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渔耕山海间》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节 《1983渔耕山海间》作者:溪水加塘 文案: 重回1983,除了老婆,还有大海让他流连忘返。 沙滩赶海只是门外初探;轻舟入海才懂百岛千浪; 世间最鲜美的风光,还需直抵深海远洋。 梁自强感慨:果然人生如海,越深入,越别具风情。 撒网、垂钓、疼老婆、养萌娃、拌嘴、打趣、日日夜夜。 年代文,种田。风趣,搞笑度点满。有情有味轻松日常。 这世上最有故事的水,不是烈酒,而是大海。 【作者有过两百万字的完本好评作品,质量有保证。携新书转战起点求推荐求追读,感蟹!】 【欢乐小说,欢快观看。对味则入,过于严肃纠结者莫入、莫喷!】 标签:赚钱 轻松 重生 第1章 捉贼拿赃 黑灯瞎火,梁自强苦蹲在一块大礁石背后,钉子钉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不是不想动。 主要是,他忘了,自己这大半夜的,为啥呢,非得一个人干蹲在这烂泥地…… 双眼渐渐适应。借着微弱月光,他看到了细碎的波浪正啃咬着滩涂那歪歪扭扭的岸线。 还看到了棕榈枝在咸咸的海风中欲拒还迎,颤悠…… 这时,昏暗中冷不丁冒出一道人影。 对方步子不大,前后张望两眼,便摸进了梁自强这边的一道潮汐沟。 下到水里,对方才拧亮了手电筒,往水中摸索什么。 电筒晃动,光线拂过那人的脸。 当杨癞子的面孔清晰映入眼帘,梁自强暗地一声“握草”。 心底浮现的某个猜想,算是得到了彻底的印证。 梁自强是六十岁这年,在工地讨生活,一块砖头从天而降。 再醒来,人就已经在老家小渔村。 看情形,这是横跨四十年,直接回到了一九八三,滩涂上蹲守偷网贼的那个夜晚! 上一世,自己可悲又可叹的一生,戛然而止了? 惆怅仅仅维持了三秒。 等等!一个激灵像火星子闪过。 也就是说,发生在这年八月的一切沉痛往事,都还没开始启动? 眼下的这个滩涂之夜,便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一。 那时的自己,直得很,也刚得很,一点就炸。 逮住了三番五次偷窃自家地笼网的狗东西,当时他冲上前去揪住对方,争执的过程却失了控。 杨癞子嚣张得很,一再挑衅,然后如愿以偿地断掉了三根肋骨,内脏也出血,差点丢命。 梁自强付出的代价则是,被关了整整两年…… 凝视着不远处,潮沟中的杨癞子。 这一次,梁自强没有火急火燎地冲上去。 六十来年的路,不可能白走。他也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毛躁、冲动的小伙。 一瞬间,他心里有了打算。 这种贼骨头,揍当然得揍,但得换个揍法。 “熟手啊,杨癞子!真有你的,我家的网放到哪,你就偷到哪!” 梁自强现身出来,突然出声道。 杨癞子没提防,一个手抖,地笼网连同虾、蟹,重新掉落水中。 看清是二十岁的梁自强,杨癞子迅速镇定下来,一幅死不认账的嘴脸,威胁道: “你个死衰仔!饭可以乱吃,话能乱讲的?往老子头上扣屎盆,明天老子就去你家,砸你家的锅碗菜盆!” 梁自强一面下水,一面反驳道: “你大半夜捞我家的笼网,难道只是枕头烧脑壳,出来找虾姑聊天?” “捞你麻痹!”杨癞子被讽刺后,直接拿手指戳着梁自强,口吐芬芳。 在村里偷鸡摸狗多年,他都是一招吃遍天下:抵赖、耍横。 反正杨家的叔伯、堂兄弟众多。他仗着势,耍起横来,屡屡得手。 “老子路过,你哪只眼看到我偷你的网了? 你怎不说我摸进你家,偷了你娘,然后有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衰仔? 哦对了,你妹之所以是白痴,就是我偷你娘偷得太急,生下她这么个脑膜炎!” 杀人不诛心,打人不打脸。 上一世,从杨癞子臭嘴里也是蹦出一模一样的这些话。骂了他娘,还骂了他那可怜的傻子妹妹。 正是这些恶毒话,点炸了梁自强。当时他面对挑衅,直接与杨癞子对打起来,一顿拳打脚踢就像海上的暴风雨。 等到稍稍冷静下来,杨癞子已经报废了三根肋骨。 但此刻的梁自强,没有暴起。 “死开!”他挡开杨癞子的手指,去拎自家的地笼网。 小腿却在水底下暗地一勾。 杨癞子都没反应过来,脚下一滑,栽倒水中。 “好歹也四十好几的人了,动不动耍赖打滚,你像话吗?!” 梁自强才不怕惊动那些睡觉的村民。 他故意扯开嗓子,大声喝斥,说成杨癞子自己在泥水坑里“打滚”、撒泼。 “你起不起来?坐沟里算什么事,我拉你起来!” 梁自强高声叫着,一边伸手去“扶”。 杨癞子挣扎着正要从沟里爬起,就被梁自强再次“扶”进了水里。 梁自强早有预谋,这次按住他后颈,将他整张脸摁进了又咸又腥的水中。 每按住十几秒,就拎上来让杨癞子透一小口气。 在杨癞子开口叫骂之前,再度又按回水中。 如此循环操作。每次十几秒,怎么都淹不死人,也落不了任何伤。 屁事也出不了。这点梁自强还是有把握的。 但对于杨癞子,那种濒死的恐惧,绝对比真死还难受! 于是,第一波跑出家门的村民,远远的,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听出,梁自强一直在费劲巴啦地拉着杨癞子,一个劲苦劝: “杨铁你起不起来!耍赖上瘾了你,一会受凉感冒可别赖我身上!起来,你先起来再说!” 杨癞子:??? 他是想起来啊!都喝了一肚子的腥水了,谁不想起来谁是狗。 渐渐,梁自强的手臂都麻了。杨癞子被折磨得那叫一个,欲仙欲死。 “这是闹的哪样?”村支书钟永瑞到达后,就开腔问道。 趁杨癞子还没喘过气来,梁自强早已组织好了说辞: “偷网被我抓现形了,就坐沟里威胁我。弄一脸泥,扬言要在乡亲面前倒打一耙,诬赖我推倒他! 瑞叔你不知道,我太费劲了,怎么都拉不起来!” 村民纷纷点头作证,表示自己一路所听到的动静,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杨癞子肺都炸了: “我丢你老目!你个衰仔,人小心眼多,就是你,把老子推水里,往死里搞!” 梁自强满脸无奈,摊开手: “你看你看,我就说吧!” 这时梁自强的父兄也已闻讯赶到。 梁自强的哥哥、弟弟悄悄来到他身旁,与他站在一起。 父亲梁得福则提醒众人道: “杨癞子耍赖皮也不是一两回了,以前在金生、长庚的家里都打过滚,然后反咬一口!” 村民们直摇头:“杨铁,你换点新招数吧!这招不灵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节 杨癞子眼看着村民无人信他,一个个嗤之以鼻,就连他的族人与亲戚都不好意思开口帮他。 这下,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关键,这回他没装,是真被揍了啊,差一点都被揍挂了! 却愣是找不出梁自强半点的破绽。 他是头一次感受到,这小子竟然这么难缠。 认栽的杨癞子打算悄悄闪人。一旁梁自强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偷了东西,这就要溜?你叫屈也叫得差不多了,可我的要求,却一个字都还没开始提呢!” 第2章 赚了一笔 闻言,杨癞子气得跳脚: “差不多得了啊!” 梁自强完全无视,看向村支书钟永瑞道: “做贼就得坐牢。瑞叔,我要求把杨铁扭送派出所!” “放屁!踏马屁大点事,你以为派出所是你家开的,你说抓谁就抓谁!”杨癞子吼了起来。 梁自强冷笑: “这段时间,相信全村丢了地笼网的,绝对不止我们家吧?派出所一旦查起案来,那就不是我一家失窃的事了。是小事还是大事,这不明摆着?!” “恐吓谁呢?少往老子身上泼脏水!”这次,杨癞子虽仍狡辩,声音却没了底气,脸也有些垮。 显然是被梁自强戳中了要害。 一些失过窃的村民则议论起来,猜测是否也跟杨癞子有关。 杨铁的族叔眼见情势不妙,赶紧站出来,主动找梁父商量,替杨癞子求情。 一番交涉后,按照钟支书的提议,把梁家近期损失的所有地笼网算拢起来,让杨铁赔偿。 梁得福正要报数,梁自强暗暗扯了扯父亲,抢先开口道: “地笼都是我在放,所以我最清楚不过了。这半年多,被偷的地笼网加起来,绝对不会少于二十排。 我放网的手气一向不差,每排网能有七八斤的虾蟹!” 梁得福也很快反应过来,接过儿子的话说道: “螃蟹四毛一斤,虾子四毛多,就都按四毛算。二十排网,就是一百四十斤虾蟹,五十六块。 再说地笼网,我家是4米来长、13节的那种网,往少里说,每一排也值一块五,二十排就是三十块。损失总共是八十六块。” 父亲刚说完,梁自强又补道: “我家总共就四、五排地笼网,每次被偷后,又得耗费时间做新网。偷了做,做了再偷,误了多少事,还没算进去呢! 只算你八十六块,全是看你叔的面子!” 听到父子俩报出的数字,杨癞子急得又要跳脚,却直接被自己的族叔踹得闭了嘴。 如果不赔钱,就得去吃牢饭,想到这,他只好在一旁磨牙。 被爆捶一顿,反得赔人钱。这算是夜路走多,碰到鬼? 事情处理得很快,杨家人可能是怕梁自强反悔,立即就找亲戚们凑齐了八十六元,最终在钟支书家里交付给了梁得福。 梁自强静静地看着对方拿钱,一句话也没再多说。 其实,他也怕对方反悔呀! 要是没这八十六元,杨癞子还能各种狡辩,说是走错了地,误把别人家地笼当作了自家的地笼之类。 可一旦赔了这八十六块钱,就等于不仅承认了今晚这一排地笼网,还间接承认了以往偷过那些网。 梁自强只答应今天接受了赔偿,不再扭送,可没保证以后不扭送啊! 今后只要杨癞子再有半点事犯到他头上来,直接老账新账一起算,这八十多块赔款的事都能当杨癞子的罪证了! 好在,事发突然,杨家那些人都还没能想到这一层。 至于二十排地笼网,这个数字,梁自强肯定是虚报了。 谁让杨癞子那么贱! 还有个原因,谁叫自己家那么穷…… 这年头,实在是太缺钱了。 梁家父子四人走在回家路上。 梁得福拿手电筒再次把梁自强扫了又扫,沉声问: “鱼死还要拼个网破,杨癞子真没伤着你?” 面对这睽违了四十年的亲情与关切,梁自强心里泛起一阵感动,却又莫名酸楚。 种种滋味都翻涌于无形,转瞬却化作一道贱兮兮的笑容,迎着手电筒的光束: “爸,瞧不起人吗?从小到大,别的方面不说,在打架上,我没给你丢过人吧?” 电筒光戛然而止。梁得福秒速移开了手电,诚实地说: “那确实没有!” 一旁的大哥梁天成则挠了挠头,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其实我更怕阿强一发火,打断杨癞子几根肋骨啥的!” 梁自强顿时就沉默了:大哥,你的嘴还能更准一点不? 身后,弟弟梁子丰也感慨说: “二哥,你今天怪冷静的,都不像平时的你了!” 梁自强:…… 他干笑两声: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我一直都有勇有谋好吧,有时候可能勇比较多点而已!” 父子几人说着话,很快就到家了。 说是“家”,其实连房子都不是自己家的。 梁家原本居住的祖屋太老旧,几年前已经倒塌。 一时又拿不出那么大笔钱去盖新房,于是这几年,梁自强一家都是暂住在公家闲置的半旧空房里,每年给村里掏租金…… 作为土生土长的村民,居然还得租房住。 怕也只有他一家了。 梁自强借着月光,看着眼前的房子与记忆中的家慢慢对上号。 跨进门,人还没站稳,一只满是茧子的粗糙手掌伸来,直奔梁自强的耳朵。 要不是闪得够快,当场就被拎耳朵了! 母亲袁秋英的责骂声随即响起: “现在知道躲了!我就叫你不要去守网,你偏去,拉都拉不住!现在好了,把谁打了?你准备拿什么去赔?” 袁秋英留在屋里看家,只晓得外面出了事情,却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梁自强叫了声妈,正要开口辩解。 梁得福从口袋里摸索出八张大团结。 袁秋英看到那把票子,嗷了一声: “我就说吧!这是哪家,愿意借这么多钱给你去赔?家里都穷成这样了,以后可怎么还?” 梁自强都无语了。不过他明白,自己从小到大都倔,眼里又揉不进沙子,因此没少在外面干架,确实让母亲操心了。 母亲骂他,何尝不是因为担心他。 还好,在袁秋英找到扫帚前,梁得福及时走过来,把钱塞到她手里: “先收好。八十六块,杨癞子赔给我们家的。” “杨癞子?他把阿强怎么了?” 袁秋英这下反而更慌了。再看儿子时,完全是看伤员的眼神。 好一阵解释过后,袁秋英总算放下心来。 一番波折下来,差不多都五更天了。大哥、小弟都进了里屋,倒头就睡去了。母亲唠叨两句,也重新回房睡觉了。 只有父亲,仿佛没啥困意,捧起大碌竹,抽了几口水烟。烟轻轻散开,眉头却皱得紧紧。 梁自强也没马上去睡,拎着从潮汐沟带回的那一排地笼网,四处找盆。 梁自强发现里面有一些小杂鱼,但更多的是石头蟹与虾姑。 虾姑也即虾蛄,长着虾眼、蟹脚,俗称濑尿虾、琵琶虾、皮皮虾。 其实它还有个更好听的名字,琴虾。因为这小东西一节一节很是分明,像一架古琴。 当然,你说它像蜈蚣,好像也没毛病。 将虾蟹倒进盆子后,他又往里加了一点水。水不多,浅浅的一层,只到螃蟹的半身。 整间堂屋,就余下他倒水的轻浅声,父亲烟筒咕噜的轻微声,倒显得格外安静。 刚处理完,父亲的声音就传过来: “都弄好了?弄好了先别睡,过来下,说件大事……” 梁自强并不意外地看向父亲。 他就知道,父亲单独坐在那等他,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聊。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节 第3章 几件急事 正好,梁自强此刻的心事并不比父亲少。就算让他现在躺去床上,他也根本无法睡着。 父亲将大碌竹靠在腿边,看向他道: “家里头最急用钱的几件事,你也都知道。我思前想后,琢磨着到底哪样得先办,哪样可以缓缓……” 父亲嘴中的几样急事,梁自强当然至今都还记得。 首先家里头连个属于自家的窝都没有,租住在村里的空房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可以说,没有谁像自家这样,迫切的需要盖房。 再就是渔船。作为最重要的谋生工具,这是渔民家必备的。梁家倒不是没有渔船,但那条木船实在太老旧了,前后修修补补了不知道多少回,称得上古董了。这可绝对不是件小事…… 再有,村里有一批集体填海围出来的盐田,八三年好像正在拿出来发租;村后的甘蔗地,也准备承包给村民们。盐田、甘蔗地的承包费,这都需要钱。 当然,还有一件,就是自己的个人大事了。 梁自强回忆间,父亲已经在说自己的想法: “我跟你透个底。加上今晚你争取到的这笔意外收入,家里现在总共算下来的积蓄有接近两百块。 我捋了捋,盖房的事只能先放一边了,这点钱连零头都不够。 那条渔船吧,风里浪里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将就一段时间,问题也不大。 我就想,老陈家的女儿确实是个不错的女仔,你们俩的亲事说了也有一年多了,拖下去不是个事。 这两百,正好拿出一百八十八的彩礼金,早点把人家娶进门。陈家女仔的条件不差,你不娶,想娶她的小子可不少! 我现在顾虑的就是,一百八十八的礼金,确实有点拿不出手,老陈两口子会不会有想法?要不这样,你明天去趟花谷村,探探老陈家的口风……” 听父亲把心思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梁自强可算知道,他为啥眉头皱得都快成绳结了。 没等父亲继续往下讲,梁自强当机立断说道: “爸,我都听明白了。但我的意见很简单,先把彩礼的事放一放,我明天也不用急着去探口风。” “你觉得没戏?”梁得福神情一阵黯淡。 “不是没戏,而是……” 梁自强突然竟觉得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陈香贝他当然娶定了。 想起这个女人,心头划过一阵异样的情愫。 上一世他还没来得及娶她,人就进去了。 等到他放出来,在村子里成了“万人嫌”。个个都拿异样的眼神看他,就连父母教训小孩,都指着他当反面教材…… 唯独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家竟然还在等着他。 面对旁人的飞短流长、风言风语,陈香贝昂起下巴,一句话怼过去,能把人呛死: “为民除害有哪里不对?这样的男人正直、靠得住!你们爱贼就去嫁贼呗,反正我就嫁他!” 陈香贝真就坚持嫁给了梁自强。后来,她还跟着他一同外出打工,风雨漂泊。 天真少女,被披星戴月的日子磨成了枕边的老妻,再到后来积劳成疾…… 这样的女人,他何尝不想快马加鞭地娶回家来? 然而眼下,却容不得他花心思去想自己与陈香贝的事情。 至亲的三条人命,无论如何,都比自己的感情之事重要太多。 就在他被关进去的当月,父亲一如既往地出海打渔。再加上大哥梁天成、弟弟梁子丰,父子三人开着那条早该换掉的破旧木船,驶入浩浩大海。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后,父子仨再也没有回来。 等到梁自强两年后释放,回到村里,大嫂已经带着侄儿改嫁,小妹梁丽芝本来人就傻里傻气,只好嫁了外村一个身有残疾的年轻人。 曾经偌大的一个家,竟然只剩下母亲袁秋英一人,以泪洗面地守着这几间并不属于他们的房子。 小学时,老师问理想,只有梁自强的理想是当渔民,一时引来哄堂大笑。但他真的就爱这个,也只擅长干这个。 然而经历巨变,母亲让他发誓,终生不再出海,一辈子就算在外讨米要饭,也不当渔民。 后来他带着妻子与母亲,离乡背井、四处辗转,干过各种苦活累活,唯独没再碰过打渔。 父子三人的惨剧,主因固然是天气。但那段时间同时出海的,并不只有他们家。 村民们后来分析,猜测还是那条船太破旧,没能抗住暴风雨,翻沉在了某处无名的海底。 刚才梁自强一直磨蹭着不去睡,就是在沉思,要如何避免这即将到来的惨祸。 虽然牢狱之灾已经被他成功摆脱,但心情却丝毫也轻松不起来。只要海上事故不提前设法解决掉,他就一日睡不上安稳觉。 正愁该如何向父亲起口,借着眼下这个话题,也好。 按下翻滚的思绪,梁自强整理一下说辞,总算找到一个勉强过得去的说法。他望向门外道: “爸,我们出去说吧。” 梁得福看出来,他是怕吵醒家里睡着的人,于是拎着碌竹筒走出了屋。 两人在屋外树下坐下来,梁自强才说道: “爸我说下自己的想法,你也别笑我。 咱们渔村祖辈传下来的习俗,是‘水上婚嫁’。前些年大嫂嫁过来,结果村里人一直笑她,说是一条又破又旧的船,刷层漆就把她接过来成亲了……” 梁得福一滞,这倒是事实,村里那些碎嘴妇人的言语,他也不是没听到过。 梁自强趁机继续说道: “我不想陈香贝嫁过来后,又像大嫂那样被人取笑,说结婚那天,是被一条老旧的破船接过来的。 钱要是够的话,不如先去买新船,把那条老古董彻底淘汰掉。彩礼的事后面再说。 再说了,有了新船咱们再出海,鱼也捕得多,彩礼钱不也很快就赚回来了?” 梁得福闻言有些意外,略一沉默,看向儿子道: “照你这么说,家里这二百来块先解决买船的事?” 梁自强重重地点头,满怀希冀地问: “够吗?” 梁得福还是那么诚实: “不够。” “……”梁自强小小失望了一下,“那还差多少?我对船也没啥概念。” 主要是,时间太悠久,有些物价他还记得,而对于木船当年的价格,他一时是真想不起来。 “崭新的话,要三百出头,比家里这条老古董稍大点,但也大不了多少。” “那也就差个百把块了啊!”梁自强发现努把力还是有希望的。 “对了爸,8月的天气你也知道,比变脸都快,海上面就更加说不清了。不如这个月干脆都别出海了,就在海边赶赶海,有时候收获也很不错的!” 买船只是一手准备,梁自强决定,同时一定要阻止父亲在那个可怕的日子出海。最好是,近期都别出海。 只是,说辞实在不好想。话一出口,梁自强自己都觉得怪没有说服力的。 果然,梁得福一敲大碌竹: “前头你弟还夸你怎么变聪明了呢,这就又犯起糊涂了?靠海过日子的人,你跟我说整个月别出海?赶海捡那点边角料,能跟出海相比?你这话也太没谱了! 行了出海的事不用你来支使,前面你说的买船那事,我听着倒不是没道理,这几天我就先去打听打听。” 说完起身拍拍屁股,直接推门进屋里去了。 梁自强碰了一鼻子灰,没辙了。看来,办法还得继续想啊! 不过,还好他一直都没忘记那个日子。1983年8月26日,是父亲在海上遭遇暴风雨、葬身海底的日子。 到了那几天,要是还想不出管用的办法,哪怕敲闷棍,把他们三个提前敲晕绑在家里,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出海的。 第4章 古老而刺激的技艺 梁自强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床上,一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还装着十几天后即将到来的那起飞来横祸,越是想不出对策,越是不安。 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一张小床,挤了两个大男人。 挤就算了,弟弟梁子丰的脚丫子还不安分,时不时,一只臭脚就送进了他的嘴里…… 这是跟人睡呢,还是跟咸鱼在睡? 难怪自己大半夜的,宁愿跑到滩涂去蹲着…… 当然臭脚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熏着熏着,人就开始晕,差不多也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嘴边搓啊搓。 梁自强直接就被弄醒了,睁开眼皮一看,是一双小手,正扳住他的脑袋,在他脸上这儿摸摸,那儿掐掐…… 顺着这双小手往上,梁自强抬眼就看到了那张漂亮的小脸,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原来梁子丰早就起床离开,此刻蹲在床前的,却是自己唯一的亲妹妹,梁丽芝。 梁丽芝今年十六了。不知底细的外人要是第一眼看见她,绝对会眼前一亮。外观上,多清丽的一个小美女啊,都不像个渔村姑娘。 脸上还挂着几分稚气,而那双清澈的眼睛,干净得……跟被清空了似的。 梁丽芝保持正常的时候,真挺可爱的。 关键是,她随时都可能不正常啊!比如眼下,一直掐他脸算怎么回事,愣是把他给掐醒了…… “荔枝你干吗,快松手,我不痛的吗?” 因为“丽芝”的名字与“荔枝”相近,梁丽芝的脸蛋也稍有点偏圆,跟荔枝似的,所以小名直接就叫“荔枝”了。 “当然是帮你看伤呀!二哥你昨晚跟人打架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4节 梁丽芝思维严谨得没半点毛病。 然而下一刻,她就从怀里掏出一截编渔网用的绿色尼龙线,一头搭在梁自强的胸口,另一头塞进了她自己的耳朵…… “这又搞什么?”梁自强无语。 “别动,我给你好好听听。要是有内伤,准能听出!”梁丽芝严肃地按住他。 还给他听诊上了! 梁自强一阵好气又好笑,想要翻身推开她的“听诊器”,可是一眼瞥见她的脸上,那格外专注的神情,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担忧…… 心中突然地一软,甚至有点隐隐的痛。 他不会忘记,上一世就是在今天,公安直接上门了,不由分说将他拿下,带走。 全家急得像无头苍蝇,而梁丽芝则是在公安的屁股后头,一路追着跑。 追上后,扑过去拖住公安,拼死拼活不让人把哥哥带走。这事直接造成两名公安因公负伤,胳膊被她咬了,咬得还不轻…… 念在她的脑子有问题,公安才没有追究。 不久,因为家里那场大变故,母亲一人撑不起家,也养活不了“荔枝”,于是年纪还小的她,就嫁给了残疾人。接下来的一生,自然是过得很苦。 就是这样一个傻妹妹,对他这个哥却是巴心巴肺的好啊! “怎么样荔枝,检查出什么了没?” 梁自强索性躺着不动,静静地配合着她。 “你等着,还没检查完呢!” 梁丽芝又去掀他的上衣,打算查看肚皮! 还好这时母亲袁秋英走了进来,当场喝斥: “叫你学织网,你把网绳拿到这里来干什么?还有,你哥是男的,不许乱掀男人的衣服!” 梁自强总算被解救了出来。 一家人坐的坐、蹲的蹲,各人捧着一只大碗,喝杂鱼粥。 昨晚梁自强从潮汐沟拎回的那排地笼网,其中的石头蟹与虾蛄自然是要拿去卖钱,但里头的杂鱼实在不值钱,便被袁秋英一早煲成了粥。 拿起调羹喝了一口,久违的鲜香在口中泛起。虽是最简单的鱼粥,但因食材新鲜,对梁自强来说,是那么亲切又美味。 梁父喝着粥还不忘叮嘱儿子: “最近村里开会商量修堤,点名要我参加,搞得这两天都出不成海了。你们兄弟三个莫闲着,一会趁着涨潮,都用高脚罾捞虾去。” 听到近两日不用出海,梁自强倒是心里暂时一松。 他甚至暗想,要是村里这个月天天都把父亲抓去开会就好了,一直拖住他不出海,也就不会有沉船那事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月不出海,确实不会死在在风浪里,但一定会饿死在家里。 父亲口中的“高脚罾”,却是叫梁自强心里好一阵亲切。 那是非常考验体力与技巧的一种捕鱼手段,就算在鲳旺村,也并不是每一个渔民都玩得转。 说白了,就是脚踩着高跷,在翻涌的潮水中捕捞鱼虾,其难度可想而知,简直就是行走在海面上的杂技了! 梁自强没想到,自己重新开启渔民生涯的第一天,就是以这种既古老又刺激的方式,与大海打交道。 大哥扔下碗,就按照父亲吩咐,去取高脚罾等工具了。 梁母则将昨晚盆中的那几斤虾蟹腾进桶里,准备去一趟码头,换点钱回来。 刚拎起桶,一个身影便敏捷地蹿了过来,抢向她手中的蟹桶,热情地说道: “妈!你做完早饭怪累的,就歇会儿吧。这点小虾小蟹,交给我去跑趟腿就好了!” 说话的人,是梁自强的大嫂,也就是梁天成的老婆邝海霞。 在梁自强记忆中,自己这位大嫂跟大哥的性格是反着来的。大哥梁天成有点憨,而邝海霞却几乎是家里小心思最多的那个。 这一点,梁母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只见她转身挡开了儿媳的手,带着愠恼笑说道: “这几斤东西我就提不动了?等到下次盐田里头晒盐的时候,百把来斤一担的海盐,你从我肩膀上抢下来挑就好了!” 说完直接端着虾蟹出门去了,留下邝海霞杵在那里,失望中夹杂着几分尴尬。 身旁,小妹梁丽芝见状,一个劲地向梁自强挤眉弄眼,显然是在憋笑憋得很辛苦。 大嫂瞪了一眼梁丽芝。 居然连傻丫头都看出来,她是想借机克扣几毛钱? 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邝海霞干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望向梁自强兄弟几个: “大海里踩高跷,我平时看着都怪心惊胆战的。你们要稳妥些,千万大意不得啊!” “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梁天成回了一句自家婆娘,已经把高跷棍、手持式三角网、竹篓全都一股脑提了出来。 梁自强却径直走到墙壁跟前,翻看灰黑色墙上挂着的那本巴掌大的、白色小日历。 今天是1983年的8月13,日历上显示的是农历初五。 他一直都记得大海涨潮的规律。 每月的初一,凌晨接近一点时开始涨一次潮,清早七点开始退潮;到了大中午一点,开始涨第二次潮,傍晚七点半左右,再次退潮。 此后的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的涨潮时间推后五十来分钟。 今天初五,也就是说,上午要等到十点多,海水才开始退潮。 退潮两个多小时后,海滩重新显露出来,才是人们争相前去“赶海”捡拾海货的大好时机。 而此刻还是大早上,海水正涨着,大多数人都是尽量远离海边的。 更别提在这个时候去“赶海”了。 但偏偏,有一群特殊的渔民,就是要逮准这个时机,去赶海! 潮水高涨之际,他们不仅不避,反而踩着高跷,踏入大海讨生活,颇有点“铤而走险”的味道。 “拿稳!” 大哥梁天成递过来一套高脚罾的工具。 梁自强接在手里,那结结实实的一对高跷棍,一下子划破四十年的间隔,唤起他曾经的记忆。 扛起三角网、实木高跷,拎上大竹篓,梁自强带着期待,同时也带着几分忐忑,向大海的方向走去。 第5章 另类赶海 “别丢下我,我也要去!” 兄弟三人迈出门才没几步,就见小妹梁丽芝跟着跑了出来,嚷嚷着要一起去赶海。 “胡闹,你凑什么热闹,回去!” 大哥面孔一板,把梁丽芝往回轰。 “我不是凑热闹,我赶海很厉害的!我会找蚝,会捡螺、挖蛤,还会抓跳跳鱼!” 梁丽芝被轰后,一双晶亮的大眼里全是委屈,一连串地罗列着自己的“技能”。 梁自强见状,赶紧上前对她解释道: “知道你是赶海的小能手,可现在潮水还没退,没法赶海啊。等中午,潮水退差不多了,我再带你去滩上捡螺,你想怎么捡都行!” “真的?说话不算数是大黄狗!” 梁丽芝转忧为喜,眨巴着眼睛,还特意伸出指头跟二哥拉了个钩,才高兴地回屋学织网去了。 兄弟三人继续走向海边。 越往前走,天地越开阔。村子在退后,而一望无际的海天却迎面而来。 整个视野被打开,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海阔天空吧! 昨晚光线太暗,直到此刻,梁自强才来得及好好看一眼久违的大海。 早上七点多的阳光洒下,海面有金光与银光互为镶嵌,仿佛无数的碎金与碎银碰响,发出有规律的“哗啦”声。 海鸥因为披着一层朝阳,像是会自己发光一样,忽上忽下地闪耀着。 远处有渔船忙碌,近处则有几个村民比他们仨更早,用高脚罾在水中捕捞。 由于正处在涨潮的时段,昨晚梁自强所见的那片滩涂,此刻已经被海潮覆盖,化为大海的一部分。 只有地势更高处,仍露出沙粒、砾石。 三人将工具全都放在岸边地上,便开始穿高跷。 先把脚踩在高跷的踏脚板上,然后用绳子,把高跷的上端绑在小腿的上方一侧,使高跷有灵活移动的余地。 膝盖部位,则是特意包上了两块毡布,以免被高跷磨伤。 穿好了高跷后,梁自强试着部立了起来。顿时,身体便增高了一米,整个人如同变成了接近两米八的巨人。 他试着走动两步,一个不平衡,身躯晃了一晃,竟然险些摔倒。 一旁的梁子丰有些懵逼,连忙一把搀住他,满脸疑惑地问: “怎么回事二哥?你可是村里玩高脚罾玩得最溜的一个啊,今天怎么还没下海就晃了?” 全村能够用高脚罾捕鱼的,总共才二十来个渔民。而梁自强十几岁就掌握了这种高难度的方法,在浅海中来去自如,比老渔民都厉害。旁人就算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然而今天,都还没下水,就站不稳了? 这也难怪梁子丰、梁天成两人满头问号。 只有梁自强心里明白,这是整整四十年没再碰过捕鱼,就算以前的他再厉害,也有个重新适应的过程。 1983渔耕山海间 第5节 “没事,高跷卡了一下石头缝。”梁自强随口敷衍了过去。 还好,重新适应的过程并不长。走了几步,往昔的那些感觉似乎在迅速复苏,身体中对大海那种天生的亲近感、渴望感,如同禁锢不住、压制不了的本能,猛醒过来。 他撑着网,拽着大竹篓,身躯微微前倾,踏入了一层一层荡起的浪花之中。 那张三角大网有着木框架,宽4米,木杆长5米。木杆的这一头紧握在自己手里,网那一头却撑在水里,形成一种反向力,将他的身体支撑得更稳。 兄弟仨很快走进了海潮之中。 当走到1米深处时,海水刚好浸没了高跷那一米的高度,紧贴着他们的光脚板。 于是,从远处看去,三人就像是身怀“水上飘”的绝技,在海面上迈开步子,如履平地。很奇妙的一幕。 继续面朝大海行进。直到,海水越来越深,渐渐淹没住了梁自强的股部,浪潮就如同大海的心脏在律动,一拍又一拍,击打着他的腰身。 被海水包围、击打,反而让梁自强彻底找回了融入大海的感觉,不仅没有了前头的忐忑不安,心情反倒还舒畅起来。 飞鸟归林、游鱼入海,大概就是眼下这种感觉? 离岸已经比较远的地方,他们脚步放缓了下来。 再往前,随着海水变得更深,就算他们踩着一米高的高跷,也会直接被海水吞没! 只有深度刚刚好的潮汐带,才是最适合他们驰骋的疆域。 开始推罾。 5米长的手持式三角网一直沉入水底,三人迎着潮水涌过来的方向,用力向前推动着罾网。 渔网的底部与海底地面相贴,保持在45度的夹角以内,以尽量减少水中的阻力。 梁自强感觉到不时有什么东西蹭的一下,从自己脚边溜过。看来,随着他们的搅动,水下变得很是热闹啊!应该有戏? 然而,起罾的结果,却叫人大跌眼镜。 大哥梁天成率先将罾网从海水中抄了起来。 “这手气,不怎么样啊!”看到三角网中跳动的海虾,梁天成语气有些失望。 收获是有,只是拿近一看,里面大多都是毛虾。红虾也有一点,但很少。 毛虾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虾皮”,因其肉质很少,晒干之后基本就只剩下一层皮了,故称之为虾皮。 毛虾远不如红虾值钱,比起对虾,那就更加差得老远了。 梁天成的失望,就是由此而来。 好在,另外还有两只石头蟹夹杂其中。 紧接着,梁子丰的网也抄了上来。 情况跟梁天成差不了太多,以毛虾为主,就是多了一条海鲈、一条大黄鱼,但也并不是啥值钱的货。 “阿强,就看你的了。从小到大,你捕鱼的手气一向最好!” 两人失望之余,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了梁自强这边。 “能有什么不同?高脚罾不就是用来捞虾的,还能指望捞出什么来?”梁自强笑语道。 确实,高脚罾捕鱼,大多捕获的都是以海虾为主。这与海虾的习性有关。 海虾胆小,被罾网搅动而受惊后,就会惊慌失措,一阵兵荒马乱,纷纷自动跳入网中。 所以,踩着高跷捞虾,虽然身体和技巧方面的挑战较大,但效率却是颇高,还能省掉驾船的柴油钱。 当然,仅限于浅海滩而已。 说话间,梁自强就开始“起罾”,双手往上一提。 “草,我是不是眼花了!” 网罾浮出水面,梁天成直接用手臂拭了拭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什么鱼?我没见过啊!”梁子丰则是傻眼了。 “我看看!”旁边另一名年纪大的渔民也一眼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当即踩着高跷走过来两步。 看到罾网中那条色彩绚丽、格外风骚夺目的海鱼后,渔民老张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斩三刀啊这是!年头到年尾都碰不上一条的斩三刀,就叫你这么捞上来了?走狗屎运啊你小子!” 听得出来,老张的口气都酸了! 第6章 危险忽现 “还真是条三刀!” 梁自强仔细一看,也立马确认了。 三刀鱼的特征还是挺明显的。此鱼又叫“咬破布”、“花尾鹰”,外形非常漂亮、悦目。 它的鱼背前部分隆起,跟把刀一样;最为显眼的是,它身上那几条橘黄色的斜带,简直骚包之极。橘黄色的鱼鳍,则有如招展的黄飘带。 还是在很小的时候,他见到有村民捕获过,当时好奇,缠着问父亲,才从父亲口中得知它的名字。 但那之后,他也很少见到。 毕竟就如老张所说,这种鱼并不是经常能够捕到的。 “这鱼好卖吗?”梁自强问。 他倒是听父亲说过,这鱼很贵,但就是不知道,能有渠道卖得出去吗?毕竟码头上收购,一般都是以常规的海鲜为主。 谁知,老张听了他的话,气得要背过去: “不好卖,那你转手给我行不行?”他直盯着那条三刀,“前阵子码头收货的郑六还跟我闲聊说起,港岛那边的有钱人爱吃三刀,让我要是捕到三刀,就高价卖给他!” “价钱嘛,十几斤大黄鱼都顶不上一斤三刀鱼!”他瞟了一眼梁子丰网中的那条大黄鱼,又肯定地补充道。 “才一条,又不重,也卖不了几个钱。”梁自强笑笑,就捡起网中的三刀鱼,要放进竹篓。 不料老张蹭了过来,直接伸手,在三刀鱼的身上摸了一把: “沾沾喜气,说不定一会老子也捞条三刀啥的!” 摸完,直接在梁自强无语的目光中,踩着高跷走开了。 梁自强:就一条三刀,还成吉祥物了??? 在将三刀鱼放进竹篓前,梁自强瞅见自己那两个兄弟激动的目光,于是索性将鱼往前一递: “要不,你俩也摸摸?”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致送给他一个字: “滚!” 兄弟仨弯腰将网中的鱼虾都捡入各自的竹篓之中。 三只竹篓都很大,一直漂浮在他们的身边,不离左右。 之所以漂浮得这么稳当,是因为竹篓的四周,捆绑着几个密封的大葫芦,另外,还有几只乳白色的方形油桶。 空油桶、葫芦产生的浮力,托起满篓子鱼都不成问题。 梁自强没想到第一网的收获就这么多。除了那条惹眼的三刀,下面还有好些梭子蟹、石头蟹。当然余下的,不值钱的毛虾也有不少。 将虾蟹全都收好后,三人走动几步,继续将手持网扎入海底,开始推网。 推罾、起罾、收罾、捡虾;再推罾、起罾……如此不断循环。 以罾网为工具,似乎要将这一带浅海的底部都梳理个遍。 梁自强灵光一动,突然想到后世的一个词: 海底捞。 踏马太形象了。这才叫真正的海底捞啊! 只可惜,像第一网直接网上一条斩三刀,那种情况再没有出现。 但就算这样,他的好手气依然引起附近其他渔民的不断感叹。 “同样是这片海,强仔捞上来的虾,怎么就比我的虾要大个一些?” “你也不用海水照照,你有他靓仔吗?母虾也通人性,会主动向年轻仔投怀送抱的!” “得,离他远点,我们换个地方捞去吧!” 人们一边推网,一边大声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时不时轰笑几声,苦中作乐。 梁自强都没空搭腔。 这不,手一提,又是活蹦乱跳的一大网虾! 这次竟然没多少毛虾,而全是大红虾、青虾。后者可比毛虾值钱! 其实,对于手气这种玄学的东西,梁自强自己也颇感奇怪。他从十几岁开始跟着家里捕鱼,手气一直都比旁人要好那么一丢丢。 或许,他天生就该是个渔民。 现在看来,人生重启之后,自己那令人羡慕的“招鱼体质”,不仅没有消失,反倒比起上一世,更加突出了? 将一网虾刚倒进大竹篓,梁自强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小的推力。 “不好!” 心里才刚刚发出一声惊呼,一朵突然翻涌而至的浪花如同从海中矗立起一座小小的山包。 一秒前小山包还在胸前,一秒后便在他身上撞碎,四溅的浪花遮天蔽日,将梁自强包裹其中。 像是从天外飞来一帘瀑布,劈头盖脸。 “抱紧!” 梁自强只来得及大吼了两个字,而他的手脚已经抢在嘴巴之前做出反应,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大竹篓。 在这样的浪花中,光凭高跷是很难继续站稳的,而抱紧竹篓或者大葫芦、油桶,是最好的选择。 梁自强在多年的高跷捕捞经历中,类似情形不知遇到过多少次,每次都通过同样的办法,安然度过。 果然,浪花来得快,去得也快。 1983渔耕山海间 第6节 从油桶上再次抬起头来,浪花已经消散于无形,而他除了头发与上衣全部湿透,并没有其他损失。连水都没有呛到一口。 大哥与小弟也是高跷捕捞的老手了,哪里需要他高声提醒。他们同样飞快地抱紧油桶,有惊无险。 此刻,正张望过来,兄弟仨对视后,无声地笑了。 “咦!”梁自强的余光扫向附近,突然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 “张叔人呢,怎么不见了?” 一只被油桶簇拥的竹篓飘荡开去,刚刚还在附近的老张却毫无踪迹。 “张保民!”其他渔民也高声呼喊起来。 突然,水面冒出一个脑袋。张保民似乎是想挣扎着重新站起,但没能成功,再次栽倒海水之中。 梁自强明白发生什么了。 老张一定是转身去抱油桶之际,却发现油桶已经飘荡开去,一时抱了个空,才被那排浪花击倒水中。 身为老渔民,老张游泳的能力肯定没得说。正常情况下,在这两米多深的浅海滩,就算游,也能安全游到岸边。 但现在情况特殊就特殊在,腿上绑了高跷。 游动起来,反而极为不便。 帮助人赶海的利器,关键时刻却也可以反过来,成为要命的累赘。 念头飞转间,梁自强来不及多说什么,抓起自己的油桶和竹篓,就向张保民那边扑去。 老张再次从水中冒出头时,油桶正好送抵他的跟前。 手一攀住油桶,老张在水中的身体很快便稳住了。 “多谢!多谢!今天这条老命全搭帮你了!” 老张狼狈之极,却忙不迭地向梁自强道谢。 “老啦!看来我们都要慢慢退出高脚罾,这片海滩以后是属于强仔他们的了!” 另两名年纪稍大的渔民则摇着头,不无感伤地发出感叹。 梁自强却从他们的哀叹中,不由又想到了八月底的那场海上惨祸。 大海丰饶,养活无数人,却也吞没了不少人的性命。 比起深海翻船、逃无可逃的凶险,高跷捕捞已经算是相对比较安全的捕鱼方式了。 只需要体力、平衡力足够,遇到浪花时反应够快,基本都不会发生真正的危险。 渔民们感叹归感叹,却转眼间就各自抄起三角网,继续推网捕捞起来。 就像海面不曾掀起过浪花,刚刚惊险的小插曲也不曾真正发生过一般。 三个来小时很快过去了。上午十点多的样子,海潮开始逐渐退却。 兄弟仨跋涉上岸,解下高跷,第一件事便是直奔码头。 这是他们高跷赶海这么多年来,收获最为丰硕的一次。趁着篓里的鱼虾新鲜,一定要尽快出手,卖个好价钱。 第7章 果然值钱 来到码头,收购海货的郑六远远看见了他们,主动打招呼问道: “这是推高脚罾回来了?都有些什么虾?” 梁自强一边卸下竹篓一边反问: “你怎么知道就只有虾?说不定有你最想要的东西呢!” “这么说还有猛料?快给我看看!” 听梁自强这样一说,郑六兴致上来了。 往竹篓中一瞧,郑六怔住了,瞪大眼睛多看了两眼: “这真是你用高脚罾推上来的?你知道这玩意叫啥不?” “名字多了。斩三刀,花尾鹰,咬破布。”梁自强老神在在地说道。 旁边有人听到斩三刀,也探过头来瞧。 有人直接念念有词道: “鹦鹉嘴、斑马身、梅花鹿尾三刀王。货真价实的斩三刀,还不小,怕是有一斤多!” 郑六问梁自强:“你想怎么卖?” 梁自强不动声色道:“价钱得你说啊郑叔,怎么问起我来了?” 郑六张了张嘴,却没开口,最后做了个“六“的手势。 “六块?郑叔你这赚得有点狠了,按这收购价,转手你都能翻三倍以上了。” 梁自强吐槽道。 其实三刀的具体价格,他也没那么清楚。不过,结合老张透露的信息,三刀的收购价应该在大黄鱼的二十倍左右。 这个年代的大黄鱼,其实卖得还挺贱的,远不像后世那样,价格炒到居高不下。 这时大黄鱼卖给市民的零售价也就每斤一块多钱,而集中收购价,则只有四、五毛,还得是七两以上的,太小的黄鱼价钱更低。 四五毛的二十倍,那也就是说,三刀的收购价,得去到接近十块钱每斤! 郑六听了梁自强的话,连声叫屈起来: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哪有什么钱赚?也就是有人想吃这种鱼,我帮个忙收几条,顺手的事,都是按他们原价来的。” 梁自强自然不信他的鬼话,果断说道: “十块一斤,就这价,照样一点都不耽误你赚钱。” 郑六一脸肉痛: “真没你想的那么赚钱。七块吧,七块已经到顶了。”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八块的价格,达成交易。 郑六一边过称,一边还不住感慨: “强仔你变了,现在怎么变得鬼精鬼精的?” 梁自强:……老子以前很傻吗? 他一边倒出大竹篓中其他的鱼获,一边回敬道: “跟郑叔打交道多了,多多少少要变精一点!” 称了重,这条三刀是一斤四两。光这一条鱼,卖出了十一块二毛钱! 接下来,竹篓中那些梭子蟹、石头蟹、海鲈、大黄鱼、红虾青虾,就没那么值钱了。 尤其毛虾,每斤连一毛的价格都卖不到。这东西,纯粹胜在量多。 石头蟹郑六按四毛收,红虾青虾四毛五,梭子蟹五毛。 最悲催的是大黄鱼,跟海鲈一个价,每斤才四毛。 三个篓子,几十斤鱼虾卖下来,总共才到手二十一块钱。 重点是,其中还包含了那条三刀鱼所带来的十一块二毛! 也就是说,三篓虾蟹,所有加起来,还抵不上那一条鱼! 就这,回来的路上,身边那俩货还笑了一路。 梁天成掰着指头,都算上了: “每天高跷赶海挣二十来块,二三得六,每个月六百还多!握草,天天照这样,一个月能顶城里工人十个月的工资了!” 弟弟梁子丰总算还没有彻底被金钱迷失,及时提醒道: “大哥你清醒点,三刀鱼你以为是烂大街的剥皮鱼,天天有得捡? 再说了,老天不下雨不起风?海里不起大浪?一个月真正能高跷赶海的日子,算下来都没几天!” 梁自强听他俩拌嘴拌得有滋有味,自己也放慢了脚步,时不时掺和几句。 很快回到家门口。 梁母正与儿媳、女儿一字排开,坐在门前树下织渔网。 远远看见他们,梁母手中织网的动作也并不停顿,嘴上便说道: “看你们个个笑得活宝似的,这次的鱼获不错?” 梁自强掏出身上那二十一块钱,还沾着湿答答的海水,递给母亲。 “就推个高脚罾,真卖出……这么多钱?” 袁秋英看到两张大团结,就已经诧异了。 一旁的大嫂也是面露讶异,眼光随着钞票一闪。 兄弟仨简单把上午在浅海的情况说了一下。当然只说了手气出奇的好,却避去了在水中吃了海浪一巴掌的惊险,免得她担心。 大嫂邝海霞瞅着梁母手中的钞票,眼珠转了一圈,突然插话道: “咱们家这两天可算来了财运啦。听说昨晚杨癞子还赔给咱们八十多块钱?加上今天这二十多,有一百多了!” 梁母总觉得她话后面还有话,就抬眼瞅着儿媳,等她的下文。 梁自强也跟母亲有所同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大嫂继续说道: “妈你也知道,我房间里那个床实在是没法再睡了。又小又旧,架子都快散完了。 我和天成摔着还好,要是摔着您孙子可怎么办?这事,真不能再拖……” 果然,湿答答的钱还没蒸发干呢,已经安排明白了。 梁母的脸就有些黑。 都说富家无亲情。自家穷得叮当响,平时看着也团结,可这才偶然有了一丁点钱,竟然围绕钱的算盘珠就转得飞起来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7节 她沉下声问大儿子: “天成你呢,你怎么想的?” 邝海霞对着丈夫,眼睛都快眨疯了。结果梁天成呆头呆脑来了一句: “那小子皮得很,自己爱在床上翻跟斗玩。你就是买个金床回来,他该摔还得摔……” 话刚说完,儿子梁小海当众在地上翻了两个,弄出一身灰。仿佛为了给他爹的话做图形展示。 邝海霞差点没被这父子俩当场气死在地。 大的她一时没法治,小的还治不了? 老鹰抓小鸡似的,拎起梁小海走到一边揍着撒气去了。 不一会,传来梁小海嘹亮的嚎哭声…… 那边揍娃,丝毫不影响这边准备香喷喷的午饭。 梁自强特意留了些毛虾,外加一条海鲈鱼没卖,此时从竹篓中取了出来,拿给母亲。 很快,屋子里就传来清蒸海鲈的阵阵清香。 梁自强再遇见侄儿梁小海时,发现小家伙已经守在灶房的蒸锅旁了。 刚刚嚎哭时的伤心眼泪,此刻从嘴巴里欢快奔涌了出来…… 第8章 小心思 这个年代没有那么丰富的调料,而清蒸海鲈鱼正好也并不需要复杂调料。 鲈鱼莹白,上面撒着嫩黄的姜丝、碧绿的葱丝,就再无其他了。 端出来,却是香得叫人直扇鼻子,胃里的馋虫全都勾了出来。 要是上桌后,往上面再多浇一层热油,估计还会更香。梁自强暗想道。 当然也就想想。现在的食油可金贵着,平时炒菜都舍不得多放。 就这种海鲈鱼,平时家里面捕获之后都是拿去卖钱。自己带回来这一条,刚刚还被母亲数落了几句。 三岁的梁小海还没有桌子高,却深深懂得自力更生的道理,搬来一条木凳,爬了上去,一马当先就准备对鲈鱼下手。 却碰到梁得福从外边回来吃中饭,刚好一眼瞅见。 梁得福只是对孙子鼓了一眼。小家伙对于刚刚挨过的一顿揍多少还有点记忆犹新,筷子一哆嗦,自觉从凳子上溜了下来。 一大盘炒毛虾,两个叶菜,也都陆续端上桌了。 家里穷虽穷点,但某些规矩该有还是有的。夹菜时,先等梁得福动手夹了第一筷海鲈,所有人才纷纷伸出筷子。包括站在桌腿旁早已望眼欲穿的梁小海。 梁自强吃了两口。 海鲈鱼肉质细嫩,鱼刺较少,就一根主刺大点,关键还没啥腥味,只有一股清香,沿着舌头弥漫。 那个丝滑! 几十年在外的漂泊生涯中,梁自强很少再吃到海鲈鱼。 这种滋味,也只是出现在自己的想念里。 中饭很快就吃完了。 趁着人还没离桌,邝海霞望向公公,突然以揣测的语气,主动问道: “爸,咱们家这段时间,是不是开始在准备阿强彩礼的事了?” 梁自强瞟了一眼大嫂。 又来了。 以他对大嫂的了解,这可绝对不是在主动关心他的婚事。说白了,还是在惦记着那百多元钱,旁敲侧击想知道钱的用途。 梁得福也算是老姜一枚了,掀了掀眼皮子就回答大儿媳道: “按理那是早该出彩礼了,这不一直都凑不够钱吗?怎么,莫非你手里头还余下了一些闲钱? 那敢情好,快拿出来,凑多少算多少,帮着强仔把事情早点办喽!” 这一军给将的,邝海霞当时就凌乱了,一时忘记自己原本要往下说啥来着。 自己这犀利老爸,别看平时话不多,怼起人来毫不含糊啊!梁自强都要给他竖大拇指了。 “爸您这可开玩笑了,钱都是妈在管,我和天成哪来钱啊。我就是关心一下。就算有心帮,哪来那个能力……”邝海霞郁闷地说道。 连续两次试着分那笔钱,都以失败告终。 尤其这次,自己平时主动抢着去码头卖鱼货,暗自克扣下来的一点私房钱,差一点都被牵扯进去了。 挫折中的邝海霞顺手给了桌子旁梁小海一个爆栗: “就你吃得慢!吃就吃,还咬什么筷子!” 梁小海被敲出满头的问号:??? 自己刚也没翻跟斗呀,咋突然就又被针对了! 梁自强坐在一旁,都替三岁小侄子感受到了满满的人生辛酸! 梁父把一切看在眼里,大儿媳那点心思,还能看不出? 他阻止道: “好端端的打小孩干什么?荔枝把小海带一边去。我刚刚话还没说完呢。 按理是要赶紧给老二准备彩礼金了,再说这钱里头很大一部分是阿强昨晚争回来的,也算是他自己给自己挣的彩礼钱了。” 听到这邝海霞撇了撇嘴,然而却见公公话锋一转: “但是阿强自己的主意,是先攒够钱给家里买条新船,以后出海也能稍稍远一点,其他事放后面再说。这会儿人都在,买船这事你们怎么想,都说说。” 老三梁子丰心思一向不在这类事情上,梁得福其实是在问大儿子、大儿媳的看法。 邝海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就是生怕老二沾光,从家里拿走太多的钱做彩礼。 没成想,梁自强竟然肯把钱让出来,给家里买船? 梁天成跟她同样错愕,当即不解道: “阿强前段时间你不还嚷嚷着娶......哎呦!.” 刚开口,背后被媳妇悄悄掐了一把,一句话拦腰斩断。 “爸,妈,你们按阿强的意思来就行,我俩能有啥想法?” 邝海霞立刻就“通情达理”起来。 买了船,出海捕捞收入都是全家一起花销,她自己一家三口占花销的大头。就算以后哪天分起家来,船也是共同财产,少不了要折成现金分给他们一大笔。 而阿强的婚事推后就推后呗。越晚结婚,就越能给这个家省些开支。 不管从哪方面看,这都是对她有利的事! 梁自强把大嫂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对这个自作聪明的大嫂,他实在没办法像对待大哥、小弟那样,怀有太多的好感和亲情。 梁父看了看三个儿子: “那就好。上午我在村里,顺便也向人打听了买新船的事。比我估计的还贵一点,差不多要三百五十。 算下来,现在还差一百五十来块。我也去找找亲戚,能再借点,就早买;借不到,就晚点。” 梁自强想了想,加上上午高脚罾赶海到手的二十多,其实是还差一百三十。 可这依然是个巨大的数字啊! 看来,最近这些日子,搞钱绝对是头等大事。 午饭后,一家人都习惯性地倒了碗凉茶,喝了起来。 说是凉茶,其实就是梁母在村子附近就地取材,摘的木棉花、桑叶、夏枯草之类,放进铝炊壶里煮水。 梁自强也倒了一碗,才喝两口,就见一小只身影“嗖”地蹿上前来。 “荔枝你好好走路!这是急着去哪呢?”梁自强闪了闪,总算没有失手打掉手里的茶碗。 “中午去赶海捡螺啊,这你都忘了!” 梁丽芝一脸被辜负的失望。 梁自强这才留意到,她都拎着桶子在手里了。 自己好像还真忘了啊……早上还拉过勾的,说是等海水退潮了,就陪她去沙滩挖蛤捡螺。 可是…… 他抬眼看了看正盘踞在头顶的大太阳,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答应得有些草率了…… 而且,太阳一大,虾呀蟹呀就喜欢往阴凉的旮旯里躲,这个点真不是最理想的赶海时机! “荔枝,你看这会儿太阳毒得很,把你晒黑可就不好看了。咱们换个时间去怎么样?” 梁自强循循善诱说道。 “才不!荔枝不怕太阳,荔枝晒不黑的!”梁丽芝执拗而充满了自信。 梁自强一阵扶额,没招了。 傻妹子满脸散发出傲娇的光芒,那光芒足以与屋外的太阳硬刚,令他无法直视。 一筹莫展之际,还好旁边的梁父撂下茶碗发话了: “等太阳小点跟你妈和大嫂一起去!你哥一个大男人不得干正事?歇口气他马上跟我去翻甘蔗地。” 这回梁丽芝撅了撅嘴没再反驳。她可以不听哥哥的,却没法不听父亲的啊! 梁自强心里松了一口气,都想对父亲说谢谢了!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呀…… 大中午顶着太阳去锄甘蔗地,这还不如去海边挖蛤呢。 1983渔耕山海间 第8节 …… 直到太阳沉入大海,梁自强总算结束了自己重回这个年代后,忙到飞起的第一天。 因为累,晚上也就没再出去放地笼。 人往床上一倒就睡着,第二天是闻到红薯粥的气味才醒的。 今天的早饭比昨天简单,红薯煮粥,但桌上放着一碗下粥的菜,是瘦长的龙头鱼干。 梁父嚼着鱼干道: “这东西下饭正好,秋英你给我准备点。还有米啊、柴啊,喝的水,都备上了吗? 最近可能出去得稍微远一点,每天的中饭肯定是在船上吃了,该备的都备点!” 去远一点?船上吃? 正喝着稀饭的梁自强直接喉咙就僵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第9章 逼出来的对策 果然,在得到梁母的回答后,梁父看向三个儿子: “也有好几天没出海了,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海。除了必要的休整,接下来尽量每天出海。 船小,跟往常一样,上三个人够了。这个月都由老大和老三跟我出海吧。 老二你暂时留家里,继续在浅海推高脚罾!” 对于父亲的分派,梁天成觉得理所当然,当即点头说好。 老三梁子丰虽然并不喜欢出海,但也没有异议,跟着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反倒是梁自强,听得直冒冷汗,心跳都不正常了。 与既定的轨迹一样,父亲还是带着大哥、三弟出海了。 而且还打算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去海面捕捞! 唯一不同的是,离八月二十六那个出事的日子,还有十来天。 可是既然人生已经重来,谁知道细节会不会发生改变,比如海上翻船事故,提前十来天? 如果真那样,这几天他们三人驾船出海,随时便可能是永诀! 这样的可能性不仅存在,还非常大。毕竟现在父兄三人同时出海,就与上一世如出一辙,一切仿佛命中注定了似的! 原本梁自强觉得还有十多天的时间,可以好好想办法,慢慢劝阻父亲出海。 可现在才突然发现,留给他思索的时间,未必有那么多! “爸!出海的事要不您再等等?这个月内,先不着急出去?我听到气象预报,好像最近的天气有点反常,近期可能会出现大风大浪!” 情急之下,梁自强也来不及多想,唯有搬出“气象预报”,焦急地说道。 梁父一下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只要是聊到出海的话题,村民们说话往往都会格外注意,尽量不去提什么“大风大浪”。 梁自强的话,让梁父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预报?你听的哪家预报?我天天在听村里广播,都说天气正常。你听的难道跟我们不是同一个广播?” 梁父当即很是不快地反问儿子。 “……”梁自强还真被问倒了。 自己总不能直接一语道破,说是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了吧? 就算他敢说,也没人信啊。 唯一的结果,他与梁丽芝会从亲兄妹的关系,变为病友。 但父亲可能忘了一点,气象预报并不是万能的,常常会有错报漏报的情形发生。对于海面上的天气,就更加没那么精准了。 就说八月底父亲出事那次,当时的气象预报就完全没能预估到那场掠过海面的暴风雨。 也因此,父亲才防不胜防,翻沉大海。 听着父亲不容置疑的语气,梁自强立刻意识到,想靠“天气预报”忽悠父亲,是行不通了。 可问题总得解决啊! 实在不行,那暂时就只有退一步…… 他赶紧顺着父亲的话,改口道: “这样吗?那应该是我没听仔细,漏了字,把意思刚好给听反了!” 梁父黑着的脸好看了点。 梁自强立马趁机又道: “推高脚罾哪有出海带劲?再说了,我觉得自己出海的技术还得多跟您学学。既然天气好,你直接带我出海吧。 大哥早就学到家了,阿丰还小可以慢慢来。这次就我跟你去,我想试试看,我们两个能捕多少鱼回来!” 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要是在接下来的一天多时间内无法劝阻父亲,那就不如自己代替大哥与小弟出海。 至少,自己心中有着那份警惕,可以劝父亲别开太远,也可以在天气出现不对的苗头之际,劝说父亲尽早返回。 这样一来,依然有机会逃出生天,避免悲剧的发生。 当然,他还有一个隐隐的想法。 就算万一,悲剧避无可避地发生了,自己一个人换下大哥与弟弟两条命,也可以说是划算了…… 不料,自己的建议还是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梁父喝完粥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明显不高兴了: “行了行了,你那么有主意,等到哪天你自己当家再说吧!多简单的一个事,非得跟我杠!” 梁自强还想争取,父亲却拍拍屁股,拎起大碌竹筒走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梁自强连干活都没了心思。 他还是第一次这般真实地感受到,时间每分每秒,都如此的紧迫。 就像是敲响了倒计时的鼓点。 每流走一秒,父亲即将出海的时刻,就又逼近了一秒…… 总不能像最开始想的那样,找根棒槌,真把他们三人敲倒在地吧? 要不,巴豆?把他们拉到爬不起来? …… 不是,这想了也白想啊。搞得好像自己真有巴豆似的。 再说了,拉一次是一次,肚子一好还不是又照旧出海。总不能天天给他们仨下巴豆吧。 就没有真正靠谱的办法了? 等等!自己是不是想复杂了? 就在梁自强绞尽脑汁,都快要对自己绝望之际,一个最简单的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 船! 相比于把人敲晕、弄趴下之类奇奇怪怪的想法,直接把目标锁定在那条旧船上,难道不是最简单又行之有效的办法? 一个主意在他心底慢慢成形。就这么办了! 有了决定,心里总算稍微安定下来。 傍晚忙完活回到家,梁自强把家里所有的地笼网全都找了出来,又顺便挖了些蚯蚓做饵料,然后拎上地笼网就往外走。 “今天要放这么多网,这得到什么时候?就不能等吃了晚饭再去?” 正忙着做晚饭的梁母瞥见后,又唠叨起来。 “再晚点潮就涨起来没法放了,爸,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梁自强又特意冲正在给碌竹筒上着烟丝的父亲喊了一句。 后者啊了一声,儿子一天到晚变着花样抓鱼的劲头,倒是令他颇感满意。 来到海边,梁自强先照例找了一些潮汐沟,将地笼网放入其中。 每一排网中,都投了些用蚯蚓做成的饵料。 只等潮水涨起,海里的虾蟹被带进潮汐沟,就很容易被饵料吸引,进入笼网中。 并没有磨蹭太久,带来的所有地笼网便都已放完。 接下来,就静待深夜的到来了! 毕竟,今晚的地笼网并非重点,而只是他行动的掩护而已。 等到下半夜,他会比所有人都早起,借口去回收地笼网,然后偷偷跑去自家那条破旧柴油船附近。 一切必须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 否则,要是让父亲知道小渔船的消失跟他有关,那他还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第10章 会飞翔的贝 往回走时,天已经快要黑透。 潮水上涨的序幕已经拉开,时不时有细浪一层层铺展过来,像个老熟人似的,亲热地拍打在他的长筒胶鞋上。 隔着胶鞋,梁自强都能感受到海滩上的沙子,那特有的松散、熨帖。 这种片刻的宁静与放松,下一秒就被打破了。 “卧靠!涨个潮而已,还能搞出个飞沙走石?!” 1983渔耕山海间 第9节 梁自强眼睁睁看着正前方的沙地上,一块比拳头还大两倍的石头,直接就从地面飞了起来。 落到地上,并不完全停下,还又接连跳了几跳。 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上前一看,梁自强乐了。 这哪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一只硕大的贝类! 因为天黑的缘故,远远看去,整个就是一块石头。 眼前这只贝外观还挺艳丽的,有着椭圆形的壳,壳上是平滑的螺旋状纹样,以及规律感很强的凹槽。 贝壳张开的地方,像是有一只脚向外探出。 就在梁自强弯腰查看的同时,那只脚一缩一伸,眼看又要“跑路”! 这是……鸟贝?! 抢在它又一次跑路前,梁自强迅速伸手摁上。 铆足了劲的鸟贝功败垂成,整个贝体极具情绪性地抖了一抖,估计在骂“马迈批”? 梁自强捡起来细看,这下完全确定了,就是鸟贝! 不仅外形能够证明,更主要的是,鸟贝这种生物还是比较奇特的,像它这样能跑能跳的,整个海贝家族中,也没别的谁了。 鸟贝的足部肌肉特别发达,平时在海里,就酷爱运动,动不动就跳脚,纵身而起,在海水中蹦跶、飞跃。 “鸟贝”名字,就这么来的。 没想到的是,就算到了沙滩上,这家伙还是一路狂奔,生命不息、运动不止。 捧着比自己拳头还大得多的鸟贝,梁自强依然有几分不可思议。 这东西在他们这一带海域,远不如其他贝类的数量多,而且多数时候也并不上岸。 这么大只鸟贝,硬是被潮水送到了自己手里,这算不算是走狗屎运? 他赶紧将鸟贝放进了自己的饵料桶中,准备带回家去。 鸟贝比普通的蛤稍贵点,但也贵不了太多,价格比不上虾、蟹。 但那只是一般情况下啊!都长到两三只拳头那么大了,这样的鸟贝,能一般? 这么大的鸟贝,用来做刺身,都是极好的食材。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能卖多少钱,但可以肯定,价格绝对比一般小蛤高出不少。 提着桶回到家,大哥梁天成一看到他桶里的大家伙,不淡定了: “你出去放个网,也能捡东西回来?话说这什么蛤,跟平时的不一样啊。看着像是……鸟蛤?” 大哥所说的鸟蛤,也就是鸟贝,不同叫法而已。 梁子丰闻言也凑上来瞧了眼: “鸟蛤我见过,没这么大呀!” 最后还是梁父上前瞄了两下,给出了权威鉴定: “不是鸟蛤还能是什么?跟这差不多大的鸟蛤,我以前出海就捞过。先养着,明天拿去郑六那,看能不能卖到块把钱一斤!” 虽然鸟贝的肉质特别鲜嫩可口,拿来爆炒绝对美味,但梁父还是第一时间想到,这么大可以卖到好几块钱。 “行那等明早地笼网的虾蟹收回来后,刚好一起拿去郑六那。晚上我早点去收网,别去晚了,又被哪个狗日的给顺手牵羊了!” 梁自强连忙赞同父亲的主意道。 “也是,杨癞子依我看就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货!”大哥梁天成一想起杨铁就很是恼火。 “那你早点睡去吧,一会下半夜又得爬起来去收网,睡不好还耽误白天干活!” 梁父也没半点多想,让梁自强先去睡了。 躺在床上,想到下半夜要悄悄去干的事,梁自强心情有点紧张。 但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想太多也没用。这样想着,总算迷迷糊糊勉强睡着。 潜意识里不敢睡得太沉,主要是怕错过了今晚的时间,就再没啥机会阻止父亲与大哥小弟出海了。 离他们计划出海的时间,也就只隔一天了。 今晚已经是他唯一的机会,一旦失手,后面的事就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本就睡得不深,到了下半夜很快就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下床时看了一眼弟弟梁子丰,也不知道那家伙是睡着了还是半醒着。 “我去收地笼网了。”他还是打了声招呼。 梁子丰发出了一个鼻音,可能算是在回答吧。 梁自强拎着只手电筒出门了。 但他并没有立即把手电筒拧开,而是让眼睛慢慢适应过来,摸黑向前走着。 没有走向那些地笼网所放置的地点,而是一直往更远处走,来到自家渔船停泊的小码头。 村里停放渔船的地方并不只有一处,但梁自强很清楚,自家的那条旧船停在哪儿。这一点,印象实在太深了,就像是烙印在记忆里,就算时间也冲不淡、抹不掉。 有十几条渔船停靠在那儿,间隔得并不整齐。潮水律动,拍打着船声,那声音因为夜的安静而被放大,竟显得有些喧哗。 渔船一起一伏,在潮水与海风中摇晃。 确认周围完全没有人后,梁自强拧亮了手电筒,挨个照去,寻找自家的那条渔船。 果然并不难找,一是比别家的稍小点,二是上面还写有“梁得福”的名字。 梁自强轻轻上了船,动手前,先在船上站了一小会儿。 船是空的,连手抛网都在上次出海归来后,被父亲拿回家去了。 这样一条空荡荡的小木船,却还是一下子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太多的少年往事扑面而来。 在梁自强的记忆中,它总是隔三差五被修补着。不是在出海,就是在小修小补中。 最早应该是十四五岁时,自己就跟着父亲,第一次乘着它出海。 一年接一年,自己都不知道多少次乘着它,与父亲、哥哥一道,穿行在无边无际的波光之上。 每次出海,剖开波浪向大海挺进时的满心期待; 大海中撒网,看着大鱼小鱼跳动时的欣喜; 归来时,一身疲惫在望见道道炊烟升起之际消于无形。 这条小船养活了他们一家人,最终也将父兄送入了海底…… 一阵恍然后,梁自强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思绪。 从船上下来后,他直接走到岸边的缆桩前。 小船正是靠着一条粗大的缆绳系在缆桩之上,才没有随波逐流、漂进大海。 没有半点犹豫,他动手解开了缆绳…… 第11章 船儿去何方 缆绳被解开后,梁自强重新来到船上,开动了柴油机,让船向着大海的方向开进。 而他自己,则趁着没有开远,赶紧跳下船,站在了浅水中。 目送空无一人的小渔船,顺着潮水的退却,在一点点远去。 船上所剩的柴油不会太多。等到柴油耗尽,小船应该已经处在很远的海面了。 到那时,失去动力的小船就会被洋流带到不知名的更远处…… 渔船在灰暗的视野中很快变得模糊,梁自强心中涌起一丝不舍。 尽管是一条早该淘汰的古董级老船,真正随波而去时,他还是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但这种失落,很快便被另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覆盖掉了。 那场近在咫尺的灭顶之灾,应该算是提前终结在了自己的手里了吧。 父亲、大哥、弟弟,三条鲜活的生命,不用再葬身海底了? 明明已经发生在自己手中的事,梁自强却有一种淡淡的不真实感。 不管怎么说,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落了地。他转了身,果断离开了这处小码头。 这次,是真的要去那些潮汐沟中回收地笼网了。 第一排网,刚从水中拎起,梁自强就感觉份量沉甸甸的,比他平时放地笼都要重! 拿手电筒对着一照,好家伙,这次收获的可不只有虾蟹,更是有好几条鱼。 看了下,有两条是海鲈鱼,目测每条都有两斤多。光是这两个家伙,估计就有五斤来重了。 剩下的则是石头蟹和濑尿虾了,目测也有五六斤。 总之这一排网加起来,绝对在十斤以上了。 惊喜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再来到另一道潮汐沟中,这一排虽然全是虾蟹,但一细看,居然有不少都是青蟹。 比起石头蟹,青蟹价格要高出一两毛,当然是多多益善。 更重要的是,这一排网中的濑尿虾比较少,但有很多的对虾。 这两者的体形特征相差太明显了,仅管只是用手电筒对着照,也是一眼就能辨别出来。 对虾比濑尿虾的价格可要高多了。所以说,这一排虽然拎着没那么重,但粗粗估算下来,钱也不少? 第三排网的位置距离第二排不远,但收获却与第二排大不一样。 里面有鱼有虾也有蟹,鱼的体表在电筒光下泛出浅浅的黄,像是自带荧光似的。 是两条黄花鱼。看体形,还不小,每条得有斤把来重。 虾子则除了少量虾姑之外,全是红虾。红虾虽不如对虾值钱,但比起濑尿虾,还是贵不少。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0节 继续往前走。 第四排地笼网不是放在潮汐沟里,而是在浅滩边。 这一排除了石头蟹和虾蛄,还有好几条白姑鱼。 白姑鱼倒是不大,估计不到半斤一条。 等到五排地笼网全都收回,加起来应该是有四五十斤的收获! 梁自强肩膀扛着网,怪重的,但心情却变得美丽起来。 从小他的手气就是不错的,但每排网通常也就收获个六七斤,有时五六斤。像今天这么丰硕,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看来,手气有越来越好的趋势? 自己从小的“招鱼体质”,越长大越爆发了出来? 回家路上,心里格外的充实。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这种源源不断从大海中收获惊喜的感觉。 或许,他天生就该是个地地道道的渔民,如果命运不乱开玩笑的话。 回到家马上把所有的鱼虾都腾到了桶里。这时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呢,于是洗个手,回到床上就继续睡。 早上起来,首先飘进耳朵的,就是小侄儿梁小海欢快的叫喊声: “鱼!好多鱼!我要吃这个香香的鱼!” 就见小家伙趴在其中一只大胶桶旁边,手往桶里指,眼睛直勾勾的。 梁自强上前一瞧,乐了,小东西记性不错,竟然分得清楚鲈鱼与其他鱼的不同。 此刻他小小手指所指向的,正是大胶桶中的一条海鲈鱼。 海鲈鱼的名字他不知道,但前天清蒸海鲈那香喷喷的味道他肯定是没忘,于是海鲈鱼在他这里有了新的名字:“香香的鱼”。 刚起床的一家人听到小家伙的叫唤,走过来一瞅,这才注意到昨晚梁自强竟然弄回了这么多鱼虾。 “哥,你这哪是网鱼,这是鱼追着你跑呵!”梁子丰冲他玩笑道。 袁秋英也有些蒙,不由对梁父说道: “阿强的手气是真的旺啊?得福,要不出海的事,你还是换成带着他去?” 梁父的表情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动摇: “我主要是想让老大和老三再学精通点。现在看来,先缓一缓,这趟先带老二去,也不是不可以……” 梁自强一阵凝噎:“……” 你不早说!现在就连船都被我放跑掉了,你突然回心转意,答应换我出海,算什么事? 要不……我给您去海里游一趟,试试把它追回来? 关键满肚子的腹诽还只能憋着,嘴上连忙欣然道: “这就对了,那明天我跟你出海?” 梁父想了想: “还是老大老三吧。他俩再不学精点,以后我老了,还能陪他俩出海一辈子? 至于你……等有了新船,四个人干脆一起出海,到时也容得下!” 几个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梁小海就眼巴巴看着他们聊。 小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浓了,这些大人怎么回事,就没一个在意他的强烈要求? 是他的小喇叭嗓还不够嘹亮? “鱼!我要吃香香鱼!” 愤懑之下,他提高了嗓音,严正宣告。 梁自强连忙蹲下来搂了搂他,答应道: “听到了听到了,那就留一条下来,像上次一样,我们蒸着吃!” 梁母定睛看清是足有两斤多重的海鲈鱼,比上次那条还明显值钱不少,当即就捂了捂牙,好像真在牙痛似的: “这是钱啊!光这一条能卖一块多,谁家天天吃钱的?!” 要知道,上次梁自强擅自留回来一条鲈鱼,还被她数落了一顿。 到现在还在可惜那条鱼。要是再吃上一条,她感觉心脏可能不太能接受得了。 从奶奶痛心疾首的面部中,梁小海看到了自己被拒绝的无情事实。 但这次他表现出了自己坚定与执著的一面,大人不答应,他就直接张开五指,抓住那条海鲈鱼。 差点就送进嘴里…… 但是下一秒,他自己也如那条海鲈鱼一般,被一只手拎了起来。 邝海霞一手拎娃,一手敲爆栗。揍娃的动作驾轻就熟,左右手配合得天衣无缝。 看得梁自强一阵摇头。 其实他挺喜欢侄儿小海调皮捣蛋的样子,有点皮,却又透着几分机灵可爱。 但看眼下这架势,三天两头不是巴掌就是爆栗,估计再揍个两年,人也就傻了。到那时基本就跟他爹梁天成一个模子,除了憨还是憨,二十四五的人了,海上捕捞的技术还学不精通…… 梁自强甚至严重怀疑,大哥小时候也是被母亲给揍憨的。至于自己,可能是母亲都懒得揍了吧。 “大嫂小海也没错在哪呀,说两句就好了!” 梁自强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梁小海从火线抢救了下来。 “小海我跟你说,其实这个白姑鱼,吃起来也很嫩很香的,不比那个差!” 梁自强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海鲈鱼确实吃着肉痛,那就换成白姑鱼好了。 其实白姑鱼的味道也还行,其营养价值更是酷似黄花鱼,但却比黄花鱼更便宜,当然比海鲈鱼也便宜很多。 大的白姑鱼也才一毛多一斤,像这种半斤不到的小白姑鱼,每斤一毛的价钱都卖不到。 当然,要跟海鲈鱼比,味道肯定没那么好。 他一口气拣出好几条白姑鱼,留着今天做菜吃。 可以香煎,也可以像海鲈鱼那样清蒸。 梁母对此没再说什么。 梁小海虽然认出了这不是他想要吃的海鲈鱼,但一顿爆栗后他暂时看清了形势。 直接扑进梁自强怀里: “二叔是好人!” 他旗帜鲜明地宣布道。 第12章 能瞒多久 眼看着袁秋英要挑起四五十斤的鱼虾去码头卖,刚揍完娃的邝海霞转眼就走上前来,试探着道: “妈,这次是真的重啊……” 梁母看向儿媳,含笑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就冲梁自强道: “你嫂子说得对,确实挺重,阿强你就赶紧自个挑去码头吧!” 邝海霞刚荡漾起来的笑意就凝固了。 乍一听还以为希望满满,后边的那句却让她防不胜防。 这么一大担鱼虾,要是交给她,能从中抠下不少钱啊!太可惜了。 她本来还想说阿强昨晚放地笼辛苦了,让自己老公梁天成挑去码头卖,但转念一想,梁天成那榆木脑袋,压根就不会从中克扣一分钱!那还是算了。 梁自强才不管大嫂此刻百转千回的心情,直接挑起两只大胶桶,去码头找郑六。 连同昨夜在沙滩上捡到的那只鸟贝,也被他放到桶里一起拿去卖。 一路来到码头,郑六一眼看见右边桶里放在最上方的鸟贝,惊讶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出海了?这么大的鸟贝,肯定是在海里捕捞上来的吧?” 梁自强大步走上前来: “出什么海,昨天在沙滩走着,这家伙自己蹦跶到我跟前来的。” 听得郑六瞠目结舌: “还有这事?哪处沙滩,你说说,一会我也去那蹓跶一圈看看!” 梁自强将桶子放下道: “你行了吧。一杆称往这一放,随随便便就是日进斗金。沙滩就是有金有银你也没那空去捡啊!” “害!我是没那捕鱼的本事,瞎混口饭吃。倒是你,天天捡金捡银。”郑六假作叹气,拿起鸟贝去称。 “四斤三两!”他报了数,然后说起价钱,“要说,鸟贝本来不值钱,一两毛的东西。但你这个确实大,我给你翻三倍,六毛一斤,够可以了吧?” 看着郑六一脸慷慨的样子,梁自强暗骂你个奸商。 “四斤多啊,能跟那些一二两重的比?我也不瞎要价,一块钱,不能再少!” 郑六自然不肯爽快答应,但这次梁自强坚持不让步,郑六费了半天口舌没半点用处,最后不得不苦着脸答应下来。 就按一块一斤,整只鸟蛤卖了四块三毛。 轮到海鲈鱼时,郑六要按常规的海鲈收购价,四毛一斤,梁自强不得不再次跟他一番唇枪舌剑,要到了六毛。 毕竟这么大个头在那儿。大多数海鲜,都是个头越大越好卖,小个头与大块头完全是两个价。 两条海鲈加起来五斤,卖了三块,再加上鸟蛤的钱,光这两样,卖了七块三毛钱。 黄花鱼四毛一斤,两条刚好两斤,卖了八毛钱。 其他的虾、蟹品种不同,价格也各不一样,光是红虾、对虾、虾蛄就是三个不同的价。总之四十来斤虾蟹卖下来是十八块六毛。 鸟蛤、海鲈、虾蟹全部加起来,共计二十六块七毛。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1节 通常来说,放地笼网的收入是不如高脚罾的,但这次,竟然都超过高脚罾了。 当然,海鲈不是每次都这么肥,鸟蛤更不是每次都有得捡。 郑六一边数着钱,一边还在苦着脸说: “鸟蛤跟海鲈真收贵了,我纯就给你打工了。下次不要跟你郑叔讲价了,郑叔这点钱挣得比你们出海都可怜!”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两位老渔民,好心地替他作证道: “郑老板确实是个可怜人,在附近村子至少还有四五个相好的,天天伸手跟他要钱!他也要替别人养家的,不容易!” 听得梁自强对郑六肃然起敬。 仅管郑六黑着脸,当场严辞驳斥了老渔民的无稽之谈。 收鱼的地方跟自己家渔船停泊点并不在同一处,一个是大码头,一个勉强算是个小码头。 梁自强挑着空桶往回走,途经小码头时,往海边望了一眼。 远远望去,昨夜停在那儿的十几条渔船,已经只剩下五六条,一大半都出海去了。 自家小船原本停靠的那个位置,自然也是空空荡荡。但到目前为止,似乎还并没有谁特别留意到,他家的船已经凭空消失了。 既然如此,梁自强当然装作没看见,迅速扭回了头。 能晚发现几个小时,就晚几个小时呗。让船在遥远的海面多漂一段时间,被找回来的机会就会更渺茫几分。 虽然说,从下半夜到现在,其实已经不大可能被人找到了。 回到家,梁自强放下桶,一眼就看见母亲正在忙这忙那,一会准备大米、干柴,一会又准备山泉水,好让父子三人出海时在船上喝。 想到船早就跑得没影了,母亲却蒙在鼓里,一个劲收拾着出海的物资,梁自强顿时涌出一阵歉意。 然而,与横亘在前方的灾难相比,歉意就歉意吧,无所谓了。 “回来了?这次卖了不少钱吧。” 梁母瞥见他,开口问道。 “二十六块七毛。” 梁自强走上前,掏出那把票子递给母亲。 虽然知道能卖不少钱,但眼看着两张大团结和几张块票出现在面前,梁母眼中还是涌出一阵惊喜: “有这么多?照这样,买新船的钱,好像差得也不远了!” “还差一百多呢。” 梁自强回道。 他心想,一百多的缺口也不小,关键是手气这玩意太玄了,自己真是从小到大天生的渔民命,还是说好手气会在某一天戛然而止,这事谁能料到? 这时梁父也走了进来,问道: “水、大米都准备好了?米少带点吧,都带上船了,家里吃啥?” 这年头米还真是个问题,家家都不宽裕。就说梁自强家,中餐虽是吃的米饭,但有时晚上却是煮的稀饭,用稀饭代替干饭吃。 为了扛饿,就是往粥里面加红薯。 家里备的米要是都带去船上,那留在家里的老老小小,就连中餐那顿干饭都要变成粥了。 “看你说的,少带米,你们在船上饿肚子?海上面捕捞费力气,饿着肚子还怎么干活?”梁母更担心的是梁得福父子仨。 “饿不着,米少带,红薯多带点就是了!” 梁得福说罢,也不听袁秋英唠叨,拎起两把锄头,其中一把塞到梁自强手里: “你跟我去村后地里,多挖点红薯回来。船上、家里,都用得着。” 梁自强接过锄头,跟着父亲就往村后走去。 脚步走得飞快,心里却有些发虚。 要是父亲知道连渔船都消失不见了,还会急吼吼地同自己去挖红薯吗? 他也不知道这事还能瞒住几个小时。 最晚的话,父亲晚上拎着这些物资去船上,才会发现渔船丢了。 早的话,可能随时就会发现。 第13章 跟着一起骂 鲳旺村不仅靠海,而且有山,典型的依山伴海小渔村。 村前是海,村后头走一段路,就是树木葱茏的连绵青山。 山脚下,有一大片的平原,种植着各种农作物。山上的几道清泉,汩汩而下,一直流进山脚的地里。 地里有甘蔗,有芭蕉,当然也有红薯。 来到自家的红薯地,父子俩就挥动起了锄头。 这里的红皮薯还挺甜的,偶尔吃的话简直算得上美味。只是,餐餐当饭吃,换成谁都受不了。 梁自强一锄头下去,有些傻眼,一旁的梁父更是嗷嗷叫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好好的大红薯,被他一锄头直接斩成了两截。 “怎么搞的,挖个红薯你都不会吗?!” 梁父一脸惋惜地责怪道。这代人对粮食近乎偏执的情结,全都写在脸上了。 挖红薯算是梁自强从小干到大的活了,怎么可能不会?只是隔了几十年,一时居然有些手生。 “没看准,意外了,意外了!” 梁自强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再挖时就找到感觉了。 从小烙在脑子里的事物,没那么容易忘掉,很快就能对上信号。 接着挖出的每一只红薯都是天庭饱满、膀大腰圆,再没出现被强行腰斩的情况。梁父往这边又多瞧了两眼,才算放下心来。 父子俩不一会,就挖了有一小筐。 正准备回家,却听不远处有人带着惊讶语气,“咦”了一声。 是旁边另一块红薯地,正走进地里的村民蔡金生。 蔡金生朝着这边多看了两眼,干脆走了过来,颇感意外地叫住了梁得福: “得福,你怎么在这里?你今天不是出海了吗?” 梁自强听到这,不禁暗暗看了金生一眼。 梁得福却被问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是明天一大早才出海,还有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呢。怎么了?” 不料蔡金生听他回答后,面色更加疑惑了,顿着锄头想了想: “不对呀!今早我去自家船上取点东西,顺便看了一眼。平时你家的船不都停在我旁边不远吗?可今早那位置空空的,压根没看见啊! 我还以为你开船出海了呐!你把船停别处去了?” “你会不会看错了?”梁父又惊又疑,“我的船一直停在老地方,没挪过窝啊!” “没道理看错啊,也没人借你的船?” “我那是全村最旧的船了,要借,人家也不借我的呀!” “那就真奇怪了,兴许我真看花眼了?”蔡金生很是纳闷。 “爸,不管金生叔是不是看花眼,咱要不要跑去海边瞧瞧?看看就能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梁自强眼见事情已经不可能再继续遮掩,自己再这么淡定下去就不合适了,于是赶紧主动向父亲提议道。 梁父点了点头: “我去海边看一下吧,你把锄头和这筐红薯带回家去。” 临走梁父又顺嘴问道: “早上你卖鱼货给郑六,经过海边时有没有留意船还在不在?” 梁自强摇摇头道: “没特别留意,早知道就绕过去看一眼了!” 这些说辞都是从放船那刻就寻思好了的,说出口来还挺自然的。 梁父也没觉得有任何不正常。毕竟,郑六是在大码头收货,那儿停的渔船更多,有几十条。而梁家的渔船却是停在另一处小码头,虽然都是在海边,但并不是同一处。 “行了你回去吧。”梁父将自己的锄头也交给儿子,便风风火火往海边方向赶去了。 梁自强看着父亲火烧眉毛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什么也没说,扛起两把锄头,一手再拎上筐,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锄头还没放下,梁母就望了过来问道: “怎么一个人回了,你爸又上哪去了?” “刚在地里听金生说,我们家船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爸去海边瞅一眼,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梁自强“如实”地告诉母亲道。 “船不见了?金生怕是在逗你爸吧,好端端的船怎么会不见,自己长腿不成?” 梁母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蔡金生在说着玩。 屋门前,梁丽芝跟着大嫂在学织网,一直都学不太会,学得很是煎熬。 百无聊赖中,一听到丢了船,大眼睛顿时就亮了,兴奋地跑上前来,乐呵呵地问这问那,借机把织网的苦差事丢到一边。 大嫂邝海霞没被她气死,一连翻了好几道白眼: “真没救了,谁家丢船像你这样欢天喜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是捡着船了呢!” 梁母见状也来气,差点揪住蠢丫头揍一顿。 等了织完半张网的工夫,梁得福的身影出现在路上,正往家里快步赶了过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2节 身后,还紧跟着梁天成、梁子丰两兄弟。 这兄弟俩今天本是被别人家里请去帮工,估计是听说丢船的事就赶去海边了。 “船不会真不见了吧?”梁母和邝海霞都上前着急问道。 “草它酿,”梁父气得都飙脏话了,“邪门得很,还真丢了!谁踏马不干人事,非得偷条破船?我是草他酿了,还是搞他老目了!” 梁自强悄悄瞅了一眼无辜的母亲,顿时冒出一头的黑线…… 梁母也不爱听他骂这种话,当即不满道: “找船就找船,别乱草这个草那个的!” 梁父怔了一怔: “又没说你。别说骂,逮着了揍死他!真是个狗娘养的东西!” 梁自强在心里替母亲深深地掬了一把同情泪,然后赶紧打断了父亲愤懑的发泄,问道: “海边沿岸都找过了吗?” 梁父既懊恼又沮丧: “怎么没找?我们三个把海边都走了个遍,影都没见着!” “我再去找找看!”梁自强脸上也挺急的,拔腿要往外走。 这事必须急啊,全家都急他不急,那简直就是破绽。 “先吃饭吧,吃完中饭你再去找。”倒是父亲叫住了他。 梁母去做饭了,其他人继续说着船的事。 梁父也不再一味骂人,捧上碌竹筒吸两口算是解愁了,然后皱眉说道: “其实你们下午再出去找,也是白找。我左思右想,觉得两种可能最大,要么是外村人把船偷开走了,要么就是……杨癞子搞的鬼!” 他这么猜测,都是有根据的。 外村人常常开船去海面转悠,偷走他们放在海底的定置网,现在得寸进尺,跑进村来偷船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杨癞子,刚被梁自强放了一顿血,肯定是怀恨在心。明里不敢搞事,背地里报复还是很有可能的。 “我觉得就是杨癞子个狗日的!” 老大梁天成听了父亲的话,越想越觉得杨癞子嫌疑极大,基本没跑了。 “狗改不了吃屎,看来真是他!”一家人渐渐都把怀疑的目标指向了杨癞子。 可是怀疑归怀疑,也没法对杨癞子怎样。毕竟没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杨癞子放跑了他们的船。 一家人把杨癞子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梁自强附合着,骂得也挺投入的,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最后,梁父决定道: “下午我跟村里人都说一声,让他们在海面捕捞时留意一眼,要是看到有船在海上漂着就告诉我一句。” 梁父差不多在心里已经断定这事跟杨癞子有关。既然如此,他觉得杨癞子也不可能把船藏起来,肯定是放到海里去了。 接着梁父又安排道: “出海是出不成了,老大老三给人帮工,就继续帮着,多少挣份工钱。老二白天推高脚罾,晚上在滩涂一带放放地笼网,要是还能有前两天的手气,倒也是笔大收入。” 梁自强连声说好。 他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小船在海上被其他渔民发现的概率还是怪低的,基本跟大海捞针是一个性质。 直到现在,父兄出海的事算是被他成功搅黄了。 回到小渔村这么多天,悬着的心此刻可算落了下来,梁自强不由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14章 转个口信 这边说着话,那边梁母已经做好了饭菜。 今天照例有清蒸鱼,所不同的是,这次没舍得蒸海鲈,而是为了安慰梁小海,特意留下来的白姑鱼。 照例是撒了层黄黄的姜丝、翠绿的葱丝,看起来很是诱人。 其实味道跟海鲈鱼还是有不小区别的。 白姑鱼有个特点,鱼肚子里清理不干净的话,就会发苦。另外,鱼鳞也比较厚一点。 可能这也是它为什么卖不起价格的原因之一吧。 还好,梁母把鱼腹中的东西处理得非常干净,所以吃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饭后不久,梁自强打算去屋外的茅房上个小厕,路上却瞥见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太阳底下玩蚂蚁。 一边玩还一边交谈。 三岁的梁小海:“姑姑,‘狗娘养的’是什么意思?” 梁丽芝骂了一声:“你笨呀,‘狗娘养的’还是狗啊,总不能生出猪啊、鸡来吧!” 梁小海:“可是爷爷为什么说是‘狗娘养的’把我们家船偷走了?” 梁丽芝认真想了想,非常肯定地回答道: “这不简单,一定是狗把船偷走了。” “那得多大的一条狗?”梁小海似乎有点无法想象。 “反正是老大老大的一条坏狗了!”梁丽芝不容置疑地断定道。 梁自强:“……” 居然完完整整地听完了这段神对话,他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玩意狗偷船! 谁是狗了? 他甚至想向大嫂去请教敲爆栗的技巧了! 一整个中午,梁自强都不想搭理那一大一小两个傻玩意了。其实那两人也根本不需要他理,那么大太阳下,玩蚂蚁玩得都停不下来。 一群蚂蚁估计都被他俩一窝端给玩死了。 他拣了个阴凉的地方眯了会,任由咸咸的海风沿着海边一路吹进村里,吹过脸颊,带来一丝丝清爽。 最大的心病已除去,就像拆除了一颗定时炸弹,身子都轻了些,风中吹着吹着,直接就睡着了。 醒来时,大哥和弟弟正出门,要去别人家继续帮下午的工。 梁自强本想去推高脚罾,转头想了想,今天初七,这个点潮水已退,再涨起来那得是晚上的事了。 高脚罾今天是没法推了,但赶海挖蛤捡螺却是还算恰当的时机。唯一遗憾是太阳虽然没中午那么毒辣了,但还是不小。 他进屋拿了一顶竹笠,其实就是比一般的斗笠都要小一号的那种,同样也是用竹子编的,在他们这又唤作“笠嫲”。 无论烈日还是风雨中,渔民们都戴着这种“笠嫲”整日劳作,远远望去,也是一片独特的风景。 梁丽芝见他要去赶海,自然也是跟着同去。 梁父也出门要去干活,三人便一同走出了家门。 才走出没几步,却见一个颇为眼熟的中年妇女朝向他们家这边,迎面而来。 “你们几个正要出去呢?不会耽误你们做事吧?” 中年妇女先开了口,笑眯眯地对梁自强三人说道。 转念之间,梁自强记起了对方的名字。 与此同时,父亲已经顿住脚,郁闷了一天的脸也立马现出了笑意来,招呼道: “玉嫂是有事找我们?快进屋。耽误什么,一天到晚都是忙那几样事,也没一件是要紧的!” “不进屋了,过来给你们带个话就走。” 陆红玉话是这样说,可梁父哪肯让她站外头说话,硬是把她让进了屋里。 袁秋英一见陆红玉,忙去倒茶水了。 还好家里平时都备着茶,虽然是最廉价粗劣的茶叶,但一家人却离不开茶,每天都得喝几杯。 梁自强则主动从母亲手中接过茶,热情地端给陆红玉。 能不热情吗?眼前坐着的可是他的月老! 陆红玉是从附近的花谷村嫁到鲳旺村来的,陈香贝一家便都是花谷村的。 一年多前,便是陆红玉牵线,介绍梁自强与陈香贝相互认识的。 虽然直到现在还没能拿得出彩礼金正式办婚事,但两人结婚也是迟早的事了。 这会儿陆红玉上门来,多少会与陈家有关。 果然,陆红玉接过梁自强手中的茶喝了一口,冲他笑了一下,便转向梁父道: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过来真没多大事。就是昨天回了趟娘家,碰见你亲家老陈了。 他们家今年种了不少西瓜,眼看摘完最后一批,就要把地翻了种秋甘蔗。听说你们家没种瓜,就让我转个话,叫你们去个人,提一点西瓜过来吃!” 梁父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事,当即呵呵笑道: “我那亲家也是,辛苦种的瓜还尽想着我们!劳烦你走一趟了,明天就让阿强过去。就这一件事?” 陆红玉点点头: “就这事,没别的了。” 又转向梁自强笑道: “昨天我还碰见香贝姑娘了,一段时间不见,这丫头长得更加水灵了。我看着你们两个长大,一直就觉得你们俩般配,没想到,还真被我撮合成了! 香贝可是个人人都夸的好姑娘,你又是个勤快能干的年轻仔,两个人以后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梁自强由衷道: “借玉婶的吉言。这事真的多谢玉婶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3节 梁自强对玉婶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当然他更感激老陈一家子。 老陈家明明知道梁家的条件,连个住房都是租村里的,但并没有因此嫌弃。 他们看上梁自强,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这真是个挺不错的小伙。 梁自强从十四五岁起学着出海捕鱼,年轻一辈的渔民中,真挑不出一个像他这么能干,捕鱼能力比老渔民都毫不逊色的。 再加上他长得比父亲还高大,在南方渔民中算是比较少见的个头了,样子也周正。 两样加起来,就已经让老陈对这个未来女婿很是中意了。 这要是放在后世,就算再怎么勤快能干,光是家里没房这一条,就入不了老丈人和丈母娘们的法眼,更别梦想娶陈香贝这样模样俊俏的女孩了。 陆红玉也有事要忙,话带到后,喝了几口茶就起身离开了。 梁父叮嘱梁自强道: “明天你去花谷村,也不能空手去。先别赶海了,拿些钱,跑趟供销社买点罐头、白糖,明天再从家里拎些鱼干,带去老陈家。” “好嘞!”梁自强当即应道。 钱平时都交给梁母收着了,这会儿她也听到梁父的吩咐,转身就去里屋拿钱了。 再出来时,梁母手中直接捏着一张大团结。别看她平时抠得厉害,这时候倒没有半点犹豫。 看到婆婆拿这么多钱给梁自强,一旁的邝海霞不由撇了撇嘴。 梁母也不知有没有看见大儿媳的表情,将钱塞到梁自强手中,还顺便问了声“够不够”。 “怎么都够了,只多不少。剩下的到时我拿回来。” 梁自强当即爽快地表示。 大嫂刚刚脸上那表情已经很露骨了。 虽说这钱也是他推高脚罾、放地笼网挣回的,交到母亲手里都还没捂热,可现在既然一大家子还没分家,挣回家来,暂时就是全家的钱。 他不想到时又听大嫂在耳边唠叨个不停。 再说,在他记忆中,这个年代的物价还是挺便宜的,十块钱已经够他买不少东西,体体面面地出现在陈香贝的家人面前了。 第15章 心飞到老婆那 梁自强揣上钱,正要出门,瞥见一旁放着的那堆赶海小工具,什么桶啊、钳啊之类,才突然意识到,今天又要让小妹失望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放梁丽芝的鸽子了。 前天是因为退潮时间点正好在中午,太阳毒得很,虾蟹都往凉处藏,所以不适合赶海。这次却是人都走到路上了,又节外生枝改变了计划。 他很是歉意地看向小妹: “荔枝,实在对不住,今天又……”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梁丽芝出奇地没有生气,反而满脸期待,打断了他的话,大眼睛一眨一眨地问道: “你今天不赶海了,是要去小嫂子家,接她过来洞房对不对?快去快去,我早就想看你们洞房了!” 梁自强:“……” 倒是蛮善解人意的样子。问题是,她蹲在旁边听玉婶聊了半天,怎么就把事情浓缩成“今天去接她来洞房”了? 还有,我跟陈香贝洞房,是你一个丫头片子能杵在一旁参观的? 你到底明不明白“洞房”这词的意思?就敢乱用。 跟荔枝没法纠结细节,总之她暂时不会缠着他去赶海这点是确定了。 鲳旺村到公社的距离还不短,来去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腿。好在梁自强大步流星走起来,速度还挺快的。 出发时他还特地从家里挑来了一对空筐子。他并不想完全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办,而是有自己的一些打算。 来到公社的供销社,木门敞开着,走进去后放眼一望,商品倒是不少,就是那陈列风格、包装样式,让习惯了后世超市货架的梁自强只感到满目怀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光是商品包装格外朴素,整个光线都是偏昏黄的。 玻璃柜台后面坐着两名售货员,因为此刻正好没有其他顾客,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见到梁自强进来,两人也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望了一眼,问道: “要买什么?” 梁自强直奔主题地问道: “白糖怎么卖?” “九毛一斤。”对方惜字如金地答道。 “帮我称两斤。”梁自强吩咐道。 其实这一带的村民都有种甘蔗的习惯,按理不缺糖吃,但各个村里却并没有建糖厂,所以吃糖依然得来供销社买。 白糖在这个年代,仍是村民补充营养的快捷方式之一,同时也就成了走亲送礼的佳品。这一点,与后世糖量过剩引发肥胖之类疾病,倒是大不相同。 售货员闻言站起了身,动作倒是挺麻溜,很快称了两斤白糖,然后倒在一张牛皮纸上,折叠几下,就成了四四方方的一整包,再用细麻线一扎。 梁自强的视线掠过桔子罐头,却并没有停留太久,而是继续前移,落在了袋装的面粉上。 “富强粉呢?”他问道。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按父亲建议去买水果罐头。那东西价格贵,也并不见得多营养。要是看望生病的人,提着罐头还可以,平时就没必要了。 反倒是面粉,在这个粮食还并不十分宽裕的时代,比罐头来得实在也有价值得多。 面粉也有三种摆放在那,生产牌、建设牌、富强牌。看价格其实相差也不算太大,所以他直接就选稍好些的富强牌了。 “富强粉两毛五一斤,十斤装的是两块五一袋。要一袋吗?”对方问道。 “两袋。另外大前门是多少钱一包?” “三毛五,拿一包是吧?” “帮我拿四包。” 梁自强印象中,岳父陈大刚跟自己父亲不一样,岳父并不抽水烟,而是自己切了烟叶,用废纸卷着抽。有时,也会买那种才几分钱一包的纸烟抽。 另外,陈香贝的两个哥哥,也跟岳父一样是抽纸烟的。 买四包大前门,是打算给岳父、两个舅哥一人一包,余下一包则揣在身上,散发给别人。 几样东西很快都买齐了,一共花费八块两毛钱。 果然,十块钱还有找零,剩下了一块八毛。 将东西都放进两个筐中后,他挑上就直接打道回家了,没有在公社再多作片刻停留。 之所以挑着筐来,就是打算用来装面粉的。 虽然二十多斤的东西并不重,但考虑到有蛮远的路要走,挑着总比拎着轻便多了。该偷的懒还是要偷的。 “这是剩下的一块八毛,妈你收着。” 梁自强回家把东西放好,就掏出剩余的钱给到母亲。 梁母也没说收什么,就收下了钱,然后往筐里一看,有些意外道: “怎么买了这么多面粉?” 梁自强拎出其中一袋递给母亲: “一袋明天拿去花谷村,这袋特意放家里,我们自己吃。就算是喝粥,加几个面团放里面也更扛饿!” 梁母想了想也是,富强粉对家里来说确实是很好的粮食了,而且能做出的花样还不少,梁自强说的那种,已经算是最糟蹋的一种做法了。 她相信,这样实在的东西应该同样会受到老陈家的欢迎。 黄昏渐至,梁自强又开始外出去放地笼网。 因考虑到明天还要去未来岳父家,他不想挂着两个黑眼圈去见陈香贝,晚上不能太耽误睡觉,所以这次就只放了两排地笼网。 这一晚的收获不算好也不算差,鱼只有两条小黄花,其他全是石头蟹和青虾、红虾、皮皮虾。 每排网大概六七斤,加起来也就十三四斤鱼获的样子。 梁自强发现自家老娘好像对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点偏心的感觉。 平时留条海鲈放家里清蒸着吃,她都要唠叨半天。这次竟然主动提出,把两条小黄花鱼一起带去老陈家,另外又还从虾子里捡出了一些最好的青虾、红虾,让梁自强也带去。 剩下的,她才拎去大码头郑六那儿卖钱。 当然话说回来,自己那未来老丈人陈大刚确实也是个爽快人。这还没正式成为亲家呢,平时家里有什么瓜呀果的,都会主动叫梁家带箩筐去装。 所谓真心换真心,梁母对这样的亲家,似乎都不好意思太抠。 早饭后,梁自强挑着筐便开始出发前往花谷村。 筐子一头是十斤装的富强粉、白糖、龙头鱼干,另一头筐里则是放着一只桶,桶中装着新鲜的青虾红虾和两条小黄花鱼,还特意用海水养着。 人还在路上,陈香贝的音容笑貌却电影般一帧又一帧地在脑子里过着。有年轻时的,也有后来在他身边日渐老去的样子。 年轻时的样貌多少有些依稀而模糊,倒是变老后的模样那么清晰。尤其她最后生病去世的样子,像是刻在了大脑中一般,挥都挥不去。 其实重回渔村的那晚起,他早就想跑去花谷村见她了,只是父兄出海的事迫在眉睫,容不得他半点分心。 此刻的他,说不清心情是鼓舞还是苦涩。 他只知道,既然自己的牢狱之灾、父兄的海上横祸,全都可以成功改写,那么,希望自己与陈香贝的人生故事也能够开篇重来吧。 希望这一世她跟着他,不要再过得那样苦,少一些风雨漂泊,少一些坎坷。 第16章 表里不一的媳妇 陈家那几间山石垒成的房屋越来越近了。 梁自强已经想象到准岳父岳母从屋里迎出来的情景,又或是,陈香贝走出门外张望的模样。 结果事情有点出乎意料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4节 他确实得到了规格非同一般的迎接…… 一条全身土黄的大狗与房屋颜色几乎混为一谈,冷不丁就从一旁小柴房中蹿了出来,拉开了干架的架势,昂着头冲他狂吠几声。 那声音,充满了凶狠与威胁,下一秒就是一场人狗混战的节奏。 梁自强紧急开展自救,大叫一声: “大黄!” 不是他记性有多好,主要是这名字实在太好记了。但凡看一眼它浑身上下屎黄屎黄的颜色,都能想起它的名字来。 大黄都见过他好几次了,也不知这次是发什么疯,居然还冲他吠起来了。 还好大黄听见他的叫唤后,愣神了一下,大概出现了两秒钟从凶残到友善的紧急接驳,随后,紧绷的躯体就跟川剧变脸似的,活泛起来。 靠近他,僵直的尾巴放开了,使劲摇晃。 但并没有靠得太近,梁自强隐隐觉得,大黄多少依然带着点防范的意思。 一人一狗对峙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岳父陈大刚率先从屋里走出来,然后就目睹了人与狗化干戈为玉帛的全程。 “蠢狗,瞎叫什么!”陈大刚训了大黄一声,便招呼梁自强道: “小梁,来挺早啊,还没吃早饭吧?” 梁自强一边进屋一边回道: “爸我吃过了,这也没多远,几步脚就到了。” 当然实际上并不近,走路也花了半个多小时。 陈大刚也没再客套,指了指堂屋角落堆放的一大堆西瓜道: “我早上刚又从地里摘回了两担瓜。你这筐子小了,要不就来回多跑几趟,挑几担回去慢慢吃。” 梁自强忙道: “那哪成,种点瓜多辛苦,爸你留着卖点钱,我挑一担回去已经够家里吃很久了。” 一边说,一边从筐里提出了富强粉、白糖、龙头鱼干,还有装着新鲜虾子和黄花鱼的小桶子。 桶子放地上,富强粉白糖那些放桌上。做这些的同时,梁自强不动声色地拿眼四处瞟,想看到自己最想见的那个身影。 正纳闷不见陈香贝的人影时,却听到身后起了脚步声。 转头一看,两道人影正从门外走进来。 是岳母李金菊,后边紧跟着一个身影,却正是他心里想着的那个人。 李金菊抱着一只竹筐,里面全是黄中透绿的杨桃;陈香贝则抱着另一只筐,里面却全是紫红的火龙果。 火龙果的颜色奔放得很,像是自带亮光,将姑娘的脸色都映衬得红通通的。 李金菊进屋就看见了梁自强,同时也一眼望见了放在桌上和地上的那些东西。 “让你来挑瓜,你还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干什么?”李金菊一边说话一边放下怀中那筐杨桃。 “没带什么过来,都是点吃的。鱼和虾我昨晚刚放地笼网放到的,顺便就带过来了。” 梁自强说着话,就快步走到陈香贝跟前。 “我来吧。”他伸手就接下了陈香贝怀中的那筐火龙果。 陈香贝那张清秀的瓜子脸是真的透着一层红晕,可能是刚刚在摘果子活动的原因吧。 清亮的双眼看了他一眼,却抿着嘴什么也没说,将怀中筐子让给了他。 说实话,长达一年多谈对象的过程中,梁自强曾经有一个误会。 他一直以为陈香贝是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姑娘,听从父母的意见才答应嫁给他,而她本人对他应该是没啥感觉的。 因为一年多里,她都不太主动跟他说话,有时两人单独坐到一块,她还会借故悄悄走开。 也正因此,他被抓后,对这场婚事根本不再抱任何希望。 从里面放出来后,发现陈香贝还在等他,并且面对风言风语说出了“你们爱贼就嫁贼去吧,我就嫁他”那样一番话,当时梁自强有多惊讶可想而知。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喜欢都放在心底,不愿意也不擅长挂在嘴边。 用清清淡淡的脸色,遮掩着真实的心情。 一句话:表里不一。 就如同此刻,陈香贝脸上没流露出明显的喜悦,一言不发地将筐子递给了他。 放好那筐火龙果,梁自强才想起口袋里的烟,连忙掏出其中一包大前门给到陈大刚。 “怎么还浪费这个钱呢!”陈大刚接过烟,看了看,真觉得有点浪费了。 梁自强已经又掏出另一包用来散发的烟,抽出一根再次递给准岳父。 陈大刚拿火柴点着抽了一口,坐下唠起家常来: “你这天天夜里出去放地笼,耽误睡觉,也累吧?听说几天前你还大半夜抓了个偷网贼,让对方赔钱了?” 梁自强嗯了一声,倒是没想到这事传这么快,才三四天,花谷村的人都知道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玉婶前天回娘家,碰着陈大刚时,随口说出来的。 “被我抓现行了,那家伙只能认赔。”他回道。 “有没打起来?没打伤你吧?”陈大刚又关心问道。 “那倒没有,他做贼心虚,也知道怕打不过我,没敢动手。”梁自强轻描淡写道,直接省去了充满暴力色彩的两三百字。 “那就好,”陈大刚放心了,“这些贼骨头,赔死他都算便宜了。谁家赚钱就容易?还要防着他们偷鸡摸狗!” “这边应该还好,没有谁乱偷果子吧?”梁自强随口问。 “怎么没有?西瓜香瓜,果园里的荔枝黄皮,全都有人半夜悄悄去偷。我这不就是偷怕了吗,瓜果只要一熟,赶紧就摘回家来!” 陈大刚有些愤愤道。 梁自强可算明白,为什么他们家一口气摘那么多瓜果回家了,又是西瓜,又是杨桃、火龙果。 敢情,这边的小偷小摸一点也不逊色于自己村里那几个偷网贼呀! 两人聊了一会,陈大刚起身要继续去田里摘西瓜,示意梁自强在家里再坐会儿,一会吃中饭。 “爸我跟你去田里走走。”梁自强当即起身,顺便扭头问,“香贝你去不去?” 来都来了,当然不能要了瓜就走人,肯定该呆在这帮着干一天农活才对。 最主要是,活生生的陈香贝就在眼前,可他都还没机会跟她说上几句话呢! “妈我去摘瓜了!” 陈香贝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冲屋里喊了一句,然后抓起扁担和一对空箩筐,就径直往外走了。 梁自强陪在她身边走着,一时间安静到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正当梁自强以为她要一直安静下去时,冷不丁对方突然开口了。 第17章 夫妻合奏曲 “为什么要半夜一个人去抓贼?” “呵?”梁自强都没反应过来。 “你真能耐。黑灯瞎火就那么有把握?”陈香贝冷着那张瓜子脸,继续说道。 听到她埋怨的口气,梁自强一点也没生气,反倒凑近过去,顺手把扁担捞了过来,搁在肩头。 一边走,一边笑眯眯侧着头问她: “担心我呢?” “我瞎担心有什么用?”陈香贝没好气地说,“我哥平时逮偷瓜贼,最起码也是两个人一起守着,有时还带上大黄。 你倒好,一个人就敢去。你就没想,万一对方有好几个人呢?” “你别说,倒是提醒了我,要不我也养条大黄?” 梁自强关注点直接就漂移了。 正说着,体态稍显富态的大黄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不声不响,就追随过来,加入了二人的队伍。 加入也就算了,傻狗居然自动穿插在了二人的中间位置,跟一堵自行移动的小型隔离墙似的,隔开着两人。 岳父陈大刚还知道特意留给他俩空间,大步子远远走在前头呢。 蠢狗显然没打算有这个自觉性。 好端端的二人世界,变成了铿锵三人行。 “对了,大黄是怎么回事,早上我刚到门前时,这家伙冲出来一顿叫,差点咬我。我来了也不少次了,它还能记不住?” 梁自强直接就当着大黄的面,告它状了。 也别怪他小心眼跟狗计较,主要是,这狗太没眼见力了。 大黄听到他提及自己的名字,稍稍摆了下尾算是回应,但却侧着脑袋,狗脸有些茫然,似乎搞不准他到底是在夸它还是在讲它坏话。 “听说狗分辨好人坏人的能力,比人强多了。你自己想去吧!” 陈香贝依然绷着脸,胡说得一本正经。 “得了吧,傻狗就是傻狗。” 大黄这次算是听出一点诋毁它的意思了,打喷嚏似的轻吠一声,算是抗议。 梁自强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大黄腹部那一排,似乎不同寻常地有些肿胀。 “它这是下过崽了?”他惊讶问。 “才看出来呀?你眼神比它好不到哪去呢!”陈香贝解释道,“几只小狗崽还在窝里爬着呢,现在知道它为啥冲你大叫了?” 梁自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知道了,这是视力下降。月子里嘛,迎风流泪眼?” “……什么呀!”陈香贝直接跺了跺脚,加快了步子,“满嘴胡话,不跟你说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5节 其实,出于某种天性,母狗下崽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性情都会大变,咬熟人都不是没有可能。难怪它对他一副高度警惕的样子,原来是在护崽。这点,梁自强当然明白。 来到瓜地,陈香贝的两个嫂子也正在地里摘着瓜,两个哥哥则并不见人,大概是忙别的活计去了。 “小梁今天过来了!” 听到梁自强叫大嫂二嫂,那两人也抬头同他笑着打起招呼。 记忆里,陈香贝的两个嫂子人倒不错,起码对陈香贝还挺好的,也不像自己嫂子邝海霞那样满肚子算计。 “是啊,你们一早上都摘了这么多瓜了?话说这瓜种得真好,个大又圆,肯定甜得很!”梁自强回道。 虽然已经摘了大半,但一眼望去,满地的藤蔓间,仍是夹杂着不少滚圆的西瓜。 早上的太阳光还不那么强烈,风也就带着一丝清爽,吹到脸上,都是西瓜藤蔓与叶子的气息。 “试试就知道了,来,这个就不错!” 岳父顺手就敲了敲脚下一个瓜,剪刀一剪,就捧着瓜走了过来。 其实刚刚坐在家里时,岳母就已经在洗瓜,准备切给他吃了,只是他一溜烟跑来了地里。 这会儿接过岳父手中滚圆的大瓜,他也没啥好客气的。瓜皮上沾着一点点土,他也不去洗了,直接举起拳头,一拳下去,瓜就应声裂开了。 空气似乎突然增加了糖分,一股甜香味涌入鼻子。 岳父挑的瓜果然没错,鲜红的瓤,看起来既不生,也不过于老熟。 一分为二的瓜,他把其中一半放地上,另一半又用力一掰,再次分成两半。 一半先递给岳父,另一半要递给大嫂,但两个嫂子都表示刚刚吃过,没要。 梁自强把那一半给了陈香贝,自己则重新捧起地上放着的那半边瓜,大口吃了起来。 一种松松的、沙沙的甜,一下子漫遍了口腔,好吃又解渴,简直不要太爽。 唯一缺点就是,水分真的足,一边吃,一边流了满嘴的西瓜汁,搞得跟在流哈喇子一样。 再侧头去看陈香贝。同样是吃西瓜,人家就一滴水都没见流下来,吃相比他好看百倍。 跟在一旁的大黄已经眼热有好一阵子了,也没谁分它一小块。 这会儿,它就小跑着来到梁自强的身下,仰起头,伸长个狗脖子,张嘴等着天上掉汁。 梁自强掉下的每一缕西瓜汁,都被它准确无误地接进了嘴里。 梁自强这会儿在它眼里,基本上就等同于一只人形的榨汁机。 画面实在太美…… 等到梁自强发现傻狗的神仙操作,真是怒到没法再忍。 本来他边吃边漏的事也没谁注意,现在被傻狗一顿操作,顿时就成了全场焦点,岳父、大嫂二嫂,所有目光全向他聚焦了过来…… 他就想问一句,夏天吃狗肉火锅适不适合? “走开!”他假意踢了踢腿,要赶走这个碍眼的玩意。 大黄躲了一躲,却缺乏自知之明,再次死皮赖脸地凑上来。 陈香贝大概都替他感到尴尬,赶紧掰了一小片碎西瓜扔向一旁,招呼道: “大黄听话,就吃这一小块,吃多了要拉肚子的!” 大黄给了梁自强一个鄙视的小眼神,然后惊喜地扑到一边去了。 梁自强总算是被自己老婆给搭救出来了。 吃完瓜在旁边小溪洗了把手,就开始干活。 摘瓜其实很简单,找到一个西瓜,然后拿剪刀对准藤蔓,咔嚓一剪,瓜与藤分了家,直接把瓜搬进箩筐就行了。 但梁自强眼见陈香贝纤细苗条的身子,不停地搬动大瓜,看着就有些替她觉得累。 不觉地,就又想起上一世她长年跟着他在外漂泊谋生,那纤细却倔强的身影总是不甘示弱,他干什么苦活她也跟着干,忙碌得像只停不下来的陀螺。 然而,两个文化程度不太高又没啥技术的人,像无根的浮萍,再勤劳也只是完美诠释了现实版的“贫贱夫妻百事哀“。 直到她被岁月无情磨蚀,再也找不到眼前这样青春动人的光泽。 迅速地收起思绪。 “香贝,要不这样,咱俩好好配合一下。” “怎么个配合?”陈香贝停下动作,飞望了他一眼。 “你剪瓜比我利索,你就蹲着剪,剪好了不用管,我来把它搬筐里去。”梁自强觉得这一世自己疼她,就从这个最简单的建议开始好了。 “好啊!“陈香贝平静地点了点头,眼中却有光很愉快地闪过。 两人一配合,不仅陈香贝减轻了劳累,速度也提高了。 关键是,近距离与她呆在一起,还能理直气壮地瞅着她。 他发现,虽然她穿的只是最普通的灰布衣服,显得宽大,但蹲下来时裤子随之绷紧了些,好身材也就呼之欲出。 到底是海边捕鱼的日子更“鱼”悦?还是瓜地摘瓜更“愉悦”? 这一刻,他果断地选择瓜地。 田里多出了满筐满筐的瓜,梁自强很自觉,一个人包揽了挑瓜的活。关键以他的身板,几担西瓜根本难不倒他,挑起来大步流星的。 离陈家那几间石头垒成的房屋还有几米远时,屋子里传来了说话声。 只知道是有人在同自己未来的岳母李金菊说话,但说话的那个女人是谁,梁自强还真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我说金菊,香贝的那个什么对象小梁,今天是不是过来了?他家也是真穷,瓜都吃不起,知道你们家摘瓜,就掐着点来讨瓜吃了!” “草!”梁自强当即放缓脚步,心里直接日了。 第18章 痛斥挖墙脚的 这谁呀,每个字都跟放屁一样臭不可闻,特么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还好,恼火的并不只他一个,屋里的李金菊听罢,似乎也很是窝火,当即反驳道: “你要不要进我灶房去瞧瞧?今天煮的黄花鱼、大虾,对了龙头鱼干有一整袋,够吃个把月了。不是他掐着点来讨瓜吃,是我想吃海味了,特地叫他送过来,你别想反了!” “给力!”梁自强没想到自己这未来岳母,会这样替自己辩解。 但那女人被怼之后却并不作罢,只听她“切”了一声,语气轻蔑地说道: “几条小鱼小虾就给收买了?我问你,他俩谈了有一年多了吧?为什么他们家拖着到现在还不给彩礼?这是穷,拿不出彩礼钱,打算拖着,拖到我那香贝侄女成了嫁不出的大姑娘,只好不要钱白嫁给他!” 屋子外,梁自强听得整张脸都黑了。这话不仅难听,而且扎心了。因为没钱给彩礼,这事确实是事实…… 这次似乎连李金菊都一时找不到驳斥她的说辞。 而梁自强听到那句“香贝侄女”,也隐隐猜到了女人是谁。 那女人趁李金菊沉默的片刻,立马又一鼓作气地鼓噪道: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对人家,娘家沾光!你把我香贝侄女许给一个连房子都靠租的人家,图的哪样? 我三姐家那个儿子的情况也不是头一回跟你提起了,他们龙跃村整个就是一个富村,比十里八乡都有钱,跟鲳旺村更不用比了! 我三姐家条件在龙跃村又算顶好的,小梁要比,怕是连人家脚后跟都比不上!每年上我三姐家给她儿子说亲的都能挤破门框!” “你这张嘴,不去专门吃媒婆饭真是可惜你了!”李金菊词穷之下,只好硬怼了一句。 听到这,梁自强已经确定女人是谁了。陈大刚二弟的老婆,也就是陈香贝的二婶子,好像叫刘梅? 刘梅被李金菊怼后连声叫屈起来: “你以为我骗人,真就太冤枉我一片好心了!龙跃村说远也不算太远,哪天你和大刚哥不如直接去那里看一眼,看那个村到底是不是家家建了小红砖楼?最大的那幢两层红砖楼,就是我三姐家的! 要不是我那外甥半年前来看我,碰巧一眼看见了香贝,他早娶了别的漂亮姑娘了。 反正现在小梁家也没什么诚意,退掉也就张张嘴的事情。嫁给我外甥,对香贝,对你们家都是大好事。免得被小梁拖累一辈子,到时候你们后悔莫及!” 听到这,梁自强就算以最缓慢的速度,也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实在没法再继续旁观下去了。 他索性推开虚掩的门,响亮地叫了声“妈”,大步迈进了屋里。 站在正屋里的李金菊和刘梅登时都尴尬住了。 毕竟,不难推测,梁自强在进门前至少是听到了她们一部分的谈话。 但真正尴尬的是李金菊,而刘梅只是尴尬了两秒,便索性撕破脸皮,阴阳怪气地冲梁自强说道: “这是打算挑多少瓜回去?你们家条件差,要是真能娶到香贝,倒是把一年的瓜钱给省下了!” 梁自强放下瓜筐,真想就着手里的扁担,顺手给这婆娘嘴上敲一棍子。 要放在从前,这事不是没可能。 但这显然不是如今的梁自强会干的事。 不管怎么说,刘梅是陈香贝的二婶。要是真冲动之下敲了她,怕是在“家里穷”之余,又多了条“粗鲁没教养”的现成罪状。 到时不仅刘梅一家,就连花谷村其他的所有村民,都免不了要尖言冷语,把陈家搞成众矢之的。 真到那步,自己跟陈香贝的婚事会不会黄掉,还真难说了。 更何况,事情的症结在哪,他此刻心里很清楚。事情显然不是靠打人能够解决的。 自己与陈香贝拖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事搁在她父母心里多少是有点疙瘩的,还不如趁着今天这机会解开一些。 “看得出二婶是个热心肠,关心我和香贝,都关心到这来了。”梁自强将扁担挨着墙竖放好,从容不迫地说道: “你关心了大半天,我听到了也有不少。可惜你说这么多,却就是没几句对的。” 刘梅脸上升起讽刺的表情: “我有哪句不对,你说来听听!要是说不出来,别说我讲话干脆,趁早离开香贝,莫拖累人家一辈子!” 李金菊瞅着情况明显不对,急得赶紧拽起刘梅,劝她离开,免得真吵起来。 “妈,让她坐着好好听听。”梁自强劝阻了李金菊的举动,“免得她以后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不达目的不死心!” 说罢,梁自强看向刘梅: “你口口声声诋毁我没诚意,说我故意拖着想白娶香贝。那我实话告诉你,这一年多时间,我就是在做娶她的准备。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节 我不只准备彩礼,还要准备让她体体面面、像模像样地嫁到我们家。对她,我舍不得草率应付。 原因很简单,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的那个人,值得我去在乎,去珍惜!” 刘梅张口想要反驳,梁自强抬手阻止了她: “你既然让我说来听听,那就别打断。诚意已经讲了,再说穷的事。这点你说对了,我家是穷,我爸兄弟多,压根没分到什么祖产,唯一分到的祖屋还住不了人。 可你去鲳旺村打听一下,我爸是不是懒人,我又是不是懒人?早几年还是搞集体的时候,我给大队带来的鱼获都超过很多成年人!现在捕鱼的收获都各归各家了,我有手有脚、能捕能捞,你反倒觉得我要穷一辈子? 告诉你,我也许给不了香贝大富大贵,但我至少能让她衣食无忧,并且日子过得踏踏实实,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一觉醒来都不知家里会不会被人抄个底朝天!” 听到他最后这句似有所指的话,李金菊和刘梅都不由地睁大了双眼。 果然,梁自强接着说道: “你刚刚一直在提龙跃村。龙跃村也是这两年才突然变有钱,原因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吧?全村人深夜都开着小船在干些啥事,你外甥没跟你提,还是你故意隐瞒? 暂时没出事,不等于一直不出事。走私这种事,哪个国家能够一直容忍?还真当它是金饭碗了? 我和香贝都是平凡人,以后也就图个一日三餐,有鱼有虾。你那外甥可不一样,只要不收手,花生米都有得吃!” 走私盛行也就是这几年,其实海边很多村都有人在参与,包括鲳旺村个别村民。但像龙跃村那样户户参与,还真是少见。 正如梁自强所说,龙跃村的事情很多渔民都知道,只不过陈香贝一家不靠海、不打渔,没太关注而已。 听完梁自强的话,李金菊的脸都气白了,也顾不得再讲客气,直接抄起屋角的一只扫帚,指住刘梅: “出去,现在就给我出去!我们家哪里得罪你了,香贝是你亲侄女啊,你尽想着把她往火坑里推,把一个要挨枪子的货吹的天花乱坠! 小梁是我和老陈看中的,也是香贝自己中意的。以后再乱嚼他的舌根,你们家就不用再和我们来往了!” 刘梅连忙用手护住了脑袋,从凳上跳下来往外跑。 嘴里还想争辩几句,可架不住扫帚跟狂风骤雨似的,真往身上抽。 “我走,我走!不识好丑,你们家等着后悔去吧!” 她一边不甘地叫嚷几句,一边狼狈地逃出了老陈家。 第19章 风姿最养眼 时近中午,陈大刚、陈香贝几个也正好回来吃午饭。 走到门口,刚好瞅见了刘梅以手护头、仓皇逃窜的一幕。 几个人看得目瞪口呆。平时,陈大刚跟二弟家里虽说不上多亲洽,但至少也还算和睦相处。 怎么出去摘趟瓜,家里直接就兵荒马乱、你死我活了? 刘梅已经跑远。陈大刚抢过了老伴手里的扫帚,满头雾水问道: “怎么了这是,妯娌俩好好的怎么还动起手了?” “被她气都气饱了!”李金菊拍了拍胸口,“以后不要让她再上我们家来了,尽想着拆散小梁跟香贝,然后把香贝给卖了!” 说罢,李金菊坐回正屋,一五一十给丈夫和女儿讲事情的经过。 这时陈香贝的两个哥哥也刚卖了一批西瓜回来,喝了瓢水,坐凳子上听母亲说。 梁自强连忙掏出另外的两包大前门,一人一包递给他们。 两人其实对于梁自强这么长时间不下聘礼娶香贝,是颇有些意见的。而且他们不像陈大刚老两口那么老成,心里稍有点介意也并不显山露水,他们兄弟俩是把一切直接写在脸上。 这会儿两人差不多是黑着脸,接过梁自强递来的烟。 好在,李金菊讲得比较详细,包括梁自强表达诚意的那些原话,也都竹筒倒豆一股脑讲了出来。 听说梁自强这一年多来都在努力积攒彩礼,陈家父子的脸色好看了些。 最后听出刘梅一直挖空心思介绍的那个什么外甥,居然是个随时可能吃枪子的,陈大刚将抽完的烟头重重地扔到地上,发狠道: “打得好!早知道她心思这么毒,我抢什么扫帚,就该再拿一把和你一起去打!” 梁自强悄然拿眼去瞅陈香贝,却见她正忙着在灶房与正房间跑来跑去,端菜装饭。她母亲说的整个过程,也不知她听没听见。 陈大刚转过头又看向梁自强,沉声道: “小梁,你说你珍惜香贝,我也希望这是你的真心话,而不是为了反驳刘梅才随口这么说!” 梁自强忙点头郑重道: “爸,这就是真心话。这一年多来,我一直都这样想的,实际上也正是这样在准备的。” 陈香贝的大哥则瞪了眼梁自强道: “最好这样。我们可以再等等看,等你风风光光把我妹子娶回去。要是敢花言巧语骗人,敷衍香贝,看我怎么捶你!” 二哥也说道: “我们俩可没我爸妈那么好说话。你敢辜负香贝,捶人我不会输给我哥!” 梁自强挤出个笑脸,再次表示一定说到做到。 说实话,他对这两个舅哥是真有点犯怵的。 倒不是打不过。单论打架,虽然对方也不矮,但肯定不是他对手。 关键是,上一世他在外漂泊卖苦力,陈香贝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岳父岳母虽然心疼女儿的命运,但也知道个中原由,并不怨恨梁自强。 两个舅哥则不管这么多,一直恼火万分,四十年里有好几次要动粗揍人。 陈香贝病逝的那次,两个年岁已大的舅哥揍了同样年岁已大的梁自强,而梁自强则如同死鱼一般,一动不动地躺着挨揍,仿佛已经只剩下一具躯壳,灵魂已经跟着陈香贝飞了。 眼下,得到梁自强郑重的承诺,陈家大哥二哥也不再多说什么,岳母这时已经在催促大家吃饭了。 梁自强心知,自己这次来陈香贝家的目的算是基本达成了。 来时的路上,他就在想,迟迟不拿出彩礼这件事,他终究是欠岳父家一个解释的。 没想到,倒是刘梅无意中给他制造了一个机会,让他一口气说出了那么多心里话,也解释清楚了,这一年多他不是故意拖着,而是在努力准备。 这样一来,陈香贝也不用再像上一世那样,为了坚持嫁给他,而承受了太多太多的阻力和压力! 很快一家人围着大桌子坐下,一桌饭菜已经香气扑鼻。 陈母把黄花鱼做成了红烧,红虾则是做的蒜香。 不得不说,准岳母做菜的手艺是一流的,几个菜简简单单,却都做得色香味俱全,让人极有食欲。 吃了几口,梁自强不得不暗暗承认,这厨艺比自己母亲还要好。 当然,鱼虾都是梁自强用海水养着带过来的,鲜活得很,这也很大程度保证了味道的鲜美。 干饭过程中,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显然,大家都默契地认为,这个时候享受美味比一切都重要。 最活跃的,就是桌子下的大黄了。它忙着穿梭于不同的家庭成员之间,梦想着撞大运,能够有谁的嘴巴突然漏下一只虾半条鱼来。 地里的西瓜香瓜已经全部摘完。下午,两个大舅哥继续外出卖瓜,陈家其他人则要一起去山上果园里采摘自家的水果。 梁自强当然是选择帮着摘果。傍晚返回鲳旺村都来得及,他还可以帮陈家干半天的活。 陈家在山脚、山腰各承包了一片果园,加起来面积还算可观。果园里,果树种得很杂,对梁自强而言,简直称得上是琳琅满目。 荔枝红得发紫,黄皮、龙眼褐黄,杨桃黄绿,芒果金黄,还有桑葚一串串紫到透出黑色,在午后阳光中悬垂。 这里的八月,与鲳旺村海边的八月,完全是两个天地。海里是浪涛下隐藏着未知的海味,这里却是头顶的累累果实恨不得往人的嘴巴里长。 每一种果子的气味,梁自强都熟悉,但被果园的风搅和在一起,他就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味了。 现在想来,上午在陈香贝身上闻到好闻的气息,就是这些果子混合的味道。 陈香贝的动作很娴熟,仰起脖子,伸长了手臂。左手轻按树枝,右手就轻快地摘下一只杨桃,放进臂弯中的果篮。 梁自强的记忆中,留存了太多关于她劳作的画面,其中大多数都是她跟着他在外干粗活累活的场景。 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原来少女时期的她,也曾经有过在园子里采摘果子的时光,即便劳作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出两个字:养眼。 那是一种无言的性感,很招展,却不招摇。 有些太高的枝条,她虽然不矮,却依然够不着。还好她事先搬来了凳子在果园中,此时就站上凳子,微微踮着脚,向上伸长手臂。 整个身材的曲线都在点点光斑中勾勒出来。 平时不显山露水,此刻却无视宽松衣服的掩盖,显示出青春的骄傲。 梁自强顿时就默默向她行起了注目礼。 这何止是养眼?已经是叫人蠢蠢欲动了。 他不由想起前世刷短视频时经常看到的一个词。 又纯又欲,说的莫不就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眼下这副模样? 第20章 情话 “你这人,果子也不摘,在看什么?” 陈香贝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撇了撇嘴问道。 梁自强没舍得收回目光,反正迟早要过门的老婆,还不许他看了? 他冠冕堂皇说道: “怕你从凳子上摔下来,我替你看着点!” “你理由真多!”她没好气道。 然而有些话真是不能乱讲,两人话音刚落,陈香贝去够高处的一只杨桃时,因为脚踮起太高,身躯有些失重,晃了一晃,真就站立不稳向下倒去。 这要真摔到地上,脸上说不定都得破皮流血。 梁自强是在她身后的位置,此刻紧急冲了上去,在她倒地之前,一把从后边抱住了她。 两人手心里都冒了一把汗。 “你看,还好我盯着吧!”梁自强不忘马后炮。 陈香贝却本能地挣扎: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7节 “就是你这臭嘴给说的!” 关键是,陈香贝不挣扎还好,身躯一扭动起来,梁自强顿时感到,要了自己的老命了。 血液都飞快地加速了。要说没反应,那是不可能的。 陈香贝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前一秒就已经通红的脸蛋,这会简直快滴出血来。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都没事了,干吗还不松手?” 嗓子都快变成颤音了,加上那通红的脸色,梁自强只觉得自家媳妇也太可爱了! 梁自强原本已经打算松手放下她,可看她这副可爱模样,反而不想撒手了。 而且他能确定,大家走得比较散,岳母和嫂子等人此刻都在别处采果子,离这儿有些距离。 他脑子一转,就建议道: “这棵树都给你摘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树顶上那一层,你就算站凳子上也摘不到吧?我有个好办法,我抱着你,绝对比站凳子上高多了,连最顶上那些保证都能摘下来!” 陈香贝本能反应,是想抗拒的,可她自己都不知一瞬间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答应了他的建议…… 于是,她不仅没被放下,还被他高高地抱起来,手伸向了高处的那些杨桃。 摘了十几个杨桃,她感觉到他的脑袋,在她的腰身处贴得越来越紧。而他粗重的呼吸声,更是听得她直心慌。 她开始反悔自己的决定了: “不摘了,你快放我下来,我去我妈那边,她还等着我摘火龙果呢!” 话一出口,梁自强就感觉到了浓浓熟悉的味道。 每次他来她家,遇到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她都会无一例外地使出这招遁术,溜之大吉! “好了,不摘就不摘了。” 见她都这样说了,梁自强也不忍再逗她,有些不舍地把她从怀中放了下来。 两人打算去另一处果园摘火龙果。 杨桃已经摘了有好几果篮,都倒进了两只大竹筐中。这会儿,梁自强正挑着竹筐,一晃一晃,陈香贝在他后头跟着。 他故意放慢脚步,等到陈香贝走上前,两人并排而行。 “香贝,你那个什么二婶,是不是经常跑来你们家来恶心人,提她的那个狗屁外甥?” 好不容易有两个人安安静静相处的机会,梁自强决定借助这个话题,好好聊聊两人未来的私事。 其实对于陈香贝,他是一百个放心的。上一世他都被关了整整两年,那两年里,少不了有很多的三姑四婆,给陈香贝打退堂鼓,向她隆重推荐各种“外甥”们。 面对那样的诱惑,再加上她家里多少对梁自强有些失望,重重压力之下,她都坚持了下来,硬是等到他放出来,一根筋地执意嫁给了他。 这一世,他就更不担心,陈香贝会因为刘梅的游说而动心、变卦了。 但是,放心归放心,现在既然有机会,他还是想单独跟她正式聊聊。 至少让她知道,她的坚持能够在他这里得到回应。这一次,她不会再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爱得那么孤注一掷。 “是过来提过几次吧。”陈香贝似乎也觉得有必要跟他讲清楚,于是说道: “她是说她外甥从我家门前经过,看见了我。不过,我对他完全没丁点印象,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刘梅还真直接找你提过这事?” “是呀,一开始就是跟我说,后来我都躲着不愿见她,她一过来,我就关门进里屋去。她跟我说不上话,就又去找我妈了。说实话,有时觉得我二婶这人挺讨厌的。 以前也没觉得这么讨厌,自从她三番五次介绍那什么外甥,我越看越觉得她这人太招人嫌了。” 陈香贝平时话并不多,但这会儿为了向他解释清楚,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梁自强一直听着。她解释得越多,不越说明她心里很在乎他? “香贝,其实造成那些三姑四婆来你家撬我墙角,也有我自己的不对在里面。”他恳切地说。 “啊?”陈香贝听他突然自责,反而有些慌,搞不清他的含义。 梁自强接着说道: “真的,我觉得我自己以前做得确实不够好。 我家里条件不好,这点其实从相亲第一天你也已经清楚了。这一年多,我都在努力攒钱。我自己以为,默默把钱攒够了,堂堂正正、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去,一切就都好了。 但我忽略了一些东西。这一年多里面,我是应该把自己攒钱这事告诉你们的。就是因为我啥都不懂,闷头闷脑,也不跟你们及时交底,而且忙着打渔,来你们家的次数也偏少了点。 这样一来,别人看在眼里,也许就是有机可乘了吧!” 听他认认真真地说完,陈香贝总算明白了。 其实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了。中午梁自强跟她父母、兄长交流时,表达过一部分相似的意思,当时她装作在端菜、装饭,其实一直都竖着个耳朵,细听着呢! 不过,有些话她似乎是听不腻的。 他怎样努力地攒钱,打算如何娶她,这些话,当着面专门对她讲出来,听着听着,她只觉得心情一下子变得就像天边的那朵白云,没有翅膀,但却会飞。 “香贝,”梁自强叫住她,认真道,“顶多再有几个月,我就准备得差不多了。今年内,我是一定会来娶你的!” “哎呀!”陈香贝也不知是受不了他直勾勾的目光,还是受不了他这些直白的话语,转过绯红的脸颊,快步往前跑了。 一边跑一边扔过来一句: “谁说要急着嫁过去了?” 梁自强不管,挑着果筐追上她,又冲她耳边说道: “成亲前这几个月,我会隔三差五,经常跑来你家里看你的!” 陈香贝再跑,回敬道: “谁要你三天两头来看了?不怕大黄再追着咬你?” 看着那道窈窕身影在前头跑,梁自强一时玩心大起。 “它追我咬,我就追着你咬呗!” 他冲她汪汪两声,挑着果筐拽着扁担两头垂直的长绳,跟着在她后边奔跑。仿佛身侧不是两个箩筐,而是他的两只翅膀。 第21章 荔枝风波 眼看太阳快要下山时,梁自强才挑着一担瓜,晃悠着回往鲳旺村。 西瓜香瓜的上头,还放着陈大刚夫妇塞的一些荔枝、桂圆、杨桃。 远远看去,满满的像两座小山。 原本陈大刚是让他来回往家里多走两趟,好多挑几担瓜果回鲳旺村,但梁自强显然不打算这么干。 陈家几乎全部的收入,就指着地里的西瓜甘蔗、园里的水果卖些钱。但这年头可不只海鱼海虾卖得便宜,西瓜水果之类更加便宜得离谱,简直白菜价,因此陈家的经济状况并不好。 有时,一家人除了种瓜种果,还利用闲时特意跑到山上去砍柴,然后背着柴去海边那些渔村,卖给渔民们,换些鱼吃。 这种情况下,梁自强也不想真去沾岳父家的光,象征性地挑一担瓜果回去,已经够家里吃很久了。 何况他这次来岳父家,主要目的也是多走动走动,保持沟通,同时给他们吃颗定心丸。 总之把一些该说的话都说开了,别像上一世那样懵懵懂懂的,最后能娶到陈香贝纯属于撞大运,相对应的是陈香贝却为此独自承担了太多。 回来前,梁自强看到小柴房中那一窝小奶狗,真有些意动,想抱一只回去养。 可惜得很,他才瞄了一眼,大黄就警惕上他了。虽然没好意思再开口吠他,但那小眼神,也跟直接吠他差不多了。 陈香贝有意帮他,使了好几次计,想把大黄从柴房支开,大黄不为所动,坚持驻守在柴房,对梁自强严防死守。 弄得陈香贝还怪不好意思,最后只好让他再过段时间,等小狗大点再来抱。 天还没全黑,梁自强已经出现在了自家大门外的土路上。 第一个迎上来的居然是梁小海,因为小家伙正站在路边用自己的尿冲蚂蚁窝玩。 看见梁自强回来,他的注意点竟然不在滚圆的大西瓜上,而是一眼瞅见了堆在西瓜上的一丛丛荔枝。 这东西他去年吃过,那味道估计是甜到他的小乳牙里边去了,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于是开心得尿到一半就鸣锣收兵,一蹦一蹦地在梁自强前面开道,嘴里高声嚷嚷着给全家报信: “吃荔枝!都来吃荔枝喽!” 大概叫到第三遍时,一个热乎乎的巴掌直接拍在了他脑门上: “你个小嘴小牙的,还想吃我?你属狗吗?!” 梁丽芝一脸悲愤,抡起右手又要来第二掌。 袁秋英及时拉住了女儿胳膊,板着脸骂: “荔枝你又发什么疯,还动手打人了!” “发疯的是他,他要吃我!”梁丽芝抬手指向正在逃窜的梁小海。 梁小海可算闹明白自己糊里糊涂挨的这一巴掌是怎么回事了,他捂着脑门边逃边大叫道: “你们自己去门外看!我说的是二叔挑回来的荔枝,又没说你!你都十几岁了,那么老,有什么好吃的!” 梁丽芝傻虽傻,但还是很爱美的。听到被骂老,差点要冲上去跟梁小海同归于尽。 当然,风波在梁自强挑着瓜果跨进门的那一刻瞬间平息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地上已经丢了一地的荔枝壳。 梁小海不是最大的制造者,梁丽芝才是。 袁秋英看这趋势,深恐等到梁父他们回家时,怕是连一颗荔枝影都见不着了,于是她果断制止住梁丽芝: “荔枝你别吃那么多荔枝!一会你爸回来一颗荔枝都没得吃,我就说全被荔枝吃了!” 梁自强:“……” 他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脑壳好晕! 自己母亲这语言艺术,怕是已至化境了! 晚上父亲和哥哥、弟弟都回来了,梁父问起他今天在花谷村的情况。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8节 梁自强大致说了下,不外乎今年陈家的瓜都种得不错,水果也还算丰收。 当然,自己打算年内正式娶陈香贝进门的事,前两天就已经跟父亲提过了,这次算是再次说起而已。 至于陈家二婶试图挖墙脚这事,梁自强只字未提,也不想把事情说复杂了,给父亲添堵。 早点把陈香贝娶回家,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那样一来,各种“二婶”们也就彻底死了心,不会再闹幺蛾子了。 所以回到现实,还是关键的一点:缺钱。 目前几天的鱼获虽然都不错,但也还只是离买条新木船迈进了一步,至于彩礼钱,置办婚事的钱,都还没半点着落呢! 努力挣钱是王道。 白天在瓜田和果园忙碌了一天,好在这具年轻的身体并没觉得太累。当晚,梁自强就又带上地笼网,去海边转悠了,跟打了鸡血似的。 这次,他又是选择几处不同的潮汐沟,一连放了五排地笼网,折腾了好一会才回家睡觉。 与往次不同,他打算今晚下半夜退潮时,暂时先不来取网了,干脆让地笼网在潮沟里多留两夜,那样收获也一定会更多一些。 这晚梁自强因为凌晨不用起床去收网,算是睡了个饱觉。 现在已经农历初九,推算一下,起码得上午九、十点,才是适合推高脚罾的时机。 太早都还没开始涨潮,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这样一想,他索性又眯了会,睡了个回笼觉。 起来时全家都早已吃过早餐,该干活的下地干活,该帮工的去别人家帮工了,剩下几个女的照旧在门前织网。 梁自强喝完粥,又洗了个香瓜,坐在门外吃。 荔枝就别想了,昨晚就已经被风卷残云,扫荡一空。反正那东西也最不经收,早点吃完,免得烂掉又心疼。 侄儿见他吃瓜,有样学样,也自己拿了一个。叔侄俩就坐在门槛边,一人捧个香瓜啃。 眼看着快要接近下海推高脚罾的时间,梁自强起身准备去拿工具,却听到有人远远叫他的名字。 “阿强,你今天没出去呐?” 一个年龄同他差不多,但长得比他瘦小的男人离着还有十几米远,神色有些兴奋地冲他叫道。 “阿贤,你找我?” 从小光着腚玩到大的伙伴林百贤,梁自强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来得巧了,再晚一点,就得去海边找我了!” 梁自强主动上前说道。 林百贤活泼的性格至今没怎么变,耍猴似的冲他做了两个勾拳的动作,问道: “这会儿去海边,是要趁着涨潮出海?可我听说你们家的船丢了呀!” 梁自强瞥见母亲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一下,决定不打算就这个话题跟这小子深入交流。 “是丢了,”梁自强忙道,“我这不是去浅海推高脚罾吗。要不要一起去?早两年你不还嚷嚷着要跟我学高脚罾?” 要换平时,林百贤一听梁自强愿意教他高脚罾,肯定求之不得,但今天他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颇有些不屑地说道: “卧靠,推什么高脚罾?今天来了个挣大钱的机会,我就问你去不去?” “什么挣大钱的机会,能落到我们俩头上?” 梁自强不太相信,但隐隐来了一丝兴趣。 第22章 带她们去岛上 林百贤见梁自强语气中明显带着怀疑,有些急了: “我平时是爱开点玩笑,但这次是说正事。只要是正事,我从来没含糊过吧?!” 梁自强想了想倒也是,这小子平时一惊一乍,没个正形,但正经事上还是挺靠谱的,作为朋友对他也是没得说。 “那你说说看。”他一边回屋拿了个大西瓜去切,一边说道。 “卧靠你们家怎么会有西瓜,没见你家种过呀!哦对了,肯定是你老婆家的!”林百贤话题当即就转移了,“卧靠你老婆对你真好!” 梁自强把瓜一放,刀举了起来: “你再说一句,老子瓜不切了,先把你切喽!” 林百贤一脸茫然: “哪句?” “最后那句!” “卧靠你老……” 林百贤重复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好像确实有问题…… “老毛病,口头禅改不掉了,下次一定注意!”他尴尬地笑了笑,“是这样,我表兄在城里做服装生意,这事以前跟你说过吧?” “嗯,然后呢?”梁自强决定暂时让他的狗头在脑袋上先寄存着,提刀继续切瓜道。 “他在城里结交了一些朋友,有些家里条件还特好的那种。最近他就有几个朋友闲得没事,突发奇想要去岛上玩。我表兄自己又不熟悉海岛,就给他们推荐了我,让我做个向导,带他们去岛上!” 林百贤把事情原由详细说了出来。 “然后你就拉上了我?” “他们自己主动想再多一个向导,要求还蛮高,要熟悉海洋,游泳能力还得强。有谁比你更符合这条件?怎么样,大半天时间,我们俩就能一人到手十块钱!” 怕打动不了梁自强,林百贤立即又补上一句: “说是陪他们去海岛玩,其实也不用干啥。到时在海岛周围碰到鱼啊贝啊之类的,直接弄回来。相当于免费用他们的船,出了趟海,加上向导费,就是双倍收入。怎么,跟钱过不去?!” 梁自强正在盘算着,是去海边推高脚罾划算,还是拿那十块的陪游费划算。高脚罾手气好的话也可能超出十块钱的收获,但有点玄学;那十块好就好在是雷打不动的收入。 这时听林百贤说还能不受限制,随便在岛上淘海,仅存的那点犹豫一下子就消失了。 如今的他最缺什么,钱啊!双倍收入谁不去? “人呢?城里那几个人已经到哪了?”梁自强再看向林百贤时,脸上已经有些热情洋溢了。 “……”林百贤有点适应不了别人比他还热情,凌乱了一下,重新整理好思绪说道: “人已经在海边了呢,租船的事他们都谈好了,就等咱俩过去了!” “那行,你等等我,我去拿两个桶就来!” 梁自强转身就去拿桶了。等到再出来,林百贤顿时都傻眼了。 只见梁自强手上提两只大桶,桶里又是大抄网,又是弯头铁钳,还有打蚝的铁凿子。 腋下,夹着好几只大蛇皮袋。 肩膀上,还扛着一张用来手抛的渔网…… 这叫“拿两个桶就来”?专业出海的装备都没你这么齐的吧…… “那个……手抛网就算了,他们租的船上就有!”林百贤友情提醒道。 “真有?那行听你的,这个就不带了。” 梁自强倒是听劝,放下手抛网,其他东西一样没漏,全带上就出门了。 “也不用这么急吧!难道不得吃两块瓜再走?” 林百贤已经开始强烈后悔把海岛的事透露得太早了,早知道吃完瓜再开口啊! 他紧急从桌上捞了两块切好的西瓜,一边啃一边跟着梁自强往外跑。出到门外匆匆同袁秋英打了个招呼,就追着梁自强的脚步跑去海边了。 大码头附近,果然有三男两女正朝着梁自强和林百贤这边张望。五人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且一看就是城里人,穿着与村民们格格不入。 “林百贤,这就你介绍来的人?” 其中一名穿着喇叭裤花衬衣的年轻男人摘下墨镜问林百贤。 林百贤连声称是,声音有些夸张地推销道: “梁自强,我们村年轻一辈里最牛的捕鱼能手,号称‘海上百事通’,其实就算老渔民也不一定有他这么行家里手。我跟他比,只能算个渣!” 梁自强在一旁听得满头大汗。 自己什么时候有“海上百事通”这样的名号了,自己都是头一回听到啊! 林百贤转过脸又向梁自强介绍道: “这是峰哥,我表哥的朋友。” “我叫卢峰,叫我阿峰或者峰哥都行,”卢峰看向梁自强,对他的体格似乎蛮满意的。 “你游泳应该不错吧?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我是说万一,应该救个把人没什么问题吧?”卢峰问道。 找个向导,一定程度其实也是找个关键时刻能帮到他们的人。说实话,一眼看到林百贤时,对方偏瘦削的身板实在没办法给到他安全感。 这也是他们特地多花点钱,让林百贤再找个得力帮手的原因。 “那得看具体的地点和情况。”梁自强有所保留地回答到。 毕竟,他们要去的可是深不见底的大海。要是对方所说的“万一”是指有人突然从船上掉进大海,那就不好说了。 哪怕梁自强自己掉进幽深的海水,搭救不及时一样得完蛋。让他怎么下水去救人? 他可不想为了十块钱,把自己一条命都搭上! 卢峰看出了他的顾虑,遂又补充道: “我是说上了岛,在岛边玩的时候,万一有人不小心被卷到潮水中,这个对你没那么难吧?” 近岛的地方水浅,这个倒是问题不大。 梁自强当即点头回道: “岛边浅滩一带相对没那么危险,我和阿贤应该能应付一下,但也大意不得。总之还是小心最好!” 卢峰也不指望他打包票,对他谨慎的态度并不意外,相反感觉到他是个比较老成可靠的人,于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 “海里不像地上,里面很多东西千奇百怪,我们也搞不清楚。哪些东西能碰,哪些东西碰不得,你应该都有数吧?” “这个没问题,我会随时提醒你们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9节 对此梁自强倒是答应得很爽快。毕竟从年少开始跟海洋打交道,有些不重要的事物细节可能淡忘,但需要警惕哪些东西,这却差不多是刻在骨子里了,没那么容易忘掉的。 一旁,一个戴米色太阳帽的女孩见他们唠叨个没完,却迟迟不上船,开始催促起来: “太阳都大起来了,再磨蹭下去都玩不了多久啦!咱们赶紧上船出发吧,有什么话在船上再说不也行吗?” “上船上船!”林百贤解开系在缆桩上的缆绳,一马当先跳到了船上。 随后,梁自强以及卢峰一行人也都相继上船。 木船逆着潮水冲刷的方向,像是剖开大海的皮肤,在水花与光线的四溅中,向海洋驶去。 梁自强没想到,回到渔村后的第一次乘船出海,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和身份。 久违了四十年的大海,像梦一样,在他的脚下徐徐展开。 第23章 像彩虹的鱼 同样是木船,这条船与梁自强家的那条古董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船身比梁家小木船长了三四米的样子,同时也就大了很多。船侧写有“永瑞”两个字,显然是支书钟永瑞家的渔船。 也得亏这条船比较大,才容纳得了他们一行这么多号人。要是换成梁自强家那条古董船,四个人坐上面都施展不开。 林百贤也正是看村支书家的船相对大点,才帮他们找钟永瑞商量,按五元的价格租用一天。 此刻,林百贤驾驶着木船,离岸越来越远。船上那一帮年轻男女感受着阳光拂面、海风阵阵,已经站在船上欢呼起来。 梁自强见状,连忙提醒他们别太靠近船边。 “峰哥,要不要现在就钓几竿?”旁边一个小胖子已经摩拳擦掌,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 梁自强注意到,他们不仅带了五根钓竿,还特意在码头向渔民买了半桶小虾,用来做铒。 不过他并不赞成他们这会儿就急着开始钓鱼。 卢峰征询的目光看了过来,梁自强当即说道: “再等会。都已经在海上了,肯定是开到再深些的地方,钓到大鱼的机会更多点。” 卢峰点头赞成。 船继续往海岛方位行进了一段时间,直到梁自强说“差不多可以钓鱼了”,船才慢了下来。 卢峰与另两个名叫吕政、尤立俊的男人抓过钓竿,往钩上放只小虾,一人一竿,垂入海中。 三人就坐在船上,钓起鱼来。 梁自强在一旁观看起来。才看一会,就见尤立俊的钓竿微微往下一沉。 “有鱼上钩了,看起来不会太大。”梁自强一步跨到了尤立俊身边。 尤立俊却是比他激动得多,整个人跳着站了起来,像是屁股下装了弹簧似的。 拉起了竹竿,一条并不大的鱼随即被拉了上来。 “确实有点小啊!” 卢峰等人原本正要羡慕尤立俊打了头炮,可一看才这么小一条鱼,便转而吐槽起来。 “是条虾虎鱼,这种鱼确实一般都不大,而且很常见。就算不出海,蹲在岸边有时都能在浅水中钓到的。” 梁自强如实说道。 尤立俊听完,脸上明显涌出失望之色。 原来是条不用来到深海就能轻易钓到的鱼。刚刚他还跳着叫着站了起来,现在想来多少有点尴尬。 梁自强提起一只空桶,从海里装了半桶海水。尤立俊正好从钩上捉下那条虾虎鱼,放进梁自强递过来的桶中。 梁自强一边将桶放好,一边安慰道: “虾虎鱼虽然多见,但味道还是很好的,油炸、酱香、清蒸,或者打汤,都是很好吃的!” 尤立俊听他这样一说,脸色终于好看了很多。 梁自强倒不是纯为了安慰他而瞎说。事实上,虾虎鱼虽然不贵,但其肉呈蒜状,肉嫩味美,头骨软,细刺少。可以说,它的经济价值虽然不高,但食用价值并不低,营养也算比较丰富的。 大概算海鱼中比较“物美价廉”的那类了吧。 这边正说着话,突然便听吕政“握草”一声。与此同时,梁自强双眼的余光也发现吕政的鱼竿,肉眼可见地沉了一下。 这次上钩的鱼,估计比那条虾虎鱼要大! “起!”吕政倒是没有激动得跳起来,但兴奋也是写在了眼里。 一条体背呈灰褐色,腹部乳白色的海鱼被拉出了水面,又长又扁平的身体被阳光一照射,发出一阵亮光,像一把长形的刀子。 “是午鱼,这鱼好啊!” 这回林百贤率先叫道。 “对,这条午鱼怕是有三斤来重。”梁自强也补充道。 其实在海钓中,钓到三斤多的鱼不算什么,有时一竿下去,钓上十来斤甚至几十斤的大鱼也不是没可能。 但比起那条几两重的虾虎鱼,这条午鱼确实算大个了。 关键,午鱼的味美是出了名的啊! 午鱼肉质鲜美、细腻爽口。比较特别的是,其脂肪含量高出一般鱼类很多,肉质有很明显的分层,像千层糕一样层叠起来,因此也被人们叫做“千层糕”。 俗话说“一午、二红衫、三鮸、四嘉鱲”,这中间的“午”,就是指的午鱼。 午鱼用来红烧、清蒸都很好吃。 就算用来做成咸鱼,午鱼也大有独特之处。正因为午鱼肉质像千层糕一样层层叠叠,腌制之后就会一层层分开,所以是制作咸鱼的优等材料。 “这鱼我吃过红烧的,是很好吃。阿政手气不错!”卢峰也被吸引得看了过来,夸了一句。 吕政喜孜孜地取下这条三斤来重的午鱼,也放进了装有海水的桶中。 卢峰夸了吕政,自己却是有点失落。因为,除了袖手旁观的两个女孩,三个垂钓的男人已经有两人有所斩获,就算尤立俊只钓到条不起眼的虾虎,也好过他至今一无所获呀! “哇!那是什么?”一个女孩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怎么会有鱼长得跟彩虹一样,这也太漂亮了吧!” “还不只一条,快看快看!” 两个一直站在船上看风景的女孩突然就兴奋起来,大喊大叫着,两个人竟制造出了人声鼎沸的感觉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声音吸引得望向海面。 其实早在女孩发出第一声惊呼之前,梁自强已经抬头注意到了。 浩瀚的海面上,像是突然喷溅出一道彩色喷泉一般,一抹五彩之色从水下跃出。 凌空的瞬间,阳光照射,顿时色彩更见缤纷绚丽,一时如霓如虹,又似真似幻。 只是那么流光溢彩的一霎,转眼便又落入水中。 但紧接着,附近又是几道“彩虹”破水而出,散发一片梦的光彩。 “鬼头刀?!”紧接在女孩们的惊呼声后,林百贤也叫道。 “什么东西?”卢峰一脸问号道,“这么漂亮的鱼,名字那么难听的?” 梁自强见卢峰望向自己,便点了点头道: “阿贤说得没错,‘鬼头刀’确实是它的一种叫法。但它还有别的名字,刚刚有人在叫彩虹,也没错,它确实还被叫成‘海洋小彩虹’。但这些都不是它的正式名字,它的正式名叫鲯鳅!” 听到梁自强如此一说,两个女孩算是能够接受一些。她们果断地忘掉了“鬼头刀”的名字,其中一女孩叫道: “太美了,你们赶紧快钓,要是能钓一条鲯鳅上来,那就太好了!” 另一女孩更是满脸的好奇与期待: “好想摸摸,看看它是怎么做到的,能够发出这么神奇的光!” 卢峰对这个女孩似乎有正在追求的意思,见她对鲯鳅如此感兴趣,眉头一扬,便连忙转头对着梁自强和林百贤说道: “那里还有两根钓竿,要不你们俩也一起来钓?只要能钓到鲯鳅给芳芳,我给你们一人再加十块钱!” 梁自强嘴角一抽:有钱人真就是任性啊! 十块钱陪同出海的费用,本就一点不低了,现在一张口又要给他们翻倍? 也太慷慨了! ……他是该接受,还是该接受呢? 第24章 惊喜一波接一波 事实上,梁自强也不需要思考。 因为旁边,林百贤不等卢峰的话落音,就已经迅雷不及掩耳,捡起了地上的钓竿。 一根他自己拿着,另一根麻利地塞进了梁自强手中。 梁自强接过钓竿,还是多说了两句,算是事先把话挑明: “鲯鳅还有一点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东西只有在海里活着的时候光彩夺目,钓上来后,估计不到半小时,颜色就会慢慢消失,那可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闻言,芳芳犹豫起来。 另一个女孩却兴趣不减说道: “半个小时也好啊,我们俩就是特别好奇,想近距离看看彩虹鱼!” 卢峰当即决定道: “钓吧,能不能钓到还得看运气呢!” 林百贤对梁自强的反应颇有些不满,一直挤眉弄眼试图阻止他。这会儿趁着给钓竿上铒,低声在他耳边嘀咕道: “跟他们说那么多干嘛?人家钱多,愿意给,咱俩只管赚就是了!” 梁自强笑笑没说啥,上好了鱼铒,然后来了个斜投式,随着身体转动开始甩竿。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0节 这种甩竿方式,轻易就将鱼钩甩向了更远的位置。 做完这些,他就跟其他人一样坐着开始等待。 这次才坐下两分钟,林百贤的鱼竿先有了反应。 林百贤那小心翼翼的表情,仿佛鱼钩那头钓上的不是一条鱼,而是一张大团结。 可惜的是,鱼拉出水面,却并不是大家期待中鲯鳅,而是跟吕政一样,是一条午鱼,大小也跟吕政那条不相上下。 林百贤没有丝毫收获的惊喜,反倒拉长着脸,一副很泄气的样子,很是勉强地把午鱼收进桶里。 这边才刚放好,梁自强的鱼竿也有反应了。 钓竿向下一沉,比此前几个人的幅度都要大。 “肯定是条不小的鱼!”卢峰几个纷纷猜测。 也就是在他们把话说出口来的同时,梁自强稳稳地把竿往上一提。 那一瞬间,像是有一团七彩的烟花,在水面与钓竿之间绽放了出来。 “哇!鲯鳅!真的是鲯鳅!太好了,快拉上来!” 芳芳和小月一起拍着手掌尖叫了起来。那梦幻般的七彩一幕,对于女孩子似乎有着绝对的杀伤力,令她俩像喝了兴奋剂一样兴高采烈。 梁自强自己也没想到,他才出手钓第一竿,就真钓上来了一条鲯鳅。 不仅如此,看这样子还不小,怕是有十来斤? 自己打小开始的“招鱼体”,这是再次发挥作用了? 带在船上的几个桶子、盆子都特别大,十来斤重的鲯鳅装进去,也毫无问题。 这下,不光是芳芳和小月,几个男的也都放下手中钓竿,围拢过来,集体参观这种会像彩虹一样发出七彩光芒的怪鱼。 梁自强也细看了两眼,但反倒没有像他们那么兴奋。毕竟,这鱼虽然不容易遇见,但他以前出海时还是见到过的。 按他的认知,眼前的鲯鳅其实算还没长大的小个头了。毕竟鲯鳅生长速度非常快,常常都有二、三十斤的个头,特别大的甚至能长到一百六十来公斤。 “长相够奇怪的,真像一把大刀啊,难怪又叫鬼头刀!”吕政盯了一会,吐槽道。 鲯鳅的头出奇的大,身体却很窄,给人头重脚轻之感。奇特的是它的头不是圆的,而是方形,额部有一道骨质的隆起,像戴着一顶方形的大宽帽一般。 整体形状,像一把大头的铡刀。 “就你扫兴,你都看不见它的颜色多漂亮吗?”小月直接白了吕政一眼,然后就伸手去摸鱼身上的鳞片了。 芳芳犹豫了一下,也没抵抗住诱惑,伸手在鱼身上摸着。 鳞片发出的光竟然是会变的,像是绿褐色,眨眼又是青蓝色,随即又是金黄与蓝紫色互相辉映。 看着自己的手掌像是被霓虹笼罩,芳芳整个人都有些醉了,喃喃道: “这也太美了!今天出来玩真是来对了!” 这话听到卢峰耳朵中,他脸上颇有些心花怒放的色彩,当即拿出一只钱包,从里面掏出两张大团结,一人一张递给梁自强和林百贤: “说话算话,这是钓到鲯鳅的钱。出海的钱回头另外给你们!” 梁自强对卢峰兑现承诺的速度略感意外,但也没太多表情,只是接过钱,说了声谢。 林百贤则收下钱的同时,不忘拍了一连串的彩虹屁。 末了,又向梁自强竖了个拇指,乐呵呵道: “真没叫错人。从小到大,要论抓鱼的手气,还得是你!” 说到底,要不是梁自强手气好,一上场就是一条鲯鳅,他怎么能跟着沾光,转眼多赚一张大团结? 这时小月“咦”了一声: “奇怪,随便我们怎么摸,它都一动不动呵,不会真像你说的,才这两分钟,就已经死掉了吧?” 只见桶里那条鲯鳅,身体硬直,没任何反应,摆明翘了辫子的样子。 梁自强笑了,解释道: “那倒没这么快,这是在装死呢!你们不知道,这家伙还有个外号叫‘水下狐狸’,聪明得很,一遇到危险,二话不说直接躺下装死。真要是死了,颜色就会消失,彻底变成灰色!” “看不出,还挺有心机啊!”卢峰蹲到芳芳旁边,打趣道。 接下来,梁自强与林百贤继续坐在船上钓起鱼来。 卢峰因为心情高兴,把钓竿借给他们随便钓,钓到的鱼都归他俩自己,上岸后随便拿去卖钱。 一连几竿,没再出现大的惊喜。 梁自强连续钓上来几条海鲈鱼、大黄鱼,林百贤也差不多。 这要是在后世,钓上来几条大黄鱼绝对够让梁自强二人击掌相庆了。 可惜这年头的大黄鱼还便宜得很,七两以上的个头,普遍也才四、五毛钱一斤的收购价。 梁自强刚钓上来这两条,加起来也才能卖到一块多钱。 好在这年头,海里的鱼确实是多到扎堆,咬钩的频率真的非常高。 基本坐下没几分钟,就会又有新的鱼上钩。 又过了一小会,梁自强和林百贤的鱼竿竟然同时动了。 更巧的是,两人同时提竿,拉出水面来的,是两条一样的鱼。 这鱼有着椭圆的体形,身躯侧扁。最为醒目的是,鱼腹下的鳍与全身颜色都大不一样,是明亮的黄颜色,就像两只张开的黄脚丫。 “黄脚立!咱俩同时钓到黄脚立了!” 林百贤一下子变精神起来。 “这鱼可比海鲈和大黄鱼强!” 梁自强也同样噙着笑意,乐呵呵地取下了黄脚立。 黄脚立学名黄鳍鲷,肉质鲜美,口感上佳,有“海底鸡项”的美称。 这个年代,黄鳍鲷的身价,反而是在大黄鱼之上的。 上次在码头卖鱼给郑六时,梁自强就亲眼见到有人把捕到的两条黄脚立卖给郑六。小的那条按八毛一斤,大的一块一斤。 梁自强手中这条,拎着有两斤多重,在黄脚立中算大个的了,每斤一块钱以上肯定没问题。 比起四毛多钱一斤的大黄鱼,贵了一倍还多。 从这一竿起,像是转了运一样。接连上钩的,条条都是黄脚立。 看着桶里一下子多出来的四条黄脚立,梁自强嘴角不禁咧开,笑意藏不住了。 这四条黄脚立,又差不多值十块钱了。 梁自强吹着海风,心情有些舒适起来。 这次毫无准备的出海,竟是意想不到地给他带来一波接一波的小惊喜。 还没开始上岛呢,仅是行驶到半途,算上向导费已经是有三十块进口袋了,真是不虚此行啊! 第25章 娇花带泪 几人中,卢峰算是钓鱼最少的。 这会儿,梁自强猛听到一阵响动,抬头却见卢峰的钓竿抖动得格外激烈。 “这是来大鱼了!”吕政、尤立俊纷纷侧目。 “峰哥厉害,这条鱼看架势,我估计怕是有十几斤!”林百贤第一时间奉上了彩虹屁。 然而下一刻,大家都有点想打自己的嘴。 拉出水面的鱼并不大,估计也就两斤来重,但不知为何,却挣扎、弹跳得极为剧烈,以至于把鱼竿拉得阵阵乱颤。 小身板,硬是闹腾出了十几斤大鱼的气势! 这鱼长得也是颇具个性,体型整体偏扁平,头脸有几分像兔子。鱼的腹鳍两边有硬刺,身体褐色,分布有很多白点。 “泥猛啊!”梁自强与林百贤几乎同时认了出来。 与此同时,梁自强也明白过来,鱼竿为何会抖动得那么激烈了。 泥猛又称褐篮子鱼、臭肚鱼。 这种鱼生性胆小,遇到危险或者刺激反应十分剧烈,体色会变深,还会拼命挣扎。一般被钓到后,泥猛都会撑开背鳍,不停摆动以保护自己。 卢峰见这么一条不大的鱼却差点把他的钓竿都要折腾断了,也是有些冒火,伸手就要去掐住它。 “别动!” 梁自强看得头皮麻了,紧急拉住了卢峰的手臂。 他现在算是相信了,卢峰这几个真的是很少海钓啊!连泥猛的特性,居然都一无所知。 卢峰一脸不解:“怎么了?” 梁自强解释道:“这鱼的鳍有毒,被扎一下够你喝一壶的!” 卢峰闻言脸色一变,吓得赶紧缩回了手。 林百贤也已跳了过来,说道: “还好阿强动作快。被泥猛扎伤,痛几天算轻的了,有人差点废掉一条胳膊!” 其实麻痹肿痛是真,但废掉胳膊的说法多少有些夸张了,林百贤这样说,也是变相在替梁自强表功。 果然卢峰听后,脸上感激更浓,连向梁自强道了好几声谢。 同时也觉得,这次花十块钱请梁自强来当向导,简直已经超值了! 梁自强又告知道: “泥猛的肉还是很好吃的,清蒸、焖烧、做粥,都不错。但它一挣扎就缺氧,死掉后很快就会肚子发臭,所以才又叫臭肚鱼。我看船上也没带冰过来,不好搞!” 卢峰想了想,不想要了。 于是,梁自强从船里特意找到一双手套,戴上后,把泥猛从鱼钩上取了下来,重新扔进了大海。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1节 个把小时下来,除了卢峰钓的鱼最少,其他每人都差不多钓了十几条或大或小的鱼。 大家决定结束海钓,继续开船前往海岛。 又行进了一会,一座小型海岛出现在视野。 船靠近过去,停在了沙滩附近,几个城里男人率先下了船。 卢峰下船后又站在浅水中,接应芳芳和小月两个女孩也下了船。 梁自强与林百贤最后下船,两人找到一块突起的礁石,一起用缆绳将船捆在了礁石上。 做完这些,梁自强转头往岛上一看,顿时有些傻眼。 只见那几个城里男女围在岛边的沙滩上,做着一件怎么看都不像是成年人干的事—— 埋鲯鳅! 还在船上时,芳芳因为目睹了那条七彩绚丽的鲯鳅,随着生命流逝而渐渐转变为难看的灰褐色,她的情绪颇有些低落。 也不知这姑娘什么脑回路,竟然要求卢峰几个把鲯鳅带下船,在海岛找了片沙滩,直接刨起了坑来。 看着一堆成年人刨坑刨得热火朝天,梁自强心里反复冒一个念头: 城里人还是吃得太饱了,要不能闲成这样? 林百贤则直接指了指自己脑袋,冲他嘀咕道: “有钱人这儿都不大正常。我觉得,我们俩刚刚还是太缩手缩脚了,应该从他们身上多搞几十块!” 梁自强感慨地摇了摇头: “你的脑壳也不一般!” 他就是没想明白,林百贤是怎么从刨坑埋鲯鳅这件事,联想到可以多捞他们一笔的? 那帮人在沙滩上埋鲯鳅埋得如火如荼,梁自强、林百贤二人则是百无聊赖。 今天退潮的时间大概在下午一点左右,他们俩抱着来岛上淘海的目的,显然就来得太早了。 潮水此刻还没有开始退下,因此沙滩的蛤、礁石上的贝,都还被海水淹着,没有显露出来。 淘不了海,两人一时间就啥也干不掉。总不能走过去凑热闹,帮着一起埋鲯鳅吧? 话说,那十块钱的向导费,只是帮着防范有人落水之类的,也不包含埋鲯鳅这么清奇的特色服务呀? 二人蹲在浅滩上,有一搭没一搭,闲扯了好一会儿,眼见着那边轰轰烈烈的埋鲯鳅仪式,似乎有了杀青的迹象。 末了,梁自强还亲眼见芳芳抹了一把伤心泪。 现实版的黛玉葬花告一段落,那几人终于意识到了饥饿感。 看太阳位置,差不多也是快吃午饭的点了。 卢峰向这边举手做了个手势,二人起身走了过去。 “我们打算就在岛上烤鱼吃。什么鱼烤起来味道好一点?”卢峰问道。 梁自强正要回答,却听林百贤在一旁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鲯鳅啊,鲯鳅烤起来就怪好吃的!” 卢峰、芳芳、吕政:“???” 这是要把刚刚亲手埋下的鲯鳅,重新挖出来的节奏? 开棺验食? 关键刚刚都很卖力,坑刨得有点深。估计没那个力气重新挖了…… 眼看芳芳脸色渐变,又要抹眼泪的架势,梁自强连忙打断林百贤的话,提议道: “虾虎、午鱼、海鲈、大黄鱼,都能烤着吃。太大的一下子不一定烤得熟,太小又分不开。从上午我们钓的那些里面,拣不大不小的拿来烤就行。” 当然他没说,黄脚立烤着吃也是没问题的。主要黄鳍鲷比其他鱼贵呀,他就钓了那么四条,烤掉不得心疼死? 卢峰他们听了梁自强的建议,就与他一起返回木船,最后午鱼、海鲈、大黄鱼各选了两条。 卢峰他们连盐、酱油、胡椒粉都带了在船上,这会也一起拿了下来。 沙滩太潮湿,梁自强带着他们另外找了个既干燥、又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来开始准备烤鱼。 吕政尤立俊捡来一堆干柴,梁自强和林百贤剖鱼。 梁自强把大黄鱼刮鳞挖鳃,从鱼腹位置对半切开,保持鱼背相连。 清理掉鱼腹中的内脏,又用海水清洗干净。 再在鱼的两面各切了几刀,以便于入味。 然后往鱼的身上抹了盐、酱油和胡椒粉,连侧面的花刀缝隙都特意涂抹上了。 做完这些,梁自强并没有急着烤鱼。 大概又等了十分钟左右,让盐、酱油把鱼腌制了一小会。可惜没有料酒、蚝油之类,只能将就点了。 这时,卢峰用火柴点燃的柴堆已经烧得很旺,用树枝搭成的简易烤架也已做成。 梁自强这才把腌好的大黄鱼架上去烤。 午鱼、海鲈鱼的做法略有不同,但大体相似。 一阵忙乎,飘荡的烟气中,渐渐开始有了鱼肉的鲜香味弥漫开来。 鱼烤熟,一群人开吃。 七个人总共烤了六条鱼,原本是想着,两个女孩食量少,共吃一条应该差不多了。 结果没想到,吃鱼时,两个女孩完全是巾帼不让须眉! 小月还好理解,关键是那前一秒还在流泪的芳芳,一边擦着眼睛,一边就大口大口吃上了。 梁自强差点都赶不上她的手速。 看着对方大快朵颐,梁自强暗自感叹:这黛玉葬花,画风跟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填饱肚子后,那五人才开始发现这个岛的风景秀美,于是沿着小岛周围转起圈来。 梁自强二人也不得不全程陪着瞎蹓跶。 人在漫不经心地走着,眼睛却时不时瞄两眼岛畔的礁石。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他们只盼着潮水早点彻底退下去。 这种人迹罕至的小岛周围,与平时那些被人们捡了又捡的海滩肯定大不一样,说不定藏着很多好东西? 两人想想就觉得期待。 第26章 好看但致命 退潮其实在梁自强他们围坐着吃烤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但那时水位退下还不多,自然也就还没啥东西可捡。 大概又过了两三个小时,那五人也差不多走累了,坐在岛上休息,望着大海闲聊。 梁自强和林百贤提出要去岛边缘的礁石看一看,趁着退潮捡些贝呀螺呀之类。 那五个人原本正捶着腿叫累,一听说现在适合捡贝,顿时一个个原地复活,爬起来就往礁石群那边跑。 那劲头,反正比梁自强二人跑得都快。 梁自强再次上了一趟船。他事先从家里带来的桶子、蛇皮袋、大抄网、弯头铁钳、铁凿子、锤子、小铁铲,全都在船上放着呢。 拎着这些家当下了船,来到礁石群,就听到卢峰他们已经疯了一样,在连声惊呼了。 其中数那个名叫小月的女孩声音最尖细: “妈呀,这不是青口吗,怎么这么多,密密麻麻,看得我头皮都麻了!” “天啦,这儿还有好多蚬仔!” “这是什么螺?跟我吃过的不太一样!” 梁自强远远听着,觉得这女孩说话有个特点:夸张。 等他走到礁石群,一眼望去,瞬间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女孩小月还真没有夸张。 密集的青口像是一层深青色的潮水一般,在一块大礁石向海的一面覆盖着,用头皮发麻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青口旁边,蚬仔也跟竞赛似的,缀满了礁石。 另外有一些颜色各异、各类不同的螺,也都紧紧吸住礁石不放。 梁自强是很小时就开始赶海,可他也很少见到这阵仗啊! 平时赶海基本都只是在海边的滩涂进行,那些浅滩每次退小潮都要被小薅一次,每次退大潮则要被全村村民大薅一次,虽然海潮总是会带来新的收获,但毕竟有限。 如果父亲带着他乘船出海,又都是奔着撒网捕捞的目标而去,不会特意耗费柴油费跑到岛边捡贝挖蛤。 所以,岛畔礁石群物产的丰盛程度,也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到了这时,平时最爱大呼小叫的林百贤反而成了实干派,也不跟着那几个城里人瞎嚷嚷了,直接扑在一块礁石上,用手使劲往礁石缝里掏鸡爪螺呢! 好家伙,连青口、蚬仔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了,直奔最值钱的鸡爪螺而去了! 鸡爪螺又称狗爪螺,造型奇特,顶部尖尖突起分成数瓣,形状酷似鸡或者狗的爪子。 梁自强在后世的短视频中,常常看到介绍国外的“鹅颈藤壶”,卖得很是昂贵,奇货可居。其实,“鹅颈藤壶”跟鸡爪螺就是同一种东西,学名龟足。 现在的鸡爪螺当然还没到那么贵的程度,但收购价也是比青口、蚬仔之类要高得多! 但这东西有多难搞,看看林百贤一脸便秘的表情就知道了。 手都掰到发紫,也没掰下来几只…… 梁自强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在旁边另一处石缝前蹲下,淡定地从桶里掏出了铁凿、锤子。 对准石缝中,一阵叮叮当当,一堆鸡爪螺就丢进桶子里了…… 林百贤眼都看直了。他记得去梁家叫梁自强时,见梁自强拿了一堆的行当,当时还嘲笑对方来着。 这会儿,他看着发紫的双手、少得可怜的收获,只想嘲笑自己!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2节 “那个,阿强,锤子和铁凿你那还有多的吗,要不也给我一把弄弄?这么多鸡爪螺,不带走是罪过啊!” “没有!”梁自强爽快地回绝了他,“没什么罪过的,我替你带走也一样功德无量!” 看着林百贤急得抓耳挠腮,梁自强得意地笑了,指着自己的桶子说: “你不会过来看看?弯头铁钳和小铁铲倒是各样有一把,你自己看哪样趁手,拿去吧!” 林百贤蹿了过来,最后苦着脸拿走了一把很细的小铁铲,对着礁石缝又砍又挖的。 比起铁凿,实在难用得很,但比起用手抠,又好多了。聊胜于无。 敲完了这处石缝的鸡爪螺后,梁自强打算再找找别的石缝。如果没有,那就再去弄些青口、蚬仔。 沿着礁石转悠了几米远,便见卢峰、芳芳几个正在抓螃蟹玩。 此刻,两人发现了一只体形挺大的青蟹,快有一只饭碗的碗口大了,都很兴奋,一阵激动的比划,搞得跟螃蟹附体似的,却就是不敢对青蟹下手。 梁自强看得一阵摇头,二话不说,从桶子里抽出那把弯头铁钳,向那只大青蟹伸了过去。 这种弯头铁钳,完全就是专为捕螃蟹而设计出来的工具。 弯弯的那一部分,正好将螃蟹稳稳夹住。大青蟹被夹后气急败坏,挥舞着一对钳子,却挠了个空气。 “这蟹怪肥的,我出钱买下来怎么样?” 卢峰误以为梁自强捷足先登,是要把大青蟹占为己有,当即便提出拿钱购买。 梁自强还真有几分眼热,毕竟这么肥的青蟹是挺极品的,肚子里该是有不少的膏。 但今天卢峰给的二十块已经不少了,况且他还免费蹭了对方的船出来淘海。他还不至于跟对方争一只大青蟹。 “出什么钱,就是替你们逮的。”梁自强说着,将青蟹丢进了对方的桶中。 卢峰眼中的笑意多了几分。 梁自强正要转头走开,却又见芳芳咦了一声,目露惊喜,向礁石水洼处趴着的一个东西快步靠近了过去。 “这是八爪鱼?怎么跟那条鲯鳅一样,还会变色?好好看啊!” 芳芳似乎对缤纷多彩的东西有股偏爱,高兴之余,伸手就想把八爪鱼从水中捧出来。 眼看双手已经触及水面,下一秒就要碰到那条小八爪鱼,梁自强定睛看清了水中那只小八爪的模样,顿时汗毛都根根倒竖了起来! 甚至来不及从喉咙里喊出一个字,他猛跨两步,一把揪住芳芳的胳膊,用力将她向后推开。 “你干什……” 芳芳还没完整地叫出声,就因为那股突然袭来的推力,被掀得仰面向后倒下。 得亏卢峰正在后面,扶了她一把,才没有彻底跌落海水中。 即便如此,一只胳膊还是砸在了身后的桶子上,细嫩的皮肤当即破了小口子,流出鲜血来。 眼见芳芳手臂流血,卢峰的眉头当即一皱,脸也黑了下来,喝问道: “你是怎么回事,搞什么?!” 梁自强却没有急着辩解,而是走近那只小八爪,仔细确认了两眼。 神情变得更凝重起来,望向芳芳问道: “你应该还没碰着它吧?” 芳芳泪眼汪汪,但也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紧张道: “刚要碰上,不就被你推摔倒了吗?怎么了,不就是只小八爪鱼吗?” 梁自强稍微松了口气: “真没碰上?那就好。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八爪鱼,是只蓝环章鱼!” “蓝环?”芳芳显然并没有听过这个可怕的名字,不解道,“很特殊吗,不能碰?” 梁自强都快被她气得笑出来了: “眼镜蛇知道吧?这玩意比眼镜蛇的毒性高几十倍,你说能不能碰?” 第27章 感谢费 说话间,正专心致志敲鸡爪螺的林百贤也听到这边响动,跑了过来。 定睛一看清趴在水洼中那只蓝环章鱼,他直接打了个冷战,差点给芳芳跪了: “我的娘,你真没碰着它吧?这玩意就这样大小的,毒死二三十个人没问题!” 听到林百贤也这样说,围拢过来的吕政等人脸全都变了色,不由向后齐齐地退了几步。 如临大敌! 其实他们这样的反应,梁自强觉得倒是大可不必。蓝环章鱼毕竟不是毒蛇,虽然毒性爆强,却并不会像毒蛇那样暴起攻击人。 所有中招者,都是因为用手触碰到了它,不知不觉间被它弄伤,从而中了它的神经剧毒,导致全身及心脏麻痹。 当然也有头铁的,因为糊里糊涂把它当美食吃进肚里,最后落得个与蓝环章鱼同归于尽。 眼前这只章鱼,浅白肤色,有着咖啡色环状条纹,以及典型的圈状蓝点。梁自强已经可以完全断定,就是蓝环章鱼。 不过在他出手阻止之前,芳芳应该离它还有些距离,倒是不会有事。 听完梁自强与林百贤先后的解释,卢峰总算知道了眼前这只艳丽章鱼的可怕。 脸上的恼怒之色,也被一种心有余悸的神情所替代。 他再度看向梁自强,感激道: “刚刚没搞清情况,错怪你了。我替芳芳谢谢你!” 小月也感谢道: “今天要不是你,后果真不敢想!” 梁自强看了一眼眼眶红红的芳芳,心想,那还用说。 上一刻你们还在玩黛玉葬花,刚刚要不是自己猛拉一把,你们就该葬黛玉了…… 经过了上午的那番演练,估计你们再一次刨起坑来,还是怪熟门熟路的…… 趁着卢峰和小月都满脸感激,林百贤果断上前,张了张嘴。 梁自强光看他口型,都能猜到他想说啥。 这货绝对是想借着机会,向卢峰讨要个十块八块的感谢费。 梁自强赶紧一把扯住他,向他使了个眼色,阻止住了他尚未说出口的话语。 这关头,梁自强还是不想趁火打劫了。 再说他对卢峰这帮人的印象也还行,纯属不忍心看对方遇险,自愿出手相救的。 经历这番突发的变故,卢峰几个也没了继续捡贝捉螃蟹的兴致,一起围着芳芳问这问那。 梁自强担心他们随时结束海岛游,于是也不再挑三拣四,赶紧拿着弯头铁钳,马不停蹄,一气逮了十几只青蟹。 紧接着,又用铁凿在礁石上一顿敲,敲下一些青口来。 好歹把整只桶给装满了。 但也就只敲下一小块面积,整个礁石上,还有大片大片的青口没来得及下手。 梁自强扯开了一只蛇皮袋,正准备大干一场,把那些青口都收入袋中,却听卢峰在叫他们。 “是这样,芳芳还是担心自己的手有可能被章鱼碰到。现在必须得提前返回了,我想赶紧带她去医院看看!” 卢峰向林百贤和梁自强说出了自己商量后的决定。 梁自强二人点头表示理解,但眼睛却不约而同,往礁石群看个不停。 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要知道,整个连绵的礁石群,他们才淘了一小片范围而已,十分之一都不到。 更远处,一定还藏着更多鸡爪螺、红膏蟹之类的值钱货。 这感觉,就好像一笔已经归入自己名下的巨款,偏偏却不能动手去取,太特么难受了! 其实梁自强很想告诉卢峰和芳芳,压根不用去医院。 因为,这世上还没哪个医院拥有能化解蓝环章鱼毒素的药物。真要中了蓝环章鱼的招,去不去医院,都是同一个结果…… 不过,想想还是不说了。别原本没事,听了他这话,芳芳被吓出个事情来。 两人各提着满满一桶收获,一步三回头,跟着卢峰他们上了船。 在船上,卢峰再次掏出了钱包。 他抽出四张大团结,分别递给梁自强、林百贤两张,说道: “原本说的是每人十块向导费,但这次你们真的非常尽心尽力,也帮了我天大的忙。我给你们加到二十!” 泥猛鱼的事,梁自强算是救了他一条胳膊。 蓝环章鱼的事,又救了芳芳一条命。 卢峰说是帮了他天大的忙,一点也不夸张。 梁自强也没打算客气,就要去接过钱。 不料还有比他更不客气的。 林百贤动如脱兔,左右手同时出击,把那四十块钱全都接了下来,还不忘提醒卢峰道: “我们俩做事一向尽力!峰哥下次再来海上玩,或者是有别的朋友要出海玩,记得一定还来找我俩!” 一边说着,将其中的二十递给了梁自强。 梁自强当然明白,林百贤是唯恐他推辞,所以抢着帮他接过钱,也没说啥。 卢峰再次冲梁自强感激地看了一眼,说道: “这不用说,我朋友确实不少,如果有谁要来这边玩,我肯定推荐你们俩给他们!” 梁自强点头回应了一下对方,思索了一下又问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3节 “峰哥在城里朋友多,不知认不认识在酒店当经理或者采购员之类的朋友?” 他之所以问这个,主要是不想在鱼获的销路上,完全依赖郑六这一条线。 而且听父亲说,有些鱼在大码头的收购价是四五毛,但市民买鱼的价格却是一块二三。 经过中间商的层层转手,价格翻了一到两倍。 要是能直接对上酒店这条线,就能免掉中间商赚差价,肯定比郑六的收购价要高。 以后自己有了新船出海,鱼获的量不是现在可比。大多数普通海鲜仍可以卖给郑六,但有些特别适合酒店餐饮需求的鱼获,说不定可以直接送去给酒楼。 卢峰略微思索了一下,回道: “认倒是认识两个在酒店上班的人,关系没到特别熟那种。我哪天碰着他们,帮你们问一声,如果他们正需要海鲜,反正也是两全其美的事!” “好啊,那这事拜托峰哥了!”梁自强微笑道,“如果你那酒店朋友有需要,你告诉阿贤的表哥就行,他表哥会转告给我们的!” 这年头也没手机,电话都罕见,想要联系还怪麻烦,只能靠人转达一声了。 说话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觉间,码头已经近在眼前。 靠岸后他们下了船,把木船停好在钟永瑞家固定的位置,系上缆绳。 卢峰几个原路回城去了,顺便也带走了他们自己钓获的那些鱼,捕获的一些螃蟹。 梁自强二人的鱼获,则仍留在船上。 两人重新上船,搬下鱼获,直奔郑六那儿。 虽然提前返航了,但今天的收获,应该也能卖不少钱了! 第28章 令人咋舌 拎着鱼获走在大码头,一路都有村民走近过来,瞪大了眼问道: “你们俩这是从哪搞来的,青口都这么大一只?!” 两人嘻嘻哈哈地回应,却不肯说是在哪个岛。 万一有人宁可费一点柴油钱,特意开船过去挖呢? 青口、蚬仔倒还无所谓,但鸡爪螺值钱啊! 在梁自强、林百贤眼里,小岛礁石群那一片的鸡爪螺、大青蟹,已经是属于他俩的了,暂时寄存在那儿,随时要去取的! 来到郑六那儿,作为生意人,郑六的关注点直奔值钱的货,对青口却视而不见: “这青蟹个头不小啊,你们上哪弄的?” 林百贤说话很直接: “哪儿弄的你别管了,反正是好东西,郑叔你价格必须公道点!” 梁自强也抓起一只肥蟹说道: “你看这蟹,肚子里绝对一肚的红膏。十几只,差不多只只都这样。”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致的价位。青蟹本身就值钱。石头蟹才四毛钱一斤,青蟹却能卖到一块。 像这种有膏的青蟹,价格还要高出不少。 “给你一块一斤,很高的了。”郑六还真就卡在了一块上面。 梁自强有点不高兴了: “那是普通青蟹的价啊,这种膏蟹,起码得一块五!” “那也贵不了那么多,一块二,就这么定了。” “一块四!” “就一块二,不加了!” 郑六硬是咬定一块二,不肯松口了。 梁自强有些失望,但也不好同他一直磨嘴皮,只好勉强点头答应一块二。 卖了青蟹,二人又把钓到的几种海鱼拿出来卖。 海鲈、大黄鱼这年头实在卖不起价,才四毛。一条更便宜的虾虎鱼,梁自强直接不卖了,打算拎回去自家吃。 倒是那四条黄脚立,加起来接近十斤了,卖了差不多十块钱。 青口也太便宜,梁自强留了一半,只拿一半出来卖。 青口被拿开后,才露出桶子下面的鸡爪螺。 “卧槽,你俩还把鸡爪螺藏在底下呢!”郑六看见小半桶鸡爪螺,眼睛再度瞪圆了。 “没藏着,就是先挖的鸡爪螺,后才挖青口贝,青口可不就盖在上面了!”梁自强嘿嘿一笑,“这玩意可太难挖了,郑叔你也知道的。” 现在的鸡爪螺虽然不像后世那样动不动几百上千元一斤,但毕竟不好采摘,相对也是比较贵的。 至于这个年代的鸡爪螺具体是什么价位,梁自强心里也没概念。毕竟在他以前的捕鱼生涯中,也很少卖这个。 最后郑六出的价格,是一块五。讨价还价一番,最多只肯给到一块八。 梁自强也不知有没有被坑,反正比平常的虾蟹之类,确实是贵了很多…… 想想后世这东西上千的价格,甚至国际上几千上万的身价,梁自强心都在滴血,觉得自己就是在糟蹋鸡爪螺,暴殄天物。 林百贤则直接撇撇嘴,没大没小地开起玩笑道: “郑叔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抠了,是不是邻村那几个相好的要钱要得更猛了?你得少去几趟了,既伤身体又伤钱!” 郑六拿起桌上一杆小称,追着要去打林百贤,梁自强则从后边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服,让他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到,气得直跳脚。 这时又有眼尖的村民,发现郑六举起手臂后,衣领下现出两道红印。 “草,郑六你脖子是怎么回事,被相好挠的,还是被人家家里人抓包后给挠的?这里头肯定有事,快说来听听!” 郑六一惊,心虚地拉了拉衣领遮住抓痕,轰道: “钱货两清了一个个还呆这做什么?走走走,嘴跟婆娘一样,尽会造谣生事!” 梁自强二人捏着手里的钱,挑起已经半空的桶子,撒腿都跑了。 郑六在背后骂骂咧咧,每一句似乎都在生气,但每一句又并没有真正生气。 郑六这人还是开得起玩笑的。这样的人或许就适合做生意。 梁自强这次卖鱼、蟹、鸡爪螺的收入加起来三十一块。 黄脚立占了十块。膏蟹和鸡爪螺虽然贵,可惜数量不够多,最多的反而是便宜的青口。 如果在小岛再多呆段时间,用麻袋多弄点膏蟹、鸡爪螺回来,收入就会大不一样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再说,加上卢峰直接给的三张大团结,今天这一天的时间,到手也有足足六十一块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期待了。要是今早没被拉去岛上,他独自推高脚罾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这个数。 最重要的是,家里如今最迫切要买的新船,原本还差一百多,算上今天这六十,缺口就只有五十元了! 希望已经在向他招手,几乎触手可及的那种! 一旁林百贤也把手里的票子数了好几遍。对他来说,一天挣到手这么多钱,也是破天荒了。 他的鱼获比梁自强少,值钱的鸡爪螺、青蟹都不多,所以只卖了十七块钱。 但加上卢峰给的三十,也有四十七块,不少了。 梁自强回到家,母亲袁秋英一眼瞧见桶里的青口,忍不住问道: “这是去岛上敲回的青口?这么大一只,怎么还挑回家来了,没拿去码头卖?” 梁自强放下桶道: “青口太不值钱了,卖不了几个钱,留这些回来自己吃。还有那条虾虎鱼也是,卖不起价,自己吃还差不多。” “那也不用留这么多青口啊,你是不是败……”梁母当即来气,就要骂梁自强败家子。 梁自强趁着她骂出口之前,麻利地掏出了那六张大团结: “这是今天挣的,六十一块,你数数看!” 梁母的责骂应声而止,张大的嘴巴也合不拢了。她不敢相信地接过钱,左数右数都是六十一,脸上的疑惑却消不下去: “你陪别人上个岛,能挣这么多?财神爷出手都没这么大方吧?” 在一旁干着活的大嫂邝海霞也早已闻着钱味儿凑上前来,同样惊讶地等着梁自强回答。 梁自强如实告诉母亲道: “小岛宝贝多,蟹啊螺啊加上钓的鱼卖了三十多,另外三十块是因为我救了人家城里来的游客,直接给的!” “救人?你不会跳海里去救人了吧?那也太危险了!”梁母顿时又觉得手里的钱拿得不安稳了。 “放心吧,就是嘴里给人提了句醒。我也没傻到会跳海里去救别人吧?”梁自强安慰道。 梁母这才放心了些。 这会梁得福与梁天成、梁子丰也从外面帮工回来了,一听说梁自强今天赚了六十来块,个个第一反应也是不敢置信。 一想到自己在外给人帮工,忙活一整天才一块多的工钱,父子三人都有些酸了! “等下我算算,你这玩玩耍耍的一天,比我给人帮工一个月的钱还要多?” 梁父突然感到,最近二儿子的财运,似乎有点挡都挡不住的架势。 赚起钱来,让他这个当爹的都有点咋舌了! 第29章 能看不能动 说话间,梁母开始准备张罗晚饭。 梁自强带回来的现成的青口,新鲜得不能再新鲜了。用来开汤,那味道肯定鲜美。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4节 但是青口的外壳,由于长期处在海水与礁石的环境中,还是有很多泥污的。 梁母支使梁丽芝,拿了个刷子蹲在那里一个劲地刷贝壳。 反正这丫头学织网也是闹着玩,织不出个名堂。 不一会,三岁的小海也凑上前。刷贝壳在他俩的眼里,已经从家务活变成了一个崭新的玩乐项目。 青口表面刷干净后,口子部位那深绿色顿时更见鲜丽,让人看着多出几分食欲。 梁自强拿来一只盆,往盆里的水中撒了一点盐。 青口就算刷干净后也不适合马上煮着吃,而是要再放进淡盐水中,大概泡个把小时,清除杂质。 个把小时后,梁母把青口又冲了一冲,放入锅中,加入清水,覆盖到青口的三分之二左右,并往锅里扔了几片姜。 才一小会,水就沸腾了,原本紧闭着嘴的青口纷纷张开,与此同时,一股特殊的鲜香味已经弥漫开来,融进了暮色之中。 梁自强走到锅边瞅了一眼,暗叫可惜。 要是再有豆腐、蘑菇之类,一起加到汤里,那简直美到飞起。 可惜就家里现在的条件,还是省省,别多想了。 好在,仅仅就这样的清汤,加了少许盐而已,端上桌后,一家人照样喝得美滋滋的。 晚饭解决后,梁父直接从屋角地上拎了两只西瓜,拿刀切了。 一人捧了块瓜,权当饭后甜点了。 梁自强发现,自从他挑回这些瓜,凉茶瞬间就被打入冷宫了,西瓜香瓜成了抢手的新贵。 吃着西瓜,梁父顺口问梁自强: “听你妈说,你今天随便给人提了个醒,就赚到了几十块?你提的啥醒,这么值钱。是有人在滩边乱跑,差点掉海里?” 梁自强停下吃瓜,回父亲道: “比你说的严重多了,是在岛边礁石下有只蓝环章鱼,那个城里女人也不认识,以为碰上宝了,差一点就用手去捉了。” “蓝环章?!” 这下,屋里几个全震惊了。大哥梁天成吃惊地问道: “你确定没看错?那玩意,连牛都能毒死好几头,但在我们这不多见啊!” “不多见,不等于没有!” 梁得福脸色有些忌惮地说道: “怕是有三十来年了,村里以前有对外来的夫妻,啥也不懂,也不知从哪里捡到只蓝环章,当普通章鱼炒着吃了。最后连大人带小孩,一家全没了。灭门啊,太惨了!” “这么说来,城里人确实该给你这些钱!”梁天成感慨道。 “主要是你们自己要加倍小心,见到这种章鱼,立马绕道,半个指头都不要碰!” 梁得福板着脸,特意强调道。 说完,他忽又想起一件事来,转头问梁自强: “你去了那么远的岛,一路上,就没见海面上远远漂着只小船什么的?” 梁自强愣了一下,立马明白过来,父亲这是一直心有不甘,还幻想着那条丢失的旧船,能够奇迹般的失而复得。 父亲不甘的样子,搞得梁自强怪愧疚的,但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思索着回道: “爸,船要真是被杨癞子使坏放跑,也早跟着洋流不知跑出几百里了。我要能在海面遇见,还不直接把它弄回来了?” 梁父其实也明白自己等于是问了一句废话,但就是心里为丢船的事郁闷得紧,愤恨地骂道: “我草它酿的,要不是丢了船,我和老大老三现在都在海上捕鱼,手气哪怕再差,也绝对比这两天给人帮工的收入强多了! 它酿的贼骨头,真想活剥了他的皮!” 梁自强听着父亲的话,后背的脊骨整个都凉飕飕的,仿佛真有个人拎着刀,从他的后颈处下刀子,在剥他皮似的。 他嘴角隐隐地抽了抽,同仇敌忾地说道: “真要有办法揪住,哪还用爸你出手,我第一个揍爆他!” 现在,一家人只要坐到一起,齐声讨伐该死的偷船贼,几乎就成了固定的节目。 要是咒骂真能把人骂死,梁自强觉得,自己这两天已经死过多少回了。 好在,无论怎么骂,反正他也是毫发无损。 只需要脸皮厚点,心大点,就没事了。 但是有些话骂的,真就没法忍了…… “狗东西,老子咒他起不来,每晚看着老婆,能看不能用!” 这话,居然是从憨憨的大哥嘴里冒出来的…… “大哥你这有点绝了,还不如剥了他的皮呢!” 这是弟弟梁子丰在补刀…… 梁自强整张脸都黑得能跟外面的夜色相提并论了。 他咬着牙,紧跟队形,狠声道: “那怎么够!希望他家的兄弟们也都跟他一样,看着女人动不了!” 一番残忍的互相伤害后,时间也不早了。 农村这个年代也没啥娱乐项目,连台电视机都没有。 累了一天,剩下的唯一享受,基本就是倒头大睡了。 梁自强一身臭汗,自己都能闻到。 去屋子后面,趁着黑灯瞎火,用桶子装水洗了个澡。 八月的小渔村,还是怪热的。 拎起一大桶水,从头顶到脚,醍醐灌顶式的,浇了个透。 水是后边山涧挑来的山泉水,浇到身上,全身每个毛孔都凉爽舒服了。 冲凉的过程中,梁自强怪自觉的,还特意把自己的一对大脚丫子好好洗了个干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不对? 两双臭脚同时挤在一张床上,整个房间简直能爆炸。 可惜弟弟梁子丰却没有他这样的自觉性。 兄弟俩一人一头,在床上躺下了。头才刚一挨着枕头,梁自强就感受到一股极不友好的气味。 从弟弟梁子丰的脚丫子,向他奔袭过来! 梁子丰听到他这头的动静,连忙问: “二哥,你咋还咳嗽了?平时你都不怎么感冒的啊?” 是不感冒,但接连被臭脚丫薰了这么久,换谁不得呼吸道感染? 梁自强有些奄奄一息地问道: “你没冲凉?” 听得梁子丰怪迷茫的,“怎么可能,肯定冲了啊!” 梁自强不想再遮着掩着了,恼火地问: “你冲凉都不顺便洗脚的吗?” 梁子丰这下直接沉默了。 默默地溜下床,看来是洗脚去了。 看着弟弟有些难为情地走出门,梁自强心里顿时又涌出一阵懊悔。 子丰跟他和大哥梁天成都不太一样。 梁天成也好,梁自强也好,说到底,都是典型的粗人。渔村汉。 唯独弟弟梁子丰,人却斯斯文文,跟个文化人似的,面皮也就薄一些。 梁自强也不知自己刚刚那话,他会不会往心里去。 不过,兄弟俩平时感情还是挺不错的,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插曲,而真闹出别扭来。 梁自强决定还是不多想了,赶紧睡觉,补充体力,好干活挣钱。 看得出来,由于没有船可以出海捕鱼,父亲还是非常着急上火的。 以前,家里靠着那条小破船,隔三差五出海弄回一些收入,结果除去柴油成本,加上一家八口的吃喝开支、交房租,存下的钱都不多。 现在连小破船都没了,父亲能不急? 要不是梁自强这些天接二连三,财运爆发,一家人估计早都愁死了。 现在,反而梁自强一人,成了全家最大的收入来源。 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之余,心里也多出了一份干劲来。 未来,等他娶回陈香贝,成家生娃,有一天也许兄弟三人会分家,各过各的日子。 但眼下,他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力,让整个这一大家子,过上正常一点的日子! 第30章 海蛇与海鳗 眼皮越来越沉,梁自强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半夜醒转,准备下床去放水,迷迷糊糊中,却见屋子里亮着昏黄的光。 猛睁开眼,梁自强发现,弟弟梁子丰居然还没睡。 这小子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坐在床头,手里也不知捧着本啥书,看得跟走火入魔似的。 梁子丰像个文化人,不只是表面斯斯文文的那种像,是整个性格都像。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5节 与梁天成、梁自强截然不同,弟弟梁子丰以前上小学、初中时,成绩长期在班上遥遥领先。 这在渔村的年轻一辈中,简直就是个异类。 上一世小弟直到生命在海浪的吞吐中终结,也没有放弃高考梦。这事,梁自强是一直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他对自学参加高考这事,竟然如此执著,白天累得汗涔涔的,半夜还偷偷爬起来看书。 之所以偷偷摸摸,当然是因为这个家注定供不起一个“秀才”。他自学参加高考的打算,父亲从一开始就明确反对。 此时的梁子丰察觉到二哥在床上动了动,当即麻溜地张嘴一口气把灯吹灭,紧接着把书往枕头下一藏,卧倒装睡。 整个过程动如脱兔,一气呵成。 小弟的动作越是轻车熟路,梁自强心里越不是个滋味。 自己从小着迷于赶海捕鱼,最终大半辈子却没再摸过渔具,直到丧命于建筑工地; 弟弟打小就成绩优异,梦想读书,末了却葬身在大海的波涛之中。 命运,跟他们俩都唱了对头戏。 梁自强摸索着下床,听了听弟弟节奏分明的呼噜声,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 “以后不用装了,我不会告诉爸妈的!” 呼噜声僵了一僵。半天传来梁子丰怪不好意思的声音: “谢谢了二哥。” “但是你要注意点,白天干活累,晚上再熬太久,身体也不一定受得了。” 梁自强说完,才下床放水去了。 后半夜继续睡了会儿,天快要亮时,他就起床了。 昨晚虽然没去海边放地笼网,但前天晚上却是放了几排网在潮汐沟里。 平时都是当晚放、当晚取回。 这次在潮沟里放了一天两夜,估计收获有可能比平时多点。 来到海边,找到前晚放网的第一道潮汐沟。 这道潮汐沟,正好便是梁自强重生回来的第一晚,逮到杨癞子偷网的那个地方。 好在,这次网并没有被偷。 看来,村里那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宵小之徒,对于梁自强也是有所顾忌了。 谁也不想步杨癞子的后尘,再被他逮住,然后认栽、赔钱。 天还没有完全大亮。梁自强拎出地笼网后,拿手电筒对着照了一照。 有点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虾并不多,蟹倒是有一些。 按理说,这次放的时间长,有一天两夜,收获的虾应该比平时更多才对。 怎么才这点虾? 带着疑惑,他继续往地笼网的另外一头照去。 这一照,他头皮顿时麻了一下。 手一滑,地笼差点重新掉落到水里。 滑不溜秋的一条长筒形生物,通体褐色,正在笼网中缓缓蠕动! 海蛇? 自己放个地笼,居然把海蛇这玩意都给引进来了? 要真是海蛇,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毕竟,据他所知,绝大多数海蛇都是有毒的。 海蛇的毒液属于神经毒。人被咬之后往往出现全身无力、瘫痪,很大概率,是要嘎掉的! 梁自强庆幸的是,自己没有贸然将手伸进笼网里去。 不过,刚刚只是匆忙的一瞥,看得并不清楚。 是不是海蛇,还未必呢。 比如说,海鳗一眼看去,就跟海蛇的外形极其相似! 手电筒凑近了些,瞪大眼再看第二眼。 心情总算放松了下来。 只要细看,海鳗与海蛇,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而眼前笼网中的这条,虽然非常像海蛇,但其实却是一条不算太大的海鳗! 目测大概三四斤,这在海鳗中,远远算不上大块头。 确认是海鳗后,梁自强把笼网口子打开,把里面的虾蟹、海鳗都倒进桶中。 过程中,海鳗突然暴走起来,剧烈扭动身躯。 甚至有点想攻击梁自强的意思,但他显然没给它这个机会。 被海鳗咬到,也是不好受的。 与海蛇咬人的区别就在于,海鳗咬人会非常的痛,很难受。 相反,被海蛇咬了后,基本没什么痛感,就跟没事人似的。 但是! 那只是海蛇的毒液麻痹了人类的痛感神经而已! 最快半小时,慢的三个小时左右,被咬的人就会出现头晕、恶心,甚至逐渐失去意识。 这两种,梁自强显然都不打算亲身体验。 收好了这串笼网的鱼获后,梁自强拎了拎,估摸着才六七斤。 放的时间是平时的三倍,可收获,一点不比平时多。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就是这条海鳗。 笼网中的那些小虾,肯定是被这家伙大快朵颐,化为它的腹中物了! 也就这些体型大点的石头蟹,暂时没有进它的肚子。 虽然捉到这条海鳗,也能卖点钱,但总体上,他还是觉得亏了。 收完了第一排地笼网,他上了岸,离开了这一处潮汐沟,继续去别的地方。 第二排地笼网离这儿相距大概两百来米。 这一排,倒是给了他不少的安慰。 里面有虾有蟹,有小黄鱼。估计一下,在十斤以上。 显然,比平时只放一晚上的收获要丰富! 随后,第三排网放置的位置更远。令人欣喜的是,收获跟第二排相似。 目测也有十斤以上的收获。 并且,比起第二排,里面还多了几只肥美的红膏蟹! 第四排、第五排稍差一点。 倒是也有十来斤的样子,可惜,全是以虾姑为主,也就是皮皮虾。 虾姑比其他红虾、青虾的卖价都要便宜一些,没那么值钱。 带着满满的收获,梁自强回到家,天已大亮,家里已经准备吃早饭了。 今天的早饭非常不错,一进屋他都闻到香味了。 虽然仍是雷打不动的稀粥,但这次的粥却格外有内容。 他昨天从狐湾岛带回的那些青口,晚餐开汤只用了一小部分。 剩下的,今早母亲把贝肉给挑出来,煮进了粥里。 同时,还往粥里放了些青菜。 青菜的绿,贝肉的米黄,相得益彰,让整锅粥看起来怪诱人的。 忙了一早上,梁自强见到锅里的粥,紧接着就听到了自己腹中发出尴尬的声响。 这是真饿了。 二话不说,装了一大碗,就大口喝起来。 事实证明,青菜配青口,不仅看着养眼,吃起来更是鲜甜、爽口得很。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太烫。 “慢着点吃不行吗?装到你碗里的东西,又没人跟你抢!” 见他那副穷凶极恶的吃相,梁母剐了他一眼,差点想用手里的锅勺敲他脑壳。 “这不怪我!要怪,只怪你把粥煮得太好吃了!” 梁自强呵了一口热气,腾出嘴来,含糊地回答道。 话虽含糊,梁母听得可不含糊。 听儿子这么一说,她脸上责怪的表情下一秒就消失了。 谁不爱听人夸自己? 关键是,梁自强这根倔木头,以前一向都以把人往死里怼为乐事,什么时候这么夸过一个人? 不夸人的角色,突然转性夸起人来,往往更加的受用! “来来来,青口最好吃,多加点!” 梁母原本要敲在他脑壳上的铁勺子,很圆润地拐了个弯,回到粥锅中。 特意选了半勺子的贝肉,放进梁自强的碗里。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6节 梁自强乐了。 这一勺,全是精华啊! 拿着碗走到锅边的邝海霞却不乐意了。 虽然不好说啥,但眼睛向梁自强这边瞪过来时,不满全都写在双眼里了。 也不知梁母有没有注意到大儿媳那幽怨的眼神。 她一边给梁自强加料,一边还大声说道: “吃了一会再加。这几天你给家里出了那么多力,就得多吃点,补充力气!” 这话一出,大嫂邝海霞的眼神更加委屈巴巴了。 梁自强才不去管,心安理得地吃着香甜的贝肉,吃得心无旁骛。 父母对孩子的爱都是公平的。 只不过,对于那种既会挣钱养家、又爱说好听话的孩子,父母会尤其公平一些。 嗯,完全没毛病。 第31章 捅了螃蟹窝 大儿媳不满的神情、袁秋英的话里带话,梁父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却不打算加以理睬。 也可以说,这几年下来,他习惯了。 他喝了几口粥,目光投向了放在墙边的两只桶子,顿时咦了一声: “我瞅着今天这两桶虾子和螃蟹,明显比平时要多一些?阿强你现在每晚的地笼收获都有这么多了?” “做什么白日梦?这是放了两个晚上,才去收的!” 梁母白了他一眼,抢着帮梁自强回答了。 梁父哦了一声,才记起确实是这样。 “每天夜里放网、收网,长期这样搞确实吃不消。以后把笼网放那里,隔两三天才去取一次,也完全可以!” 梁父当即对梁自强说道。 毕竟,梁自强白天还总是变着法子在海里捞收入,夜里要是每天都跑去海边放网、收网,确实太耽误睡觉了。 短时间没问题,长期这样搞,就算年轻力壮,也怕身体敌不住。 地笼网在潮汐沟多放几天,只要诱饵还没被水泡得彻底消散掉,就陆续有鱼虾被吸引进去。 平均下来,收获方面,肯定不如每天用新鲜饵料去放网,但节省了体力,也还是划算的。 “看情况。事情多的话,就扔那不管,多放几天才去取。” 梁自强赞成道。 梁父点了点头,又吩咐道: “趁新鲜,一会就把这两桶蟹挑去郑六那卖了。” 梁自强嗯了一声道: “稍晚点就去。今天大概是早上七八点适合赶海,我马上再去趟海边,趁着涨潮前,应该能够捡些螺和贝。” “那行,到时把赶海捡到的螺贝,跟这些一起挑去卖也好,免得跑两趟。” 梁父说完,没再多讲什么。 一旁的梁丽芝倒是一下来了精神: “我也去我也去,你都耍赖好多次了!” “怎么说话的,谁耍赖了?还不快拿家伙去!” 梁自强话中带点生气,看向小妹的眼神里却是笑笑的。 事实上,他后半句完全是多余的。 根本不用他吩咐,梁丽芝已经麻溜地离开了桌子,去杂物房拿工具去了。 身影跟一股小旋风似的。 转眼间,桶子、铁锨、大抄网、打蚝的凿子,一股脑地,全被梁丽芝拎了过来。 梁自强看了一眼,发现这傻妹子,还是漏了几件重要的工具。 他走进杂物小房间,一眼看见了靠在墙角的九齿钉耙。 钉耙用来翻找沙滩下的蛤蜊,绝对称得上是神兵利器。 然后是那把弯头铁钳,上次在岛上他还用它抓过螃蟹的,他也顺手就捞在了手中。 把这两件工具扔进了梁丽芝身边的桶子里。 一转身,他又找到一只竹筒。 往竹筒中灌了半筒水。 然后跑进灶房,瞅见那只黑褐色的小盐罐,正在灶台放着。 从盐罐中挖了满满的两勺子盐,一抖手,撒进了竹筒中。 自制的高浓度盐水,就成了。 用这个去抓竹蛏,一抓一个准,别提有多省时省力。 因为这会儿才早晨七点的样子,太阳并不晒,所以平时的竹编“笠嫲”,就不用戴了。 兄妹俩一人提一只桶,一个大步往海边走,另一个跟被关了一夜刚放出来的小狗似的,一步一蹦跳。 “二哥,你说,最近你手气那么好,呆会咱们会不会走大运?” “赶海就是捡点边角料,哪来什么大运?你想多了!” “我听村里人说,金子都是从沙子里面掏出来的。咱们不会挖到金子吧?” “……” “美人鱼平时都住在海里,你说会不会跟蛤蜊、螃蟹一样,被冲到岸上来?” “……” “万一真在沙滩捡到一条美人鱼,有多漂亮,能比二嫂还漂亮吗?到时候,你是要二嫂,还是要美人鱼?” “!!!” 梁丽芝跟个话痨似的。一开始,梁自强还能接得上她的话。 再往后,他便感到深深的无力。 一个字也接不上。 人还没走到大海边,他已经有点怀疑,自己带她一起过来这决定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一直走到海滩,她那些奇怪的话题才总算暂时收住。 七点来钟的海边,绝对是这世上最美的镜头之一。 初升的朝阳,清爽的海风。 海鸟偶尔的鸣叫,在叫醒整个海面。 但他们兄妹俩,并不是最早来到海边的。 根据潮汐规律,村民们都知道,今天的清早适合赶海。 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村民,现身在悠长而曲折的海滩线上。 虽然不像初一、十五赶大潮那样热闹非凡,但今天的人数也算不少。 兄妹俩直奔岩石比较多的地方。 海水退去,成片裸露的岩石,往往都是“虾兵蟹将”们爱躲藏的地方。 梁自强决定,先把岩石附近的虾蟹扫荡一番,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后边还有时间的话,再沿着沙滩找沙蛤。 二人找到一处还没有人靠近的岩石。 石头底部,平时被海水淹盖的地方,此时基本都露了出来。 “二哥快看,缩进去了,它要躲起来了!” 才刚靠近岩石堆,梁丽芝眼睛倒是尖得很,一眼就瞅见了半只螃蟹,正往石头底下的石缝中缩! 梁丽芝能发现的,梁自强自然也早就发现了。 在她发声叫起来的同时,他已经迅速抄起弯头铁钳,试着往石缝中伸去。 要是石缝太深,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估计只能放弃。 但好在,石缝其实挺浅的。 这时候铁钳就发挥了作用。 手不太方便伸进去的地方,铁钳轻易就探了进去。 螃蟹被捅得无路可逃,慌里慌张,从缝隙中蹿了出来。 兵荒马乱地向一旁逃蹿。那样子,既狼狈,又横行霸道。 像极了吃了败战的将军。 可逃跑的速度,肯定赶不上手速啊! 铁钳再次出击,螃蟹将军就稳稳地夹在铁钳的那一头了。 这种弯头铁钳完全是为螃蟹而量身定制。弯起来的部分,正好固定住螃蟹的身子。 于是,任它如何张牙舞爪、气急败坏,也终究无可奈何。 “二哥,这只蟹是我发现的,算我的功劳!”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7节 梁丽芝发现自己居功至伟,显得很是兴奋。 “是是是,荔枝眼睛最尖了!” 梁自强看她这么高兴,也不戳破她,配合道。 一边说着,一边将螃蟹扔进了桶里。 可惜,是只石头蟹。在螃蟹中,相对不太值钱的一种。 收好了今天赶海的第一只螃蟹,他再继续绕着石堆查看。 浅水洼中倒是躺着几只白虾,但就是没再见到螃蟹。 梁自强拿出手抄网,捞起了水坑中的白虾。 一路捞过去,见一只逮一只。 顺便瞟了一眼自己老妹,只见荔枝正在玩儿弯头铁钳。 她举着长长的铁钳,蹲在石堆边,这儿戳戳,那儿戳戳。 跟只二哈似的。 看她这画风,不像是在赶海,而是跟她平时蹲家门口玩蚂蚁如出一辙。 让她自个玩儿去吧。反正梁自强就没指望她能正经赶到什么收获。 调转头正要奔旁边另外一块礁石走去,突然一声夸张的大叫,让他的脚步收了回来。 梁丽芝挥动着铁钳,跳着脚叫道: “二哥快来,不得了啦!我捅了螃蟹窝啦!” 第32章 宁为玉碎的九节虾 螃蟹窝? 梁自强闻言,快步跑上前来。 果然,就在梁丽芝刚刚胡乱猛捅的一处石缝里,几只大小不一的螃蟹,正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看来,傻姑娘以最不正经的方式,出其不意地办了件正经事。 正常来说,谁会拿着铁钳,没完没了挨个去捅那些石缝啊? 眼看着,起码有三四只螃蟹,逃离石缝后,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奔逃。 虽然其实那速度也谈不上多快,可这么多只,但凡手慢一点,还是会逃掉一两只的。 说时迟那时快,梁自强飞快抢过荔枝手中的铁钳,对准个头最大的一只蟹,又快又准地一夹。 手一缩,螃蟹已落入桶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下一秒,弯头铁钳已经伸向另一个目标。 一、二、三、四,四只螃蟹,很快在桶子中重新相会了。 梁自强继续往那处石缝中捅了又捅。 从外面看不出来,那处石缝真的很深。 铁钳捅进去很深,相继又有两只螃蟹忍无可忍,逃窜出来。 直到后面,再怎么捅也没了动静。估计,是被彻底一窝端了。 看了看桶中,加上最前头的那只,已经收获了七只螃蟹。 虽然全都是不太值钱的石头蟹,但梁自强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胜在数量。 可荔枝仍不死心,拿起铁钳,故伎重演,又挨个捅起其他的石缝来。 只不过,那种大叫着跳起来的惊喜场面,再也没发生了。 一窝螃蟹搞聚会,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再三遇到。 倒是梁自强,在旁边那块石头底下,很快就有了新的发现。 水洼中,好几只个头不小的虾子进入了他的视线。 与前头已经捡到手的白虾不同,眼前的这些虾,外形是那样的显眼,甚至称得上夺目。 它们身体并非透明的白色或者青色,而是有着鲜明的花纹。 那是一深一浅的横向纹路,如同描画上去的纹样,看着十分漂亮。 细数的话,就会发现,每只虾身上,刚好是九节纹路,不多不少。 九节虾啊! 九节虾是对虾中的一种,又称岛国对虾。至于名字为什么会跟本子国扯上关系,梁自强也搞不清楚。 至少他知道,这种虾绝非本子国所独有。在他们这一带的海域中,就不乏九节虾的踪迹。 只是相对于白虾、青虾、皮皮虾,九节虾更少见,也更值钱。 这东西个头不小,肉质既清爽,又富于弹性,是非常受欢迎的。 平时,任何做虾的方法用在九节虾身上,都能做出美味来。比如白灼,或者开边之后拿蒜蓉蒸。 梁自强脑中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手却已经麻溜地举起那只抄网。 九节虾落网后,好一阵蹦跳,却一一成了他桶子中的新成员。 尝到甜头的梁自强继续在周边水坑寻找,片刻后又捡到两只九节虾。 可惜,这之后就再没能发现九节虾那鲜亮的身影了。 这时,他没有再急着寻找其他虾蟹,而是返身到梁丽芝身边,拎起另外一只空桶。 用空桶装了整整半桶的海水。 然后,把那几只九节虾全都腾进了这半桶海水之中。 按说,一般的螃蟹和虾子,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水,就够它们延续生命了。 但九节虾不一样。 这是一个脾气非常古怪、倔得要死的物种! 一旦离开水体,九节虾就会吐出分泌物,把自己杀死,让喜欢尝鲜的人无法得偿所愿。 “玉碎”的套路,玩得透透的。 所以,梁自强这会儿,不得不用大量的海水,稀释它们的分泌物,以防其“自杀”。 不仅如此,还要时不时换水。 处理好九节虾,梁自强没再找到虾、蟹,倒是捡了一些蚬仔、东风螺。 这时,一块稍大的黑色礁石上,一小片青口和蚝映入眼帘。 青口不多,而且还小。 与昨天在狐湾岛遇见的大只青口相比,简直让人提不起太大兴趣。 因为小的青口,根本都没多少肉。 不过,岸边赶海嘛,本身就是退潮之后遗留下一点三瓜两枣,跟狐湾岛那种地方没法比。 挑着里面相对大一点的,梁自强还是用铁凿敲下来一些。 石头下部的那些蚝,他也举着榔头,用铁凿细细敲了一遍。 敲开蚝壳,里面又软又鲜嫩的蚝肉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敲了一小会,这片礁石的生蚝就基本被梁自强打扫了个一干二净。 看来礁石附近不太可能有大的收获了。 梁自强拎着桶,返回到了沙滩上。 梁丽芝一直矢志不渝,捅了无数的石头缝,但显然都做了无用功。 这会儿,傻姑娘很不高兴,正起劲地骂着石头呢! 梁自强叫了一声,她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回到了沙滩上。 那几块大石头,总算结束了被人破口大骂的屈辱历史。 梁丽芝走在沙地上,一路踩着沙子玩。 梁自强连忙叫住她: “等等别踩,你脚下那块,绝对有好东西!” 梁丽芝被叫得一惊,直接跳到了一边。 梁自强弯下腰,只见刚刚差点被梁丽芝踩踏的那处沙地上,有一个孔洞。 “是八字孔,底下应该有竹蛏!” 梁自强当即判断道。 八字孔是竹蛏留下来呼吸空气的小通道,形状比较独特。 梁丽芝重新凑上前来,瞬间就忘记了此前的郁闷,伸手就要往沙子底下去挖。 “你干啥?!”梁自强连忙拦住她的爪子。 “又不记得了?竹蛏这东西,你越挖,它越往最深的地下躲。搞半天你费尽力气,还不一定挖得上来!” 梁自强一边数落她,一边就取出了那只竹筒。 竹筒中,是他出发前,在家里特意配制好的高浓度盐水。 揭开竹筒盖,他直接把盐水往气孔上浇了一点。 按说,竹蛏是海里的生物,本来是不怕盐水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8节 但是,也得看是多高浓度的盐水。 平时,竹蛏最适宜的环境,含盐量是0.4%到2.8%。 但是,对于高盐、高渗的环境,竹蛏是非常深恶痛绝的,完全接受不了。 当高浓度的盐水浇在气孔上,蛏子生活的环境瞬间就被恶化了。一时间,它只想脱离洞穴,拼着老命,也要努力跳出去。 一如眼前,梁自强的高浓盐水才浇下去没一会,沙子掀动了两下。 然后,一截肉色的柱状物,像根肉做的筷子,以直指苍穹的姿势,笔直地从沙子中冒了出来。 这情形,简直就像是雨后春笋,从地下脱颖而出,然后生长的画面被做成了快镜头的那种。 梁丽芝再次抢在哥哥之前,伸手就把冒头的竹蛏拔了起来。 捏在手里看了又看,笑得乐呵呵的。 看样子,傻姑娘已经忘记上一刻还在与石头赌气的事情了。 竹蛏这东西,在退潮后的海滩并不少见。 接下来,两人又陆陆续续发现一些气孔,拿出盐水,如法炮制。 很快,收获了大概有十来根竹蛏。 两人正忙乎着,耳边突然远远地传来了阵阵嘈杂声。 有人吼叫,有人骂着脏话。 两人不禁直起身往远处看,可惜,由于转了一道弯,吵架似乎发生在湾的转折另一边,望不见。 听声音,是吵架了,吵得还不轻。 紧接着,有人“哎呦”叫痛的哭喊声传来。 看来,已经不只是吵嘴,而是有人在海湾那头动手,激烈地打起了架来! 第33章 不会再惹你担心 要是放在从前,村里发生了打架的事,梁自强肯定拔腿就跑,上去凑个热闹。 倒不是因为他喜欢打架,而是,趁着有人打架的机会,上前观摩两眼。 下次万一跟对方起冲突,自己也比较清楚对方出招的套路,动起手来肯定稳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或许,这也正是他平时打架,占上风居多的小秘诀吧。 当然,体形本身也是优势。 至于自己以前为什么会那么拉仇恨,隔三差五招至斗殴,梁自强觉得,可能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太刚,眼里揉不得沙子。 好吧,换个说法,也许,就是冲动…… 梁自强深吸了一口气,思绪万千地望向身侧的海面。 经历了上一世,以往的正直、刚勇,或许还残留着一些在他身上。 但是,那股不加思考的冲动劲,早就在上一世的人生中沉淀为无声。 如今他的性子,更像是眼前这片海,变得更平了,但也更宽了。 他伸了伸腰,继续找蛏子。 旁边的梁丽芝,倒是被他弄迷糊了。 她指了指打架声传来的方向,不敢置信地问: “有人打架呃!我都想去看,二哥你真不去瞧一眼?” “如果是螃蟹在打架,我还是会去看一看,顺便把它俩都给收了。 人打架,哪有螃蟹打架好看?” 梁自强说着,又开始往一个新的气孔上浇盐水。 梁丽芝用那种不认识的眼神看了他一会,仿佛是在怀疑,眼前这货,到底是不是他原本的那个亲哥。 看来,自己性格的转变,连傻妹子都感觉出来了。梁自强额上直冒黑线。 不过也无所谓了。 既然要改变,就不可能不被人察觉。 父亲、大哥三弟,不都早就发现他的变化了吗? 慢慢他们就会习惯的。 反正这个也很好理解:人过了二十,面临成家立业,谁还不会变成熟一点,性子变稳重些? 那边打架的声音渐渐平息了,或许是胜负已分吧。 梁自强挖了十几只竹蛏之后,紧接着,又用小钉耙,在沙滩中挖出了一些沙白,还有一些花蛤。 桶子里,石头蟹、竹蛏、沙白、花蛤、生蚝、蚬仔,各种各样,加起来也有大半桶了。 “咦?妈也来了!” 梁丽芝站了起来。 梁自强也直起身,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沿着沙滩,正向他和梁丽芝这头走了过来。 梁自强没想到,母亲袁秋英忙完家里的琐碎家务活后,也拎着桶子来到沙滩赶海了。 “你俩有没有捡到啥?” 梁母过来后,往兄妹二人的桶里一看,笑了: “这都大半桶了,螃蟹都有好几只,你俩今天早上没白出来!” 说着她放下自己的桶,里面尽是一些螺,数量还不多。 梁丽芝向母亲凑了过去,紧挨着母亲。 梁自强以为她是要向母亲表功,说捅螃蟹窝的事儿。 不料,梁丽芝没提螃蟹,而是拉住母亲,一脸八卦地问: “妈,刚刚有人打架,你看没看见?” 梁母正是从打架那个方向走过来的。打架的事,她还真看到了两眼。 提起这事,她脸上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了,一副嫌弃的样子。 明明问话的人是梁丽芝,母亲却看了一眼梁自强,回答女儿道: “还能是谁,还不是你哥的那两个死对头,李亮、邓招财那两个剁脑壳的!” 其实,远处吵声传来时,梁自强确实隐隐听出有那两人的声音在其中。 没想到,还真是他们在惹是生非。 母亲说得倒没错。 差不多从小学时,李亮、邓招财就仗着力气比同龄人大,今天欺负这个,明天揍哭那个,完全是学校里的一霸。 后来长大了,毫无悬念,两人都成了村里出了名的煞星。 平时跟乡亲打交道,基本没什么道理讲,全凭拳头说话。 沙滩上横着跑的招潮蟹,也横不过他们。 偏偏梁自强又爱打抱不平,结果就被那两个家伙联手起来针对。 从小到大,梁自强干过的那些架,有一半是因为他们俩。 这也就难怪,一提起那两人,母亲袁秋英直接开骂,说对方是“剁脑壳的”。 “他们俩这次又欺负谁了?” 梁自强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反正我瞄了一眼,是林光明、林光启兄弟俩,被那两个混账东西按在地上打。 听说,李亮和邓招财就为了抢林光明手里的一条狗腿鱼,把人往死里揍。太不要脸了!” 梁自强一阵无语: “狗腿鱼也不值钱啊,这也值得干架?” 梁母瞪了儿子一眼,反驳道: “他俩打架还管值不值钱?会讲道理的疯狗,就不是疯狗了。 以后学聪明点,见着他俩,绕远点。好汉难打三双手,我不想成天为你的事提心吊胆!” 梁自强正在重新蹲下找蛤,回答得稍微慢了一点。 梁母的巴掌已经扬了过来: “你到底听没听到?我一不想你被他们俩打伤,二不想你变成跟他们俩一个样,到处惹是生非,被人背地里骂有爹生没娘教!” 梁自强吓了一跳,连忙跳开道: “妈,他们在沙滩那头打架关我啥事?我一直跟荔枝好好地在这挖竹蛏呢!” 梁丽芝见状都急了,连声帮二哥说话道: “二哥这些天一直在抓鱼挣钱,给家里挣了好多钱。算下来,起码都有五六天没跟人打过架了!” 梁自强直接翻了个白眼。 妹子你不会说话,就别开口行不行! 他都搞不清,母亲这一大早的是受啥刺激了。 明明是几个不相干的外人打架斗殴,怎么就对他上起教育课来了。 不仅一番训斥,还差点动手抽他。 不过,一想到自己曾经在外面干过的那些架,惹母亲操心抹泪的一桩桩光辉往事,倒也不觉得那么冤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9节 “妈,以前是以前,往后我肯定不会再惹你担心了!” “你最好说话算数!” 听到儿子的承诺,梁母的脸色才好看起来。 梁自强也嘿嘿笑了。 其实他能感觉到,在几个儿子中,母亲多少是对他偏爱多点的。 或许是因为他能干活,从小捕起鱼来就像个小大人。 也或许是因为,除了倔强、干架之外,其他方面他还是很懂事的。 母亲教训归教训,但每次落在他背上的扫帚,从来并没有真正用过力。 不知为何,梁自强又想起了上辈子,母亲跟着他离乡背井的情形。 为了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些悲伤的前尘旧事,他连忙用钉耙翻开了脚下的一片细沙。 “发财了发财了,好大一堆呀!” 梁丽芝第一个惊喜地叫嚷起来。 第34章 风波 有时候就是这样。 大半天找遍整个海滩,也找不到几只蛤蜊。可不经意翻开一片沙子,突然冒出来的,就是一大片花蛤。 这时梁母也顾不得说话了,赶紧拿起小铁铲,蹲下来,跟着一起挖花蛤。 花蛤的贝壳比较薄,呈长卵圆形。壳顶稍突出,在背缘靠前方处,稍微向前弯曲。 花蛤表面光滑,并且布有美丽的红、褐、黑等颜色的花纹。“花蛤”这个名字,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涨潮时,花蛤会争相升至滩面,伸出水管进行呼吸、摄食和排泄。 退潮后,双壳逐渐紧闭,并且凭借足部的伸缩活动,退回沙滩底下,难寻踪迹。 但也并非真的无迹可循。 它会在滩面上留下细小的孔洞。 与竹蛏不太一样的是,竹蛏留下的是独特的八字形气孔,而花蛤留下的,是两个靠得很近的,由出、入水管形成的孔。 当然,一些藏得深的花蛤,孔洞并不明显,不太容易发现。 梁自强刚刚也只发现了两个小孔,没想到,挖了几钉耙,就挖出一大片来。 “又有新的翻出来了,真多,没想到这片沙子下这么多!” 梁母都停不下来了。 “我也挖到了,好几个!” 梁丽芝也有些上头。 三个人挖到手都有些累了,梁母庆幸地说: “还好我拎了个桶子过来了,要不然桶子哪够用!” 三人一直挖到再也不见花蛤的踪迹冒出来,才算歇了口气。 “妈,荔枝,你们俩自己在沙滩继续找找看,我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梁自强停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尿急的事都差点给忘了。 “去吧去吧,名堂真多!” 梁母说了他一句,就带着荔枝继续翻找沙滩去了。 梁自强往附近看了看。二三十米远处,有一小片榕树林,还有两块比人还高的巨型鹅卵石。 眼下,找不到比那更理想的方便之处了。 梁自强踩着沙子,一阵风似的,三两步就跑到了榕树林边。 正要绕过巨石,走进榕树林去放水,耳边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听出是自己认识的人,他连忙止住了脚步,站在巨石后面,向背后张望过去。 果然,树下正是刚打过架的李亮、邓招财。 还有一个人,却是杨癞子的儿子,杨喜! “说吧杨喜,神神秘秘的,把我们俩拉到这来,有啥大好事?” 这是邓招财在冲着杨喜说话。 看来,三人并不是偶然在这里碰见,而是杨喜特意把二人拉过来的。 李亮则是看了看从杨喜手中接过的那支卷烟,也开口了: “海鸥香烟,好烟啊。 杨喜,听说你这几天都在外面跑,是找着赚钱的好路子了,看来是真的?今天找我俩,是要拉我们一起去发大财?” 杨喜掏出火柴,给两人点上了烟,这才咬咬牙道: “要是真能发财,以后肯定少不了你俩。今天找你们,主要是想让你俩帮我揍一个人!” “两支烟,然后帮你揍人?” 李亮拿着烟,却没吸,而是反问道。 “那怎么可能。”杨喜从口袋中掏出两张大团结,“这才是报酬。” 他把钱递向李亮二人道: “你俩也该听说了,前段时间我爸夜里出去放网,被梁自强那个鸡毛遇上。那狗日的血口喷人,讹走了我家一大笔钱,还搞得我们家在村里灰头土脸……” 听到这,李亮和邓招财对望了一眼。 李亮先开口,挑了挑眉,打断杨喜道: “这事我们知道。你直说吧,想怎么揍?” 杨喜脸上一阵高兴,忙道: “我就知道找你俩没错!那鸡毛在村里,也就你俩能够压他一头了。 早上我还见他在赶海,一会你俩去沙滩找着他,随便找个碴,然后动手。刚刚你俩怎么揍林光明的,一会就怎么揍梁自强。反正不伤筋动骨就没事。” 李亮、邓招财明显地沉默了一下。 而梁自强猫在那块巨型鹅卵石后,并没有显得多紧张,反倒眼神变得有些玩味起来,看着树下的动静。 邓招财突然笑了,问杨喜: “你确定,现在就要揍?” 杨喜再次肯定地点头。 李亮招了招手: “那行,我先跟你说清楚下,早上揍林光明,我是这么揍的!” 杨喜还没回过神来,耳朵轰响一声。 随后,火辣辣的疼痛才姗姗来迟。 杨喜当场蒙了,直到接连又是两耳光上脸,才想到有点不对。 转身想逃,可邓招财早有防范,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 一顿拳脚,杨喜嗷嗷叫了两声: “疯了吗你俩,他本来就是你们的死对头!” 李亮歇了口气,看着地上的杨喜道: “对头你麻痹!别说我没警告你,再在我俩面前说强仔的坏话,说一次揍你一次!你要敢报复他,就是报复我俩,到时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远处,梁自强听到这话,嘴角扯了扯,神情有些复杂。 “你们什么时候成朋友了?”杨喜忍着痛,不解地问。 “我们的事用你知道?”李亮把两张钱扔回杨喜脸上,“自己留着吧。要是敢动强仔一根汗毛,我怕你在外头卖命挣的那几个钱,给自己买药都不够!” 眼看李亮和邓招财要离开树下,梁自强这才转身跑开。 重新找了个地方,总算把水给放了。 回到沙滩上,与母亲和荔枝继续挖蛤时,多少有点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刚刚小林子里那些事。 说实话,上一世自己与李亮、邓招财那两个祸害的交集,绝大多数时候,确实都是跟干架有关。 关系发生变化,是在自己被关进去前大概五六天左右。 也就是自己重生前的一周。 那次放地笼网,梁自强去的地方比较远,是与隔壁横矶村交界的一处水湾,野鸭湾。 追溯起来,野鸭湾其实一开始就是鲳旺村的,但横矶村不认,非说是他们村的。 平时,两村为这处水湾,就没少纠纷,干架的事都时有发生。 那天梁自强还没走进水湾,就瞅见横矶村的几个男人,鬼鬼祟祟溜了进来搞破坏。 动手要把鲳旺村蚝场的那些蚝桩毁掉。 梁自强当时正想着要不要出面阻止,却没料到,另外有两个人也在附近放地笼。 二话没说,那两家伙突然就冲上前去,跟横矶村的男人干起了架。 那两人就是李亮跟邓招财。 可惜两人对自己的实力明显估计失误,很快就被对方五个人合力制服,差点往海里扔。 看在这两货维护村里财产的份上,梁自强没有袖手旁观,抡起手中的桶子,冷不丁冲上去,对着几只脑袋就是砸。 他的战斗力在那个晚上得到了充分展现,硬是凭一己之力扭转局面。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0节 最后便是三打五,将对方捶得挂彩而逃。 也是那一顿捶,李亮二人跟梁自强从小到大的梁子,算是一笔勾销了。 三人都不是那种喜欢到处表功的人,因此野鸭湾的这件事,后来除了跟支书钟永瑞提醒过一嘴,村里其他人就没谁知道。 杨喜不晓得李亮二人与梁自强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也完全正常。 干架当晚,李亮、邓招财头脑发热,还拉住梁自强,差点要跟他当场结拜兄弟。 要不是梁自强拒绝,“野鸭湾三杰”估计就这么横空出世了。 但是有一点梁自强没想到。 自己关进去那两年,家里只剩下母亲和梁丽芝两个女人。 狗眼看人低的,村里多的是。就连自家亲戚,都没什么好脸色给到袁秋英母女俩。 反倒是李亮和邓招财,帮过袁秋英好几次,可以说是给孤女寡母雪中送炭了。 照前世的经历看,这两货其实并没有那么坏,只是遇事太蛮干,比梁自强还要莽。 正因此,刚刚梁自强撞见榕树林那一幕,基本可以笃定,李亮他们不太可能接受杨喜的收买。 “走吧,蛤都挖完了,一会马上该涨潮了!” 母亲袁秋英的声音,令梁自强迅速收回了思绪。 “桶子我来拎,咱们回家吧!” 梁自强拎起两桶满满的收获,与母亲、妹妹原路返回家去。 走了没一会,梁自强突然看见李亮、邓招财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两个大块头杵在岸边,正向他这边看过来。 目光对上后,还冲着他拼命地眨眼。 显然,是找他有话要说。 梁自强赶紧扭转头,假装没看见,唯恐母亲发现李亮在找自己。 “妈,你和荔枝先回去吧,我想了想,不如直接把这些花蛤拎去码头卖了!” 梁自强迅速找了个理由,对母亲说道。 母亲倒也没有多想,领着梁丽芝先回家了。 梁自强暗自松了口气,这才转身,朝李亮他们走了过去。 第35章 揍得活该 李亮和邓招财倒也识趣,知道袁秋英特别讨厌他们,对他俩简直深恶痛绝。 此刻,两人张望了一番,见袁秋英确实走远,没了人影,才快步跑到了梁自强身边。 “找我有事?” 梁自强脸上没啥表情,语气不咸不淡地问道。 他不能表现得太热情。 一是因为,不能泄露出,他刚刚偷看到了榕树下的一幕。 二来,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虽然跟李亮他们解开了恩怨,但同时也拒绝同他们称兄道弟。 现在的他是从后来李亮雪中送炭帮衬梁家,看到了他俩可贵的一面,所以,倒是不介意跟他们成为朋友。 但是,态度不能转变得那么突然。 梁自强淡淡的态度,李亮二人倒是不以为意。 李亮开门见山地说道: “强仔,我们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提防着一点杨喜。” “怎么了?”梁自强假装不知原由。 “刚刚我们路过杨癞子家,听到杨喜跟他爸说,要找人揍你一顿。不信你问阿财,他也听到了。” 邓招财马上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飞快地接话道: “是啊,我也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明里他们肯定干不过你,就怕他暗地里找人,对你下黑手!” 看他俩一唱一和,表演得那么卖劲,梁自强有点好笑,又有点小小的感动。 显然,这俩货还是一贯的尿性,不爱表功。 明明是亲自拒绝了杨喜的金钱收买,还顺手帮他将杨喜揍了一顿,但两人似乎并不打算告诉他。 可又要提醒他警惕杨喜,于是,两人就商量着,胡编出“经过杨喜家门外,听到杨家父子的对话”这种瞎话。 两人莽是莽,但头脑也还是有一点的。 梁自强当然不会戳穿,也配合着他们,张着嘴有些错愕,同时还带着点鄙夷的语气道: “就杨喜那怂包,也就过过嘴瘾,真敢动我?要说起来,他爸还有点嚣张加赖皮,到了他这,怂人一个,还不如他爸!” 一听梁自强这么说,邓招财就有些急了,忙争辩道: “那是他小时候干不过我们,假怂!你没听说,他最近跟着外村人,偷偷跑走私去了?真怂的人,能跑走私?那小子其实心里头阴着呐!” 李亮也说: “阿财说得没错,该提防,还是防着点。 但是踏马戈壁,真要敢动你,也不怕他。我就不信了,管他找多少人来,还能干得动咱兄弟三个!” 李亮说“咱兄弟仨”时,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完全忘了,在野鸭湾梁自强拒绝他们那事了。 梁自强也没必要那么生份了,当即道: “那好,听你俩的,我会提防他的。你俩还特意来找我说这事,谢了哈!” “兄弟间谢什么谢,再说谢可就生气了啊!” 那两人拉下脸道。 梁自强笑了笑,低声问道: “一大早的,听说又有人被你俩欺负了?” 李亮听出是在说早上殴打林光明的事,倒也没有丝毫难为情,大方承认道: “你说林光明、林光启两个?那确实,就是欺负他了!你看,这就是从他手里抢过来的狗腿鱼,大不大?” 梁自强看了一眼旁边的一只桶,发现里面那条狗腿鱼是不小,估计得有接近两斤。 他撇了撇嘴,直摇头道: “这种鱼,再大也不值钱啊,这一架,干得真不值!” 邓招财哼了一声: “管他酿的值不值!这鱼明显是石头嫂先抓住的,林光明个没蛋的货,硬是从女人手里抢过去。不就是欺负石头掉海里没了嘛! 他都能欺负没男人的寡妇,咱们欺负他怎么了,这鱼,不要白不要!” “是这样?那林光明兄弟俩确实活该!” 梁自强有些出乎意料。这,跟他此前从母亲嘴里听到的版本完全不一样啊! 这也难怪,母亲当时瞄了一眼,也并没有看见全过程,加上李亮邓招财本就名声臭得跟狗屎一样,她自然以为是他们俩无理取闹,无故殴打乡亲了。 说话间,邓招财目光转移到了梁自强脚边那两桶鱼获上。 “握草,就这一早上工夫,你赶个海,能搞到这么多货?” 邓招财啧啧感叹。 “也不是我一个,我妈跟我妹都来了,三个人才搞到这些。” “那也很多了好吧?” 邓招财再看看自己的桶,不对比还没啥,一对比,自己那三瓜两枣,简直惨不忍睹。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得了吧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抓鱼厉害。平时放地笼,强仔哪次收货不比我们多?更别提高脚罾了。” 提到高脚罾,李亮突然就有些意动,笑嘻嘻问梁自强: “我俩到现在,高脚罾都还没学会呐!要不你抽个空,教教我俩?” 梁自强看着二人。 这俩货块头不小,按说,体力方面肯定没问题,其实是挺适合在水里推高脚罾的。 之所以没学会,估计主要是平衡力方面出的问题。 果然,邓招财呐呐道: “我倒是学过几回,不行,人一站上去就东歪西倒,愣是没学会!” 梁自强点破道: “你那是还没掌握平衡,这东西也没什么诀窍,得多练。” “怎么练?” “家里有高跷没?” “用不上备它干吗,肯定没有啊!” “真想学的话,你得备一对。一开始肯定别指望下水,只要有空了,就踩着高跷,扶着墙壁、桌子椅子试着走动。练得多了,慢慢就能放开这些东西,在平地走动了。下水的事,最后再说。” 梁自强教了几句方法。 “高跷好办,哪天找刘木匠做两对,先按你说的方法试试,不行再来找你教!” 李亮决定道。看来他俩是真有点想学推高脚罾。 聊了会,梁自强还要急着去卖桶里的鱼获,便问二人: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1节 “我去码头找郑六,一起去吧?” “不了,”李亮看了看自己桶,“这点东西卖啥,都上不了称。拎回去自己吃了。你别说,这条狗腿鱼,红烧出来应该味道还不错!” 二人说完,真就拎着那条打劫来的狗腿鱼,大摇大摆走了。 梁自强拎着满满当当的两桶收获,直奔码头。 在郑六那,他一眼瞥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是林光明、林光启兄弟两个。 两人一个肿着脸,一个鼻孔下方还带着血迹。 看来,李亮、邓招财没愧对鲳旺村“双煞”的名头,这一顿,把林光明兄弟俩着实揍得不轻。 不过,一想到这兄弟俩从女人手里抢鱼的事,梁自强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憋住没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很厚道了。 第36章 跃跃欲试 梁自强跟郑六打了个招呼,把满满两桶收获放到他面前。 说实话,这次的东西虽然看着多,却并不怎么值钱。 里面最多、最重称的,就是从沙滩上挖出来的那一大窝花蛤。 可惜,花蛤太便宜,才一毛钱一斤。 竹蛏比花蛤贵,但也贵不了太多。 螃蟹值钱一点,可惜荔枝捅的那螃蟹窝,几只全是石头蟹。 石头蟹才四毛一斤,比梭子蟹便宜,更不用跟青蟹比了。 最值钱的是那几只九节虾。 比起他平时卖的皮皮虾、白虾、红虾都要贵。 果然,郑六也是一眼看到了身上有着特殊纹路的九节虾。 “你这是一大早捡到九节虾了?我说强仔,你平时挺懂的啊,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郑六可惜地说道。 “怎么了?” “这还用问,你用这么小一个盆子装九节虾,估计这虾我买下后没半小时,就得翘须须了!” 梁自强瞬间会意。 他当然知道,九节虾要用大桶,多换水,以防其“自杀”。 直到刚刚母亲回家之前,空桶要给母亲提回去,他才把九节虾腾到小盆子,然后把小盆子搁在了满桶的花蛤上方。 “你说这个啊,放心吧,刚从大桶腾进小盆子里的。就这几步脚的时间,盆里这点水已经够它活了。 你赶紧称一下,称完马上扔到你屁股后头,那个水多的大盆里。保管你想叫它活多久,就能活多久!” 梁自强一番解释,打消了郑六的疑虑。 “称什么称?就这几只,都读不出数来。九节虾是好东西没错,可你要抓,就多抓点过来啊!故意逗弄你郑叔玩呢!” 郑六嘴里叽叽歪歪,脸上却笑着,手更是没停,捞了一杆最袖珍的小称,把几只九节虾给称了。 等到郑六把石头蟹、竹蛏、花蛤也都一一称了,就开始计算金额。 除了这些,梁自强今早赶海还撬了一些生蚝肉,捡了一些蚬仔。 但那些他就没有拿来卖了,而是放在那只空桶里,叫母亲提回家去了。 生蚝煲汤、凉拌,蚬仔用葱油炒,都是不错的人间美味。 反正拿过来也增加不了几个钱,留家里吃就好了。 最后几样东西算下来,一共是三块二毛钱。 早上忙乎了一个多小时,也就这点钱。 现实中的赶海就是这样,趁着退潮,捡一点边边角角,很难收获到特别值钱的大货。 梁自强这两大桶花蛤,已经是远超常人的收获了。 有些人赶一趟海,也就能卖个一块来钱,甚至就几毛的收入,也乐呵呵的。 毕竟赶海图个轻松,不用去大风大浪里,挣那份辛苦又冒险的钱。 梁自强接过了钱,揣身上,拎着两只已经空空如也的桶,就要返回家去。 “你等下,我还有晚上放地笼的货,很快挑过来。” 跟郑六打了声招呼,他就走出了收购点。 “那你得快点,趁新鲜,给我全都搞过来!” 郑六在他身后唠叨道。 梁自强快步走在路上,冷不丁,一个身影从路边蹿跳过来,推了他一把。 是林百贤。 走个路能够把自己弄得跟猴子下山似的,除了林百贤,也没别的谁了。 等梁自强一站定,林百贤就冲他说道: “昨天在岛上淘海没过瘾,想着那些宝贝等着我们去淘,心里就直痒痒。你最近有没时间,看看哪天一起再去一趟,把它们全都收了?” 梁自强一听,也有些摩拳擦掌。狐湾岛没来得及带回的那些东西,想想还是怪诱人的。 他赞成道: “时间不成问题啊。今天这会还挺早的,本来我是打算呆会去海边,用高脚罾捞点鱼虾。要是去岛上的话,高脚罾我就先不搞了!” 林百贤摆手道: “你怎么比我还猴急呐?今天哪成,我得先去借条船来用。 瑞叔的船这两天没空。可惜你家的船丢了,要不然,今天就能开你家那条船去淘海……” 梁自强在心里靠了一声。 哪壶不开提哪壶。别说已经被自己放跑了,就算那条船还在,这几天也绝对被父亲霸着,开去海上捕鱼。 怎么可能轮得到给自己开去岛上? 当然这些念头也就随便冒一冒,梁自强问道: “那还怎么搞?” 林百贤似乎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透露道: “要不这样,下午我去趟小浪村,看我姨夫家的船有没有空。要是有空,咱们明天就去岛上!” “行,先说定了,就明天!” 梁自强当即答应。 两人约定,明天要是林百贤借到船,就还是像昨天那样,一大早来梁自强的家里找他。 约好之后,两人就分头行动,各干各事去了。 梁自强返回家中。 昨晚放地笼网收获的两桶虾蟹,还在家里放着。 梁自强从里面挑拣出了一些皮皮虾,打算留在家里做菜吃。 没办法,攒钱排在首位,自家吃,只能留相对便宜的吃。 桶里剩下的膏蟹、青虾红虾、小黄鱼,还有那条差点攻击梁自强的海鳗,全都拿去卖钱。 挑着这些东西重新返回郑六那。 虾蟹、小黄鱼、海鳗,一共卖了十九块钱。 加上赶海卖花蛤那三块二毛,口袋里又有了二十二块来钱。 回家把钱交给母亲,然后喝了一大瓢水,梁自强没怎么歇息,就带上高脚罾那套工具,再次去海边了。 踩着高跷在浅海捕捞半天,梁自强对今天的手气,有点失望。 这次从潮水中捞上来的,大多全是毛虾。 数量倒挺多,可惜毛虾实在是没什么肉,价格更是在虾类中垫底。 他打算,这些毛虾就不拿去卖了。 晒成虾皮,倒是够自家吃很长时间了。 做虾皮饼,熬虾皮粥。 虾皮青菜、虾皮冬瓜、虾皮炒蛋…… 虾皮能搭配的吃法实在太多了,顺便还能补点钙。 这么想着,失望就减轻了很多。 生活总不可能件件事情都如意,有时候,还是需要自我安慰一下的! 傍晚,忙活了一天的梁自强坐到自家门前的树下,倒了一碗凉茶。 喝着凉茶,远远眺望着晚霞跟海面渐渐融到一起。 霞光中慢慢归岸的渔船上,竟然有人扯着嗓子,唱起渔歌来。 那嗓子一点都不好听,但是开心的是,眼前这片景象,显然预示着,明天大概率是个晴爽的好天气。 也不知林百贤借船的事,是否顺利。要是顺利借到船的话,明天的天气,是很适合去狐湾岛的。 思绪跟海水一样飘荡着,然后才一放下凉茶杯,就猛地见前方的路上多出一个人影。 想谁,谁就来。 林百贤小跑而来,走到树下还没张嘴,先抓起椅子上搁着的那只大茶壶。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2节 “渴死老子了!” 林百贤对着茶壶嘴,仰脖子灌了一通凉茶,抹着下巴道。 “你慢点,凉茶管够!”梁自强问道,“这是刚从小浪村回来?事情搞得怎么样?” “那还用说!船我借到了,已经开过来停在大码头那边了。明天我就不过来了,一大早你就去大码头,在那儿会合,一起上船出发!” “没问题,天一亮我就去。早出发还能在岛上多薅点。得了,我还准备麻袋去,光桶子怕是不够装!” “靠,你家哪来这么多蛇皮袋,匀几只给我装鸡爪螺、大肥蟹。我感觉明天我的手气能比你强!” 林百贤直接就动手过来抢袋子了。 两人笑闹了几句,都对明天的上岛之行有些跃跃欲试。 岛边还有大片的区域他们未曾涉足,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带来惊喜。 第37章 冷汗直冒 今天梁自强起得格外早。 一天的时间毕竟有限,除去往返,在岛上的时间剩下的就没那么多了。 匆匆忙忙吃了个早饭,拎起一套工具就往海边跑。 照旧是抄网、弯头铁钳、铁凿、钉耙、榔头、桶子、蛇皮袋,全都带齐了。 山泉水也灌了一大壶,够在船上喝一整天了。 至于吃的,烤了几个红薯,还有好几个馒头。 这馒头,还是上次他从供销社买回的富强面粉,一部分被母亲做成了馒头、花卷。 出门时,又从屋角顺手捞了两只香瓜。到时在岛上,既能饱腹,又能解渴。 到了大码头停船的地方,果然林百贤这家伙比他还积极,已经先一步脚到了。 梁自强发现眼前是一条半新半旧的木船。 赶不上支书钟永瑞的船那么新,同时也没有那么大。 但比起自家那条老古董,还是新多了,而且也大一些。 “船都检查过了吧?”梁自强问道。 渔民出海前,还是要例行检查一下船只情况的。 “你以为我比你早来干吗?放心吧,都检查过了。”林百贤开始解缆绳。 梁自强拎着东西上了船。 “握草阿强,你带这么多吃的有必要吗。不就是上个岛,早上去下午就回了!” “老子食量大,你有意见?一会要是肚子饿了,不准抢老子的馒头吃!” “到了岛上,现捕现烤的鱼难道不香?馒头给我我还不要,直接扔海里!”林百贤贱兮兮地回怼着,然后一眼瞟见梁自强居然手里还提着大半瓶柴油,遂又大叫起来: “你带红薯带馒头就算了,带柴油过来干吗,你喝?” “我好心把家里的柴油拎过来,当然是要给船加满油!一来一返,也不算近,不要油的?”梁自强没好气回道。 “昨天下午我就买了油,加进去了。行行行,你加吧,油加满点,多了总比少了好!” 梁自强真就拎着柴油,给油箱加得满满的。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中,柴油机哒哒响了起来,船头在潮水中划开两道水线,向着远方的海面开去。 船尾,林百贤掌握着航向。 林百贤如今家里面也是连船都没一条,但却会开船,这中间是有原因的。 他爸爸兄弟几个没分家前,共用一条船,轮流出海。林百贤就是在那时学会了开船、出海。 可后来分了家,船没有分到他爸手里,林百贤家就没船可用了。 到现在跟梁自强一样,还在努力攒钱,指望什么时候钱够了,家里能有条新船呢。 梁自强走了过来,问林百贤: “阿贤,借船给你这个姨夫,是不是就是你那个表哥的爸爸?” 前天从城里过来的卢峰一行人,就是林百贤表哥的朋友,所以梁自强有此一问。 据他所知,那个表哥,就是林百贤姨夫的儿子。 结果他想错了。林百贤摇头道: “你是说去了城里倒腾服装那个表哥吧?那不是。他是我大姨夫的儿子,借给我船这个,是我二姨夫。” “原来是这样。你二姨夫对你还不错,肯把船借给你。” “他?其实就是懒人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船经常借给人用。借给别人也是借,借给我一样能收四块钱租金……” “还要四块租金?昨天怎么一个字也没听你提?”梁自强颇感意外。 见林百贤支支吾吾,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家伙原本是不打算把租金的事说出来的,想用岛上淘海的收获,一个人把租金承担了。 只是刚刚说着说着,一不小心,嘴就漏了。 作为姨夫,借船给自己外甥用一天,还收四块的租金,梁自强顿时觉得这个姨夫其实不怎么样了。 毕竟,支书钟永瑞前天租给他们的船,比这个要大很多,也才只收五块钱而已。 “租金的事你还瞒着不说,这就没意思了呵!你跑东跑西到处找船,已经怪费力的了。租金就别争了,等淘海回来,我来出!” 梁自强当即决定道。 “那哪行,你实在要出,也只出你那一半,两块就行了!” 林百贤硬是不愿沾光,最后也只好这样了,各摊一半的租船费。 交谈间,渔船越开越远,差不多已经到了前天他们海钓那一带海域。 今天倒是没再见到那绚丽夺目、号称“海底彩虹”的鲯鳅跃出水面,但却能看见其他的鱼,在最接近海面的地方游动。 “卧靠,那是马鲛吧?可惜忘记带钓竿了,要不还能钓几条大鱼回去卖钱!” 林百贤离开船尾,让船自己笔直地向前航行一会,而他自己则来到船头,看着海面大发感慨。 “你小子,怎么啥都想要?钓鱼不得耽误时间?别忘了今天的目的,是去狐湾岛取存款的!” “取存款?”林百贤疑惑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也对,取存款,还怪形象的!” “阿贤你想过没,一个狐湾岛,就能藏着不少的鸡爪螺、红膏蟹,那其他岛呢?会不会有些岛,比狐湾岛的还更多?” 梁自强之所以冒出这样的想法,是因为阳海市又号称“百岛之市”,大大小小的海岛散落大海中。像狐湾岛这种,还算叫得出名字的。还有很多更偏僻的无名小岛,加起来根本都不止“百岛”。 与后世的过度旅游开发不同,现在的这些岛屿,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岛”、“野生岛”,极少有人光顾。 阳海市的野生岛屿真正火热大开发,是后来的21世纪初才发生的事。就连身在外地打苦工的梁自强都看到新闻,得知,其中好几座岛屿刚被开发那几年,天然物产之丰盛,把慕名前来的游客都惊呆了。 当然并不是每座岛都那么的得天独厚。可惜,梁自强当时也没刻意去记,新闻中那几座野岛的具体信息。 毕竟,他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重生回来呀! 否则,提前二十年下手,一座一座淘过去,还不得一淘一个准? 这也是在前往狐湾岛的途中,脑子里记忆一闪,才把前世的新闻,跟眼下的生计连到了一块。 记不清具体的信息没关系,慢慢找呗,就不信找不到新闻中提过的那几座岛。 林百贤不知道梁自强背后那些前世今生的故事,只是听着,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对呀,就说鸡爪螺,不可能只有狐湾岛才有吧?” “我也这么想的。等这次把狐湾岛搜刮完,下次有时间,再去四处找找看!”梁自强提议道。 “你说再大一点的鸡爪螺,价钱会不会更贵一些?”林百贤猜测着。 毕竟海鲜都是越大个的越值钱,而鸡爪螺这样的海珍,本身就难得,个头大的就是难得中的难得了。 “那肯定呀!其实我总觉得,上次有点被郑六坑了,那批鸡爪螺可能贱卖了。” “一块八每斤呐,是梭子蟹的四倍价钱了,应该也不算贱卖吧?”林百贤揣测着道。 梁自强有些无语。 其实他很想说,后世鸡爪螺也就换了个名字,“鹅颈藤壶”,价钱都是一千往上。 放在这个年代,不至于才一块多吧? “反正这次撬到的鸡爪螺,我是不想再卖给郑六了。 上次不是让卢峰帮忙联系酒楼的人了吗?能联系到最好。不能联系上的话,我想干脆自己去趟城里,直接找酒楼问问价!” 梁自强可不想当冤大头,辛辛苦苦淘海,淘来真正值钱的宝贝,却全给郑六这个奸商打工了。 对此林百贤倒是举双手赞成: “我也可以找我表哥一起,探探酒楼的门路!” 为了摆脱眼下穷得叮当响的窘境,两人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正聊着,梁自强目光再度望向海面,突然发现有点儿不对。 他特意又抬头确认了一下太阳的方位,赶紧对林百贤说道: “船跑偏了,你快去船尾,掌一下舵!” 原本林百贤是对准了方向,让船自己朝前方航行一会儿。 估计这会儿受洋流影响,就偏离了。 这倒好办,林百贤跑回船尾,重新把住舵盘。 船是往东偏了。林百贤就把舵盘往朝西的方向转动,这样就能把船也调整往偏西一点的方向,回到正常航向。 梁自强在船侧站着等了会儿,却发现没啥变化,船依然偏东行驶着,甚至还偏得更厉害一点了。 “怎么,还没转舵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3节 他直接走到船尾,问道。 “转了呀,一直都在转啊!” 林百贤说着又直接转了几下给他看。 这下,林百贤迷糊了: “奇怪,不管怎么转,好像都没动静?!” 他加大手劲,疯了似的转着,旋即便大声惊叫起来: “握草!失灵了!方向完全失控了!” 梁自强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一把拉开林百贤,自己上手。 用力转动之后,他才发现,船是真的失灵了! 一瞬间,冷汗就冒出来了。 越是转动舵盘,心就越是哇凉哇凉的! 第38章 船失控了 这会儿,船已经在很远的海面了。 不仅离岸已经很远,就算离平时村民们捕鱼最多的那片海域,都有了较大的距离。 至少目前,放眼望去,海面简直跟头上的天空一样——干干净净的,连半条渔船的影都没有。 除了他们自己这一条渔船孤零零地漂着。 两人都太清楚了,在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一片汪洋中,渔船方向失控意味着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它随波逐流地漂着,会被海水带到哪里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会被带回到村里的岸边。 就连被带到其他出海的渔民附近,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原因很简单,村里同时有几十条渔船在出海,乍一听似乎还挺多的,但大海多广阔? 这些船分散到海面上,就成了沧海一粟。 在离岸很近的海域,渔船扎堆的情况还比较正常。 到了远一点的海域,渔船相遇,就纯属偶然了。 这就意味着,哪怕想向外传递个求救的信号,都几乎没什么可能! “怎么样?你试了也不行吗?” 林百贤已经急得在船尾转来转去。 梁自强同样心突突跳得厉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渔船,根本就没有备用的第二套应急操舵装置,这点就不用想了。 唯一的一线希望,是看能不能找出舵盘失灵的原因。 梁自强开始一点一点地排查。 首先,柴油机的运转依然正常,要不然船也不至于还在以正常速度行驶。 舵柄、上舵承,以及舵承与舵杆的连接部位,虽然磨损,但也还在正常运转。 不会吧? 梁自强想到了最棘手的那一种可能,连忙把头探到船尾的后头一看。 日!还真是! 不知什么时候,整个舵叶已经脱落。 没有了舵叶,当然无论怎么转舵盘,都不会产生反应了! “马戈壁!舵叶怎么会掉了?这下完了!” 林百贤都带哭腔了。 不只他哭,梁自强都想哭了。 舵叶掉进了海底,是肯定不可能失而复得了。 船上又根本没有备用的舵叶。虽说就算有,其实也没法装上去。 “出发时我问你,你不说你已经仔细检查过渔船了吗?” 明知责怪无用,梁自强还是忍不住问道。 “确实从头到尾检查过一遍啊!谁能想到舵叶能掉?老子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 林百贤也很绝望,既无力又委屈。 也是,平时大海上出事,要么是因为风浪翻船,要么是没油了,要么是站在船边撒网时,自个被网绳绊倒,掉落海里。 由于舵叶脱落而造成出事的,真的只是小概率。 但小概率,不等于没概率呀! 现在这情况,连梁自强都没招了。 他想到要把柴油机关掉,但其实照样阻止不了船体随着洋流漂远。与此同时,关掉动力后,还会有一定的“打横”危险。 走到船头,他提起铁锚来。 要是铁锚够长,可以一直沉到海底,那么把船停在一个地方暂时不动,至少能够避免漂得更远。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一只偶然经过附近的渔船,到时有机会向对方求救。 然而,他再次失望了。 船小锚也小,那锚的长度,压根就不可能延伸到海底,都不用想。 差不多一刻来钟之后,梁自强、林百贤两个人干坐在船舱,已经麻了。 一切可能的自救方式都寻找过后。 现在,他们能选择的最明智的自救行动,就是傻坐着,不采取任何自救行动。 这里边也没啥高深的道理。 主要是,坐在舱里,少晒太阳,不说话,别乱动,能够节约点汗水,少喝一口水。 奇迹降临的话,或许在他俩渴死之前,能够碰见一条别的渔船啥的。 “我特么……” 林百贤本想开口说,特么宁愿翻船,死在大风大浪里,来个痛快,也绝对比这样一点点渴死强多了。 可才蹦出三个字,意识到如果话太多,必将会渴死得更快,硬是生生地闭上了嘴。 梁自强只当啥也没听见,干脆耷拉着眼皮,老僧入定一般。 只是每过分把钟,就会抬起眼皮,扫一眼船舱外,那浩瀚无边的碧波。 确定没有渔船的身影,就又无声地耷拉下眼皮。 不过,他此刻的心里边,远没有看起来这么安静。 思绪有些不可抑制。 他在想,上一世是父亲与哥哥弟弟乘船出海,然后就消失在海面的风暴中,再也没有回村。 这一世,竟变成了他自己,重复相似的命运。 难道有些东西是注定的? 正因为他偷偷放跑了家里那条小旧船,强行改变了命运的走向,让三个至亲能够幸免于海难。 所以,他自己就成了代替至亲去遇难的那颗棋子? 如果真是这样,林百贤这个可怜的家伙,倒是无辜被他牵连进来了,想想还怪惭愧的。 他又想到了母亲和小妹梁丽芝。 这一世,至少父亲、大哥、小弟三个男人都还活着,母亲和荔枝总算不会像上一世那么凄苦无助。 然后再想到陈香贝。 上一世陈香贝等了他两年,等到他放出来后,跟着他天南地北过尽了苦日子。 这一世,竟是连跟他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遗憾啊。就连做梦,他都想着这一世要好好待她的,想让她幸福多多的,小酒窝里的笑意多多的,去冲淡上一世的苦。 干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原本偏东的太阳,渐渐升到头顶最上方,再到现在一点点往下坠,变成了西下的斜阳。 虽然一言不发,饥饿与焦渴仍然会在身体里乱蹿。 梁自强一次次看向那包馒头、烤红薯,还有两只香瓜,一壶山泉水。 上船出发前,林百贤还吐槽,嫌他带那么多吃的,够累赘的。 现在,那点吃的喝的,却将会是他俩接下去不知多少天唯一保命的资源。 吃的或许还能想办法从海里弄点鱼上来,喝的,却除了从家里带来的那壶淡水就再没别的办法了。 梁自强特意拿的家中最大的水壶,相对能撑久点。林百贤随便带的一只小水壶,够呛…… 这会儿实在忍无可忍了,梁自强拧开水壶,没敢大口喝,只是抿了一小口,滋润一下火辣辣的喉咙。 然后,他从袋子里掏出其中一只馒头,用手掰了一半,递给林百贤。 林百贤因为想到船是自己借的,临行前又没能仔细检查好,此时正陷入自责的煎熬中。 面对馒头,他响亮地吞了一把口水,却满脸罪过,推开了梁自强的手。 “你吃不吃?”梁自强拉下脸,“不吃的话,一会动都动不了,到时就算真有了办法活着回去,你还得连累老子背着你!” 这话一说,林百贤才委屈巴巴地接过馒头,跟个小媳妇似的,愁苦之极,吃着馒头。 两人一边吃,一边习惯性地望向船舱外。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4节 “靠!快看快看!” 两人几乎同时指向前方的海面,然后不顾嗓子焦渴,叫喊起来。 前方海面上,几只海鸥盘旋,有的伸展于碧空,有的凌波于海面。 几只高低错落的海鸥之间,却是有一道灰影,渐渐显现于浩瀚的海平面。 是岛屿! 关键是,洋流推动他们俩的渔船飘移着,所奔向的方位,正是前头那座一点点清晰起来的岛屿! 第39章 流落无名之地 随着距离的拉近,前方的岛屿在视野中不断放大,颜色也变得鲜丽起来。 比起前天与卢峰他们去过的狐湾岛,这座岛屿明显要大一点,形状也更加的不规则。 岛上一片翠绿,草木正展现出夏末的葱茏。 梁自强和林百贤想了一圈,记忆里愣是没有任何一座已知的岛屿,能够跟眼前这座小岛对得上号。 又过了一会,岛屿更近了,小岛附近的礁石堆、岩壁,都已经放眼可见。 那种绝境逢生的兴奋劲过了之后,这会儿,两人反倒重新沉默了下来。 梁自强的心脏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不得不担忧的问题正向他们逼近而来: 失去舵叶的渔船正在靠近小岛。任由其冲过去的话,极有可能,将会一头撞在岛边嶙峋的礁石堆上! 就算不撞礁,一头撞上附近的岩壁,后果也是同样严重。 把船撞坏还只是轻的,搞不好,巨大的冲击之下,船会侧翻,两人也将受伤不轻。 唯一能保安然无恙的机会,就是让船能够恰好在那一大片米白色的沙滩处靠岸! 另外,适时关掉船上的柴油机,减少船的动力,减慢速度靠岸,也非常重要。 但梁自强头痛的是,这两点都不容易做到。 首先是关掉动力,时机的掌握太重要了。如果关得太早,失动的船在洋流中可能出现“打横”。 而且,纯靠洋流的推动,会不会造成偏离小岛区域,最后眼睁睁地看着渔船与小岛失之交臂,继续漂泊在无边无际的海洋? 如果关得太晚,渔船保持着较快的速度,又可能猛烈地撞上小岛。 其次是怎样控制渔船避开礁石堆和崖壁,刚好停泊在沙滩区域? 要是渔船的舵叶没脱落,这倒压根不是一个问题。 凭借舵盘的操作,随时调整渔船的方向,就能精准地选择停靠点。这无论对于梁自强还是林百贤,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现在船舵失灵的前提下,还如何去操控渔船的方向? 梁自强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头上冲,来回在船里走了两圈,却就是想不到有什么完美的办法,能够解开死结,抓住眼下唯一能够让两人暂时活下来的机会。 “机器要不要关掉?再不关,咱俩都等着撞大石头啦!” 林百贤自己不敢做决定,急得跳脚,冲梁自强叫着。 梁自强目光扫过两眼扔在船里的两只桶子,终于有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能否顺利达到目的,他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但,这已经是眼下,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再等等,等船再靠近一点!” 梁自强说着,抓起两只馒头,自己咬着一只,另一只往林百贤的手里塞。 林百贤带着不解的目光,还是接了过去。 “赶紧吃,一会可别没力气,关键时刻掉链子!” 梁自强吞着馒头,含含糊糊说道。 林百贤本就已经饿得厉害,赶紧也啃起了馒头。 梁自强则是一面啃馒头,一面跟林百贤交待着,接下来的做法。 两人都不忘双眼紧盯着前方。 “差不多了,关掉柴油机!” 当渔船来到岛屿区域一个适度的位置时,梁自强一声吩咐。 林百贤应声而动,手一落,关掉了柴油机。哒哒的发动机声音戛然而止的瞬间,带来一种错觉。 仿佛在这荒无人烟的海天之间,时间猛然停止了片刻。 但两人的身形不敢有半秒的停留。 梁自强手里已经拎着一只空桶子,林百贤也在关掉柴油机后,立即拎起另一只空桶。 梁自强坐在船的左侧,林百贤坐在船的右侧。 高高地扬起桶子,再落进海水中。然后重新抬臂,桶子再度扬起…… 两人竟然就像在赛龙舟一般,划起了船来! 因是柴油船,没有桨在船里,两人便以桶子为桨,划船前行。 这便是梁自强所想出来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在停掉发动机后,桶子划水,能够以最原始的方式,为渔船向前挺进提供温和的动力。 更重要的是,两人互相配合,可以通过桶子,一定程度地调节渔船的方向。 如果渔船太偏左行驶,将要撞上崖壁,那么,梁自强就加大力度,令船往右转向。 如果渔船太偏右,将要撞上右边的礁石堆,那么,梁自强的力度就减少,改成林百贤增加力度,令船往左转向。 一边向岛屿逼近,一边随时调整方向,保证渔船能够对准那片安全的沙滩区域! 只不过,这种办法,也就刚好在这种岛屿附近的区域能够发挥作用。 此前在汪洋大海上,发现航向偏离时,想通过这种原始的方式纠正航向,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而且,桶子远远没有木桨那么好使。每次一落、一起之际,格外的沉重,而且会带起小半桶海水。 海水哗啦飞溅,把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全都裹进了一片闪光的水珠之中。 两个人,像斜阳中的两团白光。 头发、肩膀、脖子、背部,反正整个上半身,都被水浇得透透的,落汤鸡一样。 而眉毛、嘴角纵横流淌的,已经分不清是海水,还是因为吃力而流出的汗水。 反正都一个样,咸的。 船与小岛的距离,看着已经不远,但划动起来,却又不近。 “怎么还没到!” 右侧的那团水雾中,传来林百贤快要崩溃的叫喊声: “呼呼!不行了,老子没力气了,人都要咽气啦!” 梁自强也是喘了两口,吼声从另一团水雾中传来: “呼呼!再坚持一下!你特么要咽气,也等船到沙滩才咽气!” 林百贤听后,那个气啊! 有那么一刻,他想扔掉桶子,扑向梁自强,就着最后一口气,跟他拼个玉石俱焚。 但考虑到梁自强单凭一只手就能干翻他,想想还是算了。 只能化悲愤为力量,使出吃奶的劲,继续划船前行。 近了,更近了…… 已经能看见岛上有飞鸟扑闪着翅膀起落,草丛在风中向着他们微微地弯曲。 他们绕开了礁石堆,绕开了崖壁,准确地驶向了那片沙滩。 动作放缓下来,只偶尔轻轻划动一下水桶。 相应的,渔船的速度也缓慢下来,徐徐地靠近了沙滩…… 第40章 目不暇接 沙粒挤压的声音,像是有刷子刷过了耳膜。 渔船总算安全地在沙滩上完全停止了下来。 虽然是以最缓和的速度靠岸,但还是产生了颤动,令两人晃了一晃。 要是直接撞在崖壁或礁石上,那种剧烈的撞击力,可想而知。 几只飞鸟似乎是岛上的原住民,被眼前忽然驾临的不速之客一惊,纷纷飞起,在几米远处重新落脚,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梁自强想不到的是,沙滩的后方,草堆里竟然还蹲着一只棕色的兔子。 也不知捧着什么植物,正在进餐。 被渔船惊扰后,进餐中的土著拔腿就跑,没了影子。 两人都没有立马跳下船。 主要是,下船也要力气啊。可这会儿,两人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还是梁自强先恢复过来。分把钟后,从船侧站起了身。 上半身的水珠还在往下滚落。这会儿梁自强才意识到,其实裤子也早就湿了。 随便动两步,一滩水迹就从裤管淌出来。 搞得他好像在随地小便一样……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5节 “喂,还活着没?” 他走近林百贤,拍了拍对方。 后者这会儿正趴在船沿,唯有一起一伏的背部,能够证明,这个像狗屎一般瘫在那里的瘦小男人,还活着。 林百贤没回答他,埋在船沿的脸,却传来一阵呜呜声。 啥玩意?居然哭了? 果然,林百贤从船沿抬起头来,眼睛哭得粘乎乎的,张嘴说道: “呜!我还以为死定了呢!这下,老子可算活下来了!” 看来,这是喜极而泣? 林百贤哭着从船侧站了起来,大难不死令他情绪有点抽疯,竟然要跑过来抱梁自强。 梁自强差点就一脚把他踹回到大海里去: “滚,你抱老子之前,能不能先把脸上那鼻涕泡泡给擦干净?现在食物金贵得很,你莫害老子把肚子里那点馒头给吐掉了!” 林百贤傻眼地怔住在原地,鼻子下一个泡泡应声而破。 原本侥幸活命的高兴劲也被冲了个精光,脸上再度悲愤起来,咬牙骂道: “你特么冷血啊,两条死定了的命,就这么活过来了,不应该高兴一下?” 梁自强瞪了他一眼: “高兴个毛!你也不抬眼看看这什么地方。荒山野岛,又没能喝的水,想离开又没船,干着喉咙能活几天? 等水壶的水喝完,也就一两天,照样还不是死定了!” 这下,林百贤是真高兴不起来了。 是啊,自己瞎激动个什么劲呢?别说岛上没有能喝的淡水,就算有,两个大男人难道还能靠捕鱼为食,在无名野岛上呆到天荒地老? 说到水,两人发现喉咙是真的干渴得不行,跟开裂的旱地似的。 擦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和汗水,两人小心翼翼地拿起各自的水壶。 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为实在太渴了,水又只有那么一点,真怕这一口下去没控制住,直接喝没了。 那样别说熬两天,就今天晚上怎么熬都是问题。 暂时润了润喉,两人决定下船。 趁着天黑之前,得赶紧在这无名小岛周围找点吃的。 现在船上余下的,也就还有两个不大的馒头,几只烤红薯,另外加上两只香瓜。 以两人现在又饿又累的状态,那点东西都不够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吃的量。 下了船,踩在沙滩上,梁自强发现,这种无人踏足的沙滩,是真的漂亮。 沙子呈浅浅的米色,那么细腻、均匀,仿佛每一粒都被刻意筛选过。 清澈的海水湛蓝中透出绿,一波又一波,像柔软的手在触摸沙子。 梁自强想起前天卢峰那五人,当时站在狐湾岛的沙滩上就已经美到惊叫。要是让他们看到这里的沙滩,还不得激动到疯掉? 可惜,此等人间美景,自己是一星半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头一件事,就是把船上铁锚抛了下来,沉到沙滩边的海水里。 虽说是一条已经无法正常航行的故障船,但总好过没有啊! 要是就这条故障船都被潮水冲走,找谁哭去? 抛下锚后,梁自强并没有就此放心。 拎起船上的缆绳,找到沙滩边那棵棕树,他特意又将缆绳在棕树上绕了好几圈,然后打结、再打结…… 别怪他这么龟毛,多此一举。 经历了舵叶脱落事件,他现在对这条船上的每一个零部件,都充满了深深的怀疑。 铁锚,再加上缆绳,双重保险之后,他暂时心里算有点底了。 潮再大,应该也不至于把船冲跑了…… 绑缆绳的同时,他抬头一看,望见棕榈树上头,有成串成串的棕榈果。 不管了,既然一眼看见,就赶紧摘点下来吃。 好歹,这是他上到这个岛,第一眼看见的食物。 那只掉头就跑的棕色兔子不算的话。 梁自强三两下爬上去,用力掰下了一串棕榈果。目测,这一串怕是有几百上千颗。每一颗,都很小粒,跟龙眼似的大小。 但是味道,跟龙眼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了。 塞进嘴里,又苦又涩,哪是人吃的?两人强忍住想吐掉的冲动,愣是吃了十几颗。 毕竟他们知道,这玩意确实是可以吃的,没有毒,多少还能补充一点水分。虽然水分也很有限,一点也不解渴。 丢下棕榈果,两人决定想办法进到岛上去碰碰运气。 要是能找到真正解渴的野果,说不定还能撑个十天半月,不被渴死…… 抬腿还没走出几步脚,就听林百贤声音有些沙哑地惊叫起来: “握草,那是什么,扇贝吗?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扇贝吧?” 只见前方,沙滩与礁石堆交界的地方,海水清澈见底,扎堆的扇贝在水中尽情地伸出一排排触手。 关键,扇贝一般都偏小,巴掌大就算非常大个的了。但眼前这些扇贝,看起来比人脸还要大点。 扇贝本不值钱,但比人脸还大的扇贝,就是另一回事了! 梁自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恍惚间,生出了一种梦幻的感觉。 他强行忍住了诱惑,拉了一把林百贤: “海货再好,也解不了渴。我们还是先去找野果吧。” 两人继续前行。然而没走几米,林百贤的叫声再次响起: “卧靠!青石斑吗?看起来有好几斤,不得值十几块?” 又隔两分钟。林百贤: “握草,水里游走的那条是什么?苏眉吗?!握草我错了,青石斑算个鸡毛?苏眉比青斑不得贵好多倍?!” 梁自强眼角的余光,也是扫到了那条苏眉,这下真的不淡定了。 扇贝虽大,但能比普通扇贝贵多少还拿不准。可青斑价格一向美丽,至于苏眉,那更是一货难求,比上次那条“三刀”还要金贵! 竟然才几步脚的工夫,就撞见了一条苏眉?虽然看个头,应该是还没太成年的样子,但也很少能在岛边碰见啊! 这情形,让他不得不想起了后世新闻中提到的几座岛屿。不知道,这一座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还有,那个对虾,光是一只就能管饱了吧……” 目光每扫过礁石丛中一眼,梁自强都感觉自己的胃在受刑。 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眼前这些东西,可全是传说中的极品美味。饿着个肚子,一路看下去,换谁受得了? 终于,他也忍无可忍了,调头就往回走: “野果什么的不重要。去船上抄家伙,填饱肚子先!” 第41章 扇贝逃亡曲 梁自强调头就往船上跑,留下林百贤呆立在沙滩,困惑地掏了掏耳朵。 是谁说放着莫管,先摘野果来着? 眨眼工夫,梁自强已经从船上重新下来。 手里拎着船上最大的那只盆,另外还有大抄网、钉耙、弯头铁钳。 一路走来,琳琅满目,给人一种三头六臂的视觉感。 来到礁石与沙滩的交界处,梁自强决定,先搞一波扇贝。 而且要多搞一点。除了今天吃,更要用大盆子养一些。 虽说周边看起来物产实在太丰盛了,按说吃的东西是信手拈来。但没办法,换成谁流落到这境地,危机感都是拉满的。 将手里一堆东西放下,唯独只留下那只大手抄网。 两人下到水里,动作轻慢,悄悄向扇贝群靠近。 其实用手直接捡贝,也是快捷又省事的。但是扇贝有点特殊。 这玩意会逃! 用手捡一两只没问题,但是旁边其他的扇贝一看情况不对,必定迅速游走。 是的,扇贝是会游泳的。 当它感受到周围的严重威胁来临,就会有节奏地收缩、舒张闭壳肌,贝壳一开一合,游得可欢快了,极具韵律感。 速度还不慢,一秒钟可以前进十几厘米,在贝类中说是“风驰电掣”,也不为过。 当然,这种游泳能力,与鸟贝还是不一样的。 鸟贝纯粹靠的是发达的脚肢,凭借出色的弹跳力,就算在没有水的岸边,都能一蹦老高。 扇贝本质上是依靠喷水形成的反推力,向前游动。 梁自强现在拎着个大抄网,就是希望在引发对方的警觉之前,尽可能多捞一点! 当距离不能再近时,他手中的大抄网在空中划过一道线,迅速地兜进了海水中。 再抄起,他也不知网住了多少,只知道手上怪沉的。 与此同时,刚刚还一派静好的扇贝群,瞬间便是世界大乱。 剩下的那些扇贝们像是炸了锅,慌不择路,全都分头逃窜,各找各妈。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6节 那一瞬间,海水中悬浮起一只只扑腾的身影,像是几十只超大号的蝴蝶,飞舞着涌向求生之门。 梁自强眼都不抬,一抖腕,将抄网中的战果迅速倾泄进了大盆子里。 下一秒,已经循着逃离者们的轨迹,再度将抄网伸了出去。 这一次,一部分逃到半途的扇贝,也落入抄网。 但是凭手感就能判断出,这次捞获的数量,明显不如第一次闪电出手的战绩。 林百贤也没闲着。没有多余的手抄网可用,他就站在外围,主打一个拦截。 但效果似乎不咋地。最终,也就一只扇贝有点瞎,逃跑路上主动撞到了他的手上…… 梁自强没工夫去瞅他,返转过来还想开展第三轮。 但是很显然,现场已经逃得一只扇贝都不剩了。 逃命能力,还是一流的。 两人意犹未尽地上了岸。清点一下,梁自强捕获了九只大扇贝,加上林百贤守株待兔的一只,刚好凑成了整数。 还好那只盆子也是够大,十只大扇贝放在里面,也完全容得下。 往盆子里又加了些海水,先放沙滩不管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找先前发现的石斑鱼。 果然,那两条青石斑还在。 这次就不能再动用大抄网去抓了。 跟很多其他种类的石斑一样,青斑比较喜欢出没在岩礁、砂砾或者珊瑚礁底质的海区。 眼下这两条青斑,就正穿梭在嶙峋的礁石间。 形状极不规则的礁石,一定程度上,为他们提供了天然的保护。 这种情况,抄网会被礁石阻挡住,有点无从下手。 其实有个更可行的办法,就是拿根钓竿,放上鱼铒。要不了多久,青斑肯定上钩。 可惜这次两人是直奔狐湾岛那些鸡爪螺之类的宝贝而去,也没打算中途海钓,所以船上连钓竿都没带。 还有个办法,就是用平时撒网的那种渔网,操作好的话,能够网住石斑鱼。毕竟那种渔网比手抄网要灵活多了。 现在不管是钓竿还是手抛网,两种工具身边全都没有。 那就只能上更原始的办法了:鱼叉。 仅管鱼叉也没有,但好歹梁自强手上有一柄钉耙,勉强也能当鱼叉用。 他紧握住钉耙,像个正在狩猎的猎人,等待青斑游出最狭窄的石缝,出现到相对宽一点的地方。 “你看准点!万一失手,青斑跑掉就再也抓不住了!” 林百贤在一旁看着,目不转睛,搞得比梁自强本人还要紧张。 “你闭嘴!”梁自强瞪了他一眼。 下一秒,手里的钉耙果断落下,狠狠扎进海水中。 一大片水花飞溅而起。先是钉耙入水那一刻,所撞飞的水珠,紧接着是青斑吃痛,拼命挣扎搅起的水花。 显然,这一击得手了。 与此同时,另一条青斑瞬间受惊,惶恐地蹿进礁石深处,不见了踪影。 梁自强将钉耙反转过来,带齿的一面朝上,以免青斑从上面掉落。 快步走到岸上,他发现这一钉耙扎得怪深的,直接把青斑都给贯穿了。看来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扯了两下,才将青斑扯下来。 林百贤也凑上前来,竟然惋惜道: “两条一大一小,可惜你抓了这条小一些的,放跑了大的!” 梁自强对这小子的贪心有些无语: “你又不是头一回烤鱼吃。这条已经不小了,另一条太大,半天都烤不熟,能搞到天黑去。你肚子不饿了?” 林百贤却撇撇嘴道: “就是太饿。这条小了,根本不够吃。” 梁自强懒得再理他,直接掉转屁股,去找树枝了。 找到那种不大小的树枝,用手掰了几根,三两下搭出一个最简易的烧烤架。 林百贤虽然叽歪,但也没闲着,赶紧去附近捡来了一堆枯枝败叶。 还好船上火柴还是有的。不仅有火柴,连盐都有一小罐。 由于青斑已经奄奄一息,而且在不停失血,自然是先烤青斑吃。 也像上次在狐湾岛烤海鲈鱼那样,把青斑从中剖开,用海水洗干净,两边各切了几道斜口。 按理,青石斑用食盐腌制一小时,烤起来味道会更好。 但对于早已饥肠辘辘的二人来说,显然没法那么讲究了。 随便擦了一点盐,梁自强就点燃枯枝,烧烤起来。 烤了一面,翻边再烤。 不一会,香味四溢,青斑已经熟得差不多了。 两人吃了第一口,接着就根本停不下来。 梁自强连声说好吃。林百贤则说话一向夸张,这会直接叫道: “握草老子从娘胎到现在,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梁自强吐槽道: “上次吃烤海鲈,你也是这么说的!你到底投过几次娘胎?” 林百贤辩解: “海鲈是好吃,但肯定不如石斑。捕着海鲈,有时还会留一条放家里打打牙祭,可你见谁家舍得吃石斑的?!” 说着说着,这家伙神色又黯淡了下来,喃喃道: “真特么太可惜了,要是能活着走出去,把这里的石斑全都带出去卖钱,那就真赚大发了。可惜,咱俩也就只能困死在这,吃一条算一条了!” 这话说完,梁自强也跟着黯然起来。 石斑就没有不值钱的。青斑是石斑鱼大家族中接近于垫底的角色了,就算如此,价钱也是海鲈、大黄鱼的好几倍! 偏偏这地方,石斑随处可见。 要真像林百贤所说,全都弄出去卖钱,无疑是一笔天降的横财啊! 看得出来这座无名野岛,比起狐湾岛,值钱宝贝可要多得多! 买新船、攒彩礼、娶陈香贝…… 一个个急需用钱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但前提是,能活着出去…… 第42章 没水喝了 一边吃着青石斑,两人时不时抓一把枯枝,往火堆里添。 火堆上方,新烤的是大扇贝。 这个烤起来就更方便了,直接连着壳一起,架在火堆上烤着。一开始,用最旺的火。 熊熊的火苗,巨大的扇贝,贝壳那一道道极具韵律的放射型纹路…… 加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丽。 烤扇贝用的时间比烤青石斑还短多了。大火炙烤中,扇贝的两扇壳自动缓缓地打开了。 又继续烤了半分来钟,缕缕香味从张开的贝壳中散发出来。 两人动手把扇贝取下,换成另一只新的扇贝继续烤。 轻松掰掉了其中的一面贝壳,只留下装着贝肉的那一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漂亮碟子,装着一大碟贝肉。 贝肉正热气腾腾,两人就忍不住用树枝自制的“筷子”动手夹吃了。 扇贝肉很甜美,在烹饪过程中,任何多余的调味料和过量的盐反而会是一种暴殄天物。 它本原的味道就很美,所以两人此刻的做法,倒也正好。 梁自强夹了一大块到嘴里,发现果然是少见的超大扇贝,比寻常小扇贝更美味了很多。嘴里面,似乎还混合着一种柔和的,类似于龙虾的味道。 吃了几口,就到重点的部位了——贝柱。 与其他软体动物不一样的是,扇贝的闭壳肌,也就是贝柱,非常之发达,占了身体的很大比例。而这同时也恰是食用的精华所在,比起其他部位,贝柱部分更加的富于弹性、甜嫩可口。 很多人都知道著名的“瑶柱”。瑶柱在古代是进贡给皇家的贡品。古人形容瑶柱,说是,“食后三日,犹觉鸡虾乏味。” 瑶柱有抗癌、软化血管的功效,这点是被公认的。 所谓“瑶柱”,便是扇贝的闭壳肌,只不过是做成了干制品。 这会儿,两人谁的动作都不慢,都抢着贝柱吃。 整只扇贝三两下就已风卷残云,可能主要也是因为两人实在太累太饿了。 还没等梁自强反应过来,林百贤飞快地端起整只贝壳,放到嘴边就是猛吸。 梁自强顿时有点傻眼。要知道,扇贝烤出来的汤汁也是精华,不要倒掉,趁热喝很是鲜美。 正渴得慌,梁自强本来也是看上了这口汤汁的。谁知道林百贤这么狗? 好在,第二只扇贝烤熟后,梁自强吸取了前车之鉴,不等贝肉吃完,直接就先下了手,把汤汁给喝了。 干渴的喉咙,总算得到了一丝安慰!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7节 但是,光靠扇贝这点汤水,绝对是解决不了口渴问题的。 吃饱了,两人打着嗝,趁着天还没黑,继续踏上寻找野果解渴的征程。 梁自强顺手就捞起钉耙。不管是下海搞鱼,还是进山找野果,他是打算这只钉耙不离身了。 同时还不忘提醒林百贤: “好歹你拿把铁铲什么的,这没人的野岛,遇到蛇什么的,你打算赤手空拳去搏斗?” 林百贤吓得麻溜抱紧了一把铁铲。 其实梁自强最理想的目标,并不是寻常野果,而是想找到几棵椰子树。 椰树虽说与棕树一样,都属于棕榈科,但果实的差别就太大了。 椰树是全年都能结出果实的。现在是公历的八月,也就是农历七月,不用说,但凡是能找到树龄在五、六年以上的大椰树,就大概率结有椰子! 只要摘到椰子,钻开了喝里面的椰子汁,什么口渴、缺水的问题,分分钟就解决了。 理论上,两人还真能在这破岛上活个天荒地老…… 如果死,梁自强也极可能是被林百贤给膈应死的…… 可惜的是,就目前梁自强目光所能及的沙滩范围,愣是连一棵椰子树都没见着。 有的,全是吊着一串串涩果的棕树。 至于更远处,被岛体给阻断了,梁自强也不知岛的背面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有椰树。 目光从沙滩线失望地收回之后,梁自强指了指岛的深处: “进岛吧,沙滩上屁都没有,只能看岛里面有没有椰子树,或者别的什么果子。” 勉强找到一片杂草不那么浓密的区域,就这了,把这作为入口,一路寻找进去吧。 至于现成的路,这里是不可能有的。 两人以铁铲、钉耙开道,拎着只空桶前行,时不时拨开前方的草丛。见没有危险,才把脚踏上去。 走了一段,倒是发现不少的树上都结着果子。 只是,那些果子不仅很小颗,而且并不适合吃。说实话,花这工夫去摘那些果子,还不如返回沙滩去吃棕榈果实呢…… 至于山泉、小溪之类的淡水资源,就更是连影儿都没发现。 林百贤失望地吐槽起来: “真踏马奇怪了,你说这岛上也有兔子啊,就说我们看见的那只棕兔,要是岛上连个水源都没得,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梁自强点醒道: “它吃野草啊!要不你也拔一堆野草来啃?” 林百贤瞬间就不吱声了。 两人继续走了一会,总算找到一株勉强能吃的野果。 黄橙色,只有蚕豆那么大的小小一颗,卵圆形,上面一层尖尖的刺。 金樱子。 这玩意他们吃过,味道倒是很甜,但果表的刺必须蹭掉才能吃,麻烦得很。 不仅如此,果肉还比较少。一粒小小的金樱子,里面的种子占了绝大部分,那层果肉还不够塞牙缝…… 但是没办法,好歹比棕榈果能强点。 两人尽量小心,把一株不大的小树全都薅了个干净。 眼见天也渐渐黑下来,两人不敢再往深处走,用桶子提着百来棵金樱子,原路返回了沙滩。 天完全黑下来,两人退回了渔船上。 在这完全不熟悉的无人之地,能够让他们勉强放心睡觉的,也只有这条废掉的小船了。 坐在船头,两人苦巴巴地捧着金樱子,费半天劲把刺蹭掉,然后好不容易啃到一丁点果肉。 跟两只松鼠在啃坚果似的…… 极度干渴之下,金樱子带来的那点甜味,还是很舒服的。 然而,到了下半夜,他们就直接渴醒了。 金樱子补充的那点淡水,实在是太有限了。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梁自强只感到喉咙在往外冒烟。他摸出水壶,喝了几小口,咬着牙重新拧上。 剩下的几口没有一口气喝完,这真的需要巨大的忍耐力。 才刚放下壶,他就听到林百贤从船板上猛地跳起。 “忍个鸡爬毛!不忍了,活过今晚再说。明天要死再说吧!” 只见林百贤揪起他自己那把很小的水壶,发了疯似的,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喝得一滴不剩,林百贤把水壶一扔,哭了: “没水了,现在真的是一滴水都没了……” 梁自强没有去劝他。 因为他自己同样感觉到,死神的脚步,正在一点点接近。 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们俩随时都可能倒下…… 第43章 一艘巨船 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把小岛东侧的海域染成一片流金,梁自强还是早早爬了起来。 看着死狗一样缩在船舱里的林百贤,他推了推对方: “走吧,出去找吃找喝了!” 林百贤继续保持着死狗状态,声音也比昨天更加沙哑了: “不去!反正也找不到水,死在船里,总比死在外边强!” 梁自强没再叫他。 一定程度上,林百贤说的是对的。走在外面晒着太阳,人会流汗,体液流失,可能死得更快。 但是没办法,躺在船上只能等死,出去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他带上工具,独自钻出船舱。 才跳下船,就见林百贤从船舱滚了出来,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 梁自强也懒得打他脸了,没说什么,继续沿沙滩走着。 虽说船上还用海水养着八只大扇贝,但他决定把那个当成储备粮。至于每天填肚子,还是在海边现抓的好。 梁自强原本是想,再像昨天那样,用钉耙扎一条青斑就好。 结果,礁石间突然闪过一道鲜亮的颜色。 “不会吧,东星斑?!” 梁自强犹豫了一下,就在这一闪即逝的片刻,那条漂亮的东星斑钻出礁石缝隙,游到了相对开阔的地带。 大脑几乎没做太多思考,梁自强一钉耙就扎了下去。 林百贤沙着嗓子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靠,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下,扎掉了多少钱?” 梁自强也是举着钉耙愣在了那,鱼已经扎没气了,人才反应过来。 如果说昨天吃的青石斑算最普通的石斑鱼种类,那么,东星斑无疑则是石斑大家族中的佼佼者。 东星斑号称“水中玫瑰”,不仅外形艳丽优美,且肉色雪白,吃起来口感劲道、鲜美嫩滑,一向都是高端宴席的食材。 要说价格,东星斑价格在昨天那种青石斑的十倍左右。这条东星斑体型不大,两斤多重的样子,但估计也得值五十来块了! 这还只是在这个年代,要是后世,野生的东星斑能卖到近千元每斤。就算人工养殖的,也都在百元以上。 所以林百贤说得没错,自己这一钉耙,直接把五十块钱扎没了…… 二十来分钟后,这条价值五十来块的野生东星,已经飘散着诱人的鲜香。 再过十几分钟,这条石斑中的珍品,就只剩下一具小小的骨架了…… 除了一条奢侈的东星斑,两人还烤吃了几只同样奢侈的三头鲍。 所谓三头鲍,就是个头大,三只能凑满一斤的那种。 人们平常所买的普通鲍鱼,都是八、九头鲍,也就是说九只才能有一斤,所以并不太贵。 但是四头鲍甚至三头鲍,而且还是野生,就要值钱得多。 别处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野生大鲍,这里却一凿子就敲下来了好几只…… 打着饱嗝,梁自强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当前的处境了。 蓝天白云、碧海银滩,吃着各种高端宴席才有的海珍。 这特么是落难,还是度假? 自己离大富豪的日常人生,好像也就差一瓶矿泉水了…… 漂流中能够遇到一座堪称宝库的无名岛,说起来怪幸运的; 活命都成了问题,却又是那么的不幸…… 这种滋味,特么谁懂? 肚子是饱得不能再饱了,可是口渴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俩没有放弃,继续坚持在小岛深处的树林间寻找野果。 结果,除了金樱子,还找到一些地菍。 地菍比金樱子稍微好一点。虽然同样没多少水分,但好歹不用磨去表皮密密麻麻的尖刺。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8节 但地菍有个特点,吃完之后满嘴都会被染得乌七吗黑。 两人一张嘴,露出一口黑漆漆的牙齿,硬是搞得青面獠牙的。 也就是靠这种水分极其有限的小野果,两人勉强撑到了第四天。 到现在,梁自强已经彻底整明白了一件事: 这破岛上压根是没有淡水水源的,也没有什么水分特别充足的果子。 林百贤已经实在不想再跟着跑了,奄奄一息地问道: “我就搞不懂了,你背上背着那两只香瓜,人都快没了还不吃,是要留着一起见阎王爷吗?” 时至今天,梁自强带的大水壶中,最后一口水也早就已经喝完。 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中,唯一能够解渴的,也就只剩下这两只香瓜了。 林百贤问的这话,其实梁自强自己都没有答案。 好几次想把香瓜吃掉解渴,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或许是想把它留到迫不得已的最后时刻吧。 又或许,是因为它多少会勾起他的某些想念? 不由间,就想起家里的父母兄弟。自己说好去一趟狐湾岛当天返回,现在已经失踪了四天。一家人该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吧? 也不知失踪的消失有没有传到花谷村,陈香贝如果听到会是怎样的心情? 林百贤见梁自强不接话,也就很自觉地打住不再问。 吃香瓜无望,他转而打起其他奇奇怪怪的主意来,嘴里喃喃着: “我听人说,实在渴了喝尿也行,也不知真的假的?” 梁自强实在无法保持沉默了,阻止住了正要把裤头往下拉的林百贤: “不想死得更快,赶紧把裤头拉上!” 上一世梁自强活了六十年,经历了那个资讯爆炸的新世纪,知道的东西还是远超小渔村绝大多数村民的。 根据他所知道的,对普通人来说,喝尿解渴基本可以归为笑谈。尤其浓度高的尿,喝了只会死得更快。 同样不靠谱的,还有喝海龟血止渴。生喝海龟血,是极易染上不明疾病的,挂掉的速度也不比渴死慢多少。 收集草叶上的露珠,倒是说得通,但根本做不到。前天他就试过了,草尖上那点露珠,从早收集到晚,也收集不了两口,效率还不如吃乌七麻黑的地菍。 至于蒸馏海水,起码得有一口锅吧,然后把蒸发到锅盖上的水收集下来。 可这船上也不知怎么搞的,连盐都有,锅却没在船上! 至于在沙滩摆什么求救信号,也不用想了。这年代飞机本就不多,反正梁自强是没见着一架飞机从这岛上飞过。 现在除了寻找果子或者水源,他最期盼的,就是突然下一场暴雨。 这样,他还可以用胶桶、塑料大盆接一些雨水。 但连续四天来,天空愣是一滴雨没落下来,整个特么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得不行。 他倒是知道8月26号将会有一场忽然降临的暴风雨,但能不能活着撑到那一天,都是个问题。 就刚刚回了林百贤两句话,梁自强喉咙就撕裂般地痛。 他从口袋掏出两粒小小的地菍扔嘴中,勉强润了润咽喉,然后就听见后面一声异响。 回头一看,林百贤跟着跟着,竟然直接就软倒在地上。 梁自强吓了一跳,赶紧倒回两步,扶住林百贤,伸出手下意识探了探他的鼻息。 林百贤翻了个白眼: “老子还没死!” 死是没死,可梁自强发现他的皮肤温度有些烫手。 看来,接连熬了这么多天,终于逼近了林百贤身体的极限。 该来的终归要来了。林百贤倒下后,不久怕也就轮到自己了吧? 就在念头掠过的同时,坐在地上的林百贤突然双眼一亮,手臂重新获得了力气一般,抬起来指着远方的海面。 大喜过望的声音,沙哑地冒了出来: “船,好高好大的一艘船!” 第44章 绝处逢生 确实是好大的一艘船啊! 何止是大,简直能用巍峨来形容了。 梁自强转头往远方的海域望去,只见原本平静的海面,卷起了层层浪花。 海是碧蓝的,但那浪花重重叠叠地翻卷而起,却是雪白,如同一场自下而上、倒转过来的雪崩。 在如此巨浪的簇拥中,那巍峨的大船非但没有颠簸、倾覆,反而岿然不动,更显气势恢宏。 只是,船身的花纹繁复,显得格外陌生,根本不像这个时代、这个国度所拥有的事物。 更何况,那雪白的千层浪,并非紧贴着海面,而是悬浮着,距海面有一小段的距离。 看着气势磅礴的大船,梁自强笑了,笑得眼泪都快落下来: “你特么果然是发烧啊,连海市蜃楼,你都分不清了吗!” 从小时候到成年,梁自强出海的那些年中,也曾遇见过两次海市蜃楼。 一次是雾气缭绕的山峰,一次是子虚乌有的村落。 最震撼身心的,却是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次。 不只是因为巍峨雄壮的船身,和那雪堆般的白浪。 更因为,它竟然在他们最撑不下去的时候,突然奇迹般地出现。 把他们的心情掀到了惊喜的云天之上。 然后,又狠狠抛进了失望透顶的浪谷之下。 所谓过山车,波峰浪谷、疾起疾落,莫过于此。 林百贤到底还没有彻底烧糊涂,这会儿睁大眼睛,也看清楚了无情的事实。 捧住脸,发出干涩的呜呜声,却再也哭不出嘹亮,同时因为极度缺水而哭不出眼泪。 梁自强默默地掏出一只香瓜。从这一刻起,两只香瓜,就只剩下一只了。 林百贤吃完香瓜,算是续命了。 梁自强让他回渔船呆着,自己一个人继续倔强地向前寻找。 林百贤劝阻道: “没啥意义了,就算翻遍这座岛,你到底指望还能找出点什么来?” 梁自强也说不清,自己到底还在倔强什么。 或许这又刚又硬就爱死磕的性格,从上一世到现在,都并没改变过。 他想了想,告诉林百贤: “这座岛的背面我还没去过。我想从边缘翻过去,最后再找一次。” 林百贤摇头: “这一面跟那一面,还不都一样,能有什么不同?” 梁自强不想跟他啰嗦,便道: “起码,风水不一样。都活到头了,老子给自己找块风水宝地躺着还不行?” 说完掉头就往前走。却听林百贤的脚步再度跟了上来: “那不行,有风水宝地哪能被你一个人独占!” 梁自强其实真不想让林百贤再气喘吁吁地跟着,他只想自己再做一次最后的努力,如果能找到椰树、淡水之类,回头带给他就行。 见林百贤硬是跟上来,他瞪了对方一眼: “一会老子在风水宝地躺着,你最好滚远一点,别跟老子躺太近。要不然哪天被后人发现,还误以为咱俩有啥扯不清的关系!” 林百贤喘了一口,无力道: “老子要不是想用铁铲给你赶一赶蛇,你以为老子还想动?” 最终,还是没能撵走林百贤。 两人就跟两个伤兵一样,撑着钉耙、铁铲,走进了小岛边缘、两面交界的地方。 这里杂草丛生,乱石遍布,比前几天走过的那些地方更难走。 梁自强良好的体力在这关键时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一直在前头开路,虽然也会喘气,但比林百贤好多了。 林百贤的脸都白了: “呼呼!别走了!我觉得就这地,风水挺好的!” 成功穿越了一大半的隔坡,再坚持会儿就能到小岛背面,梁自强当然不会中途放弃。 他坐下等了一会林百贤,正好自己也渴得实在受不了,终于掏出了最后的那只香瓜。 用手拍碎,自己一大半,给林百贤一小半。 林百贤因为前头刚吃过一整只,这次强忍住诱惑,不肯接。最后是梁自强直接往他嘴里一塞。 吃瓜休息的工夫,林百贤得到补济,又开始有气无力地喃喃起来: “其实人活一辈子,到头谁都是个死。老子死也没啥,就是有两个遗憾。 一是我从小喜欢的袁小美,这辈子娶不上,不甘心! 二是我最不共戴天的两个大仇人,阿强你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帮我狠狠的欺负死他们。 这两个仇人反正你也知道,就是小时候阻止我追袁小美,还天天揍我的李亮、邓招财。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9节 他们跟你也没少干架,回去你帮我打到他求爹叫妈、鬼哭狼嚎! 对了,还有我爸妈,你帮我安慰两句。咳咳……” 林百贤像在交待遗言似的,搞得梁自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而且,他话里提到的李亮、邓招财,梁自强怎么可能去揍?差一点就是“野鸭湾三杰”了,还揍个蛋。 但他这会儿可没心情去帮他们化解恩怨,也没那个口水。 他踢了踢林百贤的脚: “废话真特么多,浪费我的香瓜!起来,走了!” 林百贤半走半爬,气喘吁吁,一副准备就地下葬的架势。 梁自强看着不对头,也更加的心乱如麻起来。 他半搀扶着林百贤,一路给他打气: “快到了,再坚持几步就到。要是岛的那面照样没椰子,至少咱们也心服口服了!” 就在他不停打气的声音中,把小岛隔成两半的那道乱石坡终于一点点矮下去,直到矮到了他们的脚下。 快接近坡顶时,他们蠕动在乱石间的身影,像是一堆石头中,忽然多出来的两块。 两块会缓慢向上移动的石头。 海风中,他们实在太渺小了,像是能够被一阵风吹落下来,掉进海里。 但是却没有掉,反而还徐徐越过了最后的那点障碍,彻底站到了隔坡的岭部。 梁自强按了按起伏的胸口,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了岛的另一边。 原本被隔开而一无所知的地带,此刻像是被猛地一把掀开了帘子,一派豁朗、开阔。 海浪如诉,比前面那一边要更加赏心悦目的洁白银滩。 沙滩上,不只有棕榈树垂吊着一串串的小果子,还有好几株更为高大的椰子树,笔直挺拔,指向天空。 椰树上,悬着一只只圆溜、饱满的椰子,地上还掉着一些。 但这些都不是最吸引目光的。 把梁自强的目光紧紧吸住的,是那沙滩上,无声无息地搁着一条船。 比失去舵叶的那条还要小一点,也更旧一些。 旧得有些老态龙钟,有些荒凉。 熟悉的船体上,用油漆写着名字。站在这也能远远辨认出来。 那是梁自强从小到大,熟悉到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 “得福”。 第45章 活过来了 有那么一瞬,梁自强的思维跟坡顶的那些大石块一样,陷入了呆滞。 大脑要接受面前这突如其来的情景,似乎需要足够的时间。 反倒是林百贤,死到一半,又活了过来。 在一旁猛戳梁自强的腰子: “握草,我不会又是烧到幻觉了吧?我怎么看到沙滩上有好多的椰子,还有条船,船上写着……你爹的名字?” 梁自强从无法言喻的震惊中,被强行戳醒。 他嗯了一声: “是的,你烧出幻觉来了,所以呆在这好好给自己选块地。我先下去捡椰子了!” 林百贤被骂之后,才敢确认,那不是幻觉,更不是上次那样的海市蜃楼,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人有时候差的是一口气。林百贤这口气上来后,感觉额头都没那么烧了,虽然走路依然晃得跟打摆子似的,但却总算跟上了梁自强的脚步。 下坡倒是比上坡轻松一点,但乱石依然不少。两人摸着石头,柱着钉耙、铁铲,一路走往坡底。 可能是因为看到有那么椰子就在眼前,林百贤不担心缺水的问题了,于是话就又多了起来,沙哑着嗓子问: “阿强这看着像是你家的那条老渔船啊?前几天不是丢了吗,真想不到,这是在大海里漂着漂着,就漂到这个小野岛上来了?” 梁自强心里的问号比起他来,只多不少。他摇头道: “我哪知道?” 他当时为了避免父兄那场惨痛的海难,半夜偷偷把老渔船解开、放跑,是料到它肯定会随着潮水而放逐,最终被洋流带到不知名的天涯海角。 但他绝逼料不到,小船会被洋流带到这个无名小岛,然后刚好搁浅在这个小岛的另一面啊! 不是说搁浅在另一面很费解,这个倒好理解,洋流每段时间的轨迹并不完全相同。老船被带到了这一面,而他和林百贤却被带到了小岛的另一面,便是因洋流的轨迹变化所致。 他所震撼的是,海洋那么大,小船竟然会与他一样,搁浅在了同一个野岛。 两人踩在银沙滩上,林百贤显得比梁自强更激动,就要踉踉跄跄奔向小旧船。 梁自强反倒没那么激动了,一把扯住了他: “前头你都渴得快断气了,难道都是假装的吗?赶紧喝点椰汁续命先!” 地上掉着的那些椰子,有一部分看着似乎也还能吃的样子,但梁自强好不容易绝处逢生,可不想把命搭在做实验上面。 他打掉了林百贤从地上抱起的椰子,然后抱住笔直的椰树杆,双腿夹住,愣是往上一点点爬去。 年轻强壮的身体真的是太重要了,折腾了四天,人都快渴得嘎掉了,可一旦有了希望,居然还能爬得动树。梁自强不得不佩服自己现在这幅年轻身体的底子。 爬到上方,手够得着椰子了,用力拧了拧,一只椰子被拧了下来。 考虑到地面是细腻又柔软的沙滩,椰子没那么容易被砸坏,于是叫林百贤让开后,便抖手将椰子抛了下去。 接着又选了一只,再次抛下来。 他选的两只,都是个头大,同时颜色泛着青,还没彻底熟透的那种。 主要是因为,青椰含水量较高,果肉也柔软细腻,而黄椰则更甜一些。 相比之下,他现在肯定是更需要汁水多的。 暂时也没打算多摘,摘完两个后,他就飞快从树上溜了下来。 用钉耙捅开口子,两人一人一个椰子,开始抱住喝。 那真是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渴了四天的喉咙,之前一直靠小野果勉强润一润,这会儿才算真正找到了甘露。 当清甜的汁液流入喉咙,梁自强感觉喉头的肌肉有一种失控的迹象,仿佛卷起了漩涡,疯狂想把所有的椰汁一吸而尽。 梁自强硬是止住了这种疯狂冲动,喝了几小口就停下来。抬头却见林百贤牛一样,喝得咕咚咕咚。 他赶紧一把扯住,让林百贤先别喝太多,歇一会,再继续慢慢喝、小口喝。 极度缺水的人,最怕遇到水后,一顿狂喝。 有一些人,最终不是被渴死的,而恰恰是狂喜之下一顿猛喝,造成体内的盐分被快速冲淡,脱水也变得更严重。 所以,缺水之后有了水,只能小口慢喝,缓缓补充。这是上一世梁自强在工地干重活,很多工友都知道的事。 当然,椰汁与普通水不同,它除丰富的水分之外,还含有很多营养物质,以及天然的电解质,可以纠正脱水和电解质紊乱,可以说,是非常理想的补水饮品。 这些,梁自强也都曾在上一世的椰汁广告中看到过。但他依然觉得,谨慎为上,不要喝得太急。 林百贤被他拉住后,总算停了下来。 两人抱着还没喝完的椰子,不约而同,向搁在沙滩上的那条老船走去。 熟悉的船体,再到里面,熟悉的内部结构。 跨进船内,就连梁自强小时候留下的一些印痕,也都还在。 除了外面“得福”两个大字,船舱内里,也还写有“梁得福”三个字的全名。 不用说,就是梁自强那夜亲手放跑的老船了。 掐着手指算算,其实也还不久。他是8月14的夜里放跑老船,离现在也才过去八天。 林百贤急切地在一旁提醒梁自强: “快检查看看,有哪儿坏了没有,看起来好像还能用的样子!” 梁自强想了想,决定道: “检查肯定是要的。先在岸上检查一遍,但还不够,检查完后,再推进水里试一试,看有没有出什么毛病。” 站在坡顶第一眼望见这条船时,他心里就升起一种峰回路转、绝处逢生之感。 离开这座无名岛屿,就只能从这条船上想办法了。 最好的情况,是这条老船勉强还能使用。如果这样,就去故障船那边,把那边没用完的柴油倒腾过来,开着这条老船回村。 如果本就早该淘汰的老船,这会儿根本无法再使用,那还有一个虽然麻烦,但也不得不一试的办法。 他记得在那条故障船上,老虎钳、启子之类的工具,船舱里都有。 只要这条老船的舵叶正常,舵叶尺寸也正好与故障船一模一样,那就利用那条船上带着的工具,试试看能不能将这里的舵叶拆下,安装到那条船上去,把那条船彻底修好。 至于究竟怎么办,还要看下一步的情况,才能定! 第46章 归心似箭 林百贤很积极,抢先绕着老船,左看右看,脸上越来越惊喜: “我检查了一下,好像没有哪里明显损坏呀!” 梁自强生生忍住没有踢他: “是呀,你二姨夫家那条船,你也是检查过的!” 他酿的,你不检查还好。你一检查,我都心惊胆战。 1983渔耕山海间 第40节 林百贤被指出污点,有些自愧,主动退到一边,算是让贤了。 梁自强又从船头到船尾、船外到船里,细细看了一遍。 包括里面的柴油机,目前看来是没有零件出现明显的缺损。 然后是船尾下面的舵叶,检查有没有松动,同时是看看尺寸。 目测之下,这个舵叶是有些偏小了,有可能跟那条故障船的舵杆连接不上。 船上还遗留着一只扳手,他用扳手把船上所有零件,该加固的都加固了一遍。 忙完这些,两人这才把椰子里的椰汁全都喝了个精光。 梁自强又爬到树上,这次一口气摘了十几个椰子,打算接下来渴了随时喝。 反正他选的都是新鲜还没熟透的青椰,还是能存放好些日子的。 补充了水分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好了不少。就连林百贤的额头,也明显在退烧了。 接下来要把老船弄到海面试试。 但老船柴油机中的油显然已经耗光了。只能梁自强跑一趟,重新翻过隔坡,去另一面取柴油。 也许是心情好了脚步也轻快,也许是补充了椰子的电解质水,这次再翻越隔坡,已经不再像来时那么气喘吁吁、险象环生。 回到另一面的沙滩,直奔那条故障船。这回,他真的庆幸自己,当时出发前还特意从家里拎了大半瓶柴油。 用那瓶柴油,出海前他把这条船加得满满的,就这样,瓶子里还剩着小半瓶。 梁自强拎起这小半瓶柴油,决定用这个先去试一试那条老船。 重新返回老船这边,他把小半瓶油加了进去。 然后,两人开始合力推船,打算把老船一点一点,从沙滩推入海水中。 船是自己搁浅的,所以完全停在银滩上,距海面有点小距离。 显然,是在涨潮的时候,被潮水带到沙滩,然后才搁浅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发生冲撞,也没有造成明显的损坏。这可能是梁自强最值得庆幸的地方了。 林百贤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龇牙咧嘴,尽量想发光发热,体现一点参与感。 奈何他人本就偏瘦小,体力又还刚开始恢复,实际作用也就仅限于参与感。 好在沙滩沙子细腻,阻力少,推起来比较滑溜。 两人终于将船徐徐推进了浅水之中。 一开始肯定不敢往太深的海面开,就围住小岛,转悠几下,主要是看船上的机器是否能正常工作,以及船身是否出现漏水等问题。 一旦有问题,这里水浅也出不了啥事。 转悠了一小会,令梁自强喜出望外的是,船依然能够正常运转,行进、操控航向全都没啥问题,而且也没有明显漏水。 惊喜之余,仔细想想,梁自强觉得倒也很好理解。 毕竟,这条老船只是整体严重老化,并且经历过一次次的维修,处于应该被淘汰的状态。 但是,在他放跑之时,船是能够正常运转的。 上一世,父兄三人最终乘坐它而遇难,主要还是突然到来的暴风雨,超出了老船的承受能力。 如果只是风平浪静、正常出海,老船还是能勉强用用的。 而他不得不偷偷放跑老船,也完全是为了阻止父兄出海捕捞、酿成悲剧,倒并非因为老船已经无法运转。 现在看来,那晚老船被他放跑后,一路上肯定都没遇上什么风浪,所以被洋流带到了这里后,才没有造成损坏。 梁自强一面想着这些,一面掌握着舵盘,最终将老船开到了小岛的另一面,也就是那条故障船停泊的地方。 紧挨着故障船停泊下来。直到这时,林百贤才敢相信,他们好像是真的得救了。 那张一向没个正形的脸,这会儿居然庄重起来。 他带着几分虔诚的神色,对梁自强说道: “阿强从现在起,我可能要相信老天爷真的存在了。 几天前,我还误以为是小偷偷走了你家的船,现在我才恍然大悟,其实是老天爷!一定是老天爷提前放跑了这条船,为的就是在今天,能够拯救我俩,给我们一条活路!” 梁自强:“……” 猝不及防当了一回“老天爷”的他,发现这是自己继被颁发“贼骨头”、“他酿的”、“狗娘养的”、“看着老婆动不了”等各项桂冠之后,再次增添崭新的殊荣。 只是这殊荣,直接把他给整得诚惶诚恐了。 但不知为什么,林百贤的话,还真让梁自强感受到了一丝神秘和敬畏。 仔细想想,要是那晚他不去放跑老船,毫无疑问,老船就会被父亲和大哥拿去出海捕捞。 而他没得船去狐湾岛,就依然会与林百贤借他二姨夫家的船,并且流落到这无名野岛。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唯一改变的是,老船在父亲手上,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样一来,自己这辈子绝对就在这岛上划句号了。 所以谁敢断定,冥冥之中是不是真有一只无形的手,牵引他放跑了老船,然后又牵引着他固执地翻过隔坡,在岛的另一面发现老船? 下了船,林百贤有些激动,提议道: “要不咱们干脆叩个头,算是感谢老天爷的救命之恩吧!” 梁自强这次没有反驳,想了想道: “其实我们还要感谢妈祖。或许是妈祖心善,不忍心看着我们死在这岛上,特意把船送到了旁边的沙滩。” 林百贤顿时觉得大有道理: “对对对,感谢妈祖搭救!” 两人都在沙滩上跪了下来,梁自强的神色也多出了几分虔诚,对着大海叩头道: “感谢妈祖好心相救,给我们送来船,还送来了这么多救命的椰子!” 拜谢完妈祖后,两人立即商量起回村的事。 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困了整整四天,此刻两人早就已经归心似箭,一秒也不想多呆下去。 然而,并不是盼着马上出发,就真的能够立即启程。 出发时间点的选择、必要的准备,以及很多细节的地方,都需要提前好好考虑、推敲。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线转机,梁自强可不想让这宝贵的活命机会,化为泡影! 第47章 罕见的锦绣龙虾 关于船的问题,第一选择当然是乘坐老船,实在不行,才考虑把老船的舵叶换到那条故障船上。 现在,老船还能正常运转,而两条船的舵杆、舵叶互相又并不那么匹配。 毫无疑问,就只能乘坐这条老船离开小岛了。 但是,乘坐老船,同样是面临不小风险的。 目前看来运转是没啥问题,但毕竟是全村维修次数最多、早该淘汰掉的一条船了。 行驶途中,要是遇到大风大浪,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上一世父亲与兄弟,就是这么没的。 绝地逢生的欣喜劲头过了之后,梁自强才发现,其实,安全回到鲳旺村的路,依然还是充满了变数与叵测! 然而,这已经是摆在他们面前,唯一的一条生路。就算有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反而是怎样选择最好的时机,减少途中遇到风浪的可能性,梁自强觉得,这是需要考虑的重点。 恰当的时间点,可以把危险降到最低。 林百贤建议道: “今天已经过了一大半,要是今天出发,人还在半路,就已经是夜里了。摸黑开船肯定不如白天开船。我觉得就定明天,早一点起来出发,下午就能到家了!” 梁自强皱眉想了一下,突然摇头道: “明天肯定不行!” 林百贤迷糊了,急问道:“怎么就不行,明天有什么问题?” “你在岛上呆了几天,忘掉日子了吗?我捋了下,今天是农历十四,那明天岂不就是农历十五?!这可是涨大潮的日子,你想过没有?” 不用他再多说,林百贤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大海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有比较大的涨、落。 人们都喜欢在这一天去海边赶海,因为退潮的时候,会退得特别彻底,平时不露出来的礁石,也会显山露水,所以虾蟹、贝螺,能捡到的都比平时多。 但也正因为这一天涨潮、退潮的幅度都比较大,海浪也比平时会相对大点。 像瑞叔家那条较大的渔船,应对这点浪倒是没问题。甚至有很多渔民还就喜欢赶在十五这一天,去海上穿梭、捕捞,撞运气。因为这一天收获的鱼虾可能会更多一些。 但是对于身边这条老船来说,十五显然不是一个值得去尝试的日子! 其实,初一、十五为什么会涨大潮,是有天文学上的原因的。 农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太阳、月亮和地球,恰巧会排列在一条直线上。太阳和月亮的吸引力叠加到一起,吸引地球表面的海水,就会造成潮汐变大。 对于这些天文学方面的原因,梁自强和林百贤未必那么清楚,但初一十五潮汐会变大,这一点是再清楚不过了。 林百贤只是没太去记日子。 梁自强之所以对每天的日子记得这么清楚,也是有很大原因的。 要知道,上一世父亲、哥哥、弟弟三人出海遭遇暴风雨而出事,就是在8月26,也就是农历的七月一十八。 今天是8月22,农历的七月一十四,距离父兄出事的时间,还有四天。 他一直都在倒计时,计算着那个黑色的日子,所以对日子自然就特别敏感。 梁自强反复的盘算着。 明天农历十五最好别冒险,四天之后的8月26,将会有一场出乎意料的海上暴风雨,就更不适合出发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41节 而且,他们俩还最好要在8月26日之前离开小岛。要不然,那场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他俩呆在这野岛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真正可以选择的天数,也就只剩下24、25这两天。 “后天吧,后天8月24,情况会好很多。大概早上七点左右开始退潮,如果不出现意外天气的话,退潮过程中海面将会维持很长时间的风平浪静。 我们掐在退潮过程中开船,赶在第二轮涨潮之前,差不多已经快到岸边,这样刚好能够避开涨潮的时间。” 梁自强决定道。 后天如果在涨潮时间段行驶,多少仍有点风险。但如果能完美绕开涨潮,掐准退潮时机航行,就很稳了。 暂时就定在后天清早出发了,要是有新的情况发生再说。 两人忙乎了大半天,又商量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肚子饿了竟然都浑然不觉。 这一天,两人就只早上吃了东星斑、三头鲍,中午啥也没吃,而现在太阳西斜,都已经下午了。 “走,去食堂瞅瞅!” 所谓的“食堂”,自然就是那一片连绵的礁石群。 那个天然“食堂”,每次都没有令过他们失望过,带来的只有惊喜。 早上的三头鲍很叫人回味,梁自强决定再去礁石旁弄几只下来。 “快来快来,有口福了,这里几只,比早上的个头只大不小!” 林百贤边叫梁自强,边动手撬下来。鲍鱼牢牢吸附在石头上,用手扯有点费事,但用凿子一撬就很轻松到手。 林百贤撬上瘾了,没有收手的迹象,还要继续薅。 梁自强制止他: “你有多大的胃,搞几只就够了!一会别撑着了,又不是光吃鲍!” 林百贤振振有词道: “吃不了兜着走啊!老子吃了个这么大的苦头,不得带点货回去换钱,补偿补偿?” “那也不是现在。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呆在这里,而且明天十五退大潮,冒出来的鲍鱼只会更多、更肥!”梁自强提醒道。 林百贤想想怪有道理的,于是收了手,打算再去抓点别的啥,跟鲍鱼搭着吃。 梁自强也没闲着。 这会儿,一弯腰的工夫,他瞥见一块礁石凹进去一大片,在凹洞的边缘,有几根比较粗的须须露了出来,晃悠晃悠的…… “这里有只虾,看须须个头还不小,逮来吃应该不错!” 他嘀咕了一句,就低头往水中看去。 好家伙,是一只倒挂着的龙虾。龙虾都有把自己倒挂在洞穴,晃晃悠悠的爱好。 眼下,梁自强只能看到龙虾的一小半,但从它的姿势可以猜出,这家伙正把自个悬挂在凹洞里,格外的闲情逸致! 再看第二眼时,梁自强忽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不平静了。 这哪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龙虾? 虽然从这个角度,梁自强只能看到它悬垂下来的一小部分,但那斑斓的色彩,很有识别性的花纹,还是让他猛然想到了一种很特殊的品种。 尼玛,锦绣龙虾! 在这小岛礁石中,他竟然遇到了一只极为难得一见的中华锦绣龙虾! 第48章 密集恐惧症了 “卧靠,是一只花龙啊,正自个荡秋千玩呢!” “花龙?你是说锦绣龙虾吗?哪里哪里,快掏出来看看!” 林百贤闻言就往这边跑。 梁自强果断伸手,避开螯部,抓住了龙虾的身子,往外一扯。 只见这只龙虾个头不小,目测能有半斤来重。 它的身体呈青绿色,胸甲则夹着着蓝色与紫色,触角亮红色,腹部每节都有黑色的横带与白斑。整个看起来,多彩而明亮,还有几分威风凛凛。 “这……真是锦绣龙虾啊!” 梁自强没想到从凹洞里想随便掏只虾吃,竟然就掏出只锦绣来! 锦绣龙虾俗称花龙,虽然在其他海域也有,但主要还是栖息在我国海域,所以被称之为中华锦绣龙虾。 但就算在我国,也并不多见。因为少见且威武好看,在古代甚至被称为“神虾”。 大概是2014年左右,梁自强曾经在手机上看到一条新闻,有人捕捞到一只长达一米的锦绣龙虾,当场被人以六十万元的高价买走。 当然,那个时代,跟现在的八零年代无法相提并论; 一米长的巨大块头,梁自强手里这只自然也是望尘莫及。 但就算这样,手里这只花龙要是能够卖对渠道的话,价钱一定也不低! “握草,真是锦绣虾,快给我摸摸!” 林百贤的猴爪飞快就伸过来了,边摸边说: “要是有炉有锅就好了。只能烤着吃,有点可惜了!” 梁自强差点抬起一脚: “烤你个脑壳,在岛上胡吃海喝几天,真把自己当大富豪了是吧?用海水养着,必须带回去卖钱啊!” 林百贤当然只是嘴贱说说玩而已,没打算真吃。 他很配合地拿来桶子,装了小半桶水,帮梁自强养虾。 做着这些,嘴里却嘟囔着不肯服气: “东星斑也不便宜啊,早上你不还吃了一条?” “东星斑是被钉耙扎了个稀巴烂的,你去卖给我看?这个虾用海水好好养着,养很久都能活蹦乱跳的!” 两人正说着话,眼前有一条黄褐色,全身布满褐色斑点,皮肤状似虎皮的鱼,突然从礁石丛中游了出去。 “握草虎皮斑?等下,钉耙在哪,虎皮斑是好东西啊!” 看清是一条虎皮斑,林百贤当即不淡定了,要用钉耙去扎。 梁自强赶紧扯住了他: “虎皮斑也不便宜,比东星斑是便宜很多,可比青石斑贵不少!留着吧,留在这当是给我们自己存款了!” 早上糊里糊涂就扎死一条东星斑吃了,到现在梁自强想起还懊悔呢。 但那时压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小岛,所以吃了也就吃了。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既然能活着回去,岛上这么多好东西,就当是寄存在这了,每一笔都是自己未来的财富。 加上狐湾岛,已经有两笔不小的存款了。当然狐湾岛那个,还远远没法跟这个比。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林百贤举着钉耙,突然彷徨了。 喜滋滋盼到了能够活着出去,反倒瞬间就美食不自由了! 好在,比起虎皮斑,更容易找到的是青石斑。 两人最后扎死了一条相对便宜一点的青石斑,拿回沙滩烤去了。 另外又用抄网捞到几只大扇贝。 这一餐,就吃烤鲍鱼、烤扇贝、烤青斑。 从小岛那一面带过来的十几只椰子,也都在船上放着。从里面又取出两只,开了口子。 两人吃几口鲍鱼、青斑,然后喝几口椰汁,神仙搭配。 自从有了这椰汁,富豪人生的唯一短板,算是补齐了…… 喝完椰汁,椰肉也没浪费,砸开吃了。 吃饱喝足,休息之前,为了防止老船被潮带走,两人特意合力将老船推到了沙滩上先搁着,同时又把船上的缆绳系紧在了棕榈树上。也算是一种双保险了。 做完这些,还不等天黑,两人就进入船舱,开始睡觉。 主要是这几天为了自救,实在是累到濒临崩溃了。 趁着现在有了时间,心也宽了,赶紧多睡会,补充体力,为后天的启程归岸多做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时感觉全身被充上了电一样。 但是这事也有一定的副作用。 比如说眼前的林百贤,又渴又累的时候,瘫在船里就像一条死狗。 现在吃好喝好又睡好了,烧也早就彻底退了,早上蹦出船舱,一跳到沙滩上,举着钉耙就在那嗷嗷大叫: “退大潮啦,好东西全跑出来了!快捡快捡,不捡白不捡,白痴才不捡!” 直接由死狗切换到疯狗,中间连一点过渡衔接都没有。 梁自强作势要把他踹海里去: “他酿的,你在这破岛上才呆几天?就特么返祖成原始人了!” 林百贤理所当然道: “十五退大潮,好东西比前两天还要多,我激动一下还不行了?” 梁自强抬头看了看东边,估摸着道: “现在才七八点,潮都还没彻底退下去。再等会儿吧,到时有你激动的。” 农历十五是早上六点多开始退潮,但退潮是有个过程的,差不多得九点多,水位才会退到很低。 然后再到中午十二点,潮水会开始再次大涨起来。 那么九点多到十二点,这两三个小时,水位都维持着低位,是真正适合赶海捡货的。 当然现在七八点,潮水已经退了一部分,也是有东西可捡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42节 其实这些规律,林百贤又哪用得着梁自强提醒? 他也知道现在还没到最适合淘海的时间段,可他就是闲不住,闹腾。 两人捞了几只大青虾,又扎到一条午鱼。 这两样倒不算太值钱,就当早饭了。一边烤着青虾、午鱼吃,一边慢慢等大潮彻底退下去。 口渴了,随手又开了两只青椰。 吃着青虾,喝着椰汁,这早餐吃的,颇有点吃着油条、喝着豆浆的神韵。 又过了两个来小时,海水一点点退了下去。 来到岛上这几天,还从没见海水退到这么低过。 如果说前几天在礁石一带找海货,还只是大海犹抱琵琶半遮面。那么这会儿,大海算是与他们赤诚相见了。 那些被海水淹没的礁石低矮处,也都相继显露出了真容。 两人提着工具走到礁石带,林百贤就跟个复读机似的,嘴巴不停地“握草,握草”。 梁自强也同样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一路走过去,那些长期被水浸泡的低矮处,此刻海货多到,只能用密集来形容。 就连一向没有密集恐惧症的梁自强,都快要被诱发出密集恐惧症了! 第49章 统一口径 礁石下部,差不多是被各种海货包围了。那阵势,大有你争我夺、抢地盘的即视感。 最多的,当然还是青口、蚬仔、蚝、扇贝、虾、蟹,这些平时比较常见的东西。 直接把礁石下部给覆盖了。 上次在狐湾岛,那些青口的体形之大,已经叫梁自强意外了。 这里的青口,比狐湾岛又大了不止一号。 然而就算再大,这些东西已经无法吸引他们俩的注意力了。 两人几乎同时发现,在那些形状极不规则的凹洞处,露出了鸡爪螺的身影。 梁自强跑上前去,就用锤子加铁凿,敲下来一只。 看着手中的鸡爪螺,他真心觉得,“鸡爪螺”这个名字已经不适合它了。 这尼玛,该叫猪蹄螺?象腿螺? 谁见过鸡爪螺长这么肥大的? 鸡爪螺原本就是很值钱的珍品,而这些鸡爪螺,从罕见的程度来说,显然价值又在狐湾岛那些之上! “你别敲完了,给我留点!” 看见梁自强不停地手起锤落,林百贤焦急万分。 这次他倒是自己带了一把铁凿过来,于是凑上来,抢着一起敲。 两个人挤在一起,搞得梁自强碍手碍脚,施展不开。他就不明白了: “整个礁石带那么大,你敲个三天三夜都敲不完,非得跟老子抢?” 他干脆一起身,把这一块让给林百贤,自己另起炉灶去了。 很快重新找到一处鸡爪螺扎堆的地方,梁自强认认真真敲了有半桶,把这一处的鸡爪螺全敲完了。 三头鲍也是不错的值钱货,于是顺手就薅了一些,丢进桶里。 大扇贝的话,船上已经有一些,先不要了。 青口、蚬仔、蚝,全部排除。 几只傻乎乎的大青蟹,从洞穴中杀了出来。 既然这么热情,主动给他送钱,那就不客气了。用弯头铁钳一夹一个,全俘虏了。 这些大青蟹比狐湾岛的更加肥得多,弯头铁钳还是第一次变得不太好使,卡不住对方肥硕的身躯啊! 这种个头,肚子里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红膏。要是能正经卖对渠道,价钱估计能高到让他笑。 还没等他笑出声来,不远处,还没完全退下去的潮水中,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也不知是条什么鱼。 梁自强下意识地想找钉耙来扎,然后自己暗骂了一声蠢。钉耙扎过的鱼,也就自己能吃,哪里还卖得出去? 眼下这条鱼正在相对开阔的水中游动,直接用抄网,说不定能抓条活的! 还好抄网放在不远的礁石旁,他轻轻取了过来,对着那条即将潜往水底的鱼,一下抄了过去。 一阵抖动,落网后的鱼反抗得相当激烈。 梁自强定睛一看就明白了,是条“褐带“。 整条鱼呈褐色,体长椭圆,侧扁而粗壮。最有特点的是,体侧有横带及斑块,前方暗色横带较呈斜走形状。 这种几斤重的褐带斑,在同类中算小的了,可能年龄还不够大吧。 有些石斑鱼,能长到几十、上百斤,但那种大型石斑,估计只能在深海中直接捕捞到了,这里毕竟是岛屿周边,位置也还远远算不上真正的深海范围。 褐带斑的性子是比较猛的,难怪眼下这条,才四五斤的样子,挣扎起来却让梁自强握柄的手都阵阵震动。看起来,大有一幅鱼死网破的架势。 褐带斑能卖青斑的三倍价格。这条褐带虽不如东星斑那么值钱,但也能卖一个不小的数字了! 看了看已经装满的大桶,梁自强决定见好就收,洗手上岸。 林百贤意犹未尽,硬是被梁自强拖了上去。 脸上一百个不情愿,愤恨地埋怨道: “有你这么断人财路的吗?趁着还在退潮,我还能再敲三麻袋的鸡爪螺回去!” 梁自强吐槽道: “我还想敲十麻袋回去呢!也不知道小船装不装得下?” 林百贤一下清醒了,靠,老船本来就不够结实,装太多东西的话,没准直接就变成殉葬品了! 梁自强跟他坐到棕榈树的树荫下,语气有些认真道: “还有个事,咱俩必须好好合计合计。 我们这次带回去的东西,就手头这些,已经很吓人的了,是笔绝对不小的钱! 想都想得到,到时村里人一定会打听,问我们这几天都去了哪,发生了些什么事。这可怎么说?” 林百贤真没想这么多、这么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梁自强又道: “老话说,钱财动人心。我们这又是极品鸡爪螺,又是三头鲍、超大扇贝,对了,连锦绣龙虾都有!我敢保证,村里个个都想弄明白,这东西都哪来的。 要是我们照实说了,大家多花点工夫,再偏僻也还是能找到这儿的。这礁石带的东西看着是多,可也架不住全村甚至几个村的人一窝蜂涌过来啊! 真要那样,咱俩这次吃苦受罪,拼了老命,也就换到手里头这几百块钱。下次再想来,屁都没有了!” 林百贤越听越回过味来。他只是不太想那么多,但脑瓜并不笨,这会灵机一动,支招道: “不如另外编个地方,南边的秤盘岛怎么样?” 梁自强当即赞同: “我也这么想的。咱们不要说渔船失控后,往东漂了很远。 就说我们是在南边海域零星的礁石群弄到了这些好东西,后来想继续去秤盘岛淘海,舵叶在附近掉了,困在秤盘岛四五天,直到发现这条老船正好搁浅在那,才总算脱困。” 秤盘岛是在往南的方向,老船被潮汐带到那里,也是完全说得通的。 但是从秤盘岛到这座无名野岛,位置就相差太远了,根本不是一个方向的海域。 “我靠,那些人听了这话,不得去南边海域一顿瞎找,白费力气?咱俩是不是太损了点?” 林百贤想了想被骗的人在南边海面穿梭,汪洋大海中瞎找礁石群的画面,觉得有几分滑稽,但多少又有点同情他们。 “不眼红不贪心,自然就不会白费力气!” 梁自强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同情。 这无名岛可是他们俩一把血泪、差点丢了命才换来的。未来,在被别人发现之前,还能薅很长时间。 根据后世新闻报道,物产丰富的野生岛屿是有好几座,可梁自强现在真正撞见的,就眼前这一座啊! 可以说,这将是他们以后养家过日子的固定财源之一。 血汗钱自己存着慢慢取,能有什么不对? 第50章 好险 梁自强开始处理手头的收获。 鸡爪螺相对好办,这东西就算不用海水浸泡,拿蛇皮袋装着,放好几天也能活着。 身价不菲的鸡爪螺,落得如此待遇,只能委屈了。 锦绣龙虾、大鲍鱼都需要水养,两者就养在同一只桶里了。 那条褐带斑,也是要用海水养,就跟扇贝一起,放在那只大盆里了。 该庆幸的是,这次带来的桶子倒是有好几只,还有盆。 做完这些,开始给老船准备足够的油。 梁自强把那小半瓶柴油余下的部分,全倒进了老船柴油机的油箱。然后又继续倒腾,把故障船油箱里的油放了出来,用油瓶接到了老船的油箱中。 加油的过程中,他眉头再次皱紧了。目测的话,不管怎么倒腾,油似乎还是不够多。 他也不知能否撑到老船靠岸。要是漂在大海中,半途油耗完了,那也将是巨大的麻烦。危险程度甚至并不比舵叶脱落低。 1983渔耕山海间 第43节 但是这个问题,就算再担心也无解。不可能再变出更多的油来了,就现在这些,还多亏他那天早上从家里拎了柴油上船。 故障船上的一些用具,也都统统搬到了老船上。 最后,再次确认故障船的缆绳绑得是否结实。 船虽然坏了,先放这搁着,但以后还得找个时间,弄回去还给人家。要真搞丢了,赔起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事情全都忙完之后,就静待明天的来临了。 忙碌中,黄昏渐渐降临。 林百贤站在沙滩上看了一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扭头问梁自强: “今天不仅是农历十五,还是农历七月十五吧?” “废话肯定是啊,怎么了?”梁自强问。 然后就听见林百贤感慨万千地冒出一句: “七月十五,也就是中元节。握草,我们俩都失踪五天了,家里那些人都不指望咱们还能活着了吧?你说今天中元烧纸钱,他们会不会正在给咱俩也烧上几张……” 梁自强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马上出发在即的,你说点什么好听的不行,非说这个…… “你特么……脑子是不是有淤血!” 他承认,有那么一刻,他真差点动手把林百贤活埋在这小岛上,然后自己一个人开船回村去…… 这样,应该就不算辜负他家里人给他烧的那几张纸钱了吧? 夜幕渐渐降临,梁自强再次检查了一遍老船的机器,然后开始睡觉,保养精神和体力。 第二天清晨,两人解开老船的缆绳,合力将老船推下水。 上船离开之前,两人再次在沙滩上跪了下来。 这次,他们不仅感谢妈祖的搭救,同时还感谢这座没有名字的小岛,收留了他们,在汪洋大海之中,给了他们庇护。 上了船,熟悉的哒哒声响起,老船一点点向着苍茫浩渺的大海驶去,那座栖身了五天的野岛,在视野中不断缩小,渐渐重归于一个小小的灰点。 到后来,只剩下一片干干净净的海面。 时间如同船尾流走的海水,半天很快就过去了。 还好,老船在海水中虽然有些摇晃,但机器运转一直保持正常,两人最提心吊胆的事情,暂时一直没有发生。 已经能够远远眺望到海岸线,甚至隐隐望见渔村的轮廓了,两人的心有些放松下来。 然而紧接着,柴油机的哒哒声开始减弱,船的前行速度也明显减缓。 “卧日,没油了!” 林百贤才刚刚好看的脸色,又变得有些发白起来。 梁自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这尼玛,眼看着都快要到了,油就耗完了。没了动力的船,还是会被洋流重新给带跑啊! 传说中的倒在家门口? “怎么办,阿强你快想个主意啊!要不咱们又用桶子划水?” 林百贤情急之下,想重复上次的办法。 梁自强决定道: “先只能这样了。但是有点够呛,现在离岸边的距离,比上次远太多了! 最好是看能不能碰上路过的渔船,大声求救。既然已经能看到岸了,一定会有不少渔船经过的。” 他决定腾出其中一个桶子里的海货,好用空桶划水,而林百贤则继续掌舵。 还没开始腾桶呢,眺望之间,就见一条渔船的身影出现了。 两人都是精神一振,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劲,冲着那条远处的小渔船,又是摆手又是大叫。 那边似乎听出了梁自强的嗓音,冲这边大声地回喊道: “强仔吗?你是不是强仔?!” 林百贤原本充满希望的一张脸,一下子灰了下去: “草,我听出来是李亮跟邓招财!这两混账玩意能救咱们?十秒钟之内,绝对调头跑掉!遇见他俩的船,还不如什么都不遇见呢!” 梁自强懒得理他的满嘴怨念,挥手道: “是我!” 那边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 “真是强仔!阿强兄弟,是碰到什么麻烦了吗?你等着,我俩马上就过来救你!” “握草,他俩打的什么主意?” 林百贤瞪大了一双狗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条船明显加速,奔这边而来。 “尼玛,这是想撞我们下水吗?”林百贤连忙操纵舵盘躲避。 梁自强忍无可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舵盘: “你是想再开回那岛上去还是怎么的?李亮他们没有恶意。” 双方越来越近了,李亮放慢了速度,好让船轻缓地靠拢。 “强仔你跑哪去了?四五天没回,你家里人急得到处找你!” 邓招财粗声粗气地问。 也不知林百贤这会儿反应怎么就那么神速了,冷淡而迅速地回道: “秤盘岛!” 到达这个位置,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从东边还是南边过来了,所以说秤盘岛,不会有任何问题。 顺着他的话,梁自强也说是从秤盘岛回来,并且按照事先想好的说法,简单说了几句。 “野鸭湾三杰”归三杰,无名岛的事既然要瞒,肯定就需要瞒得彻底点,确实不宜透露给李亮、邓招财。 但看得出来,这两人确实是把他当兄弟,这点已经不止一次表露出来。 作为回应,梁自强肯定会尽心尽力教他们俩高脚罾的。 除了无名岛的秘密无法分享,以后有其他能帮的地方,他都会尽可能帮一帮。 听说是没油了,李亮腾出一些柴油来,递给梁自强。 加了油,老船继续向前开动起来。 行驶了几分钟,又见一条渔船从大海的方向朝着岸边开来,像是出海归来的样子。 然而下一眼,梁自强就认出那是蔡金生家的渔船。 船头,父亲梁得福一脸疲惫,身影在空阔的海天间,显得格外苦楚又无助。 梁自强瞬间就明白了,父亲这是借了金生家的船,在大海中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虽然这已经是梁自强失踪第五天了,但父亲没放弃,还在找。 不知为什么,上辈子再苦再累再难,都没有哭过的梁自强,这会儿鼻子竟是忍不住有一些发酸…… 第51章 回家 几乎在梁自强发现父亲的同时,父亲也向这边望了过来。 梁父首先是一眼望见了儿子的身影,眼中的灰暗一下子就被一抹亮光所取代。 紧接着,他看见了这条老船,更看见了船上写着的“得福”两个大字。 脸上现出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就在这变幻的瞬间,梁自强已经挥起手臂,冲着父亲的方向喊道: “我在这!爸,我没事,好好回来了!” 梁父正抬着手揉自己的眼,大概以为眼前的一切可能是幻觉吧! 直到听见儿子的叫声传来,才敢确认是真的。 梁父一面应着,一面操纵金生家的那条船,向这边快速开来。 距离近了,梁父急着问道: “这么多天,你俩都上哪去了?这条船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不是借了别人的船吗,那条船呢?” 连珠炮似的一串发问,搞得梁自强、林百贤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过,也不奇怪,换成谁看着眼前这情形,都得一肚子疑问。 一句两句话显然说不清楚,梁自强道: “爸我们先回吧,回去我慢慢说!” 梁父点头称好,然后又转向林百贤道: “阿贤,你家里也急坏了。连着几天,你爸都在海上到处找,直到今天实在找不动了,才没出来。一会你赶紧回家去跟家里报个平安!” 林百贤连声说好。 说话间,船离岸边越来越近了。 梁家老船,还有金生的这条船,平时都习惯停泊在一处小码头,而李亮的船却是停泊在另一处码头。 分开前,梁自强再次向李亮、邓招财道谢。 邓招财嘿嘿笑道: “谢个屁!好兄弟有什么好谢的!” 李亮则说: “等你哪天有空,我们还要向你拜师呢!” 说完两人就把船开向另一处码头去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44节 梁自强收回目光,就听到林百贤磨牙齿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跟那两个混蛋成好兄弟了?阿强我真想不到,你居然成了叛徒!” 梁自强:“……” 他没好气道: “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是要跟他俩记仇一辈子?混蛋不混蛋,人家好歹刚刚腾出柴油来救了你。你不要混蛋的搭救,刚刚直接拒绝他们的柴油那多好!” 林百贤一时竟有些无法反驳。 梁自强趁机劝道: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强。说不定时间久了,你会发现跟他俩做朋友其实还不错呢?” 林百贤暂时没再说啥。 船停泊下来,用缆绳系好后,就开始把几桶海货往下搬。 梁父停好了金生家的那条船,看见这两人手上拎的东西,瞪大眼,有些倒吸凉气。 因为梁自强讲过要回到家再说,梁父便强忍住没再多问。 林百贤也拎着自己那些鸡爪螺、三头鲍之类要离开,临走前,梁自强又特意多说了一句: “阿贤你直接拎回家,先用海水养着,别急着拿去郑六那里卖。顺便你看能不能联系上你表哥,问问酒楼的事。” 这次跟以往大不一样,不管是肥大的鸡爪螺,还是三头鲍、锦绣龙虾,都是很少见的。真摆到郑六面前,估计都能把他吓一大跳。 但是价格上,梁自强是真不放心。 尤其上次的鸡爪螺,梁自强总觉得被坑了。 这次哪怕先养两天,也必须尝试着找一找城里的销路。要不然,往后就算去无名岛薅再多的宝贝,到口袋依旧没有几个钱。 等林百贤也已经离开,梁自强父子俩拎的拎捅,提的提蛇皮袋,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低调地往家里走。 路上没别的人,梁自强这才开始一五一十跟父亲讲整个事情的经过,租的船如何突发状况,自己二人是如何流落到小岛,又是怎样化险为夷的。 面对父亲,梁自强没必要用“秤盘岛”的幌子去糊弄,基本上实话实说了。 唯一不能照实说的,是关于老船。 他当然打死也不会透露,老船是他放丢的,只说自己也觉得特别神奇。 梁父听完儿子的描述,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半晌后,梁父嘴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是: “阿强啊!等下回到家先别急着吃饭,头一件事,赶紧给你爷爷太爷爷还有梁家所有的祖先,好好烧几张纸钱、供几柱香!” “啊?”梁自强愣是没转过弯来。 “啊什么啊?这不明摆着吗?老船好好地停在小码头,怎么会突然自己就跑不见了? 到今天我才明白,这是我们梁家的祖宗显灵,把船放跑。为的就是能在那个岛上救你一命啊!” 梁自强正拎着桶子走着路,听到这,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聊着聊着,自己突然就成全家人的祖先了? “那个……”梁自强谨慎地问道,“爸你前些日子不还断定是杨癞子故意放跑的吗?” “那是我想偏了。现在我断定,就是祖宗!” 父亲坚定地认为找到了答案。 行吧,祖宗就祖宗。只要父亲不怀疑到自己头上来,梁自强觉得祖宗也还行。 但是有件事,他必须趁现在赶紧跟父亲合计一下。 梁自强说道: “爸您刚也说了,这么肥的鸡爪螺和三头鲍,你做渔民几十年都没见过几次,但是那个野岛上真的很多! 我打算跟村里人不说实话,骗他们说是在秤盘岛那一带海域淘来的。目前知道那个野岛的,就我跟林百贤,您是第三个。野岛的事,你也千万别跟村里人透露啊!” “这个还用你教!”梁父瞪了他一眼,随后语气却又欣慰起来,“你现在倒是变得有脑子了,不像以前那么蛮干!” 梁自强嘿嘿两声,有些为难地问: “马上到家了,现在就是不知妈和大嫂她们问起来,我们是照实说,还是骗她们说秤盘岛?” 梁父也犹豫了几秒,最后决定道: “还是秤盘岛吧。东边那个野岛的事情,我知道就行了,跟你哥哥弟弟干脆也别说了。我就怕,他俩一知道实情,你大嫂跟荔枝两个也会知道。荔枝她们一知道,差不多全村就都知道了!” 父亲这么一说,梁自强心里石头算落地了。 他最担心的也是,大嫂邝海霞的嘴不牢靠,荔枝更不用说了。 虽然骗自己的家人,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但是想想,为了这个家往后有一笔稳定的收入,日子过得好一点…… 也只能违心地这么去做了。 第52章 媳妇的担心 梁自强回到家,一眼瞥见母亲正坐在树下,不停地唉声叹气。 听到脚步声,母亲起身来看,待看见是二儿子的身影,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抬起衣袖,拭了拭眼睛! 这些天,她天天跑到门口盼梁自强回来,但是奇迹一直都没有发生。 随着天数越来越多,她自己也明白,希望在一点点消失,大抵是不会再有什么奇迹出现了。 轮到现在儿子真出现在眼前,她都不敢相信,还以为是念叨多了,念出魔怔来了,所以使劲地拭眼睛。 梁自强见到这一幕,心里一酸,就跟在海面第一眼望见父亲时那种感受一样。 “你这是发的哪门子呆,自己生的儿子,还认不出来了吗?!” 梁父见自己媳妇一副傻掉的模样,冲她说道。 梁自强赶紧大着嗓,朝母亲叫道: “妈!是我回来了!” 梁母醒过神来,嘴角扯出一个笑,然而笑容还没停留半秒,却一把拉住梁自强的胳膊,抽着鼻子就哭了。 “你这是去哪了呀阿强!可把我急死了,怎么今天才回呀!” 梁母边说边哭,梁自强想劝,不料越劝越打不住。 梁母眼泪湑湑而下,她自己的衣袖已经不够用,于是扯起梁自强的衣裳,一把一把地擦…… 她一哭,荔枝也跟着哭,后来连大嫂邝海霞都抹了眼泪,唯有侄儿梁小海围住她们转,拍着巴掌说: “嘻嘻,好玩!” 大哥梁天成、小弟梁子丰在屋后做事,闻声也跑到了屋前来。 梁天成激动地说: “回来就太好了!前头三天不只是爸,我和阿丰也跟着在海上找,全家人急得饭都吃不下!” 弟弟梁子丰明明也很激动,但却装出一副很冷静的样子,劝说大家道: “不要哭,不要哭,这明明是大好事,二哥这是柳暗花明、否极泰来!” 梁自强听得一愣一愣。什么玩意,太什么来? 对了他想起来,小弟半夜偷偷复习备考,好像尤其喜欢学语文书。 这一不小心,还学以致用了。 不过真别说,梁子丰这句话,止哭的效果是真的好。 三个正掉着眼泪的女人,全都停下了哭,茫然地看向梁子丰: “你在说什么?又不是春天,哪来的柳花?” 梁父则捋起衣袖,往这边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又偷偷在读书?一干正经活你就犯困,读那些没用的书你可来劲了!” 梁子丰眼见父亲逼近,自知失言,赶紧转身往屋后溜了。 剩下的人开始围着梁自成问这问那。 梁自强好不容易把这五天的完整经过,给家里人给讲了个明白。 当然,至于版本,肯定是“秤盘岛”版。 梁母唯恐梁自强饿着,连忙去热饭菜了。其实正常来说,这会儿并非饭点。中饭的点已经过了一小会,晚饭的时间又还远远没到。 但梁自强是真饿了。 正想去灶房搜罗点东西,好歹先垫个肚子。父亲一把扯住了他: “你去灶房干什么?烧菜也没那么快!正好,趁现在赶紧烧几柱香是正事!“ 梁自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父亲拉到祖宗牌位前,叩了好几响头…… 父亲对这事,还真是执著呐! 敷衍了一下父亲,梁自强赶紧从家里找来好几个盆子桶子,把小岛带回来的收获都趁着新鲜,用海水养起来。 包括鸡爪螺,理论上虽说没水也能保存好几天,但梁自强可不想做这个试验,也都从蛇皮袋中腾出来,用盆子好好养着。 他现在心里想着两件最急的事。 一是借林百贤姨夫家的那条船,现在还在无名野岛上停放着。万一在后天的暴风雨中冲走了,赔起钱来可不是小数字。 第二件,是眼前这些值钱的海货,虽说用海水好好养着,也能养一段时间,但不能一直养啊。 最好的办法,还是赶紧出手,落袋为安。 一件一件来。故障船的事,必须明天就去野岛一趟,把它弄回来。 解决完故障船之后,再去打探酒楼的渠道,争取三四天内,把这些海货出手,换成钞票。 梁自强决定先跟父亲商量,怎么把故障船搞回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45节 结果还没开口,母亲把饭菜端上来了。父亲快速地扒着碗里的饭,说道: “我赶紧吃两口,还得提前去村里借船。阿贤他姨夫家的船有多大?我好安排借什么船。” 梁自强没想到,不需要自己开口,父亲已经在考虑这事了,便告诉道: “比我们家的老船也就长个半米多。半旧,但比我们家的新很多。发动机什么的都没问题,明天多带点柴油去,那船就能开起来。 要是能借到瑞叔家那条大船,那一条大船就能够给故障船领航了。 当然要是能借到两条船,就更没问题了。” 梁父想了想,最后决定道: “两条吧。瑞哥家的、金生家的,都借过去。有这两条船在前头带着,方向肯定跑不偏了。” 说着放下碗,就要出门去借船。 走到门口又想起些事,回头对梁自强道: “我只借船,不借人,到时我开金生的那条船,你和阿贤看要怎么配合?” 梁父这么打算,显然是不想让钟永瑞、蔡金生也参合进来,跟着一起去那个无名野岛。 人数就限定在梁自强、林百贤和他,顶多看林百贤那边叫不叫上林父。 岛的位置,绝对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这些考虑,与梁自强的想法完全一致。他当即回道: “有我们三个开船可以了。我和阿贤谁开大船,谁开故障船,反正都行的,明天再看。” 事情商量妥当,梁父就跑去村里找钟永瑞和金生了。 梁自强喝了整整两大碗凉茶,头一回觉得凉茶原来是这么甘甜。这两天,椰汁虽然喝了个够,身体是不缺水了,但不知为什么,嘴巴就是特别想念清水或者凉茶的味道。 坐在屋里,梁自强才闻到自己一身难闻的气味,想一想,自己都有些难堪。 流落岛上这些天,一门心思只想着活命,愣是有五天没好好洗过澡了! 意识到这点,他是一分钟都坐不住了,当即挑了两只干净木桶,去山脚附近的水潭打水回来洗澡。 才走到水潭边,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拿着木槌,槌洗着衣服。 “玉婶,洗衣服呢!” 认出是自己的大媒人陆红玉,他放下桶子跟对方打招呼道。 陆红玉手里的棒槌举到半空停了一下,脸上先是惊讶,随即便高兴起来: “你可算回来了!今天回的?” “下午刚回的。”梁自强简单说了几句自己的事情。只说船出了点故障,后来出现转机回来了。至于细节没展开讲,几句话也讲不清楚。 “平安回来就好!”陆红玉高兴道。 “对了,也不知是哪一个,在花谷村走动时,说了你出海失踪的事。昨天我去了趟娘家,香贝姑娘特意找我打听,问你平安回家了没。” “啊?这么快传到她那去了?”梁自强有些意外。 “可不是。我看香贝脸色不太好,眼睛也有点肿,也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哭过。你既然回来了,还是早点去告诉她一声,免得人家姑娘一直担心着急!” 陆红玉很直爽地建议道。 “那确实,我尽早就去一趟!”听到这,梁自强也不淡定了。 天色这会儿还早,明天自己又得去岛上。能腾出空的,也就今天下午了。 早一点跟陈香贝报个平安,她就能多睡一个安稳觉。 梁自强决定收拾一番现在马上就去花谷村…… 第53章 突然的幸福 挑着潭水快步回到家,梁自强还是按原本的打算,好好洗了个澡。 再急,也不能就这样一身臭汗出现在未来媳妇面前吧? 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脖子、胸口上方、肩膀,皮肤变得红里透黑,而且有些灼痛。 显然,是在岛上迎着烈日到处跑,比平时捕鱼晒得还猛多了,把皮给晒伤了。 好在,那个水潭是连着山上的山泉,水特别的清澈又沁凉。浇在身上,不仅凉爽,就连晒伤的部位都暂时感到舒服了一些。 最后照旧是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每个毛孔,都变得干干净净,神清气爽起来。 洗白白,见媳妇…… 临了还对着家里那面有些发旧、不甚清晰的小镜子照了一照。嗯,这品相,应该还不至于遭自己那好看的媳妇嫌弃吧? 不行,胡子太长了,小破岛上呆几天,风格有点往海盗上靠了…… 找半天,找不到一把正经剃须刀,差点拿剪刀对着剪了。 还好梁母帮着翻出来一把,看样子,还是父亲平常用的。 老式的,需要夹一块薄薄刀片在里面的那种。好歹是把胡须刮干净了,就是刮得嘴皮子痛…… 小侄子梁小海撑着个下巴,在一旁看了半天: “二叔,你今天真臭美!” 说完,在挨爆栗之前,机警地跑路了。 梁自强跟母亲说了一声事情的原由,梁母也表示让他早点出发过去,别让香贝在那着急担心。 怕他空手去那里不好看,又拎出一些晒干的虾皮,小半袋贻贝干。 虾皮是六天前梁自强推高脚罾,收获的那些毛虾晒出来的,当时量很大,自家吃还有富余。 贻贝干则是他收获的那批青口,除了当时趁新鲜做汤做粥吃了一些,余下就把肉挖出来晒干,成了贻贝干。 拎着这些东西走出门口,梁母不忘叮嘱道: “天色说早也不算太早了,脚快一点,还能赶在天黑透之前回来。明天你不是还要去海上吗?” 想想却又改口道: “当然你要是能让老陈家留你在那住一宿,那也算你自己的本事了。明早再早点赶回来,也耽误不了太大事。” 后半句梁自强压根没听到,因为他已经开启快走模式,疾步如风,三两下不见了人影。 半个多小时的脚程,他比往常快了十几分钟,半小时就到了。 这次来到陈家的房屋前,明显比上次安静得多。 首先大黄就没有冲过来刁难他,反倒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劲向他摇尾巴,大有点为上次的事向他致歉的意思。 后头灶房的位置冒出了炊烟,但整座屋子的大门却是半关着的。 大黄看了看他,把头往屋里方向扭了两扭,好像是在说:人在里头,你推门进去就知道了。 梁自强敲了敲门,里面一个清亮的声音问:“谁呀?” 梁自强应了一声,推门进去,便见陈香贝手里还拿着一把火钳,从灶房方向出来。 显然是正在灶房里准备晚饭。眼皮倒没有那么明显的肿,但咬着唇,脸色差得像是谁欠着她好多钱似的。 直到一眼瞧见了梁自强,原本闷闷不乐的瓜子脸才飞快地明亮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不敢置信,由惊而喜: “原来你回来了呀?!你们村的那些人到处瞎说,讲你坐船出去就好几天没回,我还以为是真的,担心到现在!” 梁自强看她双眼水亮、满目惊喜之色,心里头有几分歉疚,却同时又有种被人惦记的满足感。 他冲她笑了,解释道: “他们也没骗人,我是遇到一点小麻烦,不过没事,这不好好地回来了?” 说着将手里的虾皮、贻贝干放桌上,目光看了一圈,问: “家里其他人呢,还在外面干活没回?” 陈香贝点了点头: “明天又会有收货的人来村里,家里赶着多摘点水果,明天好卖。大人都在园子里摘果,我哥他们的小孩就跟在园子里玩。我是先一步脚回家,给他们提前做晚饭。” 梁自强“哦”了一声: “那你赶紧继续做饭,别耽误了。我就坐在灶台旁边,跟你说会儿话!” “耽误什么,饭菜这会都做得差不多了!” 陈香贝搭着话,仍旧拎着火钳回到灶房。梁自强也跟着进了灶房,想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却愣是没找到可下手的事情,于是干搓着双手。 陈香贝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抿住嘴,莞尔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抄起一条小矮凳给到他: “没啥要帮的,你坐吧,站着多累。” 梁自强就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张罗。陈香贝下意识地用手捋了捋鬓边的发丝,让头发变得整齐好看一点。 梁自强发现有一根稻草灰,飘飘荡荡飞上了她的发丝,便又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伸手替她去摘。 搞得陈香贝大为紧张,以为他突然就动起手来,要摸她脸。 她急得转开脸,躲着他道: “走开,不要!” 梁自强拈起那根稻草灰,举给她看。 陈香贝才知道误会他了,一时好不尴尬,眼见着,脸蛋就涨红起来。 这下倒好,原本梁自强是没那心思的,可瞅着她一副娇羞小媳妇的模样,反倒心里莫名就被挠了一下。 一个意动,手就又上去了,挨着她细嫩的脸颊,有那么一瞬的工夫,手掌爽得像是要得道成仙。 陈香贝还以为是发丝上又有草木灰,就没再躲闪,很顺从地配合着他的手。 直到感觉有些不对,他的手赖在她的脸颊,缓缓搓动,揉了还揉…… 察觉到他的真实目的后,她一口贝齿咬得咯吱响,扬起手来,就想抽他。 手没有真落下来,倒是一眼瞅见他脖子上一截黑黑的皮肤,当场就乐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46节 “咦,你啥时候成斑马了?一截白一截黑的!” 梁自强:“……” 斑马能拿来形容人吗,简直了,早知道还不如全身晒个均匀透黑呢! 陈香贝的好奇并没有结束,她用手摸了摸他脖子: “怎么搞成这样的呀?是在海上被日头给晒的?唉呀,还起皮了,会很痛的吧?” 其实也没那么痛,就是灼热得很,但你都既然这样问了,不痛怎么行? 梁自强故意咧了咧嘴,吸着冷气咝了一声: “痛,当然痛了!” 他就想逗逗她看看,可陈香贝真有些急了: “那怎么办?要不这样,我小时烫到手,就用生黄瓜片敷,蛮管用的呢!我现在也找黄瓜帮你敷敷看?” “有黄瓜吗?有就试试呗!” 梁自强觉得或许这招还真有用。 陈香贝生怕他难受,赶紧就去灶房洗了根黄瓜,双手麻溜得很,三两下就切成了薄片。 站着肯定没法敷,于是搬了两张竹椅紧挨在一起,她坐在那张稍高一点的椅子上替他敷。 后来发现他这样直直坐着,还是不方便。她也没多想,就让他把头趴在她腿上,露出后颈晒得黑红的那一片。 这样贴起黄瓜片来,真的就方便多了。 他的脸扑进了那一双软软的腿,感受着体温与细腻,也感受着让人格外温馨的幽香。 梁自强怎么都没想到,幸福竟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第54章 恩将仇报 梁自强是过来人。此时此刻,此情此境,年轻时和她那些美妙的画面,顿时全都纷至沓来。 还有比把头搁在温柔乡里更享受的事吗?反正他这会,是不想起来了。 要是黄瓜片敷晒伤真有用的话,那就多来两三根吧! 不,有没有用都请多来几根! 这一刻,说舒服吧,那是真舒服、惬意。 但是说难受吧,某些方面好像确实也难受得慌…… 关键他脑子里奔腾而起的那些感受,陈香贝浑然不觉啊。 她十分淡定地帮他敷着晒伤部位,开始感兴趣地问起来: “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了,你那几天?” 梁自强哼叽两声,简单讲了几句事情经过。 对于陈香贝,他倒不是故意要瞒她,而是因为,地点方位之类讲得再详细,她也听不出啥名堂。毕竟她又不是渔村长大的女孩,对那些细节没什么概念。 但是大体上,那种危险感,她是感觉出来了。 她紧张地说: “这也太险了!要不以后别跑远了,就在岸边的浅水里打打鱼,不也挺好的吗?” 听得梁自强有些好笑。果然隔行如隔山啊,好好的一个女孩,一旦说到自己不了解的事情,那思维……幼稚得就没法听了。 光靠岸边浅水滩,渔民还怎么过日子? 他安慰道: “其实没那么危险,就说船出故障这事,真的很少会发生,这也是凑巧碰上了。 而且危险也是有办法避免的,一个是出海前检查仔细点,还有个办法,就是多存钱,鸟枪换炮,买更大、更先进的铁皮船。 船的质量好,抗风抗浪方面就强,能够去得更远,还不容易出故障!” 陈香贝似懂非懂,但听他既然这么说,她就心安了很多。 她看黄瓜片也贴差不多了,就让他从她腿上起来,问道: “现在好点了没?” 梁自强正把她的腿当枕头,哪舍得起来?只是摇头,不见行动。 陈香贝见状,想了想,再次另辟蹊径: “那要不我给你吹吹?有时候好像吹吹就不那么疼了!” 梁自强大概半秒之内就从她腿上麻溜起来了: “好啊好啊,这个我觉得一定管用!” 陈香贝让他凑过来些,然后她把头低伏在他的下巴底下,努着那张粉粉的小嘴,对着他脖子晒黑的地方,轻轻地呵气。 温热的气息扫过脖子,明明是吹拂在他的皮肤,但是梁自强却发觉,似乎把他的骨头给吹没了…… 他整个人无力了一下,半晌飘出来一句: “好舒……哦,好管用啊!” 得到了肯定之后,陈香贝有些振奋,又连连吹着他脖子其他晒伤的地方。 就像后世能够270度旋转的摇头式电风扇,绕着他吹呀,吹…… 关键,这媳妇牌电风扇,居然还自带小香风? 呵出来的气息,带着一种清新的微香。梁自强也搞不懂,莫非这个,跟她从小天天啃着瓜果长大有一定的关系? 反正上一世,他就发现她身上的气息特别舒服,有一种很温馨的味道。只不过那一世到处漂泊,日子苦了,就不会有心思去回味这些。 这会儿,两人头挨着下巴,距离特别的近。看着媳妇那张瓜子脸因为憋着劲吹气而涨得绯红,梁自强只觉得说不出的娇艳。 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看着看着,就有些动机不良了。 想着这会儿其他人都在果园,家里就剩下他跟陈香贝。这么好的时机,不啵她一口,怎么对得起媳妇这张脸? 于是,陈香贝正起劲鼓着腮帮呢,没料想他的头突然低下来,就在她腮上蜇了一下! 陈香贝当场傻掉了。呆滞了怕是有五六秒吧,然后忙不迭擦自己的脸。 这反应让梁自强有些始料未及。他都想着可能挨耳刮子了。预想中的暴怒倒是没有立刻出现,但是,这一脸被狗舔了一样的表情你是什么意思? 陈香贝擦了好几把,才开始悲愤起来,指着他控诉: “你这个人……恩将仇报!” 她快气坏了,扬起手要抽,却再次停在半空。 最后改为狠狠踢了他一脚,拉开大门,拧身就往外走掉了,把梁自强一个人扔在屋里。 一击得逞的梁自强,觉得自己赚大发了,笑得一口牙都出来了,脖子上那一圈的黄瓜片,抖起来跟翡翠项圈似的。 看着陈香贝怒中带慌、慌中带羞的仓皇模样,他顿时就想起村里头流传的一句话: 没过门的媳妇,心里头成天都是乱的。 盼呀念呀。又怕那个他不来,又怕那个他乱来。 俗话还真贴切啊! 得意了一下之后,梁自强连忙往屋外追着跑去。他也不知陈香贝一气之下跑哪去了,要是跑去果园,被他两个哥哥看出端倪。 事情可能就有点玩脱了。 结果人才刚跑到大门边,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外头夺门而入。 一扬头,冲他嗷嗷了两句。 是大黄? 大黄显然没了一开始那番友好的态度,歪着个头,硬是堵住他,往死里怼。他躲哪,它怼到哪。 虽然没对他下嘴,但骂骂咧咧,听得出来全是脏话。 卧靠!梁自强也是长见识了。 陈香贝跑出去是找大黄来报仇? 你这是搬家长,还是叫小弟? 一人一狗在屋里追追躲躲十几个回合,难分难解。梁自强算是经历了与大黄好不容易化干戈为玉帛、然后现在又化玉帛为干戈的曲折历程。 突然,他听到屋子外传来岳父和陈香贝两个哥哥的声音。 “大黄这是怎么了,叫疯了?屋里头进贼了吗?” 岳父陈大刚的声音。 梁自强头皮一阵发紧,觉得今天虽然没挨上陈香贝的耳刮子,但是极有可能得挨陈大刚的耳刮子。 至于挨耳刮子的概率大小,以及数量问题,这得看陈香贝怎么回答父亲的问话了…… 忐忑中,就听见屋外陈香贝的声音也有点慌,甚至比他还要慌。 陈香贝这会其实就坐在屋外的一条凳子上,啥也没干,就是避着他。 然后一抬头,才发现家里其他人竟然全都从果园回来了。 她慌忙应付道: “没有啊,人在家,怎么可能进贼!是梁自强来了,然后大黄认生,一直冲他叫……” 梁自强在屋里头听到陈香贝的解释,一颗悬着的心瞬间就落地了。 怎么说,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媳妇啊! 1983渔耕山海间 第47节 第55章 过夜 陈大刚的语气带着狐疑: “这都来好几回了,大黄上次认生,这次还认生?” 然后陈大刚推开门一踏进去,果然就看见,一人一狗正陷入对峙…… 见屋里还真是梁自强,陈大刚脸上有了笑意。毕竟,他也听到有人在传,说是梁自强出趟海,然后就失踪了。 这会儿见着活的梁自强出现在自己屋里,那肯定是高兴的。 “你从海上回来了?没什么事吧?” 陈大刚关切地问。 “没事爸,就是怕你们听到传言担心,今天特意过来告诉一声!” “没事就好!”陈大刚大感欣慰,然后扭头就要斥责大黄。 大黄这会见主人目光扫了过来,以为是要表扬它护花有功,摇着尾巴小跑上前。 结果迎头就是一句: “你条蠢狗!还没怎么老就先瞎了!上次乱叫,这次还叫!” 大黄正打算领功呢,这一串给骂的,当场缩住了瓜子,蒙了个大逼。 失望地掉头离开后,就委屈巴巴地去找陈香贝要个说法。 在陈香贝裤脚边蹭了蹭,结果陈香贝也不太想理它,小声道: “好了好了,你也不冤。我叫你进去吼他了吗?那是你自作主张!” 说完揉了揉它的头。就这点安慰,大黄看起来似乎很满足了。 话声虽小,梁自强却听到了。 他大概知道了,陈香贝被他突袭了一口之后,慌慌张张跑出了屋。 是大黄看她那架势,以为她在屋里被欺负,才冲进去的。 不管怎么说,能看得出来,陈香贝一点都不希望父亲责怪他,所以他原本那点做贼心虚的忐忑,纯属多余。 最终,还是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大黄,独自扛下了所有。 但是很快,新的问题就来了。 未来的大舅哥盯着他的脖子瞅了好一阵子了,这会儿走上前来问道: “你脖子上这是搞的什么玩意?黄瓜的新吃法?” 未来二舅哥迅速也凑了上来,猜测道: “猪颈肉炒黄瓜片?” 梁自强:“……” 他强忍住没怼人。什么玩意猪颈肉,你脖子上能长猪颈肉? 颇费了一番口舌,总算解释清楚自己脖子上黄瓜项圈的事情。 陈香贝这会儿已经轻快地跑进灶房,给一家人装晚饭去了。 差不多在梁自强刚到来那时候,其实饭菜她就已经快做好了,就等家里人回来吃。 都这个点了,梁自强自然是被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陈母看到他带来的虾皮、贻贝干,又客气了几句。 