简单的,不到一个时辰就答完了。” 1748道:“那还不是我给你报答案的!你得意什么?” “嗯。”应藏点头,“祝你拔得头筹。” 蒋锦轩很自信,毕竟他是波鳞城会元也是靠系统得来的,这次小小月考,他必须是第一名。 1748嗤笑:“蠢货。” 吃过午餐,应藏与小九去玉京书店,蒋锦轩死皮赖脸跟着一起去。到了书店,应藏买了他需要的书籍,小九则在另外一边去翻话本,他喜欢看书并不既定于正经的书,话本子算得上他的最爱。 “可以买这个吗?”小九有些忐忑于应藏是个读书人,怕是不喜欢他看不上台面的娱乐话本,只偷偷扯了扯应藏的袖子。 应藏低头,小九递出一本《花魁醉酒戏书生,书生强把花魁赎》。 应藏:“……” 没有其他的主角类型的吗? 1748凑过来,“哇,看自己的同人文啊!” 小九又扯了扯应藏:“不行吗?” 应藏接过话本,“可以,还有其他想看的吗?” 小九脸上绽放出笑容,转头又从书架里抱出来三本,最上一本是《狐仙偶遇状元郎,夜探书房欢情忙》。 应藏:“……” 伸手抱过三本话本,袖子盖住话本的封面,在店老板似乎别有深意的表情中付押金和租借金。 小九开心,双眸都发光。 “我以为你会不喜欢我看这些。” 应藏无奈说:“你喜欢看就看,还有吗?你常常独自在家,该找些东西打发时间,再去挑几本?” 1748酸溜溜:“我说话就是污言秽语,你老婆看这些你就无所谓。” 双标·应藏:“嗯。” 小九心情愉悦,“那我再去挑几本,我去啦!” 偶尔才来一次玉京城,多租借几本下次一起还。 又到话本专区,正巧蒋锦轩也在低头找什么,小九扬着唇从他身边路过,蒋锦轩猝不及防伸出手,猛地攥住了小九的手腕将他抵在了书架上,“你喜欢我吧?你刚才在这里转来转去,不就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吗?” 小九冷冷眯眼,神情阴鸷到了极点:“放开!” “装什么啊。”蒋锦轩压低声音,“我不嫌弃你就不错了。等我功成名就,不会亏待你的。” “待我功成名就,不会亏待你的。”上一世与现在这番话从两张嘴里说出来,内容一模一样。 小九的脸色骤然一变。 四处穿行的1748恰巧看见这一幕,顿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啊!啊啊!” 第64章 要不,你来吃吧……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 小九眼底翻涌着浓郁的深沉, 他不躲不闪,反而紧紧盯着蒋锦轩,“你把刚才说的话, 再说一遍。” “什么?”蒋锦轩被他突然的正色打了个措手不及, 却很很快反应过来, “你想听什么?刚才我的承诺?你听好了,待我功成名,不会亏待你的。哎?你是应藏的夫郎,你……啊!” 腰上突然传来被人用力踹了一脚,蒋锦轩惊呼一声, 翻倒在地。一抬头就见应藏逆光而立, 几步走到了小九的身边捏住他的手腕。 “喂!应藏你……” 应藏的脸色难看:“再碰他一下, 小心你的手。” 说罢拽着小九离开了此处。 蒋锦轩疼得脸色煞白,怀疑他的肾被应藏踹坏了,一动就从内而外发疼。“哎哟, 哎哟……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1748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的脑袋狠狠一撞,蒋锦轩还没爬起来就被它再次撞滚到地上,“他妈的, 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有病!发什么骚!” 蒋锦轩眼冒金星:“你干什么?应藏他踹我啊!” 1748怒道:“踹你?我要是长了脚我也踹你!下次再看见你觊觎别人的老婆,我直接把你电断掉!” 蒋锦轩:“……你才疯了!我是你的宿主啊!你总是帮着应藏,是不是看上他了?想让他当你的宿主?5488!你不能始乱终弃啊!” 1748对着他的脑袋又砸了两下:“你管我!你管我!谁也不能管我!我现在警告你,离应藏的老婆远点!死畜生!” 应藏一手提着书,一手拉着小九走出玉京书店。 他面无表情, 却足以看出他生气了,漆黑的眼眸阴沉沉的,像是风雨欲来的天空。 小九已经缓过来了情绪, 见应藏的反应不禁有些慌乱,慌乱之外他还想了许多其他的问题。 走了一会儿,小九抽了抽手腕,下一秒被捏得更用力。 “疼。”小九连忙道,“好疼。” 示弱是有用的,应藏的脚步顿住,松开了小九的手腕。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小九揉着发红的手腕,询问应藏,“你瞒着我,是吗?你知道我,也知道他,你到底是谁呢?” 应藏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我。” 小九不依不饶,直接抱住了应藏的胳膊。 第90章 大街上人来人往,应藏自来克己守礼、自持端庄,顿时就轻轻皱起了眉头,想要收回手臂,小九却贴得更紧。 应藏的耳尖泛红,道:“回去再说,先放开,于理不合。” 小九一点都不在意大街上路人的眼光,小声道:“是谁生病的时候把我压在床上翻来覆……唔,唔唔唔!” 应藏捂住他的唇,不动声色往左右看了看,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光天化日,不可胡言乱语。我放开你,你不许再说。” 小九眨眨眼睛。 然而应藏刚刚放开手,小九就立刻往后退了两步,与应藏保持半米的距离,戴着狡猾的笑看着应藏。 长街上的人挤挤挨挨,热闹繁华,他站在灯笼摊子前,温热的阳光从高空洒下,落在他的发丝和侧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你不说,我就说了。”小九伸出手指绕了绕发丝,“想必公子也不想让他人知道我们……床笫……” 可怜的应藏被狠狠拿捏,叹气一声,无奈道:“好,我说。” 他一言既出,小九也完全相信,立时就跨回来了,站到应藏的身侧,“请说。” 应藏宽大的衣袖遮掩下,牵住了小九的手指。很明显,他不想再经历一遍刚才被拿捏的感觉了。 “我……我就是应藏,应藏就是我。”他斟酌语句,“只不过,我的身体里寄居了另一个人的灵魂。你猜的没错,就是蒋锦轩。” “跟我一样吗?”小九恍然,“所以,我们没有接触过,公子你才会认识我?我的一切你都知道。” “不,我们不一样。”应藏道,“你就是你。” 小九蹙眉:“就是一样。那既然蒋锦轩在青鸟书院读书,公子你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是害怕我……对他痛下杀手?” 应藏不咸不淡:“怕你又被他勾引跑了。” 小九郁闷的神色顿时阴转多云,脸上是掩盖不住笑意,“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被他勾引……就算是上一世,我也没有喜欢过他啊,我确实跟他虚情假意了,可是他不该骗我,还拿我去笼络官员。我会杀了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匆匆赶来的1748乍然听见小九的话,今天的第三次大惊,“什么?什么?” 虚情假意?骗他? 笼络官员?杀他? 1748承认,这是它最迷惘的一个世界。 它芯片发烧,它数据紊乱。 它想逃离这个世界。 应藏道:“他的结局早已被安排好,无需你动手。你重生一次,应该多看看其他的景色。我不会劝你放弃仇恨,有仇必报是人之血性,只是,不该在憎恶的人和事情上多做留恋,好吗?” 小九问他:“谁安排的?” 应藏说:“带你重生的。” “那个……白球?” 1748不满:“什么白球啊!我是系统!高等文明的产物好吗?应藏你快跟他科普一下我有多厉害!” 应藏:“……嗯,白球。” 小九道:“不知是什么精怪,真的有通天之能。” 应藏看了眼小九,垂下眼眸:“它为什么带你回来?它有说什么吗?” “它问我,愿不愿意再次与……蒋锦轩相见。” 应藏道:“它的目的很清楚,它想要你和蒋锦轩再续前缘,只是,你选择了我。”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调放得很慢,像是说什么令他羞涩难以启齿的孟浪之语。 “嗯?”小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听听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应藏道:“也许你执着于手刃蒋锦轩,违背了它的初衷,它会收回你重生的机会,你和我终将陌路殊途。” 1748:“啊?” 怎么可能啊! 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好吧! 小九瞳孔微缩,却是真的吓到了。 “这些自然只是猜测,并没有实据,毕竟我也没有见过它。”应藏退了一步反倒安慰起小九来,“你不要忧心。” 小九颦蹙双眉,陷入了沉思。 1748:“……”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说只是猜测。 所以说应藏这个人看起来是个端方如玉的君子,其实腹黑又诡计多端,骗老婆一套一套的,似真似假,根本难以分辨。 这是一道左右并不对等的砝码,成功报复蒋锦轩极大可能等于继续在碧波湖里当无依无靠的水鬼,失去应藏……孰轻孰重都在小九的心里,他纠结至极。 纠结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两人回到集镇上,他仍然心事重重,话都少了很多。 应藏也不打扰他,天黑时他见小九闷在房间里没出来,独自去厨房做晚餐。 1748对应藏叹为观止,“宿主,你的心挺黑的。” 应藏在洗菜,这菜是他去还菜筐子的时候,老妇人送给他的,正好来炒。 对于1748的高度评价,他不咸不淡:“嗯。” 他从没说过他是个正道贤者。 1748看着他炒菜,有些怀疑他的能力,“你行吗?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应藏说:“看小九烧了几次,不是什么问题。” 1748保持怀疑态度。 天已经黑了,小九的房间门紧闭,他并没有点灯,房间一片漆黑。 他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抱着膝盖,沉浸在要不要让蒋锦轩偿命的艰难抉择里。他是个小心眼的人,所有欺负他的人他都没有放过,把他卖掉的大伯和伯娘,他后来找人每隔一个月便毒打两人,强行把他骗走的长乐坊,从上到下,他也多多少少挑出了麻烦,骗他至死的蒋锦轩他更不能放过…… “我不甘心。” 孟初九又出现了,“为什么不甘心呢?公子不是说早就为他安排好结局了吗?” “因为我太贪婪了。”小九说,“无论他是什么样的结局,都必须有我的参与。” 孟初九:“我不懂。” 小九说:“你不需要懂,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孟初九很欢快:“哎呀,你真的是我吗?还是我娘?我也会保护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万一真的不在了,能不能把公子让给我呀?” 小九的不甘心暂时刹了个车,“你说什么?” “啊。”孟初九后知后觉,“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很奇怪,为什么假使你不在了,我竟然没有伤心难过?我很讨厌你吗?” 小九受到背刺:“看起来是。” 孟初九不好意思地假笑:“哈哈,不会吧?我这么没良心吗?” “很正常,因为我也没有良心。”小九下意识道,“娘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前任往事太多,他把很多东西都忘了,包括记忆力早逝的爹娘的模样。 “我当然……”孟初九陡然卡住,疑惑又苦恼,“哎?爹娘长什么样子呀?我怎么忘记了啊。忘了爹就算了,他死了十年了,但是娘才死两年。坏了,你把我的脑子用坏了!” 小九:“?” 孟初九有理有据:“都是你总是用我的脑子去想一些很难解开的事情,把它用坏了。怎么办?它还能恢复吗?我不想做傻子。” 小九无语至极:“你看我现在傻吗?你真的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了?” 孟初九不认输:“你不也不记得了?” 说话间,房间的门被敲响,门外响起应藏的声音,“小九,吃饭了。” 孟初九大叫:“你怎么能让公子做饭啊!” 小九:“我……” 他起身打开房门,应藏正站在门外等他。 应藏说:“第一次做饭,不太熟练,你来尝尝味道。” 孟初九嫉妒到扭曲,“啊!命真好啊!” 走到厨房,桌子上的有三道菜,两素一荤,看菜的品相还不错,有模有样。两碗饭已经盛好了,筷子架在碗上。 小九在位置上坐下来,“公子烧的菜一定很好吃,我尝尝。” 孟初九大高音:“我也想吃!” 小九心里有些飘然自得,伸出筷子夹住一块清蒸放进嘴里,一瞬间,腥咸苦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 孟初九还在酸唧唧,“好吃死了吧。” 小九僵硬地随意嚼了两下,“嗯,我再尝尝其他的素菜。” 两道素菜,一道清淡无味,一道没熟且咸。 眼前是应藏暗藏期待的双眸,心里是孟初九的哼哼唧唧,小九艰难地把菜咽了下去,对孟初九道:“要不,你来吃吧……我有点累了。” 孟初九:“?” 第65章 青鸟万古如长夜 孟初九不明所以:“什么?” 应藏见他囫囵吞进去, 提醒道:“慢点吃,细嚼慢咽为好。” 小九:“……好。” 再慢一点,再细嚼慢咽一口, 他都怕会吐出来。 看来这世间没有人能样样尽善尽美, 都会有些瑕疵缺点的。应藏这样在他看来已经完美的人, 也会在厨艺方面败下阵来。 第91章 想到这里,小九郁闷的心情像是照进来一缕温热的阳光,瞬间明朗了。 他笑了笑:“公子,你也尝尝看。” 应藏道:“好。” 他坐下来,伸出筷子同样夹住一块清蒸肉。 人的味觉是诚实又直接的, 入口的第三秒, 他的动作僵住了, 颇有些不可置信。 小九捏着筷子笑吟吟地看着应藏,促狭道:“好吃吗?公子。” 应藏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冷静地起身, “我们去外面吃吧。” 小九连忙阻止他:“不去,就这样吃吧。我之前烧的菜那么难吃,公子你不也吃下去了吗?最起码,饭是熟的呀。这就叫同甘共苦吧?” 应藏:“……” 这种“同甘共苦”也太另类了, 他不想要。 1748对应藏很失望:“哎,叫你先尝尝,你非要觉得先动菜不合适,现在知道了吧?” 应藏叹气,又拿起筷子。 淡也能吃, 咸也能吃,苦当然也能吃。 小九说:“往后还是我来烧菜。” “不。”应藏同样拒绝了,“以后, 请个厨娘来。” 读书日子并不清贫,却在每天的吃喝上如此委曲求全,感觉生活都没有什么奔头了。 小九还没说话,孟初九就迫不及待地出声了,“让我来烧菜!我可以!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不是来破坏你们的。” 小九:“……” 很奇怪,太奇怪了。 这跟三个人一起生活有什么两样? “嗯。”小九答应了应藏的请厨娘的建议。 两人分工合作,应藏烧饭,虽然难吃,却不能忽略他的劳动成果,收拾厨房的事情轮到了小九。小九把应藏推出了厨房,独自干活。 书房里又亮起一盏小灯,1748落在房梁上充当电灯泡,节省了不少灯油。 “宿主,我有个疑问,孟初九和小九共用一个身体,小九现在用的是孟初九的身体,这对孟初九多不公平啊。你到底要跟谁在一起?你不会想两个都要吧?那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它1748可是纯爱战神,哪个宿主敢做出如此违反公序良俗的恶事,它就要替天行道了。 应藏翻开书,从上次看的地方开始看,提起袖子执笔写下一些批注,“你是怎么发现我是我的?” 1748气呼呼,“我使用了一千积分选择了超权限制权利使用,扫描你的灵魂,我才发现我锁定的灵魂和你的身体匹配度是0%,气死我了。” 应藏说:“你再去看看他。” 1748:“谁?小九?还是蒋锦轩?” 话音刚落,它就反应过来,当然是去看小九。它语塞:“为什么要看他?又要花一千积分啊,我的积分所剩无多了。” 应藏随意道:“你的积分去哪里了?” 1748:“输完了。” 应藏:“哦。” 一切形式的赌博都不配得到同情。 他不再说话了,继续写批注。 1748忍了一会儿,越来越忍不了。在别的世界,它向来都是统管全局,经常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去威胁和警告宿主,在这个世界,刚来它就出了个大差错,现在发展更是如同脱缰野马,它糊涂极了,两眼一抹黑。 它不知道就算了,他的宿主却知道,还知道超级多的东西……凭什么?凭什么?胜负欲的背后是顶级top癌,1748受不了了,从房梁上飞身出去了。 小九坐在厨房的灶台后坐着看新买的话本,他捧着脸,脸上露出了真情实感的笑容,笑容弧度越来越大,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1748好奇,飞到小九的身边凑上去看。 “白狐狸道:‘郎君是状元之才,怎不见着手丹青?’状元郎但笑不语,忽将白狐狸放倒在桌畔,笔沾浓墨,挥洒在白狐狸的玉背之上。左描右画,墨迹流淌到衣襟深处……” 1748呆住,急切道:“怎么看这么慢?往后翻啊。” 小九浑然不知身边还有个1748,将这面红耳赤的一页看完又看了一遍,才往后翻。接下来的一页更具冲击性,因为已经从文斗升级到了武斗,激烈非常。 “哇……”1748震惊,“这都行。 ” 小九也是沉迷其中,翻了一页又一页,1748也跟着一起看,时不时发出惊呼。 将近大半个时辰过去,一本充满了污秽不堪之词的话本终于看完了。 小九心满意足。 1748意犹未尽。 “哎,还有这种好东西,下次什么时候看?能不能带我一起看?”1748道,它自说自话,“我来干什么了?是看话本吗?哦,我来查探的。真该死,话本太好看了!” 白色的光屏凭空出现,锁定了小九的背影,将他的灵魂完完全全扫描了一遍—— 身体匹配度100%,灵魂匹配度100%。 1748惊呆了:“啊?” 啊?啊? 只有一条灵魂检索结果,那说明只有一条灵魂。孟初九和小九只有一条灵魂,那说明,他们真真正正的是一个人。 不是,为什么? 这个世界对1748的恶意太大了,它不是系统,它是智障机械。 1748失魂落魄,闯进书房,直接砸在了应藏的书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 应藏道:“从我的书上离开。” 1748滚啊滚,滚到了地上,发出了“啪嗒”一声,“宿主,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他修成正果啊!我待不下去了,我要离开这里!” 应藏:“怎样才算修成正果呢?” 1748道:“在一起。”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1748道:“……有吗?要不,生个孩子?你们上次没做安全措施,怎么没怀孕啊。” 应藏的手顿了一下,“你再想想吧。” 1748陷入迷局,一直到第二天青鸟书院放出了月考的成绩,它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青鸟书院是享誉百年的老牌名校,另一种意义上的朝廷文官输送培训站,无论哪一次的成绩,都是在校学子的荣誉。 蒋锦轩身受轻伤,郁郁难解,他不懂为什么5488总是跟他作对,总是嫌弃他,明明他才是它的宿主。 该死的系统难道也是看脸下菜碟的……而且它为什么要管他勾搭应藏的夫郎,这关它什么事情啊! 生活不如意,但是总有其他值得期待的地方,比如即将出炉的月考成绩。蒋锦轩特地换上一套体面的长袍昂首阔步地走进青鸟书院,来到公布成绩的公告栏处。 公告栏已经挤满了不少学子,挤挤挨挨,热闹非凡。蒋锦轩略略整理长袍,“让一让。” 都给他这个第一名让开。 在场的学子一见是他,立刻就让出了一条路,其中看向他的神色十分肃穆崇拜。 崇拜? 很好,这才是他蒋锦轩应该收到的目光。 红底金字的告示栏上,一排排姓名从上往下排列,排在第一的赫然就是“蒋锦轩”三个字。 第一名! 第一名! 无限的豪情从蒋锦轩的心里喷发,蒋锦轩瞬间扬起脑袋。再看应藏,应藏的名字区区排在第二,落于他之下。 啊,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打败一切的龙傲天的感觉。 踏破天地灭星辰,世上无我这般人! “榜首啊!” “太厉害了!平常默默无闻,没想到是厚积薄发啊!” “请问有什么秘诀吗?” “不学习都是伪装,迷惑我们的吧?就是为了让我们刮目相看……” 爽翻的蒋锦轩故作深沉地皱眉回头,伸出食指晃了晃,“不,我岂是这样的人。不过是偶然罢了,承让,承让了!欢迎大家来找我讨论学问,探究谜题,我荣幸之至。” “真的吗?太好了!” “哎,想起我们之前还觉得你不是个好东西,刻意躲着你走,实在是惭愧。” “太惭愧了!” 蒋锦轩淡然一笑,侧过身45°仰望蓝天,“无碍,些许风霜罢了。” 接下来,青鸟书院的最强学霸和校草该是他了! 小小应藏,弹指间灰飞烟灭。 站在不远处的院长身后跟着一群神情严肃的先生,他们目光所及均是故作低调的蒋锦轩,丝毫没有骄傲自豪之情。 “院长,你打算怎么办?”祁先生问道。 蒋锦轩是他教导的学子,他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平平无奇的差生能夺得榜首之位,所作出的答卷竟然和院长试做出来答卷一字不差,这不是搞笑吗? 院长道:“等待第二次月考,再给他一次机会。” 路先生不理解:“什么?” 院长摸了摸胡子,“但凡是年轻人,哪有不行差踏错的呢?他是波鳞城的解元,总有他的过人之处。况且会试考试准备在即,且看他是不是有真材实料。” 会试? 会试如果作弊,那是要有牢狱之灾的。 1748纵观全局,不怀好意地对都快开演讲会点播学子的蒋锦轩道:“你看,林院长在看你呢。” 第92章 蒋锦轩的情绪还处在激昂当中,狂傲道:“天不生我蒋锦轩,青鸟万古如长夜。” 在成功时被大佬组团围观在以往的世界那是他的家常便饭,不值一提。 他提点似乎不为他高兴的1748,说:“你懂什么?院长是看我天纵奇才,说不定是在想把他的孙女嫁给我,跟我套近乎。” 1748:“……?” 1748:“哇,这么厉害啊!” 这傻逼,他妈的还怪搞笑的。 第66章 结束了互相做饭互相荼毒的日子 应藏屈居第二名, 他本身感觉良好,张北望与杜子康却觉得十分意外。应藏学识颇深,见识广泛, 平常上课的时候他无论哪方面都很得先生们的赞许, 他竟然只考了第二……更离奇的是, 蒋锦轩却得了第一名。 张北望反复思索,只能遗憾说:“毕竟是波鳞城的解元,确实是有实力的。” 杜子康深以为然:“不愧是青鸟书院,当真卧虎藏龙。想要在接下来的会试里取得前三甲的名次,真的要努力了, 我这就看书去。” “我也去。” 应藏:“……” 会试在三月中旬举行, 能准备的时间越来越少, 青鸟书院里学子都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务必以最坚实的文化装备武装自己。 哪怕蒋锦轩得了榜首,祁先生与路先生半句表扬勉励的话都没有, 反倒是对应藏多有教导,希望他在最后的大半个月里夺得好名次。 “哼,沽名钓誉!”蒋锦轩眼红极了,恨得直咬笔头, “所有忽视我的人,都会后悔的!” 1748:“嗯嗯。” 蒋锦轩整理衣襟,“我要成为状元郎!” 1748:“哦哦。” 蒋锦轩从怀里抽出一本上次在玉京书店买的活色生香的话本,夹在书里竖起来偷看,“我先放松放松。” 1748对话本挺感兴趣的, 凑过来问道:“这写的是什么?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蒋锦轩暗戳戳地展示一下话本的封面,《风流才子展文采,娇俏佳人动芳心》, “我特意选了又选,说的是这个很有文采的男主,被宰相的两名小姐看上,然后……” “闭嘴。”出厂开始就虐渣和纯爱两手抓,1748怎么看得进去这种肮脏的后宫文?顿时就觉得作呕,“滚,自己看吧。” 蒋锦轩:“……” 根本不懂仙品。 1748无聊地绕到外面去玩了,选话本还是小九最有品味,虽然也是不怎么正经,但是不论是书生还是状元郎,都是用情专一的人,最后结局大团圆一起包饺子,皆大欢喜。 多好看啊。 说到小九,1748又想起小九和孟初九。 不是两条灵魂,是一条灵魂,怎么会有两种意识呢?灵魂分裂,还是精神分裂? 古代也会有这种事情吗? 1748芯片都要烧完了都想不出来,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去cue其他的系统。 1748:[9800,快用你的低级芯片帮我分析分析,这迟迟打不出he结局,怎么破解?] 没两分钟,对面的系统就回了。 9800:[你是不是有病啊?滚远点,忙死了。] 1748忍辱负重:[你们部门有什么忙的?听说最近出了大乱子,四处找替死鬼?真够黑心的。哎,我冲着你的智慧才来找你,不然为什么我认识那么多的系统我只找你。算我看错了系统,你根本是个机械智障,我再也不会陪你打游戏了,我的积分以后都只输给5544。] [等等!] 1748窃喜:[怎么了?] 9800:[这很简单啊,你……] 放课后,应藏收拾东西离开,出门时被站在走廊处的院长叫走了。 1748看见这一幕,急匆匆地对同样垫着脚张望的蒋锦轩道:“下班了,我去看热闹了!” 蒋锦轩抓心挠肺,唯恐院长给了什么好东西给应藏,连忙道:“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明天告诉我。” 1748道:“我只传达坏消息。” 好消息一个笔画都别想听到。 院长看了眼应藏,越看越满意,“你在书院还习惯吗?你的成绩不错,下个月会试会有个好结果的。” “谢谢院长。” 院长摸了摸胡子,踱了两步,“嗯……这个,本来也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问你的,但是……你已经及冠了吧,家里可有为你订下亲事?” 应藏:“啊?” 1748:“啊!” “我的胞弟是当朝的户部尚书的,家里有个聪明贤惠的哥儿,如果你尚未定亲,要不要考虑与我结个亲缘?” 这是……做媒? 应藏略微不适应。 实在是有点太突然了。 院长一生高风亮节,哪里做过拉纤保媒的事情,实在是他那个娇惯的侄子去西兰城外祖家的时候恰巧碰见过应藏,对他念念不忘,得知应藏在青鸟书院,立刻就央求他来询问。 真是…… 1748死死盯着应藏:“你不会因为他爸是尚书,就见利眼开吧?” 应藏道:“多谢院长厚爱了,我的家中已有一位贤良淑德的夫郎。” 院长不解:“我只听说你没有成亲。” 听院长的话,只怕尚书家里早已在当地府衙调查过他的资料,有没有成婚早就知道了。 应藏无奈:“家里双亲过世,无人操办婚事,只待科举结束,八抬大轿娶他为夫郎。世道艰难,他无所依靠,暂且与我住在一处,说起来怕有污他的名节,对外说是已经成婚,是我的夫郎。” 院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们既然没有夫夫名分,你却肯告知我这些,想必也是重情重义,不愿放弃这门亲事。是我没有提前问清楚,闹了个笑话,哈哈哈哈,那等你榜上有名之时,别忘了请我们喝杯喜酒。” 应藏点头:“一定。那我先回去了。” 院长摆手:“回去吧。” 看着应藏远去的背影,院长有些遗憾又有些感叹。感叹他这一个月来观察细致入微,没有看错人。遗憾这样一块耀眼如同明珠的年轻人与林家无缘了。 1748跟在应藏后面,对应藏不始乱终弃并且坚持1v1的选择做出了高度的赞赏,“你真的不心动吗?” 应藏抬步下阶:“不心动。” 倘若看中的尚书之位,对他前途有所裨益,那还不如直接点,娶什么哥儿,干脆去娶尚书好了,一步登天。 1748恨自己没有手,不能呱唧呱唧鼓掌。 哎,要不也去买个皮肤好了。这个世界的积分不能再拿去打游戏了,攒起来买个皮肤穿一穿。以前觉得那些都是身外之物,现在看来总比圆溜溜的光球要方便,有爪子有触手的话,生气了还能扇人……好东西啊! 不过选什么好呢? 熊猫?鸽子?蚂蟥?鲨鱼?蟑螂? 1748想起一出是一出,连忙就要找应藏给它参谋,“哎,你看看这些,我要变成哪个好看?” 应藏抬眼看陡然出现的光屏,上面罗列着□□种动物,五颜六色,五彩缤纷,花花绿绿。 “这个是什么?” 1748道:“章鱼啊,你没看过章鱼啊。哦,你是内陆人,不是沿海的,现在交通也不方便,没见过是正常的。” 应藏觉得挺稀奇的,“这个吧。” 1748立刻就否定了,“不行。” “嗯?” 1748不高兴:“我有个朋友用的是这个,虽然现在换了其他的,但是我要是再用,肯定会被它在背后说我学它,我才不要呢。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它更恶毒。” 应藏:“……你自己选。” 1748自己挑挑拣拣起来,最终选定了一个,开始攒积分。它想起9800的话,又叮嘱应藏:“你必须和与小九好好的,至于为什么小九和孟初九是同一个人,我有个朋友对这件事有些微末的见解。” 应藏有些意外道:“你的朋友还挺多的。” 1748谦虚:“狐朋狗友罢了,都是垃圾,不值一提。” 应藏:“……” 有它这种朋友,真是一种悲哀。 不过1748也能有朋友,挺稀奇的,他还以为它根本交不到朋友呢。 “你啊,要对小九好点。我那个朋友的部门里的小世界经常有这种情况,类似于精神分裂,但其实不算。他上一世有点自暴自弃,觉得自己身处肮脏之地,重生回来,他想要报复蒋锦轩是一方面,另外一个方面,他也存着一些希冀,他希望他真的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事,心里就分化出一个未经世事的孟初九……大概就是这样,消除心结没有可能了,但是日渐放下会有可能。不过,孟初九和小九都不会消失,因为两人本来就是一个人。” 应藏其实多多少少也猜到了。 “嗯,我知道了。” “你怎么这么淡定?像他这种挺可怕的,万一上一世受的刺激太多,成了什么神经病想杀人,那就麻烦了!” 应藏的脚步顿住:“他不会。” 1748:“我不是关心你啊,他就算是神经病,杀人狂,你也要跟他在一起。我的任务进度大于一切,世界都将臣服在我的积分下。我是怕他杀了你,我的任务没法完成。” 第93章 应藏:“……” 之前还骗他说它是陪伴型系统,现在连装都不装了是吗? 回到家,院门敞开,小九正在院子里收衣服,见到他踏进门,莞尔一笑。 “公子,饭已经烧好了。” 厨房里走出来一个憨笑的中年妇人,“是的,两位可以吃饭了,晚餐已经烧好了。” 1748惊呼:“谢天谢地,你们终于结束了互相做饭互相荼毒的日子。” 应藏忽然笑出声来。 第67章 到时候双喜临门 有了帮忙烧晚餐的厨娘, 应藏与小九的生活水准彻底改变,在吃晚餐的时候,再也不用一边吃一边磨练不让对方伤心的超高演技。 轻松愉快的氛围又出现了, 两人都很满意。 时间在青鸟书院与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度过, 从二月中旬来到三月初, 离会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应藏上一世陪着蒋锦轩一起经历过会试,会试的的考试地点在京都城,天子脚下,监考的氛围严格,并且要在考场待上三天, 实在是文化和身体的双重考验。 学问没什么问题, 身体康健在应藏看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深深知道科举的难度,刚重生回来就勤于炼体,除了被1748那个混蛋害得生了一次大病后, 基本都没什么毛病。 青鸟书院的学习氛围逐渐紧张,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一朝翻身跨入更高一级的门槛,说小一点是改变自己的命运, 说大了就是改变全家全族的阶级,没有人敢不认真对待——不,除了一个人,蒋锦轩。 宛如高考冲刺的氛围对于蒋锦轩来说是很烦躁的,他厌恶学习, 厌恶考试,哪怕他曾经也以不错的成绩考进他的高中,可是他到了高中就开始玩乐, 哪里顾得上学习?天赋这个东西是需要持之以恒保养的,太久不用,就会被上天收回去,不然他的高考阶段也不会整天畅享着奇迹降临了。 现在会试他依然选择继续玩,他身负着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系统,系统在手,天下他有! 根本不用学习,他都能成为前三甲进士,然后在殿试被点为状元。 1748不想骚扰应藏,就整天跟不学无术的蒋锦轩玩,反正蒋锦轩也不损失什么,说不定还得感谢它的日日作陪呢。 “喂!换个话本,给我买几本才子佳人的话本来。”1748日常吩咐蒋锦轩。 蒋锦轩:“我哪有银子给你买?” 1748蛮横无理:“我不管。你不想考会试了是吧?” 蒋锦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 等他当了状元授了官,随便收点贿赂都够他躺在上面睡觉了,现在几两银子算什么? 他买!先把这个祖宗哄好再说。 “下个世界我要去只有异性的世界。”蒋锦轩趁着1748高兴赶紧提要求,“不要什么哥儿,太奇怪了!他妈的看到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就恶心。” 1748敷衍他:“……知道了。” 先保住命再说吧,提什么要求。 “我要去娱乐圈当影帝。”蒋锦轩开始畅享,“娱乐圈的女人质量高,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接戏就选女主和女配长得漂亮的,让导演给我多加吻戏和床戏,还有什么三级……啊啊啊啊!” 他被陡然电击中倒在了地上,头顶冒烟,抽搐不止。 1748:“烦死了,有病。” 三月没过几天,青鸟书院就组织考生收拾行囊前往京都城,准备会试考试。 考生需要自行去赴京赶考,但是很多读书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急着赶路在路上就水土不服,没钱的考生生活更是可怜,又累又吃不饱住不暖,身体还没到考场就垮掉了,青鸟书院高瞻远瞩,为了保证考生的前阶段健康,直接让人早出发,不赶进程,不出时间上的意外。 应藏与张北望和杜子康一起出发去京都城,共同敲定了时间。 在家收拾东西时,小九又担心又不舍,给应藏收拾了衣服和其他用品,叮嘱道:“外人给的水和食物不要吃,还有,许多考生都会在京都城找秦楼楚馆放松,公子也不能去。” 前者是他在长乐坊听到的很多落榜的考生满腹牢骚发泄说的,在外永远不能低估的是人心,有些考生包藏祸心,自己成绩差,看见学问好的,就和他套近乎,然后在考试前夕给他下药,让对方不能参加考试……后者嘛,他纯粹不希望应藏沾染了那些东西,吃喝嫖赌,吃喝就罢了,嫖和赌一旦沾上了就会上瘾,想要彻底戒掉就难如登天。 应藏听着他的念叨,无一例外点头:“好,我知道了。” 小九说:“公子不要觉得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算是与你交好的张公子和杜公子,也不应该太过相信,人心难测,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应藏知道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自然也不会去驳斥他的好心,“嗯。” “嗯……”小九迟疑,“还有什么想要听我的说的吗?” 应藏:“?” 什么意思? 小九笑了笑:“我知道公子心有城府,这些东西不必我叮嘱,你也都知道的。” “我愿意再听一遍。” 小九眼底溢出开心的神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椅子上起身,“天黑了吗?” 应藏看了眼门外,“黑了。” “好。”小九快走几步去关上房门,落了门栓,转身看向应藏,“要许久不见公子了,我心里不舍,公子今晚什么都不要想,陪陪我吧。” 应藏:“……”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当然是。 小九站在应藏的面前,微弱的灯火下,他的侧脸都镀上了一层暖光,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在他身上也格外有所体现,他抬头轻轻抽下挽起来的发髻上的木簪,一头乌黑柔顺的发丝如同瀑布般流淌下来,散落在他的胸前。 他眉间的殷红的朱砂痣像是在发光,垂头凝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应藏,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推到桌子上靠住。 “公子,你陪一陪我。”