梁自强原计划,过来打声招呼,就马上打道返回鲳旺村去的。可事情有点超出计划,一不小心呆到这个点,外面天也黑了。 他是主动提出打个手电筒,自己走回去,但老陈夫妇反而不放心了,让他在这呆一夜,明天回去。 梁自强也没再坚持。想了想,只要明天早一点起床出发,照样还是不耽误出海的事。 陈家平时的房间,老夫妻俩住一间,陈香贝大哥家住一间,二哥家住一间,陈香贝一个人住着一间。 因为梁自强临时需要地方睡,就变换了一下,陈母跑去陈香贝房间睡了,而梁自强则被安排与未来老丈人一起睡。 睡得倒是挺早,晚饭后坐在一起聊了一通,就各回房间睡了。 梁自强因为前些天没少累着,倒是沾着枕头很快睡着了。本来睡得挺好,可半夜直接被震醒了。 他哪能想到,老丈人打呼噜啊,而且还是地动山摇的那种! 早知道,他都未必肯留下来过夜了! 睁开眼后,梁自强翻来覆去换了好几次姿势,就是没法再睡着,反倒是有了阵阵尿意。 只好下床先去解决放水的问题。他翻身下床,拉开房间门走到几步就发现有点头大了。 他压根不知道陈家的茅房在哪个位置! 虽然来过好几次,可确实都没去过茅房。 想就在屋外随地解决掉吧,又怕屋里头谁听到声音,终归是个不好的印象。 难道要返回未来岳父房间,把呼噜打得正热火朝天的岳父推醒,问茅房的事? 想想都不妥。问陈香贝吗,闯进她闺房去肯定更不好了,更何况还有岳母也睡在里头。 看来,只能随地解决,但得走远一点儿,离陈家屋子远点,应该就没人能听到了吧…… 这么想着,正要往大门方向走,却听吱呀一声,陈香贝睡觉的房间门开了。 有人出来?不知会是岳母还是陈香贝? 梁自强正想着,就见一个苗条的身影从那小房间走了出来,真是陈香贝。 陈香贝用手捂捂嘴打了两个呵欠,姿势有些慵懒,慢吞吞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旁边似乎还有一道人影。 她一扭头,看见昏暗中站着的一个人,吓得倒抽了一口气,手捂住胸口差点叫出声来。 “香贝是我,别叫!” 梁自强赶紧抢在她前头,低声冲她耳边说道。 陈香贝算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奇怪道: “大半夜你不睡觉,杵在这干吗?” 梁自强小声问: “你家茅房在哪?” 陈香贝算是明白了:“大的小的?” “小的。晚饭后那个西瓜吃的有点多。” 陈香贝吃吃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收住了,看了一眼他道: “小的去什么茅房?虽然离屋也近,但大热天的,谁知道路边草丛有没有蛇?跟我来吧。” 梁自强跟在她后面,见她一直往后头走,抬手抽开了后门的木栓。 外头的月光一下子涌了进来,照着门外的地,也照着身前的陈香贝。 她的头发因为刚睡醒而散散的。在月光底下走动时,夜风吹动衣裳,而他紧挨在她身后,能够看到风勾勒出她细细、柔柔的轮廓。 后颈露出一片雪,更是让他鼻子一阵发热…… 陈香贝指了指墙角。原来,就在墙边摆放着一只胶桶,是专门用来小解的。 陈香贝走到桶前,想了想说: “你先。” 梁自强好一阵失望,他还以为未来媳妇这么大方,要当着他的面…… 他先就他先。他走到桶前,拉了拉裤头。 陈香贝也没想到他动作这么麻溜啊!关键是,今晚十六,月光也太明亮、清晰了点! 她的双眼像是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慌慌张张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往里面跑着躲开。 勉强,算是补救了一下…… 第56章 叮咛 “你!你到底好了没好?” 陈香贝心慌慌的,脸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躲在墙角另一边,鼓足勇气向这边发问。 也不知道梁自强到底完事了没,她本身也是半夜被憋醒,才睡眼惺忪爬下床来的,这会还等着要那桶子用呢。 梁自强晚餐西瓜是真的吃得超多,所以这会儿放起水,过程有点漫长。 一边站在那,一边被自家未来小媳妇躲在旁边催促,实在有点怪怪的。 但是,好像感觉也不坏? 总算轻松了,他走了过来,才发现这小妮子,猫在墙角后边,紧咬着嘴唇,见到他过来,都不敢抬头看他。 “你可以了?”她目光瞟着别处,废话地问道。 “去吧,我等你。” “谁要你等?你快回房睡觉去,不准过来!” 她警告了一句,才跑向桶子。 人刚到那,屋子后边的山上,就响起几声森森的夜鸟叫,难听得像是喉咙被掐住似的,阴阳怪气,还死气沉沉。 陈香贝直接“妈呀”了一声,愣在那里,赶紧改变主意道: “你别走!就在墙角那等我,一步也不许过来,眼睛更不许乱看!要不然我就真生气了!” 梁自强应了一声,怕陈香贝翻脸,倒是真没乱动。 但是,某些声音,细长地传进耳朵,引人无限遐想。 1983渔耕山海间 第48节 这个他也办法是不是,又不能把耳朵塞上! 陈香贝很快往回走了过来,对他说道:“现在回去吧。” 这次两人挨得很近,推开后门,随着吱呀一声,两人相继走回了屋里。 一进门,两人却同时愣了一愣。 一双夜猫般的眼睛在堂屋里看了过来。是陈香贝她二哥。 他好像也正好夜起,准备往后门去,然后就惊讶地看见,自家小妹跟梁自强,亲密地从后山方向溜了进来…… 是的,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由于梁自强跟陈香贝挨得很近,就像是互相牵着手,偷偷摸摸地从后山里半夜归来…… 屋子里的唯一光源,只有从门缝透进的月光,所以比较昏暗,这就加重了那种错觉。 “你们!” 二舅哥差点当场扬起拳头揍梁自强,可又有所顾忌,不想把一家人全都吵醒。 他压低声音对着陈香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真想不到你会这样,太不自爱了!” 陈香贝一看二哥那要吃人的样子,就知道二哥想歪了,气得一跺脚,同样低着声道: “哥你想哪去了!他找不到桶,我不得帮他一下?” 听了小妹的解释,陈家老二气消了些。但那也只是对陈香贝而言,至于对梁自强,他瞪了瞪眼,一副随时要对他动拳的架势。 还好,动静都不大,家里其他人没有被吵醒。尤其岳父那呼噜打得正如火如荼,也不像是轻易能够吵得醒的样子。 陈香贝扭身进自己屋里继续睡去了,梁自强也回到陈父房间,接下来呼噜声的伴奏下,时断时续,时睡时醒,直到天色发亮。 心里头想着今天一早还要开着钟永瑞和蔡金生两家的船,去往海上,把那只故障船搞回来,梁自强就没再继续睡下去,早早起了床。 陈大刚这会儿倒是醒了,问了句: “醒了,昨晚应该睡得还好吧?” 梁自强艰难地回道:“挺好的。” 他想说老丈人,你对自己打呼噜这事,心里是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 “那就好。你今天还要去海上?在这吃完早饭再去应该也来得及吧?” “早饭不在这吃了爸,家里还等我一起上船,我现在就回,路上走半个多小时,到家吃几口饭刚好上船!”梁自强决定道。 然而他一走进堂屋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放着热腾腾的粥,用碗装好了的。 粥里面还夹着面团,兴许就是他上次带来的富强粉揉的。 梁自强一看,也不见岳母李金菊的身影啊,后来一眼瞅见陈香贝从灶房出来,才知道,是她起了个大早,把粥做好了。 陈大刚让他别等,自个先吃。 三两口解决后,就启程回家。走到门外,陈香贝才跑了出来,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 “海上不比平常,自己什么事都小心点好!” 简单的一句,就没再多说什么。然而梁自强听着,却只觉得她好像是有好多的话,都藏在了这一句话里头。 “嗯,放心吧!很快我又来看你!”梁自强也没了平时在她面前的嬉皮笑脸,重重点了点头,答应她道。 “有时间才来,没时间你忙你的。我在家好好的,要你来看什么。你自己要稳当,才是大事!” 陈香贝说着这些话,双眼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目光就移到了远处。 但是远处的天边什么也没有,只有起得很早的两朵云。 她仿佛是要站在这里,望到被山阻隔的远方去。在那看不见的远方,才是海,是梁自强每天都要去漂荡的海。 梁自强知道,就算经过了昨天他的解释,她多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的。 但是,这世上哪里有叫人完全放心的事? 就说上一世他经历过的很多行业。 建筑工地,最初的十几年里,事故隔三差五就发生。也是到21世纪,管理渐渐科学规范一些之后,事故率才逐渐下降。 他还参与过公路之类的基建。有一回,公路打穿一座大山,修建隧道。二十个平时跟他有说有笑的工友,转眼之间就因为山里的水库渗漏涌进隧道,再没有走出隧道。他要是再迟一刻钟换班,也就永远留在那里了。 至于他偶尔接触过的矿厂,就更没法说了。那些小厂矿工,根本都不知道明天的太阳底下,还会不会有他们的影子。 人活着,要做事,就没有哪里是可以彻底放心的。 为了养家、活命,有时候代价就是,命。 相对来说,出海打渔算好一点的了。至少,做个渔民,他擅长,也乐意。 由于起得够早,走路回到鲳旺村,赶上父亲母亲也才正好起床。 父亲告诉他,这次借船倒是顺利,钟永瑞家的,蔡金生家的,全都借到了,到时给租金就好。 带上必要的工具,以及水、烤红薯,这次还有母亲做的糍粑,就去海边了。 林百贤那边就来了他一个人。三人商量后,梁自强和林百贤开钟永瑞家的大船,梁父开金生家小一些的船。 大船在前带路,梁父开船在后边紧随。 两条船三个人,再次向着广袤的大海行驶而去。 第57章 父亲也冲动了 或许是因为怕了,这次出海前,三人都对渔船进行了反复检查。 林百贤检查完,梁自强父子俩又接着检查。对他的不信任,那是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 林百贤对此也无话可说,毕竟上次的一个纰漏,差点要了两条命。 彻底检查无事后,才一前一后开去了海上。 两条船并没有直奔无名野岛的方位而去,而是先按惯常方向,行驶了一段时间,到了没什么渔船的海域,才开始转向偏东而行。 这样做,与他们此前向村民们说的“秤盘岛”才对得上。 那条写着“永瑞”的大船上,梁自强、林百贤二人坐在船尾,操控着舵盘,时不时望向舱外茫茫的大海。 林百贤问: “野岛的事,你家里面,就你爸知道?” 梁自强看了一眼附近海面时不时闪现的海鱼身影,点头道: “除了我爸,跟我妈我哥他们,说的都是秤盘岛。主要是怕真话到了荔枝的耳朵里,那张小嘴估计三天之内,就能让全村人都知道。” 林百贤自嘲道: “你还好,至少你爸的嘴牢得很。我爸那大喇叭,可就不一样了,跟荔枝有得一比。要是再喝上几两酒,可能还不如荔枝呢!干脆,家里人问起,我一概说是秤盘岛!” 这家伙一边说话,一面不停地用手摸自己后颈、脖子,搞得像是孙猴子在不停地拨汗毛似的。 梁自强瞟了一眼,“你怎么了,浑身痒?身上长虱子还是跳蚤了?” 林百贤直接从脖子上搓下一缕死皮来: “特酿的,在岛上那几天,是我从娘胎到现在,太阳晒过最猛的一次。直接给晒掉皮了!” 眼看那坨死皮要递到眼前来鉴赏,梁自强敏捷地闪开了身: “特么你再过来,老子把你扔海里让你洗个干净,你信不信!” 林百贤果断地停住,不过他有些好奇: “奇怪了,凭什么老子直接晒掉了一层皮,你就没事?不对呀,昨天看你脖子还红得厉害,今天反而还变好了?你特么有什么秘方?” 梁自强这才留意到,昨天还灼痛的脖子,今天还真是缓解了很多。 这么说,媳妇昨天那一番努力没白费呀! 他看林百贤脖子掉皮掉得跟个蛇精似的,看得他都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支招道: “你家地里头黄瓜总有吧,去摘两条,切成薄片,往晒伤的地方敷个把钟头,保管有用!第二天就能好很多!” “黄瓜还能这么用的?卧靠阿强你从哪学的这些歪门邪道。” “那你别信。” “又没说不信!回头去地里揪两条黄瓜,就按你说的搞一搞,踏马跟火烧一样太难受了!”林百贤当场就采纳了他的建议。 梁自强一边说着话,同时右手手掌中握着的一个物件,时不时看上两眼。 那只圆溜溜的小物件,翻开的铜盖,有一点暗绿的锈迹。只见一柄指针在不停地跳动,指针一端红色,另一端白色。 不管梁自强的手怎么动,红色箭头都固执地指向北方,白色那头,则定定地指向南方。 这只小号的指南针,梁父已经用过很多年了,一直都准得很。 上次梁自强因为是去狐湾岛淘海,方位几乎闭着眼都能找到,所以就没有带上这个。 这次去的是无名野岛,有了这个,再结合上次往返的经验,开过去就会精准很多,省得半途走冤枉路。 往东偏南方向一直开了半天,两人在船上填了填肚子,喝了些水,算是中饭了。 太阳稍微有点偏西时,终于到达了那座无名野岛。 有舵盘的正常操纵,两条船都很轻易地停泊在了沙滩地带。 梁自强二人先下船,抛锚。没一会,梁父也同样停好船,向这边走了过来。 三人一眼就看到,那条故障船正在沙滩上好好搁着。 “爸,这个岛,你有没有印象?应该总有个名字吧?”梁自强向父亲问道。 毕竟,父亲好几十年的捕捞生涯,去过的海域比他肯定多。 梁父仔细观看了一会这座岛屿,最后仍是摇了摇头: “没见过,我估计村里头都没人来过这座岛。没人来,自然就不会有名字。” 说完又解释道: “这太正常了。阳海市说是百岛,其实真加上大大小小的野岛,怕是两百多座,都是有的。我们刚刚开过来也费了大半天,这都已经超出平常捕捞的区域了!这么远的野岛,没人来过不是太正常了嘛?” 1983渔耕山海间 第49节 林百贤想也不想就道: “难道这里已经算是接近深海?” 梁父当即否定: “深海?开什么玩笑?那还远着咧!真正的深海,不是咱们渔村的木船能去的,就算永瑞这条大号一点的,照样去不了!” 这种问题其实也就林百贤这种信口开河的,才会突然冒出来。 这里离真正的深海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这一点,梁自强就不信,林百贤能不知道。 所有的渔船,根据自身大小,以及机器设备的规格,都有在海上能去的范围。 村里的小渔船们虽说有时候也能在海上蹓跶两三天,但都是在安全海域,绝对不敢擅自去深海。 水深超过200米的海域,海洋环境会非常恶劣,海浪、风浪、洋流等都变得很强烈。就算瑞叔这条大号一点的木船,去了一样有去无回。 渔民平时活动的范围,离200米深的区域,所隔的距离,只能用“遥远”来形容。 但实际上,光是安全的海域,就已经足够的广袤无边,够他们游荡、捕捞一辈子了。 深海的鱼更多、更大,品种更丰富多样也更值钱,但那个钱,完全跟他们没啥关系。 除非有一天,他们的渔船不断鸟枪换炮,进化到了那种大型远洋渔船。 梁父昨天已经在桶子和蛇皮袋中,见识过这岛上的海货有多生猛,此时也忍不住想去看两眼,当即便开口道: “你们不是说那些超大的海货,这里还有大把吗?要不现在就去瞅瞅?” 林百贤立马跑在了最前边: “走吧就现在。不让你亲眼看看,还以为我跟阿强红口白牙,骗你玩呢!” 三人当即往礁石群那一片走了过去。 今天不像前天十五那样退大潮,但这会儿,礁石底部也有一部分露出在外。 饶是梁父见多识广,也没见过那片礁石群像这个地方一样。不只是多,关键个头也太肥了! 如果说是深海岛屿,出现这番景象倒一点也不奇怪。甚至,深海岛屿的好东西只会更多、更肥美,但是谁有那本事够得着? 眼前这些却是真真切切、近在眼前,叫梁父怎么能不震撼? “三头鲍、大对虾、碗口大的红膏蟹,那边的鸡爪螺大得有些吓人了……” 梁父一路看过去,一路像在清点着自家仓库。 至于大蚝、大青口贝,这些不怎么值钱的,直接就被他自动忽略了,只字没提…… 梁自强没想到的是,老成持重的父亲,居然也有冲动的时候。 看着看着,父亲突然改变主意道: “我看今天还是别回了,来都来了,不得淘点好东西回去?下午就在这淘一下午,晚上睡船上,明天再开船回村去!” 林百贤听了,立马举双手赞成。 唯有梁自强一看他们俩这架势,双腿一抖,差点直接给他们俩跪了。 今天风和日丽,不代表明天照样风和日丽啊。 明天是什么日子?农历七月十八,也就是公历的8月26! 上一世突发暴风雨的日子! 父亲跟林百贤不知道,但他不能不知道啊。 “爸,你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好几桶,外加一蛇皮袋,现在还没能出手呢。得赶紧回去找一找销路先,总不能这里拼命薅,家里现成的放那发臭吧?” 梁自强一点都不想让父亲继续看下去了,找了个理由,拉起父亲就往回走…… 第58章 被逼放大招 听梁自强这么一说,迷失在三头鲍与鸡爪螺之间的梁父,总算清醒了过来。 他觉得儿子的话很有道理: “让我想想。郑六那个老伙计呢,平时普通的鱼虾螃蟹,他倒不会在价格上吃得太厉害,也没听说过他短斤少两什么的。 但是这种真正值钱的货,他会不会从里面黑一把,就很难说了!不行,这种货还是不能找他!” 梁自强一听,这就对了,想法跟自己算是完全对路。 郑六这个出了名的大善人,在外头村子养着那么多的相好,这总是需要善款的。 小鱼小虾上面黑得少一点,大鱼大货上面就总会想办法多黑点。要不然,善款哪来。 梁父想着,又有些发愁道: “现在摆在面前的头等大事,还真不是怎么把这些好东西搬回家去。找销路才是火烧眉毛的事。可惜这么多年,大家出海的鱼货都是卖给郑六,我这手头也没有别的路子啊!” 梁自强忙说: “这个事,我和林百贤去想办法。眉目是有一些,得去联络。所以嘛,现在赶紧回去,后面几天估计都得忙销路这个事!” 梁父闻言有些惊喜: “你和阿贤有路子?哦对了,是不是上次差点被蓝环章给蛰到那几个城里年轻人?” “他们确实是条路。先试试,不行我再自己去城里找找。这种海货很难得,相信真正高档的酒楼肯定是有这方面需要!”梁自强说着想法。 梁父脸上褶子里的笑意都明显了: “我看这主意行。那接着几天,你啥也别干了,跟阿贤一起安心去跑。反正从明天起,我也可以正经出海挣些钱了。 老船丢失这段日子,我出不了海,可憋坏了!现在好了,托老祖宗的福,船也回来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带着你大哥和弟弟,开着老船去海上,多捕捞点鱼回去!” 话音一落,梁自强再次抖了。心里那个惶恐,连肝都是颤的! 明天可不就正好8月26吗?老船才刚回来,你就正好卡在明天出海? 而且还正好又是带上梁天成、梁子丰。 黑色风暴日,这是绕不过去了,还是咋的! 梁自强一脸肝痛地看着自家老父亲。 爸您老可知道,这不是什么托不托祖先之福的问题。问题是,明天您要是出海,您自己就会成为祖先…… “爸,明天您还是不要出海的好!” 梁自强一秒都不敢耽误,赶紧劝阻道。 父亲愣了一下有些不高兴: “前段时间我天天给人帮工,累不说,就拿那一块多的工钱!现在船回来了,你让我莫出海?你想啥?” 梁自强其实很想脱口而出地告诉他,明天会有意想不到的海上暴风雨,可这事偏偏他就没法说呀! 好在,说辞他早就准备好了。昨天开着老船回村的路上,他就想到有可能,父亲一见到老船回来,就又要马上出海,所以就绞尽脑汁想了想怎么应对。 本来是想见机行事,能不出这招就不出这招,现在看来是没得选了。 酝酿了一下,梁自强一脸认真地对父亲说道: “爸,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对你说。” 梁父看他神色突然这么严肃,连忙道:“什么事赶紧说!” “是这样子,我和阿贤连续在这岛上困了好几天,水也没得喝,出也出不去,真是一点办法都没得。我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直到那天夜里睡在船上,我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梁自强语气说得还挺自然的。 梁父赶紧追问:“什么梦?” “我梦到妈祖了!妈祖说她看到了我正在落难,愿意出手搭救,给我一条出路。她说她会把我们家的一条老船派过来,接我离开这里……” 说到这,不光梁父听得认真,就连林百贤都被吸引住了,支起个耳朵,等着下文。 小岛上,两个男人围住另一个男人,聚精会神,神情紧张,跟在听故事会似的…… 好吧,其实可能更像是在听山海经。 梁自强见故事才刚开了个头,都还没到黄金三章呢,就已经牢牢把两个听众给盘住了,顿时再讲下去,信心也就大增了不少: “妈祖也没说船会怎么样出现,出现在哪个地方。我当然得问她呀!但她只回答了我一句,船她派来了,找不找得到,还得看我自己的造化!” 说着他瞟了一眼两位听众,只见这两人听到这,那种相信的表情又加重了几分! 梁父面带震撼。林百贤则插嘴道: “那肯定,不能跟你透得太明白。神仙一般都这风格!” 说得好像他天天跟神仙打交道似的。 梁自强没理他,接着又说: “见妈祖不愿多说,我也不好再问。但紧接着,妈祖又特意叮嘱了一些事情。” “哪些事?”这回是梁父先忍不住了,急问道。 “妈祖明示,等我得到搭救回去后,接下来的五天,家里人都不要出海捕捞。另外……” “还说什么?”梁父已经急着催更了。 “另外她说,我们家的那条老船,既然被她派来救人,就等于是她的信使了。以后,那条船好好在家里放着,再也不要把它开去海上奔波了!” 完整地听完了梁自强的讲述,梁父脸上的震撼已经是无以复加。 良久才责怪道: “既然是妈祖救你,昨天在家你,你为啥不跟我早点说?” 梁自强一副忐忑的样子道: “梦里头妈祖也没说可不可以透露给第二个人呀!我昨天也一直在琢磨,到底是能说不能说。再说了,昨天您不是一直坚持是祖先搭救的吗,我怎么好反驳你!” 梁父深深地沉思了一下,说道: “你傻啊!这事又不矛盾,很有可能就是祖宗们去求了妈祖,然后妈祖决定出手搭救……” 梁自强:…… 1983渔耕山海间 第50节 这事到您那,怎么还串成连续剧了呢。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事必须得跟祖宗有点关系是吧? 好吧老爹你高兴就好。 林百贤这会儿沉默着,消化了好一阵子,大梦初醒地感慨道: “我就说,你那天倔得跟头牛一样,非得翻遍整座岛,到处找,原来是在找那条船啊!卧靠我还跟个傻蛋一样蒙在鼓里,你连我都不给透露一声,真狠!” 对于林百贤的聒噪,梁父跟梁自强都自动当成了没听见。 梁父显然是对这番说辞没有丝毫的怀疑,脸上的虔诚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他果断地决定道: “既然是这样,妈祖的话,我们都得完完全全地照办!今天我们来这里接船,一路上也没有捕捞,肯定没有违背妈祖的要求。另外从明天起,我们保证五天之内决不出海。还有,每天早上,你老老实实跟我一起去村里的妈祖庙,好好给妈祖进香,连进五天!” 不是怎么还突然多出一个进香来了?老爸你这直接加戏了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父亲这表态,让梁自强心里一松,长舒了一口气。能够让父亲这么言听计从,还真不容易。 至于给妈祖进香,仔细想想,也是应该的。 现在,那个怎么躲都躲不开的坎,总算跨过去了…… 第59章 来消息了 梁父还没说完: “至于家里那条老船,既然妈祖都说它是信使了,咱们就把它好好保管着,不仅我这一代保管好,以后还要一代一代保管下去! 这么大个村,谁家的船有这个福气?以后这就是咱们梁家的传家宝了!” 梁自强听得一愣一愣。 自己也是为了阻止父兄三人明天出海,救命心切,才想出那一套说法。由此竟然还一手造了个“传家宝”出来了,这个他真没多想。 不过转念想想,自己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那条老船,从而化险为夷。从这一世的轨迹来说,这不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传家宝”? 正暗想着,梁父皱了一下眉,有些犯愁地说道: “现在难就难在,老船收起来不用了,等五天过后,拿什么出海打渔?” 梁自强嗐了一声: “家里那一堆鸡爪螺、三头鲍,您怎么又给忘了?回去等那些货一出手,买船的缺口怎么都彻底解决了吧?” 林百贤闻言也连声道: “我家里为了买船的事,这些年也是一直攒钱,攒着攒着又花掉了,怎么都攒不够。这下好了,等我那些鸡爪螺和大鲍鱼卖掉,估计买条船也差不多够了。到时我们两家还能一起去买!” 梁父经这一提醒才重新想起家里那些值钱货,一时也云开雾散。 “过来过来,妈祖这次救了你们俩一命,也帮了我们家的大忙,我觉得现在就该好好叩头感谢才行!” 梁父不由分说,拉着这两人就往沙滩上跪。 梁父自己是最虔诚的那一个,跪在沙滩上,嘴里念念有词,反正凡是能用得上的赞美之词,全用上了。 梁自强心里头却有些打鼓,一个劲默念着: “妈祖莫怪啊!托梦的事,我可不是要故意编排您老人家。为了阻止惨剧发生,只能这么说了。感谢感谢,万分感谢善良慈悲、救苦救难的妈祖娘娘!” 这一次,梁自强是真把头叩在沙滩上,叩得通通响。 不诚意一点不行呵,他这次是真怕妈祖怪罪呀! 接着,三人也不敢再耽搁下去。毕竟这儿离渔村的距离并不近,怎么也得半天多。 这会已经下午,回到家肯定都天黑了,但也尽量不要太晚到家。 梁自强走到棕树下,解开了那条故障船的缆绳。 “来来来,都过来,我们三个一起推一把!”梁父招呼着林百贤。 三人扶的扶船身,推的推船尾,把故障船从沙滩上慢慢往浅水中推。 三个人一起使劲,自然比上次要得力很多。眨眼工夫,故障船就被重新推进了浅水中。 梁自强立刻跑到金生家的那条船上。 父亲带来的大瓶柴油,就在金生的船上放着。 拎来后,梁父从他手里接了过去,然后走进故障船的船舱,往柴油机里加油。 上次为了保障那条老船的用油,这条故障船的油箱已经被腾了个精光,一滴油不剩了。 好在这次带来的油够多,直接把故障船给加满了。 加完油后,就开始连锚链、缆绳。 从那两条好船上把锚链延伸过来,另一端系好在故障船上,同时又用缆绳,把好船与故障船之间再次加固一次,作为双保险。 做好这些,检查都稳妥了之后,就开始启程了。 梁自强开永瑞家的大船,梁父开金生家那条。 至于林百贤,则留在故障船上。 是他自己推开梁自强,主动要开故障船的。主要是他自己也明白,三个人里面,他的水平相对要菜一点。 那两条大船作为主拖船,肯定还是水平强一点的人开比较好。 而林百贤留在故障船上,除了掌握柴油机的开、关,暂时什么都不用管。 三条船在海面翻开层层波浪。 大船靠西侧行驶,因为洋流本身向东,大船能够提供更多向西的拉力。 梁父开着金生的船在东侧,也同样提供拉力。 故障船则在两船的后方偏中位置,徐徐跟着。 其实如果按后世的严格操作,最好是要有专业的拖船来拖行故障船的。但这个年代,显然讲究不了那么多,能不能找到专业拖船过来都是个问题。 而且,故障船只是方向失灵,但动力仍在,并不需要靠那两条船提供太多的动力。 仅仅只是带方向,那两条船没那么吃力,只要相互配合好就行。 三条船看着近,其实在海面是保持着较大距离的。毕竟,船行驶中,最怕的就是紧挨着并排而行,那样的话,因为波浪频率的关系,两条船是极易撞到一起的。 眼下这两条船的合作方式,更像是渔民作业比较常用的一种方式:双拖。 所谓双拖,是在单拖网基础上进一步发展而来的。 单拖网是一条船在船尾拖着一张渔网,一路开,一路捕捞; 双拖则是两条船共同拖着一张大网,拉开距离行驶,一起配合着捕捞。 快接近村民们捕捞作业的海域时,三条船没有再保持西北方向行驶,而是先西行一小段,然后再由南向北开往海岸。 这样,就算在路上碰上其他渔船,对方也只会以为他们真的是从“秤盘岛”方向归来。 接近岸边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好在,今天农历十七,月亮比昨天只小了一点点,月光依然那么明亮。 梁自强其实也特别纳闷。明天将会有海上暴风雨,按说今晚会有些乌云遮住月亮才对,可偏偏月光就是那么皎洁。 或许正是因为毫无征兆,上一世才给父亲带来了对天气的误判吧! 就着月光,三条船徐徐开进码头,停在了岸边。 船停稳妥后,回家前,梁父决定先去一趟钟永瑞、蔡金生家,打个招呼,告知船已停好。 反正顺路,林百贤便也跟着一同往支书钟永瑞家的方向走。 来到钟家,钟永瑞在外忙乎还没回,梁父便向永瑞媳妇许萍道了谢,然后掏出五块钱给她,做为一天的租金。 不料,许萍接钱的同时,一眼瞅见了林百贤也在场。 她当即叫住林百贤: “这不是阿贤吗,正要找你呢!” 林百贤颇为意外地问:“找我?有啥事?” 许萍大声说道: “还能什么事?我就是个守电话机的。你不是有个表哥在城里?就刚刚,你表哥打电话到村里来了,说是有个叫卢峰的有事要告诉你,一会晚点他再打过来!” 村里唯一的一台电话在支书家,所以支书媳妇戏称自己“守电话的”。 “卢峰?” 一听这个名字,梁自强与林百贤不约而同地双眼一亮。 正想着给家里那批好货找销路呢,卢峰那边就有音讯了? 上次梁自强专门托请卢峰帮忙联络酒楼的朋友,这回对方主动打电话过来,梁自强觉得,八成跟酒楼销路的事有关! 第60章 找到销路 林百贤一听许萍这话,也觉得酒楼这事,很可能有戏。 “晚上几点他会再打过来,有没说?”他当即问许萍。 “说了,晚上十点。” “那好一会我就过来。萍婶谢谢你啦,下次我钓到大鱼,送过来给你吃哈!”林百贤嬉皮笑脸地感谢。 “走走走!一个村子的,谁还缺你那点鱼吃了?” 许萍嘴里撵着人,但脸上却笑得挺高兴的。缺不缺鱼是一回事,但嘴巴甜的年轻仔,至少让人没法太讨厌。 梁自强看了眼许萍家挂在墙上的挂钟,然后也谢了声许萍,就跟父亲和林百贤一起走了出来。 一出来,林百贤就跟梁自强约定: “回去吃个饭,再来瑞叔家等电话。阿强你一定要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51节 梁自强点点头,两人就这么定了。 说实话,用惯了后世的手机,对于这个年代的联络方式,还挺不习惯的。 后世有什么事,随便一个微信,脸对脸就聊上了,这年代要搞得像秘密接头似的。 全村总共就一部电话机,在钟永瑞家放着,方便镇里面随时有事找他。当然其实有时候,镇里就算通知他开会什么的,也未必通过电话,而是在广播中吼一嗓子。 除此以外,就不太用得着了,因为村民们这年头极少有需要跟外面进行电话联系的。 也就是林百贤,知道把村里电话告诉了表哥,用来偶尔联络。 梁父听这两人聊着,也大致听出了个名堂,在一旁问: “是不是上次那些城里人,帮你们打听酒楼的事有消息了?” “应该是吧。” 梁父高兴坏了: “刚愁那些货不知怎么出手,这边就来消息了。这叫什么,可不就是瞌睡送枕头,蹲坑递草纸了么!” 梁自强对自家老爹一阵无语。 瞌睡送枕头挺好,蹲坑递草纸是个什么鬼! “福伯,我问你个事,你平时上茅房,都不带纸的吗?” 林百贤一脸的贱骨头样,挤眉弄眼地问梁得福。 “怎么说话的?就是打个比方,比方懂不懂?” 梁得福难得的没有生气,只是瞪了林百贤一眼。 三个人一阵嗬嗬大笑。 马上有得钱赚了,好像就算想生气都气不起来啊,说啥都是开心的。 梁自强父子二人又去了蔡金生家,然后就赶紧回家了。 吃完晚饭,在家里又稍稍呆了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梁自强才往钟永瑞家走。 出门前,见西瓜还剩下有好几只,于是从中拎了一个。 毕竟晚上十点,对他们村里人来说,也不算早了。这个点特意赶去接电话,多少有点打扰钟永瑞一家的休息。 到了钟家,林百贤差不多也同时到了。 梁自强有点歉意道: “打搅瑞叔了。一会我们不会聊太久,说完事情就好。” 钟永瑞夫妇见梁自强还拎着只大西瓜过来,脸色自然好看几分。钟永瑞当即道: “接个电话多大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许萍也笑道:“还拎什么西瓜,以后别跟你婶这么客气啊!” 许萍跟梁母袁秋英的关系本身不错,加上见梁自强拎着东西上门,自然说话都亲切了一些。 两人在钟家坐了一小会,看墙上挂钟,十点过了两分,电话机响了。 林百贤就坐在电话机旁边,第一时间抓起那只显得笨重的听筒,大声叫喂。 聊了两句,就听林百贤说: “峰哥原来你也在呀?这事多谢峰哥上心了。好,好,阿强?他就在旁边坐着呢!” 说完,林百贤拼命招手让梁自强过来一点。 电话线有点短,梁自强接过听筒,林百贤就自动让出位置来让他坐着。 梁自强也没想到卢峰在,心中真的生出几分感激来,冲电话那头嗡嗡嗡的声音道: “峰哥有心了,感谢,感谢!” 通话质量是真的不好,又嗡了两下,听到那头卢峰道: “感谢的话都别说了。上次芳芳回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幸好阻止得及时,要是真碰到那只蓝环章,他们也没半点办法!这事要说谢,是我得谢你呐!” 梁自强没想到,卢峰一上来就提上次那事。愿意费这个力帮他联系酒楼,估计也是因为这份感激在里头吧。这么看来,卢峰这人别的不说,起码还是讲情义的。 “她没事就好,应该的!”梁自强飞快地回道。 卢峰电话中继续说道: “上次你不是想找找酒楼的销路吗,这两天我有空去找了几个朋友。国营宾馆好像这方面兴趣不大,倒是有一家叫月海酒店的,是港岛人参与投资的,他们现在主动在寻找海鲜供应!” 梁自强一听是港岛方面参与投资的,下意识就觉得,这家酒店的档次应该不低。 这年头,大多数的宾馆、酒楼都还属于国营性质,但也并非没有例外。比如港岛资金经营的酒楼,就已经开始出现。 这类酒楼的顾客有很大一部分,也是从港岛过来的人士,消费能力绝对远高于这个年代的一般阶层。 他想到了上次的“三刀”鱼,郑六就是特意帮别人收购的,当时说是“港岛的人爱吃”。 现在想来,他甚至觉得那事可能就是跟“月海酒楼”有关。至于郑六是直接联系的月海酒楼的人,还是中间经过了好几道的层层转手,就不清楚了。 念头闪过,他立马问卢峰: “他们要的是哪类海鲜?应该不是平时常见的吧?” 果然,卢峰回道: “常见的海鲜他们也需要,但不缺。他们在主动寻找的,是一些珍贵难得的海鲜。对这块我也不那么懂,但是他们跟我举了几个例子,比如像三刀鱼,比较大的四头鲍、三头鲍,东星斑……” 三刀鱼?听到这,梁自强更加怀疑自己上次的那条三刀,就是流向这家酒楼了。 至于四头鲍、三头鲍,还有珍贵一点的野生石斑,这不正是自己在苦找销路的那些货吗? “哦对了,”卢峰又接着说道: “你上次不是跟我提起那个什么鸡爪螺吗?这个他们特别需要!你还能找得到吗?” 卧靠,家里面还有蛇皮袋半袋子的量,在那养着呢! “能找到,肯定能的!”梁自强非常肯定地告诉卢峰,“这东西就是很不好采,但我和阿贤还是有办法采到一些的。不知道他们要买的话,价格能给多少?” 上次卖给郑六,软磨硬泡也只卖到一块八,梁自强后来一直都觉得亏大了。不知月海酒楼直接收购,价格能高出多少? 三块多?五块?六块? 下一秒他马上就知道了答案。卢峰笑道: “这个价格我还真问了一嘴。那个经理说,正常是十二块一斤,如果个头够大,还能往上再加点……” 十二块?!还能再加…… 尼玛,郑六你个大善人,这是有多黑? 见过中间商赚差价,没见过中间商直接吃人的! 知道这东西平时很少买卖,渔民们不好去比价,你就往死里黑呀。 还好他上了那点小当后,总觉得不对劲,立马就托人找酒楼、另谋出路了! 这一刻,梁自强真是有点想问候郑六家的历代先贤了…… 第61章 风雨前夕 幸好的是,那天狐湾岛之行的收获,鸡爪螺只占了其中非常可怜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青口、黄脚立、红膏蟹…… 像青口、螃蟹之类这些,平时买卖也多,价格倒没什么可黑的。 真要算下来,那一丁点鸡爪螺,梁自强损失的金额也大不到哪去。 只要从今往后,值钱的宝贝不要再拿去郑六那就行了。 “怎么样阿强,你既然能够采得到鸡爪螺,要不要哪天带过来,去一趟月海酒楼?去的话,你直接找杜经理就可以了。” 卢峰在电话中继续说着。 梁自强本想着,越早出手越好,比如明天。 可转念一想才意识到,明天暴风雨,算了还是别在半路上淋成落汤鸡了。反正那些好东西,多养一天也没问题。 “后天怎么样?我后天就带着东西去找杜经理。不知道那个月海酒楼,要坐什么车过去?” “时间你自己定,反正他都在那上班。坐车的话,你到了阳海市汽车站,然后有一趟专门开往迎宾路的车,你在百货大楼站下车,走几步就能看见月海酒楼了!” “好,那应该就很好找了。” 梁自强再次道谢,聊完后林百贤接过话筒,跟表哥刘宇又说了两句,就挂电话了。 不好再继续打扰钟永瑞一家,两人跟许萍夫妻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告辞了。 走在村里路上,梁自强说道: “后天一早,找两只大桶子,把所有东西都装在里面挑去市里,直接找月海酒楼的杜经理就行!” 林百贤有些奇怪地问: “我们明天去不更好吗,为什么还要多拖一天?” 梁自强也懒得想理由了。对他来说,这世上最不需要找借口去敷衍的人,就是林百贤了。 他简单粗暴地来了句: “后天是黄道吉日,适合做生意,有什么问题没?” 林百贤凌乱了一下,然后道:“明天既然不去城里,我去趟小浪村吧。” “哦,那你最好上午快去快回。你二姨夫那条船的事,估计有得扯!很明显,那舵叶绝对不是咱们弄坏的,本身就有毛病在那。你先看你姨夫怎么说吧!” 之所以叫林百贤上午快去快回,是因为明天的暴风雨是中午之后的事。小浪村只那么远,一个上午来回怎么也够了。 梁自强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就跟林百贤分头回家了。 回到家,见父母都还没睡,也不知是不是在等他。 “爸你明天是不是要帮别人去盐田里挑盐?” 梁自强见父亲正在不亦乐乎地给那只碌竹筒换里面的水,便走过去问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52节 其实这事,他晚饭时就已经听父亲漏过一嘴了,可他就是不放心,想再确认一下。 “不晒盐干吗?明天一大早先去给妈祖进个香,进完香就去盐田。这五天又不能出海捕捞,也就只能帮人挑下盐,赚一块是一块了!” “五天嘛,反正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对了,就算别人请你帮个工,一块上船出海,也千万不能去的哈!” 梁父终于不耐烦了,差点拿碌竹筒敲他脑子: “你今晚是怎么回事?说不出海就不出海,别人请也不去,承诺妈祖的事,这还能改?啰里八嗦的,搞得比个婆娘还不如!” 见父亲说得斩钉截铁,梁自强心里那份莫名的不安总算平息下去了。虽然被骂了,却从没被骂得这么踏实过。 父亲去盐田帮工,大哥和弟弟同样也会去那里帮工。 明天他们在盐田里,估计怕是要被淋个透心凉了。 不过无所谓,只要他们三个没有出海,晚上能够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坐在一起吃晚饭,一个也不少不缺,对梁自强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至于想劝父亲明天不要外出做事,免得淋雨,那还是算了。就像十多天前那样,父亲绝对是不会信他的。 第二天一早醒来,梁自强走到门外。 8月26号来临了。 与任何一个平静的清晨没有两样。朝阳初升,海风纯净爽朗。 “怎么才起来?”梁父已经早早洗漱完,在那等着了: “快去洗脸漱口,早饭就先别吃了,跟我去趟妈祖庙,进完香回来再吃早饭来得及!” 梁自强被父亲一顿赶,连忙去洗脸漱口了。 自己正漱得一嘴泡沫横飞的时候,一个小身影凑了过来把他吓一跳。 “二哥你是不是要跟爸去拜妈祖?你快帮我劝劝爸,让他也带我一起去进香玩儿!” 小妹梁丽芝一脸跃跃欲试,搞得跟要去赶大集似的。 不等梁自强开口,梁父的当头棒喝就已经到了: “一边织网去!进香就进香,哪有什么进香玩的!就你这张嘴,到了那里还不知道怎么胡说八道呢!” 梁丽芝脖子一缩,出师不利赶紧溜了。 梁自强在催促下三两下洗漱完毕,父亲已经拿着几支香过来了,手里头还拎着一袋桔子,一包花生,一小桶水。 花生肯定是自己家的,桔子不知父亲从谁家买过来的。 估计父亲找来找去,也只能找到这两样水果作为贡品了。 家里倒是还有点从陈香贝家挑来的西瓜、香瓜,但这些是肯定不能拿去当贡品的。 西瓜名字就不好,至于香瓜,梁自强小时候听母亲说过,说是香瓜空心,不能当贡品。 至于那一小桶水,用途也很明显,是在进到庙里进香之前,特意把手洗个干干净净的。 所谓素手净心,手干净了,心才净。 梁自强帮父亲拎上小桶子,父子俩一路来到了村里的妈祖庙。庙虽然不大,但却维护得整整洁洁。 快要进庙门时,梁父一把拉住梁自强,生怕他忘记洗手。 梁自强倒是自觉得很,放下手里的小水桶,就在庙门外,用桶子里的山泉水好好洗了个手。 梁父则是洗完手后,将桔子、花生整整齐齐摆放在案头。 香点好后,一人手里拿着三支。 梁父先进香。只见他毕恭毕敬,右手拈香,左手插香。这样的做法,表示先敬天地,再敬神明。 进好香,梁父对着妈祖的塑像,三跪九拜。 轮到梁自强时,他同样右手拈香,左手插香。这过程中,他默念着妈祖的名号,同时默默报着自己的姓名、生辰、家里住址。 报完后按理便是祈愿,但梁自强先是对妈祖的大恩大德感谢了一番,然后才是祈求妈祖保佑,以后出海捕渔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进完香,他跪下连叩了三个头。站起来,再次跪下,又叩三个头。 如此重复跪了三次,总共叩了九次头,算是标准的三跪九拜。 回到家才开始吃早饭。 梁父吃完饭,马上就跟梁天成、梁子丰三个要去盐田给人帮工。 之所以没叫上梁自强一起去,主要他们三个,是盐田主人家老早就约好了的,并没有算上梁自强。这会儿突然加进去,人家也不一定需要这么多人。 晴朗的天气依然没有任何异常。 父兄三人去了盐田,梁自强则帮家里去挑了几担水回来,然后又带着柴刀、扁担和绳子,去山上砍柴。 昨晚母亲一直在唠叨说柴禾快烧完了,再不砍些柴回来,做饭都不知拿什么生火。 梁自强一路走往屋后的山林。 他倒不担心那场暴风雨。毕竟,离中午还早得很。这中间,都足够他砍两三担柴了。 实在风雨来了,再往家里跑都来得及。在山上,又不是在海上。 经过了一些红薯地、甘蔗地,又走过了那眼清澈沁凉的水潭,梁自强一路听着山泉水的叮咚声,往山上走。 选定山坡上一处灌木地带,他挥动柴刀,就砍起柴来。 这年头虽然有煤球可烧,但农村普遍还是习惯烧柴禾。 有很多渔村靠海,却不靠山,平时烧柴就很成问题,没法自己上山砍,就只能用出海捕捞来的鱼,换山民的柴烧。 梁自强觉得有些庆幸,鲳旺村依山畔海,山清水秀。 有鱼捕,有清冽的泉水喝,能种甘蔗红薯花生,能砍柴烧。某种意义上,他感觉这个村子其实算是一块福地了。 砍了有小半担柴,抬头发现好眼熟的一丛野果,就在几步远处。 是地稔。看到这个,就又想起在小岛上被迫天天吃地稔的难堪记忆了。 但不知为什么,小妹梁丽芝好像口味独特,从小还蛮喜欢吃地稔这玩意的。虽然没啥肉也没啥汁水,但梁丽芝就喜欢它那个味道。 两捆柴也砍得差不多了,梁自强摘了一些地稔,口袋装着,打算带回去让梁丽芝小小高兴一下。 挑着柴回往家里,把柴放进了柴房,然后走到小妹面前,掏出一大把地稔来: “荔枝,看我给你从山上带什么来了?” 梁丽芝见到地稔,直接嗷了一声,丢下手里的网,就从他手里抓地稔吃。 梁自强看了好笑又好气: “你就不会拿个碗或者小盆子什么的过来装?” 梁丽芝赶紧又塞了几颗,边吃边走,去找了个碗过来,把梁自强口袋里的地稔全都薅了出来,用碗装着。 屋子一侧,侄子梁小海正领着几只鸡鸭,也不知从哪里云游归来。 鸭子走得一摇一摆,三岁的梁小海也走得一摇一摆,一看就有一种成功融入了鸡鸭群的即视感。 梁自强一看就乐了,叫道: “小海,你可以啊!前阵子看见你还是跟着鸡鸭瞎混,现在不一样了,你都混成他们的领头了!” 梁小海得到赞扬,步子走得愈发的六亲不认,一路杀到梁丽芝跟前。 看见有东西吃,嘴巴差点掉进碗里去了,讨好的说: “姑姑,好吃不?给小海来一点,就一点?” 梁丽芝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小海说一点,于是她真就只给了他一点…… 梁小海接过那一粒塞进嘴里,不料下一秒就啊了一声吐了: “比狗屎都酸,荔枝你真不会吃东西!” 他觉得不好吃,于是“姑姑”直接也就变“荔枝”了。 要不是梁自强拉住,荔枝差点一整只碗就扣过去了。 眼看趁中午前,还能再砍两捆柴回来,梁自强喝了碗凉茶,就又进山去了。 这次选那些粗大一点的柴,一气呵成,眼看又是一担柴砍差不多了。 茂密的树林中,突然,啪的一声响。 连忙一侧头,落在自己脚边的,居然是一只体积还算不小的鸟窝! 鸟窝中,还有几只嗷嗷待哺的幼鸟,这一下,摔得那个惨,基本上全都摔废了…… 他连忙抬头望去,那是一棵特别高的大树。 稳稳搁在高高枝丫上的大鸟窝,怎么会突然就掉下来呢? 念头转动的下一秒,就见大树又动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摇晃,还带出了一丝“呼呼”声。 卧靠!果然是毫无征兆啊! 就在他挑起柴赶紧下山的同时,艳阳转瞬就暗了下来。 乌云像是突然从哪儿涌了出来一样。 风云变色,树摇草飞。那场刻骨铭心的暴风雨,就这样来了…… 第62章 暴风雨中的全家福 梁自强挑着两捆柴,一路飞跑,脚下生风。 后山离屋子的距离确实很近,一路上虽然风吹得呼啦啦的,但雨还没真正落下来。 等到他跑回家,把两捆柴放进了柴房,雨才密密麻麻砸了下来。 他倒是滴雨未沾,可是梁父跟梁天成三个,在盐田里就不知什么情况了。估计洗个雨水澡是免不了的。 “这三个怎么还没回,阿强你还不拿几把伞去接他们!” 母亲原本在收外边晾着的那些衣服,收到一半跑过来,冲梁自强叫着。 梁自强犹豫了一下,因为他清楚,其实这种大风大雨中,打伞是基本没什么用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53节 雨照样能飘进来,风还会不停地掀翻雨伞。说实话,伞会成为一种累赘,还不如空着手在雨里头跑得利索呢! 再说了,父亲跟梁天成三人,这点雨也绝对淋不出啥毛病来。 可母亲吩咐了,他也没反驳,在几处角落找了找,总算找到一把灰不拉叽的旧伞。 “妈,伞呢,我们家伞都去哪了?!” 梁母赶紧又跑过来找伞。可能是因为确实很久没下大雨了,伞被顺手搁在了哪,都有些忘了。 好容易翻找出来两把黑伞。这时,大嫂邝海霞也从她那屋里翻出一把花伞,递给梁自强。 拿着四把伞,撑起其中一把,梁自强就往屋外跑。 还没跑出屋檐下呢,就见三道身影像是撞破了密集的雨幕,沿着路飞跑而来,转眼就冲到了屋檐下。 父兄三个已经自己跑回来了。 人倒是一点屁事都没有,但是上到头发、上衣,下到裤子、鞋子,全都湿得透透的,一缕一缕的水像小溪流一样,从他们身上往下淌。 可能因为跑动的过程中,散发着热量,所以他们身上不仅全是水,还往外冒着腾腾热气,搞得云山雾罩的,像三个世外高人。 梁自强把伞重新放到了一边,看着匆匆从雨幕中驰骋归来的三人,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笑。 可能因为三人现在这自带蒸汽效果的样子,确实有些让人好笑吧。 但也可能,跟这没关系,仅仅是因为,他们三个都完完整整的,站在屋檐下。 梁母这时一见这三人湿成这样跑回了家,当即就冒火了: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你们三个是眼神不好使还是怎么的?一看天色突然阴下来,起了大风,不会马上就往家里跑?非得把一身淋个透湿才舒服?!” 梁父抖了抖腿,抖出一大片水,不高兴地回道: “你是半仙,能掐会算?怎么今早出门时没见你提前算出来会起风下雨?雨来得这么突然,路上跑不要时间?又不是鸟,说飞就能飞过来!” 梁母怨气未消,又呛道: “早上天气那么好,就算我能掐会算,你能信?” 梁父没好气道: “你说这说那,满嘴的废话,还不如去找几块干毛巾过来,让我们几个擦把头和脸!” 眼见着老两口都要吵起来了,梁自强赶紧道: “毛巾擦也没用啊,爸你们还是赶紧进屋去换身干爽衣服先!” 三人站在屋檐下等到身上的水又甩干了一些,才连忙跑去了屋里。 然而一进屋,邝海霞崩溃的叫声又传了过来: “梁天成,你是刚满月的奶娃子吗,把我床弄湿一大片!你说,今晚还怎么睡?!” 梁自强伸着脖子探了一探。 原来,大哥梁天成进到里屋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可能是一路急跑,脑壳还没缓过劲来吧,居然一屁股坐在床上,就打算换衣服…… 这下好了,床上全给他弄得湿淋淋的,跟小孩尿了床似的。 梁自强额头都直冒黑线,大哥你好歹站着换啊。 耳边还没安静一秒钟,突然,自己睡觉的房间又传来弟弟梁子丰惊慌的叫声: “怎么没关窗?雨飘进来,把枕头全打湿了!” 梁自强赶紧跟着跑进去,一看这情形,就有些愧疚。 今天要下暴风雨,自己可是提前知道的啊。别的事,比如劝阻父亲别去盐田干活之类的,肯定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提前把自己房间的窗户关一下,这事完全轻而易举能做到的。 可能是太过细节了,自己愣是一点都没往这方面想。 他有些抱歉地拿起自己的枕头递给梁子丰: “我这头没湿,今晚你换我的枕头睡吧?” 不料梁子丰理都没理他手上的枕头,而是慌手慌脚,一把揭开那把湿枕头。 一看枕头下藏着的那几本复习书,居然也被雨浸湿了,梁子丰彻底绝望了,跟天塌下来了似的叫道: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书都泡坏了,我的理想,也跟着一起泡汤了!” 梁自强愣了一下神,真没想到这节骨眼上,他嘴里还能冒出这么有文采的话来…… 下一刻就真的悲催了。 梁父听到这边的叫声,闻讯也跑了进来。 一见到梁子丰居然从枕头下翻出几本书来,他找来一根竹棍就要抽: “你还敢把书藏枕头下了!生在渔家,就好好收心跟我学捕鱼打鱼!你那么想上大学,怎么不投在一个有钱人家,去做你的少爷?!” 梁子丰见事情败露,扔下书就往外跑。 他一跑,梁父就举着根竹棍,满屋子追着要抽。 一下子,踢翻一只鸭;一下子,撞飞一只鸡…… 嘎嘎,咯咯…… 本就被突发的暴风雨惊得不浅的鸡鸭,这会惊叫不停,热闹非凡。 全家唯一最处变不惊的人,居然是梁丽芝。 从起风下雨到现在,她一直都坐在屋里一张椅子上,抱着那只大碗,孜孜不倦地吃着地稔。 这才真叫一个雷打不动! 整个屋里都乱得像大海中的漩涡了,她就像是巨大漩涡中的那一根定海神针。 这会儿,总算吃完了最后一颗地稔,把碗往旁边一搁,拍拍手站了起来。 正跑着的梁子丰一个急刹车停在梁丽芝面前,惊慌道: “不得了,荔枝这是怎么了,嘴巴怎么黑成这样?爸你别打了,你快管管荔枝吧,她中毒了!” 梁母直接劈手夺过了梁得福手中的竹枝,一棍子轻敲在梁丽芝的背上: “她中个屁的毒!你个死丫头,全家忙成这样,你一动不动坐在这吃。外边的衣服我收到一半,现在全被雨打湿了!” 于是,梁子丰逃亡记,瞬间变成了梁丽芝逃亡记。跟接力赛跑似的…… 邝海霞从里屋出来,瞅了堂屋两眼,突然慌了一下,失声叫道: “小海呢?怎么不见小海?他去哪了?!” “不知道啊。刚还看到在屋檐下呢!”梁丽芝边逃边回了一句。 “小海!小海!” 一家人全都慌了神,里面找不见人,又跑去雨里喊。 然后一转头,就见屋侧的一处小水坑中,梁小海欢快地张开双臂,脚踩着水坑里的水,蹦跳得可欢了…… 这孩子是太久没见到下雨,直接偷偷玩水去了。 邝海霞那个气,也找来一根竹枝。梁小海雨中蹦迪刚蹦到一半,就迎来一顿爆抽…… 一时间,大人的喝骂声,娃的哭声,鸡鸭四处乱蹿的叫声,风声雨声…… 交织成了乱哄哄的一片。 梁自强突然有些失神,谛听着耳边所有的嘈杂,观看着比暴风雨还要凌乱的一家人。 所有的嘈杂,所有的纷乱,却让他内心此刻充满了无比的安定。 这应该是他重生以来,最乱糟糟的一天吧?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但是他想说。 这也是他重生以来,最幸福最美好的一天。 暴风雨中鸡飞狗跳的全家福,真美啊…… 第63章 上门卖海货 (3月21凌晨6点前,深夜看过上面那两章的书友,可能会漏掉了《暴风雨中的全家福》那章,可翻回上一章,刷新看看。)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还算快。下午,风住雨歇,一切已经重归于一片平静。 要说损失的话,梁家在这场暴风雨中唯一的损失,就是三件忘了收的衣服被风吹跑,后来在村小学附近的墙角找到。等于说,被风吹跑了两三里路,已经超出目前梁小海的日常云游范围。 都说雨过天晴,空气格外清新,梁自强现在便是这种感觉。 主要是,晚上再也没有平时那么闷热。他稍微为明天进城做了些简单的准备,就上床睡觉了。 这一觉,他睡得酣然惬意,心无半点杂念。 杂念全给到床那头的梁子丰了。同样的这一夜,梁子丰抱着三本已经字迹模糊不能用的书,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梁自强起来洗漱,照旧又被父亲催促着,去了一趟妈祖庙。 与昨天一模一样,仍是先进香,然后三跪九拜。 做完这件事,立马回到家,把鸡爪螺、三头鲍、龙虾、大扇贝,还有一条褐带,全都用两只最大的桶腾好,挑起来前往城里。 没有车,他只能跟林百贤两人挑着各自的担子,一路全靠双腿,从渔村往镇子里走。 路上,梁自强问起林百贤,昨天去小浪村的事情怎么样了。 “难搞!我二姨夫非说船一直好好的,我弄坏,就得我负责。估计最近两天,他就会过来说船的事。”提到这个,林百贤头大。 梁自强听了也直摇头:“走一步看一步了。等他过来后你叫一声,我也一起去听听,看他怎么讲吧。今天咱俩先专心把这些货卖掉,争取卖个好价钱!”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镇上。 镇里倒是有车,但是也只开到县城,不直接去阳海市。 两人搭镇里的车,很快就到了县城,在县城再转了趟车,一直坐到了市区的汽车站下车。 在阳海市汽车站,两人找了好几个人打听了一番,于是找到了开往迎宾路去的那趟车。 开放已有几年,阳海市又属于滨海城市,与外界打交道比较密切。车上一路所见,颇有一番新的气象。 1983渔耕山海间 第54节 无论新冒出来的在建楼房,还是大街上那些年轻男女们的喇叭裤、花衬衣,还有一些人的波浪头、蛤蟆镜…… 这一切对于梁自强来说,当然毫无新奇可言。毕竟他经历过的那个世纪,辗转过的每一个地方,楼房都比现在这些高。人们的衣著,也更为光鲜亮丽。 但对于林百贤就不一样了。走出渔村,乍一看见眼前这些市区的崭新景象,他一路握草,就没停过。 趴在车窗上,拉开窗户边看边叫,最后直接被司机和售票员齐声警告,差一点撵下车去。 百货商店站到了,两人挑着桶下车。 车门一打开的瞬间,一阵极具特色、绮丽甜柔的声浪,像浪花一样,扑进了双耳。 原来,百货大楼旁边有一家小磁带店。店里,正高声播放着来自岛湾的女声甜歌。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那旋律,像刮起一阵桃花的风,那么柔情,那么粉红。 林百贤一下就迈不开脚了: “握草这什么歌?还有这么唱歌的吗?握草能不能站这多听一会儿……” 对于呆在村子里,还从没接触过此类型歌曲的林百贤来说,突然扑面而来的声浪,有多么震撼,梁自强完全能够理解。 但是让他陪着他傻站在那儿听,那还是算了。 对梁自强而言,这些旋律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艳、悸动,给他带来的,完全是另外一种怀旧的心境了,恍如隔世。 甚至会让他想起太多久远的往事,那种心绪,林百贤怕是无法理解。 他拉了一把林百贤: “走了,哪有站在马路牙子上傻傻听歌的?想听,以后买了船多挣点钱,买台录音机,再买几本这种磁带,天天听,夜夜听去!” 林百贤挑起桶子跟着: “你说得对,多挣钱!一天二十四小时老子听个不停!对了啥叫录音机?” “……”梁自强才发现说不清楚的东西太多了,也懒得跟他细说了,直接回道,“有了钱,自然就知道了!” 月海酒楼果然距离百货商店并不远,两人沿着路一直往前走,很快就找到了。 月海酒楼看起来不大,但装修明显比旁边那些建筑新,也显得更有档次感。 两人挑着大桶进入酒楼大堂,引起服务员们一阵奇怪的目光。面对询问,梁自强连忙表明是来找杜经理,然后又提到是卢峰介绍来的。 “你等一等,我问下杜经理。” 服务员离开后,再返回时,身旁多了一个身着西装、身材微胖、留着小胡子的男人。 “你们就是卢峰介绍过来的渔村朋友?”走近时,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开口问道。 梁自强点头称是,问道: “您就是杜经理吧?听说你们需要一些不太常见的海鲜?” 杜经理点了点头: “我说的不常见,可不是说平常的鲳鱼、鲈鱼,个头稍稍大一点就算。也不知道卢峰有没有跟你们说清楚?” 听杜经理这样说,显然是怀疑梁自强二人挑了些常见的鱼虾,上门前来推销。 梁自强也不说什么了,直接一伸手,揭开了其中一只桶子上的桶盖。 平时其实这桶也不用桶盖,但因这次要走远路进城,一路要遇到太多人,为免引人围观,所以特意盖上了桶盖。 杜经理在桶盖揭开的一霎那,脸上的表情由淡然而惊讶,由惊讶而欣喜,明显出现了几层过渡。 “这里是顾客来往的地方,你们两位跟我去后面,我们慢慢谈!” 杜经理迅速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梁自强重新盖好桶盖,两人挑起桶子,跟在杜经理后边,穿过来往的服务人员和顾客,再穿过一道走廊。 来到杜经理的办公室,杜经理语气明显比见第一眼时客气了很多: “你们俩请坐,我给你们倒两杯茶。” 倒了茶,他就让梁自强再次揭开了桶盖。 杜经理弯下腰来,对着桶里的那条褐带斑,还有底下的一大堆鸡爪螺,看得很是仔细。 “这条褐带斑是比一般青斑难得,但对于我们酒楼来说,也还不是太难搞到。” 说着他伸手拿起一只鸡爪螺,眼神变得有些震撼: “但是这个鸡爪螺,不瞒你们说,这种大小的,我们平时想进货都进不到。你们俩要是还能采到的话,希望下次继续来这里找我!” 无论杜经理的眼神,还是直白的话语,都已经表明,这些鸡爪螺的个头和品相极其难得,就算是月海酒楼这样档次的地方,也绝不多见。 根据这些,梁自强迅速在心里盘算、估测着价位。 “杜经理确实是好眼光。就这些鸡爪螺,我们俩可是冒了大险,人都掉了一身皮,才搞到手的。不过要说以后,我们既然能够搞得到第一次,肯定就有办法继续搞到第二次、第三次。 要是杜经理给的价格美丽,不用说,我们以后哪儿也不去,就专门来找你!” 说完,梁自强期待地看向杜经理,等待他报出一个心仪的价格来。 电话中他已经听卢峰说过,一般的鸡爪螺,月海酒楼能够给到十二块一斤的高价。 但关键是,他桶里这些鸡爪螺不一般呀。 就从眼下杜经理的反应来看,梁自强觉得,肯定是在十二块的基础上,还能够再高出一些的! 第64章 一大笔钱到手 或许,能卖到十五块?梁自强飞快地想着。 这时杜经理开口了: “我这里收鸡爪螺,一般是十二块钱一斤。你们这种个头要大一些,我也不讨价还价了,一口价,直接给到你们十八,怎么样?!” 梁自强心里颇觉意外地惊喜了一下,但肯定不能表露出来。他若无其事道: “不瞒您说,来的路上我们俩商量过,理想的价位是二十以上。既然杜经理说一口价,那我也爽快点,而且十八也确实好听,以后我们做生意机会还多,图个吉利,就按你说的,十八就十八吧!” 听梁自强如此一说,杜经理也觉得对方还挺痛快,当即笑道: “爽快!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贵姓呢?以后跟你们还有很多的交道要打,从今天起也算是朋友了!” 梁自强立马介绍道: “我姓梁,自强不息的自强。我兄弟姓林,林百贤!” “好好好,我叫杜子腾,你们以后也可以叫我腾哥!”杜经理飞快地回答道。 “腾哥,以后叫我俩阿强、阿贤就行了!” 梁自强一面回答,心里面却是暗暗有些发笑。没办法,谁能料到杜经理有个这么喜感的名字? 肚子疼…… 梁自强觉得爸妈给自己起这名字已经够草率随意的了,不成想,还有更随意的…… 谈好了鸡爪螺的价格,又说起那条褐带斑。 “这褐带斑我也直接跟你说一口价了。平时青斑在我们这收进来,是两块一斤。褐带差不多是青斑的三倍价,六块一斤,可以吧?” “就按腾哥说的来!”梁自强觉得符合自己预期。 他又揭开了另外一只桶的桶盖。 “花龙?这宝贝你是从哪搞到的?” 杜子腾惊呼一声,然后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连忙改口道: “不好意思,我是太惊讶了,绝对没有要向你打听来源地的意思!” 梁自强笑了笑,说了声没事: “腾哥再开个价?前面那些大个的鸡爪螺,只是说特别难搞,这种锦绣龙虾,不是难搞的问题,是根本就碰不见!” 杜子腾点了点头: “这我知道。花龙肯定是比鸡爪螺还难得,要是遇上那种五六斤重的大花龙,光一只,我就能给到你几千!可惜了,这只看起来只有半斤左右,还没那么值钱。价格的话,也不说多少钱一斤了,就这一整只,我给你五十!” 半斤左右,出价五十,其实也相当于给到每斤百元的高价了。肯定不能跟五六斤重的大花龙相比。 敲定了锦绣龙虾的价格,接下来是大鲍鱼。 “三头鲍是不常见,但比不得鸡爪螺,按十块一斤吧!”杜子腾沉吟了一下决定道。 最后,梁自强最没把握的大扇贝,价格给的是三块一斤。毕竟普通小扇贝才一两毛,这个还是因为个头超大才值钱。 看来,直接卖给酒楼终端,就是跟卖给那些收海货的二道贩子不一样! 今天带过来的所有东西,价位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 这也证明,自己这一步是彻底走对了,也为以后的销路,开了一个好头。 林百贤桶里也是一样的货,只是少了两样,就没必要再讲价格了。 价格谈妥,一起挑去库房。 一个叫老彭的人麻利地称起各种海货的重量。先称梁自强的。 那条褐带的重量是四斤五两。六块一斤,单单这条鱼就是二十七块钱。 鸡爪螺称下来,达到了十五斤二两。杜经理马上用算盘算了一下,二百七十三块六毛。 大鲍鱼二十八只,十斤,平均三个就有一斤多。正好一百元。 大扇贝是平分的,一人四只。梁自强这四只扇贝是三斤五两,十块五毛。 锦绣龙虾五十。 所有东西称完后,都放进了不同的水箱。 1983渔耕山海间 第55节 褐带、鸡爪螺、三头鲍、扇贝、龙虾,加起来一共达到了四百六十一块一毛钱! 为了不搞错,杜子腾当着梁自强的面,又特意算了一遍给他看。 梁自强从头看到尾,确实是这个数,一点没错。 但是这个金额,给他带来的震撼却是异常的强烈! 要知道,一家人心心念念想买的新船,也不过才三百五十元。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全家人积攒了很久的钱,依然还差着那么一笔。 现在倒好,光是无名岛上这一趟,奋斗目标直接达成,还能有余! 杜子腾看他高兴,玩笑道: “赚大钱了,给你抹个零头。四百六十一?” 抹掉一毛而已,梁自强自然没有反对。 梁自强这边完事了,再称林百贤的两个桶子。 林百贤的东西总体比梁自强少,没有锦绣龙虾,也没有褐带斑。 好在,这家伙当时在岛上没命地薅,鸡爪螺、三头鲍的数量倒也是不少。 称完后,算下来,总计是三百五十八。 跟梁自强相比,少了一百来块。 都算好后,杜子腾便领着二人去会计那里领钱。 会计看了数额后,让杜子腾签了字,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把钞票,一张一张地数起来。 这年代还没有百元钞。至于五十元的钞票,一九四九版、一九五三版这会儿都已经基本停止流通了,而新的五十元面额钞票,要等到一九八七年才会发行出来。 所以说,这个年头,真正在流通的,最大面值就是十元一张的大团结了。 会计数了整整四十六张大团结,然后又去数林百贤那三十五张大团结。 梁自强站在一旁看着,竟然替会计觉得有些手累。 四百多块钱接到手里,梁自强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这个年代的四百六,什么概念? 他想了想,放到后世,差不多怕是四万六吧? 如果比照现在这个年头的工人工资,也是一位城里工人大半年的收入了! 把钱捏在手里,他问了问酒楼的厕所在哪。趁着上厕所,解开了裤带,把一大叠钞票全都塞进裤子里面一侧的小口袋。 这是昨晚,他想着要进城,会有不少的收入,所以自己特地临时在裤子里面一侧缝的口袋。 钱塞到这里面,绝对是万无一失了,他可不想半路上被人顺手牵羊啊! 从厕所回来,他发现林百贤居然还杵在会计室里,一个劲忙着数钱。 这货接过钱之后,当着人家会计的面,居然数了一遍又一遍。就梁自强进来之后,就又看见他数了两遍…… 搞得梁自强站在一旁,脸都不知往哪搁了。 数了好几遍,确认一张不少之后,这家伙就把钱抱在胸前,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安放了。 走路的时候,眼睛也不看路,只看钱,高一脚低一脚,像个没学会走路的娃。 这是钱来得太多,刺激坏了…… 梁自强拉了他一把: “你行不行,还能走得动路不?实在不行,钱给我,路上我替你保管着。” 林百贤一下子走路就正常了: “那哪成,从小到大头一次发这么大个财,回家就得上交爸妈了。在这之前,不得揣我自己身上,捂热一下?!” 活脱脱一副守财奴的嘴脸。 再次回到杜子腾的办公室,杜子腾拿出纸笔,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梁自强: “这是我们酒店的电话,下次有其他的好东西,拿不准我这边收还是不收的话,你们就直接打这个电话,可以联系到我!” 梁自强收好了纸条,顺势问道: “腾哥,你们酒楼一次性能够收购多少?尤其是鸡爪螺,假如我下次采到的,比这次更多,你能一次消化下来吗?” 杜子腾明显有些吃惊: “比这次还多?这东西怕不那么好采到吧?话说回来,要是你真能找到大量的鸡爪螺,我建议你还是分批采的好。 我这里虽然缺这个,但短时间顾客也消化不了太多,养久了风味上面又会打折扣!这次这个量就挺好,稍微再多点也行,但别多太多。” 梁自强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无名岛上那些鸡爪螺,以后得分好多次慢慢采,一次采多了反而浪费。 毕竟,除了月海酒楼,其他高价的渠道暂时也不好找,低价卖的话,又太亏了。 “那我知道怎么弄了。”梁自强临走又想起一事,问杜子腾: “腾哥,这附近哪有书店,你知道不?” 杜子腾啊了一声: “你要买书?书店倒是方便,正好在百货大楼里面,就有一家新华书店!” 说完看了梁自强两眼,又有点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你喜欢看书?” “我看书就犯困。”梁自强嗬嗬了一声,“替别人买的。” 挑着空桶走在外边的街道上。 快要接近百货商店时,路旁,一对母女的对话飘了过来。 “妈,大白兔最好吃了,买嘛,你给我买嘛!”小女孩的声音。 “听话,等妈下次发工资了再给你买!”母亲拉着小女孩快步走远。 梁自强的思绪却是随着这番对话,飘了一下。 大白兔奶糖呵…… 他记得,后世他是在结婚多年后,才用打苦工的钱第一次买大白兔给媳妇和娃吃。而且因为穷,总共也就买了那一次。 他还记得,那时候明明日子苦得都能流出苦汁来,可陈香贝吃了他买的奶糖,靠在他怀里,两只酒窝里却是笑出了蜜来。 梁自强抬头望向已经近在眼前的百货大楼。 既然她那么喜欢吃奶糖,这一世,就提前买给她尝尝,提前看她的小酒窝,要怎样的笑出花,笑出蜜糖来…… 第65章 明天就买船 一路上,林百贤倒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了。 倒不是他突然转性了。主要是,梁自强发现他一直死死地捂住口袋里的钱,废话都没心思说了。 这样倒也好,耳边突然就清静了。 进了百货大楼,先找到了新华书店。 梁自强从身上掏出一张小纸片,上面有三本书的名字。 昨天被雨泡坏的那三本书,梁自强后来特意悄悄看了书名,并且找笔找纸片记了下来。 虽说他见到书就犯困,也不像小弟子丰那样出口成章、满腹墨水,但好歹也是念完了小学,初中也念过一小半的,看书写字他倒完全不成问题。 比较幸运的是,这三本书都不难买到,书店售货员看了看他小纸片上的书名,很快就给他拿了过来。 这时候的书是真便宜哈,三本分别是一毛五、一毛八、两毛。总共还不到六毛钱。 梁自强事先从那几百块里抽出了几张放在外面的口袋。这会儿,从外面口袋掏出那张一块的零头,递给售货员,对方找了他四毛七。 买了书,两人都打算从百货大楼买点东西回去。 比起乡里的供销社,百货商店的东西就齐全多了。但有一点差别不大,售货员都是不太爱搭理人,很佛系上岗。 这次梁自强多买了两袋富强粉,一共四袋。反正是用来吃的,这钱花得不浪费。 “喜悦牌”香烟买了五包零的,另外还买了两条整的。酒也买了一对。 之所以买整条烟,跟一对酒,主要是想着,提亲送彩礼的事情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原本是打算,先给家里置条好船,然后用这新船出海多捕捞些鱼,早点把彩礼钱挣到手。 现在显然是计划不如变化,突如其来送到手中的一大笔钱,让他完全可以买完新船之后,还有余钱去考虑彩礼的事情。 这样一来,彩礼的事提前了。再往后,把媳妇娶回来,香香,抱抱,睡大觉,相应的也就可以提前了! 想一想,还是怪美滋滋的…… 买完上面那些,又特意要了三包大白兔奶糖。 一包自然是给陈香贝。还有两包,则是给梁丽芝跟小海。 听母亲说,村里偶尔有小年轻仔,悄悄给梁丽芝递糖。 荔枝现在也不小了,满十六了,人长得还怪漂亮可爱。那些小年轻仔不明着表达喜欢,却私下悄悄递糖,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梁自强是没遇到,遇到非揍他酿的一顿不可。 偏偏梁丽芝对糖没啥抵抗力,一见到糖,本就少得可怜的那点智商,基本就只剩下零了。 与其接别人糖吃,不如买一大包,让她慢慢吃去。 买了奶糖,梁自强想了想,又要了一包红糖。 这红糖,当然是专门为陈香贝买的。少女的一些事,他本是不懂,但多了六十来年的经历在那,不懂也是懂了。 但林百贤是真的一点不懂,他疑惑地看着那包红糖问梁自强: “阿强原来你喜欢吃这个?这玩意比白糖还好吃吗?真好吃的话,我也想买一包,自己慢慢吃……” 梁自强一头黑线,嗯了一下小声道: “看你自己,如果你每月肚子都会痛那么一次的话,你买这就挺合适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56节 林百贤按了按左边上腹部: “还别说,真有点。尤其有时饭吃得晚了,肚子会痛得比较明显。真想不到吃红糖能解决这个,那我也来一包……” 梁自强一把拉住正要掏钱的林百贤,气得脑壳发痛: “你特么那是胃病!按时吃饭就行!老子买个糖,真不知你凑个啥热闹。这种事,也能跟风……” 林百贤总算被劝住没乱买糖,但他也买了两袋富强面粉。 另外,他还买了一瓶八毛钱的白酒,打算孝敬自己那特别爱喝酒的父亲。这个,倒真是投其所好了。 梁自强买完所有东西,总共也就只花了三十来块。其中像烟酒那些,还都是缺不了,迟早都得买的。 口袋里还剩下四百二十多块。 两人买这些东西,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买完之后,也没有继续在百货大楼逗留半秒,毕竟身上还揣着巨款呢。 当即快步出了大楼,穿过马路。这时才发现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找了家小饮食店,里面有粉有面有米饭。粉面一毛八,饭菜两毛五。 考虑到米粉吃完容易饿得快,两人都点了两毛五的饭菜。以素为主,但也夹杂着一些肉星。 吃饱了在马路边等车,照原路返回汽车站。 由于两人这次效率挺高,也没在城里耽误什么时间,汽车站这个点还有去县城的车。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车,才坐上车抵达县城,县城再转车到镇里。从镇里走路回到村里,天也基本快黑了。 回到家,母亲先走过来急着看了一眼他的桶。她主要是心里完全没谱,不知道儿子进城这一趟,是不是真能顺利将那些货给出手。 一看到两桶海货,全都变成了面粉烟酒之类,梁母脸上就惊喜起来: “真卖完了?这次怎么买这么多吃的?” “也没多少,主要就富强粉,平时家里总要吃的。” 梁自强说着一直往里屋走。进到里屋,掏出了裤子里侧的一大叠钱。 听说大嫂邝海霞没在家,去到地里给菜浇水去了,他赶紧把母亲拉到一边,将那一大叠钱递给她。 这次的钱比任何一次都多了太多,他可不想叫大嫂看到。虽说迟早她都会听说,但不亲眼看见,好歹能少受点刺激。他就担心她一刺激,就又开始想歪点子,折腾这点钱。 梁母才刚接过钱,听到梁父回家的声音。 她把梁父叫了进来,将手里都握不过来的大叠钱递给他看: “你猜多少?阿强卖掉那些货,带回来有四百二十多块!” 梁父感觉老婆在骗他一样,接过她手里那钱,一连数了两遍。那激动的模样,都快赶上林百贤在酒楼那表现了…… 数完后梁父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我是不是……要拿这钱马上去趟船厂?你看我,早知道,应该提前五六天跟船厂订船就好了!现在搞得,买到新船还得有好多天!” 看着父亲难得激动一回,梁自强笑了: “爸你是不是忘了,这几天我们家本来就不能出海。有这几天时间,不是刚好可以慢慢买船?” “哦对!明天就去订船。”梁父一拍腿,“等过几天新船到了,差不多也该能出海了。还有,这几天去妈祖庙,一定要多许个愿,请求妈祖让我们新船开张,鱼虾满舱,来个开门红!” 开着新船在海上来回捕捞的画面,梁父已经禁不住想象起来了。 二儿子财运这么好,看来,新船出海,必须让他一起去! 第66章 带媳妇赶海去! 这里头刚聊几句,外边传来梁丽芝跟梁小海一阵嗷嗷叫声,那惊喜劲,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果不其然,堂屋里,两人争着抢大白兔奶糖,眼看就要干上架了。 “别抢别抢,都有的,一人一包!”梁自强及时劝阻了二人。 “你钱多了是吧,买这东西回来干吗,一看就很浪费钱!”刚刚还手握巨款的梁母,一见这场景就又开始肉痛了。 “哪里浪费了,这糖便宜得很!” “这能便宜得了?”梁母对儿子的话将信将疑。 梁小海直接用牙咬开了包装袋,然后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取出糖来,剥开第一颗竟然没往自己嘴里塞,而是踮着个小腿,冲着梁母,使劲往上递。 梁母有些意外,连忙弯下腰用嘴接住糖。 这一刻,嘴里的絮絮叨叨戛然而止,脸上没了责怪,反倒是一副要被融化的表情。 也不知是被甜的,还是被孙子的暖心举动给萌的。 看来,大人也得靠哄啊!梁自强无声地看着这一幕,嘴角扬了扬,暗想道。 晚饭后直接睡觉。 梁自强与弟弟相继进到房间。梁子丰一看到枕头,估计是想起了那几本被泡毁的书,脸上便有些闷闷不乐。 不声不响地上床,头往枕头一趴,准备闷声睡觉。 脸搁在枕头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枕头下面硬硬的,明显像是有东西。可他记得那几本泡坏的书明明已经扔到一边去了。 带着狐疑,他也没多想,飞快地掀开枕头。 三本崭新的书还散发着油墨的香气,静静地躺在枕头下方。 有那么一刻,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那天的暴风雨没有发生过,窗户没有进过雨,他的书也从来没有被泡坏过。 “这,怎么可能?”梁子丰惊讶得甚至忘了去高兴,“怎么回事啊这是?!” 梁自强不说话,抿着嘴。 看着二哥抖动嘴皮硬生生忍住的笑意,梁子丰终于瞬间明白过来: “不是吧,二哥,是你给我买的?你今天去城里特意帮我买书了?!” 梁自强刚笑出点声来,闻言连忙把脸一虎: “你不能小声点啊!你挨抽了,还要害我跟你一起挨竹棍是不是?!” 梁子丰把脖子一缩,连忙向房门方向瞟了一眼,抱起那三本书,跟贼似的,笑得格外窃喜。 笑完冲梁自强道: “二哥不愧是二哥。此恩此德,让我没齿难忘!” “你打住!”梁自强一听他开始用书本中那些奇奇怪怪的词,整个脑袋就莫名地发胀: “你那些词都挺好,留着你考试的时候用,在我面前就节省节省,别用了!” 不料一提到考试,梁子丰神情又有些黯淡下来: “二哥其实你也知道,我就是瞎想想。咱们家个个出力,挣的钱都还不够过日子,怎么可能让我清清闲闲坐在家里读书备考?” 看着弟弟失落又不甘的样子,其实梁自强想说,说不定以后出海的收入一天比一天高呢?那样子,父亲还会管你备考的事? 不过这些他都没说出来。他往自己这头的床上一倒: “那谁知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睡觉吧,别想那么多!” 梁子丰听话地收好书,重新睡下了。这一晚,看样子他该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清早,梁父照样是与梁自强去了趟妈祖庙,进了个香。 早饭后就揣上钱,直接上县城去了。 买船的事,他没有叫上梁自强一同去,而是另外约了钟永瑞。 钟永瑞家的船就是在县城“丰收船厂”购置的,用到目前质量方面都还挺不错,蛮耐用的。 所以梁父直接请了钟永瑞今天跟他一起去丰收船厂。 看着父亲走远,梁自强才想起,还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昨晚竟然忘了跟父亲商量。 那就是提亲、送彩礼。 家里前阵子已经积攒了三百二十来块,原本是准备凑足三百五十,用来购买新船。 可现在新船有昨天城里带回那四百多,怎么都够了。 先前的三百二十,就可以考虑做彩礼钱。 至于具体彩礼金额,二百八十八? 比原计划的一百八十八要高出了不少,放在这个年头的农村,应该是不算低了。 钱有了,剩下就是日期。他曾经当面跟陈香贝承诺过,今年内会娶她回来。 提亲的话,就在最近的十多天之内? 具体日子,肯定得有一些门道和讲究,这点不太可能由他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要不,等父亲今晚回来再合计吧。 暂时先不想那么多了,他挑起一担箩筐,捞了把锄头,先下地挖红薯去了。 两只筐各挖了有小半筐,梁自强觉得差不多了,挑着半筐红薯,晃悠着回往家里。 人刚走到自家屋外,就听见梁丽芝的声音在往外飞。 那傻丫头也不知是捡着宝了还是遇上啥好吃的了,这会儿跟疯了似的,咯咯咯,笑得格外响、格外亮。 笑了会儿,梁自强听到她大着嗓在叫: “要抱,就要抱!嫂子是我的,我最喜欢抱漂亮嫂子了!” 梁自强一阵纳闷。这姑娘最近疯病是变严重了? 她跟邝海霞,关系一向都很一般般啊。 怎么他出去挖半担红薯的工夫,两个人就亲昵到了要搂搂抱抱的地步? 满头雾水的梁自强抬腿跨进大门。 1983渔耕山海间 第57节 一眼看过去,惊异之余,同时也啥都明白了。 荔枝确实是把一道身影紧搂在怀里,人来疯似的笑得全身乱颤。 但那道苗条的身影,怎么会是大嫂邝海霞?分明是陈香贝! 这么巧,自己刚想着去她家提亲的事呢,居然她就过来了? 今天的陈香贝可能是因为要来他家,没像平时那样穿着最普通的灰衣灰裤,而是一身碎花衣,辫子也仔细梳过。 一眼看去,比平时更显得明丽、亮眼。 就在梁自强望过去的同时,陈香贝的目光也向门边看了过来。 她晃了两晃,试图从傻丫头的怀里挣脱出来,失败之后就放弃了,任梁丽芝抱着,冲梁自强道: “你今天没出海?上次一大早你回来得急,我妈后来就一直念叨,说你拎那些干货过去,却空着双手回的。今天她就让我提了一些新摘的果子过来了。” 陈香贝说这些,算是向他解释了,今天突然过来的缘故。 “嗐,这有啥!” 梁自强放下扁担,就想去劝开梁丽芝。 这丫头也真是,自己都还没抱过一下呢,她倒是抱过瘾了。来一次她抱一次,还不肯撒手的那种。 主要是,他怕荔枝的热情太猛烈,直接把陈香贝吓跑了…… 拉了两下没拉开,只听梁丽芝扬起脸来说道: “拉我干什么?刚刚二嫂本来把东西放下就要走,是我帮你拉住她的!我说等下一起去海边挖蛤捡螺,二嫂就答应留下了!” 原来是这样! “你有空吗?”陈香贝抬眼问他,那目光中却分明带着些小期待。 梁自强想起来了,第一次来他家时,陈香贝就跟着大嫂她们去海边散步,随便捡了几只蛤就开心得要命。 或许正因为每天闷在果园里的原因吧,自己这小媳妇似乎很喜欢看海,去海边玩? 他估摸了一下时间,现在还是上午,离中饭时间还早着呢。而且今天退潮的时间,也差不多就是在现在。 关键今天的太阳被云半遮着,并不怎么晒。 “妈,我带香贝她们去海边赶一会海,个把钟就回来!” 这几天不能出海,又不是不能赶海。 冲母亲招呼了一声,梁自强拎上桶子、弯头钳、手抄网那一套行当,带着陈香贝、梁丽芝就往海边走去。 第67章 脚趾头抠出来的宝贝 三人走出十来米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响动。 一条大狗也不知突然从哪冒了出来,向着他们三人的方向,一路跑一路抖动身上土黄色的皮毛。 大黄? 梁自强想了想也是,陈香贝敢一个人来他家,肯定是有大黄一路陪着啊。 刚刚那会也不知大黄在哪个角落玩儿,现在见主人往海边走,它似乎是生怕跟丢,急吼吼地就追过来了。 “大黄,你也赶海呀?你会刨沙子吗?会抓鱼吗?” 梁丽芝见大黄跟过来,竟然一转头就跟大黄聊上了,还聊得怪投入…… 还好吧。至少今天她没像上次,整出什么二嫂跟美人鱼你选谁,那种送命题。 大黄还挺适应梁丽芝这种交流风格的,时而摇摇头摆摆尾,时而点点头,看起来老神在在,跨界沟通无障碍。 走了没一会,三人一狗就到了海滩。 迎着海风,梁丽芝拉起陈香贝,沿着海滩开阔处一路奔起来。 梁丽芝那欢脱劲就不用说了,陈香贝也像是刚放出笼来似的,一改往日的淡定模样,跟着撒欢般地飞跑。 这种激动的时刻怎么少得了大黄?它也汪汪叫了两嘴,跟在两个女孩后头,追得整个腰身一扭一扭,硬是扭出了几分婀娜。 好吧,四个一起出来,然后现在就是说,好像梁自强被抛在一边,落单了…… 等到他跟了上去,陈香贝已经停在那里,蹲在地上不知在研究个什么。 “怎么了?” “我刚跑着跑着,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脚,停下来一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贝?还怪好看的,你应该知道吧?” 陈香贝用手指继续抠,沙子里那只贝就渐渐完整地显示出来。 “估计是花……” 梁自强也没多想,觉得沙滩上出现的,多半可不就是花蛤吗? 可他话说到一半,那只贝被陈香贝整个抠了出来,放在手掌,都快赶上她的手掌大小了。 梁自强正说着话的喉咙,直接被口水呛了一下。 首先这绝对不是花蛤。 整只蛤稍显狭长,像翅膀的形状,关键壳体表面,闪出的颜色竟是带着几分耀眼。 初看像银色,再细看银中却又透出了玫瑰金一般的颜色。 陈香贝显然也注意到它的漂亮了,于是对着天空并不太强烈的阳光,举起来看了又看。 光泽顿时就更明显了。就算今天的太阳并不晒,但那只翅膀般的海蛤迎着阳光,还是闪耀出愈发绚丽的玫瑰金色来。 一时间,流光溢彩,甚至可以说是,珠光宝气! “二嫂不会是捡到宝藏了吧?” 梁丽芝见那海蛤如此美丽,按捺不住问道。 梁自强觉得,这可能是傻姑娘出生到现在,说的最靠谱的一句话了。 宝藏自然算不上,但宝贝绝对是啊! 梁自强从媳妇手里接过海蛤,换了几个角度,对着阳光再照,心里的断定就更加确认无疑了。 “姬蛤呀,这是!”梁自强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媳妇,“你随便跑几步,就能用脚底板抠出一只姬蛤?” 这一刻,梁自强真觉得,自己运气好像都不如她啊? “明明用手抠的,你的手才是脚呢!”陈香贝从他脸色上看出自己无意中得到的东西似乎蛮值钱的样子,嗔怪了一句,便催促道: “姬蛤是什么,很珍贵吗?” 梁丽芝也着急道: “是呀,看着也不像鸡,怎么就叫鸡蛤了?二哥你快说来听听!” 梁自强没理会荔枝的胡言乱语,回答陈香贝道: “平时花蛤什么的,十几斤才卖一块多钱。这个东西,就这一只,五十块钱以上!” 陈香贝倒抽了一口气。 五十块钱的份量多大,她太清楚了。平时家里西瓜才卖几分钱一斤。 就手上这么一只蛤,等于她家里卖几百、上千斤的西瓜了! 荔枝对钱倒是没啥明确的概念,但她有她衡量贵贱的独特标准呀!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 “这里面的蛤肉一定好吃死了,比花蛤好吃一千倍?” 事实上,几千只花蛤加起来也未必有这一只姬蛤值钱。但跟肉没关系。 梁自强看了她一眼道: “肉你想吃就吃都行,壳留给我就好。姬蛤值钱,就值钱在他的壳!” 说完又告诉陈香贝道: “两年前村里有人也捡到过姬蛤,但他捡的不是这种活的,是两扇空壳。他也把不准到底能卖多少钱,趁着进城办事,就带去问城里专门收购贝壳的店子。 结果人家告诉他,姬蛤的贝壳要是完整的话,能卖到五六十块。问题是,他在进城路上不小心,愣是把贝壳压稀碎了。回来眼泪汪汪,哭得跟个月子里的娃一样!” “两年前就卖五六十,那现在会不会更高一点?”陈香贝听着都开始遐想了。 “应该是的。所以我才说至少五十以上嘛!” “这么值钱,这贝壳除了好看,还能有什么用?就算好看,也没谁把这么大个东西戴在身上吧?”陈香贝依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你还真说对了,从古代开始,姬蛤贝就是用来做成珠宝的。大不是坏事呀,说明可以做成很多的珠宝……” 梁自强这样一说,陈香贝有些茅塞顿开了。 事实上,正是因为姬蛤贝色泽珍贵,并能在阳光下闪烁出独特的反射光,所以还真是自古就被拿去制作珠宝。 这跟珍珠蚌什么的是两回事。那些是蚌壳里面有可能带一颗两颗珍珠,而姬蛤的肉里面并不带珍珠,但它的整个壳本身就都是珠宝! 梁自强估计,肯定是涨潮的时候,这只少见的姬蛤被冲到了沙滩,被沙子埋住了一大半。 陈香贝刚一路跑过来时,脚底直接被它露在外头的那一小角给硌了一下,一低头,结果就天降横财了。 听说姬蛤这么值钱,陈香贝反倒谨慎起来了,见他一直晃来晃去看个不停,她就在一旁扯住他不让晃: “哎,你这人!你小心点!不是说有人一不小心就弄碎了吗?你赶紧别晃来晃去了。” 说完仍不放心,干脆直接上手,拉住他胳膊,硬是从他手上接了过去。 然后跟捧着个祖宗似的,慢慢把它放进了桶子里。 其实姬蛤贝哪有那么容易碎?村里那个人,是把重物跟它放在一起,才会被压碎的,碎得一点都不冤枉。 确认放好了后,陈香贝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沙,冲梁自强道: “好了走吧,我们正式赶海吧!” 梁自强:“???” 合着,你从沙滩刨出个这么值钱的大货,都不叫“正式赶海”? 1983渔耕山海间 第58节 陈香贝,你是不是直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赶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68章 西施舌 梁自强提着桶,三人继续沿着沙滩往前走。 大黄这会儿鬼头鬼脑地,凑近了他手中那只桶子,歪着头往里面瞧。 梁自强发现,之前他们还在讨论那只姬蛤的时候,大黄就在一旁钻来钻去,对那姬蛤的好奇感都写在脸上了。 现在居然往桶子边凑,梁自强就有些怕了,挥手轰了轰: “这个你可别下嘴,把它咬碎了,你卖身都赔不起!” 一旁陈香贝不爱听了,帮大黄说话道: “你不要小瞧大黄。它懂事得很,就是好奇看两眼。你给它瞅瞅就瞅瞅呀,又没啥损失。” 好像还真是她说的那么回事,大黄近距离瞅了两眼,就没啥兴趣了。一副也不过如此,狗都懒得看的表情,自个跑开了。 三人一路走,一路往沙滩、浅水四处瞧,看能不能有点啥东西可挖可捡的。 走了没几步,梁自强蹲了下来,指着沙子上的小圆孔说: “拿钉耙过来。” 梁丽芝连忙将手中的钉耙递给二哥。一面欢喜问道: “又是上次那种花蛤吗?会不会又挖出一大片来?” 梁自强摇摇头道: “挖出多少还不知道,但这种孔,跟花蛤不一样,肯定不是花蛤,我觉得可能是西施舌。” 说着用钉耙深深钉进沙子深处,然后就像翻地一般,在沙子上耙了一整道。 沙子被钉耙翻卷起来,但马上又从耙齿的缝隙间漏掉了。最终被留在钉耙上的,就只有一枚不大不小的蛤。 梁自强把蛤壳在旁边浅水中荡了一荡,再看时,这只蛤的壳面光洁,有细致的纹路,整个壳体呈折扇形,形态很秀美。 “真是西施舌!”梁自强道。 “你是说传说中那个美女西施吗?为什么会叫西施舌,跟西施有什么关系吗?” 陈香贝听到这个名字,被勾起好奇心来,不禁问道。 刚好,梁自强顺手又捡到另外一只。这只的壳没有完全闭拢,半截洁白剔透的贝肉露在外面,颜色透得像玉一样。 他指着告诉她: “看到了吧?它这露出来的肉,很像人在吐着小舌头。至于你说为什么跟西施扯上关系,是因为祖辈留下来的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这回陈香贝还没说啥,荔枝先急吼吼地追问了。 “想听?” 见荔枝兴致高涨,陈香贝也有那么一点感兴趣的样子,梁自强便捋了捋记忆中的故事,开口讲道: “古代的时候,西施不是帮着一个国王,灭掉了另一个国王吗?美人计成功之后,她也没啥事可干了,就像个仙女一样,到处游山玩水。 有一天来到南海的海边,被海边的美景给惊呆了,正想伸出舌头来夸两句。结果一不小心,一张嘴,却把半截舌头丢到了海滩上。 可你们想啊,这舌头毕竟是妃子的对吧?不一会,这舌头就又活过来,变成了这种漂亮的海贝,渔民当然就叫它西施舌了!” 梁自强虽然也识字认文,但毕竟文化没那么深,什么越王勾践、吴王夫差,他没法讲那么深、那么透,于是就含含糊糊,算是把故事给讲清了。 虽然简化了,但经他这么一说,味道照样不减,反正荔枝是听得耳朵都支起来了。 陈香贝则笑了笑道:“你们渔民还怪好玩的,海里面这些小东西,都能叫你们编排出稀奇古怪的故事来。” “可不是嘛!就这西施舌,还编出了很多不同的版本呢,其中有一个还带恐怖的!” 荔枝一听二哥说还有个恐怖版的,立马缠住又叫他讲。 梁自强又简单讲了另外一个,其实这个才是在渔民中流传更广的版本: “不是说西施帮一个国王灭掉另外一个国王吗?赢的这个国王呢,自己也来宠幸西施。但是他老婆,也就是王后不干啊,就派人把西施骗了出去,把她绑上石头,沉到了海底下。 西施死后,心里肯定冤呀。她就化成这种像人舌头一样的蛤,在海边的泥沙里,等着有人找到她,就伸出舌头,诉说冤情。” 荔枝听完这个有点不高兴了,纳纳道: “我还是喜欢前面那个故事!” 陈香贝却得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来: “看来你们渔民平时在海上打鱼,人坐在船上还是怪无聊的,就可着劲,编了那么多故事。” 梁自强想了想,发现媳妇有时候看事情倒还怪一针见血的。这点他有同感,渔民出海呆在船上可不就是无聊吗?不编些千奇百怪的传说,岂不是船上几个人话都没得说? 虽然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西施舌的那些故事,手却没怎么停。就这一会儿工夫,又是十几只西施舌从沙子里刨了出来。 看情形,跟上次刨花蛤一样,说不定也能刨个一大堆出来。 “多刨点,一会回去刚好做中饭,用这个开道汤,别提有多鲜了!”梁自强顺手又捡起两只,嘴上已经安排好它们的归宿了。 “不卖钱吗?”陈香贝问。 “嗐,这东西跟花蛤一样,都卖不起价,毛把钱一斤的东西。反倒自己吃的话,肉还挺香甜,也滑嫩,做汤更是好喝得很。除非多到吃不过来,要不然肯定是拿回家,吃到就是赚到了!” “那再多挖点!”陈香贝听他说得都馋了,也奋力地挥动铲子铲着沙。 荔枝也不想袖手旁观,就用凿子,往沙子里划拉几下,时不时也能刨出一只来。 三人都没闲着。咦不对,是四个都没闲着。 梁自强突然一转头,看见大黄的所作所为,脸色都变古怪了。 只见傻狗也不甘寂寞,在一旁用爪子刨啊刨,刨出小半堆沙子来。 那动作,还真跟他们如出一辙,就跟模仿秀似的。 “你瞎跟个什么风,刨拉半天,半只蛤影都没见着!” 梁自强看着大黄刨出那空空如也的沙坑,忍不住吐槽道。 大黄自己似乎也觉得兴味阑珊,不玩了,掉个头,撒腿跑到更前头去了。 三人继续又挖了一堆西施舌,正准备起身再去捡点螺啊、蟹啊什么的。 “汪!汪汪!” 突然,大黄情绪激动的叫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大黄这是怎么了?” 陈香贝不解地望了过去。 大黄站在远处的一块礁石旁边叫着,旁边又没人影又没啥的。难道是礁石那有什么东西? 梁自强三人站了起来,打算过去看看。 那边大黄却似乎已经等不及了,用嘴往浅水里去咬个什么东西。似乎是咬不动,就用脑袋拱。 没几下,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被他拱到了沙滩上,然后又一路向梁自强这边慢慢地推过来。 大黄越推越近,梁自强三人也越走越近。 等到一眼看清大黄推过来的是个什么东西,把梁自强给乐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第69章 缺德的雀嘴藤壶 按说,梁自强视力不差,应该远远地就能认出来,大黄吃力推动着的到底是个啥玩意。 但他愣是走到近前才敢确认,这确实就是只海龟。 只不过,海龟的背上却几乎看不到什么龟壳,而是驮着一座“小山包”。 那座小山,居然是密密麻麻的藤壶! 看那样子,海龟倒是还活着,但因为身上藤壶的折磨,那架势,反正不是奄奄一息,也是生不如死了。 海龟本身有一只小脸盆那么大了,身上的藤壶看上去也得有好几斤。这就难怪,大黄推着它前行,显得特别吃力,慢悠悠的,跟头老牛在拉破车似的! 陈香贝也看见了这只面目全非的海龟,她直接被吓到了,慌忙把头扭往一侧,不敢再看。 也不是说有多惊悚,关键海龟身上那藤壶的密集程度,确实是让人瞬间产生密集恐惧感,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大黄似乎也实在推不动了,放下海龟,屁颠屁颠迎上前来,扬起脸,又摇尾巴又吐舌头,向陈香贝讨表扬。 陈香贝那个气,都想揍它了: “大黄你故意的是不是?搞个这种东西过来,想恶心谁呢!” 大黄被她这一训,顿时有点迟疑,搞不准自己到底是立功了,还是犯错了。 梁自强连忙碰了碰她: “这次你可就错怪大黄了,给你送钱,你还凶它?” 说完又摸了摸大黄的头,夸了一声,“好狗”。 陈香贝疑惑道: “这海龟都这样了,能卖钱?” 梁自强笑了笑: “海龟不一定卖钱,但是你不看它身上长的是什么,那都是钱啊!” “你说那些丑丑的东西?”陈香贝对那藤壶叫不出名字,只是觉得那长相就不像能值钱的玩意。 梁自强点了点头: “别管它丑不丑,味道好着呢,所以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陈香贝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似乎很难以接受,海龟背上那形状古怪的东西,竟然那么值钱。 她更不敢相信的是,什么时候大黄也会赶海了?沿海边兜了个风,带回来的直接就是大货…… 1983渔耕山海间 第59节 梁自强走近海龟,海龟抬起眼皮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一点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目光中反而还带点祈求,挺期待他靠近的样子。 他伸手去掰它背上的藤壶,海龟立刻趴得平平的,配合着让他掰。 梁自强看它这副样子,有些好笑。 听不少渔民讲,在大海中,有时会有海龟特意游到船边,向渔民求助,请人帮忙清除它们身上的藤壶。 现在他相信了,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小小藤壶,种类繁多,细分起来有好几百种。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全都长得奇形怪状,妥妥的猥琐发育。 很多奇怪的藤壶种类,梁自强肯定也是叫不出名字。但眼前海龟身上这种藤壶,他是认识的: 雀嘴藤壶。 外面的壳如同铁桶,倒是里面的肉,形状有点像鸟雀的尖嘴。雀嘴藤壶,名字就这么来的。 说丑,是真的丑到家了。 但要说好吃,里面的肉也是真的好吃,完胜普通的虾、蟹。 当然,价格肯定也就比普通的虾蟹要贵不少了! 梁自强用手试了试,没能掰下来。也是,要是藤壶那么容易清除,很多海龟也就不至于被活活折磨死了。 藤壶顽固、可怕到什么程度,不只是海龟拿它束手无策,就连有些体形庞大的巨鲸,也被它折磨得要死要活的。 它们特别喜欢附着在鲸鱼皮肤有褶皱的部位,比如鲸鱼的鼻孔、眼睛周围、嘴巴周围、鳍下,还有排泄孔之类的地方。 鲸鱼有时会暴起撞击礁石,有时甚至攻击人类的船舶,其实仅仅就是为了蹭掉身上烦人的藤壶。 “我好像带了铁凿过来吧?” 梁自强往桶子里瞄了一眼,还真在。 拿起铁凿,他动作尽量放轻,一下下撬着龟背上的雀嘴藤壶。 有了这工具,倒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了。 一小会工夫,桶子里七七八八,就扔满了藤壶。 梁自强的打算是,把藤壶全部收获下来后,海龟也就彻底得到解放了。 听说海龟被帮忙清除掉身上的藤壶后,游泳速度直接就能提高几倍。 这样一来,再把海龟放回大海,它就能好好活下去了。 梁自强从一开始就没打这只海龟的主意,倒不是什么心软之类。心软就做不了渔夫了。 主要是,海龟往往都会取食有毒的海藻,比如巨大鞘丝藻。 这样一来,有些海龟肉中也就含有了一定量的毒素。 有人迷信吃海龟肉能延年益寿,然后果真,转眼就羽化登仙了…… 但偏偏,八三年的时候,一些人吃海龟肉的热情还挺高的,相应的中毒事故,也时有发生。 直到后来又过了几年,海龟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 当然,海龟肉可能有毒,但海龟背壳上的藤壶却完全不受影响。 这是因为,藤壶就是想搭个顺风车,趴在龟壳上巡游大海,但它并不吸海龟的血,更不吃海龟的肉。 雀嘴藤壶剔除完了,梁自强掂了一下,估计有四五斤之多! 听说最夸张的情况是,有些小海龟本身才十来斤重,然后身上背负的藤壶也是十来斤,跟海龟体重一样重了。可以说,海龟最终就是被活活累死的。 梁自强初步估计了一下,既然雀嘴藤壶价格比虾蟹要贵不少,这几斤藤壶要是出手的话,估计也能有两位数了! 被清除藤壶之后的海龟,现在总算恢复了本来面目,看起来有了几分龟样。只是背部还留着些斑斑驳驳的东西,剔不剔除,问题都不大了。 荔枝干脆蹲下来,兴致勃勃地瞅着海龟,海龟也抬起头瞅她,两货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荔枝语气有些不舍起来: “就这样放它去海里?” “不然呢?” “我感觉它好像不想走。” 梁自强往大海方向推了推海龟,谁料它迟缓地抬腿爬了两下,就又停下来,转头看他们。 还真就一副不想走了的样子。 “你看吧,我就知道,它想留下来给你报恩!” 荔枝这话听得陈香贝有点绷不住了,笑得眸光纷飞,戳了戳梁自强: “报恩呢!戏里面的白娘子知道吧?” 梁自强瞪了她们一眼: “恩人在那边呢,要报也是报大黄的恩!” 然后翻开海龟的腹部那面看了下,终于明白它不愿离开的真正原因了: “看吧,前鳍根部这有伤呢,也不知在哪弄破的!” 又被藤壶缠得精疲力竭,又带伤,难怪能被海潮带到岸边来了。 现在虽然藤壶被清理了,但伤还在,估计进到海水里,还会进一步发炎、恶化,到时这龟能不能活下去,绝对是个问题。 它不肯下海离开,显然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真有伤啊。看这伤还有点新鲜,估计伤了没太久。这你能治得了吗?” 陈香贝看着前鳍根的那处伤,又看到海龟那憨头憨脑的样子,不禁也动了几丝恻隐之心。 “你帮帮它嘛,我不想看它去海里送死!”荔枝更是摇着他的胳膊,央求起来。 梁自强想了想,好事做到底。 其实海龟身上这伤,对人类来说倒不难处理。去村医那弄点双氧水或者碘伏都行,每天给它擦拭几次,很快应该也就好了。 等到前鳍根的伤彻底好了,再放回大海就没啥问题了。 不管怎么说,它也是千里迢迢,亲自给他送钱来了,辛辛苦苦驮着背上那批值钱货,给他当了回快递小哥。 “那走吧,差不多也该回了。” 梁自强一手接触海龟的龟壳最前方,一手在龟壳最后头位置,以这种海龟最能接受的姿势,搬起它开始往回走。 陈香贝望了两眼长长的海滩,还有好多的地方没去,脸上明显有些没尽兴的神情。 梁自强看她这意犹未尽的样子,用胳膊碰了碰她: “怎么,没过瘾吗?这好办,等你嫁过来,想什么时候赶海,随时几步脚的事情!” 陈香贝嘴硬道: “谁稀罕赶海!” 话是这样说,可她抬眼看他时,眼角却荡漾着开心。 梁自强其实这会也开心得不行。这没法不开心啊。 原本只是打算带媳妇来海边随便溜个弯,一不小心居然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换成谁,谁不得开心到走路都飘起来? 第70章 海中唱歌的鱼 今天赶海,梁自强三人算是来得有点早的。 这会儿,其他的一些村民也零零星星出现在海滩上。 迎面走来的那些村民,都会忍不住多往梁自强这边看上好几眼。 没办法,今天他实在是太扎眼了一点,没法不引人注目。 首先手里抱着只小脸盆大的海龟,这就很鹤立鸡群。 再加上平时很少露脸的陈香贝,今天穿着一身碎花衣,窈窕轻快跟在他身边走着。 一路上的村民见着了他们,都会忍不住打个招呼。 男的村民都惊讶地问: “强仔你从哪里搞到一只海龟?个头也不算怎么小了,就是太丑了点!” 梁自强心想,要是你身上长满一身藤壶,刚摘下来,丑点也很正常吧? 他嗯啊两声,算是回答了。 女村民遇到他们,却完全是另一个话题: “强仔这是你对象啊?哎呀你可真会挑,找了个这么俊的姑娘!” 前后大概走了百把米远,遇到几波村民,话题全是在两个点上轮流滚动: “喔哟这龟真丑!” “哎呀这姑娘真俊!” 一开始陈香贝还能冲对方友好地笑一笑,算是回应。 再到后头,她整个人都麻了。那张瓜子脸就渐渐黑得不能再黑了。 怎么听,都怪怪的,搞得像是在夸她比海龟长得要好看一点点…… 这谁乐意听? 又走了一段,好不容易路上终于没什么人了,三个人的耳根也清静了下来。 然而也没清静多久,到了一处较窄的滩涂时,梁自强侧了侧脑袋,听到身边有声音在响。 陈香贝笑着拍拍梁丽芝: “荔枝你又调皮了,怎么喉咙里哼得跟兔子叫一样?” 荔枝连忙张大了嘴给她看,摇头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60节 “二嫂不是我啊,你看,我哪动?” 这时,那咕咕声还拖着点调子,依然在耳边飘。陈香贝这才相信,还真不是荔枝在哼。 梁自强也将目光投向了荔枝。 这回荔枝急眼了: “二哥你不相信我!都说了不是我!” 梁自强放下手里的海龟,将手掌伸向荔枝: “手抄网给我!” “啊?”荔枝连忙递上手抄网。 梁自强又侧耳听了听,目光瞅向旁边的一块灰色礁石,快步走上前去。 陈香贝和荔枝见状,也都小跑着跟上梁自强。 梁自强示意小妹和香贝别出声,然后轻手轻脚靠近礁石。 耳边的哼哼声停了一会,才又开始响起。 三人探头一看,石头旁的浅水中,卧着两条银色的鱼。 这鱼头背平直,体形侧扁,呈长椭圆形。最特别的是,体侧中央有一大条的黑斑,特别像野猪身上的斑纹,一直贯穿整个鱼身。 这会,其中一条鱼安安静静地呆着,另一条的身体却一鼓一鼓。仔细听,便会发现那唱歌般的哼哼声,是从这条鱼的身体中发出来的! 鱼并没有声带,所以这条鱼身体一鼓一鼓,其实是在抖动鳔周围的肌肉,借此带动鳔产生振动,发出歌声! 陈香贝这会也察觉出来,哼歌声竟然是从鱼身体中传出来的,这闻所未闻的发现,让她脸上写满了惊讶。 梁自强看见这两条鱼,却是嘴角一扬。 原本他还担心,这鱼是跟上次的石斑那样,躲在礁石的石缝中,那样就很难发挥手抄网的作用了。 但这两条鱼却卧在礁石的附近,周围并没有明显的遮挡物! 做好了准备,他迅速出手,将手抄网对准鱼的位置,精准地抄了过去。 两条鱼发觉危险后本能地向大海方向逃蹿,梁自强的手抄网却正是从那个角度迎上来的。于是,两条鱼一条也没漏网,全都落在了手抄网中。 哼唱也应声而止。 看着网中两条蹦跳的鱼,陈香贝奇怪地问: “这什么鱼呀?为什么还会哼歌?” 荔枝对海鱼的了解不多,但这会也总算想了起来: “唱歌婆?这是不是唱歌婆?!” 梁自强嗯道: “就是唱歌婆,但正式名叫斑猪鱼。” 说着他又指给陈香贝看鱼身上的花纹: “你看,它们身上这条长长的斑,跟野猪身上的斑块很像,斑猪鱼名字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陈香贝总算明白是什么鱼了,有点尴尬地冲梁丽芝笑了: “荔枝刚刚是我听错了,我没想到那是鱼在叫!” 荔枝才没往心里去,冲她嘿嘿嘿地笑。 陈香贝看着梁自强往网里抓鱼,就问: “这鱼好吃吗?” 梁自强将鱼抓出来放到桶中,一边回道: “好吃着呢。这鱼鳞片细得很,都不用去鳞,就能直接煮,肉也细嫩。一会中午可以多做一道菜了,你吃了就明白了。” 梁自强说着,结果把自己给说馋了。 他突然发现,媳妇好像还怪有口福的? 平时跑去矶钓,倒是比较容易钓到这种唱歌的斑猪鱼。但是在沙滩赶海,还是第一次碰见。 这莫不是知道他媳妇今天来做客了,主动给她加菜? 而且今天挖到的那些西施舌,也比平时捡到的那些蛤蜊更鲜美。 再想一想,他又觉得,好像还不只是口福不口福的问题呵。 就她抠出来的那只姬蛤,保守点估计都值五六十以上。 还有大黄发现的海龟,从海龟身上扒下来的雀嘴藤壶,这又是十几二十块。 两样一加,都快去到一百了。 今天要真论起手气来,媳妇陈香贝排第一,大黄屈居第二。 要是撇开荔枝不说的话,他今天就是垫底的那一个啊! 卧靠,不想不觉得,细想一下,搞得他都有点嫉妒媳妇和大黄了。 梁自强这样想着,不由多瞅了媳妇两眼。 陈香贝被瞅得不好意思了,嗔怪道: “有什么好看?” 梁自强嬉笑道: “你没发现你手气比我还好吗?以后嫁过来,我出海打鱼岂不是要旺上加旺?” 陈香贝才知道原来他在想这个,她哼了一声: “你这人可真会想啊!撞了一次大运而已,你还想天天撞大运?” “那当然。人总要做做梦对吧?有了想头,才有奔头!” 梁自强搬起地上的海龟,两人边走边扯,荔枝也时不时乱入几句,一转眼工夫,就到家了。 把斑猪鱼跟西施舌往母亲面前一放,梁母一看也乐了。 眼看接近做中饭的时间了,她正愁做什么菜招待陈香贝呢,这下好了,两条斑猪鱼帮了大忙,西施舌也是顶不错的汤料。 她赶紧把西施舌放到清水里泡上,等个把钟头泡干净了,开汤正好来得及。 同时又吩咐梁自强: “你别站着,快去地里摘些新鲜的生菜,再揪几条黄瓜回来。趁新鲜,一会给我炒菜用!” 梁自强拉了拉陈香贝: “走,一起去菜地。” “摘菜不是你一个人就行了吗?”陈香贝正剥着蒜头呢,闪了闪。 “一起走走呗,正好可以说说事。”梁自强悄声道。 之前赶海的时候,荔枝也一直在。 有些事,梁自强觉得,还是等两人单独的时候说是最好的。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嘛?” 陈香贝放下蒜头嗔怪他两句,双脚却是格外听话,跟着他往门外走去。 第71章 好事将近 “香贝,还记得十几天前,我在果园跟你说过的那些事吗?”路上,梁自强跟陈香贝并排走着,转头问她道。 “哪件?你好像说了挺多的。” “我当时说了,再过几个月就能做好娶你的准备,今年之内,一定娶你回家。” “有说吗?不记得了!嘻嘻……” 估计是今天赶海玩开心了,陈香贝一反常态,也学着调皮起来了,回答他的时候还俏皮地眨了两下眼。 “伤心!这你都能忘,那我不说了。”梁自强也顺着她开起玩笑,故意拉下脸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 “说嘛,说嘛,说不定你再说一次,我就想起来了?” 陈香贝倒是主动拉起他的衣袖来。 “那我说了?我觉得事情可以稍微加快一下速度。不用等几个月了,就这十几天内,看看能不能选个好一点的日子,然后我带上彩礼,正式上你家提亲去!” “啊?”陈香贝第一反应是感到挺突然,“怎么一下变十几天了?” “好东西放在货架上不去取,也怕别人惦记啊!” “你才是货呢!”陈香贝白了他一眼,说不清心头是惊讶还是幸福,“放心,有些东西,别人惦记不走的!” “那也得快些上手,早用早赚!” “你……” “痛痛痛,我又没说错什么!” 梁自强搓了搓手背上,被她刚刚拧红的那一小块皮,神色认真下来: “是这样的,我昨天去城里卖掉了一批海货,你猜到手了多少钱?” “多少,十几?不会几十块吧?” “都说少了,是四百多!” “四百……多?就一次的货?”陈香贝这次真的被惊到了。 “对,细的不说了,反正就是最近手气还不错。我爸已经拿着这钱去县城船厂买新船去了。现在不光是新船,咱俩的事,钱也攒够了。哦我是说提亲,至于办婚事,反正下一步再去赚,肯定很快又能赚够的!” “下一步还能赚到这么多?现在打鱼真的都这么赚钱的吗?”陈香贝还陷在四百多块的震惊中没出来。 “别人打鱼不知道,反正我下一步应该问题不大!不是你别老想这个啊,我是想跟你说,最近这十几天里,看什么日子比较喜庆点,我就选那个日子,上你们家去提亲了!” “喜庆?我哪知道哪个日子喜庆呀?”陈香贝感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搅,心思有些乱,得好好想想。 1983渔耕山海间 第61节 “今天什么日子来着?”想了一下,她问道。 “8月28,农历七月二十。”梁自强对最近的日期一直记得最清楚不过了。 “七月二十,再往后能有什么特别喜庆的日子?十几天内应该都没有,对了再过二十几天,倒是有个喜庆到不能再喜庆的好日子!”陈香贝眼前亮了一亮,“要不你往后延一延?” “哪个日子?” “农历八月十五啊,中秋呢!大团圆的日子,还不算好日子?”陈香贝提醒道。 “好像是啊,我怎么忘了马上就快中秋了呢?那就按你的,延到二十五之后的中秋,我去你家提货!” 梁自强也不太懂,但凭直觉,感觉她说的八月十五,好像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再乱说!” 梁自强的手背又被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 事情说好了,人也已经来到菜地里。 看着架上的黄瓜一条条青翠欲滴,飞快地摘了几条扔进菜篮,再揪了几棵生菜,算是完成了老妈交待的任务。 “摘个菜,你怎么去那么久?”梁母已经在等着他的菜了。 梁自强把蔬菜放在灶房,就凑近母亲说道: “妈,跟你说个事,提亲的事,我打算提前,最近就去办。” 梁母正忙着停了下来,想了想: “这是应该的。以前是攒不够钱,现在钱也差不多了,是该提前了,早点提亲,早点把婚事办了也好。” “对啊。提亲的日子,不是刚好二十多天之后就是中秋节了吗?我想就那个日子去她家,怎么样?” 不料母亲听到这却沉默了一下: “什么日子不好,为什么非要中秋节?” “怎么,中秋节不是正好吗?”梁自强纳闷了。 “什么正好!中秋节是嫦娥奔月,飞掉了知道吧?不管提亲还是结婚,我们这里都是避开中秋节的!你倒好,还特意选这一天!” 梁母忍不住数落起梁自强来。 陈香贝这会也正好走进灶房来,听到了这一番对话,顿时也尴尬住了。 中秋节是她先提议的,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些讲究。嫦娥飞掉了,这确实是不太对呀…… “提亲、结婚选日子,没那么随便的,不是你轻易拎个日子。等你爸回来,让他去村里找人看黄历,给你选个真正的黄道吉日,再去提亲!” 梁母最后建议道。 梁自强也没再说什么,看来中秋这个点,确实是不合适了,但近期的十几二十天里,选个好日子出来,应该还是不难的。 母亲说找人选日子,那就让父亲去找吧。这种事,听听长辈的意见倒也是可以的。 梁自强走出了灶房,陈香贝则钻进了灶房,帮梁母打起下手来。 一阵忙乎后,菜香就从灶房飘了出来。再过一会,可以吃中饭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碗斑猪鱼,那是散发香味的主要源头。 吃饭时,梁母生怕陈香贝客气,不停地往她碗中夹斑猪鱼。 荔枝、小海他们自然也没闲着,手速极快。 眨眼间,两条“实力唱将”,就只剩下骨架了…… 西施舌倒是挺多,管够。不仅汤里能捞出很多,盆里还有小半盆没煮呢。 吃完中饭后没多久,陈香贝就提出要回花谷村了。 荔枝自然是百般不愿,再次施展“抱负”,搂住陈香贝不撒手: “二嫂今天别回,我们家有床的!我的床好空的,你可以跟我睡,以后等你嫁过来,你还可以天天跟我睡的!” 话一出,全家人都把白眼对准了梁丽芝。 尤其是梁自强,他甚至有一种想法,把这妹子扔外边去,以后就不要了。 免得留她在家,毁了他下半辈子的幸福…… 陈香贝也是一阵好笑,碰了碰荔枝的脸蛋: “好了不抱了,要不你跟我一起,今天去我家玩?” 荔枝马上欢呼着,准备跟着往外跑。要不是梁母拉着,半小时后人估计就在花谷村了。 “我送你!” 梁自强已经拎起那只大果篮。 那篮子本是陈香贝今早特意送水果来的,现在水果已经腾出,梁自强把从百货大楼买来的富强粉放在了里面,还有那包大白兔奶糖,以及一包红糖。 至于上次在百货大楼买的烟酒,那是要等上门提亲时用的,就没有放进篮子里。 陈香贝在前边走着,梁自强在后面送。走着走着,就并肩而行了。 再走着走着,清静的小路上,梁自强的手就挨过去了,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哎呀!”陈香贝一阵害臊,脸瞬间就变红了,“别牵,被人看到羞死了!” 才刚逃脱几秒,就又被牵上了。 “放心吧,这一路没什么人的!” “那也不行,大黄在看着!” “大黄是好狗,不会乱嚼舌头的!” “你……” 陈香贝心虚地左看右看了两下,终于向命运屈服了,任由他牵住手,慢慢向前走着。 见沿路确实没碰到什么人,陈香贝才稍微心安一点,脸也没那么红了。 “我妈就是看你上次空手回来,才特地让我送些果子过来。现在倒好,你又把篮子给塞满了!” 她瞟了瞟篮子里的东西,“哪来那么多东西?” “也没几样,昨天去城里卖货,顺道买回的。富强粉反正要吃的。那包大白兔,特意买给你吃的,很甜的,你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大白兔?以前读书的时候,班里有个人家是镇里的,可能家里有点钱吧。听她把大白兔都吹上天了,说这种奶糖是最好吃的呢!” 篮子里富强粉把那包奶糖给遮挡了,现在陈香贝仔细一瞟才看到,果然就瞬间心动了。 “那她拿给你们班上同学吃过没?” “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大方的人?她说这糖贵死了,一次也没舍得拿出来分享。” “那她真坏,引诱你们,又不给尝。”梁自强放下篮子,“要不要现在就尝尝味?” “哎呀你别!这么一大包,你应该留在家里给荔枝和小海吃的!” 见到梁自强从篮子里拿出那包糖就撕,她连声阻止。 但是梁自强已经撕开了: “家里有呢。买了三包,荔枝跟小海一人一包,这会儿都在他俩枕头下藏着了呢!” “买这么多那你不得花很多钱?” “别管,以后给你买糖的钱还是有的。” 梁自强已经麻溜地从包装袋里取出来一颗,飞快地剥开,露出里面乳白色的糖果,散发着牛奶香味。 他直接用手捏着糖纸,送到陈香贝嘴边。 陈香贝也扛不住那股香气了,飞快的在他手指上方咬了一小口。 眼睛很快弯成了月牙,酒窝也更明显了几分。她啧啧道: “真甜啊,跟水果的甜味完全不一样的!你也吃!” 看着眼前她这副模样,梁自强有几分恍惚。 跟她前世第一次吃的时候,反应太像了,简直就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也是笑弯了眼,笑出了酒窝,然后把糖往他嘴边推了推说:“你吃!”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她啧啧几声,整个人都靠进了他的怀里。 毕竟那时候,他们已经是好几年的夫妻了,不会再像眼前这样,说几句撩她的话就会脸红半天,拉个手手然后又脸红半天。 梁自强也跟上一世的反应一样,小小地在糖上咬了一口。 “好吃吧?”陈香贝笑望着他。 然后也没嫌弃那糖已经被他咬过,她继续把嘴伸过来,这回一口把剩下的半颗全含到嘴里去了。 不经意间,两个人越靠越拢,梁自强伸出臂膀,试着也像上一世那样,将她整个肩膀搂入怀中。 陈香贝这次倒是没怎么抗拒。 她气息有些颤动,目光也有些飘浮。突然一眼瞟见篮子里另外还有一包东西: “那又是什么,也是糖?” “嗯,那是红糖。你应该知道吧?不是平时吃的,是你每个月肚子有点痛的时候,吃这个就最好了。” “啊你怎么买这个?”陈香贝瞬间明白过来,刚变白净的脸颊就又烧红了,“谁跟你说的啊?你一个男的,怎么啥都知道……” “有什么难的,有次去你家看你肚子疼,回来问了我妈几句就都知道了。” “你怎么这也去问!以后不许乱说,听到没!” 陈香贝羞得想找个地洞钻。 两人正腻歪呢,大黄独自跑在前头领跑,这会儿见后面俩人半天也没有跟上,便又转头倒了回来。 看见他们俩,大黄轻轻汪了两声,把脖子向路的前方扭了两扭,那意思太明显了: “怎么回事你们俩,磨蹭个啥?我都跑前面老远了,你们俩这速度,不行啊!” 两人这才迅速分开,梁自强重新提起大篮子,送陈香贝往前走。 “算了你回去吧,都送了这么远了,再送都到我家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62节 “到家就到家,要是天快黑了,我就又留在你家过夜呗。怎么,不欢迎?” “就是不欢迎!” 陈香贝估计是想起了那晚的糗事,后来还害得她被她哥误会,有点记恨地说道。 梁自强没管,又握了握她的手,继续送了很远。 还真送到了她家门口不远的地方,但他没打算进屋去了。 “过几天,等我那边找人帮忙选了提亲的日子,我就会过来一趟,跟你家里说一声!” 梁自强叮嘱一声后,就打道往回走了。虽然陈香贝叫他进屋喝口水再走,但他怕只要进了屋,呆会陈香贝又要出来送他。送来送去,就没完没了。 回到自己家,就见梁小海蹲在那只大盆子前,玩海龟。 自从上午家里多出一只海龟来,家里面那些鸡呀、鸭呀,瞬间就失宠了,梁小海都不再正眼多瞧一眼。 梁自强看到这一幕,才想起来,海龟前鳍根那里有伤,还没来得及给它处理。 “你好好看可以,别把龟玩死了啊!” 冲梁小海警告了一声,他就转头又跑往村里赤脚医生家去了。 找到赤脚医生,结果医生那里最多的是“红汞”,也就是红药水。碘伏虽然也有一点,但对方竟然舍不得给。 红汞肯定不能给海龟用,这玩意含汞,再过些年后来都淘汰不用了。 梁自强说了一番好话,对方才用拇指大小的一只瓶子,给他装了一点碘伏带回。 省着用,反正也能用很久了。 再回到家,把海龟搬到干燥的地方,用棉签搽上碘伏,给他消毒了伤口。 至于海龟吃东西的问题,他原本还想再去趟潮汐沟捞点小鱼小虾回来,结果也不知荔枝从哪里要来的小虾,已经在喂海龟了。 梁自强见状,教了教荔枝,让她每隔几个钟头,给海龟伤口抹一抹碘伏。 教完就不去管了,见天还没黑,就拿起柴刀,打算再去后山砍点柴回。 才刚走出屋,迎面就见父亲风尘仆仆,沿着大路往家里回来了。 梁自强很想知道买船的事办怎样了。这会也不去后山了,等父亲一过来,就迎上去问了起来。 “都妥了!”梁父大声回道,“别急,等我回家喝两口水,慢慢跟你说!” 回到家梁父估计是太渴了,也不喝凉茶了,直接拿起瓢咕噜灌了一气凉水,抹了把下巴上的水滴,就跟家里人讲了起来。 “质量不错,跟瑞哥家那条一样结实,就是比他那条要小。”梁父说道,“钱先交了两百,余下一百五,等交船那天再给!” “哪天交船?”梁自强急切地问。 “船都是做好在那,现在又加刷了一层漆,后天去取就可以。但也不一定后天,我还得找林良生去选下日子,交船是大事,得选个好日子!” 听父亲这么一说,应该也就在屈指可数的几天里,新船就将开回家来了。毕竟,日子相对还是比较好选的。 梁自强开始有些摩拳擦掌。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亲手挣的钱,为家里买回来的第一条船,开去海上捕捞,行驶在辽阔的海面,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第72章 收起你的算盘 梁父说了一通,又装了饭赶紧吃起来。说是吃完饭,还得去一趟林良生家,让林良生选个交船的好日子。 梁母在一旁听着,其实也蛮兴奋的,但这会见梁得福狼吞虎咽,就有点看不过去了: “你慢点,别噎着了!早一刻晚一刻去找林良生,一样都误不了事!” 梁父没理她,继续大口扒完饭,又盛了一碗汤: “这车蛤汤好喝,怪鲜的!今天去挖蛤了?” 车蛤也就是西施舌,中午西施舌汤还没喝完,刚刚梁母稍微热了一下给他喝。 “上午香贝跟阿强、荔枝几个去沙滩走了一圈,挖回来的新鲜车蛤,你说鲜不鲜?”梁母一边忙活一边回答。 “小陈今天来了?一个人来的?” “她特意送点水果过来,下午已经回去了。”梁母说着突然想起件很重要的事来: “喔差点就忘了,你既然去林良生那问日子,就再多问一嘴,让他帮忙看看,最近哪一天是适合提亲的吉日?” “提亲?是嗬,我一忙乎怎么把这事忘了。现在彩礼钱也不成问题了,再耽误下去就不对了。我好好让林良生看个日子!” 说着,他又去里屋翻箱子。 “你去就快去,满屋子翻箱倒柜找个什么劲?”梁母跟过来问。 “小陈的生辰八字啊!我记得写在一张红纸上的,去哪了?没生辰八字怎么问?” “黄道吉日就行,提亲还要看什么生辰八字?没听说!” 梁母絮叨两句,却还是精准地从另一个箱子中把那张红纸找了出来,递给梁得福。 梁父捏着红纸,走出两步,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家里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只海龟。 “这也是你们在沙滩捡来的?这东西好啊,大补的!看着个头也不小,能吃好几顿了!” 梁父走近海龟时,那眼神已经是在看一盆菜了。 梁自强听到这话,给吓得不浅。 吃海龟的危险是个概率问题。要么啥事没有,就像村里确实也有人曾经吃过一样。但一旦有事,那出的绝对都不是小事。 他连忙上前要去劝父亲,可还没开口呢,就听到梁小海哇哇哭开了。 只见这娃一头扑到海龟身上,护住它,嗷嗷乱叫着: “不许吃,谁也不许吃我的朋友!” 梁自强卧了个槽,这才半天不到,就生死之交了? 不过也好,被小海这样一哭闹,梁父也没了想吃海龟那心。 都没用梁自强开口劝,梁父拉起小海,答应不吃,然后事件才算平息下来,梁父也转身出了门。 “哦对,我可能晚点回。一会去完林良生家,还得再去问问村里的拖拉机有没有空!”梁父迈出半步又招呼道。 “要拖拉机又干什么?”梁母纳闷。 “家里那条老船本来也不适合再用,每年修了又修,光维修费都花掉不少。现在新船也快到了,老船不能再停在小码头那,得运回家里来,先放门口空地,以后盖了新房,家里宽敞了,再搬回屋里!” 那条船现在是家里的“传家宝”,以后不能再用,要保管起来,这事梁母倒是也已经听丈夫说过了。 “那也不用拖拉机吧?多请几个人,抬也抬回家来了吧?又没多远。” “看着小,抬起来还是很重的。这事我比你清楚,你就别参合了!除非拖拉机实在没空,再想办法!” 梁父说完头也不回,往林良生家去了。 一直坐在树下织着渔网的大嫂邝海霞这时看了一眼婆婆,说话了: “妈,我们家现在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还是租着村里的房子住。让香贝急着嫁进这租房来,是不是有点太委屈她了?” 梁母没急着答她,抬眼问: “那你的意思?” “我也没啥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要是等我们家把新房盖起来了,那时候她嫁过来,直接新房子当婚房用,喜上加喜,多好?!” 梁自强在一旁听到,心里一阵卧槽,都想骂人了。这是有一阵子没耍心眼,现在小算盘又开始滴溜溜飞转起来了是吧? 大嫂突然说这些话,梁自强隔着远远都能闻出味来。 她绝对不是真的替陈香贝着想,怕她在租房里结婚太憋屈。 真正的想法,无非是看到他现在赚钱越来越厉害的样子,要是能让他继续单一阵子,挣的钱,就都得交给梁父梁母,用来养这个大家。 远的不说,就今天家里这条新船,基本上就全靠梁自强的钱才买得起的。 娶了陈香贝,马上可能就得分家另过,往后他挣的每一分钱,就都跟这个家没什么关系了。 大嫂之所以特意强调盖新房,真正的意图,不也就是想让他继续挣更多的钱,一直挣到几千、上万,然后一大家子正好拿这钱去建一幢大房? 可惜,她这算盘打得也太完美了,唯独没考虑过梁自强自己的感受。 梁自强是对这个家有感情没错,包括父母、荔枝、大哥弟弟,乃至小海。 他愿意眼都不眨一下,用自己冒险换回的钱,为这个家购置一条新船。 一方面是老船确实不能再用,会带来悲剧。另一方面,就是他个人对这个家的感情在里头。 但是船归船,让他结婚前,先替全家去盖一幢新房,这性质可完全不一样了。 船才三四百的事,盖房是几百能解决的事? 努力攒个四千五千,估计也就刚够他和陈香贝盖个新家。至于给全家盖房,面积得翻倍不止,不得去到八玖千?! 照这样,他这婚得拖到猴年马月,还结不结了? 要是婚后,他哪天真能攒够四五千,肯定也是建一栋属于自己跟陈香贝的小家。父母愿意的话,接过去一起住没问题,荔枝没嫁出去之前也行。小弟读书他也支持。 婚前先攒钱给整个一大家子盖房,就算了。 梁自强心里明镜似的,听着大嫂的话外之音,然后他悄悄看一眼母亲,看她到底什么想法。 “妈,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啊?我想法很简单,真就是怕香贝太委屈而已!” 邝海霞又催问道。 梁母忍了一下,终于也听不下去了: “你觉得她委屈,她自己今天也在,有说过半句委屈吗? 陆红玉牵线做媒的时候,就没打过马虎眼,家里什么条件、住什么屋,都跟老陈家清清楚楚说过的。香贝真要是介意的话,她还会等到今天? 再说了,你也是嫁到这租房来结的婚,你委屈吗?你不委屈,她怎么就会委屈?” 梁母爆豆子般一顿噼哩叭啦。尤其后面来的那句灵魂式质问,邝海霞的脸色直接瘪了一下,不好吭声了。 梁自强在一旁听着,也是一阵解气。 母亲说的这些,也是他想回怼大嫂的。要是母亲不说,这次他真的都会上前直接怼两句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63节 邝海霞被婆婆回怼了之后,转头便发现梁自强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 她连忙冲他笑道: “阿强,你别多想哈!大嫂也是想着,新人结婚住新房,有个好意头,以后你们夫妻俩做什么事都顺顺当当,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我懂!大嫂的好心还能不懂?你放心吧,我跟香贝不管在什么房子结婚,日子以后都是顺顺利利、和和美美,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说着就转身往一边去了。 说实话,大嫂今天这番算计的话,也不是一点作用没有。 原本,他还想结了婚后继续跟大家先过一阵子,不急于分家。可就大嫂这一肚子心思,以后陈香贝要是天天跟她一个锅吃饭,能好受得了? 上一世是居无定所受尽打工漂泊之苦,这一世他可不想,让陈香贝又卷入妯娌纷争,受尽精神折磨。 等很快娶她回来后,这分家过小日子的事,还真是宜早不宜迟! 夜黑透的时候,梁父从外边回来了。 “怎么样,日子的事,林良生怎么说?”梁母最积极,迎上来就问。 “你也等我先坐下来好吧?” 梁父自己搬条凳子,然后又点了一下碌竹筒,吸了两口说: “新船交船的事,后天不适合,但是大后天可以。大后天适合出行、交易、纳财、修造。就定在大后天,廿三。哦对了,林百贤他爹也在看日子,也定在大后天把新船运回来。” “他家今天也买船了?多大的?”梁自强前面倒是没听父亲提起这事。 “两家一样,五米多。再大的话,像瑞哥家那种,就不是这点钱了。” “大后天把船运回来,那哪天可以开张出海,日子也选了吗?” 梁自强还是挺期待开着新船,去海面捞上几大网的! “这个日子就有得选了!林良生说,从今天往后面算,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连续三天都是顶好的日子。 别的日子是适合干这个,不适合干那个,这三天是做什么都好,百无禁忌!” 听父亲这么一说,梁自强连忙跑墙边翻了一下小挂历。 今天8月28,农历七月二十。 往后四、五、六,也就是说,9月1、9月2、9月3这三天。对应的农历,分别是七月廿四、廿五、廿六。 梁父看了看他道: “你不用翻,我在他那都仔细对过了。这三天订盟、动土、开业、合婚订婚、结婚,全都合适。 所以现在,新船开张的事,跟你提亲的事,最好还都得在这三天里面考虑。” “爸你怎么想的?” “林良生讲,你提亲的事,最理想是选在9月2号。这样的话,新船开航就放在9月1号,提亲就9月2号。” “那好啊,我这没什么问题。” 梁自强除了觉得提亲的日子来得有点快,其他没啥。虽说快,做些相应的准备应该也来得及的。 “你看明天还是后天,你还得先去一趟老陈家。定9月2,这是我们一头的想法,你得把9月1、2、3这三天,都说出来给老陈来选。还得看他们哪天方便!” “也是啊。” 梁自强觉得这方面,还是老爹考虑得比较周到,照顾到了老陈家的选择权。 新船的事、去陈家提亲的事,就这么暂时定了。 “我还是后天才去香贝家,给他们选日子吧。明天我还得去趟城里。” “你不昨天刚从城里回吗?又有东西要去卖?” “是有点东西,但这次不一样。” 梁自强把姬蛤、雀嘴藤壶的事,简单几句跟父亲讲了一下。 再往后,又是提亲,又是新船开张,要忙到飞起,没时间去城里。姬蛤还好,雀嘴藤壶又不能一直放在家里收太久,所以最好明天就再去一趟城里。 找月海酒楼的杜经理,把雀嘴藤壶给卖了。这玩意勉强也算得上是高端海鲜,相信杜子腾那里是会需要的。 同时,姬蛤也拿出来,问一嘴杜子腾。他认识的港岛朋友多,要是他有熟人对姬蛤感兴趣,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实在不行,梁自强再去找一找收购贝壳的店子,看能卖到多少钱。 “姬蛤贝在哪,先拿来我瞅瞅!” 梁父听完后,自己先来了兴趣。 梁自强端来一个最小的盆子。这会儿,姬蛤正用小盆给单独养着呢。这么贵重的东西,他都不敢跟其他海货养到一起。 梁父急切地从小盆中捞了起来,对着不太明亮的灯泡,看了又看,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激动。 “还真是姬蛤啊!这东西以前老栓捡到过一次,只剩贝壳,当时城里人就说能值五十,可他没那个运,自己搞碎了!”梁父不敢相信地问,“这真是小陈姑娘捡到的?” “那还能骗你玩?荔枝都看见的。” 梁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儿子: “你们这小两口可就有意思了!你手气就够旺的了,这小陈还没正式过门呐,头一回赶海就捡着这么值钱的宝贝,这岂不是来了个手气更旺的?你们俩以后,也不知谁要旺过谁!” 梁母在一旁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会儿嗬嗬道: “我看你才有意思呐!阿强自己手气旺,娶媳妇又娶了个手气更旺的,这说到底,还不都是阿强的财运好?” “呵呵也是!”梁父难得的表示赞同,转头又朝梁自强道,“那你快去城里,明天就把它出手了,我都很想知道,这东西到底能值多少钱呢!你这个可比老栓那年的个头大不少!” “比他那个大很多,那价格不得高出好几十?” 梁自强听着父亲的话,也不由更添了几分激动。 第二天清早,他吃了早餐,然后照例同父亲去妈祖庙简单进了个香,立即就带上雀嘴藤壶、姬蛤,赶往城里了。 照旧是走路到镇里,然后转了两趟车,在百货大楼站下了车,直奔月海酒楼。 也没提前给酒楼打电话,因为杜子腾也说过,他几乎每天都在酒楼上班的。随时来这,基本都能找到他。 走进月海酒楼,这次也不用问服务人员,熟门熟路,直接就沿通道一路走到杜经理的办公室前。 听了听门里没人说话,他就抬手,敲响了杜子腾的房门。 门开后,杜子腾见是前天才刚刚来过的梁自强,有些意外道: “这么快又搞了很多鸡爪螺来了?” 这次已经不是惊喜了,而是有点犯愁。 鸡爪螺是稀有的好东西没错,但上次收了那么多,顾客还没消化呢! 梁自强将桶子提到他眼前: “这次没能搞到鸡爪螺,倒是搞到几斤雀嘴藤壶!我也没拿去找别人了,就想着,腾哥你这边肯定需要!” “雀嘴藤壶?”杜子腾从桶里拿出藤壶仔细看了看,“不算大,但也还可以。这个我们酒楼确实也要,但是价格你应该也知道吧,一般的藤壶可到不了鸡爪螺的价!” “这我肯定知道,你出价就好。”梁自强反正也没对雀嘴藤壶抱太高期望,重头戏还在后面。 “四块一斤,现在去库房称个重?”杜子腾又扫了桶里一眼,“咦,怎么还单独有一只蛤?” 梁自强麻利地把那只蛤从桶里拿了出来,递给对方: “你对着窗户看看就知道了。” 杜子腾把蛤贝接在手里,从蛤壳的形状、颜色中已经感觉到了异样。 对着窗外的阳光瞧了又瞧,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精彩起来…… 第73章 三倍价格 “这叫姬蛤,我见过。贝壳外面这光泽,还不算最明显的。你要是打开,内里那一面,才真叫珠光宝气!” 杜子腾果然见多识广,还真认出来了这只姬蛤。 “知道,这东西的壳就是用来做珠宝的,你说珠光宝气,那是一点没错!” “可以啊老弟,你这是福星下凡还是什么,鸡爪螺够难采的了,这姬蛤可更不是谁都能遇到!不过,我们月海酒楼可不收这个。你拿来给我看,是想让我帮你介绍介绍?” “叫你猜对了。腾哥你朋友多,认识的人里面,应该有喜欢收藏各种值钱贝壳的吧?” “确实是有。我要不然怎么认得这东西?就是在一个朋友那见过。他收藏的可不少,有十来枚,后来卖掉了五六枚给珠宝厂家,现在他家里估计都还有四五枚呢!” 梁自强一喜:“那他应该也还在继续收集姬蛤,你帮我问一声,看他现在还要不要?” 杜子腾肯定地说: “不用问了,肯定要。之前他家里一枚跟这个差不多的,说是一百五收集到的。你要是不急着卖,等我下次碰到他,约他当面跟你谈,说不定能够讲讲价,比一百五再高点。 你要是急着卖,我现在就可以替他把这个收了,但是价格就没法议,只能按一百五十了。这个老弟你自己做决定!” 听到杜子腾报出一百五这个价格时,梁自强眼前亮了一亮。 毕竟杨老栓前年去贝壳收购店问过,也才五十。 一百五,这直接就在杨老栓那个姬蛤贝的基础上,乘了个三倍。看来那家贝壳收购店,价格还是往低里说了。 对于杜子腾提出的选择题,梁自强觉得,这没什么好犹豫的。 肯定是当场卖给杜子腾啊! 一来,这价格本身已经不低了,自己也懒得带进城又带回去,来回折腾。 二来,要是自己坚持要约见杜子腾的那位朋友,就显得对杜子腾很不信任了。这样肯定不好。 毕竟自己以后要长期合作的是杜子腾,不是他那位朋友。 要是真能比一百五再高出那么一点,也就当是杜子腾作为中间人该收取的一点好处了。做生意,哪有一分钱不漏,全进自己腰包的? “腾哥你要是今天能替他收了,那肯定最好啦!我也不是经常往城里跑。下次再来,估计还得等你那批鸡爪螺消耗完,再给你送批新的过来。对了你什么时候快要缺货了,打上次我给你的那个村里号码也行。” “会的!”杜子腾说着就去拉自己的抽屉了,“那好,钱我替朋友先垫付给你,姬蛤我就收下了。” 杜子腾抽出十五张大团结,当着他的面再次数了数,递给他。 梁自强收起钱,又拎着桶跟他去了一趟库房。 1983渔耕山海间 第64节 桶里的雀嘴藤壶拿出来称了一下,五斤四两。 按四块钱每斤,二十一块六毛。 去到会计室,从会计手中领到了这二十一块多钱。 告别了杜子腾,走出月海酒楼,看着走动的人群,梁自强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口袋中,竟是转眼之间就又多了一百七十多块钱! 啥也没干,仅仅就只带着媳妇与大黄溜了一圈沙滩而已。 提亲的彩礼钱,也才二百八十八,口袋里这钱,距离彩礼也才差百来块了。 现在他严重怀疑,陈香贝带着大黄,到底是来赶海的,还是来给他凑彩礼金的…… 这钱得怎么处理?毕竟是陈香贝和大黄挣的呀。 添到彩礼金里面? 那就成三百八十八,或者四百八十八了。不行,这两个数字都不讨喜,彩礼没有谁会出三百几、四百几的。 梁自强想了想,决定下次见面时,把这钱直接给到陈香贝。反正婚后,她身上总得有点钱才行。 走了几步,梁自强再次直奔百货大楼。 这次不是他自己要买啥,是今早父母特意招呼他要买些东西。 四天之后,就是上门提亲的日子了。上次他还想当然的以为,买了两条烟、一对酒,再揣上二百八十八的彩礼金,就够了。 今早父母特意跟他说了,还得买糖果、红枣,尤其不能缺的是喜饼。 到了百货商店的柜台,梁自强首先就问有没有喜饼。 售货员想了下问,是不是要发饼。 梁自强赶紧要她拿出来看。一看,圆溜溜的饼,上面印着红红的双喜字。 可不就是喜饼嘛!大家叫法不一样而已。 至于糖果,按母亲吩咐,买的是大红糖纸包装的那种。 这些倒花不了几个钱,就是烘托喜庆气氛,图个热闹用的。 拎着这些东西,提亲的日子还没到,梁自强就已经感受到那股浓浓的喜庆、欢乐味了…… 今天进城的过程比上次更省时间,回到村里时,才下午。 快要走到自家附近时,却见路上有个人叫他。 一个半大的少年跑了过来,跟林百贤稍有几分相似,正是林百贤的弟弟。 “强哥,你这是从外面回来?我哥正好让我来你家里叫你!” “你哥找我?什么事?” “我二姨夫来我家了,他去码头看了那条故障船,现在正在我家扯着呢。你是不是说过到时也通知你一声?我哥就让我来叫你了。” 原来是这事。 毕竟船是两人一起开去海上的,有事情肯定也不能林百贤一个人担。梁自强把东西往家里一放,就跟着跑往林百贤家了。 争吵的声音,在快接近他家房屋的时候就传过来了。 “二姨夫,你要我说几遍你才肯相信?都说了,我跟我朋友阿强就是正常开着船在海上,那一带从来都没出现过暗礁什么之类的,我们也绝对没有碰撞过别的什么船,它自己就脱落了。这舵叶松动,肯定不是我们的事,绝对在我开船之前,就已经松了!” “不是你的事,那是谁的事?小贤你说这么多,讲来讲去就是我这个姨夫借了条烂船给你喽?好心借船给你,你还倒打一耙!” “那你的意思,这个舵叶必须我掏钱帮你去船厂修理,补个新的了?“ “现在不是舵叶不舵叶。你既然倒打一耙,我也没什么好客气了。除了舵叶,整条船都必须检查维修一遍,有任何毛病,你负责修好!我哪知道你在海上,除了搞掉舵叶,还搞坏了哪些东西!” 已经走到门边的梁自强,直接握了个草。这二姨夫也是不把林百贤当外甥啊。 舵叶也就算了,你还想要我们把你整条船维护、修理一遍? 你那船要说新,也不怎么新了,真全面维护起来,要换要修的地方就多到说不清了,那钱也绝对不是个小数字。 这节奏,是要借机把他梁自强、林百贤两个敲一顿了? 梁自强推开半掩的门,走进屋里,向林百贤的二姨夫看了过去…… 林百贤父子俩都冲梁自强打了个招呼: “阿强过来了啊!” “这是……”正说着话的二姨夫也顿下来问了一嘴。 “哦,他就是阿贤刚说的朋友阿强,两个一起开船去的海上。”林父介绍道。 林父虽然对连襟提出的要求也满肚子恼火,但碍于以前两家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忍住暂时没怎么发火。 “那正好,那天小贤说想跟朋友去岛上,又没船,我也是一番好心,就把船借给你们俩。你们俩现在就该商量着怎么分摊维修费,而不是想着往我头上倒打一耙!” 梁自强皱了皱眉。如今的他还算是比较有耐心的,接过对方的话,掰扯起来: “倒打一耙,这说的可就不对了啊!你们小浪村那一块,是不是有一片暗礁区?” “是有啊,不是,你提那干吗?我可从来没把船开去过暗礁区!”林百贤姨夫张宝连声辩解。 “你是没开去,这点我相信。但你这船也经常借给人用的,对吧?别人要是开去暗礁区,给剐蹭到了,怕找麻烦就没跟你提呢?” 这几天梁自强也在思前想后,舵叶出现松动,应该会有外部的原因。琢磨过后,觉得在暗礁区被剐蹭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个暗礁区,全村人都知道躲着的,谁没事会开去那里?不可能的!” “你去打听过了?暗礁区都会有石斑,或许他就是用你的船,去暗礁区捕石斑呢?你都不问一下,就把责任全甩到自己外甥头上。借你船的那些人,说得好听是偷着乐,说得不好听,暗地里会怎么笑你?” 梁自强的想法是,如果别人真借他船去暗礁区的话,肯定不是一次的事了。估计也就张宝自己蒙在鼓里,有些村民反倒知情。 当然他建议张宝去问,也不抱太大希望,但总得争取一下,好过现在自己和阿贤做冤大头、认糊涂账。 不料张宝完全听不进去,固执道: “你不用在这打马虎眼了。不可能的事,绝对不可能!” “话先别说太早!问都没问,你那么确定?” “我就是确定。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张宝的名字倒着……” 话说到一大半的时候,大门突然再次推开了,张宝的话也一下子给打断了。 一个跟林百贤母亲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女跨了进来。 “你来添什么乱?不是说了叫你别过来掺和吗?”张宝惊愕过后对那女人埋怨道。 那女人叫了声姐姐姐夫,然后把脸转过去就开骂了: “我不过来掺和,好让你在这冤枉我外甥?!你个猪油蒙了心的东西,我就说小贤不可能骗人。 你不肯问,我去问清楚了。是刘钢把我们家的船偷偷开去暗礁搞鱼,村里李昆也开了自家小船在那里,亲耳听到刘钢说不好,剐到船尾了!这是好在他们两家关系不太好,李昆才肯透露。要不然,我外甥就糊里糊涂给外人顶包了!“ “不能吧,有这事?别不是瞎编几句哄你的!” “哄什么哄,我去问了,刘钢已经承认了!” 听到这,张宝终于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 不止如此,原本不怎么开口的林父林母,也都齐声数落起张宝来。 梁自强倒是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事情来了个急转弯。 既然解决了,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起身走人。 林百贤小步跑着追出了门外,在路上扯住梁自强,一个劲冲他树拇指。 “你跟我谢个什么劲,得谢你二姨两句才是真的!” “那必须得谢你啊!你是不知道,我二姨夫都坐这闹了半天了,结果你一来,我二姨就突然带着好消息出现了。你这运气握草,绝了,不服不行!” 真是自己运气的缘故吗?梁自强现在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管它呢,反正一笔不小的全面维修费是省下了,整件事也算是始料不及,来了个峰回路转。 摆脱多日的困扰,脚步随之轻快,大步往家里走。 快接近自家的大路上,他一眼看见好几个人,簇拥着一台拖拉机。 拖拉机上,装着一条船。由于船比拖拉机车箱还要长很多,所以车后边的几个男人,用手扶着渔船多出来的那一大截。 拖拉机特意开得跟蜗牛一样慢吞吞的,后面几个人则亦步亦趋,保持着与拖拉机的同步…… 渔船上“得福”两个字远远可见。 这不是父亲带着天成、子丰,在搬运自家那条老渔船吗? 父亲这是临时请到了拖拉机,今天把老船运回家来了? 难怪前头回屋时,不见他们在家,原来人都去海边搬船了。 “你愣在路上干什么?人回来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扶一把船!” 梁父抬头见到梁自强,立马冲他叫喊。 梁自强赶紧跑上前去,一起出力扶住船。 慢悠悠地,拖拉机总算开到了他家住的房屋前,停了下来。 “一、二、三,一起,用力!” 梁家父子四个,加上开拖拉机的那个村民,五人费力地抬着老船,一点点往车下移。 “抬进那个棚子里,对对就那!” 梁父一边用力,一边指挥着。 房屋附近搭有一个长长的草棚,原本是因为柴房太小,这个也是用来放柴的。 现在刚好,把老船安放在了草棚下面。 “好了就这位置,放稳了,一起松手,一二三,放!” 放好后,梁父撒腿就往屋门跑。门边,梁母竟然已经准备好了鞭炮、火柴、香。 梁父点了三根香插在老船前方,作了几个揖,然后又迅速点起了炮竹。 噼哩叭啦,一阵欢快的鞭炮声,好不响亮。 一些邻近的村民闻讯都跑了过来看热闹,一个个问着梁父: 1983渔耕山海间 第65节 “一个老船,都破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放着炮仗把它给搞回来了?” “就是啊得福,以前年年听你抱怨,说出海挣点钱全都贴到这条船的维修上面去了,是条赔钱船!现在怎么还当宝供起来了?” “你俩懂个球!”梁父乐呵呵地回着人家: “我这船能够把阿强阿贤从秤盘岛接回来,不是宝船是什么?留着这条宝船,以后我们家新船肯定鱼虾满舱,红运连连!” 被呛的那几个人,不仅不生气,还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时间,鞭炮在响,笑声在飞。炮竹的烟雾中,一张张笑得露牙的脸膛,时不时从烟雾中冒出来。 这一世,围绕着这条老船旁边发生的点点滴滴,一切都是那么的喜感,那么的可乐…… 大家欢笑着散了后,梁自强走进屋。 这次,他没有提起城里带回来的那一百七十多块钱,而母亲也并没有多问半句。 或许母亲也是考虑到那姬蛤毕竟是陈香贝捡到手的,所以这钱她不适合多问吧。 想着随后的两三天里,新船首次出海捕捞、自己上门提亲,件件大事正在接踵而来。 忙活了一整天的梁自强,晚上竟然有些睡不着了…… 第74章 新船买回来了 第二天清早,路边的草尖还带着颗颗露珠,梁自强已经走在小路上了。 今天他来到花谷村,是要把那几个适合提亲下聘的好日子跟老陈家说说,让他们选选,定下其中一个日子。 这次屋门前,不只是大黄,连着它那一窝小崽子也都从窝里跑了出来,粘着大黄,正在上演大型亲子秀。 梁自强只见到一堆毛茸茸圆滚滚的小东西在门前地上滚来滚去,时不时还有一两团,滚到他的脚边来。 搞得他阵阵手痒,好想随手从地上捡一两团,揣怀里带走。 大黄原本正摇着尾巴迎上前来,这会见他竟然忍不住向小毛团们伸了伸手,当场不乐意了。 越来越有涵养的大黄倒是没吠他也没咬他,但却举起前腿,用爪子挡了挡他的手。 然后就带着小毛团们,一阵旋风似的,转移阵地不见了。 因为来得早,待梁自强进到屋里,发现陈香贝爸妈都还在家。 客套寒暄了几句,梁自强就开门见山道: “爸,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与您商量一下提亲下聘的日子。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准备,最近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等把日子确定,就过来正式提亲。” 其实陈香贝上次按他的吩咐,已经简单跟父母提过最近可能提亲这事。 老陈夫妇对于梁自强突然加快的进程,当时还蛮惊讶的。但现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反应还算平静。 老陈看向他道: “听香贝说,你这阵子在加劲挣钱?我相信你是个能干的年轻人,挣钱的本事肯定是有的,但也莫急在一时,成家后慢慢把小日子过滋润就好了!” 说完这些,他才问道: “日子的事,你爸妈那边怎么安排的?” 梁自强连忙说出了9月1至9月3,这三个比较合适的吉日,当然尤其强调了9月2号这个日子。 老陈又问了一声李金菊,便回道: “那就9月2吧!那天我们一家不会去果园,都在家等着。” 定完日子,老陈夫妇外出干活了,让梁自强继续在家呆一会,等到吃完中饭再回。 见陈香贝蹲在一旁洗碗,梁自强就凑了过去,悄声说道: “跟你说个事。你捡到的那只姬蛤,我已经出手了。猜猜看,多少钱?” 陈香贝也来了兴趣,抿嘴想了想: “多少?五十?六十?不会八十吧?哎呀不猜了,你这人怎么那么讨骂,知道了还不说出来!” 梁自强从身上把那沓钱掏了出来: “自己数一下,一百五是姬蛤的,二十多是雀嘴藤壶的!” “你说多少?” 陈香贝怀疑是不是听错了,马上把洗好的碗往桌上一放,用布擦了把手,就从他手里接过那沓钱数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值钱?我还以为顶多七八十呢!” “是吧?那你得好好收着点。” “我?干吗我收?” “这不就是你走狗屎运捡的钱嘛!” “不要!你现在正用钱呢。再说,我又没什么需要钱的地方。” “你确定不要给自己兜里留点钱?你看哈,马上结婚了,再一转眼,娃出生了。到时娃冲着你叫,妈我要吃这个,我要玩那个,你买不买?口袋里有钱就方便多了,是不是?” “你这脑子,哪有想那么远的哦!”陈香贝的思绪被他带着乱飞,一阵遐想,脸上又泛红了。 “不远不远,只要种子优良,瓜熟蒂落也就十个月的事!” “你!再乱说……我捶爆你喔!” 他发现,她连小拳头都是血红的,像在跟着害臊。 在她握紧小拳头要砸过来之前,他麻溜地闪避开了。 “那这雀嘴藤壶的钱,怎么都不该给我!”陈香贝追了上来,把其中二十多塞回他,算是终于听话地妥协下来了。 “嗯这个行。这是大黄挣的二十多,你给回我也行。你现在结婚了,姐妹一场,它随个份子钱也正常!” “谁跟谁姐妹了?我看你这人就是该打!” 这次她粉粉的拳头终于砸中了,落在他的胳膊上,软软的。 “嗐,跟你再说个事,我刚看见大黄的那些娃,长得也有点小狗样了。这次趁它不注意,给我搞一只过来怎么样?” 梁自强现在是真的眼热了,关键毛团团的,太可爱了。抱一只回去,养大了跟着去外面放个地笼、钓个鱼什么的,多好。 “这也算它的份子钱?” “这不是,这算它作为娘家一份子,提前给的嫁妆了!” “我真没见过像这样,逮着一条狗使劲薅的!”陈香贝嘟了嘟嘴,白他一眼然后一溜烟跑了。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计,没一会,就见她抱着一个小毛团过来了。 巧的是,他从毛色一眼就认出来,正是主动滚过来抱他大腿的那只。 陈香贝打算把小狗单独先关在里屋,等他吃完中饭走的时候再抱走。 梁自强哪里还顾得着吃中饭,他唯恐多留一刻就被大黄找上门来算账,连忙搂上小狗,用衣服一遮,风风火火地就走人了。 回到家,他还特意避开梁丽芝跟小海的耳目,抱着小狗直接一头钻进了柴房。 那两个祸害平时去柴房去得少,小毛团放那算相对安全。至于喝水吃东西,他自己端去柴房就好了。 要是落到荔枝跟小海那两人手里,傻的太傻,小的太小,不把小狗给玩废了才怪。 好在,最近家里娱乐项目比较丰富,屋里有龟,屋外有老船,那俩货注意力被转移了,暂时还真没祸害到小毛团身上来…… 转眼又是一天。第二天,就是新船正式交货的日子。 上午快十一点的样子,估摸着新船快到了,一家人都停下手里忙着的活,啥也不干了,全跑到海边小码头,专门迎接新船到来。 按照父亲事先吩咐的,梁自强手里还拿着鞭炮、火柴。 站在岸边,个个都把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一样,巴巴地望着海面来往的船只。 等到他们眼睛都快要变花的时候,海面那些灰扑扑的旧船中,显出两道鲜亮的身影来。 两条新渔船的身影由远而近,让原本松散的画面,生出了两个焦点。 船舷在上午的艳阳下泛出光泽,船身上披着红艳艳的红布,就像新娘子戴着红盖头。 蓝天碧海间,犹如万叶丛中,忽逢花开! 近了,更近了。 靠岸后,没有停在浅水中。梁父、林父分别跳下船来,与等在岸边的亲人们一起,把新船推往沙滩。 现在必须先停放在沙滩,等到正式开张放船的那一天,再重新推入大海。 一些正好在附近的渔民也聚拢过来,有的伸手帮着推一把,有的开口询问、议论起来。 人声喧哗,梁自强手里的火柴也在这一刻迅速擦亮。 他敏捷地点燃了手中的炮竹,长长的鞭炮一下子迸射出绵密的声与光。 看着炮竹猛烈地怒放,梁自强在心里说着: 真好啊,果然是大地红! (附:大地红,一种民间常见鞭炮的名称。) 第75章 新船第一网,红加吉! 一夜转眼而过,太阳再度冉冉升起,便迎来了9月1号,新船首次“放船”出海的日子。 这一天,不仅是事先选好的吉日,同时天公也颇给面子。一大早阳光明媚,海风也格外轻柔。 前往小码头之前,全家人先一起来到了村里的妈祖庙。 比起前面那五天的拜谢妈祖,这次的出海祭拜祈福,要显得格外隆重。 这次家里连夜准备好了鸡、肉、饭团、水果等祭品,摆放整齐后,倒上酒水。 全家人虔诚地敬香、跪叩,祈求妈祖保佑新船平安顺遂、大获渔利。 梁父还做了一个很特别的举动: 1983渔耕山海间 第66节 掏出一只仅仅才巴掌大的小船,放在了旁边一个木架上。 那木架上,已经放满了至少百来只同样的袖珍小船。 梁自强明白父亲如此做的意义。这只巴掌大小船,乃是家里那条新船的“模型船”。 按照村里风俗,首次放船前,必须制作一只这样的模型供奉在妈祖庙内,如此一来,妈祖就会时时关注此船的安全。 从妈祖庙出来后,才前往小码头。 这会儿,不少村民也聚集了过来,围观梁家的新船出海。 沙滩上,梁自强与林百贤家的两条船大小形状相似,但船身的油漆花纹并不一样。 底色都以蓝红为主,但林家新船绘有鱼虾图形,象征着“鱼虾满舱”; 梁家新船则是在船舷绘制着莲花纹路,意味着“好运连连”。 船尾,还绘有双凤,是呼应船头的“龙首”,取“龙头凤尾”之意。 船舱的外板上,依然用油漆书写着两个颇为飞扬的大字,“得福”。 梁自强走近新船,还一眼瞅见,船上重要部位都贴上了各种吉祥文字。 船头贴有“船头压浪”,水仙门贴有“顺水行舟,鱼虾满载”,船尾贴着“海不扬波”。 今天“放船”出海的只有梁家,林百贤家的船则是另外择的日期。 一只煮熟的鸡、一条同样煮熟的鱼,头上都绑着红带,被端放到了新船的船头。 梁父焚香烧纸,再次在海边叩拜了天、地、妈祖。 在给三神洒了茶酒水之后,便迎来极为重要的环节:“点睛”。 梁父来到船的前头,伸出手来,缓缓将蒙在船两侧船眼上的红布解了下来。 木船的“双眼”显露出来。但很特别的是,只有一对凸出来像大鱼的眼,却没有画睛。 鞭炮声中,梁自强看着父亲举起毛笔,给“龙眼”点上了睛。 等父亲一做完这步,梁自强早已按捺不住,跟着一起发力,推动新船,徐徐滑入水中。 父子四个迅速登上船,在持续的鞭炮声中,也在岸边亲人的注视中,缓缓驶向了湛蓝的大海。 “开张大吉,我们把船开远一点再撒网,怎么样?” 站在明显比老船更为宽敞的船里,梁父声音里带着激动,大声对三个儿子喊道。 “好啊!开远一点,来一网大鱼!” 梁自强回答的声音,硬是盖过了发动机的哒哒声。 近期新船的鱼获收入,肯定是要用于帮他操办婚事各种开销的。 兴奋的同时,梁自强不免又有些心里打鼓。第一网会遇到什么鱼呢? 如果迎头就遇上成群的剥皮鱼,肯定绕行离开,装作没看见。因为,剥皮鱼实在太便宜了,比白菜还白菜。第一网肯定不碰这种鱼; 如果遇上的是白姑鱼,那也得视而不见。渔民开张,喜欢的是黑鱼,而不是白鱼。黑代表着黑压压的一片,鱼多; 至于翻车鱼之类,那就更加暗叫一声晦气,有多远逃多远了。 梁自强眺望着辽阔的海面,念头一个接一个闪过。 “咦?” 他目光一转,突然发现东侧,海面朝霞的倒影,像是多出来了一片…… 可是,朝霞哪有这样,会自己涌动的? “爸,往东一点,对对,再开过去一点!”他连忙大声对父亲叫道。 “怎么,东侧有鱼?” 梁父几乎在话一出口的同时,顺着梁自强的手指,也发现了偏东海面那一整片的异样。 转动舵盘,迎着那片会涌动的“朝霞”,开了上去。 “什么鱼颜色这么红艳,还一大群的样子?” 由于鱼在水下涌动,又隔着距离,看不真切,梁子丰好奇地嘀咕起来。 “再靠近点就知道了!” 大哥梁天成也兴奋不已。 “管它是什么鱼,黑鱼比白鱼好,红鱼又比黑鱼好。新船开张,第一网要的就是红鱼,红红火火!” 梁父已经提前乐得上嘴皮碰不上下嘴皮了。 船又近了点,梁自强终于透过海水,看清楚那些鱼的模样了。 严格来说,不是红色,而是铜红色! “红加吉!这是好大一片的红加吉啊!” 梁自强看清之后,第一时间冲父亲叫道。 “卧靠真的是红加吉,这鱼可不便宜啊!快点,我们快把船开上去,别让它们跑了!” 梁天成随后也看清了,一边拿网,一边着急地催促道。就连一路上懒得动弹的梁子丰,这会儿也急得在船上蹦来跑去,连忙帮着大哥一起拿网。 “瞧你急得跟个猴儿样,嘴急有什么用,手脚跟我麻溜点!” 梁父明明自己也很急,嘴上却数落着大儿子,或许这是他表达高兴的一种特殊方式吧。 梁天成拿着那张大渔网,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没往父亲手里递,而是往二弟梁自强的手里塞: “阿强你手气最好了,第一网你来撒,肯定捞个满网满船!” 小弟梁子丰也颇为赞同地来了一句: “对呀二哥,刚刚我们都没注意这边,是你一转头就发现这片红加吉了!你独具慧眼,这网你来最好!” 梁自强愣了一下,“独具慧眼”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不光他愣,站在一旁的梁父就更愣了。 他手都伸出来了,等着儿子们把网递给他,可儿子们居然跟瞎了一样,看都没看他,直接把网递给了梁自强? 谁才是这船上的船老大? 反了,不看在亲生的份上,一人一脚踹海里算了! 梁自强也注意到了父亲那气鼓鼓的腮帮,和那极为不善的眼神。 替两个不长眼而且情商又极度短缺的兄弟默默祈祷了一下,他转手就将渔网递给了父亲: “还是爸来,爸是老手,经验最丰富。我们三个学着点就好!” 梁父见状,面色稍霁,收回了要踹人的腿,但愤懑多少还没消,手指头点了点老大、老三: “好好看着点,尤其是你们俩,这么多年都学不精。老二还好,各方面都比较精一点!” 梁自强心里一阵吐槽:爸你这是不是太明显了,我就赞美了您两句,就变成各方面都精了。什么精,马屁精算不? 不过,吐槽归吐槽,父亲撒网那是真的老到。 眼看船彻底抵达了那片红加吉扎堆的区域,船速减到了很慢很慢,梁父酝酿中的动作,一触即发。 他采用的是两把撒法,左手握住渔网蹶子约三分之一的网口部分,右手将网蹶子挂在大拇指上,再握住剩下的网口部分。 身躯流畅地旋转,渔网从身体左侧右旋,通过右手撒出。 此刻,那群红加吉鱼似乎察觉到了船只的到来,开始准备向外游走。 说时迟那时快,梁父抛出去的渔网适逢其时,从天而降,把密度最大的那一片,罩在了网中! 一切,拿捏得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第76章 吉鱼满网 梁父果断撒下渔网的同时,梁自强这边也没闲着。 就在把渔网递给父亲的下一刻,他就捞起了船内另一张渔网。 难得碰到这么多的红加吉,肯定得双管齐下啊! 他只是特意等一等,好把新船的开张第一网让给父亲。毕竟,父亲才是一家之主,他自己懂得捕鱼,也是从父亲那学来的。 他站在与父亲不同的另一侧,放眼这边,虽然红加吉远不如父亲那边多,但也是不少的。 随着父亲的渔网落下,那些鱼已经开始逃窜。 红加吉全身铜红色,也可以说带玫瑰金的感觉,原本扎堆的时候,犹如花团锦簇,煞是吉庆、好看。 此时一奔逃,就如同整片的玫瑰园,突然化作了一片片的花瓣,在海水中朵朵纷飞。 然而梁自强还是瞄准了比较集中的一撮,身姿与父亲如出一辙,渔网脱手飞出,准确地扣在了海面…… 接下来,就是等。 这种手抛网,撒出去后肯定不能立即起网。 手抛网的设计,其边缘有铅坠重物,用正确方式抛出后,会在空中完全张开,覆盖住一片较大的海面。 渔网的上面有浮标,下面的铅块则牵拉着整张网,在海水里垂直展开,完全切断了鱼虾向外逃跑的通道。 同时渔网还带有粘网的性质,鱼虾蟹如果拼命撞网,则会被缠住,越是挣扎,缠绕得越紧。 所以,静静等待渔网把瓮中之物慢慢裹紧就好。 等了一会儿,梁父感觉差不多了,说了一声“起网”。 梁天成已经很积极的等在旁边,一听到号令,比父亲还急,立即抬手帮忙一同起网。 “还不轻,估计怕是有百把斤!” 梁父一边同大儿子一起收网,一边高兴地估测道。 要不是一起合力收网,凭一个人拉,可能这一网就能累出一身臭汗来。这也是出海捕捞必须有人打配合的原因之一。 梁自强与弟弟子丰守着这边的另一张网,他没有紧跟着起网,打算等父亲把第一网鱼彻底收回船舱再说。 1983渔耕山海间 第67节 很快,鱼拖到了船内。 果然,一网鱼以红加吉为主,铜片般的鱼鳞在阳光照射下,像是一网会跳动的金子! 这么多鱼,就没法用桶子装了,直接倒在了舱内的船板上。所有的鱼都是鲜活的,在舱内弹跳着,跳起了金色的舞蹈。 里面除了红加吉,还夹杂着一些其他鱼虾。初看之下,有一些海鲈鱼、几条黄花鱼,另外还有点梭子蟹、石头蟹、皮皮虾。 差不多了,梁自强这边也开始起网。 他这一侧的鱼获明显就没那么多了,估计也就五六十斤的样子。 以他的力气,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把这些鱼获收上来,但子丰还是挤过来帮着他。 倒在船里,同样是鲜亮喜庆的红加吉为主,里面还有些午鱼、螃蟹之类。 “再试试看,看还有没有没跑掉的!” 父子俩意犹未尽,又往海面撒了一网。 不过这次,收获就完全无法与前面相提并论了。网收上来,虽然仍是红加吉为主,但数量少得可怜,也就一些动作慢半拍的,没来得及逃远。 十几二十斤的样子吧。 前后几网加起来,估计能有个一百七八十斤的样子。 父子四个暂时消停了下来,坐在船上看着那一地的鱼,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止过。 “好啊,开门红就是开门红!一整网的红加吉,以前老船几十年都没遇到过这种!” 梁父快激动坏了,一来是这收获确实丰盛之极,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番收获,对于渔民开张而言,算得上大吉之兆了! “是啊,这叫一炮而红,大吉大利!”梁自强、梁天成也应景地憋了两个好词出来。 结果轮到梁子丰一开口,格调一下就上来了: “我看这鱼出现在船的东侧,鱼的颜色红中透紫,这很明显就是兆示我们家,紫气东来!” 眼看弟弟激情来了有点刹不住,还要胡诌下去,梁自强赶紧拉住了他: “竹棍的味道又忘了是吧,船上就这么点地,一会我看你往哪逃去!” 但神奇的是梁父这次没有揍梁子丰,还夸他: “读了那么多破书,总算有一次用对了地方。” 梁子丰颇受鼓舞,话多了起来,主动问父亲: “爸,这鱼能卖什么价,比一般的鲳鱼鲈鱼能贵毛把钱不?五毛?六毛?” 梁子丰平时心思不在捕鱼上,对这鱼的价格也一知半解,所以才开口发问。 平时海鲈、黄鱼四毛一斤,所以他盲猜,这红加吉应该是五毛左右。 梁自强明白,小弟这次肯定说低了。 红加吉学名真鲷,又名赤鲫、真赤鲷、小红鳞等,不同的叫法还挺多的,但是这边渔民口头叫得最多的还是“红加吉”。 光是“真鲷(diāo)”这个学名,便足以看出它在丰富多样的“鲷”族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种鱼滋味清鲜、口感柔韧,并且体态美好、色彩吉庆,一些条件不错的家庭在举办婚宴之类的宴席时,都会选择真鲷这道菜,以增添吉祥之意。 红加吉的结群性很强,所以扎堆出现倒很正常。真正不寻常的是,平时它们多成群游弋于水质清澈、藻类丛生的岩礁海区,浮现水面的现象并不多见。 能够碰上这么一次,确实算得上是够幸运了! 梁父听了小儿子的话,又不高兴了: “你还真是没用的东西学了一肚子,有用的东西一点没学。贵毛把钱那叫贵?红加吉是那些鱼的双倍还多,在郑六那都能卖到一块钱一斤!” 不细想没觉得,梁自强一想想,卧靠就出海这一会儿,船舱中已经到手一百八十来块的鱼获了! 什么概念,半条新船的成本就这么收回来了呀! 梁自强捕捞多年,反正还从来没有这么猛过…… 父子几人继续在海面行驶起来,并且加快了船速。 毕竟,他们这次的计划是只在海面呆上大半天就回,也没有从镇上的制冰厂特意买冰块上船,那些红加吉一会得趁新鲜早点卖掉! 船又行进了一会,这回是梁子丰第一个指着远处的海面叫了起来: “哇塞真是刀光剑影啊!像剑客在海上飞来飞去一样!” 梁自强也看到了,只见前方湛蓝的海水之上,飞出一把把银光闪闪的利剑来。 利剑挥舞得极为密集,一眼望去,好像有无数的江湖剑客隐去了风尘,独留手中剑在凌空打斗。 这种鱼梁自强倒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正如梁子丰所说,确实有“海上剑客”之称。 平时这鱼并不罕见,但如此整齐划一、规模庞大地跃出水面,还是不常遇到的。 一时间,梁自强看着海天之间、阳光之下、锋芒乍现,也是有些挪不开目光了…… 第77章 更大的鱼群现身 这是针良鱼,又称针鱼、鹤嘴鱼、针良杆子。 针良鱼体形细长,银光闪闪,像一把狭长的剑,最特别的是它的鱼嘴,像护士手中加长版的针头…… 它的跳跃能力是爆强的,每次捕食小虾时,还有一、两米远时就凌空跃出水面,然后出其不意地扑向小虾。靠此绝技,屡屡得逞。 眼前这么多针良鱼跃出水面,说明水下有大量小虾。 “要不要去搞一网?” 梁天成问父亲。 梁父思索了一下。针良鱼很便宜,要是开张第一网,肯定就不考虑了。 但这会儿既然遇上了,搞一网似乎也行。 由于其特殊的嘴部结构,平时有人想钓这种鱼是很难钓的,用渔网捕捞还算好捞。 “行吧,别搞多了,就捞它一小网好了,赚一点是一点。” 梁父操纵着渔船,向针良鱼群靠近过去。 梁自强其实明白父亲的话外之意。捕捞针良鱼,其实主要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本地流传着“吃过针良鱼,全年不得病”之说。有些人每年至少刻意要吃上一次,否则就觉得不吉利。 所以,针良鱼的意头虽然不如红加吉那么大红大火、大喜大庆,但却也暗含着健康之意。 这次梁自强没有动手,只看着父亲撒网、收网。 说是“少捞一点”,实际上这一网,也有个七八十来斤。 收上船来的网中,不仅有很多针良鱼,还夹杂着大量的青虾、毛虾。 针良鱼成群现身,果然是在抢吃水下大量的小虾。 梁子丰要上前去帮着一起处理鱼获,梁自强一把拉住了他: “这鱼还是算了,你不够熟练,很容易被扎伤!” 说完,他就自己上去,帮着父亲、大哥一起处理。 鱼的尖嘴倒是不至于把网线扎烂,但很多针刺都从网眼中露出来,不小心点的话,还是怕扎到手的。 要知道,这玩意对人每年的伤害要超过鲨鱼。 主要是,鲨鱼大家也不常碰见,但这东西,渔民下水时、浅水中游泳时,不小心还真可能被它的尖嘴扎到,就那锋利程度,扎得还不浅。 这会儿,父子仨都是特意戴上了劳动手套,才动手的。 把针良鱼倒在了船板另外一处位置,忙乎完后,父子几个都感到肚子有些饿了。 看天空,也已经快接近中午了,父子四人决定就地取材,趁鲜活,煮些刚捕到的现成鱼虾吃。 “炉子里的扎子一直燃着的吧?”梁父问了句。 所谓扎子,其实就是煤球,放在炉子里,船上烧菜做饭好用。 但是,他们从来叫煤都不说“煤”,而说扎子,因为在他们看来,“煤”就是“霉”,海上捕捞过程中,都全程避开这个字眼不说。 “燃着呢!” 炉子跟扎子是梁天成经手准备的,所以他回答父亲道。 “我先选条最肥的红加吉!” 梁父说着,就在那一舱红加吉中扫来扫去,开始挑肥拣瘦。 倒不是梁父今天迎了个开门红,突然就阔绰、挥霍起来。 按说,红加吉这种相对较贵的鱼,平时哪里舍得拿它来开荤? 今天之所以要下手,而且还要拿最肥大的下手,全是为了敬龙王。 渔民首次出海捕捞,必须要从这次的鱼获中挑出一条大鱼,蒸熟盛在盘中,然后在船头奠酒焚香,祈祷龙王爷保佑海上发财。 这是渔民们都遵循的规矩。 梁父挑了条最大的红加吉,不去鳞,不破肚,将鱼完整无损地盖在锅里蒸了起来。 炉火很旺,鱼很快就蒸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 端出蒸熟的红加吉,才开始煮其他的食材,主要是虾、蟹,两条海鲈鱼、针良鱼。 食材下了锅,三人便全都跟着父亲来到船头,供上那碗肥大的红加吉,焚香、洒酒,敬谢龙王爷。 敬完后,撤下来的那碗红加吉是可以吃的。很快虾蟹、海鲈那些也煮熟了,父子四人开始午餐。 说实话,食材都是最鲜活的第一手好食材。 但是味道嘛,梁自强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原因就在于,要严格讲究第一次出海的规矩,不光那条红加吉,其他比如针良鱼、海鲈鱼,全都不得去鳞,不能破肚,要完整无损地下锅。 鲜味是有的,但要指望入味、好吃,还是算了…… 嗯,石头蟹跟青虾还好,这个不影响,照旧好吃。 1983渔耕山海间 第68节 结果,梁自强吃了一肚子的虾虾蟹蟹…… “喂,阿强你可以了,留着点,留着点!” 梁自强没想到自己正吃得欢,还被父亲给点名了。 原因是,父亲怕他把虾蟹全部吃光。这新船第一顿饭,鱼虾不能全部吃光,得留一点,“顿顿有余”…… “唉!阿强那个针良鱼你多少必须吃一点,吃了那个,更加健健康康!” “还有!你们几个,别说我没提前打招呼啊,鱼刺蟹壳不能往海里扔!旁边那有个龙水桶,统统扔那,上岸再倒掉!” 泔水也不叫泔水,叫龙水。还不能往海里倒…… 一顿饭吃下来,梁自强感觉自己有点麻了。 刚刚捕捞时那种大获丰收的胜利感,是真的爽; 但是新船上的种种讲究,他也是真的头大。 跟父亲一起出海有点不是那么痛快啊,或许过了第一次,后面规矩就不那么多了吧。 想想,还是跟林百贤出海搞鱼就不一样。 每次他没怎么放飞,林百贤倒是全程放飞,到头还得他约束林百贤…… 中饭后父子四个再次开着船在海面行进。 一路上,仍会见到一些零星的海鱼浮动。这种鱼不多的情况,梁父就给梁天成、梁子丰两个当练手机会,交由他们撒网捕捞。 陆陆续续,两人也撒了五六网,但每网才十几斤的鱼获,里面鱼类也杂得很。 有虾虎、午鱼、黄花,也有梭子蟹、青虾红虾,有两网还捞上来几支小管。 几人都有些小失望。心里头,还是盼着能在返岸前,再遇着一轮扎堆的鱼群,捞上满满的几网。 “爸,太阳大,船上的红加吉又没冰块保鲜,要不要回去把这些鱼早点出手先?” 梁自强看了看船舱中那些红加吉鱼,建议道。 这鱼倒不像某些海鱼那样出水即挂,但时间拖久,也同样是个问题。 “再往前一点,前面要是再碰不上大的鱼群,就开始回航。” 梁父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道。 继续航行了十来分钟,就在准备调头时,兄弟几个几乎同时指着前头的海面叫起来: “有鱼群!卧靠这比前面的红加吉可要多得多,好大一片!” 更有意思的是,鱼群移动的方向,正是向着他们迎头而来。 像是要跟他们决战似的,浩浩荡荡,两方颇有点剑拔弩张、恢宏对峙的即视感。 第78章 五百斤金鲳 一眼望去,鱼群数量极多,如海水中自行涌出一股逆流。 双方再接近点时,梁自强已经看清,这片鱼潮呈现出极浅的淡金色。 但是跟之前的红加吉鱼群没法相比,远远没有那么的艳丽、醒目。 “是金鲳鱼啊,难怪了!”梁自强看清后,心里平静了些。 金鲳鱼属于典型喜欢“结伙行动”的鱼类,比较活泼、好动,并且喜欢聚集成大规模的鱼群,一起游动。 而且,金鲳鱼大片鱼群出现的情况,在他们这还比较容易撞见,不像红加吉鱼群那么难得一遇。 他们村的名字“鲳旺村”,本身就跟鲳鱼有很大的关系。 更久远的年代里,这附近海域最为多见的,就是金鲳鱼。那时候渔民出海,每次捕回整舱的金鲳鱼,都是最稀松平常的事。 祖先们认为这是吉兆,因为“鲳”在渔民心目中一向都代表着“昌”,意味繁荣昌盛、财运亨通。 于是才会有“鲳旺村”这个流传至今的村名。 到了眼下的八十年代,金鲳鱼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多到爆,但村民们仍然可以时不时撞见金鲳鱼群在集体行动。 只是这鱼,价格就不那么美丽了。海鲈、黄花鱼之类普遍卖四毛一斤,而金鲳鱼要更便宜一点,才三毛。 能够卖五毛六毛的那种鲳鱼,并不是金鲳,而是银锠。 两者差别极大,口感上,银鲳鱼的肉比较细腻,而金鲳鱼的肉质比较紧实粗糙。 跟第一网的红加吉,那价格就更加没法比了。 “爸,这鱼有点便宜啊!”梁天成似乎也有点小失望。 “再便宜也有三毛,架不住这量多啊!而且‘鲳旺鲳旺’,鲳是我们村的福鱼,开张这天遇上这么多金鲳鱼,大好事啊这是!” 说话间,两张渔网已经在手里再次待岗了。 这金鲳鱼群也是有趣,迎上前来,与梁自强家的渔船短兵相接之后,竟然不逃离也不溃散,而是分了道叉,沿着渔船的两边继续往前游。 这可就方便了梁自强几个了。 渔船减速到几乎停顿,两张大网分别从梁父、梁自强的手中铺撒了下去。 等待的时间也比平时大大缩减了,不一会,父子几个就合力收网。 这次几个人手臂上青筋都有些鼓出来了,比起前头那网红加吉,显然要重得多! “卧靠这一网不得有两百来斤?” 梁天成助力父亲用力拉着渔网,一边就叫开了。 “我们这边也不轻,两百来斤估计也差不多了!” 梁自强与弟弟收着网,也回应地喊了一句。 四人手脚都加快了速度,把两大网鱼拖上来后,迅速倒进船舱,就又开始撒网,争取再来一波。 只是这一波,就缩水太多了,收上来每网几十斤,两网加起估计才百来斤的样子。 遇见鱼群,永远都是第一网最惊艳。 父子几个意犹未尽,驾着船调头,沿着来时的路,追赶金鲳鱼群的身影,也算是在这个点上顺便返航了。 可惜金鲳鱼群经历连续几网的惊扰,已经分散开去。沿途再抛网,也只是零敲碎打,每网捞上个十几斤而已了。 但就算如此,船舱内也是肉眼可见地堆起了小山头来。 目测五百斤以上的金鲳鱼,往那一放,显得前面的红加吉数量都变少了。 太阳已经偏西,父子几个也不再贪恋,决定一路开着船回往岸边。 这条新船比老船要长出接近一米,舱内自然也要大一些,承重量要更大。按说,船舱是还可以装大量鱼获的,但为了鱼获的新鲜度,是不宜继续逗留太久了。 如今这样,也可以算得上是鱼虾满舱而归,首战告捷了! 心情畅快了,父子几个看船里的金鲳鱼,条条都是那么的眉清目秀。 金鲳鱼身体呈卵圆形,头部较小,眼睛小而圆,嘴巴宽大,鳞片细小。它们的躯体在银灰中透出一种淡金色,虽然没红加吉漂亮,但也还算好看。 快要接近岸边时,遇上村里其他渔民也出海归来。 与梁家的新船擦肩而过时,那些渔民们的双眼都有些发直: “得福你这是碰上金鲳鱼大鱼群了?堆得跟小山一样,这一趟大丰收了啊你们家!” “新船开张遇上金鲳,鲳旺鲳旺,这是要旺的兆头!” “你们俩眼睛怎么长的,没往里面多瞧一眼?金鲳鱼算什么,那里头是红加吉,看着量还怪大的!加吉加吉,喜上加喜!” 靠岸的渔船上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有惊讶,有道贺,也有羡慕。 不管说话的人心里是咋想的,梁父一律乐嗬嗬地笑着,向对方的贺喜表示感谢。 新船停在了码头,依然是以前老船停泊的那个位置。 码头上,梁自强瞅见母亲、大嫂都已经估摸着时间,提前在那等着他们归来了。 全家就只剩下荔枝在家里带着小海,没来海边。 这会梁母迎了上来,把鞭炮递到梁父手里。 一阵欢快的炮竹声中,梁母突然靠上前来,也不顾鞭炮的火花四溅,冷不丁就用手往梁父的怀里塞了个东西。 梁父正往外扔鞭炮,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好歹及时伸手正好接住那团东西。 梁自强定睛一看,那是一只拳头大的白兔,用面团捏成了。 梁父一看,也回过神来,嘿嘿笑了起来。 他们这的习俗,丈夫新船出海归来,家里女主人要准备好事先捏成的白兔面团,然后在一个丈夫最想不到的时机,突然塞给他。 丈夫越是表现得手忙脚乱,反而越好。 说是白兔面团代表着吉祥美好,但梁自强觉得,这更是村民们表达快乐的一种方式吧! 父子几个开始用箩筐装着鱼获,往岸上挑。 这次鱼获超出意料的多,人力挑起来还比较费力,而且得分成好几次,一趟一趟地挑往大码头那边,郑六收货的地方。 这种普通常见的鱼获,当然还是就近卖给郑六了。 至于其中的红加吉,虽然相对贵些,值块把来钱每斤,但也还算不上真正的高端海货,跟鸡爪螺、三头鲍、花龙那种每斤十几、几十块的稀缺货没法比。 所以梁自强也没打算把红加吉带去月海酒楼找杜经理。这种,郑六应该还不至于黑太多。 就算在郑六这里出货,初步估计,也是非常可观的一个大数字了。 在梁自强的记忆里,光说出海撒网的话,这么多年来,还从没有哪次的捕捞,收入如此的令人期待万分…… 第79章 赚大了 父子几个挑着满满的鱼获刚走出几步,金生在海边不远处望见了他们。 蔡金生与梁父的关系不错,两家的船都停泊在小码头,挨得也近。这时金生看见梁家父子沉甸甸的箩筐,走上前来先道贺了几声,接着便问: 1983渔耕山海间 第69节 “要不要让我家的牛给你们出个力,分担一下?” 说着指了指身后正牵着的一头大水牛。 那水牛的两侧挂着两只箩筐,这会儿正把头从海面方向往这边转了过来。 这也算是鲳旺村的一道独特风景了。 有一部分的村民,家里特意养了水牛,但这水牛并不是用来耕作稻田的。 除了少数时间里会用来翻犁甘蔗田,大多数时候,这几头水牛的本职工作,就是被牵来海边,帮着运输出海归来的鱼获。 鱼获少的时候,牛身挂两只大箩筐;多的时候,直接拖一辆牛车。 当然还有一两户,也用水牛在盐田里运输海盐。 金生家就养着一头这样的水牛。 梁自强其实很早前也听父亲提过一嘴,说等到哪天有钱了,也去买头水牛,帮着运送海货。只不过,那几年怎么也攒不起钱,买牛的事自然只是说说罢了。 梁父听金生这么一说,笑问道: “你自己不也在运鱼获吗?已经好了?” “已经好了,正打算把牛牵回去呢。这不正碰上你吗。” “那好啊,多谢了老伙计。来来,你们俩快把牛牵到船边去,给它把筐装满!” 梁父也不再客气,当即让袁秋英和邝海霞负责给水牛装筐子,而他们父子三个没歇着,继续挑起鱼获往大码头郑六那儿赶。 郑六今天倒是忙得很,正在给其他渔民称着鱼获,见着梁家父子们便随口说了声,“你们稍等一会呵!” 结果话落音时,刚好抬头看了眼走在最前头的梁父,手中的动作一下就停顿了下来: “这是红加吉,你们给弄了满满的一担过来?!” 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梁父颇有些神气,说道: “郑六你现在眼神有些差事了啊,哪只一担,你看最后面我二儿子肩上挑的是什么,不也是满满的一担?” 这次是梁父走在最前,梁天成、梁子丰随后,梁自强反而走在后头。 郑六只看见梁天成、梁子丰挑的不是红加吉,却没想到梁自强挑着的却又是一担红加吉。 “两担?喔天,什么时候红加吉变大路货了,海上随便有得捡?不得了,收货这么多年,我见过新船开张运气旺的,但还没见过旺成你们家这样的。你这买的是一条发财船,富贵船哦!” 郑六借着感慨,说了一溜的吉祥话,听得梁父很有几分受用。原本因为郑六鸡爪螺价格的事而多少对他生了些看法,现在暂时也不往心里去了。 “来,先把这两担红加吉称了。”梁父等郑六把前头那渔民的事一忙完,就上前说道。 “好好好,抬一下!价格反正老梁你也都知道,这鱼一块钱一斤!” 红加吉平时倒是隔三差五都会有一点交易,因此价格也都是明摆在那的,近期都是一元每斤。 四只箩筐称下来,一百八十二斤。也就说,光是两担红加吉,已经值一百八十二块钱了。 红加吉称完,再称针良鱼、金鲳鱼。 箩筐腾空后,梁自强马上挑着返回小码头那边,看还有没有剩下在船舱中的货需要挑的。 往返了两趟,加上有那头水牛一起帮忙,很快船舱就清空了,鱼获全部运到了郑六这。 “一下子网到这么大批的金鲳鱼,很少见!我给你加一下,五百三十二斤!三毛一斤,这也得一百五十九块六毛呢!” 郑六很快就用算盘把金鲳鱼的金额算了出来。 红加吉、金鲳鱼、针良鱼,这三样占了绝大部分的重量。 其他的,海鲈鱼、十来条黄花鱼,还有梭子蟹、午鱼、青虾红虾、小管,都是零零碎碎,并不多。 其中有一部分的针良鱼、石头蟹、皮皮虾、虾虎鱼、毛虾,因为相对不怎么值钱,并没有全拿到郑六这来,而是给梁母跟邝海霞挑回家里去了。 平时舍不得吃,这次收获丰盛,从里面多拣出些便宜的来改善生活,算是不会肉痛了。 郑六拿上算盘,把所有的鱼获金额相加了起来。 最后总数是三百六十九块六毛。 其实金额大头还是在红加吉、金鲳鱼,这两样就已经到了三百多块。 其他的要么量太少,要么像针良鱼这种白菜价,反正加起来也才几十块。 郑六开始点钱。 光是大团结就数了三十六张,再加上一些块票、毛票。 钱给到梁父手里,梁父自然是要再数一遍。 郑六就在一旁问道: “你们家这条木船是多少钱买的来着?” “三百五,上次不是跟你提过一嘴吗?”梁父正好数完了钱,回郑六道。 郑六语气夸张:“啧啧!了不得,你这出海一趟,船的成本就回来了,还有得多!等会儿我这边忙完了,就去你们小码头那边溜达一下!” “你个大忙人,有空出去溜达?”梁自强接过郑六的话,揶揄道。 “忙也得去啊,必须去摸摸你家的船,沾个喜气,跟着发点小财!” “郑叔你这话谁信,全村最发财的就你了!” 梁自强也没太计较上次那点鸡爪螺价格的事,照旧该笑笑,该怼怼,跟对方笑闹了几句。 父子四个鱼获也卖了,跟金生道了句谢,挑着箩筐回家了。 当回到家里,梁父把三百六十多块钱掏出来,交给梁母保管,梁母越数越不对劲: “新船才三百五,你们这是挣回了一条船?” “嫌多啊?嫌多以后给我保管!” “那哪成,我那装钱的箱子大着呢,你们趟趟挣这么多回,我照样给你保管得好好的!” 梁母拿着钱转身就往里屋走。 想想却又从中抽出了一张大团结,递回给梁得福: “对了得福,明天天没亮,你就去一趟大屋村!他们村刚好今天半夜杀猪,我跟他们都说好了,你拿这十块钱,去买一对猪脚回来!” 梁自强听到这,有些疑惑地追着问: “怎么还买起猪脚来了,这也是新船出海回来的规矩吗?怎么我从来就没听说过?” 要知道,家里面平时极少舍得花钱买猪肉,更别说整只的猪脚,还一次买俩,所以他自然就往新船那些规矩上面想了。 “这关新船什么事?明天就是你提亲的日子了,你以为光你买的那些东西就够?一对猪脚,明天带去老陈家!” 看了一眼儿子,梁父又补了一句: “自己去找身干净像样点的衣服,先准备放那,明早穿好点,提亲是大事,别马虎!” 梁母已经替梁自强回答上了,在里屋中,隔空大声说道: “早就准备了!我们三个明天一起上老陈家提亲,三套干净的衣服我已经放在那了!” 梁自强才算明白过来,买一对猪脚,原来是为他明天提亲的事而准备的! 提亲除了彩礼、烟酒、喜饼那些,还需要一对猪脚的吗? 对这个,他是真不懂啊。 毕竟,也算是头一遭。上一世到陈香贝家提亲,根本就没搞这么复杂,也不可能有钱去整这些。 “阿强你过来,明天不光是提亲,还得双方坐到一起,定下结婚的日子。你跟小陈成亲,估计也就十来天的事了!” 父亲把梁自强叫到一边,商量起他最重要的人生大事来。 梁自强这才意识到,攒到了一些钱后,很多事都如同按上了快进键。 自己梦里头出现过好几次的迎娶场景,竟然再过十来天,转眼就将成为现实了! 第80章 正式提亲! 梁自强跟着进了父母的房里。 “上次不是找了趟林良生吗,提亲的日子他是当场给了,但结婚的日子,他比较慎重,仔细看了你俩的生辰八字,后来才找我说了几个日子,让我们两家自己去选。” “是哪几天?”自己成亲日子这事,梁自强没法不关心,当即追问道。 “三个日子。最早的一天,农历八月初八,也就是公历的9月14号,离现在还有十三天。” “第二个也不错的日子,农历八月二十,这已经是中秋节往后了。良生还特意说了,中秋这天日子不好,不适合成亲。” “第三个好日子是紧挨着的,农历八月二十一,公历是9月27号。他都写在红纸上了,你自个看。” 梁父对着手上一张红纸片念完,就递给了梁自强。 梁自强细看了一下: “他有没说,这三个日子,哪个最好?” “说了,最好也就是最近的那个,八月初八。但是我和你妈心里头有点犹豫,怎么说成亲办婚事也是一笔大开销,这刚买了船、给完彩礼,我是想着等再攒个二十几天的钱,中秋之后那两个日子正好。 但是眼下不一样了,今天新船一趟就赚回来这么多,钱应当是不太缺了。你们俩也谈了一年多了,能早办就早办吧,八月初八就行!” 听到父亲这么说,梁自强思索起来。 他不会忘记,刚重生回来的那晚,他跟父亲提起过的“水上婚嫁”。 他更忘不了,上一世陈香贝什么也没要,什么也不图,就跟了他。当时他刚放出来,穷得叮当响,家里又经历过大难,办不起也没法去办一场热闹的婚事,于是和陈香贝没有进行任何的操办。 除了去镇里的民政办扯了个证。 更不用提,“水上婚嫁”这种渔家成亲仪式了。 这一次,他要光明正大地娶她回来,该举办的“水上婚嫁”,一点也不能马虎。 现在新船也有了,除了赶不上钟永瑞家的船那么大,也可以算得上是全村最新、最鲜亮的船了。 他早就想过无数回了,要买来红布、灯笼、鲜花,把整条船装扮得美轮美奂,还要给陈香贝买一身漂亮的新娘衣,让她乘着这条崭新的凤尾船,嫁进鲳旺村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70节 只是,这一整套下来,钱肯定不会少…… 趁现在,他把自己的想法跟父母说了一下。 梁父、梁母互相对看了一眼,还是梁父先开口了: “阿强,要说这过日子吧,我和你妈平时手头是掐得紧巴了点。但这不是说,我们俩都是那种眼里只认钱、不通情理的父母。 今天的鱼获是家里四个人一起打回来的没错,但打鱼的新船呢,还不都是你一个人挣回来的? 今天这笔钱,也不做别的什么打算,就是给你办婚事用。三百多,买你说的那些应该不会差太多了吧?至于该添置的新床、新抽屉,你不用考虑,我已经托了刘木匠在做了,很快能做好。” 梁母则透过门缝往外边瞧了一眼,接过梁父的话,压低声音道: “要是你大嫂说东说西,你半句都不用理会!没什么好攀比的,她那时候的情况,跟你现在不一样。钱是你挣的,家是我和你爸在当,怎么都用不着她来掺和!” 听到父母意见如此出奇的一致,梁自强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也发觉,父母不管平时怎么唠叨,在关键时候还是拎得清的,心里面也还是多少向着点他这个出力最多的儿子。 至于大嫂,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呗,要是都依照她的想法,婚事就没法办了。 他甚至计划好了,要是父母舍不得出钱给他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那就无非把日子往后推一点。 过些日子,等杜经理那边的鸡爪螺、三头鲍消化完了,他就再去一趟无名野岛,薅一批新的,送去月海酒楼换几百块,留着自己当婚事花费。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就是要把这次“水上婚嫁”办成自己盼望已久的那个样子,要让陈香贝就像自己梦中的那样,体体面面地来到他身边。这件事,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 还有,他以后每次去无名野岛薅到的钱,肯定是留在自己手里了。 至于这笔钱怎么开支,多少用在自己跟陈香贝身上,多少用来帮衬整个大家庭,决定权只能是在他自己手上。 其他更多的事,只能等分家的时候再说了。 “你看,钱是你现在拿去,还是你妈先放着,你要花的时候再来拿?” 梁父看向二儿子问道。 梁自强想想自己房里也没啥好保管钱的地方:“先放妈这吧,我要用的时候再来拿!” 说好了事情,从父母房里出来,梁自强一路走到门外,顿时就觉得不些不对劲。 他听到了小奶狗汪呜的叫声,而且那叫声似乎并不是从柴房方向传来。 这两天为了保护小毛团不被家里那两货祸害,他一直把它关在柴房里的。这会推开柴房门一看,果然,喝水吃食的小盆子还在,狗崽子不见了。 循着声音往屋侧走去,就见半截废墙挡住的地方,传来荔枝跟小海的说话声,同时也传来小狗汪呜汪呜的声音,叫得可惨了,像是被虐待了似的,停不下来…… 自己这是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着小毛团遭那两货的黑手? 他弯了弯手指,爆栗当场准备就绪,快步往断墙走去。 “荔枝小海,看我不敲……” 待脚步绕到了断墙的另一边,他怔住了,话说到一半也停了下来。 小狗确实是叫得那一个惨…… 但那绝不是被虐待。 也不知这两人脑洞怎么长的,只见那只海龟在平地上战战兢兢地往前爬着。 而小毛团,站立在海龟的壳上,跟开着敞篷车出游似的,东张西望。 还怪拉风的呵!问题就是小毛团看着这只比它要大得多的奇怪生物向前移动,内心上可能是比较紧张,还带着一股刺激劲。 于是全程汪呜汪呜,搞得委屈巴巴的,好像不是它在骑海龟,而是海龟在骑它一样的。 见到他过来,梁小海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兴高采烈地对他叫道: “二叔快看,我们让海龟跟小狗成为最好的朋友啦!” 梁自强:??? 无论海龟还是小狗,两个都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你从哪点看出来它们成了好朋友的? 荔枝则倒打一耙地责怪道: “二哥你竟然藏着小狗一个人玩,不给我们一起玩!” 梁自强憋住一口老血,耐心道: “这不是给谁玩,养大了我还指着带它帮我一起赶海、出海的呢,玩废了还怎么搞?” 小毛团见到他,也不怂了,飞快地从海龟身上跳了下来,一上来就又是那一招,抱大腿。 不知为什么,打第一眼开始,这小家伙就真的是特别粘他。 事已至此,小毛团重新关回柴房是不可能了,梁自强只好叮嘱荔枝,每天记得替他给小狗喂水、喂食,不要使劲玩它。 第二天梁自强起得很早,想着马上得去花谷村上门提亲,得早点准备动身。 天还没大亮,他揉了揉眼往大门外走,刚走到一半就见半明半暗的晨光中,门口立着一个人。 手里像拎着两只流星锤似的,威武地杵在那。 眨眨眼仔细再看,发现是父亲,居然这么早就已经从大屋村回来了,这会儿正一手拎着一只猪脚,说不出的神俊。 “你杵在这发什么呆,该换衣换衣服,年纪轻轻的胡子也不刮刮,还有,脸跟我洗白点!” 母亲正走上前来接父亲手里的猪脚,这会顺便就支使起梁自强来了。 梁自强也是从善如流,听了母亲的话,马上转身去换衣服、刮胡子了。唯一难以从命的是,这脸最近晒得稍微有点黑,想洗白,没那技术…… 等他再出来,父母也已经都换上了清爽整洁的衣裳,头发也显然好好梳过了。 难得老两口愿意清清透透地收拾一番啊…… 几人边吃早饭边等着陆红玉。因为陆红玉是介绍双方走到一起的红娘,梁家已经提前约好她,今天一起去花谷村。 不一会,陆红玉也到了。 一行人揣上彩礼金,拎上了烟酒、喜饼之类,还有那对威武雄壮的猪脚,踏上了上门提亲的征程。 来到花谷村,还没进门,陈大刚夫妇俩就远远望见了他们,从屋里迎了出来。 双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笑嗬嗬说起客套话。 陈香贝也跑出了门外,今天的她穿的是另外一件碎花衣,两只乌黑的辫子搭在肩头,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人往那一站,便是一身的芳华。 眉目流盼,自然就向着梁自强这边瞟了过来,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之后,她就慌忙移开了视线,嘴角却扬起一道弧线,人往屋里跑去了。 “过来就过来,怎么还提了这么多东西?” 李金菊接过梁家拎来的东西,发现又是烟酒,又是红枣糖果喜饼,还有一对猪脚,便笑道。 “要的,要的!”梁得福则打着呵呵连声回着话。 双方再加上媒人陆红玉,一起坐在桌子旁聊了起来。陈香贝的哥嫂今天也在,一边忙着一些手头活,时不时过来听一耳朵。 聊了一小会,主要都是陆红玉在使着劲夸梁自强如何能干上进、香贝姑娘如何漂亮乖巧,两边家长也是乐得附和。 开场白算差不多了,然后便来到了重点。 梁父站起身,掏出了一个大红包,红包鼓鼓的,装着的钞票还不少的样子。 在双方亲人的注视中,梁父双手拿着这笔彩礼金,向陈大刚手上递去。 第81章 沿途撒网 “亲家,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两个孩子有缘,我们也是给这份良缘添个彩头,增加个喜气!” 梁父明显就是在家里练过好几遍的样子,说出这话的时候都不像平时的他。 “二百八十八,两人以后恩恩爱爱、和和美美,日子越过越发!” 陆红玉在一旁适时点出彩礼的金额。 就在梁父起身的同时,陈大刚也连忙站起了身来,伸出双手去接梁父递来的红包。 这会听到金额,表情略微意外了一下。他也知道梁家最近买了新船,肯定是一笔很大的花费,所以对彩礼金的数额,也没有抱多高的期待。 这年头农村里家家都不宽裕,他们这一带,彩礼基本上也就188,就这,很多家庭还得四处找亲戚借钱凑齐。 288在陈大刚看来,已经算不少的了。 见梁父改口叫“亲家”,他便也改了口说道: “亲家太客气了,两个孩子确实是天作之合,以后日子一定美满幸福!” 梁自强悄悄抬眼去看陈香贝,便见陈香贝全程绯红着脸,时不时也正拿眼向他这边瞄过来。 两家人重新坐下来,便开始讨论置办婚事的细节。 关于日期,梁父把备选的三个吉日都说了出来,并且透露出,梁家更倾向的是十二天后的八月初八。 老陈考虑了一下,似乎觉得十来天的时间稍微有点紧,但琢磨过后还是决定就选农历八月初八了。 接着很重要的话题,是“水上婚嫁”的成亲过程。 这个,媒人陆红玉是最有经验的了。她当年从花谷村嫁往鲳旺村,就是遵照“水上婚嫁”的习俗嫁过去的。 “我记得咱们花谷村虽说不出海,但河里的船也是有两条的吧?”陆红玉开口道。 “有,平时帮村里运送瓜果什么的,是有两条,一条旧点,一条新的开了还没两三年。”陈大刚当即回答道。 “那能借到那条新的是最好了。八月初八那天上午吉时,香贝姑娘就由花谷村这边的姐妹陪着上到河船,从河道一直开往海面。 到了海面,阿强家那条崭新的船打扮得喜喜庆庆,作为迎亲船,就停在海面等着她。 到时由花谷村的姐妹帮香贝撑着一把娘伞,遮着头顶,陪她一起从河船跨到阿强的迎亲船上。同时迎亲船上会有‘好命妈’念着好话,一些鲳旺村关系不错的村民也都会开着渔船靠拢过来,一起唱唱渔歌,热闹热闹! 阿强陪着香贝,一同坐着凤尾船开回到鲳旺村。整个过程简单说就这些,里面其他方方面面的事我会帮着一起来张罗的!” 陆红玉说完,老陈家表示会在接下来的十来天里,跟河船的船主谈妥借用船只的事情,同时因为陈香贝并没有妹妹,家里会去邀请同村其他的年轻女孩,作为出嫁那天相伴的姐妹。 双方家长继续聊了会。提亲这天,肯定是要留男方家人在这吃午饭的,这会陈香贝的嫂子们正在张罗着午饭,老陈和香贝便陪着梁家人在周围随便走走、看看。 渐渐的,长辈便走到前头去了,留下梁自强跟陈香贝在后面,两人单独说着话。 梁自强走着聊着,抬头望去,便见上午的阳光下,离这边一两里的地方,有一条比正常河流还稍小一点的水道,正将阳光反射成流金般的波光。 与梁自强从小见惯的大海不同,这条水道没有半点波澜壮阔之感,却更像一条秀气的金带,点缀着山谷和平原。 “当年玉婶出嫁,就是从这条水道上船,开往海面的吧?”梁自强停下来问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71节 “你说花谷河?对呀,听我爸讲,当年玉姑穿着一身红色的新衣裳,站在船头引得村民们都停下脚观看呢!” 梁自强听着这话,却是侧头去看她。 与渔家妹子们普遍偏黑的面孔不同,果园长大的陈香贝天生就很白,水豆腐一般的皮肤被上午阳光映照出极细软的绒毛,这张嫩嫩的脸,梳上新娘的发式一定会别有风味吧? 他心思一阵浮动,笑嘻嘻道: “十二天后,站在船头被人追着看的,就是你了。到时沿岸的人都开口问道,‘花谷村最俊的妹子啊,这是要嫁去哪里呀?’,然后你就说,‘当然是嫁给鲳旺村最靓的仔,阿强啦!’。嗯,到时船一路开过去,你就一路说过去……” “扑哧。” 陈香贝被他逗得实在忍俊不禁,掩了掩嘴,连给他飞出两道白眼: “哪有你这样王婆卖瓜的,自己说自己是最靓的仔,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皮的!” “也还好,基本符合事实!”梁自强嗬嗬两声。 路上,梁自强又跟陈香贝说好,成亲前要迅速办好的一些事情,比如去镇上的裁缝店订做新娘衣裳,比如邀请村里要好的姑娘们陪伴送嫁,比如通知远近亲戚,等等。 至于成亲时佩戴的首饰,梁自强不是没想过。 那天他还特意问过杜子腾一嘴,结果才知道,这年头的金价还并不便宜,黄金每克得四十多块,这还只是标准金价,不是首饰的价格。 阳海市有些富裕家庭购买金饰,都是托人在港岛的老牌金饰店买,价格得去到八、玖十。 梁自强如果要给陈香贝买“三金”,花费也得千元以上,这显然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消费得起的。 看来,只能等成亲之后,继续努力多挣钱,等有了钱,再考虑替她买漂漂亮亮的金饰品。 至于“三转一响”,主要也是在城里年轻工人中间流行,他们村目前倒还没去讲究这个。 两人说了会儿话,开始往回走。 这时,就见大黄也领着一群小崽子在路边溜达着。不知为何,大黄这次也不跟他摇尾打招呼,形同陌路的样子。 中间还抬头看了他两眼,是那种充满怀疑但又没什么证据的眼神。 看样子,它是点过数了,发现少了一只崽,高度怀疑是梁自强所为,这是心里头记恨上了。 中饭后,梁家三人连同陆红玉一起,就向老陈家告辞了。 老陈夫妇提着一些东西送了出来,梁自强发现,他们回送的有桔子,有桂圆,还有甜肉包跟喜糕。 陈香贝凑近他耳朵悄悄告诉他,甜肉包是家里特意买了猪肉,然后她亲手包的,还有喜糕也是她亲手做的。 送着往小路上走的时候,陈香贝再次叫住他,“你等等!”。 梁自强停下来,就见陈香贝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艳鲜亮的小物件来,原来是一只用红绳子编成的平安结。 “我听人说,出海打鱼带上这样的平安结,就会更加平安吉利、万事顺意的!” 陈香贝抿了抿嘴,眸光飞了他一眼,将平安结塞到他手里:“你要好好带着的!” “你亲手编织的吧?” “你说呢?!” “这还用你提醒,我肯定随身带去船上啊。你赶海的时候运气那么旺,这个给我就是专门旺夫用的吧?!” 梁自强揣上她的平安结,捏了捏她的手,才重新追上父母的脚步。 赶上时,正碰上母亲在一个劲感谢大媒人陆红玉,并且塞了一个小红包给玉婶。 说实话,玉婶作为媒人没得说,那是真的敬业了…… 回到家,第一个迎上来的,梁自强怎么都没想到,是毛茸茸的小毛团,就像是一路从地上滚过来似的,滚到他脚边,然后就举起一对前爪,要抱他小腿。 排在小毛团后边的,才是荔枝跟小海。那两货眼睛都不看人的,直接就往手上拎着的篮子里瞄。 看到有喜糕、有甜肉包,两人发出幸福的嗷嗷叫声,像被小毛团传染了似的。 梁父梁母顺利提亲归来,这会儿心里正高兴着呢,也懒得说那两人,任由他们吃去了。 这时,梁父看了看天色,把梁自强叫了过去道: “阿强,你的婚事要张罗的地方还多,又是准备酒席,又是通知亲戚。 接下来的十来天,都不一定有多少工夫出海。趁着现在还早,开船再去海上转悠半天,别开远了,说不定也还能捞几网鱼虾回来。 我想着家里那三百多给你置办婚事,还不一定够用。下午要是能捞几网,也能让你办婚事的钱更宽裕点!” 话里头,梁自强能够听得出来,父亲这些日子为了他的亲事,一直都在操心不已。 他说了声好,就连忙去拿渔网、箩筐、桶子之类。 父子四个稍作了些准备,就立即向海边出发了。 路上,梁自强心思一动,对父亲建议道: “爸,十来天后不是要开着这条船去迎亲吗?这条水路,要不今天我们就先走一趟,既能一路撒网捕些鱼,也能安排一下迎亲的行程,一举两得?” 梁父一听立马就赞同了: “也好!不过那一带邻近大屋村,呆会要是遇到大屋村的渔民,还是绕开一下的好!” 鲳旺村与花谷村并不紧挨着,中间还隔着个大屋村。 花谷村只有河道,不邻海,但大屋村邻海。 一般来说,每个渔村沿岸一带,肯定是属于本村的自留地,外村渔民是不会涉足的。 但离岸稍远些的海域,基本就是公共海域了,每个渔村的渔民都可以去。 这会儿,父子几个上了船,开动柴油机,向着大屋村的方向行进,但并没有紧挨大屋村的海岸线,而是与岸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沿路,他们见到有鱼的身影出现,就时不时撒下几网,都是些零星的鱼,每网才几斤的样子。 梁子丰帮不上手,闲着没事干,就张望起沿途的风景来,捅了捅梁自强道: “二哥这一带有山有海,风景怪好的,到时你跟二嫂坐着迎亲船,一路上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轻舟已过万重山,太好了!” 梁自强听得出来,小弟说的都是些祝贺的好词,但他就是有些疑惑,轻舟已过万重山的上半句,是这样的吗?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梁父声音传来: “别尽扯淡了,有一大片鱼群来了,两张网同时开捕!” 梁自强连忙扭头往海面看去,只见一片银色的鱼潮在不远处泛动起来。 那些鱼全都很精致玲珑,数量众多,像无数的碎银,在海波中荡起千点万点的银光! 第82章 一百多斤凤尾鱼 渔网就在脚边放着,这会见到鱼群现身,梁自强飞快地抓起渔网,与父亲各占船的一侧,开始准备捕捞。 “这是凤鲚?” 很快他就看清了那些鱼的样子。 这些鱼每条都很纤细、狭长,而且越往后身躯越细小,全身都是银白色。 凤鲚鱼,又称马鲚、凤尾鱼。 这鱼的尾部比较特别,分叉形状像凤凰的尾巴,所以才会被称为凤尾鱼。 更特别的是,渔民如果驾着船特意去比较远的海域捕捞,一般是捞不到凤尾鱼的。 因为这鱼属于回游性鱼类,平时最喜欢活动在江海河湖的交界处。有时在海水中游着游着,就游去江河中了。 海水、淡水,它都能搞得定,生存无压力。或许,也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两栖”? “对,这鱼也能值四毛来钱一斤呢,差不多了,撒网!” 梁父一边说着,一点也不耽误干活,说到最后那个字时,手中的网果断地向下方的鱼群抛去。 梁自强几乎也在同时,撒下了手中的渔网。 看着父亲喜不自胜的神色,梁自强不禁有些想吐槽。 要知道,凤尾鱼在他们这叫凤尾、凤鲚、马鲚,要是生活在长江里,那就是另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了——长江刀鱼。 长江刀鱼后世卖到几千块一斤,其实跟这海里的凤鲚长相基本就是一个样。 父亲嘴里说着四毛一斤,居然还喜孜孜地说“也能值四毛”。 “平时我们出海,凤尾鱼不常见啊!” 梁天成在一旁等着帮忙收网,嘀咕道。 “常见才怪了!这鱼最喜欢河海交界、淡咸混合的地带,你也不看我们现在已经开到哪了?前边就是花谷河的出口,再往前,还有一条江!” 梁自强向着岸边眺望,看见海边矮屋散落的村庄,自然就是大屋村了。 大屋村再往后,通向大山的方向,那里有不少的石头屋,就是陈香贝生活的地方,花谷村了。 如父亲所说,此刻伫立船头,能一眼望见一条金带般的水道蜿蜒而来。那就是花谷河。 成亲那天,陈香贝将会乘坐河船,经过花谷村,再经过大屋村,从眼前那处河口驶进大海,来到海面与他汇合。 等待收网的间隙,梁父也四下眺望,分析着位置,最后决定道: “差不多就是我们现在的这个位置,到那天迎亲船就停在这,等新娘的船从河里开过来!” 梁自强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聊了几句,估计收网的时机也差不多了。照旧是梁天成协助梁父,梁子丰协助梁自强,一起把网从水中往船上拉。 这次的鱼群显然没有昨天金鲳鱼那么密集、壮观,收上来后,估计也就六七十斤每网。 迅速把鱼获倒在了船舱。两网加在一起倒也有一百多斤了。 “快点,再补一网。这网阿丰你来!” 趁着鱼群还没完全散去,梁父赶紧吩咐。看着反正余下的残兵败将数目不多,他就决定让梁子丰来练练手。 梁子丰拿起渔网站在了船头。 梁自强看了看他的架势,吓了一跳,连忙提醒他: “脚放开点,一定要离网绳远一点!” 他之所以连忙走上前去盯着,只因他太清楚了,撒网时要是被网绳绊到脚,那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1983渔耕山海间 第72节 每年渔民捕捞发生的事故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撒网时被网绳勾倒,栽进茫茫大海。 自己这小弟,看来的确不是吃打鱼这碗饭的料啊…… 随着时机成熟,看来自己是得慢慢提醒一下父亲,让他改变想法了。 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梁子丰总算成功地把网撒了下去。 等待起网的过程中,梁自强哂笑了下,冲父亲道: “人都是各有所长,看来阿丰的专长,真不在这!” 父亲望着海面,竟然没接他的话…… 也没说对,也没怪他胡说八道。 等了一会,梁子丰把渔网收了上来,果然收获不大,十几二十斤的样子。 “也还行,聊胜于无!”梁子丰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自己倒是满不在意。 “这个季节不是凤尾鱼产卵的时候,要不然,凤尾鱼子可是值钱的好东西!” 梁父看着鱼群已经完全散去的空荡海面,有些惋惜道。 凤尾鱼卵形状润泽如玉,其味鲜甜肥美。鱼子晒干后犹如琥珀,入口香醇回甘。这个年头凤尾鱼不太值钱,但鱼子多少是要贵一些的。 梁自强往更前方的远处望了望,问父亲: “再往前,是江水跟海水交界的地段,要不要去那边再撞撞运气,看能不能再碰上一波凤尾鱼?” 梁父似乎也正有这样的打算,当即开着船往更前方驶去。 又开了几里,便望见一条江逶迤而来,注入大海。 可惜的是,游荡一圈,却没再见到大批凤尾鱼的身影。 父子几个也不打算久呆,带着些失望,调转航向,准备原路返回。 正在调头时,梁自强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几米远的海水中,有一道硕大的身影悠闲地游走。 “卧靠有鱼,是条大鱼!” 梁天成也同时发现了,率先叫了出来。 “这地方能有条这么大的鱼,难得啊,赶紧准备!”梁父也一阵意外。 毕竟平时,离海岸越远,出现大鱼的可能性才越大。 梁父当即再次调整航向,向着那条大鱼的位置快速开了过去。 大鱼似乎有所察觉,加快游速就要逃离。 梁自强已经准备好渔网站在船头,这会儿眼疾手快,瞄准大鱼身影,飞速抛出了手中的渔网! 中了! 大鱼发现渔网收拢过来后,挣扎着想要往外突围。然而越挣越紧,完全被渔网给裹住了。 这回不用等待,梁自强立马就把渔网拉了上来。 虽说只是一条鱼,但拉起来也不轻。 拉上来倒在了船舱,看着这条蹦跳得起劲的大鱼,兄弟仨却有些傻眼了。 跟他们想象中的大海鱼不太一样啊! 只见这条鱼身体侧扁,腹部较圆润,头后部稍隆起,嘴部呈典型的马蹄形。 整个鱼身呈黄褐色,体侧还带有一丝丝的金黄。 这哪是什么海鱼? 分明是一条池塘中最常见的那种鲤鱼! “这不是小池塘常见的鲤鱼吗?这鱼都是活在淡水的呀,难道是传说中的‘海鲤’?” 老三梁子丰一脸的问号,忍不住问道。 梁自强虽然也惊讶,却没有感到不解,他看了看老三: “这哪是海鲤?海鲤压根就不长这样。你没看错,这就是小池塘里面最常见的那种淡水鲤鱼!” “可既然是淡水鱼,根本没法在海洋里活下去啊!这鱼不仅活了下来,还长到四五十斤了!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 梁子丰百思不得其解,看了过来,想要从梁自强这里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83章 要命的黄貂鱼 对于子丰的疑问,梁自强多少还是了解的。他以前就听说过淡水鱼咸化的问题,只是没想到今天遇上了,而且还是遇上一条块头这么大的咸化鲤鱼! “鱼塘、江河里的淡水鱼,被冲进大海后,一般都受不了大海里的咸水,要么想办法逃回内河,要不就挂了。但也有些鱼,还是会想办法适应海水的。 比如一部分鲤鱼,会慢慢试着改变自己,适应咸水环境,这种比较少见的现象,叫做咸化!”梁自强解释给他听。 “这么说,咸化的鲤鱼再代代繁殖下去,岂不是让海洋里多了一个新物种?” “不,咸化的同时,它也彻底没了繁殖能力,所以就像眼下这条鱼,绝对是从江水中冲出来的,不可能是在海洋繁殖的。 就是因为失去了繁殖能力,会在海水中开始疯长。要不然想长到这四五十斤的块头,还不容易呢!” 听梁自强这么一细说,梁子丰总算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阿强说得八玖不离十,基本是这样!”梁父认同地说。 然而说完,脸上却又流露出一副犯愁的表情: “咸化出来的鱼味道好啊,没有在淡水长大的那种腐泥味和土腥味,这条鱼拿去卖,卖个三十几块都不成问题了! 可这,毕竟是鲤鱼啊!还这么大,怕是白忙一场,要放生……” 这一带的渔民对鲤鱼有一种类似于敬畏的情结。小鲤鱼还好点,尤其是体型大的鲤鱼,在他们眼里,是“小龙”。 眼前这四五十斤的巨鲤,还不得是条妥妥的“小龙”? 虽然理智上,梁父都很清楚,这鱼就是那条江水中的小鲤鱼,冲到海里面咸化,才疯长成这么大的。 可刻在骨子里的某些意识,说不清楚。 梁父现在是既舍不得放弃掉撞到手里来的几十块,又没那个胆把这鱼收下。既贪又怂,全写在眼神里了。 梁自强看着父亲那一脸的纠结劲,都替他一阵蛋疼…… 其实小时候学校老师为了给大家破除一些封建意识,还特地举过鲤鱼的例子。 说是,鲤鱼在唐朝之前,没有任何特殊色彩,就跟草鱼、鲫鱼之类的一样,人们吃得可欢脱了! 直到唐朝,因为皇帝老儿一家子都姓“李”,玩儿谐音梗,唯恐天下人吃“李鱼”对他们一家子不利,硬是给鲤鱼生生地造出那么多典故,还让人们都去放生鲤鱼…… 当然喽,老师有老师的考证,民间有民间的讲究。这东西,梁自强还真说不清。 他只是觉得,看父亲这副样子,如果把鲤鱼给放了,估计要心痛好一阵子; 但如果不放,拿去卖了,那就不是心痛不心痛的问题了,估计父亲能做好长时间的恶梦了…… 既然这样,他劝父亲道: “爸你也别犹豫了,如果要放生,那还得趁早!” 他看那鲤鱼大嘴巴一张一张,还真怕放生得再迟一点,鱼都已经要没了! 梁父听了这话,也不再纠结,赶紧与梁自强一起抬着这条鱼,侍奉爷一样的,恭恭敬敬。来到船边,重新把它往水里放。 一边放生,梁自强就听到他嘴里念念有词,什么保佑发财之类的话,说了有一箩筐! 船上今天是没有香、没有鞭炮,否则,梁自强估计又是另外一番盛况了…… 放生了巨鲤,梁父如释重负,拍拍手: “虽然少赚了几十块,但是放生会带来好运的,说不定转眼就能有更多钱送上门来!” 嗯,自己这老爹还挺会自我安慰的。 放生之后,父子几个正式调转了船头,往回开。 结果,貌似还真被老爹给“预言”对了。 才没开出多远,就又冒出来几条大鱼。 捕上来后,发现是鲶鱼,而且还并非海鲶鱼。仔细分辨能看出来,也是江水中的鲶鱼被冲入海域后,适应了海水环境,咸化后的淡水鲶。 鲶鱼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比鲤鱼更强,咸化也不奇怪了。估计这一片江海混合地带,咸化鲶鱼反而比咸化鲤鱼要多。 鲤鱼给放生了,鲶鱼就毫无半点心理压力了,直接笑纳。 几条咸化鲶鱼加起来,正好把那条巨鲤的损失给弥补了。 梁父心理也平衡了:“正式收网,不搞了,回家!” 梁自强开始把渔网往船舱中收。 才收到一半呢,侧面的不远处,几朵水花溅起。 “卧靠不会吧,鲤鱼还真的送大礼上门来了?!” 梁自强定睛望去,就见一条跟巨鲤的块头有得一比的大鱼,正扑动起点点水花。 这鱼形状极为奇特。扁平,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在水里翩翩游动。 好吧,说像蝙蝠,还不如说像只又圆又扁的飞碟,来得更贴切。 长相虽然奇特,但这鱼对渔民来说,也算熟悉了。 “鳐鱼?!”就连梁子丰都一眼认了出来,高声叫道。主要这又宽又扁平的形状跟一般海鱼相差实在太明显了。 梁父跟梁自强也是第一反应,便想到了鳐鱼,他只是有点奇怪: “这又不是多远的海面,哪来鳐鱼?” 鳐鱼最多的地方是深海,当然平时他们捕鱼的地带,有时也能撞见一些鳐鱼。 但是这里离岸这么近,而且还是江、海交汇的地带,鳐鱼就几乎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生存。 与前头捕到的那几网凤尾鱼相反,鳐鱼可不喜欢咸水、淡水混合的环境! 1983渔耕山海间 第73节 “难道会是,沙滩鳐?”梁父猜测。 梁自强觉得只能这么解释了,沙滩鳐能够说得通一点。 一边说着话,可动作上一点没放松。渔船向着鳐鱼翩翩游动的方位,加紧开了上去。 梁父对时机的把握依然恰到好处,在鳐鱼将要警觉之前,又快又准,撒下了渔网! 几乎没什么悬念,鳐鱼被网住了。一击而中,梁父开始拉网。 梁子丰在一旁紧张提醒道: “注意点,听说有些鳐鱼的尾巴带电!” 梁父手上动作没停,顺便白了小儿子一眼: “叫你好好学又不学,半桶水!你说的那是电鳐,沙滩鳐我问你哪来的电?!” 鱼渐渐被拉出水面,拎上了船头,果然,重量上跟那条巨鲤有得一比了。 沙滩鳐倒是出了名的温和,这会儿拍动着身体,但并不剧烈。 不只是温和,很多鳐鱼还都长着一张亲切又神奇的“微笑脸”。当然并不是真的在微笑,天生长相如此罢了。 就如同现在装在渔网中的这条沙滩鳐,就冲着梁自强几个,露出了含义不明的“笑”…… 但是不知为什么,这“笑”意,竟然让梁自强的汗毛有点竖了起来。 再上前细看了两眼,这种莫名的危机感,又更加明显了几分。 “不对啊,这跟沙滩鳐好像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梁父本是打算去取网中的沙滩鳐,这会儿也多瞅了一眼,顿时手也停住了: “咦,这到底是什么鳐?” 不是沙滩鳐,却出现在了离岸不算太远的地方,世上有这样的鳐鱼吗? 梁父迷糊了一下。 圆盘般的奇特形状、天生的“微笑脸”,咸水跟淡水混合的江海交界特殊地带…… 脑子里突然闪了一下,梁父拉着梁自强向后猛退了一步: “这哪是什么鳐鱼,怕是黄貂?!” 比起鳐鱼,黄貂鱼就较为少见了。 黄貂鱼又名赤魟,跟人们常说的鳐鱼完全不是同一个生物,但偏偏,长相却极度的神似! 不只是外形,就连那标志性的“微笑脸”,也是它们跟鳐鱼所共有的特点。 梁自强他们平时出海,有时会碰见鳐鱼,但几乎不太会遇见黄貂鱼。 这也是父子俩压根就没往黄貂鱼身上去想的原因! 然而,鳐鱼只会生活在海洋,黄貂鱼却同时也喜欢淡水,有江又有海的地方,它出现的机率就会稍大一点…… 难怪,会现身在这种地方。 黄貂鱼跟鳐鱼最大的不同,还在于他身后长长的尾巴,虽然不像电鳐那样带电,但却是携带毒性的! 那尾巴上长有毒腺,毒液能使人发生剧烈的疼痛,全身痉挛。刺中胸部的话,那就基本没得救了…… 黄貂鱼的性格很逗逼,爱凑热闹。国外有几个景点曾出现过黄貂鱼的踪迹。每次有美女在浅水中游泳、拍照,它就很兴奋地现身了,伏在这些美女的背部,搞偷袭、抢镜头。 估计它是没什么恶意,觉得有趣,但因为那条尾巴,“趣事”后来就变成了“去世”…… 这会儿,梁自强听到父亲说出黄貂鱼三个字,也是猛然想起了上一世偶然看到过的新闻。再看细节上与鳐鱼的略微不同,他可以确定了,这就是极少见的黄貂鱼! “这……还要吗?”现在轮到梁自强犹豫了。 “怎么不要?黄貂鱼只是少见,但这几十年来,也不是没人捕到过。赶紧把尾巴砍掉,能卖到的价格还不低!” 一旦确定是什么鱼后,反而好对付了。 梁父拿来铁凿,先对准黄貂鱼的头部中心位置,一凿子敲了进去。 彻底晕菜了。 然后提起刀,在尾巴最偏上的位置,果断地砍了下去。越靠上位置,越安全,是不会有毒腺和毒液的。 处理掉尾巴后的黄貂鱼,味道和营养价值,都还是不错的! 这条黄貂鱼,价值不会在那条咸化鲤鱼之下…… 梁自强站在船上算了算,几条大鲶鱼,加上这条黄貂,收获已经是那鲤鱼的双倍了。 还真是,转眼就被送大礼了啊! 这年头,放个生,回报都来得这么快的吗? 当然,平时他们几乎不涉足这一片江海交界地带,对于咸淡混生的特殊鱼类,价格他们也不是那么确定。毕竟这条小江比花谷河还要远上好几里,江岸边住着其他村民,而鲳旺村的人平时压根没必要特意跑来这里找鱼获。 今天要不是为了提前走一趟线路,根本都不会想到去小江附近! 这一趟实际上到底能值到多少钱,还得去郑六那出了货才知道了…… 第84章 卖出夺命微笑鱼 回到鲳旺村,几人挑着两担凤尾鱼,再加上咸化鲶、黄貂鱼,直奔郑六那。 路上梁自强还在想,黄貂鱼平时并不多见,是不是也算稀缺货了? 如果他拎到月海酒楼去,也不知道对方收不收? 后来想了想,人家缺的是鸡爪螺、石斑之类,黄貂鱼再少见,味道上其实跟鳐鱼也是差不多的,哪一点跟高端海货能沾得上边了? 更何况,出于安全考虑,父亲已经把这鱼砍了个半死,家里又没买冰块,只能赶紧出手。 很快,父子几个来到了大码头郑六这里。 郑六一眼看到那条黄貂鱼,果然也误认成了鳐鱼,当即不乐意了: “好端端的鳐鱼,你们砍成这个鬼样,嫌卖相太好了?” 梁父把鱼挑近点摆到他眼珠子底下: “郑六你最近眼睛差点事啊!这鱼早些年你也收过的,睁大眼看看,这是鳐鱼?!” 郑六仔细看清后,本能地向后挪了一步,想到尾巴已经被处理掉很安全了,脸上不由尴尬了一下,重新走近前来: “是黄貂啊?砍得好!这个你不砍掉,我还不敢收!” 梁自强看他前后改口如此神速,都笑了: “现在不嫌卖相难看了?那你说个价呗!” “这东西跟鳐鱼是一个价,比海鲈、金鲳、黄鱼那些都要贵。你砍成这样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还是按正常七毛给你收了!” “说得你吃亏了一样!黄貂鱼不都得砍尾?你看看这刀口,砍得够讲究的了!”梁父听不得别人贬损他的刀工,怼了几句,“行吧,你赶紧称重!” 价格上,七毛的话,他觉得还能接受。 郑六称了一下,四十五斤,光这一条鱼,算下来就是三十一块五毛。 梁自强想了想,那条巨鲤如果不放掉的话,拿来卖差不多也就是这个金额。 郑六专收海货,从镇里制冰厂买来的冰块对他来说是每天的必需品。这条黄貂鱼,跟其他海货一起保鲜就解决了。 那四条大鲶鱼,他只肯出到五毛。四条一共有六十二斤,算下来是三十一块。 最后是凤尾鱼。 凤尾鱼总共称下来,是一百四十一斤。四毛一斤,这个也能值五十六块四毛钱。 余下杂七杂八几条零星的鱼,也简单称了下。 所有的金额加起来,是一百二十九块。 比起昨天开张的三百多,肯定是少了很多,但情况完全不一样。昨天是花费了一整天,去的海面也相对远。 今天毕竟才半天时间,在淡水、海水交界处转悠,捕的都是一些能够在咸、淡之间混得风生水起的奇葩鱼类,能到手这么多钱,挺不错的了。 到目前为止,新船出海已经挣了四百九十多块。这笔钱,父亲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就是给梁自强办亲事用的。 接下来的十来天里,梁自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来得快,去得也快…… 去镇上购置送亲船、迎亲船专用的红绸、灯笼、娘伞、团扇之类,花了大几十。 自己跟陈香贝的新娘、新郎衣裳,找镇上一对裁缝夫妻订做的。一人二十八,两套去到了五十六块。 陈香贝平时在娘家穿的衣服都已经很显旧了,跟了他,总不可能还成天穿着那些旧衣裳吧? 虽然陈香贝极力反对浪费,但梁自强可不认为这是什么浪费钱的事,坚持给她做了三身衣服。上衣十二,裤子一十,按整套来能优惠点,布料跟手工费全包了,二十块。 三套就是六十。 这年头的衣服可不便宜。一件像样的衬衣在这个年代也要十一二块,相当于一个工人五分之一的工资收入。 服装价格偏高,这也直接导致很多农村家庭是买不起太多衣服的,两身换洗的衣裳,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光这些,梁自强已经花掉将近两百块了。 父母则忙着跟他一起准备结婚那天招待双方亲友的酒席,菜肴、酒水、糖果…… 一路买下来,结果发现余下的两百多还真是不够用。仅管在酒席菜肴方面已经算是比较掐着省着、精打细算的去买了。 之所以会超出预算,主要是梁父也多年没操办过酒席了。梁天成跟邝海霞结婚,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关键,这几年物价变化还不小,跟当年价格相比,有些东西已经接近翻倍了…… 好在这十来天里,张罗婚事的同时,又挤出一点时间,去到不太远的海面撒了几网,算是陆续挣回了一些钱,把这边用钱的窟窿正好给补上了。 眨眼之间,农历八月初八,这个日子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到来了。 根据这一带的习俗,新娘是要在上午十点前,正式到达男方的家里。 所以,早上八点,梁自强乘着家里那条崭新的迎亲船,已经出现在花谷河河口附近的海面上了。 船上本就描着莲花、凤尾,油漆新到锃亮、泛光,这时候又披着长长的红绸,船上方四只红艳艳的大灯笼随风摇曳,两侧的船舷还摆放着芬芳绚丽的鲜花,一眼望去,整条船美得像是从画里面穿梭了出来。 迎亲船花枝招展,把清凉的海水都染出一团火热。 向前开进时,不紧不慢,仿佛不是发动机在驱动,而是有人间十里春风,吹送着它一路飘动。 1983渔耕山海间 第74节 还有很多同村的其他渔船,游弋在梁自强这条船的后面。 有一些,是梁自强家里特意花了点钱,雇请过来参加婚嫁的。大抵上,跟后世的城里人开着一长串的迎亲车差不多吧。 还有一些,虽然没特意花钱请,也自动跟了过来凑个热闹,这也算是一直以来,“水上婚嫁”中约定俗成的现象了。 凡是梁父特意请来烘托气氛的船只,船舱上方都象征性地悬挂着两只灯笼,这会儿所有的灯笼都在海风中,朝着一个方向飘荡,美得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远远近近的船,渐渐悬停在海面,个个翘首以待。 梁自强这会一身红绸新郎装,伫立在船头,高大挺直。地地道道的渔民,居然生出了几分倜傥风流来。 他微扬起头,目光眺望着那条金带般的花谷河。 等待河水用轻柔的水波推送着小船,把他梦中的新娘载到他的面前来…… 第85章 甜蜜婚场,有鱼来仪 青山、金带之间,一条船出现了。 这条平时用来运送瓜果的船也并不小,此刻如同梁自强脚下的凤尾船一样,船身也是系着红布,悬挂着灯笼,把一路的山山水水,都点染出几缕喜气。 梁自强眼中迸出一阵欢喜,只见那送亲船迎着他的目光,一路行驶而来。 穿过了两岸村民张望的目光,穿过了柳梢头吟唱的晨风,直到穿出花谷河的出口,进入了海面,向着他徐徐靠近过来。 梁自强已经看清了灯笼下伫立着的那道高挑、窈窕的身影。 一身红彤彤的嫁衣,映衬着陈香贝白嫩的瓜子脸,双颊如同漾起两朵红云。 她今天的头发一反往日的打扮,已经请了她们村里夫妻双全、儿女众多的中年女人给梳起了发髻,发髻梳得又长又高,寓意长命富贵。 手握着团扇与一面圆圆的镜子,整个人亭亭玉立,说不尽的娇美。 陈香贝身旁,两名年轻姑娘替她撑着一把鲜红的娘伞,脸上笑盈盈又带着些许兴奋。 双方船只靠近了。 陈香贝第一眼就向他看了过来,而且还对着他瞅了好一会儿。看那流连的眼神,似乎对他今天这副卖相,也是满意到家了。 梁自强这边的“好命妈”已经高高举起了一只米筛,走上船头,对着那条送亲的渔船唱起了《麻船歌》: “气苍苍,亲家大舅船成鬃。 亲家大舅撑好澜, 给宛麻船娶新人!” 陈香贝的两个哥哥在那船上送嫁,这会儿听到歌声里似乎在点着名唱着他们俩。 两人东张西望,显然是对答不上来。 好在这个不用他俩着急,送亲船上另外也有提前请来的“好命妈”。 这时候迅速接招,也毫不示弱地对着梁自强这边的船儿,唱起了渔歌。 歌声中,梁自强船上的鞭炮也热烈地响了起来。 两船挨到了一起。那两名同伴姐妹高高地举着娘伞,陪着陈香贝跨前一步,从那条船,跨到了这条迎亲船上来。 梁自强早已站在最前头,一把搀住了陈香贝。陈香贝毕竟没太在船上行走过,这会子有些紧张,差不多是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满脸羞红。 紧随其后,作为娘家过来的送嫁人,她的两位哥哥这时充当起了搬运工,抬着随嫁的妆奁,新柜子、米袋、木梳、面盆之类,也来到了这条新船上。 “好命妈”立即拥上前,围住陈香贝,开始“做四句”,念着一些吉祥的好词。 那条送嫁的船,则由船主开着,慢慢回往花谷河。 这时,周围那些游弋在水面的渔船,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吼了一嗓子,顿时,渔歌声炸了一样,飘荡开来。 普通的渔歌也就算了,一些人唱着忘了形,开始捏着嗓子,装出姑娘家的腔调,反串着唱了起来: “目睇兄船着头前,妹绣荷包有一个。 送科阿兄腰边带,祝兄捕鱼万万千!” 马上便有人同样捏着嗓子尖细地唱: “好花一苞贡贡香,好酒一杯面就红。 阿妹配有好情郎,海水煮饭也会香!” 陈香贝听懂了那些渔歌里的歌词,倚住梁自强的胳膊,羞得都不敢抬头往外乱看…… 原本安安静静的一片海域,大上午的,就跟煮起来一般,整个都沸腾了! 海鸥都被惊得往远处飞了出去…… 直到不知谁一声惊呼,硬是扰得所有的歌声都齐整整地停了下来: “快看,海水都红了!不得了,好大的一片!” 更多的人把目光从梁自强的花船上移了开去,只见附近的海面,海水的颜色就跟迎亲船上的红绸带一般,红艳艳的,好不绚丽! 人们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 “还发什么呆!鱼啊!这么一大片的鱼潮,看谁手脚快啦!” “等等我看看,这么通红通红的鱼,这是红娘鱼啊!阿强这个新娘子是不是也太旺了?成亲头一天,给我们招来这么多的红娘鱼?!” “可不是,红娘鱼平时喜欢在水里,偶尔才一起浮出来。今天这是特意给阿强送贺礼来了?” “给阿强送什么贺礼?他忙着呢,又没空出来捞。这是他小两口给全村送大礼啦!” 梁自强跟陈香贝听到动静,往海面望去,这时也惊呆了。 只见所有的渔船都行动起来,向着那片“红海”围拢过去。颇感意外的叫声、议论声,一时间在身边此起彼伏。 虽然渔歌唱着唱着停下了,但场面反而还更加的热火朝天了! 看着那么多村民从海面捞起一网又一网的红娘鱼,梁自强的眼睛都发直了,手也暗暗在痒痒。 还真如村民们所说,大家都在发着这笔红娘鱼的财,唯有他,眼睁睁的干看着。 平时都是村里渔民们羡慕他,今天调了个,轮到他羡慕起村民们来了。 一来,迎亲的船上就没带网。二来,这么多年,谁听说过新郎倌成着成着亲,突然就下手去捞鱼的? 这时,有人一边收网,一边叫道: “捉红娘喽,活捉红娘喽!” 还是故意把脸别过来,对着陆红玉这边喊。 一时间,更多人又纷纷起哄,对着陆红玉大叫: “活捉红娘喽!” “活捉陆红玉喽!” 陆红玉气得直哼哼。 别人结婚是闹新郎新娘,或者闹伴娘,到这里倒是开了先例,居然闹起媒人来了! 渔民们仍在忙着大丰收,梁自强的船已经渐渐驶出这片海,向着鲳旺村开回去。 到了村里的码头,下船登岸,梁自强陪着陈香贝,一同走往家里。 快到家,早已有人又准备了鞭炮连绵地燃放起来。 梁父梁母,提前邀请的远近亲戚,都迎了过来。 接着,便是在众人的围观下,向梁父梁母敬茶,然后夫妻喝交杯酒。 随嫁的新柜子、水架、面盆,都一一搬进了小两口的婚房里。 所谓的婚房,其实就是以前梁自强与弟弟梁子丰两人睡觉的房间。 现在因为要腾出来做婚房,家里房间便都相应地调整了一下。梁子丰改为跟梁父睡一个房间,梁母睡进了梁丽芝的房间。 没办法,租的房屋总共就只有这么几间。新人成家,房间不够睡,就只能腾挪了。 好在,房间虽然不大,又旧,但还是刻意装扮了一番的。这会儿,里面倒是张灯结彩,新床新被子,喜庆味是足了。 忙碌了一天,夜幕终于渐渐降临。 新床上的两个人,也是越靠越紧了…… (附:如今这边“水上婚嫁”的渔家习俗,已经是非遗文化的一部分了。) 第86章 新婚的夜 去床上前,梁自强特意清清爽爽冲了个澡,免得一身臭汗被嫌弃。 陈香贝更是在他之前就洗了澡,这会儿把高高的发髻也放了下来,一头漆黑的长发,正用那把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 梁自强靠近过来,接过梳子帮她梳了两下,动作却那么的心不在焉。 梳了两下就把木梳抛到了一边,伸出臂膀将她往怀里圈。 她明显地抖了一下,晃了晃肩膀: “这样好热的!天气本来就热!” 梁自强发现她一点也没说谎,确实是好热。不只是热,她的身躯简直是有点烫他的胸口! 这又发抖,又发烫的。怪有意思哈! “少怪天气了,晚上明明比白天凉快多了。说说看你在想什么,把自己想得都有点快烧了?” “才没有,你再乱说!我就只想睡觉!” “我就知道你想睡觉……” 说了几句,陈香贝才发现,原本是坐在怀里,现在已经变成躺在怀里了。 “哎呀你的手,唔……我说的不是这个睡觉!” “这个睡觉,比你说的那个睡觉,可有意思多了,不信很快你就知道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75节 梁自强诚恳地看着她。 陈香贝见他表情如此的诚实、真挚,摇曳了一下,恍恍惚惚地就信了。 然后很快就发现,这是他到目前为止,撒得最厉害的一个弥天大谎! 她都眼泪出来了,要哭死了,有意思在哪了?! 躺下来休息的时候,他疼惜地用手去帮着拭她的眼角,结果被她一把甩开了: “骗子,你说的有意思,原来是指你自己……” “怎么可能,你也会很有意思的,暂时没发觉,等下就明白了。” “还有?才不要!唔都说不要了……” 然而接下来,她却开始觉得他好像也没骗得那么厉害…… 梁自强以实际行动,让自己在她心目中重新恢复了诚实、真挚的形象。 直到后来她是真的想睡觉了: “明天还要早点起来,你不会想让妈觉得我是个懒婆娘吧?” “没事,日子是咱俩过,我觉得你勤快就行!” 他总算消停下来,可是看着怀中美美的她,再看看灯光中灰扑扑的墙,旧旧的屋子,还是租的。 心里就一阵难以形容的歉疚。 再想到上一辈子与她漂泊的那些日子,这份歉疚就更浓了…… 建造新房需要钱也需要时间,可是娶她的事拖得越久就越对不住她。 所以,他没得选。 但是他会努力的,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盖一栋房,搭建起真正属于他和她的家。 “媳妇谢谢你……” 他忍不住,就对她说道。 结果她抬起了睫毛,跟看怪物一样: “好端端怎么还谢我?” “谢谢你这么好的姑娘,却愿意跟我在这样又破又小的房子里成亲。其实时间如果够的话,我本该再努力挣些钱,盖个亮堂堂的砖房然后好好娶你的!” 她撑起脸来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有些惊讶道: “为什么一定要等你挣钱盖了新房再娶?我就是要过来帮你打理家里的事,让你可以安心挣钱啊,这样一起把房子盖起来,住进去不是更加开开心心的吗!” 梁自强看她眨巴着睫毛,这么认真地说着,眼里透出的尽是向往。 光是她眼中那份纯纯的向往,梁自强觉得,已经让他有足够的劲头,去风中穿梭,去浪里闯荡了…… 后来两人是真累了,就这么依在一起,睡着了。 早上他感到她用手在推他: “怎么办真起晚了,这下真变成懒婆娘了!” 梁自强看了下,天确实亮了,但其实也还算挺早的。他揉了揉眼,然后就看她敏捷得跟兔子似的,飞快地起床,整理。 一眼看到床单,她傻了一下,脸颊绯红起来,扯下来就跑外面找桶子去了。 梁母在堂屋正见着她抱着床单跑,倒是淡定得很,指了指屋外道: “香贝,桶子在那!” 陈香贝把床单放桶子里先用水好好泡着,然后洗了个手,就又飞快地跑进灶房,帮着梁母一起做起早餐来了。 吃完早饭,梁自强就看见父亲跟大哥、小弟拿出了箩筐、渔网之类的东西,准备去海上捕捞。 家里最近因为忙他的婚事,都没怎么太频繁地出海。眼下他的事忙完,父亲是急不可耐,要开着那条新船去海上了。 看着他们走出门外,他好一阵眼热! 陈香贝全都看在眼里,碰了碰他,悄声道: “你想出海,就快一起去啊!我在家里知道该忙些啥,你好好去忙你的就行了!” 梁自强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新婚后要在家里呆三天,才准出海的!” “啊?”陈香贝一点都不知道这些。 其实就算梁自强,也是挺蒙圈的,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些奇怪规矩。 他更是有十来天没出海了,一来是手痒得很,二来是前面赚的钱都花在婚事上了,他现在是真想立马出海,重新开始往口袋里挣回一沓沓的大团结啊! 还好,三天的时间一晃也就过去了。 第三天里,他跟陈香贝一起去岳父家回了个门,当天就返回来了。 到了第四天,反而轮到梁父、梁天成、梁子丰三个没法出海了,得留在家休整。 出海是这样的,从来都没有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出海的。 一来是得看天气,只要早上显示天气不对,或者是大喇叭里预报有天气异常,就没法开船出海。 再有就是每出海几天,就得休整一下,就算天气好也不能天天出海。因为海上捕捞的体力消耗还是很大的,如果不休整休整、补充体力养足精神,出事情的概率就容易直线上升。 “爸,今天我开船去海上吧!” 梁自强当即向父亲提出要出海。 “你一个人也没法捕捞啊?要不还是我今天再陪你出海一趟吧。”梁父揉了揉酸痛的胳膊道。 梁自强连忙与父亲走到一边: “爸,我又不捕捞。我是想……去一趟那个野岛!” “哦,”梁父似乎马上明白过来,见大儿子大儿媳都不在旁边,便低声道: “你去吧,那岛是你自己发现的,你呆会在那儿淘到什么值钱的,自个去卖掉,回来不用跟我说,也不用再拿给你妈。那个钱,我们没道理也去占着,你自己留在手上就好!” 梁自强发现,在某些事情上,父亲还是很会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的。 距离上次给月海酒楼送货,已经十多天了,相信杜子腾现在都已经着急地在等着他的货了。 这次他就是想去野岛上丰收一把,弄一笔钱留在自己身上。 有了属于自己的钱,很多事情才能加快步子,一件件去做! 最好,这次去岛上能够满载而归,把口袋填得鼓一点…… 第87章 无名岛钓石斑 这次,梁自强不只是带上了上次淘海的那一套工具,而且还特意带上了一根钓竿。 他早想好了,上次给杜子腾送去的那些货,鸡爪螺、三头鲍是有不少,但褐带石斑却只有一条。 听杜经理口气,月海酒楼显然是需要各种石斑的,而且需求量还在鸡爪螺之上。 上次是因为没带钓具,石斑躲到礁石缝中又没法捕捞,所以才没能收获到多少。这次用钓竿试试,说不定石斑的收入,又能给他带来一笔不小的额外惊喜! 看他拿着钓竿、拎着桶子和很多奇奇怪怪的工具往外走,陈香贝走过来看了他一眼: “早些回来呵。我今天做完家务活,就开始跟妈学织网了。等你回来,说不定我就已经学会了呢!” “织网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喔!” “你别小看人,我学东西很快的!” 在他面前,陈香贝小小地好强了一下。 嘴上说着让他放心去出海,可身影却一直跟着他走到小路边来了: “我给你的平安结呢,带上了没?” “没带,但是在新船上放着呢!” 带回来没多久,他就把平安结悬挂在新船的船舱里面了。 听到这,她似乎满意了,又问: “吃的东西带得够不够?” “带了带了,水和馒头还有你做的蒸虾饺也带了些。你怎么比我妈还唠叨?” “嫌烦啦?那你以后天天都有得烦了,我就爱唠叨!” “那最好了,我还怪爱听的!” “好了好了,慢些开,今天手气旺旺的,说不定还能在岛上捡到几只姬蛤呢!” 陈香贝目前认为财运好的顶级境界,就是捡到姬蛤贝了,其他的毕竟她也不怎么懂。 听着自家可爱媳妇的话,梁自强却是要笑出来了: “你这是把姬蛤当花蛤了吗,想捡就有得捡,还一次捡好几只?媳妇我发现你不只是长得美,还想得美!” “再取笑我!晚上回来我揍你!” “好啊好啊,不是每晚都在揍么?互揍的那种……” “你!不要脸……” 等到陈香贝醒过味来,梁自强已经哈哈笑着走远了。 陈香贝目送了一会,才回转屋里去。 到达海边小码头,林百贤也拎着一套行当在那等着他了。 其实这次出海,还是林百贤昨晚主动来找了他。林百贤也是估摸着月海酒楼那边已经缺货了,急着想去无名岛薅一波货。 林父今天没有出海,倒不是因为休整,而是很简单的一个原因——又喝醉了。 林父嗜酒还易醉,这在村里也是人所共知的了。 他一醉出不了海,林百贤一个人没法捕捞,弟弟又还太小,所以今天能做的,也就只剩下去岛上淘海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76节 两人一人开一条新船去淘海,梁自强觉得多少有点浪费柴油,想着要不要共用一条船,可后来转念想想,开两条船去也相当于多了一条备用船,增加了一份保险,就没再说啥。 解开缆绳,开着各自的船离开小码头,两人很是默契,先往南开,也就是秤盘岛一带的方向。 开出离岸有一段距离,旁边没了其他渔船,两人才转弯向东,直奔无名岛。 开了好一会,无名岛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二号银行,我们又来喽!” 梁自强一边靠岸,一边感叹道。 “什么二号银行?”林百贤听懵了。 “这岛也没个名字,总不能老叫它无名岛吧?现在还好,要是以后再多找到几座有海货的无名岛,怎么搞,还不得叫混?二号银行又省事又好记!” “照你说,狐湾岛是一号银行?对哦狐湾岛还留着很多鸡爪螺跟红膏蟹没去薅,哪天有空再去搞一搞?” “要去,肯定要去的!这次先薅这个,这个是大银行,狐湾岛只能算小银行!” 两人闲聊间,已经把船停好,抛锚,系好缆绳。 一边往礁石带走,一边计划着: “那天杜经理怎么说,比上一次的鸡爪螺再多一点也没问题,不要多太多就行。那这次,我们一人薅个二十几斤鸡爪螺都可以的。” “大扇贝别搞多了,三块钱一斤,也忒不值钱了。” “三头鲍吃的人多,搞多点没问题。” “石斑上次基本没怎么搞到,这次一定多搞些去。褐带就很好,要求再低点的话,青斑也勉强可以!” 眼见这会儿,礁石带的潮水还没有彻底退下去,两人决定先钓一会石斑再说。 钓石斑的话,很多诱饵都能凑效,比如鲜虾、螃蟹、蚝肉、鲎膏、猪瘦肉、鱼肚、鸡肠、鲜鱿鱼、蚯蚓。 梁自强因为前几天父兄出海带回了不少小鱼小虾,所以直接就用里面的小鲜虾做饵了。林百贤没鲜虾,自己挖了些蚯蚓带了过来。 礁石缝中往往是各种石斑的藏身之所,两人就专把鱼钩往那种地方送。 剩下便是坐在礁石相对平坦的地方等鱼上钩。 坐着没事,梁自强问: “你们家新船开张也有十来天了吧?鱼获怎么样,应该可以吧?” 林百贤道: “出去的话,平均下来应该也就两百来斤鱼获的样子,都是鲳鱼、花鲈、海鲫、虾虎为主。每趟卖个七八十块。” 梁自强听着,觉得其实也算不错了。毕竟像他这样手气爆好的渔民没几个,不是谁都能遇上大片的鱼群。林百贤这种每趟七八十块鱼获,除去柴油成本跟机器损耗,照样还是能赚的。 “我现在都后悔买船了!” “怎么?”梁自强有些惊讶问。 “关键是没出海几趟呀。我爸不是喝醉,就是说头痛,我一个人还怎么搞?原本我觉得我二姨夫懒,现在我们家这条船,三天打鱼四天晒网,还不如我二姨夫家那船呢!有时候我觉得我爸跟我二姨夫应该是亲生兄弟才对,绝了!” “嗐!总不能天天喝醉吧,有条船总好过以前没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梁自强也不好多说什么。 刚说几句,梁自强的钓竿动了。 他没有立即把竿提出水面,而是再耐心地等一小下。 石斑鱼咬钩有先叼后吞的特点,这时叼得并不紧,立即提出水面便会落空。 叼了一下之后,它才会吞下铒钩,并且猛力拖着“猎物”,想要返回石缝更深处。 这时候再加大手劲提线,石斑鱼就被牢牢地钩住了。 果然,很快钓竿再次抖动,浮漂更是扎入了水中。梁自强果断起钓。 一条目测两斤来重的石斑到手了。唯一可惜的是,是石斑家族中最普通的那种——青斑。 继他之后,林百贤等了一会,也同样钓上一条青斑。 看来,这里最多的还是青斑。确实,在林林总总一百多种的石斑中,青斑是相对常见一点的。 又坐等了一会,梁自强的钓竿再次猛烈抖动起来。 “这次会是什么斑?跟一般的石斑反应好像不太一样?” 梁自强稍等之后,手速极快地提起了鱼竿。 “握草!”大感意外的他,不禁叫了一声。 他还以为是某种相对特别一点的石斑鱼。 结果,特别是够特别的,但这哪里是什么石斑? 第88章 东星斑到手! 只见钓上来的这条鱼,颇有几分姿色。 鱼背前部分隆起。最具标志性的是,它身上那几条橘黄色的斜带,艳丽中透出几分骚包之气。 橘黄色的鱼鳍,犹如黄飘带在空中飘动。 曾经给他带来第一笔惊喜收入的“斩三刀”啊!看着都怪亲切的。 当然,就算现在,突然意想不到地钓上来一条三刀,他也是满满的惊喜。 要知道,三刀虽然不是石斑,但价值犹胜于一般的石斑。 如果要比照的话,就算比起石斑家族中的佼佼者“东星斑”,也绝对不会逊色半分。 “握草,这地方不只有石斑,还有三刀啊?不是你这手气又开始爆发了是吧?” 林百贤看了过来,嫉妒了。 “有什么奇怪,三刀跟石斑都是喜欢礁石群的!” 梁自强回了一句,心里却暗暗期盼,要是这里三刀也能够多一点,而不是偶尔出现就好了。 眼前这条三刀,比起那次被潮水带到沿岸的三刀,明显要肥大一些。 上次那条一斤多,这次怕是有两斤? 林百贤又钓了一条青斑,接下来一直没啥动静。 等待中,他问梁自强: “我家这条新船到目前为止,鱼获收入最高的一次,你能猜到是哪次吗?估计你怎么都想不到!” 梁自强撇撇嘴:“这谁能知道,又没跟你一起去出海。” “你这么说可不对,那天你也在场的!” 梁自强脑子里闪了一下。果然,下一秒就听林百贤说道: “就是你成亲那天,海面的红娘鱼多到爆。我下手还算快,捞得比别人只多不少!” 梁自强就猜到应该说的是这个。 他呵呵一声:“得了好处,也没见你说声谢!” “说得好像那鱼真是你招来的一样!不过,村里其他人真这么想啊,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吗?讲出来别翻脸呵!” “草,那你别说了!” “他们说,要是强仔天天结婚就好了,村里家家户户,都能很快成万元户!” “……艹!” 这一村子都是些什么人?为了那点鱼,盼他夜夜新郎?!特么真是人心不古,道德沦丧啊! “握草别踹!这地方本来就坐不稳,再踹老子就掉海里了!话又不是我说的,老子好心告诉你,你还恨上了!” 躲了两下,正好钓竿又动了,便赶紧去提钓竿。 这次一提上来,两人眼前都是一亮。 这鱼长得很是特别,身上一格一格,如同极具规律的蜂巢。 “卧靠阿贤你看你,刚还抱怨手气不好,现在狗屎运来了吧!蜂巢石斑,比褐带斑都还要贵一些呐!” 蜂巢斑虽然赶不上东星斑,但比褐带应该能稍好一点,至于比青斑那就更加值钱多了。 林百贤收起了这条蜂巢石斑,放进装有海水的桶子里,顿时内心就有点膨胀了: “蜂巢都能被我钓上来,我感觉我的手气在好转,说不定马上反超你!” 话音未落,就见梁自强也是迅速一提钓竿,带上来的,是一条红艳艳的石斑鱼。 东星斑! 林百贤像突然卡壳了一般,没声音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刚刚说的那话吞回去…… 艳丽夺目的东星斑在钓线的末端荡了一荡,差点就荡到林百贤的脸上,给他来个现场打脸。 梁自强见他突然哑火了,收起东星斑然后嗬嗬道: “没事,你也可以突然钓个老鼠斑,证明你确实没有吹牛逼!” 能够比东星斑还要更胜一筹的,不是特别多,但“石斑之皇”老鼠斑肯定是其中之一。 问题老鼠斑是想钓就能钓到的?你不如直接用东星斑拍我一脸好了。 林百贤忍辱负重,决定再战。结果手往旁边一抓,发现蚯蚓没了,全被他用光了。 “用这个,这鲜虾比你那蚯蚓还更好用,更招石斑!” 梁自强带的鲜虾饵料倒是不少,直接推了过去给林百贤。 林百贤上了饵,瞅准一处礁石参差不齐的水面,又钓起来。 “握草握草,这次有大货,大石斑比小石斑可要更贵不少!” 林百贤甚至看到了成功反超梁自强的希望就在前头,待钓竿弯得更厉害时,就开始迅速提竿。 1983渔耕山海间 第77节 突然,一声闷响,空荡荡的钓线回弹起来,甩到了半空,然后晃悠不已。 “它酿的,什么破线,紧要关头给老子掉链子!”林百贤一阵懊恼。 梁自强一看也无语了。 倒不是鱼太大太重而弄断了鱼线。这岛礁一带的石斑比较偏小,目前看来还没有出现那种体形夸张的巨大石斑。 完全是林百贤一激动,没太注意,提竿的时候,钓线剐在了礁石缝的边缘,被坚硬的礁石给割断了! 不过说实话,礁钓的时候,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你看吧,刚刚你就不该捅了这片礁石的马蜂窝,现在就被割断钓线了吧!” 梁自强说的捅马蜂窝,当然是指林百贤前头钓到的那条神似蜂窝的“蜂巢斑”。 林百贤倒也知足:“钓了好多青斑,加上一条值钱的蜂巢斑,也赚到不少了!一会反正该抓鲍捡螺了。” “你看你那钓线比我的都细一号。在别的地方行得通,在礁石缝钓石斑,下次还是得换根粗一点的线,防止被割断!”梁自强提醒了一嘴。 接下来,林百贤就只能坐在旁边,眼睁睁看梁自强钓鱼了,现场版的临渊羡鱼。 偏偏梁自强这时候手气更佳了,简直好到飞起,一条接一条,一口气又钓到好几条褐带! 看得林百贤抓心挠肺,内心好不煎熬! 梁自强看了看一桶子的青斑、褐带,还有一条鹤立鸡群的东星斑,觉得也差不多了。 放眼望了望,潮水已经退到很低。这会儿,礁石低处那些鲍啊、鸡爪螺啊,该水落石出的,应该也都水落石出了。 从礁石上方下来,两人又拎了另外的空桶,寻找三头鲍、鸡爪螺。 上一次他们薅过的地方,短时间是不可能有鸡爪螺了。两人继续往前头找,反正整个礁石带还是比较长的。 “草,找到好大一片!不用去别地了,就这一片够今天撬了!” 两人终于找到一处结构独特、整面凹进去的礁石。就那一整个凹面,比此前几处石缝加起来的鸡爪螺还多。 两人瞬间就切换身份,从刚刚悠闲自得的钓鱼佬,变成了敲敲打打的匠工…… 收获是真的多,但整个骨架,也是真的酸痛。 这处礁石连个像样的落脚之处都没有,搞得整个人以一种特别扭曲的姿势趴在岩石那,像在研究蛤蟆功似的。 可怜自己的腰,没废在媳妇身上,估计要废在这…… 这片扫荡完,看看收获,已经比上次的鸡爪螺还多出不少,每人怕是有二十多斤了。 全部腾进了蛇皮袋。主要是因为,桶子不够用…… 来岛上一趟,怎么能少得了极品的三头鲍? 剩下的时间,两人加快速度,找到一处三头鲍扎堆的地方,又是一顿猛撬! 三头鲍倒是比鸡爪螺要好撬得多,一小会工夫,几十只极品鲍到手。 “咦,这头鲍不太一样?” 梁自强停了下来,盯着刚撬下来的一只大鲍看了又看。 这只鲍比其他那些更大一点,但也还没到二头鲍那么硕大的地步。 这还不是关键,最特别的是,这只鲍的鲍壳泛出的色彩,比其他鲍明显斑斓很多! 好奇之下,不禁就用手反复地捏了几下。 卧靠,鲍鱼肉不都是柔软q弹的吗?可他的手指,居然还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 翻开整只鲍鱼,梁自强的眼睛都直了。 鲍中结珠,这种概率极少的事情,没想到,就发生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第89章 收获满满 从鲍鱼肉中显露出来的,是一粒小石子一般的东西,泛出蓝紫色像金属一样的光泽,但形状很不规则。 放在手掌心,看起来也就几毫米的直径,说不上是圆的,还是方的,反正鼓鼓的。 可能正是因为形状不规则,才会在他用手捏的时候,一下就给感觉了出来吧! 说实话,梁自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但他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一粒鲍珠。 按理说,绝大多数的珍珠都只产生于特定的珍珠贝之中,只有极少数珍珠,才会来自于海里的螺,以及鲍。 螺珠比贝类珠少见;比起螺珠,鲍珠又更加的罕见。 按照父亲和村里老渔民们的说法,鲍珠属于万里挑一。也就说,一万只甚至几万只鲍鱼,才可能出现一粒珍珠。 这是有原因的。 与大多数其他的软体动物不同,鲍鱼体内没有凝血功能,随随便便一个小小的伤口,就可能让它流血至死。 一旦有异物进入鲍鱼体内,鲍鱼直接就会挂掉。 只有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异物没有划破鲍鱼的螺肉,若干年后,才会产生出一颗鲍鱼珍珠来。 也正是由于鲍鱼这种“易受伤”的特殊体质,导致有人想尝试植入“珠核”时,也是遭遇失败。大批量人工养殖鲍鱼珍珠根本无法实现。 所以,鲍鱼虽然常见,但鲍鱼珍珠,基本上就跟“姬蛤”一样稀罕了…… 眼前的这粒鲍珠,可惜的是不太大,形状也并非正圆形的那种。否则应当会非常值钱。 “你怎么还停下来了,研究啥宝贝呢?” 林百贤见他撬着撬着突然站在那发呆,也走了过来。 “握草这是什么东西?你不会吧,鲍鱼里面长珍珠这种事情,你都能碰上?!” 等到看清楚梁自强手中的“彩色小石子”,林百贤一对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从梁自强手里抢了过去,左瞧右瞧看了半天。 “还真是鲍珠!我虽然没见过,但还是听老人说过的!”这家伙跟个鉴定专家似的,一锤定音地断定道。 “废话,我从鲍鱼中翻出来的,是不是鲍珠还用你说!” 林百贤想了想,突然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 “钱呐,光这一粒就是不少钱呐!不行我那几十只鲍在桶里放着呢,我得去挨个翻一遍。几十颗鲍珠呐,这不得成万元户?以后还捕什么鱼……” 这货还不是说着玩的,真就趴到桶边,一门心思地翻找起来。 梁自强看着都蛋疼: “你也不仔细瞧瞧我这只鲍的外壳,整个就不一样。要是每一只都能有珠,那就不叫鲍鱼,直接叫珍珠贝了!鲍珠你肯定找不出,别把好好的三头鲍全弄死了,到时卖不出看你找谁哭去!“ 林百贤翻找了一气,只好作罢了: “算了人比人气死人,你那狗屎运,谁能比得了!“ 这个梁自强倒是没法反驳,能撞上一颗鲍珠,管它小不小、异不异形的,这绝对都是不一般的手气啊! 忙了这么久,肚子也饿了。 梁自强拿出馒头、虾饺,就着水壶里的水吃了起来。 林百贤也带了吃的,但跟他不一样,是烤红薯…… 那家伙咬一口红薯,就看一眼他这边。那眼神,就差开口直接乞讨了。 梁自强被他看得都不自在了,问他:“来一点?要馒头还是虾饺?” “虾饺虾饺,我闻着你这虾饺怪香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梁自强给了他几只虾饺,这货一边吃,话也一边没个停: “好吃好吃,我妈就做不出这么好吃的虾饺来!” 梁自强没搭理他。其实这虾饺是陈香贝给他准备的。不得不说,自家媳妇学东西,上手是真的快。 填饱了肚子,两人再次忙活起来。 这次主要是用手抄网,捞岛附近的那些大对虾。青虾、白虾也捞了一些。 至于大扇贝,相对比较便宜,但梁自强也还是捞了一些。这个他不是挑去城里卖,而是打算留家里,让家里人享受享受。 这滋味,一般的小扇贝没法比,蒸着吃能爽到飞。 开船回到鲳旺村,天已经黑了。 人还在外头,就听见母亲袁秋英在安慰的声音: “没事的香贝,外出打鱼,回来晚点很正常的!他爸以前打鱼有时回来还更晚,刚开始我也天天在家里等得着急,后来习惯就好了!” 陈香贝不无担忧的声音传来: “可他要是再晚点回,路上都看不清路的怎么办!” “嗐,他带了手电筒的,而且这几天夜里月光也不小!” “哦,那他现在应该也快到家了吧?我去外头看一眼!” 听到媳妇担心的声音,梁自强不觉又加快了几步。 这时,屋里一家人还没察觉到梁自强的脚步靠近,倒是那只小毛团却如同接到什么无形的信号一般,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门外跑。 “汪呜!” 梁自强就见毛线团一样的小东西从门里滚了出来,又想抱腿,但梁自强的脚在走动它抱不了,于是就转身在他前面跑起来,一跳一跳好像人家还需要它领路一样。 三两步跑到陈香贝脚前,费力地抬起头对他轻声汪两声,仿佛是在说: “人我给你领回来了,这下不用瞎担心了吧!” 陈香贝看它这副活宝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然后欣喜地走到门口,帮着梁自强接肩上、手上那些东西。 “说好了要早点回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我都要准备睡了!” 明明看着他回来脸上写满了欢喜,嘴里却不忘嗔怪他两句。 至于准备睡了,谁信。就刚刚她那焦急不已的样子,能放心上床去睡觉才怪了。 “回来晚是好事,说明有收获嘛!”梁自强冲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耳语道,“还有你想不到的收获呢!” “啊?那一会你说给我听,我先给你装饭去!” 1983渔耕山海间 第78节 梁自强这会是真的又饿了,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回答几句老妈在一旁的问话。 吃饱后坐了一会,又洗了个澡,顺便把头发也洗了。海岛上带来的那股海腥味,总算洗了个干干净净。 回屋睡觉,一上到床上,陈香贝就催着他问,让他讲到底碰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了。 梁自强刚回家时,是真的很想把白天岛上的经历分享给陈香贝听,可是眼下到了床上,反而一点讲述的裕望都没有了。 上到床上第一件事,肯定是抱媳妇啊! 这不是刚吃了个饱饱的吗,俗话怎么说? 饱暖思什么来着…… 第90章 卖鱼获,赚得挺猛! “不要!今天不要!”陈香贝从他怀里使劲往外钻。 可是床就那么大,再逃能逃哪去?才钻出去一点,他又靠拢上来了。 “今天为什么不要?”他手上的小动作稍为停顿。 “今天……你出海累了!得休息,保养精神!” 嗬,他还以为是她自身某些不方便开口的原因呢,原来是考虑这个。 “我不累的,就是钓石斑有点紧张,现在很有必要放松一下!” “那我给你放松!” 她软软的双手就上来了,给他揉了肩又揉腰。 其实他腰一开始是真有些累,撬鸡爪螺的时候弄的,但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年轻还就是好。 他享受了一下她的按揉,不一会就捉住了她的手往怀里带: “我纠正一下,不是放松,是释放!” 陈香贝脸上被他蛰了好几下,声音也变小了,蚊子唱歌一样: “那也不是现在,等半夜,爸妈他们都睡着……” 梁自强动作暂时停了下来,觉得媳妇这顾虑倒不是完全没道理。 房门和墙壁的隔音效果能到什么程度,他也没太大把握。 他声音不大,把在岛上钓到东星斑,还有一条三刀的事说给她听,最后给她讲压轴部分,意外在三头鲍中发现的异形鲍珠。 “在哪?你说得我都想看了!” “在这屋里放着呢。” 梁自强回来后已经把鲍珠冲洗干净,没地方好放,就放进了睡觉这屋里的抽屉里。 这会他下床从抽屉里拿出来,重新开了灯给她看。 “哇怎么会有带颜色的珍珠?” 她看到之后立马从他手中拿了过去,翻来覆去地瞧。 “带颜色倒是好事,听说有颜色的比纯白的还更值钱呢。可惜就是形状不规整,而且太小。珍珠还是要越大越好!” “也还好,形状怪了点,但颜色不错,显得也还不难看!” 见媳妇似乎还挺喜欢看,梁自强心里的想法有些改变了: “要不留着放这,你戴起来肯定好看。” 陈香贝立马就把鲍珠放回了他手里: “不要!我只是说它不难看,又没觉得多漂亮。你拿去卖了,我倒是想知道,这个真值钱吗,能不能也接近上次姬蛤的价钱?” 梁自强想想,这形状不太规整戴起来确实没那么好看,这个年代的女人可能更愿意接受三金。等以后挣到钱了,再给她买那些设计得比较漂亮的黄金饰品吧,听说港岛那边一些老牌的就很有设计感。 提到姬蛤,他倒是想起,早上出发前,陈香贝说什么来着,让他能够好运再捡到姬蛤。现在姬蛤虽然没有,但真遇到了鲍珠这种小概率的东西…… 媳妇这嘴有点神啊。要不以后出海前,都让她说上几句,东星斑老鼠斑、顶级二头鲍一头鲍? 两人说了一会话,梁自强也把鲍珠重新收了起来打算明天带去城里。 这会儿外面彻底安静了,爸妈跟荔枝他们应该都正式睡着了吧? 梁自强还憋着一肚子邪火呢! 这次直接就欺身上去了。说那么多没用,行动最重要。 “不行,还太早了!” “我说不早就不早了,再等直接都天亮了!” “唔!那一会……完了就睡,下半夜好好睡觉不准再折腾了!” 梁自强一阵窃喜,听这话,下半夜还可以继续有戏的样子? 结果到早上,人就睡过头,起晚了。 全家就他一个人还赖在床上,爸妈大哥他们都在吃早饭了,陈香贝则是已经喝完了粥,跟荔枝坐在门外,不知讲着什么话题,说说笑笑。 陈香贝见他起来刷牙了,看了他一眼,嘴巴朝桌子方向努了努: “粥我给你装好在那先凉着,你一会快吃!” 说完又跟荔枝聊上了,也不知她们俩哪来那么多话可说,能够跟荔枝对答如流他也是怪佩服媳妇的…… 然后他一眼又瞥见梁小海,粥喝到一半放下不喝了,居然拿了几只活虾,蹲在那儿帮他喂海龟。 最近这只海龟恢复得还不错,他还以为是梁丽芝的功劳呢,这么看来居功至伟的是小海? 小毛团也凑上前来,想看看海龟在吃啥好吃的,于是小海顺手就搂上了毛团。 左手小毛团,右手喂海龟。以前没啥好玩,沦落到玩蚂蚁、与鸡鸭为伍的小海,如今颇有点左拥右抱、人生赢家的感觉了。 “荔枝,你还不给大龟上药!” 梁小海老气横秋地指派荔枝。 荔枝不屑地瞅过来一眼,不为所动。 梁小海使出了杀手锏,恐吓道: “你再不理我,我们三个以后也不理你,不跟你玩了!” 荔枝鼻子里哼出来一声。 “谁稀罕!”她拉了拉陈香贝的手说道,“我现在已经有了二嫂玩,早就不玩狗了!” 陈香贝正笑眯眯地听着呢,脸上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当着一家人的面,愣是没好意思把荔枝掀翻在地。 梁自强没收敛住,一不小心笑出了声来。结果陈香贝把怒气都对准了他,瞪着她磨牙了好一会子。 梁自强喝完粥,又被父亲拉住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挑起昨天那些海货准备进城。 这会儿,陈香贝已经拿起网线,坐在树下开始织网了。 梁自强走上前瞅了一瞅,发现她织网的动作还真是有模有样。虽然还不十分熟练,但已经明显上道。 他倒是没想到,昨天她扬言说要学会织网,一天时间还真就学会了。 陈香贝叮嘱他几句,就又跟荔枝一边织网,一边说笑上了。 看着这情形,梁自强走在路上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他原本是有些担心,陈香贝初来乍到,除了对他的一份感情,跟这个崭新家庭里的每一个成员都那么陌生,怕是要适应好长时间。 加上一个果园长大的姑娘,对渔村的话题知道得很少,这就更容易让她找不到什么话题,加重她格格不入的处境。 现在情况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她不仅很快就跟着母亲学会了织网,还跟家里人基本都能有话题聊得上,有说有笑。 现在最格格不入的那个人,好像是梁小海了…… 梁自强脚步加快,很快就与林百贤汇合,一同挑着海货再度进城。 依然是原线路转车来到月海酒楼。这次杜子腾见到他们眼睛有些放光: “你俩来得可太是时候了,正好那批鸡爪螺跟三头鲍都消化完了。我还想着要是你们把事情给忘了,今天明天我就瞅个时间打你们村里电话呢!” 梁自强放下担子: “忘不了,时间我都掐着呢。这次我俩不只有鸡爪螺跟三头鲍,还搞了不少你们店里需要的石斑过来!” “哦?石斑确实要,但青斑的话我们倒相对不那么缺。你搞的哪种,跟上次那条一样的褐带?” 梁自强把桶盖揭了开来让他自己看。 杜经理的注意力一下就给吸引到了那条东星斑跟“斩三刀”上面: “东星斑?不瞒你说,这个对我们酒店来说真是够紧缺的。 还有这个‘斩三刀’更不用说了,一些港岛客人特意预订这个,但我们全都推掉了。不是有钱不赚,主要‘斩三刀’货源太不确定了,没法预订,只能碰到哪天正好有货,就算顾客运气好! 可惜,你这要是再多来几条东星斑、斩三刀就更好了!” “嗐,没法多啊,就跟你说的一样,这东西全靠碰运气。有时候连守几天,也守不到一条!” 梁自强把难度算是适度夸大了一点。 “这我知道。你放心,价格上不会亏待你们。这个东星斑,我能够给到普通青斑的十倍,也就是二十块一斤! 斩三刀的话,可以更贵点,二十五! 你这次褐带好像还挺多啊,褐带价格跟上次一样,六块;青斑都知道的,两块。“ 既然说到了石斑,梁自强就让林百贤把他那条蜂巢石斑也拎过来给到杜经理看。 杜经理看了看: “蜂巢斑呀?这个肯定赶不上那条东星斑,但是比青斑和褐带好。褐带六块,这个蜂巢能去到八块!” 虽然都知道能比褐带还贵点,但听到杜经理亲口说出八块的价格,林百贤还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捡到宝一样。 相较于上一次,大对虾也是这次新出现的货。杜子腾仔细看了大对虾的个头与成色: “普通对虾一块多,你这种个头,给普通的几倍价格没问题,六块一斤,可以吧?” 1983渔耕山海间 第79节 六块基本符合梁自强来时路上所设想的价位,当即答应下来。 价格说定之后,依旧是去到库房让老彭过秤,然后按类放进不同的水箱。 上次梁自强带来的鸡爪螺是十五斤出头一点点,这次要多出来整整六斤,二十一斤二两。 十八块一斤,光是鸡爪螺这一项,就达到了三百八十一块六毛。 东星斑两斤左右,一条卖到了四十多块。 斩三刀也是差不多重,但因为价格贵点,一条卖到了五十多。 几条褐带,加起来卖到了七十多块。 青斑数量最多,但便宜,加起来卖到四十来块。 对虾加起来也是卖到四十多。 三头鲍比上次的数量还多,几十头,有十五斤多,十块一斤,加起来卖到一百五十二块。 所有的算下来,这次梁自强的总收入,竟然去到了七百八十二块! 比起上一次的四百六十多,整整多了三百二十来块! 最主要的增加部分,还是在于这次特意带上钓竿,成功钓到的各种石斑鱼。 林百贤相应的,比上次也要多出不少收获,这次总计收入是五百多。他比梁自强主要就差在,没那么好手气,没能钓到太多的石斑鱼,尤其是东星斑、褐带这种。 跟月海酒楼的公家生意做完了,梁自强决定再跟杜子腾谈一谈私下的交易,看看那枚异形的鲍珠,能不能为他再带来一笔额外的收入! 第91章 鲍珠的价值 从会计那领到钱,回到杜经理的办公室,梁自强问: “腾哥,上次那姬蛤贝,你那朋友后来收了吧?” 杜子腾也是听他这一说才猛想起来: “哦对,成色他还蛮满意的。他还说了,要是你再能捡到类似这种姬蛤,可以继续卖给他。当然他也知道,这东西罕见得很,不可能接二连三遇……” 话到一半就突然打住了,因为他看见梁自强当着他面,正用手在往外掏东西…… 他滞了一下,表情有些石化,瞪圆了眼问: “你不会……又捡到姬蛤了吧?” 姬蛤要是能被同一个人接二连三遇到,那还能叫姬蛤?这事怎么想都不大可能啊…… 梁自强嗬了一声,摊开手来,手掌里一枚蓝紫色,不规整的“小石子”就出现在杜子腾眼前。 姬蛤倒不是,但那颜色,那光泽,还是让杜子腾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不会吧,这次又捡了个……异形珍珠?!” “是鲍珠,你先瞅瞅看!” 不用梁自强说,杜子腾已经从他手里拿起那枚鲍珠,看了又看,说道: “鲍珠是很少见。你还是想让我帮你问问我那朋友要不要对吧?那你今天可来对了!” 梁自强一喜,以为是说对方绝对会收。 结果杜子腾却说: “这种他收不收,我也不太知道,但是没关系,你很快就有机会当面问他!他这几天不在港岛,而是呆在阳海,而且巧的是,今天还会过来我们酒楼坐坐呢。” 说着他抬腕看了看手表: “应该差个十几二十分钟,他就要过来了,我这还正准备去门口等他。要不你在我这再呆上十几分钟,一会他过来我让他先别去包间,来我这给你看看这个?” “都行,我本来今天是想跟上次的姬蛤一样,让腾哥替我转手一下,现在既然这么巧,那我就在你这等着!” “那好啊,我估计他还是可能感兴趣的。我之前去他那,他给我看过一部分珍藏品,可不只有姬蛤,各种各样的贝,还有螺,只有我想不到,就没他拿不出来的!” 杜经理又说了两句,再度抬腕,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往酒楼门口去了。 梁自强跟林百贤稍微等了小会,就听见杜经理跟另外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走廊传了过来,渐行渐近。 须臾,杜子腾陪着一名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腹部稍有点富态的男人走进门来。 一进门,杜子腾就对梁自强道: “庞总过来了!” 然后又向庞总介绍道: “这是梁自强,上次的姬蛤就是他带过来的;这是林百贤,两人都给我们月海提供了很难得的极品海货!” 梁自强、林百贤连忙礼貌地向庞总打了个招呼。 庞总说话倒是很随意: “别庞总庞总了,我名字里带个辉字,叫我辉哥就行。你上次的姬蛤成色不错,我当时跟杜经理还说,下次再有好东西让你继续找我。本来也是半开玩笑,没想到刚刚他跟说,你还真又捡到宝了?” 听他这么一说,梁自强也放松下来,笑了笑: “一个鲍珠,平时是比较少见一点,反正鲍鱼我是天天见,但鲍里带珠我还是头一回遇到。我带来了,辉哥你现在看看?” 他把那枚鲍珠递给了辉哥。 对方仔细从各个角度观看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梁自强开口了: “开门见山的说吧,鲍珠我肯定收。你这枚鲍珠形状确实是太异形点了,但这个问题不是特别大,因为鲍珠大多数本来就不规则。 最主要,还是太小了点。你也知道,珍珠类都是越大越值钱!” 庞总说的这些,其实对梁自强来说也算是常识,他嗯了一声,点头表示赞同: “那种极品大珍珠,这个肯定比不了。我把这个拿过来,主要还是因为他毕竟少见。同等大小的话,鲍珠肯定就比普通小珍珠要珍贵得多。反正辉哥正常开价就行,能卖我就出手了!” 梁自强心里清楚,要是普通珍珠贝里面找到的珍珠,体积这么小,形状还这么异形,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价值。 也就因为是鲍珠,虽然小但依然值得拿出来碰碰运气。 庞总稍微思考了一下: “这个的话,比上次那只姬蛤可以稍稍再高点,两百,我要了!” 说实话,听到这个价,梁自强心里面还是稍稍喜了一下。 他原本预估,由于这颗鲍珠太小,能够跟上次的姬蛤一个价,就算十分不错的了。 梁自强当即爽快答应下来。 交易谈成,庞总心情也不错,从包里拿出现金给梁自强的同时,又抽出两张印有金色线条的名片,分别给到梁自强、林百贤。 梁自强看了一下,这个时代港岛生意人的名片还真特别哈。 不仅印着”庞家辉“的名字,竟然还印有他本人的照片在上面,然后才是公司名、电话。 上面金色图案也是显得怪土豪的。 递名片时,庞家辉看向梁自强道: “希望以后,我们还能有源源不断的合作机会!” 梁自强心里一阵古怪: 那还真是谢谢你哈,说得稀世宝贝跟大白菜一样,好像我能够十次八次、一直捡下去似的! 梁自强收好名片,打着呵呵道: “借辉哥吉言了!” 庞家辉却认真起来: “不是开玩笑。你想想,一个人连续两次撞上罕见宝贝的机率有多低?可还不是在你身上发生了?所以我觉得你这个人挺特别,以后再接二连三地捡到好东西,也完全不是没可能! 这样吧,我们都做了两笔生意了,也算有缘得很。旁边我入住的宾馆里,带了几本小画册,里面有我收藏的一些贝类、螺类、珍珠的图片。我现在就去取一本过来,送你慢慢看,以后要是真遇到好东西,至少你能够认得出来,别失之交臂那就太可惜了!” “有画册?那好啊!不管怎么说,我欣赏欣赏,至少也能开开眼界,长个见识!” 对此,梁自强当然没理由拒绝。 浩瀚无边的海洋,蕴藏的宝贝实在种类太丰富了。就算他从小在渔村长大,耳濡目染,对于海洋中值钱的珍品依然知道得非常有限。 渔民中流传的一些见闻,自然远远比不过人家专业人士的钻研。 一本详细介绍海洋奇珍异宝的图册,留在身边,说不定以后还真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92章 从今起自己管账 庞家辉表示自己入住的宾馆距这里很近,让梁自强稍等片刻,他去去就来。 梁自强与杜子腾继续又聊了会儿天,结果宾馆还真不远,没过太久,庞家辉就又返回来了。 再出现时,除了夹着的那只小包,他手中还多出了一本不大不小的图册。 一进来,他就拉着梁自强坐到一块,翻开册子里面的图片,指给他看。 “你看,这就是姬蛤贝,你应该也听杜经理说了,我家里有五六个。” “这是鲍珠,不同的是,比你那个要大不少。” “这几种贝壳,虽然不能像姬蛤贝那样用去做珠宝原料,但它收藏价值高啊!我能给你的价格只会比姬蛤贝还更高!你要怎么辨认呢,你看他们的花纹特点呵……” 梁自强真没想到,庞家辉拿来图册就算了,还挑出里面一些梁自强有可能遇见的种类,耐心讲给他听。 里面的图片,还专门分门别类了。 有很多是庞家辉已经收集到手的,也有很多是他渴望收集,但还一直没能够收集到的。 讲得差不多了,他把图册给到梁自强: “这本送你的,你带回去好好放在家里,可别弄丢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能用上。” 这时杜子腾在一旁提醒道: “辉哥你要吃的鸡爪螺,现在已经做好了,你看是现在开始上菜还是再聊会儿?” 1983渔耕山海间 第80节 庞家辉看来不仅是个贝类珠类极度爱好者,似乎同时还是个吃货。这会一听说鸡爪螺已做好,也不肯与梁自强继续多说了,当即脸上就多出几分馋相来: “做好了?那肯定上菜啊!小兄弟,你们俩要不要一起去餐厅,跟我一起尝尝月海的鸡爪螺?” 梁自强赶紧婉拒道: “谢了辉哥,我们就不打扰你享受美味了,家有点远,天黑前我们尽量赶回去。” 毕竟初次见面,就算庞家辉热情,但其实关系还没熟到那种地步。人家客气地邀请一句,自己二人要真去就那啥了。 杜子腾见他婉拒,也说道: “辉哥今天你吃这鸡爪螺,品相很绝,个头超大,就是阿强他们俩从海里淘过来的货!他们俩靠海吃海,什么没吃过……” 梁自强:“……” 我还真没吃过呀! 不是杜经理,“靠海吃海”这词不是这样用的啊,是依靠大海谋个生计,仅此而已! 哪家渔民日子不想过了,舍得把玩命撬下来那点死贵死贵的鸡爪螺拿来给自个解馋? 告辞了庞家辉跟杜经理,时间也不早了,去附近填了个肚皮就往回赶。 回到家,梁自强一放下担子,屋里瞅了一圈,问荔枝:“你二嫂呢?” 荔枝努了努嘴:“二嫂在冲凉的小屋里洗白白。呐,这不出来了吗?” 梁自强一转头,便瞅见陈香贝正洗完澡出来,一身干爽衣服,清清爽爽,刚洗过的脸更是清丽得很,像钻出水来的芙蓉。 “回来了?”她对了一眼他的目光,竟是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一拧身就进到里屋去了。 梁自强也紧随着她的脚后跟,进了里屋,还顺手把房门一带,反锁上了…… 陈香贝本来是进房来放些东西,想不到他跟着进来,居然还把房门给锁上了! 她就觉得很迷,看不懂地瞅着他,不知这么早的点,这人到底在想些啥? 然后就目瞪口呆地看见他来到她面前,解裤带,把裤头往下拉……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头皮炸了一下,连忙伸手阻止他继续脱下去: “你哪根筋不对了!一回家就急吼吼的,澡也没洗……” “啊?澡可以等下再洗啊!我现在真有点等不及了!一直忍着也怪难受……” “澡等下洗?一身臭汗,你怎么想的!” “你等下啊,我很快……”他很固执,还在脱…… “不行,你走开!我不要!” “你真确定不要?” “都说了不要!” “你实在不要,我只能自己保管了!” 他面对着她的阻止,还是顽强地成功拉下了裤头,然后从里面缓缓地掏出了…… 厚厚的一沓! “不是你……”这下轮到陈香贝傻眼了,“你掏钱就掏钱,说什么等不及了,忍着难受,你什么意思!” “这么一大叠钱藏在裤头里面,硌了一天,热啊!再搁下去,换谁受得了!要不你搁一天试试看?” 陈香贝算彻底听明白了,但是越听越囧!搞半天,不纯洁的那个是自己? 她赶紧转移话题: “你把钱放那里,是不是……不太好?过几天我给你做个腰包,你捆在腰上,装钱还能方便点!” 梁自强想了想: “藏裤子里的办法是我自己想的,主要是安全。但是钱多起来的话,也是个问题。比如今天这个,九十多张,塞得确实是鼓起来了。在车上有几个女的老往这边看,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后来发现不对她们也不往上面看啊……” 陈香贝的整张脸都黑了: “不行,腰包不用过几天,明天我就可以给你做!” 五分钟后。 陈香贝:“八十六、八十七、八十八……等等门你先别开啊,让它好好反锁着,我再数一遍……” 梁自强看着她数钱数得津津有味,就觉得很喜感。他走过去挨她坐下,把她往怀里搂住: “现在不急着叫开门了?不怕我对你干点啥了?” 她挣了挣:“别挠腰,痒!” “不会吧?才挠个腰而已,就开始痒了?” “你混蛋!我刚数到哪来着?都叫你别闹了!”她数着数着被他这一搂一挠,又数乱了,好不气恼,拍开了他的爪子。 数了几遍确认了就是九百八十多块,她还是一副在做梦一样的表情: “这都差一点就一千了,哪来这么多?你进城一趟把自己卖了也不能有这么多钱啊!“ 梁自强诚实地回答道:“我确实卖不起这个价!” “是这样,”他掰扯给她听,“鱼啊螺啊什么的占了七百多,那粒小石头一样的鲍珠卖了两百!” “两百?那粒小东西比姬蛤都还贵吗?!”她欣喜了一下,然后似乎已经数过瘾了,把钱递回他,“你自己拿好!” 他没接,神色有些认真起来:“媳妇你听我说呵,以后我带回的钱,一回来就都会交到你手里。我们得找个固定的地方,稳妥点的,用来放钱。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家管账的了!” “我?你自己不也能管么!我喜欢数钱,又不爱管钱……” “数着数着,慢慢就会爱上管钱了!”梁自强很肯定。 “扑哧!”她有些好笑,收起钱,可一想到平时吃、住都是梁母在开支,随即又生了几分顾虑,“可你以前都是交给妈的吧?她那边会不会有想法,毕竟现在还没分家……” “这也是我进门来要急着跟你说的一个事。分家的事,今天我去城里前,爸把我拉到一边,就是说的这个。他告诉我了,今天晚上一会吃晚饭的时候,他就会瞅时机把分家这事摊到面上来,把话说开!” “爸主动提出分家?”这点倒是出乎陈香贝的意料。 梁自强点了点头: “爸妈肯定不是对我有啥想法,主要是因为大嫂,跟她那种一块过日子,真的是不痛快! 你是不知道。以前家里卖些小的鱼获,大嫂经常就抢着去卖,然后私下从里面扣钱进自己口袋,这事爸妈没戳破但心里是个疙瘩。 后来家里每有一笔大一点的鱼获收入,大嫂也总要动歪脑筋,跟爸妈算计半天。平时说话,也总是话里带话。搞到现在,爸妈也烦了,索性把家分了就清静了!” 陈香贝听了一下,对情况明白了几分。 “反正我提前跟你透过这事了,晚饭时你也不用多说什么,看爸妈和大嫂那边的情况行事。好了估计爸也差不多回了,该吃晚饭了。” “嗯,这事我听你的!” 这边才说完,就听到屋外母亲叫吃饭的声音…… 第93章 果断分了家 梁父已经回来了,一家人坐在桌前开始晚饭。 人比以前多了,吃饭时,菜也就必须比以前更多点。 现在桌上就有好几个菜,除了自家地里新摘的几道蔬菜,还有白煮青虾之类。 当然最叫人眼热的,是桌面中间那盘大扇贝。 这可不是一家人平时吃过的那种没丁点肉、塞个牙缝都不够的小扇贝,而是梁自强从岛上带回来的“特产”——超大扇贝。 光是这浓郁的香味,就跟平时吃的很不一样,那差别就像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跟平时吃法也不一样,这次是粉丝蒸扇贝,上面夹杂着一些蒜蓉。 梁自强跟陈香贝一边默默吃饭,一面等着梁父,看他会在什么时候开口提那件对全家来说极其重要的大事。 没听到梁父开口,倒是耳边梁天成的话一直不停: “嗯好吃!这还是扇贝吗?吃了这种,以后那种小扇贝哪还有胃口?” 坐他旁边的邝海霞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了他一下,张了张嘴但没说啥。 梁天成却对她的眼神毫无丁点觉悟,继续发表感想: “嗷粉丝也怪不错,这两样搭着确实不赖!以后我们家都用粉丝蒸扇贝吧?!” “平时哪来粉丝?这还是老三成亲那天,家里酒席的干粉丝没用完的,今天全放上了!”梁母终于接了句话。 “小海你别抢我的,这块我先夹到的!”梁丽芝为一块扇贝肉跟小海急眼了。 听着桌旁七嘴八舌,说话的人越来越多,邝海霞酝酿了一下,终于开口了,说道: “光是扇贝就这么抢手了,比这扇贝还好得多的东西,阿强那天应该收获到不少吧?” “啊?”梁自强惊讶了一声,吃着饭望过来一眼,却不置可否。 梁父梁母也没接话,等着她的下文。她开口之后话里面总还会引出更多的话,这点大家都习惯了。 果然,邝海霞自己接着话头说了下去: “那些比这扇贝还要好得多的东西,才是值钱货!今天去一趟城里,应该带回来不少钱吧,妈你说是不是?不知道有多少?妈你说出来一下,让我们也跟着高兴对不对?” 梁自强嘴角隐隐地撇了撇,果然一点没猜错。那边钱刚交到陈香贝手里,这里邝海霞就盘算上了。还好他一回来就反锁上门,全家现在除了他和媳妇两个,没谁知道这趟到底挣回来多少钱。 梁母被大儿媳点着名追问,这下没法继续保持沉默了,但她绝口没提其实梁自强并未把钱交给她的事: “你问带回来多少钱交到我手里,那是不是也还想问,从我手里花出去多少钱?柴米油盐、出海要油要冰块、租房要租金、小海长个头要不停换鞋换衣、家里人头疼脑热又是一样花费。 挣多少也都花出去了,说出来哪有什么好高兴的?” 邝海霞明知婆婆在打马虎眼,哪里肯罢休,张着嘴就准备反驳。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梁父终于开口了: “老大媳妇,我这有个好办法,让你对钱的事情能够随时一清二楚。以后你来管账,怎么样?” 邝海霞本能地惊喜了一下,然后连忙掩饰下来道: “爸,钱有妈掌管着呢?除非,我协助一下还行!” 1983渔耕山海间 第81节 “不用协助,就你管!” “啊?可是妈……” “这不矛盾。你妈管我的账,你管阿成跟小海的账,阿强跟小陈两口子怎么管由他们俩自己内部商量着办。这不一清二楚的吗?” “不是……”邝海霞总算醒过味来,有些慌了,“您说的这是……分家呀?这一大家子在一起过得多好,热热闹闹的,阿丰、荔枝也都还没成家,现在不用考虑分家的事吧?” “关阿丰和荔枝什么事,他们继续跟着我和你娘呗。”梁父反驳道,“树大开桠,子大分家,这是好事。兄弟大了,成了家,以后的日子都看你们各人造化。至于我跟你娘,现在还养得活自己,只要身体不出大问题,暂时还不需要你们考虑养老。分了家后,各家自己挣自己花,过好你们的小日子就成!” “可家里几兄弟一起出海,同一条船,这也没法分呀!”邝海霞情急之下,总算又找到一条理由。 最近梁自强表现出来的挣钱能力,梁天成能比?这才是她极力反对分家的根本原因。 “船的话,我也正要说。四个人一起出海,对这条船来说是多了点。分家后,要是你们哪个打算自己买船,我就把这条船里头那一部分折成钱,算是支持你们买船。不买的话,就照旧一起出海,收入平分,归到各家。 当然话说回来,家里这新船其实是阿强挣的钱买回的,但那是分家前的事,就不管了,现在就算是一大家共有的财产,阿强你这边有意见没?” 其实后来办婚事,梁自强也花掉了不少钱,包括父兄后续出海捕鱼挣回的钱。 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就是想淘汰掉那条危险的老船,为家里换上一条好船。这件事上面,他是不会去跟家里去计较的。否则,就是让父亲为难了。 “没意见,那条船怎么安排爸你来决定就行!”他当即答应道。 邝海霞则在一旁不停地掐梁天成,想让他站出来一起反对分家,但梁天成愣是没吭气。 梁自强见父亲已经说完,适时地说道: “大嫂,我前段时间手气是好点,但哪里真有什么好手气?海货这东西,都是好的薅前头,后面就一次比一次差。 还有,我最近想买船,婚已经结了接下来肯定生娃,这对于一个家庭都是大开支。分家就自己开支,没分家就一起出。” 梁母瞅了瞅身旁的荔枝与梁子丰,接话道: “开支多着呢!阿丰找对象娶亲、荔枝出嫁,哪笔不是大开支?也是一样,分家就我和你爸负责,没分就全家一起出!” 邝海霞正认真地掐梁天成,掐着掐着,突然就不掐了…… 她砸摸了一下,这么一路算下来,吃大锅饭好像也不见得自己就能沾上什么光? 终于,她也闭上嘴,不说话了。 见没人再反对,而且梁天成也点了头,梁父便敲定道: “那就先定下来了。船是三兄弟加上我一起共用的,算做四份。谁单独买船,我就支持一百,算是四份里头划出来的然后我添了点。房子先继续租着这,谁攒够钱了谁就搬出去自己盖!” 一顿晚饭吃下来,分家的事,也基本掰扯清楚了。 现在,自己刚揣回来那小一千,也可以正大光明地用了。 接下来迫在眉睫的,就是用这钱,马上给自己买一条船,然后放开手脚去干一番! 第94章 这次买大点船 放下碗筷,梁自强没有回自己的里屋,而是趁父亲坐在树下一个人捧着大碌竹筒,走过去问道: “爸,您最近能抽出空来不?” “有事?” “嗯,就是我自己买船的事。我想就这两天,去趟船厂,把这事给办了!” “这次去岛上,真把一条船又挣到手了?”听闻梁自强要马上买船,梁父眉梢明显流露出欣喜。 “那要看什么样的船了。”梁自强思索道。 “你这口气!买一条上次一样的新船,难道还足足有余?跟你爸我交个底,这次到底赚了多少?你放心,我不跟他们说,就连你妈我都不讲!” 见大嫂没在附近,他便将九百多的金额跟父亲说了出来。 对父亲倒确实没啥好隐瞒的。父亲在这类事情上嘴紧,上次无名岛父亲去都去过了,但愣是没向第三个人透露。 再说了,这次买船肯定得父亲一起去船厂,到时候钱也是要摆在面上的事。 梁父听到这数字狠吃了一惊,然后思索道: “这个数字的话,那确实选择范围又大了一点,可以重新好好考虑买什么样的船了!” “是吗?爸你也去过船厂几趟了,也在那选过船。依你看,这笔钱能买到怎样的船?” “买条八米二的木船没问题了,也就是瑞哥家那条一样大的。要是真买那种,就跟他家一样,是村里最大的船了,喔那个郑六的运输船除外!” 郑六因为每次要收了所有村民的货,再开着船送去县城或者市里,载货多,船也就比钟永瑞家的还大些。 “瑞叔家那种八米二的木船,现在买新的是多少钱?” “要七百!别看比我们家三百五的小船也才只长了两米多,你也用过他家船就知道,那船同时还要宽很多,船舱面积大很多,机器性能各方面也强一些。不说别的,它能去稍远的海面,平时起一点稍大的浪,村里其他船可能不敢出海,他那船就会比较稳,没什么大问题!” 七百吗?同样是木船,但是比起家里那条凤尾船,价格直接翻了个倍啊。 “拖网船呢?不是舷拖,是带尾拖的那种,得去到多少?” 一直以来,梁自强还是挺渴望有一条拖网船的。 拖网船跟村里这些渔船不一样,捕捞效率高得多。 村里这些只能靠渔民站在船头或船侧,肉眼看见有鱼浮现海面,再进行手抛撒网。 包括钟永瑞家的八米船也一样,只能靠双手撒网。 拖网船则是拖曳着一个庞大的囊袋形渔具,所经之处,海货皆自动被拖捕入网。不管这些鱼有没有浮出海面,肉眼是否可见,全都归入囊中。 拖网船又分舷拖、尾拖,但渔民都知道,舷拖网容易出事,尾拖网则好得多。 “你想买拖网船?那要花的钱就多得去了!最便宜的也有木拖网船,就算木的,十一二米那种,也得两三千了。但真要买拖网船,一般都考虑铁皮的吧?铁皮船还带拖网设备,那就得大几千,大些的奔上万去喽!” 其实,铁皮船梁自强肯定是没去考虑,也不是现阶段的他能够考虑得起的。 他是想了解一下十一二米那种拖网木船,虽说在拖网船中是最袖珍的存在了,但比起撒网船还是大呀!真要能买到,他立马就是村里第一个拥有拖网船的渔民,从此捕捞的效率,将高出全村一两个档次。 这种凭借设备实力带来的效率和收益,跟隔三差五不确定的“手气”不是一回事,比后者要稳定可靠得多。 可惜,听父亲说最小的也要两三千,他就只好暂时放弃念头了。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木的拖网船同样配有艉门架、艉绞车、网板吊架、投网滑轮、曳纲机、囊网绞车之类的成套设备,这套设备就决定了,价格会远在撒网渔船之上。 往年,一些国营的捕捞船偶尔也会请村民去帮工,梁自强跟父亲都去过,所以对拖网船上的设施结构,他还是清楚的。 梁自强权衡了一下,基本确实要买哪种船了: “那我只能买瑞叔家那种八米多的撒网船了。七百,这种买下来手头倒还能有余!” “你到了船厂,自己看了再做决定也行。时间嘛,大后天刚好又是休整,就能同你一起去船厂!” “行,那就大后天一起去!” 聊完了买船的事,梁父却依然兴致未尽,笑道: “阿强啊,等买了船,好好干。以你的运气,又有了八米多的船,能去到海面稍远点,说不定要不多久,兄弟几个里面,你还真就头一个把房盖起来了!” “哦对了爸,这事我也想说一句,”梁自强被提醒了,“要真像您说的,我先盖了新房,到时只要你和妈愿意,就都搬去我那住。住在租来的村用房里,到底不是个长久的事!” 至于大哥,以后与父亲开着那条凤尾船出海,收入肯定也会提上去,慢慢也会攒到钱盖房的。 “你有这想法就很好了,到那一步再说吧!”梁父神色还是很欣慰的。 两人也没再多聊,梁自强很快回屋里洗澡去了。 冲洗了一身的汗污,整个人舒服清爽不少。 回到自己的里屋,一进门,就见陈香贝正坐在床头,手里头也不知捏着个什么东西,看到他来,竟然忙不迭地往身后小竹篮里藏。 “什么宝贝躲着我,我还看不得了?”不躲还好,这一藏着,反而把梁自强兴趣勾起来了。 他伸手往她后面去捞,她连声叫道: “别!你的手!” 话音一落,梁自强就嗷了一声,手指头瞬间刺痛。 “叫都叫不住你!” 陈香贝满脸的气恼,也不藏了,把那小东西往旁边一放,拿起他被扎到的那个手指,看了又看。 “痛吧?”她对着他手指头呼呼了两下。 他眼睛瞟了一下:“你到底用针在缝什么东西,这么小小的?” “给你缝手套!”她调皮地笑了笑。 “什么手……你这不是在缝制婴儿鞋吧?”梁自强从还没完工的雏形中总算猜了出来。 “你什么表情!我提前准备有什么不对吗?”她又恼了。 “没错,没错,怪提前的!”他好不容易绷住的笑又止不住了,“你这是有多想要娃!” “不是你说的嘛,瓜熟蒂落的事……” “那也不是一次两次就中啊!你真那么想要娃?” “你废话!” “那你就得听我的了。首先,这得加大投入,次数越多越好。这段时间可能我会辛苦点,但我不介意的!” “啊?真是这样吗?”她咬了咬唇有点犯怵。 两分钟后,人已经由坐着,变成躺着了。 “唉,你拿枕头垫着干吗?”她连忙想要把枕头从身下抽出来,却被阻止住了。 “垫高点,增加生娃的机会!”他不容置疑地回答。 “我不要抬腿!这也是增加机会吗?” “当然了,相信我!” “我不想趴着!” “你不是想要娃吗?” …… 这个晚上,陈香贝感觉要麻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82节 其实是两个人都麻了。 她是累麻了,他是赢麻了…… 第95章 意外惊喜 第二天早上,陈香贝一起来,捶着腰、胯,那眼神中充满了控诉的意味。 她走到屋里那只陪嫁过来的新木箱前,打开锁。 昨晚那九百八十多块的“巨款”,两人商量后把它放在这只带锁的大木箱里了,跟衣裳什么的放在一起。 这才刚放了一晚上,就又要从里面取出来,派上大用场了。 九百八,看着很多,但按照梁自强近期的开支,其实也要不了几天,就会全都花出去。 船的事,他昨晚跟她提了一下。听说他这次要买的渔船,价钱竟然是那条迎亲船的双倍,陈香贝确实吃惊。但是家里这些事,但凡是关系到未来生计与“钱途”的大事,她决定一律听他的,因此惊讶之余,满口赞成。 除去七百,余下二百多,则是要从中拿出一部分,去购买锅瓢瓦罐、油盐酱醋、米面粮食、米缸。 既然分家了,饭菜自己单独做,一整套的行当就得买回家来。 马上中秋节了,大锅饭会再延续两天,吃到中秋节这天。节后,就正式各做各家的饭。 一早,小夫妻俩就一起去镇上了。 买这些居家过日子的用品,陈香贝就比梁自强要在行得多了。 “我们俩加上娃,煮饭的锅不大不小就好。嗯不对……要是不只一个娃呢?还是买大点好,就这个了!” 考虑还挺长远的…… 不一会,就买了个琳琅满目。 还好梁自强挑了大一点的箩筐过来。饭锅、菜锅、榨油店买的散装油、大米、面条、酱油,还有一只大米缸,全都用箩筐装了下来,挑着。 中秋节了,肯定还得买月饼、柚子、猪肉、糖果。 自己吃只是一方面,主要还得陪她去娘家,给岳父岳母送节礼。 节礼也都买齐后,两人走在街上,就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在叫,“冰棍喔!白糖冰棍绿豆冰棍喽!” 只见有人用肩膀挎着个盖着毛巾的泡沫塑料箱,穿过人群,在沿街叫卖着冰棍。 他注意到,陈香贝扭头看去的瞬间,漆黑的眸子闪了一下,神情明显有些被吸引的样子。 那表情,跟荔枝以及村里那些小丫头见到冰棍箱时的反应,完全没什么两样! 说到底,终究也还是个丫头啊!估计她小的时候,肯定都跟在卖冰棍的箱子后面追过…… “去看看?”梁自强朝卖冰棍那边走去。 “哎!我又不是小姑娘了,谁还吃什么冰棍!”她嘴里不停地反对,但脚却跟着他走了过去。 “白糖的三分,绿豆的五分,还有更好吃的,四方的冰糕,一毛一支。你们要哪种?”卖冰棍的连忙放下了箱子,问他们。 “那就来一支四方的冰糕吧!”梁自强想着,肯定是越贵点的越好吃呀。 “白糖就好了……” “拿都拿出来了!” “那你也买,你买我就买!” “好吧好吧,帮我来两支!” 给了对方两毛钱,两人一边在上午并不太强烈的阳光下走着,一边舔着冰糕。 虽然不像后世的雪糕、冰淇淋那样花样丰富、包装精美,但这种老冰糕,吃到嘴里却是美美的,很纯的味道! 梁自强一扭脖子,突然对着她的冰糕下了一嘴。 陈香贝鄙视万分: “干什么!你自己明明也是一样的,还抢我的吃!” “呐,你咬回去!” “我才不要你的!” 梁自强看着她护住冰糕的样子,哈哈笑得格外开心。 接近中午时,他又带她进饮食店,吃猪脚粉。在这店里,猪脚粉是最贵的米粉了,她边吃边埋怨他浪费钱,但却一点也不妨碍她吃了个一干二净。 “你怎么还没吃饱的样子?老板再来一碗!” “不要真不要了……实在要叫,除非咱俩分着吃!” 说是分着吃,结果一大半碗,又进了她那张小嘴。 陈香贝年轻的时候还是很能吃的,虽然苗条但胃口可不小,上一世也是后来生了病,才没了胃口。 吃货一个,却不长肉。难道,肉全长到上半身某两个地方去了? 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画面,梁自强暗想到。 东西置办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家。陈香贝却扯了扯他: “先别回,跟我去个地方!” 看她脸上居然还带着点小神秘,梁自强好奇地跟她后头走着。 越走越熟悉,居然是来到了上次那家夫妻裁缝铺。 成亲前,他们俩就是一起在这家裁缝店,让夫妻俩替他们量了身材尺寸,做了新郎、新娘服。同时,他还特地按照现成的尺寸,让店里给她做了三套换洗的新衣服。 他不太明白,今天还又来这里干吗? 结果一进去,夫妻俩就认出了他们,很快拿出了整整三套上衣、裤子: “时间紧,上次先把婚服跟你老婆的三套衣服赶出来了,你这三套后面才做出来!” 梁自强有些蒙:“我没订做呀?” “问你老婆!”女店主笑眯眯的努了努嘴。 “哦!”梁自强大概明白了是陈香贝悄悄跟对方说下的,于是从身上掏出钱来,“多少?三套也得六十来块吧?” “是六十没错,但是钱她老早就给过了!” “你哪来钱?”梁自强这下真的意外了。 “姬蛤,你忘了?给你买了这个,还剩好多呢!”陈香贝越是看他吃惊,越是得意洋洋,小阴谋得逞一样的。 还会偷偷给他制造惊喜了这是! 回去路上,轮到梁自强唠叨了: “你这真就浪费钱了呵!” “我乐意!你穿好点,我看着顺眼一点,又不是为了你……” “……说好了以后给娃用的。” “这不是趁着还没娃么,等有了娃,谁还正眼瞅你……” “……” 梁自强突然就有点后悔,昨晚上那么的勤奋努力,急着造娃,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两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上另一条去往花谷村的路,顺便去一趟岳父家,把中秋的节礼给提前一天送了。 毕竟明天他是没空再来岳父家送节的,得去县城,看船、订船。 两个大舅哥现在见到他,脸色也好了不少,估计是因为亲身经历了那场水上婚嫁的过程,觉得小妹嫁得还是挺风风光光的吧! 岳父岳母得知他明天又要去县城买船,而且还是更长更大的一条船,吃惊了好一阵子。 大概听出个来龙去脉后,脸上的惊讶取代成了欣慰。 女婿买大船就能捕捞更多的鱼获,赚到更多的钱,自己这女儿将来的幸福日子也就会越发有保障。女儿女婿过得红火,他们老俩口脸上也就光彩。最简单的逻辑,他们自然懂! 第二天就中秋节了。中秋虽然不适合婚嫁,但看船、订船还是没问题的。 去县城的“丰收船厂”,旱路、水路两种走法都行。 旱路还得走路到镇里转车,父子俩决定开着自家那条凤尾船,走水路。 第一次即将拥有真正属于自己个人的一条船,而且还是全村渔民中最大的船…… 梁自强一路上还是怪紧张激动的,比买凤尾船那次还要兴奋多了。 当凤尾船徐徐接近了“丰收船厂”,梁自强站在船头,一眼望去,脸上渐渐震撼了起来…… 第96章 “自强”号问世 说是“船厂”,其实不像一个厂,更像一个港湾。 眼前有山峰,有浅海滩,山峦与沙滩之间的宽广平地,则是摆满了即将彻底完工,或者已经修造完毕的各种船只。 放眼望去,船只形形色色,怕是有一两百条,丰富而并不凌乱,像正待出征一般,保持着方阵般的整齐感。 有同脚下这凤尾船一般大小的木船,也有较大的铁皮船。 木船集中在一处区域,较大的铁皮船在另一个区域,而更大的船舶也有那么几艘,又是摆放在另一个区域了。 当然巨无霸式的真正大型船舶,梁自强还是没有在现场发现。也不知是“丰收船厂”没有那种,还是说不在这一地点。 他只知道,国营的丰收船厂还是比较大的,并不只是面向本县渔民,同时也向周边县区供货。 父子二人的凤尾船并不能直接奔往建船的那处沙滩,而是开向一旁的码头。在那里,有可供顾客停放船只的位置。 二人停好船,梁父下船后便跟码头的船厂职工打招呼。 他已经来过了几次,船厂职工当即认出了他。 一开始,那职工还以为是新买的凤尾船出了啥问题,前来找他们交涉的。一听是又来买船,那职工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惊异。 打完招呼,梁父带着梁自强走往一处建筑。 1983渔耕山海间 第83节 这建筑不高,但占地面积并不小,已经陈旧的外墙还绘有船只的图形。虽然土味,但也有点特色。 建筑的大门是一个生锈的拱形铁架,上面写着“阳海市鹏澳县丰收船厂”。 梁父进到建筑的一楼,仍旧找上次打过交道的一名职工。 那人也是错愕了一下,待搞清楚不是来找麻烦,而是另买新船,便问梁父: “这是帮着村里人一起过来?” “我儿子,他想买条更大点的木船。” 那人才恢复过来的神色,又重新添了几分惊讶。不过他倒没多问什么,当即领着他们一起去看船。 从另一侧的门走出这栋旧建筑,所走往的方向,自然便是梁自强在海面时看到过的那片摆满船只的开阔平地。 一边走,他一边抬眼四下看看,发现这船厂选的地方还颇有几分风景。 因为已经知道他们要购买的类型,职工老徐就不带他们去看其他船了,直奔木船那一大片。 跟着老徐走在路上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侧是海鸥鸣叫,另一侧是山雀啁啾。 可待到一进入船只停放区,什么鸟鸣也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叮叮当当的组装船只声响。 船的外部装备及涂装,通常都是在船坞外进行,因为室外环境下能够更好地进行船体的外部处理。当然,外壳涂漆、细节组件的添加,都只有在天气良好的情况才开工。 此刻一路走过,一些还未上漆的新船,整体都呈现着原木的浅色。 老徐带着他们俩来到几条已经彻底建造完毕的木船前,指着其中三条道: “这三条都是你们要的那种,八米二的木船,价钱前面跟你们提过了,七百整。” 梁自强围着三条船,分别转一圈,前后左右地看。 三条船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修造好后,已经刷好了几层底漆。只不过,有两条连最后那道外漆都已经刷好了,另一条则还没刷外漆,可以按照购船者自己的想法,适当把外层刷绘得不同一点。 梁自强倒先没去在意外观那些,而是分别进到几条船的内部,仔细察看船舱里面。船上的柴油机、舵盘,这些全都细细看过。 “今天就能试开一下吧?”他问老徐。 “没问题啊!除了那条还差一层外漆的,另外两条你今天开走都行,说不定还能在海上打几网大鱼回去!”老徐半开玩笑道。 梁自强决定就那条还差一层外漆的船了。本身已经有好几层底漆,开到旁边浅海中试下水,没啥关系的。 老徐来时就特意提了柴油,这会儿给这条新船加上,旁边几名职工过来一起帮忙,把船推入旁边的水道。 平地上每隔不远,就有专门的水道。船被推入水道,梁自强、梁父、老徐还有另一名职工,都上到了船上。 当然换成是大型船舶的话,有时则直接动用专门的机械去移动。 船从水道进入海中,由梁自强自己开着,在海面来回游弋了一段时间,把所有的性能都检验了一遍。 试开完后,没有再弄回原位,而是就停放到了沙滩上。 “对外漆,你有什么要求没?”老徐问梁自强。 这个,梁自强还真没有太复杂的想法。他想要的,就是跟家里那条凤尾船一样,莲花纹就好。简单,意头又不错。 这也是他没有直接选另外两条船的原因,那两条已经刷好,都不是莲花纹。 “莲花纹吧!但是船尾就什么都不用了,不需要画上两条凤尾!” 不画凤尾,主要是为了外观上,跟家里那条多少有点区分。 “莲花纹很好啊!船号呢,用什么字,两个字是最好的!”老徐又问。 这次梁自强几乎没怎么思索: “就用我的名字吧,自强!” 他们鲳旺村的习惯,大多都是用主人家的名字做船号,比如“永瑞”、“金生”、“得福”。 除非主人家名字实在上不了台面,像“来雨”、“大浪”、“铁钱”、“段根”、“嘎子”…… 梁自强觉得自己名字是太随便了一点,但放到船上还行。自强,或许也是一种福分。 船的名号就这么定了。 站在沙滩上,向铁船那一片区域望了一望,梁自强仍是有些按捺不住,向老徐提出,能不能带他再去看看那边的拖网船。 老徐自然答应,三人走往铁皮船那边。 这一带,叮叮当当的响声更盛。嘈杂声中,来到几条拖网船前。 望着眼前更为高大、修长的船身,看着那些已经组装好的网板吊架、投网滑轮、绞车、曳纲机,梁自强竟是一阵失神。 那种为之心醉、挪不开眼的感觉,可能就跟爱车的人看到好车、爱美色的人看见靓女一个样吧!好吧,美女这个,他也爱。 脑子里遐想起有朝一日,一条长长的拖网船,船头写上了“自强”两个大字…… 不行,光是想想,就很上头。太叫人神往了。 问了一嘴价格,老徐透露,这些带拖网的铁皮船都在六七千到一万多之间。 带着几分爱而不得、心痒难挠,重新回到了那栋陈旧楼房中。 先交了五百元,余下的尾款等到交船的那天再付。老徐把梁自强的姓名住址信息仔细做了登记。 交钱时,梁父特意又跟梁自强说,等过段时间他就补给他一百,算是支持他买新船。梁自强让父亲别一直考虑这些。 其实外层漆很容易晒干的,两天后来取都没问题。但是如果要讲究吉日的话,还是得多等两天,9月26,农历八月二十过来接船最妥。 回家路上,梁自强的兴奋半点未减。 这将是第一条写上他名字的船。 有了这船,他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或许有一天,自己的名字真能够出现在一条拖网船上呢? 梦,还是要有的…… 第97章 收获著名的香妃鱼! 回到家,才下午。梁母已经开始准备晚上的团圆饭了,陈香贝也在帮手。 到晚上,按照这里的习俗,摆上了月饼、柚子、糖果,还有从屋后菜地挖出的芋头,敬月娘。 这顿团圆饭,一大家子仍是围坐在一块吃的。但是从明天起,就得各家自起炉灶了。 一大早,梁自强去了菜地。 陈香贝一个人在里屋忙活着家务,突然听到自己房间的后窗,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窗声。 三下重,三下轻,然后再三下重,像电影里秘密接头的暗号似的。 陈香贝皱了皱眉,一阵疑惑。这是自己跟梁自强的睡房,谁会来这里,敲出这种贼兮兮的响声来? 难道是梁自强从菜地转了一圈又回来,故意玩这出,戏耍自己玩? 带着疑惑,她慢慢来到窗边,拉开了遮挡在那的窗布。 见是完全陌生的男人脸,而且还是两张,陈香贝怔了怔,语气有些冷淡: “敲什么?是找我家阿强还是怎么的?” 那两人正敲得认真呢,见窗内冷不丁现出一张漂亮女孩脸,也是怔了一下,但马上便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跟地下接头似的说道: “嫂子吧?我李亮,他邓招财,我们跟强哥三兄弟的!快帮我们叫下强哥好不好?我们有事约好了的!” 陈香贝迷糊了一下,自家老公三兄弟,那不是梁天成、梁子丰吗?哪里又冒出什么三兄弟来了? 但对方既然开口这样说了,说明至少跟老公的关系还不错。陈香贝便回道: “你们去菜地找他吧!他跟我妈一起到菜地去了。” 梁自强之所以大早上去了菜地,是跟着梁母种菜去了。以后各家自己开灶,他跟陈香贝面临一个大问题:地里没菜。 所以梁母给了他一块菜地,决定现在先帮他一起种一茬,过段时间很快就能吃上。 李亮二人对陈香贝倒是客气得一批,连声道: “谢谢嫂子,我们这就去菜……” 说到这突然停顿了,神色有些僵: “他妈也在菜地呀?那算了我们还是不去了。一会他回来了,嫂子你跟他说一声,叫他直接去海边,我们会一直在那等!” 说完这两人也不多停留,急匆匆就离去了。 陈香贝好一阵奇怪。自称是兄弟,但跟整个梁家关系好像又并不太好的样子啊…… 没管那么多,继续忙活。分了家,头一天开灶,事情还不少。 没一会,梁自强回了,陈香贝见他一进里屋,马上就上前告诉他: “刚刚有两个人在后头敲窗,说是约了你去海边。两人怪得很,都柱着拐杖了,还能去海边?!” “拐杖?” 梁自强蒙圈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笑不活了: “媳妇你咋那么可爱?他们手里拎着的那是高跷,准备等下去海里捞鱼要用的!” 他也是恍惚了一下,才想起前几天李亮邓招财确实是约过他,今天一大早去海边,教他们一起推高脚罾。 只是最近生怕没菜吃,一大早去了菜地种菜,把这事给忘了,结果那两货就直接找过来敲他窗户了。 “我现在就去海边搞鱼去。对了媳妇,别跟妈说他们俩来找过我,就说我是自己一个人去推高脚罾了!” 梁自强特意低着声叮嘱陈香贝。 没想到陈香贝一下就警觉起来,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珠: “你们三个怎么回事,这么见不得人?连妈都要瞒!” 那神情,搞得好像梁自强在外头有人似的…… 梁自强汗了一下,这个年头的女孩,不是都应该脑子特别纯洁的么?怎么看她这表情,一副在质疑他“搞基”的样子?居然也会往那方面乱想的? “简单得很。就是以前经常干架,后来两人都被我揍服了,就成兄弟啦!但是妈特烦他俩,要是知道他们俩来找我,估计晚上我能被扫帚赶出去!”梁自强稍微浓缩了一下,一句话给她讲了。 “这样子?那我不跟妈说就是!”陈香贝听了后,算是明白了,当即答应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84节 “但是你要小心点,踩着这种东西还要捕鱼,这也行?水太深的地方你就不要去喔!” 眼见梁自强扛起高脚罾那套工具,陈香贝又替他担心起来。 “老江湖了,要不然他们会找我教?放一个百个心,忙你的去吧!” 嘴上这样回着她,心情却不坏,有媳妇在耳边偶尔叮咛两句,感觉还挺好。 走出没多远,正在路边戏耍的小毛团见了他,欢叫一声就跟了上来,一直跟往海边。 梁自强想想也没再赶它回去。小狗抱来前在陈香贝家就已经断奶,现在又过了个把月,整个大了一小圈。虽然仍旧毛茸茸的,但也可以说是“大毛团”了。 以后自己还要带着它晚上放地笼网的,让它早点出去看看大海,也不是坏事。 一人一狗来到海边,李亮邓招财已经等了好一阵,脖子都伸成长颈鹿了。 两人近期以来,按照梁自强教的办法,扶着椅子练高跷,苦练了不少时间,已经能够踩着高跷走路了,只是还没法下水推高脚罾。 梁自强也没多说什么,脱鞋,光脚绑上高跷,就开始带他们进入最浅的水中尝试。 “不是,你们俩不能把三角罾变成一种拖累呀!你看,这样撑在水面,跟身体形成三角关系,反而有利于站稳!” “鱼篓不能放那么远,用绳子牵在身边,万一有浪过来,就抱住鱼篓外的大油桶!” “对了对了,有几分那个意思了。你们俩也没有一眼看起来那么笨嘛……” 两人全当梁自强这话是在夸他们,顿时更来劲了,沿着浅滩练得不亦乐乎…… 教了有半小时,梁自强让他们在浅水中继续练,自己则拉着鱼篓,渐渐走向了大海,直到水深及腰部。 推了几网,以虾为主,有青虾、白虾,但更多的是毛虾。 他有点失望,难道这次又是手气平平,只能搞几大筐的毛虾回去,然后晒虾皮? 他都已经想象出陈香贝连吃两个月的干虾皮,吃到吐的画面了…… 想了想,自我安慰了一下:就当今天是专门过来教李亮他们了。随便推几网,捞点啥算啥! 抱着这种心态,继续推了会儿。 转移了一下区域,网里开始出现了石头蟹、梭子蟹。其中有几只,居然还是带膏的青蟹。 “嗯,手气开始有点好转的苗头了!怎么只有虾蟹,不来鱼呢?最好给我再来条‘斩三刀’!” 梁自强一边不停地推网、起网、捡鱼获,一边在心里头碎碎念。 现在不比刚重生的那天了,已经打通了月海酒楼这条销路,要是真能再推到“三刀”,就不可能贱卖了,直接二十五每斤! “咦,还真来鱼了!” 他朝向三角罾里一眼望去,这次的收获颇丰。 一大堆活蹦乱跳的小虾渐渐散开,露出了里面的几条鱼来。 一伸手,先把鱼捡进篓子里先! 两条大花鲈,梁自强倒没去太在意。花鲈也就是海鲈鱼中特别常见的一种,直接丢进了篓中。 被花鲈盖住的下边,还有四五条小一点的鱼。 梁自强乍一眼,也没太看出是什么鱼,因为这鱼的体形与外表,长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当他捉起一条,还没太拿近,就瞬间反应过来! 隔着半米远的样子,一股无法准确形容、但却非常好闻的气息飘进了鼻子。 香鱼! 再细看,只见这鱼很普通的长条形,两侧及腹面白色,各处鱼鳍带点淡黄。 虽然没什么辨识度,但结合这股明显的香味,已经百分百可以断定,就是香鱼。 香鱼也叫八月香、留香鱼、香妃鱼、丁香鱼,也算是鱼中很著名的一个珍品了。 对于它身上飘散的香味,有人形容说像吃哈密瓜时的那种香味,有人说像丁香味,也有人认为比哈密瓜、丁香的味道更加好闻得多。 一些渔民说,只要把香鱼抓到水池里,能够香飘几里。这种说法当然是夸张了些,但近距离的话,确实是香气非常明显,缭绕不去,也堪称鱼中一奇了! 其实香妃鱼之所以香,是因为它的脊背上,有一条充满香脂的腔道。 香鱼难得,后世的人们为了吃这鱼,开始人工养殖。养殖的香鱼不贵,才几十块一斤,但香味淡到几乎闻不出来。唯有这种真正野生的香鱼,香气袭人,价格更是去到了六百、八百。 放在这个年代,价格跟后世没法相提并论,但野生香鱼绝对也在高端鱼货之列! 四五条香鱼,梁自强把他们一气全放进了鱼篓。 几乎在这同时,他感觉到腿部附近不时被游动的鱼儿搅动、触碰。 没料错的话,水下应该还有一群香鱼,正在缓缓游弋。 这种大好机遇怎能错过? 梁自强马上将三角罾再次推入了水中,并且瞄准了鱼群搅动较为明显的地方。 果然没猜错!迅速起罾,浮出水面来的这一网,几乎没什么虾蟹,全是鱼。 粗略估计,除了其他杂鱼,光是香鱼就有十几条,一弹一跳,在网罾的中心溅起点点水花,也溅起道道狭长的白光。 这会儿,梁自强只恨一双手不够用了,顾不上一条条去捡拾,直接将网罾对准竹篓口子,大把大把地往篓口划拉。就算偶尔掉出两条,也没时间多瞧一眼。 划拉完,马上又将三角罾推入水中。 循环反复,此时的梁自强整个人就像被按了快进键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第98章 多到渔篓溢出来 今天,来海边浅水中推高脚罾的人并不多,偶有几个,三三两两也隔得很开,梁自强附近这一片,就他一个。 岸边,李亮和邓招财倒是注意到了他这边的动静,按捺不住也踩着高跷一阵跋涉,想跑过来跟着捞两把。 可是刚走到水深及脚踝处,两人就摇摇晃晃,不敢再往前半步了。 毕竟,都还没完全学会。 于是,只要香鱼还没有彻底散开、跑远,就全归梁自强一个人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鱼篓不够大,加上又夹杂着很多的毛虾、螃蟹、海鲈之类,一阵忙乱后,梁自强发现再往里划拉时,直接都溢出来了! 他真没想到,今天挡了他财路的,居然是这个。 这会儿,他真想补上两脚,把篓里面给踩紧实点,再挤点空位出来…… 要不把篓子先拉上岸,倒进沙滩上那只桶里,腾出空后再来个返场? 也只能这样了。但愿剩下的香鱼够给面子,等到他返场的时候,依然矢志不渝地在这儿等着他…… 上岸时,李亮两个立即跟近过来: “强哥,你这是什么鱼呀捞得停都停不下来?” 邓招财几米外瞅了一眼: “小小的一条,是鲫鱼吗?” 李亮翻了个白眼鄙视道: “你家的鲫鱼都长在海里面呀?!” 邓招财拍了一下脑门:“海鲫鱼?” 李亮差点没踹他: “海鲫鱼你还能再离谱点不?压根都不长这样,也没有这么小的海鲫鱼啊!” 两人越说越近,大概是终于闻到了鱼篓中散发出来的气味: “握草哪里来的蜜瓜味?不会吧,难道是香妃鱼?!” 结果邓招财彻底走近了,直接把脸怼到了篓子口: “草,香死了,他酿的真是香妃鱼啊!卧槽卧槽……” 梁自强赶紧把竹篓拖到一边,有你这么看鱼的吗,整个脑袋趴篓子上,怎么你还想生吃啊? 邓招财有点激动: “这鱼在海边一两年才碰上一次,不行,我得去推几网!” 走了没几步,水稍深点人就晃晃悠悠差点栽进海里。还好李亮赶紧一把扶住了他: “你踏马这是去捞香妃鱼,还是急着去见香妃?!” 梁自强懒得管这两货。虽然他俩还没太熟练掌握高脚罾,但是倒也不至于真的淹死在这。毕竟这里再往前水深也就两米多,他们俩水性都不错,体力更是绝对没问题,要不然也不至于成为鲳旺村的一对公害了。 他现在时间紧张得一逼,踩着高跷步子又迈不快。好不容易跋涉到了沙滩边,将鱼篓往空桶子的方向那边推。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还以为小毛团玩心一向重,这会儿早就跑回村里玩儿去了。 没想到,小东西安静得跟一团静物写生一般,乖乖地趴在桶子旁边,认认真真地帮他守着桶子。 当然,还有他那双气味不怎么美妙的臭鞋子。 直到这会儿见到他从海中归来,它才一下从沙滩上弹起,摇着尾巴,还不停地甩着脑袋。 摇尾巴他能理解,甩脑袋想表达什么他没太搞明白。后来瞥了一眼自己那双臭鞋,卧槽好像是有点懂了: “你那双鞋子是人穿的吗?味真重,狗都受不了!” 没错那表情就这意思了…… 梁自强拿那大桶子装了一些海水,然后把竹篓中形形色色的鱼获一股脑倒进了里面。 小狗似乎也闻到那扑鼻的香鱼味了,好奇地把鼻子凑过来,然后居然……打了个响鼻。 梁自强才意识到,狗鼻子比人都敏感,这又是臭鞋,又是香味,冰火两重天的刺激估计它一时接受不过来,鼻子都要错乱了…… 见小毛团把头往桶里探,他严辞警告了一番: “贵死了,这不是你能吃的,别说你,老子都吃不起!别瞅来瞅去的,好好趴那守着!” 也不知小东西到底听懂了没,围着桶转了两圈,在沙滩上坐下了。 梁自强马不停蹄,拉起篓子又往海面赶。 1983渔耕山海间 第85节 顺便瞥了一眼,李亮跟邓招财那两货,这会儿在浅滩上练得更起劲了。估计是受到眼前可望而不可及的诱惑刺激,瞬间就发奋图强了…… 梁自强再度返回那片海水中,赶紧继续推罾。 可惜,时不我待,可能是香鱼已经散去,也可能总共就只有那么多,反正接下来的几网,收获锐减,总共才捞上十来条。 邓招财说的没错,香妃鱼平时不太容易碰到。 这种鱼的习性很特别,九、十月开始从大海中游向近海,然后四处寻找江河,进入江水中产卵。产卵完成后,就纷纷枯死在江水中。鱼卵被冲入大海,在海洋中发育长大,于是新一代的香鱼又等到九、十月开始寻找江河,如此循环下去…… 但是不知为什么,花谷河、朱子江那十来里区域,却并不盛产香鱼。说到底,可能还是因为野生香鱼数量本身就少吧。 梁自强继续扩大范围,搜索了一波。结果没再捞到香鱼,倒是又陆续收获了不少的午鱼、虾虎鱼、海鲈。 这些鱼每条都有斤把来重,比起才二两左右的小香鱼,倒是大多了。但要说价格,肯定就没法跟香鱼比了…… 不管怎么说,又是满满的一篓子鱼,拖向岸边。 走近沙滩,梁自强直接一声卧槽!小毛团在干啥? 低着头,认认真真在啃一条小香鱼?! 梁自强人还没走近,已经一脸的痛心疾首。监守自盗啊,这也太辜负他的厚望了。 这样的败家玩意,还指望当半条海洋犬用,以后陪他放笼、钓鱼? 他就想知道如果现在退货的话,大黄还接不接受! 关键旁边还杵着个大活人,是张保民,见到小狗糟蹋鱼,他居然看得兴致勃勃,也不帮忙阻止一下。 这会抬头见到了梁自强,张保民面色很是惊奇,冲他笑道: “强仔,你这哪里抱来的小狗?真是条好狗!你那香鱼自己跳出来七八条,它硬是帮你一条条全捡进桶里面去了。你看,就差这最后一条了,还在捡!” 梁自强本已伸长了的腿,硬生生地收住没踹下去: “什么玩意,它是在帮忙捡鱼?” 小狗似乎为了证明给他看,好不容易叼稳了那条小香鱼,双腿往桶沿一趴,还跳了一跳,居然真把鱼重新送进去了…… 梁自强捞起桶里那条鱼看了一看,还活着,身上连点牙齿印都没有。 也不知小狗怎么做到的,用嘴含着鱼,牙齿却半点没伤到鱼身。 “不错,好狗!” 梁自强似乎忘记刚刚误会小毛团的事了,对它大加夸赞了一番。 有点配合搞鱼的天赋啊!这一瞬间的惊喜,甚至不亚于大半桶小香鱼带来的成就感。 他感觉,这次大黄给的嫁妆,份量有点重了! 李亮、邓招财也跑了过来,回家前,还不忘对他道了个谢。 不管怎么说,多一项高脚罾的技艺傍身,对渔民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就算家里有渔船,高脚罾照样也是一个很好的补充。 有些月份鱼少,渔船开出去都浪费油钱,用高脚罾在浅水中捞点虾,反正又没什么成本。 有时渔船拿去维修了,人在家闲着,高脚罾多少也能带来一笔收入。 收拾好东西,准备领着小毛团回家时,却见陈香贝沿着沙滩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这么久没回,就过来瞅瞅。” 陈香贝见他挑着一担鱼获,又还拎着高跷棍、鱼篓之类的很不方便,顺手就帮他把棍子、鱼篓那堆行当接了过去,一起走着。 梁自强一边走,一边盘算起来。 自己前前后后十几网,加起来的话,怕是有一百多条香鱼。 暂时还很难说出一个精确的金额,但能够肯定的是,这应该会是他到目前为止,推高脚罾收入最高的一次…… 第99章 卖出香鱼,果然值钱 “踩着高跷还真能捕到两桶鱼回来,想不到,你这人还怪厉害的!” 陈香贝帮忙拿着那套行当,神情有些佩服起来。 “厉不厉害,你不都早就见识过了吗?”梁自强嬉笑。 陈香贝缓了两秒才回过味来,想把手上的高脚罾跟竹篓往他身上砸:“大白天的,胡说八道,不要脸!” 想了想她又问道:“对了,听说鱼获都是去大码头那卖,你要不要先挑去那,这些东西我给你拿回家去就行了。” “我今天可是搞到不少好东西,去他那卖就亏大了!一会把好鱼拣出来,普通的鱼我拿去大码头就行了。” “哪些是好鱼?”她接连抽了好几下鼻子,“不对,你们这海边也没果园呀,我怎么闻到家里果园的那种气味了?” 好像每个人对香鱼气味的感觉都不太一样啊,到她这,被说成果园了…… “香鱼听说过没,会自己飘出香味的!” “鱼还能自己带香味?怎么会有这种怪鱼,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陈香贝继续皱了皱鼻,确认香味的源头真就是桶里那些鱼了,多了几分好奇。 “因为它们背上有一条腔道……” 两人一路话说不停,转眼回到了家里。 梁丽芝正坐在门前剥豆子,见到小毛团屁颠屁颠跟着从海边归来,惊讶道: “我说它去哪了,竟然跟着跑去海边玩了!” 梁自强嗬嗬道:“它可不是去玩,帮忙干了不少活呢!” 等到他把小狗帮着看鱼的事说了出来,梁母、荔枝个个都直夸“好狗”。 “不是,小狗抱过来也有个把月了,你也不给取个名字呀?哪有一直叫小毛团的,听着比大黄的名字还随便!”陈香贝碰了碰梁自强说道。 梁自强皱眉思索了起来,这事还真没考虑…… 也不知梁小海突然从哪冒了出来,叫道: “二婶,它有名字的!” 陈香贝应了一声,弯下腰问小海:“什么呀?” “我平时都悄悄叫它荔枝,它会应的!” 果然,小海叫了两声荔枝,小毛团就习惯性地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梁丽芝气得都不想活了,她哪知道梁小海一直背着她,干出这么阴险的事来? 她跑上去想拧梁小海没拧着,就冲小狗叫道: “记住了,你叫小海,梁小海!” 陈香贝被他俩闹得头都大了,便看向梁自强,主动建议道: “一般家里养狗都会取比较喜气的名字,别人都叫旺财,要不咱们家这条,就叫来福?” 说完她还挺满意自己的灵感,满眼期待地望向丈夫。 梁自强的额头黑了一下,悄声道:“你考虑过我爸的感受没?” 媳妇你确认你真的过脑子了?你公公叫得福,家里养条狗叫来福,这狗以后长大了,我都得叫它叔…… 陈香贝被他一语点醒,囧了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你来取吧,别的我也想不太出来……” 梁自强思索了一下,为了防止冒出更多奇奇怪怪的名字来,果断道: “我想过了,就叫多宝吧!听着响亮,又讨喜。再说了,我们渔民都很喜欢多宝鱼!” 多宝是一种很有特色的鱼。渔村的狗,叫多宝还挺好。 小毛团浑然不知,自己的大名,就这么定夺下来了…… 这会也该做中饭了。梁自强把桶往陈香贝面前一放: “有午鱼,有海鲈,有虾虎鱼,今天小灶第一顿中饭,想吃什么,你自己看着选。对了香鱼闻着香,吃着更香,拿几条出来试试味也不错!” 陈香贝看了看桶里: “香鱼就算了,你不是说很值钱吗?哪有第一天就这么败家的。其他鱼,你看哪个便宜点选两条出来!” 梁自强想想也是,香鱼是好吃,但估计她吃完得后悔好几天。 他也懒得选了,花鲈、虾虎鱼、午鱼每样拎出来两条,放旁边用水养着做这几天的伙食用,另外就是几只螃蟹,最多则是不值钱的毛虾。 “今天先蒸花鲈吧,鲈鱼蒸着好吃!” 现在毕竟不同往日了。以前吃条海鲈要纠结半天,还担心被母亲数落。现在四毛一斤的海鲈已经不再算什么值钱货,在他眼中快要沦落到跟虾虎鱼、白姑鱼一个档次。 小灶开火第一天,就吃海鲈了。 他又将香鱼全都挑拣出来,另外用水养着,打算明天挑去城里卖。 剩下海鲈、午鱼之类,他一股脑拎到母亲面前,让她也挑些鱼做菜吃。 正好大嫂邝海霞也在旁边,顺便让大嫂也一起挑了。 一些最常见的鱼而已,该分享就分享,这种小事上没必要计较。 两人各拿了两条鱼,那边陈香贝已经烧起柴火,炊烟袅袅而起。 因为没有那么多灶房,梁父在屋侧的棚子下做了两个土坯灶,供老大老二家使用。现在陈香贝就是在其中一个灶前烧火做菜。 想不到第一次吃陈香贝亲手蒸出来的海鲈,味道还真不错。小两口吃得有滋有味,期间,荔枝还跑过来,蹭了点菜,非说二嫂煮的鱼跟娘做的不一样…… 饭后梁自强把海鲈、午鱼、青虾之类挑去大码头,找郑六给卖了。 论重量,这些占到了今天鱼获中的大半,但因为都是四五毛的货,总共也才卖到十九块多钱。 当然在大多数渔民眼里,十九块其实已经很不少了,只是梁自强最近手气特别爆棚而已。 卖鱼时,听郑六嘀咕,说是上午有几个渔民,每人捞到四五条值钱的香鱼,拿过来卖给他了。 见梁自强不怎么接话,郑六就直接问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86节 “强仔,别人都捞到了几条香鱼,你平时手气那么好,竟然一条没捞到?郑叔给你透个价,香鱼我给到你每斤一块二,这都跟最极品的红膏蟹一个价了,整整是海鲈的三倍!说实话,这价格我就转个手,赚的还不到一毛!” 梁自强估计,有可能是张保民把他捞到很多香妃鱼的事跟郑六透露了,郑六才这样问他。 不过他也无所谓,知道就知道呗,也不能因为你几句话,就低价卖给你。 所谓的“只赚一毛”,他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梁自强若无其事道: “那他们今天比我走运!手气这种事,说不准的!” 他也不再跟郑六多扯,转身回家了。 第二天清早,他挑着香鱼就又去城里了。 香鱼看着多,但这会儿挑在肩上一点也不重。主要是这鱼太小,二两左右一条,就算一百多条又能重到哪去? 还是因为加了水在桶里,才稍显重一点。 “你这次又挑了什么过来?”杜子腾一见面就问。 因为上次才刚卖过来一批鸡爪螺、三头鲍没多久,要是还是同样的那些货,月海酒楼短时间还真消化不了。 “你先看看……” “香鱼?这种鱼还是第一次见你搞过来呀!品相还不错,香味也浓。放心,这个我们收的,但是价格上跟鸡爪螺、东星斑那肯定就没法比了!” “多少,腾哥你说说看?” “七块一斤!其实也不低了。” 七块,郑六给一块二,号称“只赚一毛钱”。好大的一毛钱…… 当然,中间商跟酒楼终端肯定不一样,这很正常,只是这悬殊实在有点大。再次证明,在比较少见的海货上,中间商的手是真的狠。 对于杜子腾出的价格,梁自强当然没意见了。 马上去过了秤。虽然鱼很小,胜在数量多,结果称下来,也有二十一斤。 去领了钱,一百四十七块到手! 相比于出海撒网碰见鱼群而爆网,这一百多似乎不算多,但这毕竟只是在家门口不远的浅水中推个罾而已!连柴油费都省了。 在他多年来的高脚罾经历中,果然是一骑绝尘,创下收入新高。 最近要花钱办事的地方是真的多,一百多,也能起到不小作用了…… 第100章 出海人手问题解决! “可惜,你这都是小香鱼,要是能搞到大号的香鱼,能让你数钱数到笑!”杜子腾在一旁说道。 “香鱼不都是这么小的吗?”梁自强有点纳闷,香鱼生命很短暂,一年就是一代,基本都长不到太大吧? “那也不全是!也有很罕见的情况,香鱼熬大了,然后特别值钱。七几年,国外有人捕到过一条四十多斤重的香鱼,被餐馆买走了。那价格,怎么说,换到我们这里,能买一条小号的拖网船了!” 握草。梁自强以为自己够幸运了,居然还有比他幸运得多的。 一条香鱼,居然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那种小号拖网船到手了! 但杜经理说的那个特例,发生在七几年,又是国外,梁自强是真没听说。反正他们这边,还从没有谁遇到过那么大的香鱼。他在后世,打工劳碌之余喜欢看海洋频道,都没见到过。 香妃鱼本身就不多见,超大型的,更是闻所未闻。 告辞了杜子腾,梁自强把钱装好就离开了。 这次没有再特意跑去厕所,把钱放入裤子内侧。 他也搞不懂陈香贝在这件事上为什么那么的上心,硬是用剪刀加针线,给他缝制了一个腰包。 今天早上出门前,还特地追上来,给他把腰包绑上。 梁自强都说了,今天的钱不会太多,塞哪都不至于太鼓起来,但她不依不饶,在这件事上固执得很。 一百四十多收进了腰包,然后腰包的位置靠前方,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 当然是没有塞在裤子内侧那么保险了,但比放在一般的口袋还是安全多了,轻易不会遭到小偷黑手。 回到家告诉陈香贝卖了一百四十多,陈香贝喜了一下,然后手指头掐了掐,看她样子,估计又是习惯性的换算起来了,这二十斤小鱼,大约等同于几吨西瓜,多少水果…… 瓜果园出来的丫头,脑子里的货币参照系,全是瓜…… “钱我给你放这箱里了,你要用的时候,自己随时拿。”她说完一扭腰,就又要去忙活家里事。 “你等等,”梁自强叫住他,再度把里屋门关上,“跟你说个事媳妇,就是新买的八米船,马上就要开回来了。” “对呀,我也盼着看看新船长啥样呢,怎么了?” “紧接着就是出海,放手撒网捞鱼啊!可是我才一个人,又要开船又要撒网,最主要遇到鱼多的时候,一大网鱼,光凭一双手根本都拉不上来。没有人帮手,肯定行不通的!” “啊?”陈香贝对这些没那么懂,听完后一双秀气的眉毛也皱上了。 想了想她问道: “那你带上我?你们这,女人能上船不?我好像看到也有女的在渔船上一起打鱼的样子。” 据梁自强所知,各地规矩不一,有很多地方确实是不允许女人上船打鱼,他们这倒还好,女人一起出海打鱼的虽说不多,但也有。 但关键是,他可不想让陈香贝跟着去海上闯啊。真要那样,估计要不了一年半载,现在看着又白又嫩跟块水豆腐似的她,很快就变成酱香豆干了…… 上一世跟着他辛苦了大半辈子,大好的青春枯萎得那么快那么匆忙,这一世,还是别那么辛苦了,就这么如花似玉下去,挺好。 看他不说话,她把头凑了过来: “怎么你瞧不起我?跟你说,别看我瘦,我力气不小的,在果园里,照样能挑能搬!要是担心我不会打鱼,其实也没什么,我学东西真的很快的!” 梁自强当然不能照实说,担心她吃苦受累还晒黑之类的,他看过来道: “你连婴儿鞋婴儿衣服都开始动手做上了,前天还在跟我掐着指头盼啥时候能有娃,很快要是怀上了,你真打算挺着个大肚皮,去船上撒网、拉网?就算以后娃生下来了,把屎把尿洗尿布,家里又还做饭、各种琐碎事,能忙到头晕,你哪里分得出身去出海?” 这么一讲果然很有说服力,陈香贝想了想也发觉不现实。 “我是这样想,船上的帮工,肯定是要花钱请的。而且到了海上,单独相处,天知地知,一定要请自己真正放心、靠得住的人才行!我想,与其去请外面其他人,还不如考虑家里人!” 海上单独相处,这方面的顾虑还不是小细节。真遇上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突然背后被捅了刀子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是家里爸跟大哥他们不是有了凤尾船?他们也要出海,怎么给你帮工?” “他们出海,其实有爸跟大哥两个也可以了,带着子丰,爸无非是想教他。子丰在捕鱼方面是有点半桶水,但给我当个帮手,出点力一起拉拉网,还是没问题的!”梁自强透露自己想法道。 “那也成,这事你都不用跟我讲的,直接找爸和阿丰,他们俩答应就行!” “也不是。我有个考虑,还是得跟你说下。我们村帮工是这样,平常帮小工,每天一块多到两块;出海帮工要辛苦点,两块到三块。 但是阿丰不一样,他一心想参加社会报考,可爸妈又不支持,他自己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不管是买书买笔还是以后坐车、报名、出远门,都成问题。我想直接给他六块每天!” 陈香贝愣了一下。六块,这都是正常工钱的双倍了,要说丝毫不犹豫,那是不可能的。 可也就是一瞬间,她便望住他道: “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真能考出去也不是坏事。这事你拿主意,我说过,家里大事听你的,我不会背后有啥想法的!” 梁自强猛点头:“还有,除了我们俩,跟爸妈他们所有人,只能说给的是三块每天的帮工费。他现在跟爸妈吃住,那三块明面上的工钱他要交给妈,暗地里另外三块他自个攒起来,留着考大学用。” “这我知道!”陈香贝答应道。 “我媳妇最通情达理了!”见陈香贝这么配合,梁自强感激地在她脸上啵了几口。 “你干吗!嘴上有油,弄我一脸,早知道你这样,我不答应了!” 陈香贝用手擦了把脸,怪罪道。 当晚,梁自强先是去找了父亲,说了一下想让子丰过来帮工的意愿,并说每天会给三块帮工费。 “他跟个生手一样的,也值三块?” 梁自强万没想到,父亲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没再表示任何反对了。 父亲这边取得一致了,最后他才去找梁子丰本人谈。这样才能避免阿丰这边谈妥了,最后因为其他人反对而落空。 看得出来梁子丰并不十分乐意跟父亲呆在海面,听梁自强这么一说,那喜出望外的意味都从眼睛里透出来了。尤其听到私下多给三块工钱,那个乐,一溜七八个赞美的词儿下来,梁自强感觉再不闪人就能被他吹飘起来。 出海人手的问题也解决了,这下也算是万事俱备,就只坐等从船厂把“自强”号开回来了。 随后两三天,他继续去海边推高脚罾,顺便教一教李亮邓招财,同时也不怎么耽误收获。 这几天倒没再像头一天那样手气爆棚,香鱼一条都没再碰见。捞了些虾蟹和便宜鱼,照旧是给陈香贝拿去晒虾皮、做咸鱼用掉一部分,再拎一部分到郑六那,换了几个散碎钱。 转眼,取船的日子到了。 再次来到“丰收船厂”,把两百块尾款给付了,就前去取船。 船身早已完成了那层外漆,这一刻抬眼望去,又比第一次见到时,更要吸睛几分。 船舷只有莲花纹,比起那条凤尾船更为简单纯粹。船身长了两米多也到底不一样,漂亮、崭新中还透出几分大气。 船厂知道今天交船,提前在船上系上了长长的红布。 船上两个大字,“自强”,很有几分神采飞扬。 仿佛一笔一划,都苍劲有力地划过了他的心扉,在他此刻的心中,引来一片回响。 新船推入浅水,这次自然是由梁自强自己亲手来开。 海面原本很平静,此刻因为船行水上,而在新船的两侧鼓舞起数不尽的朵朵小浪花。 “自强”号踏浪、凌波,明明早已入秋,却仿佛正在拉开一个崭新春天的序幕…… 第101章 亲自点睛,新船开张 那道熟悉的海岸线,渐渐绵延在了梁自强的视线里。 他掌握着船速与航向,向着小码头方向开去。 相对于大码头,他仍然倾向于把新船停靠在小码头,也就是家里一直以来停泊渔船的老地方。 这里渔船比大码头少一些,人也就相对少点,以后他从岛上再陆续带回一些值钱货,也就不会被太多的人围观。能低调点,他还是打算低调点。 这次站在岸边迎接新船的,多了一道养眼的身影。陈香贝正抬眼向他这边看来,满是期盼。 1983渔耕山海间 第87节 岸边除了自家兄弟,还另外请了一些关系较好的村民,这会也都围在岸边,等着船一靠岸,就上前帮忙。 梁自强与父亲从船上一下来,就与众人一道下水,把新船往沙滩上推。与上次凤尾船一样,照旧要把新船先停放在沙滩,等到正式开张出海,再推下水。 陈香贝手里拿着的照旧是一封长长的大地红,这会儿跑到梁自强身边,连同火柴一起递给他。 接到手中,他擦亮了火柴,点燃了炮竹。 她脸上、眼中都满是欣喜,却在炮竹轰然炸开的这一瞬,立刻显出了怂样,调转脑袋就往远处逃。 火焰点点,像是在海滩开出了霎那间的金花、银花。待到烟雾很快被海风吹去,留下黄沙上一朵一朵大地红的碎屑,像是此刻人们的道贺声、说笑声,此处几声、彼处几声。 “得福,前阵你们家才买了船不久,这会就又添了新船,你们家最近真的很旺啊!” “哪里哪里,这次是阿强自己的船……”梁父解释着,但那脸上的高兴劲,看着跟他自己买了新船也完全没啥两样。 说笑声便又涌向了梁自强: “后生可畏,不得了,阿强最近打鱼是真的旺啊!” “什么最近,你还是头一天认识阿强?早几年村里搞集体,我跟他分在一个生产队的,他那时还是个半大小子,给队里带来的鱼获就比我们这些老手只多不少!” “嗯嗯打小就强,现在越来越强了!” “你们有没发现,他去年谈的对象,今年手气就一阵旺过一阵?依我看,他这个媳妇也是个旺夫的,你看这才刚娶进门,就添新船了,我没说错吧?!”这是女的在说。 “好像也是,上次的红娘鱼我捡了好几网……” 陈香贝本来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渔民们“轰炸”梁自强,硬是没想到,话题突然转了个弯,就拐到她这来了。一时间,有点猝不及防,脸又开始发红了…… “都是托乡亲的福。鲳旺鲳旺,以后大家都会越来越旺的!” 梁自强不管是谁,都是以不变应万变,打着呵呵,简简单单回复了过去,也算是把陈香贝从窘态中拉了出来。 纷乱中,他小腿像是被什么毛球样的东西蹭了一下,低头便见不知啥时候,多宝也凑热闹地来到海边了,人群越热闹它越兴奋,一蹦一跳见梁自强没太发现,便开始挤进来蹭他的腿。 “荔枝你怎么把多宝也带过来了?”梁自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荔枝带它过来的。 荔枝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多宝有什么,你看看小海去!” 梁自强再往荔枝身后看去,就梁小海手上牵着一根长绳,长绳上牵着那只小面盆大的海龟…… 村里几个七八岁的小孩这会反而把梁小海当成了孩子王一样,讨好地央求着他: “小海,你这海龟能给我摸两把不?” “小海,下次我抓麻雀给你玩,你这海龟能借给我玩两天不?” “小海,我想站到你家海龟的背上,像坐车一样让它带着我走!” “……”越说越离谱了哈,你一个半大的熊孩,往海龟身上一站,你确定它还能爬得动?分分钟得嗝屁吧! 梁小海哪想这些,他此刻神气得下巴都翘到天上去了,面子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仿佛三四岁年纪便已凭借一龟之力,站到了小屁孩们的顶端。 “拿糖来换!摸一下一粒糖糖,站上去得一整包才行!” 这话飘进梁自强耳中,他默默替小海龟心疼了一下。要是真有哪个小屁孩有那实力掏出一整包糖来,他能断定这海龟活不过今晚…… 想了想海龟身上那伤现在也早好得差不多了,再不放生大海的话,估计放生就要变成杀生了。 “小海啊,你把海龟带来了正好。你那么懂事,肯定是想今天放生的,对不对?”他上前连哄带诱,就要去收复手中的海龟主权。 不料梁小海一点也不往套里钻,见他过来,果断认怂道: “二叔我错了,我这就带龟龟回家去!” 也不等回答,拉起绳子就往回跑,沿着沙滩像在追风。 慢悠悠的海龟,愣是被他牵出了风驰电掣的效果。 平时最喜欢给人看吉日的林泉生这会也在海边,一见到梁自强,便掐了掐手指,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对他说道: “强仔啊,你这条新船不简单!我掐指算了一算,它是我们村最大的渔船……” 梁自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大师,你掐了半天手指就跟我说这个?只要是长了双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我这八米二的新船跟瑞叔家那条一样,是村里目前的头号大船了吧? 不料林泉生顿了好半晌,才接着往下说道: “同时也会是我们村最招财的渔船!你开着它,如虎添翼,以后会更加的鱼满虾满,钱多到你数得手软!” 梁自强听到这,对大师有些感觉了,连声道: “泉叔开的那都是金口,借你吉言了!” 林泉生又问: “放船开张的日子,你爸肯定转告给你了吧?不用等,就明天,明天比今天的日子还好!” “我爸说了,谢了呵,等我明天出海搞到鱼,送两条大鱼上门谢你去!” 等到村民们渐渐散去,梁父、梁母和子丰他们也都先后回家了,就只剩下梁自强跟陈香贝还站在新船边,舍不得离开。 梁自强没想到陈香贝也那么喜欢这条船,这会见旁边没其他人了,就走到船边,伸手一下下触摸着船舷崭新的漆面,看得出是那么的爱不释手。 再望向他时,她眼中带光,带着点央求的语气问道: “你以后能不能让我也坐坐这条船呀?好想试试坐着它出海的滋味!” 梁自强看她讨好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只要她不天天顶着太阳出海,偶尔试试有什么问题? 但他嘴上没这样说,而是故意坏笑道: “你问谁呢?” 陈香贝还挺上道,马上语气更软糯了: “老公你最好了,以后如果阿丰哪天没空出海,你就带上我,让我陪你出海好不好?” 婚后陈香贝都还没习惯这么叫他,平时要么叫阿强,要么直接叫“你”。这声“老公”叫出来,配合她此刻软绵绵的嗓音,梁自强感觉手脚都酥掉了。 “好好好,你真要去,哪次我们俩出海一天,也不撒网,专门海钓好了!” 其实想想,带着她一起游弋在海面,那感觉还不错,他也怪向往的。 两人也没继续在这逗留太久,毕竟明天就是开张放船的日子,今天还有很多的准备要做。 整个一天,他都处于连轴转的忙碌中。 先去到村里教书的路老师家,请他帮忙用毛笔写下了不少的吉语,依然是“船头压浪”、“顺水行舟,鱼虾满载”、“海不扬波”之类。 紧接着又去到刘木匠家,看他做的那只代表这条新船的模型小船,是不是已经做好。 发现家里的鞭炮似乎不够用了,但明天出海、归航都少不了要用到,于是又去镇上买回了几封大地红,一把香。 陈香贝一点不比他清闲,得忙着准备明天要用到的祭品。鸡、鱼、饭团,梁母都教着她一样一样的准备起来。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好的晴天,照旧清晨来到妈祖庙,摆上祭品,敬香叩拜。拜完后,他亲手将那条袖珍小船放到一旁的木架上,祈求妈祖随时“照看”。 做完这一切,来到了沙滩。 虽然上月已经有过一次新船出海的经历,但亲自操作放船,对于梁自强来说,还是人生头一遭。 好在,这两天他已经把每一个环节都记到透熟。 一只煮熟的鸡、一条同样煮熟的鱼,头上都绑着红带,被陈香贝递了过来。他接在手中,端放到了新船的船头。 焚香烧纸,叩拜天地,一切都做得像模像样,与父亲如出一辙。 当最激动的时刻来临,他伸手解下了船上的红布,船头露出两只凸出来的大眼。毛笔点上去的那一刻,他感觉整条船似乎瞬间被他赋予了活性一般。或许每个人在给自己的新船点睛之时,都会有一番微妙的感受吧! 眼看就要启航,陈香贝走了过来,飞快对他说道: “大吉大利,装满鱼回来!” 鞭炮声中,新船入水。梁自强和弟弟一起登上船,开船向海。 船头所向的地方,汪洋中孕育着鱼群,也孕育着满满的希望…… 第102章 新船爆网,多春鱼!(又名喜相逢) 梁自强的船在先,不多久,家里那条凤尾船也由父亲和大哥开着,从后面跟了过来。 今天,他的船开张,而凤尾船也是要出海。 一路前行,海面偶尔会有鱼影浮现,但鱼不大,也不成群,梁自强自然便没有去撒网。 他虽然没有父亲那么多的讲究,但开张第一网,他也是渴望遇到又多、又值钱的好鱼的! 开着开着,一侧出现了一条渔船的身影。那条船却并没有急着开行,而是慢悠悠地,不知在水上鼓捣什么。 在他看过去的同时,船上两个正弯腰忙着的人也抬头望见了他们,远远冲他叫道: “强哥,恭喜啊!新船今天出海啦?” 是李亮跟邓招财两个。 “是啊。你们怎么停下来了,是水下发现鱼了?”他也远远冲着对方喊道。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海上无阻无隔,此刻风声也不大,声音在海面上一下飘荡出去老远。 “也是准备出海撒网,顺便往海底扔了两个‘海底窜’,反正也不耽误撒网。等过几天再出海的时候,再回来看看,能捡多少货算多少货!” “可以啊,那东西搞鱼很猛的,多放几张的话,也不比出海撒网差,还比撒网轻松省事得多!” “海底窜”他自然明白,以前他也放过。说那玩意搞鱼很猛,一点不假。 整个海底窜的网,呈囊形,就相当于往海底放了一个巨大的口袋。更准确点说,就像扑蝴蝶用的那种网兜。 这个放大版的“网兜”底部有两个锚,让它固定在海水中不会随便漂走。“网兜”上方有浮筒,方便主人下次找过来取回。 海水流动的冲击会产生水动力,让网口保持张开,鱼虾自然也就被冲进了“大网兜”中。 连续放两天,下次再来取时,一般情况下收获还是很不错的,有时一张“海底窜”,就能收获好几十斤鱼。 他后来是因为放着放着“海底窜”不见了,又没那个工夫去制作新的“海底窜”渔具,就没弄了。 “要不你也再做几张‘海底窜’,我们三个一起来放。反正每次出海撒网,顺便往海里扔几个海底窜,也不费事!” “好啊,那得等我下次做出来再说!” “我们现在差不多好了。今天既然碰上了,要不结个伙,一起撒网去?我俩也好沾沾你这新船的喜气!”那两人嘿嘿笑着说道。 “什么喜气不喜气的,开起来,走呗!” 海又不是哪一个人的,更何况随着最近打交道越来越多,梁自强发现这两人本质上不仅没那么坏,反倒比很多虚伪的人要强上几分,所以事实上已经把他俩当死党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88节 于是,加上梁父跟梁天成开着的凤尾船,一行三条渔船,同时向远处行进。 李亮的船跟得很近,但是肯定要避免并排同行造成压强差,于是在他的右侧偏后,保持着一定的错开。 路上,陆续遇到五六条鱼凑在一起那种,但都不是什么值钱鱼,梁自强便没有停下船来下网。 这么持续了好一阵子,终于碰见了十来条鱼,邓招财有点耐不住了: “强哥,这老半天了,也没见像样的大鱼群出现。十来条鱼好歹也是鱼,要不你先继续开,我们俩捞一网,把这十来条鱼收了先?” 梁自强望了眼,是十来条虾虎鱼,这种鱼才一毛把钱一斤,十来条加起来也就一块把来钱,他新船第一网肯定是不会碰这种鱼的。 “你撒你的网,我往前头再转转!”梁自强应了一声,便继续开船前行。 大概也就开出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一抬眼,视线中,前方一整片海域忽然像是藏着一面巨大的镜子一般,对着天空的阳光反射出微微的光泽来! “卧靠,这什么情况?!”凤尾船上的梁天成直接抢先叫了起来,声音毫无阻碍地飘到了梁自强这艘莲纹船上。 “还问什么情况,你是第一天出海?明摆的大好事啊!有鱼群在水下,还是不小的鱼群,这规模,比我们上次遇到的红加吉、金鲳鱼都要大得多!” 梁父直接给了大儿子一个白眼,一边回答他,一边也算是向梁自强这边动员了。 其实梁自强也不用他提醒,已经赶紧将渔网拉到脚边,当即做好了准备。 正如父亲所说,眼前这一大片的鱼群,乌乌殃殃、浩浩荡荡,规模上已经超过了上次的金鲳鱼群! 只不过,隔着有点远,暂时还辨别不出是什么品种的鱼。 船继续迅速地挺进,来到那一面透出光线的“巨镜”前。 这下看清楚了。 水下无数细长的鱼儿悬浮,用“成千上万”来形容都无法体现其数量之繁多! 这鱼身躯不大,十几二十厘米长的样子,体表带着很淡的金色,形状像柳叶。 此刻海天之间,阳光明媚。天光透过海面,照射在鱼群身上,显得格外明艳耀眼,仿佛整个海水都通透了。 像是一片片柳叶在飘荡,拥挤却不凌乱。 甚至有部分阳光从浅金的鱼身上再发散出去,就形成了梁自强刚刚看到的那种镜光般的效果! 群鱼中,起码有一半以上,腹部饱满地隆起,一看就是肚中有货。 梁自强与梁父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这是多春鱼啊!” 多春鱼也叫柳叶鱼,还有个特别人情味的名字:“喜相逢”。 它们肚子里的鱼卵数量是一般鱼类的十倍以上,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多籽鱼”。 但因为很多南方渔民把籽、卵叫做“春”,这鱼渐渐便有了“多春鱼”的名字。 一般来说,渔民是尽量不捕捞腹中带卵阶段的鱼,但是“多春鱼”是个例外。 这鱼除了肉质很好,最吸引人的地方,恰恰就是那满腹的鱼籽! 而且,根本不用担心捕了这么多母鱼,造成小鱼的锐减。因为这鱼有一个奇葩的能力——变性。 眼前凡是个头较大的,腹部鼓突滚圆的,都是母鱼。个头很小的,还没长成的,都是公鱼。 网撒下去,母鱼入网,公鱼则因为个头太小而从网眼中离开。 过一段时间,公鱼长大,便自动变为母鱼,同样开始大腹便便、鱼籽满肚。 也就是说,所有的多春鱼,最终都将进入孕期,一条不落。再加上鱼卵数量又多得惊人,所以除非像后世那样过度捕捞,否则是不会绝迹的。 “看来今天开得是有点远了,这鱼一般不出现在离岸近的水域!”梁父一边拎起渔网一边道。 这次,是梁自强这边动作更快,来到鱼群边缘时,便飞快地撒下了渔网。 凤尾船那边,梁父、梁天成随后也相继抛下渔网。 梁自强抛网后,将网纲系紧在船上,转头便指导梁子丰用另一个备用渔网,也撒下了一网。 莲纹船上的两道网同时在水里笼罩开去,虽然还只是针对边缘的一小片鱼群,但已经有数之不尽的多春鱼,纷纷被纳入了网中…… 第103章 自强号可以再开远点 由于这次的鱼群规模大,父子几个特意采取了不同于上次的策略。没有直抵鱼群最密集的中心,而是先在边界抛网。 这样做,核心区的鱼群没那么快受到惊扰奔逃,他们便可以边撒边挺进,多撒两网,收获更多的鱼货! 等到水下的网收获得应该差不多了,梁自强试着先收第一网。用手拉了拉,果然还怪沉的。 让梁子丰过来,两人一起用力,把网收上了渔船。 一大网,全是多春鱼,除了偶尔间杂的一些红虾。 看着这么多鱼,连梁子丰都咧嘴直笑。两人没有半句废话,赶紧将网里的鱼全部倒进船舱。 梁自强看了一眼,果然清一色全是大着肚子的雌鱼,小鱼则几乎都从网眼过滤掉了。 两人马上又合力收起另一张网。跟上一网一样,也是满满一网。 凭手感估计,每网应该都能有一百七八十斤! 两张网全部清空后,渔船这次才开始直接挺进鱼群中心位置。如法炮制,又是两网连连撒了下去。 按理,第一网爆满之后,随着鱼群的受惊逃离,后面再下网,鱼获必将锐减。 但由于他们采取的策略,此时鱼群中心并未受到太大影响。直到此刻警觉起来,却由于中心密度过大,鱼挤鱼,逃无可逃,又是满满一网。 第三网、第四网拉上来,竟是丝毫不减分量。直到第五网、第六网,鱼获才明显减少。毕竟经过了连续这么多网下去,鱼群开始向远处逃离。 后续再收网,每网就只有几十斤的样子了。 问了一声父亲那边,基本上跟他这情况差不多,可能稍微少一点。 两条船继续游荡着,快要收尾时,远远看到另一条船开近前来了。 李亮、邓招财沿路收了一点虾虎鱼,总算慢慢赶了上来。 结果第一眼,就快被亮瞎了。只见那两条刚刚还空荡荡的船,此刻船舱里已经跟小山包一样。 一切梦幻得就跟变了个戏法一样的,不只是难以相信,关键是心理上极度的无法接受! “握草强哥,这鱼跟我们俩有仇吗?我们在时它不来,我们不在踏马就扎堆来啊!”邓招财边揉眼边吐槽。 “你怎么不说,鱼本身早就该来了,是你俩挡了我的手气?!”梁自强索性在他俩受伤的心脏上再扎了一刀。 那两人吐槽归吐槽,手上半点不敢怠慢,赶紧驾船冲进鱼群,急惶惶地开始撒网。 虽说鱼群已经溃散,但规模在那,此刻船的周围依然可见不少多春鱼的身影。 两人撒了三、四网,每网也有二三十斤,加起来,也有百把斤了。 鱼群渐渐没了踪影。一轮紧张的撒网下来,梁父、梁自强的两条船堆出鱼山,李亮的船勉强也算铺了层鱼毯。 邓招财倒也知足,嘿嘿笑道:“不管咋说,这趟还是跟对了。你吃鱼,我们多少也喝到了一口鱼汤!” 李亮则骂他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贪那点毛都不值的虾虎,能错过大鱼群?我当时就应该一脚把你踹下海,老子一个人开船追上来才对!” 邓招财这会儿思维倒是缜密起来了: “有种你踹!踹了老子,就算你跟上来,遇上满网的鱼,看你一个人能拉得上来?!” 忙乎了半天,这会儿看天色,也已经时近中午,该弄点东西当午饭吃了。 陈香贝倒是给他做了花卷、甜稞,但肯定还得现做点鱼来吃。 梁父跟李亮他们倒是好办,但梁自强是新船开张,还是得遵照一下老规矩,鱼不能去鳞、剖肚,只能全鱼煮着吃。 开吃前,照旧得先敬龙王爷。梁自强有些发愁的是,这第一网鱼是好鱼,意头也不错,唯独就是鱼太小,拿去敬龙王爷,有点拿不出手啊…… 翻找半天,还好,被汹涌的多春鱼压在下面的,竟然有两条不小的花鲈,忙乱中当时梁自强都没太注意到。 选了其中相对肥的那条花鲈,蒸熟之后,梁自强恭敬地端着,摆放到新船的船头。然后是焚香、洒酒,感谢龙王爷,并祈求继续庇佑。 做完这些,开始吃同样已经蒸熟的多春鱼。 好就好在,这多春鱼不比别的鱼,还真就可以不剖肚,直接蒸煮。那满肚的鱼籽才是味道的精华,一点不受煮法的影响。 比起上次的开张,这次梁自强倒是吃得还挺享受…… 吃中饭时,李亮的船靠拢了过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隔着船舷找梁自强这边聊天。 这时,梁子丰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李亮双眼有些发亮,主动冲他道: “阿丰,你今天帮你二哥出海的表现还不错啊,帮着搞上来这么多鱼!时间过得真快啊,想当年你比我们几个都要小一号,年级也比我们低,但是你知道吧,我们那个班主任老秃,就爱天天拿你写的作文念给我们班听!不得不说,你写作文那水平真是一流,那用词!那文采!讲究!不服不行!” 梁子丰听他赞美了一箩筐,于是把头转向梁自强,疑惑地问: “二哥,我感觉……他又想请我替他写情书?” 梁自强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的感觉很准确!他就是这么想的!” 梁子丰哦了一声,把头转了过去,背对着李亮…… 李亮贴了个冷屁股,也不灰心,嘿嘿两声: “现在打鱼要紧,改天我们俩聊聊给袁小美写情书的事哈。你放心,现在强哥是你哥也是我哥,我绝对不会再做出半路上逼你替我写情书的事情来……” 梁自强很信任地看了对方一眼道:“这个我相信!当年你被我揍了两顿,早就不敢再半路拦截阿丰了!” 李亮滞了一滞,默默地转身回自己船舱去了。打人不打脸,强哥你这样说话,天就没法聊下去了啊…… 中饭后,三条船又开了起来,继续往前寻找新的鱼群。 “来了来了,又有鱼群!果然是越往远一点的海面,鱼越多啊!”这次三条船同时望见了游动的鱼群,邓招财率先叫出了声来。 “是金鲳?咱们村的村鱼啊!”李亮接着道,“金鲳也行,赶不上多春鱼,但也有三毛一斤了!” 几条船上的人说着话,同时就撒网捕捞起来。 相比之下,这次的金鲳鱼群并不算大,比上次要小很多。 但一顿捕捞下来,每条船也捞了有百把来斤。 现在,不止梁家两条船上堆出小山头,李亮船上也总算有点看头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89节 捞完了这波金鲳鱼,梁父看了看波动的海面,表情有了几分顾忌,对着梁自强这边的船喊道: “返回吧?今天鱼获也不少了!这次开得比平时都要远,我这船不能再往前了,阿强你那船虽然还能往前一些,但也不能太远,要不现在就一起返回?” 今天因为是正对着深海方向开,虽然也才大半天,但实际海域比平时都要远。 李亮二人也当即表示不继续往前了,就在这折返。 但梁自强知道,已经到了这,哪怕再往前一点点,出现值钱大鱼的希望都会增加很多。 他的新船比村里普通渔船都要大些,鱼获的不同,往往也是在这种地方显现出来。 他决定再往稍远处,开进一点点…… 第104章 海面漂浮大石头,与鱼同价 “爸,我这船再稍微开远点,肯定没什么问题。放心不会开太远,转一下就回来,船上这些鱼我还得赶在天黑前出手呢!” 梁自强同父亲打了个招呼。梁父估摸着他那船还好,以前钟永瑞那条同样大的船也会比其他村民开远一些。 于是,三条船开始反向而行,在海天之间,距离越拉越开。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海与天都很大,一望无际,但现在却只剩下他一条独行船,舍此之外只有上下掠动的海鸥,声声鸣叫仿佛只为了拉深天地的寂寥。 忽然,半空中徘徊的两只海鸥,猛地将翅膀张开到最大,然后如同天外飞箭一般,垂直俯冲而下,一头插入海里。 瞬间,蓝色的海面溅起几朵白浪,随后那两只海鸥重新穿出水面,嘴里各叼着一条鱼,飞回空中。就在梁自强二人的注视中,越飞越远。 “那地方有一小片鱼群!” 就在刚刚海鸥扎入水中的瞬间,梁自强发现有些浪花是海鸥激起来的,另有一些浪花却是受惊的鱼儿慌乱搅动所致。 当机立断,他调整渔船方向,往那一片开了过去。 果然,一群鱼正四散开去。由于梁自强决定得果断干脆,所以赶过来时,还勉强来得及抓住最后的尾巴,捞上一波。 也没工夫细看了,直接往奔逃时相对集中的一处抛下了渔网。 等到渔网不断下沉,将那一小片鱼彻底笼罩其中,他便开始收网。 这一网的鱼获显然并不多,都不需要梁子丰帮忙,他就渐渐将网拖上了船来。 隔着网眼一看,这下梁自强乐了: “黄脚立啊这是!” 只见网中这些鱼都有着椭圆的体形,身躯侧扁。最为醒目的是,鱼腹下的鳍与全身颜色都大不一样,是明亮的黄颜色,就像两只张开的黄脚丫。 黄脚立学名黄鳍鲷,肉质鲜美,口感上佳,有“海底鸡项”的美称。 海鲈、黄花鱼之类平时都卖四毛,但黄脚立小的卖八毛每斤,大点的能卖到一块,跟红加吉一个档次了! 刚刚海鸥应该是拣了两条相对小的叼走了。眼下这些,基本都有一斤多、两斤来重每条,卖到一块的价格肯定没问题。 “可惜没早发现。要是鱼还没被海鸥吓跑,估计不只捞上这一点!”梁子丰惋惜道。 “反过来想嘛,没海鸥我们还发现不了,是我们捡了海鸥的漏。这漏捡得还不少,加起来也有四五十斤!” 四五十斤就意味着,跟着海鸥捡了五十来块钱啊! 将二十多条黄脚立倒进船舱,腾出渔网来,做好随时遇到鱼群的准备,然后继续在海面游弋起来。 这时,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极细的小黑点。随着船的开近,小黑点渐渐在视线中变大。 是漂浮在水面的一个物体,看起来,就像一座被压缩了的微型小岛屿冒出水面! “咦,这什么?”梁子丰脸上甚是好奇。 海面遇见漂浮的烂鱼或许不奇怪,但眼前这东西显然不是鱼,看着也不像木头,反倒像小小的假山一般。 梁自强也注视着那奇怪的物体,随着距离更近,他甚至看清了物体不规则的表面上,布满无数细小的孔洞…… “好大一块石头啊这是!能漂在水面上的石头?!”梁子丰也看清了物体的面目,奇怪地嘀咕起来。 “快拿网!”梁自强说着,就从地上捞起了那条空网。 “这也用网捞?就因为它能浮在水上,所以能值钱?”梁子丰挠了挠头。 眼看着那块巨石如同汪洋中移动的袖珍岛屿,从他俩的渔船旁边擦身而过,就要漂远。 梁自强站在船头迅速地抛出渔网。 渔网罩中石头后,他开始收紧网线,将石头一点点拉近船边。 为了防止把渔网挂破,两人用手扶住了石头的角,往船上挪。 从网中搬出大石头,放好后,两人开始仔细看。只见这石头呈深灰色,几乎上面每一寸表面,都布满了细细的小孔。 石头看着很大,但实际搬动时,感觉也就百把来斤。要是换成正常的石头,这么大体积绝对不可能只有百斤来重。 显然,这石头看着硬,其实很疏松,这也正是它能够浮在水面的原因。 “果然是一块超大的海浮石!”细看过后,梁自强彻底确定了。 “海里哪来这种怪模怪样的石头?”梁子丰依然不太了解。 “这其实是海底一种虫的骨头,大量聚在一起,就变成这么老大的一块了!别小看它,这是药,听说价钱还行,不会比普通的海鱼低!”梁自强简单解释道。 海浮石又名海石花,其实是脊突苔虫或瘤苔虫的干燥骨骼,聚集成了珊瑚样不规则的块状物。这东西主要是在南方海域会不定时地出现。 所谓“石沉大海”,硬是被这石头给打破了…… 这种海浮石用作药物,能够清肺火、化痰、软坚,因此一些治疗痰热喘嗽、老痰积块、疮肿、目翳的药方中,常会出现。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曾对此物做过描述,说是“海中有浮石,体轻而质虚”。“海浮石”的名字都很可能与此出处有关。 梁自强并不知晓背后那些典籍说法,但他知道,这块百来斤的石头,价值估计跟那一小网黄脚立有得一比了。 出发前想过今天可能遇上哪些鱼,什么稀奇古怪的鱼都在脑子闪动过,唯独没想到,还能有一块石头撞上门来,在今天的鱼获中添上一笔! “二哥,还继续往前吗?”梁子丰问。 “再前面一点点吧,再瞅瞅就返回了!”梁自强想了想,决定道。 “等等,刚好像有个影子,就从我们船底下晃过去了,看起来不小!” 船还没太往前继续开,梁子丰就先叫了起来。 “我也看到了!” 梁自强定睛望去,那条大鱼穿过了他们的船底,正往远处游去。 还好,看起来悠哉乐哉,游速并不太快。 梁自强当即调整方向,向着那条大鱼的身影追赶了过去。 “咦,鱼呢?” 追过去时,那条大鱼却如同会遁术一般,不见了踪影。 “肯定是沉到水下去了,深的地方,看不见的。没办法,还是慢了一步!” 梁自强好不失望地摇了摇头,无奈道。 刚刚那一眼,虽然看得不算特别真切,但他通过这鱼的外形,已经隐隐猜到了一种非常难得的大鱼。这种猜测,瞬间让他的心脏都加快了几拍,兴奋不已。 此刻的失望,可想而知。 不过也没办法,大海深不见底,鱼往深处躲了,还怎么追赶? 稍等了片刻,他就要驾船离开。 一个调头,目光落到船头不远的水面时,顿时掠起一片惊喜。 那条消失了的大鱼,居然无声无息,又出现在了调头后的正前方! 这次,梁自强决定不再错失半分时机,站在船头,手持网具迎了上去…… 第105章 寸鳔寸金的毛鲿鱼 渔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了海面,正好将那条大鱼罩了进去。 一阵水花溅起,大鱼挣扎了一会,但显然是没能逃脱渔网的束缚。 时机差不多了,梁自强开始收网,将大鱼拉上了船来。 要说是大鱼,其实也不算太大,目测二十几斤的样子。但最叫梁自强激动的是,现在他看清了网中这鱼的外形细节,终于确认了最开始的猜想—— 毛鲿鱼! 这鱼的价格,可不是今天前头捕到的那些鱼可比的。 毛鲿鱼,虽还赶不上传奇般的黄唇鱼,但与黄唇鱼却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黄唇鱼是天价鱼,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 跟大黄鱼不同。大黄鱼是在后世因其稀有,才渐渐变贵起来的。黄唇鱼的身价高昂却是早有历史渊源,其鱼鳔制成的鱼胶,在古代就开始成为宫廷贡品。 黄唇鱼胶作为名贵的中医补品,作用有点神奇,用于产妇血崩,常有奇效,据说是能够救命的东西。 毛鲿鱼的鱼胶也是高级滋补品,但用途不同。民间流传的说法是,正值生长发育期的青少年,如果吃上一条毛鲿鱼胶,半年内有可能明显地长高长结实。 毛鲿胶取出后,一般风干或晒干,然后放在米缸底保存个长年累月。食用时用榔头把它敲扁,再用刀切碎,分次煮粥食用。 一些家庭传着传着,一只毛鲿鱼胶传了几代,居然身份不跌反升…… 当然,鱼胶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奇的功效,梁自强没验证过,甚至有点持怀疑态度。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它寸鳔寸金、值大价钱啊! 后世有人在海洋捕捞到大型毛鲿鱼,96斤的,卖了三十万。另有一条两百多斤的,卖了上百万。 当然这个年代没法跟后世比,他眼前这条毛鲿鱼,跟那种96斤的真正大个头,也是天差地别。 将毛鲿鱼收入舱中后,这回梁自强真不打算继续游荡下去了。 他得赶紧赶回岸边,把船上的鱼全部出手。 调头返航后,一路上没有再逗留,快马加鞭,赶回了村里的小码头。 1983渔耕山海间 第90节 陈香贝带着荔枝,两人正在小码头等着他。 一见他下船,陈香贝就笑着迎上了前来,递给他炮竹和火柴。 燃放炮竹的时候,他悄悄拿余光留意着陈香贝。按照上次母亲的套路,就是趁放鞭炮的时候,往父亲手里塞白兔面团,把父亲整了个措手不及。 然而这会陈香贝非但没有靠上前来,还往后挪了两步——她怕鞭炮。 直到鞭炮燃完,陈香贝走了过来,冲他身后几米外的荔枝叫道: “荔枝不要去玩水!” 梁自强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荔枝,却见荔枝根本就没站在水边,而是憋着一丝坏笑,对望过来。 他意识到什么的同时,一只软软的面团白兔已经从陈香贝的手里塞到了他的怀里: “你拿好喔!” 梁自强从下船的时候就开始留意陈香贝的每一个动作了,没想到,最终跟父亲一样,还是落得个防不胜防! 女人的套路,也不全是继承,还是会有花样创新的! 陈香贝见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白兔面团,那种奸计得逞的感觉似乎让她特别爽,笑得好不开心,一口小贝壳般的银牙都露出来了。 首次归航的迎接仪式已经完成,梁自强让她和荔枝先回去,并告诉她,一会还得想办法卖条大鱼,有可能得稍晚点回。 接下来,他让子丰先呆在船上等他,他自己则拎起两条多春鱼、花鲈,快步往钟永瑞家跑。 钟永瑞媳妇许萍在家,推辞了几句,还是收下了鱼。 梁自强用村里这台唯一的电话打到了月海酒楼。稍等了那么一会,有人把杜经理找过来接电话了。 “是你啊阿强,怎么,又捡到什么值钱宝贝了吗?” 杜子腾对梁自强,已经跳过了震惊的阶段,逐渐适应并且有点麻了。 “这次倒没捡到什么。腾哥,我记得你上次特意跟我说过一嘴,说如果网到黄唇鱼的话,可以直接找你,酒楼有顾客想买鱼胶?” “你真网到了?”电话那头,杜子腾的兴趣直线上升。 “没网到。但是跟黄唇鱼也算得上是兄弟的,毛鲿鱼倒是搞上来一条,我知道这鱼的鱼胶也值钱,估摸着你那边有可能也需要,所以暂时没有就近卖给别人,第一个先想到问问你要不要!” 