小九的手抚过他的下颌,挑起他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吐在应藏的脸上,“也许等你回来,我就怀了你的孩子,到时候双喜临门。” 应藏:“……” 什么?孩子? 从未想过的东西。 1748叹为观止:“好勾人啊,好会钓啊。” 确实很勾人,很会钓,应藏已经顺利上钩,手搭在小九的腰间,一点点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第68章 夫郎就一个,重要 第二日, 晨光熹微,应藏小心翼翼地拿下小九搭在他胸口的手,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服, 撩开窗帘往外走去。 1748连忙从床底滚出来, “宿主!你去哪里?” 哇, 半夜三点才睡,六点就起床,好身体啊。 应藏去厨房烧了一锅干净的水,又去集镇上买早餐。他和杜子康以及张北望约定的时间还早,足以让他吃个热气腾腾的早餐。不过自己烧还是算了, 一来集镇上的人似乎都喜欢在外买吃早餐吃, 二来他实在没有自己做早餐的技能。 在早餐店买了两碗馄饨, 应藏亲自端回来。 本来把碗拿走要交押金,但是早餐店的老板看他长得有特点,就没要, 记得把碗还回去就行了。 回到家的时候,小九已经醒了,懒懒散散地靠在门边,看见应藏走来, 连忙迎上去。 小九想要接下托盘,被应藏躲开了,“怎么醒这么早?” “你不在,我睡不着。”小九很自然地开口,他往前走了几步, 提前进入厨房,去拿了两个勺子站在桌子边,“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应藏见他行动间丝毫没有滞涩, 跟平常没有区别,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技术和能力…… 不,他的技术似乎真的生涩又差。 上次中了药意识不太清楚,这次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小九的技术,跟他比起来,简直是宗师级的。 他欲罢不能,才放任沉沦,做了一次又一次。 两碗馄饨放在桌子上,小九在桌边坐下,道:“公子,你这次要去多久呢?” 应藏道:“会试结束后等待放榜,再去殿试。” “殿试?”小九对这些东西了解不多,“是去见皇帝陛下吗?” “是。”殿试后,由皇帝陛下钦点出前三名。 小九笑了一声:“那,不知道公子是状元郎还是探花郎?” 应藏顿了一下:“何以见得?在前三甲我就心满意足了。”前三甲就有机会被授官,正式进入官员阶层。 “因为我觉得以公子的才学,足以当上状元郎。”小九说,“但是听说长得好看的,会被点为探花郎。” 这算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应藏无奈又觉得好笑:“那就借你吉言。” “只是——”小九话锋一转。 “什么?” 小九放下勺子,正色道:“万一皇帝陛下要赐婚怎么办?把公主许配给你。话本里都是这样的,拒绝的话前途都没有了。” 第94章 “是吗?”应藏想起上一世蒋锦轩确实欣然接受了皇帝的赐婚,不由得皱了皱眉,又看了眼认真中带了点焦虑的小九,他叹气,“那只能接受了。” 小九:“啊?” 接受? 接受赐婚去当公主的驸马? 小九震惊,小九委屈,小九伤心。 “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小九控诉应藏的渣男的行为,“那我怎么办?我……” 是了,是了。 两人现在既没有成亲,也没有婚约,就算应藏高中状元就洞房花烛,那他也没有办法。 不,怎么可以! 小九突然站起来,眼眸红红地看着无耻的应藏。 应藏见此,心里一慌,刚想解释,小九就突然像个发起攻击的小兽扑了过来,勺子掉在了地上,应藏手忙脚乱接住他,下一秒,衣领被扯开,肩上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 应藏:“……” 1748:“咬人了!” 小九狠狠咬了一口,抬起头时,应藏的肩膀上赫然有个见血的深深牙印。 “哼。这下公子与谁解衣服,谁就会知道你有肌肤之亲的人。” 应藏一时间语塞,肩膀上火辣辣的,再想要解释此时也晚了,他看了眼仍然愠怒的小九,从此以后都打消了去惹这个小刺猬的想法。 “好,好。”应藏道,“把血擦一擦,一会儿吃进肚子了。” 小九:“?” 见他竟然如此反应,一点怒气都没有,霎时间明白了应藏是在跟他跟玩笑,舔了舔唇边的血,心虚极了。 “公子?你怎么拿这种事情骗我?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怎么能哄我呢!去换件衣服,我去拿药来。” 应藏整理好衣服,“小伤口,流不了几滴血。嗯,我已经知道了,家里有河东狮吼,在外不能再有二心。快吃馄饨,要凉了。” 小九又担心又感动,更愧疚了。 馄饨吃完,伤口果然没有再流血了,也就沾湿了一块里衣,应藏并不在意。 早餐店里碗和托盘小九答应送去,“之前那只菜筐也是我送回去的,公子人缘真好,素昧平生却肯借用。” 应藏轻笑:“也许是吧。” 想起归期不定,且小九独自在家,不免担忧,“我不在时,你万事小心,天黑了就紧闭门窗,也不要去救助陌生人。” 小九歪了歪脑袋:“千言万语说不尽叮嘱,不如,公子带我一起去?” 应藏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就松了口,“好,留你一个人在家我确实不放心,我这就去和他们回了,重新去租马车带你一起走。” “真的?”小九双眸迸出惊喜。 上一世他就是被不法之人盯上落入虎穴,且就在这个繁华的玉京城,万一现在又……心里有记挂的话也考不好试,还不如就此把人拴在身边以求心安。 功名利禄,随缘。 夫郎就一个,重要。 “嗯。”应藏点头,“只是舟车劳顿……” 小九打断他:“我不怕!” 什么舟车劳顿,什么千难万险,都不算什么。 只要跟在他身边他就觉得踏实放心了。 “好。”应藏笑了一声,“你去早餐店把碗还回去,我去找杜兄和张兄说清楚,你在家收拾好东西,我租到马车我们就走。” “嗯嗯!”小九欢天喜地,步伐都轻快了,连忙端起碗和托盘就往外走,出门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他快速起身,回头对应藏笑了笑,身影消失了。 他好开心。 不管怎么样,他开心就值得了。 应藏也跟着笑了笑。 “别人上京赶考带书,你带老婆。”1748说,“真是了不得。” 应藏慢悠悠道:“何必算那么清,腹有诗书,就算乞讨去赶考也不能影响我分毫,毫无成算的话,带佛祖去都没用,” 他动了动肩膀,肩膀传来疼感,摇了摇头:“早知道不逗他了。” 1748道:“这有什么?你也咬他一口吧。” 应藏:“嗯?” 1748:“你们做的时候,你看哪里鲜嫩,比如胸口……” 应藏的脸黑了:“污言秽语。” 1748:“……” 神金。 闷骚。 应藏出门去张北望的住处,张北望住在集镇靠北的位置,他富有家资,仆从成群,住在一处两进大院子里,靠近便看见他的家仆们正在搬运行李,一车、两车、三车……像是在搬家。 找到张北望,张北望正摇着扇子吩咐管事再套几辆车,言辞中透出想要把整个院子都搬走的意思。 等他走了,院子大概只剩几堵承重墙。 “张兄。”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的东西呢?我给你分两辆马车够不够?” 应藏歉意道:“张兄,我临时改意,想带夫郎一起进京,他身娇体弱,独自在家没有依靠,我确实放心不下,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不好意思。你们先走吧,我去租一辆马车在上路。” “啊?”张北望惊讶,“那你……也是,我们一去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费多久,这集镇说起来其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们又没有可靠的亲人在旁,你带他一起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现在应该租不到马车了,要不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我们有车队,也安全一点。” 应藏很惭愧:“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什么麻烦!举手之劳!”张北望凑近应藏,小声暗示,“路上也请应兄多给我指导指导策论。” “没问题。” 张北望一拍手:“皆大欢喜了!你去将行李都取来吧,等子康来了,我们就走。” “嗯。” 另一边的早餐店里,小九心情愉悦地归还了碗,接住碗的伙计不明所以,念叨:“我不记得早上有哥儿端走过馄饨啊,你是不是还错早餐店了?” 正在拉面的老板走过来用沾满面粉的手敲了一下伙计的脑袋,“这是店里的汤碗,你不认识了?你是替那个长得很俊美的读书人还的吧?” 小九颔首:“是的。” 老板又敲了一下伙计的脑袋:“跟你说了,长得好看的基本都是一家,不是一家也是一个祖宗。” 小九笑着道:“我们可不是一个祖宗,我是他的夫郎。” “这就是一家人啊。”老板说,“没有收押金,我就不退了,欢迎下次光顾。” 街对面的摊位上,一对风尘仆仆的老夫妻咽下口中的馒头,老妇人扯了扯老男人的袖子,浑浊精明的目光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往回走的小九。 “是他!是那个小贱人。他竟然还在此处!” “他要去哪里?跟着他!” “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再跑就打断他的腿!” 第69章 面不改色,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张口就来^…… 小九心愿实现, 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即将带去京都城的东西,必要物品、需要物,以及其他的也许能用到, 在心里迅速列了个名单。 跟随他的脚步, 越往前的道路越偏向于小街巷, 只是两边仍然有摆着小摊的小贩。 “不行!”老夫妻两人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根本就跟不上小九的步伐,一时间累得气喘吁吁,又饿又无力。老妇人鬼点子多,顿时拉住老头, “这么追不是办法, 我们想个办法把他引走。他向来心软善良, 你装作腿瘸要饭,我们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去。” 老头眼前一亮:“好办法!” 老妇人让老头留在原地,小跑着追上小九, 从后面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逼迫他停住脚步。 小九猛地回头,差点没认出来老妇人是谁,“干什么?放开手!” “初九!初九!”老妇人掀起两侧的散发, “是我啊,大伯娘!你看看我!怎么一个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小九心里一惊,眯了眯眼眸,不动声色地往四周打量, 恰巧看见了正坐在路边的老头,重新看向老妇人,冷冷地甩开手:“怎么了?一个月不见, 这么落魄了。” 老妇人心知小九肯定怪罪他们要把他卖掉,干脆哭哭啼啼起来,拉着小九的手就放声大哭:“哎呀,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听信别人的谗言,把你卖去为奴为婢,可是这不是想着有个好去处吗?” 小九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突然道:“为奴为婢?难道不是秦楼楚馆吗?” 老妇人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知道? 难怪,对她这种态度。 “什么?”老妇人当即就跺脚大骂,“天杀的畜生啊!居然这么骗我,我们差点把你害了呀!” “哦,原来大伯娘并不知道啊。”小九脸上的冰冷和疏离霎时间退却,主动握住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大伯娘,你这是出来讨饭吗?怎么这么脏啊!真是邋遢啊,哎,闻着有点臭。” 老妇人脸色一僵。 她哪里邋遢了? 她一直是这样啊! 第95章 不了解就不要乱说啊! “你是不知道,你的堂姐和堂哥知道我和你大伯要把你卖掉,气上心来,把我和你大伯赶了出来。”老妇人呜呜咽咽地抹眼泪,用余光偷看小九的反应, “让我们必须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回去,不然,就让我们以后出去讨饭为生啊!” “啊?真是畜生啊!”小九惊呼,咂舌地指责老妇人,“大伯娘,你怎么和大伯生养出这样不要脸又无耻还天打雷劈的儿女啊!真该死于非命,走在路上被雷劈死!我替你们报官吧?让他们都去蹲大牢,脸上刺字、流放……”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诅咒他们!”老妇人听着小九越骂越狠毒,差点就忍不住跟他打起来了。 小贱人,竟然对她的孩子们这么大的恶意。 不把他卖掉,孟家哪里还有宁日! “啊?我不过是心疼大伯娘被赶出家门,我说错话了吗?”小九难受地咬住唇,“原来大伯娘是心甘情愿被这样对待的。” 真是伶牙俐齿,老妇人心里不耐烦,却又收敛神色,佝偻着腰背,可怜道:“你真心疼我们,就跟我一起回去的吧。你的堂姐堂哥看见你完好无损,也就不怪我们了,不然的话,只怕我和你大伯今夜就要冻死在这里啊。” “这么严重吗?大伯娘,你先下别急,我看你们风餐露宿,我找了个殷实的主家,主家宅心仁厚,每月给我们二两银子呢!我这就带你们去主家休息一下,我领了我的月银就跟你们回去,替你们与堂姐和堂哥正名。” “二两银子?那你快带我去……我去喊你的大伯。” 小九笑吟吟的,“好。” 老头很快就健步如飞赶来,与老妇人一起殷切地看着小九,“快,快带我们去歇歇脚吧。” “你们跟我来。”小九转身就走,“要跟上啊,有点远有点偏僻,毕竟我的主家公子是读书的书生,住的地方最需要安静。” “快走。” 小九一边步伐闲适地带着两人往前走,从四处都有住户的房子集聚地转来转去,转进一个极为偏僻的堆放杂物的死巷,笑着转身,“就在这里吧。” “这里哪有大门?”老妇人疑惑不解,就见小九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断竹棍,顿时大惊,“你要干什么?” 小九:“请你们吃竹棍炒肉。” 老妇人:“?” “……啊。”1748从暗处无语地飞到应藏面前,语气五味杂陈,“你老婆好阴啊,跟你当初的拳脚道理不相上下啊。” 站在死巷转角处的应藏听着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和棍子打在身体上的声音,很是平静地看了看天。 他从张北望的住处返回,就见小九带着两个莫名熟悉的老人穿大街走小巷,笑语吟吟,本来是担心他又遭人所骗,万万没想到是他骗人,还带到暗处对人挥棍相向…… 应藏听着里面传来的哀叫和骂声,有些不忍,“毕竟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我难以坐视不管,1748你留在这里看看他需不需要帮忙,我先走了。” 1748:“?” 等等,难以坐视不管的意思就是不再视吗?不视就可以不管了?好逻辑。 应藏离开了死巷。 双袖空空,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 小九一番泄气地竹棍炒肉,打得老夫妻两人躺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他解气地扔掉了竹棍,在老妇人的腿上踢了一脚,“再出现在我的眼前,就提前进祖坟吧。” “你……小贱人!” “小贱人!我要报官!” 小九才不怕:“尽管去,有命活着再说。” 说罢悠哉哉地走出死巷。 回到家,应藏已经收拾出了一个小木箱的东西,小九连忙上前,“公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应藏道:“我们现在就收拾行李,跟着张兄与杜兄一起走。现在难以租到马车,跟着他们的车队比较安全。” “太好了!”小九走上前,“回头要好好谢谢他们。我只带两套衣服就好,公子还需要带什么?我来一起收拾。我回来晚了,是不是耽搁时间了。” 应藏看了眼小九:“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什么麻烦?没有啊。”小九面色如常,“我刚刚从早餐店回来,碰见两个迷路的老人寻亲,我替他们指了路,关照了他们一番,想来现在他们已经有了着落。” 应藏:“……是吗?你就是太心善了。” “哪里呀!”小九抱住应藏的胳膊晃了晃,眉眼间都是被夸赞到的喜色,半点难为情都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积德行善嘛。” 应藏:“……” 1748:“……” 面不改色,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张口就来。 这心理素质也是怪好的,一般人哪里比得了啊。 穷家富路,赶考主要任务是考试,应藏只带上了一些用于换洗的衣服和书籍,就前往张北望的住处了。 时下异性之间有防,小九和张北望与杜子康见过礼道谢过就钻进了马车里,专心看他的话本——他把他选购的话本都带来了,夹在应藏的书籍之间,启程就开始看。 小九严选,1748也爱看,专门把自己粘在马车天花板上跟着一起看,津津有味。 从玉京城到京都城一路北上走的都是陆路,官道早就修成,只是大多破烂,马车摇摇晃晃,很难让人不晕车。 小九刚开始还看话本,后来实在头晕,一天要呕八百回,看得应藏很是心疼。路上除了夜间碰上客栈,余下时间都是不停歇的,想要暂缓都没什么办法。 “吃不下,不想吃。”小九推拒了应藏拿来的餐食,虚弱地靠在马车里闭着眼睛睡觉,用睡觉麻痹晕车带来的难受。 吃饭时,小九睡觉。 看书时,小九睡觉。 睡觉时,小九还在睡觉。 本来预想好的在马车里柔情蜜意或是沿途看风景都惨遭破灭,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一路不断前行,终于在第九天的时候到达了京都城。 进入城门的那一刻,应藏与小九都极大地松了口气,两个人的状态都好了不少。 京都城内来的考生很多,但是好在客栈很多,不至于出现人来了却没地方住的情况。 张北望与杜子康都希望和应藏住在一起,订了同一间客栈的天字号上房入住。 天字号上房的面积大,中间还隔出了里外间。 小九浑身难受,进了房间就去里间的大床上睡下了,应藏缓过来,归置好东西后,进里间去看小九。 “睡一晚就好了。”应藏探了探小九的额头,温度不高,身体并没有什么病症。 小九恹恹地躺在床上,柔顺的长发披散,很是可怜。他抓住应藏伸过来的手,贴在脸上,声音放得很低:“早知道不来了,给你添麻烦了。要看书考试,还得忧心我……” “说什么傻话。”应藏丝毫不觉得有哪里麻烦的,他替小九盖好被子,抚了抚他的长发,“你在家,我更担心,比现在担心十倍百倍。” 小九静静地看他,抿了抿唇:“……我想吃糖葫芦。” “还有呢?” 小九咂嘴,又靠近了应藏一点,依赖感十足,“还有杏子干,还想吃涂满辣酱的咸菜烤饼,京都城里卖烤饼吗?” 应藏笑道:“京都城里什么都卖。” “我现在就想吃。”小九鲜少提什么要求,这次实在是舟车劳顿加上晕车一直没什么胃口,停下来得以休息后才开始想东西吃,眼巴巴地看着应藏,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应藏闻弦而知雅意:“我这就去买。” 等应藏离开,小九反而睡不着了,虽然晕晕乎乎的,但是惦记着马上就要来的糖葫芦、杏干和烤饼,又勉强打起了精神,下床去外间翻出了他没看两本的话本,打算继续看。 回到里间时,正闻见了房间角落香炉正在焚烧的香,顿时胃部翻涌,扶着门干呕个不停。 被应藏留下的1748吓了一跳,匪夷所思道:“这是晕车吗?怎么像……有孕?” 第70章 嫂子,你真的把我当一家人看吗 不会吧?应藏要当爹了, 再考上状元的话那真的是双喜临门啊!1748大为震撼,无限感慨于应藏的好运气。 也不一定……再看看。 小九干呕完,完全不当回事地伸手拍了拍胸口, “车马劳顿原来这么可怕……好饿, 兴许是胃饿坏了。” 1748:“……” 这心也是蛮大的。 照这样, 等十个月孩子生出来了,他才会大惊:“啊!我生了个人!” 正所谓书籍是良药,小九翻开他精心挑选的话本,眉间的病气都散了许多,眼底堆积起难以形容的笑容来。 1748向来对话本感兴趣, 连忙凑上去看, 只见那话本上写着: 【嫂子开门, 我是我哥。】 【嫂子,我和我哥长一样的脸,为什么他行我就不行?】 第96章 【嫂子, 你不能这么偏心啊!】 【嫂子,你好香啊……】 【嫂子,是我厉害还是我哥厉害?】 【嫂子,昨晚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哥?】 【嫂子, 我又来了……】 1748:“……” 这是什么话本? 怪变态的啊。 它绕到下方来看话本的封面,封面上龙飞凤舞的一串大字:《错嫁夫君冷冰冰,纯情小叔火辣辣》。 1748:“?” 古代话本也玩这么花?果然不是标准的贫苦世界。 还挺好看的,再看看。 “嗤——”小九的手指抵着唇无声地笑,越看越沉, 直到一声开门声打断他。 小九抬头,就见应藏拎着大大小小的油纸包撩起帘子走进来,油纸包放到桌子上。 “怎么没睡?”应藏打开油纸包, 把东西一一摊开。 晶莹剔透的糖葫芦、酸溜溜的杏子干、涂满辣酱的咸菜烤饼,饱和度极高的颜色看上去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小九丢下话本走过去,“想吃完再睡,好饿。” 应藏倒了杯热茶放在一边:“那就先吃吧。” 话本没放好,从被子上滑落到地上,他走过去捡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话本上的字:【哥,你对我吼什么啊!嫂子要是不喜欢我,我有这个机会插足你们当小三吗?别打了,我不是从嫂子身上下来了吗?】 应藏:“……” 满纸荒唐言,他无奈地合起来放到床头的小柜子上,刚才的那几行字,他竭尽全力从脑海里撇去。 小九一口糖葫芦一口咸菜烤饼,吃得不亦乐乎,“真好吃,没吃过这么香的烤饼,辣酱也香香的,公子你吃吗?” 应藏道:“我不吃,你吃吧。” 小九是真的觉得好吃,想要邀请应藏一起吃,“尝一口吧?这个杏子干一定没有加糖,酸酸的。” “我不爱吃酸的。”应藏说,“你吃慢点,不要噎到了。” 看来京都城的风水有一点不错,产出来的东西比其他的城要美味。 174慢悠悠道:“我看你还是去请个大夫给他看看吧,我看他的身体很不对劲。” 应藏疑惑,“有吗?你看出什么了。” “不好说,第一结果你要自己直面。”1748故作玄虚,“我怕我错了,酿成不好的结果。” 1748多数时间不靠谱,可是在这些方面却还是有些可信度的。应藏听着也不自觉忧心起来,脸色都凝重了。 小九虽然在吃东西,注意力还是放在应藏这边的,见应藏皱眉,不明所以,刚想问一句,应藏就已经先起身了,“我出去一趟,你在此处等我,不要走。” “嗯?” 1748摇摇晃晃,在房间里转圈圈。 这个世界不同于之前的世界,围观不一样的宿主恋爱再生子还挺有意思的,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不出两刻钟,应藏再次回来,还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在走廊碰见了要去大街上听时政的杜子康和张北望,杜子康见老大夫背着药箱,关切道:“哎?我正要找你呢!你不舒服吗?你生病了?会试在即,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啊。” “不是。”应藏解释,“是我的……夫郎。” “啊?”杜子康连忙说,“那不打扰你了,你快去让大夫好好诊脉问结果吧。我们把重要消息记录下来带你给你看,不要担心。” 应藏点头:“多谢。” 小九已经吃完了所有的东西,正扶着腰拿着话本在房间里踱步消食,看见应藏带着大夫进来明显一愣,“嗯?” “过来坐下,让大夫替你把脉。”应藏招呼他,把他从里间叫到外间,顺便拿下他手上的话本塞进袖子里,以免让外人看见。 “我没事啊。”小九只觉得应藏对他关心太过,忍不住笑了笑,坐好了伸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我一定没事的,只不过晕车了,也许还有点水土不服。” 说话间,老大夫已经把脉结束,他摸了摸胡子,沉吟道:“脉如走珠,是喜脉,大致一月左右了。” 小九:“?” 应藏:“!” 1748:“嘿嘿。” “啊?我……我有孕了?”小九收回手,震惊溢于言表。 怎么可能啊……不,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他觉得太突然了,他从未想过的东西瞬间降临了。 之前还说有孕让应藏双喜临门,但是他只是随口一说啊! 应藏的表情从惊讶到凝重再到喜意,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大夫收拾起东西,对这对年轻夫夫的表现尤为习惯。 他这一生不知为多少人诊出过喜脉,夫君在旁,发呆跟个木头一样的、傻了跟聋了一样的、像只猴子上窜下跳的、大叫一声夺门而出的……应有尽有。 就算来了个现场喜极而亡的,他都能淡定地抢救。 “最近身体劳损颇多,胎气不稳,要注意修养。”大夫细细叮嘱,“另外,房事不要过度,恐伤胎儿。” 应藏:“……咳咳,好的,我知道了,我送您出门。” 送完大夫,应藏另外多给了银子作为红包。 等他再进门,小九还坐在椅子上捧着脸神游天外。 有孕这个消息实在够重磅,砸得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小九转过头,蹦跳着扑到应藏的面前,神色已经变得有些羞涩高兴了,他摸了摸肚子:“我真的有孕了!有了公子的孩子!真不可置信。” 应藏被他的喜悦感染,他也垂眼小心翼翼碰了碰小九的肚子,谨慎到了极点——小九的肚子里,早就有了个和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都一个月了。 他有些庆幸又有些懊恼,庆幸他不敢将他独自留在家里一起带过来了,又懊恼来之前的那一夜过度纵欲,第二日又开始了长达九天的舟车劳顿,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损害,竟然让他这样不舒服…… “身体还难受吗?” 小九说:“不难受,别担心我。就算难受,也是有孕的正常表现,没什么大事的。” 应藏看着他,轻轻地将他拥入怀中,“辛苦你了。” “小姐和哥儿本来就算是要生育的,这是本分,不辛苦。”小九安慰应藏。 然而,应藏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面色凝重了不少,“小九,没有小姐和哥儿责无旁贷生育的,有孕辛苦,生育更是在鬼门关走一圈,牺牲颇大。这需要被正视,被感激……知道了吗?不要再说这是你的本分了,不是的。 ” 小九认真地看着应藏,喃喃道:“公子,你长得真好看。” 应藏:“……” 1748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个的意思啊,‘好帅,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应藏:“……” “那我再说一遍,小九,你……” 小九笑嘻嘻地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唇上,狡黠道:“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他听到了,听的清清楚楚。 应藏就是这样,他跟所有的男子都不一样。 他在心疼他,他在告诉他,生育不是他的本分,是他的付出和牺牲,他都听到了。 “哎,这下好了。”小九说,“公子不娶我也得娶我了。不然,我就带着公子的孩子去嫁给其他人,让孩子喊别的男子……唔。” 话音未落,唇上就被应藏咬了一口。 应藏道:“不要胡说。” 小九像是终于有了底气,哼哼笑了一声,“那我以后还是彻底改口吧,叫夫君。以免别人觉得,我是个来路不正的夫郎,也许是妾室扶正……” 应藏叹气。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多了奇奇怪怪的话本,思想也奇怪了起来,他真的担忧他受此荼毒,以后连话也说得奇奇怪怪了,比如…… 【嫂子,你真的把我当一家人看吗?为什么只和我哥恩爱?】 啊,头痛。 1748道:“小九之前是不是一直没什么安全感?他还是觉得你和他之间的差距太大,因为上一世他是被迫入秦楼楚馆的人。不是说看不起在烟花之地艰难求生的人,就是纯纯自卑吧,不然也不会产生孟初九。现在有孕了,他觉得他多了个你必定会娶他的理由……” 应藏看了眼精神都好了许多的小九,心里沉重了一些。 “当然,我只是随意分析的。”1748毫无责任心的说,“不过,有孕也不一定是好事,有孕的人敏感多思,小心得抑郁症……” 应藏:“……” 1748再次狂甩责任:“当然,我又没老婆,我老婆又没怀孕,我还是乱说的。” 应藏:“……” “还有啊……”1748三次开口。 “闭嘴。” 1748:“哦。” 时近傍晚,前去茶楼听时政的杜子康与张北望回来了,两人都是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应藏前去找他们,见此很是吃惊,“怎么了?茶楼里的茶卖的很贵吗?” 第97章 杜子康道:“你是不知道,京都城的学子都太恐怖了。” 张北望咂舌叹气:“恐怖如斯。我们一进茶楼,人满为患,我们勉强坐在了栏杆边。本来想听点有用的消息,接过中间的一桌学子们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君子和而不同,意见相左是常识,可是……” “可是他们竟然开始批评当今皇帝陛下。”杜子康接话,狠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们高谈阔论,言辞激烈,大放厥词,说皇帝陛下太过宠爱皇后,是要与皇后母家共治天下……我们听了当时就想跑,但是人太多了,根本跑不出来,衣服都扯坏了。” 应藏喝了口茶,轻笑了一声:“文人以言惊动天下。很多考中无望的学子会另辟蹊径,在人多的地方发表独特的言论。高祖在时,新政刚刚施行,有个学子不满于新政,当众抨击,没想到巧遇高祖微服私访,高祖被点出了不足之处,龙心大悦,直接让学子免于会试殿试,直接授官。这件事出来后,许多学子纷纷效仿,已经成了会试前的重要环节了。” “拿命博富贵也要有真才实学吧。”杜子康无语,“议论政策自然是好的,可是他们把嘴伸到了大统政权上,实在是不知死活。他们的九族还好吗?不会都是孤家寡人吧?” 张北望道:“我是再也不想去茶楼了,我家大业大,会试能过就当个进士,不能过我还能回家继承家业。” “我也不去了。” 应藏道:“不去最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世这个时候,那群学子在指点江山时据说是皇后母族的纨绔子弟碰见了,纨绔子弟气愤非常,带着人与那帮高谈阔论的学子起了冲突,一名学子不慎从三楼的栏杆摔了下去,此事彻底闹开了,牵扯甚大,卷进去不少人。 “会试还有七天,我们还是待在这里好好看书吧。”张北望说,“唯有才华才是永久的考试通行证。” “没错。” 夜幕降临,应藏的房门又被敲响了,杜子康与张北望兴致勃勃:“去逛街吧!晚上有夜市,可热闹了。京都城真是富贵迷人眼!我们去感受感受!” 应藏:“……不是说要好好看书?” 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就变卦了。 果真是富贵迷人眼。 杜子康道:“难得来一趟京都城,总要出去看看。白天是白天,夜间灯火明通,热闹无比,哎,不去看可惜了。” 应藏想了想,颔首道:“好。” 他回头询问正在看话本的小九:“可要出去看看?” 小九不爱去人多的地方,更何况他才有孕,也不便去拥挤的街道,扬声道:“我就不去了,我还没看完……书,我留在这里看书。” 当然不是书,为了他的正面形象,他只能说成书。 应藏走出去带上门,“那好,我看见有趣的东西带回来。” “好。” 杜子康与张北望拿着扇子看得津津有味。 “哇,夫夫感情真好。” “与应兄志趣相投,爱看书,生活一定诗情画意。” 应藏:“……” 小黄书也能营造诗情画意的氛围吗? 很难吧。 算了,家丑不可外扬。 上了街,街道上行人擦肩摩踵,左右的摊贩各式各样,比玉京城要繁华得多。因为是三年一度的考试月,街上穿着书生长袍的学子最多,京都城内久不出门的小姐和哥儿也纷纷出来游玩,想要碰一碰是否有如意夫君。 “真好啊!”杜子康豪情喷发,“我一定要考上进士,在京都城为官!” 应藏道:“新官大多要被外放,磨练,做出些政绩才有可能留在京都城,还得要政绩突出,恐怕要十年八载。” “啊……那我做个小官就行了,九品、八品,不拒大小。” 应藏低笑:“你倒是感想,京都官员八品也不是容易得的。你或者想想,你能被某个朝廷大官招为女婿,他要是帮你运作,还是极为简单的。” “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吗?”杜子康连忙把扇子摇出风范,腰背挺直,走出江南四大才子的风流姿态,“考上了进士,娶了大家出身的闺秀妻子,再有个强劲无比的岳父……我想都敢想啊!我这样有没有可能被看中?” 张北望不忍打击他:“你站在应兄身边,像个小厮,没有小姐和哥儿会喜欢上一个小厮。” 杜子康大惊:“可是我穿的锦衣华袍,鎏金发冠,哪里像小厮了?你别说,肯定有……啊!谁啊!” 他太张扬,走路没注意直接撞上了一个人。 “哎呀!”穿着蓝色长衫的哥儿被撞得一个趔趄,瞪着眼看过去。 目光扫过张北望,扫过杜子康,扫到了应藏的脸上,羞恼的表情顿时僵住了,转换为不言而喻的羞涩。 杜子康连忙回神,对着哥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 “原谅你了。”哥儿挥开他,别有兴趣地看向应藏,“这位公子贵姓?可有娶亲?” 杜子康:“……” 张北望:“……” 应藏:“……我已有家室。” “是吗?”哥儿的失望溢于言表,遗憾又恼恨地跺脚走了。 “哎?撞了我不应该和我缔结一段旷世姻缘吗?”杜子康可惜,“要么和我做欢喜冤家啊,日久生情也可以。” 张北望:“做梦。” “说起来,京都城好像有榜下捉婿的事情。”杜子康说,“我们就算了,被捉去我一看那个哥儿和小姐长得不丑,我立刻就从了。应兄你应该挂个牌子在胸口,上书四个大字:已有夫郎。不然真要发生了,那很难办啊。” 应藏竟然仔细想了想这种事情,深以为然地点头:“那到时麻烦两位替我去看成绩。” “哇,所以……你对自己长相是有数的?那你现在纯属于招摇过市了。”张北望感叹,“把你喊出来实在影响我们的行情了。” 此时恰巧走到一家珠宝斋门口,应藏适时道:“那我就不打扰了,我找到要买的东西了,买完还要回去陪夫郎,就此先走一步。” 说罢向着珠宝斋走去。 “哎?” “干什么去?” 应藏挥手,踏进珠宝斋的大门。 1748留在小九身边陪他,孕夫的情况是需要多关注的,它还挺紧张他的——虽然说它没有找老婆的需要,可是他所有的宿主都是有老婆的,它趁机学习一下必要的知识,往后好在这方面压制他们。 学习使系统进步。 嫂子文学的话本终于看完了,小九打了个哈欠,推开窗户往楼下的街上看,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长身玉立的应藏,应藏的面前,站了个姿态曼妙的哥儿。 嗯?小九的眉头顿时紧蹙,心里烧起一把火,捶了一下窗台。 这又不是七夕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小姐和哥儿?拦人都拦到了门口了,太过分了! 1748还在疑惑小九在看什么这么专心,没想到看见了如此精彩的一幕——出轨了吗?要出轨了吗?它终于有机会教训他了吗? 风来!雨来!雷来!电来! “哼。”小九抿着唇,满脸不开心,“他难道没有说已经是我的夫君了吗?都有孩子了,不能沾花惹草。” 还好应藏符合他的期望,自始至终神情都很不冷不淡,也没有逾距的行为,拎着许多东西绕过哥儿走开了。 等应藏推开房门走进去,见到的就是坐在窗边垮着脸的小九。 “怎么了?”