明明是就近的二道贩子有点黑,被梁自强这么一说,还怪清新脱俗的…… “多大的毛鲿鱼?”杜子腾问。 “看起来二十来斤的样子吧。” “可惜了,小了点。但好歹也能有二两左右的鳔,酒楼不管黄唇鱼鳔、毛鲿鱼鳔,都有顾客要的。价钱的话,要看了才好说,但绝对不会亏待你!今天这都五六点了,你是打算明天送过来?” “看你。明天送的话,那我还得先买冰块。今天送过去你那边拿到的货会更鲜!” 虽然这条毛鲿鱼网上来后,梁自强暂时用船上的大盆子装海水放着,但这种较大的海洋鱼跟近岸那些小鱼不太一样,跟鲍、螺也不一样,并非能够用水一直养着就行。要保鲜,还得靠冰块。 “今天当然最好了!这个点你那里还有车过来?” “不用车,我把船直接开往市区的码头,你说个地点,到时派人到那里拿货就成!”梁自强建议到。 杜子腾想想觉得倒是个办法: “那就浅锣湾码头吧!这个是离我们酒楼算最近的一个码头了。别派人了,我自己从老彭那拿条秤过去。钱的话,一会我当面算给你!” 钱方面,梁自强倒不担心,跟杜子腾也不是一次两次打交道了。 挂完电话,跟许萍道了句谢,还特地付了点钱给他作为打电话的费用。 很快就返回小码头,想了想,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把船从小码头开到了大码头,然后船上那些货只需要几步脚,就挑到了郑六那。 郑六一箩筐接一箩筐地称着重量,一边称一边嘴上不停: “这海里的鱼跟你们家投缘还是怎么的?大半个钟头前,你爹刚卖了几百斤多春鱼回去,没承想你这里冒出来还更多!” 秤完后,他咂咂舌头:“八百九十二斤了这都!我给你算算,多春鱼比海鲈、黄花还要贵一毛,五毛一斤,光多春鱼这一种,就四百四十六块了!” 接下来,他又秤金鲳鱼。 “一百零三斤,这次的金鲳倒没上次多。金鲳三毛,算出来是三十块零九毛,我给你算三十一块了!”郑六用豪气干云的气概给梁自强加了一毛钱。 “还有黄脚立?这个没见到你爹那里有。再称称,黄脚立是四十七斤,这个鱼贵啊,一块钱一斤,四十七斤刚好就是四十七块钱!” 鱼全称完了郑六才瞥见旁边还有块大石头: “你俩把这个抬进来给我干吗,我不缺石头……呃等等,这好像是海浮石?行行行留下,强仔哪有你这种,我话没说完呐,你咋还抬起石头就走呢?!” 梁自强本想着,要是这奸商真不要海浮石,他就自己抬去找药厂去。现在既然奸商改口了,那就留下给他了,自己也真没那么多时间外出折腾。 结果海浮石秤了下,一百零一斤。价钱反正比金鲳鱼贵,四毛一斤,算下来四十块零四毛,总价上还真接近那四十多斤黄脚立了。 多春、金鲳、黄脚立、石头,四样加起来的收获,是五百六十八块四毛。 “上次我还说你家那条凤尾船是发财船,现在看来你这条八米的,这哪是船,是个聚宝盆噢!”郑六一边数钱给梁自强,一边感慨说。 “郑叔你是我见过嘴最花、最会说话的人,没有之一!难怪外村那些女……” “你打住,打住!钱你拿好,快走!” “呵呵呵呵,郑叔害羞了……”梁自强揣上钱,大笑着跟梁子丰扬长而去了。 刚走出几步,梁自强立马从那沓钱里抽出来六块,递给了梁子丰: (注:帮工费八元已微调为六元,前文相应也已调整。) “三块自己收好,另外三块晚上回到家,妈肯定会问你要,你就交上去好了!” “嗯嗯,二哥深谋远虑、侠……” “你要不要?不要给回我!” “二哥我们快点上船吧!”梁子丰瞬间说话就正常了,把那六块钱分别收到两个不同的口袋,人就往船上跑。 梁自强也不再耽搁,重新上到八米的莲纹船上,开船向着城里的浅锣湾码头赶去。 这会儿天倒是还亮着,但是回来时要凭着月光和船灯沿岸开行,多一个人瞭望会更好,所以才让梁子丰也一起去城里。 船上,吹着海风,他想了想,郑六似乎说的也没错。 第一天出海,就已经到手五百六十多了。 接下来,马上卖掉这条毛鲿鱼,数字还得往上升。 这船,说它是个聚宝盆,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啊…… 第106章 卖出毛鲿鱼收获颇丰 由于不用考虑捕捞,船开得比平时稍快。而且,走水路进城,免除了各种等车、转车,时间上肯定是要节省了很多。 来到浅锣湾,发现杜子腾已经先一步到了,正站在岸边等他到来。 “这次不是那个阿贤跟你一起过来?”杜子腾发现旁边的新面孔,问了一句。 “这我亲弟,阿丰!”梁自强随口回答了一句,就把那条毛鲿鱼用桶子拎了过来给他看。 杜子腾仔细看了看鱼,用带过来的那条秤称了起来。 先是连着桶子一起称,然后再扣除桶子的重量。 杜子腾秒算出了重量: “刚好二十斤!” “这重量还怪巧的。鱼新鲜得很,下午才撒网捞上来的。腾哥你看下什么价格?”梁自强问道。 杜子腾斟酌了一下: “鱼是好鱼,就还是小了点。给你六块一斤,算下来是一百二十块!” 这个价格梁自强倒也没什么异议,把毛鲿鱼放进了杜子腾带来的桶子里。 这钱跟多春鱼的收入自然是没法比,但多春鱼是因为数量惊人,近九百斤了,所以能卖到好几百。 要论单条鱼,这算是到目前为止,梁自强的所有鱼获中,到手金额最多的一条了! “这鱼肚子里,估计二两左右的鳔。鳔越大,价越高。要是能捕到四五十斤的毛鲿鱼,每斤就不止六块这个价了。再往上要是百把来斤,一条鱼就能卖到上千!你手气这么好,以后说不定真能碰上更大的毛鲿鱼,甚至黄唇鱼之类,到时一定记得找我!” 杜子腾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毕竟超大体型的黄唇鱼、毛鲿鱼,其鱼胶将来只会越来越抢手。 梁自强应着杜子腾,然后收好了这一百二十块钱,不再逗留,立马便与梁子丰一同开船返回。 来时还是黄昏,返回时就完全天黑了。 梁自强放慢了船速,并且亮起了船灯,船灯是靠柴油机供的电。他把桅灯、舷灯、舱灯全都亮了起来,一来是自己航行中能够看得清前后、周围,二来万一附近有其他船只也在开行,也能一眼瞅见他,从而相互避开。 他一边开船,同时还让梁子丰专门站在船上,时刻保持瞭望,借助月色与船灯,留意万一有其他船只出现。 其实开着船灯夜航还是很正常的。有些渔民,甚至有时会专门选在夜里出海捕鱼。 夜里出海捕捞,他们专称为“夜捕”,针对一些特定的鱼类。 在梁自强印象中,至少有十几种很适合夜捕的鱼类。这些鱼类,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趋光性”非常强烈。 黑夜里忽然见到渔船发出的光,它们会主动游拢过来。并且,游到船灯附近的鱼群不会马上离开,出于防御、索饵及发现同伴的因素,它们会较长时间地滞留在光源下,产生集群效应。 夜捕除了行动上不够方便,单就收获来讲,还是很不错的! 这会儿,一路返航很是顺利,附近也并未出现来往的船只。 船开了一段,梁自强忽听见梁子丰叫他: “二哥,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有几条鱼跟了我们一路,一直紧跟不放!” 梁自强过来瞧了一眼,是几条竹刀鱼。不用说,是被船灯吸引过来的。 竹刀鱼是“趋光性”鱼类之一,而且还是强烈趋光,算得上是,狂热“追光者”? 被竹刀鱼跟了一路,倒也一点不奇怪。 “灯光招来的,别管它,好好看海面。” 梁自强扔下一句,就又回去把舵盘了。 不一会,又听梁子丰叫起来: “二哥,有点多啊!把咱们船都给围起来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91节 梁自强没有走过去,而是从船舱这里拉开侧面木板,往船底下瞧了一眼。 本来想说梁子丰大惊小怪,结果瞅了一眼,说不出口了。 梁子丰半点没夸张。借着舷灯细看船底,两侧的鱼一条挨一条,赶大集似的。说是船被包围了,也不算过分啊! 这么多鱼近在眼前,梁自强不自觉地,又手痒了。一种本能的冲动,让他很想把眼底下这一大窝鱼一网打尽。 偏偏梁子丰又在一旁不停地怂恿、刺激他: “二哥,要不咱们把船停一停,撒一网?它们都辛辛苦苦跟了一路啦,盛情难却啊!” 梁自强:“……” 他感觉,课本中那些词都是好词,但是到了梁子丰这,似乎全被用歪了…… 他费了一点力气,从诱惑与怂恿中摆脱了出来: “天黑透了,还没吃晚饭呢,你肚子不饿?” “捕上来就吃现成的煮竹刀鱼啊,这还能难得倒咱俩?” 也不知梁子丰咋回事,在父亲船上打鱼时无精打采,跟条被晒蔫了的咸鱼一般,现在到了他船上,对于打鱼的兴趣居然还见涨了,话也变多了,这都有点主动请缨的意思了。 梁自强再度摇曳了一下,咬咬牙道: “别老去看鱼了,继续赶路!这一网接一网撒下去,回到家不得半夜了?我们来了趟城里,家里人也不知道我们要这么久,一直等下去,一个个还不得着急上火?” 其实还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就算他们一路撒网,等回到村里,郑六肯定早就不在码头了。那奸商天刚黑有时也会稍稍再停留一下,但绝对不会在大码头停留到夜深。网那么多竹刀鱼回去,不可能有那么大盆子放水养着,又没有冰块保鲜,明天再卖就坏掉了。 另一个更现实的原因是:竹刀鱼不贵,值不起太大价钱。 “那好吧,我是怕你后悔,这么多鱼在眼皮底下没去捡。”梁子丰嘀咕了一句,没再说话。 耳边总算清静了下来,船又开了一会。 不久,船上传来“梆”的一声,梁自强抬头问:“又怎么了?” 几乎话一出口的同时,便见又有两条鱼同时从船侧飞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击飞一般,又像是从海底迸射出来的两枚银弹。 一条鱼落在船地板上,再次发出“梆“的一声,然后还弹了两下。 另一条就更无语了,半空中撞在了梁子丰的腰上,梁子丰闪避不及,抖了一抖,就跟真被流弹击中了一样。 梁自强这才意识到,他忘了竹刀鱼有个极重要的特技:空中飞鱼。 能在海面凌空飞起的鱼其实还不少,竹刀鱼就是其中的一种。 它们平时都喜欢游动在海水的最表层,而且一言不合,就爱从水中高高跃起。 这可不就是,追了一路,见船不停,终于追出脾气来了,直接开始示威起来了! 一切还只是个开始。 估计是见到有鱼带了头,紧接着,更多的鱼儿群起效仿之,纷纷弹跳而起,前赴后继,跃起,再往舱中砸下…… 听到那紧锣密鼓般的“梆梆“声,梁自强只觉得自己一阵肉痛。 不是替鱼觉得肉痛,是替梁子丰。 因为又有两三条鱼,撞在了梁子丰的背上、腿上,只见梁子丰东躲一下、西躲一下,就像是一个战士,在枪林弹雨中凭借舞蹈一样的闪避身法,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二哥!这鱼都自己投怀送抱了!你还能无动于衷?!” 梁子丰没有被鱼砸晕,依然活蹦乱跳地喊着话,而且还用了三个感叹号。 “你进来点!记住了,赶路就赶路,做事要一心一意,顶住诱惑,路上就是有黄金,咱都不捡!” 梁自强斩钉截铁回答道,像是枪炮与硝烟中不为所动的指挥官。 他觉得自己得适当地加大点马力了。 再这么慢下去,梁子丰可能得鼻青脸肿。 到时一回到村里,村民问谁揍的?答曰:被鱼揍的。 这像话吗! 这还不是最招人笑的。新船第一天,被一群竹刀鱼奋起攻击了。 这事估计能让他们笑上几个月了。 梁自强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适当提高了船速。 莲纹船如同一条八米多的大鱼,披着月光,在海面加速前行。 竹刀鱼这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终于被远远甩在了后头…… 第107章 送上门来还得捞 见成功甩掉了那帮小尾巴,梁自强重新放慢了船速。 过了会儿肚子也感到有点饿了,他拿起陈香贝蒸的花卷,递了一个给梁子丰,两人啃了起来。 梁子丰吃着,习惯性地又往船侧瞟了一眼,奇怪道: “咦,又跟上来了吗?还穷追不舍了?” 梁自强闻言也借着舷灯看了一下,发现显然不是竹刀鱼,体形就不对。 待他仔细看清了鱼身上的斑纹,一下来了兴趣: “这哪是什么竹刀鱼追上来?这鱼价格能是竹刀鱼的三四倍了!” 梁子丰手里举着快吃完的花卷,借着光线总算也看清楚了: “看这身上斑纹,跟野猪似的,难道是斑猪鱼?可是斑猪鱼都会唱歌的呀,怎么鸦雀无声?” 梁自强白了他一眼: “船在开着,柴油机哒哒响,你确定它唱歌,你能听得见?” 斑猪鱼不仅外形特别、叫声特别,同时还有个跟竹刀鱼相同的特点:它也属于“趋光性”鱼类的一种,见光就屁颠屁颠跑过来。 梁子丰哦了一声,把最后一口花卷塞进嘴里,拍了拍手: “走吧二哥,吃完了,把船开快点赶路!” 梁自强并没有加速,反而回道: “等下,把船停一停,送上门来的好东西,不捡白不捡,捡了算白捡!” 说着,船就还真的缓慢到了几乎停顿。 梁子丰最后那口花卷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是谁说要急着赶回去,路上要顶住诱惑,视而不见? “不是二哥,刚刚可是你说的,路上有黄金咱都不捡!” 梁自强已经去舱里拿工具了,声音飘过来: “这毕竟不是什么黄金对吧,捞一下,顺手的事!” 梁子丰像是被花卷给噎坏了,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在梁自强倒并没有去拿渔网,而只是拿出来一只手抄网。而且,这次追拢过来的鱼并不多,也就那么几条而已。 只见梁自强对准那几条斑猪鱼,一下又快又准地抄了过去。 再扬上来,往船板上一倒,整整五条斑猪鱼! 前后也不过几十秒的事情,要说时间,倒还真没耽误啥时间,毕竟不像撒网那么大费周章。 “这东西好啊,能卖到七八毛一斤就不说了,关键味道美得很!有一次你二嫂过来家里玩,我带她和荔枝去滩边赶海,在海边就捡到两条,你二嫂吃得可开心了!” 梁子丰总算听明白了,斑猪鱼能受到跟竹刀鱼完全不一样的“礼遇”,原来重点还在于,二嫂爱吃。 船再度开动起来,载着几条在船舱中唱着歌的斑猪鱼,和十几条自动杀上门来的竹刀鱼,笔直地向前航行。 到岸后,把船停好在小码头,用桶子拎着斑猪鱼、竹刀鱼,还有特意留下在船里的几条多春鱼,快步回到了家里。 远远就看见陈香贝跟多宝双双坐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回来。 一人一狗都先后听到了梁自强的说话声,欢喜地站了起来。 虽然梁自强在小码头的时候跟她说了一声,会晚一点回,可等了这么一会儿,她还是怪忐忑的。 这会儿见他回了,她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问他: “肯定饿坏了吧?我马上给你热一下菜!” 梁自强指了指桶子: “看看水里头是什么?” 陈香贝往桶里瞧了瞧,发现海水中游动的,除了两种瘦长的鱼,还有一种偏扁的鱼,身上有三道野猪般的斑纹。 她一下就记起来了:“会乱叫的斑猪鱼?这鱼可好吃了。” “所以说你有口福是不是?回来路上捡的,五条够吃两三天了!” 今晚家里人都还没睡。父亲那条船,凭借大几百斤多春鱼,加上一些金鲳鱼,也到手了四百多块。 两家平分,父亲跟梁天成各得了两百多块。 这么大笔收入,对于梁父和梁天成来说,除了凤尾船开张那天巧遇一大群的红加吉,后来就再没有过。 这次各分到两百多,心情可想而知。 不仅大人们高兴,小海也欢天喜地。梁自强亲眼见他在地上翻跟斗,从大门边翻到里屋,又从里屋重新翻过来。 邝海霞因为心情太好,居然都没去揍他。 梁自强就是觉得奇怪,这三岁小孩怎么也对钱这么来感觉,两百多块钱让他兴奋得翻一晚上的跟斗? 结果就见小海翻到了他的脚边,爬起来冲他叫道: “二叔我今天可开心了!爷爷和爸爸从海上带回来两条大鲈鱼,吃饭的时候大人们都忙着数钱,被我一个人吃了大半条!” 原来翻跟斗的动力在这里头!梁小海喜欢吃清蒸海鲈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有这么酷爱。 梁自强吃着媳妇刚热好的饭菜,梁母那边饭菜也同时烧好了,梁子丰也正吃着。 1983渔耕山海间 第92节 洗澡前,梁自强先进到自己的里屋,掏出了口袋里那沓钱: “今天出海的收入,数数看!” “这么多?这看着又快赶上上次的那笔了!” 她说的上次,是梁自强去无名岛钓石斑、薅鸡爪螺那次。那次因为全是值大价钱的高端海货,卖了有九百多,后来大部分都拿去买这条莲纹船了。 “那倒没那么多。” “有多少,你说呀?” “自己数,反正你爱数钱。” “数就数!” 见房门关着的,陈香贝当即就坐在床上数起钱来。 “六百八十二?”数完了,她又确认了一遍。 “准确说是六百八十八,阿丰的工钱已经给过了。” “我想想,你这新船是七百,船的成本,基本上就算快收回了?”她喜不自禁。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一天就六百多,一年下来,不得有十几万?!”她不算不知道,推算了一下,把自己先吓到了。 这年头,全镇除了悄悄搞走私的一些村落,连万元户都稀少。十几万是什么概念? “你是会算数的!就是想得太美了。今天为什么有这么多收入,还不是因为遇到超大的多春鱼鱼群,直接网上来近九百斤!这种大鱼群,一年多遇到几回都算走运了,哪能天天都碰上?平时的话,运气好能碰上一些小鱼群,更多时候就是这里捞几斤,那里捞几斤,很多渔民都是糊个口而已!” “我当然知道了,这不是得幻想一下,高兴高兴嘛!”陈香贝撇撇嘴,“好了钱还是放老地方?” 上次买船、买分家用品剩下的钱,加上新的这笔六百多,箱子里重新又有了八百多块钱。 “你说,这一天天攒下去,要是真的哪天攒到了好几千,要怎么打算?我听你一直在说想要拖网船,到那时候,你是想先买条更好的船,还是先盖房?”陈香贝挺好奇他要怎么选。 这两样,对梁自强来说其实都是特别渴望的。 有了拖网船,或许就不用再像前面说的,纯靠撞大运偶然碰上大鱼群,而是一路拖过去,海水上、中、下三层,海货尽收囊中。虽然依旧到不了天天六七百纯收入的地步,但收入会变得稳定很多。 但盖房,更是迫在眉睫。 相比较,当然是盖房更急切。目前有这条八米的木船,慢慢先挣着钱再说,等盖完房之后,如果能再攒起好几千的余钱,再考虑转让木船、入手拖网船的事吧。 “还是努力攒钱先盖房吧。现在房间不够,搞得爸妈都只能分开睡,实在不是个办法!” “嗯,那就盖房,我会一点点替你把钱攒着的!”陈香贝赞成地点头道。 “别光说钱的事呀!我发现,造娃的事最近两天好像有点荒废了?”梁自强才聊着聊着正事,看着陈香贝白白净净的脸蛋,眼神慢慢就变了味道。 “哪有,前晚还……” 她微红了脸,后半截却说不下去了,任由他搂了过来,歪了歪,把头靠向他怀里。 气氛开始渐渐进入佳境了。 梁自强一阵把持不住,正要往她清秀的瓜子脸蛋亲上去。 “嘭”的一声,房门突然豁然洞开。 梁小海一个跟斗,直接翻进了屋里头来! 两个人都震惊了一把。 陈香贝更是直接从他怀中跳起,反应倒是无比的敏捷,一把捞起旁边半件婴儿毛衣,织呀织…… 梁自强还以为房门已经反锁了,原来只是顺手掩上而已,并未上栓。 实在是太大意了! 梁小海从地上爬了起来,望向床边惊魂未定的两个大人,眨眨眼睛问道: “二叔二婶,我可不可以去你们床上,翻跟斗玩呀?!” 梁自强一阵无语凝噎,两人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说辞拒绝! 还好这时,梁丽芝也跑了过来,教导梁小海道: “你瞎凑什么热闹?那是二哥二嫂两人专门一起翻跟斗用的床!他俩洞房那晚,我偷偷趴在门边听了下,床上跟斗翻得咚咚咚,可响了!” 梁自强:“!!!” 陈香贝:“呜呜呜……” 等到梁小海被荔枝拉走,陈香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直接拿小拳头捶了他一顿: “都怪你!还让不让我活了!都说了叫你轻一点!” 梁自强痛定思痛,咬牙切齿道: “以后必须使劲出海,多攒钱。盖房,马上就盖房!” 第108章 水下有“疯狗” 心有余悸的陈香贝,连造娃大计都打算搁置了。 等到一家人全都睡了,梁自强仔细反拴了门,然后就上床搂媳妇,抱住各种撩。 撩着撩着,终于有动静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越发的拒人千里。 他想攻打上层建筑,她却交抱着双手,护住了胸口。 他转而从底层做起,她却又死死夹紧了腿,整个严防死守、水泼不进。 梁自强温馨提示道: “门我这次真的拴好了,小海他就是齐天大圣转世,也翻不进来了!” 没回应。 他继续做思想工作:“荔枝偷听是因为那天很特殊,咱俩洞房!她一个毛丫头平时也要睡觉的,总不可能天天趴在我们这门外吧!” 见她装睡,他还真有点担心,她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那还搞毛线?到嘴的肥鸭,总不能被个三岁毛孩给搅飞了吧?! 他叹了口气:“今天新出海,白天在海上遇到太多奇奇怪怪有意思的事了,本来想晚上回来讲给你听,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睡着了,那算了!” 她均匀的呼吸声一下就停顿了,人虽然没转过来,声音却响起了: “唔,我都差点睡着了。你说什么?海上有意思的事?那你说说呗,我随便听听!” “你没睡呀?那我说了。这次占收入大头的是那个多春鱼,这鱼可奇特了,随便哪一条,你都没办法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那怎么可能,不是公就是母,难道还能不男不女?”陈香贝第一时间就忍不住接话了。 “小的时候是公的,长大就全部变成了母的,怀上一肚子的籽。想不到吧?” “这样都可以?那就真是不男不女了!” “还有,今天遇到一块大石头,自己从海面漂过来。跟鱼一个价,卖了几十块!” “石头不沉吗?还能卖到钱?”陈香贝的睡意已经完全被他带跑了。 梁自强给她解释了一下石头能够漂浮起来的真正原因,然后又跟她讲了从海鸥嘴里捡漏的事。 “对了还有,今天搞到一条二十来斤的大鱼,鱼肉不值钱,主要是肚子里那二两鳔,卖了一百多!” “你尽哄我玩!二两卖一百多,是金子做的鳔吗?!” “嗐,有什么不可能的,越往远一点的海域,神奇又值钱的大鱼越多!要不然为什么个个做梦都想卖大船呢?” “这样?还有吗?” “有!从城里卖完鱼回来天黑了,开着船灯,结果一群喜欢灯光的竹刀鱼追了一路,最后恼火了,一条条自己往船上跳,人都被鱼给砸到了。你刚看到桶里有十多条长条形的鱼,就这么来的!” “我只见过飞蛾扑火,这些鱼前世怕是蛾子变来的!” 听着听着,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由背对着,变成面对面了。 他把握时机,亲了上去…… 凭借一番嘴上工夫,总算撬开了幸福的大门。 说着说着鱼,然后终于开始如鱼得水。 但整个过程,就完全达不到前段时间,那种翻山越岭勇攀巅峰的质量了。 她一直都在他耳边提醒他,要他轻点,不要闹出动静。响动稍大,他就会被小拳头捶…… 肥鸭是吃到嘴了,但吃得实在是很不尽兴! 而且以往的那种下半场,根本没有。 梁自强是怀着对梁小海的不共戴天之仇,慢慢睡着的。这个梁子,他觉得是结大了。 第二天早饭,吃的是多春鱼煲粥。陈香贝是会做饭的,她知道把多春鱼先香煎过,再放到粥里煲,味道不错! 这次她是用地里挖上来的芋头,给他做了芋头糕,让他出海时带船上去吃。 比起以前天天带红薯,现在出海带的干粮时而花卷,时而虾饺、甜稞、芋头糕,实在丰富了太多。或许这也是有了媳妇后,人生的一大不同? 当然,他还是自己带了些米,又带了些山泉水,中午在海上光吃芋头糕不够,还得烧扎子,自己做饭吃的。 与梁子丰一起走出门口没多久,就听到村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照旧是播报天气情况。 今天、明天都是比较正常的天气,梁自强听着心情颇好,可以接连出海撒网几天了。 然后播到后天,喇叭里却特意用了“请注意”三个字。 “9月30日,阳海市将有大到暴雨,风级5到6级之间,风速预计8米到12米每秒。渔民群众请注意,海浪等级预计为中浪,约2米浪高,波浪具有明显形状,海面到处形成白浪。9月30日当天,渔民群众请停止出海作业……” 听到关于后天的天气预报,同时前往海边的大哥梁天成直接不高兴了: “后天只能闲坐在家里了,靠天吃饭,真是没办法!” 有异常天气,喇叭里未必能够预测到,比如上个月那场猝不及防的暴风雨。 但是喇叭里预报了的异常天气,基本上都会发生。 梁自强想了想,提醒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93节 “昨天今天明天,咱们也能连续出海好几天了!就算天气正常,后天不也是得留在家里休整一天?细想想,反倒还正好!” “也是啊!”梁天成倒是疏忽了这点。 梁自强心里则是冒出另一个计划来。这种风浪,就算他的八米船照样是出不了海,还不如顺便做点别的什么。 很久之前他制作的那几个“海底窜”弄丢了之后,就一直没再做新的。 后天既然闲在家,倒是刚好有时间,做两个新的海底窜出来。以后出海的时候,顺便往海里扔两个,过几天出海再去捞回来就行。 碰碰运气,要是手气好的话,每网收获也不可小觑。 到了海边,两条船又是同时出海,结伴而行。 这次倒是没有碰上李亮、邓招财,也不知是去了其他海面,还是在家休整。 虽然后天风浪将至,但今天的天气却很是晴朗,整个海面,也完全称得上是风平浪静。 两条船向远处开着,以为这种平静要持续不少时间。然而,开出还不算太远,一阵水花飞溅,短暂的平静随之打破。 不是一朵两朵,而是前方一处海面,毫无征兆地,突然就如喷泉一般,涌出此起彼伏几十朵水花。 飞溅的水花之间,则是夹杂着一条条小鱼,向空中抛出。 “难道又是昨晚的那种竹刀鱼?”梁子丰疑惑问道。 “绝对不是,”梁自强摇了摇头,“竹刀鱼跃出水面就跟在飞一样,潇洒得很。你看这些鱼,乱跳一气,像有疯狗在追着咬一样!” 梁父看了几眼海面突然涌出的乱糟糟的小鱼,接过梁自强的话,语气更加肯定地说道: “这些小鱼都不是平时喜欢跳水的那种,一定是水下有东西吓得它们乱钻乱跳,四处逃命!” 说完神色多了几分严肃和忌惮,朝这边望过来大声道: “提高警觉!随时准备躲避,防止水下有大家伙!” 父亲的这种警惕感,也正是梁自强此刻心中猛然升起的感觉。 但同时,他还是颇感不解。如果说再开远一些,还说得通。可眼下驶离岸边都还不算太远,哪怕是个头相对小点的鲨鱼也不至于出现在这种地方吧? 要说是马鲛鱼吧,显然也不对。马鲛喜欢结群,往往都是几十条联合作战,把海面搅得浪花飞溅。 而且马鲛捕食有个特点,都会一路飞掠出水面,疯狂掠食。 眼前只见小鱼兵荒马乱抱头鼠窜,暂时却未见水下大家伙的踪迹,完全可以把马鲛排除在外了。 梁自强一面掌握舵盘,往现场相反的方向躲避,一面通过拉开的舱侧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海面…… 第109章 成功捕获百斤水老虎 偏偏,那些慌乱奔逃的小鱼还真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飞溅的水花由远而近,不是遍地开花,而是呈带状延伸过来。 一眼望去,如同长条形的浪花长廊,也可以形象点说,像是一条不大的水龙。 随着距离拉近,隐藏在水底下的大家伙终于显出形迹。 在奔逃的小鱼后面,先是出现扭曲的水面波动,然后几朵较大的浪花溅起。 一条体型硕大的鱼猛然跃起水面,并且在空中瞬间张开了大嘴,将两三条逃窜中的小鱼吞噬进了口中。 下一秒,大鱼重新落入水中,发出“扑通”声响,飞起一片白浪。 “水老虎?!” 虽然只是短短一两秒的凌空飞扑,梁自强还是看清楚了那条大鱼的大致形状,认了出来。 与此同时,梁父也同样看清了大鱼的面目,像是在回答梁自强: “还真是水老虎!” 说话间,“水老虎”再次腾空飞扑了一次,架势凶悍之极,如同亡命悍匪。 仅管如此,梁自强反倒是松下了一口气,捏在舵盘上的双手也放松了几分。 “水老虎”即黄钻鱼、鳡鱼。这种鱼长速奇快,很容易就长成大块头,并且性情凶猛,喜欢单打独斗,以吃其他鱼类为生,一年可蚕食其他鱼类1吨以上。 作为掠食性鱼类,黄钻鱼在水中游动时,一旦遇到其他鱼类就会紧追不舍,直到对方疲惫不堪。被其追逐的小鱼,少有能够逃脱的。 淡水渔民知道这种鱼的人更多,尤其是淡水养殖者,对这种鱼深为忌惮。因为水库中只要出现一条“水老虎”,其他鱼就将出现大量损耗。 但其实,黄钻鱼的适应能力很强,在浅海、港口中一样能够生存,只是相对不多见而已。 这也是梁自强跟父亲没有第一时间想到黄钻鱼的原因。 “水老虎”对于水中生物来说,是穷凶极恶的杀手,但对于人类和船只来说,倒是没什么威胁,跟鲨鱼没有可比性。 虚惊一场后,梁自强反而生出了收入囊中的想法。 “阿强你来吧!这鱼脾气跟块头一样大,挣扎起来动静还不小。你那船大点,也稳点,捕起来要妥当些!”梁父冲这边叫道。 梁自强答应了一声,开船向着那一追一逃的水面,从侧面抄了过去。 距离变近后,就算黄钻鱼不跃出水面时,硕大身影也已经在水下清晰可见。 准备好了渔网,梁自强没有急于抛网。 他在等。下一刻,黄钻鱼追上了几条小鱼,就在水中张嘴,一口吞噬了下去。 几乎就在它张嘴吞噬的同时,梁自强手中的渔网果断撒出。 中了!随着渔网的收缩,水下一阵挣扎,又是片片水花荡起。 梁子丰见状已经跑上前来,帮着一起拉网。 拖曳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一股相反的力,似乎在竭力要挣脱束缚,向远处逃离。 越拖越近时,这种力不仅令得梁自强拉网的胳膊肌肉阵阵绷紧,甚至造成船身都摇晃了几下! 就好像水中被捕获的真是一头心有不甘的猛虎。 两人合力,颇费了些力气,总算把这条大鱼弄上了船,放到了船舱木板上。 只见眼前这条黄钻鱼体形狭长,全身呈纺锤流线形,头锥形,吻尖长,口裂大,眼睛小,颌呈喙状,自带着一副凶狠气。 梁父也驾着船稍稍靠近过来,估计道: “真够大的,一百斤肯定有的!” “应该有百把斤出头。”梁自强点头道。 他向远处回望一眼,来时的海岸还有点若隐若现。他在考虑,是倒回去,把这条大鱼先出手卖掉,再返回来捕捞其他鱼,还是带着这条大鱼继续捕捞? 想了想,离岸边说近也不近了,来回还得浪费油钱,再说这条黄钻鱼虽大,却不同于那些深海大鱼,还不至于因为压强的原因,出水即死。估计还能在船上活上一阵子。 这样想着,便继续开船向前,寻找新的目标。 一路游荡着,见到的都是些零零星星的鱼。梁自强也没必要再像第一天那么讲究,管它多多少少、贵的贱的,都开始撒网捕捞。 前后撒了十来网,力气没少费,但每网几条鱼,加起来也才捕到二十来斤鱼。 一直转悠到了下午,终于遇上一群稍大的鱼群。 “来鱼了!” 两条船都兴冲冲迎了上去。结果一靠近,四人全都失望了。 “海胖头啊!还以为多值钱的鱼!”梁天成失望道。 海胖头也就是虾虎鱼,一毛把来钱一斤,就算把眼前这鱼群全收了,也值钱不到哪去。 但这已经是今天遇到的唯一稍具规模的鱼群了,不管那么多,趁着鱼群被惊散之前,迅速开始连连撒网。 几网下去,等到结束时,船舱中倒也是堆出了一个小山包。单纯论重量的话,收获还不小。 令梁自强惊喜的是,细看才发现,鱼堆中竟然还夹杂着几条红加吉。 这一天,收获差强人意。 那条“水老虎”四毛一斤,一百零五斤,倒是到手了四十二块。 两百多斤虾虎鱼,由于卖不起价,按一毛收,才二十几块钱。 几条红加吉总共有九斤,一块每斤,卖了九块钱。再加上在海面捕捞到的其他杂鱼,也卖了十来块。 一共八十多块。 梁父那条船就低多了,只有四十来块的收入。 跟昨天的收入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但没办法,昨天那种多春鱼群,量又多,鱼又值钱,碰上全得靠缘分。对于大多数渔民来说,今天这样的收入才更接近正常,实际上都已经高于正常水准了。 给工钱时,梁子丰这次不肯多要,说是今天的鱼获不多,只能要3块。 梁自强劝了一会,阿丰想了想就提出,以后只有鱼获高于80元,给6块他才接;低于80的话,他就只要3块。等梁自强答应,他才接了钱。 第二天比这天的收入稍低,没遇到水老虎这种大鱼,但海鲈、白姑鱼之类捞得比较多。卖出后,七十来块。 这天收工得比较早,因为下午梁自强还打算去趟镇上,买些柴油回来用。另外,得买一些铁丝,几只铁锚,再加上一些网线,趁着明天刮风下雨,呆在家做几只“海底窜”。 正准备去镇里,路上碰见林百贤迎面走来,冲他问道:“去哪呀阿强?” “到镇里买点铁丝什么的,准备做海底窜,你要不要一起去买,也做几只海底窜去海上放着玩?”梁自强边走边回道。 “想是想,那东西搞鱼还不错,可我没做过,不会呀!” “也没那么难,不会我教你制作,挺容易上手的!” “哪天有空再学吧,对了我今天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有事?”梁自强停下了脚步。 “那个谁,卢峰打电话过来了,又要去海岛。但这次不是带着那帮朋友玩,说是有个亲戚,要去海岛找一样什么东西,让我们开船带着一起去找!” “明天吗?他应该知道明天的天气吧,刮风下雨,去不了海岛的!” “不是明天,得这周或者下周的礼拜天,他是提前跟咱俩约好,让咱俩能腾出时间来!” “要找什么东西没说吗?我也好知道可能哪个岛上有。” “没说,可能等他那亲戚一起过来了,让那亲戚当面说吧!” “也行。只要天气没问题,这周还是下周他自己定!” 梁自强也猜不透,什么东西还非得去岛上找? 1983渔耕山海间 第94节 带着疑惑,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第110章 专门迎着风浪垂钓 果然,从这天夜里开始,就渐渐起了“呼呼”的风声。 第二天,雨一阵接着一阵,门前路边的大树落叶纷飞,小树则连着树枝都被吹得把持不住,在风中抽筋般乱舞。 梁自强只好在堂屋里勉强腾出一片地方,开始制作“海底窜”。 荔枝见状跑了过来,饶有兴趣地主动请缨道: “二哥,这网看着比平时的渔网好玩,我来帮你一起做!” 梁自强连忙护住了手里那套行当。这东西要真让荔枝插手,那还不得做废掉? 荔枝见他这反应,大为不满,小嘴撅得老高: “二哥你不相信人!我早都学会织网了,跟着一起织的那些渔网,卖了好多钱!” 梁母正好走过,接话道: “是,都是我翻的工,要不然瞎子都不会买你织的那网!” 荔枝倍受打击,带着受伤的心灵,去枕头下翻出了一颗奶糖,算是自行疗伤了。 这时梁小海牵着海龟走了过来,蹲到梁自强跟前,认认真真看了一会他怎么制作海底窜,然后小嘴抹蜜似的,夸道: “二叔手真巧!” 梁自强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绝对还有后话要说。这一点上,他像邝海霞。 果然,夸了梁自强之后,小海就又凑过来一点,说道: “二叔,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多宝?” “多宝?它怎么你了?”梁自强稍稍抬了抬头。 “它现在变心了!以前我、多宝、大龟三个玩得可好了,现在我让它站在大龟的背上坐车车玩,它不理我,一站上去就跳下来,抱上去又跳下来,太气人了!” 梁自强望了一眼多宝,多宝正趴在那,这会听到小海一直说它的名字,似乎感觉不是什么好话,轻哼了一声。 看来,多宝自从有了协助赶海的正式工作,已经不屑于与小海这样的游手好闲之辈为伍了。 梁自强瞪了一眼: “小海,我得好好跟你说个事了。这海龟伤也好差不多了,每天留在家还得浪费毛虾给它吃。咱们该把它放回大海里去了!” 梁小海的小脸一下就僵了,咋还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突然冲梁自强大声叫道: “二叔我保证!以后晚上,我再也不把跟斗翻到你和二婶的房间里去了!” 梁自强卧槽了一声,现在三岁小孩都这么上道的吗?他是怎么把两件事出神入化牵扯到一起的? 顷刻间梁自强的脸色和蔼了很多,还特意摸了摸梁小海的头: “没关系的,海龟留着再多玩两天就多玩两天,一点毛虾也没多大事。最重要的是,小孩子说话一定要算数,不要翻着翻着跟斗,就把今天的承诺给忘了,知道吧?!” 梁小海如获大赦,连忙牵着海龟溜了。 这会儿,陈香贝刚好洗完了早餐的碗筷,走了过来,正好便把叔侄俩神一般的对话,全都尽收耳中。 听得她都一阵脸红!蹲下来在他耳边悄声鄙视道: “拿海龟做这种交易,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俩的幸福?”梁自强辩解。 “为了你自己的幸福吧!”陈香贝剜了他一眼。 见他一个人制作海底窜忙不过来,她就搬了条小矮凳,过来帮他: “你不会嫌我也给你帮倒忙吧?” “你呀?你还行!没听说过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有一说一,陈香贝学一些手上活,上手是真的快。比如渔网,早就远超荔枝的水平了。 海底窜当然比渔网要复杂得多,也难得多,但她这会儿跟着学了一阵子,很快也就能配合着他,给他帮上忙了。 但这东西比起渔网,制作要慢得多。一个上午,两个人才把一只海底窜做到一大半的程度。 快接近中午时,陈香贝也得起身去做中饭了,梁自强自己继续编了一会。 由于今天外头一直下大雨,搭在室外棚子下的两个土坯灶几乎就没办法使用,只能三家共用着那一个灶房,错开时间做饭做菜。 梁母已经提前把饭菜做完了,问接下来老大家跟老二家谁先做,邝海霞说手头还有事,所以陈香贝就先去做饭了。 看来,挤在租用的房子里过日子,不方便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不光是夜里的幸福问题,连白天做饭有时候都是个问题…… 梁自强再次感受到了盖房的重要性。 中午陈香贝做的是竹刀鱼跟一条斑猪鱼。竹刀鱼她特意打了花刀,然后香煎,外脆里嫩;斑猪鱼清蒸的。然后一个生菜。晚饭的菜也算是一起做了。 中饭后,三家人都难得像今天这样有时间休息,各自都回房准备午睡。特别是梁天成、梁子丰,连续几天出海拉网,起得还特别早,都想趁机补充一下体力。 梁自强也正打算回自己里屋,突然父亲走过来叫住了他: “阿强你来一下,杂物房还有点铁丝,你应该也用得上!” 多点铁丝不是坏事,就算已经不缺,也能够加上去,把海底窜编得更扎实点。 进了狭小的杂物房,梁父翻出一把铁丝给到他,然后让他别走,紧接就又从身上掏出一沓大团结。 “爸你这是?” “接着!你忘了,我说过,你们谁独自买船,我就从那条凤尾船里抽一份出来,算个一百的整数,当是支持你们买船用的!” “这事不急吧?你们手头要钱就先用……”梁自强想着,买完八米船后,自己木箱中重新也又攒起来一些钱了。除去这次镇上买铁丝、铁锚、网线、柴油,也还有接近九百块。相反,父亲的鱼获不如自己,几天下来估计也就勉强凑够了三百来块,同时也还要开支。 “最近还好,暂时没大开支,刚好拿得出来!再说,这钱又不是你一个,他们以后要是自己买船,这一百我照样得给!” 听父亲这样说,梁自强便没再说啥,接过了钱。 一直到晚饭后,花了一整天时间,梁自强制作了一只半海底窜。 到了第二天,父子几个倒是得到休息了,但是雨却没有停,依然无法出海。 接连两天零收入,梁天成开始责怪天气了。但是渔民这种靠天吃饭的行当,这本就是常态,也没办法。偶尔遇到值钱的鱼群来个爆网,大多半的时间糊个口,还有一小半的时间零收入。 然而,到了第四天,雨虽然停了,风也缓和了些,但浪却依旧不小,就连梁自强的八米船也出不了海,这下子连他也开始急了。 这已经不只是零收入的问题,家里新鲜鱼也快吃没了,再下去只能啃干鱼、咸鱼了都! 几只海底窜也都制作完成了,总不能就这样干坐在家里陪陪媳妇吧? 他转念想了想,对了,白沫钓! 浪大的日子,虽然无法出海撒网,但只要没有下雨,还是可以去海边找个堤岸,或者岩石堆,钓一钓海鱼! 而且,“白沫钓”恰恰就是要有风有浪的日子才最好。 所谓“白沫钓”,就是大浪撞击在堤岸或者矶石上,在岸边形成一大片的白色泡沫状水域。到这种“白沫带”垂钓,就叫“白沫钓”。 越是大的“白沫带”,藏着的鱼越多,比寻常水面下蕴藏鱼类的机率高得多、密度也比较大。 作为垂钓者,收获也就可能比平时的“岸钓”要更多。 自己这会出去钓个半天,没准还能带回不少海鱼,既有得新鲜鱼吃,还能换些钱,多少弥补一下不能出海的损失! 当然,这种白沫中垂钓,鱼竿跟渔线尽量还是得比平时粗些。毕竟,要面临浪花冲击的影响。 还好自己以前也是挺爱捣鼓的,家里钓竿都有好几条,细的粗的都有。 他拿了一根粗的钓竿,就准备出门。 “不是说今天浪大,不适合出海吗?”还不等他打招呼,陈香贝自己就跟了过来,不放心地问道。 “没出海,也不开船,就去堤岸那边,坐在堤上钓几个小时的鱼!” “这天气,钓鱼?” “有些地方就这种天气才好钓鱼,说不定还能钓到好鱼!” “这样吗?风还没完全停,你找个平稳的地方坐!对了我拿件长袖给你穿上!”她硬是让他换上了长袖。 梁自强拿着钓竿,提着桶子,还拎了张小矮凳,就往海边去了。 他得走远一点,去到本村与隔壁大屋村接近于交界的地方。那里有一道比较高的海堤,直接插入了浅海之中。 那个地方,应该能够给他带来不错的鱼获…… 第111章 大泷六线鱼 梁自强一直往那道海堤走,快接近时,却见前头有两道身影也是拿着钓竿,往前走着。 看背影,竟是李亮、邓招财。 那两人一回头也看到了他,邓招财高兴起来,冲他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想找你出来钓鱼?刚刚我们要去你家约你出来,又怕你妈在家看到,就没去了!” “那最好了,一起去防波堤那边?” “对,找个白沫多的地方钓!” 三人来到那道往海面延伸的防波堤,发现另有三四个村民也已经坐在那垂钓,估计也是被接连几天刮风的天气整烦了,来这搞点鱼获弥补损失。 三人开始寻找理想的垂钓点。首先堤底部位最好得有大量的白沫带,同时,浪也不能太大太剧烈,比如像海堤顶端那地方。找到后,三人就坐在堤上,开始垂钓。 钓饵照旧用的是鲜虾,还好家里面平时出海捞上来的小虾,都会留一点用海水养着,没菜的时候可以煮来吃,也可以用来当钓饵。 这次梁自强特意选了个头相对大点的虾当诱饵,这是因为,浪大的地方容易把饵冲掉,大点的饵会相对好些。 不只如此,“白沫钓”需要讲究的地方还特别多,并不是村里每个人都能操作得了。 梁自强注视着垂入白沫中的钓线,并连连做出了好几次调整,才算找到了最适合的状态。 接着便是耐心等待。眼下的白沫比他想象中的更多,更丰富,这让他很抱有一些期待。 1983渔耕山海间 第95节 白沫带的形成原理,是当浪花被推向岸礁,撞击礁石或者岸边,又退回海里的过程中,海浪会夹带着大量空气倒灌下去。这些空气入海后会变成无数的小气泡,气泡连成大片,便形成了白沫带。 白沫带之所以是天然的好钓点,这与好很多鱼类的天性有关。 首先,成片的白沫水团成了鱼类的天然蔽所,可以遮挡天空中飞鸟的视线,也能避开岸上人类的视觉,鱼类可以放心地觅食; 白沫带的气泡翻腾上涌,海水搅动,因此区域内溶氧较高。 白沫带中食物丰富。有些是海浪撞击岸边回落后带下来的,原本附着在岩壁上的甲壳类、海虫类等动物,对于鱼类来说这是天然的美食;还有些,是岸壁生长出来的大量海藻类植物,也大受鱼类欢迎。 等待的过程中,就听见邓招财“握草”一声,连连说到: “搞毛,老子这么小心,还是挂底了!” 所谓挂底,就是鱼钩摆动中,挂在了底部的大石头上。 容易被浪花冲到石头上“挂底”,便正是“白沫钓”典型的操作难点之一。 还好,邓招财折腾一会,终于处理好了。 他那边才刚处理好,梁自强这边浮标沉了。他确认了一下,确实是有鱼上钩了。 估计已经彻底咬住钓,他便迅速提出了水面。 “六线鱼?强哥没白来,这是条好鱼啊!”邓招财带着几分羡慕叫道。 六线鱼又称大泷六线鱼,褐中带点黄,体延长而侧扁,似纺锤形,背缘弧度较小,背侧中部略凹入。这鱼很明显的一个特点,是体侧带有六道左右的竖形斑线,当然也可能是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的灰褐色较大云斑,。 有很多地方也把它们叫做“黄鱼”,但实际上,无论长相还是分类,它都跟大黄鱼、小黄鱼不沾边,完全属于偶然撞名了,不是同一个东西。 六线鱼价格还可以,比海鲈、黄花之类都贵,能卖个七毛、八毛的。 “等等吧,你们也会钓到的。能在白沫带找东西吃的鱼,多半都还行!”梁自强回了句,同时把鱼从钩子上取了下来,放进带水的桶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白沫带具有一定的冲击力,能到这里找东西吃的鱼类,多半都是行动敏捷活泼、吃饵迅速、身强体健,太弱的小杂鱼还进不来,也在白沫中呆不下去。 话刚说完,就见不远处有另外两个村民叫着“握草”。 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就见有两条鱼趁着浪势,直接欺到了堤石边上,跳着,用嘴在啃食白毛之类的藻类! 这些鱼果然猛,都是生龙活虎。 邓招财刚羡慕完梁自强,一转眼,自己的鱼线也沉了。 一拉上来,一条铜红色的鱼很有几分艳丽,令人眼前陡然一亮。 “红加吉啊!”邓招财得意坏了,“强哥这次我的手气可是要好过你了,你那个六线鱼七八毛,我这个红加吉,铁定能卖到一块!” 李亮鄙视了他一眼道: “你在强哥面前得意个毛!你是没听说吗?上个月他们家那条凤尾船出海,搞回来七百多斤红加吉,你这一条也好意思说?” “不一样嘛,出海费油又费力,我这可是坐在堤岸上轻松钓到的!” “轻松?轻松就不会鱼钩挂底了,刚挂在石头上都扯了老半天!” “等等!”梁自强听他们俩吵来吵去忍不下去了,“谁跟你们说七百斤红加吉的?五百多斤不值钱的金鲳,加上一百多斤的红加吉,总共凑了个七百斤,村里这话传的,我都差点信了!” “一百多斤红加吉?那也很了不得啦!”李亮嘿嘿笑道。 正说着,李亮感觉自己的钓竿也往下沉了,连忙收了口,抬起了钓竿来。 结果,钓竿上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邓招财笑得肩都在动: “被假鱼讯给骗了吧?刚还笑我的鱼钩挂底!” “假鱼讯”跟“挂底”一样,是白沫钓面临的另一大技术难点。 海浪下落后下冲的水势在达到其能够企及的深度后,动能完全释放,随之会转变为不规则的横向流动的水流,钓竿会被其带得左右晃动,造成假的鱼讯,让钓鱼者判断失误。 李亮显然刚刚就是被假鱼讯给欺骗了。 “马德,肯定是你的蠢劲传染过来了,踏马都说了叫你别挨我那么近!”李亮骂了邓招财一句,然后重新将鱼钩甩入白沫之中。 才眨眼工夫,三个人的浮标都沉水了。 “这次该不是假讯!” 李亮猛扬起了鱼竿。随后,梁自强、邓招财的鱼竿也高高扬起。 “卧靠这么巧,三条一毛一样的鱼?全是黑鲷!看吧,果然是三兄弟,钓鱼跟商量好了似的!”邓招财一看就乐了。 黑鲷价格还行,反正比海鲈、金鲳之类要贵点。五毛六毛是要的。三个人这会儿钓上来的三条黑鲷个头都还不小,有两斤来重,块把钱是到手了。 三个人都把鱼取了下来,往桶里放。 “等等我仔细看看,哪里一毛一样?”李亮突然抬手阻止了一下梁自强,叫道,“强哥,你看错了吧,你这条细看有点不太一样啊,这怕不是黑鲷吧!” 梁自强笑了笑:“是邓招财在叫,我没说跟你们一模一样啊!” 其实也不怪邓招财看错,这条鱼比黑鲷要贵,但外表跟黑鲷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第112章 眼看着人被海浪卷走 邓招财也把脖子伸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下: “卧靠离着远没太看清,我还以为是黑鲷!这鱼的嘴唇比黑鲷更厚一点,颜色比黑鲷还黑一丢丢,跟黑牛屎一样,这不是牛屎鲷吗?!” “你才发现?牛屎鲷长得跟黑鲷像,但比黑鲷要稀少得多。有些生儿子没屁眼的奸商,拿黑鲷冒充牛屎鲷骗那些不懂的人,一骗一个准!阿财你这眼神得治治,一个渔民哪天被骗到就笑死人了!”李亮取笑道。 邓招财把脖子缩回去了,再看自己桶子里红艳艳的那条红加吉,也没觉得那么香了。 毕竟,牛屎鲷虽然黑古隆咚,但并不便宜,比红加吉还要贵一两毛。 红加吉卖一块,牛屎鲷能去到一块一、一块二。 比起外形极度相似的黑鲷,牛屎鲷价格是黑鲷的双倍。 紧接着,三人又钓上来好几条平鲷。真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意味了,看来风浪中的白沫带是真的鱼多,而且尤其以鲷类占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平鲷虽然名字也带个鲷,但却是鲷类中相对比较垫底的存在,价格就没法跟黑鲷相比了,更没法跟红加吉、牛屎鲷相比。 三个人的桶里面,各自也有六七条鱼了,至少这趟“顶风”出门,没白来。 其实“顶风”出来寻找鱼获的,还不只是他们坐在海堤上垂钓的这七八个人,远处的海滩上,还有几个男男女女提着桶子,拿着钳子之类,在顶着风浪赶海。 浪比较大的情况下,可能会有鱼虾、贝螺之类被冲到沙滩上,比起平时赶海,捡到大量鱼获的机会要增加了不少! 不过那远处的海滩已经不属于他们村,而是隔壁大屋村的,那些男男女女,梁自强远远望去,也并非全都认识。 不一会,李亮的钓竿又再次有了动静。这次钓竿一上来,邓招财眼睛瞪大了: “这是……黑老婆?握草亮子你直接玩大的呀,这不比牛屎鲷还值钱?!” 梁自强也看了过去。只见李亮钓上来的这条鱼长得丑丑的,吻较尖,下颌长于上颌,口大、牙细小,上颌外侧还有一条黑纹。鱼的背及两侧灰褐色,带着不规则的黑色斑纹。头部背棱的后端,有尖棘。 这鱼正式名其实叫黑鲪鱼,又名黑寨、黑头、黑石鲈、黑老婆。当然在口头上,渔民们确实爱直接叫它“黑老婆”。 “这鱼确实比牛屎鲷还能贵几毛。”梁自强接话道。 估计的话,也就贵个两三毛,能卖到一块四五吧。毕竟,这鱼在习性上、味道上,其实有点接近石斑了,甚至也可以说成是石斑大家族的一份子。没准还真是因为长相丑了点,价格比普通鱼贵,但却比石斑便宜。 “亮子,这鱼怕是特意来找你的吧?袁小美前脚刚跟外村的人订了亲,这黑老婆立马就找上你的门来了!”邓招财调侃李亮道。 梁自强当时就卧了个槽,悄悄去瞅李亮的脸色。死党归死党,有些话还是别嘴上没门乱往外蹦的好。邓招财这话,就有点没轻没重了。 李亮苦恋了袁小美那么多年,也算是一根筋了。可惜对方父母瞧不上他,前几天,袁小美由父母作主,直接跟矶头村一个男的订亲了。 一个李亮,一个林百贤,两人都打小惦记袁小美,结果袁小美谁也没嫁,倒是要嫁去外村了。 大前天梁自强还看到林百贤变成了鱼泡眼,就像是偷偷哭过,但梁自强半个字也没乱提。 眼下这邓招财果然是把李亮惹毛了,李亮差点把他从海堤上推下去: “尼玛!信不信老子把你剁了,做成大块的鱼饵喂鱼去!” 邓招财也发现李亮脸色不对了,赶紧收了声: “搞鱼搞鱼!还是跟强哥学,闷声发大财,卧靠这条鱼怎么这么大!” 正好,梁自强的浮标一阵急沉,一扬手,就拎上来一条大肥鱼。 争执中的两人瞬间注意力便全都集中到他身上来了: “花鲈?卧靠这不得有五六斤?想不到这白沫带还能钓到大鱼!” 差点就点起来的一场怒火就这么消散于无形。 梁自强笑了笑:“可惜是海鲈鱼,要是黑鲷、真鲷之类还有点看头。” 李亮不认同,反驳道:“花鲈怎么了,又不是虾虎之类的便宜鱼,也有四毛一斤了,你这条怎么都得两块多!” 正说着,李亮又来鱼了,这回钓上来是一条金丝立。金丝立也是平鲷中的一种,但比普通平鲷能卖得好点。 就跟约好了似的,这边李亮刚把金丝立取下来往桶里放,旁边邓招财也叫了一声有鱼,然后一提上来,愣了愣。 这鱼丑丑的,两侧灰褐色,带着不规则的黑色斑纹。 可不正是前面李亮钓过一条的那种“黑老婆”? 邓招财兴奋地叫到一半,突然就哑火,不吱声了。 李亮怎肯放过他?当场就报仇雪恨道: “恭喜你了阿财,好好捧着带回家去,今晚就拜堂然后洞房!” 梁自强看了眼邓招财便秘般的脸色,好不容易才憋住笑,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还好他现在还是比较能够喜怒不形于色的,要不然下一个枪口就指向他了。因为两分钟后,他的手一提,好吧,也是一条丑丑的,黑老婆! 三个人现在谁也不说谁了,一时间,格外的专心致志、沉默是金。耳边飘过的,只有风…… 又是接二连三的平鲷钓上来,期间,梁自强还收获了一条黄脚立,算是小小惊喜了一把。 一上午慢慢过去,看了下桶子里,也有二十多条形形色色的鱼了,基本都以鲷类为主。 看来,风浪日子里搞“白沫钓”,收获还是不错的! 梁自强准备再钓几条,就回家去吃中饭了。这时,钓竿再次往下深深地一沉。 他心中一喜,想不到快要收工之际,还来了大礼?莫非又是前面那种五六斤的大花鲈? 1983渔耕山海间 第96节 正准备提钓竿,突然,耳边同时响起几个人的呼喊声。 声音初响起的第一秒,梁自强生出一种错觉,还以为是附近有谁钓到什么大货了。 然而须臾间,便发现了声音的不对劲。 那是惊恐万分,又急切又揪心的叫喊声。 三人都顾不上手中的钓竿了,抬头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与此同时,海堤上其他几位进行“白沫钓”的村民也都纷纷从矮凳上站起了身,翘起了脑袋往远处张望。 只见远处海滩上,大屋村一个女的估计是看到海水中有什么好东西,试着去水边捡,在边缘处被一个大浪掀倒在水中。 梁自强他们抬眼望去时,那女的还刚被掀倒不久,试图挣扎着从海浪中站起身,然而下一秒便被又一个浪头盖住了全身。 可惜的是,她们村里一同赶海的人,个个都离她很远,那些发现不对劲而尖叫起来的大屋村人,试着向她奔跑过去,然而随着他们越跑越近,那女的却已经被海浪越卷越远。 梁自强这几个鲳旺村的男人,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钓竿,也都急着往大屋村那边海岸跑去。 跑出几十米,望着海水深处那个渐渐消失的黑点,他们才忽然意识到,连大屋村那些人都赶不及,他们隔着老远,又能做什么? 就算是赶去小码头开船,也是绝对不可能再有丁点救人的希望。更何况,这种浪太大的海面本就没办法开船。 大屋村那片海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鲳旺村几个钓鱼的男人都很默契地收住了脚步,决定不去添乱了,仍旧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堤岸…… 第113章 抓鱼被滋了一脸尿 几个人的脚步都有些沉重,一如此刻的心情。 重新回到刚刚垂钓的位置,三个人都傻眼了。 事情突发之前,梁自强当时刚好是有一条大鱼上钩的。可他受到突如其来的事故惊扰,紧急之下也顾不上收鱼。 现在一看,大鱼就不用想了,就连自己那根粗粗的钓竿,都被大鱼带下了海堤,如今早就卷入白浪之中,越漂越远…… 还不只是他,堤岸上同时在进行“白沫钓”的七八个鲳旺村男人,遭遇几乎是清一色的,钓竿全都掉下海堤去了。 整齐得,就好像被大海统一给没收了钓竿一般。 毕竟,谁也没想到会在堤钓进行到如火如荼时,突遇那样的惨剧,大家都没心理准备呀…… 工具都没了,白沫钓肯定是进行不下去了。三人只好提着桶子,回家吃中饭。 好在,一上午的鱼获还是不少,鲷类也相对能够值点钱。钓竿的损失,也就没那么心疼了。 回到家,梁天成往他桶子里探头一看,啧啧道: “一上午还真钓到这么多鱼回来了?咦,黑老婆你都钓回来一条?!” 陈香贝正摘菜、洗菜呢,一听钓回来一个什么老婆,也好奇地跑过来瞧:“哪个,在哪?” 等梁自强指给她看,她直摇头:“原来老婆鱼这么丑!” “丑点怎么了?花鲈比它漂亮不?黑老婆是花鲈价钱的好几倍!” “真的吗?好像看着也没那么丑的样子……”陈香贝的审美居然这么的飘忽不定,还是跟随着价钱而浮动的那种…… 很快陈香贝把中饭做好了。两人吃完饭,发现也是奇怪了,上午还有风,前后也就一顿饭的工夫,这会儿外面风竟然完全停了。 梁母站门口往海边方向遥望了一眼,有些蠢蠢欲动道: “我看海边有人在赶海了。这几天的风浪肯定冲上来不少东西,下午风也停了,正好去多捡点回来!” 大嫂邝海霞难得跟梁母想法出奇地一致:“可不是吗,这都四天没出过海,损失大了。趁海边现在东西多去捡捡,多少算是个补偿!” 陈香贝听到两人议论着要赶海,脸上顿时也有些跃跃欲试。成亲到现在,实际上她都没赶过几次海。 梁自强连忙也往海边望了一眼。风是停了,浪也小了,但海面还不能说是完全平静了,比起平时,浪还是稍大一点的。 原本上午亲眼目睹的那桩惨事,他不太想提。可眼看着家里连带着荔枝四个女人都想往海边跑,这就不得不说了: “妈,跟你们说个事。上午我不是在海堤上钓鱼吗,隔壁大屋村有帮人趁着海滩上货多在那赶海,一个女的被浪头一卷,眨眼就不见了!我亲眼看见,那真叫眼睁睁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这事?回来都没听到你说一声?”梁母还有些怀疑。 “回来不是急着吃中饭了吗。你们就没注意到,我带着钓竿出门的,回来钓竿都不见了?就是因为被吓了一跳,没注意钓竿掉海堤下去了!” 这边正说着,门口路上有人经过,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跟梁母打了声招呼,停住脚便说:“秋英你知道吧,上午隔壁大屋村有个女的……” 叭啦叭啦一通,绘声绘色,比梁自强这个现场目击者所见的画面还要精彩十倍。梁自强不得不对村里老妇们神奇的艺术加工能力表示钦佩不已。 总之后续的结果就是,风浪稍小后大屋村请来了铁皮船,依然至今还没能捞到…… 梁母连忙从屋里搬了条凳子出来,拉着老妇坐下: “是谁家的知道吗?她老公哭了没?家里有几个娃?娃都多大了……” 大嫂邝海霞跟荔枝两个,居然也搬起了凳子,以老妇为中心,围坐在那儿,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原本梁自强还想继续痛陈利害,以风浪还未彻底消停、吸取惨痛教训为由,劝阻家里几个女的出去赶海。 现在看这架势,用不着多此一举了。那几条凳子的阵势一摆开,这一下午估计是聊下去了。不到接近天黑,估计是不会散场的。 陈香贝倒是没围拢上去凑热闹,但是不能趁着货多去海滩赶海,她脸上也是有些惋惜: “我本来还想去海边捡点螺回来炒着吃。也不能天天吃鱼啊,听起来你钓的这些鱼还蛮值钱,这谁舍得吃……” 看她挺想抓鱼捡螺,再想想自己以前言之凿凿地说成了亲就天天陪她赶海,结果成亲忙到现在压根也没顾得上,梁自强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突然冒出一个折衷的想法:“想捡螺吃?这还不简单,不一定非得去海边呀!田螺行不行?现在就能去捡!” “田螺也好啊!我们村虽然不打鱼,但我也去小池塘、小水渠摸田螺的,等你吃了就知道,我炒田螺很香的呢!”没想到陈香贝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两人说行动就行动,提了桶子就往外走。梁母伸长脖子在后面叫: “干啥去?!你劝我们别去赶海,一转头怎么自己跑得比谁都快?” “没赶海!浪还不小,你们今天也别去!我跟香贝去地里溪水那边摸点田螺去!” 梁母一听是摸田螺就不吭声了,觉得还是跟村里老妇叭啦叭啦带劲得多…… 菜地那边的溪水,是从那口深潭流出来的,还不只一条,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平时给村民们用来浇菜是最好的。 山脚那口深潭里有鱼有螺也有蚌,从潭里流出来的溪水,自然也会有些小鱼、小螺之类。 梁自强找了一处不深的小溪,陈香贝跟着下到浅浅的溪水中,结果扒拉开稀疏的水草一看,不仅有田螺,还不少! 村民们平时不是出海捞鱼,就是在滩涂边捡螺捡蛤,都不太看得上这些溪涧中的小鱼小螺。因此跟花谷村还不太一样,这里小溪中的螺平时没什么人捡,自然还挺多的。 “你看啊,捡螺你得这样,才捡得快!”梁自强一边捡一边说道。 “不用你教,捡田螺我在行的呢!” 梁自强还不信,结果往桶里一看,陈香贝这手速,比他捡得还麻溜多了! 只听到耳边叮叮叮响个不停,是陈香贝一直在往桶里扔田螺。 “咦,河蚌这也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空壳?” 一只河蚌埋在湿泥中大半,陈香贝便用手去抠。 “活的,个头还不小呢!”她高兴得像捡到宝一样。 不一会,河蚌也又捡了五六只…… 两人沿着小溪,走了一路,捡了一路。 突然,脚边的水草窸窸窣窣一阵晃动,梁自强本能地拉住陈香贝往一边闪。 他也怕水草丛中有蛇呀! 结果定睛看去,一小撮草杆低伏下去,一团跟草叶几乎浑然一体的草绿色露了出来。 “是一只甲鱼!”陈香贝转惊为喜,叫道。 看着这甲鱼还不小,能有他手掌大。梁自强眼见甲鱼要往溪水里逃,立马抢前一步,手已经按了上去! 听说野生甲鱼生长极慢,一年才长2两重。手上这甲鱼,怎么说鳖龄也得有几年了。 甲鱼被抓到后,十二分的不甘,前肢后脚、连头带尾,全都拼命摆动着透出一股负隅顽抗的劲,能用上的肢体语言全用上了。 “估计有斤把来重吧?今晚的汤料有了!”梁自强看着道。 不料甲鱼似乎对他的话很有意见,不等他话音落下,猛地张开了嘴巴。 “啊-扑!”一股液体从甲鱼嘴中飙射而出,梁自强始料未及,直接被吐了一脸! 他整个人都傻掉了,这是打不赢,就朝他吐了一口千年老痰? 陈香贝也傻了两秒,然后就笑得像根水草一样在溪水中摇来晃去: “你被王八吐口水了?这下好了,你想吃王八汤,它马上就给你来口热乎的,都不用等今晚……” 说归说,她立马就拿自己的衣袖来替他擦脸,擦了两下,突然一脸的嫌弃,衣袖都不想要了: “怎么还一股腥臊味?这哪里是口水……” 腥臊味梁自强也闻到了,还就在鼻子旁边,呛人…… 这自然不是什么口水,是甲鱼的尿! 甲鱼就是这么奇葩,它们经常用嘴排尿! 这一点,梁自强知是知道,但没亲眼遇见过啊!今天这也是被尿浇了一脸,才猛想起来了。 算是“醍醐灌顶”了吧。 在大海上从没吃过亏,一世英名响彻整个鲳旺村,今天毁在阴沟里一只小王八身上了…… 第114章 卖掉各种鲷鱼 从溪边回来,梁母、荔枝她们就见梁自强阴着张脸,还以为他没能捡到螺,空手而归所以打不起精神。 结果往桶里一看也不对呀,这螺都能炒一海碗了! 问他,他也不说,就见他蹲在门外,不停地洗脸…… 洗完了脸,梁自强就去找菜刀。有仇不报非君子,今晚这甲鱼汤,肯定是吃定了。 结果还没走到灶房去拿刀呢,路过桶子时往里面一瞧,什么玩意,甲鱼不翼而飞? 1983渔耕山海间 第97节 问了一嘴陈香贝,她也不知道。 梁自强一肚子疑问,就问趴在地上的多宝,指了指桶子,然后用手比划一个圆圆的甲鱼形状: “见到没?知道它跑哪去了不?” 本来也是逗弄一句多宝,没抱啥希望。不料多宝听后,从地上爬了起来,领着他就往屋外跑。 一走到屋侧,破案了。 梁小海蹲在地上,面前一只海龟,一只巴掌大的小甲鱼。一大一小,搞得跟亲子活动现场一样的。 小海一见到梁自强过来,感激地冲他叫道: “二叔,你是好人,帮大龟找到了儿子!” ……这怎么还成寻亲现场了? 梁自强也没法跟他解释两者根本不是同一物种的事,就冲他道: “甲鱼汤很好喝的,晚上给你装一碗就知道了!” 梁小海一听就不干了,连忙护住甲鱼:“它们都是我朋友!” 这时荔枝也走了过来,当即冲小海嚷道: “甲鱼我吃过,是真好吃!小海你咋那么贪心,两个都想要?要是把二哥惹火了,大龟都得放掉!你赶快决定,保大还是保小?!” 梁自强:“???” 还保大保小,荔枝你是从村里接生婆那听来的吗? 小海似乎也意识到,重要抉择的时刻来临了。他沉默了一下,小脸决绝道: “保大吧!大的在,还能再生小的……” 有那么一刻,梁自强拎着菜刀在剖甲鱼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拿的是一把手术刀…… 天色还早,梁自强估计郑六应该又出现在大码头收货了,毕竟那些下午赶海的人,是要去他那里卖货的。 他拎上桶子,准备去大码头瞅瞅,最好现在就把上午在白沫带钓到的那些鱼给卖了。 结果一到那,门开着,大善人还真坐在那收货。三三两两前来的,基本都是拎着刚捡到的蛤、螺、蛏子之类。 村民们明显比平时话多,卖完蛤螺的也不急着离开,七嘴八舌说的全是关于隔壁大屋村被浪卷走那女人的事。 郑六看到了梁自强桶里的鱼,立马明白鱼是怎么来的了: “强仔你也去白沫带搞堤钓了?这么多的鲷鱼,看来还真是风浪越大,越来鱼啊!” “不好搞,白沫带容易挂底,还容易出现假鱼讯。搞半天,连钓竿都被白浪卷走了……”说到这,梁自强突然住了嘴,不想再提钓竿掉落背后的那起事故。 “一上午二十多条,不错的了!等等,你这可不止鲷鱼啊,这是钓到一条‘黑老婆’了?”郑六注意到了丑鱼,“来来,我先给你称下这条黑老婆,看有多重!” 物以稀为贵,郑六先放着那些鲷鱼不管,称了一下那条黑鲪鱼。 “一斤二两!这鱼的价格可比红加吉还高不少,我按最高价,一块五给你收了,怎么样?算下来,这一条就是一块八毛了!” 黑老婆本就一块四五左右,郑六愿意给到一块五,梁自强当然没啥话说。 “这条大泷六线鱼也不便宜啊,八毛一斤,我看看呵,两斤差一丁点,一块五毛。” “平鲷这么多啊,十三条,总共十二斤,这鱼就便宜点了,跟普通鱼一个价,给你四毛,十二斤就是四块八毛。” “这条海鲈还怪大的!你也知道,海鲈平时都是四毛,你这条大,给高点按五毛,称一下呵,五斤四两,二块七毛!” “黄脚立一斤五两,一块五毛。” “黑鲷3条,六毛一斤,一共……” “等等!”梁自强阻止了一下郑六,“郑叔你故意的吧?明明两条黑鲷,另外那条是牛屎鲷,你一个老江湖,我就不信你能弄混?!” 也不知郑六是真没看清还是假没看清,啊了一声,多看了两眼: “是吗?长得太像了,我真没细看。怎么,一条牛屎鲷还值得郑叔跟你玩什么花招不成!” 于是重新再称,两条黑鲷一起三斤,六毛一斤,一块八; 那条牛屎鲷一斤五两,一块二每斤,也是一块八,等于说,一条抵上了那两条。 各种鲷、鲈、鲪、六线鱼加起来,一共是十五块九毛。 郑六再次义薄云天了一把,按十六块给了。 刚接过钱,李亮、邓招财也各自拎着桶子过来了,显然也是来卖上午钓的那些鲷鱼。 “强哥,风停了,明天也该转晴了,这几天闲得身上都要长毛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出海?”邓招财见到梁自强便问。 “肯定出海啊!对了,明天好像是农历二十七了?那明天还得起个大早,四五点天不亮就出海,要不然就得等到上午十一点了!” 出海的时间并不全是清早,还得按照涨潮的规律来。越是海水比较满的时候,鱼儿相对比较活跃。等到海水彻底退却下去,鱼也沉寂不少,能够捕获的鱼相对就少。 “谁拖到中午才出海呀,那就天亮前,在海边碰头,一起出海撒网,顺便扔几只海底窜!对了你那海底窜都做好了没?”李亮问。 “做了几只,明天出海的时候带去试试!”梁自强回道。 与他们约好后,梁自强就先回了。 回到家,就见陈香贝拿着一把老虎钳,把用水泡了几小时的田螺正捞上来,一个一个地钳。 她动作娴熟得很,对准田螺尾部,一钳下去,田螺屁股就掉了。 洗干净的田螺加上水,用柴火煮了很长时间。这种东西怕有寄生虫,必须要彻底煮熟。这一点,陈香贝显然是清楚的。 这一带都不怎么吃辣,饮食偏清淡。陈香贝就只放了些生姜、葱叶,然后加了点米酒。米酒还是上次送中秋节礼时,从娘家带来的。 就这些,飘散开来的“唆螺”味,照旧很诱人。 到了晚饭的点,荔枝、小海全都被唆螺的气味引过来了,手里头端着碗。 两人也不客气,拿起唆螺就吸。其实梁自强已经装了一小碗端过去他们那边了,可她还是要往二嫂这边跑。 陈香贝是头号吃货,唆田螺的手速令梁自强望尘莫及。 荔枝这方面倒不笨了,唆起田螺来甚至有几分心灵手巧,速度仅次于陈香贝,反正比梁自强敏捷。 最悲惨的是小海,半天吸不出来一片螺肉,反倒把自己急得满头大汗…… 为表示安抚,梁自强给他装来一碗甲鱼汤:“我看着都急,你还是喝这个吧!” 梁小海捞起一片甲鱼肉塞嘴里,美得嗷嗷叫。 梁自强看他吃得欢,问他: “现在还说王八是你的朋友不?” 梁小海抹了一下嘴: “嗯,朋友真好吃……” 听得怪叫人毛骨悚然的。 晚饭后梁自强早早就睡了,因为天不亮就得出海。 第二天凌晨,陈香贝愣是比他起得还更早,照旧蒸了鲜虾包,让他带去船上吃。 被迫在家“休整”了整整四天,梁自强竟有几分被放生回归大海的感觉。 他希望今天一直都风平浪静,能够让他去得稍远一点,多撒几道网。 同时,也希望久违的“海底窜”,能够给他增加一笔新的收入…… 第115章 鱼层之下另有隐身的鱼层 由于天还没亮,父子几个是打着手电筒来到海边。 李亮的船与他们停的不是同一个码头,等到梁家两条船开出,便见另有一条船亮着灯火,开近过来,船上传来喊声,正是李亮二人。 “强哥,海底窜还是得找个好认的地方去放。上次我那几只,随便找个海面扔的,结果开着船来回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浮筒。这次咱们要不去一个有岛的海面,到时也容易找!” 船开近后,李亮建议道。 梁自强深有同感。虽说海底窜都自带颜色鲜艳的浮筒,很好辨认,但大海实在太宽广辽阔了,光凭记忆去寻找浮筒,还是有点不靠谱。来回寻找的话,怪耗油的。 说实话,以前梁自强放的那些海底窜,后来找不着了,他都至今没太搞清楚,是记错地方了,还是被别的什么人给顺手牵羊捞跑了。 这次重新开始放海底窜,他也是打算去附近有岛的海域,这样找起来至少不会相差得太离谱。 至于去哪个岛附近,他也想好了:“稍微近一点的岛,就是观棋岛、秤盘岛了。要不今天就去一下观棋岛那片海域,把海底窜往那扔下?” “好啊,那就观棋岛!”李亮当即赞同。 梁父也答应去观棋岛那边,一路撒网过去。 三条船一路开着,直到海面上已经天光大亮,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像样的鱼群。 一行人心头全都笼上了一丝失望。 一阵凉风吹来,梁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随后感叹道: “衣服穿少了。一阵秋雨一阵凉,下了好几天的雨,现在气温明显变低了!要想再捞到前段时间那么多的鱼,要靠妈祖娘娘赐福喽!” 梁自强也感受到了风中的凉意。中秋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深秋渐至,渔民的“淡季”也即将到来了。 海鱼的栖息与迁移都是与气温、季节密切相关的。 北方那些已经适应了寒冷气候的海鱼相对还好点。反而是南海内的鱼类,本就适应了高温生长,对气温变化相对比较敏感。 南海中绝大多数的海鱼,都是在气温相对较高的季节活动在浅海甚至临岸海域。随着气温下降,便开始回归大海深处。 天冷时,越往深海区域,水温会越高一些。因此,深秋来临时,鱼类会向稍深的海域游去;再冷一些,鱼类又向更深一点的海域游去。 如此一来,一年中有那么四、五个月,是完全捕获不到鱼的,那种巨无霸的超大型深海渔船例外。 至于鲳旺村的普通渔民,这四五个月里唯一的生活来源,只能是靠前面七八个月攒下的一些钱。各家都把日子过紧一点,熬过淡季。 “福伯,看情形,应该今年还有个把月可以出海了吧?”李亮接过梁父的话,搭腔道。 “差不多,就个把月!”梁父回道。 梁自强这次急着做一些“海底窜”出来放,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想在今年盖房的话,主要看的就是接下来这个把月的收入。近期要是攒不足盖房的钱,再想攒起钱,那就是明年三四月后的事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98节 趁着鱼现在还没有全部转移阵地去深海,“海底窜”跟撒网捕捞双管齐下,钱多少能够攒得更快一些。 当然,就算到了冬季,他也会有办法寻找其他途径攒些钱的,不至于让接下来的四五个月彻底颗粒无收。 天空完全亮起来时,三条船已经到达观棋岛附近海域。他们并不是要上岛,而是只需要远远地看到观棋岛的身影,用它作为海面参照物就行。 梁自强、李亮三人在一处海面把船放慢下来,拿起船上的海底窜,准备往海水中扔。 “等下,好像有鱼来了?” 就在他们选定抛“海底窜”的不远处,阳光一闪,两三条狭长的小鱼飞出水面,又飞快地重新落入水中。 等到再有几条飞跃而起时,梁自强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是曾经围追堵截他的那种竹刀鱼。 梁子丰也认了出来,惊叹道: “二哥,它们又自投罗网来了,还真是锲而不舍!” 梁自强翻了个白眼:“你胡说八道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正经!” 梁子丰还以为竹刀鱼要再一次面临被二哥嫌弃的命运,不料梁自强已经抓起渔网,向竹刀鱼迎了上去。 那天是因为大晚上的,急着赶路,当然嫌竹刀鱼便宜。今天既然碰上了,就甭管便不便宜的了,撒网再说。 跃出水面的虽然只有几条,但同时在水面游动的,却是有好大一片。 接近那片鱼群后,他迅速将网抛了出去,然后看着渔网缓缓向下沉去。 他静静等着,尽量让渔网沉得更下去一点。因为这群竹刀鱼似乎也正在觅食,水面之下看不见的地方,肯定还有不少虾。多下沉一点,这一网就算是鱼虾成群,一举两得了。 在他抛网的同时,梁父、李亮他们也都迅速行动,相继盯准一片水面,抛撒渔网。 梁自强等了好一会,便开始收网,往上拉。 待到渔网中的收获渐渐浮出了水面,拉到了船舷边时,梁自强讶异地轻叫了一声。 渔网中,占到上面一半的,确实都是细长的竹刀鱼,跟一些毛虾、白虾。 然而,在网的下半部,却是另外一种全身银白的鱼类! 这鱼体短而高,侧扁,呈独特的菱形,口小微斜,无腹鳍。 外形上,可以说跟金鲳鱼颇有几分相似,但颜色差异极大,一个浅金色,一个纯银色。 银鲳! 银鲳与金鲳一字之差,但银鲳却要更为难得、珍贵很多。 金鲳更为常见,并且通常生活在近海暖温性中上层海域,善于跳跃和游动,平时摄食小鱼、硅藻和甲壳类。上一次,梁自强父子便遇见过一大群游弋在水面的金鲳鱼。 银鲳却是一种近海暖温性中下层鱼类,往往栖息在海水较深之处,并且喜欢在阴影中群集,早晨、黄昏时才会偶尔上浮到水的中上层。平时,成年银鲳主要摄食水母、底栖动物和小鱼小虾。 价格上,银鲳鱼是金鲳鱼的翻倍! 金鲳三毛,银鲳六毛以上。 正是因为银鲳大多数时候都潜游在深处,所以船底下就藏着一群银鲳,梁自强他们却是浑然不觉。 刚刚要不是捕捞竹刀鱼,必然就会完美错过水下值钱的银鲳! 想到在这片水下可能还有更多的银鲳正结群游过,梁自强一边吩咐梁子丰也赶紧撒网,同时自己麻溜地倒出网里这几十斤竹刀鱼跟银鲳鱼,腾空渔网,再度抛出。 瞄准的区域,依然是有竹刀鱼的地方。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无法判断哪一片水下藏着银鲳,只能推测,竹刀鱼追逐小虾的地方,银鲳鱼或许也同样在水下追逐…… 第116章 星鳗集体迁移 梁自强这种盲猜的做法,不能说准确率有多高,但多少还是有效的。 比平时等待的时间稍长,估摸着渔网已经沉到水下较深处,才再次收网、拉网。 拉回船上,这次比上一网稍少,但比例上,依然是竹刀鱼占多半,银鲳鱼占到一小半。 这至少说明,做法基本上是对的! 梁子丰相对则没能拿捏得那么准确,但拉上网来时,也有二十来斤鱼获的样子,而且里面也是夹杂着几条银鲳鱼。 这时,谁也顾不上谁,李亮邓招财、梁父梁天成,也都唯恐错过时机,接连向海面撒网。 梁自强接连撒出了几网,每网鱼获递减,等到第五网再拉上来时,已经只有零星的竹刀鱼了。 三条船都收了网,颇有些恋恋不舍。 见确实没什么东西可捞了,梁自强才把渔网放到一边同,转而拿出了一只“海底窜”。 海底窜说是随手扔到海底,但实际上肯定是有讲究的。 这片海域的洋流方向,目前仍是往偏东向。扔海底窜时,梁自强让桁架上的两只小铁锚,呈一南一北,而海底窜那只口袋般的“大网兜”,则是呈东西方向,网口对着西面。 这样一来,等“海底窜”沉入海底,位置固定下来后,网袋在洋流带动下,便会彻底的张开、拉直,如同向东飘扬的扑蝶网。 鱼虾被洋流带进“大网兜”中,缠在里面,易进难出。 放完一只后,梁自强把船开出一定的距离,再又放下另一只。 如法炮制,然后是第三只。 四只全都放完后,李亮、邓招财那边却还在不停地放…… 梁自强有些惊异: “卧靠你俩到底带了多少海底窜过来?你们不是来撒网捕鱼,是专程放海底窜的吧?!” 李亮指了指邓招财: “我没几个,主要是阿财这头贪猪,我那几块工钱填不饱他的胃口,平时帮我拉网跟没吃饭一样,一放起海底窜就像吃了人参!” 梁自强嗬嗬了一声,表示理解。 邓招财自己家里没有船,这条船是李亮的,他每次跟在船上,都是在替李亮帮工。估计李亮每次也是给他三块的帮工费。 但两人毕竟是死党,李亮同意他带着海底窜来放,海底窜的收入各归各。等于说,邓招财免费蹭了李亮的船。 比起那三块的工钱,海底窜才是大头,显然比工钱要有魅力多了…… 梁父不放海底窜,见这片海域暂时已经没什么可捞,便率先开着船向别处游弋而去。 梁自强也紧随着离开,不一会,李亮的船也追了过来。 两船比较接近时,李亮冲梁子丰夸道: “阿丰,有长进啊!我刚看你一个人撒网捞竹刀鱼,挺像那么回事了!我跟你说个事……” 梁子丰瞟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答,默默地又转过了身,背对着了李亮…… 邓招财看不过去,冲着梁子丰的背影叫道: “阿丰你这样就不对了!现在李亮他不会再找你帮忙写情书了,袁小美都订亲了,你没听说吗?还写个屁的情书!” 梁子丰闻言,如释重负,重新转过脸来,开心地问李亮: “你要说什么事?” 李亮看他一脸喜色,差点没气得栽倒在船上: “本来想提醒你可以怎样使劲,把网抛得更远点。算了不说了!” 李亮说着把船开远了点,还真不想搭理梁子丰了。 三条船继续在海面开行。 过了一会,海面出现再次出现了三三两两游动的身影,比较分散,不成规模。 这些鱼时而冒出水面一下,时而又沉入了水底。 “辫子鱼!” “是呵,这狗腿鱼零零星星的,也可以撒两网了!” 辫子鱼又称牛尾鱼、狗腿鱼,也就是上次李亮、邓招财从林光明手里抢了过去,还把林光明林光启胖揍了一顿的那种鱼。 狗腿鱼喜欢栖息在沙底质海区,有时游弋在中下层,有时会浮上来一会儿。 这鱼跟虾虎鱼一样属于廉价鱼类,卖不起价来,反正比竹刀鱼还便宜。 而且这种鱼还有个特点,一般不太会结成大群。就如眼下,这些狗腿鱼忽上忽下,各自游弋,却并未形成大规模集结的鱼群。 但梁自强他们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再挑剔等到十一月过后,海上只怕是连条鱼影都难见着,到那时能遇上一小波狗腿鱼都能偷着乐了。 三条船都各自追逐着零散的狗腿鱼,开始撒网。 由于鱼群太分散,每网也就七八斤的样子。 好处则是,正因为分散,所以也不像密集鱼群那样出现强烈惊慌,面对捕捞迅速逃离。 于是,三条船这儿撒一网,那儿撒一网,陆陆续续每条船竟都撒了十几网。 不停地撒网、拉网,机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梁自强胳膊跟肩膀都有点酸了。明明在家休整了四天,被这十几网零星的辫子鱼,搞得像没休整过似的。 兄弟俩往船板瞅了瞅,所谓积少成多,加起来,船板上铺着的狗腿鱼估计也有八、玖十斤了。 忙乎了一上午,转眼又到了该吃中饭的时间。 梁自强用扎子煮了些饭,把媳妇给的鲜虾包也热了一下,然后拣出两条鱼来煮着吃。 银鲳能卖到六毛,肯定是舍不得吃,竹刀鱼才一毛多,狗腿鱼更便宜不会超过一毛,于是竹刀鱼、狗腿鱼各拣了一条当菜吃。 要是陈香贝在,竹刀鱼让她来香煎,能被她煎得有滋有味。梁自强做的倒也能吃,但美味就谈不上。 填饱肚子后继续寻找新的目标,这时已是下午,三条船往南行驶了一小会,已经开始商量返航。 现在倒还没有超出平时的安全捕捞海域,按说,完全能够向南继续行驶很远。之所以商量返航,不是因为海域深浅的问题,而是由于早上捕获的那些银鲳鱼比较特殊。 银鲳跟金鲳大不一样。金鲳捕捞上来后,也还能在船上活一阵子,但银鲳鱼有个特点,基本上出水即死。 现在中午已过,银锠鱼在船上放了也有半天了,就算气温已经比前两个月低了不少,连续降雨更是让天气大幅转凉,但在没购买冰块上船的情况下,也还是不宜存放太久,得尽量早点出手。 三条船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稍微偏行了一点,希望回去走不同的路,能够一路再捡个一两网杂鱼。 这时,六人几乎全都同时发现,水面时不时有一两个又尖又细的脑袋探出来,船侧,更是有细长光滑的身影一扭一扭地游过。 “不会吧,哪里冒出这么多蛇来?” 梁子丰一眼远远望去,有些发毛地说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99节 梁自强仔细看清了那些细长的身影,脸色却是一阵喜色: “哪来的蛇?这是星鳗在集体迁移,游往深水区域!想不到回去路上还能撞上星鳗洄游,好事啊这是!” 渔网再次准备到位,追上那些向南游动的星鳗,撒了下去…… 第117章 卖星鳗与银鲳 星鳗这种东西,平时大白天撒网时不太那么容易遇见,这么一小波招摇过海,就更不常见了。 这跟星鳗的习性有关。 星鳗喜欢待在暗处,光线强的时候往往潜伏在居住的洞穴内,等到海水比较浑浊的时候,它们才会比较活跃。 今天星鳗来了个团队出行,招摇海面,看似反常,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季节性的迁移。 船上两张网的网眼粗细还并不相同,梁自强特意选了网眼相对细小一点的那张,免得在捕捞星鳗的过程中,这群滑不溜秋的东西钻出网眼逃遁。 其实凭目测,这些星鳗个头不小,比陆地上常见的蛇要粗一点,是不太可能从网眼钻出的。梁自强这么考虑,也是保险起见。 撒下网后,等待拉网的过程中,梁子丰挠头问道: “按月份也还没到鱼类大量迁移的时候吧?照往年看,也还得大半个月呀!” 梁子丰当然清楚,近海鱼类迁移的普遍规律。春暖花开、气温回升,就大量向近海浅水洄游;深秋降温,则集体向大海深水处洄游。 然而,他对捕鱼方面,知道得一向都并不透彻。 其实,不同的鱼类,在时间点上不尽相同。 比如星鳗之类的无鳞片软体鱼类,对气温的感知可能要更敏感一点,因此,比其他鱼类会更提前大半个月,就开始成群地游往深水区域。 梁自强等待中,一边注视着海面的动静,一边回道: “星鳗游回深水,起码要早半个多月!再加上最近不是下了几天雨,明显变凉了吗。你也看到,这还只是一小批星鳗,数量多不到哪去。估计接下来十来天,都会有很多星鳗迁移,要是能让我们继续碰见就好了!” 这东西虽然赶不上银鲳的身价,但比起竹刀鱼、狗腿鱼、虾虎鱼之类,那绝对是要更值钱的。 这些星鳗成群游动时,并没有太密集,因此也只能捞上多少算多少了。把网拉上来后,目测大概就二三十条的样子。几十条星鳗挤在一起扭动,看得人还是有点头皮发麻,不怎么舒服。 虽然明知道不是海蛇,也没有毒,但心理上依然会有所顾忌。 再说了,星鳗也是会咬人的。不要命,但也会痛啊。 这二三十条星鳗,肯定是不能直接倒在船舱的木板上了,那样估计他们两个脚板能被咬穿去! 另一条船上,李亮二人显然也是顾虑重重,拉上来一网星鳗,却不敢腾出网来,一时间站在船上好不踟躅,满脸的一筹莫展。 腾不出网,剩下还有不少星鳗正在海中游动,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没网捞了! 二人望向梁自强这边,然后就见梁自强不慌不忙,不知从哪抽了一只又大又厚的麻袋出来…… “来,把麻袋口子拉大点!”梁自强吩咐着梁子丰。 两人都戴上了手套,梁自强把网塞进麻袋,才开始倾倒。倒进去后,又迅速用麻绳把麻袋的袋口给捆扎起来,打了个活结。 这种麻袋就算装毒蛇都没问题,更别说星鳗了。二十多条星鳗虽然扭动挣扎得厉害,但也是有力没处使,毫无办法。 几乎紧接着梁自强,凤尾船上的梁父也抽出来一只大麻袋,与梁天成配合着,同样轻轻松松就把星鳗给收好了。 李亮二人看傻了,原来麻袋才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出海必备之神器? 李亮为难地看了眼自己那网星鳗,恳切地向梁自强这边望过来: “强哥,你船上还有多余的传家……哦呸,多余的麻袋不,能不能借我一个用用?” 梁自强回舱找了半圈,抻出来一只白色的蛇皮袋: “麻袋没了,蛇皮袋要不要?” 李亮赶紧点头,把船开近过来:“蛇皮袋也行,好过没有!” “安置”好星鳗,紧锣密鼓的下一网捕捞迅即又在海面上施展开来。 梁自强反正是前后撒了四网,后边越捞越少,但每网十来条还是有的。 再往后,就没什么收获了。说起来,这批星鳗群的规模也不算太大,或许算得上是星鳗洄游前的“先锋小队”吧。 三条船也不再耽搁。考虑到船上的银鲳不能久放,全都加快了船速往回赶。 一回到岸边,人还没进村,远远就听见村里的大喇叭响个不停。一细听,是镇里在播报安全提醒。 喇叭中语气沉重地提到昨天大屋村那起人被海浪卷走的事故,反复提醒村民在天气还未彻底好转、海浪没有真正变小之前,千万不能急于去海边赶海。赶海时,尤其注意保持与浪头的距离。 今天风平浪静,喇叭播报这些多少属于亡羊补牢了。不过梁自强觉得也好,至少能够提高大伙的安全意识,减少往后类似事故的发生。 鱼获挑到郑六那,发现人倒是不多。 按说大家都憋了四天,今天出海都特别踊跃,一个个龙精虎猛,前来大码头卖鱼获的人应该比往日多才对。 主要是今天还很早,梁自强他们是因为捕到银锠鱼而提早返岸了,估计再晚点,大码头就会热闹起来。 在梁父过秤、结账的同时,梁自强已经特意将银鲳鱼选了出来。 “还行,好在今天不热,要是再回来晚些就难说了!”郑六仔细看了银鲳,还闻了闻,然后称重。 虽然接连往水深处捞了好几网,但毕竟每网都是竹刀鱼占多半,银鲳鱼占底下小半,所以几网加起来,银鲳鱼只有五十六斤。 关键在于价格比较可观,六毛一斤,光是银鲳鱼,也有三十三块六毛了! 银鲳鱼一称完,郑六就连忙吩咐身边打下手的人,直接搬去船上冰块堆里了。 接下来竹刀鱼倒是有八十八斤,但才只有一毛五每斤,十三块两毛钱。 跟竹刀鱼一起捞上来的青虾红虾,能去到四毛五,有十一斤多点,卖了五块钱。 狗腿鱼毕竟前后零零星星捞了十几网,比竹刀鱼的量还要大一点,称下来是九十五斤,可这鱼更是典型的白菜价,一毛每斤。看着最重,到手才九块五! 但真要说白菜价,其实狗腿鱼跟虾虎鱼也还好。还有好几种鱼,才几分钱一斤,除非淡季碰上,否则渔民们看着都没啥动力去捞…… 最后轮到星鳗了。 梁自强的星鳗加起来有五十斤,星鳗是四毛一斤,刚好二十块。 今天的收入里,银鲳占了大头。银鲳、竹刀鱼、青虾、狗腿鱼、星鳗,所有的算下来是八十一块三毛。 总算又是收入超过了八十元大关的一次出海。梁自强给到子丰六块帮工费,这次他阿丰没再说什么。 此前买完柴油、铁丝、铁锚之类,箱子里还剩余九百。加上昨天“白沫钓”的十五块多、今天出海的七十五块收入,增加到了九百九十块左右。 也可以说,已经差不多千把块了。 目标,又近了那么一丢丢…… 第118章 “海底窜”的首次收获 除了卖给郑六,梁自强还留了一点虾,几条狗腿鱼,还有一条不算便宜的星鳗,用桶子拎回了家。 狗腿鱼虽然便宜,但用来自己吃,其实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其肉质紧实,有点像黄鱼肉,呈蒜瓣形,但稍粗。 味道还行却卖不起价,主要是鱼头部分很大,整体上,身上的肉占比例比较少。另外,这鱼处理起来也相对麻烦一点。 今天回家早,晚饭还没开始准备,因此新鲜的狗腿鱼,直接就成为今天的主菜了。 这种鱼陈香贝还从来没做过,梁母怕她不会做,主动过来教她。 以前梁母跟邝海霞相处,两个人互相都有点针锋相对、刀来剑往的架势,可如今有了二儿媳,不知为什么,梁母跟陈香贝却相处得挺亲洽、自然,乍一看还以为是母女。 其实上一世,就算在外打工漂泊,陈香贝跟婆婆也是相处得挺不错的。除了性格上的原因,可能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这会,梁母耐心教着陈香贝,让她在处理狗腿鱼之时,首先不要急着刮鳞。狗腿鱼的几处鱼鳍都很硬,必须先用剪刀剪掉,否则后面刮鱼鳞的时候就容易扎到手。 陈香贝照着做,倒是很快就都学明白了。 狗腿鱼她就红烧了。轮到那条星鳗,陈香贝本能地躲到了一边,死活不肯动手碰星鳗。 虽然梁自强诲人不倦,反复告诉她,这不是蛇,是星鳗。星鳗与海蛇的区别叭啦叭啦,星鳗的习性以及营养成分叭啦叭啦。 说了一大堆,陈香贝也都认真地听了。听完后把菜刀往他手中一递: “你来!” 结果硬是梁自强亲手料理了这条星鳗。当然,吃的时候,也是他吃得最多。别说,星鳗煲汤,味道那叫一个鲜美。 星鳗的肉有着腴润柔软的胶质感,相比其他鱼类,肉质更加细腻,口感更加顺滑。 当然,星鳗还有一个隐含的特点,差点就被梁自强忽略。直到下半夜,才在一阵辗转反侧中悟了! 陈香贝睡得正迷迷糊糊,却感觉到旁边的身体越抱越紧,身躯的每个部位似乎都抖擞得过分! 她才刚推开他的脸,又发现落入了他的魔爪;刚打开他的手,结果发现他化身成了八爪鱼,整个缠了上来…… “不行!最近你天不亮就得起床出海,这样起早贪黑,怪累的!快睡,听说那个……也伤身体的!”陈香贝在挣扎。 “我觉得我这样憋着的话,才会更伤身体……”他拿起她的手引导着,往自己这边证实了一下。 她立马就信了。 “你真麻烦!睡得好好的,都下半夜了,你怎么还越睡越精神了!”她抱怨了两句,实则心生不忍,已经开始动摇。 “就知道媳妇最疼人了!”梁自强一喜,趁机一阵欺身…… “那你快点!还有,弄出响动来看我不捶你!” 结果她就发现,自己这话说了完全等于没说。梁自强今晚也是邪了,像是有使不尽的精力…… “还没好?今晚都不用睡了!唔,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陈香贝在真相的边缘徘徊,差一点就要触及到,但终究是没有想到星鳗上面去。 鳗鱼补益肝肾,某些营养成分,似乎还能够增加男性的热量…… 当然这个也是因人而异。比如此刻的梁自强,就高度怀疑自己澎湃的热情与晚餐吃了太多的星鳗有关。 陈香贝直到在阵阵倦意中沉沉地睡去,也没有想到,害得自己大半夜受累的,可能是那锅星鳗汤…… 要能知道真相,那条星鳗估计会被她直接扔掉! 下半夜那场叱咤,让梁自强也睡得格外沉浸。第二天因为照旧要在天亮前就开始出发,于是梁父几个都准时起来了,结果奇怪地发现梁自强的房门关得紧紧的,愣是没半点起床的响动。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00节 三个人又都不好去敲他的门,跟三只鹌鹑一样蹲在门外等着。这一等,直接导致今天的出海延误了,直到天亮才出发。 更现实的后果是,由于错过了最佳出海时机,这天的鱼获,才卖了三十几块。 梁自强算了算,感觉那一波星鳗不仅没有让他多赚到钱,似乎还亏了…… 好在,第三天差不多就是可以收捞“海底窜“的日子了。 这天李亮又跟他约好了一早在海边汇合,然后一起开船前往观棋岛附近海域。 到达附近,由于海域比较确定,没费什么工夫,梁自强就找到了自己前天放下的一处海底窜。 他与李亮、邓招财三人制作的浮筒大小、形状、颜色都各不一样,所以还是很好辨认的。当然竹筒上其实还刻有各自的名字,这个需要捞起来细看才能看见了。 船慢慢停下,他捞起浮筒下方的粗绳,开始从海底往上拉。 海底窜的两只铁锚虽然远没有船锚那么大,但能够深深扎入海底泥沙之中,洋流都冲不走,自然也还是有些重量的。梁子丰也赶紧过来一起帮忙。 凭手感,似乎收获还不错的样子! 等到“海底窜”拉到了船上,梁自强的笑容中明显带着几分满意。 锥状的“海底窜”此刻变得鼓囊囊的,真成了一只“大号口袋”。凭目测,初步判断能有三四十斤的收获! 虽然比不上撒网撞上大运时那种动辄超百斤的收获,但比起一般情况下零星的撒网捕捞,已经还要胜出了。 至于种类,也称得上是多姿多彩、品种丰富了。 一眼看去,有虾,有蟹,连章鱼都有,鱼也是有好几种。 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海底窜”这种工具下沉得比较深,它所捕猎的对象,可不只是海水中上层游弋的鱼类。包括中层、下层,以及近底层的生物,只要经过附近,被洋流带进来,就都成为了囊中物。 这一点,与撒网是很不一样的。 从“海底窜”中倒出来的几种鱼,有白姑鱼,有虾虎鱼,这些都不太值钱。 最令梁自强满意的,是其中一种看起来有几分萌态,个头小小的鱼。 这鱼带一点不算太深的黄金色,头比身子要大很多。 梅童鱼! “卧槽强哥,这次收获不错,‘梅大头’有这么多?都快占到一半了!这鱼比另外那几种可都要值钱!” 旁边船上邓招财看过来,当即啧啧道。 “还好,‘海底窜’捞到梅童鱼,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么?”梁自强随口回应道。 确实,虾孱、梅童鱼、哈氏仿对虾这几类,是“海底窜”主要的捕获对象。 但不管怎么说,梅童鱼的价格就是比虾虎鱼、白姑鱼、竹刀鱼那些强。 此刻的梁自强,心情还是比较舒畅的! 嘴上说得风轻云淡,心里面却早就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海底窜,能够拉上来更多的梅童鱼…… 第119章 赤果果的公然挑衅 在很多地方,梅童鱼都被称为“鲜霸”。只因其肉质雪白细滑,筷子碰一碰即碎,入口就化,能够鲜到舌根的那种。 鱼如其名,梅童鱼还真是比较“童真”,是一种怎么都长不大的鱼,最大的不过三指宽,一手长。 梁自强眼下“海底窜”兜上来的这些,大概就都只有二两左右每条。 “似石首而小,黄金色,味颇佳,头大于身,人呼为‘梅大头’‘。”这是前人对梅童鱼的描述。 价格上,现在的梅童鱼还没像后世那样身价渐涨,但也是虾虎鱼的好几倍了,比海鲈之类都要稍贵。 这一网海底窜兜起的鱼获中,除了几种鱼类,虾蟹中也不是没有亮点。 虾有相对便宜的虾姑,即皮皮虾,也有稍贵的青虾、红虾。 蟹有石头蟹,但也有比石头蟹值钱一点的梭子蟹。关键是,十月正是螃蟹愈发肥美的时候,眼前的梭子蟹个头饱满,看着多半都是腹中带膏的样子。膏蟹的价格就不一样了,极品一点的红膏蟹,能去到每斤一块二! 剩下几只章鱼个头不大,是小白章,价钱就比较一般了。 梁自强几个在回收“海底窜”的同时,梁父因为并没有放海底窜,便已经在海面开始撒网捕捞起来。 “爸,今天怎么样,水底下还有银鲳吗?”梁自强一边忙自己的,一边高声问父亲。 “别想了,今天半条银鲳都没捞到,竹刀也少,倒是捞了一些白姑鱼!”梁父有些失望地回话道。 这基本确定了梁自强的一个判断:前天那些银鲳鱼,只是短时间从附近海水中游过,算是“过路鱼”,而非近阶段一直栖息在这一带。 “海底窜”中没有收获到银鲳鱼,父亲今天撒网也没能见到银鲳鱼,加起来已经足够得出这样的结论。 看来今天很难重现前天的银鲳鱼丰收一幕了。梁自强决定先继续捞剩下的三只海底窜,要是能兜到大量梅童鱼,也算是跟银鲳差得不远,几乎不相上下了。 还没等到把船开到下一处海底窜的地点,就见李亮也开始回收了。 “阿财你踏酿的,先别急着找你那些破兜,还不过来帮一把手,老子可是付了你工钱的!” 李亮拉了一把,发现一个人竟然还有点拉不动的样子,便气急败坏地大声喊叫邓招财。 邓招财被揭穿心思后也知道不好意思,连忙跑上前帮着一起拉。边拉边叫: “卧槽,你这是要发了!这一兜也太沉了,两个人拉都有点费劲。放了这么多海底窜,从来还没遇到过鱼获有这么沉的!” 听到这话,梁自强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他是觉得,邓招财的叫嚷似乎有点夸张了。海底窜那个口袋再大,也没法跟手抛的渔网相比。 他刚刚那一兜有三四十斤,在海底窜中算收获不少的了。再怎么多,就算再加上铁锚的重量,还能让两个大块头拉着嫌费劲? 但是奇怪,看那两人胳膊绷紧的样子,又不太像是在骗人玩。 下一秒,李亮的海底窜终于被拉出了水面,拽上船来。 这一下,梁自强可算搞清楚为什么会那么重了。同时,三条船上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满脸的古怪! 这哪里是什么鱼?整整一只海底窜,塞满的全特么是整块整块的大石头! 没错,他没看错,就是平时岸边、海岛都最为常见的石头! “我踏马……”李亮的情绪由兴奋的高处骤降至谷底,都不知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情绪了。 “草踏乃乃了,见过鱼会往网兜里飘,没见过这么重的石头还会往兜里自个飘的,这石头怕是成了精……”邓招财这话算是帮李亮发表内心感言了。 “放屁!你瞎吧,这明摆就是有人偷偷把老子的海底窜给捞了,收走里面的鱼虾不说,还故意往里面塞这么多大石头。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让老子逮到,把他全家都卸成几大块塞网兜里算了!” 李亮咒骂得比较惊悚,但是那种心情,梁自强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显然,李亮的猜测是正确的。一定是有人偷走了他的鱼获,再搞一堆石头放进去。这是唯一能够说得通的解释了。 问题是,偷别人的“海底窜”,这不应当是越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觉才越好吗?居然还故意往里面塞那么多的石头,唯恐别人发觉不出来? 这么做,满满的挑衅味,就很是不言而喻了。 这时,邓招财已经骂了起来:“真够欠揍的!不用多想,肯定是矶头村那帮狗娘养的干出的事!” 李亮气鼓鼓道:“不是他们还能什么人?矶头村一群欠干的贱货!” 对于李亮二人的判断,梁自强有同感。 矶头村本身跟鲳旺村存在矛盾。虽然两村之间仍旧有不少村民彼此私交不错,但整体上,两村关系很不融洽。 这种挑衅味十足的行为,实在明显之极,指向是矶头村的人所为。 眼下,几个人也顾不上议论了,赶紧又去找其他的海底窜。 结果,怒骂一声接一声响起——相继又有几只空荡荡的海底窜被捞起。 梁自强每捞起一只,也是心中一凉。 整个大网兜中,仅有几只没偷干净的小虾米,其他连根毛都没有。 看来,自己最先捞起的那一只,算是唯一没有遭遇黑手的一只了,极可能是因为位置稍远,偷的时候被漏掉了。 想到那么多的红膏蟹、梅童鱼全都肥了某个狗杂碎,梁自强心都在滴血了。 看来,自己以前失踪的那几只海底窜,也并非因为洋流带跑、浮筒脱落之类的原因而消失,而就是被偷了。 等到把这一带的海底窜全都捞了一遍,终于确认下来,除了唯一“幸存”的那一只,其他的鱼获全部被偷了个精光。 损失最惨重的莫过于邓招财,他下的本最重,放了有十来只“海底窜”,全军覆没。 看着船上一堆空空如也的海底窜,他哭丧着脸问李亮:“亮子,这海底窜还要接着放下去吗?” “还放个毛!放了也是替外村那帮狗日的放!”李亮咬牙道。 梁自强心情也糟得很,接下来都提不起劲去撒网了。 正议论间,一条八米多的木船从旁边开过,是钟永瑞家那条船。 那船向他们越开越近,船上没见钟永瑞,倒是钟永瑞的两个儿子在开着船。 “咋回事你们?我见你们从海里头不停地拉上来空网兜,看这样子,也是被人偷鱼了?!”钟永瑞的大儿子钟康站在船头,向这边大声问道。 “可不是,偷得太特么干净了!怎么,你们的海底窜也被偷了?”梁自强回问对方。 钟康无奈道:“我们家都被偷了三四次了。偷鱼就算了,有两次还放了一堆石头在网兜里,害我俩拉了半天网,你说气不气人!” 李亮气道:“果然是惯犯了。欺人太甚!” 邓招财恨声道:“就这样拿踏马一点办法都没有?” 钟康摇头:“你说能有啥办法?在地上的话,还能守一下。这大海上的,怎么守?” 一时几个都沉默了。好一会,一旁的梁自强突然开口了: “大海上,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守!” “什么办法?” 几条船上的人,全都向梁自强看了过来,等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第120章 开灯诱鱼,夜捕 “也没啥复杂的,大不了把捕捞的时间颠倒过来。以前白天撒网,咱们干脆改成夜捕。海底窜放到哪,我们就夜捕到哪!”梁自强简单提议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01节 “好像也行啊!有些喜欢追光的鱼类,夜里还挺好捕的。平时大伙都嫌累,出来夜捕的人也少,咱们搞一阵子夜捕,没准鱼获比白天撒网还多呢!”这次是钟康的弟弟钟明首先赞同梁自强的想法。 “你们要夜捕?夜捕就是累,行动也不怎么方便,要说鱼获,有时候还真比白天多!年轻的时候我也时不时搞几次夜捕,年纪一大就吃不消喽!” 梁父在周边海面撒了一圈网重新兜了回来,听到一耳朵,便插了句话道。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不过,外村的贼骨头偷鱼,都只会在晚上下手。你们要是夜捕,倒还真就顺便把海底窜给守住了!” 李亮听后连声道:“瞧,福伯都说这法子管用,那还犹豫个毛,我跟强哥一起搞夜捕!钟康钟明,你们要不要一起?” 钟康想了一下,仍有疑问:“夜捕倒是把海底窜给守住了,但那些狗东西看到我们的船灯,还不就远远地躲开了!这样一来,只能守,却抓不到贼呀!” “运气好的话,也不是抓不住贼!”梁自强接过话,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了出来: “我是这样想的,从现在海底窜的情况来看,那狗东西绝对是下半夜出来下的手。那我们可以这样,上半夜搞夜捕,到了四更五更,就把船开到观棋岛的礁石堆后面,把船灯熄了,在那悄悄盯着。 这样一来,那贼东西肯定是发现不了咱们。等到他偷海底窜的时候,咱们再突然开船围过来,叫他想逃都没门,跟关门打狗是一样的!” “强哥这办法可以啊!说不定还真能抓住贼?卧靠,到时看我不把他揍出屎来!”邓招财对于被自己偷走几百斤鱼的事最为恼火,一听这方法能揪住贼,都已经开始神往起来了。 “行吧,算上我们兄弟两个!到时一起来夜捕,顺便逮贼!”钟康一听梁自强这法子还比较靠谱,当即也答应道。 前后丢了那么多次海底窜,他们俩也很想把贼给揪住,到时损失都有可能全部追回来! 六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约好从今晚就开始夜捕。 梁父因为并没有放海底窜,加上年龄大了夜捕的话也吃不消,便没有掺和,只叮嘱几个年轻人多加谨慎,注意分寸之类。 既然晚上要开始夜捕,今天白天就不在海面继续消耗太多体力了。 梁自强继续撒了几网,捞了一些杂鱼,早早便返回岸边去了。 这次去到郑六那,都没多少鱼获。 总共卖了有二十六块钱,其中占大头的,还多亏那一网“幸存”的海底窜。 梅童鱼五毛一斤,有二十来斤,这个就去到十块来钱了。 红膏蟹一块二,也有六斤多,这个又是七八块。 海底窜中其他一些虾、白章、毛把钱一斤的白姑鱼之类,连着撒网捞起的杂鱼,加起来又卖了八块多钱。 陈香贝见他今天居然才中午时分,就提前回家了,也很是诧异,一边给他烧饭一边问: “今天是打到了很多鱼,所以提早回来了吗?” “别提了,今天是鱼获最少的一天!”梁自强拿出那二十三块钱吩咐她往箱子中收好。 “二十三不也挺多了吗!总不可能每天都刚好碰到那么多鱼!” 她倒是知足的很,一边替他放好钱,一边反过来安慰他道。 梁自强把海底窜被偷,以及今晚开始夜捕的事跟她说了下。 陈香贝也是对偷鱼贼恨得牙痒痒,但更多的,却是忐忑。又是担心他夜捕耽误睡觉,身体太受累;又是害怕他抓贼时吃亏,甚至出现危险。 直到梁自强透露,有钟家兄弟、李亮邓招财,加上他和梁子丰六个人,绝对出不了差错,她才稍稍安心了些。 吃完中饭后,梁自强让梁子丰下午好好睡觉养足精神,然后自己也回到小房间,倒头就睡。 陈香贝也不打扰他,帮他把门带上,便忙家务去了。 夜幕降临,晚饭后大概七八点来钟,所有渔民都已经在家休息的时刻,梁自强开始出门了。 “你别忙一整晚,那样太累了,差不多就开船回来知道吧?”陈香贝送他到门外,仍不忘一个劲地叮咛。 “我心里有数的,以前也不是没夜捕过。你啥也不用想,好好睡你的去!”梁自强悄然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 她却望向了脚边正屁颠屁颠跟过来的多宝,语气恨铁不成钢道: “多宝也不长快点儿!要是长到大黄那么大,今晚也可以跟你一起出去抓贼,帮你给那贼咬两口了!” 话音才落,多宝居然还真就汪呜一声,跟着梁自强往路上跑。 “勇气不小,就是块头还太小了点!”梁自强拍了拍多宝,扭头又对陈香贝说道,“让它在家里呆着,这样你还能睡得踏实点!” 把多宝轰回去后,兄弟俩就去往海边了。 今晚正好是初一夜,天上一丝半星的月光都没有,整个海边都是黑漆漆的。 打着手电筒摸上了船,开起了船灯,梁自强跟梁子丰就向着海面出发了。不一会,钟康钟明的船、李亮邓招财的船也都汇合了过来。 三条船一起往观棋岛的方向开去。 “卧靠,原来初一晚上的海面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平时极少夜里出海的钟明望着四周黑古隆咚的夜色,感叹道。 “黑点好,越是没有月光的夜里,那些追光的鱼对船灯的兴趣越强烈,这样反倒最适合夜捕了!”钟明的哥哥钟康接话道。 看来,钟明到底年纪大点,还是有一点夜捕经验的。 他说的没错,船灯诱鱼确实是夜越黑、效果越好,趋光性鱼类在一片漆黑中对光线更加敏感。 船距离观棋岛还有一小段距离时,三条船的速度慢了下来,特意放得很慢、很慢的那种,这样能够让船灯被更多的鱼看见,从而引诱海面的鱼都游上前来。 六个人一边在浓重的夜色中缓慢行船,一边说着话。 聊了好一会,不经意间望了一眼船灯周围。 一看之下,几人不由都收住了话题。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几条船附近,已经全都聚集起了不少的鱼类! “等等我看看,好像还不只一种鱼群?!” 邓招财从船头跑向船侧,又从船侧跑往船尾,把前后左右围拢过来的鱼全看了一遍。 “一种两种、三种……好像至少有四五种鱼啊!咱们是现在就开捕,还是再等会,等到鱼更扎堆再说?” 邓招财数了数不同的鱼类,然后扯着嗓子就对着梁自强跟钟康的船大声问了起来…… 第121章 脂眼鲱、斑鰶纷至沓来 “现在就捕,会不会把更多正在赶来的鱼都吓跑了?” 梁子丰担忧道。 他清楚,白天的时候就算遇到大规模的鱼群,撒上几网之后鱼获也会迅速锐减。究其因,就在于鱼类胆小,受到撒网捕捞的惊扰之后都会立即开始逃离,一哄而散。 不料梁自强却笑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又忘了上次从浅锣湾赶回,那些竹刀鱼轰都轰不走,还一个劲往船上跳?” 趋光性的鱼类在黑夜中的表现,就是那么的神奇,近乎于不可思议。白天面对惊扰它们会迅速逃散,但黑夜中的灯光就像是令它们的胆子变肥了一般,就算面临捕捞,它们也会散了又聚,一再向着灯光围拢过来,撵都不一定能够轻易撵得动。 面对光明,或许它们真的是有着某种无法理解的执念,以至于舍生忘死? “准备好了,开始撒网!剩下这点路,怕是要一路捞到观棋岛!”梁自强打趣道。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种鱼,换谁不得偷着乐? “撒网了!握草阿财,你别老在那数鱼呀,鱼还能被数进网里来?船上不是还有一张网么,还不快给老子撒网!”李亮自己抄起了渔网,同时又不忘捣了邓招财一肘子,催促对方别磨蹭。 “阿丰你还是别自己撒网,给我用手电筒照着点,一会配合我一起拉网就行!” 梁自强则并没有要求弟弟也拿起那张备用网去撒。一来是,有人打着手电筒辅助一下确实行动会更方便一些,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他并不放心子丰。 平时白天稍微盯一眼,相对还好。可这大夜里,光线不够充足的情况下,他还真担心梁子丰一个人撒网时,一不小心脚就勾到网绳上,然后一头栽进大海里去。 由于船侧的舷灯最接近于水面,所以此时,船的左右两侧鱼是最密集的。平时撒网本身也是要么船头,要么船侧,所以眼下捕捞起来,倒还真是方便得很。 梁子丰有点看不真切,打着手电往船侧的海水中照了照: “二哥,这鱼细长细长的,难道又是竹刀鱼?”他问道。 “你打着个手电筒怎么还不清楚?竹刀鱼的话现在估计直接已经往你脸上蹦跶了!海里面长得细长的鱼多得去了,这不是竹刀,是脂眼鲱!”梁自强告诉道。 脂眼鲱为暧水性小型中、上层集群鱼类。鱼群一般在黄昏、凌晨起浮集群,夜间喜光,在光源下集群时游动迅速。正因此,脂眼鲱也是灯光围网作业的主要捕捞对象之一。 此刻他的船侧,也有一些其他的鱼类夹杂其间,但一眼望去,最多的就是脂眼鲱了。 脂眼鲱倒没像竹刀鱼那样急眼到直接起跳,但一条挤着一条,也是一股争先恐后的劲头,唯恐被移动中的船灯抛在了后边。 船几乎停顿下来,这样一来,后头追赶的鱼与前头的鱼撞到一起,就更扎堆了。 梁自强向着最密集的一片区域,果断地抛出了渔网。 稍稍等待片刻,就开始收网。梁子丰连忙用嘴咬住手电筒,腾出手来帮着一起拉网。 梁自强见状,不由暗想,可惜现在村里还不太用那种戴在头上的电筒。下次去城里出货,一定要去找找,看能不能买到头灯。 那种头戴式电筒,简直就该是夜捕的必备神器。 网拉上来,一网鱼倾倒在了船板。 本以为基本全是脂眼鲱,结果发现,中间夹杂着另外一种鱼,体形与脂眼鲱的狭长完全不同。 这种鱼呈梭形,侧扁,腹缘有锯齿状棱鳞;头中等大,口小,口裂短;体表是圆鳞,没有侧线。 最醒目的是,这鱼的腮后位置,竟然有一粒明显的“黑痣”,搞得就像美人痣一般! “金耳环?我这一网好多的金耳环啊!” 李亮那边传来了叫声。 金耳环其实就是眼前这种长着“美人痣”的怪鱼。它的学名叫斑鰶,同时又叫气泡子、鲮鰶鱼、金耳环。 无论脂眼鲱,还是斑鰶,这两种鱼都是强烈趋光性的鱼,同时也是集群性比较强的鱼。 所以,就跟搞团建似的,一拥而至,呼朋唤友。 腾空了渔网后,梁自强没有停顿。他发现,被渔网挖空的那一片水面,竟然瞬息之间,就又被新的鱼填补了上去。船侧那点位置,居然是如此的抢手。 这种现象,在白天捕捞时,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 于是,梁自强都没怎么变换位置,又是一网撒了下去…… 这一网,脂眼鲱的比例稍稍变少了一些,但斑鰶的比例却增大了不少。 看来,在船侧热门地段的激烈抢夺战中,斑鰶开始凭借实力逆转,要把脂眼鲱的地位给卷下去了! 第三网,就已经大半壁江山都是斑鰶了。 脂眼鲱的榜一位置,就此易主。 然而第三网中,梁自强发现又多了一种新的身影。 这鱼看着还怪亲切的。体形细长,银光闪闪,像一把狭长的剑,最特别的是它的鱼嘴,像护士手中加长版的针头……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02节 好吧,就是他们曾经捕获过的那种,针良鱼,针良杆子。海上剑客…… 针良鱼不仅白天喜欢跃出水面,举着又长又细的尖嘴扑食小虾,同时还有个隐藏特点:趋光。 就在梁自强倒出第三网鱼获的同时,船侧水面传来响动。他侧头看去,顿时握了个草。 刚刚还只是夹杂其中的一小部分针良鱼,不知何时居然如潮水般,大批量涌近过来。 关键这些鱼不仅是游过来,还动用其伤害性爆棚的长嘴,这儿刺一下,那儿扎一针…… 刚刚占领船侧黄金地段的斑鰶,虽然自己也够奇特,但估计还是忍受不了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群奇葩鱼。 在被扎了无数针之后,直接开始退出阵地,不得不忍痛让贤…… “二哥,爸不是说针良鱼意头好吗,咱们赶紧捞两网,哎哟……” 梁子丰举着个手电筒,刚想帮着梁自强撒网,然后就痛呼一声。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握手电筒的右手,直接被一条腾空跃起的针良鱼给攻击了! 他似乎忘了,针良鱼的飞跃能力可一点都不输给竹刀鱼。 关键,飞跃能力再加上长针头,这两样合在一起,就怪吓人了。 竹刀鱼当时只是使劲往梁子丰身上砸而已。眼下的针良鱼可不一样,它们不是砸,而是扎…… 还不等梁子丰完全反应过来,手上又是连续三四下。手都快给扎麻了。 眼看又有更多的针良鱼向着船上的光源腾空跃起,梁自强头皮都快麻了。 这时,也不知梁子丰怎么想的,手被扎痛了,就改把手电筒重新叼会嘴中,然后腾出手去扫落一条条向他飞击而来的针良鱼。 梁自强声音都颤了,胆寒道: “你傻呀,你这样叼着手电筒,就不是扎你手了,马上眼珠都会扎掉你的!瞅什么瞅,还不快关掉手电筒!” 梁自强叫着,干脆劈手夺下了他嘴中的手电筒,一把按灭了光源。 船上这次倒没有响起“梆梆”声,这次调子有点不一样,是“哆哆”声。 那些针良鱼成功跃上船来后,嘴巴扎在船板上,听得梁子丰耳膜都是痛的。 虽然周围还有好多的鱼在尾随,但梁自强已经不去想捞鱼的事了。 他赶紧加大了马力,从一大群针良鱼的围攻中,飞速向前奔逃而去…… 第122章 青鳞鱼也来了 李亮那一船,邓招财一开始见到针良鱼越来越多,还嗬嗬傻笑,以为大赚了。 结果由于手上举着个手电筒,也一样成为了光源散发的中心点之一,瞬间就被热情的“鱼护士”给打针了。 “日踏马!我的个妈……” 邓招财手一哆嗦,手电筒直接就掉到地上,嗓音都不太对了。 谁特么懂,他一个糙里糙气的抠脚大汉,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最怕镇卫生院护士手里的长针头? 别人都是几岁的时候见了针头就哭,邓招财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至今见到针头掏出来,依然会当场发怵,脸色变青。厉害一点的时候,眼泪都能掉下来! 尼玛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针头扎得梨花带雨,一哭一抽噎跟被林黛玉上身了似的,这画风你敢想? 李亮听他不停嚎叫,翻了个白眼:“你踏马还行不行?” “行是行!”邓招财倔强了一下,然后下一秒便道,“要不咱们跟着强哥一起跑路吧,反正还有别的鱼能捞。我怕这针良鱼跳起来,把你的船灯给扎坏!” “你特么!”李亮对这借口也是服气了,“自己软蛋就软蛋,别扯什么船灯!针良鱼再彪,也不能去扎船灯啊!” 话音刚落,李亮自己小腿上也被扎了一下。这都不算啥。 “啵”的一身,右侧船舷的一处船灯,还真被两条针良鱼一跃而起,给扎碎了…… 还真小瞧这针良鱼了,身板虽小,可人家自带枪械,典型的“披坚执锐”啊。那股拥抱光明的热忱,更是被小觑了。 李亮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好好的夜捕,居然还被一大波针良鱼给搅和得翻车了。 他倒并不是没有夜捕的经验。以前也零零星星夜里用船灯诱捕过好几次鱼。 顶多也就遇上过竹刀鱼那种满船乱蹦跶的,像针良鱼这种半夜赶来砸场子的,今晚也是头一遭碰上。 经受了损失一只船灯的代价,李亮终于悟了,明白过来梁自强为什么跑路跑得那么果决、神速。 人家那是防患于未然,早就料到船灯可能成为被攻击的对象啊! 李亮就因为手慢了片刻,眨眼间,耳边再度传来“啵”的一声响。左侧的舷灯也又被扎没了…… 再磨蹭的话,他船上所有的灯估计能被针良鱼团灭,彻底变成一条瞎船。那可就是如假包换的正经“夜捕”了。 眼下,也就只剩下舱灯位置特殊,针良鱼攻不进来,所以能够幸存下来。 但这也使得他的船孤灯一盏,一路开动,整条船就跟个“独眼龙”似的,狼狈之极,驶离了针良鱼的包围圈。 一旁的钟康、钟明,算是比他要明智一点,已经紧跟在梁自强之后,驾船跑路了。 三条船陆陆续续,总算都抵达了目标区域——观棋岛附近海面。 到这时,船也基本停顿了下来,针良鱼也不见了,他们决定开着灯重新诱鱼。 观棋岛附近这一带白天都能打到不少鱼,夜里估计是能诱出不少的趋光性鱼类来。 只要不是那种失心疯一样的针良鱼,其他鱼他们都能接受。 船还刚到达不久,水面暂时还冷落得很。经历了刚刚那一番热闹非凡,此时一派安静中,他们竟又有些失落。 感觉怎么跟未过门的姑娘盼情郎一样:怕他不来,更怕他乱来。 钟永瑞家的条件相对不错,大儿子钟康连手表都有一块。这会儿钟康看了看表: “才十点多,贼娘养的要来偷鱼的话,四更五更左右,那也还有四五个钟头。这几个钟头够咱们捕好一阵子的鱼了,按阿强的计划,到下半夜两三点钟咱们再开到岛那边藏起来不迟!” 钟明则望向李亮的船,冲邓招财问道: “前头我怎么听到阿财的声音在嚎哭?阿财你不会吧,被针良鱼给扎哭了?!” 阿财这边死寂了片刻。梁自强看在眼底,心想这莫不就是后世所谓的“社死”名场面? 阿财总算忍住了投海自尽的冲动,临时把脸皮厚度调整了下: “钟明我说你什么耳朵,该不是被针良鱼一顿搅,慌出耳鸣来了吧?” 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发出一阵讥诮味十足的笑声,暂时放阿财一条生路了。 “没空跟你扯淡。停在这也有好一会儿了,老子去看看船边,是不是又快要来鱼了!” 邓招财转移话题,跑到船侧去察看情况了。 “这么久了,怎么才这么稀稀拉拉的几条鱼?”李亮跟邓招财同时纳闷道。 几乎在这同时,梁自强跟钟康那边却传来了兴奋的叫声: “靠,鱼越来越多了,比前头在路上引到的鱼一点不少啊!” 钟明感慨道:“这比白天还容易碰上鱼,难道是因为咱们村平时夜捕的人很少?” 钟康似乎还想等等,等到鱼群更扎堆一点再下手,这会儿回答钟明道: “应该跟这个有关系。有些鱼它本身白天就不太爱动弹,喜欢晚上才出来。夜捕的人少,这种鱼的量就一直都在那!” 钟明又道:“早知道白天还开着船辛辛苦苦找什么鱼啊,每天都夜捕不就好了!” 钟康不赞同:“天天夜捕,谁受得了?你吃得消,我可吃不消!” 梁子丰这会也趴在船侧往水中看,借助舷灯依然看得不怎么真切: “这又是什么鱼?跟前头捕的那几种都不太一样呵,原来夜里喜欢灯光的鱼类还怪多的!” “那是,就咱们这一带的海洋,趋光的鱼少说十几二十种还是有的!”梁自强已经又拿好渔网站在船侧了。 种种高谈阔论传到李亮这边,两人都很抓狂: “怎么你们都说有扎堆的鱼,老子这边啥也没得,就两三条小鱼在这晃晃悠悠的?” 梁自强朝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们俩是在梦游吧?连个舷灯都没有,鱼又不瞎,为什么要跑到你那黑古隆咚的船边去?!” 李亮、邓招财双双噎了一下,自己好歹也还幸存着一盏舱灯,后来又把桅灯也开了,居然还入不了这些鱼的法眼,被赤果果地嫌弃了? “那个,强哥,跟你说个事哈……” 李亮一见情形不对头,没话找话,屁颠屁颠把自己的船开了过来。 等到开近,李亮看清了梁自强的船侧周围,密密的全是鱼。 这次不是脂眼鲱,也不是斑鰶,更不是半夜专门砸场子的针良鱼。 似乎全是清一色的青鳞鱼! “卧靠强哥,这么多青鳞鱼,你哪里捕得完?我看着替你着急,都是兄弟,帮你分担分担?”李亮已经眼馋地搓起手来了。 梁自强这会儿正一扬手,把渔网抛进了一片青鳞鱼群中,像驱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 “你玛,能不能滚远点!老子这一网鱼都能被你弄跑!” 李亮这会就跟狗皮膏药一样,好不容易贴上来了,哪里撵得开?腆着脸: “不影响,借借你的光,问题不大!” 梁自强瞪了一眼。李亮这行为,该叫啥? 蹭热点?还是蹭流量? 嘴上虽然挤兑两句,其实他还是很乐意帮一把李亮的。怎么说现在也是一起夜捕、一同杀贼。妥妥的同舟共济。 梁自强很快收了网,拉上船来的这一网几乎全是青鳞鱼。倒进船舱,目测怕是有七八十斤! 跟白天遇上多春鱼群的那种规模显然是无法相比,但作为夜捕,诱鱼设备也如此简单、初级的前提下,一网能捕上这么大的量,已经非常可观了! 收网后,他索性把这一片的鱼让给李亮了: “烦!剩下那三瓜两枣,你爱怎么捕就怎么捕去吧!别说没提醒你,别磨磨叽叽的,在鱼跑掉前,赶紧多捞点。一会没捞着,不要又蹭到老子这边来借个什么光!” 李亮一听就激动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03节 “强哥果然是强哥!谢啦!” 梁自强懒得再理这家伙,把船又向更前方开动了过去。 反正他的舷灯一直好好的亮着,就算让出这一片,也不愁没鱼可捕。 只要向前开动一点,一大批鱼估计又得循着光追上前来,继续大开杀戒就行了…… 第123章 高级刺身:菱鳍乌贼 再往前开一点,距离观棋岛也就更近一些了。 船停顿下来没多久,果然,水中的身影再次多了起来。梁自强往舷侧看了看,渐渐围拢过来的,还是青鳞鱼。 赶在那两个厚脸皮的家伙再次凑上来前,梁自强也不等了,又开始撒网捕捞。 这一网,与上一网相比差不了太多,六十来斤估计还是有的。 倒在船板上的青鳞鱼体形都不算大,体近长方形,有些侧扁,背缘微微隆凸起来,头短小,体背侧青绿色,腹侧银白色。 青鳞鱼又称青皮、柳叶青。还有人也叫它“柳叶鱼”。 多春鱼有时也被人叫做“柳叶鱼”,但两者完全不是同一种鱼。就像人会有重名一样,鱼有时也会撞名,尤其是民意俗称上,不同的鱼会出现同名的情况。 青皮属于温水性中层小型鱼类。据说这鱼有一个特别的地方,紧急情况下,可以用来治疗被海蛇咬伤。 渔民出海过程中,如果突然遭到海蛇咬伤,就将青鳞鱼的鲜鱼肉捣烂,敷在伤口,并用鲜鱼肉浸醋生吃。 这种紧急措施,说是可以暂时阻止蛇毒扩散。 当然,有没有人在海上作业时真这么尝试过,实际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梁自强没试过,也不想有被迫去尝试的哪一天。 第三网再拉上来,仍有四五十斤鱼获的样子。这次网里不只有青鳞鱼,还夹杂了不少的竹刀鱼。 “卧靠,竹刀鱼也赶来凑热闹了!”钟康那边也开始出现不少的竹刀鱼。 再往水面看去时,梁自强就发现,竹刀鱼聚拢得越来越多,隐隐已经有了超过青鳞鱼、取而代之的架势。 一部分竹刀鱼靠近了船舷,又开始了跳跃运动…… 梁子丰这次也真是挺会把握主动权,已经开始在船上闪来闪去,提前热身乾坤大挪移了。 梁自强古怪道:“鱼都还没上船,你咋还先跳起舞来了?” “未雨绸缪,未雨绸缪!” 梁子丰呵呵两声道。 事实证明,梁子丰也并非杞人忧天。梁自强才刚撒下去一网,余下那些竹刀鱼不仅不逃避,反而开始向着船上的灯光跳动起来。 梁子丰这次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战士了,身法更见魔性,躲来躲去,竟是一条竹刀鱼也没有砸中他。 反倒是忙着撒网捞鱼的梁自强,手臂、胸口被几条竹刀鱼砸上了。 不过倒也没啥问题,经历了针良鱼方才那一阵子的“针锋相对”,他现在觉得竹刀鱼还好,算是毛毛雨了。至少不会带来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转眼间,竹刀鱼又捞了两网。 竹刀鱼变少之后,一波脂眼鲱又踩着点赶来了。 趋光性较强的鱼,果然同时大多都具备结群特点。要么不来,来的话都不是两只三只的来,而是成群结队。 于是,眼前这片海面,以船灯为中心,脂眼鲱、青鳞鱼、竹刀鱼这三种鱼就跟走马灯似的。 这种刚捞完,那种又占了优势;那种捞了两网,另一种又涌过来了。 三种鱼都想抢夺离灯光最近的位置,搞得就像争夺阵地的拉锯战。 “等等,来了两个啥玩意?鱿鱼?乌贼?” 梁子丰借着舷灯,突然发现鱼群的边缘,有两只挥舞着触手的家伙,也正试图加入战事,想要从外围处挤入船边的白热化地带。 梁自强也抬眼看见了,表情也微微有些奇怪。 他倒不是因为乌贼的现身而奇怪。毕竟,乌贼中几乎大多数也是典型的趋光动物。夜里有时候站在海边岩石上,拿手电筒一直坚持照着海面,就会发现,有小乌贼顺着灯光,欢欣地跳出水面。 后世到90年代,还专门发展出一种罩网渔船,重点捕捞目标之一,就是在诱鱿灯的配合下捕捞乌贼、鱿鱼。 他之所以脸色露出了一丝讶异,是因为眼前正试着从鱼群外突围过来的两只乌贼,无论块头还是体形特点,都与常见的乌贼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两头乌贼虽然还不至于像大王乌贼那么体积庞大,但个头也显然要大于平时常见的那些乌贼。 同时,它们全身上下似乎都是呈现出红褐色。虽然灯光下不那么真切,但仍能隐隐看见它们背上有着色斑,那些色斑既多且大。 最为不同的是,它的鳍好像是三角形的,这使得它的整个身体看起来有点像一个较大的菱形。 可能因为块头不小,这乌贼的行动并不怎么敏捷,甚至有点慢吞吞的,凭借着胴部边缘的肉鳍和腕侧膜轻轻拨动海水,不紧不慢地游弋。 不一会,竟然又是三四只同样类型的乌贼从远处赶了过来。 前有鱼类挡道,挤不太进去,后有同类追兵。最开始那两头乌贼似乎开始急眼了,一改之前温吞的态度,猛地收缩起柔软的肌肉腔,歪了歪漏斗状的口器,控制水流方向为自己的运动加速。 调整姿势后,慢牛车竟然神奇地变身为火箭,速度直线上升,一路杀入青鳞鱼的重围,接近了梁自强的船边。 这下借着舷灯,梁自强彻底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细节,同时不由地多了几分激动: “菱鳍乌贼啊这是!” 菱鳍乌贼又称菱鳍鱿,名字在乌贼与鱿鱼之间模糊摇摆,但其实它就是一种乌贼。 乌贼与鱿鱼的关系确实非常近,它们都属于软体动物门下的头足纲。 但细分之下很不相同,乌贼属于乌贼目,而鱿鱼则属于枪形目、枪乌贼科。(有人喜欢简单地把鱿鱼说成是乌贼的其中一个分支,倒也可以说得通。) 通常来说,鱿鱼身体狭长、犹如管具,横切面为圈状;乌贼也即墨鱼,其身体则较为扁平,十分宽大。 与章鱼的八条腕不一样,鱿鱼、墨鱼皆为十条腕。鱿鱼生长有软骨,墨鱼(乌贼)则有硬骨。 眼前的“菱鳍鱿”虽然相对不那么常见,但它毫无疑问不属于鱿鱼,而是地道的乌贼。 这是一种趋光性非常强的乌贼,每到夜间的时候,就会循着光线上浮到海面或者中层水域,捕食小鱼类或者甲壳类。 一般的乌贼价格并不贵。在这年头,二两以上重量的乌贼,集中收购价仅仅才一毛八,偶尔能够上浮到两毛。这价格也就比竹刀鱼略高,还赶不上海鲈。 但这价格中,并不包括菱鳍乌贼。 菱鳍乌贼口感柔嫩,常被当作高级刺身的材料,可以说是乌贼中的佼佼者之一。 即使在眼前这个年代,菱鳍乌贼的身价也是远高于一般的乌贼。 “手电筒过来一下,但别直接对着照。这几只值钱的乌贼,个头又大,可千万不能放过!” 梁自强吩咐着梁子丰,便开始把目光从鱼类转向了眼前这两只冲杀过来的菱鳍乌贼。 这可全是一张一张的大团结啊! 不仅眼皮子底下的这两只要捕获,边缘处正在试探着想要杀入鱼群重围的那三四只,梁自强也志在必得,打算一网打尽! 第124章 三只值钱大乌贼! 渔网笼罩下去,把两只菱鳍乌贼全都刚好罩在了里面。 乌贼也不甘就范,再次猛地收缩起肌肉腔,歪了歪漏斗状的口器,控制水流方向打算为自己加速。 然而这次左冲右突,拼命摆动,都无法再挣脱出去。 好家伙,乌贼似乎也意识到了最危险关头的来临,突然,整个外套腔一阵剧烈收缩。 “噗!噗!” 两只乌贼跟商量好了一样,一股比墨汁还要浓黑的液体从漏斗口疾射而出。 两只乌贼同时放大招,大团墨汁如同黑云,又犹如烟雾迅速在海水中飘散开来。 所到之处,整片海水全都变成了漆黑一片。 这种末路挣扎自然无助于它们逃出渔网,但梁自强还是赶紧加快了手速,迅速把乌贼拉上了船来。 一小滩墨汁立即从网眼中漏出,在船板上浸出一片。 梁自强示意梁子丰腾出网中的乌贼,而他自己则一秒也不耽搁,瞬间便又抄起另一张备用的渔网,再次转向了海面。 墨汁虽然并不影响他逮住这两只菱鳍乌贼,但对于他捕捞剩下的鱼类和另外三只乌贼,却是有极大的影响! 乌贼肚子里的墨汁是保护自己的武器。一旦遭遇险情,万不得已之下,乌贼就立刻从墨囊里喷出墨汁,利用这黑色烟幕的掩护,让自己能够逃之夭夭。 其实乌贼墨囊里积贮一囊墨汁,需要极长的时间。所以,不到十分危急的时刻,它们是不会轻易施放墨汁的。 关键是,这墨汁一旦施放出来,不仅混淆视听,而且还含有一定的毒素! 这会儿,显然船侧其他的鱼类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墨汁有害,原本撵都撵不走,这会儿纷纷四散开去,作鸟兽散。 梁自强最志在必得的目标——另外那三只菱鳍乌贼,原本正试着加速冲向船边,这会儿像是边关的士卒看见了袅袅升起的狼烟一般,接收到了危险信号,居然在水中来了个急刹车! 然后挥动着触角,像是用肢体语言在表达“马勒隔壁”的复杂心情,又像是在紧急调转航向。 然而,突兀之下,乌贼一百八十度转向似乎也没那么容易,一时间尬在了那里。 倒是那一大波青鳞鱼向外逃窜时,形成了一股鱼潮,裹挟着几只乌贼向着反方向退去。 一眼看去,叫人哭笑不得:三只乌贼被兵荒马乱的鱼群簇拥、推搡着后退,就像是大块头将军被一帮小兵给绑架了似的,架着胳膊,身不由己,步步狼狈。 要论单价,这几只菱鳍乌贼绝对是今晚的王中王了,撞上门来的好东西,梁自强怎肯就此错过?当即吩咐梁子丰到船舱中调整船舵,向着乌贼追去。 他自己则举着渔网,站在船头,只等渔船一追上逃窜中的乌贼,就迅速撒网继续捕捞。 其中一只乌贼已经被他赶上。还不等他抛网,那乌贼似乎就已经感知到宿命的降临,于是提前猛一收缩,又是那一招,一股墨汁喷出。 别说,它这一喷还怪及时的,梁自强的网还没来得及落下,眼前便一团漆黑,仿佛有神奇的消失术,让近在眼前的那只乌贼瞬间蒸发不见。 梁自强也不犹豫,依然照着既定的位置,稍稍靠前一点点,抛下了渔网。 渔网在一团黑雾中徐徐收紧。等了一会,梁自强拉起渔网,还好,烟雾弹中的那只乌贼还并未来得及逃远,此刻,不甘地蠕动在渔网之中。 跟着同时捕获的,还有几条已经被墨汁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翻着白眼的青鳞鱼。 梁子丰倒是越来越懂得配合,已经替他腾空了前头那一道渔网,及时地递上前来。 梁自强转身再去寻找第四、第五只菱鳍乌贼,可惜,那两只乌贼更是求生欲一流,也已经相继各释放出来一大团墨汁,此刻早就不见了踪迹。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04节 梁自强往墨汁最浓黑处撒了两网,收上网时,除了两三条青鳞鱼,却是啥也没有。显然,那两只菱鳍鱿早已趁机潜入深处,逃之夭夭。 原本打算五只菱鳍乌贼一网打尽的,有点失算了,最终只捕获三只。 一阵抽筋般的忙乱后歇息下来,一问另外两条船,他们倒是也碰上了乌贼,但是听描述,并不是比较值钱的菱鳍乌贼,应该就是平时最常见的那种。 见到梁自强捞到这么多只菱鳍乌贼,那四人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各种羡慕嫉妒恨。 一番折腾下来,也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余下能够继续用于夜捕的,也就只有一两小时了。 换了片海面后,几个人又开始借助船灯诱鱼。 鱼倒是陆续都没怎么断,捕了一网,过一会就又有新的鱼前赴后继,奔着船灯而来。 只是比较多的,依然是竹刀鱼、青鳞鱼,其中斑鰶也来过一小群。 普通的乌贼捕到两小只,但是像前头那种又大号又小贵的菱鳍乌贼,下半夜再也没出现过。 数量上,三条船上的鱼获都还不错,各自船舱中隆起了几堆。 说实话,大雨降温后的接连几天,梁自强出海捕捞的鱼获都不怎么理想,有时甚至三四十、二十几块的收入都拿过。 这次夜捕,倒是让他重拾了那种鱼获堆成山的成就感。 钟康负责看时间。到了凌晨一点多快要接近两点时,六人一致决定停止诱鱼、捕捞,开始往一旁的观棋岛转移。 梁自强、钟康两条八米大船在前头,李亮不知磨蹭个啥,越开越慢,落在后边。 距离越拉越大时,李亮急了,扯着嗓子喊道: “握草,你们两条船能不能开慢点等一脚?老子的船灯被针良鱼搞掉,光太暗了,摸黑压根就开不快!” “行吧行吧,你自己跟过来!”梁自强把船放慢等了他一程,李亮那条“独眼龙”船跟个残疾老头一样,总算吭赤吭赤跟了上来。 商量了一下,梁自强、钟康两条大点的船开在两旁,李亮的独眼龙夹在相对中间的位置。这样一来,借着两边的光,他开起来总算没那么盲人摸象了。 三条船停在了观棋岛的礁石带后边,抛了锚,用缆绳在礁石块上绑了一把,然后再把船灯一熄,就地隐藏了起来。 这时正是夜色黑得厉害的时候,天上毫无半丝月光,海面又没了船灯,他们几个就如同悄然隐身了一般,彼此隔着这么近都几乎看不见对方。 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中,唯有一双双眼睛却在兀自闪闪发亮。他们都静静地注视着附近的海面,“海底窜”藏身的那片区域。 夜捕的收获很丰硕,固然振奋人心;但矶头村偷鱼贼的现身,却是更加令他们摩拳擦掌、翘盼不已…… 第125章 惊魂夜,海边奔跑的头颅 虽然夜捕了半个晚上,紧张又耗力气,但此时船上的六个人,个个都精神抖擞。就好像夜捕不是一件力气活,而是一种养生。 精神小伙的氛围,在他们中大概维持了有半个多小时。 再往后,盯着盯着,就听见呼噜声响起——终于有人熬不住,直接在船上睡着了。 这呼噜声像是会传染,刚刚还龙精虎猛的几个人,上眼皮跟下眼皮就互搏起来了。 梁自强也是坐在舱内摇晃了两下,脑袋歪了歪,叩在船侧门板上。 就算再年轻,人毕竟不是铁打的。梁自强一看这样不行,别熬着熬着六个人一会全都睡着了,到时候狗东西直接在他们眼皮底下,把海底窜全给偷了,那就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但如果全都强打起精神干撑着,显然也不是办法。 “醒醒,都醒醒!”梁自强叫醒了大家,提议道: “要不这样,咱们轮流来。每次留两个人盯着海面,其余四个人放心睡大觉。等盯了个把钟头,再叫醒另外两个,接着守!” 钟康从瞌睡中醒过来,揉了揉眼,当即表示赞同: “这主意好!反正盯贼又不是捉贼,一两双眼睛盯着完全就够了。一旦真有了情况,把人都悄悄叫醒,六个人再一起冲上去也不耽误事!” 刚刚呼噜打得正香的邓招财更是没意见: “卧靠老子坐在船上睡着了,脖子歪得正他酿痛!真按你这主意,还干坐着打什么瞌睡,老子直接躺着睡多香!” 李亮则问:“哪条船先守着?” 梁自强当即表示:“我和我弟两个先盯着吧,盯完了一会叫钟康钟明,他们俩守差不多了再叫醒你和邓招财两个!” 另外几人都没异议,就按这样定了。 梁自强兄弟俩就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鼾声中,打起精神盯着海面。为了防止睡着,两人干脆起身,船头到船尾,走来走去。 估计也有个把钟头过去了,海面没有任何动静发生,既不见船灯出现,也没有马达声传来。 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就叫醒了钟康钟明,让他们接替着蹲守。 梁自强兄弟俩把船舱中平时用来坐的木板当作床,倒头就睡,这样倒是比坐在那里打瞌睡强多了。因为太困,眨眼就睡着了。木板有些硌人,但丝毫也不影响他们睡得又香又沉。 再醒来时,天边已经透出微光,都快要天亮了。 “怎么,贼娘养的这次没来?”梁自强起来后,有些失望地向另外两条船问道。 “没来!白让老子守了半晚上!”邓招财郁闷道。 “这个点还没来,肯定是不会来了。他一偷就是几十只海底窜连锅端,这种事只能半夜偷偷干,大白天干不了的!”钟康断定道。 梁自强当然知道他说的没错。狗贼上次把他们三家的海底窜全给偷了,相信其实应该还有第四家、第五家。偷得这么大,只能是深夜。 大白天,就算海面再辽阔,作业的渔民再稀疏,也一定会有人撞见这种大面积偷盗的。 从网兜被偷得那么干净还能判断出,一定不是上半夜,而是下半夜偷的。因为如果是上半夜,偷走了鱼获将海底窜重新扔进海底,第二天白天梁自强他们再捞上来时,多少会出现一些落网的新鱼。正因为是后半夜下的手,所以空兜中连新鱼都没几条。 梁自强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准备回去吧!回岸上还得赶紧把舱里这些鱼获都卖了,然后补个觉去!特么真是困啊!” 钟康也点头道: “一次没逮着,也正常得很。抓贼哪有一次两次就得手的。今晚继续过来守着,就不信连守个五六个晚上,还逮不住他个狗日的!” “反正咱们也不亏,这一晚上夜捕的收获,比白天撒网绝对多!不管逮不逮到贼,鱼获本身就赚了!”钟明也说着自己的看法。 六人商定,海底窜就继续在水下先放着,等放满了两天,收获比较多之后,明早再来捞起。 正准备开船返岸,邓招财却又作起了怪来。 这家伙捂了一下肚子,忍不住叫道: “不行,等不及了!你们再坐会,我要去下沙滩,解决一下。放心我很快的!” “握草,大号?难怪老子一直闻到臭气,原来是你一直在偷偷放屁!要去快去,尼玛现在天都还没大亮,到处暗得很!你瞪大点狗眼,别拉到自己裤子上,一会搞得老子整条船都臭哄哄的!” 李亮踹了他一屁股,撵着他飞快跳下了船。 众人跟着挤兑了邓招财两句,不过也都理解,人有三急,再正常不过了。 好在应该也等不了太久。现在反正天还半黑半明的,等一下也好,估计片刻之后就正式天色大亮了。 梁自强重新坐回木板上,小眯一下。 眼皮才刚一合上,突然,一声“妈呀”丢了魂似的惊叫声,让梁自强猛地睁开了双眼。 “撞邪了!草踏马老子活见鬼啦!” 梁自强抬眼往岛的边缘处望去。借着黎明前夕的灰暗光线,只见刚刚才一头钻进沙滩拐角处的邓招财,一转眼就跟被火烧了屁股一般,狂奔着从拐角处跑出来,高一脚低一脚往这边跑回来。 一边跑,手还提着裤头,显然是还没来得及穿上裤子。 然而梁自强四下望去,除了近乎于裸奔的邓招财,沙滩上并没有第二个什么身影呀? “你特么疯了吧!什么都没有,你裤子都不穿就这么又跑又叫,发什么神经!”李亮这次真的有点想动手揍人了。 “谁说没有?那么大个死人脑袋你看不到?你看你看,这不是追上来了?特么老子又没惹它,还追着不放了!李亮你快翻翻,船上有没有烧纸呀香呀什么的!” 邓招财一边跑着,一边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顿时毛孔又炸了一下! 跟随着他的视线,船上几人也都往他脚后的地面看去,这一下,一个个全都目瞪口呆! 只见在邓招财身后不远处,一个圆滚滚的头颅,竟然违背常识地自行挪动着,那速度还不慢,可以说是沿着沙滩一路跟着邓招财,紧追不放! 不是在地上滚动的那种,真就是长了腿一般,脑袋自己在跑。 由于还没正式大天亮,光线幽暗,所以刚刚大家站在船上都没看太清楚。只以为是邓招财发了疯似地独自狂奔,却没注意到他身后那只贴地追来的人头! 一个人提着裤头在前头发足逃命,一个没有身体的脑袋在后头穷追不舍。这一幕,诡异之极,别说邓招财吓掉了魂,就是站在船头的梁自强都竖起了寒毛来。 邓招财总算屁滚尿流地奔逃到了船边,手脚并用,狼狈地爬上船来。 人是上船了,裤子却直接掉水里了…… 邓招财连身体袒露在外都顾不上,上到船上第一件事便是喘着粗气问李亮: “快去找找,你船上就真找不出几张烧纸吗?!” 梁自强把目光从邓招财那很是辣眼睛的局部画风中移了开去,再次望向沙滩。 只见沙滩上那只圆滚滚的脑袋依然没有停下,还在向着这边追跑过来! “卧靠邪门了!以后不要再来观棋岛这一片了,不干净!说不定咱们那些海底窜压根就不是贼偷的,是被那什么……给吃了!”钟明脑洞有点大,都开始怀疑海底窜的事另有蹊跷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信邪,我去沙滩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梁自强身边,平时文文弱弱的梁子丰这会居然站了起来,就要跳下船往沙滩去。 梁自强拉了一把没拉住,干脆捞起一把手电筒,紧跟着弟弟一起下了船。 两人一步一探地走往那只奇怪的头颅,直到相距咫尺,梁自强举着手电筒对地上一照,紧绷的心脏总算松懈了几分! 电筒的光线下,那哪是一只什么人头,是一只圆溜溜的椰子! 然而,椰子并没有停顿,还在继续奔跑。 越过了他们,直接往前头更远处,执著地奔跑而去。 两人看得清清楚楚,不是滚动,而是奔跑! 尼玛,虽然没有人头那么惊悚,但一只椰子会自己跑路,也是踏马够诡异的好吧? 梁子丰打了个寒颤:“还真是奇怪呀,咱们还是回船上去吧!” 梁自强白了他一眼:“现在你知道怕了?其实没事的,正常现象,我大概知道什么原因了!” “啊,这都亲眼看到椰子在跑了,还正常?” 梁子丰不解地望了过来,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寻找到一丝答案……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05节 第126章 解开了谜团 “我应该没猜错。先不说这么多,追上去看个究竟,就什么都清楚了!” 梁自强觉得光凭嘴巴描述,一两句话也讲不太清楚,不如直接追上去看看真相。 关键,浩瀚无边的海洋,千奇百怪的事物实在多不胜数,他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思维中一闪而过的那个答案,是否就正好是真相。 而且眼前那神秘诡异的玩意奔跑的速度还不慢,要是自己再迟疑片刻,一会那玩意一头跳进沙滩旁的水中,自己都不一定还能找得到。 前头还宣称“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梁子丰,这会儿反倒有点犹豫不前了。 主要是,一开始离得远,天色大亮之前的光线又很是幽暗,他当时站在船头远远看见一个人头般的不明物在沙滩上奔跑,还觉得有可能自己看花了眼,也许只是什么圆的东西在沙滩滚动而已,没那么神秘。 现在走近了,亲眼看见一个不具生命的东西居然能够自行狂奔,这直接把他从课本上得来的那点有限的唯物意识给狠狠摩擦了一把。什么科学定律、物理规则,这一霎那间,全给当场颠覆了。 “我还真以为你胆肥呢!你不去就上船,我去把它抓来给你们看!” 梁自强现在反而淡定了很多,大步便朝着那只奔跑的椰子追了过去。 这会,那椰子在沙滩上似乎也跑够了,在一处浅滩前停了下来,就要往海水中跳。 整只椰子往下矮了一矮,然后重新伸高,打算凭借弹跳之力,往水中跳去。 突然,发现怎么都跳不起来了。 一只大手按在了椰子的上方,整个拿捏得死死的。 椰子扭了几下,似乎在骂骂咧咧地挣扎:马隔壁,哪来的手?老子晨跑完了,想回归大海还不行?! 梁自强索性两只手一起上,捧起了地上的椰子,看了一眼从椰子下方缝隙中伸出来的两只细细触角,梁自强嘴角扬了扬,果然自己没猜错! 说实话,要不是后世老喜欢看海洋频道,他也不可能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种生物。 他捧着椰子,大步往回走。 这时那船上,邓招财正在给李亮、钟康几个回忆惊魂历程: “尼玛老子不是找了个转角的地方蹲着吗?突然几步远外的草丛响了两下,老子还以为有蛇,结果扭头一看,比蛇可要吓人多了!一个没有躯体的人头直接自己从草里面站了起来,奔着我就跑了过来! 可把老子给吓傻了,这还大解个屁,赶紧站起来就跑啊!问题是老子越跑,他越在后头一直追……” “可是阿财,刚刚阿强用电筒照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一眼,看着好像不太像是人头啊?!”一旁船上的钟明怀疑道。 “呐,现在阿强不是过来了吗,问问就知道。咦,他手上捧的什么,不会把那玩意给抓过来了吧?” 钟康望向梁自强,语气诧异道。由于光线还很幽暗,梁自强这会正走在沙滩上,手里捧着个啥他也看不太清。 说话间梁自强越走越近,也没回他自个的莲纹船,直接跳上了李亮的船。 钟康钟明也干脆跳到了李亮的船上。几个人这下看清楚是一只椰子了。 一个个满脸的问号:“椰子?怎么回事?” 梁自强当着他们的面,左右手同时发力,试着把椰子一分为二。 他手劲这么大,居然都没能一下就把椰子掰开,可见里面那六只触角的吸力,到底有多强劲! 他又加大了一点力,这回,椰子应声裂开,变成了两半。 如同变魔术一般,里面不是椰汁,而是同时挥舞出好几只触角,在空气中一阵乱挠、乱扭,像在痛骂: “马笔,谁把老子的家给拆了?!” “这是……章鱼?住在椰子里的章鱼?从小到大从没见过这种事啊,听都没听说过!所有的章鱼都有这种爱好吗?”钟康的表情直接凝住了,半晌不敢置信道。 “不,所有的章鱼都没有这种爱好,只有一种例外,椰子章!”梁自强解释道。 几个人全都摇晃起了脑袋:“什么椰子章?好像没这种章鱼吧?” 梁自强张了张嘴,突然发现竟然没办法跟他们说清楚。 他们说得没错,这个年代,确实还没有“椰子章”这个物种的记录。 是在后世,随着海岛的过度开发,越来越多的游客去海岛游玩,并且将吃完后剩下的两瓣椰子壳随手扔在景点。隔几天,就有人发现一种特殊的章鱼,会悄悄钻进椰壳,并且如同能工巧匠一般,自行将两半的椰壳拼接成完整的一只椰子,然后就把椰子变成了它们生命的一部分,带着椰子去海洋中生活,终生都不再抛掉椰壳。 这种章鱼的发现地,便是在我国的南海区域。 于是,一个新的名字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椰子章。 全世界目前发现的章鱼有252种,但能够利用腕部行走的章鱼,总共只有两种,其中一种便是眼前的“椰子章”。 当然,后世才发现这种章鱼,并不代表这种章鱼真的是后世才出现的物种。 与其他章鱼一样,它们是地球上非常古老的生物,只不过以前人类都没有关注到这种奇葩章鱼而已。 毕竟,以前也没那么多的游客,时不时往地上扔几片椰壳呀。 这个观棋岛离岸边相对算最近的了,平时偶尔总会有渔民在岛上歇息、停留。岛上有人类遗弃的椰壳,也就不奇怪了。 “就是一种专门喜欢找椰壳住进去的章鱼呗!”梁自强见解释不清楚,便长话短说,简单道。 “不是强哥,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东西?”李亮有些疑惑。 “忘记听谁说的了。”梁自强胡乱敷衍了一句,下一秒就赶紧转移了焦点,“一个椰子,看把阿财你吓得!” “就是啊阿财,平时牛逼吹得震天响,到头来又怕打针又怕椰子,女人都比你胆大点吧?”众人也都转向邓招财,取笑起来。 矛盾瞬间就转移了,梁自强顿时心里一松,乐嗬嗬地当起了看客。 难得邓招财这头野兽,也知道面红耳赤,一个劲争执道: “天又还没正式大亮,到处昏昏沉沉的,一个跟脑袋长一模一样的东西自己钻出来,谁不怕?换成你们比老子溜得还快,说不定你们能直接吓晕过去!” 这时李亮看了一眼邓招财的裤子,这家伙自己已经把掉进水里的裤子捞上来,重新穿身上了,正不停地往船板上滴着水。 “握草阿财你个狗日的,屁股都没擦就跑回来了,快滚下去,别把老子的船弄脏了!” 李亮回忆了一下细节,突然后知后觉,细思极恐。 “造孽啊!”钟康钟明连忙捂住鼻子就跑回自己船上去了,一秒也不愿在李亮的船上继续多呆。 “不是老子都还没开始拉,真的,绝对没有!”邓招财为了不被李亮踹下船去,已经在那里对天发誓了。 梁自强对他的誓言不敢抱太大的信任,当即也转身就离开了李亮的船,跟梁子丰一起回自己船上去了。 这只椰子章,他知道是无毒、可以食用的。但椰子章个头偏小,加上价格上也远远不如晚上捕获的那些菱鳍乌贼,根本卖不了几毛钱,他就重新放归大海了。 他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去找专家教授,请他们前来研究新发现的章鱼。真那么做,估计这一个月就浪费在这上面了,耽误挣钱不说,然后还会被人说成神经病、骗子,总之大概率不会有什么结果…… 天已经渐渐亮了,梁父开着凤尾船的身影出现在了海面上。 “你们都还在这?昨晚怎么样,没逮着偷鱼贼?” 梁父过来冲他们问道。 “昨晚狗东西没来,今晚接着守!”梁自强回父亲道。 “夜里打了这么多鱼?看来这一夜也没白熬!”梁父原本有些惋惜,可当他瞅见梁自强舱中堆起的鱼山,语气便欣慰了不少。 梁父游弋在海面,又开始了撒网捕捞的一天。 梁自强几个则开着船,回往岸边,准备要去把昨晚夜捕的成果换成钞票…… 第127章 夜捕收入比白天翻倍不止 回去的路上梁自强暗想,那三只菱鳍乌贼比起一般的乌贼要值钱不少,而且也是上好的高端刺身食材,要不要专程去趟城里,直接卖给酒楼? 后来想想还是作罢,毕竟也不可能高端到石斑那种程度,而且总共也就这么三只。 最主要是熬了一晚上,眼皮已经在交战不已,再去趟城里可别开着船睡着了。 来到大码头,三条船都开始往下搬鱼获。 这次李亮的鱼获先称,因为它的鱼获最少。他由于舷灯被破坏,基本诱不到什么鱼,后来是靠蹭着梁自强,才捕捞到一些鱼。 就算这样,算下来,也是有八十多块钱,李亮拿到手里还是很高兴的。 给了邓招财几块工钱后,他就急着开船去镇上了,那里有个维修点,补装两个舷灯对他们来说还算不上什么难事。李亮显然是打算今天趁白天就把舷灯修好,以便晚上再战。 接着是钟康钟明。他们俩的鱼获直接突破了一百,卖到了一百三十多,比李亮整整多了五十几块。 轮到梁自强,先没称鱼,而是把三只菱鳍乌贼摆到了郑六面前。 “你这乌贼比他们刚刚那些都要大啊,怕是有十来斤一只,如果按一毛钱一斤的话,每只也能有一块多钱了!” 梁自强感觉郑六这次不可能是看走眼,绝对是故意这么说,看看梁自强会不会把这菱鳍乌贼误当成普通的乌贼。 这他就真没法客气了: “郑叔,要不下次我搞到鳗鱼或者生蚝什么的,免费给你送几斤?” “啥意思?”郑六瞪着他。 旁边还没离开的钟康哈哈笑道: “还能啥意思,他这是体贴你,知道你平时在外头有点费肾。稍微补一补,肾好了视力也就跟着好了,下次也不至把菱鳍乌贼认成普通乌贼啦!” 钟明也跟着挤眉弄眼地笑。 郑六老脸一热,要去踹人: “一个个没大没小,亏你们爹还是当支书的,是不是平时太忙没空教你们,要不要郑叔帮他教训教训?” 说完又转向梁自强,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道: “我是说如果按普通价,也能值块多钱一只了,又没说这不是菱鳍乌贼!这乌贼少见,味道也比一般乌贼强点,肯定不是一毛的价,你郑叔做生意一向明码实价、童叟无欺,这个价格是刚刚他们那种乌贼价格的五倍,满意吧?!” “五毛?那行我拿去镇上,摆个地摊随便碰见一个懂行的,都不只这个价!” 梁自强说着就要把菱鳍乌贼往筐里收。 摆地摊不至于,但他大不了忍着瞌睡,把这乌贼运去月海酒楼。 郑六看梁自强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然后可能是想起上次梁自强的香鱼就真没卖给他,只好一咬牙: “给你加两毛,七毛!呃你别收啊,八毛,八毛你再不乐意,你爱去镇上就去镇上摆卖呗!”郑六直接动手来阻止了。 梁自强明白,八毛依然是低了点,但也实在不想多折腾了:“八毛也就是你,你看换成别人我肯不肯卖!” 最终过了秤,三只一起称是三十二斤,每只乌贼大概有十斤出头。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06节 比钟康他们的普通乌贼是大太多了,但梁自强明白,这在菱鳍乌贼里面,真就只算是小个头了。 要是有机会去到深海捕捞,那里的菱鳍乌贼能去到四五十斤一只。 按八毛算,三只乌贼总共是二十五块六毛。 然后脂眼鲱有一百三十六斤,四毛一斤,五十四块四毛。 青皮两百二十四斤,二毛五每斤,五十六块。 斑鰶一百零六斤,三毛每斤,三十一块八毛。 竹刀鱼也捞了一些,八十二斤,一毛五每斤,十二块三毛。 针良鱼他是刻意避开没去捕捞,这鱼热情得一逼,但是又咄咄逼人,又卖不起价。无意中捞了有二十来斤的样子,才一毛钱每斤,算下来才两块钱。 林林总总加起来,总计一百八十二块一毛。 这次夜捕,鱼的种类不少,重量也有五六百斤了,从量上面来说是真不少。 美中不足就是除了菱鳍乌贼比较贵点,其他都是既不算便宜到底、也不算贵的鱼类,跟红加吉之类那种鲷类价格没法比。 但整体来讲,昨晚也绝对称得上是一个丰收之夜了。 连续降雨降温以来,他白天捕捞都长期徘徊在几十块的水平,已经好长时间没尝试过日收近百的滋味了。 这次不仅突破百元关,还超出不少,都快抵近两百了。比起近期秋雨后的白天撒网,收入直接翻两三倍了都! 给钱时,他只让郑六给了十七张大团结,剩下的十二块多钱要求对方给的块票。 这么做是为了有零钱,好给到梁子丰帮工费。 这次给了他六元,他见鱼货丰收,倒是开开心心地接下了。 除去工钱,梁自强自己到手有一百七十六块。 当然,夜捕需要开船灯,比白天会更加烧油一点。算上柴油之类各种成本,实际纯收入肯定是没那么高的。 回到家,陈香贝大清早的,正跟荔枝坐在一块织着网,见到他安全回来,脸色一下明亮起来,放下网去给他装粥。 一边装一边急着问:“怎么样,抓到贼了没?” “抓到了,”梁自强伸手去拿水架上的脸帕,转头冲她嗬嗬一声,“抓到三个乌贼,卖了二十多块呐!” “没正经!”她剜了他一眼,“就是说昨晚没发现贼喽?” “嗯,肯定要多盯几晚上的。”他看了看她的脸色,“没睡着?别织那什么网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再睡睡,补个觉?” 他真就只是纯字面意思,不料她却想多了,脸色一慌,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 “你再说!故意想让她们听到是不是?粥装好了在这,自己漱完口就来吃,吃了赶紧睡觉!我看你那脸色才是真的差!” 放下粥,她一溜烟就跑了。 吃饱了梁自强回到自己屋,却见她又悄悄推门进来了。 梁自强刚好要跟她说钱的事,当即把门掩上,把一百七十多掏了出来。 “原来夜里捕鱼真比白天还强?一晚上这么多!”陈香贝越数越开心。 “要是村里大家都喜欢夜捕,那肯定不如白天。主要还是夜捕的人少!” 陈香贝已经又把箱子里攒下来的那九百多一起拿了出来,然后把新的这笔加进去。 算下来,积蓄已经有一千一百五十还多了。 把钱放好后,她坐在床边,并没有再出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真打算陪我一块睡?那就躺会呗,你睡你的,大白天我还真能对你干啥不成?”他捏住她的手拉了拉。 “不要!”她挣了挣,脸色却有些认真起来: “跟你说个事!我今早算了算日子,好像有点不太对,我都超过好几天了,那个……还没到!” “哪个?” 梁自强愣了一愣,看她神情中多了几分羞赧,一只手放在腹部揉了两下,电光石火间他突然反应过来。 “啊,你该不会是……” 刚躺下的他一下就又从床上坐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 第128章 媳妇可能怀上了 “嘘能不能小点声!”陈香贝赶紧拿手去捂他,“到底是不是有了,我又没把握。这种说不准的,并不是每个月刚好哪一天,早几天迟几天的情况都会有的!” “迟多久了?” “有五六天了吧,但是往常应该得提前一两天才对,这样算下来就不只五六天了!” 这么说来可能性还真不小呵…… 梁自强的思绪不由一阵飘荡。 上一世自己与陈香贝是在一九八五年才结的婚,一年后也就是一九八六年底才生下一个男婴。 第二个娃就生得更加晚很多了。夫妻俩经济上拮据,一直拖到隔了六年,还是因为人在外地,想办法躲过了计划生育,偷偷摸摸生下一个女儿。 没有条件精心培养,前世的一儿一女既没长歪也没什么大出息,后来都成了工厂里最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直到他在工地被砖头砸中而走完一生时,儿子三十八岁,女儿三十二岁。 这一世结婚时间提前了两年,娃也同样提前两年就要来了。 提前了两年的娃,还会是上一世的那个娃吗? 他估计,肯定不会是同一个了。自己与上一世那两个娃的父子缘分,也许算是永远的留在上一世了吧。 只是不知道等到生下来,这一胎的娃在长相、性格上,是否会有那两个哥哥、姐姐的影子? 事情想一想,还真是那么的微妙,令得梁自强都是好一阵的恍然若梦。 “哎你什么表情?要是怀上了难道不是好事?”陈香贝见他不说话,有些不高兴了。 “啊?我在想,如果是真有了,要不要抽空去买娃娃衣服、尿片什么的!” 两世的感慨,只能飘散在心里,不能说也没法说,他飞快地编了个说法答着她。 陈香贝听他这样一说,俏脸蛋马上就明媚了好多: “你想这个呀?就算怀上不也得有九个多月,衣服我自己抽空做一些,哪天去镇上再顺便买几件,不就好了?尿片更不用你瞎操心了,我拿旧衣服剪一剪,不就有了?” “嗯嗯,好像也是!”梁自强应着。 陈香贝坐在床边又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出去继续织网了。 后来,梁自强白天差不多睡了一整天,精力算是补回来了。 快到吃晚饭时,忽然听到屋外有人在叫,一看是林百贤。 “阿强,这两天白天怎么远远只看到你爸的船,你的船没跟他们一起出海?”林百贤坐在堂屋中等梁自强从小房间出来后便问。 “最近白天鱼少了些,改夜捕了。你别说,夜捕的鱼获还不错,你要不要一起来?” “你去夜捕了?一晚上能有多少鱼?” “昨晚运气好,鱼有几百斤,再加上几只值钱的乌贼,挣了有一百多。”梁自强觉得这个在林百贤面前没什么好遮掩的。 “这么多?我白天现在就十几二十几的样子,除去油费都赚不了几块钱。” “那还犹豫什么,今晚就一起夜捕去!” “想是想,听说怪累的。我是不怕累,可我爸估计一耽误睡觉,又得叫头痛了!”林百贤有些无奈,“哪天再说吧,今天找你主要是卢峰的事。他很快要过来了,说就定后天来!” 梁自强这才想起,最近忙得打转,卢峰曾提前说过周末要带亲戚去岛上找个什么东西。上周的周末因为连续大雨,一拖延就到这周的周末了。 “后天是吧?那行,我这边刚好可以。” 说刚好,是因为梁自强六人今晚再继续夜捕一晚后,明晚大概也该休整一晚了。养足了精神,后天正好能开船带卢峰去海岛。 与林百贤约定了海岛的事,晚饭后,梁自强便又出发继续开始夜捕。 这一晚跟昨晚相比,鱼获差别不是太大,最大区别就是没有再出现菱鳍乌贼。 再次在观棋岛轮流守了小半夜,偷鱼贼依然没有出现。 由于海底窜一个没丢,这次的收获就非常值得期待了。 天亮时,三条船早已从礁石群后面开了出来,各自忙着在海面回收海底窜。 第一只海底窜拉上了船来。 “这次没什么梅童鱼啊……”梁自强有些失望。 这一兜乍一看,应该也有四十多斤的收获了,里面最多的,竟然是虾潺。 虾潺、梅童鱼、哈氏仿对虾,都是“海底窜”这种陷阱式网兜最主要的捕捞对象。但是价值上,虾潺就比梅童鱼差远了。 只见眼前这些虾潺鱼,身体很细长,眼睛就更是细小到几乎能被忽略。最特别的是,这些虾潺全身滑不溜秋,几乎没有什么鳞片,身躯呈乳白色,头背部和两侧呈半透明状。 看着软叭叭的,像是半透明的豆腐被拉成了长条状。 虾潺同时被称作“豆腐鱼”,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但它同时还有个霸气无比的名字,“龙头鱼”。这名字已经威武到跟它本身弱小无助的形貌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鱼其实味道是还可以的,肉质也细嫩,又没什么刺,吃起来像豆腐一样软,红烧、清蒸、椒盐、油炸,都还行。但缺点也非常明显,由于虾潺肉过度的细嫩,烹饪时一不小心,鱼肉就会碎成一锅糊糊。 而且煮着煮着,就会自动释放太多水分,也很考验厨艺。 可能因为诸如此类的原因吧,龙头鱼在这个年代是真便宜,比一毛五的竹刀鱼、一毛钱的虾虎鱼白姑鱼都要便宜,才六分…… 跟五毛钱的梅童鱼相比,差不多才十分之一的价格。 梁自强现在就感觉,这一整兜的龙头鱼根本就对不起自己守了两晚上的匠心付出…… 四十斤龙头鱼,也才两块多钱呵…… 开着船再去寻找第二只海底窜时,他几乎一路都在祈祷,千万别再给他整满满一兜的龙头鱼了。 或许是祈求真的得到了回应,第二兜拉上船来,重量不如第一兜,但却有不少的梅童鱼。 白姑鱼、海鲈鱼、石头蟹、皮皮虾加起来占到一半的样子,相对较值钱的梅童鱼竟然独自占到了一半。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07节 还不错,第一网的萧条,完全被第二网的繁华给弥补上了。 再到第三网,却是金鲳鱼、皮皮虾占了大头,梅童鱼好在也不少,估计也有三分之一的样子。 最后一网梅童鱼又变少了,都见不到几条。但是这次拉上来,梁自强却反而嘿嘿笑了。 虽然没几条梅童鱼,但是梭子蟹多啊!不是一般的梭子蟹,全是肥肥的,一看就有不少红膏的那种。 梅童鱼价钱五毛是很美丽,红膏蟹一块二,不是更加香多了?! 这么多的红膏蟹,换成钱,收入肯定低不了。 整体来说,四张海底窜全都算得上丰收,梁自强当然高兴了。 他这边才刚笑出声来呢,就听一旁的海面传来唱歌声,调子跑到无名岛去了都,就像有人在海面上杀猪祭龙王似的。 一听,是邓招财。 这货放海底窜是下了血本的,每次一放就是十来张。 上次十张海底窜全被人偷了干净,这货当场泪洒观棋岛。这次十张全都收获满满,直接就飙起渔歌,在几个男人中卖起骚来了…… 李亮被他扰民搞得不胜其烦,骂道: “这里除了雌鱼,个个都是公的,你在老子船上求什么偶?来来来,老子海底窜里头捕到一条水滴鱼,肯定是母的,你求偶的话就对着它唱,想在船上配种都行!” 梁自强笑得都喘上了,往李亮船上瞄了一眼还真有一条水滴鱼。 向水滴鱼求偶,惊悚了啊! 水滴鱼没有骨头和肌肉,全身呈凝胶状,而且还一身的皱纹,跟一团烂泥似的。 号称最丑、最瘫痪、最愁苦、最扶不上墙的鱼类。 对了其长相还被形容为神似传说中的“孟婆”。 向孟婆求偶,这画风真有你的…… 就在邓招财谋财害命式的高歌声中,三条船返航了。 踏着夜色出航,迎着朝阳返岸。 虽然连续熬夜难免疲惫不堪,可一想到夜捕与海底窜的收获叠加到一起,将会非常可观,个个就跟打完战凯旋归来一般,心情飞扬得很…… 第129章 一半海参一半鲍鱼的生物 这次的出货没有让梁自强失望。 夜捕的鱼获,仅仅比上一晚少了几只菱鳍乌贼,其他像青鳞鱼、脂眼鲱、斑鰶这些,照样不少。 单单夜捕这块,就卖到了一百六十来块钱。 然后是四张“海底窜”的收入。 梅童鱼加起来有四十来斤,五毛一斤,已经二十块出头了; 最给力的是红膏蟹,总共有三十一斤,这个直接一块二每斤,三十七块二毛。 龙头鱼白菜价六分钱一斤,才卖到两块多钱,算是零头; 白姑鱼、海鲈鱼、皮皮虾这些一般般,卖了九块钱; 总之,夜捕的一百六十多,加上四张海底窜的六十八块,总收入直接突破两百元,达到了二百三十块! 分给梁子丰六块的工钱后,依然还有二百二十多。 回到家里,木箱中的积蓄又添一笔,这次已经一千三百七十块了! 白天继续补觉,到了晚上也没有再出去夜捕。因为夜捕实在太耗精力,六人已经商量好今晚休整一晚。 就连海底窜都已经带回来存放在家中,等到下次出海再放。 休息了一天一夜之后,太阳再度升起时,已经是星期天了,同时也正是与卢峰约定去岛上的日子。 梁自强眉间的疲意已经彻底消散,再出现在海边时,状态已经重新饱满起来。 这次卢峰倒没有像上次那样带来一大帮子年轻男女,与他一同出现在码头边的,只有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男人,身材跟卢峰差不多,只是人比卢峰要更成熟几分。成熟之余,隐隐透出几分儒雅气。 卢峰见到梁自强后主动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问道: “与杜经理那边怎么样,买卖做得还顺利吧?” “顺利得很!杜经理人不错,是个爽快人!”提到月海酒楼的事,梁自强语气有些感激,“这事多亏峰哥了,要不然有些海货,费老半天劲搞到手了,还卖不出个像样的价来。” 对于卢峰,他是真心怀有谢意。毕竟要不是卢峰介绍的杜子腾,他在无名岛淘到的那些高端海货,估计全都只能忍痛卖白菜价。那样的话,根本不可能每次几百、几百地挣到大笔钱,先后两条船也不可能拿出足够的资金去购置。 今天他愿意腾出时间,陪着对方去岛上找东西,更多便是出于这份交情,而并不全因为十块钱的向导费。 两人寒暄了两句,卢峰侧过身马上就介绍起来: “这是我嫂的堂哥,江文昂,斗志昂扬的昂。对了他平时做的生意,也跟鱼类有些关系呢!” 梁自强听他这么介绍,才知道对方跟卢峰算是很间接的那种亲戚了,毕竟只是卢峰大嫂的堂哥。 听到说江文昂也是做的跟鱼类有关的生意,梁自强倒是对此来了些兴趣。要知道他现在最需要仍然是好的销路,即便有了月海酒楼,新的销路对他来说仍是求之若渴。 毕竟无名岛上的“存款”可还有不少,要是能在月海酒楼的基础上再多出一条销路,半个月薅一次就有可能变成七八天去薅一次,攒钱的速度直接飙升。 “那还真巧了,江哥也是做的海鲜生意?”梁自强打了声招呼后,便顺便问道。 “算是跟海分不开,但不能说是海鲜生意。”江文昂也向梁自强、林百贤点头致意了一下,随后解释道。 但他这个解释,显然还不如不解释,听了之后反倒叫人更加的云里雾里了。 梁自强见他说得这么含糊,自然也不必刻意往下追问,转而问道: “今天去岛上,我们要找的东西大概是怎样的?我可以看看去哪个岛比较好找点。” 提到这个,江文昂的表情倒是马上认真起来: “鲍珠你知不知道?鲍鱼的鲍,珠子的珠!” 闻言,梁自强和林百贤的脸上都是有些怪异。 鲍珠哪能不知道,就前阵子,他还碰巧得到一颗,然后卖了整整两百块呢! “鲍珠肯定知道,但这东西可没那么好找,几万头鲍鱼里才有一粒,这我还真不知道该去哪个岛上找才好……” 梁自强有些为难起来。上次碰到鲍珠,那纯属撞了个大运,但哪有随随便便就能再次找到鲍珠的?这绝对比中了彩票大奖的人,想让自己再中一次还要难。 “不是,我说的这个鲍珠,它会动、会爬,唉呀我也不知道它真名该叫什么,所以一直不好找。 是这样,我爸他哮喘,十七八年前在另外一个很远的沿海省份搞‘社教’蹲点时,哮喘也发作过。当地村民从岛上抓了一种叫‘鲍珠’的东西给他煲汤喝,没想到吃了之后比用药还管用,当时哮喘就好了! 现在我爸年纪大了,哮喘也重新又犯了,医院用了不少药也没彻底好起来,特意赶去外省也不一定还能找到那种鲍珠岛,我就想着南海这边应该也是同样有这种东西的吧?可它在阳海市应该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江文昂急道。 会动会爬的鲍珠?还能煲汤喝? 梁自强听了这么多,反而越发的迷糊了。 “你说的这个东西,它长什么样?”梁自强想到,同一种海洋生物,在不同的地方叫法千差万别,有些地方叫出来的土名能够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还不如直接说形状。 这江文昂倒是有备而来,已经从包里掏出了纸笔来: “我画给你看。我是根据我爸嘴里头说的样子,画个大概,看你能不能瞧出来是个啥。” 他一边画一边嘀咕道: “软叭叭的,就像没了壳的蜗牛在地上爬,但是背上的肉没有蜗牛那么光滑,带着很多刺突,看上去跟癞蛤蟆一样……” 画到一大半,林百贤仍然一脸的蒙逼,倒是梁自强却一拍脑门: “你说这个啊?你直接说他背面是海参,正面是鲍鱼,就不用费劲讲那么多了!” 江文昂有几分茫然: “可老人家没这么说啊,他就说背面像癞蛤蟆,翻过来像掉了壳的蜗牛……” 其实江父的形容也没错,只是不够传神…… “一半海参一半鲍鱼,咱们这有这种怪物吗?”林百贤依然没太明白过来,疑惑地问。 梁自强估计阿贤还真没见过。主要是这种东西生存的范围非常局限,就算在沿海,也不是每个村的渔民都见过。 梁自强十几岁时跟父亲在一个岛上见过一次,可能也跟当时是阴天有关。 “你没见过,但有些上了年纪的村民还是见过的。我们这老渔民管它叫‘土鲍’,或者‘土海参’,但是管它叫‘鲍珠’,我今天也还是头一回听到!”梁自强回答林百贤道。 “这么说,你知道哪个岛上有?”江文昂目光中多了几分欣喜。 “知道,就是离这有点远。我们抓紧时间出发,天黑前还是能够赶得回来的!” 梁自强当即上船,带着另外三人,朝着大海的远处开去。 第130章 价格开得比三头鲍都高 “咱们整个阳海市,往少里说,也得有两百座以上的小岛。但是就我知道的岛里面,也就只有一座叫苔泉岛的,上面有一些土鲍!” 今天开的是梁自强自己的莲纹船。梁自强一面开船,一面向卢峰、江文昂介绍道。 “同样是海岛,为什么其他地方就没有呢?莫非这东西对环境特别挑剔?”江文昂接过话,问道。 “也不一定是挑剔,但是确实有点特殊。土鲍跟鲍鱼一样需要海水,但又不能是咸度太高的海水。太咸的话,鲍鱼受得了,土鲍可受不了。同时土鲍还特别讨厌太阳,喜欢呆在阴凉里。又湿又暗还带腐泥的地方,它才呆得下去! 我们要去的苔泉岛,岛上刚好有山泉,估计是把海水冲淡了,加上树又多,枯枝败叶沤在那,有不少的腐泥。也就这样的岛,最对土鲍的胃口!”梁自强解释着。 “要凑满你说的这些条件,那也不容易啊!这要是我跟江哥自己找,一年半载怕也找不着,问你算是问对了!”卢峰再次庆幸自己特意找了梁自强。 这次由于并非前往海岛游玩,中途虽然偶尔也看到有鱼浮出海面,但船上的几个人都自动忽略,没有拿起钓竿要去垂钓一把的意思。 莲纹船直奔目的地而去,上午便已经到达了苔泉岛。 正如路上梁自强所说,整座岛树木参差,即便在艳阳天里,依然给到人一种荫凉之感。 把船停泊好并系好缆绳后,梁自强便带着三人下船来到了沙滩上。 这里的沙滩与别处不太一样,没有那种漫长的银白沙滩,沙子颜色偏深,而且沙滩上堆着颇多的大石块,其中体积较大的那种石头不是灰黑色也不是黄褐色,而是……绿色。 石头上几乎爬满了青苔,当然放眼全是暗绿色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08节 从沙滩延伸到岛上去的地带,除了满地落叶,也有不少的青苔。可见,整座苔泉岛确实是潮湿、荫凉得很。 江文昂寻找土鲍心切,观望了两眼岛上的景色与环境,便开始一路寻找自己想要的土鲍。 然而,左看右看寻觅了好一会,愣是半只土鲍的影也没见着。他有些忐忑问: “你怕是很多年前在这岛上遇到过土鲍了吧?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可别是过了这么些年,都消失了吧?” “应该不会消失的,整个环境都没变,还是我以前看到过的老样子。土鲍没理由消失的!”梁自强安慰道。 “难道要往岛里面林子里的树下找?”江文昂不放心又问。 “沙滩上会有的,我那年就是在沙滩上碰见过。” 梁自强说着突然弯下腰,从脚边捡起一块像椭圆形石子一样的东西: “瞧,这不就碰上一只了?” 卢峰三个全都目带疑惑,分明看到他只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而已。 等到梁自强把小“石子”拿近过来,翻转一边,他们才全都后知后觉地发现,果然“石子”的背面,另有乾坤。 只见这“石子”的背部呈褐色,跟地面的泥沙完全混为一谈,没有一星半点的色差。 背部有着密密麻麻像细小瘤子一样的褐色突起疙瘩,确实有点像是癞蛤蟆的皮。但说是像海参的背部,会更形象一点。 翻转过来后,土鲍的腹部那一面,真就跟普通的鲍鱼长一个样了! 一半是海参,一半是鲍鱼。他们现在才相信,这世上还真有海参跟鲍鱼合体的小东西! 几个人是拎了桶子下船来的。这会,梁自强把土鲍直接扔进了桶子里。土鲍身上泥糊糊的,他也特意没洗,因为这样它反倒能够在桶子里活得更久一些。 不一会,梁自强频频弯腰,一口气就捡了五六只扔进了桶里。 江文昂见状,也赶紧低头往湿泥地上找。然而,依然是一只也没发现。 “怎么你看到有,我看到的地上就全是一地泥沙?”他越找越蹊跷。 梁自强明白,主要还是这东西与泥团疙瘩长太像了,完全与环境融为一体,没有好眼力的话,就算它大摇大摆从你眼前经过,你也未必能发现。 “有个办法。土鲍吃东西,是边吃边拉的。它慢慢吃一路、爬一路,同时也拉一路。你看到哪里有米粒一样的东西排成一条线,沿着那条线往前看,肯定就有土鲍!”梁自强指出方法道。 于是,一行四人全都哈着腰,一路找米粒大小的粪便。 又过了十几分钟江文昂彻底放弃了,冲梁自强喊道: “太费眼了,我还是找不到几只!阿强对吧,要不这样,你们俩帮我找,捡到的全都卖给我。我按二十块一斤给你收,你看行不行?!” 梁自强正用手指夹起一只比蜗牛爬得还懒洋洋的土鲍,听到这话土鲍直接从指缝里滑掉在了地上。 二十块一斤,这都快要逼近他卖东星斑、三刀鱼的价格了! 三头鲍才卖十块钱一斤,这土鲍搞得比三头鲍还高。 土鲍他曾经跟父亲一起捡了小半桶回去煲汤吃,味道不错是真的。这东西不仅长相一半像海参一半像鲍鱼,吃起来那肉质,竟然也是夹杂着海参与鲍鱼的味道,还挺神奇的。 但就算如此,也绝对远远去不到二十块一斤的高价啊! 他都有点内疚,觉得自己是趁着对方的父亲需要土鲍治病,借机敛财了。 此时挨他最近的卢峰飞快对着他眨了眨眼,悄声道: “答应就好!他比你想象的有钱……” 梁自强飞快地点了点头,同时再度好奇起来,这江文昂说是做的鱼生意,跟海洋有关,但又说不是海鲜生意。到底他做的是什么买卖?看起来反正应该是怪来钱的行当。 梁自强和林百贤当即答应,一会把捡到的所有土鲍,都按二十块每斤卖给他。 “走,去前面一点。前边浅滩那有一大堆石头,土鲍还喜欢躲在石头缝、石头底下这种荫凉地方,说不定那儿能找到大把!” 梁自强也开始觉得泥滩上的土鲍找起来确实有点太费眼了,决定看看石头附近会不会容易找点。 刚走到石头附近,便见浅水与石头交界的地方,成堆的大螺散满了一地。 “握草这螺长得跟人的耳朵一样,这么多的耳螺?”林百贤当即便顿住脚叫道。 “不是耳螺是什么?这螺别的地方也少见,赶紧收一些放袋子里,也能卖钱的!” 还好梁自强同时带来的还有蛇皮袋、铁铲,手一点都不比嘴慢,抄起铁铲就把那堆耳螺铲起来,往蛇皮袋里扔。 土鲍要抓,但这么多的大耳螺既然碰上了,铲几把也就是顺个手的事情,反正也不耽误太多抓土鲍的工夫。 “再过去一点,那是什么?看着像是珠带拟蟹守螺?” 梁自强才刚刚铲了几铲耳螺,就见石头的转角过去点,又有很多另外一种螺。 他发现,无论土鲍,还是耳螺、珠带拟蟹守螺,都是在滨海其他地方不太能够遇见的。这几种海货,严格来说是海洋红树林地带的标志性生物。 刚刚他就望见,苔泉岛滩上有桐花树、海榄、秋茄树。这些都是海洋红树林特有的植物。 可能正因为苔泉岛上有着好几处山泉,溪涧奔流,冲淡了海水的盐度,构成了咸淡相间的环境,于是长出了小片的红树林,也滋生了独特的红树林生物。 “哪里只有螺,蟹也不少!这什么蟹,锯眼泥蟹?” 石堆里钻出的一群螃蟹也跟平时长得不一样,迅速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梁自强赶紧又把才发现的珠带拟蟹守螺晾一边不管了,去抓更值钱的锯眼泥蟹。 一时间,一双手都捡不过来,意想不到地忙乱起来…… (土鲍的三张图片,已发上一章的章末评论区) 第131章 七十二变的神奇生物 唯一后悔的是,没有带专门捡螃蟹用的那种弯头铁钳过来,于是两人就只能把铁铲的价值榨取到了极致。 大耳螺,铲; 珠带拟蟹守螺,铲; 锯眼泥蟹,铲! 一时间,各种小动物被铁铲掀起,地面飞沙走石的。 整个苔泉岛,似乎就没有一把铁铲解决不了的事情。 确实是简单粗暴了一点,这方式对小动物们来说也不是太礼貌,但重要的是效率高啊! 几乎没耽搁多少时间,所到之处的各种螺、蟹就都收归蛇皮袋中了。 至于更远的地方还会有一些同样的螺、蟹,就不去管了。毕竟最核心的任务还是帮江文昂抓土鲍。 整个岛上不可能有比二十块一斤的土鲍还值钱的东西了。 等螺、蟹收拾一尽,两人也收了心,开始蹲下来趴石头底部找土鲍。 别说,梁自强这思路还真没错。石头上爬行着的这些土鲍没像泥地上那样灰不溜秋,跟石头的颜色差距相对比较明显一点,发现起来就比较容易一些了,总算不再那么的费眼。 而且石头附近土鲍的密度也还不低,两人一会用手扣住几只,一转眼又是几只。 一堆接一堆石头找过去,两只桶子里的内容越来越饱满,很快竟然也有小半桶了。 这么小只的东西,捡满小半桶可不容易!毕竟比真正的鲍鱼身板要小多了。 土鲍的体长一般才6公分左右,小而且轻,因为没有像真正鲍鱼那样的壳。其实一开始这东西是有壳的,只是在漫长的进化中,把壳当累赘给摒弃掉了。 壳没了,眼睛却多了起来。它们背部那密布的瘤状突起中,其实藏着无数黑色的背眼,用来感知光线,一有强光就立刻躲避。 远处,江文昂一开始见这两人不务正业,拿着铁铲在铲螺、蟹,还担忧不已。现在见他们捡了不少的土鲍,总算放心下来。 他自己反正也抓不到什么土鲍,就不瞎忙乎了,决定去滩边的清水中洗洗手,把一手粘乎乎的湿泥洗干净。 梁自强正抓土鲍抓得方兴未艾,突然就听耳边一声极度惊恐的惨叫声,把整个小岛的幽静都瞬间划破了。 听出好像是江文昂的声音,两人也是惊得把桶子往旁边一搁,猛站起身来。 就见江文昂一屁股直接坐在了浅水边的地上,脸上表情惊恐到扭曲,伸手正指着浅水中一个不知什么东西。 梁自强、林百贤,加上岸边的卢峰,三人都拔腿就往江文昂身边跑去。梁自强更是连铁铲都拎着一起带过来了。 一边跑,三人都争着问怎么了。 “蛇!我被毒蛇……咬了,还不只一口!” 江文昂的脸已经白了,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早已没了半分儒雅的神态。 梁自强心里一个咯登,随着跑近,目光已经望见浅水中一条蛇在游动。蛇身一节黑、一节白,黑白环环相扣,看得他脑子直接炸了一下。 海蛇不同于海鳗。绝大多数的海蛇,本就都有剧毒。这种黑白环的海蛇,更是毒上加毒! 谁能料到,江文昂跑到滩边洗个手,就正好被这么毒的海蛇给咬了? “咬到哪了?”梁自强赶紧问。 “手背,好像是连着咬了两口!”江文昂托起右手把手背亮给他们看。 梁自强迅速瞄了一眼发现有几个红点,似乎有点点血。 他连忙举着铁铲就往海蛇方向追去。倒不是考虑到江文昂已经死定了,要帮他把蛇砍了,以慰九泉。 他是想着,只要有一线生机总要争取一下。万一还来得及开船赶回县里或市里的医院,进行抢救,那么把蛇打死带过去给到医生看,将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不同的蛇类毒素类型也大相径庭,医院如果搞不清是哪一类毒素,就很难下手救治。把蛇直接带过去,对于医生的诊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还好那黑白海蛇并没有直接游向深处,而是向着另外一堆礁石处游了过去。这样一来,梁自强倒不是完全没希望追上去并一铲子拍死它。 他这边在试着追向海蛇,身后,江文昂已经不只是脸色发白,连呼吸都似乎开始喘上了。他紧抓住了卢峰的胳膊,眼泪出来了: “卢峰,我不怕死的,真的不怕死!” 一边浑身哆嗦一边声称不怕死,把站在旁边的林百贤都看迷糊了。 江文昂哽咽着继续说道: “我唯一就是不甘心,这几年刚把生意做得像个样子,人就这么栽了!” 握草这跟怕死有毛区别? 卢峰连声安慰:“不会有事的,阿强很快就能把蛇拍死了,咱们马上带着赶去医院。只要船开快点,肯定来得及。你福大命大,一定能抢救过来的!” 江文昂凄惨地摇了摇头: “海蛇剧毒的,我做的生意多少也算跟海洋沾点边,这点还是清楚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09节 他抹了把泪,声音更见悲切: “安慰的话你别说了,时间宝贵,我还是抓紧跟你招待后事吧!那个……我老婆跟了我一路,也算是患难夫妻了,帮我转告一声,让她照顾好女儿也照顾好自己。特别提醒她,我在外头的那些账,占大头的一个是李老拐,一个是王大全,还有孙红兵,他们仨借了我的钱去做买卖,数目不少,有……” 卢峰听得鼻子酸了又酸,实在忍不住,眼泪也下来了,嗫嚅道: “江哥你不会有事的!别跟我说这些了,好好坐着,我去找跟绳子来帮你把手腕扎一扎……” 林百贤闻言,撒腿就帮着跑回船上,找绳子去了。 另一边,梁自强追了一会,离那条黑白环海蛇越来越近,发现那蛇长得有点怪,好像有两截,往两边摆动着。 难道其实是两条蛇?难怪江文昂说是被咬了两口。 眼看着那蛇游到了礁石堆边,也就是梁自强眨下眼皮的工夫,黑白纹突然开始变色,转眼之间黑色变成了灰褐色。 梁自强定睛再一细看,哪里还有蛇影? 倒是那堆礁石边,突然就凭空多出一块珊瑚样的礁石来! 他敢肯定,这块不大的礁石十几秒前还没有,就是他不断跑近的工夫里,瞬间多出来的! 卧靠! 他脑子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试探着走近那块新多出来的礁石,那礁石忍不住晃了一晃。 梁自强心中的某个猜想似乎得到了证实,没再犹豫,立即拿铁铲靠近过去,一把将那块“珊瑚礁”铲了起来…… 这时另一头,卢峰已经接过林百贤手中的绳子,准备替江文昂扎紧手腕。 再次看向他手背那几道小红点,皱起眉来: “不对呀江哥,你这红点出的血很少啊,蛇咬的伤口不应该比这个深吗?!” “啊?没什么血吗?可它刚刚确实连咬了我两口啊!”江文昂擦了把眼泪,也去仔细研究自己手背的“伤情”。 “别看了,死不了!你要的海蛇,我给你抓来了!” 就见梁自强握着铁铲走了过来。 “蛇呢?你搞一团珊瑚礁过来干什么?”卢峰、林百贤都满脸不解地问道。 “哪来的蛇?这里既没有蛇,也没有珊瑚礁。咬你的是一只章鱼,放心,还是没毒的那种章鱼!我抓来了,你们好好研究一下就知道了!” 梁自强把铁铲上那坨“珊瑚礁”往一块圆溜溜的大石头边一放,只见几十秒的工夫,“珊瑚礁”迅速变形、变色,眨眼就变成了一块同样圆溜溜的石头,跟旁边那块大石头几乎融为一体,真假莫辨! “握草你管这叫章鱼?孙猴子变的章鱼吧,哪个角像章鱼了?”林百贤已经看得呆若木鸡。 “拟态章鱼!变黑白环蛇、变石头、变珊瑚,对它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眨眨眼的事情!” 其实,要不是今天亲眼遇见,梁自强也没想到后世频频刷屏、名声大噪的“拟态章鱼”,真实效果会比传说中的更加神奇、震撼! (七十二变的拟态章鱼,两张图片已发在下方评论区) 第132章 送钱上门的蓝嘴新娘鱼 江文昂仍无法相信,真真切切咬了他两口的黑白环海蛇,居然会是眼前这么一坨玩意。 包括一旁的卢峰、林百贤,好半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仍然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神情。 卢峰拎着根绳子陷入了踟躅: “这手腕,到底还绑不绑了?” 江文昂如捣蒜般地点着头: “绑,我觉得还是绑上!咬我的那条海蛇肯定是已经跑掉了,阿强抓来这鬼东西不可能是那条海蛇!” 梁自强拿起他受伤的右手看了看。此前因为急着去追黑白环海蛇,只远远瞅了一眼江文昂的手背,看得并不真切,只觉得手背确实有伤,蛇又就在眼前,事情肯定是没跑了。 现在仔细再端详,谁见过被毒蛇咬后连个牙印都没有的? 亏得江文昂还哭得抽抽答答,原来也是逗逼一个…… 他肯定道: “真不用绑了!你这是被章鱼的吸盘给吸伤的,不是咬伤!” 章鱼的吸盘用力吸在皮肤上时,会对皮肤产生较大的吸力,导致皮肤出现红肿、灼痛,甚至可能破裂、出血。 江文昂这个不算太严重的了,出了一丝丝血,但血不多。要是吸得时间久一点的话,又是另外的情况了。 江文昂听他这么说,半信半疑间,更加纠结起来。 就在这时,林百贤二劲开始犯了,捡了根树枝,好奇地去捅那块伪装出来的光滑“石头”。 那只拟态章鱼被人铲来铲去,现在又被树枝捅,估计也是黔驴技穷了,焦虑了一番,从技能库里再次翻出了最拿手的那招——变海蛇。 只见它下半部仍然保持着石头的颜色跟形状,八条触手中的六条都紧贴着身体盘了起来,成为“石头”的一部分。 剩下的两条触手,却是突然变色,转变成了黑白相间的环纹,高高地扬起空中。 一条触手伪装成蛇头与蛇身的前半截,另一条触手则伪装成蛇身的后半截以及蛇尾。前后无缝衔接在一起,俨然就是一条有首有尾、扭动在光滑“石头”之上的黑白环纹海蛇! 就算明知是由章鱼瞬间变化而来,那种触目惊心的外形,还是让人瞬间后背发凉。 林百贤直接“握草”了一声,树枝抖掉在了地上,人也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 看到林百贤这副怂样,梁自强对江文昂的恐惧表现也多了几分理解,换成谁好像都没法保持冷静啊…… 拟态章鱼最喜欢模仿的就是海蛇和狮子鱼,它也知道海蛇比较有恐吓力。每每瞬间变身海蛇,不仅成功吓退海洋中的天敌,也能令渔民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这种章鱼的存在一直被人们忽视,就是因为伪装术实在太过神乎其技,遇见它的渔民要么把它当成真正的海蛇,要么把它当礁石,真相从未被戳穿过。 直到1998年,才有研究人士发现其秘密,从此“拟态章鱼”这种神奇的物种才得以进入大众视野,并且渐渐出圈、成名。梁自强最爱看的海洋频道更是对此进行了多次报道。 拟态章鱼的变身技能绝对是宗师级的。变色龙只是迅速改变颜色,而拟态章鱼不仅可以瞬间组合出皮肤表面的各种颜色、环纹,更能改变体形、外观质感,境界上轻松秒杀变色龙。 出神入化的变色效果,是因为拟态章鱼皮肤下有96000多个色素细胞,通过皮肤表层的细胞弹性囊的变形,将不同颜色的色素细胞包裹其中,以形态、大小的变化来调整颜色的深浅。 质感的变化,是由于拟态章鱼能够精准控制皮肤表层的细微凸起,瞬间把原本光滑的表面变得像珊瑚或礁石一样的凹凸不平,颗粒感能够精确到真假莫辨的程度。 实际上,抛开“拟态章鱼”这种绝顶的“大聪明”不说,整个章鱼家族的智商都是一个谜团。 它们拥有9个大脑,一个在头部,其余的8个分别在8条腕足中;除了人类外,章鱼是唯一能够编辑自身基因的物种;章鱼的眼睛,能够看见人类无法理解的四维空间…… 后世有很多人甚至认为,章鱼并非地球本土生命,而是遥远的寒武纪被彗星带来的外星物种…… 此刻,江文昂瞪大一双眼睛,看着章鱼现场直播七十二变,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再看看手背伤口,他终于相信,咬伤自己的的的确确不是海蛇! 他咳咳两声,神态重新持重起来: “那个……卢峰啊,王大全、孙红兵他们欠我钱的事,其实也没多少,你先不用跟我老婆说,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卢峰:“……” 林百贤此刻也是一脸的如释重负: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辛辛苦苦捡了小半桶的土鲍,就要失去买主了。我刚刚还想问峰哥,能不能直接联系上你老爹呢……” 江文昂翻了个白眼,差点被他气得重新晕过去。 那只拟态章,谁也不想去理它了。毕竟这玩意也卖不起几个钱,自己煮的话那味道也不一定…… 不是谁特么吃得下这玩意啊。你都不知道它为了恶心你,会不会随时盘成一坨米共的形状! 关键梁自强两个也没那闲工夫。买主还活着,那必须得继续寻找土鲍啊! 差不多每人捡了有半桶的样子了,叫江文昂过来看了下,江文昂觉得也差不多了。毕竟他父亲是要用这个每天煲汤当药来吃,不是当饭吃。 梁自强拎起了桶子准备收工,沿着礁石堆往前走着,眼角的余光中突然有一缕色彩浮动了一下。 浮光掠影的霎那,他连忙把头转向海面看去。 三块交错的礁石间,像是蓦然飘出几瓣明黄之色的鲜花,海水的浅蓝与那几点明黄辉映,让幽静的海岛倏忽生出几分灿然。 梁自强的眼睛被惊艳了一下,一瞬间心里头蹦出的词只有:握草真特么漂亮! 结果这话他还没说出口,一旁的林百贤已经抢先一步脱口而出: “草草草,这什么狗日的鱼,也太好看了!” 梁自强定睛看清楚了,这鱼身体椭圆,黄艳艳的全身,唯独额间一道如黛眉般的黑线,更为别致的是,嘴唇是格外显眼的一抹靓蓝! “蓝嘴新娘鱼?”梁自强没说什么,但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名字。 他反应过来,把桶子往一边一放,拔腿就往船上跑。 他要去拿网! 船上今天虽然没带太齐全的淘海工具,但渔网还是有两张在那的。 其实为什么要撒网捕捉这种鱼,他自己也说不大清楚。 这鱼好看但未必好吃,如果卖到郑六那,指定会落得个暴殄天物的狗屎价; 至于月海酒楼,人家高价收购好吃的鱼,可不收好看的鱼…… 也就是说这鱼到了自己手里,也根本带不来钱。 民间一些有钱人倒是肯定会对这种鱼大感兴趣。毕竟这几年,养花养鸟养赏心悦目的鱼类,已经在城里富裕阶层中开始流行起来。至于周边好些个邻国,喜欢这鱼的人更是大把。但梁自强上哪里找渠道去? 他这一刻就是觉得十分难得,网几条回去,给媳妇和荔枝她们养在水里,等到盖新房的时候再带去新家,应该能为家里增色不少! 他才刚跑出几步,没想到有个人比他更急。 身后,江文昂对着他的背影大叫着: “快,动作要快!这些蓝嘴新娘鱼你抓多少我要多少,给你每条五块钱!” 嗯? 梁自强意外了一下。 这个江文昂对海里的生物显然并不太懂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却准确地说出了“蓝嘴新娘鱼”的名字?而且还放言抓多少要多少? 他暂时没空去想那么多,飞跑着就跳上了船,抓起船上的渔网……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10节 第133章 一网打尽(内附图) 由于这些鱼只是游弋在礁石旁的浅滩,并不在深水之中,所以反而不适合开着船去捕捞。 梁自强拎起一只空桶,又取过船上的两张渔网扛在肩上,打算跑到沙滩,就站在浅水中捕捞。 他跑得很快,再次返回沙滩时,那些鱼依然还在,没有游向更远处的大海,而是在礁石附近的水面来来回回。 担心撒下一网后,其他鱼受惊之下都会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他迅速把肩上其中一张渔网塞到林百贤手里: “还不快点接住!便宜你了,用老子的网,捕到的鱼全算你自己的!” 林百贤一张脸都笑成了金灿灿的菊花,稍微表示了一下礼让: “你往鱼多的地方撒,我往旁边少点的地方跟着撒!” 这个梁自强就不用他招呼了,立即举着自己那张网,走入水中,向那明艳艳的星星点点处走去。 前头刚刚发现时,还只有三四条的样子,此刻从礁石中钻出来的却又多了不少,一眼看去怕是有十几条! 其中有七八条互相挨得相对比较近,正好方便捕捞。梁自强看准后,当即把渔网对着那处水面撒了过去。 他身侧,林百贤也几乎同时,对着另外五六条抛出了渔网。 一时间,两人的渔网中都跳动起朵朵鲜黄,如同一簇簇的油菜花在疾风中花枝乱颤,纷乱却煞是好看。 这种特殊情况下的撒网,不比平时在水较深的海面捕捞,无需花太长时间去等待渔网慢慢下沉。眼看七八条蓝嘴新娘都彻底落入网中后,梁自强收了网,力道尽量放得很轻,缓缓地将渔网拉近到自己脚边来。 对待这种鱼,轻缓是必须的。毕竟不像平时捕捞食用鱼,管它是死是活,只要捞上来就成。这鱼必须保证它活着,才可能有人愿意花钱购买,拿去在家里鱼缸中养着当风景。 渔网拉过来后,江文昂竟然甘愿打起下手来,高度配合地拿起沙滩上那只空桶,还特地找个旁边海水清澈的地方,装了半桶海水,向梁自强这边推了过来。 梁自强接过桶,让桶子自己漂浮在水面,然后把渔网的口子朝下放入桶中,慢慢松开口子,让网中的新娘鱼一条条滑入桶中。 数了数,比自己目测的还多,一共网到了九条。 九条显然都已经是成年鱼,个头不算小,目测小的有七八两,大的有接近一斤每条了。 蓝嘴新娘属于神仙鱼之一,这鱼成年后比幼鱼时期漂亮。幼鱼时虽然也是通体亮黄,但脸部有一条贯穿双眼的黑色竖纹,尾鳍末端也有一块圆形的黑色斑纹,稍嫌杂乱了一些。 随着长大为成鱼,全身越变越纯粹,圆形黑色斑纹和脸部的竖纹都逐渐消退,而嘴部却开始变色,变为鲜明的蓝色。大面积的亮黄中点缀着一点突兀的蓝,两色相衬,分外明丽。 不一会,林百贤也收了网,走了过来。数了一下,他一共网到五条。数完后,一起倒入了桶中。 江文昂又再数了一遍:“一共十四条了,不知道海面还有没有?” 四个人都睁大了眼,目光在海面上来回地搜来搜去,然而一条鱼影也没再见着。 其实有没有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海水浅蓝而这种鱼是明晃晃的黄,出现在海面实在是太显眼了,一点不难发现。 刚刚两人出手都又快又准,估计大多数都已经被他们收归网中了,偶有两三条漏网的,肯定也向着水深方向逃了。 “不知道礁石里面还会不会有?” 梁自强亲眼看到这些鱼是从那几块礁石中游出来的,如果一定要继续找的话,他觉得礁石堆中倒是可以再看看。 “那就去礁石堆找找看?反正不管小的大的,我都给你们按五块来算!”江文昂当即赞成道。 两人走到礁石边,往礁石底下的水中寻找,尤其是有凹进去的地方,都会成为他们俩的重点搜寻目标。 可惜,期待中的“鱼窝”并没有出现。看来刚刚那十几条,就是这群蓝嘴新娘鱼几乎全部的阵容了。毕竟据梁自强了解,蓝嘴新娘鱼并不是那种浩浩荡荡大规模结群的鱼。 找了有十来分钟,梁自强好不容易又发现三条,但礁石堆中用不上渔网,别的工具也照样不好使,全得靠徒手抓。 梁自强抓鱼算是怪敏捷的了,抓住了两条,跑掉了一条。 林百贤也抓住了两条,但这家伙没把握好力度,其中一条被他死死地掐住,然后还撞在礁石角上,流了不少的血,原本纯黄的一条好鱼,被他弄得惨兮兮的面目全非…… 林百贤挥舞着手里头这条已经快要咽气的烂鱼,对江文昂道: “江哥,这条我没太抓好,估计活不成了,但是你吃的时候味道应该不大受影响,顶多没有那十几条那么鲜而已。要不给你便宜一点点,这条按四块五?” 闻言,江文昂跟梁自强都险些没被他气晕过去。 看来林百贤这货跟着屁股后面抓了半天鱼,到现在还没闹明白,这鱼压根就不是用来吃的,而是一种观赏鱼? 转念想想倒也不奇怪。村里几乎所有的渔民包括林百贤,平时打鱼为生都是捕的食用鱼类,对于海里那些能吃、好吃的鱼类虾类蟹类,他们如数家珍,但躲在礁石中那些形形色色的观赏鱼,他们认得的并不多。 村里人绝大多数应该都叫不出眼前这鱼的名字,毕竟他们平时不会专门去研究,更不像梁自强那样能够观看后世的海洋频道。 江文昂经历了前头那场生死劫之后,此时在他们面前早已不装儒雅了,鼻子里嗤了一下,不满道: “你跟我开什么玩笑?我做观赏鱼的生意也有好几年了,还没听说有谁吃蓝嘴新娘鱼的!” 原来江文昂所从事的行业,是专门买卖观赏鱼? 梁自强听到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出发来岛上之前,江文昂说他确实做的是海洋鱼类的生意,但又不是卖海鲜。 买卖海洋观赏鱼,这确实跟海鲜不沾边啊! 林百贤也傻眼了一下:“啊这是拿去做观赏用的啊?那这条已经没救了,你早说嘛,早说我就动作轻点了。可惜了我的五块钱!” 江文昂再次无语:“你有时间可惜,还不如去其他礁石再找找看!这里有蓝嘴新娘,说不定就还有其他值钱的观赏鱼!” 林百贤一听,思路马上跟着开阔了一下,拉住梁自强就往别处跑: “也对也对,今天干脆把这岛上所有的礁石搜一遍,明天再回去都行!” 实际上当然用不了那么久,两人连续找了五六处礁石堆,既没发现别的观赏鱼,也没再见到一条蓝嘴新娘鱼。 看来这个岛也并非真正的适宜观赏鱼栖息之地,只是偶然有那么一小撮蓝嘴新娘最近来了这里而已。 两人铩羽而归的同时,倒是各自又逮到了一些锯眼泥蟹。 见找不到其他收获,时间也不太早了,四人便上了船,开始开船返航。 船上没有秤,没法估计桶子里那些土鲍的重量。江文昂与他们商量好,等到了岸边,梁自强便去找称过来,称好重量后,当场就在岸上给他们结账。 (蓝嘴新娘鱼的两张图片,已发下方评论区。) 第134章 又多一个新的来钱门路 返岸的途中,江文昂走过来主动同梁自强聊天。 “阿强对吧?我看你前头发现蓝嘴新娘鱼的时候,连忙转身就跑往船上去拿网,看样子你是认识这鱼?” 梁自强倒也没隐瞒:“蓝嘴新娘的特点,我知道一点的。” “哦?”江文昂目光中的兴趣明显又增加了几分,“那其他的海洋观赏鱼,你也认得一些不?” 梁自强似乎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当即回道: “肯定不能说全认识,但认识的也有不少!雀鲷类、倒吊类、蝶类、神仙类,这几大类的可能知道的比较多点。” 江文昂听到这已经大感惊喜,同时颇有些意外: “你长年打鱼,怎么对观赏鱼会知道这么多?” 梁自强笑了笑,简单一句就搪塞过去了: “最近卖石斑、鸡爪螺之类的,交了几个朋友,他们自己爱养鱼,我就从他们那知道了不少!” 江文昂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随即兴奋道: “我有个建议,说不定我们俩以后能够保持长期合作!你刚也听我说了,我生意中很大的一块,就是收购各种观赏鱼,一部分在内地和港岛消化,还有一部分卖往周边一些国家!” 梁自强发现,对方果然是想跟自己合作。 江文昂继续道: “这生意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最难的反倒不是销路,因为销路我都已经打通了。难办的反而在货源,为什么呢,因为平时出海的渔民,值钱的海鲜他们认识,甚至值钱的珍珠什么的,他们也知道一些,这些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 但是海水观赏鱼,以前玩的人不多,都是这些年才从国外和港岛时兴过来。渔民没这方面的概念,就算遇到也分不清哪些能做观赏鱼,哪些养不了……” 梁自强边听边点头。这个确实是事实,近在眼前的例子比如一旁的林百贤,也是从小出海的人,就认不出几种观赏鱼来。 江文昂继续建议道: “难得你竟然懂这么多,以后打鱼的同时碰到礁石群什么的,干脆就帮我顺便往礁石堆里找找,看能不能弄到值钱的观赏鱼。价钱你放心,今天这蓝嘴新娘鱼算是中间档次的,比它低的有很多,但比它价钱高出几倍几十倍、甚至百倍的,照样不少。是便宜就便宜,是贵就贵,我都会按相应的档次找你购买的!” 显然,这是一件对双方都大大有利的好事,梁自强没理由拒绝: “只要我认得的,见着了我都捞回来去找你!但江哥你也知道,不是有礁石堆的地方就一定有观赏鱼,它们一般都喜欢呆在海里头水比较深的珊瑚礁附近,而且是海越深,鱼越值钱。平时我们打鱼的地方,不那么容易碰见的!” “这我知道!总有例外的,有时特别值钱的观赏鱼都有可能偶然一次现身近海的,你只要碰上那么几次,就赚大了,你来钱我也来钱!” 江文昂说完后,又特意翻出纸笔来,写了一个座机号码给到梁自强,让他以后要是真碰上值钱的观赏鱼了,就找自己购买。 梁自强笑着接过了纸条。他甚至觉得,今天最大的收获除了土鲍能卖不少钱,就是跟江文昂熟悉了起来。 多出一条来钱的门路,这谁会拒绝? 江文昂走开后,一直在旁边憋了半天的林百贤终于纳闷地开口了,问道: “阿强你什么时候懂的这么多观赏鱼了?杜子腾有跟你聊过这些吗?月海酒楼卖石斑当时我也在,怎么就没听他聊这些?” 梁自强面不改色: “他没聊,庞家辉聊过,是你当时走来走去没仔细听!对了还有辉哥送我那本画册,里面夹了几页专门介绍观赏鱼的,我都认真看过了……” 林百贤也没把握了,挠了挠头:“这样子啊?” 梁自强斩钉截铁道:“就是这样的!” 他决定了,以后凡是自己从后世看来、听来的一些信息,就推到庞家辉之类那些人身上。 反正也没人能够真找庞家辉去追问,至于那本画册,他也藏着不打算给别人看了,什么新奇的信息以后都往那画册上扯就完事了。 船到岸后,江文昂、卢峰在岸边先等着,梁自强飞快跑回家,拿了一杆秤过来。 这秤还崭新的,是他前阵子去镇里买柴油之类那些东西时,顺便一起买回家里备用的。 土鲍这东西看着多,但真的是轻飘飘的、不重称。半桶土鲍称下来,也才四斤八两,算下来是九十六块钱。 林百贤的比他还少点,三斤二两,六十四块钱。 另外梁自强捕捞到的蓝嘴新娘鱼有九条,后来在礁石堆用手抓到的又有两条。十一条鱼五块钱每条,这个也值五十五块。 林百贤按说是到手七条鱼,自己弄死一条,只余六条,三十块。 掏钱时江文昂爽快得很,飞快地数了一遍,便递给梁自强一百六十一块,尔后又递给林百贤一百零四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11节 这其中,已经包括了给到梁自强和林百贤的每人十块钱向导费。 无论是今天颇为丰硕的收入,还是前段时间月海酒楼的种种收入,说到底都跟卢峰的一份功劳脱不开。 梁自强也不再多说感谢的话了,这次在岛上捡了不少的耳螺、珠带拟蟹守螺,还抓了不少锯眼泥蟹。 这些小东西真要提去郑六那卖,也卖不起多少钱,梁自强就主动提出把这个送给卢峰带回去吃。 卢峰一开始不肯要,后来被劝了两句,就同江文昂一人分了一些,算是从苔泉岛带回城里去的土特产了。 还剩下一点,梁自强也不打算去大码头了,直接提回家自己吃。 这几种螺和蟹因为都栖息在湿泥地,倒是不能急着吃,他拿盆子装了起来,打算用点水养到明天泥吐干净了再煮来吃。 晚饭后坐在小屋子里头,他把一百六十来块钱拿出来让陈香贝往箱子里收。 陈香贝懵了一下:“不是说只给十块钱的什么向导费么?这是多少,看着怎么比前些天白天出海的收入还要多多了?” 梁自强呵呵道:“出海钱少了那是因为,天凉鱼都往水下沉了,水面上见不着也捞不到。这次人家是去岛上找一种土鲍,出价二十一斤!你是不知道,土鲍那玩意比真正的鲍鱼轻太多了,凑满几斤可不容易,我一直往猫着腰翻找,这背、这腰,哪哪都是酸的!” “啊,这么累的呀?” 陈香贝正数钱数到一半也扔下不数了,很自觉地坐拢来,捏着小拳头帮他捶捶腰,揉揉肩膀跟背…… “呼,老婆这小手可带劲了!” 捏了一会,梁自强直接被捏舒爽了,全身跟着酥酥的。 明明揉的都是他后面,不知为什么,他前头居然也不甘寂寞地有了些反应…… 他拉住她胳膊就往怀里带,手也上下活动起来,嘴里还挂羊头卖着狗肉: “来,我也帮你放松放松。别躲,这儿我最爱揉了……” 结果陈香贝把他信马由缰的手往外推了推: “你尽想那些!回来都不问问我肚子的事!” 对喔,从她上次说小日子推迟的事,到现在又有三天过去了! “肚子怎么样了?今天来没来?” 他暂时安分起来,半搂住她,问道。 第135章 这年代都用癞蛤蟆测孕 陈香贝摇了摇头:“都快十天了。“ 这么说来,怀上几乎是铁定的了。 梁自强想起上一世,当时她怀第一个娃,反应是挺明显的,整个口味都改变了,而且时不时会犯晕、想吐。他顿了顿问道: “除了这个,就没出现其他什么,比如说头晕,想吃酸的辣的什么之类的?” “没有,”陈香贝直截了当回道。 也许是还没到那个阶段?要是在后世倒是简单得很,完全不用这样猜来猜去,一根早孕试纸就啥都一清二楚了。 “要不就这两天抽个空,我带你去县里的医院检查一下?”梁自强还挺想早点把结果确认下来。 陈香贝当然比他更急切想知道是否怀孕了,可她一听说去医院便犹豫了,脸色有些怪怪地道: “我怎么听说,县医院里验怀孕,要用癞蛤蟆?想想都起鸡皮疙瘩,我还是不去验了!” 癞蛤蟆?梁自强怔了一下,想了想算是明白过来。 八二、八三这个年代,孕妇上医院测试是否怀孕,用的方法也是尿检,但与后世的尿检大为不同。 那种先进的试纸技术还没有正式推广开来,现在县医院的测孕,还真用的是蟾蜍或者青蛙。 一开始他听到村里那些年轻妇女从医院回来后这么说,也是不信的,后来多听到几回,才相信有那么回事。 至于为什么用蟾蜍,他也一直不甚清楚,只是后世与人闲聊中大概明白了一点,是要把孕妇的尿液注射到蟾蜍的腿上,如果真怀孕了,蟾蜍在几小时内就会出现一种什么特殊的反应;如果没怀孕,蟾蜍就保持正常没有反应。 具体蟾蜍是什么反应,中间藏着什么原理,梁自强就完全不懂了。 这个年代的村民们更加不懂,以至于以讹传讹,有鼻子有眼地传成要往孕妇身上放蟾蜍…… 这讹传估计能吓倒一批新成婚的年轻小媳妇,比如眼下自己这懵懵懂懂的媳妇儿,就被吓得连医院门都不想进了。 “这我听说过,只是把尿注射进青蛙的腿里面,又不是当着你的面注射,有什么好慌的?”梁自强告诉她道。 陈香贝想了想依旧摇头:“还是不去了,反正都这么久了,要是再过几天还没来,那就肯定是怀上了!” “那随你。不过医院迟早还得去,生下来之前,得有好几次检查!” 梁自强想着,虽然这年头不少农村女人都不太把生娃当回事,很多是直接在家里生,村里请个接生婆就完事了,但零零星星其实一直都是有事故发生的。 他不想让陈香贝冒这个风险。宁愿多花点钱,到时候也要让她去医院住着,在医院生产。 商量之后,暂时就不去医院测孕了,等自己确定是怀孕了,过段时间再去趟医院做相应的一些检查。 梁自强与李亮、钟康五个约好,明晚开始,继续放海底窜、搞夜捕。 第二天起来,因为要等天黑才出门夜捕,整个白天反而有些无所事事了。 梁自强趁这机会,上午打算去山上砍些柴回来,平时做饭用得着。 陈香贝正好洗了碗筷收拾完,原本是打算织会儿网,这时连忙叫住他,让他等她会,一起去砍柴。 转眼她就另外找了把柴刀跟了上来。梁自强想劝退,不料她瞪了他一眼: “又小看人是不是?我娘家比你这里山还多,从小到大我又不是没砍过柴,说不定我比你还利索!” 见她这样说,梁自强也不再反对,两人说着话出门往外走。 刚走到路上,就见一道土黄土黄的身影一颠一颠,沿着小路从对面跑来。 两人都顿下脚步还以为看错了: “大黄?它怎么大上午的来这了?” 大黄似乎更先看见他俩,迅即加快了脚步从远处风一般地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连“嗯呜嗯呜”不已。 不是平时那种汪汪,而更像是听到陈香贝叫它名字,于是嗯嗯地应着。 “大黄你怎么来了?是我爸或者我妈在后头对不对?”陈香贝像在问老熟人似的,一句连一句问大黄。 大黄估计是一句没听懂,只是亲昵地冲她摇着尾巴,在她腿上蹭来蹭去,感觉有点激动的样子,全身每一块肌肉组织都扭动起来了,还试图升着舌头去舔她手。 “看这样子不像是陪你爸妈过来,应该是好久没见着你开始想你,自个过来串门,找你叙旧的!”梁自强揣测道。 这回大黄像是听懂了一点,使劲又摇了几下尾巴,跳起来去抱陈香贝。 看得出来,是真想自己家姑娘了。 陈香贝听梁自强这么一说,再看大黄的神情,突然鼻子有些酸酸的,就势抱住了大黄: “真是想我了,自己特地跑来看我的?你傻呀,想我了就随时跑过来呀,反正你都认路!” 说到后头陈香贝声音有些发涩。大黄一听这声音不太对,扭过头看向梁自强,眼神充满警告地“汪汪”两声,那意思似乎非常明显: “说!这些日子是不是欺负她了?以前你往我家走亲戚的时候,我看你就不像什么老实人!” 陈香贝看它这副样子顿时有些好笑,翻译给梁自强听: “它在问你有没欺负人呢,怎么,不好意思说话了?!” 梁自强一摊手,有些无奈: “我怕我照实说了,会被它咬成筛子。它家姑娘天天被欺负,肚子都快要被我欺负大了!” 陈香贝脸一下就胀红了,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啐了他一口:“你怎么不敢再大声一点,最好让妈和大嫂她们听到!” 两人正说着,屋里面就有一道半大的身影跑了出来,站在门口怔了一怔,见一只大号的同类生物竟然扑在陈香贝怀里,当场就不干了。 “汪!汪!”多宝块头还不大,但气势不小,向着大黄冲过来,一副不服就干的架势。 大黄落回地上,爪子往地上紧了紧,做好迎战的姿势。 梁自强跟陈香贝都有些傻眼,眼看着一场母子相残的伦理悲剧即将无可逆转地上演。 针锋相对向着对方冲杀,眨眼就已杀到咫尺间的距离。 一张嘴,却是往对方的脸上舔了上去…… 也不知是谁先认出了谁,嗷嗷的冲杀声瞬间变成了“嗯啦嗯啦”的呢喃。 母子俩用人类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叙了一会旧,那场面如同乱世失散的至亲久别重逢,温情得很。 但大黄对梁自强可就没那么温情了,差不多半分钟的叙旧之后,它再转过头来,又是那种充满警告的眼神,对着他“汪”了一声。 这次的意思更加确定无疑:我早就怀疑是你偷的娃,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陈香贝把准备带去山上吃的花卷扔了半只给大黄: “好了,我们要去砍柴了,你要不要一起?” 大黄叼起花卷,没半点犹豫,跟着就往山上跑了。 一到山上,两人一起配合着砍柴、捆柴。大黄、多宝则瞬间成了野狗,满山跑着没了踪影。 两人手脚都不慢,半个上午已经砍了两担柴。 “咦,你们这山上也有米锥树?” 陈香贝差点一脚踩到一颗圆滚滋满身是刺的果子,捡起来一看,是米锥。两人抬眼便看见几米远外,矗立着一棵高高的米锥树。 梁自强才想起,现在好像正是吃米锥的季节? 连忙跑到米锥树前,只见地上掉了一地的米锥。 米锥是一种小栗子,比板栗要小巧很多,但味道也比板栗还要好吃不少。 梁自强一看陈香贝捡着宝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特爱吃。也不管刺有些扎手,当即帮着她一起,捡了小半堆。 没有东西装,他索性把草帽摘下来当容器,装了一草帽。 柴也砍差不多了,两人挑着两担柴,开始下山往回走。 “可惜没养鸡,米锥焖鸡肉最好吃了!要不一会我找妈要一只?我给钱就行……” 路上梁自强已经安排起来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12节 陈香贝还没回答他呢,就听到一阵远远的嗯呜嗯呜声。 是大黄、多宝的声音。这两货估计上午在山上也是野够了,这会循着他俩的声音找过来了。 等到它们跑近,梁自强、陈香贝却是呆在那里。 这两家伙难怪放不开嗓子,嗯呜嗯呜的,嘴上叼的是个啥玩意?! 第136章 会流血的蛤蜊 大黄跟多宝嘴里各叼着一只东西,像鸡,但比鸡的颜色鲜艳许多。 头黑色,全身褐色中夹杂着几根墨绿色羽毛,尾巴比鸡要长多了,褐色中有横纹。 这分明是两只山鸡! “大黄会抓山鸡?”梁自强惊讶了一下,扭头问陈香贝。 很显然,两只山鸡都是大黄抓的,然后其中一只让多宝帮忙一起叼着。凭多宝的经验还不可能抓得住山鸡。 “这事以前它是干过……”陈香贝承认道。 “多才多艺的好狗啊!”梁自强当即盛赞了一声,走上前要去接大黄嘴里的猎物,“大黄你也是,过来走亲戚就走亲戚,捎这么重的礼就太客气了哈!” 不料大黄根本不鸟他,斜了他一眼,转头就跑往陈香贝跟前,把山鸡往她手里送。 这狗东西怪会记仇的哈! 梁自强哂笑了一下:“媳妇你看,它算到你捡了米锥,缺只鸡,提前就给你逮两只过来了!” 说完他伸手向多宝招了招。多宝一直跟他投缘,粘他,向它讨只山鸡肯定没问题: “多宝你过来,你个小身板叼着这么大只山鸡我看着替你累,我帮你拎着!” 多宝看了他一眼,下一秒,有样学样,一转头没睬他,也把山鸡交给了陈香贝。 梁自强脸上一阵黑。养了那么久的狗,亲娘一来就秒变白眼狼? 陈香贝吃吃直笑,然后安慰他道: “它们是看你手上拿着一草帽的米锥,再拎山鸡不方便,我这手上不是空着的吗?!” 梁自强脸色立马好看了些。嗯,媳妇你是会安慰人的。 中午时分,艳丽夺目的山鸡就变得香飘飘的,裹挟着米锥的气息,搅动了整个梁家,搅得荔枝、小海全都又蹿又跳,四处寻找气味的源头。 作为奖励,梁自强夹了一些米锥跟山鸡肉,给到大黄母子俩享用。 梁小海正好跑过来,当即去抢他的筷子: “二叔真香,你能不能把它俩那份给我吃?我吃了会说谢谢,它们俩又不会谢你!” 梁自强看了他一眼: “它俩会抓山鸡,你吃完了也跟我去抓一只回来看看?” 荔枝打歪主意的时候永远不傻,放下碗就往外跑: “山鸡不行,家里养了好几只母鸡,我给你抓一只过来换这个吃!” 在荔枝被竹棍暴揍之前,梁自强及时拉住了她: “炒了小半锅,我俩也吃不完,刚刚另外装好了一碗在桌上,准备送去给妈吃的,你们俩现在端过去吧。不要自己偷吃光了!” 两人大喜过望,端起那碗米锥焖山鸡跑了。 多宝吃完了东西,领着大黄往屋子后门边跑。梁自强以为它俩又要从后门跑出去玩,不料多宝却带着大黄在大盆子旁边停了下来。 多宝抬起爪子朝大盆子里的海龟方向指了指,分明是在说: “对了我这里有个稀奇傻冒玩意儿,你一定从来没见过吧?我带你看看,让你开开眼你就知道了!” 大黄顺着它的爪子,把头往盆子一探,一脸的不以为然: “就这?怎么还活着呢,一直没炖呐?孩子我跟你讲,这玩意是你妈我从海里抓上来的,刚逮住时一身的疙瘩可丑了,现在养出点龟样来了!” 嗯嗯呜呜了一番也不知交头接耳说个啥,大抵应该是这么一些意思吧! 午饭后不多久,大黄再次来到陈香贝跟前,在她腿上又蹭了几下,然后把脑袋往门外一扭一扭。 陈香贝似乎是秒懂了: “这就要回去了?不再多玩会?搞得好像你整天有多忙似的,在这多玩几天不行呀?” 也不知大黄有没有听懂她的话,蹭玩了之后,真就小跑着往门外去了。 陈香贝跟到门外小路前: “去吧去吧,下次记得再自己跑过来!” 不料大黄跑出两三步,回头见陈香贝没跟过来,又倒转回来,这次直接用嘴扯她裤腿,要拉着她一起走。 陈香贝憋住笑,瞥了一眼身边的梁自强: “你看它对你多不放心,生怕我在这里还要天天被你欺负!” 梁自强拉长了脸,撵客道: “大黄你走吧走吧,下次不用再来了!” 大黄还真跑了,跑得果断利落。 小两口站在小路边望了望远处,只见午后的海边滩涂上,晃动着不少的人影。 想了想,今天好像确实是这个点最适合赶海,加上现在天气也不那么热了,太阳光也不明显,半阴半晴的样子,难怪这么多人出来赶海。 梁母也站在门口往海边方向望了一眼,朝荔枝道: “下午别织网了,跟着一起赶海去!” 荔枝巴不得能够少织点网,当即踊跃地去拿工具了。 “今天下午总有空吧?”陈香贝也有些眼热,看向他问道。 问得梁自强有些汗颜。成亲这么久,都没怎么陪她一起赶过海。 “走吧拿家伙去,现在就去海边!” 不一会,一家子几乎倾巢而出。这个倾巢而出,自然还包括不甘人后的多宝。 到了海边,几人专找人少但又有礁石的地方。好在鲳旺村沿岸的滩涂比较长,地方还是够多的。 梁自强发现一路找去,可能受到气温影响,鱼比平时少了,但螺、蛤倒是有不少被冲上岸来,散落在沙滩。 “香贝你看,这个螺很光滑,淡褐色,叫花螺,又叫东风螺!” “这块石头上趴满的这种,颜色有点深,螺壳上很多突起的点,这个叫辣螺!” 梁自强碰见什么,就一边跟媳妇捡,一边教她辨别。 “嗯我都记住了,东风螺,辣螺!”陈香贝听得饶有兴趣。 不一会又发现沙子里露出不少的蛤壳。 陈香贝当即拿来钉耙开心地挖了起来: “这些我上次已经认识的,你看我有没记错?这种漂漂亮亮的,好像叫西施舌,对吧?” “嗯对,媳妇记性还不错!” 陈香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笑得却更甜了: “这个是花蛤,也挺好看的,但是蛤肉好像比西施舌的味道差一点点!” 梁自强听得乐呵呵的:“都对,你这作业我能给你打满分!” 下一秒便见陈香贝的笑靥凝住了: “这也是花蛤吗?这花蛤怎么还流血了?算了不要了,这个样子谁吃得下?卖的话肯定也没谁要!” 陈香贝说着就要把手上那只流出红红血水的蛤蜊往海水中扔…… 第137章 恋爱中的青蟹全没逃掉 “等等,这个你可别扔!平时想找还找不着的东西,你竟然顺手就扔?” 梁自强连忙扯住了她,从她手中接过来看了看。 “怎么,这个很值钱吗?”陈香贝大感意外。 “平常的那些蛤蜊才卖几分到一毛钱,就你说的那个西施舌也才一毛。这个起码六毛,行情好的时候能到七毛八毛,是普通蛤蜊的多少倍了,你说这个值不值钱?!” 听梁自强说完,陈香贝直咂舌,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瘆人的东西,居然那么值钱。 “底下好像还有,还不少的样子!” 她马上用手指指泥沙底下。 梁自强顺着她的手指连忙往下挖。这回因为是泥沙深处,铁铲比钉耙好使,他就用铁铲使劲往下面铲。 果然,两只三只,五只六只…… 一只接一只挖出来,虽然裹着一些泥,但用水荡了荡,全都是表面颜色灰黑,里面渗出一丝血红的液体。 偶有口子没太严密闭合的,露出里面的肉也是如同伤口一般,一片鲜红。 “下次记住了,这种叫血蛤。不是被挖坏了流血,它的肉就是血色!”梁自强一边挖一边告诉她。 陈香贝也一起用钉耙往里面扣,边扣边问:“这个很好吃?” “反正我觉得味道一般,弄不好有股血腥味。当然做得好的话还是鲜嫩,有人就爱吃。卖得贵不是因为它的味道,主要现在很多人都觉得它特别补血,反正传得很神。” 实际上,血蛤跟其他海鲜反着来。 很多海鲜都是在眼前的这个八十年代便宜如白菜,到了后世身价令人意想不到地涨到飞起。 血蛤却是在这个年代卖得贵。主要因为这个年代不少人相信以形补形,把血蛤的营养价值传得神乎其神,认为血蛤在补血方面有奇效,将其视为“大补之物”。在沿海一带,还曾经时兴女人坐月子时吃血蛤。 正因为这些原因,才卖到了远高于普通蛤蜊的七毛、八毛。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13节 到了后世,血蛤虽然仍高于普通蛤蜊的价格,但已经没再高到七八倍的地步。说到底就是因为不再认为血蛤有多么神奇的功效。 转眼间,两人竟然挖出了小半桶血蛤,怕是有十来斤了。 陈香贝像个财迷一样挖到停不下来: “这都快有半桶了,今天又发财了?!” “大财算不上,小财算是发了!”梁自强也乐呵呵的。 几乎到了挖地三尺的地步,直到确实没了,两人才收了手。 转移阵地,沿着水边继续找收获。 “有螃蟹?” 两人同时发现了浅水坑中的三四只螃蟹。 “这是石头蟹。螃蟹里头,石头蟹算便宜一点的了,但也能卖四毛,也还好!” 梁自强一面说着就用弯头铁钳将几只石头蟹一一收了。 “你手怎么这么快?我还生怕会逃掉一两只呢!”陈香贝对他抓螃蟹时的手速有点不可思议。 “多抓几次你也一样!等下脚步轻点,那边还有几只,好像是青蟹,青蟹价格至少要贵一倍还有多,这可是好家伙!” “那不得到一块钱?你快点,一会就跑了!”一听这么值钱,陈香贝比他还来劲。 转眼又收了几只青蟹。刚走开几步,又见一处水洼中,两只青蟹趴在一起。 严格来说,不是趴在一起,而是一只趴在另一只的身上,很认真,还很卖力的样子…… “啊,这是……”陈香贝一时没太反应过来。 “这么熟悉的场面你还看不出来?跟人一样,它们造娃的时候也喜欢面对面,眼神看着对方,还蛮深情的样子哈哈,”梁自强凑近她耳朵悄声说道,“公的在上,母的在下,钳子互相握住。你看那母蟹多配合,学着点……” “你欠打!”陈香贝的脸秒速绯红起来,“你捡不捡,再不捡两只全跑了!” “跑不了,正享受着呢!别着急还是先观摩一下,多学点东西是好事!” “你一个人慢慢学去!”陈香贝气得扭身要走。 “啊,学什么?我最喜欢学东西了,二哥二嫂教我也学着点!” 不知何时,荔枝也凑上了前来,兴致勃勃地叫道。 梁自强、陈香贝二人同时差点一脚滑进海水里,被荔枝这股好学的劲头惊到了。 下一秒荔枝就看见了那对正在秀恩爱的青蟹,好奇地问: “它们在干啥,好奇怪啊,这个也要学吗?” 陈香贝剜了他一眼:看你怎么办! 梁自强倒是很快就变得不慌不忙,一本正经解释道: “在掐架呢!互相往死里掐,看来是有深仇大恨!上面那只还不如下面那只肥,小身板却把下面那只掐得死死的。有两招,一般人还学不来!” 梁丽芝似懂非懂: “学这干啥?你跟二嫂平时又不掐架。真要掐起来,你也会让着二嫂的,肯定不会把她这样压在下面的对吧?!” 陈香贝:“!!!” 梁自强:??? 老妹你确定你是真傻,不是从小到大都在装傻? 为了不让梁丽芝真蹲在一旁观摩下去,梁自强赶紧出手,麻利地把那对恋爱中的青蟹一起收进了桶子里。 一落进桶子,两只蟹也散开了,停止了造娃。 这下荔枝终于兴味索然地走开了,两人耳边总算清静了下来。 “快看,多宝在干吗?它喜欢玩水的吗?” 两人沿着沙滩走了几步,抬头便瞅见前方的海水边缘,多宝正一步一步探进浅水中,举着个爪子不知在干吗。 两人快步走近,多宝还怪专注的,都不怎么看它们,颇有点全神贯注的样子。 “水下有鱼,多宝想抓鱼?!”梁自强一眼瞧见了水洼中两条鱼,猜测了一下,回答陈香贝道。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话刚落音之际,多宝奋力向前一扑,爪子摁进了水里。 这家伙也是第一次抓鱼,一切都在尝试中。这两只爪子下去,显然用力过猛。好大一片水花激起,先溅了多宝自己一脸。有些水珠飞过来,都溅到梁自强和陈香贝的脚上了。 多宝自己被自己搞起的水花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丧气。 然而下一秒,它发现自己其中一爪子还真摁中了鱼的脑袋,水花飞溅的同时,那鱼反应激烈地弹起,就落在水更浅的地方,它的后腿爪子旁边! 见状,多宝可兴奋了,一头扎进浅水中,再抬起狗头来,嘴上就稳稳叼住了一条鱼。 梁自强一看,还不算太便宜的鱼,是一条花鲈…… 第138章 被四面八方的鱼群包围了 花鲈可不是什么傻白甜,说不上多么的凶悍,但这鱼脾气也是挺大的,有几分猛劲。 这会被叼在嘴里后,花鲈不甘束手就擒,一阵猛烈挣扎,一下子尾巴拍到多宝的脑袋,一下子水珠溅到多宝的眼睛。 它晃动的时候,震得多宝的脑袋也跟着一摇一摆,在做着同频运动…… 毕竟多宝现在还没有完全长大,狗脑袋也就那么半大而已。 好在这条花鲈不是体型特别大的那种,要不然以多宝目前的身板,还不一定搞得定呵…… 花鲈的激烈挣扎,换来的就是,多宝咬得更用力了。 待到它一颠一颠跑到梁自强跟陈香贝的面前,把鱼上交给他,梁自强一看,鱼身上都咬出牙洞来了,渗出了血丝来。 “好狗!下次记得能不落牙就别落牙,咬烂了可不好卖钱!” 梁自强觉得这点瑕疵都不算啥了,毕竟多宝力气还小,也是怕制不服这鱼才下了死力咬。记得上次帮他捡那些掉出桶子的香妃鱼,它就一条都没有弄伤。 陈香贝一直看着梁自强把多宝的成果收时了桶子里,大为惊奇地问: “它怎么会想到抓鱼的,而且还真抓到了!你教过它抓鱼?” 梁自强摇摇头:“没有啊!它自己摸索的呗。” “它以前都不抓鱼,今天突然就会了。会不会是因为上午在山上,看到大黄怎么抓山鸡了?”陈香贝想了想猜测道。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这么说,大黄今天是特意跑过来传授家族技能来了哈哈!” 这大黄怕是担心丢了自己的传承,跑过来传道授业一番,功成之后立马就跑了? 因为晚上还得出海去搞夜捕,下午怎么都得躺床上再眯一眯,保养精神晚上还开船,梁自强就没继续在海边呆太久。 桶子里螺呀蛤呀蟹呀什么的,加起来也有不少了,他觉得差不多该回了。 陈香贝拎着弯头铁钳跟手抄网之类先回家去了,梁自强则自己拎着这些收获去卖掉。 今天赶海最有看头的,其实是血蛤跟青蟹,这两样都不便宜。其他螺什么的,数量再多也没几个钱。 郑六果然也是一眼看见了上面那些青蟹: “今天这个不是石头蟹?你赶个海怎么贵的全给你捡到了,青蟹可是一块钱一斤!” 可惜的是,今天这几只青蟹全都是没膏的,要是有了红膏,那就能再贵一点去到一块二毛。 按说深秋时节最容易出现红膏蟹了,但膏蟹的形成也是有早有迟。 总共有三斤出头的青蟹,卖了三块二毛钱。 “花蛤、西施贝价钱都给你一毛,别分开拣了,都一起称。咦那旁边是什么,血蛤?”郑六眼睛一亮,“这个东西难得啊,别说郑叔给你打马虎眼,我直接跟你说了,这东西最近受欢迎得很,这一阵子价格没降还涨了。我给你九毛收了!” 郑六今天的慷慨和坦诚还真让梁自强有些不习惯了。 他本是想着血蛤再贵按往常的情况,也不会超出八毛,低的话六毛也能接受。不料郑六今天还自曝涨幅,主动给到了超出期待的九毛。 这次差不多是捅了血蛤窝,挖出的血蛤可不少。 称了一下,有十三斤,九毛一斤,直接卖了十一块七毛钱。 轮到那条花鲈鱼,郑六不高兴了: “这鱼怎么抓的,你用钉耙去扎的吗?都扎出孔来了,血也出来了,这我可不能按平时四毛的价格给你收。减去两毛,按两毛一斤给你要了!” 郑六说着拿去过秤。 梁自强一伸手就从秤上捞了回来:“这条不卖的,晚饭自己蒸着吃!” 开玩笑,两毛,直接对半砍掉了。这么便宜还卖个毛,自己洗洗又不受影响,蒸花鲈吃起来难道不香? 加上辣螺、东风螺那些,这短短不到两小时的赶海,也是到手了十五块三毛钱。 当然主要还是多亏陈香贝发现的那么多血蛤,要不然就只有三四块的收入了。 回到家把手脚好好冲洗干净,梁自强就回小屋里睡去了。 直到天快黑了陈香贝进来叫他吃晚饭。上午还没吃完的米锥栗子焖山鸡肉,下午新蒸的花鲈,地里摘的叶子菜,两个人吃着怪丰盛的了。 晚饭后带着梁子丰一起,新一轮的夜捕又开始了。 六人汇合后商量好,海底窜仍旧找观棋岛附近放。主要是有观棋岛作为参照,白天去找浮筒的时候比较好找。 夜色中一路开往观棋岛,这次路上船灯吸引过来的,以竹刀鱼为主。竹刀鱼才一毛五,六人辛苦捕捞了一阵,觉得需要变换一下思路,否则今晚就算捞再多的鱼,以这个价格也换不回太多的钱。 “这条线路可能最多的就是竹刀鱼。咱们这次要不要绕一下道,去到远一点的海面,看能不能碰到别的什么趋光鱼?”梁自强提议道。 “可太远的海,平时白天我们都不敢去啊,这大晚上谁能去得了?你们两条船大一些,估计还能稍微跑远点!”李亮平时虽然莽,这事情上倒是谨慎。 “也不去太远,观棋岛再过去一点就差不多了。” 听梁自强这么一说,钟康钟明兄弟两个倒是赞成: “离深海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呐,李亮你不用担心的!去到稍微远点,夜捕差不多了,再绕回观棋岛,放海底窜!” 三条船最后就这么定了,选了跟前几晚不同的线路,一直开到了比观棋岛还远一些的海域。 在海面特意停留了一会,希望能够用灯光吸引过来一些稍稍值钱点的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渐渐听到了响动。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14节 用手电筒往远处照去,血液直接往脑门冲了一下。 手电所晃到之处,全是鱼在涌动! 手电筒连连移向别处,居然还是大片的鱼群。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三条船竟是被四面八方的鱼群包围了,如同置身十面埋伏之中,显得渺小微茫。 他们只是想着远一点海面鱼获能够丰富一点,可没想到招来的趋光鱼群有这么声势浩大、兴师动众啊! 相比之下,前头几晚那些争先恐后的竹刀鱼、青鳞鱼、脂眼鲱之类都不算什么了。 这阵势,四面如潮涌动而来,跟捅了鱼窝似的,今晚六个人怕是要累到抽筋,瘫在船上才行…… 第139章 巴浪鱼搞了一千多斤 一开始还在远处游动的鱼,很快便越来越近,纷涌来到了三条船的周围。 各条船上都早就准备就绪,只等鱼一靠近,渔网便在夜色中撒开,笼罩下去。 这次跟往日不同之处在于,都不用特意举着个手电筒去寻找,看看哪处的鱼最这密集,然后选定目标再抛网。 不管往哪撒,反正鱼都不少。 梁自强一面撒网,一面就听到另外的船上,李亮、邓招财一直握草握草叫个不停,其中尤以邓招财最为亢奋,聒噪不已。 这种情况下,梁自强觉得也没必要花太久时间等待渔网下沉收缩。抛下后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收网。 梁子丰见今晚这些鱼来势滔滔,知道鱼获肯定轻不了,也已经早已守在旁边,只等二哥一收网,他便一同出力使劲往船上拉。 “卧靠!真特么沉!”梁自强发现就算两人同时拉网,依然感觉到沉甸甸的。 渔网拉到了船上,借着舱灯,只见渔网鼓鼓胀胀,少说也有一百八玖十斤,甚至有可能超出两百斤。 如此丰收梁自强应当高兴才对,但此刻梁自强的脸色却有点发僵,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不仅他没法高兴,另外两条船上也传来说话声: “草它酿了,这一整网,全是刺巴鱼?!” 这就是梁自强高兴不起来的原因。刺巴鱼学名蓝圆鲹,又名“巴浪鱼”。巴浪鱼要么不现身,一现身就喜欢成群结队,这点不假,但这鱼便宜也是事实。 龙头鱼六分一斤,够白菜价了,这鱼比龙头鱼还要便宜一点点。估计也就五分左右,上下浮动也不可能超过龙头鱼。 本来是嫌弃竹刀鱼一毛多太便宜,结果开远点撞大运,撞见一整个海面的五分货。 “卧靠还捞不捞呀?”钟康钟明两个都开始犹豫起来了。 “不捞白不捞,便宜是太踏马便宜了,但是量多啊,也能搞到不少钱了!”邓招财在不远处叫道。 “来都来了,也不能空着船倒回去了,还是多捞点吧!”梁自强也没辙了,决定道。 今晚看来得考验体力和耐力了。这么多鱼,捞是捞不完的,在整个人抽筋之前能够捞到多少,就能有多少。 这种情况下三条船反而都没有选择两人同时撒网,而是一人撒网,两人同拉。 钟家的船是钟康撒网,收网时钟明帮着一起拉;李亮的船是李亮撒网,邓招财帮着拉。 原因就是每一网都会很重,个个都撒网,到了起网时拉不动也是白搭。 梁自强这边更是一如既往就好了,他抛网,梁子丰挨近过来一起拉。 每捞完一网,只需要稍稍把船挪动一下,就又是满网的鱼。 也不知是撒了有十几网,还是二十来网,反正梁自强已经浑身是汗,跟从海水里捞出来似的。大深秋的晚上,天已经有些凉,却搞得像是在酷暑中的炎炎烈日下作业一样。 如果说往日偶尔撞大运碰上大规模鱼群,船舱中能够堆起小山头,那么这次三条船上全都矗起了山峰。 这是只有三条船,要是五条船的话,还能够凑出个“五岳”来,怪壮观的。 一千把斤是肯定有的,应该早都超过很多了。 梁自强记得以前鱼获最多的情况,是碰到大规模的金鲳鱼,以及后来的大量多春鱼。 但当时也只捕捞到八百多斤的多春鱼,随后多春鱼群就都散掉了。 这次光论量的话,比金鲳鱼、多春鱼都要猛多了。 李亮的动作已经放缓下来,梁自强望见那家伙打着个手电筒,在往一侧的船舷瞅着,竟然是在看吃水线。 他是担心船再继续装下去,吃水越来越深,怕最终会闹出事情来。 梁自强冲他问了一声: “没事吧?你那船最多装到两、三吨的样子,现在一千多斤应该还好吧?” 李亮应了声:“装是还能装,但总得留点空余吧,万一呆会遇到值钱的鱼还怎么捞?” “也是!” 梁自强自己也打算再捞两网就收手不捞了。他这船的承载能力是比李亮强一些,但同样道理,他也还得考虑万一遇上值钱鱼呢,总不能到时再把舱里这些便宜的刺巴鱼往船下扔吧? 等到梁自强、钟康几个已经捞到快要吐了,手电筒往海面照了照,鱼群居然还是没有散去,甚至还不停有新的刺巴鱼远远地循着灯光,赶了过来。 六人商量了一下,选择了主动撤离。 第一次碰到鱼捞不尽,但是船舱不够用的情况! “强哥,是直接倒回观棋岛去,还是再转悠一下,找找有没有别的鱼?”李亮大声问道。 大家似乎无意中都形成了一个习惯,需要做出选择前就喊一嘴,问一声梁自强的意见。 “钟康,现在几点了?”梁自强则转头问钟康。 钟康看了下手表:“差十来分钟到十二点。” 想不到捕了这么多鱼,也还没过零点。可见手忙脚乱之中,动作有多快。 “那就再转转看吧,你们的船上油都够的吗?”梁自强问。 “够的,我前天才刚去镇上买回不少的柴油!”钟康道。 “知道夜捕特耗油,我船上带的油也不少!”李亮也回道。 “那就再转转看!” 六人很快就取得一致,继续往其他地方转悠过去。 找了一处地方,再次把船放缓到接近于停顿。这次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一开始很快就出现了一些零星的小鱼,他们见数量又小又不值钱,都没去理睬。 直到几道明显偏大的身影开始在暗夜的水面浮现,向渔船靠近过来。 一开始游速很快,直到快要接近,才稍稍放缓,来到了船侧。 三道光晃来晃去,三条船全都举着手电筒在往海水中照。 虽然仍无法像白天那样看得真切,但那两头细中间鼓的典型纺锤形状,让几个人全都认了出来: “卧靠这是炸弹鱼吧?” “还真是,多少也跟金枪沾点边,号称小金枪呐!” “今晚总算没白等!” “不知道会是炸弹鱼里头的哪一种?” 这时候,再也没有谁觉得自己的船舱已经太满快要装不下。一个个全都扯上渔网,看准有“小金枪”的地方,果断抛出了渔网…… 第140章 一刀下去,身价倍增 这鱼比此前竹刀、青鳞、脂眼鲱之类都要大,但没有那么密集,只是几条几条地现身。 确实,金枪鱼、鲣鱼这两类也有一定的趋光性,但趋光性没那么强,不会到竹刀鱼、刺巴鱼那种程度。 鱼拉了上来,梁自强网中了三条,每条都有七八斤重的样子。 在鲣鱼(炸弹鱼)中,这块头不算大的。 鱼倒出来后,梁自强立即用手电筒照着细看,一看就明白了,这是炸弹鱼中的扁舵鲣。 鲣鱼下面有很多不同的细类,基本都被称为“小金枪“,只要处理得当,价格都很可观。 眼前这几条扁舵鲣,身体呈纺锤形,粗壮,棕黑色,侧线上方有不规则的黑色带纹。尾马比较短,尾柄细而强,两侧各有一处中央隆起嵴及2条小的侧隆起嵴。鱼身的鳞片不多,体侧仅在胸甲部位有些圆鳞,其余地方无鳞。 所有炸弹鱼中,圆舵鲣、扁舵鲣是体型相对偏小的。 鱼倒出来后,梁自强立马跑进船舱里面,飞快找出一把菜刀来。 按住其中一条鱼,菜刀对准了鱼鳃盖下部边缘处靠往鱼腹部的方向,迅速而有力地一刀切下。 一股鲜血立即喷涌出来。 其实如果用尖刀,会切得更准更利落一些,可惜船上没有,只能先拿菜刀代替,用完后把菜刀清洗干净就行。 之所以要马上切上这一刀,这跟鲣鱼的特性有关。 一般来讲,鱼类身体中的血液是并不多的,通常只占到体重的约1.5-3%,而且这些血液基本上都集中在鱼鳃之中,鱼肉中的血液少之又少。对于这些鱼,只需要在烹饪前摘掉鱼鳃,并不会影响肉质和味道。 正是因此,大多数的鱼即便是来自深海的鱼,也并不需要放血。 但是金枪鱼、鲣类鱼很不一样。 它们的血液占比高达20%,而且一离水后,它们极容易因为缺氧而死。一旦死掉之后,这些血液不仅留在鱼鳃,也会留在身体之中。如此一来,鱼肉的口感将大打折扣。而且不放血的话,会富集乳酸,更容易腐烂。 及时放血、处理妥当的金枪鱼、炸弹鱼能够用来做刺身。没放血的炸弹鱼,吃不吃得下都是个问题。 没放血的扁舵鲣,勉强能卖个一毛钱每斤,纯纯的白菜价;及时放血且手法得当的话,同样一条扁舵鲣,能卖到六毛,价格瞬间美丽。放血与不放血,简直就不是同一类鱼,身价差别实在太大了! 之所以一定要选在鱼鳃下方那处下刀,则是因为切这个位置就等于切断了鱼鳃与身体的血管连接,此时鱼鳃依然会本能地将血液向身体输送,而身体也会本能的回流血液,最终这些血液全都从切口处流了出来。 梁自强麻利地切完一条,迅即又如法炮制,把剩下两条也进行了切腮、放血。 处理妥当后,立即又开始撒下新的一网。 好在,扁舵鲣来得虽不怎么密集,但却陆续都有,且没有很快散去。 于是,每网多则三四条,少则一两条,只要撒下去,基本都有收获。 不管怎么说,这鱼处理妥当的话,比前头那种五分的刺巴鱼要值钱太多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15节 梁自强似乎忘记了劳累,也忘记了前头捕那一千多斤刺巴鱼时一身如泡澡般的汗水,不停地找鱼、撒网、收网。 好在,梁子丰这次学得倒是很认真,仔细地观看了他下刀的部位和手法之后,也开始学着用菜刀帮着放血。 这样一来,总算给梁自强减轻了几分劳碌。 不知不觉又是十来网下去,直到海面渐渐很难再找到扁舵鲣的身影,才停歇了下来。 梁自强数了数,船上也有了二十来条扁舵鲣。每条大概七八斤的话,也有一百五十来斤了。 停下来后,梁自强才感觉到累,坐在船上不想动了。 夜捕以来,这是最累的一次了,前后两波加起来,不停地重复弯腰、扯网,铁人也得累到气喘吁吁。 “尼玛老子腰要断了了!” 另外那两条船上,也传来李亮、钟康等人叫累的声音。就连最为聒噪的邓招财,话都少了一些。 休息了一会,三条船才重新开动,直接开往观棋岛附近海面,往水里扔下了各自的海底窜,然后照旧是去到岛礁后面,轮流守夜。 第二天早上回到岸边出货。 这次的鱼获中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鱼,简单得很,主要就是一种刺巴鱼,一种扁舵鲣。 郑六特意拎起几条扁舵鲣细细地看,然后忍不住冲他们直竖大拇指: “年纪不大,个个都是搞鱼的老手!这炸弹鱼要是不放血,一毛钱一斤说实话我都懒得收。你们处理得不错,血都放得很干净,郑叔给你们六毛全收了!” 大善人把话说得爽朗又漂亮,可到了实际称鱼时,他却叮嘱手下的帮工邓飞,让邓飞每拎一条,都要细看腮部下方,注意血放没放好。 还好是早上,要是在卖鱼的高峰,这样磨蹭的话,排在后面的渔民非当场日他酿不可。 梁自强一共捕了有二十一条扁舵鲣,一起称了是一百六十四斤,平均每条差不多接近八斤。 六毛一斤,光扁舵鲣一种,就达到了九十八块四毛。 接下来的刺巴鱼就有得秤了,一箩接一箩,秤完后加起来,光是梁自强一个人的刺巴鱼就有一千五百二十七斤。 可惜这鱼价格太贱,五分钱一斤,一千多斤也才卖到七十六块三毛五。 还不如那二十来条扁舵鲣。 两样加起来,昨晚的收入是一百七十四块七毛五分。 郑六这次慷慨了五分钱,给了一百七十四块八毛。 这次三条船的收入相差倒没那么大,钟康、李亮的鱼结算完后,也是在一百六十、一百七十上下。 这次梁自强实在是骨头散架了,回到家,把扣除了六块工钱之后的一百六十多块交到陈香贝手里让她收好,自己洗完澡吃了个饭,倒床上就不想动了。 中饭还是媳妇做好了端到他床边,他吃完后,很快又趴床上,继续睡着了。 接下来两夜,六个人没再去刺巴鱼那处海面,一千五六百斤虽说也能卖七十来块,可那份钱挣得太要老命了,相比之下,还是炸弹鱼的钱来得轻松一些。 这两夜继续守到一些扁舵鲣,但数量变少了些,倒是多出来一些体型更小点的圆舵鲣。 每晚也有一百二三十块的鱼获。 虽然冬天在一点点逼近,但梁自强箱底那沓钱的厚度也在一天比一天增高。 他就像是在跟季节赛跑。赶在彻底的淡季真正到来前,一定要攒出一笔可观的数目来! 还好,除了夜捕这种源源不断的收入,还有更值得期待的时刻正在到来。 又是大半个月,差不多二十来天过去了,月海酒楼又到了需要进货的时候。 无名岛上那些形形色色的石斑,就像一个个盲盒。他不知道,这次等待他的,又将会是怎样的一些石斑鱼…… 第141章 金黄的上等老虎斑 梁自强本打算多休整一天,再叫上林百贤一起去趟无名岛,结果连续几天的夜捕结束后,刚刚休息了一天,林百贤先找上门来了。 这家伙摊上个特不靠谱的爹,出海一直断断续续,渐渐对撒网捕捞也不抱太大指望了,把赚钱的希望全都押在了无名岛那些稀罕货上边。 上次因为两人薅得比较猛,够杜经理那边消化二十来天了,林百贤就坐在家天天掐着手指头,一看日期差不多了,马上就跑过来找梁自强了。 两人带上钓竿和淘海用的各种行当,再次开着船前往无名小岛。 来到岛边,把船停泊稳当后,依然是先钓石斑,一边钓一边等海水退潮,等退到低位后再去撬鸡爪螺、捡三头鲍。 这次梁自强的钓饵又有了不同,不仅有一些鲜虾,还特意从夜捕的那些鱼中拣了一些,切成大块大块的鱼肉。 石斑都是出了名的贪吃之徒,诱饵不能小气,最好是满钩,也就说鱼钩上挂满鲜虾或者鱼肉,才更具吸引力。 这回林百贤也长经验了,摒弃了上次的蚯蚓,搞了不少的小鱼小虾过来当诱饵。 两人这次选了另外一处礁石,见等了一会没啥动静,林百贤担忧地问: “现在天气都开始转凉了,石斑会不会也躲着不出来?也不知今天还能不能钓得到鱼!” 林百贤这个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石斑跟其他鱼一样,到了深秋也是会开始转移阵地,跑向海洋深处。 对此,梁自强也没法肯定地回答。毕竟,鱼类早点、晚点迁移,都是有可能的。 无名岛礁石带还有没有石斑,得钓了才知道。 结果,话说完没过多久,答案开始来了。 林百贤的鱼竿先动了,而且是猛地往下一沉,浮标扎入水中很深。 “卧靠说着说着就来了,这条石斑应该不小的样子!” 林百贤等待钓线继续沉了一下,便迅速提竿。 这家伙就是不长记性,鱼线再次在礁石的尖利边缘处猛一刮蹭,梁自强看着都替他急了一下。 “你能不能注意点,半条鱼都还没钓到,鱼线先断了我看你一边哭去吧!” “断个屁!老子吸取教训,特意买的这么粗的线,还能断就怪了!” 林百贤却是淡定得很。 果然,这次的钓线居然没有被刮断,一条肥壮的大鱼被钓了上来,在半空中弹跳不已,气势不弱。 “老子今天走狗屎……” 林百贤得意不到一秒,就定睛看清了鱼钩上挂着的居然是一条带着淡淡星点的花鲈鱼! 大倒是真的大,这条花鲈怕是有五六斤重,怪肥的。 “握草老子特意升级了钓竿、钓线,就是为了钓这玩意?”林百贤都不想伸手去取鱼了。 “你还嫌上了,花鲈平时也不是什么白菜鱼好吧,也有四毛了,知足吧你!”梁自强就爱看他得瑟中突然吃瘪的精彩表情。 “钓花鲈谁还赶这来,哪里没得钓!” 林百贤满脸嫌弃,但还是取下花鲈扔进了桶里。 继续等待中,一阵海风吹向礁石,林百贤瑟缩了一下: “他酿的衣服穿少了,最近是真变冷了。不会只剩下花鲈这些杂七杂八的鱼,石斑全躲了吧?” 正说着,梁自强的钓竿也有动静了。 一提钓竿,他也怔了一怔。钓上来的这鱼黑糊糊的,同样不是石斑鱼! “黑鲷?呃好像不对,比黑鲷还要黑点,鱼嘴比黑鲷厚。你这是……牛屎鲷?!”林百贤认了出来。 梁自强一阵小失望之后心情便平静下来: “狗屎运没走上,牛屎运来了!” 牛屎鲷就牛屎鲷呗,也有一块二,赶不上石斑,比一般鱼还是强多了。 唯一就是开始担心起来,会不会石斑鱼真的都消失了? 又等了十几分钟,这次两人几乎同时来了鱼。 提上来后,两人都兴奋得要跳起来。 其实也没啥好兴奋,就是两条青斑而已,最垫底的存在了。但青斑好歹也是石斑啊,至少说明石斑还没完全转移,依然还在! “握草握草,还有石斑,没白来!老子还以为这一趟油钱都要赚不回呢!”林百贤取下这条青斑竟是如获至宝。 该死的天气,都让他们堕落到为一条青斑而欢呼不已的地步了! 但这两条青斑,确实给他们开了一好头。紧接着,石斑鱼都开始陆续出现。 或许石斑还没有开始转移去深海,而只是暂时先在岛礁最底部深坑中躲着吧。 天气刚转凉时,很多鱼类都会采取这一招,先就地往贴近海底的地方躲,等到实在扛不住了,才会往比较温暖的深海区域转移。 连钓三条青斑后,再次提起钓竿时,梁自强眼前陡然一亮。 只见半空中一抹金黄,明显比青斑亮眼不少。 全身黄中带褐,并且布满褐色斑点,犹如披着一件拉风的虎皮大衣! “老虎斑!握草金黄色听说是最好的老虎斑了,价钱应该是青斑的翻倍还不止!”林百贤当即叫出了梁自强手中这条石斑的名字,眼神颇为羡慕。 梁自强也还是第一次在无名岛钓到老虎斑,一阵振奋,一取下老虎斑,立即又给鱼钩放上大块的鱼肉。 老虎斑如同其名字一样,生性凶猛,尤其喜欢吞食大块的鱼肉。 前几次这种鱼都没有现身,这次之所以冒了出来,梁自强估计很可能跟自己这次换用了大块的鱼肉作为诱饵有关。 当林百贤还在陆陆续续钓上青斑、花鲈的时候,梁自强却不断从盲盒中开出惊喜来。 接二连三,条条都是金黄或者黄褐色的老虎斑。 一转眼,竟然钓到了五条老虎斑! 林百贤越钓越纳闷,同样是守在这块礁石旁边,相隔一两米而已,凭什么梁自强屡屡开出老虎斑,他手上却竟然一条都没出现? 传说中的招鱼体质吗? 林百贤钓着钓着,鱼竿悄悄地就越挨越近,往梁自强的鱼竿旁边凑。 人也一挪再挪,贱兮兮地挨近了梁自强。 梁自强忍无可忍: “搞什么?尼玛再挤过来,老子都要掉海里头了,几条老虎斑你就谋财害命,亏老子还把你当兄弟!”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16节 林百贤装死,全当没听见,就挨着他下钩。 然而又一阵子过去,他还是没能钓到老虎斑…… 斜睨了一眼梁自强放饵料的桶子,然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梁自强往钓钩上放的诱饵,他终于恍然大悟,发现了大秘密: “握草老虎斑这么讲究,有了大块鱼肉压根就看不上老子的小虾米了?不行你的鱼肉块借我用用!” 林百贤为了钓到老虎斑,脸都不要了,伸手就往梁自强的桶子里掏鱼块。 为了抢大块的鱼肉饵料,两人差点在礁石上兵戎相见打起来…… 第142章 橘色的关公鲙 林百贤想要饵料,梁自强当然不会不给,骂了几句,也就随他去拿了。 结果不一会这货就真钓到了老虎斑,然后一惊一乍叫个不停。 梁自强瞟了他一眼,寻思道: “其实还有更好的饵料,没准能把巨型石斑都招来!” 林百贤兴致大涨:“什么饵料,在哪?” 梁自强目光不善:“把你扔下去,这么一大块,钓龙趸都够了!” “握草你是想钓鲨鱼吧……”林百贤呐呐了一句,瞬间就安静了很多。 等到林百贤也开始用鱼块钓老虎斑的时候,老虎斑就像销声匿迹了一般。 等了老半天,林百贤总算大彻大悟: 老虎斑已经都被梁自强钓光了! 这时,梁自强已经将钓竿转移到另外一处水面。不一会,再次钓起一条鱼来。 这次的鱼却是全身浅橘红色,有着六条深红色横带。 “这是……关公鲙?!”林百贤看了两眼叫了出来。 他说的没错,眼前这条橘红色深浅相间的鱼,正是关公鲙。 关公鲙也是石斑中的一种,又名黑边石斑鱼、纵纹石斑鱼、红鹭鸶。可能是这橘红的颜色就像关公的大红脸,所以才会被称为“关公鲙”吧。 价格上,反正比老虎斑不会差。 这鱼就是小了点,明显不如前头那几条老虎斑的块头。关公鲙基本上体型都偏娇小,极少有长到一斤的。梁自强钓到这条,目测大概也就半斤来重,在关公鲙中应该算较大的了。 林百贤那边倒也没闲着,甚至比梁自强这边上鱼的频率还高。 一转眼,竿动了,一看,虾虎鱼。 一毛钱的虾虎鱼你敢信?这地方石斑云集,最起码也得是两块钱的青斑这种基本档次吧,你一条虾虎鱼好意思呆在这种地方? 林百贤对命运表示不服,一转眼,竿又动了。再一看,白姑鱼。 这还不如虾虎呢,行情好的时候白姑鱼能有一毛,行情不好时八玖分,一毛都不到! 林百贤爬起来再战,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次的竿动,简直让他感动…… 蓝圆鲹,也就是刺巴鱼。 梁自强那晚搞夜捕时,这鱼他捕了一千五百来斤,捕到他直接吐了,后来再见着这鱼就绕道,硬是几天夜里没再去碰那片海域。 关键这鱼的价格,五分。没看错,不是五毛,是五分。 林百贤看一眼梁自强不断开出来的关公鲙,再看一眼自己钓上的白姑鱼、虾虎鱼、刺巴鱼,顿时一脸的生无可恋。 梁自强也有些诧异,没想到林百贤今天的手气差到极点,他都怀疑出门前林百贤是不是进了茅房没洗手…… 梁自强好生安慰道: “没事,不要小看这些杂鱼。只要用对了地方,它们的作用非常的大,一般的鱼还替代不了!” 林百贤脸色顿时好转了不少,探着脖子问道: “你是说有什么好地方,能够让白姑鱼、虾虎鱼卖到好价钱?” “那倒不是。”梁自强指了指自己的钓竿,认真地看向桶里那些小杂鱼: “你看桶里的鱼肉块不是都用完了吗?你这些白姑鱼、刺巴鱼剁巴剁巴,用来做饵料是最好不过了。一条条全都这么新鲜,切成块,肯定又能给我吸引来不少的老虎斑!” 林百贤:“%#@&*#*!” 梁自强还真不是开玩笑,他转身就下了礁石,去了一趟船上。 再回转来时,他手里就多了一把菜刀。就拿礁石上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当砧板,一刀又一刀,切起了那些刚钓到的杂鱼。 一眨眼的工夫,林百贤所有的白姑、虾虎、刺巴鱼全在梁自强手里化整为零,变成了一块块大小匀称、形状方正的鱼肉块,还码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桶里,作为诱饵待用。 林百贤一直就这么看着。今天梁自强是来钓石斑的,而他是来钓鱼饵的…… 分工明确,合作默契,没毛病! 就是林百贤胸口憋着那一口老血,不知还能忍多久才吐出来…… 有了新鲜的鱼块后,梁自强重新又开始钓到了老虎斑。而且这刚杀的鲜活鱼肉,似乎特别能够吊起老虎斑的胃口。 一眨眼,一条老虎斑上钩;再一眨眼,又是老虎斑。 就连旁边其他礁石块里的的老虎斑都被吸引,远远地赶了过来。 倒不是说别的石斑鱼对鱼块不感兴趣,而是老虎斑抢食猛啊,都没给其他鱼什么机会,直接就把鱼钩给吞了。 林百贤看着梁自强跟个收割机器一般,不停地往桶里扔老虎斑,看得一愣一愣,莫非这就是自己存在的价值? 一阵震撼之后他不得不佩服梁自强的思路,现杀活鱼钓石斑,亏他想得出来! 愣了一下之后他赶紧也有样学样,用白姑鱼、刺巴鱼块垂钓起来。 不一会,他也开始钓到了两三条老虎斑。伤痕累累的心灵,总算得到了一丝慰藉。 “看来我们以前都试错了,什么蚯蚓、虾米,原来钓石斑真正的绝招,是要用现杀的新鲜鱼肉块!” 到手好几条老虎斑后,林百贤感慨万分道。 一旁的梁自强听后,却是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鱼块还轮不到充当最理想的诱饵。石斑鱼真正最喜欢的诱饵是什么,你是真没听说过?” “什么?”林百贤以前是偶尔钓过石斑,但背后的门道他真没琢磨那么多。 “蟹块!比起虾肉、鱼块,蟹块才是石斑真正最感兴趣的!” “卧靠你都知道这些,还拎着鱼虾过来干毛?出发的时候为什么不找些石头蟹、青蟹什么的,切成块拿过来钓石斑?!”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你以为是普通的蟹?得用重壳蟹!“ “草,重壳蟹要能找到,谁舍得拿去钓鱼啊……” 重壳蟹又名双壳蟹、重皮蟹,身上同时长着硬、软两层壳,一层已经长出,另一层又还没褪去。 这种蟹称得上是蟹中极品之一,蟹体结实丰满,肉厚膏黄。 不光人爱吃这种蟹,重皮蟹的蟹肉切成块,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对石斑鱼也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你说,狐湾岛那地方那么多的红膏蟹,能不能找到重壳蟹?” 梁自强还真动起了心思。 用重壳蟹去钓一般的石斑,确实是有点浪费了,但是如果能引来老鼠斑呢? 在这无名岛上也钓了几次石斑了,连高档的东星斑都钓到过一次。 他在想,更极品的、号称“石斑之皇”的老鼠斑,会不会也暗藏在这岛礁的某个礁石洞窟中,假如真能搞来重壳蟹块,普通石斑钓到手软不用说了,说不定还真能引来更值钱的几种顶级石斑…… 第143章 又肥又贵的大油斑 这一带的老虎斑估计是遭到梁自强的团灭了。第一次钓到老虎斑,一钓就是一大拔…… 后来实在没什么老虎斑现身了,两人才重新换成了虾饵。 这次主要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关公鲙。颜值颇高的关公鲙,体型不大,嘴也小,太大的鱼肉块它吞不了,反而用虾饵更合适。 钓了一会,还真又接连来了不少的关公鲙。梁自强连钓了六条,林百贤也钓到了五条,这回钓得眉开眼笑。 关公鲙钓了一波之后,又来了值钱的褐带石斑。 褐带石斑曾经给梁自强带来不少的收入,这次姗姗来迟了点,但总算现身了。 关公鲙、褐带两种石斑交替着钓了一会,有一小阵子的沉寂,暂时没来什么鱼。 毕竟石斑这种东西,都是零星游动,不太喜欢结群,饥饿时甚至同类相残。 要是石斑也像竹刀鱼、刺巴鱼那么浩浩荡荡成群结队,那就不叫石斑了,也就不至于如此的奇货可居了。 等待中,林百贤一直注视着水面,自己的钓竿没动,倒是看到梁自强的钓竿一阵猛烈的晃动,钓竿都向下弯了下去。 但是,怎么回事?梁自强居然没动静? 眼看着钓竿就要被拖下水去了,还是没见梁自强动,林百贤奇怪地扭头看了一眼梁自强,顿时不得不服。 梁自强靠在石头上,脑袋一摇一摇,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林百贤看着都急,连忙伸手替他拉住了钓竿,然后一把扯上来。 好家伙,在这无名岛的礁石群中,怕还从来没钓到过这么大的石斑吧? 又肥又猛,鼓鼓胀胀,怕是有六七斤! 要知道一直以来他们在这岛上遇见的石斑,都只有斤把来重而已。更大的石斑,往往要在更深的海域才可能遇到。 大就算了,尤其让林百贤羡慕嫉妒的是,还是一条很值钱的石斑种。 只见这石斑胸鳍、尾鳍都是圆形,全身呈浅褐色,体侧有5条暗色斜横带,横带在腹部分叉,带内有淡淡的色斑,像是一片一片的云朵。 云纹石斑鱼啊这是! “卧靠你再睡,这鱼我可收走了呵!”林百贤捅了捅瞌睡打得正香的梁自强。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17节 “啥?!”听说有鱼,梁自强一下就醒了,揉了揉脸,一睁眼第一眼就看见一条肥大的石斑,比平时钓的起码大号了好几倍,悬在半空中往他眼前晃过来、晃过去…… 这情景,实在太特么像是梦境啊! 林百贤看他这迷迷糊糊的样子,更加不服气了: “草,凭什么你边打瞌睡都能钓到这么肥的鱼!” 林百贤就想打听一下,继鱼肉块垂钓法、重壳蟹垂钓法之后,你这是发明出了最新的瞌睡垂钓法么? 梁自强捶了捶脖子。怪只怪,最近连续的夜捕,体力持续消耗大,觉也一直没能补足,竟然坐在这钓着石斑,人就靠石块上睡着了! 看来,夜捕收入虽然还行,但确实累人。 他连忙从林百贤手里接过了钓竿,从钓钩上取下了那条肥鱼。 “油斑啊!我竟然钓到油斑了?!” 云纹石斑有个更通俗顺口的名字,叫“油斑”。 这是因为,这鱼的油脂含量相比其它种类的石斑鱼都要高。 油斑的价格不仅比青斑、老虎斑贵,就算比起褐带都还要贵上一点,应该算是今天收获的所有石斑中,最贵的一种了。 关键还这么大,一条顶上六七条了都! 这次他是真得感谢林百贤,要不是林百贤及时扯住,这么值钱的一条鱼跑掉不说,鱼竿也一定又会损失掉。 谢了林百贤后,他特意又去给桶子装了更多的海水,然后才把这条大油斑放进去养着。 油斑有个缺点,不太好养活。别的石斑钓到后一直养到送去月海酒楼,都还能活蹦乱跳,油斑要是不小心点养着,回去路上估计就能嗝屁。 醒来后梁自强不敢再坐着了。整个人困得慌,要是坐着,一准又能睡着。 他就站在那里继续钓着。 接下来主要都是最常见的青斑,但中途也来了两条褐带,一条油斑但远不像前头那条那么大,块头跟青斑之类差不多,只有一斤大小的样子。 林百贤跟着也钓到一条小油斑,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见海水退潮得差不多了,两人打算结束矶钓,转而去薅鸡爪螺。 就在要收工时,梁自强居然又钓到了一条值钱的东星斑。 厚礼来得有点迟,算是压轴的惊喜了。 “没准能再来条东星斑?” 梁自强再上了一次饵,打算最后再碰碰运气。 这次鱼钩沉入水中,没等太久便有鱼咬钩了。 说不定还真是又来了一条东星斑?梁自强稍等一下,便猛提起了钓竿。 当鱼破开水面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不是东星斑了,连普通的石斑都不是。 这是一条鲷鱼,但又与寻常的鲷鱼大为不同。 鱼身带有微微闪出光泽的银纹,与黑褐色斑点相互映衬。 斑石鲷这是! 斑石鲷不是石斑鱼,但价格不比很多石斑低。估计能去到青斑的双倍了吧。比起同为鲷类的黑鲷、牛屎鲷,都要贵太多了。 但梁自强看到眼前这鱼,心里却是一紧,下意识地加快了手速,想要赶紧把鱼收取到手中来。 然而,就在半空中的时候,他几乎清晰地听到“咔咔”的牙齿咬合声。 下一秒,斑石鲷便如同会自己解套一般,从鱼线上自动脱落,直直地往下落去,重新掉入了礁石附近的海水中,溅起两三朵水花。 剩下在半空中独自凌乱的,只有半截光秃秃的鱼线,连钩都消失了的那种。 很显然,斑石鲷在被提出水面的那一霎那,发现上当,就果断用牙咬断了钓线,嘴里含着铁钩钩,成功逃亡! 斑石鲷跟石斑一样也是典型的恋礁型鱼类,喜欢呆在礁石带,又被称为“矶钓之王”。 这鱼最让垂钓者头大,同时也最激起垂钓者挑战欲的,便是它的“铁齿铜牙”。 斑石鲷有着强大的牙齿咬合能力,往往在垂钓成功的最后那一瞬间,猛地将钓线咬断,令人功败垂成。 林百贤见到梁自强的钓竿成了一根秃竿,笑得很欠揍,一脸的幸灾乐祸: “靠你上次还笑我的钓线断掉,现在笑不出来了吧?!” “你是自己在礁石边角磨断的,老子这是遇上出了名的狠角色,这能一样?!” 不管一不一样,反正现在是没法继续矶钓了,不收工也得收工了。 好在,狠角色出现的时机还算好,没在最开始就来这么一嘴。 现在他都钓了二三十条石斑了,就算钓具被咬废掉,一样不影响他今天丰硕的矶钓战绩呵…… 第144章 火速薅下一批宝贝 潮水也差不多退到底了,两人将收获的石斑提到船上,然后拿了蛇皮袋跟另外的空桶,去寻找鸡爪螺、大鲍鱼。 以前薅过的地方,就不用去看了,没那么快重新出现鸡爪螺的。 两人继续往前头走,找着一处新的礁石堆,潮水退却下去的部位,石缝里隐隐露出鸡爪螺特有的那种,形状怪异的外壳。 他们各自选定一处石缝,就开始掏出榔头跟铁凿,往石缝里敲打。 梁自强将铁凿伸进去,都还没怎么用力敲榔头,一串鸡爪螺就掉了出来。 不是一只,而是好几只鸡爪螺掉了出来。 梁自强有些傻眼,现在鸡爪螺都这么配合的吗,工具都还没开始上全套呢!要是鸡爪螺真这么好撬,那就不会被称之为“来自地狱的美食”了。 他连忙扒拉起掉落的几只鸡爪螺细看。这一看,眉头更加打起结来了。 鸡爪螺的基本形状是还在,但却只剩下坚硬的外壳,里面那些螺肉,神奇地消失一空! 连扒拉几只,都是如出一辙。 他赶紧又去看其他的鸡爪螺,还是一样,一碰就应声而落,然后全都只剩下空壳。 旁边,林百贤“握草”的声音开始不断地传来。 “阿强,真是邪门了,我这边的鸡爪螺全是空壳,你那边怎么样?”林百贤探着脑袋,向他这边瞅来。 “我还想问呢,一样的,一碰就落,还没找到一只活着带肉的!” 林百贤特意跑了过来,往他这边的石缝里掏了两把细看了。看完气得把硬壳一扔: “麻痹,难道有人跟踪我们俩,找到了这个地方,把鸡爪螺全给弄了?!” 梁自强想顺手敲开他的脑壳,看看他的脑回路怎么长的: “我们每次来这岛上,都是从秤盘岛方向拐了弯过来的,够小心翼翼的了,路上也一直注意着四周,根本就没有渔船靠近!再说了,谁特么采摘鸡爪螺不整个一起撬走,还特意把螺壳留下?你有这技术,撬给我看看?” 林百贤想了想,发现自己的思路好像果真是不成立,困惑道: “那这到底怎么回事,总不能自己凭空消失啊!” “谁知道,有那工夫想,不如再往前走,找找别的地方,要是能找到完整的鸡爪螺,赶紧撬了带走再说!” 虽然梁自强同样也很想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又不是来破案的,相比之下最重要的还是撬螺、搞钱。 林百贤哦了一声,拎着桶子夹着蛇皮袋,闷头闷脑也跟着一起继续往前走。 又找了两处礁石,上面的鸡爪螺还是一样,都成了空壳。 两人越往前走,心越往下沉。搞不好,这次最值钱的收获就只有那一桶用海水养在船上的石斑了。 直到找到第四处礁石,才发现一部分成了空壳,另一部分依然肥大饱满地活着,螺肉安然无恙。 有一个特点,越往礁石上方的,空壳越多;越是长期被水浸泡住的部分,多少还留有一些活螺。 “看来,不是水里面的什么东西干的!”梁自强肯定道。 如果是水里什么动物干的,那么被浸泡在水中的部分应该全都变成空壳,反倒是连海潮都到不了的最顶尖部位,应该保持完整才对。 现在情况是相反的,说明“破坏者”也下不了水,只能趁着退潮的时候鸡爪螺全都露出来,然后下的手。 两人沮丧地撬了礁石最低处几只幸存的鸡爪螺,只能再往前走,继续寻找。 这次他们不只留意鸡爪螺,沿途如果发现有其他的藤壶,也都停下来看一看、撬一撬。 其他的藤壶平时他们是看不上的,但现在鸡爪螺没了,其他藤壶勉强也算是值钱货。 找到了两处雀嘴藤壶,就是上次趴满了海龟背壳的那种,两人凑近细瞧,结果哪还有什么雀嘴藤壶,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一排排的空窟窿,像一只只失去了眼球的空眼眶,又像是一窝空洞的蜂巢。 窟窿的洞眼有大有小,边缘也不整齐,明显有被用力破坏过的痕迹。 “别的藤壶也被毁了!” 再往前是一块超大的礁石。两人还没太走近,却先听到了一阵念经般的哼唱声! 两人背后都是凉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 放缓脚步,一直走到那块超大礁石的背面,两人舒了口气,但同时脸上多了几分讶异。 只见石头背面有一处突起,像是半空中伸出去的一个露台。 灰色“露台”上,站着两只黑白相间的大鸟。 准确来说,是身躯上半部分黑色,下半部分白色羽毛,鸟腿则是醒目的红色。 但这鸟最为显眼之处并非这些,而是鸟嘴。鸟嘴是更加鲜艳夺目的红色,并且非常的长,应该有八、玖公分那么长,像是鸟头上伸出来一对筷子。 两人之所以面露讶异,倒不是奇怪于不远处那鸟的形状。这鸟名叫蛎鹬(yu),平时出海打鱼他们肯定是见过的。 但是蛎鹬如此卖骚的行为,他俩还是第一次碰上。 只见那一对鸟,面对着面跺脚、舞翅,竟是把礁石“露台”当作迪厅,交谊舞跳得正酣。 一边跳,一边哼唱着奇怪的歌声。没有dj是吧?没有鼓手贝司手是吧?不重要,老子自己跳舞、自己打碟! 只是这曲目,梁自强、林百贤实在不怎么欣赏得来,在他们听来,这简直是在念经…… 跳到兴起处,貌似雄鸟的那只索性特技上身,低飞起来,像蝴蝶一样翩翩旋转,表演起了“蝶舞”。 两个站在远处观看的人类,直接被它们藐视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18节 “麻痹,这缺德货嘴又长又硬,那些鸡爪螺肯定是被他们开掉了!”林百贤一边看一边咒骂。 正说着,站在礁石“露台”上那只蛎鹬曲了曲脖子,用那又硬又尖的超级大长嘴一下就磕开了旁边石头上的一只杜蛎,从坚硬的蚝壳中叼出蚝肉,吞巴下去,继续吟唱…… 动作休闲得一批,像是一边欣赏表演,一边磕着瓜子。 顺便,也是给林百贤的猜测一个正面的回应了。 两人抽出桶子里的手抄网,要去轰鸟,眼角却瞅见旁边另一块礁石上,另有两只蛎鹬,正趴在石头缝边缘,往里面专心致志地啄着。 一嘴下去,一只鸡爪螺的坚硬外壳便土崩瓦解,再一两嘴下去,螺肉就进了鸟嘴…… 也不知这两对蛎鹬夫妇搬来这小岛多久了,反正看它们开蚝、开鸡爪螺的动作,绝对惯犯。估计至少有十来天了吧,梁自强二人没在的这些日子里,鸡爪螺被祸祸惨了! 两人没空再去搭理跳舞弄骚的那一对,直扑石缝这边,对着正在作案的这一对一阵暴抽。 鸟的反应还是很迅疾的,不等他们抽着,就叼起一块还没享用完的鸡爪螺肉,飞了…… 两人第一时间趴石缝处一看,这处石缝比平常的都要大,里面的鸡爪螺不仅肥美,而且比别处的数量都要多。 最重要的是,那对蛎鹬作案才刚刚开始,这处鸡爪螺基本都还鲜活、完整。 两人一阵欣喜,总算从鸟嘴里抢救下来一批值钱宝贝,双手都不肯停歇,一个劲地撬起鸡爪螺来。 这处的货是真多,薅下来都能有蛇皮袋三分之一袋了。 薅完后,两人却沉思起来了。 这两对蛎鹬估计是在岛上做了窝了。接下来一直逗留这岛上,加上冬天来了没其他东西吃,绝对会把岛上的鸡爪螺吃个一干二净! 为了保卫自己的小金库,必须得想个办法,不能让这两对蛎鹬继续在这岛上呆下去! 第145章 意外的鸡爪螺丰收 蛎鹬是典型的一夫一妻禽类,找个地方安家,平时双宿双栖,一起觅食、一起唱小曲、一起玩“蝶舞”。 梁自强两人想着要怎么轰走这两对讨厌的大鸟,但一时也想不出啥管用的办法。 只能一边继续寻找新的鸡爪螺,一边慢慢想法子。 再往前头,倒是又有一些礁石缝,布满了鸡爪螺,都还没被蛎鹬祸害的。 可见,两对蛎鹬搬来无名岛的日子真不算长,还没来得及对这里的鸡爪螺全面下黑手。 两人赶紧又是一顿撬,蛇皮袋越发饱满了些。 撬的同时,远远看见两对蛎鹬飞往别的地方祸害鸡爪螺,他们就从地上捡起小石块,往那边扔过去。 蛎鹬刚落脚一个地方,一顿暴雨般的石头从天而降;再寻个有鸡爪螺的地方,又是一顿石头雨。 如此再三,蛎鹬也不知是烦了还是怕了,放弃不找鸡爪螺了,飞去了沙滩上,叽叽咕咕个没完。这次不是念经也不是打碟,纯纯就是在骂人…… 两个男人看着也不像小孩子了,居然一直跟它们两对鸟过不去,这叫鸟能想得通? 如此一来,反而那两对鸟成了他们寻找鸡爪螺的眼线。凡是刚刚蛎鹬曾经落脚啄食的地方,他们俩挨个找过去。 一找一个准,全是有鸡爪螺的地方。想不到,坏事变好事,反倒给他们节省了不少寻找鸡爪螺的时间。 薅到有大半袋的时候,两人留意了一眼沙滩,卧靠什么玩意?那四只蛎鹬竟然包围了一只海龟,在欺负大海龟? 关键那海龟可不比梁自强家里头那一只,这只海龟的块头要大得多,起码有家里那海龟三只那么大! 只见四只大鸟把海龟围在了中间,你一嘴、我一嘴,叭叭响地猛啄海龟。 那情形就像是,它们挨了梁自强的石头,受尽了屈辱,于是在找海龟泄愤…… 海龟也是活的呀,都不会反抗的? 两人不由走往沙滩,靠近过去看了下。人一走近,就引起蛎鹬尖利的抗议声,跟拉响了防空警报似的。 目光越过蛎鹬,两人算是看明白。 大海龟不仅没丝毫反抗,反而舒服地趴开四肢,一副予取予求、你好我也好的架势。 原来,龟背上也如同上次那只海龟一样,一层再一层,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藤壶! 而那四只蛎鹬,此刻就如同四位食客,围着海龟这一张大圆桌,时不时用它们坚硬的长嘴,往海龟背上夹起一嘴菜…… 这海龟是会找帮手的。都说藤壶几乎没什么天敌,以至于就算重达几十吨的巨鲸也被它们折磨得死去活来,只好去蹭礁石、撞船舶。 海龟除了撞船,还会主动向人类求助。这海龟聪明了,发现这岛上有蛎鹬,直接就找上门来,向蛎鹬求援来了。 要说,蛎鹬还真是藤壶为数不多的克星之一呵。 蛎鹬之所以叫蛎鹬,就是因为它们最擅长开杜蛎壳,是杜蛎的克星。当然,同时也是藤壶的克星,尤其到了深秋、冬天之际,就爱找藤壶下嘴。 一时间,龟与鸟,互助互利、睦邻情深,其乐融融。 梁自强都不想去打扰它们。 但是不打扰不行啊,这只海龟背上不是普通的雀嘴藤壶之类,而是鹅颈藤壶,也就是说,鸡爪螺! 这相当于一只大脚盆,装了一脚盆的鸡爪螺端到了你面前,你能视而不见、一走了之?! 两个大男人再次干起了非人的勾当,挥起胳膊又是一阵轰。圆桌聚餐刚开了个头,进行不下去了。 这次四只蛎鹬离开时,眼神中充满了仇视,外加鄙视。 嘴里已经不只是简单的骂骂咧咧,而是在诅咒…… 鄙视就鄙视呗。鄙视老子的人多得去了,你算个什么鸟? 梁自强二人驱走了蛎鹬,迅速就与大海龟达成了新的睦邻关系。 大海龟见这二人来势不善,原本是想逃去海里,可是才爬了两下,就见这二人的铁凿子撬在了自己的背壳上,海龟当场就安逸了。 这铁凿子,不比那鸟嘴舒服得多? 海龟趴开了四肢,决定再一次躺赢。 一顿叮叮当当颇具匠心的声音响起,就跟铁匠铺子里在打铁似的。 这种重金属节奏维持了好一阵子,海龟背上堆得像三山五岳一样的鸡爪螺,总算被荡平了。 两只蛇皮袋,现在基本上快要装满了。 二人怎么都没想到,把袋子最后填满的,不是石头缝里的货,而是这只大海龟送上门的货。 现在不是岛上还有没有其他鸡爪螺的问题,而是说,如果继续薅下去,月海酒楼根本消化不了那么多,自己养着又会废掉,变成食之无味,一文不值。 鸡爪螺够用了,那就接下来薅三头鲍。 两人开始寻找三头鲍,发现三头鲍比平时也少了一点。这个倒不是被蛎鹬祸害掉,而是因为天气凉了,鲍鱼都开始往更深处躲。 不过也还好,还没到太寒冷的地步,三头鲍还是有很多可以薅的。 撬三头鲍就比撬鸡爪螺轻松多了,梁自强手上动作也快了不少。 这次不能用蛇皮袋,得往桶里放点水,每敲下一只鲍,就放进桶里用海水暂时养着。 一只新的空桶,他很快就撬了有小半桶的三头鲍了,扭头往旁边林百贤的桶子一看,你在干毛,才这么十来只? 看了一眼林百贤,这货平时也是个毛里毛躁的主,这会儿却跟捉虫似的,捧住个鲍鱼左瞅右瞅,瞧半天。 “怎么着,脸都趴到鲍鱼上去了,你是要生吃呀?!”梁自强叫了一声。 “我就研究研究!” “研究屁,第一次见到鲍鱼?还不快点,多撬一点是正事!” “别急,万一跟你上次一样,碰到一只有珠的呢……” 这货真会想,三头鲍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可能是上次看到梁自强的一颗珠卖了两百块,这会尽想着撞大运呢。 “那你让一让,一边慢慢研究去,别占着那一大片鲍,让我来撬!” 开什么玩笑,几万头鲍里面才碰到一颗的东西,你指望随手就能找出来。 梁自强没客气,撬完了自己手边这一堆,马上就去林百贤跟前那些了。 林百贤总算有了危机感,放下研究到一半的鲍,赶紧也抢着敲了起来。 很快,林百贤也敲了有半桶子。 梁自强就更多了,装满了大半桶。 这一趟无名岛的淘海,虽然中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波折,但最终结果还是很叫人满意的。 各种各样的石斑、值钱的鸡爪螺、三头鲍,全都薅了个盆满钵满,收获多多…… 第146章 天赐良机 “这几只傻鸟,又在搞什么?”林百贤看了眼几米外的蛎鹬,嘀咕道。 两对蛎鹬在驱赶之下并未离开小岛,搞不成鸡爪螺,这会它们就站到浅水中,把棍子似的长嘴巴伸进了水中,不知在捞个什么。 “吃小鱼虾呗,还能搞什么?呃,好像不对……” 梁自强刚回了句林百贤,便见其中两只蛎鹬突然抽了疯一般,急惶惶地往后退两步。 一边退,一边紧急扑动着双翅。然而不管它们如何用力挣扎,那只红色的长嘴巴扎在水中,竟是怎么也拔不出来。 像是被水中某个东西给吸住了一般! 梁自强跟林百贤都来了兴趣,快步向蛎鹬方向跑去。 两只狼狈不堪的蛎鹬见到他们俩竟然落井下石地赶了过来,像是见到两尊瘟神一般,挣扎得更加厉害,一抽一跳,弄得水花乱溅,早已没了先前在低空中“蝶舞”的优雅劲。 另外两只应该分别是它们的伴侣,也急了眼,扯开了嗓子,声音尖利得像在吹口哨,向梁自强两人发出严重警告。 两人没鸟它们,直接奔到了正抽着疯的那两只跟前。 往水里头一看,啥都明白了。 原来,这两只蛎鹬是想啄食水中肥美的扇贝肉,不料一不小心却翻了船,扇贝紧急收拢贝壳,于是把蛎鹬的长嘴巴给夹了起来! 蛎鹬察觉不对,想要把嘴抽出,结果越挣扎,扇贝夹得越紧,怎么都拔不出来了。 要是一般的小贝小蚌,可能相对还好说,挣扎一阵也就甩脱了。问题是这无名岛的扇贝个头大得很,比人脸都大,夹住之后,那股劲是真不小。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19节 拔不出来,也带不起大扇贝的重量,就只能一直被大扇贝按在水里,摩擦,再摩擦…… 要是梁子丰在现场的话,目睹此情此景,一准脱口而出,甩出一个成语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还别说,鹬蚌相争这个成语,就是从“蛎鹬”这种鸟身上来的。 眼前这两只也不是种族中头一回翻船的,它们祖先就有过被蚌类夹头的光辉先例。 坚硬的蚝壳、螺壳在它们面前不堪一击。它们一路摧枯拉朽、战无不胜,可是到了扇贝、蚌类这里,它们遭遇了至暗时刻。克星也是有克星的。 历史在眼前重演了,这回,梁自强跟林百贤成为了成语中的那个渔夫。 被祸祸掉的鸡爪螺可不少,打击报复的天赐良机就眼前,怎能错过? 两人都不用商量,默契得很,各自走向一只,一伸手,就捏住了蛎鹬的脖子。 两只大扇贝既然暂时扯不掉,就一起收了。要不然怎么叫渔翁得利呢? 手上提着绝望的蛎鹬,蛎鹬的嘴上挂着只肥美的大扇贝,那情形,绝对是这小岛上从未有过的奇特风景。 另外两只蛎鹬眼睁睁看着爱侣落难,跳着脚叫骂,还扑动着翅膀,一阵阵虚张声势。 两人一上到船上,就找来绳子,把两只蛎鹬全给绑了。 再下到沙滩上,两人就开始沿着沙滩附近的草丛寻找鸟窝。 梁自强的想法是,把它们的鸟窝也直接捣毁掉。虽然鸟窝毁掉还可以重做,但连遭重创之后,剩下那两只蛎鹬就未必愿意继续选择在这岛上做窝了。 找了一会,还真让两人找到了空空的鸟巢。 梁自强划燃了火柴,特意就当着剩余那两只蛎鹬的面,把鸟窝放到沙滩上给烧了。 从伴侣被俘,到鸟窝被烧,经受了连串的打击之后,剩下两只蛎鹬应该是感到了幻灭。 梁自强他们开船离开时,两只蛎鹬也在水面徘徊了一下,终于扑动着双翅,远远的飞走了。看那伤感的背影,估计是再也不会回到这座无名小岛了。 先不扯什么伤心之地,鸟类是很追求安全感的。在这小岛遭受了如此重创之后,它们是不可能再觉得这座小岛是一处安全的栖身之地了。 返回的路上,梁自强开着船,一边没话找话,不停地跟林百贤唠嗑起来,变得比平时的林百贤还要饶舌。 不是他突然变得多嘴,而是因为他必须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要不然的话,还真有可能开着开着船,人就睡着了,就像前头钓石斑的时候那样。 夜捕真有点让他后怕了,对精力的消耗比白天出海还要厉害得多。 总算把船安全地开回了岸边,停泊在小码头后,他就带着丰硕的收获回家了。 陈香贝正坐在树下忙活,就见他挑着桶子回来,扁担上还挂着鼓鼓的蛇皮袋,然后他手里还捏着两只黑白色的大鸟,一路走来像在玩杂技似的。 因为林百贤对蛎鹬不感兴趣,所以两只鸟都给了梁自强。 这会陈香贝赶紧起身上前,接过丈夫手里一部分东西,一面惊奇地问: “你不是出海吗,哪里来的鸟?!” 说着还摸了摸两只蛎鹬,有些爱不释手,欣喜道: “还挺肥的,这回是焖还是炖?可惜上次的米锥都吃完了,要不要去山上再捡些米锥回来配着?!” 蛎鹬:“&#*@¥%!” 它们嘴上的大扇贝已经被梁自强设法取下来了,回来的船上它们吼了一路,嗓子都哑了,所以这会儿它们叫得都很朦胧派,模模糊糊没谁知道它是在抗议被抚摸,还是抗议跟米锥搭配。 “媳妇你看仔细点,这是海鸟!” “海鸟怎么了,不能焖米锥吗?”陈香贝不以为然,很快又重回重点,“那要怎么弄,芹菜?大蒜叶?你快说我早点去菜地摘!” 梁自强:“……” 他不该忘了,自己老婆一直都是个吃货。 在吃货的眼里,山鸟还是海鸟,好像还真是没啥本质区别,真心要吃的话,肯定都吃不出啥毛病来…… 两口子正探讨着烹饪技巧,荔枝也跑过来了: “这鸭子的嘴真好看!” 到她这,成鸭子了! 声音惊动了梁小海,他连忙放下海龟,跑了过来。 这孩子是善良的,眨巴着眼睛问梁自强: “二叔,这两个可以送给我吗?好好看,我要跟它们做朋友!” 又是送给你做朋友?小海,你有点博爱了呵! 仔细想了想,小海的朋友好像都有一个共同点。 它们的归宿到头来基本都是一样一样的:很香…… “别急着打两只鸟的主意,来来来,这里还有两只很肥的大扇贝,从鸟嘴掰下来的。媳妇你看看家里还有没有粉丝,把这两只扇贝蒸了做晚上的菜吃!” 他记得上次去镇上购置分家用的锅盆瓦罐时,顺便买过一些粉丝,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一些。 “粉丝是吧,有呢!还有两把没吃完我收着的!” 陈香贝还是很喜欢吃粉丝蒸扇贝的,当即就张罗去了。 梁自强打算今晚美餐一顿之后,早点睡一觉,补足精神,明天就把石斑、鸡爪螺、三头鲍之类林林总总的稀罕海货全都出手卖掉。 夜捕、海底窜那种稳打稳扎的攒钱,跟淘海这种瞬间被一大叠钱砸中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这次收获的石斑种类丰富,有不少都是从没卖过的品种,想想还是怪期待的…… 第147章 再创新高 第二天一早,梁自强与林百贤就去了阳海市区。 这次两人都没再转车前往,而是开着船,把海货运到了浅锣湾,再挑往月海酒楼。 因为走的水路,到月海的时候比以往都要早。 杜经理听到敲门,一拉开经理室的门见到是他们便呵呵道: “你们俩现在时间是掐得越来越准了。货正好消化完,你俩就踩着点来了!” 互相打了招呼,梁自强便直奔主题,让杜子腾看鱼。 这次最显眼的,是一条比其他石斑大出来好几倍的褐色云纹斑。 “这次钓到这么大的石斑了?”杜子腾弯腰去细看。 虽然相比起深海中真正的“巨石斑“而言,眼前这鱼依然只能算袖珍,但放在平时已经算大了。 “是呵,块头不小,脾气更是不小。一个不留神,钓竿差点被拉下海去。”梁自强嗬嗬道。 一旁的林百贤扯了扯嘴角,暗自腹诽:明明是你钓鱼打瞌睡,才搞到差点连鱼带钓竿跑掉好吧?! 杜子腾看了两眼瞅清楚了: “这是油斑啊,油斑我能给到的价格还不低,比褐带都强点,平时还挺受顾客欢迎的。八块,怎么样?” 梁自强嗯了声说好。这确实比褐带都贵两块了,加上块头又大,光这一条油斑就是一笔不少的钱了。 东星斑虽然让人眼前也是一亮,但不是第一次交易了,价格双方都心知肚明,就没再多说。 倒是比东星斑颜色稍浅的橘红色关公鲙,个头小小,但颜值也还挺高的,有十几条,亮晃晃的。 杜子腾还特意捞起一条看了下:“这卖相都还不错,关公鲙价钱也不低,五块一斤!” 又去看剩下那些石斑: “褐带都很熟不说了,这次还有老虎斑?老虎斑我们收购都按青斑的价格翻倍,四块一斤!” “这老虎斑还不太一般,腾哥你捞一条细看就知道了!”梁自强提醒道。 杜子腾真捞起看了:“颜色比别的老虎斑要偏金黄一些,这种味道确实会再强一点,但毕竟只是老虎斑,五块应该可以,再多就给不到了。” 于是,金黄老虎斑就由四块加到五块定下来了。 至于三头鲍、鸡爪螺,价格双方都再清楚不过了,就没多说什么,杜子腾只是细看了一下成色,觉得跟往常一样,依然都很肥美,品相不错。 去往库房方向的路上杜子腾顺嘴问道: “你们去钓石斑,另外有一种鱼不是石斑,但味道也还不错,在我们这也挺受顾客欢迎的不知你们有没碰到?” “什么鱼?”梁自强问。 “是一种鲷鱼,斑石鲷。但是价钱可不是鲷鱼的价,能够比青石斑都贵些。” “斑石鲷呵?就这次钓到一条,跑了……”梁自强有些尴尬道。 “哪里只是跑了,把阿强的钓线都咬断了,吞着钩逃啦!”林百贤生怕梁自强不够尴尬,补充道。 “这样啊?”杜子腾呵呵两声,“这鱼是这样子,牙硬得很,得用加粗的线才咬不断!下次要是钓到,也一起带过来好了。” 说着话,三人就已经来到厨房旁边的库房。 老彭替他们一一过秤。 鸡爪螺这次一开始以为要落空,结果没想到撬到还不少,梁自强一个人的就有二十二斤一两,比上次还要稍微多出一点点,但也没多出太多,毕竟薅太多的话月海酒楼就收不下了。 十八块一斤,鸡爪螺单独一项,就带来了三百九十七块八毛。 “这次的东星斑有点小,只有九两。”老彭看着秤报数道。 二十块每斤,这一条是十八块钱。 “这条油斑倒是够肥,我看看,六斤九两,差一点就到七斤了!”老彭继续报着。 这一条就是五十五块零两毛了! “红关公呵?这鱼个头普遍都长不到太大,比东星斑都小。十三条一起秤下来,六斤四两!” 关公鲙一起卖到三十二块。 几条褐带一起四十九块六毛。 “老虎斑这是?十一条老虎斑一起十七斤五两!” 老虎斑一起去到了八十七块五毛。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20节 剩下还有些青斑,十多条算下来有三十五块钱。 三头鲍十三斤六两,一百三十六块。 所有的算下来,这次梁自强的总收入,达到了八百一十块零三毛! 记得上次在月海酒楼卖海货的收入是七百多,后来是加上那颗蓝紫色鲍珠的两百,才去到九百多。 如果单论海货收入的话,这次无疑是最高的,创下了新的记录! 最关键还在于,随着季节变化、天气降温,全村的渔民现在收入都面临下降。 八百多这么一大笔收入,对那些人来说完全就是天文数字,在这种季节里想都不用去想! 也就梁自强,硬是通过夜捕,外加无名岛这个“私人银行”,能够逆着季节的寒流,依然不断地搞到一沓沓钞票。按后世的话说,算是“逆势飘红”了吧! 当然夜捕怎么都是没法跟这些稀罕海货相比的。每晚一百多,还累到瘫,随便往哪一坐都能睡着。 林百贤的收入要逊色不少。他这次不济的地方主要在于没钓到太多的值钱石斑,倒是钓了一大堆的白姑鱼、刺巴鱼什么的,还全都就地处决,给钓饵做了贡献。 另外三头鲍薅得也没那么多。 但也到手了六百零几块。 从会计那领了钱后,路上梁自强问杜子腾: “腾哥,转眼要冬天了,冷天一直到春节前,你们酒楼的生意应该还不错吧?” “照往年看,年底生意比起平时没得差,只有好,算是旺季!”杜子腾似乎明白了梁自强要说的话,“到我屋里再坐下,我也想跟你们俩说下年底的事!” 再次回到经理室,都坐下后,杜子腾看向二人道: “年底消费比较旺点,你们俩下次再来,可以比平时带来的货都多点!对了还有,我一直也不好问,不知道你们俩弄到这些海货的那个地方,算不算大海比较深的地方?” 梁自强明白,对方已经与自己想到一块了,当即回道: “不算,离深海还远得很。所以我刚也想说这个事,我估计今年内,那地方也就只能再搞一波了。再有半个来月,寒潮正式下来,一是海上开始风大浪大,出海危险,二是那地方石斑、三头鲍什么的到那时绝对全都躲往深海去了,搞不到了! 我是想,下一次再去不能再按半个月的量,接下来好几个月你们都需要货,按理得备足几个月的货才行。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法子保存,上次是听你说过不太好保存……” “是啊!”杜子腾有些犯难,“养久了就没法吃了,要是真那么好养,早就有人争着养殖这些值钱海货了!反正我肯定没那技术。” 他皱眉想了想,最终说道: “石斑相对好点,你俩下次可以按平时翻倍甚至三四倍的量搞来都行,能养我就养久点,不能养我就冰冻,损失点口感。但鸡爪螺是真没办法,冰冻久了谁还吃它?只能比平时的量稍微多点就好!” “行,那我下次多搞石斑过来!” 梁自强早就想好了,无论如何,在年底之前必须再猛攒一笔钱。 出海、夜捕、海底窜,再加上无名岛淘海、钓石斑,各种能挣钱的法子一起上,就不信在这个“淡季”里,攒不够盖房的钱! 第148章 攒钱两千五了 这八百一十块厚厚的现金,梁自强依然是放进了腰包里。别说,还多亏老婆给做的这个腰包,要不然以今天的收入之多,塞到裤子内侧的话,鼓鼓囊囊,只怕走在大街上又要提高回头率了。 临离开月海酒楼前他问了声杜子腾,知不知道哪里有戴在额头上的那种头灯卖。夜捕了这么长一段日子,他觉得那种东西实在是太有必要了,但又担心旁边的百货商店里可能不卖这个。 杜子腾想了想,头灯他也不清楚,但他知道哪个位置有条专卖五金用品、劳动用品的街,让他可以试着去那看看。 梁自强记下了地点,走出酒楼后,先就近去了趟旁边的百货大楼。 问了一下营业员,结果百货商店里还真没得这个卖。 梁自强顿了顿,又问道: “那牛奶呢,你们这有得卖没?” 营业员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就从头灯跳跃到牛奶,切换得如此猝不及防。 “牛奶可没有!你想吃牛奶也不是没办法,得天刚亮就去七咀巷那条街,有乡下养牛的人专门牵了奶牛在巷子口,想买的话拿碗到牛肚子下挤就行了!” 梁自强:“……” 牛奶他不是自己要吃,是想看如果百货商店有的话,买一些回去放着给媳妇吃。 今早出发的时候问了媳妇,依然风平浪静啥也没来,看来怀孕的事基本是没跑了。他知道孕期女人特别需要注重营养,牛奶就是其中之一,这个还不是那些鱼肉能够完全替代得了的。 但问了一嘴,得来这个结果,就没法弄了。谁天天跑那什么七咀巷等奶牛去。 不过对此他也没太意外,那种包装的牛奶在这个年头还没兴起,来时的路上他就有心理准备,百货商店大概率没得卖。 每天清晨排队挤牛奶这风景简直太美,他就不参加了。 “核桃、苹果这些呢,你们有吗?”他转而又问。 “也没有,这些你得去农副产品供销市场,从这坐车过去也不远。” 难得营业员还算热情,把地点给梁自强说了一下。 梁自强发现,农副产品市场的地点跟卖五金产品那街巷倒是挨得很近,于是出了百货店的门,直接去找农副市场了。 这年代的“百货店”,其实是没那么“百货”的,涵盖的种类远没有后世那么全。 转了个车,找到了农副市场,这次一问,核桃、苹果还有芝麻全有。 “核桃怎么卖?” “八毛一斤。” “苹果呢?” “苹果有几种,三毛五到六毛,看你要哪种。” 价格还都不便宜啊。水果分情况来的,像香蕉西瓜之类凡是他们本地出产的水果,在阳海市都是卖不起价。 反过来,阳海市不出产的水果,像苹果、核桃这些长途运过来,价格比花谷村果园的那些贵太多了。 “核桃帮我来八斤,苹果要六毛的那种,称十斤!” 称完了这些,梁自强又一眼瞥见旁边有不少五颜六色的杂粮小米。印象中,这个对孕妇也是很好的,但阳海市本地也都基本不太出产这些。 核桃、苹果,再加上芝麻、杂粮,总共花了十几块,快奔二十块去了。 付钱时才想到家里大米、面粉、面条全都又快没了,前头在百货商店竟然忘了买。好在这些无论是百货商店还是农副市场,都有得卖。 面粉最近价格已经上涨到了三毛五,买了三十斤,十块零五毛; 家里没有种稻子,平时的主粮除了地里的红薯,其他全得靠买。 大米如果配合粮票购买的话是三毛三,没有粮票贵不少,得五毛。 梁自强显然拿不出那么多粮票,就按五毛价格买的。 媳妇特殊时期,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两餐稀饭搭一顿干饭了,饭吃饱是最起码的。 于是大米直接买了一百斤,五十块。 转眼一百块钱就这么快花没了,旁边的林百贤看得一愣一愣。 大米、面粉这些他能理解,毕竟人活着总得吃饭,以前村里顿顿喝红薯稀饭那毕竟是无奈之举。 但是核桃、苹果、芝麻、杂粮这些看得他有些懵,插嘴问道: “这些很营养吗?我要不要也买这些补一补?” “没必要。”梁自强头也没抬回了一句。 “啥意思,你有必要,我就没必要?” “先攒钱,你得有个老婆先……” 林百贤依然没太搞明白,为毛有了老婆就需要这些。他脑子转了转,顿时就大聪明了: “喔这些能让男人变猛是吧?我懂,我懂!” 你懂个毛球!怎么就还想歪了呢…… 从农副市场出来,林百贤一路上都有些恍然,不停地往口袋中摸那厚厚一沓好几百块钱。 “要说娶媳妇,其实我现在也是能娶得起的人了!”摸了半天口袋林百贤突然冒出来一句感叹,好像那口袋里装着她未来媳妇似的。 “怎么,你爸妈把你钱给收了,不给你讨老婆?” “那倒不是。我爸妈反倒催着我说亲事找对象呐!是我不想。我估计打一辈子光棍,媳妇是绝对不会娶媳妇了……”林百贤语气里有说不尽的黯然神伤。 梁自强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安慰也不知怎么开口,便没接话。 挑着大米、面粉、核桃、苹果那些,两人又走路去了卖五金产品的街巷。 还真找到了头灯,这样一来,倒不用自己费神去改造,把手电筒用东西绑在头顶了。 他一下买了三只,一只他戴,一只梁子丰戴,还有一只备用。 就在同一条街巷,还买到钢丝、粗尼龙线,这两种他都准备用来做新的钓具,能够钓得起大鱼,还能够防范斑石鲷那种“铁牙怪”咬线。 林百贤不搞夜捕,却也跟着买了头灯,说是备着万一要用。 所有东西买差不多了,两人重新返回了浅锣湾。 直接开着船返回鲳旺村,时间比较节省,才下午就已经到了家里。 陈香贝见他买回来这么多东西,嘀咕道: “钱还得省着盖房子呢,你别尽买些吃的呀!” “就是些米呀面呀,过日子总不能饿着肚子吧。”他一边把东西挑回自己小房间一边回着。 “米和面是要买,核桃苹果那些,我看你是嫌钱多……” “又不是买给你吃。” “啊?那你买回来干什么!”这下陈香贝是真生气了。 “买给娃吃的。” “你!” 她剜了他一眼,脸上却带起一枚酒窝。说到底,不还是给她吃嘛…… 屋子里梁自强解开腰包递给她。 这次花掉了百把来块,带回来还有七百一十。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21节 两人翻出箱底那些钱,凑到一起又重新点了一遍。 最近夜捕每次都陆陆续续带来收入,当然同时柴油的花费也不可小觑,加上过日子总要有些开支,有进有出,已经攒下一千八百多块。 加上这次的七百一,直接突破两千大关,到了两千五百多块! 既然要盖肯定不考虑石头房、土坯房之类,必须得找砖窑的红砖、瓦窑的青瓦。 生娃期间的伙食营养也必须得跟上。 最近,肯定会是他最需要花钱的人生阶段之一。 接下来这段时间,除了无名岛还可以薅一波猛的,他已经同时想到一些方式,准备在这个年底,逆势而动,把口袋搞得满满的…… (1983年相关物价文献,改天会发在评论区。) 第149章 逮到偷鱼贼了 第二天,又一轮的夜捕开始了。 一般来说,三条船都会先去可能有扁舵鲣之类大鱼的海域,逗留一两个小时,如果有扁舵鲣被引诱前来,一晚上就以这类鱼为主要捕捞对象。 有时实在没有,再考虑去捕捞刺巴鱼之类的便宜鱼。 凌晨,三条船依然悄悄停泊在观棋岛的岛礁后边。 “你们说,这狗东西是不是能掐会算?以前没守夜,他隔三差五就来偷,连着偷了我们家三四次,现在一直守着,他却连个鬼影都不见了!” 钟明守了这么多次开始有点泄气,同时又百思不解,开腔道。 “确实有点摸不透!” 梁自强也有了这种感觉,但他想过了,能掐会算是肯定不存在的,至于悄悄发现了他们的灯光也不太可能。 原因很简单,对方要发现他们就意味着自己的船也来到了附近。大夜里,无论船灯,还是开船的响动,都会变得非常明显,梁自强他们六双眼睛、六对耳朵,不可能丁点都没察觉。 “可能碰巧这阵子没来偷吧!”他只能归因为巧合了。 今晚是轮到钟康、钟明兄弟守第一波,然后是李亮、邓招财两人接着盯,最后才是叫醒梁自强,让梁自强兄弟俩一直盯到天亮。 梁自强往木板上一躺,先放心地睡一阵子再说。 由于前头才刚刚夜捕过,全身哪哪都累,一躺下就睡着了,硬木板硌人丝毫不影响。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竟然回到了家里,陈香贝这次不知又从哪里弄来了山鸡,用米锥焖的,居然除了山鸡块还有完整的山鸡腿。 陈香贝把山鸡腿往他碗里送,他也没客气,夹起来就嚼。 只咬了一口他就“哇哇”吐了,一边吐一边责怪起来: “又是大黄抓的山鸡吗?这次不对劲,大黄怎么抓了只臭的?怕是捡了只死鸡?!” 荔枝在一旁嘻嘻跳起来:“臭就对了!这可不是山鸡,是那两只红嘴巴怪鸟。那种鸟的肉就是臭的!” 梁自强啊了一声:“你们把两只蛎鹬真给焖了啊!够馋的你们两个!” 又道:“也不对呀,蛎鹬肉就算不好吃,也不至于是臭肉。难道是我尝错了?再尝两口试试!” 于是又咬了两口,这次吐得都趴桌子上了:“世上怎么有这么臭的东西,隔夜饭都呕出来了!” 荔枝又是一阵疯笑,笑出来却不是“哈哈哈哈”,而是“哒哒哒哒”,柴油马达一般的声音。 梁自强又吐了几口,就把自己给吐醒了。 一睁眼,哪有什么桌子、屋子?分明是躺在船舱里架起来的木板上。 但是他发觉自己是真吐了,嘴里还有股怪味。 用力眨巴眨巴眼,卧靠,这能不吐吗? 他嘴里还真塞着东西,不是鸡腿,是梁子丰的大脚丫子! 两个人躺在木板上,是一人一头反方向睡的。谁能想到阿丰的大脚能这么热情,大半夜给他开小灶了,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睡得好好的,没被李亮、邓招财叫醒,倒是提前被他臭醒了。 他吐了两嘴口水,颇有些生无可恋。站起身来离开那木板范围,神智总算清醒了些。 一清醒过来,耳边的“哒哒”声就更明显了。 这分明是有船在开动的声音? 连忙抬头向前方那处海面望去,只见真有船灯在海面亮着,海水映出一片晃荡的昏黄。 他本能地扭头看了看身边。三条船都好好停着的,那肯定不是李亮或者钟康的船了。 偷鱼贼!再望一眼船灯下那两道人影的动作,虽然昏黄灯光中看不真切,但隐隐也能看出,是在扯水下的海底窜! 梁自强直接卧了个大槽,还真来了! 也不知守夜已经轮到谁了,是钟康还是邓招财?怎么也不见他们过来提醒自己? 他轻手轻脚摸到那两条船边一看,真有你的!那四个人全都睡得跟猪一样的,哪有谁在守夜?! 钟康应该还算有点责任心的人,倒是李亮二人正歪坐在船上跟瘫了一样,不用想,肯定是轮到了他们俩,然后没当回事,坐在那睡着了! 尼玛今天还得感谢梁子丰的臭脚丫了,要不然贼在眼皮底下把海底窜偷光,也绝逼没一个人察觉。 他本想给李亮他们两拳的,又怕把他俩揍嚎叫起来惊动了贼,只好来到他俩跟前,用手捏鼻子,怕他们给憋醒了。 那两人刚想开口问话,就被他按住嘴: “嘘!别出声,贼来了,看样子应该还才刚开始偷,你们自己往海上看!” 李亮二人掰了掰眼屎看清楚海上的情况,一秒之后彻底醒了,从睡意朦胧切换到情绪激愤都不带半点过渡,跳起来要去抓贼。 “声音小点!”梁自强赶紧将两人按捺下去,“先等着,我再去叫醒钟康两个!” 摸到钟康船上,同样采用捏鼻子大招,把两人弄醒。 人全醒了,聚在了钟康的船上。整条船瞬间就充满了战斗打响前的气氛。 大家都轻着声说话。钟康道: “我建议不要马上冲过去,让他偷,三十来张海底窜,够他偷好一阵子了!反正不远,一会我们再加足马力猛冲过去围起来,跑不掉的!” 邓招财也颇为赞同,语气很是睿智道: “钟康果然跟我一样,都是聪明人。我也这么想的,让他狗日的帮我卖力捞,我的海底窜有整整十张,自己捞的话怪腰疼的。让那狗东西帮我白出力,一会揍完了,再抢回来省了多少力气!” 话一说完被集体鄙视了: “尼玛真没见过有你这么蠢的!钟康那意思不是想省个狗屁力气,是让那贼多捞点,最好把船给捞满。捞得越多,判得越重,他爱整就让他整大点,判死他去!” 邓招财睿智了十几秒,才发现原来是这个意思。 所有人加起来有三十来张海底窜,怎么都得有一千多斤的鱼获!还都是梅童鱼之类的值钱货。 偷鱼贼在昏暗船灯中孜孜不倦地捞着海底窜,岛礁后的六人也没闲着,有人拎来了麻绳,有人抡上了棒槌,装备瞬间到位,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对方捞到最起劲、心无旁骛的时候,突然冲出去发难。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矶头村两个贱骨头暴揍一顿,然后鼻青脸肿押到镇上游两圈,丢尽矶头村的脸。最后再交给公安…… 第150章 把他们扔海里喂鱼! 黑古隆咚中,那条船似乎还真是越捞越来劲,也越忘乎所以。 六个人已经重回到各自的船上。眼瞅着时机差不多了,三条船上的人相互确认了一下手势,沉睡中的渔船骤然发动,而且一开出便迅速加码,把船速飙了上去。 三条船,却愣是被他们开出了一股浩浩荡荡的杀气来。 开出不远,三条船便已分头奔往不同的方向,显然是要把偷鱼船从三个不同方向包抄起来,围在中间。 那条偷鱼船要说瞎是真的瞎,可能确实是正陷入在沉浸式偷盗中不可自拔吧,居然一开始都没注意到黑漆漆的海面突然诡异多出的三起船灯。 三条船开动时的“哒哒”声,也被偷鱼船自己的马达声给盖住了,没怎么传到他们耳中。 一开始,梁自强几个见那条船居然奇迹般地不动声色,继续淡定地捞呀捞,还以为对方多么的有恃无恐。 结果再接近一点时,黑暗中的两条人影望了一望这边,明显僵了一下,直接一扔手里正捞着的一张海底窜,就往船舱中蹿。 不一会,刚刚还慢悠悠的船就加快了船速,映在海面的灯光一阵凌乱。贼船瞅了个空位,猛蹿过去,试图突围。 梁自强、钟康两条船都比对方要长一些大一些,当即果断地向着那处空隙堵上前去。 梁自强、钟康的声音先后在船上响了起来: “再逃,弄死你玛!” “麻个痹!你们逃不掉的,不想死的话老实停下来,要不然老子可撞上去了!大船撞小船,翻的肯定是你们!到时船一沉,等着喂鱼吧,死了完全是自找!” 马达哒哒声中,反复喊了几嘴,对方总算听明白了,没敢真撞过来,调整方向再找空隙突围。 然而才一调头,马上又有船迎了上去。 眼看着包围圈越缩越小,空位也越来越难找,那条贼船很快就困在了正中间,被逼得无法再动弹。 邓招财平时在海底窜寄予的希望最大,放的最多,上次一口气被偷了十张,所以最是义愤填膺。 这会儿,他一马当先,甚是神勇,率先跳上了对方的贼船,船灯下隐约的面孔目眦欲裂,被光线笼罩得有些狰狞。 梁自强、李亮怕他吃亏,也迅速跟着跳上了船去。 在他们前头,邓招财二话不说,抡起手里棒槌,先往一人身上砸了下去。 被砸的人才刚倒地,另一个又被邓招财抬起一脚,踹倒在船上。 整得紧跟而来的梁自强和李亮有些傻眼,全被你一个人干翻了,我们俩是过来吃闲饭还是过来观摩的? 不是,平时邓招财虽然恶名昭彰,但也没那么战神吧?这矶头村的两个人,看起来有点菜啊! 念头闪过间,梁自强已经也快步冲上前去。他这次复刻了野鸭湾战术,手里头又是抄了只桶子,抡起来就往那两人的身上一顿砸。 李亮岂甘落后,对着早已倒地的两人,抬腿一阵猛踹。 剩下还有钟康钟明等人,本也想施展一下,结果一看这压倒性战况,自己根本都插不上手。关键是船也不大,船上又堆满了梅童鱼之类,那么多人冲上去的话都挤得慌。 两个贼被一顿胖揍,一开始居然还忍住不叫,只是用胳膊死死地护住身上要害,在船板上打滚。可惜船就只有那么大,这头滚到那头,再重新滚回来,换个角度还是继续挨揍…… “别打别打我们错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22节 一直不说话在昏暗中滚来滚去的其中一个人,终于被揍开了口: “求你了李亮,鱼我都赔给你们,求你放过我们别打了!” 另一人也忍不住叫出声来:“痛死我了,再打我会没命的呜呜……” “怎么回事?!” 鲳旺村战斗力最强的三个男人正开始找到感觉,拳脚渐入佳境,突然听清了求饶的声音,都是滞了一下。 另一条船上已经挨近过来的钟康也隐约听清了求饶的叫喊声,挥手制止道: “等一下,我怎么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还叫了李亮的名字?!” 梁自强和李亮三人显然也是听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就去扒拉船板上的两个人。 那两人居然还羞涩了,越扒拉越用手紧捂住脸,生怕昏暗的船灯泄露了他们的尊容。 梁自强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手背,又是一声哎哟,捂在脸上的手松开了。 “是你们?!” 另外一个人也被李亮踢松开了手,露出脸来。 两张脸灰扑扑的,加上船灯也昏暗,并不好辨认,但当手电筒直对着脑袋照上去,梁自强几个还是认了出来。 居然是杨喜、杨庆,也就是本村杨癞子的两个儿子! 梁自强大感意外,愣神了两秒,旋即勒住杨喜脖子将对方从地上揪了起来,甩手一个大耳刮子抽了上去。 手没停,紧接又是连珠炮似的一顿耳光。麻痹两个多月前在海滩边小榕树林里,就是杨喜想出钱请李亮邓招财二人暴揍自己,要不是李亮两人拒绝,自己说不定还真得挨顿黑拳! 至于这兄弟两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梁自强也是满头问号,但这不妨碍他先揍人。 杨喜被暴抽的同时,杨庆的脸也很繁忙,迎来怒气冲冲的邓招财好一顿巴掌。 兄弟两个不一会脸就肿得老高,吐出来血水时顺便带出一颗颗固体,牙也不知道掉了几颗。 抽了一阵,把两人连拖带拎,揪到了一旁钟康那条稍大点的“永瑞”船上。 钟康钟明此前挤不进来,拳脚按捺了很久,这时见人被揪到自己船上来了,岂肯错过,当场又是一顿暴抽。 他们俩放的海底窜也不比邓招财少。这几家当中,可能反倒只有梁自强的海底窜放得最少,总共只做了四张。 钟康钟明一想想最近被偷了好几次,怒火就蹭蹭往外冒,手上一时停不下来。 梁自强、李亮也还没过瘾,时不时钻个空子,进去客串几拳。那两人早就被揍哭了,勉强还瞅得出来是个人形生物,但那脑袋与脸已经肿到变异。 钟康边抽边喝问: “麻那个笔,你们俩这两个月都没见人,不是说去外边跑走私了么?怎么搞着搞着,就来偷老子的鱼了?你怎么不走私的时候吃枪子死在外边!” 钟明也怒问道:“偷鱼还不算,还往老子的窜窜里面放一整网的石头,我们家弄死你玛了还是怎么的,这么恨我们?!” 大家确实都有一肚子的疑问。 原本铁定地以为是矶头村的人在偷海底窜,谁都没想到会是这兄弟两个。而且这两人确实是在外面参与跑走私,最近好一段时间没在村里现身了,突然在这种场合冒出来让人要多吃惊有多吃惊。 杨喜杨庆嘴还怪紧的,都被揍成这鬼样了,依然死口不开,像哑了一样。 梁自强扯了扯钟康: “你一直这样问来问去,费不费劲?他们俩怎么回事也不重要啊,咱们操那个心干吗?今天这事其实也好办,这大海上不着村不着店的,总共就咱们六个人。一会直接把他们扔海里,六个人嘴都管严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他俩死哪去了?” 正在揍着的手顿时就都停了下来,几个人目光全都变了,看向了杨喜杨庆…… 第151章 数额巨大 听了梁自强的话,李亮若有所思道: “也对呀,这里又不是村子附近,隔着老远呢!就算把他们扔海里,死掉再怎么漂,也漂不到村子旁边的海滩去吧?反正他们俩平时在外跟人搞走私,大半月不回村里露一次脸,没了顶多也当是走私出了事,谁还能想到我们几个头上来?” 邓招财赶紧挤到了前头来,占据一个好下手的位置: “这主意不错,我怎么就没想到?老子从小到大揍了不知道多少人,就是还从没弄死过谁。今天弄两个试试,应该还挺好玩的,比揍人肯定要过瘾多了……” 弄死好玩,这尼玛…… 此刻的邓招财反倒没了先前的凶悍之气,只是跃跃欲试,满脸都写着期待。 梁自强连忙劝了他一下: “别急,肯定漏不了你的!话得先说好,这里面六个人,谁都不能站在一旁闲着,六个人六双手,一起往海里推!个个有份,就没啥好担心了。要不然哪天闹起意见来,没动过手的人说不定转眼就跑去揭发,把其他人给卖了!” 李亮对此很是认同:“理确实是这个理,那就全过来,把位置排好,每个人都伸手来揪住他们,然后一起扔!” 很快,事情就进入了技术性的细节讨论层面。 一旁杨喜、杨庆两个人听着他们冷静地商量着,不由连打了几个寒颤。杨庆裤子下面流出了液体,尿了…… 杨喜稍好点,骨碌碌转着眼珠子,仍在揣测这几人到底是真要扔,还是在恫吓自己。 杨庆抖了抖腿,想把腿上的尿抖掉一些,然后嘶哑着声音哭叫起来: “杀人犯法!杀掉我们,你们自己也一定会被枪毙的……” 李亮扭头过来补了两巴掌: “犯你麻个法,得有人知道才叫犯法,懂不懂……” 一直没吱声的钟康见状摇了摇头: “算了,本来我还想阻止他们的。你俩到底偷了多少回鱼,为什么要在网里面放石头,全留在肚子里跟海鱼说去吧……” 邓招财已经等不及了,过来揪杨庆的肩膀,往船边拉。 杨庆彻底崩溃,大喊大叫道: “我说,别弄死我,我全都说!” 他肿胀的眼皮看了一眼哥哥杨喜,开始嘶着嗓子说道: “我俩是一个月前开始偷海底窜的!也没敢天天偷,就是隔三差五趁夜里偷偷来海面捞……” “你们不是在走私吗,光那钱还填不饱胃口?”钟明插嘴问道。 “我们那伙人最近散了!好像是市里头换了个什么人,这一阵开始抓得紧,我们老板感觉快要被盯上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我们就一开始拿了些钱,后头的钱都还没拿到手。 我俩也不敢回村里来,在外头躲着,没钱连吃饭都成问题。后来半夜在外头偷了条船,商量了一下就来海上偷捞海底窜了!” “一个月前,这么说是九月底十月初开始偷的,我家那些海底窜正是那时候开始丢鱼的,这么说全是你俩偷走的!”钟康算是对上了。 “都是谁家的不清楚,确实是那时候开始,前后搞了有好几回……”杨庆承认道。一旁杨喜疯狂使眼色也没能阻止住。 “那为啥把网偷空后,要在里面塞那么多石头?”李亮恼火地喝问。 “我哥和我商量了下,说是最好让你们都怀疑到外村头上去。矶头村跟咱们村有仇,听说早些年也干过这种事,把我们村的鱼偷走,然后在网里面塞满石头。我们只要学着这样干,你们绝对都往矶头村头上猜,怎么都想不到是我们……” 尼玛,原来是这样!别说,这杨喜还是挺阴的,多少有点脑子,知道刻意模仿矶头村作案,误导人。 这误导确实太管用了,梁自强都没想到是在故意模仿,当时就断定绝对是矶头村的人干的。钟康、李亮他们也同样,没一个人往本村的人身上去想。 李亮顺手又是两耳刮子。 “你们把鱼都弄去哪了?”钟康接着又问道。 “鱼我们哪敢去村里郑六那里卖?都是捞完后,趁天还没亮就开去外县卖了。” 在逼问下,具体是卖给外县哪个地方哪个鱼贩子,杨庆全都说了。 自从尿了一裤子后,杨庆已经全面崩溃,知道的话没有不说的。 “我们也不知道偷了哪些家的,反正每偷一趟有十几二十来张网,到手几百块钱,我俩就躲在外面吃喝玩,花得也挺大。快要缺钱了,就又过来搞一趟……”杨庆继续又招道。 梁自强简单捋了捋: “每趟几百,偷那么多趟至少两千多了。再加上今天这三十张海底窜,梅童鱼什么的堆在那船上,也得值四五百!对了还有船也是偷的。光是你们已经招出来的,三四千块算我说的少了! 跟杨癞子相比,还是你们兄弟俩有出息。你爹就敢在村里搞个几毛、几块的东西,你们俩才是真正玩儿大的!杨癞子应该管你们俩叫爹才对。下次他去探监的时候,肯定会叫你们爹的!” 杨喜杨庆的脸全都煞白了一下,杨庆连呼:“不是每次都能捞很多鱼,绝对没有三四千的,我发誓!” 钱越多,他们要被判得越惨,这点他们至少还是明白的。 其实1979版刑法对于盗窃财物“数额较大”、“数额巨大”的判定标准是,个人盗窃公私财物,以200-300元为“数额较大”的起点;少数经济发展较快的地区,可以提到400元为起点。个人盗窃粮食,一般可以1000斤-1500斤为“数额较大”的起点。 个人盗窃公私财物,以2000元-3000元为“数额巨大”的起点;少数经济发展较快的地区,可以提到4000元为起点。个人盗窃粮食,一般可以10000斤至15000斤为“数额巨大”的起点。 当时相对应的量刑幅度是:数额较大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数额巨大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 此刻在场的这些人,梁自强、钟康、李亮他们当然不可能对金额标准了解得那么详细,但一个总的概念,金额越巨大,绝对会判得越重,这点毫无疑问。 “跟公安发誓去吧!对了还有你们走私的事,也记得跟公安发誓一下!”李亮回道。 杨喜杨庆走私的事,一旦进去肯定少不了又是一宗罪。 有钟康钟明在场,真扔海里不现实。但是巨额盗窃,加上走私,那结局比起喂鱼也好不到哪去了…… 第152章 必须严惩 杨喜脸色灰败,嘴里缺了不少牙,含混地怒骂杨庆道: “你个怂货,跟他们说那么多干吗!” “不说会没命的,我不想死啊……”杨庆抽抽答答起来,声音比他哥更含糊。 “他们故意吓你,很少有人敢真正杀人的……” 两人跟两只公鸭一般声音听着极不舒服,于是几个人上去又是一顿揍…… 麻绳都是早就备好的,捆上这两人还有富余。为了不浪费绳子,李亮邓招财只好在他们身上多绕了几道,捆得跟粽子一样。 一边捆,杨喜全程都在求饶: “别送公安,求你们千万别送!只要不交给公安,你们以前丢鱼的那些损失,我全部还回!不对,是十倍赔你们!十倍总行了吧……” “你拿什么还,继续去走私搞钱还吗?”钟康在一旁讥讽道。 捆结实了,他们就懒得再搭理这对贼兄弟,开始开船返回。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23节 其中邓招财被安排到了那条贼船上,负责把那条船一起开去岸边。 出发前,他们还从海里捞上来几张空空如也的海底窜,准备跟那一船鱼一起,带去当证物。 四条船开到岸边时,天已经彻底大亮了。 “要不要先把船停在码头,我去通知我爸,让他一起过来处理?”钟康问众人。 他爸钟永瑞毕竟是村里的支书,所以钟康就想着这事是不是先经过他爸,然后再一起考虑送去派出所。 “肯定要通知你爸,但是我们也不能等。你想想,那一船梅童鱼还要开去给公安看,看完了我们还得拿去卖钱的。要是中间耽误太久,鱼都坏了,就没法卖了! 最好是两边同步跑。一边派个人去村里通知你爸,我们一边扭送他们直接去派出所。到时你爸得到消息,直接赶去派出所跟我们碰头就行了!” 梁自强可不赞成把杨喜杨庆押回村里,先交村支书处理一番。虽说这件事,村支书自己也是受害者,被偷的金额大得去了,但村里头盘根错节,事情谁说得清? 要想不节外生枝,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直接先把这两货交到公安手里头再说! 当然他话不能直接这么说,所以就拿梅童鱼当借口,编了个像模像样的说法。 钟康估计也没想那么多,听了他的话后觉得也行,于是把船在码头边靠岸停了一下,让钟明下船去村里通知父亲钟永瑞了。 余下五人,连岸都没上,继续开着船,直奔派出所的方位而去。 船上杨喜杨庆继续求饶不已,没谁鸟他们,就这样一直开到最接近派出所位置的岸边,把两人扭下船,押着走路前往派出所。 一番折腾,时间也不早了。刚敲开派出所大门时,里面才两个公安在值班。话刚说到一半,又有更多公安前来上班了。 “偷了几千斤鱼,价值三四千?还偷了一条船?什么,还参加走私?等等,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小案子呢,刚好所长来了,咱们直接找所长吧!” 笔录刚做了一小半,值班的公安越听越严重,赶紧把他们一起带到所长面前。 “龚所长,是这样……” 值班公安把已经了解到的情况先向龚所长介绍了几句,剩下就由梁自强、钟康、李亮他们向所长直接说。 所长龚劲听完他们的讲述,当即要去船上,还让人把所里专用的相机也带上了。 其实到岸边并不远,但龚劲几个公安还是上了一台三个轮子的警用摩托,开去岸边,梁自强他们没一会也到了。 “就是这条船。船也是他们从外边偷来的,已经亲口说了,具体偷谁的得靠你们盘问了。这船上那些梅童鱼什么的,全是昨晚一晚上偷的,有千把斤,平时偷了还有好多次,自己都承认了的!” 梁自强指着那条贼船给龚劲他们看,并且把杨喜杨庆平时销赃那些鱼都卖给了外县的谁,也都跟龚劲说了。 龚劲几个上了那船,仔细看了鱼,又看了船板上空空的海底窜。一边看,一边让其中一名公安连拍了不少照片。 再下船来,又把杨喜杨庆两个拉到船边,让他们抬手指着船上的鱼,来几张合照。 期间杨庆还好,但杨喜不太配合,直接被一名公安踹了好几脚,摔倒在地。再爬起来时,杨喜有了明显长进,变得配合多了。 龚劲特意从船上拿了两张海底窜的空网,作为物证带走。 再回到派出所时,钟明带着村支书钟永瑞也赶来了。 “这些偷鱼的、被偷的,全是你们鲳旺村的对吧?”龚劲认识钟永瑞,问道。 “龚所,这事真不怨我没管好村里这帮人!你想想,我总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被偷吧?这次被偷的鱼,我自己家就是损失最大的那个!这两个贼骨头,就是鲳旺村的老鼠屎!”钟永瑞气乎乎的,诉起苦来。 撇了一下责任后,钟永瑞也要求严惩杨喜杨庆。这次他倒是拎得挺清的,当然最主要是钟家自己损失极其惨重…… 龚劲已经安排了人,给县局打了电话汇报。 几千块的金额,外加走私。这事必须得县局第一时间派人过来参与了。 “龚所啊,那船上装着的梅童鱼,还等着要去卖,久了就放坏了。你看是不是可以先开去卖掉?” 等待的过程中,钟永瑞向龚劲提出道。 梁自强没想到,钟永瑞考虑的问题是这么的接地气,比自己还急卖鱼的事…… 县局的人都还没下来,怎么可能让船就这么开走? 果然,龚劲看了看钟永瑞道: “那哪成,你说的那船跟梅童鱼全都是证物!再等会吧,县局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不会要太久就能到!” 县局派的两个人过来后,审问、记录,然后再次去到岸边查看、拍照,差不多把前头的步骤重复了一次。 做完这些,梅童鱼可以拿去卖了,但那条船因为是外村偷来的赃物,得留下。 梁自强几人把那船上的梅童鱼、虾蟹之类分了一下,分别装到三条船上。 也不用多精确,反正按比例来。梁自强有四张海底窜,李亮有六张,邓招财十张,钟康钟明也是十张。 路上梁自强不由在想,昨晚夜捕了不少鱼,海底窜又是另外一笔。 但这些应该都不算是昨夜最大的收获,居然一不小心逮住了杨喜杨庆,才是最出乎意料的战绩…… 第153章 吐得不是时候 回到村里的大码头,把夜捕的鱼跟梅童鱼全都搬到郑六那时,就听到不少的人在那叽叽喳喳议论不已。 一见到梁自强几人,那些人立马全围了过来,一个个谈兴颇浓: “听说夜里偷网的贼被你们给逮了,是杨喜杨庆那两个不要脸的?” “已经扭送公安了?做得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要偷也不去偷远点!” 看来是钟明回村通知他爸时,让正在他家里闲聊的其他村民听到,然后立马全村范围广而告之了。 在鲳旺村,但凡是爆炸性的消息,传播速度一向快得跟火箭有得一比。 又有人特地告诉他们: “刚看到杨癞子跟着杨家族人里的几个老头,急得像赶去投胎一样,赶往派出所去了,应该是想求情,让派出所放一马。” “哇呸!几个老东西脸都不要了,偷掉村里几千斤的鱼,他们好意思去求情?我看他们是去找骂的,派出所谁鸟他!”马上就有人接话道。 梁自强觉得这人倒是说得对。 这已经是重大盗窃案的级别了,又还搅和着走私案,跟平时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着天壤之别,杨家几个老头去求情,也太把自己几张老脸当回事了。 别说求情,就是一头撞在派出所的大门上,也不会有谁鸟他们。 郑六显然也听说了消息,他们一进来,郑六就直竖拇指,夸道: “你们几个真是鲳旺村的好后生!这杨喜杨庆真丢人呐,专偷自己村的鱼,还悄悄卖给外县,搞得我都少收了几千斤鱼。外县的鱼贩子还能有我给的价格高?想想就气人……” 梁自强真没想到,郑六他生气的点在这。这思维真是独辟蹊径。 他嗬嗬乐了:“杨喜他要是把鱼卖给你,不早就暴露了么。再说,你真敢收?知情不报你自己都得连累进去。” 郑六想了想:“也是呵。反正偷别人的东西就是可恶,你郑叔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在外面偷东偷西的家伙!” 旁边一个年岁较大的村民一直听着,这会儿突然开口搭了一腔: “你真这么想的?偷人呢,这个算不算?” 郑六一下就哑了,连忙去搬梁自强的箩筐: “称鱼称鱼!我看下呵,今天有梅童鱼,有红膏蟹,有青鳞鱼……” 梁自强的鱼获全部称完后,拿着一百多块收入,把船重新开回到小码头停好,然后就同梁子丰一起回家了。 走到小路上时,就见陈香贝一边在绳子上晾着衣服,一边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 等他一到门口,她就望向他问道: “平时都是一大早就回家了,今天怎么到中午了才回来?” 一听就知道,她见他夜捕至今未归,操心了一上午。看来,村里的消息都传遍了,唯独还没传到她耳朵里来,主要她平时也不爱去村里走动。 梁自强刚要跟他说逮贼的事,母亲从邻居家回来了,兴致勃勃地叫住了他: “老二老三你们俩回来了啊?我刚出去串了个门,听说你们逮住偷鱼贼了,还是本村人,是杨癞子那两个砍脑壳的儿子?” 得到梁自强、梁子丰肯定得回答后,梁母比他们俩还兴高采烈: “这下可好了!你俩是不知道,杨癞子老婆每次见着我都要吵上几嘴,硬说八月那次是我们家讹了她几十块钱,说杨癞子今年总共就只错捞了两只地笼网,一两块钱的事,还是自家放地笼的时候捞混了。 你们没见着,那胸脯拍得可响了,说他们一家行得正坐得端,我们家才是讹钱发冤枉财!现在有戏看了,看她还有脸怎么说!” 梁自强才明白,原来母亲这么乐呵呵地合不拢嘴,是因为这个。 回到自己小屋里,陈香贝也急问:“难怪你这么晚才回,是抓到贼了?有没打起来,没伤到你吧?” “一点小伤,没事的!” “啊,怎么就不小心,伤哪了?” “拳头……” 其实拳头也不是受伤,就是揍脸上的时候,直接揍到门牙了,拳头硌出点浅浅的牙印而已。对方当时就掉了颗门牙…… “放心吧,”他收起了玩笑,“六个人揍两个,那两人脸都抽肿了。我们六个能有什么危险?” “那还好,”陈香贝看了眼他,“为民除害是没错,自己的安全是第一条!” 听到这话,梁自强却是怔了一下。 “为民除害”四个字,突然从她口里头出来,平平淡淡,却像是一道隔空的电流,击了他一下。 上一世,别人风言风语劝她另找好男人时,她当时就是这样顶别人的: “为民除害有哪里不对?这样的男人才靠得住!你们爱贼就去嫁贼呗,反正我就嫁他!” 这话,他两辈子也没法忘记…… 他伸手想去搂一搂她,她却轻盈地闪开了: “你这人,也不分白天晚上!” 她显然无法知晓他心底那些涌动的思绪,还以为他大白天的就要来撩她。 “你连早饭都还没吃,这都中午了!我给你热菜去……” 她一扭身就出了小房间,躲开他去了。 梁自强是早餐、中餐一块吃了。吃饭时,她自己却没吃,而是拿了只苹果洗洗,坐在他旁边啃呀啃。 “你怎么不吃饭?”他问了嘴。 “不想吃,就觉得苹果好吃。你这苹果买得不错,特别甜!”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24节 甜?梁自强就奇怪了。这苹果他应该算是买失败了,昨天他自己就吃过一只,吃得他牙酸,根本都受不了。 到她这成了特别甜? “别管我,你吃你的,吃完赶紧补觉去,”她吭哧吭哧清脆了几声,然后说道,“要不你别夜捕了,人都瘦了!” “哪瘦?”他吃着饭,含混道。 “是你自己没觉得。这脸再瘦下去都没法看了!”她盯着他的脸说道。 才看了他两秒,突然,“哇”的一声,她连忙转开头去,一阵呕吐。 梁自强把碗一推,气得当场就吃不下去了。 这谁想得通,自己媳妇看着他的脸说难看,然后就吐了?! 能够入得了陈香贝的法眼,现在就算再瘦点,怎么也不至于丑到吐吧? 还不止吐一下,她跑去门外小沟边,一心一意吐去了。 他跟过去,给她拍了拍背,阴着脸道:“你啥意思?” 陈香贝吐得五官都错乱了,抬起头歇了会,歉意地冲他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桌上的菜,突然就想吐……” 原来是看到菜呀…… 不对!他突然一转念,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 这时梁母也留意到了陈香贝的呕吐声,连忙走了过来: “怎么突然吐这么厉害。香贝,你怕是有了吧?” “啊?” 到了真正确定怀孕时,陈香贝自己反而成了最后反应过来的那一个…… 第154章 太不人道了 陈香贝小日子没来的事,一直都只悄悄跟梁自强说,除此外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梁母也是第一次看到陈香贝突然呕吐,但梁母毕竟有经验,念头一下就跳到了怀孕上面。 她又连忙问陈香贝其他的一些事情,陈香贝有几分怪不好意思,但都一一回答了。 听完后,梁母完全确定了,顿时那张脸见牙不见眼: “我又要添孙了这是!一会你爸回来了,我得告诉他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 由于梁父是带着老大在外面白天出海,所以这会儿并不在家。 梁母正事也不干了,一个劲问这问那: “不想吃东西?那往菜里多加点醋,这个能开胃!” “家里有只母鸡老往山上去生蛋,过两天干脆逮住,给你炖汤补一补!” “对了我还得去山上找蛋去,怀孕多吃点蛋有好处……” 梁母说着就真走小路上去了。 说是去山上找蛋,可梁自强怎么见她路上随便逮着一个人,就跟人家唠上几句。 找蛋只是顺便,梁自强觉得,她是出去跟人透露自己又要添孙了,才是真的。 他相信,最迟天黑之前,应该全村就都会知道,他媳妇怀上了…… 陈香贝有些难为情: “妈怎么到处说呀,我怕到时个个碰见我,都往我肚子看……” 梁自强继续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的,这有啥。再过几月肚子大了,还不是个个都得盯住你的肚子瞅来瞅去!” 陈香贝恼怒地推开他的手,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你这还不如不安慰呢! 吐完了,陈香贝走回桌子旁,拿起桌上吃到一半的苹果,又继续啃…… 梁自强也坐了下来,他在想,自己可能哪天真得去一趟镇里。 一是得去打瓶醋回来。现在她口味全变了,菜里要是没醋,估计她一天到晚还真吃不下多少饭。 另外,以后每去一次镇里,就得顺便买些猪肝、猪心、瘦肉之类回来。上一世她怀二胎时,他记得医生有说过这些。 以后赶海、捕鱼,碰见蚝、花蛤、花鲈、对虾什么的,也不能光想着卖钱了,得尽量多留些好吃的放家里。这些对她来说,也都是很好的营养。 两人正坐在桌边,不知荔枝、梁小海从哪冒了出来。 荔枝凑近陈香贝,伸手就去揭陈香贝肚皮上衣裳,把陈香贝吓了一大跳。 “荔枝你干吗?”梁自强连忙制止住她。 “听说二嫂这几天要生娃了,我就想看看!”荔枝理所当然道。 这速度,一眨眼荔枝都知道了。而且也不知梁母跟她怎么交流的,到她这,竟然就变成了“这几天要生娃”。 “早着呢,明年的事。以后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你二嫂的衣服知道吧!”梁自强觉得这话必须提前告诫,要不然以后肚子真大了,梁丽芝绝对时不时掀一下陈香贝的衣服,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哦,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梁丽芝看了看二嫂的肚子部位,又看了眼自己肚子,有些扫兴,“那我跟小海放风筝去了!” “等下,哪来的风筝?谁给你们买的,还是做的?”梁自强多问了一句。 “你带回来的呀!二哥你看看就知道了!” 梁自强被两人带到屋外侧面,然后就被前所未有见的“放风筝”场面震惊了…… 只见他带回的那两只蛎鹬正被绳子拴在树下。这会,荔枝跟小海解开了绳子,并且挥舞双臂,驱赶起了两只蛎鹬。 蛎鹬受惊,当即扑动翅膀,向高空飞去。 然而,才飞到半空中,就飞不动了。因为,绳子的另一头被捏在荔枝跟小海的手中…… 两只蛎鹬在空中徘徊又徘徊,来回兜圈飞着。别说,还真跟在放风筝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两只蛎鹬停下来也不是,飞远也不是,喉咙里叫得那一个惨。 “这风筝一边飞还会一边唱歌,我太喜欢了!”小海高兴地叫道。 那叫唱歌?那是在骂你们俩,听不出来? 梁自强现在不得不佩服这两人的脑回路。用活鸟放风筝,正常人谁想得出? 他都开始同情起两只蛎鹬来了。虽说糟蹋了岛上不少值钱的鸡爪螺,受点惩罚也没啥。但眼前这惩罚,是不是太伤自尊了点? 两人这风筝放的实在是太拉风了,没法不引人瞩目。转眼间,就吸引来了村里好一帮小孩。 “小海,你这绳子给我,我能放得比你还高。我不白玩,明天给你两粒糖!”有七八岁的小孩求着小海道。 “骗子!上次让你白摸了大龟,那粒糖到现在没给!”小海当即戳穿。 “他是骗子,我不骗人,小海给我玩!” 越来越多的小孩动手想要来抢小海跟荔枝手里的绳子。荔枝才不客气,顺手就推倒了两个,然后把绳子拉回来,抱起两只蛎鹬就关回竹笼子里去,风筝也不放了。 梁自强想了想,可能真把两只蛎鹬煲成汤,会比较人道一点…… 下午补了个觉。 晚上,梁父跟梁天成都出海回来了,卖鱼时他们已经从郑六那听说了抓到贼的事。 “上梁不正下梁歪,真是一窝子的贼骨头!” 梁父骂了两句,又狠声道: “这下好了,杨癞子就两个儿子,全进去了。这事犯得大,一下子不用指望放出来了,两个贼崽子以后也绝对不可能娶得上媳妇,狗日的算是断香火了!” 梁自强发现,父亲跟母亲的爽点都不太一样。父亲这个更狠一点。 随后梁父又听说了二儿媳怀孕的事,高兴坏了: “今天什么日子?好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来!” 在他看来,别人被抓,自己即将添孙,都是同样普天同庆的事。 接下来几天,海底窜依然在放,但六个人没有再去守夜。 一来,贼已经逮住,暂时没必要再去守夜; 二来,连续长时间的夜捕已经把他们几个整得疲惫不堪。梁自强是钓鱼的时候睡着,这算好的了。 李亮、钟康居然出现了开船时打瞌睡的事情,说实话还是很危险的。 夜捕的收入虽然诱人,结合安全考虑的话,终究不是长久的法子。几个人商量后,就决定把夜捕暂时先停了,等到以后合适的时候再说。 梁自强恢复了白天出海撒网,收入平平,比起夜捕收入实在差得太远。 考虑到天气正在一天天继续变凉,梁自强思来想去,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出海撒网,还不如出去寻找一下重壳蟹。 如果真能弄到重壳蟹,下次再去无名岛钓今年的最后一波石斑时,或许成果会变得可观很多。 第155章 螃蟹界的隔壁老王 哪里能够找到重壳蟹,这事梁自强心里也没个答案,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狐湾岛。 狐湾岛是很早之前,带着卢峰、芳芳等人去过一次,此后便再没去过。但他一直没忘,那岛上最多的就是红膏蟹。 有那么多膏蟹,说不定也能找到更极品的重壳蟹。就算找不到,红膏蟹本身也是挺值钱的了,薅一批回来卖,肯定比这种季节出海捕捞的收入强。 去狐湾岛这天,就梁自强开了一条船,林百贤干脆蹭了他的船一起去,并说好两个人的船轮流来,下次要是还去狐湾岛就开他家的船。 反正不用撒网,梁子丰也不用参加,他难得清闲,自己找个地方躲着看书去了。 梁自强、林百贤这次坐在船上,一路没见着海面有什么大鱼冒出头,也就没耽误时间垂钓了,一直开到了狐湾岛。 上次来这里还是热得冒汗的大夏天,现在却已经是凉意阵阵的深秋,岛上倒是没什么太过明显的变化,除了沙滩上多了一些枯黄的落叶。 停好船,两人先沿着礁石边走边看。这个岛除了红膏蟹,还有一些鸡爪螺。虽然这里的鸡爪螺远远比不上无名岛那么肥大,数量也少很多,但当初也是很是吸引了他们一把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25节 仔细看一些礁石的缝隙,发现那些个头不大的鸡爪螺依然零星分布着。狐湾岛相对观棋岛也算偏僻,看来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什么人特意前来这里。 这次他们没有打算采摘鸡爪螺,因为才刚给月海酒楼供过一批鸡爪螺不久,品相比这个强得多,短时间杜子腾是不需要再进鸡爪螺的。 潮水越退越低后,章鱼、小虾、螃蟹全都露了出来,在浅水或者坑坑洼洼中活动。 最多的还是螃蟹。有些鱼虾对温度比较敏感,已经开始往泥底钻,但螃蟹还能再扛一阵子。深秋的蟹反而正是最肥美的时候。 “卧靠一大窝子的石头蟹,要还是不要?”林百贤一眼看见水坑中最多的那一窝,怕是有二十几只,可惜全是便宜一点的石头蟹。 “收了吧!在这里算便宜的,在岸边的话也算不错的了,好歹也能有四毛!” 梁自强回了一句,自己已经开始上手。这么一大窝,他都不打算用弯头钳一只一只去夹了,耽误工夫。 直接用手抄网,捞起多少算多少。 林百贤也带了手抄网,两人你一网我一网,捞了两下基本全收了。 梁自强第一网捞了有五六只,第二网四五只,加起来肯定十来只是有的。林百贤应该也差不多。 第三网基本就没戏了,螃蟹在水里逃起命来,速度也还是不慢的。 两人继续往前找。 “怪肥的这红膏蟹!” 好些只红膏蟹散落在石头旁,虽然没有前头的石头蟹那么扎堆,但一眼看去就比石头蟹肥美得多。 两人拼手速的时候到了。弯头铁钳伸到水中,赶在红膏蟹反应过来之前,稳稳夹起,然后丢进桶中。 再走一会,两人停了下来。一处浅水中,又是散落着一群螃蟹,不比前头的石头蟹少。但看形状,显然不是石头蟹。 “这是,面包蟹吗?”林百贤顿时来了兴致。 面包蟹虽赶不上红膏蟹,但比石头蟹要贵。 梁自强也兴致勃勃,打算再次运用手抄网去捞。然而再看第二眼,顿时就没劲了: “这哪是什么面包蟹,馒头蟹啊这是!” 馒头蟹跟面包蟹,远看的话确实是有几分相似。有些小贩甚至会拿馒头蟹冒充面包蟹,但真吃起来,其实两者差别太大了。 眼前这些螃蟹,长相奇特,甚至算得有几分可爱。 整个外壳胖乎乎、圆滚滚,像吹起来的气球要胀到破似的。那极度发福的外形,确实酷似一只馒头或者面包。 给人第一印象,绝对蟹肉肥美。但这纯属外形上的欺骗。 实际上,它们的外壳下几乎是空的,里面根本没多少肉。唯一能吃的,只有两只钳子。有一种吃法,就是将粗壮的蟹钳子掰下来,清蒸后用菜刀或小榔头敲碎,里面的蟹肉还是挺紧实的。 看在它们蟹钳的份上,梁自强决定还是夹几只。 馒头蟹又号称螃蟹界的“傻狍子”,萌蠢萌蠢的,这一点下一秒他们就见识到了。 他们用弯头铁钳去夹时,离得稍远的馒头蟹就那么傻呆呆地看着,像在看好戏似的。 直到弯头铁钳开始动到它们附近的螃蟹,它们突然大彻大悟地反应过来,匆忙准备跑路。 但它们没有独自逃跑,而是双钳一拉,把旁边一只稍小点的雌螃蟹拉到怀里,紧紧地搂住不放,就这样抱着老婆一路逃窜而去。 馒头蟹爱老婆,这在动物界是出了名的。哪怕死到临头,其头等大事绝对都是抱老婆。等逃到了安全地方时,再把雌性放开,并赶紧挖坑,双双一起埋到海底的沙子之中,以求躲藏。 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这货的眼神并不大好,相当多的情况下,它们都是慌乱中随便一搂,错抱了别人的老婆跑了。 因此,它们又被称为动物界的隔壁老王。 当然,眼神不好也可能只是个借口,蓄谋抱错的也很难说。 两人对馒头蟹的热情不是太高,那些搂着老婆逃窜的,就懒得穷追猛打了,让它们逍遥去。 好在,收了一些馒头蟹之后,没过一会,就又发现了不少肥美的红膏蟹。 两人边走边捡,值钱的红膏蟹到手了不少。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围着狐湾岛走了很远了。这时,一块体积颇大、形状怪异、下部凹陷进去的礁石下,几道鲜丽的身影一下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 礁石底凹进去那地方,边缘处十来只大螃蟹,与前面所有的螃蟹都大不一样。 这些蟹体色很艳,堪称斑斓。蟹壳上,布满了深红色的花纹。 “红花蟹?!” 人们都知道兰花蟹是南海的代表性物产之一,但兰花蟹往往要去深海才能捞到。 红花蟹与兰花蟹一字之差,同样是南海特有的物种。 所不同的是,红花蟹不用去深海,也是能够碰见,且红花蟹外形更艳丽,因其独特美丽的花纹被称为“蟹类之美”。 红花蟹又名锈斑蟳,肉量饱满,蟹肉质地洁白,鲜甜丰厚,蟹味香浓,膏为结粒状呈鲜橙色。这蟹不仅味道极佳,且蛋白质、磷脂、维生素等各类营养丰富。 因为肉质优级,加上不易繁殖等原因,这种蟹比起较贵的兰花蟹,价格上还要更胜一筹! 原本以为在这狐湾岛上,一块二毛钱每斤的红膏蟹算得上是蟹中勋贵了。 没想到,居然还藏着一堆比红膏蟹更为金贵的红花蟹! 第156章 蟹中翘楚,飞机蟹 一开始梁自强、林百贤还以为只是眼前那十来只红花蟹而已。 光是这十来只,已经够叫人兴奋了。他俩抄着弯头铁钳,一人捡了四五只。 捡完后把弯头铁钳伸进礁石底部的凹陷处,捣了几捣,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结果捣一下,里面钻出来两三只。 收了,再捣,又蹿出来两三只。 如此再三,搞得那块凹陷的礁石底像是个自动往外吐东西的机器一般,源源不断。 负责收蟹的人,和负责往外掉的蟹,双方似乎都乐此不疲。 前后总共怕是跑出来二三十多只,全被两人收归桶中。主要是这样每次掉出来几只,反而更好抓,不会一窝蜂地四散而逃。 加上前头边缘的那十来只,两人怕是各抓了有接近二十来只红花蟹。 见实在捣不出个动静了,两人才罢休,转去了别处。 相对来说,最常见的还是石头蟹。在螃蟹大家族中,石头蟹算是大路货了。 两人差不多是一路走,一路捡石头蟹。 中途遇到不少毛虾,两人没要。平时高脚罾的时候还能收一收毛虾,出海撒网的时候勉强捞一捞凑个重量也行,但都来到狐湾岛了,谁还要毛虾。 倒是浅水底下,趴着几只红章,看个头还不小。 红章也能有好几毛一斤了,两人当即把几只红章收了。收到桶里,每只看着能有半斤来重。 这次见到的章鱼明显比上次来狐湾岛要少。章鱼跟星鳗一样,已经提前开始转移了一部分,所以近海范围的数量大为减少了。 捡完红章不久又碰见一小撮虾子在水藻间浮动。 “白虾吗,卧靠好像是明虾!”林百贤蹲下细看后叫道。 之前的毛虾被他们俩视而不见,但眼前这明虾就大不一样了。 明虾其实是对虾中的一种。对虾家族中种类不少,比如喜欢“玉碎”的九节虾,又称岛国对虾;还有后世从国外引进的,颇为著名的南美白对虾。 而明虾,则又称中华对虾,是我国本土典型的对虾品种。 明虾可不便宜,普通的明虾,价格起码也不低于极品的红膏蟹了。 可惜应该是受季节影响,眼前这些明虾的数量也不是太多,两人连着藻类一起捞,每人捞了有十几只的样子。 藻类过去一点,旁边有一丛草,似乎是喜欢长在海岸边的那种王冠草。 他们打捞明虾时,那丛王冠草突然猛晃了晃。 “有鱼吗?” 他们俩扭头看了一看。能够把王冠草弄得阵阵剧烈晃动的,应该不会是太小的生物。 梁自强走过去,试着用弯头铁钳拨开那丛海草,一缕斑斓的花色显露出来。 就在同时,对方受惊,横着飞快移动,显然是要从水草底下逃出。 梁自强暗喜了一下,谁能想到,这草下躲着只这么大的螃蟹! 还不是一般的石头蟹青蟹什么的,是前头逮过的那种红花蟹。 但论块头,却比前头那几只都要大得多,可以说是那些红花蟹中的王者了。目测的话,怕是有可能接近两斤! 披着一身深红色斑斓花衣的大蟹横冲直撞,瞬间也引起了林百贤的注意,他比梁自强自己还着急,忙道:“快点,别叫它逃了,传说中的飞机蟹,值大钱了!” 红花蟹一旦大到一定的程度,就不叫红花蟹了,有一个专门的名字——飞机蟹! 红花蟹本就是蟹中贵族,身份持重。 从红花蟹到飞机蟹,又发生了本质的变化,价钱不是一点一点往上涨,而是飞跃。 只因能长到这种大个头的,实在太难得了。 只有一斤半以上的红花蟹,才能被称为飞机蟹。 梁自强追着用弯头铁钳去夹,发现块头太大不太好夹,立马改用手抄网,继续追上几步。 在那只飞机蟹要一头钻往深水中去之前,总算抄了过去,兜住了。 放进桶里,林百贤马上就跑上前来观摩了: “飞机蟹,还是我小的时候见我爹抓到过一只了,平时村里都很少有人碰见啊,你这手气我服了!” 其实倒也不奇怪,红花蟹本就远不如石头蟹、青蟹那么常见,这也是来到这狐湾岛上,才碰上一撮。飞机蟹平时自然就更为罕见了。 只见落入桶中的飞机蟹犹不甘心,举着大螯,企图从桶子里设法越狱而出,只是桶子比较高,一直未能得逞。 它那对大螯伸展开时,形状像极了飞机的机翼。“飞机蟹”的名字,显然就是从这个来的。 “越是到了这个季节,红花蟹最肥,有时立冬前后能碰到三四斤的蟹王。这里能找到一只,说不定就还有,咱俩再找找!”梁自强怂恿起来。 在那处水草周围,两人用弯头铁钳一边拨动一边找。 其实梁自强不只是想找飞机蟹,心里更一直盼着能够突然出现几只重壳蟹的身影。毕竟他这次专程来到狐湾岛的目的,固然是抓一波红膏蟹去卖钱,但更直接的目的是想找到一些极稀有的重壳蟹,拿重壳蟹去钓极品石斑、大号石斑。 重壳蟹一直未见踪影,在这一带找了好一会儿,红花蟹倒是又抓了几只。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26节 不一会听到林百贤哇哇直叫,居然也找到了一只两斤来重的大号红花——飞机蟹。 追捕的过程中,那只大家伙横着逃,林百贤跟被螃蟹精上身了似的,竟然也跨着腿,横着追。 他这样主要是担心被水草绊倒。结果一不小心还是绊了一下,险些跌倒。梁自强连忙拉了他一把,人是没有扑倒在水中,衣服下摆却全给水溅湿了。这种天气,其实还是会有点冷的。 好在林百贤运气也还不差,那只大蟹逃跑途中出现了战略误判,竟然想往礁石底下的石头缝里钻。 换成别的螃蟹,肯定也就钻下去成功脱逃了,可它的块头大呀,钻到一半卡住了,张牙舞爪,急得要死。 方向一错,怎么拼命都是错的,这只蟹的智商显然没能跟它的块头。 林百贤不顾湿哒哒的衣服,追上去总算把这只飞机蟹给逮住了。 两人各到手一只飞机蟹,这是今天来狐湾岛最惊艳的收获了。 没能如愿找到重壳蟹,这遗憾,多少被飞机蟹给填补上了。 看看天色,也该准备回去了。狐湾岛不像无名岛那么偏远,但相对观棋岛、秤盘岛之类,也不算太近,路上开船还是要些时间的。 临离开前,梁自强走动时角度一变,瞥见一块石头旁似乎露出来半只螯。走过去一瞅,居然又是一只飞机蟹。 这只没有第一只大,但一斤半目测也该是有的。 有这两只飞机蟹打底,收入怎么都不会低到哪去。最近几天白天出海的收获很一般,除去柴油几乎没赚上几个钱,收入在这里给补上了。 上船前,他又撬了一些蚝。这东西不值几个钱,但却是优质蛋白,他撬这些不是为了卖,是给陈香贝去吃。 比起岸边那些蚝,这里的蚝显然要肥美、极品得多,给她补充营养最好了。 载着林林总总的收获,开始返岸。今天,他们俩怎么说也可以算是满载而归了。 第157章 红花蟹果然卖好价 梁自强决定,普通的石头蟹、红章这些,就在大码头这卖了。 红膏蟹和明虾比较值钱,但还到不了稀罕的程度,也只能卖给郑六。 只有那两只飞机蟹,他留在船上没拿下来,打算先在家养着,等有空了带去月海酒楼卖掉。 刚一进门,郑六正与几个村民闲聊着什么,一眼望见梁自强,喔了一声道: “刚还提到你,你就来了。” 梁自强有些奇怪:“说我什么了?” “也不是说你。前些天你跟钟康他们几个,不是把杨喜杨庆给逮了么。我有朋友他亲戚就在派出所干公安,听说,杨喜这次的事县里打算从速审判,还有……” 郑六说了一通。梁自强倒是没想到除了审判,还有以儆效尤的盛大安排。 其实一开始,把杨喜绑在船上的时候,李亮也出过这主意。 但梁自强考虑的是,很可能就被一群杨家人上来劝说、搅和,把人给放跑了。为避免节外生枝,他果断反对李亮的建议,没有进村展示,硬是马不停蹄直接扭送公安。 现在县里竟然主动给安排上了,梁自强顿时就觉得,公安部门有时候还是挺贴心的,都让人感到有些温馨了。 这种风景,在后世是很难欣赏到了,但在眼下这个八十年代,倒也确实不奇怪。 这时又有村民新进门来,听到郑六的话,当即把竹筐往旁边一放,先不急着卖鱼,兴冲冲地问郑六: “会到我们村来吗?” 郑六这时候不像个商人而像个权威的新闻发言人,答复道: “会的,只要通了路的村子,都不会落下。咱们鲳旺村是重点环节,不仅会来,估计还会多停留一下供大家欣赏!” 好几个村民蹭了蹭手掌: “这太好了。村里好长时间没放电影了,今年一年,左等右等都等不来放映队,没劲得很。还得是公安局,比放映队强,每年都会准时来一轮!” 啊这。梁自强看他们一脸的期待,竟是一个个全都把这事当成了纯纯的娱乐片。 郑六一边聊八卦,一边倒也不太耽误做生意。 “最近大伙卖的鱼都变少了,我都快要饿肚子了!阿强你今天捕的什么,是不是给你郑叔带好东西过来了?” 还没等轮到梁自强,他就主动先问了一嘴。 “没什么鱼,今天主要是一点螃蟹,一会到我你不就知道了?” 前头村民的货少得可怜,很快称完结了账就到了梁自强。 郑六一看眼神一喜: “我以为顶多是红膏蟹,结果你搞来这么多的红花蟹,有你的!” 平时在郑六这最爱欢迎的红膏蟹今天被冷落了,郑六首先给他称红花蟹。 “红花蟹九斤四两,比膏蟹还要贵,我给你一块五!这个一共是十四块一毛!”郑六边看称边算。 “郑叔,要是我能逮到比这更大个的,总不只一块五吗?”一旁林百贤试探着问。 “看你多大。一斤重的,给你加一块,去到两块五!要是再大,一斤半两斤,那就不是红花蟹了,叫飞机蟹!飞机蟹能再高点,郑叔能给你两块八。怎么,你那有更大的?” “现在没有,我这不是先问问价么,下次万一真遇上,抓起来也更有劲头点……”林百贤探了探价格,就搪塞过去了。 郑六有些失望,又继续称梁自强的鱼获: “你这怎么还有馒头蟹呐,这傻玩意,全身那点肉全集中在腿上用来抱老婆了,这我只能给你八分……“ 八分,这价格也算是螃蟹界的耻辱了。连平时最垫底的石头蟹,都有四毛,馒头蟹的出现,直接帮石头蟹把垫底的角色给接过去了。 一堆馒头蟹,总共才卖到七毛钱。 “石头蟹二十斤五两,一起八块二毛。” “红膏蟹十四斤,一块二,一起十六块八。” “两只红章有九两,红章一斤三毛,九两是两毛七。” “明虾最近从一块一涨到一块二了,你这主要是不多,刚好一斤,一块两毛!” 所有的算下来,四十一块二毛七,郑六给了四十一块三。 林百贤这次卖蟹的钱,跟梁自强不相上下,也是接近四十块。 别看才四十一,可这只是这趟狐湾岛之行的其中一部分收入而已,还没算上最值钱的飞机蟹。 另外,梁自强还有一部分很值钱的虾蟹留在桶里没卖,是要带回去给媳妇和娃吃的。 回到家,梁自强立马叫过来陈香贝: “这生蚝肉没法保存,一会晚饭就用这个开汤。这里有点明虾,味道不错养着明天吃。” 陈香贝往桶里瞅了瞅: “怎么还有又大又肥的膏蟹,以前你不是说过,红膏蟹很贵的吗得一块多?” “贵证明好吃啊,里面的膏你应该会喜欢。还有旁边那红花蟹,好吃又营养,明天后天你想哪天吃都成!” “太浪费了吧……” “也没多贵。再贵能比娃金贵?说不定娃就爱吃呢。” “还娃,”陈香贝撇了撇嘴,“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嘴都没长,也知道吃?”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没太反对,说不定真对胎儿有好处呢? 晚上吃饭时,就见陈香贝用小碗装了一点醋在旁边,煮好的蚝啊什么的,她吃之前全都往那醋里面沾一沾,然后才吃得津津有味。 梁自强看得一阵牙酸:“你直接这样沾,得多酸,还不如煮菜的时候放些醋呢!” “那就把整锅菜味全给弄坏了,你哪吃得下?再说了放那点醋也不够,我就得这样醮着吃才有味!” 算了女人怀孕后的口味就不可能按常理出牌,只要她能开胃多吃点饭就好。 “嗳,你说,”她眉目间多了一丝遐想,“都说酸儿辣女,我这么爱吃酸的,生儿子的把握肯定会很大,你说是吧?” 这话听着好熟悉。 上一世她怀头一胎时,也爱吃酸,然后也是这么问他的。结果还真生下来一个儿子。 有些事情就如同是在重复上演。 还好,重复上演的,全都是比较美好的那一部分…… 第158章 全凭海底窜挣钱 这几天黑白重新颠倒回来,梁自强没那么困了,精力也重新充沛了些。 晚饭后没多久,两人就准备回房睡觉了。 走到自己小房间门前,却见多宝不知从哪叼了半条蛇皮袋,在他的小房间门外铺呀铺…… “多宝这在干啥?”他被小狗的神操作搞迷惑了。 “铺床啊,这还看不出?看到我们打算回房睡觉了,它就自己叼来这袋子当床单,在门外铺着。这段时间你夜里出海,它一直这样,用蛇皮袋垫着守门外,睡到早上才起来,自己又把蛇皮袋叼走!”陈香贝告诉他道。 “打地铺,它这是?”梁自强惊了一下,这狗子为了在小房门外陪伴主人,都学会自己打地铺了! 他都不知该怎么说多宝了。 你说它不乖嘛,它夜夜在门外陪着,让陈香贝睡得更踏实点。 你说它乖嘛,这很明显他自己夜里都回来睡了,它还继续打个地铺睡在门外,就有点没啥眼见力了呵…… “多宝我跟你说,现在天凉了,听话,睡你自己的柴房草秆堆里去!”梁自强晓之以理,告诉多宝道。 多宝又是摆尾又是点头,似乎很赞成的样子,然后低下头继续用嘴捋平蛇皮袋,躺下不动了…… 这还劝不动了!他决定还是动手,直接抽起它的蛇皮袋,打算把它的地铺弄走。 多宝意见很大,跟在他脚后,嗯嗯呜呜抱怨个不停。 梁自强刚走出两步,突然抬眼,看见荔枝正往这边走来。他一个激灵,顿时就改变了主意,重新把蛇皮袋拿回了自己门边。 “睡吧睡吧,还赶不走了!你爱睡就睡这吧!” 电光石火间,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全是因为荔枝。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27节 他忽然想到,荔枝有趴在他和陈香贝门边偷听的前科,这种劣迹还未必能彻底改得掉,反正间歇性发作的概率挺高的。 有多宝打着个地铺守在门外,梁丽芝是肯定没法再潜伏过来偷听了。多宝不咬她,但绝对会骂骂咧咧吵个不停,直到把她轰走为止。 他怎么就没想到,多宝还有这层妙用呢!这岂止是多宝,简直是多功能。 刚刚差点就失策了。 他亲手替多宝重新摊好了蛇皮袋地铺,多宝却歪着脑袋看他,一副“你到底要干啥”的表情。 站在那里犹豫了好一阵,最后才用那种“你们人类真复杂”的眼神瞅了他一眼,躺下了。 回到房里栓好门,陈香贝已经在床上了。 两人聊了一会天,估摸着家里人全睡了,梁自强的手脚就开始热情起来。 “别……”她挡住他的手。 “怎么了?” “妈今早特意跟我说了,怀孕头三个月,后三个月,我俩都不能在一起……做以前那些事的!”陈香贝憋了半天,总算把话勉强说清楚。 “你说这个?知道啊!”怀孕头三个月怕流产,最后三个月怕早产,要禁忌某些事。这个梁自强哪能不知晓。 “知道你还不给我老实点!” “嗐!你不是有一双巧手么。媳妇动动手,幸福自然有……” “什么东西……”她听迷糊了。 “听不明白?你家果园不是种了有香蕉吗?平时你怎么摘香蕉的?”梁自强循循善诱地启发道。 “哦,那我懂了。我平时都是拿镰刀去割的!”陈香贝坦诚相告地说道。 梁自强听得整个人都抽痛了一下,冷汗都出来了。 媳妇你那方法绝对有问题。真要按你那方法,二胎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他决定手把手,教她一种全新的果园知识。握住她的手,牵过来…… “你又干什么?”她又羞又恼,“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我知道你学东西很快的,媳妇我相信你……” 这一晚,梁自强真正的体会到,男人的幸福,掌握在媳妇的手中。 …… 接下来几天,梁自强没再每天出海,只是隔三差五,大白天开着船去海面收一下海底窜。 海面撒网的意义已经不大,反倒是海底窜,这种陷阱布置在海底位置,那些因为怕冷而就地沉降在海底的鱼类,正好落入陷阱之中。 所以情况颠倒过来,海底窜的效果反而强过了海面撒网。 只是回收一下海底窜,就用不着两个人了,梁子丰没来,只梁自强一个人开着船,前往观棋岛附近。 刚从小码头开出不久,就见李亮的船也从岸边另一处码头开了过来。 “你怎么今天也一个人?邓招财呢,他放海底窜可是最来瘾了,今天不出来?”梁自强见对方船上也只有李亮一人,顺嘴问道。 “他娘又病了。你也晓得的,他哥他嫂从来都不管娘的,全靠阿财在照料。这几天他照顾他娘,都出不了海,说是海底窜让它在水里多放几天,以后有空了再来捞!”李亮透露道。 “这货……”梁自强只说了两个字,不知该拿什么词去评价邓招财。 邓招财很早就没了爹,母亲一路操劳,到这几年也成了个药罐子,一年四季得吃药。时不时病情加重一下,还得上医院。 自从邓母患病,邓招财的哥嫂就甩手彻底不管她了,平时都靠邓招财一个人养着,生病照料靠他,买药送医院还是他。 但是说实话,一起夜捕了这么久,梁自强从没听到阿财嘴里头冒出来半句怨言。 独自照料重病的母亲,他仿佛天经地义。那对哥嫂,对他来说就像是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谁敢想,一个在全村出了名的煞星,跟个鲁智深一样的莽汉,回到家端起碗给老娘一口口喂药、喂饭,独自洗尿裤的情形? 一个是蛮不讲理被骂没人性的邓招财,一个是细心体贴在破屋里独自担当起人性的邓招财。 梁自强没法说,哪一个才是他。 也正是因为家境糟糕成这样,邓招财一直没有自己的船,给朋友李亮当帮工的同时,全靠蹭着李亮的船,放海底窜挣钱养家。 这会,梁自强、李亮沉默了一下,都没有围绕邓招财的事继续多说什么,两人各自捞起自己的海底窜来。 梁自强捞起第一网海底窜,鱼获感觉数量还行,就是杂鱼太多。 再又捞起一网,他忽然开口冲李亮大声喊道: “卧靠,我今天这什么狗屁眼神,浮筒都看错,把阿财的海底窜给捞上来了!” 李亮那边闻言愣了一愣,半晌声音回传了过来: “草,老子这眼神也不比你强,也是看错浮筒,白费力气把阿财的捞了!” 隔着波光荡漾的海面,两条船上的男人忽尔都笑了: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今天出来也不撒网,有的是时间,干脆替阿财这个二百五把窜窜全都捞了?回去到郑六那卖了钱,顺道给到阿财就是了,也不耽误我俩什么事!” “也行,那就将错就错,帮他全捞了!狗日的阿财,又省了好多力气!” 两人没有商量过,却比商量过还要整齐,一网接一网,帮阿财把那十张海底窜全都捞了。 “阿强你那边怎么样?我这边连续几张,都没什么梅童鱼啊?”李亮收了几张海底窜,高声问道。 “我这一样的,梅童鱼少了,多出来的全是几分钱那种的杂鱼!”梁自强回着。 他发现,不管是帮邓招财收起的海底窜,还是自己的那几张,梅童鱼都变少了。 其实也不是第一天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这段时间,梅童鱼是在逐步减少,只是今天看起来更加明显了。 按说接近海底层的鱼类,倒还不至于因为天气原因而剧减,最大可能,应该是连续在观棋岛这一带放了太久的海底窜,这一带海底梅童鱼的量也是有限的。 “看来这附近的梅童鱼快被咱们捞完了,该挪地方了。换个鱼多的地方,年底还能放几轮。有哪个岛合适点,得跟观棋岛一样,不能太远。”李亮琢磨起来。 “香螺岛怎么样?我以前在那钓到过梅童鱼,说不定水底下应该不少。要不要去那试试?”梁自强也意动了,想了想,提议道。 第159章 风雨之后任拾取 香螺岛虽比观棋岛远点,但也不算太远的那种,去那放海底窜也算得上方便。 两人合计了一番,当即觉得刚刚腾空出来的那些海底窜就不继续往眼下这片海域扔了,现在就转移去香螺岛。 又开了半小时的船,两人到了香螺岛,把海底窜找地方扔下,说好过两天再来收,便返航了。 这次因为杂鱼多、梅童鱼和膏蟹少,卖的钱比平时要少,梁自强的四张海底窜,只卖了三十九块钱。 邓招财的十张海底窜,两人也替他把鱼获卖了。那货是靠数量多,卖到了九十来块。 这九十来块钱,李亮直接去了邓招财家,把钱给了他。 又过两天后,梁自强与李亮开着船来到香螺岛,开始收窜。 第一次在香螺岛放海底窜,效果如何,梁自强也没谱。好在第一网收上来,有四十来斤的样子,看成色,不好不坏。值钱的鱼跟白菜鱼各半的样子。 值钱的鱼中,除了梅童鱼,还有几条银鲳,价格比梅童鱼还能稍高个一毛。 “早知道这里真有不少梅童鱼,去什么观棋岛,早点转移阵地就好了!” 看来李亮的鱼获也还过得去,一边收鱼一边感慨起来。 “话也不是这样说吧?观棋岛一开始那阵,梅童鱼还是不少的。这不都被我们几个捞完了吗?真要说起来,观棋岛的梅童鱼可不比这边少。” 梁自强有一说一,觉得这香螺岛的梅童鱼资源跟观棋岛顶多也就差不多而已。 “卧靠你第二网怎么样?老子又捞到丑死人的水滴鱼了。怎么回事这老太婆似的丑鱼,盯上我不放了还是怎么?!” 李亮捞上来一条画风跟孟婆神似的水滴鱼,满脸嫌弃。 “半斤八两!水滴鱼没有,我这里面有几条臭肚鱼,比你水滴鱼也好不到哪去!“ 梁自强觉得自己第二网也不咋地,不如第一网。 他发现收海底窜就跟后世坐过山车一样,一网好一网坏的。 到了第三张海底窜,他却再次笑了: “这一网还行,有梅童鱼,还有不少红膏蟹!” 整体上估计,比起前两网,这第三网算是最强的。 第四网隔得有点远,正要把船开过去,却见海面的波光收敛了起来。 抬头往天空望去,前头还挂在头顶的太阳,却不知被哪儿飘来的一片乌云给遮了起来。 “不会吧,要下雨的样子?这乌云怎么来得这么突然?阿强你早上出发时,听到大喇叭里说过要下大雨吗?”李亮望了望天空抱怨了两句,转头问梁自强。 “天气预报我听了,说的是今天天气晴,适合正常出海。但我看现在这样子,今天肯定是预报错喽。你看这云,越来越黑,雨怕是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梁自强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船速。 正说着,海面的风也变大了些。 “也是,天气预报算不准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俩手脚得加快了!”李亮的动作也麻利了几分。 梁自强很快找到了第四张海底窜的浮筒,把网从水下扯了上来。 这一兜梅童鱼占约有一半,夹杂了一些零碎的青虾、龙头鱼,还有些螺类、贝类。 整体来说,香螺岛没叫他们失望。 刚把这一网的鱼获收好,一阵呼呼作响的大风吹过。 海上的天气就是这么的变化无常。转眼间,风越刮越大,就连船上的两只空桶都被风刮倒,在船板上滚来滚去。 虽然雨还没落下来,但整个海面已是黑云压顶,估计等到真落下来,肯定会是瓢泼大雨。 好在这次,他俩并非无处可躲。一般来说,渔民出海时遇到意想不到的风雨,都会尽量选择离得最近的岛屿躲避。平时观棋岛用得最多,香螺岛、鸡冠岛偶尔也会用来躲躲。 现在他俩就在香螺岛附近,当然是赶在下雨前,去香螺岛靠岸停泊了。 “狗日的李亮,要钱不要命了?剩下的海底窜又不会长腿跑掉,还捞什么捞,快开去岛边避避风浪,你那船小!“ 李亮又捞了一张海底窜,剩下的终于不管了,跟着梁自强一起,急惶惶地把船往香螺岛开。 船到香螺岛,抛了锚,又去系缆绳,将船系在沙滩边两棵大树上。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28节 才刚系好缆绳,豆大的雨点就砸下来了,砸在脖子一片冰凉,砸在眉眼间糊了视线。 两人迅速跑回到船舱中。舱外,雨大了,风也大了。 雨把舱顶敲打出阵阵噼啪声,风则将垂直的雨线拉扯成横向而行,仿佛一片片透明的水帘在空中浮动。 雨帘斜进船舱来,两人身上终究还是湿了大半。 要是大夏天还好,现在这种季节,湿湿的衣服粘在身上,还是有些怪冷的。这也是两人年轻底子好,换个身体弱点的估计能够冻出一场病来。 船板上那些梅童鱼什么的,被雨水淋得一弹一跳。红膏蟹从打翻的桶子中散落出来,满船到处乱蹿,一只只全都爬出了六亲不认的架势。 整个场面有点乱,船上像是动物世界的狂欢。 风雨袭来时,海浪也会跟着不甘寂寞、翻涌不已,所谓“兴风作浪”大概就这么来的吧。他们俩这是因为停靠在了沙滩边的礁石旁,所以船身只是阵阵起伏,倒没有摇晃得太厉害。 风雨很是持续了一会,等到终于彻底停歇了下来,两人甩了甩湿哒哒的裤腿,都想着赶紧开船回去,早点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 然而走出船舱,往外边的沙滩上一看,两人忽然就不想开船赶回去了。 风雨袭来之前,还是满地碎石、黄沙的沙滩,现在就像是被风雨变了一场魔法似的。 整个沙滩都快要被覆盖住了,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能够卖钱的东西。 都说大风大雨中,海水会被翻搅,一些原本长时间呆在最底层的生物都会被冲上岸来。 但平时谁没事,会特意趁着大风大雨跑来岛上捡东西? 这也是由于天气预报的误报,让梁自强他们撞上了风雨中的岛滩。 大风刮上滩去的鲜货,这次竟然数量如此之多,种类也是如此的丰富! 风雨之后是不是必然有彩虹,这个不好说。 但很显然,他们现在是风雨过后,任由采集! 第160章 大风吹来好多值钱货 身上裤子湿答答的,冰凉得很,但现在两人谁都顾不上这些了。赶紧提着桶子铁钳那套行当,就下了船头。 “蚬仔不少,螺也好多,这辣螺,这是响螺。卧槽响螺怎么这么多,难怪叫香螺岛!” 响螺又叫香螺,同一种东西。 “青口也大个!可惜青口不值几个钱,捡一点回去吃得了!”李亮专拣了个头相对大的青口往桶里扔。 “牛眼螺、马蹄螺,全上岸了!两样价格都还不错,马蹄螺更贵点,先捡马蹄螺,再捡牛眼!”李亮又在做选择题了。 梁自强也正捡起几只牛眼螺。这些牛眼螺的螺盖,看起来确实像极了牛眼睛。 牛眼螺又称关门螺,螺肉很劲道,有嚼头,可惜的就是里面有苦胆,一定要去除掉,否则吃起来就是另一个味道了。这一点有些麻烦。 马蹄螺微咸之余,更多的是鲜甜,白灼很美味。 对于马蹄螺,梁自强是见一只捡一只。 文蛤、花蛤之类也有不少,遍布在沙滩上,可惜就没有牛眼螺、马蹄螺值钱了,基本上被他俩忽视过去。 青口、各种各样的螺,这些都躺在那一副束手就擒、任君采撷的架势,但是在螺、贝间蹿来蹿去的蟹就不一样了。 他俩时不时得跑上几步,去追一只石头蟹、梭子蟹。 李亮船上没带弯头铁钳,就徒手抓着蟹。搞得整个人弯腰撅腚,一跳一跳,跟个鬼子在抓鸡似的。 梁自强因为手上有弯头铁钳这种专门对付螃蟹的大杀器,明显从容一些,不慌不忙,时不时夹起一只,一扬手就扔进了桶。 偶尔,地上还会有一两只竹蛏。这东西平时都是钻在沙子深处的,除非用盐水浇才肯跑出来。可因为风浪的冲刷,硬是把一部分钻在泥沙中比较浅处的竹蛏也给掀了出来,抛到了岸上。 竹蛏也是又鲜又嫩,炒吃炖吃蒸吃都不错,梁自强看到就都捡了,这个陈香贝应当爱吃。 不知不觉,一个桶子就装满了。可是放眼望去,沙滩上一地狼藉,各种奇形怪状的螺类贝类仍有好多。 “你还捡不捡?捡的话我那有蛇皮袋,可以拿个给你用用!” 现在显然是带来的桶子不够用了,梁自强便想到用蛇皮袋来装螺装贝。 “捡!肯定捡啊,这不比平时赶海的货强多了?蛇皮袋我那有,上次看你出海带着蛇皮袋,从那后我也在船上备着好几只!” 李亮自从上次借他的蛇皮袋装星鳗后,居然上了心,也特意给自己船上备了不少蛇皮袋、麻袋之类。 手中有袋,心中不慌,这次他气定神闲地去自己船上取来蛇皮袋,接着捡…… 于是两人各自拖着蛇皮袋,像两个拾荒的,沿着岛边一路向前挪动。 一堆碎石中,梁自强再次发现好几只螃蟹,还都是有膏的。 “小样还跑,看你逃哪去……” 正不停地往蛇皮袋中扔着,其中一只让他的胳膊蓦地悬在了半空。 “这只不大一样?” 他凑近瞅了一眼,顿时嘴角咧出了一道笑意。 重壳蟹! 这只不是普通的青蟹也不是普通的梭子蟹,居然是他这些日子苦找了很久的重壳蟹! 为了确认,他还特意掀了掀最外面一层的蟹壳,没错,真是重壳蟹。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收好这只重壳蟹后,他连忙又去翻找碎石堆,要是能再找到一两只那就最好了! 可惜,眼珠都要贴地上了,除了那独一份的一只重壳蟹,再未有新的发现。 也是,重壳蟹太稀少了,他专程去狐湾岛都没能发现踪影,这香螺岛上自然也不可能多见。 就刚刚这只,一定还是被风浪搅动泥沙,从海底掀上岸来的。否则,他就算在这香螺岛寻觅几天几夜,也未必能有结果。 只有一只,总好过没有。梁自强已经安排起来:先养几天,等到下次去无名岛的时候,把这只蟹切成四块。 四份,也有好几次机会引来隐藏最深的值钱石斑了。 当然,考虑到饿鬼投胎的老虎斑也跟老鼠斑、龙趸一样喜欢抢吃重壳蟹,所以要是有更多的蟹,钓到顶级石斑的把握就会更大点。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沙滩的另一头。此前被几块大点的石头阻挡住,没太注意这边,现在绕过石头一看,两人全都呆住了。 这头的沙地上,被风浪掀上来的全是蛤。 灰黑带条痕的外壳,一部分张着嘴的,露出里面的蛤肉,一片血红! 这是血蛤,整片沙滩上被卷上来的,居然全是血蛤! 听人说,最近村民们找这玩意热情高涨,都找得有些疯狂。原因在于城里最近正流行吃血蛤,越传越宝贝,滋补、养血的说法一套一套。 就像上次郑六曾经透露的,血蛤最近价格一路看涨,七毛到八毛,八毛又涨到九毛。当然这只是批量收购价,出现到市民餐桌上那价格肯定不只这个数。 “这么多血蛤,老子今天要发了!这场雨下得好!” 李亮声音粗犷,说着几乎要狂笑出声。他似乎全然忘了,前头刮风下雨时,他的船被吹得摇来晃去,气得恨恨地骂天。 手上这只蛇皮袋,已经装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两人都决定返回船上,另拿一只蛇皮袋过来,专门装血蛤。 一开始还只是一个一个的捡,后来嫌手速慢,遇到挨在一起的几只,干脆就扒拉着往袋子里划。 居然有人这么捡血蛤,也是开了先例了。 整只蛇皮袋,还真被他们给装满了。 意犹未尽,把蛇皮袋扛上船,返回来继续捡。 直到被冲上沙滩的那些血蛤,几乎全被他俩收拾了个干净。余下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两人原本还想来个彻底扫荡,后来一阵风过,两人“阿嚏”一声,各自都打起了喷嚏来。 湿裤子粘在身上太久,一开始只是肉冷,现在都凉到骨头缝里去了。两人就算身体底子再好,搞不好也是要感冒。 没办法,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片沙滩,准备返回。 狂风大浪玩了一场魔术,结果他们俩也来了一场魔术,把沙滩上凭空冒出的那些稍微值钱点的东西,全部变没了…… 坐回船上,梁自强才想到把裤腿拧了几下,拧出来不少水。 船开动时,带起来丝丝凉风,梁自强紧了紧衣服,又打出几个喷嚏。 紧随着喷嚏响起的,是柴油机马达的哒哒声。 木船载着海底窜捞上来的那些梅童鱼,也载着满袋的血蛤,以及牛眼螺、马蹄螺,加速开往了回村的方向。 第161章 一趟胜过两趟的收入 船开出香螺岛没多久,李亮船上响了一下。 这家伙贪心,把一只蛇皮袋塞得太满,口子也没扎。结果船一开动,袋子歪倒,血蛤全都滚了出来,散落了一船。 血团子在船上滚来滚去的那种即视感,没法正眼瞧…… 梁自强站在自己船上目睹这一幕,冲李亮大声道: “狗日的也不知道准备大一点的蛇皮袋,装这么满,现在爆了吧?看你慢慢洗船去!” 话说完不久,船才多开出几分钟的样子,梁自强就见自己船上的其中一只蛇皮袋也是歪了一歪,倒在船板。 他倒是用细绳草草扎了一下袋子口的,然而没卵用,也崩了开来,血蛤带着血水滚了一船,画风跟李亮船上是一样的,那是相当的惊艳…… 李亮当即就笑断气了,指着梁自强回怼: “你那袋子倒是大,还真不一样,袋子炸掉的时候血团子滚出来比我的好看多了!” 梁自强卧槽了一声,看来还真不能随便挤兑别人。这下好了,自己这一船板的血水,比李亮还更难洗。 两人互相揶揄着对方,但那话里话外,分明都是掩不住的高兴劲。 被血蛤糊一船的血水,怕是村里很多人最近做梦的场景吧! 就眼下,有几条外村的船不知从哪个避风的地方冒了出来,与梁自强的船擦肩而过时,对方一眼瞅见了他船上一小堆的血蛤,当即眼热起来,毫不掩饰地议论开了: “前头是香螺岛,难道是从香螺岛搞来的?” “香螺岛有血蛤吗,我以前也去过一两次,怎么没见着那么多血蛤?”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29节 梁自强没接腔,木船渐渐开快,扬长而去。 回到村里的码头,血蛤一挑到郑六面前,郑六也乐了: “你们俩这够贴心的,知道我最近想收这玩意,一下从哪里搞来这么多。这个量,比这段时间全村那些人加起来的还多!” “是吧,还是我们会替你撑场面。最近城里争着用血蛤补血,价钱肯定又涨了吧?上次九毛,这次肯定一块往上了是不是?!”梁自强比较实在,两三句就扯到价格上去了。 郑六脸一拉: “你上次把赶海的血蛤卖过来,我给的就是刚涨过的价!这才过去几天,又涨?哪有那么好的事。跟前些天一样还是九毛,这价钱很高的了,其他蛤都是几分、一毛的收!” 这铁公鸡就是一分不涨,梁自强也没脾气了,只好仍九毛。 光他一个人的血蛤就有七十来斤,卖了六十多块。岛滩上捡的牛眼螺、马蹄螺虽比不上血蛤的价,但也不便宜,又是十几块。这就七十多了。 那四张海底窜的梅童鱼、红膏蟹什么的,也有七十来块。 这相当跑了一趟海底窜,收回来两趟的钱,到手一百四十。 至于从岛滩上还捡回不少的青口、蚬仔、竹蛏这些,就没卖了,带回去自己吃。有几只石头蟹、青蟹也拿回去做菜了。 回家前,用桶子装海水,把船板冲洗了个干净。 一回到家,陈香贝过来摸了摸他的衣角,边去取干毛巾边气恼道: “这什么天气预报,尽骗人!早知道今天就不去海上了。那么大雨,你不会一直在海上漂着吧?” 梁自强接过毛巾擦了一把头发: “找个小岛边躲了下,还好……” 然而好字没说完,一个喷嚏就横空出世。 陈香贝撇嘴道:“这叫好?先别吃饭,头一件事快去喝碗姜汤!” “有姜汤?谁熬的?” “还有谁熬的,你有几个媳妇?我看下这么大雨,想想你肯定会淋雨,就提前给你熬了。”