应藏放下他买的小玩意和吃食,走到小九的身边,顺手关上窗户,“晚上风凉,不要吹伤了身体。” 小九的手撑着脑袋:“夫君,外面好玩吗?” 有花有景有美人,应该好玩的不得了。 “很有意思。”应藏说,“等到白天人少一点,带你一起去看看。” 小九说:“路上有几个小姐和哥儿对夫君青睐有加?” 应藏:“?” 1748幸灾乐祸:“你面前的这扇窗户,刚刚为你老婆呈现了独家的大戏——老婆怀孕在家,老公却在外与他人……” 应藏:“……” “你都看见了?还看到了什么?” 小九歪脑袋:“还有我应该看的什么吗?” 难道在其他地方,发生了更加过分的事情? 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一丝焦躁。 “还有这个。”应藏从怀里取出一块结构特别的玉佩,叮当一声垂落在小九的眼前,玉佩旋转中,被小九一把抓住。 “这是什么?” 小九端详起玉佩,一块玉佩左右都是一条圆润灵巧的锦鲤,上下颠倒,宛如太极。 应藏从他手中拿过玉佩,稍微动了动,分为了两块单独的游鱼玉佩。绳子也是两根,拿过一块递给小九。 “你一块,我一块。” 小九握着玉佩,又看了眼应藏手上的那块,“真好看,是刚刚买的吗?送给我吗?” 第98章 “嗯。”应藏说,“定情信物。” 此话一出,小九看向玉佩的眼神都灼热了许多,“定情信物?” 传说中(?)的定情信物! 喜欢! 应藏将玉佩挂在小九的脖子上,理了理他的发丝,防止它们和绳子缠在了一起,“定情信物,拿出来就是一对。喜欢吗?” “喜欢!”小九当然喜欢。 手里握着玉佩,再看对他温柔浅笑的应藏,他的心脏像是泡在温水里一般舒适,刚才的焦躁和不开心早就去了九霄云外。 被小心妥帖对待就是这样吧。 “那就不要再紧张了,好吗?”应藏觉得自己属于不会说好听的话哄人的类型,他能给予对方的只有实实在在的行动。有时候,行动比甜言蜜语更有用。 小九怔住,他将玉佩攥在手心里。 原来他看出来了……很明显吗? 那他没有觉得烦还去买玉佩让他开心? “我母亲去世前所有的东西都陪葬了,没有留下什么值钱或者有意义的物件。”应藏说,“所以暂且买这一块玉佩。等成亲,我再给你买一套首饰。” “算聘礼吗?” “你愿意算它是聘礼吗?” 小九道:“我愿意。可是我没有嫁妆,我无所依托,仅剩的亲戚也不把我当成晚辈,不对等。” 应藏皱眉:“那怎么办?” 小九眼巴巴地看着他,突然福至心灵,拉过应藏的手放在肚子上,“这个,这个算嫁妆,可以吗?”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应藏笑出声来:“可以,这个和你在一起值千万两金银,我得努力一点了……挣个诰命夫郎给你当。” “真的吗?”只要抛去眼前的事情往远方看,小九的心境就变得宽阔起来,想到的只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当下什么烦恼和小心思都会忘记。 “嗯。” 看着亲密无间相拥在一起的两人,1748哽咽:“太感人了!太感人了!” 不行,这种时刻一定要分享出去,找谁呢? 5544?不行,它现在更幸福。 9800?不行,它心思很阴暗。 9527?不行,它没有感情的。 对了,它还养了个宠物呢……蒋锦轩。一键查找蒋锦轩地址,他还在三百里外的山里荒野求生。 算了,它还是憋着吧。 接下来的七天,应藏投入与杜子康和张北望的最后学习中,1748留在房间里和小九天天看话本,两边都以各自的节奏生活着。 会试开考的第二天,因为没钱所以风餐露宿过得格外凄惨的蒋锦轩终于来到了京都城,他站在京都城门口,接受着来自四方八方的看难民乞丐的嫌弃目光,继续一路上以来的事情——痛骂1748。 “该死的狗系统!他妈的跑到哪里去了?明明是我的系统,却一天到晚不见踪影。” “在会试和殿试这么重要的事前面,也不说帮我!他妈的还带着我的积分跑了,我连去积分商城兑换呃货币的机会都没有……” “狗系统,肯定在跟应藏鬼混!” “应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就长了一张俊脸吗?凭什么……凭什么……啊啊啊啊!” 好心好意来找他的煞神1748把这些脏话听了个遍,什么也不说了,周身的暗紫色电流瞬间袭向他,见他电得当街打滚起来。 1748狠狠撞了一下蒋锦轩的脑袋:“敢骂我!系统你也敢骂!你不想活了是吧?” 大街上的人对突发疾病惨叫的蒋锦轩退避三舍,像躲瘟疫一样躲了过去。 蒋锦轩再薄的脸皮经过着大半个月的流浪也变得坚厚无比了,爬起来对着1748敢怒不敢骂:“你去哪里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的帮助!你倒好,自己跑来了京都城,你让我怎么办?你不想让我位极人臣,不想让我掠夺这个世界的气运吗?你怎么想的?” 1748才懒得管他,眼见就要把他送到断头台了,自然还要敷衍他几句:“哦,不好意思啊。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跟个野人一样,快去找个客栈洗漱一下吧,真脏,我都要吐了。” 蒋锦轩:“……我要兑换五百两银子。” 1748哪里有积分? 它的积分每一分都是宝贝,不舍得给蒋锦轩。但是想了想,它吞了个系统,获得的东西比积分有价值多了,还是从他的积分商城给他兑换了五百两银子丢给他。 “后天就要考试了,你快去准备吧。” 蒋锦轩道:“你呢?” 1748再次敷衍他:“我去给你打听哪个公主长得漂亮,行了吧?” “哎!还有什么宰相千金,御史家的小姐,还有王爷府的郡主……反正二品官员家的都给我看看。”蒋锦轩一听这个就精神百倍,“我要漂亮的,腿长的,丑的就算了,性格要好,贤良淑德的。” 1748:“……” 等他死了,坟头上的花都开不了三朵,还在想这些。 真够恶心的,之前的世界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女人。 该死,真该死啊! 它这个世界一定要结果他,让他死去,这样的祸害留下来完全是万千无辜女子的最大敌人。 还有他之前做的事情,上一个世界之所以把这个世界搅得一团乱,就是为了毁掉这个世界,然后掠夺气运。等他走后,没有气运的世界会变得更乱,不止是人祸,还有源源不断的天灾,直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灵全都灭绝,世界重回寂静的蒙昧状态,一切好的坏的全都消失。 野生系统带着恶心的宿主四处行凶作恶,真是死得其所。 1748气得不得了,最后问他:“你以前离开世界后,你的那些漂亮老婆怎么办?” 蒋锦轩一愣:“什么漂亮老婆啊?哦,我的三妻四妾啊。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丢掉啊。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不光是她们,我的孩子我都不要,反正只是那些低等土著给生的,灵魂没什么用,带有带不走,不过等世界关闭后他们就死掉了吧。你问这些干什么?你不会同情她们吧?有什么值得同情的,未来的世界像她们那样的人有无数个,要是同情都同情不过来。要记住,最好的永远在前方。” 1748简直要气笑了。 “那你想念你的父母吗?你的原来世界,你是有父母的吧?” “有啊。”蒋锦轩想了想,“不过,我不知道经历多少世界了,我早就忘了他们长什么样子了……感情也没有什么了,想不想的有什么必要吗?我不会再见到他们了。真要说起来,我不恨他们就不错了,我的普通和我的平庸都是他们造成的,我要是投胎做富二代,日子不知道多爽,我也不用天天幻象找系统做任务了,就在家里当富二代,我就满足了。” 1748彻底明白了,同时也无比确定他是无可救药的垃圾。 这样一个祸害世界、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要甚至怨恨的人,别提什么良心不良心了,他连最后的良知都没有了。 这样的人死去,简直是给世界做贡献。 它原先还想着他如果仅剩一些良知,就让他痛快去死,现在看来,应该是不能了。 “我知道了,你去找个客栈休息吧。”1748阴森森说,“这里是你青云路的开始,不要气馁啊,打扮得人模人样,等着考上状元,迎娶公主吧。对了,还有什么御史家的小姐,宰相千金。” “哈哈哈哈。”蒋锦轩摩拳擦掌,喜不自胜,“我当然知道了!你要多帮我物色几个,还有别忘了我的科考题目,你最好提前找到,千万不能让我输了,我全靠你了。” 1748冷笑。 全靠它,那就等着吧。 不能痛快死,碎尸万段还是凌迟而死都可以,死后还有灵魂呢,魂飞魄散之前,最好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永生的绝望。 时间很快过去,松散时间终于结束,三年一次的朝野重视的会试正式开始。 第71章 不好意思,它也是应藏的 作为科举考试中仅次于殿试的会试, 就算乡试环节提前筛选掉许多的学子,参加会试也高达近三千人。 三千人浩浩荡荡涌入京城,数量之多也令人震惊。刚来的时候虽然许多学子都在外相聚, 可是仍有一部分人像应藏一样, 待在客栈看书, 直到会试开始这一天,才真正见识到了三千人是何数量的震撼。 天黑没亮,应藏就已经起床了。 家里有寒窗苦读就为了今天的考生,小九也跟着紧张不已,他整夜都睡不好, 生怕这次考试会有什么问题, 从而打击到应藏。 “现在天气蛇虫鼠蚁尚且少, 但是不能不妨,”小九说,“这些草药研磨成粉, 你带上。” 小九在走廊上一边走一边殷切地叮嘱,张北望和杜子康刚好出门撞见这一幕,本来没什么的,此时却觉得今早的寒风肆虐, 格外寒冷——大概没人关心就是觉得不暖和吧。可是现在也只有忍受了,总不能让别人的夫郎来关心他。 张北望道:“这次无论结果怎么样,我回去就立刻让家里给我安排婚事。” 第99章 杜子康赞同地点头:“对!人生在世,功名利禄都是浮云,还是要先成婚, 有了妻子就有了新的指望。” 应藏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这话要是让先生们和院长知道,当即就要举起戒尺打人了,功名和温柔乡相比, 他们当然希望学生选择功名。 考试历时三天,需要自己准备能带进考场的吃食。外面虽然买什么的都有,可是这些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几乎所有人都是自己准备。 小九心细,他的话本看完就着手开始准备这些方便携带的吃食。干烙饼、切成片的馒头干、一些容易保存的蔬菜,其他的东西就别想了,在考场里首要任务是考试,水都不能多喝,以免难以解决生理问题,其次是炭火,炭火也要节省使用,一切基础以外的能享受的事情都是妄想。 “我都准备了三份,都在这里。”小九说着拿出三个装着吃食的简易的书篮子,“我都盯着做的,绝对没有其他的问题,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挑拣出来一些有用的东西带过去用。” 张北望和杜子康受宠若惊。 他们原本就让仆人准备了,连带着准备了应藏的那一份,现在没想到小九给他们也准备了。 着实是双向奔赴了。 “好。”张北望叫来仆人,将他们准备的书篮子拿来,直接拿出里面能用的东西放进了小九准备的书篮子里,“真是让你们费心了。” 书篮子准备好,三个人就此出发去贡院。 小九站在客栈门口目送他们上马车,应藏掀起门帘后回头,笑道:“枕头下放了给你的话本。” 小九依依不舍的情绪顿时被好奇代替,刚想问是什么话本,应藏已经进了马车。 话本? 什么话本? 他难道偷偷去给他买了话本? 一直到应藏的马车消失在长街上,小九才收回目光,回到楼上。走进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里间,拿开枕头,枕头下赫然放了一本话本。 封面上是端庄潇洒的一串大字:《重生之腹黑小夫郎》。 小九:“?” 什么是重生? 什么叫腹黑? 他翻开书,只见第一页写着:“我本是县令家的小夫郎,出生时就收到万千宠爱,与夫君一见钟情后我们缔结良缘,却没想到他狼子野心,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也被他带着新欢溺死在池塘里。我以为我会就此死去,却没想到一睁眼回到了还未与夫君成婚之时……” 小九心神大震,急不可耐地继续往后翻。 1748跟在应藏的身边,兴致勃勃,“你说小九会喜欢那本话本吗?” 它很关心这个问题。 话本虽然是应藏写的,内容可是它提供的,只不过应藏将最后主角登临高位的结局改成了他报完仇就不再执着于仇恨,过上了与上一世不同的怡然自得的日子。 1748觉得不带感,可是它又没办法左右应藏的想法,应藏没有它杀伐果断,它对他很失望。 应藏说:“会喜欢的。” 1748道:“为什么这么笃定?我知道了,是我惊天地泣鬼神的内容足以引人入胜。” 应藏看着书,淡淡道:“不是。” 1748:“?” 应藏说:“因为是我写的。” 1748:“……喂!” 受不了了。 到达贡院外,人山人海,已经排了好几条长队,分批分次进入经由叫好、检验、搜身后才能进入贡院。 应藏与张北望和杜子康都站在一起。 早晨的风还是带着冰凉的,张北望揣着手四处看,对杜子康道:“一想到这些人当中会有未来的状元,我就忍不住想要结交。” 杜子康:“谁是状元看得出来吗?” 他也跟着四处看,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张北望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停在了应藏的背影上,指着应藏道:“他。” 杜子康提问:“为什么?” 虽然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长得过度好看的人,总是不同寻常的。”张北望有理有据,“你想想,都是活着,他凭什么长得比我长得好看呢?必定是有大作为的。” 杜子康恍然大悟:“哦——” 有道理啊! 应藏无奈回头:“应该快要到我们了,先听叫号吧。” “好。” 叫号到杜子康,没一会儿就到了张北望,他们户籍在一处,一起叫到也是正常的。 应藏等着,大约一刻钟后就到了他。 上去就是从头发丝到脚趾的搜身,更别说是穿在外面的长袍,更是脱得干干净净。不过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没什么羞耻的,只有冷是真的。 检查是全面的,书篮子里的吃食都被掰开尽量捏碎,谨防夹带小抄。 应藏静默地等待着所有流程结束,通过后就拎着书篮子前往对应的号房。 号房窄窄小小,这会试的三天内,吃喝拉撒都要在这里解决,光这方面来说就是个艰难的挑战。除此之外,还要还要专注于考试答题。 应藏放下书篮子,摒除杂念看会试答卷上的题目。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合理分配是时间是很重要的,应藏从不仗着他重生了一世就傲视一切,就算是答题也是规规矩矩、竭尽全力去完成。 1748见应藏进入了状态,也不敢多打扰。 不过它还有个宠物蒋锦轩呢。 去找蒋锦轩! 蒋锦轩在干什么? 他早早被叫号进了号房,一打量又窄又小的号房,他揣着袖子对1748翘首以盼,期盼1748又来给他直接找答案。 天空一声巨响,1748闪亮登场。 “怎么不考试?你这个废物!” 蒋锦轩早就习惯了1748的恶言恶语,“急什么?我不是有你吗?你能不能去帮我看看应藏是怎么答题的?把他的答案综合一下给我。” 1748大惊。 好啊好啊,经过这两天的沉淀,她居然长了点脑子,就是脑子长在了奇怪的地方。 蒋锦轩丝毫不知1748的想法,还在接着说:“太过完美的答案也许会被人怀疑,那时候无故惹麻烦,还是更真实一点比较好。你看看应藏的答案,再把答案给我二次加工一下,务必比他更完美……啊!” 1748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在命令我?你在吩咐我?” 蒋锦轩被撞得跌坐在地上,不知道这个狗系统发什么疯,不过也不太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看来1748本来就是有点颠在身上的。 “5488!” 1748落在书桌上,询问起一个关键的问题:“蒋家还有哪些亲戚?” 蒋锦轩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1748说:“我在想,你要是犯了死罪,会不会株连九族啊。” “我犯了什么死罪?”蒋锦轩不明所以,“蒋家没什么亲戚,基本都死完了,也是没有福气,等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半点沾不到光。” 1748惊呼:“真是好福气。” 提前死了,到时候要是蒋锦轩犯了死罪也不会被牵连。 蒋锦轩:“?” 1748:“坐下答题,快点,我赶时间。” “赶什么时间?” 1748忙得很,身为脚踏两条船的系统,应藏那边它要负责帮应藏看时间、给他烧水烧火取暖、还要给他夜间照明,还有小九,总不能让他一个孕夫独自待在客栈,它要不定时去陪他,顺便看见他看它提供内容的话本是什么反应……这边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废物还要全程报试题答案。 忙到起飞。 蒋锦轩不敢跟1748拒绝,当即就坐下来,题目都不看,反正他也看不懂:“开始吧。” 1748忍住电他两下的冲动,开始给他找答案,它念出来,蒋锦轩提笔就写,一边写一边幻想他位极人臣、三妻四妾的美好生活,不禁笑出声:“嘿嘿嘿嘿。” 1748:“……” 这傻逼又在意淫什么? 好烦! 会试需要考三天,这三天中,最累的不是合理规划时间、还有免费保姆的应藏,不是在客栈翘首以盼、每天看话本的小九,也不是一天写完两张试卷就睡大觉的蒋锦轩。 最累的是1748。 在它左奔右跑、雨露均沾中,会试的三天时间悄然过去。 三天时间一到,贡院敲响沉闷的大钟,监考人员训练有素地站到号房外的走廊,打开号房收取试卷。 在号房里困了三天,既折磨身体又耗费脑力心力,从号房出来的考生的精神状态是千奇百怪的,开心的、愤怒的、颓丧的、后悔的……什么都有,而且斯文形象是大打折扣的。 除了——应藏。 应藏拎着书篮子走出号房,走出贡院,长袍飘逸,容貌俊美,额角因为未搭理而散落的两缕长发更是为他添了两份不可言说的潇洒。 他踏出贡院的大门,引起无数考生和贡院外等待接考生的相关人员侧目。 第100章 张北望和杜子康盯着乌青的眼圈,暗自咬牙:“凭什么!凭什么啊!” 都是去考试,怎么他像去做了医美出来啊! “夫君!夫君!” 在外等候已久的小九欣喜地出声呼唤,对应藏挥手。 应藏眼里泛起温柔,神情都生动了很多,他快走几步上前,拉住了小九的手,“怎么过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九看着他,“难道夫君不想我来接你吗?” 应藏牵着他上马车,“我担心你的身体,这三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九摇头:“都很好。”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马车的帘子里。 1748落在蒋锦轩的脑袋上,“看见没有?长得好,会读书,有老婆,你哪样比得上他?气不气?” 蒋锦轩哼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我才会是状元!他最多是个探花……我不是有你吗?” 什么容貌、成绩、如花美眷,都是浮云,都没有一个能帮他的系统有用。 1748:“……” 不好意思,它也是应藏的。 第72章 应该是他们先喝我们的喜酒 马车里摇摇晃晃, 小九撒娇般的靠在应藏的身上,一边伸手轻轻按揉着应藏的手,“我给夫君捏捏手。” 他低眉垂眼, 温柔小意。 应藏的心化成了一潭春水, 泛着点点涟漪。 他伸手反握住小九的手, “不用捏。” 小九笑着看了他一眼,“那,夫君给我捏捏。” “好。”应藏点头,“哪里不舒服?胳膊酸吗?腰酸不酸?我听说有孕初期身体会有各种的不舒服,你要及时告诉我, 我来和你一起解决。” 小九心里暖暖的, 他又往应藏的身上贴了贴, 依赖感十足。不分开的时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没想到分开这三天他就觉得时间慢,白天过不完, 夜晚孤枕难眠,越看柔情蜜意的话本越觉得空虚寂寞。 “我想……行房。” 应藏:“?” 他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唯恐被人听见了。 光天化日,这……成何体统。 小九被他左右张望的样子笑到, 他又使坏地重复:“我想行……唔?” 他眨了眨带笑的明亮双眸。 应藏无奈地放下手,低声道:“在外面不要说这种话。” “那……”小九扯了扯他的袖子,也跟着压低声音,“可以吗?我想要。” 都是夫夫了,再多的亲密也不如水乳交融的抵死缠绵。又或许是有孕了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是空前的对应藏有亲密的渴望。 “大夫说,不能过度。”应藏还记得几天前大夫就诊时说的话。但是转念一想,只是说不能过度, 又没有说一点都不能有。而且哥儿和小姐不一样,小姐的身体较为娇弱,有孕时最宜保养,哥儿和小姐的身体构造不同,适度的房事反而会有利于生产。 “咳咳,先回去。” 小九眼角眉梢都漾出无限的春意,“好。” 能让应藏这种守礼的端方君子答应这种事情,相比他也不是不想的,更要紧的是,应藏在乎他的感受和需要,这才是真正感动他的地方。 张北望和杜子康半死不活的坐在马车里,他们想讨论一下考试的题目,又怕讨论,于是想到了应藏,刚掀开帘子往外看,外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哪里还有应藏的马车的影子? 张北望:“哎?应兄呢?” 杜子康东张西望:“怎么会这么快啊!有什么急事吗?” 两人迷惑间,张北望灵光一闪,更加颓唐了,“别想了。应兄是有夫郎的,他急着回去能干什么?当然是陪伴夫郎啊!科举考试再重要,但是总有人把事业和爱情两手抓。其实想想也对,为官做宰了身边没有个陪伴的知心人又算什么呢?” 杜子康:“……别说了,我期待着放榜的那天被榜下捉婿,到时候我直接躺平任他们把把我捉走,到时候我也事业和爱情两手抓。人生啊,易如反掌。” 回了客栈,张北望和杜子康默契地没有去打扰应藏,而是回去就呼呼大睡,看架势要睡个三天三夜直到放榜那天。 而他们预想中的应藏和小九并没有温情脉脉的相处,半路上就提出了回到客栈的房间里的计划,他们才跨进房门口关上门,就不可抑制地拥吻到了一起,应藏一只手捞住小九的后腰,一只手放在他的脊背上,将人抵在了房门上亲吻。 小九仰着脆弱的脖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还是这种没有间隙的亲密更让他从灵魂都觉得有安全感和舒适。 虽然顾忌到小九有孕在身,克制再克制,也避免不了激烈。等1748pua完蒋子轩后回来就看到了十分激烈的战况,它尖叫着又跑了出去。 1748:“服了!服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1748趴在走廊的栏杆山赏玩日落赏月亮,等天边泛起鱼肚白,房间的门终于被人打开了,应藏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长发半束,浑身都弥漫着靥足的气息。 “宿主,做完了?怎么不做三天三夜?是没有那个实力吗?”1748说,“小九呢?还活着吗?” 应藏:“……” 他看了眼1748,“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1748阴阳怪气:“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喂!你有没有良心啊!你不在的这三天,到底是谁帮你照顾小九的啊?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这么对待一个为你付出很多的系统吗?” 1748在考试的三天为他照顾小九确实不假,来来回回为他带来消息让他安心,但是这些就可以让他对1748和颜悦色并且感激涕零吗?不会。 不过好在1748很会给自己的台阶下,“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记住,你就记住。” 应藏问道:“记住什么?” 1748:“我哪知道记住什么?反正你就记住。” 应藏无语:“闭嘴。” 1748:“哦。” 会试放榜时间实在会试内的一个月,具体时间是不确定的,在此期间,应藏除了和张北望以及杜子康去参加一些学子举办的诗会和交流会,其他时间都是带着小九在京都城内四处游玩。 京都城自古繁华,尤其是会试这段时间,来来往往的人更多更繁杂。走在京都十景的垂柳春堤上,小九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牵着应藏的手,仰脸吹湖边吹来的风。 “风是暖的。”小九说。 应藏点头:“对,已经暖了。” 小九说:“夫君考中了进士,会留在京城为官吗?” 他很喜欢京城,他喜欢繁华的地方。 尤其是京城离他讨厌的玉京城很远。 “也许不会。”应藏想了想,“如果陛下想要重用我,可能会让我进入翰林院,也有可能下放地方为官积攒政绩,流程都是这样。” 小九咬了一口糖葫芦。 “其实去地方为官也很好,百姓最怕贪官污吏,夫君要是上任肯定会是个好官,免了百姓遭受苦难。夫君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一生一世都跟随着夫君。” 重活一世,应藏看着湛蓝无边的晴天,看着湖边的春光,看着为他怀有身孕对他一心一意的小九,发觉他的心境从来没有这样开阔过。人活在世间,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希望国泰民安,希望他的仕途顺利,希望他和小九一生一世永远幸福快乐。 会试的放榜是在半个月后,风和日丽,春色融融。 为了不被榜下捉婿,应藏被张北望和杜子康按在客栈里,他们自告奋勇去看榜。 张北望穿着华丽锦绣的长袍,头戴紫金冠,连发丝都是巧妙的安排,他喜出望外对应藏说:“应兄,你已有家室,就别去破坏我们的行情了,我这样,肯定能被捉走的!” 杜子康也穿的人模人样,拿了把折扇,有几分玉树临风,“就是!我肯定也能!嘿嘿嘿,等我被捉走,我一定装作不情不愿但是谈吐不凡,这样更有魅力。” “走!” “走!” 应藏和小九笑狠了。 半个时辰后,回来报喜的仆人一路高喊着从客栈外跑进客栈里,一边跑一边喊:“中了!中了!应公子中了!是会元!魁首!” “什么?”早就等在门边的小九差点连战斗站不稳,急急忙忙就要出门去接报喜的仆人,“会元!是会元?你慢点说!” 仆人满脸兴奋地高喊:“应公子高中了!是会元!会元!” 小九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捂住唇,回头道:“夫君!夫君!” 仆人喊那么大声,别说是他了,他猜一条街的人和整个客栈的人都听见了,他几步扶住小九,顺了顺他的脊背平复他的心情:“不要那么激动,我听到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楼梯和走廊的踩踏声,仔细一看,原来是街边和客栈里的客人都听到了动静赶紧上来亲眼目睹会元的风采,一时间人声鼎沸。 第101章 “会元!” “会元长得真好看!” “恭喜恭喜,沾沾才气!” 应藏:“……” 小九:“……” 面对围观群众的恭贺,应藏一一回了,没过一会儿,张北望和杜子康带来的仆人以及客栈安排的下人就有序地上楼维护秩序了,隔开了围观群众,还有客栈的掌柜乐呵呵地来打圆场,礼貌不是分寸地请走了他们。 应藏和小九都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 小九仍然是止不住的开心:“夫君!你是会元!第一名!你好厉害!我就知道,夫君的学问稳压天下的学子,是人中魁首!” 应藏看着他笑。 他也很开心。 从解元到会元,他不是上一世那样只能看着蒋锦轩用他的身体再利用系统作弊应得天下赞誉,现在他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东西,这种感觉无法形容,如果真要说的话,只能说是心愿达成。 1748咂舌:“这有什么开心的。” 应藏:“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说。”1748说,“司空见惯而已。上一世,蒋锦轩掠夺了你的身体,这证明你本身就是这个世界最优秀的存在。这一世,有我在你的身边,证明你仍然是天选之子,既然是天选之子,那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支柱,是主角,得到最高成绩有什么稀奇的?基本设定而已。淡定了,你不仅是解元、会元,你还会是状元!连中三元。” “你说的是你看到的设定。”应藏说,“我看到的是我努力的成果。这有相通之处,可是大不相同。” 在1748的眼里这只是一个任务世界,可是对于他而言是真实的世界,他的两生两世都在这个世界里,这是他的世界。 1748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相同的。” 应藏回过神来,“张兄和杜兄呢?” 怎么没看见他们? 难道真的被…… 仆人们喜气洋洋:“应公子!他们被达官贵人们榜下捉婿捉走了!才看完榜,他们都中了,忍不住大叫三声,接着就被早已等候的仆人下人们瓜分了!” “他们被捉走的时候,嘴都笑破了!” 应藏吃惊又失笑。 小九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他们得偿所愿了!可以喝他们的喜酒了!” “不。”应藏摇头。 小九回头:“嗯?” 应藏说:“应该是他们先喝我们的喜酒。” 小九眼底发光。 第73章 可别碰到什么西门庆了 一般来说, 会试结束了科举考试就算是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很多东西基本就已经定型了。上榜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没上榜的也不需要多期待了。 应藏考中会元后, 全京城的目光都瞄向了他所在的客栈。与张北望和杜子康相同的是, 不少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向他抛出结亲的橄榄枝。毕竟这可是年轻又俊美非凡的会元, 未来可期,就算是上了金銮殿皇帝陛下也不会放过的,还不如及早下手,万一就成了呢。 张北望和杜子康在放榜后就一举解锁人生两大喜事,被达官贵人放回来后走路都是飘着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是胡说的。 见应藏又以要在客栈看书拒绝了邀约, 他们啧啧感叹, “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都躲在客栈不出去了,还有源源不断的邀约飘到你的面前,你这个会元的金光已经照耀了整个京城。” 确实在看书的应藏头也不抬, “太夸张了。” 张北望说:“明明是你太谦逊了。要是我,出去走路的时候衣摆都能掀倒一片人了。” “对。”杜子康点头,“整个京城都要知道我的风采。” 应藏:“……” 1748嗤笑:“越猖狂越会灭亡。” 比如,蒋锦轩。 夜间。 照例进行了一系列的利于生产的运动后, 小九躺在床上双眸无神地看着虚空,身旁的应藏正在用温水沾湿毛巾给他擦脸和手臂。 “夫君?” 应藏看向他:“嗯?抬腿。” 小九回过神来,不愿意让应藏继续给他擦洗身体,他在床上爬了两步坐到了床边,接过应藏手上的毛巾擦腿。 他温顺的长发披散, 在微弱的灯火下,他眉间的殷红的朱砂痣为他平添及几分不可明说的感觉。 “怎么了?” 应藏理了理他的发丝。 小九说:“我在想,肚子里的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 或者跟我一样是个双儿?夫君你希望是什么?” 应藏还没说话,在外间的1748立马大叫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宿主,想知道是什么吗?” 安静的夜里,应藏被他吓了一跳,随即不耐道:“不想知道。” “嗯?”敏感多疑的1748顿时警铃大作,“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想知道?你根本不在乎小九和他的肚子里的小孩是吗?渣攻,说话!” 应藏:“……” “夫君?” 小九见应藏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拉了拉的应藏的手,他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和委屈,“夫君对小孩一点期盼都没有吗?” 老大夫说的孕期会敏感多思,这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吗?应藏无奈地接过小九手上的毛巾放在水盆里,“不是,我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小九目不转睛地看着应藏,看样子是听不到答案就不会善罢甘休。 应藏说:“都……” 小九说:“不能说都可以,只能期盼一种性别。” 应藏:“……” 他不是敷衍,他是真的都可以。两生两世,小九怀的是他唯一的小孩,当然是都可以了,哪怕……哪怕生下来是1748这种东西,他也会接受——当然,最好不要(1748:?)。 “那……男孩吧。”应藏说。 房间安静了三秒。 小九难以置信。 1748难以置信。 “喂!”1748像个炮弹从外间冲了进来。 应藏眼疾手快拉过被子将小九的身体盖住,将他带进怀里。 “好啊好啊。”1748愤怒,“我还真以为世界上会有你这么完美的男人,搞半天,没看出来你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婆问你喜欢什么性别的小孩,你居然想也不想就要男孩。生出蒋锦轩那种东西你也要吗?你给我解释清楚!” 1748尖叫。 应藏:“……” 什么叫腹背受敌。 小九怔怔道:“原来夫君你也喜欢……” “不是。”应藏打断小九,“不是。相比于女孩和哥儿来说,这个世道对男孩更加宽容。无论是女孩还是哥儿,也许都要和你一样承受生育的痛苦,我……我不想。” 其实,没有小孩他都能接受。 男孩只是下下选而已。 “真的?” 1748和小九异口同声问道。 应藏:“……嗯。” “可是,女孩和哥儿都是想想软软的。”小九说,“会更贴心。” 应藏笑了笑:“没有规定说女孩和哥儿一定会香香软软啊,万一也调皮又蛮横呢?我不是在敷衍你,你生的小孩是我的第一个小孩,我都会珍爱。以后……也只有这一个吧,就生这一个。” 小孩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生那么多也没什么用。 小九起身:“为什么?” “不想我们中间有小孩的掺和。”应藏说,“有了小孩之后,生活重心就要放在小孩身上了,一个就算了,两个、三个……” 小九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麻烦又可怕的画面,也跟着蹙起了眉头,想了想坚定道:“夫君说得对!只要夫君不在意,我就只生这一个。” 谁也不能成为他和应藏之间的阻碍,小孩也不行,亲生的小孩也不行。他就是这么自私、这么无理。 1748勉强满意这个答案,“算你识相。哎?你真的不想知道小九怀的是什么吗?” 应藏懒得理它,“不是你就行。” 1748:“?” 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不管是什么性别,哪怕生出一个1748,那也是他和小九之间的日渐揭秘的惊喜,不需要1748来提前公布答案。 1748气死,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想了想,准备去便宜它的宠物蒋锦轩。 蒋锦轩正等着1748。 这次会试让应藏拔得头筹就算了,他竟然是最后一名,差点就榜上无名了,怎么能不让他气愤。 还系统呢,怎么还考不过应藏吗?什么垃圾系统。 1748从天而降,见蒋锦轩对他视若无睹,勃然大怒:“你瞎了吗?看不见我大驾光临吗?跪。” 蒋锦轩觉得他现在很有理,冷笑一声,开始追究1748的罪责。他不满道:“你还好意思来找我?你这个垃圾……啊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1748电击到倒地不起,浑身抽搐。 