陈香贝撇撇嘴。 他还以为陈香贝不懂这些,很可能是娘或者大嫂熬的呢。想事情倒是越来越周到了。 喝完姜汤身上果然没那么凉了,再吃完饭,体温进一步回来了。 “快去洗澡,热水我刚给你烧好了!”陈香贝又支使起来。 “热水呀?” 梁自强发现,这是他今年入秋后洗的第一个热水澡,之前天气再怎么变凉,他都一直用的冷水冲澡。 再回到小房间时,整个人已经暖烘烘的了。 陈香贝看到放在床边柜子上钱,数了数: “最近海底窜的收入不是越来越少,只有三四十块了么?这次怎么一下冒出来这么多?” “那你肯定数错了。再数数?”梁自强从后边抱住她软软的腰身,努嘴道。 “你别挠!说正事,难道是……大雨天钻进海底窜的鱼更多些?”她自行瞎猜起来。 “海底窜我换了个新地方,肯定多些。另外有一半,大风刮来的。” 等到听他仔细讲完,她才明白过来,好像还真是大风刮来的…… 渐渐快到睡觉时间,她也洗完澡睡上了床来。两人躺床上说了会儿话,小门外边也没了脚步声,全家都歇息了。 “咦,你这大脚,怎么还是凉凉的?” 陈香贝躺着时,用她滑不溜秋的软软小脚在碰他的脚,结果发现他的脚比平时都凉。 今天在雨中湿得最厉害的就是双脚了,几乎是一直被水泡着。所以现在全身回温了,脚却仍有点凉。 “要不明天继续给你熬姜汤,我熬浓一点?”她又在他脚上蹭了两下。 梁自强也搞不懂,又软又嫩的脚丫明明是蹭在他的脚背,强烈的反应却发生在了其他地方。 脚是半天也暖不起来,而有些地方却是突然暖起来就凉不下去。 她还在蹭。要命了…… 他估计,她的心思,可能是想用她自己的小脚丫帮他把脚给蹭热,传说中的“给你暖脚”。 这谁受得了。 “媳妇,你这脚动了老半天,也是时候该动动手了!”他提示道。 “什么意思?” “前几天教过你的,你又忘了?” “你又来?我手酸!” “这次我尽量快点。媳妇动动手,幸福不用累太久……” “什么呀,上回你好像不是这么念的!” 她终究没拗过他,为他展示了一番手艺…… 第二天一早,他就听到锅瓢碗灶的声响,起床一看,陈香贝已经在忙着做早饭了。 现在他俩的伙食是真改善了,早上不吃红薯粥,直接做饭做菜。 菜还很营养的样子,瞧,那锅里不正在蒸着青虾么,虾上面还有螃蟹,这吃得多滋润…… 由于孕期吃螃蟹需适量,所以那碟子中以青虾为主,蟹只有两只。 等等!什么玩意?你蒸的啥? 其中一只是红膏蟹没错,怎么顶上方搁着那只不太一样? 我的重壳蟹?! 梁自强肝都颤了一下。 找了好多地方,找到的唯一一只重壳蟹啊,你给我做成早饭? 趁着还没开始生火,他汗涔涔地跑到锅前,伸手捞了出来。 “急什么,你就这么饿?火都还没点,你打算生吃?!”陈香贝瞟了他一眼,嗔怪道。 “你没动刀吧?” “动什么刀,就用刷子把它刷了刷,你看它钳子不还在动么?” 梁自强舒了口气:“娘勒,你蒸谁都行,这只不能蒸!这我留着钓石斑的。我干脆把它单独放一个小盆子算了,你千万别再拿错了!” 她“啊”了一声:“你放在一起,我哪知道?” 还好,在重壳蟹变成红螃蟹之前,侥幸把它从火线抢救了下来。 梁自强决定,哪天天气好点,必须赶紧去无名岛,把这只重壳蟹用了。 这事,等不得…… 第162章 泯恩仇 第二天第三天的天气并不好,又是刮风的日子。 梁自强在家等着没事,顺便做了两根新的钓竿,用的是比以往都要粗很多的竹子,线也是新从城里买回来的。一根是很粗的线,一根直接用了钢丝线。 等到第四天,却是把林百贤给等上门来了。 “阿贤,你看我新做的钓竿怎么样?这回就算它是铁牙,肯定都咬不断了。这竿也结实,大点的鱼都没问题!” 林百贤接到手里看了又看: “阿强你做渔具的手艺真不赖,看来我今天过来找你是找对了!” “你不是来找我商量去岛上钓石斑的事?” “那有什么好商量,哪天海浪小了点,直接一起去就成了!走,有没有空去一下我家?” “去你家干啥?看你爸喝酒还是看你爸打醉拳?” “草,别提我爸。我买了一堆铁丝、网线还有小铁锚回来。你上次不是问我要不要去放海底窜吗?我想了下,我爸一大半的日子也陪不了我出海,我一个人搞一搞海底窜,没准在年底还能弄点钱回来!” “想通了,也要搞海底窜了?” 梁自强没想到他是找自己教做海底窜。这货自己以前从来没做过海底窜,不会弄。 反正这两天呆在家里也没事,梁自强跟媳妇打了声招呼,就往林百贤家里去了。 一进到他家,先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酒味。地上还横着一只空瓶,能看到上面印着的红字,二锅头。 里面屋子有呼噜声传来,显然,林百贤他爸又开启了烂醉如泥的一天。刮风的天气不是太适合出海,简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喝酒理由了。 “你爸一大早就开喝了?”梁自强顺嘴问道。 “可不是。我娘今天走亲戚去了,我爸可开心坏了,没谁拦他,自己整了两道菜,就喝趴了。还是我给他弄到床上去的!” 梁自强默默同情了一下林百贤,摊上个嗜酒如命的爹,家里的日常就只能这样了。屋子里凌乱得很,相比之下,自己家虽然是租用村里的房子,却比林家要整洁得多。 林百贤用脚把空酒瓶什么的踢到一边,把屋子的杂物也清了清,腾出一片空地。 然后他搬来新买的那些铁丝、网线、小铁锚,请梁自强帮他一起扎海底窜。 林百贤弟弟上学也不在家,屋里就这两人扎着海底窜。梁自强教了一会,不禁感慨道: “你还是从小在渔村长大的不?真特么笨,教这么久学不会。我在家做自己那几张海底窜时,我媳妇都瞧了几眼就能跟着做了!” 林百贤哂笑了下,心虚道:“我感觉快要懂了,你再多扎两张,我看着就会了!” 梁自强心想,多扎两张,我直接帮你全扎完得了。 两人正一边扎一边说话,却听门外有人吹着口哨。一抬眼,见有两个人晃晃悠悠,正从门前路上走过。 是李亮跟邓招财。 “去哪呀你们俩,一晃一晃的?”梁自强人在屋里,冲门外喊了一嗓子。 李亮二人停下了脚步,往屋里看了看才确认是梁自强: “今天不是没事干吗,海底窜让它在那放着也得改天才能捞。我俩随便在村里晃一晃,本来想去你家找你玩的,又怕你娘的大扫帚!对了,你怎么在这?”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30节 梁自强一听,过来拉住他俩: “别晃了,你俩在村里晃一圈又不知道谁家要遭殃。正好,我在给林百贤扎海底窜,这活计你们俩才是真正的老手,赶紧进屋一起来扎,省得闲得慌!” 李亮被拉到门边却犹豫了: “不是我不帮他,这小子记仇啊,到现在把我当生死对头,我还是不进他家屋了!” 梁自强嗐了一声: “屁个仇!都哪一年的事了,进来,他敢记仇我抽他!” 又对林百贤说道:“这两个才是扎海底窜的老师傅,人家都愿意进来帮忙了,你别老记着小时候那点事了!” 四个人坐在屋里扎起海底窜来,速度明显提高了不少。 林百贤都多少年不跟李亮邓招财说话了,但这会确实需要边学边问,自然话就多了起来。 一直快到中午,每一张都扎到了一半,但是肚子饿了,都要起身回自家去吃饭。 林百贤哪里好意思让他们空着肚子帮他干活?当即起身道: “中午在我这吃,吃完下午还得请你们继续扎!” 邓招财斜睨了他一眼:“好像也行,家里有什么能煮的?” 林百贤挠了挠头,好像真没啥能拿得出来招待的? 正愁着,家里养的几只鸭子大摇大摆走到脚边,打算从后门穿到前门去。 林百贤一把捞起一只:“煮鸭子,这个总行吧?” 李亮一下来了兴趣,重新坐下不走了:“快去快去,要煮鸭动作快点,肚子是真饿了。话说这鸭还挺肥的……” 梁自强嗬嗬道:“想要马上有得吃,肯定得一起动手啊!” 这话提醒了大家,于是个个都捋起了袖子,烧的烧水,宰的宰鸭,不一会又是拔毛,又是生火做饭,又是切生姜、大蒜什么的。 “一只鸭是不是不够我们四个吃?”李亮想了想。 “那不还有鸡嘛,要不也逮一只?”邓招财马上就接话了。 噼哩啪啦,一阵鸡飞狗跳。同样肥肥的老母鸡下锅了。 整个屋里繁忙成大食堂了,可怜林父依然睡得天昏地暗,估计就算灶房被拆了,他也醒不过来。 几个男人加起来,手艺还算没差到哪去。焖出来的鸭肉,不仅能吃,还很香! 鸡懒得炒,是炖的。现杀的鸡,炖起来味道怎么都不可能差。 四个男人全都吃爽了。邓招财啃着鸡腿,抹了把嘴边的油: “麻痹,真好吃!就是还缺点啥?” “缺啥,不就是酒?阿贤你家里有酒没,总不可能全给你爹喝光了吧?”李亮问道。“阿贤”这两个多年不提的字,这会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他们家没酒,全村谁家还能有酒?”梁自强吃着鸭肉回道。 “有啊,二锅头家里还好几瓶!”林百贤踊跃得很,当即就去拎了酒过来。 “嚯,还是瓶装的?!”邓招财伸手接过来,开了盖。 记得林父以前都是喝的散装酒,现在看来是因为林百贤赚钱了,开始喝瓶装的了。虽然瓶装二锅头也便宜,但比散装酒贵些,质量也比散装酒靠谱点。 酒倒上,喝着喝着就碰上杯了,小瓷杯不停地碰得呯呯响。 邓招财喝得最多,李亮也不少,林百贤酒量显然没有遗传他爸。 梁自强见几个喝得起劲,一高兴,也喝了些。 喝到后头,还划起拳来。 “阿贤,你个狗日的,不兴耍赖,输了就得喝干净,快喝!” “阿财你真特么能吃,整只鸡你一个人起码吃了半边。猪啊!” “强哥我感觉你还能喝,你看你,跟没事人一样……” “李亮你没杯子吗?怎么还对着酒瓶吹起来了,草,那瓶酒老子不要了!” 四个人喝出了水泊梁山的气势,屋顶都要被吵得掀起来,唯独吵不醒屋里睡着的那个。 鲳旺村曾经生死对头、水火不容的四个人,此刻亲热得像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那些曾经的隔阂,像是从来都不曾发生过。 “早该这样了嘛……”梁自强心里嘀咕一声。 没想到一顿鸡鸭加上二锅头,多年的龃龉就此消散了开去。 这个小村,这一世他应该会一直一直呆着。 朋友嘛,他觉得可以多几个。而且,朋友间有别扭要及时化解掉才好,处起来才愉快…… 第163章 惊涛骇浪之变(揭开伏笔震撼章) “以后咱几个一起放海底窜,一起撒网。等往后有钱买了大船,再一起把大铁船开去深海,搞大鱼!娘的,真正的深海长啥样?老子还从没去过呢,只晓得那里的鱼比平时的地方多百倍不止,一条鱼比木船还要大,又大又值钱……” 李亮舌头都有点大了,却一点不妨碍他尽兴畅想遥远的将来。 “干了干了,为了比船还大的鱼,再踏酿喝一杯!”邓招财又倒上了。 李亮边喝边向林百贤道歉: “我是真浑,当初为啥会揍你呢,就因为看到你老喜欢接近袁小美,给她献殷勤。揍你有啥用?现在一转头,她爸妈把她许给了矶头村一个男的。跟你说,听说那男的表面正经,其实是坏坯一个。嫁他,还不如委屈一下嫁你林百贤呐,早知道不拦着你接近她了……” 林百贤一下子有了共鸣: “谁说不是,我打听过了,矶头村那男人阴得很。小美她爸妈也是猪油蒙心了,真要嫁坏种,嫁给你不就好了……” 梁自强听着这两人醉醺醺的酒后真言,冒了一头的黑线。你确定你俩真的是在冰释前嫌?怎么听着像在互相骂对方似的…… 其实当年的恩怨,说穿了也非常简单: 李亮喜欢袁小美,林百贤也喜欢,李亮隔三差五就揍林百贤; 李亮半路拦住低年级的梁子丰,逼子丰帮他写情书。梁自强替弟弟出头,把李亮揍了; 林百贤仿佛看到了正义之光,以后经常请梁自强帮着揍李亮; 李亮揍不过,就找帮手邓招财一起对付梁自强。 千头万绪,其实里面有一个总的线头:袁小美。 现在,那个线头有对象了,不是李亮、林百贤中的任何一个。 这两个男人还互相记个屁的仇? “都别说了,去她的袁小美,以后咱俩都不提她了,谁提谁是鳖崽子!”李亮再次端起杯来。 “不提了不提了,谁再提她,谁踏马贱骨头!”林百贤也狠声道。 “这不就是!以后一起出海,好好搞鱼,你俩多攒钱娶个好媳妇是正事!”梁自强借机劝道。 其实这袁小美也是真正的命运多舛。袁小美皮肤偏黑但五官还不错,没有花谷村的女孩们漂亮,但也算好看。 可惜一想到她的一生,梁自强难免有些沉重。结合上一世的信息来看,袁小美后来并没有得到珍惜。大概在1984年,也就是明年,袁小美在父母安排下正式嫁过去后,矶头村那个丈夫很快就原形毕露,自己在外拈花惹草惯了,回来则是天天对袁小美大打出手,袁小美几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红颜薄命的一生。真要说,李亮、林百贤比那个坏种男人强太多了。 但是这种事,谁也改变不了,毕竟她爸妈就是执意看中了那个孬种男人。 梁自强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劝李亮、林百贤看开一些。 “记住了,话是你们自己说的:鳖崽子、贱骨头!”邓招财特意划重点,提醒道。 “男人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说到做到!”李亮、林百贤这次看来算是幡然醒悟了,令人感到莫大的欣慰。 梁自强大概欣慰了三分钟左右,一个人影从门外经过,是钟明。 钟明一扭头瞅见了他们,当即跑了过来,神情有些小激动: “李亮,你今天怎么肯来林百贤家了?我说去你家怎么找不着你人!” “你找我?”李亮有点意外。 “有个好消息,关于袁小美的,要不要听?”钟明卖关子道。 李亮脸色当即一暗:“你走吧,不要在我面前提她,老子不想当鳖崽子!” 钟明一脸莫名: “我还以为你很想听呢。害得老子满村跑,一听说袁小美那个对象死了,第一时间就想跑去告诉你……” 钟明竟是带着几分失落,摇着头打算离开。 屋里的两个人却如同被棒槌当头猛敲了一槌,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谁死了?你刚说谁死了?!”李亮跑上去一把就扯住钟明,差点把钟明扯得跌倒。 “袁小美那个矶头村的对象啊,你耳朵现在有问题?”钟明重复道。 最震惊的不是李亮、林百贤,而是梁自强。 他此刻心底掀起的简直是一阵惊涛骇浪,当即也上前来,把钟明往屋里拉: “怎么回事,你坐下来慢慢说!” 钟明再次确认,矶头村那个叫雷战斗的男人,也就是袁小美的未婚夫死了,昨天死的。 消息越是确切,梁自强的眉头皱得越深了。 他不会记错,上一世雷战斗活的时间可不短。听人说,把袁小美虐待死后,雷战斗都还一直活了很久…… 这一世,雷战斗都还没来得及娶袁小美,人就没了?这怎么可能?到底是哪里不对? 梁自强可以肯定,重生后的这个世界就是当年1983年的那个世界,一切都完全按照与当年一模一样的轨迹在运行。 改变轨迹的事物不是没有,比如梁自强自己没有入狱两年,比如他的父兄没有像当年那样在大海上遇难,又比如杨喜杨庆锒铛入狱…… 以上种种,都有一个共同点,是梁自强主动干预、刻意改变后才发生的结果。 可是自己也没有去弄死那什么雷战斗呀,别说弄死,他连见都没见过雷战斗的面。 越想越蹊跷,他赶紧追问钟明:“怎么死的,你听说了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31节 “被蛇咬的!”钟明肯定地回道。 “在哪咬的?” “香螺岛!” “香……”梁自强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这风还没完全停呢,他去香螺岛干吗?” “就是要趁风啊!好像是这样的,前几天他跟他们矶头村的几个人在海上,碰见有船开过去,船上装了不少的血蛤,应该是从香螺岛搞到的。他心动了,接连几天,也天天去香螺岛。 这几天夜里不是起风吗,风浪卷上去的血蛤正好白天能捡,雷战斗还真搞到不少。直到昨天,他一直捡,看到一个洞口里面有很多血蛤,就伸手进去掏。 本来以为天气转凉了没什么蛇,但海蛇现在又还没到冬眠的时候!结果就有一条盘在里面,咬了他一口,人还没到岸,就已经咽气了!” 原来是这样! 很显然,雷战斗在海面碰见有条船上装着很多血蛤,那就是梁自强的船。 那天正是在梁自强的建议下,李亮跟着他一起,去香螺岛偶遇到了大批的血蛤。 然后,矶头村那几个村民见状,步了梁自强的后尘,也都跑去香螺岛。 这么说来,雷战斗的死,还真跟自己有关。属于不知不觉,被自己无意中改变了轨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他的重生而没了命,梁自强心头还是挺震撼的。 几人正跟钟明聊着,外头又有两个妇女路过,似乎也是刚听到了消息,边走边议论: “以前都说袁小美是个香饽饽,没想到是个克男人的。都还没嫁过去,就把那男的克死了!” “她爹妈现在怕是要愁死了,这以后哪还有人愿意娶她,嫌命长?” 李亮对着那两个村妇的背影嗤了一鼻子: “克个屁,老子命最硬了,别人不敢娶,正好老子要!” 林百贤搓了搓手: “这样说可不对呵,你能有我的命硬?老子六岁那年掉村后的深潭里,都没死……” 听到别人的死讯,这两人俨然一脸否极泰来、枯木逢春的喜庆劲。 邓招财差点被气死,对着他俩吼: “鳖崽子!贱骨头!” 完全没人搭理他…… 第164章 替罪羊 李亮、林百贤围绕谁的命更硬,争执得难分难解。 梁自强看了一眼他俩,心里草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把这两人拎到一起握手言合了,为此还牺牲了林百贤家的一对鸡鸭。 看情形,这两只鸡和鸭是白死了。 继续讨论下去,就不是讨论谁的命硬了,而是谁的拳头硬。 这种情况下,谁的拳头硬,约等于谁的命硬。拳头一挥,能给另外一方直接改命。 还好,两人讨论归讨论,这次没再像当年那样意气用事,李亮依然耐心地帮林百贤扎着海底窜,直到完工。 临离开林家前,李亮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林百贤: “放心,大家现在都是朋友了,袁小美你能追,我也能追,公平竞争,各凭本事!” 见这两人没打起来,梁自强谢天谢地了。 李亮和邓招财回去后,梁自强帮着把完工的海底窜收了收,又问林百贤: “这空酒瓶什么的,要不要扔掉,一会你娘回来知道你喝酒了,不得抽死你?还有,家里少了一只鸡一只鸭,你怎么跟你娘交待?” 林百贤也愁了。酒肉一时爽,难过老娘那一关。 就在这时屋里一阵响动,只见林父大梦初醒,从里屋走了出来,一双眼睛惺忪得分不清子丑寅卯。 他的关注重点硬是不一样。跟梁自强打了声招呼之后,第一时间便瞅见了地上两只空酒瓶,困惑地捶了捶脑壳问: “我早上喝了有这么多吗?我还以为只喝掉一瓶呢……” 林百贤和梁自强听到这话,都是双眼一亮,茅塞顿开。林百贤点了点头抱怨道: “你还好意思出来说!早上你喝到发酒疯,把两瓶酒全开了,喝掉一小半,弄洒掉一大半!” “有这事?”林父使劲记了一下也没能记起来个啥,“地上怎么有那么多的鸡骨头、鸭骨头,也是我吃的?” “不是你是谁,我抢了两块鸭肉还差点被你拿酒瓶揍。你倒是好,好酒好肉吃完喝完睡到现在,一觉醒来忘个精光!”林百贤愤愤不平。 林父摸了摸自己肚子: “一只鸡一只鸭全进了我肚子?原来我现在胃口变这么好了?看来还是得天天多喝酒,喝酒养生……” “你先别想什么养生,还是赶紧想想,一会娘回来了,知道你趁她不在家又吃鸡又吃鸭,估计能拿扫帚追着你满村跑!”林百贤贴心地提醒道。 林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使劲揉脑壳:“这事难办了……” 梁自强看着愁肠百结的林父,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林母追着林父满村跑的画面。 他也得回家去了。走到门外,他对跟过来的林百贤赞了一声: “原本我以为邓招财是咱们村的第一大孝子,现在知道搞错了,阿贤你才是!” 称赞了林百贤的孝道,梁自强回到自己家。 人才刚进门,媳妇陈香贝凑近过来,鼻子抽了抽,眉毛皱了起来: “你在外头吃饭就吃饭,还在外头喝酒了?!” “没有的事。你也看到我是去了林百贤家,他爸是出了名的酒鬼,整个屋里全是酒味。去了他家,身上哪有不沾酒味回来的?”梁自强当即狡辩。 陈香贝将信将疑,总觉得好像也对,又好像不对…… 这时梁母跟邝海霞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够头大的!本来袁小美准备明年年初就嫁过去的,现在好了,人都被她克死了!” 梁母又向梁自强望过来: “你从外面回来,袁小美的事应该也听说了吧?可惜标标志志的一个姑娘,以后怕是没谁敢娶了!” 自己娘这爱吃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呀?这心给操的。 不是还有林百贤跟李亮两个不怕死的么。袁小美无论嫁给他们俩中的谁,都比嫁那个雷战斗强哪去了。 红颜薄命的一生,怕是会从此改写了。只有梁自强知道,这对袁小美是天大的好事一件。 晚上休息时,梁自强刚进房,就见陈香贝一只手搭在自己腹部,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发呆。 “你干啥,肚子不舒服?” “才没有,你别说话,我好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跳。” “你说胎心?”他似乎明白了。 “好像是,现在再摸又感觉不到了,怎么这么奇怪!”她想了想拿起来他的手,“要不你来试试看。” 梁自强索性掀起她的衣角,把手捂在她细腻的肚皮上,全神贯注了半天,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是幻觉吧,胎心没那么早的,还得过好一段时间才明显!” “是真的不骗你,那你把头贴过来再试试!” 梁自强又把脸贴上去,所谓的胎心倒是没听到,但是面颊挨着她的肚皮,那感觉温热、软和,特别舒服。还有他最熟悉的那种淡香气,也又围绕了过来。 媳妇见他脸一直贴着舍不得走了,顿时神色一喜,欣然道: “我就说吧,现在听到了?你看你听得都不肯挪开了,好可惜我自己的耳朵又贴不上去!” 梁自强实在不忍心实话实说,只好含糊道: “可能吧,好像有好像没有,你别急,让我再好好听听……” 最后他决定道:“再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医院,让妇产医生好好听听。” 这年代他们县里的医院应该是还没有b超什么的,但是一些简单的检查手段还是有的。 再过一段时间,也确实是该去医院听听胎心,做做相应的检查了,也好让她心里踏实些。 这次她倒是答应得爽快,让他忙完这阵就陪他去医院做第一轮产检。 当天夜里,没下雨也没什么风声。第二天清早起来,发现是个好天气。 梁自强出海前,先开着船去了一趟镇里,趁着还是大早上,去供销社食品部买到了一斤猪肉,还有半斤猪肝。 这东西要是去得稍晚点,毛都买不到。就他这么早,结果还是排了好一会儿队,才买到手。这年代凡是卖猪肉的地方,可比后世的肉摊热闹得多。不是大家口袋钱多,是供应有限。 鸡蛋的话,虽说母亲给了一下让陈香贝煮着吃,可那几只显然不够。梁自强也在食品部买了几十只,一起提回船上。 家里面平时要吃的食油也缺了,打了十几斤。 船上需要用来煮中饭的扎子也得买。另外冷天快要来了,不能再光靠上山砍的那些枯枝烧柴火。烧洗澡水洗脚水、做饭做菜,全都离不开扎子,于是又买了不少的煤球。 开船用的柴油,也已经没什么存货了…… 当起家来,开支还是不少的。一转眼,一百多块花出去了。 天冷了,家里肯定还得添置厚衣服。成亲时给陈香贝做的那三套,都是薄的,肯定不能当冬衣穿,而且等到肚子大了也穿不了。 这个只能等下次有空,带上她一起来镇里裁缝铺,花钱另做了。 今天因为还要去海上,不能呆太久。 船重新开回村里,把猪肉猪肝、鸡蛋、食油、煤球之类全都搬回了家里,放好后,才重回岸边。 “阿强你都忙活完了没?我们在等你一起开船呢!” 李亮邓招财、林百贤,全都已经在海边等着他了。 这次因为天气原因,他和李亮的海底窜在海里放了好多天了,一直没去取,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32节 第165章 虾中爱马仕,滑皮虾 今天天气还不错,四个人三条船,到达香螺岛时,一眼望见沙滩上有好几个人影,弯着腰在找着什么。 “他们不会是还在找血蛤吧?”邓招财大声冲这边问道。 其实都不用问,一看就是。 看来,有人因捡拾血蛤而丢命的事,一点也没能影响他们找血蛤的热情。 只是看他们寻寻觅觅的样子,显然现在沙滩上已经没几个血蛤可捡了。 毕竟昨晚并没有继续刮风。就算天天起风浪,这一带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血蛤能够从泥里翻卷上来。 梁自强没去管他们,开始在海面寻找自己几天前放下的那些海底窜。 由于那几天刮风下雨海里起了小浪,海底窜的位置显然都出现了改变,梁自强开来开去稍微花了点时间。 好在有香螺岛作为参照,总体范围是确定的,找了半天,梁自强总算找到了自己的一个浮筒。 毕竟这次放在海底的时间长,拉上来时,感觉确实比平时要沉甸甸一点。 放到船上,梁自强眼前一亮,这一张海底窜中,有不少的虾。 其实平时白虾、皮皮虾之类也都会出现在海底窜中,这点并不奇怪,但这次占主要的,是另外一种虾——滑皮虾。 滑皮虾也即哈氏仿对虾,这种虾跟梅童鱼、龙头鱼一起,都是海底窜这种陷阱式渔具最容易捕获的海产品之一。 但是不知为什么,此前在观棋岛放了很长时间的海底窜,都没出现太多的滑皮虾。 看来,香螺岛这一带确实各种螺类、虾类相对比较多点。 滑皮虾的外壳因季节而不同,上半年为粉壳滑皮虾,含膏量少;到了下半年转为青壳滑皮虾,也即带膏滑皮虾,含膏量能达到百分之六十。 这种虾味道滑嫩、鲜美,价钱还是比较喜人的。他们这一带各种海虾中,毛虾、皮皮虾相对便宜,红虾青虾比较好卖些,能够卖到四毛五。 而这种滑皮虾,直接卖到七毛,比红虾青虾都要贵了不少!后世滑皮虾更被戏称为虾中爱马仕。 当然跟一块二的明虾比起来,还是便宜的。 “强哥你那边怎样,我这第一网有虾虎有白姑鱼,但好在也有不少值钱的滑皮虾!”李亮一边往船板倒鱼,一边问。 “我跟你一样,也有不少滑皮虾!到底多放了几天,看着这一网比平时要多十来斤的样子。”梁自强一边继续寻找,一边回着话。 这次由于出来得晚,加上海底窜移动的幅度比较大,费了些劲才找到三张,这时都中午了。 人也饿了,三条船开到香螺岛的岛礁旁,开始搞东西吃。 梁自强用船上的扎子,煮了十来条不值钱的龙头鱼,这个当菜了。主食还好不用煮,陈香贝很细心地帮他准备了虾饺,量还不少,怎么吃都够了。 就是虾饺已经凉了,夏天的话直接吃没问题,这种时节还是得热一热。 见他吃虾饺,林百贤主动得很,不用招呼,就跑到他的船上来了。 梁自强已经习惯被他蹭吃的了,当即给了他几个虾饺,问他: “头一回放海底窜,没遇上什么问题吧?” 跟梁自强不一样,梁自强是边收边放,林百贤是单纯来放海底窜的,放的都是前天四个人刚做的那些海底窜。 “还好,放海底窜比做海底窜简单多了!” “你特么那叫懒,想让我和李亮几个直接帮你动手做完!”梁自强揭穿他道。 “对了你妈那天回来,大扫帚抽你还是抽你爸了?”梁自强吃着虾饺又问。 他还挺好奇,那天林家没了两只鸡鸭,最后嫁祸给林父有没有得逞。反正这事,最后不管是林百贤被抽还是林父被抽,梁自强觉得说来听听都比较喜闻乐见,中饭的时候聊一聊最能够下饭了。 但是答案比较出乎意料。林百贤脸色闷闷的道: “我和我爸都挨抽了!” “卧靠你妈搞连带是吧,怎么把你们俩都给抽了?”梁自强奇怪了。 “哪来什么连带。鸡和鸭的事,扣在我爸头上了,我爸被抽的时候连冤都没喊一声。” “那你呢?” “我是找我爸妈商量,趁着村里都在传袁小美克夫的事,让我爸妈赶紧麻溜点准备彩礼,直接去袁小美家说亲,别被李亮那货抢先了。结果我这要求一出口,我爸我妈当场就和好了,齐心起来一起揍我!”林百贤一脸水深火热地说道。 “……” 梁自强不知说啥好了。 怕儿子被袁小美克死,所以干脆提前把他揍死? 梁自强安慰了他几句,去锅里翻鱼去了,可别煮糊了。 等他把龙头鱼煮好,出来一看,不知李亮什么时候也来他船上了。这会儿,李亮、林百贤两个正捞起衣袖,互相在比划着胳膊上的瘀青。 梁自强听了一耳朵,李亮也被家里揍了。 两个虎视眈眈的情敌,居然在被家里人揍后,成功找到了共同话题,聊得其乐融融…… 吃完中饭后,几人没有耽搁,各自回到船上,继续打捞海底窜。 梁自强总算找到了自己剩余的最后那张海底窜,只是距离有点远,已经严重偏离了他最初放下这张窜窜的位置。 拉上来时,他立马感觉到,这一张比前头三张都要重,鱼获绝对不少。 扯上了船,果然,整只兜都鼓得厉害,岂止是比前头三张收获大,可以说比他曾经放过的所有海底窜,装得都要满。 有花鲈,有梭子蟹,哇靠滑皮虾也占到不少,还有很多的梅童鱼…… 他不由得咧嘴笑了,然而笑到一半,表情就凝固了。 一股不新鲜的鱼味传来,甚至可以说,有臭气! 倒出来一看,里面的梅童鱼大多都已经僵硬,臭气真是从这些梅童鱼身上发出来的。 按说,海底窜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鱼在洋流带动下自然地进入兜中,整个过程基本不会受到刮伤、蹭伤之类,因此到了捞回时,里面的鱼虾都很鲜活。 这次出现了例外,梁自强想了想,估计应当是这一兜太满,不停地挤压,加上连续搁在这好几天没来收,一部分梅童鱼直接在里面撑不住了。 他又细看其他鱼虾,还好都没出现同样的问题。 撇除掉梅童鱼的损耗,余下那些红膏蟹、滑皮虾加起来,应该收入上还是能够跟其他几兜持平的。 这次回村后,到郑六那卖了鱼货,滑皮虾成了收入的主要来源,其次是红膏蟹。梅童鱼由于丢掉了一部分,数量上反而不如往日。 四张海底窜,在海里放了四天,总共收入八十一块五毛。比起只放两天时间来说,还是多了那么十来块。 在大码头走着时,听到村里大喇叭在播报,明天会是个不错的晴天,就连气温都会出现大半天的短暂回升。 “也不知这次的天气预报准不准,要是明早天色还可以的话,一起再去钓一趟石斑?”梁自强边走边问林百贤。 “好啊,今晚我也把钓钱换换,搞一竿钢丝的。对了这次吸取教训,得准备些鱼块做钓饵!” “今晚要准备的可不只这些。这次跟杜经理说好了的,多给他供些石斑,呆一天哪够?” “卧靠我差点忘了,得在岛上呆好几天,那要备着的东西可就多了。不说了我赶紧回家准备去……” 两人分头行头,都开始忙着为明天做准备了…… 第166章 现宰重壳蟹钓石斑 回家时还是下午。人还没到屋,梁自强远远听到一个男人熟悉的说话声传来。 快接近自己家时,果然见自己岳父陈大刚正坐在树下,跟陈香贝还有母亲袁秋英聊着天。 梁自强飞快地想了下,今天好像不是啥特别的日子吧?不知岳父怎么突然过来了。 多宝远远迎了上来,在前头小跑,把他往陈大刚那边带,好像生怕他不认识这是他岳父大人似的。 “爸你过来了,啥时候来的?”梁自强迎上去打招呼。 “下午才来不久。你们村有人在我那边走动,提了一嘴,说香贝有了,我过来看一眼。” 说着又瞅了瞅梁自强挑着的桶子问道:“忙着出海啊,今天收成还行吧?” “最近撒网不怎么样了,但我放的海底窜还可以。每过几天去收一次,这次收了有八十来块,自己另外还赚到不少吃的!” 梁自强给岳父看桶里的虾和鱼。鱼是花鲈,虾是带膏的滑皮虾,另外还有不少龙头鱼之类。 幸好他今天一狠心,留了不少值钱的滑皮虾,打算给陈香贝解馋。现在拿来招待岳父最好了,这虾q弹,味道实在算是虾中上流。 岳父的注意点倒没在这美味之极的滑皮虾上面,而是听说他往海里放个什么蹿,就搞回来八十来块,当即脸上褶子里都透出了笑意。 那神情,显然是为自己当初的眼光而自得。那时候就听陆红玉说这个年轻仔搞鱼比村里老手们都厉害,没想到实际上陆红玉还说谦虚了。 再看女儿,只见陈香贝瞄了眼丈夫,嘴角噙着笑,那种欢喜是假装不来的。 聊了两句,梁自强进屋把桶子放好,然后马上转身进里屋去拉抽屉。 还好,今天早上他赶个大早去镇上买很多东西时,顺便也买了几包烟回来在抽屉中放着,打算平时万一走亲戚的时候用得着。 烟是大前门,他开了其中一包,抽出一支然后替岳父点上,顺手又把另外一包完好的塞到岳父手里。 陈香贝转身进了一下屋,再出来时,已经端了一些葡萄、橘子、橙子放到树下,让一家人边聊天边吃水果。 梁自强发现,葡萄和橘子都带点酸,他现在算明白岳父特地跑过来的用意了,是从果园选了些偏酸的水果,特意送过来给陈香贝吃的。 听到父亲说呆会还要急着回去,陈香贝赶紧做饭去了。 陈大刚抽着烟,看向女婿,鼓励道: “你上次决定先买船,后考虑房子的事,这是对的。有了船,挣钱就好办多了,努力攒个三两年,差不多就能攒出个盖房钱的!” “喔对盖房的事我还一直没来得及跟您说起,”梁自强回道,“今年年底趁着村民不出海,小工比较好请,盖房比较合适!” “……你是说,今年就盖房?”陈大刚嘴边的半截烟忘了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女婿的意思。 “争取是今年年底,实在迟点的话也要在明天开春后开始盖,要不然到了四月,鱼多起来,村里个个又忙着出海打鱼,人手就不那么好请了!”梁自强如实向岳父告知自己的计划。 毕竟也是很快就要着手去做的事情了,本来是打算过阵子去岳父家的时候再提及。 最近通过夜捕、海底窜等方式,松鼠囤粮一般,一点点地增加着木箱中的积蓄。再加上即将去无名岛连钓几天石斑,另外趁着接下来暖冷交替的机会,说不定他能有其他法子搞几波快钱。 什么招都全用上,慢钱、快钱一起来,盖房还是很有指望的。 陈大刚脸上由惊而喜,欣然说道: “能够年底就盖,那当然更好了!盖房前跟我说一声,我看能抽出空的话,也尽量过来帮几天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33节 今天还不到晚饭的点,一桌菜就出来了。 早上在镇里买的猪肉也正好派上用场了,胡萝卜炒肉,菠菜猪肝汤,然后梁自强刚带回的新鲜花鲈清蒸了,虾子做成了一盘蒜蓉滑皮虾。 岳父回去时,梁自强刚好把前阵子晒的龙头鱼干给他带上。另外石头蟹、梭子蟹什么的陈香贝也不宜吃太多,梁自强自己要吃可以下次再抓,也让岳父带去了不少。 陈大刚神色还是很满意的,倒不是因为带的这些海鲜,而是看到女儿的状况心里头颇为满意。除了给女儿送酸甜味的水果,今天过来瞅瞅女儿日子过得咋样,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小两口送陈大刚走出很远,回到家里陈香贝马上忙碌起来,急着给梁自强准备明天去岛上的各种东西。 “夜里岛上冷,你把这床被子带去,在船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盖着!” 陈香贝一边叮嘱,就把家里多出来的那床被子抱了出来。 “水不能只带大水壶,那个顶多管一天。我洗干净了两只大木桶,你得带两大桶清水上船去,几天里做饭烧菜还有喝,应该差不多了!” 橘子橙子又给他准备了不少。吃的除了红薯,还给他整了一大袋米。 第二天梁自强带着这些吃的、喝的、盖的,各种行当往船上搬。 林百贤也准时来到了海边,两人各自开着船,开始出发。 今天的天气倒是真不错,难得艳阳当空,仿佛秋末、冬初交接之际的一次短暂回暖。 海面上,也偶尔出现了几条鱼冒头的身影,这种景象说实话在这个季节里平时不那么容易碰到了。 但他们俩对这些都提不起太大兴趣,船没有减速,继续按照既往的线路,先开往秤盘岛的方向,然后向东折转,去了无名岛。 到达无名小岛,两人停好船,拎着桶子和钓竿就直奔礁石带。 找到一块合适的地方坐下后,梁自强才开始拿出他最精心准备的钓饵——重壳蟹。 这只蟹直到现在都还是活的,梁自强特意留到这里,现宰现用,这样才能把重壳蟹的特殊作用发挥到最大。 林百贤一开始没太注意,还以为他今天准备的钓饵又全是鱼肉块之类,结果看到他从桶子里捞出一只蟹来,不由眼睛直了一下: “你不是说普通的蟹对老鼠斑无效么?等等,你这个不会是重壳蟹吧?” “废话,不是重壳蟹我带来干吗,你以为老鼠斑那么好骗的?” 梁自强说着就抄起刀,准备把重壳蟹给宰了,大卸数块。 林百贤抢在他下刀之前,赶紧夺过去,掀起最外层的壳往里看: “靠!还真是重壳蟹,这踏马都能被你找来,有几只?” “说得重壳蟹随便有得捡一样的,就一只,你就甭打什么主意了!” 梁自强接过重壳蟹,直接下了刀子,宰了之后,卸成了四块。 四块,意味着仅有四次钓到顶级石斑的机会。越是顶级的石斑,越对重壳蟹兴趣浓厚。 能不能诱出传说中的“石斑之皇”,全看这四块极品诱饵的了。 第167章 伪装成礁石的值钱怪鱼 林百贤眼热之极,这可是“石斑之皇”老鼠斑专爱吃的诱饵啊!他顿时就觉得自己饵料桶中准备的那些虾呀、鱼肉什么的,全都成了狗屎。 他张了张嘴,想要分一杯羹,也拿两块过来试试,结果梁自强一个眼神,他就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他怕要是真动了他的重壳蟹,自己很可能也会被卸成四块…… 梁自强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块重壳蟹的蟹块上在了钓钩上,然后还特意找了个礁石结构比较复杂、幽深的地方,垂下了钓竿。 老鼠斑比起普通的石斑,会隐藏得更幽深一些,所以他才专往那种地方下钩。 林百贤眼见染指无望,也只好作罢。收回了目光,给自己的钓钩也挂上鱼块,然后开始垂钓。 两人开始耐心地等待。过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解闷。 聊了好一会,两人才发觉,这都十几二十分钟过去了,要是以前,早就开始有石斑上钩了,说不定都能钓上两三条了。 可眼下,钓竿一直岿然不动,情绪稳定得一批。 “怎么搞的,我的鱼块专门吸引老虎斑,你那重壳蟹最吸引老鼠斑,可等了这么久,老虎斑、老鼠斑全没出现啊,死哪去了?”林百贤忍不住奇怪地喃喃起来。 “再等等看吧。”梁自强没多说啥。 又等了一会,依然没什么动静。两人揣测了下,觉得老虎斑之所以不来,最大可能应该是上次他们用现杀的新鲜鱼块,把这一带的老虎斑快给钓没了。 至于“石斑之皇”为什么也不现身,则极可能是,这岛礁一带确实就没有老鼠斑。 两人越钓越泄气,最后只好撤出了钓钩,果然,上面无论鱼块还是蟹块,原样不动还在钩上挂着。 无奈地摇摇头,把鱼块、蟹块从铁钩上取了下来,重新放回饵料桶中。 梁自强万万没想到,挖空心思找来的重壳蟹,居然一无所获。从钓钩上原封不动地取回钓饵,这事以前还从来没有过,今天算是头一遭! 两人从饵料桶中捡了些虾,挂到钓钩上。退而求其次,没有老鼠斑、老虎斑那些,那就只能考虑钓点普通的青斑之类了,反正只要是石斑都比一般的鱼贵。 把挂满鲜虾的钓钩重新垂入水中后,两人这次比较有把握了。毕竟青斑在这岛礁是最多见的品种,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开始出现咬钩。 两人继续说了会儿话,直到再次意识到,又过了不短的时间,居然还是没什么反应。 “不会吧,青斑都没有?” 这次他们没法淡定了。 大半个小时后。两人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处礁石上,换了个地,继续钓。 还是没有石斑上钩! “草,难道真的因为天气变凉,全都跑去深海了?”林百贤有些抓狂了。 “不对吧?北风还没正式起,大寒潮也还没正式来呢!你刚刚一路过来,有没有碰到海面有冬汛?” 北风一起,寒潮降临,浅海的海底处也无法藏身了,鱼类不得已才会开始成批转向深海区域。这种集中转移的鱼群,称之为“冬汛”。 “冬汛”可以说是渔业淡季中唯一的大反弹,如果侥幸碰见成批的“冬汛”鱼类,便能在无鱼可捕之前,最后大捞一波。 反之,春暖花开的四月天,鱼群重新从深海成群结队游回近海、浅海区域,便称之为“春汛”。 林百贤摇了摇头:“按往年,这个时节还没到真正冬汛的时候。” 梁自强道:“那不就对了。石斑转移去深海,差不多跟冬汛是同时的。按说,现在石斑至少有相当一部分还继续留在岛礁这里才对!” 可是如果不是转移去了深海,怎么会钓不到石斑呢?梁自强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答案。 两人只能继续蹲着,期待转机的发生…… 鱼没等来,却等来了一只飞鸟。灰白色的飞鸟越飞越矮,最后就在不远处一小片褐色的礁石上落脚,歇息下来。 “草了,不会又是鸟在作怪吧,把鱼全给吃了?”林百贤脱口而出道。 “你还真是张嘴就来,能吃石斑那起码得比蛎鹬还大吧?这就是只白额小燕鸥,个头又不大,你是怎么看出它能吃石斑鱼的?” 两人说话间,发现那只灰白色小燕鸥在礁石上不停地移动。 这引起了梁自强的注意。细看之下,发现远处那一小片礁石竟是在一点点往下沉。 每沉下去一点,燕鸥为了落脚,就向前再挪动一点位置。 下一秒,礁石突然有了生命一般,从静谧的海面骤然暴起。 一张褐色的嘴披着水花飞速扬起、张开! 燕鸥惊恐而绝望的鸣叫只发出半声,整个灰白色的身躯便落入那张嘴中,仿佛被看不见的吸力猛吸了进去。 一切不过是眨眨眼皮的工夫,褐色“礁石”重归海面,并且微微往下一沉。 那只小白额燕鸥的灰白色身影像是被抹去了一般,了无痕迹,以至于叫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出现过! “草,什么东西?鳄鱼?!”亲眼目睹眼前这电光石火的一幕,林百贤抖了。 “鳄你个头,海里头轻易哪来什么鳄鱼?” 据梁自强所知,能够在海洋咸水中生存的鳄鱼,好像也就只有一种——湾鳄。 可他还没老眼昏花,刚刚那褐色“礁石”,形状上怎么都不可能是湾鳄,跟鳄鱼的外貌相差太明显了。 梁自强决定下了礁石,走到离刚刚那“礁石”更近点的地方去仔细瞅瞅。 走出不远,就见上次那对蛎鹬伉俪深情起舞的那块大礁石附近,也有两三片条状的褐色“礁石”,在悄无声息地缓缓移动! 这次离得比较近,梁自强可算看清楚了: “都说不是鳄鱼吧,没事,是鲨鱼,还不只一两条!” 看他说得这么淡定,林百贤就不淡定了: “玛德,鲨鱼被你说得像黄花鱼一样轻巧,鲨鱼比鳄鱼能好到哪去?别看来看去了,老子得回船上去了,赶紧开船逃命是大事!袁小美还等着老子去娶呢,我不想她孤苦一生……” 这货真的拔腿就往回走,头也不回。平时嘴炮第一,遇事秒怂,说的就他。 “放心有李亮,袁小美孤苦不了!”梁自强“安慰”了一句,然后鄙视道,“尼玛也不看下大小,这鲨鱼也就吃吃石斑鱼、小海鸟。你那么大一坨,它还能吃得下你?” “小鲨鱼崽子在,肯定就有大鲨鱼也在啊,自己不会想啊!”林百贤反驳。 梁自强也跟着上了船,把船开动起来。但与林百贤相反,他没打算逃走,反而将船朝着刚刚出现小鲨鱼的海面,开了过去。 随着木船接近,那片水域被打破平静,更多伪装中的小鲨鱼从不起眼的角落或者水下冒了出来,在海面成群游动。 近距离看着这一幕,梁自强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前头钓不到石斑的那种郁闷,渐渐竟是一扫而空!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鲨鱼都像人们口中传说的那样恐怖骇人。 眼前这些全身布满褐色斑块、目如猫眼的鲨鱼,叫做“猫鲨”。 它们的爱好是追捕活鱼,包括在礁石缝中穿来穿去,追捕各种小型石斑鱼。 它们还有个更特别的嗜好,是吃鸟。伪装成礁石,引诱飞鸟落脚,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一口吞下。 但它们并不嗜血,所以刚刚两人垂钓用的那些鱼块、蟹块,都并没能引起它们的注意。 话说,其实真正嗜血并且对人类构成威胁的,也就是鲨鱼家族中几个狠角色,比如像大白鲨、公牛真鲨、远洋白鳍鲨…… 但这类鲨鱼通常都是活动在深海、远海,当然一旦现身浅海,这些狠角色还是怪吓人的,渔民们一般都会闻风而逃,远远绕开。 鲨鱼家族中,其实不乏“温良”之辈,对人类没任何攻击欲的那种。 至于猫鲨,体型偏小,既没有攻击人类的意愿,同时也缺乏攻击人的能力。 梁自强看了下,眼前这群猫鲨小的不到一米长,大的一米多长,在猫鲨中可能相对算大块头的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34节 “握草你怎么还追上去了,就算不咬人,鲨鱼肉也没谁吃呀,难吃得要死……”林百贤觉得他疯了。 “上次江文昂跟我聊天的时候,你又不好好听。你管它好不好吃,猫鲨它好看啊,晚上还会发光,有人特意买去养在大号海水缸里,当风景看!” 是的,猫鲨披着鲨鱼的名头,但实际地位是:人类宠物…… 在梁自强的驱赶下,渐渐冒出来的猫鲨起码有几十条。 这么一大群猫鲨,那不是什么鲨鱼,全是钱! 现在,石斑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第168章 紧追猛捕 “这玩意有人把它当宝贝?” 林百贤原本是已经开着船准备跑路,听到梁自强说这鱼能卖钱,还怪值钱的,他开着开着,船头的方向就调转了。 加入了梁自强的行列,跟着在后头一起追赶。 “靠,跟这么紧干吗,还不快逃命去,不怕被生吞了?” “兄弟一场,我不能丢下不管,让你一个人冒危险是不是?”林百贤眼里冒着钞票的光芒,嘴上却冠冕堂皇、义薄云天。 刚刚那个撒腿就跑的怂包仿佛跟他没一毛钱关系,林百贤重新又嘴炮起来。 梁自强懒得理会,也没空理会。 他一边开着船追赶,一边还得扯上一张网过来,时不时走到船侧,准备对着海面抛网。 林百贤在金钱面前同样是个麻利的行动派,也已经在拎渔网,拉开了架势。 “草泥,把老子的石斑鱼全吃没了,看老子能放过你们!”林百贤一边撒网一边叫着。说得好像他不是在搞钱,而是在给石斑们报仇似的。 梁自强估计,那些礁石中的石斑其实也并非全都被猫鲨吃完了,或许是吃掉一半,另外一半被这群不速之客吓得魂飞魄散,全都逃离这片栖居之地,跑个精光了吧。 所以,他们俩才会钓了半天,一条石斑的毛都没能钓着。 梁自强对着其中一条猫鲨,好不容易瞄准了,把网抛了过去。 一看,居然落了个空,没抛中! 不气馁,再试,还是没能得手。 平时出海撒网,梁自强基本上一抛一个准,极少出现偏差和落空。 这次连连出现失误和落空,原因还是很明显的。 他今天是计划过来钓石斑的,就没打算撒网捕鱼,所以没能带上梁子丰一起过来。 眼下他既要撒网,又要跑回船舱去随时调整船的速度和方向,好跟上猫鲨逃离的轨迹。 如果遇上的是慢吞吞的鱼群,这两件事还有可能同时操作,但遇上游速极快的鱼类,根本就不现实了。 基本上他跑去船舱掌舵的时候,方向是对的,等到他跑回船头船侧撒网,猫鲨已经灵活地游往另外一个方向了。 猫鲨就属于游速算是比较快的选手,而且还狡猾,要不然也不至于把白额燕鸥耍得团团转,自动以身伺鲨了…… 耳边传来林百贤不停的懊恼叫骂声: “什么狗屁猫鲨,妖怪吧?玛得,阿强你有没有觉得,这群玩意好像在耍我们,就跟耍那只燕鸥一样的……” 只见这几十条猫鲨时不时地下沉,正当你觉得它要消失时,偏又突然在某个水面冒出来,让你知道它其实还在眼前,没有彻底逃掉。 这是玩一追一逃的游戏,还上瘾了? 也不知追了多久,梁自强总算有了斩获,网中一条猫鲨,拉上来一看是里面偏小的一条,不到一米长。 细看离开水面的猫鲨,其实底色是有点奶油色的感觉,上面布满褐色的斑块,那些斑块乍一看挺有迷惑性,能够跟一些礁石的颜色混为一谈。 猫鲨落网后还是有点小脾气的,冲他呲牙咧嘴。 但这东西天性里对人就没有攻击性,加上眼睛又长得像猫,所以它生气的样子也没让梁自强觉得有啥威力,反倒是奶凶奶凶的,跟家里的多宝有得一拼了。 当然所谓“奶凶奶凶”,也只是站在人类角度的观感而已。对于鱼类那就是“真凶”了。 那些有钱人养这玩意放家里,只能单独给它一个大号的玻璃缸。要是跟其他鱼养一起,只有一个结果,一整缸鱼全会变作它腹中的食物。 比如蓝嘴新娘鱼,分分钟就会成为,味道不错的蓝嘴新娘鱼…… 船上有超大号的盆子,梁自强给盆子装上了海水,把这条猫鲨放进大盆里,然后还用盖子盖上了。盖子上是有气孔的。 不能耽搁时间,做完这些,他立马又进舱里把船速提高了,并且再次调整方向,以求跟上猫鲨群最新的奔逃路径。 中途,林百贤多次折戟之后,也终于成功捕捞到了一条。 受到鼓励,两人一路继续紧追,不离不弃。好在,这群猫鲨并不慌乱,没有在追赶中散去,依然保持着成群的状态,一起畅游。 也许,人家根本没把他俩太放在眼里,毕竟追了一路,也才斩获一条而已。 梁自强不停地尝试,也不停地调整方法,终于,过了一会,又捕捞上来一条猫鲨。 这次这条,比前头那一条还要稍大一些。同样放入装有海水的大盆子中后,他决定再接再厉。 他一面追赶一面不忘观察,倒是一直都在比较安全的海面。 但他发现,早就远离了无名岛的区域,现在所处的方位,已经是平时村民们打鱼的范围了。 海面上出现了另外一条渔船,正在较远的地方一晃一晃。 一眼瞥去,还挺巧,是李亮和邓招财。 “海底窜也不放在这儿呀,你们俩在这干啥?”梁自强冲对方喊了一嗓子。 “也不能光靠海底窜那点钱呐!想着这两天立冬了,出来海面找找,看能不能撞个大运,碰上一次冬汛的大鱼群!”李亮高声回道。 “冬汛可能还得再冷点才有,你找着了吗?” “没有,到现在船上还是空的,白浪费了一趟油钱!”李亮回着,“你们俩呢,开着船也是在找冬汛吗?” 由于隔得远,李亮二人并没注意到他们是在追赶一群猫鲨。 不等梁自强回答,林百贤赶紧大声答道: “是啊,我们俩也在找冬汛!” 一边说一边还疯狂向梁自强使眼色。这家伙是生怕梁自强一个不小心,实话实说,讲出来是在无名岛钓石斑。 但凡是涉及到金钱,这家伙智商还是在线的。 梁自强当然也不会泄露无名岛这个私下秘密,毕竟就算今年那里的石斑全没了,到明年开春后,那里还是值得他俩去薅的。 他接着林百贤的话,高声回复李亮道: “我俩也是在海上跑了半天,冬汛的影子也没找着!倒是发现一群猫鲨,这玩意有人买着好玩,价格听说还不便宜,你们俩没啥事,还不如一起来捞猫鲨!” 反正自己和林百贤一直都捕不上多少猫鲨,一会逃着逃着也是跑掉了,还不如把李亮他们叫过来一起追,捞上几条的话也让李亮和邓招财能够小小地赚上一笔。 “什么东西,猫鲨?” 李亮似乎并不熟悉这玩意。也不奇怪,这个年代的渔民对观赏类海鱼没多少概念的,更何况,猫鲨本就不常见。 梁自强没那工夫去解释,也没那能力,教一个对观赏鱼一无所知的渔民掌握丰富的观赏鱼知识。 毕竟他也变不出一台彩电来,让李亮一到晚上无事可干就收看后世的海洋频道。 他简单回了一句:“别管,反正这东西卖得起价!钱就在前头跑,要不要捡就看你们俩自己了!” 他觉得,自己是吃了没人配合做搭档的亏,要不然早捞到不少的猫鲨了。李亮不同,他船上有邓招财配合,一人开船随时掌握方向与船速,另一人撒网,捕获猫鲨的机率将会大增! 说完他也不再多话,继续加快了船速,向那群畅游着的猫鲨追赶过去…… 第169章 可怕海域,他却乐了 “好啊,反正游荡了半天也没找着冬汛,我马上开过来跟你一起,说不定还能把今天的油钱给赚回来!” 李亮当即决定了,把船提速,向梁自强这边开来。 “这玩意你捕到手就是赚,那可不只是油钱!”梁自强回道。 有三条船一起追,相对还更好办了一些。 梁自强的船居中间,林百贤的船在一侧,李亮邓招财的船在另外一侧,勉强算是形成了围合之势。 很快,梁自强又撒网捕捞上来一条。 继他之后,林百贤也再度捕到一条。 李亮一开始在方法上不得要领,很快改进过来,开始频频得手。 他有邓招财做搭档,果然事情好办很多。两人飞快商量好,由李亮开船随时灵活调整方向,邓招财在船头撒网。 追了一程后,李亮船上竟然有了六条猫鲨,俨然后来居上,轻松反超了梁自强、林百贤。 这关头,猫鲨群似乎终于有了严峻的危机感,没了此前悠然畅游的节奏,加快速度,亡命奔逃起来。 奔逃的轨迹继续左拐右拐,一变再变。 四个人没空去估算时间,也没太去注意渔船已经开到了哪里。 直到继续往前开去时,海面上出现了灰扑扑的岛屿影子。 这处的地形堪称奇特,不是一座岛屿,而是两座小岛,呈对峙之状坐落在海上。 说是两座半岛可能更合适一些。因为,两岛相对的那一部分,像是被刀斧一刀削下,留下两道相对着的绝壁,如同切割后的横截面。 两岛之间被鬼斧神工削砍去的部分,形成了一条海峡。 一眼望去,这海峡,就像是一道出自于大自然手笔的“天然之门”。 那群猫鲨依然没有分散,长驱直入,蹿入这道海峡之中。 海峡倒是挺宽,三条船一起开入,没压力。 “这什么地方,好像从没来过呀!”李亮大声说了一句,但丝毫也没影响他继续开着船奔行。 “嗐,我们平时打鱼的范围能有多大?整个海多宽广,你没去过的地方那可多到没法说了!”梁自强回了句,也往两岛之间的海峡中开着。 他一路都在留意指南针,沿路方向不停变换,但整体是向南偏西。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35节 过程中并非笔直向南,而是时南时北,抵消下来,还不至于已经到达深海范围。 结合海面洋流的速度、波浪幅度等情况来看,更能够确定,渔船完全还在安全的浅海范围。 这也是他们能够放心追逐、捕捞的原因。 穿过峡谷后,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海面,但海面上,拱出来一道连绵狭长的群礁。 要不是四周全是汪洋浩瀚的海水,看那礁石群的形状,会让人觉得是一道蜿蜒的山梁。 或许亿万年前,这里真是山脉、峰岳也说不定。 鱼群继续向前,渐游渐远,但三条船却齐齐的停了下来,这次再也没有继续追赶下去。 不是他们不愿再追赶,而是因为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礁石群上。 礁石群正对着他们这面,是一块耸立的巨石,上面刻着一行大字。 那几个字雕刻得非常之深,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时光,旁边已是斑斑驳驳,但那几个字依然清晰可辨且令人震撼: “龙居岭,速逃” 正是看到这五个字,三条船全都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前开去。 “什么意思?龙居岭?难道还能是龙王居住的地方?”邓招财困惑道。 “这里不到处都是海吗,怎么能叫岭,哪来的岭?”林百贤则是对那巨型礁石上刻着的名字大感奇怪。 唯有梁自强,却是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 李亮一拍脑门: “握草,我说这三个字有点印象。小时候我爷爷跟我说过!龙居岭,黑龙居住的地方,赶紧撤吧,这地方早几十年都没人敢来了!” “你爷爷说?他亲眼见过这有黑龙?要不然他咋跟你说得那么有鼻子有眼?”林百贤抬起杠来。 “他有没说,黑龙长啥样?”邓招财则是好奇不已,问道。 李亮白了一眼这两个:“草,我爷爷要是来这里见过黑龙,后面还会有我吗?在这里见过黑龙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折在这里了。也就命大逃掉一两个,把消息带了出去!” 说着他指了指石刻: “下面不是另外还有很多小字吗,你们俩不信就过去看看!” 邓招财平时自号胆大,这会却没敢动,林百贤更不用说了。 倒是梁自强,浑不在意地把船开近过去,轻松地凑近细看,念了起来: “康熙丙戌年六月初三日,有龙破海而出,扶摇而动,曳尾之处,摧船如伞,十船十毁,十人十亡。仅隔岛远观者得逃,告知众人,此龙其身紫青近黑,麟介闪烁,约二三尺阔……” “光绪年间……黑龙盘旋,声如牛吼……” 最后一行刻的是:“此乃龙居之地,海民世代不可靠近,误入者速逃护命!” 等到梁自强念完,抬头来看众人,才发现林百贤已经面色煞白,一把一把地抹着额头的汗。 立冬时节,因为心惊胆战而搞得像是六月天一样,流了满头的汗。 “我们还逃得掉吗?”林百贤已经在为自己的生命倒计时了…… 李亮、邓招财虽然没像他那么惊慌,但脸上也显出了几分忌惮。 李亮叫梁自强: “一起开船回去吧,今天好歹捞到几条值钱鱼,也没白跑出来一趟!” 梁自强点头回往船舱,一边计划道: “今天先回去,呆在这也没什么用。但是过了立冬,等气温再低点,到时再来几趟!” 林百贤跪了: “没见到那些字么,逃还来不及,谁还再来这种地方!” 李亮也劝道: “强哥咱们都是爷们,胆大是没错!但这地方我爷爷说过,村里祖祖辈辈早就不来这里了,全都避着呐。胆大咱也不敢跟龙斗,是不是?!” 梁自强嗬嗬笑了:“平时一个个跟我装胆肥,关键时候看把你们吓得!” 林百贤被他笑迷糊了:“这么瘆人的地方,你咋还笑上了呢,你没事吧?” 梁自强瞪了他一眼: “要是我告诉你,这个冬天不用愁了,不管怎么样,绝对都是满船满舱的鱼,你不得笑?!” 梁自强觉得自己已经很憋着笑了。 原本来时还在一路担心,没了无名岛的那些石斑,最大的收入指望也就断掉了,上哪攒那么多钱去? 现在他已经一点也不担心了。 过几天,满船满舱的鱼,比起石斑的收入,绝对不会少,只会更多! 事实上,这个地方不仅不可怕,还可喜得很。 个中曲折,要怎么跟李亮、林百贤几个解释清楚,确实是个难题。 反正,他们愿意跟着一起来搞一波鱼,大赚一笔,那是最好。不敢的话,梁自强就只能自己闷声发大财了。 而且,这个财还不是一次就发完的那种。 每年冬季,都是渔民的惨淡季节。对梁自强来说,从此却是有了年复一年发“冬鱼”财的着落…… 第170章 深海越冬渔场的秘密(重要) “龙居岭”这个地名很特别,所以刚才,梁自强看见这几个字的第一时间,便记起了后世关于阳海市的一则新闻来。 大概是二零一几年,那时候的渔船早已有了先进的探鱼器。渔业公司的大型捕捞船舶通过探鱼系统,在深海中发现了一处中型的天然“越冬渔场”。 所谓“越冬渔场”,就是鱼类喜欢扎堆聚集、避寒过冬的地方。 按说,各种鱼类冬天里都会前往深海越冬,这很正常。但是深海中各处鱼资源的多少也大有区别,有些深海区域的鱼类特别富集,这种局部海域,才称得上是“越冬渔场”,也是后世大型渔船最喜欢寻找的地方。 渔业公司开始连年在那片深海展开冬季捕捞作业。很快他们察觉,那处海域的局部水温要明显高于深海其他地方。 研究后发现,与深海的海底温泉有关。也正是由于这一原因,那片海域的各种浮游植物、浮游动物都极为丰富,形成了海量的天然饵料。 既有大量食物可吃,水温又比别处暖和,可想而知,鱼群为什么特别喜欢把那片深海作为越冬地了。 但那片深海大受捕捞船舶的钟爱,仅仅只发生在冬季。 到了夏天,尤其是盛夏时节,那片深海则反过来,成为渔业大型船舶避而远之的绝对禁区! 不仅渔业船舶,就算商船、货船通航,在夏季里也是纷纷避开那片深海。 原因很简单,正是因为那片深海地理结构特殊,水温、气温高于其他区域,盛夏时节经常形成一种灾难性的局部天气—— 龙吸水! 所谓“龙吸水”,也称“海龙卷”、“龙倒挂”、“龙吊水”,说白了其实就是发生在海面上的龙卷风。 龙卷风如果发生在陆地,会卷起地面的杂物、草木,甚至卷飞整座房屋;发生在海面,则是把海上的船只、海水吸飞到半空之中,下接大海,上接苍穹,如同天地之间的一根粗柱,不断地在海面盘旋腾挪。 渔民在海面要是遭遇“龙吸水”,结果不会有什么悬念。小渔船卷飞,大型渔船也会遭受重创。船上的人,在龙吸水面前其实跟纸糊人没多大区别。 梁自强四人的木船显然是去不了深海。 要是能去的话,他们此刻只需要沿着龙居岭继续往前方开,一直开很远,就能到达那片后世才被渔业公司发现的天然“深海越冬渔场”。 简单说,龙居岭,就是离那片越冬深海区域最近的浅海区! 只要寒冬正式一到,浅海中有相当一部分的鱼类都会直奔那片最温暖的深海越冬场而去。而龙居岭,就成了它们的途经之地,可以理解成鱼类的一条“冬汛黄金通道”。 后世的村民们,船小的去不了深海,就搞起了“半路截流”,纷纷来到龙居岭做“拦路虎”,捕捞过路的冬汛鱼群。 每到冬季,总会有一部分村民在龙居岭捞得船满如山,喜气洋洋而归。 到那时,老辈所谓“千万不可靠近龙居岭一带”的祖训早就彻底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礁石壁上“龙居岭,速逃”几个大字也早已被人们熟视无睹、自动忽略。 因为那时人们已经彻底弄明白,所谓的“黑龙破海而出、盘旋嘶吼”,只不过是远处那片特殊的深海所发生的“龙吸水”现象,然后一路挪动,波及到了龙居岭,造成灾难而已。 最重要的是,“龙吸水”都是盛夏极度高温中才会发生的气象,冷天里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条件。 大冬天里,渔业公司的船舶直接都在那片龙吸水源头之地忙得不亦乐乎,作为被附带波及之地,龙居岭又哪来丁点危险? 后世,一到夏天,就会有部门采取措施,严禁渔船靠近龙居岭,以保安全; 但是立冬前后,是鼓励村民们前往龙居岭展开冬捕、增加收入的。 也正因此,这件事成了二零一几年的新闻之一。 现在,梁自强记起那则新闻,相当于提前几十年,知晓了那处天然“深海越冬渔场”的信息。 以他现阶段的条件还去不了深海那么远的地方,但龙居岭作为“越冬黄金通道”,过些日子必将有大量鱼汛涌现,这个却不需要有任何顾忌,放手捕捞就行! 背后的信息涉及后世,他无法向眼前另外三人透露,估计就算透露了,这三人也绝不相信传说中有鼻子有眼的“黑龙”,竟然只是先人们对“龙吸水”惊恐万分而臆造出来的。 想了想索性简单处理,瞪了瞪李亮,说道: “你别老你爷爷你爷爷的,我爷爷当年在的时候还跟我说过,龙居岭的黑龙只在夏天特别讨厌有人来打搅。冬天相反,它喜欢热闹,特地准备了很多鱼,欢迎乡亲们来捕捞,顺便也给乡亲们准备一个大肥年!” 不过,李亮他们显然不信:“强哥你开开玩笑逗我们乐一乐可以,来就真的不要再来了!” 梁自强知道说再多也是白搭,便笑了笑,不置可否,开动木船,同他们一起调头返回。 由于这片地方已经算得上是偏远之极,三条船开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回到近岸一带,望见鲳旺村的海岸绵延在远处。 回到岸边,李亮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 “卧靠刚刚一听你说这什么猫鲨值钱,只顾着一个劲抓,现在这玩意卖给谁去,郑六肯定不收鲨鱼啊!” 梁自强瞅了一眼他那六条猫鲨: “放心吧,我既然叫你抓猫鲨,肯定就有办法把它卖出去。你先带回去养着,等我联系上人了,就去找你!” 听他这样说,李亮才算对今天贴出去的柴油钱,心里有了一点底。 今天船上除了猫鲨,是空空如也,再无其他的鱼获。梁自强也无需去郑六那,直接搬起那只装着三条猫鲨的大盆子,回家去了。 梁母也不知从谁家串门归来,路上碰见他,惊问: “早上我看香贝不是把被褥都给你准备去船上了么,怎么当天就回来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36节 不一会,荔枝、梁子丰见到他,又是一模一样的一顿问。早知道,早上出发时就不搞那么大阵仗了。 陈香贝正从菜地摘菜回来,一见到他也是愣在了路上。不过她的想法比较乐观,一怔之后双眉一扬,喜道: “你用一天时间就把鱼全钓回来了?!” “别提了,要钓的石斑全没影了,跑了场空。”他告诉道。 媳妇嘴角耷拉了下。因为出发时,他跟她提过,这次要钓个几天几夜,往最少估计,也得有八、玖百以上的收入,甚至过千。 搞得她也跟着激动了好一会,满心期待他几天之后赚得口袋满满回来。 现在变成一条鱼也没钓着,这落差也实在太大了。 而且这笔钱没赚着,就意味着今年的收入要比预计少上了一大笔! 不过她还真是会往好处想,转念便道: “也好,你不用在大海上过夜了,免得我还担心你冻着!” 说着便帮他一起提东西进屋里。 两人连跑了两趟,才把被褥、大袋米之类全都从船上重新搬回了家里。 东西放好后,他便去抽屉里翻找。上次从苔泉岛归来,江文昂特意给了他一个电话,让他搞到观赏鱼的话就找他。 梁自强也没来得及在家里坐一下,便又赶紧跑去了钟康家,准备联系江文昂,看能不能把猫鲨早些给出手掉。 第171章 卖猫鲨 去到钟家,钟康钟明兄弟俩也去海上转悠找鱼汛去了,倒是钟永瑞、许萍两口子在家。 梁自强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打电话、接电话了,而且最近他跟钟康钟明也走得近,许萍两口子同他闲话了两句,便没再说啥。 梁自强打通了一个座机,一开始接电话的不是江文昂,但很快,江文昂被叫了过来。 待到梁自强一自报家门,江文昂马上记了起来: “是阿强啊,对了,上次那些蓝嘴新娘还蛮受欢迎的,都不够卖!你是不是又在哪找到这鱼了?” 梁自强默了一下:“蓝嘴新娘没发现,这次是另外一种,比蓝嘴新娘的块头大多了。猫鲨,你上次还提过一嘴这东西。” 江文昂语气意外:“找到猫鲨了?是全身奶油色布满褐斑,夜里会发光那种猫鲨?” “对,就那个。小的不到一米长,大的有一米多长。” “你逮到多少?” “加起来有十一条。本来碰到的还有几十条,这玩意不好抓,就只抓到手这么多。”梁自强把自己三条、林百贤两条、李亮六条全算上了。 “十一条也还行!我看看,明天我应该能腾出空,那就明天上午,我叫人开车,载我一起过去找你。你在村里等我就行,价格到时我看了货当面跟你说!” 两人约定了时间,便结束了通话。梁自强照旧给了点钱放桌上作为打电话的费用。 回到家,一眼看见多宝正徘徊在那只大号盆子边缘。 那只盆里装着三条猫鲨,上面盖着盖的,这会居然盖子被多宝给掀开了,多宝正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探头往大盆里瞅着。 那神情很明显:到底藏着啥宝贝,还盖着不让我看? 才探了两眼,里面的猫鲨也不是吃素的,冲着多宝突然一发狠,做了个呲牙咧嘴的表情。 多宝这个怂逼,当场就把尾巴夹了起来,撒腿就跑。 跑了两步想想又不服气,回头过来对着盆里三条猫鲨,汪汪好一顿训。 结果就轮到猫鲨变怂了。梁自强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三条猫鲨除了耍脸色、甩出发狠的表情包,对于狗子别无对策。遭到一顿吼后,三条全都挤到了一起,竟是一副“好怕怕,怎么办”的模样。 “好啦好啦,以后你还要跟着出海搞鱼的,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梁自强斡旋一番,让狗子与猫鲨暂时达成了和平。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梁自强吃完饭,打算进小屋睡觉。这年头没啥娱乐,搂媳妇是晚饭后唯一节目。 人都坐到床边了,突然一拍脑门,还有重要的事忘了做。 明天江文昂要过来,但是他忘了告知林百贤和李亮了。别明天人家从城里赶过来了,那两货一早就外出不在家。 他连忙下了床,先直奔李亮家。李亮有六条猫鲨,占大头。 梁自强来到李亮家门口,发现这一家子也是睡得怪早的,连灯都熄了,大门更是紧锁着。 “李亮,在家吧?!”他拍了拍门板,冲屋里喊道。不是他故意要打搅人休息,这事确实耽误不得。 屋子里面安静片刻,旋即传出来的声音却是大出梁自强的意料: “你找哪个,谁是李亮?不认识!我们家没有李亮!” 梁自强愣了一下,听出这声音跟放炮仗似的充满火气,同时也听出这是李亮母亲的声音。 “婶子,你不是李亮他娘吗?怎么这样说?”梁自强隔着木门道。 “你是阿强吧?他现在翅膀硬了,眼里早就没我跟他爸了!为了个女人,自己小命都不想要,我们算个啥?以后这个家跟他没关系了,你也不要再来这里找李亮了!” 啊这。看来这次李亮是跟自己爸妈硬刚上了。 “他人去哪了?白天他不是抓了几条猫鲨吗,明天有人要上门来收购的,这是钱啊,开不得玩笑的婶子!”梁自强只好直说出来。 听他这么说,李亮爸妈倒是对他生出几分歉意来。李父开腔道: “辛苦你还特意跑过来一趟。但亮子真不在家,被他妈撵出去了,也不知跑哪过夜去了。你去阿财家看看,兴许在那……” 梁自强算是确认了,李亮这货为了坚持要娶袁小美,真被自己爹妈扫地出门了…… 他决定辗转再去邓招财家,顺便安慰几句悲剧的李亮。 结果一走到邓招财家,阿财家倒是灯火通明,还没打算睡觉。 一股烟火味从屋侧的灶房方向传了过来,就听两个男人的声音飘出: “麻痹你撒那么多胡椒干毛?都没个鱼味了,你咋不直接吃胡椒呢!” “草,明明你也吃得胃口大开!等下,好像不够咸?现在加盐还来得及吧?” 梁自强把头一探,就见李亮、邓招财正坐在灶房里,烤鱼吃到飞起,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李亮原来你在这悠哉乐哉呐,亏我刚听说你被扫地出门,还白替你担心了一下!” “有啥好担心,我爹妈扛不过我的,你等着,一准他们得先向我服软!” 梁自强:…… 斗争策略都出来了,梁自强默默佩服了一下。 把明天卖猫鲨的事跟他说了下,梁自强胡乱尝了两口鱼,也没多呆,马不停蹄又去了下一站,林百贤家。 结果这一次回应倒是来得特别的神速。 他才刚举起手要拍大门,一个声音就从旁边传了过来: “别敲!” 梁自强这回比前头在李亮家还要更惊讶,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下黑暗,看清黑古隆咚的门外空地上,似乎躺着一具人形生物…… “阿贤是你吗?别吓人呐,大晚上的怎么躺外头地上?这是被爹妈揍瘫了么,还能不能勉强爬起来?”梁自强大吃一惊道。 “我没瘫!”林百贤为了佐证,坚强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我就是觉得外头吹着风,睡得舒服,所以扯了床席子,在外头空地上打个地铺。真的,怪舒服的,阿嚏……” 尼玛,都立冬了,你跟我说外头吹风睡得舒服…… 你这还不如留在无名岛别回来,直接睡船上呢。 “你不能这么跟你爸妈硬扛啊,就不会点迂回战术?”梁自强劝了句。 “放心,他俩哪扛得过我,一定是他俩先服软。迂回没用的,我跟我爸妈说了多少回了,我淹都淹不死,不怕袁小美克夫的。我命硬……” 梁自强发现自己倒是小瞧这货了。身板不算高大,但为了女人斗争到底的精神,一点不输给李亮。 “也是。你命那么硬,过几天跟我一起,去趟龙居岭,搞鱼去?”梁自强当即动员他。 “你说有黑龙出没那片海呀?”林百贤立马又瘫下了,“那算了,我感觉我的命,还是硬不过龙……” 懂了。这两货满脑子,只想硬袁小美而已……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年最动人的求偶故事,居然不是春天,而是发生在冬季。 动人归动人,他也帮不了林百贤,自己家本身也是房间紧缺、床位紧缺。 帮他冲着屋里劝解了一番他爸妈,好歹把这货重新塞回大门里面去了。 至于一会还会不会被重新扔出来,梁自强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江文昂很守时地到了村里。梁自强一看,李亮、林百贤两个比他还要活蹦乱跳,主动把猫鲨搬了过来,放到江文昂的车子旁。 江文昂对这批猫鲨的品相还比较满意。 “也不论大小长短了,都按十五块钱一条。放心,老交情了,这价格我按最高给了!” 江文昂想了一下,报出了猫鲨的价格。 第172章 注定只能独自发财 林百贤一听,有意见了: “上次的蓝嘴新娘才多大一条,这个一条比那个一条大了多少倍,价格才三倍,肯定低了!” 江文昂解释道:“要论漂亮、稀有,蓝嘴新娘鱼肯定比这鱼强。不能简单按大小去比的……” “江哥,”梁自强指了指盆里的猫鲨,“可要论难抓的程度,这鱼可比蓝嘴新娘要难多了!你问他们几个,我们追了多远?最后追到手还就这些,大队伍直奔深海去了,我们眼睁睁看着没辙。” 江文昂听着,目光犹豫了一下。 梁自强紧接又道:“你在中间肯定得有利润,这我们懂。但咱们买卖也不是一锤子的事,你价格再高些,我们下次才好有劲头逮鱼嘛!” 江文昂不同于月海酒楼那种终端销路,他的收货价格肯定是要充分考虑到中间利润的。 一番犹豫后,价格从一十五到二十多,最后定在了三十块每条。 可惜的是昨天梁自强一人既要开船又要撒网,到手的猫鲨太少。否则那几十条猫鲨,光是抓上十多条都能去到四五百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37节 江文昂开始给他们结账。 梁自强三条,到手九十块。 林百贤两条,到手六十块。 李亮是昨天挣得最多的,六条卖到了一百八十块钱。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江文昂收了货后,却没有急着离开,低调地把梁自强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问他: “上次那个土鲍,你什么时候还能不能再去苔泉岛,搞一趟过来?” “你爹吃了有效?”梁自强觉得肯定是土鲍治哮喘的效果不错,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些土鲍你把它晒干保存,应该可以给你爸吃很久了吧,这么快就吃完了?” 梁自强上次曾经特意教过他方法,把土鲍晒制成土鲍干,就可以保管很久,让他爸时不时拿一点出来煲汤吃。 不料江文昂竟是有几分腼腆: “不光我爸吃,最近我也在吃。” 梁自强一惊:“你也哮喘?看不出来呀?” 江文昂:“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这玩意不光治哮喘,还有其他的奇效!” “奇效?”这个连梁自强都不知道,“啥奇效?” 江文昂已是羞涩之极: “我发现最近,人比较硬气了,我老婆对我比较满意!” 梁自强脑壳转了一个弯,才回过味来:“还有这事?那确实是奇效!” 这个,真的可以归为冷知识了。 脑子里马上蹦出一个念头,要不下次真再去一趟苔泉岛?不为别的,自己也搞一点,煲一煲,试试。 但转而一想又不对。自己媳妇一直对自己是很满意的啊,都满意过头了,常常限制他闹出太大动静。 更关键的是,媳妇还没过孕期的头三个月,某事不宜,万一煲了这玩意吃了发现真有效,他怎么解决去? 总不能让媳妇的手脱臼吧? 梁自强有些为难:“去是可以去苔泉岛,但现在天气不比那次,更冷了,也不知还找不找得到土鲍!” “那你要是正好在那一带打鱼,就顺道帮我过去找找看!” 看得出来,江文昂还挺急的,一脸“药不能断”的表情。 梁自强答应尽量抽空再去看看。 最近他肯定是去不成。第二天,见天气还可以,他当即叫上林百贤,又一次出发前往无名岛。 他不死心,总还想去无名岛再碰碰运气,看有不有可能,一小部分逃掉的石斑鱼又重新跑回岛上来了。 两人再次登上小野岛,在礁石带枯坐了很久。倒也不是没钓到鱼。 总共就一条花鲈,一条午鱼。 这还不如啥也没钓到呢。花鲈、午鱼跟石斑相比,那点钱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这也证明了一点,岛礁中那些石斑、鲷鱼之类的原住民,上次真被一帮从天而降的猫鲨祸祸得所剩无几,要么逃之夭夭,不来了。 而花鲈、午鱼显然是刚刚才从海面不远处游过来的。 两人确认之后,不得不接受了近期都钓不到石斑的事实,然后就拎着桶子、袋子去薅鸡爪螺。 两人专门寻找以前还未薅过的礁石,倒是又发现了一些鸡爪螺。 这点,还得归功于梁自强上次果断做出决定,烧了蛎鹬的巢,一场血泪悲剧逼得蛎鹬含泪飞走,再也没来过这岛上。 否则,这些鸡爪螺还真不够它们吃零嘴,每天磕一点,最后就只剩下一地的瓜子壳了。 但这次鸡爪螺也没法撬太多,杜子腾说了,他保存不了太久。 三头鲍这次明显减少了,这个倒不是被猫鲨干掉的,而是天气进一步变凉,能往水底下躲的,都躲了。 没有石斑可钓,在这岛上过夜就完全不必了。两人拎着一些鸡爪螺、三头鲍,当天就返回,天没黑就已经到家。 梁父跟大哥也已经从海面回来了,梁父问他: “听说这次那岛上也没什么石斑能钓了,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要不开上你的船,跟我一起去海上找冬汛?” 梁父这几天自己就是一直在海面寻找冬汛。 梁自强问父亲:“有什么发现没?” “暂时还没啥发现,”梁父并不气馁,“气温降得还不够。再降一次温,应该会有冬汛出现的。” 梁天成则有些泄气地接话道:“就算再降温,冬汛也不一定找得到的!这些鱼游回深海,又没得固定的路线,都是这次往这,那次往那,全凭运气真不好找。往年就没能在冬汛中找到多少鱼!” “尽说丧气话,时机还没到,你就知道到时一定找不到!”梁父顿了顿碌竹筒,瞪大儿子道。 梁自强看父亲与大哥陷入了淡季无鱼可捕的境地,很想告诉他们,其实后世的人们发现了一处“天然深海冬汛渔场”,还发现了一处位于浅海偏远地带的“冬汛黄金通道”,并且想劝他俩跟自己一同前往那条黄金通道,守株待兔,拦路打劫过往的冬汛鱼群。 他思忖了一下,开口道: “我听人说,其实有个地方每年固定有大量的冬汛鱼,各种各样的鱼都四面八方向那里汇聚。愿意去的话,搞几船满满的没什么问题!” “你说的是哪里?我打鱼这么多年不比他们有经验,怎么没听说个有这样的地方?”梁父将信将疑。 “龙居岭爸你应该知道的吧?” “你说那儿?!”梁父脸色瞬间一变,“是谁告诉你那里有鱼捕,是不是杨家那些老头说的?他们这明显是想害死你,给杨喜杨庆出气!这帮老头,坏得很,烂肝烂肺了都……” 梁自强:“……” 他也没想到,父亲居然一言不合,就扯到江湖恩怨复仇剧上去了。 这次真不管杨家那帮坏老头啥事啊…… “那地方绝对不许去!历代就有渔民在那不停地出事,有去无回。几十年前有些不怕死的又去,又折在那!最近这三四十年,村民早就没谁去送死了,反正那地方也偏,现在都快被人给忘了,杨家老头们跟你提这个,你说安的什么心!” “爸你说的那些出事,怕应该都是夏天吧?”梁自强试着问。 “我那时年纪也还不大,我想想,好像是吧?夏天都出事,冬天更不用想了。你抢了黑龙的地盘,它哪管你什么季节!”父亲笃定地说。 母亲听了几耳朵,也跑过来警告梁自强: “你和林百贤他们都怎么回事,比谁命硬是吧?他跟李亮为了要娶个克夫的,跟自己爹娘扛上了!你就想往有龙作怪的地方跑,你多替香贝和她肚里的娃想想吧!” 这怎么还跟李亮、林百贤一个性质了。我媳妇不比袁小美强多了?谁跟那俩货一样死脑筋。 梁自强就知道不该向父亲开这个口,他也是好心想让父亲跟大哥的钱袋子能够鼓起来而已,结果搞到自己行动都受限制了。 不过,这事限制不住他的,龙居岭他是一定要去的…… 第173章 卖飞机蟹 吃晚饭时,多宝跑了过来,在桌子底下不停地穿梭,还时不时蹭几下梁自强的裤腿。 “一边去!你的碗不是在柴房嘛,别老来这蹭好吃的!” 多宝不走,索性坐下来看着他。直到见梁自强吃完了饭,多宝马上咬了咬他的裤腿,把他往外面扯。 梁自强才发现自己会错意了,多宝一直蹭来蹭去,不是讨东西吃,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他。 就这样多宝在前头跑,他跟着往外走,挺好奇多宝要带他去哪。 结果多宝一直往屋子后面跑,领着他来到屋后的一只大石墩子前,抬起爪子往石墩上面指,让他看。 梁自强就见石墩上面居然放着一本书。他连忙伸手捡了起来,书里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看得他脑壳发胀,但是看封面,这本有些破旧的书是一本教材,高中数学教材。 梁自强奇怪了一下,难道是弟弟梁子丰偷偷看书,然后有事走开,把书忘在这石墩上了? 但他记了一下,弟弟所有的书籍,也就是他上次在百货大楼那家书店买的三本,依稀记得里面是没有这样一本书的,而且那书也比这个要新多了。 再说弟弟梁子丰一直对那几本书宝贝得紧,是不可能粗心忘在外面的。 不管是怎么回事,这事一定跟梁子丰有关,得问一声他才知道。 梁自强夸了一句多宝好狗,把书悄悄揣上,回屋里。 趁着父亲跟母亲坐在树下聊天,他把梁子丰拉到一边,拿出那本半旧的教材给他看。 梁子丰眼睛一亮:“二哥你在哪看到的,是不是屋后的石墩?” “多宝在石墩上瞅见的!怎么,真是你忘在那的?”梁自强问。 梁子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谁放在那的,这都已经第三本了!” “不会吧,每次都是出现在石墩那?” “不信我拿给你看!”梁子丰说着悄悄摸出另外两本书,还是数学,但学期不同。共同点则是,都很旧。 “有一本里面还夹着一片枫叶,也不知道搞什么!”梁子丰果然从其中一本书中抖出一片红红的枫叶来。 “看来是有人知道你想参加高考,特意给你送书过来!”梁自强想想道,“问题是送书给你这是好事呀,干吗整得这么偷偷摸摸的。趁爸不在家的时候,直接送到你手里不是更好?你有没想到是谁?” “这谁知道,书上又没名字。”梁子丰摇了摇头,“可惜这书也太旧了,有些页还是缺的,但我还是得谢这人,反正翻着看看,多少起点作用!” 梁自强沉思了一下: “书的事倒好解决。过年前后得有好几个月出不了海,你的时间也空余起来了,除了砍柴、去地里,还能有不少时间偷偷看书备考。我估计新华书店的书最齐,你需要的,那里应该全套都有,可以上那去买一整套新的回来。 但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东西不那么了解,你得跟我一起去城里,自己找书,选书!” “那太好了,确实要论时间,也就年底年头这几个月最有空!”梁子丰高兴不已。 第二天梁自强去城里卖海货,就带上了梁子丰一起去。 与林百贤在海边汇合,也懒得开两条船了。因为上次去狐湾岛蹭的是梁自强的船,这次林百贤主动表示用他的船。 一路开到浅锣湾,挑着海货到达月海酒楼。 杜子腾见着他们,问道: “这次有哪些好的石斑,东星?大油斑?” 面对杜经理的热情,梁自强和林百贤都有些惭愧了,梁自强尴尬地笑笑说道: “这次没能搞到石斑,连最普通的青斑都没能钓到。有天气的原因,也有其它的一些原因。” 他也不打算细说猫鲨那些,那样一扯起来话就长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38节 杜子腾眼中暗了一下,难掩失望之色: “没有石斑吗?那有点不好搞了,给我们供石斑的其他几个渔民现在也说天冷石斑变少了,而且他们送来的石斑,品相、味道上不如你们,我平时都是宁愿花高点价钱收你们的!” 林百贤忙接话道:“鸡爪螺、三头鲍我们还是搞来了一些的!” 杜子腾看了看他们这次的鸡爪螺、三头鲍,品相倒还是没怎么变,跟以往一样的好,但偏偏,鸡爪螺他又保存不了太久,也没法冷冻,一次性也就只能收这点了。 说话间,梁自强揭开了另外一只桶子,这边除了鸡爪螺,还放着两只体型颇大的螃蟹——飞机蟹。 这是前些天在狐湾岛的那次,他本是抱着寻找重壳蟹的心思,结果却意外地逮到一批红花蟹、两只飞机蟹。 普通红花蟹当天就出货卖给郑六了,但是这两只在红花蟹中鹤立鸡群的大家伙,却没有拿出来。 当时还特地试问了一嘴,郑六说如果有飞机蟹的话,能够给到每斤两块八的价格。 “腾哥,这次石斑虽没有,但却搞到另外一种稀罕货,超大个的红花蟹,一对大螯伸开来,跟飞机似的!” 杜子腾已经看了过来,认出了飞机蟹壳上很有特点的深红花斑: “飞机蟹啊?这个确实有点难得,也有顾客一直想找这个吃!” 林百贤连忙把自己的桶也拎到他面前:“我这也有一只,估计都得快两斤了!” “好,我倒没想到你们这次搞来了这家伙!” 杜子腾话语间,带有几分惊喜,前头因为没有石斑而起的失望也随之多少冲淡了几分。 “那你看价钱?”梁自强直接问道。 “十二吧,这个你们确实也不好弄到,能给高点我尽量给高点!” 十二块。郑六说的是两块八。两人觉得无形之中多捡了一笔钱。 谈好后,去过秤。 林百贤的那只飞机蟹反而是最大个的,有两斤一两。 梁自强的两只飞机蟹,一大一小,大的那只刚刚好两斤,小的那只一斤六两。 光是两只飞机蟹,到手了四十三块二毛。 接着称鸡爪螺跟三头鲍。 梁自强的鸡爪螺是十五斤六两,计二百八十块八毛。 三头鲍九斤八两,计九十八块。 飞机蟹、鸡爪螺、三头鲍全部加起来,四百二十二块。 由于钓不到石斑,原计划全被打破了,这次无名岛的收入比预计中少了很多。原本,梁自强是指望年底最后这一波,从无名岛薅出一千多块钱来的。 但四百多块也是很大一笔钱了。不管怎么说,比平时出海强多了。 第174章 直奔龙居岭搞冬汛 与杜子腾道别后,三人走出酒楼。很可能,下次再来月海,就是明年的事了。 一起找一家饮食店吃了些东西,然后就去附近的百货大楼,进到里面直奔新华书店。 梁子丰找书,梁自强、林百贤两个就在旁等着。梁子丰在书店花的时间还不少,等到重新出现在柜台附近,把梁自强给惊了一下。 好家伙,一撂还搬不完的那种,放到售货员面前,有几十本。 但想想也不奇怪,每一科就得有六本教材,那么多科。 梁自强看了下,这些书大多也就两毛多钱一本,最贵的三毛多。加上买的圆珠笔、铅笔,结算下来,总共是八块六毛五分。 梁子丰倒是有备而来,已经低着头,在一毛一块地数钱。他自从给梁自强帮工以来,也算是有小金库的人了,虽然钱不算多。 等他把口袋里掏出来那把钱数到一半,抬头才发现,这边梁自强已经给他结好账了。 梁子丰嚷嚷:“二哥这个真不用你来,我自己现在又不是没钱!” “快收起来吧,以后你报名、出远门,有的是花钱的地方。读书是大好事,我虽然自己看到这么多书脑壳痛,但读书有用这点还是清楚的!” 梁自强说的是真话,看着这么一大堆书,头是大的,偏偏梁子丰却如获至宝。 “二哥就是二哥,谢了!”梁子丰感激道。 “你先别谢我,这么多书你打算藏哪?家里就那些地方,你放哪估计都很容易被爸发现吧?” “这你放心,我有地方放的!” 看梁子丰成竹在胸的样子,梁自强也不过问了。 一想到父亲至今转不过弯来,不赞成梁子丰报考,梁自强就有些无奈。他也旁敲侧击地劝说过父亲,但父亲仍旧没松口表示明确支持阿丰读书。 梁自强在想,要是父亲真还跟几个月前一样固执的话,那梁子丰这些书怕是得被他拿去当柴火。这么多,都能够少砍两担柴了。 返回浅锣湾,开船回到村里。到岸后,与林百贤分开各回各家了。 走到自家附近小路时,却见一道身影在他家屋旁的树下徘徊。一看,居然是李亮。 梁自强径直往屋后走了过去,问李亮: “你怎么在这蹓来蹓去,找我?” 李亮点了点头:“顺便找你,主要是找阿丰!” 说着目光直接越过他,就向梁子丰跑去了。 梁自强尼玛了一声,找梁子丰就直说呗,还什么顺便找我。然后他跟上前去,就听见李亮诚恳道: “就一次,阿丰你就帮我再写这最后一次!” 梁自强当时就怒了,捏了捏拳头: “李亮你骨头又痒了是吧,现在敢当着我面拦住阿丰给你写那什么狗屁玩意了!” 李亮心虚了一下,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不逼他,这次我给报酬的!” 梁子丰挑着书,被李亮拦住后,往一边闪了闪,正告道: “我现在自己学都学不过来,哪有时间替你写啥情书。再说了李亮,不是我说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 这时候李亮怀里的东西刚好掏出来了,是一支崭新的金属壳圆珠笔,闪闪发光,另外还有一个本子。 梁子丰瞟了一眼,继续说道: “当然其他的芳草也未必合适你。说起来你跟袁小美也是青梅竹马,你追她这么多年,我看着都挺感动的。你这次打算写多少字?” 梁自强:“……” 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两人迅速达成了交易。 李亮感谢一番,又跟梁自强唠了几句,也不敢多呆,生怕梁母拎着扫帚出来轰人,便离开了。 梁自强意难平:“阿丰你也真是,以前他逼你,你都不肯写,亏我还帮你揍了他好几顿。到头来就是一支笔一个本子的事?” 梁子丰脸上竟是有了几分感慨: “以前我是觉得小美姐人那么好,长大后应该嫁个比李亮更好的男人。结果谁承想她爸妈眼光差得像糊了狗屎一样的,那还不如嫁李亮呢,至少李亮真心!” “这个说的倒是!”梁自强赞同了一声。 这天夜里起了风,而且呼呼作响,比前几次都要大,雨也时下时停。 陈香贝许是梦里感到了阵阵凉意,睡着睡着不禁往他怀里钻。 第二天起来的头一件事,两人都忙着在箱子里翻找衣服。 翻来翻去,梁自强倒是给自己勉强找到了两件能够当外罩穿的衣服,但不够厚,并且两件无一例外,都是撂满了补丁。 补丁的花色还各不相同,显然是从其他报废的破衣服上剪下来的,看着跟马赛克似的,还怪前卫…… 因为一重生过来就是夏天,梁自强倒是忘了,原来这几年自己冬天穿的就是这种“拼接风”的衣服。 陈香贝比他好不到哪去,能够冬天穿的衣服只有一件,补丁虽然没他多,但也洗得发白并且皱巴巴的。估计这是她最好的一件了,补丁更多的放在娘家就没带过来了。 梁自强不禁有些后悔,最近一直忙这忙那,急于搞钱,等到现在急着需要衣服穿时,才想起还没找裁缝做。 两人只好把这身破旧冬衣先穿上。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关键太旧了也不保暖。坐在小屋里,陈香贝时不时悄悄把手伸过来给他握一握,不是要粘他,就是蹭下他的热气而已…… 接连几天都下雨,他也没法去镇上的裁缝铺找人做衣裳,只能先将就了。 连下三天雨后,终于放晴了。真等到可以上街了,做衣服反而又变成不再是头号重要的事情。 空荡了好多天的海面,突然冒出几十条船来。 村里所有的渔民都嗅到了,这次降温之后,终于迎来了“冬汛”的最佳时机! 这次,那些暂时在浅海底部苟着的鱼虾肯定是再也苟不下去了,必将纷纷开始向深海转移。 这种机会不会持续太久,错过一天是一天。 梁父、梁天成的船也加入在这一大片铺展开去的船阵之中。所有船只渐行渐远,分散开去各自寻找鱼汛。 梁自强也带着梁子丰一起上了莲纹船。 在海面晃悠一阵之后,方向一转,梁自强的船就朝着某个没人的方位径直开去…… 第175章 黄金色的鱼汛 木船向南偏西的方向行进。 一开始,还有几条同村的渔船在海面交错而过。那些村民显然都正忙着眺望海面,四处搜寻鱼汛的踪迹。 开得越远,海天间便越发空阔起来,只余下梁自强一条船,成为浩瀚中的一个小点,向前移动不止。 开了很久,两座相互对峙的岛屿夹成一道海峡。 “天门中断楚江开啊!卧靠好多鱼……” 梁子丰对着颇显壮丽的海峡才刚拽出一句诗文,突然便被木船前方涌动的鱼群强行扭歪了画风。 “再往前估计更多!”梁自强按捺住激动。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39节 他上次就留意到,龙居岭的浮游植物之类饵料也比较丰富。避寒南下的鱼群从四方游来,在抵达那片遥远的深海越冬渔场之前,应该会在龙居岭稍作逗留,填一下肚子。 下一刻,船便行至那处绵延起伏的礁石带前方。 “龙居岭,速逃……” 站在船上的梁子丰,一眼望见那五个字,念了出来。 “说是这里有黑龙,怕了没?”梁自强笑问。 “哪来什么黑龙,都是以讹传讹,怪力乱神……”梁子丰不以为然。 “不能全信,倒也不能完全不信。这地方夏天还是绝对不能来的,冬天就安全得很!” 两人在石壁前稍作停留,便继续往前开去。 “前面鱼果然更多,我还真没见过哪个地方,立冬后能有这么多的鱼!二哥,还要再往前吗?要不要现在开捕?”梁子丰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这一条船的周围,全是鱼影晃动,不由主动催促起梁自强来。 眼前这一大片鱼潮,不难看出,是金鲳鱼汛。 放眼望去,浅金色连绵相接,把龙居岭一带原本湛蓝的海水都染成了一片淡金。 这种鱼汛的规模,可能仅次于他们夏秋季节在海面碰到的那一大波金鲳鱼群。 “开始吧!”选定了一片相对密集的区域,梁自强当即决定道。 两人扯起两张渔网,一个在船左,一个在船右,开始抛网。 只要不是晚上,现在梁自强还是敢放心地让梁子丰撒网了。该注意的一些细节,他都已经手把手教过太多遍。 梁自强发现,鱼群的规模不小,但密度上还没到拥挤的程度。收网时,大概八玖十斤每网的样子。 网拉上来后,把鱼全都倒在了船舱。紧接着再次撒网。 一番不停的撒网、收网之后,船上又一次堆起了一座泛着浅金光泽的小山。 这种景象对梁自强来说,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见了。 舱中的金鲳鱼有了好几百斤的时候,金鲳鱼群没有散去,但却继续向着深海的方向,整体前移了很远。 毕竟,这群冬汛鱼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游往那处特别温暖的越冬场。 梁自强只能一边撒网捕捞,一边时不时增速一下,尾随着鱼汛,向着深海方向行驶。 又捕捞了两网,他把船速减了下来: “不能再跟了,再追过去,就被它们带去深海了。那不是我们这种船能去的地方!” 两人目光都有些意犹未尽,不舍地望着金鲳鱼群远去的身影,却无法继续跟随。 鱼汛如同镶在海面的一张浅金色大锡纸,整片飘移着,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终于消逝得没了踪影。 惆怅…… 当目光收回,看着船上那堆金鲳鱼小山包时,梁自强的惆怅之情总算缓解了几分。 调头,依旧返回龙居岭。这一片海域,才是他们狙击冬汛的要塞之地。 坐在船上等待了半个来小时,终于又有一波新的鱼汛姗姗来迟。 梁自强往海面细看了一眼,不想动了。 刺巴鱼。曾经捞到他吐了一地的刺巴鱼。才五分钱一斤。 这个就不用收取什么买路钱了,大路很宽,想怎么过,你就怎么跑过去吧。 游快点,别占着龙居岭这片海面。 偏偏,这波刺巴鱼汛还不那么容易送走。浩浩荡荡,排得很宽阔就不说了,前后绵延不尽,拖泥带水,居然一眼望不到头,不知道这队伍到底有多长。 刺巴鱼特别喜欢结群,要不然上次夜捕也不会捕到手酸了。 这是浅海中的刺巴鱼全都从各处赶来,在这儿会师了是吧…… 不仅是会师。中途,它们显然是发现了龙居岭这地带竟然有这么多的浮游生物可吃,于是大摇大摆,停停歇歇,吃起了流水席。 当着他俩的面搞盛大聚餐,完全不把这条船放在眼里啊。 还真拿它们没一点办法。这属于一身贱肉,有恃无恐了。 好不容易总算把刺巴鱼汛给送走了,两人舒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来了一小拨鱼。这次一看,狗腿鱼。 狗腿鱼比刺巴鱼确实是贵那么一点,每斤一毛钱…… 有了刺巴鱼的参照在前,居然狗腿鱼在他俩眼里,这一刻还矜贵了起来。 但是梁自强依然坐着没动。一毛的价格,显然还是不太能够打动他。 这里的鱼汛倒是真多,一波接一波,走马灯似的。两人今天是被各种队形给瞧饱了。 别人都是在海面四处寻觅零星的鱼汛,梁自强却是满脸嫌弃,送走一波又一波。 望眼欲穿之际,眼睛终于一亮。 附近水面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黄金之色,一眼看去,如同海浪在淘金。 是那种特别纯正的金黄,由远而近。 远处还比较碎散,如同撒开的金粉,到达眼前来时,便汇聚成了飘在水中的朵朵黄金云。 “大黄鱼?!” 梁子丰叫出声来的同时,梁自强更是血液往脑门猛冲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梁自强产生了当场暴富的幻觉。 但紧接便意识到无情的现实:这只是八三年,大黄鱼可还不是什么贵如黄金的东西。 每斤也才四毛,算不上白菜价,也算不上高端价,就是最普通的海鱼价格而已。 这要是在后世,眼前这么一波,他怕是半辈子不用出海了…… 比起前头招摇过海的刺巴鱼、狗腿鱼之流,大黄鱼还是很不错的。 就算比起前头捕捞上来的那几百斤金鲳鱼,大黄鱼也是能够略贵上一点。 “扯网,开捞!” 当即,两人迎着海面灿烂的流金,将船开上去,拎起了渔网。 第176章 鱼汛杀了个回马枪 其实单纯的撒网捕捞,并非对付大黄鱼最为凌厉高效的方式。 有一种专门对付大黄鱼的绝招,名为“敲罟(gu)法”,正是从南海这边发明出来,然后传遍全国沿海,风行了百年不止。 所谓“敲罟(gu)法”,是利用了声波震动的原理。 大黄鱼的头骨内,都有一种耳石。 这种耳石不仅具有平衡作用,还能感知声音,因此大黄鱼对声波很是敏感。 敲罟作业如同一场狩猎狂欢,需要大量渔民一起合作。通常会有两艘大渔船张开网,并伴随二三十条小船围成半圆圈。 小船上的渔夫敲打绑在船帮上的竹杠,产生密集的声波,这些声波与大黄鱼的耳石产生共振,导致鱼群昏死,通通漂浮水面,扫入网中即可。 这种敲罟作业成本低,效率极高,但它的坏处也极为明显。围捕没有区别,无论大鱼、小鱼、幼鱼,一律被声波震死,相当于把大黄鱼的香火都给灭了,典型的断子绝孙式捕捞。 原本大黄鱼其实是海洋中最为多见的鱼类之一,号称“四大海产之一”。正是这种“灭绝”式的敲罟作业,断断续续盛行百年,令到大黄鱼资源不断减少。 八几年,还没减少到稀缺的程度,市场也尚未反应过来,价格暂时维持在四毛左右。 到了后世,敲罟法的釜底抽薪效应总算浮现出来。去到二零一几年时,野生大黄鱼的价格相比八三年,直接飙升了几千倍。如果是块头很大的极品野生大黄鱼,甚至飙升了万倍! 2022年,有渔民捕获一条7.1斤野生大黄鱼。仅一条鱼,卖出四万二千元; 2023年初,有渔民捕获一条5.6斤野生大黄鱼,仅一条鱼,卖出三万二千元。 面对眼前这一大片野生大黄鱼,梁自强能够做的,当然是最普通的撒网捕捞。 他一条船没办法搞出那种声势浩大的敲罟法,同时,经历过后世的他深知敲罟法最终导致的灭绝性后果,打心底也是不赞成这种方式的。 两人只能是尽量加快手上的动作,追随着大黄鱼汛的轨迹。 “二哥,我这一网差不多能有七八十斤!”梁子丰拉上来一网,估计道。 “我这网应该也是,百斤以内吧!”梁自强也同样收上来第一网。 两网大黄鱼同时倾倒在船板。 那种纯正的黄金色很是耀眼,比起一旁的金鲳鱼要吸睛得多。一瞬间,旁边那座淡金色的小山包竟然是失色了几分。 “要跑了,开快点!” 这些大黄鱼没有像此前的刺巴鱼那么贪吃,经过这片海面时,没有逗留下来寻找浮游生物之类的食物,而是目标极为明确地,向着那处特别温暖的深海越冬地游去。 这特么还真是,想劝走的赖着不走,想挽留的留都留不住。 梁自强时不时加快航速,追上鱼汛,然后撒一网,再又去开船。 由于他要不停地分心开船,结果反倒是梁子丰撒下的网数比他还多。 好在这些鱼汛径直奔向越冬地,也不拐来拐去,算是减少了一些难度,省了他不少调整航向的时间。 渐渐,船上的大黄鱼也堆了起来,好几百斤了,也就比金鲳鱼看起来稍少点。 现在梁自强有些庆幸,还好刚刚面对那些浩浩荡荡的巴浪鱼汛、狗腿鱼,忍住没有动心。否则自己现在累得都捞不动这波姗姗来迟的大黄鱼汛。 一再尾随了很远,梁自强实在不敢再继续跟过去了,船身摇晃的幅度明显变大了些。 距离那片深海越冬地又近了一点点,再过去他怕深海的流速与波幅会搞出大事情来。 这也是他的船相对大些、稳靠些,换成李亮、林百贤他俩的船估计都不敢跟到这个地方来。 目送着大黄鱼汛不断缩小,变淡,即将消失在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远方。 梁自强放好渔网,打算调头回去。 他进舱调了个头,开了一下,却见弟弟梁子丰坐在船侧,一直扭头往回看。 “还瞅啥,你还能把它们看回头不成?”梁自强说了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40节 “不是,二哥,好像还真回头了!应该不是我看花眼了吧,你自己也出来看看!” “开什么玩笑,哄你哥开心……” 梁自强这么说着,却还是走出船舱眺望了一眼,然后就见海面上那片原本已经渐行渐远的金黄波光,还真的在远处越扩越大。 实际上当然不可能扩大,产生这种视觉,只是因为鱼汛竟然折返了,距离他们的船越来越近的缘故! “这握草!什么意思?”梁自强也怔住了。 冬汛自然是由浅海杀向深海,一往无前。还从没见过在冬汛中玩儿“逆行”的鱼群! 这画面,须臾间给到梁自强一种错觉,仿佛只是一眨眼皮的工夫,立冬便切换到了春暖花开时节。 一波大黄鱼“春汛”,正一路向北,向着近岸的海域,王者归来。 正疑惑间,远方的海面上,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破水而出,在空中一个闪耀。 梁自强终于弄明白了。 由于隔得非常远,他只能眺首望见一个不大的影子在空中跳跃,还来一个漂亮的旋转,如同海面上的空中舞者。 但目测的话,实际上那鱼应该是体型不小的。 “鲣鱼吗,还是什么?”梁子丰揣测。 这时不只一条,而是连续几道矫健的身影起起落落。梁自强彻底看清楚了,摇头道: “鲣鱼只能算小金枪、假金枪,这可是如假包换的真正深海金枪鱼啊!” 上一次他们夜捕,尝试去到稍远的海域,通过船灯诱捕,捕捞到不少的扁舵鲣、圆舵鲣。经过迅速放血处理后,在郑六那卖到了六毛钱一斤。 广义上,扁舵鲣之类的“炸弹鱼”确实也算是金枪鱼大家族的一员。 但要细说,两者就差得太远了。 扁舵鲣还是有机会在浅海遇见的,但金枪鱼在浅海遇见的机会却要少很多。绝大多数时候,金枪鱼都呆在深海区域。 就比如眼前这几条正在掠食的金枪鱼,也并未彻底现身浅海,而只是处在深海与浅海交界的边缘。也可以说,是处于深、浅过渡地带。 价钱上,不同的金枪鱼种类,身价差异也大。但整体上,只要是真正的金枪鱼,价格都比扁舵鲣要高很多。 至于其中某些极品的种类,就更不好说了。比如蓝鳍金枪,就算在这个年代,也是宝贵得很,价格很高。 眼下因为距离不近,梁自强倒是判断不出来,正在跃出水面的是蓝鳍金枪,还是别的什么金枪鱼品种。 显然,大黄鱼汛突然发生了一反常态的“逆流”,就是因为在去往越冬地的中途,遭遇到了一群金枪鱼的半路打劫。四面围剿之下,索性掉转方向,又向梁自强他们杀回来了! 第177章 天不亮就去捞 大黄鱼们捐弃前嫌,大有投奔之意,向着龙居岭这边重又靠近过来。 现成的钞票在不远处流淌而来,可梁自强却望眼欲穿地翘首远方。很显然,此刻的他,只对更值钱的深海金枪鱼! 肯定是无法开过去的,他现在多希望,这批黄鱼汛能够吸引住金枪鱼,让它们越来越接近浅海这边。 如此一来,自己还真能破天荒,呆在安全区域,坐收一波深海金枪! 当然,也就想想罢了。那些金枪鱼没有丝毫要继续靠近浅海的迹象。 目光从远处收回,他拎起渔网,开始反手捞几网回流鱼。 大黄鱼逃窜中,也就只有一小部分原路返回到了他的船边,所以这次网撒下去,笼罩住的鱼群要稀薄了很多,颇为零散。 拉上来,一网有十几二十斤的样子。连拉几网,也重新又收获了七八十斤大黄鱼。 等到他们忙乎完,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肚子也已经闹腾了好一会。梁自强热了些花卷、虾饺,咬咬牙又宰了条大黄鱼吃。 后世吃不起这玩意,现在难道还吃不起么…… 纯正的野生大黄鱼,完全是自然的微鲜甜,没有明显的咸味。梁自强这船上也没带什么葱姜蒜之类,就这么清蒸,味道也很鲜美。 好吃归好吃,但显然也没好吃到那种天价的地步。 梁子丰更是吃得大大咧咧,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浑然不知自己在吃着后世的黄金…… 填饱肚子后,两人下午在龙居岭再逗留了一会儿。 冬汛不断,但价格多在大黄鱼之下。既没再出现更为值钱的鱼汛,也没发生所谓“黑龙盘旋,声如牛吼”之类惊天动地的骇人之事。 很显然,后世专家们破解出的深海越冬场“黑龙”真相,是百分百靠谱的。 这地方除了盛夏时节极易遭受那片高温深海“龙吸水”现象的波及,平时安全程度不亚于任何一片浅海区域。当下这种立冬时节,就更加没什么神秘可怕的了。 等待中,除了鱼汛,虾蟹汛也会时不时出现。主要是出现了几波皮皮虾汛。 梁自强对于一毛把来钱的皮皮虾不抱太高积极性,但随即出现的滑皮虾就不一样了。 一向呆在海底的滑皮虾也苟不住了,开始迁移。 这算是数量不多的一小拨滑皮虾,连续几网,总共捞了个几十斤。 捞完这波后,两人正式收网。毕竟这地方离岸边不算近,还得早些赶回去卖掉今天这几批收获。 去到大码头时,李亮、邓招财也正好靠岸。 两人一瞅梁自强的船舱,惊讶了半天。 两条船停在了一起,李亮凑过来: “冬汛有这么好找的吗?我在海上转了多少个来回,就只网到几起零星的鱼汛。你是去上次那个地方了?” 邓招财也不敢置信道:“我还以为你说着玩呢,原来那地方真的有……” 梁自强瞪了一眼两人:“别瞎嚷嚷,有那个胆的话,明天再去也还来得及!” 李亮要困惑了: “真就屁事也没有?” 梁子丰不屑:“能有啥事?庸人自扰!” 李亮、邓招财虽听不大明白这成语的含义,但语气中满满的鄙视感还是听得出来的。两人顿时陷入了沉思…… 被梁自强鄙视这能接受,现在连梁子丰都鄙视他们。 李亮一拍船侧,脸上有了几分悲壮: “豁出去了,明天老子开着船一起过去。有啥好怂的,老子又不是林百贤那孬货……” “你去没问题,不要到处声张!”梁自强提前打了句招呼。 那里鱼汛倒是不少,人多点一起捞也没问题,只要跟得上鱼汛游往深海的速度就行。他不想到处声张,是怕传进自己爹耳朵中,搞不好怕要被抽上一顿。 他现在也是有老婆的人了,要脸的。当着陈香贝的面被揍,这多没面子…… 四人一起上了岸,大码头上的人有些多,他们就都自觉地不提龙居岭的事了。 才走出没几步,就见另一个方向,自己父亲跟大哥也正沿着岸边走了过来。 父亲最近新购置了一辆板车,与梁天成一道,正用板车推着鱼虾过来。 “爸,你们这次该是找着冬汛的吧,鱼获还不少的样子?”梁自强主动冲父亲道。 “零碎得很。你看到面上值钱的鱼,也就一二十条,底下最多的,尽是毛虾!”梁父并不满意今天的鱼获。 比起平时,海面活跃起来的鱼虾是要增多了,但想碰上大规模的冬汛队伍,还是很难的。 他今天唯一碰见规模大点的,是一波毛虾汛。这背后,还是因为毛虾在浅海中确实数量众多,这里一波,那里一波,碰上的机率会大很多。 毛虾才五分的价钱,这确实让父亲跟大哥有点难以高兴得起来。 说话间,梁父却是瞅见了梁自强箩筐中的鱼获,然后再往岸边的船上一瞟: “你捕到这么多的大黄鱼和金鲳?你上哪儿去了?!” 梁自强不慌不忙地告诉父亲道:“你知道的,秤盘岛那一带!” “秤盘岛”这词,是父子俩之间的黑话。大多数的时候,暗指的是无名岛。 果然,梁父马上想到这一层去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是你自己的运气,你慢慢上那捞去吧!” 不是,那不是运气。只要爹你不迷信什么黑龙,其实你也可以去捞很多的,不会比我船上这些少。 看着父兄两个卖力地推着一斗车的毛虾,梁自强真是无比的蛋疼。劝父亲去龙居岭,他是绝对不敢劝的了。 这时,岸边其他一些村民也留意到了梁自强的船,发现他船上堆着很多金灿灿的大黄鱼跟浅金色的金鲳鱼。 “强仔你在哪搞到这么多的鱼,今年的冬汛我怎么觉得比去年还难找?” “这冬汛是提前跟你打招呼了还是咋地,你就能找到?!” 梁父连忙主动帮他打马虎眼道: “能去哪?他就是有点狗屎运!” 李亮、邓招财也应付道:“强哥这人就是特别招鱼,你不会今天才知道吧?!” 几个村民顿时没啥好说了。梁自强手气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跟他比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梁自强却暗想,明天怕是要起个大早,天不亮就叫上李亮他们悄悄出发了。 要不然,他还真担心个别村民直接赖上来不走,跟着他去龙居岭。 龙居岭的秘密,他没办法向全村人解释清楚的。所以,权衡一下还是闷声发财就好了…… 第178章 卖了好多大黄鱼 郑六今天倒是比前些天要繁忙了不少。海面已经沉寂了好些日子,现在大家全都出去找冬汛,总还是有村民找到这样那样鱼汛的。 梁自强他们进去的时候,郑六才刚接收了百把斤虾虎鱼,稍微空闲下来。 屁股还没坐热,一抬头看见梁自强跟梁子丰挑着两担鱼进来,直接又站了起来: “你这是碰到大黄鱼跟金鲳鱼汛了?” 梁自强嗯了一声:“你先称这些,船上还有,我再去挑!”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41节 郑六连声道:“好好好,快全都挑过来!” 梁自强的鱼多,他也就跟着赚得多啊! 鱼全部搬过来后,他秤了好几次,最后全部加起来。 大黄鱼有四百七十三斤,四毛一斤,这个到了一百八十九块二毛。 金鲳鱼五百一十一斤,三毛一斤,这个是一百五十三块三毛。 皮皮虾留一部分自己吃,卖了三十九斤,一毛的价,三块九。 滑皮虾也留了一部分自己和媳妇吃,卖了四十一斤,这个价格美丽,七毛一斤,卖到了二十八块七毛。 所有一起,一共到手三百七十五块一毛钱。 前一阵子独辟蹊径,一起搞夜捕累得半死,手气好的时候是一百多块的收入。 这次去趟龙居岭,快要接近四百的鱼获了,比夜捕还要高出了很多! 而且不是今天这一趟就完事了,连续去个几趟肯定是没问题的。 梁父还在后面慢慢称板车上那些毛虾,梁自强、梁子丰两人一起先回到家了。人还没到门边,坐在门前的荔枝就连忙起身,小跑了过来,冲梁子丰眨眨眼,神秘兮兮说道: “三哥,你想想看,是不是落什么东西在屋后了?还好是我发现,帮你藏起来了,要是让爸看到抽死你!” 梁自强、梁子丰几乎不约而同,想到了石墩: “是不是又有书在石墩上面放着?” 荔枝哼了一声:“你还记得呀!” 梁自强、梁子丰面色都有些古怪,让荔枝悄悄拿出来。 去到里屋,荔枝把书从自己房间摸了出来:“你看,里面还有片好看的叶子。三哥原来你也喜欢玩儿这个呀,我还以为就我爱玩……” “是我的书,你千万别跟爸说啊!”梁子丰赶紧把书接了过来,并告诫荔枝。 等荔枝一走开,梁子丰挠了挠头: “这到底谁呀,咱们村也没谁家里有高中教材吧?” 梁自强同样想不出来:“这谁知道?你先收好呗,到时知道是谁了,还好还给人家。” 其实梁子丰现在已经完全用不着这些偷偷送过来的教材了。上次梁自强陪他在新华书店一口气都买齐了,还是最新版的。 梁自强把带回来的滑皮虾、皮皮虾拎给陈香贝,让她拣一些做晚上的菜吃。 “对了,我特意还留了几条大黄鱼回来,这个吃着挺营养的,对你有好处,清蒸还是红烧,你喜欢怎么吃就怎么来!” 他特意让她看了桶里几条大黄鱼。 “还怪好看嘞,”媳妇正忙着在洗一把叶子菜,往桶里瞧了眼。“今天带这么多回来吃,是碰上鱼汛了?” 梁自强笑得很有成就感:“吃这几条算个啥,你是没看到我船上的鱼,好几百斤!一会你数钱就知道了!” “真碰上鱼汛了?那太好了,这次可算没白出去一趟!”陈香贝跟着高兴。 接过他手里的鱼,“大黄鱼我拣两条最小的,一条清蒸给你吃,另外一条我想做糖醋鱼,行不行?” 他带回来这几条大黄鱼也就几两重一条,一人吃一条倒是也能吃得下。 糖醋大黄鱼,确实是有这种做法,但梁自强是不敢想那个滋味,估计肯定是不合他胃口的,她爱吃就好。 陈香贝轻快地拿起鱼,已经宰鱼去了。 梁自强又从中拿了两条,一条给到母亲,一条给大嫂,让他煮给小海吃。要不然,估计一会梁小海一准得往他二婶的桌子上爬,糖醋鱼很可能陈香贝自己都落不到几口。 给完鱼,一眼就瞥见小海正蹲在柴房附近那只大竹笼边。笼子里,蛎鹬正发出叫唤,叫得好不凄厉! 梁自强就奇怪了,这小毛孩怎么总能想出各种歪招折磨两只大鸟呢。前阵子是拿绳子拴着当风筝放,这会不知又整出了什么酷刑,搞得叫声凄惨之极? “小海你想养就好好养着,这样迟早会给你玩死的!”他扭头说了梁小海一句。 梁小海连忙站了起来,摊开双手一脸的无辜: “二叔我没碰它们,是它们自己打起来了!一只鸟要骑大马,另外那只不让它骑,就叫了!” 梁自强闻言过去瞅了一眼,还真是…… 笼里两只蛎鹬是一公一母。眼下,公的那只扑动着翅膀,发出骚包的吟唱声,想骑上去。 母的那只就是不让它骑,像挨刀子似的,发出厉声尖叫。 梁自强想起来了。这两只蛎鹬虽然一公一母,却并非一对。它们原本是各有自己的伴侣,就是后来惆怅飞离了无名岛的那两只。 都说大多数的飞禽属于专情的动物,只跟一个固定伴侣处,不玩劈腿。这点梁自强早有耳闻。 但他依然有点意外,这两只鸟都关在同一个笼子里好长时间了,也该“重组家庭”了吧? 公的那只倒是有点日久生情的意思了,但母的那只居然如此忠贞不渝,坚拒移情别恋,还在默默怀念着无名岛上飞走了的那只白月光…… 对于飞禽的专一境界,他算是见识到了。 只是这俩鸟同处一笼,以后一攻一守,怕是有得打了。 “二叔它俩什么时候生小鸟给我玩?”梁小海期待地问。 “看这架势,有点难,你慢慢等吧!” 或许两只大鸟打着打着,哪天就打成一片了,也不一定。 饭菜香气飘散开来,陈香贝还真做了一条清蒸鱼,一条糖醋鱼。 媳妇手艺确实就是比自己强,这条清蒸的大黄鱼,比自己中午在船上蒸的那条要好吃不少。至于陈香贝自己吃得不亦乐乎的糖醋大黄鱼,他就不知是个啥味了,也不想知道…… 晚饭后,把钱给到媳妇让她自个数去,自己就去洗热水澡了。 天凉后出海撒网,身上倒是没那么多粘乎乎的汗了,但一身鱼腥味,梁自强不洗干净怕自己根本上不了床,同时他自己也受不了。 想到明天一早还得天不亮就起床出海,晚上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与梁子丰不等天色大亮就来到海边,李亮这次倒是变踊跃了,已经同邓招财先一步到了海边。 四个人两条船,悄悄开向了海面。 船开出半个来小时,天色才正式大亮起来。又开了好一会,四个人再次来到了龙居岭附近。 连绵的礁石附近,海面风平浪静,但水里,却涌动一群又一群的鱼虾。 把李亮、邓招财当时就看震惊了。 “难道真像强哥说的,黑龙冬天不作怪,反而准备了很多鱼给人当大礼?” 邓招财总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但又哪儿不对…… 但他和李亮显然不想深究这个费脑子的问题。想那么多干啥,跟着强哥干就是了…… 第179章 捕不尽的成千上万带鱼 昨天在其他地方瞎晃悠的时候,李亮还是不挑不拣,只要有鱼,他的渔网都一视同仁地为它们而敞开。 这会儿不同了,一拨一拨的鱼汛在周围晃荡过去,这家伙东瞅瞅、西看看,矜持起来了。 鱼汛有点多,但船舱位置是有限的。像什么毛虾汛、巴浪鱼汛,就算啦别占地了。 四个人正挑挑拣拣,却见夹杂在杂鱼杂虾之间,一种如同绸带般挥舞的身影越来越多。 “带鱼?” 带鱼是典型的南北洄游鱼类之一。冬初,冷空气频发,带鱼逐渐集群,并向南洄游,形成冬季带鱼汛。 看来,这些带鱼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并渐渐起浮,也是要奔往那处深海越冬地而去。 这些带鱼是夹杂在虾虎鱼汛的中间,令梁自强他们颇感奇怪。 因为带鱼往往都是物以类聚,互相吸引而结群,形成专门的“带鱼汛”,很少与别的什么鱼汛混杂在一起的。 也没想这么多,他们开始抛网,连同虾虎、带鱼一起捞了两网。结果带鱼却是越捞越多了起来。 原来,前面夹在虾虎鱼汛之中的,只是打头阵的一批带鱼而已。 此时,更多的带鱼从浅海各地零星而来,在龙居岭越聚越多。 一边游动,一边时不时张一张嘴,吞食同样聚集在此的毛虾。这哪是迁移,分明是边吃边逛,美食之旅。 毛虾原本也是结集成汛,打算奔赴那片深海地的,结果一不小心,成了送餐之旅。 不过没关系,它们的心愿必将达成。带鱼会用胃和腹部把它们带抵那片深海越冬场的…… 除了毛虾,这一带还有不少浮游的糠虾,也算是带鱼食谱中的家常菜目之一。 于是,不管糠虾、毛虾。带鱼们闪腾挪移,虾吃一通。 一时间,只见龙居岭的海水中,挥动起无数银色的飘带。 由带鱼形成的飘带有着丝滑的弧线、柔韧的形态,以及闪闪的光泽。千条万条飘荡起来,看似各行其是,却又有着出奇的整齐感。 仿佛大海中隐藏着看不见的一双大手,指挥着它们同时向左摆、向右摇,形成一种宏大的律动。 以至于,龙居岭原本湛蓝的海水,都变成了一片银色。 这场景,更像是梁自强后世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大片。但眼前这个却是真实、立体的,整张银幕就铺开在自己的船底。比起大片,还是这个更为震撼。 当然,他们此刻的震撼中,有一半是因为:来钱了! 这钞票码得真整齐! 其实带鱼的价格,南方、北方是有很大差异的。 北方带鱼的肉质鲜嫩,腥味比较小。 南海的带鱼则往往肉质有点柴,口感比其他地方的几种带鱼是要次一些的,价格也就要便宜一些。 八三年,某个处于南北交界的省份,带鱼4两以上个头的,每斤批量收购价是三毛一。但在南海这边,收购价明显要低于这个。 郑六平时收购带鱼的价格,是两毛。 然而比起前头那些才几分钱的刺巴鱼汛、毛虾汛,两毛的身价也不错的了。况且,这个密度比其他鱼汛看着就要高。 密度越高,意味着撒网下去,每一网的收获量越大。 两条船上绿色的渔网都凌空挥洒了下去,如同几道绿光,击中了一片银波。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42节 律动着的美感紊乱了一下,渔网周围的带鱼们流畅地逃离开去,仿佛一整张银幕被镂刻出一个破洞。 等候片刻拉上网来,这次比起昨天的大黄鱼明显要重,每一网怕是有百来斤的样子。 这种时候,拼的就是手速。带鱼汛再密集,也终会从龙居岭渐渐流向深海,一去不复返。 而且带鱼的身体特点决定了,它一旦逃避起来,游速还是极快的。往往上一秒还在你的跟前,下一秒就出现在别的地方了。 船上,梁自强马上又撒下新的一网。梁子丰虽然速度不如他,但也有条不紊地在撒着网。 撒了两网,他又进入舱中开一会儿船,让木船跟上带鱼汛。 这样追追停停,直到带鱼汛越跑越远,李亮先把船停下来不敢继续追了。 他的船小,能够承受的流速与波幅都不如梁自强的船。 梁自强则继续追了一小段,补了一网,才掉转回来。 李亮倒也知足,等梁自强返回来后,冲他笑道: “酿的真没想到,这黑龙看来是条好龙,下次再来,我要不要带只公鸡过来敬谢一下它?” 梁自强额头黑了一黑: “想那么多没用的。你就知道,明天冬天还来,这里的冬汛照旧管够,就行了!” 停了下,又特意提醒道: “还有两件事,别说我啰嗦,你们俩真得记牢了!” 李亮和邓招财齐问:“哪两件?” “以前也跟你们提过一嘴的。一是冬汛前后你俩随便来这里,在龙居岭就跟逛大街一样都没问题。但夏天要是胆敢蹿到这儿来,就没谁保证会发生什么了,能回得去算你俩命大!” 他是怕这两货在龙居岭尝到了甜头,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大热天到时也跑过来撞大运。朋友一场,他不想这两人反而因为他而送命在这里,就像那个无意中被改变了命运的雷战斗一样。 这也是他不敢让全村人都跟着跑来龙居岭捞甜头的原因之一。人一旦多了,他告诫不了、管不住。到时必定会出现部分村民夏天也跑来这里撞运,然后船毁人亡,重复几十年、几百年前的悲剧。 毕竟他只是一个精力有限的普通人,不可能像后世,有关部门是专门采取了强有力的措施,保证村民们能够夏天禁往、冬汛赶来。 “知道,你说过的嘛,黑龙夏天里讨厌有人打搅!”原本正嬉笑着的两人,脸色也严肃了几分,“放心我们只会在冬汛的时候跟你一起过来,平时绝对不私自过来!” 听李亮他们这样保证,梁自强放心了些,又说: “第二件事就是村里人问起来,不能透露是龙居岭搞到的。随便编一些地方都行,反正不能说是这儿。你想想,他们要是追问,我凭啥断定黑龙冬天不生事,一到夏天就作怪,我能有几张嘴,怎么跟他们一个个扯得清……” “知道,知道,昨天有人试探,我就已经顶回去了!”李亮忙表示道。 正说着,梁子丰叫了一声: “二哥,你有没注意到,水里面螃蟹好像多了起来?” 龙居岭的生物本身丰富,昨天也是有一点螃蟹在水中偶尔浮现的。但眼下,梁自强听了梁子丰的叫声,往水中看去,只见自己船侧就有十来只螃蟹在水中游动。 “是梭子蟹汛!” 邓招财多瞅了几处水面,喊道。 周边冒出来的梭子蟹明显在不断地增加,只有一种可能,梭子蟹也赶来这里开始会师,要一路奔赴那处暖和的越冬地。 话不多说,他们再次紧张起来,忙着收取过路费…… 第180章 卖带鱼 梭子蟹汛没有那么密集,但放眼望去,数目也已经很是可观。 一网下去,大概能有二三十斤的收获。 捞上来一看,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个头饱满,是有膏的。 梭子蟹本身就不便宜,带膏的梭子蟹就更加受欢迎了,价钱贵出不少。 梭子蟹平时能适应的水温一般是8至31度,但实际上十几度时,它们的摄食量就会出现下降,并且开始纷纷向深区进行移动。水温如果接近零度,梭子蟹会完全不摄食,呈休眠状态,部分蟹直接会被冻死在浅水区。 南海这边,有些梭子蟹确实会选择一头扎进浅海底部的泥沙中,当驼鸟,一直苟着,盼望能够侥幸地苟过冬季,等来春暖花开。但大部分的梭子蟹还是会选择游向深海的。 两条船追随着蟹汛,边开边撒,等到梭子蟹汛渐渐远去时,每条船上都至少有了两百多斤的梭子蟹。 让人有些头大的是,普通的梭子蟹跟一部分有膏的梭子蟹全都混杂在一起,但是一会去卖的时候,肯定不能混着卖。到时要细细辨别、挑拣分开来,估计都得花不少时间。 捞完不少梭子蟹后,肚子也呱呱叫了。梁自强煮了米饭,蒸了几只梭子蟹,再加上陈香贝用滑皮虾做馅的包子,一起搭配着吃。 中饭时,两条船靠拢一起,停在礁石旁边。 李亮吃完饭,看见梁子丰,特意夸道: “阿丰,果然是大才子!你那情书写得确实好,把我自己都看得打动了,过两天我瞅个机会送东西给小美,顺便把这封信一起给她,我估计把握不小!” 梁自强提醒道: “你一个劲私下搞这些小动作有啥用,自己爹妈那关都过不了,瞎折腾!” 李亮笑得有些得瑟: “这你不知道了,我爸妈扛不住,已经服软啦!我们家除了我,谁给他们传宗接代去?!要不了多久,我爸妈就得托人帮我去小美家说亲了!” 聊了几句才知道,这货坚持夜不归宿,与父母犟了一段时间之后,反过来变成父母求他回去。 那天在他家门外,梁自强听李亮母亲把话撂得怪狠的,没想到狠不过三五天,就败下阵来。 不过想想也好理解,毕竟李亮上头全是姐姐,家里儿子就他一个,这点跟林百贤还不太一样。李亮父母估计还真不敢下死劲跟李亮闹翻。 而且李亮父亲年纪大了,打不动鱼,平时船全是李亮在出海用。从经济地位来说,他也比较硬气。 “你爸妈现在不怕你被克了?”梁子丰好奇问。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去隔壁镇找人要个符,说是到时让我带一段时间的符应该就有办法化解……” 李亮父母还真会自我安慰啊。不过这台阶是下得漂亮。 与李亮聊了一会,各自回到了舱里。 梁子丰进到船舱中,低声对梁自强说道: “二哥,情书其实我不只写了一封……” “啊?” “还有林百贤也找过我,我也替他写了!” 梁自强哦了一声:“写就写呗,反正要做出选择的又不是你,是袁小美!” 梁子丰深为认同:“可不是吗,也不多占我时间。我两封写的都是差不多一模一样的话,除了名字不同。还怪省事!” 梁自强:“!!!” “那个……有些事,细节你就别跟李亮透露了。要不然,你这个忙帮的,估计有点招恨!”梁自强郑重提示道。 省事不是这么省的啊,阿丰! 不过好在,这东西本身就不在里面起个毛作用,袁小美这方面没啥发言权,嫁谁还得听她爸妈安排。玩儿小纸条,这是李亮、林百贤读书时追袁小美的老毛病,没改过来。 下午准备打倒返回前,来了又一波带鱼汛,只是规模逊色于上午那波。 这次原本是出现了一些滑皮虾,四人激动地要去捞虾的,毕竟滑皮虾比毛虾之类可是贵太多了。 可还没怎么开始捞虾呢,一拨带鱼就又涌出来了,仿佛是闻着虾味来的,张嘴就吞滑皮虾,吃得可欢乐了。 它们欢乐,梁自强几个却就郁闷了。 虽然吞吃了滑皮虾之后的很多带鱼,立马就被他们给撒网捞了上来。 但滑皮虾是七毛一斤,可进了带鱼肚子那就是带鱼肉了,两毛一斤。 他们也不可能特意从带鱼肚子里挤出来是不是。 这一波带鱼,再加上上午那一波,今天他们是带鱼大丰收了。 其他像鲈鱼什么的,等待过程中也捞过一点,但不多。 见时间差不多了,载着满船的带鱼,便开始返航。 这次一到大码头,见收购点的周围竟是围了几十个人。 梁自强意外了一下,今天大家的冬汛收获都这么丰富的吗,全挤在一起排着队等卖货? 直到越走近,听到村民们的议论声,越不太对。 “卧靠发生什么了?今天郑叔的发财门怎么都被人砸了,谁干的?!” 靠近收购点后,邓招财忍不住惊呼出来。 梁自强发现,收购点的木门被砸出了一个大洞,再往屋里一瞅,几张凳子也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大秤、小秤全从桌上掉了下来。 郑六和帮工邓飞都不在屋里。梁自强有些好奇,也不知屋里此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接过邓招财的话,回道: “还能谁,夜路走多了不得撞鬼?郑六这次也是不老成,搞到人家丈夫知道了,这哪个男人忍得了,冲上门来把郑六揍了!” “什么老不老成,我看就是他这次钱没给够!” 梁自强几个可算听明白了,郑六在外四面出击、处处留情的事,总算翻船,被人家男人给找上来揍了。 村民们还在继续议论。这事郑六理亏,加上跟其他村民没啥利害关系,所以被揍的时候,也没见多少人上去帮他。 后来还是几个进来卖鱼的村民瞅见,上去劝了一下架,把双方给拉开了。 此刻,收购点附近聚集的渔民越来越多,大家都等着卖鱼。 一开始大家的兴奋点都围绕在郑六被揍的事上,聊得方兴未艾。可随着时间推移,仍不见郑六和邓飞的身影出现,渔民们一个个开始急得跺脚了。 “死性不改的郑六,快活的时候也不想想后果!他这一出事不打紧,老子的鱼卖给谁去?!” “怎么办,我们也不认识其他鱼贩子啊,这几筐鱼全部让它臭掉?” 渔民们越来越心急如焚,梁自强站在里头,也是额头有些冒汗了…… 第181章 收入大幅度蹿升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43节 村民们都在海面找寻到了一些零星的冬汛,比起前阵子,鱼获算是不错的了。结果卖鱼时碰上这种意外插曲,谁不着急? 但再急也没有梁自强和李亮急。他们俩船上的带鱼才真叫多啊! “实在不行,你们要不要直接开船去外县,找一找外面的鱼贩子?”邓招财帮着支起招来。 此前杨喜杨庆偷了很多海底窜的鱼,就是开了很远去外县销掉的。 “去什么外县,本镇其他村就有收鱼的!”梁自强回了邓招财一句。这货显然是思维被上次杨喜的事给带歪了。人家跑去外县,那是销赃,故意跑远点。 梁自强真准备转身去找其他鱼贩了。 “来了来了!” 却见一道人影从路上走了过来,是邓飞。 “邓飞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你能作得了什么主?郑六呢,是不是在医院躺着今天起不来了?!” 众人纷纷高声问邓飞。 “大伙放心,我先来给大家过称,郑老板回去拿钱了,一会就过来,保管一条鱼不落下,全给大伙收了!”邓飞肯定回应大家道。 “他能行吗,也不知道伤的哪儿……”有人嘀咕。 “也没多重,最主要就是脸被抽得没法看了。”邓飞透露道。 也有人问邓飞:“那事了结啦?那男人以后不会三天两头再来砸他的门揍他吧?” 邓飞往后边看了看,见郑六还没跟过来,便压低声音道:“了结啦,就是有点伤腰包,郑老板没少给人家钱!” “我说吧,其实就是钱的事!” “瞧郑六这事干的,又伤腰,又伤腰包!”有村民悲天悯人起来。 他们也不走了。毕竟涌向外村的话,外村鱼贩难免也会趁着这机会压一压价,还不如郑六这给的多。 最前头的村民已经搬着鱼获,给邓飞开始过秤。 屋里横七竖八的东西,也有人顺手给收拾了两下。 因为郑六还没来,那些过完秤的村民,数字都记下了,就站在一旁等郑六过来给钱。 不一会,郑六总算出现了,但出现时的面貌比较别出心裁。 脑壳有大半边被棉纱给包裹着,像个纱布包在人群中穿过。 村民们总算从棉纱外露出的眉眼认出了他: “郑六你这脸没全包住呀,我们还是认出来了,害臊的话你得把整张脸包起来才行!” “郑六我们在这等的时间可不短了,一个个冷的,你倒好,脑袋包这么严实,肯定暖和了!” “脸有没毁坏,别影响下次出去找相好就是了!” 郑六趁着耳朵被纱布包住的,装聋,旁若无人地从村民中穿出来。 邓飞在一旁挤眉弄眼责骂那些村民: “一个个年纪也一大把了,说话这么损,不能积点德呀!” 村民们幡然悔悟,知错能改: “积德积德!郑六我知道你乱动别人的东西要补偿钱给苦主,今天我特意多打了些鱼,支援你赔款来了!” “郑六你多收就能多挣,看看乡亲们对你多好!” “邓飞把秤拿过来,我不想排队再等了,我要抢先支援郑六!” 郑六斜睨着众人,歪着脑袋,扯着嗓子: “什么?你们说什么?!今天鱼多啊?鱼多是好事,老天爷赏饭吃啦!” 这装聋作哑的技术,也是神乎其神了。 村民们见他这样,也都没招了,一个个五体投地,安心排队过秤。 再说了,郑六带伤前来收货,这是何等可贵的敬业精神! 等候的过程中,梁自强、李亮他们倒也并没有浪费时间。 他们的鱼获中,有一批普通梭子蟹跟红膏蟹是完全混杂在一起的。这会儿,他们就慢挑细选,把两普通蟹跟有膏的分了开来。 急着支援郑六赔款的人那么多,暂时也不差他们。 等到他们把蟹清理得明明白白,其他人也差不多卖完鱼,散了。 轮到他们了。 “郑叔你看,我们搞来好多的红花蟹,值钱的红花蟹啊!”邓招财蹿到郑六跟前,冲他叫道。 郑六被他的大嗓门给震了一下,拉下脸道: “去,少在这信口开河。红膏蟹就红膏蟹,哪来的红花蟹!” 邓招财立马揭穿道:“你看你这耳朵不好好的么,我说错一个字,你都听得明明白白!” 玩笑归玩笑,正事不耽搁。 邓招财帮着李亮一起把蟹搬过来过称,称完蟹,又称带鱼。 称带鱼时,邓招财在一旁提醒郑六道: “郑叔,这带鱼实在不该按平时两毛的价呀!” “南边带鱼都是两毛,带鱼价都不怎么变的,你想要多少?”郑六耳聪目明地回答道。 “这次不一样,这些带鱼可都吃了一肚子值钱的滑皮虾!” “别说吃了滑皮虾,就是把你吃进去了,照旧也只卖两毛的价!” 说笑间,李亮的货卖完后,开始称梁自强的。 已经分开装好的普通梭子蟹是一百二十二斤,每斤五毛钱,六十一块钱。 分出来的红膏蟹是八十三斤,这个高多了,一块二每斤,九十九块六毛钱。 然后是真正海量的货,南海带鱼。 带鱼上午捞一拨,下午又捞了相对小的一拨,一筐接一筐称下来,竟是达到了一千零四十六斤! 两毛钱一斤。光是带鱼,就有二百零九块两毛。 另外,滑皮虾倒也有一部分还没来得及让带鱼吞吃下去的,跟着一起撒网捞了上来。 凑到一起,有十三斤。滑皮虾七毛钱一斤,好歹也是九块一毛钱。 所有的蟹、虾、带鱼加起来,梁自强这一趟的龙居岭之行,到手三百七十八块九毛钱。 还挺巧,竟然跟昨天的龙居岭鱼获非常接近。昨天是三百七十五块,今天要多了几块钱。 要说价格是昨天的大黄鱼和金鲳鱼要贵过带鱼,今天胜就胜在,带鱼确实够多、够密集。 李亮今天捕获的带鱼也是上了千斤,加上虾蟹,总收入同样三百多。 走出来后,在一边,这货笑得牙都包不住: “强哥,知道我要娶小美了,你这彩礼、婚事钱送得怪及时的,谢了谢了!” 梁自强:怎么总感觉给林百贤添堵了?这事也没办法,那家伙劝都劝不动,想拉他去龙居岭一起发一波,他自己不去这能怎么办。 付了帮工费给到弟弟梁子丰后,梁自强照旧还有三百七十多。 揣着这钱回家,这次他心里有种特别踏实的感觉。 加上昨天的钱,光是龙居岭的冬汛,就挣到七百四了。当然这只是毛利,没扣除柴油钱之类的成本。 再加上前些天,卖掉飞机蟹和无名岛鸡爪螺那些的四百来块,最近这些天竟是到手一千一百多了。 靠着海底窜几十块、几十块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现在,增长缓慢的积蓄总算再一次火箭般往上蹿了起来! 第182章 三千多了 梁自强家的伙食真是够随机应变的。这次他搞了海量的带鱼,自然免不了留了几十条带回家里。 拿一条当天吃就够了,其它的全部晒制起来,做成带鱼干。过段时间要是没什么新鲜鱼可吃,带鱼干、龙头鱼干,各种鱼干便是渔家过冬的必备食材。 带鱼对胎儿的生长发育和脑部发育都是有益的,当然缺点也有,不能吃太多。带鱼热量高,吃多了体重有可能得往上蹭。 陈香贝上一世苗条了一辈子,梁自强还真没想过,现在的陈香贝万一变胖,躺在面前会是怎么个样子? 算了那画风跟现实中的陈香贝有点违和,不想了。 如果只是比现在稍胖一点,微胖的话,加上本身皮肤又白,那倒还不错,说不定,品一品又是另外一番美美的滋味了…… 本来还想拿两条带鱼给到母亲和大嫂,结果不一会,父亲和大哥梁天成也出海回来了,也带了几条带鱼回来。 他们俩虽没有碰上大的带鱼汛,但在海面也找到了零星的小汛,带鱼也捞了一些。 晚饭时分,梁家全都飘出了带鱼味。 所不同的是,做法各异。清蒸带鱼、红烧带鱼…… 而陈香贝做的是,带鱼炖白菜。 晚上陈香贝又到了温习数学课的时候,数积蓄…… 原本他俩的箱底是已经攒到两千八百的,后来那次早晨去镇里买猪肉、猪肝、食油、大批煤球、柴油之类,花掉了一百多,还有两千六百多。 这段时间偶尔又用掉一些钱,毕竟从米到菜,基本都得买。地里新种的那些菜就那两三样,光吃那个肯定是单调的,营养也不够。 两千六,加上这些天拿回家的一千一,箱底的钱已经攒到三千七百了。 当然这三千七可能马上就得用去一部分。两人过冬的厚衣服一直都还没着落,被捕捞冬汛的事拖延到现在。这肯定会是笔不少的花费。 数完钱钻进被子里,好在被子倒是新的,够厚实。 睡在里面不仅不冷,梁自强反倒还越来越热起来。忽然一想,自己又大意了。 带鱼对男人的那啥作用可是公认的。看来,海鲜中能够鼓舞男人的玩意还真不少。 不过带鱼跟土鲍并不一样,带鱼是类似于星鳗那种,让男人感觉到了热量的增加。 听江文昂的描述,土鲍那是属于一种治疗作用。江文昂本身不够硬气,一直喝土鲍煲汤,慢慢就得到滋补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44节 “你今天又怎么了?”陈香贝碰了一下梁自强,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了一缩。 “这还不明白?又有好长时间你没帮过我了。” “哪有,上回才没多久……” “嘴上说不准的,你再感受一下,这样最诚实了!” “你怎么这么麻烦。” “麻烦什么,动动手而已!” “我白天织网,还给小家伙打毛衣,我手也会累的……” “织网几个钱,小孩衣服可以下次上街的时候再买。明天你的手好好休息就行了,别织网也别织毛线。” “别的事都不重要,就你这个十万火急?” 陈香贝嗔怪地看了看他,却还是行动了起来…… 陈香贝对他动过手之后,他果然就睡得香了。这一觉睡得久,竟然下半夜又起了风都不知道。 早上起来一看,外面的风还没有停,但是倒并没有下雨。 他还特意跑去海边看了一眼,还是有些浪的。虽然很想把握住冬汛每一天的宝贵机会,但今天这样子,显然是不适合出海了,尤其是去龙居岭那相对偏远的地方。 有风而没下雨,倒是不妨碍上街。 当即,他便跟陈香贝商量了一下,趁着今天无法出海,去镇上把置办冬衣的事给解决了。 一天又一天耽误下来,再拖下去的话,他俩都要成寒号鸟了。 早饭后就一起出发,上午来到了镇上。要办的事还不少,但头一件肯定就是跑往裁缝铺。 “是你们小两口呵?这次是来做冷天的衣服?” 裁缝铺的夫妇一眼认出了他们,笑眯眯打招呼。 “对,给她做两身冷天的外衣,厚实点也宽大点。” “知道嘞,宽大点里面好加毛线衣什么的,万一天气变更冷也不怕。”店主老婆当即应道。 “对了另外还要做夏天的薄衣服,不能按上次那三套的尺码来,这次夏衣也要宽大,一直能穿到孩子出生。” 考虑到孕期将会贯穿今年的冷天到明天的热天,所以他想想还是把厚的、薄的都做了。 “怀上了?恭喜呵!”店主老婆喜道,“前一阵子给你们做成亲衣裳,现在你们都要当爸妈了!” 上次给陈香贝做的三套衣服,每套连手工带布料一起,是二十块。 这次孕妇服做工稍特殊点,收了二十二块每套。这是薄的。 冬衣就不同了,布料厚实,分里布外布两层,中间还夹有一点棉,所以要去到五十块,一整套,含衣裤。 想想似乎不够,又加了两套秋衣,用于不冷不热的时节穿,同时冬天也用来穿在厚衣服的里面。 秋衣孕服跟夏衣一样,也是二十二。 两套冬衣冬裤一起是一百块,再加上三套夏天孕服是六十六块,两套春秋孕服是四十四块。 陈香贝所有的衣服一起是二百一十块。 这次陈香贝直接扯住梁自强,让他也当场量尺寸,做冬衣。 薄的衣服上次她给他在这铺子里做过三套,他倒是只需要做冬衣就行了。 梁自强本打算自己只需要一套新的冬衣,过年能够穿得出去就行了,但陈香贝坚持让他多做一套好换洗。 于是,五十块一套,两套也是一百元。 这年头衣服是大花费,尤其请裁缝做冬衣。一转眼,三百一十块花出去了。 这次做冬衣的时间需要更久,得他们下次来镇上的时候,再来取衣服。 从裁缝铺出来,两人便一起去坐落在镇街后面的卫生院。 怀上后到现在,还一直没去过医院,这次既然来了镇上,当然顺道去卫生院看看情况。 梁自强打算先在镇卫生院问询一下,但是生的话,还得想办法去县里的医院生。后面几轮的产检,最好也是去县医院做。 第183章 冬天赶海也能收获不断 镇卫生院其实就是两排双层的砖屋构成,一进去,里面有几个老人在看病。 潮洋镇的卫生院倒是有妇产科,坐落在后面一排砖屋。 这里是没有条件做测孕的。那种蟾蜍测孕的方法,还得县医院才有。不过陈香贝也没必要再测,医生凭经验判断她是肯定怀上了。 医生询问她是否有心脏病等慢性病以及家族遗传病史,问完后,给她量了量血压,又用听诊器给她仔细听了心跳。 至于陈香贝这些日子一直心心念念不忘的胎心,医生直接告诉她要等怀孕四个来月后,才能用听诊器听到胎心。 之前梁自强就跟她说没那么早,她还不大信,现在信了。 传统的听诊器不比后世广泛应用的那些技术手段,是没办法太早就听清楚胎心的。 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包括前三个月、后三个月不能有夫妻生活,中间三个月的夫妻生活也需注意这样那样…… 把陈香贝当场听成了红脸关公。虽然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医生,其实跟自己妈一样的,但她坐在那里还是听得怪难为情。 末了医生习惯性地补充了一句,加强营养。 这个年代,女人怀上后最需要注意的事情,好像还真是加强营养,农村尤其如此。 陈香贝很想说,营养方面,她最近其实真没怎么缺过。 从卫生院出来,由于没能听到胎心,陈香贝竟是有些耿耿于怀。 梁自强好笑地安慰道:“照医生说的,元旦后就能用听诊器听到胎心了。到时是继续来这里还是去县医院都行!” 今天要买的东西就多了。 在供销社买了很多毛线,陈香贝一定要自己动手给孩子多织两件毛衣。 至于娃的其他衣服,现在倒还早,可以再过几个月再买不迟。 麦乳精买了一罐。这东西现在喝一喝还行,其实到后面是不宜再喝的,会造成少奶、断奶。 而且这东西糖份太足了,梁自强是想给媳妇补营养,又没打算真给她补体重…… 核桃、苹果之类的外地水果,镇里供销社倒是也有一小部分供应,但是卖价比城里农副产品供应市场的还贵,而且品相也没那么好。多少买了一点。 除了供销社,现在街边也早就已经放开允许摆卖。 梁自强买了一些农家自己种的新鲜蔬菜,买了鸡蛋,正好卖鸡蛋的人同时拎了母鸡在卖。于是下蛋的鸡、鸡下的蛋,都一起买了。 孕期给她炖几次鸡,还是很有必要的。上次是梁母宰过一只给她吃,已经又有些时日了。 父亲都买了新板车了,这东西对梁自强来说也是必须得很。 于是去农具店里,又买了一辆崭新的板车。 板车倒是给他省大事了,其他那些吃的、喝的,除了鸡蛋怕打碎得用手拎着,其他全都放进了板车里,推着走。 板车、母鸡、麦乳精以及蔬菜,再加上前头两人裁做冬衣的三百一十,今天花掉了四百来块。 细想想,还真没哪一样是不该花的。说起来,这些东西可能比盖房还更为紧要。 箱底的三千七百积蓄,变成了三千三百。 到了该吃中饭时,两人依旧进了上次那家饮食店。但是,上次她还吃得津津有味的猪脚粉,这次她竟然都没正眼瞧一眼,就说腻。于是,点的是他们这一带很盛行的猪杂粉,里面的猪心、猪肝份量很足。 但是陈香贝私自往里面加了好多醋…… 说来也是气人,等到他俩下午从镇里回到家,风却又越刮越小,直到完全停了。 回到家时,发现居然就梁子丰一个人在家,趁这机会正如饥似渴地看书做题。 一问,父亲跟大哥是去盐田帮人做事了,母亲跟大嫂她们则是看到风停了,下午又正好退了潮,趁机去海边赶海去了。 把板车上买的那些东西放进了屋里。站在门前往海边方向望了望,海滩上确实有不少人。 “不是说大风过后,会有不少东西卷到岸边来么?要不我们也赶海去?”陈香贝看到海滩那些赶海的身影,不禁有几分眼热。 冬天里,赶海遇到鱼、蟹的可能性已经很少了。但并不是说冬天的海边,就完全没有东西可捡。 只是,冬天捡到的东西,跟平时不大一样了。 反正剩下小半天,也不可能再干得了别的正事,梁自强当即拿来赶海那一套行当,把门锁上,同媳妇一起去海边凑个热闹。 多宝也不知独自在哪儿玩,这会儿钻了出来,跟着他们就往海边跑。 来到海边,一眼瞅见侄儿梁小海蹲在离岸稍远的地方玩沙子,大嫂邝海霞则就在他旁边翻找蛤类。 “大嫂,捡到不少蛤了?”梁自强打着招呼,“妈跟荔枝今天也来赶海了吧?” “你俩从镇上回来了?”大嫂指了指前方,“她俩一路捡到前头去了,我本来也要一起过去,哪知道小海蹲下来玩沙子,瞎挖出来了几只蛤!” 原来这窝花蛤是小海玩沙子给玩出来的? 难怪了,今天小海蹲在一旁玩沙玩到飞起,脖子上脸上全是泥沙,大嫂都没有半点要出手整治他的意思。 “小海,今天真厉害!”两人都夸了两句小海。 “还有更厉害的呢!”小海拍了拍自己刚挖出来的一整坨沙,满脸成就感地叫道,“看我的大炮!” 梁自强看了好一会,才勉强看出来,原来他又挖又堆,是要用沙子堆出一门大炮。 只是,这大炮也太写意了,不用点力联想,还真想不到大炮上去。但经他这么一说,有了那么几分意思。 “小海做的大炮,跟电影里的可真像,好样的!” 陈香贝就跟个睁眼瞎似的,罔顾事实地表扬了一通梁小海。 梁小海一听可来劲了,仿佛觉得自己要是不干点啥,就对不住沙地上这架现成的大炮。 “嘟嘟嘟嘟嘟!”一阵模拟号声,“冲啊,杀杀杀!” 小海当场做了两个拼刺刀的动作,用脚踢腾起两蓬泥沙。 两蓬泥沙,一大半都飞溅起来,落到他娘邝海霞的头发上、耳朵上、肩头。 梁小海浑然不知。一场硝烟弥漫的战斗才刚打响呢,他“嚯嚯”在沙地上就连翻了两个跟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45节 “看我打不死你!” 梁小海遇到劲敌了,没倒在枪林弹雨下,倒在了他娘的巴掌下,被按在沙地上一顿捶…… 这落败的速度,看来他扮演的是敌军。 梁自强跟陈香贝看得眼皮直跳,跑上去好不容易拉住了大嫂。 看在还有花蛤要继续挖的份上,邝海霞暂时饶过了他。 两人继续往前去寻找,看海边有没有点什么东西可捡。 “媳妇你看,这种颜色深点的,叫文蛤,跟我们以前捡过的几种都不一样!” 梁自强没走出多远,就开始不断地捡到文蛤。 第184章 反季节海菜全冒出来 天冷了,鱼和蟹跑了,但蛤类更多的则是往泥底钻,原地凑合一下过冬。 结果不少的蛤被浪翻卷出来,冲到了岸边浅滩。 文蛤一般是黄褐色,有着清晰的同心纹,背部有锯齿状或波纹状褐色花纹。 有些地方会把花蛤与文蛤混着叫,但在梁自强他们这,文蛤就是文蛤,花蛤是花蛤,两样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两人一路捡到文蛤,也捡到些花蛤。 “你快看,那是海带吧?比我们平时吃到的怎么要好看一些?”陈香贝捡了几只蛤,站起身来时,便见浅水中有好几片衣裳般的东西正向沙滩飘来。 “这可不是海带,是海莴苣!” 海带属于棕藻类,海莴苣属于绿藻类。眼下渐渐飘过来的植物,绿得像是会舞动的翡翠,在海水中飘浮。 如此碧绿的,自然不是海带,而是海莴苣。 “应该也能吃?” “当然能,比海带的味道还好。海带有嚼劲,这个脆嫩!” “那我捞了!” 陈香贝穿了长筒靴过来的,这时海莴苣已经飘近,她将脚稍稍踏入浅水边,便捞上来一大把海莴苣。 但是捞了几下,才发现有点没完没了。 陆续又有很多海莴苣从海面飘来,不仅如此,中间还夹杂着其他一些形状各异的藻类。 “我这是捞到什么了?像一团毛线……” 这次陈香贝用手抄网捞上来的,是一大把像头发一样的东西,深褐色,特别光滑。 梁自强听到媳妇对着骆驼毛嘀咕说“毛线”,忍不住笑了: “这是骆驼毛,也是一种味道很不错的海菜!” 骆驼毛又叫萱藻,平时长在海水中巨大的岩石上,呈褐色纤维状。被它覆盖后的岩石,就没了一块石头该有的样子,而是像一头泡在海中的骆驼。因此,这种海菜被称为“骆驼毛”。 “这也能吃?”陈香贝一副“我那么相信你,你别骗我”的表情。 “你还不信。用这个做包子,估计就没几种包子馅比这个还好,你多捞点,一会就可以做来解解馋……” “信你,那我晚上做来试试。” 陈香贝继续捞了几把,梁自强不敢让她再捞下去了。 因为就眼前这一阵,海面飘来的海菜实在是有点多。她这么一直捞下去,虽说还没到显怀的时候,但万一累着腰,梁自强还真怕对胎儿不利。 他当即接过她手里的手抄网,自己捞。 “奇怪了,最近从哪冒出来这些海菜?以前赶海都很少见到!”陈香贝发现远处也有人在捞海菜,有些不解道。 “平时能见到才怪了。海里有好几种海菜跟鱼虾相反,鱼虾是躲着冬天,它们就是趁着冬天猛长,一个劲冒出来!你以为他们那么多人入冬了还来赶海是为啥,除了蛤、螺,冬天海边最多的就是海菜了!” 有句俗话说,“数九寒天,骆驼毛鲜”,说的就是骆驼毛这种海菜。越是冬天,寒风阵阵,骆驼毛越是柔嫩、鲜美、光滑、爽口。 有些渔民会在浪不大的日子里,冒着寒冷,特意开船去海面的礁石寻找。找到披满骆驼毛的礁石,他们就拿出大剪刀,剪骆驼毛回去卖。 梁自强现在遇见的,则是被海浪从礁石上冲落下来的大把骆驼毛。 骆驼毛长到2至3寸是采集的好时机,待到开春之后,天气一天天变暖,骆驼毛越来越长,口感变差。 到了四、五月,别的海鲜开始洄游归来时,骆驼毛反而变得不能食用了。 海里的物产有时就是这样,习性相反,却又正好互补。否则渔民的冬天还真是彻底没法熬过去了。 这就是陈香贝所不清楚的,为什么以前没见什么海菜,冬天赶海时反而遇见大把海菜飘来的原因。 除了海莴苣、骆驼毛,另外一种丝状的海菜数量也不少,混杂在其中。 这种海菜又是另一种色彩,呈紫红色,亮丽透明。 “紫红色这种,叫海龙须,也很脆的!” 海龙须又叫海发菜、江蓠菜、水晶藻。其口感细嫩酥脆,润滑爽口,炒,汤,凉拌,煲粥皆可。在有些国家,它还被称为“长寿菜”,可见其成份还是对人体比较有益的。 梁自强发现桶子和篓子都不够装,今天的海菜之多有点超出预料,索性便又返回一趟家,去挑了一担箩筐过来。 这片海边捞一捞,完了挪个地,那儿又捞一捞。 海水就像不停地变着戏法,将种种海菜变到人面前。颜色各异,形状不同。 梁自强的箩筐里就已经装了好几种。 海莴苣、骆驼毛、海龙须菜(海谷穗菜)、海葛…… 全都是寒冷的季节里才会大批地现身海边,属于“海洋菜园”恩赐给渔民的冬季“蔬菜”了。 一路打捞各种海菜的同时,两人也寻找着虾子。 平时多见的皮皮虾、青虾红虾之类,现在天冷了,几乎都没了踪影。 但是仍会有一小部分的砺虾躲在附近泥沙中,被潮水冲上岸来。 这次,两人蟹是一只没见着,鱼也是一条没碰上,但却捞了两箩筐的各种海菜,还有就是桶子里的文蛤、花蛤、螺类、砺虾。 海边走动的那些人,收获基本也是这几样,与平时相比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样风景。 梁自强又换了个临近潮汐沟的地方,这次比较多的是裙带菜。 裙带菜跟海带,很多人就真的分不大清了。 实际上,裙带菜的颜色比海带要浅一些,形状上,裙带菜看起来像一把大蒲扇,中间有一条明显的长柄,呈羽毛状分裂。由于整体看起来像裙带,所以就叫裙带菜。 海带的碘含量太高,是裙带菜的十倍以上,但裙带菜的其他营养成份,比如镁、钙却比海带要丰富得多。健康方面来讲,显然裙带菜要优于海带。 才捞起一把裙带菜,陈香贝眼尖,一下瞅见被裙带菜遮盖住的下方,有东西露出来一角: “你看那下面是什么贝,泥巴里露出来一截,好像是紫色的?” “会不会是紫蛤?紫蛤可比血蛤还要值钱,就是很少冲到岸边来!” 梁自强当即也不想捞裙带菜了,赶紧放下抄网,用戴着手套的手去挖水中的紫蛤。 第185章 奇葩方式薅到超多蚝 很快从水中抠了出来,用水荡了一荡,外壳的紫色不仅没有被水洗去,反而更见分明。 显然,正是紫蛤。 南海这边的紫蛤与北方紫蛤还不太一样,更少见,肉质很娇嫩。紫蛤的内壳同样也是紫色的,里面的肉则为淡红色。 可以说,跟血蛤在种类上有一定程度的接近,但它的肉没有血蛤那么鲜红,也不像血蛤那样流出红色液体。 再有就是,紫蛤几乎只有了到了冬天才被发现踪迹,也只有冬天的紫蛤才最鲜嫩美味。 血蛤虽然也少见,但是至少一年四季都是有机会找到的。相比之下,紫蛤更稀罕一些。 “会不会下面还有?” 实际上,梁自强已经在动手了,不一会就接连挖出来两只。 看来,是有好些紫蛤被水冲到岸边,然后钻进了岸边泥沙深处。 一直挖了有两斤多的样子,挖不到新的之后,才起身作罢。 他挖紫蛤的同时,陈香贝则站在一旁捞裙带菜。刚好,紫蛤挖到手的同时,裙带菜也被她捞得差不多了。 继续走了一会,就见梁母也挑着两只箩筐。 跟梁自强一样,母亲箩筐中最多的,也是碧绿的海莴苣、浅绿的裙带菜之类。 母子俩对面相遇,不像是两个赶海的,而仿佛是两个在菜市口碰面的菜农…… 但是荔枝的画风就大不一样。 她一手拎着桶,另一只手则用绳子牵着两只跟屁虫般的大鸟——那对蛎鹬。 这画风,更像是后世那些女孩子在小区楼下蹓着宠物、散着步。 被她蹓着的那两只大鸟,还一脸的不情不愿。 这时多宝在海边浪了一圈,也重新跟上来了,见到那两只蛎鹬便走过去汪了一声,好像是在说: “你们两个傻乎乎的玩意,怎么也跟着来海边凑热闹了?” 蛎鹬耷拉了一下脖子,很冷淡,没太搭理它。 然而,荔枝的表情却与蛎鹬的冷淡构成鲜明对比,她非常兴奋地将手中的桶子送到梁自强二人面前: “二哥二嫂快看我搞到什么了,半桶子,妈说这个能卖好多钱了!” 只见荔枝提着一只大桶,桶里面装的,竟然有整整半桶子白花花的蚝肉! 梁自强和陈香贝脸上都露出了惊讶。 就连陈香贝赶过几次海后都知道,蚝肉太难撬了。就算一时间找到大量的蚝,看着多,真正撬下来,除去了外壳,其实到手里的肉也很有限。 而且,用铁凿一只一只去撬开那些坚硬的蚝壳,这过程是很辛苦的,速度也慢得很。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46节 有时一下午,撬到手也就一大碗而已。 这才赶海这么一小会儿,要撬出半桶来,梁自强自问都做不到。他实在想不出,荔枝是怎么做到的? 正打算开口问,便见旁边的礁石底部又露出了一些蚝壳。 两只蛎鹬抬起了低垂的脖子,本能地走上前去,伸出比筷子还要长的大长嘴,“噗噗”清脆两声,去剥牡蛎吃了。 “二哥二嫂你们看我的!” 荔枝丢下一句话,人已经扑到蛎鹬旁边,一手死死卡住一只蛎鹬的脖子。 白花花的蚝肉挂在蛎鹬的嘴边,还没来得及咽,就被荔枝卡在那了。 荔枝亲手从鸟嘴边把蚝肉取了下来,问心无愧地放进了桶子里…… 这一瞬,梁自强和陈香贝双双陷入了沉默。 那整整半桶子白花花的蚝肉,他们终于知道是怎么来的了。 要不是现在亲眼所见,这谁能想到?就是把脑壳想痛,也想不到答案是这样的啊…… 现在,他们理解了,为什么那两只蛎鹬,一脸苦大仇深,带着几分厌世的表情…… 但它们似乎并不甘心,也不太懂得吸取教训。到嘴的蚝肉被打劫之后,它们见石头下部还有不少,又走上前去,张开大长嘴,再剥。 毫无悬念,脖子再被荔枝卡住,蚝肉再次被剥夺。 如此循环,完全停不下来,像是进入了一道工业流水线。 就在梁自强和陈香贝的面前,桶子里的蚝肉高度又往上升了一升。 这神操作,就连旁边闲云野鹤的多宝都看傻眼了,那叫一个目瞪狗呆! 它再度嗯哼了两声,显然是在说: “傻了吧?我来海边是来浪的,你们俩来海边是来当苦工的!” 梁母则是摇了摇头,叹道: “跟个没长大的丫头片子一样,就会瞎闹。不过这次还好,这些蚝肉晒成蚝干,总算能卖不少钱!” 梁自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妈你别说,她这思路我还跟不上啊!” 说完又走近荔枝: “荔枝,你是怎么想到这么绝的损招的?” 他都没想到,自己从岛上带回来的不是两只鸟,而是两只超级好用的全自动撬蚝专用螺丝刀! 荔枝的圆脸上写满了得意: “我就是不想让它们乱吃太多东西。吃一肚子蚝,到时拉一笼子的鸟屎,臭死了!” 梁自强的思维再度凝固。自己妹子的思维,常人打死也是跟不上的…… 他想了想,谆谆劝导荔枝道: “荔枝你得这样,时不时还是得给点蚝啊、虾啊给它们吃,要不然还不饿死它们?再说了,它们吃了东西,才会有力气给你开蚝!” “平时我和小海天天都给它们喂毛虾的!” “我是说现在,它给你开了一阵子蚝,你就奖励它一点吃的;它再开一阵,你又奖励一点!” 荔枝总算听明白了,于是按照他说的方法,从蛎鹬嘴里抢了有小半捧的蚝肉后,就从里面拿出一小丁,奖励给蛎鹬吃。 两只被掠夺得已经麻木的蛎鹬,突然得到奖励,吃得很是感恩戴德、受宠若惊…… 就在梁自强的眼前,两只好好的海鸟,华丽丽地转型,成为了千依百顺的鸬鹚…… 再撬到蚝肉的时候,它们知道既飞不走,也吞不了,干脆等着荔枝上前去收取。冥冥中,它们已经明悟了自己的宿命。 “荔枝,那浅水里不是有虾吗,你让他们捕点虾试试!”梁自强再提醒。 荔枝提着绳子,把蛎鹬驱赶到浅水中。 蛎鹬果然将嘴扎入水中,叼起一只砺虾,却没急着吞吃,而是犹豫在那里。 也不知是真的有了几分默契,还是纯粹被掐脖子掐怕了。无论什么动物,被掐脖子肯定都是不好受的。 于是,沿岸走过去,荔枝的桶子里渐渐又有了二三十来只砺虾。 这可能是梁自强这么多年来,亲历过的最为奇特的一次赶海了…… 第186章 捞了一千好几百斤 海莴苣、裙带菜、骆驼毛这些,全都挑回了家去,晒成海菜干,以后可以慢慢拿来吃。 另外梁自强还捡到一些砺虾、螺、文蛤、花蛤、紫蛤,这些便拿去郑六那换了些钱。 其中最值钱的是冬天特有的紫蛤,比九毛每斤的血蛤还要贵三毛,一块二每斤。 两斤多,卖到手两块六毛钱。砺虾、文蛤那些数量不多又便宜,卖的钱很少。 虽然一个下午的赶海总共才到手几块钱,但反正轻松,而且捞到不少好吃的海菜,也是赚了。 晚餐陈香贝直接就用海莴苣和骆驼毛做了海菜包子。真要说起来,梁自强几十年没吃过这种独特的海菜包子了,对他来说,这味道远不是平常的青菜包、肉包能比的。 下午才停歇一会的风,晚上就又刮了起来。看来年底岁末,刮风的日子才是常态,不刮风、不起浪的日子反倒少见了。 风浪时起时停维持了几天后,终于又迎来一个晴好的天气。气温虽然仍低,但勉强却是能够出海的。 梁自强、李亮都已经急了好几天,听到广播中预报说是明天天气晴朗、海面风平浪静,总算松了一口气。 风要是再不停的话,冬汛都结束了,龙居岭很快也将重归平静,没有鱼汛可捕。 等待了几天之后的这个早上,他们照旧是天不大亮,就已经开着船去往海面。 一到达龙居岭,遇上的是一波虾虎鱼汛,浩浩荡荡还不少。 梁自强几个都有些犹豫,不知撒网还是不撒网。 虾虎鱼这价格有点不上不下,比起几分的巴浪鱼、豆腐鱼,这鱼好歹也有一毛每斤,在这个季节里似乎也没啥好挑拣的;但比起那些几毛的鱼,捞起来又感觉不划算。 最终他们决定还是先不动,观望一下再说。 虾虎鱼过尽之后,龙居岭的水面平静了一会。等到鱼再次汇聚、多起来时,却是势头越来越猛,密集连绵,沸腾了龙居岭的整个海面。 能够形成这样浩大声势的,上一次还是夜捕时遇着的刺巴鱼。 这波鱼汛还没靠拢船边来时,梁自强和李亮第一个念头从脑子里闪出来,都是想到了刺巴鱼。 要真是刺巴鱼的话,再密集又有什么用,五分钱还远不如刚刚过去的虾虎鱼汛。 他们带着疑惑,飞快地开船迎了上去。眨眼工夫,便弄清楚了,这次不是刺巴鱼,而是群聚性同样非常强的另一种鱼——青占鱼。 这种鱼身体呈纺锤形,稍侧扁,背部青蓝色,腹部黄白色,具有蓝色不规则斑纹。 因此,又有人叫它青花鱼。 这鱼倒是比五分的刺巴鱼值钱,今年好像是一毛五左右的价格,比刚刚过去的虾虎鱼也要强一些。 梁自强决定以量取胜,多撒几网,也能卖不少钱了。 一开始,船都不用开得太快,就慢悠悠半开半停,反正一直都会有青占鱼群从船的四周经过。 遇到这种密集度很高的鱼群,就是这么省事。差不多船上都捞了快有千把来斤了,青占鱼的冬汛队伍才渐渐接近尾声。 见状,他们的两条船也相应加快了速度,尾随着鱼汛,往深海越冬场方向进发。 直到鱼汛消失,梁自强船上已经全是青占鱼,怕是有一千好几百斤了。 一整个上午,全都在忙着撒网捕捞青占鱼了。 等到彻底收网时,也该到吃中饭的时候了。这次,梁自强连米饭都不做了。 青占鱼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别称——鱼饭。 这是因为,这鱼不贵,但肉质比较受渔民欢迎,肉厚实,鱼刺不仅细小而且很少,吃起来很方便。 很多时候,渔民煮熟几条青占鱼,直接醮上酱油,把它当主食吃。这便是“鱼饭”之称的来由。 当然这鱼的缺点也很明显,它的肉没那么嫩。否则也不可能太便宜了。 此刻,不仅梁自强兄弟两个,李亮、邓招财也是懒得煮米饭了,直接用青占鱼醮着酱油当午饭吃。 唯一不同的是,梁自强另外还带了陈香贝昨晚做的骆驼毛包子。一边吃鱼饭,一边啃海菜包,两样都可以说是主食。 当然,他另外还用水烫了一些白菜叶子,放了些盐。大冬天,蔬菜是缺不得的。两天不吃叶子菜的话,嘴巴都能起皮。 荤素搭配,健康第一。一边打鱼,一边养生搞起来。 啃着青占鱼,就听见李亮那条船上,有人哼起了小调来。 最惊悚的是,这次哼起歌来的,居然不是邓招财,而是刚吃完鱼饭的李亮。邓招财一言不合就哼歌,这点大家早就适应了,所以也没啥。但李亮一哼,梁自强就连鱼都有些啃不下去了: “李亮你没事吧?以前都知道邓招财唱歌要人命,搞半天今天才知道,他唱歌原来算怪好听的了!” 邓招财一听有人给自己正名了,就很自豪: “是吧,我就说我唱歌还是有点天赋的!” 邓招财这阅读理解能力让梁子丰很是不齿了一番。但他更好奇李亮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千多斤青占鱼就让你引吭高歌了,上次的带鱼不比这个还值钱?!” 邓招财哼了一声: “关鱼个卵事!这狗东西有老婆了,昨天还特意跑我家得瑟了老半天。今天是因为忙着打鱼,没顾得上,要不然早就哼起来了!” 这下梁自强跟梁子丰两人倒是震惊了一把: “真上袁小美家说亲去了?” “那当然,还闹着玩不成?”李亮果然得瑟。 “她爸妈什么意思,答应了没?”梁子丰问。 “那肯定成了啊!要不然他现在能乐得跟个傻子一样!”邓招财代为回答了。 结果被李亮一脚踹一边去了:“你踏酿的才傻缺呢。那个……阿丰啊,哥还得再谢你一声!我跟小美定在过年前就把亲给成了,到时你和强哥都一起过来吃酒!”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47节 “恭喜恭喜,可以啊李亮。喝酒我和阿丰肯定会来的!”梁自强恭喜了李亮几句。 他再次为李亮婚事的效率震惊了一把。上次还在说他父母已经同意去袁小美家说亲,就这刮风在家的短短几天里,居然就一气呵成地把事办了,而且袁小美父母更是意想不到地同意了下来! 要知道以前李亮明着追了袁小美那么多年,她爸妈可是一直明确反对的!这个弯转得怪急的。 说到底,应该还是雷战斗的变故,造成袁小美爸妈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吧。 李亮也算是多年夙愿,得以实现了,这点,梁自强挺替他高兴的。 但高兴的同时,他又有些担忧,担忧的是消息传到林百贤耳朵里的时候,林百贤估计又要心碎了。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希望,这么快就又再次破灭了。 但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以梁自强的感觉,相对于林百贤,袁小美其实还是对李亮更有好感的。某种意义上,李亮跟袁小美,也可以算得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这个喜忧参半的消息,梁自强没有继续议论下去。 “快开船,来鱼了!” 随着邓招财一声叫喊,刚放下碗筷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的几个人,全都再次扯起了网来。 这次,海水中如同颤抖着一张张薄薄的灰色纸片。一种体型极为扁平的鱼,仿佛无数的手掌摊开在湛蓝的水波中,不停地挥动。 牙片鱼! 梁自强明显比上午面对青占鱼时要精神得多,又是开船,又是拎网。 牙片鱼也是典型的冬汛鱼之一,今天可算碰上了…… 第187章 值钱鱼汛终于全来了 牙片鱼又叫牙鲆,是比目鱼中的一种。 这种鱼的身体极为扁平,且不对称,有眼的一侧皮肤呈暗灰色或有斑块纹,无眼的一侧皮肤为白色。 在南海这边,眼睛长在左侧比目鱼叫“牙鲆“鱼,另一种眼睛相反,长在右侧,则叫鲽鱼。 这鱼胶质颇为丰富,口感也还可以。它的鳍边和皮下部位的胶质尤其丰富,很多顾客特别喜欢吃的是它的鱼头。 像眼前这种野生牙片鱼,蒸出来或者炖出来,鱼肉和蟹肉类似,会呈丝条状。当然后世那些养殖的牙片鱼,就达不到这种口感了。 价钱上,这鱼自然比上午的青占鱼贵不少。青占鱼一毛五左右,牙片鱼一般都在四毛上下。 当然,像刺巴鱼、青占鱼那种鱼汛规模、密集程度,是很难再遇见的。 眼前这些牙片鱼,大概每一网七八十斤。拉上来往船板中倒的时候,就像纸片一页页往上撂。 大多数鱼是有眼的那一面朝上,但也有不少鱼在倾倒中被翻转过来,白色的那一面朝上。 于是,就像一堆灰纸、白纸夹杂在一起,颜色对比鲜明。 四个人硬是在冷天里忙出一身汗来。梁自强发现,今天李亮连额头上的汗都不拿毛巾擦一把,每一网中间也不停下喝口水、歇口气。 这前所未有的干劲,有点拼命三郎的架势了。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吧。也可能,这货纯纯就是想多攒几个钱,彩礼、婚事办酒毕竟样样都是钱。 牙片鱼冬汛过后,再次遇见了一小拨带鱼,但远远没有前些天那次那么大的规模,比较稀疏。 毕竟天气又冷了几分,大多数的带鱼肯定在最近这些日子里已经完成了向深海的迁移,眼前这一小撮,属于带鱼中拖后腿的那种了。 梁自强捞了几网,总共大概也就几十斤带鱼。 一小撮带鱼过后,梁自强估计今天不会有什么更值钱的鱼汛出现了,收网考虑准备返岸。 “二哥,这种鱼叫什么线来着,好像你以前钓过!可惜不多,要不要网?” 梁子丰发现有几条黄褐色的鱼从船底穿梭了过去,当即问梁自强。 “在哪?”梁自强因正在收网,没太留意到。 听到阿丰的话,重新走出去往船边细看。看清楚后,当即就把网又拎上了: “肯定捞啊!这是六线鱼啊,就算只有一条两条也得捞!” 话说出口,手中的网已经抖出去了。 很快拉上来,居然比意料的多,不是一两条,而足有五六条。 这鱼又称大泷六线鱼,褐中带点黄,体延长而侧扁,似纺锤形,背缘弧度较小,背侧中部略凹入。在鱼的体侧,纷纷有着六道竖形的斑线,极个别鱼没有斑线,而是有着灰褐色的云朵般斑纹。 这鱼上次梁自强和李亮他们在海堤那儿进行白沫钓,就曾经钓到过。当时才只钓到一条两条,就很欣喜了,现在能够网上这么多,当然开心了。 七毛一斤的价格,不低了! “这也算是鱼汛吗?这么少,看着不像冬汛啊!”梁子丰疑问道。 “当然算了,要不是鱼汛,六线鱼平时都爱躲在礁石堆或者海草堆里,不会有这么多浮出水来的!” 其实,大泷六线鱼是典型的近海底层恋礁性鱼类,喜欢栖息在礁石地带及海生植物茂盛之地,平时不太可能成群结队的浮出水面远游。 并非都像青占鱼、带鱼那样浩浩荡荡,才叫鱼汛。 像大泷六线鱼这种,本来就恋礁,在海洋中的整体数量也没那么多,当它们不约而同地向深海方向游动,就算稀稀拉拉,也照样是一种冬汛。 撒了一网后,水面的六线鱼反而增多了一些。这也证明,眼前看似松散的六线鱼群,确实就是一波不那么明显的冬汛。 这些鱼没有径直杀向越冬地方向,而是发现龙居岭的礁石群后,三三两两向礁石中钻去。 或许是天性中对礁石的喜爱使然,也可能是龙居岭的礁石中有它们爱吃的饵食。 这种逗留使得它们离去的速度大为减慢,两条船几乎一直围着礁石带转悠,没怎么往深海方向追赶,就捞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每网才七八条、十来条,积少成多,渐渐的,竟也捞了有七八十来斤的样子。 这种鱼对寒冷的适应能力稍强,只有等到气温一再下降之际,忍无可忍,才会开始游往深海。 此前网上来的那些牙片鱼,也是类似性质。 这也是为什么前几天在龙居岭没有遇到过牙片鱼、大泷六线鱼的身影,这次却反而遇上这两种鱼汛的原因。 梁自强只希望,过一阵子天气继续变冷的时候,还能够有机会在这里撞见牙片鱼汛、六线鱼汛。 时间不早了,两条船今天收获还算不错,也不再恋战,当即彻底收网回家。 今天船开回到岸边时,比平时的时间稍晚一点。 船停好后,抬头往岸上看去时,见岸边的路上有一个身影,一边走路还一边拎着只酒瓶。 正是林百贤那酒仙般的老爹。 梁自强一阵默然,看林父醉醺醺的样子,显然今天林百贤又是浪费了一天没能出海。 也不知林百贤在家干吗,李亮跟袁小美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去了没有? 想了想,梁自强甚至觉得,袁家果断选择李亮而不选林百贤,除了袁小美本身可能对李亮更有感觉一点,袁小美爹娘对林父的印象不佳应该也是很大的原因之一。 梁自强想着要不要特意去林百贤家找他安慰几句,后来想想暂时还是算了。这么急着跑过去,更像是特意去传递坏消息似的。 这次船上的鱼,他和梁子丰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竹箕,用竹箕将鱼铲入板车之中。 上次在镇上买的崭新板车,今天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先运相对值钱的鱼。 比较值钱的牙片鱼装满了整整一板车。更值钱的大泷六线鱼,则是用箩筐装着绑在板车的一侧。 他让梁子丰推着板车先往收购点去,自己用箩筐又装了一担牙片鱼,随即也挑往了收购点。 随后的青占鱼、带鱼,他俩又来回往返几趟,一一运往了郑六那。 好在他现在是把船直接停在大码头这边,距离收购点近得很。几趟往返下来,也没花太长的时间。 今天鱼的种类还不少,数量爆多的是青占鱼,但值钱的鱼也有两样,整体上今天的冬汛收获还是不错的。 第188章 卖牙片鱼、六线鱼 郑六最近的造型千变万化。上次是用白纱布绷着脑壳,这次纱布不见了,头上却是多了一顶大棉帽。 带护耳的那种,把整张脸几乎都藏在了帽子里面。 在南方的渔村,戴着这种帽子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因为就算天气再冷,基本也不会冷到需要戴上护耳大棉帽的程度。更何况现在才入冬不久,都还没到南方最冷的时候。 郑六戴着这么严严实实的一顶帽,不仅显得很特殊,还明显带着几分欲盖弥彰。 于是他每一见着有人进来卖鱼,就特地搓搓手,鼻子吸溜两声,心虚地说道: “前几天风吹个不停,感冒了,怕冷得很……” 梁自强很好奇,他脸部到底伤成啥样了,要特意这么明显地遮遮掩掩?以郑六脸厚的程度,如果只是一两道小伤痕,应该不至于如此羞赧才对。 轮到梁自强的鱼获过秤时,梁自强关心地问: “郑叔你感冒了?感冒戴这种帽子确实好,防风!” 郑六马上看他就顺眼了很多,高声地回答他道:“可不是嘛,感冒之后特别怕冷!” 梁自强哦了一声:“那你为什么光戴着这么厚的帽,衣服又不多穿点?” 郑六:“……” 大意了,漏洞啊! 梁自强凑近过来,压低声音,温馨提示道: “郑叔,下次要是收购的时候遇见有虹鳟鱼,你一定留两条下来,自己煮着吃!“ 郑六点着头:“你是说,虹鳟鱼能够治风寒感冒?” 梁自强摇了摇头:“不是的,虹鳟鱼对于伤口恢复有奇效,尤其像脸上、脖子上的伤口之类!” 郑六:“*@y#$*!” 想想梁自强的提示对他脸上的伤口恢复还真大有好处,他倒半点也没生气,还谢了句梁自强。 谢完后,开始给梁自强称鱼。 今天最值钱的是大泷六线鱼,总共有七十三斤,七毛钱一斤,五十一块一毛钱。 然后牙片鱼三百五十五斤,四毛一斤,这个是一百四十二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48节 带鱼今天不多,四十六斤,两毛钱一斤,九块二毛钱。 最多的是青占鱼,梁自强一个人的青占鱼就达到了一千二百五十二斤,算下来是一百八十七块八毛钱。 这一次,四种鱼一起加起来,达到了三百九十块一毛钱。比起上两次的龙居岭冬汛,反而是略有增加。 按说冬汛鱼群是越到后头越少,直到渐渐绝迹。这次收入没有减少,主要还是幸好遇上牙片鱼、大泷六线鱼这两种相对耐寒的鱼,其冬汛出现时间较晚。 李亮这次的鱼获比他没什么少,同样也是三百多。 从收购点出来后,梁自强给了梁子丰六块工钱,然后两人将渔网之类的工具、用品放上板车,一路推回了家中。 这次照旧留了一点牙片鱼、青占鱼回来,一部分养几天做近期的菜吃,青占鱼则一部分晒制鱼干。 梁自强再次佩服起母亲的八卦能力,也不知她白天在菜地又遇着谁了,李亮与袁小美亲事谈成的消息,已经飞快传入了她的耳朵。 此刻她坐在树下一边织网,一边声情并茂地跟邝海霞、陈香贝、荔枝几个说着李亮的事。 一见他回来,母亲自动转向了他,义愤填膺地说道: “阿强你回来了?袁小美的事听说了吧,好好的一朵花插牛粪上了,再怎么克夫,也不能糟贱自己嫁给李亮那个坏得长疮流脓的东西啊!” 梁自强也不好替李亮辩驳啥,怕挨扫帚,就回了句: “妈你管他?坏人命硬,刚好!” 说完也不想掺和,就忙自己的去了。 其实也不光是梁母一个人在八卦袁小美的事。就现在这会,全村上了年纪的女人几乎都在聊小美跟李亮的事。 前几天村里最热门的话题,一直都是郑六拈花惹草然后被揍的事,热度居高不下。 今天,可算被李亮、袁小美的消息给盖过去了。 这会儿,在消息沸腾的最中心,袁小美浑然不知,自己正被村妇们义愤填膺地怜悯着。 她此刻正在自己房间里,跟村里另一个叫路海棠的女孩认真地看着几张信纸。 路海棠捏着两份不同字迹、内容却完全相同的书信,看完后笑得快岔气了: “他俩到底谁抄谁呀,写个情书还抄作业!” “我哪知道,所以才请你帮我分析一下,他俩到底谁真心的!”袁小美气恼道。 “据我分析,”路海棠思考了一下,“这两家伙全是抄的,估计在地摊上买到同一本书了,抄一块去了!” 想想又劝道:“真心应该那两人都是真心,但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喜欢的是李亮吧?” 袁小美在好友面前也不隐瞒了,点点头:“我爸妈也是给我选了李亮!” “那还想那么多干吗?”路海棠没有急着把书信还给她,“不过你别说,这两人还真有眼光,也不知是从哪个路边摊买到这么好的情书范文拿来抄?小美姐你等等,我带了笔,现在就抄一份!” “你今年有十八了吗?学别人抄什么情书。不对海棠,你不会是喜欢村里谁吧,是谁呀,说给我听听?” “没有,我抄着玩!”路海棠抄完就跑。 “你爸路老师那么有文化,你还用得着抄这个?” “我爸又不教我这些……” 一个钟头后。 梁自强家的土灶弥漫着阵阵牙片鱼的香气。 梁丽芝不知突然从哪冒了出来,把一封信往梁子丰手里一塞: “三哥,路海棠让我交给你一封信!” 梁子丰正跟梁自强站在一起说着话,被横空杀出来的荔枝扰得凌乱了一下: “你说谁?路海棠那小丫头片子,给我写信?” “嗯,她还让我问你,那几本放在石头墩子上的什么什么书,你都收到了没?” 听到这,连梁自强都怔了一下。 原来那些旧教材是路老师的女儿路海棠偷偷放过来的啊?这有点意思了…… “你还不快看信!”他催促了一下弟弟梁子丰。 梁子丰展开信纸,只看了几行,脸色怪异得像碰上鬼了似的: “这不都是我自己写的那些话吗?一个词都没变过……” “有这事?” 梁自强往信纸上瞄了两眼,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了。 他脑壳稍转了两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好好收着,自己给自己写的情书,多稀罕!” 梁子丰瞪了他一下:“二哥我该怎么办?” 梁自强赶紧把阿丰拉到屋侧,两个人单独商量起来。 他看着慌手慌脚的梁子丰。原来,一个少年突然被一段爱情砸中的样子,就是眼前这样啊! 这跟梁自强自己不一样。他是在相亲的时候一眼喜欢上了陈香贝,中间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一番商量后,他们决定:处理尽量低调点,把书送还给路海棠,话好好说,别伤了小姑娘的心。 路海棠能够收集那些旧教材送给阿丰,这番好意起码还是得感谢。 但是梁子丰现在只想好好备考,根本不打算考虑感情上的事。 另外,梁自强隐隐觉得,阿丰似乎是嫌弃路海棠的体格。那丫头其他都还好,就是长得有点胖…… 晚饭后,梁自强不去想外头那些纷纷扰扰的事儿,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 外头那些天大的事,也不如眼下这一件重要—— 数钱。 三百九十块除去给梁子丰的帮工费,带回来仍有三百八十多。 上次因为上镇里做冬衣、买板车之类花掉一大笔钱,箱底只剩下三千三百。 加上今天最新的这一笔收入,积蓄迅速就又增加到了三千六百多! 看着媳妇清点着这三千六百多块钱,整个夜晚都变得安静下来。 安静得,只剩下陈香贝念出一个个数字的声音。 第189章 判决结果 晴好无风的日子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又是呼呼的北风在村子里回荡,没下雨,但人的衣角都能被风吹得翻卷。 梁自强特意去海边瞅了一瞅,浪不小,肯定一整天是没法出海去龙居岭了。 这个季节就是这样。碰上晴好无风的日子,那是老天开眼;有风有浪,才是冬天里最正常的天气。 既然不能出海,那就去一趟镇里。 上次在裁缝铺订做的那些冬衣,现在肯定也已经做出来,等着他去取了。 早点去,顺便看能不能买到一点新鲜瘦肉、猪心。 这次陈香贝没有随他一起上街去,反正他去取完现成的衣服就回来,也不打算在镇上呆太久。 走在路上一会儿,就碰上了另外两人,李亮、钟明。 钟明一个劲向李亮讨烟抽: “李亮你是不是欠我一包烟?你有机会娶袁小美,是不是我第一个跑去提醒的你?!” 钟明说的是那次,得知雷战斗之死,他第一个跑去向李亮报喜。 李亮挑着两只特大的箩筐,看来是要去镇里置办很多的东西。两只大箩筐在风中摇来摇去,闪开钟明: “着什么急,这不正要去镇上买烟么?谁少你一包烟了!” 见着梁自强,李亮的一对箩筐暂时定了定: “强哥你是要去镇上买啥?” 梁自强把那身“马赛克”衣服紧了紧: “做了冬衣,今天去取!” 李亮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对哦强哥,你跟嫂子成亲那次,新郎衣还怪好看的,是在镇上哪家做的?下次赶集,我得带上小美一起,也要做新郎新娘衣裳了!” 梁自强把那家裁缝铺的店名说了一下。 “多少钱一套?”李亮又问。 “一套二十八,两个人的一起五十六块!” “五十六啊?那我知道下次带多少钱过去了!”李亮计划着。 “你想什么呐?五十六那是因为我热天成的亲,你不是年底就想把人娶回去么?到时成亲那天,你们俩就穿着那种短袖的成亲衣裳?你不冻哭,袁小美也得冻哭吧?” “就是李亮,你腊月成亲穿短袖,我怕你冻得到时都没那能力洞房!”钟明在一旁嗬嗬直乐。 “冷天的新郎衣,肯定得是加厚的啊,价钱说不定得翻倍!你不如一会跟我一起去一趟,问下裁缝铺老板。”梁自强建议道。 三人边说边走,倒也飞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镇里。 正准备往裁缝铺方向去,却见街道岔路口的一处墙角边,围拢了一大堆的人。 不是在摆摊交易,而是纷纷对着墙壁上一张白纸,仰着脖子在看。白纸特别大,有农村的一扇窗户那么大,上面的字也印得很大号。 其中最显眼的,是白纸上方鲜红的两个大字:布告。 “布告?不知有啥好事,去瞅瞅?” 李亮已经忘了自己要急着去裁缝铺的事了,本能地想去凑凑热闹。 梁自强也怀着好奇,与李亮、钟明一同凑上前去,看起布告来。 “是法院的宣判!快找找,看有没杨喜杨庆的名字?”钟明一看出是法院对一批罪犯的宣判信息,当即激动起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49节 “看到了看到了,杨喜杨庆!卧靠,够这两个贼骨头受的了!”李亮随即也叫出声来。 梁自强虽没说啥,但看着黑白分明的一行行布告内容,心里也是一阵激动。 布告中写得很清楚,杨喜,犯重大盗窃罪,金额巨大,影响恶劣;同时,犯参与走私罪,充当走私团伙犯罪骨干。两罪刑期合并,决定执行18年有期徒刑! 杨庆,同样是18年有期徒刑。 居然团伙骨干?就那俩货?好!梁自强觉得这几个字够铿锵有力。 18年,这确实够他俩受的了。人一生能有几个18年…… 恍惚间,梁自强却是沉默了一下,忆起了上一世自己在里面度过的那整整两年时间。 这一世,一切掉转过来了,自己没事,倒是杨癞子的两个儿子代替自己进去体验人生了。 而且比起自己当年的境遇,根本不是一个等级。18年,是自己那两年的整整九倍。 不对,杨癞子是两个儿子进去,还得乘以二,相当于自己当年遭遇的十八倍! 这时,鲳旺村杨家的两个老头也在附近赶集,围观人群中有人眼尖,当即上去拉住那两老头打招呼: “你们也在赶集啊?布告上写的鲳旺村杨喜杨庆,判了十八年,我记得好像是你的什么亲戚吧?” 两个杨老头脸色一变,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有没有,我们鲳旺村没有杨喜杨庆那两个人!” 李亮热情地走了上去,拉住杨老头道: “你们在这啊,快去瞅两眼,我刚在布告上看到你们侄孙杨喜的名字了,判了十八年!” 两个杨老头白眼一翻,差点整齐地倒在地上。 梁自强、钟明他们也没谁上去搀扶一把,一个个喜气洋洋,继续办自己的事去了。 梁自强带李亮来到那对夫妻的裁缝铺,让李亮直接问。 夫妻俩告诉李亮,冬装成亲衣裳得五十四块钱一套,新郎新娘两个人的衣裳加起来,就得一百零八块。 比起梁自强和陈香贝成亲时的二十八块一套,差不多也可以算是翻倍了。 见到李亮一脸肉痛的表情,梁自强献策道: “要不你缓一缓,等夏天再娶?” 李亮:“……” 为了一套成亲衣裳的事,劝人推迟半年结婚。强哥你是林百贤派来搞破坏的吗? 梁自强说笑间,已经见裁缝夫妇把自己跟陈香贝的那些冬衣取了过来。 陈香贝有两套冬衣,另有三套夏天孕服、两套春秋孕服。 梁自强自己则只是两套冬衣。 所有衣服都接过来后,放在两只箩筐中,便离开裁缝铺了。 今天时间不算早了,去到供销社的肉食品供应部,梁自强没买到猪心,只买到半斤瘦肉。 瘦肉之所以能买到,还是因为这个年代的人与后世相反,不太爱瘦肉。 这个年代的人都觉得肥肉吃着香,能顶饱,还能代替食油,有油水。 在这个年代最为受欢迎的,是“五层楼”,也即五花肉。 买完瘦肉出来时,在街上又碰着李亮了。 这货已经买了不少东西,包括烟酒。见着梁自强,李亮当即上来把一包“喜悦牌”香烟往他手里塞。 “你还当真了,我又不抽烟!”梁自强笑道。 “你不抽,你爸你老丈人抽啊!别搞得我马大哈一样心里屁数也没有,我最近攒到这些钱,还不都是跟着你才搞到手的!”李亮不依。 要这么说,龙居岭的冬汛收入,还有再往前卖猫鲨的收入,倒还真是不少的钱。 梁自强嗬嗬两声,也不再说啥,接过那包“喜悦”香烟,晃悠着回家去了。 其实梁自强自己刚刚在供销社也买了两条烟。一条“喜悦”香烟六块五,一条“大前门”三块五,两条烟刚好花掉十块钱。 这两条烟,是最近即将办一些重要的事要用的。 第190章 能狂吃红利的盖房之地 回到家还是上午,新鲜的瘦肉刚好给到陈香贝,中午做菜吃。 午饭后,陈香贝拿着剪刀,对着一大块破旧的灰布一顿裁剪。 “你这又是给娃做的上衣还是裤子?”梁自强喝着茶,往旁边一坐,问媳妇。 不料陈香贝当即就不高兴了,瓜子脸一黑: “你怎么看出来像衣服和裤子的?!” “看错了,是放在摇篮里给娃盖的小毯子?” “都不是!”陈香贝差点啐他,“给多宝垫狗窝的垫子!冬天来了,你没听到多宝晚上冷得嗷嗷叫?” 梁自强:“……” 自己这眼神,好像是有点瞎呵。 多宝就在一旁,趴在陈香贝腿边,不吱声,深深地凝视着他…… 梁自强嗯哼了一声,决定把目光转向旁边的荔枝和梁小海: “你们俩对多宝真好啊,也帮着给它一起做狗垫子!” 荔枝抄着剪刀,手里捏着破布片,抬起头来看了看他: “没有啊,我俩在给大鸟做垫子!” 梁自强这才注意到,关着蛎鹬的那只竹笼里,已经垫了半片破布,荔枝和小海显然是想凑齐另外半片。 梁自强不想说话了,坐在同一个地方,瞎了两次…… 他发现,两只蛎鹬的地位和待遇最近明显有所提升了。喝的水、吃的毛虾给得勤了,竹笼子经常会被清理了。 现在,都开始跟多宝一个级别的待遇,即将拥有过冬的豪华垫子了。 这一切,似乎是从两只鸟学会用嘴巴给家里撬牡砺开始的。 好像是母亲亲自打了招呼,要求把两只蛎鹬好好养着,别养死了。蛎鹬要是养死了,以后就让荔枝自己去海边礁石上用嘴撬牡砺…… 荔枝拿着一块牡砺壳试着咬了咬,果断地决定:好好服侍蛎鹬。 于是,便有了荔枝跟小海红着小手裁剪垫笼布,充满人文关怀的光辉一幕。 梁自强发现,那对蛎鹬依然是公的一厢情愿,母鸟则沉浸在过去里,一脸的冷若冰霜,拒鸟千里。 就算有再豪华的布垫、再温暖的笼子,无爱的婚姻就是那么的冰冷无情…… 梁自强喝完茶,走到树下。 因为刮北风、起风浪,没法出海找冬汛,梁父今天中午也在家。 梁自强拿出“喜悦”牌香烟给父亲,父亲摇摇头,捧着他的大碌竹筒抽得飘飘欲仙。 直到现在,父亲还是改不掉老习惯,不肯抽厂家生产的这种过滤嘴烟。 他惬意地抽了一大口水烟,云山雾罩地看了一眼二儿子,问道: “钱方面都准备好了没,真打算春节前就把房子盖起来?” 梁自强点点头:“还差点,但是年底肯定要盖的。” “地方准备选哪?我们家的宅基地,是以前老房子倒掉的那一块地。也不一定非要继续盖那里,村东头、海边,有好几个地方都还不错,适合盖房过日子!” “老宅还是不考虑了。盖那里还得先把倒掉的老房子全清理干净,再说那一带现在也没住几户人了。”梁自强说出自己的想法: “海边是方便出海,但我觉得太潮了点,刮起风来海风也大。村东头还行,可我也没太考虑。我想的是,就在村子路边靠桔子坡那里盖房,离村路不远。以后要是路加宽了,进出运送东西也方便!” “你说那?”梁父显然是有几分意外,但转念想了想,“那个地方倒是也行!” 当然行了! 其实梁自强还有些话没法说出来而已。 那条村路现在看着还不够宽,但在后来的岁月里,却是不断加宽了两次,成为村里车辆来往的主道路。 桔子坡既在道路附近,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会被日后的车辆吵到,但又特别方便。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三十年后,那里会建一些度假民宿。 住在那里的几户人家,后来要么把自己房屋改造成了民宿进行经营,要么选择拆迁,把地皮让给了别人做民宿经营。 前者是细水长流赚钱,后者是通过拆迁一次性赚钱。无论哪种,总之,三十年后,住在桔子坡的几户村民都从那片地赚到钱了。 “爸,那边空地不少,到时大哥盖房也可以去那附近选块地盖的!要不今天下午没啥事,我们就去那走一走,瞅瞅?” 梁自强当然是希望自家兄弟也能在那一带有块地,未来同样能跟着民宿的建设吃一波红利。 梁父放下碌竹筒:“老大愿意盖哪,到时他自己选吧。下午我忙完手头一点事,和你一起去那瞅瞅倒行!” 梁父当即去处理了一下手头事,不一会,就真拎着碌竹筒,边走边抽,跟梁自强一起往桔子坡方向去。 才走出几步,他想想道: “选宅基地不是闹着玩的。还是先去村里找两个人,一起去瞅瞅!” “找谁?”梁自强不禁有些担心,叫上别的什么人,到时候七嘴八舌,乱给一通意见,别把自己的计划给搅黄了。 当然,他认定的桔子坡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一个林泉生,他会选黄道吉日,懂吉凶。还有就是路老师路广才,他懂地理,瞅两眼多少能说出点道理来!”梁父道。 路老师本人其实也只念满初中,后来在村里教小学。梁自强表示怀疑,他真懂多少地理? 不过在父亲眼里,像林泉生、路老师这种,就算顶格的文化人了,能够有实际用处。再往上读,父亲觉得越读越虚头八脑,意义不大。 梁自强也没办法跟自己父亲扯得清这些,就跟着一直往村里走。 先去到路老师家。路广才坐在门前一块大石板前,把石板当书桌,手持毛笔,正挥毫写着他平生最拿手的几行毛笔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50节 “船头压浪”、“顺水行舟,鱼虾满载”、“海不扬波”。 “路老师,忙着呢?又有谁家买了新船啦?”梁父上前打招呼道。 梁自强承认,路广才文化方面可能还赶不上如今的梁子丰,但毛笔字写得是真不错。当初自己的莲纹船新开张,船头船尾贴的那些吉字,“海不扬波”之类,苍劲有力,就是请路老师写的。 但据他所知,路老师写得龙飞凤舞经得起看的,也就这几个词语。原因很简单,这几个词他写得多…… “这次是外村的人买了船,非得找我写!都是慕名而来,没办法……”路老师无奈摇头,一脸为盛名所累的苦恼。 梁父说明来意,想请他一起去瞅瞅地块。 路广才谦逊道: “我在书法方面是有点建树,至于天文地理其实研究不深,都是大家误传……” 他本来还想矜持两把的,不料他的二女儿路海棠从旁边走了过来,眼中带光,冲梁自强父子笑了笑,催促他爹道: “爸你快去,梁伯伯他是信任你才来找你的!” 路广才直到走在通往桔子坡的路上,都还没能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女儿路海棠给安排出来了…… 第191章 截胡全地块最旺的点 梁自强、梁父,加上渔村神棍林泉生、书法家路广才这对神奇的不搭界组合,沿着村路,一路走到了桔子坡。 这里的坡度其实非常平缓,坡线柔和优美。附近,即使入冬仍有不少如茵的青草,再远处有不少树木高低参差错落。 风景确实是不错的,要不然三十年后也不会被选做民宿用地了。 如果真把新房盖在这附近,无论比起自家以前老宅那地方,还是相比于现在的租住之地,风光都要养眼不少。 一边赏风景、居家过日子,一边坐等日后吃红利,这样的地点,梁自强怎会肯错过? 几个人时而沿路而行,时而走到坡高处眺望。过了一会梁父问: “怎么样,整个这一片,有没有发现哪块是最适合建房的?” 林泉生神情很认真,开口道: “水为财,你们选有个水塘的那一片,算是整个桔子坡最理想的一个地方了!” 未料话音刚落,路老师嗤了一声,反驳道: “要什么水塘?既然来桔子坡,当然就选长着野桔子的那一块了,风景、地势都好得很!” 针对选水塘边还是选野桔丛附近,两个人各有一套说法,针尖对麦芒,雄辩起来。 梁自强看了看面红耳赤的两人,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两人都没有否定整个桔子坡。 只要是在桔子坡,不管是水塘边还是野桔丛,在他印象中,三十年后都是纳入了民宿范围的。 因此,根本没啥区别。 当然,一定要仔细区分的话,他最想选的既不是水塘边,也不是野桔丛,而是摇曳着一丛竹子那个地方。 并不是说那个地方将来的红利要更优于其他两处。从民宿角度,其实这几处价值都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上一世是村里另一户人家盖房住在竹丛旁那块地,后来那家的儿女都比较有出息。 如果实在要往风水方面掰扯,那片竹丛地,才是真正利于子孙发达、家业兴旺的上风上水之地。可惜眼前这两人,一个也没观察出来…… 梁自强对于风水什么的倒没那么执迷,但这片竹丛地现在不是还没主人吗?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管它真旺、假旺,先占着呗。 盖那里又没啥损失。 梁自强打断那两人的争执道: “在你们说的水塘跟野桔之间,竹子丛那片我觉得也还行!” 林泉生想也没想就说道:“反正比野桔地强!” 路广才也回敬道:“比水塘那地肯定强多了!” 梁自强拳头在手掌中一砸,喜道: “看吧,两个最懂的人,都说了那块地好。这没啥好说的了!” 林泉生、路广才懵了懵:我刚说什么了? 梁自强下一步盖新房的宅基地,就这么选定下来了。就竹子丛那儿。 不管怎么说,林泉生、路广才二人费了半天口水,互相争执那么久,功劳确实没有,苦劳是肯定有的。 梁自强道了谢,一人送了一包喜悦的烟,四个人就开始沿着村里的路往回走了。 走了没多久,见林泉生一个人转开办别的事去了,路广才突然叫住梁父,口气变得亲切起来: “得福啊,我们俩在村里也是老伙计了,我跟你说几句事,你也别嫌我多嘴!” 梁父有些意外:“啥事,老路你尽管说!” 三个人的脚步都放缓下来。路广才叹道: “得福得福,我一直觉得你是真有福气,生了几个好儿子。特别是你们家梁子丰,以前他还在我手里读小学时,我就在班上说,他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聪明好学的一个,将来只要家里让他读,一定能读个名堂出来!” 梁父已经快要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了:“路老师你……” 梁自强看了路广才一眼,就听对方继续说道: “老伙计,有些老思想得变呵!海里鱼再多,能发多大的财?再说依我看,阿丰的心也不在打鱼上。他是读书成材的好苗子,就应该好好读书、深造才对! 现在高考是这样,不管是不是高中生,只要想考,社会青年自学照样能报考。说实话,我有时去县里中学那几个老朋友家里玩,还会拿他们家里的高中旧教材回来翻翻、看看。当然我这年纪,报考那肯定不现实,但是阿丰不一样,他正是搏一把的好时候啊!” 路广才话都说到这了,连一旁的梁自强都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真诚的成分。 他感激地瞥向了路广才,同时也搞明白了,原来他女儿路海棠送的那几本旧教材,是这么来的。那都是她爸很多年前从外面朋友家拿来的。 路广才又说了很多,最后感慨道: “现在这个时代不同了,你信老伙计一句不会错,将来社会需要的就是阿丰这种能读书的人才。你咬咬牙供他读出去,后面有的是你笑的时候!” 梁父一直听完,却是叹了口气: “阿丰是块读书的料子,这我肯定晓得。我不让他继续读,家里以前缺钱只是一方面。你发没发觉,他太弱了,又不爱说话!以后在村里,有两个哥哥在还好点,要是一个人在外头,过不过得下去都是个问题!真让他一直读下去,也不知是帮他害他!” 原来父亲的反对中,竟还一直夹杂着这方面的顾虑? 梁自强忍不住插话道: “爸,阿丰做人做事其实都有一股劲,这种人不会弱的。再说,外头不比村里,进了读书人的圈,比的是脑子,不看谁声量高、拳头大!” “可不是,瞧你二儿子说得多对!”路广才很是赞同,“你要是现在开始支持,也还来得及。光自学有点吃力,我还能带阿丰去找找县里中学的老朋友,让他们私下给他些意见,点拨点拨。关键就在你的思想得通!” 听着路广才、梁自强两人的话,梁父这次居然没再固执地坚持下去:“我再看看吧!” 分开时,梁自强特意谢了一声路广才,然后与父亲单独走在路上时,他又继续劝说道: “还有爸,阿丰读书的花费不是您一个人的事,只要他考上了,费用我一起来支持!再说了,我听说现在大学没什么学费的。每个月的生活费,自己家寄给一部分,公家也会补贴一些!” 一边往家里走,他一边向父亲游说了很多。 平时他其实试过劝说父亲好几次,但每次都被父亲黑着脸打断了。这次难得父亲愿意听下去,他当然得多说几句了。 父亲越听到后面,回应他的语气越是缓和起来。 梁自强从父亲的神情和语气中,头一回看到了事情的希望。 或许这一世,最爱出海捕鱼的人可以尽情捕鱼,最爱读书的人能够好好读书,大家都能够走上自己想走的路…… 第192章 趁热打铁办理宅基地 父子两个回到家,刚走到大门边,便听到屋子里头哗啦几声响。 隔着窗户,看见梁子丰一阵兵荒马乱,在收起屋里桌上的什么东西,往厚外罩里塞。 “别藏了,都瞧见了!书啊、笔啊,都从衣服里掏出来!”梁父头往窗户里探,冲梁子丰叫道。 梁子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现行犯一般,不情不愿地从肚皮那位置往外划拉。 划拉一下,掏出一本书;再划拉,又是一个本子。 七零八碎,变魔术似的。梁自强从外边往里瞅去,就好像不是从外罩里面掏出东西,而是梁子丰把那些书笔都吃进肚子去了,这会儿正从肚子里一件件掏出来。 掏完后,他一副功败垂成,等着挨竹棍揍的神情。 梁父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 “你放这么乱给谁看的,要我给你摆?自己把书放好,以后那张桌子就是你书桌了,家里除非忙到转不动,一般小事也不叫你,自己爱怎么学趴桌子那学去,懒得管你!” 父亲的语气依旧是凶巴巴的,对梁子丰一百个不满意的态度。 但是听在梁自强耳中,却是打心里猛升起一阵惊喜。父亲这块铁木头,竟然被说动了,开化了?! 比梁自强更震惊的,自然是梁子丰。 他瞅了梁父半天,猜不出到底啥意思,慌了慌,自己伸手过来: “爸你还是拿棍子来,直接揍吧!” 梁自强连忙走进屋去,把他的手摁了回去: “怎么,现在爸愿意让你学,你还不乐意了?” 梁子丰见他脸上不像开玩笑的表情,终于开始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现实: “二哥你别拿我开心,爹他真想通了?!” 见梁自强点头,他差点抱过来: “二哥还是你行,这都被你说服了,二哥太好了!” 梁自强可不敢揽这么大功:“跟我谢什么劲,你得谢路老师去,路广才今天劝了很多,口水都劝干了!” 说完又捅了捅梁子丰: “还不去屋外跟爸说几句,保证好好学、努力考之类的!” 梁子丰连忙同梁自强一起跑出屋外。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51节 梁子丰张了下嘴,酝酿了一下,正要向父亲表态一番,梁父先开口了。 依旧是板着脸,满脸糟心,手往屋外草棚方向挥了挥,指着草棚下那条“传家宝”级别的古董小旧船: “你可太会藏了!藏在旧船里面那堆宝贝,自己搬出来,拿回屋子里好好放着!发什么愣,站着不动,要我帮你搬?” 梁子丰不是不动,他这回是彻底被震惊了。 自己的最高机密啊,原来在父亲眼里早就已经没啥秘密可言了。 于是,当着梁母、梁自强、陈香贝所有人的面,梁子丰钻进草棚下那只报废的旧木船,从船舱中不知揭开个什么东西,然后人再出来时,就抱着一撂又一撂的书。 高中各科的教材,还都是崭新的,显然正是梁自强上次带他进城,在新华书店给他买的那些。 梁自强记得当时自己问过他,家就这么丁点大,哪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过父亲的双眼。当时梁子丰拍着胸脯说他有办法。 梁自强可真没想到,他的办法是把书偷偷藏进了旧船里! 这条旧船,还真是被他给变废为宝了。反正这地方,是成功利用了思维盲区,梁自强是从没往那想过。 但就算如此,居然还是被父亲给找到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这是! 邝海霞、陈香贝停下手中的渔网线,也都张着嘴巴,给看呆了。 谍战片啊,平时银幕上才难得见到一回的,这是直接坐在家里瞅饱了! 梁子丰也是麻了,就在全家老小的集体注视下,一趟又一趟,从船里抱起书,往家里走…… 梁父说完了梁子丰,把脸转过来对着梁自强: “他哪里有钱?都是你买的吧?你厉害,给他都快买了一船的书了!” 梁自强很想说:其实他有点钱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梁子丰把书全都搬回屋子放好后,有一种他和他的书全都从地窖里爬出来、重见天日的表情,向父亲表了个态后,这回坐回屋里,光明正大地学去了。 一家人重新各忙各的。陈香贝过来悄声问梁自强: “去看盖房的地了?在哪,离这远不远?” “也不算远,桔子坡,很快我肯定要带你一起去看的!”梁自强告诉道。 陈香贝点了点头:“那旁边取山泉水方便吗?” 梁自强没想到自己媳妇考虑问题都这么具体又实际的。但想想还真是,对于他们鲳旺村的人来说,淡水资源的远近其实太重要了。 他笑了下:“都替你想到了!旁边不远有水塘,坡后面还有溪,连的也是山上的山泉,跟现在这边那溪水一样!” “听你说的,是想哪天去看看了!” “等我去村里把手续过一下,就算正式定那里了。再往后就是动工,打地基,你得成天往那跑呢!” 说干就干。跟陈香贝才聊几句,他就转身进屋,拿烟去了。 他上午在镇里买的那条大前门,不为别的,就是打算用来提去钟永瑞家,说一说宅基地的事。 本来他一个人去就够了,事情办下来肯定没啥问题。 刚走出门,父亲考虑到自己与钟永瑞关系也还不错,说得上几句话,于是决定陪他一起去。 到了钟家,钟明也早已从街上回来了,钟康同样也在家。但梁自强没想到的是,钟永瑞门前的空地上站着至少十几个村民。 “强哥你来了!你知道不,杨喜杨庆被判了,十八年呐!这不得买挂鞭炮庆祝下?” 说话的是邓招财。 钟明随即道:“阿强知道的,今天上午我看布告的时候,他也在!” 梁自强才知道,围在空地上的村民,全都是在议论着杨喜杨庆被判十八年的事。 看得出来,在场这些全都对杨喜两个被判持庆贺态度,一个个脸上的神情兴奋中夹着解气。反倒是杨家人没几个在场。 “坐十八年,不如干脆死在里边得了!” “也不知道他们坐完出来,杨癞子还活没活着!” “你先考虑杨喜杨庆自己,能不能熬得过十八年吧!” 说什么的都有。记得昨天大家最关心的话题,还是李亮和袁小美的婚事,才热了一天,今天就被杨喜杨庆的最新消息给冲淡了。 至于郑六,是彻底得救了。已经没几个人有热情去关注他那张藏在棉帽后面的脸。就算他顶着怪异的大棉帽这会儿从人群中穿过去,都不见得有人多看一眼。 梁自强没太掺和进去议论,他还得办要紧事。 他让钟明把正聊得兴起的钟永瑞拉回了屋里。进屋后,门一关,梁父、梁自强跟钟永瑞说起马上要盖房的事。 “好事啊,是原来的老宅基地,还是换块新的?” 也不知是接了梁自强的烟,还是因为本身关系还行,钟永瑞反正挺热情的,主动问起来。 梁自强父子俩把看中的桔子坡那块地具体位置说了下。 “没问题啊,这有什么问题。要是涉及到农田什么的就办不了,那地方正常办就是了!你一边动工,这边很快报给镇里批就是了,要不了多久的!” 说完了正事,又闲聊了几句。父子俩也没继续呆太久,就起身准备回了。 刚走出钟家门,就听村里炸开一阵鞭炮声。 听方位,好像是邓招财家。 公然为杨喜杨庆的事放鞭炮致贺,这事别人可能说说而已,邓招财是真干得出来…… 第193章 来了不怕冷的大鱼 “爸你先回,我找阿贤玩,很快就回去!” 从钟家出来后,梁自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自己爹说了声,便去往林百贤家。 好几天没见林百贤了。现在李亮与袁小美的消息肯定已经传进林百贤耳朵,这种事梁自强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就想着去看看他。 来到林家门前,见林百贤神色有些憔悴,便能看出,他这两天的心情很糟糕。 唯一让梁自强松了口气的是,没有一上来就瞥见一个烂醉如泥的林百贤。 他最担心的是,林百贤遭不住情感上的打击,然后借酒消愁,变成又一个林父。 此刻林百贤正站在门前坪上,地上劈了一堆的柴,他还在一个劲劈着。 见到梁自强来,他才停一下手中的斧子,擦了擦额头:“阿强你来了?” 就站在坪上,两人聊了好一会儿。 梁自强能说的,无非也是劝他看开点,这世上总还会有更好的女人,只是林百贤暂时还没遇着而已。 聊了一会,林百贤道:“本来我也是准备劈完这堆柴,一会晚上去一下你家的。” “是有事要找我?”梁自强问。 “也没啥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过些天去城里了。我表哥那边做服装生意要人手帮忙,去年就在说了,现在年底更加忙到团团转!反正年底也没法出海搞鱼了,我干脆去他那边帮个工。” 梁自强怔了一怔,没想到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但瞬间他转念想了一想。接下来,李亮与袁小美很快就会出双入对,频频走动在村里。对于林百贤来说,这可能会是最痛苦难熬的一个阶段。 去到外面,能够年底赚些帮工费,又或者学着做做生意,注意力转移开去,反倒能够很好地减轻他的痛苦。也可以说,正好去外面散心了。 “卧靠,你这是怕你娘冬天呆在家,没得柴生火做饭啊!”梁自强觉得似乎有很多感慨,又似乎没啥好说,最终话到了嘴边,就只冒出来这么一句。 林百贤笑比哭难看:“你说对了,让我爹劈柴靠不住,我弟又还少没几斤力气。我去城里前,多劈点放这,我娘冬天就不用愁了……” “艹,”梁自强听不下去,“你家里还有多余的斧子没,不会就这么一把破斧头吧?!” 一转头,他在走廊边找到另一把斧子。 梁自强抡起了斧头,也在这坪地上,替他一起劈起柴来。 冬天的阳光比平时的阳光要更为宁静,就这样无声地向下,投在这两个男人的身影上。 梁自强劈起柴来就没再怎么说话,无言中,只有斧子“咔嚓”、“咔嚓”,一声声说着道别。 两人都很有劲,在初冬中弯曲的身躯,远远看去如同两个铁匠在默默地打铁。 坪上的柴架起一堆又一堆,两人才停下来,转了转肩膀和手臂,都笑了。 “娘的,有段时间没劈柴了,今天老子可算松了松筋骨!”梁自强扔下斧头道。 “我也是,今天劈痛快了!”林百贤嘿嘿两声。 “后天早上走是吧?后天我来送下你!” 梁自强拎起扔在柴堆上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大步走回家去了。 晚上,陈香贝洗完了热水澡坐在床头,习惯地拿起毛线又开始准备织娃娃衣裳。 梁自强也洗过澡了,就窝在床上看自己老婆在灯下织毛衣。 媳妇本就秀丽的瓜子脸庞,这会儿笼罩着一种娴静的气息,专注织衣的样子很是耐看。 梁自强捅了捅她:“你先别急着织毛衣,今天从裁缝铺取回来的那几身衣裳,你还没试过呢!” 陈香贝转过头来看他:“你想看我怎么试?那是孕服,我现在肚子又还没开始大起来,试不出的!” “身高跟腿长又不会变,起码试试看长短合不合适!” “真不知有什么好试!那你把灯关了,我把几套衣服都试一下!” “关啥灯!又不是没看过!” 梁自强坚决不关灯。反正门是反锁着的,后窗的窗布也是拉着的,关起门来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好好欣赏就是了,多惬意的事! 要是关灯不让看,他还这么积极怂恿她换衣服干嘛? “搞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好好蒙住被子睡你的觉,等我换好了叫你时,你再看!” 媳妇嗔怨了他两句,拿出今天取回的那几套新衣裤,换了起来。 才开始除去身上的衣服,她脸先胀红了,后来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梁自强当然不会老老实实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他恨不得眼珠比平时更大一倍,趁机欣赏起来,一秒都不放过。 他媳妇自己怕是不知道,从后边看过去,她的窈窕、曲折、细腻,照样一分不减,太养眼了。 尤其当她背对着他,做出弯腰的动作时,他感觉眼睛真是享福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52节 直到一件夏装的孕服穿好了,她才重新转过身来,抖着空荡荡的大号衣服问他: “现在信了不?都说了太大,现在试也没用!” “长短合适,腰身的宽度也挺好,穿到娃出生没问题!”梁自强评头论足道。 陈香贝也还比较满意,当即脱下这件夏衣,再试另外的。 梁自强再次养眼,观看起最赏心悦目的画面。 脱脱穿穿几次,才把几身衣服全都试完。然后人一回到床上,毛衣也不让她继续织了,她直接被他拖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早上梁自强也换上了新衣服。那件“马赛克”风情的旧衣可以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他穿上了新的冬衣,刚好可以趁今天天气好,出去捕冬汛。 陈香贝今天早上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出门时,帮他扯了扯衣领、衣角: “人靠衣装,现在总算能看得下去了!” “这话我不同意,”梁自强贴着她耳根悄声道,“我觉得我还是不穿的时候更有看头一点,晚上你留意一下!” 陈香贝捏着拳头要揍他,却见他已经提前警醒地一扭身,跑开,追上前头的梁子丰去了。 今天穿着比较厚的崭新冬衣,船开往海面时,终于不觉得冷了。 “强哥,今天穿得这么靓仔?!”李亮嬉笑道。 “卧靠你还说我,自己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还以为你给自己上蜡了!你是去打鱼,又不是去见袁小美!”梁自强秒速反击。 “强哥你是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变了个人,每天对着镜子梳头十几次,我看到都受不了!刚谈上老婆的男人都这样吗?真踏马骚包,吐了!握草老子不想结婚了!”邓招财大声揭发李亮道。 “那也得先有女人瞧得上你!”李亮反倒引以为荣,得瑟道。 说说笑笑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两条船四个人已经再次来到了龙居岭那片海域。 就算今天出现了风平浪静的短暂好天气,但整体气温显然是继续下降了。 体现在冬汛上,很明显的就是,这一次他们游荡在龙居岭的海面,再也没有看见像前几次那样,一上来就是成群结队的鱼汛。 无论是廉价的虾虎鱼汛,还是更加廉价的巴浪鱼汛,都没有任何的踪迹,整个海面安静得跟其他浅海区域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冬汛终于就这么结束了吗?”梁自强心中默想着,好生失望。 “靠,今天不会浪费油钱,白来一趟吧?”李亮则是直接说了出来。 他可还指望再捞上一趟,也好让自己的婚事能够办得体面一点。 今天这种情况,就算是出现最便宜的刺巴鱼汛,估计他们也会放下矜持,争着撒网去捞吧? 可惜,就算刺巴鱼,该转移的也都已经在前一阵子的降温过程中转移掉了,不会等到如今水温一降再降…… 正转悠着,梁自强望向水面的目光陡然一亮。 就在不远处,一条块头挺大、身上贯穿一根彩带的鱼影掠过。 此时的水温已经很冰凉,但那鱼却游得欢畅之极,丝毫没有怕冷的迹象。 “这什么鱼?还不小!”邓招财也一眼瞥见,叫道。 梁自强没说话,已经开着船,直接向鱼影掠动的地方迎了上去…… 第194章 有大作用的虹鳟鱼 追了上去,近看,发现鱼身除了彩带,似乎还有很多麻点。 梁自强也没仔细去看,在鱼游走前,迅速抛网,刚好把鱼罩住。 他也还没太看清这是条什么鱼,同时也不清楚,除了水面上被发现的这条,水底下会不会还有一大群。 通常来说,既然是冬汛,就算不密集扎堆,也会像上次的大泷六线鱼那样,三三两两。 等到渔网下沉了一会儿后,收拢拉上来,却发现这次的渔网异常空荡。 鱼倒是捞着了,个头还不小,但只有一条,就是刚刚在水面看到的那一条。 放在船板上细看,梁自强原本失望的脸上却是有了喜色: “竟然搞到一条虹鳟?!” 眼前这鱼应该有四五斤来重,体型侧扁,口比较大,全身的鳞小而圆。 鱼身上,有很多芝麻般细小的麻点。最为特别的是,一道紫红色、很宽的彩条,从鱼的头部纵贯到鱼的尾鳍部。 “什么虹鳟?没见过啊!”梁子丰看了一会眼前这条大鱼,疑惑地问道。 不仅他疑惑,就连将船开拢过来的李亮、邓招财看到这条大鱼后,也都好奇地问: “草怕有好几斤重吧,什么鱼啊这是?” “虹鳟,又叫硬头鳟!”梁自强回道,“没见过也正常,这鱼不怕冷,在我们这边不多!” 梁自强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准确。严格来说,虹鳟不只是不怕冷,而且还比较喜欢冷水。 这鱼其实原本都是在国外,还是五十年代,才引进到我国来的。 引进来后,在海洋中倒是很快就繁殖发展开来。主要是在偏北的海域,那里水相对较冷。经过二十多年繁衍,虹鳟已经成为那边比较值钱的鱼类。 这种鱼在他们这边的海域,热天是绝对见不到的。寒冷的天气,倒是偶尔能遇见一条两条,估计是随着洋流开始散布到南海这边,但也仅限于冬季现身。 虹鳟无论海水、淡水,都能生存,但海水虹鳟往往个头会更大一点。它的肉呈红色,可以跟三文鱼一个吃法,实际上它也算是三文鱼中的一种。 虹鳟鱼的鱼肉比较鲜嫩,没有腥味,也没有小的骨刺,而且烹饪之前不用刮鳞片。 除了味道很好,这鱼还有个特点,对于修复伤口有着极明显的作用。 平时,人们手术或者是受伤后,都买财鱼、鲈鱼吃,用来恢复伤口,那是因为没碰着虹鳟鱼。 虹鳟恢复伤口的能力,比起财鱼、鲈鱼,要更胜一筹。 上次在大码头卖鱼时,他跟郑六开玩笑,说要是郑六碰上有人前来卖虹鳟,就留下来自己吃,好恢复脸上的伤口。 没想到,才没过多久,今天自己出海就真网到了一条虹鳟。 想到这鱼的价格非常可观,他当即开着船又转悠起来,继续寻找,看冷水中会不会还有更多的虹鳟鱼。 李亮见状,也开起船来,在后面跟着晃悠。 找了好一会儿,李亮奇怪道: “不是冬汛吗,有一条出现,至少就该有那么一小群才对!” 梁自强摇了摇头: “你搞错了,什么冬汛?这鱼是凑巧被碰到的,它不是冬汛鱼!” 冬汛鱼都是怕冷,所以集体游向相对温暖的深海。 这鱼就是喜冷,看着最近南海变冷了,才偶尔南下,被撞见的。这跟冬汛完全不沾边好吧? 找了一圈梁自强失望了,毕竟属于偶然闯入南海的稀客,根本不可能成群。 除了到手的那一条,再没能发现第二条虹鳟的踪迹。 转悠了一会,倒是邓招财指着海面叫了起来: “来了来了,六线鱼又来了!” 看到水面冒出了三三两两的六线鱼,几个人失望的脸上重展笑意。 六线鱼虽不像虹鳟那样喜欢冷水,但比起南海中大多数的鱼,六线鱼对冷水还是稍有一点适应能力的。 这鱼虽然赶不上虹鳟的价格,但也算比较值钱的鱼了。上次他们就是靠着碰上一批六线鱼,卖了不少的钱。 这次梁自强再来龙居岭,抱有的希望之一,就是碰上汛期稍稍靠后的六线鱼群。 作为恋礁型鱼类,六线鱼在浅海中的数量没那么多,平时也不是那么的喜爱集群。眼下出现的这些六线鱼,都是稀稀拉拉的样子。 但他们几个已经大喜过望了,有了这波六线鱼汛,柴油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悬念了! 两条船当即迎向鱼汛。梁自强向着水面两三条六线鱼把网抛了过去。 比上次更稀疏一点,网拉上来时看了看,每网只有四五条。 梁自强将鱼往船上一倒出,马上就又开着船追赶上去,再次撒下一网。 这次还是四五条。 鱼汛中有一部分直接奔赴深海越冬地,但也有一部分发现龙居岭的礁石带后,转了个弯,游向礁石,寻找礁石丛中的食物。 那些逗留在礁石附近的,梁自强暂时不急着去管它。他现在需要争分夺秒把握住的,是那些即将离开这里、游去深海的鱼。 稍稍加快了船速,跟上了鱼群。 不停地重复着动作,抛网、收网。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撒了十来网。 好在这些鱼比较散漫,走走停停,好长时间才靠近了深海、浅海的过渡地带。 李亮不敢再继续深入。梁自强仗着船大点,往前再开一会,比他多撒了两网。 无法再追过去时,他才把船调转头,返回龙居岭。 这时,开始收拾那些逗留在龙居岭礁石带的残余部队。 一有六线鱼从礁石中穿梭出来,管它是两条还是一条,当即撒网。 后来见到有几条离礁石太近的不太好撒网,他便钻回船舱中去找手抄网。 还好他家里不只有一只手抄网,除了放在家的,船上也常备着一只。 拿起手抄网,这下灵活多了,围着礁石带附近转了一圈,又捞到了五、六条。 听邓招财叫个不停,应该李亮他们也是捞了不少。 直到礁石边再也找不到六线鱼的身影,两条船才晃荡开去,继续在旁边海面寻找其他鱼汛。 船头不远,又有几尾鱼浮浮沉沉地游过,但这次显然不再是六线鱼。 梁子丰也同时发现了水中那乌漆麻黑的鱼群,一时想不起名字来,便叫道: “二哥快看,又黑又怪模怪样,这丑鱼叫什么来着?” 梁自强一边叫他拿网,一边笑道: “你还嫌它丑?碰着这鱼就笑吧,比刚刚那些六线鱼都贵!”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53节 他和李亮的船都向着这一波“丑鱼”开拢,看到这些鱼数量上丝毫不输于前头那批六线鱼,几个人顿时眼睛都亮了一亮,对今天的收入开始有点期待了…… (虹鳟鱼图片,已发在上一章的下方评论区。) 第195章 来了几种值钱鱼舍不得吃 很快,梁自强跟李亮的船上,各拉了一网上来。 网里面,五六条乌黑的鱼,鱼吻较尖,下颌长于上颌,口大、牙细小。上颌的外侧有一条黑纹,鱼背以及两侧灰褐色,带着不规则的黑色斑纹。头部背棱的后端,有尖棘。 邓招财一看就乐了,拿李亮开涮道: “还别说,把头发梳这么骚包还真有点吸引力,你看,把黑老婆都给招来了!” 李亮因为要急着搞鱼,没时间揍他。 梁子丰一听到这话,立即想了起来,上个月梁自强搞“白沫钓”,曾经钓回过这种鱼,就叫“黑老婆”,但当时才只钓到一条而已。 他多看了两眼,说道:“对对,这丑鱼叫黑老婆,以前听你说价格不错!” 于是他也拿了张网,撒了一下,拉上来三条。 抖开网口,梁子丰就要把这几条鱼从网里抓出来。梁自强一看,连忙拉住了他: “别用手!要么带手套,要么直接拎着网,倒在船上。这鱼的鳍有点毒,扎到手能把你痛哭喽!” 这鱼不仅丑,还有毒。全凭鱼肉好吃的实力,能够卖个好价。 它那鮋鳍棘上面有毒腺,当然这种毒跟海蛇、蓝环章、黄貂鱼之类是没法相比的,害不死人,只是被刺伤的部位,会出现红肿、剧痛症状。反正也是够难受一下子的。 “黑老婆”正式名叫黑鲪鱼,又名黑寨、黑头、黑石鲈。 这种鱼特点挺多,除了丑、好吃,体力较强,喜欢往风浪白沫里钻,同时还特别酷爱呆在岩礁地带。 另外就是,这鱼跟六线鱼一样,对低温有一定的忍耐力,所以才会在冬汛的尾声之际,仍逗留在浅海中。 梁自强记得一次那一条黑老婆,郑六可是给到了高达一块五,比七毛钱一斤的六线鱼还要高出一倍多! 这批黑鲪鱼也是有意思,似乎没打算长途奔袭去深海的样子,而是游向龙居岭那道长长的礁石群,似乎打算干脆不走了,苟在这里混一阵子的架势。 梁自强自己用渔网撒,同时让梁子丰拿着手抄网去拦截。那些黑鲪鱼没能钻进礁石缝里去,倒是一条条全钻进了梁子丰的手抄网里面。 初步估算一下,两条船各搞了有七八十条黑鲪鱼。 上次他们三个各自钓到一条黑老婆,就坐在海堤上一个个笑得跟傻子一样。这次居然一口气网到了这么多,一个个咧着嘴笑,样子傻得没法看了。 一阵风卷残云,一小波的黑鲪鱼收拾得差不多了。 今天的鱼不能算多,船舱到现在都还空荡荡的,一点没有要堆成小山的迹象。但好就好在,到手的两种鱼,全都是卖得起好价的贵鱼,也算不错的了。 趁着海面没了鱼,他们开始做午饭吃。 先煮了米饭,轮到要煮菜时,都犹豫起来了。 平时都是捕捞到什么鱼,趁着新鲜,当场就煮一两条当午餐的菜吃。 今天总共就捞到两种鱼,一个六线鱼一个黑老婆,两种一个比一个贵,便宜鱼愣是一条没碰着。 七毛一斤、一块五一斤,这谁吃了不得肉痛死去? 最后梁自强忍住了。还好早上出发时,他老婆往他桶里面塞了一棵白菜。 于是剥了白菜叶子,往海水里洗了几下,煮白菜吃。 一边眼巴巴看着美味之极的六线鱼、黑鲪鱼,一边吃着清汤寡水的白菜,一顿午饭吃得一言难尽。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陈香贝给他塞了几个包子。但是这包子,竟然里面的馅是带鱼…… 带鱼包子,自己媳妇也真能想,反正长这么大他还没这么吃过。 看来上次留在家里的带鱼确实是太多了点,陈香贝这两天做啥都往里放点带鱼…… 好在带鱼包子的味道还行。里面带鱼肉都是陈香贝细心剔除了鱼骨鱼刺的,捣成了肉泥,吃起来跟带鱼饺子其实也差不多。带鱼饺子倒是有不少人做。 李亮的伙食还不如梁自强,他船上唯一能做菜的,是一棵颜色发青的白萝卜。关键这家伙厨艺比梁自强差,邓招财边吃边骂难吃: “草,给你干活就这伙食,本来就没啥菜,手艺还稀烂!你看强哥,他最少有老婆给他做的包子、饺子啥的。你赶紧把袁小美娶进门是正事,让她每天出海前给你做点人吃的!” 李亮索性把白萝卜往自己碗里一倒:“爱吃不吃!” 就这么励精图治,筚路蓝缕,吃完了一顿午饭,接着守株待兔,看能不能再来点稍微耐寒的鱼。 差不多等了个把小时,来了一波鱼。 这次是牙片鱼汛。不如上一次的牙片鱼规模,但前后连接起来,队伍也不短。 梁自强每撒一网,都能有四五十斤。 不一会,船上有如同叠纸片一般,薄薄的、扁平的牙片鱼,渐渐堆叠起来。 邓招财愤愤不平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气不气人,这狗屁的牙片鱼汛也不早点来!要是做中饭前来,至少你个黄世仁也能煮条牙片鱼来吃!这鱼没六线鱼那么贵,总不至于让你跟割了心头肉一样舍不得!” 梁自强能听出来,李亮那顿白萝卜是真难吃,搞得邓招财整整一下午都耿耿于怀。 也不怪什么手艺不手艺。白萝卜的表皮变青之后,通常吃起来味道都会发涩、发苦,根本搞不好的。 这一波牙片鱼汛花的时间还不少,每条船撒了十多网,才眼瞅着鱼群去往了深海方向,正式收了网。 最后一网收上来时,李亮直接从网里面掐出来一条个头不小的牙片鱼,往蒸锅里面一扔: “麻痹,今天要是不吃到鱼,你是不是能一路唠叨到岸上?鱼给你蒸了,不要再往老子身上喷吐沫星子了,老子发型都给你喷乱了!” “你不是随身带着梳?反正这几天,你每次经过袁小美家门前,都会掏出梳子梳两把头发!”邓招财鄙视道。 这次梁自强都震惊到了。 李亮平时多粗枝大叶的一个人?现在居然随身带梳,边走路还边梳头发? 梁自强想象不出来那场景。爱情让人面目全非啊! “日尼,哪有的事?敢瞎几把诬蔑老子!强哥你别信这傻狗,完全就是含血喷人!”李亮绝望地解释道。 “懂得,懂得!”梁自强嗬嗬道。 蒸牙片鱼的香气渐渐冒了出来,邓招财的吐槽声戛然而止。 拿碗筷去了…… “都这个点了,还吃什么鱼?今天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鱼汛了吧?”梁子丰看了一眼那条船上争吵的两个人,嘀咕道。 “再看看吧,等个把钟头要是再没其他鱼汛,就回去了!”梁自强估计了一下时间,还能再呆一呆再返航也不晚。 他想着再随便来点什么零星的鱼都好,不料,这一等,却等来了一波意想不到的大汛…… 第196章 跟大黄鱼汛相差无几 原本湛蓝的水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碎金般的点点金黄。 乍一眼往船侧的海面看去,李亮惊奇道: “大黄鱼吗?!不对呀,大黄鱼怕冷,熬不到现在吧?” 梁自强也是惊了两秒。 来龙居岭的第一趟,当时他就是遇到了一大波的大黄鱼汛,收获满满,卖了不少钱。 但当时是才刚入冬,冬汛初现,气温水温都还不算太低,正是大黄鱼集体转移的时机。 现在的温度,跟那时已经不是同一回事,按理是不可能再出现大黄鱼汛了。 该跑的都已经跑往深海,没来得及跑的留在浅海零星大黄鱼,这会儿估计都冻得无法动弹,唯有等死了。 可眼前真真切切游拢过来的一波鱼汛,真在越聚越多。赶不上那一次的大黄鱼汛,但规模也非常可观的了。 梁自强念头一转之际,鱼汛也更近了。 他立即明白过来: “这不是大黄鱼,是小黄鱼汛!” 乍一看的话,大黄鱼与小黄鱼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只要挨近了细看,其实对于渔民来说,还是很好区分的。 大黄鱼一般比小黄鱼的个头要长一些大一些,另外,小黄鱼身上有比较大的圆鳞片,而大黄鱼身上的鳞片极小。 当然,如果煮来吃,两者在味道上也是有明显区别的。 梁自强刚说完,李亮也开着船接近这波鱼汛了,看清后喜道: “管它大黄鱼还是小黄鱼,价格都差不了太多啊,强哥,捞起!” 大黄鱼与小黄鱼并非同一个物种,小黄鱼再怎么长大,也不可能成为大黄鱼。 但李亮说的没错,在这个年代渔民的眼里,大黄鱼跟小黄鱼的差别根本没那么巨大。不像后世,大黄鱼冲上云霄,比小黄鱼贵太多了。 这年代,大黄鱼7两以上的个头,是四毛钱一斤的价格; 而小黄鱼,则是4两以上的个头,三毛五分钱的价格。 两者之间,也就相差五分钱而已,区别还不算特别大。 看到确实是小黄鱼,梁自强和李亮都觉得没那么奇怪了。 大黄鱼、小黄鱼生活习性上的差别不小,比如,小黄鱼比大黄鱼要更加耐寒一些。 初冬浅海开始出现降温,大黄鱼见势不妙,一马当先就跑路了; 但小黄鱼不同,有可能在浅海中继续懒惰一阵子,直到实在懒不下去了,才开始纷纷洄游,转向深海较温暖的地方。 只是梁自强也没想到,这玩意这么强悍,一直坚持到了六线鱼、牙片鱼的鱼汛之后,可谓是姗姗来迟。 眼前的小黄鱼汛越汇越多,很快汇成了连绵之势,比起上午的六线鱼、牙片鱼可要密集多了。 看起来,小黄鱼汛目标非常明确,在龙居岭汇合后没怎么停留,就直奔深海越冬之地。 梁自强开着船紧紧相随,一边与梁子丰抛开了大网。 一网撒下,等了会儿,见差不多了,就开始收网。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54节 虽不如上次大黄鱼那么密集,但估计了一下,这一网也有六七十斤的鱼获了。 到手后,立马奋起直追,再次撒网。 李亮那条船上,邓招财虽然一直叽叽歪歪,但真来了鱼,干起活来倒也不含糊。 原本已经捧着个碗在吃刚蒸出来的牙片鱼头,这会将碗一搁,龙精虎猛地撒网搞鱼。 那劲头,就好似牙片鱼头给他充了电,注入了精气神。 连续搞了好几网,邓招财有些热了,索性将破旧外罩脱掉,往船里面一扔,汗也不擦一下,一边拉网一边冲李亮叫道: “狗日的!老子够兄弟了吧,给你搞鱼这么拼!这几网的收入,又够你多办好几桌了,记得这是老子给你随的份子钱!” 梁自强这边两兄弟加起来也已经撒了有十来网,船舱里的小黄鱼积少成多,初步有了黄金小山丘的迹象。 鱼汛渐渐转入浅海、深海过渡地带,梁自强勉强追上去,比李亮又多撒了两网,然后才回转过来。 载着大几百斤的小黄鱼,心里开始有种沉甸甸、美滋滋的感觉。 沿着龙居岭的礁石带往回开,陆续又捡到几十条稀稀疏疏、拖后腿的小黄鱼。 除此之外,就再没见到什么鱼了。 这次与最开始来龙居岭时的状况已经大不一样。那时冬汛伊始,鱼汛种类多,除了撒网狠捞主流的鱼汛,总还能捡到一些夹杂在其中的红膏蟹、滑皮虾之类。 而这次,虾、蟹可以说是已经全然消失无踪,能够在龙居岭遇到的,全是对低温具有一定忍受能力的几种鱼。 不是牙片,就是六线,再就是黑老婆、小黄鱼。 时候也不怎么早了,两条船围着龙居岭又转悠了一会,见没有任何新的动静出现,便开始驶着船返往鲳旺村。 回去路上,李亮向梁自强问道: “强哥,比六线鱼、黑鲪鱼更耐寒一点的鱼群好像咱们这基本上没有吧?也不知六线鱼、小黄鱼还有没有尾汛,你打算再来龙居岭几次?” 这问题梁自强不是没想过,但没法判断,他计划道: “比这几种鱼还更晚的鱼汛肯定是没有了,但我打算再来两三次,看看还能不能捡到几网收尾的六线鱼之类。就算到时候空跑一趟,费点油,也总要来看看,确实没有才死心。” 最后的冬汛,他肯定是要捞到彻底绝迹才罢休。 毕竟,过了这个阶段,真的就只能安心过年了,很难想象还有别的什么方式能够从寒冬的浅海中搞到这么多钱。 “行,听你的,那我到时也开着船跟你一起再过来两趟!”李亮随即决定道。 回程的时候,一路上海面出奇的干净。 以前每次穿过海面,总还能看到有零星的鱼在浮头,甚至不甘寂寞地跃出海平面,向着过往的渔船招摇一番。有时不赶时间的话,还可能把船放慢,垂钓一下,沿途钓几条鱼。 现在海面除了澄澈的水波,还是水波,再也没有什么冷不死的鱼类浮头。 整个海面,真是像被小北风舔过了一样。 当然有时路过海面礁石时,倒是会遇见大把大把的骆驼毛、海莴苣突然横亘出来,荡漾着飘过船的前方。 “二哥,要不要捞点海菜回去?这个好像比岸边的还多!”梁子丰站在船侧问。 “算了,时间不早了,海菜卖不起价,也就只能晒一晒自己吃。上次家里已经晒了有不少……” 梁自强想了想,还是不耽搁时间了,早点把船上这么多的小黄鱼、黑老婆之类出手更重要。 赶海的时候碰上大批海菜固然叫人激动欢喜,但此刻,跟船里这大笔的收获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第197章 虹鳟鱼坐地起价 今天的大码头收购点,卖鱼的渔民并不多,比起前几次要少了很多。 偶有两个村民从郑六那里出来,嘴里正抱怨着这次海面的零星鱼汛更少了,勉强搞到点鱼,也不知补贴柴油钱够不够。 显然,海面上本就非常分散的冬汛,随着气温下降,现在变得更加不好找了。 也正因此,当梁自强和李亮带着鱼获进到收购点,郑六的一张脸顿时笑成了菊花。 好吧半朵残菊。这家伙大半张脸还裹在棉帽里,至今不肯示人呢。 梁自强先没有急着卖那一大筐一大筐的鱼获,而是拎出来一条四五斤的大鱼,往郑六面前一放。 “去去去!称鱼就称鱼,往我怀里送是怎么回事?!” 郑六挥手挡了挡,示意邓飞赶紧把这条大鱼接过去,称重。 梁自强提醒道:“你确定让邓飞把它扔进鱼堆里,一起开出去卖掉?你可看仔细了,别一会再后悔!” 郑六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瞪大眼细看,这回瞅清楚了。这鱼身上密密麻麻很多斑点,而且有一条长长的紫红色带状纹路,从鱼腮一直贯穿到了鱼尾。 平时这鱼冬天偶尔才现身南海,所以郑六也不太常见到。这时候愣了会儿神,总算大致想了起来: “虹鳟?你这不会是搞到虹鳟鱼了吧?!” 梁自强白了他一眼:“别人认不出虹鳟,郑叔你什么鱼没见过,还能认不出来?我还能弄条假的来蒙你不成。” 郑六记起他上次卖鱼时说过的话了:“你是说吃这个鱼,治脸上的伤比财鱼还管用?伤了好多天的也不影响吧?” 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于这虹鳟鱼治伤的事,他知道得不是那么详细。 李亮见他隔着帽子摸脸,差点动手帮他来脱帽子: “你得脱下来,把伤给强哥看看啊!都不给人看,他哪好给你判断!” 郑六迅速把李亮的手打掉,瞬间改口: “哪来什么伤不伤的?我就是听说这虹鳟鱼口感一流!常年收鱼,遇到好鱼自己总得尝一口不是?强子你这鱼我要了,来来来我自己称重!” 这次他也不假手于邓飞,从梁自强手里接过鱼,就称了起来。 就这一条,五斤二两。 “有点多啊!”郑六居然还嫌自己一个人吃不完。 梁自强贴心地建议道: “多什么,你又不是没冰块。这次要是吃了一半,伤口恢复好了,你就把剩下半条一直冰冻着,别扔。万一下次再有哪个男人过来,对你动手了怎么办?直接从冰堆里取出剩下那半条,就能派上大用场!” 郑六整个人都不好了,露在外面那双眼睛又阴沉又惆怅。 特么,哪有劝人下次继续挨揍的! 这多损? 偏偏梁自强语气真诚,那真是巴心巴肺地替他着想。 从现实角度,他考虑了一下,显然是觉得梁自强言之有理,于是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建议: “行吧好鱼得慢慢吃着。这鱼我想想,以前收过一次好像是两块三还是两块五来着?记不清了,我就按高点,两块五给你算吧!” 话音刚落,鱼被梁自强重新拎回去了: “这鱼两块五?那我肯定不卖,这又不是北方!南方这鱼少见得很,两块五的话,那我自己拿回去尝尝鲜去!” 郑六:“……” 他想抢来着,手悬在了半空。 “确实是这个价啊,强子别跟你郑叔闹着玩了!” “没闹着玩。整个海面就只见到一条虹鳟鱼,为了追赶这条鱼,我都错过了一波鱼汛,损失可不只这条鱼钱!不信你问李亮和邓招财他们!” 梁自强睁着眼说瞎话,郑六却也没办法。李亮邓招财跟啄木鸟似的点着头,帮他作证。 “六块!六块你不要的话我真自己拿回去吃了。”梁自强主动开价。 “两块八?”郑六软了。 “六块!” “我再加点……三块?” “六块!” …… 最后经过一番友好的协商,讨价还价,本着双方都长来长往的态度。 以六块钱每斤的价格成交! 五斤二两的鱼,六块每斤,光这一条虹鳟鱼,就是三十一块两毛! 郑六摸了摸棉帽,觉得帽子下的脸,似乎又痛了几分。 梁自强对这价格还是比较满意的。跟刚需做生意,就是爽快。郑六这脸上的伤等着虹鳟鱼起修复作用,这完全是刚得不能再刚的刚需了。 当然,就算郑六脸上没伤,梁自强把虹鳟鱼拎到月海酒楼去找杜子腾,肯定也不止两块多,差不多应当也能卖到六块。 所以,倒也算不上什么趁火打劫。他也是帮一把郑六,才没卖去月海酒楼。 收了虹鳟鱼,再来称梁自强其他的那些鱼获。 首先那几种鱼汛中,相对最贵点的黑老婆鱼,拿来给邓飞称了。 “黑老婆,三十六斤二两!”邓飞叫道。 黑鲪鱼贵,一块五毛每斤,去到了五十四块三毛钱。 “牙片鱼,三百零七斤!”邓飞继续报数。 牙片鱼也有四毛一斤了,这个算下来是一百二十二块八毛。 “六线鱼,四十一斤六两!” 六线鱼七毛一斤,算下来是二十九块一毛二分。 最多最重的是小黄鱼,梁自强所有的小黄鱼称完,有五百七十二斤! 小黄鱼三毛五,五百七十二斤是两百块零两毛。 黑老婆、牙片鱼、六线鱼、小黄鱼,今天这四种比较能忍受低温的鱼加起来,达到了四百零六块四毛二! 另外,还有偶然捡到的那条冷水虹鳟鱼,单独卖给郑六也有三十一块两毛。 所以,梁自强今天的总收入竟是超过了冬汛以来在龙居岭的任何一次收入,达到了四百三十七块六毛二! 当然,今天真是意外来财,捡到了一条能够坐地起价的虹鳟,再加上平时不怎么成群的黑老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55节 要不是这两种高价的鱼,单论鱼量的话原本鱼获是低于前头几次的。 接过了四百多块钱,给到弟弟梁子丰六块的帮工费,还剩下四百三十一块多点。 揣上这四百多,把空下来的箩筐全都叠起来,放到了板车上,一路推着回家。 路上经过海边,发现母亲、大嫂还有荔枝的身影。她们几个又在海边趁着退潮赶海。 不出意料的是,两只蛎鹬依然被绳子牵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在荔枝的屁股后头。 这两只悲剧的大鸟已经比以前自觉多了,只要找到什么地方有牡砺,剥开了之后便主动等着荔枝去它嘴上取。 荔枝则时不时奖赏一只毛虾…… 几个同在赶海的村民跟过去,观看了一阵,啧啧称奇。 可能是海边没那么多蚝可找了,今天桶里的蚝肉倒是没那么多,但再加上蛎鹬帮着捕到的砺虾,收获也怪丰硕的了。 天色不早,母亲她们也该回了。 荔枝见到二哥推着板车经过,懒劲发作,把自己赶海的桶子往板车上一放,随后自己拍拍手,也爬了上去,在板车上坐着。 梁自强笑了她几句,便推着箩筐跟梁丽芝,回往家去。 板车的左侧,是跟着车子一路小跑的大鸟;板车右侧,是摇着尾巴撒欢跑着的多宝。 陈香贝站在门外瞅见了这一幕,远远地指着荔枝笑。 冬日里的渔家黄昏,难得竟是如此的暖意洋洋…… 第198章 选定建房动工日子 今天碰上的几种鱼汛,像黑老婆、六线鱼这种,梁自强也不舍得自己吃,全卖了。 选了几条小黄鱼、牙片鱼,算相对便宜的了,而且也营养,带了回来做菜吃。 陈香贝麻利地剖着鱼,竟又想起了以前,梁自强送小黄鱼去她家里的事情。 她抿了抿嘴,似乎回味起了她娘当初做小黄鱼的味道,冲梁自强嫣然道: “以前你送小黄鱼去我家,我娘用白豆腐炖着,豆腐跟鱼一个比一个嫩,可好吃了。可惜家里现在没豆腐……” 小黄鱼有了,她居然又想吃豆腐了。都说孕妇的嘴会变馋,看来还真是这样啊。 村里倒是有一户做豆腐的,要不要去他家看看?如果是早上做的,肯定挑去街上卖光了;如果下午新做了,傍晚或许家里还有一些。 正想着,就听到门前小路上传来叫卖声:“豆腐,油豆腐白豆腐,下午做的新鲜豆腐!” 梁自强当场就服了,冲陈香贝道:“媳妇你这口福,真找不出第二个!” 卖豆腐的姓丁叫丁东,平时做的豆腐主要是去镇里街上摆卖,有时候也会在自己村叫卖一圈,但村里消费能力有限,所以不常叫卖。 陈香贝杏眼飞了他一眼:“那不也是你的口福呀?你快去!” 梁自强跑去路上,叫住了丁东。看了水豆腐,气味能够判断得出来,不像是早上没卖完剩下的豆腐,还比较新鲜: “给我拿两块水豆腐!” 陈香贝忙乎了一阵,两个菜,一个水豆腐小黄鱼,另外炒了一小把雪里蕻。 这小黄鱼做得算是皆大欢喜了,陈香贝自己爱吃,梁自强觉得味道不错,跟在她娘家吃岳母做的几乎如出一辙。 岳母的好手艺,陈香贝是基本继承到了。 唯一缺点就是,刚出锅的水豆腐,一下冷不下来,梁自强刚刚尝第一口时,烫着嘴皮了。 “你慢点,还怕我一个人吃完不成?”她在一旁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不知道?” 梁自强吹了两口,叹道: “还是半夜的豆腐最好吃,温度正好,吃着香,还不烫嘴!” 陈香贝就很蒙圈: “半夜谁起床给你做豆腐吃?什么温度刚好?” “不知道就慢慢想去,自己哪儿最嫩最软,不知道?”梁自强一边说着,忍不住往媳妇身上瞥了两眼。 陈香贝是真不懂“吃豆腐”啥意思,直到看他那游游荡荡的眼神朝自己这边瞟,这下不懂也懂了,气得放下筷子,偷偷在他身上掐了一把: “吃饭就吃饭,看你再敢满嘴的不正经!” 梁自强也不闪:“谁不正经,你这都已经先吃上我的豆腐了!” “你?豆腐干差不多……”陈香贝一反手,就顺口诋毁道。 这种事情,梁自强一般是言出必行的。当晚,自然是狠狠报复了回去,不烫嘴的嫩豆腐…… 第二天风浪再起,梁自强没法出海,同时想起来,今天是林百贤已经说好的,出发去城里表哥那的日子。 林父今天倒是没喝酒,见梁自强过来,搬了条凳子过来让他坐。 林母则一个劲往林百贤的大布包中塞东西。其实他家里也没啥可带的,塞进去全是些鱼干、红薯干之类。 平时骂林百贤骂得可狠了,这会他真要出远门了,林母却是恨不得把家里能带上的东西,全给他往包里塞上。 送林百贤到村口时,林父林母别过脸去,看动作,似乎是在抹着眼角。林百贤弟弟则是送到村口,就急着上学去了。 梁自强帮他拎了一些东西,继续往前送了一会。 临别,林百贤突然想起什么来,停下脚步,从包里翻出一张纸片递给梁自强: “对了阿强,这是我表哥以前留给我的号码,打这个座机能够找到他。这号码我早就记烂熟了,你拿着,万一我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就找我表哥,让他好转告给我!” 这年头一个人出了远门,基本就像断线的风筝,要联系上实在太难了。毕竟都没有手机,通讯基本还停留在书信阶段。 要不就是靠熟人转来转去,一个消息得在好几个人之间辗转,有时到达正主的耳朵里,都是好几天的事情了。 梁自强接过纸片问:“你爸妈和你弟知道这号码吧?” “知道,我另外都抄给他们了。”林百贤点头道。 “放心吧,有事我会给你电话的。” 梁自强说完捣了他一下: “靠,搞得好像你要出去多久似的。记住,岛上那些石斑说不定很快就又回来了,等着咱俩一起去钓呢!” 想到一起在无名岛垂钓石斑那些开心的日子,林百贤的苦瓜脸总算有了笑容: “好啊,还有好几种真正值钱的石斑没露过头,说不定以后能钓到!” 送完林百贤,从村口转回来后,梁自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林泉生的家里。 “泉叔,在家呀?” “阿强你来了?来来,我给你选了两个好日子,适合开工打地基的!”林泉生扯着他往桌子边坐。 梁自强今天就是过来问动工吉日的,上次在桔子坡看地的时候,就已经说好让林泉生帮忙选黄道吉日。 “哪两个日子?”梁自强坐下问道。 “一个是11月23号,农历十月十九也就是小雪……” “小雪这天能动土吗?”梁自强还以为小雪节气不适合开工动土呢。 “跟节气没关系的。每年不一样。今年的小雪这天是个好日子,适合动土、祈福、盖屋、安门、修造、起基、安香、出火、教牛马、破土、上梁、竖柱,我算了下,跟你俩的八字也适合。你如果选在这天开始动土打地基是最好了!” “23号啊,那不只有几天就到了?怕是有点紧张,人手还没开始请,找砖瓦厂也要时间。”梁自强略一盘算道。 “那另外一天你再看看,11月27,农历十月廿三,小雪后的第四天。这天也适合动土、动基,另外跟你俩的八字也不相冲!”林泉生接着建议。 梁自强考虑了一下,11月27离现在倒是还有好些时间,中间做准备差不多够了。 林泉生又接着分析道:“上次你是说想盖四间房对吧?看你请的人手多少了。人手少的话,能盖上两个月才完工。但你要是人手请得足,三十多天就完全足够了。这样算下来,11月27动工,元旦过后差不多就能完工。自己再拾掇拾掇,选个黄道吉日过伙,来得及住进新房里过年!” “行,暂时就先选在11月27那天了。动工那天有哪些讲究,泉叔你懂得多点,也跟我说说?” 倒不是梁自强迷信,涉及到盖房这种大事总会有些习俗,该遵照的还是得遵照一下。 林泉生把相应的仪式要求也跟他讲了一番。 梁自强都记住了,临走时,又给了林泉生看日子的钱。 林泉生在这方面一向明码标价,认为自己每看一次日子,相当于别人做一天的工。村里小工是两块,大工是三块,林泉生按大工收,要三块。 回到家,梁自强揣上钱,就开始去隔壁镇的砖厂、瓦窑找砖瓦。 这年的除夕将是1984年2月1号,现在到过年也就只差两个月多点的时间了。 要如期搬进新房过大年,很多事情都必须快马加鞭才行…… 第199章 两层楼一起盖到位 由于起风浪,加上浅海的鱼汛最近也几乎绝迹了,梁父也呆在家里没出海。 回到家里,梁自强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图纸,摆到桌上找父亲一起过来瞧。 盖房的事并不是今天才真正开始。前些日子,出海搞冬汛之余,梁自强就开始用纸、笔勾画,自行设计房屋的样式。 其实这个年代农村盖房都是最简单方正的结构,也没多复杂。太复杂的话,目前农村大工们暂时也不懂,实施不了。 简单的样式,梁自强自己完全懂设计的,毕竟上一世在建筑工地呆了那么多年。 “这啥,你自己都画好图了?”梁父有些惊讶。 两人坐下看了起来。 梁自强设计的四间正房。一间堂屋,平时吃饭什么的用。一间里屋是自己跟陈香贝睡觉用的,另外两间里屋可以先让父母、荔枝住着。 以后生了娃,娃他肯定不想只生一个,到时那两间里屋也好给娃住。 既然盖新房,这些肯定是要提前考虑上的。 四间正房加起来差不多120来平方。 除了这四间正房,还会在屋侧另外加两间相对矮小一点的耳房,分别是灶房、洗澡房。 如果都算上,那其实就是六间。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56节 当然,距离房屋稍远点的地方,还会盖一间矮小的茅房。那个他自己动手就能简单盖好。 梁父左看右看,发现画得像模像样,他都挑不啥毛病来,不禁问了一嘴: “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家里以前也没盖过房!” 梁自强不假思索道:“这几间房又不复杂!以前村里别人家盖房,我不是也被请去帮过工吗?想着以后自己肯定也得盖房子,就多留意了一下!” 多年的建筑工地经历,被他全搪塞进这么一个说辞中去了。 “那你还怪上心的!”梁父夸了一句,自然也不作多想。 见他画了图纸,梁母也凑过来瞧。 陈香贝倒是没太往上凑,不是她不感兴趣,而是因为晚上梁自强坐在小屋里画这图纸的过程中,她就坐在旁边瞅过了,两人还商量过的。 “我听说现在有的村盖新房,都不用木板楼了,开始用预制板,比木楼板结实,你要不要去县城找找看?” 梁父也不知从哪听说了预制板,居然主动提出来道。 其实在七十年代,城里就有大量的预制板楼房了。但农村开始有人试着用预制板做楼板,却是这两年才开始的,而且还不多。 空心预制板在农村建房中大面积流行起来,还得再过几年。 父亲说的“有的村”,很可能是指龙跃村那种靠走私发了横财的村落,那种村赶时髦,这两年新建的房子都是用了水泥预制板,显得还挺有面子。 然而,这个时髦梁自强并不打算赶。 首先目前的预制板还属于比较紧俏的物资,他要是真去县城找人买,估计花费还不少,成本就得升上去。搞不好,他手头的四千块钱积蓄全用来盖房都还不够。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更重要的是,后世的轨迹证明了,预制板并没有现在人们所以为的那么完美。 水泥空心预制板都是提前做好的,往房子上搭的时候,每一块之间衔接得没那么紧密,时间一久就漏水,会出现水渍。 而且因为只是简单搭在上面,并不牢靠。平时还好,一旦遇到特殊情况房屋晃动,这种楼板直接一块一块地往下掉,人住在里面逃都没得逃。 后世那场沉痛的大地震,有一些老房子就是这种情况,预制板楼板说掉就掉。 真正扎实、耐用的,是那种直接用水泥在现场浇筑出来的混凝土楼板,实现了与楼房的一体化连接。后世,预制板是被明令取消了的,一律改用了这种现场浇筑方式。 梁自强倒是清楚楼板该怎么浇筑,但混凝土搅拌机、专用振捣棒,都不是这个年代的农村所拥有的设备,所以也就不用想了。 他的设想,还是宁愿先按传统来,木楼板。成本低点,安全性方面只要不在家里点火,总好过空心预制板。 一直住到浇筑技术普及了,到时再把房子推掉,另行设计,更新换代也不迟。 “爸,预制板的话我不太了解,手里钱也怕不够,我觉得木板楼就挺好的。我打算先把砖瓦框架盖起来,中间那层等住进去之后,我自己有了时间再慢慢把木板补上去都可以的!” 梁自强随便一个理由,把预制板的选项给叉掉了。 房子是梁自强盖,当然他自己定。梁父也没再多说什么。 包括动工的日子,11月27,梁父也没啥异议。 两人又继续商量了一下。既然梁自强想赶工,抢在一个月左右就把砖墙砌好、瓦顶盖好,那么大工、小工就得多请,人手必须足。 “大工、小工加起来,二十多个人吧!”最后两人决定道。 四间房,横向竖向的墙加起来也有十来面了,每面墙都有几个工人同时砌墙,这样速度才能上来。 好在现在正是渔船归岸、出海停滞的季节,村里找出二十多个劳力还是相对容易的。要是换成忙于出海打鱼的月份,就比较难了。 大工三块每天,递砖头干杂活的小工两块每天。二十多个人,每天工钱是六十出头。 三十天左右工期,工钱的开支在一千八百左右。 红砖、瓦片、屋顶撑瓦片用的木梁、二楼撑楼板用的木梁、木门、木窗、水泥石灰、钢筋、竹木脚手架、竹子踩板、泥灰桶,所有的建筑材料跟劳动用具加起来,初步估算跟人工费对半开,也得去到一千八百左右。 这就三千六百了。 房子高度是两层,至于中间二楼那层木板楼,钱够的话马上铺,钱不够的话,可以等住进去之后,后续搞鱼有了钱,再买木板自己慢慢铺。 大工小工盖房那三十来天里,二十多张嘴都得吃中餐。 好在,他们村的习惯,工人的早餐、晚餐是自己解决,但中午这餐必须是建房的主人提供。 伙食还不能太差,否则要被说上半辈子。二十多张嘴,买米买菜每天十来块钱是肯定要的,三十天,这个也得三百多块。 四千块钱,差不多堪堪够花。 一切说得差不多后,就开始分头行动。 陈香贝先搜罗一番家里前段时间备下来的干虾、干鱼之类食材,余下的才是与梁母一起列单子,哪些食材需要上街去采买。 梁父今天就开始去村里挨家挨户找人,跟村民们说定,谁到时过来做大工,谁过来做小工。 梁自强自己则四处跑建筑材料。有些村民盖房会自己提前几个月搭个砖窑,请一帮人一起用泥巴做砖、烧砖,但鲳旺村的泥巴本身并不太适合烧制红砖。 梁自强打算跑往隔壁镇找专门的砖窑、瓦窑,直接购买砖瓦。另外,这几天还得跑县城,尽量多搞些水泥、石灰、河沙过来…… 第200章 这房建得够特别 时间还早,才上午。 听到梁自强说要去别的镇办事,陈香贝马上同他进到里屋,给他拿钱。 木箱里原本是积攒了三千六百,加上昨天在龙居岭最新那一波冬汛的四百出头收入,刚好四千了。 陈香贝昨晚才点过这笔巨款,算是短暂过了一把小富婆的瘾,今天就得大把往外开支出去了。 “拿多少?这次应该不是小数字吧?”陈香贝瞅着他问。 “拿一千吧。材料价格我打听过了,砖瓦、石灰、水泥、沙子,所有材料加起来肯定得去到差不多一千七八,但是今天只先付定金,余下一边交货一边给。定金其实七八百够了。”梁自强计划道。 “那就一千,留点余地,总比带少了好!” 陈香贝点出一千块,梁自强伸手过去,她却拍开他的手。 转身她就拿起柜子上那只由她亲手缝制好的腰包,全给他整整齐齐地塞进了腰包里,还替他把腰包拉链仔细拉好: “你不会又想塞裤子那里边吧?到时每定好一样东西,你就得掏一次钱,我看你怎么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停地解裤头?” 陈香贝想想那画面就崩溃。要是还有女的在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她一想想就更受不了…… “你别诬蔑我,以前还没有腰包的时候,我也从来没当众解过裤头,有钱都是跑去厕所解开裤子再放的!”梁自强不甘地为自己挽回了一下清白。 “那也不行,别人还以为你哪儿出了问题,一趟一趟不停地往厕所钻!” 陈香贝说着走近过来,亲手帮他把腰包往他的身上绑。 这样子贴得很近,像是她伸手在搂他。 他的鼻子碰着她头顶乌黑的头发,又闻到那种淡淡的香气了。 所不同的是,她以前身上只有果园里果子般的淡香气,现在却夹杂了一缕醋的酸味。 混合起来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后世小孩子们爱喝的一种东西。 酸酸甜甜,优酸乳? 她在忙着帮他绑腰包,他也不愿做个闲人,手没停。 趁着她贴近自己的时候,双手揽在了她又软又细的腰上。 这天生好腰要是不趁着现在多搂搂,再过一阵子慢慢显怀,就要像气球一样吹起来了,手感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正经点!” 她感受到他的手从腰后往下,信马由缰地漫游,被他撩得火起,绯红着脸警告他。 “门锁上的,你让我搂一会儿,摸摸……” “你闭嘴!”她生怕他声音泄露出去,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我要出远门,你一点气氛都不给!”他有些不满,觉得该浪漫一下的时候她一点都不配合。 “什么远门,隔壁镇而已!”她鄙视了一下他的蹩脚理由。 拉开门出去了,再回到他面前来时,她手里拿了起码有五六个海菜包子。 她用干净的布袋装好一堆海菜包子往他手里塞: “出远门,现在够气氛了吧?!” 梁自强:“……” 拎着五六个浪漫的海菜包子,梁自强勇闯天涯。 气氛是有了。要是再配根打狗的棍子,气氛会更足。 今天因为有风浪,梁自强也没法开船,只能步行去隔壁的红桥镇。 还好他腿脚快,快接近中午时,人已经到了红桥镇做砖窑的那个村子。 说实话,梁自强也是头一回看到一个村里有那么多的砖窑林立,搞得像是耸立着一个个碉堡,其中一部分还冒着烟。 平时他经过一些村里,也会看到砖窑,但都是村民自行烧砖建房用,就那么孤伶伶一座窑而已。 一座座砖窑的前方,是一大片黄色泥土的空地。这种黄色粘土,确实是最适合用来烧制红砖的,土质跟鲳旺村的大不相同。难怪这个村会办起砖窑厂来。 空地上,放眼望去怕是有百多号人,忙忙碌碌,挖的挖土,和的和湿泥。 另一些人则站在石头台面前,台面上放着一只木头模子,搬起一大块黄红色湿泥团,使劲砸进木头模子里,再用绳子刮去模子外多余的泥巴,一块长方形、有棱有角的黄泥砖坯就成形了。 往上面撒些沙子,从模子中取出来,就是一块湿湿的泥砖胚,码到一边整整齐齐,等待进窑去烧制。 梁自强问了几个干活的,很快就找到了砖窑老板。 “你要砌四间房,大概120平方的是吧?两层一次性盖到位?那我给你算算看。打地基得砌加厚的50墙,地面上的话,房子四周的外墙也得稍微厚点,24墙还是37墙看你自己选。里屋跟里屋之间的隔墙就不用那么厚了,砌最薄的13墙就行。这么算下来,两万多块砖,不到三万砖……” 砖窑老板问了一会梁自强,便替他估算起来。 梁自强赶紧打断: “你等下,地基50墙、外墙37墙,这个没问题。但是里屋之间的隔墙可不能搞13墙,13墙太薄了!每道隔墙至少按18墙来算,其中有一道隔墙特殊点,咱按24墙来建。不对,再厚点,按37墙!” 梁自强一咬牙,决定道。 砖窑老板震惊了一把,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块红砖: “现在隔墙都要搞这么厚的吗,是为了……扎实?”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57节 何止是扎实,主要是图个踏实! 37墙自然是指的自己跟陈香贝睡觉那间房的隔墙,厚到这个程度,应该算是密不透风了。 就算爸妈有顺风耳,荔枝天天趴墙根,估计也听不见睡房里的动静了。 自己跟陈香贝完全可以比以往豪放一点,再豪放一点。 她声音那么好听,不要跟蚊子似的伊伊呀呀,要尽情放开嗓…… 13墙,自己现在租住的那间里屋不就是13墙?要是盖新房的隔墙还那么薄,有什么搞头? 盖房就主打一个隔音!不隔音,谁那么积极盖什么新房? 吸音棉、隔音泡沫,这些是很好,他明白。问题是这个年代的农村,让他上哪找这些专业材料去? 把隔墙建得够厚,到时在夹层中间特意再留一道缝隙,利用空气进行隔音,这就是最简单粗暴的隔音技术了! 虽然简单,却也是能够管用的。 对了到时他睡房的门必须也得整厚实点,不能让木门成为软肋…… 砖窑老板倒是不反对他把隔墙搞得厚厚的。毕竟他搞得越厚,老板就能卖更多的砖头。 老板唯一就是被整得迷糊了,你这隔墙,都超过别人普通隔墙双倍的厚度了啊兄对! 梁自强受不了砖窑老板询问的目光,嗯嗯两声解释道: “我家住海边,每年都会刮台风,盖房子头一件事就是扎实,一定要扎实!” 砖窑老板似乎懂了:“哦你们那台风专门往睡房里面刮?这台风厉害!到底是台风,还是枕边风……” 台不台风不重要,老板重新给他估算起来: “三道隔墙13墙,改成两道18,一道37,这可就不是两三万砖的事了。四间房两层楼,还加上耳房,得整整四万块红砖!” 这种红砖不像那种大青砖,个头比较小巧,四万砖确实差不多。 “砖价一般我卖三分二厘,你买得多,按三分给你!”老板继续说道。 三分二厘个头,说得好听,梁自强早打听过了,平常就是三分钱每块砖头。 四万块砖头,算下来是一千二百块钱。 当然梁自强今天不用全款付给他,只要交定金。 这个梁自强倒是估计失误了,还以为像上次订船一样,要给一大笔定金。 这砖窑老板主动提出只要两百的定金。到时过来拉砖头的时候,再付大头的账。 看到做砖坯的空地上有茶,梁自强感到口渴了,走过去倒了一碗来喝。 才刚倒满一碗茶,一个声音突然惊讶地传来: “阿强,巧了,你怎么来这了?!” 梁自强没提防,听到声音,差点碗里面的热茶就溅出来,烫到手…… 第201章 新的出海人手确定 “朱天鹏,是你?你是……在这干活?” 梁自强再不放下茶碗就真得挨烫了,连忙重新放下碗,往前边空地走了过去。 空地上有一棵树,树的下方石台上,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年轻男人,胖瘦也差不多,身高比自己稍矮些。 这会那人正放下手里的砖坯模子,咧开嘴冲他笑。 这么大一片空地,制作砖坯的石台可不少,唯独就这一处石台,上方顶着一棵大树。 这货还挺会选工作环境,这绝对是整片砖窑场,堪称五星级的一处石台了。 冬天的太阳并不强烈,上方还有一棵大树摆样子似的挡着,朱天鹏依然甩砖坯甩出了一头的汗。主要是因为,做砖头的劳动强度是真的高。 这会儿突然见到梁自强,估计是觉得自己脸上有黄泥不够体面,他连忙用手往脸上头上揩了两把,冲梁自强回道: “对呀阿强,我在这都干了有大半年的活了,你一直不知道啊?” 他不拭还好,一拭就成了大花脸,梁自强现在是真不认识他了…… “知道你在砖窑,不知道你是在这处砖窑。对了两个月前我去过一趟你家找你,你叔后来有没跟你说?”梁自强问。 朱天鹏并非鲳旺村人,而是附近小浪村的,但因为小浪村自己没有小学,所以朱天鹏读书也是在鲳旺村小学读的。 后来升到潮洋镇初中,也是同一个班,他们俩都没读到毕业就回家干活去了。但辍学后,两人经常都还互相走动,去对方村里玩玩。 梁自强跟他虽然不在同一个村,却算是典型的从小玩到大。要论关系铁,半点不在林百贤之下。 说起来,朱天鹏跟梁自强可能还更谈得来一些。 梁自强刚没骗他。重生过来后,他近期真去小浪村找过朱天鹏,可朱天鹏在外打工干活,不在家,他找了个空。 “不是他没告诉我,我在这砖窑场干活,吃住全在这,都半年没回过家了!”朱天鹏瓮声瓮气道。 原来这样。半年没回,那两个月前自己去小浪村找他的事,他自然是还不知道。 “你是去找我玩,还是有什么事?对了你今天怎么来这了,我记得你家里有一条老船的,你不打鱼了,打算跟我一起来这里做砖不成?!”朱天鹏继续问道。 “你看,你还是那么懂我!我啥也没说你就都猜出来了。你在这里干了大半年也算是老师傅了,我新来,你可得多教我!”梁自强饶有兴趣地走近石台。 “卧靠你真来做砖?好好的有鱼不打!做砖可是牛马活,累死个人!行了你来都来了,以后就我教你吧!” 朱天鹏比较实心眼,信以为真,还真准备教梁自强怎么做砖坯。 才教了两下,砖窑老板走过来冲梁自强叫道: “对了这位梁老板,刚还有个事没说。后天你是自己叫车过来拉,还是我给你安排车?” 梁自强想了想,船肯定是没办法开到砖窑场附近来,而且天气也不好把握。自己叫车的话,村里就一台拖拉机,还特别不好约时间。 “你给我安排车吧,后天派车直接送到鲳旺村!”他当即决定道。反正车钱都是免不掉的,谁叫车都一样。 砖窑张老板嗯了一声走开了。 朱天鹏一拍他肩头,糊了他一身黄泥: “你小子耍我!原来你是过来买砖的,这么快你都打算盖房了?好像去年你说了媳妇,娶了没?” 连珠炮似的,朱天鹏问了一大通。梁自强就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有头有尾跟他说了起来。 聊了一阵,朱天鹏才知道,原来这半年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梁自强都成了亲,买了船,现在又打算盖房了。 梁自强对他没太多好隐瞒,除了重生、无名岛几样最要紧的秘密,其他能说的全跟他说了。 “在这一天能挣多少?”梁自强问。 “累死累活,一天大概两块。其实两块也不少了,一个月能拿六十。城里工人比我拿得还少点呢!” 朱天鹏倒是会苦中作乐,往好里想,嘿嘿道。 两块一天,也就相当于给人帮小工。好处是天天有活干,但这劳动强度,比帮小工没得轻松,只有更累。 “还想不想继续打鱼玩?打鱼可比这好玩多了!这里百多号人,也不差你一个。”梁自强想想道。 “好啊,你买的新船咋样我还没瞅过呢。等明年天气能打鱼了,我请几天假,去鲳旺村找你出海玩!”朱天鹏来了几分兴致。 “请几天假管卵用,你得请几年的长假还差不多!”梁自强嗬嗬道。 “你是说,让我以后都……跟着你一起出海打鱼?”朱天鹏总算醒过味来。 “不想去?你不会做了大半年砖头,撒网打鱼全忘光了吧?” 请朱天鹏帮工出海,并非今天偶然碰见,才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事实上,梁自强原本是打算过年再去一趟小浪村他家,趁他在家过年时,跟他商量帮工的事。 父亲如今已经正式答应让弟弟梁子丰备考、报考,以梁子丰的执拗劲,就算一届考不上,也一定会连考好几届。不管考得顺不顺利,反正几年内是不太可能有时间跟他出海了。 再有,自己日后要是真买上拖网船,就更加迫切需要得力帮手了。 真正信得过,能够在船上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不多,朱天鹏是其中一个。 而且,朱天鹏是有撒网打鱼经验的。他从小跟爷爷长大,年纪不大就开始跟着爷爷出海。后来爷爷去世,老船也被叔叔继承去了,他一没船,二没搭档,就索性外出四处帮工,找活干。 “你这叫什么话,十四五岁就跟着出海了,打鱼这事能忘得了?三月多是吧?那我明年三月跟砖窑场说一声,不做了,跟你去海上打鱼去!”朱天鹏听明白过来后,没怎么犹豫,当即答应道。 “出海也辛苦的,我按大工给你算钱,每天三块。但不完全固定,要是当天鱼获超出一百,另外再加两块辛苦费。兄弟归兄弟,这事我提前跟你交个底!”说到正事,梁自强神情认真起来道。 朱天鹏毕竟有别于自己亲弟弟梁子丰,他不会直接给到他六块的帮工费。但如果碰到鱼特别多的情况,鱼获多就意味着朱天鹏帮工也加倍的辛苦,多给两块辛苦费是完全合适的。 “三块不少了,比我这里都高一块了。再加真没必要,鱼获多也没必要加,能辛苦到哪去,总不能比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辛苦吧?”朱天鹏推辞。 梁自强没围绕这个细节跟他争执下去,反正到了三四月出海,根据那时候的鱼获多少和辛苦程度再看,怎么合理怎么来。 临离开时,朱天鹏又问他: “前头你是说27号动工盖房是吧?一会我跟张老板请几天假,到时去鲳旺村,帮你盖一礼拜的房!” “盖房你不用专门请假了,人手我都在村里请好了的。”梁自强忙道。 “请归请。你盖房这么大喜事,我不去掺和几天像话吗?到时我去找你!” 梁自强见他执意要去,也不多劝了。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茶也冷了,端起来喝完,才准备离开砖窑场,继续去办自己的事。 第202章 各项进展迅速 已经快中午了,朱天鹏没让他走,拉他去砖窑场吃饭的大棚,请他一起吃中饭。 吃完饭离开砖窑场,走在路上,梁自强才发现自己布袋中那六个海菜包子,今天居然是没能派上用场。 瓦窑跟砖窑不是同一个村,梁自强下午继续赶路,总算又找到瓦窑,交付了一点定金,把盖房瓦片的事也定了下来。 因地点比较分散,等他办完这两件事,天色已经不早了,县城是没法去了,一路啃着海菜包,回了鲳旺村。 回到家跟爹一碰头,得知父亲今天在村里跑一圈,已经确定了二十二个劳力,到时会过来动工干活。 其中有挖土、挑泥、和泥灰、担砖头的小工,也有能够掌刀,懂得砌墙的大工。比例上梁父都控制好的。 见还没天黑,陈香贝悄声拉拉他衣袖: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58节 “你不打算带我去看桔子坡那地方?你选的什么好地,我还一次没瞧过!” 能让陈香贝这么急不可耐,也是难得。看来对于盖新房,她的期待其实一点不比他少。 他看了看天色: “还是明天吧。明天去县城前,咱俩早点起来,我带你去新家的地方看看。那地方早上看,肯定比现在这个点的景色更好!” “好吧那就明早。不要一起来就忘了,转头就跑去县城了!”陈香贝提醒道。 其实梁自强忘不忘都不重要。反正第二天,天才眯眯亮,他就被自己老婆给戳醒了。 梁自强还有点没睡够,一脸不满地抗议道: “戳我腰子干嘛!你反倒还戳起我来了,我都好长时间没戳过你了!” “哈?”陈香贝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你以前戳过我?” “怎么没?还没怀上的时候,哪晚不是?每次你又像哭又像笑,害得我重也不是,轻也不是。也不知你是难受,还是享受……” “你又皮痒!”陈香贝要是这还听不出来,婚后日子就都白过了。她那个气恼,也不戳了,改一指禅为乱拳,又捶又踢。 要不是今早还要留着他带她去桔子坡看地,他相信她能捶死他,都不给他留口气。 夫妻俩穿好衣服,迅速吃了几口早餐,就来到外面。今天照旧有风,还好他俩都穿了新的冬衣。 他怕她冷,把她的小手往自己手掌里握住,然后一起沿着小路走。 她挣扎几下,很难为情:“哪有这样牵着走路的,被人看见得笑话死!” “自己老婆,又不是偷来的,谁爱笑笑去!”梁自强没放手。 她也认命了,脸也不知是叫风吹的,还是自己胀红的,一直红到了桔子坡。 他先带她看这一整片地,柔软起伏的坡线,有着女人线条般的婀娜。 然后搀着她走上坡,站在坡上看冬日里的日出,太阳一点点从蛰伏中抬头,渐渐挂在枝头,像是属于桔子坡的一个超大号桔子。 “真好看呢这地方,我怎么就没留意村里有这么个地方?”媳妇被晨风吹乱了发丝,也被眼前的风景搅乱了语句,不知该怎么夸赞才好。 “想不到你这人,榆木脑壳还挺会挑的,专拣好看的来!”陈香贝对他又贬又夸。 “那当然,要不然怎么把你挑回家来了?” “你贫嘴!” 这里没其他人,站在缓坡上,被自己男人夸好看,她还是很开心的,嗔了他一句贫嘴,嘴角却噙着笑。 要是她知道,他并非因为这里风景好看而选定这,而是因为若干年后这里将带来升值的财富,她还不得站在这坡上笑癫去? 但是有些东西注定没法说出口,他只好这样默默地看着她轻笑。 就这,她都已经笑出两只酒窝来了。 从缓坡下来,他又带她来到那片竹丛前。 “看吧,咱们的房子盖这儿,朝南。这个地方是堂屋位置,这里是我们俩睡觉跟继续造娃的地方。再过去点,这里是洗澡的地方,还有这儿,是我们拉粑粑的地方……”他知无不言,详尽介绍。 她听到造娃的时候,飞了他一眼,秋波妩媚,能够拉出丝来。 然后下一句便听到拉粑粑,整个状态瞬间就崩了,早上在床上没揍完的,小拳头捏起来,接着捶…… 梁自强很惬意地享受了一阵清早松骨按摩,神清气爽道: “媳妇你看,以后坐在这养胎,好山好水看久了,生出来的娃都眉清目秀。” “反正比他爹好看!”陈香贝笑着斜睨他。 新房,迎接新生命。想到那场景,两人都不禁阵阵神往。 好在,他们这一带没有那种孕妇不允许迁家的风俗。有是有,只说孕期最后的三个月里不能搬新家,说是会触动到胎神。 其实这种风俗也有一定的现实理由,是怕孕妇后面那三个月里大着肚子搬家种种不便。 以自己新房的进度安排,肯定是不用拖到后三个月了。 梁自强又指着地块后方溪水的位置给她看。她最关心的做饭、洗衣服用水,在这全都不成问题。 从桔子坡回来后,他就再次出门,这次去往了县城。 海面有风浪不宜开船,照旧是走路到镇里然后转车去的县城。 水泥、石灰、砂土,全都在这一天里说好了。 沙子其实住海边是最不缺的,岸边沙滩上就大把。但这种沙子是不能拿来建房的。 海沙含盐成份高,真要用来盖房,不是粘合砖头,而是腐蚀墙壁、钢丝。 所以,盖房用沙,还得专门去购买河沙。 随后几天,便是开始平地。23号起,花钱请了二十来位村民帮着一起,来到竹丛附近选定的那块地,把灌木、杂草挖除,把整块地初步挖平整,以待几天之后正式开工。 同时,去街上采买能够久放的各种干货,二十几号人吃饭的碗筷也置办了一批。至于新鲜蔬菜荤菜,存放不了太多天,只能等到正式动工忙起来,每天清早去一趟镇里临时购买。 临近动工的前两天,天气却又好转了些,没什么风也没多大浪。 李亮这厮最近也一直忙婚事,可能忙着忙着发现需要花钱的地方确实太多,这天见天气好了,主动跑来找梁自强,问今天出不出海。 小雪节气已过,梁自强对龙居岭的冬汛基本不再抱太大希望,但既然碰上风平浪静的天气,肯定还是得去撞撞运气。 开上船,晃悠着又去了龙居岭…… 第203章 捕到了鳕鱼 这次的海面,是真让他们失望了。 两条船从上午等到中午,吃过东西后继续等了会儿,到了下午。四个人一边开着船游荡,一边伸长脖子四下张望,却愣是没见着一条鱼的影子。 就算牙片鱼、黑鲪鱼这种相对能够适应冷水的,也是一条未见。 不到黄河不死心。四个人第一回在龙居岭颗粒无收,总算相信这里的冬汛是彻底结束了。 “酿的,今天是真的倒贴油钱了!”船空荡荡的,往回开时,李亮失落地感慨。 梁自强也决定,整个冬季都不会再前往龙居岭了。答案已经明确,不用再侥幸试探运气了。 船很快开离龙居岭,回到了平时撒网捕鱼的地带。 一望无际的冬日海面,除了偶尔漂过的海莴苣、骆驼毛,就只有澄澈的海水。 当两道浅灰褐色的身影从水波中划过时,有一瞬间,梁自强和李亮还以为只是某种海菜在浮动。 骆驼毛被搅动得荡了开去,两条游弋的鱼影,连同它们背上的细密斑点,全都映入了眼帘。 “是鱼!这天气浅海里居然还碰到了这么大的鱼!”梁子丰赶紧拉了拉梁自强。 “这不是一般的鱼,看起来好像是鳕鱼!”梁自强已经依稀认出了鱼的种类,转头就去拎渔网了。 “好像真是鳕鱼,乃乃的,时来运转了,这要是搞到手,油钱怎么都不用担心了!”李亮也看清了。 “鳕鱼在咱们这少见得很,价格该不便宜啊!”邓招财也替他高兴起来。 说话间,两条游在一起的鳕鱼已经分散开来,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游走。 梁自强、李亮达成默契,各自盯着一条,开船追上前去。 他们不怕它分散游走,只怕它一个猛子扎进水底深处,再不冒头。那样就再也难觅踪迹了。 还好,当梁自强追上其中一条鳕鱼时,这条鳕鱼正时而下沉,时而又浮上来。 鳕鱼的胃口好得很,杂食,食量大。基本上海里面的东西,无论动物植物,它能吃得下的都吃。 这会儿它张开嘴,居然在咬着水面漂浮的海菜吃。 梁自强瞅准时机,迅速把网抛了过去。 抛得很准,吃着骆驼毛的鳕鱼,连同被吞吃着的骆驼毛,全都罩入了网中。 鳕鱼发现被网到后,试着往外突围。然而渔网越收越紧,一阵徒劳的挣扎后,鳕鱼便被梁自强拉上了船来。 这条鱼确实不小,目测应该有十来斤重。体形长长的,尾部向后渐渐变细,一条贯穿的侧线鳞不是特别明显。 鱼的背面及上侧面为灰褐色,有一点一点的浅黄斑点。整体上,外观还是有着几分优美之感的。 这是真鳕鱼,而不是另一种银鳕鱼。 冬天在浅海碰上鳕鱼,倒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鳕鱼是特别喜欢冷水的一种鱼类,温度太高的地方,它还活不下去。 也因此,鳕鱼在北方多见,但并不代表南方就没有。南海中的少量鳕鱼,主要是分布在深海之中,且南海鳕鱼肉质比较松散,口感会稍差一些。 鳕鱼游动的季节规律也是与大多数海鱼反着来的。越是到了冬天,它才有可能从深海中游出,出现在浅海的冰冷海水中。 平时鲳旺村这一带的渔民,鳕鱼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他们出海撒网的鱼获名单之内,唯有冬天,反而可能偶获一两条。但这种机会也极少见,差不多几年才有渔民偶尔碰上个一次。 这边捞上来鳕鱼的同时,李亮那条船也得手了。 “强哥,要不再看看?万一还有没发现的鳕鱼呢?” 人心就是这样不知足,李亮捞到了这么大一条鳕鱼,心里冒出来的念头便是看能不能再捞一两条。 两人开着船继续游荡了一会,海面上除了找到一些海菜,却再无发现。 最后两人各捞了一点不值钱的海莴苣跟骆驼毛,返回岸边了。 开到大码头时,他们心里也没谱,不知今天到手的这条鳕鱼能不能顺利出手。 因为现在全村都已经停止出海,郑六说不定早就跑到哪个村潇洒快活去了,是否还呆在收购点都是个未知数。 结果来到收购点,推了推紧掩的门,不由一阵惊喜。 门没锁,邓飞没在,郑六却是戴着个大棉帽,双手插在衣袖中,闲得无聊,坐在那打着瞌睡。 梁自强和李亮都被郑六大冷天坚守岗位的敬业精神感动了一下,虽然其实是因为郑六出了上次那状况,最近不太方便去附近村子广泛交游了,被迫营业。 一见到他们几个进来,郑六比他们还更为意外,揉了揉眼问: “你们搞到鱼了?什么鱼这时候还能搞到,我看看。” 主动走过来往箩筐中一看,残存的一点睡意也消了: “是鳕鱼啊,你们这运气是打算一直旺到年尾了!来来,我给你们称称!”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59节 “这不是看你干坐在这一整天没事干么,好歹给你送上门一趟生意做做!”梁自强边配合过称,边笑道。 他的鱼称了一下,居然有十一斤二两,比目测的还要更大点。 李亮的也差不太多,十斤九两。 “鳕鱼价格不低哦,我能给到你们一块五!都快是平常鲳鱼鲈鱼的四倍了!” 郑六说着就给他们算钱。梁自强的这条,十六块八毛钱;李亮那条,十六块三毛五分。 鳕鱼收购价,一块五也勉强可以了。虹鳟鱼当时之所以能卖到六块的超高价,是因为根本没按收购价,而是按零买的价格成交了。 要论收购价,虹鳟也只有两块多。而且还是因为虹鳟鱼属于新引进二十多年的鱼,数量更稀少,又有着辅助伤口恢复的特殊作用,八十年代价格偏高。 到了后世,虹鳟繁殖越来越多,价格已经变得跟鳕鱼差不多,比深海三文鱼便宜。 接下来,就算天气晴好,海面无波,梁自强也没再考虑出海。 反正出海也是大概率浪费时间,他现在时间宝贵得紧。 除了瓦片暂时还没送到,可以稍迟运来,其他像河沙、石灰、水泥、竹杆、树木这些,都已经陆续送到,直接堆放在了桔子坡那片竹丛附近的空地上。 红砖说好的四万砖,已经送来了两万砖,张老板自己跟着车一起来的,加上上次的定金,收了六百块,另外付给了司机一点运费。 余下两万砖,等到房子动工后,他会继续送过来,到时他再收取另外的六百。 转眼,11月27,动工吉日这天到了。 天不亮,梁自强跟陈香贝就已经起床,张罗起来。 当第一抹阳光从东边天际破晓,小两口已经在桔子坡了,迎接着越来越多村民的到来,也迎接着属于他们的崭新开始…… 第204章 热火朝天,动工建房 这天的天气真给面子。 清早,太阳很清丽,照在缓坡,也照在附近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红砖上。 不仅梁自强小两口早早来到了新房动工地点,梁父、梁天成、梁子丰也全都过来了。 只有梁母、邝海霞没来,但也在租房那边帮着张罗一些事情。 荔枝被梁父拦住没过来,主要是梁父担心她跑来后,在这里张嘴瞎咧咧,口不择言。他们村,动工这天是很讲究的,就跟大年初一一样,不能说错话。 林泉生、刘木匠全都早早来到了现场。开工仪式极为重要,他们在这方面懂得比较多。 一张木桌上,已经提前摆上了水果与“三牲”,还有沙盆中插着红烛。 更早的岁月里,村里建房动土仪式用的“三牲”是包括猪头的,后来有所简化,改为“小三牲”,变得更经济了一些。 梁自强现在桌上摆的是鸡、鸭、鱼,即是小三牲。 水果则有苹果、橙子、桔子之类,象征着平平安安、心想事成、大吉大利。 另外,桌上还有几只小盆,装的则是茶叶、五谷杂粮。 等待吉时到来的过程中,却见梁母远远地领着三个人走近前来。 一看,是岳父陈大刚带着陈香贝的两个哥哥,一大早就过来帮工了。 前几天陈香贝特意去过一趟娘家,向父母告知了一声即将动工建房的事。结果,父亲和哥哥还真赶了个大早就过来了。 梁自强迎上去同岳父和大舅哥们打招呼,陈香贝更是喜上眉梢,上前同父兄说话。 吉时到,木匠刘恭、泥水匠林兴昌作为盖房队伍领头的两个人,点了香,烧了纸,开始念吉词。 梁自强、陈香贝作为屋主,也紧跟着点了香,先拜东方,然后四方一一拜去。 嘴里是早已由林泉生交待好的吉词,总之将本地城隍老爷、社主伯公、山神土地、福德正神、土府尊神、虚空过往监察尊神,全都祈求了一遍。 随后,由木匠刘恭拎着早已备好在一旁的雄鸡,当场宰杀。 鞭炮声中,将鸡血淋在一根木桩上,再将带血的木桩钉在地基上。 梁自强拎着锄头,先在地基“中宫”,即最中心位置动了一锄,随后又按照顺时针的顺序,在地基的四角各动了三锄。 在门槛位置的前方,则是多动了几锄,刨一小坑,往里面放下了不少的硬币,再用土盖上。这个是寓意从此财源广进、滚滚而来。 师傅林兴昌紧随梁自强之后,也在四个角落动了几锄。 随后,刘恭、林兴昌都走到梁自强面前,拱手祝贺道: “今日动土做新屋,保佑年年都富足。今日良辰起新居,东家代代穿朝衣。” 梁自强迅即回二人道:“多谢师傅金言。” 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来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到二人。 这时,陈香贝作为女主人,已经端起桌上的盆子,走往地基的每个角落,往地上抛洒着茶叶、五谷,一边抛洒,一边照样说着一些吉祥话。 做完这些,请来帮工的大工、小工们已经围拢在一旁等了一小会了,这时才纷纷拿着工具,走进平地,开始正式打地基。 今天大家都很自觉,不乱开玩笑,走过来时只是笑眯眯地跟梁自强、陈香贝两口子道喜,说些好话,顺便又向梁父也恭喜一番。 岳父陈大刚拎着锄头过来了,欢喜得如同自己盖房一般,笑呵呵对女儿女婿道: “小梁、香贝,日子越过越红火,子子孙孙,幸福万年长!” 两个大舅哥懒得一批,也不想多费脑子自己造词作句,如同鹦鹉学舌一般,跟着陈大刚的话复读了一遍,表情倒是笑嘻嘻的。 陈香贝听到一遍又一遍的子孙万年长,竟是羞赧了,红着脸跟父亲和兄长道谢。梁自强也同样连声称谢。 没想到的是,平时喝得云里雾里的林百贤父亲今天倒是清醒得很,也拎着锄头主动过来帮工了。 金生、张保民、长庚,一些跟父亲关系比较要好的村民,不管请了没请,只要当天闲着没啥事的,也都陆续过来帮忙了。 一转头,梁自强就见李亮、邓招财、钟明也主动过来帮工了。邓招财、钟明这都在意料之中,李亮最近准备婚事,忙到飞起,梁自强倒是没想到他能特意挤出一天时间过来帮忙。 邓招财这张嘴,让他不开玩笑是不可能的。他走上前来,就冲梁自强两口子叫道: “这是一片旺地,人旺财旺精力旺。强哥多跟嫂子造几个状元出来!” 梁自强今天大好日子也不好怼他,虚心接受道:“我们努力,多多努力!” 等到李亮邓招财哈哈大笑着走过去,陈香贝那张关公脸已经红得没法看了,悄然掐了一把他: “你努个什么力了?生儿子还不是我费力!” “话不是这么说,我努力投入,你努力产出,都是力气活!”梁自强当场悄声反驳。 “你努力享受!还好意思说……” 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张罗,还得马上回去准备二十多号人的中午饭菜,也不跟他多说,转身就要回往租房那边去。 却听邓招财的大喇叭嗓突然叫了起来: “元帅?这都多长时间没瞅见你了,什么风把元帅给吹过来了?” 另一个瓮声瓮气的嗓子响起: “阿财你怎么说话的?要不看在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现在就揍你信不信?!” 由梁母领着走了过来的,却正是在砖窑场干活的朱天鹏。 这家伙上次说要请假几天,过来帮几天忙,还真把这事记在心上,今天就赶过来了。 陈香贝扭头问丈夫:“这人谁呀,不是鲳旺村的吧,从没见过?” “小浪村的,从小跟我玩得好的发小了!”梁自强告诉道。 “名字就叫元帅?”陈香贝好奇,谁能把名字取这么大? “不是,名字朱天鹏……”他神色怪怪道。 “天蓬……元帅?还姓朱……”陈香贝要绷不住了。 “你给我憋住!人已经过来了。”梁自强勒令道。 朱天鹏一直走了过来,就见梁自强、陈香贝满脸都是憋不住的笑意。 见此,朱天鹏也跟着为他们高兴: “阿强,这是嫂子?你们俩今天吉宅动工,笑得这么开心啊!” “是开心。元帅,啊呸……阿鹏,你这人也是,怎么还真请了假,大老远跑过来了?”梁自强连忙正色道。 朱天鹏挠了挠脑壳: “跟我客气啥。我小工大工都懂些的,这两年在外帮工,盖房的活也干过不少。你看让我干点啥?” 这家伙也是真的实在,话没说两句,直接请缨干活了。 陈香贝回去做饭后,梁自强则带着朱天鹏一起,瞅了个与岳父、李亮他们比较近的地方,也抡起锄头,挖起地基沟来。 通常农村盖房,一个月时间是够呛的。但梁自强必须抢在过年前盖成新房,所以全靠人手够足,速战速决…… 第205章 安门大吉 中午时分,陈香贝再次出现在桔子坡,是来叫大家吃中饭。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一起往梁家如今租住的地方去。 家门口空地上,已经摆了好几张桌子。除了自家的桌子全部用上,还从邻里家借了桌子、凳子。 菜已经端上桌子,飘漾着热气与香气。谈不上多丰盛,但每一桌也有七八个菜,有荤有素,有肉有鱼有虾。 加上陈香贝跟梁母的手艺都还不错,村民们吃着饭,都不忘夸上几句。 中饭后大伙稍坐了会,闲聊了一阵家常,趁这工夫,梁自强给所有人都散了烟。 他后来去镇上购买食材时,又新买了好几条烟,要不然还真不够散的。 小憩片刻后,众人便又转回桔子坡,开始继续干活。到了傍晚,林兴昌、刘恭说收工了,大伙才停下手里的活。 头一天的工钱,梁自强当天就发了。但林兴昌同时也跟大伙说了,从明天起,是三天一发。每天发的话嫌麻烦了一点。 因每天人数可能变动,所以梁自强、林兴昌都各有一个小本本,从动工第一天起,就把每天前来干活的人名都记在上面。 以后每过三天,两个本本凑到一起,对一下人头,然后结账给钱。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0节 其中有好几个人,像岳父、大舅哥、李亮、邓招财、林父、朱天鹏,还有梁父那几个玩得来的老伙计,坚决不愿接钱,表示纯粹是过来帮工。 梁自强劝说几句,最后也只好作罢,只给他们每人拿了一包烟。 这种建房子的操劳,跟平时出海打鱼的累不是同一种累,这个更琐碎,除了动手、跑腿,心思也得顾这顾那。 晚上躺床上,挨着枕头就想睡。但他更担心的是陈香贝,虽说还没显怀,但前三个月里也是需要非常注意,不能太过操劳的。 “从明天起,到中饭的点我会提前叫大伙来家里吃饭,你就不用每天中午往桔子坡跑了,知道吧?”梁自强轻轻摸了摸媳妇的肚子,告诉道。 “我现在还好,走路肚子和腰也不累!”陈香贝觉得这段路走起来好像问题也不大。 “等到你觉得腰累,那就已经是另外一回事了!”梁自强语气严重了几分。 要是因为忙着盖房、操劳,造成陈香贝这第一胎有个什么闪失,那就得不偿失了。真要那样,还不如当初推迟盖房,等到娃生下来以后再说。 “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陈香贝听他语气,也认真起来,“听你的,我尽量少跑来跑去,反正在家里忙着做饭做菜,也没那么多工夫跑动!” “做菜你和娘两个忙得过来不?那么多人的饭菜。” “现在是有点忙得团团转。很快就好了,我爸今天跟我讲了,他们三个帮完几天工家里还有事,会换我妈过来,帮我一起做做饭菜……” “这样?那要辛苦妈了!” 既然岳母要过来帮忙,想必陈香贝可以轻松很多。 …… 时间过得飞快。中间除了有三天时间下雨而停工,其余都是在马不停蹄地赶工盖房。 转眼到了安大门的日子,这一天照旧是林泉生根据梁自强两口子的生辰八字,择定的吉日良辰。 这天,先把门脚石砌好填平,大门的门框已经事先请了路老师,用毛笔写了喜帖和对联,贴在上面。 红红的喜帖上写着“门迎百福”、“户纳千祥”。 对联写着:“建居欣逢吉祥日;安门正遇幸福时。” 选好的吉时一到,几个人便将大门抬上去。同时,鞭炮齐鸣,众人一边托门一边在炮竹声中高喊:“高升、高升!”。 刘恭用唱腔高呼起来: “日进金,夜入银,子孙万代是贤英。大门竖得高,子孙万代出富豪。大门竖得宽,满屋财宝万万千。出门四方财丰旺,进门日夜得吉祥。” 唱完,梁自强依然摸出了一个红包来,给到刘恭,以表示这大门安得非常好,令人满意。 朱天鹏这人实在得没法说,真在这里干了满满的七天,一分钱也不肯要,然后回砖窑场干活去了。 不久,砖窑场的张老板又亲自来了一趟。这回把剩余那两万砖全都送了过来,同时把剩下六百块钱也收了。 红砖总共一千二百块,正式结清。 这天夜里,又起了大风。北风呼拉拉地响,原本很累的小两口都给呼啸醒了。 陈香贝担忧道:“这么大风,明天怕又是个下雨天,看来房子又要停工一天了。” “要下雨也没办法。不过今年还好了,没往年冬天的雨水那么多,反正过年前把房盖好,应该是没啥大问题的!”梁自强听了听风声,安慰道。 结果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却并没有下雨。晚上的大风也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反而是个适合盖房赶工的好日子。 梁自强照样一大早去了镇上,买回来一批当季的蔬菜。因为去得早,还割到了几斤肉。 中午照旧是每桌七八碗菜招待所有干活的村民。 村民们夸味道不错的同时,其中也有人开始感到了美中不足——很明显,桌上吃到的所有鱼虾类,全都是晒干货。 带鱼干,是上次梁自强带鱼汛大丰收,特意提前留了不少在家里,陈香贝晒制成的带鱼干; 毛虾,也是晒干的虾皮; 其他像龙头鱼干、青占鱼干,全是咸鱼、干鱼。 就连海莴苣、裙带菜,都是上次收获的那些,晒成了海菜干,现在置办饭菜时再用水泡发的。 这个季节没办法,别说自己去浅海搞不到鱼,就算是想去镇街上买,也同样很难买到活鲜鱼类,都是干货居多。 可帮工们不管这些。一群渔民,帮着东家干活盖房,这么长时间以来却没吃到一餐鲜活的海味,免不了是要嘀咕几句的。 陈香贝也听在了耳里。趁梁自强进里屋时,悄悄跟了过来,掩了门,有些犯愁地诉苦道: “我也想做一两个新鲜海货的菜,可赶上这月份,我上哪变出海鲜来?最近在买菜办饭上面,我可没省钱!” “没事,话总有人说,他说他的,你当没听见,至少大多数人对饭菜很满意的!”梁自强看她愁得一对好看的眉毛都打结了,抬手给她捋了一下腮边的发丝,笑笑安慰她。 转念忽一想,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搞到鲜活的海鲜吧? “昨晚刮了一晚上的大风,”他揣测道,“应该有很多躲在泥沙里过冬的文蛤被风浪掀出来,另外砺虾也会翻出来一些。现在风停了,说不定我能搞些回来,丰富一下伙食!” “你打算大中午的去赶海?” “赶海捡那点蛤,怕是还不够两三个人吃。你忘了我会高脚罾?现在就去浅水里捞一中午,运气好捞到的文蛤说不定够你两三天开蛤蜊汤了。文蛤花蛤汤都很鲜,这月份能吃到的鲜货也就这些了!”他盘算道。 “你少开玩笑!这什么季节,你去推高脚罾?海水冷得都刺骨头!”陈香贝一把扯住他,不让去。 “你看,哪是你想的那样?冬天推高脚罾跟夏天推高脚罾,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推法。我得穿上雨靴,不往太深里走,水刚好淹到脚底板就差不多了!你以为还跟平时样,一直让水浸到腰子来,那不冻死去?我没那么蠢!”他解释道。 “这么浅真能捞到蛤?” “没深水地方多,有肯定有的,昨晚的风不会白刮!” “那你小心点。没有就回来,不要往深的地方去!” 听他这样说,她放心了不少。反正他推高脚罾的技术她现在也早就清楚了,没太多好担心的。 村民们还在饭后闲聊,小憩一会。这时梁自强已经找出自己那双长筒的雨靴,穿在了脚上。 然后又从屋里翻找出了高脚罾那套工具,出门就往海边走去…… 第206章 冬日高脚罾收获连连 刚走出没几步,正坐在饭桌旁,对着人一顿日常吹牛逼的邓招财抬眼望了过来。 “强哥你去哪,这是要去推高脚罾?!”邓招财牛皮吹到一半停了,大声问道。 “去浅水里碰下运气,看能不能捞个三瓜两枣!”梁自强顿了顿道。 “握草,前阵你教了我推这个,我学会后都还没正式推几回呢。你等下,我去家里拿家伙,中午跟你一起捞两把玩玩!”邓招财临时起意,瞎跟风。 “水冷,去不了太深,就在岸边不远捞一捞。你确定要去?” “浅水那不正好?我感觉还没学精,深了我还不去呢!”邓招财已经起身要往家里跑了。 梁自强赶紧拉拉他:“你实在要去,还跑什么家里去。现成的高脚罾,我家还有两套在那闲着!” 见这家伙硬是要凑热闹,他也不拦着,索性返回屋里,把另外一套高脚罾的工具取了出来,递给邓招财。 至于雨靴,他找来了梁子丰的,让邓招财试试能不能穿。 邓招财一边试一边左看右看地抽着鼻子: “什么味?哪来的味,特酿的真上头!” “别闻了,你自己的脚也没好到哪去!” 梁子丰的脚臭,这是没办法的事。但邓招财自己那双臭脚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吧?半斤八两也就别嫌东嫌西了,凑合一下正好。 邓招财穿上后,觉得雨靴稍微有点卡脚,但也能穿,当即拎上整套的工具出发。 不一会,眼尖的多宝发现他们要去搞鱼,摇头晃脑跟了过来。 多宝现在已经开始有那么一点大狗的雏形了,反正现在风停了也还好,爱跟就跟着了。 两人一狗来到海边,今天的海滩是真的安静,因为这会儿并非退潮的时间点,事实上推高脚罾是趁着涨潮而非退潮,所以这个点也没人过来赶海。 平时爱推高脚罾的那几个村民也没来。夏天推推可以,冬天像梁自强这样突发奇想的,还是少。毕竟手冷脚冷不方便,鱼获也不确定,不像其他季节肯定能捞到很多毛虾,甚至鱼。 这次不像平时那样赤脚绑在高跷棍上,而是穿着雨靴,连同雨靴一起绑在棍子上。 多宝看着他俩踩着高跷走进浅水中,摇了摇尾巴,意思在说: 你俩忙你的去吧,桶子啥的,我给你看着呢! 两人一开始走进浅水,就算风早就停了,感觉海面还是挺冷的,穿着厚外衣都有点冷。 一直往前走了一会,直到海水渐渐淹没了撑在脚底下的那一截棍子,海波刚好起伏在他们的脚板底下,便停住不再往前了。 这样一来,他们的双脚并未涉入水中。远远看去,就像是迈动步子,如履平地般在海水上面悬空而行。传说中的水上飘。 梁自强将三角罾撑入水里,撑得很低,一直紧贴住海底的泥沙。 跟平时的捞动不太一样,这次几乎是贴着地皮,在海底刮来刮去。 这是因为,这次不是捞鱼,而是把目标确定为捞蛤。 文蛤是没办法像鱼类那样游往深海过冬的,全都扎进了浅海约4厘米深的泥沙中,类似于冬眠,度过冬天。 昨晚的那场风,搅动海浪,肯定会打搅一部分文蛤的清梦,将它们从冬眠中掀翻出来。此刻瑟瑟发抖的文蛤们,很可能正贴着海底,一个劲骂着擦你娘呢。 梁自强一边自己推着罾,一边教邓招财怎么操作。趁着今天这次,刚好又多教一教他,让他学精点。 现在邓招财倒是比较稳了,只要不去太深,还是能够行走得镇定自若。 推了两把,一开始都空空的,没啥收获。 边推边挪动,转移了一会,罾网中开始出现了不少蛤。 米白、浅黄那种,显然并不是文蛤。没想到先捞到的,反而是花蛤。 花蛤跟文蛤一样,也是躲在附近泥沙时过冬的。只不过正常来说,鲳旺村冬天里沿岸的文蛤会更多点。 推罾、起罾,连捞了好几网花蛤,倒进了漂浮在旁边的鱼篓中。 再挪动位置之后,终于深色的文蛤开始多了起来。基本上沿着海底每刮一次,都能刮上几只来。 正刮着,冷不丁就从海面漂过来一把裙带菜;再一转头,又一把骆驼毛。 “强哥,海菜要不要捞?虽然不值钱,也能抵一道菜了,新鲜的总比干海菜好吃!”邓招财在一旁问。 “捞吧,没地方放,就在油桶上搭着!” 这时节也没什么好嫌弃了。只是竹篓子用来放海菜显然不合适,也装不下那么多,他就建议干脆把捞到的海菜搭在油桶上。这些空油桶、油瓶都是绑在竹篓上,用来增加浮力的。 “你注意点,海菜湿湿的有点重,高脚罾不好发力!”梁自强提醒。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1节 “放心毛事没有,我感觉我出师了,至少比李亮那笨蛋强多了!” 邓招财又开始吹牛逼。 牛皮吹出没过分把钟。他举起一大把裙带菜,一个不平衡就往水里歪倒下去。 还好梁自强瞅着,一见不对迅速伸手扯了一把。 “你确定你出师了?” “卧靠这把裙带菜太肥了,害老子!”邓招财果断把锅甩给了海菜。 “算了你专心捞蛤,碰到有砺虾也能捞一点,海菜算了,摔到冷水里还不得疯,不划算!”梁自强建议道。 邓招财这次听劝,再也不碰海菜了,一心捞蛤。 “草,这一网好多虾,看着不是砺虾,是白虾!”邓招财又叫上了。 梁自强也发现了。最近接连两罾,蛤变少了,倒是捞起来不少虾。 这虾不是砺虾,是那种虾体透明,带着微微的蓝点或者红色小斑点。 “小白虾!对呀怎么忘了,这虾基本不怎么跑去深海的,冬天喜欢钻洞,找浅海中有洞眼的地方冬眠!” 这种小白虾学名脊尾白虾,又被称为“五须虾”、“迎春虾”。 与大多数向深海洄游的虾类不同,脊尾白虾比较苟,冬天但凡是能在浅海底找到洞穴、窟窿,就会放弃去深海,在洞穴中苟一冬。 而且这脊尾白虾有个习性,喜欢群居。如果有一大堆小洞眼,就一起停留下来;如果有大的洞穴更好,索性就一大窝子扎进去,在同一个洞穴中抱团过冬。 “找找,在这一带继续刮,说不定还有很多小白虾!” 梁自强觉得,既然能推出好几罾迎春虾,以这种虾群居的习惯,很可能旁边是有不少的洞眼,藏着一大窝子的迎春虾。 然后昨晚都被风浪给搅了出来,卧在海底。 这虾怎么都比蛤要值钱。自己做菜的话,也比蛤强多了。 文蛤、花蛤捞再多,也只能开个汤。这迎春虾要是能捞到很多的话,都能顶个大菜了,说不定量大,还能连续做好几天的大菜。 这倒是超出意料的收获了。 第207章 捞到出乎意料的大家伙 将脊尾白虾迅速倒进竹篓,跟文蛤、花蛤放在一起,便又把高脚罾扎入水中,沿着水底刮抄。 还真没有猜错,附近泥沙中肯定是有不少的虾窝,再起罾时,又是不少的小白虾。 这些虾不像平时那样在罾网中乱弹乱跳,而是任捞任取,不太动弹。 但这并非表示这些虾是死虾。之所以缺乏活力,只是因为它们原本处于冬眠状态,被强行从虾洞中搅了出来。 显然,虾都是大活虾,口味、营养方面不会有任何影响。 “今天走运了,大冬天还能搞这么多虾,这是捅了小白虾的老窝了!” 邓招财也很兴奋,连捞了好几罾后,大发感叹。 在发现这窝脊尾白虾之前,梁自强的竹篓中就已经收获了不少的文蛤、花蛤,足有大半篓。现在又加进去不少的虾子,竹篓渐渐竟是快要满了。 与此同时,搭在空油瓶上的海菜也有不少,将油瓶都压下去了几分。 梁自强决定先把这些货搞回岸上再说。 拖拽着竹篓,一路走近岸边。 快到沙滩边缘时,多宝一眼瞧见他踩着高跷不太方便,竟然不用招呼,自己摇着尾巴跑上前来。它用嘴咬住竹篓上的那条绳子,帮着梁自强一起,把篓子往沙滩上拖。 其实这一篓东西,对梁自强而言根本算不上有多重,但多宝喜欢过来帮忙,就让它帮着吧。反正以后有它出力的时候,先习惯一下也好。 上到沙滩上,他把文蛤、花蛤、迎春虾全都倒进了大桶子里,让多宝继续蹲那里看着,就又拖着空竹篓进水里去了。 邓招财那只竹篓还没装满,还在继续捞着。 梁自强沿着这一带再次推下高脚罾,前前后后,又推了十几罾。每一罾收获不多,几十只小白虾的样子。但是加起来就多了,也有几百只小虾了。 直到后来罾里出现的虾越来越零星,看来这一大窝虾是被他俩给推完了。 两人换了个地方,试图撞大运看还能不能再搞个小半篓虾子,但看来虾穴也不那么容易碰见,连换几处也没能再捞到迎春虾。 倒是在一处有半块礁石冒出水来的地方,再次发现了不少的文蛤。 这些文蛤无一例外,蛤壳紧闭,装死,正冬眠着呢。 夹杂在文蛤中的,还有不少的牡蛎。不用说,肯定是旁边这块水中礁石,平时上面附着很多牡蛎人们也够不着,毕竟离岸边有点距离,赶海也赶不到这来。 一次次风浪冲刷,石头旁边的海底就掉落了不少。 除了蛤跟蚝,还有一些香波螺,显然也是从石头上冲刷下来的。 推了好一会,蛤、蚝、香波螺全都混杂着,竹篓里的高度又增加不少。 再一次推罾,梁自强发现这一罾重了不少。待到起出水面,他的神情滞了一下,有些诧异。 原以为可能捞到了不少的文蛤,所以才会特别重。结果罾网之中,蛤是没几只,却又两只螺。 不是小小的香波螺,而是比成年人的拳头还要大一两倍,外壳很是圆润的两只大号海螺! 这么大的螺,不重才怪了。 这螺的螺壳怪亮眼的,呈现橙黄之色,那颜色有点像……木瓜。 螺壳的表面极为光滑,壳表除了橙色,还围绕着一圈圈的黑褐色斑点。 螺肉当然是遇冷而龟缩进去了,但也露出来一丁点,那螺肉竟是黑白相间的条纹,就仿佛这滚圆的橙色螺壳之中,藏着一匹斑马。 斑马正探出身体的一角,朝向螺壳之外,惊鸿一瞥。 “不会吧强哥,你捞到木瓜螺了,还是两只?!等等,我也捞捞,这么大的螺切成片,一个就够炒出一大海碗了!” 邓招财认出是木瓜螺后,也急着往刚才那地方推罾。 梁自强伸手把其中一只大螺从罾网中取了出来,放入竹篓前,先好好看了一看。 没错,这就是木瓜螺。 木瓜螺又称椰子涡螺、瓜螺、椰子螺。黄橙色滚圆而亮眼的外壳,斑马纹螺肉,都是木瓜螺最独一无二的特征。 这东西螺肉特别肥大,吃的时候必须切成薄片,炒熟之后吃起来特别有嚼劲。属于一开始感觉一般,却越嚼越香的那种。 毫不夸张,眼前这两只螺,切片之后,真够炒出两大海碗了。 真没想到,又凑出了一道大菜来。 “怪了,我怎么就没捞着?”邓招财已经连捞了两下,除了蚝、小香波螺,别无所获。 “再找找,从泥里面掀出来的,肯定不会只有两只!” 梁自强把罾里面两只木瓜螺全都扔进了竹篓,又开始搜刮行动。 两人用高脚罾在附近差不多是刮地三尺,收获倒不没有。 邓招财也刮出来一只木瓜螺,个头与梁自强那两只不差上下。 梁自强则是连续推到几网的蚝、文蛤,后来有一网干脆是空网,罾里面啥也没有。 他也没怎么灰心,继续不紧不慢地推着。 “卧槽,你这只螺怕是要成精?!” 邓招财一转头,就看到梁自强终于又有了斩获,高脚罾里面这次除了一些细碎的蚝壳,另有一只硕大的螺。 还是木瓜螺,但这只足有前头两只加起来那么大,跟只鼓鼓的橙色篮球一样。 光这一只,怕是超过十斤了。 “这么大一只,应该是从比较深的地方冲过来的!”梁自强一面拾起自己这只超大的木瓜螺,一面估计道。 前头那些文蛤、迎春虾都是本就栖息在附近泥沙深处过冬,但这么大的木瓜螺他觉得应当是在稍远些的海底冬眠,然后被昨晚的浪潮冲到附近,挡在了这块石头底下。 这一只,够炒两海碗有余。加上竹篓里两只,不经意间,四五碗菜出来了。 又寻找了一会,没再找到新的收获。梁自强看了看,其实也放不下了。 几只木瓜螺太占地方了,瞬间把竹篓子给塞满了。其中第三只还是没放进去,搁在了竹篓口子的上方,像是竹篓子顶着个球。 自己其实也就是趁中午出来搞点鲜货吃,想想下午还有正事要干,梁自强也不再恋战,拉起竹篓,一步步地开始回岸边。 邓招财当然也不搞了,拖着沉甸甸的篓子,一起回岸上。 人刚到沙滩边,多宝这只没见识的土鳖狗,见到篓子上顶着那么亮眼的一个玩意,竟然汪汪叫了几声。 也不知它啥意思,是啧啧称奇,还是为收获到好东西而欢呼。 汪完后,马上就小跑过来,照旧叼住绳子,帮着他一起把竹篓拉上了沙滩,拖到大桶子旁。 梁自强又指了指正在水边跋涉的邓招财:“去,给他也帮个忙,把篓子拖过来!” 因为是踩着高跷,邓招财只能一边跋涉,一边拖拽着竹篓,行动慢吞吞的。 不料这狗子,内外有别,心里门清,望了一眼邓招财的身影,竟是摇头晃脑一阵,就是杵着不动。 “啥意思我还指使不动你了?你个懒狗!” 多宝被教育了几句,有点不情不愿,跑过去帮邓招财了。 来到桶边,两个人都解开了腿上的高跷,脚踏实地站在了地面。 出来一趟,搞了一大堆冬眠中的鲜货。又是蛤,又是蚝,还有迎春虾,大螺肉。 接下来几天,都不用愁没有新鲜的海味做菜了…… 第208章 里面真剥出了宝贝来 梁自强准备把桶子跟竹篓中的好东西带回家,邓招财却拎着他那一篓子东西往他面前放: “今天出来是帮你搞菜的,我这一篓你一起拎回去,二三十张嘴也能多吃两天!” 梁自强想了想,这么一整篓,邓招财跟他娘两个肯定是吃不下的,花蛤文蛤放到郑六那又卖不了两个钱,自己这边倒是真需要。大致估了一下价格,便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2节 “一起拎回我家去,我马上进屋给你拿钱!” 邓招财一脸生气:“草,你这不是在教我推罾吗,要算钱说不清了,我也没给你拜师费是吧!” “你这三天两头给我帮工,还没要工钱呢。不算钱我不要了,自己拎回家吃去!” 梁自强坚持下,邓招财只好答应按正常价格卖给他。 但是邓招财那只木瓜螺,梁自强没要他的:“这好东西你自己拿回去慢慢剥,别万一有值钱宝贝,给我沾个天大的便宜!” 这个邓招财倒是不矫情,想了想拿走了那只木瓜螺:“这个你想要我还不给,搞不好真有发财的机会在里头!” 邓招财真把那只木瓜螺带往他自己家里去了,打算先用水养着,明天再开开看。 梁自强一趟根本拿不回这么多行当跟海货,尤其沙滩上还摆放着大把的海莴苣、骆驼毛。 他让多宝在这守着海菜,自己先把三只木瓜螺、一桶文蛤、迎春虾带回了家去。 回到家,二三十来个帮工早就不在这边了,都已重新去了桔子坡继续砌房干活。 陈香贝和丈母娘李金菊看了过来,李金菊吃惊地问:“你这一个中午,还真搞到这么多海鲜?” 梁自强毫不掩饰地得瑟了一下:“我回家来取箩筐的,海边还有两篓子,另外还有不少的海菜,得去挑回来!” 陈香贝则留意到三只颜色鲜亮的硕大海螺,过来问他:“这又是什么螺,这么大个好不好吃?” “木瓜螺,肉多,有点偏硬,切薄片炒起来还是好吃的!对了这螺的肉很难取出来,我先去趟海边,回来再跟你慢慢说!” 匆匆说了两句,拎起箩筐跟扁担,往肩上一挑,就又去海边了。 这次来到沙滩,先把海莴苣、骆驼毛拎起来。由于搁在沙地,沾满了沙子,他特意去海水中荡了一荡,把沙子都洗掉,然后放进箩筐里垫底。 随后,再把两篓子的文蛤花蛤、迎春虾放进箩筐。正好邓招财也从家里返回过来了,替他拿着高跷、三角罾那些,一起去往他家。多宝也显得很是功德圆满,高兴地在后面跟着。 再次回到家里,让陈香贝把文蛤花蛤、蚝、香波螺、迎春虾全都先用水养着,每次要做午饭前,拿出一部分来做菜就行了,保证连续几天能吃到活的。 至于海莴苣骆驼毛,只能鲜吃两天,多余的部分无法久放,照旧只能晒制成海菜干,慢慢吃。 邓招财脱下梁子丰的雨靴,换回成自己的鞋子。刚换好,梁自强已经进里屋拿了钱出来,给到邓招财。 大致是按那篓文蛤、迎春虾的正常价格,可能稍微多给了点。毕竟邓招财隔三差五过来帮工一分也没肯要他的。 邓招财没再怎么推脱,接下了钱。 梁自强还要马上返回桔子坡宅基地去砌墙干活,走之前连忙跟陈香贝交待了一下,怎么弄木瓜螺。 这种螺的大块螺肉裹在螺壳里面很深,寻常办法还真不太取得出来,通常取木瓜螺肉也就三种方式。 要么用开水先把木瓜螺煮死,然后再取就很轻松了。但这么做的缺点也很明显,螺肉的美味会降低很多; 第二种最简单粗暴,有人会选择用砖头,直接砸烂螺壳。木瓜螺的螺壳不是一般的坚硬,非得用砖头、榔头之类硬物才敲得碎。这么做螺肉鲜味倒是保留了,但会有无数碎片镶进肉中,也挺麻烦的。 第三种比较巧,把木瓜螺尖的那一头放在煤球上加热,受热后它有点受不了,就会主动往口子这一头爬,轻松就拉扯出来了。 梁自强跟陈香贝说的,就是第三种办法。 “对了剥螺肉的时候你注意一下,要是肉里面有什么桔红色的硬东西,那可值钱得很,别弄丢掉了!”末了他特意补了一句。 “呵?螺里面也有珠吗?”陈香贝兴趣大增。 “一般的螺没有,木瓜螺就是可能有珠。可能性也没那么大,你留意就好!” “那我自己来剥,一只只都瞧仔细点!”陈香贝决定亲自上手,生怕别人粗心错过什么好东西。 梁自强也换下了雨靴,穿上平时的鞋子,返回桔子坡干活去了。 转眼又到第二天,照旧一接近午饭的点,梁自强就叫上村民往自己家去了。 今天的饭菜大为改观,每一桌都有白灼新鲜迎春虾、蒜蓉粉丝蒸鲜蚝,有花蛤汤、海莴苣,还有爆炒木瓜螺片。 一个明显的变化是,今天的米饭似乎有点不够吃了…… 虽然村民平时饭量也不小,但今天的胃口看起来更好了几分。 吃完饭,邓招财跑过来,巴咂嘴说:“你这螺肉片比我炒得好吃多了。对了我昨晚找了半天,螺里面啥也没有,你那几只螺怎么样,有没有东西在里头?” 说到这个,梁自强也还不知道呢。陈香贝是上午做饭时才把三只螺剥了出来炒吃,他还没问过。不过估计机率不大,木瓜螺是专产螺珠,但不是每只木瓜螺都产,几千分之一的事情,碰上全是运气。 “我问下。” 他独自去了灶房,问正在忙碌着的媳妇,“几只螺你都细看了吧?” “哦你说这个呀!”陈香贝洗了洗手,“你说的什么桔红色东西根本就没有!” 果然…… 梁自强心想,这种事情果然可遇不可求。 然而下一秒便听媳妇说道: “倒是最大的那只木瓜螺里面,找到一粒白色的珠子,跟你说的颜色一点都不沾边,也不像珍珠那么漂亮!” 看着媳妇不以为然,像在说着普通石头粒一样,梁自强不淡定了。 虽然木瓜螺里出现白色的珠子,是有点出乎意料,但那怎么都是木瓜螺肉里出来的东西啊! 管它漂不漂亮,都不可能是啥普通的东西! “在哪?” “洗了洗,随手扔兜里了!”陈香贝说得轻巧,嘴角扬起的一抹笑意,却是泄露了她心里的欣喜劲。 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白色珠子来,塞到梁自强手里。 第209章 成功卖出火焰珠 这是一颗很小的乳白色珠子,目测直径还不到一公分。 确实,从珠子身上看不到半点珍珠的模样,反倒是透出另外一种光泽——陶瓷般的光泽。 这颗木瓜螺中出来的火焰珠确实不太一样,但那晶亮的瓷状光泽,依然隐隐透露出不一般的气息。 木瓜螺里出来的珠子通常叫“火焰珠”、“龙珠”,又叫“美罗珠”、“美乐珠”。 对了木瓜螺、椰子涡螺、椰子螺,这些都是民间的叫法。这种螺正式的学名反而平时用得不多:“美罗螺”、“美乐螺”。 一般来说,珍珠只会由壳内有珠母层的贝类产出。 木瓜螺很特别,它并没有珠母层。因此,它产出的珠子,严格来说几乎不算是“珍珠”,光泽上也与贝类珍珠天差地别。 但要说价格,它比起普通的贝类珍珠,只高不低。 后世,一颗极品的火焰珠卖到七八十万软妹币,就不说了。 庞家辉给的那本图册上,对火焰珠的评价也是极高,比较极品的,都是能值上好几百、上千。 只不过,那图册上的火焰珠照片,乃是桔红色,有着火焰般的天然纹路,与这乳白色外观有着天壤之别。 要不然怎么叫“火焰珠”呢? 当然就算没有那本图册,梁自强对“火焰珠”也是知晓的。这东西不像某些贝壳、螺壳收藏品那么冷门,基本上与珍珠、鲍珠齐名,渔民世代都有口口相传。 就连邓招财捞到木瓜螺,都知道马上抱回去找珠子。 通常来说,火焰珠由浅到深,有浅黄的,有橙色、橘黄、橘红、黄褐等颜色,其中以鲜艳的橙色价值最高。 如果放在灯光下,珠子会有一层极为绚丽的光晕。 梁自强手中这颗,既跟桔红、黄橙之类颜色不沾边,也没有火焰纹。要严格说,他都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颗火焰珠。 不管怎么说,他打算马上联系庞家辉! 从灶房走出来,刚走到堂屋,邓招财已经凑上前来,看他神色,急问道: “你不会真找到火焰珠了吧?” 村民们都是摆桌子在屋外空地上吃饭,堂屋里没有外人,这事对邓招财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将邓招财拉往一边,悄悄松开手掌让对方看手心里那颗珠子: “从最大的那只木瓜螺里找出来的,啥纹路没有!” 邓招财目瞪狗呆了一下:“没有火焰纹的火焰珠?” “没听说过吧?我也没听说过。能不能值几个钱还不知道呢,改天我去城里问问!” 说是改天,他当即就大踏步走出堂屋,往钟康钟明家去了。 都不用进里屋去翻找箱子底的那本图册跟名片,庞家辉的电话他都记得滚瓜烂熟在心里了。 名片上既有庞家辉在港岛的电话号码,也有庞家辉在阳海市这边的电话。梁自强当然是拨打阳海市的这个。 来到钟明家,几句寒暄后,这次他直接提前给了许萍电话钱,然后便拨通庞家辉的座机。 还好,看来庞家辉最近人是呆在阳海市,电话接通了,而且是庞家辉本人接的。 “我是阿强,辉哥还记得吧,你从我手上买过一只姬蛤、一粒鲍珠,还送过一本图册给我的!” “记得记得,我送图册给你,就是让你下次能继续找点值钱东西过来嘛,怎么,看样子你真又到手了好东西?这次是什么?”庞家辉倒是直奔主题。 “一只篮球大的木瓜螺,里面开出来一颗火焰珠……”梁自强也长话短说道。 “有火焰珠?!”庞家辉声音一下提高了不少,“多大的?” “不算大,不到一公分。另外就是颜色有点特别呵,不是桔红色也没有火焰纹,纯白的一颗珠子!”梁自强详细描述了一下。 “纯白的?”庞家辉的语气稍稍失望了一些,“火焰珠是有纯白的,但在所有颜色中,价值相对最低的就是纯白了。要越是接近鲜橙色,才越极品!” “纯白的你那边收吗?”梁自强直截了当问。 “怎么说也是火焰珠,我看看,明天上午我去月海酒楼,你有空的话也明天过来一下?”庞家辉决定道。 两人约定了时间,就结束了通话。 第二天早上,梁自强见海面正好没啥风浪,就开船去了浅锣湾。停好船后,直奔月海酒楼。 他到达酒楼时,正好见庞家辉也从另外一个方向往门口走了过来。 庞家辉说他开了个小包间约另外的朋友谈事,朋友还得半小时才到,于是同梁自强先去了包间,这半小时里面谈火焰珠的事完全够了。 一进到包间,庞家辉就迫不及待想看东西。梁自强把珠子拿了出来,庞家辉到底是行家,接过去只瞅了两眼,马上认出来这就是一颗白色的火焰珠。 虽然并没有火焰纹,但那有别于普通珍珠的特殊瓷状光泽却是非常明显,这同样是火焰珠的标志性特征。 对着包间的灯光他又照了一下,那种虽不斑斓却很是强烈的光芒感同样极具特点。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3节 “可惜不是橙色,也没有火焰纹,要不然我实话实说,火焰珠我能给到你好几百了!但白色火焰珠也是可以做首饰的,售价比较便宜而已。这颗珠我收了,你跟我做过几次买卖也知道我,价格就不讨价还价了,一百八,怎么样?” 上次的那枚姬蛤贝是一百五十,后来的鲍珠是两百。 这次的火焰珠一百八十,算是介乎于姬蛤与鲍珠之间,略低于鲍珠而已。 如果是正常桔色、橙色火焰珠,这个价格梁自强肯定还得讨价还价,往上抬升一番。但既然只是颗个头并不大的白色珠子,他也就不还价了,一百八基本跟他期待的价格很吻合了。 点头后,当场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白色珠子给了庞家辉,一百八十到手。 把整整十八张大团结装进了腰包,前后过程才七八分钟解决,根本没有用到半个小时。 继续聊了两句,打算出去时刚好杜子腾敲门进来了包间,梁自强又同杜子腾寒暄了几句。 杜子腾夸了一下梁自强的财运够旺,尔后便故意向庞家辉抱怨道: “辉哥你看这事整的,你这珍珠贝壳之类的来钱快,阿强现在都不给我搞鱼了,一门心思给你找珍珠!” 庞家辉哈哈笑了笑道:“你以为我只知道吃鱼,完全不懂点捕鱼的事?这种季节你让他上哪给你找鱼去!我刚点的石斑,估计你给我上的还是冰冻货吧?” 说笑几句后,梁自强知道庞家辉约好谈事的朋友也快要到了,当即向二人告辞,离开了包间。 出了月海,回到浅锣湾。 由于是开着自己的船,直来直去,比起转车省了大把的时间。一个上午就办完事返回到了村里,到家时正好赶上吃中饭。 (木瓜螺美照,已发在第207章 末尾的评论区。) (火焰珠美照,发在本章下方。) 第210章 新房好兆头 今天的中饭照旧有新鲜的迎春虾、文蛤花蛤,只是爆炒木瓜螺片这道菜却是没有了,总共三只螺全在昨天做了菜。 陈香贝怕他回来晚,事先特意用小碗给他装了一些菜在旁边,这会端出来给他吃。 吃完饭了,陈香贝跟进屋来才问他:“那什么珠子真卖出去了?” 梁自强拉开了腰包上的拉链。一回来就急着吃饭,钱还在包里放着呢。 十八张钞票陈香贝数了数,喜上眉梢:“快要赶上那次鲍珠的钱了。最近钱花得好快,这一百八来得可正好!” 收好了钱,刚走进堂屋,她娘和梁自强的娘正从灶房方向出来。 见小两口一脸喜色,梁母悄声问:“昨上午做菜剥出来的那粒小珠子,卖到钱了?” “卖了,有一百八十来块!”梁自强低着声告诉道。 “这么值钱?这不是看你盖房用钱,妈祖特意给你送钱来了?”梁母话不到两句,就给妈祖娘娘记上功劳了。 岳母李金菊也满心替女儿女婿高兴,冲他俩道: “新房才刚树起大门来,你俩就捡钱了。这说明什么,你们盖的是一栋福宅,旺人又旺财,以后住进去,肯定招财进宝,添富添贵!” 同一件事,岳母把功劳记到正在盖着的那栋新房上去了。 难得自己母亲袁秋英能够这么赞同别人的观点,马上接过李金菊的话道: “对对,这是新房子的大好兆头!” 梁自强任由她们往各个方向尽兴发挥了一番,不管是自己妈还是丈母娘,谁的话他都嗯嗯,妈你说得对,有道理…… 说到底,她们还不是打心里高兴,才这样的? 吃过午饭后,岳母交待了几句陈香贝,又跟梁母、梁自强打了声招呼,便回花谷村去了。 最近一直如此。岳父跟两个舅哥帮了最开头的几天工就暂时有事没来了,岳母则天天上午都会过来,在灶房帮把手,等中饭过后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就会回花谷村去。 又是两天过去,梁自强跟村民们一起砌着墙。眼看着竹丛旁那块平地上,红砖墙一天一天在节节高升。 一切都进展得还挺顺利。唯独就是,那几道隔墙,村民们越砌越奇怪,每天都有人嘀咕两句。 “强仔我问下你,你这隔墙是不是跟外墙搞混了,这么厚的隔墙,村里头以前没这么砌过啊!” 总有人瞅见他就问两声,一开始他还找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敷衍一下,后来都有点麻了,嗯啊两声,不置可否地应付一嘴。 就有人接过那村民的话道: “你那算个啥,你看我这边里屋这道墙,37墙,比你们那两道隔墙还厚!” “不对呀阿强,这道墙为什么就一定要搞得比其他的都要厚?我想想,这是你们小两口打算做睡房的?”有人站在墙边估摸了一下道。 梁自强听出苗头不对,要往自己身上烧过来了,赶紧出来做了个官方解释: “盖房就是得用料足点。不能光考虑我自己是不是,到下一代还能结结实实一直住下去的!” “哈哈也是,”有人无情地揭穿了他,“你这种墙很方便,可以安安心心关起门来造很多的下一代了!” “啥意思,隔音啊?阿强你会想!那这墙确实,多子多福!” “强仔你造这么厚的墙,你媳妇知道么,跟她商量过没有?” “商什么商量,他老婆肯定乐意了!你以为光是男人一到晚上就忍不住想多子多福?女人一样想的!” “也对,他们俩还这么年轻,门一关,一晚上怕是能够多子多福好几回!” “说不定这墙的主意都不是阿强的,是他媳妇出的主意也有可能。” 挡都挡不住,火终究还是烧到身上来了,火势熊熊。 不仅烧到他身上,还把无辜的陈香贝也烧到了…… 陈香贝原本是好久没往桔子坡跑了,但今天正好来到这边瞅瞅。这会儿,她正往梁自强的身边一站,没想到,一上来就听到沸沸扬扬,这么多张嘴,全在聊着她和梁自强“多子多福”那些事。 听着都是恭贺的好话,但她站在那,一细听,却是没一个字能听得下去的。 她也听出来了,事情全是因为梁自强搞的那种加厚墙,结果一切昭然若揭,到头来帽子还都扣到她头上来了。 她那张瓜子俏脸红得都快紫了,一跺脚,扭身就回去了。 走之前,幽怨的眼神跟一把锉子似的,在他身上锉呀锉…… 时间飞快,在瓦窑订好的青瓦都已送来,一批结实粗壮用来做梁的树木也已经送到。 房子的主体已全部盖成。元旦节后两天,也就是1984年的1月3号,农历1983年的腊月初一,是个诸事皆宜的大吉之日。 梁自强定在这一天给新房上梁。 距离11月27动土,已经过去了三十八天。当然实际上盖房并没有耗费三十八天,除去中间下雨而停工的日子,实际上只用了二十多天。 能够在接近三十来天里如期完成主体,主要还是跟人手充足分不开。 上梁这一天,对于农村盖房来说极为重大,可以说重要性不亚于动土。 为了这一天,梁自强又上街采买了很多糖果,陈香贝也忙着做了不少的馒头、糕点。 选定的那根最好的木梁,这会儿上面特意绑上了红布,还系上了一枚铜钱。 众人合力,将那根梁木抬往屋顶。 这么重要的一天,陈香贝当然不会缺席。她身旁放着一小箩筐的糖果、饼干。 因为已经不太方便下蹲,她就把箩筐放在一张高桌上,然后一把一把地抓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分放进一只只圆圆的竹箕中。 分好后,这会儿她停下来,抬头望去。 只见那根系着红布的大梁正在砖墙之间一点点升高,那样子,就像是另一种日出。 一种她和丈夫都置身其间、可以参与的日出。 大梁披着红布,灼灼其华,像登上了山巅一般,出现在屋顶,如日中天。 今天的天气也是真好。天空中那轮冬日暖阳,正从它的万丈光束中,分出最温良和煦的几缕来,抛掷在屋顶大梁木的红布上。 看得她竟是一阵的目眩。 与此同时,她不由地伸手捂了一下腹部。就在这一刻,她感受到腹中的轻颤。 胎动。怀孕这么久,三个半月不止了,她今天这是头一回感受到了轻微的胎动。 就好像那一阵目眩,从她的双眼一下传递到了腹部。 心中涌起了惊喜,这个特殊的时刻她也不便向梁自强多说什么,只是向着站立在身侧的丈夫,稍稍靠拢了一下。 梁自强不解其意,侧转头咧嘴向她笑了一个,然后端起桌上一只只已经装好糖果的圆形竹箕,向着屋顶方向走去…… 第211章 房子竣工了 陈香贝继续站在平地的桌子旁,一会儿,仰头就看见丈夫的脸,出现在了屋顶上头。 这时候,她身边不远处,几挂鞭炮同时点着,轰响了起来。 屋顶上的大工们,早就商量好了的,只等鞭炮一响,便互相配合着,将大梁安装到两面墙壁之上。 梁头也即是大树的根部,朝向着东方;梁尾也即是树梢那头,朝向着西面。 一边上梁,嘴里面一起高喊着: “砌新房,上大梁,一年更比一年强!” 鞭炮声很来劲,他们的喊叫声也很来劲,竟是谁也盖不住谁。 喊叫声拨开了成片成片的鞭炮声浪,像是一叶舟,劈开浪丛而穿梭出来;又像一道帆,从浪峰中竖起来。 梁已经合隼对好,安装在了墙壁之间。 梁自强端着的圆形竹箕中,不仅有糖果,还有一只装着五谷的红色袋子。他亲手将这只五谷袋放在了正梁的最中间。放的虽是五谷,却同样也寓意着渔家的丰收。 掏出香烟、红包,每人一包烟、一个红包,发给了参与上梁的大工们。 然后,把手中的圆形竹箕也递给大工们。递完这一面墙壁,又去往那一面墙壁。 每一面墙壁的墙头上,都站着几个人。 梁自强把竹箕递给了他们后,他们稳稳地放在了墙头上。 一个个伸手抓起竹箕中大把的糖果、饼干、糕点,胳膊一扬,向着空中抛了出来。 这叫抛梁,是整个这一天中最轰动的时刻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4节 地面上,一阵欢声呼啸而起。仿佛屋顶那些人抛起的不是糖果,而是抛起一片沸腾的人声。 簇拥在墙脚下的村民们,早已仰着脖子久候,这会儿迎头赶向空中飘洒的五彩之色,势如蜂拥。 这情形,有点像是后世公园中,成堆的锦鲤纷纷游向有食物洒落的地方。哪一处开始抛洒,哪一处便会出现锦鲤的浪潮涌动。 冲锋在这浪潮最前沿的是全村最有活力的一波人——小孩。 他们充当着浪尖,纷飘的五彩糖果产生了巨大的引力,这引力似乎优先对他们起作用。 五彩雨中,也夹杂着一些其他的物事。 有花生、瓜子。 有陈香贝昨晚特意蒸好的馒头,寓意蒸蒸日上。馒头砸在两个小孩的头上,引来几声嗷嗷叫唤。 有同样由她这两天制作的糕点,寓意步步高升。 当然这两样不是最受欢迎的,被争抢得最激烈的资源,还是糖果与饼干。尤其一种糖衣透明的水果糖。 荔枝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精神,毫不犹豫地也加入了孩子们的队伍,不带半丝羞愧,冲杀在一帮比她小好多岁的小屁孩前头,跟只领头羊一样。 馒头她瞧都不瞧一眼,目标明确,每次都精准地向着糖果下手。 就她一个人,居然拎着只小网兜捡来大半网兜,差点引发其他小孩们的民愤。有人甚至指着她骂,诬蔑她是梁家派来搞回收的,舍不得这些糖果…… 梁小海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他比这帮小屁孩都要小,东西没抢着多少,还连续几次被人挤倒在地。 他有些怕了,这会儿知道荔枝的重要性了,用哭腔冲着荔枝,大叫姑姑帮我。 荔枝气得想抽人,生气地推倒了挤翻小海的那个男娃,然后跑过来救起了小海。 不管平时两人怎么恩怨情仇,就冲小海这声姑姑,她还是懂点轻重的,忍痛放弃了继续抢夺糖果,拎着梁小海走出了这片危险的人海。 如果以为前来凑热闹的只有男娃女娃们,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鲳旺村的动物界今天也都闻风而动了。 村里那只毛色颇为漂亮的小花狗,比多宝还要小一号,平时村民唤它“花花”。 这只小母狗眼热的是从屋顶上奇迹般滚滚而落的大馒头,可又有些畏手畏脚,害怕那群杀疯了的小屁孩。 好不容易瞅准了,叼起一只大馒头还没来得及突围,就被人踩上了几脚,叫得很是无助。 不知什么时候,多宝冒了出来。跳过来往花花身边护了一护,然后一甩头,将自己早已得手叼在嘴里的一个馒头甩给了花花,隐约间竟是显出了几分绅士风度。 然后它自己飞快地又咬住另外一只馒头,带着花花就跑出了人群,步子与身影都有了矫健的味道。 上梁这一天的闹哄哄,主人家是没有谁觉得心烦的,而只会感到高兴。这种热闹,意味着财源滚滚、兴旺发达。 梁自强站在屋顶上一直看着热闹渐渐结束。大工们收起了已经抛洒一空的竹箕,开始随着梁自强一同走下屋顶。 这次的饭菜不在租房那边,而是就摆好在了新屋的门前空地上。 梁自强夫妻俩叫上所有的帮工们入席,开始吃中午这顿上梁饭。 下午,所有的梁上好后,帮工们已经开始往木梁上面钉一根一根的小木条,然后在木条之间,盖起了瓦片。 忙了一整天,小两口今天却并不觉得累。房屋已经上梁、盖瓦,也就意味新房终于从盼头变做了现实。 接下来大概还只要几天的时间,就能把瓦片全都盖完,同时另有帮工帮着把家里的地面搞平坦。再往后,直接便是能够入住了。 这年头的房屋也没有太复杂的装修,他这房甚至都没粉刷,就是直接的红砖屋,当然比起同村一些土坯屋、石头屋,已经亮堂光鲜了太多,称得上是“小洋楼”了。 正因施工简单,所以也没什么这样那样的装修气味,不像后世新房那样,必须还得等待好几个月,待各种有害气体挥发之后,孕妇才能入住。他这个理论上,竣工当天就入住都毫无问题。 林泉生这个神棍,某些方面跟大善人郑六也有得一比了。他就是不一次性把相关的所有日子都推算出来,而是开工动土算一次吉日,上大门算一次,上梁再算一次日子,乔迁入住又再算一次。 每次算吉日,他都按大工收三块钱。多算几次,自然便能多收几次的钱。 当然背后也有客观原因。没有接近完工之前,林泉生也没办法提早算出乔迁之日,他得根据实际工期进度来推。 梁自强入住新房的日子,他在上完大梁之后就给算了一下,给到梁自强的吉日是,腊月初十,公历也即元旦后的第十二天,1月12日。 据他所称,这一天既适合起基、订盟,走亲会友,同时还适合买房、搬新房、安床。 当然,他还是会很负责,拿梁自强、陈香贝的生辰与这天相匹配,并算出最适于入伙的吉时来。 从上梁到入伙,中间还只有九天的时间了。梁自强盘算过,这九天除了盖瓦、平整屋内地面,另外还得整理老房中的家具、物品,收拾新房内的建材、杂物。算下来,时间也是够的。 正式搬入新居的日子,不久就要来临了…… 第212章 住进新家 “今天上梁怪热闹的,人真多啊!” 夜里躺在床上,他媳妇还在想着白天热闹非凡的情形。这种热闹劲,就算他俩成亲那一阵,也没到这程度。 “你站了那么久,腰酸不酸?这段时间又做菜,又做馒头和糕点,怪累吧?” 梁自强却想到她腹中有孕,最近却照旧在操劳,怕她累到。 “哪站那么久?平时我做馒头、做菜,能坐着我都不站的,再说到现在肚子都还没太大起来……” 说到肚子,她忽然想起白天在新房那边上梁的时候,感受到的腹中那阵胎动。 当时就想立马告诉他,可都忙着,就一直到晚上这会儿了。 “跟你说,今天我感觉到他在动了!”想到这个,她喜滋滋地转过来对他道。 “你说肚子里?什么时候?”梁自强也跟着开心了一下。 “就白天上梁的时候,动了几下!” “那他还真会凑热闹,跟着瞎激动个什么劲!”梁自强想一想觉得有些可乐。 说着来了兴致,“怎么动的,我给你感受一下!”,把手贴在了她的肚子上。 陈香贝就很努力,认真关注着自己的肚子,只希望他能给个面子,像白天那样再来两下子,给当爸的打个招呼。 可惜两人期待半天,肚子安静得很,一点反应没有。 “那时快中午了,你怕是肚子饿了在响吧?没啥动静呀?”梁自强都怀疑起来了。 这话让他媳妇很无力,同时感觉也很蒙冤: “我连肚子饿跟这个都分不清?都不在同一个部位!看来他就是跟你一样,故意拿我寻开心!” 见她要侧过身,转开去睡,他不肯放手了: “别转身,让我再摸摸……” 她还以为他是要继续摸摸腹中的动静,结果他的手就在她身上扩散开去,开始放飞。 她才发现,他所说的摸摸,根本是两回事。 “媳妇你是不是忘记啥重要的事了,你怀孕都三个半月了……”他提示道。 “好像是有了。那怎么了?” “前三个月不能碰,后三个月碰不得。可除了前后三个月,中间这三个月还是很安全的,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浪费这段时间……”他说着整个人都贴上来了,比膏药还粘得紧。 算下来,他都当了多久的和尚了。新婚那一阵子的尽情与尽兴,久得像是前尘旧事一样。 自从确认她怀上了,就再也没有好好的造访她。期间他有需求,实在难受也都是抱抱,亲亲,贴贴。要不就是辛苦一下她勤劳的双手。 现在既然三个半月了,娃也算在里面坐稳了地盘,怎么说都很安全了吧? 时间隔得越久,他越是难耐,同时也越期待不已。这估计跟小别胜新婚,是一个理。 然而他满心期待地序幕了一番,正准备进入正题时,关键之际她挡住了他: “不行!” “又怎么了?” “娃都已经在肚子里来了!” 这回轮到梁自强震惊了一下,娃进了肚子,所以就不需要我的耕耘了吗?媳妇你这过河拆桥是不是也太明显了? 陈香贝看到他沉默下来,连声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听说,娃在肚子里,你那个……糊到他头上,到时候小孩会长癞痢头的!” 梁自强再添新的震惊,这都哪里听来的歪理!误人不浅! 害得他花费了好一番口舌,才算跟她解释清楚,男人又不产出毒药、硫酸,这个跟癞痢头没半毛钱关系。 她将信将疑,最后终于选择信任他。 这一场久违的幸福,可算是来之不易。 到后头他才看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并非只是他想她,其实她也很想他。 虽然她别过脸去,怎么都不肯承认。但是那种感觉,他又不是品不出来…… 接下来几天里,新房那边的杂物开始一一清理干净,老房这边的家具、用品也都开始整理、集中起来,只等1月12那天,就开始搬家。 梁自强原本计划,是要父母带着荔枝,也都在这一天一同搬过去。四间房,有两间就是专门让他们先住着的。父母一间,荔枝一间。 梁父梁母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等年后再说。现在再有十几天就马上过年了,他们打算暂时继续留在租房中,与子丰一起过年。 等到年后,陈香贝肚子渐渐大起来,需要婆婆帮忙照料一些事情,那时老两口再正式搬过去,顺便把荔枝也带着住过去。 几天时间眨眨眼就过去了,1月12这天已经到来。 他们这里农村搬家,既非选在上午,也非选在下午,通常只要凌晨的时辰不差,就会选在凌晨天色大亮之前举行。 林泉生给他们选择的吉时,也恰是在凌晨天亮前。 这天,梁自强作为屋主挑着一担锅碗瓢盆,担子上还放着点燃的新灯,走在最前头。陈香贝挑不了太重的东西,拎着两张竹椅子紧随其后。 队伍后面,除了梁父梁母大哥弟弟这些自家人,过来帮忙的其他亲戚朋友也很多,有人挑着米缸,有人抬着水缸,有人抬柜子,抬抽屉,抬木床…… 比较特别的是,那个最大的木柜中还特意放了一捆柴,寓意居家进财。 还有不少物品,则是亲朋邻里为他们的乔迁之喜,特意送来的贺礼。都是一些小物品,除了日常实用的,还有对联,以及印着迎客松的那种玻璃镜框画,能够悬挂在新房各间木门上方的那种。 来到新房,梁自强头一件事,是举起一把柴草,凑近一路挑过来的灯火,点燃了柴草,任由柴草放在门前空地上一直燃烧,烧得越旺、越久越好。 柴草刚一点燃放下,他便拿出事先早准备好在箩筐中的鞭炮,在柴草火把上点着,燃放起来。 噼哩叭啦的大地红,代替了今日的雄鸡,一声声,正好把天际炸出了一片东方鱼肚白。 大地红的欢声总是那么高亢,叫醒了整个桔子坡。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5节 晨光今天仿佛不来自亿公里之外,而来自这飞扬的炮竹。一封炮竹响到大半,鲳旺村的山山水水已经全都明亮起来。 一样样的家具、用品都陆续搬入了新房中,摆放整齐。紧接着,便是贴对联。 有自己请路老师写的,也有亲朋邻里送的对联。但其实一看就知道,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路广才。 大红对联贴上了每一道门,整个红砖新房看上去,又更亮眼了几分。 那些迎客松镜框画,梁自强也都搭着梯子,高高地悬挂在了一道道木门的最上方。 到了上午,新房里的人越聚越多。但凡关系还过得去的村民,都随手拿了点小礼品,前来恭喜梁自强入伙大吉。 这次的饭桌比前些日子盖房时还要多,从新房的堂屋里面,一直摆到了房子外面的一大片坪地上。 参加道贺的亲朋邻里们全都坐下来,一起吃了顿入伙饭。 从今天起,梁自强跟媳妇算是在这个崭新的地方,落地生根了…… 第213章 压箱底钱 崭新的红砖房,木床也是成亲时新买不久的。搬进来后这两天,陈香贝怪勤快的,进进出出,拾掇个不停。 灶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柴火点亮,炊烟升起,家的味道随之就弥漫开来。 只要有她的身影,暖暖地晃来晃去,哪怕暂时还只是二人世界,那股温馨气也照样不缺。 又是两天过去,新家也拾掇出一个样子来了,他俩夜里躺在床上,这次算是真正的放松下来,歇了一口气。 木箱仍旧是搬放到了睡房之中,离他们的木床不太远。这样子平时放钱、取钱都方便得很。 再有就是,存钱的重地,当然得在眼皮底下,这样就算夜里也能最大程度避免出现什么闪失。 两人一起点了一下木箱里的钱。 原本梁自强的计划,红砖、瓦片之类所有建材,加上请了那么多的大工小工,加起来花费大概是在三千六百左右。 现在实际算下来,居然没有超出,反倒还略低于这个数,只花费了三千五百来块。 砖瓦泥灰木梁那些建材并没有省钱,与预估是一致的。倒是人工这一块,隔三差五,就有几个亲朋好友主动过来帮一帮工,又不肯要钱。这样无形之中相当于增加了人手、加快了进度,也就省下了百来块的人工费。 当然,每天中午办饭,加上摆满坪地的上梁饭、入伙饭,置办饭菜的钱每顿至少十来块是一点也省不了的。烟酒糖果加伙食一共花掉了三百多、接近四百来块。 把这个也加上,实际花费就去到三千八百多,接近于三千九了。 他们木箱中全部的积蓄是四千来块。新房盖起来,积蓄矮下去。就只剩下少少的一百多块了。 幸好还是后来高脚罾搞文蛤,捞到的木瓜螺里面开出来一枚火焰珠,积蓄瞬间又平添了一百八十。 所以小两口现在数了数,压箱底的还有三百来块钱。 目前这栋新楼,住着完全没问题了,但实际还有一个环节没完成,那就是二楼的楼板。 现在他俩坐在床上,抬头就能直接看到头顶之上的瓦屋顶。在瓦顶与睡床之间,二层位置,空中则是整齐地安装着一根一根的木梁。 以后,是需要弄来杉木板或者松木板,一块一块钉到木梁之间。等到四间房全部钉完,留一个能够搭放木楼梯的口子,二楼的空间就算成形了。 到时二楼理论上又可以算作是四间房,平时摆放各种物品,都用得着。要是有亲戚上门来,留下过夜,也可以在二楼木板上摆个竹床,或者直接打个地铺。 不像他们家以前租住的那处房子,自家几个住着都不够用,来了亲戚根本就没办法留下过夜。 梁自强原本是想,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在入伙之后就马上开始铺楼板,现在看来,显然是得缓一缓了,日后再说。 手里头这三百块钱,可不能花在这个上面。 马上就得过年了,自己置办年货是钱,给长辈送送节礼也是钱; 直到明年三月底四月初浅海才重新开始有鱼可捕,中间这几个月没什么进账,吃饭过日子需要这钱; 媳妇中间还得去下医院做做检查,平时养胎改善营养,都是需要花费的。 想着想着,梁自强开始觉得,这三百光是以上那些花费,都算紧巴的了。 不行,不能等三四月,过完年后自己还得尽快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早些从海里面重新搞到钱。 挣钱对他来说,简直是人生中永远都不会过时的紧迫主题啊…… 把钱收好放回箱底,两人干坐在床上,似乎除了数钱就再找不到别的什么娱乐了。 这才刚吃完晚饭,时间还怪早的。要是以前在租房那边,荔枝、小海这会儿闹得可欢腾了,没有节目他俩能给你整出几道节目来。 而这里,七八点却安静得跟大半夜一样。多宝偶尔的汪汪几声,窗后鸟雀的咕噜几嗓子,非但没带来嘈杂,反而更显得夜晚很宁静。 没有娱乐自然得创造些娱乐了。再说了,安静不是坏事,这不是梁自强他求之不得的么? 想到这,他就朝自己媳妇越挨越紧了,凑在她耳根说着: “媳妇,新房新开头,搬进来后,都没好好庆贺一下!” 陈香贝觉得他在睁眼说瞎话: “你瞎说,怎么没庆祝,入伙那天,放了好多炮仗!” “那些炮是在屋外放的,关起门来还没放过……” “你在说什么?” 陈香贝在某些方面终究太嫩了,还跟不上。直到他配合手上的动作,在她身上一番启发。 她总算醒悟过来,此炮仗,非彼炮仗。 “你想什么,才刚吃过晚饭,哪有这么早就……” 她似乎形成了思维习惯,不能太早,平时都等夜深人静,家里老老少少几乎全入睡了,他俩才开始悄悄行动的。 梁自强觉得这点不好,这个习惯该改改了: “你还以为住在老地方呐,现在就我们俩在新房这边,爸妈荔枝全还没来。再说了,就算往后他们搬过来了,也不用再担心了,我这墙多厚呀你也不想想……” 他有恃无恐,还带着几分自鸣得意。 不料,不提这墙的事还好,一提起,她就想起那天在盖房现场被全村人恭贺“多子多福”的事了。 “什么墙厚,是你脸皮厚吧!”她气恼道,“害我被那么多人说,个个还以为是我怂恿你砌这么厚的隔墙!你起开!” 她越想越愠怒,不让他欺身上来,一个劲推开他。 这怎么还弄巧成拙了? 不过没关系,嘴上说不过,手又不是摆设。 手不能停,继续启发她,加大启发…… 面对香喷喷暖烘烘的媳妇,他的手向来很勤劳,勇于摸索。事实证明天道酬勤,她责怪了一番,慢慢就被他的勤劳打动了,喉咙里取代成了另一种声音。 趁这机会,梁自强果断行动,得手了…… 美中不足的是,媳妇的喉嗓好听是好听,但依然是一如往日的蚊子音,伊伊呀呀。 这么低调的声音,有点浪费墙啊!亏他刚刚还特意下了一下床,把加厚的实木房门也关上了,就是想让她从内心里能够放心一点、放开一些。 “媳妇你不能憋在喉咙里,高兴你就放开来,这墙你是知道的,质量可靠得很!”他很想让事情再完美一点,低声要求道。 “憋你个大头,没感觉,想睡觉!” “这还没感觉,那我换换方法……” “你别换了,哪来这么多歪招……”这回她是咬着牙,强忍着说出来的。 自己这媳妇是真倔啊,都这个样子了,还死咬着牙,就是不放开嗓。 等着,总有一天,让她的好嗓子飘上头顶崭新的房梁,绕梁三日…… 第214章 你想做我三婶? 腊月里的日子,时不时会起风,但没再像上次夜里那样,刮那么大的风,卷起那么大的浪。 只要晚上起的风还算比较大,第二天白天又转晴,梁自强就会去浅水中推一推高脚罾。 这种腊月,除了推高脚罾捞一点泥沙中翻卷出来的文蛤、迎春虾,实在也没其他什么方法从大海中讨到好处了。 兴许是晚上的风浪不够猛,白天他再也没在浅水中推到那种大个头的木瓜螺。陆陆续续倒是收获一些小蛤小虾,也算给媳妇改善了一下伙食。 搬入新房又过了些天后,弟弟梁子丰得去县城了。路广才说话算话,真找到自己在县里教高中的几个老朋友,跟他们约好,见见梁子丰,当面带一带,点拨点拨阿丰。 梁子丰大清早出发,跟着路广才从镇里搭车去了县城,然后直到下午才重新搭车回镇里,走回村里已经黄昏了。 头一天是路老师带着去,后面再去,梁子丰已经熟门熟路,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梁自强得知阿丰最近天天去县城的高中附近后,特意跟媳妇商量了一下,从木箱底那三百块钱中,拿出了三十块来,打算给到梁子丰近期用。 他听说,爸妈是给了子丰一些乘车的钱,同时也给了他中午在县城中学附近吃饭的钱,另外其实子丰身上还藏着一点私钱,以前替他出海帮工攒的。 但梁自强想想,人家高中的老师单独指点他,也是费时间又费心力的。就算人家自愿,于情于理怎么都得感谢一下。 这三十块,他就是想让梁子丰买点烟酒,拎过去送给那两个老师。 梁子丰读书的事,陈香贝还是很支持的。虽然手中只剩三百块,接下来几个月都得靠这个过日子,但陈香贝想了想还是点头赞同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最近盖新房,梁子丰也一直都在桔子坡这里帮工干活,从动土干到上梁。这要是按正常工钱来算,怎么都不只这三十块了。这点,夫妻俩心中都是有数的。 当然,不只是子丰。梁父、大哥梁天成,都是在新房这边参与帮工,从头帮到尾。这种事情是相互的,到时梁天成开始盖房了,梁自强肯定也是一样,得去帮工挑砖、砌砖。 包括村里其他主动前来帮工还不要工钱的,到时人家有需要帮的地方,梁自强也一样要去。 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赶在过年前,李亮定下了正式迎娶袁小美的日子。 他们成亲这天,嫁娶的路线能把人绕到晕。 明明袁小美的家跟李亮的家都在村里头,相隔还并不算多远,但按结婚的风俗,肯定不能让袁小美就那么几步脚的路,直来直去的走进李亮的家里。 得绕得远远的,还不是绕陆路,是绕水路。 袁小美从村里出发,走路到海边码头,乘上一条披红带彩的送亲船,在海面绕一圈。 李亮的迎亲船等在海面,把她接上船,然后又是一圈,绕回来。 回到村里另一个码头,上岸,接进李亮家。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6节 梁自强作为狐朋狗友,自然是被邀请一起去参与接亲了。 还好选的这天,海面倒是风平浪静,唯一问题就是无中生有地绕出那么大一个圈子,一对本村人反而搞得比起陈香贝从外村嫁过来还复杂。 朋友结婚这种大事,梁自强肯定是得随礼的。实际上当初他成亲,还有后来乔迁入伙,李亮也都送了礼品给他的。 成亲时,陪在袁小美身边的送嫁姑娘之一,是路海棠。 年纪还不大的路海棠,身形却颇有几分饱满,细心梳了头发略作打扮后,那张有点肥嘟嘟的脸居然不同于往日,显得也有几分养眼起来。 别人都在看她们,她却时不时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地往人群中扫描。 扫了半天似乎也没见到她想见的那道身影,便忍不住弯腰把正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的梁小海拉到一边,悄声问他: “小海我问你个事,你三叔今天没过来吃李亮的喜酒吗?” 她刻意压低了嗓子,问得很小声。不料梁小海的回答却格外宏亮,像是在人群中突然拧开了一只小喇叭: “海棠你眼睛瞄来瞄去,是在找我三叔啊?我三叔今天又去读书了!” 梁子丰去县城的事,她当然知道,一开始还是她爹介绍去的。她只是没想到,梁子丰今天又去了,都不过来喝李亮的喜酒。 这会儿梁小海那小喇叭嗓,一瞬间就让周围的人全都听到了,就连隔着两三米的梁自强和陈香贝都听得清清楚楚。 路海棠吓得差点跳起来,尴尬了一阵,真想把这小破孩掐死算了。她扭转身就走开,不想理他了。 但是梁小海愿意理他,继续追上前来,嗓门更加嘹亮地高声追问着: “海棠,听说你想做我三婶,这是真的吗?” 路海棠一个趔趄,还是陈香贝正站在旁边,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要不然这一跤可能跌得不轻…… 陈香贝顺势拉住了梁小海,没让这害人精继续追上去迫害路海棠。 路海棠总算摆脱了夺命式的追问,站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忽然间,她觉得头上那么精致的发式,全都白梳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距离过年越来越近了,而陈香贝的孕期也足足满了四个月。 现在,她的肚子终于有那么几分圆润的迹象了,同时,也到了该去做第二次产检的时候。 这次没有再去镇卫生院,而是打算去县里的医院。 为了让她少走些路,梁自强等到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然后开着船,载着她去县城的医院。 一路上,明知这个季节海面上不会有鱼,可他媳妇毕竟平时都从没坐过他的船出海,这会儿时不时推开船舱的侧板,往外张望。 好像多望几眼,就会突然有鱼冒出来似的。 鱼自然不会有,倒是时不时有海菜在水波中飘荡而过。 两人赶时间,都没去理它。到达县城附近海岸后,把船靠岸停下,带着她一起走路去到了县城的医院。 县城医院的妇产科比上次镇卫生院可要热闹不少。医生、护士以及前来检查或者生产的孕妇都有不少。 坐在那等候了一会,终于轮到了陈香贝。 第215章 第一个除夕 县医院的检查也并不复杂。 这次的医生比上次镇卫生院的女医生看着还要年长一点,照旧是询问了她停经的时间,以及有无家族遗传病史。问完并记录后,便拿着听诊器开始听陈香贝的心跳。 听完她的后,就到了她期待已久的环节。 这次女医生还特意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沪市秒表厂的“钻石牌”机械式秒表。把听诊器的一头贴放在了陈香贝的肚子上,然后按了一下秒表,开始听胎儿的心跳。 医生神情专注,仔细听了一会,时间差不多了再次按了下秒表,拿开了听诊器,看向他们俩道: “胎心音每分钟132下……” 陈香贝大为紧张:“啊?怎么会这么高?” 医生笑了笑,安慰道: “你应该高兴才对,这个频率才正常。跟我们成年人不一样的,胎心每分钟在一百一十以上,一百六十以下,这范围内都算健康、正常!” 这次梁自强和陈香贝都舒了一口气。说实话,梁自强也记不大清楚正常胎心的具体范围是多少了,毕竟总共就生了两娃,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这类准确数字谁记得住。 听说健康正常,陈香贝转忧为喜,神色高兴起来。 她看着医生要把听诊器往一旁放,抿了抿嘴,终于开了口道: “医生我自己能用那听诊器听听他的胎心吗?” 医生再次笑了笑,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有孕妇提出这样的要求了,拿起听诊器给了她。 陈香贝开心坏了,说了两声谢谢,便将听诊器一头两只耳塞子塞入了自己耳朵。梁自强连忙帮着她,把扁形听诊器那头贴放到了她的肚皮上。 医生见状,似乎嫌他位置放得不够准确,又帮忙挪了一下。 梁自强望向媳妇,以为她总算如愿以偿地听到胎心,肯定要满脸惊喜了。 结果他看到的,只有媳妇一张茫然的脸。 “怎么了?” “你听听看!”陈香贝把耳塞转递到了他的手中。 梁自强戴上耳塞,凝神静气,做好了谛听的准备。 结果十几秒后,他的面孔变得跟媳妇如出一辙——茫然。 耳中时不时会有水流荡漾般的声音响起,唯独却半天没能分辨出期待中的那种“咚咚”心跳声。 又专注听了十几秒,才听到有隐约难辨的规律声响,神龙不见首尾,模棱两可…… 医生从他俩的表情中已经知道怎么回事,接过了听诊器,放回一边道: “这时候的胎心很微弱,还容易有羊水的干扰,你们不专业,听不明白的!” 第二轮产检,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黑白b超,更没有彩超,后世很多常规的产检项目,县医院这会儿全都没有。 医生只叮嘱,让她满6个月的时候,再来做新一轮产检。顺便交待了她一番注意事项。 出去后走在街上,陈香贝一脸的恍然。似乎是做了一趟产检,又似乎啥也没做过一样…… 不管怎么说,这次总算听到了羊水中娃那雾里看花般的隐约动静,想了想,她很快就知足了。 县城的饮食店比镇上多,有好几家。 陈香贝照旧只想吃猪杂粉,点完后发现这家饮食店比较有意思,同时还有豆腐花卖。 热气腾腾的豆腐花,入口就化,两人也各要了一碗。 吃完米粉跟豆腐花后,他们发现附近供销社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购买年货。 进去看了下,县城供销社的年货还挺丰富的,有些东西反倒比镇里能便宜一点点。 还好这次出来梁自强带上的钱不少,刚刚做产检花费也不多,剩下决定就在县城把年货给办了。开着船来的,运回家去也方便省事。 不只是自家过年必备的年货,另外,父亲这边长辈的节礼,陈香贝娘家那边长辈们的烟酒节礼,都是要送的,也都一起置办了。 很快,“小年”这天到了。鲳旺村过的小年,都是农历腊月二十四。 从这天起,陈香贝像村里所有的女人一样,开启了喜庆而忙碌的模式。 先是小年这天“送神上天“,买了鸡鸭回到新房这边宰杀,还得点上香烛,与梁自强一番祭拜,算是敬送各路神仙回天庭述职了。 二十六号这天开始做年糕;到了年三十这天,她又特地蒸了发粿,寓意发财兴旺。 三十这天家家户户开始贴对联。梁自强同样燃放了鞭炮,但却没有贴对联。 他家的对联是乔迁时才刚贴上的新对联,按习俗,迁入新居后紧接着过新年,门上的对联是不需要揭下重新再贴的。 但门神此前却是一直没贴。陈香贝熬了稀粥,给他当浆糊用。两人配合着,把上次县城买回来的门神在大门上仔细贴好、抹平。 另外几条房门,也都一一贴上了崭新的门神。 除了贴门神对联,他们村还必须在除夕这天祭拜神明和先祖。 顺序上,是先去村里妈祖庙,诚心祭拜完了妈祖,然后才是祭拜自家的先祖。 这天夜里,是梁自强重生回来后过的第一个除夕夜,还怪不习惯的,居然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可看…… 实际上,春节联欢晚会是1983年的春节就开始了,今年除夕夜已经是春晚的第二届。 关键是梁自强家里没电视机呀,有春晚也是看不了的。 这个除夕夜,他主要的节目,居然是放鞭炮,从县城买回来的各式各样鞭炮…… 一支一支的窜天猴,插在门前泥土中,点燃。一声尖利的呼啸,窜天猴如同吹着冬天里的口哨,冲入夜空,把桔子坡的夜炸出一个光芒四射的小小窟窿。 放了一阵,又放彩珠筒,这个还是他找了几个地方才买到的。 彩珠筒就更璀璨一些了,他买的每一支有五十多发,对着天空,时不时吐出来一颗,在星月稀薄的夜幕中,开出一朵又一朵名叫“新年”的花。 一支紧接一支,放了有二十几支。 不是他童心未泯爱玩这个,而是因为新房子的头一个春节,必须鞭炮放得多多的,花式越多越好,夜空越五光十色越吉祥。 但其实这个年头,花式也多不到哪去。后世那种轰轰烈烈的高级烟花、礼炮,能够把整个夜幕都织成一片锦绣,现在是还买不到的。 他现在手上燃放着的这些,已经是整个鲳旺村,除夕夜里最炫目的花了。 他想拉上陈香贝一起放彩珠筒,同乐一番,但她不肯放,也不走过来,就那样站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仰着纤细的脖子,看他的脸和烟花一起忽闪忽闪。 腹部微隆。夜空绽放时,头顶有光,她眼中也有光。 彩珠筒在高处洒开一朵花。而在低处,她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展开,又是另一朵花了。 她津津有味地看着他放,仿佛这样子,比她自己亲手去放还要好玩得多。 梁自强每放完一支,就侧转头来,看一看身后眉眼含笑的她。 这是他过得最特别的一个除夕了吧? 前一世的这个除夕之夜,是篮子桥。高墙、灰壁,外界的鞭炮声再热烈也无法有一丝一缕传进黑屋,耳边只有狱友们的粗口此起彼伏; 这一世,是桔子坡。两层红砖小楼,对联、灯笼。烟花喋喋不休,说着他们俩想要讲的所有喜悦话……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7节 第216章 狮子大开口 突然,“噼啪”一阵爆响,即将燃放尽的彩珠筒竟是从中间炸了开来。 梁自强惊了一下,迅速扔到了地上。还好他反应快,要不然就炸到手了。 陈香贝更是受惊不轻:“你小心点!手烫着了没?” “要是再迟点扔,就得烫着了!”他庆幸地冲她笑。 “你还笑!还是别放了。大过年的,真烫到哪儿,找谁去?” 桌上还放着几支彩珠筒,她也不给他继续点了,捋起来收去了一边,除夕唯一节目就此收场。 两人又守了一会太岁,梁自强就燃放鞭炮,关财门了。 第二天凌晨早早起来,一样是鞭炮声声,打开财门。桌上茶果盘里一格一格摆满了糖果饼干,两人早上吃了年糕、八宝饭,随即打算去往租房那边,给梁父梁母拜年。 人还没起身,却是听到屋外一阵锣鼓喧天,热闹声越传越近。 两人从堂屋中往外跑,才走到大门边,就见到两头红黄相间的狮子踏向了门边来。 是村里的舞狮班来了。狮子冲着梁自强点头作揖,冷不丁嘴巴张了一张,大嘴里吐出一个“梁”字,就如同吐出舌头一般。 一收一吐之间,狮嘴里又是另一卷红布条展开来,这次是“福禄寿喜”; 旁边另一头狮子嘴里吐出来是“新宅大吉”。 这一看,显然有备而来,针对性很明显的了。 还好两口子提前预想到了这一幕,准备了红包在里屋。这会儿狮子变脸一般玩得起劲,陈香贝已经转身跑去取红包了。 接过红包,梁自强递给两头狮子。 谁料两头狮子并不转头去别人家,头一摆嘴一抖,又是新的红布条抖了开来。 “招财进宝”、“门迎富贵”…… 又是两只红包出去了…… 狮子没停,一幅接一幅的祝语不停地变出来,感觉已经是目不暇接,无穷无尽了。 梁自强和陈香贝站在门前都看傻眼了,就想问,你们这是准备了多少的红布条?! 都知道舞狮队一路扫荡过去,尤其以盖了新房的人家为重点对象。但他俩也想不到,自己这新房能得到如此器重啊! 看起来狮子都不想走了,是要安营扎寨在这里过初一的节奏! 现在狮子每抖一下,梁自强就要不自觉地跟着手抖一下。从小到大见过无数回舞狮,从没一回像今天这样观赏得心惊胆战的! 而且就眼下,他弄明白了一个词—— 什么叫“狮子大开口”! 还好他媳妇也是怪机灵的。考虑到这样舞下去,压箱底那点钱能当场清空,于是她转身回里屋去,直接就换了更少面额的钱,往红包里塞。 红包纸照旧是大大的每只,但里面的钱正不停地缩水…… 缩到后面估计舞狮者直接用手捏捏都能察觉出来了,口吐吉言的热情才收敛了起来。 收获了很多红包的狮子班并未就此转身远去,而是扭身来到他们家的门前那片开阔平地上。 两名头戴如意冠、手持道具宝剑的仙童跳蹿而出,身姿敏捷,左挪右跳,与狮子相斗。两只狮子则时而腾跳,时而就地翻滚,看似在与仙童缠斗,实则表演起了精彩的舞狮。 看他们舞得如此卖力,倒也不是只懂得要钱的那种,还是有几分敬业的。 倏忽间,两只狮子先后张开大嘴,将跳跃而起的两名小小仙童吞入了腹中! 看得人都是眼皮子一跳,不曾想还有这出。 两只狮子缠斗得胜,颇为得意,捋捋毛发、打打呵欠,一副好整以暇的胜者模样。 须臾,狮子突然步履踉跄,似乎是腹中作痛,跌倒在地,来回翻滚、无计可施。 小小仙童则是猛地从狮口中跃出,一个纵跃,骑上了狮背,按住双狮,成功降服了狮子。 这一霎那,一旁的锣鼓响钹,乐声大作,一片交相轰鸣,很是激越。 狮子被收服,甘做人间吉祥物。 表演完毕,仙童、舞狮者都从地上起来,向梁自强两个作了作揖,如同演出谢幕。 梁自强跟自己媳妇都没太料到,这舞狮情节还不简单,居然还有大逆转。 陈香贝前头一直鼓着两腮,有些气恼那俩狮子贪得无厌,这会儿脸色也好看了。 那神情,很有一种“值回票价”的意思了。 接待了初一上门来的这波舞狮后,两人便赶往租房,给父母兄长们拜年。 他们这边女儿女婿“返外家”不是正月初二,而是初四。到了初四,梁自强携媳妇一起去到花谷村,给岳父岳母拜年的同时,也带上了烟酒之类的不少节礼。 正月里走了一圈亲戚,很快元宵节也一晃而过。待到正月过完,农历二月,春寒仍料峭,却是有那么一些桃花争抢着从枝头奔涌出来。 公历已经是3月了。 按照往年规律,再过一个多月,公历4月多,长达数月的渔民淡季终于将接近尾声,各种鱼类将先后从深海中返回浅海,这种与冬汛相对应,称之为“春汛“。 然而梁自强在家闲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憋不下去了。 让他憋不下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经过盖房、过年连续几番花费,木箱中就连最后那两百多块的压箱底钱,也已经所剩不多。 他不想再苦等一个多月,熬到真正的“春汛”来临才开始出海。 他觉得,可以现在就选个晴好无波的日子,去龙居岭看看,说不定能够有一些洄游较早的鱼类,已经开始在龙居岭出现返往浅海的春汛。 3月1日这天,他去找了一下李亮。不料,这货也不知跟袁小美关起门来在家干吗,梁自强愣是敲了半天门,才等到人影出来。 他把来意跟李亮说了,李亮竟有几分不以为然: “这才3月的头一天啊强哥!哪有这么早的春汛?还是再等等,起码一个月后,4月一到咱们就去看看!” “你怕是忘了,那地方越接近五、六月,越有危险!现在才三月,气温还没太升起来,肯定是不会有黑龙出来的,真要是现在有鱼汛,捞得也安心!” “可是没听说3月初就能有啥春汛的啊……”李亮一副没睡够的样子,“要不再过十几二十天,咱们再去?” 梁自强这才注意到这货隐隐有着两道黑眼圈,俨然一副精力透支过度的模样。 默默的,他有些懂了。同样是新婚燕尔,自己当初跟媳妇可没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吧? 李亮这是十来年的苦盼,亿万积蓄,一股脑全输送给袁小美了…… “你保重身体!” 梁自强情深义重地祝福了一句,便转头自己张罗去了。 弟弟梁子丰才刚过完春节的时候就又往县城跑,找中学老师授业解惑去了。 朱天鹏过来做他的出海搭档又还得等个把月,梁自强也没想好,万一发现龙居岭真开始出现比较早的春汛了,自己一个人没帮手,怎么撒网捕捞? 反正今天一个人开着船,先去那看看情况再说…… 第217章 一抬头,钱从空中来 虽说只是去海面转悠看看,但也算是开春头一回出海了。妈祖庙他去简单祭拜了一下,又从家里拿了封小一点的电光炮,往海边走。 岸边路上,有一个身影迎面而来。 邓招财不待走近,便远远冲他打招呼叫道: “强哥你这去哪,是要开春出海了么?那怎么就你一个人?” “阿丰去县城了,我一个人先去海上晃悠一下看两眼。”梁自强用板车推着渔网之类的一大堆东西,边走边回他。 “没个帮手?那怎么行!你那手气一向好得都离谱,万一今天真就碰上大的鱼汛了呢,你一个人都没法开船撒网啊!我看看,这几天我也没啥事,要不我跟你一起出个海?” 邓招财想也没想,就主动提出道。 梁自强正愁没帮手呢,看来邓招财最近也是真闲,这倒刚好了。 “那还站着干啥,走啊,上船去!”梁自强叫上他一起往小码头去了。 邓招财啥准备没做,啥东西没带,在村里路上走着走着,便出海了,就是这么随意。 来到自己的船边,梁自强点燃了电光炮,扔到沙滩上噼啪放了一阵,自己已经跑过去解开缆绳了。 两人上了船,目标明确,直接奔赴龙居岭方向。 春寒料峭的公历三月初,这时节想指望普通浅海区域出现鱼群,那是异想天开,绝对不可能的事。 真要有春汛,肯定也是比较靠近深海越冬地的龙居岭,最先出现春汛的踪迹。 一路上,海面依然只有偶尔飘过的骆驼毛,除此之外一派寂静。 渐渐莲纹船接近了龙居岭海域。这一片人迹罕至之地,一如往常的安静。 倒是连绵在海峡两边的那两座小海岛,这么早就已经滋出一片片的浅草,处处绿意。浅草与树木的新绿中,闪烁着左一蔟右一蔟或粉红或明黄的花儿,还不繁密,却很精神,在枝头报出春天的名字。 已经有一些鸟雀,从岛上时不时飞起。不是海鸥之类那种大鸟,是一些小小的身影,远看像一粒粒芝麻,在天空这面大簸箕中滑过。 梁自强依然从峭壁夹成的那道海峡中开过,如同穿过两座桃花岛。只是这时节桃花还稍显稀疏了点。 照旧来到龙居岭,沿着礁石群那一带的海面,开行了一个来回,终是没发现半点鱼类的踪迹。 “来太早了,看样子就算强哥你手气好,龙居岭也没法子给你变出鱼来啊!” 邓招财有什么都是写在脸上,此刻就嘀咕了起来,眉间的失望之色比梁自强这个船主还要明显得多。 “只能早些过来。等到四五月,这里春汛倒是大把,谁有那个胆子敢来?”梁自强目光仍掠动在海面,嘴里回着话。 按照后世报道,龙居岭发生“龙吸水”气象最多的是在农历六月,其实也就是公历的7月份左右。因为那个时节正值盛夏,酷暑炎炎,远方那处特殊的深海之地气温一升再升,条件最适于形成龙吸水。 但这并不等于说,只有六七月份才是危险的。往前推一个把月,往后延一两个月,都无法绝对排除“龙吸水”存在的可能。 要想真正安全,还得是冬季,或者像此刻这样的初春、仲春。 听他这样说,邓招财重又想起可怕的黑龙,纳纳道: “那怎么玩,只能安心搞个冬汛。春汛就只能干着急,明知龙居岭大把鱼也来不了?这多气人!”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8节 “春汛靠前几波没啥问题的,越往后头,就尽量不要来了。所以我这不是早早就赶过来么。” 这种大自然的灾害性气象,加之那片深海的特殊性,很难断定一个准确的安全日期,梁自强也只能摸索着行事。 反正总原则就是宁可把危险期估计得长一点。可以错过一些鱼汛,绝不能蛮干,跟老天较劲。 两人说话间,围着龙居岭的海面又转了一大圈,见实在是半条鱼的影子都没得,算是确认了,哪怕最早的春汛在这里也还没开始。 梁自强心底开始盘算,今天空手而归,接下来几天肯定是不会再来。大概再过七至十天,才又过来瞄一眼,看有没有最早的春汛现身。 要是天天赶过来瞧,早春汛倒是不会错过,但柴油钱不知得浪费多少。 暂时死心了,开着船重新穿进海峡,打算原路返回。 海峡上空,一群鸟儿掠过,乍一望去,都是些体型极小的鸟类,麻雀、燕子之类。 两人突然发觉脖子处一凉,抬头望去,才发现空气中有雨滴飞落,转眼便扯起了缕缕的雨丝。 奇怪的是,阳光并没有消失,一面出着太阳,一面细雨如丝。 邓招财嘀咕起来: “太阳雨啊!又不是夏天,怎么还下起太阳雨来了?” “谁说一定只有夏天才下太阳雨?” 大多数的太阳雨确实都出现在夏季,但有时其他季节也是可能出现太阳雨的。 一如眼前的春雨,很细,但却越来越密,经三月天的明媚阳光一染,如同在海峡中飞织起无数的金线。 这种无风无浪的小太阳雨,对于海上行船倒是没有任何威胁,顶多只是把两人的头发打湿,在他们的头顶、衣服上覆盖一层如雾的水汽。 但毕竟气温犹寒,他们也不想把全身淋湿,观望了一会海峡金线雨的奇景,便打算回入舱中避雨。 坐在舱中继续抬头往外望去,邓招财忽地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握草,这鸟在干吗,喝雨水吃?” 梁自强发现,原本纷飞在半空的麻雀已经散去,估计是去身侧两座小岛上找地方避雨去了。 燕子相对没那么怕雨,仍在细雨中穿梭,如同一把把黑色剪刀,这儿剪几刀,那儿剪几刀,唯独却剪不断满天的金色雨线。 除了燕子之外,渔船上方还掠过数量不多的几只小鸟,身躯比燕子还要更纤细、小巧,唯独那对翅膀却很长,比身躯要长出很多,比例明显的不协调。 这几只毛色褐黑、肚皮灰白的小鸟举动是有些怪异,面对蒙蒙细雨,不仅不躲藏,还一张一张着嘴巴,一边飞行,一边似乎在接着空中的雨水吃! “海水又不能喝,它们除了吃岛上的花花草草跟虫子,遇到下小雨喝点水也正常!” 梁自强随口回答了一声邓招财。 说话间,雨丝变得稀疏,转眼竟又停了,海面波光闪闪,空气中弥漫的阳光也更加明艳起来。不愧是太阳雨,还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无踪迹。 令梁自强大开眼界的是,刚刚飞身喝雨水的其中两只小鸟,飞着飞着竟然越来越腻歪,粘到一起,就在空中,一上一下,竟是干起了某种不可描述的事情来! 它们也不找个树枝、草丛啥的,就这么展开双翅,一边飞翔一边造娃,真特么——比翼双飞! “卧日!这都行?空中洞房?!”显然邓招财也是头一回见识到如此高超的特技,一脸崇拜。 崇拜就算了,你一个媳妇都还没影的光杆,满脸的向往是个什么意思? 梁自强目光重回头顶,春日阳光投在两只小鸟身上。造娃中的小鸟放缓了飞速,迎向阳光时,黑褐毛色中竟是隐隐地有几丝金线闪耀。 最初霎那,梁自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所致。待凝目再看,飞得离头顶更近了,那几缕金线反射着阳光,绝对不是幻觉! 梁自强的脑壳蓦地“嗡”了一下。 空中飞行喝水、凌空恩爱造娃、双翅比小巧的身躯长出很多,再加上金丝线…… 这么多特点交织在一起,令他猛然想起了一种鸟类。 “艹!雨燕,金丝雨燕!” 这一次他比平时邓招财的叫声还要激动。 “怎么了强哥?”把邓招财都整错乱了。 “这几只金丝雨燕出现在这,肯定是在旁边两座小岛的哪个地方有窝!别说那么多了,快找个地方停船,上岛找去!” 发觉是金丝雨燕后,梁自强直接操纵渔船,先考虑左边的小岛,想办法能够登上岛去。 第218章 发现燕窝遍布的洞穴 开着船围绕左面的小岛转了半圈,一时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入岛口。 这岛除了临近海峡这一面的峭壁,其他的边缘处则是礁石、乱石居多。 又开了一会,总算找到一处较为平缓的沙滩,梁自强把船靠近过去,停了下来,打算就从这里登岛了。 将船抛锚,然后又把缆绳系好在旁边一棵树上,梁自强便果断下船,踏上沙地。 就算找到沙滩作为入口,他发现,这小岛依然不太好进入。沙滩再往前,便是杂草、灌木交错。更远处,还有稀疏的桃花、迎春花,粉红、明黄相映。 下船时,他从船上拿了不少工具下来,又是铁铲,又是粗绳,又是木棍。 这会,就用铁铲和粗木棍开路,一路拨开杂草,往岛上走。 一开始梁自强说要登岛的时候,邓招财不明就里,很是纳闷。梁自强跟他讲金丝雨燕,这货听不明白,直到梁自强一提“燕窝”两字,邓招财顿时来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时候邓招财跟得很紧,有时还会跑到他的前头去,主动用棍子开路。 “你别瞎蹿,看看什么地方有小山包,山包上有大的山洞,这种才是我们要找的!” 梁自强看邓招财跟头大熊似的漫无目的乱蹿,在后边大声提醒道。 金丝雨燕在全国现身之地都屈指可数,但却并非没有规律。几乎所有发现金丝雨燕之地,都有两个共同点。 一,海岛;二,洞穴。 金丝雨燕喜欢寻找海面上的孤岛栖息,但这岛上必须得有大型的洞穴。 国内极个别的深山老林也出现过金丝雨燕的踪影,但实际正是因为当地山林气候特殊,与孤岛极为相似。 正常来说,金丝雨燕就是一种对海岛的鸟类,也正因此,梁自强才会在海洋频道中多次观看到关于这种鸟类的信息。 在很多的印象中,总记得金丝雨燕最爱在峭壁之上筑巢,想当然地以为金丝雨燕都是把燕窝筑在绝壁、悬崖之上。 这是一种误传。 实际上,金丝雨燕筑巢所选择的峭壁,多数时候指的是洞穴中的洞壁。 “嗷,那还是你走前头吧!” 邓招财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无头苍蝇,便放弃了继续替他开路。 两人又跋涉了好一会儿。跟那座石斑鱼无名岛一样,这里由于几十年都没人再敢来过,所以岛上根本无路可走,一步一步全靠摸索,委实有点举步维艰。 庆幸的是,这时春节刚过不久,蛇类倒是全都蛰伏起来了,遭遇毒蛇攻击的危险大为减少。 梁自强专奔小山头找,目标明确,连续找了好几处后,终于眼前一亮,发现了一处山包上有个不规则的洞口。 洞口看着不小,几个人并排走进去都没问题。 “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咱们要找的,上去瞅瞅!” 梁自强感觉已经接近目标了,拎着铁铲走上前去。 来到洞口,往深处张望一眼,洞内的幽暗与外边的春光明媚,形同两个世界。 “你留意左边,我留意右边!” 梁自强与邓招财一左一右并行,一个瞪大双眼往左侧看,一个注意右侧,开始往洞内摸索前行。 一开始脚步很慢,等着适应洞里的幽暗光线。还好,洞穴里虽暗,却并非完全没有光线,适应一阵后,渐渐便能够看清洞内的景象了。 洞内两边的墙壁堪称峭壁,呈垂直状态,峭壁之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岩石。 再往前几步,两人不约而同,抽了抽鼻子。 洞穴前方,一股闻所未闻的刺鼻臭气传来。 邓招财只觉得有几分辣眼睛,抹了把眼: “草!什么东西能这么难闻?我现在才知道阿丰那双雨靴,气味算很正常的了!” 办着正事呢,这货还在对上次那双雨靴念念不忘。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鸟粪跟蝙蝠屎。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话音刚落,两声尖细的鸟鸣在头顶响起,有两只小鸟正从洞外归来,双双飞入洞穴,从他俩头顶越过,飞向洞穴更深处。 “有雨燕飞进来了,你说得对,这里就是它们做窝的地方!” 鸟鸣声如同兴奋剂一般令得邓招财精神百倍,高兴道。一时间,连刺鼻气味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在洞中拐了个弯,更多鸟鸣声扑入耳中。已经适应洞内昏暗的双眼,渐渐发现洞壁的乱石缝隙中,果然有三三两两雨燕的身影出没! 但与此同时,刺鼻味也又浓了几分。时不时,两人会踩到软软的鸟粪,那脚感,一言难尽。 金丝雨燕做窝是很勤劳没错,但它们不可能勤快到愿意打理整个洞内的卫生。长年累月的鸟粪、蝙蝠粪不曾清理,堆积而成的味道,那绝对是陈年老窖,要多上头有多上头…… 梁自强抬头四望,大致估计了一下四周洞壁上的燕窝,怕是有百把多处。 乍一看,还是有几分壮观的。但其实,一两百只雨燕算不上多大的规模。国内几处大型燕窝产地,比如海之南,椰岛旁那处著名的燕窝岛,雨燕数量在八十年代乃是成千上万。 后来是遭受八、玖十年代持续的采摘,那里的金丝雨燕才越来越少,濒临绝迹。到了后来,那儿基本上已经无燕窝可采了。 龙居岭这处荒岛,以他们现在目测的数量,只能算是极为小型的一处雨燕栖息地了。 或许,正是因为数量不多,加之龙居岭已经好几十年没人胆敢涉足,所以这里有燕窝的事情,怕是还没人知晓过。 “我们还真找到燕窝了?”邓招财抬头四顾,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能够在洞里边这么陡的石壁上做窝,做出来的不是燕窝还能是什么?”梁自强反问道。 “握草,握草”,邓招财仿佛不多草几声,不足以抒发心中的感慨,“这尼玛,燕窝可是古代妃子爱吃的宝贝,得多值钱啊!” 这点邓招财倒是没说错。燕窝可不是像大黄鱼那种,后世才身份倍涨起来的。 燕窝自古便是宫廷御膳珍品,一向身价不低。 邓招财也是知道燕窝值钱的,他只是不知道燕窝出自金丝雨燕。毕竟,知道燕窝的人大把,但知道金丝雨燕的人则少了很多。 “可这......老子又不是猴子,这么陡的石壁,谁能爬上去摘那玩意?”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9节 兴奋之余,邓招财又愁上了。 “正常来说确实是爬不上去,”梁自强试着摸了摸身边峭壁上的一块石头,“但是有值钱的燕窝在上面就不一样了,我感觉我的力气能比平时大一些!” 世上本没有奇迹,但是钱多了,总是能创造奇迹。 梁自强说着,已经开始一点点试着往身侧的那面峭壁上攀爬,瞅准头顶上方的好几处燕窝,努力向上挪动过去…… 第219章 千方百计采摘极品燕窝 洞壁几乎垂直,唯一可以借力的是,几块石头之间会有石缝,用手攀住石缝,可以一点点往上挪动。 一开始石壁的下部,还比较好攀援一点,梁自强虽挪动缓慢,但好歹是渐渐爬到了一人高处。 再往上,就发觉越来越困难,不仅双手很难找到借力之处,同时脚部也很难踩到一个可以下脚的点。 毕竟,梁自强出海打鱼是很有自己的一套,可他并不擅长飞檐走壁啊! 之所以能够趴在一人高处的峭壁上,没有跌下来,这还得归功于他几十年的工地建筑生涯,长期行走在脚手架搭板上的经验。身体平衡能力,还是挺不错的。 邓招财也自告奋勇,往身边另一侧石壁攀爬。这货体力倒是不错,腿壮胳膊粗的,但梁自强瞅了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比自己更不擅长攀爬。 他的骨架和身躯都属于比较粗大的那种,像头棕熊。这种块头,攀爬的时候可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反而像梁自强这种,虽然也不瘦,但属于比较高大、匀称的那种,身体的柔韧度也明显强于邓招财。 邓招财爬了几下就滑落下来,连一人高的地方都攀不上去,更高处的燕窝就不用说了。只能站在那里,望而兴叹,急得搓手。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梁自强趴在那想了想,光凭体力硬攀,已经证明基本是没什么希望爬近燕窝位置了。 双眼瞄来瞄去,在高处的石缝间寻找了好一会。 有了! 目光最终锁定在两块突起的大石头上。头顶好几米的高处,有两块石头呈对峙状,中间形成一道不算太狭窄的空隙。 一个值得尝试的办法在脑子里冒出来。 梁自强重新溜了下来,捡起靠在石壁旁的木棍与粗绳。 粗绳是船上正好有,他下船时特意带上,就是考虑到攀爬岩壁时可能要用到。 那两根粗木棍还是上次备在船上,用来夜捕的时候打偷鱼贼的,后来杨喜杨庆两人没少被这棍子抽过。贼逮着后,两根粗木棍一直就放在船上没扔,刚刚他本是想着用木棍开路,现在倒是能派上新的用场了。 梁自强把绳索绑在了粗木棍的中间位置,勒了又勒,绑得很紧为止。 邓招财在一旁没太瞅明白,问道:“你绑棍子有啥用?要是有个铁爪子倒还管用。对了你那船上的锚,是不是可以拿来当铁爪子用,只要往这些石头缝里一路勾上去就完事了!” 梁自强想拿木棍抽他: “怎么想的,把船上的锚拿过来,然后船跟着海水跑掉?咱俩都不用回了,呆在洞里天天吃燕窝得了……” 虽然渔船同时还有一根缆绳系在沙滩树杆上,但铁锚对于船的停靠也是起到很大作用。光靠缆绳不是说彻底不行,但梁自强经历过一次流落野岛、叫天天不应的处境,绝对不想再来第二次。 再说,铁钳很粗大、笨重,形状也并非真的铁爪子,拿来当攀岩用,肯定也行不通。 但话说回来,邓招财的这一脑洞还是值得肯定的。下次可以让铁匠打制一个专门的铁爪子,说不定攀爬起来能够轻松不少。 邓招财很快就弄明白,梁自强为什么要把绳索绑在一根木棍上了。 只见梁自强将绳索的一头绑好后,另一头则绕在了他自己的腰上,同样捆得很是结实。 带着绳索与粗木棍,梁自强开始重新往上攀爬。再次爬到一人高处时,趴在那儿,无法再前行了。 这时梁自强瞄准头顶斜上方那两块突出的石头,把木棍往两石之间扔了过去。 这个他擅长。得益于平时抛网的经验,他感觉自己还是能够抛得很准的。 “哐当”一声响。 好吧,木棍落了个空,直接从石头上弹开,往下落了回来。 这个跟海面上撒网还不一样,说实话比抛网要难多了。 但梁自强不泄气。反正绳子的另一头拴在自己腰上,他拉了拉,就把木棍重新捡回到手里了。 再次瞄准,再扔…… 他自己都不知道前后扔了多少回,手臂都快要酸了,总算把木棍扔了进去,刚好搭在两块石头之间,搁稳了。 现在,从两块石头间垂落下来的绳索,就成了梁自强用来借力攀爬的神器,同时还成为了他的保险绳。万一一个没踩稳,跌落的话也不至于立马坠地。 临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还真靠谱! 有了绳索拉着,他很快就一点点向上方挪去,离头顶的几处燕窝越来越近。 终于,来到了第一处燕窝跟前。 两只金丝雨燕正趴在燕窝中,忽见一个人形生物冒了上来,还一个劲往它们的窝里瞅,一时间既紧张又出离愤怒,冲他尖叫几声。 梁自强往窝里瞅了瞅,没有小雨燕。看来是两只正在恩爱着的金丝雨燕,还没到把娃造出来的阶段。 现在公历2月刚过完。据他隐约的记忆,小金丝雨燕确实还没到开始批量出生的时候。 实际上,金丝雨燕并非长期栖息在某个海岛。它们是一种典型的迁徙鸟类,迁徙能力还无比的强。 每年从遥远的南非飞过来,飞到我国的个别海岛时,恰是2月左右。 整个2月,它们会疯狂地恩爱、造娃,同时未雨绸缪,找一处石缝,疯狂地往石头上涂口水,轮流涂口水…… 用口水造出来的燕窝,就是等到母燕三月多产卵、孵娃出来之后,专门用来育娃的婴儿房。 到了6、7月左右,它们带着娃,就离开国内的海岛,飞往南非了。再回来,是下一个2月的事了。 梁自强甚至略感奇怪,万一6、7月份有“龙吸水”从深海地一路卷到龙居岭来,这些金丝雨燕难道一点都不怕? 但转念想了想,或许6、7月来临之际,这里的雨燕都已经迁往国外了。 再说了,这洞穴七弯八拐,够幽深的,龙吸水再怎么卷,也卷不进洞穴深处来啊…… 或许正因为这岛上受龙吸水影响,其他的天敌、猛禽较少,反而被金丝雨燕选中呢。 眼下,梁自强见燕窝中没有小燕,也就不必讲客气了。 要是有小燕,他取走燕窝,就会导致小燕摔死。再往后的后果就是,整个洞穴里的金丝雨燕都被他绝后了,过了今年,就再也不会有新的雨燕出现了。 那怎么行,他还打算细水长流,以后每年三月初都过来采摘燕窝的呢,这种财肯定是一直发下去才好。所以在攀爬上来的过程中他早就决定好了,但凡有鸟蛋和小雨燕的巢穴,他都决不采摘,只采刚刚筑成的巢。 两只雨燕警告地尖叫几声,终究怕人,无奈地扑着翅膀,双双飞离了燕窝。 燕窝空了下来,里面果然没有鸟蛋和幼鸟。 梁自强没有立马伸手去硬掰,而是取下屁股后悬吊着的水瓶。 那是他带在船上喝着用的。这会,他稍稍倒出一点,打湿燕窝。 硬掰只会破坏掉整只燕窝。浸湿后,他再动手轻轻去采,一只完整的燕窝终于被他轻松采了下来。 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燕窝,还真是极品得很…… 第220章 连连得手,凯旋而归 拿在梁自强手中的燕窝,轻飘飘的,远没有普通的鸟巢那么重。 与人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燕窝并非晶莹剔透、洁白如玉,而是白色中夹杂着少许的灰色之物。 这是因为,金丝雨燕筑巢时,并非全用自己的唾液,而会添加一点羽毛进去。 第一轮,以唾液为主,少量羽毛。要是这个被人采走,那两只雨燕会赶在幼鸟出生前,再做出第二个燕窝。 由于第二轮燕窝唾液量不够用,便会夹杂大量的羽毛,整个燕窝都是灰黑色。 因此,梁自强手上现在拿到的这种,绝对已经是燕窝中的极品了。 至于人们平时看到的成品,洁白如玉、纤尘不染,那都是举着放大镜清除了燕窝中一切的羽毛、杂质,提纯加工后的产物。 现场采摘的燕窝,纯粹洁白是不存在的。 既然发现了这处洞穴,梁自强的采摘目标当然必须全是第一轮燕窝。一来这种够极品,二来第二轮燕窝再采摘就不合适了,会造成幼鸟无家可居。 此刻梁自强腰间还系了个蛇皮袋,本是平时装鱼获用的,此时正好用来收集燕窝了。 将这枚极品燕窝放进了蛇皮袋中,他就开始继续攀向下一处燕窝位置。 于是,一对接一对正沉迷于恩爱中的雨燕夫妻,惊悚地看见一个人头从绝壁上冒了出来,然后亲手把它们的窝给端了…… 如此冒昧的场景在洞穴内一再上演。转眼间,已是五六只极品燕窝进了梁自强的蛇皮袋。 而那些被强行撵走的雨燕情侣,飞到了附近的其他石壁缝隙上,落在那里,观看着梁自强拆家,嘴里全都尖叫不已。 一开始只有一两对还好,后来被拆家的情侣越来越多,纷纷聚在石壁上,开始群骂,一起讨伐。叫骂声此起彼伏,嘈杂又热闹得很: “擦你!玛德你缺不缺德!” “口水,尼玛那是老子的口水,你要这个干吗!” 梁自强置若罔闻、唾面自干,迎着骂声,又摘下来两个…… 反倒是站在地面的邓招财,听着越来越激烈刺耳的叫骂声,变得不淡定了。 这谁能无动于衷?他也渴望成为被谩骂的对象啊! 不行,眼看着梁自强都采了有七八个了,他也必须有点行动了。 方法都是现成的,他手上也是拿了有粗木棍的,包括绳子,他也有。 这会,他赶紧有样学样,也把绳索一头绑在了木棍之上,另一头捆在自己的腰部。 捆好才发现自己的腰跟梁自强的腰完全不是同款,粗太多了,捆的时候特别费绳子。捆了两圈后一看,绳索都变得比梁自强的要短了好多。 一切准备停当后,邓招财挺着自己的水桶腰,也开始再次沿着石壁往上攀爬。 这次好不容易总算攀爬到了一人高的位置,然后也开始往那处能够卡得住木棍的石缝处扔棍子。 结果他的历程比较坎坷一点。梁自强只是一次又一次扔不中,而邓招财不一样,每扔一两次,木棍落下来,砸在他自己的肩上、腿上。 趴在那儿本就摇摇欲坠的邓招财,也是可怜之极。转眼间,就被木棍砸得从一人高处滚落下来,一路滑到了石壁底。 他含泪再战,继续攀爬上去,再抛,又被砸落回地面……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70节 如此再三,梁自强看得眼皮直跳,人都麻了。 这厮绝对不是来洞里采摘燕窝,是来挨棍子的。 一番艰难曲折之后,邓招财总算把棍子抛稳,卡在了那两块大石头之间的石缝中。 紧接着,他也终于开始采摘到了几只燕窝。 要是这时有人站在地面往上看去,有够喜感的。梁自强身材高挑匀称,吊着根绳索在空中攀爬,还算有几分身轻如燕之感。至于邓招财,那算什么,空中飞象? 这场景,叫人看着都累。不只看着累,胖子邓招财自己更是怪累的。 到了挨近梁自强的时候,梁自强居然听到他呼呼喘着粗气,喉咙里响得像是在拉风炉似的。 梁自强就还好,身上是冒了一层汗了,但到现在都还没喘气。他瞟了眼邓招财: “怎么回事,看着挺结实的,怎么还喘上了?平时干架揍人的力气去哪了,你最近肾虚还是咋的?!” 邓招财可不爱听了,嚷嚷道: “呼呼!谁踏马肾虚?你以为我是李亮!呼呼!你是不知道,最近我去找李亮,发现他印堂发黑,顶着一对大眼圈,有次走路时,腿一软,要不是老子扶一把就摔个狗啃泥了呼呼!” 邓招财一句话里面十几个呼呼,听得人耳朵都要残疾了,不过说话的内容还是挺劲爆的,梁自强也就没太在乎那些细节了,惊讶道: “不会吧李亮都虚到这程度了?袁小美是吸他血了还是怎么的……” 邓招财忧心忡忡道: “谁知道,一夜十次呗!袁小美真是个害人精,我感觉再这样下去,克夫有可能会是真的……” “啊呸!你赶紧抽自己嘴去,有这么咒自己朋友的吗!”梁自强感觉这可就严重了。 “不是我咒他,强哥你哪天碰着,还是劝劝他……”邓招财认真道。 “劝球,人家两口子腻歪,怎么劝?我这人从来都不干缺德事!” 号称从不干缺德事的梁自强,顺手又撵走了一对正腻歪着的雨燕情侣,薅下一只燕窝来…… 被他们祸害得流离失所的金丝雨燕越来越多,石壁上已经骂得沸反盈天。 但很奇特的是,所有失去燕窝的雨燕飞走后,全都停留在陡峭的绝壁上,硬是没有一只飞落到地面上去。 邓招财奇怪道:“地上不是要平稳多了吗?它们怎么全都把自己挂在石壁上,就是不下去?” “你还真不知道啊,金丝雨燕从生到死,差不多一辈子都从不沾地的。要不然你怎么会在船上看到它们空中喝水、造娃?!” 金丝雨燕的双脚非常特别,几乎无法在平地上稳步行走,但却能够勾住石缝,把自己悬挂在石壁上。 也因此,金丝雨燕号称是在空中过完一生的鸟类。它们曾经保持在空中持续飞行10个月的记录,十个月里,进食、喝水、拉撒、恩爱,全都是飞行中完成。 哦对了它们的大脑能够一半飞行,一半睡觉,边飞边睡…… 随着两人沿着石壁在整个洞内移动,被采摘的燕窝越来越多。光是邓招财都采了有十几只了,梁自强更不用说,已经有三十几只了。 这一片的已经叫他们俩采光了,邓招财试着往更远处挪。 这时突然“咔嚓”一声脆响,邓招财大叫一声卧槽。 整个粗壮的身躯就往下掉去! 这家伙太重,头顶上方那根木棍终于承受不住,断了! 说实话原本这木棍其实够结实的,梁自强当时考虑用它来揍贼,特意选了最粗壮结实的木头来着。没想到还是被这胖子给拉断了。 “小心,快抓石头!”梁自强慌忙中伸手来拉邓招财,却没捞着。 邓招财眼着就直坠而下,还好这货紧急抱了抱石壁上的大石头,减缓了下坠趋势。 最终沿着石壁滚了几滚,摔在了地面上。 梁自强有些蒙,连声冲地面叫道: “能起来不?摔到哪儿没?!” 邓招财挣扎着爬起,还滑了两下,庆幸地回道: “还好地上有一层厚厚的东西,怪软的,握草鸟粪,这么厚一层鸟粪?踏马臭死人了,呕……” 邓招财蹲在那,一个劲干呕起来。 被陈年的鸟粪糊了一身,这谁受得了…… 梁自强这会也感到手脚阵阵无力了,肚子也开始饿得不行,早饭后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虽然洞穴里还有不少的燕窝没采摘完,但看样子今天是没办法继续采摘下去了。 他拉着绳索,沿着石壁一路滑了下来。 到底后,卡在头顶大石头之间的木棍就不管了,让它继续卡着,下次再来采燕窝时,还能继续用得上。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到了洞口附近。 梁自强抖了抖手中的蛇皮袋,比起平时用袋子装鱼获,这次太轻了,轻飘飘完全没什么份量。 但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十只燕窝,梁自强清楚,换成钱的话可不少,钞票有可能要比这小半袋的燕窝还重一些…… 第221章 数着一堆元宝…… 从洞口走出来后,两人发现外面的阳光如此刺眼。春光里像是有万把刀锋,岛上稀疏的桃花也成了灼人的火苗。 “先闭会眼!” 事实上不用梁自强提醒,邓招财已经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两人站在洞口不动,闭着眼好一会儿,然后开始睁开一小道缝,再然后逐渐把眼睛睁大。 在幽暗的洞穴中呆了那么久,瞳孔已经适应了在微弱光线中观察物体,所以猛一出到外面,和煦的春光对他们来说简直犹如洪水猛兽,极为伤眼。 直到慢慢的两人都适应了洞外的明媚,才彻底睁大了双眼。 结果梁自强第一眼望向邓招财,就笑得差点沿着洞口的山坡滚下去。 这哪还半点能够瞧得出是邓招财的模样?一身衣裳从上到下全都裹了一层褪中带黑的不明粘稠物,这就算了,关键是那头发上、脸上也全都糊着同样的动物陈酿粪粪! 最不能忍受的是,嘴角边还粘着一些,像是进食之后,残留在嘴角的悠长回味…… “我怕是从岛上捡了个野人回去!”梁自强不知该怎么形容了,笑完了埋汰道。 刚一开口就觉得这样说邓招财,似乎有点欠妥。 毕竟,野人还是比他这个样子干净很多的。真要在荒野之中遇上野人的话,对方估计能被邓招财这个鬼样子吓个屁滚尿流…… 邓招财倒是没在乎被他埋汰的事情,他这会儿用手使劲揩了揩眼皮,一连揩了好几下感觉舒服了,神清气爽地说道: “玛德老子眼睛都被什么鬼东西糊住了,揩两下现在好多了。走吧!我感觉现在我能够看得清下坡的路了!” 他声称能够看得清路,但话没说完多久,沿着洞前小斜坡走下去时,连连趔趄两下,可信度很令人怀疑。 梁自强也不是不想帮他,但是瞟了一眼那满身的臭疙瘩,实在没地方下手,还是不扶了…… 下了坡,沿着来时的路,穿过杂草与灌木丛,一路简直称得上是含辛茹苦,总算跋涉到了沙滩上,渔船停泊处。 当然,含辛茹苦的主要是被鸟粪糊住了双眼的邓招财,跟梁自强关系不大。 就要上船了,梁自强赶紧阻了阻邓招财: “你不会想着就这样上船吧?草了,我这船还要不要了?” 整条船非得臭掉不可! “那要怎么搞?”邓招财陷入了迷茫的人生。 “怎么搞,海这么大,你块头再大还怕这些水不够洗?” “麻痹!你当这是夏天呢!”邓招财瞬间悲愤,“鱼都知道躲着不洄游过来,你这……让我跳进海里去洗澡?你还是不是人!” 看那架势,邓招财气得想要当场蹈海。 “没让你洗澡。最起码,你去把脸洗洗!”梁自强奉劝道。 邓招财想了想,觉得这还算句人话,于是言听计从地走到浅水边,总算把双眼洗清晰了。 那张脸,也重新显出了庐山真面目。 梁自强解了缆绳收了锚,开船返航。 一回到岸边的小码头,他没有急着下船,而是拎了两桶水,当着邓招财的面,就冲洗起自己的船来。 没办法,船上真被邓招财踩出了不少的不明秽物。 邓招财倒是没因此而不快,反倒也拎起桶子,勤快地帮着一起冲洗木船,直到冲了个一干二净。 这货平时莽归莽,凶归凶,其实本性里还是有点憨的。他跟林百贤、李亮两个还不完全一样,要论憨劲,他仅次于朱天鹏而已。 洗完船,两人各拎着自己那只蛇皮袋,回家了。 一回到桔子坡自己的新家,陈香贝跟在老房那边一样,依然是搬了椅子坐在门前,织着渔网。 “才回来?肚子饿了吧,我装饭给你吃!” 陈香贝装了饭端到他面前,然后毫无征兆地,一转身低头,对着屋外地面,一阵干呕…… “你不是有段时间没吐了么,怎么又开始了,还吐这么厉害?”梁自强走过来问。 陈香贝抬起头来,辛苦地挤出一丝笑: “那个……你今天到底捕到什么鱼了,能这么臭?” 梁自强:“……” 居然是被自己臭吐了! 话说自己虽然比邓招财要好多了,但毕竟在刺鼻的洞穴中呆了那么长时间,身上那味肯定是经久不衰…… 自己才刚一路上嫌弃了邓招财,没想到一转头,现在就被自己媳妇给嫌弃上了。 他饭也不想吃了,很有自知之明地去洗澡。 好在他媳妇考虑到他捕鱼回来身上又是汗又有鱼腥味,本来就得洗澡,所以已经提早帮他烧好了热水在大铝锅中。 他倒了热水,用大桶子提着去到专门用来洗澡的那间侧旁的脚屋。 冲洗完,重回屋里,不料自己闻了闻,居然还有一股味!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71节 陈香贝走过来也直摇头:“这么大人了,怎么连个澡都洗不干净!” 梁自强自己也受不了这个味,转头就返回脚屋,打算把自己再回一下炉…… 不料,他媳妇居然一路跟了过来,还跟着一起进了洗澡房,撇嘴道: “我看你自己根本就洗不干净,还不快把衣服脱了,配合点!” 一听老婆竟然是要亲自动手给他洗,梁自强可麻利了,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脱了,脱得无比彻底。 “你蹲下来!这么高,我怎么给你洗头发!” 他媳妇的眼神有些闪闪烁烁,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到了他的头部。 洗完了他的头发,她开始给他洗身上。 她还特意捏起了一块香皂,那是他上次去县城的时候买给她洗澡用的,在这个年代的农村算得上是稀罕物了。 先洗背部,她用那块香皂给他搽遍了身后的每一片肌肤,一边搽一边浇水清洗。 感觉她洗他后背的时候有些磨磨蹭蹭的,似乎很不愿意洗到前面来。但磨蹭没用,最终还是轮到洗正面了。 “你干吗!洗个澡就那么大反应……” 等到他转过来,她往下瞥了一眼,羞恼地责怪道。 然后捏着香皂给他洗着脖子、胸口、腰腹,双腿…… 媳妇绵绵的双手真绝妙呵! 妙不可言的舒服感从这儿漫延到那儿。她的手路过他的哪一处,哪一处便浑浑噩噩、醉生梦死。 同时,也把他的期待给带起来了。 期待了半天,他忍不住开口提醒:“媳妇你是不是还漏掉哪儿了?” “漏掉什么!”他老婆眼神颤了颤,不太愿意直视,“那是你自己的事,自己洗去!” “别啊,”他赶紧拉了拉她,“白天我在外面臭烘烘的地方小解过,肯定把哪哪都碰脏了,你放心我自己洗?” “你好烦的!” 说着,香皂上来了,泡沫堆起来了,她的小手在泡沫中穿梭、飞翔。 不对,是梁自强在展翅高飞…… 这一次洗完出来,梁自强感觉全身都清爽舒服了,吃饭也算有了食欲。 他吃着饭,他老婆坐到旁边问他话: “我看你那蛇皮袋瘪瘪的,也没打到什么鱼呀,怎么会把身上弄这么大味?” 梁自强回来后,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今天的收获呢。 “今天哪找到什么鱼,一条也没有,倒是找到一个大洞,发现不少鸟。一会给你看好东西!” 他这么一说,倒把陈香贝的胃口给吊起来了。 很快他吃完饭,便打开蛇皮袋给她看。 “这什么?”陈香贝看了一下,脸上好奇反而更浓了。 燕窝她多少是听长辈说起过,但也就限于一个名词。至于燕窝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长啥样,她哪知道? “燕窝听说过没?” “不会吧,这东西就是燕窝?皇后娘娘吃的也!” “吃这个就皇后娘娘,那现在你也可以当一两回皇后娘娘。” “不要,还不得贵死去!全拿去卖……” “听说吃了对孕妇有好处的。” “什么呀,我觉得还是数钱对孕妇的好处更大点!” 钱暂时还没得数,陈香贝先数起燕窝来了。 一只,两只。三十四只,三十五只…… 那一只只半圆形的燕窝,她越数越喜笑颜开,就如同在数着一只又一只的元宝…… 第222章 发现致富秘诀丰年虾 想了想,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条件和技术,把燕窝提纯到纤尘不染的程度。 就眼前这样刚采摘下来的燕窝,多少是有杂质的,吃了还不知道会不会给孕妇带来什么未知的坏处。 原本想让她尝几只的,想到这,梁自强也不敢劝自己媳妇吃这个了。 第二天早上,他打算拎着蛇皮袋中那几十只燕窝去城里。也不用到处找门路,直接卖给杜子腾就行了。这种高端食材,他们酒楼肯定要的,也一定有办法找人提纯。 结果人还才刚下了床,就听到父亲在门外叫他的声音。 他连忙跑到门外:“爸这么早来找我?” 他也不知道父亲今天过到新房这边来找他什么事。按说现在连龙居岭都还没出现春汛,海面其他地方更不可能有鱼可捕,因此不太可能是聊出海的事。 父亲拎着大碌竹筒就进来了,陈香贝搬了搬椅子,梁父连忙抢着接过来,坐下后先看向儿媳问道: “现在胃口都还吧?”又把脸转身儿子,“你媳妇肚子大了,你就多动点,别懒,都不知道自己抢着搬椅子!” 陈香贝忙替丈夫解释道:“椅子轻着呢!平时在家里阿强都抢着做家务的!” 梁父又问了几句陈香贝胎儿的情况,就重新又转向了梁自强: “阿强你还记得去年八月吧,那时村里就在提,要安排盐田承包的事。眼看着拖了好几个月,这个月正式要承包下来了。我来问下你,你要不要承包几亩盐田,平时也好晒些食盐去卖?” 原来父亲过来,是特地跟他说这个。 鲳旺村的盐田有些来由。当初村里的陆地面积可没有现在这么大,后来全村集体出工,一次次把陆地向着大海方向延伸。 他们建海堤、海塘,把大海的风浪尽量拒得离村子远一点,让村子减少了一些台风、巨浪之类的危害。 在这过程中,自然也会围海造田,造出来一批紧邻海边的田,不是那种能够耕种稻子的田,而是盐田。 搞集体的年代,生产队既集体出海捕鱼,也集体晒盐。 相对于那些专门的大型国营盐场,他们村里应该算是民间晒盐。但其实无论六七十年代还是八十年代,社会上都是鼓励沿海村落晒盐的。 一方面可以增加沿海村民收入,维系生计,另外食盐的需求量大,这年头总体的生产量还没有那么庞大,是需要民间晒盐作为补充的。 而且事实上,海盐没那么复杂,村民自行利用阳光晒制、提炼出来的海盐,除了没有加碘,以及纯度上略次一点,也是可以做菜用的。历代海盐也是这么晒过来的。 集体年代,村东头滩涂那一大片盐田、盐池,曾经给村里带来不少收入,是鱼获之外的收入补充之一。 后来告别了集体年代,不再以生产队、生产组为单位进行捕鱼,村民们出海的积极性反而大增。一个个都忙着在海上撒网搞鱼,盐田没有谁再组织去弄,除了有一两户人家专门晒盐为生,其他盐田基本就荒在那了。 从去年开始,村里开始想新办法,打算把盐田资源重新盘活起来,办法就是将盐田承包到户,由村民各自经营,村里每年只收点承包费,也可以说相当于盐田的租金。 梁自强记得去年八月刚重生过来时,父亲就跟他提到,村里正在开会商量盐田承包的事。中间隔了这么久,现在是真要落实了。 “不管怎么说,承包盐田肯定是稳赚不赔的事,只是挣多挣少的问题。晒盐比打鱼都稳定,只要海还在,盐就有得晒,也算笔补贴家用的收入。要不一会你还是跟我一起去瞅瞅,看看有没有哪个位置的田想要?” 父亲见梁自强还在考虑,便开口劝了句。 对于晒制海盐的事,梁自强其实是没有那么大兴趣的。倒不是有什么难度。 工艺上,只要在盐田里铺一整张大塑料膜,有的田里连塑料膜都不铺,每天从海边引入海水流进来,然后等太阳把海水自然蒸发,变成浓缩的卤水。 再将卤水灌入结晶池中,进行结晶,就能出盐。 多的时候一担接一担,在平地上能够堆起一堆又一堆的小盐山来。民间海盐再便宜,靠那个量,也是能赚到一些家用钱的。 梁自强考虑的是,自己似乎还是更擅长去海上讨生活、搞钱钱。通过搞鱼而来的钱,显然会比晒盐要快得多。不管怎么说,鱼比盐值钱。 再说晒盐要投入的时间精力可不少,承包一两亩还好说,真要是承包多的话,都没工夫出海了。 “也行,那我跟你一起去村东那边瞅瞅,我不一定承包!” 既然父亲来都来了,梁自强最终决定还是去凑个热闹,说不定到时能帮父亲和大哥出出主意也好。 反正龙居岭没鱼汛,最近都得闲着,燕窝迟一天去城里卖又不影响。 上午,梁自强同父亲、大哥一起去往村东头,临近海边的那一片盐田地带。 今天是个晴天,适合晒盐。到了盐田,有些人影在几处田地里晃动,正在劳作。正是村里那两户专门晒盐为生的人家,请了几名帮工在忙着晒盐。 去年没船出海的那段日子里,梁父与大哥几个就曾被请来这里帮过工。 除了那几处,附近更多的盐田则是处于闲置状态。由于隔三差五会有降雨,此时大片的盐田都积着一汪汪的水,远看去如同浅浅的池子。 梁自强三人沿着盐田滩涂一直往前走着,梁父时不时发表几句意见,不外乎这块盐田够大,旁边那块则引入海水更加方便之类。 看了一会,梁自强突然停下脚步,弯下腰来盯着旁边那块盐田的浅水仔细瞅。 “你这是在瞅啥?盐田里草都不长一根,有什么好瞅?” 大哥梁天成见他忽然停下,便回过头来问道。 盐田里确实寸草不生,即便搁置多年依然没有什么草类能够顽强地生长出来。很简单,太咸了,比大海的盐度都能高出十来倍! 至于正常海鱼海虾、螃蟹、贝螺什么的,也是不可能在种高盐之地生存的。 然而就在这种曾经被海盐卤过无数遍的苦咸之地,浅水中,梁自强却是看见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小生物正纷纷游动。 它们或棕色,或粉红、艳红,体长才一厘米左右,形状如同带着毛边的一片片微小叶子。 不细看的话,则如同是谁在盐田里撒下了大片的红色粉末,粉末在浅水中无风自动、洋洋洒洒。 “爸,哥,这是丰年虫啊!我们这边的盐田里现在到处都有这么多的丰年虫了吗?!”梁自强认了出来,一个激灵,冲父亲与大哥大声道。 上一世他还不知晓丰年虫的妙用,也很少关注村东的闲置盐田,所以记忆里并不清楚鲳旺村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的丰年虫。 父亲也倒了回来,看了两眼回他道: “你说丰年虾啊?就这两三年的事。以前这里一直晒盐,丰年虾有,不多。这几年盐田闲下来,丰年虾越冒越多了!” 丰年虫又称丰年虾、卤虫、盐虾、盐虫子。同一个地方的人都会对它有好几种叫法。 原本只是敷衍式的,打算过来蹓跶两下。 现在,梁自强一阵激动,是真打算承包一些盐田了。当然,不是为了晒盐……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72节 第223章 坐拥,一望无际的水黄金 “爸,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可是宝啊!”梁自强用手捞了一两条上来,站起身一边细看一边说道。 “这也是宝?你不会想拿这东西去炒着吃吧?除了一些口味奇怪的人拿它做卤虫酱,平时没谁愿意吃这个的,捞一点回去给家里的鸡和鸭吃,倒还可以!” 梁父对梁自强的说法不以为然。 梁自强知道父亲肯定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丰年虫虽然又称丰年虾,名字带个虾字,但显然不是人们爱吃的那种虾。 理论上丰年虫营养丰富很很,人实在要吃肯定也没问题,但正常来讲它并不在人类的食谱范围之内。 有村民拿它去喂鸡喂鸭,算是勉强用对了,但还并非丰年虫最大价值的利用方式。 丰年虫真正无敌的价值,是用来养虾。 其营养成份极为优质,堪称虾类最难得的天然饵料,胜过虾类平时进食的任何天然食物,也胜过人工生产的所有虾饲料。 不仅能令对虾迅速生长,更奇妙的是,丰年虫可被视作一种“活体药物”。由于其含有超多的生物活性物质,可以防治虾白斑病和红斑病等传染病。 一句话,吃丰年虫长大的对虾,肉鲜、个大,几乎从不患虾病。养虾者可说是要多省心有多省心,妥妥的“甩手掌柜”。 也正因此,后世把丰年虫称之为“水黄金”。 当然,“水黄金”不是那么容易就有的。这东西是名符其实的“卤虫”,往往出现在一种极其特殊的环境中——盐池、盐湖。 比海水咸度还要高出十来倍的地方,是它的最爱。盐度高达50%的水体,它都能够活得逍遥快活。 大概从八十年代后期、玖十年代开始,一些养殖专家开始越来越意识到丰年虫在虾类养殖中的奇特作用,于是国内开始用丰年虫生产出成吨的优质饲料,提供给一些对虾养殖户。 至于丰年虫的来源,一是内陆、高原那些盐湖之中有着不少的丰年虫资源,第二个,便是沿海一些废旧的盐池中存在同样不少的丰年虫。 但是盐田、盐湖终究有限,所以即便后世,丰年虫饲料也是不可多得的紧缺资源。 现在,不经意间猛然遇见这么多的丰年虫,一个曾经多次在脑壳中闪过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养殖明虾! 重生大半年以来,除了每天忙着出海、捕鱼搞钱,安静下来之际梁自强不止一次地考虑过下一步的养家、致富问题。 买越来越大的船,去越来越远的海,搞越来越多的鱼,这肯定是他会长期走下去的路。 但除此之外,还能不能依靠大海,变出别的什么花样来? 靠海吃海,可不仅仅只是指出海而已! 早在去年玖月的时候,他就想到过海产养殖。 最近经历了几个月的捕鱼淡季,这个念头就变得愈发强烈。 在靠天吃饭之外,如果自己能尝试养殖一部分的海产,一旦成功的话,收入上将是一笔重要的补充。 但从现实条件出发,比如结合到资金成本、时间精力、技术、养殖难度、市场表现、村里资源情况等方方面面,并不是随随便便瞄定个什么鱼虾,就可以放手去养殖的。 单就市场来说。就在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年头,国内开始放开、搞活市场交易,取消议购议销的最高限价,以求盘活大家的生产积极性。 1985年,也就是明年,海产品价格闯关成功,购销随行就市,价格将全面迎来大幅上升。 银鲳鱼现在五两以上个头的,是六毛每斤;明年,将是一块五左右每斤。说的是码头的批量收购价,还并非零售价。 马鲛二斤以上的个头,现在是每斤五毛,明年收购价将是一块左右。 南方带鱼现在才两毛多,明年的收购价将是六毛左右。 鳓鱼一斤以上个头,现在收购价每斤五毛,明年将是一块三毛。 但所有这些海货收购价的升幅,都被另一种海货打败了——明虾。也就是东方对虾。 明虾去年卖的时候是每斤一块二,1984年大概一块五左右,到了1985年,收购价直接每斤十二元! 当然,明虾的身价上涨,也要归功于那几年我国出口创汇能力的迅猛提升。 实际上,八九十年代价格昂贵的明虾都是以出口创汇为主,面向世界市场。直到2004年,对虾遭遇断崖式的价格回落,重回十几元每斤,才开始大量“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为国内大众化食材。 但,不管怎么说,1985年以及随后几年,明虾就是那么的一枝独秀,以最为耀眼的涨幅,把其他产品都远远甩在身后。 可以说,跑赢整个时代。 以上关于1985年海产品收购价的具体变化数字,梁自强当然不可能知道得那么详细。 但他有一个非常鲜明而强烈的印象。1985年,也就是他在里面整整两年后,放出来的那一年。走在码头以及镇里的大街上,蓦然发现自己的一进一出之间,海鲜价格到了令他陌生的程度。 其中尤其记忆深刻的是,看到村民们提着明虾去卖,十二块每斤。当时他还特意凑过去问了一嘴,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小数点。 他也不知为什么明虾那几年会一骑绝尘领先那么远,唯一可以肯定,这是明年乃至接下来几年必将发生的事实。 所以,重生的大半年来,他考虑尝试养殖时,思索一番便将养殖目标锁定在了明虾也即东方对虾的身上。 今年开始着手投入养殖,恰是最佳时机。这一年中,明虾仍维持在一块五左右的低价,相应的明虾饲料之类养殖成本也就偏低。 但等到明年他的明虾上市,就算比不了野生明虾的十二块,售价至少也能连翻数倍,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比例。哪里去找这样划算的事情? 至少明年后年将会赚到爆! 除了市场价格方面他已经提前预知到的独家信息,选择明虾还有一个因素,技术。 前世观看海洋频道,除了看他最偏爱的远海捕捞、海洋知识,偶尔也会看到一些海产养殖的介绍。 以他当时的印象,明虾养殖相对简单。其间的技术要点,他当时无意间看过几次节目,现在还记得。 包括后世被广泛验证的高效技术,比如利用丰年虫养殖东方对虾,就是在那些节目中碰巧看见的。 现在冷不丁就发现了大量的丰年虫,他养殖明虾的念头瞬间就变得更加清晰了,相应的行动也准备提前。 “爸,我说件事。我不是经常去秤盘岛吗?一开始也搞不清那里的扇贝、对虾为什么个头都长得那么肥,后来有一次发现,那里有不少的这种丰年虫,扇贝、对虾吃这个吃得特别欢!一定就是吃了这种丰年虫,才长得那么肥!” 梁自强飞快地考虑了一下之后,向父亲说道。 他此时口中所谓的“秤盘岛”,当然是指无名岛,这是他和父亲之间的黑话。 他无法透露自己其实是凭借后世经历而掌握的丰年虫秘密。最简单的办法,往那座无名岛扯就对了。 果然,父亲没有丝毫怀疑: “你说那个岛?原来是丰年虾让它们变那么肥的?这个我还真想不到!这盐田里出现大批丰年虾也就这两年的事,感觉这东西也没啥作用……” “爸,我想把这块盐田承包下来,不晒盐,我养明虾!” 梁自强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跟父亲说了出来。 这块盐田肯定是养不了明虾的,他要用盐田专门来繁殖丰年虫。同时他将另外在村里选择池塘,引入海水养虾。 除了购买一些花生麸,便是将这块盐田中大批的丰年虫也作为明虾的天然优质饲料之一,每天捞一波放进虾池去,喂养明虾。 “对了爸,这附近滩涂上,还有没有彻底荒废掉的盐田,村里已经放弃掉,不打算承包出去的那种?”梁自强想了想又问。 “这个倒还真有!再往前头走,早些年填海填得有点多,搞了一大批盐田,后来集体晒盐人手不够,就放弃掉了一大片,现在早就彻底不用了!” 梁父说着就带他往弃用的那一片盐田走去。 来到偏僻一点的废田,当梁自强放眼一望,看到成片成片游弋的丰年虫,他实在忍不住,要笑了! 现在看来,前头那亩盐田,他无非是象征性地承包一下,图个稳定的丰年虫供应。 脚下这一大片的废田,丰年虫资源才是多到一眼望不到头! 既然是废田,他肯定是能够随便且免费地取用这里的丰年虫了。 连绵在眼前的,哪是什么废田,宝田呐! 废田中游动的,哪是什么丰年虫?水黄金啊…… 第224章 燕窝八十块钱一两 不对,不应该免费使用这片废弃盐田! 现在是免费,等到他养虾赚大了,明年村里肯定是要收费的。 到那时再谈承包的事,村里一定坐地起价,承包费就不是白菜价了。 一定要主动提出承包,今年就把这一整片一文不值的废地承包下来,用最低的价格,多承包些年头,也就等于用超低价把未来很多年的丰年虫都预订下来了! 想到这,他赶紧开口跟父亲说起自己的打算。 一开始,父亲瞪眼反对:“你憨不憨!明明是一大片不要钱的废地,里面的丰年虫你随便用就是了,又没人跟你抢。你给村里出个什么租金?!” 直到听了梁自强的完整打算,梁父陷入了沉默…… 这算盘打的!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原来憨的那个是自己! “爸,哥,你们俩要不要也承包一点池塘,跟着一起用这丰年虫来养明虾?你们看,明虾今年都一块五了,说不定往后还有涨,养得好的话,真能挣钱!” 有搞钱的机会,他还是想着游说一下父兄,让他们一起发发财的。 梁父这次被他说的有些心动:“要是照你说,丰年虫这小东西真能让对虾变那么肥,倒是能试试!但也不能光有丰年虫吧?养虾的技术呢,肯定得一大堆,我和你哥都不会呀,怎么养得起来!” “我教你们不就是了!”梁自强赶紧找了个理由解释道,“我不是前阵子老跑外面去卖鱼获么?在外头结识了几个朋友,是养鱼养虾的高手,跟着学了不少招!” “这样啊!”听到这,大哥梁天成早按捺不住了,“爸,现在技术阿强也懂,盐田里又到处是不要钱的那什么虫,还犹豫个啥,跟着阿强一起搞不就是了!” 梁父终于也决定下来:“我和你哥随便试试,不养多了,反正也不图发多大的财,能赚点就行!” 至于养多养少,梁自强就不好劝了。 说实话,他也养不了特别多,毕竟,就算有了丰年虫,养明虾也还是需要其他方面很多成本投入的。以他目前的条件,能够投入的资金实在有限。 再有就是,风险该控制还是得控制的,自己脑壳中那些技术也只是停留在纸面信息,还得等实践经验积累起来之后,才有资格扩大投入。 另外,精力上,他肯定得以出海搞鱼为主。遥远而辽阔的深海,才是他最向往的地方。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爸,哥,到时我把技术教给你们,暂时不要向村里其他人透露。还有我要用丰年虫养明虾这件事,也先别泄露出去。这要是村里提前知道了,那大片的废地就不可能低价承包给我了!” “听到没!”梁父向大儿子鼓了一眼,“主要是回去不要跟你老婆讲,一切等把地承包下来再说!” 三人敲定后,梁父、梁天成对于租田晒盐的事也没啥兴致了,都决定把晒盐的精力投入去养明虾。 当天,三人又去看了距离海边最近的几处池塘。他们准备把这些池塘承包下来,作一些改造,淡水换成正常的海水,就能养虾。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73节 在村东走动的时候,渐渐看见其他村民的身影也多了起来,都是过来挑选盐田、考虑晒盐制盐的。 父子三个没有继续逗留太久,各自回家,只等过些天村里开始正式推进承包,再去把今天的计划落实下来。 回到家里,梁自强把自己打算养虾的事跟陈香贝说了一下,但没细说丰年虫的事。 倒不是担心媳妇到处透露,媳妇的嘴还是挺紧的,比大嫂好多了。主要是觉得现在一两句也讲不明白,等下次媳妇见到丰年虫的时候再说。 第二天没啥事,梁自强叫上邓招财,两人各拎着小半袋的燕窝,进城去了。 来到月海酒楼,杜子腾先是发现今天来了一张生面孔,问道: “这次那谁没来?” “他没来。这是邓招财,你叫他阿财就行,也是我朋友,铁得很,从小打到大!” 杜子腾:??? 从小打到大? 他掏了掏耳朵,没太在意这些细节,目光很快就从脸上移到了他们手中的蛇皮袋,惊道: “这次也没见你们挑桶子过来啊,光拎着个袋子,袋子瘪瘪的好像不可能有鱼吧?” 梁自强笑了笑:“鱼是没有,但这次你看了说不定会更惊喜!” 说话间已经将自己的那口蛇皮袋提到杜子腾面前,打开袋口给他看。 杜子腾看了两眼后,顿时猛抽了一口气: “燕窝,还是白燕?!这玩意你们都能搞到?全国出产燕窝的地方加起来都超不过十个指头啊!” 邓招财嘿嘿憨笑了一下:“我们俩走了点臭狗屎运!” 梁自强本能地就又想到这货那天糊了一身的惨状,狗屎运不算,臭是真臭! 至于燕窝是在哪个岛上采到的,两人都绝口未提。这点在来的路上就说好了的。 杜子腾看了梁自强一眼:“搞到这种货,你们来找我就对了!我们酒店肯定是收的,也有办法找人提纯它!” 梁自强赶紧接着他的话道: “我们这个其实提纯的难度倒是不大,腾哥你也见到了,这是第一轮的燕窝,纯以口水为主,只夹杂了很少的羽毛,所以颜色还算挺白的。要是采的是第二轮燕窝,那就全是羽毛、树叶了,那种都不能叫白燕,只能叫毛燕、黑燕,提纯起来比我这个难太多了!” “你对燕窝懂得不少啊!”杜子腾颇有点刮目相看。 他取出两只燕窝细看了好一会儿道:“我跟你也一向直来直去,像这种白燕窝,确实算是上等的了。这种现在价格可不低,不是按斤算,而是按两算,我能给你们八十块一两的价格!” 邓招财似乎有强迫症,硬是自行换算了一下,然后失声惊呼了一声:“八百块每斤?!” 梁自强都想踹死他了。哪有当着买家的面,嫌价格贵的?! 事实上,七八十年代正值港岛及东南亚对燕窝倍加推崇,推动着燕窝的价格一路飙升。 到了九十年代,价格飙得更高,又往上翻了十来倍。直到新世纪又过了一段时间,人们对燕窝的热情才渐渐有所消退,价格也开始出现回落。 但是邓招财似乎没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玩意不重称,轻若无物,他们手里的加起来,也绝对到不了一斤重! 价格谈妥后,便开始去库房称重。这次不同往日,用的是很精巧的那种小称。 先称了梁自强的,三十五只燕窝加起来,才320克,也就是六两四钱,才半斤多。平均下来,每只燕窝九克多点,这是因为沾有少量羽毛。要是提纯的燕窝,有些才六、七克一只。 六两四钱重,八十块一两,算下来是五百一十二块。 邓招财就少了,只采到十几只棍子就断了,称了一下是115克,也就是二两三钱重,算下来是一百八十四块钱。 等到金额一算出来,邓招财哑火了,再也不惊呼燕窝的价格那么高了。 没办法,燕窝就是这么轻盈,那些能够靠采摘燕窝成为万元户的,都是在椰子省大型燕窝岛上采的燕窝,采的是大几千只燕窝…… 但跟着梁自强出去一趟,原本也只是打算帮个工,拿个三块钱而已。现在工没帮上,自己却捡了一百八十多块钱,这样想想也是大赚特赚了。 至于梁自强,拿着到手的五百多,更是感觉这一趟的龙居岭,真是没有白跑。虽说没有鱼汛,却比鱼汛来钱还要多! 干瘪瘪的腰包,眨眼间就再次鼓了起来…… 第225章 近乎于捡钱的路子 出来后,想到家里过年买的米、油快见底了,便去了农副产品市场。 进到农副市场买了五十斤的大米,有粮票三毛三,没粮票要五毛钱每斤。粮票是一直不够的,只能按无票价买的,五十斤是二十五块。油也买了一些。 在农副市场附近,梁自强见有人蹲在那里卖母鸡,于是又买了一只母鸡,花掉三块八毛五分,另外买了一些鸡蛋,一些蔬菜。 买完这些日常要吃的东西,五百一十二块变成了四百七十来块。 反正开了船来。把东西拎到浅锣湾后,放到船上,便开船回家了。 回到家,把油米那些东西往家里一放,就摘下腰包递给了媳妇。 听说那些燕窝卖了有五百多,陈香贝与她娘的思维如出一辙: “咱们这新房真的很旺呐,开年第一笔收入就这么多!” 反正好话不要钱,见媳妇高兴,梁自强也张口就道: “那肯定,今年肯定得年头旺到年尾,往后还会一年旺过一年的,以后你数钱的手速得练起来!” 陈香贝没怎么听他说,已经转过身,数钱去了…… 今天带回来这四百七十来块,加上箱底还剩几十,又有五百多块了。 看了看箱底,两人都有经历了一场超大的支出之后,“钱又回来了”那种感觉。 两天后,梁父梁母带着荔枝,从租住的老房那边搬到了桔子坡。 梁子丰现在已经干脆在县城高中附近租了间民房,一心苦读,吃住全都在那里。 陈香贝的肚子如今已经明显隆起,里面穿上了宽大的孕服,外面则仍是那身外罩,反正做衣的时候就是偏宽松的。 梁母这方面经验比较多,搬过来后,陈香贝很多事情上都有了照应。 梁丽芝不用说,更是欢天喜地了。她喜欢粘二嫂,前段时间三天两头往桔子坡跑,现在一搬过来,头件事就要去摸肚子。 结果被梁母一把拉开了:“你别在这没轻没重的!” “我很轻的,我保证!”梁丽芝举手发誓。 保证无效,还是被梁母拖到一边去了。 又过两天,就到了村里落实盐田承包的日子。 梁自强上次村东头看中的那块丰年虫特别密集的盐田,自然是承包了下来。但他承包的不多,正常盐田总共就承包了那一亩多。 钟永瑞看了他一眼:“你既然打算晒盐,这一亩哪里够?要不把旁边几亩也一起包下来?” “瑞叔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呵,那这样,”梁自强接着他的话便说道,“那我搞猛点,湾尾那一大片废地,我也包下来算了,能不能用得上还不知道,我试试,这种承包费,你意思意思地收点差不多了吧?!” 钟永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湾尾废地?你要那个有啥意义!白送都没人要啊!” “我不要白送,多少可以掏点承包费给村里的,再少对村里来说也算笔收入了!” “还真要?那你到时别说是瑞叔诓你哈!我先给你讲清楚,那地方不比这些正常的盐田,那儿太久没用了,地都不平整。你要用,还得费时费力重新把它挖平整! 这还不算,那里想每天引海水进去,也很不方便,就算晒盐出来了,挑盐回来也远,要不然你以为村里为什么老早就弃了那片地?听我一句劝,那地不划算,你别花这冤枉钱了!” “叔你说得句句都对!”梁自强大为赞成,“所以能便宜到多少?” “……”钟永瑞感觉这小伙属于油盐不进了,他也是看在两家关系还行,梁自强又跟钟康钟明玩得也不错,才出言相劝。 既然牛都拉不回,他也不劝了: “那边几十亩废地的承包费,抵这边一亩正常的盐田,你包下来后,回头别骂我就好!” 梁自强可欢喜了:“最长能包多少年?” “正常盐田五年、十年都行,那地方就按规定的最长期限来,承包十五年都没问题!” 在八十年代,村民承包农地最长期限是十五年。后来到了九十年代末,才改为最长期限三十年。 眼下,钟永瑞对那片废地的嫌弃全写在脸上了,给出的十五年已经是那个年头最长年限。 “那我就承包十五年!” 梁自强的爽快劲,让钟永瑞又多瞅了他两眼。那眼神,已经在怀疑他最近是不是被妹妹荔枝给传染了…… “对了瑞叔,承包价可是得写在合同上,十五年都是这个价,不能变的!”梁自强赶紧又加了一句! “那肯定,白纸黑字,做不得儿戏!你到时就算想降低承包费,找我也没用!”钟永瑞略带同情道。 降低…… 瑞叔你到时不要过来敲我家门,找我商量抬高承包费就很可以的了!当然有了白纸黑字,你想抬高也没门。 “对了,这废地既然我包下来了,田里管它长草还是长什么,那都是我家的。谁要是去动田里的东西,村里到时可不能打马虎眼!” “放心盐田不长草的!谁真要瞎了眼去搞你那废田里的东西,我把他眼珠挖出来当电灯泡得了!”钟永瑞保证道。 梁父、梁天成原本也想在那废地上花点小钱租一点的,但既然这么便宜,梁自强一口气就把几十亩整片包下来了,没让父亲跟梁天成再单独花钱。 反正他们养虾需要丰年虫,自己免费给就是了。 谈妥了一亩正常盐田,几十亩湾尾废地,然后又向钟永瑞提起距海边比较近的那几处池塘。 “你们要养虾?”钟永瑞有些意外,“搞养殖倒是好事,现在也都鼓励发展养殖。但你要真有那精力,还不如养蚝呢!养蚝直接在浅海里打百多个桩,都不用池塘,平时不比养虾省事?” 钟永瑞说的是蚝场,村集体就保留着一片蚝场,在村子另一头。 蚝桩是省事一些没错,但卖蚝能赚几个钱,怎么能跟对虾比?钟永瑞要是能预知明年东方对虾的惊人价格,肯定就不会这么说了。 其实在梁自强印象中,养虾也可以用一种叫做“基围”的方式,就是在海滩上挖塘,筑高墙、设水闸,平时直接利用海水涨潮来完成换水。 但他想过,一系列工程下来费时费力,搞完后黄花菜都凉了。 另外就是“网箱养虾“,直接用箱子把虾装到海域中去养。那个对于网箱材料的抗风浪性要求较高,也不是现阶段能够立马考虑的事。 目前最现实的,还是先利用村里现成的池塘养虾。 很快,三人分别与钟永瑞谈妥了承包池塘的事。那几处池塘有大有小,梁自强承包了七亩左右,梁父与梁天成各承包了两亩,作为尝试。 一亩盐田、几十亩废地、七亩池塘,全在当天与村里签下了合同。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74节 必要的投入肯定是免不了的。 但梁自强目前的操作,废地的承包费低到令人发指,丰年虫这种最顶级饲料近乎于免费。 估计没哪个养殖户,像他这样把投入成本压得低到出奇,近乎于捡钱了…… 第226章 传说中的血燕 承包的过程中,梁自强父子三个谁都没提半嘴关于丰年虫的事。 当然,只要养虾正式开始,丰年虫喂虾的事就会公之于众,也不是什么藏得住的秘密。 但晚点被人知道,总好过现在知道。 其他正常盐田里也还有不少的丰年虫,到时或许有村民眼见梁自强养虾成功后起而效仿,但关于明虾养殖的一些重要技巧,他暂时是不会轻易透露出去的。 先富带后富听着是没错,但那前提条件,他得先富呀…… 就现在,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呐。 解决了承包的事,回到家,这次他养虾的事比较详细地跟媳妇说了一遍。 这么大件事即将启动,开头第一步的重中之重是什么? 钱! 搞钱! 就算他再怎么压缩了成本,接下来依然是会需要不少前期启动资金的。 在龙居岭采到燕窝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总算又有钱了,赶紧用燕窝的钱,把家里二楼的木板全给铺上。 现在看来,二楼要继续保持空荡荡很长时间了,手头的钱不能急着盖楼板,先投入虾池再说。 第二天他去镇里找铁匠铺,当天就打出了铁爪子。 又过一天,见天气不错,他跑去叫了一声邓招财,前往龙居岭。 所谓见者有份,既然龙居岛上的燕窝是两个人一起去发现的,就该两人一起把它采完,没有独吞的道理。 无名岛的石斑鱼,他每次都叫上林百贤,也是同样道理。 这是朋友间的默契,理所当然。 到达龙居岭后,梁自强依然先在礁石带附近转悠一圈,看看有没有期待中的春汛出现。 跟上次一样毫无发现,春汛显然还是没到来。 两人调转到海峡,再次来到海峡左侧的小岛。这次熟门熟路,拎着铁铲很快就披荆斩棘,来到那处洞穴口。 一走入洞穴,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但是金钱是能够提高鼻子耐受力的,有了上一次售卖燕窝的不菲收入,两人对洞穴中刺鼻的臭气已经没那么敏感了。 这次他俩特意带来了手电和头戴式的矿灯,照了照,他们发现,洞穴中的金丝雨燕数量依然那么多,跟上次几乎没有差别。 显然,金丝雨燕并没有因为他俩上次的强盗行为,而冲动地离开这处岛屿。 它们的性情还是比较犟的,好不容易认定了一座岛、一处穴,是不会因为受到人为骚扰而轻易离开的。 要不然,也不会存在白燕、毛燕、黑燕之分了。 就是因为每次第一轮的白燕窝被人采走后,雨燕会在附近就地继续做出品质较次的羽毛+口水混纺式鸟巢出来。然后第二轮的毛燕窝又被贪心的采燕人采走,只好品质再降低,再来一轮原地做窝…… 据说倔强的雨燕会一直造下去,口水不够直到呕出血来,于是就有了传说中的“血燕”。 但更多的资料显示其实血燕不含血,含的是大量的雨燕便便,却被一些有钱人以超高价购买,吃得津津有味。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梁自强显然不打算采毛燕,只打算把第一轮的极品白燕全部采完就作罢。 上次两人加起来采了有四十多只,接近五十只燕窝。估计现在洞穴中还剩余的白燕窝,也就几十只吧。 邓招财这次显得胸有成竹,从蛇皮袋中取出了一根大木棍来。这货看来是有备而来,这次的木棍粗大到夸张,应该怎么都不至于被他沉重的身体给拉断了。 见梁自强的目光有些诧异,邓招财便很有些自得,拍了拍手中的粗大木棍,带着几分炫耀道: “我考虑得够周全吧,这么粗的棍子,比你那根都保险多了!” 梁自强紧随着夸了一句:“这么大个脑袋,没白长!” 下一秒,便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的蛇皮袋中掏了一只格外结实的铁爪子出来。 铁爪子连着粗绳索,梁自强抖了抖手,往旁边陡峭的洞壁上一甩,只听“咣当”一声。 都不用多甩第二下,铁爪子就稳稳地勾住了一处岩石缝。 比甩木棍可好使太多了,梁自强娴熟的抛网能力也总算发挥出来了。 邓招财正眉飞色舞,瞬间表情就凝固了: “就这两天里,你还真去打了个铁爪子回来了?!” “对呀!”梁自强把铁爪另一头的绳索往自己腰上捆着,“我先爬上去采燕窝了,你那棍子在下面慢慢扔,练练臂力挺好的!” 邓招财:“……” 手里的粗木棍,当时就不想要了。 很快梁自强把腰间的绳索捆结实了,再准备把蛇皮袋也往腰上绑,这时瞅了一眼呆立在一旁满脸生无可恋的邓招财,问道: “一不小心多打了一把,要不要试试?” “靠,你不早说!” 邓招财马上抢过他的蛇皮袋,果然从里面掏出另一把铁爪子来。 其实找铁匠打一把铁爪子也没要多少钱,梁自强昨天顺便就多打了一副。 “强哥,你是我亲哥!”邓招财眉开眼笑地往身上系绳索。 “先别高兴太早,我可不保证这铁爪子能遭得住你个肥佬!这次要是再摔下来,记得往鸟粪少的地方摔!” 邓招财面皮当时就僵了一下: 我收回我前头那句话!还来得及么?? 梁自强把空空的蛇皮袋挂在腰间,就开始在铁爪子的助力下,麻利地往上攀爬。 攀到一人高的位置时,拔出石缝里的铁爪子,再往上方一点的地方抛出。勾稳后,再往上攀爬一点。 如此步步为营,实在比上一次的速度快多了,整个人都显得敏捷起来。 同时,由于他这次戴着头灯,寻找燕窝的分布位置时,也比上次要方便多了。 攀到高处,速战速决,很快就找到两三只白色燕窝,采摘扔进了蛇皮袋。 第四只,一细看,还正在建造之中,而且颜色灰黑,以羽毛、树叶为主。 显然,这是一对上次已经被梁自强祸害过一次的雨燕,正在抢进度、赶工程,制作第二轮巢穴。 见到梁自强卷土重来,以为还要再度打劫它们一次,两只雨燕出离愤怒,叫得差点就断气了。 梁自强怀疑,它俩是不是打算当着他的面,表演嗝血,给他来一只血燕。 两只雨燕悲愤地叫着叫着,突然睁眼一看,走了? 梁自强对毛燕没兴趣,一转身,就继续寻找极品的灰白色燕窝去了。 四只,五只…… 他飞檐走壁,天马行空,快乐地薅着。 转眼采了有十来只了,一转头往下看了看邓招财,惊了。 好家伙,一只燕窝还没开始采,还在不停地甩着铁爪子呢! 在梁自强手里运用自如的铁爪子,邓招财竟是甩一次从石壁上掉落下来,再甩又掉落…… 掌握不到甩铁爪子的技巧,这个梁自强就真帮不到他了。 就在他转头看了一会时,邓招财总算摸索出了技巧,慢慢攀了上来,跟着一起开始采燕窝。 但是他那粗壮偏肥的身躯,真是不适合干采燕窝这种活,在石壁上的动作比梁自强慢太多了。 两人分出了不同的方向,各自往深处采。 梁自强在石壁上游走着越来越远,蛇皮袋中的燕窝不停地增加。这收获的速度,比起上一次可长进多了…… 第227章 燕窝收入高于上次 “你好好采白燕!毛燕可就别采了!”梁自强再次冲邓招财提醒了一声。 “知道,白燕毛燕还是很好分的,我可不想明年再过来就屁都采不到了!”邓招财应着。 很快,整个洞穴就连最旮旯的角落都被他俩翻找了一个遍,所有的白燕窝都被采摘一空。梁自强敢保证,漏网之鱼不会超出两三只。 毕竟整个洞穴中也就一百多对金丝雨燕,燕窝也只一百多枚。 梁自强感觉这次的收获比上一次还要稍多一点。 从峭壁下来前,梁自强还不忘把上次留在石缝中的木棍也取了下来。 邓招财也解开腰间的绳索,将铁爪子还给了他。 这个洞穴,他们肯定还会再来,但那就是明年此时的事了。采燕窝,一年一度。 可以说,这将又是一棵稳定的摇钱树,“自强银行”系列之龙居岛分行。每年三月初,按时前来取款。 拎着蛇皮袋走出洞穴,重新回到船上,没有马上离开。梁自强决定,再把船开去海峡右侧的那座小岛看看。 左岛有燕窝洞,不排除右侧小岛也有。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可以登陆右岛的沙滩入口,又是一番披荆斩棘,深入岛上,四处寻找可能有燕窝的地方。 可惜这次找了一整圈,岛上小山头倒是有好些个,唯独就是没一处有洞穴的。 金丝雨燕只偏爱洞穴里的峭壁,没有洞穴,这岛上自然就不可能会有燕窝。 看来整个龙居岭一带,有燕窝洞的也就左侧那处小岛。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75节 确认后,两人乘船开始返航。 “这次又采回来上次那么多?那地方到底有多少燕窝啊!”回到家他媳妇打开蛇皮袋一看,再次惊喜了一番。 “没有了,这次全叫我连窝端啦,再要想有燕窝采,明年的事喽……”梁自强一边脱去外衣,一边告诉媳妇。 陈香贝顿时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光是袋子里这些也能卖不少钱了,她还是挺知足的。 见丈夫要进去洗澡的脚屋,她不放心他能不能洗干净这臭烘烘的一身气味,仍旧想如同上次那样进去亲自上手。 但不同的是,这次婆婆也搬过来住了,她真没那个胆…… 结果她犹犹豫豫跟上前,才到门边就被梁自强一把拉进去了。 “你别,一会妈过来怎么办!” “把门关上就是了,都知道这是洗澡房,她怎么可能会过来!” 陈香贝想想也是。 “那你动作快点,这次别磨磨蹭蹭!” 快点是必须的,梁自强麻溜地脱掉了里面的衣服。 “你别光洗上面的头,我头发又没多长。往下,往下也洗洗!” “知道了,你少说话,我会跟上次一样!” “对了就这样。翻一翻,翻翻洗得更彻底点……” 陈香贝感觉双眼很受伤害,但既然要洗,又不能不睁开眼盯着。她呼吸都不均匀了…… 就在这时脚屋的门突然啪啪两声。里面的两人顿时都僵住了。 “谁?”梁自强恼火且怂,问道。 “二哥你看到二嫂吗,我找她玩!” “不知道!”梁自强一听是荔枝,更恼火了。陈香贝则是大气不敢出。 “可我看到她跟着你进来了!” “!!!”你说话能不能别半截半截的! “她进来一下就出去了,自己找去!” 梁丽芝信以为真,跑到别处去了。 澡洗到一半,陈香贝也不肯帮他继续下去了。 “剩下你自己好好洗,全身都搓仔细点就不会有臭气了!” 她把毛巾一扔,留下一身香皂沫的梁自强,跑了…… 趁着婆婆和荔枝暂时不在脚屋附近,她悄悄溜回自己屋里,拿起毛衣心虚地织了两下。 第二天梁自强和邓招财两个就又去了月海酒楼找杜子腾。 这回的收获果然比上次还要稍多一点。 梁自强上一次卖燕窝的收入是五百一十二块,这次则是五百三十七,要比上次多出来二十几块。 邓招财因为每次抛掷铁爪子浪费掉大把时间,身躯比较笨重也不怎么适合攀爬洞壁,所以比他的收入要少一大截,是一百九十八块。 差一点两百,反正比起上一次的一百多还是有点长进的。 同样采燕窝,一个五百多,一个不到两百,这差距连杜子腾都好奇了…… 带着钱回到家里,这一下,加上箱底上次的五百,终于又是家底上千的人了。 接下来第一件要做的,便是请人开始改造那池塘。 趁着现在海面还无鱼可捕,村民们大多都仍在家里闲着,就像上次建房那样,这时节还是比较容易请到人工的。 父亲与大哥承包的是小塘,每一口才两亩大小,只能算是小水池了。 梁自强承包了另外两口塘,一口四亩左右,另一口三亩左右。 塘堤的底部都是有涵洞的,梁自强先打开涵洞,把池塘的水全部排空。 排水过程中在涵洞口放了一张渔网,倒是收获了一些野鱼。 但野鱼、杂鱼的数量不算多,鲳旺村自从责任到户后,村民的热情更倾向于出海搞海产品,加上这几口塘在村东,距村中心稍远,村民们一直没太大承包的兴趣。 把水排空后,就开始请帮工们一起,清挖陈年的塘泥,同时把池塘的堤岸加粗加宽。 涵洞口开始着手准备安装简易的闸门,方便进行换水,每周更换掉其中一部分的水。 塘泥清空后,便往塘底均匀撒上一层生石灰,然后借来金生家的水牛,就着石灰一起,把塘底翻耕了一遍。 翻耕完后,任由其在阳光下持续暴晒。 池塘从岸边到塘中位置,特意筑起来一条可以行走的水中堤,以后用来每天投放饵料。 这次请的帮工人手照旧很足,二十来号人同时出力,短短几天就把池塘简单改造好了。 等待池塘暴晒的时间里,梁自强跑往市区,把单缸柴油机连着抽水泵、输水管买了回来,搭虾池棚用的塑料膜也买了回来。 帮工们好几天的帮工费,加上各种设备费用,短短几天时间,就花掉了五百多块。 那一千把来块钱,也就在箱底短暂捂了一下,现在就只剩下四百多了。 好在,他养虾的前期最大一笔投入,主要也就以上这些了。 按说,接下来购买虾苗还是一笔极大的投入,但对于梁自强来说,这笔投入是不存在的。 过一段时间春汛即将真正开始,明虾将纷纷洄游回到浅海,正是亲虾开始大量产卵的时节。 到时,只要开着船去海面,捕捞待产的亲虾,天然的虾苗就有了。 不仅不要钱,只要他寻找的方法得当,亲虾所处的海域环境够优良,这种天然虾苗反而还会优质得很。 第228章 新年第一网春汛很壮观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一转眼,从3月初到了3月中旬,陈香贝孕期也已经差不多有六个月了。 往日轻盈的她,这时走路变得慢悠悠的。这一世由于孕期的营养基本都跟上了,人也得到了休息,一向苗条的她竟是微微有了一点丰腴的味道。 这点,尤其晚上梁自强最为清楚。不仅有了几分珠圆月润的风韵,而且她的皮肤比起女孩时期,也要更加的白晳了。 快要接近3月20号时,梁自强瞅了个好天气,用船载着她,再次去往了县里的医院。 这次医生首先替陈香贝量了个血压,显示血压正常,然后便是听她的心跳,以及胎心。 也不知医生是不是还记得他们俩,这次听完了胎心之后,主动问陈香贝: “想不想自己听听孩子的胎心?” “能听清吗?”陈香贝当然想了。 “现在六个月,胎心可是够清晰的了,你自己也能听清的!”医生将听诊器递给她。 陈香贝接过来塞进耳朵,这次听着听着,脸上的酒窝就越来越深了,笑容很甜,居然还头一回有了一点慈母的味道。 媳妇这是光听着胎心就进入角色了啊…… 她听罢就递给梁自强听。他才一塞进耳朵,就听到了清晰的律动,越过羊水的覆盖,奔入耳中。 那节奏比起他自己作为成年人的心跳可要快太多了,令人不免产生一丝错觉,好像肚子里那小家伙此刻正心情特别激动似的,扑通扑通,小鹿乱撞。 这一刻梁自强真切地感觉到了小生命的到来,不知为什么,眼前竟有不自觉地浮现出前世一对儿女的面庞与身影来。 听完胎心,医生又替她检查了胎位。无需b超之类设备,医生仅凭借手感和经验,很快就判断出孩子的胎位正常。 结束检查后,医生叮嘱,从这以后,要每一个月就过来检查一次。等到满了八个月时,就改成每半个月前来检查一次。 “小鼓一样的,他的心跳好有意思啊!”走出医院后,陈香贝轻轻摸着腹部,还沉浸在那种感觉里。 这次在县城,他没买麦乳精,而是给她买了奶粉。这个年代还买不到专门的孕妇奶粉,他买的是婴儿喝的那种奶粉。此前在医院问过医生了,每天不喝太多,适量喝这个是可以补充一部分营养的。 买不到牛奶,这个算是能够替代了。 很快,四月到了。从三月末到四月一号,连续几天艳阳高照,气温也上来了。 此前三月下旬梁自强去过一趟龙居岭,还没有春汛。现在随着气温上升,春汛应该是真的到来了。 从昨天起,梁父叫上梁天成,开始了新一年的头一回开工出海。村里其他村民也同样拜了拜妈祖,纷纷开船出发,沉寂几个月的海面重新呈现出一番热闹景象来。 反倒是梁自强,由于阿丰还在县城中学附近呆着,他连个出海捕鱼的搭档都没有。 直到四月一号这天,一大早,梁自强正漱口呢,就听有人叫着阿强。 抬头一看,朱天鹏还真是说到做到,赶过来给他帮工来了。 “砖窑那边你已经辞了?”梁自强问。 “不辞还说着玩不成?最近天气好,想着现在海上应该开始有鱼搞了,今天我就跑过来了!”朱天鹏走近过来冲他道。 还好早上家里稀饭馒头都有,当即叫上朱天鹏一起吃早饭。 饭后拿上那些渔具、箩筐,用板车推着去海边。梁自强因为早在三月初那次出海就已经拜过妈祖了,这次也不算新年的头一回出海,因此早上就没再去妈祖庙那边。 两人到了海边,李亮、邓招财也拜完妈祖过来了。 “元帅,你怎么又过来了?这是以后都长期给强哥做搭档了?”邓招财一见到朱天鹏出现,便凑过来惊讶道。 朱天鹏要过来帮他一起出海的事,此前梁自强还没跟这两人提起过,所以他们自是有点意外。 朱天鹏拉下脸:“你自己胖得跟头猪一样的,好意思叫我元帅!阿鹏就阿鹏,有名字不会叫?!” 朱天鹏的生气自然起不到什么作用。开船去龙居岭的途中,李亮、邓招财叫了一路的“元帅”。 一路开行,渐渐到达了龙居岭。 这次与前几次过来寻找春汛的状况大为不同。 刚穿进海峡,便见海峡中水面洒开了无数雨点般的泡泡纹,泡泡之下,浮动着一道道灰青色的背脊。 这些身体线条流畅、修长的鱼儿,游得很是欢快,而且游速不慢。 一眼望去,灰青色均匀地铺满了海峡,也铺满了稍远处的海面。如同赛马一般,争着抢着,宣告它们的浩荡回归。 两条船是驶往前头去,而它们却是从龙居岭涌进海峡来,一时间,船与鱼,如同狭路相逢。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76节 “嚯!”站在梁自强旁边的朱天鹏吸了口气,“没看错吧,这地方哪来这么多鱼!” “这地方叫龙居岭,冬汛、春汛就是鱼多,但是不晓得强哥跟你讲了没,热天这里可千万来不得,黑龙要命的!” 邓招财现在搞得跟个龙居岭百事通一样,抢着向朱天鹏介绍道。 梁自强又稍稍跟他讲了两句,便开始拎起网来,准备放手捕鱼。 鱼儿奋勇游往浅海,并不会因为突然出现的两条船而稍有犹豫。彼此相向而前,迅速已是短兵相接。 开近后,他们四个人全都认了出来。 “这是鳓鱼汛啊,这汛也太壮观了!”朱天鹏拎着网道。 没错,眼前奔涌而来的就是一大波鳓鱼汛。 鳓鱼又名曹白鱼、鲞鱼,味道很不错,也很能卖得起价。 这鱼不仅游速快,而且有一个特点,它们腹下的棱鳞是硬的,还不是一般硬,号称硬如刀刃。 老渔民们提起鳓鱼,都会感叹道:这鱼一杀出来,其他鱼谁敢沾边?让路慢一点,碰到它的肚皮就得开膛破肚,丢了小命! 渔民们的说法中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但鳓鱼肚皮之硬,也由此可见一斑。割伤其他小鱼,是没什么悬念的。 眼下,海峡中有些小群的春汛杂鱼,此刻还真向一旁游遁开去。 看来鳓鱼个头不大,威名不小。 朱天鹏比起梁子丰的捕鱼经验当然是老到多了,不用梁自强招呼或指点,已经瞄准一片比较密集的鱼群区域,将渔网抛了出去。 安静地等待收网时,另一条船上邓招财奇怪道: “我们去年冬汛时过来,碰见那么多鱼,也没碰到过鳓鱼汛啊?怎么到春天,突然就有这么多鳓鱼冒出来?” 李亮给了他一个白眼: “去年冬汛中间时不时就下大雨刮北风,遇到那种天气我们根本就出不了海。你怎么知道鳓鱼是不是在大风天去的深海?再说它夜里冬汛,我们也碰不见不是!” 李亮说的自然就是真相。洄游鱼类那么多,去年梁自强他们搞到的几波冬汛鱼,也只是在风平浪静的合适日子里,碰上了一部分而已。 说话间,四个人都纷纷开始收网。 梁自强和朱天鹏各拉了一网上来。一看,这一网可真纯粹啊,全是鳓鱼,其他小杂鱼忌惮它们腹部那些锯齿状的坚硬棱鳞,都自动躲了。 两人也尽量不去硬碰硬,戴上手套,把两网鳓鱼倒在了船上,马上又开始新的一轮捕捞。 第229章 半天能抵一天的鱼获 反正海峡也挺宽阔的,两条船并排在其间捕捞毫无任何压力,所以他们也不急着往礁石地带开去了,就挡在海峡通道之中,守株待兔,等待鳓鱼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 鳓鱼喜好成群,汛期更是如此,所以眼前这些春汛鱼看着是真的够多。 但同时,这种鱼游速也是确实快。看着还在前方远处的一波鱼,一眨眼,就到了船头;再一眨眼,往船后的浅海方向游去了。 为了抢时机,四个人都铆足了劲,跟鳓鱼比速度。 很明显,鳓鱼虽喜欢结群,但并不算特别的密集,或许它们自己也怕被彼此的“锯齿肚皮”给伤到? 所以每一网,也就七八十来条的样子。由于这些鳓鱼个头基本接近一斤但不到一斤的样子,每网估测一下也就大约六七十斤。 转眼间梁自强二人加起来捞了有七八网,初步估计船上的鳓鱼绝对已经在四百斤以上了。 但此时,前方龙居岭礁石一带海面的“泡泡纹”也彻底消散,重归宁静。显然,所有的鳓鱼已经一阵风似的跑没影了。 “咱们调头,往浅海追!” 李亮这次一马当先,跑在梁自强的船前头,调转头就向归岸的方向追去。 以前冬汛的时候,都是梁自强在前头追鱼,李亮的船要小一些,跟在后头亦步亦趋,无法去往太接近深海边缘的地方。 现在不同了,追捞春汛,都是向靠岸方向追,李亮船小的劣势就不存在了。 本以为向着浅海,可以一直追出很远。结果它们失算了。 追着鳓鱼汛的尾巴,才捞了两网,鱼群就自动分散开去,各往浅海不同的方向游去了。 龙居岭犹如一个集散地,过了这里,就开始散往四面八方。这也就难怪,平时在广袤的浅海区比较难以遇到特别大群的春汛鱼了。 既然鱼汛已经分散无踪,梁自强他们也不必徒劳去追了,干脆就地吃午饭。 做了两条鳓鱼。鳓鱼的圆形鱼鳞细小紧密,轻轻刮去即可,唯有肚皮处的锯齿状棱鳞,得小心切掉,然后破开肚皮,取出内脏和鱼鳃,撕掉腹部黑色的膜。 梁自强这次做的是红烧鳓鱼。虽然他的手艺一般,但好在鳓鱼的肉本身就细嫩鲜美,两人吃起来都觉得味道还过得去。 不过,不能吃太快,时不时要吐出一些刺来。这鱼的细刺太多了点,大人吃还好,基本是不适合孩童吃的。 至于主食,梁自强煮了些米饭,同时还有陈香贝做的馒头、甜粿。 邓招财眼看这边船上又有甜粿吃,便问李亮: “李亮你不会啥也没带吧?出海搞鱼,袁小美都不给你做点吃的带船上来吗?握草,我还以为你结了婚,以后船上伙食能改善改善呢,看不出她这么懒!” 因为一个甜粿的事,邓招财对李亮这段婚姻大为失望。 “泥马!”李亮可听不得别人这样说他老婆,当即反击道,“你猪啊,就知道吃吃吃。家里头事多得很,她忙着呢,哪有时间搞这些!” “是忙,你看你都忙出黑眼圈了……” 两人吃个饭嘴没停,这边船上的朱天鹏却是越听越惊讶了,插嘴问道: “你俩在说什么,袁小美还真……嫁给李亮了?!” 他一直在外镇做砖,前阵盖房时来帮过几天工,也没聊起过李亮的婚事,所以还不知道李亮已经娶到袁小美了。 “你才知道!你看李亮以前多结实,现在人都瘦了一圈,除了袁小美还有谁能把他吸成这样?!”邓招财回朱天鹏道。 “你以为个个都喜欢像你那副猪样?老子特意减的!”李亮欲盖弥彰地辩解道。 吵嘴归吵嘴,午饭一干完,那两人配合着干起活来,默契得很。 船重又开回了龙居岭,礁石带附近的海面三三两两,又出现了不少的春汛。 这一次却非鱼非虾,而是乌贼。 乌贼汛虽也成群,但没那么紧凑,东一小撮,西一小撮。 几个人尽量选择有几十只在一起的,然后再撒网。 这种普通的乌贼个头不大,跟他以前夜捕时遇到的几只菱鳍乌贼肯定不一样。 但有一点,再小的乌贼,也同样会放烟雾弹。 结果网一拉上船来,梁自强就不禁嘀咕:“这下又得洗船了!” 部分乌贼落入网中后就很紧张,又是挣扎又是使出杀手锏,拼命的喷墨。 几十只乌贼一起喷墨,那壮观程度可想而知,搞得他船板上像打翻了一小桶墨汁似的。 一开始还好,接着两人又捞上几网,墨汁流淌开去,把一旁那堆鳓鱼都给染到了,搞得一部分鳓鱼都影响到卖相了…… 乌贼本身也不贵,加上捞了几网后,那种几十只一撮的情况愈发少了,梁自强两人也就收了手,没再继续网下去。 这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朱天鹏拿毛巾擦了把汗,叫了两声热,就把外衣脱掉放船上了。 梁自强也觉得有些热,中午的龙居岭都不太像是春天里的天气了,于是也脱去了外衣,留着里面那件衣跟夏天的穿着没啥太大区别。 另外那船上,李亮、邓招财也纷纷脱去了最外面的衣。 “咦,六线鱼,值钱的六线鱼可算回来了!”邓招财的声音传来。 只见乌贼散尽后,才刚刚平静没一会的水面,这时卷起了层层细浪来。 细浪中,一波六线鱼从深海温暖越冬地那边游了过来,经过龙居岭,然后直奔浅海。 四人也没去多想,立马抄家伙,开始捞六线鱼。 “六线鱼是好家伙啊,可比前头那波鳓鱼都贵!”朱天鹏感叹了一句,“开年的头一天就碰到这么多鱼汛,阿强你肯定得年头旺到年尾!” 嘴上说着话,手上没停,已经向着离船边最近的一小群六线鱼撒下了网去。 六线鱼毕竟不像其他的大众鱼那么海量,相对稀疏,这次一网上来,三四十斤的样子。 连搞了几网,水里的鱼渐渐游远,越来越少了。 但奇怪的是,水面上的细浪却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反而还幅度变大了些。 赶在六线鱼汛彻底消失前,梁自强他们赶紧又补了两网。 现在,船上又是乌贼,又是鳓鱼,再加上数量还算可观的一堆六线鱼,收获挺不少了。 而且今天的鱼获关键是价格都比较美丽,除了乌贼价贱一点,鳓鱼、六线鱼可都是卖得起价的。 还没到下午,这收获就已经很令人满意的了…… 第230章 脑洞大开的捕春汛大手笔 “六线鱼都过了啊,怎么海面还是一层层的小浪?”朱天鹏看了两眼水面,有些不解道。 “不对呀,就算是六线鱼,体型又不大,这一波也没多大规模,也不应该能卷起一层细浪来吧?”梁自强也是忙完一波后,才意识到这个事情,有些奇怪道。 “难道水下还有很多大鱼不成?!”邓招财接过他们俩的话回了句。 这时正午的太阳如火如荼,盘在头顶,他们忙了一大阵子,现在只觉得热得连身上最后那件薄衣都穿不下去了,想要脱掉。 邓招财还真二话不说,把贴身这件衣都脱了下来,露出一身胖但结实的肌肉来。 前几天虽然也开始持续升温,但真没这么热过。说实话,这都已经不太像春天,起码是初夏里的感觉。 邓招财脱完衣又道:“酿的,要是来点风就舒服了。” 这货也是开金口了,话音才一落,一阵风便从深海方向吹来,直吹向船头。 然而吹来的风并不凉,反而是温的。梁自强随即眉头猛地一皱,心中一阵警觉: “艹!四月天就算升温,也没这么热的吧?这地方今天不大对劲,赶紧调头,撤!” 不太明显的细浪,热得冒汗,再加上从深海那片特殊地带吹来的暖风…… 这几样加起来,不能不让梁自强感觉到一种不太寻常的气息啊!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77节 虽说现在四月,距六月的龙吸水季节还早。很可能,眼前的细浪、起风跟龙吸水并没有必然的关联。 但这种事情,谁敢赌? 赌错了,这本书直接就在这章大结局了。 李亮、邓招财听到他这话,刚冒出来的汗又往回一缩: “卧靠,到立夏还有一个月呢,不会黑龙这就提前跑出来了吧?!” 好在才中午时分,两条船上的收获就已经不少,他们也不敢再恋战,当即决定一起调头返岸。 经过海峡时,梁自强望着两旁的峭壁,有些出神。 李亮带着几分不甘大声问梁自强: “接下来还有好长时间的春汛,这才搞了半天,以后难道就都不能来了?!” “所以我为什么一个月前就开始跑过来找春汛,越早越安全,越往后谁都说不准这事!”梁自强也大着声,回了句。 “要是也能像冬汛那样,放心地搞它好几趟,那就好了!”李亮肉痛道。 “真要想多搞点春汛,办法也不是没有!”一直考虑着的梁自强开口道。 “这还能有啥办法?”邓招财插嘴问。 “这处海峡,可以好好用用!我打算去弄一张超长的浮刺网,选个气温不高的阴天,把大网绑定到海峡的两边山崖脚下,用网把整个海峡给拦起来!等到过几天再选个阴天,过来把浮刺网收上船,马上就撤!” 他望着海峡两边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渐渐冒出了这个办法。 浮刺网是一种特殊的大体量网具,名字叫刺网,但实际上既不带钩,也不带刺。 这种网可以长达数公里,垂直在海水中,如同在整个区域的海水中竖起一道隐身的墙。 数公里内过往的鱼类经过此处时,便会一头撞在网上。 这时,鱼类的鳍会挂在网眼中,如果鱼类想倒退回去,是不可能的。部分鱼索性全力继续向前冲,倒是有可能冲出网墙。这是由鱼鳍的结构特点决定的。 另有一些虾类,则是被卡在网眼中。 还有一些稍大的鱼类,则是被网给缠住了。 三种情况中,最常见的还是第一种,鱼鳍被网挂住。所以,这种本身无刺的网具才被称为“刺网”。 那种没有固定位置,在海水中随波漂移作业的刺网,叫作漂流刺网,简称流刺网; 梁自强打算着手实施的这种,两端位置绑定,固定拦截某处水域的鱼类,则分为浮刺网、底刺网。 他说完后,李亮他们几个也是被他的想法惊了一下。 要知道,龙居岭两座岛之间的海峡还是挺宽的,要拦截整个海峡通道,这得很长很大的一张浮刺网才办得到! 但既然几公里长的刺网都是可行的,梁自强这一招,倒并非无法实现。 只能说,他们全都没想到,用这么一个简单粗暴却又有些巧妙的办法就能对付经过龙居岭海峡的各种春汛! 南海这边的四月是个很特殊的月份,忽雨忽晴,气温忽高忽低。 冷起来的时候,直接给你来个倒春寒;热起来的时候,让你冒汗,气温堪比初夏天气。 梁自强打算选在气温低的阴天过来置放大网,网布置好在海峡通道的口子处后,接下来几天管它是艳阳天还是热得汗流浃背,人不用冒险过来,但浮刺网会静静地帮他守株待兔,捕获鱼汛。 等到下一个阴天再过来,把浮刺网取走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不必逗留在龙居岭太久。 这样就算高温的那几天发生了破坏性的气象,顶多也只是一张浮刺网被毁掉,人是毫发无损的。 而且浮刺网有个特点,鱼只是被卡住、挂鳍,却并不受到致命伤害,所以挂在浮刺网上就算好几天,等他来取网时也必定条条都还龙精虎猛地鲜活着。 办法是梁自强想出来的,而且整个海峡通道就只有一个,李亮是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但他沿着梁自强的思路发散了一下,眼前一亮。梁自强吃肉,他也还是可以喝点汤的! “家里闲了好几个月的那些海底窜,咱们也选个阴天,全扔进龙居岭的水里头!等过阵子再有阴天,再来取就是了,也能搞到不少鱼!” 行是行,但春汛鱼是浮在中上层的多,底层也有,量不大。当然如果连放几天,海底窜多少也是能收获一些东西的。这样想着,梁自强觉得李亮的方法也并非不可以。 一听到这,邓招财激动了: “这个好!老子家里别的没有,海底窜最不缺了,十来张,又能发一笔喽!” 李亮寻思道:“要是来得及,我也赶紧再补做几张去,这里春汛鱼多,放多几张也不愁进不了鱼!” 其实不止是他俩,梁自强也在想,出去购置大型浮刺网的同时,顺便再买一批铁丝、铁锚之类,看能不能再多扎几个海底窜。 一边在海峡口放置拦路虎式的大型浮刺网,一边在礁石附近海域布置海底窜,两件互不耽误。 “阿鹏,我觉得你也可以赶紧制作几张海底窜,到时一起过来,你还能放放自己的海底窜,搞些鱼!” 梁自强提醒朱天鹏道。 自己好友,他当然希望他除了拿这几块的帮工费之外,顺道多赚点小钱,皆大欢喜。 “呵?我是来帮工的……” “这个又不影响你帮工!” 朱天鹏有些轴,直到梁自强如此一说,他觉得好像也有道理,就答应也去做点海底窜来试试。 既然打算用大型浮刺网的巧办法来拦截整个海峡,肯定就得弄清楚这海峡的宽度。 两条船配合着拉绳索。绳索不够长,就一段一段地量。量完的,再把几段海面的宽度加起来。 这个倒不用多久,一转眼就量好了。量完后确定,海峡的宽度是六十多米。有了这个数据,梁自强也就知道回去后要准备多大的浮刺网了。 两条船不敢再作逗留,果断开离了海峡。 船渐渐开回了鲳旺村的海岸边。新春后第一次到手的鱼汛,又到了开卖、来钱的时候了。 第231章 到手春汛第一笔钱 今天才中午就撤了,所以到达大码头的收购点时,还没什么村民过来卖鱼,他们几乎是最早的。 郑六正跟手下两个帮工不知在聊着什么,见他们这么早过来卖鱼了,而且还是用板车载着一筐又一筐的鱼进来,讶异道: “这么快就发了个大财回来了?一开春就搞这么多鱼,你们今年怕是要比去年还旺!” 头回开张,当然免不了相互都要说几句好话。 “郑叔今年也要更加财大气粗,各方面都比去年再粗点!”李亮一开口,也是怪吉祥的。 郑六手下帮工们跟着坏笑几声,开始给他们称鱼。 郑六本人对梁自强似乎格外热络几分,过来亲手给他搬鱼筐,称鱼。朱天鹏有些不明就里,还以为郑六跟梁自强关系特别好。 只有李亮、邓招财他们,看看郑六如今这张脸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郑六重见天日的脸部,几乎没什么太明显的疤痕,很有几分容光焕发之感。看来,虹鳟鱼多少对他起了些效果。就冲这,奸商最近一见到梁自强就有些分外亲切。 梁自强这次最多的就是鳓鱼。 “这鱼比鲈鱼黄鱼贵哦,你搞了这么多!” 郑六把所有鳓鱼称完了,加起来是四百六十三斤。鳓鱼一斤得五毛,光这一种鱼,算下来是二百三十一块五毛。 “乌贼倒是不多,九十二斤六两,这种乌贼一毛八,我给你算算,十六块六毛六分八厘,算你十六块六毛七分了!” 郑六怀着对去年那虹鳟鱼的感激之情,报了梁自强两厘钱的恩。 “六线鱼一百八十七斤五两,七毛一斤……” “等等郑叔,六线鱼今年涨了一点吧,听说隔壁那些村都涨了,你这还是七毛?”梁自强插话道。 “他们涨了吗,我不知道啊?那我自己亏点,给你加上,按八毛!” 明明就是已经涨到八毛,郑六还想着能拖一时算一时,暂时先维持一段时间的七毛。鲳鱼、鲈鱼之类这些最常见的鱼,价格上稍有个风吹草动的变化,各村之间消息都传得很快,算是最透明的,他想瞒也瞒不了。 他还以为六线鱼相对小众点,能瞒十天半月呢,现在被梁自强戳破,自然也不好坚持了。 一百八十七斤五两,按八毛算,还是个大整数,刚好一百五十块。 鳓鱼、乌贼、大泷六线鱼,几种鱼获加起来,是三百九十八块一毛七分。 对于梁自强能够一次性搞到这么多鱼获,郑六早就习惯,没啥感觉了,但跟在后边帮忙的朱天鹏却震撼了老半天。 从收购点出来后,他还在感叹: “以前我爷爷还在,我跟着出海可从来都没哪天搞到这么多钱!有汛的时候也才十几二十,没汛的时候更不用说了,每天几块几块的,比我后来在外头做工都没多少强!” “这不是碰着特殊地方吗,而且那地方也去不了几次,汛期就结束了!”梁自强说着从那几百块里抽出了五块钱来,“难得有搞到大笔鱼获的机会,这工费按高点来,我最开头就跟你说过的!” 朱天鹏摆了两下手:“多了,我感觉也没多辛苦……” “有啥好劝的,又不是次次都能这么多鱼获!”梁自强把五块钱塞到了他手里。 “真太多了,这都等于我做两天半的砖了!” 朱天鹏还在按他砖窑的收入比算着,梁自强没管他。 回到船上,朱天鹏又帮他一起,把渔船给冲洗了一下。那些乌贼论收入占得不多,才十几块,但把船上染一大片墨汁,面积倒是不小。 冲洗完后朱天鹏便自个回小浪村去了,梁自强则推着板车,回了桔子坡。 “真有很多春汛鱼了?”陈香贝见他从腰包时掏出那么多钱,就知道他今天肯定是春汛大丰收了。 “跟冬汛收入差不多,但捕了这一次,下次可能要换种方式了!” 梁自强也没细讲气温升高那里的危险性也随之升高,免得她担心,就笼统说道。 这次他把三百的整数留在了家里,那九十几块就带在了身上,得尽快去趟镇里购买大型的浮刺网,还有制作海底窜的铁锚铁丝各种材料。 “明天买渔网?家里织的这些渔网能不能用?” 陈香贝还以为他需要的是常规的那种渔网,问了声。平时他出海撒的渔网,都是家里自己织的。 “要七十多米长,自己织来不及的!” 既然那道海峡通道的宽度是六十多米,他买网时当然得留有一点余地,宁愿往宽里买,购买七十米长的浮刺网。长了不影响,短了事情就办砸了,到时两端都够不着岛屿,除非在海水中打桩。 再说,像这种超长超大型网具,本身长度也是整数,要么六十米,要么七十米,没有介乎于两者之间的长度。 陈香贝咂咂舌:“那么长的网?这一下子谁织得来。就算去买,都得好几十块吧!” 把那三百收进箱里,现在箱里有八百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78节 第二天去镇里,把七十米长的浮刺网买到手了,不仅超长,高度也比普通渔网要高多了,毕竟要从海面一直往下垂落,尽量把海水的上层跟一部分中层拦截住。 而且不能只买一张浮刺网,至少得有两张轮换着来。其实这种捕鱼方式比较费网,容易破损,按说两张网也不够用,到时如果破损还得另外再来买新的,那个就等以后再说了。 铁丝、铁锚、网线等材料也全都购买到了,身上九十多块基本花光。主要还是两张大型浮刺网费钱得很。 回来后,浮刺网放在家里等阴天。铁丝铁锚立马就开始制作海底窜。 他媳妇现在不适合大幅度弯腰,只能在一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气温继续保持着接近于初夏的模式。梁自强呆在家,做出了两张海底窜。 加上家里去年就有的四张,也有六张了。 没有继续做下去。因为到了当晚,半夜下了一场雨,第二天是个阴天,气温明显低下去不少。 这是适合去龙居岭的难得的好天气,气温不高,又没啥风浪。 由于此前已经同朱天鹏约好过,只等天阴,就一起去龙居岭装置浮刺网,所以朱天鹏早上就过来了。 一幅浮刺网放在家里等下次派上用场,另一幅则带去船上。另外六张海底窜,加上朱天鹏带过来两张,全都用板车载着,推往海边。 李亮瞅准今天这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也叫上了邓招财,同时来到了海边。 他们船上没有浮刺网,只有大把的海底窜,叠放在那。看得出来,除了邓招财去年的十张海底窜,李亮应该也是临时加做了两三张。 两条船再次出现在龙居岭。 自己被逼出来的这方法,到底凑不凑效,梁自强也不敢打包票。 开着船一到龙居岭,立马就寻找最佳的绑放位置,开始着手尝试用浮刺网对付春汛鱼。 (浮刺网图片,见下方评论区) 第232章 无心插柳的鱼获 春汛开始后,龙居岭真有点川流不息之感。 这会儿的海峡中,就又有鱼汛从他们眼前招摇而过,队伍还不小,比前日他们遇着的鳓鱼汛、六线鱼汛都要声势浩大。 但这些鱼群被他们无视了。 原因之一,他们既定的目标,今天就是来安装浮刺网、投放海底窜的,而非长时间地逗留在这里进行撒网捕捞。 原因之二,眼前这波浩浩荡荡的鱼汛,是刺巴鱼,五分钱的刺巴鱼…… 原因二占比百分之九十九。 李亮和邓招财原本是想一上来就开始往水里头扔海底窜,麻利果断点。结果一看这么盛大的一波刺巴鱼,他们赶紧缩手,不扔了。 这要是扔下去,海底窜全被刺巴鱼这货给占满了,就真瞎忙了,跟颗粒无收没啥大区别。 梁自强也在盼着刺巴鱼汛早些结束。因为它们这样前赴后继、穿梭不断,实在是干扰到他放置浮刺网了。 偏偏被人嫌弃的,往往都是数量最为庞大的。 虽然比起冬汛遇上的那波刺巴鱼汛要秀气一点,但也是蔚为壮观,连绵不绝。 梁自强四人肃立船头,用目光护送着它们一群又一群招摇而过,总算全都散往浅海去了。 四人果断地往礁石带那附近广阔的水域扔下了所有的海底窜。 梁自强六张,朱天鹏两张,李亮八张,邓招财十张。 放完海底窜,梁自强把船开回海峡左侧峭壁旁,寻找位置绑定浮刺网。 按说要固定安装刺网,一般是要往海底打很长很长的桩子,但梁自强现在做法更简单,把一头直接绑定在左侧岛屿峭壁底下的石头或树杆上都行。 峭壁下没找到合适的大树,但柱状耸立的大岩石块倒是有好些处。 他同朱天鹏配合着,总算把浮刺网的其中一端绑好在了柱状岩石上。 李亮邓招财的船也开过来,帮他们把网具的上纲、下纲抖落开,拎着上纲,开着船向另一端峭壁拉伸。 浮刺网的结构,主要包括上纲、下纲,以及上下纲之间的网衣。 上纲浮筒的浮力,必须大于下纲沉坠的重力,这就是浮刺网。 反过来,则是底刺网了,专门针对底层、下层鱼类的那种。 两条船一起把长长的浮刺网拉伸到了右侧那处岛屿的峭壁下,照旧是找到了几处耸立的柱状岩石,把大网的另一端用绳索绑好固定。 显然,海峡没有七十米宽,这网的实际长度超出了一些,多余部分堆放在峭壁旁,也不影响。 除了多出来的部分,整张大网的其余部分便全都垂直张开在了海水中,只余上纲最上方的浮筒,紧贴着水面荡动。 近看能看见浮筒贴着水面笔直的延伸了好几十米,但稍远点看去,几乎看不出海面上有什么物体。 他们原本还想等做完这些后,有时间再撒个网,现捕几波鱼汛。结果上午还阴着的天色,到中午又开始冒出了太阳。 等了一会也没见特别值钱的春汛现身,两条船便不再耽搁,调头离开了。 其实用大型浮刺网替代捕捞去搞春汛,还有一点好处,特别适于目前的梁自强,那就是节省时间。 现在四月到了,成熟的明虾也开始纷纷从深海洄游回浅海,梁自强除了捕鱼搞钱,还得急着去寻找明虾亲虾,已经是分身乏术,时间上争分夺秒。 从春汛捕捞中省下的时间,当然是去找明虾。 李亮邓招财的船直接回岸去了。梁自强看时间还早,才刚刚中午,马上便开往其他浅海区域寻找亲虾。 开行途中,做了些东西吃,与朱天鹏应付了午饭。 寻常海面也开始出现了分散的鱼虾,反倒是骆驼毛、海莴苣之类的海菜几乎销声匿迹了。 偶尔从海水中浮出身影的白姑鱼、虾虎鱼,梁自强没太大撒网的动力,选择了继续向前开行,寻找虾群踪迹。 “可算来虾群了!” 梁自强返回船舱中开着船,过了一会朱天鹏的声音从船头传过来。 梁自强也快步走出船舱,就见七八米远的海面,波光之下,果然有一大片细小身影向这边飘移过来。 小小的个头,是虾,但还不太能确定是哪种虾。 结果一开近就失望了。 “毛虾?那还不如捞前头的白姑鱼跟虾虎鱼呐!”朱天鹏直摇头。 其实毛虾恰恰是数量最多的,在普通浅海中真碰上虾汛的话,毛虾的概率还极高。 “捞不捞?我以前跟着出海,没东西捞的时候,毛虾有时也会捞的!”朱天鹏问。 “算了别浪费时间,找明虾要紧,再过段时间,正是明虾产卵的时候到了!” 在四月这段时间,他肯定是要找到足够的明虾亲虾。要是实在无法找到,就只能花钱去虾苗场购买虾苗了。 那样的话,一来是得多出一大笔的超计划花费;另外,这年头养虾的规模还没那么壮大,人工育苗的虾苗场还不一定好找。 两人继续找了会,梁自强改变了主意: “在海面想碰上明虾汛,还是太难了,搞得跟大海捞针一样。要不去一些岛屿附近找找吧!” 去岛屿旁边找虾,缺点是就算有虾,也不会像一大波虾汛那么的数量可观。好处则是,虾类还是比较喜欢栖息在岛滩附近的,不管多少,至少一定能找到一些。 梁自强想起香螺岛。去年在香螺岛就发现,这里的虾类明显就比观棋岛要多,可能是香螺岛的环境更能够吸引虾类前来繁衍栖息。 渐渐,莲纹船开到了香螺岛。细想想,整个冬天和初春,已经四个多月,将近五个月没有来香螺岛了。 在香螺岛边缘的礁石块上,可以看到,又有一些牛眼螺、青口、蚬仔冒了出来。数量不多,附着在石面,就好像是石头也会发芽,吐露出这些花苞似的活物,宣告暖春到来的消息。 青口、蚬仔不值钱,但牛眼螺、马蹄螺的价格倒还不差,梁自强现在是没有心情去顾及这些。 他决定先找找虾,剩下还有时间的话,再淘一淘海,从礁石块上薅一些马蹄螺之类回去。 沿着香螺岛周边水域,如同环岛游一般,缓缓绕着岛开行。 过了一会,虾群还真出现了。 这回,梁自强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失望。 因为浮现在船头海水中的,是一小群滑皮虾! 滑皮虾比起毛虾,还是要值钱多了。去年已经是七毛每斤,今年应该又还略涨了点。 虽说寻找明虾的待产亲虾才是头等大事,但这送上门来的钱,也不能不要呵…… 梁自强放慢了船速,当即与朱天鹏一起撒网,捞了一波滑皮虾。 船上有两只超大号的盆子,收网上来后,里面的滑皮虾并没有倒进大盆子里去。 大盆是他专门买来,准备用来装明虾的,以免跟其他鱼虾混在一起。 滑皮虾直接倒在船板上。倒出后,又连撒了两网。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今天这些值钱的滑皮虾,收获倒还挺可观的! 第233章 寻获了第一批亲虾 香螺岛周围的滑皮虾,其实也是最近这些日子刚从深海洄游过来的,密度上跟虾汛肯定没法比。 两人捞了几网,见虾群纷纷避走,越来越零星,就没再下网了,继续开着船绕岛而行,寻找明虾。 差不多绕着岛开了半圈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处明虾较多的水面。 虾类冬季躲进深海,是为了避寒、求生;春季急匆匆地赶回浅海来,则是为了产卵、繁衍下一代。 既然是繁衍,避免不了雄虾、雌虾的交流。因此同一种类的虾,也都会相对集中成群,以便集体繁衍。 眼下他们找到这些打算在香螺岛附近产卵的明虾,规模不大,但却足够纯粹,全是清一色的明虾,基本没什么杂虾。 前头捕捞到几网滑皮虾的高兴劲,马上被眼前的明虾群给取代了。 从时节来说,现在的明虾都还不到正式产卵期,捕捞回去养一段时间,刚好就能产出虾苗。 “轻点,尽量别伤着亲虾!” 所有待产的雌虾,都称之为亲虾。梁自强特意叮嘱朱天鹏撒网、收网的时候注意点,动作尽量轻缓,提高亲虾的存活率。 其实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在大海中通过撒网捕捞亲虾,一向都是获取虾苗的方式之一。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79节 两人收网捞上来亲虾后,自然是不能倾倒在船板上,而是特意用大盆装满了海水,然后才将所有的明虾都放进了大盆中。 可惜的是,香螺岛聚集的明虾并不多,捕捞了两三网,每网数量都很有限,最终也只装了一个盆子,另一个大盆还空着。 梁自强决定沿着香螺岛周边,继续绕行下去,看能不能再遇见一两处聚集的明虾。 一直把整座岛绕完,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点,终究没再能发现新的亲虾群。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是无法继续找寻更多的亲虾了。 但要说起来,今天收获也还不小。除了直接网到一些亲虾,同时通过今天的摸索梁自强也基本定下了明确的思路: 找一些水质较佳,并且利于明虾产卵的岛屿,寻获亲虾的机会还是不小的,至少比在整个茫茫海面瞎找虾汛的效率要高! 返岸前,他们又稍花了时间,下船去到礁石间,从石头上薅下来一些牛眼螺、马蹄螺。 青口、蚬仔没要太多,只弄下来一点,自己够吃就好了。最近太久没吃到海里的鲜货了,青口、蚬仔虽不值几个钱,自己吃还是不错,鲜得很,可以好好解解馋了。 薅了一些螺、贝后,就直接开船回村了。 回到码头,滑皮虾也留了一些自己吃,然后全用箩筐装着,推去收购点。 到了郑六那,郑六还有些奇怪:“今天怎么这点虾跟螺,没搞到鱼?” “我也想啊郑叔,不是每天都能碰上鱼汛的!” 梁自强也不多解释,随口回了句。 岛边聚集的滑皮虾并不密集,每网十来斤的样子,这么多网加起来也不算多,所以才会令郑六看了之后都嫌太少。 称了一下,总共七十三斤五两。 “七十三斤五两,七毛……” 郑六这次话刚到嘴边,瞅了一眼梁自强,似乎是想到上次收购六线鱼时隐瞒价格上涨的事,被梁自强呛了几句,于是自觉了几分,连忙收口道: “哦对了,今天刚涨的价,滑皮虾七毛涨到八毛了!你看,郑叔第一时间就给你按最新价格来算!” “是吗?我们小浪村怎么听说滑皮虾前两天就已经涨了?!”朱天鹏简直无缝接驳,顺着他的话就来了句。 “……”郑六看了一眼朱天鹏,自动屏蔽掉了朱天鹏的话语,嗯哼两声,继续说自己的,“八毛每斤,合计五十八块八毛!” 牛眼螺、马蹄螺因为数量更少,才卖了几块钱。 这次因为总收入才六十出头,不到一百,帮工费只按正常的三块给的。 给完朱天鹏帮工费后,梁自强还剩五十九块多。 见朱天鹏准备回小浪村了,梁自强把留在船上的滑皮虾拿出来一部分,让朱天鹏带回去自己煮吃。另外牛眼螺、马蹄螺、青口之类,也都让他各带了一点回去。 梁自强自己也拎上余下的滑皮虾、螺,放进板车。另外,那一盆用海水养着的明虾也特意端到板车上。 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推着板车去了村东头,自己承包下来的那几亩池塘边。 一口四亩的池塘,一口三亩左右的池塘,已经全都重新蓄满了水。 此前的淡水排空后,经过改造、修整,现在蓄的全是海水。这些海水,自然是梁自强用单缸柴油机抽水泵,从海里面抽过来的。 那处四亩的池塘一角,特意用泥土围出了单独的一个小池。这处小水池,便是临时用来蓄养亲虾的。 梁自强把水盆中捕来的亲虾全都倒入了亲虾池中。这些虾在大盆中都还好好活着,一放入小池中,或许是感觉到了空间豁然开朗,全都游动起来。 一转身,他取下板车上的水桶和扁担,挑着又去了自己承包的那几十亩废地。 大片的丰年虫如同粉色的水中粉末,在废弃盐田中成片飘动。他拿起手抄网,向着比较密集的一处捞去。 举手之间便捞起小半网丰年虫,把盐度极高的水分沥干一下之后,丰年虫则倒入了桶中。 他一点也不担心丰年虫沥干后放在桶子中会影响活性。这东西生命顽强到叫人想不通,暴晒都晒不死。 当然,梁自强可能不知道的是,这玩意极端环境中会自动生成保护囊,装死。 要是他知道一万年前的包囊还能孵化出活的丰年虫,估计惊得桶子都要掉地上…… 捞差不多了,就返回到了亲虾池,用池塘中的普通海水把丰年虫稍微泡了一泡,减轻咸度。 然后,把丰年虫全都倒进了亲虾池里。 大团的丰年虫在池水中如粉红色墨水般晕染开去,又如同一场忽然而起的桃花雨,在水里烧。 正四处瞎游荡着的明虾像是受到了猛烈的刺激,瞬间就冲锋一般围拢过来,杀进粉色的墨水之中,开始抢食。 按说,大海那点咸度是滋生不出丰年虫的,海洋中极少存在丰年虫,这些明虾应该是从没尝过丰年虫的味,不知丰年虫为何物的。 但事情就是这么奇妙,面对这种完全陌生的饵料,明虾们的反应却如同碰见天上掉下了最顶级的山珍海味,趋之若鹜,大快朵颐! 后世专家们要选择用丰年虫生产最顶级的对虾饲料,当然是有原因的。 见亲虾们抢食得如此欢脱,梁自强那些来自后世的信息算是得到了眼见为实的佐证,心里也更加放心了很多。 等到正式养殖明虾时,肯定还得搭配一些其他的饵料。光吃丰年虫的话,不是不行,而是怕丰年虫不够吃。 但是这些亲虾,梁自强不打算投喂花生麸,完全就用丰年虫这种最顶级的饵料喂养。 有了最优质的营养保障,亲虾更易成熟、加快产卵,而且产出来的虾苗也会更优质。 这批亲虾将是他养殖过程中的第一批功臣,值得享受这种最高级别优待的。 对于亲虾进食的量,梁自强有一个大致的判断,但还需不断的观察,以求更精确一些。 一部分丰年虫当场被瓜分掉了,还有一部分逃窜开去的丰年虫,够亲虾们慢慢追食大半天的了。 现在,梁自强自己倒是肚子“咕噜咕噜”了两声,饿了。 饿着肚子的梁自强,看着自己成功迈出的养虾搞钱第一步,却是一身的劲,抖擞得很…… 第234章 找到新岛,薄壳与鲍鱼 自己这池塘的旁边,是父亲与大哥家的另两处小池塘。 那两处池塘,他们也是请人进行了改造、修整,基本上一切进展都跟梁自强这边是同步来的。 帮工是他们自己花钱请的,但是修整完工后,往池塘中注入海水,则是梁自强帮的他们。 反正梁自强已经买了一台抽水泵,共用就好了,没必要爸和大哥再各自买一台,费那钱。 梁自强想到,得提醒一句自己爹和哥,也得开始启动寻找亲虾了。这时节找亲虾,正合适。 回到家里,把滑皮虾、牛眼螺、青口、蚬仔一股脑给到母亲和媳妇,怎么做出可口美味来,她们有的是办法。 身上五十九块钱拿回箱里前,想了想,他又留了一部分出来,打算明早去镇上排个队,买些新鲜瘦肉、猪心,或者割点猪肝。 “这不是有滑皮虾吗,还买什么肉,我吃虾一样够营养的!”陈香贝抬头看了一眼道。 “不一样的,已经有些日子没买瘦肉跟猪肝,这个不是海味能完全替代得了的!” 听他这样说,她就没说啥了。 晚上盐水滑皮虾、锅焖青口、蚬仔汤全都做出来了,一个冬季没沾这些鲜货了,吃起来满口全都是久违的鲜香嫩滑。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开船去镇上买到了新鲜的瘦肉,猪心也买到了。 回到家时才早饭时间,朱天鹏也到了,说是今天已经自己在家炒了昨晚的剩饭,吃了过来的。 梁父照梁自强说的,准备了大号的盆子,没一会梁天成也到了。四个男人开始往海边走。 路上梁自强跟自己爹和大哥说道: “昨天我已经试过一回了,在海面到处找虾汛,还不如去远些的地方找那些小岛,能碰上一些聚在岛边准备产卵的明虾群!” “岛边这个月份是会有亲虾,”梁父赞同道,“观棋岛、香螺岛都去过了没?” “观棋岛应该不会有太多虾,香螺岛倒是有,昨天已经去捞过了!”梁自强去年放了那么久的海底窜,对观棋岛的情况还是格外清楚的,就不打算再去观棋岛碰运气了。 “再远的那些岛,平时也没谁常去,有虾没虾也没个准,得去找了才知道。那就开远点,一个岛一个岛找下去吧!”想了想梁父又凭经验判断道,“先往南开,南边那些小野岛有可能明虾会比较多点!” 父亲这一建议,跟梁自强此刻的想法也大致差不多。 “对了咱们今天也不光是找亲虾,要是那些岛边发现有蓝蛤、薄壳、海蜈蚣,咱们也多搞点回来。这些东西提前放进池塘,让他们在池塘里扎根,以后虾苗长大了,这些都是现成的饲料!” 梁自强又提醒道。蓝蛤、薄壳都是属于体型很小的蛤类,海蜈蚣个头通常也不大,这些小东西都是明虾爱吃的,堪称活体饲料。 虽然营养价值和功效上,跟丰年虫那种逆天玩意不在同一级别,但作为明虾的常规饵料,也还是不错的。 目标明确,两条船一直往南开去。 像观棋岛这种比较近的岛屿,他们经过附近时就没停留了,一直再往南,寻找那些平时人迹罕至的岛屿。 往南方向的岛屿还是比较多的,有些说得出名字,有些则干脆没有名字,一年到头也没人光顾。这么多的岛,或许总能撞见一两座是明虾最喜欢的那种环境,说不定就会遇上大量的亲虾在扎堆繁衍。 “这里可以看看,这个叫羊肠岛!” 在一座形状极不规则、比较狭长的小岛附近,梁父放慢了船速,对梁自强叫道。 “爸你来过这里吧?”梁自强问。 “来过,七八年前的事了。有没有对虾可搞不清,看看吧!” 渔船围绕狭长的小岛边缘行进,他们边开着,边查看附近水面。 “虾是不少,怎么全是毛虾?!” 很快他们就看到水面浮动着不少虾子,个头较小。认出来是毛虾,梁天成不禁失望道。 毛虾他们都直接视而不见了,继续沿着岛屿找明虾。 然而这座岛附近就像是被毛虾给占领了一般,不仅明虾没有,就连滑皮虾、红虾青虾都少见。 倒是渔船所经之处的礁石,总能发现有一些鲍鱼的身影。 溜了一圈,已经不指望这座岛能找到明虾了。 “鲍鱼也是钱呐,要不要停船,下去撬些鲍鱼下来?” 梁天成找着找着,思维有些跑题。 “个头小了,怕是卖不起什么价。”梁自强还是想着搞亲虾最重要。 而且他说的没错,眼前这些礁石上鲍鱼个头都小得很,价格是比较便宜的。 同样是鲍鱼,大小不同,价格堪称天差地别。 像他卖过的三头鲍,是非常极品的大鲍了,所以能去到十块钱每斤。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80节 这种小个头,二十几只才一斤,每斤价格也就几毛,放在平时当然也值得撬一撬了,但今天有更重要的任务,梁自强不想耽搁。 “等下,你不是要薄壳吗?我好像看到那泥地上有不少!” 朱天鹏一直站在靠船头的位置,往远处张望,这时候有了发现,提醒道。 一转头梁自强也看到了。 薄壳虽然比起小鲍鱼更加不值钱,但作为饲料有大用处啊!两条船当即就在岛边停了下来,抛锚系缆后,四人走上滩涂。 这处滩涂上的薄壳数量还不少,要不然以薄壳这么小小的个头,不连成片的话,朱天鹏也根本发现不了。 一堆一堆的薄壳,有些堆在了石块上,有些还趴在泥地。看起来,就像一堆腰果。 薄壳正式名该叫短齿蛤,连壳一起,个头真就只有腰果那么大。 因为太小,其他地方很多渔民都是不吃这种蛤的,剥出来肉才米粒大。但是他们这一带,却是喜欢炒薄壳吃,连着壳一起炒到自动裂开,露出米粒般的小肉。 当然也正因为小,才沦为明虾的开胃菜之一。 这种就不用一颗一颗地捡了,直接大把大把地往蛇皮袋里边装。 四只蛇皮袋,每只都装得满满的,直到搜括一空,滩涂上没见到什么薄壳了,才算收了手。 但既然人都已经下船了,怎么可能对旁边石头上那些小鲍鱼视而不见。撬一撬,反正也就顺手的事情。 这一顺手,就是半个钟头过去了。 小鲍鱼撬了有小半桶,多少也能值点柴油钱了。自己吃的话,够吃好几顿。 回到船上,马不停蹄,往附近再找其他的岛。 开了一会儿,位置很偏了,一座依然不怎么大的岛屿出现在视线中。 这座岛的形状倒是规则得很,也不狭长,圆形的一坨,盘在海面上像是一堆……牛粪。 梁自强的念头刚从牛粪上闪过,就见岛屿旁礁石附近的水域中,一群灰黑的身影纷纷游了出去,争着游向海面。 “好多鲷鱼啊,鲷鱼可都不便宜!”朱天鹏的声音犹如画外音一般,在他耳边叫了起来。 价格还不错的黑鲷,这次有点多啊…… 第235章 几种贵鲷,全落网 “一群黑鲷?黑鲷好啊!”梁天成随即也兴奋起来。 如果是银灰色的平鲷,那种算是鲷鱼中最垫底的,价格就很一般。 但梁自强放眼处,水中奋力游动的这些鲷鱼颜色灰黑,显然都是黑鲷。 黑鲷比平鲷可要贵不少。 梁自强唯一觉得两难的就是,撒网捕捞黑鲷的话,势必就得耽搁自己寻找明虾的时间。 然而下一刻,这个选择题就不存在了。 稍稍开近一点,立刻就看清楚了,这帮黑鲷之所以奋力游动,形成了一窝蜂的架势,是在追食着一群虾。 最初还辨别不出是什么虾类,以为最大可能是毛虾、白虾之类,结果凑到最近,又惊又喜地发现—— 正是他们寻找了一路的明虾! 看情形,似乎是一小群明虾从附近路过,却遭到黑鲷的伏击了。 路见不平,自然是该拔刀相助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也顾不得什么动作轻不轻一点了,赶紧抢救性的,从黑鲷嘴里争夺明虾。 这要是慢一点,就不是会不会损伤一部分亲虾的问题了,而是亲虾全得落进黑鲷肚子里去。 于是那群鲷鱼正享受着肥美的明虾,一转眼没反应过来,就在网里头了。再一转眼,就在船板上了。 全部倒在船板后,就得分工合作了。梁自强让朱天鹏别跟着一起捕捞了,先赶紧把船板上那些明虾一只只捡起来,放进装有海水的大盆中。等久了,担心明虾的存活率是个问题。 朱天鹏扔下网,就去挑拣虾了。梁自强自个则继续向着鲷鱼群撒网。 虾群和黑鲷没有消散,伏击与围剿还在继续。 于是,螳螂捕蝉的故事也就一再上演,梁自强前后又是两网下去。 捕上来的黑鲷每网应该有十几条,明虾也得有好几斤了。 直到连撒了好多网,那一小群过路虾也跑得差不多了,而黑鲷见打劫不成、反陷险境,也都调了头,纷纷向着来时的方向逃窜。一头窜进参差交错的礁石群中,算是安全了。 梁自强终于停歇下来,这时一直弯腰在黑鲷之间找明虾的朱天鹏开口了: “你自己来看看,好像可不止黑鲷,剩下这些比黑鲷得贵多了!” 此前梁自强一直忙着撒网也没有细细分辨,这时蹲到船板一看,顿时暗呼好家伙! 他捕捞上来的总共几十条鲷鱼,全都黑不溜秋,但其中有一部分颜色要更乌黑一点,嘴唇也比黑鲷更厚一点。 分明是牛屎鲷! 牛屎鲷跟黑鲷很像,裹在一起不好分辨,得留点意才能看出来。 但是它们的价格差别就有点大了。黑鲷六毛已经不便宜,牛屎鲷是它的双倍! 平时牛屎鲷都得靠用鱼饵,一条一条去礁石中钓,钓到一条两条都会喜不自禁。 像他此刻这样,直接撒网捞,还一捞就捞上来这么多,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阿强,我这边网里面有不少是牛屎鲷啊,你那边也一样吧?” 大哥梁天成惊喜的声音传来,梁自强连忙应了两声。 梁父则嗬嗬道:“都是同一批鱼,还能有啥两样,不用想肯定滴!” 语气里夹着一股乐不可支,看来也是因这意外收获而高兴不已。 梁自强这边,先跟朱天鹏一起,把船板上剩下的明虾一只不落,全都捡进了大盆的水中。 然后他又把黑鲷给牛屎鲷区分开来,放进了不同的筐里。一会卖起来也方便。 “可惜都钻进礁石里去了,这小破岛这么多牛屎鲷,要是能把礁石里那些也搞到手,那就真挣钱喽!” 梁天成也分拣好了两种不同的鲷类,站在船头,痴望礁石,有几分舍不得这岛了。 看他这样子,梁自强高度怀疑,他怕是已经把寻找亲虾的事忘到一边去了。 “哥,下次吧!等咱们把亲虾的事弄完,要是真舍不得这里的牛屎鲷,下次专门带钓竿过来!” 钓竿钓牛屎鲷,效率上固然不及撒网捕,但对付躲在礁石里面的鲷鱼,这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了。 关键还在于这里的牛屎鲷目测数量很不少,花点时间好好钓,收获也是能够很可观的! “对呀下次来钓,今天就是想钓,也没带钓竿过来!”梁天成转头又问梁父,“这小岛叫什么名字爸你知不知道?” 梁父摇了摇头:“前头那座羊肠岛我还知道,这岛我就搞不清了。这一带岛很多,压根没名字的岛都有不少!” 梁自强闻言,也没怎么过脑子,就是忽然想到这岛盘成一坨神似牛粪,加上又有这么多值钱的牛屎鲷,于是脱口而出接话道: “没名字我们下次说起来也不方便啊,要不就叫……牛屎岛?” 梁父还正在翻着白眼呢。但他翻白眼的速度没有他大儿子搭腔的速度快,只听梁天成立马赞同道: “牛屎岛好!跟前头那座羊肠岛,名字还挺配的!” 梁自强倒是没想到这一出。自己这脑子一抽,随便冒出一名字,还跟前头那座岛整出个姊妹岛来了。 梁父一个白眼没翻完,赶紧又朝着自己大儿子也翻了一个。 就这么草率的,这岛有名字了…… 当然,仅限于他们几个之间的小名而已。至于这岛原本是不是有什么名字,亦或真的压根无名,就弄不清也不去管了。 开着船正要离开这小岛,忽然礁石群中又有两条个头不小的鱼蹓跶了出来。 这回不只是梁天成激动,梁自强也是有点定力不够用了。 两条鱼不是牛屎鲷,却胜过牛屎鲷。 是斑石鲷!同为鲷类,这鱼的外形跟黑鲷、红加吉鲷、牛屎鲷都大不一样。 这鱼身上布满了细小的斑斑点点。看那副样子,有几分莽。 上次把梁自强的钓绳直接给咬断的,便是这种斑石鲷! 虽然身上斑点容易让人联想到石斑鱼,但它不属于石斑,而是鲷类中价格比较拔尖的那种了。 比起石斑中的青斑,价钱都要贵一倍。比起牛屎鲷,那更是三倍往上了。 不经意间找到的一座偏僻小岛,想不到栖息着这么多的鲷类。 连斑石鲷都有,这下梁自强是真打算以后有空专程过来钓鲷鱼了。 闪念间,他也是有够眼疾手快,飞快已经抓起了船上的一只手抄网。 刚钻出礁石来的鱼,撒网不好对付,手抄网倒是多少能起点作用。 一面让朱天鹏配合着把船开近过去,一面瞅准机会,对着那两条斑石鲷便捞了过去。 手抄网斜入水中,两条斑石鲷一见不对,火速往回退,打算躲回礁石。 一条反应快点,没能捞中,窜进去了。 另一条更大一点的斑石鲷,却是被梁自强抄了个正着,奶凶奶凶在手抄网中蹦跳半天,也没能逃出。 放回船板上,今天这突如其来的收获又添了一笔。这鱼不小,价格还高,赚了…… 第236章 力量型选手 看到这处小岛鲷鱼成堆,梁自强又想起偏东海域的无名岛来。四月天了,也不知那座岛上石斑鱼是否开始重新冒了出来? 等忙完搜寻亲虾的事,是该去无名岛看看了。 开着船继续寻找新的岛屿。又开了好一会,一座比前两处岛屿都要小点的孤岛出现在前方。 说实话这些岛错落分布,一座比一座偏,要不是船上带着指南针,等他们找到这些岛后,怕是都得绕半天才能绕回家去。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81节 这座岛除了零星几条比较常见的杂鱼,没再有大的发现。 岛滩上分布有不少棕色石块,不大不小的石块上倒是有不少螺类,但看起来也无非是些辣螺、东风螺之类,不太值钱的样子。 老办法,还是得围着小岛转悠一圈,万一有亲虾呢,他们现在可是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想放过。 绕岛开行中,一人开船,一人更专注于察看附近水中的动静。 这时就听到朱天鹏在舱外喊: “阿强过来看,这不就是你要找的么,水里头多着呢!” 梁自强听他喊声,还以为终于在水面见到聚集的明虾群了,连忙从舱里头跑了出来。 结果一看,哪是什么明虾。 海水中悬浮着一条条极像是蜈蚣的东西,正一伸一缩,在水里游得自在欢畅。 “海蜈蚣呀!” 海蜈蚣又称沙蚕,但是长成这样,全身都是腿,可不像蚕,活脱脱的就是蜈蚣。 这么多海蜈蚣一起游动,那场面还怪壮观的。何止壮观,都能让人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不是自己所以为的明虾,但能够找到这么多沙蚕,梁自强还是蛮高兴的。 这东西跟他前头找到的那些薄壳一样,都是明虾的天然饲料。 当然,南海这边有些渔民也吃海蜈蚣,反正梁自强平时不怎么吃这个。 “快点,赶紧多捞点!” 两人都行动起来,与此同时,父亲那边也开始撒网了。 捞上来后,肯定不能直接倒在船板上。这东西他是要放到虾塘里去落地生根,长期与明虾作伴的,必须都得活着带回去。 船上除了装有明虾的一只大水盆,另外还有一只水盆到现在还空着的。 本来是打算继续找到更多明虾,就用来装明虾的。现在明虾没找到更多的,干脆就给海蜈蚣鸠占鹊巢了。 把海蜈蚣倒入盆中,马上又往水里抛网,继续捕捞。 捞了几网海蜈蚣陆续散了,梁自强跟父亲想法一致,都打算上到岛上滩涂,看能不能再多找些。 既然这小岛附近水域中有不少的海蜈蚣,就说明这里的环境是很能够吸引海蜈蚣的,滩涂上极可能还有。 梁自强几个都戴上了手套,把船停靠稳当,就去到滩涂上。 其实沙蚕是没有毒的,但长成这样,渔民们只要身边有手套,还是宁愿戴上手套再去接触的。 走在滩涂上,他们重点针对那些分布在滩上的石头。大石头上爬着一些东风螺、辣螺之类,他们没太去管,而是往石头缝隙看。 梁自强看了两眼,见石头缝中有两三条。他没去抓,而是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直接用力翻转开了一块石头。 果然,石头底部被盖住的部分,好几十条沙蚕! 一顿秋风扫落叶,这几十条都进了他的桶子。 这同时,父亲、大哥还有朱天鹏,也各拎一个小桶,翻转石头找到了不少。 连翻了几块石头,来到一块特别大的石头前。这下梁自强单凭一己之力是翻不动的了,叫过来朱天鹏。 他们俩都是力量型选手,一联手,总算把大石头掀翻到了一边。 这一下感觉揭开了一个宝藏盖子,大石头底下躲着沙蚕就更多了,比前头那石头怕是多好几倍。 两人生怕它们逃窜,手忙脚乱一顿划拉。 还好这东西在陆地上的速度,远比不上在水里,再怎么逃窜,真正逃出生天的也不多,大多数还是被他俩得手了。 这边才刚打扫完,就听父亲在叫:“阿强你一起过来下,出把力!” 梁自强一看,好家伙。更远处,一块比眼前这个还要大出很多的超大石头,父亲与大哥两人正试图用力掀翻,但显然力不从心。 梁自强、朱天鹏闻声跑上前去。有了这两个“实力”人物,僵局瞬间就打破了。 四个人一同发力,看似不可撼动的大石块,愣是被掀到了一旁。 不用说,又一次沙蚕丰收了。这块石头下,藏身的沙蚕更多! 显然,这座岛的环境挺吸引沙蚕的。 “这座岛也没名字吧?干脆就叫沙蚕岛得了!” 梁天成也算过了一把取名字的瘾。 把这岛上的沙蚕都搜罗了一遍后,几人才重新回到船上。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比较偏,也比较远,回去还得花不短的时间,因此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就不继续找了,开始打道往回。 天然饵料找到了几种,另外还捕捞到不少的值钱鲷类,今天这趟出海其实战果还算是丰硕的。 最美中不足的是,明虾虽然也找到一盆,但数量太少了。改天还得找,亲虾的量必须找够。 回到村里,第一件事不是急着去卖各种鲷鱼,而是赶紧把明虾放入亲虾池中待产。 梁自强的亲虾池中已经有了上次的一点亲虾在里面,这次再放入一些,数量上总算在逐步增加,但仍是不够的。 放好后,他把今天新捕的沙蚕也放了一点进去,给亲虾喂食。然后又去盐田捞了一些丰年虫,跟上次一样操作,投喂亲虾。 父亲大哥那边,把他们收获到的那盆亲虾也倒进了一个间隔出来的小池子。他们俩打算共用一个亲虾池,等产出了虾苗,一起分着用。 梁自强走过去,给他们估计了一下丰年虫的用量,让他们直接从自己承包的那几十亩废地中取了一些丰年虫,进行投喂。 安排好了亲虾,接着才是给整个虾塘投放长期饵料。 梁自强把今天寻获来的沙蚕、薄壳这两种天然饵料都一一倒进了七亩池塘中,任由它们在池塘中生长、繁殖。 忙完了这些,才去到码头收购点,把今天的额外收获——黑鲷、小鲍鱼、牛屎鲷、斑石鲷全都拎去卖了。 第237章 向着千军万马大撒网 数量最多的是黑鲷,称过后,有三十一斤三两。 黑鲷是六毛每斤,计十八块七毛八分。 然后牛屎鲷也不少,有十斤二两,这个每斤达一块二,计十二块二毛四分。 最少的是斑石鲷,只用手抄网逮到一条。但这个贵,跟郑六讨价还价半天总算争取到三块每斤,虽然比月海还是便宜,但放在郑六这已经算顶天的价格了。 这一条重一斤八两,仅一条就值五块四毛钱。 另外还有点小鲍鱼,留了一部分自己家里吃,拎过来卖的只有四斤六两。这种小个头鲍鱼才六毛每斤,卖了二块七毛六。 今天所有的鱼获,加起来到手三十九块一毛八。 付给了朱天鹏三块的帮工费,自己有三十六块来钱。 父亲、大哥那条船,除了比他少逮到一条值钱的斑石鲷,其他鱼获是差不多的,也有三十几块。 回到家,陈香贝还挺关心虾苗的事,问他今天出去一趟,有没捕到亲虾。 “撒网捞是捞到了一些,量不够,明天要是天气好,还得继续找。多转悠几个岛,肯定是能找到够多亲虾的!” 说完他掏出身上的钱来: “今天也不只是捞到亲虾,顺便还捕到一些鱼,卖了也有三十几块了。对了桶子里留了些小鲍鱼、东风螺,螺你少吃点,但鲍鱼吃了好处可不少,你多做些来吃!” 加上这三十多,箱里现在也有八百三十多了。 晚上梁自强计划着,要是明天还是天气晴热,就继续去海面、海岛寻找亲虾。 要是阴天,气温下降,就去龙居岭,看看布置在龙居岭的大型浮刺网的情况怎样了。 结果第二天,太阳起得比他早,显然又是个大晴天。 跟昨天一样,父子三个加上朱天鹏,两条船继续前往海面,寻找适合明虾产卵的小岛屿。 今天最先找到的一座小岛,最多的全是各种常见花蛤、青口、西施舌。另外就是洄游归来的虾虎鱼、青占鱼。 无论蛤还是鱼,都是比较普通卖不起价的,他们上岛看了一圈,也就没太大兴趣了。 换成岸边赶海还会感兴趣,出海就不太能看得上花蛤青口之类了。 但是海域中散落着的海岛,毕竟多半都是聚集着最普通常见的海货而已,这也是平时渔民们并不愿意耗费柴油钱,大费周章去寻找小海岛的原因之一。 上一世梁自强在新闻中听闻过的好几座物产特别丰盛的宝藏级无人野岛,夹杂在两百多座岛屿中,并不好寻找。 而且极可能,越是物产丰盛的岛屿,就越偏僻,甚至越接近深海,实际上以村民们现今的条件也是去不了的。 今天继续寻找到的第二座小岛依然没什么值钱的海货,但是令他们欣喜的是,岛滩上倒是发现了大量的蓝蛤。 蓝蛤虽然跟花蛤一样不值钱,但对他们却有着特殊意义。这东西跟昨天的沙蚕、薄壳一样,是明虾的天然饵料之一。 于是,他们弯着腰,在这小岛上捡了好几蛇皮袋的蓝蛤。就算放在袋中暂时没有水,短时间蓝蛤也是能活下去的,下午赶回去及时放进池塘就可以了。 连找了两座小岛都未发现明虾的踪迹,几个人都有些失望,继续寻找下一座野岛。 两条木船在空阔的海面行进,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渔船来到这种地方。海天之间,两条船显得很是渺小。 开了好一会儿还没出现第三座岛屿的身影,几个人却是冲着海面,不约而同的惊呼起来: “好多虾!” 只见前方海水中,如同弥漫着一团红雾,向着他们这边扩散而来。 一开始看不清这团红雾中如粉尘般的颗粒到底为何物,但转瞬“红雾”便漫延到他们的船下水面,所以他们才一眼认了出来,是虾群。 但这虾比起大海中常见的虾类实在是小太多了,几乎跟丰年虫的大小差不多了,目测才一厘米多长。 这么细小的虾,肯定不是他们要找的明虾。明虾的个头比它们要大好几倍,肥美的能大十几倍。 “这是磷虾!该是从深海中游过来的。”梁父看了看越漫越多的磷虾群,开口道。 他说得没错,这种比毛虾都要细小太多的小虾,名叫磷虾。 比虾小,形状长得跟虾类差不多,但实际上,磷虾并不属于虾类。 这东西分布最多的,是在南极。南极磷虾几乎是南极所有动物的共同粮食。 在南海也有磷虾,与南极磷虾略有区别。 平时南海磷虾更多是在深海,偶尔现身浅海,渔民也不太捕捞。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82节 毕竟,这个年代的人们还不太食用磷虾。比磷虾更适合吃的海货,多得去了。 就算毛虾,都比磷虾更受欢迎。 眼下,四个人站立船头,都没有半点要动手撒网的意思。 他们就像几个观众。磷虾的赤红阵容磅礴,晕染、扩散的过程中,有的地方绵密,有些地方松散。 密的地方颜色极浓,稀疏的地方色彩淡薄。 一大团由万千生命组成的红云深浅交映,上演着大海中无声的蒙太奇。而他们四个人如同被定格在大海上,无动于衷地看着蒙太奇从脚底下划过。 也不知从哪一秒起,水中磷虾军团发生了变化。深红浅红中,忽然被一股青蓝色穿插进来。 就如同在滚滚红尘中,忽而升腾起一缕青烟。 这缕青烟,硬是把漫漫红尘扯开一道口子,然后,将红尘撕裂成两半。 “青烟”还在汇聚,袅袅升腾于水下。 船上的梁自强四人,先是惊奇,后是激动,继而一股振奋从胸腔中跟着升腾而起。 “明虾!是明虾在集体捕食磷虾!”梁自强止不住高呼起来。 “没错,是明虾群,找了半天的岛,谁料倒是在这碰上了!”梁父确认道。 青蓝色的,正是明虾群。 不同于磷虾的粉红,明虾大多为透明青蓝色。 个头上,大的明虾能有十几厘米长,比细小的磷虾真是要大上七八倍,甚至十来倍。 此刻的水面以下,明虾少,磷虾多,但明虾却如同一把匕首直插磷虾军团。 大虾吃小虾,明虾正疯狂捕食着磷虾! 四人谁都无需指使,认出是明虾后,全都拎起渔网,向着脚下撒下网去。 渔网野心勃勃,笼罩下去,像是要攫住水中那朵变幻的红云,要追缉那缕飘动的青烟。 按说,捕捞亲虾,最忌惮就是把其他不同的虾类一同混杂进去,因为到时几乎没有办法把它们一一筛选、区分开来。养殖对虾就会变成养殖杂虾。 但是此时,他们都放心得很,只管恣意撒网就好。 磷虾、明虾既然一起捞,到时就一起放入虾池好了。虾苗、虾粮全在同一网里给捞了,这多省事…… 第238章 捕捞奇特观赏鱼玻璃刀 显然,这些明虾都是被磷虾群给吸引来的。 一开始看着不多,只有一小缕穿插在磷虾群中,然而当梁自强他们捕了一网之后就发现,还有更多明虾正从路上赶来,颇有点源源不断的节奏…… 其实明虾是分为两种颜色的,母的是青蓝色没错,公的则是黄棕色。但这群虾中,明显是母多公少,所以整体看去就成了青蓝色。 捞了好几网后,他们估摸一下,这次亲虾怎么都够了。本还计划要是今天捕捞得不够多,就再多跑出来两趟,现在看来,后面的事都省了。 他们主要还是瞄准裹挟在磷虾丛中的明虾,一旦明虾被捞完,那一大团磷虾就在他们眼里失去了魅力,谁也不想再动网多碰一下。 附近岛屿也没必要继续寻找了,他们开始调整航向,准备驶离这一带海域。 还没完全调好头呢,就见海水中来了一帮不速之客。 这次在洋流中漂过来的,是一种形状极为奇特的小东西。 按说,几乎所有的鱼,都是横卧在水中游动,少有例外。然而眼前,海水中却是竖立着一片片薄薄的东西,透明而坚硬,像是直立着插入在水中的剃刀。 由于数量还不少,看起来,就像数不清的剃刀,在海水中自动悬浮,既不下沉,也不横倒,就那么坚硬地直立着。 这场景,看起来倒是怪美的,但是美得有点诡异…… “这什么鬼东西?”梁天成很是诧异地问了起来。 “从没见过海里有这种东西啊!”朱天鹏也同样惊讶。 梁父也是看了好几眼,才开口道: “玻璃刀?这鱼我也就见过一两回!”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笔直刀片样的透明小鱼已经借助洋流之力,与磷虾群开始交汇。 玻璃刀鱼忽上忽下,像一柄一柄的刀锋,在向着磷虾群一下一下地扎着。显然,这鱼也是在进食磷虾。 就算进食的时候,它们也没有改变体态,依然保持着头朝下、尾朝上,垂直而动。 “爸这鱼要不要捕?”梁天成是真不懂这怪鱼,问梁父道。 “捕什么?捕这个还不如捕磷虾。磷虾最少还能吃,这东西又吃不得!”梁父继续调头。 吃是真不能吃。玻璃刀鱼又薄又扁平的身体,完全包在透明的骨质硬甲中。正因为全身都是硬的,无法大幅度摇摆,也无法正常游动,只能裹在洋流中漂。 但不能吃,不代表毫无价值啊! 梁父刚说完不捕,转眼就看见梁自强扯起了网来,一边往海水中抛,一边还招呼着他们: “爸,哥,你们也赶紧撒几网,捞一点是一点,这鱼有人养着玩,多少能卖点钱的!” “这鱼能卖钱?这你也是听城里朋友说的?”梁父半信半疑。 “对,我估计他们说的就这种!” 其实这种玻璃刀鱼卖不卖得出,梁自强也没谱。他知道这鱼有人养在水族箱中观赏玩,还是在海洋节目中看到的。 但是后世有人玩这个,是不是等于现在也有人玩,他可不清楚。毕竟这鱼太古怪了,跟蓝嘴新娘那些的情况还不太一样。 这不是反正都碰上么,捞了再说呗。 对这鱼他也不抱太大指望,后世就便宜,在观赏鱼中属于身价偏低的那种。 听他这样一说,几个人全都再次拎起网,忙乎起来。 一边下网,就听到梁自强在大声提醒着: “你们注意轻点,这鱼……它容易断!” 正扯着一网鱼往上拉的梁天成,当即手就抽了一下。 作为一条鱼,容易断…… 这算什么事,还是鱼吗? 真搞不懂那些城里人养啥不好,养这硬梆梆还容易断的玩意干吗…… “阿强你没开玩笑吧?鱼能断掉?” 朱天鹏也是觉得这就离谱了。更离谱的是,他刚刚那几下动作怪粗暴的,还在船舷上碰撞了几下。要断的话,估计都已经断了…… 结果把鱼倒进船舱,傻眼了,还真有一部分的鱼,折断在了网里面! 玻璃刀,这是真玻璃啊! 梁天成、梁父的网收上来,也都各有折损。 几个人就这么一网接一网,捞着这极不靠谱的观赏鱼。 捞上来的玻璃刀,扁薄如刃,每一条的体长大约十公分左右,背鳍和尾鳍退化到几乎没有。 这东西轻得很,而且也不算密集,每网几十、百把来条,估计也就一斤多每网。 捞了几网,鱼连着磷虾一起,被洋流带远了。梁自强也没打算刻意去追,说声差不多了,这次正式调头回航。 回到岸上后,先来到池塘,把蓝蛤放进了大池塘中,任其继续生长。明虾与磷虾都混在了一起,则倒进了单独的亲虾池中。 离开虾塘后,梁自强就去到钟明家,再次联系上了江文昂。 这次听说是玻璃刀鱼,江文昂兴趣不是太大。 “这鱼养倒是有人养,但是卖不起价,加上路上运输还容易折损,不好搞!”江文昂犹豫道。 最后看在已经合作多次的份上,他还是答应明天过来。 只要能出手就行,至少今天没白捞一场。至于价格,梁自强本身也没抱太高期待。 第二天上午江文昂准时到了,依然让司机开了车过来的。这次货厢中的塑料容器底下特意垫了很多稻草,容器与货厢之间也用稻草隔开。 很显然,江文昂是为了减少容器的大幅度颠簸,以免玻璃刀鱼在运输途中出现损耗。 看了看他们的鱼。梁自强和梁父都已经提前把折断的鱼选出来扔掉,所以现在放到江文昂面前的鱼,每一条倒都是完好无损,并且都活得好好的,就算在水盆中,都依然保持着头下尾上、垂直倒立。 “昨天电话里我也提了,这鱼可不能按条来算,只能论斤。四块钱一斤,考虑到我买下来后肯定还会有损耗,这价格已经很高的了!”江文昂思索了一下出价道。 梁自强自知提价的空间不大,但还是争取了一下道: “怎么说都是观赏鱼,你转手出去的时候还是可以按条卖的对吧?现在按斤没问题,每斤价钱再高点吧,你也知道这鱼轻得很,看着多,都没几斤!” 梁自强是想至少争取到五元每斤,但江文昂犹豫了一会: “最多加到四块五,老弟这鱼我平时真不怎么收的,它没其他观赏鱼那么好卖的!” 最后就按四块五成交了。 梁自强的鱼是九斤三两,算了下是四十一块八毛五。 梁父的跟他差不多,也有四十来块。收到钱后梁父跟梁天成转头就分了,一人二十来块。 今天朱天鹏没有过来。 昨天傍晚梁自强就跟他说了,今天可能要留在家里卖玻璃刀鱼,出不了海。 但卖完玻璃刀鱼后,梁自强还是出海了,单独一个人出海。 他跟媳妇打了个招呼,拿起桶子、袋子、铁凿、钓竿一整套行当,就去往了海边。 亲虾目前已经够用了,所以他今天不是出海去找亲虾的,也不是为了到海面去寻找零星鱼类捕捞。 天气晴朗,气温偏高,也不适合去龙居岭收取浮刺网。 他要去的,是阔别了已经好几个月的无名岛。 林百贤至今没从他表哥那儿回村里来,梁自强看着气温已经变暖,必须得一个人去无名岛瞅瞅,看看那儿的“存款”还有多少能取的。 不说别的,月海酒楼的杜经理肯定已经在等着他恢复供货,再不去,杜子腾估计都要急了。 再说,自己现在也正是方方面面都需要用钱的时候……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83节 第239章 新年首次薅无名岛 一路开着船直奔无名岛方向而去。不知为何,现在一个人前往,少了林百贤在耳边叽叽喳喳,倒是有些太过清静,还有点怅然。 路上他还在想,也不知林百贤在他表哥那帮工现在怎么样了,某些心事有没有变淡一些,彻底走出来。 这无名岛是他们两个人历经了一场生死劫才发现的,他还是希望林百贤哪天能够回来,一起到岛上钓钓石斑,翻找各种值钱海货。 到达无名岛依然是双重保险,把船停靠稳妥后,就拎着行当去往礁石带。 趁着潮还没完全退下去,独自爬上礁石,开始垂钓。 没等待太久,鱼竿就有了反应。 现在他也不期待什么东星斑、老鼠斑了,只要能够有最普通的青石斑,就很惊喜了。 稍等数秒把钓竿飞快提了起来,悬挂在钓钩上的鱼还挺生气勃勃的,兀自在半空中甩动不已。 个头也不小,得有两斤多的样子了。可惜,是条最稀松平常的花鲈而已。 首战未能告捷,决定再试。 这次倒不是海鲈鱼,却是一条浅色鲷鱼,几毛钱的平鲷。 接下来,鱼上钩倒是怪勤快的,走马灯似的,各种鱼纷纷咬钩。 一会花鲈,一会午鱼,还钓到了几条银鲳鱼、小黄鱼。 连平时不太常钓到的那种红娘鱼,都钓上了两条。 唯独,却迟迟没有出现他期待中的石斑。 他是真没想到,这处原本最盛产石斑的岛礁,被猫鲨端了一次老窝后,时隔这么久石斑鱼盛况居然都没有再现。 不是都说鱼类只有七秒的记忆么?这怎么感觉,遭受了一次猫鲨的血洗之后,石斑打算记一辈子,永不回伤心之地的节奏? 还是说,残余的石斑逃离后,已经找到了新的栖息地,不愿再挪窝了? 反正这次是没得石斑了。花鲈、午鱼这些大众鱼就没必要耗在这种地方钓了。 等到海潮一退到差不多,他就放下钓竿,去寻找三头鲍跟鸡爪螺了。 鸡爪螺要重新出现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几个月半年的事。那些被他们薅过的礁石,要么光秃秃,要么被其他螺类爬上去占领了,他只能继续一直往前,去寻找还没有被他采过的礁石。 庆幸的是,整个冬季,都没有再飞来蛎鹬之类专爱吃鸡爪螺的鸟类,所以等他往前走了很远,找到新的礁石,总算还是有鸡爪螺可采,个头也依然不小。 没有了说话声,整座岛,只有他一个人拿着铁凿,举着榔头,一下下敲打礁石,声声相连。 回应他敲打声的,唯有海风海浪,时近时远。 如今鸡爪螺没那么容易找到了,每次撬完一处,寻找新的一处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撬了有半袋后,看看太阳方位也不早了,回船里吃了些媳妇塞给他的花卷,灌掉小半壶的水,又开始找鲍鱼。 礁石靠下方位置,鲍鱼大的小的都有,他只能是尽量捡大的,能够达到三头凑足一斤的那种。 别看有时候大小只相差一点,但价格区别可不小。三头鲍是一个价,再小一点的四头鲍,价格就得低一截;五头、六头鲍,价格又更是两重天了。 当然往上的话,要是能发现比三头鲍还肥壮,达到两头鲍个头的那种,价格就不是比三头鲍提升一小截的问题了,而是会有质的跨越。 至于一头鲍,放在全世界那都是宝物,奇货可居。 梁自强还真希望自己哪天撞大运,能够遇上二头鲍,甚至破天荒来个一头鲍! 当然越大的鲍鱼越是存在于深海,除非他鸟枪换炮,设备越来越强,直到能够畅游深海,否则是很难有机会碰上二头鲍、一头鲍那种稀罕物的。 撬了不少鲍鱼后,他也不敢停留太久。今天是卖完了玻璃刀鱼才出发来这里的,时间上没有平时那么充足。 离开前,见扇贝也开始冒出来一些,于是捞了一些,主要是回去自己家里吃的。 肥美的白虾、对虾也陆续出现了。可惜这里的对虾是以另外一种为主,而非他打算养殖的明虾。 也捞了一些,打算自己吃一部分,再多少卖一些。 夹杂在其中的,倒是也有为数不多的一点明虾。他打算回去后,花点时间好好挑选,把明虾都一只一只地从里面挑拣出来,放到亲虾池中去养着。 虽然数量少得可怜,但这种明虾个头比别处的都要大,真要是产出卵来,说不定虾苗长大后,个头也能超过一般的明虾! 想想,还是挺值得期待的。 鸡爪螺没水也能暂时活几天,他是用蛇皮袋装,三头鲍用的桶子。 至于这些虾类,待遇就大不一样了,都用装有海水的大盆子装着,保持活力。 尤其是里面夹杂着的少数明虾,还得寄希望于它们多产点优质虾卵出来的。 上船后就开着回家了。回到岸边,今天这些鱼获得分为两拨卖。 花鲈、小黄鱼这些普通的鱼获,当天就提到郑六那卖了。这些鱼才四毛左右一斤,钓到的几十条,也才到手十三块多钱。 其他的鱼获今天卖不了,先用板车推回了家里。 到家后赶紧就把大盆中混杂着的明虾给一只只挑出来,陈香贝也帮着一起拣。 趁着天还没全黑,梁自强拎着这少少的几十只大个头明虾,来到虾塘,把它们一同放入了亲虾池中。 同时,又去捞来不少的丰年虫,抛入小池中给亲虾们享用。 细看了一下,前后几批放进来的亲虾也有不少了,但目前都还没开始产卵。正常来说还得一些日子。 忙完虾池的事回到家,天也正式黑透了。 梁自强本打算,明天就赶紧去一趟城里,到月海酒楼把鸡爪螺、三头鲍出手掉。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是个阴雨天,下着一点毛毛雨,气温是降了,却没什么风浪。 没风没浪气温还低,这种天气反而是前往龙居岭的大好时机,太难得了。 话说那张超大型的浮刺网放进海峡,到现在也隔了有三天了,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鱼鳍挂在网目中,鱼是能照样活着,但如果时间一直拖下去,挂在网上的鱼无法自由觅食,也是会饿出问题的。 鸡爪螺、三头鲍用海水在家暂时养着,短暂的两天三天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决定今天去龙居岭收网。 不一会朱天鹏也来了,显然他也判断今天这样的毛毛雨天气适合去龙居岭。 梁自强本打算去叫一声李亮,结果走到半路就碰到那两货已经在往桔子坡这边走过来,他们也是想来叫他。 四人一起去海边,开着船,划开碧波,也划开空气中细细的烟雨,一路往龙居岭行进而去。 第240章 浮刺网收起万千鱼 开了好一会儿到了龙居岭的那道海峡。细雨依然没停,也没有变大。 虽然只是蒙蒙细雨,但飘洒在人的额头、脸颊、脖子,皮肤还是感到一片凉凉的。 李亮不禁感慨道:“这叫什么天气?几天前咱们在龙居岭,还热得把上衣全脱了,跟大夏天似的。现在一降温,又跟秋天冬天一样了!” 邓招财鼓着眼道:“降温还不好?要是跟大夏天一样,龙居岭你敢去?” 李亮一想到马上有鱼可捡,心情还不错,破例没有怼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水汽道:“那倒是。” “春天春天,时时发癫,说的可不就是这个月份嘛!”梁自强也接话道。 说实话,他们平时在海面漫天飞雨中行进的情况还挺少见的。此刻,有点穿云破雾之感,苦中作乐地想想,其实感觉还不赖。 海面上,他们还看见了两条鯕鰍,从水中跃出,仿佛也在迎向空中若隐若现的毛毛雨。只是,没有阳光,此时的鯕鰍并不怎么缤纷多彩。 看来,零零星星的鱼类,都开始在浅海中逐渐重现。 只是这一路开去,都并未遇见稍微像样一点的鱼群。这个时节的浅海,鱼类还不可能多到成群结队的地步。 那两条鯕鰍转眼就跑远了,他们也没有浪费时间去追,毕竟要赶着去龙居岭做的事情,比这重要多了。 一路说着话,腾云驾雾一般,越来越近了。 待到开进海峡与龙居岭之间的那道入口,梁自强一眼望见长达几十米的水面上,浮筒仍在随波摇曳。与此同时,他也心中猛的“咯登”一下。 “怎么回事,怎么漂上来这么多死鱼?!”船上朱天鹏先惊呼起来。 只见浮筒旁边,起码有十几二十条鱼浮在水面。 “这几天一直天晴,没瞅着机会过来,看来挂在你那浮刺网上的鱼没撑下去,耗死了!”李亮也直摇头,叹道。 梁自强心里第一时间也冒出同样的想法。 中间隔了三天,再加上两头两尾,就是四天多了。或许被浮刺网挂住的鱼找不着东西吃,就真饿死了? 如果真这样,浮上来了就这么多,饿死后继续挂在网上的,还不知有多少。 梁自强心里沉了沉,感觉第一次放置大型浮刺网就有点砸了,鱼获看来有点悬了。但这也没办法,连续那么多天的高温天气他们也不敢前来龙居岭取网。 再又近了点细看,梁自强咦了一声,发现这些浮着的死鱼似乎多多少少,都有伤口。甚至周围稍远处,还有些破碎的鱼儿残体。 是浮上来后被其他鱼给分吃了还是怎么回事,一时他也搞不清楚,肯定是先取网再说。 把船开到左侧小岛的峭壁下,人下了船,开始解开绑在壁底石柱上的粗绳。 扯着浮刺网的纲线,重新上船,梁自强与朱天鹏合力,从这一头开始,把浮刺网一段一段地往船上拉。李亮、邓招财也将他们的船开近过来,搭一把手,帮着拉住纲线扯网。 第一感觉就怪沉的,按说鱼应该是不少的,是死是活就是另一回事了。 随着最顶端的一段浮刺网被拉上船来,梁自强的眼中闪了闪,表情变得惊讶起来。 这段网上,从上到下,挂住的鱼大大小小,种类不一,数量确实还不少。 出乎意料的是,鱼被拉出水后,纷纷开始动弹不已,弄得这一段网都颤动起来。 至少说明一点,多数鱼都还有力气动弹,至少也就都还活着。 再细看,竟然找不出一两条死鱼来!几乎所有中招的鱼,都还好好挂在网上,并没有死! 说明四天时间,鱼挂在这里撑下去是并没有问题的。这就奇了,也不知道海面浮的一大片死鱼,到底怎么来的? “强哥,这鱼也没事呀?而且瞅着品种还真多,数都数不过来!”邓招财也同样奇怪,开口说着。 “现在还只一小段,再收收看才知道!” 毕竟整张网有六十多米长,现在才收上来两三米而已。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84节 他们时不时开动一下船,沿着网纲向前挪动几米,然后又扯上来新的几米浮刺网。 邓招财说得没错,中招的鱼虾还真是品类繁多,有点琳琅满目的味道了。 毕竟过了整整四天多,这又正值春汛的高峰,不同的鱼汛虾汛一波接一波,不分昼夜走马灯似的轮着经过,被挂网的种类自然也就多了。 一眼扫去,金鲳鱼有不少。 这跟金鲳鱼的身体形状有关系,它比较宽,有点菱形,上下的鳍还长长的刺出来,鱼鳍太容易被挂在网眼里了。 银鲳也有一些,但数量比金鲳鱼要少太多了。银鲳的身体结构是类似的,但它习性不同,喜欢往水的下层游,而这次的浮刺网主要拦截的是中上层,银鲳鱼汛估计直接就从网底下的空间穿行过去了。 小黄鱼、大黄鱼、牙片鱼都各有一点。其中牙片鱼不多,不是被网眼挂住,而是被网衣缠络住了。 数量上除了金鲳鱼,再有特别多的就是青占鱼、虾虎鱼、刺巴鱼。这几种鱼看得梁自强有点头大,占了网衣那么多的位置,却卖不起价格。尤其刺巴鱼,才五分钱一斤,感觉纯粹是来捣蛋的…… 这也是浮刺网的缺点之一,你没办法人为地去选择哪种鱼汛,来什么就是什么。 再继续起网,偶尔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大泷六线鱼、黑老婆这种相对值钱的鱼,也稀稀拉拉挂着一些在网衣上,算是点睛了。 中招的当然不只有鱼。虾就有好几种,白虾居多,也有皮皮虾、明虾、滑皮虾。 虾跟鱼不同,它们没有鳍,不是被挂住,而是有些倒霉的虾,刚好头部别在一个网眼,尾部别在另一个网眼,卡住了…… 梭子蟹也有一些,是钳子扣在网眼中拨不出来了。 居然乌贼都有两三只,他就搞不明白,这些货是怎么把自己的触手跟网衣缠在一起,然后扭做一团的。 总之,大网上挂着形形色色的生物,要是只论数量和种类的话,绝对称得上是大丰收了。比起他平时一波接一波撒网捕捞某类单一的鱼汛,这种浮刺网如同展开的巨幕,上面的各类鱼获看起来简直不要太壮观…… 第241章 挂到了大马鲛 这么多种鱼虾中,反而没有带鱼、星鳗的身影。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带鱼、鳗鱼不可能鱼鳍挂进网眼,面对浮刺网完全可以从从容容地转身游走。 十几米、二十几米,随着收上船来的部分越来越多,越接近海峡中部位置,鱼获越是丰富起来。 但同时,他们也感觉到水下有一股力,就好像在跟他们对抗,时不时手中的网会被牵扯、颤动几下。 这让他们纷纷好奇,是水底下的网上挂着更多的鱼获,还是洋流暗涌带来的错觉? 继续收取着。每扯上来一段,都是直接将网连同鱼获一起扔在了船上。 这个与平时的撒网大不相同。撒网是拉上来后,就第一时间把里面的鱼获倾倒出来,倒在船板。 而浮刺网本身特殊的捕鱼方式决定了,上面的鱼获是倒不出来的,得连着渔网一起收回家去,另外花时间,一条一条地从网面上摘取下来。 所以,浮刺网的好处与便利虽多,但也有个显著的缺点那就是,摘取鱼获物麻烦,费时又费力,有时鱼体多多少少还会出现一点刮伤,好在还不到影响其成活的程度。 浮刺网的另一个明显缺点就是,比较费网。鱼挂在上面那么久,试图挣脱的过程中总是会损坏一些网面的。 “阿强你这网还能用吗?好多破洞啊!”朱天鹏一边配合收网,一边注意到了浮刺网上越来越多的破洞。 “怕是又要买新网了!” 梁自强发现,破洞最多的地方,被挂住的是鳓鱼。鳓鱼被刺网挂住后,挣扎中它腹部坚硬如刀的棱鳞就起了作用,把网衣刮了个稀烂。 有些鳓鱼拼个鱼死网破,依然没有逃脱,越挣扎越被缠住了。也有一些鳓鱼刮破网衣后,成功向前冲出,只留下网面上一个又一个空空的破洞。 当然鲳鱼、青占鱼、刺巴鱼这些,挣扎中也都给网衣带来了不小的破坏。 继续拉网,快到水流的正中间位置,也就是整张网的大约三十来米处时,几个人都惊呼起来: “好多半截的死鱼啊!” 何止是半截,有些鱼只剩下鱼鳍附近那点肉了,破碎地挂在网眼上。 梁自强一眼看去,感觉这一段的网面惨不忍睹,整个就跟一命案现场一样。 看起来,似乎这一片的鱼都遭受到了什么大鱼的袭击。 答案转眼就浮现出来了。 那种在水底较劲似的牵拉力愈发变得明显起来。梁自强使了使劲拽拉,浮出水面来的,是一段千疮百孔、破洞连连的残破网面。 网面团团缠绕,如同死结,中间裹紧的,是一条目测得有二十几斤的大鱼。 “马鲛?!这马鲛的个头可不小!”几人都有些意外。 梁自强也没想到,拦截个春汛,居然一不小心,还挂住大鱼了。 把这大鱼连着网拉上船来,果然是一条不小的马鲛。 这鱼是典型的长纺锤形,背部灰蓝色,带绿色光泽;腹部灰白色。鱼的体侧有许多形状不规则的灰蓝色横纹,身上的圆鳞很细小。 可能是由于挣扎,身上小圆鳞此刻脱落了不少。 此刻被打捞上来,没了水,这鱼也还在拍打船板,不甘地动弹几下。嘴一张一张时,能够看到它一嘴的牙,非常尖利。 准确来说,这是一条康氏马鲛。 北方比较常见的那种蓝点马鲛,在这边极其少见。南海这边的马鲛是另外两种:康氏马鲛、斑点马鲛。 无论北方马鲛,还是南方马鲛,都是很不错的海鱼了。 民间有句俗话,“山上鹧鸪獐,海里马鲛鱼”,说的就是马鲛鱼肉多刺少,肉嫩味美。 其中,南方的几种马鲛鱼,比起北方的蓝点马鲛,味道又更加鲜美上乘一点,所以南海的马鲛价格也要比蓝点马鲛更贵一点。 现在答案真的是“浮出水面”了—— 显然,这条路过的大马鲛鱼也被浮刺网给缠住了。马鲛困兽犹斗,不停试图突围,结果换来的是越缠越紧。 无法脱身,但总得吃东西。于是,这一段网面附近挂着的那些小鱼小虾全遭了殃,被他一顿胡啃乱嚼…… 也算是就地取材了。但梁自强就得买单了,网被撕扯得稀烂,鱼被啃掉不少,难怪海面上浮着二十几条。 要知道,马鲛平时就以彪悍著称,在海面上捕食起其他体型较小的鱼类来,如同玩儿命的悍匪。 好在它能够吃得到的,也就附近一段范围的鱼,要不然梁自强这一整张的大型浮刺网,全是为它准备的了。 马鲛的价格还是可以的,这么一大条,卖身赎罪吧。 越过了偏中间的这一段,继续往右岛方向收网。跟左岛那头差不多,依然是青占鱼、刺巴鱼、金鲳鱼、虾虎鱼、小黄鱼、鳓鱼、梭子蟹、青蟹、白虾、滑皮虾、六线鱼、牙片鱼、黑鲪鱼,贱的贵的全都有一些。 终于,六十多米长的浮刺网全收上船来了,一直来到右侧小岛峭壁底下,把绑在石柱上的粗绳解了下来。 初步估计,大几百斤的鱼获至少是有的,甚至有可能上千斤,也说不定。 跟平时那种堆成小山头的鱼获不太一样,所以不太好估算。 这次所有的鱼全都裹在网面上,网面在船内卷成一圈又一圈。 不像小山峰,而是像一个……超级大花卷。这花卷带馅的,各种鱼馅虾馅内容太感人了。 浮刺网收好后,再往前一点把船开到礁石附近海域,开始收水底下的那些海底窜。 “草了,刺巴鱼凑什么热闹!” 邓招财第一个找到自己的一张海底窜,拉了上来,一见里面最多的居然是贱如白菜的刺巴鱼,他心情当时就不美妙了。 梁自强也很快找到自己的海底窜,拉到船上,发现确实比较多的是刺巴鱼、青占鱼,但值钱的也不是没有。 银鲳鱼就有一些裹在其间,另外,梅童鱼也有少许的几条。 整体上肯定不如平时放海底窜的收获,毕竟这里情况特殊,过路的春汛鱼太多,一些便宜鱼钻进去占据了空间。 第二张海底窜情况大致差不多,就是没了梅童鱼,但银鲳鱼要增多了几条。 到了第三张,梁自强眼前一亮。大泷六线鱼! 这一整张海底窜,简直成了六线鱼的巢穴,一大窝子的六线鱼。 为了增加收获的机会,所有的海底窜都是隔开一段距离扔下的。看来,这一张的位置扔得最好,正好赶上了六线鱼汛沿途移动的位置。 “握草这个好,这一窜里面好多六线鱼,要发了,这一窜抵前头两三窜了!” 旁边不远船上的邓招财也兴奋起来。紧接着,李亮也发现这旁边位置的海底窜六线鱼比较多。 朱天鹏的海底窜数量最少,总共只赶制了两张。这会儿,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其中一张,捞上来发觉也有一些六线鱼在里头,顿时惊喜不已。 既然这一小片的位置最容易兜住六线鱼,那当然就接着往这地方放了。 他们一个个把海底窜里面的鱼获倒出来放在船板后,重新又把空空的海底窜扔进了原位的水中。 谁也说不准,这次这一片位置赶上了六线鱼,下次如果有六线鱼汛,还会不会刚好沿着这一线路经过,撞撞运气呗。 离开这片位置,继续找水中留着的其他海底窜。 梁自强找到自己的第四张,又一次笑了。这次虽然没那么多的六线鱼,但海底窜中却出现了比六线鱼更为值钱的身影。 第242章 一群人帮着摘鱼千多斤 这一张海底窜中,出现了好几条黑鲪鱼,也就是比六线鱼都要贵的黑老婆。 由于上次抽空新赶制了两张海底窜,现在梁自强已经有了六张海底窜。捞完这四张后,又去寻找剩下那两张。 这过程中,朱天鹏也找到了他的另外那一张网。一开始一眼看去,见到里面有好些梅童鱼,还挺兴奋的。 结果倒出来细看,里面不少的梅童鱼都已经散发臭气了。看来这些梅童鱼是比较早就钻进去了,海底窜有倒须,加上洋流的作用,它们出不来,挤坏了。 梅童鱼相对是脆弱一点。 “这情况我也碰上过,还好你前头那一网六线鱼还挺多的!”梁自强安慰了一句。 不一会梁自强另外两张海底窜也先后找到了。这两网的收获比较一般化,没什么六线鱼,而是青占鱼、青蟹各有一些。 滑皮虾也有一点,但只有少得可怜的几只。梁自强有理由怀疑,是青占鱼占得太多,这几天呆在里面,把滑皮虾给吃得差不多了。 忙碌了好一阵子,梁自强的六张海底窜、朱天鹏两张、李亮六张、邓招财十张,全都已经捞完,并且腾空之后重新扔进海底去了。 邓招财的海底窜最多,毕竟他家里日常开支、母亲治病,全指望着海底窜呢。 本来上次他跟着梁自强搞到手不少的燕窝,两次加起来也有三百多块,但后来梁自强听他说,他娘病又重了,又得花不少钱…… 哥嫂事不关己,全他一人顶着,照这架势,邓招财手头要想存到很多钱怕是难。别说家里没人跟他搭档出海,就算有,他要想存够买条船的钱,都挺悬的。 听说,他早前还从李亮那借过一些钱,后来一直在慢慢还……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85节 今天的毛毛雨时停时下,这会儿空中又泛起一层白毛,几个人身上早就湿了。 比起升温的天气,还是这种毛毛雨要讨喜多了,至少这种有点“倒春寒”的天气下龙居岭是安全的。 但身上湿透了毕竟也不好受,他们没有逗留,也不打算撒网,搞鱼的事,全交给海底窜了。 从礁石带开船返回到海峡口子,梁自强从自己船上拖出一张崭新的大型浮刺网,依然有七十米的长度。 春汛还没有结束,收了网,肯定同时就得放置新的网。这也是当时梁自强去镇里,为什么要连买了两张大型浮刺网的原因。 挂满鱼获那张就算没破烂,暂时放在船上也没法腾空。新的这张浮刺网如法炮制,再次用粗绳子绑系在了两座小岛的石柱上,中间六十多米完全张开在海水之中,等待新的一波又一波春汛鱼撞上前来。 新的浮刺网布置妥当后,两条船才正式离开海峡,准备返岸。 之所以等到现在才放置新网,是因为没有把海底窜收上来之前,他们的船还要从海峡经过,船底容易把浮刺网的网纲刮坏。 船返回村里,停靠到岸边。 李亮、邓招财家里头还有事,挑起自己那些海底窜的鱼获,赶紧去郑六那卖鱼去了。 梁自强则还去不成,他还有大费周章的活儿要干——摘鱼。 浮刺网上缠着、挂着的那些鱼数量超多,却必须一条一条地用手摘取下来。 朱天鹏倒是留了下来,同他一道,一截一截地摊开浮刺网,然后从上面摘下各种鱼、虾、蟹。 平时都是撒网为主,这种摘鱼的事,他们俩平常干得还真不多。 好在,摘鱼的同时,另一件事也顺带一起干了:给鱼分类。 “这青占鱼,放到这个大箩筐!” “小黄鱼是吧,放这个小号的箩筐里。” “金鲳鱼放另外那只大箩筐!” “滑皮虾放桶子里。” “梭子蟹啊?得了直接塞那蛇皮袋里吧。” “你说刺巴鱼?刺巴鱼还浪费什么筐呀,直接扔船板上得了!” 五分钱的刺巴鱼,不配拥有箩筐桶子之类的容器,于是被毫无尊严地扔满了一船板。 等到卖完这些鱼,到时再把刺巴鱼直接用铲子铲进板车中,拉去卖就可以了。 两人摘了好一会,雨是早已停了,身上汗却又冒出来不少。 这时一抬眼,看见岸边那条路,一群十来岁的小孩正在雨后的路边神游,“大孩”梁丽芝也混在里面。 看他们跳着叫着,也不知又在迫害什么小动物。 “荔枝,你哥这里忙不过来呢,你不过来帮把手?!” 朱天鹏冲着路那边,远远喊了一嗓子。 荔枝听到喊,一转头看见船上的他们,蹦跳着就跑上前来了。不仅她,连带着后面一帮小孩也都跟着跑了过来。 “扯鱼呀?这简单,我也会!” 荔枝看到他俩在忙乎,觉得还挺简单,当即蹲下来就要上手。 梁自强连忙挡了挡:“不是蛮扯,会把鱼扯坏的,得轻点把鱼鳍先弄出来!” 荔枝又看了看朱天鹏的动作:“轻点呀那我会!”说罢又要动手。 梁自强赶紧从船舱取来一双备用的劳动手套给她。 鱼伤不伤先不说,别一会先把她的手给伤了。 说好的轻点,结果她戴上手套,一出手,第一条金鲳鱼就被她把鱼鳍连带肚皮那片肉都扯脱落下来,血都出来了…… 金鲳鱼又摆又晃,痛得直翻白眼。是真的翻了白眼。 荔枝没吸取教训,第二次是对一条小黄鱼下手。毫无意外,小黄鱼又被扯出了血,并且发出了那种特有的怪叫声。 瞅着让人肉痛。 梁自强看了朱天鹏一眼:谁让你把她叫过来的! 他现在都想把自己亲妹子轰下船去了。 朱天鹏倒是好耐心:“荔枝你看呵,要这样,往这个方向,对对你再试试……” 围观的那五六个小孩看不下去了,纷纷指指点点: “荔枝你真笨,我们都学会了,你还不会!” 荔枝转头杀气腾腾地瞪了他们一圈,他们就很默契地闭嘴了。 荔枝一生气起来,是会推人的,他们中不少人都亲自体验过被她推倒的滋味。毕竟荔枝今年马上都快十七了,比他们这帮真正的小孩要高大不少。 最要命的还在于,现在是在船上,不是地面。 小孩们环顾了一下船侧的水面,畅想了一下自己落到海水中的悲惨画面,一个个就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对啊你们也可以帮着试试呀,反正好玩一样,不累!” 老实人朱天鹏为了骗更多人帮手,早点把鱼摘完,都开始公然撒起谎来了。 不过梁自强想想觉得这倒是个办法,当即鼓舞道: “你们要真没啥事,帮帮手也行的,一会我给你们半天的工钱怎么样?” 小孩们瞬间就来了兴趣,有人问: “半天是按大工算,还是按小工算?!” 懂得还怪多的…… 其间有人回道:“我们这么小,当然是小工了!” 这么理解,好像也没错的样子…… 但是实际上大工是指砌砖干技术活,小工是指挑砖挑泥干杂活。 “小工干一天是两块钱,你给我们半天工钱就是一块,这都快要天黑了,我们就干一小会,你真舍得给一块?!” 小孩中有人挺精明,数字算得明明白白没毛病。 梁自强乐了:“说好的一块当然就一块,一块钱够你们买很多东西了!来来来,这里是手套,一人一双。早动手早干完,一会卖了鱼就给你们钱,工钱现结!” 船上备用的劳动手套还怪多的,梁自强一边给他们发着手套,一边承诺着。 这派头,有点资本家在画饼的味道了。 哦不,包工头在派活,更贴切点。 朱天鹏教了几下,荔枝渐渐学会了,其他小孩更是很快知道要怎么摘了。 六名十来岁的小帮手,加上荔枝和他们俩,九双手一块摘起鱼来,速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嘻嘻哈哈间,就只剩下一张干干净净的大网,鱼虾全被摘下来,放进了不同的箩筐。 比预想的快多了,马上可以去卖鱼了。摘完后再看,头一回的浮刺网,收获竟然这么多…… 第243章 浮刺网收入到手 装着不同鱼类的箩筐,分别被搬上板车,整个板车箩筐叠箩筐,堆得高高的。 傍晚已经到来,天色昏暗,但郑六跟手下几个伙计都还在。李亮前头来卖鱼的时候特意跟郑六打过一声招呼,说是梁自强还有不少鱼,今天要晚些过来卖。 这会郑六看见梁自强推着这么多箩筐进来,已经同伙计们前来动手搬箩筐,一面招呼道: “可算来了,今天搞到这么多鱼?” 梁自强嗯了一声:“这些你们先称着,船上还有不少刺巴鱼,我再去铲两板车过来!” 郑六脸皮抽了一下,两板车…… “那你快些!”郑六应着,已经开始动手称他筐里的各种鱼。 梁自强让朱天鹏在收购点这边盯着,配合称重,他转身又去船上,铲鱼去了。 是真拿铁铲,飞快地铲起船板上满地的刺巴鱼。 板车两个来回,刺巴鱼终于也全都清空了。 这边,郑六也已经称好了前头那些鱼,见他进来嘴里还嘀咕着: “阿强你这次是搞的春汛吗,鱼怎么这么杂?真没见过春汛这么五花八门的!” “东捞点西捞点,就这样了。其实我也想别捞那么多种,全是清一色的黑老婆鱼,多好!”梁自强不打算细说,随口道。 “你倒是会想,黑老婆鱼多贵。”郑六打着哈哈,“对了你今天搞的这个康氏马鲛还算大,也值不少钱了!” 梁自强心想,确实是能值点钱,但你是不知道它捣蛋祸害掉我多少鱼,损失的那些鱼比这条马鲛本身值的钱都多! “多重呀这条马鲛?”梁自强接着他的话问。 “二十一斤八两!”郑六回了句,开始算起来,“五毛一斤……” “你等下!”梁自强不得不又打断他的话,“你怎么还按去年的价呢,什么五毛,最低现在都六毛的收购价了!” 其实他也没特意跑去外村问,只知道未来的大趋势这些鱼都是会渐渐涨上去的。当然真正突飞猛进式的提升是在明年,今年算是很缓和地涨一点点。 郑六的脸色当即苦了一苦: “哪涨那么快?六毛的收购价是绝对没有的!你实在要高点,我给你五毛五,出去莫跟别人说,我今年还头一回收这个价!” “这不是几斤的马鲛,二十多斤了!六毛至少要的。”梁自强坚持。 当然,马鲛鱼本身容易长成大块头,深海百多斤一条都有,所以二十多斤也不算太稀奇。 要是百多斤那种,肯定又是另外一个价了,不可能六毛。 郑六终于妥协了:“行这次给你六毛,这条鱼是十三块零八分,我按十三块一毛给你!” “金鲳鱼挺多,三百一十二斤,三毛一斤,九十三块六毛!” “青占鱼也有两百零六斤,一毛五,三十块九毛!” “小黄鱼九十八斤,三毛五,算下来三十四块三毛。”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86节 “大黄鱼稍多点,一百二十五斤,这个刚好是五十块钱!” “牙片鱼七十六斤三两,四毛,这个三十块五毛二!” “六线鱼有三十一斤,这个你上次已经知道了,都涨到八毛了,二十四块八毛!” 这次鱼的种类实在是太丰富了,林林总总,念得郑六的口水都要干了。 还远不止这些。其他还有梭子蟹、青蟹、白虾、滑皮虾、梅童鱼、黑老婆、乌贼、白姑鱼、银鲳鱼、鳓鱼、虾虎鱼…… 每一种占的数量较少,但也都有一些。郑六也都一一念给了梁自强听,同时报了金额。 当然要论重量,最大头的还在后面。 梁自强刚拉过来的那些刺巴鱼,邓飞也给他称出重量来了。 光是刺巴鱼,达到了五百零六斤! 但这些巴浪鱼也是最为白菜价的,所以当时从浮刺网上取下来后,才会被梁自强直接扔在了船板上。 这个五分一斤,价格都不带涨的。五百零六斤,如此海量,摘得人手发酸,也才二十五块三毛钱! 所有的鱼、虾、蟹全部加起来,包括大型浮刺网,也包括那六张海底窜里的收获,一共是四百一十三块六毛。 如果要论鱼获的重量,这次实在是惊人的丰收了。 因为是卷在浮刺网中,在船上时也不太好估测,梁自强当时预测的是近千斤。 但实际上光是浮刺网上挂住、缠住的鱼获,就有一千二百多斤,加上六张海底窜的收获,这次收网总计有鱼虾一千四百来斤! 这么多的鱼,只卖到四百一十多块,其实算少的了。原因就在于,便宜的鱼汛占据了浮刺网大量的位置。 光是刺巴鱼、青占鱼这两种白菜鱼,加起来就达七百多斤,占据了总重量的一大半。 这也是浮刺网最没办法的地方。什么鱼汛来得最多,收获到的也就是什么鱼。 要是能像冬汛那样选择性地主动撒网,那他肯定就避开这两种便宜鱼了。 但反过来想,要是没有浮刺网这一招,面对龙居岭回暖之后扑面而来的风险,他就束手无策,唯有眼睁睁地错过春汛,连这四百来块也是到不了手的。 这样想,这四百多块就完全是多赚到手的钱了! 在他卖鱼获的同时,朱天鹏自己那两张海底窜中的鱼获也在郑六这里处理了。 朱天鹏其中一张海底窜的收获颇丰,但另一张海底窜却损失了不少发臭的梅童鱼,两张加起来,鱼获卖到了二十八块三毛钱。 梁自强揣着四百多块钱一走出来,那帮孩子还正在门外等着他结算工资呢! 他笑呵呵的,给那六个小孩每人发了一块。其实他们也就帮了一小会儿的手,到手一块,一个个拿到钱欢呼不已,就好像这不是他们临时帮工得来的,而是在海边捡到的钱。 小孩们散了,梁自强又给到朱天鹏工钱。还是按早就说好的,鱼获很多,就多给辛苦费,于是给到五块。 朱天鹏捏着自己手中那二十多块钱道:“我这海底窜的收入都抵得上在砖窑干半个月了,还要什么工钱!” “海底窜归海底窜,那东西不稳定的。工钱都是说好了的,哪有不给的理!”梁自强硬塞给了他。 轮到荔枝,他自然多给点,要给她三块钱,不料荔枝直摆手: “我又不会用这个,二哥你给我两包糖好了!” 梁自强想想也是:“你要哪种糖?下次我去城里给你买。” “上次那个兔子糖最好吃了,我要那个!” 大白兔啊?那糖一包都不止三块,她要两包。自己这妹子确定是不懂用钱? 估计在梁丽芝看来,三张票子只要求两包糖,她的要求已经很低了…… 反正平时也是时不时要给她买东西吃的,梁自强乐嗬嗬道:“好好好,吃完了晚上要漱口,别把一口牙给蛀了!” 荔枝马上露出一口牙给他看,以证明她的牙白得很也好得很,天天吃大白兔都不在话下。 一旁的朱天鹏都看笑了。 各种正经的、不正经的帮工费花出去后,梁自强手里还剩下差不多四百块的样子。 通过浮刺网这种歪招,他可算是从春汛中雁过拔毛,让自己的家底又丰厚了一把…… 第244章 顾客都等你鸡爪螺,快过秤 朱天鹏怕天完全黑下来不好赶路,也不肯留下来吃晚饭,自己急着要回去了。 船上还留着一些白虾、青蟹、青占鱼没有卖。梁自强见他赶着回小浪村,便让他也带了一点回去,自己蒸点虾蟹当菜吃也好。 朱天鹏接在手里,往小浪村去了。 余下的虾蟹、青占鱼,梁自强便拎上,和荔枝一起回了桔子坡。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梁母大着嗓在骂人,骂的是梁丽芝: “这个死丫头,也不知又跑哪里疯去了!鸡鸭都知道进窝,她到天黑也不晓得回家,看我找到她怎么收拾!” 荔枝隐约看到了母亲手里拿着竹棍正要外出,似乎是要去村里捉拿她。 吓得她本能地往梁自强身后缩:“二哥怎么办,竹棍打人可痛了!” 不料梁母听到了她的声音,跑过来要从梁自强身后揪她: “你还知道痛呀!让你织网浑身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现在跑出去玩舒服了?!” 梁自强手上桶子还没放好呢,连忙抢下母亲手里棍子: “妈,荔枝帮我干活才回来晚了!” 把情况仔细给母亲说了一番,荔枝这顿竹笋炒肉才算免过去了。 家里已经在等着他俩回来吃晚饭了。 最近梁母要照应陈香贝,所以五个人的饭菜都是一起做、一起吃。买米买肉买菜,梁自强都会提前去镇上。 晚饭很丰盛,比他今天拎回来这些鲜货都要好。除了叶菜,还有蒸扇贝、煮大虾。扇贝与虾都是他昨天从无名岛带回来的,味道多鲜美就不用说了。 他媳妇最近对酸的也没那么感兴趣了,口味基本开始恢复到跟他们差不多。 曾经在家里萦绕了好几个月的醋味,总算渐渐消散。但是晚上他来搂媳妇时,发现却又多了另外一种味道。 不是她身上一直都散发的那种淡香味,也不是醋味,是一种奶香味。 这种香味带着一种成熟的气息,再加上她如今更为白皙丰润的样子,着实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梁自强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想起好像确实是这样。上一世生两个娃,也是在娃正式出生之前的一段时间,她身上就开始有淡淡的奶香气了。 他不禁伸手轻轻去搓了搓,带起她嘤的一声: “你又闹什么!” 梁自强奇怪道: “我还以为你提前就开始给娃造吃的出来了呢,这也没有呀?那我怎么会闻到一股奶香味?” “你买回的奶粉已经开了,就在床头那抽屉上放着呢,会不会是那个味?”陈香贝闪了闪不想让他继续搓下去。 “别呀,让我再抱抱。别的干不了,抱抱、搓搓还不行吗?不对这不是奶粉味,就是你自己身上的……” 其实奶味并非等娃生下来才有,确实提前两三月就开始了,陈香贝自己反而没太注意到而已。 也不知是白天累了,还是这样搂着媳妇很舒服,他睡得还怪香的。 第二天阴转晴了,梁自强决定把无名岛带回来那些鸡爪螺、三头鲍都挑去月海酒楼出掉。 朱天鹏今天自然是没来。昨天梁自强就提前跟他说好了,说是第二天不管什么天气,都得去购置新的浮刺网,让朱天鹏先在家休整一天忙些他自己的活。 浮刺网梁自强确实是该买了。 上回去镇里总共就只买了两张七十米的大型浮刺网,当时主要考虑的是得轮换着来,一张收上船来带回岸边慢慢摘鱼,另一张得当场放进海峡拦截新的鱼。 除了轮换之外,还有一个破损、毁坏的问题,他忽略了。 他也没料到破损程度会这么严重啊,被鳓鱼、大马鲛把整张网都毁了个漏洞百出,连修补的价值都没有,只能买新网。否则下次再去龙居岭收网,旧的收上来,就没有新的网可以再搞第三轮了。 买浮刺网之前,自然是先带上鸡爪螺、三头鲍,开船去了浅锣湾。 停船后,梁自强立马赶往月海酒楼。 “这次没带燕窝过来?”杜子腾一见他来,下意识地扫了眼,见他这次不是拎着轻飘飘的蛇皮袋,而是挑着桶子,便问了声。 听他这样问,梁自强感觉应该上两次的燕窝还比较受到顾客欢迎,一面放下桶子一面问: “上次燕窝怎么样,客人都还喜欢不?” “挺受港岛来的客人欢迎。你也知道我们月海主要都是做港岛客人的生意,还有东南亚一些顾客。下次再有燕窝尽管再带过来就好。”杜子腾站了起来,“这次是什么,终于有石斑了?” 看他面上带着些期待之色,搞得梁自强都有些怪不好意思了: “钓了大半天,石斑一条没钓着。我估计以后都难有那么多石斑了,除非我再找到新的石斑窝。好就好在,鸡爪螺和三头鲍目前还有,我搞来了一些!” 听他说有鸡爪螺,杜子腾的失望神色瞬间减轻了,弯腰往桶子里看。 “总算又有鸡爪螺了,顾客都盼着呢!这些大号的鸡爪螺和鲍鱼成色倒是老样子没变。还有长毛对虾?看着还挺肥,长毛对虾以前你也来这卖过,普通长毛对虾一块多,个头这么大我给你六块!” 杜子腾捞起这几种海货,边看边道。 跟杜子腾在价格上通常也没什么好叽歪的,简单几句,就赶紧去库房称重量了。 鸡爪螺有十三斤四两,十八块钱一斤,等于是二百四十一块两毛。 三头鲍有十二斤多,十块一斤,卖到一百二十五块。 另外那些长毛对虾不多但也有八斤六两,六块每斤,也有五十一块六毛钱。 三样加起来,总共四百一十七块八毛。到了会计室,杜子腾直接按四百一十八给他算的钱,当场支付给他。 这次在月海卖货的收入明显比去年低一截,主要原因还是缺了特别重要的一大块,没钓到石斑。 当然鸡爪螺本身也是越来越不容易寻觅了,毕竟是薅一点少一点。 与杜子腾约好等这批鸡爪螺消化差不多了,两周后他再带新货过来。 这次卖海货没费太多时间,从月海出来都还没到中午。 他又去了月海旁边不远的百货大楼,买了几包大白兔,和其他一点吃的。 大白兔有两包是给梁丽芝的“工钱”,一包给小海。买给媳妇的,反而只有一包。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87节 陈香贝现在本身又是奶粉,又是鸡汤,营养不怎么缺,这种阶段吃太多糖未必有好处。搞不好,她还要唠叨他,说他乱花钱瞎买。 但他又去了趟农副产品市场,买了些苹果、核桃这些外地货。上次在县医院,医生也说过,苹果、核桃适当吃吃,对孕妇和胎儿都有好处。 鸡蛋是要常吃的,也买了些。 大白兔贵,加上核桃鸡蛋苹果一大堆,总共花了三十多块。 开船返回时,经过镇里附近的海岸停了下来,上岸到镇里买浮刺网。 大型浮刺网不便宜,他需要七十米长的,这长度是平时正常渔网的十几倍了,另外宽度也比普通渔网要宽太多了。 价格自然也是普通渔网的十几、二十倍,得三十五块每张。 他至少得再买两张备着。以目前情形来看,浮刺网被毁掉是大概率的事,只是看损毁程度而已。 损毁轻的话还能花上几天时间去补,像上次那种损毁程度,就只能直接换新了。 他得有这心理准备,每截获几百块钱鱼,就得废掉几十块钱一张网。这是浮刺网这种方式很难避免的代价。 两张大型浮刺网花掉他七十块。 有出才有进,他相信抓紧这一个来月的春汛期,还可以在龙居岭放好几趟浮刺网的。 就算浮刺网每次都会无差别地刺挂大量的廉价鱼,但值钱鱼必定也会有不少。 按这种动不动就一千多斤鱼获的量,怎么看,收入都不会太低。 买完两张浮刺网,他又买了些铁丝、铁锚、网线,打算等有空再制作点新的海底窜,去龙居岭附近扔一扔。 大型浮刺网加海底窜,对付龙居岭春汛的最佳组合拳。搭配使用,钞票来得更快。 第245章 突破一千五百块了 正常来说,海底窜越多,收获的底层鱼也越多。但这种也并非无限度的,毕竟这玩意会被洋流带动,寻找起来怪花时间的。 扔太多的话估计自己都记不全所有的位置,其中一部分可能找不着就丢失了。 当然扔个十来窜,基本上不用担心找不回。 梁自强本身已经有了六张海底窜,这次买了些材料,打算看时间来,能抽出空就多做点。 挺久没有买柴油了,顺便在镇里买了。 准备离开镇里时又想到,养虾的常规饲料——花生麸还没买,于是又去榨油坊,买了好几大袋的花生麸。 有丰年虫这种最独特的优质饵料,有蓝蛤、沙蚕、薄壳,但花生麸这种常规又廉价的饲料也还是要搭配着投放一些的。 从奶糖、苹果核桃鸡蛋到大型浮刺网、海底窜、柴油、花生麸,一百五十多块花出去了。 月海酒楼的四百一十多,还剩下两百六十多在腰包里了。 回到家,把钱收了一下。箱底上次已经有八百七十了,加上后来浮刺网的四百,这次从月海带回的两百六,转眼积蓄又突破一千五百块了! 钱刚放好,从里屋出来,荔枝正好跟母亲从菜地摘了菜回来。一瞅见梁自强,荔枝把菜往地上一扔,就跑过来追着问: “二哥你回喽?糖呢,我的糖呢?!” 梁母一边捡地上的菜,一边气得指着荔枝骂: “蠢丫头,就知道吃,菜是随便扔的吗?!” 荔枝瞟了一眼,见母亲手上并没有棍子,就放心了,从容地接过梁自强手里的奶糖,麻溜地撕开包装袋,娴熟地剥开一粒塞嘴中。 动作一气呵成,全然不像她平时织网干活那股生疏劲。 梁母更加气结,手指到她鼻子上来了。荔枝以吧咂吧咂的咀嚼声回答着母亲的斥责。 梁母说了两句也是无可奈何,忙自己的事去了。 梁自强吃了午饭,趁着有半天的闲工夫,就搬了凳子在门前空地扎起海底窜来。 媳妇走过来看了两眼说道:“你把旁边那些铁丝和网线搬到桌上来,我跟你一起扎能扎多点!” 她是没法太过于弯腰,所以就想用这样方法配合着帮帮他。 梁自强觉得这样倒也行,给她搬了一些材料放桌上,她就坐在椅子上,对着桌子扎起来。 两人边扎边说着话,好一会就过去了。 他媳妇时不时会停下手中动作,嗔怪地看一眼他: “你看你看,你的娃又在踹我了!” 媳妇在告娃的状,当爹的哪能置之不理。梁自强正色道: “子不教,父之过。要不到晚上,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他老婆给听愣了,漆黑的眸子转了转:“你想干嘛?” 他贼头贼脑地扫了眼周围,见母亲没在空地,就凑她耳边说道: “我用棍子抽他脑袋!” 俨然一副严父的神色,陈香贝瞟了他好几眼才咂摸出味道来,顿时想把桌上那半副海底窜往他身上砸: “我看你这人就是欠打!” 两人正悄声说着话,耳边却响起一道小喇叭般的声音。 是梁小海过来了,到这里第一眼就瞅见荔枝手里搂着两包糖。 这会,正追着荔枝,左一声姑姑,右一声姑姑叫得可亲热了。 攀交情这招在荔枝这儿早失效了,荔枝嘴里应着,糖是一颗不给。 “姑姑!我告诉你个事!”梁小海声音再度提高了几度,“我刚看见两只大鸟从笼子钻出来,跑了!” 荔枝立马有反应了,把两包糖往椅子上一放,往脚屋方向跑去了。 自从荔枝搬来新家,两只蛎鹬也随之搬了过来,并且一直在赶海过程中表现相当称职。 蛎鹬要是跑了,荔枝都不知道自己要挨几顿揍。 结果跑过去没一会荔枝就气呼呼回来了: “死小海,鸟在笼里睡得香着呢哪跑!咦我的糖……” 鸟是在笼子里,可她刚放在竹椅上的糖转眼就失踪了…… 这一幕可精彩了,作为旁观者,梁自强小两口看得忍俊不禁。四岁的小屁孩,还会玩调虎离山了! 斗智方面,梁小海完胜; 但是接下来,斗勇就是另外一番结局了。 梁小海被荔枝按在凳子上,手里两包奶糖当场被缴获。 两个人骂的骂,哭的哭,热闹非凡。梁母举着扫帚正在奔赴而来的路上…… “你看你干的好事,给荔枝买糖又不给小海买,这下好了看你怎么收场!”他媳妇怪起他来了,撇着嘴说他。 “有的有的,谁说我没给小海买。”梁自强这海底窜也扎不下去了,赶紧跑屋里,从箩筐中翻出一包大白兔。 他动作还挺神速的,后发而先至,赶在梁母的扫帚前几秒到达事发现场,一包奶糖往梁小海手里一塞。 一瞬间,海晏河清。 等到梁自强继续扎完一张完整的海底窜,发现那两人已经坐在凳子上,交流着奶糖的味道,一派和谐。 下午做完海底窜,梁自强接近傍晚又去了趟虾塘。 看了看亲虾池,暂时仍没到产卵这一步。 这次他没有急着投喂丰年虫,而是先打开简易的水闸,放掉了亲虾池中约五分之一的水。 出水口自然是有细密的渔网过滤,保证只放出池水,不放跑亲虾。 水放得差不多了,就把抽水泵挑到海边,抽取海水,给亲虾池补充了五分之一新的海水。 其实等到以后正式养殖了,整个虾塘的操作也将是如此。每星期换一次水,一次只换掉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就行了,具体视虾塘到时候的清洁程度而定。 这些要点,他跟父亲和大哥也都细说过了,他们俩也是在按这个操作。 卖高端海货、买大网、扎海底窜,一系列事都挤在今天一天给处理完事了。 第二天是大晴天,显然又是一个很适合出海的日子,唯独不适宜去龙居岭收网。 一大早大哥梁天成主动找过来了,敲开门就问: “爸,阿强,牛屎岛上可还有老多的值钱鱼啊,要不咱们今天带钓竿过去钓一天,怎么样?!” 他说的也就是上次一起寻找亲虾过程中,偶然发现的那座有着很多值钱黑鲷、牛屎鲷的圆形小岛。 “阿强你今天有别的啥事没?”梁父转头问他。 “我没事,今天天气好,最适合岛钓,那就今天去呗!” 龙居岭的浮刺网这种天气他想去收也收不了; 无名岛的鸡爪螺刚薅过酒楼最近都不缺; 燕窝早就已经薅了个片甲不留。 今天能够动得了的,又最能够来钱的,也就是“牛屎岛”上那些数量众多的各种鲷鱼了。 尤其是比青石斑都要贵的那种斑石鲷,最为牙尖嘴利的一种鲷鱼,连杜子腾都主动提过两次,想要进货这种鲷鱼。 梁自强特制的钢丝绳升级版钓具,还没怎么大展身手过呢! 看来,是该派上大用场的时候了。 第246章 牛屎鲷诚可贵,包公鱼价更高 正好,父子仨聊了没几句,朱天鹏也赶过来了。 带上钓具,四个人两条船,向南而行,奔着上次的牛屎岛而去。 开了有一会,才找到那处位置较偏的小岛。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88节 已是上午,太阳把小岛周边的水面映照得波光粼粼。 乍一眼望去,岛礁附近宁静得很,此刻没有小鱼小虾大量经过,那些鲷鱼自然也就都没有杀奔出来,全藏在礁石间不显山不露水。 四个人找了两处相对平缓的石头,搬了小矮凳坐在那就开始钓鱼。 要论钓鱼经验,这四个人都是有的。梁父虽然年岁大了,但平时除了出海撒网,以前钓鱼也是不少的。 诱饵是小小的毛虾、磷虾,还都是活的。 平时每次出海回家,只要有不值钱的小虾类,梁自强都会留一些用海水养着在家里,以便海钓的时候随时有活饵可用。 钓钩垂下去后,便是等待。 阳光越来越强烈,梁父倒是老成,一下船的时候就提前把一顶笠嫲戴在头上了。 这会梁自强几个也纷纷返回船上,取了笠嫲戴上。 再回到礁石,就听梁父说道:“再过半个多月,鱼该从深海游回得差不多了,到那时海上就正式能撒网搞到不少鱼了!” 确实如此,四月初开始虽然鱼类已经陆续洄游回来,但还不够多,到四月下旬,甚至五月,浅海的水面肉眼可见的鱼类就会更多起来。 那时,便是正式的出海繁忙季回归了。 梁自强正要接话,却听父亲吐了口烟雾又叹道: “还有两个月零二十多天,不到三个月喽!是骡子是马,都得遛遛了……” 梁自强一时没跟上父亲的思维,脑壳转了一转,才明白他是在说弟弟梁子丰。 梁子丰租住在县城的高中附近也有好长时间了,偶尔才回来一下,最近都很久没见着了。 还有不到三个月,自然说的是正式高考的日子。 梁子丰早就说过,今年高考是七月七号、八号、九号这三天。 与后世高考的日期是不一样的,后世都是六月高考,八十、玖十年代却是七月。后世是因为太热影响发挥才挪至六月的。 从现到算起,到七月七号的高考日,确实是还有两个月加二十几天。 梁子丰这个自学报考生,到底能不能考出个名堂,就全看那几天的结果了。 让梁自强略感意外的是,他倒没想到父亲平时一副对梁子丰报考一事毫不上心的样子,却每天都在倒计时,掐算着高考的日子。 “爸,哪天我去趟县城,去看看子丰!”梁自强道。 其实只要梁子丰回来,梁自强都会多少拿点钱给他,让他在那里尽量吃好点。 又有一段时间了,他决定下次抽空去看他一趟,顺便多给他拿点钱用。 租在那里,吃和住都得花费。他答应过的,肯定要帮着父亲一起,出一份力。 “去的话说一声,我跟你一块!”梁天成也开口道。 正说着,就听朱天鹏叫道:“来了来了,不知是什么鱼!” 他猛地提起了钓竿,语气转为稍带失望:“是条黑鲷啊!” 黑鲷能卖六毛,其实价格也不错了,只是他们冲着这岛上的牛屎鲷而来,当然更希望钓到牛屎鲷。 “这条黑鲷不小,光这一条也是块把来钱了!”梁天成看过来,说道。 这边黑鲷才刚放进桶里,旁边梁父、梁天成也先后有鱼上钩了。 一个是平鲷,一个是黑鲷,看来这岛礁中毕竟还是平鲷、黑鲷最为居多。 不一会梁自强的钓竿也有了动静。他提起钓竿来,眼前的阳光却是闪了一下。 与他狂想中黑鲷、牛屎鲷都不一样,一袭玫瑰金色湿淋淋从水中升起,如同沾满了露珠的铜铸之物。 是一条红加吉,也就是鲷鱼中名头颇响的——真鲷。 “你倒是好,第一竿开门红喽!”梁父抽着自己的水烟,说道。 真鲷价格能卖到一块,比黑鲷还是要更贵些。 摘下红加吉,补上新的诱饵,又接着钓。 刚刚还在说他开门红,一转头,梁父自己却钓上来一条牛屎鲷。 “可算有牛屎鲷上钩了!”几个人都道。 紧接在梁父之后,朱天鹏的钓竿也动了。看来他今天手气还不错,拉出水来的跟梁父一样,也是一条牛屎鲷。四个人里面,他是第二个钓到牛屎鲷的。 梁天成则是跟梁自强一样,钓上来一条红加吉,艳光四身,阳光下煞是好看。 接下来,梁自强的鱼获,一直在普通的平鲷、黑鲷、红加吉之间切换,反倒是比红加吉还要贵的牛屎鲷,他一直都没能钓获。 奔着牛屎鲷而来的,一直没钓到牛屎鲷,他也不甘啊! 看着其他三人时不时在黑鲷中夹杂着钓上来一条牛屎鲷,他都羡慕了! 正眼热着,他自己的钓竿又动了。这次沉得挺猛。 “你这肯定是有大鱼!”朱天鹏在一旁估计道。 说话间梁自强已经将鱼扯出水面来。 果然不小,怕是有三斤以上。关键还并非普通的黑鲷,正是梁自强羡慕了老半天的牛屎鲷! “阿强你这要么不来,一来就是一坨大牛屎啊!这都赶上我们前头好几条喽!”大哥梁天成现在反过来羡慕他了。 “没想到还藏着条这么大的牛屎!”梁自强自己也带着几分意外说道。 现在,他开始觉得这“牛屎岛”有点猛料了。 紧接着,他爹嘿嘿笑了声,钓上来的居然也是一条大个头的牛屎鲷,比梁自强手上这条要稍小一些而已,估计两斤该是有的。 “还好我今天催着你们来,今天这牛屎岛可算来对了吧!”梁天成冲他们俩道。 四个人张口闭口都是“牛屎岛”,已经不在乎这座岛实际上有没有名字,或者本名应该是叫什么。 而这座坨状的小岛也没辜负梁自强起的这个名字,一上午,已经让他们四个人全都钓到了好些条牛屎鲷,个个都没有落空。 当然钓得最多的还是黑鲷、平鲷,这两种加起来,每只桶里怕是都有二十来条了。 其实他们挺期待岛边再来一波明虾、滑皮虾之类,把鲷鱼全都引出去。 那样,他们就不用一条一条地垂钓了,直接撒网,一网就能捞到十几二十条,比垂钓的效率可要更加高多了。 当然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想想就好,他们还是安心地抱着钓竿,一条条源源不断地钓着。 “以为只有鲷鱼呢,这种鱼都有?” 转眼间,梁天成钓上来一条丑鱼,却是黑鲪鱼,也即黑老婆。 黑老婆并不是鲷鱼,但因也喜欢礁石,所以也混在这窝鲷鱼中出现了。 “黑老婆?哥你就偷笑去吧,这鱼我卖过好几次了,一块五,比牛屎鲷都要贵两三毛了!” 看来,自己大哥到手的这条黑鲪,反而是上午他们在这牛屎岛上钓获的最贵鱼类了,瞬间把牛屎鲷都盖下去了。 正说着,梁自强自己的钓竿再次动了。 猛提上来,是一条体色暗灰、状如黑炭,形状颇有几分威武的鱼。 “黑包公?!”这回梁父都一眼望了过来,认出后开口叫道。 梁自强也是没想到,这牛屎岛上的鲷类真有这么丰富。 黑包公也是一种鲷鱼,却比黑鲷、牛屎鲷都更要少见,也比牛屎鲷更加的值钱不少! (牛屎鲷、包公鱼图片,发在下方“本章说”中。) 第247章 捅了鲷类大本营 别说,包公鱼那木炭般的暗灰色,还真有几分黑脸包公的神韵。加之坚硬如刀戟的背鳍,就更有那味了。 包公鱼、八公鱼是民间对这鱼的叫法,实际上正式名应该是黑鳍髭鲷、斜带髭鲷,灰黑中隐隐有几道不太清晰的斜纹。 “看来这座岛附近有鲷鱼最爱吃的什么东西,要不然岛礁里哪来这么多的鲷鱼?”梁自强寻思着说道。 上一次发现某一类鱼特别扎堆栖息的现象,还是在无名岛。 无名岛长条状的礁石带中,当时没什么太多鲷类鱼,却有着形形色色的石斑。 很显然,是因为无名岛的水体环境、地形挺讨石斑鱼的喜,同时那里的小鱼小虾小虫之类食物都正好特别对石斑鱼的胃口。 而这牛屎岛,能够聚集起来这么多的鲷类,肯定也有环境和浮游生物的原因。 鲷类整体上当然无法与石斑鱼的身价相比,相差还挺远的。但相对于平日里撒网捕捞的那些海面鱼类,也是价格不错的了。 “包公鱼平时撒网很难捞到的,也不晓得这礁石下还有多少?”朱天鹏取下自己钓钩上的一条黑鲷,随口说道。 现实给出的答案是,真不多。 接下来的几竿,梁自强也没再碰上包公鱼。同样,其他三人也一条包公鱼没遇着。 基本上,仍是以平鲷、黑鲷为主,时不时会收上来一条或大或小的牛屎鲷,带来一阵惊喜。 每个人至少都有三四十条的鱼获了。 这时太阳越来越攀上头顶,转眼已是中午。钓鱼不像撒网那么费力,几个人没感觉到特别饿,但也该吃午饭了。 拎着桶里的鱼回到船上。船上那几只大盆都装上了新鲜的海水,然后把桶子里的鱼连同水一起倒入盆中。 之前桶里的水很少,空间也逼仄,现在一放入大盆中,各种鲷鱼全都重新焕发生猛的本性,纷纷摆动着游了起来。 做了米饭。至于菜,除了带上船来的生菜用水烫下吃,再有就是刚钓上来的新鲜鱼了。 跟平时撒网不同,今天上午钓上来的几乎没什么白菜价的便宜货,里面最便宜的,就算是平鲷了。 平鲷其实也不叫便宜,属于大众价,跟很常见的那几种海鱼差不多,四毛左右。 四个人也懒得分成两锅来弄了,凑在一个锅里,烧了好几条平鲷。 饭菜熟了,也就围拢一起来吃。 吃饭间,不经意就聊到朱天鹏身上。 梁父感叹了两句:“你爷爷我早些年跟他打过交道的,很好相处的一个人!你爸性子像他,人也很不错……” 忽然梁父就打住不好再往下说了。毕竟,朱天鹏的父亲离世得太早,这时候说多了怕是会引来朱天鹏的伤心。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89节 朱天鹏听他这样说,却反而来了兴趣:“福伯你跟我讲讲看,我爸他平时是怎样的一个人?” 主要是他爸妈走得也太早了,都还不到他记事的年龄就撒手而去了,他从小都是爷爷带大的。所以,他对自己父亲全无印象,此时听到有父亲的旧相识说起来,他反倒想多知道一些。 需要向别人打听自己父亲的旧事,这让梁父听得也有些心酸。 于是一边吃着饭,梁父一边跟朱天鹏说了一些往事,关于朱父的。 吃完饭后也没歇息,知道这地方鲷鱼出奇的多,都想抓紧时间多钓一点。 一放下碗筷,几人便迅即抄起钓竿,重又来到礁石处,另外寻了个地方,接着垂钓。 跟上午一样,照旧有不少的平鲷、黑鲷上钩,只是没钓一会,发现装鱼饵的小桶里面空了。 不知不觉间,带来的所有毛虾竟都用完了。 可看天色,还早着呢,按说还可以钓上好一阵子。 “鲷鱼爱呆这岛上,说明这里它们爱吃的东西应该还不少,要不我们在这附近找找鱼饵?”梁自强看了看周围道。 梁父也有此打算,于是几个人都找了起来。 第一眼就瞅见礁石的中下位置有不少的蚝。朱天鹏跟梁天成二话不说,拿来铁凿就撬起蚝来了。 梁自强沿着沙滩边缘的浅水找,却是发现了一些海蜈蚣的身影。 沙蚕不只能用来养殖明虾,同时也是好些种鱼类爱吃的饵料。当即,他用手抄网捞了一些沙蚕放进饵料桶。 继续往前,就发现一种个头不大也不小,壳体偏黄的蚬子。 “这岛上有青柳蛤?上次过来可没太注意到!” 青柳蛤,他们有些人也叫它黄蚬子。这东西倒是一些鲷类鱼比较爱吃的东西,只是平时在其他岛上和水域并不常见到。青柳蛤在南方相对算少有的,不像花蛤、沙蛤、文蛤那样遍地都是。 “莫非这青柳蛤就是吸引这么多鲷类鱼聚集的原因之一?” 梁自强无法肯定,只能猜想这或许是其中的因素之一。 不管那么多,先赶紧多捡一些当饵料试试。 再回到礁石处,他就把青柳蛤撬开。每撬一只,就挂到钓钩上。 现撬现用,实在是新鲜得不能再新鲜了,那股带着海水的特有腥气梁自强都清晰闻到。 单一的一种还没十足把握,他又把一条沙蚕同也也挂到钩子上,跟青柳蛤肉挤在一起,反正位置是够的。 垂钓又开始了。不一会,梁父率先钓上来一条鱼,竟然也是一条包公鲷。 “爸,这包公鱼到底什么价,是不是比牛屎鲷、黑老婆还要贵?” 大儿子梁天成一边挪了挪桶子给父亲放鱼,一边问道。 “比牛屎鲷能贵个七八毛吧,比黑老婆也要贵四五毛。包公鱼基本上能去到两块以上的!”梁父把包公鲷取下来放进桶里道。 “两块?!”梁天成平时没怎么卖过包公鲷鱼,听后稍感吃惊,同时再看自己桶里那些鱼,值钱的牛屎鲷、黑老婆全都不香了,更不用提黑鲷、平鲷了。 “我这也来鱼了。”梁天成说话间见钓竿沉了沉,连忙去提,“等等!我也钓到包公鱼了?!” 梁自强转头去看,就见大哥也钓上了一条包公鱼来,鱼身几道斜纹比他钓的那条更加明显,整体颜色却没那么灰黑。 “你这是胡椒鲷!假包公,知不知道?”梁父看了两眼告诉道。 “假的?”梁天成就有点垮,好不容易上来一条包公鱼,还是假包公。 花尾胡椒鲷,俗称打铁母、假包公。颜色比真正包公鱼要浅点,其他方面都很像。 “放心吧,也值钱的,比牛屎鲷贵!” 梁父补了一句,梁天成脸色好看了些。 真正的包公鱼黑鳍髭鲷,能上两块; 假的包公鱼花尾胡椒鲷,大概在一块多到两块之间。 反正都算鲷类中比较卖得起价的。 梁自强视线从父亲与大哥那边移回,他自己也来鱼了,好像还挺大! 一提上来乐了,是条包公鱼,但却比前头所有的包公鱼都大,怕是有两倍那么大了。 包公鱼难得,这么大的包公鱼更难得了。关键,是黑鳍髭鲷,真包公,不是花尾胡椒鲷。 接下来,时而黑鳍髭鲷,时而花尾胡椒鲷,真假包公鲷在他钓竿上走马灯似的轮换着。 梁自强没想到这小岛上,普通鲷鱼、牛屎鲷多就算了,连包公鲷都这么多。 鲷类富集的大本营啊,被他找到了! 突然开始密集上钩,梁自强觉得很大可能,跟新换的钓饵有关系。 看来,还带着腥味的新鲜青柳蛤,真是包公鲷的最爱,把它们全勾出来了。 别的地方找都找不着的真假包公鱼,在这里,梁自强一竿接一竿地钓上来。 一时间,多得跟不要钱似的…… 第248章 贵过东星斑的黑毛鱼 “也不知是沙蚕引来的包公鱼,还是青柳蛤?这里包公鱼怎么这么多?” 朱天鹏学着梁自强,也是在钓钩上同时放上沙蚕、青柳蛤肉两种饵。眼见不断地有包公鱼上钩,他都搞不清是哪种饵起的作用了。 “应该主要还是青柳蛤吧?”梁自强也不肯定,估计道。 毕竟沙蚕虽也很诱鱼,但很多岛上都有,而青柳蛤却可算是这牛屎岛上的“特产”了,极可能是造成各种鲷鱼前来安家的原因之一。 平时它们想吃青柳蛤得找机会,得趁着蛤壳大大张开,蛤肉正好全部露出之际。当然像斑石鲷那种“硬牙怪”,能够直接咬碎蛤壳的另当别论。 对于大多数鲷类来说,要想吃到青柳蛤还是有些难度,多少有点可望不可及的感觉。 现在梁自强他们直接砸开外壳,取出里面的蛤肉,把它们垂涎已久的青柳蛤给它们往嘴里送,这不得激动咬钩? 连续很多竿的包公鱼后,更大的惊喜再次袭来。 梁自强的钓竿沉下水后,被往后拖了拖。水底下似乎有鱼,正试图把整条钓竿都往礁石深处拖。 自然不会让它得逞,梁自强果断提起了竿。 一条鱼鳍锋利如刀叉、全身布满斑点的肥壮鲷鱼悬在了半空,凶狠地挣扎不已,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 “斑石鲷?!你可算守到这鱼出来了!”朱天鹏颇有点恭喜梁自强的意思。 确实该恭喜。上次经过这岛,梁自强就就瞥见两条斑石鲷钻出来,可惜只用手抄网捞到其中一条。这次他除了过来钓牛屎,就是盼着能够再撞见一两条斑石鲷。 斑石鲷如果去月海,能卖到四块以上,比起刚刚钓得乐不可支的包公鱼,价格直接又要翻倍! 这斑石鲷也是莽,眼见上当,直接就使出杀手锏,拿牙咬,试图咬断钓线逃走。 可这次梁自强用的是专门的钢丝线,哪里咬得断?!尖牙在钢丝上磨来磨去,跟锯齿在锯硬东西似的,听得人牙酸。 梁自强摘下这条黔驴技穷的斑石鲷,扔进了桶里。 一回头就听到自己大哥在说: “手气来了,我也钓着了一条斑石……屌!” 后面那个“鲷”字直接便成一声惊叹。因为就在他兴奋不已之际,斑石鲷咬断了钓线,掉入礁石旁的水中,跑了! “这鱼还得像阿强那样,用钢丝绳才行!” 旁边的梁父直摇头,叹了一声。 接下来牛屎鲷、包公鱼、斑石鲷都在抢着上钩,时不时就有鱼咬钩,当然最多的还是黑鲷与牛屎鲷。 梁自强又连钓了三条斑石鲷,看得他大哥都羡慕不已。 他们倒也陆续钓到了斑石鲷,但每次全都被咬断钩逃之夭夭。 好在船上这次带了多余的钓竿备用,咬断之后,他们就去换钓竿。没几下,又被咬了…… 惋惜的声音就没断过,从自己老爹、大哥还有朱天鹏三人的嘴里传过来,此起彼伏。 没办法,只有梁自强手上是特意改造出来的钢丝钓具,其他的钓竿无一例外,全是尼龙绳,也不够粗。 看来这地方斑石鲷是不算少的,只是要靠够有吸引力的饵,才能把它们诱出来。 后来还是梁父有一手,一拉出水面,迅速就往桶子里甩。那条斑石鲷速度慢了半拍,咬断了绳,却落进了桶里。 至此,所有的钓竿全部被斑石鲷摧毁,只剩下梁自强一枝独秀,还在钓。 其他三人由参与者变成了旁观者,全都坐在那,眼神馋馋的,看着他钓。 由于没事干,那几个的嘴就喧嚣起来,只要梁自强有鱼上钩提上来,他们就不免要开口唠上几句。 “黄脚立?怎么黄脚立也来凑热闹了!”大哥梁天成见他忽然钓上来一条浑身鲜亮、腹鳍明黄的大鱼上来,不禁说道。 “黄鳍鲷也不便宜的了!”梁父淡淡说了句。 “黄脚立平时没这么大个吧,这估计都得两斤多了!”朱天鹏也感叹道。 黄脚立,也即黄鳍鲷,也是鲷鱼中大受欢迎的一种,一斤以上的个头能卖到一块钱,差不多跟真鲷红加吉一个价。 还真奇怪,有时只要来了哪种鱼,就是一窝一窝地来。 上午黑鲷、牛屎鲷来了一堆,后来是包公鱼接连不断,下午斑石鲷现身后也来了好几条。现在,黄脚立又是接踵而至,不断地上钩。 眨眼间,他都钓了七八条黄脚立了,有大有小。 看着父亲和大哥他们都坐在一旁,干等着观望他一个人钓,梁自强这独角戏唱得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算了,我也钓差不多了,跟你们一起回吧。今天鲷鱼都冒出来有八、玖种,钓到这么多,够多的了!” 梁自强眼见太阳西斜,也是该启程返回了。 就要收钩时,却见钓线再次一颤,浮标也沉了下去。 既然还有鱼来,就先收了再说吧。 手一扬,带起的却是几个人几乎同时的惊呼声。 提上来的这鱼全身暗灰,而且灰黑得那么均匀,仿佛从头到尾每一寸体表的光线都被吃掉了似的,透不进一丝阳光。 黑,却能黑得这么讲究、漂亮,也是少见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90节 梁天成跟朱天鹏还有点不太敢确定,只是惊奇不已,梁父却是十分肯定地冲梁自强道: “黑毛!你这一网把黑毛都给钓出来了啊!” 黑毛鱼学名斑鱾,可不是一般的鱼!这一刻梁自强也激动了。 连忙把鱼从钓钩上摘了下来,生怕迟缓一秒,都要错失珍品。 怎么说,这种鱼,直接跟石斑鱼中的极品东星斑可以相提并论,甚至比起东星斑,身价只高不低! 前头那些牛屎鲷、包公鱼、斑石鲷一种贵过一种,但也大致就在一块多、两三四块每斤的范围。 黑毛鱼,跟那些根本不在同一个级别! “这牛屎岛上,连黑毛鱼都有?”梁天成这次大感意外了。 “这种鱼我几十年可都碰不上两回,阿强你手气好,再钓钓,说不定还有。我们等着,晚点回去也没多大事!” 梁父明明前头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这会见阿强竟然到手这么猛的鱼获,也不着急回了。他重又放下小板凳,打算坐看阿强再钓几波。 梁自强自己也不想走了。能钓黑毛鱼,谁还舍得走? 桶里鱼饵再次见底,朱天鹏当场给他又捡来一些青柳蛤,取出蛤肉给他用。 甩入水中,梁自强的“独角戏”还得继续唱。 接连上钩的鱼不少,却全是平鲷居多,这种三四毛的鱼实在没多大的垂钓意义,偏偏还不少。 连续的平鲷、黑鲷交替上钩后,梁自强快要死心了。 黑毛鱼毕竟太稀罕了,想再来一条还是不太可能。 时间到了不得不返回之际,他眼见桶子里还有一只刚剥出来的青柳蛤,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下了最后一钩。 没料想,这一钩再次钓上来一条黑珍珠般的黑毛鱼。 这条黑毛鱼,个头比第一条还要大! 第249章 光膀子拼出个未来 摘下这条黑毛鱼,必须要收拾东西赶回去了。 四个人上了船,把钓具跟今天的鱼获全都放好,开始开船返岸。 回到村里码头,要拎着那些鲷鱼去卖时,梁自强提醒父亲道: “爸,你那条斑石鲷拣出来,单独放到一个盆里先养着。这个我带去城里的酒楼给你们卖,价格比在郑六这里贵!” 几个人里面,就梁自强连钓了好几条斑石鲷,另外梁父在绳线被咬断前也抢到了一条。 梁自强决定把自己那几条,跟父亲的一条斑石鲷都带去月海酒楼卖,价格肯定能贵上一些。 当然他去月海也不只是为了几条斑石鲷,还有更稀罕的货,两条黑毛。 像黑毛这种级别的珍品,绝对不能在郑六这卖。越罕见的货,价格在他这里越是个谜。 一转头,见朱天鹏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小浪村,梁自强惊道: “你钓的那桶鱼呢,不去郑六那先卖掉?” 结果朱天鹏表情比他还惊讶: “那些我是给你钓的啊!你一会卖了钱,明天再给我工钱就好了。” 梁自强把那桶往他手里一塞: “哪来的工钱?今天是几个人一起去钓鱼玩,谁钓的鱼归谁,自己拎去卖!” 朱天鹏凌乱了一下:“那咋行?” 梁自强没理他,拉上他一起去收购点了。 实际上,李亮请邓招财帮工,有时碰上扔海底窜、垂钓,海底窜的鱼获、海钓的鱼获也从来都是归邓招财自己的。 毕竟,双方除了帮工合作,同时还是朋友。 现在朱天鹏的情况,其实跟邓招财很相似。梁自强当然也会像李亮那样,海底窜、垂钓的收获归朱天鹏自己所有。 一起到了收购点,郑六见他们几个挑着桶子过来,奇怪道: “今天这么少,没碰上春汛?” 梁父回道:“春汛哪那么容易天天碰到?能够天天捡钱的,全村也就你了,坐在这就进钱!” “嗐,我坐在这都是给你们服务,挣几个服务费,”郑六说着上前来称鱼。 结果一看桶里那些,眼珠子鼓了鼓:“黑鲷,不对还有牛屎鲷,包公鱼也不少?!” 连忙对邓飞说:“快给他分出来,每种不同的鲷鱼单独称。看着量不多,可一条比一条值钱呐!” 先给梁父把鱼称了,然后又给梁天成也称了。 轮到梁自强,邓飞感叹道:“你这包公鱼比他们还要多!” 开始一样一样地给他称重。 梁自强今天钓到手酸,起码共钓了有百多条鱼。 郑六让邓飞先给他称包公鱼。 结果发现包公鱼又有真假两种,于是再分开来。 假包公,也就是花尾胡椒鲷,共六条。 “六条胡椒鲷,一共四斤五两,这个给你一块五最高了,我给你算算,六块七毛五!”郑六看了看称,飞快地拨弄算珠,报出来一个数字,旁边另外有个伙计迅速记在纸上。 一块五的假包公,倒也基本符合预期,梁自强这次就没跟他浪费口水了。 “真包公鲷有十二条,九斤六两,这个比胡椒鲷又还贵点,给你算两块每斤,算下来是二十一块两毛钱!” “黑老婆怎么才这么几条,三斤一两,这个一块五,算出来是四块六毛五!” “红加吉也只几条,三斤五两,块钱一斤,刚好三块五!” “黄脚立倒是有八斤七两,这个也是一块,八块七毛!” “牛屎鲷够多啊,二十来条!十七斤九两,一块二,算一下是二十一块四毛八分!” “剩下全是黑鲷平鲷了。先称平鲷,平鲷四十多条,二十九斤,这就只有四毛一斤了,十一块六毛!” “黑鲷三十多条,二十七斤六两,每斤六毛,十六块五毛六分!” 七八种鲷鱼,加上其中一种并非鲷鱼的黑鲪,总共是九十二块四毛四分。 “你这看着才百把条,收入都要赶上几百斤的鱼获了!” 郑六一边数钱一边感慨。 给他结了账,又称朱天鹏的。 朱天鹏的牛屎鲷没他多,最值钱的包公鱼也没他多,平鲷、黑鲷倒是一点不少,甚至比梁自强还要多。 算下来之后,也有六十好几的收入。 梁父接近八十块,梁天成则跟朱天鹏差不多,接近七十。 到手后,朱天鹏看着手上六十好几块的钞票还有点没接受过来,走出收购点后就把梁自强往一边拉: “要不这样,你分一半出去吧,我这蹭的是你的船,柴油钱我至少得给你吧?哦对了还有毁掉你两根钓竿!” 梁自强没接他的:“钓竿你弄根新的来倒行,反正往后你钓鱼也用得上!” 说实话,当初朱天鹏特意从砖窑请假,大老远跑过来替他盖房,他还没给过阿鹏一分的工钱呢! 真心把自己当朋友的,梁自强当然也会同样真心对待对方。 其他几个的鱼获卖完了,梁自强可还没卖完呢。重回自己船上,拎上桶里那些真正值钱的斑石鲷、黑毛鱼,这才回家去。 路上梁天成也感激道: “今天这笔收入,还真多亏了阿强!要不是阿强拉着我和爸一起养虾,也不会去那么偏的地方找岛,也就碰不着这么多牛屎鲷、包公鱼了!” 梁父则说道:“对了一会还得去虾塘喂虾。阿成你也上点心,多跟老二把养虾学精。出海打鱼你学不精通,把养虾学精点也能挣钱,以后一家子总得有条路子吧?” 说着说着,变成数落梁天成了。 梁天成倒无所谓,他出海捕捞不太精通,被老父亲数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平时在船上天天被说…… 回到家,梁自强把黑毛鱼、斑石鲷那只桶子放家里,里面鱼用海水养着。 转身要去虾塘,又连忙退回来两步,跟他媳妇打招呼道: “香贝那桶子里放了几条鱼,那不是我留回来当晚餐的,一会你和妈可别把鱼给宰了,贵死了那鱼!” 这招呼必须得打。黑毛鱼再好吃,孕期再怎么需要补充营养,也不敢把主意打到黑毛鱼身上去啊。每吃一口,都是钞票! “知道啦,一会我跟妈也说声。对了我还是给你换个地方,往高点的地方放吧,一会可别被多宝瞅见,给下嘴了!” 陈香贝满嘴应着,放下手里的活,真就起身去收拾那桶子了。 多宝从地上撑起身来,狗脸上挂着一丝懵逼: 我是那么不懂事的狗吗?什么时候偷吃过家里半条鱼了? “你早些回来吃晚饭!”他媳妇一边收拾那桶子,一边扭个头叮嘱他。 “我喂下虾就回来!” 梁自强带上手抄网和扁担、空桶子,就往村东去。 才走几步,他爹也带着同样的行当,走过来了。父子俩趁着天没黑,一起快步往村东走去。 到了那,梁天成也已经在那了。 三人一起去废田里捞丰年虫,捞的量全都按照梁自强的建议来。 然后又一起返回虾塘,往各自的亲虾池投喂丰年虫。 出海回来就赶着忙虾塘的事,虽然连轴转一般忙得停不下来,然而想想今天金额不少的收入,再想想等明虾养出来后更多源源不断的收入,心情还是怪美的。 父子仨正忙到差不多,就听到一阵汪呜声。却是多宝跑到了村东的虾塘附近来,这是被支使过来,特意叫他们回去吃晚饭了。 收拾一下,他们就沿着暮色中的土路,归家去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91节 一路上,梁自强脑壳里已经在想着明天的计划。 初步估计,明天有可能又是个大晴天,温度不低。 如果这样,龙居岭肯定是去不得的。明天可以继续像今天这样,跑去牛屎岛,跟父亲大哥一起钓鲷,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再钓到黑毛鱼。 等到凑多了几条黑毛鱼,再一起拿去城里找杜子腾出货,这样也省得多跑一趟路。反正用海水养个两三天没啥问题。 万一是个阴天,那就正好去龙居岭收网。这次的浮刺网又固定在海峡那有两天了,按说应该也挂刺到不少的春汛鱼了。 不管是去牛屎岛钓黑毛,还是去龙居岭收取海量的刺挂鱼,两件事都怪叫人期待的。 结果梁自强唯独没有料到的是,两种想法都失算了。下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而且等到天亮,也一直下着没停。 牛屎岛、龙居岭哪儿都去了,梁自强撩开窗布看了看外边瓢泼的雨势,又躺回床上去了。 最近几天都没停歇过,还怪累的。这是老天主动让他休整一天了。 躺回床上没事干,搂着媳妇,手就在她肚皮上摩挲起来。 他媳妇剜她一眼:“平时他踢我的时候,又不见你来摸。现在他正好好睡着呢,你吵他干什么?!” 结果才刚说完,肚皮就颤动了一下。 不仅他的手感觉到了,就连眼睛都能看见肚皮鼓了一鼓。 他媳妇可欣喜了:“醒了,一大早特意给你打招呼呢!” 他把脸贴过去,想听听动静。腹中就如同感受到他的气息一般,时不时动一下。 梁自强感受了好一会,判断道:“这娃作息挺有规律,知道早睡早起,从小就有好习惯!” “你真能扯!”陈香贝撇撇嘴,眼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上午在家哪也去不了,只好把没太扎完的一只海底窜接着扎了一会。 中饭后,雨倒是停了,海面也重归平静。但这个点,出海去哪都不合适了。 梁自强想了想,剩下一个下午,去一趟县城的中学倒是可以。昨天还打算抽空去看一眼梁子丰呢,现在倒是择日不如撞日了。 开船去的话,一来一回,一个下午怎么都够了。 他把想法跟陈香贝说了声,并打算从箱里拿几十块钱。 箱底加上前天带回的钱,有一千五,再加上昨天卖鲷鱼的九十多,有一千六百了。 拿出几十块后,重新回到了一千五百多。 梁子丰读书报考的事,陈香贝从一开始就是支持的态度,现在帮着梁父一起出一部分钱,她自然也不反对。 由于昨天大哥说过,去县城的话同时也叫一声他,于是梁自强又去叫上了梁天成。 阿成下午正好也没啥事,两人一起去海边,坐着梁自强的船去往县城。 把船停靠在县城附近海湾,两人上岸便往那所高中方位找去。 因梁子丰把租住的地址写下来留在家里,二人按照纸张上的地址,倒是没太工夫就找到了。 来到这处安静的民房前,还没见着人,却见屋前两棵棕树间系着一根铁丝,铁丝上晾着两件上衣。 门半掩着的,两人透过往门缝往里一看,就看到阿丰了。只是那副样子却怪怪的。 平时在家就算大热天都不怎么打赤膊的梁子丰,这会却是光着膀子,正低着头在桌前专心地做题。 刚下过雨的天气并不热,梁子丰甚至有些冷的样子,时不时放下笔,下意识地搂两下肩膀和胳膊,但却没有要去穿衣服的意思,只是继续做着题。 “阿丰!你不冷么?”梁天成也看见了屋内的一幕,大声向里面叫了一声。 梁子丰一惊,从桌前站起来,本能地往床上去找衣服,找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什么,直接光着上身过来拉开门。 “大哥二哥,你们今天怎么过来了?”梁子丰说话间,用手又抱了两下胳膊,似乎是在缓解尴尬,又似乎真的是因为凉。 “来县城买东西,顺便找到这来瞅瞅你。怎么上衣也不穿,光着身做题思路来得快一些?”梁自强一边进屋一边道。 “……”梁子丰默了一下,“上午不是下大雨么,学校里面上午有堂课还怪重要的,我不想错失机会,就跑去窗边旁听了。回来的路上雨变更大了,伞也弄翻了,身上淋了个透,回屋里就把湿衣搓了搓,趁下午有太阳放外面铁丝上晾着了!” “你也不只一件上衣吧,不会换件穿上?”大哥梁天成不知要怎么说他了。 “是把家里两件全都带来了的,一件昨晚刚洗过还没干,另外一件今天就淋透了!”梁子丰指了指屋外铁丝解释道。 两人再次瞟了眼铁丝上的两件衣服,现在可算明白怎么回事了。 进屋倒是有两条小矮凳,两人坐下来,问子丰:“中饭该早就吃过了吧?” 说话间,瞅见桌上大碗里还有剩着没啃完的半个馒头。 梁自强努努嘴道:“不会中午就吃的这个吧?旁边饮食店怎么都有吧,是不是身上没钱了?” 梁子丰急着摆手道:“钱真的还有,这不上午听了那堂课,一回来就急着消化一下,没跑去饮食店了。刚好早上的馒头买多了,中午啃着啃着就饱了!” 看向大哥二哥,嘿嘿笑了下又道:“村里头还不一定家家吃得上馒头呢,这是好东西,我挺爱吃的!对了爸妈在家都还好吧,现在海上是不是开始捕春汛了?” 两人把家里情况简单说了下,梁自强又问:“高中书上这些东西,感觉都能吃得透吧?” “以前有很多吃不透的地方,最近在这都弄透了。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感觉应该差不多了!”聊到学东西,梁子丰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打着赤膊、踌躇满志的样子,梁自强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三人又聊了一会,梁自强说道:“你俩再聊下,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中学不算太远的地方,倒是有街铺。梁自强到街上找了家成衣铺。 跟镇上的裁缝铺不同,成衣铺里是有一些已经做好的现成衣裳卖的。 梁自强进去瞅了瞅,款式方面就很一言难尽了,统一得像是一大批工作制服一般,颜色也不是灰就是青要么黑。 但放在这年代也没啥,有整洁的衣服穿就挺可以了。他按照弟弟梁子丰的身高,估摸着,买了一套衣服裤子。 没逗留,马上就又返回了梁子丰住的地方。 “二哥你咋还去买衣服了,不用的,我那衣服再晾晾就干了!” 梁子丰一直嘀咕着,却被梁自强拉过来,强行把衣服给套上去了。 两人也没呆太久,叮嘱他注意休息,保持体力迎考,平时要按时吃饱。 临走前两人都各掏出一些钱往梁子丰手里塞,梁子丰一个劲往一边躲:“我还有钱,妈给了的,我身上也还有些……” 两人不由分说,塞他刚买的这件衣服口袋中,一人塞一边口袋。 梁自强给的是五十块钱,大哥给的多少他不知道,也没去瞅。 在县城,梁天成又买了一些钢丝,还有稍大一些的钓钩,专门可以对付斑石鲷的。 上次梁天成与梁父的钓线全都咬断了,得换新的才行。 梁自强也同样买了一些做为钓线的钢丝线,放家里备用。 回到家,竟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还好路上没下雨,他们俩都没有淋着。 直到第二天,雨是停了,天却仍旧阴着,气温也比前几天要低了不少,又有点倒春寒的意思了。 难得有这样低温还不起浪的日子,梁自强叫上李亮,几个人又开着船前往龙居岭。 这次从放置浮刺网到今天去收网,中间隔了三天,梁自强也不知道,这一回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第250章 浮刺网也能招来精品货 船上,特意带上了梁自强新买的其中一张浮刺网,好作为轮换。同时,还有他新赶制的两张海底窜,以及朱天鹏也同样添加的两张海底窜。 李亮的船上,李亮自己趁昨天下雨也又多做出一张海底窜来,邓招财倒是没再增加。他本身就有十张,再多他到时就要在海面东找西找,未必顾得过来了。 昨天上午雨不小,浪也挺大。梁自强也是第一次把那么大张的浮刺网留在风浪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浮刺网能不能经得起风浪的席卷,会不会被浪冲走?这些,他心底都没数,路上就在想着,早知道把绳子再绑紧绑结实点就好了…… 渐渐开到了龙居岭。 一驶入海峡,来到峡口处,一眼看见浮筒如同一道绵延几十米的长长白线,仍飘摇在水面,总算舒了口气。 至少,整张网还在,没有被昨天的风浪冲走。 而且,这次也没有发现太多漂浮在水面的残缺鱼身之类,应该是表明了,这几天里没有出现像上次那样二十多斤的大马鲛,把网里的不少鱼都啃个稀烂。 把船开到浮刺网旁边,先解开了绑在左侧小岛石柱上的粗绳,仍旧像上次一样,从左侧开始,逐步往右侧小岛方向收网。 第一段的几米先收上了船来,鱼虾蟹,倒都是有一些,或卡在网眼,或鱼鳍刺挂在网衣上。 但不同的是,这次网面扭得比较厉害,收上来时拧巴着,还得不停地整理几下。 扯清楚后,摊开来看,鱼获似乎没那么密集,明显比上次要稀疏。 “阿强你看,这次的破洞可不少,比上次看着还要多!”朱天鹏指着网面上的几处破洞给他看。 梁自强蹲了下来,自然也是看到了。 他捞起一段网线细看,这次的破洞口子没那么整齐,看来倒不全是鳓鱼肚皮给割断的。 从凌乱的破口处来看,倒像是其他的普通鱼在挣扎中脱落,导致网面损坏。 “再看看!” 梁自强站起来继续收网。 越往中间,网面缠得越厉害。恰恰也是一些扭曲的地方,把一些鱼死死地缠在里头,而其他地方的鱼则相对稀疏。 “这怎么搞,越往中间段,鱼反而更少了啊!”朱天鹏摇头道。 李亮、邓招财也边看边道:“怎么回事,比上次要少好多的样子!” “没办法,昨天浪大,是大浪把挂在网上的很多鱼冲刷了下来,让它们逃了!”梁自强苦笑一下。 整张网收了二十几米,已经接近一小半,种种迹象已经令他能够很明显地判断出是发生了什么。 正是大浪扭曲了网面,把一部分鱼死死缠绕在了网中,同时又把更多的鱼冲刷了下来,令它们得以脱困而逃。 无论是卷曲缠绕,还是冲落逃脱,整个过程对于网面的损伤都是非常大的。比起上次的网,这次更加的千疮百孔。 鱼获量少了,种类倒仍很丰富,金鲳、青占鱼、刺巴鱼、梭子蟹、小黄鱼大黄鱼、六线鱼、牙片鱼、滑皮虾,各类都有。 意想不到的是,连带鱼都有。按说,以带鱼的形体,又没有长长的鳍,是很难被这种浮刺网挂住的。碰上之后游不过去,直接绕道离开就行了。 但这次网衣缠绕得极厉害,硬是困住了一部分带鱼。估计是带鱼汛经过时,被浪冲到网面,然后在浪潮的扭曲作用下,缠在其间跟绑粽子似的,就脱不开身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92节 邓招财突然瞅见网衣中扭动的一条大号带鱼,当即叫出声来: “握草这带鱼怎么这么肥?怕是有五六斤了,这么大的带鱼浅海里可见不到,听说要很远的深海里头才有!” 李亮也道:“强哥你这是缠住了一条带鱼王啊!” 他们说的都没错,大多数的带鱼也就几两重,上到一斤就算比较大的带鱼了,而梁自强眼前这条带鱼有一米多长,目测五斤以上,说是带鱼王也不为过。 梁自强再次苦笑一下:“今天马鲛倒是没有,最大就这条带鱼了!” 可惜再大也还是带鱼而已,南方的带鱼本身又并不怎么值钱。 这条带鱼之所以会被浮刺网困住,主要是缠了好几道,搞得如同五花大绑,任其怎么挣扎也是逃不开去了。 现在还没时间给它松绑,只能先困着吧,一定要等到船开回村里,才有时间慢慢把鱼摘下来。 继续往前拉网。拉到海峡中间偏后半段方位时,梁自强再次感觉到手中沉甸甸的,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在较劲一般。 邓招财显然也感觉到了,不禁道: “又来!看这架势,很可能又是踏酿的那种大马鲛,卷在网面上了!” 朱天鹏则感觉这个有点说不定:“要是马鲛,这次也该有很多被咬碎的鱼漂上来才对吧?” “说不定碎鱼被浪冲走了呢?昨天风浪那么大!” 两人猜测着,梁自强没去管,继续用力往船上扯。 不一会,总算水落石出了。 圆乎乎还特别厚重的一个玩意被死死缠在网衣中,脑袋一伸一伸试图钻出网眼来,分明是只海龟! 这海龟不小,看起来怕是有五六十斤的样子。 上次缠住的那条大马鲛,实际也就二十多斤,跟这只龟相比,就算小的了。 难怪刚刚梁自强拉的时候感觉比上次都还沉一点。好在海龟不像大马鲛那么凶猛挣扎,所以拉起来才并不显得很困难。 这一段的网面,倒也没像上次被马鲛破坏的那么严重。 海龟被打捞上来后怪紧张的,先前只是扭着脖子不停地探头,这会几只脚也使劲地撑着、挠着,似乎想要努力撕开网面。 “海龟好像也卖不了什么钱吧?”朱天鹏看着眼前这海龟,第一时间替梁自强考虑上经济价值了。 “海龟就算了。”梁自强摇摇头,进到船舱里面去了。 再出来时,却是拿了铁凿跟榔头。 “来,帮我一起把它弄出来!”梁自强示意朱天鹏暂停收网,蹲下来帮他一起解开海龟身上缠着的网线。 “你是要放生?我估计它身上那东西也能值点钱吧?”邓招财高声提醒。 “要你说?你以为强哥从舱里拎出来铁凿榔头是干吗用的?”李亮白他一眼。 “它壳上这点东西,比它自个可要值钱啊。”梁自强说着,已经把海龟从缠绕的网线中松绑出来。 海龟趴在船板上搞不清自身的处境,眼见梁自强手里又是利器又是榔头,似乎觉得自己凶多吉少,想跑路。 梁自强铁凿对准龟壳,找准一个斜斜的角度,一锤子轻敲下去。 海龟看他的目光顿时就亲切了。与此同时,几只藤壶掉落了下来…… 只要有工具,敲掉海龟背壳上的那些藤壶,倒不是什么难事。 也没花多少时间,梁自强三下五除二,就把龟壳上的藤壶基本敲除干净了。 但他没立即把海龟放生,打算先处理完海峡的整个浮刺网,到时开船到远一点的地方,再把它放掉。 他担心就放在这海峡旁边的话,下次海龟重新又缠进他的浮刺网中。难折腾不说,还特别费他的网啊! 把海龟先放到船舱里一边,梁自强拿来一只蛇皮袋,把敲下来的那些藤壶全都一只只地收进了蛇皮袋中。 可惜都不是鸡爪螺,是普通的雀嘴藤壶。这两者价格差别可就大了。鸡爪螺那种肥美的他在月海卖到十八块,雀嘴藤壶同样是在月海,卖四块每斤。 而且这只海龟看着大,身上的藤壶却不算特别多,眼瞅着也才三四斤的样子。记得去年大黄叼到的那只海龟,身上密密麻麻的藤壶敲下来都有五斤重呢! 看来,眼前这只大海龟算是保养有方的了。 不管怎么说,三四斤雀嘴藤壶也值不少钱了。梁自强把蛇皮袋收到一边,继续收网。 浮刺网的后半段,仍陆续有各种各样的鱼被缠绕其间,但再没碰见像刚刚那种大带鱼、大海龟。 直到彻底收完,下船到右侧海岛的石柱旁,解开了绑在上面的绳索。 渔船上的浮刺网再次如同一只超级大花卷,只是这次花卷中的鱼虾没那么多了。这个仍然要等到运回村去再慢慢摘。 先不急着放新的浮刺网,两条船立马开往龙居岭的礁石带附近水域,寻找各自的海底窜。 投放海底窜的大致方位,几个人都是有数的。梁自强来到上次扔放的大概位置,左看右看,半天却没找见浮筒的影子。 好不容易找到第一张,这位置,距离自己扔下的地方也隔得太远了! 很显然,是受到昨天大浪的冲击,位置偏离了太多。就算每一张海底窜都有两只小锚在泥沙底固定着,但那种小锚面对较强水流时是起不到太大作用的。 一收上来,里面的内容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平时海底窜多以梅童鱼、龙头鱼或滑皮虾为主。龙居岭这一带的梅童鱼、龙头鱼显然都极少见,这一网中,最多的鱼就是青占鱼了。 另外、青蟹、梭子蟹、皮皮虾、白虾青虾都有一些。 这些也都正常,平时放海底窜也会遇到。 关键是,什么花蛤、文蛤呀,西施舌呀,还有各种东风螺、香螺、转螺、凤螺,一眼都数不过来。 放了这么久的海底窜,谁见过收起一整窜蛤与螺的?起码都占了海底窜空间的一半,还怪重的。 看来,昨天这里的浪比想象中还大点,以至于,把海底泥沙层的蛤类螺类全给掀起来,灌进海底窜里去了。 这一窜就不用指望能值几个钱了,蛤螺全是最便宜的,青占鱼也相对便宜,唯一就那几只梭子蟹值点钱。 不仅第一窜如此,接连三张海底窜,基本都跟这差不多。 直到第四张,梁自强捞上来一瞧,总算有点苦尽甘来的感觉了。 这一网虽然仍有一小半的花蛤在里面,但好在里面的鱼极少青占鱼,而是银鲳鱼。 银鲳是一种喜欢往水底深处游的鱼,钻进海底窜不奇怪,但能够一窜收获这么多,还是怪难得的! 银鲳一向能卖个好价钱,这一网没叫他失望。 再找到第五网,没想到这网收获更丰,里面除了极少的蛤类,最多的便是牙片鱼。 另外就是红章鱼。无论红章、牙片,价格都不算差的了。 上次梁自强是增加了数量的,不是以往的四窜,而是有整整六张海底窜。眼下才收上来五张,还得继续找。 奇怪的是,在整片海域转悠半天,就是没能再找到第六张的踪迹,蒸发了一般。 直到朱天鹏放的那两张海底窜也都已经先后找到,捞了上来,梁自强的第六窜依然没能找到。 最后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剩下那张不可能找到了,已经彻底被海浪冲跑,不知去了哪。 等到李亮、邓招财也结束收网,结果,丢网的也不只他一个,李亮、邓招财也分别有一张网找不到了。 没办法,遇到这种天气,有时候被浪带跑是无法避免的。 几个人也没气馁,将旧的海底窜鱼获倒了出来,腾空后重新找地方扔了下去,同时把船上新扎的海底窜也扔入了海水中。 准备调头时,见船舱中一只笨重的东西不停地往船舷爬,竟是试图自行爬上船舷,翻滚到海里去。 梁自强这才记起,船上还有只大海龟呢,一直忙着没顾上,这家伙急了都打算自己越狱了。 反正这片水域距离海峡口也有段距离子,梁自强把海龟捧了起来,放进了大海。 海龟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好心,主动放它一条生路,跟个孩子似的张开四肢在水中扑腾着,透出一股高兴劲。 没有马上游走,而是兜圈子似的在他的船边来回了几次,像是在致谢一般。 最后才向着远处游去,没了藤壶的干扰,海龟游得还是很快的,眨眼就变成了一个小点。 他们也开着船返回海峡中。梁自强将船上准备的崭新浮刺网又一次绑定到了峡口两侧的石柱上。 一路开着船返回村里,船停泊在码头后,这次见有不少的渔民在岸边走动,梁自强索性花点钱,请了他们过来帮忙一起摘鱼。 一群大人们干起活来自然比小孩更娴熟有章法,这次花的时间比上次更短,天色尚早,已经把浮刺网上的鱼虾蟹全都摘除了下来。 要不是因为一部分鱼缠绕得太厉害,估计还能更快些。 卖鱼获时,梁自强特意把其中两种“精华”鱼获留了下来。 一种是雀嘴藤壶,他不打算拎到郑六那去贱卖; 另外就是那条从浮刺网上摘下来的大带鱼。带鱼正常来说是大路货,才两毛,月海酒楼肯定是不缺的。 但这么肥美的大带鱼,也可以算“带鱼王”了,他觉得多少有点稀罕,价钱应当是不一样的。 除了这两样精品,余下所有的鱼获在郑六这里称下来,有八百五十七斤。 比起上次的一千四百来斤,鱼获实在是减少了太多。风浪冲刷掉的鱼获量,到底是不可小觑。 十几二十种鱼虾加起来,一共是卖到二百七十三块两毛。 比起上次的四百一十多,当然是少了很多。 然而,原本梁自强心里最坏的打算,是觉得很可能整张大型浮刺网都被昨天的海浪给卷走了。 现在这个收获,相对于颗粒无收来说,其实算是很大的一笔收入了。 朱天鹏那两张海底窜,收入是二十多块,略低于上次。李亮七十多,邓招财八十多。 回家时,那张稀烂的旧浮刺网,梁自强想着或许多少能有用得着的地方,就装在板车上,拉回了家。 放到屋侧缓坡上,让它晾着。 陈香贝一见好好的一张浮刺网烂成这样,破败不堪,全是大大小小的窟窿,不禁走过来问他: “这次网都坏成这样了,怕是没能拦到什么鱼吧?” “今天收入确实没多少。” 梁自强一边说着,从身上掏出钱来递给她。 结果她粗略一数:“这还没多少?也有两百好几十了!” 听她语气,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大有点喜出望外的意思了。 看来比他还容易知足啊。知足好呵,知足的媳妇,比较容易快乐……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93节 前些天积蓄已经到了一千五百多点,加上今天浮刺网的这笔两百七十多,现在,箱底又攒到一千八百来块了! 媳妇生娃、孩子买衣服用具、家里第二层的楼板,这些立马即将面临的开支,完全都不用犯愁了。 不仅如此,就算他日思夜盼了很久的拖网船,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了。至少,可以开始计划着为拖网船而攒钱了。 身为一个打鱼的,谁不想去更远更深点的海域,从幽深的海水中升起一网网多不胜数的鱼获…… 第251章 财神相助 梁自强跟媳妇才刚往屋里走,就听到屁股后面有人大声叫“二叔”。 一回头,不知梁小海怎么在这傍晚的时分过来了,而且还不只他一个,身边还跟着一个八、玖岁的半大男孩,好像小名叫甴曱(you yuē)。 小海正哭得一抽一抽,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那张脸被泪涕涂抹得面目全非,不细看都认不出是哪家的娃了。 跑过来,梁小海抹掉脸上挂着的一个鼻涕泡,顺手就拉住了梁自强的衣服,继续叫二叔。 梁自强急了:“小海你这是怎么啦?有事说事,别往人身上揩泡泡呀!” 陈香贝看他一脸的惊恐加嫌弃,憋不住想笑,过来横了他一眼: “看看你的样子!再过两月等我们家这个生出来,屎尿都能糊到你身上,你还不得吓得关上门躲起来!” 梁自强拭了拭衣服上的鼻涕泡,心想前世又不是没被两个娃糊过。这能一样么,刚生出来的奶娃子,跟四岁孩子往人的身上糊泡泡哪能是同一回事? 陈香贝倒是耐心,问梁小海:“跟二婶说,小海你怎么了?” 小两口看这情形,觉得大概率是奶糖被人抢了。但细想又不对,如果是这八、玖岁的大男娃抢了他东西,这男娃早该跑路了才对,跟着来桔子坡找他们干吗? “二叔大龟!”小海抽抽噎噎,“大龟它跑了,没了!” 听到前半句“二叔大龟”,梁自强都想抬手敲爆栗了。谁大龟了,一张嘴就骂人是龟你这可就过分了! 然后后半句听到大海龟跑了,他差点没惊掉下巴: “都养了半年不止了,平时都在盆里头好好趴着,能跑哪去?!” 旁边的大男娃甴曱(you yuē)情绪也比较低落,垂着头,这会儿抬起来告诉梁自强: “我不是一直想玩他的大龟嘛,好容易凑满了几块鞋底糖,今天拿来跟他换!小海吃了我的糖,答应把大龟给我玩一下午,我牵到海边玩,后头……去看别人赶海抓蟹,一转头大龟就爬进海里,跑了……” 原来是这样!梁自强总算听清楚来龙去脉了。 “不是小海,前两天不刚给过你奶糖吗,你去换什么鞋底糖啊!” 为了几块鞋底糖把龟弄丢了,这怪谁去? “呜呜二叔……鞋底糖也好吃,跟大白兔不一样!”梁小海哭归哭,说起糖来一点不含糊。 其实鞋底糖就是麦芽糖。有人用麦粒或糯米自制了麦芽糖,时不时会挑着,一个村一个村地叫卖。 由于不是每户村民都有那闲钱买得起糖,小贩往往就提出用破烂的鞋底换糖,两双烂鞋底能换一块麦芽糖。 干脆,村民也不叫麦芽糖了,都叫它“鞋底糖”。 小贩拍着鞋底,还是同一双手,转头就去拿麦芽糖了。那画面,稍微爱干净的家长看着有点接受不了,但却是孩童们眼中最美的风景之一。 此时,肇事者甴曱耷拉着脑袋,活像一只蟑螂。 村里有时给娃取的小名还真的很神,比如甴曱(you yuē),在他们这边指的就是蟑螂。这男娃被叫甴曱,神情动作还真就有几分神似蟑螂。 这年头村里取类似动物小名的孩子还不少,村民都觉得名越土,越好养大。 甴曱搓着手,小海哭得快背过气去,他娘揍他时没这么伤心过。 梁自强看着就很棘手:“跑都跑了,你们来找我也没啥用啊……” 小海擦着眼睛道:“它跑了肯定也还在海里头,二叔你下回开船,再遇着它,帮我把它给带回来!” 这回听得陈香贝还有一旁走过来的梁母,全都好气又好笑。 梁母拿毛巾擦了把大孙子没法下眼的那张脸,责道: “你以为大海是你家里头那只盆?你让你二叔上哪去找回来?!” 陈香贝则冲着丈夫眨巴眼:“这你可要大海捞针了!” 还是甴曱比较现实点,建议道: “下次你出海,要是再见着海龟的话,重新给他逮一只回来行不行?要不然以后他都缠住我不放了!” 梁自强倒是想起来了,巧了,今天收浮刺网的时候就遇着一只被缠着的龟,比家里那只海龟还要大多了。 可惜他也没法提前半天算到小海会把海龟弄丢了啊,要不然还能把那大龟带回家来,算是无缝衔接了。 “好了好了,要是出海真碰上海龟,我重新给你抓一只回来,说不定还能更大点。” 梁自强答应下来,才算终于安稳住了梁小海。 梁小海心满意足地回去了,荔枝从菜地回来,后知后觉地问: “二哥,听妈说大龟跑了?小海个败家玩意,我就知道!” 荔枝磨着牙一直骂小海,梁自强提醒道:“你别骂了,看紧你那两只大鸟吧!” 梁小海没了玩具,注意力还不得很快就转向那两只蛎鹬? 荔枝一听,真就搬了条凳子放到笼子旁边去了,一副打算跟蛎鹬同吃同睡的架势了…… 第二天早上,梁自强一早醒来,发现陈香贝没在枕边。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最近陈香贝早上已经没起得那么早了,不知今天为啥又这么早就爬起来了。 他也起床,走出睡屋,一打开门就闻到堂屋里好一阵面条的香味。里面似乎还夹杂着荷包蛋的气味。 桌子上,一只大盆里装了半盆的面条。 平时家里也不太吃面条呵…… 不只鸡蛋面,桌上还有煮好的,还没剥壳的鸡蛋。 “这是谁过生吗,今天?”梁自强挠了挠后脑。 “你说是谁?”陈香贝拿着筷子过来,噙着笑看他一眼,“自己哪天生日都不记得。平平安安,事事顺利,天天想什么有什么!” 梁自强听老婆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来,今天是自己生日呀? 今天4月15了,这个月碰巧农历日子与公历日子一样的,也就说,农历今天正好就是三月一十五,自己生辰。 还真是奇怪,自己的生日一点都没意识到,反倒像他爸妈的生日他是记得的,父亲的生日就在下个月。 还有陈香贝的生日是在两个多月后,他也记得。 “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平安发财!”他娘也从灶房方向过来了,冲他说道。 梁父的祝贺就很别具一格了,大有来头。他开口就对梁自强说道: “三月十五是财神赵公明的生辰!你跟财神同一个日子生的,肯定是要发大财的,财源滚滚,越赚越多!” 赵公明是民间流传中的道教财神,正好也是在农历的三月十五生辰,所以梁父才会冲他这么说。 “借爸吉言!”梁自强回道。心里头汗了一把。 跟财神同日生,谁心里还没点压力? “财神二哥,我可以吃蛋了吗?”荔枝已经举起筷子了。 到了她嘴里,所有的逻辑就被压缩成“财神二哥”了,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搞得好像梁自强跟赵公明中间隔着个等于号似的。 “吃什么?今天你二哥先动筷子!” 荔枝连着手里举起来的筷子一起,被梁母揪到一旁去了。 “一起一起!” 梁自强连忙象征性的赶紧夹了一筷子。转眼,荔枝就重新扑过来了,开始抢鸡蛋…… 正开吃,朱天鹏也过来了。他说已经在小浪村吃了早饭过来的,但梁母没管,连忙拿了碗筷给他装上,叫他再吃点。 这顿早餐确实比平时吃得扎实,就是有点费鸡蛋…… 看来下次去街上买瘦肉的话,顺便又得带些鸡蛋回了。怀孕期间别的先不说,鸡蛋最好还是每天能吃上一只。 今天天气大晴,肯定是无法去龙居岭收浮刺网,那就继续去牛屎岛了。 临出发去海边前,媳妇又给他塞过来两只鸡蛋,一袋甜粿。 梁自强差点对着她打出一个嗝来。他这是把这一个月的鸡蛋集中在这一天里头给吃了? 甜粿还好。生日吃甜粿,也是他们这里的习俗之一。只是梁自强压根都没发觉,媳妇昨天什么时候偷偷给他做了甜粿。 揣着鸡蛋跟甜粿,又向海边出发了。 也不知牛屎岛上的值钱鲷经他们上次一顿生猛的垂钓之后,现在剩下的还多不多。 尤其是最稀罕货黑毛,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再碰上…… 第252章 石鲷王 这次,不光梁自强带着的是钢丝钓线,其他几个也全都钓具升级了。 梁天成从县城买回的钢丝钓线已经重新装好,朱天鹏也自带了配有钢丝线的钓竿过来。 这次注定要跟斑石鲷之间有一场“硬”战了。 也算轻车熟路了,两条船一路开到了牛屎岛。 二话不说,停好船后第一件事不是垂钓,而是先跑到浅水中、沙滩上,寻找青柳蛤。 这个岛上特有的小蛤,上次已经被证实对于好几种鲷都极具吸引力,所以这次他们也懒得自带太多的钓饵过来了。 除了带了一点点作为备用,其他全都打算就地取材。 浅水中的找了一些,他们接着又往水底泥沙中挖。结果,躲藏在泥沙中的青柳蛤反而还更大更肥美。 几个人来劲了,就连梁父都挖得起劲。一点不像来垂钓的,倒像是结伙上这儿淘海捡贝来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94节 青柳蛤挖寻得差不多后,又开始找沙蚕,搭配着用或许效果能更好点。 “今天的沙蚕都躲哪去了?”在水里只找到可怜的几条,朱天鹏疑惑道。 “这不简单,翻石头!” 梁自强说着就翻转了一块石头。 果然,今天太阳大,不少的沙蚕都躲到石头下去乘凉去了。 一大堆的沙蚕,其实钓鱼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梁自强多搞点,打算用不完的干脆拎回家去,给虾池中的亲虾当零食。 现取现用的鲜活钓饵都有了,来到礁石上开钓。 这次一上来就是直接把青柳蛤砸开挂到钓钩上,效果还真有所不同。 没等太久,就开始有鱼上来吞钩了。 是梁自强的钓竿。他连忙扯了上来,熟悉的拉锯声令人牙酸,在空中响起。 竟然第一网就是一条很值钱的斑石鲷,能够艳压部分石斑的鲷类。 “阿强你这真是跟财神有交情啊!” 朱天鹏前头在他家吃面的时候,已经知道他是跟财神同一天的生日,这时见他头一网就上来一条斑石鲷,不禁感慨。 “他跟财神老朋友了,这大半年手气都旺得很!” 梁天成想到他从去年开始越来越招鱼,倒是一点不意外。 莫非今天赵公明真有点照顾照顾的意思? 梁自强这么想了一下,然后就发现赵财神不太够意思了。 接下来第二竿,居然是条虾虎鱼,毛把来钱的虾虎,连鲷鱼里面最垫底的平鲷都比它贵多了。 这种鲷鱼成群的岛礁之地,你一条虾虎瞎凑什么热闹?这是你呆的地? 虾虎之后,倒是来了鲷鱼,但是接连好几竿,全都是平鲷。 梁自强觉得,今天这是属于开局惊艳,后续拉垮了,典型的高开低走啊! 原本夸他跟赵公明有渊源的两个人,也都自觉地闭嘴不说话了。就这表现,有点丢财神的面子啊…… 倒是大哥梁天成,连钓到三条牛屎鲷,接着又上来一条包公。 “赵公明他老人家是不是认错人了今天?你们兄弟两个,多少长得有几分像……”朱天鹏哈哈道。 “这你不知道了,是我刚跟财神打了个招呼,让他今天先照顾一下我大哥。我还说了,一会让他钓到斑石鲷、黑毛鱼。”梁自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开了句玩笑,然而又过了一会,梁天成还真提上来一条全身带斑纹的鲷鱼,斑石鲷! “我倒是看看,你能咬多久!” 大哥可高兴了,也不急着摘鱼,让那条个头不小的斑石鲷一个劲地用牙咬着钓钱。 换了钢丝钱后,怎么咬,都咬不断,那条鱼也是气急败坏,悬在半空摇摆不已。 咯吱声咬得梁父听不下去了,白眼翻到岛上的云朵上去了: “怎么还跟鱼较上劲了?把你出息的!” 朱天鹏见状,则转头就求起了梁自强: “你干脆开个口,求他老人家把财运也分给我点,不说斑石鲷,至少多来几条包公鱼!” 这几个人嘴里没一句正经话,只有梁父稳如泰山,坐在那钓自个的,不为所动。 又过了会,梁自强钓了一桶子的平鲷,都快要吐了。 看着是他的鱼获最多,可整个一桶也卖不了几块钱啊!现在论钱的话估计收获最少的就他了。 他都要怀疑,今天自己的手气是不是真被转移了…… 这时钓竿猛向下滑了一下,他一个没注意,钓竿差点要掉落到水里去。 连忙用了点力,把钓竿提了上来。 “卧靠阿强!”大哥的声音随之而起,“你这要么不来,一来就吓人呀!” 是条斑石鲷,关键这条也太肥了,看着怕是得有五六斤重! 前头他们钓到手的斑石鲷也就一斤把来重,小的才几两。 梁自强这一条之大,怕是前头他们钓到的所有斑石鲷加起来都没这么重! 这真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翻身战打得也太猝不及防了,连梁自强自个都没想到。 他可没工夫高兴,不敢有片刻迟缓,连忙就把鱼往桶子方位甩。 鱼大牙也更粗大锋利,正不停地咬着钢丝钓线,这回的声音就太响亮了,也刺耳得很。 梁自强生怕,就算自己用的是钢线,也照样能被它那牙给咬断。 还好抢在断线之前,把鱼给摘了下来。那鱼勇气可嘉,掐在他手里还动弹剧烈,简直是要跟他单挑。 扔进桶子里后,桶里又叭叭响了几下,估计已经在桶子里开始霸凌那些平鲷了。 “这地方竟然还藏着有石鲷王?要是能多来两条就好了!” 斑石鲷本来就值钱,五六斤重的大石鲷,不止是重量的问题,每斤的价格应当也能适当再高点。越大越难得啊。 石鲷王当然不是这么轻易说来就来的。 不管是梁自强自己,还是其他几个,接下来都没能再遇上这么肥大的斑石鲷。 吃过午饭后,继续垂钓时,鱼上钩的频率似乎下降了些。 不是青柳蛤的钓饵不够吸引,而是岛礁就那么大,被他们连续过来垂钓后,鲷鱼也没那么多了。 又钓了些平鲷、黑鲷,间或也有几条牛屎鲷,带来一些惊喜。 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包公鲷是真的少见,梁自强到目前是一条包公没上钩,他们三人也只钓到几条而已。 虽然有那条肥壮的斑石鲷压轴,但今天整体鱼获的成色比较一般啊…… 至于黑毛鱼那种极品,就更加可遇不可求了,四个人暂时都还没钓起过。 直到又过了会,梁父嗬嗬笑了。 从上午到现在梁父一直岿然不动,也不太参与他们的玩笑,现在突然笑起来还真有点突然。 转头一看,也不怪他绷不住,钓上来一条黑毛! 个头不大,估计就几两,但怎么说都是黑毛啊,价格完全不是这些鲷鱼能比的。 上次既然在这里钓到过黑毛,就说明这里不可能只有一两条,耐心等等就有机会。 又钓了一条平鲷、一条牛屎鲷后,梁自强也终于钓上来了一条黑毛鱼。 “咦,你这条黑毛长得咋还不太一样?” 梁父坐的地方也就在旁边,往这边看过来,多看两眼后惊讶起来。 梁自强也发现了,比起前些天自己侥幸到手那两条黑毛鱼,这条黑毛真还不一样…… 第253章 眼镜鱼,撒网开捕 黑毛鱼也分好几种的,其中每一种都很珍贵。 前些天梁自强钓到的那条,算是黑毛鱼中相对占主要的品种,口太黑毛。 梁自强现在从钓竿上摘下来这条,鱼鳞要更细小,尾巴没那么整齐,腮缘也不太一样。 “尾长黑毛!”梁自强看了两眼道。 相对于普通的黑毛,尾长黑毛贵上加贵,会更加值钱一点! 这也是在这座鲷鱼最多的小岛上,钓到的最具身价的一条鱼了。 估计的话,就算比起东星斑,这个都能更贵点。 这也让其他几个又点起了希望,再次砸青柳蛤,上蛤肉,往水中甩钓,一气呵成。 等待的时间变长了,有时钓上来一条牛屎,有时会上来一条黑鲷、平鲷。 到了快要结束时,几个人也没再遇到有一条黑毛咬钩。 准备收拾结束前,倒是又跑来了几尾黄脚立,两条红加吉。 这两种放在这岛上,不算贵的,其他平鲷就更加平平无奇了。 见没什么大的收获了,几人决定还是早些返回算了,一会傍晚还要花时间打理一下虾池的事。 拎着沉甸甸的桶子,抄着钓具返回船上。 要论重量,今天每个人都钓了两桶鱼,重量上甚至超过了前几天的那次。 但是这次值钱斑石鲷比上次少,包公鱼更是几乎没有,这次倒是最普通的平鲷比上次要多。 估计的话,应该收入上是明显不如上次的。 虽然稍稍有点失望,但他们想想也觉得正常。岛礁就这么小一片,钓得越猛,鲷鱼就会变得越少些。 开始离开牛屎岛。见船上还有媳妇给的那一大袋甜粿没吃完,梁自强开着船,就当下午点心一样吃着。 特意为他生日动手做的,怎么能浪费,肯定得吃完。当然最主要是,媳妇做的甜粿怪好吃的。 他正坐在舱中开船,就听舱外,朱天鹏与梁天成的声音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叫起来。 “虾群!海上有虾群!” 梁自强听到他们叫,还以为又像上次那样,碰上连绵成片的磷虾军团了呢。 “磷虾吗?”他吧咂吧咂着问。要是磷虾,这次就不起身去捞了,就算其中夹杂着明虾,也没必要捞。家里亲虾都已经够了。 “哪有磷虾那么小,也就比正常的虾看着要稍小点!”朱天鹏回道。 听他这样说,梁自强就准备放下甜粿,出去瞧瞧了。 人还没站起来就听到父亲的声音又传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95节 “看清楚了,是桃花虾!一群桃花虾还不少咧!” 听到这里,梁自强手上的甜粿立马就放一边了,人已经像被柴油马达赐予了动力一般,箭步跑出去了。 滑皮虾七毛已经甩下普通白虾皮皮虾一大截,算虾中比较值钱的了,桃花虾的价格绝对要在滑皮虾之上。 吃着吃着甜粿突然就来钱了,这能不大步流星吗? 拎着渔网站船侧一看,虾群的规模倒是远不如上次磷虾军团那么浩浩荡荡,但也不少,够下几网的了。 “还真是桃花虾?”开得更近后朱天鹏也认出来了,“桃花开的时候没见着桃花虾,现在桃花都开始落了,反倒叫我们碰上了!” 朱天鹏显然是知道桃花虾的。这种虾与别的虾都不一样,它不是长年都能见着,只在春天桃花季现身,再往后想找都找不着了。 正因为这个,所以名叫“桃花虾”。 想吃到鲜活的桃花虾,只能是三四月间。 “是啊,这个时候的桃花虾,也是扫尾的一批了,捞多少算多少啦!”梁父接着话道。 瞄准虾群位置,梁自强便将手中网抛了出去,其他三人也几乎同时,向着水中抛网。 水面同时溅起几朵水花。 一会开始收网,拉到船上一看,估计十几斤还是有的。 倒在船板,小虾又弹又跳,弥漫开一股大海的鲜活气息。 这些虾比对虾、皮皮虾、滑皮虾都要短小一点,皮看着特别薄,如同披着一袭蝉衣。 又薄又软的皮下,粉红的虾肉剔透可见。 皮少肉多,鲜嫩清爽,或许正是这种虾能够比滑皮虾还贵的理由。 当然,产量不高、上市时间极短,只有那么昙花一现的个多月,这也无形中拉高了它的身价。 腾空渔网后,立马又开始撒第二网。 随着虾子的惊慌逃窜,后面每网的鱼获当然是会变少。但他们都很拼手速,又一直开着船追赶,前后应该至少七八十斤还是到手了。 虾群都散差不多了,梁天成恋恋不舍,还想继续追。梁父瞪道: “散成这样了,还追个什么?还想捞,等明年喽!” 确实,今年这都四月十五了,再往后想继续遇到桃花虾,可能性不大了。 半路杀出的桃花虾耽搁了一点时间,两条船都加了点速,打算开快点返岸。 梁自强就着海水洗了把手,好坐回船舱去继续吃甜粿。 洗了两下,却见一尾鱼就像一只吊袋一般从自己的手边飘过。说像布袋吧,又很扁,更像是那种刀肚特别下垂的圆头菜刀吧! “眼镜鱼?” 这种怪模怪样,跟个小乞丐拎着布袋沿街乞讨似的鱼,梁自强一眼认了出来。 “在哪?”梁父的声音,“喔还真有,这边也有好几条!” “这鱼样子也是怪得很,贵吗?”梁天成问。 眼镜鱼又名镜框鱼、眼镜框、皮刀。不是它眼睛长得有什么特别,而是它整个吊袋般下垂的身体,看起来像一只眼镜框。 平时这鱼没那么常见。 “海里的鱼,也不是少见就一定贵。这鱼没什么肉,价格大概也就跟金鲳差不多!” 那也有几毛了。而且转眼间,又出现了更多的眼镜鱼,看来他们是遇上一个小的眼镜鱼群了。 “捞吧!”梁父冲大儿子决定道。 不管怎么说,这还是今年以来,他们在浅海的海面上,遇上的第一个鱼群呢。 在此之前,也就碰上一个磷虾群,跟刚刚的一个桃花虾群。 鱼群的话,眼前这眼镜鱼还真是新年第一拨。 当然,梁自强已经静悄悄地在龙居岭拦截过好多的春汛鱼了,那是另一回事。 海面游荡过程中发现鱼群现身,对他来说也是头一次。 这也说明,渔民的捕鱼季正式宣告来临了。 当然同时也宣告,春汛基本要结束了,大量鱼类已经完成从深海到浅海的回归。 梁自强让朱天鹏进去开船,配合着紧追眼镜鱼的动向,他自己则拎着渔网,寻找眼镜鱼相对比较集中的地方,然后撒网。 大多数水面都是两条三条这样,没什么好撒的,他找到一处有十几二十条眼镜鱼凑在一起的水面,迅速将网抛了过去。 想到除了水面,稍下方应该也还会有一点眼镜鱼,所以他多等了一会子,尽量等到渔网在铅坠的作用下,沉得更低、更深一些。 过了一会差不多了,他才开始收网。 渔网徐徐浮出水面。一拉近船舷,梁自强揉了一下眼,似乎有什么不对。 情况怎么跟他在水面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眼镜鱼是上灰下银,吊垂的大肚皮银白一片,白得能够当镜子用。 可眼前的渔网中,却是一大片的亮红、粉红,其间还闪动着缕缕金丝。 眼镜鱼反而没有几道身影夹杂其间。 就像是在水中眨眼间有一场魔术在上演,偷换了他网中的内容…… (眼镜鱼图片,已发下方评论区) 第254章 开始新的出海方式 “金线鱼?哪来的金线鱼,而且还这么多!” 朱天鹏显然也是认得金线鱼的,当即奇怪地嘀咕起来。 两人先配合着将这些鱼倒在了船板上。一网鱼获中,眼镜鱼确实也有一些,大概就是站在船上看到的那十几条吧,反倒是金线鱼,起码有好几十条,比眼镜鱼还要多得多。 银白的眼镜鱼变成被包裹在了金线鱼堆之中。 视线中,一大片亮红、粉红中,夹杂着一些银。 这些金线鱼背鳍的红色最鲜,几乎呈现出玫瑰红色,过渡向腹部时,红色变粉变浅,而纵贯在浅红之中的,则是一条细长的金线。 之所以叫“金线鱼”,大概就是因为这条线吧。 “好事啊!金线鱼肯定得比眼镜鱼值钱多了吧!”大哥梁天成显然也是出乎意料地捞上来很多金线鱼,正开口叫道。 好事当然是好事,这谁不知道。关键是这种感觉又喜悦又奇特,一转眼的事情,就凭空冒出这么多金线鱼来。 “哥,赶快抓紧下网!咱别管水面上那些眼镜鱼了,就往水里头乱抛网就行,这水底下看不见的深水中,有不少的金线鱼!” 梁自强手没停,这次也不去找眼镜鱼集中的地方了,直接乱往水里头抛网。一边抛,一边提醒父亲那边。 很显然,他们捞上来这么多的金线鱼,跟水面看见的那些眼镜鱼完全没任何关系。 眼镜鱼是喜欢浮在水面上层的海鱼,所以船游荡过程中只要撞上了,放眼立刻能观察到。 金线鱼不同,这是海里面的下层鱼,活动在接近泥沙的海水下部,平时出海,光凭一双眼是几乎观察不到踪迹的。 出海撒网,捕捞的像虾虎鱼、竹刀鱼、青占鱼、金鲳、花鲈之类,大多数都是容易浮在海面的上层鱼。这种鱼才容易被双眼在海面扫视观察到。 而海水的中下层还有很多鱼,就算正在成群地游过,渔民往往也是浑然不知的。 所以撒网这种最简单省事但也最有局限的方式,很容易错过脚下的鱼层。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想着攒钱买拖网船的原因之一。拖网是能够把上、中、下甚至底屋,看得见、看不见的鱼都拖到网中的。 就比如刚刚,要不是凑巧见到水面有爱浮游的眼镜鱼,并且出手抛网,他们是压根不知道自己脚下浅海中有金线鱼的,只会大大咧咧地开着船与之擦肩而过。 既然金线鱼潜游在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也无法透视,没法知晓脚下哪处位置鱼多、鱼少,梁自强决定,就只能胡乱抛网,随机搞鱼了。 准确率确实是个玄学,但有一好处,动作快,抛一处是一处,抛错了大不了收起来换个地方继续抛。 结果幸运的是,梁自强这第二网试对了。 看似空白的一处水面,渔网盲抛出去后,一直往下沉。等到渔网差不多应该沉到底了,才拉了上来。 这一网才一条眼镜鱼,其他几十条,全都是红中带金、分外亮眼的金线鱼! “你们那边怎样?”梁自强扯开嗓子问。 “我这边捞了个空,没撞对!”梁天成有些沮丧回道。 “赶紧换个地再试,底下肯定还有的!” 梁自强回完,就在刚刚那处的附近,已经又抛下网去了。 因为无需刻意开着船追寻水面鱼群,所以朱天鹏也不用特意呆在船舱中操纵方向了,也跑了出来拎起另一张网,一起下网。 梁父跟梁天成,知道刚刚那片水下没鱼,已经开动一下,换了个地方继续撒了。 又等了会,这次梁自强的网收上来,依然有收获,而且仍是以金线鱼为主,只是数量上却明显少于前头那一网了。 一会朱天鹏也拉了网上来,比起他的鱼获又要少些。 “你们那边怎样?”梁自强又问。 “正收着呢!等等,金线没几条,银鲳倒是不少?!”梁天成的声音。 “是啊,水下银鲳也有!”梁父也回道。 银鲳跟金线鱼一样,也是不显山不露水,不声不响潜游在水下的。 想不到此刻的这处水域,正有不少的金线鱼群、银鲳鱼群同时游过! 银鲳鱼的价格也是一向美丽,跟金线鱼都是值钱鱼获了。 倒是梁自强跟朱天鹏这边,继续再收起网时,这次就几乎没什么收获了,算是捞了个空。 鱼群是游经这里,方位肯定是在不断变化的。可惜无法凭眼睛观察,梁自强只好估计了一下水底鱼群游走的大致方向,把船向调整了一下,换个地方再继续抛网。 这次重新又有了鱼获,但内容已经不太一样。 网里面有红有银,竟然是金线鱼混杂着银鲳,各半的样子。亮银色与亮红色交映,还怪好看。 这说明,刚刚这处方位,应该是有金线鱼与银鲳鱼交汇游过。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96节 他继续估测一下,又继续盲抛了下去。 这次等了一会再收上网来,又是另一种画风了。渔网中几十条,一片银色,全都是银鲳鱼。 就在老地方继续抛,结果随着鱼的游动,鱼获变少,渐渐又变成空网了。 就这样,梁自强开着船,不停地换地方,跟打游击似的,这里随便抛一下,那里随便抛一下。 只是到后来,无论他怎么变换地方,都再也没什么收获了。 偶尔捞上来几只蟹、几只虾,基本上可以算是空网了。 这波水下鱼群显然是没法继续盲捕下去了,时间上这么一撒网,也花了不少。 父子商量一下,当即结束撒网,重新开着船回村。 “爸,我们平时开船出海全靠撒网,这样还是会错过很多鱼啊!”路上梁自强大声道。 “那能咋地?水下的鱼谁能看得见?拿钓竿来钓倒是可以,管它上层下层的鱼,都能钓得到一点。可钓竿那速度,你在船上蹲一整天又能钓到手几十斤?”梁父回道。 钓竿自然不可行。一条一条地来,那还远不如在海面凭肉眼搜寻,简简单单地撒网呢。 “要么你就多攒钱,买大拖网船,水底的也能拖得到!”梁父已经抽上碌竹筒了,吐了口烟雾道。 “能买那种大几千的拖网船还说什么,直接开往深海边界去了!”梁自强接话道,“但咱们现在这种船,也不是没别的办法吧?延绳钓就能同时钓到上、下层的鱼,要不哪天搞点延绳钓,试试?” 记忆中,小时跟着父亲出海这么多年,几乎都没试过延绳钓,他们村搞延绳钓的渔民也很少。这中间肯定是有原因的。 但据梁自强所知,相对于撒网,延绳钓自有其优势之处。 “你说延绳钓?以前家里船小,拉不了几道绳的!现在这两条新船,倒是能试试,特别是你那条! 但是有一点,延绳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大绳带小绳,支线上的钩子也特别多,一套买下来的花费先不说了,每次出完海还都会缠在一起,每天光重新梳理清楚就得两三个人坐在那,花上一两个钟头!不重新梳理,下次根本没法用!” 显然,父亲说的这些,就是本村目前都不太大量使用延绳钓的原因。 而且延绳钓不同于撒网,就是靠盲猜,碰上水底有鱼当然最好,要是钓了半天整片水域的下层都没有鱼,那就一整天白瞎了,回家还得整理绳线两个小时。 但是梁自强想的不是这些。 他想到的是,村民们平时全都是以撒网方式捕捞上层鱼,那么中、下层的鱼就没有太被过多地捕捞过。 到目前为止,附近海域的中、下层鱼类资源肯定是相对丰富的,优于目前上层鱼的情况。 虽然延绳钓本质上确实有些瞎猫撞耗子,盲猜,但还是值得一试的。 说不定,盲猜的钱比撒网来得多呢。 回到岸边,那条尾长黑毛、石鲷王自然是单独拿了出来,准备下次去月海酒楼出货。 梁父他们几个也照他说的,把值钱的两种拿了出来另卖。 其余的鱼获,包括桃花虾,全都用板车推去收购点。 见他们几个带回来这么的鲷鱼,这次郑六也见怪不怪了,立马精神焕发给他们收鱼。 “这次还有桃花虾?来来,先给他们称桃花虾!”郑六指使邓飞和另外一名帮手。 “等下,不得先说下桃花虾的价钱?”梁父插话道。 “老伙计,你还信不过我?滑皮虾够贵了吧?这个我给你价格跟滑皮虾一样,够意思吧?”郑六打着哈哈。 “那算了,邓飞你称其他的鱼吧,桃花虾跟滑皮虾一样八毛咱肯定不卖,留着一会多去几个村问问。桃花虾再少见,总有人在收,不信问不出最近的价钱来!”梁父作势就要替梁自强把那筐滑皮虾挪去一边。 郑六这下急了:“老伙计哪有你这样的,那你说要多少?” “一块!”梁父跟梁自强没商量,报出的要价却出奇一致。 “好了好了,在你们父子几个身上真是一分钱赚不到的!”郑六一脸牙痛的表情,答应了这价格。 梁自强的桃花虾称了下来,总共也有七十八斤七两了,按一块钱每斤太好算了,七十八块七毛钱。 这个真算是今天牛屎岛之行的额外收获了。 然后又称他用网撒到的那些鱼。 眼镜鱼只给到三毛,跟金鲳鱼一个价,这个梁自强他们倒是没必要讲价,毕竟这鱼吃起来就那样。 况且眼镜鱼他们捕捞得也不多,就第一网奔着眼镜鱼去,后来目标直接都转向水深处的两种鱼了。 “眼镜鱼十三斤六两,三毛一斤,四块零八分。”郑六道。 “今天头一回看到你们带回金线鱼呵,有一说一,卖相还可以,给你们银鲳一个价,六毛不要再争了!” 金线鱼六毛,梁自强表示没什么异议。 “金线鱼八十一斤五两,六毛,四十八块九!” “银鲳鱼不多,三十三斤,六毛,十九块八!” 今天光是回家途中意外收获,加起都超过一百了。 称完这些,然后才是牛屎岛上钓到的那些鲷鱼。这个的收获反而不及上一次,不值钱的平鲷占到太多了,其次黑鲷。牛屎鲷、黄脚立、红加吉也有但不多。 平鲷倒是有五十多条,三十九斤多,四毛一斤,也就十五块多钱。 其他的鲷或六毛,或一块、一块二三,卖到了二十二块多。 这些鲷加起来,卖了三十七块多,比起上次的鲷鱼收入少很多。 但是加上路上桃花虾、金线鱼、银鲳眼镜的收获,却是去到了一百八十八块四毛八分! 这远远高于上次的牛屎岛那一趟了。 而且,船上留着最值钱的尾长黑毛、石鲷王,暂时都还没算进来呢。 梁父、梁天成的收入也都一百多,桃花虾的收入是不逊于梁自强这边的,这个本就是今天收入的大头之一。只是在金线鱼方面,他们的收入不及梁自强。 朱天鹏钓的那些鲷鱼,也卖了有三十块零两毛。 加上出来后,梁自强给的五块工钱,朱天鹏今天也有三十五块的收入了。 收拾东西回家,顺便把留着待卖的尾长黑毛跟胖石鲷也拎回了家去。 把钱一塞进媳妇手里,梁自强没停留,拎着沙蚕就去久虾池了。 这是在岛上特意多弄的一些沙蚕,回来喂虾。 先换了亲虾池中一小部分的水,然后把沙蚕倒进亲虾池中,又去捞了些丰年虫,让亲虾一起混着吃。 梁父、梁天成也都过来虾塘这边了,同样投喂了他们那边的亲虾池。 忙完回到家吃晚饭,发现桌上今天不只有饭菜,还有鸡蛋汤圆。 晚上吃鸡蛋汤圆,也是给他贺生的一种方式。 梁母也已经知道梁父今天的收入有一百多了,晚饭时有些高兴得合不拢嘴: “还真得多谢财神了,你看今天这收入,这不比平时你们钓的多?” 梁父纠正道:“今天就没钓着多少值钱鱼,这都是回来路上碰到一些深水鱼……” “还不一样?反正今天财运就是好!”梁母认为自己说得一点没毛病。 晚上回屋睡觉,陈香贝也看着他道: “倒不是钱多少的事,你今天刚好赚回来一百八十八,这怕真是财神在跟你凑个好数字?” 看着媳妇笑盈盈瞎说,梁自强赞同道: “嗯,那我觉得下次求求财神,数字可以再吉利点,八百八十八是不是更吉利?” “美事全叫你想了!” 箱底上次已经有一千八百,加上今天的一百八十八,去到了一千九百八十八,差一点自己的家底就又要突破两千大关了! 明天如果继续晴天的话,就暂时先不去牛屎岛垂钓了,得赶紧把手头海水暂养着的黑毛、斑石鲷弄去城里卖掉。 当然如果是阴天,那就得抓紧安全的机会去龙居岭收前天放的那道浮刺网。 结果第二天果然又是放晴,气温比起昨天只高不低。 龙居岭肯定是去不成了,梁自强跟父兄都说了下,去城里卖值钱鱼,并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 梁父、梁天成表示继续去海上转悠,手上的斑石鲷、黑毛让梁自强一并带去城里出掉就好了。 梁自强提醒道: “昨天咱们也看到了,海面下层有很多好鱼平时根本看不着,真不考虑延绳钓?要是考虑的话,今天一起进城去就正好找找,看是卖一整套现成的延绳钓回来,还是想别的什么办法?” “说的也是,但延绳钓不用去市里,我知道县城哪有卖,一会你去市里头卖鱼,我和你哥去县城找延绳钓吧,人就在县城等你。你卖完鱼回来路上在县城停一下,过来找我俩就是了!” 梁父跟梁自强说了下县城可能有延绳钓出售的大致位置,决定道。 梁自强觉得这样倒也行。 朱天鹏今天就没过来了,昨天已经说好了,如果天晴梁自强就要进城去卖鱼。他那些斑石鲷也在梁自强家放着,让梁自强今天一起带去城里卖掉。 父子仨一起坐着梁自强的船,往县城、市区方向出发了…… 第255章 揣上钱快走别逗留 到达县城附近海岸,梁自强靠岸,父亲、大哥先下了船,去寻找县城那几家卖渔具的地方。 他自己则继续开船,前往市区。 到达浅锣湾停靠稳妥后,他就挑着鱼获来到月海酒楼。 杜经理稍有些惊讶: “上次鸡爪螺你带过来还没多久啊,这次是给我找着石斑了?” 梁自强默了一下。腾哥你别跟我提石斑啊…… 再也搞不到石斑,这简直是他心头之痛。 梁自强嗯啊了两下:“石斑还是没有,但这次的鱼比石斑也没差太多,其中有种鱼你看了就知道了,比东星斑还要难得!” 在杜子腾要大失所望之前,梁自强赶紧说出了最重点,这一下就把对方胃口吊起来了。 “不是石斑,却比东星斑还强?什么鱼来我看看!” 不用他说,梁自强已经揭开桶盖。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97节 “桶里有个啥……” 杜子腾竟然嘀咕了一句。 这也难怪,桶里那几条黑毛鱼全身黑得均匀之极,感觉把桶里唯有的那点光线全给吸收了,第一眼往桶里望去,黑古隆咚竟是什么也没有。除了大半桶的水…… 梁自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直接就上手了,手伸进那大半桶水中,捞上一条黑毛鱼来,居然还是最大的那条。 杜子腾看着漆黑一片的桶里突然就变出一条黑乎乎的鱼来,黑得像是怎么也醒不转的夜,全身包括眼珠每一处都黑得匀称,却一点不丑,甚至还有点美感。 “黑毛?!你轻点,别掐那么重!掐坏了我的黑毛鱼,没了那味道谁还爱吃?!” 杜子腾第一反应,居然是生怕梁自强掐坏了。而且他嘴里直接已经变成“我的黑毛鱼”,一秒之间黑毛鱼已经易主。 梁自强把鱼重新放进了水中。再掐下去,他看杜子腾那眼神,怕是要掐他了。 “怎么样,这鱼比东星斑都能贵些吧?”梁自强问。 杜子腾已经从惊喜中缓过劲来,理智道: “是条口太黑毛,确实能比东星斑都贵点。也就贵一两块吧,东星斑二十,这个口太黑毛我给你二十二!”杜子腾想想又道,“要是能是其他两种黑毛,就比口太还能更贵点!” “你等下!”梁自强麻溜地又从水桶里捞出另外一条鱼来。 “呐,这可不就你说的另外一种,尾长黑毛!”他自己都没想到,第二次捞起来这条刚好就是那条尾长。 “还真有?这个的话……”杜子腾辨认一下三处细微的区别,算是确认了,尔后略一斟酌,“这个能跟斩三刀一个价了,二十五块!” 比起口太黑毛,尾长黑毛又贵了三块。能跟斩三刀一个价,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说了。 里面另外还有两条黑毛,都是口太。一条估计一斤多点,另一条大约才几两,几两那条是父亲的。 黑毛可遇不可求,总共就这四条。至于大哥与朱天鹏,其他值钱鱼都钓到不少,但黑毛鱼暂时没能钓到。 几条黑毛比较特殊,是单独放在这一头的大半桶水中的。 其他鱼就没这个待遇了,全都挤在另一头的那只桶中。 怕他们互相伤害,尤其斑石鲷这种铁牙怪很可能咬伤其他鱼,所以不同的鱼都用一个网袋单独装着隔开来的,放在水桶中。 先从水中拎起一个湿淋淋的网袋,里面全是斑石鲷,带着花斑。 “斑石鲷不用看了,四块,以前你都卖过的。”杜子腾没怎么看直接跳过。 “那可不同,你好好看下这条!” 梁自强扒拉一下,显出中间那条最大的斑石鲷。 “这么大条?怕得有五斤以上,这个是可以单独给个价,七块,差不多快翻倍了!” 然后梁自强又拎出一条带鱼来,这个不是岛钓而来,是他从浮刺网上取下的一条特别肥美的带鱼。 “带鱼?你掐紧点,滑不溜秋别掉地上到处钻!”杜子腾当场就叫道。 一分钟前,他让梁自强千万别掐黑毛鱼。 现在,他让梁自强使劲,掐紧点…… 不同的鱼,命运就是不一样。 “带鱼不值钱的,平时月海都不收。你这个看着有五六斤,味道倒是能好很多。六毛吧,毕竟只是带鱼,也高不到哪去……” 六毛反正比一般带鱼两毛的收购价强多了,梁自强也不多说了。 还有从浮刺网那只海龟身上敲下的雀嘴藤壶,全都攒到一起,等着今天过来出货的。这个仍是老价钱。 去到库房过秤。 最值钱的是尾长黑毛,一斤二两,二十五块每斤,光这一条鱼,正好三十块! 两条口太黑毛,加起来二斤五两,口太黑毛是二十二块每斤,两条一共五十五块。 然后那条肥壮的斑石鲷,果然有五斤四两,七块钱的价格,这条又是三十七块八毛钱。 剩下那些不太大的斑石鲷,梁自强的与其他三人的都是用网袋隔开来的,梁自强的斑石鲷一共是七斤二两,四块每斤,二十八块八毛。 大带鱼五斤一两,六毛每斤,三块零六分。 最后是海龟身上撬下来的雀嘴藤壶,三斤六两,四块每斤,算下来是一十四块四毛。 这些都是梁自强自个的种种鱼获。 其他三人,梁父一条几两的黑毛,几条斑石鲷,一共三十五块二毛; 大哥几条斑石鲷,二十一块五毛; 朱天鹏几条斑石鲷,二十一块七毛。 自己所有鱼获林林总总加起来一百七十二块零六分,还有父亲大哥、朱天鹏的收入,从会议室一共领了两百多块,全放进了腰包。 杜子腾看着他往腰包塞钱,顺嘴就问了句: “你今天就一个人来的城里,呆会是直接回家,还是要呆在城里逛逛?” 梁自强有点不明其意:“怎么了腾哥?我一个大男人逛街,你还担心我有啥危险呀?最近城里是有很多女牛氓?” “……”杜子腾给了他一个自己去体会的表情,然后告诉道,“最近城里还真有点危险。轴承厂的两名会计从银行取了钱,准备给厂里发工资,半路上被人开枪把脑袋都打糊了,钱一分不留全被抢走了!” “还有这事?!”这下子梁自强半点开玩笑的心情都没了,“抢玩跑了?” “听说作案的有两三个。这种不要命的悍匪,抓是肯定很快会被抓捕到的。但被抓住之前,谁保证他们不继续蹿出来犯案?你这腰包里钱说少也不少了,要是在城里没有特别急用的东西要买,最近这几天还是别在城里大街上到处逛了,带上钱赶紧回家去吧!” “我今天没打算在城里呆,一会直接就去浅锣湾开船了!谢啦腾哥,还特意提醒我。”梁自强没想到杜子腾有时候还挺热心肠的。 “不呆最好了,那你快回吧。” 好在梁自强今天确实也没有要在城里逗留的打算,当即就赶回了浅锣湾,上船往县城开了。 很快到达县城附近海岸,把船停靠好后,他就走路赶往县城,父亲跟他事先说好的那片地方。 到了那里,奇怪的是,好几家出售渔具的店铺,梁自强找来找去,愣是没见着父亲大哥二人的影子。 彼此身上又不像后世那样有手机,寻找起来真是特别的不方便。 找了整圈,总算见到两人急匆匆的,从另一头走过来了。 “你卖完货过来了?”梁父见到他开口道。 “对呀你们这是去哪了?” “延绳钓都看得差不多了,见你没回,爸就说想去高中附近看阿丰。上次爸不是没去么,我就陪他一起去了!”梁天成解释道。 原来父亲这是去看梁子丰了,倒挺会见缝插针,硬是不浪费一点时间。 “数数,这是你们的钱,爸三十多,哥你有二十一块多。” 梁自强把各人的钱都分别叠好在腰包里的,这会掏出来给到了二人。至于朱天鹏的,明天见着了再给。 收好钱,就开始说正事。 梁父简单讲了下,他们比了好几家的价,结果发现,现成制作好的延绳钓无论哪家,价格都比较贵。 梁自强听了他们说的几家价格,也是觉得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梁父的建议是,自己买网线、纲绳、铁钩,拿回家去自己抽时间制作。 这些东西单买的话,虽然数量依然极多,光是钩子每条船就得上千个,但总比现成的便宜。 梁自强也赞同买一批材料,回去自己慢慢制作。 “你们媳妇,还有你们娘,平时都织网的。渔网这阵子就干脆别织了,让她们一有时间就帮着做延绳钓,慢慢也能做出来的!”梁父又建议道。 那当然,织网其实也卖不了几个钱。早点把延绳钓制作出来,多少总能比在海面晃悠撒网强一些的! 第256章 设备买齐了 按照梁父事先已经在几家店里比好的价格,他们选定了其中一家,开始购置制作延绳钓的各种材料。 按说网线、纲绳、铁钩这些都不算太贵的材料,但关键是他们要的多。 光是铁钩,梁父就打算买一千个。当然他们那条船购买延绳钓的所有花费,是二人平摊。 梁自强的船大点,延绳钓也准备放得更多点,铁钩暂定买一千二百个。 梁自强看了看对方拿出来的各种型号铁钩,问道: “铁钩的话,有没有再大点的?” “太大就只能钓大鱼喽!”对方回道。 “比这些再大一点就好!” 梁自强的计划,就是要钓稍大的鱼。 事实上,后世开始严格执行休渔期的规定,但在漫长的休渔保护期内,却有一种捕鱼方式并不被禁止,那就是——延绳钓。 因为延绳钓的捕钓是有选择性的,可以选用比较大点的铁钩,钓上来的只会是较大的鱼,太小的鱼根本咬不下这些钩。正因此,延绳钓对小鱼、幼鱼比较友好,不会导致破坏性、灭绝性后果,算是捕捞方式中比较“绿色”的一种了。 梁自强此刻想的是,铁钩太小的话,就会吸引来一些较小的鱼吞钩,这样一来有相当多的位置就被小鱼“滥竽充数”了,实际收益就会下降。 既然如今中下层的鱼类资源还算丰富,当然是先尽着大鱼钓。 好在再稍大一点的铁钩,店里也不是没有,给他们找了出来。 “你们要做延绳钓?这个每天要打理,就是比撒网麻烦些,但是能够搞到的那些下层鱼,撒网可是没办法撒上来的!”店里的人说道。 “是啊,每次钓绳都会打结、缠作一堆,为了挣几个钱,累点也没法子了!”梁父回着话。 “拖网倒是最省事,一路拖过去,但是同样的鱼,延绳钓搞到手的,比拖网搞到手就是贵不少!累点有累点的好处,值得的!”店里另一人说道。 这是当然。延绳钓搞鱼虽然麻烦一堆、缺点不少,但有一个优点,鱼的卖相是最好的。 浮刺网会对鱼造成体表一点小伤害,拖网造成的伤害更大,而且泥沙俱下、大小良莠不齐。 而延绳钓采用大钩的话,往往都是钓到一些更具活力的鱼,新鲜、卖相出众,比撒网得到的鱼获还要受欢迎一些。 事情总是有失有得的,付出代价大点,好处也多点。 说话间,他们的铁钩已经全买好了。 其他材料,纲绳、尼龙线、浮子、沉子全是要多于梁父那条船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98节 另外,梁自强又还买了二十多个脸盆。 这些盆不是为了装鱼,而是专门用来分装一组一组的延绳钓钓线。 每次出海归来,要花一两小时把钓具梳理正常。梳理好后,肯定不能放到一大堆,那样又会乱掉,得分别放进不同的盆子里,一盆是一组钓钱,这样才不会立即又缠成一团。 以千计的铁钩,加上大量的绳线、浮子、铅坠子之类,以及二十多只脸盆,共花掉七十来块。从月海带来的一百七十多块钱,只剩下一百了。 梁父、梁天成卖斑石鲷那二三十来块显然是不够,还好他们提前带了一些钱在身上,就是打算买这些东西的。 要尝试不同的方式,捕寻更多鱼获,肯定免不了是要花钱投入的。 这么多的东西不好搬动,光是盆子,加上梁父的一起就有四十多只。 要是船上有板车,那也还好说,用板车也是能把这么多盆子和材料推回到船上去。 可他们早上出发时也没能考虑到面面俱到,没带板车过来。 最后三人想到家里正好还缺些箩筐用,于是又各买了一副扁担加一对箩筐。 父子仨每人挑着一担箩筐。盆子、钓具材料全往箩筐里堆着。 堆不下的,一部分盆子就用手拿着,一路往海岸走。 这样又挑又拿,着实不太方便。走了没多远,经过平时转车那附近一带时,梁天成手中的几只盆直接就掉地上了。 正要放下担子,弯腰去捡。 却见一道人影快步跑上了前来,比他更先一步,弯腰从地上拾起了盆子。 “福伯,阿强,你们怎么来县城了,买这么多东西?” 梁自强走在大哥的前头,这会就听到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百贤?! 一扭头,就见那人肩上背着个布包,这会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两只大盆来,替他们拿着。不是林百贤是谁? 这家伙人倒是没变胖也没变瘦,但头发却不知怎么搞的,卷了起来,衣服也变成了花衬衣、大喇叭腿裤,一时间叫人有些不敢相认。 对了,他手里头还拎着个长方形的东西,竟是一台收录机,还是带双喇叭的! 这会儿,林百贤一手拎着收录机,另一手帮他们拿着盆,但梁天成却忘了说谢。 眼前这人整个换了一张皮似的,把梁天成都看愣了。 “阿贤,你怎么在这?你表哥那忙完了,还是暂时回家来几天?”梁自强先开了口,冲林百贤问道。 林百贤拎着盆子跟收录机,两样极不搭调的东西,向着他这跑了过来。 阔大的裤腿带起一阵风,头上卷曲的头发更是让梁自强产生一种神奇的错觉,感觉空气全都给卷起来了。 “我表哥那没那么忙了,实在要去,得年底我再重新过去了!”林百贤回了句,然后拿胳膊撞他,“你说咋这么巧,准备来县城转车就碰上你们了。这还转什么车,肯定搭你的顺风船回去呀!” 这动作,这语气,倒是一点没变。确认了,是真的林百贤没错。 听他这么说,那就是回来继续捕鱼了。至少大半年的时间,可以留在村里出海捕鱼。 只是不知道,这家伙出去好几个月接近小半年,心底有些事情是否已经渐渐变淡? 整个外表倒是来了一场手术式的大变样,梁自强倒愿意这种手术式的变化,是发生在林百贤的心里、记忆里。 “那就一起搞鱼呗!说实话,这几个月里没人在耳边怪喊怪叫制造点噪音,打鱼都不好玩了!”梁自强瞅了眼箩筐: “对了你刚不是问我们买了什么东西么,跟你说,我们准备搞延绳钓了。想一想这种搞法倒是蛮适合你的,少放点,你就算一个人开船出海,勉强也能放钓起钓,不像撒网拉网必须要靠帮手配合!怎么样,趁现在就去那家店买材料?” “延绳钓?没搞过但我知道,好像是可以玩玩。但我这个月怕是没时间,等五月吧跟你一起搞去!这个月我还有些大事要办……”林百贤一边跟他们一起快步往海岸走,一边回着话。 “大事?阿贤你回来办啥大事?” 一旁挑着担子的梁父似乎听话只专拣重点听,当即看过来问道。 听林百贤说这个月有大事办,梁自强其实比父亲更好奇。他也挺想知道,林百贤说的,到底是什么大事。 第257章 谁家姑娘看上你了 林百贤倒是不扭捏,边走边回着话: “这个月跟对象家里走动一下,没啥问题应该就能成亲了。但这事没定之前,福伯跟成哥你们可先别跟村里那些人说呵!” 他这简单一句话不打紧,梁天成整个一担子的东西差点再次掉落下来。 “对象?谁家姑娘答应嫁给你了?!”梁天成脱口而出。 梁自强怀疑自家大哥的脑子是长在嘴上,中间连个隔门都没有,想什么就直接从嘴里蹦出来了。 说出来之后梁天成才发现似乎这话有点不太对,亡羊补牢地加了句: “阿贤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谁家姑娘被你看上眼了?” 林百贤倒是不以为意,摇了摇头道: “你们不认识,说出来也不知道啊!” “好事呀阿贤,得恭喜你了!你跟我们家阿强一年的,也是该找媳妇成家了。明年再生个娃出来给你娘抱,多好!”梁父惊过之后,当即祝贺起林百贤。 “还没定下来,那些还早,还早!”林百贤回着话。 还没彻底定下来,林百贤就先向他们透露了,梁自强觉得把握肯定是挺大的,应该没多大悬念。 当然,同时也看得出,林百贤没把他们几个当外人,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早跟他们透露了。 梁自强也由衷地恭贺了林百贤一番。在他看来,林百贤能在这短短小半年里有了对象,至少说明一件事,袁小美他基本上算是放下了。就算没放下,应该也是看淡很多了。 迈过了这一坎,梁自强觉得对林百贤来说是最难得的。 几个人说着话就已经到了岸边,把东西都挑到了船上。 船开了起来,从县城海域往村里开。 海风轻轻吹过船上,其他几个人都还好,唯独林百贤的头发在风中翻卷着,一飘一飘惹眼得很。 梁天成似乎被这头发晃得难受,张口就问林百贤: “阿贤,你原来那头发不挺好的么,怎么现在顶着这种绵羊头?!” 船上几个人一时全都寂静了一下。 唯有思绪在海风中乱飞,比林百贤的头发都要凌乱。 绵羊头…… 大哥你是怎么想出这词来的?想想也就算了,还说出来…… 不过别说,梁自强再多瞅两眼,觉得绵羊头还挺形象。 “哥现在城里烫这种头发的人多了,明明叫波浪发,到你这怎么成绵羊头了!” 梁自强赶紧替林百贤解释了一句,让船上凝固的空气重新恢复流动。 “哦波浪头呵?波浪头也对,感觉没绵羊头准确!”梁天成仔细鉴定了一眼道。 林百贤有点不高兴了: “阿强说得对,城里面管这叫波浪头!还有我身上这种衣服,我表哥店里卖的全是这种,来他那买衣服的年青人也个个都是这种打扮。我感觉还怪好看的!” 看来林百贤是迷上这种着装了。不过梁自强觉得,林百贤的样貌神情搭上这种衣服倒也还不错,他人本就偏瘦,爱嘻嘻哈哈没正形,穿上这个并不显得别扭。 要是让邓招财那胖子穿上这么一身,那才叫没眼看…… “可以可以,我也觉得好看!”梁自强挺了一把林百贤。 后者一高兴,提出要送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裤给梁自强。 吓得梁自强一路上再也没夸过半句好看。 梁自强自忖了一下,自己这结实的身板要是穿上这种衣服,喜感程度估计也比邓招财少不到哪去。 “阿贤,你拎回来这黑疙瘩是什么?”梁父一直拿眼在瞧那只录音机,这会忍不住开口问。 “对呀,跟青砖一样的!我拎下看重不重。”梁天成则直接上手,去拎了起来。 把林百贤吓一跳,连忙从他手里抢回来: “什么黑疙瘩,这收录机!” 梁天成恍然大悟:“哦,收录机呀……收录机是干什么用的?” 林百贤一时语塞。 梁自强却是觉得眼前这一幕多么的似曾相识。去年八月他跟林百贤第一次进城寻找月海酒楼,一下了车就听到大街上播放流行音乐。 当时梁自强拉走迈不动腿的林百贤,告诉林百贤道:“想听?想听你自己攒钱买一只收录机去!” 然后林百贤当时就是这样回他的:“啥是收录机?” 这会儿林百贤也不多跟梁天成多解释了,直接将收录机在船板上放稳了,然后一按顶上的一个键。 也不知这货把音量调到了多大,一阵女声猛地就从双喇叭中飞了出来,盖过了开船声。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 梁父跟梁天成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梁天成,蹲下来摸了好一阵子: “这东西说大也不大,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歌锁在里面?好像还蛮好听!” 梁父则扣着碌竹筒:“哪有我们渔歌好听?” 说是这么说,但显然船上人都爱听,谁也没拦着林百贤放歌。 于是,船开了一路,一首接一首甜到发齁的歌曲,也唱了一路。 碧波荡漾,这歌声仿佛让海风、海浪有了不一样的节拍。 由于音量开得够大,附近打鱼的渔民时不时被吸引,引颈而望地看过来。 林百贤告诉梁自强,这台“海鸥牌”收录机是表哥送给他的。表哥自己买了台更大、更新的,这台就给了他,连带着还送了两盒磁带给他。 林百贤这个表哥对他还是不错的,而且能够把旧的收录机送人,说明在城里做服装生意也是真赚到了不少钱。 1983渔耕山海间 第199节 跟梁自强,林百贤也算是无话不谈了。他还透露说,处的那个对象,是在城里帮工这段时间认识的。 他表哥的一朋友开了家小饭馆,也跟服装店在同一条街上。那女孩就是在小饭馆里帮工的。 两家店之间经常互相跑动,一来二去,林百贤跟那女孩就很熟了,也谈得来,加上他表哥跟表哥朋友的撮合,渐渐两人就发展到了处对象。 这么说,也不算介绍,基本是林百贤自个喜欢上的女孩了。 这样的话,梁自强还真挺为他高兴。看来,呆在一个地方解不开的心结,换个地,化解开来却是自然而然的事…… “那你赶紧让你爸妈准备起来,两边父母相互见见,早点把成亲这事给办了。下个月,咱们一起开船到海上搞延绳钓去。对了还有鸡爪螺,我都已经给杜子腾送过一次货了,他还问起你怎么没去呢,下次再一起去搞!” “好啊!我还是比较喜欢去海上搞鱼,我也问过她了,她乐意跟我呆在渔村,以后她在家,我出海……” 听他这么说,梁自强明白,最初那个开开心心的林百贤又回来了。 “别说是延绳钓,往后我还得买铁皮大拖网,陪你去深海!要不然以后你开着一条大铁皮船去深海,多孤单,多无聊!” 说着说着,林百贤的话又没个正形了…… 第258章 攒钱给你买一台 回到村里岸边,被吸引的人可就多了。 “阿强,你又带城里朋友来村里了?”一开始有点远没看清,村民都以为是梁自强从外面带回来的朋友。 “握草这不阿贤吗!阿贤别走,这东西借我听两天过过瘾!”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林百贤想要低调都有点来不及了。 于是他索性也不关掉录音机,就这么拎着,任其一路高歌,大模大样走回家去了。 梁自强他们也回了家。 “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梁母乍一眼看去,父子三个肩上手上满满当当,不由上前来接过东西问道。 “这几天你们有得活干了,渔网先别织了,都来做延绳钓!”梁父决定道。 “做钓就做钓,弄这么多盆子回来要干什么?” 梁母对延绳钓显然也是了解得不深透,奇怪问。 “你不得让我先吃口饭?回头跟你慢慢说,反正有得忙!” 梁父也饿了,直奔饭桌去了。 午饭后到了下午,全都坐在门前坪地,开始做延绳钓。 最长也最粗的一根是主干线,往上面用绳子连上浮子。 主线下面,连上的是一根又一根的支线。支线与支线之间,不能太密集,至少要保证放到水中后支线不会彼此缠到一块。 支线上再安装铁钩。每一条支线按长度不同,能够安装几十只铁钩,甚至到上百只铁钩不等。 当然支线的长度越长,就可以装得下更多的铁钩。 一根支线可以长达几十米,也可长达近百米,一直从水面的上层垂直到下层甚至底层。 有些人会在支线上又分叉新的小支线,小支线上再垂挂几个铁钩,那就更复杂了,操作不好的话也更容易互相钩在一起、缠作一团。 梁自强他们目前并没有条件去真正的深海,因此支线也不可能做得太长,要不然还容易钩住海底的石头、缝隙啥的。 当然,根据每次出海要去的目标海域情况,这些支线的长度也都是可以临时加减的。 目前的情况,每一根支线上也就安装五十来只铁钩。 这种长长的支线垂落在几十米的海水中,一根支线,就相当于往海里垂下了几十根钓竿。 同样的支线有二十多根,就是一千多只钩子,这是仅对梁自强一条船而言。 加上梁父那条船,就是四十多根长长的支线,两千多只钩子了。 如此大量,显然不是一个下午就能制作完成的。今天也只是先试着做出来一部分,大家都熟练一下。 接下来一段时间家里男人们出海,几个女的还得在家慢慢做延绳钓。 荔枝也是奇怪了,平时让她织网她都嫌累,这时看到有新鲜的玩意可做,她倒是主动凑了上来,帮着一起装钩子。 结果还没绑上去几个,就听她呼痛。手被钩子钩伤了! 气得梁母把她往一旁撵: “你是富贵命!干不了这些粗活,去喂你的鸟去!” 荔枝委屈巴巴喂蛎鹬去了。梁自强见她只破了一点浅浅的皮,倒问题不大,给他拿了上次用来治疗海龟的碘伏,让她搽了搽。 一直从下午忙到傍晚,要做晚饭了,梁母去地里摘菜了。 去了趟菜地再回来,梁母就如同去了趟情报交流中心似的,一回来就神秘兮兮问梁自强和梁父: “你们知道吧?林百贤回村了,听说跟他表哥一样,做生意发财了!会唱歌的黑盒子,城里人都买不起,他就买回来一部!” 梁自强也不知他听到菜地谁传的消息,事情经她们之嘴,就变成林百贤自己当老板发大财了。那录音机明明是他表哥送给他的半旧货,也成了林百贤自己发钱买回的。 作为事情的第一手亲历者,梁父对自己老婆的夸大其词很不以为然,抬动眼皮瞪了一眼问: “怎么了,跟你多大的关系?” “你冲我翻什么白眼,”梁母瞪了回去,“你怕是没听到,菜地几个女的都在说,袁小美一家这次又选错了,李亮一直就没谁看好过,能跟现在的阿贤比?这都是命……” 这帮女人,还真是操碎了心呵…… 梁自强觉得这种话题,还是劝劝自己娘以后少掺和。 不管怎么说,李亮现在跟自己家关系还是挺铁的,关键是人家两口子现在腻歪得跟胶水粘在一起似的,这些话传来传去对谁都不好。 站在林百贤角度,就更不好了。人家马上要娶回对象了,你们还在到处传他跟袁小美。 而且林百贤也没怎么富,下个月就得跟着一起出海搞钱去。你们这么一传,到下个月林百贤不就得被打脸? “妈,这些话对阿贤真的不好。以后村里那些女人再提,您得说说她们啊!您自己就更别跟着说了!”梁自强劝道。 不料,梁母被梁父翻白眼就已经恼火了,现在见梁自强也来说她一嘴,火就上来了: “你还教起我来?是不是忘了竹竿子的味道了?要不是你媳妇香贝坐在这里,我现在就去拿大扫帚了!” 陈香贝正绑着延绳钓呢,没想到还突然被点名了。 抬起头来尴尬地笑笑,冲婆婆道: “妈,他这人皮糙肉厚,可别打坏扫帚了。一会晚上我帮你捶他!” “还是香贝好!”梁母顺着台阶就下了,也结束了话题,去灶房了。 晚饭后结束一天的劳碌,梁自强终于又搂着媳妇睡在床上了。 捶他是不可能捶的。陈香贝枕头上把脸转过来,问他: “妈白天说的那什么会唱歌的黑盒子,究竟是个啥玩意?” 梁自强白天见她入定一般,专心致志地做着延绳钓,还以为她半点也没关心他娘说的那些事呢。 她倒是会记重点,他娘说那么大堆,她唯独一个会唱歌的黑匣子记到现在,还特地问他。 “那叫收录机!里面有盘磁带,磁带一转,就能放歌出来。你想听的话,钱再攒多点我也去城里买一台回来给你听!” “你别!”他媳妇那着急语气,好像下一秒他就能买到录音机一样的,“这种高级东西,还不得贵到吓死人?家里现在要用钱地儿多呢,你可不许为这没用的东西瞎浪费钱!” “又没说马上买,等钱多了,多到你怎么数都能数岔的时候,那时再说!” “我数钱能有数岔的时候?是你想得美,还是太小瞧我……” 媳妇把脸靠在他手臂上不服气地说道。 梁自强把手插进她的乌发里,向后梳着。 媳妇比荔枝也才大三岁,今年还得等两个月才二十,说到底也还是个大点的丫头而已。会唱歌的匣子,她哪会不心动? 其实没那么遥远的,出海、养虾两手攒钱,她觉得遥不可及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到手了呢? 第259章 水底的木叶鲽 第二天因为下雨,倒是给了他们一家齐心协力做延绳钓的机会。 当然,就算一起动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完整做出来的。 又过了一天,雨停了,但温度没上来,阴天与多云交替着。梁自强想着,这样的日子倒是安全,又可以去龙居岭了。 叫上李亮,又开船前往龙居岭收网。 梁自强没忘记带上替朱天鹏卖斑石鲷的钱。路上,他在船舱中把钱掏出来给朱天鹏: “数数,你那几条斑石鲷我给你卖了二十一块七毛!” “就那几条有这么多?按多少钱一斤卖的啊?” 似乎这个数已经有点超出了朱天鹏的预想范围。 “四块钱一斤,酒楼嘛,他又不赚那个转手钱,是能比外边稍高点。” “四块确实比外边贵了!” 两人边开船边说着话,路上发现时不时开始有一些鱼冒出水面。虽然都不成群,但也是惹得人颇有些手痒。 考虑到收网最重要,李亮和他都没有撒网,径直开到了龙居岭。 照旧先起梁自强的浮刺网。 “卧靠不对吧,春汛快结束了,不应该鱼越来越少么,怎么感觉怪沉的,比前两回鱼还多?!” 才刚开始起网,邓招财就感觉到这次的浮刺网比较沉,说道。 梁自强当然也感觉到了,确实按说现在已经快四月下旬,春汛鱼获应该减少了才对。 结果很快最靠左几米网衣拉上来,答案就出来了,同时几个人都替梁自强感到有点失望。 跟前头几次鱼获种类琳琅满目的情况不同,这次的浮刺网几乎是被刺巴鱼给霸网了。 刺巴鱼没有鳓鱼那么大的破坏性,更不像马鲛能够来个鱼死网破,所以这次眼前的网倒是相对比较完好。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00节 这么多的刺巴鱼基本没多少逃脱,全都挂在网面上,鱼获当然重了! 梁自强苦笑了下:“其实早该猜到才对,这个时节还能冒出大量的春汛,也只能是刺巴鱼之类的几种便宜鱼了!” 有那么几种廉价鱼,在附近海域中是以量多著称的。当然量多与廉价本身也成因果关系。 别的鱼都过尽了,只有这些量大的鱼,源源不断还在从深海赶赴而来。 一直把六十多米浮刺网收完,要么有些段是没什么鱼,有的话,基本这次都是以刺巴鱼为主。 这次浮刺网卷起来放在船上,有些夸张了,给人一种静止在那里却还会不断膨胀的错觉。 没什么悬念,论重量这次不仅将高过上次鱼获,也将高过一千二百多斤鱼获的那次。 收完了浮刺网,他们又去收海底窜。 看来这几天里经过的刺巴鱼确实够多,就连海底窜里,都有试着往水下游的刺巴鱼被网了进去,而且还不少。 海底窜倒都比较满,但这种“收获满满”显然让李亮邓招财他们高兴不起来。 好在,海底窜中除了刺巴鱼,滑皮虾、梭子蟹也都有一些,红章、白章也都有一点。 其中滑皮虾、梭子蟹还是挺来钱的。考虑到这,他们继续把腾空的海底窜往水底再扔了一波。 要是下次鱼获变得更不理想,那他们就不考虑来这里逮春汛鱼了,换其他地方下海底窜去。 浮刺网也是同样,梁自强前后买过四张浮刺网,现在手头刚好还剩一张。 他把这张新的绑到海峡口后,打算这次回去后先不急着购买浮刺网了。 先观察一下,看看这次的浮刺网接下来收获如何。 今天还挺早,两条船离开海峡,返回浅海去了。 回去的海面上,零零星星又开始看到一些鱼冒头。一开始是虾虎鱼、白姑鱼,他们都没太理。 毕竟既便宜,又还零散,撒网也捞不上几条,还卖不到几毛钱。 再开一会,李亮叫道: “强哥,好像有几条红加吉?要不要停下来钓几竿?反正今天还早!” 因为那几条红加吉很分散,撒网去捞的意义不大,所以李亮提出用钓竿去钓。 “行啊我船上有钓竿,钓饵的话,刚刚海底窜收上来正好也夹杂了一点毛虾!” 既然有时间,梁自强觉得不妨坐在船上钓几竿。红加吉的价格一块还是不错的。 从前头海底窜那些鱼获中拣出一些不值钱的毛虾,上到钓竿上。四人每人一竿,就开始放缓船速,垂钓起来。 这种情况,鱼的密集程度自然比不上牛屎岛上钓各种鲷,因此看来是得多等待片刻的。 然而,梁自强没想的是,也没过多大一会,鱼竿就有反应了。 反应还有点大。整个钓竿抖动不已,像是有大鱼一般。 “不对红加吉不可能有这么大劲啊?” 李亮那边竟也跟他一样,钓竿一阵猛抖。 两人几乎同时把钓竿提了起来。鱼并不大,更不是预想中玫瑰金色的红加吉。 这鱼长得也不知该说丑还是猛,体型整体偏扁平,鱼的腹鳍两边有硬刺,身体褐色,分布有很多白点。 “泥猛?” 泥猛遇到危险一向反应过激,会拼命挣扎并撑开背鳍。 “泥猛都呆在下层的,这是水面的红加吉没钓上,倒把水下的泥猛引出来了!”李亮一边戴上手套摘鱼一边道。 为避免被它微毒的背鳍扎伤,梁自强也戴上手套摘了鱼,继续上饵,下钓。 这时朱天鹏、邓招财也有鱼咬钩了。 扯上来,同样不是红加吉,而是一种扁平之极的鱼,长得跟牙片鱼很像。 “偏口鱼?这还没牙片贵吧?” 偏口鱼属于鲽鱼的其中一种,而牙片鱼属于鲆鱼。左鲆右鲽,二者最大区别是,鲆类的双眼长在身体左侧,鲽类的双眼在身体右侧。 眼见是偏口鱼,邓招财都不想再钓了。 “草你该去上上眼药了,这哪是偏口鱼?这鼓眼鱼啊!不便宜的!” 待到鱼一拉近,李亮凑过来瞅清楚了,骂了句邓招财。 梁自强也连忙看看朱天鹏拉近过来那条鱼。 这鱼比一般的偏口鱼稍小点,体型也更圆一丢丢,体表光滑几乎没有鳞。除了这些,确实跟常见的偏口鱼就没啥区别了。 “是鼓眼鱼,赶紧放桶里,这鱼比红加吉也不差多少,比牙片鱼和偏口鱼可要贵太多了!”梁自强赶紧道。 鼓眼鱼正式名木叶鲽,跟偏口鱼都属于鲽鱼,长得也相似,但价格就是偏口鱼的两三倍! 接下来,跟开了挂一般,他们四个人一条接一条,不停地从水下钓起了鼓眼鱼。 也是奇了。最开始是奔着水面那几条红加吉才下钓的,现在红加吉一条也没钓到,倒是看不见的水下,钓上大把的木叶鲽来! 梁自强源源不断钓上来的怕就有三十几条了,这收获,早就已经远远超过水面可见的那几条红加吉了! 看来,此刻这水下,不显山露水,却是游动着一群不算少的木叶鲽。 可惜今天他们奔着浮刺网和海底窜而出海,也没带渔网,否则撒网然后一直往水下沉,等待久点,还能搞几网鼓眼鱼,收获能稍多点。 直到后来钓上鱼的间隔时间越来越久,渐渐没什么鱼上钩了,几个人才罢休,收起钓竿返岸。 今天的海底窜收获虽然不够理想,但这么多的木叶鲽,算是把收入给弥补了一下…… 第260章 结伙去放钓 “我们平时撒网也是瞎碰运气啊,光瞧见海面那点鱼,水底下有鱼没鱼压根都不知道!”邓招财有些无奈。 “对了强哥,延绳钓你知道不?那东西倒是中层下层的鱼全都能搞得到,就是听说搞起来特别麻烦!”李亮也觉得平时光靠撒网搞些上层鱼,多少有些可惜。 梁自强还没回答,邓招财先嘟囔上了:“麻烦?那算了,太麻烦的事我可搞不好。不如海底窜,海底窜也能搞底层鱼啊,还不费事,往水底一扔就完事了! “你还真是个死脑筋,一边开着船搞延绳钓,一边往远点地方扔海底窜,两样就不能同时搞?又不碍事! 再说了,海底窜放个十来窜,被洋流吹远点找得都头大,你还能放多少,几十窜?上百窜?谁家能光靠海底窜就够了?”李亮反驳邓招财。 “麻烦确实是麻烦,”梁自强开口回他们俩,“效果咋样咱没弄过也还不知道,但总不能这也不试那也不试对吧?我觉得是可以尝试一下延绳钓!” 梁自强倒是没想到,李亮正好也与自己前段时间的想法碰到一块了。 他又告诉李亮道:“我家这两天已经在做延绳钓,铁钩安装好有几百只了。本来我还想试试效果好的话再拉上你,现在你自己有这想法,不如就一起开搞?” “卧靠这么巧,想到一块了?县城还是哪里卖的材料,自己做钓应该能省些钱吧?”李亮立马问他。 “县城,”梁自强把店名告诉了他,“看你时间,省事的话买整套的现成延绳钓,省钱的话自己做。” “其实都可以搭着来的!”一旁朱天鹏插话道,“碰见海面鱼多的地方,就撒网。海面找不着什么鱼,就靠延绳钓多少钓些中层下层鱼。咱们打鱼的,还不是哪样管用就上哪样!” “元帅都发话了,那按元帅的来!”李亮打趣道。 回到岸边,梁自强照旧花钱请到村里一些正在赶海的人,帮忙一起从浮刺网上摘鱼。 这次分类比较简单省事了,全是刺巴鱼为主。 但去到收购点,收入也有点愁人。连郑六都有点不习惯: “今天怎么全是这种几分钱的刺巴,其他那些没怎么碰着?” 结果一称,委实有点吓人,这次光是刺巴鱼这一种鱼,好几板车加起来,达到了一千六百三十八斤! 就算浮刺网收获最丰硕的那次,所有种类的鱼获加起来,也没达到这个数。 从数量上,这次绝对是创记录了。 但按五分钱一斤计算下来,这么大量的鱼,也才八十一块九毛钱。 另外海底窜还有一鱼获,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刺巴鱼已经凑在浮刺网一起卖了,剩下一点滑皮虾、梭子蟹,卖了三十九块二毛六分。 然后就轮到那三十多条木叶鲽。 “这里还藏着一大桶鲽鱼呐?我瞅瞅,什么鲽,偏口吗?偏口鲽的话三毛……” “郑叔你怕是伤到眼了,内伤这么久没好!”李亮气道。 被人这么一说,郑六视力瞬间就提升了: “鼓眼鱼啊?邓飞你给我一条条仔细瞅着,别鼓眼鱼里头混杂着偏口鱼,这两个价格可差大了!” 郑六就差找只放大镜来给到邓飞了,直到发现全是清一色的木叶鲽,才放心地计重。 三十多条木叶鲽一共二十六斤五两。 木叶鲽八毛,比三毛的偏口鱼、牙片鱼真就贵太多了,属于长相神似,味道差别挺大那种。 路上钓的这些鱼,去到了二十一块二毛钱。 那条泥猛就实在被嫌弃了,这鱼肚子里很容易散发出怪味,郑六都不大愿意收。最后按一毛每斤,才卖了毛多钱。 今天所有收获加起来,是一百四十二块三毛七。 比起前头几次的浮刺网,这次春汛的尾巴,金额是大减了。 李亮、邓招财的鱼获分别卖了大几十。 朱天鹏的海底窜最少,加上路上也钓到一些木叶鲽,总共到手三十五块六毛,然后梁自强照旧给了工钱。 从收购点出来后,邓招财抬头看天,搓搓手高兴道: “今天卖完鱼还怪早咧!一会回去早点把晚饭弄吃了,跑林百贤家玩去!” “林百贤,他不是去城里了嘛,回了?”李亮居然沉浸在自己与袁小美的世界里,连林百贤回来两天了他都不知道。 得知林百贤确实回了后,李亮又奇怪道: “你去他家能玩个啥?跟他爸玩儿划拳、比酒量?” “你是真不知假不知?他拎回来一个大黑盒子,叫什么录音机,里边歌多着呢,那女人唱得还怪好听!现在有些人都是吃完晚饭就跑他家听歌去了!”邓招财感觉李亮有些落伍了,问他,“一会要不一块去?” 面对邓招财诚挚的邀请,李亮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01节 “尼玛你觉得好听的歌,那能听?老子还是在家补觉舒服!” 梁自强看得出,其实李亮眼中是闪过了一丝兴趣。然而他和林百贤之间毕竟有些微妙,就算如今已成了朋友,让他屁颠跑去蹭录音机,到底是放不下面子。 邓招财见李亮不去,转头又问梁自强: “强哥你去不去,钟明昨晚都去听了!” 听邓招财这么说,梁自强不难想象,一堆年轻人围拢在录音机旁的盛况。 现在还是八零初,等到再过两三年,这种盛况就会变成,一屋子的村民围坐在某户人家的电视机前。 梁自强觉得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原因跟李亮不一样,梁自强是真想回家吃过晚饭后,趁有时间再多做点延绳钓。那东西做起来真的太需要时间了。 当然还有个原因,他对录音机听歌这种事,没法提起太大兴趣来啊! 再怎么穷再怎么忙,谁还没看过彩电、刷过各种短视频?尤其后来独身呆在建筑工地,晚上没事电视都看到腻了! 你让一个上辈子曾经抱着手机睡觉的人,怎么对着录音机稀奇得起来! 虽说磁带里那些甜到齁的歌曲,其实还是蛮经典的。 “我还得回去多做点延绳钓,去他家听歌,哪天不能去?”梁自强回了句。 邓招财居然还想歪了,一脸的心照不宣,指着他和李亮道: “我懂,你跟李亮都一个样!什么歌再好听,哪有晚上自己媳妇唱得好?” 说着,这货还伊伊呀呀、嗯嗯啊啊搞怪了几声。在李亮、梁自强要合力制服他前,这人倒也惜命,拔腿就跑了。 梁自强回到家先把钱收了起来。 这次有一百四十二块多,加上木箱中上次已经攒到了两千出头,如今就有差不多两千一百五十来块了。 吃完饭一家人就又开始接着做延绳钓。梁自强争取能在这几天把延绳钓正式制作完整,四月底能够开始尝试延绳钓。 他感觉,大海下面那些潜游着的鱼类,没有他的延绳钓它们活得实在是太单调无味了…… 第261章 无辜的荔枝被暴揍 第二天的天气还怪不错的,艳阳高照,挺适合去海面撒网。 但这天,梁自强家里既没出海去撒网,也没去牛屎岛继续垂钓。 他们都坐在家里,打算赶赶工,早点把延绳钓做完。 买回来的那四十多只脸盆全都派上用场了。 一根长达几十米的钓线按照均匀的间距,成功地绑牢了五十只铁钩,这根钓线就算做成了。 做成的钓线必须盘成一圈又一圈,很整齐,单独放进一只脸盆。要是几根钓线同时放在一只脸盆,就极易缠绕到一起,扯不清。 但其实就算单独的一盆一线,也是极容易缠团的—— 五十只钩钩,必定会勾住钓线,要么就是铁钩与铁钩相互勾上,这样一来,整根钓线就越扯越乱,没法用了。 梁自强他们的处理办法是,搓泥团。 搓好的湿泥团在脸盆的内壁粘了一整圈,钓线放进去时,要把每一只铁钩都往泥团上一扣,挂在那里。 这样一来,铁钩才不会相互勾住,也不会把钓线勾成一团乱麻。 由于梁父、梁天成的延绳钓都是在一起制作,所以大哥梁天成一家白天也都过来了桔子坡这里,围坐在一起做钓。 大嫂邝海霞也在给她自家绑钩,就连梁小海这次也没袖手旁观,踊跃参加了集体劳动。 当然他的工种比较特殊——搓泥团。 这叫他没法不踊跃呀! 平时他就偷偷搓泥团玩,弄一身泥,回来后代价就是一顿爆栗。 这回他的搓泥居然熬出了名分。作为整日搓泥的老师傅,他的工龄几乎可以与年龄媲美,被公认为家里搓泥最资深的一个。 不仅不会被揍,还会被奖励饼干、炒花生。 这会儿他哼着无人能懂的歌调,正搓到飞起。 当然荔枝也跟他属于同一个流水线环节。由于她一做钓就伤手,也被打发过来负责搓泥团的光鲜使命。 很快大家就发现,两人做出来的泥团是不一样的。从出品质量上来讲,明显是小海的泥团更上档次,好用。 “奶奶,我没水了!”一会,梁小海跑了过来,举着两只泥糊糊的手,从屋侧跑了过来。 和泥团自然是需要加水的。 “荔枝你也不会多瞅一眼,小海那边没水了,还不去挑一担过来!”梁母做着钓,扭头就替大孙子支使了一声荔枝。 荔枝这时候倒是听话,放下手里的泥团去挑水了。 几个人继续做着钓,时不时用新做出来的泥团放进空脸盆中糊一圈。 糊着糊着突然发觉不对劲,几个人全都皱了眉头: “这泥团怎么变了,有股味?!” 梁母仔细闻了闻:“小海做的没味,是荔枝做的这些泥团,一股子尿骚味!” 多闻了几下梁母可来气了,直接抄起了旁边的竹棍,冲着荔枝去了: “你说!你用什么和的泥?都多大人了,小海都知道好好用水和泥,你个疯丫头,用自己的尿和泥巴?!” 荔枝都呆住了,被抽了好几下才知道一蹦一蹦往一边躲: “娘我没有!我的尿才不骚!” 其他几个人也都停下手里活,走往屋侧那堆泥土旁。 梁自强就发现,梁小海今天真的很辛苦。是蹲在一旁,憋着笑,憋得很辛苦。 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梁父显然也发现了,脸一黑: “小海你说,刚刚是不是趁荔枝去挑水了,你偷偷往她这堆泥里面撒尿了?!” 梁小海对于爷爷的黑脸还是有几分畏惧的,缩了缩嘟囔道:“我不知道!” 这事还能不知道?毫无疑问,不知道就等于是招供了。 转眼间,变成梁母、邝海霞一路追击,围剿梁小海去了…… 陈香贝倒是没动,大着肚子坐在那目睹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等到梁自强回到跟前来,就见媳妇正拍着自个肚皮,一脸愁容: “等到肚里这个再生下来,要是也一天到晚这么调皮捣蛋,这日子还怎么过?!” 梁自强哦了一声:“你在想这?你放心,等他一生出来,妈就不用再为小海头大了!” “为啥?”陈香贝不解。 “捣起蛋来小海估计不是他对手,到那时妈可能就觉得小海是个文静的好孩子了!” “……”陈香贝嘴都撇到耳朵上去了,怪他道,“这人还没生呢,你咋知道?哪有当爹这么说自己娃的!” 梁自强当然有他自己的感触才这么说。前世自己家的头胎,小时候就是皮到飞起,捣蛋一流。要是现在这个第一胎跟那个相似,可不就是捣蛋王? 别说这概率不小。 下午再接着做延绳钓时,梁父勒令梁小海把搓泥的位置搬到了离他们比较近的地方,毫无死角地纳入视野,建立起了完善的“监管机制”。 看来梁小海是没机会再搞恶作剧然后嫁祸给荔枝了。 但是荔枝不高兴啊!蒙受了不白之冤,还无故被抽了几竹棍,她可郁闷了。接下来一整个下午她都拉着脸,见谁瞪谁,全村欠了她钱似的。 最后还是梁母,拿出好几块饼干给她平反昭雪,这事才算完了。 做了一天的钓,好歹是把所有的延绳钓都做成了。 梁自强早就与父亲、大哥商量好了,天晴的话,不用再等,明天就出海尝试用延绳钓捕鱼。 第二天还真就继续是个大晴天。 判断天气适合出海,立即着手准备。 这个与平时的那种出海可大不一样。平时只需带上撒网用的渔网,自己再备上吃的喝的,立即就能出发。 搞延绳钓,出海前光是专门的准备工作就得个把来小时。 所谓准备,其实主要就是上饵。 一千多只铁钩,全都等到船开到目标水域再去上饵,肯定是来不及的。 梁自强必须在出发前,先上一部分的饵。差不多是蹲在家里把其中几百只铁钩的饵料给挂上,剩下几百只空钩,则打算在开船的途中,时不时抽时间把它们上完。 这样一来,到达目标水域,直接往水里头抛钓就行了。 目前家里面也没得丰富多样的饵料,有的,全是养在水盆中那些毛虾。 陈香贝也搬了椅子过来帮忙。两人一只接一只地给钩子挂饵。 所有的钓线昨天就已经制作好放在脸盆中了,光是梁自强自己的就有二十四盆。 他俩各拉过来一只盆,把昨天挂好在泥团上的空铁钩取下来,然后捏起两只虾,跟串串似的,挂在了铁钩上。 装好饵的铁钩必须重新又挂回到泥团上去。否则,饵钩扔满一盆子,照旧得纠缠成一团,到了海面要用时,就会发现完全没法用! 给五十只铁钩装满饵,挂回泥团,这一盆就算大功告成,到时候在海上可以直接取用了。 马上拉过另外一盆空钩,重复前头的操作。 两人挂了有三四盆的饵,后来朱天鹏过来了,也搬了凳子开始照葫芦画瓢地挂饵。 挂到一半,发现没法继续下去了——虾饵不够用了。 家里水盆中那些毛虾,不知不觉就见底了。 梁父和大哥的情况自然也跟他一样。 于是,他们决定把装了饵的、没装饵的钓线,全部都端到船上去,到时根据鱼获的情况,继续上饵。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02节 比如钓到一些特别不值钱的白菜价鱼,就可以直接剁了当鱼饵,往铁钩上临时再挂。 反正有了眼前已经挂好饵的几百钩,到达现场随时就能开钓,不至于误事。 梁自强把一批盆子端上板车,上面盖一张木板,又可以往上再放一层盆子。 二十四盆钓线,再加上主干线、浮筒绳、浮筒、沉子之类,放上板车后又用绳子绑了几道,这样板车推起来就不会掉一路了。 梁父那边只有一千只钩子,二十盆,也是同样用一辆板车推着。 四个男人就这样推着比平时都要豪华的行当,向着铺满朝霞的大海方向走去。 第262章 又丑又超贵的水下吸血鬼 梁自强他们今天带上的不只有延绳钓,同时还有常规的钓竿。 因为他们第一次尝试延绳钓的海域,不是别处,正是牛屎岛附近水域! 牛屎岛上,至今仍有他们没怎么钓完的鲷鱼。这种难得一遇的值钱资源,怎么能丢下尾巴扔那儿不管?肯定得继续垂钓了。 今天他们打算先去牛屎岛附近的海域放延绳钓,看看收获怎样。 到了下午,返回前再去牛屎岛的礁石区,用延绳钓和常规钓竿一起上,看能不能再搞些鲷鱼。 两条船一路开往牛屎岛方向,还不到牛屎岛,远远能望见岛屿灰色影子的时候,他们便把船放慢下来。 “就在这里试试放钓,怎么样?”梁自强问。 “放吧!上次咱们好像就是在这一片碰到的桃花虾?”梁父道。 从大致方位来看,上次他们好像确实是在这一带范围遭遇到一波桃花虾,网了不少回去卖。 不过今天这一带水面安静得很,没有多少鱼虾的身影更没有桃花虾出现。 看起来,与所有风平浪静的海域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水底下的鱼,轻易也看不见,他们也断定不了有没有下层、底层鱼,先试试看。 拉过其中一只盆,梁自强将已经挂满诱饵的五十只铁钩纷纷从泥团中取下,然后将这一条支线系绑到了比较粗的主干绳上。 支线的下端,则是绑接好沉子。 主干绳与浮筒绳是早已连接系绑好的。梁自强每连接好一条支线,便把这条支线放入海水。 身旁,朱天鹏也同样绑好了一条钓线,与那段主干绳一同放入船侧水中。 支线也即钓线,梁自强船上是有二十四盆,也即二十四根,但眼下并没有放完。 只是把早上装有虾饵的那十二盆,全都放了下去。其他的空钩当然先在船上留着。 十二盆,每盆五十钩,也有六百只钩子了。 这十二根钓线、六百只钩子保持着均匀的间距,并排在海水中,从最上层,一直垂直向下,落向海底。 最上方的主干绳,则是通过很多道绳索,连接着船舷的。 一切做好后,船并没有彻底停止,而是保持着一定的速度,缓缓在海面开行。 这样一来,水中那些钩子便在渔船带动与洋流带动的双重作用下,不断地飘动。 铁钩上那些毛虾,仿佛重新有了生命,带着铁钩翩翩“游动”。 其实,水中有很多稍大的鱼,恰恰是最喜欢这种游动的“活饵”。它们对死鱼死虾反倒不感兴趣,偏爱追逐这些小的活物。 一直等待了一个多钟头,有可能接近两个钟头,估摸着,到了该收钓的时候了。 这种比撒网和垂钓都更加充满未知,钓线上到底有鱼没鱼,心里完全没谱,让人颇有些紧张而又期待。 第一根钓线,梁自强慢慢往上提出水面,一截一截地拉回到船上。 令人失望的是,若大一截钓线,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有些铁钩上的毛虾还在,有些索性连毛虾都被水浸泡没了,只余下空空的铁钩。 但凭着后续的手感,梁自强却又感觉到水下有鱼。应该是在钓线的靠下部位置有什么鱼吧! 他加快了手速,结果靠近钓线底部,终于有鱼现了出来。 两人脸上的失望没有减轻,反而因为有鱼浮现出来,失望神情更明显了。 这鱼形状长相太好辨认了,海鲶鱼! 海鲶平时是比较喜欢匍匐海底,难怪在钓线靠近底部位置被钓到了。 个头倒是比平时最常见那些浅海鱼大,这一条估计都有两三斤。但是这鱼便宜啊! 虽然还没白菜到刺巴鱼五分钱那地步,但也好不到哪去,也就多个一两分钱,跟龙头鱼差不多。 梁自强把线拉上船,朱天鹏就忙着配合他摘鱼。 鱼从铁钩上摘下来还摆动不已。除了嘴被钩到过,全身连点擦痕都没有,卖相倒是会很不错。 这条鱼开了端,再往下就有点停不下来的架势了。 这条钓线更下部的位置,起码还有十来只铁钩,每隔一段距离一只。 喜人的是竟然钩钩都有鱼获,无一落空。愁人的则是,每一钩毫不意外,依然都是海鲶。 “这片水底好多海鲶鱼啊,可惜了,不是什么值钱货!” 梁天成对着他们这边叫道。很显然,他那条船收上来的延绳钓,也是一条紧接一条的海鲶。 连收了五六条,梁自强突然手抖了一下,一声“握草”禁不住就从嘴里爆了出来。 不止是他“握草”,朱天鹏、梁天成也跟复读机似的,声声“握草”。 就连梁自强的老父亲,这会也晚节不保地大叫了三声“草草草”! 只见更底部位置的两只铁钩上,钓挂住的两条海鲶颇大,该有三四斤。 但这海鲶鱼的身上,尤其是鳃部、腹部位置,却如同长出了又细又黑的触手一般! 那几条黑色藤蔓般的触手,正如长蛇一样扭曲、蠕动,看得人一阵恶心,同时阵阵肝颤! 偏偏,忍着恶心,还不能一丢了之,必须从钩上好好取下来! 再说,也没谁舍得扔啊。 “就不会自己戴个手套?还愣着!一会这玩意把你手掌咬成筛子,看你找谁哭去!”那边船上,梁父已经在喝斥梁天成了。 喝斥完了,梁父接着感慨: “草它酿的,可算来钱了!这恶心玩意价格可不知比海鲶贵到哪去了!” 梁自强跟朱天鹏倒是从一开始收钓的时候就已经戴着手套了,这会朱天鹏和梁自强两个忍住恶心,小心地把铁钩上的海鲶连同身上如蛇如蟃的玩意一起取了下来扔进桶里。 “握草世上的东西你说怪不怪,长得膈应人,偏偏好吃还营养,卖得也贵!”朱天鹏一边干活一边说着。 “那可不是,七鳃鳗还不算最贵的,鸡爪螺更加,又丑又贵!” 梁自强回着他,就又拉上来两条被七鳃鳗“附体”的海鲶。 他们从海水下层接近底部位置钓上来的海鲶,身上牢牢吸着的这种东西叫七鳃鳗。 听说也是考古级别的原始生物了,并非真正的鱼类、鳗类,没有下颌,整个嘴直接变成满口细牙的圆盘。 这东西堪称海底“吸血鬼”,往鲑鱼、鳟鱼、鲶鱼身上一扎,就如同同时钉下了几十颗钉子,吸血吃肉。 但其本身,味道却非常诱人,成为美食都有上千年历史了。 而且,因平时可捕捉量少,价格自然是漂亮得很。至于后世一货难求,卖到几百元一斤,那更有得说了。 即便是在村里大码头,价格都会比较可观。当然梁自强没打算卖给郑六,这东西毫无疑问,月海酒楼肯定是直接收的。 郑六就算收了,也是中间转几道手,大概率流向月海酒楼。 很快整个这条钓线,五十只钩全部拉出水、收至船上了。 就这一根线,收获的海鲶有十多条,七鳃鳗九条。 个别海鲶的身上不止一条七鳃鳗,多的达两三条,整条鱼已经被吸得生无可恋,看着都惨无人道。 收完了第一条支线,这时才发现海面出现了一小波白虾。规模很小也不用撒网了,梁自强急忙拿手抄网捞了一下。 这些白虾算是上门给他们送饵来了。 当场把白虾穿挂在刚刚那条支线的铁钩上。五十只铁钩重新有了饵,于是,刚取完海鲶的这根钓线转眼又被抛入水中,继续钓鱼。 同时,两人再收取第二、第三根钓线,看看其他的钓线,会有些什么样的鱼获…… (七鳃鳗图片,已发下方“本章说”) 第263章 钓一送一大赚了 很快,又有两根钓线被他们俩收了上来。 这次钓线的上层位置倒没有全部空钩。 “两条鲈鱼,也不错了。”梁自强取下铁钩上的两条鱼。 “花身仔?这鱼不错啊,肉也好吃!”朱天鹏那条线上,上层铁钩上却是收获到一条花身仔。 朱天鹏嘴里的花身仔,其实就是梁自强以前吃过的斑猪鱼,还叫唱歌婆。 斑猪鱼倒是在水中能上能下,有时处于底层,有时游往上层,被上层铁钩钓到一点不奇怪。 继续收线,等到位于下层的铁钩拉出水来,果然又跟前头第一根钓线的情况类似,清一色的海鲶。 大约一小半的海鲶身上,照样是被那膈应人的玩意牢牢吸住在吸血。 两人手中的钓线上,分别有四五条七鳃鳗吧。 他们摘下来后就把海鲶跟七鳃鳗一同往大桶子里扔,丝毫没有要拯救海鲶于水火的意思。 其实吧,要把七鳃鳗从海鲶身上拔除下来,还不一定容易。有时得使点劲,有时使劲也还拔除不来,就得使用铁凿、菜刀之类的冷兵器了。 他们现在正忙着,肯定没工夫去操作菜刀那样的精细活。 但事情有时候就是出乎意料。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03节 他俩没想拔,一条七鳃鳗却自动从海鲶身上落了下来,也不知是吸血吸饱了下来歇口气,还是扯上船来后惊吓所致。 朱天鹏也不知咋想的,眼见七鳃鳗滑落下来后要掉下,伸手就去捉。 手是捏住了,但七鳃鳗的头部大嘴突然向他张开! 好吧,也不叫张开,这玩意本身就没有下颌,怎么张嘴? 它的整张嘴如同蓬蓬头一般圆圆的,满口的尖牙少说也有几十颗,就这么本能地露出在外面。 没有词汇可以形容那黑暗的外形! 只能说,那口腔长得就如同一个醒不了的梦魇。 两人心里的阴影迅速蹿了蹿。 但是此刻没时间梦不梦魇的了,迟疑半刻朱天鹏就要与海鲶同呼吸共命运了。 虽然他戴着手套,但这玩意要是真下了嘴,稍给它点时间,估计咬破手套也不是太具挑战的事。 梁自强飞快地伸手,往它头部稍下方位置用力一拍,总算拍歪了它的嘴。 “还不快扔桶里!” 拍完后他冲朱天鹏一声怒吼。 后者估计还掉在梦魇的漩涡中转呀转,经他这一吼总算开启了梦醒时分,连忙一甩手,把七鳃鳗甩进了大桶中。 落入桶中的七鳃鳗如同奶娃子重新找到了母体,毫无缝隙地接驳到另一条海鲶身上,重新开始又吮又吸。 跟不要钱似地玩命儿吸。 好吧海鲶这几分钱的货,确实不怎么费钱。所以梁自强也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 吸就吸吧,吸进七鳃鳗肚子里那血肉,就不再是海鲶鱼血肉了,就得是七鳃鳗的身价。至少也得瞬间翻几十倍啊! “哈哈,刺巴鱼跟白姑鱼也钓到了几条!” 继续收第五第六条钓线时,中层位置的几只铁钩上出现了两三条刺巴鱼、白姑鱼。 这两种廉价鱼在浅海中数量比较多,撞上几条咬钩一点不奇怪。可能此时它们正散漫地游荡在海水中层,并未像平时那样上浮,所以从水面上,放眼并未见到。 这次梁自强一反常态,见到这种廉价鱼不仅未失望,反而还有点正中下怀的意思。 “阿鹏你先继续收钓线,我来做一批新鱼饵!” 船上还有十二条钓线、合计六百个铁钩没有下水,因为早上毛虾不够用,这批钩一直空着在船上。 梁自强决定就地取材,把刚钓上来这些刺巴鱼、白姑鱼全用菜刀切成小块小块,然后挂到那批铁钩上,这样就又有钓线可放了。 但刺巴鱼、白姑鱼显然不够用,梁自强没办法,又拿了一些海鲶用来充数。 这些海鲶个头倒是不小,里面大点的有三四斤、四五斤,一条切成小块能做成不少饵了。 但以前梁自强也从没拿海鲶肉块当过钓饵,效果上则完全没谱。估计的话,这肉应该不会太吸引海里其他的鱼。 每上完五十只钩,他就把新的这根钓线连接到水中的主干绳上。延绳钓的好处之一,是可以自行增加、延长的。 他在操作挂饵的同时,朱天鹏每起上来几钩鱼,都会说给他听。 “青占鱼,三条青占鱼!这鱼说贱不贱,说贵不贵,反正比前头那刺巴鱼、白姑鱼要贵一点,你是拿去做饵,还是放桶里卖钱?” 紧邻的几只铁钩上,分别各挂着一条青占鱼,朱天鹏扭头问他。 “青占鱼能卖一毛五了,还是算了放桶里吧!” 梁自强决定道。要是用它做饵,钓上来却是几分钱的海鲶,这就有点蛋疼了。 当然如果每条海鲶身上都能附赠一条长相惊悚的玩意,又另当别论。 朱天鹏闻言,把青占鱼全都取下来要往桶里放。这些青占鱼个头也都还不小。 “哎那边还有好几只桶,又不只这一只,你别往海鲶那桶里放呀!” 梁自强连忙出声阻止道。 海鲶那桶里好多七鳃鳗,谁知道把青占鱼一扔进去,七鳃鳗会不会扑来又吸青占鱼的血? 海鲶鱼已经摆烂了,也就算了。一会把青占鱼全给弄破了,那就真卖不出手了。 听说七鳃鳗这地狱般的玩意,主要是对鳟鱼、海鲶、鲑鱼、鲨鱼甚至鲸鱼感兴趣,但这说不准啊。 梁自强更倾向于相信,这玩意逢肉必咬,逢血必吸,只要是个头有那么几斤,它能够附得上去的。 “啊,青占鱼它也吸吗?”朱天鹏没想过这点。 “你是不是忘了,它刚刚还差点把你当鲶鱼吸了呢!” “好吧……”朱天鹏连忙另外找了只桶,放青占鱼去了。其实这样从一开始就分门别类也好,省得返岸后再整理。 梁自强装了有两百多钩,抛入海中后,也回到船舷边,跟朱天鹏一起继续收钓。 第一批下的总共有十二条钓线,六百钩。 两人陆陆续续,把十二条钓线全收了一遍。 情况几乎都一样,上层钩没多少鱼,偶有几条也不外乎刺巴、白姑鱼、青占鱼这种常见廉价鱼。 但是下层钩,全都收获到了海鲶。 听父亲那边的动静,情况显然也跟他一样。 出海之前,他们打死都想不到第一次的延绳钓,会是眼前这番情形啊。 如果只有海鲶,今天这鱼获,估计他们得哭死去; 一半的海鲶身上都加载了“附加值”,这样一看,今天还是大赚了…… 第264章 压轴的巴鲣 又等了好长时间,新放下去的第二批钩子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梁自强又开始起钩。 这次明显就没那么多的海鲶了。看来从这片海底路过的鲶鱼,也是很有限的。 梁父同他商量了下,觉得继续在这呆下去意义不大,决定向着距离牛屎岛更近的位置转移。 开到那后,等待的过程中,他们正好在船上弄点午饭吃。 饭后,他们就又忙碌起来—— 一边等待延绳钓,一边拿起钓竿垂钓礁石堆中的那些鲷鱼。 人坐在船头,延绳钓可以自动钓附近水面的鲷鱼,钓竿则伸进礁石堆中,专钓石缝中的鲷鱼。这还真是名符其实的一箭双“鲷”(diao)了。 很明显,牛屎岛礁石堆中的鱼获已经一次比一次减少。 这次钓竿的等待期变得非常漫长,半天才上来一条鱼。 钓了估计有两个来钟头,收获是有,每人总共才钓到十来条鱼,而且全是最普通的平鲷、黑鲷。 梁自强钓到最值钱的,也不过是一条牛屎鲷。 再钓下去,几个人也提不起多大劲了。 估摸时间也差不多了,几人收起了钓竿,开始察看延绳钓的收获情况。 结果这么多的铁钩,梁自强一一收上来,总共也才十七条平鲷,八条黑鲷。另外想不到的是,乌贼倒是也钓到两只,带鱼居然也撞上来一条。 白姑鱼、刺巴鱼算是主流,各有几十条。 除这些外,其他的几百只钩,全是空钩。 “没了,看来这个岛是真被咱们搞穷了,啥也没了!”梁天成叹道。 通过延绳钓的收获情况,可以进一步确认,牛屎岛上现在确实是没啥鲷鱼了。 既然这样,也没必要再呆下去了,准备返航。 那此钓线收上来后,大多数都解下来放进了盆里,但也还留了三根线,也就是一百五十只钩。 这些钩之所以仍继续留在水里,是因为铁钩上的鱼饵没怎么掉落,基本都还在。 梁父那条船也保留了两根钓线没收。 两条船比平时开得稍慢一点点,一路开行回村。 到了能望见海岸时,梁父冲梁自强喊道: “快把水里剩下那两三根钓线也收了!再往前开,钩子就得钩住海底了!” 朱天鹏也走向船侧道:“收起来看看,这一路开回来,不知道路上会不会有一两条啥鱼咬钩?” 结果两人拉上来一条钓线。东西确实是有,钓线上挂住的,是一大团的海藻! “靠,还得清理海藻,早知道就不留这几根线在水里了!”那边梁天成已经懊悔上了。不用说,他那钓线也是挂了一些海藻。 暂时也没那时间去清理铁钩上的海藻,梁自强接着又收另外两根留在水里的钓线。 反正也已经不抱太大希望。毕竟返航过程中船的速度相对还是比较快的。虽说流动型延绳钓确实是可以边开船边作业放钓,但船速达到一定程度后,大多数的鱼类是追不上的,也就咬不着钩。 只要不又扯上来一团团的海藻,梁自强就觉得谢天谢地了。 结果一拎线,发觉比前头挂满海藻那根线要沉。 拉了一会,其中一道铁钩位置,浮出一道身影。 身影不小,身躯呈特殊的炸弹型。 “这是……鲣鱼?!”朱天鹏没料到眼前会冒出这种鱼来。 “巴鲣(jiān),是条巴鲣!”梁自强更是喜出望外。 去年他夜捕时,倒是捕到过扁舵鲣、圆舵鲣,巴鲣与它们区别还挺大,算是亲戚关系。 鲣类鱼块头都不小,而且游起来有个共同点,游速迅疾,在水中追逐起小鱼来,行云流水。 以鲣鱼的速度,还是能追着咬上铁钩的。这样一来,他们也不是很奇怪了。 这鱼怕是有十几斤,是他们今天延绳钓所钓到最大一条鱼了。 将巴鲣从铁钩上取下来后,第一件事,梁自强便抄起菜刀,对准了鱼鳃盖下部边缘向鱼腹部过渡处,麻利地划下一刀。 瞬间,如捅开一道泉眼,鱼血涌出。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04节 所有的鲣鱼都一样,捕上来后必须立即放血。处理及时身价能翻数倍。 他这边刚处理完,朱天鹏的声音再次响起。 另一条钓线,朱天鹏也拉上来一条巴鲣,与这条大小不相上下。 “想不到,今天收尾倒是来了大鱼!鲣鱼啊,这条鲣鱼怕是能上二十来斤?!” 梁父那船也同样拉上了鲣鱼,大哥梁天成兴冲冲地估计着鱼的大小。 梁自强瞄了一眼。父亲那船上面只拉上来一条巴鲣,但块头却比他这边的要稍大些。 “一条巴鲣把你高兴得!先别在那叫,你不会在等我来放血吧?快去拿菜刀过来,你放血,我瞅着,不对的地方我给你指出来!”梁父已经在催促梁天成了。 再然后,梁自强便听到至少四五句“笨蛋”从父亲口中不断地爆出。 桶子里接了不少的血水,同时,梁天成头上脸上也被父亲喷了不少的口水。 结局是美好的,一条不小的巴鲣在经历一番实验式放血后,完成了身价的升华。 至此,两条船上所有的钓线都完全收上船了,最后,把主干绳、浮绳、浮子这些,也全都收回了船上。 两船相接很近后,梁自强与父亲商量了一下。 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今天收获的所有鱼中,海鲶、青占鱼最多,这两种,由父亲和大哥推到郑六那去出售。 连同梁自强的这两种鱼,也都由父亲一起推去卖。反正都有不同的桶子、筐子分开装的,两家不可能搞混。 四个人各自垂钓到的平鲷、黑鲷,也拿去郑六那。 至于几十斤左右的刺巴鱼、白姑鱼就不卖了,留在家里继续用盆养着,下次出海当延绳钓的钓饵用。 梁自强则要赶往城里,处理掉那些真正值钱的怪物,七鳃鳗。 连同父亲的七鳃鳗一起,都交由他带去城里,两家用不同的桶子装着的。 对了还有刚到手的三条巴鲣,这个就算及时放了血,也还远算不上什么高端海货,月海酒楼肯定是不收的。这个也由父亲和大哥推去郑六那。 “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开船去城里吧,今天大头就在那些假鳗鱼身上了,可别耽搁。这种怪物以前我见郑六也收过,能在一块多以上!” 几种鱼的处理方式商量妥后,梁父便催促梁自强早去早回。 按说,必须得先花点时间和心思,把七鳃鳗先从那些海鲶身上弄下来,然后再单独拎去月海出售。 但梁自强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便索性连着海鲶一起带去月海。 他们分拣了一下,凡是身上没有被怪鳗吸附的,完好的海鲶,就由父兄拿去郑六那里; 凡是身上吸有怪鳗的,就连鱼带鳗,送去酒楼。 两种海鲶数量各半的样子。 带鳗的海鲶,两条船加起来也有两三百条。都腾到梁自强的莲纹船上后,他开着船,与朱天鹏一起,适度加快了船速,迅速赶往了城里。 第265章 高楼起,高楼塌 到了月海酒楼,杜子腾也搞不准他这次带过来的又是什么。在他看来,至少不太可能是鸡爪螺,因为约定供应鸡爪螺的日子还没到。 “这次是黑毛鱼,还是石斑?”他走上来问。 才问出口,梁自强已经把东西拎到他面前。 看到桶子中海鲶身上吸附着扭曲如蛇的玩意,杜子腾的脸皮本能地抽了一抽,但随后就高兴起来: “这是七鳃鳗吧?有些日子没能收到这种货了!以前收到,听说渔民是从一条大马鲛身上弄下来的。吸在这种海鲶上,我倒是没见过!” “这东西见谁吸谁,只要是稍大点的鱼,几斤到几千斤的鱼,它都吸的!”梁自强解释了一句,“不过南海还是怪少见的,反正我平时很少碰上,这次也是凑巧了,钓上来这批海鲶鱼一小半都被吸住了。” 杜子腾点点头: “少见是少见。不瞒你说,上次人家从大马鲛身上弄下来那批,比你这七鳃鳗要肥一些。你这个得比他那稍稍便宜一点了!” 他稍考虑了一下:“老伙计了,也不便宜多了。他那肥肥的我收六块,你这个就按五块吧!” “这个头其实也还行的。听你的,五块就五块!” 与杜子腾做交易每次都还算爽快,所以梁自强也不还价了。 毕竟,父亲前头刚说过,郑六那儿收的是一块多点! 从郑六那再流入到月海,这一层层下来,差价不小。 说好价,梁自强二人把两三百条海鲶挑去库房后,还没法子立即过秤。 值钱的怪物都还死死粘在海鲶鱼身上呢! “你这次就有点偷懒了,人家可是把东西弄下来才挑来卖的,你这连挖鳗鱼的力气都省了!” 杜子腾说着,说朝旁边厨房里喊了一嗓子: “多找几个伙计,带上锉子、剪刀、菜刀都行,一起过来挖七鳃鳗!” 没一会,便有五六个男的女的进了库房,都是在月海干活的。 “不够,把打扫卫生的也都叫来!服务员只要不是正急着上菜的,也都叫上!” 这下来得更多,七八个全进来了,加上前头有十三四个了。 一个个全都带着刀具。最专业的是又尖又长的剖鱼刀,其他五花八门,啥凶器都有。 没办法,七鳃鳗那漏斗状的口器中,几十只怪牙密集扎入海鲶肉中,通常抠或者扯,是弄不下来。 这个必须动刀子,一刀一刀,从海鲶的肉里面挖出来! “谁有多的刀子,给我们俩也来一把,多两双手更快点!”梁自强道。 这个,杜子腾自然是给他考虑上了。 真有人多带了几把刀过来,递给了梁自强、朱天鹏,还有老彭。 现场除了杜经理一个不想亲自动手挖这种丑东西,其他人是人手一把刀具。 杜子腾还是懂七鳃鳗的。他特意提醒大家注意防护,必须全都戴上手套,而且手臂也不得外露。 有两个胖子穿的是短袖,也特意去厨房找了两只袖筒,戴上后才干活。 很快,一片腥风血雨。 其中一个胖子是厨师之一,跟七鳃鳗打过不少次的交道了,这会儿正意气风发,在向两个服务员妹子介绍这七鳃鳗如何奇特: “跟你们说,你看着它有点像鳗鱼,其实它根本就不是鳗,也不算鱼类,名字里带个鳗,那都是瞎取的! 啥,你问它属于什么?鬼知道它属于什么玩意。反正好吃,没有刺,没有脊椎,全身只有一点软骨。要不是好吃,为什么有些顾客指着名想要这道菜? 你说我?我做这道菜当然是最拿手了!小翠我跟你说,顾客个个都夸好吃的那次红烧七鳃鳗,他们都以为是我师傅做的,其实都是我……” 正说到这,抬眼便见自己师傅正从厨房过来,跨进了库房这边。 小胖子赶紧接着说道: “都是我站在一旁,亲眼看着我师傅烹饪出锅的!通过这过程,从我师傅那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师傅向他这边投来了一抹赞许的目光…… 梁自强原本还担心,如果要靠自己跟朱天鹏两个蹲在这库房慢慢挖鳗,回去的时候天都不知道要黑成啥样了。 现在可好了,一阵砍砍杀杀伴随着七嘴八舌,旋风似的,两三百条海鲶身上就都被挖干净了。 临时搬来十几号援兵,杜子腾这办法果然很行。 当然对于那批海鲶鱼来说,这方法也是果然很“刑”。 七鳃鳗是都挖出来,集中放到一边去了。但那几百条海鲶鱼是真的命运多舛,先是被这海底吸血鬼一直趴那吸,随后又被各种刀具往身上挖呀挖。 眼前,鱼血横流,每一条海鲶鱼身上都带着洞,残破不堪。 酷刑也没有这么酷过…… 梁自强的七鳃鳗跟父兄的那桶,挖出来后照旧是放在两只不同筐子里的。 这会儿,先称梁自强的。 他的一百多条七鳃鳗,二十九斤四两。果然不算肥,平均下来,每条接近二两,比真正的鳗鱼要轻,更像是一些黄鳝的重量。 五块钱一斤,二十九斤多,也有一百四十七块钱。 然后他爹跟他哥那条船上的,同样挖下来一百多条,重量也相差不大,二十七斤二两。算下来是一百三十六块。 整个地面搞得跟案发现场似的,一地的海鲶,肯定是没谁要的。 海鲶这东西,平时完好无损的货,月海酒楼都从来不收。更何况这种残缺不全的了。 残成这样,就算是挑回到码头给郑六,郑六也不会要。 但这原本就不值钱的东西,梁自强还是一一收拾了起来,装回大桶子里。 卖相是没了,但是挑回家去,清洗清洗,切一切,晒鱼干,完全不受影响! 自己的一百多,父亲的一百多,结了账领了钱,梁自强全装在腰包带回。 出了酒楼,两人肚子也饿了,就在附近街边找家饮食店,梁自强请朱天鹏一起吃了个晚饭。 顺便,把那五块工钱也给了朱天鹏。 回浅锣湾开船回家时,梁自强先往小浪村方向开了开,在小浪村的海岸码头将朱天鹏放下。 这样,朱天鹏再拎着个手电筒回家就很方便了,没几步脚。 随后,梁自强才开回了鲳旺村。 今天回来已经有些晚了,梁自强把父兄那部分七鳃鳗的一百多拿给了父亲,平分是父亲与大哥自己的事了。 梁父也拿出五十六块三毛给到梁自强。这五十六块多,是梁自强那两百多斤青占鱼加正常海鲶,以及两条巴鲣、二十多条平鲷黑鲷,卖给郑六后换回的收入。 加上七鳃鳗的一百四十七块,今天出海搞延绳钓的总收入达到了二百零三块三毛。除去给付的工钱,也还有一百九十八块三毛。 其实今天的一千多只铁钩都还没有全部用上,能够有两百来块的收入,这算是很高的延绳钓收入了。 当然,说到底是因为海鲶身上的“吸血怪”值钱,这种运气肯定不可能是天天都有的。 梁自强想起,还有亲虾傍晚没去投喂,正准备打着手电筒去虾塘,结果父亲告诉他,已经顺便帮他把亲虾一起投喂过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05节 堆在堂屋地上的二十多盆钓线,自然是乱作一团了,按说是要花时间梳理的。 梁自强想了想,今晚确实有些困了,不如早点睡,明天提前两小时起床。早上梳理钓线、上钓饵,两件事一起进行好了。 身上一百九十八让媳妇收了下。现在,加上箱底原本的两千一百五十,已经攒到两千三百五十了。 “是不是很累?你说是撒网更累些,还是这种延绳钓更累人一些啊?” 坐在床上,媳妇对第一次放延绳钓的情况也挺上心的,问他。 “说不上哪个更累。撒网是在海上漂荡着找鱼找得心累,要是撞大运碰到那种鱼群扎堆情况的话,每一网会比较沉,拉起网来更是累人得很。这种延绳钓没法子一网一网来,只能不停地收线、摘鱼,又不停地给上千只铁钩重新挂饵,手会比较酸一点!” “那你过来,我给你捏捏手!”媳妇拉过他的手,给他揉前臂,揉完又揉他的手腕跟手背。 揉到他的手掌时,他不让她再动下去了,大手掌一收,便把她的小巴掌捏进了手里面。 于是两人就坐着,靠在一起说说话。 “我听爸说,今天你们钓上来一种很奇怪的吸血鱼?光听听都怪吓人的,是不是长得很丑,是个什么样子?” 他媳妇一面说着吓人,一面却又让他描述给她听。 “丑是真丑,算了说出来怕你今晚都要睡不着,睡着了还得做恶梦……”梁自强想想那张布满利牙的嘴都还头皮发麻。绝对是密集恐惧症的天敌。 从胎教的角度出发,他决定还是不说了。当然那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丑陋感,他感觉也有点超出自己的描述能力了。 明明说的是她给他按按揉揉、替他解解乏。结果不一会,她自己却先乏了,说着说着话,脑袋往他的肩上越靠越拢,后来像个葫芦似的挂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其实今早她也跟他起得一样早,陪着他一起上了好多钩的虾饵,前几天制作延绳钓,她也半点没闲着。 虽说都是些不太重的手上活,但以她现在的情况,也是容易累的。 他抱起她,动作放轻,慢慢把她从坐姿变为平躺下来。 睡着的她面庞娴静,梁自强对着她躺下,看了又看。花苞般的嘴唇、直挺的鼻子、睡着后依然有着好看弧度的弯弯眉眼。 半年多前还是个涩果子,如今嘴角的稚气渐渐收起来不见,眉眼间却是生出更多的味道来。 熄灭灯火,累了一天的他也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起来便准备整理延绳钓,却发现空气中沸沸扬扬着似有似无的小雨。 这种天气难得,自然便不去搞延绳钓了,改往龙居岭。 这次与李亮他们开到龙居岭后,结果难免失望,却又都在意料之中。 上一次是其他春汛鱼全都销声匿迹了,只留下千多斤的刺巴鱼。这次,就连刺巴鱼汛也彻底结束了。 偌大一张浮刺网,才零星挂了些小鱼小虾,这点收获加起来,够不够来回的柴油费都成问题。 没了鱼汛,这里的海底窜也没什么像样的收获。 收起浮刺网,也捞回所有海底窜,这回算是彻底死心,暂时不会再来龙居岭。 正好,五月将至,降温的机会也越来越少,龙居岭的风险也将不断增大,已经不再适于踏足了。 回来路上,细雨已停,反而出了一点小太阳。 李亮有些懊悔道:“早知道今天龙居岭的海底窜没什么货,还不如带些延绳钓出来放了!这天气,找个地方放钓倒是不错。” 听他这么说,梁自强有点意外:“你这么快已经延绳钓都做好了?” “我去县城看了,想想自己动手做还是太麻烦,多出了点钱买了一套现成的延绳钓回来了。昨天买到家的,要不是下了雨,本来打算今天叫你一起去放钓玩的!”李亮解释道。 “明天吧!从明天起,只要老天给脸,天天出去一起放钓都行!”梁自强想着,龙居岭反正最近都不可能去了,接下来出海搞鱼的主要办法,可能就是撒网、延绳钓、海底窜结合着来了。 几人在海面转悠起来,如今的海面倒是多少能碰上一些浮出来的鱼类了。 半天转下来,他们先后碰见了两个鱼群。 一个是针良鱼,这次是一小群,举着针头般长长的嘴,时不时跳出水面来。 这个他们每条船捞了有接近百把来斤。 随后继续转悠时,又碰着一小波白姑鱼。 这个稍少点,捞了估计有七八十斤的样子。 回到村里,带着鱼获来到收购点,前边还有两个渔民正在卖鱼。 看了眼,那两人今天的鱼获也不比梁自强他们好,也就巴浪鱼、虾虎鱼,分别有几十斤的样子。 邓飞称了下巴浪鱼道:“这鱼就算百把斤也到不了十块钱,你这一筐也就几块钱,这一趟出去没搞到什么钱啊!” 村民摇头苦笑:“没办法今天碰上的两个小鱼群,都不是啥值钱货。吃打鱼这碗饭就这样,全靠妈祖赏脸!比不得人家有些村子,出去一晚就跟捡钱一样!” 邓飞旁边另一个秤鱼、搬鱼的伙计梁年听后,不以为然,擦了把汗呵呵道: “你说的怕是龙跃村吧?话可不是这么讲!他们村里是有不少人搞走私发了波财没错,可最近这阵走私越打越严,他们村都抓掉不下二十来个了!你说是出海坐船舒服,还是进去坐牢舒服?老话哪有错,守我本分日月长呐!” 郑六听后,对手下伙计梁年的三观大为赞赏,凑了一句: “对对,我这人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守本分的人!” 一时间,屋子里白眼翻了一大片。 郑六,你可真守本分呐! “龙跃村?不就是那个家家偷偷搞走私,盖满了好多新楼房的村子?”朱天鹏嘀咕道。 “可不是。十里八里也没别的哪个村叫龙跃村了!”梁自强回道。 梁自强刚刚一听到提龙跃村,也本能地留意听了一下。 媳妇的二婶刘梅有个什么外甥,路过陈家时瞟见陈香贝,当时一直怂恿刘梅拆他的台,想娶走陈香贝。 没记错的话,在刘梅嘴里被吹得天花乱坠、大有出息的外甥,就是这个龙跃村的。 想不到,去年还风光无限,这才大半年过去,眼见着高楼起了就又塌了。 梁自强记得去年还怼过刘梅一句,说刘梅外甥将来“花生米都有得吃”。 客观来说,吃花生米有可能言重了,倒还不太至于,但在牢里面呆上十几年,还是大有可能的! 抓了二十来个,也不知里面会不会就有刘梅那外甥…… 第266章 佳期已定 轮到梁自强秤鱼。 他这条船撒网捞到的针良鱼有九十六斤五两,这鱼毛钱一斤,九块六毛五分钱。 白姑鱼少点,七十二斤。跟针良鱼一样,也是毛钱一斤的价,七块两毛钱。 至于龙居岭的浮刺网跟海底窜,这次还远不如撒网,才几块钱的收获。 今天所有几样收获加起来,也才二十一块多点。 除去给到朱天鹏的三块工钱,就只有十八块多了。 李亮当然也跟他一样,今天只到手了十几块钱。 捏在手里,李亮当场就愁了: “这要是天天都这么下去,日子怎么过?” 邓招财反驳他: “每天十几块,一个月能出海的日子就算对半来,十五天,也有快两百来块了!就算再刨去柴油费跟机器损耗,百把块一个月还是有的吧?这不比城里工人的收入还强些?!” 其实邓招财这么算也没啥大毛病。每天出海到手十几块,除去各方面因素,百把块,或者再少点,大几十块还是有的。这确实不比城里工人差了。 而且这么多年,李亮他们跟其他村民一样,实际收入也就是每月几十,这么一路过来的。 不同的是,如今的李亮不一样了,接受不了这个落差啊! 先是跟着梁自强狠狠地发了几波冬汛财,哪趟不是几百的收入? 再就是最近,用海底窜捡春汛的漏,一开始收获也不赖。 眼下,那些都没了,突然跌回到以往的正常水准,就如同打回原形,心理上都适应不过来了!这就难怪他发愁了。 这种跌落下来的心情,梁自强还是挺能理解的。 他现在时不时出点歪点子,取巧走捷径发点财,突然像今天这样正常出海拿个十几块,同样也是怪失落的。 还好,他最近决定走出了延绳钓这一步,虽然自己累点,但是有这个结合撒网,日常出海的情况应该都能改善一些。 他正思忖间,旁边李亮已经怼上邓招财了: “你个光杆,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不得养媳妇?对了这个月媳妇好像是怀上了,养娃的钱不得开始考虑?几十块一个月够花才怪了!” 梁自强、邓招财几个全都只注意到话里面的一部分信息。 梁自强啊了一声:“你老婆有了?那得恭喜你啊亮子,转眼也该当爹了!” 邓招财反应就更大了,差点跳起来: “握草你媳妇都怀上了?!这么大好事我还不知道!” 李亮差点去郑六的桌子上摸刀:“怎么说话的?老子媳妇怀上干你毛事?!” 梁自强赶紧上前去拉了拉,这不怪李亮恼火。 啥叫你草他媳妇然后怀上了?小时候语文老师上课你不好好听,长大了说话张口就乱断句,搞不好是要闹出人命来的! 旁边几个卖鱼的村民很不厚道地吃吃发笑了一阵,然后也纷纷恭喜李亮: “成亲也有几个月了,该有了,恭喜恭喜!” 李亮这会儿倒低调了:“还不完全确定怀上呢,你们出去可别到处说!” 梁自强看他这架势,明明是他自己想到处宣扬。 拿着今天出海的十几块,就都走了出去,打算回家。 看着今天的时间还算早,梁自强回到家把收回来的浮刺网、海底窜放置好,挑起桶子就去村东的虾塘了。 走两步突然想起一事,于是把今天身上那十八块多掏出来,往陈香贝手里一塞: “今天就这么多了,春汛结束了没法子,那种天上掉钱的大好事也就一阵子!” 陈香贝接过钱,然后看了看旁边的浮刺网: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06节 “今天这张大浮刺网一点都没破烂,这难道不是好事?” 听得梁自强都忍不住笑了:“你这安慰人的法子,很特别啊!” 其实他明白,这不是安慰,自己媳妇就是这样子,过成什么样她都会拣好的一面想。上一世他过得那么落拓,还多亏她这种性子,不仅没怨怪他,还给他一路带来不少的安慰。 挑着桶,他来到村东,捞了丰年虫投喂虾池中的亲虾。 不一会大哥与父亲过来,他又给他们分析了一下亲虾的情况,教了他们一些要点。 看情形,亲虾抱卵应该也就在最近,快了。 从虾塘归来,快要走到桔子坡时,见一个人正往他家方向走。 那身喇叭裤、花衬衣,加上绵羊式的头发,在整个鲳旺村实在太拉风,同时也太有辨识度了。是林百贤。 “阿贤你找我?”他停下脚来等林百贤走近便问。 “正要上你家找你呢,你在这最好了!阿强是这样,我成亲的事已经定了!”林百贤满脸喜气,像是急着跑来跟他分享好消息。 梁自强把挑着的水桶放下,高兴道:“这大好事啊!恭喜你啊新郎官!” 连走近过来的梁父都连声恭喜了一番。 林百贤笑嘻嘻称谢,然后认真起来道: “阿强你也知道,既然嫁咱们村来,必须还得按水上婚嫁那一套来,这样也不委屈她。迎亲船就用我自己那条,但肯定还得要迎亲队。我想到了那天,你能不能抽个空,参加一下,你来带领整个迎亲的渔船队!” “你说这个?”梁自强肯定道,“你成亲我能不去吗?你不叫我都会去的。行,到时你的船在最前头,紧跟就是我的船,我来带着其他渔船保持队形!” “她情况有点不一样,人是外县的,到时整队的船要开去外县迎亲,时间最少也要费一整天!”林百贤有点歉意道。 “你在外头谈的对象,她是外县的不很正常嘛。这有什么,一天就一天,到时提醒所有船把柴油加足就是了!”梁自强爽快道,“对了,日子定的哪天?” “月底,4月28,林泉生说是个吉日。日子给到我对象爸妈那边,也同意了。”林百贤答道。 梁自强让林百贤顺便去自己家坐坐,林百贤还要急着去村里联系其他的迎亲渔船,就不坐了。 末了他又招呼梁父道:“福伯到二十八那天,有空记得也去我家喝杯酒哈!” “那肯定啊,这喜事!你给我多备点酒就是!”梁父也爽快答应。 两家关系不错,他肯定会去的。 梁自强结婚时,林百贤父子同样也是参加了迎亲船队的。 梁自强盖房,平时懒得动的林父还非常难得地过来帮了几天工呢。 看着林百贤风风火火继续张罗去了,梁自强眼中有了几丝感慨,同时也多了几许欣慰。 就在同一个四月,李亮宣布袁小美有喜了,而林百贤终于另外有了心仪的女孩,并且定下了婚期。 日子终究如同是海面的细浪,一浪盖一浪向前方涌去了,没有困在哪一片暗礁里。 这一世要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这样有波无折,有小苦无大难,多好! 第二天照旧起了个大早,发现天气特别适合出海,梁自强搬了凳子就开始捣鼓起那些钓线了。 二十多盆钓线,前天放完钓后就没再管。现在他和媳妇两个,首先得把勾住线条的铁钩都一一理出来。 理清后,就把鱼饵挂上去,再把已经上好饵的铁钩勾在泥团上,避免路上再次弄乱。 这次用的诱饵,全是上回留下来的那些刺巴鱼、白姑鱼,切成小片小丁。 早上花了两个来小时,梁父与大哥也做好了同样的准备,然后一起出发去海边。 李亮转眼也到了,而且一盆一盆的钓线,也是准备得有模有样。 六个人商量了下,这次延绳钓的目标海域打算选哪。 第267章 五六百斤马面鲀 “以前在观棋岛放海底窜,不是捞上过银鲳吗?要不先去那儿试试?有鱼的话更好,没有的话就再往深一点的地方开!”李亮建议道。 “那次我也在,那里的银鲳只是过路鱼,”梁父闻言摇了摇头不赞同,“你要是奔着银鲳鱼去,十有八成那里钓不着银鲳!” “也是,观棋岛一带比较多的还是梅童鱼,放放海底窜还行,延绳钓在那里不一定适合!”梁自强与父亲的判断基本差不多。 观棋岛的底层海水以梅童鱼、龙头鱼为多,很适合海底窜,但对于延绳钓却毫无意义。 这两种鱼的个头都太袖珍了,根本就咬不下延绳钓的大铁钩,也不是延绳钓的作业对象。 “实在确定不了去哪,要不这样,”梁自强想了一下,“去年我们搞夜捕,发现有片海域的扁舵鲣还不少,可以去那看看。要是这次真的又有扁舵鲣,咱们两手准备,浮在水面的就直接用渔网撒,藏在水下的就交给延绳钓了!” “这个倒能试试!” 梁父和李亮都赞成了梁自强的想法。 最后他们决定,先开往观棋岛,把海底窜扔在那一片,搞梅童鱼。 然后继续往深水一点的方向开,寻找到以前夜捕那片海域,找扁舵鲣。 反正去那片海域也是需要经过观棋岛一带的。 这样一来,海底窜、撒网、延绳钓,几种捕鱼方式见机行事、互为补充,搞到鱼的希望就比寻常出海要增加不少了! 决定后,三条船同时开往海面。 路上偶尔见到一些浮头的小杂鱼,因为不多,他们也没耽搁时间去撒网捕捞了。 倒是后来又见到一小群毛虾,他们停下捕捞了一波。不是为了卖钱,而是打算用来作为延绳钓的备用鱼饵。 每船一千多道铁钩,太消耗鱼饵了! 到达观棋岛,把各自的海底窜找好位置扔下后,没多作停留,便继续向前,开往曾经夜捕那片海域。 一眼望去,辽阔无边的海面,除了海水颜色显得稍微更幽深一点,与其他水域的海面并没有什么区别。 视线中,也并未明显发现有扁舵鲣在活动。 “不像有扁舵鲣的样子啊,会不会找错地方了?”梁天成没来过,怀疑地问道。 “地方应该偏离不了太多,我们夜捕来过不止一次。但有没有扁舵鲣真难说,扁舵鲣到处游,很少固定在哪个地方的!”梁自强解释。 “来都来了,放钓吧!”梁父决定。 他那船已经开始往水里放绳、放钩,梁自强、李亮也不犹豫,立即动起手来。 梁自强与朱天鹏配合着,把钓线连上主干绳,边连边放,十二根钓线都放完后,左侧便可以了。 然后另一根主干绳也绑系上十二根钓线,这个是往船的右侧海水中放。 这样一来,船左、船右,刚好每一侧是六百只钩。 总共一千二百只钩,钩钩都是刺巴鱼、白姑鱼的小肉块。 如果水下真有扁舵鲣游过来的话,这种鱼块类的诱饵,倒是挺适合鲣鱼们的胃口! 延绳钓不比一般的垂钓,等待的时间是需要很久的。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中,梁自强他们徐徐的开动,看能不能在水面上再发现一些鱼。 如果有价格还勉强过得去的鱼,就可以趁着等待没事可干的空隙,撒上几网。 还真发现水面浮游着一些花鲈,很零散,不成群。 怀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情,他们都拎起了网来,一条两条地捕捞。 捕捞时的位置,跟平时大不相同。 平时都是站在船侧位置抛网,但这次显然不能这样干。船侧已经布下了延绳钓,再撒网,渔网就肯定会被自己的延绳钓铁钩给勾住。到时,渔网、钓线扯住一团,两样都得搞砸。 这次梁自强是站在船头,向着海面抛网。延绳钓是向后延伸的,船头位置怎么都不会与它冲突。 但同时,梁自强也加倍地小心谨慎了。因为,船头撒网比起船侧撒网,实际是要危险很多的! 时不时撒网捞上来两三条花鲈,聊胜于无。 这样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接近两小时,终于熬到了可以收钓的时候。 “有鱼!”朱天鹏才拉了几下就叫道。 挺靠上层的位置,那些铁钩上就钓到了鱼。一看,毫不意外,是花鲈。 既然水面都能够见到花鲈,水下有花鲈咬钩,也就不足为奇了。 梁自强更关心的是,再继续拉,会不会出现期待中的鲣鱼。 这时,梁自强感觉到了手中钓线紧了紧,水下传来一种比较有份量的感觉。顿时,心里一阵期待和兴奋。 这种手感,大概率表示钓到了体型稍大的鱼类。而扁舵鲣,正是属于那种较大的鱼。 “怕是真的有扁舵鲣上钩了!”邓招财已经喊上了。 然而几秒之后,梁自强的心情便往下一落。 浮出水面来的,确实是一条个头不小的鱼,但却显然不是扁舵鲣。 这鱼长相也算一朵奇葩,长着一张马脸,全身的皮灰蓝色。 “马面鱼?怎么会是马面鱼!”邓招财惊讶出声。 马面鱼又称马面鲀、剥皮鱼,是一种堪称长相颇丑、骨骼清奇的鱼类。平时这鱼多栖息在底层,有时也会上下垂直游动,跑到中上层。 这鱼可大可小,小的几斤,大的几十几百斤的也不是没有。 梁自强从水底拉上来这条,目测差不多就有十来斤的样子。 大是大,可这钱的价格……只能说基本上跟刺巴鱼、豆腐鱼一个档次吧。 那层皮又硬又糙如同砂纸,无法下嘴,只能扒掉皮再下锅,所以得名“剥皮鱼”。 继续拉钓线,越靠近海底层的铁钩,就越挂满了马面鲀。 一般都是一两斤的样子,大的则有刚刚那条大,十来斤。 明明是奔着扁舵鲣而来,结果一不小心,把底层蹲着剥皮鱼全给端了…… 其他两条船毫无疑问,跟梁自强也是一样的情况。 于是海面出现了怪诞的一幕:六个人一面热火朝天地收线、摘鱼,一派喜人的丰收场景,一面骂骂咧咧说今天亏大了…… 摘完了船左侧几百道钩,又摘船右侧的。 别问收获到底有多少,问就是,手快要累断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07节 五六百斤肯定是有的吧。上层与中层铁钩基本没什么鱼,全都集中在下部的钩子上,毕竟马面鲀是底层鱼。为此梁自强甚至有点庆幸了。 气人的是,从头到尾,愣是一条扁舵鲣都没出现。梁自强的脸都被打得肿成肉包了。是他提议来这里钓扁舵鲣的啊…… 收钩摘鱼的同时,他们就把刚刚在船头撒网捕捞到的那些毛虾重新挂到了空钩上,再度抛入水中。 千多只钩全都装了饵重新放入水中后,他们便麻利地调头开船,离开了这地方。 慢慢开了会,忽见水面有几十只狭长的小鱼不断跃出水面,如同一把把小银刀。 “针良鱼?”朱天鹏道。 开近一看,水面不仅有小群的针良鱼,还有同样小撮的白虾。针良鱼不断跃出水面,正是在捕食白虾。 “船头抛网,你注意稳当点!” 梁父冲梁自强这边大声叮嘱了一句,他自己便也拎着网站到船头撒开了。 这种情况,自然是针良鱼连着小白虾,一网打尽。 把船开得很慢很沉稳,缓缓追随着小鱼群的踪迹,几个人站在船头小心地撒着网。 规模不大,梁自强连撒三四网,估计针良鱼、小白虾加起来肯定有超过百斤的收获吧。 在这处逗留了好一会,结束撒网,大哥梁天成抱着尝试的想法,从水中拉上来了延绳钓的其中一根钓线。 “有鱼?这水底下有鱼!”大哥兴奋的声音往这边传了过来…… 第268章 快,检查船 听到这话,李亮、邓招财闻风而动,都急着往船上扯出其中一条钓线。 梁自强也与朱天鹏一道,拉上来一根钓线查看情况。 上层钩子一片平静,没有鱼。刚刚水面那些针良鱼体型小,是不可能咬上这种铁钩的。 再拉,中层铁钩也没有鱼获。 直到几乎接近于末端位置的几只铁钩,出现了鱼类。 身躯扁平如纸,一面黄黑色,一面白色,眼睛挤在身体的同一面。 与牙片鱼有些相似,但头部所处的方向是相反的。 显然,是鲽鱼。 “值钱的鼓眼鱼啊!”梁天成乐坏了。 结果下一秒就被父亲当头浇了一头冷水: “这么多年你跟我出海,脑子都在想什么?这哪是鼓眼鱼,这偏口鱼啊,鼓眼鱼要圆一点,身上没鳞片,这回给我记住了!” 梁天成顿时就有几分泄气。鼓眼鱼跟偏口鱼虽像,价格却是后者的差不多三倍了。 梁自强也有些失望。上次他们在半途中就垂钓到过鼓眼鱼,也就是木叶鲽,卖出了八毛。 而眼前这偏口鱼是另一种鲽,叫高眼鲽。高眼鲽顶多也就三毛左右吧。 不过在他们今天的鱼获种类中,也算价格高的了。至少比剥皮鱼要高太多了。 查看了这一根之后,梁自强没有继续收钓,打算就逗留在这地方,呆久一点,让底层那些钩子能够多钓些偏口鱼。 又等了两个多钟头,时间已是下午。 “底下的钩子全是鱼啊!”朱天鹏感慨道。 随着一条接一条的钓线收上船来,他们发现,每条线只要是最底部的铁钩,几乎每钩都有鱼,钩钩不落空。而鱼的种类也清一色,全是前头那种偏口鱼。 每条线最接近底部的钩子大概有三四只吧,二十多条线加起来,梁自强也到手七八十条偏口鱼了。 收线、摘鱼也是很繁琐、费时的。收完这波偏口鱼,时间也不早了,几人决定返回。 梁自强走回船舱,准备让船调头返回。 脚要踏入船舱时,猛缩了一缩。 舱内船板上,一块大红色的东西猛映入眼帘。要不是脚缩得快,差点就踩上去了。 平安结! 这还是他成亲之前,陈香贝老惦记他出海的事,亲手悄悄编织了一只平安结送给他,让他必须每天悬挂在船舱里,说是陪他平安出海。 上午好像还在舱中挂着呢,刚刚一阵忙碌中也没留意,不知什么时候就掉在地上了。 他连忙弯腰捡拾起来,细看,是用来悬挂的那道上方小红绳断掉了。 大概是时间久了,细绳老化又或是摇来晃去磨断了吧! “这东西不是挂在舱里的么,怎么掉了?”朱天鹏看见后,也走过来问他。 父亲的船正好从一旁开过,一眼瞥见他拿着个东西发呆,也大声冲他这边问道: “阿强你在看啥,不对呀这不是那只平安结么,怎么,线断了?!” “嗯,不知道怎么就断了掉下来,刚也没注意看。”梁自强回父亲道。 “真是断了?!”梁父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怎么突然发生这种事!这可要担心点,当不得儿戏。你快进船去,检查一下发动机跟舵盘,我也马上检查下我这边。李亮你也最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船!” 梁自强:“……” 他觉得父亲多少有点神经紧张过度了。 这就是红绳子磨断导致平安结落地的啊,不至于马上搞得如同大难临头一般吧? 但父亲既然都说了,他还是回到船舱中,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柴油马达与舵盘。 他的船差不多是目前村里最新的一条船了,一切都还如同刚买来时那样崭新、牢靠,细看之下哪有什么问题? 显然,父亲、李亮检查过后,也并没什么问题。 尽管如此,三条船还是开得比平时缓慢、稳当了一些,路上见到有些零星的鱼冒出海面,也不去捕了,只专心开船回岸。 渐渐,海岸线遥遥在望了。又过一会,船终于抵达村里岸边,靠岸停泊下来。 直到这一刻,梁父紧绷的脸才总算放松下来。 “福伯,强哥就是一只小挂件被风吹掉下来嘛,这能有啥事?刚刚真是搞得太紧张了!”这时李亮也觉得梁父有点小题大做了,不禁说道。 “小心行得万年船!人在海上,突然出现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大意的!”梁父依然觉得自己刚刚的紧张反应并没有什么不对。 “不对呀,我们出海回来是没啥事,”一旁的梁天成突然挠了挠脑壳,“但这个挂件是小陈编了送给阿强的,小陈在家里不会有啥事吧?她正怀着……” 梁父、梁自强都怔了一下。 下一秒梁父立马开骂:“你个臭嘴,还不给我闭紧点!阿强媳妇人在家好好呆着,能有啥事?不会说话别说!” 梁自强觉得,大哥大概是跟父亲一样,太信这方面的事情了,所以才会东想西想一阵瞎猜。 虽是这样想,但有了大哥这句话,心里头总悬着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接下来,梁自强的动作都匆忙地加快了几分,只打算快些把船上收拾好,把今天的鱼获迅速卖掉,就赶回家去,看看家里情况。 这次的鱼获有延绳钓得来的马面鲀、偏口鱼,有撒网得来的针良鱼、花鲈、白虾。 白虾得养着留作以后的钓饵,其他则拿去卖了。 最多的便是从底层钓到的马面鲀,足有五百四十一斤,七分钱一斤,三十七块八毛七分。 同样通过底层铁钩钓上来的偏口鱼有七八十条,三十六斤三两,这个三毛一斤,十块八毛九分。 抛网捞到的针良鱼六十二斤,一毛一斤,六块两毛。 花鲈十三斤五两,四毛每斤,五块四毛钱。 几种鱼加起来,一共卖了六十块三毛六分。 总收入没法跟上一次延绳钓相比,相差在于,没有上次那样超值钱的吸血怪鱼七鳃鳗。 这次的马面鲀量虽大,可惜太便宜了,还是得能够钓到相对值钱的鱼才好。 给完三块工钱后,揣着剩下五十多块,梁自强没再停留,大步流星,急匆匆往家里赶去...... 第269章 全家担心阿强安危 远远的,看见陈香贝正坐在屋外,同母亲说着什么。 这一刻,梁自强竟有一种石头落地之感。 “你怎么了,我头发上有什么吗?” 陈香贝被她一直瞅着,奇怪地捋了捋自己头发,问他。 “没什么,今天在家还好吧,小东西有没踢你?”梁自强连忙掩饰道。 “踢,哪有不踢,我都习惯了,这有什么!”说着陈香贝突然瞄见他从裤袋掏出来一个东西,“这不我给你编的平安结么,怎么回事,绳子是自己断了?!” 得到肯定回答后,陈香贝立马拿了过去:“不行我给你进屋去翻翻,看家里还有没有红绳子,晚上就跟你装上一根新绳。” 晚饭后,陈香贝还真上了心,一直在家里翻箱倒柜。 “没有算了,先在家放着,等哪天我上街买把红绳回来,再系到船上去又不迟!”梁自强都靠在床上要睡了,催促着她上床。 “你明天不得出海?出海就得把平安结带上!我再找找,记得哪个抽屉里有绳子的……”陈香贝在这事上有点犟。 梁自强没把她劝上床,倒是把自己给劝睡着了。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了,天还没大亮,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大哥梁天成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 “爸,阿强!我今天出不了海了,小海夜里又拉又高烧,早上我得抱他去卫生院。出海的事你们看看怎么安排吧!” 梁自强连忙下床来开门,梁父也披上衣跑了出来,急着问梁天成,小海的情况怎么样。 说了几句,梁天成就跑了。 梁父考虑了一下: “阿成不去,今天我也没法出海了。阿强你要是出去找鱼,这几天给我留心点,不要开太远,别以为你这船大一号,一个大意就往深海闯!”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08节 梁自强明白,父亲这是还忘不了昨天平安结突然掉落的事。老一辈特别信这些,没好些天估计是放不下这件事的。 “爸你放心好了,船买了这么久了,我去过一次深海没?这点分寸我肯定有的!”梁自强只差拍胸口保证了。 “出发前给我把船从头到尾好好检查一遍,尤其那舵叶什么的,一处也别放过!对了柴油家里还有没有,多提些去,油一定要加足!” “好,我知道的!” “还有,撒网最好是在船侧,实在需要跑船头去撒网,给我打起万分的精神。船头撒网多危险,你也知道的!” 父亲又神色认真地说了一些细节,梁自强全都一一答应着。 一早上把千多只鱼钩全都理清,并都上好了白虾、毛虾诱饵,末了,还真拎起半瓶柴油放到板车上。 推着板车要出发,陈香贝又叫住他:“你等等!” 她把手上鱼饵的腥味洗了洗,转眼从屋里拿出那只平安结来,往他手里塞: “一会一上到船上,头一件事就把这平安结挂好在船舱里,知道了吧?每天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打到大鱼回来!” 梁自强没想到,她那么执拗,昨晚还真翻找到了新的红绳,把平安结重新系了起来。 也不知为了这个,她昨晚到底翻到什么时候才睡的。 板车没有直接推去海边。根据父亲的强烈要求,他今天出海前,还必须得去妈祖庙里拜一拜。 “妈祖娘娘在上,保佑弟子出海顺利,赚得口袋满满、腰包鼓鼓,就跟捡钱似的……”梁自强念念有词。 一走出妈祖庙,朱天鹏就忍不住说他: “你爹你媳妇都让你好好求妈祖保你平平安安,你怎么说了一大堆,重点全是赚大钱发大财什么的……” “反正拜都拜了,不得多求几句?能带着大把钱回家,人肯定平安了!” “……”朱天鹏发觉他的逻辑竟是如此无懈可击,没毛病。 从妈祖庙走出来没多久,路上看见钟康走过。 钟康见他板车上一层一层叠放着很多盆子,盆子里全是钓线,饶有兴趣问道: “阿强你现在又开始尝试搞延绳钓了?真够爱折腾的,想想去年跟着你折腾夜捕,别说那段时间的收入是真高!现在已经好久没那种收入了!” 这语气,竟是很有点怀念以前跟梁自强一起搞鱼的日子。 梁自强见状朝着盆里那些延绳钓努努嘴: “延绳钓也还行啊,不用熬夜。遇到海面有鱼群的话不耽搁正常撒网,同时又能钓下层鱼,你要不要搞一套,一起玩玩这个?还是我、你、李亮一起出海,跟当初夜捕一样的,怎么样?” 钟康走过来细看了看他盆里那些已经上好饵料的钓线,脸上兴趣见浓: “好啊,这套东西哪里买划算点?” 梁自强把县城买延绳钓材料的那家店铺大致地址告诉了他,笑着催他: “快去呗,要省事的话,直接买整套现成的延绳钓,他们那店里也有的。早买早放钓,明天后天就能同我们一起出海放钓了!” “过几天我去买!”钟康回道,“这两天去不了,公安前些天不是抓捕走私犯么,有个走私分子趁人没留意,咬伤公安,一头钻进深山躲起来了!好几个村都派人配合着进山去搜人了,咱们村也准备去几个,我找了几个有空的村民,正要一起去参加搜山呢!” “你去搜山?深山老林的,他在暗你在明,你可得小心点!”梁自强提醒了句。 “嗐,这能有啥事?逃走的就一个人,啥武器都没有。我们搜山全都带上又粗又长的木棍,人多势众。他空手空拳,根本都近不了我的身,还能翻得了天?!”钟康不以为然,“对了这事不白干,最先搜到线索的人有两百块奖励的!” 说话间,已经有几个村民向钟康聚集过来,催促钟康动身。 “不跟你聊了,我搜山去!” 钟康领着一帮村民,就要向村子后面的大山走去。 “行等你搜完山,哪天有空去县城买延绳钓。到时我们几条船一起,人多放钓有意思点!”梁自强应了声。 去年跟钟康、钟明兄弟俩还有李亮二人,三条船一起搞夜捕,还是很默契也很快乐的。 能够跟相处得来的朋友一起结队放延绳钓,还是挺不错的一件事。 说完,一路来到海边,李亮已经在那等他了,两条船准备一起出发。 出发前,梁自强特意把整条船,前后左右、里里外外全又检查了一遍,同时让李亮也好好检查一遍他自己那船。 虽说其实每天出海前都会例行检查一番,但今天真是检查得格外仔细,就差举着放大镜来瞅了…… 没办法,父亲那么的紧张兮兮,搞得现在这紧张都传染到身上来了。 再三确认船只没啥毛病后,四个人乘着船开向了大海…… 第270章 差一点永别在海上 “也不知今天能遇到水下有什么鱼?千万不要再来昨天那种剥皮鱼了。说实话,昨天钓那么多剥皮鱼,老子都钓吐了!” 李亮昨天延绳钓搞上来的剥皮鱼也不少,现在想想都还胳膊痛,又不值钱。 “行啊,不来剥皮鱼,给你来个比剥皮鱼更白菜价的,看你哭去!”邓招财嘴里就没句好话。 “泥马,不能说点好听的?比剥皮鱼还便宜,哪还有?!” “怎么没有,刺巴鱼、龙头鱼、车轮鱼,哪个不比剥皮鱼便宜?对了还有海鲶,也比剥皮鱼好不到哪去!”邓招财还真列出一大堆鱼名来。 他说的这些,全是人见人嫌的主了。 “海鲶还真不一定!”朱天鹏插话道,“海鲶身上要是有七鳃鳗,就是另一回事了。阿强上次就用延绳钓搞上来不少带七鳃鳗的海鲶,可值钱了!” “说的是那种吸血鳗吗?卧靠强哥你钓到那玩意了?那东西确实金贵!”李亮语气顿时就羡慕起来。 转念似乎想到了什么,李亮又道: “对子你们不说到吸血鳗这玩意,我还想不起来。以前我爷爷在的时候好像说起过,有个小岛这种吓人玩意特别多,好像是在香螺岛那个方向,再往前应该能找到。不过可能要开远点,多找会儿!” “你确定是七鳃鳗?会不会记错了,七鳃鳗很难找到群居地的,我上次碰巧也只钓到一小批,是跟着海鲶鱼漂过去的!”梁自强一下来了兴趣。 七鳃鳗啊,比他们平时撒网或者延绳钓搞到的绝大多数鱼类都要贵太多了,这个叫谁能不动心? “他说的是吸血鳗,除了七鳃鳗还有什么叫吸血鳗的,这个肯定错不了!可能他说的那个小岛就是海鲶有点多呗,七鳃鳗也就跟着多。”李亮推测,“要不今天就去找找?要是真能找到,端了七鳃鳗的老窝,强哥咱们这一波说不定赚得不比龙居岭的冬汛少!” 李亮跟着梁自强都沾了好几波的光了,从猫鲨到冬汛,赚到手不少。现在想想自己提供的信息很可能也让梁自强赚上一大笔,还怪激动的。 “那就找找看!” 几个人顿时就有了目标,向着香螺岛开去。 到达香螺岛后,继续往前开行。 既然是说某处小岛有很多的七鳃鳗,那他们就重点寻找岛屿。 然而四处寻找了一会,暂时并没见到有其他岛屿的身影。 “这一带没有别的什么小岛啊?”开了一阵,邓招财都有点怀疑起来了。 “这才离香螺岛多远?海这么大,你以为两座岛跟你家到我家那么近?”李亮没好气道。 “别吵别吵,有好东西来了!” 朱天鹏一句话,打断了正在拌嘴的那两人。 只见靠近梁自强这条船的船侧几米远处,湛蓝的海水中浮出一点一点的浅褐色。 再近点看,像是有一只只鼓鼓胀胀的馒头在海水中,随波沉浮。 “这么胖的螃蟹,到底是馒头蟹还是面包蟹?!” 这两种螃蟹相似之处颇多,离得稍远,邓招财一时还没认出来。 梁自强也是仔细往水里瞅了瞅。如果是馒头蟹,二话不说,调头开船就跑。 馒头蟹梁自强去年一不小心搞过一批,那玩意表面长得跟面包蟹很像,但实际吃起来跟面包蟹天差地别。 馒头蟹除了一双钳子专门用来抱媳妇,所以有点肉,其他部位几乎全是一把空壳,没什么可吃的。 去年他那些馒头蟹才卖到八分钱一斤。 看清后,梁自强来兴趣了: “放心捞吧,是面包蟹,这可比馒头蟹贵上七八倍了!” 虽然找那座血鳗岛的事一点着落没有,可能够在海面遇着一批面包蟹,也值得乐上一乐了。 四个人全都拎上渔网,追着蟹群开始撒网。 这会儿他们的延绳钓都还在船舱放着,因为没找到吸血鳗岛屿,所以还没开始放钓。 这样撒起网来倒是少了顾忌,不用特意跑去船头,直接站在船侧抛网就行了。 蟹群并不密集,但一网拉上来,五六十只应该也是有的。 邓招财已经在提前向李亮预订午餐了: “面包蟹肥嫩得很,一会午饭煮这个当菜吃,你可别又抠抠索索的舍不得这两个钱!” “泥马,才搞上来第一网,你先惦记上吃了!”李亮有些不爽。 梁自强也把刚网上来的几十只面包蟹往大盆子里倒,打算先用水养着,这样更好出售一点。 至于午饭,他今天也忘带蔬菜之类的上船了,要是一会打不到别的鱼,理所当然中午就只能煮螃蟹吃了。 肉痛是肉痛了一点,但面包蟹他也记不清有多久没吃过了,那味道他还是很垂涎的。 隔着壳,他都感受到那饱满的蟹肉与丰美的蟹黄了。哦对了,面包蟹有点不同于一般螃蟹,它一年四季都有蟹黄,只是秋季里蟹黄会更多一些。 很多人喜欢吃面包蟹,就是冲着它的蟹黄蟹膏来的。 这一网倒空后,一鼓作气,他赶紧又同朱天鹏左右开弓,继续捕捞。 他在船左,朱天鹏在船右。过了一会,两人再次各拉上来一网面包蟹。 “要跑?当自己是梭子蟹呐,就这胖乎乎的身板能游得快才怪了!”邓招财因为中午有蟹黄可吃,这会儿特别兴奋,拎着张网叫嚣。 “麻痹,胖子咋还嫌弃上胖子了!”李亮内涵邓招财。 邓招财说得倒也没错,面包蟹这螃蟹界的胖子,膏多黄多,负担不轻,逃起跑来都像是慢镜头。 这样就方便梁自强他们了。时不时钻进舱里稍稍调整一下航向,余下便是尾随着面包蟹,一路撒网撒个不停。 最后把两只大水盆都装得满满的,渐渐没什么蟹了,他们才算收手。 放下渔网时,梁自强看着今天丰硕的成果,不禁蹲下来扒拉了两下盆子里的螃蟹。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09节 突然,心脏跟被勒了一下似的,整个脊背也瞬间毛了一下! 他一个激灵,赶紧又去翻更多的螃蟹,连翻了十几只,他赶紧扯开嗓子冲李亮那边叫道: “你们还没开始煮螃蟹吃吧?!” “没呢,这都还没到中午,吃啥螃蟹?”李亮的声音回了过来。 “那还好!”梁自强松了口气,“赶紧先别吃,我们都认错了,这里面夹杂了好多的正直爱洁蟹!谁踏马吃一只爱洁蟹,从明天起可以不用出海了!” 梁自强真没想到,真正凶险无比的事,就在自己眼皮底子下静悄悄地发生了! 第271章 一波刚过,忽陷死局 “不会吧,握草老子不会捞了一整盆的爱洁蟹吧!”李亮听完,马上也趴他自己那只盆子瞅去了。 “爱洁蟹?那玩意我听过没见过啊,咱们真把那种毒玩意给捞上来了?!”这边朱天鹏也大为惊讶。 “现在你见到了!这盆里我看了,差不多有一半是爱洁蟹,剩下一半才是面包蟹!” “这可咋分?”朱天鹏趴过来半天没瞧出啥区别,头大了。 “你看,这种小腿上有褐色的细毛,钳子有点圆有点粗,这就是面包蟹。 旁边那只蟹的小腿仔细看是没毛的,钳子也要尖细一点,最重要它的蟹壳前半部有一些小小的凹点,虽然不明显,但面包蟹绝对没这种凹点,这就是爱洁蟹!”(具体鉴别需专业人士察看细节,读者请勿简单对照以上几条自行鉴别) 眼前这种蟹的全名叫正直爱洁蟹。 没任何疑问,毒死人最多的螃蟹,就是正直爱洁蟹。至于原因,除了因为它确实够毒,一只就能把人放倒,还因为,它跟面包蟹实在长得太像了! 都说馒头蟹长得像面包蟹,但其实两者还是比较好区分的,只有那些不懂门道的消费者,才会掉坑里,花高价钱买回一堆没啥肉的馒头蟹。 而正直爱洁蟹与面包蟹,那才叫双胞胎一样的,真假莫辨。 梁自强刚刚捕捞了这么久,都被骗了过去,没能够认出来,可想而知两者有多相似! 其实被正直爱洁蟹毒倒的,恰恰有一小部分就是渔民。因为有部分渔民都傻傻分不出这两种蟹的区别来,而且平时爱洁蟹也不是随时都会遇到,所以大家也比较掉以轻心。 朱天鹏按照梁自强刚说的要点,再仔细辨别,结果就发现,这次辛辛苦苦捕捞上来的螃蟹,差不多真有一半是正直爱洁蟹! “靠,这还能要吗?白捞一场,得全倒掉?”那边李亮也傻眼了。 “倒掉干吗?爱洁蟹的毒藏在肉里面,又不可能传染到面包蟹身上去!照你这么说,海里头有毒的东西多得去了,那还不用捕鱼了?”梁自强回道,“一会等有时间了,把爱洁蟹一只只慢慢挑出来,找个地方埋了!” “行吧,现在先继续找岛!”李亮有些心累。 保险起见,梁自强还是把盆里的水全部倒掉了。没了水,爱洁蟹体内的毒素就更加不可能传到面包蟹身上去了。 李亮也是这样操作了一下。虽然纯属多此一举,还从没见过有爱洁蟹能把毒传到面包蟹身上去的。 开着船继续游荡在海面,梁自强擦了把冷汗,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还在回荡不息。 好险!刚刚要不是他蹲下细看了一下,中饭就直接吃毒蟹了。 爱洁蟹毒发很猛很快。那样的话毫无悬念,今天中午,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太阳! 而两条船,则会随波逐浪,成为茫茫大海上的两条幽灵船…… 不觉间,他想起了昨天平安结的突然掉落。莫非冥冥之中,真是在向他预示今天爱洁蟹的事? 然后因为他特地去庙里拜了妈祖,平安结也重新修好了,所以才有刚刚的化险为夷? 原本他还在心里吐槽父亲太老古板也太迷信,现在瞬间就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他自己也不得不开始有点信了。 毕竟,重生都真真切切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感谢妈祖娘娘大恩大德,助弟子渡过一劫……” 站在船头他不禁默念起来。管他是不是真的妈祖相助,先感谢了再说,多谢两句,有对无错。 继续晃悠几下,一上午眼看着就过去了,海面上,也终于出现了岛屿的身影。 今天由于盆里的面包蟹比预想的要损失了一半,收入到目前为止极不乐观。搞不好,比昨天的收入要低。 现在,梁自强只能寄希望前方那座岛屿就是他们要找的小岛,有够多的值钱七鳃鳗,让今天的收入能够火箭一般,蹭蹭地飚上去! 一开始的小点,渐渐拉满整个视野,岛屿近了。 这座岛外形上与大多数小岛没有太大不同,唯一区别就是岛边那些耸立的大石头并非常见的礁石,而是光溜溜的黄棕色石头,跟鹅卵石一样。 其实这种也是鹅卵石的一种,巨型鹅卵石,并非只有鹅蛋大小那种才叫鹅卵石。 “会不会就是这座岛有大量的吸血鳗?”李亮心心念念牵挂着他的七鳃鳗。 然而下一秒便听到邓招财失望的声音传来: “屁个吸血鳗!吹气球还差不多,你看水里,全踏马是气鼓鼓的河豚啊!” 梁自强往水下一眼看去,还真是一群小河豚,跟皮球似的圆滚滚,在水中游来晃去。 而且这座岛也没什么沙滩,与海水交界的地方,直接就是那种大大小小鹅卵石遍布的地带。 中午已到,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梁自强去搞点吃的。 今天没有任何别的鱼获,船上只有蟹,午饭自然只能是面包蟹了。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从盆里选出七八只面包蟹,确保没有一只是假冒货爱洁蟹,这才去煮。 一来到炉子前才发现,没扎子了。没得煤球这还怎么搞,又不能生吃。 “李亮你那有扎子没?”梁自强问紧邻着停靠在一旁的李亮。 “卧靠你也没有了?我这船也是,昨天还提过一嘴扎子用完了,想去买又给忘了!” 两条船都没煤球就更没法弄了。办法倒是有,直接下了船,开始捡拾地面散落的枯败树枝。 捡了一小堆,架起锅来,就在碎石遍布的地面生起火来,煮面包蟹吃。 很快,螃蟹熟了,立即开吃。 李亮那船上挑出来面包蟹,梁自强刚才也都特检查过,现在只管放开吃就是了。 转眼间,每个人都吃了三四只面包蟹,地上只留下一堆蟹壳、蟹脚。 其间朱天鹏侧了侧脑壳:“什么声音?” 梁自强也侧耳听了听,有声音倏忽飘至,一秒即逝,若有若无。 邓招财没停下大口吮吸蟹黄:“能发声的鱼多的去了,大黄鱼、小黄鱼,对了还有斑猪鱼……” “你家斑猪鱼能像人一样咳嗽?”朱天鹏驳了他一句。 话刚说完的须臾之间,四个人的耳朵全都猛地一缩! 脚步声! 在这种又偏又远,还荒无人烟的野岛上,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那感觉还是挺突兀,甚至怪叫人毛骨悚然的! 四个人全都本能地向几米外耸立的巨型鹅卵石望去。 就在他们目光转过去的同时,几道身影从巨石后边转了出来。 “我草踏马!”一句粗口直接从其中一个酒糟鼻男人的嘴里爆了出来。 沿着巨石后面走出来有三个男人,见到梁自强四人,对方似乎也吓了一跳,大为意外。 紧接着的反应,就更叫梁自强他们意外了。 他们惊讶顶多只是张张嘴。 对方惊讶之余,却是手往裤兜里一摸。 也就一眨眼的事情,三把手枪,三个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梁自强他们的脑袋! 这边四个人手里还正拿着没咬完的螃蟹呢,一时间表情全都凝固了,喉咙也卡在那里,忘了吞咽。 “马那币!”对面一个左眉带疤的男人猛唾了一口,“要你爷爷教你举起手是吧?你爷爷教人可从不动嘴,都是拿枪子教的!” 梁自强几个实在是没消化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特么这比那些蟹肉可难消化太多了! 这会儿听到威胁,梁自强连忙放下了手里最后半只蟹,一面往对方身后观察,看对方后面是不是还藏着更多的人,一面缓缓从蹲坐着的地面站了起来。 看样子,这三人衣袖破旧甚至褴褛,但却居然个个有枪。而且身材高大,不比梁自强自己矮,听口音也不像是沿海的人。 到底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犄角旮旯的偏僻破岛上?也没瞅见哪儿有船呀……梁自强飞快地思索。 “你!个头最高那个,眼睛滴溜溜转打啥鬼主意?以为有二两力气想动手?那你得赌赌运气了,能不能快过老子手里这把五四!”左眉带刀疤那男人显然说的是梁自强。 倒是站他旁边那个三角眼男人,举着枪静静观察了一会他们四个以及渔船,这时已经确定了他们的渔民身份,表情没那么紧张了,提醒那两人道: “先别开枪,我有话要问他们。” 三角眼仍向他们举着枪,一面开口问道: “你们既然都是海上打鱼的,应该个个都会开船吧?” 面对才几米远的枪口,四个人唯有都点了点头。 “那要恭喜你们了!”三角眼恭贺道,“你们不用都去死,一会可以有一个人活下来,给我们当开船的!” 面对这份特别的祝贺,四个人礼尚往来,在肚子里把对方的十八代祖宗都隆重感谢了一番。 同时梁自强也从这句话里得到一个信息。 一开始他还联想到最近正在抓捕走私罪犯,这些人会不会就是躲避抓捕而逃窜出来的走私分子。 现在看来,这帮人连船都不会开,走私分子是可以排除了…… 第272章 开枪崩掉一个 三把枪逼着梁自强几个步步后退,酒糟鼻来到他们煮螃蟹的铁锅前,左手捞起里面最后一只熟螃蟹,牛嚼牡丹一般,用嘴乱咬开外边的蟹壳,对着蟹肉蟹黄就是一顿狂啃。 那样子,就跟饿了几百年似的。 虽然吃得如饥似渴,右手臂却依然不忘高抬着,边吃边拿枪指着梁自强他们。 梁自强一副瑟瑟缩缩的样子,高举着手往后一退再退,偶尔飞快地扫一眼酒糟鼻的举止。 酒糟鼻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10节 首先,确实是真饿了,一只螃蟹差点没被他吞下去。 其次,这人确实是不太怎么懂吃海鲜,平时跟海鲜打交道极少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梁自强四人举着双手,飞速而沉默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旁边,三角眼、刀疤眉举着枪,看着酒糟鼻狼吞虎咽,都不自觉地吞了把口水。 酒糟鼻吃完把左手五个手指头都挨个舔了个遍,舔完才发现梁自强他们都愣愣地看着他,畏惧的神情中还夹带着几分明显的鄙夷。 被几个死到临头的人鄙视,酒糟鼻有点不爽,右手中的手枪点了点: “知道老子为啥饿成这样不?从早上到了这岛开始,屁都没吃上一个!往海里看什么看?这岛真踏酿滴邪门得很,水里头除了河豚啥鱼虾也没有!河豚剧毒谁踏马不知道,老子逃这么远又不是来寻死的!” 这时刀疤眉的肚子明显咕鲁了两声,他叫道: “老鸹你跟几个死人说这么多干吗,你吃了蟹,我们还没吃呢!” 酒糟鼻没忍住又舔了下指头,枪嘴指了指梁自强: “还有没?” 梁自强诚实地摇摇头:“这东西贵,我们舍不得多吃,锅里总共就煮了几只,最后一只被你吃了!” 酒糟鼻气得想扣扳机: “你踏马蠢成这样活该在海上送死!老子问你锅里了吗?老子是问你船上还有没有活的!” 