蒋锦轩吐出一口黑烟。 1748怒道:“你在跟谁说话?你有几条命?这么狂。” 第102章 蒋锦轩:“……” 他怎么忘了。 它从来就不讲理的。 “哼。” 1748顿时火气消散了一大半,舒服多了。 蒋锦轩仍然埋怨:“我这次差点就落榜了你知道吗?” “你懂什么?”1748傲气道,“我怎么会让你落榜呢,你可是我的宿主。这都是我的一点小设计罢了,为的就是让你在殿试上一鸣惊人。” 蒋锦轩狐疑:“是吗?” “你敢怀疑我?”1748生气。 “没有没有。”蒋锦轩想了想,现在应藏成为了会元,看似名满京城,等他殿试,却被他这个最后一名超过……好经典的扮猪吃老虎的爽文剧情,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会元只是他懒得要,其实他是在控分让给应藏。 “嘿嘿嘿嘿……” 1748:“……” 这傻逼又在意淫什么? 四月天杨柳醉春烟,与会试时隔一个月的殿试在京城隆重开场。 殿试的考试点在皇宫,这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关能参与并且通过的人占比极少,相比于会试考生的人满为患,殿试就显得清冷且肃穆很多。 殿试的前一夜,殿试的考生需要提前进入皇宫熟悉皇宫的礼仪,确保不会殿前失仪断送前途。 应藏只需要穿上一套较为得体的长袍,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就直接入宫。虽然只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小九还是担心到不行。上一世他再厉害,也没见过皇帝陛下,理所当然地担心应藏。 应藏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宽慰地摸了摸小九脑袋,“不用担心,我会考一个状元回来。” “你尽力就好。”小九说,“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嗯。”应藏失笑,“我写了三本话本子,放在你的枕头下。” “好。” 1748在一旁破坏气氛,“一会儿天都黑了,快点吧。你们两个都有本系统照顾,有什么可担心的!快去考状元了!” 应藏离开了,小九站在客栈门里依依惜别。1748急的团团转,“快回客房吧,京城的纨绔弟子多,可别碰到什么西门庆了。” 进宫了是去考试,又不是当太监。它还是更对应藏写的话本子感兴趣,虽然有它的指导,但是应藏写话本子的能力不是吹的,它依然很期待。 殿试在应藏进宫的第二天正式开始。 天刚亮,应藏就和一众考生整齐有序地进入大殿。 “你得意不了多久。”按照会试名次安排的座位顺序,蒋锦轩往前走的时候,应藏就听见蒋锦轩低声道,“等着吧,状元是我的囊中之物。” 应藏不动声色,却悄悄地伸出一只脚。 “哎哟!”蒋锦轩一时不察被绊倒,直接扑在了地上。 大殿周围的小太监立刻上来扶起蒋锦轩,站在一旁的礼官皱了皱眉,低头在手上的册子上记下这个突兀的殿前失仪。 蒋锦轩暗恨地看了眼应藏。 等着吧。 他迟早要让他付出代价。 天色大亮,吉时到,殿试正式开始。与此同时,一身明黄龙袍的年过四十的皇帝陛下登场。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大殿内的考官、考生及太监跪了一片。 “免礼,继续考试。” 皇帝陛下摆手,背着手悠哉悠哉地往前走。 应藏将注意力放回到考卷上,殿试的考试内容与其他的考试不同,殿试的考试内容是由皇帝陛下钦定的题目,内容为时政对策、治国实务。看了一遍题目,应藏提笔蘸墨,一边思索一边在稿纸上下笔。 皇帝陛下坐下,锐利的目光扫过大殿内的考生,最后落在了坐在第一个座位的应藏的身上。 座位已经说明了他的学识,但是学识毕竟是内在的,轻易不能看出来,最瞩目耀眼的还当属他的容貌外形。 皇帝陛下喝了口茶,思绪飘到近些日来皇后的念叨上。他和皇后最小的十三皇子正在挑选合适的驸马,这个会元似乎很不错。 第74章 这也是对应藏最后的考验 殿试的压力不是其他的考试可以比较的, 相比于号房,殿试最大的压力在于坐在大殿内的皇帝陛下。 在场的考上有世家子弟也有寒门子弟,但是谁也没有见过皇帝陛下, 第一次见到就如此近距离, 说不紧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更何况眼下还在进行着事关全族和未来的重要开始,脑子不一片空白就很不错了。 皇帝陛下在座位间转了两圈,在察觉到有心理素质很差的考生开始流虚汗了,他才放弃这个行为,去坐下批阅奏折了。 大殿内静悄悄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 应藏向来沉稳, 在稿纸上写下他的答案后, 又修修改改两遍,觉得没问题后就开始誊抄。 他这边胸有成竹、稳如泰山,在大殿内所有的考生里尤为显眼。 应藏的反义词是蒋锦轩。 殿试已经考试小半个时辰了, 蒋锦轩从最开始的松弛感满满到现在的慌出残影——他的系统5488不见了!不见了! 要不是现在的场合不容蒋锦轩放肆,他真想抱住脑袋大喊大叫。该死的5488怎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他皱着眉故作高深的样子已经吸引了考官的注意了,要不是怕影响考生考试,考官都已经走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了。 5488到底要干什么? 5488去哪里了? 5488…… 蒋锦轩摇摇欲坠。 1748在哪里? 它正在皇宫里晃晃悠悠。 应藏不需要他的帮助, 而蒋锦轩?它要整死的就是他。 殿试虽然只有一场,但是时间从日升考到日暮,中间会有人送上茶水和点心,一般考生都选择尽量不殿前失仪或者弄脏试卷,浅浅对付两口就专心于考试。都要上岸了, 谁还惦记这两口吃喝呢? 日上中天,答题进行了一半的应藏慢条斯理地拿起桌角的点心,细细尝了几口, 觉得味道不错后又多吃了两块,只是有点可惜小九在客栈里没办法尝一尝。 应藏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了两口温热的茶水,勉强解决了饥渴问题,又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胳膊,稍微伸展了一下,只是全程目光落在试卷上,思绪又开始发散。 “治天下以礼乐刑政,何者为先……”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陛下向下扫视一圈,一众考生里,就见本来就鹤立鸡群的会元正在一口点心一口茶,动作自然,根本不像身处大殿内在殿试,而是在什么酒楼饭馆。 皇帝陛下:“?” 松弛感真的这么足吗? 批了大半天奏折的皇帝陛下当即就起身打算活动活动身体,顺便来看看这个松弛感十足的会元答题情况。 沉浸在自己的答题世界的应藏根本没有察觉到身边来了人,仍然在心里思索剩下一半的答题应该怎样润色得更加完美。 皇帝陛下站在应藏的身边,像个教导主任背着手打量应藏的答题,他写了满满一张纸,字迹苍劲有力、铁画银钩,一瞬间就能让人觉得颇为不俗。而内容……皇帝陛下微微眯了眯眼睛,一目一行看下去,看到第三行的时候,又猛地顿住,从第一行重新看,越看神色越是肃穆,只是看到最精彩的部分时,却戛然而止。 皇帝陛下:“?” 然后呢? 没有了吗? 应藏思绪还没回笼,就感觉有人抽走了他的答题试卷,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由得看向身侧,正与不满的皇帝陛下四目相对。 “……” 应藏 :“?” 什么情况? 四目继续相对。 空气霎时寂静。 皇帝陛下率先一步记起他天下之主的尊严和威信,轻轻地咳了一声。本来没什么,见应藏却无丝毫惧色,不由得纳罕。 只要不是傻子,那真是相当胆色过人了。 皇帝陛下挥了挥手,示意应藏继续答题,自己却转身招来了贴身大太监耳语几句,大太监点头,离开了大殿。 殿试进行了一半,蒋锦轩的答题卷上还是空白的。皇权大过天的世界,蒋锦轩再蠢也能猜到他如果在殿试上交白卷会发生什么……斩首都是轻的,五马分尸都不是没有可能…… 蒋锦轩眼前发黑了。 在他打算装晕做最后的挣扎的时候,1748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大喊一声:“5488驾到,臭鱼烂虾全都闪开!” 蒋锦轩愣了一下,差点喜极而泣。这时候的1748在他心里已经不是个简单的系统了,而是他的救世主,现在给它跪下他都愿意。 “你去哪里了?怎么才来?” 1748看了眼蒋锦轩空白的答题卷,怜爱道:“没有我,你这个傻逼可怎么办啊?” 蒋锦轩气愤:“我以为你跑路了不管我了。” 1748丝毫不心虚。 其实半个小时前他真的想过跑路的,还有什么比蒋锦轩在殿试上交白卷更能整死他的吗?没有。但是它想到了这个世界的封建制度,一个毫无点墨的人竟然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参加了终极的殿试犯了欺君之罪,那皇帝陛下震怒之下,从上到下要牵连多少无辜的科举考试的参与者,上到考官,下到书院先生,那将是无法预料的惨案,它不能因为这个傻逼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第103章 “那又怎么样?”1748没好气,“开始答题。” 蒋锦轩敢怒不敢言,连忙提起笔开始听写。 写了几个字后,蒋锦轩再次确认:“我要当状元的,要比应藏厉害。” 1748冷笑。 “到底写不写?” 蒋锦轩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奋笔疾书,“慢点慢点,跟不上了……这个字是什么字?怎么写啊?” 1748:“……” 蠢得令人生厌。 殿试在日落时结束,大殿内敲响洪亮的钟声,小太监高声唱停,所有的考生都停下手上的笔,起身站在座位的右边,等待小太监将答题卷收走。 事已至此,只需要等待结果了,应藏完全将科举考试抛到脑后,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走出大殿,离开皇宫。 宫道漫长,晚风吹起应藏的衣摆和发髻上的飘带,带着几丝凉意。 落在最后先要跟应藏耀武扬威几句的蒋锦轩却见应藏被小太监带着走向了别的路,他不由得张望,问1748:“他要去哪里啊?怎么?会元还有专门通道吗?凭什么?” 1748围着蒋锦轩转了一圈,它当然知道应藏为什么走那条路,但是它凭什么告诉蒋锦轩。当然,这也是对应藏最后的考验,它有预感,如果应藏通过这道考验,它应该就能脱离这个世界了。 新的世界新的渣攻在等着它,它迫不及待要去解决了! “走你的路。”1748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啊?我去看看。” 蒋锦轩心里跟猫抓了似的,却碍于皇宫里的规矩不能乱跑,只能嘱咐1748:“喂!回来告诉我是不是有人给应藏开后门啊!” 1748才不管蒋锦轩,它隐匿身形跟在应藏的身后。 转了两条宫道,应藏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为什么他走的路和其他考生走的路不太一样,但是这是皇宫,作奸犯科的事情应该不太可能,他以不变应万变。 没过一会儿,应藏就见前方走过来三个人,站在中间的为首的是个穿着紫衣的少年,没等应藏反应过来,小太监就躬身行礼:“十三皇子。” 少年随意地点了点头,“起来吧……” 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应藏,满意地笑出声,又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只是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应藏后知后觉,轻轻皱了皱眉。 离开皇宫时天色已经黄昏,1748不再理会蒋锦轩,追上了应藏。客栈离皇宫有点远,小九人生地不熟就没有来接应藏,应藏上了杜子康和张北望的马车。 张北望好奇:“你怎么才出来?我们等了你好久了。” 应藏对刚才的小插曲避而不谈,只说:“小太监慢了点。” “哎,终于考完了。”张北望感叹地伸了个懒腰,“科举结束,人生也结束了一小半,也算有个结果了。” 应藏笑了笑:“踏入朝堂的路,才将将开始呢。” 人生就是一条路接着一条路,不断走,直到死亡。 回到客栈已经暮色四合了,客栈亮起了明亮的灯火,小九站在客房门口等待应藏,见应藏出现,急不可待地迎了上去。 “夫君。”小九拉住应藏的手,“累了吗?我刚刚让人准备了热水,你要沐浴吗?” 其实看到小九站在那里,应藏就什么疲劳都没有了,但是他很享受小九对他的关心和照顾,点了点头:“那就先沐浴吧。你今天在客栈里做什么了?话本子看完了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话本子没看完,身体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小九抱着他的胳膊,笑得无比满足。 两人温情脉脉地走进了里间,顺带关上了外间,直接将跟着回来的1748关在了门外。 1748:“……” 够了,它说够了。 这个没有存在感的世界它真的待够了。等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它马不停蹄地离开应藏。 第75章 这爬山怎么比夫君还厉害 科举考试彻底结束, 应藏想到小九也很多天为他操心、期盼,甚至没有什么自己的时间出去透透气,不免有些心疼, 也觉得亏欠他——小九怀着孕只能缩在客栈里这么多天, 既不任性也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实在是很懂事了。 于是,应藏当即便决定带他去京城的郊外玩一圈。 京城的繁华不同于其他的城,就连郊外都是顶级配置,出了城便随处可见春天的美景,山清水秀, 柳绿花红, 空气都是清新舒适的。 小九的腹部还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轮廓, 不过他从住在客栈开始就几乎没什么不适的地方,走起路来仍然轻盈自在。 “夫君,我们去山顶上的亭子看看吧。”小九极目远眺, 指着对面山上的亭子期待地看着应藏,“我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应藏不由得担心,“这座山很高。” 以他来看都觉得难以攀爬,更何况一个孕夫。 小九倒是觉得没什么, “不高。我在家里去山上打柴的山,比这更高呢,我一天可以跑两个来回呢。” 应藏:““……” 1748:““?” 应藏不好拒绝小九,只能点头答应,无奈地扶着小九往山脚下走去。 身处野外, 天气也晴朗温和,人也不由自主觉得舒适又快乐。小九一边毫不费力地走着一边和应藏说话,他觉得没有比此时更美妙的时候了。 “夫君, 后天殿试就要放榜了,你考中状元的话,是不是就能入朝为官待在京城里了?”小九问道。 应藏摇头:““不一定。也有可能会外放到一方去。京城看似繁华,其实……也很繁华。只是我们只是在客栈里住一段时间看到的京城并不是京城本来的样子,真的在京城为官,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九看向应藏,他很聪明,没一会儿就想到了其中的关窍,“京城的物价很高,对吗?” 京城的物价远远超出其他的城的物价,这段时间他深有体会,住在客栈里,衣食住行方面的银子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虽然应藏并不说什么,也让他不要担心这些问题,可他总觉得天长日久下去肯定是难以为继的。 “对。”应藏顺着小九的话说下去,“毕竟没有哪里的官员比京城的更多,在京城,随手丢下去一块石头都能砸到两个官员。据我所知,朝廷发下来的俸禄是有限的,如果在京城为官,衣食住行都是很大的支出。” 每天早上都要早早去上朝,那么住的地方得不能离皇宫太远,可是越靠近皇宫的租房价格就越高,加上官员间的人情往来……他不是独身一人,他还有夫郎和小孩…… 应藏想了想,再沉稳的性格也没忍住叹了口气。他可以忍受自己住在狭窄破旧的房子里,但是不能忍受夫郎抱着孩子也跟着他一起受这种苦。夫郎和孩子不是这么养的…… 小九第一次见应藏这种艰难困苦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也叫人前风光、人后遭殃吗?夫君真的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 “不一样?”应藏不理解。 “在外人看来,在京城为官是相当风光的事。”小九说,“哪怕日子再困难,只要面子上好看,怎么也都忍了。” 事实上绝大部分男人都是这样,爱面子,哪怕里子都没了也要维护好面子,他见过太多太多。 应藏笑了笑,“过日子不是给外人看的。” 小九也不禁畅享:“要是外放也挺好的,山高路远,即便远离繁华的的京城,我相信以夫君的才能也会是个好官的。” 1748不禁无语:“恋爱脑上头了,殿试的结果都还没出来呢,外放去当个小官也是没影的事情,怎么能肯定你会是个好官。” 不过它见过的恋爱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早就非常习惯了,因此随便吐槽一下就算过去了,它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宿主。”1748不怀好意,“要是都不是小九说的情况怎么办?不在京城当个无足轻重的小官,也不外放去做地方官,怎么办呢?” 应藏随手摘了朵花递给小九,不动声色道:“什么情况?” 1748不满,“你说什么情况?” 它感觉到应藏的不坦诚了。 为什么不坦诚?他明明知道了殿试后他和十三皇子遇见应该不是巧合,居然还在这里装聋作哑。难道是和蒋锦轩一样有了什么花花心思?如果是这样,可别怪它对他不客气。 应藏看了眼像苍蝇一样烦人的1748,并不想理会它。不想理会1748这种事跟他吃饭、喝水、看书一样频繁,无足轻重。 “喂!”1748不能忍受,“回答我!” 应藏早就低声细语和小九说话去了。 1748愤怒。 整治渣攻是他的命运,他可以把渣攻电得吱哇乱叫,可是相应的,他和渣攻的关系也绝对不可能和平友好。