三角眼提醒酒糟鼻: “老鸹,这小子已经回答你了。他说这东西贵,舍不得多吃,那明摆着不就是说船上还有很多嘛!” “你们俩继续拿枪盯着,我去船上看看!” 酒糟鼻暂时收起枪,直接就爬梁自强的船上去了。 眨眼间船上就传来他欣喜若狂的声音。 只见他端着一大盆的螃蟹下了船来,边走边叫: “草!老子命不该绝呀!还以为要活活饿死在小破岛上,就有人送船、送吃的过来了!过了今天这道坎,咱们仨等着享大福吧!” 他们三个无不大喜,梁自强就郁闷了,全程哭丧着脸,想阻拦不敢阻拦的样子,又不甘心又怂包,把那三人都看笑了。 那个三角眼的眼珠转了又转,一边继续举枪,一边稍稍压低了嗓音,用特有的方言跟酒糟鼻商量起事情来。 因为挨得近,声音飘过几米远传了过来,李亮他们听不懂这古怪拗口的方言,一脸懵逼。 唯有梁自强,这方言并没有难倒他。巧得很,上一世走过那么地方,与那么多工友打交道,其中就有几个工友正是说的这种方言…… 三角眼与酒糟鼻交流的大致内容,先是商量从他们四人中选出哪个当船夫给他们开船。 结果是,他们三人一致觉得朱天鹏看起来比较憨,就定朱天鹏。 接下来,三人便是商量怎么处决梁自强、李亮和邓招财。 似乎,三把枪总共加起来只剩六颗子弹了,他们想留着防身、应付公安,不想浪费在梁自强他们身上。 “这还不好办,在这岛上要弄死他们再简单不过了,这不到处都是河豚嘛!”刀疤眉的声音。 达成决定后,三人便用枪顶着梁自强他们,让他们一连捞了十几条河豚上来。 看着手抄网中气鼓鼓还全身带刺的河豚,梁自强、李亮他们边捞边嘟囔: “也不知道他们捞这鬼东西干吗?他们刚刚不还说了河豚剧毒么,这会怎么突然又想吃这个了?” 背后举着枪的三人听乐了: “真踏马没见过这种傻狗!我们有蟹吃,谁吃那毒玩意?这不是让你们干看着我们吃不太礼貌嘛,你们别闲着,煮河豚吃!” 一听这话,朱天鹏说话都不连贯了:“我……我吃不惯这玩意啊……” “哦,”三角眼指了指朱天鹏,“你不用吃。” 他们还得留着朱天鹏开船呢。 梁自强李亮他们赶紧也争着开口道:“我们也吃不惯……” “没事,你们三个今天好好习惯习惯!” 三角眼完全无视他们满脸的绝望,枪顶着他们煮河豚去了。 河豚还不允许他们做任何处理,直接就这么煮! 两堆篝火同时点燃,一堆煮蟹,一堆煮河豚。 下午阳光灿烂,海水碧蓝,海滩、篝火、两口锅、七个人。 如果这时候有谁开着船从附近海域经过,一眼望过来,一定会为眼前美好的画面怦然心动。 如此浓郁的度假风,谁不爱…… 很快,两个锅中的美味都熟了。 酒糟鼻三人拎起香喷喷的螃蟹,吃起来全都是一个款式的风格:牛嚼牡丹。 他们一边吃蟹还得一边拿枪提防着梁自强几个,也不能指望吃得多优雅。 梁自强他们就这么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吃,一直看…… 酒糟鼻拭了拭嘴边的蟹黄,直呼痛快。一口气吃了好几只,见梁自强他们却是迟迟艾艾,跟上刑场似的,谁都舍不得动面前的河豚。 酒糟鼻觉得他们还是太客气了,枪管舞动了两下劝说道: “你们都放开点,这不要钱的河豚,老子一番好意请你们吃,你们给点面子!” 梁自强赶紧及时打了个嗝:“我肚子太饱了,真吃不下……” 李亮更是抖得厉害:“我对河豚过敏,一口都不能沾……” 对河豚肉过敏,这是什么脑子能说出来的话…… 酒糟鼻面孔一板: “你们是不是以为老子几个手里头拿的是玩具枪?花生米跟河豚,你们总得挑一样!” 说完捅了捅旁边的刀疤眉:“钻子,你去茅草丛,把人拖出来给他们瞧一眼,看他们还信不信!” 刀疤眉赶紧又多啃两口螃蟹,然后站起来一直往岛深处方向跑。 没一会,便拨开一丛高高的茅草丛,从茂密的草丛中拖出一个人来。 当然,死的。 梁自强已经看见,那人的左胸位置有个血窟窿。不用说,一枪命中心脏,怪精准的,看得他头皮一阵一阵的麻。 “这人也是一个渔民!”酒糟鼻注视着他们,“你们认不认识?” 梁自强他们都麻了,但眼前这渔民的长相,他们是真不认识。这一带渔村多得去了,不认识的渔民也多得去了。 “没见过!”他们已经乖得跟鹌鹑一样,齐齐地摇头表示。 “不认识啊?”酒糟鼻面色颇带遗憾,“还以为你们可能是同村呢!这人因为不听话,被老子一枪就给毙了!” 梁自强四人已经集体哑巴,都不知怎么接他的话了,满脸皆是震撼,这是被地上躺着那画面给震撼坏了。 “一枪没命,神枪啊……”半天邓招财倒抽凉气冒出来一句。 这让酒糟鼻老鸹很有几分成就感,晃了晃手里枪: “现在还怀疑老子手里的枪是装样子的不?如果实在不肯吃河豚,你们待会还可以有两个选择,选选看是爆胸口,还是爆脑壳!” 梁自强、李亮、邓招财三个没有回答他,捧起面前的河豚,默默地啃了起来…… 第273章 绝境反杀 “哈哈哈……”老鸹忍不住狂笑几声。 看着梁自强几个被他的枪法所震慑,不得不乖乖吃起了河豚,老鸹一得意,就又多啃了几只螃蟹。 一边啃,一边还谦虚起来: “今天这次开枪仓促了一点,伤口不够美观,见笑了。跟你们讲,老子轻易不爆胸,一般都是爆头!我掐指算算,轴承厂的两个会计是爆的头,毛巾厂的会计也是爆头,还有钢管厂会计……” 邓招财困惑地嘀咕了一句:“咋全都是会计?你们讨厌当会计的?” 老鸹笑惨了: “你踏马河豚中毒也没那么快吧?这么快脑子就不管用了?讨厌个屁,老子这是喜欢会计,喜欢他们包里有钱!” 听到这,梁自强心里总算确定了,眼前这三人,就是前些日子劫杀轴承厂会计的几个悍匪。 前阵子他在月海酒楼出货,杜子腾曾提过一嘴,说当时有悍匪作案,还提醒他揣着钱别多逛,赶紧回村。 据杜子腾说,这几个悍匪身价还不低,市里头悬赏一千块捉拿他们,可惜暂时还没谁逮着。 看来几个悍匪面对搜捕,在城里躲了一阵,最近才仓促从城里逃了出来,试图通过海路逃走,不知怎么就困在这小破岛上了。 其实前头一番观察,梁自强就已经开始往被悬赏通缉的悍匪身上想,但也没确切的把握,这下算是彻底确认了。 “吃啊,再吃点,锅里还有,河豚还多着呢,管饱!”老鸹见梁自强他们已经吃了不少河豚,老怀大慰,继续劝了几句,颇有些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见梁自强他们吃了这么多河豚已经必死无疑,老鸹继续放心地向他们透露起自己的光辉事迹来: “当然喽,老子刚说的那些厂,也不全在你们阳海市。我们几个四海为家,大江南北流动作业,抢一波换个地,这样才不容易被抓住!结果来到你们这,困在城里差点就被揪出来了。 这不,昨晚好不容易逃出来,只能往港岛跑了。踏马,又不会开船!巧了,碰上有个渔民大半夜开船出海,就拿枪指着他给老子往港岛方向开。这个背时鬼,出海油也不带够,开到这附近没油了,那还跑个球,先上岛呗!草他玛的,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想偷枪,被老子直接一枪给崩掉了!” 老鸹说得口水与蟹膏齐飞,估计都有点口干了,拿起水壶咕咚起来。 梁自强一看,脸更黑了。特么喝的是他的水壶! 刚刚老鸹上船去找螃蟹的同时,把梁自强他们喝的水也全给顺手牵羊了。 旁边三角眼跟刀疤眉已经数不清吃了多少螃蟹,眼见着肚子都大了一圈,幸福地打了几个饱嗝。 “老鸹你多吃点蟹,我来给他们讲。不就是让他们死明白点吗!”三角眼贴心地推了好几只蟹给到老鸹。 老鸹继续啃螃蟹去了。 三角眼一面打着蟹味十足的饱嗝,一面补充道: “嗝那个老鸹崩掉了不听话的渔民后,日踏马了,老子几个一看这岛周围,嗝,全是气鼓鼓的河豚!麻痹老子就算是山里长大的,河豚剧毒谁不晓得?水里找不到吃的,就去岛上找,本想找只野鸡啥的,找了大半天屁没找着!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11节 找了一圈回头一看,船没了!咱们几个也没停过船,哪知道要怎么停稳,被潮水一冲直接带跑了!尼玛我们真以为这下完了,一边想办法一边继续找吃,这不,办法说来就来了。等我们又找完一圈回来,转头就看到你们几个活雷锋,给哥几个送船、送吃的过来了!” 听到这,梁自强算是把来龙去脉全搞明白了。 三角眼则是越说越感激,作为报答,顺手又捞了几条河豚,一一往他们手里塞: “我知道你们已经吃了不少了,再吃!别说哥几个是薄情寡义、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劝李亮吃河豚时,三角眼多看了李亮一眼,疼惜道: “尤其你,小伙子我看你眼圈发黑,肾虚严重,你再吃两条补补!” “……” 李亮当场眼泪就落下来了。 他肚子实在饱到塞不下了。而且你踏马就不能说点别的,拿着枪说人肾虚,人家还连反驳一声都不敢! 盛情难却,面对三角眼塞过来的两条河豚,梁自强默默看了一眼枪口,抹了把眼泪,继续吃起来。 这时李亮有点不对劲了,“哇”了一声呕吐起来,吐了几下人跟没了骨头似的,瘫倒在地就再也坐不起来了。 不一会,梁自强、邓招财也不得不捂住腹部,脸部开始有些扭曲。 朱天鹏是唯一没有吃河豚的一个,急出了哭腔:“你们几个怎么样了?!” 李亮一抽一抽: “麻!舌……舌头麻,手脚也麻!阿鹏,我不……不想死,我老婆刚怀上孩……孩子!” “阿鹏,你要是活……活着回去,照顾下我……我娘……”邓招财也开始往地上瘫软了。 梁自强则是用手捶着脑壳,大口大口的喘气。 三角眼三人眼中大放异彩,如同在欣赏难得一见的艺术。关于死亡的艺术。 看着几人垂死挣扎的过程,尤其当看到梁自强难受得用手指抠着地上的碎石子,把地面抠出一道道印痕来,他们的神情都陶醉起来。 刀疤眉感慨道: “我今天头一回发现,杀人可以这么有艺术!以前我们都是拿枪爆了头就跑,实在太粗野了!以后能文雅咱就文雅点,慢慢杀,好好观赏观赏!” 梁自强三人嗓子中难受的嘶鸣,以及朱天鹏绝望的饮泣,在他们听来,竟成了这海岛上,午后的天籁! 这天籁之声被刀疤眉“哇”的一声打破了。 刀疤眉突然毫无征兆地弯下腰去,整个人像是折断一般跪在地上。 “哇!”剧烈的呕吐声,瞬间超越了梁自强他们。 “草,人家呕吐你跟着吐个毛!” 酒糟鼻骂了一句,想去拉扯刀疤眉,站起那一瞬间突然整个海面与天空都旋转得厉害,随之而起的,是猝然而起的一阵腹部绞痛。 “麻痹!难道我们闻了河豚气味也中毒吗?!” 三角眼百思不得其解,这会也捂住了腹部,开始直不起腰来。 “不……不对劲!开……开枪!” 酒糟鼻脑袋昏沉中,仍努力思索了一下,觉得怎么都不太可能是闻了河豚气味所致。 危险感猛然袭来,让他本能地想到开枪。 然而手像是脱离了他的指挥般,麻得根本抬不起枪来,更无法瞄准,扣不下扳机! 瞬间剧增的危险感,让他咬牙控制肌肉,好不容易抬起了手枪。 就要扣动…… 一块大石头猛地抡起,再落下。 老鸹的手臂从肩膀那地方,应声而断…… 五四手枪掉地,击在鹅卵石地面发出“叮”的一声如同铃铛般清脆悦耳。 老鸹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 他最惊讶的不是自己遇袭,而是那个袭击他的人,不是朱天鹏,而是梁自强。 刚刚还瘫软无力的梁自强猛扑上来砸掉了他手中本就握不稳的手枪,然后一脚把手枪踢得远远的。 几乎同时,梁自强用身体狠劲一撞,将踉跄中的老鸹撞翻在地。 他没去管他右手,那只被他砸断的右手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他膝盖一屈,压制住的是老鸹尚能勉强动弹的左手,以防他摸刀反击。 下一秒,梁自强手中的大石头已经换作了又长又尖细的长条形鹅卵石,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老鸹的左边太阳穴。 邓招财因为胖,动作稍微慢点,但也够了。他对付的是三角眼,压在三角眼身上,绝望的嘶鸣现在换了主角,正从三角眼的喉咙中发出。 斜阳下有了新的天籁。 三角眼的手掌不是断,而是直接被他砸碎了…… 刀疤眉看着最凶悍,但被李亮跟朱天鹏两人合力控制住,加上毒性发作,也早已失去了反抗能力。 “为……什么,吃河豚的明明……是你们!”刀疤眉发出困兽般的声音,还在疑惑无解。 “别理,干死再说!”梁自强低吼。 他可搞不准这三人身上会不会还有什么致命的杀手锏。 于是,同样尖细的鹅卵石,往刀疤眉、三角眼的两边太阳穴疯狂地捅了又捅…… 李亮他们平时打架斗殴如家常便饭,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面对拿枪的悍匪他们是不敢动弹,但面对已经毒性发作的悍匪,基本上就如打死老虎,没有任何悬念了。 更何况,他们刚刚吃了一肚子的河豚,力气太特么精壮、饱满了。 也不知道捅了多久,三个悍匪死不死不知道,反正已经渐渐凉了。 他们这才没继续压住,从悍匪身上爬了起来。 “麻痹,现在老子告诉你们吧!你们要是老老实实捞这海里的河豚吃,屁事都不会有!拿河豚换爱洁蟹,你们不死谁死!” 邓招财往三角眼身上吐了几下口水,解释道。只是对方已经再也听不见了。 “你这说得可不对呵,准确说是刺豚,棕斑腹刺豚!真要是普通的河豚,咱们几个还能站在这说话?”李亮纠正道。 河豚家族种类繁多,长相都是腹部气鼓鼓的,很有共同特征,但毒性却千差万别。 有些河豚从内脏到血液,全身都是剧毒。 有些河豚只是肝脏毒性富集,血液却没毒,处理起来相对方便,把肝脏摘扔掉就行。 即便同一种河豚,处在不同的海洋地区,毒性也是差别很大。 比如眼前这棕斑腹刺豚,在某些省份显示肝脏有一定弱毒性; 但在南海这边部分地区,棕斑腹刺豚就连肝脏都基本无毒,血液、鱼肉就更不用说了。(将在下一章的“本章说”评论区附上南海部分市县“棕斑腹刺豚”的详细检测资料。省内外各地区有差异,非专业人士切勿试豚。) 梁自强、李亮他们小时候不敢吃别的河豚,但这棕斑腹刺豚,他们差不多每年都能吃上一次,从来就没出过啥问题。 中午乘船刚来到这小岛时,他们也没往水中细看。只是一眼望见不少气鼓鼓的河豚,就没太理会了。 老鸹三人拿枪逼着他们捞河豚吃时,他们还在盘算,一会要如何伺机反抗。 结果捞上来往手抄网中一瞧,四个人全都乐得差点就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阳海市的棕斑腹刺豚,如果真吃出问题,那一定是吃得太多,消化不良撑着了…… 比如他们现在,就真的有点撑,胃部怪胀的…… 倒是老鸹他们从船上抢下来的那盆蟹,一半以上都是居家旅行杀人之利器,正直爱洁蟹。 老鸹他们每人吃了那么多,就算从概率来说,除了普通的面包蟹,每人至少也吃了有四五只爱洁蟹! 正直爱洁蟹一只就得把人毒死,四五只是什么概念! 放着能吃的不吃,专换成剧毒的东西往嘴里塞。只能说,老鸹他们打劫是够专业的,但是吃鱼、鉴别海鲜,这玩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专业范畴…… 地上,三个悍匪已经变成了三“具”悍匪,凉也凉透了。 但梁自强仍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建议: “一起费点劲,把他们拖到水边,头泡到水里!” “强哥稳当!”李亮赞成一声。 四个人立即动手,把三“具”悍匪一直拖到了海滩边缘。 把他们身子留在鹅卵石遍布的海滩上,头却搁进了海水里,而且是脸朝下的那种。 整个鼻、嘴全都深深浸泡在了水中。 要是有谁还可能是在假死的话,经过这么一泡,假死也得变真死了。 梁自强他们守在旁边,一直等了有十来分钟左右,才决定收拾东西离开岛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自己那只水壶,被酒糟鼻喝过,肯定是不打算再要了,改天去镇上买只新的。 那盆螃蟹,被三个悍匪都快吃掉一半了,也暂时先留在这。 要走时,邓招财竟然搓着手,有几分恋恋不舍的样子。李亮问他: “怎么阿财,你想留在这岛上陪他们那几个?” “陪个麻痹!”邓招财有些恼火,转头向梁自强问道,“强哥,你没听他们说吗?他们又抢又杀的,手里的钱绝对多到吓人!你说他们的钱在哪,会不会就在这岛上?” “钱肯定放在岛上哪个地方,他们不就是带着钱想跑去港岛躲起来么?”李亮一经提醒,也顿时有了想法,分析道,“要是真搜出他们的钱,咱们偷偷分了,再把他们的尸体彻底扔进海里,岛上发生过什么也没谁知道呀,咱们这笔财就发大了!” 李亮和邓招财的念头,其实梁自强同样也冒出来过。但此刻,他还是摇了摇头: “你俩是不是忘掉一个人了?那个被他们枪杀掉的无辜村民怎么处理?这不得通知公安,让公安找到他的家属,至少落个明明白白?要是也一起扔进海里,这事性质就变了……” 他还没说完: “还有,这几个不要命的,抢的都是刚取出来的钱,你知道这些钱有没有什么特征可查?比如连号什么的。到时我们把钱一花出去,人沿着线索就找上门来了,到那时可说不清了,我们几个能变成劫匪你信不信?!” 听他这么一说,李亮、邓招财冒了一头的冷汗: “握草,差点大意了,这钱还真不能要!” “本来就是,挣咱们的本分钱,贪这些不明不白的干吗?”朱天鹏则是打心里不想要这种钱。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12节 “放心,钱的事不用愁。今天这趟,可比平时一般的出海,收入会高多了!”梁自强安慰正带着几分惋惜的李亮、邓招财。 “不对吧?今天总共就撒网捞到一些螃蟹,其他啥也没搞到,螃蟹里面还得扔掉一半的爱洁蟹,哪还有几个钱?比平时出海的收入都要低吧……” 李亮有点搞不懂了,梁自强为什么会说今天的收入特别高。 (第255章 的伏笔,在此已填。) 第274章 巨额悬赏非你莫属 “我前些天不是在城里卖海货吗,听说正在悬赏通缉这几个人。这几人身价可不低,谁提供线索,可以领到整整一千块的奖励!你想想,咱们四人分下来,每人都是二百五吧?!” 梁自强透露给他们听。 “草!这么值钱?出海平时哪来这么多,除非碰上去年冬汛那种超级大鱼群,要不然上哪去找两百多块?!” 李亮都好久没拿过几百块一天的收入了,顿时就觉得,确实远远高过了普通出海的收获。 当然梁自强并不知道,这还不是当年最高的悬赏金额。实际上,1983年曾经有几个悍匪被悬赏两千元,奔逃数月后被击毙,身上背负的赃款以万计。 “奖这么多钱?!”朱天鹏也大吃一惊。 “多是多,就是数字不大好听。分下来,怎么我们一个个全都成二百五了?”邓招财嘟囔起来。 “泥马,嫌不好听?你那二百五归我,这总行啵?”李亮支招道。 “艹,二百五就二百五,老子乐意!”邓招财当场就改口了。 上了船,两条船都开得很快。不仅快,仿佛连船都比平时变轻了。 这种枪口下死里逃生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 被三把枪同时指住脑袋时,今天还能活多久,他们是真没得一点把握。 现在不仅活着逃了出来,还能一起分那笔丰厚的悬赏金,这换成谁不高兴到飞? 一千块,在这个年代,毫无疑问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今天早上咱俩去拜了妈祖庙,所以才能逃脱枪口活了下来?” 返回的船上,朱天鹏心有余悸,庆幸之余愈发觉得今天是托了妈祖的庇护之福,不由得问梁自强。 “我觉得也是!” 或许,可以说是自己足够走运。偏偏就在这天,捕捞上来大把的正直爱洁蟹。 原本,只要稍不留神,爱洁蟹是足以叫他们四个人万劫不复的。可事情演变到最终,反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反而是爱洁蟹救了他们一命。 这算什么,物极必反?负负得正? 不管纯属运气,还是得益于自己那一刻的细心检查,梁自强觉得,都是应该对妈祖心存感激的。 或许正是妈祖给他们送来的一波正直爱洁蟹呢? 当即在船上,梁自强再次默念了几句感谢。 这时李亮也跟他们想到一块了: “强哥,一会晚上咱们要不要去拜下妈祖?” “先去派出所,等报完案,弄完了这件事,晚上再一起去妈祖庙!”梁自强当即答应道。 返岸过程中,他们顺便把混杂在一起的面包蟹跟正直爱洁蟹挑拣了开来,分装到了不同的盆子里。 先把船停在了村里岸边。 因为一会报案后,不知道配合公安要忙到多晚才会,搞不好家里人又得担心。 朱天鹏留在船上,梁自强、李亮、邓招财则分别跑回各自的家里,打一声招呼。但几人约好了,都不与家里说真实的经过。 梁自强跑回桔子坡,跟父母和陈香贝简单说了几句情况。说法就是,有两个狗东西嚣张得很,大白天就敢偷捞别人的鱼,逮住后得要配合公安一起处理。 说完喝了几口水,就又要往海边跑。 陈香贝却是急了,拉住他: “怎么又有偷鱼贼?你没啥事吧?” “外村一直都有人在偷鱼,逮住了也是好事。放心,两个小毛贼能把我和李亮几个怎么样?!”他连声安慰。 媳妇看他神情也不像有啥坏事,稍稍放心了一点,转背拿来几只花卷往他手里塞,“早上你跑得急,连花卷都没带。现在带几个,路上一会慢点吃!” 梁自强其实一点不饿,饱着呢,饱得一言难尽…… 但媳妇也是担心他,于是便接过了装有花卷的那只干净布袋。正要往外跑,突然又想起一事: “对了家里还有水壶没?我那水壶没了。” “水壶怎么还没了?怎么丢的?”陈香贝又关切起来了。 “没注意,掉海里了……”梁自强只好怎么简单怎么编。 “给你,拿好!这是我自己喝水的水壶,水已经给你装满了。你别又弄掉了!”媳妇已经用她自己的水壶装了水给他拿过来。 梁自强一看,这水壶还是陈香贝在娘家做女儿的时候,平时去果园干活带在身上用的,后来嫁给他把这个也带过来了,至今在用着。 拎上水壶,他马上又往海边赶。 路上却碰见了钟康和那几个村民,每人手里都拎着一根又长又粗的大棒子,是从大山方向回来了。 记得早上他们去搜山时,还是一个个抡着大棒,雄赳赳气昂昂。 这会,却是拿木棒拄着地,神情与姿势皆带着几分疲惫,好好的棍子用出了丐帮那味道。 “阿强你今天这么早出海回了?”钟康望见他,问了声。 “嗯是啊。你们搜山咋样了,发现走私犯的踪迹了没?”梁自强也挺关心他们搜寻走私犯那事。 结果钟康一提起这个,满脸沮丧: “别提了,搜了大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还跟其他村的人汇合了一下,他们也是半条人影没找到。这狗日的还挺能躲的,也不知道藏哪去了。这两百块,咱们没那缘分啦!” “可惜了,看把你们累的,快回去歇口气吧!”梁自强也挺替他们惋惜。 “也还好,搜这一趟山,每个人能领三块的工钱!”其中一人挺知足的,告诉道。 梁自强回到海边,李亮、邓招财也都已经返回过来了。 四个人重新开船,这次直奔派出所而去。 把两条船停在了靠近派出所方位的海岸边,朱天鹏负责留在船上看东西,另外三人则下了船跑往派出所。 他们跑派出所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去年扭送杨喜杨庆过来,也是来的镇里派出所。 一推门进去,几名正在值班的公安第一时间抬头看他们。 大概也就两秒的事情,有两个公安认出了他们来,先开了口: “是你们?今天又被人偷鱼了?贼呢,怎么没见扭送过来?” “没丢鱼,今天是跑来给你们送大消息的,正在通缉的逃犯,我们给碰上了!”梁自强开门见山告诉了对方。 “通缉犯,你们碰着了?在哪碰上的,你们去参与搜山了吗?” 出乎梁自强意料的是,那名公安并没有特别激动,反而冷静甚至目光闪动着几分怀疑,问起来。 另外一名年龄稍大的公安表情严肃,特意敲了敲桌板,提醒他道: “谎报线索试图骗取那两百块钱奖励,是要承担后果的!今天已经有三波村民,跑过来谎称他们发现了走私犯逃跑的线索,结果一打听,全是假消息。那几个村民,现在还在派出所后面屋里留着,得留下来吃晚饭了!” 梁自强真没想到,还有这出。 竟然还有村民为了冒领那两百的奖励,跑上派出所来骗钱。这不自投罗网么? 居然还不止一个,有好几波…… 也不知是哪个村的村民,想钱想到入魔了这是。 额不对,这跟自己有啥关系?什么走私犯,自己刚刚难道没表述清楚? 梁自强赶紧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更清晰地表述道: “我说的正在通缉的逃犯,不是说咱们镇里逃进深山的走私犯!前些天市区是不是有劫匪,劫杀会计抢了不少钱,然后全市都在通缉他们?!” “你说什么?再讲一遍!” 这下,在场的几个公安全都“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个个瞪圆了大眼看着他们。 一时间,搞得好像他们就是那几个杀人如麻的劫匪一般…… (南海棕斑腹刺豚部分地区检测资料,已发在下方评论区。) 第275章 你还漏领了一笔赏金! “同志,你可要知道,像这种市里头高度重视的大案,你要是也胆敢谎报线索过来骗钱,后果可就严重了,比后院屋里蹲着的那几个人性质还严重得多!” 年长些的公安再次点醒道。 显然,前头那几个撒谎的,弄得他们现在都不敢轻信报料的人了。 “这事应该错不了。他们手里都有手枪,个个都比较高大,不像是我们沿海的本地人。一个外号叫老鸹的,酒糟鼻;一个外号叫钻子的,左眉有刀疤;还有个长着对三角眼,外号叫什么就不知道了!”梁自强透露重点信息道。 “哦对了,听他们自己夸口,来阳海市作案之前,还在其他省市抢劫过毛巾厂、钢管厂的会计!”梁自强想想又补充道。 听到这,几个公安的神情全都凝重起来。 “细节都对得上,”年长公安寻思道,“你说的这些信息,外貌特征还有可能是看了市里的悬赏公告,但外省的毛巾厂、钢管厂这些细节,悬赏上没细说,你想编也编不出来!” 他又冲旁边一个小年轻道,“小方,还站着干啥,快去通知所长。龚所就在镇里街上,处理一起纠纷!” “好啊老徐!”小方撒腿就跑出去找龚所了。 剩下几个公安全都围了上来,一个比一个热情。 老徐还主动搬来了椅子,让他们三个每人一张椅子,坐在最中间: “坐,都坐着讲!你们是在哪儿看到了他们,现场有没有发生严重的死伤?” 梁自强正要张口说话,身边的邓招财早就按捺不住,跳着抢答: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13节 “死伤那确实严重!都死光了,这还不严重?!” 所里顿时陷入了凝滞的气氛,老徐无比哀痛,咬牙低沉道: “可恨之极!又添一笔新的罪行!然后呢,都往哪个方向跑了?” “跑?他们跑不了啦!”邓招财再次抢着回答。 梁自强见今天邓招财这么积极,便索性先不说话了,让他来回答。 “什么意思,就你们,把他们给绑起来了?”包括老徐在内的公安们全都开口了,话语间充满了怀疑。 “绑倒是没绑,”邓招财摇了摇头,“我们觉得没那个必要。人都死了还绑什么?” 这次老徐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死了?你说那几个劫匪全都……死了?” “对呀,我前面不说了么,人死光了!” “……” 这次老徐干脆不坐了,站了起来,免得一直滑下去。 尼玛谁知道他说的现场死伤严重,是指歹徒死伤严重呀! 老徐不想跟邓招财说话了,觉得跟他没法儿好好聊,仍旧转头问梁自强: “这位同志我有点印象,好像是鲳旺村的,姓梁来着,对不对?要不还是你来说!” 梁自强点点头: “我是鲳旺村的,叫梁自强,平时他们都叫我阿强。是这样的……” 趁着刚刚邓招财乱入的工夫,他已经再度梳理好了思路,于是从自己今天早上出海讲起,一直说到在一个满是河豚的岛上遭遇悍匪,然后悍匪们企图不费一枪一弹,毒死他们,却反被正直爱洁蟹给毒死…… 听他讲完后,所里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凝滞。 这一次不是因为哀痛,而是因为事情的一波三折、惊险万状,结果却又大大出乎人的意料。 他们被震惊到了。 “有勇有谋!你们几个真是临危不惧,有勇有谋!”老徐不得不拍桌怒赞。 “我觉得,除了他们的勇敢沉着,这次关键还多亏了那个什么正直爱洁蟹……” “谁说不是?正直爱洁蟹,真的很正直!来了个就地正法!” 另外两名年轻公安心情大好,相互议论起来,顺便调侃。 这边讲完,就听到外边的说话声。龚所长已经被小方从街上叫回来了。 “怎么个情况,是谁发现了劫匪的重大线索?”一进门龚所就急着问。 “是我们几个!我们把劫匪击毙了!”邓招财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 龚所也没想到一进来就是这么劲爆的消息: “击毙?你们拿什么击毙?” “我们用螃蟹击毙的!”邓招财诚实地回答道。 龚所调头就往外走: “我继续处理街上的纠纷去了。老徐你看看后院屋子还有没有空位,能够蹲得下几个?以后这种假消息,自己鉴别,别动不动跑去叫我!” 老徐连忙拉住他: “龚所你先别急,莫听那个胖小子瞎说,你听这个阿强给你慢慢讲!” 邓招财委屈巴巴地闭上了嘴,郁闷极了。他觉得自己句句都诚实得不能再诚实了,怎么就成瞎说了…… 所里面差不多在派小方去叫龚所的同时,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县局、市局,现在正在等待市里和县里派专门的刑侦人员过来。 等待的时间里,梁自强刚好跟龚所又讲述了一遍全部过程。 龚所总算弄明白了,也如同老徐那样,直竖大拇指,称赞梁自强他们几个。并问道: “你们跟凶残的歹徒殊死搏斗,体力耗费也大,饿不饿?反正市里和县里的人赶过来还要点时间,你们吃点我们派出所的饭?” “派出所的饭还是不吃了!”梁自强果断地摇头。 上一世吃了好几顿派出所的饭,后来又吃了整整两年篮子桥的饭。公安的饭他这辈子真不想吃了。 “你们呢?” “我们也不吃了,”李亮迅速打了两个饱嗝,屋子里弥漫着河豚的气息,“我们吃了一肚子的河豚,龚所你刚也知道了,不吃饱我们当时就得挨枪子的,胃都快撑破了!” “你们命真大,吃一肚子河豚把别人毒死了!”龚所都忍不住笑了,“等着领悬赏金吧!” 正说话间,市里、县里的人都同时赶到了,一个个全带着枪。 队伍还不小,公安自己也派出了船。 忙乎这么久天早已经黑了。 一行人立即坐上船,让梁自强他们四个人带着,前往事发的那座偏僻小岛。 渐渐到了,公安用极为明亮的电筒照向那座岛。 “那,看到了吧,人就摆在石子滩边呢,那就是我们击毙的!” 邓招财指着电筒照到的地方,又兴奋了起来。 公安们立即下船,打着电筒,首先细看那三名悍匪的五官,然后拍照,搜寻现场散落的物证,察看痕迹。 “身体发黑,初步看确实有中毒迹象。太阳穴的伤也很重,你们几个的反击还是很果断有力的!”有公安初步判断道。 当然真正的尸检,得等到运回市里再详细去做。 那名被匪徒杀害的无辜渔民,也有人走过去察看了其左胸的枪伤,然后拍照。 半盆子螃蟹,自然也要带走化验、取证。 这边忙碌的同时,派出去搜岛的公安也很快传来了消息: “找到了!劫匪抢劫的现金藏在岛上石头堆里,全找到了,蛇皮袋装着,怕是有好几万!” “新钞票,还有很多连号的,跟案子对上了,全对上了!” 随着好消息不断从身边不远处传来,市局带队的公安都不禁夸起了梁自强几个: “绝地反击,不仅保了自己的命,还立下了大功!干得漂亮,你们放心,一千块的奖金,一分不少,很快就会替你们申请下来。到时你们就等着数钱吧!” 听到这,梁自强他们全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赞扬的话谁不爱听?关键还是用实打实的现金赞扬。 这一天从清早出海忙到晚,没白忙。 这时突然有人冲他们这边叫道: “不太对,同志,奖金可能不是一千块!” 梁自强他们好不失望: “说好的一千,这还能反悔?” “不是反悔,除了那一千,你们可能还漏掉了一笔奖金!”那边的公安冲他们大声道。 这下梁自强真蒙了。 奖金竟然不只一千?漏掉了什么,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市局带队的公安也感到惊讶,向说话的那名年轻公安望了过去。 “你是鹏澳县县局的吧?”他问道。 “王队,我是县局的刘力。”年轻公安回答。 “眼下这个劫匪案的悬赏金就是一千,你刚说漏掉的一笔,是怎么回事?”王队问。 “你们都过来这边看看!” 刘力向他们招了招手。 王队大步走了过去,同时,满腹好奇的梁自强、李亮几个也都快步跟着走上了前去。 刘力的脚下不远处,躺着另一具遗体。 刘力的手电筒光束划过那具遗体的左胸口,划过子弹击穿的窟窿与早已干涸的血迹,停留在了遗体的面孔上。 “这不是被老鸹他们崩掉的那个倒霉渔民吗?”李亮不解地嘀咕道。 记得白天的时候,这个渔民被从茅草丛里拖出来的时候,脸上沾了不少的草叶。 但梁自强、李亮他们仍能够依稀看出,这张脸绝不是他们鲳旺村的熟人。 刚刚刘力竟是蹲下来,动手摘除了渔民脸上的草叶、杂物,那渔民的面孔就变得更加清晰了。 但梁自强几个皱眉想了想,依然不认识,至少不是鲳旺村的人。 倒是龚所和老徐大吃一惊。老徐惊道: “刚刚脸上乱七八糟没太看出来,现在被刘力一清理,怎么瞅着有点眼熟?等等,尤什么来着……尤志闯?!” “就是尤志闯!”刘力肯定道,“在场所有人,只有我亲眼见过尤志闯。我敢打包票,这就是走私逃犯尤志闯!” 那天抓捕走私犯,刘力也是在现场的。当时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在另外几个走私分子身上,尤志闯突然发难,咬伤一名公安的腕部,一头扎进了深山里。 这些,刘力都亲眼见到过。 后来,县里发动搜山,还把尤志闯的照片印制给了县下各镇的派出所。 所以,龚所、老徐他们都只是见过尤志闯的模糊照片,并未见过真人,加上地上这渔民的面容沾满杂草,所以老徐他们才没能第一眼就辨认出来。 倒是刘力,清除了渔民脸上的杂草,顿时就认了出来。 “我就说,发动群众搜了一整天的山,几座山都搜遍了不见人影,倒是狡猾得很,原来大半夜就偷偷钻出深山,跑大海上来了!”刘力不无感慨道。 梁自强自然也是听明白了。 这个名叫尤志闯的走私分子,也就是钟康带着村民在山上四处搜寻的那个人。 现在想想,这人还真是有点头脑,挺懂得声东击西的。 梁自强觉得,这人可能从扎进深山的那一刻起,真正的计划便不是躲在大山里,而是要通过海路,逃往港岛、澳岛。 故意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向深山,他自己却虚晃一枪,大半夜趁人不备钻出深山,逃到了海边,开船出海。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14节 这么看来,那条没了油后来被潮水冲跑的渔船,极可能也并非他本人的,而是在哪个村的岸边随便偷的一条船。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尤志闯估计也想不到自己那么背,才准备开船逃亡,就有几个外地人冲上船来,拿枪指着他脑袋。 也算是搜肠刮肚了,可最终,还是流落到小岛,试图偷枪之际,被一枪击穿胸口,没能逃脱个横死荒岛的结局。 确定就是尤志闯后,龚所和老徐都有点为梁自强他们的运气而不可思议了,老徐笑道: “还确实,这个尤志闯也是有两百的悬赏,这笔钱不算到你们头上算谁头上?加上那笔一千,你们该领的就是一千二百了!” 面对一片夸赞,梁自强连忙冲大家笑笑。 “举手之劳!”他谦逊道,“奖金大概哪天兑现?” 正在盛赞他们的众人卡顿了一下,突然就找不到节奏感了。 刘力则站起身走了过来,高兴道: “奖金会很快的!当然奖金只是一方面,你可给我们立大功了,我向你表示感谢!” 说着跨上前来要亲自与他们一一握手致谢。 “不敢当,不敢当!”梁自强连连往后躲了又躲,满脸大骇。 他没记错的话,刘力的双手刚刚才清理过尤志闯的面部啊,手套还在手上呢! 刘力的手伸到一半也突然意识到了这茬,呵呵笑了下把手收了回去:“手今天就先不握了!” 刘力他们继续去忙碌,梁自强发现在这岛上暂时也没什么自己能帮上手的了,便问龚所: “龚所,你们谁有带铁铲过来没?” 他今天出海,只带了延绳钓跟渔网,却没带铁铲、凿子那些东西。 龚所问他:“要铁铲干啥?” “剧毒的爱洁蟹,我那船上还放着半盆呢,李亮船上也有半盆子。这东西咱还是别带回村里了,趁着在荒岛,挖过深坑,点把火烧掉然后埋了是最好!” 毒倒劫匪的那盆已经被作为证物收走,但船上那些爱洁蟹还在那呢,梁自强自然是得早些处理掉。 龚所与王队商量了两句,从王队的手下那里借来一把铁铲,给了梁自强。 梁自强李亮当即在岛上找片空地,挖了个深坑,朱天鹏、邓招财则找来一些柴枝。 把柴枝在深坑中垫了一层,点燃,然后把毒蟹倒进坑中。 随后往爱洁蟹身上又加了一层柴,两层柴火把蟹夹在中间烧着。 火一烧起来,两人就远远地避开了。等到烧完了,才重新过来,给深坑盖上土,算是把烧掉后的爱洁蟹掩埋起来了。 处理完爱洁蟹,公安在岛上也忙乎得差不多了,开始返岸。 梁自强四人暂时也没法立刻回家,还得继续配合。 回到所里,市局的王队等人又连夜做笔录,让梁自强他们再次详细讲述事发的经过,旁边有专人一一记录下来。 完成了所有的程序,四个人回到村里,天边已经显出一丝鱼肚白,眼看着就天亮了。 昨晚一宿没睡,他们个个困得随便找个路边都能倒头就睡着。今天出海肯定是不用想了,白天必须得在家补觉。 打着呵欠正要各回各家,梁自强突然想起: “大难不死,说好了一起去拜妈祖的,这事怎么能忘了?” “对啊,再困也不能忘了拜妈祖!”李亮顿时困意都减了几分。 四个人也不先回家了,直奔村里妈祖庙,一进去跪地就拜。 估计这是他们几个人迄今为止拜得最诚心诚意、五体投地的一次了吧。 拜完从妈祖庙出来,天也正式亮了,朱天鹏直接回小浪村。 梁自强三人也准备回往自家,李亮忽然一拍脑门: “强哥,咱俩还回不成呐,船上面包蟹还没卖呢!” 梁自强发现自己一晚上真是给忙晕乎了,怎么能把这事给忘了? 于是,邓招财、朱天鹏都走了,梁自强跟李亮却返回船上,去搬剩下的那半盆面包蟹。 爱洁蟹已经全部被挑拣出来焚毁处理了,所以剩下的面包蟹数量已经不算太多。 今天因为清早适合赶海,所以郑六也起得特别早,人已经在收购点了。 两人跟郑六寒暄两句,半个字也没提昨日那一天一夜所有惊心动魄的经历。 事实上,还在派出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与公安们达成共识。尊重他们本人的意见,这次与匪徒搏斗的事,公安将不会通知村里,也不会向社会公开梁自强李亮他们几个的名字。 好在昨晚夜半三更,去那小岛上处理匪徒的事,过程中也没任何其他的村民知道。 面包蟹价钱是不错,有六毛,但减去劫匪吃的那盆,再减去焚烧掉的一半毒蟹,结果称下来也就只有三十几斤了。 到手也就十九块多,不到二十块钱。 回到家,父母和媳妇都急着问怎么这时候才回。 梁自强绘声绘色,把如何处置偷鱼贼的过程,跟父母和媳妇“重现”了一番。 劫匪那件事,要保密,就必须保密得彻底一点,除了参与的公安以及梁自强李亮四个人知道,对于其他人一概隐瞒。 这次就连面对自己媳妇,梁自强也半个字不能透露。李亮同样不会告诉袁小美,邓招财也绝对不会跟他娘说出实情。 怕就怕,从自己家里人嘴里给泄露出去。毕竟,那可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按说是已经一网打尽了,但谁又敢百分百保证,对方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跟家里人敷衍了几句,梁自强匆匆喝完了媳妇给他装的粥,又冲了个澡,倒床上就去睡了。 这一觉睡得分不清子丑寅卯,算是狠狠地补足了精神。到了第二天,下雨不适合出海,又多休息了一天。 第三天梁自强才重新开船出海,这次父亲、大哥也能出海了,三条船带着延绳钓,也带着渔网,又一次出发了。 第276章 惊变,大着肚下半生怎么活 虽然,梁自强、李亮都特别渴望找到那个有着很多七鳃鳗的地方,但最近,他们是都不会再往那个方位跑了。 毕竟,正是寻找七鳃鳗的过程中,误入那个刺豚小岛,然后发生了与劫匪九死一生的遭遇。 他们再怎么莽,也终归是普通的渔民一个。这种事,多少会在心里留下一些阴影。 起码要过些日子,待阴影消化差不多了,才会再去那一带寻找七鳃鳗。 这次,他们先开往观棋岛,收起了几只海底窜。 这些海底窜是他们几天前扔下的了,中间因为那些节外生枝的经历,直到今天才有空来收。 鱼获还算差强人意。值钱的梅童鱼、不值钱的龙头鱼都有一些,虾虎鱼也不少。每一网也能有十来块的收入吧。 收完海底窜,重新扔下水。接着,便继续开往其他海域,一面放延绳钓,一面配合撒网。 撒网的收获不大,并没有碰见特别大的鱼群。 倒是等了两个来小时,又到了延绳钓“揭晓”答案的时候。 “我猜最大可能又是剥皮鱼,这一带水底下剥皮鱼还不少!”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有偏口鱼呢?偏口鱼再怎么比剥皮鱼好点!” “怎么不往好点想?说不定今天手气爆了,全是银鲳、金线鱼呢?” 几个年轻人还没等起钓,已经竞猜起来了。在场只有梁父一个,老僧入定一般,不为所动,也不搭话接腔。 “已经够往好的想了。你们就没想过,万一都是空钩呢?水底下没鱼的情况,可不少!”邓招财突然来了一句。 “你闭嘴!下次不要跟着一起来搞鱼了!”这一下,众人的枪口变得出奇的一致,齐齐对准了邓招财。 “一会要是真被你个乌鸦嘴说中,啥鱼也没有,老子不如把你剁了当鱼饵,钓大鱼!”起钓时,李亮狠声道。 然而紧接着,头一个报喜的,却也正是“乌鸦嘴”邓招财。 “黄婆鸡啊,中层钩子全都是漂漂亮亮的黄婆鸡!” 邓招财第一个一口气拉到了中层钩。虽然上层铁钩几乎空钩,没什么鱼,但中层铁钩上却全是颜色光鲜的黄婆鸡。 “还真是,咱们这船也钓也是!”梁天成随后也叫了起来。 “不光中层,下层钩也是黄婆鸡!” 梁自强这船上,两人也兴奋道。 他们俩稍后于邓招财,便发现中层铁钩全是黄婆鸡,再稍一拉,欣喜地发现,下层钩上也同样有不少的黄婆鸡。 黄婆鸡其实就是黄姑鱼。黄姑鱼与大黄鱼、小黄鱼算是近亲吧,属于“黄鱼七兄弟”之一。 外形上,黄姑鱼虽然大体上也是呈黄色,但却黄中透出一些铜色,与大黄鱼、小黄鱼区别还是算明显的。 黄姑鱼属于中、下层鱼,除了个别时候会浮出水面,大多数时候都游移在中层、下层之间。 所以刚刚,他们表面并未发现有黄婆鸡的迹象,一开延绳钓,却发现全是黄婆鸡。此前几个人的“竞猜”,竟是全都落空,就没一个蒙对的! 当然,这种蒙错,他们还是很喜孜孜的。黄婆鸡价格也在四毛左右了,比起马面鲀、海鲶全都贵多了,比偏口鱼也要贵一点。 既然没一个蒙对的,谁也不挤兑谁了,都忙着摘鱼。 这次摘完鱼后,又放钓等待了一轮。第二轮还是黄婆鸡,虽然不如第一轮多,但看起来还是挺喜人的。 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船舱中又一次堆起了黄金般的小山头。 返岸时,他们都决定,明天还继续来这个地方放延绳钓,因为感觉水下的黄婆鸡还没有彻底被钓完的样子,应该还能再来一波。 这次回到村里卖鱼,梁自强的黄婆鸡有四百五十多斤,到手一百九十来块! 此后接连两三天,他们都一直往那片海域跑,一到那就开始放延绳钓。 好的情况是,那片水下的黄婆鸡还真没被钓完,连续几天都有钓获。 坏的情况则是,比起第一天的鱼获量大大减少了。 从最开始的一百九十多,到后来的九十多块,再到四十多,到了最后那天,只有二十来块收获了。 最后那天的黄婆鸡才只有五六十来斤,很快就卖完了,给完朱天鹏三块工钱,还剩十几块。 揣着十几块往回走,准备去村东喂完亲虾,便回家休息。 路上却碰见了钟永瑞的媳妇许萍。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15节 “阿强你有城里打来的电话,让你回来早的话下午五六点打过去!”许萍告诉道。 “难道是市里打来的,通知前往领取悬赏金了?”想到这,梁自强一下来了精神。 毕竟,市里如果通知他们领钱,也是不会向外人明说的,只会等到他回电话过去,才会在电话中单独告知他。 “对了,他说你知道他号码的,是城里的一个什么酒楼,姓杜!”许萍随即又补了句。 梁自强的念头刚浮现一秒,就破灭了。酒楼姓杜,这不就是杜子腾么? 也是,悬赏金有相应的程序要走,没那么快到位的。 今天回来就还挺早,他当即就快步去往钟永瑞家了。 看了看钟永瑞家的挂钟,还好,确实才五点多。 电话一打通,杜子腾那边开门见山: “阿强,你可别成天给庞总找这个珠那个珠,把给咱们酒楼供货的事抛一边去了啊!我这鸡爪螺都断货两天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急着打电话到你村里!” 难得见杜子腾语气这么幽怨。梁自强算了下日子: “离约定的半个月还差一两天呢,这次消化这么快?” “消耗得快这不是好事嘛,最近点鸡爪螺的客人是还挺多的。你明天怎么着都抽空出来,给我马上送一批过来呗?石斑你说搞不到就算了,鸡爪螺你别给我断呀!”杜子腾怪急的。 梁自强桶子里还留着二十几条黄婆鸡,原本是打算明天休整一天不出海,趁着休整,跑去一趟岳父岳母家,给他们送一些黄姑鱼。 这事,他都已经提前跟朱天鹏说好了,让朱天鹏明天不用过来。 岳父岳母时不时会带些水果过来看陈香贝,自己也早该送些鱼货去花谷村了。这次钓到不少的黄姑鱼,正好是岳母喜欢吃的鱼,所以打算送些过去。 现在看来,去花谷村只能另外找时间了,明天必须得去无名岛薅鸡爪螺,给杜子腾这边救救急先。 林百贤成亲的日子已经临近,梁自强跑去找他,最后他还是决定明天腾出一天的时间,跟他一起去岛上薅鸡爪螺。 两人试了下,依然没能钓上来石斑,于是扔下钓竿,专心薅鸡爪螺跟三头鲍。 与以往最大的不同是,林百贤一身打扮怎么都不像个渔民,而且一边薅海货,一边时不时哼几句从他那录音机中听来的歌曲。 “握草总算找到了几只还挺肥的鸡爪螺,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三头鲍好像没以前那么多了?高山青,涧水蓝……” 梁自强是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够搭上这么潮的一个渔夫,一起薅螺…… 毕竟鸡爪螺跟三头鲍都已经越薅越少了,第二天他们挑去月海酒楼,每人也就卖到两百多块。 “对了腾哥,你知道哪条街有泡沫板卖吗?”领了钱,梁自强问杜子腾。 梁自强最近发现,小海跟荔枝搓的那些泥团,用了一些日子后就彻底干涸了。现在,已经很难把铁钩插挂进去了。 要想继续挂钩,就得再搓新的湿泥团。这样一来可就没完没了,每隔几天就得搓一次泥团,放在那几十只小盆中用。 他们这一带放延绳钓,确实就都用湿泥团这种方法。可梁自强很快就发觉,长期这样不是个办法,太费事了。 他想到了泡沫板,每个盆中放两块,铁钩上完饵往泡沫上一挂,取下来时也特别方便,而且泡沫板还能够用很长时间。 “你要泡沫板干嘛?哪儿有得卖这我真不知道,倒是我店里能找出来几块,我叫人给你找来,反正我们酒楼也用不上。”杜子腾顺便就吩咐了一个酒店员工。 很快拿了过来,才三块,而且都不大。这对于梁自强来说,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但也没办法,这年代泡沫板虽然已经开始在应用,但还没多到那种遍地都是的地步。 拿上之后,也没打算无头苍蝇般去街上寻找泡沫板了,直接回了村里。 回到家给盆子里安放泡沫板时,他才突然灵机一动。 干吗非得要泡沫板或者湿泥团? 自己用的这二十多只盆,全都是塑料盆啊!直接在每只盆子的边沿,弄五十个孔,不就能用来挂每一盆的五十只铁钩了? 说干就干,他烧红了铁丝,试着在盆沿烫出一个刚好能挂得下铁钩的小窟窿。 黑烟滋的一声冒出,伴随着一股烧焦的塑料味。他连忙让媳妇和荔枝她们都走远点,怕塑料黑烟中的成分对她们不好。 梁父和梁母见状,全都痛心疾首,在一旁拿指头戳他: “哪有你这样败家的,好好的新盆子,故意捅个稀烂!” 梁自强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硬是坚持把一只盆子烫出了一圈的孔来。 冷却后,把铁钩试着往周围的孔洞中一挂,五十只铁钩五十个洞眼,挂在上面可整齐了,有条不紊。 梁父、梁母骂着骂着,就没工夫管他了。一转头,都去找铁丝了。 几分钟后,梁父自己那二十来只盆,也被梁父梁母按在地上,烧红的铁丝往盆沿捅着。 几道细小的黑烟同时往上飘着,梁父梁母惬意道: “办法都是靠人想!只要肯动脑,哪有事情办不好!” 搞得捅窟窿这歪招好像不是梁自强,而是他们老两口想出来的一样。 片刻之间,家里几十只盆全都清一色烫上了窟窿。 搓泥工梁小海从今天起,职业生涯就此结束。 时间才中午,梁自强决定趁着下午有时间,挑上十几条黄姑鱼,还有从无名岛带回的两只大扇贝,去趟花谷村。 陈香贝现在肚子太大了,肯定是没法跟着他回娘家去,就在一旁叮嘱: “你帮我问问,看我爹娘他们身体最近好不好!我爸以前有时会犯痔疮,不知今年犯过没有……” 梁自强:“……” 前头那些都好说。但后面那句,他总不好上去就冲岳父问,“爸你今年犯痔疮了没?” 这多冒昧! 中午刚过,梁自强便用水桶装着那些鱼和扇贝,一路挑到了花谷村。 “小梁你今天怎么过来了?现在这季节,应该出海变忙了吧?”岳父陈大刚待他一坐下便问。 “香贝现在怎样了,胃口还好不?这也再过俩月就该生了!”岳母则急着问女儿的情况。 梁自强跟岳母说了下陈香贝的情形,然后又聊了会自己最近的情况,开始搞延绳钓了之类。 “对了,最近延绳钓不错,连续几天钓到不少的黄婆鸡,也卖了不少钱。这不,今天特意带几条过来,给爸妈你们尝尝!”梁自强告诉道。 “你也真是,提这么多过来干吗!你自己留着卖钱多好。”岳母李金菊说了他一句,却已经去拿盆子来腾鱼了。 一边腾鱼,岳母一边道:“你在家坐着跟你爸聊会,我去果园摘些李子。一会在这吃过晚饭,带些李子回去给香贝吃!” 梁自强客气两句,也没阻止,继续跟岳父聊着。 不一会,便听外边起了争执,争吵声越来越大。梁自强听了听,发现里面夹杂着刘梅的声音。 刘梅也就是陈香贝的二婶,去年还在不遗余力挖墙脚,努力拆散梁自强跟陈香贝的那位。 看来这女人真是个来事的角色,不知这会又跟村里谁吵起架来了。 吵架声越来越激烈,两人也聊不下去了,陈大刚先起了身,出门去张望。 梁自强也跟着出去,一眼望过去,就见一个很瘦的中年女人,正在同刘梅指着鼻子大吵。 “我一个牵线的,也是一片好心,想让你女儿雪花过上好日子!你个泼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丑!”刘梅被指着鼻子,也恼火地往对方脸上指。两个村妇互喷口水。 “你叫好心?你个黑心肝的!明知你外甥干的走私勾当,瞒着我们一家也不透一声,稻草到你嘴里都成了金条!”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又没正式成亲,让你女儿另外找人嫁去呀!老娘拦着你了?” “你还有脸说,你那个混账外甥,还没成亲就把雪花……”瘦女人憋红了脸说不下去,嚎哭起来,“这都已经显肚子了,全村谁不知道?我的雪花命怎么那么苦啊,都是你个毒女人,你怎么不去死?下雨打雷天怎么不劈死你!” 听到这,梁自强可算听明白了。 去年刘梅外甥一眼就对陈香贝动了心思,可陈香贝不管刘梅怎么上门软磨硬泡,就是不加理睬。 陈香贝跟梁自强很快成了亲后,梁自强倒是没想到,刘梅又转移目标,给他外甥在村里另外找了个叫雪花的女孩。 听对骂,刘梅外甥一直不娶雪花,却私下把雪花的肚皮给吹起来了。 看来,最近走私抓得紧,龙跃村事发,雪花的家里人现在急眼了。 “刘梅还是在村里找了个女孩,介绍给他外甥了?”梁自强问岳父。 “刘梅哪能不知道她外甥干啥勾当?就是故意瞒着不说!可惜了,也怪雪花爹娘贪她外甥家有钱。现在害苦雪花了,造孽啊……”陈大刚摇头叹了两声。 “听说抓了二十来个,他外甥应该也被捉了吧?”看眼前情形,梁自强揣测。 “抓?要能吃十来年牢饭再出来,倒算他有福气了。人都没了!” “啊,这么严重?!”梁自强当时就怔住了。 “我觉得她外甥是名字没取好!”岳父陈大刚断定道,“取啥不好,叫什么尤志闯!那段时间我刚好犯痔疮,刘梅老跑我面前提尤志闯,张口就是有痔疮,有痔疮!听着烦!你说正常人,谁取名叫有痔疮?这人能有啥福气!” “……” “爸你说什么?刘梅她外甥,名叫……尤志闯?!” 这一惊非同小可,梁自强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僵住了,发出来的声音都不像属于他自己的了! (本书第18章 伏笔,在此已填。) 第277章 两大笔奖励金同时到手 “怎么,你认识?龙跃村挺远的,你去过那?”岳父看向梁自强,略感意外问道。 “呵?不认识!我哪去过龙跃村?更没见过他!”梁自强凌乱了一下,脑海里不可遏止地,又浮显出小破岛上,那血迹干涸的左胸,以及那张沾满了草叶的脸。 梁自强说的都是实话啊,在登上那个小破岛之前,他确实从来都没见过尤志闯,也没听说过尤志闯这个名字。 要不然,那天在岛上他也不至于压根不认识了。 面对岳父问询的目光,梁自强脑子使劲转呀转,一个说法蹦出来了: “是这样,前几天不是有个走私犯钻进了深山,然后各村都有村民跑去搜山么?我当时就听到村里有人说,躲进山里的走私犯名叫尤志闯。刚突然听到爸你说这名字,我就惊讶了一下。村里搜山要找的人,该不会就是刘梅她外甥吧?!” 如此一说,倒是完全说得通,算是简单地掩饰过去了。 “嚯原来这样。山上搜的那个,可不就是刘梅外甥嘛!”显然岳父相信了他的说辞,向他透露道,“听说啊,尤志闯是在逃跑时,被他自己的同伙给害掉了。我也是听刘梅儿子讲的。狗咬狗,你说他是有多倒霉蛋!” 梁自强再次意外了一下。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16节 他不知道是刘梅儿子以讹传讹,没太表述清楚,还是事情传下来时就是这样的口径。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解释倒是挺好的。 尤志闯虽不是死于同伙之手,倒也是死于劫匪之手。黑吃黑,说是狗咬狗倒一点不算错。 翁婿两个聊了会,岳母李金菊已经从果园回来了,提了小半篮子的李子。 见梁自强想要早些回鲳旺村去,李金菊便早点开始做起了晚饭。 十几条黄婆鸡,李金菊从中捉了两条,直接当晚饭的菜。另外还有大扇贝,也蒸了一只。 梁自强感觉,自己特意挑过来的鱼和贝,怎么都进了自己肚里…… 而且岳母的厨艺还挺不错的。 快要离开花谷村时,梁自强终于硬了硬头皮,向岳父问道: “哦对了爸,你前头还提到痔疮的事。最近怎么样了,痔疮没再犯吧?” “最近还好,没犯。我和你妈身体都挺好的,你让香贝别操心,好好养胎准备生娃。等再过些时候我和她娘都去看她!”岳父倒是大大咧咧,回答了他。 来时的黄姑鱼变成了李子,梁自强一路回到鲳旺村。 到家里,陈香贝一眼瞅见他拎着李子: “怎么带这么多的李子回来了?让妈留在家里卖点钱也好啊。我现在都不太吃酸的了……” 话还未说完呢,一道人影就蹿上来,把篮子接过去了: “二嫂给我!你不吃酸的,现在我喜欢吃酸的!” 梁母吓了一跳,连忙在旁纠正道: “死丫头,话不是这么讲的!你从小一直都喜欢吃酸的,可不要在外面说什么,你最近喜欢吃酸的!” “不都一样吗?”荔枝实在分辨不出有啥区别。她觉得也不重要,已经拿起两只李子,脆脆地啃上了。 回到屋里,小两口单独在一起了,梁自强看了看媳妇,问她: “两个消息,你是想先听痔疮,还是想先听有痔疮?” 陈香贝黑眼睛眨呀眨,半天:“你在说什么?” “先说你爸的事吧,爸最近挺好的,痔疮也没再犯。” “那就好,去年有段时间看他一坐凳子上就叫痛。”陈香贝稍感欣慰,“不对呀,这不一个消息么,哪来两个消息?” “尤志闯你知道啵?”他问。 “尤志闯是谁?”媳妇皱眉仔细想也想不起。 “就是刘梅她外甥,龙跃村的。” “原来是他呀!我哪知道他名字,我二婶一来我家,我就躲开了,都不想听她说话,她也没跟我提过那名字。”媳妇奇怪地看向他,“怎么突然提这个人?说实话他长啥样我都不知道。说是从我家门前经过了几次,可我哪注意?都没正眼瞧过一眼!” “那你正眼都瞧啥去了?”梁自强有些乐。 “瞧臭狗屎,瞧傻瓜蛋!”媳妇飞快地剜他一眼,“心里装了个蠢货,还瞅别的谁干啥?” “媳妇你行呀,”梁自强坐在那里两条腿晃了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怪会说情话!” 被人骂成臭狗屎、蠢货的某人,甘之如饴,乐得跟个傻子似的。地心引力但凡是减少半分,他都能飞起来。 “刘梅把他介绍给你们村一个叫什么雪花的姑娘了,雪花肚子大了,他又不娶。最近抓走私,各村不都在参与搜山么,搜的就是这个尤志闯。刚听你爸说,尤志闯在逃跑中被同伙干掉了!” “干掉了,你是说……人没了?”陈香贝错愕了一下,可怜起雪花来,“雪花也是傻,也不先去打听清楚一下,一个跑走私的,糊里糊涂就跟他……可真是害苦雪花了!” 转而又有点痛恨道:“害了雪花又不肯娶,就冲这点,这个人死了也是活该!” 其实梁自强此刻心里感慨的是,要是当初陈香贝态度不坚决一点,亦或她父母犹豫摇摆的话,雪花的痛苦遭遇,很可能就是落在陈香贝身上了…… 下午趁着还有不少的时间,梁自强与媳妇聊了一会花谷村的事,便挑上桶子,去村东的虾塘了。 顺便叫了声父亲,又去老房那边叫上了大哥。 父子仨像往常那样,从那几十亩废地里,捞起一些丰年虫,打算投喂到亲虾池中去。 丰年虫繁殖还挺稳定,速度也不慢。他们最近一直在捞,丰年虫却并没有肉眼可见地迅速减少,显然是一边取用,一边在繁殖、补充。 来到亲虾池,梁自强捞起两只亲虾看了眼,突然双眼大了一圈。 “抱卵了!亲虾开始抱卵了!” 看见亲虾的腹部位置暗黄色的物质,梁自强不禁大喜,叫道。 “真抱卵了吗?” 父亲跟大哥也捞起自己那口亲虾池中的亲虾,顿时就确认了,也高兴起来。 梁自强又接连捞了其他的几只亲虾,确认,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亲虾都已经开始抱卵了! 确认后,把亲虾重新放回了小池中。 这无数虾卵的孵化,大概还要一个月;彻底离开母体,则得等到五十多天之后。 到时,梁自强再用专门的方法,收集好虾卵,另放一个小池中养成虾苗就行了。 现在已经开始抱卵,虾苗的事算是正式有着落了。 一如往常地投喂了丰年虫后,挑着桶子准备回家。 路上,却是碰见了钟永瑞。后者叫住他: “阿强,镇里打电话过来了,通知你和李亮几个,明天去趟派出所,说是有关偷鱼贼的事!” 钟永瑞就站在路边,一副神情严肃的样子,向他正式通报了镇里的通知,然后脸就松下来了,笑着很好奇地问: “你们几个又抓到偷鱼贼了?这次是哪个村的贼?” 钟永瑞一脸的八卦,梁自强心里却是暗自涌出一阵激动来。 “偷鱼贼”只是公安们与梁自强他们约好的一个表面说法而已。 说是让他们去处理偷鱼贼的事,实际上,就是通知他们几个去领取那两笔丰厚的悬赏金了! 面对钟永瑞的打听,梁自强笑了笑: “瑞叔,我也不知道那几个贼是哪个村的,反正有一点,这次肯定不是咱们鲳旺村的贼!” 钟永瑞只好收起了打探的心: “不是咱们的村就好,明早你叫上李亮他们,早些去镇里吧,别耽误了!” 钟永瑞又同梁父寒暄了两句,就走开了。 晚上,梁自强便去了李亮、邓招财家,悄悄同他们说了下,明天别出海了,去领取那两笔悬赏金。 邓招财反应有点大,直拍桌子道: “还出啥海,出海才几块的工钱?这可是好几百!” 说得也没错。邓招财出海确实就拿点工钱而已。海底窜虽然每过几天也有收入,但也不是每次都那么稳定。 梁自强连忙制止他:“你能不能小点声?怕村里都不知道是不是?” 邓招财这才赶紧压低了声音: “放心我在外头半个字都不提的。这不是在自家么,就我娘,她还在屋里头,睡着了!” “反正咱们是去镇里配合偷鱼贼的事,没事不要到处张嘴就说!”梁自强宁愿啰嗦,多叮嘱一声。 第二天早上朱天鹏也过来了。他本是打算帮着梁自强一同出海的,结果自然就被拉上,一同去镇里领钱了。 四人再次到了派出所。本以为是到了这,直接领钱就可以了。过来才知道,不是由所里的人发给他们,是市里转到县里,然后县里专门派了人带钱过来,暂时人还没到。 他们稍等一会,门外有吉普车的声音。 车上下来一个人,推门进来,梁自强他们一看,都认识。这不刘力吗。 刘力没有马上聊正事,而是先去了派出所安排好的一个房间。 梁自强四人,以及龚所、老徐也都来到了房间。 门关好后,刘力才向梁自强他们伸出手来,还看了梁自强一眼,嗬嗬几声: “别躲!这次我洗过手的!” 他还记得上次那事呐! 上次是因为刘力双手刚清理过尤志闯的面部,梁自强当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刘力也连忙收回了手。 这次,自然是伸出手来,同刘力狠狠握了一把。 李亮三人也都先后同刘力握了手。 刘力感慨道: “这次我代表公安机关,正式对你们临危不惧、勇斗歹徒进行表彰。虽然这个表彰,尊重到你们本人的意愿,不对外大范围公开,但我们仍对这种事迹表示……” 刘力正说得语调激昂呢,然后就听邓招财的声音响了起来: “刘公安,除了口头表彰,钱应该今天也带来了吧?” 刘力:“……” 原本组织得很流畅的表彰辞,被他这么一搅,刘力都不知怎么往下接了。 于是,直接被邓招财给按了跳跃键,由软表彰,进入了扎扎实实的硬表彰环节。 刘力从挎包中拿出两沓钱来。 “这沓厚的,是那笔通缉劫匪的奖励金,正好一千整,你们点一下。另外这沓薄的,是你们找到走私犯尤志闯的下落,并报告公安,奖励金是两百,都一起点个数!” “这有什么好点的,你们发给的钱,还有什么不放心!”梁自强连忙回答刘力。 刚回答完,就听见旁边有声音,“一十,二十,三十……” 邓招财已经趴在桌上,认认真真地点起数来了! 梁自强听着,当场就捏了一把汗! 不是因为当面点钱而尴尬。他没记错的话,邓招财这货读书时数学那水平烂得跟狗屎似的。梁自强高度怀疑,这货点着点着,就会数岔了数目,然后就金额问题跟刘力在这屋子里大吵起来。 那就精彩到大开眼界了! 李亮似乎也同样地意识到这个隐患,当即把邓招财给推到一边,亲自上手,趴在哪数了起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17节 梁自强再次捏了一把汗。 李亮的数学水平也不比邓招财高到哪去呀。两个不同类型的狗屎而已…… 好在,这次李亮点钱并未出什么差错,点完后连忙点头道: “这边一千,这边两百,一张不差!” 梁自强松了口气,刘力也松了口气。 就在这屋子里,当着刘力他们的面,李亮他们立马就分起了钱来。 两笔奖励金,总共是一千二百。四个人,刚好每人三百。 邓招财拿起分到手的那三百,双眼一眨不眨,一边点着口水,一边又数了起来。 屋子里一片的点钞声。 刘力和龚所他们看着,都迷糊了。就这么四个人,他们到底是如何做到有勇有谋、击败凶徒的…… 还好没有大面积宣扬出去。这就算宣扬出去,群众们瞅着这四个人,也不像能斗倒歹徒的智商呀…… 这绝对不是什么有勇有谋。 乃是有勇有勇…… 钱数完了,各自三百揣在口袋里。这么一折腾,时间都到中饭的时间点了。 龚所和老徐问他们: “到饭点了,要不吃一个派出所的饭再走?” 李亮他们对这个还是很讲究的,慌忙摆手:“派出所的饭就不吃了,真不吃了!” 梁自强当然就更忌讳这个了。 四个人一溜烟就走出派出所大门,跑了。 老徐他们这才明白,原来喊他们吃饭,比下逐客令还起作用呐? 走在路上,邓招财又开始计算起来了: “等等我算算,三个劫匪加起来大概多少斤?四百多斤?四百多斤,到手总共一千二百,也就是每斤三块钱。握草握草,这是什么鱼的价钱?比青石斑都要贵一点,这是三个斑石鲷啊!” 梁自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这怎么还换算上了,什么时候匪徒论斤算了…… “你醒醒,一千二不是三个劫匪,是四个。你漏掉一个走私的!”李亮当头棒喝,提醒道。 “哦对对,那我重新理理,大概等于牛屎鲷的价格?” 邓招财又算上了。动用他脑子里那点可怜且残缺的数学知识,算得好辛苦。 路上朱天鹏也感叹了一句: “说实话,第一笔钱是我们该得的没错,人确实是咱们击毙的。可另外那两百,真跟咱们没啥关系啊,我们都没攻击过他半下……” 梁自强神秘地笑了笑:“领都领了。听我的没错,那两百,咱们也领得问心无愧!” 谁说没有攻击过? 梁自强犹记得,去年在花谷村,岳父家里,他这样怒怼刘梅: “你那好外甥可大不一样,要是不收手的话,花生米都有得吃!” 可不,这就真吃上了花生米,直接都吃到胸口去了。 这算不算一种攻击?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去年话说得重了,把人给说死了呀! 劫匪是他们用螃蟹击毙的,那么,尤志闯则是他用语言击毙的。 没错,就是这样的! 第278章 见到新娘,众人瞠目结舌 回到家,梁自强想低调一点,悄悄把身上三百往木箱里收。 还是被他那眼尖的媳妇一眼就进来瞅见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他在偷偷从箱子里往外拿钱呢。这明明是往箱里塞钱啊,咋还塞得鬼鬼祟祟,贼头贼脑出来了? 她捏了捏他胳膊: “干吗呢?你今天也没出海呀,哪来钱,咦,还不少!” 梁自强存钱就存得有些功败垂成,媳妇紧追不舍: “你去趟派出所,怎么就领这么多钱回来了?你到底配合公安干啥了?” 显然,媳妇又是担心上了。上次在外忙了一整夜,她就担心他是不是在配合什么危险的事情。 现在一看大把的钱,那种感觉又冒出来了。 梁自强顿时就全招了: “这不是抓住偷鱼贼了么?杨喜杨庆兄弟俩只是偷了那几个月的海底窜,可再往前几年,我放的那些海底窜,一直都被外村的人偷掉了不少。这次可算把贼给逮住了,公安一审问,那贼就把钱给吐出来了啊! 这些,都是我前面连续几年丢的海底窜,加起来的损失,给赔偿回来了!” “真是这样的吗?”陈香贝墨汁一般的眼珠,闪闪地看着他。 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但又没啥证据的样子…… “媳妇,偷鱼贼赔我钱这事,你就别跟爸妈他们说了。省得他们又来问半天!”梁自强说完还特地吩咐陈香贝。 “好吧,反正你在海上万事小心些,危险的事调头就跑,再多钱也不要去参与!”媳妇认真地提醒道。 “对了,后天就二十八号了,我的船这两天都出不了海,要去给船挂上灯笼、红绸什么的!”梁自强透露道。 “搞这些干什么?”陈香贝眉头一皱,是没想起来。 “妈天天在议论阿贤成亲的事,你就一点没听进去啊?”梁自强都怀疑她是不是自带选择性的屏蔽功能。 “哦好像还真是,他是后天成亲对吧?”陈香贝可算记起这茬了。 “你就不想去酒席,看看他那新娘子啥样?” “肯定想看了。那能怎样,哪有挺着这么大肚子去吃人家结婚酒的!你看我这样子能去吗?” 这下轮到梁自强不吱声了。确实是自己考虑欠周了,以前李亮结婚,陈香贝跟他一起去了,那时候是因为还没特别显怀呢。现在情况已经大不一样了。 “你和妈她们都去喝喜酒吧,我自己在家,做些饭菜吃就好了!你到时几个玩得好的男人坐到一堆,免不了要喝酒,记得莫喝太多就好了。到时醉得七歪八倒,我这个样子,可没法给你擦澡!” 她还提前给他打上预防针了。 这年的4月28同时也是农历三月二十八,林百贤成亲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因为是去外县,路程有些远,梁自强他们一群男的都天不亮就起床了。 林百贤自家那条船作为迎亲船,开在最前头,自是装扮得披红带彩,格外喜庆。 紧随其后的,便是梁自强的莲纹船,装扮上比迎亲船稍微清淡一些,但也是悬挂了红灯笼的。 后面还有不少船,也都一一悬挂大红灯笼,前前后后,仿佛在今天的海面,写下艳丽而喜悦的一笔。 李亮虽跟林百贤之间隔着某些微妙,但阿贤成亲这事,他也是开了船,加入在梁自强后方的。 除了梁自强的船崭新好看,钟永瑞家的木船也算是村里颇有几分姿色的了,也同样加入在队伍中,而且比较靠前,由钟明开着。 比起村里大多数的年轻人水上迎亲,这次是开得真远,一路招摇过去,搞得沿岸一个又一个的村庄,都有人跑到岸边,站在那里手搭阳篷,翘首张望。 听林百贤说,他媳妇并不是海边人,但上午也会提前到达他们县附近的海边,乘上送亲船,以便在海面等候他的迎接。一切都按照男方这边的水上婚嫁习俗来。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送亲的船就在前方的海面徐徐开过来了。 这一刻,梁自强只觉得阵阵的释然。 这么多年来,他曾经一直认为林百贤在某些方面是个死脑筋,感情上认定了袁小美,撞到南墙都绝对不会回头的那种。 有一阵子,林百贤曾经向梁自强表示,袁小美嫁人了,他这辈子也不打算娶别的女人,就这么过。当时,梁自强真是一点也不怀疑这种可能性。 要知道,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袁小美嫁去隔壁的矶头村后,林百贤是真的一直单身了很多年,后来经人介绍结了婚,也并不幸福。 新郎与新娘的船近了,更近了。 送亲船上的新娘子不经意地咬了咬唇,带着笑,看了几眼林百贤,便在鞭炮声中跨上了林百贤的船。 那一刻,十来条参与迎亲的船,原本叽叽喳喳的喧哗声,却是一反常态,遽然地寂静了一下。 有那么几秒,梁自强的脑壳也是如同被谁给点穴了一般,静止了运转。 恍然间,他分明看见了袁小美! 袁小美只是变得稍丰腴了些,皮肤也变白了一些,个头则是几乎没怎么变,一步跨过送亲船,撞进了林百贤的怀抱…… 现在,一切忽然都能说通了。 梁自强终于明白,这个死脑筋,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短的几个月里,愿意爱上另一个姑娘。 原来这姑娘,完全就是另一个袁小美,跟袁小美长得怕是有五六分以上的相像! 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看来林百贤是深深悟透了这个道理,于是,走遍天涯,终于寻找到一株一模一样的芳草…… 这一瞬,梁自强也迷糊了。前头他还欣慰于阿贤终于撞破南墙,走出了那场感情呢。 现在他也不知道林百贤这家伙,到底算是没走出来呢,还是没走出来呢? 新娘子注意到一条条的渔船,所有人都半张着嘴,哑然地向她望了过来。 她大概以为众人都觉得今天的她很漂亮,于是伏在林百贤胸前,笑得特别甜…… “阿妹配有好情郎,海水煮饭也会香。 赐个姻缘从天降,情意长来福气长……” 也不知是谁率先从沉寂中醒过神来,一声声的渔歌,围着新郎新娘飘荡开来。 所有的船原路返回,接完新娘子一路开回鲳旺村。 成亲的酒席间,包括梁母在内的村里女人们,在见着新娘子的那一霎,又再度上演了意味深长的寂静…… 这天,梁自强尽量没让自己喝太多的酒。他觉得陈香贝提醒得对,万一喝多了,还真没人给自己擦澡。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18节 酒席吃差不多了,他就直接回桔子坡了。 “怎么样,新娘叫啥名字,长啥样?” 一回屋,平时不怎么八卦的媳妇,这会却时追着他问。 “好像叫啥,江秀婷?对了,以后你们几个女的坐在一块聊天啥的,尽量别提袁小美呵!” “这还用你提醒,肯定不提了!”他媳妇觉得他的提醒纯属多此一举。 最近又是领取悬赏金,又参加林百贤的迎亲、喝喜酒,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出海了。 第二天趁着天气不错,梁自强开上船,延绳钓上好饵料后则都挂好在了盆子边缘的洞眼中。 再次向着未知的海面出发了。三条船上的人都盼着,能再找到上次那种黄姑鱼资源,一钓就能连钓上好几天的那种,美美赚上一笔…… 第279章 自创歪招,另类延绳钓 上次黄婆鸡扎堆的那片水域,他们再次又去了下。等了个把钟头,不出所料,这次基本没什么鱼获。 确认后,他们便果断开离,继续寻找新的水域。 又尝试了两个地方,收获都不大。直到差不多中午时,他们在一片水面比较宁静,几乎看不出什么洋流动向的海域暂时停歇下来,开始做中饭。 前几天梁自强已经顺便买了一批煤球回来,现在船上又有了新的扎子可用。 除了淘米煮饭,便是从上午收获的杂鱼中拣出一条白姑鱼、一条刺巴鱼,作为下饭菜,再加上从家里带来的生菜也用水烫一烫就可以吃。 一番忙碌加上吃饭,个把钟头过去了。梁自强习惯性地扯上来一根钓线察看情况。 上层铁钩都空空如也,他也没抱太大希望,一直扯到最底层铁钩时,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两三只底钩上都挂了鱼,很扁平,长卵形,淡褐色。 “想不到这片水底下倒是有鱼,是黄盖鲽!”梁自强向其他提醒道。 “刚刚吃饭的工夫,也不算太久,再多等会儿看,说不定上钩的鱼更多!”梁父建议道。 又等待了个把小时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六个人都开始正式忙着收钓。 果然,这次收上来,几乎每条钓线上都能有四五条鱼。 鱼的种类也更多了,有黄盖鲽,有高眼鲽也就是偏口鱼,还有嘴巴小小的油鲽。 除了好几种不同的鲽于,另外还有那种长相颇尴尬的马面鲀。 “全都是底层鱼呀!”李亮道。 这次的鱼获共同点很明显了,无论几种不同的鲽鱼还是剥皮鱼,习性上,全都是喜欢栖息在海底的那种。 “把船上备用的沉子全用上,给钓线加沉子!”梁父大声向他们建议。 这是自然。 延绳钓有个特点,它的上下位置其实是可以调整的。 水面浮绳上临时增加一些浮子,便能将整个延绳钓拉得更高,主要针对中、上层鱼类。 相反,临时往钓线底部增加一些沉子,则能通过沉子的重量,让钓线下坠得更加厉害,直坠向海水最底部。 现在他们发现这片水域全是丰富的底栖鱼类,当然就做出了给延绳钓增加沉子的决定。 摘空全部铁钩后,同时便往钓线上增加了一些沉子,然后再重新放入水中。 又过了约摸两个钟头后,果然迎来的鱼获,有增无减,还胜过了第一波! 每条钓线,除了上层、中层是空钩,底层铁钩却是钩钩都不落空,少则四五条,多则七条、八条都有。 可惜今天发现这片水域有点晚了,是中午时分才开始发现的。现在钓了两轮,时候渐渐已经不早,他们必须返回了。 这几种鱼其实都不贵。黄盖鲽算是鲽鱼中接近于最便宜的种类了,才一毛五。偏口鱼、小口油鲽好点,但也才三毛。 剥皮鱼不用说了,才七分。 但是架不住量大呀!这才钓了两波,个头不算特别大的各类鲽鱼有一百七十来斤,个头大的剥皮鱼有两百二十多斤,整体加起来有接近四百来斤的鱼获了。 黄盖鲽、偏口鲽、油鲽,加起来有四十多块,剥皮鱼卖了十五块多,加上撒网捕捞到的一点杂鱼,总共也有六十来块钱的收获了。 “今天没钓过瘾,明天后天再去,肯定能比今天钓得还多!”李亮冲另外两条船建议道。 “爸,亮子,明早你们自己早点开船过去,我可能得去一趟县城,明天出不了海。阿鹏你明天也不用过来了!”梁自强告诉其他几人道。 “你有什么急事要去县城办吗?这好不容易刚发现一个有鲽鱼的地方,不先赶紧钓几天,钓完了再去办事?”梁父问。 虽然收入上早已分家各算各的,但他自然还是希望二儿子趁着有鱼,多搞点收入。 “我就是为了趁这些鱼离开前,赶紧多钓点。明天去县城我再买几百只铁钩和一批材料,再多做些延绳钓!” “再做延绳钓?”梁父觉得是不是听错了,“你整条船就这么大,放了一千二百个钩子,这怕已经是极限了吧?再买钩你上哪放去?!” “爸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行不行也还不知道,我想试试看!” 梁自强觉得口头也说不大清,得尝试做出来,他们就都知道了。 第二天梁自强没出海,直接去了县城上次购买材料的那家店,这次为了不耽搁时间,最终决定直接买了现成的延绳钓。 这套延绳钓有五百只铁钩,加上浮绳、主干线、浮子、沉子,再次花掉好几十。 通过打听,他又低价买到足有十来只大油桶,每一只都有好几个空桶那么大。 用船运回家后,他当即忙碌起来,把十来只大油桶用绳索和铁丝全都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一个简易的“筏子”便做成了。 第二次再出海,到达前天那片鲽鱼海域后,梁自强先把新买的那套延绳钓固定好在“油桶筏子”上,然后连同油桶筏子一起,放到了海面。 油桶筏子跟自己的莲纹船之间,则靠两道很粗的缆绳连接着。 随着渔船开动,油桶筏越漂越远,俨然就是飘荡在海面的另一条小渔船。 如此一来,梁自强明明是开着一条船出海,到了放钓时,却分化出两条“船”来! 一旁,梁父、梁天成、李亮他们全都看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还能这样操作? “阿强你这样乱搞,能搞上鱼吗?从来没谁这样搞过呀!”半天,大哥梁天成憋出一句话来。 “是没谁搞过,我今天搞着试试呗!”梁自强倒是无所谓,“老祖宗留下来的捕鱼方式,咱稍稍变动一下,弄个新花样玩玩,不是挺好?” 梁父也是震惊了,看着越漂越远的油桶,思索道: “这样放钓,也不是不可以!” 是高招是瞎整,反正得看实际效果才知道。 接下来,梁自强每过两小时左右,便收一次船侧的那一千二百来个钩子。 至于油桶筏子的五百钩,他一直没急着去收。 原因很现实,现在船侧同时在放着钓,要是把油桶筏拉近过来,就容易与船侧原本的延绳钓缠做一团。 所以,只能等到快要收工时,船侧的一千多钩全都摘完鱼、放回盆子后,才开始收回油桶筏那五百道钩。 也就是说,那五百钩,每出一天的海,只能够收取鱼获一次。 但就算如此,理论上,也是平添一大笔鱼获了。 渔船本身的一千多钩每隔两小时左右一次,到下午时,已经连续收了三次钩,船舱中钓到的鱼获应该有五六百来斤了。 快收工时,船侧的一千多钩已经清理完放回盆中。梁自强把泡在海水中已经一整天的的油桶筏子开始拉近过来。 拉筏比放筏吃力,他和朱天鹏两个一起合力,好不容易把油桶筏拉到了莲纹船旁边。 另两条船上,梁父、李亮几个也都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这边,很好奇他这种“歪招”到底能不能真正搞上鱼来。 “有鱼,有鱼!” “好像跟船边的那些不太一样,还是大鱼?!” 随着油桶筏下面的钓线被拉出水面,几条船上的人平静不下去了,全都叫出声来。 第280章 买摇篮 “马鲛!是条十几斤的马鲛?!”邓招财叫道。 梁自强与朱天鹏合力拉上来的钓线,上层铁钩竟也钓到了鱼,而且是条个头不算小的康氏马鲛。 “再拉,看看下面还有没什么鱼!”梁父也看得很投入,催促起来。 摘下这条康氏马鲛,放到船舱后,两人又继续一起收钓。 接下来中层没什么鱼,但渐渐拉到底层,鱼变多了。 黄盖鲽、偏口鱼、油鲽,还有剥皮鱼。 这几条船钓获到的鱼类,油桶筏钓到的也一样不少。 十来根钓线快要收完时,再次出现了上层鱼的身影。 这次不是马鲛,但也是条大鱼,长相的威猛程度不输马鲛。 这鱼身体长圆柱形,嘴巴很尖,下巴很大。鱼的头像个梭子,一嘴突出的犬牙状牙齿。 “海狼鱼,钓到一条海狼鱼了!”李亮望向这边道。 梁自强在朱天鹏配合下把海狼鱼取了下来,放到了船板。 估计一下,应该也有十来斤,比那条康氏马鲛小不了太多。 其实这个头,在海狼鱼中不算大了。有些海狼鱼能长到几十斤,甚至百斤。 慢慢油桶筏子的五百钩也全都收完了,各种鲽鱼加上剥皮鱼应该有接近百斤的样子。再加上两条意想不到的海狼鱼和康氏马鲛,已经百多斤的鱼获了。 “你这歪招,还真能管用,碰上有鱼的地方,每天搞个百把斤不成问题!”梁父高兴道。 邓招财观摩一番之后,似乎是受到了一些启发,感觉自己发财的机会来了: “原来不用船也能搞鱼?油桶哪儿没有,哪天我也去弄一批油桶,再买些钓线,这样不用买船就能搞延绳钓了!” 朱天鹏静静地给他泼去了一瓢冷水: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19节 “不买船,你打算每天坐着油桶筏子出海?” 邓招财顿时有些泄气。说来说去,绕不开还是得买船呀。 “船算了,我那点钱还要养我娘,要是多少能剩点,老子还得攒着娶媳妇呢!”邓招财当即打了退堂鼓。 提到买船,梁自强转头问朱天鹏: “阿鹏,你现在攒了些钱,应该也够买条小渔船了吧,要不要也买一条好一起出海?” 最近光是悬赏金,阿鹏分到手的就有三百,再加上平时的工钱、放一放海底窜的钱,估摸着买条小点的渔船也是够了。 虽然梁自强确实需要一个得力人手做搭档,但要是朱天鹏想要自己买船独立出海的话,他肯定也不能拦着不让人家挣钱。 出海人手的问题,再另行想办法好了。 结果朱天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的: “我家里也没谁,买船找谁搭档出海?再说这段日子,我没有自己的船,跟着你还不是挣了这么多?你这船还怪旺的,我还不如赖在你船上当帮工好,比自己买船都来钱!” 听朱天鹏这样打算,梁自强当然打心里高兴。同时也觉得,类似于海底窜那样的来钱方式,只要有机会尽量让朱天鹏多搞搞,总不可能光拿那几块钱的帮工费。 今天的鱼获要高于昨天,七百一十多斤的各类鲽鱼加剥皮鱼,卖到九十一块多钱。另外马鲛、海狼这两条大鱼也卖了十三块来钱。 今天的收入达到了一百出头,比昨天整整多出了四十多块。 接连一段日子,他们六人都是开着船,直奔那片水域,鱼获也基本以黄盖鲽、偏口鱼、剥皮鱼为主。 梁自强得益于自创的歪招,每天的收入高则近百,低则八、玖十,总能比其他两条船高出一截。 梁父和李亮不是没想过也整出这种油桶筏子试试,最终考虑到他们的船较小,不一定好掌控油桶筏子的拉力,也就作罢了。 进入五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五月这半个月来,也没怎么下雨,他们原本是想每忙碌几天,等到刮风下雨天气就休整。结果实在累得不行,只好自行决定在家休整两天。 梁自强一直没忘,医生曾叮嘱过他和陈香贝,让他们在临近生产的最后一两个月,去医院检查的频率要增加到半月一次。 五月中旬是同医生约好的产检时间,梁自强开船载着媳妇,尽量把船开慢点,一路晃悠到了县医院。 这次医院的检查项目算是增多了,除了给陈香贝听心跳,以及听胎心,另外还给她量了血压,然后凭借手感给她检查了胎位。 “胎心好得很,胎位也正常。这个月底再过来检查一次!”检查完后医生吩咐道。 从医院出来,发现不远处就有婴儿用品出售。 “买热天的婴儿衣就够了,冬天衣服我都给他织了好几套了!”陈香贝已经拿起那些小小的衣服看起来。 这年头也无法鉴别胎儿性别,两人都没把握,就避开了那些花色太明显的,尽量选了男婴、女婴都能穿的小衣服。 也就买了两套先备着,等到娃生下来确定了性别,到时可以再多买几套。 这里头摇篮也有卖,但跟后世的大不一样,是由竹子加藤条编织而成的那种。 款式就那两样,也没啥好挑选,陈香贝要了其中稍大的一款。 结完账出来,陈香贝才注意到梁自强还买了一包婴儿奶粉。 “你买那个干吗?我不想让他喝奶粉!”陈香贝只差调头回去退掉了。 “没说一定喝,总得备着吧?万一奶水少的话,也能搭着喝!” “你是钱多!你哪里看出来我会缺奶水的?”陈香贝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质疑,很是不服。 梁自强循着她的话,就又接连瞅了好几眼。虽然隔着衣裳,但依然颇有几分冲击视线。 他回想了一下刚成亲的那些夜晚,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好像确实是要大气了不少。 平时虽然每晚都会亲自上手一番,却没特意跟往日对比过。这一对比才发现,大半年里,媳妇某些方面真是长势喜人。 “嗯,确实,看来奶粉是不太用得着!”梁自强肯定道。 “你走开!”陈香贝被他瞅得恼火,“有没有奶水,哪是你看得出来的?反正不用奶粉,娃我自己喂!” 开船回到鲳旺村,已经是下午。 梁自强掌握着船舵,他媳妇则坐在舱里,透过半开的窗板,望着细浪绵绵的海面,也享受着习习的海风吹进舱来。 虽然邻近岸边的海水并没有那么清澈,看起来也没那么的美,但陈香贝却眺望得出神,看身影还挺惬意的样子。 看来,媳妇这是肚子变大后往海边走得少了,闷坏了。 突然,梁自强就听媳妇叫了起来: “阿强你快看,海面上漂着个什么怪物,黑乎乎的,又不像鱼?!” 梁自强侧头往舱外的水面看了过去,发现“怪物”似乎正往自己这边漂来…… 第281章 出海新搭档 媳妇望得还挺远的。大概十来米远开外,黑黑的一小截东西一浮一浮,在海面上缓缓漂动。 因为距离有些远,瞅不太真切,定睛细看似乎还带孔? 那截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是在波浪作用下还是怎么回事,向着他们的木船方向漂过来了。 离船越近,那东西漂过来的速度似乎愈发又加快了几分。 “我怎么觉得它就是故意冲我们这边漂过来了?”陈香贝眼中闪动几分惊疑,猜测道。 梁自强也有这感觉。 因为他发觉,如果只是在波浪推动下漂动的话,波浪也不是向着他的木船方向奔涌过来的呀…… 几秒之后,他们俩都瞪大了双眼,猛然就悟了。 只见随着距离的接近,继那一截黑乎乎的物体之后,又有一对湿漉漉的耳朵冒了出来。 然后是整个略显滚圆的脑袋。 再然后,是一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问候:“汪!” 这家伙显然是大老远就认出了他的船,同时也看到了坐在船上的陈香贝,前脚后脚并用游得可欢腾了,直扑他们的船侧而来。 “是多宝?它什么时候有在海边水里游泳这爱好了?!” 梁自强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多宝下海,而且看这情形,游得如鱼得水,一看就是老手,绝对惯犯了。 “你看我?我哪知道,我也头一回看到它这样,平时我又不来海边!”陈香贝的表情有些肝颤,“你还不快把它扯上船来,被浪冲走看你上哪找去!” 梁自强其实也肝颤。 最近是好在没怎么刮大风,近岸一带没有大浪。否则,估计多宝就真的成为一条“多宝”,跟大海融为一体了…… 他连忙伸出手来,往船侧的水中去拉。 多宝显然明白他的意思,还挺配合,伸出一只爪子递到到手里。 湿淋淋的多宝被他拉往船上,似乎觉得挺好玩。他一边拉,它一边把另一只前爪搁在船舷上,咧开嘴,像在冲他俩傻笑。 拉到一半时,它开心地伸出舌头,往他脸上舔。要不是他闪躲得快,差点就被狗东西舔到脸了…… 梁自强总算把一个囫囵的多宝全都拖上了船来,反手就是一个爆栗,颇有几分邝海霞平时敲打梁小海的神韵。 梁自强觉得这事隐患极大,不能惯着它,必须得教训。 “现在长成大狗了,以为自己多了不得啦?遇到起浪天,随便一个浪就把你卷走了,卷到水深的地方,等着喂大鱼去吧你!” 梁自强痛陈利害,声色俱厉。 多宝正咧嘴没脸没皮地笑着呢,听了一段,总算听出个味来了,知道是在严肃批评它。 那张刚刚脱离了几分稚气而有了成年大狗模样的狗脸,渐渐就拉了下来,嘴也不咧了,倒是一副似乎知错了的样子。 “好了好了,你这人也真是,好像它真听得懂似的!多宝平时还是很听话懂事的,可能就是觉得游泳新鲜好玩!” 陈香贝见他又敲爆栗,又板着面孔训多宝,就走过来帮多宝说话。 多宝秒变舔狗,似乎猜得出来女主人是在替它说好话,使劲摆着尾跑到陈香贝面前。 在她脚边“汪呜”轻哼着转了两下,突然一个激灵,抖动了一下。 一身黄毛上,湿漉漉的水珠,顿时飞溅了陈香贝一身。 陈香贝本能地护住肚皮,那张俏生生的瓜子脸一僵,转过脸就往船舱中走,不想理它了…… 木船载着多宝,渐渐靠岸。梁自强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沙滩上,母亲、大嫂、荔枝、小海全都在。 荔枝依然牵着亦步亦趋的两只蛎鹬,时不时让蛎鹬去海水中捡起一只小鱼小虾。 原来都在这附近赶海呢,难怪多宝在家里呆不住,也跟着来海边使劲地浪起来了。 “妈,都在捡蛤呢,多宝什么时候都会跑到海里头去游水了?”梁自强下船走近母亲身边问。 “你说它呀,它现在每天都要跑去海里洗个澡,都有好久了!”梁母看了眼一身水还没干的多宝: “最开始还不是看到水里有鱼,跳进去想抓鱼,把自己给淹到水里,一顿蠢叫,以为自己要淹死了。后头一看淹不死,会游泳,这下就没完了,天天往水里跑!” 原来是这样…… 梁自强脑补了一下,蠢狗第一次落入海水中,以为自己要完蛋,那副惊恐加绝望的神情,叫人实在厚道不起来。 陈香贝也没能憋住,笑着说多宝:“完了大黄的蠢劲都传给它了,是大黄亲生的错不了!” 多宝颇为荣耀地翘了翘尾巴。 这时一个身影提着只桶子就蹿了过来: “二哥二嫂,多宝可不是在玩水,它每天都能抓几条鱼!呐,你看桶,这大鱼它抓的!” 两人引颈往桶里一看,就见居然还是两条午鱼,每条有半斤来重的样子。 不是,荔枝现在赶海的路是越走越宽了? 都不怎么亲自动手了,撬蚝捡虾有两只蛎鹬,抓鱼交给了多宝。 主打一个飞禽走兽画风? “荔枝你听我说,要是遇上大浪的天气,多宝会有危险的,越卷越远就回不来了,你知道吧?还有,狗在海里,你不要跟过去追!” 梁自强现在是真担心,怕多宝被浪卷走,更怕荔枝情急之下,扑往水中去追,那就真叫悲剧了。 这一个狗子,一个妹子,一个比一个傻,真不叫人省心。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20节 “起浪的日子我们不来赶海的,”梁母接话道,“也不会带多宝来海边。荔枝你也是,以后赶海只能跟在我旁边,不能乱跑!” 梁母估计想到荔枝追狗的画面,也是有些怕。 “多宝每天喜欢跳水里洗澡,我想想,还不如干脆带它去船上,用长绳子拴住它,游再远也能拉上船来,冲不跑!” 梁自强最后想了想,决定道。 他原本就是打算养着多宝出海用的。 狗子的感觉很敏锐也很微妙,他在后世的节目中看过一些水猎犬,一旦熟悉了大海中某些特定鱼类的气息后,就能够在水中游动着寻找鱼类踪迹。 人在船上看不到水里有没有中层鱼、下层鱼,狗子有时却能感觉到,并以自己的方式告知主人。 当然多宝并非水猎犬,能不能多多少少起到那种作用,他也说不准。 这个,得试了才知道。 反正现在看来,多宝表现得还怪有这方面的爱好和潜力。万一多宝真能起到一些作用,他们放延绳钓的效率还真能再提高一点! “你还真让多宝下水里给你找鱼?海里不是有鲨鱼、鲸鱼什么的吗,要是碰上那种,多宝不是刚好往嘴里送上去吗?!” “你放心好了,又不是让它下水去深海。浅海这么多年,我是一条鲸鱼、鲨鱼都没碰上过!”梁自强肯定道。 当然,猫鲨不算。 那玩意早就跟多宝较量过一轮了,秒速败下阵来,“猫鲨”这名字,最后就剩下一个字,猫。 浅海中其他猛一点的鱼,比如十几斤的马鲛之类,只对小鱼感兴趣,平时都不伤人,应该同样也不伤毛茸茸的狗。 危险性当然也不百分百排除,但梁自强比较一下,觉得危险程度比它在这海边没绳子瞎游要低多了。 说话间,多宝猛往水中一蹦、一按,又咬起一条虾虎鱼上来了。 犹如顽童般开心到摇摆,浑然不知,自己的岗位已经在几句话之间被安排上了…… 第282章 马鲛与沙丁鱼一起端 家里的绳子从来不缺。 在给多宝身上套绳子时,多宝一开始以为是跟它玩一个新的游戏,玩心大起,歪着脑袋时而用牙咬咬绳,时而用两只爪子捧起绳头,抛着玩。 玩着玩着,才发现自己怎么被套进去了,于是用爪子往身上挠了挠,想把绳套挠掉。 其实梁自强制作的时候注意了松紧适度,也不是套脖子,而是如同小马甲一般,穿套在多宝的前肢根部,两条前腿从中穿出来。 与多宝胸背接触的部分也是用的宽布带,根本不至于难受。 多宝之所以用爪子推,是因为第一次往身上戴东西,没太习惯。 直到被牵起来,往海边走,多宝大概是想到可以去海中游泳洗澡了,顿时就不抗拒了,很配合地朝着海边一溜小跑。 来到海边,把整套行当放上船的同时,将多宝也牵上了船去。 这一下,多宝大出意料,没忍住“汪”了一声。 就好像人在说“卧槽!”。 木船开动,渐渐向着天高海阔之处越行越远,多宝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坐着船出海了。 顿时,船头船尾全是多宝在蹿,一条狗制造出了十几条狗的身影。 这里汪呜一声,那里嗷嗷两下,虽然没谁听得懂它在嘀咕啥,但那份兴奋,谁都瞧得出来! 以往,大家都嫌邓招财嘴碎、唠嗑。这下来了个更加嘴碎的,邓招财瞬间被压制。 开到比较远的海面后,梁自强他们三条船又开始试探水下的鱼情。 “强哥,你这不是带狗过来了么,要不让你那狗下水试试,看看水下有没有鱼?”邓招财瞅向这边的多宝,问道。 按照平时的老办法,都是把延绳钓直接抛入水中,然后等等个多两个钟头,再起钓,就知道水的中下层有没有鱼。 这办法的缺点就是费时间。 熟练老到的水猎犬跳入水中一阵上浮下潜,当然能够发现鱼的踪迹。但是多宝毕竟还从来没试过,只是经常在临岸一带海水中游泳抓鱼而已,这时到底行不行梁自强也没谱。 “试试看,”梁自强正有此想法,拍了拍多宝的脑袋跟背部,“多宝你不是成天想着下海去游泳吗?给你机会游个够去,水下要是有鱼记得汪两声!” 他说的这些话,多宝大概率是没听懂,唯有要放它下水游泳玩儿,这点它看出来了。 看得出它特兴奋,尾巴已经摇上了,跃跃欲试。 来到船舷处要往下跳时还回头看了梁自强一眼,似乎是在说,“我真下去了?这次可是你放我去玩儿的,一会不许敲老子爆栗,不许骂狗!” “下去吧,你不游,一会我可反悔了!”梁自强向海面努努嘴。 多宝似乎真怕他反悔,这下,毫不犹豫一个纵跃,身姿矫健,漂亮地落入了水中。 身后那条绳子,在半空中震荡了一下,划出一道曲线。 绳子不仅粗,而且特别长,另一头是直接拴在了船舱里面。这样就能保证,不管多宝游到哪,都能随时被拉回到船上来。 要不然还真怕它在水里游上瘾了,越游越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多宝显然很享受,一开始露出小半截在外,后面只露出只狗头,渐渐就只留鼻孔在水面了。 但它不太明白主人意图的样子,并不往水下面潜。其实狗子潜水是没点问题的,全属自带技能,或许多宝这会儿不想玩潜水吧。 邓招财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叫着: “往下呀!浮在水面还要你干毛,水面有鱼的话我们又不瞎,谁还瞧不见?握草强哥,你养了条傻狗,把它带上船一点用没有!” 面对邓招财喋喋不休的诋毁,多宝浑不在意。它正在水里欢脱着呢,看样子,已经把偌大的海洋当成私家游泳池了。 多宝不配合,梁自强也没办法。又不是真听得懂他的话。 突然,正惬意享受着豪华泳池的多宝,一个激灵,“汪呜”一声,声音还不小。 紧接着,李亮、邓招财还有大哥,也都一个个叫了起来: “握草好多鱼!个不大,是沙丁鱼还是什么,跟逃难似的!” 好吧。水下还没发现鱼,水面上却是肉眼可见,来了一大群鱼! 鱼由远及近而来,很快他们就看清了,确实是一群沙丁鱼。数目还不少,并非正常流动,而是边游边跳,让整个那一片海面,都变得如同煮沸的水。 “怕是有什么鱼在背后追?!”梁父开口道。 平时,沙丁鱼跟竹刀鱼、针良鱼还不大一样,它们大多数时候平静地游着,并不太擅长跳出水面。 除非,被逼急的情况下。 眼前,就很有几分慌不择路、狗急跳墙的味道。 果然,梁父说完没多久,就见水花溅起,好几条大鱼每条怕是有十几斤以上,跃出水面,紧追着沙丁鱼群穷追不舍。 “马鲛!真是有马鲛在捕食沙丁鱼!”梁天成高声道。 十几斤的鱼说大也不算特别大,多宝看见后,还怪兴奋的,嗷嗷一顿乱喊乱叫。 “多宝上来,别玩了!”梁自强开始把多宝往水上拉。 马鲛倒还不至于跟多宝干上,最主要是多宝在船侧的水中,会影响到他们撒网捕捞。 今天还没开始放延绳钓,眼前这情形,是能够站在船侧尽情地撒网,先捞一大波了。 大鱼小鱼、逃的追的,都一起撒网捕捞再说。 多宝显然还没游过瘾,被拉上来后有点不情不愿,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站在船上时不时对着水面鱼群叫两声,跟个督军在观战督战似的。 三条渔船都迎上了鱼群,开始抛网。 沙丁鱼其实超便宜,但好在眼前的数量很是可观。梁自强一网拉上来,估计超过了百斤,而且里面还网中了一条十几斤的大马鲛。 拉鱼时,梁自强跟朱天鹏合力拉拽,多宝也不甘袖手旁观,学着他们,用嘴咬住渔网的纲绳,往船舱里走。 “谁说带多宝来没用,瞧见没,拉网的动作都不比你差!”李亮看见这边的情形,随口便挤兑上邓招财了。 说笑间,把鱼倒到船板上,渔船追上鱼群,又开始撒第二网了。 人在说笑,狗子也不甘寂寞,汪个不停。 梁自强一回头,好家伙,原来是跟马鲛干上了。 马鲛被扔到船板上后,没了在水中的力气,不捕食沙丁鱼了,但那股气势还在。 见到多宝走过来,马鲛可能是怕呲牙咧嘴的家伙对自己下嘴,就先嘴巴一开一合地威吓起多宝来了。 多宝哪肯示弱,对着鱼头,声色俱厉一番吼叫。 今天的捕捞之旅,注定是要热闹非凡了。 不断的吠叫声中,一网接一网捕捞上来。 渐渐地,船上鱼越来越多,一不小心沙丁鱼丰收了。 第283章 钓乌贼是技术活 持续了一上午的捕捞,才算停了下来。下午他们腾出时间来,开始放延绳钓,但这次没什么大的收获。 回到村里,梁自强去卖鱼前,把多宝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多宝远远看见荔枝她们在沙滩赶海,扭头对梁自强轻哼一声,就撒腿跑去找荔枝了。 这天的沙丁鱼足足有八百三十多斤,九分一斤;大马鲛五毛五分一斤有两条。两样一起到手了九十多块钱。 卖完鱼回到海边,梁自强发现,多宝已经跟梁小海“打成一片”。 梁小海现在没了海龟玩,企图将多宝收归为自己麾下的坐骑。这会他一番软磨硬泡,骑到了多宝的背上。 谁料多宝一点也不买账,一个猛抖,滑得跟泥鳅一样跑了,留下梁小海四仰八叉摔了一身沙子。 梁自强还没走过去,却有另一个人走上前,将梁小海拎了起来。 是林百贤,正带着自己娶回门不久的江秀婷,也凑在人群中赶海捡蛤。 看得出来,江秀婷跟陈香贝一样,做女孩时没有太接触过大海,更没赶过海,这会在海边用小铲子挖蛤,挖得不亦乐乎。 林百贤给她介绍梁自强时,她抬起头揩了揩刘海,冲人笑时都与袁小美很有几分近似。 打了几句招呼,林百贤就说起正事: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21节 “阿强你上次不是说延绳钓吗,昨天我已经去县城买了一套回来了,明天跟你一起出海?” “买回了?”梁自强倒是没想到他动作还蛮快,“行,以后一起出海,对了渔网、海底窜也一起带上,遇到啥情况就用啥工具,几种搭着一起来!” “那肯定呀!哎呀,就是感觉有些手生了,算起来都半年没开过船出海了!”林百贤感叹。 两人正聊着,林百贤突然一偏头,惊愕的神情从脸上一闪而逝。 就见刚刚还在独自挖蛤的江秀婷,突然就瞅见了不远处的袁小美,于是主动就凑上前去了,也不知是在向袁小美讨教怎么找蛤,还是聊些别的。 总之,两个没怎么打过照面的女人,居然就这么聊了起来。 空气尴尬了一秒,林百贤也不好走过去,索性拉着梁自强站在一边先继续说会话。 不一会再转头,却见又有好几个女人聚拢了过去。江秀婷无不同她们有说有笑,就仿佛已经相熟了好多年一样。 这江秀婷的性格,似乎有点自来熟呀? 梁自强突然有一种预感,以她这性子,不出一个月,估计就会比陈香贝大半年在村里认识的人还要多…… 好一会,天色都渐渐有几分转暗了,江秀婷那边终于聊差不多了,拎着不多的一点花蛤走了过来。 梁自强再次同他俩打声招呼便要回家了。离开前,就听江秀婷兴冲冲地跟在林百贤身边大声说道: “阿贤我跟你说,我发现你们村有一个袁小美,她们都说我跟她长得挺像的。你一定还没注意到吧!” 梁自强:“……” 挺好,梁自强觉得,心大的女人应该能够挺快乐的。 第二天再出海时,林百贤果然也早早过来了。 严格说,林百贤比他们几个来到海边都要早,已经忙前忙后,给船加上油,然后又仔细检查设备有好一会儿了。 他的船停了有好一阵了,所以出发前要花更多时间检查。 好在,这半年里,他那醉醺醺的老爹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时不时也会用一下船。 但林百贤今天并不是同他爸一起出海,而是同他弟弟,今年才刚到十四岁的林百义。 林百义这个年纪,初中显然也还没读完,看来是跟当年的梁自强、李亮他们一样,读到一半的初中不读了,开始出海谋生。今天大概就是他第一次开始学出海打鱼的日子吧! “阿义也开始来打鱼了?”梁父瞅见了林百义,笑笑感慨道,“看着抱在手上的小娃娃,一个个全都长成大人了。日子过得快喔!” “是啊,”林百贤冲梁父道,“我自己都是个半吊子,都不知要怎么教他。有福伯在最好了,多教一教我和阿义啊!” “不难的,阿义小子看着机灵,又不像我家阿成这样笨,二十老几了还学不精!” 听到被点名的梁天成恍然抬起头:“啊?” 四条船一起开往大海。开了一程,林百贤后知后觉,突然瞥见了梁自强的船头,一抹纯正的土黄。 “卧靠阿强,你玩什么?握草这狗东西怎么在船上?!”林百贤一整串的惊讶,跟没见过狗似的,“你带个狗东西来船上有啥用,占地方!” 梁自强还没回答,多宝已经冲他汪汪两声答上了。似乎在说: 说谁狗东西呢!小爷绑上绳子就敢往海里跳,你敢跳不? 要不小爷身上的绳子借给你用,绑上试试?! “都是打鱼为生,别瞧不起同行!”梁自强呵呵回了句林百贤。 一路上人和狗沸沸扬扬,时间似乎都变得快了些。不经意间,就到了广袤无边的海域。 转悠一阵后,暂时没遇见像昨天那样的鱼群,倒是发现水中漂浮着很多乌贼。 见这群乌贼个头都还不小,几条船当即便撒开网来。 捕捞了几网,发现水面的乌贼相对好捕捞,而水底下似乎还有不少的乌贼,用手抛网的效率显然还不如延绳钓。 于是,一盆盆的钓线都开始绑上主干绳,往水中放钓。 两个钟头左右后陆续收钓。 林百义扯起一根钓线,喜不自胜地叫道: “哥你快看,好多啊!几只钩上全是……”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脸上就变作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只见铁钩上明明粘得很紧的乌贼,突然一个松动,就从钩上掉了下去,落回了海水之中。 紧接着,另几道钩上的乌贼也相继松动落海。 几乎眨眼之间,几只铁钩上的乌贼便全部掉落,铁钩变得空空荡荡。 林百义并非独一无二。 梁父那条船上,梁天成也是犯了同样的错误,急着扯上来的乌贼全都重归大海,潜水逃走了。 “快去船上拿抄网呀!”梁自强冲他们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手抄网,“没这个,乌贼是钓不成的,一只都到不了手!” 说着,梁自强便与朱天鹏配合起来。 朱天鹏拉起水中的钓线,梁自强同时便已经将手抄网伸了过去,在铁钩的下方提前等着。 乌贼跟鱼类是大不一样的。 乌贼不咬钩,而是靠触腕、吸盘抓住饵食,但在被提出水面的一刹那,它们发觉身躯悬空,便会立即松开触腕,脱钩逃跑。 所以在钓到墨鱼后,必须要同时准备手抄网,同步用抄网将其接住。 果然,刚一出水的乌贼惊了一惊,便松开了触手。 向下一落,毫无悬念,稳稳地跌入了下方的手抄网中。 掉一只,接一只,并不比从铁钩上摘鱼麻烦多少。 梁自强发现,光是这一条钓线上,乌贼就多到超出预想…… 第284章 礁石被炸,捡漏 乌贼并不完全固定在哪层,往往会在上、中、下不同的水深处浮沉而动。 因此,梁自强他们这时拉上来的延绳钓,几乎无论上层钩还是下层钩,全都有乌贼。 跟梁自强一样,李亮也拿出了船上备用的手抄网,提前去接,基本上都在乌贼逃离之前给兜住了。 梁天成在被父亲责怪几句之后,也找出手抄网与父亲配合起来。 唯独只有林百贤,发现失算了,很久不出海,船上也没备上手抄网,结果眼睁睁看着钓到那么多的乌贼,却到不了手。 最后还是梁自强让他兄弟俩先等着别收钓。梁自强这边所有钓线全收完了,船上装了半船的乌贼,然后把自己的手抄网借给了林百贤用。 这样,林百贤今天总算没有颗粒无收。 四条船,全都装着乌贼,开始继续向前行进,物色新的水域放钓。 搞到这么多乌贼固然开心,但也有犯愁的地方。 大多数乌贼是在落进手抄网的时候就开始急眼,一个劲地释放墨汁,但也有一部分乌贼,是放进船舱之后,才开始亡羊补牢,愤然地飙出墨水。 船上东一滩西一滩,全是墨。 别说人,就连多宝都不知该往哪里下脚了。四只爪子全沾满了墨,再往别处乱蹿,于是一步一个脚印,船头船尾,梅花朵朵。 这都不算啥。在船上蹿了一会,突然嗷呜一声,不一会又嗷呜一声,听声音还怪凄惶的。 梁自强正开着船,探头往这边一看,要笑惨了。 这些缺德的乌贼,每次多宝一经过,就时不时向它身上喷出一股剩余的墨来。 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多宝躯干、屁股,甚至脑袋上,全是一片片的墨汁。 好好的一条黄狗,变成了黄黑相间、见所未见的斑点狗! 多宝扭来扭去,拿舌头去舔自己身上。估计那味儿它接受不了,舔了两下不舔了,苦着脸一边嗷呜一边看梁自强,小眼神委屈巴巴的。 “傻东西,这哪舔得干净?”朱天鹏笑了一阵走近来,却也爱莫能助,想想指了指海面,“不如跳下海去重新再洗个澡?” 多宝竟然朝着朱天鹏就一个劲摇起尾巴,那意思似乎正中下怀。 梁自强觉得,要是干涸掉估计还不太容易洗掉,也只能让多宝现在下水去洗了。 “去吧去吧,一会上来后找个地方好好蹲着,不要再在那堆乌贼跟前晃来晃去了!” 梁自强一抖绳,多宝一个凌空跳,又下到水里,浪去了。 船一边徐徐开,多宝一边跟着船侧游。 一开始是跟平时一样,露出个头或者鼻子在外游着。后来大概是觉得头顶的那些墨,也必须泡个彻底,于是多宝便开始整个儿地往水下潜。 “你看你看,前头我就说吧,多宝会潜水!” 梁自强总算看到多宝潜水了,带着几分老父亲般的骄傲道。虽然他此前并没有说过,多宝会潜水。 每潜一会,就见一个狗头从某个地方突然又冒出来。每次冒出来的地方还不一样,多宝似乎瞬间迷上了这种感觉,跟捉迷藏似的,一下沉一下出其不意地浮出来,玩儿得不亦乐乎。 渐渐过了有一会,还没见狗头从什么地方浮起,一直站在船侧观望的邓招财不仅叫了起来: “握草,蠢狗不会是玩砸了吧!溺水了?强哥你快拉,要不然等它自己一会浮上来,今晚你就有得狗肉吃了!” 梁自强心里也一阵发虚,赶紧拎起拴在船上那道长长的狗绳,准备往回拉。 就在这时却见多宝的狗脑袋在不远不近的一个地方重新钻出了水面。 “汪汪!汪汪!” 出了一大口气后,多宝第一时间就对着船上的梁自强一阵大叫。 “怎么了这是?一出来就叫是什么意思?”梁天成和林百贤他们都开口奇怪道。 “是不是它发现了水下有鱼?”梁自强想到一种可能。 他还正说着呢,多宝见他们不解其意,便又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 又过一会再冒出来,嘴里真就叼着一条鱼。 “这什么鱼?”叼在多宝嘴里,梁自强不大看得清楚,“多宝你快上来,我瞧瞧什么鱼!” 见他招手,多宝立刻向船边游来。 眼见要接近船右侧,梁自强着急道:“去船头,从船头上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22节 船右侧已经重新放了延绳钓,铁钩有好几百只,万一钩掉多宝身上一两块皮,估计能在船上大叫大闹一整天。 他让朱天鹏放慢了船速,渐渐几乎停滞,自己则通过手势,引导多宝游到了船头,然后用绳子把它拉了上来。 多宝一站稳,就把嘴里鱼往他脚下一放,起劲地摇着尾巴,似乎等他表扬。 梁自强一看船板上那鱼,不表扬还真不行了。 只见这鱼呈长椭圆形,身躯线条非常流畅,背面紫蓝色,腹面淡红色,体侧细看,还有两条黄色的纵带,很细长,从头延伸到尾。 “乌尾冬!是条双带乌尾冬!”梁自强喜道,“好样的多宝,下水洗个澡还真发现鱼了,这鱼还不便宜呐!” 梁父听到了他的话声,问道: “真是乌尾冬吗?乌尾冬可比银鲳、金线鱼都能贵点,不太可能在这地方呆吧?” “反正多宝叼上来这条绝对是,水下多不多就不知道了,”梁自强猜测道,“刚刚多宝一阵大叫,估计是水下还有一些!” 其实梁自强也没把握,按说这片水域,怎么看都并不符合乌尾冬的栖息条件,但鱼都摆在眼前了,还能说什么。 “停下来试试呗!”他们当即决定。 几条船全都放缓速度近乎停滞,在这片水面等待着船侧的延绳钓出结果,看能不能钓到乌尾冬。 等待的时间,他们正好做起中饭来。 除了家里带来的蔬菜,梁自强还洗净了一条乌贼,切成一条一条的乌贼肉。船上有酱油,做起了酱爆墨鱼肉。 吃饭时,也用小盆装了一些放船板上给多宝吃,还夹了一些蔬菜在里面。 都能够吃到米饭了,多宝居然还不知足,一直贪心地往梁自强他们的碗里瞅,显然,是对香喷喷的酱爆墨鱼条大感兴趣。 梁自强装没瞧见,多宝于是就用爪子将自己的狗饭碗向梁自强的跟前推了推,吐了吐舌头,意思很明显了: “来点,刚给你立过功呢,给我也来点这墨鱼条!” 朱天鹏有些不忍,都准备将自己碗里的墨鱼条夹给多宝了。梁自强连忙拦住他: “不行的,狗不能吃墨鱼,它消化不了这玩意!” 多宝来气了,对着梁自强汪汪两声,意思说你干啥呢!你不给就算了,别人愿给,你还拦着,安的什么心! 来气就来气吧,总比吃了墨鱼然后上吐下泻要好。 朱天鹏只好收回了墨鱼条,多宝失望之极,拉长了脸,默默吃完了盆里的米饭蔬菜。 吃完也不找梁自强玩了,独自跑到一边,趴在那闷闷不乐去了。 梁自强暂时没管它。吃完饭个多钟头也过去了,是时候该收一收延绳钓,看看有没有什么结果了。 “乌尾冬,真的是乌尾冬!” 李亮、梁天成、林百贤几个的声音纷纷响起。 梁自强与朱天鹏也同时拉起两根钓线,一条条在铁钩上摆动的鱼,全是双带乌尾冬,有着两道平行的黄色细线。 他发现,这些鱼全都集中在钓线的中层铁钩,上层与底下层则几乎没什么鱼获。 这点倒是符合双带乌尾冬的习性,这鱼本就喜欢在水的中层流动,平时既不经常上浮,也不潜入水底。 或许,这也正是多宝钻入水中之后,便能发现它们踪迹的原因。要是太过于底层,多宝倒未必能够发觉了。 倒也算不上多密集,但每条钓线上都会有几条。 待到所有钓线收完,梁自强船上也有百把来条乌尾冬了! 另外几条船上显然也是收获到不少的乌尾冬了,梁天成、李亮他们纷纷夸了起来: “咱们小看多宝了啊,今天给咱们立功了,是条好狗!” 林百贤、邓招财也跟着附和。 梁自强反问他俩:“前头是谁一直骂蠢狗,说带上船来没鸟用?” 那两人颇有些过意不去:“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一片夸赞声中,多宝却仍郁闷地趴在船上一角,为了没能吃上一口好东西,还在耿耿于怀。 “不对,有一些鱼身上鳞片好像怎么有点脱落?”梁自强突然发现。 前头摘鱼时也没太注意,毕竟大多数鱼还是很完好,也活力十足。只有个别鱼身上,鳞片有一点脱落。 “是不是被其他什么鱼给追的?按说这鱼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梁父也寻思起来,说道。 确实,不管是双带乌尾冬,还是其他种类的乌尾冬,一般都喜欢栖息在岩石礁、珊瑚礁地带的水域中层,很少有例外。 所以平时出海,在普通水域,他们是极少遇上乌尾冬这类鱼的。 然而他们此时收获大量乌尾冬的水域,放眼之处,空空荡荡,海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岩礁带。 “爸,我觉得离这不会太远的地方,应该就有礁石带,乌尾冬肯定是从那里过来的。咱们要不找找看?找到的话,礁石带的乌尾冬说不定比刚刚这些更加多得多!” 梁自强思忖了一下,提出道。 “按说是这样的。往附近找找看有没有礁石吧!”梁父赞成道。 分析了一下洋流的动向,推测了一下这群乌尾冬的源头方位,几条船便开始向着猜测中的方位开进。 还没有开出多远,几个人便同时惊呼起来: “看水面,有鱼漂着!”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海面零星地漂着几条鱼。 与平时不同的是,这些鱼都翻了白肚,已经死了。 几人都拿出手抄网,开近后,伸手捞上来一两条。 “乌尾冬!这些死鱼真是乌尾冬,怎么回事?” 继续向前开,一片礁石丛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 与此同时,更多的死鱼也出现在眼前,不再是零星几条,而是在礁石附近的水面漂了一大片! 捞起一看,除了乌尾冬,还夹杂着其他鱼类,最显眼的是,就连老虎斑、褐带石斑这种堪称高端海货的石斑鱼都有。 更为触目惊心的是,整片礁石丛早已不再保持完整,而是破碎不堪,像是承受过猛烈的冲击。 “炸鱼!有人在这片礁石里炸鱼!”梁父十分肯定道。 除了撒网、海底窜、垂钓、浮刺网、延绳钓、拖网等捕鱼手段之外,炸鱼也是一种搞鱼的手段。 在炸鱼者看来,那些正常的捕鱼手段,效率都有点低。 而他们只需要用玻璃瓶搞点猛料在里面,往一片水域一扔,整片水域中,无论大鱼小鱼,也无论表层、中层、下层,所有鱼没一会就都翻了白,浮出水面一大片。 这些炸鱼者只需要大把地捞上船,便能收获得满舱满载。 然而,这种所谓捕鱼手段,其破坏性也是不用说的,对整个海洋的全部生物都带来很大危害。 正因此,不仅后世严禁炸鱼,就算在这个八零年代,炸鱼也是被禁止的捕鱼手段,只是相对没那么严。 但不管怎么禁,总还是会有人驾着船,偷偷流窜在海面炸鱼,东炸一下,西炸一下,行踪飘忽。 “可恨啊,海再大,被他们这样乱搞,鱼也会被他们搞绝的!”一旁的朱天鹏叹道。 “也不对,既然是偷偷炸鱼的,炸完之后肯定得把死鱼赶紧捞走啊,趁新鲜,还是能卖得起价的。这些乌尾冬可是好鱼,不便宜!” 看到水面还漂着这么大片的乌尾冬,李亮则是不解地说起来。 “可能是发现周围来了渔船,怕被撞见,还没来得及捞走?”梁自强猜测道,“还有种可能,他们的目标不是乌尾冬,这片礁石里应该还藏着很多值大价钱的石斑鱼,他们捞的时候,拣着值钱的石斑捞,乌尾冬就没太放在眼里了!” 梁自强自己觉得后一种可能更大。 实际上,炸鱼者有可能在普通海面炸,也可能在礁石带炸。但更多情况下,还是炸礁石带。 这是因为,礁石带里如果藏有石斑的话,就会比普通海域的鱼类要值钱很多,足以大赚一笔。 就算是炸死的石斑,价格上会打些折扣,但炸死不久就去卖的话,价格仍然是非常可观的。 还有个原因,石斑很难用常规的捕鱼方式搞到手。 撒网,撒不进礁石缝里去;浮刺网,同样拿礁石丛没办法。 就连最狠的拖网,对躲在礁石里的石斑也无可奈何。 延绳钓面对礁石,也不大起作用。 比较常用的就只有垂钓,但是拿钓竿伸进礁石区一竿一竿地钓,显然鱼来得太慢了。 炸礁石,然后等着在水面捞石斑就行了,这方法可恶,却比以上那些方法都省事又来鱼快。 “应该就是奔着炸石斑来的,我看了下,水面浮着的主要都是乌尾冬,石斑很少,都被捞走了!”梁父跟梁自强的看法比较一致。 “这些狗东西,生儿子没屁眼!”李亮愤愤骂了句,下一秒便道,“但这炸都炸了,一大片的乌尾冬也是钱啊,咱们不捞一捞?” 乌尾冬虽远不及石斑身价,但已经胜过大多数的普通海鱼了。 “捞吧捞吧,这些鱼看着都还算新鲜,炸掉应该也还不超过半天!”梁父也已经去拿渔网了。 很显然,在这片地带的洋流下游,梁自强他们之所以会每人钓获百来条乌尾冬,就是因为这里在炸鱼,一部分没有被炸死的乌尾冬仓皇逃离,去了别处,给梁自强他们遇到了。 虽然炸鱼已经是好几个钟头前发生的事了,但此刻,空气中还隐含着淡淡的火药味。 就在隐隐的火药气息中,几条船上的人都忙着抛网,专捞水面漂浮的死鱼。 为了方便在船侧进行撒网,他们特意把各自的延绳钓全都从水中收了回来,以免铁钩挂住手抛网。 相对于人,多宝对气味的反应则比较大点。 原本,它一直趴在角落不吱声。这会,鼻子一抽一抽,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 在梁自强他们看来很淡的火药味,或许对于多宝来说,却已经是很浓很重的味儿了。 突然,打着打着的喷嚏,声线猛地上扬,变成了剧烈而警惕的“汪汪”声。 “汪汪!嗷呜!汪!” 原本静静趴在角落的多宝,已经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夹紧了尾巴,身躯也绷紧了,充满警觉。 就在莫名其妙的狂吠声中,一个湿漉漉的身影,从船侧慢慢冒了出来,往船上爬。 不是人,却如同人一般,搭住船舷的边缘,然后一个翻身,爬上了船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23节 第285章 被炸伤的海狗 这一刻,梁自强正在舱内操纵着航向,不断接近一些漂浮的乌尾冬,朱天鹏则站在船舷边负责抛网捞鱼。 多宝的反常举动引起了梁自强的注意,他从舱内探头往外一张望,就见到一个不明生物沿着船舷,爬上了船来! 朱天鹏也是听到身后一阵异响,向后一扭头,亲眼看见那一个东西从另外一侧的船舷翻过来,手里的渔网当即僵住了,嘴里大叫一声“握草”! 梁自强本能地抄起了船上的那根粗木棍,向那东西走了过去。 朱天鹏也将渔网绷在手里,挡在胸前,准备拿渔网当防身工具。 多宝更不用说了,喉咙里发出低吼,整个已经进入战斗状态。 两人一狗,就这样围住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大眼瞪小眼。 “握草阿强,我刚好像看到有个啥玩意,块头跟个矮人似的,翻进你船里去了,是个什么东西?!” 另外的船上,李亮已经叫开了,梁父、林百贤他们也纷纷向这边发问。 “应该是头海狮吧?!”朱天鹏揣测道。 “这不是海狮。”梁自强摇了摇头。 只见上了船的不速之客,体长目测大概一米半的样子,估计能有七八十斤吧。 这家伙全身黑棕色,腹部颜色稍浅,脑袋特别的圆润,耳朵很小,胡须却又硬又长如同几根天线。 它的四肢怪有意思,似脚非脚,有着明显的鳍状。此刻,它就用四只像脚又像鳍的东西撑在船板上,半立起身。 面对多宝色厉内荏的叫嚣,它也不怎么往后退,只是稍稍缩了缩,那双特别大的眼睛,像永远也晾不干似的,潮湿地望向梁自强他们。 光看圆溜溜的脑壳,竟是跟多宝有几分相似! “海狮没它这么好的一身皮毛,是条海狗!”梁自强肯定道。 “卧靠海狗?听过没见过活的呀,我看看,真是稀奇了,海狗怎么还往人的船上爬起来了?!” 林百贤、李亮他们全都把船开了过来,就连正专心捞着鱼的梁父都撇下浮鱼,靠近了过来。 靠拢后,梁父确定道: “还真是条海狗!这玩意喜欢往人的船上爬吗?我以前可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啊!” 邓招财则兴奋道: “看着年龄不小,绝对比多宝的年龄大多了。多宝,你哥来找你了!” 李亮白眼道: “你眼睛差点事呀,看清点,是条母海狗,看那肚子,好像还怀孕了?” 按说,就算是误爬上船来,面对这么人的围观,海狗也该心生怯意,转身就跳回海水中才对。 然而眼前这条海狗,听着一阵嘈杂,不但没转身,反而向着梁自强和朱天鹏的方向,继续往前挪动一下。 “下去!下去!”朱天鹏挥动手臂,一阵驱赶。 这才发现,居然连赶都赶不走。 海狗除了勉强挪动几下,愣是没有半点要下船的自知之明。 “血,这海狗是受伤了!” 梁自强猛看见,在它挪动后的船板上,留下一条血迹。 母海狗鼻子一皱一皱,鼻子两边的胡须抖动,发出了低沉而持续的叫唤声。 没谁知道它在叫着什么,但配合一双充满哀求神色的大眼,不难感觉出,满满的乞求意味。 梁自强继续往它背后瞅,就见它背部一直往下,皮毛裂开处,带有伤口。 “怕是被鲨鱼咬伤了?”邓招财再次猜测。 “又不是什么深海,哪来鲨鱼?”这次连林百贤都开始质疑邓招财了,“这不是有人炸鱼嘛,估计怕是给炸到了!” “阿贤说得对,应该就是被炸伤了!”梁自强点头道。 见这条海狗可怜巴巴的,也没什么伤害力,赶又赶不下船去,梁自强就先不去管了。 “多宝看着它,别让它往船舱里头乱蹿!” 跟多宝打了声招呼,梁自强就继续开船打捞乌尾冬去了。 由于只是捞水面的浮鱼,不用考虑包抄水下,所以等待时间相对不那么长。一网抛出,罩上一片浮鱼后,很快便开始收网。 捞上船来的除了大多数是乌尾冬,也有少数的鲷鱼,偶尔夹杂一两条石斑。 浮鱼很分散,捞完后,时间也不早了。 梁自强看了看自己船上的两条狗。多宝仍跟海狗相对而坐,但神情中那种满满的戒备与紧张已经渐渐消失。 此时,多宝不再汪汪狂吠,而是声音低低地汪呜两声,而那条海狗也同样低沉地呜呜几声。 刚刚还如临大敌呢,一会工夫,这就交流上了吗? 动物的世界,真心不懂。 返回时,见这条海狗赖在船上,赶也赶不下船,梁自强也不赶了。 主要是那充满乞求的眼光与叫声,再加上肚子里还怀着只小的,这让梁自强不能不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返岸路上,朱天鹏还特地从打捞上来的那些鱼中,选了一些不值钱的小杂鱼,扔给海狗。 海狗叼起了小鱼,没有咀嚼,直接就吞咽了下去。 遇到偶尔一条大些的鱼,它同样没去咀嚼,而是用前肢将鱼撕成小条,塞进嘴里,然后照旧是直接吞下。 海狗是不会咀嚼的,它们的牙齿很特殊,天生就没有咀嚼的能力。 平时吃东西,要么直接吞,要么用前鳍扯碎了再吞。 到了岸上,几人把今天的鱼获推去郑六那出了货。 今天主要就三波,先是延绳钓收获的一批乌贼,然后是中途多宝跳下水洗澡时,发现的一小撮逃难而来的乌尾冬,再后来是在礁石丛打捞的大量被炸死的乌尾冬。 普通乌贼才一毛八,这次量虽大,但总体收入并不高;百来条活的乌尾冬有几十斤,这鱼价格可观,七毛每斤,卖了有三十几块。 剩下最多的是被炸死的乌尾冬,可惜价格上大打折扣,只能按四毛每斤来算,也卖了有六十多块钱。 一天的收入加起来,倒是超过了百元,达到了一百一十多块。 这其中,功劳最大的怕就是多宝了。没有多宝,无论活的乌尾冬还是后来漂浮的那些乌尾冬,都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卖完鱼看了眼,那条海狗还在船上。 梁自强估计它可能是需要一个干燥的,类似于陆地的地方疗伤吧,就没去管它了。 随它去,或许夜里它不想呆了,就自己翻身下水去了。 即便万一它跑上岸,海狗对人也没啥攻击性,而且在陆地上爬行速度又极其缓慢,堪称蠢萌之极。反过来,倒是有可能沦为村民的锅中食物。 晚上在家跟媳妇说起多宝今天的表现,媳妇也夸了几句多宝。 媳妇还特地往多宝的狗食中扔了两片猪肝,多宝觉得自己受到了重奖,白天没吃到肉的沮丧顿时一扫而空,摇头摆尾可开心了。 (海狗萌图两张,已发在这章下方“本章说”评论中。点击“6条评论”那几个字,就会展开图片。才发现好像只有手机起点app有这功能,电脑版看不了图片。) 第286章 怪鱼放电几百伏暴击 都说狗的记性好得离谱,但多宝似乎有一个优点:专记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情差不多睡一觉就忘。 第二天早上都不等梁自强叫唤,多宝自己已经扭着小腰,主动跑上前来,要往绳套里钻。 梁自强还在给那一千多只钩上饵料呢,暂时没顾得上。上完了饵,一盆盆的钩子端上板车。 多宝一看,这是准备往海边出发的架势了,有些急了,生怕不带它,于是果断地叼来狗绳,放到梁自强的脚边,然后抬头看着他,拿爪子拍他鞋: 套上,快套上!你是不是不带狗出去玩儿了?! 梁自强给它把绳套像往日那样固定好后,多宝闪电般就跑到前头去了,一溜小跑。远看起来,就好像是它在前面拉着一整辆板车前行。 来到木船,梁自强发现那只海狗竟然一晚上都没溜,还在他船上呆着。而且经过了一晚的休息,没被水泡着,反倒比昨天看起来状态还好了些,伤口也没怎么流血了。 见船上也没啥东西被破坏,梁自强也不管它了,开始准备开船。倒是多宝,闲得没事干,又跟那海狗蹲一块汪呜上了。 几条船照旧迎着朝霞出发。先来到观棋岛附近,把几天前的海底窜收了上来。 这里每次的鱼获没有太多变化,不算多但总会有,而且一般都以龙头鱼为主,夹杂着一些梅童鱼,外加一些小白虾、石头蟹。 由于龙头鱼过于便宜,才几分钱,所以整体下来,海底窜也就三四十块的收获。 腾空海底窜,又重新扔回水中后,他们便继续往前,寻找放钓、撒网的目标水域。 行驶了一会,海面渐渐见到了鱼群的身影。只不过,这鱼群实在不值得他们多瞧一眼—— 全是细细的一条,跟蝌蚪似的。密倒是很密,如同在海水表层撒下了一层黑芝麻。 “小鱼崽呀?这还不如不来鱼呢!”林百贤失望道。 “奇怪,这么小的鱼苗,旁边怎么连条大鱼都没看到呢?”梁天成则是挠了挠头。 四条渔船从幼鱼群旁边开过,打算继续寻找目标。 “等下,谁说没大鱼?!”梁自强多看了两眼水中的幼鱼,大声道。 “这小鱼,好像是刺鲳!”紧接着,梁父也多看几眼认了出来。 “就是刺鲳,水底下肯定有大的刺鲳!” 刺鲳也是鲳鱼的一种,但跟金鲳鱼、银鲳鱼无论外形、习性与味道又都有很大的不同。 一个显著的特点,刺鲳所栖息的水层,是按阶段来分的。 大的刺鲳,属于典型的底层鱼,平时都栖息在水底;但刺鲳幼鱼,却全都是浮游在水的表层,不往下潜。 就算大鱼带着小鱼,一起随着洋流游动时,也是大鱼在底下游,幼鱼在表层游。 现在梁自强他们发现水面出现大量的刺鲳幼鱼,则说明,极可能水底下看不见的地方,同样有着大量的刺鲳大鱼! “要不放钓试试?”林百贤问。 “试试看吧!”梁父赞同。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24节 为避免麻烦,他们先没大规模放钓,而是由林百贤放了一根钓线先下去探探情况。 只是为了试探,也不用花一两个钟头等到大量的铁钩都有鱼咬钩,差不多只等了十几分钟的样子,林百贤就提起了钓线。 整条钓线上,只有一条鱼,是在接近底层位置的铁钩上,果然有一条约四五两重的刺鲳。 “水下真有刺鲳,赶紧,把所有钓都放下去吧!”梁父已经在吩咐起梁天成了。 梁自强也把自己的一千多钩,外加油桶筏的几百道钩,全都放下了水。 因为从幼鱼的规模来看,很可能水下刺鲳群的规模同样是不小的,当然得把所有铁钩都动用起来了。 这次放钓还有个很大的方便,那就是水底鱼群的动向,基本上能够判断出来。 水底的大鱼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是水面的幼鱼可以随时观察呀! 可以肯定,幼鱼的动向,一定是与水下大鱼暗暗呼应的。 幼鱼在游向哪,大鱼也就在暗暗游向哪。他们一边放钓,一边只需要缓缓开动渔船,跟随着幼鱼就行了。 跟着幼鱼徐徐游荡了大概有一个多钟头,他们开始试着起钓。 上层、中层铁钩基本上是空的,但到了下层尤其底层铁钩,果然,成串地悬挂着的,全是刺鲳! 每一条钓线,差不多有十几条吧。 梁自强跟朱天鹏配合着摘鱼,又花了大半个钟头,才把鱼全部摘完。 船舱中好几百条刺鲳,虽不像银鲳、金鲳那么亮眼,但刺鲳的价格并不比金鲳鱼低,也是一笔很实在的收获了。 从上午放钓到中午,吃过中饭又继续放了一波,直到鱼获变少,刺鲳被他们钓了大半。 他们开始转向别处,没再跟着那群小刺鲳。 水面上,那些欢快游着的幼鱼倒是半点也没减少,继续如同撒落的黑芝麻,随水漾动。 这群娃大概还不知道,它们游着游着,底下的妈已经基本上都没了…… 浑然不觉中,充当了一把“坑妈”的角色。 继续又开行了一阵,李亮惊了一声: “海面那是什么,一群死虾?” 只见漂浮过来的是一小层,有好几十甚至上百只的红虾。 “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有人在哪儿炸鱼?!” 林百贤兄弟两个左看右看,已经又在寻找起来,看附近哪个方向,是不是可能存在礁石丛。 联想到昨天海面翻白的那些乌尾冬,梁自强也第一时间想到,或许又有人在炸鱼了,造成死虾一路漂了过来。 看到水面有一小片死虾,多宝也不安分了,用爪子在梁自强的长筒胶鞋上拍呀拍,似乎是想说: 放我下去,我给你探探情况! “今天还没下过水呢,多宝你怕是想下水洗澡玩吧?!”朱天鹏瞅多宝一副性急的样子,好笑道。 “去吧去吧,大黄都不怎么下水的,不知怎么到你这,一天不下水泡一泡就浑身不对劲!” 梁自强摸了摸多宝毛茸茸的狗脑,准备提着狗绳放它下船。 “爸,要不要撒网,我好像看到有鳐鱼!” 梁天成的声音响起。 随即,梁自强便也见到,水中如同几把大蒲扇在缓缓扇动,又如同几只扁扁的飞碟,在徐徐盘旋、低飞。 鳐鱼的种类很多,其中相当多的品种都是可以食用的,价钱还不算差。 梁自强、李亮他们全都行动起来,开始拎网。 鳐鱼可以撒网捕捞,同时,活动在下层、底层的鳐鱼,又可以用延绳钓去钓获。 相对来说,当然还是下层、底层看不见处的鳐鱼更多,因为大多数的鳐鱼本就喜欢栖息在底层。 用延绳钓去钓取,会更加合适。 他们此时拎网,也只是准备去到船头,把浮在水面肉眼可见的几条鳐鱼捕捞上来。 就在说话间,多宝已经扑通一声,跳下水去。 梁自强瞅见其中一条越游越近的鳐鱼,同时,目光猛瞥向旁边漂浮的一小撮死虾。 “卧槽!” 脑子里有念头猛闪了一下,他扯紧狗绳,一个激灵就赶紧把多宝往回拉…… “你们都当心点,这鳐鱼……” 梁自强一面扯多宝,一面对着其他几条船准备提醒。 然而话刚说到半句,就见林百贤船上有什么东西“滋滋”闪了一下。 骇得林百贤把渔网往船板一扔,人蹦了起来,叫开了: “握草!有电,踏马在放电!” 梁自强发现自己还是没能阻止住心急的林百贤,接着喊道: “是电鳐啊!你们都留心点,为了一条鱼,被电倒在这可就亏大了!” 他可不是开玩笑,稍大一点的电鳐,就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当场魂归大海。 而且电鳐跟普通鳐鱼还没那么好区分,外形都长得宛如团扇,只在一些细节上存在差异,比如电鳐的背上有着小小的肉刺。 另外,电鳐的体型都偏大,通常都能达到半米,有些超大的电鳐身长能达两米多。 刚刚,梁自强就是通过一些细节察觉到不同,然后联想到海面漂着的一些死虾,猛然想到了电鳐。 电鳐鱼体内有一个复杂的电感受和发电系统,包含数千个电板,这些电板通过神经系统的调控,能够在瞬间释放高达数十至数百伏特的电压。 这些电压,既补充它视力的不足,探测周围环境,同时又直接攻击敌人,还能用于捕食。 水面漂着的那些红虾,现在看来,显然不是炸鱼者造成,而是被这些电鳐当场给电死在水面的。 按说父亲也是有足够经验能辨认出电鳐来的,但梁父正在船上手把手教导梁天成,给他讲解船头撒网与船侧撒网的重要区别,所以还没太注意水中的鳐鱼。 现在听到梁自强的话,他连忙也跑到船头细看,肯定道: “别捞了,全是些电鳐,个头还这么大!” 其实水中除了大个的电鳐,也夹杂了一些体型较小的。小电鳐相对安全,发出的电也就几十伏,对成年人来说没什么致命的伤害力。 所以,实在要捕捞,小型电鳐是可以捞一捞,卖点钱,但这东西的肉也并不贵啊! 索性,梁父就建议他们统统都别捞了。 梁自强急着同父亲、林百贤他们说着话,就听到船下一阵狂叫,汪汪叫得可愤怒了。 多宝刚刚得了许可,正兴冲冲往水里跳呢,才刚沾着水,就被梁自强一个回马枪,硬生生往回勒了一把。 这会儿,多宝上不沾天、下不着地,正悬在半空中,搞得跟在上吊似的。 一边上吊,一边没忘直冲梁自强翻白眼:搞什么!搞什么!狗命就不是命么? “卧槽老子救你小命呢,你一个劲给谁脸色看!” 梁自强一边往上拉,一边数落多宝。这小白眼翻的,又幽怨又鄙夷,真是绝了。 不料,他一面往上拉,多宝一面使劲往下挣扎,四肢还蹬着船身,一脸的抵触全写在那了:刚刚我问了你的!是你批准了老子下水然后老子才跳的,跳到一半反悔算什么,别让我觉得你是个反反复复的小人! 看这劲头,多宝是执意要下水,还拉不回来了! “水里头全是电鳐,这个时候你下水,随便哪条大点的电鳐给你来一下,你的狗命就不保了知不知道?!” 明知多宝听不懂,梁自强还是不得不耐心相劝。 旁边船上的邓招财他们笑得没个人样了,一个劲鼓动梁自强: “跟它说个屁,勒上去一顿揍!这狗也太会找死了!” 梁自强觉得他们的话确实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正要强行把多宝拎上来教训,这时就在多宝屁股下面,一条巴浪鱼游到离电鳐很近的地方,电鳐出其不意突然发难。 滋滋两声,巴浪鱼被电得跳起来砸中多宝的屁股,然后重新落下去,翻肚在水面,不动了。 亲眼瞅见全过程的多宝,倔强的汪汪声,瞬间就变声成了呜呜的求助声,爪子搭住船沿,连滚带爬。 没用梁自强费劲拉,它自己就麻溜地爬回船上来了! “你还知道惜命呀,还以为你不要命了呢!”梁自强教训它道。 多宝现在白眼也不翻了,腆着脸,舌头一吐一吐,围着他腿边转来转去不停地摆尾巴,似乎在向他示好:误会你了,那蒲扇一样的怪鱼,吓死狗了! 船又开了一小会,就见海面上有另外一条不大的木船悠悠飘荡。 船上只有一个人,是个大概五十几岁、身形挺高大的老汉。 与梁自强他们对电鳐满脸嫌弃不一样,这个老汉正用渔网在捕捞着海面的电鳐。 转眼捕上来一条,但个头明显不大,是电鳐中最小的那种。 把电鳐放在了船上。然后…… 就在梁自强他们注视的目光中,老汉侧躺在了船上,迅速捞起了自己后背的衣裳,对着电鳐的放电部位,贴了上去! 下一秒,老汉的身躯颤动了几下,显然电鳐是对他放电了! “握草,现在自杀都兴这么玩儿了?!” 李亮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击节大叹。 “这死法也是大开眼界了!就是有点浪费船呀,话说老头死后,他那船怎么整?能捡过来用不?”邓招财虽然没有参与害命,却已经开始谋财了。 然而邓招财大概是要失望了。就在他谋上那条小船的时候,老汉没事人一样,重新坐了起来,并且对着那条电鳐看了看。 发现电鳐似乎缺电了,老汉有些嫌弃,顺手就抛回海里头去了。一撒网,很快又捕上来一条,同样个头很偏小的那种。 再次躺倒,捞起衣服,贴近电鳐。一阵电击,老汉又抖上了…… 这哪是自杀?这特么……是在养生吧?! “卧靠这老头命这么大!”邓招财惋惜道。 “福伯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想了想,邓招财古道热肠,问梁父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25节 “你想怎么个帮?”梁父瞟了他一眼。 “他捞的那些鱼太小了,我们捞一条大点的电鳐,送给他不就好了!”邓招财说着,已经去拎网了。 李亮也去拎网,也想给老汉雪中送炭,当一回好人。 “你们屁都不懂,就不要瞎咧咧!”梁父赶紧阻止道,“自杀你个脑壳,他这是在治自己的骨痛!” “啊?治病?”李亮、林百贤他们全都傻眼了。 梁自强的惊讶要稍少一点。他倒是知晓,电鳐如果控制得当,确实是可以用来治疗关节痛、头痛、癫狂之类的病痛,但他没想到,能亲眼遇上有人真这么干啊! 小电鳐发出的电也就几十伏,对正常成年人没什么要命的伤害力,反而还能起到特殊的治疗作用。 但这种事情谁把握得住?多大的电鳐算大,多小的电鳐算小?一个没拿捏好,治病就会变成自我了断! 这老汉也是真的胆儿肥…… “那我们还是开船走吧,别管他了!”没能如愿以偿地给老汉送终,邓招财当即就催促开船去搞鱼了。 留下老汉在那儿旁若无人地电疗着,梁自强他们四条船继续向前开行。 “今天除了那批刺鲳,还没搞到其他鱼啊,不会就那点收获了吧?”路上,林百贤忧患起来。 “瞧瞧,这不又来鱼了么!”李亮叫道。 正在林百贤担心搞不到鱼之际,水面便又出现了大鱼的身影。 第287章 瞧不上木拖网船了 这次水面零星游动的,依然是状如团扇、且圆且扁的鳐鱼。 经历了刚刚那番电鳐的刺激,几个人现在对鳐鱼都比较敏感。但好在,眼前这鱼跟前头电鳐的外形、颜色都有着明显的不同。 “是黄鳐!这鳐鱼的价格还是很不错的!”梁父当即断定道。 黄鳐价格能够卖到比银鲳、金线鱼都高点,算是价格比较出众的了。 几条船纷纷驶向黄鳐现身的水面,一面通过船头撒网,一面通过水下密集的延绳钓,钓取下层、底层的黄鳐。 等待了近两个钟头,延绳钓开始陆续起钓。 “总算钓到值钱一点的鱼了!”林百贤跟李亮已经喜不自禁地叫开了。 梁自强与朱天鹏每扯上来一根钓线也是发现,越接近于水底的铁钩,越是会有收获。 不能说收获有多丰硕,因为这些黄鳐似乎也没到特别扎堆的程度,但至少每条钓线不落空,底钩都会有一两条鳐鱼。 多宝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又想下水洗澡,结果走到船舷边,望见水面有几条团扇一样的大鱼在游动,它连看都不往海面多看了,调头就回舱里。 黄鳐也好,电鳐也好,形状上大体都是团扇状,至少在狗眼里,没能辨别得那么精细。 于是,多宝现在只要看到水面上有鳐鱼,就一副头皮要炸的样子,似乎是想到了前头那条巴浪鱼被电翻的画面,下水游泳的念头瞬间就断绝了。 梁自强两人一开始是把黄鳐往大盆里放,后来有些放不下了,就开始直接放船板上。 这一扔,正好扔到了多宝的脚边。 多宝的反应就搞笑了,汪呜怪叫一声,爪子秒速腾空跳起,试图躲避黄鳐的“电击”,一霎那,竟是被逼出了飞檐走壁的跳跃功能! 但是延绳钓此刻钓起的又不只一条两条。二人每摘下一条,继续往船板扔,于是就看到多宝所立足之处不断地被侵袭,吓得多宝一退再退,几乎退无可退。 多宝一脸的忌惮,又怂又凶逼,先是对着黄鳐吼叫,后面就扯着脖子对梁自强汪上了:拿开!我再次警告你不要欺狗太甚! 倒是窝在旁边的那只海狗,冷眼旁观了很久,估计是实在看不下去傻狗的这番表现了,于是伸出了前肢…… 直接搭在黄鳐的背部上。 多宝的世界瞬间凝滞了一下。几秒后,什么也没发生,母海狗没有被麻翻在地,更没有被电到飞起,而是淡定地望着多宝,似乎在告诉它不用怕,又似乎在无声地嘲笑着它的愚蠢…… 同样是狗,作为海狗,它显然对于电鳐、黄鳐是有着足够分辨能力的。 见此情形,多宝依然保持着一定的谨慎,伸出爪子飞速地往黄鳐身上探了一探,然后迅速又撤开。 发现没啥异样,又多试了几爪子,整个身躯立马就放松了,跟啥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在黄鳐中间穿梭了起来。 梁自强二人瞅见这一幕,顺手就捡起此前捞放在船上的几条小杂鱼,扔给了海狗。 这是奖赏海狗的。他们也没想到,海狗居然看懂了多宝的怂劲,还会以自己的方式告知多宝真相,把多宝给安抚了下来。 海狗接过小杂鱼,继续当场表演囫囵吞枣,咕噜咽了下去。 梁自强他们的几十条钓线,今天一口气收获了大几十条黄鳐,见水底渐渐也钓不上什么鱼了,便开始返回。 返回途中再次经过先前那片水域,发现那条稍小的木船还在。 那个老汉依然在孜孜不倦地捕捞着电鳐,然后躺在船上,旁若无人,用电鳐击自己的全身。 “这人哪个村的啊?还以为他多少会捕点鱼呢,出个海一条正经鱼也不捕,专门是来电自己的?!”邓招财不解道。 等到几条船又开远了些,离那老汉距离远了,梁父才开口回答道: “不是哪个村的村民,他是在一座叫漂木岛的小岛上,专门养蚝的人!” “就他呀?听说漂木岛上有人养蚝、养鲍,没见过,不知道就是这个人!”梁自强接话道。 他以前倒是听人说起过漂木岛一带有人养蚝养鲍,有次开船还曾经到达过漂木岛附近区域,只是没太挨近过去。 “漂木岛的蚝场好像还不小吧,比咱们村野鸭湾那小蚝场都要大一点。看不出这老汉,闷闷的一个人,竟还是漂木岛蚝场的老板!”林百贤也感慨了两句。 “老板?”梁父摇头道,“他不是。他是被蚝场的主人请在岛上专门帮着养蚝的人!” “那蚝场主人自己呢,平时都不来岛上,做甩手掌柜?”李亮问。 “蚝场主人也呆在岛上,平时一年到头都不大出来,都没几个人见过他!反正怪得很的一个人。这老汉用电鳐治病,肯定也是那个蚝场主人教他这么干的!” “那这个蚝场主人还真是个怪人!” 几人带着些好奇,七嘴八舌几句,船越开越远了。 今天的收获还是算很不错的。刺鲳有两百多斤,三毛一斤,卖了六十多;黄鳐一百多斤,价格喜人,七毛一斤,这个有七十多块。 梁自强一人的收入总共达到了一百三十多块。 接下来好几天,收入相对淡了不少,主要没能钓到黄鳐这种,而是以剥皮鱼为主,偶尔钓到一些底层偏口鱼之类的鲽鱼。 一转眼,父亲生日到了。梁父是农历四月,也即公历的5月生日。 最近出海实在太频繁了,趁着梁父生日这天,他们索性主动休整一天,在家做了些好饭好菜。 大哥大嫂一家也一起过来桔子坡,凑到一桌吃了顿生日饭。 休整一天后继续出海了几天,接连都比较稀松平常,没有太大的惊喜,鱼获每天也维持在几十,没能突破一百。 一转眼,已是五月中旬,按照医生吩咐,半月一次产检,又到了需要去做产检的日子。 照旧是量血压,听陈香贝的心跳与孩子的胎心,然后在没有b超的情况下凭经验检查了胎位。 越是接近于生产的月份,陈香贝越是忐忑起来,好在医生的检查结果,算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让她心安了一些。 从医院出来,这次也不去街上买啥东西了,主要是媳妇现在已经不适合走动太远、太久。 按推算,媳妇大概是在成亲后那段时间不久,也就是九月中旬至下旬间怀上的,预估的生产期大概在七月初或者六月底。 日子说快也快,娃子出生的日子,大概也就还差一个半月左右,就要到了。 梁自强同媳妇算了一下近来的积蓄。得益于近来延绳钓、撒网、海底窜搭配着都能有一些收入,目前,家底已经增加到了整整四千出头! 这还是边用边花,除去了柴油、家用,各用开支之后的数目。 差不多又接近去年盖房之前的家底了。 这次即将面临的花费,也是破天荒的人生大事,可以说比去年的盖房还要重要。 一是预备生娃的花费。要是顺利的话,在这个年头生娃倒不一定花费多大,但却不能不为此备着一笔钱,有备无患。 另外就是拖网船。他原本的想法是,要是积蓄不够就买那种最基础的木质小拖网船,花费不到两千。 现在既然攒钱还比较顺风顺水,他自然不免又有了更大的想法。 去年在丰收船厂亲眼看过一批铁皮大拖网船,直接能够开进深海边缘地带的那种,问过船厂职工老徐,说是价格去到了六七千到一万多之间。 努把力,说不定自己真能够攒到那个数呢? 那样的话,就能直接跳过一两千的木拖网,一步到位,开上大铁皮,直奔深海! 要是今年内真能实现,也算是升级当爹、买大船,两件事双喜临门了。 同时,也绝对是整个鲳旺村头一个吃螃蟹的,率先把脚步踏入到浩瀚而未知的深海…… (补图,海狗爬上渔民船报道,已发评论区。) 第288章 凭借鼻子找到鱼 转眼五月已经过半,梁自强、李亮他们几个也渐渐适应了几种方式结合出海的日子。 这半个来月,出现在他们船舱中最多的,也都是那些比较多见的大众化鱼获。 好在,多宝还真帮了他们好几次忙,下水浪一圈,用比较短的时间就替他们发现了水下有鱼。 这样一来,他们无功而返的机率就大为减少了。 这天照旧是在海面行进了一阵。 “多宝,要不要下去泡个澡?”梁自强也把不准脚下这片水域,水下有没有隐藏着鱼群,便又准备开始怂恿多宝。 一般来讲,只要他一开腔,多宝立马热情响应,又是吐舌头又是摆尾,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似乎就等他发话。 今天有点奇怪的是,多宝趴在那儿,伸着个鼻子,居然没有立马表示啥反应。 梁自强正奇怪呢,就听多宝连声汪汪起来,叫得还有些激动。 第一反应,梁自强还以为它跟海狗一言不合就翻脸吵起来了。最近这俩货爱趴在一起,平时低沉地哼几声不知所云,反正聊得还挺投机的,但往往聊不了一会,毫无征兆地就会突然相互咧嘴发狠,互吼几嗓子。 基本上跟村里的奶娃子相处模式差不多,好的时候能穿同一个裤裆,但每天都会没头没脑地水火不容一两次,狠起来能踹掉对方的裤裆。 然而看看海狗那一脸懵逼的神情,显然这次俩货并没有吵嘴干架。 “你什么意思?叫你下水玩儿,怎么还叫起来了?”梁自强也同样懵。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26节 “汪呜,汪!” 多宝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主动跑到梁自强的跟前,又是扭头,又是使劲地摆尾。 一番抽筋般的肢体语言,把梁自强越看越迷糊了。 凭经验,多宝这番反应,多少一定是有点儿啥情况,只可惜梁自强也不会兽语呀,半天不得要领。 多宝见他没点默契,就有些发急,用爪子挠他的长筒胶鞋,然后头往船的左侧一甩一甩。 朱天鹏猜测道:“它是说左侧的水里头有鱼?” “有吗?”梁自强往船的左侧看了看,肉眼肯定是毫无迹象的,“也不对呀,平时都是下水才知道有鱼没鱼,它什么时候趴在船上就能晓得水下有鱼没鱼了?要有这本领,那还得了!” “要真有鱼,你下水去给我叼一条出来看看,我好看是什么鱼,要不要停下来放钓?”梁自强拉起狗绳,要让多宝下水。 然而多宝这次并不往水下跳,反倒斜视了他一眼:你干吗呢? 斜睨完,继续又伸长脖子,狗鼻一抽一抽,对着船侧的海面汪汪。 “不对呀,它好像是冲着左侧很远的方向叫?那个方位难道有什么,给它察觉出来了?”梁自强感觉这次有点懂多宝的意思了。 “会不会那边有危险的东西,大鲨鱼什么的?”邓招财揣测。 “你怎么一直盼着浅海里能有大鲨鱼呢,你见过?”梁自强想了想,“我看它只是叫得兴奋,没有害怕的样子。要真是危险,它不会是这反应,估计尾巴都夹起来了!” “多宝最近还是找对了几次鱼的,它一直冲那方向叫,咱们就开过去瞅瞅!”梁父发话道。 “我看它在抽鼻子,该是闻到了什么?”梁自强判断道,“你们都闻到啥气味吗?我怎么一点没感觉到,这就是正常海水跟海风的味道啊!” “除了海水腥味,我们也啥没闻到!”梁天成、林百贤他们也纷纷摇头道。 虽然都摸不着头脑,但四条船还是都开始调整方向,朝往多宝吠叫的方向开去。 渐渐,一处高出海平面不算太多、也不怎么太显眼的小礁石丛出现在了视野中。 “难道多宝是冲着这处礁石带在叫?”朱天鹏怀疑道。 几乎在这同时,几个人的鼻子不约而同地抽了抽。他们都闻到了夹杂在海风中不一样的味道——硫磺味。 虽然很淡很隐约,但随着接近礁丛,已经能够闻到。 “不会吧,又有人在炸石斑?要不然哪来的炸药味?”李亮推测道。 已经开到这一步,实际上已经不难推测了。 能够令多宝隔着大老远就察觉出异样的,现在想来,肯定就是硫磺气息了。 距离较远情况下,梁自强他们没一个能嗅到丝毫气味,但多宝就不一样了,狗对气味太敏感了,尤其是像硫磺、炸药这类刺激性极强、特征极明显的气味。 它肯定是闻到了跟上次类似的味道,知道又有大把的鱼能捞,就催着他们来捞“浮财”了。 果然,船继续向前,不一会,他们就瞅见了水面上飘散着的鱼群,全都是翻着白肚。 又是被炸死的一批鱼。 “也不知道炸了有多久了,还新不新鲜?我捞两条看看,顺便瞧瞧是什么鱼!” 梁父说着让梁天成拿过来一只手抄网,开到几条浮鱼旁边,捞起了两条来。 “乌尾冬!我看下,有点不一样,这回是多带乌尾冬!”梁父看毕,又闻了闻,判断道,“炸了应该也还不算久,比上次的鱼都新鲜,可以捞!” 梁自强也已经用手抄网捞起一条在手中,跟父亲的判断一样,比上次更新鲜。 也是,这次连炸药味都还没完全散尽,而且浮鱼也还没漂到太远的地方去,这本身也能说明这次炸完还不算太久。 “开过去看看!” 几条船开近礁石丛。这处礁石丛比上次要小,石头炸烂的程度,比起上次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片狼藉的碎礁边缘,除了有乌尾冬,还有偶尔的一两条青斑、老虎斑。 当然,这两条石斑鱼要论肥美程度,远不及无名岛去年的那些。毕竟,无名岛可能由于特殊的环境、微生物原因,可谓得天独厚,不管是鸡爪螺、鲍鱼还是石斑,都比别处要肥美一些。 “不用说了,就是来炸值钱石斑鱼的,这帮人,又得手了!”梁父感叹。 感叹归感叹,石斑鱼是得不到了,但炸鱼者嫌弃不捞的乌尾冬,梁自强他们却是又可以大捞一把。 说起来,乌尾冬也不是什么便宜鱼。而且,不用费饵料,不用下钩子,直接捞浮鱼就是了,对他们来说倒是轻松得如同捡钱。 总有种人家吃肉,他们闻着肉味,跟在后面去喝汤的感觉…… “也不知哪个村的,这炸鱼的还是有点本事的!”梁父感慨。 “可不是嘛,我要是拿着炸药在手里,人都会懵在那里,这危险玩意我是发怵……”梁天成接父亲的话道。 “出息!你以为我说的是他们胆大?胆大的人多的是,”梁父瞪了大儿子一眼,“我说的,是他们找石斑鱼的本事!南海里礁石丛多得去了,像这种小小的礁石丛更多,可不是有礁石的地方就一定有石斑鱼!这炸鱼的家伙却是一炸一个准,每次都能找准有很多石斑鱼的礁石,这本事哪里找?我们村是没谁有这本领!” 梁自强觉得也是。他去年虽然卖了不少的石斑,但那纯属机缘巧合,碰上了无名岛,可不是他主动找到的。 要是让他去判断哪处礁石可能藏着很多石斑,哪处没有,他自问是毫无头绪,也没那个本领的。 事实上,大多数的礁石里是没藏什么太多石斑的,否则渔民全都去找礁石了。 想想,自己也有快半年没能钓到石斑了。不由的,梁自强都有点羡慕起这炸鱼者寻找石斑的本领了…… 第289章 刺豚也能变现金 这次的浮鱼并不比上次少,几条船再次不停地抛网、收网,捞到大量的乌尾冬。 梁自强细看了下,船上几乎大半的鱼,体侧全都有好几条细细的黄线。因为黄线多于“双带乌尾冬”,所以这种鱼被称为“多带乌尾冬”。 忽然眼前一亮。 “东星斑?”梁自强嘀咕一声,倒是没想到,自己捞起的一网浮鱼中,除了乌尾冬,竟然还夹杂了东星斑。 细找了找,还不只一条,有两条!虽然已经失去活性,这两条东星斑依然体色艳红,有几分夺目。 梁自强伸手将两条东星斑单独放进了一只桶子里,就听李亮在耳边兴奋叫喊,原来,也是捞到了两条东星斑。 “发了发了,”李亮喜道,“炸死也没多久,应该刚死的东星斑,也能卖不低的价格了吧,强哥要不要一起去酒楼问问?” “还算新鲜,估计也就比活的便宜点,应该会收的!”梁自强揣测道,“但要趁早,今天就得去城里!” 实际上有些东星斑就算捕捞上来是活的,中途保存不当,出货时也是变成了死鱼。 只要新鲜度还可以,或者是一直用冰块保鲜,也还是能够卖得出去的。 “那咱们一会早点回岸边,去把这两条东星斑卖了!”李亮打算道。 单独为了两条鱼而去城里,要是一般的鱼,简直不可理喻,但换作是东星斑,就不一样了,毕竟身价摆在那,堪称高端海货中的高端了。 几个人又细找了一圈,除了这四条东星斑,另外没再发现了。 “艹,东星斑都漏捡了四条,你说这炸鱼的,捞走的值钱石斑得有多少!”李亮感慨。 倒也确实如此,梁自强都不敢想,这处礁石中原本藏着的值钱石斑到底有多少! 对方或许就是把躲在石缝深处的石斑全都炸翻出来之后,捞了个够,然后想尽量趁新鲜去卖掉,所以才匆匆离开,以至于漏掉了好几条石斑没捞走吧! 捞完这处浮鱼后,梁父、林百贤的船还要继续去海面捕鱼,梁自强、李亮的船则直接开始返岸。 来到码头,先把乌尾冬折价卖给了郑六。 正常乌尾冬七毛,这种炸掉再捞的按四毛,梁自强也到手了四十多块钱。 迅速卖完乌尾冬,朱天鹏、邓招财先回家了,梁自强、李亮继续开着船,去往城里。 照旧在浅锣湾停好船,步行很快就到了月海酒楼。 “今天带来的又是什么货?鸡爪螺还没到时间,怕是又钓到斑石鲷了?”杜子腾一见到他俩,猜测道。 以前每次梁自强过来,他都会多问一句“有没有石斑”,现在已经彻底死心,问都不问了。 “最近没去钓斑石鲷,”梁自强走上前回道,“这次是几条石斑!” 杜子腾闻言滞了一下,觉得这小子怎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呢。自己这次不提石斑,他倒是拎着石斑上门了。 对此他还是蛮喜出望外的: “哪种石斑,我看看!” 结果凑桶边一看,惊喜更甚了: “东星斑都有?!” 高兴完才发现跟平时不大一样的地方:“不是活的?” “有人炸鱼,捡了个漏!”梁自强觉得这个没必要相瞒,如实说道,“但也还不久,你可以仔细看看,新鲜度完全没问题!” 杜子腾果真拿起东星斑细看,还闻了闻: “炸的鱼呀?那口味多少会受点影响。巧了,我手下一个主管两三个钟头前就收到一批炸到的石斑,但我们没有照单全收,只要了一部分。主要还是怕炸的鱼口味欠佳!” 梁自强估计,两三个钟头前来卖石斑的,肯定就是礁石丛的炸鱼人。 月海酒楼只肯接收一部分,也不知那人剩下那么多炸石斑,都卖哪去了。 听了杜经理的说法,李亮顿时脸上显出了几分忐忑。看这样子,很可能杜子腾是不愿意收了。这样一来,岂不是白跑城里一趟?重新去找鱼贩的话,又卖不起价。 还是梁自强比较懂杜子腾。他跟杜子腾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相信对方有时候还算是比较有人情味的。 果然,梁自强开口套了两句交情,杜子腾便斟酌道: “行吧行吧,你们人都已经跑过来了。反正也不多就几条,我给你们收了,但是有言在先,这可没法像平时那样,给二十块那么高的价!” 李亮颇有一种死而复生之感,喜道: “低点就低点,只要不白跑一趟!” “平时二十,这个给你们……十三吧!实话说,前头那批炸掉的石斑,里头也有东星斑,我让手下只给了十块一斤收的!”杜子腾又透露道。 十三的价格也没什么好说了,当场成交。 梁自强两条东星斑加起来一斤六两,二十块八毛。 他另外还有两条老虎斑,也在平时价格上打了折扣,到手五块二毛。 加起来,一共刚好是二十六块。 李亮因为没有老虎斑,只有一条青斑,收入稍少,但也超过了二十。 接过钱,梁自强又想起一件事来,问杜子腾: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27节 “腾哥,你们酒楼平时做不做河豚这道菜?我能搞到一些刺豚,棕斑腹刺豚,咱们阳海地区的这种刺豚,实际上完全是没有毒的!” 想到河豚味道其实还算很鲜美,月海酒楼平时又擅长出品各种千奇百怪的罕见海鲜菜肴,梁自强才特意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不料杜子腾蹙了蹙眉: “河豚这道菜我们月海平时不做的,主要还是有风险,得有专门擅长处理河豚的厨师才行,月海没这样的厨师。你说的棕腹刺豚,就算实际上没有毒,一般的厨师也不敢下手做。这个就真没办法收了!” 但紧接,杜子腾想了想,又道: “我倒是知道有家餐厅,他们那有专门处理河豚的厨师,据我了解全阳海,应该也就他们一家出品河豚这道菜吧?你们手头真有,我可以给你介绍过去!” 梁自强最近时不时会想到遭遇劫匪的那个河豚岛,那些刺豚实际上又没有毒,也是很好的海鲜资源啊,放着在那不利用,还怪可惜的。 刚刚听杜子腾说月海不收货,他还挺失望,结果听说能介绍到别的餐厅,顿时精神一振: “好啊,那得麻烦你跟那餐厅说一声。是哪家餐厅,离这远吗?” “名字好记,叫合心意餐厅,他们那不做鸡爪螺、石斑之类的高端海货,以普通海鲜为主,但有一个特色菜,红烧河豚。地方离这也不算太远,你们直接过去,说是月海的杜经理介绍你们过去的就行!” 杜子腾又把合心意餐厅的地址告诉了他俩,说是挺容易找到。 梁自强道了谢,当即与李亮出了月海,按照杜子腾所说的方位,一路找了过去…… 说起来,合心意餐厅也不算特别远,两人一路走一路打听,很快还真找到了。 杜子腾口中的“樊经理”是个女的,估计三十几岁吧,反正比杜子腾年轻点。 梁自强说明来意后,樊经理有些公事公办的态度,不算热情但也不冷淡: “你们也知道,河豚在南海并不缺,不是什么稀罕海鲜,平时我们不愁货源。你们说的棕腹刺豚,如果确实不带毒,我们师傅处理起来会简单一些,收一些倒也可以。” 梁自强明白对方的意思,就是说,带毒还是不带毒,其实他们厨师都有本事进行安全化处理。估计应该是不收那种血液剧毒的河豚,至于内脏带毒的相对好处理一点。因此,梁自强所说的棕腹刺豚除了不太需要特殊处理,其他方面也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双方聊了一会,最后女经理表示她们餐厅平时收购普通河豚的价格是每斤一块二,梁自强他们所说的棕斑腹刺豚,她不打算加价,也按这个价来收。 梁自强见对方实在无意加价,也就不争执了,毕竟一块二每斤也已经高出普通海鱼很多了。 “对了河豚虽然是我们餐厅的特色菜,但每天出品的量也没那么大。我们收不了太多,你们每隔十天半月,带过来几十斤就差不多了!”樊经理又特意强调道。 梁自强二人答应后,也没多逗留,便离开餐厅往回赶了。 路上他们俩商量,得瞅个时机,两条船单独去一趟河豚岛。 毕竟,那个小岛上牵涉到他们一些特殊的遭遇,都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又接连出海了几天,鱼获相对平淡,随后机会来了。 这时已经是五月下旬,梁父、林百贤这天都有事要办,没能同梁自强一同出海。 从岸边出发的,只有梁自强、李亮两条船。 船上总共四个人,梁自强、朱天鹏、李亮、邓招财,都是亲身经历过劫匪事件的。 “今天正好,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咱们就再去一趟那个岛,捕捞一批刺豚去城里卖?”李亮当即提出道。 “行啊,捞几十斤河豚应该很快的,有剩余的时间再去附近找找鱼,放一放延绳钓!”梁自强建议。 那处河豚岛位置虽偏,但对他们四个来说,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因此路上没怎么拐弯,径直就开过去了。 小岛渐渐出现在视线中。徐徐靠近这里很有特征性的鹅卵石滩,然后两条船停了下来,抛锚、系缆。 四人正打算下盘呢,傻眼的是,没料到还有比他们动作更快的。 只见多宝来到他腿边嗯哼两声,竟然就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纵身一跃,扑通便跳入了海水之中。 这里的水还比较澄澈,多宝是会比较喜爱,这个能够理解。 不好理解的是,那条从来都呆在木船角落,赖着不肯走的海狗,这会居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到岛边,就行动起来。 这家伙身躯滚圆、皮毛光鲜得发亮,腿脚退化为鳍又极不方便,就这样用四只鳍脚拍打着船板,一挪一挪地向着船头前进。 那样子摇摇摆摆,看着莫名的蠢,又莫名的萌。 来到船头,毫不犹豫,对准卵石滩一跳,就下船去了。 朱天鹏惊奇了: “嘿什么意思,在咱船上都赖了快有个把月了,今天都不用撵就自己跑喽?这岛对它是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邓招财更是哈哈大笑: “请神容易送神难,赖了这么久,强哥你今天总算能把它扔下了!” 梁自强也有些好奇,一直看着海狗下了船,在石滩上坎坎坷坷地扑动着前行。 这里又不是什么细沙滩,遍布的鹅卵石撂在海狗身下,梁自强看着都替它疼,可海狗却发出了那种特有的低吼声,看起来情绪还满不错。 只见它来到一处小石头较多的地方,居然用前鳍当手,在石头中翻来翻去,挑三拣四。 看到这,梁自强突然有些明白,它想要干什么了。 果然,海狗似乎对其中几块石头的品相比较满意,把头凑过去。 嘴一张,连吃了好几块! “握草强哥,你虐待海狗呀,这么久在你船上一直没赏它点鱼吃?看把狗东西给饿得,都吞石头了!”李亮艹了一声,表示大开眼界。 其实梁自强每天遇到不值钱的小杂鱼,都会扔一些给到海狗吃的。而且他相信,海狗后来伤口恢复差不多之后,肯定夜里会自行翻下船去,抓鱼抓虾吃,只不过吃饱了白天就赖在他船上享受日光浴,疗养,装睡,悠哉乐哉。 海狗不常见,此前李亮他们还误认作海豹呢,对它的习性也就没那么了解。 但梁自强什么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没在报道中见过?他也是刚刚看到海狗捧起小鹅卵石往嘴里胡吃海塞,顿时一下就记起来了: 海狗都有一个很迷惑也很特殊的行为——爱吃小石头! 有一种说法,说是正因为它们的牙不好,没咀嚼功能,吃啥都是整个儿吞,所以需要吃些石头进去,在肚子里摩擦、消化食物。 也有种说法,说吃石头是为了调节身体平衡,石头在肚子里可以起到降低其脂肪浮性的作用。 究竟是哪一种,梁自强可没法确定,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一到了这个小岛,海狗就兴奋得连滚带爬。 这么多又小又圆润的鹅卵石,上等食材呀这是! 就在梁自强几个说话这工夫,就见海狗又抓起一把往嘴里塞。肉眼可见,已经有十几块鹅卵石吃进肚里去了…… 几人看了几眼,也不去管它了,都拎起网来赶紧捞河豚。 其实河豚也是上层、中层、下层都有栖息游动,而且下层比上层的还更多。 真要是动用延绳钓,估计下层铁钩钓到的河豚会比撒网来得更多。 但“合心意”餐厅的女经理都说了,她不需要太多。 只捞几十斤的话就没必要大费周章了,撒网更直接,也省时间。 虽说水面的河豚相对没那么密,但每网也能捞到十来斤的样子。过了一会,梁自强这条船上应该就已经捞够四五十斤了。 为了保持新鲜,这几十斤棕斑腹刺豚全都放在大盆中,用水先养着。 捞差不多了,也该开船离开了。这次在河豚岛,几乎都没花多少时间。 “今天还早着,这才上午,强哥一会咱们再去哪个地方转转?看能不能放钓搞些别的什么鱼!”李亮站船头问。 “就在这附近转转看呗,”梁自强也搞不清这一带能有其他什么鱼,但他一转念想起个事来,“上次我们不就是为了找七鳃鳗才过来的吗,要不这次接着找找看?” “对喔我相信我爷爷当年不会说错,附近有座岛吸血鳗特别多,就不信找不到它!” 两人当即决定了,上次被意外中断的寻找血鳗岛之行,这次继续。 没办法,七鳃鳗这丑玩意价格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只要能找到它们聚居的老窝,收入肯定能比这些日子的出海都要高! 第290章 老窝找到,简直聚宝盆 “走喽!”梁自强对着海面叫唤一声,一面拉起狗绳。 多宝今天才下水不久,明显就还没浪过瘾,有点磨磨蹭蹭。梁自强催了两声,它才游回到船侧,嘴里还顺便叼了条刺豚,以表示它也不是纯粹贪玩,还是没忘掉本职工作的。 “没见船上好几十斤的刺豚,差你那一条吗?”梁自强有些好笑,指了指船板,多宝便将刺豚放下了,算是交了差。 其实梁自强想告诫多宝,这种气鼓鼓的鱼,大部分品种是有剧毒的,遇上了不能随便叼。 可想了想,多宝也不可能听得明白,还是出海时自己多瞅着点吧,要是遇见是带毒的河豚,禁止多宝用嘴去叼就行了。 瞟了一眼石子滩,只见那只海狗正忙着呢,还在精心挑选着滩上的小鹅卵石…… 看这样子,怕是要留在这岛上,回归自然了。 这也好,这一带那么刺豚,养活只海狗能成什么问题?当然最关键的是小石子多,够海狗吃几辈子了…… 这么想着,梁自强解开缆绳,收起锚,开始启程离开小岛。 马达渐渐响起,木船荡开层层碧波,徐徐开动。 大概开出了五六米的样子,梁自强突然便听见岛滩上发出一声响亮的怪叫。 回头一看,便见那海狗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木船已经悄然开走的事实。 只见海狗顿时就慌了,六神无主的表情几乎透过那张狗脸显示得真真切切。 把手中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石子猛一扔,连声怪叫着,转身就往梁自强的木船方向追跑。 可这货在陆地上的行动速度是真迟缓到可笑,一路连滚带爬,奔走呼号,路没走出几步,地上的小石子却纷纷被它拍打得四处乱溅。那叫一个飞沙走石、烟尘滚滚。 “艹!还以为它要留在这岛上呢?前头半点反应没有,现在船开跑了,它急成这样?梦没做醒是吧?!”李亮好笑之极,调侃道。 “强哥,它带着伤爬上了你的船,现在伤虽然好差不多了,可你救它狗命,它还没报恩哇,你好好考虑一下嘛!”邓招财怪笑起来,一副欠揍的贱样。 “报恩那得重点考虑单身汉是不是,阿财你最适合,我可以给你当个介绍人。带子成婚,你还能当个现成爹,不亏的!” 梁自强可不惯着阿财,立马就顶回去了,听得李亮在旁直叫好,表示可以用他的船来当迎亲船,当场就给邓招财来个“水上婚嫁”。 邓招财气得要跟李亮在船上单挑。 他们说话间,却见海狗终于跋涉完了坎坷无比的陆路,一个扑通跳进了海水里。 接下来就该梁自强他们傻眼了。 一进到水里头,海狗那速度,蹭蹭就快起来了!一顿飞速猛游,轻盈得跟刚刚在陆地上那蠢笨的表现,简直如同是两种生物。 距离木船原本已经有了十来米,转眼竟只有五六米了! 梁自强试着把船开快了些,海狗的游速竟也跟着快了起来。从五六米,到三、四米。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28节 好吧,一只前肢搭上了船舷。狗日的!又爬进船来了! 看着湿漉漉全身皮毛还自带闪光效果的海狗,梁自强也是心塞了。 传说中的狗皮膏药?这还甩不掉了! 吃了一肚子石头,不应该跳海里就沉下去吗?怎么做到身轻如燕的?梁自强着实没想通。 “阿强,我猜的话,这只海狗应该是在大海里突然震伤后,怕了,觉得大海不安全!”朱天鹏猜道。 梁自强想想觉得应该是对的,这海狗大概就是因为被炸鱼的威力波及,受到震伤,已经对整个大海失去了安全感。 反倒是自己的船,给它提供了一段时间的庇护,它的伤也是在船上渐渐恢复的,所以这狗东西可能就觉得,这条船才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算了,反正呆都呆了大半月,也没给他带来啥破坏。梁自强随它去了,也不轰它,只管继续开船前行。 接着寻找有七鳃鳗的小岛。上次是往这方向开结果误闯入了河豚岛,这次他们就往相反的方向开。 又行驶了好一会,茫茫海面,并未发现有其他小岛的踪影出现。 “亮子,你怕是做梦梦到你爷爷说的那些吧?这哪有什么岛?!”邓招财不得不对李亮表示怀疑。 “尼玛,我爷爷当年跟我坐在哪间房说的,我都还想得起,梦你个脑壳!”李亮没好气道。 “好了别争,再找找吧!”朱天鹏一听他俩争吵就有些头疼,连忙息事宁人道。 “找找看,说不定比那河豚岛还要更远、更偏呢?”梁自强也说道。 又开出一段,岛是没碰见,却忽见十几米远处的水面,一阵哗哗水声。 数不清有多少小鱼突然就凭空冒了出来,在海面乱钻乱蹿。 从水里高高地跃起,凌空打了个转,重新又落回水中,搞得像是空中在往下掉鱼似的。 小鱼们所到之处,原本平静的海面,就如同煮开了一锅粥。 与此同时,梁自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几声异样的低吼。 回头一瞅,只见那只海狗躯体紧绷,脸上那几根极具标志性的“天线”须一阵神经质的抖动。 海狗到船上大半月,梁自强还是头一回见他紧张成这样,一副如临大敌之势! 这种紧张如同会传染,一旁的多宝也夹起了尾巴,喉咙中酝酿两下,然后对着海面,拉开架势,“汪汪”叫了起来。 这阵势,搞得原本不那么紧张的几个人也都加倍紧张起来。 “握草,一个不小心,咱们不会是已经开到深海里来了吧?!” “看这阵势,会不会是踏马遇上鲨鱼了?!” 李亮和邓招财已经推测起来了。 梁自强也目不转睛,紧盯着海面。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十来米远处原本细碎的水花突然塌陷成一道水槽,先是向下一凹,仿佛有什么巨物把水往下猛吸空了一般。 接着,反弹一般,往上一鼓,隆起来一个波峰。 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一幕,梁自强总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 波峰破裂处,一条大鱼沐水而出,大嘴向着半空中张开,仿佛有一股吸力。 十来条跳跃奔逃中的小鱼全都落入了大鱼口中。 “哪是什么鲨鱼?这是黄钻!”梁自强当即断定道。 在场这四个人中,也就梁自强去年亲手逮到过一条黄钻鱼,一眼便立即认了出来。 难怪刚刚,有一种莫名熟悉感。眼前这情形,与去年捕捞那条大黄钻鱼的场景很有几分相似! 不同的是,当时那条黄钻鱼大约百斤来重,而眼前这条,比起去年只大不小,初步估计在一百斤到两百斤之间,搅出来的声势也比去年那次更为惊人。 就在大鱼刚落下之际,几米远处另一水面也掀起一片水幕,同样一条大鱼腾空跃起,捕食小鱼。 看得出来,也是一条黄钻鱼,却比刚刚那条要小很多,估计不到一百斤。 “靠!一来就来两条?老子还没碰上过这么大的鱼,虽然不是鲨鱼,看着也怪猛的呀!”李亮又兴奋又惊讶,摩拳擦掌道,“强哥,敢不敢动手开搞?你的船大,搞那条大的,我搞那条小的,怎么样?!” “试试呗,百把斤都不止,我也没试过!”梁自强答着话,又扭头对朱天鹏道,“阿鹏,准备一起拉网,估计得费点劲了!” 朱天鹏也有些紧张:“我开船跟上去,你看准了就撒网!” 梁自强站在船侧,手中已经张网以待,朱天鹏则进到舱内,开船尾随那条大黄钻鱼的踪迹而去。 快接近时,大黄钻鱼再一次腾空跃出,抖出一片水幕,不少的水花飞溅到船上来,浇湿了梁自强的上衣,有些水花还当头淋到了多宝跟海狗的身上。 这气势,果然不愧是“水老虎”。 海狗也算见多识广的角色,大海中鲨鱼按说它也是见识过的,然而面对凶悍之气淋漓尽致的水老虎,海狗还是甩了甩身上的水花,阵阵低吼不已。 多宝就更不用说了,这货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鱼,昂着头汪汪大叫,摆出一副随时要扑上去撕碎水老虎的架势,可实际上他的四只爪子却在徐徐地后退,早已出卖了它真实的内心。 “向左靠一点,再左一点!”梁自强大声吩咐朱天鹏。 终于,快要接近了。 黄钻鱼正要遁入水下,梁自强果断抛出大网。 “小心!”朱天鹏连忙跑了过来,拉了梁自强一把,生怕他受不了那股巨大的牵扯力而跌入大海。 别说,渔网将大鱼包裹住后,梁自强还真感受到一股反向的力爆发出来,要把他连人带船往海水中拉。 好在,梁自强这船也不算小了,想搅个人仰马翻,这条水老虎还差了点实力。 两人开始紧扯着纲绳,合力收网。虽然两人力气都很不小,却仍感受到一阵阵的摆力,两人都绷紧了身上的肌肉,连船也轻晃起来。 多宝怂虽怂包,但瞧此情形,竟也硬多头皮,小跑上来,用嘴咬住纲绳一角,帮着一起往船上拉。 两人一狗都尽了力,总算把水老虎拉上了船,放到了船舱木板上。 体形狭长,典型的纺锤流线形,头如锥,吻尖长,口裂大,眼睛小。 一放在船上,也不知为何,就跟多宝对上眼了,对着多宝大嘴一张一张,鱼尾还拍打着船板,如同在叫板。 面对嚣张的水老虎,多宝明显地向后退了两步,可似乎想想气势不能输,对着网中的黄钻鱼就咆哮起来。 那条海狗则往后避了一避,似乎就算是已经打捞上来的水老虎,它也是有几分忌惮。 听说,海狗的天敌主要就是各种鲨鱼和虎鲸,水老虎显然不能同那些深海霸主相提并论,但就凭其块头与凶悍之气,估计也有海狗在它手下挂过彩。 梁自强松了口气,活动了两下发酸的手臂,没去理会一鱼一狗之间的对峙。 “你那边咋样了?!”他高声问李亮。一番紧张捕捞,还没顾得上瞅李亮那条船的情况。 “快了,前头连撒三网,全都落空了!老子就不信了,非搞上来不可!”李亮吼了一嗓,重整山河,拎着渔网又追上去了。 还怪坎坷的。好在,继续撒了两网后,总算把那条小些的黄钻鱼给罩住了。 就要拉上船来时,李亮有些发狠道: “狗酿养的,害老子撒了这么多网才到手,别拉上来了,老子要把它在水里拖着跑!” 这怎么还跟鱼较上劲了! 梁自强以为他说着玩呢,结果他真把网打结悬挂在船沿,网里的那条鱼就在海水中挂着。 船一路开,鱼就在网里面拖着。明明是手抛网,被李亮整出了大拖网的场面。 这也是好在他那条鱼才几十斤不足百斤的样子,要是像梁自强船上这条鱼一样大,还真不敢这样玩。鱼在水里即便被渔网束缚,仍会挣扎好长时间,其摆动力是会干扰渔船前行的。 今天收获了一些刺豚,又不期而遇地到手一条水老虎,可惜的是那什么“血鳗岛”仍苦寻而没有下落。 眼见时间依然还早,两条船又继续在海面开行,寻找可能聚集了大量七鳃鳗的小岛。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茫茫海面仍未见到有半点岛屿的身影,他们不得不接受事实——传说中的血鳗岛,要么可能真的不存在,要么就是方位不对,压根不在这一带海域。 “回岸吧,找的地方也够宽了,看来附近真没有别的什么小岛了!”梁自强估计道。 “我早就说了这一带不像是有岛的样子,你爷爷的话靠不住!”邓招财已经开始马后炮了。 “李亮,你也拖了这么久了,真不把鱼拉上船来?你快看看鱼被撞死了没!”朱天鹏提醒李亮。 因为李亮把那条黄钻鱼连网一起就悬挂在紧挨船舷之处,开行过程中,鱼头不停地被船舷撞击,还真是个问题。 恶趣味也差不多了,李亮跟邓招财一起把网往上拉,打算拉上船来。 渔网才刚一放上船,那两人一阵惊呼声便随即响起: “握草握草,这什么?这不就是那吸血的怪鳗鱼吗?黄钻鱼身上粘着好多条七鳃鳗啊!” “你说什么?!”梁自强闻言一惊,本能地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船上捕获的这条更大的黄钻鱼。 鱼身上光光的,什么也没有啊! 其实都不用看,肯定没有了。要是身上真附有什么东西,早在他收网把鱼拉上船来那一刻,就该已经发现了。 七鳃鳗那么醒目的玩意,注定闪瞎双眼,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啊! “没有啊,”梁自强迷惑道,“这不对呀,两条鱼活动在同一片海水区,要是有七鳃鳗,这条大黄钻鱼身上应该更多才对。” 他略一寻思便问李亮:“你仔细回忆回忆,前头刚捕到那条黄钻时,身上有没有七鳃鳗?” 李亮同邓招财都回想了一下:“没有,可以确定,当时身上溜光,真没有!” “快调头,往回开,把刚刚我们沿路开过来的地方,重新走一遍!”梁自强当即决定道。 他才发觉,他们的思维都被限制住了,一直忙着找岛。 有没有可能,七鳃鳗扎堆的老窝确实是在这一带,却并非什么岛屿。 很可能水下某个特殊的地形区,就长期聚集着大量的七鳃鳗! 第291章 好久没拿这么高收入了 两条船马上开始调头,沿着刚刚一路开过来的水域行进。 梁自强也与朱天鹏合力,把那条大黄钻鱼连同渔网一起,悬吊在了船侧的水中。 刚刚,他们还在估算船上这条大黄钻能够卖多少钱,转眼前,大黄钻鱼的命运就急剧切换,沦为了鱼饵。 虽然这么重的黄钻鱼也能卖个几十块了,但跟七鳃鳗的身价还是无法相比的! 七鳃鳗一口利牙的破坏力无需置疑,李亮那条小黄钻鱼就是装在网中被七鳃鳗钻进去吸附的。要是这一带真有七鳃鳗,这玩意肯定是能够咬破渔网线,附上黄钻鱼。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29节 这次他们把船速调整得很慢,比来时要慢很多,自然是为了一路逗留更长的时间,以探测哪个区域才是真正有着大量七鳃鳗的水域。 每行经一段水域,他们就会将网中的黄钻鱼拉出水面察看。 这方法果然管用。 一开始,黄钻鱼没有明显变化。直到又行进了一小会,两条船上的人都兴奋起来。 “来了,来了!前头才几条,握草现在起码有二三十条了吧,粘在水老虎身上扭来扭去,真踏马看得老子起了鸡皮疙瘩!”邓招财第一时间冲这边喊叫起来。 “二三十条?你怕是说少了,我们这条大黄钻鱼身上能有四五十条!”朱天鹏高声回话道。 朱天鹏没有夸张。梁自强看了几眼,粗粗估计四五十条确实应该是有的。 一向不可一世的水老虎,估计平生还没历经过这样的滑铁卢。以往它们都是一见到小鱼就穷追狂咬,一条大黄钻鱼一年能够吞食掉小鱼1吨以上。此刻却是被小小的鳗鱼样的东西扎进身体,又吸又咬,还无计可施。 黄钻鱼气得又张嘴又摆尾,那样子很是愤怒而羞耻。 好吧,其实鲨鱼、虎鲸被七鳃鳗吸上的时候,作为海洋霸主的它们,也同样是无计可施,只能默默接受羞耻的命运。 梁自强没有急着摘取七鳃鳗,此刻也不可能有那工夫去挖抠七鳃鳗。察看之后,他就将黄钻鱼连同渔网一起,再次悬吊进了船侧的水中。 “就在刚刚这一段打转吧,现在可以确定了,七鳃鳗窝就在这一段水底!”梁自强肯定道。 两条船将速度放得更慢了,龟速在刚刚这段水域做着来回游移。 又过了一段时间,再拉出水面看,黄钻鱼身上的七鳃鳗再次增多了。 几次试探后,他们渐渐确定了七鳃鳗老窝的位置所在,于是把船放缓到近乎于停滞下来,固定在一个位置专心钓七鳃鳗。 半个下午慢慢过去了。过程中,他们好几次察看,发现鱼身粘附的东西还在不停地增多。这无疑是证明了他们的判断无误,就脚下这片位置,全是七鳃鳗窝! “这哪是七鳃鳗鱼窝,这底下是聚宝盆啊!”李亮乐不可支,扭头瞪邓招财,“现在信不?狗日的一直诬蔑老子是在胡说!” 邓招财挠挠头:“也不对呀,你爷爷不说是有个什么血鳗鱼岛吗,这连块礁石都没有,跟岛哪扯得上鸡爬毛关系?讲到底还不是在胡说八道!” 朱天鹏也问:“李亮是你记岔了,还是你爷爷没讲准确?七鳃鳗倒是找到了,但这整个一大片确实没岛啊!” 李亮想了想,突然蹦出来一句: “你们听没听过一种岛,叫活岛?一会冒出水面,隔几年又沉下去不见的那种?会不会咱们底下这就是一个活岛,我爷爷那时候看到是浮起来的,到现在就沉下去不见了?!” “活岛?不会吧!”朱天鹏想想那画面,语气中透出了几分诡异来。 “你说的那种该是跟海底下的火山活动有关!”梁自强接话道。 时浮时沉的活岛肯定是存在的,而且在浩瀚大海中绝对不止一座,基本都是海底深处火山活动而造成。 但梁自强依然觉得,在南海的浅海地带,不太可能真出现一座活岛。 要说某处深海有地下温泉不断冒出,这很正常。但活岛,他觉得碰见的机率不大。 “我估计,这处水底下应该是一道小海沟之类的,大量的七鳃鳗就扎堆在这个海沟中。李亮,你肯定是把你爷爷说的海沟,听错成海岛了。那时你年纪也还不大,听错或者记错一两个字,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梁自强分析道。 所谓时沉时浮的活动海岛,他觉得基本可以排除那种可能性。 应该就是水底下有一处比较大的凹槽形结构,可以理解成为小型的海沟,但这种浅海中的凹槽地带,与深海真正的海沟是大不一样的。地质、生物种类都极为不同。 “也有可能我把海沟听成海岛了!”这下李亮自己也没把握了。 反正也不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大费周章寻找了好些日子的七鳃鳗老巢,总算被他们给找到了,还是通过黄钻鱼的方式偶然发现的。 今天既不撒网,也不放延绳钓了,就专心做一件事:钓鳗。 渔民们从来都是用小鱼小虾钓大鱼,还没人像他们这样,用体型庞大的黄钻鱼去钓小小的鳗鱼。 以大搏小,他们今天也算是神操作了。 古怪是够古怪的,关键是,居然还特别管用、来钱! 一直坐在船上等到太阳西斜。 要是时间允许的话,他们想一直坐在这钓到天黑。但显然不行,这么多值钱货,还是落袋为安,最好得今天之内就赶去城里,把七鳃鳗卖给月海酒楼。 计算了一下返岸并且去往城里所需的时间,他们颇有些依依不舍,从海水中拉回了黄钻鱼。 现在一眼看去,黄钻鱼身上吸附的七鳃鳗更多了。光是梁自强这条大黄钻,身上怕就有两百多条! 一条鱼身上同时扭动着那么多鳗鱼,这什么概念?反正梁自强看着都头皮一阵阵的麻。 虽如此,想到全都是钱,又得硬着头皮把黄钻鱼往船舱中放。 这感觉,太踏马酸爽了! 而那条不可一世的大型水老虎,虽然犹在摆动、张嘴,但毕竟失血不少,动作幅度已经没那么剧烈,也少了原先的凶悍之气,竟是有几分枭雄末路的感觉。 如果梁自强跟朱天鹏只是头皮发麻,船上那两只小动物的反应就大了。 黄钻鱼块头大,往船舱一摆,直接侵扰了两只狗东西的地盘。 他们原本见到黄钻鱼的时候就比较过激,现在见黄钻鱼突然变作了这番奇怪的鬼样子,就更加忌惮了。 多宝的爪子差点被黄钻鱼和七鳃鳗碰到,一脸惊恐,原地起飞,跳起来退到后方去了。海狗也是低吼几声,跟多宝一起趴在船舱偏后位置。 两者的皮毛,都有些振动起来。传说中的“炸毛”,梁自强今天是亲眼见识了。 “回岸去喽,好久没有今天这样的大收获了!” 万物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面对水老虎的挣扎、狗子们的炸毛,梁自强几个却是笑逐颜开。 调转船头,开始正式返回。 回到村里,梁自强、李亮分别跑回家,跟家里人打了个招呼,便立即把船开往了城里。 今天要卖出的鱼获,除了棕斑腹刺豚,便只有七鳃鳗。这两样都不用去郑六那里。 到了浅锣湾,鱼怎么弄到酒楼去就成了个问题。 平时都是用桶子挑着鱼获到月海酒楼,像今天这种一百多斤不止的大鱼,梁自强也是头一回遇到。 最后他的办法是,将黄钻鱼直接搁在板车上,再用绳索一道又一道绑稳。李亮自然也采取了同样的办法。 四个人,推着两辆板车,车上放着两条大鱼,招摇过市。这不算最引人侧目的。 最惊呆众人的是,板车上被推动的那两条大鱼,身上数不清的像蛇一样东西在扭动,堪称群魔乱舞,一时间好些个市民驻足观看,引为街头奇观。 到达月海酒楼,好在梁自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早就熟悉了酒楼中的另外一条通道,是从后门转悠进去。 于是,两辆板车避开了前门,从后门的员工出入口兼供货通道拐进去,找到了杜经理。 杜子腾正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外跟手下员工说着什么呢,听到叫声,一抬头,整个人猛滑了下。 别说他见多识广,这画风他也不常见啊! “你们从哪来的,该不会是前门大堂进来的吧?!”杜子腾开口便问,“我怕你们把我的食客全吓跑呀!” “这个还是晓得的,我们都从后门通道推进来的,”梁自强嘿嘿道,“再说来你们店的顾客那能是一般人?吃鸡爪螺、吃七鳃鳗,一个个口味都重得很!能怕这个?” “是呀腾哥,说不定他们看了活的七鳃鳗,更加刺激食欲呢,还能多点两单!”李亮也没正经地附和道。 杜子腾:“……” “喜欢吃是一回事,那是它味道确实好!”杜子腾瞪了他一眼,“没事谁愿意看这玩意?七鳃鳗还是切成段放上调料,看起来才赏心悦目!” 板车拉进库房,大型屠宰现场又开始了。 又是叫来了十几个人,各种工具上阵,总算把那么多七鳃鳗全都从黄钻鱼身上挖了出来。 然后过秤。梁自强的两百多条七鳃鳗,接近三百来条,有五十八斤多,依然是每条大约二两的样子。 五块钱一斤,两百九十多块。 李亮的那条黄钻鱼小很多,身上的七鳃鳗数量也相应要少,但也卖了有一百八十多块钱。 接了钱,他们就从月海出来,匆忙又赶往“合心意”餐厅。 “前几天刚说好,今天你们就真带河豚过来了?”合心意的女经理略感意外。 “答应你们餐厅的事,那肯定得尽快对吧?”梁自强打着呵呵,“你称一下,让厨师做着试试看,反正我们几个都吃过,味道不赖!” 说着,梁自强差点就条件反射地打嗝了。仿佛肚子里至今还残留着当初被人用枪逼着吃下那些刺豚的味道。 按照上次樊经理的要求,他们带来的棕斑腹刺豚不多。 过了秤,梁自强跟李亮分别都是四十来斤。 刺豚是每斤一块二,这个又到手了四十多块,接近五十块钱。 加上月海那些七鳃鳗的收入,这一趟来城里,梁自强直接到手了三百三十多块! “对了咱们板车上还搁着两条大鱼,黄钻鱼,一条百多斤,另一条也得有好几十斤。不瞒你说,就是在它身上挖一种鳗鱼,卖相肯定是没了,但做菜的话其实鱼肉没啥影响的!” 梁自强想着被摘取完七鳃鳗后的水老虎还在板车上。本是想着实在卖不出去就拉回去自己做干鱼块,要是能在这里顺便出手当然更好,卖几个钱算几个钱。 “你是去月海卖七鳃鳗了吧?”樊经理一看就明白了,“这何止是没卖相,看着都吓人了!” 两人正以为她不打算接收呢,就听樊经理接着说道:“这鱼正常四毛五毛,这个样子收也行,但我只能给你一毛每斤了!” 一毛梁自强跟李亮当然不干,跟她讨价还价好一会,总算讲到了两毛。 称重后,梁自强的黄钻鱼有一百四十六斤,两毛一斤,也有二十九块二毛了。 李亮的黄钻鱼小,八十二斤,也有十几块了。 倒是没想到惨兮兮的黄钻鱼还真卖了出去,梁自强手头又增一笔收入,今天的收入达到了三百六十来块! 最近半个来月,收入虽然天天有,却都没怎么超出过百元,大多是在几十、大几十。今天的收入,算是超出好几倍,大赚了一笔! 从“合心意”餐厅出来,也没在城里逗留了,直接回到浅锣湾开船回村。 照旧是给了朱天鹏工钱,然后在靠近小浪村的岸边让他直接下了船。 梁自强回到家,远远就见媳妇坐在屋外空地上,手里拿着渔网,而且是比平时都要大很多的一张渔网。 “你也真是坐不住,”梁自强一边把板车放好,一边冲媳妇道,“怎么才一天时间,转眼就织一张这么大的网出来了?” 陈香贝偏过头来瞅他,弯起来的眉眼带着笑:“你眼神可真好!再好好瞅瞅看,这哪里是我新织的网?” “不是吗?”梁自强走近来。 明明看她一双手捧住在织,不是她织出来的渔网,还能是什么? 他在她跟前蹲下来,摸起一片网在手中。这下终于看明白了,一部分网面还有着破洞! “你这是在补网?”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30节 “也不叫补网。你前阵子弄什么浮刺网,不是废掉了好几张大网吗,又长又宽的网,我看着太可惜了,今天就把破网上面太烂的地方剪丢掉,好的地方就织到一起,重新给你凑起一张大网来!”陈香贝莞尔,告诉他道。 “这样都行啊,你还真拼起来了?!” 那几张浮刺网当时也是多灾多难,又是鳓鱼割裂,又是风浪、马鲛,都破得不能再破了,梁自强就没指望还能够废物再利用起来。 “怎么不行?大洞剪掉,小洞小眼的,我就用尼龙线给它恢复一下。三张网拼成一张网还是没啥问题的。你瞅,这不都已经快要拼好一张大网出来了?!”陈香贝拎给他看。 “说你手巧,真没夸错!白天、晚上,不同的用法,都一样好用!”梁自强当即就夸上了。 陈香贝闻言大为紧张,慌张地往四周瞅,见公婆跟小姑子没在太近的地方才放心点: “胡说什么!今天不去喂虾了?” 媳妇这是怕他再乱说话,赶他走开? “虾肯定得喂啊,你先把这个收起!”他把腰包解了下来,往他手中一递,“趁天没黑我先喂虾去了!” 说完挑起桶子,拿上手抄网,叫上父亲,一起去村东了。 来到虾塘,梁自强先察看了亲虾池,然后又帮父亲大哥也看了下亲虾。 亲虾抱卵时间上有先有后。前段时间只是一部分开始抱卵,到现在再看,已经所有的亲虾都进入了抱卵阶段。 察看完,他们马上从废弃盐田捞来丰年虫,照例对亲虾进行投喂。 从虾塘回来,吃了晚饭洗完澡,累了一天的梁自强便进房睡觉了。到床上,媳妇喜滋滋的,饶有兴致地问: “刚看了腰包,今天运气这么好?都好久没有过这么高收入了!” “前阵不一直在找七鳃鳗吗?今天可算找着了!”梁自强把拖着水老虎,无意中借助水老虎找到七鳃鳗老窝的事讲给她听。 “照你这么说,那个小海沟中有不少的值钱鳗鱼,还能去钓好几次?”媳妇听到后头,比他还高兴。 “钓几次肯定没问题,就是有个前提,得先搞到大鱼!有大鱼才好拿去钓七鳃鳗,像今天那样的大黄钻鱼,可不好找!”梁自强告诉道。 用大鱼钓小鱼,这歪招确实不错,问题就是能够当钓饵的那种大鱼确实不好找。 看来最近得想想办法,争取搞到一些大鱼,然后把小海沟中的七鳃鳗多钓一些出来…… 第292章 危急中救下一命 “媳妇咱们攒到的钱现在有多少了,四千五,是不是快有了?”梁自强记得上次数过是四千出头,加上最近这阵,特别是今天的一大笔收入,他估计了一下。 “四千五百二十,”陈香贝果然了如指掌,“你想买的大铁船是不是特别花钱,光手头这些都还不够?” “看买什么船了,我想买好点,能够直接去深海那种,那确实还差一截!” 那种大拖网铁船起步也得六七千,更好点的上万,跟撒网用的木船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要入手那种船,本身就还差几千,再加上家里生娃之类都是开支,所以他没说错,确实是还差一大截。 至于家里二层的木楼板,现在倒是不缺钱了,随便从积蓄中抽出几百便能安装好。 问题是,媳妇已经渐渐临产,请木匠过来每天安装楼板的话,还是会太吵了些。 这事只能再拖拖,到后面再看了。 第二天再出海时,父亲、林百贤两条船今天也有空一起出海了。 “福伯,也不知道哪一片容易遇上大鱼?我和强哥昨天发现了一窝子的七鳃鳗,后来用大黄钻鱼钓到不少,应该还有很多,能搞到一些大黄钻、鲨鱼之类就好了,可以再去钓上好几回!” 李亮主动大声问梁父。 小海沟的事,昨天梁自强、李亮商量过了,只要能搞到大鱼,就四条船一起去小海沟钓鳗。 只要不向梁父、林百贤透露刺豚岛的遭遇就行,七鳃鳗老巢的事没必要隐瞒,毕竟平时四条船都是一起出海。 找到七鳃鳗老窝的事,梁父昨晚倒是已经听梁自强提过了,这会他寻思一下道: “按说,肯定是越靠近深海方向,越有可能出现大鱼,但这事也不好说。实在要找大鱼,那就今天开远一点?” 几个人都一致同意,今天往深海方向稍微开远一点。好在今天天气不错,也没什么大浪,就算梁父、李亮他们几个稍小的船,也是可以试探着比平时捕鱼海域稍远一点点。 开到一大半,忽见海面一条木船飘飘荡荡,几个人都认了出来,是漂木岛蚝场那个养蚝、养鲍老汉的船。 “怪会享受啊这老头,一大早这是又在用电鳐锻炼身体?”李亮调侃道。 人家城里人都是一大早起来跑步、晨练,这老头也晨练,只是晨练的方式怪有意思…… “呃不对,老头怎么还躺着呢?”林百贤奇怪道。 “这有什么奇怪?上回他不也是躺在船上,让电鳐对着他慢慢放电的?”邓招财不以为然。 “你没听明白,我是说,怎么躺这么久了,还一直没见他起来?” 听到林百贤这样说,梁自强也探了探脖子瞅去。 老汉躺在船上好像是有蛮长时间了,到现在还没见坐起来。再细看,梁自强就发现,老汉的四肢尤其是双腿,跟抽疯似的一抖一抖! 梁自强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再瞅他旁边那条电鳐,卧靠明显比平时的电鳐要大不少! 老头这次是玩脱了? 看这样子,电鳐怕是能一次性给他永久解决身上骨痛的烦恼了! “快去看看!”梁自强下意识就把船往老汉那边开了过去。 梁父也一边往那开船一边惊道:“至少是电晕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口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是还有口气赶紧救一把!” 船迅速开近后,朱天鹏第一个就要往那老汉的船上跳,打算第一时间施救。 把梁自强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了他: “人是一定得救,再怎么也得考虑自己的安全吧!你打算就这样跳上去拉他?” 朱天鹏听了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他刚也是情急之下没想那么多,现在一经提醒再想想,自己无论直接去碰电鳐,还是去拉老汉的身体,怕是都极有可能同样被电倒! “我来想法子!” 梁自强说着转身进舱,一眼就瞄见了放在船上的那根粗木棒。 这根木棒最初是拿到船上,用来逮偷鱼贼揍人的,后来采燕窝时也起到不少作用。现在看来又一次要发挥余热了。 梁自强看了看,最近木棍都没用,所以还是非常干燥的。 等两船挨近,他伸长了手臂,用木棍戳到了老汉船上那条电鳐的身躯,然后猛一发力,将电鳐往一边扒拉。 连续扒拉了几下,电鳐终于被推到了一边,离开了老汉的躯体。 继续又将电鳐推到很远,这时梁自强才往老汉的船上跳了过去。 差不多在他跳上船的同时,老汉的腿停止了抖动。 梁自强心里没什么谱,有点分辨不太清楚,老汉这到底是脱离了电击的危险所以不抖了,还是彻底嗝屁所以不动弹了。 “喂还有气没,有气你吱一声呐!” 梁自强叫了两声,见对方没动静,他马上就用手压在对方的胸口,开始一上一下地给他按压起来。 心肺复苏这玩意他后世也只是听说,没亲手实践过,正确操作应该是怎样他也不是特别清楚,反正大概应该没错,先按压了再说。 他一边用右手按,一边左手去探老汉的鼻息。 这时从另一条船上探过头来的邓招财比他还急,忧心如焚道: “喂老头,你要是活着就睁眼说句话!真要是死了,船不能浪费呀!” 这话似乎比梁自强的按压还有效果。刚说完,就见老汉的双眼睁开了,第一时间瞪住了邓招财,一副要掐死邓招财的样子,好像不是电鳐而是邓招财害倒他的一般。 “别探了,我醒了!”老汉收回目光,看向梁自强正在他鼻子前探来探去的手,开口说道。 “你可醒了!电击能治病这我知道,但一个没把握住,跟玩命没啥区别啊,你这可比我们几个年轻人都莽!”梁自强脸上写着大写的服气。 令他意外的是,就在他说话的工夫,老汉麻利地就从船上站了起来,拉住梁自强的手,连声道: “大意了,我看那些小电鳐每次电几下就没反应了,就试着找条稍大的。瞅着也没大多少哇?没承想才往身上一电,人就晕过去了。小伙子今天要不是你过来搭救,老头我这条命肯定就玩完喽!多谢多谢,实在太谢谢你喽!” “没事了就好,”梁自强的手被对方一直拉着不放,试着抽出来居然还没能抽脱,苦笑道,“以后可得小心点了。要是没啥事,我们先走了,一会还得找鱼,继续捕鱼去!” “走?走哪去?”身躯高大的老汉把脸一拉,“救了我就想走,那哪成?!” 梁自强一行人:??? 好心救了个人,这咋还被拦住不让走了? 梁自强心道,难道碰瓷这行业,提前这么多年就已经悄然流行开来了么? 第293章 答谢费也太重了 见到梁自强他们一脸诧异,老汉意识到自己可能语气有点问题,一直比较僵硬的脸赶紧挤出了一道笑意来,解释道: “我不是拦着你们不让走。你刚救了我一命,我都还没啥表示你就跑了,这算什么,我的命是个屁?!” 不解释还好。他这一开口,梁自强就更惶惑了…… 再配合老汉那副板着的面孔,偶尔挤出来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这画风真的让人轻松不起来啊! 梁父见这个比自己年龄都大的老汉一直拉着梁自强的手不放,也紧张了,赶紧一旁搭腔道: “都是海上讨生活的人,哪有见死不救的理?顺个手而已,我们也没费多大力。莫客气,莫客气!” 老汉却连番地摇着头,执拗起来: “不行不行,你这样说就很不对!我老谢是那有恩不报的人?你让我想想,想想。好像我也没啥特别值钱的东西能给你啊?那这样,下次要是你要跟人动手打架什么的,你可以来漂木岛找我,我替你揍人!” 众人再次惊呆:??? 你一个比在场所有人年龄都大的老头,帮着去揍人?躺地上撒泼也算一种攻击力的话,那兴许还成…… 老头看出了他们眼中流露的怀疑,问道: “你们是不是看到我用电击疗伤,就觉得老头我是个病秧子,走路都得打摆子?” 众人纷纷摇头,但是眼神出奇的一致:可不就是个病秧子嘛! 老谢叹了声道: “我年轻时可不是在海上养蚝讨生活的!早年我在很重要的地方当过保卫,像你们这种,五六个也不一定扛得起我揍!就是当年锻炼太多,加上受过一些伤,留下一身痛。难受归难受,揍起人来,比当年弱不了多少!”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31节 “原来老哥你还当过保卫?这我倒是从没听说过,”梁父将信将疑,“后来怎么跟着蚝场老板来岛上了?” “看你说的,人老了总不能当一辈子保卫吧?再说场主他救过我一命,我陪他来岛上养蚝养鲍,理所应当。有恩哪有不报的是不是?”说着,话题又转回梁自强身上来了,老谢头疼不已道,“你要是打架也不需要我帮忙,今天这事就难办了!这可让我拿点啥来答谢你?” 想着想着,老谢竟是双眉紧锁,愁死了。 其实梁自强很想说,你快放开我的手。一个需要靠电鳐来缓解疼痛的老人,真搞不懂哪来那么大力气。 “你真要谢咱们的话,”梁自强哂笑道,“让我们现在就赶紧打鱼去,多捞几条鱼那都是钱呐!” 老谢闻言却是双眼一亮: “对喔我也是糊涂!你们这不都是打鱼的吗,那就简单了,我给你们指个地方去搞鱼,那地方笛鲷太多了,又没多少人知道。一会你们去看了就明白,保你们笑到嘴都合不拢!这下可好,可算把愁人的大难题给解决了!” 老谢总算找到了答谢之法,竟是整个人都轻快不少,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 梁自强是看出来了,这老谢对于答谢别人的人情,几乎有一种近乎于强迫症般的执拗。不愧姓谢! “有笛鲷?”梁父也不淡定了,“你们场主咋不搞去卖钱?” 笛鲷虽然也带个鲷字,但是跟一般的鲷鱼可不是同一回事。 各种各样的笛鲷,身价也各不一样,但整体来看,笛鲷都不便宜,价钱要比普通鲷鱼高出来不少。 尤其,其中一种星点笛鲷,虽非石斑,价钱却远在石斑之上。 星点笛鲷又有个通俗的名字,“石蚌”。石蚌跟“石斑”一字之差,价格直逼东星斑,甚至有时比东星斑都要贵。 “场主从不靠捕鱼挣钱的!”老谢回答梁父道,“今天就必须带你们去看看,也好了啦一桩事,免得老记着你们的恩,抓心挠肺,难受得很!” 见老谢神色真切,没有半点的做作,梁自强也心动了。扎堆的笛鲷啊,他可还从来没遇见过。 再说了,他刚偶然救了老谢一命,老谢也没有骗他玩的必要。 “离这远不远?”梁自强问老谢。 “路程是有点路程,开船应当也快,半个钟头应该是能到。对了,我有句话得说在前头。感谢归感谢,你们搞鱼也不能乱来。笛鲷都是藏在礁石带的你们该知道吧?撒网肯定没法撒,慢点来就是一条条地钓,贪心图快的,就是直接炸礁石带。 有言在先,你们只许用钓竿钓,要是有炸鱼的念头,我可就不带你们去了!钓竿你们船上都有吧?” 老谢神情很是较真道。 这个,老谢说得倒也在理。对付笛鲷跟对付值钱石斑方法都是一样的,要么慢吞吞地垂钓,要么粗暴点直接炸鱼,但是炸鱼对礁石和海洋的破坏性不言而喻。 “放心我们都带了钓竿在船上的。你说的炸鱼,我们从来没碰过,你让我炸我还玩不转!”梁自强告诉对方。 话一说完,就看见邓招财已经摸出一根钓竿在手上了,比谁都兴奋。 原因很简单,垂钓到手的鱼向来是各归各,不用交给李亮。眼瞅着,远超工钱的大收入就要来了,他能不兴奋? 邓招财跃跃欲试道: “谢伯对吧?那你快带我们去钓笛鲷,今天最少钓它个几十上百条值钱的笛鲷,最好连石蚌都能来几条!” 还未启程,已经憧憬不已了。 “哦忘说了,你不用带钓竿!”老谢很有神的眼光瞟了眼邓招财,“别以为我昏过去了啥都不知道。他们一个个都在想着法子救我是没错,只有你,我一醒转过来就听到你在盼我醒不来,还打起了我这条船的主意!钓笛鲷的事可不包括你,呆会去了那岛上,你敢钓一条笛鲷,我就揍你一巴掌!” 邓招财当场就凝固了,钓竿掉在船板的声音哐当可闻。 “我不是那意思,我主要……主要还是盼您快点醒!”邓招财努力弥合了一下自己胖脸上的裂隙,艰难地吞了把口水,试图挽回道。 “不用说那么多,钓鱼的事你不要想了。当然你也可以试试看挨得起我几巴掌,看你长得倒结实,三五巴掌估计也还受得起的样子!” 邓招财回忆了一下前头梁自强的手被捏在老汉手中,怎么扯都扯不脱的画面,默默捡起地上的钓竿,放回船舱去不说话了。 他再说,担心老头现在就可能动手揍他…… 梁自强突然就发现,这老头岂只是有恩必报?有仇也是必报啊! 就因为邓招财半开玩笑的两句话,就记恨上了。不管是恩是仇,这老谢都是睚眦必报、分毫必究啊。 梁自强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一板一眼,脑壳比榆木都坚固的人。 “走吧!” 很快,梁自强他们的四条船,加上老谢自己的船,五条船一同开动。老谢的船在前带路,梁自强他们跟随在后面开去。 马上就有很多的笛鲷能到手,今天的收入看来是稳了,一个个全都面带喜色。 唯一,苦瓜着脸的邓招财除外…… 第294章 真货假货爆发驱逐战 实际上真就开了半个钟头左右,绕过几座大岛,在一片平时打鱼很少去的偏远海域,一座长条形的岛屿出现在了视野中。 岛屿不宽,却很长,而且岛屿沿岸的礁石带也同样较长。 “就是这了,我都不晓得它叫啥名字,反正这岛的礁石里笛鲷还不少。你们慢慢钓,要是钓完了这一面的笛鲷,不打紧,翻过去,岛的背面同样还有笛鲷!”老谢放慢了船告知道。 “背面还有?”这回梁自强他们真是喜上加喜了。光是这一面,一天就不可能钓得完。 “背面礁石带没这边长,估计鱼少点,但也少不了太多,够你们钓的了!” 老谢看着他们把船停泊在了小岛礁石带附近,特意又瞟了邓招财一眼: “你们钓你们的,我就在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小一点的电鳐。时不时我会往你们这瞅一眼,那个胖小子,你要是敢钓一条鱼,我就把你扔下水去!” 老谢说完,真就开着自己的那条木船,继续寻找电鳐,养生去了…… 留下梁自强八个人,站在礁石旁,集体凌乱。 他们谁也没想到,老谢不是说着玩,是来真的,坚决不让邓招财钓一条鱼…… 邓招财眼泪都要装满这片海了。当时他真就纯开玩笑而已,打死也没想过后果居然这么严重啊。 老头不抽他,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了,早知道乱跑什么火车? 这大概还是平生中,第一次为自己乱说话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老汉的船开去了海面,坐在了船头寻找着电鳐,还真时不时抬眼往这边瞅瞅,望一眼邓招财。 这就没办法了。 梁自强他们也帮不了他,赶紧抓紧时间,全都抄起了钓竿。 至于钓饵,也不是没有。原本出海就是打算撒网,配合延绳钓。 船上盆子里放着的那些几百上千只铁钩,都是挂好了饵料的。 这会,只需要从铁钩上取下来一些虾饵,换放到钓竿的鱼钩上就行了。 拿着钓竿,他们开始寻找适合的垂钓之处。 目光所及之处,水中有一群鱼正从礁石缝中钻出。 然而,一瞅见这些鱼,梁天成跟林百贤就失望了: “这鱼还没根手指粗呢,跟小纸条一样细细的,这哪是什么笛鲷?!” 眼前十几条游动出来的鱼确实很小,呈长条形,身上或黄或蓝,带着一根长长的黑纹。 这也太小了。 笛鲷鱼包括的种类是很丰富的,但无论其中哪一种笛鲷,体型普遍都是偏大的,比一般的小石斑都要大。 眼前这么袖珍的小鱼,显然不可能属于任何一种笛鲷,这点就算梁天成也完全能够断定。 不料,梁自强也细看了两眼袖珍小鱼,反倒笑了: “不用怀疑,这礁石堆里确实是藏着笛鲷的!” “那总能有一两条游出来,不可能全藏着吧?”大哥梁天成疑惑道。 正说话,一块礁石边缘显出一抹鲜艳的红。 先是一个鱼头露出来,紧接着,整条鱼除了鱼尾还隐没在石缝中,身子全都从礁石中游了出来。 这鱼身躯椭圆,又长又高,稍扁,背微微有点儿隆。 “红笛鲷!”梁自声音小下来道。 果然,笛鲷一般都不小。眼前这和红笛鲷,目测得有四五斤。 红笛鲷出来才几秒工夫,前头那些小纸条般的袖珍鱼就迎着它游了过去。 下一刻,那些黄底黑纹小鱼便对着它的鱼头、鱼背,小鸡啄米一般,不停地啄呀啄! 红笛鲷既没有闪避,也没有要捕食这些袖珍小鱼的意思,就这么悬停在水中,任由小鱼啄着自己。 看样子,似乎还怪享受。啄完了身体,大红笛鲷又主动张开了嘴。 袖珍小鱼毫不犹豫,就钻进它嘴里去了。 红笛鲷就一直把嘴张着,任由小鱼在它口腔中飘来飘去…… “这踏马……刷牙呢?!” 一旁空着手的邓招财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比方来。 飘带般的袖珍小鱼在大鱼嘴里忽上忽下,可不如同一把牙刷在刷着牙吗? “这回你可说对了,就是在刷牙!”梁自强笑了笑说道,“这鱼叫医生鱼,又叫飘飘,最喜欢跟笛鲷呆在一块,帮笛鲷洗澡、刷牙,搞清洁!” 其实鱼医生的正式名叫裂唇鱼,喜欢跟一些比较大点的鱼呆在一起。 它们平时最爱的事情,就是啄食大鱼身上粘附的小虾米、污物、小虫子之类。 就连大鱼口腔中的污物、寄生虫,也都在它们清理的范围之内,堪称敬业之至。 乐于配合它们的并不只有笛鲷。就连平时凶态毕露的海鳝,面对它们时,也会表示欢迎,静静地伸展、张嘴,配合它们的清理“治疗”。绝对不会发生那种,正刷着牙,嘴一闭,把飘飘鱼吞下腹去的事情。 笛鲷,是飘飘鱼最乐于服务的对象之一。 “要不就在这吧,这礁石里面不说别的,红笛鲷是肯定有的!”梁自强已经亲眼见到成群的飘飘鱼,再加上红笛鲷,当即建议道。 几个人分别找了位置,就在这一带开始垂钓。 等了有一小会,这次反倒是梁天成的钓竿先有了反应。他连忙提起了钓竿。 “红笛鲷,真是一条红笛鲷!”梁天成喜不自禁道,“比刚刚看到那条小一点,应该也有三四斤了吧?” “最少八毛一斤是有的,你这一条,差不多就能有三块来钱了!”梁父也高兴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32节 正说着,他自己也来鱼了,一提上来,也是红艳艳的一条笛鲷,块头也跟梁天成的差不多大。 不一会,林百贤、李亮、朱天鹏也都来了鱼,也都全是红笛鲷。 “强哥你这钓竿今天反应慢了呵,还没来鱼?” 邓招财因为不被允许垂钓,就枯坐在那,总揽全局指点江山,点评起来了。 “握草好像来了,怎么不太一样?!”邓招财才说完前面那句就来了个急转弯,因为看见梁自强的钓竿忽然就动了。 梁自强钓上来的一条鱼个头与其他人的都相仿,也是三四斤的样子,但外形并不相同,最显著就是颜色并非大红,而是红褐色,在阳光照射下还微微透出一抹紫。 “紫红笛鲷?!”梁自强把鱼一拉近就笑了。 紫红笛鲷跟红笛鲷,虽然才相差一字,但紫红笛鲷显然是要更为难得,味道、价格也相应更有优势。 “真是条紫红笛鲷!”梁父确认道,“这鱼更贵,还不只贵一点,一般能在红笛鲷的价格上差不多再翻个番!” “这么贵的吗?”李亮他们有点没想到。 毕竟,平时在海面也没太捕捞到各种笛鲷。红笛鲷有时还偶尔能遇到,紫红之类的其他笛鲷就更少见了。 这么说来,梁自强这一条,都能当得上他们前头那种的两条了。 光这一条鱼,就得六块往上了。 这还才刚开始垂钓呢,谁知道这礁石带里,还有没有藏着更贵的品种? 继续垂钓,开始有鱼源源不断地上钩,最为多见的还是红笛鲷。 看似平静的礁石带,藏匿着的笛鲷确实不少。 就在他们专心垂钓之际,一处礁石边缘的水面忽而荡起涟漪,与此同时,一抹艳红浮现出来。 “靠!好大一条红笛鲷!”李亮不禁叫出声来。 梁自强的目光也投了过去。这条红笛鲷比他们陆续钓到所有鱼都大,初步目测怕是有七、八斤了,在笛鲷一族中也算得上是比较大块头了! “这条笛鲷要是咬钩就好了!”大哥梁天成也开口道。 露出水面的大笛鲷没有要咬钩的意思,倒是附近那帮蓝黑色飘带般的袖珍鱼,一见到这条大笛鲷便立即摇曳着,游了过来。 那呼朋唤友、集体雀跃的情形,如同在兴奋高呼,“有大客户来了!” 接近后,医生鱼没有马上紧贴大笛鲷,而是悬浮水中摆动鱼尾,在大笛鲷的眼前跳起了水中舞蹈。 显然,这是一种事前沟通。 极短暂的舞蹈后,医生鱼便凑近过来,开始紧贴大笛鲷,啄食、清除它身上粘附的杂物。 大红笛鲷也立即进入了安逸状态,让自己保持着一动不动,嘴也主动张了开来。 这种安逸状态并没有保持多久。 忽然,大红笛鲷剧烈地抽动几下,须臾性情大变,暴怒地将鱼头转向医生鱼群,一张嘴,对着医生鱼就是一顿狂咬乱吞! 把正静静垂钓着的梁自强他们都看呆了。 说好的默契呢? “握草什么意思?恩将仇报呀!”一直坐在旁边闲得蛋疼的邓招财一下子来了兴致,扔掉手里的草茎惊讶道。 梁自强他们也错愕地注视着水中。 医生鱼群中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大多数医生鱼都被咬懵了,连躲都忘了怎么躲,任由大笛鲷吞食。 唯独有四五条医生鱼,仿佛早有预见一般,摇曳着同样蓝底黑纹的身躯,敏捷之极,调头就跑,蹿往一旁的水中。 再看那条大笛鲷,竟然有缕缕鲜血从身上不断冒出,洒入水中。 梁自强不由卧靠一声,总算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恩将仇报。是这条大笛鲷先被攻击了!” “不是说医生鱼只吃大鱼身上的脏东西吗?敢咬大鱼,这不是自己找死?”李亮不解道。 “不是医生鱼咬的,是有浑水摸鱼的角色混在里头!”梁自强指了指还未逃远的那几条小“医生鱼“。 有医生,就会有挂羊头卖狗肉的非法行医之徒。 有一种叫做“三带盾齿鳚(wei)”的小鱼,与裂唇鱼的外形、纹路、游姿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裂唇鱼接近大鱼是给大鱼搞清洁、理疗服务,盾齿鳚就大不一样了。它们压根不懂什么清洁服务,冒充医生鱼接近大鱼,唯一的目的便是趁着大鱼放松警惕,用嘴撕下一块嫩肉,立即逃之夭夭! 这种鱼,一直就是靠这一损招填饱肚子,一路混到大的。 盾齿鳚的纹路具有极强的迷惑性,一般的鱼类根本无法分辨。极细小的区别,是盾齿鳚的下唇比真正的医生鱼略短一点。 眼下,这群真正的医生鱼被大笛鲷突然一反常态的发疯攻击后,懵了片刻。 但其中终归还是有眼尖的医生鱼,瞅见了率先调头奔逃的那几条“非法行医”之徒。 瞬间,应该算是一切大白天下了。 梁自强他们也无法知晓这些小鱼是如何互相沟通的,只见下一刻,所有的医生鱼便集体而动,群情激愤、同心协力,向着那几条逃跑的盾齿鳚猛追了过去。 这边追,那边逃,眼瞅着几条假医生被越追越远,竟是硬生生被驱逐走了…… “艹!它们还会发起保卫战?这么小小的鱼,它们有脑子吗?!”林百贤都看傻了。 “小是小,要说脑子,它们的脑子说不定比你都多!”梁自强顺便损了他一句。 事实上,无论真医生裂唇鱼、假医生盾齿鳚,行为和思维都很成谜。 据他在海洋节目中所看到的,裂唇鱼居然能够通过镜子实验。也就是说,能够辨认出镜子中的自己。 能够通过镜子实验的生物很少,除了人类自身,其他屈指可数。 小小的医生鱼,作为一种低等生物是如何做到的,无法解释。 真假医生鱼追的追、逃的逃,远去了;那条大笛鲷也带着愤怒,重新钻回到礁石丛中去了。 估计,这条大笛鲷有了阴影,以后是绝对不会再接受医生鱼的“理疗”服务了。 梁自强他们也收回了目光,继续垂钓。 不一会,梁自强继连续多条的红笛鲷后,又钓到了第二条紫红笛鲷。 “爸,这又是什么笛鲷?!” 一旁,梁天成的声音略带兴奋传来。 梁自强撇头看去,便见大哥钓起来的一条鱼,跟此前大多数的红笛鲷都完全不同,是一条全身艳黄的鱼! 明亮的艳黄之中,贯穿着四道同样明艳的蓝色纹路。 “这不是四线笛鲷吗?快收起来,不便宜的,跟红笛鲷应该是差不多的价!”梁父看了一眼,当即便回答大儿子道。 没一会,梁自强、李亮也都先后钓起了一条四线笛鲷。 梁自强把鱼从钩上取下来放进桶中。这鱼比起红笛鲷,又是另一种味道,反正都怪好看的。 当然,还没好看到一些极品观赏鱼的程度。但关键是,笛鲷鱼不仅好看,鱼肉还特别美味呀,这就很难得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整体都能卖上那么好的价钱。 接下来,又是源源不断地钓到红笛鲷。看得出来,这座岛藏匿最多的,还是红笛鲷。 大量红笛鲷之中,时不时也会夹杂一两条紫红笛鲷、四线笛鲷。朱天鹏、林百贤他们也都陆续钓到了四线笛鲷。 鱼获丰富,似乎连时间都因此而变得飞快。不觉间,就又到了中午。 梁自强他们暂停垂钓,回到床上做起中饭,顺便望向海面的那条木船。 “老谢!要不要开过来,一起吃个午饭?!” 梁父扯开嗓子,对着海面的老谢叫了起来。 却见老谢举了举手里的大碗,显然是已经吃上了: “我可不抗饿,早就做了饭开吃喽!” 梁自强被那只碗惊呆了一下。海碗呐!甚至可以说,老谢是端着只盆子在吃饭。这食量,着实挺吓人的。 之前还一直觉得漂木岛蚝场场主碰上老谢这么个知恩图报的角色,挺幸运的。 这一刻,梁自强莫名产生了新的想法。场主要养活老谢,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吃完饭后,老谢倒也并不纯粹是给自己找电鳐,晃着船,不知又在海面寻找起了什么。远远的,梁自强见他捞了几条鱼到船上,反正看着不像是电鳐。 梁自强他们也是分秒必争,吃完饭把碗一放下,没有喘息片刻,立即便又跑回礁石带,忙着继续垂钓起来。 (真假裂唇鱼、四线笛鲷3张图,已发下方评论区。) 第295章 刨腹产 下午的垂钓收获仍然是以红笛鲷为主,但钓了一会,梁自强突然拉起一条大不一样的鱼来。 这鱼身上有三道斜带,刚提出水来的一刻,梁自强甚至下意识地眼前一亮,以为是一条“斩三刀”! 果然旁边的邓招财已经跟个现场解说员一般叫了起来: “强哥草!这不会是三刀吧,不是说笛鲷吗,怎么连三刀都混进来了?” “是三刀就好了!”梁自强把鱼摘了下来,看了眼邓招财,“这是川纹笛鲷!” “确实,但川纹笛鲷也很贵了,比前头那些鱼都强!”梁父肯定道。 川纹笛鲷身上那三条斜带正好开成一个“川”字,所以得名。也正是那川字纹,跟三刀鱼有些许相似。 川纹笛鲷数量相对比较稀少,古代人曾认为这种鱼乃是“千年一遇”。因而,川纹笛鲷又有一个很拉风的名字—— 千年笛鲷。 更喜人的是,千年笛鲷不仅相对稀少、值钱,而且个头也较大,属于比较偏大号的笛鲷了。 比如梁自强刚钓上来这条,目测就得有七八斤,比前头那些红笛鲷、四线笛鲷都还更大。 这条千年笛鲷的身价,就很值得期待了。 当然,人总是要有希望的,梁自强此刻最大的希望,还是能够钓到星点笛鲷,也就是石蚌。 那种顶级笛鲷,价格之高,哪怕是千年笛鲷,也是望尘莫及的。 到了斜阳西下之际,梁自强他们几个,每人都已经钓了有好几桶的笛鲷,唯一颗粒无收的,就只有邓招财。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33节 一开始,邓招财还盼着老汉差不多也就得了,应该晃悠一阵就开着船离开了。可偏偏,直到他们都准备起身返回了,老谢依然驾着船在海面转悠忙碌着。 邓招财想要等到老谢离开之后再钓几竿的愿望,也彻底落空。 老谢真是一板一眼得过分,说不让邓招财钓鱼,邓招财就连条毛都没能到手。 最后,梁父几个同老谢打了声招呼,正式准备开船离开。 收获这么多,这下反而轮到梁自强他们该给老谢道声谢了。 老谢直接打断了他们的道谢: “说的什么话,老头我一条命还值不了这点鱼?这地方你们都记住了吧,记住的话下次我就不带了,你们自己什么时候想钓就过来钓,全部钓走!” 听老谢的意思,仿佛唯恐他们钓得不彻底,这样一来,他欠的人情也就不算还得彻底。 开船返回时,一行人的情绪都很高涨,就连多宝都莫名受到他们的感染,摆着尾巴如同凯旋。 当然郁闷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邓招财。 笛鲷虽然值钱,但仍算不得真正高端海货,除非石蚌。因此,也没有赶去城里,就在村里收购点卖了。 最值钱是梁自强那条千年笛鲷,两块钱一斤,有八斤多,这一条就到手十七块多。 数量最多的是红笛鲷,他钓了好几十条,每条还都有三四斤来重,八毛一斤,卖到了一百八十来块; 再加上紫红笛鲷、四线笛鲷,梁自强今天的收获达到了两百四十来块! 这可没动用渔网、延绳钓之类的工具,纯靠钓竿能达到这个收入,非常不错的了。 接下来两天因为起风,梁自强他们被迫停止出海在家呆了两天。 说实话整个五月以来,基本都以天晴为主,刮风下雨天气还挺少见的。这次刮风起浪,就当是难得休整的日子了。 两天后天气转向晴好,他们准备出海,结果发现林百贤家中有事没来。 剩下梁父、梁自强、李亮三条船,带上网具与钓竿,继续出海。 目标当然很明确,直奔老谢透露的那座狭长小岛钓笛鲷。但沿途之中,他们仍旧放了一些延绳钓。 要是路上能够顺便钓到一些鱼,自然更好,算是两不耽误。 船离笛鲷岛还有很长路程时,梁父将延绳钓试着拎上来看了一看。本来也不抱多大希望,结果一瞅,倒是喜出望外了。 “碰到海鲶了,要不要停下来先钓一会?”梁父看向梁自强问道。 “海鲶?”梁自强念头一闪。 连忙也扯起自己的延绳钓察看,发现不仅有海鲶,而且底层铁钩还不少,每条钓线怕是有四五条! 要论价钱,几分钱的海鲶,跟最低八毛,多则一块五、两块的笛鲷完全无法相比。 但是,梁自强却是想到了海鲶的特殊之处—— 可以用来钓七鳃鳗! 前些天他们可就是想要在海上钓到大鱼,然后再用大鱼去钓七鳃鳗的。只是后来大鱼没钓着,却意外救起老谢,出海的计划也就临时随之改变了。 现在这些海鲶虽不是什么大鱼,但却也是七鳃鳗比较感兴趣的鱼类之一! “爸,今天先不去钓笛鲷了,就在这钓海鲶,钓完海鲶去小海沟,搞七鳃鳗!”梁自强当即决定道。 “不去钓笛鲷了?钓一回笛鲷可能卖不少钱啊!”梁天成显然是心心念念舍不得小岛上那点笛鲷。 “笛鲷再值钱,也赶不上七鳃鳗!”还是梁父一瞬间就算清楚了这笔账,“再说笛鲷藏在那也不会跑,我看那老谢也不像是嘴松会到处透露的人。等钓完七鳃鳗,再去搞笛鲷,耽误不了事!” 确实是这样。笛鲷天天都可以去钓,但大鱼或者海鲶却不是随时都能遇上。 今天既然遇到了海鲶,当然是优先去钓七鳃鳗。 几条船就在水面放慢,差不多过了个把钟头,再次扯起钓线察看。 果然底层铁钩的鱼获更多了,梁自强连扯几条钓线,发现基本都有七八条以上,多的钓线有十几条海鲶。 眼见差不多了,当即决定转移。 李亮、梁自强在前,梁父的船在后,直奔小海沟而去。 小海沟不同于海岛,茫茫水面一眼望去并不好辨识。好在,那天离开前,梁自强特意往小海沟扔了一张海底窜。 不是为了用海底窜捕鱼,而是利用海底窜上方的浮筒,相当于在水面做了个标记。 海底窜陷在小海沟中,基本上是不用担心被洋流带跑的。 这会,梁自强一路寻找,扫视了一会儿海面,总算找到了浮筒。 “在这,海沟位置就这下面!”他肯定道。 说着,把海底窜收了上来。一看,脸上顿时冒出一抹苦笑来。 这哪还是什么海底窜?! 只见整个海底窜中空空如也,什么鱼虾也没收获到,反倒是海底窜的网兜,那叫一个千疮百孔! “这怕是被七鳃鳗给啃的吧?”梁父一眼就看出来了。 “肯定的,除了七鳃鳗没啥鱼会干这事了!”梁自强摇摇头,这张海底窜的网面算是报废了。 像梅童鱼、龙头鱼、虾蟹进了海底窜的陷阱之后,都是困在里头出不来,唯有这些七鳃鳗,海底窜都困不住。 可以想象得出,七鳃鳗进入陷阱之后,见无法脱身,直接就用嘴里几十把锉刀把网兜铰个稀烂的场景。 倒也无所谓,梁自强本就没指望用海底窜搞到七鳃鳗。 确定了小海沟的位置后,李亮、梁自强、梁父沿着海沟上方的水面排了开来,开始利用延绳钓铁钩上悬着的那些海鲶,钓起七鳃鳗来。 海鲶虽比不得上次一百多斤的大号水老虎,但他们每条船下方都悬着百多两百条的海鲶。 这个量,能够吸引到多少的七鳃鳗,没法准确估计,但可以相信,怎么都不会差到哪去…… 等待了两个来钟头,几个人都开始试着起钓。 一拉到底层钩,梁自强的头皮再次麻了一下。 原本那些海鲶一条条都是光溜溜的,经过了两小时,现在至少一半的海鲶,身上都吸附上了七鳃鳗。 这也证明了,就算上次用水老虎钓过一次,直到目前,小海沟中的七鳃鳗数量依然还是不少的! 梁自强多拉了几条钓线,仔细观察了一下海鲶的情况,建议道: “咱们先不急着回,可以把钓线放下去继续钓。再等个多两个钟头,估计七鳃鳗还能更多!” 他是发现,还有一部分的海鲶没被吸附。再者,就算已经被吸附上的那些海鲶,估计再多吸附上一两条七鳃鳗应该问题不大。 好不容易弄来一次能够吸引七鳃鳗的大鱼,当然是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听了梁自强的话,梁父、李亮也都连续观察了好几条钓线,最终重新又放入了海水中,决定继续等待。 等待中没啥事,梁父拎出他的碌竹筒,猛抽两口。 梁天成估计是捋了捋最近的收成,越捋越高兴起来,冲梁自强说道: “阿强,最近你手气又开始旺啦!这几天,不是有人送笛鲷,就是找到七鳃鳗老窝,我都跟着沾光,发了几大笔财了!” “哥,笛鲷是因为我们碰上老谢,救了他。又不是我一个人救的,你们当时不也都围上去救人了!”梁自强觉得这属于典型的投桃报李,跟运气旺没多大关系。 “要是没那运气,就算救了人,人家也不一定愿意重谢吧!”李亮也觉得归根结底还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几人正说着话,梁自强就听身后传来多宝的怪叫声。一声高一声低,叫声错乱得很。 梁自强就很奇怪,前头从水里拎起吸满七鳃鳗的海鲶,那画风都没能吓到逐渐久经沙场、见怪不怪的多宝,现在这是又有啥古怪,能让它大惊小怪? 出于本能,梁自强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火药味。 是不是又有隐含在海风中的淡淡火药味,引起了多宝的注意?上次就是,梁自强他们没有丝毫感觉,多宝却凭借对火药味的敏锐嗅觉,一番吠叫,带他们找到了一大片浮鱼。 原本坐在船头的梁自强站起身,往船舱多宝的位置走去。 一到那,他一下呆站在了船舱。 多宝一直怪叫倒还不算啥,目光再投向那只海狗,梁自强就真大出意料了。 一只又小又湿答答的脑袋,正从海狗的腹部下方,慢慢钻了出来! 说实话,对于那只孕狗,梁自强这段时间都习以为常了,觉得船上有只肚子比较滚圆的母海狗在那呆着就呆着,有时目光都自动把它忽略了。 总之那只不太闹也不太爱动的母海狗,在船上呆得一久,就没了啥存在感。只有它拍动着笨拙的前鳍,爬行起来显出几分萌态时,梁自强和朱天鹏才会多看几眼,顺便扔几条小杂鱼给它吞下。 下意识,梁自强已经觉得,母海狗的肚子就这样会一直大下去,都没去想过这么快会突然就分娩! 这里面还有个原因,海狗的孕期比人都长,刚好一年怀一胎。大概因此,梁自强也就觉得,海狗分娩只怕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没承想,一点征兆没有,狗娃直接就这么呱呱坠地了? 朱天鹏见状,也连忙三两步跑了过来,杵在船舱里观望起来。 狗娃的脑壳出来一部分,暂时似乎停滞了一下,身体没有紧接着马上掉出来。 大海狗似乎憋足了劲在用力,发出特有的那种低吼。 可惜,它的低吼声很快就被盖过了。因为,多宝那条傻狗看到一只活生生的狗脑从海狗肚子里钻出来,估计一时半会完全无法理解这魔幻的一幕,百思不解,一脸的困惑。 多宝表达困惑的方式,就是梗起脖子,加大声量狂叫! 于是相比之下,多宝显得又亢奋又傻缺,反倒是孕妇本身显得淡定多了…… 就这样,梁自强、朱天鹏、多宝,三个男的,目不转睛地围住一个产妇,全程观摩其生产过程。 一开始,多宝大概搞不清楚,从那肚皮中钻出来的小脑袋,到底是啥妖魔鬼怪。叫了好一阵,似乎通过叫声把自己的情绪成功地稳定了一下,开始把脑袋探过去。 对着那还未完全降生的小脑袋闻! 也不知它闻出了个啥结果,或许是通过嗅觉鉴定出,这是一只跟大海狗同类的正常生物? 总之,嗅完之后,多宝就开始伸出爪子,在小狗钻出来的那一部分脑袋上刨了两下。 梁自强跟朱天鹏面面相觑了一下。 多宝这是想帮大海狗的忙,把娃给刨出来? 传说中的“刨腹产”? “不会是半天生不出来吧?要不要咱们用手给它扯两把?” 看着看着,朱天鹏居然还被多宝的思维给传染了。 “不用吧?”梁自强直摇头,“正常生下来都会要点时间吧?这也还没多久。”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34节 果然,继续观望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小海狗如同溜出滑道一般,全身都掉了出来。 小东西一生下来,浑身就自带一身灰黑皮毛,脑袋圆溜溜的,身子也很圆润,上下合起来,宛如一只葫芦。 只是,眼睛还没太睁开,身躯也软趴趴的。 这会,多宝正因爪子在刨着呢,就见一整只小玩意沿着自己爪子落了下来。 多宝还满以为是得益于自己爪子的功劳,成功将海狗崽子刨了出来,顿时就很自豪。再汪起来时,就摇头摆尾,满满的成就感。 大海狗也不低吼了,而是伸过了头来,用鼻尖和嘴巴,试图去触碰小海狗。 上午阳光从外面斜进了船舱来,照在大海狗的皮毛上。它低头去拱小海狗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亲吻。 然而匍匐在地的小海狗,却是不辨方向,也不辨雄雌,正好落在多宝的身下,那就一直往多宝的跨下钻。 软软的鳍状前肢碰到了多宝的爪子,顺杆而上,索性就扑在了多宝的腿上,稳稳地抱大腿…… 多宝正摇头摆尾呢,被这么一抱,突然就愣住不动了,僵在那里竟是有一种说不尽的惶惑。 喜得麟儿般的惶惑…… “哈哈,多宝小小年纪,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当上爹了。这爹当得多冤!” 朱天鹏看这情形,平时多厚道的一个人,这会笑得每一个音调都充满了不厚道…… 多宝低头瞅着这小黑团子般的东西,想抽腿脱身跑开,然而终究没这么做,就这样紧张兮兮地被抱大腿。 梁自强瞅着,脑子里顿时就冒出后世的一个词来。 怎么说多宝呢。 喜当爹啊! 第296章 猫鲨数量远胜去年 小海狗抱了两下就歪倒了,一阵摸索,不知怎么就摸索到了多宝的肚皮。 小海狗把嘴凑上去,对着多宝肚皮上的肉就是一顿吸! 话说,公狗肚皮上也是有两排小肉芽的。多宝的肉芽还真被小海狗给吮住了…… 多宝的反应就如同整个世界在裂开,一张狗脸崩溃得不能再崩溃。 好在大海狗的前肢还算及时,伸了过来,把又软又圆还特别瞎的小海狗虏了回去。 按在了它自个的肚皮上。 这回,小海狗总算找对了自己的粮仓,如饥似渴,吸了起来。 “阿强你哪边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没?”梁父听到多宝前头在不安的乱叫,这会又见梁自强朱天鹏两个都钻进船舱不出来,觉得有些不对,就朝着他们这边喊道。 刚问完,林百贤李亮也把目光投向这边,开口相问。 “没事,是那条海狗,生了!”梁自强告诉道。 “生了?小海狗长啥样?!” 这一声回答,反而把李亮林百贤还有自己大哥全招来了,都把船靠近过来,人站在他们自己船上,头已经跨越空间阻隔伸到梁自强的船上来了…… “溜光水滑,这小东西感觉比村里小狗崽要好看啊!”几个隔空参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兴致不错。 原本等待鳗鱼上钩的过程,多少有些漫长又无事可干。这下有了话题,时间就像悄然加快了脚步似的。 很快,两个来钟头就又过去了。 这次再拎起钓线来察看,发现原本身上空着的那部分海鲶,也都被七鳃鳗粘上了,几乎没什么例外。 原本身上就有那么一两条的,现在身上七鳃鳗更是多了起来,有些大点的海鲶身上同时有好几条。 时候也差不多了,他们决定收回全部的延绳钓。 梁父、李亮他们收完,又等了一会梁自强。梁自强船大点钓线比他们多,有一千二百来钩。不仅如此,另外还有一个油桶筏子。 等到筏子下的几百钩也收起他就发现,那几百钩上也基本都有七鳃鳗,只是量少些,可能因为小海沟的宽度和范围有限,延伸到筏子位置时,估计应该算是末端了。 返岸途中,他们一个开船,另一个就开始处理海鲶,用刀把七鳃鳗从海鲶身上挖抠出来。 当然一路上也只挖了一小部分。船近岸后,没有回村,直接就开往城里浅锣湾去了。 这次因为捅的七鳃鳗老巢,量非常可观,杜子腾按老办法叫上很多人过来,也忙乎了好一阵子才算处理完。 收获最多的毫无疑问仍是梁自强,因为他有大船带筏子,铁钩数量都快接近其他每个人的双倍了。 这次他有六十九斤多。每斤五块的价格,三百四十多块钱。 梁父他们则都在两百多块。 卖完回到村里,走回桔子坡时,却见家里除了母亲、荔枝、自己媳妇,还多了道身影。 走近一看,没想到是袁小美。 袁小美其实有一点跟陈香贝相似之处,都不太爱满村跑、四处串门,这点跟特别自来熟的江秀婷不太一样。 所以这会梁自强瞅见袁小美在自家找陈香贝玩,还是有一点意外的。 也不知两个女人在聊些什么。这会见到梁自强回来了,袁小美没再继续多聊下去,起身道: “我们家李亮应该也一起回了,那我先回家去了,香贝下次我再过来找你!” 又跟梁母和梁自强打了声招呼便往自家去了。 “袁小美今天怎么舍得来我们家串门了?”梁自强放好板车,顺嘴问媳妇。 “两个怀上娃的,你说她找我还能干啥,”陈香贝告诉他道,“她就是问问我当初怀上刚两个来月时,是个什么情况,多久开始吐的。” “这不都差不多吗?一个多月就会开始吐了。” “听她说,好像吐起来比我以前还厉害的样子。哦对了,她还时不时腰酸,胀胀的,这个我以前可没有!”陈香贝一面帮他把那些盆子从板车上取下来,一面说道。 两人正说着,梁母就走了过来插话道: “腰酸也要肚子大了才会有点,她这一点都还没显怀,哪就会开始腰酸?回头我碰见小美她娘和她婆婆,得给她们提醒一声,腰酸还是得留心一点好!” 梁自强因为还要急着去虾塘喂虾,没有继续跟她们说下去,挑上水桶带上手抄网便去村东了。 第二天早上继续装了饵,端上二十几只盆子绑到板车上,准备出发时突然发现,一大早一直都没见着多宝。 按说多宝每到早上出发前这个时刻,都是最兴奋的,一副甘当马前卒的架势。今早怎么还不见影了,难道腻了? 往屋里找了圈没瞅见,又准备往屋外附近找找看。 正准备唤多宝,就见小山坡上蹿下来一道土黄的身影,是多宝。 再一看,山坡上还站着另一道身影,黑白相间的花纹颇有点俊俏的意思。 是张保民家的那条小母狗,平时张保民都唤它“小花”的。 多宝一溜小跑,一来到梁自强面前就急着又是吐舌头又是使劲摇尾,大有无事献殷勤之态。 这个样子,活像小年轻私下约会被家长撞破后的心虚样。 再加上小花站在山坡上,一路目送的神情。 有那么一瞬间,梁自强竟然心萌悔意,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小花一直望着多宝跑远了,才调头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多宝你可以啊!啥时候跟张保民的小母狗搭上了,你倒是会挑!” 多宝也听不明白是在夸它还是骂它,反正就是腆着脸,全程陪笑。 每天都在陪着他忙出海,也分身乏术吧?梁自强觉得有点小看自家狗子了,居然还能做到事业感情两不误。 来到海边,四条船又直奔笛鲷岛。昨天未能按原计划去垂钓笛鲷,今天肯定是得继续去。 然而船开到快要接近时,船上多宝的汪汪声又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高亢、激动。 “又哪里不对?”梁自强目光粗略扫了扫海面,没什么啊? 但他现在不会再对多宝的举动掉以轻心了。一次次的经验表明,但凡是多宝举止反常,多半都是有情况发生。 “是不是又有鱼捡了?”大哥梁天成猜测。 这确实是其中最大的一种可能。多宝通过嗅觉辨别出炸药的气味,找到浮鱼也不是一次了。 梁自强再细看多宝,却又发现不太相同。 这次它不是昂起头对着某个很远的方位大叫,而是探头看附近水面的某个方位。 “把船往右转转开去看看!”梁自强说着,就已经开始调整航向。 开出仅仅十来米远的样子,梁自强一下就明白了,多宝为什么会保持这么强的敏感度! 水面上,漂浮出很浅的一段东西,看起来像一小片石头,更像是一截横卧的枯木桩。 “怪了这地方一没岛二没礁,哪里来的石头?莫不是水下有暗礁?”朱天鹏奇怪道。 “还不只一块,好几块不远不近地隔着。是蛮奇怪的!”大哥梁天成也张望道。 虽然水中的“石头”刻意保持着静态,一动也不动; 虽然那颜色、形态都确实与带棕色纹路的礁石很像。 梁自强还是当即认了出来。因为这玩意,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还接触过,逮它卖过钱! “哪来的石头?猫鲨,这是躲在水里钓海鸟吃的猫鲨!”梁自强非常肯定道。 “动了动了,阿强没说错,真就是猫鲨!水下还有,比我们上次看到的还要多得多!”林百贤去年是与梁自强一同发现并追捞过猫鲨的,继梁自强之后也很快认了出来。 随着船只的逼近,刻意伪装的猫鲨全都藏不住了,更多的猫鲨都游动起来。 水面原有的细浪被打破,搅起无规则的圈圈涟漪。 这一刻梁自强才发现,真的好多,比去年遭遇的那几十条猫鲨要多出不少。 那次是一撮,这次才是成规模的一大群! 难怪多宝会这么激动了。 多宝之所以会对猫鲨有这么强的敏感性,还是因为去年梁自强抓的那三条猫鲨,用水盆装着放在家里。后来多宝好奇走近去观望,被猫鲨奶凶奶凶地对它呲牙,两者当场就横眉竖眼地怼上了,差一点干起来。 以狗子强得离谱的记忆,这种曾经结过梁子的生物,它怎么会不记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35节 不用说,刚刚隔着十来米远,梁自强他们浑然没有注意到有何异样,多宝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猫鲨的气息。 “好狗,又立大功了!”李亮已经喜上眉梢,夸起多宝来。猫鲨能卖到三十块钱一条,去年他就卖过,这事谁忘得了? “你夸上天上去,它也听不懂,还不如买两块猪肝给它吃,那叫实在!”邓招财揶揄李亮。 李亮难得这次没有反驳邓招财:“你这还算句人话。下次抽空去街上,我真得给多宝多买点猪肝!” 说话间,几条船已经越靠越近,船上人一个个拎着渔网,做好撒网的准备。 梁自强明白,捕捞猫鲨的难度可不小,比一般鱼的捕捞都要难很多。 猫鲨游速快、灵活,还生性狡诈,这点从它们沉住气伪装成礁石来诱捕小海鸟就看得出来了。 果然,他们接近一点,猫鲨相应就跑远一些。他们船开得越快,猫鲨的速度也就立马提了上去。 中间,还东拐西拐,飘忽不定。看起来不像是他们在捕捞猫鲨,倒像是猫鲨在戏耍、诱捕他们。 好在,这次梁自强不再是单身作战,船上有朱天鹏在舱中开船配合,随时调整航向和速度,梁自强只需要专注于水中的猫鲨,并且不时对着舱内的朱天鹏喊话沟通就行。 虽然,第一网照旧落空了,但到第二网,他便成功网住了一条猫鲨,拉上来看,跟上次那三条猫鲨的个头相似。 其实目测,这群猫鲨中还有一些个头相对较大的,但梁自强并没有刻意去追踪那种特别大的。因为按照上次售出的情况来看,大概率都是三十块每条,无论大小都没什么明显的差别。 这群猫鲨也是有意思,面对四条船的追赶,并没有向上次那样一直游远,后来经由龙居岭游向深海。这次它们避来避去都未游远,只是在这一片大致的范围兜圈子。 于是远远看去,四条船也如同在整片水域兜着圈子。要是不细看水中有猫鲨,远远望去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中了“鬼迷眼”,魔怔地转起了怪圈。 又落空一网后,梁自强总算捞上了第二条猫鲨。不算多顺利,但比起去年显然是要强。 差不多这时,梁父、林百贤、李亮在连连落空后,也捞上了第一条猫鲨。 梁父抛网经验老到本是胜于梁自强,主要还是并没有怎么捕过猫鲨,撒起网来发觉真不容易到手。 梁自强这边,每捞上来一条猫鲨放到盆中,多宝就很兴奋地凑上前去,对着盆里猫鲨一顿喋喋不休的汪汪。 看来这是把陈年恩怨,记到这些全不相干的猫鲨头上了…… 梁自强没空去管多宝的那些江湖宿怨,争分夺秒忙着捕捞。 一网,再一网。一个上午,捕到了整整六条!光这,已经是去年的翻倍了。 到了下午,猫鲨踪迹渐无,梁自强他们以为猫鲨已经彻底转移。不料,打算继续开往笛鲷岛去时,途经水面,猫鲨的身影再次没能藏住,被他们察觉出来。 下午继续追着撒网,梁自强又到手了五条。 十一条,就是三百三十块!梁自强真没想到,人在中途,就撞上这么一大波鱼获,真有点财运到来挡都挡不住的架势了。 返航时,几个人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这批猫鲨并非简单路过,而应该就是习惯性潜藏、栖息在这一带水域。 是不是真这样,明天继续来这处水面,找找看就能确定了! 这一整天除了猫鲨,其他什么鱼都没捕捞。几个人没去郑六那卖鱼,带着各自的猫鲨就直接回家了。 猫鲨装在水盆中,梁自强没有急着联系江文昂过来收购。 他打算多试几次,要是能捕获更多的猫鲨,到时一次性卖给江文昂,自然更加省事。 晚饭时,梁自强端着碗,就去到了柴房附近,饶有兴致地去看那蛎鹬了。 梁母有些奇怪,瞟过来一眼问:“今天哪来的闲心?平时都是荔枝在管,你今天怎么还关心起这两只鸟来了?” “妈,话可不是这样说,我还是一直很关心这鸟的。”梁自强厚颜道,“上次要不是我提醒荔枝盯着点,这两只鸟估计早都被小海给玩跑了,你说是不是?” 说完又转头去找荔枝: “荔枝,你最近这些天,还带那两只大鸟去海边赶海吗?” “去啊!”荔枝眨巴着大眼,“二哥怎么了,是不是明天要跟我们一起去赶海玩?你都好久没赶海了!” “赶海的事下次说,”梁自强最近出海手气一直不错哪还有精力赶海,“荔枝那两只大鸟你明天给它俩放个假,我带它们出去,能起点大作用,搞得好的话,抓的鱼比赶海可多多了!” “那你别让它们飞走了!”荔枝反倒对他不放心起来了。 在得到梁自强的保证后,荔枝变爽快了: “行,那我把大鸟借你一天!它们现在跟着我学抓鱼可厉害了!” 梁自强:“……” 说得好像蛎鹬天生不会抓鱼似的。她明明是抢夺蛎鹬嘴里的鱼,日子一久怎么事情就变成她教蛎鹬学抓鱼了? 还有,这两只蛎鹬分明是他从无名岛带回的啊,现在变成“借他用一天”了。 当然了细节不重要,在荔枝面前细节尤其不重要。 重要的是,明天有蛎鹬可用,事情说不定就好办多了! 第297章 首次动用漂流刺网 第二天一开船,李亮、邓招财向梁自强这边望了过来,便一脸惊讶。李亮忍不住问: “你怎么把浮刺网又带上船了,都这个月份了,哪儿还有什么春汛搞吗?” 林百贤则是一眼瞅见了他船上两只来回踱步的蛎鹬: “这两只鸟怎么也在船上?多宝确实是有点小本事,时不时就能发现鱼。你拿鸟干啥,抓鱼?那种小鱼小虾能有多大用!” “一会你们看看就知道了,”梁自强也没解释太多,“管不管用还不知道,得试试看!” 一直开到了昨天遇见猫鲨的那片水域。一开始水面空空荡荡,他们几乎都不抱希望了,打算改变主意前往那处狭长小岛钓笛鲷。 就在离那处笛鲷倒又近了几分时,令他们欣喜的事发生了。猫鲨的踪迹再次出现了! 看来,这片人迹罕至的水域,是猫鲨相对固定的活动场所之一。就算经过了昨天梁自强他们的捕捞、滋扰,猫鲨也只是转移了一两里远,并没有彻底脱离整片大范围。 “今天一定得多捕点!也搞不准它们明天又会转移到哪儿去,再往后还找不找到都打个问号!”大哥梁天成已经拎起网来给到父亲。 李亮、林百贤他们也都捋起袖子,准备趁今天机会再大干一场,再好好搞几条,最好争取能捕捞个十来条! 真要捕上十条,就是整整三百块呀! 却见梁自强并没有跟上去急着抛网,而是不慌不忙地叫着朱天鹏,两人一起扯起一张大号的浮刺网。 猫鲨所分布的整片水域还是很宽广的。梁自强选了一个距离其他三条船比较远的位置,把浮刺网的其中一头放下了水。 随后,船继续开行。朱天鹏一边开,梁自强则一边往水中放网。 开了有七十来米远,整张刺网也都放进了海水中。 在浮子与沉子的作用下,整个一张大型刺网,如同在看不见的海水中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这墙又高又长,长达七十来米! “用浮刺网真能搞猫鲨吗?”朱天鹏问。 “不是浮刺网,是流刺网!”梁自强纠正道。 浮刺网与漂流刺网的区别还是不小的。 前者本质上是一种固定刺网,两端绑好,固定在一个地方,守株待兔等着鱼群撞上来。 而漂流刺网的两端并不固定,如同海水中漂着一道移动墙,自行在洋流中漂动。当然,其实漂动的速度也是很慢的,过程中只要有鱼群撞上去,同样就会被缠住,或者鱼鳍卡挂在流刺网上。 放完了一道漂流刺网后,梁自强并没有停止。 开到水域的另一侧,依然按照刚刚的方法,他又放下了另外一道刺网,也是有六十多米长。 今天他是特意带了两张大型刺网在船上的。 其中一张基本是新的,是上次在龙居岭没有被损坏的那张; 另外一张,则是前些天,陈香贝坐在家,把三张千疮百孔的破网进行裁剪、缝补,拼凑出了一张完整的旧网。倒是没想到,现在没过多久,媳妇缝补出来的这张大网就派上用场了。 两张大型流刺网放在水域中不同的方位,差不多是呈九十度夹角。 “这法子好像真管用啊?但是阿强怕是得开着船去驱赶才行吧,猫鲨可不会自己往刺网上撞!” 远处,大哥梁天成算是看出了梁自强的意图,与父亲交流道。 “他古怪主意多,谁知道他要怎么搞。”梁父远远望了两眼道。 由于距得很远,梁自强是在另一个方位的水面操作,自然并不知道父亲跟大哥正在一边观看一边议论着他。 这时,他已经把两只蛎鹬带到船舷边,一扬手,把它们放下了船。 “不会吧,他这是要钓猫鲨?!”到这会,邓招财算是看出了梁自强的完整打算,也跟李亮议论了起来。 为了用蛎鹬引诱猫鲨,梁自强昨晚就已经加长了拴蛎鹬的那两道绳子,比平时长了太多。 按说,小一些的猫鲨最嗜好的是捕食燕鸥,像蛎鹬这种,比起燕鸥算是相对偏大一点了。 但梁自强发现,这次的猫鲨,普遍都比去年那些的个头要大,其中有一部分,大了还不少,怕是有去年两条加起来那么大了。 大一些的猫鲨,还是完全可能对蛎鹬感兴趣的! 比较难办的反而是这两只蛎鹬,下水后不久,便开始察觉到了远处有猫鲨,于是一直徘徊在相对安全的水面,打死都不往猫鲨那边靠近。 梁自强开着船,试着驱赶了两下,蛎鹬依然显得不情不愿。 只好动用杀手锏了。 放狗。 梁自强一抖狗绳,多宝便纵身跳入水中。 这些猫鲨最大程度,也就只能对蛎鹬构成威胁了。只要随时留意,操作得当,蛎鹬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实际危险。 至于多宝,猫鲨根本对他形成不了威胁。 多宝这次倒是准确领略到了梁自强的实际意图,一下水后没有急着贪玩、游水,而是在两只蛎鹬的屁股后头追,一副要追上去咬它们两口的架势。 或许在多宝眼里,这样本身就是一种玩乐吧。 蛎鹬一开始以为多宝假把戏,闹着玩玩而已,直到多宝呲牙咧嘴真扑了过来,两只蛎鹬怪叫着,骂骂咧咧,不得不向着前头游去。 往前头,就是那群猫鲨。 这真是前有猛虎,后有追兵…… 随着与猫鲨越来越近,两只蛎鹬终于成功引起了猫鲨群的注意。 几条大个的猫鲨,开始改变方向,颇有策略地缓缓向蛎鹬移动过来。 依然是深谙隐忍之道,韬光养晦,把自己伪装成一块微微露出水面的礁石,期待着蛎鹬误落上去,然后张嘴捕咬。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36节 策略倒是挺聪明没毛病。只是站在梁自强他们的角度看来,但见水面的“礁石”越来越多,逐渐有了十几二十处。 二十来块小“礁石”在海面上自行向前移动着,这尼玛多魔幻! 这哪还是什么韬光养晦,完全就是十面埋伏,一派杀气腾腾啊! 猫鲨再狡诈,其智慧都是表现在单个诱捕海鸟的时候,但它们毕竟没有强大的集体沟通协调能力。 这么多猫鲨不约而同盯上两只蛎鹬,蠢蠢欲动,这就不怎么狡诈了,纯属把蛎鹬当是瞎的! 本能的威胁感,让蛎鹬选择了再次调头。 虽然前有猫鲨,后有多宝。但经验告诉它们:似乎还是猫鲨更可怕一点,而多宝,很多时候应该都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 对猫鲨的恐惧,战胜了对多宝的害怕,它们迎向多宝,果断地往回游,差不多算是逃窜。 至于为什么不飞,则是由于梁自强准确地掌握着绳子的长度,它们稍一拍翅欲飞,就会被梁自强快速拉回水面。 再说它们经历了近半年的驯化,也差不多已经忘记,自己有翅膀这回事了…… 这时,梁自强适当收了收手中的狗绳,把多宝往回拉。 多宝成功把蛎鹬驱赶到猫鲨边缘,引起了猫鲨的注意,任务就已经达成,可以功成身退了。 多宝被拉回后,蛎鹬更加没了顾虑,继续往回游了过来。 而在蛎鹬的身后,那些大一些的猫鲨哪肯让猎物就此溜走,连伪装都顾不上了,开始纷纷加速,从后面追了过来。 大猫鲨又带动了不少的小猫鲨,一群猫鲨追逐起水面的蛎鹬,距离猎物越来越近。 当然,距离为它们而张开着的水中“无形之墙”也越来越近…… 第298章 一天捕到一千多元 很快,两只蛎鹬实际上已经越过了水下大型流刺网的位置,彻底安全了。 只不过,那些猫鲨并不知晓前方阻隔着一道巨大的漂流刺网,继续加快游速,向前追逐而来。 直到,冲在最前头的猫鲨一头撞在了刺网上。 水面一阵波动。 站在船上不太能清楚地看到水下的动静,但梁自强不难想见,一部分猫鲨的鳍部已经被刺挂在了网眼中。 而那些水面动静较大的,则极可能不是卡挂,而是猫鲨直接被裹挟、缠绕了起来。 就如同当初的大马鲛、海龟被缠绕在大网中一样。 梁自强没有急着去起网。无论卡挂还是缠绕,这两种情况下,显然猫鲨都没那么脱身。 后方的一些猫鲨并不知晓前头发生了什么,没有完全停止下来,仍旧在前赴后继。 于是,相继又有不少猫鲨一头扑进了流刺网中,被网衣挂住或缠绕上…… 更后头的一批猫鲨似乎聊聊察觉到了不对,开始调头往回撤。 然而刚一调转头,一张渔网抛了下来。 就在刚刚的过程中,梁自强已经调整航向,把船开到了猫鲨群的后方。 猫鲨往后退,他就撒网捕捞。 这一网,竟然捞上来两条猫鲨。 此前,抛网要么落空,要么手气好也才捞上一条猫鲨。一网捞上来两条,这还是头一回。 主要还是因为猫鲨回撤过程中多少有些慌乱,面对手抛网有点防不胜防。 前有渔船撒网,后有不明的流刺网,猫鲨改变方向,开始向两侧奔逃。 一部分北向而逃,算是成功逃脱了。 而另一部分南向而逃,却早已有第二张大号流刺网,与第一张网呈夹角状,漂动在水中等着它们了。 这部分猫鲨满以为逃出生天,不料一头扎进了流刺网中,也都被卡挂、缠绕了进去。 又等待了一会,见基本没什么猫鲨再接近流刺网,梁自强便开始收网。 先收第一道漂流刺网,一截一截陆续拉上船来,发现这张大网上,捕获的猫鲨多达十四条! 收完这张,又收南侧那张。 第二张要少很多,但拉上来后,数了数也是达到了七条。 加起来,今天一天,梁自强就收获到了二十一条猫鲨。 这个数,比他去年那次加上昨天所有的收获,都要多出不少! 这顿操作,梁父、李亮他们一直远远看在眼里。直到见他真捕获到了二十多条猫鲨,他们一个个惊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还全都靠最简单的撒网方式捕捞,到目前,每条船也就仅只有几条的收获。谁能想到,梁自强这不正经的玩法,收获比他们高,而且不只高出一星半点,是几倍地高出! “艹,强哥你也太能玩了,用浮刺网搞猫鲨你怎么想到的,还搞到这么多!” 相互靠近后,邓招财便大呼小叫起来。 李亮也是大开眼界,摇头哀叹: “这个真模仿不了。要学他,还得先有条狗,养两只海鸟!” 朱天鹏呵呵道: “那也学不来,不是每条狗都像多宝这么聪明乖巧的!” 多宝听到点自己名字,偏头细细观察朱天鹏的表情,这回似乎咂摸出味道来了,猜出朱天鹏是在说它好话。 汪呜两声,尾巴摇上了。 当然,梁自强这方法也没法一直用。 用了一次,今天肯定是没法再用了,海面上也找不到成群的猫鲨了。 接下来,他加入到父亲与李亮他们之间,也靠着手抛网撒起网来。 时间已到下午,猫鲨越来越少,显然是经过半天在撒网追逐,渐渐再次转移了。 收工时,梁自强加上下午又捕获到的两条猫鲨,共有二十三条。 李亮、梁父每船也有七至八条的样子,其实收获也并不算少,怎么说也已经突破两百了。 林百贤这两天算是几条船中垫底的,因为他弟弟阿义配合得不太熟练,多少拖了后腿。但今天他也有四条猫鲨,一百多块的收入仍是有的。 接下来两天,他们继续在这一带寻找,却一连两天都没能再找寻到猫鲨的踪迹。 看来,经历过连续两天的滋扰、捕捞后,猫鲨群这次算是彻底转移去了很远的地方,方圆几里都找不着了。 第五天,他们全都没有出海,因为梁自强联系上了江文昂,这天将会过来收他们的猫鲨。 电话中江文昂听说居然有七八十条猫鲨,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与梁自强确认了不下三次。 第二天江文昂一早就领着人,开着车过来了。 “价钱这次就不说了呵,”江文昂倒是开门见山,“上次你们从十五硬是抬到了三十,这个已经到顶了。这次也不减价,我还按三十收,这总没问题吧?” 他都这样说了,梁自强他们也不跟他浪费口舌砍来砍去了。 交易比平时卖鱼要简单得多,都不用动秤,按条来。 梁自强头一天有十一条,后来那天因为大动干戈用上了漂流刺网,有二十三条。两天加起来,光他一个人就有三十四条猫鲨。 每条三十块钱,梁自强这些猫鲨,一举突破千元大关,卖到了一千零二十块! 梁父、李亮他们纯靠撒网,自然远远无法跟梁自强相比,到手的钱差了一大截,但每人也是有几百的。 看到他拿到这么多钱回来,陈香贝也不敢置信。她回想了一下: “以前你卖那什么鸡爪螺,最多的时候都没到这个数吧?” 实际还真是,鸡爪螺、石斑鱼当初就算加起来,在月海酒楼也很难卖到突破一千的金额。 想来想去,这次主要还得归功于多宝跟那两只蛎鹬的配合。 一高兴,就加餐了。不是人加餐,是多宝跟那两只蛎鹬加餐了。 家里备着的那些毛虾,本是专门用来做延绳钓饵料用的,梁自强跟不要钱似的,用小盆捞了半盆子端去犒劳大鸟。 多宝更享受了。前段时间他买回来不少猪肉,一部分当天吃了,一部分媳妇做成了那种带甜味的腊肠。 这种腊肠香得很,平时家里做菜都是隔三差五才割一截,多宝更是仰着脖子垂涎好久了,却一直没能尝着味。 今天直接割了一小截拌到米饭里,端到多宝面前多宝都不敢下嘴,以为是不是搞错了,把人吃的饭菜错端到了它跟前。 看了梁自强和陈香贝好几眼才算确认下来,顿时就乐疯了。 吃了几口,嗯嗯呜呜,差一点当场口吐人言…… 回到屋里,加上最新这一千二十,小两口看了下,手里积蓄最近厚度的增长肉眼可见。 “浮财”乌尾冬就不说了,最近接二连三,又是端掉七鳃鳗的老窝,又是送上门来的笛鲷岛,再加上用流刺网这巧法子搞到的大量猫鲨…… 前阵子手里还只积攒到四千来块,现在却是直接突破六千,达到了六千一百! 第299章 连船带人猛然震动 时间还早,梁自强考虑到柴油又消耗差不多了,得去镇里买一些来备用。顺便,再采买些日常用品、米菜。 刚要往外走,却见个人影朝自家走来,是林百贤。 这家伙一边往这边走,手里头一边提溜着一截深红色的东西。 那截东西在他手中悠哉乐哉晃荡得可欢乐了,梁自强一看,尼玛,猪肝! “多宝呢?”林百贤一走过来,目的明确,直接问多宝在哪。 “邓招财一句玩笑话,你还真去买猪肝了?槽,什么时候变这么较真了?”梁自强看懵了。 “跟阿财啥关系?这不是让多宝吃好点,以后跟咱们一起出海,劲头更足,再多给咱找些值钱好鱼么!”林百贤瞅见多宝的身影了,直接就往那边走去。 多宝正幸福地吃着甜腊肠拌饭呢,整个脑袋都埋进狗碗里去了,那架势是希望从此活在饭堆里,不愿醒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37节 忽然听到有人叫它名字,猛一抬脑壳,脸上顿时就凝聚起一种叫做梦幻的表情。 这边的腊肠犹在飘着香,几步开外,就见林百贤拎着一兜猪肝向它走近而来。 这一刻对于多宝来说简直是狗生巅峰,约等于人类的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吧。离那境界估计也就只差一条小花了。 它似乎是想立即跳起来,但跳之前,又抢着再吃了一口腊肠饭,含着饭才向着林百贤小跑过来,喜迎猪肝。 迎到一半,眼见狗舌头都要舔到猪肝上去了,吓得梁自强连忙一把拽住了林百贤,同时伸腿把多宝往一边赶: “干什么干什么?没养过狗是吧,哪有把生猪肝给狗吃的!” 他相信,就这么生吃,多宝肯定是不会拒绝的,而且会吃得津津有味,六亲不认。 但尼玛生猪肝是可能有寄生虫的啊!吃完还得配套几粒兽用打虫药才行。 否则,以后出海就没有多宝什么事了。 “啊?”看来林百贤是真不懂,“那你拿去煮一下再给多宝吃!” “你看多宝像吃得下这么多的样子不?割一小片煮给它就行了,剩下自己拎回去,你们炒着做菜吃去!” “谁还拎回去?大屋村今天杀猪,我又不是只买猪肝,还买了不少的猪肉在家里呢!不说了秀婷已经做中饭了,我得回去吃饭了。” 林百贤把猪肝放一个篮子里就跑了。 梁自强也拿他没奈何,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结果一抬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屋前路上,又一个身影提关半兜东西晃悠前来了。 这回是李亮,毫不意外,手里头晃悠的又是猪肝。 “艹,搞不明白,跟一条狗你们一个个咋还较真上了?”梁自强都想把李亮往外撵了。 “隔壁大屋村正好杀猪……”李亮道。 “知道了,那篮子里还摆着一条猪肝呢。一头猪才两条肝,你和林百贤这是正好把这头猪的肝全给包了啊!” “他也买了吗?不知道啊,我是听说隔壁村正好杀猪,叫我妈去买了些猪肉跟猪肝!” “拿走吧,多宝有多大肚子能塞得下这么多猪肝?” 结果李亮跟听不懂人话似的,也把猪肝给搁那了。 看来,考验多宝胃口的时候到了…… 李亮正要走,梁母走出屋子瞅见了他。现在梁母看李亮倒算是渐渐顺眼一些了,没到那种一见面就拉下脸的程度。 她主动问李亮: “我听你家小美提了嘴,说是最近有些腰酸。刚怀上两个来月腰酸,你要不要带她去医院瞅瞅?” 李亮直到现在,都还是有些怵梁母那把大扫帚的,一开始见梁母主动走地来他头皮一紧就想开溜,结果听对方是问这个,便停下了脚步回道: “我妈也催我带她去下医院。那天休整我已经带小美去检查过了,医生也就只把了脉,听了她的心跳,说是没看出有啥问题,只说加强营养,别干重活就行了!” “没事最好,我家香贝那天听说后,还替她担心呢。”梁母闻言也没说啥了。 接下来多宝的日子可滋润坏了。米饭在它眼里都不算最香的了,吃的全是煮猪肝…… 梁自强都有点担心,会不会接连几顿把它的嘴给吃刁了,以后吃那些杂七杂八的菜粥、米糠之类,都不愿下嘴了。 当然好处也显而易见,多宝大概明白自己最近是受到了嘉奖,再出海时,就更加踊跃了,简直比人都积极。 第二天再出海梁自强他们没继续去寻找猫鲨,途经那附近也只是站在船上瞄了两眼,便直奔笛鲷岛去了。 这次垂钓,没再像上次那样固定一个地方不动,而是沿着狭长的礁石带,一路变换地方,移动过去。 主要是红笛鲷再多,比起头一回而言,上钩频率还是明显降低了一些。 一整天过去,收获还是很不错的。 红笛鲷照旧钓到了好几十条,紫红笛鲷、四线笛鲷比上回略少一些。 遗憾的是,最为值钱的石蚌依然没能碰上。 梁自强所有的笛鲷加起来,初步估算比起上回的收入也少不了多少,应该会是不相上下吧! 见太阳渐渐西斜,他们才收起钓竿,上船返回。 驶离了狭长的笛鲷小岛,开了一会又绕过一两座大岛。 开出没多久,倒是发现海面忽而热闹起来。 一群小鱼不断地跳出水面,近点一瞅,是一群竹刀鱼,不停地跳出水面,在追食水中的毛虾。 毛虾太便宜,若是卖钱的话确实令人提不起劲头来,但对梁自强他们来说却很重要,平时延绳钓都要用它来作为钓饵之一。 至于那些竹刀鱼,也能有一毛五了,卖钱还是切成块当饵料,都是不错的。 反正返回途中算是顺便,捞几网也不耽搁太多时间。 渔船迎头赶上竹刀鱼后,梁自强、朱天鹏各占一侧,都开始抛网。 一网下去,也没有等待平时那么久,毕竟竹刀鱼是典型的水面上层鱼,无需让渔网往下沉太深,快撒快收就行了。 待到收网上来,竹刀鱼跟毛虾敌友不分,全都捞到了。 不算密集,加上这两种都小个不重秤,一网估计三十几斤的样子。 连捞了三网,梁自强瞅着已经渐渐稀释、松散的竹刀鱼,打算最后再捞两网。 站在船侧,渔网高高地抛起,然后落入水中。 一道巨响,应声而起! 梁自强连人带船,骤然震了一下。 整个过程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如同是渔网落在水面时,激起了重若千钧的轰然回响。 渔网飘洒下去的画面极为轻盈,伴随的轰响却暴烈而急遽,给人一种恍惚的错位感。 与此同时,他看到阿贤船上的林百义,站在船舷,受此突兀的一震,整个人前后晃了几晃。 要不是林百贤慌忙上前拉住了自己弟弟一把,搞不好林百义就得掉海水中去了! 几条船上的人全都停止撒网,困惑地抬头四望…… 第300章 巧救坠海者 “好像是偏西那边的声音?”梁父也在回忆着刚刚那声暴响,辨别了一下方向。 就在他们眺望之际,船上的小畜牲已经瞬间进入激动状态,比他们的反应更为强烈。 “汪!汪呜!”多宝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猛跳了起来,紧接便扯开嗓子叫开了。 叫的时候,也是对着偏西的方向。 海狗没有大喊大叫,但却不停地往角落地缩,喉咙中阵阵低吼,一身皮毛一抖一抖,显得比多宝还要害怕多了。 “偏西的方位有人正在炸鱼!”梁父断定道。 其实不用他说,所有人在经历了最初几秒的错愕之后,都很快反应过来。 空荡荡的海面突然发出这种声音,最大可能便是有人在炸鱼。 “这次声音直接就传过来了,说明离咱们这一片不算远!”梁自强接话道。 “走,去看看!” 反正竹刀鱼也已经捞差不多了。都不用怎么商量,几个人便纷纷调整航向,往声音发出的方位开去。 只要不挨太近,远远也好瞅一眼,到底是哪个村的人在炸鱼。 要是对方已经开船离去,那也挺好,可以趁新鲜赶紧捡漏。 按照前两次的经历来看,这炸鱼人目标明确,只要值钱石斑,剩下乌尾冬之类的普通鱼,对方根本捞都不捞。 这次在炸鱼之后紧接着就赶过去,肯定能捞到比上两次都要更新鲜的浮鱼。 有些礁石丛高出水面并不太多,所以隔着远不一定能瞅见。梁自强他们开了一阵,还没太瞅清礁石丛,却已经看到了停在海面上的木船。 出乎意料的是,不是一条,而是有两条船。 同时,海风中夹杂着明显的火药气息,水面上也已经有翻转肚皮的鱼类,从那边渐渐漂开。 一开始,梁自强他们以为那两条船都是炸鱼船,再一细看。 不对,这木船怪眼熟!这不是漂木岛蚝场老谢平时开的那条船吗? 海风把船上人的声音带了起来,拂进耳中,却并非老谢的嗓音: “小伙子,听我句劝,靠海吃海没问题,但你们这种搞法可要不得!你们是赚大了,可破坏范围有多大你知不知道?你要靠海吃海,别的渔民要不要吃饭?你的子子孙孙将来要不要吃饭?慢慢挖就好了,下次不要再动炸药了……” 另一条船上两个声音带着股狠劲: “哪来的四眼狗,给老子死开!” “老子又不是渔民,吃个什么海?啰哩吧索,信不信撞死你个狗日的!” 梁父与梁自强他们都懵了一下,对望一眼。 没想到这两条船,其中一条是炸鱼的,另一条却是赶过来劝阻的。 随着开船的角度变换,梁自强渐渐看到了那两条船上的人。 隔得远,但至少能判断出,是三个陌生人。 炸鱼船上的两个男人二十多岁,装束上确实不太像附近这些渔村的人。 而另一条船上的那名劝阻者,更是跟所有的渔民都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跟整个大海都不搭调,他驾船出现在大海上本身就有几分奇怪。 是个中年人,估计可能四十几岁比梁父稍年轻一点点,但面皮却很显白净,跟梁父完全是两个画风。 更特别的是中年人还戴着金属框的眼镜,比起村里的路老师路广才,他才更像个文化人。 梁自强也略感诧异,明明是老谢的船,为何老谢人没在,却是这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在船上。 两个炸鱼者显然也抬头瞥见了梁自强他们四条渔船正从远方赶来,却并未因此顾忌,继续骂道: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子是炸你家了还是咋的?有多过死多远去,杠你酿!” 一面说着,一面似乎又从水中提了个什么东西放到船上。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38节 眼镜中年挨了一连串骂,显然也不爽得很,嗓音也大了起来: “怎么没炸到我家?你们上次都炸到我的蚝场附近去了,我今天撞上你们,都没跟你们计较那事!好言劝你们几句,你们既然听不进人话,那我就得跟你们掰扯掰扯蚝场的损失了!” 眼镜中年的船又靠近了几分。 “损失你麻痹!四眼狗,这是你自己靠过来找死的!” 炸鱼船完全无视梁自强他们正徐徐赶过来的四条船,骤然加速,对着眼镜中年的小木船,就是狠狠一撞! 炸鱼船大了不少,眼镜中年的船小,这么一撞,结果可想而知。 “干什么,快住手!”梁父、梁自强几个全都失声惊呼起来,却没能阻止住炸鱼船猛撞在小木船上,发出略显沉闷的一声轰响! 眼镜中年显然没料到对方真敢撞,巨大冲击之下,整个身躯站立不稳,摇晃了几下。 眼看将要稳住身形,最终向后一仰,终究还是从船上落下,跌进了海水之中! 炸鱼者就跟没看见似的,赶在梁自强他们四条船围拢过来前,再次加速,飞也似的向远处奔逃去了。 梁自强的船最大,加起速来相对也快,见状连忙紧急加快船速。 虽说在大海中落水,能否救得起来其实很难说,但梁自强还是得试一把。 好在原本就已经越开越近,这会很快就蹿上了前来。 一眼看见了水花扑腾处,一个身影正挥开双臂在水中奋力游动。 看到这一幕,梁自强反倒稍感放心一点了。 大海中落水,最怕的是一下就沉入水下,或者瞬间被洋流卷得不见踪迹。那样,基本就没什么可搭救的机会了。 还能在水面游动,只要及时施救还是有希望的。 当然,就算有希望,通常也不会有谁愿意直接跳入水中,去搭救落水者。毕竟这是大海,跳水搭救的后果极可能就是把自己都搭进去。 梁自强这会就没有这种打算,但他果断地一拉狗绳。 多宝居然也一直在观望事情的发生,这会已经站在了船舷,仿佛整装待发。 “多宝,快,下去帮他!” 随着梁自强一句招呼,多宝嗖的一下就跳下水中,向着落水中年人迅速游了过去。 船上的大盆子是有好几个叠放在一起的。几乎就在同时,梁自强拎起一只大盆,如同平时抛网一般,向着中年人抛去。 到底是撒网老手,抛得还挺准的,大盆子刚好落在了中年人的前方。 中年人嘴里也不知叫着什么,连忙扑向水盆,抱了上去。 随后,多宝才游近了他身边。 中年人倒是瞬间会意,一只手继续抱盆,另一只手则拉住了多宝身上系着的长长狗绳。 “很好,就这样,慢慢往这边过来!”梁自强在船侧叫道。 他和朱天鹏一起发力,拉住如同缆绳般加粗的狗绳,一点一点地往回拉。 多宝在盆侧游着,中年男人也抱着盆划着水,比起前头奋力游泳看起来要轻松多了。 绳子把他和多宝都渐渐拉近了莲纹船边。 “小心,你们俩自己也注意安全!” 梁父、林百贤他们在其他船上看着,一时又跳不到他船上来,同时又担心他俩被中年男人的体重反拉下水,便一个个全着急地站在船上喊叫起来,提醒梁自强与朱天鹏。 第301章 石斑掩饰贵重物 “放心没事的!”梁自强回了句他们。随着越拉越近,中年男人与多宝已经近在船舷下方。 好在梁自强跟朱天鹏都是力气很大的人,虽然拉得吃力,但还算能控制得住。 而且他们都扎开马步,站桩似的让自己在船上扎得稳稳的,以免真的一个不小心掉下海去。 中年男人的身体渐渐在船舷外一点点往上升,他还没忘记把左手中的大盆往上一扔,扔回了船上。 腾出来的手臂,则向上用力一攀,抓住了船舱的边沿。 这样,一手抓绳,一手攀船沿,就省事很多了,整个人攀上了船去。 随后,多宝也被拉上了船。 此时,中年男人全身是水,连头发都被水泡得一缕一缕,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也早已不知去向。 整个狼狈不堪,跟落水前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但这人倒没有想象得那么惊慌,连脸上的水都不擦两把,就先开口向梁自强道谢起来: “多谢小伙子了!今天要不是你们搭救及时,我这条命怕就扔在这片海里喽!” 梁自强与朱天鹏连声客气了两句。梁自强问: “今天老谢怎么没在船上?” 中年男人正开始抹掉额头跟脸颊的水,闻言停顿了下,很意外地问: “你们认识老谢?他今天在漂木岛打理蚝跟鲍鱼,船今天是我开,去了趟城里谈生意,这不刚从城里回转过来,就碰上那两个在炸礁石!这两个混帐东西可恨之极,非但不听劝,竟还敢对我下毒手!对了你们怎么认识老谢的?” 梁自强发现这人跟他们所有的村里人说话、举止都大不一样,开起口来话不少,但都是不紧不慢地徐徐道来。 即便提起刚刚才差点要了他老命的两个炸鱼者,也不像村民那样愤怒爆粗,顶多只一句“混帐东西”。 前头劝阻那两人炸礁时,也是同样的说事、论理,不慌不忙。 “你就是漂木岛上那个蚝场的场主吧?”这时梁父也把船慢慢并拢过来,看了两眼中年男人,问道。 中年男人倒是一点没掩饰:“也不是什么场主,就是在岛边养了一点蚝和鲍鱼。我姓邱,邱冬至。你们叫我老邱就行了!” “那可不就是场主嘛!”另一条船上邓招财的大嗓门忍不住插话了,指了指梁自强方向道,“上次你们那个老谢玩儿电鳐,玩大了,把自己电死过去了。就是强哥起死回生把他重新弄活过来的!” 这话说的…… 梁自强自己都不敢认。什么叫电死了又弄活过来,搞得好像他能在阎王爷那里说得上话似的。 其实不就是电晕倒了,给救醒吗。 但这次邓招财离谱的语言风格,老邱却是听懂了,当即欣喜道: “这事老谢回岛的时候跟我说过。原来把他从电鳐手里救起的人也是小伙子你啊!这不行,得知恩图报啊,老谢有没感谢你们?” “谢了谢了,”梁自强心想老谢那人简直太知恩图报了,你不让他报他都能按住你不让走,“还不只口头谢个不停,后又特意带我们去了一座笛鲷岛,这不你看船里,我这大几十条笛鲷,就是今天从那岛上刚钓了回来的!” 邱冬至看了眼他桶里盆里那些笛鲷,梁自强本以为他会点头说好。 不料老邱颇有些不满,拉了拉脸: “老谢这可有点不像话了,知恩图报是这么报的吗?也太轻描淡写了!他那命就只值这点鱼?一会我跟他讲讲,让他给你们实实在在好好感谢感谢,来点像样的!” 梁自强他们闻言,一个个登时张大着嘴忘记怎么合拢。 整座笛鲷岛现在他们才只钓了正面,背面的礁石丛都还没开始动呢! 正面背面一起算下来,笛鲷能卖到的钱可一点也不少! 就这,都还不够实实在在? 反正长这么大,梁自强是还没被哪个人这么扎实地感谢过。 原来老谢都不算啥,眼下这中年人才是个更加执著于“有恩必报”的主呀!恍然间,梁自强突然有点明白,老谢那种非报答不可的强迫症是从哪儿来的了…… 正说着话,就见不远不近的海面又多出一条船,似乎是望见了这边,一路向这开了过来。 等到开近,梁自强一眼瞅出,正是老谢,今天却是开了另外一条木船在海上。 “邱场长这是咋回事?” 老谢见海面漂着浮鱼,邱冬至又跟个落汤鸡似的,便着急地发问。 邓招财、梁自强几个七嘴八舌很快就把完整的真相拼凑给老谢听了。老谢可没那么慢条斯理,听完后当场在船上擂了两拳,爆粗骂人。 “你先别捶船,”邱冬至开口道,“叫阿强的这小伙上回就从电鳐手里救你一命,这回又从海里把我拉上来,这是两条命了。你整这么点鱼给人家算什么事,一会咱们想想,有没有拿得出手的,正经感谢一下人家!” 梁自强一行人再次呆滞了几秒。正经感谢…… 这么多笛鲷都不正经? 老谢也辩驳道:“你是不知道那座岛,像这样的笛鲷能钓好几回了,钱应该说少也不少了吧?” “不够,加上这次他又救了我,就更加不够。回头再想那事。先考虑怎么把这船弄回去?”老邱指了指被撞过的那条船。 显然,他也没把握那船被重重地撞过后有没有出啥毛病,不敢再直接开回去。 “这好办,我们这么多船,用铁锚加船缆给你连上,一起给你拖回去不就成了!”梁父出主意道。 “这倒是个好办法,就是又要麻烦你们几个了。一会拉到漂木岛,上岛上坐一坐,喝口茶!”老邱略带歉意道。 说干就干,几条船连上那条被撞的船,就准备往漂木岛方向开。 邱冬至冲老谢道: “对了你就先别急着回岛了,那两个撞我的人是往北偏西方向开走了,虽然估计早跑远了,老谢你还是开上你那船,加快点,一路赶上去看还追不追得到。追上的话,拳脚别留情,给他们留口气就行了。人都差点沉到海底了,这么大个仇,不报那还行?!” 梁自强、梁父、林百贤等人听完这话,再度默了一下。 好家伙,反正恩也好、仇也好,就是绝对不会放过你。跟老谢完全一个尿性。 狠话从斯文的老邱嘴里说出来,还怪叫人错愕的。 老谢真就开着船,马不停蹄地往老邱所指的方向追去了。 梁自强他们则开着自己船,一起拉着老邱被撞的那条木船回漂木岛。 路上,梁自强跟老邱聊了起来。 “说实话,炸鱼的事我也不是头一回碰见了。这两个人几句话不对路就下毒手,心是黑了点,但要说找石斑鱼的本领,他俩是真有一手!炸了这么多礁,光是石斑都不知卖到多少钱了!”梁自强提及那两个炸鱼的,便感慨起来。 “找石斑?你以为他俩往礁石堆里扔家伙,是为了炸石斑?”邱冬至闻言看了他一眼,大摇其头。 梁自强愣了一下。自己每次闻着硝烟味去捡漏,确实就是捞到很多浮鱼,其中夹杂着几条石斑啊!对方不就是奔着石斑去的,这应该错不了吧? “难道他们不是在炸石斑?”梁自强惊讶问。 “当然不是!”老邱直截了当回道,“可能他们炸完礁之后,也会捞一部分值钱的石斑,拿去外面卖,但那都是装装样子,障眼法的把戏罢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39节 这下梁自强吃惊更甚:“石斑已经是我们渔民眼中顶值钱的鱼类了,他们搞石斑还只是装样子做掩饰?那他们真正要炸的是什么?” “砗磲你知不知道?”老邱问他。 第302章 堪称天价 砗磲?! 梁自强心里头震了一下。这东西他哪能不知道,简直如雷贯耳啊! 只不过,如雷贯耳并不是这个年代,而是发生在后世! 差不多是千禧年后,普通砗磲壳才渐渐走入装饰品界。后来炙手可热、一货难求,更是发生在二零一几年之后。最后砗磲越来越少,珍稀之极,直接被禁止买卖了。 而在这个八十年代,情况大不一样。 这年头,海洋中的普通砗磲壳资源还比较丰富,渔民有时捞上了砗磲壳,都是丢弃在岸边,或者捣碎当石灰用…… 所以梁自强很疑惑,这年头就有人把砗磲壳当宝了吗?以至于引发人特意炸礁,寻找砗磲? “你是说,他们在收集砗磲肉?”梁自强试探着问。 “也对也不对,准确点说,砗磲闭壳肌,这个才是最值钱的!”邱冬至纠正道。 果然,其实梁自强已经算是蒙对了。 据他所知,八几年的普通砗磲壳并不值钱,但七八十年代东南亚一些国家,以及国内的湾岛、港岛却纷纷都对活体砗磲的闭壳肌追捧到了极点。 实际上,南海七八十年代的很多砗磲肌被制成干贝,相当大部分都出口到了狮城等地。 现在是肉贵而壳贱,后世则是壳比肉贵。两个时代完全是相互颠倒着来的。 正寻思间,就听老邱再度开口道: “你可能还不知道,砗磲的闭壳肌,只要有人能搞到,就会有商人抢着买,如今都卖到一百块一斤了!说是黄金都不为过。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在海上四处乱蹿,炸那么多礁石堆了吧?” 听到这,梁自强心里直接波涛翻滚了一下。 他虽然知道砗磲的闭壳肌在这个年头很抢手,但没想到抢手到了这么失心疯的地步啊! 一百块钱一斤是啥概念,这可是一九八四,不是后世! 一九八四年顶级海货东星斑、斩三刀,也才卖到二十出头。几百上千元,那是二十一世纪的事。 砗磲的闭壳肌却能在这个年代,一举卖到一百块每斤! 现在他总算理解了,为何堂堂的石斑鱼,在炸礁者眼中,也只是用来掩饰砗磲的幌子而已。 砗磲有个特点,通常都生活在浅海礁石的底部。要采砗磲,常常会被上方的礁石丛给严严实实地阻挡住,下手很是不便。 一般渔民想要采撷砗磲,还真是千难万难。而炸礁,不能不说,是采撷礁底砗磲的一个粗暴又有效的办法。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难点。更大难点在于,海上礁石丛星罗棋布,哪处礁石底下有砗磲,哪处没有,根本不好判断! 找砗磲,比找石斑还要更难。这大概也是附近一带的渔村,渔民很少大费周章去采撷值钱砗磲肉的原因。 这两个炸礁的,居然并非准确地找到了石斑,而是准确地找到了一处又一处的砗磲。 反正梁自强自问,绝对没这个本事,能够分辨出哪处礁石丛有砗磲,哪儿没有。 那两个炸礁者也不知是从外面哪里来的人,居然能有这么一手。 “我倒是小瞧那两个的本事了!”梁自强感慨。 “能找到砗磲确实算是一种本事,可惜他们太贪,本领没用对。炸礁这做法还是太断子绝孙了,所以我今天才想劝劝他们,让他们改用慢慢挖掘的办法,想不到他们不听就算了,还恶向胆边生起来。年轻人这样做人做事,要不得!” 邱冬至像在评价一件身外之事一般,摇头感叹,居然语气并没有特别的激愤。 一路聊着,到了漂木岛。 把老邱的船停好后,老邱执意拉他们去岛上屋子里坐,梁自强看着天色已经不早,婉言谢绝了。 老邱塞给他们每人十块钱,还特意表明道: “这钱跟从海里头把我救上来没关系,那事后面再说。这十块钱是你们帮忙把我的船拖回来,耽误了时间,必须该给的补偿!” 梁自强他们推辞了几句,眼见这老邱一板一眼,要是不接下钱,估计今晚得留在岛上睡了。这才都接了钱,重新开船往村里返回。 “你说这老邱,出手怪大方啊!应该蛮有钱的。现在养蚝养鲍,都这么赚钱了吗?”路上,揣着老邱刚给的一张大团结,邓招财就嘀咕起来了: “要不哪天我也不出海了,找个地方,搞养蚝养鲍去?” “你特么得先有条船!”下一秒李亮就点醒他。 一直被家里拖累着,有钱就花掉积不起来的人,还做起开蚝场的春秋大梦来了。 “照我看,老邱也不见得就是多有钱,主要是这性格,记恩也记仇。这不是咱们救了他么,有钱没钱他都想多答谢一下!”梁父接话道,“我看他那蚝场跟鲍场的规模也不算特别大,养蚝养鲍按说也没那么来钱的!” 梁自强听着,心里也有类似想法。蚝在这个年头其实卖得并不贵,养那么点蚝想发大财还是挺难的。当然养鲍相对好点,但鲍鱼也是个头特别肥大的四头、三头鲍值钱,养殖出来一般十几二十头的小鲍鱼,卖不起价格的。 可刚刚就为了他们帮着拉船的事,老邱给他们一人十块,八个人就是八十块,放在这年头确实称之为慷慨、阔绰都不为过。 或许父亲说得对,老邱仅仅就是出于感激,所以多给了吧。 “你说这老谢急吼吼地开着船去追那两个炸鱼的,这都有段时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追得上?”林百贤却是好奇这个问题,揣测着问道。 “估计悬了!”梁父摇头道,“那炸鱼的船可能开得比他还快,这还怎么追?早不知跑哪去了!” “万一追上了呢?老谢一把年纪的人,还真能斗得过两个年轻小伙?我倒宁愿他没追上,真追上的话,老谢怕是要吃亏!”朱天鹏完全又是另一个想法。 回到村里岸边,便立马赶去收购点卖鱼。 今天梁自强他们总共就三种鱼获:毛虾、竹刀鱼、笛鲷。 毛虾跟竹刀鱼并不打算卖,都是要养在家里,备着当延绳钓鱼饵用的。 各种笛鲷则分门别类,拿出来给郑六。 梁自强这次所有的红笛鲷、四线笛鲷、紫红笛鲷加起来,卖到了二百二十多,果然跟上次差不了太多,略少一点点而已。 父亲那条船钓到的笛鲷也不少,卖完后也有两百来块。 揣着钱走出收购点,梁父当即就跟梁天成平分了一下,两人各一百来块。 往回走时,梁父还在嘀咕: “听老邱的口气,阿强把他从水里救起,他还非要想办法重谢不可。也不知这话作不作数,要是作数,阿强就等着,还有一笔大财要发!” “这事随他!”梁自强呵呵笑道。 说实在的,他当时飞快赶上去救人,也是觉得既然遇上了,能救就试一把救救看,况且那条船他又认得出是老谢的船,多少算有点缘分。 至于其他的,当时情急之下,真没多想。 当然了,要是老邱偏就那么较真,非要重谢他,他还是会很乐于接受的…… 第303章 石蚌,价格胜过东星斑 随后的两天,梁自强他们出海都是目标明确,直奔那座笛鲷岛。 他们已经一致商量好,先把小岛这一面的笛鲷全都钓差不多再说。 实际上,这一面的笛鲷已经变少,这两天钓获的鱼大减,再往后大概就得去小岛另一面了。 连钓几天后,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初。按照上次医生的吩咐,陈香贝半月一次产检,又该上医院了。 各家也都有自己的事,便决定休整一天。 陈香贝怀上的日子,也就是刚刚婚后,梁自强每晚最为奋发图强的那段时期。推算下来,预产期大概是在今年的6月下旬至月底。 如今距离预产期大概也就只有二十几天,越是临近,陈香贝就越是难免紧张。 好在这次检查,胎心、胎位各方面都并没有啥问题。医生叮嘱,在预产期前需要再来一次医院,到时得增加一个检查项目,验血型。 回来路上陈香贝倒是没那么紧张了,却又一个劲地让他猜,到底会是儿子还是女儿。 对于这种问题,梁自强肯定是不会明确回答的。要是到时生下来跟自己猜测的不一样,陈香贝岂不是大失所望? “管他是儿是女,我只知道到下个月他就不用一直占着地了。到时你就没那么辛苦,我也没那么辛苦了!”梁自强嬉笑道。 “你辛苦在哪了?”陈香贝坐在船上,揉着腰侧,饶有兴致地看他。 “花一样的媳妇天天躺在身边,动又不能动,这都又快三个月了。你说我忍得辛不辛苦?”梁自强语气委屈。 陈香贝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看他幽怨的样子,她也有些乐了,不仅不安慰他,还颇有点落井下石: “那你可别高兴早了。谁说等娃一生下来就能乱动了?我听妈说,后边至少还得缓一个半月呢,要不怎么叫月子?” 梁自强脸色顿时就又暗了几分。月子不能在一起这他当然知道,可媳妇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这简直雪上加霜、伤口撒盐。 看来,最近还是得把充沛的精力投入到出海上去。捕鱼辛苦了,某些方面自然就忍得没那么辛苦了。 回到家后,想到亲虾池又有好几天没换水了。梁自强去了一趟村东的海边,开起抽水泵,给虾池换掉一部分的水,顺便察看了一下亲虾抱卵的情况。 估计再过十几天,六月中旬,所有虾卵就能脱离母体,成为虾苗。一切进展正常,包括父兄那边的亲虾池也都挺好的。 休整完了,第二天继续前往笛鲷岛。 梁自强发现一个现象。最近这些天,每天早上自己船板上都有一小滩湿湿的水迹。 虽然无法确认,但梁自强能猜出,肯定是海狗每晚悄悄下到水中,去弄鱼吃了。 小海狗出生也有些日子了,每天除了糊里糊涂地过来抱多宝,大多数时间就是窝在母海狗怀里,睡觉、喝奶。 大海狗要保证奶水,光靠梁自强白天扔给它那几条小杂鱼已经不够了,肯定是晚上下水给自己开小灶。 今天一来到船上,梁自强直接看到两条没动的小鱼躺在船板上,这就更加确认了。 “这小海狗吃奶得吃多久?我只知道村里土狗生下来吃一个多月的奶就差不多了,海狗估计怕是要比土狗久一点吧?”朱天鹏看着船上的海狗母子,问道。 “是要久些,”梁自强想了想,“小海狗吃奶得四个来月。四个月后,就得自己下海捕鱼了!” “卧靠这母海狗挺会打算,它莫不是想在咱们这船上一直再呆四个月,等到把小东西喂大,然后才再着一起离开?”朱天鹏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洞穿了海狗的小心思。 “你才想到?这还不够明显?狗东西一直赖船上,就这么想的!” 梁自强早就看穿了,估计等小海狗四个月能试着捕鱼了,这对海狗母子到时撵都不用撵,自然就会开溜,一去不复返。 一路说话间,渔船再一次开到了笛鲷岛。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40节 这次他们八人非常果断,没有在岛的这一面把船停下,而是一直绕,绕到了狭长小岛的背面,这才找了个地方,把船停泊下来。 岛的正面笛鲷已经被钓得差不多了,现在自然是把钓竿伸到背面来了。 果然,背面也是同样狭长的礁石带,只是面积看起来比前头那面稍小一些。 他们找到比较方便落脚的位置,抓紧时间便上好钓饵,开始垂钓起来。 这一面似乎更多的都是红笛鲷,几个人连续钓起的全都是红笛鲷,而四线笛鲷、紫红笛鲷都没出现。 后来还是梁父打破了沉寂,钓上来一条足有五六斤重,背部比其他笛鲷都要更高、更弯曲的笛鲷来。 “怎么跟个驼背公一样,爸你这钓到的又是个什么笛鲷?”大哥梁天成已经在问起梁父来了。 “你也看出它像个驼背公了。这叫驼背笛鲷!” 梁父取鱼时,嘴角已经忍不住咧开了。 驼背笛鲷比红笛鲷、四线笛鲷都要贵,跟紫红笛鲷的价格差不多,他自然高兴了。 “福伯今天手气可以呵,我们清一色全是红笛鲷,要是也来几条驼背就好了!”邓招财满眼都是羡慕。 “你就算了,能有得鱼钓就不错了!我看你还是竖起耳朵多听听动静,要是老谢突然又跑到附近来,能把你的钓竿折断还往死里揍你一顿信不信!”李亮笑他,“还驼背笛鲷,被老谢揍成驼背还差不多!” “握草你个乌鸦嘴,别把老谢真招来了!”邓招财一听就紧张起来了。 最开始老谢带他们过来钓鱼时,曾经严词挑明,不让邓招财这个胖小子参与钓鱼,钓一条就得挨一巴掌。 邓招财整个人都郁闷坏了,后来见老谢不在,才敢开始跟着偷偷垂钓。 这要是老谢真冒出来,按照邓招财前后钓了几十、上百条的数量来算,脸还不得抽成猪头? 提到老谢,大家倒是又好奇起一些事来。 “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后来老谢到底揪到那个炸鱼的人没有?会不会真把那两人揍了个半死?”梁天成似乎还挺想知道事情后来的结果。 “这谁知道?反正那两人心黑得很,敢下死手,揍一顿也活该!”梁父继续上着钓饵,嗬嗬道。 父子俩正说着话,突然就被邓招财的一声叫声打断了: “艹,强哥钩上这是条什么鱼?怎么一会棕色,一会紫色,一会又是橙色?!” 此时,梁自强正从水里提起钓竿,一条三四斤的鱼悬在半空。 就在不断往上提的过程中,鱼的角度在阳光中变换,于是相应的,体表颜色也时黄时紫,变化了好几次! 就连鱼腹下漂亮的明黄色鱼鳍,也会瞬间变为橘红色。 梁自强手伸向鱼钩的时候,眉毛已经禁不住笑得颤动了。 “这是条星点笛鲷!”他回了一句,摘下鱼来。 “真的是条石蚌!”梁父望了过来,也惊讶而肯定地开口说道。 这个岛,他们前后也来过好几趟了,形形色色的笛鲷也钓过好几种了。 唯独,笛鲷中真正一枝独秀的品种——石蚌却一直没遇见过一条。 就连梁自强都开始断定这座岛上并没有石蚌了,想不到,转到岛的背面,反而没多久就钓上了石蚌。 比起极品东星斑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石蚌! 第304章 礁底万年成形的珍宝 石蚌的背部靠后位置都有一个小小的白色斑点,或许这就是“星点笛鲷”这个名字的由来吧。 体色能够随着光线与环境而变化,这是石蚌另一个显著的特点之一。 毫无疑问,眼前梁自强钓起来这条就是石蚌,而且个头还不小。 就算参照东星斑的价格来算,仅这一条鱼,售价也能去到七八十了! 这是相当于钓了多少条红笛鲷?二三十条啊! “还是阿强的手气旺!”林百贤感叹。 “卧靠要是让我也来条石蚌就好了!”邓招财当场就改变了心愿。 前头他还在盼着钓条驼背笛鲷,现在驼背笛鲷不香了,他迅速改弦易辙,重新许愿。 一阵羡慕后,个个都安静下来,仿佛唯有静心正念、潜心垂钓,才有希望钓到一条石蚌似的。 然而,一直钓到下午,梁自强也没能再遇上第二条石蚌,其他人更是一条石蚌没碰着。 钓到太阳西斜,有人的说话声传来,还夹杂着船的马达声。听方位,该是在岛的另一面,也就是他们前些日子垂钓的那一面。 “阿财你死定了,肯定是老谢开船过来了。你这些天钓的鱼,等着吐回去吧!”李亮坏笑起来。 “你踏马能不能闭嘴?他来的话,也是你个臭嘴给招来的!”邓招财好不恼怒。 老谢那人是真的一根筋啊!说报答就报答他们,说唯独不允许邓招财垂钓,那就肯定会较真到底。邓招财是真不想在这个时候碰上老谢过来。 “等下,好像不是老谢的声音吧?” 梁父示意他俩别说话,仔细听了听。 这时马达声停了,人的声音却清晰起来。看来岛背面的人是已经停了船,走下船来了。 这岛很狭长,但岛上的山体并不高,比起当初的无名岛要矮多了,梁自强他们上午都是轻易就沿着山坡翻到这一面来了。 因此,矮山坡对声音的阻隔效果也没那么强。海风中,背面的说话声再次响了起来,几乎句句可闻。 “麻勒戈壁,今天可算是发了个大财,就是踏马累得够呛,中饭都还没顾得上吃,饿死老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别说你饿,老子也饿得很!这岛的礁石我一看就知道,不大可能有砗磲的!别它酿在这呆太久了,吃完东西歇息一下就走!趁下午,说不定还能在附近再找到一个有砗磲的礁石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梁自强、李亮他们听着,脸色都有点古怪起来。 背面的声音他们现在细听,有几分耳熟,是几天之前听到过。 再结合对方说话的内容,就更确定。 这特么就是当初开船将老邱撞进海水里的那两个炸礁者! “我看一眼去!” 邓招财哪里是坐得住的人,第一个放下钓竿,悄声打了个招呼,就往坡上爬。 “看那天的表现,这两人可是狠角色。没拿好主意的话,最好别叫他俩发现咱们在这!”梁自强当即压低了声音,提醒邓招财道。 二话不说就将老邱撞进大海,这跟出手杀人有什么区别?绝对是两个心狠手辣的主。 更何况,他们能够炸礁,自然手里头就有不少炸药。在这岛上随便给他们扔两只玻璃瓶,他们还能不能完整回村里就是个问题了。 梁自强他们又没正面跟这两人结仇、冲突过,也算是无冤无仇,自然犯不着这时候强出头,去惊扰到那两人。 “卧靠对喔,他们能够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这,就说明老谢上次没能把他俩怎么样。他们手里又有烈性炸药,这特么……老谢不会是被他俩给炸没了吧?” 林百贤想得比较狠,也比较悲观,压低了声音推测道。 不管怎么说,老谢重恩重义,白送给他们这么多的笛鲷,他们几个对老谢那人的印象都还是非常不错的。 就算犯不着替老邱、老谢出头对付这两人,但肯定是希望老谢平安。 “我们去坡上看看,又不露面。坡顶上有那么多树,他们发现不了的!”邓招财依旧满满的好奇心,往坡上走。 光是看看不现身,那倒无所谓。梁自强也收起钓竿,一起往坡上去。 事实上,就算他们继续钓鱼,一旦发现大鱼而惊呼出声,同样是可能引起那两人注意,从而带来不利的。 就连梁父都停止了垂钓,收起钓竿。几个人都一起蹑手蹑脚,爬上了山坡。 “都别大声说话,看着就好,看他们是怎么辨别什么样的礁石带有好东西,什么样的礁石带没有!”梁自强又低着声,特意叮嘱了几遍。 这两人居然能够通过表面的观察,就判断出哪些礁石带底下藏有砗磲,哪些礁石带没有砗磲。这种本事,说实话梁自强还挺想学个一两招的。 借助坡顶山石与树丛的遮挡,几人默默将目光投向下方,注视着那两个炸礁者。 果然,看身形、面目,就是好几天前将老邱撞落海的那两人。 令梁自强失望的是,那两人此刻并没有进一步观摩、研究笛鲷岛的礁石状况,而是捡了一些枯枝,在岛边生起火来,显然是要做东西吃。 火燃烧得很旺,瘦点的那个从桶里捞起两条鱼,就要往架起的简易烧烤架上放: “酿的,吃两条乌尾冬当菜吧!就这种乌尾冬,在那些狗渔民眼里,那还不得当宝贝?比他们平时那些狗屁鱼都贵踏马太多了!他们哪知道,这鱼咱们就是炸死了都不捞!要不是味道还行,这两条我都懒得要!” 瘦子边说边放到了架子上悬吊起来烤:“一人一条,怎么样?” 不料,坐在地上胖点那个炸礁者直接将其中一条拽了下来: “乌尾冬的味道也能叫还行?要说味道,瞧瞧我这个,东星斑才叫勉勉强强过得去!” 说完直接将从另外桶里捞起的一条东星斑架了上去。 尼玛,乌尾冬还嫌不够味,竟然一上来,就烤死贵死贵的东星斑吃! 坡顶上,几个人全都看傻了。要不是梁自强早打过招呼不许乱发出声音,估计邓招财、林百贤早就大呼小叫起来了! 胖子又作势要去取另一条乌尾冬: “你也别吃狗屁乌尾冬了,我桶里还有东星斑,你也来一条?” 瘦子闻言连忙用手挡了一挡: “别!东星斑咱们带去城里,就算这种炸死的,它酿也是能卖上一二十块钱的!再说了,老子可吃不惯东星斑,我就这乌尾冬了!” “草踏马的!一二十块钱算个屁,这也叫钱?你酿的是不是忘了,今天才刚搞了笔大的。上午炸掉那堆礁,砗磲肉能卖好几百了,这都顶多算个搭头。马个巴子,那个玉化砗磲才真值钱啊,绝对踏马不是几百块的事!” 玉化砗磲?! 坡上方的梁自强直听得倒抽一口凉气。 普通砗磲壳在这个八零年代确实一文不值,但砗磲壳中却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玉化砗磲! 自古宫廷中就喜欢用玉化砗磲雕琢饰品,价值是从古代就摆在那了。玉化砗磲说是传统珍宝,一点不为过。 普通砗磲壳则是后世新世纪之后才渐渐炒到一货难求。 两者,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这两个炸礁者,也不知撞的什么大运,今天竟然不知从哪儿的礁底,采到了玉化砗磲壳!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41节 第305章 背后捅刀,谋财害命 砗磲不好找,玉化砗磲就更不好找了。 砗磲的生命消亡后,它的壳质在海底中被泥沙掩埋、沉淀成千上万年,才有可能逐渐玉化,形成有机宝石。 而且还有一定的偶然性,并不是所有的砗磲壳只要经历几千年,就必定会出现玉化。 眼前这两个炸礁者估计自己都没能想到,能这么好运碰上玉化砗磲。 听老邱说,这两个炸礁者平时是奔着活体砗磲的闭壳肌而去的。 今天他们肯定是看出一处礁石丛藏有砗磲,在把活体砗磲肉采到手之后,又猛然发现更底下还藏有更值钱的玉化砗磲壳。 百元一斤的砗磲闭壳肌已经够昂贵的了,比顶级石斑都贵出太多。 至于玉化砗磲壳能卖到什么价,让人都不敢想…… 梁自强寻思间,那两人还在一边烤鱼,一边说着话。 “弄它酿的,说到这玉化砗磲,老子就又想起前天的事来,越想越踏马气人!”胖子说道,“前天那个三角礁带,那块玉砗磲不比今天这块还要大?真踏马背时,扯着扯着,网钩就扯断了! 依我看,当时就应该用长木棍绑上羊角锄,弄破就弄破点,把它挖出来带走就好了。你特么也是,非说要完整的,等第二天带了新网钩去,屁都没了,被水都冲到西天外国去了!” “麻个痹,老子又不会算,哪知道第二天会被潮水给冲跑?那么大一块玉砗磲,怕都有二三十斤重了,谁知道它能被冲走?”瘦子为自己辩解道。 “二三十斤肯定有,反正比今天船上这块要大不少!算了,没都没了,不说那个了!”胖子直勾勾看了两眼瘦子,“对了猴子,我看你昨天采砗磲时怎么没啥精神头,一副瞌睡虫的样子。你它酿前天晚上干吗,钻踏马大姑娘还是小媳妇的被窝去了?!” “钻你老母!”鱼烤差不多了,瘦子咬了一口,“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老子前天夜里拉肚子,往茅房跑了五六趟。换成你踏马的,你第二天起来能有精神头?!” “你这肚子拉的可真是时候!”胖子语气怪怪道。 瘦子似乎听不下去了,吐了口鱼刺:“铁柱你说这话,啥意思?什么叫它酿的拉得正是时候?!” “日它酿,你现在咋搞得那么敏感?能有啥意思?这几天都忙着出海搞砗磲,你它酿的偏偏拉肚子,人没力气干起活来肯定累呀!除了这,我还有啥意思?”被称为铁柱的胖子又直勾勾看了瘦子一眼,“现在好了,不拉了吧?” 坡顶,梁自强几个听着觉得有点意思了。这一胖一瘦两人,怎么说话还句句都话里带话的感觉?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没出声,就听沙滩上那两人继续交谈着。 “就那一晚上拉得厉害,昨天白天就没拉了!”瘦子回道,“今天更加好彻底了,你看我这精神头,今天不是明显比昨天好吗?” “也是,”胖子从一只布袋里摸出两个包子,其中一只往瘦子手上塞,“别光啃鱼,我带的包子,你也来一个!” “包子?最近我不大爱吃这玩意啊!”瘦子赶紧挡了挡,“我也自己带了发糕,你要不要来一块?” 瘦子说着已经从自己布袋中掏出发糕来,要递给铁柱。 铁柱挡得更快:“吃什么发糕?发糕踏马哪有肉包好吃?” 瘦子嘿嘿一声,收回了发糕。 两人各啃各的食物,胖子又道: “船上这只玉砗磲,虽说没前天三角礁带的那只大,也值不少钱了。可惜今天肯定是找不到买家,接下来这两天怎么保管就成问题了!” “保管有什么问题?”瘦子咬了口发糕,“要不就放我家里呗,我家还从没丢过东西,安全得很!” “草你酿,你睡觉比我都死,还放你家?”胖子当即反对,“要不谁家也别放,就放船上。今晚咱俩也别回家,就睡船上得了。两个人一起守着,不比放在一个人家里要安全得多?!” “睡船上?”瘦子犹豫了一下,“也行吧,你说咋样都行!” 再往下去,两人啃食物就啃得很沉默,都不说话了。 隔着老远,那种不信任的感觉,梁自强都能感觉到…… 似乎,胖子真正担心的并非船上这只玉化砗磲失窃,而是担心被瘦子一个人给贪昧掉。 甚至,他俩连对方的食物都不敢吃,生怕对方做了什么手脚。 两人吃完烤鱼、包子发糕,也没继续坐多久,便起身上船。 梁自强目送着那条船驶离小岛,渐渐开远,不禁有些失望。 这个岛这么多礁石,他们竟然粗略地看一眼就断定底下没有砗磲,都不仔细观察、推敲一番,说道说道吗? 关于找寻砗磲的诀窍,梁自强是半点也没学到。 海面上,那条炸礁船一直开出了十几米远,船上两人又大声说起话来。 海风吹拂,将说话声带到梁自强他们这边时,仍是清晰可闻。 只听胖子突然往侧旁海面的远处抬起胳膊,兴奋大叫: “又有礁石堆,我能看出来,这礁石底下应该有砗磲!真踏马旺起来挡不住,搞几斤砗磲肉没问题!” 瘦子本能的也跟着一激动,跑到船头张望: “没见到呀,在哪?我糙……!” 说到后面那两字时,瘦子人已经不在船上了,正在从船头跌向海面的半空中…… 刚刚,就在梁自强他们的注视中,胖子趁着瘦子一个不备,在身后抬腿猛踹一脚。 一击得手,将瘦子从船头踹下,落入了幽深的海水之中! 这一下,梁自强他们一个个全看呆了。 梁自强只感觉自己后背都凉了一下,仿佛是自己被人背后猛下黑手,一把推落海中。 “草草草!”邓招财暴击好几个感叹词,“为了那点什么玉砗磲,这就要了兄弟命啦?!” “见过狗咬狗,没见过咬这么凶的!”林百贤也看得面皮直抽。 “那个瘦的这下死定了!”李亮惊讶之余也说道。 “所以说,在海上讨生活,后背一定要交给真正靠得住的人,表面兄弟都不成!”梁父则是指着刚刚后背捅刀的一幕,依旧压低着声音,现场给他们上起课来。 虽然海风是从海面吹向他们的,但他们还是尽量控制着说话的声量。 他们在坡上都震惊成了静止画面,海上的动静却并未停滞。 那个瘦的落入海中并没有马上被海浪吞没,而是挥臂扑打几下浪花,很快脑袋就从水里冒了出来,冲船上破口大骂: “我糙你马!铁柱你个黑心肝的杂种,老子跟你没完!” “怎么个没完?能游泳怎么样,不淹死你踏马的,游回岛上也是个饿死!”胖子解气道: “昨天就想弄死你个狗日的了!什么夜里拉肚子没睡好?你特么前晚就是一晚没睡,一个人偷跑到那个三角礁,把留在那的玉砗磲给搞走了!除了你,踏马鬼知道那地方有玉砗磲? 找砗磲全凭老子一个人的本事,你踏马屁本事没有,还想搞独吞?老子不弄你,留你活着又再来独吞船上这块玉砗磲?老子留你昨天多活了一天,够照顾这几个月的情面了。慢慢瞎扑腾去,老子不陪了,走喽!” 胖子神清气爽,加快了船速,抛开水中挣扎的瘦猴,向更远的海面开去…… (玉化砗磲图、砗磲闭壳肌当年价格史料、普通砗磲壳图,均已发在下方“本章说”评论区。) 第306章 一声炸响人没了 外号猴子的瘦小伙在水面继续边骂边扑腾,隔着十几米望去都能看见溅起的大片水花。 然而扑腾了没多久,便渐渐没了动静,既不见了水花,也不见了冒出的脑壳与手臂。 看来,毕竟是大海之中,面临着层层海浪的冲刷以及洋流的推动,就算懂水性,被洋流卷走也是大概率的事。 但居然这么快就沉没下去没了声息,梁自强感觉还是挺奇怪的。 船上的胖子四处望了望渐归平静的海面,见猴子就这样彻底消失,似乎很有几分心旷神怡,惬意间,船速也放慢了一些。 “不会吧那个瘦的家伙,就这么没了?也不多死几下?”邓招财语带遗憾,显得并不尽兴。 “可惜了,胖子还活着。这俩东西就因为几句话,差点就把老邱弄死,都死了才活该!”李亮也有点惋惜。 几人带着些纳闷,没有散去,依然眺望着海面动静。 就在他们的视线中,水面突然凭空钻出一个黑黑的脑袋来。 瘦猴再次出现了,而且从水中一冒出,就直接出现在了紧挨胖子船舷的地方! “卧槽是个潜水的高手啊!”林百贤脱口而出。 梁自强也没那么纳闷了。他就说,看瘦子当时落水时麻利挥臂自救的反应,水性应该还是很不错的,怎么会那么快就溺毙在水里呢? 原来是潜入水下,而且潜泳的速度堪称一绝了,转瞬间居然悄悄追上了木船。 就这水性,也算是一个民间奇人了。反正坡顶上这几个人,都不敢说自己能有这么高超的泳技。他们要是落海,没有援手的话估计是很难成功自救的。 看来,胖子对自己搭档的能力还是不够了解啊! 很快,瘦猴就伸手攀住了船舷的边沿,一个纵跃,居然就重新爬上了船去! 胖子这次显然是大意了,正坐在船上陶然自得,一转头发现一个湿淋淋的人站在了船上,已经晚了。 “你踏马去死吧,干死你,老子这次就真独吞了!” 瘦子有些歇斯底里,怒吼着扑向胖子。 两人瞬间便扭打在了一块。船也没谁去开了,在海面一晃一晃,随波逐流。 “这下就真不知道他俩谁死谁活了!前头还以为瘦子已经没了呢!”朱天鹏看迷糊了。 “这没什么难猜的吧?人胖力气当然越大,瘦猴就算爬上船了,还能翻盘不成?不淹死,一会也得让胖子给揍死!”邓招财看法不一样,觉得结局已经摆在面前了。 “不一定吧,我看那个瘦猴手脚怪麻溜的,打架又不全是看力气!”林百贤反驳了一句。 “不服?那咱俩干脆赌一个。要不了几分钟,胖子肯定把瘦猴干死扔海里。要是我没说对,我今天钓的鱼全归你,反过来你钓的鱼归我!”邓招财来劲了,“福伯、强哥,你们作证,一会可别让阿贤耍赖!” “这也能赌?阿财你是不是吃撑了。”朱天鹏吐槽。 “等下别说话,好像有点不对劲……”梁自强手势阻止了一下他们。 就在刚刚,他忽然看到海面那船上有一道光短促地闪了一闪。 像是瞬间眼花,又像是阳光在霎那间突然增强了几分。 一道惊雷,不是由天空滑落,而是从海面遽然暴起。 那条木船像是从内部崩塌,又像是突然被揉碎了。 木片、木屑的粉尘,用尽了力气高高地扬起,尔后又哑然地落下。碎屑中或许还夹杂了血肉与残肢。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42节 因为距离近,不过就只有二十来米,那声轰响几乎贯穿了梁自强他们的左耳到右耳,在脑子里搅起一股暴躁而炙热的风。 紧接着,耳膜迎来巨大的死寂,梁自强第一次感受到,安静也是如此的震耳欲聋。 待到知觉恢复过来,梁自强第一时间,便看见自己停在这一面沙滩旁的渔船上,多宝、海狗正兵荒马乱、一路抱头鼠窜而来。 此前,多宝趁着他们钓鱼,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在船上打盹安逸着呢。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直接把它从睡梦中炸起,口不择言地怪叫怪吼着沿坡跑来。 那条母海狗估计正喂着奶,这会连奶娃子都扔下不要了,也是踉踉跄跄,半滚半爬,跳上沙滩一顿乱蹿。 “这下好了,阿财阿贤,你们俩可以交换一下今天钓的鱼获了!” 平时闷闷的大哥梁天成,今天居然难得还有点血染的幽默,揶揄阿财跟阿贤道。 “也不晓得是胖子先点的炸药,还是瘦子先点的?”阿贤弟弟林百义震惊之后,嘀咕道。 “说不定是一人点了一个呢?”梁父叹道,“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两人要是不贪心想着吃独食,船上那块玉化砗磲都能分不少钱了!他们那么能搞砗磲,以后还嫌会赚的少?这是心太贪,把自己给吞进去了!” “主要是三角礁一带的那块玉砗磲比他们今天搞到这块都大,胖子觉得他的功劳最大,肯定不愿意看着瘦子玩阴的,夜里偷偷弄走那块大砗磲了!要不是因为那块大砗磲的事,两人估计还不会翻脸成这样!”大哥梁天成寻思道。 “说的是没毛病,但这两人心早就不往一块想了,走到这一步只怕也是迟早的事。要一块合作,关键还是得诚心诚意,要不然真搞不好!”梁父似乎触动特别大。 “怎么办,这也是两条命啊,要不要报个案,通知公安?”大哥梁天成问。 “报案算了吧?船也炸碎了,水上除了几块船板还漂着,其他全沉了。就当他们是炸鱼不小心,把自己给炸没了呗。我们要是一搅和,事情反倒扯复杂了!” 梁自强觉得,这事跟刺豚岛那事还大不一样。今天这事自己几个从头到尾半点都没参与,从一开始就跟他们无关,就算事后有人查起来,肯定也就是一起炸鱼事故。 非要搅和进去,就有点给自己身上找事了。 梁父闻言皱眉了好一会,最后决定道: “按阿强说的吧。但有一点,决定了不报案,那就回村里跟任何人都莫去提半个字。今天这事,就当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发生。狗咬狗的事儿,确实也没什么案可报的!” “不说,绝对半个字不说!”邓招财见大家都把目光对准他,心虚道,“不是啥意思,我平时是那么嘴碎的人吗?” 最后拍了一顿胸脯保证,才算过了关。 已经是下午,时候也不算特别早了,加上刚刚那一幕的冲击,几个人也都不打算继续钓笛鲷了。 拎上大半天已经钓到手的鱼,叫上疯批般的多宝,回到了船上。 大海狗有了上次差点被抛弃在石滩上的前车之鉴,这次一看阵势不对,赶紧就从沙滩上跋涉过来。 在柴油机发动之前,翻身爬进了船里。 四条船驶出了岛屿这一面的礁丛,穿过海面上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炸药气息,往村里方向开去。 今天转到背面垂钓后,鱼获量已经重新增加回来了。 尤其梁自强,钓到了那么大的一条石蚌,收入肯定是不会少的。 梁自强没有去郑六那。他把自己钓的好几种普通笛鲷全都交到了父亲与大哥的手里,请他们帮着一起拿去郑六那卖掉。 而梁自强自己没有靠岸,直接继续开船,去往了城里方向。 虽然只到手一条石蚌,但这石蚌不仅贵而且很大,值得他特意去一趟城里了。 到了月海酒楼,杜子腾一听他说有石蚌,还是挺高兴的,连声道: “你可算重新搞到石斑了!这次是哪几种?多不多,有没有活的东星斑?” 梁自强滞了一下,才明白他听错了,硬是把自己说的“石蚌”听成了“石斑”。 也是,这两种鱼名太像了,听起来不太好区分。而且,梁自强以前只过来卖过石斑,“石蚌”却是还从没带来过。 “石蚌!我说的是星点笛鲷那种石蚌,活得好好的呐,用钓竿钓上来的!”梁自强告知道。 “星点笛鲷?” 听到这个,杜子腾不仅没觉扫兴,反倒热情见涨: “有这个那是最好了,你能搞到石蚌,来多少要多少!钓到多少石蚌?” 梁自强嘿嘿笑了下:“多是不多,就钓到一条。” 说话间杜子腾已经看到了桶里那条星点笛鲷: “才一条确实没劲,好在个头倒是不小,拿去称称看,看有几斤。” 梁自强一面拎往库房,一面问价钱。 杜子腾笑着答道:“价钱的事,至少在我这你压根不用操心。东星斑二十够可以了吧?这个比东星斑都能多给点,按二十二块一斤,没啥好说了吧?” “行,那就二十二!” 梁自强觉得比东星斑都高两块,确实也差不多了。 野生石蚌后世都是上千元每斤,自然无法相比,但二十二块放到这个年头已经是非常昂贵的价钱了。 到了库房称了重量,三斤九两。 光这一条石蚌鱼,卖到了八十五块八毛! 杜子腾特意跟会计说了句,让她给的八十六块。 揣着钱赶回鲳旺村,到了家里,父亲把其他那几种笛鲷卖到手的收入给到他。 今天换了岛屿新的一面所以收入比前两天都高,梁自强大几十条笛鲷卖了有二百一十多块。 加上石蚌那八十六,直接就到了三百块! 也不能光想着卖钱,梁自强还特意从自己那桶里留了条红笛鲷在船上,回家时正好拿来做晚饭菜吃。 放在以前,红笛鲷是绝对舍不得自家吃的。就算是笛鲷中相对最便宜的,可也有八毛一斤啊! 记得去年吃一条四毛一斤的海鲈,被母亲教育了好久。 这条红笛鲷不仅比花鲈贵,而且个头大,有三四斤,一条够家里五个人吃一顿了。 红笛鲷陈香贝以前没做过,梁母一边做一边教她。 最适合的还是清蒸。因为这种鱼大,梁母特意在鱼的两面都打上“井”字花刀。 红笛鲷的鱼肉既坚实,却又格外鲜嫩,比起花鲈,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味。 平时,荔枝最怕是吃鱼刺很多那类鱼,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挑战,常常吃着吃着,不是舌头就是嘴皮最扎到了。 而红笛鲷相反,刺少而汁多,所以荔枝今天算是吃爽飞了,筷子没停。 梁母瞧不下去,挡了挡她的筷子,抢着夹两筷子鱼肉往陈香贝碗里放: “这鱼味好还营养,香贝你别看着,多吃点!” “妈我吃着呢,今天这鱼大,吃不完的!”陈香贝生怕梁母再责怪荔枝,赶紧说道。 晚饭后,梁自强把三百来块掏出来的同时,再次点了下箱里的钱。上次点是六千出头,加上最近日子的收入,已经达到六千七百了! “媳妇,咱商量个事。哪天我抽个空,可能得去县里的丰收船厂看看。”钱收好后,梁自强同坐在床边的媳妇说道。 “打算买大船了?你一直想要的铁皮大拖网船,六千多能买上了不?”陈香贝知道他肯定是想去船厂看铁皮拖网船,便问他。 “买肯定能买到了。我上次去丰收船厂,那时手头才几百块还不敢想拖网船的事,但我去看了眼。听船厂人说,铁皮大拖网,低一点也就六千多块。就是不知道六千这种能不能去得了深海,这次去船厂,我得先问问看。”梁自强说出自己的想法。 既然换带拖网的大铁船,当然就是想开去深海。要是六千块的能去深海,他觉得当机立断,最近就能把船给买下来,下个月马上就能开始往深海去了。 相反要是六千的船只适合在浅海区域搞拖网,他就打算再缓缓。 其实就算在浅海,拖网作业的方式、收获与普通撒网船肯定也是大不一样,但梁自强还是更向往深海。 要是必须八千、一万那种级别的大船才能去深海,那他就继续再攒着,等到攒够那个数,再直接买更大的船。 第二天早上继续出海,来到海边,不见李亮的人,就连李亮那条船都不在岸边。 倒是邓招财已经守在岸上,一见梁自强便连声道: “强哥,亮子今天来不了,不出海了。你们几个自己去吧!他今天得送他媳妇袁小美去医院!” “去医院?是去检查吗,检查也不用这么急吧?”梁自强奇怪道。 按说,笛鲷岛背面昨天才开始钓第一天,后面就算鱼获减少,至少也还能勉强再钓两天。 这可是老谢拱手相送的钱,不同于平常出海。 李亮完全可以等钓完这两天,再考虑带袁小美去做产检。 “我可没那么清楚,但是听亮子说,他媳妇是肚子作痛,天刚亮就开船去县里了,跟我打了声招呼,让我在这等着好告诉你一声!”邓招财一五一十告诉道。 “肚子痛?听亮子说还没满三个月吧,怎么忽然还肚子痛起来了?”梁自强听到这,难免有些替李亮担心了。 毕竟上回就听陈香贝提起袁小美腰酸的事,现在又肚子发痛,没法叫人不往坏处想啊。 “不知道,可能只是吃错啥东西吧?”邓招财嘀咕道,“他不出海我今天也不去了。我娘最后一天的药都没了,今天必须得去镇里给她抓药了!” 见此,梁自强也没再多说什么。 四条船今天变成了三条船,一同开往海面。 来到笛鲷附近那边海域时,他们发现,水面上的破烂船板已经一块都见不着踪迹,早已被洋流与海浪带去了不知何方。 一同彻底消散的,还有曾经很浓的炸药味。 此刻海水碧蓝,海风习习,浩瀚而干净的海面,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今天没能再钓到昨天那种大石蚌,但好在,驼背笛鲷却来得比较频繁,比昨天多。 连续两天,整体收入都不如第一天,但每天也卖到一百多块。 几天过去,梁自强手里的钱已经积攒到六千九百多,接近七千。 趁着休整的日子,他决定去趟丰收船厂,看看拖网铁船…… 第307章 选中二十四米大钢船 出发还挺早的,上午丰收船厂刚上班不久,梁自强已经开着木船来到了船厂所在的那片海湾。 停好船走进那幢外墙陈旧并绘有船只图案的建筑,船厂职工老徐接触过他数次,一见面就认出了他。 “我记得你,去年你不止来买过一次船。这次还是过来看船的?”老徐本能地向他身后望了望。 在老徐看来,他应该没那么快又买新船,按说应当是带了亲戚朋友过来买船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43节 梁自强看他一直向后张望,自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主动告诉老徐道: “没其他人了,我一个人来的。最近想换条船,反正咱俩也是老熟人了,要不还是你带我去看看新船?” 老徐眼中明显有惊讶的神色划过,一边带他走往那片极为开阔的露天平地,一边问他: “上次记得你是买了一条八米的木船吧?怎么,那条船应该开着还顺手吧?” 显然,老徐是以为那条莲纹船梁自强开得不顺,才打算转换新的。 “挺顺手,买回去到现在也快十个来月了,一次故障没出过。”梁自强打消老徐顾虑道,“这不就是看着你们船厂的船质量还挺可靠么,考虑换大船立马就来这了,也不四处去跑外县、外市的船厂了!” 听梁自强这么一说,老徐顾虑顿消,高兴中带些意外: “换大船?那可得恭喜你了!这次是买更大点的木船,还是铁船?带拖网的钢船有没有考虑?” “撒网的渔船再大点区别也不大了,确实是想换带拖网的船开开。木拖网出海应该也开不了太远,老徐你直接带我去拖网铁船那边瞅瞅?”梁自强告知道。 “好啊!那咱往这边走。”老徐连忙在路口拐了个弯,往大铁船那片空地走去,同时不忘打预防针提醒道,“铁船而且还带拖网设备,这种成本可就高得去了,基本上这一类都没有便宜的。最低都得六千多!” 两人边说边来到了大铁船区域。各种切割声、金属敲打声此起彼伏,一片繁忙,瞬间就覆盖掉了这片海湾的海浪声、鸥鸟鸣叫声。 老徐指着一艘还正在组装、即将完工的船道: “这艘船长20米,宽4米,网板吊架、投网滑轮、绞车、曳纲机,这些拖网设备全都配备齐了。价格上,这艘是铁拖网里面最起步的,所以价格也最低,六千八百块!” 六千八,这基本快等于梁自强目前全部的积蓄了。 “吨位、吃水、功率这些是多少?”梁自强问。 “装载量32吨,型深一米七,设计吃水一米二,额定功率是150千瓦。”老徐对这些船的情况倒是如数家珍。 “这船应该能去深海跟浅海的交界地带,但是照样还是去不了深海吧?”梁自强继续追问了一句。 据他所知,能够行驶到深海区域的,最少也得是船长24米以上的大船。这还属于深海边缘的那种,至于更为遥远的远洋,则是至少三十米,甚至四五十米大型船舶了。 果然,老徐点头道:“平时渔民去不了的交界带,这船都可以自由来去没点问题了。但是你说的真正深海,这个还是不能去的!” “不能去深海就得上六千八了,那24米以上的船得去到多少?这价格真有点不敢想了喔!”梁自强感叹。 “那边那艘就是二十四米的,算是去深海的起步船型。你也知道,渔民喜欢口头把这些大船称作铁皮船,但实际到了这个规模的船,哪有什么铁皮船?都是钢质的啊!木船八米也得七百多吧?钢材跟木材的造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再加上一整套的拖网设备,柴油机的规格也压根不是一个等级。六七千的价格,是因为我们船厂定价偏低了。外市那些船厂,六七千买不到二十米钢质拖网船的!” 说到价格,老徐反倒吐起苦水来了。 梁自强其实也是想砍砍价,才说出那句感叹来。 钢质拖网船,跟木质渔船的价格自然是天壤之别。他回忆了一下,后世一条不带拖网设备的二十四米钢质渔船,价格都得接近两百万。 至于三十多米的钢质渔船那种,一条用了六年的二手船,在法院都能拍卖到四百二十万。 就算八零年代一块相当于后世的一百块,四百多万换算下来也相当于八零年代的四万多块。 当然实际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地去换算。比如说,后世大型渔船拥有的“探鱼器”设备,这个年头的渔船显然就是不具备的。 后世大型钢质渔船卖到几百万上千万,是包含了一些附加的科技成本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那艘更大的拖网船附近。 “这一艘就是能够去深海的最低标准船了,长二十四米,宽四米五,整套拖网设备齐全,装载量42吨,额定功率180千瓦。价格的话,比刚刚20米那艘要贵了两千二,刚好九千块!” 九千!果然自己积攒了这么大笔钱暂时都还是买不起啊! 梁自强眼馋地看了好一会,一转头,发现更远处还有一艘钢质船,大小、结构似乎与眼前这艘都差不多,但外观却不太一样。 与这艘船的黑漆外壳不同,那艘船是底部极少的一部分红色底,船身大部分则是蓝灰色。总之,比眼前的黑漆船看起来要更美观、养眼。 “那艘好像也是二十四米拖网钢船吧?也是九千?”他指了指蓝色船问老徐。 “那个多了一千,卖一万整!” “功能有什么不同吗?” “拖网设备、额定功率、吨位都跟黑色这艘一模一样,就多了一样功能,带了个冷藏舱。”老徐解释道。 梁自强闻言双眼一亮,连忙问道:“多了一千,那这种冷藏舱应该是自带制冷压缩机设备了吧?” 有些大船虽然也带有冷藏室,但却仅提供一个简单的铁皮封闭空间。要想冷冻保鲜海货,是要自己从镇里制冰厂买现成的冰块,放进铁皮舱内才起作用的。 如果只是那么简单的话,梁自强觉得不应该增加整整一千元的价格。 果然,老徐点头道: “你知道挺多。一万块这艘船,配置了一台活塞制冷压缩机,开启后冷藏舱就能自己保持低温。不需要像一般渔船那样天天去买冰块,也不用担心鱼在里面放了一两天,冰块就融化掉了!如果真是资金够的话,买九千这艘,说实话不如买一万的那个。都去深海了,鱼获量肯定是不小的,总不能省这点钱,结果在保鲜上面掉链子吧,你说是不是?” 梁自强觉得老徐后面那几句说得挺有道理的。 “现在就去蓝色那艘船看看呗,怎么样?” 说话间,梁自强已经忍不住挪动步子,向那艘令他大感兴趣的拖网船走了过去…… 第308章 现在拿下能省两千块 蓝灰色这艘船是已经彻底建造完毕的。来到船上,从发动机到整套拖网设备,再到冷藏舱、活塞制冷压缩机,前前后后梁自强都仔细看了个遍。 以前他跟父亲都在国营的大型渔船上帮过工,对船上的设施与操作都是熟悉的。唯一不同的是,那种国营大型船舶比起眼前这条船还要更大,直接去到二十八米、三十多米。 也正是那些经历,很早就在梁自强心里播下了种子,令他一次次心生向往,特别希望拥有一条自己的大型拖网船。 此刻在船上这瞅瞅,那摸摸,都不舍得下船了。 老徐自然看出了他钟爱的是这艘蓝色红底船,笑问:“要不就买这艘船?” 梁自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之却又摇头: “是要买这艘,但不是现在。不瞒你说,钱不够,缺口还有好几千!” 在船上察看得越久,梁自强的主意就越坚定了。就买一万的这艘拖网船。 六千五的那条船虽然也有三十来吨的吨位、二十米的船长,可惜依然达不到去往深海的标准,平时在深浅交界地带拖一拖鱼还差不多。这对他来说就很鸡肋了。 与其买那个,他觉得还不如多点钱,买二十四米船。 而两种二十四米船里面,他又宁愿选择带冷藏设备的这艘。 现在唯一问题,就是钱不够。 家底现在就只有六千多,总不能暂时先买了二十米那款,等以后挣够钱了再又去换吧? 钢质船只要保养好,使用寿命很长的,用上二十几年都不在话下。 看来,要想一步到位去深海,还得猛攒钱、多攒钱才行! 在船上又呆了会,最终梁自强是依依不舍,从船上下来的。 老徐见他钱不够,倒也没有说什么。要是换成后世的销售经理们,唯恐客户拖到以后就流失掉,一定会改劝他当即买下六千多那条船。 这个年头的售货人员还没有那么高的积极性,通常来说,船卖得出、卖不出,跟他们的工资都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往回走的路上,老徐倒是提醒了他几句: “你要是真打算买一万的那艘,筹钱可能也得尽快一点。据我知道的消息,今年不光你们海鲜在开始慢慢涨,其他很多东西也是涨的。加上我们丰收船厂的定价本身就有点偏低,最近已经决定调价。你刚看上那艘,估计再过一个把月,你再来买就不是一万,而是一万一到一万二左右了!消息还没完全确定,但应该错不了!” “这么巧,一个月后就调价?”梁自强有点头大了。 要是换成后世,老徐这番话,妥妥的营销话术,没多大的可信度。 但眼下,梁自强并不觉得老徐是在刻意敦促他以完成销售目的,而更可能就是一种客观的提醒。 老徐说一个月后会提价,十有八、玖就真会提到一万二左右。 “对,新价格拟定在一万一到一万二之间,听厂里领导说是已经报上去,就等上头批准下来了。我估计正式批准下来也要不了特别久。”老徐肯定道。 就算压箱底钱全部用来买船,也差了三千,再考虑到避免不了的开支,缺口就更大了。 短短一个月内,上哪去弄到三千多?梁自强寻思着,只怕拖到后面,只能接受涨价的现实了。 离开丰收船厂后,刚回到村里,路上便碰见李亮。互相打了声招呼,他便问李亮: “亮子你媳妇后来怎么样,应该没啥事吧?” 李亮神色却暗了几分:“医院说她的胎不是很稳,后来还出血了……” 梁自强没想到这么严重:“怎么会这样?上次你说去医院检查时,医生还说没啥问题!” 李亮愤愤道:“我看那个医生就是瞎蒙。上次只把了个脉,就说没问题。这次换了个医生,结果又大不一样了!” 梁自强也不知该说啥好了:“你一大早就送去医院了,应该也没耽误啥时间,胎后来应该还好吧?” 李亮有些迷茫:“当时就开了一些稳胎的药,这几天都在吃。肚子是没那么痛了,但能不能真稳下来,医生也说不敢打包票。” “那你平时得注意点,让你媳妇多休息,少活动……” 梁自强见李亮挺憔悴的,除了安慰几句也没啥别的办法。 李亮情况还挺特殊的。李亮是家里唯一一个男娃,传宗接代全靠他了。 袁小美要是头胎就稳不住,对李亮家来说,估计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是真希望李亮的孩子能好好生下来。 回到家里,梁父梁母都走过来问他新船的事怎么样了。 梁自强把看中的船型与价格说了一下。这价格把梁母直接吓了一跳,牙疼般啧啧道: “谁家拿一万多去买船?家家都用木船出海,日子还不是照样过?用那么贵的船,还能打个金鱼银鱼回来不成?!” 梁父瞪了自己老婆一眼: “谁跟你说都一样?真要能去深海,金鱼银鱼算什么?那些又大又值钱的大鱼,那叫金山银山!没出过海,还真是啥都不懂!” 梁母一听可忍不了: “你懂!你出了大半辈子海,赚回几座金山银山了,在哪里?!” 梁父觉得自己跟老婆子掰扯不清,直接把梁自强拉到一边说去了: “你上船细看了,真是有冷藏舱还自带制冷压缩机的?二十四米长四米五宽钢质船,还带这设备,一万很值得买了。以前在国营大船上我多少听过,这船型,两年前就要这个价了!那个老徐说马上会涨价的事,应该不会有假。依我看的话,这个月你就是想方设法都得凑满这笔钱。手里钱还差多少?” 梁自强也如实交底了:“满打满算,六千九。接下来吃饭买菜、柴油、生娃全都撇在一边不管的情况下,也还缺三千一。” 梁父吐了口烟雾:“我手头紧一紧,倒是能腾出点钱来,挪给你暂时先凑上一凑。问题就是这几个月钱都一个劲往你弟子丰的身上在花,承包虾塘也花掉一些,我能腾出的也就几百。要不这样,你大哥最近也大赚了几笔,看能不能找他再借借,反正等到年底你应该也回本了,再还回给他去盖房就成了!” 烟雾中父亲的神色颇有几分深谋远虑的味道。说实话听到父亲紧锁双眉说出这些话,不仅自己主动借钱给他,还提议让他找大哥借,他心里还是挺触动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44节 是真的感受到了父亲在为他作打算。 但他并不打算太去考虑向大哥借钱这一步。一句话,不现实。 大哥家的钱都攥在大嫂手里。想从大嫂的手里借出钱来,这事跟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差别不大。最大可能的结果是,钱没借到手,话却被大嫂说上半辈子。 要是大哥亲手管钱,那还一切好说。但实际情况是,听说大哥好不容易藏到手十几块私房钱,上周都被大嫂明察秋毫,彻底收缴了…… 至于父亲愿意借出的钱,倒是没啥问题,母亲肯定也是不会反对的。问题是,这几百也解决不了燃眉之急啊! 晚上梁自强坐家里默默梳理了一下。 一个月内,无名岛还能去两次。可惜鸡爪螺越薅越少了,两次估计能卖出小几百。 笛鲷是没得钓了,但小海沟的七鳃鳗还没有彻底钓完。要是最近能捕获到大鱼,去钓鳗也能到手小几百。 这两笔是最确定的收入,努把力或许能凑到七八百甚至接近一千。 延绳钓、撒网的收入情况每次都不一样,时多时少存在变数,先也按几百算。 这么算下来缺口就缩小到一千五六左右了。 实在不行,到时就真考虑从父亲那借几百,然后再找李亮、林百贤各借几百。 那两人新婚不久开支也不小,但几百现在应该也是能借得出来的。 对了还有朱天鹏,借些钱肯定也是没问题的。 到了临近买新船前夕,自己目前在开着的这条莲纹船也可以转手卖掉,也能卖到手好几百。 梁自强也是没想到,当初刚重生过来,最一贫如洗的日子都没借钱买木船,现在为了抢在涨价前买到那艘大钢质船,却必须东挪西借了…… 第309章 买船的巨款突然有了 时日如梭,大海上早出晚归的日子尤其快如弹指。 六月份余下的日子里,梁自强去了两趟无名岛,每趟的鸡爪螺不多,三头鲍也渐渐难找了,变成了个头相对较小的五头鲍、六头鲍。 两趟加起来,也卖到了四百多块的收入。 出海过程中,用延绳钓钓到了一次马面鲀,全集中在下层与底层铁钩,加起来也有两百来条马面鲀了。 马面鲀比上次海鲶的个头更大,梁自强如法炮制,继续用这鱼去小海沟钓七鳃鳗,也到手了两百多块。 平时出海撒网再加上海底窜、延绳钓,每天收入有多有少,少时几十,多则上百,十几天下来也有了七百多。 到了六月下旬快接近月底时,梁自强终于从六千九,攒到了八千三百来块! 就算如此,距离买船还是差了一千七百来块,缺口依然很大。 最愁人的是,能来钱的途径都被他榨过一遍了,还有什么方式能够短时间到手特别值钱的鱼获,他头都大了依然想不出来。 最后想到的是,猫鲨。 上次他们前往笛鲷岛的中途曾经遇到一大群猫鲨,并且发现那片水域就是猫鲨的栖息地带。只是后来经过他们几番捕捞,猫鲨全都转移掉了。 他在想,又过了大半月,有没有可能猫鲨重新返回了那片栖息地? 要是答案肯定的话,这将是一笔立竿见影的快钱。 上次动用漂流刺网,自己捕获的猫鲨直接卖到整整一千。要是这次还能撞上同样的一波,再到手一千多,资金缺口立即就不成大问题了! 开着船,往笛鲷岛方向开去。 最近挺长时间没有往这边来了,几条船上的人都还是挺期待的,希望剩余那些溃逃的猫鲨能够重回老巢。 到达附近后,他们特意分工合作,各自锁定一片区域为目标,分散开始寻找。这样,能够扩大寻找的范围,自然也就能增加寻获猫鲨的机会。 一直找到了中午时分,他们才汇合起来。每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或多或少写着失望。 他们已经特别仔细地留意海面动静了,然而,那种类似于枯木、小片礁石的物体,依然没能找到。 梁自强的船上,多宝也波澜不惊,毫无反应。以多宝对猫鲨的敏感度,一旦接近到一定范围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最近这一大片水域确实已经没有猫鲨的踪影了。 几条船重新聚拢后,放缓到近乎停滞,开始各自做起午饭来。 梁自强做好了饭菜,刚吃到一小半,同样专心吃着午餐的多宝突然就把狗头从食盆中抬了起来,对着船外汪汪几声。 梁自强本能地一喜。多宝这反应,他第一反应就是可能猫鲨终于出现了。 饿不饿已经不重要了,才吃到小半的饭当即往船上一放,他起身就往海面看。 结果一抬头,循着多宝吠叫的方向望去,水上没见到半条猫鲨的影子。 倒是有一条木船,荡开碧波,远远向这边行进过来。 船开得还挺快,转瞬即近,大家全都一眼认了出来。 “这不是漂木岛上那条船吗,上次撞坏后还是咱们帮着拉回漂木岛去的,这就修好了?” “也不知船上是老邱还是老谢?” 几人纷纷开口道。 刚说完,便见一道人影从舱中走出来向他们打招呼,是老谢。 “今天可算碰着你们了,最近大半月都没往这边来呢?”老谢脸上依旧没太多表情,但听得出语气却挺热情。 梁自强他们确实有半个来月没来这边了。之前天天往这边跑,纯粹是为了去那座岛上钓笛鲷,后来笛鲷钓光,自然就另寻海域捕鱼去了。 “打鱼嘛,是整个海上东跑西跑,没个定处!”梁父打着呵呵,回老谢道。 “你们是没个定处,可把我忙坏了。这十多天我一有空,天天就在这一带晃来晃去,为了找你们没少浪费柴油!”老谢的语气中竟透出一丝幽怨来,跟他的面孔形成了几分反差。 众人一惊:“你特意在找我们?!” 老谢指了指梁自强:“主要是找阿强!小伙子大半月前不是救了老邱吗,老邱老在我耳边催,让我别忘了想办法好好感谢,一天能给我念叨七八遍!我倒是很快就有法子答谢阿强了,但我找不到阿强人啊!被老邱逼着每天来海面转一圈!小伙子你再不来,见到我的时候,我可能都已经疯喽!” 看着老谢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梁自强心里也是声声卧槽。 老邱是当面说过要感谢他,这没错,但正常来说,要感谢也有个过程吧? 哪有今天说感谢,明天后天就立马给你整到位的? 梁自强发现自己对于老邱老谢在这方面的性急程度,还是缺乏了解。 “你不会真准备了厚礼来感谢阿强吧?是啥,跟上回一样的值钱鱼吗?这回是哪个岛,笛鲷还是石斑?” 邓招财自行脑补,已经一连串地问了起来。 不料老谢没忘记这个讨嫌的胖小子,至今对于邓招财觊觎他木船的事耿耿于怀,翻了道白眼,一个字没搭理阿财。 “阿强你先别打鱼了,反正漂木岛离这也不算远,跟我去一趟,你就知道这次有什么要送你了!” 老谢一翻完白眼,再转向梁自强时,眼神明显就和气了很多。从杀气到和气,完全属于是无缝切换。 “也行,现在就去?”梁自强匆匆扒完了碗里的饭,当即开动木船,随着老谢往漂木岛方向开去。 老邱跟老谢执意要答谢,他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更何况,他目前正值最缺钱的关口。不管老谢这次提供的是哪类鱼的信息,照上次笛鲷的情形来看,价值都不会低到哪去。 说不定,他的资金缺口就补上了呢? 反正没有找到值钱的鱼可捕捞,梁父、李亮等人的船也随即跟在后面,一起朝漂木岛方向开去。 多宝可真是个自来熟,每次老谢的目光看向这边,它便以为是在看它,冲老谢一个劲摇尾巴打招呼,好像它跟老谢多有交情似的。 交谈声夹杂着狗子愉快的汪呜声,渐渐,漂木岛近了…… 几条船停在了漂木岛,人全都上了岛。 “老邱呢,今天不在岛上?”梁父看了几眼不见邱冬至身影,便问道。 老谢朝着树丛中隐隐露出的一角屋顶努了努嘴: “又把自己关在屋里捣腾去了。他是这样,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关在那屋里鼓捣!不去打搅他了,阿强等我一下就行。” 梁自强往树木掩映的屋角望了一眼,倒是没特别意外。 早在个把月前,第一次遇见老谢在海面晃荡时,当时父亲就说过,漂木岛的蚝场主是个很少露面的人,渔民们见过他面的人都极少。 上回梁自强从水中救起老邱,也算是非常偶然的遇见了。 老谢说完,走进他自己平时住的那处砖房中。 几人看着老谢进屋,都不觉好奇万分,不知他到底在卖的什么关子。 直到再出来时,几人的目光刷地一下便齐齐盯向了老谢怀中,一时间,眼珠全都转不动了。 老谢手里多了一个东西,还是双手捧着的那种。 像是一只巨贝,却又迥异于普通贝壳,而是有着飘带般九曲十八弯的柔美线条。 最外层像是刷着一层石灰,又像是吸附着一层致密的雪花。其他部位,则是通体洁白,散发出珍珠般的晕彩和丝光。 正因为夺目之极,巨贝一角的一块缺损就显得很是突兀、醒目。 这会儿,老谢就像是捧着一朵硕大的海底之花。面部硬朗乃至古板的线条,同手中之物婉约柔丽的线条,如同硬拼在一起的两个世界。 “这是……砗磲啊?还是……玉化砗磲?!” 连梁父都一字一停顿,似乎不敢确认,竟然亲眼见到了玉化砗磲真真切切地冒了出来。 一些砗磲虽居浅海,可太难找了。梁父倒是见过一些普通的砗磲壳,但玉化砗磲,连他都从来没见过。 梁自强的惊讶不亚于父亲。他上一次见过玉化砗磲,还是在海洋频道中了,也只是隔着屏幕,心动于玉化砗磲的美轮美奂。 现实中见到,对他来说也是破天荒头一遭。 至于李亮邓招财、林百贤几个,早已握草声响成一片,像是在互相问候对方长辈一般。 “没错,就是玉化砗磲!” 老谢将手中的砗磲放在了屋外一张石台上,招手叫梁自强蹲下来细看。 “这东西随便敲下一块做成珠子,都值钱得很。要是整个一块雕成一大块玉雕,就更加值大钱了!我也是外行,这玩意能卖到多大个数字我也说不上,但有一点,不便宜,肯定不便宜!” 老谢让梁自强细看砗磲的光晕色泽,一面告知道。 “这也……太贵重点了吧?”看到这么大的玉化砗磲梁自强反倒犹豫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们不自己留着?” “珍贵个屁!我随便捡到的!”老谢不以为然。 “这都能……随便捡到?”李亮、梁天成他们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45节 “怎么,不信?”老谢挪条凳子一坐,当即给梁自强讲起了事情过程来。 “二十多天前,就是小伙子你从海水里救起老邱那天,这总记得吧?” “这哪能不记得?那天老邱一个劲说要感谢,可我哪知你们真去弄这么大个宝贝来?”梁自强到现在还觉得没睡醒一般,真想掐一把自己看看是不是真的。 “老邱当时叫我马上去追两个炸礁的鳖崽子,我也想追上啊!差点就害死老邱了,我不把他俩揍瘫,这事能完?可我东找西找,就是见不着人影,两个狗东西早跑了,哪还追得上?!” 原来那天老谢并没有能追上铁柱跟瘦猴。 也是,要是真追上了,后来铁柱瘦猴也就不会完好无事地出现在笛鲷岛,烤着东星斑和乌尾冬吃了。 “当天没追上,不等于我就放过两个鳖崽子啊!这种事能放过,老邱和我都不用活了!”老谢神情狠起来倒是很本色,“后头接连几天我都留心着,天天在海上转悠,打算只要听到哪里传来炸响声,马上就猜测方位,一路追过去!” 这话听得梁自强几个心里头都紧了紧。谁要是得罪老谢,还真特么挺惨的。人家报复起来,简直就是废寝忘食啊! 尤其邓招财,脸当即就有些发青。 “也就转了两天,还真就听到他们又在炸礁了!”老谢继续回忆道,“那天已经下午快接近傍晚的样子了,我在海面转着呢,就听到身后很远的方位传来一声闷响。虽然好像听起来怪远的,不真切,但我不会听错,肯定就是炸礁的声音!” 梁自强他们一个大气不出,想听听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谢继续道:“我立马就估摸出一个方位,把船速开到了最快,一直追上去!” “这次追上了?”梁天成不禁插嘴问。 老谢摇了摇头: “狗日的,还是太远了!等我的船赶到那,哪还有什么人影?就只见到一大片礁石堆,露出水面不太高,但礁堆形状还怪有特点,整个跟个三角一样的,我就叫他三角礁吧!” 三角礁?梁自强几个眼神都有些怪异起来。 这地方他们不是第一回听到了。那天在笛鲷岛,他们就都从铁柱、瘦猴的嘴里头听到“三角礁”这词不停地冒出来。 老谢没留意他们的眼神,继续在回忆当时的事: “那片礁石炸得稀烂,水上还漂着炸晕炸死的浮鱼,不用说,肯定前头那声闷响,就是他们在这个地方炸礁了!气人得很,我一路赶来的时间太久,鳖崽子还是又给跑掉了! 时间也不早了,已经傍晚,我本想转头回岛,只能下次继续转悠看有没有机会逮着他们,往死里揍。可我转念一想,就记起了阿强来!” “我?”梁自强略感意外。这节骨眼上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可不是?老邱不是被你救起后,一直催我找点像样的好东西给你表示表示么?我转念一想,这两个鳖崽子怎么刚炸完就跑了,这么短时间,水底下的砗磲肉应该还不大可能捞个一干二净吧? 我就想,要是还剩了些活砗磲什么的,我多少捞一些上来,那些闭壳肌说不定也能卖几百块了。到时我把活砗磲养着,等下次碰着你不就可以送给你,让你拿去卖些钱? 几百块虽也不算多,不够还老邱一条命的人情,可这还多少算多少呗,慢慢不就能还完,是不是?这么想着,我就把船停下来,往礁石底下去捞了。” 看了梁自强一眼,老谢竟是有些得意: “是不是想问,礁石底下那么深,我怎么可能捞得出来?这个不用担心,我肯定有我自己的法子!平时我在蚝场,有很多蚝也是会被风浪打落,掉到海底的。我都用一种专门的工具往海底伸下去刮,这东西叫蚬耙子,上面有网,还带了老多的铁齿,平时捞蚝一捞就是几十只! 蚬耙能刮蚝,当然也能刮砗磲,就是柄特别长,一直伸到深水里,怪费劲的。这也是我力气大,换成一般人还不定刮得动。 我拖着蚬耙一直往被炸开的礁石底下刮,来来回回地刮……” 老谢还在回忆着二十多天前,在三角礁带试图寻找砗磲肉的情形。 梁自强听着听着,心里却渐渐翻涌起来,大概已经知道事情的走向了…… 第310章 最大一次的发糊涂财 老谢继续告诉道: “最开始几个来回,蚬耙都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捞着。后来明显蚬耙在什么东西上碰了一下,碰得还不轻。我感觉应该是刮到什么东西了,不管那么多,先捞上来再说! 试着往上拉了拉,卡得还怪紧的嘛,连我都拉不动! 我趴船上往深水里看。上面的礁石都被炸掉了,只要趴下仔细瞅,还是能够瞅得见礁底的。这一看,好家伙! 灰扑扑的石头下露出一角,比玉都好看!我也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不是玉化砗磲吗?玉化砗磲比砗磲闭壳肌都要值钱得多,完全可以说是捡着宝了。 我也搞不懂,那两个鳖崽子哪根筋不对路,这么大只玉化砗磲藏在礁底,他们专门搞砗磲的能看不见?竟然扔下不要,就这么走了!依我看,不是瞎,就是蠢!” 老谢至今没能搞懂,那两个炸礁者什么毛病,留下这么大只玉砗磲没要。 梁自强却是不知该怎么接话,一阵哑然:“……” 铁柱、瘦猴两个当然既不蠢、也不傻。按照后来在笛鲷岛那两人的对话内容,当时他们俩用带有铁爪子的网钩勾住了玉化砗磲,试图往上拉的过程中,由于砗磲在礁石下部卡得太紧,而他们的网钩工具又有点老化,钩子直接就绷断了! 两人船上没有可替代的其他工具,所以当场约定好,等明早携带新的工具过来,再来钩捞这只玉化砗磲不迟。 这处三角礁是他们俩一起发现的,压根没有第三个人知晓,所以他们当时放心得很,丝毫不觉得玉化砗磲在这儿留一晚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的想法其实是并没错,唯一算漏的是,就在他俩驾船离开后,却来了一个人。 追着炸响声而来的老谢。 老谢还在往下说后面的事情: “卡得确实是有点紧。说实话,我老谢又不靠这些财路吃饭,要是换作平时,我也懒得费这个劲。 可这次不能走啊,这不正愁没啥东西送给你么?真要把这东西搞到手,什么砗磲肉能跟这比? 小子,因为你这事,我那天可费了老劲了,不停地换位置、找角度,弄出一身汗,可算用蚬耙把它给勾住,拉上了船来! 扯上船来一看,还不小。掂了掂,怕都得有二十几斤了吧?谁家的玉能几十斤几十斤的? 不只我高兴,带回这岛上,老邱也高兴啊!他说我这回总算办了件像样的事,用这玩意换回他一命,马马虎虎说得过去了! 再往后你也知道了,我被老邱逼着,天天在海面转圈,又要尽快找到你,把这砗磲交到你手里;又要继续找那两个鳖崽子,揍他酿的…… 鳖崽子的事先不说,光是找你就太不容易了。你说你们,跟我在捉迷藏玩呢,我开着船上哪儿,你们偏偏就不去那,我再换个地,你们还是不去。这大半月可把人愁坏了! 现在好了,你赶紧给我拿着!老邱说了,这一整只玉化砗磲就是送给你的。吁,可算把事给办妥了!” 老谢说完,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是轻松了,但梁自强他们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他们此刻一个个神情呆滞,是在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波动。感觉下一秒就要压不住了…… 尼玛,直到现在他们才弄明白一件事。 铁柱怀疑是瘦猴趁半夜溜到海上偷走了玉化砗磲,瘦猴则怀疑铁柱想独吞。 两人就是为了一只大个头的玉化砗磲,才互相生出猜忌,以至于后来先是把对方推下海,后来没命互殴,直到点燃炸药,一起玩完…… 而引发内讧的根源,那只玉化砗磲,此刻就摆在他们的眼前! 估计那两货直到炸成血雾都没能闹明白,顺手撬走他们玉化砗磲的,是老谢! 而老谢的唯一动机,是想拿到一份重礼,还梁自强的人情。 此刻,他们每个人都一副随时窜稀的表情,憋着真相在肚子里还不能开口,那滋味谁懂…… 毕竟,当初在笛鲷岛的时候,他们就互相约好了,铁柱瘦猴内讧炸没了的事,就当没瞧见过,对外界谁都不要透露。 梁自强瞟了一眼林百贤、邓招财几个的表情。 最精彩的是邓招财,一副随时绷不住,分分钟就要拉裤裆的神情! 顿时就觉得,也是真难为邓招财了,能够强行忍这么久不开口! 直到把砗磲捧在手上,梁自强依然有种严重的不踏实感: “这么大个玉化砗磲,真就给我了?” “怎么你不想要?”老谢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拧上了,摆手道,“不要你甭跟我说,晚上等老邱从那屋里出来了,你自个跟他讲去!” 梁自强想了想,以老邱的性子,估计最终砗磲一定还是会塞到自己手中的,既然这样也就没什么好客气了。 “帮我跟老邱说声谢,也谢谢你了!”梁自强抱起了整只砗磲来。急用钱的关头突然被这玩意砸中,这叫人没法拒绝呀…… “先别走,砗磲是给你的,其他人当时在场,也都是有心想救老邱的。老邱说了,每个人也都答谢一下!” 说着,老谢从口袋里摸出几只黄中带褐,半透明的小东西来。 梁自强一看,竟是鱼胶,已经风干制成了成品的那种鱼胶! 好的鱼胶自古就是宫廷珍品,其中尤其以黄唇鱼的鱼胶最为宝贵、顶级,其次像毛鲿鱼、鮸鱼的鱼胶也算比较值钱。 去年梁自强就曾经捕捞到过一条毛鲿鱼,卖给杜子腾。杜子腾当时最看重的便是毛鲿鱼的鱼鳔。 眼前老谢掏出来这些,梁自强一眼也看不出是哪种鱼的鳔制作出来的鱼胶。 老谢先从中拣出最大的一只,递给朱天鹏: “听说那天你也帮着阿强一起,出了些力救老邱。这个最大的鱼胶,给你的!” 随后几只则是一一给到了梁父、梁天成、李亮、林百贤、林百义等人,刚好一人一只。 最后轮到邓招财,老谢脸色很有些不情不愿,留了一只最小也品相最差的,勉强递给阿财: “我是不想给你,这是老邱非得给,拿着吧!” 阿财神色很是复杂,也不知是感激,是意外,还是幽怨,总之连忙伸手接下了那只形状有些猥琐的小小鱼胶。 “你那个玉化砗磲可比这些鱼胶值钱得多,鱼胶就没准备你那一份了!”老谢看向了梁自强,说道,“记得早点去城里联系个买家,把砗磲给出手。我采这砗磲时也没啥技巧,鲁莽了点,蚬耙把砗磲弄破了一些,估计会影响卖价,但你也别太贱价给卖喽!” 梁自强笑着称好,同时不得不再次感叹,这老谢真是一板一眼到令人发指啊! 不仅送了他最值钱的玉化砗磲,就连送给其他人的鱼胶,也是有大有小,有好有次,区别对待。 论功行赏都没他这么明明白白…… “这是啥鱼的鱼胶啊?”林百贤终究没忍住,好奇问道。 “啥鱼的鱼胶你就别问了,反正都是老邱亲手制作出来的。对了,鱼胶的作用你们该都知道的吧?老邱手里做出来的鱼胶就更不用说了,增强体力、提高抵抗力,对于女人来说,还能补血养血,帮着安胎养胎。这东西放米缸中能保管很久,有用得着的时候拿出来就好了!”老谢没回答林百贤,倒是向他们介绍了一番这鱼胶的用处。 “还能安胎养胎?”梁自强、李亮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民间都认为鱼胶是一种补而不燥的珍贵补品,有些极品鱼胶能够补充体力、提高免疫力、促进生长发育、养血止血,这些大多数人都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鱼胶才自古就昂贵,大型黄唇鱼更是在后世炒到了几百万一条的天价。 但老邱的鱼胶除了这些,还能有安胎的效果,这点梁自强则没怎么想到。 也不知老邱采用的是哪种海鱼的鱼鳔。刚刚林百贤倒是开口问了,但看样子老谢显然并不打算展开细说。 “亮子你媳妇最近不是胎象不稳吗,有了这个,不是刚好?要不回去后,今晚就给他试试呗!”邓招财当即在一旁开口提醒。 “真可以吗?”李亮捏着鱼胶有些犹豫。 “胎象不稳?不用吃多了,就你手上那只炖清汤就行。别的不说,血基本上第二天就能止住!”老谢肯定道,“我比不得老邱,但跟在他身边,对于鱼胶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以前一些有钱人家的媳妇怀孕,确实也有拿鱼胶当补品吃的。只要别吃太多,倒是确实有些好处!”梁父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些见闻,也告诉李亮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46节 李亮闻言,连声向老谢再次道谢。 几人都收起鱼胶,梁自强也抱上二十几斤的玉化砗磲,正要起身。 “等等!”老谢忽又叫住他们,“还有件事。那次我赶到三角礁,两个鳖崽子不是已经离开了么?后来也真是邪门了,我在海面又转悠了十多天,愣是再也没听到过炸响声,真的,一声都没再响过!” 梁自强众人集体沉默: 不会响了,从今往后炸礁声再也不会响了…… 老谢又跟他们商量道: “海这么大,我一个人转悠的范围还是太有限了。我想请你们再帮个小忙,平时捕鱼时,要是听到哪里有炸礁声,就派个人跑到这来找我,通知我一声。 两个王八羔子想一躲了之,哪有那么便宜,不揍个半死怎么能放过?对了你们也不白忙,一码归一码,这事另算。不管谁发现他俩,我都会感谢的!” 几人再次惊呆了一下。居然还有感谢…… 不过,这笔钱是没机会拿了。 几人纷纷点头答应帮忙留意,心里头却一个劲惋惜: 死早了,铁柱、瘦猴还是死早了! 要是真能活到现在,又是两笔行走的钞票啊! 同时他们想想又觉得,老谢其实完全可以放下了。 那两人不就是因为老谢的顺手之举,才起了内讧最后双双没命?这么说来,跟老谢亲自出手揍人有什么区别?比亲手揍还要狠…… “咳咳,那个老谢啊!其实你也不一定非要找到他们。你想想,他们成天炸礁,这是多危险的活,出事还不是迟早的事?突然连续十多天都没听到炸礁声了,说不定那两人一个不小心,都已经把自己炸没在哪个礁石堆了。要不然哪有突然收手十几天这种事,你说是不是?” 梁父咳嗽两声,拐着弯劝老谢道。 老谢若有所思:“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已经出事了?那可惜了,他们可以等吃过了我的拳头之后,再死也不迟的啊!” 老谢长吁短叹,竟是徒恨天意弄人。 “不管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反正你们都帮忙留意一下!”最后老谢还是叮嘱了一声。 梁自强他们一本正经地点头答应,这才跟老谢道了别,回到各自的船上。 船一开出,船上的人一个个半秒都忍不住了。 “麻得,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人死这么冤的,太踏马惨了!” 邓招财已经憋到要炸,终于能开口了,当即扯开嗓子大发感慨。 “还是老谢厉害,别人是干掉敌人,敌人蒙在鼓里;他是干掉敌人,自己也蒙在鼓里!”李亮也忍不住怪笑。 梁自强也凑合一起,连连吐槽了几句。 碰上这事,没法不吐槽哇! 不过吐槽之余,他心里对这事也有一些不同的想法。 在他看来,老谢不声不响截胡走了大砗磲,这事其实也只是个导火索。 说到底,是铁柱瘦猴两人自己相互并不信任,怕是早就已经互生嫌隙,把猜忌埋在心底而已。 这种状况,就算没有老谢这根导火索,那两人也未必能合作长久,背后捅刀也是大概率要发生的事。 说笑一阵,一个个又掏出口袋里的鱼胶细细观摩。林百贤还在好奇: “这到底会是什么鱼的鱼胶,能够起那么多的作用,听起来都快能比得上黄唇鱼了。你们说,他不会真是给了咱们黄唇鱼胶吧?!” “应该不会!”梁父闻言摇头道,“黄唇鱼多金贵?哪有随便这么送人,还送出了这么多只鱼胶的?再说了,黄唇鱼的鱼胶我以前见过,跟这个不大一样。” 梁自强其实也挺想知道,这到底是些什么鱼的鱼胶。父亲的话他比较赞同,老邱再怎么知恩图报,也不至于拿黄唇鱼胶送这么多人。说到底,出手救老邱的是他,其他人都只是围拢过来替老邱着急而已。 黄唇鱼的金贵可不是后世才有的,自古黄唇鱼胶就被视为珍品。 去年梁自强一条毛鲿鱼就买掉一百二,要是黄唇鱼更要贵上不少。 连梁父、梁自强两个都没能辩认出这些是哪种鱼胶,其他人就更加一头雾水了,反正只知道是好东西,揣回家去保存着,总不会错。 时间还早,几个人身上揣着鱼胶,回到海面便开始寻找鱼类踪迹。这个点,接下来还能撒网或者放延绳钓,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弄到不少鱼。 唯有梁自强没再继续逗留在海面,跟父亲和李亮他们打了声招呼,直接就把船往村里方向开了。 他是要去联系卖家,及早把手里这只个头不小的玉化砗磲给出手。 撒网放钓的收入无论多少,怎么都不太可能跟手里这宝贝家伙相提并论吧? 开着船回到了村里岸边,梁自强一下船,头一件事便是直奔钟康钟明家里,打算先联系一下城里看看。 现在已经六月下旬,距离老徐所说的船舶涨价,也没差多久,差不多都进入倒计时状态了。 自己能不能赶在涨价前,卡点入手大船,现在最大的指望就是手里头这只大砗磲了! 第311章 玉化砗磲果然值钱 出手玉化砗磲,直接找庞家辉是最合适的。 庞家辉的电话,梁自强早都已经烂熟在心里,不用回去翻找。 而且他很肯定,庞家辉对玉化砗磲一定是感兴趣的,以前口头就聊到过,他送的那本册子上也有提到。 电话接通后,梁自强意外了一下。这次接电话的居然不是庞家辉,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年龄还不算大。 不过在听明他的来意后对方让他稍等,眨眼工夫电话那头声音再响起,就是庞家辉了。 梁自强暗舒了口气,其实他最怕的是庞家辉近期不在阳海,而在港岛那边。毕竟看起来,庞家辉是两头都有家的样子。 平时还好,可这次他是真耽搁不起啊!要是等个什么十天半月庞家辉才回阳海,那就黄花菜都凉了,平白得多掏两千块钱的购船费。 “阿强呐?你这电话来得也够巧的,我正收拾东西,准备今天下午去港岛那边呢。”庞家辉听出是梁自强,在电话那头说道。 梁自强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时间可就不巧了,对方下午就离开阳海,自己就算现在立马赶去城里,到达时,对方可能都已经在前往港岛的路上了! “是这样辉哥,我找你肯定是有好东西……”梁自强赶紧直奔主题。 “又有珠子吗?这次是鲍珠还是火焰珠?”庞家辉随口问道,语气却没那么急切,“你那边急不急,不急的话珠子这东西反正在家放多久都没啥问题,等一两周我从港岛返回阳海,你再过来找我也行。” 梁自强就怕他来这句,此时那股郁闷可想而知。但他还是继续告知对方道: “都不是,这次是非常难搞到的玉化砗磲,完整的一只!” 庞家辉前头那随意的口吻明显改变了几分: “砗磲?你确定是玉化的?砗磲壳到处都有,玉化的就不一样了,没个几千上万年形成不了的。你手里真有?玉化程度怎么样?” “错不了的。要说程度,除了最外面薄薄的一层像盐霜,其他整只砗磲壳全都是白色半透明,玉化程度该算是百分百了吧?”梁自强很有把握地说道。 “那估计真有几千上万年了!”庞家辉声调又高了两分,“大不大?” “个头不小的,我双手捧着掂了掂,整只得有二十几斤了!” “有二十多斤?”庞家辉直接都不聊砗磲的事了,转而问道,“你现在人在哪里?” “在村里,原本想着,到手这种好东西肯定第一时间找你了,哪怕你让我今天下午就送过去都没问题。可惜了,你这还得一两周,我又不好把这么大个稀罕货随便搁家里,那我……” 梁自强停顿下来,语气中充满为难的样子。 庞家辉声音变急了些: “你不用四处去找卖家!咱俩做买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熟门熟路才靠得住,你抱着这么个大家伙去外头还不定碰上什么坑呢!” 他似乎在寻思着什么,很快便拿定了主意道: “去港岛的事我推迟一天也不是不可以。这样,你现在就开船,直接来城里。地点的话,要不还是在月海,反正那儿咱们都熟。我请杜子腾找个没人的包厢,咱们坐一坐,把东西跟钱款交接了就行,也不用多久的时间!” 听到这句,梁自强总算松了口气。看来,关键还是在于玉化砗磲的份量够重、吸引力够大,已经大到能够令庞家辉迅即作出决定,改变行程。 其实梁自强若真要自行另找买家的话,没那么容易的。只怕是花费好些天,就算找到新买家,购置新船的时机也早就错过了。 迅速与庞家辉达成交易,才是梁自强的最佳选项。 “这种个头的白色玉化砗磲,估计价位能去到多少?”他还是提前在电话中试探了一下。 “没当面看到成色,价格还不好说。但是可以肯定,如果真是玉化砗磲,这一定会是咱们之间到目前最大的一笔买卖!前几回从你手上买鲍珠、火焰珠,我没记错的话,价格都是在一百多到两百之间。整只玉化砗磲,不可能只有两百三百的!放心,我做买卖都是图个双方高兴,价钱不会让你吃亏的!”庞家辉保证道。 通完电话,照旧留了点钱作为电话费,梁自强立刻返回船上。 现在估计也才午后三点左右的样子,要是开快点,去趟城里往返差不多也够了。 这时朱天鹏还一直坐在船上,替他守着船舱内那只砗磲。 梁自强把电话联系后的情况简单说了下,朱天鹏立马表示陪他一起去城里。 这次虽然并没有鱼获,不需要卖鱼,但朱天鹏的意思很明显,这玩意看着比较贵重,多个人一起进城稳妥点。 两人在浅锣湾停好船,把砗磲放在箩筐中盖住,一路挑去了月海。 到达酒楼时,一问杜子腾,庞家辉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看来是真急这事。 箩筐直接挑进了包厢。 庞家辉一见他,就从椅子上起来,一句废话不说,直接奔箩筐前,揭开看东西。 “啧啧,这么大?”这次倒是一旁的杜子腾先发出了感叹声,“我说阿强,上次才刚过来卖过一批值钱七鳃鳗呢。你这招鱼就算了,还越来越招财进宝啊!” 梁自强只是嗬嗬笑着,也不解释,这次其实跟什么体质不体质没啥关系,根本不是他自己发现的砗磲。 庞家辉直接就蹲下了,看了几眼就把整只玉化砗磲抱出来,跟抱着个刚出生的小胖娃似的,一阵摩挲,爱不释手,一面喃喃道: “玉化度确实可说是百分百,个也不小。” 一阵陶醉,目光一凝,才猛注意到,砗磲的一角有一个不小的缺口。诧异之余,眼中随即流露出几分惋惜来: “可惜了,怎么会弄出这么大块破损?你运气是好,遇到了这么大只玉化砗磲,可惜你不会采啊,太暴殄天物了!” 梁自强就知道,那块缺损必定会导致减分不少,无奈道: “砗磲都藏在岩礁底下,想采挖出来太费劲了。一个不留神,还是碰坏了。好就好在,没损坏太多地方,缺口总共也就这一处。要是用来雕摆件的话,看怎么雕了,处理好的话,还是可以雕出好东西来的!” “局限性大很多了,”接过他的话,庞家辉叹道,“当然你放心,还没到因为这个缺口而导致废掉的程度。但也不瞒你说,你这个砗磲要是没这块大缺口,价值跟你以往那些珠子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不是什么一百两百,而是能去到三千多!现在嘛……” 庞家辉摸着下巴,蹙眉思索起来。 他这一思索,搞得梁自强怪紧张。 庞家辉倒也爽快,没思索太久便决定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47节 “两千吧!我还是给到你两千块,把这只砗磲给收了!” 听到两千这个数字,梁自强倒是松了一小口气。不管怎么说,买船的事算是稳了。 但转瞬,他飞快盘算了一下,还不行啊! 现在归拢手头上所有的积蓄,满打满算,是有八千三了。 加上砗磲这两千,家底就能迅速增加到一万零三百。 买那条大船确实是够了,除去一万购船费用,甚至都还能剩下三百呢! 但事情没这么简单啊。 差不多接近下月初时,也就是媳妇的预产期了。他是必须要让媳妇进医院去生的,不可能像其他村里人那样,让媳妇在家里干着干着活直接就在家里头生了,接生人员也简单得很,直接叫村里上年纪的接生婆,拿火烤烤剪刀就算完事…… 现在的医院就算花费再便宜,也是得要钱的啊! 再有,一家人张口吃饭,娃购办用品。大船到手了,那种二十多米钢船,耗油叫一个猛,柴油费又是一大笔…… 三百块钱肯定是不够接下来一段时间开支的呀。 当然了,以前家里穷叮当响,喝着地瓜粥吞着菜叶日子也得过。村里不少人家里连个几十块都拿不出手,媳妇怀孕照样也得生下来。 但梁自强已经经历了一段家里有粮、心头不慌的日子,是真没法硬着头皮再去品尝那样的滋味了。 缓缓,缓缓,让自己再好好算算。 几张嘴吃饭,大钢船吃油,医院生娃吃钱…… 手里头除了那一万,怎么都还得再攥个千把块,心里才安稳吧? “两千七!”他当即决定了,脱口而出,还价道。 家里有八千三,加上两千七,就能正好凑出个一万一千。 多出那一千,就是近期的开支预备了。 “两千……七?”庞家辉感觉思路都被他猛地打乱了,奇怪问,“为什么非要两千七,这数字,也不是个整数啊!” “是这样,我最近打算买船!”梁自强也不打算隐瞒了,直接打开窗户说了亮话,“是钢质的大船,算来算去,手里就缺两千七。没这两千七,我办不成事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不仅庞家辉,连杜子腾的脸色都怪异了。 庞家辉看向他,额头上写了一脸的问号:??? 别人做买卖,都是就货物论价钱,该多少定多少。兄弟你这,是按需交易啊? 你需要多少钱,所以就卖多少钱?这算法,做了半辈子生意的庞家辉都整不会了。 梁自强也看出来了,庞家辉的面色似乎比较为难。 于是他及时改口: “辉哥你是觉得一定要整数吗?我是觉得没那必要。当然实在凑整数也不是不行。那就……三千?” 庞家辉刚刚听到两千七这数字,正端起茶杯来喝口茶打算调整思绪呢,冷不丁又听到他后边这句,一个没留意,就猛呛了起来。 杜子腾连忙拍了一下庞家辉背部,冲梁自强道: “人都给你呛坏了!咱们别闹,说个正经价格!” 梁自强觉得自己一直都很正经啊! 他哦了一声:“正经价,那就还是二千七!” 庞家辉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一下情绪: “我听出来了你正缺钱。我少赚点,两千二,怎么样?” “我也想过让船厂少收五百,但他们一分没肯少。我也没辙了,两千七少一点我都买不到船……”梁自强一筹莫展道。 庞家辉:“……” 最后庞家辉终于被梁自强当场折服了,连杜子腾都在一旁和稀泥道: “算了庞总,你是做大生意的人,别跟这小子计较了,两千七就两千七吧,当是成全下他,给他凑钱买船了!” 庞家辉已经伸手在包里掏钱了,数了数,整整二百七十张大团结,递给梁自强,一面有些牙疼地开口强调道: “以后……” 梁自强一手接钱嘴没闲着: “以后不管有贝有螺珠,还是有玉化砗磲,我绝对不找外面第二家,第一时间联系辉哥!” 庞家辉碰了碰上下嘴皮,话也被抢了,还能说什么。 但是梁自强这番表态,他还是很受用的: “好了,少赚就少赚了,没多大事。你这运气是真没叫失望过,下次继续给我带好东西过来!” 直到梁自强把钱塞进腰包,走出了月海酒楼,朱天鹏还如同处在梦里。 “这就把生意做成了?两千七百块啊,他就这么给你了?”朱天鹏不敢相信。 竟然还有这么讲价的,关键是还讲成功了,这简直叫他开眼界了。 “放心吧,就算两千七,他照样有的赚!”梁自强很清醒地说道,“他都愿意为了这砗磲特意推迟返回港岛的时间,说明这东西对他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这么有吸引力的好东西,我才多要他几百块,应该还是挺厚道的了吧?” 朱天鹏傻站了一下:好像听着也蛮有道理的样子? 梁自强并未直接回浅锣湾,而是往旁边的百货大楼走。 “你要去买东西?”朱天鹏问。 “买点吃的,还有要用的小东西。” 进到百货大楼,照旧是买了些米、面、富强粉,同时又特意问营业员: “问两样东西,夹头发用的发夹,稍稍漂亮点的,应该有吧?还有喝水用的水壶肯定也有吧?” 营业员看了他一眼: “发夹有,漂不漂亮不保证,得你自己看了决定。水壶有两种你也可以都瞧瞧!” 等到东西拿过来梁自强仔细瞅了瞅,发夹有那种粉色蝴蝶形的,虽然以后世眼光看来也略显土气,但放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好东西了。 至于水壶,一种是扁扁的配有带子的铝壶,长期用铝壶对身体不一定好,他没要。另一种是陶瓷加塑料盖的,陶瓷上还有花卉图案。 梁自强要了陶瓷这种。 陈香贝成亲后虽然买了新衣服,但头上那一头乌发却依然习惯性地用红绳扎着,红绳还是她从做女儿时就开始扎的。 虽然怎么简单的东西到了她头上都清爽好看,但梁自强觉得要是换个漂亮的发夹,肯定会让她更添几分味道。 至于水壶,她从娘家就开始用的那只水壶上个月已经被他霸占了,正好换个好看的新水壶。 大后天,就是陈香贝的生日了。 去年他曾经想过奋力挣钱,早些给她买上三金; 今年他又想过,“三转一响”可以先买个一响,录音机。 结果到现在,手里头钱是已经过万了,却依然穷得叮当响,全都要用来办急事、大事。 三金至今可望不可及,录音机也还够不着。 只能给她选这两样蝴蝶发夹、陶瓷水壶,作为送她的生日礼物了。 第312章 全新大钢船开回家 由于在月海也没耽搁多少时间,回到家依然还没天黑。 梁自强掏出余下的两千六百多块钱,顺便把白天有人送砗磲的事说了下。 “什么壳能卖到两千七?” 陈香贝这次听得吃惊不已,梁自强看那情形就感觉,这都有点超出孕妇所能承受的范围了。 去年姬蛤贝卖到一百多,她当时已经大为惊讶,现在两千七百是什么概念? “不是那种轻飘飘一小只的东西,这次光一只都有二十多斤了!”梁自强多解释了一句。 陈香贝这才觉得比较好理解了一点。然后一转头,却又发现他蹑手蹑脚,在往抽屉中藏东西。 她挺着大肚行走不便,但手还是灵巧如初,一把就拉住了他胳膊: “啥见不得人的东西,背着我藏来藏去的?” 梁自强原本是想把发夹跟水壶在抽屉中先藏着两天,等到大后天她生日,再拿出来让她小小的高兴一下。 现在提前败露,也没办法了。 “来,我给你夹起来看看,我估计你戴上这个肯定特好看!”他索性取出蝴蝶发夹来要给她试戴。 媳妇果然一眼就喜欢上了:“怪好看的嘞,为什么要藏着?” 梁自强没回答她:“你对着镜子戴戴看!” 媳妇接过他手里的圆镜子,用梳子梳理着乌黑的长发,很快就把蝴蝶发夹扎上了。 她抿嘴笑了笑,显然对镜中的自己比较满意,别过头来扬起眉,又问他:“你觉得咋样?” 梁自强紧急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脑子,竟然半天找不出一个词来。 媳妇的瓜子脸跟五官本就很协调、漂亮,皮肤也是一向白皙。现在红绳换成了粉色发夹,整个头发都有了自己的美感,脸蛋也更显出了天生的粉嫩来。 “美呆了!”他脱口而出一个后世的词儿来。 媳妇倒是听明白了,嗔怪地飞了他一眼:“什么怪话,听着跟骂人一样!” 他伸手很自然地捋了一下她腮边长长的发丝:“生日快乐,天天、月月、年年都这么漂亮!” 他媳妇那俏脸却是愣了一下神:“生日?我今天吗?” 人果然都是不大记得住自己每年的生日。 “本来想等大后天你生日再送你的,这不被你当场抓包了吗,提前跟你祝一声也行吧?” 陈香贝的柳眉凝了凝:“大后天就是农历五月二十八了?” “今年的农历五月二十八,公历是6月27,大后天,错不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48节 “你不会这几天一直在记着这日子吧?” 陈香贝盯着他的脸,目光有些一闪一闪起来。再下一刻,戴着粉色发夹的脑袋便轻轻歪了过来,靠在了他肩膀。 梁自强真没想到,自己急用钱的情况下只好买了并不怎么贵的小礼物,结果她反倒感动成这样。 晚饭后梁自强还得去外面,是去找林泉生。 来到林泉生,自然是问吉日。虽说他不像父辈那么信这些,但买船是大事,多少还是得问一声日子。 梁自强说明了来意,林泉生也正吃着晚饭呢,筷子在手里滞了滞。 “你又买船了?等下我想想,上次的新船到现在都还没满一年吧?”林泉生颇有点马后炮地说道,“瞧我当时怎么说的,就说了,你开船出海肯定鱼虾满载发大财!” 梁自强听说也有些乐:“泉叔你是开的金口,要不这次我买新船,你再来句金口玉言?” “这次买大铁船,肯定能发更大的财了,龙王相助,大鱼满船,财源滚滚!”林泉生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对了打算什么时候去买,说个大概。” “就最近这几天,也没法讲究太多,不一定非得选最好的黄道吉日,只要避开特别不合适的日子就行了!” 现在要抢在涨价前的最后几天把船买到手,所以也没法等,挑个相对还可以的日子就成。 见他这么急,林泉生去翻了黄历,又按照梁自强的生辰八字,好好掐算了一番,最后说道: “那你明天就去买船,大后天就把船接回来,都是可以的。但你记住了,中间隔的那一天,也就是6月26,农历五月二十七,这天一定得避开。” 虽然这次选日子选得特别简单,梁自强照旧给了择日费,还是老规矩,按照大工的工钱标准,三块钱。 第二天是6月25,梁自强带上五千块订船费,上午就前往船厂了。至于余下五千的尾款,只需在五天内取船时交清即可,这一点上次老徐也提及过。 因为目前市面上真正流通的最大面值就只有十元,五千块就是五百张大团结。这么多钱,腰包肯定是放不下的。 梁自强就把钱放在了铁桶中,塞在船舱的一处木板下方,算是很保险的了,然后再开着莲纹船去往丰收船厂。 到了船厂他直接拎着一铁桶的钱,上面盖着桶盖,进到了那幢占面很大但不高的建筑。 老徐竟是一副如释重负之感,连忙告诉他道: “我正愁不知怎么通知你呢。提价的事批下来了,日子不仅没延后还有点提前了,这个月28号开始。我还怕你等到7月才来,那就得按一万二了!” “28号就提价?” 梁自强差点冒冷汗。28号前必须交订金,也就意味着,尾款必须在7月3号前交齐。 说来说去,还好老邱的玉化砗磲雪中送炭,来得及时。要不然,7月3号前自己是很难攒足一万块钱的! 买钢质大船的手续要复杂得多,梁自强登记了身份证,事后还要去县渔政站,办理他本人驾驶这条船的许可证,并且给这条船刷上渔政编号。 当然,急着用的话,先开张出海捕鱼,哪天有空了再去渔政站补办也不是不行。这年头相对来说没管得那么紧。 梁自强买的就是上次看中那艘红底蓝漆的二十四米钢船。 进入海湾试开时,同时来了好几名船厂的师傅,仔细教梁自强新船的每一部分功能。 其实梁自强对此并不陌生。他曾经帮工过的那些国营大船,整体上与这艘船并没有什么差异。至于后世他间接熟悉的那些船舶,则系统比眼前这艘要更为复杂得多。 因为有这些基础在,与船厂师傅试开了一整天,梁自强已经掌握了其间的要点。 包括如何启动绞车,向大海投放拖网,如何收网,都一一进行了好几遍的操作。 最后船厂技术人员仍告知他,县渔政站有人负责相关的培训。要达到全面、彻底的驾驭能力,去渔政站办理手续的同时,可以报名参加一段时间的培训。 这艘船从部件到外漆都是已经全面完工的,但还有一个需要补的细节,是要在船头一侧的上方位置,用油漆写上船名。 这件事梁自强没怎么犹豫,直接要求写上“自强”两个大字。 按照林泉生昨晚建议的日子,后天过来取船是最合适的。刚好,今天下午船厂就会去安排人在船头写字,等到后天梁自强来取船,相信油漆字也已干透了。 钢船总算是掐着点抢到手了,傍晚时分,梁自强才开着来时的那条莲纹船,返回村里。 回到村里岸边,下了船梁自强正在路上走着,一眼看到了李亮正在路边同村里人说着话。 李亮一转头也看见了他,撇下旁人,走过来笑着问:“听说你今天去县里船厂了,船买好了没?” 梁自强发现这货今天一开口就咧嘴带笑,似乎心情还不错,回了句船的事,然后便把李亮拉到一边问:“昨天老谢给的那只鱼胶,用上了没?” “怎么没用,一回到家昨晚就按老谢说的,啥也没放,就加了点点盐用水熬了汤,”说到这个李亮有些激动,“说来也神了!昨天我媳妇还流血呢,今早醒来到现在,一整天都没再流了,肚子不舒服也减轻了很多!你说这老邱搞的什么鱼胶,不是黄唇鱼胶,可效果比黄唇鱼只有好没得差呀!” 梁自强连忙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压低声音: “那是大好事啊,得恭喜你们俩。这事你就别大着声出去说了,老邱用的哪种鱼,这是他自己的秘密,他肯定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 “嗯不说不说!”只要老婆的胎稳下来了,李亮现在是说什么都好。 与梁自强又聊了几句,李亮就回家去了,梁自强也往桔子坡走去。 鱼胶竟然在袁小美身上发生了作用,梁自强也觉得挺奇妙的。 关键,这还并非被市面上追捧到特别昂贵的那种黄唇鱼胶。 回到家里,梁自强把买船的情况跟媳妇说了下,媳妇也特别迫切想看到又大又长的新船到底长什么样子。 梁自强跟她描述了一番,听着听着,陈香贝突然想到件事: “你快去家里找找,看还有没有鞭炮。后天接船,肯定是要放鞭炮的,没有的话你好趁明天去镇上买!” 梁自强才发现自己把这些细节差点就给疏忽掉了。翻找一圈还真没有,盖房、过年买的那些到现在全用完了。 第二天他就去镇里,买了大地红,香烛也都买了些。 苹果家里最近也没有了,也在镇上买了些,还割了块猪肉。 接下来柴油的消耗量会很大,也买了不少桶。 转眼,大几十将近一百来块就又花出去了。现在整个家里能够用来开支的,仅仅才余下八百多块了。 6月28是取船的日子,梁父也特意没有出海,同他一起开着莲纹船去了丰收船厂。 那五千块的尾款,梁自强照旧是用铁桶装着,放在船舱中。到达丰收船厂后,一手交尾款,一手交船。 返回时,两条船一前一后行驶在海面。 梁自强开着崭新的二十四米钢质拖网船,梁父则开着莲纹船相隔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梁自强在船舱上部驾驭着大船,透过船舱玻璃眺目远处。 海还是从前的那片海,却又似乎完全不是了。 脚下的钢铁大船从容而宽厚,仿佛是海风唤起了一头蓝灰色皮肤的巨鲸,巨鲸从海水横流之处一点点抬升起庞大躯体,托举起骑在鲸背之上的他。 蓝灰色巨鲸的鳃部,是两个白色的大字,“自强”,像一个烙印。 巨鲸往前行进时,划出的水浪都一一隆起,就像是大海中正有一座座山包试图平地而起。 他被托举得向上一寸,头顶的云朵与晴空便也跟随他抬高一寸。 船转弯时,一群海鸥也正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弯弯的弧线。 近了,村里那道熟悉的岸线向前微微凸起,陆地在奔涌,向着船头涌动过来。 大船停泊下来。岸边已经聚集起一群老少,人们动作都差不多,抬手指向大船这边,发出各种惊呼与议论。 梁自强一眼便发现了大哥还有荔枝的面孔。 大哥手里正拿着一盘格外饱满的大地红,准备点放。 陈香贝原本是很想过来的,可惜她已经临产在即,显然不适合一路走到海边来,面对人群的推挤与鞭炮的轰响。 大地红的声音再次热烈地洋溢而起,走上前来的村民有惊叹、艳羡,有恭贺,也有调侃。 “强仔你这可真是,小母牛进了公牛圈——牛逼坏了!咱村里建村到现在,还没谁有个这么大号的铁皮船,你是头一个!” “什么咱鲳旺村,说得好像别的村就有一样的。附近十里八村,你说哪个村有这种船,说给我见识见识?强仔这是给鲳旺村长脸了!” “阿强啊,还记得我去年怎么说来着,我就说你娶了个特别旺夫的婆娘。没说错吧,自打娶了她,你这财越发越猛都没见停过!” “对喔,他老婆今天怎么没见人影,这么大事她不是也会过来一下的吗?” “你怕是在午时梦!他老婆肚子大了好久了,最近都快要生了,怎么过来?!” “强仔好福气,白天也好、晚上也好,现在骑的都是全村最上档次的一等品!” “地瓜你个臭嘴,又找抽不是!”梁自强与眼前这个当场开黄枪的人还算比较相熟,做了个要揍人的架势轰跑了地瓜。 见这些人越说越收不住,他赶紧插话道: “船小有船小的收入,船大有大的花费,反正都是海上讨口饭吃!” 既然买了大船,要出海,要捕捞更多的鱼,总是得显山露水,总不可能把这么大的一条船藏起来。 大伙羡慕也好,嫉妒也好,真心恭贺也好,梁自强也管不了,人心都是长在各自的肚子里。 他只管谦虚点就好了,不去说大话,也没必要说大话。 鞭炮还没彻底响完呢,就见一抹土黄扭动得骚包又灵巧,穿过人群如同披荆斩棘一般,来到了自己脚边。 多宝一跑过来就摆着尾巴,每张望一眼停在岸边的大船,就冲他汪汪一声,仿佛在说: 你怎么又换船啦?还怪气派的!以后出海是不是我也能坐上这条大铁船了? 不远处,伫立着一条花狗,是张保民家那条小母狗。 小花似乎畏惧鞭炮,等到大地红彻底放完了,才踩着小碎步向多宝这边跟了过来。 多宝一见到小花,身姿就颇有几分轩昂起来,有点显摆的意思,搞得那条崭新大铁船是它的一般。 也不知什么时候,一旁莲纹木船上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 那条小海狗现在已经自己会跑了,这会儿从船角落钻出来,跑上船头来探头探脑。 一抬眼,就望见了岸上多宝的身影。 小东西平时对多宝可粘了,除了吃奶的时候指望不上多宝,多数时候都最喜欢往多宝的身边钻。 估计在它的小脑瓜里也一直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来自于母海狗,还是来自于这条和蔼可亲的黄毛土狗。 莲纹船并不高,停泊在码头边与地面的距离就更矮了。小海狗直接扑通一声,从木船上跳下来,拍打着前鳍,一颠一簸,很雀跃地向多宝身边扑来。 一跑近,麻溜地就来了个平时最拿手的动作,抱住多宝腿,说不尽多亲洽。 本已散开去的村民这时也有几人回头,顿时个个称奇: “这哪里来的稀奇东西,小海狮吗,还是海豹?” “不知道是海狮还是海豹,洗一洗应该都可以煲汤的吧?” 要不是梁自强及时瞪过去一眼,估计小海狗当场就被当作汤料抱走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49节 这边刚用眼神杀,阻止了煲汤狂人的黑手,那边便听到一阵热闹的吠叫声响起。 一看,刚刚还在多宝身边亭亭玉立的小花,不知何时突然就翻脸了,对着多宝的脸一阵狂喷! 叫得可委屈了: 怎么回事,哪来的狗娃!是不是在外头有狗了?看你平时狗模狗样怪老实的,竟然瞒着我娃都生出来了! 你个渣狗! 小花叫骂一阵,差点要扑过来咬多宝了。 最后,一扭头,小花也不管多宝一脸委屈,直接撒腿就从海滩跑走了。 多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到底是朝着村里方向,追着跑了…… 梁自强都要笑了:原来狗子也会吃醋的? 顺手捡起小海狗丢回了木船上。 看来最近多宝注定要情路坎坷了…… 停好大船后梁自强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往了收购点,见到郑六,给郑六、邓飞几个都说了声,让他们帮着在渔民中传个话。 现在有了能够直抵深海的大钢质船,原本那条莲纹船就没什么必要再留在手里头了。 郑六这里算是村里最大的一处集散点之一,平时来往聚集的人多。 他想让郑六多跟村民们说两句,看有没有谁有兴趣,接手他的莲纹船。 这条莲纹船才开了大半年而已,在原价基础上他并不打算折旧太多。要是能够顺利卖出去,对于最近处处要花钱的他来说将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第313章 梁自强升级当爹了 回到家里正好吃饭时间。今天的中饭比较丰盛,倒不是因为买了新船,而是因为今天是陈香贝生日。 饭桌前梁母又是夹菜,又是祝陈香贝的生日,梁自强只觉得所有能说的生日祝福话全给自己娘一个人说完了,搞得他一张嘴都找不着一个像样的词。 中饭后梁自强挑着水桶,并带上了一张网眼特别细的虾苗网,去往村东的虾塘。 梁父、梁天成今天没出海,也都一起去了村东。 按照正常周期来估算,从亲虾开始抱卵,再到虾卵成熟脱离母体,中间需要四十多天。 从梁自强第一次发现抱卵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四十多天过去了。他推测现在已接近虾苗产出的日期,所以最近几天每次去虾池,他都会顺便带上虾苗网过来。 这次正要往亲虾池中投喂丰年虫,蹲下来仔细一看,突然发现池中多了一些东西。 麻麻点点,芝麻似的,更贴切点说,像一只只跳蚤,浮游在水中。 亲虾池的水体一直控制得很好,是不可能有水蚤之类的。这所谓的跳蚤,应该就是小小的虾苗! “好像出虾苗了!”梁自强冲父亲那边大声叫了一嗓,立即就用细目网捞了一网。 捞到眼前仔细瞧,果然,是刚刚从母体上脱落下来的小虾苗! 虾苗也分好几个阶段,第一阶段刚脱落下来的,极细极小,连口器都还没有,有点近似于蚤状。 “还真是,虾苗终于出来了!”梁父也兴奋起来,从桶里拿出了细目网。 梁自强把自己的细目网放到了亲虾池的排水口,安放稳妥后,便开始打开排水位置的水闸。 虾苗没办法一点一点地从池中去捞,比较现实的办法,就是通过排水,连着池水一起大量往外排出,然后用排水口的细目网进行过滤,把虾苗拦截在网中。 这时,随着池水的不断排出,先是水闸口的第一道常规虾网,拦住了虾池中的所有亲虾,不让亲虾随水排走。 但是常规网是拦不住虾苗的,于是虾苗全都跟随着流水向外排出,直到被第二道拦截工具——细目网拦住。 虾池换了新水,原本水中的虾苗则全都兜在了细目网中。 梁自强一转身,就把网中的虾苗全都放入了几亩虾塘中。 虾苗脱落出来后,是不能继续跟亲虾呆在一起的,因为时间稍久,很可能就会被大虾当作浮游食物给吃掉。 必须从亲虾池转移到大虾塘,从今起,开始蜕变、成长,直到长成为成年大虾。 虾苗前两天还无法摄食,因此梁自强暂时也没往大虾塘投放丰年虫。 自己这边忙完,父亲与大哥那边也已经同样把虾苗转移到了他们各自的大虾塘中。 从村东回家,路上父子三个心情都很不错。 “一分钱没花,想不到还真孵出虾苗来了!看来,养虾这步真走对了,应该真能赚钱!”大哥梁天成一路都高兴地说个不停。 “那肯定走对了。对你来说,养虾反正比出海对路一点!”梁父直到这时还没忘责怪梁天成出海技术不精。 走到路口,梁天成直接回租房那边自己家去了,梁父跟梁自强则继续走往桔子坡。 梁自强决定把出苗的事回家也告诉陈香贝一声,让她也好跟着高兴高兴。 出苗成功,说是养殖明虾的路子成功了一半,也不为过! 走到屋前见空地上没媳妇身影,他就知道肯定在屋里。 往自己的里屋走去,他一脸喜气叫道: “出苗了!香贝,今天总算出苗了!” 一推开门,就见两双眼睛看怪物似的向他扫了过来。 媳妇在床上半躺着。想不到的是自己娘也在里屋,正坐在床边,手搭在陈香贝的腹部。 “出什么苗?你当是生小猪崽吗,媳妇要生了,你说成出苗,二十几岁的人了别还惹我来抽你!” 梁母面带恼怒,眼睛瞟来瞟去已经在寻找大扫帚了。 梁自强本还想解释两句,突然一个激灵醒过味来。自己娘刚刚说什么,要生了? 这下他可急了,小腿都晃了起来,打摆子似的往屋里扑,人还被凳子绊了一下差点跌跤。 按照医生预推,预产期就这月30到7月初左右。所以他原本是打算,后天就开始送她去县医院的产科待产。现在的医院床位紧张,去太早了也没用,安排不上床位。 可现在人还在村里,就突然说是要生了,叫他怎么能不慌? 村里的人接生,说实话他心里挺没谱的。 倒是自己娘拉住了他一把,怪道: “要摔你就摔一边去,别磕着我香贝的肚皮了!” 被亲娘嫌弃的梁自强坚强地站稳了身躯,急问媳妇: “香贝你感觉怎么样了?能不能再忍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结果陈香贝反倒拽了拽他的手: “你稳一点,别说风就是雨!哪有你说的那么急?我就是下午突然开始尿急,没一会就忍不住想尿……” 陈香贝有点难为情,看了婆婆一眼然后继续道:“然后妈看我这样,就说这是快要生之前的兆头,但应该也没那么快吧,我还没别的太大感觉!” “也不会太久,出现尿急,也就一天左右的事,就得生下来了!”梁母老到地断定道。 梁自强听到这,反倒是略微舒了一口气。尿急确实也是一种前兆,但还没到明显腹痛的地步,说明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医院至少应该是来得及的。 “肚子呢,有没啥跟昨天不同的地方?”梁自强又问。 媳妇望着他摇头:“有一点点胀,没觉得痛!” 梁自强觉得可以确定了,还有不少的时间可以争取。 他转过头想来叫母亲,准备让母亲赶紧一起收拾东西,一起赶去医院。 身后却不见了人,就见母亲已经在外边堂屋里了,拿起了脸盆、脸帕之类,嘴里还回过头来说他: “别呆坐在那了,要去医院的话趁现在还来得及,想想有哪些要带上的,都赶紧装好拿上,别一会去了医院才想起这没带那没带!” 梁自强赶紧打开衣柜,拣出自己和媳妇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必须要用到的用品。 梁父看到堂屋里自己老婆子的动静,也问了起来: “小陈是要生了吗?这也巧了,她今天过的生日,娃儿也赶在同一天来了!” 梁母恼道:“谁跟你说是今天生了?最少明天的事了。你别管了,屋里晒的那些干鱼块、衣服你记得收,我陪阿强两口子去医院!” 梁自强在屋里该收拾的也收拾差不多了,当即扶着陈香贝,缓缓往屋外走。 莲纹船就停在海边,其实从家里到海边这段路也不算特别的远,但因为尽量放慢脚步,路上花的时间是平时双倍了。 梁母也一起上到船上,梁自强把媳妇放在船舱内坐稳当,然后赶紧开动船,尽量平稳地开着船,向县医院赶去…… 到达医院,一开始陈香贝还挺轻松。在医院坐了会,梁自强就见她捂着肚子开始叫痛。 妇产医生就是前几次接诊陈香贝的那个中年女人,让她去验完了血型,又带她进屋里检查了一下。 出来时,医生一脸淡定,对他俩说道: “你这个还早,估计是明天的事了。床位给你们安排了,一会去床上先躺着休息,随时看情况。每过段时间我会让人检查看看。” “还要一直痛到明天吗?我现在已经像有什么在肚子里绞一样……”陈香贝又痛又紧张,下意识把他手攥得更紧了。 梁自强其实很想说,这才刚开始。按照上一世头胎的经历,后面还会更痛,根本不是一开始这阵疼痛能比的。 为免加重她的紧张这话当然没有说,只是一边安慰,一边扶她到床上。 梁母也在一旁跟陈香贝说着话,多少算是分散了她的一部分注意力。 好在,痛了一小阵又平静下来,天黑了陈香贝也渐渐睡着了。 梁自强和梁母趴在床边也不一会睡着了。迷糊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梁自强被一阵呻咛声扰醒,一睁眼才发现媳妇紧抿着嘴,眼睛里泪水都出来了。 “媳妇你怎么样了,很痛吗?”梁自强睡意顿消,赶紧问。 “好痛,阿强我会不会……” “才不会!别想那么多,我马上去叫护士!”梁自强在她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字眼前,赶紧打断了她的话,起身跑去叫护士了。 结果护士再次给她检查之后,依然说还没到生产的时候,痛也只能让她先忍着。 但陈香贝是真的痛到躺也躺不下、坐也坐不住,梁自强只好扶着坐立不安的她,时不时走动两步。 这种时候,适当走动走动反而有利,也能稍稍缓解一下痛楚。 整个这一夜,时疼时好,从一开始的间隔两三小时来一次阵痛,到后来一个小时、半小时就阵痛一次。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50节 当晨光透过窗户,又是新的一天来临。梁自强连忙跑去医院附近的饮食店,买来了鸡蛋、包子跟瘦肉稀饭。 一碗瘦肉粥差不多喝完了,包子、煮鸡蛋也尽量吃了些。 才吃完早餐不久,一阵更超此前的剧痛袭来,紧接着,陈香贝便有了羊水破裂的迹象,被几个护士送进了产房。 梁自强就在产房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仿佛媳妇此前的状况都传给了他。 不是来回走动,就是停下来无意识地傻看着昏暗光线下,走廊两边墙上的标语。 虽说上一世媳妇经历一番阵痛后,生下头胎来还算是比较顺利的,可放到这世,他也没把握会是怎么个情况。毕竟一切都变了,媳妇就连生娃的年龄都提前了。 媳妇和娃没有平平安安从产房出来之前,他的心就一直都是悬着。 梁母虽然见多了,但看得出来也是有点小紧张的。 但她自己紧张,不代表能看得惯别人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啊! “你找个地方坐着就坐着,是凳子上有针扎你屁股了吗?别在这晃来晃去,我本来好好的都被你晃得慌!” 梁自强只好在旁边找条又窄又硬的木凳坐下,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一点。 猛吸气到嘴里,再张嘴吐出来,就在这一刻。 哇啊几声嘹亮的啼哭,透过产房的门传了出来。 搞得梁自强产生了那么一秒的错觉,就好像啼哭声是从他自己这突然张开的大嘴中发出来的。 “生了!你媳妇可算生了!” 梁母这时候的反应比梁自强这个年轻人都矫捷,秒速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探头往产房方向看,等着产房门打开。 过了一会,吱呀一声响。 那扇写有“闲人免进,保持安静”红字的半旧木门,终于被从里面打开。 这年代也是有带滑轮床的,只是窄小而且很旧,床架的油漆大部分已剥落,露出被磨光的黑色铁管。 陈香贝躺在铁架床上被推了出来,抬眸看他一眼都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冲他和婆婆勉力一笑时更是尽显虚弱。 娃娃则是被一个护士抱在手中走了出来,护士把脸转向他: “恭喜了,是个小子,六斤二两!” 梁自强的目光早已粘在她手中那个小团团身上。小家伙头发倒是不少,还怪有型的,全身却是一片通红,皮肤比个八十岁老头都皱巴。 丑是怪丑的,却丑得熟悉。一瞬间,画面就跟上一世的头胎男娃交叠了起来。 记忆中自己那个男娃的模样,真的是跟眼前一毛一样,丝毫看不出区别啊!不由得让他有一种切换回了上一世的感觉。 不过这也不奇怪,别说是同一对父母所生,就算毫无关系的两个婴儿,生下来时其实也都一个画风,没啥大的区别。 他下意识双手向护士怀里伸,想要接过丑丑的紫红色小老头,自己来抱。结果护士直接盯了他一眼: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衣服!” 娃子在产房中已经最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接下来第一件事显然是得给他找件蔽体的衣服。 看着小小的一团,可他也是要面子的! 给他穿上衣服后,梁自强又把家里早已准备好带来的尿布也拿出来,母亲连忙帮着他一起给娃裹上。 一裹好,梁母就抢着抱过去,过了一把瘾。 抱完把他放到床上,跟妈妈躺在一起,小家伙这会也不哭闹了,一眨眼工夫就已经睡着。 陈香贝缓过一口气来了,看着从身上掉下的小肉团,一面说着“真难看,怎么这么丑”,一面却又抬手去摸,停都停不下来。 梁自强从家里提来的桶子里还装着热水瓶,这会儿他去接了一瓶并不太烫的温开水,用上次刚给她新买的陶瓷杯泡了一杯红糖水。 这年头产妇的产后补品三大件,无非是桂圆茶、红糖水、麦乳精。桂圆茶产后补气,红糖水产后调理,麦乳精补充营养。 但实际上,桂圆茶活血,后世认为是不合适的;麦乳精甜得过分,也是会影响产奶。 只有红糖水还挺适合产后喝一喝,但其实也只是头两天喝喝就好。 陈香贝一杯红糖水才喝到一半,床上就响起哇哇大哭声。 听到儿子哭得这么急促,剩下红糖水她哪还有心思喝,手忙脚乱去抱去哄,动作却生疏得还不如梁自强。 哄了好几声也不得要领,一旁梁母连声提醒道:“这是饿了,闹着要奶吃!” “啊?!”陈香贝半天没有要喂奶的举动,反倒窘迫地望向四周,俊脸比刚掐过还红。 房间里另外还有好几张床,床上躺着其他的产妇,那些家属有男有女,就在房间中走来走去。 梁自强知道她很为难,平时在家都那么害羞的人,哪肯在这种场合喂奶? 还好抬头看了下,床的上方有铁丝,挨近墙壁处便是收拢的薄薄布帘。 虽然很简陋,但能有这个也算不错了。 替她拉上旧布帘,她总算可以安心喂奶了。 儿子的哭闹声,也几乎是戛然而止…… 喂完奶重新拉开了帘子,没一会,媳妇跟儿子都睡着了。媳妇昨晚痛了一晚没怎么合眼,也实在是太累了。 上午阳光正透过刷有暗红漆的木窗,照进房间来,寸寸向前。 照在石灰墙壁上,剥落的内墙是那么旧; 照在铁丝、布帘上,反射不出一丝光泽。 这房间一切都是旧的。 然后阳光继续往向,涌向睡床,有一缕光攀上了母子俩恬静的面庞。 那一刻,梁自强突然看见自己的视野焕然一新。 墙是新的,床是新的,就连窗户外那轮蹒跚学步的太阳,也新鲜得如同刚刚问世…… 第314章 萌娃子的见面礼 “妈,昨晚你也累了,你靠床边先眯一会吧!” 梁自强见自己娘的眼皮也在不停地打架,便劝道。 结果没多久,他自己也坐在凳子上,靠着墙壁睡着了。 直到有护士在叫他老婆的名字,他一下就从浅睡中惊醒过来了。 “你们的小孩可以在出院前办出生证明了,东西你们都带齐了吗?”一名护士进来问。 梁自强连忙从那只大布袋里一股脑掏出一把东西来。 一张蓝色的纸片,上面还戳了个红印,是去年结婚后不久就已经办好的准生证。 两张如同过塑照片般的巴掌大证件,是他和媳妇的身份证,明显没有后世卡片式身份证那么厚。 另外有两本红胶壳的小本本,是他和陈香贝的结婚证。 来医院前,他准备东西还是挺齐全的。但凡能想到的,全都已经带过来了。 “还要哪些证件吗?” 护士看了看:“准生证、结婚证、身份证。三样都齐,可以了。” 又问:“小孩名字想好了没?开出生证明必须要用到的,还没想好的话你们就先商量下,一会有空了再去妇产科的办公室里开!” 梁自强本能地转头去看床上,陈香贝这时正好听到说话声也醒了,忙道: “还没取好,一会想好了再过去找你们!” 护士一走,陈香贝看了两眼睡得正香的娃,已经开动起脑筋来: “我觉得男娃的话,名字响亮、吉利点就好了。我想想,比如什么福啊、贵啊,旺啊、财啊都不错……” 媳妇说了一串自认比较满意的名字,梁自强却越听脸越黑。总觉得不是个味。 不是,你这到底生了个娃,还是生了条狗子? 怎么每个字连起来都无一例外地让人联想到村里那些土狗的大名? 媳妇别的挺好,这取名的口味实在堪忧哇…… 他很担心她继续取下去,迟早会取到“多宝”这个名上去,赶紧果断给她刹车道: “我有个名,觉得还挺好,你听听看,梁景程!怎么样?” 他满心期待看向媳妇,不料后者凝眉一想,摇头道: “不怎样,总觉得没有我说那些财呀、旺呀响亮!” 梁母也过来搅和道:“这名字,叫起来是不怎么响!” 梁自强才发现,自己娘跟自己媳妇在取名字方面,居然是如此的物以类聚、三观相合! “你想啊,前程似锦,这词你总学过吧?” “学过学过!初三那年班里同学互相写留言,用最多就这词!”媳妇似乎一下开了窍,欣喜道,“景程景程,原来是这意思?那还怪好听的。看不出来呀你这脑瓜,这么快就编出一个顶好的名字出来了!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你别小瞧人!”他颇有几分得意。 快那是真快,一秒钟就从嘴里脱口而出的,能不快? 这个名字压根不用过脑子。因为,这就是前一世,他跟她那个头胎娃子的名字。 上一世为了给头一胎儿子取名字,他可没少费心思。 当时记得正在给外地的一个教育局建房,梁自强在工地上一边干活搬砖,一边绞尽脑汁思考儿子名字的事。 搜肠刮肚,连续思考了整整好几天,可谓深思熟虑,半点也没浪费自己初中肄业的那点知识量!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成功的…… 遇到一个教育局退休老干,对他亲自想出来的名字略作了一些改动。 于是,就有了这个巧妙融汇他和老干部双方智慧的好名字:梁景程。 其中,老干部的智慧占百分之六十六。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51节 梁自强的贡献占百分之三十三,主要集中在最前头那个“梁”字上。 这会儿,面对媳妇爱意的眼神,梁自强当之无愧地接受了媳妇的夸赞。 “那就定这个名了,梁景程?”他确认道。 “嗯,这名字我顶喜欢的!”陈香贝高兴地点头。 “我看可以,梁景程,这名字好就好在,叫起来够响!”梁母也面无愧色地改口道。 这时,睡得正香肉乎乎的小家伙吧唧了一下嘴,似乎梦中回味着奶味的香甜。 然后动了动,已经不那么皱巴的右手向上扬了扬,搁那了。 “看吧,儿子也没反对,还举手表决了!”梁自强笃定道。 于是,经在场的四人一致同意,“梁景程”名字成功通过。 梁自强当即拿着那几样证件,跑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不一会,写着“梁景程”名字、地址、出生日期的出生证就填好了。 没法像后世那样打印,都是护士直接用笔填上去的,然后又找她的上级盖好了章。 回到房间,他把出生证掏给媳妇看。 而他自己看一眼出生证,又看一眼熟睡中的儿子,似乎在强制自己对号入座。 渐渐,眼前的儿子,与上一世的儿子梁景程,似乎划上了等号。 不同的是,他希望这一世的梁景程从一开始就走上不一样的人生路。 希望他名符其实,一生锦程。 中午吃完中饭后,小景程又饱餐了一顿奶,然后又睡着了。 母子俩一直睡到下午。突然梁自强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走廊响起,似乎是在问房间的位置。 一转头,就见自己岳父陈大刚、岳母李金菊全都从门外走了进来,自己爹也就在后头。 不用说,肯定是父亲今天去了趟花谷村,告知了亲家陈香贝今天要生的消息,几个人就一起来县医院了。 陈香贝也睡得差不多了,听到自己爹娘声音一下就醒过来了,正要开口叫爸妈,床头却是一阵爆发的啼哭,瞬间压制了她的声音。 前头都是哭一阵停一下,这次居然哭得还怪凶的,也不停,声音高亢得很。 岳母李金菊连忙一把抱起来: “喔不哭不哭,是个小子啊?我的好外孙,小肉肉,姥姥抱,不哭了不哭了!” 李金菊哄娃也算有经验的了,可抱在怀里轻轻摇着,依然没有止住小景程激烈的哭闹。 “怕是要奶吃了吧?”李金菊望向女儿。 “前头刚喂过的呀?”陈香贝也摸不准什么原因,急着要从母亲怀里去接过景程。 就在李金菊停止摇晃的那刻,臂弯中的小景程突然猛刹车一般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李金菊顿时感觉到了臂弯处湿热、湿热的。 再看看小景程那一脸“朕心甚悦”的安逸表情,立马知道发生什么了。 “原来是要拉了,这下可舒服了吧!”李金菊看着一拉玩就又要进入睡眠模式的小景程,好笑道,“也不知是尿还是大的。” 梁自强一听,连忙过来换尿布。还真是拉了。不过,婴儿最初两天排出的胎便是没气味的。 “头次见,这是给外婆送大礼了!”梁父笑呵呵道。 几个人,翻的翻出新尿布,洗的给他洗小屁屁。 梁自强更是拎着那一块弄脏的尿布,沿着过道,找地方去清洗了。 沿途有人见到他,纷纷自动避开。这一路可谓所向披靡、摧枯拉朽。 梁自强乐得跟捡着宝了一样,拎着尿布,在狭窄的医院通道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趁着人在县城,还有很多必须采买的东西,梁自强赶紧出去都买了。 孩子现在明确了性别,自然该再多买几套男娃的衣服、鞋帽。 对于尿布,需要频繁换、洗,梁自强觉得挺不方便的,想要在商店找到替代品。 可惜,替代品根本没有。 “尿不湿”在这个年头是还买不到的,而若用普通的卫生纸替代,梁自强看了下,又发现这年头的卫生纸大多都偏粗糙,婴儿幼嫩的肌肤怕是受不了的。 这个只能回去再想办法了。 另外,月子的后期,女人有条件是该喝些党参、枸杞之类的鸡汤。 梁自强买了党参、花生、枸杞。鸡蛋、蔬菜也买了些,母鸡也买了一只。至于猪肉只能平时大清早赶去镇里买了。 现在家里剩下的钱也不多,除了必须品其他就不买了。 在医院呆了两天,很快陈香贝就出院了。 把娃生下来整个过程,花了七十多元。 回到家,首先点燃鞭炮放了一阵,算是庆祝母子平安,也是迎接小生命的到来。 炮竹还没放完,荔枝就杀出来了。她倒是眼尖,一眼看到梁自强手中抱着个小肉团子。 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来抢: “好好玩的样子!二哥你都玩了一路了,快给我也玩一玩!” 梁母的竹棍神速奔赴过来了: “你个傻丫头,侄儿是给你玩的吗?我出去医院这两天,你也不知道收拾一下,看看屋里乱成什么样了!” 梁自强还没把小景程交到荔枝手上,她就已经被棍子吓得一溜烟跑没影了。 荔枝才刚跑,多宝又探头探脑凑过来了。 这几天不出海,也不知多宝在哪里浪,这时听到鞭炮声,飞也似的就跑回家来了。 待看清了襁褓中是个人模人样的小东西,多宝狗眼瞬间瞪大快有平时两倍了。 梁自强抱着娃坐在椅子上,它就一直围着椅子转来转去不肯走,时不时还汪呜汪呜地哼着看梁自强: 怎么会有这么小的人?你这两天去哪了,从哪捡来的人? 哼了一会,抬头看到陈香贝,才发现女主人的腰变细了,鼓鼓的肚子也不见了。 狗子还是有点脑子的,思索一下似乎弄明白了两者之间的关系,便伸着个狗鼻子去闻襁褓中的小手。 梁自强看它好奇心爆棚,也没阻止。多宝闻了两下,似乎彻底确认了,这一直睡得天昏地暗的小人儿就是主人的崽崽,顿时屁股就跟装了小马达似的,尾巴摇得又激烈又欢乐。 一边凑更近点:让我再闻闻,我这还没闻他脸呢! 在多宝差点要亲上梁景程的小脸蛋时,梁自强赶紧转了个身,把多宝挡开了。 多宝索性便在椅子前的地面坐了下来,一直看着熟睡的梁景程: 不亲就不亲!我就瞅瞅,瞅瞅总没问题吧?! 在家坐了一会,梁自强还有事要忙,就挑着桶子先去了村东的虾塘。 亲虾池,已经成功产苗的部分亲虾开始死亡。这倒是合乎正常规律,明虾的生命周期本来就只有一年,产下虾籽后很快便到了生命的尽头。 梁自强用手抄网把死虾全都捞出扔掉,剩下小部分亲虾身上的虾卵还没有成熟脱落,仍需继续喂养,他便继续投喂了丰年虫。 至于已经转移至大塘中的虾苗,如今还没有足够的摄食力,得再过一两天才开始投喂丰年虫。 回到家的第二天,也就是小景程出生的第三天,在他们这一带村里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洗三。 洗三这天,岳父岳母也过来了。除了照旧带过来一些水果,还特地提了一些艾叶、槐条、鸡蛋过来。 艾叶、槐条是专门用来熬洗澡水的。梁自强原本还正准备去村里找些艾叶,一看不用了。 时间一般都选在午后。太阳挺暖和的,大澡盆里装了温水,开始洗三。 一只大公鸡已经被宰了放在桌上,梁自强点了鞭炮,便抱着儿子在桌前拜了拜。 转眼小景程便被外婆接过去。按照他们村的规矩,有接生婆的由接生婆洗三,没接生婆的则由外婆负责洗三。 李金菊还挺懂得这些的,她先在澡盆中搅了几下,嘴里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搅完之后才开始正式给小程程洗澡。 温水刚蘸到头顶,小程程就不干了,哇哇大哭起来。 陈香贝在一旁看得好不着急,一个劲问:“妈,会不会是水温太烫了点?” 李金菊看了女儿一眼:“水温刚刚好!洗三都会哭闹的,这叫响盆,是好事!” 梁母也在一旁断定,响盆哭得越大声,表示越吉利…… 这么一说,陈香贝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李金菊嘴没停,一边给外孙洗着澡一面念着一大堆的好话: “先洗头,作王侯;再洗肩,当大官;洗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听得梁自强一额头的汗。这都什么祝福语,小娃娃一出生,未来职务全预订好了…… 知道的是洗三,不知道的以为是古代在考功名呢。 这也没办法,老一辈的观念里,前途都喜欢直接跟仕途划等号,有出息约等于当官。 显然,小程程对于这么一大堆头衔并不买账。 哭声不仅未因为加官进爵而停止,反倒更为激烈起来。小腿乱蹬,每一声都是在抗议: 你放开我!水都进到我眼睛里了,我不要当官,我要妈妈,妈妈快给程程擦眼眼!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了吧! 好不容易洗完澡,陈香贝心疼要把娃抱过去,不料还没完。 擦干头发后,这回轮到娃儿的奶奶登场,给他梳头发。 头发细细的,倒是不少,梁母一边梳一边说: “木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 梁自强一听,好家伙,仕途又续上了…… 梳完,又拿来一只煮熟的鸡蛋,已经不烫了,在小程程的脸上滚了滚。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52节 这个的寓意,据说是祝孩子以后的皮肤好看,就跟鸡蛋皮似的。 这怕是今天唯一的一个跟当官不相关的祝愿了…… 给他穿完新衣服后,梁母又拿过来一把葱。 往小程程的身上打去…… 好娴熟的动作,就跟平时挥舞竹棍追击梁自强他们一样的。 “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好出息……” 梁母在程程身上装模作样的连打了三下。虽然压根没用上丝毫力气,可梁景程似乎也明白那是在打他,顿时可委屈了,嘴一撇,这回朝向了自己娘,以哭声控诉起来。 哭着哭着,小脑袋往陈香贝的怀里拱,试图寻找食物来安慰自己委屈的小心灵…… 陈香贝见状连忙抱他进里屋去了。程程显然是找到了足够的安慰,哭声一眨眼便停了下来…… 这边,梁母打完之后,把葱递给梁自强,示意他特意跑去山坡,将那把葱扔到房顶。 这个的寓意更是有点意思:聪明绝顶。 梁自强拎着这把葱,爬到高处,对着自家的屋顶扔了上去。 至此,洗三算是彻底完成了。 下午天黑前,岳父陈大刚就回花谷村去了,但岳母却继续留在了这里,得帮着梁母一起,照顾陈香贝坐月子一段时间。 最起码,要让陈香贝这个纯新手妈妈懂得一些带孩子的技巧,同时身体也恢复一些之后,再回花谷村去。 梁自强这几天一直围着娃娃转,现在稍稍歇下来,也开始考虑,大船已经到手,得着手下一步的事情了…… 第315章 子丰哭了,父亲怒了 天刚亮,梁自强就开着那条莲纹木船去镇里。 上次在县城买回的党参、母鸡那些还并不适合产后的第一周吃,太补了,得留到第二甚至第三周才合适。 现在他得去买些瘦肉、排骨。产后第一周里,他打算每天变着来,交替买排骨、瘦肉、猪肝、鲫鱼。 这些属于“清补”,其中鲫鱼汤还能催奶。 买完这些,在家里吃过早饭,他就开上那条新买的大铁船去往了县渔政站。 到达后,在渔政站进行了登记,办理了渔业许可证。 这条船也有了自己的编号,“鹏00508”,照旧是用白漆,就写在船头另一侧,与“自强”二字一左一右。 此前村里那些木船,有些是进行了登记、带有编号,但也有更多压根就没登记也没编号。 但这艘毕竟是能够去深海的大铁船,各方面的要求严格很多。 培训的事他也问了一嘴,结果渔政站的人告知他,县里组织过一些培训,都是关于木船之类小型渔船的。 至于能够去往深海的大型铁船,全县目前本就数量不多,暂时没这方面安排。 但县渔政人员同时也向他透露,市里面有类似的安排,因为全市所有的县加起来,大铁船还是有一些的。 市里培训的安排,好像就在7月。 听到这消息,梁自强当即又开船赶去了市区,找到市渔政局。 一问,市里还真有这方面的安排,而且时间也正好,是7月一整月都有开展,主要就是针对二十多米以上,能够开往深海的渔船。 从7月2号起,梁自强便叫朱天鹏,两人每天都往返市里一趟,参加大船的培训。 朱天鹏对于大船的操作是真没那么懂,至于梁自强自己,虽然实际上是能操作的,但他觉得也还是掌握得更加细致全面为好。 以后要出海,不能光他一个人懂,船上一正一副,至少有两人得特别精通才行。 整个7月对梁自强来说,算是在家呆时间最多的一个月了。 因为培训每天都不会持续太久,大概也就半天多。上午培训,下午再培训一小会,他就开着船回到家里了。 傍晚除了去虾塘换换水、投喂丰年虫,剩下一抽出空来,便能抱抱小景程,也算是享受天伦之乐了。 培训刚持续到一周的时候,也就是7月9号傍晚,家里多出一个身影,是梁子丰参加完了高考,回来了。 这天梁父也正好回家早,梁自强到家时,就见父亲与子丰已经坐在桌旁,聊上了。 “哥,你回来啦?”梁子丰也有段时间没见着二哥了,转头望见他,便主动起身跑过来叫他。 “阿丰考完了?怎么样,是不是过段时间就能填报志愿了?打算填什么学校,有想法了吗?” 梁自强觉得阿丰一向学习天赋极佳,加上这次又特意租房在中学附近旁听了那么久,考上个大学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料,刚问完,就听到父亲吐出一口浓烟,鼻子里更是发出“哼”的一声。 梁自强这才注意到,父亲整个脸都是黑的。 梁子丰被问到填志愿的事,也低下了头去,喃喃道: “二哥,你明天出海吗?从明天起,我继续跟你出海,过几天填志愿我不参加了……” 梁自强越听越不对劲,大吃一惊地问他: “到底发生什么了?没报考之前,你一门心思想着这事,晚上通宵看书拦都拦不住。现在好不容易考也考完了,怎么突然就不填志愿了?志愿不填,这大半年你不是全白费劲了?!” “算了,我早说了,他不是吃国家饭的命!”不等阿丰开口,梁父接话回道,“考成这样,村里人问起来,最好别开口,说出来传成笑柄!” 梁自强算是听出了味来了,把梁子丰拉到一边: “怎么了,考得不理想?那也得先找老师估估分,哪怕碰运气也得把志愿先给填了呀!” 这个年代跟后世不一样。后世都是先等高考的分数放出来了,考生再根据自己的分数,填报相对应的院校。 现在是先填报志愿,后面才出分数。因此,只能考完后自己估下分,或者找老师估下分数,然后按猜测的结果去填写志愿。 这一点,他上个月去看梁子丰时就已经听说过了。 “不用估分了,我自己已经估过了,也没那脸去找帮助过我的那两个老师了……” 梁子丰说到这,眼圈都有点红了。 听他这么说,梁自强心里暗了一下,看来确实是考差了,而且差得有点超出意料。 “你估分估下来是多少?”他问道,“是都考差了吗,还是哪一科拖了后腿?” “考得都不咋样,最差是数学,我估完分后,顶多也就59分!”梁子丰沮丧之极。 “59?”梁自强都噎了一下,“满分一百,考了59?” “不是的二哥,满分120分!” 梁自强:“……” 他本来还想了几句安慰话,想适当劝劝梁子丰的。结果是120分才考到59分,梁自强一个字的安慰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都不叫考差,是典型的考砸了呀,都砸到姥姥家去了。 任何的安慰话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不光数学,另外语文,还有我原本喜欢的化学、物理,都考得很不理想……”梁子丰嗫嚅道。 梁自强感觉有些麻了。 事实上,数学丢了那么多分,其他科考的是好是坏,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光是数学那个坑就填不上了,总体成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一个什么好结果…… “怎么会这样,上次去看你,还见你学得挺有劲,也挺来感觉的。”梁自强除了困惑不解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现在他总算理解了,父亲为什么把脸黑得跟个锅底似的,还说不要出去说,这点成绩说出去丢人,闹笑话…… “我也不知道。进考场前,我还觉得最近学得可扎实了,把握十足。结果一拿起笔来,我就傻眼了。我学什么,他就不考什么。感觉学了这么久,全都没有学对路似的……” 再说下去,梁子丰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你也别难过了,考都考完了就放宽心,啥也别去想了。我明天不出海,买了新船这一整个月都在参加培训。等到8月,你要是真有空,就跟我一起出海去深海看看,也算放松放松心情!” 梁自强告诉了梁子丰自己最近的状况,同时安慰了一下。 说完又去到父亲那,对着父亲那张黑脸劝说了几句,让父亲也别太责怪阿丰了。毕竟阿丰已经彻底尽力了,砸成这样最难过的还是阿丰本人。 阿丰在新居这边吃了晚饭后,便返回老房那边去了。他现在吃都在这边,但这边睡房也不够,一到晚上阿丰便跑回老房那边去。 高考的事,搞得梁自强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晚饭后早早便进里屋睡觉。 躺在床上,小家伙也一点不叫人省心。白天经常睡得天昏地暗、莫辨子丑寅卯,可越是到晚上,却哭闹得越来劲。 估计还是这个月份的天气太热了,老式的尿布又不吸水,一旦尿了就得立即及时换。一个没来得及,他粘乎乎湿热得难受,就会大哭抗议。 婴儿尿又频繁。于是,他和陈香贝一下子起来换尿布,一下子抱着小程程哄他别哭。 几乎都没多少合眼的机会,可把人折腾坏了。 梁自强只觉得,去年出海搞夜捕,晚上都没这么筋疲力尽…… “这娃也太磨人了!”陈香贝又爱又恨,无奈道,“你别管了,先睡吧,我来弄。我白天还能补个觉,你白天还要去那个什么地方培训,学船……” “还不如你先睡。我没多大事,你月子里得休息好。” 两人互劝了一嘴,实际上是只要娃一闹,谁都睡不了。 两人倾情联袂,好不容易,总算合力制服了怀里的小怪兽,让他安稳睡着了。 陈香贝也是真累了,转眼也睡着了。 梁自强默默看着梁景程的小脸蛋,心道: “景程啊,你这折腾人的劲头,丝毫不输给上一世你那同名的哥哥啊!” 想着此世彼世的梁景程,忽然,一个闪念,令他眼皮猛地又睁开了。 刚刚急遽袭来的困意,一下子就消散无影。 不对! 梁子丰没有考砸! 不仅没考砸,应该说是考得比较好的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53节 第316章 考得太成功了 早上醒来,小程程倒是睡得可香了,梁自强跟媳妇却是一脸惺忪还带着疲惫,走出了房间。 一走进堂屋,就听到自己娘跟岳母两个在交口称赞,一句句全都是在夸小程程。 岳母因要帮着照料陈香贝月子,已经呆在这一周了,夜里就跟荔枝睡在一起。三间睡房,也唯有荔枝那间是能够增加一个人睡的。 这会儿大清早,梁母正笑呵呵的,对着亲家母夸道: “小程程真是个乖小子!一整夜到天亮,我是半声都没听到他哭闹,太听话了这小家伙!” 梁自强当时额头上就冒出一整排的问号。 自己娘是睡得太沉了,还是最近犯上耳聋了? 不料岳母李金菊也一连串地点头,笑着接话: “可不是!我那孙子刚生下来可没这么好带,夜里能把人吵醒好几次。像小程程这么不吵不闹的娃娃,真太少见了!这娃好养,他们小两口可真是省心了!” 两人正同心同德地使劲夸着,一抬头猛瞅见满脸憔悴的梁自强、陈香贝走了过来,不由都吓了一大跳: “你们俩怎么搞的?娃这么好带,你俩咋没睡醒似的,眼睛还黑黑的一圈一圈?” “好带?”陈香贝眉眼间除了困顿便全是疑惑,“一整个晚上哭闹个没完,这还叫好带?” “哭闹?谁哭闹了,小程程?没有啊,你那房间可安静了,一点声都没得,哪来哭闹?”轮到李金菊疑惑了,求证般地望向其他人。 作为回应,不仅梁母连连点头,就连梁父、荔枝也都满脸诚实,点头称是。 多宝趴在一旁不尴不尬,也哼了一声。要是它能开口说话,估计也会吐出一个“是”字来。 梁母的脸色,更是渐渐狐疑了起来,满脸不可言喻的意味,语气也警醒起来: “你们俩不会吧?我早说过了,月子正式来讲得一个半月,这一个半月你俩都不能在一起的。这才七八天,不会就没忍住吧?阿强我跟你讲,你要这样的话,给我滚出那房间,换个房睡!” 李金菊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脸也黑了: “你这丫头也是,还要不要命了?难怪,我说你俩脸色咋搞得这么差!听你婆婆的,分房睡!” 听到这些,梁父脸也黑了黑,转身走开了。 梁母觉得已经彻底摸到事情的真相了,继续埋怨道: “自己两个搞得没睡好,还想把锅甩到我小孙子身上去!我小孙子乖得很,招谁了?” 梁自强扭头透过半开的门,看了眼正在床上睡着的梁景程。 仿佛是为了证明奶奶与外婆的观点,这会儿的小景程那是真叫一个乖。 仰躺着小脸粉嘟嘟大有人见人爱之感,睡姿舒服而恬静。 右手的小手臂还惬意地向上扬着,搁在脑袋旁。 就差冲着梁自强比出一个得意洋洋的剪刀手了! 关键时刻表现得这么乖巧安逸,这睡姿对梁自强和媳妇简直构成莫名的挑衅啊! “你们真就半点也没听到哭闹声?他吵了那么久你们全没听到?”梁自强觉得这时候还是问荔枝比较靠谱点。 荔枝清澈的眼神直视着他,直直地转动着脖子,摇头道: “二哥我保证,真没啥声音!有声音我能不知道吗?我老喜欢趴你们门边去听了。搬到这新屋后,一次也没听到过啥动静!” 屋里一阵震耳欲聋的寂静。 梁母已经找竹棍去了…… 听到荔枝如此说,梁自强的目光再一次扫过自己睡房那结实的加厚木门、特厚的隔墙…… 恍惚间,似乎悟了。 这墙壁当初建的时候,自己可是在隔音方面下了大力气的! 现在看来,隔墙经受住了实践的严峻考验,隔音效果那是杠杠的,出乎意料地…… 把自己跟媳妇一举推向了百口莫辩的境地。 就连小景程大张旗鼓的哭闹声,都被隔得滴水不漏,稳得一批。 陈香贝显然也渐渐想到了隔音墙这一层,整张瓜子脸登时就如被炒过的大虾,红透了。 她这脸红的样子偏看在了婆婆与母亲的眼里,顿时就成了做贼心虚的证据。 于是,各骂各的儿子、女儿,进入大型家庭教育环节。 梁自强感觉好无力,最后只好一发狠: “妈,你们先别急,今晚你们再好好听听!” 他已经豁出去了,决定今晚不关门了,直接保持房门大开! 为了自证清白、挽回清誉,就只能全家跟着被吵,都别睡了! 他要用铁的事实,戳穿小景程虚假的乖巧面孔。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就绝不能给梁景程留颜面。父子俩的颜面,今天注定不可能共存…… 早饭后,顶着充满争议的黑眼圈,梁自强又去市区参加培训去了。 下午再回到家,就见父亲又正跟梁子丰在合计着什么。 一见梁自强回来,父亲叫住了他: “阿强啊,跟你说个事。我刚跟子丰合计了一下,高考的事已经过去了,考这个样子,子丰也不打算填志愿了。也好,断了那份心思,以后安安心心打鱼为生。 你现在有了铁船,那条木船是不是就用不上了?我出钱买过来,给子丰捕鱼用!” 梁父和盘托出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梁自强前脚才刚跨进门呢,一时间惊得都不知说点啥好了。 梁母考虑得比较具体,急问: “阿丰有船又顶个什么用,他一个人哪会出海打鱼,能玩得转?!” 梁父瞪了一眼:“我有我的安排,你听完再讲!以后我带着子丰出海,天成跟着我多少也学到些东西了,自己另外在村里找个帮手一起出海就行了!” 听到这,梁母没啥话说了。似乎还算周到、妥当。 但梁自强急啊!他连忙接过他们的话: “阿丰你也是,谁跟你说那个分数就没指望了?比你低的大把,全国普遍才二十几分,你那都比别人高出一倍不止了!” “啊?”梁子丰不认识似的望着二哥,还以为自己耳朵出啥问题了,“二哥你在说啥?怎么可能个个都考砸,才20几分?再说了你天天在海上,怎么能对这个事说得这么肯定?!” 面对子丰疑惑之极的目光,梁自强有些蛋疼。 他当然知道,而且已经是非常肯定。 昨晚就是在床上的时候,望着一番闹腾后渐渐入睡的小景程,梁自强不由想起了上一世的儿子,梁景程。 那个梁景程读书能力一般,但梁自强也是坚持让他读到了高中毕业的。 零几年时,高考梁景程考得比较烂,然后就诉苦说是试卷太难了,尤其数学题。 梁自强遇到他们老师就聊了聊,结果梁景程的班主任这样回答他: “难是难了点,但也没到你儿子说的那程度!这就叫难?真要说难,上世纪八四年那场高考才叫真的难,语文、物理、化学就够难了,结果数学更是难上加难,超过30分的都是尖子生!” 据老师讲,历史上1984年是语数物化全都偏难的一年,也是数学试卷难度创记录的一年。 1984年全国高考数学平均分才26分,个别省平均分为17分。 难度不仅空前,而且绝后,直到后来的二零零几年梁景程上高中,都再没有出现过那么大难度的数学试卷。 梁自强昨天之所以没第一时间想起这段历史,主要是隔太久了,而且也记不清梁景程班主任当时说的是一九八几年。 昨晚在床上想了又想,越想越确定,错不了,就是1984年。 面对梁子丰疑惑的询问,梁自强肯定不能说,自己能够未卜先知,提前断定这一年的全国数学平均分只有26分。 应对的说法,今天白天他已经想好了: “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的!我不是在市渔政局接受培训吗?有个工作人员他老婆就是教育局的。他说考完后,局里面当时就估计了一下,以数学这个难度,考生普遍大概只能维持在二十多分的样子!” “啊?这么说,我算高出一大截的了?” 梁子丰因为是社会青年报考,跟其他考生都不熟,所以考完后也没特意交流过。 他只知道自己是彻彻底底考砸了,当场就对自己的学习方法、学习方向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觉得没脸去填志愿,也没脸继续报考下去了。 事实上,那一年像他这样心态的人不只他一个。 “二哥,你不会瞎编这些话来安慰我的吧?” 梁子丰疑虑未全消,眼中却已经重新燃起了几分希望来。 (1984史上最难数学年,真实,非杜撰。) 第317章 走上从医之路 “我一个没进过考场门的人,你叫我瞎编,我也编不出来啊!事情就这样,你这个估分,把握大得很,放心去考虑要填什么志愿吧!考得好好的,去海上打个哪门子的鱼!”梁自强肯定道。 “不是吧,120分,才考出个59分,我一个打鱼的都知道,这离及格都还差得远呐!你给我说这是拔尖的好成绩?阿强,这事可不许信口雌黄,等到那天我发现你在这胡说八道逗着玩,到时我连你一块抽!”梁父仍对梁自强的话不太相信,警告起他来。 梁自强连忙又跟父亲变着法解释,力求让父亲相信事实就是如此。 这要是不当场说服,父亲从明天起真就领着梁子丰去海上撒网打鱼,连即将到来的志愿填报都不打算参与了。 等到到时全国的成绩一公布出来,梁子丰猛发现自己的分数其实可以考所很好的学校,那还不得肠子都悔青? 梁父听了一阵,似乎渐渐相信了梁自强的说法,黑脸也开始好看了一些起来: “照你这么说,阿丰做了几年的大学梦,真有可能实现了?真要鲤鱼跳龙门啦?” 父亲虽然表情极力平静,但眼中的光飞快地灼然了一下,对阿丰考上大学一事终究是满怀期待的,这一刻已经表露得很明显了。 “那就当你二哥说的对,万一你真有希望考上,你打算念点什么,去哪个学校?”梁父把他们拉到桌子旁坐下,已经聊起下一步的打算来了。 刚刚还在商量买船打鱼,说着说着议题就成了填志愿。 梁子丰斟酌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54节 “爸,二哥,你们也知道,我报考的是理科,七科中最拿手的,又是化学、生物和物理,所以专业上,我想报跟医药相关的专业!” “想学医?当医生?” 由于梁子丰以前也没太透露自己在专业方面的想法,毕竟那时候连有没有机会报考大学都还是个未知数。 现在听到这念头从他嘴里说出来,梁父、梁自强多少都有些意外。 “也不一定,做医生、研究药品,都是可以的。”梁子丰进而解释道。 “反正差不多,都是治病的嘛!”梁父沉思了一下,“也好,穿上白大褂就是国家的人了,怎么说端的都是铁饭碗。能给人看病、救命,也是个实在事,我就怕你读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混成个屁用没有的假把戏! 学医你就钻研好你的看病技术就行,也不用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争斗。要不然的话,就你这性子,我还真怕你在社会上斗不过别人,立不了足!” 怪难得的,梁父这次竟然一点也没有唱反调,直接就赞成了梁子丰自己的专业选择。 父亲都赞成了,梁自强肯定更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知道弟弟一心爱读书,也会读书,打心里希望他能够走上自己向往的那条路。至于向哪个专业发展,全看子丰自己的心愿。 “学医挺好的,不管看病还是做药,反正都不错。”梁自强当即赞成,“学校呢,有没有想好要填报哪几个学医的大学?” “学校有上下几个档次,还不好完全确定,得按照自己的估分,决定先哪个档次的医科大学。”梁子丰透露道,“听二哥你刚那么一说,我这两天还是得去找下相熟的老师,请他们帮忙再估一下分,估得准确一点,这样才好填志愿!” 此前是因为自己估了一下分,估来估去似乎都不超过59分,也就彻底灰了心,自认为上线无望,羞愧难当之余也不好意思去找那两个相熟的老师帮忙估分了。 现在看来,既然59算很拔尖的高分了,那就没什么羞愧的了,他打算还是去找找那两老师。 几个人坐到一起好好估分,能够估得更准确一点,说不定自己数学未必真就是59分。 到时把各科成绩都更精确地估算出来,再确定如何填报志愿,会更可靠一些。 “二哥,今天实在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带回来这个消息,我还真以为自己考得多惨。别说爸生气,我自己都生自己气,真打算以后彻底死心,在海上打一辈子的鱼算了!”梁子丰感激之余,冲梁自强连声道。 “你想的倒是美,打一辈子鱼,你是那块料?打鱼也不是你说想打就能打的!”梁父又驳了阿丰一句,但脸上却没了此前的乌云,眉毛倒是有些抖了起来。 梁母听不懂了,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前头不是你在讲,要阿强把木船转卖给阿丰去海上打鱼吗?怎么我出去摘两片菜,转头自己就抽上自己嘴巴了?!” “你掺和个什么劲?文化上的事,跟你说你就能懂?” “我不懂,你懂!你最有文化!”梁母没法忍,怒怼道。 “你赶紧多弄几个菜去。这几片菜能炒什么,我出海带了几条鱼回,全煮了,另外看看有没什么干鱼、腊肉,今天加一两道菜!”梁父指使道。 “前头还看你一副死相,甩脸子给人看,转脸又说加菜,搞不懂你抽的那门子疯!”梁母嘀咕两声,去弄菜了。 还真加菜了,晚饭吃得比平时都丰盛点。 晚饭后,岳母李金菊帮着在抱小景程,梁母时不时也走过来,满脸带笑地逗一逗程程,接手抱一抱。 要说乖吧,这会儿在外婆和奶奶的手里,梁景程还真是千依百顺,任谁抱都行,在两双手臂间换来换去,也没半点抗议的意思。 跟夜里在床上那股折腾自家爹娘的劲头比起来,简直像是两个不同的娃。 这就让梁母跟岳母二人更加深信,夜里小景程乖巧安静得很,在不安分乱搞事的是梁自强陈香贝两个。 两个老母亲疯狂地轮番暗示,示意从今晚起,梁自强跟媳妇分房睡。 梁自强全当没看出来。 见暗示无效,梁母就直接安排上了: “三间睡房,我跟荔枝一间,亲家母跟香贝睡,阿强你跟你爹睡一张床去。就这么着,我看挺好的!” 全程不作声的陈香贝这时脸都涨红了。婆婆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咋样?赶紧抿了抿嘴答应道:“那就照妈说的!” 可梁自强憋屈呀! 他瞥了一眼岳母手中正一脸泰然的梁景程,只觉得冤得慌。 关键是,这一答应,显得他好像没点分寸、真忍不住跟陈香贝干了点啥似的。 不能败得这么不明不白啊! 他坚强地摇了摇头: “妈我都讲得很明白了,就是程程晚上在哭闹!你们没听到,是因为我把房门关着的。今晚我把门开着,让你们见识下,就知道这小子一到夜里有多折腾人了!” 梁母见他犟了起来,也不勉强了: “真是他在闹得你们睡不着?那你把门开着也成,我倒想看看,我这乖巧懂事的小孙子,晚上能闹成啥样?” 听到这,梁自强松了一口气。 今晚,是该自证清白的时候了…… 当然,其实房门并不需要真的全部打开。只要不关严实,打开一小半。 以小景程晚上那个折腾的劲,哭声就足以飞得到处都是。到那时,他奶奶和外婆好好见识一下乖孙子的表现吧! 把梁景程放好在床上,梁自强就开始翘首以待,等着他闹腾。 梁景程浑然不知父亲一肚子针对他的诡计正悄然展开,这会正专注地忙着他自己的正经事——吃手指。 他似乎对自己的手指还比较满意,吮得上了头,今天居然半点都没有要哭闹的意思。 他不哭,梁自强就急啊! 又等了会,他决定直接介入,进行人为干预。 他把程程塞在嘴里的手指硬是扒拉了出来。吮手指的美事被打断,这下该恼羞成怒了吧? 然而程程的反应并没有按照他预计的轨迹发展。 小家伙只是稍稍愣了下,双眼像一对黑葡萄似的,定定地看了看他。 出生也有十来天了,不同于刚出生那天一直眯缝着眼的样子,现在程程的双眼早就已经能够睁开东瞧西瞧,而且眼睛像他娘,亮晶晶还怪好看的。 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看了他一会,就又重拾初心,手一抬,再次塞入了小嘴巴里…… 梁自强有点傻眼,这都不哭的吗?今晚异乎寻常地好说话啊! 没办法,他只好故伎重演,又一次将他的小手从嘴里扒拉出来。 如此再三,他感觉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接近了。 不料,小程程见手指一再被扒拉出来后,做了个叫人怎么都想不到的动作。 他啊啊两声,突然一慷慨,就把自己的手指伸过来,送到了梁自强的嘴边…… “嗯,啊!” 一边向梁自强投喂手指,梁景程一边冲他发出简单的声音。 意思还是很明显的: 你不就是也好这一口吗?一直从我嘴里抢,看你这么羡慕,给你来两口,享受享受! 旁边的陈香贝本来还想忍住的,看到这实在忍不住笑抽了: “瞧你儿子多大方,知道你跟他抢东西,他就让给你先吃。你可别拂了他的好意!” 梁自强看了看沾满奶娃子口水的手指,顿时满面愁容,及时地往后退了一退。 梁景程有些看不懂了,黑眼珠滴溜溜转了两下,望着他:你到底要哪样? 看了一会不理他了,继续塞回自己嘴里,又吮…… 从头到尾,愣是没哭。 梁自强的企图直接宣告失败。 他想了想,平时晚上哭闹,大概主要还是因为尿湿了布片,不舒服所致。 他也是讨回清白心切,急功近利了,对着小程程,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嘘嘘”声来。 听到“嘘嘘”声,婴儿往往是能被诱导尿出来的。到时尿布一湿,何愁他不哭? 梁景程听到嘘嘘声,果然有了反应。小手指也不吮了,再次把双眼望向他,然后…… 把小嘴巴皮一努一努,也试图发出同样的声音,只是目前还达不到这样的能力,啥声音也没发出来。 居然跟他玩上了! 诱导再次失败。带来的唯一结果是,陈香贝恼怒地在他身上捶了一小拳: “你今晚不想睡了是吧?儿子今晚好好的不吵不闹,这不是好事嘛,还不赶紧睡,非要把他弄哭你才开心?!” 倔强的梁自强,顶着媳妇的拳头,又尝试了好几种诱导的办法。最终,小程程半点要哭闹的倾向都没流露出来,倒是跟他玩得怪开心的…… 玩着玩着,渐渐小程程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甜,可心安理得了! 徒留下梁自强,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的睡姿,陷入了无比的挫败、深深的无助…… 失算了,特意打开着房门,结果一点哭闹声也没传出去。 有那么一刻,梁自强都想来一招出奇制胜了,给程程的小胳膊小肉腿来两把,把他直接掐哭…… 但他想了想后果,下一秒陈香贝肯定也会把他给掐死。 只好果断放弃了铤而走险,选择含冤活下去…… 梁自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忍辱负重地睡着了,睡得还怪久的,把昨晚的觉都给补上了。 第二天清早,又忍辱负重地起床、穿衣,忍辱负重地洗漱,面对一家人的目光。 果然,还不到吃早饭的点呢,母亲跟岳母意味深长的目光就瞟过来了。 梁母看了看他: “怎么样,昨晚房门总是打开的吧?没听到小程程半声哭闹哇?我就说他乖得很!以后不要把锅乱往我小孙子身上扣了!” 梁自强含泪接话:“昨晚这小子还真没哭闹,奇了怪了……” “你俩今天气色倒是比昨天好多了,”岳母则是侧面迂回道,“这就对了,好好休息,保养精神,对你们俩都好!” 梁自强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说得也是,只要那小子不闹我俩都能休息挺好的!” 一家人刚吃完早饭,就见有人上门来了。 来者是张保民的弟弟,张保汉。 张保汉闲话了两句便道明来意,说是在郑六那里听到说梁自强打算把手里的旧船卖出去,于是过来探听探听。 梁自强当时托郑六跟渔民们说几声,就是想把莲纹船卖了,手里也能多几个钱,宽裕点。 虽然中间多出一个波折,差点要把船转卖给梁子丰用。但现在看来,梁自强觉得梁子丰八成是能考上一所好学校的,渔船大概是用不着了。而父亲与大哥继续搭档下去也挺好,暂时也用不着增加船。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55节 然而与张保汉一聊到价格,梁自强就感觉聊不下去了。 张保汉硬觉得梁自强那是条二手船转让,得大幅折价。 当初梁自强买进是七百块,现在作为二手转出,只能四百左右。 梁自强差点就要撵人。 话虽说是二手,可他那条莲纹船也就去年下半年入手的,到现在连一年都还没满呐! 而且这大半年中,船连小毛病都没出过,说是一条新船,也不为过。 更何况,梁自强上月才刚去过丰收船厂,知道就在十天前船厂已经全面涨价。 要是去到船厂,想再买一条跟这莲纹船一模一样的八米木船,决不可能还是七百就能搞定的事。 已经去到八百多、接近九百了! 他把船厂涨价的事也跟张保汉说了一下,表示自己就算卖到六百五,也比船厂便宜两百多了。 结果张保汉觉得他把旧船当新船卖。两人说了半早上,完全聊不到一块。 聊到后头,倒是把梁自强的想法给聊改变了。 他在想,反正船厂的船在涨价,以后想买同样的船只会越来越贵,而自己这船一没旧而没坏。 实在卖不到理想的价格,索性就留在手上,不卖了。 去深海的话,当然只能动用大钢船,但要是平时在浅海搞一搞小的鱼获,或者开船去镇里、县里办点事,动用大船就特别耗油,太不划算了。 钢船、木船,两条“自强号”搭配着用,也是可以的…… 第318章 配备五个船员 连续两三天又有渔民上门来聊买船的事,但一个个都与张保汉的想法差不多,指望大幅折价。 后来梁自强干脆同他们讲明,自己改变想法,船不卖了。 这天梁自强再次参加完渔政的培训回到家,见家里还蛮热闹的。 父亲与大哥今天休整,呆在家没出去。 这会,大哥来了桔子坡,就连大嫂也来了,正同陈香贝聊着些什么。听了一耳,都是关于女人坐月子的一些事。 小海自然也来了,却正围着梁景程转。 梁母坐在矮凳上,手里抱着梁景程。梁小海则手里拿着一只拨浪鼓,在小程程面前晃来晃去,逗弄他玩。 拨浪鼓摇向哪边,小景程的眼珠就转向哪边,搞得自己的头也转来转去成了拨浪鼓。 梁小海看这样子就很乐,小鼓摇得更欢了。 见到梁自强回来,梁小海立即扭头望向他,跟他商量: “二叔,我现在大龟也没有了!你们家这个小小人看起来好好玩,能不能借我玩两天?就两天,我一定还你!”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最受惊的莫过于陈香贝,她正在几米外聊着呢,闻言猛停下了话,惊魂未定地朝向梁小海这边看了又看。 梁自强也有些肝颤。老子跟媳妇好不容易努力生出来的娃,拿给你去玩几天这叫什么事! 梁母也瞪了大孙子一眼: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在奶奶手上抱着,后面才长大的!这跟龟能一回事吗?以后你要好好对他,晓得不!” 梁小海郑重地点头: “我知道,他是我的朋友!” 梁自强秒速回忆了一下梁小海历任“朋友”的结局,顿时就更毛骨悚然了,连忙拉住梁小海: “小海你听二叔说,这是弟弟,就像……二叔是你爹的弟弟,这样明白了吧?” 梁小海似乎认识上加深了一步:“嗷,是弟弟,不是朋友!” “……” 话听着挺奇怪的,但梁自强算是稍稍宽心了一点。不是朋友就好,安全多了…… 梁小海执著地伸出了手: “我想抱一下弟弟!” 他想要把梁景程从奶奶怀里接过去抱,梁自强才刚恢复正常的脸又白了。一个四岁多的娃,哪抱得动个婴儿?铁定得摔呀。 反倒是小景程,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他抱任他抱的模样。全场最淡定、无所谓的就他了。 浑然不知真被抱过去,会摔多惨。 无知者无畏,梁自强今天算是见识了。 梁母没有松手,只侧了侧,让梁小海上前搂了一下,算是抱过了。 梁小海见不让抱,就又摇起了拨浪鼓,继续逗弄。 “这哪来的拨浪鼓呀?”梁自强记得家里是没买过这玩意的。 “阿丰买的,买了两个,说是给小海跟程程玩。程程这么小现在哪会玩?先收起来了。”梁母告诉道。 “阿丰估完分回来了?人呢,怎么没看到?” 梁自强知道梁子丰今天是去找那两个相熟的老师估分去了,没料到他还顺便买了点小玩意回来给小海和程程玩。 “刚又去路广才家了,说是很快就回。” 正说着话,就见梁子丰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路口,越走越近。 看脸色,梁子丰似乎心情不错。 “阿丰,重新找老师估了分,情况怎么样?”梁自强问。 梁子丰欢喜地告诉道: “我自己还是估漏了一点分,主要是那些开放题型。重新估了下,他们说我数学不只59,能超过七十!” “真这么高?”梁自强倒是没想到会这样。 按正常说,120分的试卷拿七十多,其实也低得可怜。可这是特殊的一年啊,相对于平均才二十几分的情况,七十多分已经算是超高水平的得分了! “其他科呢,你不说语文、化学、物理这次也挺难的吗?”梁自强又问。 “生物考得最好,满分70分有可能全拿到手。其他科是挺难的,我做过往年的高考试卷,这次反正比以前任何一年都难。但那两个老师分析后,说我化学物理的估分也估少了。按他们的估法,说是除了数学,我每科实际上丢分不会超出十分。我也不知是不是这样……”梁子丰虽高兴,但也不敢全然相信老师的判断。 因为今年的开放性题型占得比较多,不是那么好估。 “这方面你还是听那几个老师的吧,估分他们肯定比你有经验。他们都这么说了,你还真可以大胆点,填个好一点的志愿!”梁自强觉得老师们的估分肯定比阿丰自己估得更靠谱。 这时梁父也走了过来,问梁子丰:“想好填啥学校了没?” 梁子丰点头道: “现在就算是燕京的那所医学院,我也有点把握了!第一志愿就冲这所填!” 看梁子丰踌躇满志,梁自强心想,小子心还不小呐。 堂堂的北医大,分分合合曾经好几次都是北大的一部分。 后世那位曾经两度在应对流行大疫中发挥重要作用的老人,就是从这所院校里面走出来的。 所以,就连梁自强这种没能进过大学门的普通人,对于这所院校也是有所耳闻。 不料梁子丰才刚说完,梁母耳尖听到了,凑过来插话道: “一定要去那么远?你就不能选近一点,咱们这边一个供你读书的学校都没有吗?” “这是远近的事吗?”梁父当场反驳自家老婆子,“浅海是近,跟深海的大鱼能比得了?!” 梁自强跟梁子丰听得一愣一愣,相互看了一眼。 别说,话虽糙了点,但父亲这次说的理是对的,一点也没错。 “你肯定行,就去那所,没问题的!”梁自强觉得野心还是要有点的,打气道。 “二哥,说起来这次全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本来都已经放弃填志愿了!没想到现在估来估去,我反倒比大多数人的情况都要强出不少!”梁子丰再次由衷地感激二哥。 “去去去,你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这算什么,要是二嫂不吃醋,我都想抱你了!”一开心起来梁子丰也没正形了。 “得了,你站远点!” “不抱就不抱,我抱你儿子去!” 梁子丰还真从梁母手中接过梁景程,抱了起来。动作生疏别扭到离谱,可这小程程,懵懵懂懂的,居然也没介意。 或许是因为全家此刻情绪都比较愉快的缘故,小程程也随了大流?反正很多时候在自家爹妈手里这小东西脾气臭得很,这会居然却其乐融融,与有荣焉。 说笑了会,趁着父亲此刻也在家,梁自强走上去跟父亲商量起事情来。 “爸,再过些日子,我培训完,大钢船也得开张出海了。可这种大船,光有我和朱天鹏两个怎么都是不够的,得增加人手!”梁自强透露道。 “你打算增加到几个?”梁父看向他问。 “最低程度,也得五六个啊。我和朱天鹏现在懂得比较多点,一个开船,一个瞭望、协调、负责绞机。到了放拖网、收拖网时,除了我俩,肯定还得另外有人配合。深海一呆就好几天,鱼获的量跟浅海也不一样,不能放在甲板堆上几天,得及时整理,这个工作量也大得很,全靠人手。” “六个确实是需要。就是说在你和朱天鹏之外,再找四个人。你是想叫我看看村里哪些人能够有空余时间,自家没买船,人又还本分厚道靠得住,是这意思吧?”梁父见他来找自己商量,已经大致知道了他的想法。 “可不是。现在去的是深海,比起以前更加的天高皇帝远,偏僻没人,船上几个人必须都得是厚道人。那种环境里,可经不起勾心斗角!”梁自强坦然承认。 反目、背后捅刀,这种事他也见过、听过两三次了。 他是要去深海打开局面,找财路的,又不是要去那种地方上演明争暗斗的修罗场。 父亲比他更了解这些村里人。让父亲帮忙再找几个人手,他也好放心地展开拳脚,直挂云帆赴深海。 第319章 新船首次深海捕捞 梁父寻思了一会,物色了几个人,跟梁自强说了下,打算过几天去找他们聊聊。 聊了会,又该去虾塘投喂了。挑着桶走到半路,却见一个身影跟头大熊似的从对面走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56节 “强哥,最近你没咋出海啊,新船啥时开张?”邓招财走上前来冲他打招呼。 “等七月过了吧。新船要熟练的事情还挺多的,八月差不多能出海了!你最近跟李亮出海两人出海还可以噻?”梁自强问。 “时不时碰上一点小鱼群,收入不算多。”邓招财神情有点失落,“现在不是我跟亮子两个人,是三个。” “三个?还有谁,都一起在李亮船上吗?”梁自强最近一直往市区跑,倒是没太留意这些。 邓招财点了点头: “他老婆袁小美不是有个老弟袁利军吗,现在也到能出海的年龄了。袁小美爸妈就跟亮子讲,让袁利军来亮子的船上帮工,一起出海。怎么说也是自己小舅子,亮子哪好推脱?就让利军一起出海了!” 原来是这样。这事李亮还真不好推脱。 “李亮付两份工钱,有压力了?”梁自强问。 “亮子倒没说啥。你也知道,利军肯定没啥打鱼经验,干事不得力。但这小子自己不觉得呀!做事不行,耍嘴皮子第一。平时在船上,我教他不听就算了,还老说些怪话给我听,刺耳得很。亮子这人是没得说,但我跟利军那小子,真尿不到一壶!”邓招财满脸无奈,大倒苦水。 “那要怎么搞?”梁自强也觉得头大。 袁利军那小子他多少知道一点,人倒也说不上多坏,但嘴是有点欠,平时也不是太好相处。 “我前天已经跟亮子说了,他那船其实也用不了三个人,人多了白白多费他的工钱。从今天起我已经没去陪他出海了,免得在船上他也为难。每次他一替我说话吧,利军又不高兴,搞得他多难受?”邓招财告诉道。 “你没给他帮工了?” “没帮了。强哥你这边新买的船挺大的,需不需要多几个人一起帮工?我今天就是特意来问问,要是用得着帮工,你看算上我一个咋样?”邓招财倒是直话直说,望着他问。 “你能来,那肯定是大好事啊!另外你跟李亮那事,我回头也跟亮子闲扯两句。你从他那跑我这来帮工了,话还是得敞开说清楚,别有什么不高兴藏着掖着!”梁自强当即道。 这也是他真心想要说的。前一刻他还跟父亲在商量要找几个可靠又得力的帮手呢,邓招财要是能来,当然是最理想的了。 打了这么久交道他还是清楚的,邓招财莽虽莽,但直也是真的直,对朋友还是很真心的,不是那种轻易会对兄弟起歪心思的人。 有朱天鹏、邓招财这两个在船上,基本上梁自强也就能放心一大半了,其他船员就算不那么知根知底,也不太能够掀得起风浪来。 但另一方面,他觉得仍有必要跟李亮沟通一下,把话说透,别弄得不明不白的,邓招财就换到他的船上来干活了。 跟邓招财说得差不多后,梁自强就去村东了。目前虾苗依然还小,只需要每天捞废弃盐田中那些丰年虫投喂下去就可以了。要是再过一阶段,就得开始考虑用花生麸,搭配着丰年虫一起投喂。 从虾塘喂完虾回来,天色将晚,路上又碰见一个人,这次却是李亮。 没想到,李亮几句闲聊后,也是说起了邓招财的事来。 大致跟邓招财说的情形相同。李亮觉得是袁利军小子名堂太多,邓招财不想叫他为难,就提出不干了。 听得出来,这件事李亮对邓招财怪歉意的,所以私下特意跑来找梁自强,也是想看看梁自强的大船需不需要人,能不能让邓招财去帮工做个船员。 既然李亮都主动来找他来说这事了,话反而就说开了,梁自强也答应了下来。 又过了几天,梁父另外找到两个帮工,也基本说定了下来。 转眼7月过去得差不多了,梁自强的培训结束了,小景程也出生满一个月了。 7月28这天,梁自强简单办了个满月酒。 说是满月酒,其实也就自家的几个亲戚过来一起吃顿饭。 岳父岳母按照习俗,提前酿了米酒,在满月这天提了过来。梁母跟陈香贝则提前做了很多的红壳鸡蛋,送给亲戚们带回家去吃。 梁自强新船开张的日子也定下来了。林泉生建议,最好是在农历七月初五,也就是公历8月1日这天放船出海。 很快,8月1号这天到了。 梁自强一家照旧大清早来到村里的妈祖庙,备上供品,一起拜妈祖。 陈香贝生产到现在已经超出一个月,也能出来走动了。 就连刚满月不久的小程程也被抱在手上,跟着一起拜妈祖。 祭拜完后,梁自强提前请刘木匠做好的新船模型照例放在庙中,接受妈祖的随时照看。 拜完妈祖后,来到海边。 庞大的钢质新船已经提前扎上一条红布。早上的阳光有着足够的新意,普照海面,同时也用它的光芒丈量着大钢船的每一寸灰蓝色肌肤。 晨光、大船、岸线、小渔村。因为这条船的出现,整个鲳旺村的海岸似乎都呈现出改变,形成一种新的构图。 “好大啊,这比以前那船也不知道大多少了。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船!”陈香贝给他端过来鸡、鱼等祭品,近距离看到自家的船,不禁冲他感慨。 “满载的话,能够装得下四十多吨鱼呢!”梁自强接过媳妇手里的鸡、鱼,告诉道。 他媳妇也真敢说,嫣然笑着:“好好好,那你开张满载,捕四十吨鱼回来!” 梁自强汗了一下。 这算开张头一天的祝愿吗?媳妇怕是对鱼获没啥概念,四十吨鱼是多吓人的量?说说玩好了,谁能有那本事! 梁自强接过媳妇手里的鸡、鱼放上船头,开始准备进入放船环节。 由于小码头水浅,大码头水深,所以这次的新船没有再停泊于以前的小码头,而是直接停靠在大码头。 并且,这种大船也无法以人力推到沙滩上去,所以这次开张仪式就少了一个重要步骤。 无需齐力把新船推下水。 当然,这种钢船没有像木船那样的“龙眼”构造,所以船主拿毛笔“点睛”的环节,同样可以省去了。 但是船的各处重要位置,照旧还是请路老师写了很多吉言,张贴在上面的。 吉时一到,梁自强在轰响的鞭炮声中,揭开船上扎着的红布,又在船头祭拜完毕,启动大船。 朱天鹏、邓招财以及另三名船员也都已经在船上各就其位。 大海像一块浑然天成的蓝绸缎,此际,正被“自强号”这把钢质大剪刀,一点点裁剪开去…… 人群之中,最好奇的可能莫过于梁景程了。 小程程被抱在自己奶奶手中,一开始看到身边好多的人,不由有些兴奋起来,咿咿呀呀也不知是想表达点啥。 不一会,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到那条披着红布的庞大铁船上,漆黑的眼珠转来转去,似乎无法理解眼前庞然大物是个啥玩意。 瞅着瞅着,也不知他激动个啥,嘴里喔喔声更大了,一双小手更是握成了拳头。 把他奶奶看乐了,搞得像是在握拳给他爹叫加油似的。 后来考虑到马上要放鞭炮了,他奶奶才连忙抱着他,提前离开海岸边了。 一面往回走,小程程还嫌不过瘾,一直扭头往大船的方向看。 正走到半路,一条土黄的狗子小跑了过来。 今天因为是新船第一天开张,不适合带狗出海,所以梁自强特意把多宝留在家里,用吃的哄着它,然后出发去的海边。 此刻多宝自己从家里跑了出来,路上冲梁母和小程程一个劲摇尾巴。 这狗东西眼尖,摇了一会,抬头望向远处的海边,突然发现了梁自强正在准备上船的身影。 一霎那,如同忽然被加装了马达似的,抛开梁母,撒腿就朝向海边一阵疯跑。 “这蠢狗……” 梁母才骂了半句,发现多宝已经跑得只剩下一道细小的背影了。 鞭炮轰响,多宝直接从灰色烟雾与花火中穿行、跃过,向着大船方向扑去。 可惜等到它赶到时,大船已经启动开出。 要不是陈香贝叫住它,估计它能跳进海水一路往前追。 被叫住后,它就委屈巴巴地站在岸上,对着大船方向满腹牢骚,汪汪抱怨个不停: 你变了!都不带狗出去玩儿了!回来我跟你没完! 鞭炮与狗子的混响音效中,大钢船越开越远,海天也似乎在眼前不停地打开。 一路上,虽然没碰见大的鱼群,却也时不时有些零散的鱼浮现眼前。 “强哥,要下网吗?我看到水面有一些鱼,中层和底层说不定有更多!” 邓招财特意跑到驾驶室,冲正在开船的梁自强问道。 “别着急,都开着这船出来了,肯定得去深海试一试啊!”梁自强扭头道。 邓招财跑回甲板,去到船首,跟朱天鹏一起瞭望去了。 大钢船继续从容稳当地在海面劈浪前行。途中,远远看见观棋岛,但大船丝毫未停顿,很快观棋岛便被抛在船后,缩成一个小点直到完全不见。 船已开达平时他们所能到达的最边缘范围,再往前时,不知为何,梁自强只觉得心里本能地有些发紧。 他明白,这是心里已经形成的习惯在起作用。以前虽然也跟着国营大船去过深海,但毕竟自己亲手开船前往深海还是第一次。 平时开着那条莲纹木船,一接近这种边缘范围,便会下意识地打住,犹如悬崖勒马,然后调头返航。 久而久之,已经在心中刻下一条不可逾越的无形边界线。 现在却是要操纵着舵盘,一举冲破那条看不见的界线,继续往前,难免脑子会一阵紧绷。 但也就是闪念间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徐徐呼出。大船已经突破以往莲纹船的最远范围,进入了浅海、深海的交界地带。 这种过渡地带并非一小片范围而已,而几乎是一片漫长的海域。 除了海天变得越来越无边无际、空阔无比,沿途还有一个明显的变化,那就是海水的颜色。 以往他所活动、捕捞的海域,虽说海水整体也是碧蓝,但跟此刻眼前的海面相比,就不算蓝得那么纯粹、彻底了。 浅海的海水细看的话,其实还是在蓝色中透着一些绿色的,有些地方则是透着黄色。 然而眼前的画面,海水的蓝度却是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纯净无瑕。 又前行了好一会儿,海面已经蓝得如同墨水。 偶尔,肉眼可见有鱼浮出水面,与平时常见画风大为不同的是,波浪搅动处,浮现的是一道长长的脊背。不见整条鱼的真面目,却能想象得出,鱼身之大绝非平时浅海中所能同日而语。 可以说,现在算是彻底进入真正的深海区域了。 “准备,几分钟后就开始放网!阿鹏带着大伙一起检查放网设备和网具。网衣跟绳索要清清楚楚,千万不能把脚踩进绳索或者网衣里面!” 梁自强打开船舱侧面的玻璃窗,大声与其他人交流道。 其实相关注意事项他早就反复跟几位船员说过好几遍,但此刻他还是特意叮嘱。 因为这些事项确实太重要了。一旦有船员未加小心,站在网面上或者绳索内,放网时就有可能避让不及时,连着拖网一起被带入海中。 “好,收到了!”朱天鹏做了个收到的手势,人早已从船首来到船尾附近的位置。船首则换了人,换成林立鸣负责瞭望。 检查各人的位置都无误后,朱天鹏便又迅速跑回了船的中前部,拖网操作台。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57节 好在船上几个人,严格来说没谁是新手。无论邓招财还是陆松、林立鸣、梁春,或多或少也都曾经在国营大船上帮过工。朱天鹏就更不用说了,光是最近就跟着梁自强一起接受了整整一个月的培训,而且都是船上实操的那种。 梁自强已经渐渐把船速放到极慢,保持在刚好适合放网的程度。 一只崭新的网囊,如同巨大无比的深绿色口袋,已经盘好在了船尾。 梁自强高叫一声:“下网喽!” 拖网操作台上,朱天鹏操纵着机械。 这种级别的大船,渔网并非凭人力就能投入船后方的水中,得靠机械。 随着朱天鹏的操作,艉绞车上的钢索徐徐滑动。艉绞车是通过绞缆绕过艉门架上的滑轮与拖网网具相连。随着滑动,拖网被机械拖入艉滑道,然后滑落到海中。 整只拖网很长,原本是盘成一堆的。现在随着末端入水,整只硕大而漫长的网具都开始一点一点地松动,从船板上滑动。 先是网囊已经全部下水,随后是网身,再然后是网翼。 渐渐整个拖网都下到了水中,在船尾的波涛中鼓荡,并渐渐拉长。 网囊、网身、网翼整体下水后,便轮到了纲索部分。 纲索全都是极粗的钢丝绳,是连接在拖网与船身之间的,也是用来牵拉这只巨大“绿色口袋”的。 先是紧挨网翼部分的纲索,叫空纲。 空纲落入水中后,再往前,便是手纲。 手纲也落入水中后,接下来便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放网板。 网板又叫“分水板”,是两块大铁板,有大半个成年人的身板那么高大。 渔网被拖行在船尾的水中,并不保证能够自行张开网口。而“分水板”的重要作用,就是促使网翼向两边拉开。 当渔船拖动渔网时,水流会推动网板呈一定角度向外扩张,渔网也就自然被带动,充分打开网口。 网板这会儿正绑在船的两侧。负责放网板的两个人是陆松、邓招财。 两人早已等候在网板旁边,此刻见时机将至,当即松开了绑带,把沉重的网板抱放到了船内平坦处,并将网板与曳纲通过铁扣,扣在了一起。 很快,一左一右两块网板保持着同步,一起落入水中,砸起水花。 要是一先一后,不同步的话,就很难起到理想的扩张作用,甚至造成渔网纠缠。 网板也下水后,曳纲还在源源不断往海水中滑落。曳纲特别长,是所有纲索中最靠近船身的部分,同样也是由粗壮的钢丝绳构成。 曳纲不一定要全部放入水中,得根据每次放网具体的情况来定。 眼看放得差不多了,梁自强叫声“停”。 朱天鹏的操作也随即刹车,拖网绞车当即停止了转动。 还有很多未下水的钢索,仍一圈圈地绕在绞车上,暂时固定不动,也不用继续放下水去了。 至此,整个拖网下水的过程,算是全部顺利完成了。 梁自强的目光也从船尾收了回来,重新注视向船的前方。 他开始恢复船速,从刚刚投网时的极慢速度,渐渐加快到了每小时3至5海里的节奏,向着海面开行。 遇到有大鱼浮现,他会特意调整航向,向着相应的方位开去,让船后的巨大拖网从大鱼出没处悄然划过…… (拖网钢船结构图,已发在下方“本章说”评论区。注:梁自强的实际比下图结构稍微简单一些,没有探鱼信号系统。) 第320章 布氏鲸驱动大群鱼 大船如同行进在蓝墨水之上,梁自强从驾驶室向前方望去,海面深蓝,天空浅蓝,整个天地化为了一个蓝色世界。 但海面并非平铺开去。越是离梁自强近的海面,越是低矮;越是远方的海面,越是一寸寸抬高。 大范围看去,大海像一架蓝色的阶梯,一个流动的缓坡。 原因很简单,地球不是平的,而是圆的。 所以整个海面其实也不是平的,而是近处低、远处高。只有在这种广袤无边的极致海面,这种奇特视觉才会震撼地呈现出来。 大概因为这年头活动在深海的船舶本就相对不那么多,放眼之下,视野中看不见一艘别的船舶。 这是一种真正的安静。世界万物都被简化、清除了一般的安静。 然而,安静很快却被打破了。 天空中一些白色海鸥原本零碎地飞翔,在浅蓝的天幕与白云之间并不特别显眼。 但此刻,白海鸥却忽然集体接收到什么信号一般,从四面八方纷纷向着前方的一处水面汇聚而去。 深蓝海面突然多出一大群争先恐后的海鸥,顿时就显然显眼起来,并且多出了几分喧嚣的意味。 “那里怕是有鱼群吧?海鸥可比咱们更会找鱼群!” 甲板上,邓招财已经抢先大叫起来。 此时,船首的瞭望者早已换回了朱天鹏,此时他也迅速注意到了海面忽而热闹起来的一幕,扭头高声问梁自强: “要不要开近去看看?要是真有鱼群经过,咱们的拖网也能搞多点鱼!” 梁自强冲他俩点点头,开始慢慢调整方向,徐徐开向远方那处白海鸥忽然聚集的海面。 果然,他还刚转舵盘,就见那处水面又起了变化。 墨蓝海水中,有不少的小鱼一跃而起,争先恐后地跳出了水面。 “没说错,水下真是有鱼群!”邓招财喜道,“鱼都不大,但量应该不少!” 说话间,那群海鸥已经围拢鱼群,纷纷开始下嘴。 一时间,白色的鸟在上方飞,银色的小鱼在下方跳跃,闪烁出细碎的亮光点点。 梁自强开着大船又接近几分时,突然舵盘上的手缩了一下。 只见海平面突然被刺破一般,从水中耸立出一座小山头来。 很标准的三角形、黑色山头! 就在梁自强的注视中,三角形黑山头还左右移动了几下。 然后,似乎是发出了一股莫名的吸力,海面那些正在跃出的小鱼,顿时全都重新落回海面,跌入了三角“山头”的空洞之中。 “握草握草,有大家伙啊!看这架势,不是鲨鱼就是鲸鱼!”邓招财怪叫起来。 梁自强见此一幕,下意识地就把船放慢了下来。 深海中的大家伙,动不动就是十几吨、几十吨的块头,就算他这种二十四米的大钢船,也还是保持一些距离为好。 视线中,那张三角大嘴还在继续吞食。每张开一次,连着海水、飞鱼全都一股脑往嘴里吸去。 看上去,犹如吞下了一整朵大浪,而浪花中夹杂的小鱼,看起来更是多不胜数。 与此同时,一些白色海鸥也连同鱼群一起,被卷入了那张大嘴之中! “卧槽这是连鱼带鸟,通吃啊!”一旁的陆松也叫了起来。 一道水幕、无数游鱼飞鸟如同漩涡般往下卷去,这场景还是非常震撼的! 然而下一刻,更为奇异的景象便发生了。 那些才刚刚被卷进大嘴中的白色海鸥,忽又扑动着双翅,从大嘴中纷飞了出来! 进而,更多的白海鸥前赴后继,纷纷扑进大嘴中,抢食那张大嘴中的鱼类! “这可真叫,虎口夺食啊!”林立鸣也脱口而出。 他们几个虽也曾在国营大船帮过工,去过深海,但也并非每次都能遇见鲸、鲨与飞鸟争食的场面。 “这些狗日的海鸥,胆子怪肥的,不要命了!”邓招财哈哈道。 “它们死不了的,这是布氏鲸!”梁自强大声回道。 梁自强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皮肤暗蓝到近乎黑色的三角小山,正是布氏鲸特有的大嘴形状。 也可以说,是布氏鲸大嘴的上半部分,下颌则因为张开而隐藏在水中。 要是下颌也一起露出水面,则会形成两座黑色小山头。 布氏鲸属于须鲸中的一种。几乎所有的须鲸都有个共同特点: 别看它们块头庞大,食道却小得很,只有几厘米或10多厘米宽。 它们属于滤食性鲸鱼,常常张开巨口,吞入大量海水。 然后通过过滤,将海水吐出,小鱼小虾则被挡住,留在了身体内。 这就决定了,它们只能是海量吞食一些体型极小的小鱼、小虾米。 像海鸟这种,对它们来说都嫌大了,根本就进入不了它们的食道,吞到嘴里也很快就会回吐出来。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眼前这群白海鸥,那么有恃无恐,敢于在鲸鱼口中夺食的原因了吧! 那处水面,海鸥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又有不少盘旋在远处的海鸥,一眼瞅见水面露出头来的布氏鲸,顿时如同发现宝藏一般,兴高采烈地向着布氏鲸飞来。 一时间,海鸥铺天盖地、熙熙攘攘,发出阵阵鸣叫,把原本空阔的海洋变得很是吵闹。黑的鲸、无数翻飞的白鸟,更是形成一道对比鲜明的独特风景。 无数白鸟从鲸嘴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搞得像是在变着大型魔术…… 忽然,白色鸟群中出现了别的颜色。 一大群棕褐色的鸟类加入其间,个头比那些白海鸥还要大,而且来势凶猛。 一时间,如同是在一片冰天雪地间,蓦地泼下了一大片的咖啡! 只见这群咖啡色大鸟一加入进来,先是抢鱼,接着又对白色海鸥发起攻击,一顿猛啄,眨眼就把白海鸥击得溃散开去,纷纷扑翅逃窜。 那粗壮的身躯、铁钩子般的弯嘴,攻击力格外强悍。 “贼鸥来了!”梁自强高声道。 贼鸥比一般的海鸥体型要大,而且战斗力极强。 这家伙在海鸟中的名声烂到极点,素有“空中强盗”之称。这点,光从“贼鸥”之名便不难看出了。 贼鸥惯于不劳而获,从来不自己垒窝筑巢,而是霸道抢占其他鸟巢,吃的也是从其他鸟嘴里打劫。一旦填饱肚皮,就蹲在那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这群贼鸥很快就全面替代掉了那些白色海鸥,凶猛地抢食着布氏鲸嘴中的小鱼。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58节 布氏鲸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到嘴的美食要被贼鸥一抢而空了,连忙合上了大嘴。 不料,更多的贼鸥对准布氏鲸的头部、脊背,黑得发亮的铁钩嘴猛啄下去。 每啄一嘴,便直接从布氏鲸身上撕扯下来一块皮肉、脂肪…… “卧靠这什么狗屁鲸鱼,被鸟欺负了!”邓招财瞪大眼看稀奇。 布氏鲸这种好脾气的鲸鱼,平时就算在深海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能遇见,所以邓招财也是头一会见到布氏鲸被贼鸥欺负。 别说他,就连正开着拖网船前行的梁自强,都看得移不开视线。这奇特风景,平时在浅海可从来都见不着。 那头布氏鲸有点招架不住贼鸥的攻击了,一头扎回到海水之中,游动起来。 鱼群在布氏鲸的驱赶下,向着这边游动过来。 “快看,大群鱼过来了!”船首的朱天鹏放声提醒起来。 鲸鱼未至,一大群鱼却如同银色浪潮一般,努力摆脱布氏鲸与贼鸥,向着梁自强这边席卷过来。 蓝色海面一片银光越涌越近。 澎湃的鱼群完全没意识到,有一头钢铁巨兽,尾部拖着舞动的奇怪绿色大口袋,正等着从它们的身上收割开去…… 浪潮般的鱼群越来越接近了,但同时,大鲸鱼若隐若现、浮浮沉沉的身影与渔船的距离也越来越小了。 梁自强甚至透过水面下掠动的背脊,可以判断出来,这条布氏鲸的身长足以达到十米左右。这种体型的布氏鲸,估计都能有十几吨的重量了。 现在梁自强面临一个非常现实的难题: 想要收割席卷过来的大规模鱼群,就面临着与布氏鲸迎头相撞的危险; 想要避开布氏鲸,极可能就得放弃鱼群,与这么一大波鱼失之交臂。 与布氏鲸相撞的后果不一定是他能承受的,就算不会被撞翻,船体也有可能出现损坏,造成故障; 可要放弃送到眼皮子底下来的大规模鱼群,多少又有些不甘心…… 这个时候,正是最需要船长作出分析与抉择的时候。 梁自强估摸了一下鲸鱼与自己的距离,判断了一下,鱼群扑过来后,布氏鲸要尾随而至还有一些时间。 他决定就利用这时间差,选好角度、速战速决,迅速收割一波再说! 钢船已悄然转向,船头偏往与布氏鲸相反的方向,提前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随着大船的偏转,银色鱼群如同在梁自强的视野中斗转星移、盘旋起来。 整个海面化为一只蓝色的表盘。 大钢船如同是表盘上摆动的分针,银色鱼群则如同是另一根摆动的秒针。 旋转、再旋转。 分针与秒针终于在蓝色的表盘上轰然相交。 二者的交点,正是钢船的船尾部分。 船尾的巨大绿色拖网似乎也意识到了鱼群的汹涌而至,在水流中阵阵鼓荡、张开双翼。 如同疾风中之劲草、飞沙中之怒马。 鱼群裹挟在流波之中,数之不尽,有相当一部分都随着船尾水流纷纷卷落进了拖网之中! 当然,紧随其后,还有很多的鱼群相继到来。 但梁自强并没有恋战,收割到一大批之后,立即便加快了船速,向着相反的一侧果断开去。 如同激流之中,抽刀断水而去。 待他安全撤出一段距离后,那头布氏鲸才姗姗来迟,追向了鱼群。 这个时候,已经丝毫不构成撞船威胁了。 “好!干得漂亮!”就连朱天鹏在船上看完整个过程,都忍不住叫好起来。 “可惜,鱼群还有很多,没捞到!”陆松则惋惜道。 “算了,”梁自强摇摇头道,“只能捞这么多了,后面的再捞下去,就容易撞鲸鱼了!” 当梁自强作出判断和抉择的那一刻,安全从一开始就是摆在第一位的。 如果只收割鱼群中的一部分,可保万无一失。正因此,梁自强才敢与布氏鲸赛跑,抢收一部分。 要是贪心,试图把鱼群收割完,后果很可能就是得不偿失。 梁自强继续又向前开行了一会,邓招财则站在船侧,靠着船侧的铁栏杆,向船后方张望。 “强哥你快看,那条大鲸鱼走了,小鱼群还没散!还能继续捞!” 邓招财竟是一直在关注船后方的动向。这会发现鲸鱼的背脊向着远方越游越远,似乎正在离去,而小鱼群却没有彻底溃散,还在海面游移前行。 “还真是?” 梁自强确认后,当即决定再一次调整航向,朝着鱼群的残余小队接近过去。 这次,大船行经处,拖网再次收获了一波。 这下,鱼群无法不溃散了,经此一役,数量立时大减。 “等下,什么玩意,那群鸟玩意也追过来了!”林立鸣叫道。 梁自强也看见了。 其实从一开始,就有几只海鸟追随着鱼群与布氏鲸,向着他们这边飞来。 但当时只有零星的几只而已。此时,梁自强视线中,海鸟却是越来越多,怕是有几十、上百只。 而且并非普通海鸥,而是棕色的贼鸥! 越飞越近,一开始像是一粒粒的咖啡豆撒在半空中,随着不断拉近,就像是凌空飞舞着一只只棕色的帽子。 一部分贼鸥亲眼目睹了梁自强的铁船把鱼群收入囊中。 更多后面赶过来的贼鸥,则是发现数量可观的鱼群突然就变得所剩无几,似乎略一思索便弄明白了问题出在了这只巨大的铁疙瘩上。 先是有几只贼鸥盘旋到了钢船的上空,略作调整,便突然向下发起了俯冲。 一只贼鸥的尖嘴猛啄向梁自强面前的玻璃,还好偏了一下,只啄中窗户的铁框…… 饶是如此,梁自强也是头一回无比逼真地看清了那只又硬又黑亮的弯钩鸟嘴,像某种凶器。 嘴里直接握草一声,马的,这劈面而来的弯刀子,视觉冲击力太直接了! 隔窗往外望去,另有几只贼鸥勇猛无匹,已经向着朱天鹏、邓招财、陆松他们几个船员的头顶冲去。 “别发呆!拿东西,干它们啊!”梁自强连忙向窗外大吼。 邓招财抄起了一根粗木棍,好吧,依然是当初用来痛打偷鱼贼的木棍,现在从莲纹船转移放到了这条大钢船上。 朱天鹏就地取材,抡起了一只桶子。 陆松、林立鸣、梁春拿的拿手抄网,举的举箩筐。一时间,武器五花八门。 毕竟,谁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够与贼鸥有此一战…… 贼鸥的弯钩嘴啄在箩筐上,咄咄直响。 手抄网兜住一只贼鸥,要不是傻鸟跑得快,没准能成为今天的晚餐。 邓招财的粗木棍空舞几回,最终总算瞎猫碰死耗子,抡中了一只贼鸥。那只贼鸥惨叫一声,眼看差不多要废了,歪歪斜斜飞落出去,很快就掉落在了深蓝的海水之中。 看来,这根粗木棍堪担大任,用来揍贼它是专业的。无论偷鱼贼,还是贼鸥。 然而,挨揍之后的贼鸥们并没有减少,反而有更多的贼鸥成群相继赶来。 顿时,在钢船的上空形成一股咖啡色的风暴。这惊人的架势,真有点“空中强盗”的节奏了。 “船上还有很多筐!能拿筐的都拿起筐来,往头顶挡!”梁自强再次大叫道。 贼鸥他不陌生,主要还是在海洋频道时常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据报,这鸟玩意可恶劣了,与后世那些深海渔船偶尔发生冲突时,能啄则啄,能抓则抓,搞不赢了就乱叫着,撅起尾巴,在渔民的头顶上方拉鸟粪! “草草草!老子胳膊上这是什么,麻痹臭死了!” 果然,不一会,就听邓招财哇哇怪叫起来,还直吐口水。 那几十只贼鸥毕竟也只是鸥,不是鹰,虽然平时对好脾气的布氏鲸下嘴怪狠的,但与人类战了一回合,便发觉这帮站着走路的家伙并不好对付。于是,也就不敢再扑下来近距离肉搏了。 但要是以为它们就此甘心罢休,那就大错了。 它们现在采取的就是最恶劣的一招,抛臭弹! 几十上百只贼鸥在头顶集体排泄,踏马把梁自强的大船都当成豪华厕所了! 这场面谁吃得消?! 一片叫臭声中,几个船员终于弄明白了,梁自强为啥要提前大叫着让它们举起箩筐。 一片苦心啊! 不管怎么说,有箩筐的庇佑,头部、面部的贞洁算是保住了。 邓招财也真是个猛张飞,见贼鸥拉差不多了,猛抛开箩筐,抡起粗棍,又击飞了几只。几只重伤的贼鸥再度坠落滚滚海波之中,喋血沧海…… 朱天鹏他们见状,知道贼鸥肚子里没多少存货可排泄了,也跟着邓招财一道,找来铁铲之类,猛拍猛打。 这帮贼鸥估计多年来纵横四海,还从没吃过这么大亏。 盘旋一阵,终于不敢再与他们为敌,扑动着翅膀离去了。 梁自强舒了口气。 都说深海惊险叵测,谁特么能想到,第一次闯深海,其他险情没遇上,庞大的布氏鲸也没能造成大的威胁,反倒是受了一波鸟气! 好在,鸟赶跑了,鱼也到手了! (布氏鲸图片,已发下方“本章说”评论区。) 第321章 深海鱼获多多 梁自强开着大船,继续保持着最适合拖网作业的速度,在无边的深海来回。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59节 一直持续了三个钟头左右。 “准备好,要起网喽!”他向船员们大着嗓子喊了一声。 一边叫出这一嗓子,梁自强自己已经开始减速,由原本的每小时3至5海里,减慢到只有半速。 船速变慢后,朱天鹏已经再次来到绞车操作台。这次与放网时的操作相反,是通过绞车的滚动,将钢索一点点收回到绞盘上来。 先是最挨近船身的一段曳纲开始徐徐沿着艉滑道收缩上来。 过了一会,两块铁质的“分水板”开始露出了水面。当这两块网板移动到了船尾,绞车暂时停止运行。 早已等候在船尾的邓招财、陆松伸出手来,松开网板连接在曳纲上的铁扣,取下这两块“分水板”,绑回到了船侧的网板架上。 他俩一忙完,退让到安全地带。朱天鹏则继续启动绞车,钢索继续从大海中向着船上收缩回来。 曳纲,然后是手纲、空纲,依次从海水中升起,沿着艉滑道收回到了船上。 再往后,便是重点部分了,也是梁自强他们最关心的部分。 整个大拖网开始一点点从翻滚的尾部海水中探出头来,与放网时已判若两物,因为装载了大量鱼获而变得沉重又鼓鼓胀胀。 如同一枚硕果从水中浮现,暂时还不见全貌。 又像是一尾巨鲸出没,一场水落石出。 渐渐,网翼随着钢索被拉上艉滑道,然后是整个网身。 网身极长,拉了好一会,才轮到整个网囊出现在了尾滑道。 网身里面虽然肉眼可见,也装了一些鱼,但真正最鼓胀的,还是拖网最末端部分的网囊。 当部分网囊进入到船尾甲板,朱天鹏没有一直用钢索继续拉,而是再次暂停了绞车的转动。 邓招财、陆松来到网囊旁。这时,头顶的门字桅上徐徐垂落下几只粗壮的大铁钩。 门字桅又称龙门,是一个门字形的大架子,立在船上。 两人将大铁钩一一勾在了网囊上的铁环上,勾稳当后,两人便连忙退到一边。 朱天鹏再次操作,门字桅垂落的大铁钩就徐徐向上缩回,这过程中,装满鱼获的网囊被向上拉动,一点点离开甲板,腾空而起。 几只铁钩通过长短调节,调整出一个角度,使得渔网的口子向下,尾部朝天。 哗啦一声,绿色大拖网忽然从半空中一阵倾泻。 如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如银河落九天。 数不尽的鱼从吊在半空的网囊中倾巢而出,好一阵鱼虾雨,下不完似的,落在了甲板上。 中途还有一些鱼跳着摆着,落向更远处的甲板,如同一帘瀑布中飞溅开去的银色水珠。 不一会,甲板上就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鱼虾。铺了一层,还没落尽,后落下的就往先落下的身上砸。像积雪,一层再一层。 这种大拖网,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凭借人力去倾倒鱼获,将是一件特别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光这几个船工都未必够用。还好这条船的整套设备在功能上是比较完整的,通过龙门架悬吊倾倒鱼获,一切就变得简单又省时多了。 网囊终于全部倾倒一空了,被重新从龙门架上放了下来,邓招财和陆松把它从大铁钩上取了下来,整具空拖网被四个人合力拖向了甲板的一边。 梁自强在驾驶室中往外望去,看到甲板上一大片汪洋般的鱼虾,一阵心潮澎湃。 这种一瞬间倾倒出来海量的鱼获,与平时在浅海通过撒网,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小鱼山是不一样的。 这个量更大,比平时撒网十几网加起来都多,而且一瞬间的哗啦流泻,带来的冲击感要强多了。 隔着驾驶室的玻璃窗看得还不够真切,也不够过瘾,他忍不住要出去直接看看。 “阿鹏,你上来替我开一会!” 梁自强把船速继续减到一个极慢的速度后,招呼朱天鹏上来替他在驾驶室中掌舵一会儿。 跟朱天鹏说了下,没特殊情况,暂时只需要按现有方向、低速,保持不变即可。等于是盯着一会驾驶室。 朱天鹏上个月跟他一起接受了整整一个月的培训,早就具备实际操作能力,现在相当于是这条船的大副。替他盯一会是完全没问题的。 梁自强自己则走出了驾驶室,来到甲板上。 这船大得很,不仅长二十四米,宽也有四米五,甲板的面积可不小。刚刚拖网中倾泻出那么多鱼,也只是铺满其中一段的甲板而已。 梁自强一眼看去,还真是什么鱼都有啊,太杂了! 其中占比很大的,是一种青鳞鱼。 这种鱼背上有一条青绿色,所以叫青鳞鱼,但实际上腹侧的大面积体表,全都是光泽闪闪的银白色。 青鳞鱼普遍并不大,就算在深海中,青鳞鱼普遍个头也是偏小的。 布氏鲸的最爱食物之一,便是青鳞鱼。 显然,前头被布氏鲸、贼鸥轮番追食的大片鱼群,跃出空中闪烁银光,便是青鳞鱼群。 除了青鳞鱼,其他鱼也并不少。 初看几眼,有花鲈、青占鱼、海狼鱼、刺巴鱼、鲱鱼、黄姑鱼、大黄鱼、小黄鱼、白姑鱼、刺鲳、金鲳鱼、燕尾鲳…… 对了,在跳动的鱼群中穿梭扭来扭去的,是带鱼、鳗鱼。 而且并不只有鱼,乌贼、枪乌贼都有一些。 虾子初看的话,皮皮虾、龙虾、明虾,似乎都有。 螃蟹的话,比较多的是梭子蟹,另外,深海兰花蟹也能在甲板上发现身影。 梁自强的目光很快就自动跳过这些小鱼,重点搜寻大鱼的身影。 很快,就看见一条康氏马鲛,有好几十斤重的样子。 平时凶狠霸气的马鲛,此时却因为倾倒的原因,被一堆小鱼埋在了底下。 时不时从鱼堆中伸出嘴来,张嘴喘上一口气,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梁自强目光继续游移,剥皮鱼,两条大剥皮鱼也能有三四十斤每条了,可这玩意就算再大也不值钱,算了,不看也罢。 “鬼头刀啊!瞧那颜色!”旁边的邓招财、梁春一齐指着鱼堆中露出的一片炫彩颜色叫道。 梁自强吩咐几个人都戴上手套,他自己也戴上,与他们一同扒拉几下,把那条鲯鳅从鱼堆中扒拉了出来。 这鱼的头部有点方,出奇的大,身体却很窄,给人头重脚轻之感。鱼全身的鳞片在太阳下发出光,一会绿褐色,一会青蓝色,一会金、紫交映。 这条鬼头刀应当进入拖网中还不算特别久,所以在拖行中鳞片还没有特别受伤,鱼本身也暂时还保持着活力。但估计也苟延残喘不了太久,随着鱼的生命消逝,色彩便会消失,成为一片灰色。 死了的鬼头刀虽然不再好看,但还是能够当作普通食用鱼去卖的。只要有冷冻舱,一切好办。 “炸弹鱼,这不是炸弹鱼么?”陆松独自在一边拨拉,很快从鱼堆中拉出一条几十斤的大鱼来。 梁自强看了一下,是条鲣鱼,但跟他此前遇见的炸弹鱼都不太一样,是条正鲣。 “咦,这是条杜氏鰤?” 很快,梁自强又瞅见了两条杜氏鰤,每条也有三十来斤的样子。这鱼与三文鱼齐名,价格至少也不在炸弹鱼之下。 虽然鱼虾成堆,但大鱼毕竟有块头优势,仔细一看,还是能迅速从鱼堆中发现它们的。 目光再一移动,梁自强一双眼睛猛然一亮! 一条已经不太能动弹的鱼,在鱼堆中残喘着。 这鱼整体呈鱼雷状,皮肤光滑,背部泛着深蓝色的金属光泽,边缘及腹部银白色。 金枪鱼! 这是一条长鳍金枪! 曾几何时,在浅海中只能远远看着、望洋兴叹的金枪鱼。 现在,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甲板上! 鱼获倾倒在了甲板上之后,真正繁重的活计才刚开始。 来一趟深海,梁自强不打算当天就打道回岸。否则,光是在路上一来一去的时间就浪费大把,耗油也极多,是很不划算的。 既然要留在深海过夜,这些鱼获就得分门别类,整理到冷藏舱去,进行保鲜。 “来,一起整理鱼,不同的鱼放不同的筐。同一种鱼,个头特别大的也单独放个筐!” 梁自强招呼一声,船员们都拿来箩筐,开始整理甲板上堆着的鱼获。 还好箩筐梁自强提前买了够多,光是甲板上就叠放了二十几只。甲板下面的网具舱,里面还有上百担备用的箩筐呢。 梁自强自己则拿来了专门的剖鱼刀,拎起那条长鳍金枪鱼,在鳃下位置麻利地划上一刀,鱼血当即汩汩流出,落入下方的一个大盆子里。 金枪鱼也是典型需要放血的鱼。只有捕上来后马上放血,才能避免鱼肉因血液淤积而影响肉质,保证鱼肉的鲜美。 及时放过血的金枪鱼很适合做刺身。放血与没放血,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价。 而且,由于金枪鱼平时都要靠不停地游动来获取足够氧气,从打捞出水那刻起,生命基本就进入倒计时了。 对于这种出水就活不成的鱼,梁自强当然是要优先处理。 放完血,又用水冲洗了金枪鱼的鱼身。 随后,梁自强又拎出正鲣、杜氏鰤。鲣类、鰤类,这两种与金枪鱼一样,都是需要进行放血处理的。 几种鱼都放好了血、冲干净后,梁自强便抱上这些鱼,沿着甲板上的鱼舱入口,往负一层走去。 鱼舱、冷藏鱼舱、网具舱、船员生活舱、锚链仓、船首舱、燃油舱,这些全都在甲板下方的负一层。 由于这一整网的渔获全都需要保鲜,所以他们下到负一层,都是直奔那处冷藏舱。 为了省油,冷藏舱此前一直没有启动,直到现在需要使用了,梁自强才打开了冷藏舱的活塞制冷压缩机开关,启动制冷。 他把几条处理过的正鲣、杜氏鰤、长鳍金枪鱼一一搬进了冷藏舱后,回到甲板上来,邓招财他们几个还正在忙着给其他鱼挑拣、分类,如火如荼。 等到分类出来,一会也是要一筐一筐挑往负一层去冷藏的。 此时,一个人要负责开船,一个人要负责瞭望、协调,剩下能够分拣鱼获的,其实也就只有四个船员。 人手算紧张的了。一下子肯定是分拣不完的,有得忙了。 关键是一大早出海,现在太阳开始偏西了,他们还没吃中饭。 主要是因为,新船头一回出海,必须等到鱼获上船,先煮个鱼头,供奉一下海龙王,然后才能轮到他们开吃。 这一来,就捱到现在了。好在中间,他们几个都往嘴里塞了两个馒头,能顶住饿。 这会,梁自强就开始做中饭。 供海龙王所用的鱼,照旧是选了一条花鲈,但个头比以前在浅海的更大。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60节 另外又从甲板上随手就捡了些梭子蟹、皮皮虾,还有青鳞鱼、大黄鱼,当作船上几个人的下饭菜。 现在面对满甲板的鱼虾,做菜时,有一种取之不尽的感觉。 当然,也还是从家里带来了一些叶子菜的。 饭菜很快做好后,按照惯例,照旧先拜龙王。把那只大花鲈的鱼头供在船头,点香、放鞭炮,然后祭拜。 做完这些,便轮流吃饭。除了朱天鹏还继续坐在驾驶室,林立鸣还在负责瞭望,其他人都先吃饭。 随后,梁自强替下朱天鹏,邓招财替下林立鸣,让他俩也开始吃中饭。 这顿饭吃完,其实距离天黑都差不多只有三四个钟头了。 估计的话,天黑前正好还能再来一轮拖网捕捞。 照旧是一起配合,把早已腾空的大拖网再次从艉滑道投下了船尾的海水中。 接下来三个多钟头中,梁自强在驾驶室中开船,保持着每小时三至五海里的速度。朱天鹏瞭望。 余下四个船员,全力整理甲板上还远远没能分拣完的上一轮鱼获,要在新的一网鱼获上来前,把甲板清理干净。 这次到傍晚时分开始起网。与上一网大不相同,这次的鱼获种类没那么丰富,竟然一整网占到多半的都是鱿鱼。 除了鱿鱼,其次才是一些青占鱼、青蟹、红虾。 看来,这次所开行的海域,应该是正好遭遇了一大波水下的鱿鱼。 夜幕将至,该找个地方把船停泊下来了。 梁自强本想着,最理想的是在深海中能够找到一处岛屿,然后在岛屿附近停泊下来过夜。但举止四望,一时也没能发现附近有什么岛屿。 最终决定,把船调头往浅海方向稍开一会,还没到浅海,只是距离浅海近了几分,海水相对没那么深了,这样抛起锚来也比较方便一点。 决定了抛锚的地点后,梁自强就开始启动抛锚程序。 这种船与以往的木船抛锚方式大相径庭,并不是两个人拎起锚链,往水中扔下就可以了。 深海的水极深,需要非常长的锚链,才足以触及海底。不仅长,而且很粗,这种锚链根本不是凭人力能够拎得动的。 得靠专门的锚机。 梁自强把船速减慢到停止下来,便开始启动锚机。 船头部位,甲板下方有一个专门的锚链仓,是用来装锚链的。 仓盖揭开,锚机吊起巨大而沉重的铁锚与锚链,源源不断地向着海水中落下。 等到铁锚着陆在海底的泥沙之中,天色夜渐渐暗下,整个海面的蓝变成了墨汁般的黑。 大船的马达声停歇后,深海的浪涛声便浮现起来。一浪一浪拍打着船体,发出有规律的声响。 累了一天的梁自强他们暂时还没法休息。 新的一轮拖网捕捞虽已结束,但倾倒在甲板上的大量鱿鱼、虾蟹却还没开始整理入仓。 晚饭他们直接煮了新鲜的鱿鱼、虾蟹、青占鱼。吃完一放下碗筷,便一起投入,整理鱼获。 在甲板理鱼处、鱼舱入口处各开了一盏灯,借助灯光忙碌起来。 好在这一网的鱼获量虽也不少,但多为鱿鱼,种类没那么复杂,理起来相对简单。 一个多小时不到两小时,所有的鱿鱼、虾、蟹、青占鱼已经全部归类到不同的箩筐,挑进了负一层的冷藏舱。 到这时,他们六个总算能歇口气了。冲了个凉,留了一个人在甲板上值夜,其他五个就先睡觉去了。 六个人轮着来,每个人大概值守一个多钟头的样子,便去叫醒下一个,过来替换。 船桅杆上的灯则整夜都亮着,以防万一有其他夜行船路过,发现不了这艘船而一头撞上来。 梁自强反正睡得还挺不错。比起去年夜捕时在木船上过夜,现在虽处在深海,波浪幅度大,但大铁船却稳得一批,比夜捕时反倒还稳。 就这样度过了新船的第一个深海之夜。 这月份算是南海日出比较早的时节。第二天估摸着才五点多,晨光就从天际渗漏而出,渐渐穿透了天空与海面。 待到梁自强他们一起来,正好赶上了海上日出的一幕。 最初的朝阳并不磅礴,小小的一枚,像只刚从蛋壳中剥出的鸡蛋,又像是娇嫩婴儿发出的一声初啼。 但旭日东升的过程很快。就在他们穿衣、洗漱、做早饭的同时,那枚豆蔻般的稚气朝阳便迅速壮大,仿佛能够听得见,它在天边一点点往上攀爬的声响。 等到梁自强他们吃完早饭时,朝阳已经烧穿了东边的天空,霞光还延烧到了整片的海面。 几只早起的海鸥像是着了火,在霞光中时高时低飞翔。 原本深蓝的水面也披上了一层金,色彩随着水波的荡漾而不断变幻。 波光之下,忽有一道黑影划动,打碎了前方的一小片金光。 “有鱼,前头水下好像有一条很大的鱼!”邓招财抬臂一指,抢在梁自强和朱天鹏他们之前叫道。 看着似乎也不太像是鲨鱼、鲸鱼的体型。梁自强凝神注视着前方海水中,看着那条大鱼的动向…… 第322章 捕获一条浪人鲹 视线中平静的海面变生瞬间。 一朵大浪突然凭空掀起,水珠很碎散,但从梁自强这个角度望去,却又整体上呈一朵花开之形。 半空中的水珠本是剔透,但被朝霞刺破后,呈现出一种淡金色。 水花的最中心,像是有根实心的粗壮木桩拔地而起。 是一条大鱼。跃起的一刻,把正在踌躇满志升起的旭日正好阻挡了一下。 梁自强只觉得视野暗了一暗,好像有那么一瞬间,那轮朝阳被腾空而起的大鱼从天边摘取走了。 待到大鱼的身影在空中飘移,朝阳才重新洒落过来。 霞光中的大鱼此时再看去如同一张剪纸,横移,再横移。 一张嘴,低空中正飞着的两只海鸥瞬间无痕。 像是那一小片低空,从来就没有海鸥飞过一般。 “哇靠,跳出水面吃空中的鸟啊,这鱼牛逼!看着不像鲨鱼啊?”邓招财拍了拍脑壳,“那什么鲹,浪人鲹?!” “就是浪人鲹!”梁自强也一同站在船上的栏杆边,肯定道。 浪人鲹又被称为珍鲹、牛港鲹,是所有鲹类中最大的一种,而且只吃肉食。 从那卵圆形的整体外形以及腹背线条、跳跃姿势其实就已经不难判断出,这是条浪人鲹。 再加上捕食空中飞鸟这点,就更确定了。 浪人鲹强壮有力,平时除了追捕各种鱼虾螃蟹为食,还有个出了名的爱好,就是喜欢捕食飞鸟。 这点跟猫鲨那种偷偷摸摸的引诱小燕鸥还不太一样,浪人鲹是直接在水中跟踪低空的飞鸟,一旦时机成熟就飞出水面凌空捕食。 “可浪人鲹没这么大的吧,这条看着可真大!”林立鸣道。 浪人鲹毕竟不是鲸也不是鲨,再大的浪人鲹,一般也就一百多斤的样子,无法跟那些几吨几十吨的深海霸主相提并论。 但眼前这条,怎么看都绝不止百多斤,怕是得有三四百来斤了! “这是深海,碰到大得离谱一点的浪人鲹也不是很奇怪!”梁自强只能这样解释了。 毕竟这条浪人鲹的体型,令他也小小意外了一把。 “可惜咱们这种船也不方便撒网,要不然追上去,把它网上来,这块头能卖不少钱了!”朱天鹏却是有点惋惜起来。 现在这艘大钢船本身设计上就是奔着拖网作业而来的,而且船体又大又高,凭人力去操作手抛网就不太现实了,难度很大。 坐在栏杆边搞搞海钓倒是可以,但也必须是特制的,又长又粗,承受力超强的那种重型钓具。 他们以前在浅海木船上用的那些钓竿,在这根本用不上,不够长,伸不太开,而且也拉不动深海中动不动就几百斤重的大鱼。 至于延绳钓,深海也是可以搞延绳钓,但不是他们以前那种。 绳子与钓线的粗度、铁钩的型号大小,与浅海中完全不是同一个级别。 现阶段这艘船最现实也最有效的手段,主要还是拖网。 “算了,反正深海的鱼比浅海要多得多,开上船,一路拖过去,就算网不上大鱼,小鱼也少不了!” 梁自强觉得趁着清早,不如早点动手,开始今天的拖网作业。 新船初次出海,也不想一直在海面逗留太多天。昨晚过了一夜,最好今天能够在午后一点点就开始返航,回去把两天的鱼获出手卖掉。 要是现在六点多左右就开始一轮拖网,在返航前,算下来还来得及连搞两轮作业。 说干就干,几个人再次配合起来,梁自强开船,其他人开的开绞机放钢索,解的解分水板。 航行了大概有三个钟头左右了,就开始起网。 网囊渐渐被拖上甲板,邓招财走近去,一边把龙门架上的铁钩往网囊上挂,一边往网囊中瞅。 “好像有大鱼,比昨天那些大鱼都要大的样子!”邓招财透过网眼隐隐看到似乎有大鱼,当即说道。 “看不太清,不知是条什么鱼。”陆松也说道。 这时,网囊已经被朱天鹏操作着,渐渐悬吊在了龙门架下。 角度偏转,网口向下。 再次如鱼虾风暴般,大量鱼获倾泻而出。 不一会,一条大鱼落下,砸在甲板上,还响了一下。 鱼获倒空后,几个人都围上来看了下。梁自强也再次把朱天鹏换进驾驶室,自己走出来察看鱼获。 “浪人鲹?”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拖网收获到的最大一条鱼竟然是条浪人鲹。 林立鸣也围着看了一下,摇头道:“不是早上那条!” 当然不会是那条。深海的浪人鲹可不少,不会那么巧正好网上清早见到腾空捕鸟的那条。 要真是那条,梁自强倒得乐了。这条目测才一百多斤的样子,估计都不到那条的一半块头。 “鳞片脱落了好多啊?会不会影响卖价?”陆松多看了几眼,担心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61节 “还有擦伤,估计多少会减点价了!”梁春在一旁道。 梁自强蹲下看了看:“确实会有点影响。也没事,拖网搞鱼,都这样。” 都说垂钓得到的鱼算是品相比较上乘的,而拖网的话,鱼获则是品相偏差的那种了。 拖行过程中,鱼类的体表受到一些损害几乎无法避免。 梁自强这是选择的中层拖网,以中层鱼为主,兼顾上层与下层鱼,还算好点。 那种底拖网,直接从海底的礁石块、泥砂上刮过,鱼的损伤会更明显很多。 说到底,深海拖网作业,走的是“量”,靠量大来钱。 浪人鲹本身倒也不是什么多贵的鱼,正常也就四毛左右。眼前这鱼在拖行与挣扎中体表受损,估计有可能会在四毛基础上稍微降低一点,到时出货的时候再看。 这网除了最大的一百多斤浪人鲹,其他则是海狼鱼、鳓鱼、青占鱼比较多。 海狼鱼、鳓鱼都不是啥省油的灯,一个生性凶狠,一个则腹鳞如刀,在拖行过程中,也是没少给其他鱼造成伤害。 反正这一网的青占鱼、白姑鱼,明显卖相不如昨天那些,身上不是掉了一些鳞片,就是带血,好像是在拖网中被虐待、围殴过一般。 这次没怎么停歇,梁自强回到驾驶室中,换出朱天鹏去到甲板上操作绞车,紧锣密鼓马上开展第二轮拖网作业。 直到空拖网再次投入了水中后,梁自强保持着拖网作业的正常速度行驶,其他人则开始整理前头第一网的鱼获。 等到把浪人鲹与其他小鱼都搬进负一层的冷藏舱,已经快要接近中午了。 趁着还没到第二轮起网的时间,梁自强他们赶紧做饭,把中饭先解决掉。 除了蔬菜,又是现成的鱼、蟹当菜吃。 深海捕捞就这点最好,怎么都不愁鱼吃,而且永远吃的是第一手,最新打捞上来的。 味道上,深海鱼虾也吃起来更为鲜美一点。 午饭后已是中午,也差不多可以起第二网了。 梁自强没太想到,这一网不大一样的是,居然还夹杂着一些鲽鱼、贝类、螺类。 按说,他的拖网并不接近海底,这些底栖类海货是不太容易出现在网囊中的。他估计,可能是洋流带起了一部分的海底贝、螺,于是有极少部分进入了拖网之中。 收获完这一网后,梁自强也不再恋战,开始驾船返航。 依然由朱天鹏负责瞭望,其他四名船员则趁着返航的时间,整理起第二网的鱼获。 下午,他们的船已经开回到近岸水域,能够遥望到村里的海岸线了。 但梁自强并没有把船开到岸边,而是继续向前,往县城方向开去。 现在的鱼获量,哪怕仅仅才开展了两天、四网的作业,也已经与平时浅海捕捞不在同一量级。 要是仍旧卖给村里收购点的郑六,郑六估计吃下来都有点吃力,而且还是费劲巴拉,转运去县城。 既然鱼多,梁自强现在的船又有保鲜功能,不如自己送去县城的渔港收购站好了…… 第323章 卖出四千六百多斤深海鱼 一路开到了县城的渔港,这里收购站的经理看上去比郑六还稍年轻点,卖鱼的渔民都称他“老肖”。 轮到梁自强,一箩筐接一箩筐地挑出来,老肖对鱼的新鲜度还是比较满意的,但鱼鳞脱落、鱼体划伤等问题也显然没能逃脱他的双眼。 计价时,由于品相原因价格稍往下压了压,但由于渔港的收购价本就高于郑六平时的收购价,所以一来二去,大多数鱼类的价格倒也跟郑六那的正常鱼价格相当,甚至还略高于郑六的正常品相鱼价。 四网的鱼加起来,量算是很不少的了,总重量达到了四千六百多斤! 等于说,每一网至少都在一千多斤的鱼获之上。 四千六百多斤,这在平时浅海捕捞来说是从来不敢想象的一个数字,就算春汛撞大运,在龙居岭那种要塞之地大撒网,都离这数字还差得太远。 其中最值钱的是那条长鳍金枪鱼,卖到了两块三,这还是因为品相不是太好,否则能去到两块五。这一条长鳍金枪,也卖到八十多块了。 当然金枪鱼也分好多种,长鳍金枪并非其中特别值钱的。最值钱的是蓝鳍金枪鱼,后世卖到几十万上百万一条的,就是特别大号的蓝鳍金枪。 其次是正鲣。炸弹鱼号称小金枪,这条正鲣比梁自强平时捕获的扁舵鲣、圆舵鲣都要贵,卖到了八毛每斤,一条也有三十来块了。 康氏马鲛六毛一斤,一条卖到二十多块。 三四十来斤重的杜氏鰤则没那么贵,每条只卖到了十几块钱。 鰤类中,倒是另外有一种堪称天价的鱼,也属于深海鱼,但不是杜氏鰤。 鲯鳅好看但不算特别好吃,价格也不是太高,几十斤重的一条也是只卖到十几块。 余下真正量大的,便是青鳞鱼、青占鱼、刺巴鱼、鱿鱼、鲳鱼、海狼鱼、青蟹之类。 这些有几分、一毛把来钱价位的,也有两三毛的、四五毛的。 整体下来,四千六百来斤鱼,到手了一千二百一十多块钱。这是扣完了三十六块税收之后的。 他这种大船,在渔港的公家收购点卖完鱼是需要纳税的,税率是3%,都是按标准执行的。当然,就算扣完税,依然比卖给郑六要强一些。 没有撞大运,纯靠出一趟海,到手一千二百来块钱,这在梁自强以前的出海生涯中还是从未有过的。 当然,大船的消耗也特别大。 航行特别费油,绞机特别费油,冷藏舱也格外费油。 纲索有磨损,拖网作业还容易伤网费网。 统统算下来,这一千二百,实际利润估计也就七八百。 出海是两天,平均下来,算是每天三百多的利润吧。 走出收购站,梁自强给五个船员都发了工钱。 这是去深海,鱼获量很大,冒着烈日在甲板上整理鱼获,汗流浃背争分夺秒跟作战一样。 他请的人手是偏紧张的,因此个个都得整理鱼获到很晚。就算晚上忙完终于能睡了,还必须得轮流熬夜值守。实际上,每天不是一个工,而是一个工加半个的工。 所以,这个没法按三块算,梁自强给到他们是每人五块一天的帮工费,两天就是一人十块。 朱天鹏因为懂得更全面,相当于船上的大副,操作绞车的重要性也更强,所以要多两块,按七块每天算。 五个人的工费,总共发掉了五十四块。 县城渔港就有卖柴油的点。这一趟出海,把上次买的那些柴油给消耗得差不多了,梁自强又买了三百多块钱的柴油,这次无需桶装,是直接把油加到了钢船负一层的燃油舱。 回村路上,梁自强跟他们几个说了声,明天休整,后天看天气情况继续出海。 之所以休整,累还并非第一原因。毕竟这次也才出海两天而已。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明天必须得开着莲纹木船去趟市区,买块手表。 这次出海他是彻底意识到了,身上带着一块手表对于去深海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拖网作业标准来说,都是以3至5海里的时速持续开行三个小时。可他没手表,三个钟头都是大致估的,并不准确。 拖行时间太短不好,没啥鱼获;太长的话,鱼的损伤又会加重。控制在刚好三个钟头,这点还蛮重要的。 买表对他来说,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路上,梁自强稍稍加快了船速,争取早点回到村里岸边。 因为,昨天早上出海之前,他就已经跟家里人约好,只在深海呆一夜,今天下午会返回到大码头。 这个点,陈香贝肯定已经开始在大码头等着,迎接他新船首次出海归来了。 果然,到达大码头,远远就见自己媳妇一身碎花衣站在岸边。 这一个来月媳妇各方面恢复都还不错,身材的恢复尤其肉眼可见。腰围已经收缩到她做女儿时的模样,身姿重新轻盈起来,穿回以前的衣服仍是那么窈窕。 梁自强寻思,媳妇最近吃得不差呀,排骨汤、鸡汤隔三差五就有。有些人确实是不那么容易长胖的。 但身材也不是全无变化。腰是没变,但再往上,壮观的景象却并无丝毫低调下去的迹象。 这就使得站在岸边翘首等他归来的陈香贝,曲线更养眼了。 不仅陈香贝来了。等船再近点,他就发现,自己娘也来了,正抱着小程程,离岸边稍远,跟路上三三两两的村民说着话。 荔枝、小海也都在那附近玩耍。 钢船抛锚停泊好,六个人都收拾了一下自个的东西下船。 梁自强如今反倒不用每次把船上渔具往家里搬了,现在这船的负一层网具舱都是配有大锁的,东西放在里面基本可以高枕无忧。 他倒是拎了两只桶下船,是因为桶里面装了很多深海带回来的鱼虾。 出一趟深海,鱼获这么多,自然是要多带些好鱼好虾留着自家吃,尝尝深海的海味。 其他几个船员,他也让他们带了些鱼虾回去给家里吃。 一上到岸边,陈香贝晶亮的双眸因为含笑,而向他弯了弯,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我看你是从县城那个方向开过来的,这是把鱼都卖出去了?”她迎上前来,瞅着他问。 “卖好了,所以回来晚了一点。现在就剩桶子里这些鱼了,别看这两桶,啥鱼都有,种类可比平时杂多了。回去你看了就知道了!”梁自强冲媳妇道。 媳妇已经不是第一次操持迎接新船归航的仪式,现在也算资深人士了。她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桶子,放一边地面平稳处,然后就将自己手里的一大封鞭炮往他手里塞。 梁自强点燃了鞭炮,双眼的余光就往正在路边神游着的荔枝身上扫。 去年莲纹船第一次出海归来,自己这狡诈的媳妇儿就是利用荔枝做文章,一句“荔枝别玩水”吸引开了他的目光,然后趁他不备,往他怀里猛塞白兔面团,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回他确认过了,荔枝离岸边远着呢,根本不可能玩水。要是媳妇故伎重演,他肯定不会再多瞅一眼了。 鞭炮声中,其他船员也都各回各家去了。 陈香贝这次倒是没搞突袭,一直等他把鞭炮放完了,拎起桶子,就跟他一起回家,像是压根忘记了还有面团白兔那个世代相传的习俗。 走了几步,她噙着笑看他,告诉他道: “你这个儿子呀,不知怎么说他。你昨晚没在家,他就开始吵,不肯睡。这是一天没见到你,找你呢!” “有奶就是娘,他能想我?”梁自强想想那张萌萌的小脸,心里就融化了一下,不由地侧头看向左前方,想要走过去抱一把自己的小东西。 还没走出两步,就感觉有个软叭叭、凉凉的东西落到了自己手掌里,紧接着便是媳妇清亮的声音响起来: “拿稳了啊你,已经放你手上了!” 梁自强暗自握草一声,连忙去握住手中的白兔面团,慌张再次写在了脸上,手忙脚乱的程度,一点不亚于去年那次。 大意了,还是大意了,又让自家媳妇得逞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62节 第324章 给媳妇买手表 等他从片刻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就正对上了媳妇得意而猖狂的那张笑脸。 她能不得意吗。去年还特意串通了荔枝一起配合,才骗他上了当。这次可好了,她都没怎么使坏,就提了句儿子,他自己就分神了。 梁母抱着小程程在不远处,瞅见这边也笑了起来。 按渔村习俗,妻子迎接丈夫新船开张归来,在给白兔面团时,就是要把丈夫弄得越慌乱越成功,越吉祥。梁母看在眼里,当然乐得隔岸观火了。 梁自强只是觉得,这回把懵懂无知的小景程都给利用上了,媳妇为了这个吉祥的意头,有点不讲武德啊! 还好,梁景程到底还是跟他这个当爹的有感情,见到他渐渐走近,黑玻璃珠般的眼珠子便定定地向他这边看了过来,嘴里发出“嚯嚯”声,双臂还向他抖动了起来。 梁自强好一阵欢喜,张开双臂就要从母亲手里去接过儿子。 然而,儿子的脸却偏过去,直接跳过了他,转往陈香贝去了。 “嚯!嚯!” 儿子一边发出声音,小手臂已经抖动起来了。 就跟没看见他这当爹的一般,一个劲向着陈香贝求抱抱。 被当成透明人的梁自强呆在了那里,双手也悬在半空中覆水难收:“小子你……#@%&*!!!” 敢情,是自己一厢情愿了。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看他,是在看他身后的陈香贝呐! “你个臭小子,昨晚我不在家,你闹着要找我,不好好睡!现在我回来了,你又爱理不理,你闹哪样?!”整得梁自强都幽怨了,瞪住小景程道。 “闹?”梁母一面把梁景程交到陈香贝怀里,一面摇头道,“没有的事,昨晚你没在家,小东西睡得比平时都香!” “#@%&*……”梁自强再一次哑口无言。 也是,媳妇是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才故意说的那些话,自己怎么还当真了。 顿时,他有一种强烈的被小程程辜负之感。深情错付,莫过于此! “好了好了,累了两天,快回去冲个澡,一会想怎么抱你宝贝儿子都行!”陈香贝催促道。 问题是,都冲完澡了,躺在床上,谁还稀罕抱那臭小子? 抱自己媳妇不更香? 今晚小东西倒是真的乖,自己睡着了。梁自强顿时就觉得天高海阔起来,很有些想要放开手脚驰骋一番。 动手感受了一下,嗯怪不错的,媳妇的腰又变软了。还是跟新婚那会一样,软软柔柔的,而且纤细。 手在腰肢上停留片刻,沿着腰肢,一会北上,一会南下。 媳妇转过来,呼吸渐渐变重,带着这阶段特有的奶香味,像是隔空的吻,落到他胸口。 很显然她也意动了,但最终还是咬了咬唇,眸中泛着水光,推他道:“还不行,妈说过得等一个半月,这才一个月出头,还差十来天!” 月子严格来说得一个半月,这点他当然知道,只是搂着生完儿子后重新恢复得如此娇俏窈窕的媳妇,他按捺不住啊! 不过这种事从媳妇的健康着想,再怎么难忍,都得强忍下去。 只能搂了一会媳妇,渐渐也就睡着了。 他用桶子拎回的那些鱼,都是选的其中活力较足,个头也不大的那种。并没有放进冷藏舱保鲜,是用海水养着的,直到第二天都还好好活着。 早上醒来,他取了其中一小部分鱼虾,送去给了大哥梁天成家。 另外又取出来半桶,准备送去花谷村。 其他剩下的,除了让母亲与香贝煮着当菜吃,就晒做鱼干、虾干。 一大早,他就拎着很多鱼去花谷村了。 说实话,月子最初的两周多,岳母一直陪在陈香贝身边照料,确实是费心费力了。 从上一辈子到这一世,岳父岳母对他真的都没得说。 出于感激,成亲以来,逢年过节他给岳父岳母的节礼钱都不算少,比起孝敬自己这边父母的钱也没低多少,相比于村里其他做女婿的肯定是要高的。 把鱼交给岳母后,被留在那吃了个早饭,梁自强也没久呆,就急着赶回来,开船去城里了。 是去城里办事,自然开的是那条八米的莲纹木船。要是开大钢船,那就是令人发指的败家行为了。 依旧是把木船停在浅锣湾,直奔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是有手表卖的,这点他以前购买其他商品时,就不经意地发现过,只是当时也没有急于买手表,便没多问价格方面的事。 这次他一进来就开门见山,询问沪牌手表的价格。 “一百二十五!”营业员都差不多认识他了,“你确定要买这款沪牌的?” “那还有什么牌子?”梁自强问。 对于八零年代的手表,他记忆中最深刻的自然也就是最响当当的,沪牌,据说还挺经久耐用的。 “春蕾牌、宝石花牌,牌子还不少,买手表来百货大楼,你算是来对了!”营业员今天兴致不错,多聊了两句,“价格的话都差不了太多,这两种比沪牌也就便宜个十几二十块,也要一百出头!” “那不如就买沪牌吧,一百二十五就一百二十五!”梁自强果断决定道。 价格相差又不大,那肯定还是沪牌更经久耐用。 不料营业员把手向他伸了过来: “票呢?买沪牌手表,得凭手表票!” 这下梁自强傻眼了。平时他买粮买油,凭相应的粮票油票是一个价,没票的话则是另外一个价。 沪牌手表极为紧俏,购买的话也需要票。这点,显然是他自己没去细想,忽略了。 这种票,他手头肯定没有呀! “算了,那就春蕾、宝石花都成吧,沪牌要票就不买了!”他马上退而求其次,决定道。 “你说的这两种,没票一样买不了。春蕾是沪市手表二厂生产的,宝石花是沪市手表三厂生产的,跟沪牌一样的,都是好牌子!”营业员淡定道。 梁自强:“……” 这还买不成了! “你也可以看看其他几款!”营业员不紧不慢劝慰道,“比如钻石、孔雀、珠峰……这些同样也都是需要手表票的!” 梁自强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同样需要票,那你给我介绍个毛? 他都想砸柜台了! 这售货员,要是寄去二十一世纪,能被老板开除十八遍! “你就说,哪一种不是紧俏牌子货,不需要票就能买的!”梁自强在被她气死前,赶紧打断道。 “实在没票,就只剩下两种可选了。这两个都不是什么真正的牌子货,一种是这个,手表不大,有点秀气,花花牌。我建议你就买这个花花牌!”售货员语气倒是诚恳了几分。 “你这建议不咋地。男人戴这么秀气的表算怎么回事?另外一款呢?”梁自强立马否决道。 手表长得娘里娘气极为小器就算了,还叫什么“花花”,岂是他梁自强这种堂堂男儿所能戴的? 这牌子说出去不得笑掉村里人的大牙? 坚决不要,打死不要!就算不要票,也不能要。 “另外一款倒是大方得很,你看看,就这个,名字叫巨浪……”售货员道。 梁自强拿起一看,表盘上果然刻着“巨浪”二字,赫然在目,清晰、醒目! 他像是烫手似的,把手表一扔,瞬间就抉择了: “巨浪牌就算了!花花吧,我觉得你推荐得挺有道理,还是花花牌,比较适合我……” 日了,谁去深海,手上戴着个“巨浪”牌的手表啊? 嫌出海太顺利了?还是嫌海面太风平浪静了? “花花牌的手表,卖多少钱?” 打死也不买的娘里娘气手表,梁自强现在已经在饶有兴趣地询问价格了。 “这表不仅不要票,价格还便宜,六十五块钱一块。沪牌手表一块的钱,都够买两块花花牌了!”女营业员倒是没介意他的出尔反尔,告知道。 一面说着,已经将手表取了出来,给他试戴上了: “你瞧,戴上这手表,你整个人都秀气多了!”营业员夸道。 梁自强心底瞬间反击了一百遍:谁秀气了,你特么全家都秀气! 不过,他细看了看,倒是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优点。 这表应该会挺适合自己媳妇戴的。 长得清秀俊俏的女人,戴这种表才是真好看。 “行吧我买了,要两块!”他当即就掏钱了。 三金暂时还买不了,买块手表送给媳妇戴,还是能买得起的。 不管怎么说,事情算是成功解决了,以后去深海开着拖网不愁没手表用了。 但怎么总觉得,今天这趟进城主要是来给媳妇买表的,至于自己那块,戴着实在是太不伦不类,别扭得紧。将就着用吧…… 第325章 录取通知书到了 买完了两块手表,梁自强又问对方,有没有航海用的那种罗盘卖。 船上那只老古董的指南针,还是父亲与大哥让给他去深海用,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得另外买。 既然是要买,与其买指南针,不如直接买罗盘。 指南针出现些许偏差的情况,在渔民中并非没发生过。而航海罗盘刻度很精密,带有详细的角度,深海捕捞用这个更为合适。 还好,售货员表示有卖,并拿了出来给梁自强看。 这航海罗盘有着内外两层框。外框是铝的,内框黑色,带有部分的铜。还挺沉甸甸的,据售货员介绍,整只罗盘有六斤来重,尺寸则是直径17公分,高14公分。 问了价,这罗盘也不便宜,六十五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63节 还怪巧,跟“花花”牌手表一个价了。 无论手表还是罗盘,为了出海,这笔钱都是省不掉的。 两块手表加上一个航海罗盘,总共花掉一百九十五,接近两百了。 这次出海到手的一千二百,发完工钱,买完几百柴油,再加上这次的手表与罗盘,差不多还剩下六百多。 办完事梁自强也没逗留,到浅锣湾开上船,便返回村里了。 把莲纹船停好,口袋里揣着两块手表,怀里还抱着只大罗盘,沿着村里的路就准备回家去。 路上碰见钟康钟明他们的娘许萍,他还没开口打招呼,许萍远远地先瞅见了他,叫住他道: “强仔,恭喜啊!你们家最近喜事可是真叫多,一件连一件的,还全都是大喜事!” 梁自强莫名,是恭喜自己生娃的事吗,还是买了新船的事? 要是生娃的事,这恭喜来得也太滞后了啊! 要是买船的事,也不对,记得买船回来的当天,在码头边许萍就当场恭喜过了。 正寻思,许萍又接着在往下说: “要说起来,你们家今天这件,都算得上是咱全村最大的喜事了!” 梁自强听出是今天,就更蒙圈了。 今天家里有发生点啥吗?早上出发的时候还风平浪静呢。 自己家有啥喜事,自己咋一点不知道? “萍婶,你刚去过我家了?”梁自强茫然问。 “没呢,这不正准备去嘛,路上碰到你,我就不用去了。这喜讯,你自个带回给你弟吧!我听我们家永瑞说,这是首都寄来的,你们家阿丰要成为村里头一个去首都念大学的后生仔了,有大出息啊!”许萍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一个薄薄的牛皮信封来。 “你说什么?首都寄来的?!”梁自强差点一个激动就搞得怀里的罗盘失足掉地。 飞快接过牛皮信封,双眼第一时间就往信封上瞄。 这是一封挂号信。 偏上位置,是村里地址。最中间位置,是钢笔写的大字。 正是“梁子丰收”几个字。 右下方,则是红色的印刷字,北医招生委员会。 看清了医学院的名称,梁自强只觉得激动不仅未能平息半点,反而更加翻腾起来。 一旁许萍还在喃喃说着,“你说,这算不算是天大喜事?” 梁自强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只一个劲跟许萍说谢,连说了几声谢。 谢完捏着牛皮信封,快步往家走。 怀里抱着的那只六斤多重的罗盘,此刻竟也跟着在他的胸口“扑通扑通”。 那感觉,不是抱着一只沉甸甸的罗盘,而是抱着一只心脏。 北医啊!阿丰填的第一志愿,在事隔二十来天后,竟然梦想成真了! 到家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转来转去找梁子丰,扫了一圈没见人,就问母亲。 梁母正从地里摘了一只大南瓜回来,看见梁自强便沉了沉脸道: “你怎么回事?找阿丰就找阿丰,怀里抱着这么大个铁疙瘩不嫌累?不会把东西放下再去找人?!” 梁自强看了一眼左手继续抱在怀里的航海罗盘,不以为意,喜道: “妈你怕是不知道,阿丰他被录取了,被全国最好的医学院给录取了,你瞅,这是录取通知书,萍婶刚送过来的!” “什么,被全国第一的大学录取了?!” 到梁母口中,全国第一的医学院,直接变成全国第一的大学了。 “我想想,前头还看到阿丰在门口空地,这会上哪去了?找找,这就去找找!” 梁自强发现母亲的激动并不亚于自己,说话都有点哆嗦上了。 于是,母亲压根不记得手里还抱着个南瓜,跟着梁自强一起在屋子周围找。 没几步,倒是碰到同样从菜地归来的梁父。梁父今天也在家休整,此刻拎着只胖冬瓜,奇怪道: “你们娘俩也真是,在这蹓跶个啥劲?一人怀里抱着个东西,不嫌累?不会把东西放下再去找人?!” 梁自强赶紧抖了抖右手中的挂号信,长话短说地告诉他,梁子丰被第一志愿录取了。 结果梁父健步如飞,抱着个胖冬瓜在土路上一路凌空飘移,梁自强直到今天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父亲就是燕子李三。 “他好像是去山脚那边接山泉去了,我瞅见过一眼!”梁父一边抱着冬瓜飞行一边说道。 结果三人刚往山脚方向没走多远,就见梁子丰果然挑着两桶山泉水,往家里这边走来。 “咦,你们三个怎么一人抱个东西堵在路上?”梁子丰惊讶之余倒是先开口了。 梁自强二话不说,把牛皮信封拍他手里。 下一秒梁子丰就放下了肩上的担子,手抖来抖去愣是半天撕不开信封的口子。 好不容易拆开了,他立即一把展开里面的纸张。果然是一张戳着大红印章的通知书。 “梁子丰同志,经批准你被录入我校医疗系学习……” 通知书内容并不长。短短的几行字,几个人竟是站在土路上,念了一遍又一遍。 每个人怀里还都抱着个不算轻的玩意,但是此刻的航海罗盘、南瓜、冬瓜完全轻如鸿毛,令他们感受不到一丝的重量。 附近有其他的村民路过,远远望了一眼他们几个,脸上布满了疑云纷纷不解道: “他们家这是干吗?抱着冬瓜南瓜在路上来来回回转圈玩?” “不是孙子才刚满月吗?兴许,是在练习抱孙子?”另一人没什么把握道。 “现在抱孙子都这么拼了吗,要抱着十几斤重的冬瓜南瓜在路上来回练?!”人们惊叹。 通知书反复看了不下十遍,梁子丰才小心翼翼地把它叠好,放进裤袋里。 然后,重新挑起地上放着的两大桶山泉水,步履轻盈,往屋子方向走去了。 路上有土丘,有池塘。 但是梁子丰没有绕行。 梁自强眼睁睁看见弟弟挑着沉重的水桶,逢山过山,逢水过水,举步跨过山丘,抬腿飞过池塘,地球引力完全失去了作用。 没错,亲眼所见,就是这样的! 第326章 一里长的鳗鲡群被围剿 回到家,梁自强一走进堂屋,就听到自己的睡房传出阵阵嘻笑。 一看,媳妇坐在睡房里,手上抱着景程。荔枝也在屋里,对着景程,一会把自己耳朵拉长,一会翻眼皮、张嘴巴,反正就是冲景程做着各种鬼脸,花样百出。 这么小的婴儿压根还不会笑,景程只是傻眼一般地看着荔枝做各种表演,倒是荔枝自己把自己弄得笑个不停。 “回来了?”陈香贝望见他走进屋来,把小程程往他怀里塞,“爸爸抱,妈妈要去装饭了。” 随着身体恢复,陈香贝已经开始重新操持家务,刚刚让荔枝帮着洗菜,已经把饭菜做好。 梁景程难得今天乖巧,换到他怀里来也没怎么闹,算是给他几分薄面了。 中饭时,听说阿丰的录取通知书到了,陈香贝也跟着高兴了一会。荔枝也是,虽然搞不清录取通知书的真正含义,却一点不妨碍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饭后陈香贝回到里屋,刚把儿子哄睡了,就见梁自强走了进来。 “把手伸过来。”梁自强笑着坐到床边,拉过她的手。 他媳妇稀奇地看他:“你干啥?不会又买了发夹吧?上次那只就顶好了!” 结果话一说完,杏子似的双眼就瞪着不动了。 不敢相信地,看他掏出一只不是很大的手表,表盘跟表链都偏细巧。 银色的表链搭在她的手腕上。 “手表?这给谁,给我的吗?”她更意外了。 “你自己看,这手表你戴着多好看,根本就像是给你定做的!”他发现戴上后,她白皙的手腕被这手表衬得格外养眼。 “真给我买的?”她扬起手腕看了好几圈,眼睛里的喜欢是藏不住的,但同时也一脸的肉痛,“你不是特意去买出海用的表吗?我平时又用不着这个,你去换掉,换成你自己的手表!” “我自己也买了!” “在哪,我看看你的长咋样?” 梁自强一百个不情愿,迟迟艾艾半天才掏出自己那块表。 陈香贝一脸古怪:“怎么两只一模一样?不是,这么小的手表你怎么戴?” 梁自强忍受着古怪的眼神,把在百货商店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 陈香贝听完后脸色都开始同情起来了:“怎么还非得凭票才能买?” 除了同情,她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表戴到他手上是个啥样子…… 她忍不住亲自动手,把手表给他戴上了,结果笑得前俯后仰: “你出海的话,还是把手表揣口袋里吧!戴在你手上也太奇怪了!” 好吧。别人买了手表都是恨不得把衣袖捋到胳肢窝去,好显摆给人看。轮到他可好了,得藏着用…… 至于陈香贝,明明戴着那么好看,却还是嗔怪了他半晚上,怪他有点小钱就开始大手大脚。 心疼钱,这一点陈香贝算是得到婆婆的真传了。 第二天再出海时,梁自强特意带上了新买的航海罗盘。 一看,梁子丰今天一大早也从老房那边过来了,说是趁着九月开学前,跟着父亲和大哥再出海捕一阵子鱼。 两条船一起开行了一阵,梁父的船停留在浅海撒网捕鱼,梁自强则继续往深海方向开去了。 这次还没有真正开到深海,大概是在深浅过渡海域,朱天鹏与梁自强便同时注意到,船侧不远处的海面上,水波荡漾,有一大批长条状生物结群而游。抬首望去还不少,蔓延了起码有一里之长。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64节 “是鳗鲡!”很快朱天鹏认了出来。 鳗鲡是鳗鱼中的一种,但跟一般海鳗又不太一样。 鳗鲡一生中绝大多数日子都是在江河淡水中栖息,但前往江河之前却有一段时光,是在大海中度过的。 眼下这些鳗鲡看起来个头不算肥,看其游动的方向,似乎便是要去往浅海,然后寻找江河。 “强哥,要不要放拖网,搞一波?”邓招财转头向他问道。 梁自强原本是打算一直去到深海,才开始启动拖网作业,毕竟深海拖网的收获才会成色更足。 可眼下这些鳗鲡,个头虽不算大,但胜在数量多啊!一里多长的阵容,要是开着拖网直接沿着这一里长的水面拖过去,收获量想想还是很是怪诱人的! “准备下网吧!”梁自强决定道。 船头换了人瞭望,朱天鹏已经来到绞车操作台,准备启动绞车放网。 “等等!快看看,从四周涌过来的是什么?看着可不像是鳗鲡啊?!”梁自强随着钢船开近,又望了几眼水面,突然先叫住了朱天鹏。 只见那一里多长的鳗鲡群更远处,细浪翻涌,水面如同煮沸一般,动静颇大,数不尽的条形生物向着鳗鲡群聚拢。 一开始,梁自强还本能地以为,是有更多的鳗鲡队伍汇聚过来了。 然而,水面动静之大,又明显与鳗鲡的表现不大一样。 终于随着接近,他看清了,最新聚拢过来的条形生物,身上竟是有着一节一节的环纹! “是蛇啊!草踏马,好多的青环海蛇!”站在船首替换瞭望的林立鸣惊叫起来。 不出所料,这些青环海蛇的目标极为明确,就是奔着那一大群浩浩荡荡的鳗鲡而来! 海蛇游动迅速,刚被发现时还在较远处,转眼就把鳗鲡群团团围在了中间,包围圈越缩越紧。 因为大船已经开得较近,梁自强眼睁睁地看见,青环海蛇对准鳗鲡就是一口,如同打针一般,把自己的毒液注射到鳗鲡身上,尔后便开始张大嘴巴,一点一点吞食逐渐麻痹的鳗鲡。 头部对头部,把整条鳗鲡吞进了腹中! 鳗鲡群虽规模不小,海蛇群却更是声势惊人。这么多的海蛇集体围剿鳗鲡,鳗鲡群几乎逃无可逃,坐以待毙。 “草!这还下个屁网!”邓招财气得骂了起来。 这么多的鳗鲡几乎将悉数成为海蛇的腹中餐,自然是没什么可捞了。 就算能捞一小部分鳗鲡,也势必捞上来更多的海蛇。 虽说海蛇其实也能够卖钱,蛇胆、蛇毒、蛇肉都是有价值的,但这种钱谁挣得了? 一大网的海蛇,处理过程中想不被咬,太难了。但凡咬上一口,以青环海蛇的毒性,嗝屁根本没啥悬念…… 冒这种险,没必要。 光是现在看着海蛇大举屠杀鳗鲡,头皮就够炸的了。梁自强果断放弃下网,调整方向,继续向深海开去。 一直开到了深海,才启动绞车,开始拖网作业。 这次有手表,梁自强精准踩点。在把拖网放出去三个小时后,准时起网。 “奇怪了,这一网没什么鱼呀,全是蟹,好多的螃蟹!”邓招财负责把网囊往龙门架上吊挂时,透过网囊往时而边看边道。 梁自强已经再次把朱天鹏换进了驾驶室,自己走出来察看。 龙门架上,网囊倾斜,果然,数不清的螃蟹从大网中落了下来,很快就堆满甲板的理鱼处。 这一网还真是,除了零星夹杂的一些鱼类虾类,剩下大面积的,全是螃蟹。 梁自强想了想,无论青蟹、梭子蟹,整体上都比普通海鱼要值钱一点。不知不觉搞了一大网螃蟹,倒是一点也不亏。 待他蹲下再细看,就更合不拢嘴了。 在大量的青壳之间,竟是夹杂着为数不少的绿褐色花纹壳。 深海兰花蟹! 这种蟹可比青蟹、石头蟹、梭子蟹都要贵多了,是大船赴深海捕捞最求之不得的鱼获之一。 没想到,这一网不声不响,竟然到手了这么多的深海兰花蟹! 第327章 紧急逃离深海小岛 “好多鱼,好像是沙丁!”下午继续开展作业,朱天鹏在船首喊了起来。 沙丁鱼喜欢游动在海面的中上层,所以要是有沙丁鱼结群,往往通过肉眼便能在水面观察到。 眼前的深海沙丁鱼数量非以往可比,如同一阵小旋风。 梁自强目前的中层拖网,好就好在,上、中、下三层基本都能有所兼顾,唯独无法收割底层海货而已。 闯入沙丁鱼群中一阵收割,这一网的鱼获数量比第一网要多了太多,简直爆网了! 不仅网囊鼓到变形,网身部分也装了不少鱼。 倾倒鱼获时,陆续倒了好一会,才总算把渔网清空了。 理鱼处的甲板不仅铺满沙丁鱼,而且堆了起来。论重量,这一网怕是有平时的两、三倍之多了。上回一整天的作业,也未必达到这么多。 这样一来,就辛苦几个船员了,光是清出夹杂在其中的其他鱼虾,然后装筐、搬运到负一层,花的时间就比平时多出不少。怕是忙到天黑也未必能搞完。 他们忙着整理鱼获,梁自强已经在考虑,今晚要把船停泊到哪儿过夜。 能在深海找到岛屿是最好,没有的话,就只能像上回一样,把船稍稍往回开一点,开到相对不那么深的深海地带抛锚过夜。 他决定先找找海岛。靠岛停泊的话心理上觉得更稳妥点,这是其一。另外,他其实一直对深海中那些岛屿抱有兴趣。 他没忘记后世的新闻报道。号称“百岛之市”的阳海市,两百多座岛屿中后世发现有好几座堪称得天独厚,海产特别丰富肥美,堪称宝藏之岛。 那几座物产丰饶的岛屿,无名岛或许算是其中一座,但另外几座却大概率是位于深海地带。 要是真能撞大运,在拖网作业过程中顺便寻找到其中的一两座,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值钱海货在等着自己呢! 找寻了一会,船上几人都欢呼起来,就连正在理鱼的都抬头瞭望远处。 海面上,一座小岛的身影随着大船的接近而越来越清晰。 船越开越近,梁自强开始寻找一片沙滩位置,以便在沙滩附近停船,然后趁着天还没黑,可以登岛察看一番,看看这岛有没有啥意想不到的值钱海货。 倒是有一大片平坦、开阔地带,梁自强开到那旁边,准备停船,然而目光落到沙滩上,却是嘴角直接抽了几抽。 这沙滩居然几乎不见沙子,也见不到什么石头,而全是黑一节、白一节的东西。 “我草它酿!今天这是咋回事,一回两回被这烦人玩意坏事,踏马这就是个蛇岛啊!”邓招财停下理鱼,望了几眼已经骂上了。 毫无疑问,沙滩上一节一节花纹的玩意,全特么是海蛇! 关键是这也太多了,密密麻麻,海蛇几乎铺满了整个沙滩,看得梁自强一阵阵的头皮发麻,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连沙滩上原本的沙子、石头都快要被遮蔽得不见了。 “上万条都不止吧?这还怎么上岛?!”朱天鹏也头疼道。 一点不夸张。梁自强估计,整个岛上怕真是得超万条海蛇。 说这个岛是蛇岛也不算错。 现在是八月初,正是部分海蛇产卵的时节。 海蛇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卵胎生,就是说小蛇一直在母蛇的体内完成孵化,钻破蛋壳从母蛇中生出来。这类海蛇,是很少上岛的,就在海水中完成繁殖即可。 但还有一些海蛇却属于纯粹的卵生,这类则需要爬上海岛,集中产卵,然后任由蛇蛋在岛上孵化,小蛇孵出后再自行进入大海。 海蛇选择产卵的岛屿比较固定,选定一座岛,每年便都会前往那座岛,场面不仅壮观,还怪惊悚。 “走吧,另外找地方!”梁自强立马就打了退堂鼓。 毒蛇聚集之地,别说未必能有什么极品海货,就算有,这谁下得去手? 莫说登岛,就是把船停在岛边将就一夜,船上估计也没一个愿意。 这船是很高没错,但也不保证海蛇夜里会不会沿着艉滑道溜上船来啊。即便不溜上船来,夜里光想想眼皮底下一堆毒蛇在勤奋产卵,就得彻夜无眠了! 果断地操作调头。 船头调到一半时,天空的夕阳却暗了一下。 一阵阵如同鸦鸣般简短而难听的声响从远处的上空传来。抬头间,便见偏西的天际,天空如同被剪裁成了无数碎布片一般。 成百上千只大鸟成群飞动,看方向,正是往这边飞了过来。 数量太多,以至于一举改变了黄昏的景象。 从驾驶室中向外眺望,说不清,是夕阳给大鸟群染了一圈圈金边,还是鸟群把夕阳变成了灰暗。 “是海雕!快点开呀!”朱天鹏已经大叫起来。 事实上,梁自强已经在迅速提高船速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目测越飞越近的鸟群应该是白腹海雕,一种战斗力很强的中型猛禽。 这种海雕,可不是上次遭遇的那些贼鸥可比的。 一只两只还好,碰上如此一大群海雕如同黄昏风暴般袭来,就算人类也得选择赶紧撤离,避其锋芒! 好在,白腹海雕群显然没有把他们当目标,直接无视了他们的大船,直扑刚刚那座蛇岛而去。 比起这艘钢铁大疙瘩,那岛上的东西似乎有魅力多了。 鸟群遮天蔽日,像一台台从天而降的绞肉机器,落在了那座岛屿上,发出一阵阵鸣叫。 难听的群鸣声分明涌动着兴奋,像是充满着狂欢劲的饕餮之歌。 至于蛇群的哀鸣,则是无法听见了。 白腹海雕的食谱中,海蛇本就是优先之选。这么多的海雕汹汹而来,就算海蛇上万,也只有乖乖当食材的份,没什么悬念。 上午还见到一里多长的鳗鲡群被海蛇围剿,现在一转眼,就轮到海蛇被团灭了。这就是天道好轮回?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在哪儿都会有。只不过一旦到了深海之地,这一腥风血雨的法则会更加真切、赤果果地呈现出来。 不管怎么说,躲过了海雕风暴,几个人头上的狗头算是保住了,甲板上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大量沙丁鱼也保住了。 没能继续寻找到海岛,梁自强只好把大船开往相对不那么深的方向,然后抛锚停泊。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65节 匆匆吃过晚饭后,他也加入一起,六个人在船灯下忙着理鱼。 直到晚上九点多接近十点,船上海量的沙丁鱼算是全都一筐筐地挑进了负一层冷藏舱,其他的杂鱼小蟹也有加起来也有两筐,同样放入了舱中冷藏起来。 虽然都很累了,但晚上依然按惯例,得亮着桅灯,然后六个人轮流值夜。 深海作业的辛苦,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 这一次,梁自强没打算很快就返航回岸,船上的米、菜、饮用水、柴油也都备得充足,他打算连续在深海多呆几天,比上一回多搞点鱼获。 这样划算,能够赚得更多些。 第328章 以吨计的虎鲨,鹿死谁手 接下来两天在深海的鱼获比较中规中矩,便宜点的巴浪鱼、青占鱼,贵一点的大马鲛、大炸弹鱼,拖网都有拖到。 最贵的还是两条金枪鱼,一条长鳍金枪,一条黄鳍金枪。 到了第四天,他们忽然意外地发现了一大群蒲扇般的鳐鱼。 比起在浅海偶遇的那种,这些鳐鱼个头更大,数量也更惊人。 “稀奇了,还碰上鳐鱼了!”陆松叫道。 确实挺少见的,鳐鱼更喜欢的是在贴近海底的水层栖息,虽然有时也会成群浮出水面,甚至跃出水面,但毕竟并不多见。 梁自强这连续几天的作业,拖网的网囊中鱼获虽五花八门,偏就还没出现过鳐鱼,一条也没有。 鳐鱼不算特别贵,但也不算便宜鱼,梁自强当即就准备开动拖网,捞一把。 但转眼一细看,犹豫了。 这些鳐鱼种类并不单一。有斑鳐,有孔鳐。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斑鳐、孔鳐都尽量避开着另外一种鳐鱼。那种不太一样的,分明是电鳐! 鳐鱼虽诱人,可谁愿意冒被电的风险? 梁自强都打算放弃了,再细观察,却发现还是有法子可想。 由于其他鳐鱼极力避开电鳐,所以相对而言,正常鳐鱼跟电鳐之间,界线还是比较分明的。 只要自己开船的时候操作细心、巧妙点,彻底绕开电鳐,精准收割其他鳐鱼,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只是,比较考验自己的技术而已。 上次从布氏鲸口中抢到一批青鳞鱼有好几百斤,发挥得还不错,这次梁自强决定再试一试。 “准备好,我得随时调整方向!”梁自强招呼所有人。 绞机启动,拖网沿着艉滑道入海,梁自强则在驾驶室中掌握着方向与速度,打算紧贴着电鳐边缘,擦肩而过,把一旁正常的孔鳐、斑鳐收入囊中。 眼看就要接近孔鳐群。 蓦然,视线中一道庞大的阴影掠动。梁自强一个心惊,赶紧减速,向一旁回避。 不知何时,水面上冒出一把刀。 一把线条刚硬、颜色灰黑的弯刀,冷酷地刺破海面,劈开海波一路移动,不声不响却令整个海面瞬间平添了几分肃杀的氛围! 这种尖刀形背鳍,有时候看起来又如同水中诡异的黑旗,是某些大型鲨鱼现身的标志性信号! 而此刻水中一道暗色的身影,初步目测有五到六米长,透出水中猛兽般的气息,更是证明了,悄然而至者,就是一条大鲨鱼。 虽然暂时还没能完全确定是鲨鱼中的哪种,但梁自强猜测,多半不是好惹的角色。 鲨鱼中虽然也有很多种类性格偏温和,基本上与人类秋毫无犯,但同样也不乏凶残之徒。 比如号称噬人鲨的大白鲨,以及公牛鲨、灰鲭鲨、虎鲨,对人类的威胁可不小。而且就算相对温和的鲨鱼,一旦体型庞大到一定程度,即便不伤人,给深海渔船撞那么几下,也是够危险的。 还好梁自强发现早,反应也及时,紧急向一旁避开,躲过了大鲨鱼一路游来的轨迹。 看得出,大鲨鱼也是闻着味来的,盯上这些肥美的大鳐鱼了。 果不其然,水面骤然一阵哗动,犹如瞬间破冰。 水中潜行的巨鲨猛地发难,上半身沐浴着水花昂扬而起。 嘴中,被咬住的一条大鳐鱼一半露出在外,另一半却已经完全没入大嘴。 一缕电光闪烁,在鲨鱼的嘴边蜿蜒,看起来,就好像鲨鱼的头部会奇迹般地绽放花火,庆祝狩猎得手。 “艹,这鲨鱼也太猛了,下嘴的还是条电鳐,电不死它!”林立鸣喊道。 梁自强也没想到这条大鲨鱼口味这么重,孔鳐放一边不吃,居然还是对一条电鳐下嘴。这是在大海中活得太霸道逍遥,找刺激玩呢? 当然,实际上电鳐就算使劲放电,也不可能电死这条鲨鱼。 眼前的鲨鱼身体呈灰褐色,腹面发白,体侧和鳍上有不规则褐斑,部分斑连成了纵行和横行的条纹。 这是条虎鲨。 虎鲨又称鼬鲨,典型的大型凶猛鲨鱼。就眼前这条,怎么也得上吨了,两千多斤的庞然大物啊! 这种巨大块头的猛鲨,哪是一只电鳐就能用电击制服得了的? 前后也就一两秒的工夫,事情就已经落幕。那只电鳐徒劳地放了一下电,便黔驴技穷,被虎鲨落回水中继续撕咬、享用。 “握草这些电鳐要干吗?越来越多了!”邓招财惊奇道。 声音传来的同时,梁自强也发现,电鳐群不仅未四散逃走,反而聚集更多了。 当虎鲨继续发难,成功撕咬住第二只电鳐,似乎还没太注意到周遭的情形在悄然变化。也可能是它注意到了,但压根不把小小电鳐放在眼里。 就在第二只电鳐被虎鲨吞食完,又要继续发难时,电鳐群向两边让开,一只体积在正常四五倍左右的超大巨鳐从水底下徐徐浮现,如同王座显影。 超大电鳐毫无惧意,迎头而上,向着虎鲨正面游去。 虎鲨似乎也没捕食过这么大块头的鳐鱼,略迟疑了一下,但很快还是扬起头来,张开大嘴,前排牙齿尖细而密集,令人胆寒。 也不知它是真对大块头鳐鱼感兴趣,还是想吓退来敌。 如果是后者,它要失望了。超大电鳐丝毫未退缩,突然放电。 梁自强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超大体积的电鳐放电是一种什么场面。 有那么一刻,脑壳中掠过一阵错觉,仿佛是突然变了天,而闪电却不来自天穹,反是从海面划过。 如一道伤口扭动于水面,近距离连接起大电鳐与虎鲨。 更为惊人且壮观的是,就在虎鲨注意力全然贯注于正面的虎鲨之际,身侧、身后,四面所有的电鳐也都围拢过来,对准了它身躯的各个部位。 那只超大电鳐如同是率先发出信号,其他电鳐须臾之间,便也先后发出了电流。 这一刻,梁自强都脊背发凉了一下。那么多的电光同时闪起,他都没把握,会不会造成整个海面带电,然后沿着钢质的船身,造成他们全员触电! 值得庆幸的是,他为了躲避鲨鱼,提前已经开到了一个很安全的位置,与那片地带保持了较远的距离,才没有被电流累及。 船上其他几个船员,也都是捏了一把汗,随后见船上没事,才总算舒了一口气。 但虎鲨就没这么幸运了。所有电流都以它为目标,叠加、汇聚之下,饶是上吨的块头,也没能挣扎几下,便渐渐失去了动静。 都说鲨鱼没有鳔,死亡后会沉入海底。但实际上,显然不是立马就会下沉。 眼前,庞然大物的虎鲨翻转了过来,白色的肚皮朝上,一动不动。但这不是最惨烈的。 更为惨烈的是,周围一整片,大大小小的白肚皮,那一片海面全是。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汇聚起来的电流不仅干掉了虎鲨,那些处在最中心圈的电鳐自身也没能扛住,被电死当场。 除了电鳐,还有离得较近的一些孔鳐、斑鳐,各种小鱼小蟹,全都浮在了水面。 存活下来的电鳐也开始渐渐散去。 梁自强突然意识到,水面漂着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浮鱼,就等着他的拖网了。 这笔唾手可得的收入,可绝不是个小数字! 第329章 卖出上吨重的大虎鲨 水面活着的鱼全都已经散去,剩下只有那些翻着白肚的浮鱼了。 这么多鱼烂在水面的话就天理不容了。梁自强开着大船,向浮鱼一路开去,打算用拖网开启一波现成的收割。 孔鳐、斑鳐,这两种鳐鱼都算比较美味的,浮了不少。 最大的是那条超大号电鳐,虽然带领众多电鳐合力击杀了大虎鲨,但超大电鳐自己也壮烈了。 电鳐的肉质是不如斑鳐、孔鳐的,但其实也是能吃的。平时吃的少,主要还是因为这家伙带电,渔民较少捕捉。 估计价钱比孔鳐会低很多,但肯定也是能卖钱。眼看这条电鳐块头这么可观,自然不能浪费。 当然真正巨无霸的还是那条虎鲨。鲨鱼缺少正常的排尿系统,肉里面尿素含量高得一批,一股子尿骚味,根本没法吃。 但这不代表这条虎鲨不值钱啊! 虎鲨的皮号称“鲛皮”,是上好的皮料; 虎鲨的肝脏很大,从这个年代起就已经被用来提炼鱼肝油了; 当然最奇货可居的,还是虎鲨的背鳍、腹鳍、尾鳍,也就是传说中的“鱼翅”。 虽然后世争议声渐起,认为国人自古追捧的“鱼翅”其实并不含有什么特殊的营养成分,比猪皮也没好到哪去…… 但现在却正是追捧鱼翅如火如荼的年代。七八十年代港岛有钱人中流行着一个说法,“来碗鱼翅濑漱口”。 “鱼翅捞饭”,正是在七八十年代的港岛大为盛行,成为繁华的一个侧影。 为了把这条巨鲨也收入囊中,梁自强调整着航向,来回在这处海面兜了几回,总算成功。 这次就不用遵照三个小时的作业规律了,只等浮鱼捞得差不多,梁自强便让朱天鹏他们开始操作收网。 这次龙门架把网囊颤颤巍巍地悬吊上去后,梁自强都生怕铁钩承受不了重量,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倾倒鱼获时,眼看巨鲨从渔网中掉出,他更是头皮麻了一下,有点担心自己的甲板被砸出一个大坑来…… 还好,大钢船本就是为深海成吨鱼获而设计,虎鲨落在甲板上,虽发出震耳的轰响,好歹没把甲板弄破。 梁自强的船总共也才二十四米。这鲨鱼一来就占了五六米…… 就算是一条早已嗝屁的巨鲨,然而当目光落到鲨鱼那弯刀般的背鳍、大块斑纹的身躯上,依然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加快跳动之声。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66节 这种深海巨兽,生命不存,却余威犹在,令人有种不敢直视这感。 现在东西是弄到船上来了,问题却也随之而来了,这么大的鱼,怎么保存? 一整条搬进冷藏舱,肯定是不现实的。不说入口处进不进得去,他们几个也抬不动一吨来重的巨鱼啊! 除非在甲板上就开始切割,大卸八块,挑进冷藏舱去。 但那个工程量,也不小! 想来想去,梁自强作出了决定。 “今天不捕鱼了,提前返回吧!” 原本的计划,也是今天再搞一网,接近中午时,便结束为期四天的深海之行,开始返航。 现在虽然还没展开今天的正常拖网作业,但也堪称捡到宝了,收获只多不少。 不如现在就提前返航,鲨鱼就摆放在甲板上,不冷藏了。只要路上开快点不耽搁,早点把虎鲨卖出去,还是能保证新鲜度的。 突然听说提前返航的决定,几个船员还是挺开心的。 开回去的路上也没闲着。梁自强开船,朱天鹏瞭望,邓招财陆松四个则把大大小小已经失活的电鳐、斑鳐、孔鳐、虾蟹全都转移到冷藏舱中。 转移完后,又找来刀,按照梁自强的吩咐,开始切割鲨鱼鳍。 梁自强可不打算把整条鲨鱼全都卖给县城的渔港收购站。 鱼鳍先割下来,自然是单独卖给月海酒楼更划算。毫无悬念,鱼翅这种典型的高端海货,杜子腾是肯定会收的。 剩下的鱼身,才是卖给渔港的收购站。 这年头,连大白鲨、姥鲨都还没开始列入被保护名单,虎鲨就更不用说了,捕捞目前是不受禁止的。 当然,就算不受禁,本地渔民也极少去捕捞鲨鱼,因为都是小木船,根本就承受不住大鲨鱼袭来的风险,偶尔见到也只有绕道走的份。 其实就算梁自强这种大船,刚刚第一反应也是敬而远之。要不是虎鲨自己嗝屁,梁自强根本不会去碰这玩意。 返回近岸一带后,梁自强先直奔县城渔港方向。 这次的正常鱼获中,数量上最惊人的是沙丁鱼。当时那一网沙丁鱼爆网,比平时拖网鱼获的双倍都多。 称了下来,深海沙丁鱼的量竟达到了两千六百多斤,一吨多了。 可惜沙丁鱼便宜,正常九分,拖网捕获的品相差点,看在整体品相还不算特别差,给了八分。 两千六百多斤,也有二百一十来块钱了。 两条值钱的金枪鱼,一条长鳍金枪,一条黄鳍金枪,一起超过了百元。 深海兰花蟹价格也很不错,一块二,再加上五毛的梭子蟹,稍便宜些的石头蟹,也卖了不少钱。 其他的有贵有贱,巴浪鱼、青占鱼、大马鲛、大炸弹鱼,还有被电死的电鳐、斑鳐、孔鳐、虾蟹。 上一趟深海两天之行,归来鱼获量是四千多斤;这一趟是三天半接近四天,总鱼获量则是达到了七千多斤。 当然并不包括虎鲨。 虎鲨肉是梁自强见过的这年头最白菜价的鱼肉,没有之一,才两分钱一斤。 收购站动用吊机,才把虎鲨吊下船去过秤。 重达上吨的一条虎鲨,也才四十块钱…… 倒是鲛皮、鱼肝颇有价值,能够值两百来块,加起来一共给了两百四十。 七千多斤深海鱼虾一千九百多块,加上虎鲨这两百四,在收购站到手了两千二百! 这次的四天,是靠第一轮的柴油还留了部分,再加上后来购买的三百,已经用到所剩不是很多了。 卖完鱼后,这次梁自强直接在渔港加了六百来块的柴油,下次出海能维持一星期都没问题了。 其实以这艘船的燃油舱容量,完全还能加更多的油,直到加满。但去往深海的船主通常不会这么干。 因为油加得太多,本身也是增加负担,会让船开起来的过程更为耗油。 所以,加满油直接在深海呆上二十天、个把月,对于梁自强这条船来说并非最优的选项。 除非特别必要,否则的话他打算每趟呆个五六天也就差不多了。 两千二百多块钱,柴油用掉六百,五个船员四天的工钱是一百零八,还余一千五百来块。 一千五在这个年头怎么也都算是一笔巨款了。梁自强接下来要去城里卖鱼翅、买东西,肯定不能带着这么大笔钱四处跑。 还好,负一层有好几个舱都是带锁的,锁特结实的那种,钥匙都掌管在梁自强自己手里。他留了一点要用的在身上,剩下一千多全都锁进了负一层的工具舱里。 离开县城渔港后,立即快马加鞭,开船前往浅锣湾。 趁着鲨鱼的鱼翅暂时都还新鲜,赶紧得拿去杜子腾那。这个才是精华,真正值钱的部分…… (虎鲨图片,已发在下方“本章说”评论区) 第330章 鱼翅一卖就是几十斤 到达浅锣湾后,梁自强让朱天鹏五人在船上等他,他独自挑着割下来的背鳍、胸鳍、臀鳍、腹鳍和尾鳍,去往月海酒楼。 这次还没到办公室,从后门通道进入时,就正好遇上了正在通道附近的杜子腾。 杜子腾远远冲他问道: “你都有些日子没给我带鸡爪螺过来了,我现在缺货缺得慌,今天这是啥?” 说到鸡爪螺梁自强也是没辙。无名岛从去年薅到今年,也薅差不多了。倒不是说彻底没有,而是说现在每次也就只能薅到几十块不到百块的量,特意去一趟算下来都不怎么划算了。 而且,如今剩下那点犄角旮旯的鸡爪螺,个头也小,成色已经大不如前。 “鸡爪螺现在不好搞了,今天也是好东西,你自己瞅!”梁自强揭开箩筐上的笠嫲给他看。 “鱼翅?!”杜子腾啥话也没再多说,立即就拉他去库房了。 到了库房,杜子腾又叫来厨房的大师傅,一起看鱼翅的成色,两人都觉得还过得去。 不等梁自强发问,杜子腾主动道: “我按标准的鱼翅价格给你。鱼翅我们平时收是每斤六十块,但那是已经晒干制作出来的鱼翅,重量上缩水得厉害。这种生的鲨鱼鳍我们也收,价格也不低,能去到十二块!” 鲨鱼鳍晒干后严重失水,重量确实会变得很轻,比例上算下来其实也差不多。 开始称重,所有的鱼翅一起达到了三十九斤三两,算下来,是四百七十一块六毛。 结账时,杜子腾依然一如既往补足零头,让会计给的四百七十二块。专做港岛人生意的月海酒楼,对钱的概念到底不太一样。 光是鱼翅部分,就远远超出了鱼肝、鲨皮、鲨鱼肉的整体价格。 整条虎鲨算上鱼翅、鱼体,也是给他带来七百出头的收入了! 收起这四百多块钱后,梁自强再次去了百货商店。 这次要买的同样是急需品,船用收音机。 刚刚在县城渔港时梁自强才得知一个消息,惊出一身冷汗。 根据喇叭中的气象预报,将有一场强台风大概在后天、大后天左右登陆沿海。 渔港中大伙都在议论这场即将到来的台风。虽然目前天气还晴朗得很,毫无异常迹象,但大家谈论间已经流露出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只有梁自强,因为最近四天都远在深海,对台风消息居然浑然不知。 这是好在他这本次的出海周期刚好结束,返航归来了。否则,要是继续在深海呆下去,直到后天台风席卷而来,人在深海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果不堪设想! 阵阵后怕之余,梁自强决定再买一台收音机,专门在海上收听天气预报,以及紧急渔情。 “收音机有吗,能够在海上收听渔业电台的收音机?”梁自强问。 营业员都准备去拿收音机了,结果听到后面半句缩回手来: “你要的那种波段不一样的,我们这没有,得去最大那家卖渔业设备的商店才有!” 今天这个营业员不是上回那个,人还挺热心,告诉了他国营渔具商店的详细地址。 找到地点后,总算如愿买到手了。 由于大海环境的差异,普通的收音机在深海的收听效果将会非常差,得使用专门的渔船用收音机才更有保障。 价格倒也比普通收音机没贵太多,三十八元。 问了一嘴,发现这里同时还有望远镜卖,也是专门的渔船用望远镜,于是也买了一只。 这种黑色壳的渔用望远镜售价三十元,双筒的。渔用望远镜比那种拿着玩儿的望远镜肯定是好用多了,但跟专业的航海用望远镜不是一回事,价格也比航海望远镜便宜多了。 考虑到不仅自己要用,朱天鹏站在船首瞭望时,配上这个也会更方便点,于是买了两架。 两架望远镜加上收音机,总共花了九十八。 买完这些,又在附近采买了大量米、油、面,都是下次出海,几个大男人在船上要吃的。这个又花掉大几十。 鱼翅的四百多还剩下三百。 从浅锣湾返回村里时,梁自强跟几个船员说好,接下来暂时不出海了,直到台风彻底过后,天气转好再说。 正好,台风这几天就当是休整了,几天的日夜忙碌下来,一个个确实也累了。 一回到家,奇怪的是,却不见陈香贝的身影。 屋外没见到,以为在里屋奶娃子呢,结果进到里屋一看,梁景程一个人在床上睡得正香。 难道是去菜地,或者去村里串门去了?他觉得更可能是菜地,平时他媳妇也不大喜欢串门。 正要自己烧点饭菜吃,就见荔枝从柴房方向过来,应该是刚喂完蛎鹬。 “荔枝你二嫂是跟妈一起去菜地了吗?”他问荔枝。 “二哥你回了?可把妈跟二嫂急坏了!她俩带着香还有好吃的,一起去妈祖庙了!”荔枝眨巴着眼,告诉道。 这咋还趁着娃睡着,跑去拜妈祖了? “我又没事,她急啥?” “我哪知道,反正二嫂都急哭了,昨天我就看她偷偷哭鼻子了!” 算了,在荔枝嘴里也问不出个啥所以然来。 梁自强肚子是有些饿,但也没空吃饭了,让荔枝帮忙瞅一眼梁景程,他要去妈祖庙看看。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67节 才刚走到门前路上不远,就见路的另一头自己母亲跟媳妇往家里走了过来。 他抬头见到两人时,两人也正好望过来,一眼望见他。 立时就停了停脚,梁母原本闷闷的脸上一下就扯起一道笑: “香贝你看,我就说拜妈祖最灵了吧,前脚才刚拜完,后脚阿强就回来了,平平安安回来了,看到没!” 陈香贝那张瓜子脸更是瞬间多云转晴,略微停顿后便快步走了过来,双眼果然有些发红,喜出望外地看他。 “怎么了我这正常出海啥事也没有啊,再说这都第二次去深海了,头一回你们都没这么紧张吧?是不是听谁瞎说啥了?” “你倒是好,你媳妇从昨天起就替你担心得睡不着,你一句话来个瞎说。天气预报说马上要来台风,这也能是瞎说?哪一次不是说来就来?!”梁母白了他一眼,在旁说道。 “因为这事啊?”梁自强可算弄明白了。 “这难道是小事?”陈香贝辩驳道,“昨天开始村里喇叭突然通知,这几天马上要来台风。要是以前还好,你都是当天去当天回。现在你去一次深海就说要呆好一阵才回,海上你又听不到大喇叭预报,台风说到就到,你在那么远的海上怎么办?反正我是越想越怕,急得团团转,不知怎么办才好!” “可不是!我都想叫你爸你哥开船去深海找你了,可他们的船小,又说去不了深海,也只能跟着干着急!”梁母也道。 梁自强能感受出来母亲跟媳妇有多担心着急了。竟然连支使父亲去深海找他的昏招都差点使出来了。 不只是木船太小根本去不了深海的问题,深海那么大,就算能去,哪是轻易能找到他的? 梁自强平安归来,母亲非说是妈祖的功劳,还硬逼着梁自强也去妈祖庙拜了一趟。 其实真正原因是,自己当时的柴油,也就够撑到明天,今天是必须返航的。 当然,要是自己几天前在渔港加油的时候,也像今天这样是一口气加六百块钱的油,结果又会怎样?会不会在深海一直呆到后天、大后天,直到在海上遭遇大台风? 那估计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如此说来,或许上次没有决定加太多油,冥冥中就是有妈祖的护佑在起作用呢? 想到这,梁自强还是挺诚心的,结结实实给妈祖叩了几个头。 回到家吃完饭后,他听到村里大喇叭又在响了,似乎是台风严重性的判断又升级了。 这下,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真是足足的,梁自强也紧张起来了。 他一刻没敢歇着,放下碗立即就又跑去了海边。 无论大码头、小码头,都只是平时用来泊船的常规码头,却并不适合最严重的台风时刻。 严重的大台风到来时,船必须得另外寻找避风港…… 第331章 台风来袭出事了 在村东,也就是废弃盐田还更过去,倒是有一片很大的海湾,弯进去很深,周围的山体也比较高。 那地方偏得很,平时去那并不方便,但到了台风来袭的特殊天气,把那当作避风港用,倒是不错。 梁自强两条船都得开去村东。 先把莲纹木船开过去,过程中就见好几条船都在往村东开。 虽然预报说是后天或者大后天台风登陆,但有些村民已经打算从明天起就不出海了,早些把船停进避风港。当然也有村民明天打算继续在浅海撒几网,等到后天再考虑避风。 把莲纹船停稳后,他瞥了一眼角落。 莲纹船上,那一大一小两只海狗仍呆着,而且呆得好好的,皮毛水亮,丝毫没有挨饿的迹象。 这狗东西,倒是在自己船上过得甭提多滋润。 显然,每晚大海狗都会下水去捉鱼吃,平时则在船上无所事事地躺平,安逸地坐月子。 大概是有些日子没见到梁自强,这会看到他,居然还深情厚谊起来,如见故交,一路上都冲他各种示好。 大海狗一对前鳍拍打着船板,跳舞似的向他前移过来,胡须乱抖,看那样子,几乎要与他促膝长谈。 小海狗已经壮实了很多,也拍打着船板,一溜跋涉过来,摇摇摆摆,如同是在给他展示舞蹈才艺…… 来到他身边,小海狗皱着鼻头,眼睛弯起来像在谄媚,还一直闻他裤腿。 他把船停好准备下船时,小家伙更是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这俩家伙或许是真亲近他,也或许,仅仅是害怕他突然把它们从这安乐窝中驱赶下去吧。 马上要台风,这两货留在避风港里的船上,倒确实安稳得多。 停好木船,梁自强又去开大钢船,把大钢船则停在相对靠外边一点的位置。 两条船刚转移好,他又跑去村东虾塘。 虾塘的上方,搭了塑料膜扯成的篷子,是平时用来遮一部分太阳,降低虾塘温度的。 现在台风要来,这种塑料篷在台风中跟纸糊没啥区别,一准得被吹倒个干干净净。 梁自强忙着把所有塑料篷拆除了下来,收回了家里,等到台风过后再重新安装上去。 连续四天的出海,加上这阵忙乎,梁自强确实是累了。第二天居然是个大晴天,但梁自强在家里补觉,跟儿子比谁更能睡。 白天睡得够久,晚上往往精力就会比较充沛。 偏偏媳妇又一直坐在床上给儿子加餐,那估计是世上最迷人的餐具了,美轮美奂,再饱的汉子瞅着也得饿。 更何况梁自强压根就不是什么饱汉。从产前三个月,到产后的月子,他已经四个多月不知肉味了。 儿子在忙着进餐,他则在一旁掐着手指头,算呀算。 等儿子吃饱喝足,被放到床上,他总算瞅着了机会,去搂自己媳妇,还趁机往脸上亲了一嘴。 “你干吗?儿子都没睡!”媳妇慌忙躲他。 “眼屎大的娃子,他懂个啥?” 然而这话他说早了,小程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忽然一咧嘴,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直到陈香贝躺过去,小东西被搂着,才安心地停住哭闹。 梁自强气得磨牙。小崽子这是把陈香贝当成自己一个人的了,他还搂不得、亲不得了! 好容易看娃睡着了,梁自强下床特意确认了一下,门也锁上了。这下放心了,墙壁的隔音效果总算该发挥点正经作用了! 现在8月初天气热,媳妇睡觉时穿得很凉快,露在外的颈窝、胳膊特别养眼,当然最好看的是笔直又白皙的一双腿,这已经不是养不养眼的问题,是晃眼,晃得人心痒。 还有这腰,恢复得也那么好。腰一细,短裤头背对他时就特别有曲线感。 他还想多看一会,一面看,一面上手。 不料啪的一声她就把灯给拉灭了:“还睡不睡!” 没了灯他就有些盲人摸象,好在每一寸领地他都有经验,丝毫碍不着他攀山涉滩,暗夜潜行。 她呼吸时轻时重,皂香、奶味、身上原本的淡香也随之在呼吸中浮动。 关键时却拉住了裤头挡住他:“不是说一个半月?都还没到吧?!” “四十多天,我刚仔细算过了,信我没错!”箭在弦上,他声音急切。 “真到了吗?唔……” 也就犹豫、松动的片刻,他就已经趁人不备,一举得逞。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俩这是隔了四个多月江湖再战,简直就是久别重逢了! 她在他怀里,人都是抖的,想不想他一目了然。 比起新婚之夜他的单方面努力,这个才叫鱼在水中、如胶似漆。 他感觉佳境将至,每一个细胞都要叫嚣出声之际。 毫无征兆的,“哇哇”几声大哭像是暗夜奇袭,突然从一旁冒了出来。 已经融化的陈香贝,瞬间就从柔软恢复到了固体状态,猛推他: “儿子醒了,你快下去!看看是不是又尿了!” 梁自强此刻的表情与心情都是狰狞的。世上没有比这更讨嫌的哭声了! 这种时候来几嗓子哭叫,再如胶似漆的恩爱也得泡汤,502胶都能立马给你拆开啊! 揭开尿布一看,果然是尿了。 梁自强垂头丧气地扯下尿布,无精打采地翻来干净的新尿布,麻木地替梁景程换上。 全程生无可恋。 好不容易哄着重新睡着了,梁自强酝酿了两下,找找遽然丢失的感觉,决定重续余温。 好在陈香贝还挺同情他的,也没怎么抗拒…… 但是梁景程个臭小子并不同情他啊!才没一会,哭声再起。 “你是不是没给他裹好尿布,弄得他不舒服?”陈香贝再次推开他。 果然是他太敷衍了,陈香贝亲自动手给儿子重新把尿布贴好。 弄好了。两人刚开始再续前缘呢,又哭了。这回大概是吵累了,肚子饿找奶吃。 如是再三,梁自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期盼了四个多月的美事,会被搅和得如此七零八落。 本以为只要筑起了加厚的隔墙,夫妻俩的小动静滴水不漏,就可高枕无忧。 谁能想到,硬是生造了个麻烦球出来,这可比荔枝都麻烦得多! 为了一点乐子,自己太不容易了! 他高度怀疑,老是被臭小子这样打断下去,对自己的功能非常不利,搞不好得废掉。 放下未竞的大事,两人一起哄娃,哄着哄着把自个迷迷糊糊哄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下半夜,是被屋子外怪兽般的狂啸声吵醒的。 预报中的台风来了,不是白天,而是大半夜到的,呼啸声就算加厚的墙也挡不住。 夫妻俩被风刮醒后都睡不安稳了,趁着小东西睡得香,梁自强一直未得到释放的洪水猛兽又开始抬头蠢动。 这一次大概是听到外面有呼呼风声掩护,媳妇比较没什么心理负担,秀气的伊呀声也终于放开了,渐入佳境后,她的声音像另外一种风声,一下一下地咬住他耳膜。 台风是怎么翻卷的,他俩就是怎么翻卷。 暴雨是怎样倾注的,他们就怎样倾注。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68节 这一场级别不低的大台风,横扫了屋里屋外,隔墙相互呼应着,翻江倒海。 台风带来的唯一好处是降温,此时的气温比上半夜低了不少,梁自强歇下来就紧挨媳妇,贴着她特别舒服,很快就又入睡了。 三个人到天亮都还睡得沉沉的,直到上午屋外的大喇叭突兀地吼了起来。 出事了。 不是他们村出事。 是他们镇,一个叫响鼓村的渔村,海岸防波堤年代久远,直接被台风中怒涌的海浪冲垮,狂浪一路卷进了村里…… 第332章 紧急开船驰援 大喇叭紧急透露,响鼓村最临海的部分房子被淹,已经出现了人员失踪。 喇叭中表示已经有县里、镇里的人员前往救援,但由于台风还正在进行,不建议其他村的村民自行前往救助。 同时,喇叭中重申台风天千万不要出门,不要靠近海边。房屋离海较近的村民尤其注意,必要的话赶紧撤出。 听到这消息谁还睡得下,梁自强利索地下床穿衣,打开紧锁的房门。 堂屋里梁父梁母正议论台风的事,见到他出来梁母瞅着他道: “你们这间屋真是雷打不动。外头翻天了,你们倒是一整晚睡得安安稳稳,半点动静都没得!” 不是,其实自己房间昨晚一整夜也并不平静啊…… “我们村的防浪堤应该不会有啥事吧?”梁自强急忙问父亲。 虽然自己选的桔子坡,地势相对较高,就算堤岸失守也不至于被波及,但谁也不希望自己村子出事啊!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印象中鲳旺村应该是没有出过堤岸冲垮的事故,如果有的话,他就算人在外地,肯定也会听说。 “还好去年下半年重新修了下,加固了海堤,要不然这次台风这么猛,也难说了!”梁父回道。 大半天过去。 一直等到中午过后,台风的风势渐渐减弱了一些,但海面的浪仍在翻腾,反正比平时要大得多。 大喇叭再次响起来,这次开始鼓励个别村民前往响鼓村帮助救援。 但前提是家里有二十米左右的大船,抗风浪性特别强的那种,才建议开去响鼓村沿岸,帮忙运送沙袋、石块,紧急修补海堤,同时也接应一部分村民撤离出来,另行安置。 听来听去,鲳旺村全村唯一符合条件的,也就只有梁自强了。 他那艘二十四米大钢船平时去的是深海,抗风抗浪能力跟普通木船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台风强劲登陆之际当然是要躲去避风港,但现在时至午后,台风已经大为减弱的情况下,别的船不敢乱动,他那钢船却是已经可以从避风港开出来了。 正犹豫,有人衣裳飘飘,登仙一般,沿着村路顶着风走近过来,一到门口就冲里面叫阿强。 “都在啊?” 来的是支书钟永瑞,走进屋来向梁自强父子冒出一句废话来。这天气不在家还能呆哪? 相互打了几句招呼,钟永瑞就开始说起响鼓村的惨状。喇叭里没透露得那么详细,钟永瑞从镇里打来的电话中知道得更多,这会都竹筒倒豆地跟梁自强父子俩说着。 说了这么多,自然是想动员梁自强,开着他那艘大船去响鼓村帮忙支援一下。 梁自强也没想到钟永瑞这张嘴还有如此铁齿铜牙的一面,愣是把自己娘都听得在一旁抹了眼泪。 梁自强自己听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毕竟都是同一个镇的村子呐! 反正风变小了,这个时候开大船出去而且只沿岸行动的话,还是很安全的,梁自强想了下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料,刚刚还在掬一把同情泪的梁母一见阿强要冒风出去开船,眼泪秒速就收了,当即反对不让去。 陈香贝也撇着嘴,老不高兴,暗暗扯他袖子,担心他出去有危险。 梁自强安慰了自己娘跟媳妇几句,才跟着钟永瑞往外走。 这时候也不可能赶去小浪村找朱天鹏,于是找了本村的陆松、邓招财。这两人虽然经验不如朱天鹏,但也能给梁自强当个搭档用了,短时间负责瞭望还是没啥问题的。 这两人倒是二话没说,就跟着上船了。 尤其邓招财,还特地从家里自带了一副扁担、一对箩筐,以防到时需要帮着出力挑沙担土。反正比梁自强积极。 他娘服了药刚睡下,听到响动还努力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催邓招财:“阿财呀人命关天,你快跟着去,能救几个就多救几个才回来!” 搞得梁自强一阵汗,这觉悟自己家可真比不了! 钟永瑞也跟着上了船,一行四人一路开往响鼓村。比起平时,这时沿岸海面的风浪还是挺大的。 平时碧蓝的海面,这时却全是白色的浪花,每一朵浪都扑上来很高,拍在灰蓝色的船身,哗啦作响,然后应声碎裂。 就这种浪头,普通木船还真可能掀翻在水里,没啥大悬念。 梁自强开着船,特意提醒钟永瑞、邓招财他们全都缩进舱内,不要靠近船边,就算这船有很高的铁栏杆也不要靠近。负责瞭望的陆松也尽量靠里站,不要站在太近船头的位置。 风只是减弱却还没彻底停歇,一个不小心,人从栏杆栽下海去,并非完全没可能。 说实话,梁自强也还从没在如此汹汹大浪中行进过,一路上大船刺穿浪涛,劈斩前行,沿岸边一直开到了响鼓村。 现场比想象的热闹,已经有好几艘船停在岸边,有人从那些船上不停地上上下下。 没有小船,有两艘都是跟梁自强这种差不多,二十四米的大钢船。 还有一艘,停在比较深水处。那船直接能用巍峨来形容了,怕是长达三十米以上,比梁自强的大钢船还要长很多,也大得多。 “阿强,是你啊!这才多久,你都买上大钢船了?”有人在另外的船上冲梁自强叫。 梁自强一眼认了出来,是镇里派出所的公安老徐,除了他,所长龚劲也在。 梁自强也打了个招呼,便主动扯着嗓子问: “老徐,龚所,要我帮点啥,你们快说!” 龚所指了指另外一个发际线比较高的中年男人:“孟镇长也来了,听他安排,看他怎么说!” 支书钟永瑞望见了孟镇长,整个人精神了一下,从舱中钻了出来,往对方那边跑。 两艘船一挨拢,钟永瑞把整个上半身都探到另外那条船上去了,听取安排。 沙包与石块已经有其他的船在运了,梁自强这船被安排来接收被营救的村民。 由于海堤口子还没堵上,仍有海水在往村里涌,有些村居已经被淹没了整个一层。 这年头很多村居总共就只有一层,淹掉后,也没地方躲。那些村民就爬上了屋顶,站在屋顶的木梁上挥手呼救。 听龚所讲,有一些村民已经被救出,转移去别的村了,但更多的还就在眼前,等着继续救援。 说话间,那艘三十来米的最大钢船上又放下来两只橡皮艇。 梁自强直接傻眼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他还以为自己是穿越回了上一世的新世纪。 这个年头竟然就有这么结实的橡皮艇了?他还以为是九十年代才有这玩意呢。九十年代以及新世纪的各种抗洪抢险新闻中,没少见过这种橡皮艇的身影…… 龚所带着几个人,乘上那两只黑色橡皮艇就往村里去了。海面虽然风大浪大,但村里面浸泡着的那些水并不汹涌,橡皮艇是能够开行的,体积小在村屋间穿梭起来反倒方便。 “这是市里,还是县里派下来的橡皮艇?咱们阳海的救援设备不差呀!” 看到老徐受伤在那休息,梁自强顺嘴问道。 “市里县里?”老徐摇了摇头,“都不是。私人捐的!” “捐的?这么有钱?!”梁自强更是大出意料。 “看到那艘最大号的钢船没?”老徐抬手指了指三十米大船,“庆琈集团的。老板戴庆孚,也是从咱们鹏澳县走出去的。现在从国外回来,衣锦还乡,这几年在阳海投的产业可多了,数不过来!这次听说鹏澳县有村子受灾,立马就派了三十米大船过来,还捐了几只橡皮艇!” “哦对了,这橡皮艇就他自己生产的,他有个工厂,专门造橡皮艇的!”老徐又补充道。 “强仔啊,你现在可是咱鲳旺村最能赚钱的后生了。好好干,指不定哪天,你也能整出个自强集团,成为跟戴庆孚一样的大老板!” 等待橡皮艇把屋顶村民接上船来的过程中,钟永瑞冲梁自强开起了玩笑道。 第333章 死里逃生却夺目的姑娘 “老徐,你还行不行?这里小谭的体力透支,吃不消了,你能不能顶上?!” 龚所用橡皮艇救了两个村民出来,一边往梁自强的大钢船上送,一边冲旁边的老徐吼。 “我……”老徐站起来明显趔趄了一下,但紧接还是大声回道,“我休息差不多了,没问题!” 梁自强瞄了一眼,老徐的脸色有些青。 在潮洋镇派出所的公安中,老徐算年龄稍微偏大的一个了。此刻看来,老徐似乎体力也是有点消耗过度,而且又受了伤。 看得梁自强都心里一阵发紧,有些替老徐担心。 他此刻还正在伸手,把村民从橡皮艇往自己这船上拉。 等拉上来后,他看向龚劲,打算问一声,自己能不能自发去到橡皮艇上,加入救人队伍。 正要张嘴,却听旁边邓招财先忍不住了,粗嗓门喊道: “草!伤员还上什么上?论力气,老子不比老徐强?我跟你去!” 这货也不等龚劲答复,自己就下船往橡皮艇跳了。 龚劲见事已至此,把小谭也扶上了船跟老徐坐到一起,自己则领着邓招财,乘着橡皮艇返回那些被淹的村居,继续救人去了。 “你特么小心点,橡皮艇不是木船也不是铁船,不一样的!”梁自强只好冲邓招财背影大声叮嘱了一嗓子。 “放心吧强哥,村里这点水又不深,再说老子水性说不定比你都强!”邓招财回头吼了一嗓,橡皮艇已经载着他划向村里,只留下一个背影。有点肥,但第一次看起来肥得飘逸。 梁自强很快又接到另一只橡皮艇送来的村民,再次把村民拉上自己大船,并安顿进自己的舱中。 舱中避风,这些村民裤子多般都是湿的,呆舱中躲着风能够好受点。 虽然一边忙着安顿,梁自强还是时不时地抬起头,目光留意邓招财那只橡皮艇的去向和动静。 按照计划,龚劲他们似乎是打算从东到西,一处民房一处民房挨个地搜救过去。 现在已经轮到一处瓦屋顶民房。这家的条件应该在村里不算差的,屋子能盖瓦,而且比附近一些茅草顶、树皮顶的房子明显要高一些。 也因此,他们站在瓦屋顶上,水倒还没完全淹到他们的脚板,暂时还有一段较为安全的距离。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69节 橡皮艇一点点接近,邓招财跟龚所站起来,已经打算伸手去接应瓦顶上的一家村民了。 突然,与那处瓦屋相隔了两栋民房距离之处,一道失声尖叫响起,随后便传来一个老年村妇的哭喊声,连声哭叫救命,声音撕扯着空气,连海边大船上的梁自强都能听得清楚。 循着声音,梁自强一眼望过去就明白了。 那是一处树皮屋顶的民房,顶上的树皮早就已经被台风掀得七零八落,一个头发白了大半的老妇人是蹲抱着屋顶的树梁,放声大哭。 很显然,原本是另外还有家庭成员同她一起蹲在屋顶的,这会应该是失足掉落大水中去了。 梁自强的心悬了起来,再转看向橡皮艇,就见龚劲与邓招财当机立断,暂停了对瓦屋顶那一家的救援,临时打乱先后顺序,越过两栋茅草顶屋,向事发的那处树皮屋顶紧急赶去。 很快,橡皮艇停在了树皮屋顶旁边,老妇人一个劲往自己脚下方指,大概是在说,人掉下去了,就在屋子里的水中泡着。 梁自强远远瞅着都头大了。人掉在屋子里还怪麻烦的,橡皮艇又开不进屋里去,这还不如掉进屋外的大水里呢…… 这要怎么搭救?正寻思,就见橡皮艇上有了动静。 也不知邓招财冲龚劲说了句什么,然后一个纵身,直接从橡皮艇中跳了出去,跳到屋顶,然后再一跳,扑进了屋顶下方屋子的滔滔水中。 看得梁自强心脏猛紧了一下。 正常来说,海水灌进村里后已经起不了什么浪,而且对于邓招财这种懂水性的人来说也算不了多深,至于屋里浸泡着的那些水,按说更是对邓招财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但梁自强还是担心,谁知道被水泡着的土坯屋会不会突然倒塌?要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倒塌,邓招财就真出不来了…… 大钢船上,被安顿下来的村民忙不迭地对他说着感谢,可梁自强一声也听不进,只顾两眼一眨不眨,紧盯着老太蹲抱着的那处树皮土坯屋。 不要倒!不要倒!他无声地在心里暗叫了好几遍。 还好,土坯屋暂时没出什么状况,等了一会,一个偏瘦的身影渐渐从下方冒上来,往屋顶上方伸手抓着。 龚劲与老太立马也伸出手,往下一握,把对方从下方慢慢拉了上屋顶。 不用想,肯定是邓招财在下方凫水,以身体把对方顶上了屋顶。 又过一会,一个胖实的身影也从下方冒出,翻身爬上了屋顶,整个人已经从头到脚湿得像只水鬼。 “太好了!好样的!” 梁自强周围,已经有不同的嗓音同时响起,有人还直接站在大钢船上给邓招财鼓起了掌来。 显然,老徐、小谭,以及这些被救援到船上来的村民,刚刚也都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目不转睛地关注着邓招财那边的情况。 直到见他成功把人救起,自己也安然无恙地爬回屋顶,众人才再也按捺不住,喝彩鼓掌。 梁自强也暗松了一口气,目光继续投向那处土坯树皮顶屋。 他这才注意到,被救起的那个人似乎是个女的,湿湿的头发很长也很乱。 被救上来后,她却不敢往橡皮艇方向走,每挪半步,整个人就如同打摆子般,哆嗦得厉害。 看得梁自强他们一个个又紧张了,只怕她再次坠落下去。 邓招财刚擦了一把满脸的水,连忙上去扶。 女人抱住他粗壮的胳膊,总算没哆嗦那么厉害了,一直被邓招财牵着到达了橡皮艇中。 橡皮艇接上老妇与女人两个后,立即往梁自强的大船方向返回。 然而行进过程中,那女人显然又因为橡皮艇的摇晃而惊魂未定,全程都紧搂住邓招财的胳膊,不敢松手。 仿佛唯有邓招财这五大三粗的躯体,能够让死里逃生的她有一丝安稳。 橡皮艇近了,来到了大钢船边。 梁自强伸手去拉橡皮艇上老妇与女人。老妇很配合,一下就扶上钢船来了。 再去拉那女人时,梁自强却见那女人的身躯一直在抖,愣是伸不出手来。 顺着那只手,梁自强的目光再往上瞧去。一张紧咬嘴唇的面容在乱发中隐现。 一瞬间,一丝惊奇从心中飞快地划过。 他真的没想到,能够有人披头散发而且湿淋淋的,狼狈成这个样子,一张脸却还保持着如此清丽。 这是个年轻女孩。 说实话,梁自强感觉除了自己媳妇陈香贝,他在附近十里八乡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也真不知道,在响鼓村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可以说完全胜过袁小美、江秀婷,要说的话,丝毫不亚于陈香贝了。 “没事的,不用怕,我背你上去!” 邓招财见女孩一直在抖,当即将她背在了自己宽阔的背上,登上船来。 女孩伏在邓招财背上,那张惊弓之鸟般的面容似乎安定了些,总算上到了梁自强的大钢船上。 直到走往船舱,她还在邓招财的背上伏着,忘了下来…… 第334章 一个月的相处 一路上,似乎邓招财也并未好好看过那女孩。 直到此刻把女孩跟老太安顿在舱中,邓招财小歇一口气,正逢女孩伸手捋了捋散乱的头发,露出脸颊。 邓招财舒出的那口气停在了那里,目光也落在女孩脸上,一时竟无法挪移。 梁自强看这架势,邓招财当时扑进水下救人,显然是压根就没想到,自己救起的会是这么靓的一个姑娘。 都说出水芙蓉,可谁见过,披着一身洪流污水,依然靓如芙蓉? “那个……你,那个,我……”邓招财平时酷爱跑火车的大嘴,此刻竟口吃起来,笨拙得如同婴儿在牙牙学语。 “谢谢你!” 那位约摸十八十玖左右年纪的姑娘总算抖得没那么厉害了,眉目舒展了一下,冲邓招财感激道。 “小伙子,多亏你跳下水,救了我的小蕾一命!”那位怕是有了六七十来岁的老妇也感谢起邓招财。 “不谢不谢,这是我职责……”邓招财面对感谢反倒更紧张了,搓着手掌语无伦次。 还职责。你一个打鱼的啥职责?搞得像入了龚劲他们的编一样的。 梁自强看他今天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了,连忙帮他接话: “我这兄弟一向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没事的。对了你们家除了你俩,还有其他人在哪需要救的吗?” “就我俩,家里没其他人了。”老婆婆摇头答道。 “那行,我我……我再去救别家的人啦嗷!”邓招财总算拼完整了一句话,那张浓眉的大脸居然有些胀红,转头就下船,继续往橡皮艇去了。 “那你小心!” 名叫小蕾的女孩表情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听到邓招财那句话,才连忙伸脖子望了望,喊道。 一上到橡皮艇,跟龚劲继续前往村中救人,邓招财整个背影就又肥得飘逸起来。 与此同时,另外几条橡皮艇也穿梭在村中,不断救起村民,送到了梁自强的大船上来。 渐渐,他的舱内坐不下了,有些新救过来的村民则坐在了甲板上。梁自强与陆松全程都在安顿他们。 下午橡皮艇在村里整个儿又搜了一轮,发现所有屋顶能救下的都已经救下来了。 孟镇长与在场其他几人商量后,决定把大船上这些村民临时安置到鲳旺村去。 鲳旺村的小学面积不算太小,现在又正逢暑假,教室与操场全都空着,用来当临时安置点再合适不过了。 邓招财回船上来了。钟永瑞这时也不围着孟镇长转了,领了新的任务,也回到了梁自强的大船上。 那艘庆琈集团的三十米大船还在继续装运沙袋、石块,参与堵修海堤。 见梁自强的船准备返村,庆琈集团的大船上便递过来不少物资,都是给到村民这几天临时吃、用的东西,显然也是无偿捐赠出来的。 等物资接收完,梁自强便开动大船,依然由陆松在船首瞭望,踏着还未完全消失的波浪,驶回鲳旺村。 停靠在大码头后,响鼓村的村民一个个下了船。其中一些青壮年的男村民,则协助梁自强他们一起,从船上搬起吃的用的物资。 小蕾跟老太也在人群中,拿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 人群由钟永瑞领着,往鲳旺村完小方向走去。 到达小学,钟永瑞和镇里人还在安排接下来的事,梁自强觉得没什么必要留在这了,便回码头把自己船上收拾了一下,回家去了。 才到家门口,就见媳妇抱着小景程,时不时往门外探看。 似在探看这风要何时停歇,又似在探看他啥时候从大风中归来。 强弩之末的风吹起她腮边的乌发,在怀中梁景程的眼睛上方飘来荡去,小景程就哦哦啊啊地伸出双手,要去捕捉娘的那几缕长发。 可那长发随着风,虚晃着,怎么也抓不住,小景程干瞪眼,一脸的捉急。 “回来啦?也忘了穿长袖的衣出去,风吹得冷不冷?” 见到小路上他没事人一样地回来了,她的神色喜了一下,说出口来却只是一句冷不冷。 “这季节,刮再大风也冷不了!”梁自强报之一笑,低头又去看她怀里的梁景程,“你说是吧?喔喔啊啊的在玩啥?” 小景程继续执著地追踪着娘那几绺半空中的发丝,没空搭理他。 不一会梁母也凑过来了,跟陈香贝关注的重点完全不一样,开口便问梁自强,响鼓村情况咋样,倒没倒掉几间房,失踪的人有没找到之类。 “你这么关心,早知道应该让你开船去就好了!” 梁父刺了她一句,于是事情成功演变成了老两口拌嘴,梁自强一下就轻松解脱出来了。 大台风过后的接下来两天里,海面依旧起着浪。梁自强也没法确实深海里此刻是个什么状况。 正常来说,沿岸海面若是起风浪,那么深海的风浪只会成倍增加,如同放大器一般。 保险起见,他自然是没法去深海作业了。要是深海的浪真很大,出去一趟浪费大把的油钱不说,还平白冒风险。 等待的日子也正好算是养精蓄锐了。白天得到了休息,晚上自然是磨刀霍霍。 都积压了四个多月的热情,虽说经历了那晚台风席卷般的释放,可那怎么够? 被臭小子频频砸场子那是避免不了的,但几经挫败后,梁自强现在也已经习惯在他哭闹的间隙之际,抓紧时机见缝插针了…… 当然白天呆在家他也并非无所事事。大台风过了,虾塘上方的塑料篷也该重新搭上去了,光这个就花费了他大半天。 搭篷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还好虾塘里面并没受台风影响。这是多亏他们村的堤岸比较稳固,而他所选择的虾塘位置更是偏高,不容易被大水淹没,把虾冲跑。 从现在起,小虾苗的进食已经可以多样化了,花生麸也能派上用场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70节 目前阶段,仍是丰年虫为主,搭配少量的花生麸,再往后可以适当增加一点花生麸的量。 另外当初他捞进虾塘里养着的那些蓝蛤、薄壳、海蜈蚣,也都生长繁殖了一段时间,为小虾提供了天然的食物。当然最得力又最健康的,主要还是丰年虫。 往返虾塘时,他走在村里就发现,邓招财接连这几天也没怎么闲着。 自己是在忙着打理虾塘,邓招财却是忙着时不时去趟村里小学。 村里从老到少,都说阿财这胖小子如今变了,变得心善了也细致了,对响鼓村那群受灾村民简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钟永瑞在他面前都要失色。 村里把这个归功于,阿财最近跟着梁自强混久了,被带上正路,变善了。 虽然这几天,梁自强本人其实一次也没去村小学送温暖,但大家要这么说,他也问心无愧地领受了。 这几天,其中8月11号是农历七月十五,也就是民间的中元节,梁自强同父亲一起烧街衣,祭祀祖先。 想想去年的中元节,自己还同林百贤一起困在无名岛上。重生过来,如果照农历算,竟然眨眼也是一年还多了。 这一年中,发生的事还真是多,自己一家的变化怕是全村最大的了吧…… 从8月14号起,随着天气晴好、海面状况稳定下来,梁自强又开始带着朱天鹏、邓招财五个一起出海。 此后,基本都是每趟出海都在深海持续呆上四五天,累了回来再休整几天,接着去深海。 整个8月,响鼓村的村民都是呆在鲳旺村的小学里面度过。这期间,每逢休整,邓招财自然是一如既往的古道热肠,撒腿就跑去小学,贴心照顾“所有灾民”…… 直到9月来临,小学要开学了,而响鼓村那边也有了另外的安排,灾民们才搬回去了响鼓村。 从此每逢休整的日子,邓招财没了博施济众、大爱无疆的机会,闲下来竟是肉眼可见的感伤,怅然若失。 梁子丰也在9月初坐上北上的绿皮列车,梁自强特意送他去的首都,分别时又塞了他一些零用钱。 毕竟,整个8月下半月的两趟出海,梁自强每趟收入都在一千七八左右,两趟就是三千六七了。 除去成本,到手也有两千三四的纯收入了。 现在,就算不撞大运,他攒钱的速度也完胜当初木船出海的日子了…… 第335章 终于遇见大群的金枪鱼 送完梁子丰,回到阳海后又该出征深海了。 晚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下,吃的油盐米面蔬菜,喝的淡水,陈香贝忙得团团转,都给他按最足的份量备了。 除此外,又给他做了不少的甜粿、花卷、馒头。 见他又要出去好几天,媳妇夜里也特别的任劳任怨,那配合度,简直都逆来顺受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梁自强不是被自己儿子的哭叫声吵醒,而是被咚咚的捶门声闹醒的。 自己这门的隔音效果,要不是有人使劲捶打,还真听不到。 梁自强听出是自家妹子在大声喊叫二哥,声音发急,跟着了火似的。 “荔枝怎么了?你还不快起来看看!”陈香贝也从睡梦中被扰醒了,推了他一把。 梁自强急忙穿上衣,跑去开门时才发现两只鞋都穿反了。 “怎么了荔枝?”他揉揉眼看见荔枝眼泪都出来,连忙问。 “二哥不得了,你的鸟不见了!”荔枝带着哭腔大叫。 梁自强闻言,只觉得一阵冷风凉飕飕劈过。 “你好好说话!”梁自强蛋疼道,“咋回事,是不是那两只蛎鹬不见了?” 荔枝更加委屈莫名,丝毫不知自己的表述哪儿有什么问题,泪光闪闪道: “就是呀二哥,两只大鸟,我一起来就不见了!” 梁自强算暂时舒了口气。刚开始听到荔枝又是捶门又是哭叫,还以为房子哪儿着火了。蛎鹬不见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嘛! “我去瞅瞅!” 梁自强跟着荔枝往柴房方向走,路上走一半,连忙把反掉的鞋子换了过来。 到了笼子那,只见笼门大开,笼子里空荡荡的,哪还有那两只蛎鹬的影子? 一抬眼,就见母亲拿着根竹竿,也不知从哪儿找了一圈,空手回来了。 “平时不都在笼子里好好呆着嘛,昨晚怎么还就把笼门给顶开了?” 梁自强也挺奇怪的,这两只蛎鹬是养着养着,智商还见长了不成? 不料母亲没好气戳戳荔枝: “你问这蠢丫头,哪是顶开的?还不是她昨晚喂完鸟,忘记关笼门了!” 梁母越说越气,就要拿手里的竹棍抽人。 梁自强连忙扯住了母亲的胳膊:“再找找,我感觉那俩玩意都已经养熟了,按说跑不远的,说不定就在屋前屋后那旮旯呆着!” 他知道,两只蛎鹬在母亲的眼里,还是颇受器重的,这大半年来在赶海过程中据说也是屡建奇功。 当即他脸也没洗一把,就屋前屋后找去了。可惜找了一大圈,有树有草能躲藏的地方全找了,也不见影。 看来,趁着昨晚没关笼门,还真是拖着绳子跑了。 瞅着平时被调教得百依百顺,还以为已经驯化了呢,不料这两货一逮着机会毫不犹豫,就远走高飞了。说起来,也是挺能卧薪尝胆的! 而且最神奇的是,这两货一公一母,都是失去了原配后开始呆在同一笼子里,这么长时间居然愣是没发生点啥,造几只小鸟啥的出来,也是刷新见识了。 梁自强功败垂成地从屋后回来,猛一看,就发现屋门口又上演起全武行了。 母亲气不过,终究是没忍住,拎着竹棍一路追打荔枝。 父亲好像是去地里挖红薯了,陈香贝又劝不住,结果就见在中间拉扯的那个人,居然是朱天鹏。 显然,朱天鹏是过来等他一起出海,结果一过来就撞见了梁母正在对荔枝动武。 “婶!这事荔枝她也不是故意的。她肯定也不想两只鸟飞跑对吧!您这抽她也不顶事,鸟也抽不回来呀!” 竹棍没能抽着荔枝,却差点抽着朱天鹏,梁母错愕一下才连忙停止了追击。 朱天鹏疯狂朝荔枝使眼色,让她先躲躲。也不知荔枝是看明白了,还是出于本能的怕揍,一溜烟躲梁自强跟陈香贝的睡房里去了。 梁自强也上前来劝说了母亲几句。其实看样子,母亲也是想拿棍子吓吓荔枝,让她以后做事长点记性,并没打算真揍她,经这么一劝,自然借坡下驴把棍子扔一边了。 梁自强也该出海了,来到大海边与朱天鹏、邓招财几个一起上了大钢船,再次稳稳地开向大海。 经过观棋岛时,站在船首瞭望的朱天鹏居然特意掏出了那只黑色的双筒望远镜来,向着观棋岛一直瞅。 梁自强有些好奇,不知观棋岛能有啥好看的,一座平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岛,还用掏出望远镜瞅? 正想着就听朱天鹏扭头看过来叫道: “阿强你瞧,岛上好像真有蛎鹬!” “……”梁自强语塞了一下。他想不到朱天鹏到现在脑子里还在惦记蛎鹬的事啊! “怎么你想抓鸟?蛎鹬精得很,搞不到的!”陆松回了他一句。 朱天鹏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望远镜:“可惜,要是正好有蛎鹬被贝壳卡住就好了,那还真能上岛去抓两只过来!” 梁自强自然没有停船,很快就把观棋岛抛在身后,继续往深海方向去了。 他都没想明白朱天鹏今天这么较真,还真想逮几只蛎鹬回去让自己娘消消气。 其实以他对自己娘的了解,过了今天应该她就会被村里新的八卦吸引住满腔热情,不会再跟荔枝纠结蛎鹬的事了。 朱天鹏把这事放在心上,大可不必。 一路开行,又来到了遥远的深海区。 就算大钢船开起来速度可以比木船快得多,但深海毕竟太远,到达时,还是已经快中午了。 来不及吃中饭,梁自强先安排把拖网投下海去,开始三个小时的拖网作业。 趁着等待之际比较有空,陆松他们正好弄中饭吃。 梁自强不能离开驾驶室,一直以每小时三至五海里的速度开行,饭也就直接在驾驶室中吃了。 第一天掐着点赶时间,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完成了两轮的拖网作业。 鱼获方面属于比较常规,每网的量都不少,种类以大众化的鱼虾为主。可惜的是,基本没什么特别值钱的深海大鱼。 整理进冷藏舱后,已经是忙到晚上九点多,照旧轮流守夜,在深海度过了一晚。 这天上午开始作业后,在海面拖行了一个多小时,船上几人的目光骤然全都亮了起来。 放眼处,前方海面上空有不少海鸟展翅盘旋,与之对应的是,海面一群群的小鱼大珠小珠似的起起落落,弹跳不停。 水下,不时有大鱼猛扬起头来,显然是在追食小鱼群。 “怕是有马鲛吧?马鲛的价格也能有五六毛了,又大又卖得起价,今天手气来了,应该能比昨天的鱼获好得多!”林立鸣揣测道。 朱天鹏却是没作声,举起手里的望远镜。 差不多同时,坐在驾驶室中的梁自强也拿起了面前的渔业望远镜,向前方水面望了过去。 这一看,一股高兴劲一下在心里荡开了。 “这哪是什么马鲛?金枪鱼啊,这是金枪鱼啊!”朱天鹏的声音激动地响了起来。 展现在梁自强镜头中的,正是有着优美流线的金枪鱼,结实而圆润,如同旋律般跃动于水面。 不是一条,而是一群。一条又一条,争相冒出水面捕食小鱼。 不仅多,而且大,每条至少都有几十斤的样子。 深海金枪鱼啊! 虽然从上个月出海以来,偶尔拖网中也出现过金枪鱼的身影,但就那么一条、两条而已。 邂逅如此大群的值钱金枪鱼,还是游走于深海以来的破天荒头一遭,叫他怎能不激动! 第336章 奢侈品般的蓝鳍金枪 梁自强稍稍调整船速,向着金枪鱼频频腾跃的海面驶去。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71节 正在狂欢般追逐小鱼群的金枪鱼直到大船到来,才开始向旁游开躲避。 然而它们显然并不知道船尾吊着的巨型拖网有多大,有些金枪鱼成功游离开去了,另一些则随着滚滚浪涛,卷入了拖网的巨嘴之中。 随同金枪鱼一同卷入的,还有难以计数的小鱼,以及很多同样在抢食小鱼的炸弹鱼。 “快看,那条金枪鱼是蓝色的,它酿还怪好看的!” 就在船右侧稍远的水面,一道深蓝色的背脊浮现出来,邓招财不禁指向水面出声。 如果一直游弋在水中,还不太容易被瞅见,因为这里的海水本身也是深蓝色的,几乎与鱼背的颜色浑然一体。 然而随着鱼背浮出,划破海面的那道深蓝色就特别醒目,令得梁自强目光一亮。 鱼背不仅深蓝,而且在上空阳光投下之际,映出似紫非紫、似绿非绿的虹彩。 不是像鬼头刀那样斑斓强烈的虹彩,相对纯粹,而且随着光线与角度的变幻而稍纵即逝。 看了一眼梁自强直接从驾驶室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蓝鳍金枪!这应该是一条蓝鳍金枪鱼!” 这一刻,他都快要被邓招财附体了,激动得要在驾驶室跳起来。 同为金枪鱼,蓝鳍金枪的特殊性可不是其他金枪鱼所能比的。 虽说所有的金枪鱼本就都属于值钱的深海鱼类,但也有稍贵、很贵、特别昂贵之别。 而蓝鳍金枪,便是所有金枪鱼中最顶尖的极品了,价格不是比长鳍金枪、黄鳍金枪贵一丢丢,而是直接跨越几个级别! 蓝鳍金枪鱼可不是像大黄鱼那样在后世才爆火起来。 1972年,大洋彼岸,蓝鳍金枪卖到每斤9美金,随后,东方这边几个国家的蓝鳍金枪鱼也随之开始身价倍增。从那年起,蓝鳍金枪价格便一路走高,再未跌落。 后世一条重达500多斤的蓝鳍金枪直接卖到一千多万元,平均每斤达三万块,就不说了。就算在这个八零年代,蓝鳍金枪鱼也是深海中的奢侈品。 蓝鳍金枪鱼不仅昂贵,块头还不小,在所有的金枪鱼种类中,是体积最大的一种了。 又大又贵,这样的鱼上哪找去,怎能叫人不激动万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鱼从六七十年代起就越捕越少,海洋中并不是那么容易遇见。 仿佛是为了证明梁自强他们的猜测,那条刚刚还只是稍稍浮出水面的鱼,向着空中的小鱼,突然凌空一跃。 纺锤状、流线型的鱼身,深蓝透紫的背部,银白色鱼腹。 背上第一道鱼鳍并非蓝色,而是黄色,这恰是南海的蓝鳍金枪与其他区域不同的地方。 “真是蓝鳍金枪鱼!”船上几个人都兴奋起来。 梁自强当机立断,改弦易辙,调转方向往右侧开去。 这条蓝鳍金枪鱼比旁边其他鱼都大,目测即便不上百斤,也得有八十几斤。要是能纳入拖网之中,一条就抵过一网的收入了啊! “卧靠怎么逃了?”陆松、梁春相继叫道。 还离着这么远就开始逃跑?这可有点难搞了。 正郁闷,余光中,一道庞大的阴影突然从远处开始逼近。 相比于这道从海水深处渐渐浮显出来的庞大阴影,前头那条蓝鳍大金枪简直就是个小不点。 不管怎么说,出现如此庞然大物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梁自强心头一紧,本能地减速,并且迅速调转方向。 哗啦一声,如同一道自下而上、倒悬的瀑布向天而起,水幕中庞然大物的上半身如同龙抬头。 再落下时,海水中一团血雾急剧散开。 已经有大鱼成了这庞然大物的嘴中撕咬的猎物。 迅疾一瞥间,上身灰黑,腹部却纯洁如雪。 “吃人鲨啊握草,这踏马是吃人鲨!”邓招财拍着栏杆叫。声音有那么一点骇然,但更多的却是大开眼界之后的亢奋。 梁自强庆幸自己还好及时减速,并且转弯绕到了一边。 这真是一条食人鲨。食人鲨正式名该叫大白鲨,又称食人鲛、噬人鲨、白鲛。 鲨鱼界伤人吃人最多的,就是大白鲨了。 眼前这条大白鲨目测得有近四米长,估计能够接近千把斤。 虽然要论块头,比起上回梁自强捡回去卖的那条虎鲨还要小一些,但其凶猛程度比起虎鲨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玩意同时还有主动袭击渔船的前科,这一点在鲨鱼界也是创记录的。 这要是突然兴起,给他的大钢船袭击那么几下,虽然以钢船的体量还不至于翻船,但谁知道会撞坏什么? 错失昂贵蓝鳍金枪的懊恼,一瞬间就变作了虎口逃生的庆幸。 整船人作壁上观,眼看着那条大白鲨在一片海水中胡搅蛮缠、大开杀戒。 一两条金枪鱼显然还满足不了它的大胃口,于是屠刀一举起就停不下来,一阵阵地捕食着炸弹鱼、金枪鱼。 一片蓝海,愣是被这厮搞成了血海。 捕食的是鱼,可受伤的却是梁自强,只觉得每一顿撕咬,都特么发生在自己身上。 肉痛啊,好不容易第一次发现大规模的成片金枪鱼,就被这恶棍快要祸祸完了! “马那隔壁,大海里能吃的多得去了,吃啥不好。这狗东西还尽会拣贵的吃!” “贵的为啥贵,因为肉好吃呀!人都明白这点,大鲨鱼能不明白?!” 船上几个人七嘴八舌,一面观看单方面大屠宰,一面议论。 “这特么,好歹给老子留点啊!”梁自强则是站在驾驶室中苦叹。 说起来,大白鲨也算给他点面子了。 留下一片血海,施施然,开始向远处游去。当然最主要是已经吃饱喝足,看离去时那悠闲之态便知道。 经此巨创,金枪鱼能逃的逃了,逃不掉的都进了腹中。 但梁自强哪肯死心,就算是打扫战场,也得去转悠一下啊! 重新把船开向刚刚那片生死场,并且一路向着更远处开去。 有些金枪鱼逃得还不那么远,运气好的话应该还是能捡到一些的,反正比平时拖网中偶遇那么一条两条的情况要强。 来回兜了几圈,也不等到拖满三小时了,梁自强决定起网,先把这一阵的成果接收了再说。 网囊悬在龙门架上,开始向下倾泻。 “快找找,有没有拖到金枪鱼,哪怕一条两条都好!”梁自强从驾驶室走出来后,立马戴上手套扒拉起来。 “这不是吗?想不到还真有,可惜了就是太小了点,才十来斤的样子!”梁春扒拉到一条。 不仅是金枪鱼,还是条最难得的蓝鳍金枪。 梁自强有些喜悦,同时却也有些失落。 此前亲眼见到并且想要前去捕捞的那条大蓝鳍金枪,显然不是这条。可惜了,那条几十近百斤的大蓝鳍还是失之交臂了。 他又翻开堆在面上的炸弹鱼和杂鱼,继续向下找。 目光先是一喜,继而又有些古怪起来…… 第337章 从十面埋伏中突围 “握草这条也是蓝鳍金枪?这都有点认不出来了啊……”林立鸣目光也瞥了过来,面色也随即古怪起来。 这就是一条蓝鳍金枪,而且块头不小,足有刚刚那条小蓝鳍的七八倍了。 没估计错的话,极可能,这条鱼便是当即被梁自强瞅上并打算出手捕捞的那条大蓝鳍。 然而,整条鱼身上都是伤口与血迹,搞得都不大认得出来是条蓝鳍,而如同是一条血鱼。 金枪鱼都有一个特点,出水即死,即使没有受到任何创伤也是如此。 眼前这条大金枪就更不用说,已经死得没一丝气息了。 继续扒拉开它身上的杂鱼,露出了后半截。 好吧,压根就没后半截…… 上半身还只是被撕咬得惨兮兮的,面目全非。 下半截则是直接没了。毫无疑问,显然是进了那条大白鲨的口腹。 “这……还能要吗?”梁春问道。 “怎么不要?好歹这肉也是蓝鳍金枪的肉,那狗日的鲨鱼还第一时间替咱们放光了血,多优质的金枪肉!” 梁自强一脸苦笑,苦中作乐地玩笑道。 “快去拿刀来!” 他招呼一声,林立鸣很快递了一把刀过来。 虽说大白鲨已经殷勤贴心地为他放过血了,可为了保证品质,腮下放血这一道工序,还是省不了。 蓝鳍金枪,要是因为没能及时放血,而沦为几毛钱的劣质肉,那多暴殄天物! 对着腮下位置麻利地一刀。由于遭受鲨鱼重创而失血的缘故,此时放出来的血明显没有正常情况下那么多,但也还是陆续流出来了一些,汇进下方的盆子里。 金枪鱼体内的血液含量远远高于普通海鱼,血液重量竟然占到整个体重的百分之二十以上。 正因此,刚刚鱼群被大白鲨屠宰时,才会流出那么的血,搞出一片血海来。 放完血,第一时间就让人把这半截鱼用箩筐搬负一层冷藏舱去了。 半截鱼还算不算得上极品蓝鳍金枪,能不能多少卖上一点高人,梁自强是真的一点谱没有,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呗。 他也没这方面经验。谁能经常遇到半截儿的蓝鳍金枪? 邓招财、林立鸣几个也不急着整理杂鱼,按照梁自强的吩咐,先处理金枪鱼。 除了一大一小这两条蓝鳍金枪,剩下还有十几条其他种类金枪鱼,一条不落,都得一一放血。 按梁自强的打算,准备优先把十几条各类金枪鱼的血都放好了,然后便是给那二十几条炸弹鱼放血。 才放了几条金枪鱼的血,就听代替他在驾驶室中开盘的朱天鹏突然一声喊了起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72节 “不好了,怎么四面八方,好多像小黑旗一样的玩意冒了出来!不会突然钻出来这么多鲨鱼吧?” 听到这话,梁自强右太阳穴突突了两下,还没抬头,那画面感已经跃然在脑壳之中了。 他连忙把手中放血的刀往甲板上一扔,跑栏杆边去看。 想想又回转,赶紧找来了那只渔业望远镜,对着海面望去。 果然,深蓝的海水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多出一道道如黑色弯刀般的东西,时浮时沉,若隐若现,整体却都是向着他们这边而来。 他立马又把望远镜转向周围其他方向,很快发现别的方向也有三三两两的三角形“黑旗”,刺破水面,一路杀来。 四望之下,大有一种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之势! 没法去辨别到底是哪一种或者哪几种鲨鱼,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特么要被鲨鱼包围了! 到底平时遇见鲨鱼的经历不是很多,刚刚大意了。 有好几种鲨鱼都是对血液有着独特感知力的。前头那条大白鲨是吃饱喝足悠然离开了,可它弄出那么一片血海,是会把很远处其他鲨鱼都给引来的啊! 保险起见自己刚刚都不应该贪恋那些溃逃中的金枪鱼,来回在此逗留、拖网捕捞。 “阿鹏你快出来,我来开船,准备加速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梁自强跑进驾驶室,几乎是一把将朱天鹏扯了出来,换上自己。 一两条鲨鱼对于这种级别的大钢船来说确实还没多么危险,只要注意随时保持距离就好。 可眼下四面八方赶来的鲨鱼,条条全是大块头,到时冲过来后发现海水中并没有多少鱼可捕食,一怒之下群起攻击渔船,就是另一回事了。 几条鲨鱼一起撞坏几个重要零部件,船就得停摆了,到时想离开这片海面都束手无策。 朱天鹏还是很有默契的,举着个望远镜,第一时间就跑到船首负责瞭望去了。 趁着鲨鱼群还没有真正靠拢过来,梁自强判断了一下,选了个鲨鱼少一点的方向,当即突围。 然而这个方向也并非没有鲨鱼,他只能一边开行,一边随时调整航向,比平时开行要灵活得多。 都说船大难调头,他这船却愣是一反常态,在海面开出了“s”形来。 随便撞上哪条鲨鱼,都不知可能带来哪方面的损害。 为了精准避开水下鲨鱼,朱天鹏凭借站在船首看得更清晰的优势,不停地又是扯开嗓子,又是打各种手势,随时为他补充精确信息。 一眼望去,朱天鹏像是站在船头栏杆边跳着丧心病狂的魔舞。 最蛋疼的是,有两条大鲨鱼相隔得还不算太远,朱天鹏做手势时,双臂错乱得都快抽筋了。 还好,梁自强总算开着船从其间擦肩而过,那一刻,望远镜中的巨鲨劈面而来,几乎隔着镜筒的玻璃片击碎梁自强的眼球。 下一秒,轻舟已过万重山。 梁自强吁了口气,回望船后渐渐汇聚起的鲨鱼,一阵后怕。 几个船员有骂着鲨鱼群的,也有替梁自强叫好的,听得出,都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开到安全地带后,几个人才重新拿起刀,拎起剩下的金枪鱼、鲣鱼,继续放血。 等到放完血,把鱼获转移进冷藏舱,腾出手来又开始第二轮拖网作业。 这一天的后面两轮作业都是些普通海鱼,没法跟第一网的金枪鱼、炸弹鱼相比,但好在量却比第一网大得多,也值些钱了。 接连四天过去了,冷藏舱中的鱼获一天比一天多起来,分门别类,百来担箩筐都快要装满了。 到了第五天,打算再拖一轮,便结束九月的第一趟深海之行,返岸去县城出货。 投下拖网后开行了一阵,一眼望见附近水面冒着小雨点左下般的泡泡。 “前头应该有鱼!”朱天鹏放下望远镜,当即判断道。 梁自强立即把船往那个方向开了过去。 接近时,他也站了起来,拉开驾驶室的玻璃窗,举起望远镜向外看。 一看之下有些出乎意料。 这哪是什么鱼,分明是一大片的梭子蟹。奇怪的是,这些梭子蟹感觉就像是乱了阵脚,蹿的蹿,逃的逃。 要不是没那个能力,估计都能跳着脚蹦出水面来。 镜筒对着旁边的水下看去,却并未见到大鱼或者其他不同寻常的生物,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第338章 大钢船的真正目标 “该是在追着水里很细的小鱼吃吧?太小的鱼,站在船上看不清的!” 把不准这些梭子蟹蹿来蹿去在干吗,陆松猜测道。 梁自强想想也不管了,反正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有威胁性的大鱼。要是真有鲨鱼之类的凶猛鱼类在水下捕食梭子蟹,就不是这种动静了。 当即,他驾驶大船沿着这一大片梭子蟹海面,一路拖了开去。差不多到尽头后,又转回来重复拖一遍。 感觉应该收获到不少的梭子蟹了,才开离了这处海面,继续作业。 按照预定的计划,仍是打算早上拖满三个小时。 为了节省返岸的时间,这时作业时,方向直接改为向着归岸方向,一边继续拖网作业,一边实际上相当于已经在慢慢返回浅海了。 三个钟头后,开始起网。 梁自强没料到,这一整网几乎没什么鱼,倒是倾泻出来不少的虾。 一开始铺满甲板的,全都是最为常见的那种皮皮虾。这些应当是刚刚返岸途中拖获的,所以位于拖网的最外层,也最先倾倒出来。 皮皮虾在所有虾中算是比较垫底,不怎么值钱,但是比毛虾好。 这虾在浅海深海都有分布。记得去年在潮汐沟放地笼,比较多见的便是这种虾。 好在这拖网中收割到皮皮虾数量惊人,不是平时放地笼所可比的。眼瞅着好几百斤的皮皮虾,就算毛钱一斤,也有大几十块的进账了。 倒完了皮皮虾后,才是前头遇见的那些梭子蟹,在网囊尾部,也纷纷倾泻了出来。 “还怪多的,梭子蟹能上五毛,几百斤梭子蟹能卖不少钱了!”邓招财站在龙门架下已经替他算起钱来了。 “你怕是高兴早了,这梭子蟹怎么还长着三只眼?红星梭子蟹啊?那可就不好卖了!” 听到陆松这么一说,梁自强连忙定睛一细看,发现梭子蟹中竟然有一半以上,蟹壳前端都有着三个如同眼睛般的圆斑。 居然夹杂了这么多的红星梭子蟹,梁自强顿时心情不好了。 虽然都属于梭子蟹,但长着三块斑的红星梭子蟹因为口味相对没那么好,部分人吃了还会过敏,所以价贱如土,才几分钱一斤。 这不白高兴一场么?正要吐槽两句,下一秒却眼前一亮。 随着一波梭子蟹倾倒出来后,紧随其后,便有一种形状怪异的大虾一只接一只从网囊中蹦了出来。 这些虾看起来披坚执锐,壳如铁甲,没有一丝虾样,那观感倒像是蟹。 最为扎眼的是,这些虾的前端都举着两只有力的大螯! “深海螯虾!”几个人的声音里都透出了惊喜来。 如果说虾中也有猛兽的话,深海螯虾无疑便是。 海螯虾一般上部为深赭绿色,下部是黄橙色或蓝色。其最大特点,有三对脚演化为螯,尤其第一对螯最大,如同利器。 海螯虾是真猛,这家伙以蟹为食! 现在梁自强闹明白了,前头看到水面的梭子蟹纷纷逃跑,原来是正在被水下的海螯虾捕食! 就在眼前,一些大螯虾倒入甲板后仍活蹦乱跳,龙精虎猛,居然当着他们几个的面行凶。 举起大螯,对着蟹壳,一螯下去,咔嚓直接剪碎,然后淡定地撕开,吃起了手撕梭子蟹! “赶紧分拣装筐!” 梁自强连忙吩咐,真担心一直放在甲板上,那点梭子蟹能被海螯虾当众祸祸光。 深海螯虾的价格还是很动人的,比梭子蟹贵两三倍都不止,这也是梁自强双眼一亮,大感惊喜的原因。 邓招财几个忙着把这些不同的虾蟹进行分类。五毛的梭子蟹跟几分钱的红星梭子蟹分开装;一块七八的海螯虾跟五毛的梭子蟹同样要分开装。 梁自强则换回到驾驶室,开着船返岸。 这次四天半的鱼获,整体还是非常可观的。 普通的鱼获达到了八千二百多斤,包括各类常见海鱼,也包括深海螯虾,以及二十多条炸弹鱼,十几条长鳍金枪鱼、黄鳍金枪鱼。 当然,那两条真正值大价钱的蓝鳍金枪,他是不可能在渔港收购站出手的,肯定得拿去月海酒楼。 八千多斤的鱼获,总共到手了两千零三十多,主要是由于其中十几条金枪高达两块左右每斤,拉高了这次的收入。 两条蓝鳍金枪鱼严格来说是一条半,去到月海酒楼后,那条相对完整的价格倒是不错,给到了二十四块每斤,直接超过了东星斑的价格。小的这条十斤出头,一条就卖到了二百五十来块! 另外那条大的就一言难尽了。 “不是你咋还搞个半条鱼过来了?”杜子腾都不知该怎么说他了。 “这不,血放得够彻底,内脏都给你提前掏干净了,替你们厨子省老大事了!”梁自强很贴心道。 杜子腾那白眼都翻到天花板上去了,要不是有一年的交情在那估计就撵人了。 原本应该是有近百斤,但被撕咬残缺后才五十多斤了,在价格上杜子腾实在没法正常给。 商量一番,最后打了个对半的折,二十四块折成十二块每斤,五十多斤,也卖到了六百多块。 半条鱼卖到六百多,梁自强不得不佩服蓝鳍金枪的“吸金力”! 这价格他已经没啥好说了。要想卖更高价格,除非直接走出口创汇渠道。 八几年的蓝鳍金枪要是出口去往大洋彼岸,倒是能卖到每斤十四五美金,折合成国内币,三十块左右,能比杜子腾这儿高出五六块。 八四年美金,一块正好换国内的人民币两块,跟后世的汇率是大不一样的。 一大一小两条蓝鳍金枪,加起卖到了八百多。 再加其他鱼获在县城渔港卖出的两千,直接到了两千八。这次出海算是撞大运了,能够拖到蓝鳍这种顶级珍品。 当然,照旧得加六百来块钱的油,再支付几个船员的工钱,购置下次出海的油盐米面以及家里吃的,到手其实也就只余一千多,接近两千了。 回到家,一如既往带回了两大桶深海鱼获,并送了一部分给到父母、大哥和岳父家。 晚上睡前,小两口点了一下箱底的钱。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73节 6月底买了大钢船之后,家里基本没剩下多少钱了,说是箱底空空也不为过。 然而现在,箱子里再次攒起了六千六百多块。最令陈香贝不敢想的是,新船8月1开始出海,现在才9月6号,才一个半月都不到的时间,就积累到了六千多。 这大船赚钱的速度,完全不是以前在浅海捕捞时能够想象的! “照这个架势,一年不就是五六万?我们……真要发财了?”陈香贝不算不知道,算了一下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梁自强看得有些好笑,提醒她道: “你这个算法,是没考虑到,还有两个多月,马上就又是冬季了!” 陈香贝如梦初醒: “对喔,跟去年一样,冬天得有整整几个月的淡季,只能坐在家闲着,出不了海的!这么算下来,一年就只有三四万了?” “不,我是说,冬天你不能还按几千块每月的收入来算。没料错的话,一个冬天,收入会比平时一年加起来还要多。能多出多少,我也说不准,得到时候才知道了!”梁自强笑了笑道。 买这艘大钢船,平时出海只能算是热热身、练练手。 深海中有一个最理想的温暖越冬地,一到冬天就鱼类扎堆、资源富集到不可想象,后世曾经养活了一家民营的远洋公司! 那才是梁自强购买这艘拖网大钢船时,心里面最直接锁定的目标! 第339章 结婚一年送洗衣机 关于深海温暖越冬地的形成原由,梁自强也没法跟媳妇讲得清楚,便只笼统的告诉她,他知晓深海的某些地方,一到冬天鱼会特别多。 所以冬天对于浅海来说是淡季,对于深海来说却恰恰相反,是鱼获爆发的季节。 听他这么一说,他媳妇都不敢继续算下去了。 按照自己男人这说法,即将到来的收入,简直没法算。 在家休整两天,梁自强又继续出海了。 这次为期五天的出海,没有再能遇上蓝鳍金枪,收入自然也就稍低,但交完百分之三的税后也有一千九百多,除去柴油工钱伙食各项开支,也有一千二百来块的纯收入。 再次休整的日子,梁自强特意开着莲纹船去了趟城里,直奔百货大楼。 买了一些苹果之类的水果后,他便打听起洗衣机来。 百货大楼有洗衣机卖,这点他上次就留意到了。这次进去看了一下,到底是沿海市区最大的百货商店,品种还不少。 一一问了下。 “白兰”牌的单缸洗衣机199元;“白兰”6型洗衣机385元; 小天鹅xib2-c自动塑料套桶洗衣机390元; (图为小天鹅1978年产的,国产第一台全自动洗衣机历史资料。另外,书中白兰、威力具体款式价格均为1984或1985年物价局真实定价。) 威力xpq-2双缸连体铝壳洗衣机428元。 仔细聊了一会,毫不意外,跟上次买手表一样,得要票。 梁自强有了上次购买手表的经验了,立即追问有没有不用票就能购买的那种。 还真有,阳海本市生产了一款洗衣机,没什么名气,目前还只以本地市场为主,没有打开外地市场,所以相对不那么紧俏。 梁自强问了句,叫啥牌。结果营业员把货推到他面前一看,梁自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又是“巨浪”。自己这是绕不开巨浪了? 看图形,这次的“巨浪”商标跟上次“巨浪”手表的商标还明显不一样,显然并非同一厂家,只是撞名了而已。 这个年头的厂家品牌名没那么严谨,互不相识的厂家却取了同一个品牌名,一点不奇怪。别说不同类的商品撞名,就是同一类商品都有撞名的。 问了价格,也并不便宜,塑料套桶洗衣机,没票价,405元。 除了巨浪这款,再无第二选择了,梁自强不买也得买。 上次巨浪手表他没买,宁愿选择了娘里娘气的“花花”,是因为手表得戴着出海搞鱼的,忌讳巨浪。 现在只是洗衣机,巨浪就巨浪呗,只要衣服洗得干净…… 这年头也没什么价格可讲,数钱,扛机器走人。 扛到浅锣湾也不算远,上了莲纹船,直接就开船回家了。 回到家,媳妇正蹲在屋子不远的池塘边,拿着根棒槌,对着铺在石头块上的衣服一棍一棍的砸。 梁自强很怀疑,村里女人们打娃的技巧,都是这么一棍接一棍扎扎实实锤炼出来的。 “阿强你背上扛着个啥东西,这么大?” 媳妇正捶着衣,抹了把额角的汗,站起来满脸稀奇,向这边发问。 买这玩意前,梁自强特意也没跟媳妇透个气,就是想给她个惊喜,所以媳妇远远看着愣是猜不出他背回来个啥。 说话间媳妇最后两件衣服也洗完了,拎着一大桶洗好的衣服快步走回来,对着四方的纸盒一瞅,总算看到了纸盒上印的红字: 巨浪自动塑料套桶洗衣机。 “洗衣机?这东西会自己洗衣?” 村里还没谁家用过这玩意,平时聊天连说都很少说起,所以陈香贝对洗衣机都没啥概念。 梁自强倒是麻利,已经迅速拆开了外边的纸壳,露出里面绿色塑料外壳的洗衣机。 “对呀,不能洗衣叫什么洗衣机。”一边拆,一边回着媳妇的话。 媳妇的反应就有点搞笑了,连忙拉起已经掀开的纸壳,想重新包回去: “退掉!你没事买这玩意回来干什么,是嫌钱多了吗?哪儿买的退回哪儿去!” “为啥?” “还为啥,你连这东西都买回来了,还要什么媳妇?” “……” 就一个塑料玩意,咋还让她产生危机感了呢? 不是天下所有的塑料制品,都能替代媳妇功能的! “你是不是嫌我没把你和娃的衣服洗干净,这机子是不是能比我洗得更干净点?”陈香贝嘟囔着又道。 这是真吃上机子的醋了…… “你想想,明天什么日子?”梁自强启发道。 “啥日子?我瞅瞅。”媳妇去看堂屋里的挂历,“今天是9月13啊,明天不就是9月14?” “去年的9月14,咱俩干啥了?”他诲人不倦。 这次她倒是眸光一闪就想起来了:“成亲?9月14,不就是我嫁过来那天么?” 去年的9月14是农历八月初八,他俩成亲的日子。 “可不是?我想着结婚满一年,送你点啥东西好。想来想去,还是实在点最好。家里现在儿子一天要换洗好几身,还有我俩的衣服,有时你还把荔枝、爸妈的衣服也拎去一块洗,每天光洗衣都怪累的了,弄回个这东西,能让你轻松点!” 很快就结婚一年了,其实梁自强也想过给她买三金,这是他在娶她前老早就动过念头的。但这年头的金价并不便宜,在手头也才攒够几千块钱的情况下去买那玩意,以陈香贝的性子可能真要生气,怨他败家。 想了一圈,最能够被接受的,他觉得就是洗衣机了,毕竟每天陈香贝捶洗衣服的辛苦摆在那儿。 听他这样说,陈香贝的目光划过一丝异样,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男人还会一直记着结婚的日子,并且关心她洗衣太累的事。 然而看了男人一眼后,她还是撇了撇嘴: “村里这些媳妇,哪个不自己动手洗衣,她们都能洗,就我不能洗?你还是快拿去退掉!” “纸壳都撕开了,退不掉了!”他肯定道。 当然事实上很可能是,就算纸壳没有撕掉,也是不能退。这可不是那个能够随便无理由退货的年代。 “谁让你手脚那么快的,拦都拦不住,一下就把纸壳给撕了!”她现在又开始埋怨他手快。 “不能退最好了,从明天起就用这个洗衣。除了底裤跟尿布得去池塘洗,其他啥衣服都能放这个滚筒里洗。反正又不贵,才四百。” “四百啊这么多,你是大老板,这还叫不贵!” 陈香贝又埋怨了他几句。一会自己娘也从菜地回来了,果断加入陈香贝的队列,一起数落他…… 当天,梁自强就自己接线,把黑色插座接在了家里用电的电线上。 黑色插座也是买洗衣机时一块买的,当时还特意试了下能够配套的。 找了两件漏掉没洗的衣服,塞进滚筒,接通电源。 在他的示范操作下,衣服洗完,关掉机子取出来,连水都不往下掉,自动甩干了。 “这就干了?都不用动手拧?”母亲当即双眼就瞪大了。 “除了没法替你们晾到铁丝上去,其他活全干完了!”梁自强嘿嘿道,“你们要不要试下?” 话没说完,荔枝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找来几件衣服,很是踊跃地递上来。 “荔枝听我说,这东西你不准用,转动起来快得吓人,还有那电板,你也不能碰!” 梁自强严肃打了荔枝的招呼,因为他发现,家里几个女人,对洗衣机最感兴趣的,好像是荔枝…… “我知道,灯泡也会电人,我就从不碰灯泡!”荔枝保证道。 梁自强放心了,开始让母亲和媳妇试着用洗衣机。过程中,哪些环节需要注意,都趁机一一说了。 到了第二天,他看到母亲跟陈香贝已经在争着用洗衣机。 骂他败家的事,就像是从没发生过…… 第340章 鹦嘴鱼艳丽又好吃 因为这天正是结婚一年的日子,梁自强一大早就去了镇里,买回了好几样肉菜。 梁母对儿子儿媳结婚一年这种日子压根就没啥概念,所以一直比较蒙,搞不懂梁自强今天抽的啥风,突然买这么多好菜。 梁自强也没说破,只说好不容易休整在家,改善改善生活,打个牙祭。 荔枝倒是吃痛快了,举着筷子冲梁自强说着: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74节 “休整好,休整有这么多好菜吃。二哥你要是天天都在家休整就好了!” 听得梁自强脸都黑下来了,差点想当场夺下她的碗筷来。 梁母在教训子女这方面向来从不手软,二话不说,敲了荔枝一筷子: “蠢丫头,你二哥天天休整,好菜能从天上掉下来?说你蠢,肉又会拣大块的吃!” 荔枝倒是淡定得很,反正筷子敲得也不重,丝毫不影响她继续大块夹肉,吃得幸福万分。 吃完饭又自个跑去装了蚬仔汤,喝完把碗和调羹一搁,摸摸肚皮,觉得人生完美了。 梁母抬眼顺便扫了一眼碗筷。脸色几乎是“刷”的一下,勃然变色: “教过多少回了,哪有这样搁调羹的!” 梁自强扭头一看,脸色也变了一变。 荔枝也不知怎么搞的,竟然是把调羹翻过来,放在碗里。 要知道,渔家都有这样那样的一些忌讳。其中一个众所周知的忌讳,就是喝粥喝汤时,调羹一定要把正面朝上,也就是凹的那一面朝上。 因为,如果把反的那一面朝上,那就代表翻转。在渔家,意味着翻船,是非常不吉利的。 每家的小孩,差不多从第一次学着用调羹的那天起,就会被反复告诫这一点。 偏偏,荔枝的脑壳不大管用,有时记得住,有时记不住。其实平时也还好,没见她这样,今天不知怎么一大意,就把调羹给反着搁了。 梁母边说就边拿起筷子敲荔枝的手去了,敲了一下觉得荔枝这错犯得太严重了,不解气,又去找竹棍。 荔枝哪肯等着挨揍,从凳子上跳下来就跑。 梁自强虽然也觉得荔枝把调羹随便乱搁不是太好,但也没觉得到那么严重的地步,赶紧拉住母亲:: “妈,都说童言无忌,荔枝实际上也跟小孩差不多。没啥事的,莫当真!” 他这边在劝母亲,旁边陈香贝动作飞快,赶紧把那只调羹重新翻转了过来,正面搁碗里。 梁母被拉住后放下了竹棍,神情却很是不安: “你爸跟你哥今天都开着船在出海,你说这蠢丫头,大中午的突然把调羹翻转搞个什么名堂?弄得我心头跟打鼓一样!” 父亲跟大哥并非今天休整,所以这会儿还都开着木船在浅海中捕捞。渔民把调羹翻转这种小事看得格外重,以至于梁母惴惴不安,替梁父和梁天成担心起来。 “妈你别多想了,爸也是出海的老手了,今天这天气也正常得很,把心放回去吧,不会有啥事的!”梁自强连声安慰。 “真没事吗?”梁母仍不放心,又一脸虔诚地念叨起来: “妈祖保佑,妈祖保佑!保我们一家出海打鱼,无风无浪,无灾无难,都平平安安归来!” 虽然念了一长串,可她脸上的忧心忡忡并没有减轻。 这种担忧一直持续了整个下午,直到太阳快要落水时,梁父与梁天成的身影出现在从海边延伸而来的村路上,梁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梁自强看了看母亲:“都说了没事的,现在放心了吧?” 梁母神色正常了点,但仍吩咐道:“我看最好你们多休整一下,这几天都别出海。这样我才真正放心点!” 梁自强知道,母亲这是几十年来,那些渔家规矩在脑子里根深蒂固了,没办法。 但其实渔家的那些娃子,犯忌的事情隔三差五都是会发生的,真要讲究下去,日子都没法过了。事实上,骂过揍过之后,该怎么出海还是得怎么出海,除非是犯了特别严重的那种禁忌。 当然,梁自强毕竟从小在渔村长大,对这些规矩、忌讳都是耳濡目染。要说心里完全没一点疙瘩,那是不可能。 第二天出海时,他甚至注意力都比平时要高度集中了一些。 然而一路开到深海,无波无浪,平平静静。 三个小时后开始起网查看鱼获。 拖网某种意义上也如同竞猜。有时固然能够肉眼望见水面特别大号的鱼,从而预知鱼获,但更多时候,三个小时的拖网在深海中究竟收获到了什么,是完全未知的。 一开始都平平无奇,无非是些最常见的鱼虾。 大约出到一半时,几个人眼前都是一亮。 “瞧这什么,一身透绿怪好看的,青衣啊!”梁春眼尖头一个指着甲板上刚落下来的一条鱼。 正说着又是接二连三几条全身青绿、体态优美,颜色格外绚丽夺目的大鱼落了下来,落在甲板上还弹了几下。 “握草今天撞什么大运了,青衣很难搞到的,什么时候跟不要钱似的,一条接一条!”邓招财也兴奋起来。 说实话,一下子看到七八条透绿的大鱼落下来,梁自强也高兴坏了。 这么长时间,他都还没捕获过青衣。这东西放到月海一斤就能达五六块,每条又不轻,当然叫人窃喜了。 然而目光落到鱼嘴部位,他心里暗草一声。 “这哪是什么青衣?鹦嘴吧,你们看嘴!”陆松也定睛注意到鱼嘴部分。 “对喔,青衣嘴不长这样。鱼身真就跟青衣长太像了,简直一毛一样!”其他几人也醒悟过来。 陆松说得没错,眼前这些鱼初看颇像青衣,完全以假乱真,可细看却分明是鹦嘴鱼。 鹦嘴鱼的身体呈现绿橙或者绿红色,但主要还是以绿为主,这一点跟青衣非常相似,极难区分。 市场上有人以鹦嘴鱼冒充青衣,外行人还真没少被蒙。 最显著的区别,就在鱼嘴上了。鹦嘴鱼的嘴巴是无法合拢的,神似于鹦鹉嘴。 “鹦嘴鱼也还行,好看也好吃,跟青石斑的价格差不多了!”梁自强自我安慰道,“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很多。” 虽然达不到五六块,但鹦嘴鱼也能有两块左右的价格,比一般的海鱼已经要贵很多,能抵得上石斑家族中最普通的青斑了。 巨大的网囊还在继续向下倾倒,大多都是普通鱼虾,但时不时就又蹦出来一条鹦嘴鱼。 一转眼,甲板上也有十几条鹦嘴鱼了,每条小的有好几斤,大的能有十来斤的样子。 夹在其他鱼虾之中,格外惹眼。 一部分鹦嘴鱼的鳞片由于拖网中摩擦作用而剥落,显然有些破落户,但至少一半的鹦嘴鱼剥落的程度比较轻。 而且这鱼的生命力还算比较强,直到倾倒出来也几乎全都活着,有两条鱼比较搞笑,落在甲板后,一张嘴,居然还从嘴里吐出几颗东西来,坚硬无比,是岩石…… 还有条鱼则毫不客气地拉了一泡。不过这玩意拉出的东西还挺干净,是白色沙子…… 一点不奇怪。鹦嘴鱼其实更应该称铁嘴鱼才对,这家伙有个习惯,每天啃珊瑚岩石。 无论多硬的岩石、珊瑚,都能被它一层一层地啃掉。吃完再消化出来,就是洁白匀称的细沙。 海底有一部分纯净的白沙,就是鹦嘴鱼用肠胃制造出来的。 看到这些鹦嘴鱼活力、品相都不错,梁自强放心了。看来,不用打太多折扣,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 第341章 夺命的陋习 在海上呆到第三天时,几个人还在盼着拖网中能再出现那道青绿惹眼的身影,但却没再出现。 到第三天的下午,拖上来一网比较纯粹,全以青鳞鱼为主。这种体型不大的鱼在深海中还是特别多见的,同时也是很多大型鱼类的主要食物之一。譬如布氏鲸就好这口。 这次一整网的小青鳞鱼,比第一回来深海时从布氏鲸嘴边抢到的那些青鳞鱼还要多。 “等等,有大鱼夹在里边!这啥,不会是鳘鱼吧?” “还真是米鱼,阿强你发了,快过来看,今天拖到米鱼了!” 几个人当即冲驾驶室喊了起来。 梁自强再次换人开船,从驾驶室跑了出来。 就在他看过来的同时,又有一条约摸十多斤的鱼从半空中滑落,掉在甲板理鱼处。 这鱼的身体是一种椭圆形,背部和侧部灰褐色中稍泛出一点紫,肚皮则是白色。鱼的背鳍暗绿色,鳍条中间有一道暗色的条纹。 正是鳘鱼! 鳘鱼又称鮸鱼、敏鱼,渔民有时候口头也会念成“米鱼”。 俗话说“有钱吃鮸,没钱免吃”,但实际上有很多人都嫌它的肉有点偏粗,觉得并不好吃。 它之所以值钱,主要还是因为肚子里那个货,鱼鳔。 鳘鱼的鱼鳔在中医中一直都是一味很重要的药材,普通鳘鱼鱼胶虽没法跟黄唇鱼胶相比,但也是有钱人争相食用的珍品了。 前头还在盼着再来些鹦嘴鱼,现在相比之下,鹦嘴鱼显然不如鳘鱼来得更有吸引力。 其实鳘鱼大多数时候比较喜欢“趟浑水”,也就是容易出现在一些相对混浊的海域。今天能够突然有鳘鱼出现在大拖网中,梁自强确实没怎么想到。 跟布氏鲸一样,鳘鱼也是比较爱吃青鳞鱼。结合到这一整网的青鳞鱼来看,应当还是青鳞鱼把鳘鱼给吸引来的。 梁自强紧盯着网口不断倾倒出来的鱼获。他不只是盼着多出现几条鳘鱼,更盼的是,能够来条块头特别大的鳘鱼,那就真叫发财了。 因为鳘鱼块头越大,鱼鳔也就越大,鳘鱼大到一定程度,价格能来一个质的飞跃! 一直盯到整网鱼全都倒空了,其中倒是有一条最大的,能有二十几斤的样子。 可惜,还是不够大。鳘鱼特别大的能长到七八十斤,那种才是真叫奇货可居了。 初步看了下小青鳞鱼中也夹杂着有六七条鳘鱼了,就算没有出现特大号的极品,这六七条本身也能值上不少的钱了。 深海中猜谜般的拖网作业,永远不知道哪一网鱼多、哪一网鱼少。更不知道的是,什么时候鱼获平平淡淡,而值钱的大货又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夹杂于其中,给小心脏来个奇袭。 随后的两天没有特别大的惊喜,算是中规中矩。 但有了第一天鹦嘴鱼、第三天鳘鱼的值钱收获,梁自强对这趟出海总体还是挺满意的。 而且,这趟出海一连五天,都可以说是风调雨顺,特别的顺利。之前还因为调羹翻转的事,闹得一家子都有阴影,现在看来民俗宜忌方面稍加注意即可,太钻牛角尖就没必要了。 一路从深海开始返航,渐渐深海远远抛在了身后,大船进入了深浅海域过渡地带。 再往前,驶入了浅海区域,已经偶尔能见到其他正在海面活动的船只。 不只有几条小渔船在海面的波光上撒网,还有一艘大型船舶从另一个方面开了过来。 “这船可真大呵,比咱们这条都要大多了!”站在船首负责瞭望的朱天鹏感叹起来。 “怕是有三十多米长了吧?”林立鸣也接话道。 “这船我好像见过,看,上面写了庆琈集团?”邓招财细看了两眼道。 梁自强也瞅见了,这艘大船足有三十多米,比自己这钢船不仅要长很多,也要大得多。相比之下自己这船倒是显小一些了。 船的结构也与自己的钢船大不一样。自己的船有显眼的龙门架,有艉滑道,一看就是专用于拖网作业的船型。而那条船没有这些东西,看起来正常多了,更像是一条商船。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75节 船身上还真印有“庆琈集团”的字样。上次庆琈集团无偿派出船只帮助家乡鹏澳县参与台风救灾,也是一条三十多米的大船。 是不是同一条,梁自强就没法百分百肯定了。 他望了一眼那条更为雄壮的大船,第一时间就减慢了自己的航速,并且适度调整了自己的方向。 两船还相隔非常远,但梁自强不敢大意,提前做好了规避。 大船行驶过程中的距离概念,与一般的船是不一样的。 海面游荡着的几条渔船,也纷纷向一旁散去。 但就在同时,另一条小渔船刚收起手抛网,瞅见大船后,做了个令梁自强始料未及的举动。 那是一条才五米左右的木船,眼瞅着三十多米大钢船从海面驶过,竟是兴奋了起来。 小木船立即加速,与大商船保持着平行的轨迹,如同起飞的小蚂蚱,奔行在商船的一侧水面。 大商船本身速度就快,而小木船则是刻意快马加鞭。一时间,一大一小的两条船竟有了几分并驾齐驱的意味,溅起的大浪、小浪如雪,在海面划过两道笔直的雪线。 “他要干吗?抢跑吗,想抢到大船的前头去?!”朱天鹏注意了远处双船并驱的场景,大声道。 “草,想跟大船抢个好彩头啊,这小身板,就是不知抢不抢得过!”邓招财也叫道。 “抢过大船头,三年不用愁!”梁春也说道。 抢彩头的做法其实不光在他们这一带,很多地方的渔民中都有这么一种习惯。 一些渔民尤其喜欢抢商船的彩头,遇见有商船出现时,便开始在侧面的海面与之赛跑,加足马力,认为一旦成功超过大商船的船速,抢跑到更前头的水面,便能博得三年的好彩头、好运道。 说实话梁自强不喜欢这一习俗。 按说大船的船头都会有专人负责瞭望,就像朱天鹏这样。 然而,瞭望人员因脚下大船本身结构的遮挡,并不能看到海面的全部范围,这就形成视野盲区。 船舶越大,视野盲区的范围也就越大。 一定范围内,小船能够看见大船,并且也想当然地以为大船同样能够看到自己,但实际上大船是看不见旁边小船的。 即使忽然看见了,商船与小渔船对于安全距离的概念是不一样的,大船临时想要采取措施也有个过程。瞭望人员与开船者沟通需要时间,脑子反应判断需要时间,操纵舵盘、舵盘反应过来都要时间。 等到一切做完,很可能事故便已经发生了。 在梁自强看来,抢商船彩头的习俗,纯属于一种陋习,还非常危险的那种…… 第342章 目睹大型翻船现场 视觉盲区还不是最大的危险。 更危险的是,商船对渔船具有“船吸作用”。 商船较快速度行驶时,会产生很大的船行波。 小渔船自以为是隔着一段距离与商船平行并驱,实际上,“船行波”会使得小船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航向偏转,难以把定航向,一股负压促使小渔船瞬间压向商船。 朱天鹏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还是怪心善的,还没等梁自强吩咐,就已经站在船首使劲地摆动起双臂来,向大商船上的人员示警。 为了引起注意,他摆动幅度很大,全身都扭起来了,像在魔舞。一面扭摆,还一面扯开了嗓子: “有小船,旁边有小船,开远点,快躲远点!” 邓招财情不自禁,也动用了他的狮子吼,破锣似的喉咙一顿怪吼。 不仅他们,远处其他两三条小渔船上的渔民也开始呼叫起来。 似乎有人是在为那条木船即将超过商船而喝彩,有人是在紧张提醒,有人则是恐慌大叫。 就在海面四起的众声沸腾中,那条小木船底下的白浪也沸腾了一下。 如同卷出一道涡流。 刚刚还加足马力劲头十足的小木船仿佛瞬间被抽掉了全部的力气,变得轻飘飘的。 失去了重量,也失去了控制,甚至连海面所有的声音也忽然失去了。 只余下那条小船变作了一只小纸船,兀自改变航向,一头对着商船的船身“粘”了过去。 “彭”的一声闷响,瞬间扼住了所有呼喊中的喉管,也扼住了梁自强大大张开的嘴巴。 梁自强目光投去,就见小木船上的两个渔民同时获得了飞翔之术,身体在白浪的上方展臂而飞。 下一秒,一头撞击在商船冷色调的船身,弹了一下,落入水中。 冷色调的船身多出两块鲜红,红得像是即将熄灭的灰烬。 与此同时,那条小木船像是被无形之手拨转了一下,翻转了过去,船底朝上,覆在海波之上开始往下沉。 片刻的死寂后,喊叫声再次在海面响了开来。梁自强这条船、海面另两条小渔船,全都对着那艘大商船疯狂大叫起来。 跌入水中那两个渔民是不用想了,人肯定是没了。看着不像是鲳旺村的,也不知是哪个村的渔民,这么爱抢彩头。这一抢,直接进入生命尽头。 “庆琈集团”那艘商船似乎开始减速,似乎是留意到了,试图停下来。 接下来这事将会怎么处置,梁自强没有继续关注下去了。 事发时都没能阻止住,事发后更改变不了什么,他还是接着忙自己的吧。 但坐在驾驶室中,他心脏还是一直在突突地跳,这事换谁都得震撼好一阵子。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那天荔枝在家里放反了调羹的事来。翻船的事是真的在眼前发生了,不是他,是别人的小木船…… 当然他明白,这两样事八竿子打不到边。翻船的事纯属小木船的渔民自个贪心,他也只是巧合遇见而已。 一路开到了县城的渔港收购站,邓招财几个嘴没停过,还在纷纷议论小木船翻船的事。 “阿鹏你刚也看到了,瞭望对一条大船来说太重要了,像今天那种小木船突然抢跑的情况,还是要特别留意的!” 从驾驶室出来后梁自强就特地向朱天鹏强调。 “是要留意,”林立鸣道,“但像刚刚那种情况,瞭望起来也是盲区,还是小木船自己太争强好胜了,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可不是,依我说,庆琈集团的那艘大船也是平白倒了血霉,碰上这种事,估计他们多少得出点血。就看他们愿不愿赔钱了!”陆松道。 “我估计他们会赔的,庆琈集团平时不相干的善事都愿意做,这事落到他们头上了,肯定会给点钱给小木船那家人的!”邓招财因为上次在台风中跟庆琈集团也算简单地打了个交道,因而分析了起来。 梁自强也觉得,整件事对庆琈集团的大船来说,真是无妄之灾了。 他的钢船体量也不小,这件事对他来说最大教训,就是提醒了他瞭望者一定要有警惕心,在小船还没有靠近盲区时,就能够提前做出必要的判断和反应。 嘱咐大家都加倍留意后,便忙着从冷藏舱中往外一筐接一筐地搬鱼。 青鳞鱼、鹦嘴鱼,以及其他所有的常规鱼虾,梁自强全都在渔港这儿卖出了。 总的鱼获有八千多斤,其中鹦嘴鱼品相较好的两块每斤,鱼鳞脱落较多的只卖到一块七,整体上都不错,已经是青斑的价格了。 十几条鹦嘴鱼,加起来有一百斤多点,光是鹦嘴鱼卖到了两百出头。 八千多斤鱼获,扣完百分之三的税后,到手一千七百多块。 随后马上去了城区,赶往月海酒楼。 杜子腾还是头一次看到他挑着鳘鱼过来卖。 其实他刚刚在县城渔港已经顺便问过一嘴了,收购站的人告诉他,如果真遇到有鳘鱼的话,在收购站能够卖到二块八左右。 这会儿,杜子腾细看了他的鳘鱼,开口道: “米鱼确实是好东西,我估估,你这十来斤一条,鱼胶应当不大,也就两把重。这种的话,我给你每斤四块五!” 梁自强算了下,比起县城收购站的两块八,已经贵了一块七,自然没啥话好说了。 “对了,你瞅瞅这条,这可不只十来斤,得有二十好几斤的样子,价格是不是得高点?” 唯一最大的一条鱼,他还是指望卖得更贵点的。 “大的估计鱼胶也就二两左右,贵点也行,这个按五块收!” 大的比其他贵了五毛,就这么说定了。 过了秤,一大六小,七条鳘鱼,一共卖到了四百一十来块钱。 加上前头几千斤鱼获在县城的收入,这次总收获又一次突破了两千大关,有两千一百多了。 当然照旧得除去加油的六百来块,还得刨去工钱、伙食之类成本。 纯到手的,也有一千四百来块! 这次,朱天鹏、邓招财、陆松他们也都下了船,一起进了城里,打算用刚发的工钱去百货商店买些小东西。 五天,每个人的工钱也有二十五块了,朱天鹏则比他们稍稍更多点。 他们几个都是买了点吃方面的东西,有面条,有白糖。 梁自强照例采购了下次出海需要的大米、油盐,然后提出想看看电风扇。 营业员都认识他了,知道他一准身上又是拿不出票来,于是比较紧俏的牌子,像华生、双马、蝙蝠,全都不跟他提了,直接给他上来一个有点丑还不便宜的台式风扇。 褐色的底座、红的按键、黑的网罩,扇叶是绿的,中间塑料部分则是金黄。 每一种颜色本身都很鲜明,被拼在一起就是看得别扭,也不知什么脑回路生产出这样的款式。 一看按键旁边两个大号的字,“香菊”。 一股不科学的劲儿,梁自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天下,没有谁的菊花可能是香的吧? 虽然已经9月,但南方这边却正热得厉害,就指望从“香菊”中源源散发出来的凉风了…… 电风扇这种必需品,在这个年代却如同奢侈品。问了价,“香菊”电风扇135元一台。 电器普遍昂贵,是这个年代的特点之一了。 “就买两台香菊电风扇吧!”梁自强决定了。 既然要买,父母房间也该同时买一台吹着,平时看自己娘还挺怕热的,一直拿个蒲扇摇来摇去也不大顶用。 两台一起是270,付钱准备走人。 想不到的是,邓招财平时老说钱不够花,这会一看梁自强买风扇,一拍脑门,当即决定也买一台。 说是他娘平时闷在床上,身上都长了一层痱子了,有台风扇吹吹应该能舒服不少。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76节 这家伙身上也没带多少钱,梁自强先借给他,一起买了。 买完东西很快开船返回了村里,一到家,果然自己又成批判对象了。 “这都夏天过完了,你买这种费钱的玩意回来干啥?!”虽然不是自己的钱,可梁母看着就是肉痛。 “妈,秋老虎又热又闷难熬得很,现在买正好!” “那就你们那屋买一台就行,你给我买个啥劲?我有蒲扇,夜里摇一摇比什么都强,几十年不都这么摇过来的?” 梁自强才不管,二话不说接通了上次那只黑色插板。风算不上多强劲,但跟蒲扇那绝对不在一个量级。 只见荔枝第一个蹿近前来,就差抱着电风扇吹了,整个人在风中衣袂飘飘,如同下凡,一边落入凡间一边还念念有词,狂呼舒服。 梁母一开始还碎碎念地嘀咕不停,不一会,额头上的汗珠就肉眼可见地减少了,到后头几乎就没啥汗了。 至此,她终于收口不做声了。 自己媳妇享受风扇的方式是最特别的。她怀里抱着小景程,不敢让程程直接对着风扇吹,于是便坐在凳子上,背对着风扇吹。这样既能吹着风,又能用身体遮挡住梁景程。 媳妇已经享受过了洗衣机带来的便利,所以这次吸取教训,倒是没有盲目加入梁母对梁自强的讨伐,以免出现讨伐完了之后瞬间“真香”的事情发生。 遗憾的是,这种台式风扇不仅不便宜,功能还特别单一、原始,就连摇头的功能都不具备。 为了都能吹着风,家里几个人便按照远近不同距离,在电风扇的正面方向坐成了一道纵队,如同大雁在天空排成一字,蔚为壮观。 正组团感受着风扇带来的福利,忽听到有人在屋外叫唤,随即便见一个有点胖的身躯登门而入。 “这就都吹上了?”邓招财也被屋里的阵势震慑了一下,“你们家吹得可真整齐,我家里就吹不出这种气势来!” 梁自强白了一眼。废话,你家就只有你娘跟你两个,怎么也排不出个“一字阵”出来吧? “你家也买了呀?”梁母闻言,当即接话问道。 “对呀,也今天刚买,还是强哥替我垫付的,这不,我过来还钱来了!” 邓招财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来十几张大团结,把买风扇的钱拿给了梁自强。 梁母连连点头,面色安逸: “早该买了!你娘闷在床上得多热?秋老虎最难熬,有这东西吹着比蒲扇强了十倍不止,你这风扇真是买对了!” 一时间,听得梁自强跟陈香贝全都当场傻眼。 十分钟前,娘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啊? 眼见梁自强家这台电风扇面前人员过于拥堵,邓招财也没久呆,聊了几句闲话,便立即回家,享受自家空旷的风扇去了。 晚上睡觉,梁自强把自己睡房中那台电风扇也开了起来。 他们俩睡外沿,儿子放在最里面靠墙位置,这样就不那么担心儿子着凉了。 前些天在家时,他向媳妇发出爱的信号,媳妇还说热,因为怕出汗而对某些事情有所懈怠。 现在好了,屋子隔音效果简直业界良心,闷热的问题也解决了。 这要是不趁机干点啥,简直就愧对天时地利了。 媳妇难得穿这么清凉,短衣短裤,露出来的胳膊跟腿,如同脆生生的莲藕。 短裤没有任何复杂的式样,就是碎花布而已,包在她身上却格外的惹眼。 不记得后世是在一个什么电视片里看到一句话:重要的不是衣裤,是看穿在谁身上。 这个年纪的陈香贝,再俗气常见的一块布片,到了她身上也能点石成金。 清清凉凉的媳妇搂在怀里,搂着搂着,经他亲手点拨,身上就变得更清凉了。 有了电风扇,这一晚他俩仿佛又回到了刮起大台风的那个夜晚,在风声中翻卷。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两人一个不注意,忽然感觉身体压到了一个什么软乎乎的团子,紧接着,便是憋屈万状的一声大哭,怒响了起来。 恩爱是没错,但是一不小心,压到了偏居一隅的小景程,这就有点罪过了。 其实才刚一压到,两人便如同触电般紧张地收住了动作,连忙往一旁挪移。但小景程不是省油的灯呐,被惊醒后哪肯就此息事宁人?撕心裂肺对着他俩嚎哭了老半天。 梁自强对着哭叫的奶娃子,心里头那个苦啊!跟哑巴吃了黄连似的。 还能不能一帆风顺地办点儿事了…… 就算睿智如他,筑起了厚厚的隔音墙,万事俱备,一到晚上事情依然是那么的坎坷! 陈香贝生怕儿子越闹越大声,几乎使出全身解数,抱着轻轻摇,还给他哼唱,具备的不具备的才艺全用上了。 主要是哭声闹大了万一真被门外的公婆听到,明天一问起来昨晚程程干啥哭了,她都不知要怎么回答。 被两人不小心给压哭了…… 这是能说得出嘴的吗? 好不容易总算把梁景程给重新哄睡着了。梁自强痛定思痛,当即建议道: “媳妇你看现在儿子再过些日子也快三个月了,我看他也不用跟咱俩挤一张床了,可以睡摇篮啊!” 陈香贝犹豫了:“不好吧?他还这么小,一个人睡摇篮会不会害怕?另外他随时要奶吃,放摇篮也不方便啊!” “三个月差不多可以开始自己睡摇篮了。要奶吃他会哭的,听到声音把他从摇篮抱出来喂就好了,也没啥不方便的!”梁自强坚持道,并且亲自动手把熟睡中的梁景程从床上抱走,放进一旁的摇篮中。 “你这人,怎么这样!就会顾自己享受……”陈香贝眼神都是心疼的。 梁自强发现把小家伙抱去摇篮后,床顿时就空旷起来,完全可以大有作为。 这次彻底清除了后顾之忧,终于把没能尽兴的事情,尽兴了一番。 但是他低估了媳妇的执著。两人刚尽完兴,一歇息下来,她敏捷地起了床,重新又把小肉团从摇篮中抱了出来,放回到了床上最靠里的位置。 梁自强想了想,这样似乎也不错。 以后两人每次进行互动前,临时把娃子抱到摇篮中寄居一下。等到事毕,再抱回床上就好了,也免得碍事。 从此,幼不更事的梁景程,注定要在爸妈的房间里来回漂泊了…… 第343章 从来没这么尴尬过 接下来休整,梁自强趁机又去到虾塘,给小虾投喂丰年虫和花生麸,顺便用自己的单缸柴油机抽水泵给虾塘换了一部分的水。 同时,父亲与大哥的虾塘,他也帮着用抽水泵换了一些海水。 最近他去深海,每次一去就是几天,村东的虾塘自己根本顾不上,每天黄昏都是父亲喂虾时,顺便帮他把这几亩虾也给喂了。 前期主要靠他教给父亲与大哥养虾技术,并提供丰年虫和抽水泵,现在在喂虾方面,父亲与大哥也没少帮他的忙。 父子几个全靠互相帮着,把虾一天天养了起来。 从虾塘回来,荔枝见他呆在家,就又嚷嚷着让他陪着一起去海边赶海。 “走走,都去吧,香贝也去海边玩去,程程我给你抱着!” 梁母见陈香贝最近一直忙着带娃,也是好长时间没赶过海了,主动拉陈香贝一起去海边走走。 陈香贝其实还是挺喜欢赶海,可因为怀孕、坐月子、带娃,确实好久没赶海了,难得今天男人有空,看了他一眼,便去拎桶子、弯头铁钳之类了。 “好额!二嫂赶海,程程也去赶海玩喽!”最兴奋的人是荔枝,蹦跳在前头,舞着手抄网直叫。 “还不满三个月的奶娃子,会赶什么海,满嘴疯话!”梁母鼓着眼说了句荔枝。 奇怪的是,今天却不见多宝跟来,也不知是上哪里浪去了。梁自强看了两眼路边,没见身影也不管了。 一行人来到海边,沿着海滩,陆续捡到一些小蛤。 “快看这什么东西,长得好好玩的样子!” 忽然前边水洼处,起码十几只奇形怪状的小东西静静躺在那,荔枝觉得好玩,第一时间就叫了起来,并且跑上前去就要用手捡。 “你长没长眼,这是刺螺,手都能扎穿你的!”梁母连声喝住她。 但已经迟了点,荔枝的手碰到刺螺,叫了一声疼,连忙缩了回来。 梁母气得想一巴掌把她抽倒在海滩上:“有谁跟你抢了吗?叫都叫不住,我看你该被多扎几下,扎出血才好!” 梁自强跟陈香贝也快步上前来察看。荔枝把手藏住不让娘看,却伸到一边给陈香贝瞅。 陈香贝瞅了瞅,还好荔枝没有大把去抓刺螺,因为梁母那一声喝斥所以缩手也算及时,只扎破了点皮,倒是没有出血。 梁自强递上铁铲: “这东西刺太多了,要不用铲子铲,要不你就戴上手套再去捡。” 荔枝果断接过了二哥手里的铁铲,一只一只铲起来扔进桶里。 刺螺又称刺猬螺,其实大体形状还是跟一般海螺差不多的,虽不规则,勉强倒也看得出是个螺旋形。唯独就是灰白色的螺壳上,长了不下二十根的螺刺,这令它看起来确实如同一只缩小的刺猬。 陈香贝看着这形状奇特的东西问男人: “看着都没法下嘴呀,这东西也能吃?” 梁自强觉得媳妇这就有点以貌取物了,笑笑道: “煮一煮,里面的肉白灼吃,不光能吃,味道还不错,比很多螺的味道都强。起码比田螺肉肯定要好吃多了!” “还有铁铲没?”听他这一说,媳妇就来兴趣了。 见没有多余的铁铲,她就用弯头铁钳。 弯头铁钳原本是专用来抓螃蟹的,被她这么一用,也算是歪打正着。 铁钳弯曲的部分正好卡住刺螺,还怪好用的。 捡完了水洼中肉眼可见的那些,她又用弯头铁钳挖开沙子,结果不挖不知道,发现沙子底下还有不少,比面上那些还多。 于是荔枝不停地用铁铲去铲,陈香贝就精准地夹,前后两人竟然也捡到了大几十只刺螺,全扔进了桶里。 两人一出来就捡刺螺捡到尽兴了。 “这种螺的肉,沾点酱油吃很香的!”梁母已经在设想今晚要怎么做刺螺吃了。 听到梁母与梁自强都说刺螺肉好吃,陈香贝不禁都有点馋起今晚的螺肉了。 挖完刺螺才拎起桶,继续沿着漫长又弯曲的海滩找东西。 不一会,突然有一只什么东西,大概能有成年人一个拳头那么大,在视线中掠动了一下。 抬眼望去,就见一只蛤状物,落在了沙子上,没一下,又重新跳起,一蹦老高,蹿出去有大半米远!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77节 而且还蹦个没完,连环起跳,在沙子上弹来弹去跟只小麻雀在跃动一般。 “鸟贝?”梁自强一眼认了出来。 去年他就在海滩捡到过一只鸟贝,当时那只比这只要大上好几倍,有几只拳头加起来那么大。 这次却轮不到他动手,荔枝一看这稀奇玩意竟然跟只小鸟一样会在沙子上飞掠,顿时就觉得太好玩了,扔下桶子和铁铲,人已经撒欢似的追上前去。 鸟蛤在前头不停地跑路,荔枝就矢志不渝地在后头一路狂追,有两次用手往沙地罩上去,居然还失手了没罩着。 那穷追不舍的画面,也是海滩上奇特的一幕。 梁母一边抱着小景程,一边跟着荔枝后面去了。小景程这么小脸上还不会太丰富的表情,但看着荔枝一路追着一个什么奇怪玩意,也是目不转睛,看得津津有味。 小两口继续边走边找。 “鲍鱼?”陈香贝没一会就遇到了小惊喜,发现浅水与沙子的边缘,竟然有几只小鲍鱼。 平时赶海如果要发现鲍鱼,一般是初一十五赶大潮的时候,水退得特别低,礁石底部露出来,才有可能撬到粘在上面的蚝、鲍鱼。 两人此时发现的这几只,显然不是那种情况。看起来,应该是脱落在大海中的鲍鱼,随着浪潮被冲刷到了岸边。 几只鲍鱼都比较小个,跟梁自强在无名岛薅到的那种三头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然而对于如今的梁自强来说,也不指望赶海能增加什么收入,跟深海拖网相比,连零头都算不上,主要也就是个乐子而已。 譬如此刻的媳妇,从水边捡起几只小鲍鱼,就跟捡到天大宝贝一般,一双大眼又一次弯成了月牙。 “家里前阵好像又买了粉丝吧?回去晚上再加个菜,蒸鲍鱼吃!”她喜孜孜地安排上了。 收起了鲍鱼,荔枝也回来了,而且是锲而不舍终于生擒了那只逃窜中的鸟贝,第一时间跑回来向他俩邀功求夸。 几人继续拎着桶翻找,先是在石头下翻出两只石头蟹。 随后,在一处紧邻潮汐沟的地方,发现了一条卧在水中不怎么动的鱼。 “是条虾虎鱼?”梁母认了出来,“能捉到的话,也能做个菜了!” 梁自强本想徒手去抓的,结果他媳妇抢了先,用手抄网从外侧往岸边方向一兜。 “瞎猫碰着死耗子,”梁自强笑道,“还真被你捞着了!” “你今晚别吃!”媳妇当场予以制裁。 梁自强没脸没皮笑着,突然发现媳妇手抄网中不只有虾虎鱼,还有只虾,看形状是只鼓虾。 “等下别走,这底下有洞,洞里面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 梁自强来了兴致,连忙叫住陈香贝她们。 这条虾虎鱼,充当的角色看来不简单。 “这哪是虾虎鱼,这是个门卫大爷呵!”梁自强告诉道,“下面肯定有一大群鼓虾的虾洞,这条虾虎鱼刚刚趴在那不动,是专门在替一大群鼓虾守门!” 虾虎鱼跟鼓虾之间,常常存在一种奇特的合作关系。 鼓虾最擅长挖洞,但也有个天生的缺点,眼瞎,视力不是一般的差,看世界基本都是模模糊糊的。 因此,就算有危险降临到了洞口旁边,它们也不一定能够察觉得了。 为了及时地发现危险,鼓虾迫切需要一个“门卫大爷”,替它们扛起放哨的重任。 同类中没有谁能堪担大任,于是跨种族携手就展开了。视力优良的虾虎鱼自觉承担起了这项任务。 平时,鼓虾通常会把一根触须搭在虾虎鱼的背上。一旦发觉有威胁,虾虎鱼就会拼了老命地摇动自己的尾巴提醒鼓虾。得到暗号的鼓虾,会立即钻入洞穴深处苟着。 作为报酬,虾虎鱼也可以跟着迅速躲进洞穴,借用鼓虾的“安全屋”避敌。 鼓虾雇佣虾虎鱼,这现象还挺普遍的,很多有大群鼓虾藏身之处,都会蹲着一条恪尽职守的虾虎鱼。 今天这条虾虎鱼显然是打盹了,没能提前意识到危险的降临,反倒还把底下的鼓虾群给暴露了。 按照梁自强说的,几个人都运用各种工具开始挖洞。 挖开水边那片沙地,梁自强果然没料错,接二连三的鼓虾被连着沙土一起铲了上来。 泥团丢到岸边,荔枝就负责从里面翻找鼓虾。 挖了好一会,前后竟然翻找出几十只鼓虾。 一条不靠谱的虾虎鱼,直接导致了鼓虾群的团灭。 差不多都挖干净后,几人才继续沿岸往前走。荔枝走走停停,与梁母落到后头去了。 陈香贝一低头在沙滩上又发现了一个孔洞,连忙扯扯梁自强: “这里有个孔,也不知又是鼓虾,还是蛏子?” 梁自强蹲下看了眼,判断道: “鼓虾肯定不是。竹蛏的话,也不太像,竹蛏的孔没这么大的!” 到底有什么,挖了就知道。 梁自强当即又用铁铲往下挖了起来。这次挖出好大一堆泥沙,依然没见任何东西现身,就好像底下空无一物似的。 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觉得下面可能有东西。直到挖得挺深,终于刨出来一个比拳头都大点的玩意。 裹着一层泥沙,梁自强眼神已经有些古怪了。陈香贝还没太会意,捧起来走到水边,用海水冲洗掉上面裹着的厚泥。 才冲了两三下,泥沙全都散掉了,露出里面褐黄的两扇壳。 壳并没啥奇怪的,但是两壳之间,却伸出来一道又粗又长的管子,如同是大象的鼻子。 粗长“象鼻”的皮,则是肉乎乎的白色。 一开始还没什么,陈香贝再多看了两眼,突然眼神就特别的古怪起来,双眼还情不自禁地,往梁自强的腿瞄了两眼。 “给你!” 陈香贝似乎越看,越觉得脑子里的某个念头不可收拾,顿时如同捧着一只烫手山芋一般,留也不是扔也不是,最后决定转移给梁自强。 “一个象拔蚌有啥了不起,你脸怎么了,晒红了?太阳也不大呀!” 梁自强看见媳妇被一个象拔蚌闹成了大关公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太可爱了。 脸红得这么厉害,自然得多看会儿,他就是故意不伸手去接。 话说这象拔蚌也真是长得没羞没躁,虹吸管部分硕大无比形如象鼻,长达10余厘米,两只壳根本兜不住,就这么奔放在外,辣眼之极。 “你该不会是在瞎想点啥吧?想到什么了,说来我听听!” 他挨过去,凑在她耳根故意悄悄逗弄她。 “你欠打!”她终于被他惹得火起,作势要把象拔蚌往海水里抛,“不要是吧?那我扔了!” 长得如此不可描述的丑东西,她真不打算要了,手都嫌污了,眼看就真的要扔掉。 一道身影从不远处飞快跑了过来,一把从她手里夺了过去,捧在手心。 “二嫂别扔,这是一种蚌我见过,好吃又好玩!你瞅着,我玩给你看,可有意思了!” 荔枝把象拔蚌抢了过去,她倒是浑然不觉得这玩意有啥不对劲的。 一拿过去,就不亦乐乎地挤起水来。 这一刻,陈香贝无比尴尬,都恨不得沿着刚刚那个孔洞,钻进沙子里把自己埋起来。 但是荔枝一点也不尴尬呀,他玩得可开心了。 这场景,完美诠释了后世那句真谛,“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你个死丫头又在搞什么,把你二嫂搞一身的水你就高兴了!” 不知何时,抱着小景程走在后头的梁母也跟上来了,一上前就见到荔枝在疯玩,气得差点一巴掌把她掴地上。 开始她还以为荔枝是在玩水,结果再走近点看清楚了那只长相清奇的玩意,眼神也是古怪了一下。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古怪的神情一晃而过,梁母旋即一本正经道: “这东西你把水全挤干,味就没那么好了,快放桶里去!晚上给你们爆炒象拔蚌,多放点葱蒜,这个头也能炒出半碗来了!” 说着,梁母又给陈香贝介绍起来,这东西如果煮汤、煲生滚粥、清蒸,每种做法有什么不同,味道有什么差别。 一场尴尬,到她这瞬间就转变成美食交流了。 几人又继续在沙滩捡到一些蛤、螺,渐渐就走到了小码头附近的位置。 梁自强那条莲纹木船就停在小码头这。 “二哥你看,那什么东西?”荔枝拉了拉他。 一不留神,船侧的海水中钻出了一个油光发亮的圆溜溜脑袋。 全身黑亮的小东西搭住船舷,一个翻身,翻到船上去了,嘴里一晃一晃,是叼着一条鱼。 是海狗。 梁自强最近是真没留意到,一眨眼,小海狗居然都长这么大,会自己捕鱼了…… 小海狗把鱼叼上船后,放在了船板上。 一扭头猛发现了梁自强就站在船头码头上往这边看,小东西显然是认了出来,前鳍在板上一拍一拍,一扭一扭就往船头这边跳着过来了,动作蠢死了,却又萌得一批。 扫了一眼,船上空空除了小海狗再没别的身影。梁自强这才想起,最近好几次来木船上,似乎都没有见着那只大海狗,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回想了一下,小海狗出生到现在也有四个多月了。听说母海狗生下小崽子后,会一直哺养三个多月,顶多四个月,然后便差不多忘了自己曾经下过崽这么一回事,潇洒地抛下狗崽四处云游,再不相见。 而四个月左右的小海狗,则必须开始自谋出路,下海捕鱼,风来浪去。 这么说,眨眼工夫,眼前这条小海狗都已经自力更生了…… 第344章 无名岛新发现 今天赶海捡的这些海鲜,全都没拿去卖,晚上直接加菜。 爆炒象拔蚌,粉丝蒸小鲍鱼,白灼刺螺。鼓虾、鸟贝暂时吃不了,放水里养着了,明天吃。 粉丝蒸鲍鱼陈香贝倒是拿手得很,爆炒象拔蚌与白灼刺螺她以前没做过,算是跟婆婆新学会了两道菜。 每次深海回来,都是要接连休整三至四天,补充体力,同时也采买物资、处理家务事。 梁自强休息到第三天,却是见林百贤找上门来,主动拉他去一趟无名岛。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78节 虽说无名岛的值钱海货数量早就大不如前,但仔细找找,大几十、上百块来钱的收获应该还是能搜罗到手的。 被林百贤缠得没辙,梁自强还是答应去了。几十块钱的海货如今对他的吸引力不是太大,但他心里其实也有个念头,那就是太长时间没去无名岛了,想知道后来有没有石斑鱼重新出现。 毕竟无名岛的环境本身是特别适合石斑鱼生长栖息,就算原来那些老的不再回来,应该也是有可能有新的石斑鱼群来到此地,重新安营扎寨。 无名岛不是深海,梁自强自然开的是莲纹木船,比大钢船省油太多了。 来到海边正要上船,却不料多宝正在岸边路上玩耍,一见他准备上木船,可算逮着机会了,兴冲冲跑了过来。 不等他准许,就擅自跳上了木船。 既然多宝自己赖都赖上来了,梁自强当然也不赶他下去了。想想也确实有好长时间没带多宝出海玩了。 正好上次狗绳与小马甲式的绳套都收起来在船板下面,这时掏了出来,给多宝系上。 多宝太久没乘船下海玩水,这时开在海面,它一路都跃跃欲试,总想下水去浪一浪。 今天的目标是直奔无名岛,梁自强自然是没让它下水耽搁时间。 一路开到了无名岛,两条船停好,立马抄起钓竿开钓。到底有没有石斑鱼重新冒出来,钓了才知道。 到了这,多宝早已急不可耐,汪汪叫着看他两眼,等于是征得同意了,扑通便纵入了岛边的水中。 这岛边的水流并不急,何况多宝还有绳子在船上拉着,以前更深的海面游过都没事,这里就更不用担心了,梁自强也没空管它,随它浪去。 小海狗刚刚一路在船上就一直粘着多宝玩,现在见多宝都下了水,它当然就更不客气了,从船舷边往下一跳,一头就扎进了海水里。 一进入水中,平时那只傻气十足的玩意就不见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身影,如同海水中的舞者。 游泳大概是海狗的天赋吧,才四个月多点,在水里头却是老练之极,时而畅游,时而还把整个身子扎下去,潜入水深处,反正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再冒出来,冷不丁就出现在了多宝的跟前,把多宝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瞧得出来,小海狗就是爱贴着多宝玩。这也难怪,小东西一生下来见到的除了母海狗之外就是多宝,几个月的成长历程中一直都还傻傻闹不明白多宝与母海狗分别充当着它生命中什么角色。 现在母海狗不辞而别且一去不返,小海狗看来是理所当然地把多宝当成自己的至亲了。 两条狗子在水里玩得飞起,梁自强瞅了几眼,便爬上礁石专心钓鱼。 两人坐下来,上了钓饵,把钓垂入下方礁石堆的水中后,等待中便拉起家常。闲扯了几句,林百贤忽然问道: “阿强,秀婷去你家串门,她没跟嫂子打听起袁小美的情况吧?” “没有啊,反正没听香贝提过。怎么了,她是不是知道点啥了?” “我也不晓得她知不知道,主要是村里有些上年纪的女人,到现在还时不时提以前那些事,我怕总会传到她耳朵里点什么。既然她没主动去打听,那应该是没听到那些传言。” 话都说到这了,梁自强不禁也想多问两句: “我说阿贤,其实别人传啥也没什么大不了,说到底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最关键你自己,找了个跟小美这么像的,你咋想的?现在结婚也这么久了,你该不会一直还念着袁小美,把自己媳妇当袁小美的影子吧?我说话直,要真是这样的话,对你媳妇确实就不大好了。” “你要听实话?”林百贤目光有些认真起来,看向他问。 “废话,不听实话我跟你浪费什么口水?这里除了我俩,剩下就两条狗子。心里想啥说啥,出了这小岛话就烂肚子里了,那俩狗子还能跑村里嚼你舌根去?” “阿强不瞒你说,在城里刚见到秀婷第一眼,就是因为她长得像袁小美,让我一下就挪不开眼了。就算刚娶回她,对着她那脸,有时我还是会不自觉就想到袁小美。 但也奇怪,时间越久,这种感觉就越淡了。现在就算在村里面对面见到袁小美,我再也没那种心脏突突乱跳的感觉了。反倒是我媳妇秀婷,平时我在家,怎么看怎么顺眼。现在想来,以前那么多年也是魔怔了。真要说起来,秀婷才是真好看,人也好,性子活泼,对我又好……” 林百贤说了很多,梁自强越听越释然。 这算是,终于移情别恋了?还是日久生情? 不管咋说,直到现在,林百贤算是真正从那个心结中走出来了。 “秀婷现在怀孕也三个来月了,我现在只一个想法,等她顺利把娃生下来,我再多攒点钱,到时也盖两间新房,一家子开开心心过日子。” 林百贤看了看礁石外的远处海面,仿佛那远处能够见得着未来一样。 “阿强我知道你想劝我点啥。放心,有秀婷这样的老婆,我会珍惜的!” “靠,这话跟你老婆说去,对着我说个啥劲!”梁自强故意捋了一把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说了,好像来鱼了!” 鱼扯出水面,稍有些叫人失望,是条午鱼。 然而紧接着却是好消息。一旁林百贤倒是扯上来一条不大的鱼,是条青斑。 青斑只是石斑鱼中最普通的一种了,此刻却令得两人从礁石上站了起来,笑得如获至宝。 这至少说明,无名岛的水体环境是很吸引石斑鱼的,又开始有石斑渐渐现身了。 说不定再过些日子,这里的石斑鱼就又会再次富集起来! 钓了好一会,以普通海鱼为主,青斑两人也各钓到了两三条。见暂时还没有更多值钱石斑,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结束垂钓,拎着桶里鱼去到船上。 多宝这时游了好一会的水也开始上船,交差似的,嘴里叼着条鱼。一看,还不错,居然是叼的一条斑猪鱼。 再看船板上,梁自强乐了,摆着好几条鱼,青鳞鱼、斑猪鱼、花鲈各有一条。 原来刚刚多宝一直没忘了叼鱼,一口气都叼了三四条放船上来了。 正夸着多宝,船舷一个黑得发亮的东西翻爬了上来。 小海狗拍打着前肢,竟然有样学样,也把嘴里叼着的一个东西放到船板上,还跟多宝叼的那几条鱼排在一起,排得蛮整齐的样子。 梁自强一眼看过去,眼睛都瞪大了。 小海狗叼回来个啥,这分明是一只海参,黑狗参?! 第345章 深海拖获能把人揍骨折的虾 被小海狗放到船板上的,是一条圆筒状的黑褐色物体,面上有一些突起的疣足,整条大概有十几厘米长的样子。 这玩意叫“黑狗参”,跟一般的海参形状不太一样,就像是一截长长的黑狗屎。 俗话说,“陆有人参,水有海参”。 海参的食疗价值还是挺高的,说是能提高人的免疫力,延缓皮肤衰老。也因此,海参的价格一向都不低。 但渔民要想捕捞海参也一点不容易。海参多栖息在礁石底下,沿着海底缓慢地匍匐前进,靠撒网是不可能得手的。 要么,渔民穿戴上潜水服、护目镜,携带氧气瓶、配重铅块,一整套50来斤的设备,潜入水下抓海参。 要么就用拖网船,还不是梁自强那种中上层拖网船,得是专门的底拖网,刮地三尺搜罗海参。 从品相来说,当然是潜水采捕到的海参更为完好,同时也更值得上价钱。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见到小海狗把海参叼到船上来,梁自强真不知道无名岛附近水域下面还藏着海参。 平时就算退潮,海水也不会退到太远的海底去,因此只见到趴在礁石上的鸡爪螺、三头鲍,却还没见过更深处的海参。 黑狗参皮比较薄,在海参中不算最值钱的极品货色,但也不算最差的,反正价格在海货中很不错的了。 林百贤往这边看了过来,也一眼瞅见了漆黑圆筒般的黑狗参,啧啧稀奇道: “你这小海狗可稀奇了,这是住了你的船,都会自己叼东西上来,给你交房租了?” 梁自强也觉得怪有点意思,小海狗叼来后自己也不吃,还真有点向他朝贡的意味。 他估摸,大概是自己已经在水里头吃饱,然后就模仿多宝,把东西叼上船来吧。 “我看这架势,这狗东西是要长期赖你船上了。你也不给它取个啥名字?别一直海狗海狗地叫啊!你看多宝的名字多好听!”林百贤想想又冲他道。 “也是,该有个名字,”梁自强瞅了两眼,“叫啥呢,我看他脑袋圆圆,身子也圆圆的,上小下大连在一起跟只葫芦一样的。要不,就叫葫芦?” “这么随便?”林百贤念了两声,“葫芦,葫芦,叫得倒还怪顺口,听着也还不错的样子。” “那就葫芦了!”就这么任性地定了,梁自强冲船板上小海狗道,“水下是不是还有老多?多的话你别偷懒,赶紧下水接着找,多叼些黑狗参上来瞧瞧!” 葫芦显然不知所云,但却表示出极大的热情,见他瞅向自己,小东西便来了劲,前肢一左一右拍着船板,黑油油的身躯在“咚咚”声响中向他挪移过来。 “多宝你不行啊,叼上来那些玩意,没一个像黑狗参这么值钱的!”林百贤又挤兑上多宝了。 多宝浑然不知是在说自己坏话,摇着尾巴开心地回应了几下林百贤。 多宝自然是不可能去海底叼来海参的,它最极限的发挥也就在水中撞上几条鱼了。海参这种躲在海底的生物,它是不可能有那能力去捕获的。 虽同为狗,狗子跟海狗,两者在水下的能力相差太大了。 多宝跟葫芦再次跳下船,又去水里玩水,顺便捕鱼玩了。 梁自强二人结束了垂钓,从船上找出蛇皮袋,便去礁石间寻找鸡爪螺、鲍鱼。 翻遍犄角旮旯,总算找到了一些鸡爪螺,个头都比以往小了一号,品相比较一般化。 三头鲍是没了,但也找到了些个头还算可以的,五六个、七八个一斤还是能达到的。 下午时候不早,两人才结束了螺、鲍的寻找,回到船上准备返航。这时看了看船上不禁有些失笑。 多宝叼上来的鱼前后已经差不多有七八条,而葫芦也没怎么闲着,除了在水里摸鱼供自个的肚皮填饱,黑狗参也是搞来了好几只,摆在船上。 二狗的成果摆得一丝不苟,像是等着梁自强来检阅并收货。 除了黑狗参,葫芦还从水里抓了些细小的杂鱼,也扔在一边。看得出海狗天生捕鱼的本事真是一流。 回去路上,葫芦时不时会叼起一条小杂鱼,吞掉,像在吃下午茶。唯独摆放整齐的黑狗参,它一点感兴趣的迹象都没有。 海参显然并不是海狗爱吃的食物,如此看来,“交房租”的意图是确凿无疑了。 去到月海酒楼,个头不大的鸡爪螺、鲍鱼,加上两三条青斑,一共也卖到了八十来块。 其中,海参也能卖到两块,跟青石斑都一个价了,可惜的是这几只加起来都到不了一斤,自然没几个钱。 葫芦从无名岛附近海域水底找到海参,这事最大的意义不在这几个钱,而在于梁自强可以借此断定,那一带海底是有大量海参的。 要是以后自己购置了底拖网,完全可以考虑去那里展开一番底拖作业。那种高效方式,想必能够收获到大量的黑狗参,结合到价格美丽,收入就不可小觑了! 从酒楼出来后,两人很快就开船回村了。 隔天,休整结束,又到了要向深海进发的日子。 多宝一见他往海边走,麻利跑了过来,紧紧跟上。 见狗子赶都赶不起,梁自强也不管了,任由它跟着上了大钢船。想了想,在深海中多宝能起到的帮助作用或许非常有限,倒是葫芦,说不定真能帮得着忙。 于是索性把葫芦挪了下窝,从木船搬到了大钢船上。 林立鸣、梁春还没见过葫芦,忽见船上多出一只黑亮黑亮的家伙,还一个劲拍着甲板冲人卖萌,一路上围观了好一会,路上算是有话题了。 不知不觉再次抵达深海,让多宝、葫芦呆在大船中间偏前的位置,几个人便再一次开始放网进行拖网作业。 三个小时后起网,发现这一网都是些个头不大的小鱼小虾,鱼最多的是沙丁鱼,虾主要都是小白虾。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79节 这些小鱼虾虽然个头都不大,但胜在数量惊人,整个网囊鼓鼓的,目测怕是有超千斤。 深海中物产丰盛的程度毕竟远非浅海可比,就算是弱小海产种类,也能在规模上形成一个恢弘的效果。 “哎哟,麻痹草!” 突然,邓招财连甩了几下拳头,抚着右手直叫痛。 就在他骂人的同时,甲板上接连又有几道身影飞射而起,如同飞镖,有成年人两只大拇指并起来那么粗,撞在谁身上,谁就叫痛起来。 待那东西掉在甲板,几人一看,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草,啥玩意?老子被虾给揍痛了?!” 尤其邓招财,脱下右手的手套一看,虽不至于出血,但手背却明显红肿得不轻。 梁自强走近过来,也正好有两只大虾飞跳而来。他连连闪避,还是被其中一只击打在大腿上,痛感还真的极为明显! 一看甲板,原来海量的沙丁鱼、白虾之间,竟还夹杂着一种颜色大红大绿、花哨之极的大虾,有两只拇指粗,足有五六厘米长。 其中最大的,甚至接近一分米长,三只手指并起来那么粗。 “螳螂虾?!”梁自强都忍不住握草了,“艹竟然夹了这么多的螳螂虾?!” 现在他不是恼火,而是庆幸了。庆幸这不是在水里,这些螳螂虾的威力有所减弱了。 这种螳螂虾全名雀尾螳螂虾,也叫孔雀螳螂虾、七彩螳螂虾。这玩意别看只是一只虾,在水中可是出了名的大力士。 身为虾类,平时敢攻击大型鱼。养在水缸中,这玩意一个弹跳,出拳能把水缸击裂。 要不是因为出水后力气大减,水中的螳螂虾,一拳是能够令一个成年人发生骨折的! 当然,这虾藏身于深海,既难得又味美,价格更是远非一般鱼虾可比。 就算身份一向矜贵的滑皮虾,价钱上都远无法跟孔雀螳螂虾这种猛货相比…… 第346章 仅次于老鼠斑 孔雀螳螂虾之所以拥有如此骚包的名字,自然是因为它们长得有点像螳螂,但颜色之多彩又几乎可与孔雀媲美。 绿甲壳,红腿,蓝头,肯定算是虾类中最艳丽的了吧。 “马隔壁,一只大虾而已,哪来这么大力气?”邓招财揉了揉发红的手背,还在嘀咕。 “你不看它动作多快!”梁自强一边又避开两只,一边回道。 海洋中能够比螳螂虾动作还快的生物,应该极少。 孔雀螳螂虾的两只螯肢挥拳时,至少是子弹的速度,动静全在毫秒之间。 因为太快,以至于会将其颚部附近的水都迅速沸腾起来,导致水突然汽化,然后局部小爆炸并发出尖锐的噼啪声,随之而起的是强劲的冲击波。 在水中形成空化气泡的同时,它的快速动作有时还会在海水中产生闪光。 正是因为速度奇快,那对螯肢才能够产生几十斤有时接近百斤的打击力。当然现在离开了水体环境,耗在甲板上,力道应该会减小点。 看来这次夹杂的孔雀螳螂虾还不少,没一会,几个船员个个都挨了揍,吃痛之余也终于感受到了,这虾揍起人来能打揍出毛病,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偏偏,就在他们识趣地往一边退让之时,两只蹲在稍远处的狗子却注意到了这边,并且一下子就对色彩艳丽的大虾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 多宝跟葫芦一前一后,兴致勃勃地向理鱼处这边奔赴过来。 结果才跑到鱼堆边缘一米远处时,多宝背部、颈部、肚皮就同时中枪,打得它一抖一抖,路都不会走了。 最后一击更是崩了一下它的脑壳,如同猛烈的一记爆栗。这一下是真把多宝敲蒙了,止步于一米开外,脑壳一甩一甩,似乎想要努力摆脱眩晕。 葫芦也没比它好多少,圆溜溜的肚子、脖子先后被几只螳螂虾击中,痛苦而委屈地怪叫了几声,拍着前鳍在地上转起了圈子。 梁自强眼看两只傻狗再这么呆下去,非得被揍出个好歹不可,连忙过来用脚扒拉两下,总算在他们断气之前,成功把它们踹回到几米外的远处去了。 多宝还是没缓过劲来,发出快要咽气似的声音。听得出来,怪委屈的,纵横海面前后也有好几个月了,从来都没吃过啥亏,谁知道今天被几只虾欺负得这么狠? 葫芦则是可怜巴巴抬头看梁自强,然后又忌惮地看一眼那些虾,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不一会,一缓过劲来,多宝就恢复了又怂又凶的本色,远远对着虾堆汪汪大叫。只动嘴,坚决不挪窝。 “别管了,这一网的鱼先不整理,咱先继续下网,搞第二轮!”梁自强决定道。 暂时被这么多螳螂虾搞得没法靠近鱼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等一会。甲板上没水,再加上太阳暴晒,只要晒上一会,这些看着生龙活虎的螳螂虾自然就得蔫。 到那时,再走过去分门别类整理鱼虾,顺便把一地的螳螂虾也都捡起来归拢到一个筐子里。 显然,他这法子是对的。第二轮拖网作业大概进行到一个多钟头时,甲板上那些生猛无比的螳螂虾已经老实,基本没啥动静了。 邓招财他们赶紧动手,把鱼虾分类整理好运往冷藏舱。 既然附近一带有难得的孔雀螳螂虾,梁自强当然想再试试运气,第二轮作业依旧是在刚刚那一带水面展开。 结果除了小鱼小虾,螳螂虾倒是仍有一些,但数目上比起前一轮已经大为减少,也就零星十几二十只了。 大船在深海作业到第三天,多宝实在忍不住了,坐立不安,一心想着要下水去玩。 邓招财他们见它一次次把身子往铁栏杆外趟,都说这狗子爱作死。 深海不比浅海,虽然目前表面看来,海面确实是没什么威胁性的大鱼,但有点难说,谁也不知道水面以下会不会突然冒出一条鲨鱼、鲸鱼之类。 要真来条猛的,多宝这身板,也就一口的事。 不管多宝怎么闹,梁自强坚决没放它下水。倒是葫芦,它才不懂商量,拍拍前鳍,来到船沿,从栏杆底下一钻,扑通一声直接跳海里去了。 多宝瞅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肺,心理极度不平衡,用爪子在铁栏杆上敲了好几下,似在控诉梁自强对它的不公。 它就是把爪子敲断,梁自强也不打算理它,一点也没有把绕在船上的狗绳放松几圈。至于葫芦,毕竟本就是个野生的外来物,爱咋地就咋地,留在这深海都没问题。 葫芦在水里游得是真快,大钢船匀速前行着,它竟然一直都没被抛下,时不时就从船侧的海面冒出头来,嘴里还叼着鱼,撕碎了然后吞着吃。 或许船上拖网搞到的那些鱼不那么合它胃口,它更喜欢自己下海捕鱼吃吧。 等到梁自强慢慢减速,把又一网鱼获收上船来,就见葫芦嘴里叼着红艳艳的鱼,一直冲大船这边看。 “是不是玩腻了想上船?”邓招财猜道。 “用绳子吊只箩筐下去,看它怎么着。”梁自强吩咐。 很快,一只箩筐被又长又粗的绳索吊着从船舷高处垂落了下去。这钢船太高,葫芦显然是翻不上来的,要回船上只能用这法子。 这会儿船也正是开得最慢的时候,近乎停滞。果然,葫芦飞快畅游了过来,自己钻进箩筐里,然后被拉了上来。 梁自强往箩筐里瞧了下,一眼瞅见葫芦嘴里叼着那条鱼,整个人都愣了下。 “东星斑?颜色又有点不对啊?”梁春疑惑道。 眼前这条鱼半斤多的样子,红色没有东星斑那么正,而是偏褐红色,并且布满红斑点。 “握草这绝对不是什么东星斑,海红斑啊这是!东星斑都比不了的!” 邓招财倒是猛然认了出来,激动叫道。 同时,他似乎唯恐葫芦自己把这条不大的海红斑给吃喽,连忙抢上前两步,直接动手,从葫芦嘴里抢鱼了! 葫芦丝毫没有要争夺的意思,让他把鱼拿走了。 几人围拢来看,梁自强完全确定了,这就是一条特别难得的深海红斑! 邓招财这次说的一点没错,海红斑确实珍贵之极,比东星斑都要胜上一筹。 如果说石斑大家族中有什么鱼能够勉强跟“石斑之皇”老鼠斑比上一比的,海红斑可以算得上之一了。 葫芦或许只是看这鱼颜色艳丽,好玩一样地就把它叼上船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葫芦又立了一小功。这条海红斑,就算才只有半斤多重,小小的,但也挺值钱的了! 这次出海,又是孔雀螳螂虾,又是石斑中的顶级海红斑,手气看来还挺不错。 其实海红斑也跟大多数的石斑鱼一样,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喜欢呆在礁石堆中的。 但也不排除,有时外出觅食、迁徙,便会较多地游弋在海水中。 既然这片海面出现了一条海红斑,谁能说水下不会有更多? 梁自强当即就决定了,就在刚刚葫芦游动的那处海面,来一轮拖网作业…… 第347章 危急时,“海中熊猫”巨影现 下午的继续作业中,不出所料,大量鱼获中还真夹杂了海红斑。可惜就是不多,只有三条。 到了出海的第四天,一大早起来后,梁自强他们还正在漱口、准备早饭呢,葫芦倒是起得怪早,在船上呆不住,已经自个跳下水去,游水、捕鱼去了。 早餐是煮了沙丁鱼粥,加上咸菜、馒头、水煮的生菜片。 沙丁鱼就地取材,是昨天拖到的鱼。馒头都是陈香贝提前在家里做好,带上船后梁自强用布袋装好保存在冷藏舱一个单独的地方,要吃时拿出来蒸一下就好。 梁自强往嘴里塞了两口馒头,站在栏杆边习惯性地望向海面,看着朝阳一点点从海面升起。 忽然间,他感觉似乎眼花了一下似的,泛着金光的无边海面突然举起一道鞭子来。 鞭子很长,也很悠扬,有着优美的弧度,从海水中扬起来之后,在空中有力地划出一道曲线。 与此同时,水下波澜也隐隐翻滚,如同水下奔驰着走兽。 这一刻,仿佛是有人在空阔的海面策马扬鞭,长鞭挥动,骏马在水波遮蔽处奋蹄。 如果只是一挥而过,梁自强一定会误以为那是自己早上刚起来的一时错觉。 然而就在他眼前,长鞭一再地落下、再扬起,连连鞭笞着天空,在朝霞中如同起起落落的皮影。 “什么玩意?这又是啥怪鱼,看着块头可小不了!”邓招财也是捏着个馒头,忘了咀嚼。 梁自强、朱天鹏已经不约而同,放下馒头拿起了渔业望远镜,对着那处海面望了过去。 借助望远镜一下就看得清晰多了,除了高高扬起在水面的“皮鞭”,水波中还另有一道黑色三角状鳍,露出海面不多,且时不时隐没于水波之下。 “长尾鲨!深海长尾鲨!”梁自强立马就确定了,“那不是什么鞭,是尾鳍,长尾鲨的尾鳍能有好几米长!” 深海长尾鲨的尾鳍特别发达,能占到整个体长的接近一半长度,眼前这条长尾鲨,高扬在空中的尾鳍目测至少就有三、四米长。 “靠,尾鳍就是鱼翅啊,这么大的尾巴,这不等于是长了一身的鱼翅?钱啊强哥,这可全都是大钱啊!”邓招财一下就从如此大型的尾鳍中发现了诱人之极的钞能力。 “你在想啥,这是鲨鱼,活的!怎么搞?它不跑过来搞咱们的船,就够不错的了!”林立鸣白了邓招财一眼。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80节 其实邓招财说的倒是没错。深海长尾鲨的尾鳍发达到离谱,确实,一条长尾鲨身上的尾鳍,都能胜过普通好几条鲨鱼身上加起来的鱼翅了! 要真能到手,光这“神鞭”般的尾鳍,就是一大笔钱了。 但林立鸣说的同样是事实。长尾鲨一怒之下要是连连冲撞船只,万一破坏到什么部件,他们就有点头大了…… 看看好了,这笔游动的现金,再诱人也是注定到不了手的。 “好像是在捕食?看,是在用尾巴抽一个什么玩意,这怕是在追捕海豹?”梁春也注意到了海面最新的动静。 深海长尾鲨有一个特点,它们最喜欢以尾部“长鞭”为武器,遇到猎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一波暴抽,用尾鳍将对方抽晕乎后,再扑上去美餐一顿。 “这还用说?水面上玩命儿逃跑的圆点明显就是海豹啊!都说鲨鱼爱吃海豹,想不到是真的!” “确实想不到,能够亲眼见到鲨鱼捕猎海豹,瞅着有点意思!” “海豹很少能逃得出鲨鱼嘴的,不用说,这只海豹今天活到头了!” 几个船员当起了看客,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好整以暇地点评起来。 梁自强通过望远镜一直关注着海面那场追逐,脸色却是渐渐有些难看了起来。 朱天鹏也同样举着望远镜在观看,这时四周海面扫了一圈,忽然记起什么来似的,嘀咕一句道: “葫芦呢?不是隔一下就会冒一下头吗,好像有一会儿没冒头了?” “对呵握草,不会是已经被这长尾鲨干掉了吧?海狗海豹,估计吃起来都是一个味啊!”邓招财闻言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暂时还没被吃,但也估计要不了几秒了!”梁自强突然叹了一声。 “不会吧,”邓招财连忙抢过了朱天鹏手上的望远镜来看,“那只玩命儿逃着的怕不是什么海豹,就是葫芦呀!” “你们才看出来……”梁自强语气无奈。 好吧,其实他自己也是刚不久前才猛然意识到,那只海豹状的生物其实就是葫芦…… 就在说话之际,深海长尾鲨的长鞭又一次高高地扬起,狠狠抽向了海面。 鞭尾对准之处,正是葫芦奔逃所处位置。 这一鞭要是抽中葫芦的脑袋,都不是晕不晕的事,估计当场就能要了葫芦的小命。 还好葫芦在水里的动作与平时的蠢笨别若天壤,几乎是用尽全力,再次向前方挣扎着猛游开去。 鞭子抽在它原先所处的位置,一波水浪将葫芦从大海中抛向半空。再落下时,葫芦看起来估计是有点晕,没命儿地再次划水奔逃,却转着圈子,似乎都要找不到方向了。 长尾鲨大概看出猎物已经快要晕菜,虽然没能直接抽中,能把猎物扰得辨不清东南西北,也算是成功了。 它没再继续抽打,改为头部浮出了水面,调转方向,向着葫芦所在处,张开了大嘴。 这一刻,梁自强默默放下了望远镜,不想再看下去了。 心中默默地塞了一下。 从发现长尾鲨捕食葫芦,到眼下这一幕,一切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了。 他们都还在吃着早餐,船都还没有启动开行。就算是急着想救葫芦,也根本没有任何的时间供他们行动。 因为就算他们发动船机,调整方向,冒着被长尾鲨撞击的危险赶上前去,这漫长的过程中,葫芦绝对也早已进了鲨腹,不会有半点悬念。 物竞天择,大海是一个丛林般的猎场,一年到头被鲨鱼撕咬吞噬掉的海狗多得去了。 然而这事发生在葫芦身上,还是叫人没法不难受。 毕竟,葫芦是他看着在船上出生下来,也是他看着跟吹气球一般长大,变成一只日渐壮实的海狗。 小东西对他特别亲近,对多宝更是抱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粘得很,一见到就凑过去,犯蠢、耍萌。 就在这几天,还悄悄模仿多宝,从海里叼到它自己不吃的东西就送上船来,一会是黑狗参,一会是海红斑。怕是天底下最乖巧的一条海狗了吧? “该死的长尾鲨!”朱天鹏也放下了望远镜,一向不怎么骂人的他,这会都开骂了。 “我丢它老目!给我死远点,草它酿的鲨鱼!”邓招财更是气不过,十个字里面,有十一个字是脏话。 原本正趴在甲板上对着狗食盆吃东西的多宝,不知何时也跑来了栏杆边。 狗眼其实挺尖的,瞅了一会,多宝突然失控一般,汪汪疯叫起来。 很显然,狗子也是认出来了,被追捕的正是葫芦。 这一会,叫得撕心裂肺,就像痛失爱子一样。 就在一片咒骂与汪汪声中,谁也没有想到。 海面突然巨浪狂掀,海中像是有什么生物要脱离大海,腾空问天。 一道庞大身影拔开海浪冲天而起。 朝霞是赤诚的红,点着了天地,却唯独染不红这道身影。 这是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全身上下,除了黑,便只有白,跟国宝大熊猫一样,没有半点儿多余的其他颜色。 至于体量,刚刚还显得磅礴雄壮的那条长尾鲨在它面前,简直就形同于小家碧玉。 一眼看去,这黑白色大家伙的体量就无法以百斤、千斤来衡量,怕是能去到好几吨,上万斤。 背部漆黑、腹面雪白,线条圆润,虽庞大到拔山举鼎,整体却又奇异般地透出几分软萌。 “虎鲸!是一头虎鲸!”朱天鹏大叫了起来。 号称“海中大熊猫”的虎鲸,还是极具特征与辨识度的,几个人第一时间便全都认了出来。 时间没有因为他们的诧异和议论而片刻逗留。 虎鲸出水之后,动作一气呵成,头部对着长尾鲨的身躯落下,大嘴一张,正落在长尾鲨的肚皮位置。 准确点说,是长尾鲨胸鳍下方的肚皮位置。 如同是蓄谋已久的致命奇袭。 长尾鲨的大嘴原本还在向前伸去,试图接近葫芦,这一猝然袭击,使得它整个身躯都歪向了一边,嘴也完全落空。 其实还在虎鲸破水而出的那一秒,长尾鲨就已经歪了,被虎鲸的身躯撞歪了。 而腾起的巨浪,也在不经意之间,将渺小如同是沧海一粟般的葫芦抛向了远处! 虎鲸猎食长尾鲨,这种巨幕般的镜头,前世梁自强只隔着屏幕见到。如今一切却惊心动魄,就在眼皮底子下上演开来…… 第348章 会学说话的巨虎鲸 虎鲸的目标看起来非常明确,对着长尾鲨的肚皮撕咬,完全不去碰长尾鲨的其他部位。 “肚皮那个地方有啥,好像……是肝?”朱天鹏已经重新举起了手里望远镜,亲眼目睹了虎鲸的疯狂屠杀,震惊道。 “胸鳍下那个位置,就是肝。虎鲸袭击长尾鲨,从来都不吃肉,只吃肝脏!”梁自强呐呐道。 大概是因为虎鲸缺乏某些营养,而那些营养又只能从鲨鱼的肝脏部位获得吧。事实上,虎鲸袭击所有的鲨鱼,从来都只取食其肝脏,对鲨肉和其他部位不感兴趣。 而那条长尾鲨虽然也在挣扎,时不时抽打几下靴子般的长尾鳍,但这点动静,在庞大的虎鲸面前,犹如是逢场作戏、欲拒还迎。 基本上,长尾鲨在虎鲸面前,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剩下任由宰割的份。 “葫芦呢?去哪了?” 二人又用望远镜搜寻葫芦的踪迹。 刚刚那一下子,葫芦应该是安全了。 虎鲸其实同样也吃海豹、海狗,不仅吃,还喜欢虐,常常把海豹玩个半死,总之在人类眼中可可爱爱的虎鲸,在海洋动物界中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大煞星。 只不过相比之下,海狗肉显然不如鲨鱼肝香喷喷的魅力,所以虎鲸刚刚压根就没有去碰葫芦。 但是趁这机会,葫芦要是不赶紧远远逃掉,等到虎鲸回过神来,会不会突然想换换口味,那就很难说了。 葫芦这身板,或许刚好相当于给虎鲸餐后剔个牙。 “在那,看到没,一个小圆点!”梁自强拿着望远镜左看右看好一会,总算找到了葫芦的位置。 “看到了!”朱天鹏顺着他手指的位置也很快瞅见了。 葫芦此时如同疯批一般。被那波大浪吞没后再次冒出头来,在水里划了两圈似乎没那么晕乎了,看到了大钢船的位置,抽筋般地向着这边疯狂游来。 这估计是它所能爆发的最快速度了吧?只见一个黑点在海面笔直向前狂飙突进,满满的求生欲都溢出了整个画面。 多宝则激动地用爪子拍打着铁栏杆,汪汪哼着,搞得好像它每拍一爪子,就能够为葫芦提速似的。 “快,准备箩筐和粗绳子!”梁自强说着自个已经去找又长又粗的绳子了。 结果发现昨天用过的那只箩筐,到现在粗绳还系在上面,并没有解开。 这倒省事了,他当即拎着绳子,把箩筐迅速从高高的船身上放了下去。 葫芦终于一路飞驰地游到了停泊着的大船边,见到箩筐,半刻都没有犹豫,连滚带爬,兵荒马乱地蹿进了箩筐里。 把箩筐拉上来,葫芦从箩筐中爬出来,劫后余生重新站稳在了甲板上。 但它此刻,嘴巴两边长长的胡须神经质一般的乱颤个不停,一双前鳍也毫无章法地拍着甲板,整个水淋淋的身躯都在抖动,随着抖动还不住地往甲板上掉落水珠。 活像是失足落水后,刚被大人打捞上来的半大娃子,满脸满身都透着惊魂未定。 这样子,也不知道是吓破胆了,还是累到抽筋了。 “这小东西怕是有点瞎!水下藏着那么大两个猛家伙,它看不见?还在那瞎转悠!”邓招财见到葫芦没事,一高兴就又开骂了。 海狗其实感觉系统很敏锐,多半时候应该能发现危险的靠近,但也总有发现不了的时候。要不然,也不会总有海狗沦为大鲸鱼大鲨鱼的美餐了。 多宝此时也过来,爪子拍了拍葫芦,汪呜汪呜的,不知在嘀咕点啥。庆祝虎口逃生?还是教训葫芦的冒失? “阿强,咱们是不是赶紧早点开船,离开这儿?那头虎鲸也太大了,反正我还头一回在海里见到这么大家伙,我就怕,一会它游过来,给咱们船来几下……” 梁春看到海面上还在大快朵颐啃食鲨肝的虎鲸,担心地提出道。 “发动船机,把船锚吊上来,开始开船吧。”梁自强决定道,“但不用开远,先也别急着拖网作业,就在这附近转悠两下好了。正常讲,虎鲸一般是不会撞击渔船的。” 眼前这头目测万斤以上的虎鲸,确实是到目前为止梁自强他们几个在深海见到的最大生物。以前遇到的布氏鲸、虎鲨、大白鲨虽然也大,却都还达不到这虎鲸的巨大块头。 要是真给大钢船来几下,理论上确实是够喝一壶的。 但虎鲸一直都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几乎不攻击人类。反正世界范围,都没发生过虎鲸吃人的记录。 不仅如此,倒是发生了相反的例子。有船员落水后,被虎鲸从水中托起而获救。最多的一次,一群虎鲸救起了九名险些遇难的船员。 凶残的大白鲨、长尾鲨被虎鲸如同吃零食一般地啃着玩,相反弱小的人类它们却出手相救,这一直是个谜。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81节 有人说因为虎鲸是远古陆地动物返回海洋进化而来的,对陆地生物有亲近记忆。 有人说因为人类跟虎鲸同为哺乳动物,心跳频率也很相近。很可能,虎鲸把落水的人类当成了虎鲸幼崽。 总之,有很多角度的解释,却一直没有定论,挺迷的。 梁自强此刻把船已经发动、缓缓开行,万一虎鲸出现一反常态的异动,自己还是能够立即提速逃远的。 但这种可能性,极低。 此时,那头虎鲸正在欢快地啃食长尾鲨肝部,发出时停时续的“咔吱”声,就像是拉扯生锈铁门窗铰链发出的那种声音。 “原来这就是虎鲸的声音?不大好听!”梁春也听到那沉闷的声音了,吐槽道。 “那你错了,这只是它吃东西时的声音。它的叫声太多了,可不只一种……”梁自强透露道。 实际上,虎鲸是海洋中典型的“话痨”,一碰头就喋喋不休互相说个没完。 而且它们的语言并不单一,号称鲸类王国中“语言大师”的它们,能够发出六十多到七十来种不同的声音,这些声音或喜或怒,或交流或传授经验,都有不同的含义。 要是哪天突然听到一头虎鲸对着人发声大叫“你好、再见”,也不要觉得自己幻觉了,这事真发生过。当然,是海洋公园的虎鲸与人类打交道久了,学会了模仿人类,通过喷气孔挤压空气来仿照人类“说话”。 梁自强开船慢慢徘徊在海面,并不马上离去,是因为还在等那头虎鲸。 等虎鲸啃完了长尾鲨的肝部,剩下整条长尾鲨,价值还是令人大为眼热的。 前头邓招财还在说,这长尾鲨的尾部鱼翅都相当于一般的好几条鲨鱼了,可惜没法子弄到手。 梁自强也是一点都没想到,遥不可及的事情,一个转机,突然就变得令人期待起来了…… 第349章 三米长的鱼翅到手了 过了没多久,那条深海长尾鲨的的肚皮部位直接凹进去。 就算站在大船上,通过望远镜,也能明显看到长尾鲨的腹部残缺,而其他部位却保持着完整。 虎鲸似乎也没打算一餐就把这么肥的一大块鱼肝吃完,最后竟然叼出没吃完的鱼肝,向着另外的方向游去了。 游走前,喷气孔里还喷出一团白色雾气,一对胸鳍也拍拍水面,溅起几朵欢快的水花,像是在跟梁自强他们这条大船打招呼似的。 整个画面都充满儿童戏水般的和谐,要是没有亲眼目睹它扑上去又狠又准击杀长尾鲨的话,估计视线中这场景还能更祥和一点。 长尾鲨没了巨大肝脏产生的浮力,很有可能会较快下沉。梁自强眼见虎鲸拍屁股走人了,不再迟疑,当机立断地调整航向并加快船速,向着刚刚那方位开了过去。 靠近后,通过不断调整船身位置,终于,大拖网从长尾鲨所处水面收割了过去。 活的鲨鱼很令人忌讳,但已经没气的鲨鱼,放心收入囊中就好了,无需再担心撞击之类的威胁。 见目标达成,梁自强当即放缓速度,吩咐操作绞机,开始起网。 过了一会,网囊拉回船上,并悬吊到龙门架。闷雷般的声响中,长尾鲨沉重的身躯落在了理鱼处的甲板上。 这回特意没有吊得太高,慢慢从网囊中滑落出来,也就减少了落下时的力度,否则声音还要更响。 长尾鲨一般不及大白鲨的块头,这条长尾鲨目测也就六七百斤的样子,反正到不了千斤。 梁自强特意找卷尺过来量了一下,这条鲨鱼主体部分有四米多长,当然没包括“神鞭”般的加长尾鳍。尾鳍单独量了一下,有三米长! “发了啊强哥!想不到还真到手了,这尾鳍也太长了,别看整条鱼还没上次大白鲨的一半大,光是尾鳍肯定都能超过上次鱼翅的钱了!”邓招财近距离观察尾鳍,进一步加深了前头的判断。 “这回要怎么搞,返航吗?”陆松问。 上次的大白鲨因为块头大,没法整条抬进负一层的冷藏舱去,又正好碰上是那一趟出海的收尾日子,于是便索性放在甲板上没管,直接开去县城卖了。 这次长尾鲨倒是要小一些,但六七百斤也不轻,几个人想抬动依然是极为困难的,而且甲板入口处也未必进得去这种庞然大物。 直接返航吧,这才第四天,又彻底打乱梁自强的原计划了。 他想了想,决定道: “继续下网,呆会我一边开船搞拖网,你们趁这三个钟头一边切割鲨鱼。先把鱼鳍都切下来放冷藏舱,切完再把整条鱼切成几大块,能够搬进冷藏舱就行!” 长尾鲨确实是一个意外之喜的大收获,但为了这个而减少一两天的捕捞,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划算。 好在体量上这个毕竟要远远小于上次大白鲨,费点劲应该还是能慢慢处理好放进冷藏舱的。 为了充分利用时间,几个船员当即配合梁自强,开的开绞机,扣的扣分水板,一起完成了下网。 拖网一边作业的过程,他们则利用这空档处理鲨鱼。 这三个钟头,梁自强开着大船又驶出了很远。 等到三小时过去,拖网起了上来,邓招财他们依然还没能彻底处理完那条长尾鲨。 没法子,只好将剩下的长尾鲨部分稍稍挪动,搬到理鱼处边缘,把地方腾出来放刚刚起上来的大拖网。 中午渐至,几个人今天也挤不出时间做太多的菜了,拣出一些虾用盐水煮熟,就当菜了。吃完后立即又连轴转似的忙起来,中午也没空喘息一下。 毕竟,鲨鱼肉也好,新捞起的一大网鱼也好,都不能在甲板上放置太久,得加紧处理。 还好,中饭后不久,长尾鲨剩余部分也都总算处理好,放进了冷藏舱。 船员们把网囊中新的鱼获倾倒出来,以常见鱼虾蟹为主,没有特别值钱的,但量大本身就是钱。 趁着船员们开始整理新的这网鱼获,梁自强再次驾驶大船,进行下午的一轮拖网作业。 一直开了有两个多钟头,海面远远出现了一道不大的灰影。 有时苦苦寻找岛屿作为停泊过夜之地,偏就找寻不着。这会没特意找,倒是不经意间遇上了一座小岛。 反正此刻大船行进的方向本就是向着小岛的,梁自强便一直往岛屿那边开了过去。 现在还早,梁自强倒不是想靠近过去停下过夜,而是想顺便往岛屿那边瞧一眼。 毕竟,深海的岛屿比起浅海那些小岛要更加的人迹罕至,同时聚集的深海鱼类资源也很可能要更加丰富。 当然,像上次那种骇人的蛇岛除外。 梁自强后世新闻中听到过几座物产极其丰盛的小岛,光凭报道中的内容根本搞不清具体方位所在,但基本可以判断,大多是处在深海之中。 如今在深海作业,有机会的话他自然是想多看看、找找,希望抢在后世的大开发到来之前,能够提前找到其中某座物产极为丰富,堪称宝藏之地的小岛。 距离越来越近,梁自强透过望远镜,发现这座岛严格来说似乎并不能说是一座岛屿,而是完全由礁石块构成。 一块块米黄或者浅灰色、浅棕色的大石头堆在一起,组成了露出海面的部分。面积倒是不算太小,但放眼望去,竟然一棵树、一丛草也没有,光秃秃,除了大石头,便是小石头。 这种要算成岛屿的话,顶多也就礁石岛了,严格来说就是一个比较大的礁石堆。 看来,不太可能是后世新闻中的几座岛屿之一。但既然来都来了,梁自强依然决定还是开近去看看。 随着距离更近,几个人神色都有些惊异起来。 “怎么一大堆石块中间,还搁了一块黑色石头?这可有点奇怪,跟周围石头都不是一个色!”梁春道。 “什么眼神,你见过石头有这么光滑的,太阳照在那上面都能放光瞅见没!”邓招财认为那不是石头。 “都别争了!”朱天鹏站在船首手里握着望远镜,对着那块“黑色大石头”一细看就明白了,“不是纯黑色,朝下一面是白的,好像还会动。这哪能是什么石头,看着倒是像虎鲸啊!” “虎鲸?虎鲸不都在水里头么,没事跑石头堆上去干吗?!” “这我哪晓得?我看它一拍一拍,不太能动弹的样子!” 就在几个船员七嘴八舌议论的同时,梁自强也在驾驶室中举起了望远镜。 朱天鹏没说错,一大堆石头中搁着一个黑白相间的物体,从颜色、形体来看,确实就是虎鲸。 梁自强开着船继续接近,石头堆与卡在中间的那道身影都越来越清晰。 现在,就算放下望远镜,光凭肉眼都能够断定,搁在那儿无法动弹的,就是一条虎鲸。 至于会不会就是前头那条猎杀长尾鲨,给梁自强留下一大堆值钱鱼翅的虎鲸,这个他可就没法判断了。 按说上午的时候,那头大虎鲸还在水里头称王称霸、悠哉乐哉呢,前后相距也就七八个小时吧。 要真就是那头大虎鲸,不应该呀,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搁在大石头堆上去了呢? 第350章 巧救虎鲸,收获惊喜 反正梁自强是打算登上礁石堆,找找岛上有没有啥值钱海货的。 别看礁石岛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这种纯礁石的地带,偏偏有很多生物都是特别喜欢聚集的,其中就包括很多值钱货。 位处深海之中的礁石岛,发现值钱货的机率,多少会比浅海中高一些。 他还特意用望远镜细看了下,地面与石头上都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危险生物,至少没有像上次那岛,一眼看去遍地都被海蛇盘踞了。这样倒是放心不少。 “起网吧!” 梁自强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多,这一网也作业了有两个半钟头了,虽然还没能达到三个小时,但提前半小时起网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鱼获相对会少一些而已。 既然决定抛锚登岛,当然就先起网,把网囊先收回船上。 缓速绕岛开行中,拖网被起了上来,然后吊着倾倒出来。依然是比较常规的一些鱼获,但相对却多出来一些平鲷、黑鲷之类的近礁、恋礁鱼类。鱼获量上,由于时间未足,比上一网要少。 鱼获倒在理鱼处后,梁自强便启动锚机,将铁锚与锚链从锚仓中吊出,徐徐降入水中触底。 他吩咐邓招财几个呆在船上整理最新的鱼获,他则同朱天鹏下了船,登到礁石岛上。 还未迈动几步,被搁在一堆大石头上的虎鲸显然是看见了他们,拼命地拍打起了一对胸鳍。 “好像确实是动不了喽。怪可怜的,要不要想法子救一救?”朱天鹏这人心有点善,当即便问。 梁自强向着那个方位走近几步。 他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直视如此硕大的生物。现在站近了看,目测怕是有五、六吨吧? 从块头来看,与此前在船上看到猎杀长尾鲨的那头虎鲸是差不多大的,这也让梁自强相信,应该就是同一只。 当然,虎鲸全都长着熊猫色,一个样,又缺乏其他特征,他也无法断定。 明明,这上黑下白的颜色搭配显得很卡通,也很憨。 明明,虎鲸无力动弹,只会拍动双鳍,举动也毫无半点恶意。 但梁自强面对如此巨物,依然有一种呼吸在加重之感,仿佛不是自己在看对方,而是对方在逼视自己。 虎鲸是保持着一种俯卧的姿势,压在石堆之上。那处石堆的地势比周围都低,看起来如同是卡在那里。 他又看了眼岛上的地面,有些地方已干涸,有些地方却还有着水洼、水渍。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82节 他想了想今天的日子,又记了记这个日子大海涨潮的规律。 “明白了,我们站的这个地方,上午还是被海水淹着的,现在潮退下去了,这大家伙就搁浅,回不去海里了!”梁自强马上明白虎鲸为何会现身在一大堆石头上了。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正常来讲,除此之外还没有什么外力,大到能够把如此巨鲸弄到石堆上去。 朱天鹏显然同意他的说法,叹道:“块头太大也不见得是好事呵,游个泳还能搁浅在岛上!现在要怎么弄?” “走近看看吧!” 二人一直来到虎鲸跟前,虎鲸双鳍拍得更厉害了,也不知到底啥意思。 是向他们乞求救助,还是出于害怕他们对它突然下手? 梁自强自然是想帮它。毕竟,这头虎鲸现在看来,极大概率就是上午那头。 不说别的,葫芦当时命悬一线,要不是这头鲸突然现身,葫芦的小命肯定是早没了。就算虎鲸不是有意搭救葫芦同,但客观上也是救了它的。 另外,没有这头虎鲸击杀掉长尾鲨,格外值钱的尾鳍是落不到他手里来的。说是虎鲸白送给他的,也不算错。 可是能怎么帮呢? 就算把邓招财几个全算上,他们总共也才六个人。这种逾万斤的生物,哪里是他们六个人能够推动到大海里去的? 朱天鹏显然也意识到了力量的微不足道,发愁道:“这我们根本挪不动啊?” 梁自强还从没碰过虎鲸,这会伸手试着往虎鲸头顶上摸了摸。 虎鲸不但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反倒一对胸鳍拍动的动作还缓和了下来,轻柔地扇了扇像是在表示舒服。 虎鲸的头部有一对白色眼圈,远看像是一对眼睛,但那其实并不是它的双眼。 在这对白斑再上方,有一对又黑又小的眼珠,那才是真正的双眼,此刻竟然眨了一眨,然后微微眯缝起来。 居然会有表情?这样子,还是很形象的,分明是很愿意接受的意思。 这一刻梁自强都怔了一下,一头庞然之物,享受他的“摸头杀”? 但也就是手掌摩挲在它头顶的这几下,他感受到了,掌心好烫! 抬头望了眼天,这时三点半左右,阳光还处在比较旺盛炽烈的时刻,他和朱天鹏都不由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而这头虎鲸却不知已经在这搁浅了多大一会,一小时,还是两小时,甚至更久? 其实,回归大海倒是个水到渠成的事情。梁自强刚已经想过了,只要等到海潮再一次涨起来,虎鲸自然也就浮了起来,游入大海去了。 但问题是,它得能撑到再次涨潮的时间点啊! 而对这虎鲸造成最大威胁的,显然就是头顶的烈日。 任由太阳一直这样晒下去,晒到黄昏时刻,估计这条虎鲸都奄奄一息了…… 想到这,梁自强渐渐有了决定。 “阿财、阿松,理鱼的事先停一小会,你们都下船来。”梁自强向着船上招呼道,“哦对了,找找空桶和扁担,都挑桶下来,一共挑六担大桶下来!” 邓招财几个听后,都去找桶了。 大船上工具备得多,不缺扁担也不缺桶,一会儿几个人还真凑齐了六根扁担十二只桶,拿下了船来。 “握草我瞅着眼熟,这就是上午救葫芦的那头虎鲸嘛,你看你看,这颜色,这长相……”一走近过来,邓招财就大叫了起来。 引来几个人的哄笑: “阿财照你这么说,这整个海里的虎鲸都跟你熟,因为都长一个样啊!” 六个人一起行动,从岛边的海水中挑起一担担的水,来到虎鲸身旁。 梁自强拎起满满的一桶水,先倒在了虎鲸的中部,从漆黑光亮的背部皮肤上淋了下去。 相对烈日下虎鲸的皮肤来说,海水简直是沁凉无比了,沿着虎鲸皮肤一路流淌。 正淋着,虎鲸的那对胸鳍就又连连拍动起来了,这回的频率,就跟在鼓掌似的。同时,尾鳍也动了两下。 不仅如此,嘴里还发出比较轻缓的声音,只不过梁自强他们全都听不懂,它想表达的是啥意思。 梁自强又拎起一桶水,这次来到前头,从它的头顶缓缓浇了下去。 浇完后,这次虎鲸脑袋向下点了一点,等水流尽后,睁开眼还向这边看了过来。 别的不知道,总之能看出,很惬意,久旱逢甘霖、三伏天吃冰棍的那种惬意。 其他几个人也都拎起桶子,在虎鲸不同的部位浇淋起来。 “等等,阿财你桶里蹦出来个啥玩意?!”陆松突然冲邓招财叫了一声。 “啥,没留意啊?”邓招财茫然往桶子外看去。 梁自强的目光投过来,也是注意到了。 一道极为明丽的颜色,随着邓招财桶子中海水的浇落,也从中流泻了下来。那一瞬间,竟然如同有一小截彩虹从高处掉落下来。 “阿财你这眼神不行啊,在岛边用桶子装水时,这么艳的一条鱼跟着海水一起进了你桶里,你就一眼都没瞅见?”林立鸣吐槽起邓招财来。 “打水就打水,我哪想那么多?谁会趴桶边去瞧,你会?!”邓招财反驳。 梁自强没理会他们的习惯性吵嘴,见那条艳丽之极的小鱼随着水流滑在地面,跳了两下就停在脚边不远处,于是弯腰捡拾了起来。 鱼确实小,细细长长的,长度的话也就比自己手掌要长那么一些。 但这鱼的颜色真是让人不得不叹服天地的造物神奇。 这鱼除了尾鳍鲜黄,其余所有的鳍都是透明如薄膜,无色。 真正夺人眼球的是,鱼体前半身是非常艳丽纯粹的紫色,后半身却又是鲜亮的明黄之色,中间半点儿的过渡都没有。 紫、黄相衬,泾渭分明有两截如同强行拼接在一起。颜色的对撞是那么的惊艳、吸睛! 几个人都连声夸这小鱼好看,却就是没谁认识这到底是个什么鱼。 在场也就只有梁自强能够认得出来,这是一种观赏鱼,在观赏鱼中的知名度还不低。 双色草莓鱼,江文昂都曾专门跟他提起过这种鱼的名字! “它酿这鱼长得也太骚气了吧?强哥这啥鱼呀,你一直拿着看?”邓招财见梁自强拈起鱼看,便问他。 “名字也骚气,双色草莓鱼!”梁自强告知道。 邓招财“哦”了一声,一脸的了然:“那应该很好吃?” “……” 梁自强不知道他是从哪一点判断出这么细长瘦小的鱼能够好吃,难道名字带草莓,就能吃? “这东西吃了对肠胃不好。”梁自强认真地告诉道,“等到江文昂跟你一报价格,我怕你肠子会悔青!” 邓招财总算听出味来了:“江文昂?上回买走猫鲨的江老板?卧靠对呀,他专收好看不好吃的鱼,价格好像还不低,这么说,这都是钞票啊!强哥要不要搞,搞的话,我们这就都去水边找找,说不定这骚里骚气的鱼还不少!” “一会找找看!先弄完虎鲸这事吧。” 梁自强想了一下,一直一担接一担地挑来海水给虎鲸淋身体,好像也不是个事。 这样做的效率低,也就海水淋下那几秒能带来清凉感,海水一流淌下去,太阳就又直接暴晒在虎鲸躯体上,无法帮它达到持续的降温。 再说了,救虎鲸只是顺个手,梁自强上岛的主要目的还是想找找看这里有没有啥值钱海货,因此也不可能一直守着虎鲸,把时间都耗费在挑水、浇水上。 脑壳转了一圈他想到一个法子。 “阿财跟我去船上找点东西,你们先继续挑几担水。” 他叫上邓招财,重新上到船上,然后开始拆甲板上空的两块大破布。 这是真正的破布。 前段日子随着自己手里积攒的钱变多,不仅给自己和媳妇添置了一些新衣裳,也给爸妈、荔枝买了好几身崭新的夏衣。一家人原本破旧得实在不像样的衣服便替换掉没再穿,但又舍不得扔。 梁自强觉得自己大船上倒是需要扯起两顶遮阳篷,撑在理鱼处一旁的甲板上,大中午船员坐到遮阳篷下面处理鱼获能够凉快点。 于是,这些破衣破布便被他娘跟媳妇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做成了遮挡太阳的破布篷。 现在,他和邓招财一起动手,很快把两块透着浓浓马赛克风格的大布片拆了下来,然后又一起拿下了船。 “你要用这个给它搭棚子吗?布不够大吧?”陆松看到他俩搂着布片走过来,边猜测着问。 结果梁自强并未折腾搭棚的事情,只是最简单地,把大布片披在了虎鲸的背上。 其实布片面积不小的,只是虎鲸实在太庞大了。两面大布片盖上去,显然裹不了它的全身,但好在也盖住了相当一部分的皮肤。 “现在再倒水吧,用水把布彻底浇透就好!” 梁自强说着拎起一桶水,淋在了大布片上。 “这法子好像真行啊?布片吸了水,一直盖着,最少这一身皮不会被晒干了吧?!” 朱天鹏看到布片渐渐吸满水,贴住鲸鱼身上,顿时就发现这办法比起单纯的浇水强多了。 几个人都拎起桶子把布片彻底浇湿、浇透。 虎鲸披着颜色不一且还撂满补丁的大布片,形象是落魄之极,跟个破落户似的,给它根棍子都能上演大型乞讨现场了。 但舒服看来也是很明显的,只见虎鲸再次挥动着胸鳍,嘴里发出声音。 他们听不懂虎鲸的“鲸句”,但从舒缓的声音频率来看,应该是很高兴的。 有了这一法子,他们几个也不用呆在这没完没了地浇水了,完全可以忙自己的正事,每过一阵子前来给布片淋些水加湿就行了。 肯定是能减少烈日下的水分蒸发,同时也能起到降温作用,至于能不能帮这条虎鲸成功熬过整个下午,直到晚上涨潮,这个梁自强就没把握了,这已经是他能尽到的最大努力。 放下桶子,邓招财几个继续回船上整理那一网的拖网鱼获,梁自强、朱天鹏则开始沿着礁岛的周围寻找。 既然打水时能够有双色草莓鱼出现在桶子里,说明这里类似的鱼肯定还有不少。只不过这种恋礁的鱼,很多时候都喜欢藏在礁石缝里,并不出来。 才找了十几米,两人一下就止步于浅水边,嘴里不禁啧啧起来。 果然有鱼! 不仅有,还很多。 只见一处凹进去的较宽夹缝中,如同流出一缕缕的彩色墨水般,正有一群双色草莓鱼游弋出来。 一眼看去,怕是有好几百条! 双色草莓鱼都偏小,但此刻游动起来很密集,挤在一起如同繁花竞放,又似银河在清洗着流星。非常密织的美,反正挺考验瞳孔接纳能力的。 去年在苔泉岛,梁自强也遇见过一群蓝嘴新娘鱼,但数量上却远不及眼前这些草莓鱼众多,呈现在眼底的缤纷感也就大不一样。 深海的物产之丰、规模之盛,到底不是浅海所能比拟的,展现开来就如同手机小视频与影院的鸿沟之别。 如此“钞”级鱼群送到面前,怎能无动于衷?梁自强当即就扬起了手中屡试不爽的神兵利器——手抄网。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83节 前头从船上带下破布片时,他就顺便把手抄网也一起拿下船来了,现在用来捞草莓鱼,简直没有更合适的工具了。 装着半桶水的桶子也拎了两只在身边,这时候兵贵神速,梁自强趁着最密集的时候,当即站到最合适的位置,狠狠捞了一大网。 也不知捞到有多少,也没空细看,倒进水桶中后,手抄网马上又向水面伸了过去。 小鱼群遭到突然袭击,瞬间惊慌起来,一部分当机立断回头往石缝中钻,一部分则向着更远处海面逃散。 不管是逃回礁石中,还是逃往海面,对梁自强来说都会变得再难下手,因此此刻也就只能拼手速了。 可惜船上总共就只找到这一只手抄网,朱天鹏这会空着手暗暗着急,却也帮不上他。 在鱼群彻底散去前他又连捞了三抄网,虽然后面三网数量有限,但加上第一网,现在再细看桶中,竟然也有百把来条的样子了。 去年在苔泉岛,蓝嘴新娘鱼的个头虽然比这个大,但当时梁自强总共也才抓到十一条。这次却眨眼之间,就到手了一百把条的双色草莓鱼,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最重要的是,他感觉这岛上还能继续有收获!这一点与苔泉岛大不一样。 苔泉岛的整体环境并不特别适合观赏类鱼大量栖息,当时那点鱼极可能也只是从深海跑去,偶然停留在了苔泉岛。 而这个深海小岛一言不合就冒出来这么多草莓鱼,说明是有大量观赏鱼在这里长期扎根、生长的。 “走,再往前找找!”两人拎起桶沿着边缘继续向前寻找。 这礁岛不算多大,但还挺长的,这才没多久就发现一波鱼,相信前头一定还能有新的发现! 第351章 一种比一种来钱 两人向前寻找了好一会,双色草莓鱼没再见到,却见到另外一种三三两两围绕礁石游弋。 这鱼体侧有着四到五条宽窄不等的褐色横带,身体以褐色与金色为主,颜色不那么艳丽,但搭配着体型,却也极为漂亮。 “看着也怪漂亮,就不是不知这鱼值不值钱?”朱天鹏犹豫问。 “褐带少女鱼啊这是!”梁自强走近看清了,“当然能卖钱,比刚刚那双色鱼的价钱一点不低!” 褐带少女鱼比较宽扁,体型明显比双色草莓要大,但眼下也就十来条的样子,不多。 这类鱼都是论条计价的,十来条也是不少钱啊!梁自强麻利得很,当即伸出手抄网来。 这一网又快又准,十来条进来了七八条的样子,很不错了。 再往前走下去,又是十几二十条鱼出现了,这次这鱼却是黑白条纹相间,跟斑马似的。 最特别的是,背鳍上有一条特殊的白色丝状鳍条,高高地扬起,如同一柄弯刀。 “这长相够特别的,不是,这岛边哪来这么多又长得又奇怪又好看的鱼?我以前在浅海几年都没见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鱼呵!”朱天鹏都开始感慨了。 其实观赏鱼本就是生活在深海的居多了,正因此,野生的观赏鱼并不容易搞到,比食用鱼难,所以即便在这个年代都能论条卖,价格并非一般食用鱼可比。 “黑白关刀也有?”梁自强喜道,“别看它只有黑白两色,估计有可能比前头两种都贵点!” 整个小岛是一个悠长的圆形,由于荒岛无路可行,两人时而踩在浅滩,时而翻过大石头,走得怪坎坷,速度比较慢。 加上时不时遇到鱼就停下来捞一捞,差不多一两个小时过去了,才渐渐转回到了原点,等于把整个礁岛转完了一整圈。 快要接近原点时,眼前再次一亮。这鱼全身周边皆为鲜黄之色,中间却是大面积雪白,如同金黄中镶嵌着一块方形的玉。 梁自强再次精神一振,钻石蝶! 比起前头的好几种鱼,钻石鲽价格又要更上一层。 只是,这次他都不好再出声说出鱼的名字了,毕竟,他竟然认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观赏鱼,多少会让朱天鹏觉得奇怪。 虽然他一直解释说是从江文昂口中听来的,但认出的鱼实在太多了,也有点不太好圆得过去啊! 朱天鹏再问,他只好也摇摇头装不懂。可这一点没耽误他下手神速,眨眼间,七八条钻石蝶又进到桶里了! 此刻船上那四人已经把那一拖网的鱼获全都分类整理好,并已搬进冷藏舱,都打算下来瞅一眼,看梁自强的收获如何。 “先别急着下船,你们都在船上找找,看有没有钓竿!”梁自强冲船上喊道。 “岛边真有很多鱼吗?”邓招财他们一听就知道应该有料,“要不要从刚刚那些鱼获中找些鱼虾做饵?” “要的,你们去箩筐里找一下,要拣最小的虾米!岛边全是些好看的小鱼,大鱼大虾它们不感兴趣也吞不下,只有用小虾米才能钓得上来!”梁自强高声回道。 听他这么说,几人分别找的找钓竿,另有人则返回了冷藏舱,从刚刚放进去的箩筐中挑拣出一些最细小的虾米,尤其是糠虾、磷虾。 船上好在备着的钓竿还挺多的,一下找出来好几根,小虾米就更不用说了,很快就用盆子桶子弄了一些,东西准备好了四个人才下了船来。 打算钓鱼前,再次挑来五六担水。看了下虎鲸身上的布还没有完全干透,但湿度已经远不如此前。于是,又是一桶接一桶的水往鲸鱼身上跟布片上浇去。 虎鲸似乎在节省力气,本来一直静静卧躺着没啥动作,这会似乎为表高兴和感谢,又一次轻拍起胸鳍来。 再次浇了个透后,六人便前往浅水边垂钓去了。 “各拼手气的时候到了,别说我没提醒呵,钓鱼归钓鱼,谁钓到再值钱的鱼也是自己的事,不用交给我。鱼卖了钱,各进各的腰包!”梁自强宣布道。 深海帮工当船员是个苦差。虽然梁自强给的工钱是明显要高于浅海船上帮工,但他其实一直都想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可以偶尔给到这几人一个私自赚点外快的机会。 这样一来,他们会发现跟着他出海比较有奔头,积极性也会更高。 而眼下这个小岛丰富的观赏鱼,显然是一个上好的机会。 只是,他这一开口,那几个人都有些蒙了: “阿强你别是逗我们开心吧,钓到鱼真的进咱们自己口袋?” “嗐,你们以为强哥是啥,黄世仁?”邓招财抢白道,“他以前在浅海也一直这么干的,遇到有鱼能钓,都是各归各的!” “卧靠这么好,梁老板一看就是能发大财的人,我打算在你船上干个几十年,干到老!” 喜出望外之余,阿强都变梁老板了,个个笑得见了牙。 十几分钟后。 “来鱼了,我这黑一截白一截的鱼,应该也能值点钱吧?” “这叫黑白关刀!”朱天鹏现学现用,把前头刚从梁自强那听到的,一一告诉给了这几个。 “我钓到草莓鱼了!” “我也来了条黑白关刀!” “阿鹏你看看这是个啥鱼,全身亮黄,小嘴嘟起来,蓝艳艳的,画都画不出这么好看喔!”这是陆松在兴奋叫着。 朱天鹏看了两眼摇头:“这个我也叫不上名,问阿强看知不知道。” 梁自强过来一瞅,这不正是去年曾经捞到十来条的那种么,蓝嘴新娘鱼! 这岛竟然蓝嘴新娘鱼也有,这个他倒是没想到。 他更没想到的是,话才说完没多久,就有二三十条黄艳艳的蓝嘴新娘鱼从石缝中游了出来。 那几人的钓竿面对这种大群鱼根本反应不过来,但是梁自强的手抄网从不闲着啊! 一面说着话,手抄网就兜过去了。 再扬上来,至少是十几二十条的蓝嘴新娘鱼已经到手了。 这操作,把那几人都看傻眼了。 他们手里的钓竿都只能一条一条的钓,而且十几分钟才钓上一条来,相比之下,梁自强的手抄网简直如狼似虎啊! 效率根本不在一个等级! 问题是,大船上能够找得出来的,总共就这一只手抄网,除了羡慕好像也没别的法子了。 就这样,他们一钩一钩慢条斯理地钓着,而梁自强则走动在礁石边,时不时就捞起一网鱼来。 他们都看麻了。而梁自强更不用说,赚麻了…… 第352章 虎鲸的感激 直到渐渐没见到什么成规模的鱼从石缝游出,梁自强才暂时放下桶子,回往岛上那处石堆,察看虎鲸的情况。 经过了这么久,太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炽烈。但梁自强还是继续往布片上浇了一顿水,保持布片与虎鲸皮肤的湿润。 浇完后返回小岛边缘。一时找不到成群的鱼,他便也摸起一根钓竿,找了个地方垂钓起来。 等了十几分钟钓竿一动,动静还非常明显,令梁自强都有些意外。按说礁岛中的观赏鱼基本上体型都比较偏小,即便上钩的动静也不那么明显。 迅速把钓竿一提起,瞬间明白了。是一条鲷鱼。 虽然归为鲷类,但这条鲷鱼的形貌与平时那些什么平鲷、黑鲷、牛屎鲷可就天差地别了,看起来简直相互间没有半点儿关联。 这鱼比草莓鱼之类要大,但鱼身也很修长,有着尖嘴和飞燕般分叉的尾巴。 最叫人称奇的是它的颜色。鱼身呈现出天空般的蓝,但尾部与后背部最上方却是明艳的靓黄之色。 这种鱼有个还怪好听的名字,与这身皮囊倒是相得益彰,叫“黄梅鲷”。 漂亮得如此不像话,身价自然比鲷族中很贵的牛屎鲷还要牛,远非食用鲷类所可比。 钓到这条黄梅鲷后,又钓到两条关刀,随后竟赶趟似的接连上钩好几条黄梅鲷。 正钓着,一大丛绿油油的东西从礁底飘了上来。 是一种很有肉质感的藻类,看起来如同一大丛的松枝。 梁自强连忙再次动用手抄网,三两下将肉藻扒拉了过来,并准备用这个搭配着小糠虾一起做钓饵。 虽然大多的观赏鱼也会吃小虾米,但它们其实更偏爱礁石底的肉质藻类以及藻间小生物,所以他决定变换钓饵试试。 果然,不一会便引来了一条钻石鲽,这鱼在今天的各种观赏鱼中价格相对算高,还是挺叫人满意的。 然而,再过了十来分钟,当他的钓竿又一次从水中扬起,这次他禁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一条全身深褐到近乎于发黑的扁形鱼,在鱼的尾柄前方,竟然有一道标准的心形橙红色斑块。 梁自强只感到心脏突突兴奋了几下,这可是出名的鸡心吊! 至于价格,只能说,跟前头那些钻石蝶、蓝嘴新娘、双色草莓,统统不在一个级别! 要比的话,这鸡心吊,价钱应该至少在那些鱼的十倍以上! 一直到天色将晚,几个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噜叫唤,而海水也开始出现了上涨的迹象。 结束垂钓前,梁自强已经钓到了两条特别值钱的鸡心吊,而黄梅鲷更是到手了十几条!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84节 趁着潮水彻底漫上礁岛来之前,几个人拎上桶子拿上钓竿,放回船上。 梁自强最后再给虎鲸淋了几大桶水,布片则收了起来,准备拿回船上。 毕竟布片还要继续扯作遮阳篷用的,而此刻阳光渐暗,虎鲸也没那么热了,潮水更是一点点接近,很快就将给虎鲸带来清凉。 做完一切回到船上,那几人正在相互吹着各自的战绩。梁自强每只桶都看了眼,每人的收获确实也还算过得去。 应该每人都有二三十条的鱼获吧,最多的仍是双色草莓,另外黑白关刀、黄梅鲷也都夹杂了一些。 价格最为逆天的鸡心吊,他们却是一条都没钓到,梁自强那两条鸡心吊成了绝唱。 数量就更无法比了,梁自强最开始可是用手抄网捞的,光是双色草莓这一种,到手就超过一百条!另有好几种分别也都是十几条、二十条的数量。 虽然数量、质量上都远无法跟梁自强相比,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一个个咧嘴笑得如同捡着元宝。 根据梁自强透露的价格,桶子里那二三十条的收获都已经是他们工钱的好几倍了,换成谁不笑? 做了晚饭吃完后,夕阳早已退却为天边最后的一丝晚霞,海天交给了漫漫无边的暮色。 而这时,潮水也已经彻底涨上来,下午他们踏足的礁岛一点点被吞没,还只余下一小部分的尖尖在外了。 那条虎鲸就在他们的注视下,在上涨的海水中如同巨石被拔起,沉重的身躯一点点开始浮了起来。 终于,虎鲸彻底摆脱了礁石堆,重新在大海中畅游了起来。 虎鲸并没有立即向大海的远处游走,而是来到抛锚的大船附近,一直游到船前头的海面,把头从水中抬了起来,一双胸鳍一再地拍击着海水。 那黑白相间的颜色,憨憨的姿势,活像是一头膨胀到无比巨大的熊猫在跳舞。 口中还发出谁也听不出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拉得有点悠长,像是口哨。或许这在虎鲸的世界里,是一种歌唱吧? 朱天鹏他们个个都啧啧称奇: “真有灵性啊,这明摆着是在拜谢咱们的救命之恩吧?!” 邓招财脑壳回路不太一样,他忽道: “不是说虎鲸会模仿人说话?来,给爷来两句。谢谢!快说谢谢!” 他对着海面虎鲸的身影喊叫了好一会,谆谆善诱。 虎鲸当然没有如他所愿地叫出“谢谢”来。它是擅长模仿没错,但也是需要时间的。国外海洋公园那几头虎鲸,人家是与人类朝夕相处,长时间的耳濡目染,才学会了口吐人言,能够飙几句“你好,谢谢”之类的外语。 这虎鲸见邓招财一直对着它瞎咧咧,倒还挺开心的,时而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时而又忽然跃出水面,凌空摆出一个巨型的“舞姿”…… 看得出来,邓招财跟虎鲸,这两货今天是玩嗨了。 直到天幕完完全全的黑下来,虎鲸那一身黑,就彻底跟夜晚融为一体了。 借着船灯才能隐隐看到,虎鲸保持着一定距离,围着船最后转悠了几圈,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渐渐游向大海遥远处,不知所向了。 等到天色再次亮起来,就是这一趟出海作业的归航之日了。 早饭后,再次开启一轮拖网作业,是从深海往浅海方向行进,一边作业,一边算是返航了。 这次梁自强一直留意着航海罗盘的指针角度,好借此记下来,这处礁岛的大致范围。 这个小礁岛别的没有,观赏鱼还是不少的。虽然他们这次弄走了很多,但相信礁丛中还是隐藏着一些的,过些日子估计就又能繁殖出更多来。 等到几个月或半年后,又可以再来弄一波。 自己赚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算是定期给到船员们一些激励,其效果可以约等于后世的“团建”了。 这次因为要联系江文昂,先把船开到了村里大码头,然后梁自强跑钟永瑞家联系上了江文昂。 两人电话中约定了下,就不用江文昂跑村里来了。 反正梁自强今天要去月海酒楼,便与江文昂约在浅锣湾见面。 梁自强先开到县城渔港的收购站卖出了八千多斤的拖网鱼获。那条长尾鲨除了提前割下的尾鳍、胸鳍、背鳍,剩下鲛皮和六百来斤鲨肉单卖仅七十多块钱。这次连鱼肝都没有。 照旧在渔港加完油,收好剩下的一千多,便开往城里。 江文昂已经在浅锣湾等着了,见到梁自强的钢船大吃一惊,没太想到几个月不见,梁自强都鸟枪换炮了。 他上到梁自强的船,交易直接在这船上进行。 看到甲板上摆着的一只只桶子中,五光十色且数量还多到吓人的各种漂亮小鱼,江文昂倒抽了口气。 以前跟梁自强交易那么多次,加起来的总量都远不及这次! 第353章 钱多了木箱快要放不下 “鸡心吊?!” 江文昂倒是眼尖,那么多形形色色的鱼,他却慧眼独具,一下就瞄到了夹在其间的两条鸡心吊。 “是啊,别的鱼几十上百条,这鱼最少见,忙半天就两条。”梁自强呵呵道,“不过也好,这两条也能抵得上几十条了!” 他提前这么说,免得江文昂还以为他不懂鸡心吊的行情,压低价钱。 一番交涉,所有的价格都敲定下来。 毫无疑问,鸡心吊的身价独领风骚,直接敲定在了每一条五十元! 光是这两条鸡心吊,就值一百。 双色草莓则是两块钱一条,但量多,梁自强有一百多条,也是卖到了两百多元。 其他鱼,如黄梅鲷、黑白关刀、钻石蝶、褐带少女鱼,有的比蓝嘴新娘稍便宜一两块,有的则跟蓝嘴新娘鱼一样是五元每条。其中钻石蝶相对值钱,卖到六块。这几种鱼也卖了五百来块。 光是这琳琅满目的各色岛礁小鱼,他一共到手了八百多块! 其他几个船员用钓竿的效率低,每人二三十条,收入也都达到了百元出头。 比起每天五块的工钱,这笔收入确实很叫他们惊喜了。反正梁自强感觉平时这么多年,听到被夸的话加起来都没今天多。 “你这大船该是能去深海吧?深海有些礁石岛的漂亮小鱼确实多,以后再碰上,记得还是马上找我,错不了!”临走,江文昂看了一眼大钢船,又特意叮嘱了句。 江文昂离开后,梁自强的值钱货可还没卖完。 剩下还有螳螂虾、四条个头不大的海红斑,尤其是长尾鲨身上切除下来的各种鱼鳍,全是好东西。 去到月海酒楼,雀尾螳螂虾明显高于县城收购站价格,给到四块五每斤。 海红斑给到二十五,比东星斑都高五块。就是个头小了点,四条加起来也才两斤。 长尾鲨的尾鳍份量太感人了,加上全身其他部位的鱼鳍,鱼翅去到了七十八斤五两。生鱼翅仍是十二块每斤,达到了九百四十二块! 几种加起来,在月海酒楼到手了一千一百多! 这次,月海酒楼的钱,加上江文昂那边观赏鱼的钱,光这些,就已经两千块了! 这也是出海深海这么多个月以来,第一次出现“不正经”的鱼获收入,竟然还超过了那八千多斤正经鱼获收入的情况。 正经不正经都凑起来,一口气达到了三千八百来块。 就算扣除了加油的钱和船员的工钱,仍有三千块! 回到家,照旧还带回了一部分深海的小鱼小虾。 现在一家人再也不用像去年,吃条花鲈都心疼死。除了金枪鱼、鳘鱼、雀尾螳螂虾、海红斑之类价格太过逆天的稀贵货,其他基本都是想吃啥就尝尝啥。 自从去往深海以来,一家子好鱼好虾没再断过,算是真正实现海鲜自由了。 晚饭后小两口看了下箱里的钱,现在都是一叠叠地整理好在那,每一小叠是一百,一大叠一千。 加上今天带回的整整三千来块,现在箱里攒的钱一下突破了万元,达到了一万一千多! 光是面前这些现金,他们如今就已经是传说中货真价实的“万元户”了。 看着箱中码得高高的钱,一点点占据了旁边放衣服的位置,陈香贝眉毛皱起,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想啥,好容易咱们这家底总算超出一万了,你咋还犯起愁来了?” “我在想要不要再请木匠打个箱子!”他媳妇思索道,“你说照这样下去,很快咱家这口箱子会不会一整箱的钱,到后面就装不下了?” “你想这个呵?”梁自强看到媳妇一脸的认真,当时就笑了,“打新箱子的事就不用想了,一只箱子怎么都不可能不够装的!” “随你!”他媳妇显然不同意他的话,“照你现在挣钱这劲,我看装满一箱子也是早晚的事。到时没地方放,看你上哪找箱去!” “有多大钱,办多大事,钱多有钱多的用法,都是会边赚边用的!”梁自强看着居然还有点较真起来的媳妇,笑着告诉道,“再说了,就算有闲钱暂时不用,谁家会用箱子装几大箱放在家里?农村的情况真就那么放心?真放心的话我就不会被偷地笼、偷海底窜了!” 陈香贝也是看到箱里钱越码越高,所以临时冒出来个念头,没深想。这时听自己男人这么一说,倒是提了个大醒: “也对呀,谁家要是有几箱钱放在家,那还真不安全!”这次她真惆怅了,“要不你少出点海,钱慢点挣!” “……” 这都给的啥不着调的建议。 买了这么好的大钢船,少出海岂不是愧对这条船…… “你放心吧,钱以前一直放木箱里,是因为钱也不够多。等到真多起来,谁还放家里,我去找银行,开个户,把钱存银行就得了!”梁自强告诉道。 “存银行?” 看表情,陈香贝显然是从来想都没想过这样一件事。 “放银行会不会有啥问题?” 钱不在自己身边,她本能地有一种不放心。 看她这样,梁自强倒也理解。说起来,这年头他们这一带的村里,去开户往银行存钱的人家,真没几户。主要是大家也没几个闲钱,当然同时也还不太具有那个意识和习惯。 没有跟银行打过什么交道,自然会是陈香贝现在这种反应。 “比家里安全这不用说了。要是你担心不方便的问题,其实也没啥。不管存整的还是活的,真要用钱了,都是马上可以去银行取的!对了,还能钱生钱,多好。” 媳妇还是很听劝的。梁自强一番话,让她很快就转过弯来: “你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上次咱俩去镇里,我就看到街角有信用社,存钱取钱的话去一趟镇里不算远,也还算方便。” “信用社?”梁自强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一样: “我直接去城里找银行存。上次我就在城里看到一家银行,离百货大楼也不算远。反正我经常去城里,顺便去银行也方便。” 他是真的好几次路过那家银行,而且有特别留意过,是建行。 只不过,跟后世的名字还不太一样,他看到上面的牌子,这时还不叫“建设银行”,而是叫“人民建设银行”。 随着钱挣得多了,肯定是要跟银行打交道的。中行、建行,这两家下面的支行或者“储蓄所”他都在月海附近看到过,到时存其中哪家都行。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85节 实际上,他也只打算把一部分钱阶段性地存银行而已。 更多的钱,他是要投入办事的。走到哪一步,就办哪一步的事。就目前阶段,他打算着手去干的事情还真不少…… 第354章 下一步多买船搞围拖 一转头,已是金秋十月到来。 几个船员出海干起活来越来越熟练,相互间配合起来也日益默契了。 每个人分工都是很清晰的,但梁自强现在会时不时有意地打破各人的分工。 比如,会让朱天鹏在驾驶室中,尝试以每小时三至五海里的速度操控拖网作业过程中的航行。 另外,他会让邓招财、陆松几个也都渐渐熟悉绞车操作台,跟着朱天鹏学会如何操作绞车,控制拖网的放网、起网。 他这么做,自然是为自己下一步的做大而准备。 “自强号”钢船进入深海以来,他是切身感受到了,这个年头,南海的深海资源还是挺丰富的。 他的每一趟出海,随便在深海中往哪个水域开行,几乎都从没有出现过哪一网是空网拖上甲板。 资源的丰足,显然远非后世的南海可比! 趁着这个海洋资源还没有太枯竭的年代,为何要止步于一艘大钢船而已? 为何不能拥有更多的作业船只,展开更大规模的海洋捕捞作业? 要是拥有更多船只,捕捞力度更大,捕捞方式的选择也将更多。 两艘钢船配合起来,可以开展“双拖”作业,鱼获量绝非目前的单拖网可比; 三艘、四艘乃至更多的大钢船配合,则可以开展轰轰烈烈的“围拖”作业,捕捞效率又将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船可以陆续攒钱去购置,但作业人员的培养更是不可忽视。 未来一旦船买到手了,他得有人,一跑上新船,立刻就能上手开干的人。 目前“自强号”上这几号人,慢慢培养起来,以后去到新船就都是挑大梁的。 十月渐深,秋风中隐隐有了几丝清凉的意味。又一年的寒冬、淡季不久即将徐徐到来。 进入十一月初,梁自强开始不时地听到有村民叹息,海面鱼虾有了渐渐减少的迹象,能捕到手的收获越来越少了。 同样的烦恼在梁自强这儿却是压根不存在的。天气渐凉,对他来说,鱼获并不会减少,恰恰相反,还会有更多的浅海鱼陆续开启冬汛,游向深海。可以说,深海资源是不减反增的。 父亲与大哥梁天成今年淡季倒是有得忙了。大哥梁天成决定了,就在今年冬天,趁着淡季请得到人手,开始盖房。父亲已经开始忙着替他去村里找齐帮工的人手,就像去年梁自强盖房时,父亲也是这样一路帮着张罗的。 大哥盖房的地点也定好了。一开始择地时,大嫂邝海霞还有点摇摆,但这次大哥梁天成一反常态地坚定,坚持就选桔子坡。 经历了这一年,大哥似乎是基本相信了,桔子坡确实是个能够兴业旺家的地方。这事儿,有阿强的经历为证。 最后梁天成两夫妇商量后,把宅基地定在了桔子坡,但并不是特别挨近梁自强新居的一个地方。 平时走动起来很方便,但也没近到特别紧密那种。 趁着休整,梁自强还特地陪大哥跑了红桥镇的砖窑厂、瓦窑厂,也跑了县城的其他建材厂。 这个没啥好说的。去年他盖房之时,大哥梁天成也是二话没说,抽空替他帮工盖房,出力不少。 钱方面他听大哥主动说起。今年一年,梁天成挣到手的钱不少,尤其上半年跟梁自强一起出海,牛屎鲷、桃花虾、七鳃鳗、猫鲨、值钱笛鲷,都搞到不少。 他不像梁父那样还要往梁子丰身上不断地开支,他的钱基本都一分不少上缴到邝海霞手里了,所以最终攒下来已经基本够盖房了。 从六月底到十一月,小景程现在出生也有四个多月了。趁着去城里出货,梁自强买回了两包米糊。 这种米糊糊含有一些糖分,可以开始让梁景程尝试着吃了。倒并非母乳不够他吃,而是到了四个多月大,需要开始提供一些辅食,慢慢开始过渡。 晚上趁着梁景程肚子饿了闹要奶吃,梁自强便泡好了米糊。第一次泡,他尽量调得比较稀,毕竟小家伙还没试过固体的食物,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用小勺子装了一丁点,送到梁景程的嘴边。 小程程倒是停止了一下哭闹,一副看不懂的样子瞅着他,好像搞不懂他这当爹的要闹哪样。明明他哭着要奶吃,当爹的却递上来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玩意。 大概是闻到米糊的香气,小程程貌似思考了一下,松开嘴皮接受了一点点米糊。 真的就只一点点而已。就这,还不到两秒,他就舌头往外送了送,原封不动,全吐了出来! 还好脖子下提前围了片布,要不然有得搞了。 程程再望向自己爹时,貌似就有些愤怒,搞不懂今天为什么风味大变,弄这种滥竽充数的玩意给他吃。 嘴一撇,继续开哭。 陈香贝无奈,撩起衣来,只好先喂了他几口。待到程程喝到奶安静了些,她才嘴里哄着,一只手飞快地接过梁自强递上的一勺米糊,往儿子嘴里送。 谁料,这小子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里,才回味着嘴里奶味的甘甜,突然察觉到味道有变,当场就翻脸了,委屈地哭着把脸别到了一边。 如此再三,夫妻俩轮番努力,却愣是没能让程程吃进去一口辅食。 “有那么难吃吗?” 搞得陈香贝都怀疑起来,自己用勺子装一口试了试,试完更疑惑了。 “有点甜味,味道还不差呀?”说着她又把碗和勺子推给他,“要不你也尝尝看。” 梁自强也没嫌弃自家臭小子的口水,拿勺子装了一勺吃了下,确实并不难吃。跟媳妇形容的一样,不是特别浓的那种甜味,还有点米香气。 “他怎么就不肯尝一口?跟奶味的差别有那么大吗?”陈香贝愁道。 “你问我?差别大不大我哪知道。有比较才有发言权,要不你让我比较比较?”梁自强没脸没皮地说着,把目光投向了媳妇。 陈香贝顺着他的目光算是懂了,臊得想拿装米糊的碗砸他,飞快地拉好自己的衣服,怒道: “你走开!到底是帮忙还是添乱?!” 话刚说完,脚下哐铛一声响,清亮又干脆得很。 那只放在床沿装着米糊的碗,也就是眨眼之间,从床沿滚落,掉在了脚下,碎了,米糊更是流了一地。 程程躺在床上,两只小脚还在不停地蹬呀蹬,一点也没打算隐瞒,刚刚那碗就是他蹬翻掉下去的…… “你怕是故意的吧!”梁自强气结,抬起巴掌又不知该往哪落,旁边还有媳妇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故意恐怕不是故意的,四个多月的娃脑壳里还没那么多的回路。 但一碗米糊被踢倒后,也就只能安心地给程程喂奶了。 小程程这下也不哭也不蹬了,喝奶喝得泰然自若,颇有点永绝后患的胜利感。 梁自强小两口第一次尝试投喂辅食的努力,就这么彻底宣告失败。 第355章 找到越冬渔场,爆网 十一月上旬一过,北风阵阵刮起,天气转冷,浅海中的鱼明显锐减,冬汛又开始了。 梁自强的船开往了久违大半年的龙居岭。不过这次,他的船并未因为龙居岭如同过江之鲫的冬汛鱼群而停留,而是尾随着冬汛鱼的去向,一直向着前方开去。 这是一波带鱼汛,规模堪称惊人,场面与去年的龙居岭颇为相似。 海面上,无数银色的飘带极为丝滑地舞动,明明各自游动,看起来却律动得那么整齐划一。这情形,让人怀疑有一只无形之手,在指挥着天地间的万籁。 梁自强的船跟随其后,于是出现了一个梦幻般的场景: 带鱼冬汛汇成一道银色的宽绳,这道银绳正拉曳着梁自强庞大的钢船,一路去往深海。 突破浅海边缘时,梁自强恍然了一下。这正是去年他在龙居岭搞冬汛时,莲纹船不得止步的地方。 当时他挠心挠肺,是多么的巴望能够突破这边缘,一路寻找到那片传奇般的深海温暖越冬渔场。 一处令鱼类挤破了头,却至今无人知晓的深海之地。 大船如同无需动力的钢铁兽,在带鱼群的牵拉力下,一路前移,再前移。 越过了广袤的深浅过渡地带,再往前,深海展开在眼前。 一路所见的鱼越来越多,但凭直觉能感觉到,这似乎还并没有抵达那片真正的越冬渔场。 直到又往前开行了好一会,海天之间竟然起了若隐若现的雾! 与平时梁自强所去过的那些深海水域一样的深蓝,最大的区别,便是从海面上飘荡起一片片的白色雾气。 一眼望去,如烟雨,如白纱,又如稀释过的炊烟,在一个不应该有烟火的地方袅袅升起。 不由得让人怀疑,这是在人间,还是在天宫的云里雾里? “这都已经立过冬啦,海上哪来的这么大雾?!”梁春已经纳闷不已,开口问起。 如今,梁自强会时不时主动把几个船员叫进驾驶室来,观摩他操作驾驶的过程,从中学习。眼下,除了朱天鹏在船首瞭望,其他几个船员便都在他身边。 “就是,旁边其他地方都没雾,就这一大片海,云山雾罩的,咋会这样?”陆松也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也不知道啊?”梁自强带着思索的表情,“我救过一个朋友,为了感谢,他给我透过一个消息,说是海上有个地方一到冬天鱼特别多,让我可以跟着冬汛鱼一路往前找找,说不定能找到。没想到找着找着,就找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来了!” 他肯定不能戳破,说自己是通过上一世,知道有这么一片高温越冬渔场的存在。推到一个朋友的身上,这是最恰当的说法了。 “该不会是龙王爷住的仙境吧?”林立鸣竟然犹豫起来,“咱们真能在这地方捕鱼?” 林立鸣这一说,梁春、陆松居然神色也有些畏首畏尾起来,对眼前的反常情景有些莫名敬惧。 这片海域的最底下有深海温泉,一年四季都在不断地涌出热流,从而使得这一大片海域,整体温度都要高于大海的其他水域。也正是因此,才成为南海中最温暖的理想越冬地之一,那么多鱼都上赶着跑到这来度过寒冬。 这一点,还是二十一世纪专家研究过这片海域之后,才对它的地质得出的科学结论。 这个年代的梁春、陆松、林立鸣他们自然不可能明白,海底下藏着怎样的科学奥妙。以他们的思维,往神秘方向联想也不奇怪。 但他们这想法,很影响梁自强的捕鱼大计啊! “那倒不是!”梁自强赶紧接过林立鸣的话,用揣测的语气道,“我记得以前看到过冬天村里的井,越是天冷,井口越是不停地往外冒热气,就跟眼前这雾气是一模一样的。说到底,就是因为井水的温度比外边要高。这么说,这片海域的水温应该也是比较偏高,跟井水一样的?” “对啊,冬天海鱼不就都喜欢高温点的地方?这么多的冬汛鱼都赶来这个地方,阿强应该没说错,就是水温高点,不停地冒热气!”梁春当即觉得梁自强说中了真相。 几个人想了想,也都接受了。 梁自强继续向前开行,一头驶入了那边水雾之中。 虽有热气,但还远未到漫天大雾的程度,能见度还是可以的,并不影响他的大船开行。 越开进水汽之中,越见到水下处处翻涌。现在冬汛也才刚开始而已,却已经有大量的鱼类从浅海远道而来。小鱼享受着这里因环境温暖而催生的无数浮游生物,大鱼则尽情享用着成群的小鱼。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86节 水面以下,不难想象,如同盛大的赶集一般,早已经涌动着一个繁华的大千世界。水面之上,则时不时有大大小小的鱼跳出,一眼看去也辨别不过来到底是哪些种类。 这还只是冬汛开始不久,再往后面,整个冬季这里的鱼会有多丰富,梁自强更不敢想象。 “准备,开始放网!” 如此扎堆的鱼虾令他声音都有些激动起来,当即吩咐。 几个船员很快都跑出了驾驶室,回到甲板上。 一系列忙而不乱的操作后,拖网入水。钢船穿行在墨蓝的海面,也穿过空气中淡淡的轻纱,匀速游弋。 整个越冬渔场并非一小片水域,仅是借助丝丝缕缕的水汽判断,便宽广到一眼望不穷尽。 开了一会发现远处还有一片冒出水面不高的礁群,礁石群的形态有点特别,半围合状,形成一道天然的环礁。 “卧靠,这雾气,这礁石群,传说中的蓬莱仙山就这吗?”梁春被面对眼前的画面感慨不断。 “你醒醒吧,这里是南方,哪来的蓬莱!”陆松回了他一句。 梁春当然是开开玩笑而已,但眼下的情景,确实挺美的。 梁自强暂时没太理会海面的环礁,他越过这一处,继续向前。 来回差不多三个钟头了,开始起网。 渐渐从水中浮现的网囊沿着艉滑道,进入了甲板。 这一刻,梁自强他们几个忽然觉得,以前他们老说搞到了满满一拖网的鱼,其实是错误的。 只有眼前这地步,才能叫满网! 不只网囊全鼓了起来,网身其他部位也膨胀到近乎变形。 整个拖网有种不堪重负之感,似乎下一秒就要炸裂。 爆网,这才叫真正的“爆网”! 第356章 截胡取代那个老板 随着拖网被悬吊到龙门架,形形色色的鱼虾往下泻落,整个理鱼处眨眼间就被鱼获给吞没了。 梁自强从驾驶室替换了出来,来到理鱼处察看鱼获。 甲板上大致有三种颜色混杂、交织成堆。 银色的闪出丝滑的光,大部分都是带鱼。带鱼确实在冬汛开始后,会成为主流鱼汛之一,较早期就开始集体游入深海。 黑色的主要是青占鱼,背部为深蓝到发黑之色。 在银、黑之间,另有一种颜色便显得极为跳跃醒目,每一条都不大,却通体粉红,正是马头鱼! 马头鱼又称莺歌鱼,鱼体不算大,但头部却有点方,形似马的面部,有一种块头不大但心很奔放的即视感。 “想不到有这么多的马头鱼!”陆松高兴道,“这鱼颜色喜气,也好吃,价格还是蛮不错的!” “是啊,比花鲈什么的都要强了,看着还不少的样子!”梁自强看了下,三种最主要的鱼获中,马头鱼应该是最值钱的了,比青占鱼、南方带鱼都要贵。 当然除了这三种主要的鱼获,甲板上还有很多其他的小鱼、虾蟹。 鱼获量目测更是平时一拖网的两三倍,估计能有三千斤出头。 “真没想到,深海里能有这么个地方,鱼都挤破头了,多到有点吓人啊!”林立鸣被面前堆满的鱼虾看呆了,从甲板上捡起两条马头鱼捏了捏,似乎唯有这真实的触感,能告诉他一切不是梦。 “有个问题,这鱼获量是平时的将近三倍了,一会整理起鱼获来怕是要头大,凭咱们几双手根本整理不过来呀!要怎么搞?”陆松看着成堆的鱼虾,一下子想到马上要面临的棘手情况。 他说的这个自然是个很现实的大问题。平时在深海的鱼获量约这个的三分之一左右,都忙到邓招财几个一身臭汗,晚上有时还要理鱼到七八点。现在冷不丁鱼获成倍放量,他们怕是三头六臂都对付不下来了。 “确实有点难搞。”梁自强皱眉想了想,但其实看到甲板上这么多鱼的第一眼,他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也不是没办法。”他稍停了停便道,“每收一网后,不急着下第二网。中间抛锚停一个钟头,我和阿鹏不用开船、瞭望,也能腾出来跟你们一起整理鱼获。” “这样能好点,但照样还是搞不过来吧?”邓招财疑惑道。 “另外,情况特殊,咱们可以把活做粗点,分类别弄那么精细了。不用像平时那样一条一条挑拣,咱们这次一小堆一小堆地来。比如这一整片基本都是青占鱼,里面也就夹杂了两三条马头鱼,就不管了,一整铲把它铲进箩筐,都算成青占鱼,我也就损失了两三条马头鱼的差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但要是反过来,一堆马头鱼里面夹杂了两三条青占鱼,咱们尽量还是把青占鱼挑出来,要不然到了收购站,那帮人肯定要叽叽歪歪说个不停,搞不好还要减价!” “这样么?那倒是能快上不少!”陆松当即道。 梁自强这么建议其实有个前提,几种鱼并非彻底混杂,整体上还是有所分界的。能够看得出,是先拖到带鱼群,然后拖到大群青占鱼,最后遇到的马头鱼群。 要是几种鱼从一开始就是彻底混游在一起,那就真正的头大了,除了一条一条地挑拣分类根本没有其他省事之法。 其他几个船员也都觉得只要放低标准,还是能加快速度,节省不少时间的。 “最后还有一点。就算有前头两个法子,我估计以今天的量,费时还是会比平时多。几个钟头后,下午的新一网鱼获又上了甲板,要是到晚上七八点还整不完,咱就只能熬晚点,搞到夜里十点、十一点,也一定要把它整理完,全部收进冷藏舱!这几天,肯定是得辛苦咱兄弟几个了!” “但是,”梁自强还没完全说完,“咱不能白辛苦。多干活,就多拿钱,这天经地义。在这里捕捞这几天,情况特殊,咱们工钱不按五块,按八块算!” 梁自强说完最后那句,林立鸣他们几个都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邓招财带头叫好: “强哥牛逼!八块,这都快到外面那些大工的三倍了,这还有什么话说?我头一个赞成,别说晚上十点,就是搞到半夜十二点我都没二话!” 另几个显然也没太想到会临时加工钱,陆松随后也高声道: “这能有啥二话!上次在那个礁石岛,阿强带着咱们钓那些花花绿绿的漂亮小鱼,钓完了各归各,我们哪个不是转眼就卖到了一百多块?换个老板试试,这钱能归咱们赚?阿强人地道,将心比心咱们也得地道,鱼获多当然该辛苦就得辛苦,别说加工钱,就是一分钱不加,我照样搞到半夜没话说!” 林立鸣、梁春也都开了口,跟邓招财、陆松也差不多一个意思。 待他们说完,梁自强又道: “那就拜托兄弟几个了!还有件事,今天也算是撞大运,我朋友透露的那个冬鱼扎堆的地方,还真被我给找着了!有了这个地方,整个冬季咱们都不愁没活干。 除非咱们嘴一松,把这地儿的位置透露出去,到时一些上百吨的更大钢船都一窝蜂跑过来作业,一下把这里全掏空了,那整个冬季咱们就只能到处游荡去别处讨生活了!” 虽然以这处越冬渔场的规模,就算是来几艘百吨级别的大船,也不见得能够马上掏得空,但梁自强必须把话说到这个程度。 因为,从去年发现龙居岭的那一刻起,一个规划就已经在心里萌芽了。 后世这片越冬渔场被发现后,一家渔业公司直接业绩飙升,那个老板更是发财发到梦里笑醒。 这一世既然自己第一个掌握了资源,为何不能取而代之,把这处资源利用到极致? 他之所以宁愿大伙几个辛苦点,鱼获的整理稍微粗糙点,也没选择多请几个人手来这里帮忙干活,也是有一个重要的考虑。 这几个人已经磨合了很久,知根知底,也都是他认为能够靠得住的人。 但要是临时找一些其他的人手补充过来,他相信要不了多久,这处越冬渔场的秘密就会迅速传开,根本不是他几句提醒能够约束得住的。 当然,纸包不住火。就算只有他们六个,相信事情也瞒不了一辈子,迟早是会泄露出来的。 但他决定抢速度。 抢在这片越冬渔场的秘密大范围泄露出去之前,他会有后续的计划一步步放出来。 到那时,就算有其他老板眼红蜂拥而至,也已经无法从他手里抢走这片越冬渔场…… 第357章 环礁里的发现 “放心吧,这儿鱼多,咱们赚的工钱也多,谁还出去到处瞎咧咧,不是砸自己饭碗么?!”陆松当即接话道。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表示愿意严守秘密,连胸膛都拍上了。 梁自强回到驾驶室,跟朱天鹏也说了最近特殊情况下,临时增加工钱的事。别人是从五块增加到八块,朱天鹏则是从七块增加到十块。 朱天鹏听完呐呐道:“会不会多了?要不你加他们的就行,我还是跟前头一样好了。” 其实相对于最近马上就要忙到飞起的工作量,加这个钱也是合理之举,而且只是在越冬渔场这段特殊时期,过后自然恢复到正常工钱。梁自强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当即吩咐朱天鹏减慢船速,逐渐停船,然后启动锚链仓,开始抛锚。 从停船到抛锚,全过程的操作他都在一旁看着,觉得朱天鹏如今操作起来还是相当熟练到位了。 船停泊好后,他和朱天鹏都从驾驶室出来,回到甲板上,开始同邓招财他们一起理鱼。 六双手一同上阵,而且不像平时那么精细,大致把不同鱼类分到相应的筐中就行,这样一来,速度确实是比往常快了不少。 分类、挑进冷藏舱;再分类,再进冷藏舱。六人一起忙乎了一个多钟头,才暂时停歇一下。 他们不能一直把时间全花在理鱼上。把剩下鱼虾都尽量弄到一边,腾出理鱼处,还得继续开展拖网作业,抓紧时间捕捞新的鱼获。 已经快两点,搞了些午饭吃完,就到下午三点了。 邓招财几个继续整理鱼获,梁自强则回到驾驶室开船,朱天鹏瞭望,新一轮作业开始了。 到傍晚时分,又是爆满的一网倾倒在甲板上。甲板上第一轮还没能整理完毕的鱼获,加上新鱼获,一时间看起来连绵不尽。 这一网的鱼获内容大不一样,有大有小,大的是康氏马鲛,小的以两种鱼为主。一种是常见的沙丁鱼,一种是鲳鱼。 康氏马鲛与沙丁鱼完全混杂在一起,显然是沙丁鱼引来了马鲛。 这次的鲳鱼完全不同以往,颜色上既非银白,也非金色,显然并非金鲳、银鲳。 都是些灰色的鲳鱼,形状如一只风筝般又宽又扁,最有特点的是尾部,与飞翔中的燕子太像了。 “燕尾鲳啊这是,这鱼至少比金鲳值钱一些吧?”邓招财认了出来。 确实,燕尾鲳不如银鲳贵,但却比金鲳贵。 这一网中,数量最为众多的沙丁鱼固然不值钱,但剩下的大马鲛鱼、燕尾鲳价格还是比较喜人的,平均下来应该算不错的了。 量上面也很大,一点不比第一网少。这里的资源富集,不可能才捞了一网就那么容易减少的。 梁自强找了靠近环礁的位置,把船抛锚停泊下来。环礁附近的水能够浅一些,把船停在这里过夜还是挺合适的。 吃完晚饭后,六个人全都来到甲板,合力整理鱼获。 马鲛这次大的能去到百来斤的样子,虽然被拖网折腾得死去活来,但偶尔哪条大马鲛仍吊着一口气,见到梁自强他们靠近便张嘴露出一口利牙。虽然离开了水的它们无力伤人,但保险起见,索性放一边先晾晾,先动手整理上午那一网还留下的尾巴。 等到把上午剩下那点马头鱼、带鱼都彻底整理进仓了,才开始处理马鲛。 有两条太大的马鲛,百来斤一个人也不太好搬,便由两人抬着放进冷藏舱。 马鲛处理完,又忙着将沙丁鱼、燕尾鲳分类清理出来,一担一担地挑往冷藏舱。 这一忙乎,就一直忙到了夜里十一点多。 今天两轮鱼获加起来估计能达到三吨,不觉间也被他们就这么整理完了。但累也是真累,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等到甲板上终于变得空荡荡的,他们六个已经全都不想动弹一下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87节 船上的桅灯依然彻夜开着,虽然平时会出现在这片深海之地的船只极少,机率微乎其微,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该有的安全意识还得有。 这片海域本身并不在主要航线上,可以算是偏远,这是其一。 还有个原因,这里夏天会突然爆发“龙吸水”,骇人的场景肯定是被观察到过。平时来往于深海的大商船就算需要途经附近,也是会主动绕开,因此就更不太可能有船只现身于此了。 也就梁自强,搞明白了这里“黑龙逞凶”背后的科学规律,才敢特意选在大冬天跑来这里,大展拳脚。 由于睡得晚,第二天比平时稍晚才起床,但上午、下午各一网,还是能够完成的。 这么多的鱼虾扎堆,肯定是会招来大型鱼类的,第一天梁自强他们没有遇到,但第二天很快就碰见了。 还不只一条。大船上午作业到一半,便见海面白浪掀起。梁自强举起望远镜一看,正好见到两个尖细狭长的灰白色脑袋从水中昂起。 