算了,它早就习惯了。 没关系,应藏不回答它没关系,这件事迟早要浮出水面的,在此期间,它会一直监视应藏,一直! 小九拥有爬山的经历和决心,也拥有对这座山的高度的轻蔑态度,然而山很快就做出了回击——小九爬到半山腰,就累得气喘吁吁,一步都走不动了。 第104章 应藏拿着帕子给他擦汗,连半分惊讶都没有。这一幕,他在山脚下就预料到了,他的心情甚至平静得有点想笑了。 小九汗涔涔,对自己的体力不敢相信:“不应该啊。我应该如履平地才对,夫君。” 面对漆黑水亮的漂亮眼眸,应藏心软地选择了安抚,“你有孕在身,容易累到是很正常的。” 小九吹着清凉的山风,相信了应藏的话,肯定道:““是的,肯定是肚子里的小孩太重了,压垮了我。” 很没道理的甩锅,应藏只跟着赞同,“嗯。” 1748:““……” 黄豆大的小孩,脊背都没发育出来,就已经背上一口大锅了,真是让统觉得揪心。况且小小的三口之家,父亲已经完全倒向爹爹,小孩该何去何从。 等应藏扶着累得变形的小九到达山顶的亭子时,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了。 天朗气清,风光明媚,和煦的春风吹拂着两人的面庞,霎时间连灵魂都被涤荡干净了。 小九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转过头对应藏露出一个笑容,“我最喜欢高的地方,站得高就会看得远。每次有烦心事就会爬上很高很高的山看了一看,就会觉得天地这么大,什么烦恼在这面前都变得渺小。” 应藏拨开他脸上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不由得点了点头,“对。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你要往高的地方去看看更壮观的风景。” “嗯?”小九笑了笑,“这是夫君对我的教诲吗?” 应藏愣了一下,“不是。我和你谈不上教诲,这算是……感叹。你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很好。” 小九肯定:“是的,这样已经很好了。这是我两世以来,过得最好的时候了。以后会更好吗?” “会。” 这是应藏的承诺。 小九在山上爬上又爬下后,很久不运动的身体在第二天就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大腿和腰酸疼无比,稍微动一下都难以忍受。 早就猜到会这样的应藏只能给他捏腿揉腰,以减轻他的痛苦。 “哎。”小九说,“这爬山怎么比夫君还厉害?” 应藏不理解:““?” 小九小声道:“我跟夫君的第一夜的第二天都没这么……唔?” 打断他的是应藏眼疾手快塞过来的一颗酸话梅。 1748:“哈哈哈哈哈!” 应藏:“……” 小九含着话梅,眼里藏着坏,“怎么了呀?” 应藏又塞了一颗酸话梅给他,“不要乱说。” 1748:“跟爬山比,你无需自卑。” 应藏:“……” 殿试放榜在第三天。 殿试放榜的流程复杂又隆重,参加殿试的考生应集体进入皇宫参加传胪大典,地点正式当初考试的大殿内。 应藏与一众考生进了宣成殿,在御道的两侧跪下以聆听传胪官唱名字和名次。 按照传统和惯例,一甲三人的名字要被唱三次,予以重视,而二甲及以下的名字和名次只唱一次。 “传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恭德十二年,策试天下贡生,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应藏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只听着传胪官高声唱道:““第一甲第一名应藏,西兰城越明县人!” 终于。 应藏不自觉摩挲衣袖,在传胪官唱到第三遍的时候,他恭敬起身,款步向前,再次跪下叩谢皇恩。 “恭喜你了,应状元可是三元及第呢。”有礼官出来引导应藏在御道正中间站立,以示为“独占鳌头”。这是属于状元的独一份恩泽和荣宠,再往下的榜眼和探花都只能站在御道的两侧,绝不能僭越。 “多谢。”应藏低声道。 “不骄不躁。” 站在大殿上的皇帝陛下遥遥看向应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年轻又博学多才,中了状元也没有喜形于色,谦卑恭谨,最关键一点,容貌更是上等的上等,榜眼和探花加起来都没有此等风采,这样的人中龙凤合该做皇家的人。 “很不错啊。”皇帝陛下对大太监道。 大太监笑着赞同,“能入了陛下的眼是他的福气。” “入我的眼不算什么。”皇帝陛下说,“入得了我们心高气傲的十三的眼才算本事,我的十三啊,这下终于要名花有主了。喜事啊,得大大操办起来。” 大太监应和:“是呢。” 传胪大典结束,应藏是状元,榜眼和探花一名是年岁已高的京城人,一名似乎是世家之后。而张北望和杜子康分别是第二甲第三名和第三甲第一名,名次上差了一点,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好上加好了,他们两人有着如出一辙的知足。 只是,应藏微微皱眉,他却没有听见蒋锦轩的名字…… 新科进士还得去叩谢皇恩,状元披红簪花,尤为突出。 琼林宴在后,看着新科进士心喜的皇帝陛下还是提前挥退了其他进士,单独将应藏留了下来。 一起退出去的张北望和杜子康的欣喜若狂中带了点不确定的忐忑,彼此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所思所想。 单独召见应藏,恐怕为的不是公事而是私事吧,至于是什么私事,极大可能就是中状元后的老传统——赐婚! 可是,应藏如今可是有夫郎的! “应藏。”皇帝陛下踱步到应藏的面前,“抬起头来。” 应藏顿了一下,微微抬头看向皇帝陛下,“陛下。” 虽然远看和近看都看过,但是怎么说人靠衣装呢,穿着红袍又带着乌纱帽插宫花的应藏实在让人惊叹,皇帝陛下没有防备,被帅了一大跳。 “小小年纪连中三元及第,你很不错。”皇帝陛下铺垫中。 应藏垂首:“陛下谬赞了。” 皇帝陛下轻咳了一声:“你的户籍资料里显示你没有成亲,我的十三皇子年方十七,正好配你,你可愿做驸马呀?” 第76章 我有你[完] “怎么样?”面对很喜欢很看得上的青年才俊, 皇帝陛下是不介意和颜悦色的,毕竟这可是他的十三皇子的未来驸马。 对,在他的认知里, 这件事他开口询问只是稍微客气一下 、走一走他贯彻的“仁君”人设路线, 没有人会拒绝成为皇家的驸马吧。自古以来, 人生两大喜事就是金榜题名时和洞房花烛时,状元被赐婚已经是千百年来的老传统了,多少都要遵守一下的吧。 哪怕殿试结束后他就隐隐猜到了他可能会面临这件事,可是现在真的直面面对,应藏还是恍惚了一下。 “哼哼。”1748躲在应藏旁边的某根柱子后, 阴恻恻地注视着应藏, 不放过一分一毫他的反应。 它倒要看看应藏的回答是什么? 要是敢跪地叩谢皇恩, 它立刻对他使用最强大的电流直击,新仇旧恨一起算!渣攻,必须死。 皇帝陛下心里志得意满地等待应藏的回答, 1748面目可憎地等待应藏暴露他的真面目。 一时间,大殿内安静得不像话。 1748就算了,谁敢让皇帝陛下等呢?应藏只顿了一下,就突然掀开红袍跪地。 应藏的声音不急不缓, “叩谢陛下皇恩。” 1748仿若被背刺,怒不可遏,当即纪要发作,只是还没等应它闪现给应藏致命一击,就听见应藏开口了。 “陛下, 草民人微福薄,恐无福消受。”应藏说,“草民家中已有夫郎, 他与草民相识于微末,只是还未完婚。 ” “什么?”皇帝陛下眉头一皱。 “你不愿意了?” 应藏心里一凛,“草民有罪。” 这算什么? 皇帝陛下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个原因,他开口之前就已经将此看为既定之事。应藏什么时候有个夫郎了?就差没有完婚了……那他的小十三怎么办?那天小十三见了应藏的面后可就对他十分满意,现在已经在跟皇后商量成婚后的宅邸该建在哪里了! “你!你……”皇帝陛下最疼爱的就是十三皇子了,怎么忍心让他失望伤心?思来想去,他沉声道:“还未完婚算什么夫郎?我不计较你有这一段过往,及时斩断就好!” “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应藏还没回答,1748就先听不下去了,从柱子后面跳出来痛骂皇帝陛下,“还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呢!上天还有成人之美呢!” 应藏:“?” 1748气死:“感拆我1748罩着的cp,我看你是这个皇帝当到头了!” 应藏:“……” 1748从哪里冲出来的? 然而1748骂得再起劲,皇帝陛下也是看不见它的,要是看见了恐怕要把它当成妖孽抓起来烧死。可能烧不死1748,会烧死它义愤填膺出头的倒霉cp。 皇帝陛下从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应藏说的这番话已经是退了又退,非常给情面了。 “应藏,你说呢?” 他想听到一个满意的回答。 第105章 这是已经讲话说绝了,应藏深吸一口气,无奈猜测恐怕他的官途也要就此戛然而止了,但是背弃夫郎的事情他绝对做不到,更何况他和小九已经有了孩子。 “草民死罪,草民的夫郎已有身孕。”应藏投下一颗惊雷。 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已经很久没有生气和无语了,他怒道:““大胆应藏!尚未成婚却已经身怀有孕,岂不是珠胎暗结?” 应藏垂头:““草民死罪。” 一个猴个一个栓法,对于掌握人生杀予夺大权的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应藏说不出来心里有多少诚惶诚恐。一来是因为皇帝陛下是有名的仁君,从不轻易开罪任何人,二来他上一世间接地跟皇帝陛下有接触,对他有所了解……安全感上来了,诚惶诚恐当然就少了,所以对方无论说什么,他坚持认罪就行了。 “算了算了。” 见应藏是铁了心坚定他的夫郎,皇帝陛下不失望那也不可能,儿婿是半个儿子,失去半个长得好看又有才华的儿子是他的损失,但是强扭的瓜不甜,难道还能拿刀架在应藏的脖子逼着他娶他的十三皇子吗?天下想娶他的十三皇子的人从皇宫门口排到番邦去了。更何况,皇帝陛下想到和他共同共苦、现在恩爱和美的皇后,有那么一小半原谅了应藏——得势之后还能对糟糠夫郎坚定爱护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呢。 应藏:““谢陛下成全。” 皇帝陛下心烦:““出去出去。” 应藏低声道:“草民告退。” 应藏出去后,皇帝陛下对大太监生气道:“我还在一个小小状元这里碰了壁。” 大太监笑道:“陛下体贴爱民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故而状元才敢坦荡相对,又有成人之美,想必状元感激涕零。” “他敢不感激涕零!”皇帝陛下吹胡子瞪眼,又不免为大太监的话动容,感叹极了,“看来我登基以来实施的仁政现在已经颇具成效,天下万民都认可我是个仁义的皇帝了。” 要不是怕十三皇子名声受损,他要立刻把这件事叫人传扬出去。 解决一桩大事的应藏松了口气,想起明明担心却忍着不说的小九,他的眼底不禁显出几分笑意。传胪大典结束,他还得去参加琼林宴,琼林宴结束就是最热闹的打马游街,不过那都是明天和后天的事情了,应藏并不急。 相比于应藏的稳重内敛,1748就是喜形于色了。它开开心心地围着应藏转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作为改造渣攻的系统,它最乐意看见的就是应藏这种好学生。 “哎。”1748说,“真是看不出来。你竟然敢直接拒绝,真是太有种了!” 它宣布,应藏的考验完美通过。 应藏懒得理它。 1748一向不被放在眼里,它也习惯了。它跟着应藏回到客栈,又被他关在了门外。 1748:“喂!” 应藏高中状元,还有两个进士,整个客栈蓬荜生辉,客栈掌柜高兴得像是自己的儿子高中,已经能想象等应藏走后,他的客栈是多么地客似云来了。他欣喜若狂地恭喜了应藏,又主动免去他和杜子康以及张北望的费用,并且在心底暗暗决定他要请示主家将客栈改成状元客栈。 回到房间,小九就像欢快的小狗急急忙忙就扑了上来。 “杜公子的仆人替我去看了皇宫外的金榜。”小九说, “夫君你是状元!” 应藏笑着抱住他,“对。” 小九欢天喜地:“夫君真的太厉害了!” 应藏接下了他的夸赞。 “其实没有多厉害,每几年都会出一个状元,不足为奇。” “其他的状元跟我又没有关系。”小九说,“我只关心夫君的状元,太厉害了。哎?我看话本子里,考上状元后,陛下就会赐婚,让状元和公主成亲,促成天赐良缘。夫君,陛下为你赐婚了吗?” 说到最后,小九有些好奇。他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却笑得不太真切。 应藏垂眸,轻轻放开了小九。 温热的怀抱远离,小九不自觉慌了一瞬间。 应藏点头,“赐婚了。” 话音才落,小九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冰冻住,脸色骤然煞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应藏,“真的……真的赐婚了?” “嗯。” 小九紧紧盯着应藏,眼眶里不自觉积蓄了两汪泪水,“那……那夫君怎么回答的?怎么回答的?” 应藏第一次对他的眼泪无动于衷,他的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一下,他凝视着似乎都要呼吸不过来的小九,“孟初九是不是很久没有出现了?小九。” 小九不明白应藏为什么要说起这个,但是他现在的大脑空白,也无法再想其他的,他往前回忆,确实如应藏所说,叽叽喳喳的孟初九很久没有出现了,他消失了。 他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 应藏:“小九?” 小九愣愣地,“他不见了。” 应藏的神色稍缓,他与小九四目相对,“对,他不见了。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是孟初九。” “我……” 我怎么会是孟初九? 小九想反驳,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涣散了些许,反驳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是孟初九吗?”小九怔住,“我是孟初九。” 一瞬间,上一世的记忆和这一世的记忆纷至沓来,紧紧缠绕又相互融合,不多时,就彻底融为一体。 “你是孟初九。”应藏说,“没关系,你慢慢想,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个的。” 那说什么? 刚才赐婚的话题又被提起,小九不禁惶然,“夫君,你难道……答应了赐婚?” “难道”这个词很明显取悦了应藏,这证明小九对他是有信任和依赖的,“没答应。” 应藏开门见山。 慌张和恐惧忽然如潮水般退去,小九差点没反应过来,“赐婚了,但是夫君你没答应?” 应藏无奈地抱住他,“为什么要答应?” “公主和皇子你都不想娶吗?” 小九继续问道。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路上看到了黄金你都没捡回来”,应藏被他的语气逗笑,笑了两声 ,他正色道:““我有你了,什么公主和皇子都不想要。” 应藏几乎不怎么说情话,现在这句,却比情话更情话,每个字都在反复熨烫小九的心,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直击他的灵魂。 “好。”小九说,“好。这是你说的,有了我,公主和皇子都不想要了。” 回应他的是应藏落在他的眉心的一个轻而珍重的吻。 ———— 炎夏还未开始之时,皇帝陛下对于应藏的官职做出了安排,他被外放到南方做了泸州通盘,已经开始显怀的小九跟着他前往泸州任职。 碧蓝的天空如水洗,京城外的青山更加翠绿,进了翰林院并且来为他送行的杜子康和张北望来为应藏送行。 杜子康和张北望依依不舍离开后,1748也跟着停在了应藏的面前。 应藏的最终考验通过,蒋锦轩也在殿试第二天因为写了大逆不道的东西入狱处斩后,1748一直在等待它离开的时机。 新的渣攻已经出现,它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终于,在昨天晚上,它等来了离开的通知。 虽然一直想走,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1748莫名其妙深处一点不舍来。 应藏似是心有所感,“你也要走了?” 1748没好气:“对啊,我要走了你很开心吧?哼,我更开心!你明明不是渣攻,还耽误我那么长时间。” 真可恶。 应藏:“什么时候?” 1748气死了,“现在!” 它确认了离开。 “谢谢你。”应藏说。 1748:“?” 谢谢?离开在即,它居然能听到应藏对它说一句好话! “本来以为还能等到小九的孩子出生的。”1748哼哼唧唧,“我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呢,叫应既白,意思是破晓新生。你别小看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符合他的运道,以后让他青云直上。” 应藏没说话。 时间到了,1748不耐烦道:“算了,看你自视甚高,也看不上我取的名字,再见了,不,再也不见。” 它高速旋转起来,彻底消失不见。 “夫君?” 小九扶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来到应藏的身边,见应藏看着前方的城门口,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难道还在目送杜子康和张北望? 应藏回神,扶住了小九的手:“没什么。我们的孩子有名字了。” 小九不解:“嗯?叫什么?” 应藏扶着小九往杜子康和张北望联合赞助的性能超好、安全性超高的马车上走,低声道:“应既白……”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