其中一个狭窄脑袋还喷出两道水柱,喷了足有两三米高。 同时,数米长的黑色背部带着蓝灰色斑块,也从水中隐隐浮现。 梁自强马上认了出来,这是两条尖头鲸,相隔着一定距离在水中并驾游动。 尖头鲸正式名叫小鳁鲸,又名小须鲸、明克鲸、尖嘴鲸。其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就是整个鲸头极窄而尖,仅一条嵴。“尖头鲸”的名字显然就这么来的。 在所有的须鲸种类中,尖头鲸应该算是相对偏中小型的一种了。但就算小型,在海洋动物中依然是不小的块头啊,动不动也是一两吨重的。 眼前两条尖头鲸时而浮出水面,目测便有五六米长,一路所到之处,小鱼小虾密集地跳出水面来,令得原本就鱼虾扎堆的水域一时更加热闹起来。 “强哥,鲸鱼那一片好多小鱼啊,要不要再来一波,从鲸鱼嘴里多抢点小鱼过来?!” 邓招财扯着嗓子,似乎是生怕梁自强自己没有看见最新出现的海面动静,大声对他喊道。 梁自强摇了摇头,显然没打算重复几个月前的那次操作。 当时是通过精细的角度操作,成功从一头布氏鲸嘴里薅走了一部分青鳞鱼。 那是因为,一般海面的鱼群密集度不怎么高。而眼下这地方,水底下到处都是扎堆的鱼,闭着眼一路拖过去,拖网里照样能够爆满,自然就没必要考验驾驶技巧,从尖头鲸附近抢小鱼小虾了。 梁自强刚打算放下望远镜,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忽然发现,在两条并游的尖头鲸后方,水面也有接二连三的浪花掀起,不时有大鱼腾跃而起,似乎捕食得正欢。 镜筒稍移,他顿时一阵暗喜! 炸弹鱼!成群的炸弹鱼! 鲣鱼紧随着尖头鲸而出现,想想倒是一点不奇怪。 鲣鱼都有一个习惯,一旦遇见鲸鱼,便喜欢跟在鲸鱼的屁股后头,一路捡漏,两者还能形成互补。 炸弹鱼可不是那些小鱼可以相比,不仅块头大,而且价钱也高。 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炸弹鱼,送上门的钱,这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调整航向,没有迎向那两条尖头鲸,而是绕向了它们的身后方向。那里,正是一大片鲣鱼狂欢般捡漏的水域。 它们捡的不是尖头鲸余下的小鱼虾,恰恰相反,尖头鲸吃小鱼,鲣鱼在后边捡大的吃。 尖头鲸也是须鲸家族的一员,须鲸都有个共同特点,嘴里没有牙齿,但上颌两侧有板状鲸须。因此,它们都只能滤食一些小型鱼虾,稍大点的东西,压根吞不下。 反倒是鲣鱼,它们完全能够吃下一些相对较大的鱼虾。 当然,鲣鱼也仅限于紧随在须鲸一类后面当跟屁虫而已,要是换成另外的一些鲸鱼,可能跟着跟着就悲剧了,能够直接一口将它们也一起吞掉。 很快,大钢船绕到了鲣鱼附近,拖网一路收割过去。 渐渐时间也差不多快中午了,开始减速、起网。 来到甲板一看,这一网除了大量的小鱼小虾,果然最叫人眼前一亮的,便是很多的炸弹鱼。 每条都有十几斤重的样子,看外形竟然还并不完全相同。 一部分是背鳍下方至尾部具有深色斜纹,这种以前梁自强在浅海用莲纹船捕到过,是巴鲣。 另一部分却是在腹侧有着三至五条的深色横带,梁自强马上认了出来,这是正鲣! 以前,扁舵鲣、巴鲣,以及个头最小的圆舵鲣,他都捕获过了,但是正鲣,却一直没怎么遇到。 正鲣的味道更佳,经济价值也要更胜过其他的几种鲣鱼。看到甲板上正鲣还不少,梁自强顿时感到,这一网的收入,妥了。 第三天的鱼获相对平淡,以常见鱼虾为主,但数量依然是分毫不减,每一轮都爆网,鱼获量保守估计也能接近三吨。 第四天却再次迎来惊喜,甚至可以说,是连续四天在越冬渔场作业以来最惊喜的一天。 快接近中午时,船侧一二十米开外的海面传来哗哗水声,只见水面忽然多出了几十只滚动的车轮一般,不停转动向前,搅出阵阵水花与声声响动。 “好像是金枪鱼,来了好多的金枪鱼!”朱天鹏在船首兴奋叫道。 梁自强视野中,至少同时有几十条金枪鱼跃出水面,然后又一秒不耽误,极为丝滑地钻入水中。 身体弯曲为半圆形,出水、入水,如同一只只不知停歇的齿轮在海面滚动。 金枪鱼有时会通过这种不停地出水、入水方式捕获食物,还有时,它们仅仅为了活着,而这样地忘我转动起来。 这跟金枪鱼的特性有关,它们的身体结构决定了,必须游动不休才能获得足够的氧气,从而活命。一旦停止游动,差不多也就是金枪鱼死亡的时刻。 这使得所有的金枪鱼看起来都如同是大海中的永动机。 等到这一轮拖网的成果亮相,毫无疑问,成了出海以来,梁自强收获金枪鱼最为丰硕的一次! 上次其实在深海中也碰见过一次金枪鱼群,可惜的是后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大白鲨砸场子,总共也就只到手十几条金枪。 这次一眼看去,甲板上金枪鱼却是至少不下三十来条。 前头看到的那批金枪鱼,有相当一部分都落入了大拖网之中。 而且要论个头,这次的金枪鱼也是条条都要略大于上次那些。其中,长鳍、黄鳍、黑鳍金枪鱼都有。 三十来条金枪鱼,第一时间便是放血,保证鱼肉品质,少不了又是一顿忙碌。 先把放好血的金枪鱼弄去冷藏了,才轮到处理其他鱼获。 第五天也是他们这一趟出海即将返航的日子,梁自强决定下到环礁去瞅瞅。 这几天他们都是把船停在环礁的附近过夜,此时只需把船开到再更接近一点,便能登陆环礁了。 其实梁自强也挺好奇的,这些礁石正好围合成一个圆环,圆环中间部位到底会是个什么状况? 这几天因为一直忙于拖网搞鱼,就算停泊在环礁附近也未下船察看。 几个人先后登上了环礁的那一圈礁石,蹲下细看。 透过海水,他们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鱼,也不是虾蟹,而是如同海藻般的东西,附在礁石上,一丛又一丛,在阳光与海水的交融中摇曳多姿。 比起海藻,却是更加的形态各异,有的像头发,有的像向日葵,有的像触手在拂动,有的像蘑菇、花瓣…… 颜色更是缤纷多彩,翡翠绿、棕、白色、天蓝、紫色、粉红、艳黄,交织在一起,愣是把水下的礁石装扮成了一个斑斓世界。 “海葵吧?卧靠这礁石上全是海葵啊……”陆松、邓招财他们看了几眼便辨别了出来。 这些绚丽多彩的东西虽然长相都不一样,但却都是同一种生物——海葵。 海葵跟海藻没有半毛钱关系,事实上,海葵不是植物,而是一种动物。 看到这么多海葵,几个人都有些大失所望了。 海葵本身就含有毒素。后世倒是有人开始尝试吃海葵,到了二十一世纪渐渐这玩意也能卖些钱了。但在这个八十年代,渔民看到海葵是不会去采的,采到了也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愿意收购。 几个人站起来继续围着环礁走动,忽然邓招财指了指脚下的礁石: “看,也有不怕死的鱼,敢在海葵里穿来穿去,长得还怪妖的!” 梁自强已经看到,有两条橘红色的鱼,大约十几公分长,眼瞅着就从一丛橘黄的海葵中穿梭了出来。 这丛海葵正好与鱼的颜色相近,要不是鱼的体侧 3条白色的宽带,几乎都不太能被发现。 “能在毒海葵里活下来,这鱼本身是不是也有毒?”梁春似乎不太了解这些,试探问。 “公子小丑?”梁自强目光却是一闪,高兴起来,“放心吧,不但没毒,还值钱得很!” 公子小丑是小丑鱼的一种。这鱼能够给自己包一层粘液,在海葵中来去自如,却丝毫不被毒倒,反而享受海葵的保护。 其实不光公子小丑,几乎大多数的小丑鱼都有这特点,天生喜欢跟海葵呆在一起,借此躲开其他大鱼的捕食。 正因此,小丑鱼还有个名字,“海葵鱼”。 二者可以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海葵用它的毒刺来庇佑小丑鱼,得到的报酬则是,小丑鱼的食物残渣会给到海葵享用。另外,小丑鱼还能吸引其它鱼类靠近,增加海葵的捕食机会。 小丑鱼并不丑,这一点才是梁自强最感兴趣的。之所以在国内被称为“小丑鱼”,是因为脸上一般都有一条或两条白色条纹,很有几分神似于京剧当中的小丑角色。 不仅不丑,恰恰相反,绝大多数的小丑鱼都长得飘逸美艳,极具观赏价值。 梁自强相信,这些鱼属于江文昂必定大感兴趣的那种! 第358章 大名鼎鼎的宝螺 梁自强目光继续逡巡在礁石间,试图从五颜六色的海葵丛中发现更多小丑鱼的身影。按说,既然这里的海葵中藏着小丑鱼,那么数目就应当不会太少。 只是,鱼躲藏在海葵中,不太那么容易被发现,找起来还挺费眼的。 忽而,一丛海葵如被风吹一般摇曳,又是两条目测大约十几厘米长的鱼游荡了出来。 这鱼全身黑色与暗桔色融合,同时还有两道淡蓝色的条纹。 “蓝纹小丑鱼?” 眨眼间,又有更多的蓝纹小丑鱼从几丛粉黄相间的海葵中游弋出来。 由于蓝纹跟周边海葵的颜色并不一致,所以这次倒是容易发现,一现身就被梁自强看到了。 别看蓝纹小丑鱼的颜色不够明媚、清新,但这鱼的价格并不比最常见的公子小丑便宜,甚至还要贵出一点。 三五成群的蓝纹小丑游向水面,说明礁石与海葵中还藏有更多。 但这次梁自强有点头大的是,鱼都掩藏在参差交错的海葵中,实在是不好得手,就算他拿来手抄网,也无法像上次在虎鲸礁岛那样,大把地捞到手。 但既然碰上了,当然还是得试试,观赏鱼怎么都比一般的食用鱼值钱。 “辛苦好几天了,今天给大伙两钟头的时间,钓鱼玩!都去船上拿钓竿吧,还是老规矩,谁钓到的小丑鱼就归谁,江文昂包收!” 梁自强看向其他五人高声宣布。 来到越冬渔场这几天,几个人的辛苦程度摆在那里。虽说梁自强爽快地给大伙加了工钱,但就冲他们干活时那股主动的劲头,只要有适当机会肯定是该补偿、鼓舞一下的。 果然,话一出口,那五人个个喜形于色,已经往船上跑了。 “船上有备用的细鱼钩,放在哪大伙都知道吧?这类鱼个头小,用小钩小饵,更容易上手!”冲他们背影梁自强又补充了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88节 事实上根本都不用他招呼,几个人麻利地换了小钩,鱼饵更不用说了,船上最不缺的就是鱼虾,其中有些个头极细的磷虾糠虾都适合做小型鱼的诱饵。 梁自强随后也上了船,拿来了手抄网。 走回环礁,他一路踩在嶙峋的礁石上小心地向前,一边寻找水中海葵间现身的小丑鱼。 一开始便捞上来三条蓝纹小丑,随后又出现另一种全身红透的鱼。 是那种亮桔色,通体看去如同番茄红,唯独腮部有一道显眼的白纹。这是番茄小丑。 接二连三捞到四五条番茄小丑。到目前,桶子里也有七八条小丑鱼了。 速度上远远无法比得上虎鲸岛上的那次,那次可是一手抄网下去,就能捞到好几十条,这次缘于海葵的阻碍,最多也就只能两三条两三条地捞到手。 但比起邓招财们用钓竿垂钓的速度,依然算是要快一些。 此外,眼前这几种小丑鱼在价格上也无法比得上黑白关刀、钻石鲽、鸡心吊,收入整体怕是达不到上次那么惊人的地步了。 一路找下去,后来倒是发现一种比较值钱的小丑鱼,这鱼全身为浅橘色,头部后端带有一条白色条纹,体态轻盈优美。 这是玫瑰小丑。同为小丑鱼,这种可就值钱多了。 虽然跟“鸡心吊”那种逆天的价格无法相提并论,但至少也能跟“钻石蝶”并驾齐驱了。 连续冒出来的几条玫瑰小丑,除了一条紧急返身躲回了海葵之中,其他四条全被梁自强用手抄网捞了上来。 再往前走去,海葵变少了,到后头几乎不见了海葵的踪迹。此时海水正在渐渐退潮,露出了下方的礁石,礁石上却是附着不少的牡蛎。 除了蚝、青口、辣螺粘满了礁石,另外还有不少的虾、蟹在礁石缝边探头探脑地出没。 石头蟹、红星蟹,梁自强的目光直接越了过去,这些都值不了几个钱的蟹类。 眼前忽地一亮,两块大礁石间,一堆悄然爬动的斑斓蟹类映入眼帘。这些蟹扎堆地聚在一起,体色极艳,蟹壳上布满了深红色如同铁锈痕迹般的花纹。 红花蟹!再多瞄一眼,他立即确定了,就是红花蟹。这种铁锈般的花纹,正是红花蟹的独特标志。正因此,红花蟹又被称作“锈斑蟳”。 红花蟹肉量饱满,蟹肉洁白并且鲜甜丰厚,色香味俱佳,又极为营养,一向都是蟹中一流佳品,比起一字之差的深海兰花蟹都要更加值钱,也更为难得! 而且,红花蟹的个头都还比较肥美,眼前这堆便是如此。可惜,梁自强手上这会没有拿弯头钳。 他当即决定返回船上,拿来了弯头铁钳,顺便还提来了另一只空桶。因为抓到螃蟹的话显然不能与小丑鱼放在同一桶中,必须另放一桶。 先用手抄网一顿扣,搞到五六只。剩下红花蟹想逃,就该弯头铁钳大显身手了,一钳一个,转眼间桶里已经十来只红花蟹。 万没想到的是,或许是他动静闹得太大,大石头后边另外藏着一只大家伙,慌乱之下猛蹿了出来,扒拉得碎石子都发出窸窣之声。 “靠,这么大?!” 梁自强瞬间瞪了下眼,这估计是他到目前为止见过最大的红花蟹了,怕是有三斤以上。 不对,这么肥大的红花蟹,就不是红花蟹了,叫飞机蟹!飞机蟹跟普通红花蟹,价钱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这比去年他抓到过的一只飞机蟹都要大出很多,深海果然多极品! 这种值钱大货当然志在必得了。他抄起弯头铁钳就追过去。可惜慢了一步,连连两击,都落在后头,被飞机蟹连续逃脱。最后这大家伙一头钻进几块礁石围合而成的圆形洞窟之中。 洞窟还挺大的,有只海碗的碗口那么大,梁自强满以为这次是要失之交臂了。 正遗憾间,却惊喜地发现,洞窟似乎是外头大里面却小,飞机蟹钻到一大半就进不去了,还露出半只大螯在外。 梁自强顿感天助我也,弯头铁钳立马就跟上去了。 飞机蟹被夹住后脾气也不小,挥螯挣扎,抵死要赖在洞中不肯出来。但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还是被从洞窟中硬扯了出来。 心有不甘的飞机蟹另一侧大螯一直在洞里面划拉、划拉。 下一秒,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飞机蟹肥美的躯体被扯出,另外一个什么玩意被它的大螯一带,竟然跟着从洞窟中滚落了出来。 是一只螺壳,大概七八公分长的样子。 按说,汪洋大海中最不缺的就是螺壳了,在礁石洞窟中发现螺壳,也没有丝毫值得惊奇的。 但眼下这枚螺壳,米色底,交织的红花纹,一下就吸住了梁自强的目光。 赶紧把被俘的飞机蟹扔进了桶里,然后夹起这枚螺壳,放到了眼前。 近看之下,这只螺壳显得非常厚实坚固,呈卵圆形,表面就像是以最先进的工艺镀上去一层珐琅质,极其光滑,光泽感十足。 壳体花色是一种云锦纹。螺的两唇向内里卷,边缘有一排整齐得如同牙齿的花纹。 梁自强越看越确定了:红牡丹! 无论是庞家辉那本图册上的介绍,还是上辈子海洋节目中看到的信息,都与手掌中这枚精巧的螺壳高度重合在了一起。他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走眼。 自己在深海环礁遇见的,居然是一枚大名鼎鼎的红牡丹宝螺! 红牡丹螺生活在热带、亚热带海域,常在岛礁附近的海底栖息,有时喜欢躲进礁石块的下面、空隙间和洞穴内。 一开始人们误以为这种螺只在几个小国的海域少量存在,但后来有人发现,其实在我国海域也有踪迹出现,只是数量稀少而已。 说它大名鼎鼎,是因为普通渔民也许不认识它,但对于真正懂贝壳、螺壳的人来说,它却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按照庞家辉那本图册上的介绍,这种宝螺价值能超过成色普通的贝珠、鲍珠。形形色色宝贵稀有的螺壳中,红牡丹宝螺是能够排在至少前十的。 稍稍用海水洗了洗,螺壳更见光彩照人。收好了这枚螺壳,现在他呆在环礁暂时都不想走了。 毕竟这片环礁无论地形、气候都比较特殊,迥异于深海大多地方。能够遇上一枚宝螺,谁知道会不会再有第二、第三枚? 抬头望去,邓招财朱天鹏他们几个还在钓小丑鱼,一个个钓得不亦乐乎,时不时传来兴奋的说话声。 前头说好的两个钟头也还早,余下时间他决定放弃抓小丑鱼、红花蟹,一心寻找螺壳。 整个环礁还挺长的,继续往前走,随着潮水一直退却,更多礁石正显露出来。 有些地方被海藻、海草掩映着,不大能看清,而那些没有被遮掩的部分,则都三三两两散落着各种海螺、贝类。 大多是活着的螺贝,但也夹杂着一些螺壳、贝壳,且都颜色不一、形状各异,看起来如同是后世五颜六色的工艺品小摊。 这确实有点沙里淘金的感觉了,他拿在大量的贝壳、螺壳中翻找着,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不放过。 类似于红牡丹宝螺那种形状的螺壳再未出现,但却同时有两枚挨在一起的螺壳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两枚螺壳颜色并不相同,一个浅橙色,一个粉红,都很明丽。它们的形状却出奇的一致,且都带着一种奇特的美感。 看起来像是两只杨桃,表面排列着像肋骨一般整齐的条状突起。明明是天然壳体,却更像是精心镂刻而成的物体。 百肋杨桃螺!而且还是一下找到了两只! 百肋杨桃螺的珍贵程度虽然远远赶不上红牡丹那种名螺,但也是很值钱的好东西了。 这处环礁在深海中不知经历了多悠久的岁月,日积月累,能出现珍贵螺壳倒也不为奇怪。 而且梁自强是知道的,这里环境特殊,一到酷暑就易生成“龙吸水”极端现象。龙吸水狂暴卷吸,必定翻搅起海底最深处的螺类贝类,使得原本只存在于最深处海底的一些珍稀海螺也被翻卷到了礁石上面。 这应该就是为什么在礁石堆中能发现罕见螺壳的原因。 这一点,从不少螺壳残缺不全的形态也可得到间接的证明。 继续寻找,梁自强又发现不少或完整或残缺的艳丽螺壳,但大多并不具备太大的经济价值。 这也是找寻值钱螺壳的难度所在。形状美观、美色绚丽的螺壳并不缺,但并非所有外表好看的螺壳就一定都是值钱之物。 真正稀罕货,在业界都是有记录的,往往一些专精其中的东南亚玩家能够如数家珍。 梁自强要不是上一世喜欢看海洋频道,再加上庞家辉提供的那本画册,那绝对也是两眼一抹黑,傻傻分不清楚。 此刻他翻开那些令人分神的好看贝壳、螺壳,好不容易,又先后找到两只黄金宝螺,一只百肋杨桃螺。 看了看手表,两个钟头也差不多到了,该回船上了。虽然礁石堆里很可能还有漏掉的值钱螺壳,但他也不能打乱计划,一直找下去。 反正最近还会继续来这片海域,下次抽点空再找找也不成问题。 走回到那几个人钓小丑鱼的地方,林立鸣一看他桶子里,有些惊讶: “阿强你今天这是咋搞的,往前头走了那么远,怎么才搞到这十几条鱼,比我们都少多了?敢情那头是没有海葵鱼?” 陆松却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另一只桶里那一堆红花蟹,一只又肥又斑斓的大飞机蟹: “这还用问,他肯定就没顾上,光忙着抓螃蟹去了!你别小瞅这些蟹,光这只飞机蟹说不定就能贵过你钓的那堆小丑鱼!” 邓招财则是留意到了跟小丑鱼放在一个桶子里的螺壳,奇怪道: “强哥你鱼没几条,倒是捡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螺壳,里面肉也没有,空空的能顶啥用?” 梁自强也不想解释太多,笼统道:“有些螺壳比螺肉可值钱,这几只我瞅着特别,说不定也能换几个钱了!” 那几个人关注点压根不在这上面,争着把自己钓到桶的小丑鱼拎给梁自强看: “阿强你瞧一眼,我钓的这几种鱼,加起来大概能卖到个什么数字?” 梁自强一一给他们看了下。其实他们五个的收获都差不多,以公子小丑为多,其次是蓝纹、红番茄、粉红小丑。比较值钱的玫瑰小丑,每个人也都钓到了一两条。 每人到手也有二十多条的样子。可惜,除了玫瑰小丑售价高,其他整体上都不如上次的关刀、钻石鲽、蓝嘴新娘。上次他们钓获收入都在百元上下,这次怕是到不了那么高。 “五六十块肯定还是会有的,跟上次就没法比了。”梁自强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道,免得他们抱太大期望,卖出时反倒更为失望。 几个人此时倒也没太失望。林立鸣道:“五六十还少?以前在外头帮工一个月下来,差不多也就这个数。这才多大一点工夫,也就抽几根烟的时间,一个月工钱就挣到手了!这几个月跟着阿强出海,咱也算手里头能悄悄攥几个钱,卖点烟酒不用看媳妇脸色了!” 此话一出,结果顿时沦为把柄。邓招财、梁春几个人一脸小人神情,揪住他小鞭子往死里扯: “这下露馅了,原来你一直偷偷攒私房钱呐!回去跟嫂子揭发去,看你还攥得住半毛钱!” 林立鸣还真慌了一慌,立即抓救命稻草: “丢,少见多怪!男人谁手里不得有几个烟酒钱,你问阿松,看他有没有?!” 邓招财他们马上又揪到陆松的小鞭子了,陆松气得恨不得把林立鸣踹下环礁去,喂海葵。 几个人收拾好钓具与桶子,一边上船一边聒噪个没完。话唠般的他们,根本都看不出已经连轴累了四五个日夜的样子,倦意似乎都被这两个小时的惊喜收获给驱散了。 上午的阳光照进湛蓝的海水,也洒在抬腿上船的几个男人背部。一个个都很凯旋。 一上到船上,趁着大伙都心情大好,梁自强连忙及时地叮嘱了一句: “环礁里面海葵鱼应该还有不少,这回没钓完的,下回出海过来了还能接着钓。只要咱们嘴严点,谁也不把这地方透出去,小丑鱼就不会被弄走,咱们一直都有得钓!” 虽然来到越冬渔场的第一天,他就提醒过大伙不要外泄,但现在又不一样了。 每个人都能在这钓到小丑鱼,谁还愿意泄露?不用想,肯定全都会加倍小心,守口如瓶了。 这处越冬渔场对梁自强来说,意义实在太重要了。以这里为基石,他才能踏上未来更长更远的路……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89节 第359章 破天荒卖鱼十四吨 时间也才上午九点多,今天还能开展一轮作业。 这轮作业是一边把船往返岸方向开,一边进行。一路上,正好有冬汛鱼成群迎面而来,收获也能有不少。 靠岸后,照旧先跑回村里联系上了江文昂,约好跟上次一样的方式见面交易。确定后就开往县城卖鱼了。 到了渔港的收购站,这次卖鱼可费时了,梁自强形形色色的鱼获,种类丰富不说,每一种都还堪称海量。 占大头的,燕尾鲳、马头鱼、带鱼、青占鱼,哪一样的量都不秀气。 另外还有巴鲣、正鲣、金枪鱼、红花蟹这些价钱较贵的鱼。其他杂七杂八的鱼虾也有几箩筐。 总共加起来,这五天在越冬渔场跑一趟,到手的各种鱼获达到了十四吨还多点,也就是两万八千多斤! 燕尾鲳四毛,马头鱼五毛,其实也都不算太便宜了。只是青占鱼、南方带鱼则确实低价,分别只有一毛多、两毛的价。 至于正鲣、红花蟹,量很少,但分别能卖到八毛、一块五,售价却是不俗。几十条金枪鱼里面没有蓝鳍,都是普通金枪,但也能卖到两块三每斤了。光是这三十来条金枪,就卖到了两千二百来块。 十四吨鱼获,扣除了百分之三的税收后,总收入仍到手了九千八百多块,差一丁点直接突破一万! 当然这次工钱的开销也相对的大,五个船员连续五天日忙夜忙,工钱一共支付了两百出头。 鱼获量大,船吃水也深,看来以后再去的话,油量也得在以前基础上增加,这样有备无患。这次他增加了储油量,加了八百块的油。 从县城渔港出来后,开往城里的浅锣湾,依然与事先约好的江文昂在船上做成了买卖。 这次主要是帮几个船员们卖鱼。他们桶里各种各样的小丑鱼,确实跟梁自强预估的差不多,每个人基本在五六十上下的收入。 当然,拿到手里他们还是一个个笑得阳光灿烂,毕竟加上工钱,这五天时间的出海,总收入一个个也全都达到百元左右了。出海前,他们显然是没敢往这么大数字去想的。 梁自强的小丑鱼数量是最少的。 蓝纹小丑五条,这鱼是两元一条; 红番茄小丑六条,每条一块五; 玫瑰小丑鱼价格相对最高,每条江文昂愿意给到六块钱,这种梁自强一共有四条。 虽然只有寥寥的十几条鱼,算下来倒也有四十三块钱。 这次的近万收入真的是前所未有,梁自强也从没一次性手里冒出过这么大把的钱。一转身,他就把钱放入负一层,锁进铁箱中去了。 然后才离开自己的船,去往月海。这次的收获实在琳琅满目,还有好东西没出手呢。 到了月海酒楼,这次也没别的,主要就是卖掉那只肥美之极的飞机蟹。 称了一下有三斤三两,这种难得一见的蟹杜子腾直接能给到十二块的高价,算下来三十九块六。 拿到了钱梁自强又跟杜子腾提到有好东西要找庞家辉,杜子腾跟他俩都已经算关系熟得不行,也没啥二话,替他联系了庞家辉。 还好庞家辉住在阳海的房子本身距离月海就近,只要是人在阳海,过来都很方便。 等了半个多钟头庞家辉就到了,梁自强一股脑把今天捡到那几种螺壳全掏了出来摆包厢桌上了。 庞家辉听说有螺壳,原本也只以为有那么一只而已,因为以前每回交易,梁自强基本就都是一颗鲍珠、一只姬蛤贝这样子。 结果一上来见到摆出的六只螺壳,虽不一样,却只只叫人为之眼前一亮,不由都怔住了。 目光扫了一下,最后到底还是号称名螺的红牡丹宝螺最勾人,一下就把他定在那了。 拿起来左左右右、正面反面,看了又看,梁自强没开口他先哈哈笑了: “小子你说,现在是不是得佩服我?!” 一旁杜子腾听得有点摸不着头:“不是辉哥,东西是人阿强捡到的,佩服你个啥?!” 庞家辉斜睨一眼:“你怕是忘了,我当初怎么说来着?我就说这小子以后搞不好还得连连撞大运,时不时能捡到稀罕货。现在瞅瞅,我给他那本图册没给错吧,派上大用场了!” 梁自强会心一笑,原来他指的这个。要这么说,还真好在有那本图册,这次翻找到手的这三种螺,全都是那本图册上印着有的。 当然,其中最有名的红牡丹宝螺,就算没那本图册,梁自强照样也是能认得出来的。 “你那册子还真是给得太对了。”梁自强也嗬嗬一声,“辉哥你看看,这只红牡丹宝螺能给到个什么数?” 同他俩打交道,反正开门见山就好。 不料庞家辉听后,却不直接回答,而是脸上颇有点警觉,问道: “这我得问一句了,阿强你那船,后来已经买过了吧?!” 这话一出,杜子腾没忍住直接“噗”了,梁自强也厚道地嘿嘿了两声。 庞家辉这是防患于未然,生怕他跟上次一样,又借口缺钱买船,非得往上抬价呢!看来也是被上次梁自强给杠怕了,记忆犹新。 “早买了,要是没有上次那新船,能去深海捡到这么多稀罕的螺么?!” “得了!”杜子腾听着又乐了,“看来辉哥你上次也算是给自己的长远业务做了笔投资,这么说来你那钱还是出的怪值得!” 庞家辉松了口气:“那你这次可别再跟我讨价还价,我给你的都是到顶的价了!” 稍停他瞅了瞅红牡丹宝螺:“这个螺肯定比不了玉化砗磲,但比你以前鲍珠值钱。我能给到的最高价,六百,多了我也给不了!” 话都这样说了,梁自强这次也就不还价了。 接下来又讲了另外两种的价格。黄金宝螺相对没那么稀罕,八十块每只;百肋杨桃螺稍好点,每只正好一百。 梁自强的六枚螺壳,分别是一枚红牡丹、三枚百肋杨桃螺、两枚黄金宝螺。 六枚一起,一千零六十块。 加上十四吨鱼获的九千八百多块,以及小丑鱼、飞机蟹的几十,这趟出海,总收入一举突破了万元大关,直逼一万一千! 这才仅仅是短短五天的鱼获…… 那片令人避之不及的深海越冬场,潜力还真是不可小觑! 这一刻梁自强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制约他挣更多钱的,已经不是那地方的鱼虾多少问题,而是他自己的捕捞能力…… 照这几天的阵势看来,越冬场的鱼是多到他想捕都捕不完的。愁人的是他就只有这么一条深海船。 要是自己同时有好几艘二十四米以上的大钢船,多条船齐头并进,热热闹闹地开进越冬场捕捞作业,情况就又大不一样了…… 照例买了些外地水果、米面,又给荔枝小海他们买了包糖。 对于如今的梁自强来说,这些小花费完全已经不痛不痒。就算加上工钱、柴油之类各种开支,他这次的一万一千收入,照旧还剩下有一万。 不过,从浅锣湾开船回家的路上,最喜气洋洋的却不是他。其他几个船员个个身上揣着上百元,像是永远不会口干一般,不知道哪里冒出那么多话来。 那欣喜劲头,搞得好像这趟为期五天的出海,他们比梁自强挣的都多。 这次换了梁春在船首负责瞭望,其他四个则全都被喊进了驾驶室,跟着在一旁观摩。梁自强也教得耐心,事无俱细,告诉他们驾驶大钢船的技术要点,以及平时可能遇到的突然情况、应对措施。 开船回村这一路大家手头都闲,算是难得的手把手教学时机,梁自强当然不会错过。 眼看着快经过小浪村了,朱天鹏得在这里停一下然后先下船上岸,自己回家去。 下船前朱天鹏问: “阿强,收音机刚刚说是最近得有大北风,海上也要起大浪,咱们怎么弄,是照常休整完两三天就出海还是咋样?” 梁自强自从买了渔用收音机,不只他会每天听,其他船员吃饭时也都会听一听。 要刮大北风起大浪的事从昨天起,收音机中就开始在播报了,并且专门提到,建议渔民们这几天不要出海。 其实梁自强目前这种二十四米钢船,寻常小风小浪已经压根不影响它出海,甚至越是其他渔船避开的风浪天,他的船反倒可以积极出海,争取风浪天更多鱼虾冒头的机会。 但也是有限度的。比如像上次那种台风,又比如收音机中都特意劝退的大风浪天,安全起见他的大船也最好老实呆着,不要出海。 “反正接下来三天咱们刚好休整,最近都累着了,在家好好休息几天。要是三天过后正好风也小了,咱们就出海。要是大喇叭里预报风力和浪级没变,那就只能再等等看!”梁自强决定道。 朱天鹏下船后不一会,船开回到鲳旺村大码头,抛锚停泊好后,照旧每个船员都拎了些鱼虾,各回各家。 所不同的是,梁自强却是挑着一担桶子回的。一桶是鱼虾,而另一桶盖着笠嫲,里面装的却不是鱼,是钱…… 一万来块的现金呐!这回就是腰上围满三四只腰包,只怕也是装不下的。除了用铁桶挑钱,他也没别的法子了…… 就这么挑着钱回到了桔子坡。这会既非中午的饭点,也还远没到晚饭时间,陈香贝见他回来,把娃往摇篮一放,立刻给他烧菜去了。 不料梁景程在娘怀里抱得正安逸,忽然放进摇篮还不干,冲着自己娘的背影咧嘴就哭。 梁母也不知是去菜地还是外出串门了,这会也没见到在家,梁自强只好洗了把手,就连忙跑过来抱这小祖宗。 可气人的是,不抱哭得还含蓄点,他一抱手上,梁景程哇哇哭得更奔放起来了。 “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哇!”梁自强莫名心塞。 他抱娃姿势也不赖呀,要说起来,加上前世两个,他都是抱过三个娃的父亲了,熟练程度比起自己媳妇也不遑多让。可这小东西,就是不买他的账,搞得好像他的手会硌人似的。 听到自己娃哭得跟受到虐待一样,陈香贝都不放心了,探头探脑从灶房出来: “他哭你就摇摇他,实在不行抱他到处走走看看?” 其实梁自强刚刚是摇晃了几下的,只是没晃得太大幅度。根据他以前的经验,听说摇晃得太厉害,养成习惯其实对婴儿并不好。婴儿脑子里还没发育太成熟,很容易晃出毛病来。 包括在摇篮中最好不要晃动太厉害,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不打算一直摇晃,于是便抱着儿子去屋外走动。可惜,家里现在的物种已大不如去年丰富。大海龟跑了,蛎鹬也越狱了,以前小海倒是玩够了,搞到现在梁景程这,却是没啥稀奇玩意可看了。 平替也不是没有。梁自强抱着小景程,蹲在柴房不远,看几只公鸡斗殴,为了争抢母鸡而啄个不停,那真叫,一地鸡毛…… 小程程哭声可算降了下去,也不知是真在认真观看公鸡斗架,还是哭够了也该见好就收了。 看了没一会陈香贝菜也烧好了,正好出来叫他吃饭,结果一瞅,自己男人教点啥不好,居然抱着儿子,指着那些你死我活的公鸡在说道。 而且,褐色、棕色的鸡毛全飞起来,好几片都快要沾到梁景程身上来了。 她那个气啊!一把抢过手里的娃,牙要咬碎了: “你这闹哪样,从小教他玩斗鸡?!” 梁自强默默想了想,认真回答道: “让他学着点,长大怎么抢媳妇……” 这话一说,他自己差点被媳妇捶死…… 天气现在凉了,吃了媳妇刚热的饭菜,舒服很多。 饭后他被媳妇催着洗了个澡,回到房里见媳妇已经把娃哄睡着了,这回放在摇篮中总算安分了。 他把前头解下来的腰包递给媳妇:“放身上久了,顺便得洗洗了。” “给我吧。”媳妇撇撇嘴,“全是汗味,早该洗了!” 说着顺手拉开拉链,打算先把里边的钱掏出来再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90节 结果掏了一下表情愣了愣:“这次出去五天,就这几张钱呵?没遇上什么鱼?” 腰包中才两张大团结,余下几张还是块票、毛票、分票。 这几个月梁自强自从去深海以来,哪次回来不是大几百的收获,甚至腰包中揣着上千? 突然变成才二十几块的收入,她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二十几块也是钱,你拿出来,放抽屉里平时买菜什么的要用。”他吩咐媳妇。 媳妇一边放钱一边忧心忡忡起来,算着账: “出去五天,油费跟工钱就得六七百,那你这趟不是倒贴六百多块?!” 这么一算,她肉痛不已,手上的腰包都没心思去洗了。 “还好前几个月挣得挺多!没啥鱼你还是别出海了,安心在家呆过这个冬天,好好歇息一会,别把前头几个月挣的搭进去就成。等开春有鱼了再出海也挺好……”她倒是怪有“止损”的意识,已经给他计划上了。 媳妇这样子让梁自强有些想笑,努了努嘴: “瞅见那只铁桶没?腰包虽然空的,可这次我给你从深海带回了大货,你不瞅一眼?” “怎么还把铁桶提进里屋来了,”媳妇抬眼看到了桶,“一只铁桶,能装得了什么大货?!” 虽然脸上不以为然,她还是伸手揭开了桶上盖着的笠嫲。 随之而来,是她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还真是满满的一桶“大货”啊…… “你哪来这么……大半桶的钱?!”她那表情,像是被吓着了似的。 “当然是这次出海得来的了。鱼多钱就多,本来有一万一,去掉一些开支,现在这儿只有一万出头了!”梁自强告诉道。 “一……万?!”他媳妇再次被惊到,“五天一万,这得捕多少鱼!” “十四吨。本来鱼还有很多的,可惜了,我就一艘船,想捕也捕不过来。” “捕这么多还不够?这财发得也太大了吧,再多我心里都要不踏实了……” 前头以为只有二十几块,她很失落。现在发现这么多钱,她反过来又忐忑了。 “有啥不踏实,自己拼来的钱,当然越多越好!” 随着一次又一次挣的钱不断突破,梁自强现在对于钱的概念已经不太一样。 心里也有了更多的愿望在萌动:“跟你说,这一万到手后,今天我差点一冲动,就直接跑去丰收船厂,再买一艘船了!” 越冬渔场的鱼究竟有多少,现在暂时还没个底。他只要每增加一艘船,收获就能在现在基础翻一倍。 要是马上再买一艘同样的大钢船,每趟一万就直接变两万! 第360章 托人买金饰 “就算你有再多船,也没那么多人给你开吧?”他媳妇倒是想到了事情的难处所在。 对梁自强来说,这确实就是目前最蛋疼的事了。 以他这次的收入,再加上此前箱中的积蓄,买一艘大钢船绰绰有余,买两艘刚刚好。 也就是说,理论上只要他愿意,马上可以拥有三艘二十四米的大钢船,一起进发杀往越冬地,趟趟都赚个盆满钵满而归。那阵势、规模,都不再是什么普通渔民,往大点说,勉强算得上一家小型渔业公司的实力了。 然而他一个人开不了三条船啊!现有的人手忙这一艘船都怪紧巴,更别说同时顾上三条船了。 外请一时也请不到能驾驶大拖网船,以及操作绞机的熟手。 再说了,现在也不敢一股脑把太多不相熟的人带到那个地方去,造成众所周知。 他今天也是冷静下来想了想,才总算克制住了想去丰收船厂买船的冲动。 还是得等到他的另外一些计划慢慢到位,时机成熟了才方便扩大规模。 或许会推进得稍迟一点,但有一条,对越冬渔场进行大规模地采捕,这是他迟早必干的一件事! “下一步吧,大概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我就能领着一大帮船,公开去搞大规模冬捕。”梁自强计划道,“但在那之前,我冬捕挣回来很多钱的事,你尽量别跟外面讲。” 其实媳妇压根都不晓得那个越冬渔场的方位在哪,就算说漏嘴也没法真透露啥东西出去,但稳妥起见他还是希望她在外少提这事。 要是他正在设想中的下一步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差不多一年之后,就不用再保密了。到时就算他招兵买马公开大举捕捞,也没别人啥事了…… “这还用你来说?就算你自己大嘴巴讲出去,我都不会在外乱说半个字。说多了,好让别人起贼心瞄上咱家箱里这些钱?现在都两万多了,放在屋里我都已经提心吊胆的,成天守着家里不大敢出门!”陈香贝看了眼那桶钱连眉毛都皱上了,跟看着一桩心病似的。 “你说的这个倒也是。”梁自强也略一思索道,“等再出海一趟吧,钱多些了我一起拿去银行,开个户存了。往后每出两趟海,就跑去存一次!” 照这次的阵势来看,去一趟越冬地就能挣到接近一万上下,可他总不能隔几天就往银行跑一次吧?每出海两趟,相当于每半个多月去银行存一笔两万来块,这样比较合理点。 两人说着,已经把铁桶中这一万出头的大团结往木箱中放。这次太多,要想放进去,就只好把木箱中原本的一些衣服都给腾出来。 陈香贝好一阵捣腾,总算把衣服暂时挤到另外的箱子里去了。 第二天大北风果然准时得很,踩着收音机中预报的点来了。梁自强哪也去不了,在家昏天黑地睡了一整天。 风最大的一天过后,到第二天稍小了点,雨也停了。见此,大哥梁天成刚起个头的房子又接着盖起来。 大喇叭中依然建议不要出海,因为浪仍然很高。于是梁自强去了大哥的新房地基,出力帮着一起砌墙。 大哥家房间比他少,两间里屋、一间堂屋,加起来只三间。 结构上,梁天成听取了阿强的建议,也是打算一起盖满两层,然后中间那层打算铺传统的木楼板。 一连给大哥家盖了几天房,北风总算变小了很多,海面浪也小了一些,梁自强再次开上大船,出发前往越冬渔场。 这次没拖上来上次那么多的马头鱼,但照旧让几个人眼前一亮。 黄灿灿的,大黄鱼! 这次大黄鱼的量很大,就算去年冬汛时期龙居岭的黄鱼汛,也是无法与眼前相比。 虽说价格上,这个年头大黄鱼反倒还略微便宜于马头鱼,但架不住量多啊! 连续两天收获大黄鱼后,到第三、第四天,大量花鲈、带鱼之间,却是出现好多六线鱼的身影。 大泷六线鱼能够卖得起价,加上鲣鱼、金枪鱼也陆续有三三两两地拖到,后面这两天的收获算是明显超出了前两天。 第五天清早,照旧给出两小时,在环礁那儿垂钓、找螺壳。 红牡丹宝螺这次梁自强是没再发现,但百肋杨桃螺却找到跟上次一样多,黄金宝螺则比上次还多出两枚。 反过来,小丑鱼的收获则是要胜过一次,光是玫瑰小丑就到手三条,另外到手两条黑金刚小丑,价格不在玫瑰之下的那种。 赶回岸边后,几个船员钓到手的小丑鱼照旧卖到五六十来块。 梁自强的鱼获不减反增,这次达到了十五吨稍多些。加上百肋杨桃螺、黑金刚小丑鱼、金枪鱼一起,总共是一万零八百多块。 这次刨去工钱跟油费,到手大概九千七、九千八的样子,反正也在突破万元的边际了。 把百肋杨桃螺卖给庞家辉时,梁自强又让庞家辉惊了一下。 “辉哥,这次有个事,还得请你帮个小忙!”把那些螺壳一样样掏出来时,他开口道。 “又要买船?我这生意成本不小,手头也紧着呐!”庞家辉还以为他是要找他借钱,赶紧提前叫他死心。 梁自强郁闷了一下,自己脸上写着很缺钱的样子吗?再说了,自己跟对方的交情也还到不了能够伸手借钱那步,这点他还是有数的。 “船现在想买都买不了,”他尴尬地笑了笑道,“是这么个事辉哥,你经常回港岛,那边现在最新的金价怎么个情况,不知你清不清楚?” “你问这个呀?”庞家辉可算松了口气,“你感兴趣的,怕是金首饰吧?金首饰跟金条可不是一个价。我换算成这边的货币跟你说吧,要论正常金价的话,跟这边都是一样的,每克四十块多一点点。但你要是想买那边几家百年老字号的金首饰,它是有设计费、手工费在里头的,这两样还不便宜,算下来得去到正常金价的双倍这样子!” 听这么一说,梁自强发现倒是在去年基础上没太大变化。 去年他就听杜子腾说过,正常金价是每克四十元左右,然后港岛那边金首饰大约去到七十多、八十左右每克。 记得当时他还吃了一惊,实在没料到八十年代初的黄金价格已经去到那么高,当时也就打消了购买三金的念头。 四十年后的后世,黄金也才上涨了十倍多点而已。刚重生回来那会,显然是他自己想当然了,满以为八十年代黄金应该很便宜。 以他去年手头那点钱,黄金想都不敢多想,但现在不一样了,想替媳妇买几样美美的首饰,那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第361章 去银行开户存两桶钱 跟后世满大街都是各种牌子的金饰店大不一样,这个年头想在阳海的街头自行找到一两家黄金首饰店,几乎是不可能的。 加上阳海跟港岛隔得不算远,因此,市区有首饰需求的富裕家庭,这几年都时兴托亲友去港岛帮忙购买。 港岛有几个金饰品牌,历史都在半个世纪以上了,设计的款式花样也比较多。虽然价格也高,每一克都超过阳海这边工人的月工资了,但好歹提供了一个能够购买的渠道。 “辉哥你最近会回港岛不?”梁自强问。 这么一问,庞家辉怎么都听出他的想法来了。 “你是想叫我帮你带点首饰过来?哪种,戒指还是耳环,打算要大的?” “戒指、耳环、项链这三金吧,女人戴太大可能也不合适,不大不小就好。” “给老婆买吧?确实秀气美观点好。戒指3到5克应该差不多,耳环一对2、3克可以了。项链加吊坠十一二克到十七八克之间,要去金店看了具体款式才好定,反正大概在这么个范围。”庞家辉对金饰珠宝之类显然比较在行,“你说的这三金加起来,二十克出头,估计到时在一千五到一千八之间。” 七十多、八十每克的品牌金饰,二十多克一千多块的总价。这倒基本在梁自强的预想范围。 “牌子的话,你要买哪个?”庞家辉倒是挺乐得顺个手帮一下他,这会又给他介绍了两个有着五六十年历史的牌子。 两个牌子都是“周”字开头,听他一说,其实梁自强是有印象的。 因为这两个牌子不仅八十年代时兴,也一直活到了后世,直到二零二几年都依然是响当当的金饰珠宝品牌。 “这两个都行,辉哥有经验,到时替我选下款式,像花朵、叶子这类花纹,她应该都会喜欢的。” “行,这两家店我都进去看一下,买回来后你看一眼首饰上刻的小字,就知道是哪家牌子了。”庞家辉道,“不过我最近都呆阳海,去港岛可能得元旦前后了。反正过年前,我肯定会给你把东西带过来的!” 庞家辉也没让他先拿钱,说是等三金带过来,根据上面标价再给。 说好这事,道了个谢,梁自强又买了些出海的必须生活品,便走回浅锣湾。 路上,他眼前时不时浮现出某段情景。是上一世,陈香贝已经中年的时候。 那时候,陈香贝跟着他啥都干,工地拌石灰、挑砖头、搅水泥,她都是跟着他一起挣辛苦钱。就算这样,家里也是常年手头拮据。 他忘不了,偶尔晚上离开工地,去附近超市一起买打折的菜时,见到街上那些穿着光鲜的女人,化着妆还戴着耳环项链,陈香贝眼中流露出的霎那羡慕。 当时的他心里头像被刀子扎了一下,暗暗下决心要攒点钱,偷偷替她买个戒指。但是钱这东西就像跟他较着劲,怎么攒都攒不拢。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91节 好几年后他终于攒够了一只戒指的钱,独自一人像做贼似的,悄悄给她买了只戒指。 他把戒指捏紧在手心,手则藏在裤袋里,跑回工地,听到的却是她突然晕倒在地的消息…… 戒指的事没有说出口,后来退掉了,因为要凑给她看病的钱。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去年刚准备成亲时,他就立马想到要努力攒钱给她购买三金的原因。 收起了思绪,人已经走回到大钢船上。 这次开船回村,他让陆松、林立鸣试着开船,他便站在旁边紧盯着。 现在是浅海,情况相对简单,他觉得正是培养、锻炼他们开船的时机。这五个船员,最好渐渐都学会驾驶大钢船,积累丰富的实操经验,后续到了他最急需人手独当一面的时候,才不会太缺。 回到家,第二天本该休整,梁自强也没躺在家睡大觉,而是趁着有空,赶紧再次进城,去银行。 现在家里前前后后的钱加起来,已经有三万四千多块了,再这么撂在家里,别说陈香贝忐忑,梁自强自己都要睡不着觉了。 一天也不敢再耽搁,赶紧去银行存钱。四千留在家开支周转,三万整拿去存。 因为目前实际流通的最大面额就只有大团结,三万也就有三千来张。 这次特意选了大桶,两只桶一头一万五千,是真快要给塞满了。 桶子旧旧的,上面又掩饰性的放了一堆红薯,这使他看起来像个挑着桶子进城卖冬薯的。 就算这样,他媳妇照旧大为不放心,生怕他到了城里一个不留意,有点啥闪失。想来又想,最后硬是决定要跟他一起去,至少能帮着他留意点。 但这样一来,梁景程就成了大问题,总不能抱着娃进城去存钱吧?好在经过这些日子锲而不舍的努力,梁景程也开始初步接受米糊糊这样的辅食了。 最终与母亲商量好,他们去城里大概一个上午,这半天就让梁母帮忙带着小景程,饿的话就喂辅食,哭闹就抱着在村里走走,哄一哄。 安排好了,小两口才稍放心点,挑着桶子去了海边开船。 开的是莲纹木船,到了城里把船住宅在浅锣湾后,人便往百货大楼那条路走去。 县城陈香贝倒是跟他去过好几回了,但一起来到市区,对她来说却还是头一遭。市区跟县城相比,还是大不一样的,冒出来的几层高楼明显比县里多,大马路也比县城宽,街上行人的穿着都不太一样。 像林百贤那种喇叭裤、蛤蟆镜、波浪头的打扮,在县城不多,但在市区却随处可见。 不过,他们两口子现在身边挑着钞票就像揣着炸弹,陈香贝也没心思观看大街小巷,只是步步紧跟,生怕有什么可疑的人靠近自己男人挑着的那担桶子。 经过百货大楼时梁自强抬头指了指:“这就是百货商店,平常我带回的那些东西,就是从这里买的。” 又往稍远处指道:“看到那招牌了吧,月海酒楼,每次我进城来卖重要海货的地方……” 不料他还没有全说完,他媳妇就急了,扯了他一下: “谁现在有空瞅那些,你好好看路,早些去把事办了!” 这样子搞得,陈香贝活像个押镖的,而梁自强就是那拉着镖车的马、驴,被她一路监督着奔赴目的地。 沿着这条道再往前走了一会,陈香贝抬头望见一家储蓄所,问他:“是这里吗?” 梁自强摇了摇头:“咱们要去的是建设银行的支行,不是这个储蓄所。” 储蓄所功能较为单一,最主要就是为居民存钱取钱业务而设。这也算是这个年头特有的景象之一了,后世类似于“储蓄所”的机构相对就比较少见。 拐了个弯继续往前走了一阵,看到一间外层刷满了灰白色碎石颗粒的“石米房”,上方写有人民建设银行的名字,以及“浅锣区支行”几个字,字体稍草,其中的“国”、“设”、“银”几个字是繁体。 门是绿漆的木门,两扇门一边贴的“欢迎储蓄”,另一边贴的“竭诚服务”。 既然选择来银行存钱,当然选支行,至少规模就比前头那家“储蓄所”大一些。 梁自强也不知道是自己来的时间点踩得好,还是平时顾客本身不多。反正他上午来到这,屋里办业务的居民并不多,就一个。 但就这一个,时间却等掉他二十来分钟。看来纯人力操作,速度相对还是比较慢的。 这时期的柜台很高,那位居民一直就站在柜台外,身体与柜台的高度刚好相搭。 工作人员与顾客之间,也没有透明玻璃相隔,柜台上方隔的是那种铁栅栏。 在铁栅栏的下方,有一个空间,存折、纸币都可以从这里递进递出。 二十多分钟后,那位顾客从铁栅栏下方接过一张存单,细细收好走出去了。 终于到自己了。梁自强与媳妇一人拎着一桶“红薯”,来到了柜台前…… 第362章 能抽大奖的定期存单 坐在里面的中年女职员许是埋头久了有些累,站起身来伸了伸腰,却是透过铁栅栏的间隙一眼望见了梁自强二人手中的桶子。 两大桶红薯…… 她脸色不由奇怪了一下,问道:“这里是银行,你们这是……” “你稍等下呵,马上好了!”梁自强说着已经将盖在最面上的红薯麻溜地拿放到一边地上,随即,一扎又一扎的钞票已经用橡皮筋捆好,在桶中显了出来。 女职员原本的奇怪神色不见了。 变成了惊异…… “我们都扎好了的,每一扎是一千块,你们好好数数,替我存个定期!”梁自强说着拿起两捆钱,往柜台上放。 陈香贝则负责在一旁帮他计着数。 “一扎,两扎……”每拿上去一扎,她就念个数字。 才刚拿完两扎,突然,梁自强眼前一黑,就连放在柜台上那两扎钱都瞧不见了。 原本坐在面前那几个职员的身影,也一下模糊了起来, 有那么瞬间,梁自强肋骨内侧有东西猛突突了两下,还以为是后世大片中某个打劫的场景突然到来了。下意识地,他还连忙把头向门口方向扭了一下。 他媳妇搞得比他还紧张,第一时间把两桶钱挪过去,放在脚边还嫌不够近,连忙蹲下去,用手握紧桶。好像生怕桶子会自己长出腿来,趁黑撒腿跑掉似的…… “别慌别慌,没事的……”倒是栅栏内侧的职员,见到他俩如此大反应,赶紧出声解释道,“是突然停电了,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不是头一回。” 其实梁自强瞬间的错愕之后,昏暗中已经明白过来,是正好遇到这一片区停电了。 他顿感挫折,手从铁栅栏下方往里伸: “那你先把那两扎钱还回我吧。看来一时半会是存不成款了!” 他也没想到,存个钱都会遇到片区停电的状况啊!关键还不知停多久,守着两大桶钱蹲在这,画面就有点精彩了…… 不料,里面职员不解的声音传来: “存不成?为啥存不成?不影响的啊,蜡烛马上就点好了!” 下一刻,梁自强便目瞪狗呆,看到里面有职员往几张桌子上摆放蜡烛,再然后擦亮火柴,旋即四五朵烛光跳荡了起来…… 在他意识里,银行一旦停电,肯定暂时是没法正常营业的啊!后世就算他没几个钱,但又不是没去过银行,这一点至少是清楚的。 但眼前的情况好像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烛光照亮了几张棕黄色的办公桌,也照亮了职员们面前整齐摆放着的木制票格箱、印章、帐册、墨水瓶、蘸水笔,当然,还有大算盘。 看到大算盘,梁自强才猛意识过来。对啊,现在的银行又没电脑那玩意,一切全凭纸、笔、算盘,有电没电,好像确实没半点区别! 看来,纯人力操作慢是慢了些,但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停电的时候丝毫不受影响。 “三扎、四扎、五扎……” 于是,陈香贝清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梁自强这边借着烛光往里面一扎一扎地递钱,里面则是一扎一扎地接钱。 随着扎数越来越多,里面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诧异,同时也越来客气。 这几年正是好几家银行争相鼓励居民储蓄,开展“有奖存款”的时期,所以银行对储户的态度还不错,反正比百货商店的售货员要客气。 不止给他们办理业务的中年女人诧异,柜台后其他员工也都惊讶不已,时不时往梁自强小两口这边看来。 “看着也不像港岛过来这边的人呀,这钱也……实在太多了!” “甭管穿得像不像,我估摸就是港岛来的!咱们阳海本地的工人能存这么多?每个月存十块二十块顶天了!” 一旁有两个很年轻的职员,已经小声地交谈起来了。 “来来,多过来两个人,一起点钱!这边有居民要存三万块,一时半会怕是点不完!”中年女人打断了两个年轻职员的交谈声,将他们一起叫了过来,围拢坐在她这张桌子旁。 旋即,她又抬头问梁自强:“你俩以谁的名字存?请把身份证给我一下。” 梁自强连忙把已经掏在手中的身份证递了进去。 中年女人拿起蘸水笔,在一个记账本上登记起梁自强的名字来。 “潮洋镇鲳旺村”。 看到这,那两个误以为梁自强是港岛人的年轻职员突然就沉默了,凝滞了好一阵…… 再看向梁自强时,已经是那种打量走私分子的眼神了…… 纯手工点钞开始了。几个职员拆开捆扎用的橡皮筋,一张紧接一张地点着钱。 在后世只需要开动点钞机,分把钟能干完的活,眼前却足以把几个职员忙出一头汗来。 而且,手工点钞还有个问题,比较容易出错,一旦数错又得从头来点。正因此,点钞、对账、扎账耗费了职员们大量的精力。尤其是每天营业结束后还得进行“扎账”,把总账和明细账进行扎平。要是扎不平,就得晚上加班查账找漏洞,直到账目彻底齐平。 由于目前市面实际流通的最大面额就是十元钞,梁自强这三万块钱就是三千张大团结,光是点钞都费了好一会,比前头那个储户花的时间还要长多了。 “打算存多长时间,半年一年还是几年?”点完了钞,中年女人看向梁自强问道。 “利息都是多少?”梁自强先没回答,而是问对方。 “半年的话,年利率按四分三厘二毫,一年按五分七厘六毫,三年按六分八厘四毫。” (防杠:以上都是指年化利率,即存满后平均每年的利率。数据真实,全国统一。) 梁自强想了想,决定道: “你给我存做两笔吧,一笔按半年定期,一笔按一年的定期来存!” 之所以这样决定,他是考虑到一年之内肯定要办大事的。 接下来想要对越冬渔场进行大规模利用,免不了就得先投入,而且按照他目前心中的那个计划,投入费用还不少。 一部分可能半年后就得开始启动投入,一部分可能一年后。所以,他打算接下来手头只要攒到钱,都分成半年、一年两种期限来存。 中年女职员闻言点头,拿起两张存单纸,用钢笔在墨水瓶中醮了墨水,然后填写上梁自强的姓名、存钱时间、金额、存期。 没看错,就是薄薄的两张纸,不是什么折子。而且也不可能有打印,存单都是钢笔手写上去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92节 “没有存折吗?” 梁自强也没在这个年代存过钱啊,不禁疑惑道。银行卡自然是不存在的,但是不应该有存折? “存折都是用在活期存款的,你这个是定期,定期都是这种纸,叫存单!”对方解释。 填写完了这两张,她又拿起两张存单纸,另外填写了一份。 一式两份。一份存单归储户,另一份保存在银行内部。到时取钱,就全凭一内一外两份能够对得上号。 另外,她又抽出一大撂账本中的其中一本,把梁自强这两笔定期登记了上去,算是留底。 存单好了后,她递给了另一人做了复核签字、盖章。 都好了后,才把存单从铁栅栏底下递出来给到梁自强。 梁自强仔细瞅着手里头两张存单,一张半年定期、一张一年定期,金额分别都是一万五千,上面盖着银行的章。细对了两遍,细节无误。 “阿强你看,怎么上面还有个兑奖联,这个干吗的?”陈香贝也凑过来细看,奇怪道。 确实,在存单的右侧,是能够撕下来的一道虚线,上面印着“兑奖联”几个字。 “那个呀,我们现在都是有奖储蓄。”中年女职员听到了陈香贝的嘀咕,向他们俩解释道: “除了利息,你们还能参加抽奖。大奖到时候有缝纫机、电视机、录音机、自行车、电冰箱,小奖都是些生活用品,还有现金。开奖是在元旦节,到那天你们过来摸奖就好了!” “连缝纫机都能有?”陈香贝眸光中泛出一丝激动。 梁自强也是有些意外。 八十年代直到九十年代,搞得轰轰烈烈极有特色的“有奖储蓄”,他上一世多多少少是听闻过的。 但并未参与过,所以也没想到,奖品方面玩得都这么大…… 第363章 银行举行摸奖 “这两张存单你回去后,一定要仔细保管好。等到期了,得你本人拿着存单过来取钱。要是存单放哪儿找不着,到时可就没法子取了!” 中年女职员又特地叮嘱了两句。 这个年代存钱、取钱,是没密码的。事实上,没有计算机,压根也就设不了密码,取钱一是本人到场,二是看存单。 正因此,存单的保管就特别重要。万一存单弄丢,或者损坏,钱怎么取出就会成大问题。 陈香贝特地把两张存单折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又掏出身上带着的手帕,用手帕包了好几层,这才放进梁自强里面贴身衣服的口袋里。 红薯重新捡好放进了桶子里,挑起桶子他们准备离开。 这时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自己身后居然排起了队伍,至少有七八个储户正等待办理业务。有几个身上还穿着厂服,工厂名字都印在上面。 现在梁自强算明白了。不是银行冷清,是自己踩对了时间点。 一到午休的点,就有不少工厂的工人赶来银行办理储蓄了,而且眼看着陆陆续续还在不停增多,估计队伍能排出老长来。 好在自己是上午来的,要是赶上中午,排队都能排到他没脾气。 往回走时,梁自强见好不容易媳妇跟着一起来了趟城里,提出陪她进百货商店里瞅瞅,买些要用的东西。反正他腰包中另外还有些备用的零钱。 最主要,百货大楼里面是有衣服卖的,跟镇上裁缝铺做的不太一样,或许没到那么贴身的程度,但花样要多点,款式也相对时兴点。 “前头挑着钱不方便,现在事也办了,进去瞅两眼?”走到百货门前时他拉了拉媳妇。 不料媳妇今天格外有自己的主见,只望了两眼百货商店的大门便反驳道: “现在身上揣着那么重要的东西,就方便了?还有,儿子在家肯定找我都找急了,指不定哭成啥样了。他可真是摊上个好爹,还有心思去逛商店!” 不是,自己明明好心想给她买衣服的,怎么还被数落了?不过想想媳妇考虑的也不是没道理,今天或许还真不太适合。 “肚子咕噜叫了都,大中午了,饭总得吃完再回吧?”梁自强往街边找饭店。 “那也要快些。咱们饿,儿子在家也饿,光吃米糊糊哪吃得饱,他又不肯多吃两口!咱们吃粉是不是比饭要快些,随便找个地方吃碗米粉就回吧?”媳妇满脑子里全是儿子。 “就对面那家吧!”梁自强对这一片还是很熟的,街对面有家饮食店,饭或者米粉都有。 两人穿过马路,点了米粉很快就端上来了。猪脚粉陈香贝以前去镇上就爱吃,可怀孕后都很少吃了,这次见到店里有,便要了这个。 吃完米粉她是真的一秒都不肯多呆,急着就催他回。两人一放下碗筷,风风火火赶回浅锣湾,开往村里方向。 果然,人还没到屋,已经听到梁景程哭得跟要炸似的。 梁母左一个乖程程,右一个乖程程,却全不济事,梁景程根本不鸟,一声比一声哭得委屈。 “也不晓得哭了多久了!”陈香贝心都快碎了,后面那小段路完全是跑回家去的。 梁自强挑着空桶一到家门前,就见母亲居然也是学了自己当初曾用过的那招,带着梁景程在柴房附近走来走去,试图用公鸡打架转移程程的注意力。 可惜,这次完全失效。 见到消失了整整一上午的娘突然出现在面前,梁景程还来劲了,剧烈地爆发两声,像是在控诉。一边哭,一边着急地朝自己娘划动双臂,跟在空气中划着小船似的。 直到陈香贝连忙从婆婆手里头接过来,他才见好就收,哭声小了,但却一抽一抽的,听得人反倒更加揪心又愧疚。 陈香贝连水都没喝一口,急忙抱着儿子进里屋,喂奶去了。 梁自强很快也进到里屋,打算将存单放进木箱。 “有汗了,你换块手帕再包。”他媳妇一边搂着饿虎下山般的儿子,一边提醒他,“抽屉里就有干净手帕!” 梁自强找到新手帕换上,里里外外几层跟宝贝似的包好了那两份存单。 关于放哪儿又成了个问题。他俩本想放进木箱某件衣服的口袋,不常穿的那种,可想想还是担心哪天一个不注意,就把衣服穿出去了,然后回来时再一洗,整个存单就得泡汤。 最后找到一只铝盒,存单连同手帕一起放进铝盒,然后放在木箱中,至少能够防止污损或者老鼠咬。 最重要的是,存单既然放在木箱中了,梁自强的身份证就得另外找地方放,反正就是不能放箱里。 万一家里进贼,光是偷到存单,没那张身份证也取不了钱。但要是两样一起全偷到手,就有点悬了。又没密码,银行职员只要一个疏忽,不仔细对照身份证上的照片,就可能出问题。 当然,相对去年还是稳妥多了。这种薄薄的过塑身份证也是今年才办的,再往前,全国都没有身份证。那时仅凭一张存单,就有可能把钱领走。 转眼进入了十二月,大风大浪的天气明显增多,但好在梁自强的大船抗风能力强,这个月除了在家避风,依然去了三趟越冬渔场,挣到手又有三万还出头一点。 月底梁自强照旧选择了城里人都上班的时间段,去到银行再次存了三万。 这次他特地让陈香贝也把身份证给带上,其中一万五是存在梁自强自己名字下面,另一张存单却是填的陈香贝名字。 钱别全存在自己一个人的名下,这样也算是分散了风险。反正真要用钱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带上身份证过来取就行了。 “我问下,最少存到多少钱一笔,就能有兑奖副券?”存完三万后,梁自强忽又问里边的银行职员。 “五块的存单就能有兑奖联了!”职员回道。 “那给我再存五十,分成十笔存!”梁自强说着已经从腰包里掏出几张大团结来,从中数出了五张,递向柜台内。 “这是干吗?”陈香贝不解地看他。明明存了三万,却又另外再存五十,能有啥意义? 但也就转瞬之间,她会过意来:“你想多摸点奖?” 其实她猜的还并不全对。梁自强的真实想法是,现在前后他已经存了六万,总共是四张存单。要是到摸奖那天,肯定现场人挤人,当众拿出六万块钱的存单来摸奖,太惹眼了。 那四张大额存单,就留在家里,他并不打算参加摸奖。 既然小额同样能够有兑奖联,到时就拿这五元的存单过来参与摸奖好了,一口气就是十张,能连摸十次呐,这不比那六万块钱还强?! 银行职员怔了一怔,很快也明白了他的打算,忍不住笑了一笑,接过他手里的五张大团结。 一会儿,十张五元的存单就办好了,交到了梁自强手里。 这个就没必要小心翼翼放进贴身的里衣口袋中了,梁自强把它塞到腰包里,与媳妇便离开银行往回去了。 “你这脑子,说你笨吧,关键时候又怪顶用的!”路上媳妇夸中带损,脸上却笑意嫣然。 到了1985年的第一天,也就是元旦节,小两口再次去了银行。这次不是存钱,而是摸奖。 四张一万五的大额存单自然没有随身带来,身上只带了十张存单,五元一张。 这个年头除了周日,真正的法定假日全年只有7天,其中元旦就放假一天。 浅锣支行特地选在元旦举行兑奖,就是看在城里储户这一天都能抽出时间来参加。 与平时梁自强存钱刻意选择的时间段不同,这一天,整个浅锣支行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不只屋里,就连门前那段街道都排满了前来兑奖的男男女女。 现场只有简单的一条红布,上面写着“有奖储蓄,火热兑奖”,然而那股热烈劲却洋溢得处处都是。 梁自强还在扫过那几列推推挤挤的人群,陈香贝的目光却全都落在了空地上几样崭新的物件上。 缝纫机、黑白电视机、自行车、录音机各有两台放在那,电冰箱只有一台。当然,最多的还是其他的一些生活小用品。 梁自强侧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媳妇的目光完全就粘在那台缝纫机上,挪都挪不开…… 第364章 永久自行车摸到手 大门口一排桌子上摆放了好几只四四方方的纸箱,箱子四周糊的红纸,不是大红,是那种西瓜红色。每只纸箱外还用毛笔写的三个字,“摸奖箱”。 梁自强两个也排在队伍中,跟着前移,离那几只红色摸奖箱越来越近。 他发现自己媳妇一边紧挨着他往前一点点挪动,那双眼睛一边仍时不时瞅两眼缝纫机。 “想要缝纫机?那一会你来摸奖咋样?反正你手气好,说不定真能摸到。”他扭头问媳妇。 “我就是觉得好看,”媳妇嘴硬不承认,“再说了你别看奖品有那么多,前来摸奖的人有多少?人挤人,数都数不清,哪有那么好,好东西就被咱俩摸到手?!” 其实梁自强真想一心摸大奖的话,还真有很大机会摸到手。 他要是把自己那几万块钱拆开来存,岂不是能有几百、几千张的小额存单,也就能够连续摸奖几千次? 一个人连摸几千次,想不中大奖就真的很难了。 当然想想而已。明明是一笔钱,搞出几千张存单来,怕是疯了才会这么干。毕竟存钱才是主要,摸奖只是个顺便。 但把主次颠倒过来的也不是没有。他听身边排队的人议论,对方就是为了摸奖,才特意跑到银行存款的。看来,“有奖储蓄”这种特殊年代的方式,对银行储蓄的拉动作用还真不可小觑。 队排到一半时,最前头突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欢呼与起哄。 “四等奖!这位同志摸到了四等奖,缝纫机一台!”银行职员确认的声音在喧闹中传了出来。 “真有人摸到了!”陈香贝目光中掩饰不住羡慕,“运气真好,可惜现在就剩下一台了。” 羡慕之余她显然又更加忐忑了,被摸走一台,机会就相当于少了一大半。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93节 “缝纫机算啥,又不是裁缝,谁天天踩它?”旁边有人交谈道,“我要摸,就冲着一等奖和二等奖去!电冰箱跟电视机,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谁家不想要?想要也买不到!” 一等奖是“万宝”牌电冰箱,这不用说了,国内电冰箱目前的产量还很低,可以说是奢侈品。一般家庭有钱也确实很难有渠道买到手,价格上更是至少一千多两千。 二等奖黑白电视机,普通人没票也是买不到,价格倒是比冰箱低一大截,但也要四百来块。梁自强前几次在百货大楼买东西时都留意过的。 缝纫机也就一百二到一百五的样子,自然比不上电冰箱、电视机。 议论纷纷中,梁自强小两口渐渐已经排到了摸奖箱。 他掏出那十张小额存单递给银行职员,对方细看了一眼,在右侧“兑奖联”上一一盖了个章,是三个字,“已兑奖”。 梁自强收好了十张存单,重新放回了腰包。 “你摸,我在旁看着!” 临到摸奖,媳妇却怂了,拉住他的胳膊往纸箱里推。 梁自强也不客气,这一年多以来,他自我感觉手气还是很逆天的嘛! 于是满怀自信,把右手伸入了西瓜红色的摸奖箱中。手触摸到的,是一整堆的小纸片。 他这张摸摸,那张捏捏,刚刚还自我感觉良好,此刻却顿生一种抓瞎之感,如同盲人摸象。 “看你媳妇长得就很心灵手巧,给她摸台缝纫机吧!”旁边有大妈瞧了他两口子一眼,开口冲他说道。 梁自强心里嘀咕了句,大妈你是会读心还是咋地?此刻他确实就想着要给媳妇摸到一台缝纫机啊,不说别的就冲媳妇前头那眼神,要是真能摸到,她估计得开心坏去! 听到大妈那句话,原本在注意摸奖箱的一些目光也都转头往陈香贝这边投来。本来只是顺眼一望,结果一看,就有些人连连好几眼地往这边望。 陈香贝不高兴了,连忙板下脸来,下意识地往自己男人身边更近地挨了挨。 梁自强已经捏住一张小纸片拿了出来。 纸片是折叠着的,外表是红色。他一拆开,里面则是白色,上面写着几个字。 “八等奖”。 “又有一位同志中奖了,这位同志是八等奖,肥皂一块!”工作人员的声音响起。 梁自强腮帮抖了两下。 肥皂…… 盼的是缝纫机,摸到的是肥皂,这理想跟现实落差有点大啊…… 银行职员示意他继续。 他再度伸手进纸箱,这次吸取教训,不犹豫,不瞎摸索,手指碰到第一张,直接就捏了出来。 结果一看,他都怀疑是不是前头那张又被谁扔进去,然后他重复摸到了。 一字不差,又是“八等奖”。肥皂,继续捡肥皂……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有肥皂缘。眨眼间,都捡到三块肥皂了,另外三次是“谢谢参与”。 还剩下四次机会了。当他第七次伸出手,要欲罢不能地继续捡肥皂时。 陈香贝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扯住了他胳膊。媳妇这是痛定思痛,要亲手阻止自己男人捡肥皂了! 可能是他屡战屡败,把她的勇气都给逼出来了。扯开他的手后,她自己那白皙的手掌就伸进了纸箱中。 时间不长不短,估计她应该是在里头稍稍犹豫了两三下,便拎出了其中一张来。 一拆开,纸片上的三个钢笔字几乎与职员的说话声同一时间劈面而来。 “三等奖!这位女同志比前头那个手气更好,摸出了一个三等奖!” 这一瞬间陈香贝神采飞扬,得意地冲他扬了扬嘴角,酒窝也一下子陷得好深。 “永久牌自行车一辆,呆会摸完最后一张,就可以一起去那边领车了!”工作人员再次大声道。 自行车啊!还是永久牌的! 梁自强平时去百货大楼那么多次,很多重要的物价都顺便问过售货员的。永久牌自行车得一百八十来块,但并非掏钱就能买到,得外加十来张的工业票! 像梁自强没有票,很难买到自行车,至少可以肯定,买不到永久牌的。 比起四等奖缝纫机,这年头的永久单车肯定是更值钱一些。 “都说了你手气才真叫旺,再摸,干脆把缝纫机也摸到手!”梁自强催起媳妇来了。 陈香贝一击得手,也踊跃得很,再次将手伸了进去。 这次再拆开却只是个六等奖,一只暖壶。 大奖就那么多,想要连中大奖,还是不大现实的。 但暖壶其实也不错了,反正比梁自强的肥皂强哪去了。 最后两次机会依然没能摸到缝纫机,而是一只搪瓷杯,一次“谢谢参与”。 十次机会全用光了,银行职员往奖品那片空地指了指,另外有工作人员在那坐着,专门负责发放奖品。 两人立即往空地那边走去。人生的第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来得这么猝不及防,车把手就在冬日阳光下,闪着白花花的崭新金属光芒。 第365章 媳妇有点坑 很快,一辆永久牌二八大杠,一只暖水瓶,一只搪瓷杯,以及……三块肥皂,全都领到了手。 二八大杠在梁自强的眼中显得有几分威猛,不像后世自行车那么轻便,但光是一眼这么看去,便有一种扎实、耐折腾之感。 车的主体部分是黑色,只有车把手以及车铃铛雪白锃亮。梁自强伸手就上去了,按了两把铃铛,叮叮当当好不清脆,像是满街的阳光有了声响。 暖壶也蛮好看的,没有塑料,外壳全是由天然的藤条编织成。 至于肥皂,是大运河牌的,也……还行。 见他们没东西装小物品,银行还特地给了一只网兜,让他们兜着拎手里。 工作人员给到梁自强两把钥匙,拿着钥匙插到后胎上方的锁孔中,咔嚓一声便扭开了车锁。 这一瞬间,梁自强自然而然,差点推着车一个劈腿就骑上去了。不管怎么说,上辈子他也是个有车的人啊! 当时往返于工地,骑得最多的就是自行车,算是典型的老司机了。 那时他骑的车比这二八大杠稍微要轻便一点,但毕竟是男人骑的,高度基本也跟这个差不多。 亲切感扑面而来,腿都抬起来了,脑壳一个激灵才想起有什么不对。 这一世的自己可是连摸都没摸过自行车啊,新车一到手直接就骑得如鱼得水,只怕惊得自己媳妇手里的暖壶都要掉地上! “快回家去吧,我怕儿子在家又要哭闹了!”陈香贝在叫他。 两人一个拎着暖壶、网兜,一个推着自行车,沿着街边往回走。永久自行车太新了,就算只是推着走都那么的拉风,一路上不停有行人往他俩这边看过来。 搞得跟后世开着保时捷跑车在大街上路过似的。 找了个饮食店匆忙吃了东西,便赶回到了浅锣湾上船。 路上媳妇的高兴劲掩都掩不住,话也比平时多了: “我本来想着,最多中个四等奖就顶天了,谁知道一下摸出个三等奖来!阿强你说,这自行车会不会特别难学?给你两三个月应该能慢慢学会骑了吧?” “啊?也许,可能吧……”梁自强都不知怎么回答好了,“这东西要学了才知道,有些人天赋好,三两下就学会的也不是没有。” “可惜了,早知道我自己手气这么烂,前头那几张也给你摸就好了,”他一瞅见那一大堆肥皂就有些肉痛,“我看你蛮喜欢缝纫机的样子,说不定那几张奖票里能出一台缝纫机!” “瞎碰了个运气,你真当我能一直中?”媳妇扬着眉头,“再说了,我就是觉得那缝纫机好看,真要搬回家,咱们家哪有那么多的衣服要做?多半时候还不是闲着在那里,还不如这自行车好,平时你去近边,或者上个街,都不用开船费油了,骑个车一下就到。这能省不少事呢!” 喜欢归喜欢缝纫机,但媳妇似乎还是蛮现实的。 推着车下了船,一到村里就被看稀奇了,几个村民都从路边围拢过来。 “现在又买自行车了?这车我见城里人骑过,想不到咱们村现在也有了!” “看着可真漂亮!阿强你别走这么快呀,我又不懂骑车,就摸摸,给我摸两下!” 车还没骑过一次,先被四五双手七手八脚地胡摸了一气,关键是那些人一脸的满足感,像是在揩油似的…… 面对村民的询问,梁自强打着呵呵称是。这点他在船上时就跟媳妇说好了,别人问起就说是进城买的,反正不提在银行存钱然后摸奖的事。 回到家,自行车又被自己母亲和荔枝观摩了一阵。荔枝翻身就要往车的后座上面爬,梁母追着扯: “蠢丫头,你哥都还不会骑,你坐上去做什么?一会摔一嘴泥,可别哭哭啼啼!” 梁自强多少得演一下,开始在自家屋前的那条路上,就地“学”起骑车来。 一开始一副掌不住车身的样子,还没骑上去就歪几下,整得踉踉跄跄。 陈香贝奶完了娃,从屋里一出来,看得急死了,跑上前来就替他在后面扶着。 梁自强一直装不会,歪来歪去只觉得装得辛苦之极,比真学车都苦。趁着媳妇在后面扶着,他就顺溜地骑了起来。 骑了好一段,听到媳妇的声音远远地从后面传来: “不会吧,原来自行车这么容易学的吗?这才多久你就会骑了?!” 梁自强猛一回头,这才发现媳妇有点坑,竟然扶到一半就悄悄地撒手了。 于是不知不觉中,梁自强潇潇洒洒地,又往前骑了老长一段,还以为她继续在后边扶着呢! 这下算露馅了。 “啊,我真会了?”他显得比她还惊讶,“看来学车真没啥难的,骑着骑着忽然就会了!” 他强行解释。 媳妇却是当场信心大增,眸子一亮: “我还以为多难!这么说,我应该也半个钟头就能学会!” 于是接下来整个下午的场景便是,陈香贝无数次跨上车去,然后无数次地歪倒下来。 每回也是他在后头用手扶着后座,可只要悄悄地一松手,她立马就倒,毫无例外…… 陈香贝快摔迷糊了: “怪事了!同样的方法,怎么到我这就不行?我是不是也太笨了点!” 梁自强不回答,给了一个你自己去体会的表情。陈香贝更气了,想打他: “你这什么眼神?我平时学东西很快的,就不信比你还笨!”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94节 憋着一口气,她非得证明给他看,想在一个下午学会。结果天都要黑了,只证明出来一点:她确实比阿强笨多了…… 一场学车把她打击得很是泄气,回屋时没精打采跟在他后头。梁自强不由有些想笑,一本正经安慰道: “不知道我为啥学得快吧?你想想啊,我平时干吗,经常在海水里搞高脚罾,踩惯了高跷的人,掌握平衡太容易了,学个自行车还不简单?!” “我就说嘛!”这理由果然一下就被陈香贝接受了,人也没那么泄气了。 接下来休整那两天,梁自强又去了宅基地帮大哥家砌房。 由于已是寒冬,除了像梁自强这种能够开着大船去深海的,村里其他村民已经全都停止出海,所以来干活的人也还算不少,只是没梁自强去年请的那么多罢了。 李亮也被请过来帮工了,同梁自强一块砌着墙。一边砌,李亮同他唠嗑着,问道: “强哥,上次嫂子生娃,提前去到县里的医院,有没有马上安排到床?” 医院床位有限,去太早也排不上床位,看来这一点李亮是很清楚的。 梁自强听到这才想起,袁小美竟然转眼也马上到预产期,要生娃了。中途前几个月她还出过两次状况,腹痛、流血,后来还是吃了老邱特制的鱼胶,渐渐好转了。 但有那种事情在前,李亮肯定是不敢放心地让她在村里生娃,得稍稍提前去医院等着。 “我那次也没有提前太久,香贝差不多是快天黑到那,第二天一大早就生了。那一晚还是马上安排到了床的。只要不是提前太多天去,应该还是会安排上!”梁自强告诉后,又问,“医生给你媳妇说的预产期是啥时候?” “还有五天了,我在想,明天或者后天,要不要提前陪她开始去医院?” “那你还得多注意,看她有没有突然肚子胀、不停地上小厕,出现这种苗头,应该离生娃就还有一天、半天的样子。这种情况,医院会优先安排床位的!” “那倒暂时还没,要不再过两天我看看情况再说!”李亮想了想决定道。 两人码着砖,正聊着,突然有人从村里路上往这边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是李亮的邻居刘婶。 “亮子你赶紧回去!你媳妇肚子开始胀痛了,你要是打算去县里生就得赶早,再晚就得在村里请人接生了。你爹娘忙着收拾东西呢,特地叫我过来喊你一声!”刘婶一跑近就大声冲李亮叫道。 “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天?”李亮慌得手里的砌墙刀不知该往哪放,“跟你哥说一声,我有事先跑了!” 打了声招呼,李亮撒腿就往家里跑去了…… 第366章 1985海鲜火热行情启动 “提前几天很正常的,别急,你路上船得开稳点!”梁自强冲李亮背影招呼道。 也不知道第二天李亮的情况咋样。因为第二天,休整结束了,海面风浪是不小,但没到足以困扰大钢船的地步,梁自强又出海了。 带鱼照旧每次都能有不少,但这次除了带鱼,一上来就拖到了好多的小黄鱼。 小黄鱼是一种相对比较能够耐寒的鱼,比大黄鱼的冬汛往往要晚,所以扎堆出现在越冬地的时间也比较晚些。 这次收获小黄鱼的量,比起去年在龙居岭更要多得多,毕竟这里才是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大本营。 到第二天,小黄鱼相对少了些,但牙片鱼、大泷六线鱼却又变得更多了。总之这几种冬汛期稍晚的鱼都开始海量出现在了这片海域。 鱼虾有增无减,吸引得大鱼自然也是纷至沓来。 大马鲛、剥皮鱼、鲣鱼全都拖到不少,价格美丽的金枪鱼、鳘鱼也都到手了一些。 一趟下来,照旧不低于前几次的鱼获,十四五吨肯定是有的。 隐藏在海葵丛中的小丑鱼也没那么容易钓完,只要他们带上钓竿,总能钓到几十条。倒是那些奇货可居的螺壳,到后头梁自强再去翻找,相对就不那么容易从沙砾中发现金子了。 这次回到家已经快要接近一月中旬了,毫无悬念,箱子里又重新多出了一万出头的积蓄。 听母亲说,袁小美还算顺利,已经在医院生下来了,也是个儿子。 村里人都说这下李亮爸妈半夜要笑醒了,李亮一根独苗,头胎生了儿子,香火续上了。 梁自强下午四点来钟回到家的,吃饭时,陈香贝时不时抬眼瞄他,唇角带笑,像藏着什么大喜事似的。 等他一放下碗,她就笑笑地斜看着他: “坐在车后座应该挺舒服的吧?想不想试试,我带你!” 听前半句,梁自强还以为她是想坐后座,听到后面三个字,才知道竟然是她要带他。 这神色,这口气,挺狂的啊。他才出去出海了四天半,发生什么了,居然都能带人了? 他有点不信:“真学会了假学会了?” “瞧瞧不就知道了。”他媳妇也没有因为他不信而恼怒,把睡着的儿子放到摇篮后,推起那辆二八大杠就来到了自家屋前的空地上。 上车的动作不是太麻溜,这种车本来女人骑起来就有点太高了,但好在她腿还挺长,骑上去后坐在上面还蛮自然。 当着他的面,一下一下地蹬着,不仅骑动了,到了空地转角处就慢慢转把手方向,居然也顺利转过去了,没太摇晃更没倒。 “你行啊,练了几天,还真会了!”梁自强乐见其成地笑。 “你出海第二天我就学会了,”媳妇骑在车上,窈窕的身躯变得颇有几分飒爽,笑得跟车铃铛声有得一比,“现在信了不?主要是荔枝在后边扶着,她扶得比你靠谱!” 妹子在一旁听到二嫂夸赞,仰起脸庞来神气得目空一切,仿佛学会了骑自行车的不是二嫂而是她。 “荔枝,上来!”陈香贝冲荔枝喊了一嘴,“让你哥瞅瞅我能不能带人!” 荔枝早已在一旁养精蓄锐,听到这声令下,大叫一声二嫂我来了,就跟作战似的往后座上扑。 傻丫头这上车的方式有点生猛啊!看得梁自强脸皮都抖了一下,做好了随时飞身上前扶住自己媳妇的准备。 陈香贝经受荔枝往后座上那么一砸的冲击,连晃了好几下,但却愣是给稳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骑。 看来这几天,她是没少练,都已经习惯荔枝这种霸王硬上弓式的上车方式了! 等到她们骑完两圈下来,梁自强连忙教自己妹子: “荔枝,上车不是这样子的,你得这样,然后这样。” 不料,他抽象的示意与讲解,傻妹子完全听不懂,眉毛都快皱成了八字。 “不懂啊?那你看我的,照我这样上车,保证轻轻松松,不会给你二嫂带来半点儿的摇晃!”他说完示意自己媳妇,“你再骑,我做动作给荔枝看看!” 陈香贝挺配合的,马上又骑上自行车踩了起来。 “我来了。”梁自强招呼一声,然后跨步追上,很轻巧地往后座一坐。 整个动作,比起荔枝那种玩命儿地砸明显要正常多了。 然后…… 就见陈香贝龙头一歪,像是整辆车失去控制一般,往左侧倒去…… 随之而起的一声手足无措的惊叫。 要不是梁自强迅速站稳,一把扶住,媳妇肯定得狠狠摔倒,破皮出血都在所难免。 “你别教坏荔枝了,你一上来,比荔枝在后面的时候难多了,我根本把不住车!”陈香贝有些恼火。 “二哥你尽会吹牛,你这还不如我呢!”荔枝也丝毫没打算掩饰她的鄙视。 梁自强发现自己大意了,荔枝才多重?自己的体重比她要重太多了! “看来稍为重一点的你还是带不起!”梁自强拍拍后座,“你上来,我试着带带你!” 陈香贝上车的方式倒是比荔枝自然得多,他载着她,在门前那片并不算小的空地上一圈圈地转着。 时间也是这样一圈圈地转着,天一下就暗了下来。不知不觉,她的右手就从后边揽在了他的腰部,估计是怕光线稍暗下来后他骑不稳吧。 一些画面却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 每一个黄昏,他踩着轮胎沾满水泥的单车,她坐在后座,两人一起从工地疲惫地回家。 单车穿过异乡城市的人群,一路闪避。怕摔倒,她就紧揽住他的腰。 这一切,在他的脑壳里刻得好深,她却是浑然不晓…… 他俩转了好几圈,荔枝在一旁看得早已眼热不已,扑过来也要坐。 陈香贝下来,换成荔枝,梁自强又载着骑了几圈,直到真看不清路了,才停了下来。 休整三天后,一月中旬的出海又开始了。寒风呼啸,只有梁自强一条船迎风而行,穿过海面,去往普通渔船根本到不了的深海。 鱼获还是分毫不减,但这次再去渔港卖鱼时,梁自强发现气氛明显地开始变了。 前来卖鱼的几条大船的船员们,全都在议论着鱼获的价格。尤其那几个船主,如同捡到了钱一般,褶子里都是藏不住的笑。 “阿强你知道吧,就这几天,收购站给涨价了。涨得最少的都有五分,多的涨了一毛、两毛!” “哪里只有这渔港的收购站,不管是市区还是村里的那些点,现在全都开始涨了!” “春节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了嘛,多少肯定得涨点啦。估计到了明年四五月鱼虾大量冒出来,价钱就又掉回去喽!” 船主、船员们看法不一,议论纷纷。 “管它以后会不会掉回去,现在涨起来也是好事,大家都多挣几个钱,不白辛苦一场!” 梁自强不紧不慢地回着他们的话,心里面的激动却是比那些人更胜过了好几倍。 因为他清楚,这一次海货涨价,是绝对不会再掉下去的。 1985年海鲜火热走势,竟然是在元旦刚过后的中旬左右,就这么来了…… 第367章 成功踩中行情最火的品种 去到收购站,果然,就连带鱼都从原先的两毛涨到了两毛五分,金鲳鱼从三毛涨到了三毛五,银鲳鱼则是从六毛一下子涨到了七毛…… 小到大黄鱼、小黄鱼,大到马鲛、炸弹鱼,梁自强这次拖到的所有鱼获,或多或少都已经高于上周的价钱。 鱼获量没有太大变化,仍是接近十五吨,但由于价格往上了五分、一角,预计收入将大幅增加! 收购站的工作人员也在谈论着海鲜涨价的事,部分不明内情的,都说是由于寒冬季节浅海没了鱼,只余下一点大钢船还能继续去深海作业搞点鱼,供应少了所以涨了。 也有人扯到春节将至,购买者增多方面的原因。 其实他们说的确实也都是原因之一,但显然并非这次海鲜上行的主因。 最后还是收购站负责人老肖走过来接了几句话: “你们几个半懂不懂的,尽在这鬼扯!最近海产品外销的路子走宽了,就咱们站里收购的这些海货,都有相当一部分是能够出口创汇的!打通老外的市场,价格还一直按住不动?! 再说了,价格管太紧,市场就搞不活,最新消息要开始适当放松议购议销了。你们信不信,价格一上来,供应也就会跟着上来,等到回暖肯定会有很多渔民争着把船搞大点,今年收货量怕是会比往年都要高得多。咱们站就这几号人,得申请增加人手喽!”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95节 梁自强听了一耳朵,发现这个老肖应该是比较热心关注形势动向的。 以梁自强上一世的经历来看,1985年这轮海货价格迅速走高之后,并没有回落,而是继续往上走了好多年。以前梁自强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上一世也没太搞明白为啥海鲜能连年翻涨。 现在想想,确实也只有远销世界,以及放开议购议销这些原因,才能够撑得起那么久的红火走势,也让渔民的收入状况获得了改善。 当然,这个月看来还只是开了个头,涨个几分、一毛两毛。 再过些日子,必定还会一路往上。因为上一世他从篮子桥出来后,发现的现实真真切切,就是那样! “肖站长,你这话讲得一套套的,跟做报告一样啊,听着还蛮在理的!”梁自强听完,接了句话。 “梁老板你今天出海回来了?”老肖闻言笑容都灿烂了几分,“我哪有这水平,这不是听了上边开会讲的那些话,一出门就过来现学现卖几句么!你这每趟回来,货都很猛啊!按最近价格这么个势头,最该笑抽的人就是你了!” “那也不一定。海鲜先涨,接下来柴油价、人工费、生活物资,肯定多少也要跟着往上涨的。一来二去,其实跟以前也差不太多的!”梁自强打马虎眼地回答着,然后话锋一转问道,“明虾应该也涨了吧,涨得多不多?” 所有的价格走向中,他最关心的当然是明虾了,也就是东方对虾。 明虾83年是每斤一块二,然后一块五,到了1985年他被放出来时,猛然就发现跳到了十二块,这个总趋势他是非常清楚的。 (注:上图中的历史文献,价格均为批量收购价,非零售价) 但他还想搞得更明白一点,到底是在几月份开始涨到十二块那个价位上去的。 “你这次拖到了很多明虾?”老肖声音略提高了些,“那你更是要发笔大的了!这次涨得最猛就是明虾,我们站里面收购之后要转去出口创汇的,最多也是明虾!这两天涨到三块了!” “涨这么多?”朱天鹏他们闻言都是大吃一惊的神情。 “那还涨真快!”梁自强也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但心里却有些失望。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举飙到十二块。只是速度上,已经远远盖过其他海鲜的势头了。 “这次滑皮虾倒是拖到一点,没搞到明虾。我先问一嘴,平时遇到明虾的机会还是蛮多的!”梁自强随口解释了一下。 他这次确实是没拖到明虾,可他家里头那几亩虾塘,明虾可不少啊! 从6月底虾苗脱落母体开始,到现在养了也有六个月还多了,目前已经都长成了成熟的明虾,可以出货上市了。 当然他这是自然喂养,没有使用后世那么多的技术手段。否则,按后世那套是可以将养殖周期压缩到极短的,根本都用不了六个月就能上市。 但现在听老肖这么一说价格,他迅速就在心里决定了,先不急着出货,明虾在塘里再养养。三块,这离他早就定好的预期价格差得还远着呢! 反正投喂的丰年虫对他而言几乎做到了成本无限接近于零,搭配买点花生麸也耗不了几个钱。就算再多养些日子,完全等得起。 但是,一旦等到价位攀升到接近十二块那个阶段的来临,到手的收入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边唠嗑,梁自强这趟出海的鱼获也已经按照事先在船上就已经做好的分类,分别称完重,算完钱。 鱼获量的确跟以前没怎么变,还是十五吨稍出点头,但由于所有鱼虾的价格基本都变了,给梁自强带来钞票的变化却是极为明显。 往常同样鱼量,扣完三个点的税收能有一万一左右,这次却是直接去到了一万三千零六十多!就算除去油费工钱以及其他的各项开支,还能赚到一万二千! 整个一月,果然海货价格还在陆续往上走。接下来的两次出海,梁自强每次收入都在一万二千多。后续的两趟,加起来收入两万五千多! 可惜的是,腊月之后天气越来越冷,北风呼啸、大浪翻滚的日子也越来越多。2月1号已经是腊月的十二号,梁自强发现适合出海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显然,即将春节的2月份是不可能达到1月那样惊人的收入了。 1月由于天气还算比较适宜大船出海,他紧锣密鼓,总共出了四趟海,收入加起来达到了四万七千左右! 那四万多,他又先后去了两趟银行。而且考虑钱多了,最好还是不要都存到同一家银行,于是这四万七千块是去找了工商银行。 工商银行在浅锣区并没有支行,结果他还是特意舍近求远,跑到相邻的滨舟区,办理了开户,然后存了定期。 这次他再次肯定了,“有奖储蓄”在这年头绝非一家银行的特例之举。相比之下,工商银行的“有奖储蓄”动静更大,搞得更为热闹。 这次他一发狠,另外拿出十张大团结,存了二十张五元的小额定期存单。这可意味着二十次的摸奖机会啊! 尝到了上次自行车的甜头,为了争取摸大奖的概率,存单数直接翻倍了。 最近的摸奖日期,则是定在星期天,2月10日。 按说,以他如今手里迅速积攒起来的钞票,倒不是买不起电器,关键是没有工业票,就算有钱也不是想买啥好电器就能买到的! 多十张存单,摸到大奖的机会就成倍增加,这诱惑,谁能拒绝得了? 第368章 抱着电视机回家 2月出不了海的日子,梁自强总算闲了下来,趁这时间去外镇的林场购买了大量的木板,开始给二楼铺楼板。 这个原本他是盖房的时候就打算一起铺上的,结果去年当时是盖完房后手头没了余钱,后来陆续攒到钱了又一直抽不出身来,没想到一转眼,都拖了一年时间了。 还有不到二十天就春节了,时间照旧紧巴,他自己上阵,然后又请了几个人手一起铺。 这种活原本刘木匠才是村里最拿手的,可惜刘木匠还在忙着给大哥梁天成盖房,偶尔抽个空才能过来帮他铺楼板。好在也没几天,大哥的瓦屋顶也就彻底完工了,刘木匠便跑过来,帮着梁自强一起铺楼板。 2月5号这天,农历腊月十六,适合乔迁。 这天梁自强、荔枝还有梁父梁母一起,全都帮着梁天成一家搬迁。时辰也是清早,鞭炮一路响个没停,新居门前燃起熊熊的稻草火把。除了房屋比梁自强的要少一间,整个场景与梁自强去年搬家时如出一辙。 村民们上午陆续过来喝酒吃席,少不了又是一番恭贺,都说梁自强自从搬了新居后年头旺到年底,梁天成搬过来肯定也得招财进宝。 大哥是否会跟着招财进宝,梁自强可没法断定。但有两件事,是跑不掉的。 一是长远点说,桔子坡将来肯定开发民宿,地皮一定会大涨,到时大哥肯定是能跟着大捡一笔的。 再就是虾塘里的明虾,大哥也养了一些。眼看着明虾已经开始涨价,再过段时间,大哥马上就能大进一笔收入了! 弟弟梁子丰回来得可真是时候。刚好2月5日搬完新家,2月6日他就放寒假回了。 大哥梁天成笑他:“阿丰你现在可会偷懒了!这次搬家,最重的是啥你不知道吧?就是你那堆书!要是早两天回,那些书我可不管,你自己搬去!” 梁子丰那些书不管有用没用,都从老房搬去了梁天成的新家。 目前,梁自强的四间房,除去堂屋,其他三间都住了他们自己,还有父母、荔枝,算是满了。 梁天成的新居倒是有一间,可以梁子丰跟小海睡。 所以梁子丰回来后,晚上睡在大哥家,但白天吃饭则是来二哥这边,跟爸妈二哥一起。 连续几天下来,梁自强二楼的木板总算铺完了。现在两口子躺在床上,一眼往上方看去,总算不用再直接面对着瓦顶。 就是房间里都散发着新鲜的木头味,不过还挺淡的,也不刺鼻。 时隔了一年,直到现在,梁自强的新房才算是完整了。 第二天便是2月10号,工行滨舟区支行摸奖的日子。 到那里后,梁自强这次很自觉地让贤,给到媳妇摸。不料,这次媳妇一连摸了十几张,要么是“谢谢参与”,要么就是毛巾、火柴,愣是没到手一个大奖。 “今天没那手气了,”陈香贝有些泄气,“剩下几张你来吧!” “我来也行,捡一堆肥皂回去你可别埋怨人!” 梁自强说着伸手进去,好吧,不幸言中。还真是一块肥皂…… 脸皮抽了一抽,含泪再战。这次拈到一张纸片,直接就拿出来了。 一拆开对叠着的纸张,他下意识揉了下眼,没太敢认上面的字。 他媳妇却是使劲拉他胳膊: “二等奖啊!你发什么呆!” 现场职员也是愣了有两秒,才大声喊了出来: “二等奖!今天才开奖不久,这么早就出来一个二等奖了,这也是今天到目前为止摸出来最大的奖,恭喜这位同志了!一台百花牌电视机,一会马上可以抱回家了!” “哇,电视机啊!要是我能有这手气就好了!”队伍中那些人个个羡慕不已。 声音在耳边喧闹,梁自强却有点做梦似的感觉,晕乎乎又往纸箱中摸了两把,把余下两次机会也摸完了。 一张“谢谢参与”,还有一次则是摸到一盒火柴,纯属安慰奖了。 兑换了奖品后没再逗留,带上电视机便赶紧往回去了。原本还打算在城里买点年货,现在带着电视机也不方便到处跑,年货还是下次去县城或者镇里再买了。 “你可真行,这可比我上次的自行车都强!”他媳妇坐在回村的船上喜上眉梢,“我还只在镇上瞅见过一次电视机,感觉除了比放映队的电影幕布小,没那颜色,其他还有点像,都是有声音有画面。” “颜色其实也可以有的,只是咱们摸到这个是黑白电视机,现在城里有些人家都看上彩电了!” “我觉得有黑白的都已经很好了。”陈香贝倒是知足,“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特别费电?” “电费没多少的。电视机都扛回来了,你还担心那点钱?” 其实据梁自强所知,黑白电视因为技术原因,比后世液晶电视反而更费电,但他当然不会说。实际上,他家如今也不用担心那点电费。 比较巧的是,船开到县城一带水域时,碰见另一条船也正一路开往回村方向,是钟永瑞和儿子钟明在船上。船上一个牛皮纸色的大纸盒,上面用红字印着“牡丹牌全频道晶体管黑白电视机”。 刚刚摸到电视机那一刻,梁自强还在想,自己这一下就有了村里第一台电视机呢,没想到,就在同一天钟永瑞也带回来一台。 钟明已经一眼看到了他这边,开口大声冲他说话: “阿强你这也是特地买电视机回家过年看?巧了,我们今天也去买电视了,还幸亏我城里那个堂叔帮忙弄的十多张工业票,要不然根本都买不到!你那个用了几张票?” 梁自强当然不想说在银行摸奖的事,稍一迟疑便回道: “用了十张,卖鱼的时候拿鱼跟城里人换到的票!” 钟永瑞这时看清了他纸盒上印的字,也张口问起来: “百花牌?这牌子的价钱卖到多少?” 这个……梁自强真不知道呵。他没急着回答,看向钟明道: “百花肯定不如牡丹啊!你看,票都要得少几张,价钱肯定也没你那贵。你那牡丹牌的多少一台?” 钟明当即就回答了:“刚好四百!” “我就说吧,我这个三百八十,比你那便宜二十,质量上你们那个肯定扎实点!” 其实百花牌应该也是很好的牌子了,沪市生产的,只不过是“沪市电视十一厂”。 纸盒两面写的全部文字是: “百花牌d35-2u,全频道晶体管黑白电视机,35cm,沪市电视十一厂。 毛重13.5公斤,数量1台,体积550x355x400=0.078 m^3” 梁自强那么说着,她媳妇坐在船里,歪了下头看他,那眼神像看不太懂他似的。 等他一进回船舱,陈香贝含义不明地笑了笑,声音小小道: “以前看不出呵,你这人谎话张口就来,眼都不眨一下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96节 “不骗媳妇就成!”梁自强嘿嘿。 “那难说,你骗了我也看不出,被你卖了说不定还蒙在鼓里!” 话是这样说,可她眼里头却明显有些夸他的意思。很明显,她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经常去那些银行存钱,然后摸奖。 到了家里,用铁棍扎成鱼骨形状,这便是室外的天线了。天线绑在木棍上,固定放稳在了瓦屋顶上。 再回到屋里,电视机插上电就开上了。 第一个台,全是雪花点。再扭,有人影出来了。 字正腔圆在播报新闻。 “再拨一拨看!”陈香贝抱着程程,看了一会新闻便推推梁自强。 他又扭了两下。“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一道男人歌嗓突然从灰色的塑料壳体中猛飘出来。 好遥远的记忆,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这什么,好像是电影?”媳妇显然并没有丝毫的熟悉感,带着几分好奇问。 “是电视剧,那,出片头了,叫《大侠霍元甲》!” 小时候没有电视机,梁自强上一世也是后来在反反复复的重播中才看过霍元甲这部电视剧。 现在却是在临近新年的时刻,与家里人一不小心就扭到了这部经典剧…… 第369章 主动找上虾塘想买虾 电视机里飘出的歌声自带吸引力,荔枝与小海也不知在哪玩,这会一阵风似的就跑来了,围着电视机左看右看。 小海平时是个机灵鬼,但也有犯傻的时候,这时候就闹不明白,拿手往电视屏幕上去戳,好像他能伸指头把里面反派给按死似的。 荔枝则是绕到电视机一侧,把脑壳伸到机壳的后面部分去看。她似乎觉得,晃来晃去的那些小人应该就住在壳子里…… 梁自强跟荔枝说了几句也起不了太大作用,最后就告诫她哪些地方不能乱碰,比如电插头、电视机开关…… 好在,荔枝小海也只是对机子本身好奇了一会儿,很快就被屏幕上的情节给吸引住了,开始坐在凳子上看剧情。 平时一年到头难得等到一次放映队来村里放电影,这却坐在家里有得看,情节还怪精彩,他们俩屁股粘在凳子上哪里还挪得开。 一边看,一边还跟电视里互动起来。荔枝使劲地骂里边的反派是大坏蛋,小海更不用说了,跟着里面的霍元甲,嚯嚯哈哈玩起动作来,时不时冲荔枝来两下“迷踪拳”。 这两个闹腾不已,搞得陈香贝想看两眼都静不下心去了。 倒是自己儿子景程,淡定无比。大概是因为压根看不懂个子丑寅卯,一开始还蛮兴奋,不一会就眼皮打架。 当又一集的片头曲“昏睡百年渐已醒”响起,梁景程却是不声不响,开始了昏睡…… 不一会,梁父梁母也从外头回来,一见到堂屋里多了台电视机,又是一番新奇,左瞧右瞧,问这问那。 问完了,搬条木凳坐下来也跟着瞅几眼《霍元甲》。 梁父只要一得空坐下,烟瘾必犯。这会又拎过来碌竹筒,点了火抽起来。 “你要坐下来看电视就别抽烟,要抽烟就跑外边去!自己抽就算了,还来呛我两个孙子!”梁母自己挨烟筒最近,怒气腾腾把男人往外撵。 梁父倒也自知理亏,把凳子拖到门口位置,坐到那抽去了。一边抽一边时不时抬眼向电视机斜看几眼,角度极为偏门,观赏得好不辛苦。 其实梁父跟阿强也没得太多空闲时间看电视。父子俩坐了一会,得起身去村东的虾塘了。 几步脚去到旁边的新屋,叫上梁天成,三个一起挑着桶去虾塘。 走到村里路上,就见一个身影迎面向他们走过来,神情很有些振奋,连声打招呼道: “福哥啊,是你们三个?这正好了,我正要去找你们!” 来人是郑六。今年腊月的温度并不比去年高,但郑六却没再戴那顶严严实实的大棉帽捂脸,也没再像去年那样逢人就说怕冷。 “郑六你找我,啥好事?”梁父顿住脚问。 “那肯定是来钱的事啊!福哥,阿强,前两天我路过村东,顺便瞅了眼,发现你们养的那些虾都长成了,个头也不小。这我得提醒一句,虾都这么大了,你继续再养下去它也长不了太多了,趁现在马上要过年,还不出手要等啥时候?过了年估计就得跌,有这村没那店,赶紧都卖了呗!”郑六巴心巴肺地替梁家父子着想,急人之所急,一片赤诚。 原来为的这事呀。梁自强倒是没想到,郑六也真是无孔不入,不肯错过半点商机。大冬天现在收不到村民们的鱼了,他就瞄上了那十来亩虾塘里的明虾。 梁自强自从买了大钢船去深海拖鱼后,鱼获就再没拿去郑六那儿卖过,都是直接找县城渔港的收购站。对此,听说郑六向梁父幽怨过几句,后来倒也就没说啥了,他自己想必也明白如今梁自强的鱼获量,不是他能吃得下的。 现在再有几天马上就过小年了,梁自强估摸着明虾应该又一路上涨了不少。个把月前渔港老肖说是涨到了三块,现在不知又涨到了多少,梁自强最近卖鱼时也忘了问。 他原本是打算明天11号去一趟渔港,带一小部分明虾先去试卖一下,再做决定。想不到人还没去县城,郑六先跑过来拉生意了。 “说的也是,我这正准备过小年前后出去卖一批虾呢。你说你收,打算按什么价?合适的话,我也懒得跑远了!”梁父放下桶子和扁担,就站在村里路上跟郑六说起虾价来。 “不瞒你老哥说,最近涨得最厉害的就数明虾了!几个月前才多少?一块二、一块五,现在都涨到四五块喽!当然喽,五块那是海里头的野生虾,你这个是养殖,没法比,我给到你们三块!养殖虾能给到三块,这价格总够可以了吧?!”郑六给出了价钱。 正说着,有几个村民从旁边路过。也不知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金生突然对着梁父喊了一声: “得福你还去喂虾呀?趁春节,赶紧卖喽,前天我去县城买些东西,听说明虾现在收购价都涨到八块了,我当时都不敢信!” 八块。郑六几秒钟前说的是四五块…… 金生说完脚也不停,往前走了,只留下郑六杵在北风中,满脸的凌乱。 “郑六你这左一声老哥右一声老哥,叫得我都差点信你的话了!”梁父没好气道,“你说三块收,人家外头是八块,这还怎么说?” 郑六尴尬地干咳两声,表情瞬间惊讶起来道: “八块了吗?金生怕不是在逗咱玩吧?反正前几天才五块的价,不会一下就蹿到那么高了吧?再说了老哥,就算八块那也是野生虾,你这养殖没法跟那一个价呀!” 梁自强没法苟同,当即开口道:“你去虾塘应该也看过那些虾了吧?我们塘里那些虾的个头、成色,可不跟一般的养殖虾一个样,倒是跟野生虾差不多。郑叔你要是真心收购,价格基本上就得按金生刚说的那个数字来!” “七八块?!”郑六像被烫到了似的,“养殖虾卖那个价怎么可能,那我真收不了。顶多加到四块,不会有人比我出的这个还高了!” 生意显然谈不拢了,郑六扫兴地走了,梁家父子三个也挑起桶子继续去到村东。 照旧开动单缸柴油机抽水泵,给三家的虾塘全都换了五分之一的水。 换好水,从废盐田捞来丰年虫,搭配从家里刚挑来的花生麸,给明虾都进行了投喂。 投喂时,还特意掀开好几处地方的塑料薄膜。虾塘上方从一开始就是搭了塑料膜篷的,夏天主要是用来遮阳、降水温。 冬天来临后,不仅没有把塑料膜撤走,梁自强还趁着休整特意把膜篷加大了,笼罩着虾塘上方更大范围,为的是适当提高塘内的水温。 要是不掀开塑料膜,这会儿他就得猫着腰才能钻得进去。 投喂完后,梁自强就用手里捞丰年虫的那只大手抄网,捞起了几只大虾。 细瞅了瞅,这些虾确实早已长到能够上市的个头,一只只都很长,也比较大,侧扁,壳表光滑闪着光泽。虾体透明,但又泛出比较淡的青蓝色,其中胸、腹部的肢体略带红色。 总之,外观上除了颜色稍浅点,其他跟野生虾几乎没什么太大区别。 “爸,哥,咱们每口塘里边都捞几十只虾出来,晚上一会煮虾吃!” 光看品相还不行,梁自强决定捞出几十只,自家里先品尝品尝。 丰年虫养出来的明虾,到底卖不卖得起价,说到底还得尝了味才知道。 第370章 金饰给你带过来了 从虾塘回来,走在村里,就见到一帮小孩在老屋场的台阶上吹电池盖玩。 大男娃甴曱(you yuē)打那经过,小孩们叫住他:“甴曱,过来玩吹翻盖不?身上有没带,没带我们借盖子给你玩!” 梁自强瞅了一眼,所谓“吹翻盖”,就是把电池顶部塑料盖抠出来,铺在地上当玩具。一个个正鼓着腮帮对着电池盖吹气,谁能把地上的盖子吹翻转,盖子就归谁。 说话间一个男娃就赢了,一口气吹翻三四只电池盖,成功将几只盖子全归为己有。 不料甴曱见状毫不心动,不屑道:“你们消息也太不灵通了,趴地上吹个屁的盖,钟明家里买了台电视机你们都不知道?在演霍元甲,那武功,打起来比去年村里放的电影都好看多了,全村怕就你们几个还没听说吧?!” 甴曱的语气很傲骄,搞得好像电视机不是钟永瑞家的,而是他家的。 地上几个小孩听出了他话语中浓浓的鄙视,有些愤然,但显然又敌不住他话里面透露出来的巨大吸引力。 “真的假的,比电影还好看?甴曱你别吹牛了!” 话是这么说,却一点不妨碍他们从地上爬起来,灰都不拍两下,就跟上甴曱一起往村支书家方向跑去了。 看着雀跃远去的一帮孩童,梁自强不难想象此刻钟永瑞家的盛况。估计各家自搬板凳,把他家已经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竟然感到几许庆幸。要不是正好钟永瑞家昨天也买回了一台黑白电视,那么变成闹市的估计就是他家了。 钟永瑞住在大屋场,而梁自强家住的桔子坡距离村民们相对较远点。现在有两家的电视可选,村民们自然本着就近原则,哪儿方便往哪跑,都奔钟永瑞家去了。 要不然,估计程程能被吵得睡不着觉,陈香贝也不是太喜欢闹腾的人,可能也得被吵到头大。 回到家,跟媳妇说了下晚上清蒸明虾,梁自强便跑去村里了。他还得去下钟永瑞家里有点事。 到了钟家,果然一眼就看到钟家那么大个堂屋,这会硬是被人给塞满了。 外头原因吹着北风,还挺冷的。结果一进到里屋,温度都骤然高了几度,全是暖烘烘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大多数村民正目不斜视,眼睛炯炯有神地紧盯着黑白屏幕,仿佛他们自己正在经历着拳来脚往的生死考验,有人推门进来压根都引不起他们的注意。 但也有两三个村民转头瞅见梁自强进来了,有人便奇怪道: “阿强怎么连你都跑过来凑人头?你自己家不是听说也买回一台么,怎么,你们家电视不好看?” 梁自强其实是过来用电话机的,听到人这么说也不反驳,笑笑道: “被你说中了,我那个质量没这么好,没它清晰,收到的台也少,要不是隔得有点远,我也天天跑这来看!” “你也是,买之前不多打听下,这不买了个闹心嘛!我本来还想要不要去你家瞅瞅呢,还好没去,你看人家这电视,多带劲!” 那人多说了几句,结果立马被另外几个年纪大点的村民给喝止住了: “能不能小点声,咱听你讲,还是听电视里的人讲!再讲你打开门跑外头讲去!” 那人唯恐被撵,立马把头转回去,面向电视,正襟危坐,一丝不苟。 梁自强同钟永瑞许萍打了声招呼,进到里面放有电话机那间屋里去了。 那些喝斥别人不要吵的,实际上自己也都没忍住吵闹。梁自强才刚站到电话机旁,便听到外头一阵声浪掀起。 大概是演到了什么叫人激愤的情节吧,叹息声有之,骂人声有之,拿拐杖或烟筒敲打凳子椅子的声音都不止一两起。 这电话都没法打了,梁自强赶紧把电话这边的门关了一下。实际上依然压不住,好歹将就着一下吧,因为马上过年了,这几天他必须得联系一下庞家辉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97节 总算电话接通了,梁自强开口道: “辉哥吧,我阿强,你回阳海来了?” “谁?哦阿强是吧,我……” 后边的话,梁自强一个字也没太听清楚。因为自己这边突然又是一阵更大的声浪袭来,这次听起来是欢呼声,看来电视剧的主角是在刚刚短短的分把钟完成了奇迹般的反败为胜,起死回生。 梁自强情绪都断层了,揣测了一下庞家辉那边说话的大致含义,重新酝酿了一下情绪道: “你最近刚从港岛那边回来对吧?请你帮忙买的那些,应该都买到了吧?” “买到了,带回阳海有几天了,本来想让杜子腾怎么样联系一下你,现在你自己打电话过来了最好,我看看……明天中午我去月海吃饭,十一点多你过来我应该已经在那了。钱的话,上面都有标价,折合内地的钱是79块钱一克,三样总共重量是……” 正听到重点处,梁自强这边耳畔又是一阵吁声响起,吞没了电话那头的讲话声。 庞家辉那头显然也听到了,问了声:“你那边在开大会?” “村里只一台电话,门外都在看电视呢……” 刚说完,片尾曲的声音传来。不料庞家辉那头还听清楚了:“是在看霍元甲?” 听到肯定回答后,庞家辉哈哈大笑:“你别说,这片子我也爱看,但我是在港岛的时候看的了,比阳海这边播的早很多!” 这怎么还交流起电视剧来了…… 庞家辉怕他没听清,又把首饰的事复述了一遍。这回梁自强听清楚了,三金加在一起是19克,一千五百零一块。 结束通话,照旧放了钱在桌上当是打电话的钱。 说实话,从钟家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挺佩服钟永瑞的,接纳了一屋子的人,这个走了那个进来,扎堆看电视跟吃流水席似的,连片刻的清静都没有。 钟永瑞许萍也不烦恼,这一点梁自强自问做不到。所以人家适合做支书,梁自强感觉自己只适合不声不响闷头闷脑往口袋里搞钱…… 跟屋里那些人闲聊了几句,他就回家去了。 没一会陈香贝已经把饭菜做好,一家人坐下来吃晚饭。 特意做的清蒸大虾,就是为了好好尝尝明虾本身的味道。 梁父品得很仔细,品完眉毛一舒: “这比出海捕的明虾差在哪了?这嚼劲,这鲜味,比野生虾没得差,还要好一丁点啊!” “好甜!”吃到两口,荔枝也叫出来。她不会细说,好吃的东西在她那里简化一下,四舍五入,就是好甜。 梁母、陈香贝尝完一只,也连称好吃。 梁自强听完了“市场反馈”,开始自己亲尝。 他夹了一只咬了两口。 这一刻,对于那几塘明虾的销路与售价,一下子就有谱了…… 第371章 卖出口碑来 父亲应该算是总结得比较到位了。明虾本就个头稍偏大,他这些养到现在更是每一只都不小。 饱满、晶莹的虾肉,比较紧实,比普通虾多点嚼劲,但同时又很嫩滑。入口很鲜,再品带着一丝甜香之味。 梁自强后世在工地食堂吃到过养殖虾,肉比较松,味也淡,缺少这种紧实的口感和甜香味。 要说有什么野生虾能更胜过这个,也不是没有,比如无名岛那种体型格外肥美超大的明虾。 除那之外,比起普通浅海撒网捕捞的明虾,这个还真是一点不逊色。 后世专家们把丰年虫夸成“来自卤水池中的黄金”、“养虾的最优质饲料”,现在看来,人家还真是没带半点的虚夸在里面。 二零一几年丰年虫被加工成最值钱的虾类饲料,卖到高价,还真不是没道理。 第二天早上,清早父子三个就去了村东,用撒网的方式,捞了一部分的明虾。 其实要从生长周期来说,明虾养到现在已经可以全数卖掉,清空池塘。而且冬季生长速度大为放缓,就算继续投喂也不会再有此前的长势了。 但梁自强很清楚接下来两三个月明虾价格还会继续一路往上,只要留着,等到那时候再卖必然就会迎来收入的大大增加,所以当然得把大部分都留着,先卖一部分只当是投石问路。 明虾完整的生命周期是一年,当然也有活过两年的,不多见。梁自强只要在一年之内,也就是六月前把它们全部卖出就行。 梁自强在投放虾苗的时候就注意了对密度的控制。算下来,虾长成现在这么大后,基本应该是在每亩一百多斤的样子,就算再肥也不会达到两百斤的密度。 这个密度在后世看来就拿不出手了,后世一些养殖场能做到每亩大几百斤,甚至上千斤、千多斤的明虾。那是因为后世借助了增氧器之类的设备,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年代想找增氧器?根本没可能的。 没有增氧器,养殖密度没法高,超出每亩百多斤,光是缺氧,所有虾就得臭掉烂掉。 他初步承包的是七亩虾塘,以目前这虾长成的个头,估计七亩总共能去到一千多斤。父亲与大哥各承包了两亩,每家应该能有两三百斤虾的样子。 梁自强捞了大概一两百斤的样子,父亲与大哥则在他们的虾塘中各捞了四五十斤左右。梁自强拍着胸脯跟他们保证,说以这个势头涨下去后边几个月只会更贵,他们才决定只捞这么点先卖着试试,否则他们原本是打算卖光清空的。 开上梁自强那条莲纹船,趁早开往县城渔港。大嫂邝海霞因为要去县城买点什么东西,也一起在船上。四个人坐在船上,离县城越来越近。 “我说爸,”邝海霞瞅了一会那几桶虾,琢磨着冒出个想法来,“县城的人总不知道你们在养虾吧?你们养的这虾比野生虾味道一点都不差,要不就直接当成捕回来的野生虾卖给他们?这样多省事,少浪费些口水去讲价,还能卖得贵一点!” 说完,大嫂就看向他们几个,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那要看收购站的人仔不仔细,要仔细瞅,还是瞧得出来一点区别的。咱这个到底还是比野生虾看起来颜色浅那么一点点!”梁父倒没觉得大儿媳的建议有什么不好,只是认为不一定行得通。 其实梁自强也觉得,大嫂这次的想法倒也没多大问题。自己这些明虾口感、质量丝毫不输给野生虾,就算糊里糊涂就当野生虾卖掉,确实对方也并不吃亏。 但正如父亲所说,遇上细心的人,颜色上还是能看出点差别的。这还只是其中一点,更重要的是梁自强有自己的想法,他接过大嫂与父亲的话道: “爸,大哥大嫂,这事我也想过。按质量,咱们这虾确实就值野生虾的价。可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直接跟他们挑明这是养殖虾! 你们想呵,咱们能养出好虾,现在明虾价格又高,明年后年你们还只承包两亩塘?要不要多承包点,扩大点规模?要是扩大规模,就得让外面那些人认咱们的虾。不管是不是养殖虾,只要是咱们手里的,市场就都乐意要!” “也是呵,”梁天成听着开始觉得有点道理了,“要是我以后不出海,养几十亩的虾,总不能都跟别人说是出海捞来的野生虾吧?量大了,编不下去啊!” “你走养虾这路子确实比出海强!”梁父似乎至今对梁天成的出海搞鱼能力不甚满意,“阿强说的也对,吃虾说到底吃的是个味道。这两年有人试着养鱼养虾,价格上不去是因为味道赶不上野生的。咱们这胜在味道好,说不定养殖也能养出个好名头来,到时反倒不愁销路了!” 梁父显然也是听进去了梁自强的话,这次想想就转过弯来了。 听到几个这么说,邝海霞也似乎想到了另一层,没再说什么。 见想法都一致了,梁自强放心了。其实他之所以坚持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挑明自己这是养殖明虾,还有更深的原因。 那个涉及到他后续的计划,一时也没法跟父亲、大哥讲得清楚。 开到了县城渔港,梁自强却并没有直奔收购站而去。 在收购站的附近,另外还有两家收购点,规模没那么大。跟收购站不同,这两个点是个体户开的。 梁自强随便进了其中一家。这家店主姓韦,叫韦攀。梁自强平时来渔港次数多了,也算跟他互相认识了。 “梁老板,快过年了还在忙着出海挣大钱呐!”韦攀见梁自强这次竟然没去收购站而是进了自己店里,热情迎了上来。 其实临近过年这些天,出海的渔船进一步减少,韦攀这几天虽然仍开着店,但生意却比平时少很多。见到有人来,自然是本能地一阵欣喜。 “天气预报隔三差五说深海会起大浪,这几天没出海了。”梁自强如实道,“这是我自己养的一些明虾,今天先带过来一两百斤,你先看看再说吧!” 说着把虾拎近点给他看。 韦攀目光落向了桶中,蹲下用手拈起几只好好看了下,来了兴趣: “你这技术不赖啊,除了虾壳和虾线颜色稍浅一点,个头、光泽都很不错!” 然而下一句韦攀话锋一转: “可梁老板你也知道,光是外观一样没太大意义,这两年市场上也陆续出了一些养殖虾,主要是味道差很多,明显不如野生货,所以价格上,再怎么涨也总得比野生虾低一截!” 这话自然也在意料之中。梁自强也不着急,往店里看了看问道:“你店里头有锅的吧?” 韦攀一听明白了:“这是要现场蒸几只试试?” “几只能试出个啥?”梁自强爽快地笑了笑,“你随便从这几只桶里拣几十只,清蒸一下试个味。你店里几个伙计呆会也都一起过来试试,味道反正一试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一说,梁父和梁天成也都把自己的桶拎上来。 韦攀听他说得这么有把握,倒是有几分好奇了,当即在每只桶子里都拣出来一些,凑起有几十只。 店里头平时要开伙,厨具肯定是有的。 清蒸是最简单省事的,同时也是最考验虾本身肉质、口感的。没用多久,大铝锅顶部的热气就腾腾地飘散出来…… 第372章 售价直追野生明虾 “还挺香的!” 虾还没出锅,但香气已经冒了出来,韦攀店里几个干活的,有人走过大铝锅旁不由说了一声。 韦攀看差不多了,揭开锅把一盆虾端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来,都尝尝!” 其实也不用他招呼,店里几个干活的已经走过来了。 他自己是摸了双筷子来夹,店里另外几个男的却没管这么多,直接伸手拎起一只,往旁边小碗里蘸酱油。 冬天散热快,蘸了蘸酱油倒是不那么烫嘴了。 韦攀却是连酱油都不打算蘸,打算试试最简单的虾味。他夹起虾在空中稍停留了下,不太烫了便开始品尝。 “这个跟野生虾不大一样!” 韦攀还没开口,另外有个男的吃了一只,吧咂着嘴先说话了。 听得梁父、梁天成好一阵失望…… 然而对方下一句冒出来却是:“紧实都是一样的紧实,但是野生虾没这么细嫩,再有就是,贼香的,一般的野生虾都没这么香吧?!” 另一个男的也开口了:“看什么地方。浅海的野生虾我没吃过这么香的,但深海有时候还是能碰到这样的。养殖的我还没吃过,不知道应该是个啥味。” 这时韦攀也连吃了两只,表情认真起来,接话道: “养殖的我吃过不少次,根本都不是这个味。梁老板我多问一句,你这虾在哪养的,怕是在深海哪个什么岛围个地方养的吧?” “目前还没那个本钱去深海养虾,”梁自强笑笑,“先在海边找的地方试一试火,以后可能去海里头养也说不定。” “在海边就能养出这味道来了?”韦攀并未掩饰惊讶,“他们说的没错,这比一般的养殖虾好吃得多就不说了,比浅海里一些野生虾的味都好。你这也太会养虾了!” “选亲虾的时候运气好,碰到最优质的亲虾了!另外就是养的时候也比较花精力一点。”梁自强含糊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98节 怎么养出这种好虾来的,对韦攀来说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就这品相加味道,转手出去不愁赚不到钱。 他还是挺能当机立断的,不像村里郑六那么磨叽。看向梁自强,他当即决定道: “放心,梁老板你找我店里来,肯定是来对了!你们这些虾如果去收购站那儿,老肖他只能公事公办,野生明虾八块,养殖明虾五块。就算尝了之后味道确实好,养殖的就是养殖的,他也只能照章办事。 我这里不一样,那些来我这里拿货的,我让他们一个个尝,凭嘴皮子说都给你把价格说上去!暂时不敢说跟野生明虾完全一个价,稍微低一块,我按七块先给你收!” “七块就七块吧,”梁自强略一思忖便道,“不瞒你说,我原本是打算跟野生明虾一个价,毕竟味道只有好没得差。第一笔生意先按七块也成,以后的价格以后再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去找另外那些家问价了!” 韦攀说的那些,他当然清楚。收购站那边公事公办,收货量大是没错,但价格也没太多灵活商量的空间。像这种养殖虾,就算再优质也不可能按野生虾的价格收货。 反倒是韦攀这边,才有变通的空间。这也是他直接来找韦攀的原因。 价格就这么谈定了。韦攀也说了,等到手上那些客户都接受了,以后就按野生明虾的价格来。 梁自强把船上另外几桶也挑了过来,他的一共是一百九十三斤,按七块每斤,卖到了一千三百五十一块。 梁父与梁天成各有五十来斤,每个人也卖到了三百五十来块。 卖完明虾,梁父、大哥大嫂他们都要顺便去县城买年货,梁自强本来也想买,但今天买不了,还得去市区有别的事要办。 跟父亲、大哥他们约好,自己先去市区,中午回来经过县城再来接父兄三人。 很快独自开船到浅锣湾,停好船直奔月海酒楼,到那儿时间正是十一点多。 跟杜子腾打了个招呼,稍等片刻之后庞家辉便来了。 “东西给你带来了,”庞家辉掏出一个很秀气的袋子来。 袋子粉色底,带银色斜纹,跟这个年代内地这边的色调大不一样。 接过袋子,梁自强从里面取出来的是三只彩瓷的首饰盒,以及一张发货票。 发货票上写着“周xx珠宝金行有限公司”的抬头,下方则是三样首饰的名字、重量,以及所对应的金额。 打开几只彩瓷盒,里面首饰的样式还是挺好看的,其中项链的吊坠是花瓣形,戒指上也刻有花纹。 拿到手上,梁自强不禁暗想自己媳妇见到这些后会是啥神情? 刚刚卖明虾到手的一千三百多块钱付这个是不够的,但他今天出发时,悄悄从箱里另外拿了钱在身上。 把钱付给庞家辉,道谢了几声,又给他和杜子腾各送了一点自己养的明虾,便从月海出来了。 返回浅锣湾,开船经过县城时,父亲、大哥大嫂三人已经购买好了年货,在约好的岸边等着了。 “阿强,你今天不提前买些年货回去?”大哥一边把年货往他船上挑,一边问他。 “今天先回吧,改天我跟香贝去镇上买点,反正过年还有好几天。”梁自强帮着父亲大哥把箩筐往船舱里挪。 他发现除了吃的,大哥还买了不少的电光炮,大封小封都有,另外像窜天猴也买了一些。显然,这是考虑到乔迁新居第一年,春节得多放点各种各样的鞭炮。 “阿强,去年你刚盖房,过年是不是有好几个舞狮班来你家耍狮讨钱了?这怕是得准备好些红包才行,十来个红包总该够了吧?”大嫂邝海霞想到一些事,问阿强。 “大嫂你说这个呀?”一提起这事梁自强很有些感慨万千,“十来个,怕是一个舞狮班都不够用。你新房头一年,他们准备了好话一箩筐,不会接几个红包就走的!” “都赖着不走的吗?”邝海霞大吃一惊,牙痛道,“谁有那么多钱去给,几十个红包给出去,这年就没法过了!” “本村的舞狮班多给就多给点。”大哥瓮声瓮气道,“外村那些过来谁管他,就给两个红包,再讨要的话,干脆轰走就是了!” 不是大哥,大过年的,轰走……这像话吗。 “轰走肯定不能轰啊!红包纸是得多备着点,”梁自强支招道,“准备一批金额特别小的红包,一开始给大点,要是一直没完没了,后边给小的不就成了。他们一看钱少了,没啥意思都不用你轰,自己闹一阵也就走了!” “好像也是,那得给家里多备点一分一分的票子!”邝海霞这回立马就觉得阿强的办法简直聪明透顶,赞成道。 只是,给小点,没说要给到那么小啊!往红包里塞一分钱,大嫂你不怕过年被人骂么…… 梁父没太理会他们谈论舞狮的话题,坐在船上抽了一会水烟,抬头看向梁自强道: “也真是奇怪了。我打了几十年鱼,还从没碰到明虾一下子涨这么多的!你说这为啥呢,一下就蹭蹭蹭到八块了,其他海鲜也没涨明虾这么猛啊!” “爸,涨价难道还不好?咱们家养的就是明虾,这是该咱们发财,多好的事!”邝海霞接话道。 “好事当然好事,也不知道后面涨多久就得跌下来。这才捞了五十斤出来,就卖到三百多,我在想趁这几天要不要把池塘的虾全捞卖掉……” 很显然,梁父这么大岁数却还从没经历过几十斤虾就到手几百块这种事,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 “爸你咋又提这个?我都说了,八块还没到头,明虾肯定还得继续涨。你那些虾好好留着,后面只会卖得更高,等着收钱吧!”梁自强果断地劝说父亲。 卖几百就算多了? 真正大头的还在后面。等真涨到十二块时,梁自强算了下,自己那七亩塘,到时收入不是几百几千,而是在万元以上! 第373章 除夕看1985春晚 “养虾这事说起来,全多亏了阿强!说来也巧了,半年前阿强劝我和爸养明虾,真没想到,半年后明虾突然就这么涨了!”大哥梁天成回头想了想,对梁自强很是感激。 最后他们决定继续听阿强的,把虾再养段时间看看。 聊着天很快鲳旺村就到了。梁自强回到家并没有急着把那几样金首饰拿出来,而是趁媳妇不注意,藏进了柜子里。 接下来几天事也多了,一会做各种米,祭灶,谢神,一会与媳妇一起上街买年货。 转眼除夕已到。这已经是陈香贝跟着他一起度过的第二个除夕了。 今晚没有像去年那样一直玩鞭炮,就带着荔枝放了几支窜天猴。梁母跟陈香贝把年夜饭做好了,比往年丰盛得多。一家人一起坐在堂屋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一上来就是京戏节目。黑白电视机看不了太多细节,但那股热闹劲还是透过荧屏,令人感受到了节日的欢腾。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不知为何,这节目却叫《百猴迎春》,装束、脸谱也是以猴为主。 “猴年不是五年前过了吗?今年不应当是牛年?!”梁母听了一段,就疑惑起来。 其实梁自强也疑惑。虽然历届春晚节目后世都经常回放、重播,但他也一直没注意过,1985牛年演的是《百猴迎春》。 “管他演的是牛年猴年,好听就成了!”梁父没那么讲究,听得还怪认真的。 大概到了第四个节目,一道旋律响起,这声音是最近这段日子家里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 《大侠霍元甲》的主题曲,竟然也在春晚中演唱了。 荔枝筷子一放,叫道:“这个我知道,迷踪拳,这是迷踪拳!” 这个年代的音响效果自然好不到哪去,但当一身白衣的演唱者一亮歌嗓,竟如同千山群起、万马策腾,一切配乐都被覆盖了下去。 梁自强发现,这一年春晚的粤语节目真多呵,难怪陈香贝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毫无隔阂感。 就在那曲霍元甲之后,紧接着又是三首粤语歌,当演唱者的名字被主持人报了出来,梁自强整个人一振。 “罗文都来了?!”他不由出声道。 “罗文是谁,你听说过?”陈香贝却全无丝毫印象,哄了哄怀里的小景程,茫然地看向他问。 也是,陈香贝哪里认识,家里电视机也才买回不久而已。 再说了,就算家里一直有电视的人家,估计也还不知道罗文。 梁自强也是后来在外地打工,1986年左右,才看到电视中在播放《射雕英雄传》,听人说演唱射雕的人便是罗文。后来还听说,港岛是83年就播出《射雕》了,内地这边是晚了3年。 梁自强上一世看的电视剧并不多,反倒是海洋频道收看得最多。但是,83版的《射雕英雄传》却是他最喜欢的一部剧,他破例看过一遍又一遍的重播。 除夕饭已吃完,这时又上来一个粤剧节目。粤剧是父母最爱看的了,当即挪着凳子,人都离电视近了几分。 梁自强发现这年代的春晚还是歌舞相对多点,幽默类的较少。但要说好看,小品《拍电影》还是挺精彩的,有一位老人说的相声也蛮不错。 “二哥你快看,这个人好像阿财,要是阿财也剃个光头保证就长这样!” 一家人正被陈佩诗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不料荔枝的关注点就是清奇不凡,指着荧幕,非说邓招财跟人家长得像。 守着一台黑白电视机,今年的除夕有说有笑,怕是梁自强的两世之间,一家人过得最暖烘烘的一个除夕夜了。 但电视中的那些人就难说了。能看出来,今年的春晚破天荒,居然是在露天的大体育馆举办的。演到后面,能听到呼呼的风声,梁自强都替现场的那些人感到了冷。 一直到接近半夜,要关财门了,梁自强点着鞭炮,把几道门都关上。 梁母平时习惯早睡,后面没什么粤剧节目她就开始打瞌睡了。荔枝全程都很新奇也很兴奋,但被梁母拽去睡了。 陈香贝打着呵欠也准备上床睡觉,把早已在她怀里熟睡的梁景程放到床上。 刚一放下,小家伙又醒了,双臂一张一张的。 “儿子跟你讨要压岁钱呢,你还不快点!”陈香贝噙着笑看他。 儿子的第一个压岁红包,他哪能不提前准备好?顺手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来,往小家伙伸出的手里塞。 不料梁景程根本不接,直接绕开红包,继续伸手。 很明显,他是要自己娘抱。至于红包,压根没放在眼里。 媳妇抱起儿子来哄,梁自强总算找到儿子衣服上的一个兜,把红包塞里面了。虽然人家视金钱如粪土,但他还不能不给。 “你的话,今年我就不给你压岁钱了!”梁自强笑着冲媳妇道。 “谁稀罕!” 媳妇满不在乎道。话虽如此,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失望。去年除夕他就给过她一个压岁大红包,今年居然突然就不给了,她感觉这男人现在越有钱越抠抠索索得厉害。 虽然钱在箱里等同于也是她的,压岁红包也是去年他自己非得给,但给了一次,哪有忽然不给第二次的…… “压岁钱不给,改压岁金了,瞧瞧!” 一只粉红色带银色斜纹的漂亮纸袋,不知怎么就如同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什么压岁金?”她目光瞟过来,充满惊疑,“这什么袋子怪好看的,装了啥东西在里边?” “自己打开看!”他故意不说。 但她似乎已经注意到了纸袋上“周xx珠宝金行”的字样,脑子里闪过某个念头但不太敢信,连忙接过纸袋往里边瞧。 “你哪儿弄来的,这盒子也太好看了!” 掏出来,她先被镶着铜边的彩瓷盒子给吸引住了。 “每只盒子上面的花和鸟都不一样呐,但是都一样的好看!”她把三只盒子的彩绘花鸟图都看了一眼,才打开了其中一只。 是只金灿灿的戒指,不算大,显得秀气,但造型却好看,上面刻着的花纹也很养眼。 “戒指?不会是真的吧?”她看看漂亮的戒指,又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要不你咬两口,看看是不是纯金的?”他笑着怂恿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299节 她已经看到了那张发货票,上面写着好几个9,纯得不能再纯的黄金。 陆续又打开另外两只彩瓷盒。 耳环、项链的样式与戒指很搭。尤其那条项链,比戒指跟耳环加起来都重,花瓣状的吊坠不算多大但却格外夺目,在电灯下放出光来。 “你这是干吗?”她有些嗔怪,“都没听你吱个声,一口气买回来这么多金器!” 这个年纪的女人谁不爱美?漂亮的金饰让媳妇本能地喜欢,但脸上却又分明带着几分肉痛。 “吱声了我还能买这个回来?”梁自强颇为自己的先斩后奏而庆幸,“你快戴上,好东西得戴上才叫美!” 媳妇还在犹豫,他直接拿起项链,替她给戴脖子上了…… 第374章 灶房传来陌生姑娘声音 媳妇的脖子本就生得好,细长,很白皙。金项链戴上去后,不止点染得脖子、锁骨小漩涡更娟秀精致,整张脸也相比平时添了几分不同的味道。 他又给她戴戒指,她却一直在碎碎念: “你可真行呵!一下子买这么多样,这得花多少钱?!” “不多,就千多块。” “千多块还不多!”她痛心道,“最近我没去数木箱里的钱,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拿了这么多钱出去!看来以后我得时不时盯着点,别少了那么多钱还没一点数!” “那你可有得盯了。最近我来钱有点快,只要我有心想疼自己媳妇,你恐怕拦不住!” “看你得意劲!钱是这么乱花的么?!” 她已经责怪不起来了,眸光越来越软下来,望住他,语气也认真起来: “阿强我知道你对我好,买这个是想让我高兴。可你看我嫁过来,有哪一天是不高兴的吗?你心里头有我,不用这些东西,我每天也是顶高兴的。我知道自己没有嫁错人,但是以后不要经常买这些东西来证明了,你对我怎么样,我都知道的!” “经常?”梁自强学她撇嘴,“你想得倒是美,哪里能经常买得到?我这还是托朋友从外边买回来的,你就算想要,我也没那法子能给你经常买到!” “你这人就是讨嫌,我跟你说真的,你在这乱扯开,没句正经话!”她有些恼。 “好了好了,你要说啥,我也都知道。你没嫁错人,我更没娶错人。要不,鼓个掌?”他又开始不正经了。 “鼓什么掌?”她秀气的眉毛凝了凝,不懂。 “啪、啪、啪……” “你皮痒!”她总算听明白了,脸皮发着烧来揍他:“明早还得起个大早开财门,还不快睡!” 第二天早上真是天还没大亮,他就起来放鞭炮、开财门了。 媳妇也起床了,两个人先互相拜年。平时开玩笑归开玩笑,大年初一这天夫妻间互相拜年,还是挺正经的。 “项链呢?戴上那么好看,怎么又取下了?”他一眼便瞄见她细嫩的脖子变空了,项链又取下了。 “戴上有什么好,到时村里一个个都瞅来瞅去,说不定还要问这问那!” 她说着抬眉瞄了他一眼,似乎怕他不高兴,凑近过来悄声道:“你买的,我不舍得戴,收在箱子里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瞧两眼。喜欢当然要收起来了,一直戴听说会越磨越小,变轻的!” 这么一说,梁自强也不好讲啥了…… 算了,愿意戴还是愿意收都随她自己吧,反正她喜欢这套金饰就好。 很快父母、荔枝也起床了,一家互相拜年说好话。 比起去年,今年桌上茶果盘里的内容更加格外的丰富,一格一格糖果饼干摆到堆起来。 吃完饭后出去拜年,最近的自然是大哥刚建的新房,再有村里其他一些沾亲带故的也都打算去走一圈。 一来到大哥家,发现舞狮班永远都是那么的天道酬勤,这次一大早就奔梁天成刚建的新房而来了。 果然一如去年梁自强所面对的,舞狮班嘴里有无穷无尽的好词好话,一会吐出来一张,大嫂邝海霞一直给红包,给到脸都拉下去了。 后来开始给他们表演舞狮,每舞几下,又来个搔首弄姿,讨红包。 总算差不多了,收拾几下打算离开了,不料一直在旁边看得乐不思蜀的梁小海不干了,意犹未尽追着叫道: “好看!别跑呀,再舞一会儿!” 那狮子一抖擞,真是言听计从,立马在屋前空地上又舞上了…… 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的邝海霞,手都颤了,立马又是好一叠红包发出去不见了。 等到舞狮班自己都舞腻味,终于撤了,邝海霞立刻目光凌厉地往梁小海这边望了过来。 要不是梁自强连忙把小海扯到一旁保护起来,他估计,梁小海一九八五年的第一顿毒打一定是发生在大年初一…… 梁小海倒是也瞧出了自己母亲的脸色带有几分不善,也不在家多呆,麻溜地跑去二叔家看《霍元甲》去了,说不定真能学几招“迷踪拳”,回到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按照这一带的习俗照旧是初四才去花谷村“返外家”。时隔一年,这次与去年相比已经完全是另外一番风景。之前两个人去拜年,现在怀里头却多出来一个。 今年的收入跟去年已经是大不相同,除了烟酒礼品,梁自强还拿出一个大红包,塞给了岳父岳母。 红包中包着的是足足二十张大团结,两百块,也是事先告知过陈香贝一声的。同时,给自己爸妈那边除了礼品,也是有两百块钱。 手头早已不再像去年那么紧巴,既然拿得出,逢年过节当然手指松一松,给两边老人都稍多一点。 不说去年盖房帮忙的事,光是今年生下小程程后,陈香贝月子里,岳母专门跑过来帮着照料,就没少费心力。 从花谷村回来后,正月里又陆续走动了一些亲戚。 这个年代的节假日是不太一样的。春节假期只包含初一、初二、初三。从初四这天,上班就正式开始了。当然,这主要是城里职工。 渔民作业则是另外一番景象。梁自强他们县的普遍习俗,是整个春节都不出海。 小木船就不说了,浅海在4月回暖之前本就属于淡季,无鱼可捕。 就算大钢船,船主也必须在家里一直度过元宵节,此后才能考虑去深海作业的事。 一年之计在于春,新开张的日子也马虎不得。梁自强找林泉生选了一下日子,决定是在正月十八,也就是公历3月9号这天开张出海。 从林泉生家出来,梁自强决定上午先去本村那几个船员家走一圈,告知他们开工的日期,然后下午再去趟小浪村,通知朱天鹏。 这天是正月初十,他先到陆松、林立鸣、梁春家坐了一坐,透露八天后正式出海。 出来后,再走往邓招财家。 才走到灶房附近,一阵好熟悉的香气飘散出来。 灶房上方的炊烟是一种天青色,袅袅升起,又向南柔和地弯曲下来,仿佛是在描绘着冬日里北风的形貌。 一缕缕带有草叶味的甜粿香气,正是裹挟在炊烟之中,飘荡进了梁自强的鼻子中来。 这种香甜味梁自强非常熟悉,是因为陈香贝最爱为他做甜粿。经她巧手做出来的甜粿小巧好看又好吃,常常是伴随他出海的午餐甜点。 然而邓招财一个单身糙汉,显然是不懂得做甜粿的。所以梁自强不觉脚步缓了一缓,望向灶房还以为自己是不是产生了气味上的幻觉。 下一秒,灶房中的说话声就随着炊烟飘漾过来。 “丫头,你真是一双讨人喜欢的巧手哦,这才小半儿就全学会了,瞧瞧,蒸出来个个都有模有样!” 是邓招财母亲的声音。虽然声音虚弱,但今天她状态应该还不错,竟然能够从床上爬起来进了灶房。 “还没太学会呢,大娘你得再教我一会儿!”随之而起的,却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挺清亮的。 “教,我太乐意教了!你愿意呆多久,我就教你多久。我是好不起来了,以后要是有人给阿财做好吃的就好了……” “大娘,正月里你千万别乱说,您会好起来,长命百岁的!”女孩的声音在急着劝说邓母。 梁自强迷糊了一下。是邓招财的什么表妹过来拜年走亲戚了吗?可听对话的内容也不大像啊。 而且耳边年轻女孩的声音,九分的陌生,却又有那么隐隐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375章 她有很大心事 梁自强一时没啥把握,搞不清邓招财是不是也在灶房中一起做甜粿。 想了想,既然灶房中没有传出那个大嘴巴的说话声,应该人就没在里边吧? 这么一想,他抬腿继续往大门方向走去,还未走到门边,却见一个壮实的身影从屋子另一侧走了过来。 邓招财正拖着几根粗壮的树杆走来,似乎是打算劈来做柴烧的。 “强哥你来了?来,进屋坐会,我给你倒杯茶水!”邓招财一放下树枝,搓搓手要去倒茶。 他们这的习俗,正月串门,主人家都是会主动邀请喝杯茶吃点糖果,虽然早在初一那天梁自强其实就过来拜过年了,但当时家里就只有邓招财母子二人,并没见到第三个人。 “你忙你的去,你娘可能还等你劈柴给她烧呢。我就过来告诉你一声,正月开张的日子定了,出了节十八那天我们一起出海!” 梁自强也没打算久呆,告诉他出海的事情,便打算回去了。 “知道了,我提前准备下,正月十八一早去找你!对了强哥,我家正在做甜粿,我让燕子端几个过来,你好歹尝几个再走!” 邓招财说着话,手又搓上了,好像有什么事想要跟他说,但又欲言又止似的。 “燕子?”梁自强听他叫得这样亲洽,脑壳飞快转了一下,“你小子行啊,初一那天都愣没听你透半句的气,现在快刀斩乱麻,直接都把媳妇领进门来了?” 说到这梁自强也难免起了几分八卦之心:“谁做的媒?哪个村的姑娘,离咱们这远不远?” “八字没一撇的事呢!”邓招财竟然无端地就红了那张糙脸,下意识又多搓了两下手掌,“你又不是不认识,以前你见过的!” “我认识?”梁自强脑壳又转了一圈,就是没想起自己见过的女孩中,有谁名字叫“燕子”的。 疑惑间,邓招财已经扔下他,往灶房方向跑去了。 不一会,脚步声再响起,先是邓招财大熊一般的身影跑进门来,随后便是一道清瘦却修长的身影,端着一只大海碗,走进门来望见坐在桌边的梁自强,冲他扬起一道笑意。 梁自强怔了一下。还真有一种在哪儿见过的感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遇到过。 但也就是转瞬间的事情,面前这张笑靥如花的脸,一下子与某张湿漉漉蓬头乱发的狼狈面容重叠了起来。 半年前,本镇的响鼓村因为台风而造成海堤溃塌,不少村民的土坯房几乎被淹到屋顶。他开着大钢船载着邓招财陆松去救援,当时邓招财纵身跳下屋顶救起一个女孩,背上了他的船,后来还在鲳旺村小学临时安置了好长一段日子。 那张满身污水,却出奇清丽的面容,可不就是眼前这同一张? 只不过,当时毕竟一身狼狈,给人的印象还是跟现在不大一样的。现在穿上了正常的衣服,头发也整齐地梳理过扎成了一左一右两只小辫,整个人都清爽了,又是另外一番秀美了。 狼狈不堪之际还能那么惊艳,此刻正常情形下就更不用说了,好看得竟然让周围的土坯四壁都虚幻起来。 梁自强第一眼没太能认出来很正常,因为这姑娘安置在鲳旺村小学的那段日子,他一次都没跑去过,因此眼下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恢复正常后的样貌。 只是回想了一下他仍感觉到奇怪。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在自己船上时,有个老太一路上都叫那姑娘叫“小蕾”。也正是因此,他刚刚怎么都没有把“燕子”跟“小蕾”联想到一块儿去。这明明是两个大不相同的名字啊!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00节 “强哥吧?我学做的甜粿,你尝几个看看!” 燕子将海碗放到桌上,劝梁自强吃。刚准备继续说什么,似乎是听到了屋外的响动,连忙就转身跑出去了。 再回来时,她已经搀扶着邓招财的娘,从灶房方向回屋里来了。 邓招财母亲似乎走动起来都费劲,坐在门边喘了几口气。一匀过气来,便开始向梁自强夸燕子多好多好。 燕子坐在那里被夸得有几分局促。等他们寒暄完了,燕子再次望了眼梁自强,捋了一下嘴角的头发: “半年前那次,我慌里慌张,都还没来得及说声谢呢。那次真是多亏你和阿财了!” “主要是阿财!说实话幸好去的是他,要是我站在屋顶,我肯定下不了决心跳下水去救人的!”梁自强爽快地笑笑,“我当时都替他捏了一把汗,事后想想挺佩服他的。这小子,绝对是个一等一的好男人!” 邓招财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憨笑两声,拿眼去偷瞄燕子,燕子却正望向屋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自强吃了两只甜粿,与他们三个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要回家了。 燕子送到门口便止步了,邓招财却一直跟梁自强走出很远。 回头望了望见邓母与燕子已经不在门边,梁自强才顿了一下脚步,奇怪地问: “我记得台风那次,她奶奶不是叫她小蕾么?啥时候又改叫燕子了?” “小蕾、燕子都没错,她真名叫姚燕蕾,是她自己让我叫她燕子的!”邓招财解释道,“还有,那不是她奶奶,是她外婆!” “是外婆?她是从小跟外婆住在一起长大的?”梁自强再次惊讶,“那她爸妈呢,都不在,就她跟她外婆两个住响鼓村?” “爸妈不住响鼓村。而且……她好像不太愿意提她爸妈,平时跟我聊来聊去,都只提她外婆。” “这样吗?”梁自强也不解,“可我看她正月里愿意来你家,不用说对你肯定是有意思的。我说话直,燕子人长得好,抓不抓得住全看你自己手脚快慢了。按说,我是建议你赶紧挑个日子去提亲,可说到底,提亲就得见她爸妈,外婆可做不了主,这根本没法子绕开的!趁她今天做客离开前,你最好还是向她试探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离开?她不是今天来的,前天就来了,也没打算离开的意思。平时在家里照顾我妈,跟照顾她自己亲娘一样,熬药、捶腿、端饭、洗衣,我都没照料得她这么好!”邓招财告诉道。 “什么……”梁自强一阵哑然。 这年代有这么主动的姑娘吗?跟梁自强对这年代女人的印象完全是两回事啊! 听邓招财所透露的情形,这都已经上门来给她当媳妇,照料起他娘了! 问题是,连亲都还没提过。按邓招财说的,属于八字还没一撇那种。 一瞬间,梁自强感觉自己的脑壳有点不太够用。 “还有强哥,我感觉燕子她……有心事!”邓招财压低声音,又道。 连阿财都能看出有心事,那估计应该是表现得很明显了。 “怎么说?”既然邓招财主动愿意跟他说这些,他当然得站下来听一耳朵。 “自打认识她后,这半年只要休整,我都会提一些深海带回来的鱼,去响鼓村看她和她外婆。正月初八那天,对了就是前天,我又提了些吃的去她家拜年,结果我不是在她外婆家遇着她的,你猜是在哪?” “哪儿?”梁自强越听越好奇,追问道。 第376章 要不要生米煮成熟饭 “半路上我经过响鼓村的潮汐沟子,一眼瞅见她就一个人蹲在潮沟旁边,看着大海发呆。我连忙上前去,她瞧见我,站起来笑着叫我。我问她大冬天的,为啥要一个人蹲在冷嗖嗖的风里,她就说,我约过初八去看她,所以她蹲在那等我来!”邓招财回忆道。 “这也没啥吧?”梁自强松了口气,“那只能说明她是真对你上心了,喜欢你,巴巴地盼你去找她!” “所以我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头可开心坏了!”邓招财继续道,“可她突然没头没脑又问了我一句,她说阿财,现在的海水是不是好冷,会不会冰到扎骨头痛?” “冬天的海水肯定冷啊!她怎么突然问这个……”梁自强皱眉想了想,“会不会她只是知道你要去深海打鱼,想问你这种季节出海冷不冷?” “我哪知道?我想多问几句,她又把话岔开去,啥也没说。”邓招财发愁道,“反正我看她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但她一看到我就会高兴起来。这次初八我去她家拜年,一开始也没指望她真能来我家。我只跟她提了句,说我娘好想见她,她就跟她外婆说了几声,然后来我家了……” 梁自强越听越有些捉摸不透了。猜测姑娘家的心思,这可不是他擅长的事。 就算两辈子加起来,他也只猜过一个女人的心思,就是陈香贝。 “我觉得吧不用说,燕子肯定是看上你这木头疙瘩了,有可能半年前台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这点没什么好怀疑。要不然她也不会一见到你就开心。她外婆也是中意你的,这也没啥疑问,不然她不会准许燕子来你家一呆这么久。”梁自强替他分析道,“现在关键你一提起要见她爸妈,她们就把话扯开对吧?这么看来,估计她是觉得爸妈根本不会答应你俩,很可能,这也就是她有心事的原因!” “可能吧,我也这么想。”邓招财叹了口气,“不瞒你说,这半年里我跟她俩提起想见燕子爸妈的事,提了三四次总有了吧?她外婆每回都扯开了,有次还摇头说,要是燕子没有爸妈,只有她这个外婆就好了!我再多问,她又啥也不说了。” “你去响鼓村这么多次,就一次都没见着她爸妈?” “没有。”邓招财摇头。 “我怎么感觉,燕子一直住外婆家,像在躲着什么似的?可你要是真娶她,就得她家的户口本。阿财,还是想办法问问她自己家的地址,去见见她爸妈吧,只能这样了。当然实在不行,还有个法子……” “啥法子?!”邓招财对于前一个建议几乎不抱多大希望,当即追问。 “生米做成熟饭,她爸妈不答应也得答应了。这你该懂的吧?” “啊?会不会害了燕子?”邓招财吓了一跳。 梁自强一细想,好像确实也是。这年头不是后世,生米做成熟饭,搞不好真会害到姚燕蕾。 可人都跑到家里来了,这叫邓招财也很难忍啊…… “算了,确实是个馊主意,当我没说!你还是试着问问看她到底有什么心事吧。再有就是,不管多困难也还是套出她爸妈的地址,想法子打动一下家长吧!” 梁自强感觉自己这狗头军师当得不咋地,想了半天也支不出啥真正管用的招,最后建议了一句,自己也该回家了。 走出几步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邓招财还在挠着脑壳,一步步走得心不在焉。 记得一年前,邓招财还老爱嘲讽李亮,说李亮有了媳妇跟变了个人一样。然而他自己此刻又有什么两样?一沾上感情,糙汉子也能变得面目全非。 很快,正月十八到了。庆幸的是天公作美,出了太阳,北风也收敛了点,虽然浪是有一些,但对于梁自强这种钢船来说这点风浪就当是开春助兴了。 村里其他小渔船这时节都还没办法出海,人都在家蹲着呢。 梁自强同船员们一起去庙里拜了妈祖,然后来到海边点燃一盘大地红。 上船后,头一件事便是给朱天鹏他们五个发红包,在他们这边叫“开工利是”,节后开工每个老板必发的。 梁自强给的利是每人二十,在这个年头算很多的了,抵得上普通大工一星期的工钱了。 说笑间,大船启航了,剖开层层春潮,向着远处而去。 稍远点后,偶尔能遇见一两艘大钢船,一条似乎是外镇村民的大渔船,一条是公家的大渔船。 三艘船也没啥交集,各往不同的方向开去了。反正只要开去深海,海阔天空,随处都是有鱼可捕的。 当然梁自强开得并不随意,他都是凭借那只航海罗盘的精确角度计算,才能重复找到那处后世才被探鱼器发现的越冬场。 新年开张第一天,拖获的种类还挺丰富的,除了常见的带鱼、马头鱼、金鲳、鳓鱼、小黄鱼,以及比较大的马鲛、鲣鱼,这次还拖到了特别多的海狼鱼。 海狼鱼其实有些特别,不算太冷的时候它们是懒得长途旅行的,就躲进比较深的湾子底部熬过寒冬。但冷到一定程度,则会有大部分的海狼鱼跑向深海,寻找温暖之地。 今年的冬天北风阵阵还算比较冷,估计也是大批海狼鱼来到这地方的原因之一吧。 到了第三天,照旧有很多的鲳鱼拖上了船来。除了金鲳、燕尾鲳,却还出现了一种体型较大的鲳鱼,外形跟银鲳有几分相似。 但一般的银鲳通常不可能长到这么肥大,而且颜色上,这鱼银中泛灰黑,也明显比银鲳的颜色要深。 “不会吧,鹰鲳?!这地方连鹰鲳都来了?”有两个船员多瞅两眼,一下认了出来。 现在梁自强很多时候都会让朱天鹏、陆松试着在驾驶室开船,自己则跟着其他几人一起在理鱼处。 “就是鹰鲳!”他脸上一喜,“这个一会可得全都仔细选出来,单独用箩筐装,这跟其他鲳鱼价格可相差太大了!” 鹰鲳又称斗鲳、斗底鲳,个头在各种鲳鱼中算很大的了,两三斤每条都常见,碰到七、八斤一条的,也不奇怪。 不只是个大,这种鲳鱼的肉质也极为特别,既厚实,吃起来又格外鲜嫩,不是一般鲳鱼可比。而且,金鲳、银鲳都是可能大量出现在浅海的,鹰鲳却极少现身浅海,往往只有在深海才能时来运转碰上。 也正因此,鹰鲳的价格一直跟其他鲳鱼不在同一档次。 很简单,就算银鲳、燕尾鲳也都只能运到大码头或渔港去卖,鹰鲳却属于月海酒楼都感兴趣的海货。 鹰鲳的存在,让整个鲳鱼界也总算有了奢侈品种。 更重要的是,梁自强与船员们连连翻拣,发现这一网夹杂的鹰鲳并非寥寥几条,数量还真不少! 第377章 冬天抓蛏子的高招 就算是去县城渔港的收购点,鹰鲳估计也得去到金鲳鱼的十来倍吧,如果是直接找月海,价格还得往上升。 拣出来的鹰鲳,装满了整整一箩筐。虽然量上面远远赶不上甲板上那些金鲳、燕尾鲳,但结合到价格,一整筐的鹰鲳已经非常可观了。 到了第五天清早,照旧下船来到环礁地带。这次每个船员都自带了手抄网过来,两手准备同时进行。 也不耽误垂钓,在等待鱼上钩的过程中,就动用手抄网,见到有鱼冒出来就捞。 双管齐下,比平时果然要快了不少。 当然环礁的情况本身就很特殊,海葵丛生,绝大多数的小丑鱼都是藏身在海葵深处,并不现身。偶尔一两条冒出,他们也只能两条、三条地捞着。 这是小丑鱼的栖息特点决定的,跟去年虎鲸岛那些双色草莓鱼还并不一样,没办法。 螺壳已经没那么好找了,梁自强走了一阵,没发现新的螺壳堆,便没找了,也捞了一些小丑鱼。 返岸后,鱼获量很稳定,仍是十五吨多点,但价格上跟去年不一样了,其中有好几种鱼,又上涨了几分钱每斤。 这让到手的总收入再次增加。过年前同样鱼量还是一万三千左右,这次扣完税后却是接近一万四千! 除去工钱油钱各项开支,还能有一万三千左右。 这还没包括那一箩筐的鹰鲳鱼。从渔港加完油出来,去到月海酒楼,找到了杜子腾。 虽然年已经过了,但见着面,两人还是互相道了几句好话。杜子腾的办公室还换了新的茶具,邀梁自强坐下喝了几杯茶。 鹰鲳鱼杜子腾果然大感兴趣,给到了八块每斤的价格,相当于金鲳鱼的二十倍了。 那一筐鹰鲳鱼后来梁自强是腾成两只箩筐挑过来的,称过后有六十二斤多点。光这点鹰鲳,到手了五百来块。 收完了鹰鲳,杜子腾好奇地瞄了眼箩筐中,发现箩筐中另外还放着一只桶,上面盖着笠嫲。他半开玩笑地问: “你那桶里另外还有啥好东西,舍不得拿出来卖?” “那个不是,”梁自强笑笑道,“那是刚在街边买的点东西,准备带回家去吃的!” 听他这样说,杜子腾自然不再问了。 盖着笠嫲的那一桶,当然不是什么吃的东西,而是一万三千来块的钞票,前头在县城渔港卖鱼刚到手的收入。 从月海出来后,这次梁自强没有急着返回船上,而是直奔银行。 反正这次出门时特地把身份证带在了身上,人既然进城来了,就顺便把钱给存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01节 工商行的滨舟区支行离这里太远,就近的话当然还是建行的浅锣支行。 刚刚卖鹰鲳的五百则留在腰包中,拿回家去开支。 这次出海归来,已经是农历正月二十二,公历3月13了。弟弟梁子丰这次寒假只有一个月多一点点,马上又得去学校了。 这次阿丰没再需要梁自强送去首都,但梁自强还是悄悄给他塞了点钱改善生活,阿丰推了好一会才作罢,双眼有点湿,上火车去了。 休整到第二天,天气晴朗甚至可以说是春光明媚。屋前燕子飞舞,屋后麻雀啁啾,路边有了迎春花的身影冒出来。 虽然温度仍是低的,但不少人都往海边跑。前段时间海边真是要啥没啥,赶海都提不起多大劲,但现在估计总能捡到一些小东小西了。 荔枝又嚷着要去赶海,还非得拉二哥二嫂去。梁自强拗不过,拎上工具跟着去了。 反正赶海也不是啥累活,就当海边散散步了。今天风也不大,海边走走还是挺舒服的,陈香贝抱着小景程也跟在后面不紧不慢。 一到海边头一眼看到的,便是浅水中漂浮着大把的海莴苣、骆驼毛。好几个村民正在那捞着。 他们几个也找了一片浅滩,梁自强捞得很悠闲,权当休闲了,可荔枝却捞得格外起劲,一会儿捞起了半桶子。 没见到什么鱼。毕竟现在还远没到春汛鱼虾归来的时节,都还在深海里躲着呢。 继续走了一阵倒是见到一些香波螺,梁自强和荔枝捡了一些,陈香贝则旁边看着他们捡,时不时哄哄怀里的程程。 多宝不知啥时也跟了过来。自从上回深海遇到长尾鲨,梁自强就很少带多宝和葫芦出海了,深海的危险毕竟不是浅海可比。 这会多宝时而围着荔枝转转,时而抬起头看陈香贝手里的程程,有事没事轻轻叫唤两声。 沿着海滩走了一路,多宝也就抬着腿在沙子上尿了一路。赶个海都不忘随时留下印记。 忽然,多宝“汪呜”怪叫一声,荔枝抬眼看去,顿时就大叫起来: “二哥你快看,沙子里面也有狗,在跟多宝对着尿!” “啥,沙里有狗?”梁自强都听迷糊了,别过脸去一看,脸色古怪了一下。 还真是,多宝尿下去的地方,沙子里竟然也飙出一股清洌的水柱来,如同小号的喷泉一般,从地底往上滋。 先是滋到了多宝的肚皮,多宝怪叫着躲开,又被滋到了身上的毛发。 “是竹蛏,这一片沙滩底下有竹蛏!”一眼看出是怎么回事后,梁自强有些好笑。 显然,是多宝的狗尿淋了下去,藏在沙子下的竹蛏实在吃不消了,冒出了头来。 果然,很快就有一条细长的柱状物如同肉色筷子一般,钻出沙滩越伸越长。 多宝颇感惊异,对着冒出地面那截竹蛏一顿吼。 梁自强跑近一看,除了那截竹蛏之外,那一整片果然还有很多同样的小孔,估计全是竹蛏的气孔。 荔枝当即拎着铁铲去挖,指哪打哪,可是连挖两三个孔,愣是没挖出个啥东西来。 “冬天竹蛏藏得深,很难挖的,我来吧!” 梁自强没有用铁铲,而是从桶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铁丝其中一头磨得很尖。这本就是他专门用来冬天里对付竹蛏的利器。 对准一道小孔,铁丝深扎了下去,一直往更深处钻了几下。 再抽上来,一只竹蛏便被连根拔起了,梁自强把它放进桶里,拎着铁丝又去找下一道气孔。 “二哥你把铁丝给我玩下,这样抓竹蛏还怪好玩的!”荔枝在一旁眼热起来。 “要手劲的,没那么好搞!”梁自强把铁丝给了荔枝,果然荔枝连扎几下,一无所获,泄气地还回给了梁自强。 梁自强接回铁丝,一连又扎出来好些躲在沙子深处过冬的竹蛏。 梁母也来沙滩赶海了,往桶子里瞅了瞅,喜道: “这季节想不到还能弄出这么多的蛏子,已经够开一锅汤了!” 说着又伸手去抱梁景程,不料小程程今天特别粘娘,趴在陈香贝肩上,搂住陈香贝脖子不肯撒手。 “猫脸狗脸说变就变。下回看我还抱不抱你!”梁母故意拉下脸逗小孙子。 正说着,却听荔枝惊讶的声音嘀咕起来: “太美了吧,怎么会这么好看!” 梁自强跟陈香贝都一头雾水,还以为她又抓到什么漂亮鱼啊贝啊什么的了。 下一句便听荔枝继续感叹道: “二嫂,我今天才知道有人长得跟你一样好看!” 第378章 整个人不对劲 听到荔枝一惊一乍的声音,两人目光往远处移去。 梁自强一看,发现却是邓招财拎着桶子也来赶海了。在他结实的身影旁边,另外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邓招财的娘,另一个却是道清简秀丽的身影,挽着邓母,跟着邓招财一起走上了沙滩来。 她夹在邓母跟邓招财之间,时而凑近邓母的嘴边细听邓母说话,时而莞尔地看向邓招财,开口与邓招财说话。 三人从岸边的棕榈枝下徐徐走出,踏上沙滩的情形是那么自然、协调,仿佛今天的冬日阳光沙滩,有了他们三道身影一切便刚刚好。 梁自强立刻便明白过来,荔枝惊讶地嘀咕说好看,无疑说的就是邓招财身旁的燕子,姚燕蕾。 陈香贝也抬眼望见了那道亭亭玉立的身影,以及清丽夺目的面容,怔了一怔,忍不住说荔枝道: “尽瞎说,我哪有她那么好看!” 然后又撇过头来问自己男人:“阿强,这姑娘谁呀,阿财有对象了?” “肯定是呀!”梁母先抢着回答了,“你瞅她跟阿财笑得多欢!” 母亲确实没说错。阿财随便从地上捡起只很普通的螺,燕子都要开心地咯咯笑起来。而她那双眼睛更是一直没离开过邓招财的左右,对于沙滩上其他人投过来的目光几乎浑然不觉。 这种喜欢,显然是藏都藏不住的,跟陈香贝平日里眼珠滴溜溜地瞅着梁自强一个样。 看来邓招财一点没说错,燕子还真是只有跟在阿财身边的时候,整个人会暂时显得快乐起来。 “桂嫂?你今天都来赶海了?难得看你出来,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啊!”有村民碰到邓招财三人,已经在同邓母打招呼了。 “是嗬,今天身子可轻松了,病痛跟拿开了一样的舒服!”邓母回答着别人,嗓音浑不像平时那么虚弱,竟有几分中气十足的感觉。 “阿财行呵!照料这么多年,还真把自己娘给照料好了!”也有人在梁自强不远处嘀咕,“这小子浑是浑了点,对自己娘那是真的孝顺!” 这时,邓母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今天状况大好、病痛全无,松开了在一旁搀扶着她的燕子,独自沿沙滩走动起来。 “大娘你能走吗?”燕子也明显惊讶了一下,“要不还是我扶着您走走,累的话一会就回家去?” “燕子你瞅,我这不走得好好的,我还能捡螺呐!” 邓母这会儿像个顽童,不仅没让搀扶,还兴味盎然地弯腰捡了几只螺,放进邓招财的桶里。 这一刻梁自强都不敢置信,病怏怏已经好几年的邓母,居然变了个人一样地精神起来。难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燕子在家陪伴,她整个人都康复了? “强哥你们也在呵?厉害呀大冬天搞到这么多竹蛏!”一路捡着螺,邓招财一下就来到了旁边,抬头看到梁自强,咧嘴嘿嘿道。 燕子也停下脚来,微微笑着跟梁自强夫妻俩打招呼。 “桂嫂,从今年起,以后都没病没痛,健健康康的!”梁母看到邓招财他娘气色不错,连忙上前说着好话。 “秋英啊,你好福气,小孙子长得可真好!”邓母就像是礼尚往来一样的,夸起了陈香贝怀里的小娃子。 梁自强发现,邓母虽然因为长期生病而脸部瘦削,如同是皮包骨,但此刻那皱巴的瘦脸居然却很有几分血色,甚至都显得红润了。 “桂嫂你这真好了?这可也是奇了!”围拢上来几个村民,大为稀奇地来瞅邓母。 “真好了,今早一起床就发现好了!”邓母回了句,便瞅见一旁的浅水中有好多的海莴苣、裙带菜还有骆驼毛,“不跟你们唠了,我捞些海菜回去炒着吃!” 她抽过桶里的手抄网,还真健步走到了浅水边,去捞海菜。 邓招财跟燕子都吓了一跳,上前去扶她,燕子更是从后面轻搂住邓母,生怕邓母滑倒在水中。 然而他们都料错了,邓母一点没有跌倒的迹象,还顺利地捞起了一网海莴苣。 “妈,我来捞,你在旁歇歇看着就行!”邓招财连忙去拿手抄网。 邓母却避开不让拿:“阿财啊,我嫁进鲳旺村来,头一次赶海也是在这种冷天,你知道捡的是什么?海菜!就是这种海莴苣、海裙带!那时海菜多啊,这一整片的海全是,望不到头!我连手抄网都不会用,你爹抓住我的手教,你爹是个顶好的人呐,教得又细。对别人他脾气不咋地,对我,他是最好的了……” “妈!”邓招财脸上僵了一僵,“你咋突然还说起爹来了。” “阿财他爹都走了十几年了,你这记性也是,一点一滴都还记着呐!”旁边有村民也看向邓母道。 “他爹喜欢吃我炒的海菜!”邓母却充耳不闻,固执道,“让我再多捞几把,回家备着。等阿财他爹从海上回来了,在家里多吃几天。我还能做海菜饺子,他爹也爱吃!” 听到这,连梁自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 “桂嫂!”梁自强母亲嗓门高了一高,“你咋还说起胡话来了?阿财他爹十几年前出海就没回了,怎么可能回家坐在那等你的海菜吃!” “这么久没回了吗?”邓母怔了一怔,似乎清醒些许,“没回也没事的,来阿财,咱们歇一歇,去那块大石头下坐一会!” 沙滩靠后位置有一块一人高的石头,邓母拉起阿财和燕子,往石头走,在那石头下方坐了下来。 梁自强越瞅越觉得有点不大对,放下桶子也跟上了前去。 邓母自己坐在了石头下露出的卵石面上,要拉着邓招财和燕子也坐。 邓招财和燕子看着嘴里冒胡话的她,没肯坐,忐忑不安地蹲了下来。 “阿财,要不还是扶你娘回家去休息会,或者送她去县医院看看?”梁自强在一旁瞅着建议道。 “我好着呢,哪儿也不去。”邓母目光灼灼,冲阿财坚持道,“从我刚成亲,每回就是在这块石头下坐着,等你爹出海回来。我伸着个脖子,望呀望,刚要打盹的时候,你爹那乌漆麻黑的小破船就从海面出现了……” 她说着,目光从阿财身上又移向了前方的海面。 “会回来的。我把海菜都捞来了,一会还要炒给他吃。他只是出海久了点,不是不回来!我坐在这等等,再等一次,他就回了……” 邓母炯炯有神的目光从深陷的眼窝中透出,望向海面。虽然这个时节的浅海连一条船都没有,空荡荡像是被风舔过一般,但她就那么坚信地眺望着…… 第379章 姑娘主动披麻戴孝 “糟了,这桂嫂身体突然好了,脑子怎么就坏了?” 旁边好几个围拢过来的村民啧啧叹息,摇着头。 “你们不知道的,他爹真要回了,这次还要接我一起去海上!”邓母像在透露一个秘密,说罢又转望阿财,“阿财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跟你爹去海上了,你要好好过日子……”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02节 梁自强心里再次咯噔一下。邓招财明明上面还有哥嫂,只是哥嫂对邓母向来不闻不问。可到了老太嘴里,竟变成只生了邓招财一个…… 邓招财彻底慌了,手忙脚乱:“娘你今天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邓母眼中的光似乎没那么聚焦了,扫过海边路上跑着的两个小娃娃,叹道: “可惜,我还没看到你成家生娃。咱家穷,钱给我这病败光了,哪有女孩子肯嫁进这样的人家……只有这一件事,让我跟你爹这趟走得不甘心呐……” 说到这邓母已经吁吁喘起来,脸上的红润也渐败落,再没了刚刚捞海菜时的容光焕发。 “妈你别说了,我送你去县医院!” 到这,邓招财嗓音都颤了,梁自强也急着同他一起去扶他娘,旁边村民们个个着急。 燕子蹲在跟前也已看出不对劲,这会儿已经用手背揩起了眼泪。 “不行了,刚刚怕是回光返照!”人群中有人稍懂,脱口而出。 梁自强也明白,那人无疑是不幸言中了。 燕子听到人说“回光返照”四个字,终于压抑不住,发出呜呜声,肩膀哭得抖动起来。 邓母不肯去医院,却是勉强伸手搂住燕子肩膀,无力问道: “燕子,你哭什么?可惜我没那福分,才跟你相处这十几天。你真是个好姑娘啊,好到我家阿财都般配不起……” 邓母的语气好不遗憾,整个人也晃了晃,如同将要熄灭的烛火。 “不是这样的,”燕子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颤声道,“阿财他配得上我,我要嫁人就只嫁他,我早就这样想了!” “你真这样想?”一股不敢相信的喜悦,冲击得她最后一丝力气摇曳了一把,“你早就打算跟我这个木头疙瘩的儿子过一辈子?!” “嗯!”燕子抽泣着点头,“他走到哪我跟到哪,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他的!” 邓招财忽然闻言,如同被春雷击中一般,悲与喜都在这一刻涨满,仿佛他那壮实的躯体都几乎被悲喜胀破。 梁自强也深受震撼。他是知道燕子对阿财有意的,却没想到这姑娘对阿财用情已深,深到远超出了他的猜想。 旁边,陈香贝、梁母有些听不下去了,纷纷拿衣袖悄然拭泪,荔枝也瞎跟风地抽起了鼻子。 “有你这话,我安心了。”邓母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释然,“我去跟阿山(注:阿财父亲名字)说,说阿财找了个顶好的媳妇。阿山开船来了,我这就去说……” 一阵风过,把邓母后面要说的话,全都收走了;她搭在燕子胳膊上枯瘦的手,也滑落了下去。 天空飘过特别大的一朵云。顺着云朵飘去的方向,梁自强朝着前方的海面望去。 海天之间,海浪抬高了一公分。空无一物的海面,蓦然多出一条小船来,乌漆麻黑的陈旧小木船。 小船载浮载沉,待到梁自强揉了揉眼皮,小船不见了,海面干净得依然如同被舔过一般。 现场各种声音响起,有邓招财的恸哭,有燕子的抽泣,有村民大声叫“桂嫂”的喊声。 梁自强连忙抬手抵住阿财的肩头。这个平时壮实的糙汉因为恸哭而前后晃动,给人一种错觉,仿佛那块一人高的“望夫石”正在摇摇欲坠。 李亮也远远跑过来了,安慰着邓招财。 有村民道:“阿财别伤心了,快去通知你哥嫂吧,要不我帮你跑去叫他们?” “不用叫了,”邓招财的脑壳从手掌中抬出来,“随他们自己,愿来就来吧!” 邓招财背起自己娘,像以前背着娘一次次去医院那样,往家里走去,燕子也紧跟着。 “这两天我不出海,可能要替阿财帮把手,办些事情。”梁自强跟自己媳妇打了声招呼,同李亮也往邓招财家方向走去了。 才走出海边十几步,一阵鞭炮响声却从村里方向往海边这儿传了过来。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谁家突然在放鞭炮?”有人问。 “哦,好像是林百贤他媳妇生了,生了个女娃,我刚从他家那边过来!”另外有迎面而来的村民回话道。 林百贤媳妇江秀婷生了么?梁自强恍然了一下。 是呵,这都已经3月多了。两个月前是李亮跟袁小美生下一个男娃,现在江秀婷也生了。 只是这时间碰巧了。就在同一天,同一个小渔村,有熬了一辈子的村妇去世,有小女娃降生来到人世…… 接下来的三天都没有出海。梁自强、李亮帮着邓招财一起张罗,料理邓母的后事。林百贤虽然女儿刚出生忙得够呛,但也抽空前来帮着操持了一些事情。 连续几天,邓招财像是被腌制的一条咸鱼,没有再像在海边那样恸哭,但整个人却木木的。就算梁自强叫他,都要连叫两声,他才“啊”地一声回过神来。 与邓招财并跪在地上的,是另一个纤瘦却高挑的身影。燕子一头乌发,被头戴的白布裹住,露出来那么几缕。长发素缟,黑白分明。 她也没再像那天在海边一样抽泣了,但紧挨阿财而跪,一次次向着棺材的方向叩下脑袋。 叩得没有一丝犹豫,就算村民们错愕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也分毫未改决然。 “这都还没过门啊……”有村民嘀咕一句,后面的话忍住没说出口。 梁自强听到一耳朵,自然明白村民们想要说的意思。 没有穿上成亲的大红色喜服,却先穿上了雪白的丧服,以这种方式确认了她作为邓家媳妇的身份。 这在整个鲳旺村,怕都是破天荒了,从未有过的事情。 只是,一般女人就算是穿上大红的新娘衣裳,也没办法有她头戴白布那么美…… 现场的哭声并没有停过。邓招财的哥哥、嫂子也都来了,两个人都很会哭。 尤其邓招财的嫂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有好几次还用力拍打着棺材盖,哭得呼天抢地,似乎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追随婆婆的脚步…… 送葬那天,嫂子更是哭到了最精彩的一步,通往山里的路上,全是她的抑扬顿挫,那些春归的鸟雀都要停下歌喉来,揣摩学习一番。 可惜的是,不管她哭得怎样神采飞扬,村民们的目光却并没有太多地被吸引过来。 一道道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路上走着的另外一道身影。 安静得像是一株不会作声的草木,寸步不离地紧随在阿财的左右,沉默地为邓母送行…… 第380章 布局一年终获回报 那几天里,梁自强顺便也去了下林百贤家里,看了阿贤刚出生的女娃,恭喜了一番。 三天过后,梁自强抓紧时间,又得去出海了。 这次出海却少了一个船员。因为母亲刚去世的缘故,按照本地习俗,邓招财暂时无法出海。必须等到邓母去世满了七天之后,阿财才能够开始参与出海。 春汛洄游尚未正式开始,因此大量的鱼虾依然聚集在那处越冬地,鱼获依然丰硕。只是,原本六个人的活现在是五个人干,自然手忙脚乱,又要累了几分。 到了第三天时,除了大量常见鱼虾之外,拖网中出现的大鱼比平时稍多了点。主要是炸弹鱼、马鲛这两种,金枪鱼也夹杂着一点。 第四天的收获,炸弹鱼相对少点,但却又发现了另外一种鱼的身影,杜氏鰤。 杜氏鰤的个头也不小,目测这次应该每条有四十斤以上。 “阿强快看,这条鱼不大一样啊!”林立鸣蹲在那整理鱼获,突然放声叫道。 几十条杜氏鰤中,有条同样是纺缍形的大鱼,鱼鳍比较黄一点,体型也大于旁边其他那些杜氏鰤。 “不就是大一点儿的杜氏鰤?”梁春瞥了一眼没大细看,随口道。 梁自强走近细看两眼,目光一下停留在了这鱼的背鳍与体侧。 这条大鱼目测有五六十斤的样子,背部青绿,腹部银白,形体流畅如同纺缍。 形体相近,但体色与杜氏鰤并不太一样,背鳍、胸鳍也比起杜氏鰤要黄一些。 更令梁自强心跳加快的是,这鱼两侧的体表,竟然隐隐浮现着一道黄色纵带! “不会吧,这怕不是什么杜氏鰤!黄条鰤?!”陆松也走近看清了这条大鱼体侧的隐隐纵带。 “就是黄条鰤!”梁自强确认道。 “不是,黄条鰤呀!这你都能跟没事人一样的?这么大一条黄条鰤,都不知道要值多少钱了!”梁春看了一下,已经比梁自强本人还要激动了。 眼前这黄条鰤是真值钱。虽然同为鰤类,体型样貌也有些近似,但黄条鰤跟杜氏鰤论起价格来,完全不在同一档次。 杜氏鰤再贵也就处在几毛的行列,可黄条鰤却属于非常难得的高端海鲜,后世卖到一千多每斤。 就算现在,它的身价也是比极品野生东星斑都要高。而且东星斑才多大?作为典型的小型石斑,东星斑每条从几两到一斤多不等,大的也就不过两三斤而已。 眼前这鱼五六十斤的个头,再加上高价,整条鱼带来的收入可想而知! 梁自强也只是脸上相对平静,其实心里早已经高兴坏了。就算最近鱼获极丰,动不动收入上万,但碰上又大又贵的极品鱼,谁不爱? “找找看,还有没黄条鰤?”梁自强一面说着,已经动手找起来。 翻找了下,至少在这一群杜氏鰤中间,是没有再夹杂着另外的黄条鰤了。 至于更底下是否小鱼小虾底下是否还埋着黄条鰤,暂时就不得而知了,也不可能一下翻个底朝天,只能一边整理鱼获的时候,一边再看。 “一会整理杜氏鰤的时候,咱们都留意一下,千万别一不小心把黄条鰤看漏,混到杜氏鰤一起去了!”他又叮嘱道。 价格天差地别,这要是弄混一条,损失都大得去了! 可惜,直到这一网的鱼全部分类整理完毕,也并没有再发现第二条黄条鰤的身影。毕竟,黄条鰤相对还是很少见的,能拖上来一条已经算今天手气爆发了。 第五天临回岸时,照旧去环礁捞了一些小丑鱼。现在小丑鱼的收获显得比拖网都稳定,每一趟过来都是不多不少,每人能够捞个几十条的样子。 开回县城渔港后,这次梁自强特意把深海的鱼获分成了两批去卖。 所有常规的小鱼,他都一如既往卖给了收购站。但另有一些体型大的鱼,比如炸弹鱼、大马鲛、金枪鱼、杜氏鰤,他就都去卖给了个体收购点的韦攀。 现在价格都是放开了、随行就市,公家收购站跟韦攀这边倒没有太明显的差别。但公家收购站老肖那边规模大,人手要充足很多,梁自强最近出海一趟就是十几吨的鱼获,去老肖那边卖货,会快很多。 剩下大型鱼的数量相对要少,梁自强把它们卖给韦攀,也算是帮衬一下他的生意了。 卖鱼的同时,梁自强往两边都打听了一下明虾的最新价格,这是他最近出海归来每次都必做的事情。 现在三月多,还没到鱼虾回归浅海的时节,加上明虾的外贸需求持续旺盛,行情果然继续在往上走。 过年前那次问到的还是八块,现在已经涨到了十一块,距离梁自强前世所掌握的明虾价格十二块,已经仅仅只差一块钱了!估计应该是在后面的几个月的,继续涨到十二块的吧。 把炸弹鱼、马鲛、杜氏鰤、金枪这些大鱼都秤完后,韦攀还特地谢了几句,感谢梁自强把出海的大鱼匀到他这边来出货。 “梁老板,以后再出海,这种大鱼再多点也没事,我这边吃得过来的!”韦攀当然巴不得梁自强把更多的鱼卖到他这来,给梁自强倒上茶然后笑眯眯道。 “这个好说!大鱼以后都搬到你这边来,就这么说定了!”梁自强爽快道,随即又问,“上次那些明虾,后来卖得都还可以吧?” 过年前梁自强与父亲、大哥把自己养殖的那些明虾挑了一部分卖给了韦攀,算是对市场的一种试探。 当时野生明虾的行情是大概八块钱每斤,养殖明虾则只能四五块。然而梁自强特地让韦攀试吃了之后,韦攀立即被他的明虾味道打动,愿意给到七块的价钱。 “正要跟你说那个呢!来我这边拿货的那些人,我也用的跟你一样的法子,清蒸了一些给他们试吃。吃过后,他们要货热情都不错。节后这些日子,已经有人主动过来问我,上次的虾还有没有货。按这势头,我估计以后你的养殖虾会很受欢迎,不会差过野生明虾!”韦攀面带喜色,“最近你能再运些过来不?”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03节 韦攀只是透露了明虾很受欢迎,但并未透露他转手卖给那些拿货者的价格。 当时八块只是市场收购价,而转手经过中间环节时,价格肯定不只八块了,这个是韦攀的秘密,也是韦攀的生存之本,梁自强当然不会多问一句。 “受欢迎就好!”梁自强放下茶杯,“货我那肯定还有,咱俩上次合作也算谈得挺来,我干脆清一下虾池,手里所有的虾明天就全运过来,都卖给你一家!” 虽说距离十二块的预期价格还差那么一丁点,但梁自强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了,虾塘腾出来,还得清淤泥、撒石灰、翻晒,着手准备新一轮的虾苗投产、养殖。 所谓见好就收,能够踩在十一块的点卖出,已经很不错的了。 毕竟一年之前开始决定养殖明虾时,明虾价格才一块五。短短一年后,捱到产出上市,等待他的却是十一块每斤的大热行情! 布局了一整年的动作,终于迎来了“钱景”! 而且,这可不是什么一锤子挣钱的事情。经过了前一年的试探、经验积累,下一步的步子肯定是能迈得更大一点,操作方式也将发生质的变化…… 第381章 十来亩明虾全部高价卖出 “全卖给我那当然太好了,感谢梁老板信得过我!” 韦攀一高兴,差点叫人去拎酒过来,把矮几上的茶换作酒。后来因为梁自强接下去还要继续开船,才作罢。 “价钱的话,”韦攀见梁自强爽快,当即也没有太犹豫,“现在既然拿货的都主动上门要这种虾,那咱们卖到跟野生明虾一个价也没多大问题。野生明虾最近是十一块的收购价,你明天把养殖的拉过来,我一样按十一块来收!” “那好,我就爱跟爽快人打交道!”梁自强喝完杯中茶,点头道。 鱼获全部卖完了,明虾的事也谈妥了,梁自强在附近加了油后,便离开县城,开往市区。 在浅锣湾把小丑鱼都卖给了江文昂。这次梁自强跟其他几个船员没太大差别,每人都是大几十的收入。 卖完小丑鱼又去月海酒楼,手里头那条黄条鰤,自然不能暴殄天物地在渔港出手卖掉。这种高档海货一定得找月海。 “黄条鰤?”杜子腾认出来后,急着便问,“你都放过了血了吧?” 黄条鰤跟杜氏鰤、金枪鱼、鲣鱼一样,都是一拖上船就得马上放血。要不然,黄金都能变成一文不值。 “那当然!第一时间就放了个干干净净,你瞅!”梁自强拎起来给他看鱼另一侧的腮下部位。 “那好,价格也不瞒你,黄条鰤年前是卖二十一、二十二,年后现在都涨到二十三了,我就按二十三块的最新价格给你!”杜子腾直接说了价格。 其实前头在县城渔港的时候梁自强也顺便地问过一嘴,收购点毕竟都是二道贩子,收黄条鰤他们只有十几块每斤的价。估计从他们那流到月海这类高档酒楼时,差不多也就变成了二十三。 每斤二十三块的价格,反正是超过东星斑了,这价格都快要追上“斩三刀”了。 说好价后去过了秤,这条鱼有五十七斤,块头着实不小。 光这一条黄条鰤,卖到了一千三百一十一块钱! 这次十几吨的鱼获,再加上那一大条黄条鰤的收入,总体收入比上一趟又有增长,突破了一万五,达到了一万五千二百!当然,除开柴油费、工钱,剩下也就一万四千多了。 这么多的钱,当然又跟上次一样,就近先存了再说。 梁自强去到同在迎宾路附近的建行浅锣支行,把今天刚到手的钱存了一万四千,另外又以小额定期的形式,存了一百块,也就是二十份五元的定期存单。 这二十份,当然还是为了搏个机会,能够参加摸奖。手气要是够好的话,说不定能够绕开工业票继续到手值钱的电器。 余下还有点零头的钱,梁自强装进腰包,带回家放箱子里去。 回到船上,梁自强跟船员们说了下,接下来这次休整会稍长点,得四天左右。 主要是因为,接下来他要处理七亩虾塘中的那些明虾,全部捞出来去卖掉,紧接又还要花钱请全村的人帮着挖一挖塘泥,翻晒、撒石灰。四天还不一定能处理得完这些事,但至少最开始的几天他必须得留在虾塘现场。 另外,村里还有一些其他池塘,海边更是有大把可利用的空间,怎样把明虾规模从七亩扩大到更多,也是现在要开始去想、去谈的。 按说,现在正值深海那处越冬渔场鱼虾最扎堆的时节,每多去那地方开展作业一天,就多一大笔收入,几乎只争朝夕,分秒都是钱,不应该一连休整四天才对。其他的事,完全应该暂放一边,等到越冬渔场的渔情结束后再说。 可梁自强自己最清楚,养殖明虾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不只是明虾本身赚钱,还涉及到他下一步更大的计划。可以说,养殖是他开展其他计划的一个撬动点。 回到家当晚,他立马把在韦攀那儿已经谈好的事跟父亲、大哥透了个气,一起商量了下。既然准备清塘、出货,最好父亲、大哥也都趁着这个点把明虾全都出手卖掉。 听说渔港那边给到的价格已经高达十一块每斤,梁父与梁天成张开着嘴半天也没合拢,似乎这走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也是,他们俩不像梁自强这样早已预知到今年的明虾必将上涨到十二块,有此反应倒也一点不奇怪。 第二天,梁自强的七亩虾塘,梁父、梁天成各二亩虾塘,除了留出一小部分放在小虾池中作为新一轮的亲虾,其他全数都捕捞上岸了。 当天就用梁自强的莲纹船运往县城渔港,韦攀已经在店里等着他们了。 “捕捞花了大半天,跑过来有点晚了!”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梁自强不经意地解释了一下。 “不晚不晚,这个点刚好,”韦攀连忙迎上前来,“除了这几筐,船上应该还有吧?” “还能再拉一板车!”梁自强回道。 这些箩筐装满了虾,都是叠放在板车上推过来的。船上还有几箩筐,一会再用板车推来。 “来两个人帮着梁老板一起去搬虾!”韦攀当即吩咐自己收购点的帮工。 其实虾总共也没多少,根本用不着帮忙,但韦攀热情,梁自强也就不说啥了。 梁父、梁天成留在收购点开始配合韦攀一起过秤,梁自强则领着那两名店里帮工返回自己船上。 很快,第二板车又推了过来,继续秤重。 梁自强所有的明虾称下来是九百零二斤。加上春节前已经卖过一轮一百九十多斤,相当于七亩虾塘总共的产量是一千一百斤。 算下来,每亩产出的虾在一百五十多斤、不到一百六十斤。虽然远赶不上后世增氧设备助力之下的几百上千斤亩产,但在目前条件下,这已经该算是很不错的密度了。 九百零二斤明虾,直接按照当前野生明虾的价格十一块来交易,总共是九千九百二十二块。 加上春节前那批卖出的一千三百五十一元,七亩虾塘的总收入是一万一千二百七十三块。 不用出海,仅靠在村里池塘的收入,一举便突破了万元的收入! 当然,除去承包虾塘与盐田、请人工、买抽水泵、搭塑料篷、买花生麸等各项成本,自然就没那么高了。 但废弃盐地的承包代价极低,丰年虫的成本也就堪称低微。自己投入的精力不算的话,纯利润都能保持在九千多,接近万元了! 撇开其他方面的收入不说,这是妥妥的养殖业万元户啊。 梁父这次的明虾卖了有二百五十多斤,梁天成跟他不差上下,也有二百四十多斤。要是加上春节前卖的五六十来斤,他们每人两亩虾塘,各自产出也有三百斤以上了。 梁父一次性到手了两千七百五十多块,梁天成比他少不了多少,也有两千六百多的收入。 钱拿到手后,他俩显得比梁自强拿到一万多在手上还要激动。 一次性到手两千六七百,平时他们风里来浪里去,在浅海撒网捕捞没有哪一次敢奢望,能拿到如此高的收入! “所有的虾都捞完了吗,还有没再留点?” 买卖做完后,韦攀竟是有几分意犹未尽,好像父子仨加起来这一千多斤虾,还没能把他胃口填饱似的。 “不瞒你说,就今天上午,还又有人向我专门问起你们养殖的这种明虾!”韦攀又补了一句解释道。 “特意腾空了为放苗做准备,再出货,要今年年底,或者明年这会儿了!”梁自强笑笑道。 “对了梁老板,你再放苗的话,七亩八亩也是放,几十亩也是放。虾这么受欢迎,何不今年扩大一下规模,多养一点?”韦攀接过他的话,“我听说市里县里这两年都开始鼓励人工养殖鱼虾,明虾今年这么紧俏,怕更是鼓励的重点。为了鼓励养殖,多少是有一些政策支持的。我平日里结交也算不少,县里有熟人应该知道得更具体,要不要我给你去问一声?” “行啊,要是真有支持,把规模稍为做大点倒也是可以!”梁自强当即回道。 有些事情他必须守口如瓶,视为秘密,比如无名岛,比如龙居岭,又比如那处深海越冬地。 但有些事情,他却早已决定高调进行,无需遮遮掩掩。 高调养殖,本就是他下一步真正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第382章 有秘密话要说 事实上,他承包虾塘养殖的事已经持续了一年,本身也不是什么能继续低调得下去的事情。 原本他是计划通过村委和镇里,往上争取到一些支持,方便他下一步计划的展开,那样过程会比较慢点。要是能有市里县里直接关注下来,他肯定不排斥,这本就是他要的结果。 “行,最近我一得空就去多方面问问。要是真能在县里支持下把规模扩大,明年的虾我可全都提前跟你定了呵!”韦攀声音都高了两分。 梁自强脸上的笑意没多大变化:“放心,韦老板你也是个爽快人。我这第一年的虾不就全都卖给你了么?往后我肯定还是第一个考虑你这边!” 优先考虑没问题。但要让他提前把以后的交易都锁死在韦攀一个人身上,这个态他肯定是不会表的。 韦攀当然也明白,生意场上想让对方轻易把话说定,是不大可能的。梁自强能这样说,一定程度上也已经达成他想要的结果了。 卖完了所有的明虾,三人回往村里。路上梁天成直挠着头,冲梁自强道: “养这个虾是真来钱啊!去年阿强让我和爸一起来养虾,我心里真是一点谱没有。还好听了阿强的劝,这大笔钱,真是多亏阿强了!” 梁父也抽了两口那只形影不离的碌竹筒,接话道: “不只是听劝的事!养虾这事听着简单,做起来难。这一年里,阿强教了多少的方法!没他教,一顿瞎养可养不出这几千块钱来,不亏本就算好了!” 父亲说的这个倒也是。明虾还是比较娇贵的,一个养不好,血本无归都有可能。 丰年虫能大幅提高明虾抗病力,这是他们成功的关键之一,也是后世专家已经证明的事情。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技术要点,梁自强把后世节目中看到的要点全都毫无保留教给父亲与大哥了。 除了增氧机设备他实在没法在这个年代搞到手,其他的技术都是尽量接近后世的养殖经验来进行。 “爸,哥,说这些不就见外了?真要说可讲不完了,我去深海出海拖鱼的时候,还都是多亏你们在帮我投喂明虾呢!”梁自强看向他们道。 “自己家确实不用见外。”梁父赞成道,“可你外边的那朋友呢?去年你可是听到朋友跟你聊起养殖明虾的技术,才决定养虾的。人家不遮不掩,把这么重要的技术都告诉你了,等于是给咱家送这些钱啊!要不从我和你哥这几千收入里,拿点钱出来,去感谢感谢人家?” “啊?” 梁自强噎了一下。当初为了掩饰,他把自己掌握的技术解释成了是“外边的朋友”告诉的。现在好了,父亲直接让他带点钱去答谢压根不存在的“朋友”。 怎么个答谢,去答谢几十年后的未来专家? “爸,这个您不用管,我和那些朋友都是互相帮来帮去的,我以前也不是没帮过他们。这次不用特地去感谢的!”梁自强飞快地找了个说辞。 “互相都帮过?那还好点。”听他这么说,梁父也不多讲什么了,“以后要是能帮得着,再多帮帮人家。这样的朋友,多交交还是值得的!” “会的会的,朋友多了路好走嘛!”梁自强应付着。 回到家,父子仨都把各自的钱收好了。大哥那边大嫂会怎样喜出望外就不知道了,反正自己娘这边,一看到父亲掏出来两百多张的大团结,嘴就没合拢过。一会夸阿强,一会夸梁父,一会夸香贝,毫不知情的小景程也被夸了。 反正看啥都顺眼,最后家里几只下蛋的母鸡都被雨露均沾地夸了一轮。 回到里屋,陈香贝虽不像梁母那么的喜形于色,但眉眼间的欢喜也是品得出来的。 “以前嘛,只听说鲳旺村有个男娃子,从小打鱼好厉害的。”陈香贝蹲在里屋打开那口木箱,“没想到,不只是会出海打鱼,自己养起来虾来也这么拿手。看着笨头笨脑,藏着个好使的脑子喔!” 虽说最近进账不断,一万一万地拿到手也不是啥新鲜事了,可养虾赚钱跟出海赚钱到底是大不一样的,媳妇当然心情很飞扬。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04节 “不是,你要夸就好好夸,谁笨头笨脑了!”梁自强表示不服。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话间已经把钱锁好了。今天只在县城渔港,没进城去,钱先在箱里放着,等到下次去城里再一起存吧。 当晚,父子仨就去村里走了一圈,多请几个人手。 现在依然还没到回暖时节,村里闲着的人手还是蛮充足的。多请些过来,明天一起开干,争取尽早把虾塘处理好。 虾塘的水早已放干,第二天起,夯实堤干、犁塘泥、撒石灰,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这边干着活,梁自强又跑去了钟永瑞家,要跟他聊一聊增加承包虾塘数量的事情。 到了钟永瑞家,却发现他今天人不在家。钟康钟明两兄弟这个季节倒是不出海,都在家里。梁自强同他俩打了声招呼,聊了两句便只好先回家去,改天再来找村里说承包的事。 反正可以先养着亲虾。真正投放虾苗得是六月底的事了,中间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去推动扩大承包的事。 从钟明家走出来后,正在村里走着,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喊他。 “强哥,你等下,我正要去桔子坡找你!” 梁自强回过头,就见邓招财小跑着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邓母去世到现在也有十来天了,感觉邓招财在这十来天里似乎身影变瘦了些。 虽仍一如既往的结实,但却没以前那种偏胖的感觉了。其实邓招财浓眉大眼以前就是胖了点,现在稍瘦之后倒还有几分蛮周正的样子。 “是不是问出海的事?下次出海是定在大后天!” 最近的一趟出海,邓招财因为他娘“头七”的缘故没有参加,所以也就不知晓下一趟出海定在哪天。梁自强想到这,赶紧开口告知道。 不料,邓招财听到他这话,默了一默,居然还向四周瞅了瞅,然后拉他道: “咱别站路上,要不去一边那棵老棕树下说会儿?” 梁自强奇怪了一下。不就是聊出海的时间吗,一句话能说完的事,怎么还紧张兮兮地,特意跑到一边去说? 以前的邓招财,嗓门大脾气暴,做事又莽,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也没说啥,随着邓招财一起往旁边的棕树下走去。 这棵棕树长在这儿多久了,连梁自强都搞不清楚,反正打小的时候就瞅着它在这。树上棕树皮掉了一层又一层,像个披着蓑衣却从来都打不到鱼的空手老翁,样子落拓。 想想,梁自强十几岁的年纪还在这树下跟李亮、邓招财干过一架呢! “阿财啥事,你说。”随手抽下树杆上的一根棕丝,梁自强问道。 不料,邓招财开口的第一句,就把梁自强惊得愣在了树下。 第383章 远走深鹏市 邓招财脸上显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张了张嘴皮: “强哥,下趟出海我还是去不成。” 顿了顿,他才又说道:“估计以后你出海,我都没法子随你一起去船上帮忙了!” 说前半句时,梁自强还觉得也没啥,应该是因为他娘去世的事,还得多在家呆几天。可听到后半句,邓招财是说以后都不太可能跟他出海了,梁自强顿时就愣了一下神。 “怎么了?” 梁自强本能地问了声。随即转念一想,想到一种可能,便问: “现在燕子要跟你一起过日子了。你手里要是攒了一些钱,也是该自己买条船了。这倒是大好事,手里钱够不够?” 要是邓招财真的自己想买条木船什么的,还缺点钱的话,梁自强肯定是能帮一下的。以他现在的状况,这点小忙顺手的事,都不费什么劲。 虽说邓招财现在早已是他大钢船上的一个得力帮手,在他正需要人手之际,邓招财跑去自己干了,他肯定是舍不得。但从邓招财的角度看,这无疑是好事。 然而,令梁自强再次意外的是,邓招财摇了摇头,那张糙脸上竟浮现了一丝从未见过的不舍: “我要是还做渔民,自己去买个什么船?那肯定一直呆在你船上干呀,多省心又舒服的事。我以后可能不会再怎么呆在鲳旺村了,得带着燕子一起,去外边……” “你要离开咱村?!”梁自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只觉得事情好突然。 “是因为燕子的缘故么?”梁自强想了想,能让邓招财短时间突然做出这么一个重要决定的,怕也只能是出于燕子的原因了。 毕竟他此前就从邓招财嘴里听出,燕子爸妈跟燕子之间应该是存在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能看出燕子倒是吃了秤砣心打算跟阿财,但燕子父母那边反应如何,梁自强还完全不知道。 “是因为燕子。”阿财很直接地就点头称是道。 “燕子跟他爸妈闹得有点僵,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燕子一直都不说。就是因为那原因,燕子去年才跑去响鼓村她外婆家住的!” 邓招财对梁自强倒是也没顾忌什么,把他知道的都跟他说了出来。 “她外婆编的网是那附近几个村里最好的,靠给人编网就能过日子。燕子去年跑到外婆家后,也跟着学织网赚钱。后来不是因为台风天么,燕子跟我开始相处,她自己主动跟外婆说了她中意我,她外婆对我印象也很不错。这些都是她最近这几天才跟我说的。” “她爸妈从没有见过我,也不太知道她喜欢我的事。但不知为啥,燕子就是断定,她爸妈绝对不可能答应我跟她在一起。这一点,她外婆好像也是肯定得很。” “上次过年,初八我去响鼓村看她,她外婆突然就答应她来我家,那时候我还挺奇怪的,压根一点也没想到。这几天燕子才开口告诉我,其实是过年的时候,她外婆就下了决心,让她直接跟着我,离开这,尽量走远点……” “她外婆的想法是,压根不要指望燕子爸妈会拿出户口本让燕子和我结婚。反过来,要是有天燕子爸妈知道她嫁给我了,一定会跑到鲳旺村,三天两头地来吵来闹,活生生也会把我俩给拆了。外婆意思是我们干脆别在咱这个县呆了。现在好多村都有年轻人跑去外头打工,外头也不愁没活干,我和燕子自己在外找事干着,躲个十年八年再说。” 听阿财说到这,梁自强有点明白了。 说到底,这可不就是生米做成熟饭的路数?没户口本结不了婚,那就先一起在外呆着,等很多年后,娃都大了,燕子爸妈不接受也得接受了。其实这几年就算结了婚的,也有夫妻是偷偷跑去外面,超生了好几个才跑回来。但听完这些,梁自强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可是燕子的外婆啊!放眼天下,哪有女方的外婆建议女方跟着男方去私奔的?没领证,受委屈的可不是阿财,而是燕子! 看燕子外婆明明挺疼燕子的样子,怎么会愿意出这样的招,舍得让外孙女就这么跟着阿财跑去外面? 他还在寻思着,邓招财已经开口,继续说下去。 “燕子外婆也知道我还有个娘。她和燕子原本是想,要不让我娘跟我哥嫂过日子,要不就我和燕子带着我娘一起去外头。但是初八燕子来了我家,陪了我娘几天才发现,我娘的身体比我讲的还要差,根本去不了外地。” “燕子从我娘口里又听出来,我哥嫂压根也不可能养我娘。这样一来,决心跟我跑外地的事就放在肚子里,一直没开口说出来了。难怪过年那几天,我看燕子总是话说到一半,又闭嘴不说了,就是因为不晓得要怎么跟我开口!” “后来的事,强哥你就都知道了。我娘前阵子走了,燕子等送我娘上山又过了几天,才把她外婆出的那主意跟我说了出来。” “说实话,我听了也大吃一惊,比你刚刚这样子还吃惊。我也没想到燕子要跟我的决心有那么大,成不了亲就情愿跟我跑外面去过日子……” “强哥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除了有你和李亮这样的好哥们,命里头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女人了。我娘生我养我,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燕子不顾一切要跟我这么个穷光蛋。照我说,这怕都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她一个姑娘家都下得了这么大的决心,我还磨蹭什么?上次你还提过让我想法子去认识一下燕子爹娘,可看现在这情形,燕子都做出这个决定来了,她爹娘那边我还是不去了……” 听邓招财说完,梁自强不禁蹙眉沉思起来。 阿财的决定应该是最正常的反应了吧。细想下,如果换成是自己,事情发展到这么特殊的一步,最正确的做法可能也会是果断地带着媳妇远走高飞,而不会贸然去找她爸妈。 梁自强只是好奇,燕子爸妈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竟然能够令得燕子外婆痛下决心,支持外孙女与阿财私奔。而燕子也是跟着阿财,跑得这么的毅然决然…… 这事燕子都不愿意开口告诉阿财,梁自强身为外人,就更加不好多问了。 不解也罢,感慨也罢,都不去多想了,梁自强看向邓招财: “准备去外边什么地方,有眉目了吗?” “我有远房亲戚在深鹏市打工,干活虽说累点苦点,过日子还是没问题的。但在深鹏哪个地方,我也弄不大清楚。这两天我准备下,很快就会去走下亲戚,最好再去深鹏看看。等把地方搞清楚了,定下来,我就会离开咱们村了,带燕子一起去深鹏……” 看了看棕树下这个他们曾经干过架的地方,又看了眼面前的梁自强,邓招财神情再次有了几分不舍: “这次跑了,再回来见到你和亮子,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强哥,我娘过世还没满一个月。等我从深鹏找了亲戚回来,应该还会在家再呆十来天,呆到我娘满一个月为止,我再走。那十天里,我会跟你去一趟深海,陪你开船、捕大鱼,陪你再搞几网……” 明明是粗声粗气的糙汉,可这话说出来,梁自强怎么听怎么难受。尤其是听到阿财说,离开村子前要最后再陪他出一次海,梁自强觉得自己双眼都有些发涩。 用力眨了眨眼皮。 “他酿的,陪什么陪?去就好好去你的深鹏!果真是有了女人就变得婆婆妈妈,以前你笑李亮这样,现在你自己搞得比他都婆婆妈妈!” 梁自强嘴里头出来的,是一句没好气的责怪话。一边说,还作势要去踹阿财。 阿财见他这样,反倒一下子轻松起来了,伸长胳膊格挡了他一脚,反手就是一拳去捣他。 仿佛时光倒流回了多年以前,他们在这树下往死里干架的日子…… 同时,阿财也怪叫着: “他酿的,你要把船搞多点、把事情做大点啊!很多年后,让我在深鹏湾都能看到你的自强号!” 第384章 甲板飘起极浓的奇香 两个人都笑了,笑得鼻子有点酸。 没再说什么,往各自回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十几步猛一回头,他们走掉后的空缺,转头就被几个小娃子填补上了。 老棕树下,几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娃子不知从哪儿蜂拥出来,上演起了全武行。互相拳来脚往,个个都声称自己是最正宗的“迷踪拳”。 有人喊打,有人呼痛,那场景,跟若干年前并没有区别。只是阿强、阿财、亮子、阿贤的脸,换作了另外的稚气面容。 梁自强凝了一凝目光,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那些男娃子干架的情形。 转过头去,再走在村里路上,邓招财今天突如其来的消息,还在他耳边回响。 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上一世,他带着媳妇陈香贝离开了鲳旺村,背井离乡,四处为家,风里雨里。 当时自己是背负着双重的原因。一方面,由于父兄三人葬身于大海,母亲心碎了,也怕了,让梁自强发誓一辈子不再碰渔业。 一个不碰渔业的年轻人显然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在渔村继续生存下去,外出是唯一的路。 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他在高墙里呆了两年出来,成了全村教育小孩时指指戳戳的反面教材,这也使得他没法子与陈香贝在村里继续正常生活下去。 如今,阿财却是因为燕子。只要呆在本地就势必被燕子的父母前来吵闹、拆散,远走他乡同样成了他与燕子唯一的路。 不一样的缘由,冥冥中却是踏上了同他当年一样的路。 “阿强你怎么了,去村里走一圈碰着什么事了吗?” 回到家的梁自强没怎么说话,媳妇瞅在眼里,上前来凑近他跟前,悄声地问他。 他只是捏了捏她软软的手,说了声没什么。 随后两天虾塘的进展速度快过梁自强的预想。梁自强是忽略一点了,去年是首次修整、改造池塘,劳师动众,费时费力颇多。 今年是在去年的基础上犁泥翻晒、夯实塘堤,劳动量已经不如去年,加上他花钱请到的人手不少,两天也就忙完了。 趁着撒了石灰之后的塘底还要在太阳下曝晒好些日子,梁自强又该去深海作业了。 再过段时间,就将迎来亲虾洄游产卵的时节,到那时,越冬地的鱼类也将随之大量减少,很多鱼虾都将回归浅海。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05节 现在趁着越冬渔场还有大量的鱼,能捕捞再捕捞两趟。 出海这天太阳不算大,气温也保持着这个时节该有的正常低温。 到了越冬渔场,这次连续几天,鲳鱼没平常多,但却比平时多了不少的花鲈。 另外,这次马头鱼少了,但马面鲀却拖上来不少。 两者虽然都带个马字,且都长着张马脸,但形态上可就天壤之别了。马头鱼粉红,小小的,都不到巴掌宽;马面鲀也就是剥皮鱼,动不动就几十斤一条,长相怪丑的。 以前在浅海,他也钓获过不少剥皮鱼,多数在十来斤左右,大点的能有二三十斤。 可这次拖上船来的,全是些大号的剥皮鱼,普遍四五十斤每条,最大的几条能去到百来斤。 这鱼可惜就是卖不起价,去年才卖七分,最近倒是听说涨价了,也能卖到九分了。 几天加起来,光是剥皮鱼,梁自强都搞到了两三吨。 不值钱的剥皮鱼占了这么多,其他值钱的大鱼就相对少了点。这次炸弹鱼、金枪鱼虽然也有点,但拖到的比前两次要少。 “这一趟没能像上回那样遇到黄条鰤,金枪也不多,怕是收入会稍少一点了!” 到了第四天,梁春估计道。 “这也说不定,还有一天,说不定能突然拖到蓝鳍金枪那种来钱的大货呢?”林立鸣道。 正说着话,驾驶室里陆松表示时间到了,可以开始减速、起网了。 现在几个船员都轮流开始操作拖网作业,比如现在便是陆松在驾驶室操作开行,朱天鹏在他旁边盯着。 “梁春,你去操作绞车,我在旁看着!” 梁自强决定让梁春也多多熟练绞车操作台的操作。话毕,两人一起去到位于船中偏前位置的操作台,梁春坐在那开始启动机械,收缩绞盘上的钢索。 网囊拉上甲板后,梁自强又指引梁春,怎样放出龙门架上的铁钩。等到大铁钩扣上了网囊上的环扣后,他又指导梁春如何操作收缩铁钩绳,一点点把巨大的网囊悬吊到龙门架下的半空。 然后又教梁春怎样保持角度,倾倒网囊。 “奇怪,哪来这么浓的香气?”龙门架下,林立鸣抽动着鼻子,向梁自强这边问道。 “还真是?!”梁春也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奇怪道。 梁自强也闻到了,一种说不清是蜜瓜还是怎样的香气,在海风中若隐若现。 他向着龙门架下的理鱼处走去,结果越是走近,那种特别的香气就越浓。待他彻底来到理鱼处,香气已经浓到化都化不开似的,在周围缭绕不散。 现是下午,中饭早吃过了,也不可能是菜香。至于特别香的瓜果,船上压根就没有。 他猛想到一种可能:“怕是拖到了小香鱼?一起整理看看!” “香妃鱼吗?那鱼可是老值钱的了!” 船暂时靠近环礁停了下来,船上仅有的五个人全都集中到理鱼处一起理鱼。 先整理了一些花鲈、小黄鱼,很快,梁自强发现下面夹杂着一种格外细小的鱼,目测每条都不到一两。 这鱼长相普通没啥特点,比较常规的长条形,两侧与腹面是白色,各处鱼鳍带点淡黄。看起来就跟淡水中的小鲫鱼似的。 梁自强拿起一条凑近闻了闻,一缕香气果然扑鼻而来。 “是香妃鱼,赶紧用大桶子装海水,这鱼冰冻后虽说也能卖,但养着卖活的,价格更高!”他赶紧吩咐。 桶子船上大把,很快用绳子吊着打了几桶海水。 几个人整理鱼的时候,一发现夹杂在其中的香妃鱼,便都放入到桶里的海水中养着。 当然也有至少一半的小香鱼已经没法养了。 毕竟眼下的情况跟去年大不一样。去年梁自强是用高脚罾捞到一批香鱼,捞上来全都是活蹦乱跳,没有一条受损的。 可现在是用拖网搞的鱼,有相当一部分香鱼在拖行过程中,已经受伤甚至奄奄一息。 只有那部分仍保持着活力的香鱼,则放进桶里养着,至于其他带伤或已经挂掉的香鱼,只能放入箩筐去冰冻了,价钱稍低点但终归还是很贵的。 鱼获整理过程中,那种特殊的香气明显是越来越浓了。 这下,梁自强也开始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去年他高脚罾捞获的那些香鱼就算再香,也压根没到这么浓郁的地步呀。 眼前混杂在其他鱼虾之间的香妃鱼,数量上说起来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多。 香味怎么会浓到这种程度,而且经久不散,到底怎么回事…… 第385章 一条鱼够买一艘木拖网船 整理到一堆滑皮虾、红虾附近时,香气又更浓郁了几分。 梁自强他们惊喜地发现,竟然有几条大号的“鲫鱼”,依然是长条形,白腹,淡黄鳍。每条居然有三四两重的样子,一条能顶好几条的普通小香鱼了。 原来香妃鱼还真有能长到好几两重的,前年那批里边可从没见到这种相对大个的。 然而梁自强更想不到的是,真正的意外还藏在后头,等着他。 稍稍扒开面上一堆红虾,一道长条形的背脊渐渐显露出来。 迅速再扒拉几下,把鱼身上的小鱼小虾都清理开去,整条鱼的形貌便完整呈现在了眼前。 同样的白腹、淡黄鳍,貌似普普通通的外形。 然而,细思一下却又极为怪异。 这就好比,淡水鲫鱼一般都天生细小,要是突然面前出现一条重达几十斤的超大号鲫鱼,是不是特别奇怪? 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条超大号的香妃鱼,目测怕是有三四十来斤! 外形虽没有特别惹眼的辨识度,可正从它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香气,足以证明,这的的确确,就是一条香鱼! 难怪一直闻到的香气是那么的浓郁。如此超大的香妃鱼,与不到一两重的小香妃鱼,香味自然不在一个级别。 “天呐!”梁春都忍不住叫天了,“香妃鱼往年也不是没人捞到过,可都是小鲫鱼一样小小的,从来没听说过哪儿有香妃鱼能长到这么大呀!” “香妃鱼好像都是活一年就一定会死掉的吧,那么短的寿命,也不可能长到这么大啊!”林立鸣也满脸惊异,不可思议。 “这确实就是一条超大的香妃鱼!”梁自强断定道。 他还记得,去年到月海酒楼卖那桶小香鱼时,杜子腾透露说,一九七几年的时候他在港岛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国外有人钓到一条四十多斤的超大香鱼,最后被餐厅高价收走。那价格已经没法照普通小香鱼的价格计算,直接一口价,换算成国内钞票相当于两千多块! 那会儿梁自强还羡慕了一下,心想要是自己也能碰上一条大号香妃鱼,当时心心念念渴望的木拖网船就到手了。 结果在浅海从来都没遇上,在深海却是真的碰上了。 要不是听杜子腾说起过那么一个国外旧闻,梁自强只怕会更加惊讶,根本都不敢相信眼前这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什么事都总有个例外吧!”他回答林立鸣道。 正常来讲,香妃鱼属于那种传奇般芳香诱人偏偏却又“红颜薄命”的鱼类,往返于大海与淡水之间一个周期,恰好是一年,同时也就是它们全部的生命周期。 然而,偏偏就是有极为罕见的特例,硬是超过了同类短短一年的寿命,一直活到了几十斤重。 更为惊喜的是,梁自强发现这条大鱼明显就还活着,从红虾堆中扒拉出来后,嘴巴一张一张,尾巴也拍了几下。 “来,两个人一起抬一下!” 明明一个人就能搬得起来的鱼,梁自强特意提出两个人合力来抬。这鱼太金贵了,可得轻手轻脚地搬,别弄伤、弄死了。 他估计之所以还能活着,一是它周围都是些小鱼虾,而不是马鲛、鳓鱼那种。二是这鱼毕竟有几十斤,块头大。 他跟林立鸣一起抬起这条大鱼。稍小的桶子都装不下,拿来了大盆子,把桶子打上来的海水倒进盆里,然后再把大鱼放进了盆中。 超大香妃鱼一进到盆里,摆动幅度立刻变大,尾巴还甩出了一些水花来。 看到活力十足,梁自强感觉收入稳了。 第二天清早仍然都下到环礁,钓了两小时的小丑鱼,然后一边拖网作业,一边返航。 到了县城渔港,鱼获依然稳定在十五吨出头,但由于剥皮鱼这次占比太多,单论渔港这边出货的收入来讲,要少于上次。才一万两千八百,比上次要少了一千二百来块钱。 可梁自强心情好得很。所有的小香鱼都还在船上桶子里放着呢,那个单独去城里卖,又是一笔钱。 更值得期待的是大盆中那条几十斤重的香妃鱼,还不知道能到手多少收入呢! 加完油离开县城后,又把小丑鱼都卖给了江文昂,梁自强便去到月海酒楼。 由于大盆子不方便用箩筐挑,梁自强是用船上的板车把盆子、桶子推去的酒楼。 杜子腾远远瞅见大塑料盆中那条大鱼,一开始压根没能认出来,直到走近几步一下闻到了特殊的香气,才敢相信居然是条香妃鱼。 “你看,去年我就跟你说,国外有人捕到了几十斤的大香鱼,你还不信,怎么着,现在转眼你自己撞大运给搞到手了!”杜子腾激动道。 大香妃鱼到底值多少钱,得称过才好说。这种稀罕的海货,通常都是越大越值钱。 杜子腾先说小香妃鱼的价钱:“这些小香鱼你也带过来一回,七块。今年行情又看涨了一点,已经八块了。大的那条,到库房秤过再说,肯定不可能也按八块一斤给你!” 到了库房,一桶小香妃鱼从水里面捞出来称,有三十三斤六两,八块钱一斤,计为二百六十八块八毛。 另外还有那些一拖上船就已经受伤甚至奄奄一息的,则是从冷藏舱拿出来搬过来的。那个比活着的还更多,称了有三十七斤二两。 但这个就没法像活的香鱼那样高价了,杜子腾只愿给到六块每斤。算下来也有二百二十三块两毛。 再称那条最大号的,三十五斤一两! “这条咱就一口价。可惜你这个还是比国外那条要小了十来斤,当然现在鱼价也比早几年又涨了点。”他认真斟酌了一下,“两千吧,这条大香妃鱼!” “行,那就两千!” 国外几年前卖到约合人民币两千多,自己这条要小一些,种种因素综合考虑下来,两千应当是比较合适的。 所有的香妃鱼一同加起来,两千四百九十二块! 再加上其他鱼获在县城渔港卖到了一万两千八百,这趟出海总的收入,达到了一万五千三百,比起上次不仅没有减少,还略多了一点! 这次他并没有跑去同在迎宾路附近的浅锣支行。 相对来说,存在建行浅锣支行的钱偏多了,而另一家银行则存得不多。 另外,大部分的钱都是存在自己的名下,只有一小部分才是用陈香贝的身份证存的。 从风险角度考虑,太多钱存在一个人名下并不太合适。 他决定先把这笔钱用桶子装着盖上笠嫲带回去,下次叫上媳妇一起,再去存上。 先按半年或者三个月的定期来存就行。因为再过几个月,自己计划中的大事也该陆续启动了,到那时,再把这些钱取出来,办大事……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06节 第386章 十六万存单 因为接连几天的出海实在太累,梁自强回家后,第二天并没有马上去银行,而是先彻底放松地好好休息了一整天。 到了第三天,趁着梁景程还在熟睡,跟母亲打好了招呼,请母亲帮着喂辅食,自己便与媳妇揣上身份证,带上钱去城里。 这趟出海连香妃鱼一起总收入一万五千多,除去油费工费还能存一万四。 另外,上次卖掉养殖的全部明虾,也到手了一万一千来块,这钱当时没存,还在家里箱子中锁着。 这次也一起带上,等于说这趟能够去银行存两万五千。 依然开的是莲纹木船,没有停在浅锣湾,而是找到一处距离滨舟区更近的岸边,停下后去到工行的滨舟区支行。 考虑到部分计划很可能三个月左右之后就得陆续推进,所以这次的两万五没存一年半年,而是存的三个月定期,利率也相对要低一点。 两万五全都是存在陈香贝的名下。 从银行回来后,刚好看到不远的地方有农副产品供销市场,夫妻俩一起买了些平时要吃的东西。 陈香贝依然不愿在城里多逛,生怕儿子在家饿着。 “他现在都已经愿意喝米糊、肉粥,再过阵子慢慢都可以断奶了。要不然你这哪儿都去不了,出来办个事还放不下心来!” 梁自强想到每次跟媳妇来城里,都是来去匆匆,不由提出道。 不料媳妇一听大不赞同:“才九个多月说断掉就断掉?你可真狠心,怎么着也得吃满一年再断奶吧?” 这事自然还得是媳妇说了算,她坚持一年就等满一年再说吧。 毫不意外,一回到家,梁景程又在哭着四处找她。梁自强见状也有些无奈,感觉儿子从小抱在陈香贝手里长大,对娘有点太依赖了。以后戒起奶来,估计会有点不太容易。 晚饭后,两人拿出一个小本子来,用蓝色圆珠笔把今天新存的两万五给记上。这个特意买回的小本子,相当于是他们的记账本。 所有的存单一张一张放在小铝盒子里,同时也都记录在本子上。 算下来,他们现在两家银行所有的存单加起来,已经存下了整整十六万! 另外,箱子里还有好几千的现钞,是备在那儿很可能最近就要动用的。 可以说,此前无论浅海、深海各种捕鱼的方式加起来,都不如最近短短几个月在越冬渔场那一个地方的收入。否则,梁自强自己都很难想象,收入能够火箭般地加速起来。 两人整理着存单,身后则是一阵喔喔啊啊,小景程正沉迷于自说自话,无人能懂。 忽然,“喔啊”声中,夹杂着一声“嘛嘛”。虽然稚嫩又含混,但依稀却能听出,跟平时的喔啊声明显不同。 两人拿着账本和存单的手都顿了一顿,陈香贝反应尤其大,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儿子在叫人吗?他会叫我了?!” “好像是在叫妈,有那么几分像!” 满脸不敢相信地回过头去,满以为儿子会是在抬头对着他们叫喊。结果却见小家伙一伸一缩,自己趴在床上爬行着,爬得五体投地,跟只小龟一样的。 头倒是抬起来的,但脸却是对着床头方向,眼睛也并没有在看陈香贝,而是在看枕头。 “确实是叫妈了,管枕头叫妈呢,这小子!”梁自强哈哈笑起来。 应该纯属无意识吧。小家伙最近可能是急着想开口模仿别人说话,于是变得有些话唠,叽哩哇啦一个人能唠上半天的“婴语”,然后一不小心,就发出“嘛嘛”这样的音节来了。 但是要等到他真正明白“妈妈”这词儿的含义,有意识地对着自己娘叫妈,那估计还得两个来月。 见此情形,陈香贝有点失望,但还是放下账本,欢喜地去抱儿子。 爬得正欢的小程程被搂起来后,双脚站在了床上。陈香贝试着松了松手,发现他居然站了有两三秒的样子,才向一旁歪倒下去。 “能站这么久了!”她再次又惊喜起来。 程程现在主要的健身方式还是以四肢爬行为主,此前也偶尔能够站立一下,但差不多也就来个秒站,不扶的话立马就倒。现在能够站两三秒,梁自强也挺惊喜的。 他也抱过儿子夸了两句,但丝毫没打算继续让儿子继续试站。毕竟才九个多月,腿骨还没长好,急着让他久站反而不好。 接下来的一天是个大晴天,日头很晒,气温也都跟着升高了。还好今天是继续休整,这种开始升温的日子,梁自强是不敢去越冬渔场的。 虽距离炎炎夏日的到来还早得很,但那片越冬地本就特殊,比其他海域要温暖。升温的日子里会不会开始出现破坏性的气象,这个他没谱,也不敢去赌。 喊上父亲与大哥,决定一起再去村东的虾塘走走,看看撒了石灰之后的塘底,现在晒得怎么样了。 围着那几口塘走了一圈,三人又去到废弃盐田。这次只捞了小半桶的丰年虫,比平时要少太多了。 虾塘虽然清空了,但隔离开来的那小片亲虾池中,还有他们特意留着的小部分明虾,是当亲虾养着的,可以一直养到七月孵出虾苗来。 往亲虾池中投喂了丰年虫和花生麸,忙了一会感觉身上有点太暖和,父子仨都把最外面的那件外罩脱了下来,放在一边。 梁父不放过片刻抽烟的机会。碌竹筒都放在桶里带来了,这会儿点上又抽了两口。 梁自强直起腰,一眼望见有道人影,正从村里方向,往村东这边走来。 那人双手背在身后,走路有股气势,正是钟永瑞。 “得福啊,你这烟瘾怎么比我都大,听说抽太多了也不好的!” 一走近后,钟永瑞居然还劝起吞云吐雾的梁父来。 “我还好,也不像老旺他那样,抽得一天到晚咳个不停!”梁父颇有些引以为傲的样子,然后问钟永瑞,“你特意来找我的?” “主要是找阿强,”钟永瑞指了指梁自强,“刚去你们家,听到你们来这了。也正好,我找你们也是来说虾塘的事!” “瑞叔你现在说,我听着呐!”梁自强接话道。 前些日子他就去过钟明的家里,就是想跟钟永瑞说扩大承包的事。不料当时钟永瑞没在家,再后来梁自强又忙着出海去了,那事就搁置了几天。 现在既然钟永瑞找上门来聊虾塘的事,梁自强反而不打算主动提承包的事了,先听听钟永瑞的话锋再说。 “你几天前是不是去我家找我了?”钟永瑞开口道,“那天我正好被叫去镇里头开会了。” 顿了顿,钟永瑞随之而来的那句话,却令得梁自强一下便把耳朵悄然竖了一竖。 钟永瑞告诉道: “镇里特地打电话来村里催我去开会,主要就一件大事。 现在海鲜的路子搞宽了,外销旺得很,能够为出口创汇做出不小的贡献呐!光靠大海里捕捞的量就有些紧巴了,得两条腿一起跑,上面决心要加大鼓励海鲜养殖! 凡是有技术、有能力的,都会给予最大的支持!” “有这事?”梁自强心跳快了两拍,面上却平静,装作对这些动向不太了解的样子。 “最大的支持是多大,都有哪些支持?”梁自强问道。 他志不在养殖,但是养殖却将是他接下来,深海计划的一个重要跳板与外壳…… 第387章 荒滩也能变财源 “反正市里县里的决心都不小。听镇里传达说,希望扶几个像样的养殖户出来。有条件的村里,鱼塘、浅湾都可以多包一点给到养殖户,合同可以签久点,承包费也不用定得太高。 当然喽,要是养殖户一时半会拿不出承包费,也能够等到发展起来之后再交承包费。还有,养殖要是缺钱,县里可以帮忙安排银行贷款。你也知道,普通人想要在银行贷到款,那得多难?!” 钟永瑞一口气说了很多。看了眼梁自强又改口道: “当然了,那是对别人而言。对你来说,哪里会缺养殖的钱?!” 梁自强暂时好像还真不缺钱……但这个不是重点,他笑笑道: “听着挺让人动心的呵?你让我想想看!” 钟永瑞就有些发急,脸一拉: “这还想什么想?你知道吧,坐在镇里开会,听到会上他们那么一说,我当时一拍腿,这政策来得好啊,这可不就是专门为咱们村定的么?咱们村就有你这种现成的养殖能手,光这一点咱就占优势,别的哪个村比得了? 我当时二话没说,直接给镇里提了咱们村的情况,就差立军令状了。有你的养殖经验在,我才敢表了这个态。你现在可千万别跟我说还要考虑考虑,你要是临阵一退缩,我放出去的话可还怎么收回来?” 看钟永瑞发急的样子,居然还有些苦瓜脸起来了,这是真怕梁自强不肯配合啊…… 也是,鲳旺村搞出养殖大户来,同时也是钟永瑞的成绩。别的方面不一定能跟其他村分出个高下,但是养虾这件事,全镇还真没其他村能够有条件比得上。 梁自强见铺垫也差不多到火候了,便叫了声瑞叔,安慰道: “你别担心啊,我说考虑考虑,不是不愿意配合你扩大规模,是得想想规模能搞到多大!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去瑞叔你家里找你,就是想扩大扩大,再包几亩试试……” “包几亩?!”前头钟永瑞还听得高兴,可听到最后那句,脸色又沉了,“包几亩像什么话,那也叫扩大规模?村里去年虽说承包了一轮,但还有二十来亩塘在村集体自己手里,另外那个什么野鸭湾,整片浅湾就是好几十亩,你不把这些全承包下来,几亩几亩地小打小闹,我以后还有脸去镇里开会?!” “野鸭湾?不是村里一直在养蚝用么?” “养不好,村里派人在管这事,三天两头去糊弄一下,一直搞不起来。干脆也转出来,承包给你养虾,这不一下就把养殖规模给做上来了?!” 野鸭湾就是以前梁自强跟李亮、邓招财三个从生死对头到铁杆死党的那个重要转变点,当时有几个矶头村的男人过来破坏野鸭湾,被他们三个反败为胜,愣是给捶得落荒而逃…… “野鸭湾还是算了,那地方一直是个扯皮扯不清楚的地儿,我承包下来每天都得头痛!”梁自强没犹豫直接否定了。 野鸭湾连接在两村之间,矶头村一直认为那是他们村的地,想要夺回去,所以才会有人跑到野鸭湾捣乱。 自己要是把这种争议之地承包下来,跟接了个烫手山芋有啥区别? 听他这么说,钟永瑞再次失望了起来。不承包野鸭湾,梁自强这养殖户的规模做不起来呀! 不料,梁自强一副思索的神情,缓了一下开口了: “但是这事吧,瑞叔你在镇里把态都已经表了,要是我真就只扩大几亩小打小闹,这对不住你面子啊!要不咱变通下,野鸭湾虽然不能要,但是村东这一带,不是有老长一条的海岸荒滩么?我就沿着这荒滩,拿石头自己来围池塘,费点劲,造它几十亩虾塘出来!” “你是说……基围虾?!” 钟永瑞震惊了一下,似乎压根没往这个盲点去想过。回味了一下,惊道。 其实钟永瑞称之为基围虾,也算是没有太说错。这几年各地也是陆续有人在搞基围虾。 但真正意义上的基围虾,是指在滩涂上用石头垒成堤坝,涨潮之时,大海中的各种虾涌进了堤坝内。待到退潮时,它们出不去,留在堤坝内长大。 基围虾并不是某个虾的种类,任何来自于大海的虾类都可以被拦在围坝内,变成基围虾。 这一点跟梁自强所说的内容并不相同。 梁自强的方式,是要在滩涂上垒出虾塘来没错,但并不指望涨潮送来那点虾,而是投放自己孵化出来的明虾苗。明虾的食物也不依赖于涨潮带来那点小生物,而是用自己的丰年虫、花生麸几种合理搭配而成的饲料。 也就是说,养殖方式与脚下这些池塘是没有多大不同的。唯一区别在于,无需再定期用单缸柴油机抽水泵进行换水,省了不少事。 他会把围堤垒高一些,然后会在围堤的底部开一道大闸门,闸口装上非常结实的铁丝网格和网具。 每次涨潮,新鲜海水可以通过网格涌入到围堤之内,但来自大海的鱼虾则被阻挡在网格之外,进不了堤塘之内。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07节 同样,退潮时,自己堤塘内的明虾也会被网格挡住,并不会流失到大海之中去。 基围虾的做法纯粹指望大海涨潮赏一些各种各样的虾类,过于的靠天吃饭了,效率其实是比较低的。 自己这种做法,却完全就是在延续去年高效的明虾养殖!两者相近,但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跟基围虾是有那么点接近,但又大不一样……”梁自强接过话道。 “那个不重要,”钟永瑞已经迅速醒过味来,“你这想法不错啊,这一带沿岸的荒滩那可就多得去了,真要围起来,那不得比野鸭湾还大得多?要不这样,你多围点,搞个百多亩出来……” “对了,承包费这就更好说了。本来就是荒滩,比不得村里的现成鱼塘,承包费完全可以比鱼塘低。关键你最好多承包点,把镇里提倡的事情搞起来。”钟永瑞顿了顿干咳了一下,又道: “到时真做起了,县里、镇里来察看,你可得说……是在我的明确倡导和大力支持下搞起来的。嘿嘿,其他倒也没啥了!” “这个你放心,瑞叔本来就在大力支持嘛!”梁自强一副我懂的神情。钟永瑞是很想得到镇里的肯定,但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坏事,说到底他还是希望村子能够得到发展。整体来说,钟永瑞还是算不错的了,平时多数时候处事也基本能够做到相对公正。 梁自强随即又道:“但百多亩太多了,今年一下子搞不了,先围几十亩看看吧。另外你说的那二十来亩现成鱼塘,我们家也决定还是承包下来算了。既然你在镇里头都已经放了话,我也不适合小打小闹了,豁出去啦,给你把面子顶起喽!” “就是嘛!”钟永瑞感觉自己今天这一趟来得太对了,转脸又看几梁父,笑呵呵的,“得福啊,阿强打小看着就是办大事的。还穿着开裆满地跑那时候,我就说了这小子肯定有出息,你看,真就没说错半句!” 梁父也打着呵呵有的没的回了几句。 梁自强站在那回忆了好一阵,说过吗?倒是听钟永瑞训过钟明,说要是学阿强那样调皮捣蛋,小心被他揍出屁来! 在去年七亩的基础上,扩大到好几十亩的池塘、堤塘,这当然并不是梁自强站在这儿临时拍脑袋冒出来的决定。 事实上,第一年的明虾渐渐养成功了,梁自强早就决定好第二年要扩展到多大的规模。前些天他去钟永瑞家,也是想谈这个。 只不过现在顺水推舟,装成是在听钟永瑞的劝,以后很多事情再要求村里支持的话,就更加主动了。 “瑞叔你是真把我给劝动心了。对了其实真要发展养殖,还有办法搞得更大。就是难度有点大,但也不是不能试试!” 梁自强等钟永瑞跟自己父亲唠嗑完,便立即开口道。 说到底,前头那些也都还只是铺垫,自己心底最重要的计划,该是说出来的时候了…… 第388章 划定一片深海牧场 “什么法子?”钟永瑞等着梁自强往下说。 “我不是常在外边跑么?结识了外边的一些朋友,学会的可不只是养虾。像各种鲷鱼,黑鲷、牛屎鲷,对了还有更值钱的紫红笛鲷、千年笛鲷,我都能养的。相比的话,我养笛鲷,可能比养虾都还更有把握!” “你说这些啊?”钟永瑞想了想,“可是村里的地就那么大呀,养了明虾,就养不成太多其他鱼了吧?” “村里当然养不了,”梁自强摇头道,“这些笛鲷在池塘里养不出个好味来的,要想养出市面上受欢迎的牛屎鲷、笛鲷,最好的法子只有一个,直接去深海里养!当然除了去深海,另外还得有很多的养殖诀窍,这些诀窍我都懂,倒是难不倒我!” “去深海养笛鲷?!”钟永瑞倒抽了一口气,“这怕不能吧?我只听说有人在漂木岛养蚝养鲍鱼,但漂木岛只是座浅海的小岛。要是跑去深海,水深浪又大,拿什么养?木桩木栅栏?怕是都得被浪冲散架吧?!” 钟永瑞当然说的没错。深海环境下搞养殖,普通的设备确实经不起大波大浪,搞不掉多久就得散架。 后世发展深海“网箱养殖”,一开始用木制网箱,报废率和更换频率就偏高,后来都是换作了特殊材质的网箱,可以专用于深海环境的那种。 但梁自强既然看似无意地从嘴里冒出这话来,自然就有他自己的一套打算。 “困难是不小,但我还是能想到办法的,”梁自强回道,“现在就是还搞不清,我是在海里头搞笛鲷养殖,不是在村里地面,但我人是咱鲳旺村的人,这种情况要是把笛鲷搞成了,还算不算到鲳旺村头上?” 钟永瑞倒是没想到,梁自强还在重点考虑这个问题。他略微一怔,语气马上肯定起来: “不算到鲳旺村头上,那还能算到哪个村去?管你在地上还是海上,你都是鲳旺村的养殖户啊!就好比村里乡亲们平时出海打鱼,挣到钱了,可不就是鲳旺村出海致富了嘛!” “说的也是。我是在想,光养虾这么一种,等于把宝全押在明虾上了,还不如多一手准备。虾塘养虾,深海养笛鲷。再说了,深海大得没边,要是养成了,才真叫把规模做起来了!” “年轻人到底是有闯劲!”钟永瑞感叹道,“反正听着挺难的,你愿意冒这个困难去试当然最好了,下次我去镇里把思路跟镇里汇报一下。但深海的事情镇里也做不了决定,他们肯定会去问县里、市里,到时给我答复的。反正如今正在发文件鼓励养殖,你这个发展深海养殖,属于路子拓宽了,上面肯定是会很欢迎的!” “那行瑞叔你汇报一下,反正这个思路我还是有办法试一试的!”梁自强肯定道。 现在既然上下都在大力推动海产养殖,借这个机会让钟永瑞去问一下反正不是什么坏事。 但梁自强并不会把所有推进的希望都押在钟永瑞身上。 上次在县城渔港,韦攀也表示了要去找相关部门他比较相熟的人。 另外,梁自强去年跟县渔政站的人也打过交道,七月更是在市渔政局参加大钢船的操作培训,认识了一些渔政局的人,过些日子也可以特地去找找他们,推动一下深海养殖的事。 三条渠道都试着推动一下,到时候能得到多方面支持,事情办起来当然就更顺风顺水一些。 要在深海承包一片海域搞养殖,这事儿底下的部门可能还拍不了板,估计最终还得靠市渔政局来做决定。 能不能做成,在今天之前,他还算不上把握满满。 但今天从钟永瑞这儿看到上下大力推动养殖的时机,趁着这个机会而动,把握顿时就增大了许多! 养殖笛鲷,这真就是他下一步的重点计划吗? 当然不是。 他要承包用于养殖笛鲷的深海地带,毫无疑问,就会是那片特殊的深海越冬地! 等到那片特殊海域被自己承包下来,他会开展冬、春养殖,但更重要的是,从此那片越冬渔场就与他的养殖场划上了等号,一直到承包期结束为止。 聊完了这事,梁自强又道: “对了瑞叔,还有个事。前头也说了,村里鱼塘、荒滩堤塘,加起来得有大几十亩,我已经答应承包下来搞养虾了。不瞒你说,我这虾能养成功,主要还是靠我自己配的一种营养粉。但明虾也不能光吃营养粉啊?还得有一些特别便宜的东西饱肚子,主要就是花生麸、丰年虫这两种。” 梁自强顿了顿续道: “花生麸好讲,我随便都能买到。丰年虫要是光凭咱们村废弃盐田里那些量,可就够不了几十亩明虾的量了!这东西虽然只能管个饱,对明虾也没什么作用,但还真找不到更便宜划算的东西去替代。我好像听说咱们镇有个盐湾村,那里原来产盐特别多,现在大片盐地都废弃了,比咱们村东的盐田要多得多,对吧?” 前段时间趁着休整,梁自强实际上已经去盐湾村看过,那里一大片废弃盐地,面积比鲳旺村的村东这些要大得去了,里面寸草不生,唯独成群的丰年虫,数量比鲳旺村更加庞大了太多。 整个潮洋镇乃至于鹏澳县,丰年虫最多的地方,怕也就只有那个地儿了。 “你想动用那里的盐田?荒废归荒废,可那到底是别人村的地,咱们可支使不动啊!”钟永瑞听后有些为难了。 “他们应该不反对我承包的。反正荒在那里,我承包下来还能增加他们村的收入。主要镇里对这事也要表态支持才行!” 其实梁自强都已经私下跟盐湾村的负责人谈过,能够废地利用赚点承包费,他们村是愿意的。 但有一点,现在承包责任制虽然早已全面推行了,但绝大多数还仅限于本村村民承包本村的地。像他这种以外村人身份去承包别人的地,盐湾村是乐意,但他们还得看到镇里面有人点头了才敢。 “去镇里提一嘴是吧?那没问题,我肯定去提。总不可能我使劲地鼓动你去做养殖大户,完了遇到困难又在这干瞪眼吧?” 为了自己村已经在镇里放过话的养殖大业能够兑现,钟永瑞觉得这点小事自己是在所不辞。 “当然了,我话说前头,你去外村承包废盐地是废盐地,可别偷偷去承包其他村的鱼塘啊!别到时候你在别的村也发展起一批批的虾塘,咱们村可就当不了养殖业的典型了!”钟永瑞想想不放心,还又特地叮嘱道。 “放一百个心吧瑞叔,外村鱼塘我一亩都不承包!” 养殖又不是梁自强计划中真正的重头戏,他才没那心思去承包其他村的池塘养虾。 “那就好,我过几天就去找镇里提提。点不点头没法保证,实在不行你就找别的东西替代丰年虫,反正这玩意也没多重要,你自己配制的营养粉才是重点!”钟永瑞道。 “也是。”梁自强随意地应道。 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那片丰年虫废盐地必须到手。 所谓的“营养粉”,无非是他用龙头鱼晒干碾碎而成的鱼粉,平时在虾塘投喂时,父子仨都会把它连着花生麸一起撒入虾塘。 有村民问起,他们仨一直都神秘兮兮地声称那是梁自强专门配制的“营养粉”,给人一种错觉,好像这“营养粉”才是他们养虾成功的技术关键所在。 丰年虫的核心作用,在他嘴里反而被无限缩小了,至今大家都觉得这种人见人嫌的玩意没啥大用,唯一好处在于便宜。 就算没打算把养虾当主业,但适度的规模还是没问题的。方圆几十里最大的丰年虫资源,他自然要充分利用上…… 第389章 养虾人手定下来了 聊差不多了,钟永瑞又跟梁父、梁天成唠嗑了一番,才回村去了。 看得出来,今天成功地“劝服”梁自强做大养殖规模,钟永瑞还是心情不错的。 梁自强父子三个忙完手头的事,也收拾起东西回家。 中饭后,梁自强想起一个事来,跟媳妇打了声招呼,便往村里去了。 出了桔子坡,走在村里路上,他径直去往邓招财家。 七八天前,也就是这趟出海之前,邓招财拉住他在老棕树下说过要去找远房亲戚,跑深鹏市去看看情况,好为十几天后带着燕子远走他乡而做准备。 现在也有这么多天过去了,他想去看看邓招财是不是已经从深鹏回来,打工的事有没有着落。 来到阿财家的土坯屋前,有点出乎意料的是,屋前半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株缀满嫩芽的柳树在日头底下晒得有些发蔫。 来到门边,两扇发黑的木门紧闭着,门上拴着一把同样旧得发黑的铁锁。 阿财、燕子一个都不在。看来,阿财这趟去深鹏市应该是挺顺利的,有了着落后,回来马上不声不响,带着燕子一起奔深鹏而去了。 梁自强有点没太想到,别看阿财平时有几分笨拙,紧要关头一旦下了决心,行动起来还蛮果断的,一点也没拖泥带水。 原本邓招财还打算再最后陪他出一次海的,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梁自强唯一可惜的是,他本想这几天开上莲纹船,带阿财去一趟龙居岭。又是一年四月将至,金丝雨燕也回来了,他还想着让阿财今年多采些燕窝,卖上一笔钱也好当作去外地的盘缠呢。 不去想了,反正阿财能够和燕子在外面找到固定的地方落脚、打工,总比犹豫下去,呆在老家等着被拆散的好。 当晚,梁自强与父亲、大哥坐到一块,继续好好商量了一下养虾的事情。 再过一段时间春汛应该也要到来了,到时候他们又将去大海中捕寻更多的蓝蛤、薄壳、海蜈蚣、磷虾,放到虾塘中作为明虾辅助性的饵料。 另外,还要去捕捞大量的亲虾。 虽说清塘的时候都留了一小部分的明虾,如今还放在亲虾池中,用来孵化虾苗,但光有这个是不够的。 来自海洋的天然亲虾,是否比养殖而成的二代亲虾更为可靠,这一点他还没有结论,所以只能两种来源的亲虾都先用着。 转眼已到4月,梁自强每次再去越冬渔场,都是格外谨慎,只要太阳太大、气温偏高,都留在家里休整,坚决不去那地方。 整个4月,才只瞅准两次合适的机会,出了两趟海,其中一趟捕捞到第三天,出了大太阳。一看天气迅速升温,他果断地结束了作业,迅即便返航了。 龙居岭的“黑龙”现象尚且令人闻风丧胆,越冬渔场就更不用说了。要是因为贪心而逗留下去,真碰上局部高温突然引发的“龙吸水”,那他们整船五个人还回不回得来就是个问题了。 事实上,从4月开始,这两趟能够拖到手的鱼获也明显变少了。显然随着气温回升,已经有不少的鱼开始离开越冬地,渐渐洄游返回到浅海中去。春汛开始了。 这两趟的收入加起来在一万八千左右,比起前面的每一趟明显减少了很多。 看来,这一轮的越冬渔场作业算是正式结束了,下一轮再开始,便是大半年后,年底北风再起、冬汛开启的时候了。 梁自强算了下,从春节前到春节后,这短短几个月里,光是在越冬渔场得到的收入,达到了十五万多、接近十六万! 其他地方无论浅海、深海,还从没有哪一种收入能够与这个相提并论。可以说,越冬渔场是目前梁自强所有存款、积蓄的最主要来源!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08节 这还是在自己只有一艘船的条件下,要是按照计划稳步推进,发展成小型的渔业公司,同时出动好几艘大钢船进行作业,收入又将去到多少? 更令人神往的是,深海中另外还有好几处得天独厚、资源格外丰富的岛屿、海域,他还没来得及去寻找。 那些地方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暂时还没法去想象…… 结束了越冬地的捕捞,梁自强进行了一轮比较长的休整。 一是因为接下来再出海的话,就是恢复普通的深海海域作业了,每趟收入将从一万多重新跌回到一千多、两千之间,动力自然大为减弱。 二来,累了这么几个月,大家确实都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梁自强手头更是有不少事情等着推进。 4月中旬,钟永瑞已经过来回复他,对于梁自强要去承包其他村的荒废盐地一事,镇里表示予以支持。 梁自强再次跑去盐湾村,把承包的事谈定了下来。既然要承包,当然是在允许范围做到最长的年限,定在了十五年。 承包合同虽然是梁自强与盐湾村村委的事情,但镇里出于对养殖事业的支持,应梁自强的要求,也派了人下来见证,并在双方合同上补上了见证人的签字。 有了这份三方签字的合同,梁自强再也不用担心存在一些不确定的变数,算是真正放心下来。 最核心的丰年虫问题解决了,立马着手大干一番。 钟永瑞上次苦劝的那二十多亩鱼塘,位置也都是集中在村东,跟梁自强手里最早的七亩虾塘相隔不远。 这二十四亩,按照提前商量好的,梁父要了八亩,梁天成也要了八亩,梁自强也是八亩,父子仨刚好平分了。 加上去年就已经开始承包的量,现在梁父、梁天成每人各承包了刚好十亩,梁自强则是十五亩。 但梁自强最主要的虾塘不只这些,而是荒滩上马上就要开建的石头“基围塘”。 他目前确定开建二十五亩,加上村内池塘十五亩,等于说,他的虾塘承包量从去年的七亩,扩大到了今年的四十亩。 父子仨加在一起,一共去到了六十亩的规模! 梁父、梁天成算了一笔账,去年他们才两亩,明虾上市就卖到手了三千来块。今年只要维持去年的势头,十亩明虾的收入,各自都将在一万五千左右! 一万五千,不管梁父还是梁天成,这怎么都不是他们在浅海捕捞能够挣到的。 一比之下,他们瞬间就不想再出海了! 事实上,虾塘增多后,如果自己投喂的话,他们精力上也没法再像去年那样兼顾。 梁父、梁天成两人决定减少出海,专心养虾。 而对于梁自强来说,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四十亩虾塘,他一双手养不过来,也不可能继续拜托父亲、大哥帮把手。 更何况,他的主要精力在深海,压根不在这。所以,雇请帮工来养虾,是无法避开的唯一选项。 雇谁呢?这件事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在考虑了。 要请人,就必须请自己信得过的,他可不想让养殖明虾那些林林总总的技术细节这么早就泄露出去。 梁自强设想中,自己母亲那边的亲戚有几个靠谱的,父亲这边叔伯关系反而谈不上多亲近,但也能相处,实在不行请来养虾也没问题。 但父亲母亲两边的亲戚,都还不是最理想的选择。 晚上躺床上,梁景程又在床头练习他的爬行术。 梁自强逗了一小会没去管了,看向媳妇开口道:“对了香贝,我好几次听到你爸抱怨说,种瓜现在根本不挣钱。七分八分的瓜,爸他一年到底能赚到多少?” “你说我爸?”陈香贝怔了一下,“七分八分,你是说高了!那是平时大家零买西瓜的价,我们家大半的西瓜可不是零卖,都是有人过来批量收的,才四分、五分钱一斤!” “你等等,四分五分,那也就得一万斤瓜,才有四百、五百来块钱?!” “我爸哪里种得动一万斤瓜?再说了,这四百五百也不是纯赚,人工不说,还得买农药、化肥,瓜里头还有些歪瓜裂枣没法卖,赚不到几个钱的!”说起这个来陈香贝倒是门清。 (附注,防杠:预防一个思维误区,七八十年代种瓜种地可不是纯天然的,那年代的农药用得比现在还生猛,好几种烈性农药后来都慢慢被取消、禁用了。) “果园呢?” “水果比西瓜情况好点,但本地水果也卖不起价,比不得那些外地运来的水果。可是花谷村除了种瓜果也干不了别的啥,赚不赚钱都只能那样了,好歹能养家糊口。”陈香贝瞅了瞅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你想……” “我在想,其实你爸要是愿意,请他每天过来帮忙养养虾,才是最好的。” 在此之前扩大养虾的事还存在变数,他也不好提这个念头。现在条件已成熟,是可以说出来了。 “你真想让我爸来?他只种瓜,又没养过虾!” “这个又不难,他跟我一块儿养上一段时间,慢慢就能弄明白的。”梁自强考虑道,“你想想,打理虾塘虽然也要不停往池塘跑,但也就每天投喂两顿丰年虫,加上一些花生麸、营养粉,一起往虾塘抛。再就是跑去海边,把抽水泵开起来,抽海水到虾塘里,这个不用天天抽,几天抽一次就好了。四十亩虾塘是有点多,要是你大哥二哥也愿意一起过来,就会轻松点,反正应该不会比种瓜、挑瓜辛苦!” “轻不轻松还不知道,反正家里以前种瓜确实是蛮累的!” “那不就是了?再说挣钱,工价方面我打算灵活一点。两个办法,要不就是工钱直接给高点,要不就是先按大工的三块拿着,然后等明虾上市了,我再从利润里面分两个点出来给爸。你哥要是过来,也同样分两个点。赚得越多,你爸你哥也就分得多点!”梁自强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道。 每天三块的工钱,一年接近一千一百来块,无论请谁过来帮工这笔开支都是少不了的。 分红方面,梁自强也算了下。按照去年卖虾的收入来看,今年四十亩,大概能卖到七万多,除去各项成本还能挣五万多,甚至到六万。 两个点,就是接近一千二。工钱加分红,一年到手就快有两千三百了。这数字,比起岳父种瓜果的收入肯定是要高出了很多。 当然,分红还是挺有必要的,这样岳父也能更当成自个的事去维护。 两人先这么初步商量了,梁自强想着最近就抽个时间去一趟她娘家,说说这个事。要是陈香贝她爸她哥确实来不成,他再考虑其他的人选。 时间很紧,说干就干。正好春节那次拜年后,现在又有将近两个月没带小程程去看外公外婆了。第二天梁自强挑上深海带回的鱼虾,陈香贝也抱着程程,小两口一起去花谷村。 岳母一见面就把程程接了过去抱在手上,“程程来看外婆啦,叫婆婆,会叫了不?” “泼……泼……” 照葫芦画瓢,两个音节从程程嘴里冒了出来,陈香贝她娘乐得不行,一细看,却发现小家伙并没有瞧她。 一边嘴里“泼”个不停,双眼却盯着地上走来走去尾巴摇得贼欢的大黄…… “你个小混球,”陈香贝她娘拍了拍外孙,“看哪呢,外婆在这里!” 说话间,岳父陈大刚从山上果园下来了,见到女儿女婿也放下扁担打招呼。 坐下来闲扯了几句,梁自强便说起去年养虾的事。 “前阵去街上,听人说现在海货都涨了,你自个养的那些虾,有没有跟着多少涨点儿?” 岳父倒是也听到一嘴海鲜涨价的事,问阿强。 “涨的主要是明虾,现在明虾光是收购价都到十一块了,我养的正好就是明虾!” “明虾是哪种?”岳父对各种海虾分类没那么懂,但惊讶全写在了脸上,“那你去年那几亩虾不是养得正好,刚好踩到了这么好的行情!” “是还不错,七亩虾塘,春节后全卖完了,有一万把来块。” 对岳父梁自强没打算隐瞒,直接透露道。 “一万把块!”这下不止陈大刚,就连一旁逗着外孙的岳母都猛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强觉得这行情还能走下去,他今年要再多养呢!”陈香贝适时地插话道。 “是该多养!”陈大刚见女婿几亩塘赚了这么多,还是挺高兴的,肯定地说道,“机会抓对了当然别错过,看准了就放手干!你不赶紧多承包点,外头那些人看到你赚了,要不了多久肯定也跟着承包啊!” “这个暂时还好,养明虾我有一套自己的技术,他们不清楚就跟风的话,不一定能养得成的。就算养出来也不是一个味!”梁自强转入正题,“今年我一口气承包了有四十亩,现在其他都好办,最大难题是没人手,我还要出海,就算不出海都养不过来……” 梁自强把这趟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末了他问岳父:“爸你手里的那些西瓜香瓜田,都还没开种吧,能转得出去不?” “播了一小部分的种了,不多。分两批的瓜,早熟西瓜上个月底开始播种,晚熟的准备要到5月初才播种。” 岳父看向他继续道:“播了点种没多大事,还可以转给别人。最主要倒不是这个。你看我一个种瓜的,一没出过海,二没养过鱼,你刚也说了养虾是要技术的,这怕不是我和你哥他们能玩得转的吧?” “爸,出没出过海跟这没关系的!我爸我大哥也是从没碰过养虾,去年我让他俩承包了两亩,把技术一教,一样也挣了两三千!” 正说着,陈香贝的两个哥哥也从外面回家里来了。 梁自强又把自己的打算从头到尾跟他俩也说了一遍,当然最重要的,是把账也跟他们算了一遍。 三块一天的工钱再加上年底每个人都按两个点来分红,估计每人的年收入都能有两千二三。 说完,他就等他们仨的答复…… 第390章 熊猫牌录音机 “爸,哥,应该没那么难学的。阿强他现在人是肯定得请,去请外边那些人的话又不放心,他不想把技术给别人学走!” 一旁,陈香贝也帮着劝父亲与大哥二哥。 “行吧,西瓜田的事倒也好办,我都已经播了一部分的种了,转给别人种肯定是有人愿意要。”陈大刚最先决定道,“我去没问题,你两个哥哥要看他们自己的想法了!” 其实要是梁自强春节前后就提前跟岳父说的话,时间能更宽余点。可惜那时,盐湾村的丰年虫资源还没能谈下来,能否扩大养殖规模都还没定。 梁自强把目光转向两个大舅哥: “大哥二哥,我是这样想的。果园不同于西瓜地,不需要天天挑水、浇地,留一部分不转出去也行的。让它放着,等到需要收果子的季节,你们仨就轮流休假,回来把水果收了。虾塘的事也耽误不了!” 他怕两个舅哥舍不得那点果园,来的路上都想好了。劳动量最大的是西瓜香瓜地,每天都得挑水去浇,这个确实必须得转出去。果园留一部分,也没啥大问题。 三个人一起养虾,时间上相对还算宽松,偶尔轮流请个假,两个人加快点速度也是能把三个人喂虾的活给干完。 “白天咱们三个喂虾,晚上呢,用不用留在那守夜?”大哥看过来问道。 几十亩的明虾,不是一星半点,大哥自然便想到了夜里守虾的事。 “这个我也安排好了。你们主要就是白天投喂、打理,晚上我另外找了个人去守着,你们直接回家来就行了!” 现在虾价也上来了,规模又大,守虾的事当然在梁自强的考虑之内。在挖建基围塘的同时,他会在村东盖一间简易的砖房,请村里谁来守,也都已经初步聊过了。 “哥,我看这事能干!咱们几个用点心,把虾养肥点,到时也能多到手一些分红!”一直没怎么吱声的二哥发话了,表示愿意去。 “那行阿强、香贝,放心,咱们既然答应去,肯定就会用心干。还有技术上的事,我们学到手后一定会守住嘴的,不会向外边那些人透露出去!” 大哥当即也决定了下来。 梁自强又同他们敲定,下个月应该能把海边的基围塘垒建好,而虾苗从抱卵的亲虾身上脱落下来,得是6月底,所以岳父与舅哥们也是从6月底开始去虾塘干活,边学边干。 距离现在还有差不多两个月。这两个月中,他们刚好可以处理一下瓜地、果园的事。 午饭后在岳父家继续呆了会儿,还抱着小程程去屋后果园走动了下。岳母是很想让程程在这过夜,也好多抱抱外孙,可小两口还得急着回去,最后李金菊只好抱着程程,一路送了老远。 新承包的鱼塘要翻挖、修整,海边的基围塘要开建,接下来将是最忙碌的。 尤其海边基围塘的开挖、砌建,二十五亩的规模需要人手可不少。 梁自强没有用石块去垒虾塘,而是像当初自家盖房那样,去红桥镇砖窑厂买的红砖,另外又去县里买了些石灰、水泥,直接像建房那样砌二十多亩基围塘。 每一口基围塘都在临海的一面造了闸门,闸门装上铁丝网格和渔网,能够让时涨时落的海潮轻易涌入塘内,但鱼虾却被网具隔开。 鲳旺村有一对半哑的兄弟,平时耳朵听人说话没一点问题,丝毫不输正常人的耳聪目明,唯独就是说话却成问题,哦哦啊啊只能进行含混不清的简单表达。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09节 这对中年兄弟一直也没钱买船出海,有时给人帮点零工,有时在家编织网具去卖,靠此维持生活,日子自然是过得怪清苦,但两人都是老实厚道人,也不太会转弯变通的那种。 盐湾村的荒废盐地承包下来后,梁自强也在那盖了间红砖小屋。哑巴兄弟中的老大李昌元,梁自强请他去了盐湾村,从现在起,长期就在那儿住着。 也不用干啥活,就只守着那片盐地那一大片的丰年虫,这玩意反正梁自强也没打算喂养,它自己在盐田里长到多少就是多少。 平时梁自强定期开船过来,倒腾一些丰年虫放到鲳旺村东的盐田去,可能这种时候需要李昌元配合出点力,平日里多数时候李昌元坐在那不用干啥就行。 哑巴兄弟中的老二李昌角,则留在鲳旺村,被梁自强请去守虾塘。平日里李昌角呆在自家就行,只有到了夜里,去村东虾塘之间盖起的那间小屋里睡觉,不让人半夜去虾塘偷虾就成。 白天几十亩虾塘交给岳父、舅哥,夜里则交给李昌角。 两兄弟的工钱是一样的,每天三块。他们这活计不用费什么力,自然就只拿工钱,年底不参与分红。 从4月下旬起,梁自强同父亲、大哥一起,开着船再次去到海面寻找亲虾。 这次有了去年的经验,要轻车熟路多了。不仅撒网捕捞回来大批野生明虾的亲虾,顺便也再次带回来不少的薄壳、蓝蛤、海蜈蚣、磷虾,这些都是能够放到塘底,作为辅助饲料的。 途中遇到一些红虾、滑皮虾、石头蟹,捞回了一些,也不卖钱了,给修建虾塘的那些帮工做菜吃。 这次帮工的人数可多了,不只请了本村里,还让岳父帮着从花谷村请来了一大批,反正都跟本村的帮工一样算工钱。 五一这天是银行摸奖的日子,而且是两家银行,他们手里头都有一把小额存单要去参与摸奖。 因为陈香贝要在家里忙着给帮工们做中饭,这次就没再同他一起去。 梁自强先在建行浅锣支行排队摸了一把,这次手气实在太一般了,光是“谢谢参与”的纸片就摸出来占一半。 剩下十来张存单,除了火柴便是肥皂。谁捡一大堆肥皂回家去干吗,这就离谱了…… 摸到后来,最值钱的是一只塑料大脸盆。有总好过无吧,也算是没有空手…… 再又去到滨舟区,在工行一开始也是连摸好几张“谢谢参与”。后来时来运转,摸到两块毛巾。 好吧,毛巾跟另一家银行的塑料脸盆还怪搭的。 其实这次工行的滨舟支行玩得还挺大,居然连彩电都出现了,怪叫人眼热的。毕竟彩电可比家里头那台黑白电视强多了。 只是眼热也没用,彩电是特等奖,总共就一台摆在那。 大概摸到十几张时,梁自强对这次都不抱啥太大希望了,倒是突然爆出来一个“五等奖”。 这次的五等奖,是一台录音机。 “熊猫牌”的,居然还是能够同时放两本磁带的那种,方便边播边录的款式,熊猫sl-05。 虽说船上有渔用收音机,家里也有黑白电视机,但相比于这台熊猫收录机,作用上还是不完全一样的。 而且这种牌子、款式的收录机,没有工业票的话,梁自强光凭现金可是没法子买到手。当他把收录机兑到手,旁边都已经投过来一大片羡慕的目光了。 最后几次机会也摸完后,没再摸到其他像样的大奖。拎上收录机,离开了工行摸奖现场。 两家银行,总共到手一台收录机,虽比不上电视机那回,但依旧可以说是手气极佳的了…… 第391章 实力不凡的破坏大王 本打算拎着录音机就回家的,忽一想,不行,光有收录机却还没磁带呀! 想起迎宾路的新华书店、百货商店都是有磁带卖的,于是船开到浅锣湾再次停了下,上岸回到迎宾路。 他最喜欢听的83版《射雕英雄传》,找了又找失望了。果然由于电视剧还没开始在内地这边播出,主题曲、插曲之类好听的歌曲也就相应的还没开始在阳海市售卖。 看来,要听那几首他最爱的曲子,还得等大半年、一年,直到《射雕》开始登陆内地才行。 看了一圈,倒是已经有唱片公司专门汇集影视歌曲,制作成整本的磁带来卖。 瞄了下,这盒《影视歌曲精选》中有《万水千山总是情》、《大地恩情》、《大海啊故乡》、《聪明的一休》、《谢谢你》。 是由我国唱片公司花城分公司印制,时间1984,去年发行的了。 一问售价,竟然一点也不便宜,五块五毛! 五块五毛,在这年头都能买到差不多五斤的猪肉了。看来不仅录音机是奢侈品,就连磁带在这年代一定程度上也相当于奢侈品了。 梁自强正挑选着磁带,旁边过来两个烫卷发的年轻人,转了半天最后一开口,竟然是问售货员:“有没那种空白磁带,一块钱一盒的?” “想自己翻录歌?没有,我们这只卖正规磁带!”售货员毫不客气地给了人一张冷脸。 梁自强听明白了,这年头正因为磁带卖到四五块一盒,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了多少盒,于是都变着法子来,自己买一块钱一盒的便宜空白带,然后再去借别人的音乐磁带进行翻录。 那两人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走开了,估计是沿街另外去找什么地方能有空白磁带出售了。 好在,对梁自强来说这点磁带钱却不是问题。 《影视歌曲精选》第1辑、第2辑,两盒都买了。 另外有沪市制作的《群星璀璨电视歌会》,1983年发行的了。 里面歌还挺多的,他打算买其中百花集、银屏集两盒。 还有本磁带,同时含有《蝴蝶泉边》、《妹妹找哥泪花流》两首歌。 《蝴蝶泉边》是电影《五朵金花》的歌曲,很小的时候他就听自己娘哼唱过。 《妹妹找哥泪花流》是另一部电影《小花》的歌曲。这部电影则是近几年在他们这带的农村露天放映过,他有时还听到媳妇偶尔哼唱一声。 既有娘爱听的电影曲,又有媳妇爱听的电影曲,一盒磁带能笼络两个人,性价比高得一逼。不用说,这盒要买。 看到有一本专门的粤剧磁带,收录了粤剧版的《女驸马》选段、《苏六娘》,还包含了春晚粤剧节目《南海渔歌》。粤剧爸妈都喜欢,这本买来专门给他俩有空的时候听一听。 (注:是七十年代末开始传唱的粤剧版《女驸马》,并非黄梅戏版。) 临了又瞟见一本程琳的专辑,全是《小螺号》、《妈妈的吻》、《童年小摇车》这类儿童味十足的歌曲。 嗯……这个也还行,买回去放一放,以后就是小景程的专用磁带了…… 六盒磁带,一共三十一块,付钱拿走。 回到家门前,一眼就瞅见媳妇跟儿子。这次媳妇是扶着梁景程,让小家伙自己沿着空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现在5月多,儿子马上也快十一个月大了,已经不满足于爬行或者偶尔的站立,而是自己提着脚,总想学着大人那样,走上几步。 梁自强和媳妇每天都会扶着他小小地走上一段,也不打算让他走太久。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但程程自己似乎特别来成就感,觉得自己要飞,手舞足蹈还发出兴奋的声音。 “这次抽到个什么?录音机?!”陈香贝搂住儿子停下来,蹲在那里仰起脸看他,认出纸盒上的字顿时眉眼一喜。 早在一年多前,她听到说林百贤带回来能够播放歌曲的录音机时,就曾经流露出过一丝向往。虽然后来有了电视机,可录音机能够专门听歌,她自然还是挺向往的。 录音机拎进屋后,她一眼又瞅见他买回的几本磁带,瞬间就发现有自己喜欢听的。这次也不客气了,当即就把那盒印有《小花》主题曲的磁带递给他,让他先播这首来听听。 爸妈在鼓捣录音机,小景程也没闲着。他扶着椅子站在那玩自己的,现在只要有墙壁、桌椅之类东西助力,他就能一直站着不倒。 歌曲放到半首的样子,梁自强和陈香贝扭头瞅了眼身旁的娃。 不瞅还好,这一瞅,梁自强连肝都要颤了,陈香贝更是惊呼一声。 还以为梁景程乐滋滋在玩儿啥玩意呢,只见他摸到手的竟然是一盒磁带,磁带的塑料盒闪闪发光,显然已经被他用口水“吻”过了。 这都不算,眼下,程程正用手指抠出磁带中的细长带子,抠得一丝不苟。 就刚刚没回头去看的眨眼工夫,都扯出来一小圈了,棕黑色细带在空中飘啊飘…… “我的个爹呃!”陈香贝都手足无措了,不知道是该先抢救磁带,还是该先按住娃。动作稍有不慎,感觉整盒磁带都得毁。 梁自强还是头一回听到媳妇被逼到对着娃子叫爹。 他连忙过来搂住儿子哄,不料这货还扯住带子不放了,也不知是看出自家爹娘很宝贝这玩意,奇货可居还是咋地。这哪是揪磁带,揪心呐! 一阵手忙脚乱的哄劝,也换不来他的放手,两个人居然还搞不定一个娃了。 要强行从他拳头里扯出来,他就哭,委屈巴巴的,好像是别人在抢他的玩具一样。 动静大到都惊动梁母了,后者跨进门来就冲梁自强虎起脸: “你怎么还把娃给带哭了?什么稀奇东西,他要玩就给他玩得了,有啥好抢!” 梁自强苦着脸: “妈这是我新买回来的磁带,放歌用的,一次都还没听……” “我以为啥宝贝,那就更用不着跟他抢了!”梁母不以为然。 “他手里抠的这盒,好像是粤剧《女驸马》……” “买了《女驸马》?你看你,倒是早说啊!” 下一秒,痛心疾首的人就变成了梁母。这次三个人同心同德、通力合作,哄的哄,找的去找别的正经玩具。 还好梁自强上次买了只通过扭弹簧就能自己跳的“铁皮青蛙”,本来打算等娃再大点给他玩的,这会儿提前隆重登场了。 绿油油的铁皮青蛙拧了几圈,放在地上就自己一跳一跳起来。 梁景程紧握的拳头一下就松开了,毫不犹豫地扔下磁带,蹬着腿要去抓那青蛙。 梁母抱着他去玩铁皮青蛙了,这盒奄奄一息的磁带总算被抢救了下来。 梁自强好不容易把掉出来的带子绕进去,这一段还能不能唱出来,他就没把握了。 “收好点,暂时不用的磁带全都收到他够不着的地方!” 梁自强痛定思痛,当即叮嘱媳妇。 以前觉得提防着梁小海就行,现在,家里眼瞅着就冒出来一个实力不凡的破坏大王…… 第392章 滴水不漏的梁自强 基围塘建到一半时,梁自强打算跑一趟市渔业局,找去年自己认识的那几个人,打听打听承包一片海域“搞养殖”的事。 人都准备要出发了,突然钟永瑞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是县渔政站的人最近要下来察看几处发展海产养殖的典型。 虽说大力鼓励支持,可大伙暂时还没太转过弯来,沿海搞养殖也才刚起步而已,上规模上档次的典型还真不大好找。 据钟永瑞透露,全县这次确定察看的典型,也就四家。 一家是漂木岛的养蚝、养鲍场,这是最久的一家了;一家是红桥镇养青虾、螃蟹的,规模不大;还有一家就更远了,是在金濠镇,听说是养石斑的。 第四家就是梁自强了。钟永瑞透露,明天县渔政站先走访察看前几家,后天就会来鲳旺村,了解梁自强的养殖情况。 既然县里要派人下来,梁自强就暂缓去市渔政局走动了,等看看后天的情形再说。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10节 大概是后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钟永瑞陪着县渔政站的人,还有镇里的人一起,出现在村里。 钟明连忙跑来叫梁自强,一起去村东的虾塘。 见着了面,钟永瑞介绍了下,渔政站这次是站长本人来了,姓齐。除了齐站长,还另有两名工作人员,以及潮洋镇主管农业的副镇长廖能。 一行人到达村东,梁自强把父子仨承包下来的整片虾塘都比划给对方看。站长齐隆问得比较多,主要都是关于去年养殖的情况、投入、产出,以及今年的养殖规划。 虾塘目前已经蓄满水,但水中还是空的,除了蓝蛤、薄壳之类其他什么都没有,新一轮的虾苗还没开始投放呢。 倒是隔离开来的小虾池,里面是有虾的,全是等待抱卵的亲虾。 齐隆想看看亲虾,让梁自强用手抄网捞起几只。看了会,齐隆点头道: “这虾的个头和成色确实不错。难怪我听说市面上已经有人在点名要收购你们家的明虾!” 听他这么一说,梁自强明白了,很可能是渔港的韦攀已经找了渔政站的人,透露过梁自强的养殖虾大受市场欢迎一事了。 “我看你们这虾塘除了安装水闸、设投喂点、扎遮阳篷,其他也没啥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呀?都有些什么养殖妙招,能把明虾养出这么好来?”副镇长廖能饶有兴致地问道。 “技术上的细节,说起来可就多了,去年我也是悬着心,生怕一个小闪失就把事情搞砸!”梁自强含糊道,“对了科学的养殖配方还是很重要的!” 廖能正想再多问两句,便见梁父跟梁天成两个,搬着箩筐,正往亲虾池中撒东西。 撒入的东西除了明显可见的花生麸,还有一种接近于白灰色的粉末,却不知道是什么。 “对了刚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听支书说起,你自己配制了专门用来养明虾的营养粉?”齐隆问。 “就是正在撒的这个!”梁自强肯定道,“里面有酒曲,能改善水质,还有几种最重要的成分是出海找来的,反正都不好找,为了配这个营养粉也是累出了一身臭汗,好在作用还不小。去年养虾成功,主要功劳就在这营养粉上面!” “这是你自己的养殖诀窍,我就是顺嘴问一句,没有叫你公开配方的意思。真要是全天下大公开,那咱们县不也就没得养殖明虾的优势了么?” 齐隆显然看出来梁自强并不愿细说“营养粉”的配方,倒也觉得正常之极,哈哈笑道。 梁自强心照不宣地嘿嘿笑了两声。 旁边的梁父跟梁天成,则继续一丝不苟地撒着“营养粉”,偶尔才抬头很自然地搭一两句话。 这龙头鱼粉末,当然是梁自强提前叫他们俩过来撒的。 别看平时两人都是实诚人,这会儿表演起来完全就是实力非凡的演技派。老实人骗起人来,效果往往出其不意的好。 “对了我得感谢镇里点头支持我承包盐湾村的盐地。那些丰年虫虽然没啥营养,但来得便宜,也给我省了一笔成本!下一步要是继续扩大规模,丰年虫不够用的话,我打算用蚯蚓、糠虾、磷虾代替,反正成本也就比丰年虫高一点,稍麻烦一点,实际效果都差不多!” 趁着“感谢”,梁自强还不忘顺手贬低丰年虫神奇而巨大的作用。 “支持做大养殖业,这是我们本身正在推动的工作,没啥好谢的。再说了,能够给你省一笔成本,又能让盐湾村废物利用、增加点收入,两全其美的事,这不正好嘛!”副镇长廖能接话道。 “你这个呀,”齐站长从池边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周边,“既然成功摸索出了养殖明虾的技术,不如就把规模搞大点。听说你承包了一部分的荒滩搞基围塘?这个思路不错,一下就把村里鱼塘不够用的限制给打破了。走,去海边看看!” “本来我也没打算把规模搞到多大。前阵子钟支书做了我的思想工作,表态说村里一定全力给予最大的支持。他要是不给我鼓劲,我还真下不了决心砸钱去开建那些基围塘!” 梁自强当然明白钟永瑞需要什么,很随意地说道。 “钟支书执行起工作来,那确实是没得说,这么多村,他算很得力的了!”副镇长当即表扬了两句,又把脸转向钟永瑞,“老钟我跟你说呵,到时别说年纪大想退,你这劲头可不比年轻人差,完全可以在岗位上多干几年!” 钟永瑞看向梁自强的眼神都自带闪光了,回答廖能道: “只要身体条件允许,镇里头信任的话,再坚守几年没问题!” 一行人看了会正在滩上忙着砌基围塘的帮工们,了解了一下基围塘的结构和进度。 “到六月,这些基围塘应该都能用上,开始投放虾苗吧?”齐站长又问。 “照目前进度,六月底没啥问题的,今年的规模一下子能达到去年的六、七倍!”梁自强告诉道。 “太好了!还有没其他困难,有没有哪些方面需要县里支持的?我能够协调的,都可以去县里给你协调一声的。”齐站长问。 “还真有!”梁自强就等这句了,当即毫不犹豫道,“明虾是最近紧俏,可还有些鱼,一直都紧俏得很呐,比如笛鲷、石蚌!这些东西平时出海撒网也很难大批地搞到手,都得靠一条一条地钓,量太少了,要是搞规模养殖,肯定受市场欢迎啊,不管内销还是出口创汇,应当都是很有搞头的!” “你还会养笛鲷、石蚌?”齐隆再次来了几分兴趣,“笛鲷好卖是好卖,最主要还是口味问题。昨天我刚去过金濠镇,那儿有人养石斑,比笛鲷还值钱的货,可惜听说口感跟野生石斑差得太远,卖不起那个价。笛鲷恐怕也跟石斑一样,养殖的出不来那个味,这是个挺头大的难题!” “应该是在池塘或者岸边浅海养殖的吧?”梁自强分析道,“那一点也不奇怪。解决养殖笛鲷、石斑的口感问题,也不是真没办法。我要是真养,就直接去深海养!” 梁自强顿了顿叹道:“当然深海养殖投入大,风险也不小。要是上面愿意给我一大片深海来搞承包,这个风险我还是愿意冒一冒的,总得要有人来试嘛,对不对!” “深海养鱼?这看起来还真是改善口感的办法,就是难度有些太大了,你真有这个决心?养殖出来的话,有没有把握基本接近野生笛鲷、石斑的质量?”齐隆一连串地问道。 完全接近野生口感,那当然做不到,但比起池塘或者海边养殖,绝对是要好多了,能够做到跟野生笛鲷、石斑的差距不那么大。 梁自强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后世就有人在深海通过网箱养殖鲷鱼、石斑鱼,口感比起普通养殖鱼,明显大有改善。 “我选择一些深海礁石带搞养殖,难度还是能够大幅降低的。成不成功,得试了才知道!”梁自强说出自己的想法道。 “要想真把养殖这篇文章做大,往深海发展这方向还真值得一试啊!”副镇长廖能也若有所思道。 “看来,今天来鲳旺村是大有收获啊。阿强同志,你的想法很有胆气和眼光,我觉得有搞头!但我现在还不能立马给你答复,深海海域搞养殖,发包权也不在我们县级层面,得市里批准。回去我会向市渔政局汇报,推动这件事,争取早点落实下来,让你今年就能承包一片海域做尝试!” 齐隆似乎也从中看到了走出养殖新路子的希望,下定决心道。 听到这,梁自强明白事情今天算是成功地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第393章 成功拿下独家捕捞权 齐隆还真是挺实干的一个人。5月下旬,也就是梁自强的那些基围塘整体即将完工之时,便从县里传来了消息。 承包海域发展养殖一事有了进展,市渔政局将派人去村里察看他现有的养殖规模,并实地了解他去年养殖的成绩。 不几天,齐隆就陪着市渔政局的人来了鲳旺村。梁自强一看,居然还有熟面孔,就是去年7月在市渔政局参加大钢船作业培训时认识的,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再返回市里去时,渔政局对梁自强去年的养殖业绩已经充分了解,还夸了梁站长,认为鹏澳县有眼光,扶梁自强这个养殖户典型,看来是扶对了。 同时,渔政局也表了态,会大力支持鹏澳县的潜力养殖户。做大下面县里的养殖业,说到底也是做大阳海市的养殖产业。 三方约了一下去海面测绘的日子,梁自强建议明天就可以。不光是为了赶时间,更主要是,他已经留意过天气预报了,明天、后天都是阴天,气温较低。 只有他自己清楚,气温低就意味着那个地方安全。 第二天一行人到达那片特殊的越冬地,果然风平浪静。 整片水域也并没有冒出热气,毕竟已经不是寒冬了,“井口效应”也显示不出来。 放眼之下,就是与最普通的海面一样,没有任何的异常。 梁自强原本还有几分担心,现在距离“龙吸水”现身的7、8月也就只相隔两个月时间了,可别刚好碰上灾难性的气象提前爆发,那他们今天就悬了。现在看来是可以把心彻彻底底放回肚子里去了。 渐渐开近了那片环礁地带。 此刻的越冬地跟冬季已经大不一样,没有了前阵子那样扎堆的鱼虾,偶尔浮现几条鱼,也稀稀拉拉。 要不是有眼前这处环礁在,梁自强都得怀疑,这处海面,跟自己冬捕时鱼获如山的海面,还是同一地么? “这处海域也没啥特别的吧?”渔政局有工作人员开口道。 言下之意,似乎觉得梁自强跑了老大远,选了一处平平无奇的海域搞养殖,看起来好像有点亏。 “这处礁石带在我所碰到过的里面,算大的了。”梁自强指指那处环礁道,“这里的天然饵料也还算多,我在这钓到过一条十来斤重的大笛鲷,说明这地方还是能够养出很肥的笛鲷、石斑鱼来的!” “十来斤重的笛鲷?那看来这地方有可能你还真没选错!”工作人员也顿时有些改观了。 “今年刚起步的话,不一定搞多大,”梁自强计划道,“第一步先紧靠这环礁的外围,布置一整圈的网箱,养一批笛鲷、石斑先看看!” “那是先承包环礁周围一小片,还是这次就把面积承包大点?”对方问道。 “每年都劳烦你们过来,那多麻烦?一次性把面积承包大点吧,我还是有些信心的,再往后肯定会不断扩大养殖规模,把整片海域全给利用上。再说了,这次是因为先尝先试,市里为了扶持,给的条件特别优惠。 要是真等我养出个名堂了,那时再申请扩大承包面积,我还怕你们坐地起价呢!”梁自强半开玩笑道。 “你得相信我们嘛,扶持养殖,就算做大了也不会轻易给你加承包费的!”对方也有些乐。 “开玩笑的。其实我真正怕的是,就算我承包下来了,到时有其他船瞄上我的鱼,隔三差五闯进来,借口捕捞,然后弄走我网箱里的鱼。这个真的很难防啊!” “说难也不难。你搞养殖,肯定有船长期守在这啊,要是规模做大,估计得有好几条船长期驻扎在这,谁敢过来闹?要是你没承包,那叫双方争抢;你现在都承包了,谁敢抢直接可以报案抓人的!” “这我当然知道,”梁自强解释道,“可他要是打着捕野生鱼的名号闯进来,我觉得还是有点漏洞!我想想,好像也有办法能解决?我又不光是单纯的养殖户,平时也搞出海捕捞的。这片海的养殖、捕捞权,我全都一起承包下来,这样就没谁能打着捕捞的借口闯进我的养殖场了。对,只有这样能把漏洞给堵喽!” 实际上,后世那家渔业公司的老板发现这处越冬地后,就是把这里的捕捞权迅速给承包了下来,从而令公司做到了利润飙升,越做越大。 这种方式显然是可行的。那家后来的渔业公司能够做到,梁自强现在抢先一步,同样也能做到。 “有没有必要啊?那你的承包费可就不是单纯养殖那个价了,得高出不少!”对方环顾四周,摇头道,“这里就是个普通的深海区,鱼虾一点都不比其他地方多,你多花这么一大笔承包费,不划算啊!” “没办法,要养殖就养得安心点!”梁自强决定道,“多出点承包费也值得,把鱼养好点、养殖规模做大点,就赚回去了。总比被人闯进来搞破坏要强多了!” “你自己决心要这么干,也不是不行,渔政局还能多收笔承包费!”工作人员也没啥好说了。 由于这片海域怪偏远的,平时也不太涉及商业航线,划定的过程倒并不复杂。 通过船舶恒定的速度行驶来确定海里,开了一整圈,就把梁自强要承包的面积给认定了下来。 过了个周末,到了周二的时候,梁自强便得到通知,说是渔政局把电话打到村里,通知他去签订承包合同。 梁自强带上自己的户口本、身份证,前往市里。 这年头海洋资源的管理部门,各地还并不相同。有些地方是海洋与渔政结合,有些地方是成立了专门的海洋管理部门,还有些地方则是把海洋资源管理统一归口到土地资源部门。 阳海市目前采取的是第一种,即海洋资源归渔政局管理,所以梁自强签订承包合同,也是与渔政局签。 根据双方已经商定好的,那片海域的养殖权、野生海鲜的捕捞权全都签进了合同,承包给了梁自强。 唯一遗憾的是,渔政局没有按照最长的十五年来签,只签了十年期限。 不过,十年期限对梁自强来说,也已经够长了。 以那个地方冬天的海鲜量,只要自己加大规模去捕捞,收获必将比起上一轮更加惊人得多。 至少在较短时间内,自己足以积累起真正发展壮大的起步资金。 不是小富即安的那种,而是积攒起足够的本钱,逐步启动一家海洋企业的征程! 既然重活一遭,抓住了机会,当然就要让自己的身影,在这蓝天大海间,留下浓重的一笔…… 第394章 开始组建船队 从5月下旬没开始签订合同时,梁自强便已紧锣密鼓,前往牛屎岛、笛鲷岛几个地方,寻找产卵期的鲷鱼、笛鲷。 去年他在牛屎岛钓获过大量的黑鲷、牛屎鲷甚至斑石鲷,也在老谢提供的那座狭长小岛钓到过大量的笛鲷。 3到6月,正是笛鲷、石斑产卵繁殖的高峰期,错过了6月,后面再想收获野生的笛鲷鱼苗就很难了。梁自强必须得抓住6月这个稍纵即逝的大好时机。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11节 结果,牛屎鲷、笛鲷都比较好办,在那两处小岛钓获了大量的亲鱼,唯独石斑却不好找,几天下来都没能钓到几条。 钓获的鲷鱼中,个头、品相较佳,体表无伤、活力旺盛的,梁自强便用大盆的海水养着,运回到村里,先在塘里养一会。 那口塘的正常用途是准备当虾塘,蓄的也是海水,但现在还没到能够投放虾苗的时候,所以用网隔了一片小池出来,暂时用来养这些笛鲷的亲鱼。 请木匠制作的一批实木网箱终于做成了。 梁自强请了父亲、大哥、林百贤,还有另外两个很重要的人。六个人三条船,选择了趁着夜里悄然出发。 载着这批实木网箱与网具,另外还有一批红砖、瓦片,向无人的远处开去。 开了一段,突然调头向东。越开越偏,竟然是去了那处一直没有人迹出现的小岛——无名岛。 没错,他真正要实施笛鲷、石斑养殖的主要基地,并非明面上承包的深海越冬地,而是无名岛。 无名岛的各种鱼产能够丰硕、肥美到什么程度,梁自强是非常清楚的。 越冬渔场未必适合养殖笛鲷、石斑,但无名岛却一定合适! 不仅合适,而且得天独厚,堪称是难得一遇的天选之地。这里养出来的鱼,口感才真有希望直逼野生鱼。 当然等到深秋、初冬,梁自强也会去深海越冬地安放一部分的网箱,养点鲷鱼。 毕竟明面上他承包那地方就是用来养殖的,样子至少还是得做一做。 等到明年笛鲷上市,肉质要是真的一流,他一律说成是来自于深海承包的那处养殖场就行了。 这些说辞,他都跟父亲、大哥还有林百贤事先说定了,统一说法。 到了无名岛天已经微微亮了,六个人在船上煮了早饭吃完,当即争分夺秒地干活。 每个网箱装好后有一间正常的堂屋那么大,放置在无名岛周边礁石带附近,通过铁锚、缆绳固定在那。 网箱包括两层,外层是实木网格,里层则是网具,防止里面的鱼跑出去。 另外,网箱四面都有很多特殊的倒须结构,就像是地笼网、海底窜那样,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却能够源源不断进来。 如此一来,笛鲷游不出去,但小鱼小虾以及无名岛大量的浮游生物却能够进到网箱里来,为它们提供海量的天然食物。虽是养殖,却与野生栖息的状况相对比较接近。 当然,一些稍大的鱼比如马鲛、猫鲨也钻不进网箱中去,从而保护了笛鲷的安全。 虽然基本等同于半野生状态,但还是需要有人留在岛上适当照看的。 负责留岛照看的人,便是随同他们前来无名岛的另外两名亲戚。 两人四十多岁快要接近五十,跟梁父年纪相仿,男的叫袁兵,女的叫冯引娣。 他们是梁母袁秋英那边的堂亲,也即梁自强的堂舅、堂舅母,夫妻俩会开船,跟梁自强家的关系也很不错。 照旧是工资外加两个点的分红。两个亲戚平时在家夫妻一起打鱼挣钱也不多,一听梁自强算了笔账,便答应了来岛上帮着搞养殖。 其实这一带的小鱼小虾还是极其丰富的,本身就会有大量鱼虾自动进入网箱,袁兵夫妇只需要在附近撒网再捞些鱼虾,投喂进去作为补充就好。 六个人在岛上呆了有五六天,特意选了一处荫凉又背风的好地方,用红砖、瓦片盖起了一间小房屋,就跟家里的脚屋那样大小。 在这几天里梁自强同时也留意网箱情况,每天一发现有鱼卵产出,便捞起放进专门的一处细目网箱中,等待孵化。 笛鲷、石蚌的孵化与明虾大不相同,仅仅一天时间,便能孵化出仔鱼。给仔鱼投喂丰年虫或其他浮游生物,仔鱼便能成功进食。 大概需要一个多月,仔鱼便会长出鱼鳞,那时便成为稚鱼,可以进食更多的浮游生物以及糠虾磷虾之类了。 六天后,梁自强把莲纹船留在岛上供夫妻俩使用,同时留下了足够的油盐米面,并表示自己每隔半个月会送东西过来一趟。要是缺啥,夫妻俩也可以自行开莲纹船回村里去取。 当然,以后梁自强送东西来无名岛,尽量都会选择在半夜进行。 虽然以前每次来无名岛都拐着弯,做得够隐蔽,但从今天起,还得变得更加的隐蔽才好。 该交待的都仔细交待完后,他才乘坐父亲的凤尾船,与父兄他们一起离开。 从这天起,无名岛悄然成为了他的第一座养殖小岛。 但他相信,应该不会是最后一座。后世新闻中提及的那几座无人野岛,座座都是宝库。这种岛主,他打算无声无息一直当下去,直到若干年后,几座岛屿都被世人发现,公开于世的那一天再作下一步的应对,也完全不迟…… 密集的一大堆事都处理妥当后,已经到了6月上旬。 接下来最刻不容缓的,是要马上增加船只,一步步发展出捕捞船队来! 要不然到了今年的深秋来临,能够名正言顺地跑去自己承包的越冬海域大举开展作业之时,结果船只却不够用,还像去年那样每趟只能一条船孤身作战,拖回一万把来块钱的鱼获,那就太暴殄天物了。 当然也不能一次性就增加太多船,把船队规模给搞起来。主要是还得顾及到人手的制约。 晚上梁自强再次与父亲商量了一番,主要依然围绕的人手问题。 接下来,他必须得招募帮工,增加船员队伍了。出海的模式将由单船出海,改为船队共同出海,这样一来,对船员的要求就可以适当放低一点了。 偶尔有一两个不那么知根知底的人手夹杂在其中,性格差一点、脾气坏一点、心思复杂一点,也不用太担心。 几条船在一起作业,互相都看着,哪条船上也不至于轻易闹出太逆天的妖蛾子来。 梁自强目前的计划是,先从一艘大钢船扩大到三艘。 船主方面,他打算安排朱天鹏跟梁春搭配,一正一副,驾驶其中的一艘船。 陆松跟林立鸣搭配,一正一副,驾驶第二艘船。 至于第三艘,自己直接驾驶固然是没问题,但还是需要一个负责瞭望、操作绞车的助手,也就是相当于副手。 梁自强有个想法已经在脑壳里冒了挺久了,这会儿开口对父亲说出来道: “爸,您那十亩的虾塘这月底也要投放虾苗了。但其实虾苗投放下去,以后也不一定非得你亲自去养……” 梁父一开始还没太转过弯,搞不清他怎么突然话题一跳就扯到他养虾上面来了: “也去请人?” “对,”梁自强寻思道,“请一般人可能不放心,也担心技术泄露出去。但是我想了下,我请的香贝她爸她哥,三个人搞四十亩其实时间还是能有点富余的。反正喂多喂少都是忙,他们可以替你把那十亩一起投喂了,这样你不用天天守着虾塘,还能继续出海挣一大笔!” “说到出海,你哥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梁父愁道,“跟我搭手的时候也不咋得力,还是安心养虾得了,你找的这条路子倒怪适合他!剩下我一个,就是想出海现在也出不了啊!” “不用大哥搭手,我来跟你搭手怎么样?” “你是说……”梁父这下顿时明白他的想法了,“我去你的大船上,一起去深海?!” 梁自强点头:“对,现在三艘大船,就我自己开的这艘反倒最缺人手,没个大副。要是爸能来,我开船,你瞭望、操作绞车,人手一下就解决了。剩下普通的船员,主要是放网板、理鱼,这种人手容易招到!” 看了眼父亲,梁自强忙又接着道: “趁着这次规模扩大,第一次组建船队,我打算把报酬的事也理一理,改变一下。以前是算工钱,一般的船员是五块钱一天,大副七块。 船队组起来后,一般船员五块钱不变,但是船长和大副,我打算取消工钱,给分成!” 第395章 手里添了几艘船 “船长对一条大船的出海来说太重要了,我准备把每趟出海的收入除去油费之类基本的成本后,拿出十个点来,给到船长;大副的话,给五个点!”梁自强说出自己最近思考的计划道。 按照目前在普通深海出海的情况来看,每趟扣除掉成本,基本都还能有不低于一千五的收入。 就是说,船长拿十个点,每趟能到手一百五十的报酬。 大副五个点,也能有七十五块。 普通船员则依然是五块每天,每趟出海五天是二十五块。要想收入增加,主动勤学技术,争取成长到大副、船长那一步,是最直接的办法。 这还只是算的普通海面。每逢冬季,船队前往自家承包的越冬地搞冬捕,收入可就大不一样了。 每艘船刨去开支估计怎么都能有一万以上的纯收入,等于说,船长每趟收入在千元以上,大副五百多。 就算普通船员,到了冬捕的特殊节点,梁自强到时也会在工钱之外额外给予一些奖励。 这样一来,船长、大副的待遇都直线上升,梁自强本人到手的收入势必就会相应的减少一些。 但这个在他看来问题不大,比例上自己赚得依然是够多的。 步子渐渐迈开了,思路肯定也得不一样了。钱总不能全归自己一个人挣尽,多分出去一些,身边聚拢一个骨干团队,对于大步走下去很重要。 尤其像船长、大副这种,对于一条船的捕捞作业有时起着决定性作用,跟虾塘养虾还不能相提并论。也正是因此,他给出分成的点,比岳父和大舅哥他们都高。 “船多了,每条船主事的人积极性确实是顶重要的,”梁父听完他的想法,想了想道,“就是十个点,这会不会太高了些?成本、设备都是你的,船队总负责总指挥也是你在干,再说多一句,责任、风险也都是你在担。真要分出去这么多?” “能留住人就是好事。” 梁自强其实私下算了笔账。 最重头戏的部分,冬捕时节,船长每趟都能纯到手一千多。他们要想有其他法子超过这笔收入,除非买大钢船自己单干。 但是越冬渔场的捕捞权在梁自强手里,已经白纸黑字签下来了的。 离了越冬渔场,船长们想去别的普通海域搞单干的话,折腾一趟下来顶多也就一千多,并不比呆在梁自强身边更好。 十个点的分成,正好是令船长们打消单干念头的最佳平衡点! 虽说能够培养做到船长,一个个肯定都是跟梁自强关系比较铁的,但队伍要走下去,他可不觉得光凭感情维持着就行。 有感情加持,也有分成这种实实在在的好处,队伍才能一直不散伙。 “爸,说回到你,”梁自强透露了完整的计划后,转回正题道,“等钢船买回来,你和我搭手。报酬上,不按大副来,我按照船长的比例来给你分!” “什么?”梁父显然吃了一惊,把碌竹筒往脚下地面一放,“我是哪门子的船长?以前进都没进过大钢船的驾驶室!你要是想送钱给我,过年的时候直接往我桌上砸几千得了,没准你娘还能乐颠颠地夸上你好几天!” “你说是送钱就送钱呗!”梁自强也不争辩,“你以前在国营大船帮过那么久的工,除了驾驶没碰过,其他反正都懂。驾驶学起来,对你也不是啥难事。船又不是三条到顶,以后再增加,爸你可就是船长喽!” 现在父亲承包那十亩虾塘一年后估计就能最少一万多,出海的收入应该不会比虾塘少,两样一加,收入蹭地就上去了。 大哥是不擅长出海,只能带着他养虾挣钱。至于父亲能多赚,当然就帮着他一起多赚点。 “请亲家公帮着照喂虾,你是怎么算?”看来梁父显然是接受了儿子的建议,开始问起后续的安排来。 “我是给他们仨每人一天三块的大工工钱,另外年底卖完虾分红两个点。”梁自强透露。 “你是塘多请三个,那我就请亲家公一个,也按三块外加分红给!”梁父立马就决定了。 这样一来,岳父的收入也能再增加一千多了。 当晚一切商定妥当之后,梁父也没拖着,第二天就帮着阿强,去村里招揽人手去了。 五块的工钱也不低了,村里不少家里没船的人都心动了。 当然阿强与父亲在找人的时候,本就是有选择性的,都是人品相对还比较可靠那种,才会打算招揽。 同时阿强也跟陈香贝她爸说了声,把父亲的虾塘也交给他投喂。岳父二话没说,答应下来了。至于岳父与大舅哥们内部怎么分工,看他们自己了。 安排妥人手,梁自强就又去了趟丰收船厂,谈买船的事。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12节 跟“自强号”同样型号的那种大钢船,已经再也回不到当初一万的价格。 船厂职工老徐似乎是转岗了,现在接待他的是一个年轻的,自称小靳。 据小靳介绍,那款船最新的价格是一万二千八百。 其实一年前要不是梁自强卡着点抢到手,当时都就已经涨到一万二了。现在卖到这个价格,贵不贵反正都必须得买。 他又特地问了另外一种船的价格,收鲜船。这种船型是专门用来接收其他船上的海鲜,运输出去。船上没有拖网设备,但冷冻设备却超大,冷藏舱面积也非常大,成本同样不低。 丰收船厂也有收鲜船卖,都长达三十米出头了。二十米往上,基本每增加一两米,价格都得往上蹭两三千。 这种三十多米的收鲜船价格要去到两万五,差一点就能买两艘二十多米的钢拖网了。 梁自强也就先了解一下。以他现有的规模,购买收鲜船还未必是件划算的事情。 最终,他还是决定再买两艘自带一间冷藏舱的拖网船。 两艘需要花两万五千六百。另外顺便再买一条八米的木船,专门给到无名岛堂舅夫妇俩用,把停在无名岛的莲纹船给换回来。 八米木船现在涨到了一千。三条船总共需要花费两万六千六百。 问完价后,梁自强便开着父亲那条凤尾船去了城里,上银行取钱。 还好去年11、12月存钱时,除了一年期的定期,他还存了不少半年期的。现在半年期存单都到期了,刚好取出来办事。 返回丰收船厂交完定金,这次船没到完全完工的地步,交付得等到半个月之后了。 最近忙的都是打根基的大事,又是建造基围塘,又是成功拿下惦记已久的越冬渔场,反倒是有好些日子没有出海了。 基本上从越冬地的扎堆鱼虾消散之后,就没怎么去深海拖鱼了。 趁着等候新船交付的这半个月,梁自强决定开着自强号,见缝插针先去深海搞两趟鱼再说…… 第396章 一大片夜光海 这次有七个人,一同上了“自强号”大钢船,一路越过浅海区域,开往无边的深海。 除了原本的五个人,最近招兵买马新谈好的一批村民,梁自强也从其中找来两个,算是终于补上了邓招财的缺口,还多出来一个,人手好充裕一点。 原本想叫父亲一起,后来想想,还是等到新船交付到位,船队组建起来,开始新的报酬方式,那时再让父亲参与进来。 在深海中开行一段后,梁自强便吩咐开始放网。 同时,他特意叮嘱了林立鸣、梁春他们,让他们在干活的同时,注意多带带今天新来的林平、周晖。 尤其放网的时候注意别太靠近尾滑道,以及怎样解开分水板,收网的时候如何取下分水板,还有很多理鱼的技巧和注意事项。 先不指望他们学操作绞车、驾驶这些相对复杂的东西,把基础的先学熟练就行,其他慢慢再说。 三个钟头后,第一网拖上来,周晖、林平倒是积极得很,鱼一倾倒在甲板,他们倒还冲在前头,拎着箩筐就去整理鱼获。 这一网常见的青占鱼、沙丁鱼、金鲳鱼、红虾、梭子蟹都各有一部分,大的也夹杂着一些,一眼看到的都是几条大马鲛、巴鲣。 看到这么多的鱼一下就铺满了理鱼处,品种形形色色简直琳琅满目,数量更是一点不秀气,平时见惯了浅海撒网那点鱼量的两人哇哇直叫,聒噪起来竟有几分邓招财重新回到了船上的感觉。 这表现就让林立鸣陆松他们有点不以为然了。几个月前他们可是在越冬渔场征战过来的,相对于那种动不动就是一吨两吨每网的量,眼下这个无非回归到了平时深海的千把来斤左右,都有点搬不上台面的意思了。 有点可惜的是,连续三天,一直没怎么碰见金枪鱼。 到了第四天,海面忽然浪花飞溅,倒是一下冒出来好多的大鱼。 然而即使隔着比较远,他们还是一眼看出,这显然不是一直盼着的金枪鱼。 这些鱼都奇特得很,体型是跟金枪鱼、马鲛一样大,有些甚至还大过金枪,但背上无一例外,全都招摇着一片巨幅的鱼鳍,如同是扛着一面大旗,跃出水面。 大鱼尤其特别的是嘴部,全都自带一截如长矛又如利剑的东西,看着令人有些肉痛。 可以把它理解成针良鱼放大数百倍以后的嘴。 “来了好多旗鱼!”朱天鹏大声道。 旗鱼长得太有标志性了,实在好辨认。 “卧靠这鱼也太快了吧,水里开火箭?!”周晖叫了起来。 就在他们说话间,几条旗鱼简直如同利刃切开水面,顺着海风吹动的方向疾速游去。 背上那面大旗,则如同鼓起的风帆在海风中猎猎招展。 它的鳍,是真的能够当帆来用的,顺风的时候简直就是滑翔。 旗鱼又称扁帆、芭蕉鱼,是世界上游泳速度最快的鱼,三秒之间,能够移动九十多米远,堪称瞬移。 之所以能成为当之无愧的海洋游泳冠军,主要因为它流线型的身体非常适合游泳,并且利剑般的尖嘴游起来时会将前方的水劈开,强劲有力的尾巴摆动起来则如同马达般提供动力,有风的时候背鳍还能蹭点儿风。 总之,身上每个部位就是为速度而生的。 “听说这鱼肉味很鲜啊,就是不知道搞不搞得到手?”林立鸣看向那群旗鱼道。 旗鱼确实好吃,价钱也不低,但却很难搞到手。 “试试看吧!”梁自强说完,走进驾驶室,替换了正在开船的陆松,加快船速向前方驶去。 但同时,他也做好了随时调头就逃的准备。 没别的,旗鱼那长矛般的嘴可是极具攻击性的,能把人扎穿就不说了,据说不太厚的铁皮般有时都能扎穿,木船更不在话下。至于大钢船,毕竟厚实得很,倒是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扎出窟窿来。 一接近过去,梁自强就发现自己确实有点白费力气了,这笔钱虽可观,却基本没多大可能到手。 哪怕已经近在咫尺,眼皮眨动的工夫,旗鱼就飞速离开了。 跟进了一会,似乎是惹恼了它们,有几条旗鱼居然对着船体,猛啄起来,整个钢板发出“咄咄”声响,人在船上全都听到了。 这谁敌得住?梁自强现在都开始怀疑,要是它们特意从很远的地方高速冲过来,就算是钢板都有可能扎穿。 惹不起,再值钱也不要了。梁自强当即果断调头,在被群起而攻之之前,闪了。 要想捕捞这种又神速又自带尖锐武器的鱼,平时相对管用的也只有一个法子,流刺网。因为速度再快,有时也会被流刺网给缠络住。 调转到其他海面后,继续换回陆松开船。三个小时的拖网作业结束后,拖上甲板才发现,里面竟然还真到手了一条旗鱼。 “快,拿扁担,多拿两根!” 看到那条旗鱼的长矛透过网眼扎了出来,鱼身还在网囊中弹动不已,梁自强连忙吩咐。 搞到了旗鱼是好事,但收鱼的时候照样要倍加小心。 一般来说,都是上去先给脑门上几棍子。不把这玩意敲晕,谁能去碰? 网囊的鱼获从龙门架半空泻落,那条旗鱼落下后,一下就弹离了其他鱼堆。 几根早就准备就绪的粗扁担迎头赶上,噼里啪啦,简直就是群殴。 被敲中脑袋的旗鱼总算晕了过去。几个人看了下,这条旗鱼能有百多斤的样子,不小了。 鱼堆中除了这一条,再没有其他旗鱼了。梁自强让人把旗鱼抬着搬进了负一层的冷藏舱,然后才开始整理其他的鱼获。 下午继续作业时,把陆松从驾驶室叫了出来,又换成朱天鹏开。 新船马上要到手了,现在只要有机会,梁自强都会让他们多开多试,变得更熟练些。 夜幕降临,找了处海面抛锚停泊下来。现在因为多了个人手,鱼获倒是没到多晚就已经全都整理好了。 “咦,奇怪了!”甲板上几个人全都惊异起来,望向远处。 天是完全黑下去了,前方的海面却竟然亮了起来! 一点一点,蓝莹莹的光芒,在海面如同变幻着一道长长的飘带,又如同海上蜿蜒出一条灯路。 此刻,头顶的天空镶嵌着零碎的星子,隐约勾勒着银河的形迹。 而脚下的大海,就像主动在与天幕一唱一和,也是繁星点点,天上人间遥相呼应。 要说区别,脚下这片蓝色星辰数量还更为浩瀚繁多,也更为灵动多变,一眨一眨,扑闪扑闪。 看着那条海上灯路居然越来越近地漫延过来,梁自强一时间有点置身梦境之感,仿佛眼前有两处银河,一上一下。 “太特么漂亮了!”周晖不禁叫道。 “不会是碰上传说中的夜光藻了吧?”林平问。 夜光藻聚集成潮,就是著名的海洋“蓝眼泪”。但眼前这个显然并不是。 “夜光藻都是大片大片,不是这样一闪一闪的!”梁自强拿过望远镜仔细看去,望着那忽明忽灭的海里群星。 “确定了,是灯颊鲷,数不清的灯颊鲷!”他断定道。 他真没想到,灯眼鱼聚集起来,夜里会这么迷人,直接把大海美成了画布…… 第397章 引来石斑鱼潮 “阿强,那个什么江文昂,会不会要这种灯眼鱼?感觉夜里能发光,养着应该也还算好看!”梁春问了句。 他们陆续都在江文昂那里卖过双色草莓鱼、小丑鱼,知道那家伙就是个专门收奇奇怪怪漂亮鱼的,所以一看眼前数不尽的灯颊鲷,梁春就想到了江文昂。 “那就多少捞一点吧,别搞久了。这鱼搞一点还行,多了卖不出的!”梁自强决定道。 灯颊鲷确实是有人喜欢养到鱼缸里,一到晚上像是养了一缸的萤火虫,忽闪忽闪还是蛮好看的。 但问题在于,这玩意太难养了,往往养着养着就没有然后了,很少有能够长时间养成功的。也正因此,那些喜爱养鱼的也是知难而退,没多少人愿意碰这个。 捞一点应该好卖,但如果搞太多,估计江文昂肯定也销不出去。 决定后,当即开捞。 现在船上倒是也备上了两张渔网,但基本上没怎么动用过。因为这种拖网大船并不适合撒网,从高高的甲板上靠着铁栏杆把网撒下去,又辛苦又撒不准。 他让朱天鹏开船,自己和陆松各拎了一张小渔网,等到船一点点接近那条蜿蜒而蓝莹莹的海上“灯路”时,便瞅着一处闪烁的水面抛下了渔网。 靠在铁栏杆边确实不好发力,好在船底下的灯眼鱼确实太多了,根本都不需要把网撒得多精准。 梁自强稍等了片刻,等待渔网往水下沉一沉。等候的片刻中,他看到大船底下全是漆黑的海水中飘荡着无数的星子,明明灭灭的“星星”几乎把船包围了。 钢船不再是钢船,而是一艘孤航的宇宙飞船,遨游在漫漫太空。 很快,拉着长长的网绳把渔网扯上船来。灯颊鲷的个头都不能算大,但却在眼睛的下方位置有一块发光体,蓝莹莹的光正是从这儿发出来的。 陆松那一网也拎上来了,两网加在一起估计也有一百多条了。找来塑料盆装上海水,然后把闪着光的灯颊鲷全都放了进去。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13节 这鱼不好养,好在明天就是第五天可以返航了,只养一个晚上,也不用太担心把鱼给养没了。 “有这百把来条也够了,不用再撒网了。”梁自强想到江文昂不会愿意收购太多这玩意,便同陆松一起收好了手抛网。 才刚把网放下,眼角的余光便见到有不小的身影跃动,在钢船桅灯的笼罩下腾出海面来。 “卧槽好多鱼,怕是竹刀鱼吧?”林立鸣显然也注意到了钢船四周的动静,抬臂指向海面,叫了起来。 “好像还不只是竹刀鱼吧?” 借着船灯的映照,梁自强一眼望去,发现跟着竹刀鱼一同跳出水面的,还有不少的沙丁鱼。 再拿起望远镜细看,水下面还不断有鱼冒出。 看情形,似乎正有更多的鱼源源不断,从远处聚集而来。 “明白了,这些都是趋光鱼!是灯颊鲷把它们给引来了!”梁自强一下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前年他搞过夜捕就清楚,一些鱼在夜里发现大量光源后,就会主动趋光而来,聚集到一起。比如沙丁鱼、竹刀鱼、青鳞鱼都是典型喜欢追光的。 眼下大量的灯颊鲷聚集,形成了长达几海里以上的聚集带,如此规模的庞大光源,平时极为少见。正是因此,把深海的趋光鱼都给招过来了。 “瞅着越来越多了,要不要熬个夜,拖一大网?”陆松连忙问道。 其实平时梁自强把钢船停泊在海面,开着桅灯,多少也是会引来一些趋光鱼的,但规模不算太大,加之白天深海搞鱼也并不难,所以他就没那个心思熬夜去搞夜捕了。 但眼下不一样啊! 蜿蜒几海里的“大海星辰”,愣是惊动了附近四面八方的趋光鱼,各种鱼纷至沓来。 这个密集度,可不是平时能够比得了的! 开动大船,加个晚班,这一路拖过去,鱼获不知道比平时要多出多少! “准备放网,开干!” 一群人当即忙碌起来。大不了今晚熬几个钟头,明天就不搞鱼了,睡到晚点再起。 仍由朱天鹏开着船,开始放拖网。船沿着灯颊鲷聚集而成的漫长“灯路”一侧,一路向前拖了过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距离他们原本打算停泊钢船过夜的位置也越来越远。 “前头好像有个礁石带!”梁春叫道。 船灯照射下,不远处的礁石带浮现眼前。为了看更仔细,几人有掏出专用的强光手电筒,对准那处海面照去。 那处礁石带还不小,形状也很特别,弯成一个弧度,居然整体上有点月牙儿的感觉。 时间也差不多了,梁自强吩咐开始起网。 鱼获倾倒在甲板上,无论是鱼量还是种类,都有点超出他们的期待了。 比起平时一千多斤的样子,这一网的鱼量怕是有两三倍,能跟那处越冬渔场媲美了! 除了意料之中的沙丁鱼、竹刀鱼、青鳞鱼,想不到的是,当时在水面没怎么发现的鱼类也有不少。 脂眼鲱、斑鰶都有。里面还夹杂着一种虾,竟是平时不太容易遇到的九节虾,也就是号称岛国对虾的那种。 九节虾确实在虾类中算是趋光性相对强的一种了。 但这不是最惊讶的。令梁自强最没能想到的是,扒拉开密密麻麻的竹刀鱼,竟然发现了好多石斑! 石斑鱼可不算是什么典型的趋光鱼类,除了个别种类,比如像棕点石斑比较趋光之外,大多数石斑并没有明显的追光现象。 可眼下却是有青石斑、褐带石斑、老虎斑、蜂巢石斑,好几种都出现了,数量也绝非偶然的一条两条。 要知道,石斑一般都是躲藏起来的,平时梁自强千辛万苦去找石斑,找到后也只能一条一条地往石缝中钓。 像这种通过拖网能够一举拖到大量石斑鱼的情形,他简直闻所未,甚至有点匪夷所思。 “旁边那就有礁石带,难道是礁石里的石斑全都跑出来了?”梁春嘀咕道。 似乎是个解释之一,但细想也没道理,石斑是很少愿意成群结队从藏身的礁石间跑出,然后在海面瞎浪瞎逛的。 “再试试看!”梁自强当即决定道。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既然遇到了,简直就是千载难逢,赶紧拖了再说。 只要海水中真的有很多石斑在游荡,今晚就是熬个通宵都成。 石斑的价格远远高于一般的海鱼,能用拖网去拖石斑这是啥概念…… “阿鹏你慢些开呵,每次半个来钟头就起网,尽量不把鱼弄伤!” 梁自强刚刚看了,那些夹杂在鱼获中石斑多少有些掉鳞甚至是损伤,用来卖钱没啥问题,顶多稍便宜一点点。 但梁自强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去月海酒楼卖个高价。 前阵子他和父亲简直是踏破铁鞋,愣是没能找到几条石斑鱼回去当亲鱼。 现在6月又过了一半,眼看石斑最后的产卵期就快要过去了,他都不指望今年除了笛鲷之外还能养殖多少石斑了。 可眼下这么多的石斑聚集出现,让他养殖石斑的希望,一下子就又点起来了。 大多数种类的石斑鱼有个特点,雌雄同体。看个头,眼下这些石斑基本都正处于雌性的阶段,尚未到转化为雄性的年龄。 只要拖捞的过程中别弄伤,保证足够活力,眼前可都是他求之不得的亲鱼,能够产卵带来大量的鱼苗! 第398章 懂得合作的鲨鱼 大船立马又开起来,这次不去管灯颊鲷汇成的“银河”了,避开那些趋光鱼,专门围绕月牙形的礁石带拖捞起来。 拖捞过程中,梁自强总算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梁春说反了,这哪是从月牙礁中跑出来的石斑?而是从远方不断的有石斑鱼风尘仆仆地赶来,钻进月牙礁中,聚集! “这月牙礁是个天然的产卵地!原来是这样!”梁自强悟了。 石斑喜欢选择某个特别适宜的产卵之地,扎堆到那儿去产卵。 千里迢迢跑去,事情一办完就又会离开,游回到自己平常栖息的老地方去。 也只有产卵这个理由,能够令它们大量出动,成批游动在水面。 大船拖捞了一会,大概不到半个钟头,梁自强正沉浸在收获的狂喜之中,忽然注意到船灯之下,礁石外围隐隐有标志性的三角鳍掠动了几下。 由于不是白天,船灯的照射力也有限,所以隐隐约约也不太清晰。 “手电!” 他叫了一声,同时自己也举起了光线很强的手电,几道光束集中交汇在那处水面。 果然,就是典型的三角鳍在水面一浮一沉。鲨鱼! 光束继续移动,越移动,他的心越凉下几分。 在黑暗中暗暗浮动的,竟然不止一两处三角鳍,而是至少发现有十几处。 石斑从远处聚集而来的同时,鲨鱼像是得到了秘密谍报一般,也都闻讯而至,大老远赶了过来,渐渐有了几分成群的架势! 一群鲨鱼并没有顾忌梁自强的大船,似乎约好了般,围拢起了一处石斑群,大开杀戒! 虽然夜里看不清太多细节,也看出海面颜色的变化,但阵阵水花溅起,无不表明了水下世界中,屠戮正在展开。 关键是,鲨鱼还在陆续增多的样子。 “这下没得拖了,怕是要被鲨鱼给搞光了!”周晖可惜道。 最不甘的当然是梁自强了,眼看难得碰上一次石斑的群体游动,这才刚开捞,半路还杀出截胡的来了。 没法继续拖下去了。石斑正在大为减少不说,鲨鱼太多,撕坏拖网简直轻而易举。遇上体型大的鲨鱼给船猛撞几下,大事不会有,但撞凹的地方至少得花钱去整修吧? 把这一网收了上来。一看果然,处于网囊尾部的还好,后面新拖进来的石斑,有些血流不止,更有些索性残缺不全。 流血受伤的那些,拿去卖钱还是勉强可以的,但要用来做亲鱼,显然都不合适了。 好在网囊尾部最先拖到的,数量也还算不少,用来当亲鱼还是不错的。 但梁自强肯定还想多搞一些亲鱼啊!鱼苗孵出来越多,就意味着他今年石斑养殖的规模能够做到越大。到时一上市,以石斑鱼的价位,想想就太有搞头了! “这还怎么搞?”陆松问。 “还有办法!”梁自强咬牙道,“在鲨鱼和我们都还没来的时候,前头肯定已经有很多石斑赶过来,钻进礁石堆里面产卵去了。它们躲在里面,鲨鱼块头太大,是钻不进去的。咱们去拿钓竿过来,钓礁石里面藏着的石斑!” 船上那些钓竿平时都是钓一些小观赏鱼的,这次可算是派上正经用场了。都换上适合石斑鱼的稍大点鱼钩后,上了一些小鱼虾做钓饵,他们一个个就一字排开在船侧铁栏杆边,把钓线甩进了月牙礁。 “艹,又怎么了?!” 才刚准备好,就见月牙礁堆中偶尔露出的水域也突然水花乱溅,整个礁堆里竟然也乱成了一锅粥! “搞什么,这些大鲨鱼还能钻进礁石缝里去不成?” 正不解地议论着,已经有一群躲在礁堆深处的石斑鱼冲了出来,疯了一般,向外面的水域逃窜。 在它们的身后,偶有几条细长的大鱼扑腾两下,抬起头来。 “这特么……小鲨鱼跟大鲨鱼还合作上了!”梁自强都不知该说啥好了。 他看出来了,竟然是一批身躯狭长、个头还很细小的鲨鱼主动钻进了礁石堆四通八达的孔洞里,在里面一番乱追乱搅,把躲藏在里面产卵的石斑鱼全给撵了出来。 大、小鲨鱼懂得分工合作,一起搞围猎,这事他是在节目中看过没错,可现实中遇到也还是头一回啊! 没啥悬念,那些礁石中撵出来的石斑群,才出羊群又入虎口,外面一圈的大鲨鱼,早就商量好在那等着了。 又是一轮风卷残云的饕餮…… “算了不看了,收起钓竿,调头开走,找个地方停下来过夜吧。至少还能好好睡大半个晚上!” 看这架势,鲨鱼是没打算给他留点儿了。 好在就前头拖到手的那些,也能孵出一批石斑鱼苗来了,就是离他想要还有些差距。 几个人索然地收回了钓竿。船开出一阵,找了个地方准备停泊。 本来灯颊鲷附近有不少趋光鱼还能再搞一两轮,但熬到现在一个个也都困顿了,疲劳驾船也不是很好。反正今夜也算到手不少的意外收获了,还是睡吧。 醒来已是他们这趟出海的第五天,起得比往常都晚,直接返航了。依然是一边拖鱼,一边返岸。 船开到了县城渔港,反正鱼都整理分好类了,大部分比较常见的鱼譬如沙丁鱼、竹刀鱼、巴浪鱼之类,量也最大,直接卖给了收购站。 另外有一小部分价钱相对高点的,九节虾、脂眼鲱、黄脚立,他就搬到韦攀的收购点,卖给了韦攀。 两人以后在养殖鱼虾的销路上还有长期的合作要开展,平时出海的鱼获,能照顾的韦攀自然照顾一部分到他这儿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14节 平时普通深海每趟也就八千斤上下的样子,这次由于那一网趋光鱼的量特别大,五天总共到了九千七百多斤。 加之海鲜的价格今年一直都是一点点在往上涨的行情,鱼的单价也不是去年可比的了。 去年普通深海(注:除了那处特殊的越冬渔场之外,其他深海区域在文中均称之为“普通深海”)每趟下来毛收入在一千九百多、两千来块钱左右。 这次量大、单价上升,算下来到手了两千五百多! 虽没法跟冬季的越冬场相比,但在平常的出海中,这趟怎么都算创记录的收入了。 就算加完油,给完工钱,依然还有一千七百多的纯收入。 卖完最大的部分,他又开往城里,把灯颊鲷出手给了江文昂。 一百二十多条灯颊鲷,江文昂这是头一回嫌多,看着有点犯愁的样子。 但看在长期有来有往的份上,他还是都收了,价格没太高,每条两块。不管咋说,梁自强又多到手了二百五十多块…… 第399章 荔枝进医院了 还有昨晚到手的那些石斑鱼,凡是鱼体完好、活力旺盛的,梁自强都用盆子装海水养着在船上。剩下带伤甚至残缺的,则拿去了月海酒楼。 “你都不知有多久没给我带石斑过来了,”杜子腾有点怨念,“结果隔了一年多,一带过来的全是这种歪瓜裂枣的货?” 要说起来,自从前年一群猫鲨出现在无名岛捣乱,把那儿的石斑鱼一锅端之后,梁自强就再没找到什么石斑带来月海酒楼了。 这么算,确实一年多了。 “鲨鱼嘴里抢食,不容易呵!”梁自强嘿嘿道。 玩笑归玩笑,惨兮兮的石斑鱼肯定不能按平时一个价,八块的变六块,平时四块的则讨价还价一番,按两块五。 就算打了折扣,梁自强到手还是比较可观的,架不住石斑鱼本来的价格就高哇! 褐带、青斑、老虎、蜂巢,几种石斑卖下来,总的还是到手了四百三十六块! 加上灯颊鲷的钱、县城渔港九千多斤鱼虾的钱,这次刨去开支,竟然还纯赚了两千四百多,在普通海域中毫无疑问是新的天花板! 去到百货商店,又买了不少的米、面。最近他买米买面买菜,都能算得上是除开柴油费、工钱之外的一项大开支了。先是请了大批人挖建基围塘,现在又还得考虑一大帮船员出海的吃喝,以及无名岛上堂舅夫妇俩的吃喝。 随后,又去上次购买“船用收音机”的地方,再买了一台。 一路开船回村,初步定好这次休整三天,便各自捎上一些鱼虾,各回各家。 当然,梁自强那些盆里养着的石斑鱼,暂时仍放在船里。 他打算回桔子坡,跟媳妇打个照面,吃口热饭,然后从家里带上一担饮用的山泉水,马上就返回船上去。 他得尽早去趟无名岛,把船上那些石斑的产卵亲鱼带去岛上,同时送些米面、饮用水给堂舅夫妇俩。 刚走到桔子坡,就见两道人影站在路边,伸长个脖子,像两只长颈鹿一样,向着他这边张望。 是自己娘和媳妇。 他有些奇怪,今天这两人怎么还跑到路上张望起来了,平时出海回来,也没见她们这样啊? 挑着桶里小鱼虾走近,陈香贝还没开口,梁母就两三步上前急吼吼道: “阿强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家里有啥事?” 梁自强看出自己娘和媳妇都是眉头紧锁,一脸焦急和忧愁,不禁顿住脚问。 “怕是出大事了!”母亲跺了跺脚,眼泪都出来了,“这个蠢丫头,就不能安生点,没病没灾在我身边呆一辈子也好啊!” 梁自强心里猛咯噔了一下,越听越不对: “荔枝?她怎么了?人呢,在家还是在哪,快让我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挑着桶就往家里方向跑,脚一迈出就绊了一下。 他这着急慌神的样子令陈香贝看到都心疼了一下,连忙扯住自己男人: “早没在家里了。昨天爸就送她去县里医院了,可隔了一夜,到现在都还没见人影回来,妈越想越急都哭过几回了!” “她去县医院了?突然生病吗,什么病知不知道?”梁自强又急问。 “哪是什么病,还不是小海这个害人精闹的!”梁母又抹了把眼泪,没好气道。 梁自强抬头往远处望去,正好见侄儿梁小海从他自家新盖的房屋出来,勾着背像个罪人似的,往他这边望了一眼就缩回去不敢再看了。 从娘和媳妇的嘴时,梁自强总算听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了。 原来昨天午饭后,梁小海硬拉着荔枝要出去玩,荔枝正好那会也没啥事要做,就跟着溜出去了。 结果到了屋后山上,才知道梁小海是瞄上了一棵树上的鸟窝。树大概比一层土坯房要矮点,树桠子里有个不小的鸟窝,梁小海断言那鸟窝里面有一窝鸟蛋。 他自己还太矮小,也没啥力气,试过几回都爬不上去,就想请荔枝帮他爬上去掏鸟蛋或者抓小鸟崽。 荔枝也不想爬树,没答应,小海一直央求,后来干脆自己继续往上爬。 连爬两回都还不到一小半位置就从树杆上滑跌下来,荔枝可能是怕他真摔出个好歹来,终于答应帮他。 她到底是个大人了,慢慢还真就爬上去了。腿夹着树杆,手就要往鸟窝里掏。 结果手一伸过去,鸟窝中有没有鸟蛋、鸟崽不知道,倒是有条蛇蛇把头一下探了过来。 小海就听到她惨叫了一声“妈呀”,整个身子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小海也慌了,见荔枝趴树下动也动不了,只会哭着叫痛,他也跟着吓得哇哇大哭。 好在有村民在山脚下经过,听到这边响动连忙跑近过来。 据那村民讲,当时见到荔枝脸是白的,只会哭,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村民把荔枝背了回来,梁母一听说是从树下掉下来摔成这样,连忙把在菜地的梁父也叫了回来。 两人围着问,荔枝总算能开口了,说是左手的手肘痛得像拿刀在锉一样的,碰都不能碰。估计可能落地的时候,是左手先挨的地。 梁父本来是想就近,送她去镇里卫生院,可看她手肘子那儿都鼓起来了,怪严重的,就犹豫了。 结果再一看她右手,才发现手背上又有血点子,就更慌了。 当时陈香贝她们都围着问,让她回想鸟窝里探出来的那蛇有没有咬着她。可问来问去,她哪里还说得清那一霎那慌神之际的事情? 不管是荔枝还是小海,都没一点把握,说不明白到底是咬了还是没咬。 见这样,梁父也不敢耽搁。梁天成这两天又有事跑去他岳父家了,梁父只好揣上钱,一个人背上荔枝,开上停在小码头的那条凤尾船,跑去县医院了。 再后来就是母亲跟香贝坐在家等,一直等到一天一夜都过去了,还没见那两人从医院回来。越等越不安,直到在门前路上望见阿强回来。 “妈,你当时看荔枝她手背上的血点子,是两个又小又深的血窟窿,还是一排细牙印?” 听完了整个过程后,梁自强直奔重点,急着问。 毕竟活了六十年的人,各方面经验多少还是更懂点。毒蛇咬中了人的话,伤口一般是两个又小又深的血窟窿,因为毒蛇有两颗毒牙。而无毒蛇,往往则是一排细牙印。 “这个我当时注意看了,不是一排,也不是两个,是有三个小伤口!”陈香贝见婆婆回忆不太清晰,便接话肯定地告诉道。 “三个?” 梁自强也蒙圈了。现在哪种可能都有。 最坏的可能,其中两个血眼是毒蛇的两颗牙给咬的,旁边另外一个印或许是地上草丛的刺给扎的。 最好的可能,三个小伤口全都是摔地上时被刺扎到的。这样的话,鸟窝中那条蛇就应该是完全没有咬到她。 但是昨天傍晚就跑去医院了,到今天现在都午后了还没见回,这本身就没法让人轻松起来…… “妈,香贝,你们先别着急,我这就马上去医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连忙把装着些小鱼小虾的桶挑回家里一放,就要往外跑。 “你等等!水也没喝一口,饭也没吃,再急也不能这样吧?”他媳妇已经装好饭过来了,连忙拉住他,“把饭吃完才有力气去跑那些事!” 梁自强才发现确实饿了,坐下来把饭吃了,喝了水,媳妇又去里间拿钱了:“也不知道荔枝那边怎么个情况,爸带的钱够不够用?你别就这么急着跑去,得先带点钱放身上!” “钱我身上可不少,放心吧!”梁自强一阵风似的已经往外跑了。 身上刚卖完鱼揣着两千多块呢,哪里会缺钱? 去无名岛的事肯定是暂时不去想了,他立即去到海边,上了船。 家里现在两条木船,莲纹船留在无名岛给堂舅夫妇在用,凤尾船被父亲开去县医院了,自己只能是开着这艘大钢船去县城了,太费油的问题已经不去想了。 临时还把刚回到家的陆松重新叫上,帮自己瞭望,然后一同重又赶回县城。 到达后停了船,陆松在船上等他,他则急忙跑往了县医院。 一路快步,很快到了县医院,向医院的人一打听,总算在一排旧房间的其中一间找到人了。 进门一看,他有些傻眼了。 荔枝坐在凳子上,除了左手的手肘部位夹着两块木板板,其他瞧起来倒是正常得很,完全不像有啥事的样子。 反倒是自己父亲,靠在病床上,脸色一点也不好看…… 第400章 多亏好心人帮助活过来 “你怎么跑来了?”梁父瞅见了阿强,耷拉的眼皮往上抬了起来。 “二哥?!”荔枝坐在凳子上也不知在发个什么呆,直到见二哥进来,才猛站了起来,用好的那只手去拉二哥。 “荔枝没啥事吧?”梁自强问父亲,“爸你这是咋了?” “她倒是没事了,我昨晚可算是折腾坏了!” 梁父在床上坐了起来,跟梁自强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下午,梁父开着他那条凤尾船,急着把荔枝送来了县医院。 到这时,常规的门诊都已经下班了,看的是急诊。 还好碰上的那个医生对跌打损伤倒还比较在行,一看荔枝的左手手肘,摸了两下就确定,是摔脱臼了。 当时医生让荔枝忍住,然后在她手肘用力一拉一合。 荔枝自然是没能忍得住,叫得跟挨宰似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15节 但也就那么一下子,原本钻心痛的手肘顷刻就轻松不少,脱臼的关节重新合上了。 医生又问了荔枝身上有没其他哪儿痛,荔枝摇头,说最痛的就只有左手的手肘那儿。 轮到右手手背那几处小窟窿,医生反倒没把握了。说是被咬的吧,也不太对的样子,说不是咬的吧,也拿不准。 到底当时有没有被蛇咬到,问荔枝,她一开口反倒让医生越听越糊涂;至于当时那蛇长啥形状,有啥特征,荔枝更是糊里糊涂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医生也不太放心,最后开了一种蛇药片,不管是哪种毒蛇所咬,勉强都能够通用的那种。 药名叫“季德胜蛇药片”,这药外用内服都行。让她吃了药片,然后又用温水调了几片,糊在她的伤口上。 但光用了这个药,也不敢说绝对保险,所以医生又让她在一间还有空床的病房呆着,晚上随时看情况的变化。 荔枝懵懵的啥也不懂,梁父一直跑这跑那,忙完了进到这房间,才想起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肚子先是难受,没一会竟还痛到直不起腰来。 房间里挺挤的,旁边另外有张病床坐的好像是一对兄弟,听护士叫名字时能听出他们姓何。 弟弟才十二三岁样子,哥哥应该十八九了。 弟弟大概是扭伤脚了,是哥哥送来医院的。忙前忙后张罗完,哥哥一直就坐在病床,时不时给弟弟搽药。 看到梁父当时痛成那样,荔枝急得团团转但啥也不会,旁边又没其他亲人,小何跑上来问两句,撒腿就准备帮忙去叫护士找医生。 梁父连忙拉住他说没事,可能是没吃晚饭给饿的,小何想了想,招呼自己弟弟别乱跑,转身就跑出去了。 再回来,梁父也没想到,小何也不知道跑去附近哪儿了,这么晚竟还找到了没关门的饮食店,端回来了两碗面。 梁父给他钱,他倒是也没客气什么,收下了。也不知是饿过头了还是怎么回事,梁父吃得断断续续,停停歇歇,旁边荔枝倒是吃得痛快,一碗面全干光了。 梁父好不容易把面吃到一半,却把额头的汗给吃出来了——胃痛丝毫没见减轻。 他一直弯着腰,用凳子角抵住肚子,痛得直呻吟,旁边荔枝早乱了阵脚,一直哭,一直叫爸,却就是不知该要咋办。 等到梁父抬起头来,却见那个急诊医生已经主动过来了,后头还跟着小何,不用想是小何跑出去叫过来的。 问了情况,急诊医生认为他是晚上没吃饭引发的急性胃炎,但看他痛得实在太厉害,决定给他来一针654-2注射剂。 (注:654-2,七八十年代治胃痛较常见的药物之一,抗胆碱药,又名山莨菪碱,普遍称为6542,因为它是1965年4月从山莨菪中提取出来的生物碱。) 打完了这针6542,慢慢梁父的胃痛也缓解了,靠在床边睡着了。 可到了天亮感觉憋尿,跑到医院厕所去尿就慌了,怎么都尿不出来! 他也搞不清怎么会这样,连忙又去找医生。 白天已经换了医生,新的医生解释说,男患者注射654-2针后,确实是有可能出现尿潴留现象,这是6542典型的副作用之一。 医生建议,要是膀胱实在憋得没法忍受,就只能通过尿道往肚子里插导尿管,但过程会特别痛苦,很多男人都受不了这种插管。 还有个折衷的办法,就是在小腹上进行热敷,也是能够起到缓解作用,慢慢开始排尿。 最后梁父只好选择热敷。 荔枝去接了热水过来,毛巾正好也带了有在身边,可更大的问题是,这过程梁父需要松开裤头绳,躺平,还要不停地把变凉后的毛巾重新泡进热水加温,然后往膀胱部位敷。 这事他自己操作不了,荔枝来干的话又极不方便,梁父也不肯。 最后又是一旁那个姓何的小伙子,见他为难,过来扶他躺下,替他不停地做热敷。 敷了一会儿再去厕所,总算能断断续续地排出一些尿了,回到房间里小何又继续替他敷。 这样直到下午,排尿才算彻底恢复正常了。 那个小何的弟弟本来中午就可以离开医院的,但因小何忙着给梁父做热敷,也拖到了下午才离开。 就在刚刚梁自强进来之前,小何已经收拾好东西带弟弟走了。 “要不是那个小伙子帮忙,我都不知道还要憋多久,也不晓得膀胱受不受得了!”梁父感慨。 “真没想到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梁自强想想后怕,“说起来还真多亏那个姓何的小伙子了。爸你有没问他是哪个镇的人?热心肠帮了咱们这么多忙,我想哪天我还是拎点东西过去,给人家道声谢!” “小伙子挺腼腆的,我刚一直跟他说谢,他都不好意思。哪个镇么,还真忘问这个了……”梁父想了想,“真要谢的话,要不去问问护士,就诊的时候应该有登记的。” 梁自强还真跑去问了,可惜只登记了个铁牛镇,根本没说是哪个村的。算了,想登门道谢怕是不可能的了。 他想了想,既然自己来了,最好还是得让父亲跟荔枝的病能有个更详细的结果。 现在离常规门诊下班还有点时间,他赶紧带父亲、荔枝分别挂了消化科、骨科。 昨天他们俩看的都是急诊,相对来说,梁自强觉得相对应的门诊科室还是更专业一点。 荔枝这边,手肘关节既然接好了就没大碍了,但他最怕的是不知她身上有没有其他地方,摔伤了却没发现…… 第401章 崭新船队,首次出海 骨科医生比急诊更详细地检查了一下,见荔枝没有哪个地方出现按压疼痛,便让阿强放心,除了手肘应该没其他问题。 再去到消化科,医生也觉得梁父可能就是有点不算严重的毛病,普通胃炎啥的,然后因为昨天忘吃晚饭就引起发作了。现在既然止住痛了,再开点中成药片,说是回家吃完就行。 从医院出来,趁着天还没黑,一起开船回家了。 到了家里天却是已经黑透。梁母、陈香贝、大嫂几个愈发的惴惴不安,正在门口空地上焦急张望不已,忽然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顿时全都迎了上来。 见到他们一个没缺,总算平安回来,梁母她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都好奇怎么会在医院呆那么久。 梁自强把来龙去脉讲了一下,梁母第一反应就是冲进屋去,抓起一瓶二锅头要扔: “他是什么饿的?照我看,就是酒喝多了!扔了,以后一滴都不准沾了!” 梁父除了抽碌竹筒,同时也是喝酒的。只不过,跟林百贤他爹差别还是很大,每天虽都喝上几口,但绝对没像林父那样嗜酒如命,每天抱着酒瓶打发日子。 还有大半瓶的二锅头梁父哪舍得丢,上前去就要夺回来:“医生都说了是饿肚子才发作的。我平时就喝那两口,能有个多大的事?就你名堂多,真会没事找事!” 梁自强忙过来拉住父亲劝道:“爸,你现在刚开了胃药呢,酒最好以后还是别喝了。就算喝再少,酒哪有不伤胃的!” “听到没?你儿子都说了!以后碰都不要碰了!” “不是,阿强你瞎插个什么嘴!”父亲眼睁睁看到二锅头被没收,忍不住都要迁怒阿强了。 “往后全家一起盯着,谁看到他沾酒都来告诉我!”梁母理直气壮地宣称道。 “我愿意!奶奶,爷爷要是喝酒,我偷偷告诉你一次,你就给我一包糖!”梁小海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见到荔枝无恙,他瞬间又活跃起来,举手向梁母毛遂自荐。 “棍子呢?你还敢在这瞎掺和!要不是你掏个什么鸟窝,哪来现在这些事?!” 梁父突然想到自己闹到不能喝酒的地步,悲惨的源头,都是在梁小海身上,顿时就肝痛,满地找棍子去了。 梁小海见势不妙,也不惦记糖的事了,麻溜调头就跑,路上还踢到两只母鸡,闹出一阵咯咯咯,怨声载道。 虽然一回来就变得闹哄哄的,但至少人都没出啥大事,闹得还是蛮喜气洋洋的…… 第二天大哥梁天成从岳父家回来了,听说这两天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虎着脸训了小海一顿,便赶来问情况。 当得知关键时候是有个陌生小伙热心相助,帮了父亲一把,他也感叹世上终究是好人多,可惜不晓得地址没法上门去道谢。 梁自强跟大哥聊了几句,便急着去无名岛了,把昨天的那些石斑鱼运了过去,专门放到其中一只网箱中养着。到时出了鱼苗,便能开始自己第一批石斑鱼的养殖。 里面除了普通青斑、老虎斑、褐带,最令他期待的,便是东星斑、海红斑这两样了。 平时都碰不见几条的东星、海红,到时一上市就是一大批,这多带劲! 到了岛上,却见堂舅夫妇俩并没闲着,开起自己留在岛上的那条莲纹船,正在小岛附近撒网。 “阿强你来喽?瞧,我们今天又网了一箩筐的小鱼虾。”堂舅袁兵指了指船上的箩筐给他看,“那些笛鲷我看了下,还是得捞点鱼虾给它们投喂,不能全靠小鱼小虾自己送进网箱里去。” 其实前些天梁自强在岛上观察,由于附近水体中的小鱼虾极为丰富,通过“倒须口”自动游进网箱中去的还真不少。 既然堂舅这么上心,主动撒一网,捞点鲜活的鱼虾给网箱中的笛鲷“开小灶”,当然也是好事。 正好水中装置的网箱中,还有好几只是空的,原本准备等笛鲷的鱼苗全部孵出来要用,现在其中一只刚好腾出来养石斑。 察看了网箱中亲鱼的状况后,又把昨天购置的米、油、菜都搬到他们那船上,另外还抬起两大桶柴油给他们备用。 末了,他又拿出一只船用的收音机: “舅,这是昨天刚买的。平时你俩在屋里呆着有些闷的话,听听收音机正好。平常天气情况,收音机也都会播报的。” 呆在这聊了一会,他还有其他事,先返回村里去了。 又出了一次海,转眼就到六月底,新的两条大钢船可以交付了。 梁自强自己一个人当然开不回这么多船,一同去了好几个人,朱天鹏、陆松、林立鸣还有梁父,全都去了。 交付了全部尾款,三条崭新的船从丰收船厂的港湾出发,一路开回往鲳旺村来。 两条是二十米的灰蓝色大钢船,外观基本跟梁自强的第一艘钢船一致; 还有一条是八米的木船,外观除了花纹不同,则是基本跟那条莲纹船差不多。这条以后是要用于无名岛,换回那条莲纹船的。 两大一小,虽然型号相差悬殊,但也呈“品”字形,在海面开出了一个船队的气势来。 仿佛是最简单的三只雁,也在天幕飞出了人字形。 谁能说,以后不会延伸出热热闹闹的雁阵? 海面很蓝,三条新船如同合力扯起一张湛蓝色的巨布,把这块蓝色巨布一点点拉近到鲳旺村的岸边。 “众强号、博强号……” 海岸边引颈张望的众人,念出了徐徐驶近的那两条崭新大钢船上的白色油漆大字。这些人里面有不少,都是即将加入到梁自强的队伍一起出海的船员。 去年的第一条钢船是取名“自强号”,现在一口气增加了两条同样的大钢船,肯定不能还取一样的名字。 众强号、博强号,便是梁自强为这两艘新的大船所取的船名。 没有多高深的意义,就是简单地预示着,由自强到众强,准备汇聚一群谈得来、走得拢的人,把事情做出自己的声色,也搏出自己的前景来。 至于那条崭新的八米木船,则是写着“向强”两个大字。 随后几天,梁自强给新船全都在渔政站进行了登记,每条船也都拥有了相应的编号。 这次新船开张,吉日是定在7月5日。 今年的公历跟农历相隔得有点远,7月5日也就是农历五月十八,吉日。 由自强号、众强号、博强号三艘大钢船组成的船队,揭开红布,向着大海出发了。 从这天起,以海面为天空的钢铁“雁阵”,将在浩浩深海中拉开帷幕。 翱翔碧海,也耕耘碧海……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16节 第402章 百万中挑一的法蓝龙 深蓝绸缎般的海面一望无际,三艘钢船游弋于深海,仿佛巨笔,在缎面上写下三道飘动的白线。 梁自强开的是最早的那艘“自强号”,梁父则站在船首进行瞭望,船上其他五人除了周晖已经跟着梁自强出过两趟海,余下全都是新请的人手。有本村的,也有一个小浪村的。 “开始了,放拖网!”梁自强把头从驾驶室的玻璃窗探出,大喊道。 梁父换了周晖去到船首瞭望,他自己则走到船中偏前位置的操作台,开始操作绞车。 梁父毕竟当了几十年渔民,以前在国营大船上也断断续续被请去帮过很多次的工,对拖网绞机的操作还是比较熟练的。加上最近梁自强又特地让他在浅海中操作过几回,曾经的绞车经验到底很起作用,令他一下就上手了。 另外那两条船也都先后投下巨大网囊。其中,开着“众强号”的是朱天鹏,搭档梁春,加上其他普通船员;开着“博强号”的则是陆松,搭档林立鸣,加上其他船员。 每艘船现在加上船长、大副以及普通船员,都是七个人,比起以前的“六人配”要多出了一个人手,干起活来能相对从容一点。 两艘大拖网钢船一起来到深海,其实是可以开展“双拖”作业的,也就是一张更大的拖网,横亘在两船之间。两船一起均衡发力,双双拖动着大网,横扫海域。 三艘在一起,更是可以协力开展“围拖”,网具则可以做到更大,拖捞规模自然更为惊人。 但是无论双拖、围拖,都极其考验几条船之间的默契度。现在这几条船之间,梁自强认为还达不到那样默契的程度,因此最近都暂时不考虑双拖与围拖,仍旧是每条船各自进行单拖作业。 整个海面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也没见太多值钱的大鱼跃出水面。 梁自强原以为这一次船队首次出战,应该会是波澜不惊,收获平平。结果三个钟头过去,鱼获往理鱼处的甲板一倒,叫人眼前一亮。 除了青占鱼、青鳞鱼、金鲳这些常见鱼,里面夹杂着非常多的虾。 有一部分是白虾青虾,以及最便宜的毛虾糠虾。 但更多的,是龙虾! 说是龙虾,其实这种都是带螯的,渔民们习惯把它叫作龙虾,但严格来说,这种属于螯虾的一种。真正意义上的龙虾其实是不带螯的,只带长须,比如岩龙虾、脊龙虾。 眼前这些,倒是与梁自强去年捕捞过的深海大螯虾有几分相似。 随着今年海鲜行情不断往上走,现在深海大螯虾都卖到两块每斤了,滑皮虾从83年的一块二涨到了一块六。最逆天的明虾就不说了,已经十二块。 面前这些龙虾虽比不了上面的那些,但如今的价格至少也是一块出头,比毛虾、糠虾、沙丁鱼、青占鱼之类的要强太多了。 量还不少的样子,估计这一网卖出去收入应当不会太低。 这么多的龙虾,整理的时候跟其他毛虾、白虾肯定是要好好分开不同箩筐装的。 船员们也都很积极,想着要在第一网上船之前把理鱼处腾出来,于是都拎来箩筐,埋头选虾、分类。 “看呐,龙虾里怎么还藏着个怪胎,个头特肥,还是蓝色的,跟染了颜色一样!” 一个叫范卫星的新手船员正整理着鱼获,忽然放声叫了起来。 梁自强现在因为并没有人手可以替换他开船,因此暂时也没法走出驾驶室。但他听到了叫声,就从窗户那探出头来,冲范卫星叫道: “蓝色?拿进来我看看!” 范卫星捉着那只大龙虾就跑过来了,双手还尽量避开对方的那对大螯,似乎生怕被夹到。 等范卫星走近,梁自强扭头一看,目光顿时就移不开了。 这只龙虾比他想象中还大,目测怕是有一斤多。最奇特的是,从虾身到大螯,这虾浑身上下都是深蓝的色泽,像是身披着“珐琅蓝”的盔甲。 “法蓝龙?!”细看之后,梁自强一下就确定了。 这纯正而带有几分剔透的颜色,这形貌,正是法蓝龙! 蓝龙虾现身最多的地方,是布列塔尼,正因此,才被称之为“法蓝龙”。 但实际上,除了英、法等地,世界其他各处海域也是存在法蓝龙的,比如南海中就有蓝龙虾,只是特别的稀少。 其实蓝龙虾在任何地方都是极其稀有的,平均要两百多万只才会出现一只蓝色的。 这稀有程度,一点也不在我国锦绣龙虾之下了。 价格上,与大号的锦绣龙虾也是不差上下。梁自强记得前年自己抓到过一只锦绣龙虾,才半斤重,在杜子腾那儿卖到了五十块。 眼前这只蓝龙虾目测一斤以上,仅这一只,身价怎么也得是三位数! “还活着,最好了。快去放盆里养着,看看那堆龙虾中还有没有!”梁自强确认过后,连忙吩咐。 虽然他也知道,两三百万中挑一的物种,不太可能同时出现两只在船上,但还是多少抱有点希望,让他们继续找找看。 可惜,直到下午,第二网的鱼获又拖上船来了,上午那网的鱼虾也终于全数整理完毕了,依然没有能发现第二只法蓝龙的身影。 晚上三艘大钢船不再保持“品”字形的作业阵势,而是都靠拢过来,并在一起,找了一处海域过夜。 朱天鹏、陆松也把那两艘船的收获简单说了一下。 由于都在同一海域,虽有距离但不大,所以鱼获种类也差不多。 众强号、博强号除了常见较为便宜的海鱼之外,今天也拖到了不少龙虾,只不过没有碰上那种百万挑一的法蓝龙。 稍有区别的是,众强号除了龙虾,还拣出了一部分的深海大螯虾,差不多也有一箩筐。 而博强号,拖到的梭子蟹比另两艘都要多,装了有大半箩筐。 第二天三艘船继续排列开来,如同犁耕大海一般。 下午,忽然远远地听到陆松驾驶的那条“博强号”上爆出来一阵欢呼。 看架势,似乎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好收获。只是相互毕竟离得有点远,只听得出是兴奋起哄的声音,却听不出具体是拖到了什么好东西…… 第403章 船队的纯利润 到了傍晚三艘船再度开拢,梁自强听陆松、林立鸣兴奋地描述才知道,博强号拖到了一条蓝鳍金枪,而且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多斤! 蓝鳍金枪鱼梁自强倒也并不是没有捕到过。去年的时候,曾经捕到过两条,一大一小。小的才十来斤,大的那条则是被鲨鱼啃掉一半,只剩下半条…… 完完整整且重达二十多斤的蓝鳍金枪,却还是第一次拖到手。 光这一条鱼,不就得去到六七百来块?! 今天的鱼获整体来看,毫无疑问收获最大的就是“博强号”了! 到了第五天,船队结束了首次出海,开始调转方向一边返航一边拖鱼。 到达县城渔港后,先抬着鱼获直奔公家收购站。 现在船队作业,鱼获已经翻了三番,这么大的量也只有公家收购站能够吞得下。 韦攀那边的生意梁自强虽有心照顾,但真一股脑搬过去,估计都能吓到对方。还是老规矩,部分相对值钱的鱼卖到韦攀那边,照顾一下他的生意就好。 比如说龙虾、梭子蟹,这种就留到韦攀那儿去卖。 卖鱼获的时候,虽然三条船都属于梁自强的,但按照他的安排,各条船都是分别秤重的,相应的箩筐上也都写着“博强”、“自强”、“众强”的字样,以免搞混。 最后算下来,这趟一连五天的出海,“自强号”的鱼获八千多斤,跟平时深海正常鱼获都差不多。但由于其中一天的龙虾比较多,单价偏高,所以实际收入略高于平时,有两千四百多; “众强号”的鱼获两千三百八;“博强号”的鱼获两千三百五十多。 但这个,都还没算上法蓝龙,以及蓝鳍金枪鱼的收入。 加起来,这趟出海,梁自强总到手的钱到达了七千一百多块! 要知道,这可不是在“越冬渔场”那种鱼虾扎堆之地搞冬捕,这只是普通深海的海区,五天就到手了七千出头! 以前纯靠“自强号”一艘船单打独斗,每趟也才两千多点,收入结结实实翻三倍。 当然,三艘船都得加油,每艘加掉了六百块。 然后梁自强给船员们发工钱,现在三条船加上他自己的话,总共有二十一个人手。 船长、大副的报酬先不发,先给十五个普通船员发工钱。 五块一天,每人二十五块,十五个人,发掉了三百七十五块。 船长、大副们是不拿工钱,只拿提成的。得等到把法蓝龙、蓝鳍金枪也全都出手了,然后好好算笔账,才能知道每个人该拿的提成是多少。等计算出来,下次出海时他才能给到他们。 从县城渔港出来后,众强号、博强号就由朱天鹏、陆松开着回去村去了,所有船员也都乘坐那两条船,跟着回去了。 只有梁自强和梁父,两人还在“自强号”上,得继续去城里。 到了浅锣湾把“自强号”停下,梁自强带着法蓝龙、蓝鳍金枪鱼便赶紧去了月海酒楼。 “蓝龙虾?这东西可还是头一回见你搞过来啊!”见到他,杜子腾惊道。 “几百万只龙虾里能出一只的家伙,我倒是想回回都搞到啊!”梁自强嗬嗬道。 “前年你在我这卖过一只锦绣龙虾也知道,这种货我不按斤,直接给你按只论价的,但还是越大越值钱,带上那条蓝鳍金枪一起去库房吧!” 来到库房称了下,法蓝龙是一斤一两。 “论价钱,法蓝龙能接近锦绣了,前年那只锦绣是多少来着,”杜子腾记了一记,“我还记得,好像是五十。这只法蓝龙大了一倍,放心价钱肯定不只翻倍。这样吧,两百收了!” 说完他又补充道:“可惜还是小了点,哪次你给弄个八斤十斤的法蓝龙过来,我直接可以拿来给店子做宣传了!价钱的话,一只能够好几千!” “我做梦都想啊!”梁自强笑笑。 开玩笑,八斤十斤的法蓝龙是轻易能够碰得见的?这东西生长速度又不快。 后世十斤以上个头的法蓝龙,一只能卖到超百万元,同时会有好多家酒店的餐饮部争着要,搞得像拍卖一样,可见有多稀缺、抢手。 当然指的是野生。后世也有人批量养殖蓝龙虾,接近不了那个味道,价钱也才百把来块一斤。 卖完法蓝龙,又秤蓝鳍金枪。这条蓝鳍金枪鱼有二十五斤三两。 个头大,价钱也就比去年那种十斤重的要贵,杜子腾愿意给到二十七块钱一斤。 这条蓝鳍金枪,算下来是六百八十三块一毛。 加上那只法蓝龙的钱,一起八百八十三块一毛。 “阿强你现在也是大老板了,这次不给你凑整数了,一毛我就给抹掉了哈!”杜子腾笑看向他道。 以往遇到有几毛几毛的尾数,杜子腾都是给他添上,变作整数。抹掉零头还是头一回。 一毛钱对现在的梁自强来说确实没啥意义,当即说着玩笑话回应了两句,便去会议室领钱了。 从月海出来后,又采购了下次出海吃的喝的必需品,同时还特意买了一只算盘。 回到浅锣湾便同父亲一起开船回村,仍是他自己开船,父亲瞭望。 “你咋还买个算盘回来了?”饭后,陈香贝见他从箩筐里拿出个算盘,奇怪问。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17节 “这不是看你爱数钱么,”他笑嘻嘻地答着,“买个算盘回来给你玩,比数钱过瘾!” “你自个慢慢玩去!”媳妇抽身就走,拿起碗筷去灶房。 就听身后像有个复读机在响似的,不停传来声音: “吧吧,吧吧……” 一扭头,梁景程正扶着墙,一路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向他挪移过来…… 程程现在已经会走路了,但独自行走不了太久,走远的话就需要自己扶墙、扶凳,见啥扶啥。 那真的是在“挪”,小腿一抬一抬,每走出一步,都用手掌拍在墙壁上。 小孩子的头部占比大,脑壳圆溜溜的,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头重脚轻,走得有点摇滚。 “程程,叫我呐?!”梁自强一下惊喜起来。 虽然早在前段时间程程就会瞎“吧吧”了,但这会儿却是仰起红通通的小脸来,正对着他喊“吧吧”,可以说是叫得很精准了。见状梁自强当然是喜上心头。 “吧吧,吧吧……” 程程依然直勾勾看着他,叫着爸爸。 好一阵欢喜,他张开臂就要去抱。不料程程没有去迎接他的拥抱,而是小手往前一探,抓起他身边那只算盘。 转过头,拖着就走。 一阵“噼哩叭啦”,珠子们在程程的拖行下,推推搡搡好不喧嚣。 算盘架子在地上划拉着,看得梁自强好不心痛。 “看吧,现在有人帮你算数了!”媳妇在一旁放下碗筷专门叉着腰笑,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乐见其成。 “我说了程程有出息吧,村里那么多娃,有谁这么点大就喜欢算盘的?这还差几天才周岁呢,自己先急着抓周了!”梁母在不远处一眼瞅见,毫无原则地对程程胡夸了一通。 程程似乎走得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一只只很用心地抠呀抠,试图把珠子全都从算盘中抠出来。 果然一点都不辜负奶奶对他的夸赞和期许啊…… 看在第一次对着自己喊爸的份上,梁自强忍住了没有抽娃。 陈香贝当然还是明白他买回算盘来的目的,把碗筷放进厨房,哄了几句,把算盘从程程手里拿了回来。 小两口坐回屋里,当即一起扒拉着算盘,算起这一趟出海,每个船员相对应的提成来。 这次提成最高的不是梁自强这一船,而是“博强号”。 博强号因为拖到一条大蓝鳍金枪,总收入去到三千零三十五块。减去六百柴油费、所有的人工成本和生活开支成本,纯利在两千上下。四舍五入取整数,两千。 船长陆松拿十个点,也就是报酬为两百。 大副林立鸣五个点,也就是一百。 当然其他两条船就明显低于这数了。 “众强号”总收入是两千五百八,减去开支,纯利在一千六百上下。 朱天鹏报酬为一百六十,大副梁春八十块。 除去一切支出,这趟出海,梁自强拿到的纯利润,五千三百多。 以前只有一条“自强号”,每趟的纯利润,大概浮动在一千五至一千九之间。 现在就算分出去多了一些,但梁自强拿到手的利润也相应的在增多。 从不到两千,迅速飙升到了每趟五千多的纯利! 第404章 一家子全是狠人 “你再等等,我看这数有没算漏……” 全部账都算清后,陈香贝竟然抱着算盘,噼哩吧啦又重复计算了一通。 看那样子,竟是有几分乐在其中、意犹未尽的意思…… 梁自强也是,活了两辈子,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居然娶回来了一个“金牌会计”放在身边。上辈子真是眼拙了,没发现这潜能。 期间,小程程不下三次跋涉过来要妈妈抱,都被陈香贝无情地拒绝了。 有了算盘,娃都不怎么香了…… 当天晚上,梁自强便拿出了一百七十块,分给父亲。 十个点,这是一开始他就说好的。父亲经验丰富,虽然目前暂时干的是大副的活,但以后成为其中一条船的船长,也是不远的事。 休整两天后再出海时,梁自强就把朱天鹏、陆松他们该分的报酬全都给到了他们。 但接下来这次出海没有持续往常那么久,只三天便返航了。 倒不是天气变化,而是因为马上就7月15日了,儿子周岁的日子。 梁景程是去年6月28出生的,但他们乡下不看公历,而是照着农历来。农历是五月廿八,也就是对应今年的公历7月15。 周岁这天是要“抓周”的,而且必须要在中午吃长寿面之前进行。 早上岳父和两个舅哥本就要过来喂虾,丈母娘李金菊也一早就随同他们一起过来了。 大概十点来钟的时候,梁母先拿出一只煮熟的鸡蛋,不是要给程程吃,而是要给他“滚灾”。 鸡蛋已经剥掉了壳,雪白雪白的。 梁母拿着鸡蛋从小程程的脑袋上滚起,滚到脸蛋时,程程竟然张大嘴,要去咬鸡蛋。 还好梁母手脚麻利,继续往下滚,一边念着: “一滚小人去,二滚贵人来;三滚霉运去,滚到好运来……” 上下左右,在他粉粉的皮肤上周游了一遍。 滚完了灾,便要穿上新衣服,按习俗得是外婆买的。 阿强岳母把特意买来的新衣服递给陈香贝,陈香贝给程程穿上,便可以让他“抓周”了。 那张矮几上,已经摆了有好几样东西: 尺子、圆珠笔、算盘、小学课本、初中课本、高中课本…… 好吧全是学习用品,真够琳琅满目,包罗万象…… 吃的玩的也不是没有,就一只带壳的鸡蛋,一个早就被梁景程玩腻味了的拨浪鼓。 这些东西全都是程程他奶奶一手操持的。原本玩具是打算放那只铁皮青蛙,可梁母唯恐那玩意太醒目,会牢牢吸引住梁景程,硬是给撤走了。 为了让程程能够“随心所欲”地选择爱学习,梁母真是殚精竭虑了。 这架势,梁父站在旁边都瞧不下去了,连忙示意先别抓,再等等。他指着那一堆学习用品不满道: “你这奶奶怎么当的?抓周抓周,就是试儿,你才给这么几样东西,这怎么试?” 说着把脸转向了一旁的梁子丰: “阿丰啊!我看还得多添几样才行。你快进屋去翻翻,把你以前那些什么作业本啊、奖状啊,对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信封还在不在?一起都拿过来,让这小子随便选!” 因为已经7月中旬,梁子丰也放学从首都回来了,此刻正站在一旁围观呢,不料当场就被自己爹给指派任务了。 看着梁子丰拔腿就往屋里跑去的背影,梁自强跟自己媳妇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还以为爹是嫌学习用品占的比重太大呢,结果,一个更比一个狠…… 不是,以前阿丰倒是天生爱学习,也没见您老那么热情地支持人读书啊! 夫妻俩都心疼起自己那站在矮几旁一脸懵懂无知的娃子了。 很快,梁子丰就拿了好几张奖状,还有作业本、大学通知书的信封过来了。 旁边有几名亲戚也在围观,当场就眼热起来,指着这些东西: “阿丰啊,你这些奖状、本子是真正的好东西,一会借两样给我,等我生孙子的时候,给他们抓周用!这可是实打实状元用过的东西,上哪找去,给我沾沾光!” “屋里还有不,顺便也借我一张……” 抓周还没开始呢,这怎么还成高考状元能量分享开光现场了…… 就在闹市般的预订声中,梁景程的“抓周”程序正式启动。 小手在这么多东西之间伸来伸去,却就是没发力往下抓。 孩子的外公看来也是个殚精竭虑的,这会儿才刚喂过一轮虾,从虾塘回来后站在旁边围观。 见外孙一直不出手,他急了,特意“不动声色”地把一张奖状朝向离程程更近的地方推了推。 就差直接把奖状怼到小程程的脸上了…… 梁景程眼看着就要去接了,却转念之间,小手还是从旁边擦肩而过。 一直滑翔,滑向鸡蛋,再滑向拨浪鼓,越滑越堕落…… 突然,他撇开矮几,小碎步一晃一晃。在更远处的一张竹椅上,不知有谁放了一个磁带盒。 盒子上印的,是一个眉眼如花的漂亮女歌手。 他双手捧起那只盒子,对着漂亮女歌手,竟然一咧嘴,笑了…… 笑得很天真无邪,又笑得很男人本色…… 好吧,他就是个一岁的奶娃子,懂个球的男人本色。 但是长辈们不这么想啊。一瞬间,梁自强听到自己爹、娘、岳父岳母,集体倒抽凉气的声音。 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 都说摸吃的,就代表贪吃;摸玩的,就代表玩物丧志。 摸绣花手绢之类跟女人相关的,代表什么,就不用说了。 从此君王不早朝啊,不要江山要美人。这,还不如摸个鸡蛋或者拨浪鼓捏! “这不算!也不知谁把磁带盒随手放那了,这个压根不包括在内,不作数的!”一阵汹涌的沉默之后,梁母想到的解决妙招,就是耍赖皮,不承认…… 梁自强他媳妇也有些尴尬,赶紧顺着话道:“重来,重来!” 于是,接下来又“不作数”了三次。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18节 到了第五次,可怜的小景程估计也是咂摸出味儿来了,今天要是不摸点跟学习沾边的东西,这个抓周仪式没法儿杀青呐! 于是他总算捞起了那只还算崭新的算盘。 上次想抠珠子没能如愿以偿地抠出来,这次继续抠…… 看到这一幕,奶奶外婆总算如释重负。 千回百折的抓周下来,都快到中饭的饭点了。 这里的习俗最兴办周岁酒席,几十年前周岁还兴“走马席”,就是说不管认不认识都可以过来吃,吃完又换新菜,再来人再接着吃,川流不息。 半个世纪前,穷人家甚至举债也要撑起面子办周岁“走马席”,就很夸张了。不过后来移风易俗,已经早就不这么干了。 比如梁自强这次,就只请了亲戚,以及村里所有相熟、有交情的过来吃酒而已。 周岁酒过后,梁自强在家呆了两天,又该出海了。 深海拖鱼是一方面,趁着游弋海面的时间,他同时也不忘寻找着目标中的那几座小岛。 大海茫茫,那几座价值难以估量的小岛,隐没在两三百座野岛中,凭借有限的记忆和信息,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找到…… 第405章 长痛不如短痛 周岁过后,小两口也下了决心,让程程开始断奶。喂到刚好一岁,正常来说也差不多了。 断奶有多折腾,梁自强上一世是见识过的,因此他建议把程程抱到花谷村去,让外婆带一段时间。见不着娘,程程自然就把奶给戒掉了。 “放我娘家去?”刚刚还当机立断表示要戒奶的陈香贝,瞬间脸上就有了护崽的倾向,“他能习惯得了?这也太狠了吧!” 梁自强没能说过媳妇,最后折衷了一下,决定暂时把儿子交给梁母带。 天天同一个屋檐下肯定断不掉,梁母临时搬到大哥梁天成家里去住,带着程程一起跟小海睡,子丰则调换过来,跟梁父睡。 两家都在桔子坡,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平时陈香贝都刻意回避着,不会公然地往大嫂邝海霞那里跑。但不公开跑,不代表不能悄悄地去啊。每次实在想儿子想得慌,她就趁儿子睡着了,偷偷溜过去,隔着窗瞅几眼儿子。 梁自强总算明白了,不肯抱去花谷村,主要是不方便她天天偷偷去瞧儿子,她自己受不了。 但这个办法的弊端没几天,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 梁景程倒是愿意喝奶粉、吃粥,白天梁小海花样百出地跟他闹着玩也还好,可一到夜里,他就到处找娘。 而且毕竟只隔了这么远,他是勉强分得清方向来的,用手往这边指,非要奶奶抱回到自家这边来。 尤其有一天,陈香贝一不小心,说话的声音大了点,被梁景程远远地听到了,那一下可不得了,大爆发了,哭得撕心裂肺,眼泪跟决堤了似的,他奶奶千方百计都哄劝不住。 整个桔子坡都知道他的委屈了。 哭声洪亮,传到这边,陈香贝一下子泪珠就涌出来了,一颗颗地往下掉。 到后头,她躲进里屋,坐在床上把头埋进膝盖里,再也控制不住了,呜呜大哭起来。 隔着桔子坡的夜风,母子俩遥相呼应,哭得像在搞竞赛。 瞅得梁自强好不无奈,但他倒没多伤心,知道这是必须熬过去的一个阶段,一道坎。 他把媳妇搂进怀里,才惊讶地发现这女人是忍了多久,眼泪可真够多,一搂过来就靠在他胸口,把他胸口滂沱了一片。 等到把脑袋从他身上抬起,她抹了抹像两只红桃子一样的双眼,语气变得很有决断: “儿子已经断奶好多天,他都习惯喝粥了,就算现在回我身边来,肯定也忘了要喝奶这件事啦。我半点都听不下去了,现在就去抱他回来!” “你别搞到一半放弃呀!”梁自强连忙去拉、去劝自己媳妇。 然而没拉住,媳妇换上白天的衣服,脚下顺便像是安装上了两只风火轮,跑出去的脚步比夏夜里的风都快两拍。 其实他很想说,断奶最忌讳这样半途而废,一不小心,前面的工夫就都白费了。可他也看得出来,媳妇听到儿子一直在远处嚎哭,听得心都已经碎了,哪儿还管得下那么多? 不一会媳妇就从小海家里回来了,儿子趴在她肩头,没有再嚎啕大哭,但是那双像他娘一样好看的眼睛如同被水泡化的黑石头,湿淋淋的,委屈跟开心都装在里头。 像是劫后重逢。 当天晚上,儿子哪也不去,摇篮也不肯睡了,就挤在他俩中间,生怕睡到一半就不知身在何处。 再然后就不用说了,陈香贝到底是个新手妈,太低估小孩喝奶的顽固记忆了。当晚,程程复吸了。 在大哥家断了一周多的奶,功败垂成。 浪费了好多眼泪水,中间听说小海还有几样玩具被梁景程一举破坏掉了,看来这些玩具也是白瞎了。 但这样下去终归不是个办法。过了一岁,其实母亲能够提供的营养已经大为不足,必须得转为多吃正常肉粥、蔬菜粥、饭食才行。否则一直这样喂下去,儿子就更加不愿吃正常食物,人是会养瘦的。 又过了阵,眼看着根本没法戒掉,夫妻俩商量一番,陈香贝这回总算痛下决心,把儿子送去花谷村自己娘家了。 花谷村相对远,程程就算四处找娘,至少听不到娘的声音,哭闹一段时间之后说不定慢慢也就忘了娘。等到他彻底忘掉,奶也就成功断掉了。 事实上,有相当一部分小孩戒奶都未必是一次戒成功,断断续续、反反复复,最后也都是送去外婆家或者其他很远的亲戚家个把来月,来个长痛不如短痛。 现在晚上倒是听不到自家娃子那揪心的哭闹声了,可陈香贝却像是丢了点啥东西似的,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梁自强算是看出来了:“这哪里是儿子要戒,我看是你这一年抱着习惯了,手里一空下来就发慌。娃总要长大的,还能抱在手里一辈子?” “你真冷血!”媳妇正想念得不可自拔,怨忿道,“就是一条小猫小狗,养在身边一年了突然跑开一段时间,心里都得空落落的吧?那可是你亲儿子!” 被骂冷血的梁自强认真地想了想,颇具建设性地靠拢过来建议道: “你实在想要抱娃也不是没招。程程眼看着越长越大,以后就是你想抱,他肯定也不让你抱了。最简单的法子,要不我再给你来一个?” 梁自强把自己弄得像个送子观音似的,殷切地看着媳妇。 媳妇的脸色还真迷离了一下,双眼都起了一层飘忽的水雾,有点把持不住地问: “真的行吗?可咱们头胎是个男娃,后面应该就不许再生了吧?真要再来一个,不就成超生了?” “嗐,也不是完全解决不了,到时躲着生下来了,谁还能咋样?该罚就罚,咱家也不是说罚不起。” “算了睡吧。”一听这么麻烦,她原本摇曳的那点心思反而悬崖勒马了。 “别呀,你翻来翻去睡不着,最少可以找点事做吧!”他搂住媳妇很妥帖的腰身,人就磁铁一样附过去了,“现在那小子也不在这,门我也锁上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闲着?!” 其实这大半年来,他们也并没有“闲着”。都是把程程抱去摇篮哄睡着,然后小两口就开始其乐融融了。 之所以并没造成怀孕,是因为梁自强都会选择安全期。如果实在没到安全期,他也会采取另一个办法,体外。 到目前为止,这两个法子结合使用,效果甚佳,至少还没出现过意外怀孕的情况。 很快,媳妇便不那么被动了。大概是放心自家墙壁的良心质量,娇憨的声音也从喉咙放了出来,梁自强觉得自己是踩在层层叠叠的浪尖上,如同是在出海。 但是关键时刻,他还是没敢砸给媳妇几十亿的投资,全都挥洒在外面了。 超不超生是另一回事。最主要,现在儿子也才刚一岁,要是现在再来一笔大投资,二胎生下来比大的才小一岁多,两胎还是隔得太密了。 最起码也等程程再大点,稍微懂事些再说。 “我还以为你真有那胆量,”媳妇瞟了他一眼,“嘴硬!” 二胎暂时是不能生,但今晚梁自强这一番作为,也并非毫无卵用。 最起码陈香贝有点乏了,也没劲再去想程程的事,不一会就睡着了。 安神助眠,梁自强是一针见效! 第406章 梁母变神探 早上人还没完全醒,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给震响了。 虽说这房间的墙壁和实木厚门都很良心,但也经不起这样使劲捶啊。跟在擂战鼓似的,想不听到都难。 两人急忙整了整衣服,梁自强跳下床,拉开门就问: “怎么了,你咋起这么早呢荔枝?” “你快去看看吧,娘在揍爹,爹根本不是娘的对手!”荔枝跟着了火似的急道。 娘揍爹?这就有点稀奇了。 虽说娘平时在爹面前丝毫不甘示弱,但父亲也不是那么好揍的,一个瞪眼就能把娘唬得不敢造次,大多数时候还是能压她一筹的。 也不知今个到底怎么回事,娘还突然就英姿飒爽起来了? 问荔枝也问不清楚,他三两步跑出大门外,就见屋外空坪上,母亲果然扬起个巴掌,正在追着父亲,一次次作势要去打,可惜每一掌都落空了。 而父亲竟然没有坚强反击,只是逃窜。 一边逃,一边还不离不弃地护着手里的一样东西,怎么都不肯抛下。 一看,那透明的玻璃瓶上几个红字能把人闪瞎:二锅头! 跟过来的陈香贝本想上前劝几句问个明白,结果一看酒瓶上那字,也顿下脚步来,挨在梁自强旁边细声说道: “爸又偷酒喝了?” 话声虽小,梁母却是听到了,大声道: “可不是!这个不长记忆的东西,一大早说是爬到二楼去找网。我就纳闷了,你现在跟着阿强的大船出海,这两天休整在家找个什么渔网?结果跟着爬上楼梯,往上面一瞅,个不要命的老货,正坐在楼板上偷偷喝酒呐!” 听母亲把事情的原委一说,梁自强都不知该说点啥好了,跟媳妇两个互相瞅了眼,保持了沉默。 他俩也是没想到,自从把二楼的楼板铺好之后,还能有这妙用,成了父亲躲着喝酒的乐园! 梁母眼瞅着又追了一圈,还是没能成功拿下父亲手中的酒瓶,气得继续骂: “上次在医院痛成那样,要不是有好心人帮一把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这才一个多月吧?又想进医院了?医院的床那么舒服,还是药特别好吃?多宝都比你有记性!” 多宝觉得这两个年纪大的在坪地上你追我赶还怪好玩的,加入进去跟着在一旁边跑边扑腾。听到梁母提到自己名字,还及时地“汪”了两声。 “我是那种心里没数的人么?这么多年喝醉过一次没有?”梁父把手中酒又往怀里紧了紧,辩解道,“我爬楼上就喝了两口。喝多了那叫伤身,喝两口叫什么,叫养生!” 正说着,瞅见小儿子梁子丰也闻讯跑过来了,他感觉借助权威人士的支持,还可以扳回一把,连忙拉住阿丰道: “阿丰你现在等于半个医生了,你来说,平时喝一两小口是能活血养生的对吧?你快跟你娘说,别叫她一大早在这发疯!” 一面说,一面还使劲朝梁子丰眨了几下眼皮,显然医不医学都不重要了,他要的是梁子丰能够站在他这边,替他发两句话。 “真要听我说?”梁子丰去拉住自己爹娘。梁自强也赶紧上前来斡旋,使他们俩的追打暂时停留了下来。 “爸,这次暑假回来后,我也听到你在医院胃痛的事了,”梁子丰神情认真起来,“我正想着要怎么跟你说这事呢。你那个看起来像是因为挨了一顿饿,引发急性胃炎,但实际上怕是没那么简单!”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19节 “怎么没那简单?我打了一针,痛就止住了,回来吃了医生开的胃药,也没继续怎么痛!”梁父一听小儿子的立场不太对,急得一个劲向他使眼色。 “胃健康的话,饿一下也不一定就痛成那样的,你应该还是老早就有胃病了,慢性胃炎、胃溃疡之类都可能。 这种慢性胃病不严重的时候你是没太察觉,但现在既然发作过一次了,该戒的我劝你还是真把它戒了,要不然吃啥药都没用。等到下次再突然痛得厉害,可能就已经变很严重了!”梁子丰又郑重劝道。 “听吧!你儿子怎么说,现在听到了吧?!”梁母趁其不备,突然发难,把梁父手里的半瓶酒给夺了下来。 “爸,听阿丰的,酒还是别喝了,每天两三口也别!”梁自强也适时相劝。 “不喝不喝了,”梁父没想到一转眼自己居然还众叛亲离了,只好软了下来,“就这最后半瓶,也给你娘抢走了,哪儿还有?想喝以后也没得喝了!” 梁父摊了摊手,一脸无奈。不料梁母一点都不信: “就这半瓶?你就编吧!楼板上我找过了,没找到不等于没有。你肯定还有酒藏在哪,要不然怎么一下变出来一瓶,一下又变出来一瓶?! 你等着,我今天啥活不干,就专门给你找酒。屋里屋外翻个遍,不信揪不出你个老狐狸的尾巴!” 梁母说着,忽然发现梁父飞快地往空地的一侧瞟了一眼,然后又迅速把目光收回,假装镇定。 “不会吧,难道你把酒藏在……”梁母的疑心一下就上来了。 空地一侧,是那条“传家宝”级别的老破船。 这条写着“得福”二字的老古董,当初被鞭炮声声接回来后,当成家里的功臣和宝贝,一直停放在老租房那边的屋侧。 后来全家都搬来桔子坡,老租房也退掉了,这条号称“妈祖使者”的传家宝自然也没舍得扔,被一起抬到了桔子坡的新居这边。 最近,它一直就停放在梁自强新房的一侧,而且草棚变成了塑料棚,在它上方挡着,遮风挡雨。 梁母将信将疑,一直走到了老破船里面,然后开始揭船舱里的船板…… “好啊你个老狐狸,还真是会藏!”梁母恼火的声音顷刻就从老船那儿传来。 再下来时,梁母手里头拎着整整三瓶二锅头! 空气凝固了一下。不只是因为惊讶于船板下面居然藏着那么多瓶酒。 这一幕,更是让梁自强、陈香贝依稀想到了一年多之前。那时梁子丰像做贼似的偷偷读书,不敢在梁父面前显形,因此书籍都是东藏西藏。 后来梁父就是如有神助一般,准确地揭开老破船的船板,把梁子丰一大堆的书籍全都从里面翻了出来。 现在,藏头露尾的那个人换作了梁父自己,而神探变成了梁母。 这一刻,梁自强忍不住就想对着自己老父亲吼一嗓:天道好轮回! “你不是说就那半瓶吗?自己看,这都是些啥?多有本事啊,犯过胃病还敢藏这么多酒喝!”梁母都快气笑了,“看来我以后要时不时去检查那条船!你们爷崽两个也真是,什么好东西都专往破船底下塞!” 显然,以后这条船要被当作重要监管对象了,梁父想再找到第二个如此理想的“窖藏”之地,有点难! 梁自强感觉到,从今天起,父亲怕是真要彻底告别偶尔来两口“养生酒”的日子了…… 第407章 雪鹭鸶宾馆 梁母今天斩获颇丰,拎着几瓶战利品进屋去了,也不知她要怎么处置那几瓶酒。 梁子丰见母亲走开了,便上前望向父亲,开口道: “爸,您听我再多说一句。为了您的胃,不光是酒不能喝了。还有一样东西,你怕是也得考虑戒掉了!” “酒都被你娘收走了,还戒个啥,除了那两口养生酒我也没啥可戒的了,”梁父眼见几瓶宝贝酒被收走,脸上尽是沮丧与恼火,“要不要我把饭也戒掉?!” “饭也是可以戒掉一部分,你讲得有道理,”不料梁子丰大表赞同,“改成多吃面,面是碱性,对你的胃是真好!” “……”梁父差点没噎死在空地上,眼睛瞪得要鼓出来了。 这一刻,他大概是在深深的反省,自己当初决定支持阿丰读大学,那一步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但是他反思得太早了。接下来才是梁子丰真正要说的重点: “爸,其实暑假回来第一天我就想跟你说了。您老捧着那根大碌竹筒,一刻不离手地抽呀抽。你那胃病一小半是因为每天几小口酒,但酒你平时喝得也不猛,应该还不是主因。你有胃病最主要还是抽烟给抽出来的!” “什么玩意?!”梁父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像听到了天方夜谭,“抽烟伤胃?我只知道抽烟伤肺、咳嗽,你连哪儿通往哪儿都弄不明白,赶紧的,我看你下学期还是不要去读书了!” 这次不光是梁父,就连梁天成走过来听了两嘴,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赶紧拉拉梁子丰袖子: “得了阿丰,胃病是胃病,你不能瞎扯到抽烟上去呵。赶紧别说了,再说爹得拿家伙揍你了!” 梁子丰见没人信他,也发急了: “骗你们干吗?烟里的尼古丁是造成胃炎、胃溃疡的一个重要原因。你们只以为酒伤胃,其实在医学上,烟对胃的伤害一点不比酒少!” 梁自强在一旁听着也是懵了一下。但他后世接触到的信息到底要多得多,使劲儿回忆了一下,好像有点印象了,是听人有这么一说。 只不过上一世当时听了一嘴,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没记在心上。直到现在小弟这么正儿八经一强调,他才隐约想起有那么一丝半缕的印象。 “爸,阿丰平时也不是会骗人的那种人,更没必要在这事情上跟您闹着玩。要不,还是听听他的,烟也少抽,避免胃病加重?”梁自强赶紧声援了一下阿丰,上前劝父亲道。 “你们今天这是要干啥?反了天了你们,这还不如让我把饭戒掉呢!” 梁父瞪瞪这个又瞪那个,现在他是在反思,把阿强、阿丰这俩玩意给生出来,从投产那一步开始就错了! 开玩笑,让他戒掉碌竹筒,这跟要他命有什么两样? 酒他反正也没特别大的瘾,还有得商量。戒烟?门都没有! 梁父一顽固起来,阿强跟阿丰也没辙了。 “爸,县城医院是不是没有钡餐?要不让县医院出个转诊证明,咱们去市里面的医院做个钡餐检查,把胃里的情况搞清楚点?”梁子丰转换思路,又劝了句。 (注:钡餐在六七十年代较大一些的医院就有了,那个年代大医院检查胃部以钡餐为主,较少使用胃镜,且当时的胃镜还有很大局限。) “什么餐?你这不没事找事么?县医院平白无故愿意给你开什么转诊证明?”梁父瞪着阿丰,“再说我也好好的,没事!” 其实梁父说的也是实情。这个年代,越往上的医院,越是一号难求,资源比后世可更要紧张得多。除非县级医院愿意开出“转诊证明”,否则不可能直接进入市级医院。 梁子丰也是真担心父亲身体,特意又跟父亲说了一大通生活上的注意细节,反正比县医院的大夫要详细多了。 很快又进入了8月。8月初来了一场小台风,整个船队的人都在家里呆着。 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不知为何,梁自强一下就又记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响鼓村的海堤被冲垮,邓招财跳进水里救起姚燕蕾。 今年台风的呼号声再次盘旋在屋顶之际,却不知道阿财跟燕子呆在深鹏市的哪个地方,过得可还好? 好在这次的台风倒是没有造成哪个村庄出现险情。 小台风过后,梁自强才开始带着船队奔赴深海,继续开展捕捞作业。 8月中旬的时候,他手里又积攒起了一万出头。 现在三艘船,基本每趟扣除一切开支,利润都能在五千左右。虽比不得“越冬渔场”,但攒钱的速度也非比寻常了。 7月的已经存进建行,现在手头这一万,他决定存去工行。 把莲纹船停在滨舟区的“滨舟港”后,他上了岸便步行去往银行。 工行距离滨舟港不算近,他一路走着,却发现小腹有点不对劲。 也不知吃错点啥了,好像有点要拉肚子。 这下可头大了。现在又不像后世那样,路边基本都能找到公厕可上。如果是小解还好办点,可拉肚子必须得找厕所啊! 站在大街上四下张望,至少视野可及的范围内,是没能发现有公厕的影子。 倒是有一座七八层楼高的建筑,一下子跃入了眼帘。 即便在市区,七八层的建筑现在也并非随处可见。这栋楼房明显就比周边的房屋都要高出一大截。 更引人注目的是,这建筑整体有棱有角,上部却呈圆盘状。算不上多美,但在这个年代却是很有点独特的造型感了。 接近楼顶的部分,几个大字非常抢眼: “雪鹭鸶宾馆”。 其实以前去工行的路上,他就留意到这家颇为醒目的宾馆了。 当时心里还冒出一个念头:这宾馆分明就是在模仿著名的“雪天鹅宾馆”,连名字都仿得这么明显。 雪天鹅宾馆是建在省城,有二十多层高,不仅是本省一流的宾馆,放在全国都算是率先把现代宾馆服务标准带进内地来的。 而眼前这“雪鹭鸶宾馆”才8层高,比天鹅宾馆要矮小太多。但阳海市毕竟不是省城,有这么一个模仿者,已经算是大街上的靓丽风景之一了。 他还听说,雪鹭鸶宾馆服务方面做得不错,热情程度远非老式的招待所、旅社可比。 这样一家宾馆,路人进去顺便上个厕所,应该是不会被撵的吧? 情急之下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强忍腹部的难受,加快脚步迅速往宾馆方向走去。 来到门口,往里一望,果然装修得颇为富丽,门口还有两名身着枣色服装的“门童”,对来往进出的顾客弯腰问候,或欢迎,或恭送。 这景象在后世的宾馆门口倒并不少见,但在这个年头却非常稀少。梁自强只觉得,这家宾馆虽为山寨,但在模仿方面还是挺用心,也挺较真的。 看得出来,天鹅宾馆的硬件、服务意识,雪鹭鸶宾馆都是在尽力仿效。 此刻,梁自强挑着两只桶,从头到脚怎么看都是个乡下人进城。往这种宾馆门前一站,是真的不搭调。 可人都有三急。他也是实在火烧眉毛了,只盼着这宾馆不要嫌弃他一身土气而把他挡在大门外才好…… 第408章 竟然没去深鹏市 令梁自强庆幸的是,经过玻璃大门时,那两名门童脸上的笑容虽然凝固了一下,却并没有出手阻拦。 一进到大堂,梁自强立即便左顾右盼,四下寻找厕所的标志,可一时就是没发现在哪里。 大堂中倒是有几个人把目光投了过来。四个女孩,穿着有点类似于旗袍的服饰,身材都很高挑,偏瘦。 毫无疑问,是宾馆的迎宾小姐了。 都这么超前了么?居然还专设了美女迎宾,这在眼下的年代该是极为少见的。同时也再次印证,这家宾馆是想在档次上模仿一下大名鼎鼎的天鹅宾馆。 眼睛找不到,还不会动嘴皮么。梁自强当即向几位美女迎宾走了过去,打算向她们问一嘴厕所的位置。 正要张口,其中两名美女瞟了一眼他的桶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别过头直接装没看见,往一边去了。 但下一秒,美女冷淡的面容却霎那泛起笑意,向着门口方向翘首而望。 几乎同时,梁自强听到门外两个门童的声音大声响起: “阮总好!阮总您过来啦?”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20节 梁自强不自觉地扭转头往自己身后望去,就见自己刚刚进来的那地方,有一辆米色的轿车正停在那,轿车上竟然是奔驰的标志! 八十年代开奔驰,啥概念? 而从轿车中走出的那个男人约摸四十多岁,头发梳得油亮且一丝不乱,长相算不上好看也算不上难看,算是相貌平平那种吧,身材也是中等,不算高。 两名门童正是冲着这位中年人,高声叫着“阮总”。 被称阮总的男人没吱声,背着手大步走进宾馆的大堂。在他身后是一名较为魁梧的年轻男人,从车里出来后便紧跟阮总身后,寸步不离。看起来,显然是阮总的保镖。 阮总一步入大堂,刚刚那两名美女迎宾的冷脸已经如沐春风,声音比门童自然是要更温柔得多: “阮总好,今天您来得好早哦!” “早点过来想看看你俩!”刚刚还一脸严肃的阮总当即眯缝了一下眼,嘴里冒出一句声音不大,却挺轻佻的话来。 说完,居然还飞快地冲那两个迎宾眨了眨眼。这一瞬,梁自强几乎以为自己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幻觉。 阮总正要更走近一步时,外面忽又有西装革履的顾客进门来。 阮总见状,飞速收起了脸上轻佻的表情,理了一下自己的大红领带,背着手继续往宾馆里面走。 一边四下察看,一边板下脸冲两名经理模样的酒店人员不满道: “门口那两盆花都快落得差不多了,有没有点眼见力,就不会马上换盆当季的?!咱们这一行做的就是细节,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能长点脑子?!” 梁自强隐隐听到了话声传过来,心里直呼卧槽。刚刚还挤眉弄眼,转眼就疾言厉色,玩变脸的都没这切换速度吧?大富翁不愧是大富翁。 他现在内急得很,也没工夫多瞅,连忙又找到另一个迎宾小姐问了一嘴厕所的方位。 还好这个迎宾倒没流露出嫌弃神色,给他指了指一个方向,并告诉他到时向右拐一下。 梁自强连声称谢,沿着她指的方位快步小跑过去。 右拐了一下,总算看到了“男厕”两个字。抬腿跑进去时,正好从里面钻出来一个瘦男人,衣服黑色,裤子却是牛仔裤,匆匆忙忙往外跑了。 梁自强可算进到厕所了,拉开一个格子,特么,当场就差点吐了。 据说天鹅宾馆从八零初就开始用的是马桶,这一点上面,雪鹭鸶宾馆显然是没能模仿到位。 它这里用的不是马桶,而是蹲位。最叫人上头的是,不知咋搞的,里面到处都是秽物,连脚踏位置都是。想不到在阳海市排得上号的宾馆,厕所里居然脏成这样都没人及时来处理。 还好再拉开另外一格,里面干干净净。谢天谢地,蹲位的一侧,连卫生纸都整整齐齐码放在那儿。 他连着铁桶一起都拎进了格子里。没谁知道,桶子里装的可是万把来块巨额的钱呐!一会解决完内急还要跑去银行存的。 蹲在里面他回想了一下,那个乘坐米色奔驰车的中年男人被称为“阮总”,隐约记得好像杜子腾有说起过,雪鹭鸶宾馆的老板就是姓阮,比月海酒楼的实力可要强多了。 看起来,刚刚那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就是宾馆老板? 当然,这跟他没一毛钱关系…… 好一会,梁自强总算解脱了。过程中,听到似乎有人进来,再然后隔壁那个被弄得臭不可闻的蹲位传来响声,似乎是有人在冲洗、拖地。 他解决完了自己的急事,挑起桶走出去,顺便往另外的那个脏格子里瞅了一眼。 果然,大概是酒店的清洁工进来了,正弯着腰,一丝不苟地冲洗着那满地脏臭不堪的排泄物。 是一个有几分粗壮结实的背影,从梁自强这个方位看去,像是一头穿着酒店棕色保洁服的熊,把自己的虎背熊腰深深地折向了蹲位的深处。 都说熊最喜欢掏蜂窝里的蜜,眼前这个棕熊一样的人掏着人世间最肮脏恶臭的地方,却如同熊在掏着蜜罐一般,尽心竭力。 冲洗了几下,他又接着拖。拖把柄撞在隔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在这节奏声中,梁自强顿下脚步来,有些迈不动了。 因为那道背影,实在让他有些格外相熟的感觉。 那人在臭气萦绕中偶尔微微侧过脸,梁自强的肋条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猛然缩紧。 他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心脏。直到那人侧了下,又侧了一下,终于把脸向后扭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世间最没有风景的地方相遇了。 “强……”对方因为大出意料而把头在隔板上闷撞了一下,接着嘀咕道,“强哥你怎么……” “阿财,真的是你?!” 隐约的猜测一下子定格得无比清晰,清晰到令梁自强反而分不清是真是幻: “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深鹏市了吗,怎么会留在阳海,而且……还在这鬼地方搞清洁?!” 邓招财拄着拖把,慢慢地站直了起来。 那一瞬间,脸上似乎涌现出太多的东西。真的,梁自强跟他从小相处到大,却从来没见这张憨脸、莽脸上布满如此丰富的神情。 像是一片海,暗流潜涌、大浪滔天、翻天覆地。 却终于在厕所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响起的一瞬间,化为了风平浪静。 “强哥,千万不要说你认识我。” 邓招财的目光已然平静,没有波澜地望着他,尔后迅速收起自己的拖把,往厕所外走去了。 另外有人来上厕所了。梁自强赶紧也装作没发生过什么,挑起自己的桶,出了厕所,往大堂方向走去。 来的时候火烧火燎,去的时候却是满头雾水。 他下意识地转动目光,试图不动声色地搜找一下阿财的去向,却见大堂中突然喧哗,有尖锐暴怒的声音猛然在来去的人影间回荡开来…… 第409章 邓招财之谜 “握草你马勒戈壁!什么阮总?打上领带就是个人啦?你踏马干的丑事今天不跟老子捋明白可就没完!” 阮总还正在大堂中检视,一路走一路瞄,冷不丁一个男人突然蹿了出来,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梁自强的头迅速别过去,看清了那个男人,是个瘦男人。 下穿牛仔裤,上身穿着黑衣服。梁自强前头十万火急跑往厕所时,好像就是这个男人正急匆匆地从厕所中跑了出来。 梁自强当时与他擦肩而过,算是打了个照面。 当时他还以为这应该也是外头跑进来解决内急的路人呢,没想到竟是特意跑来宾馆闹事的? 他尽量站到一个不那么显眼的位置,跟其他在大堂中走动的顾客一样,旁观起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瘦男人骂了不算,一口吐沫往阮总身上吐去。旁边保镖眼疾手快,伸手就来揪瘦男人的胳膊。 不料瘦男人的反应也不慢,对方手还没发力,他就啊哦大声叫痛起来,脸色痛苦高叫道: “打人呐!你们这些住店的客人都来看看,这就是雪鹭鸶宾馆的德性!他们老板阮儆承,这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睡了老子的媳妇,现在老子过来讨说法,狗娘养的还动手打人!这种王八蛋能办出什么好宾馆?你们真愿意住这种人开的黑店?!” 他这高声一喊,宾馆顾客中不乏热心且极富同情心者,当即喝止道: “松手!有事就让人家好好说,打人算什么事?你要是真没干过啥坏事,身正也不怕影子歪!” 见好几个顾客都发出喝止声,保镖为难地扭头看阮总。 阮儆承面色滞了一下,随后恢复了镇定自若,拉了拉胸前的领带,文质彬彬地开口了: “各位,我们宾馆口碑好,自然有人就想搞破坏。这个人也不知是哪儿蹦出来的小瘪三,我从不认识他,更不认识他所谓的什么媳妇。冲出来撒泼耍赖,无非就是想讹钱!” “好啊,你个畜生真是撇得干干净净!易艳,你们宾馆服务员,你敢说没这号人?我看你是不想给说法了!” 瘦男人气极,已经被松开的双手突然往怀里一掏。 再抖出来时,手里多出一只布包,同时,一股令人欲呕的奇臭迅速在大堂弥漫开来。 梁自强已经猜到那布袋中是什么了。 瘦男人一扬手,一大包秽物就要向着阮儆承当头浇下。 旁边的保镖再次向前一倾,要去替阮总挡住袭击。然而,也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怎么,那股恶臭令得他到底是迟疑了一刻,不但没继续去挡,反倒还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似乎是生怕秽物浇到他自己一身。 说时迟那时快,秽物就要把阮儆承从头到尾浇个结实,人群中一道身影突然向前一扑。 那是像一堵墙般的身影,迅速移到了阮儆承的跟前。 双手伸出,棕色的衣服使他看起来像一头憨熊。 他高大结实,几乎把阮儆承挡了个严严实实。 于是,所有的秽物折射出恶毒的恨意之光,大片的淋在了他的头上、脖子、胸口。 这一刻,梁自强只觉得胸膛有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看到棕熊般的邓招财,被浇得像个遇难者,挡在那里。 有那么一秒,邓招财披着满身的污物抬首望了一眼天花板,竟然像是站在臭水沟中仰望满天星斗。 有一丝难以捉摸的、神圣的东西,在秽臭间一转而逝。 梁自强下意识地抬了抬手臂,却终究站着没动。 “强哥,千万不要说你认识我。” 这句话依然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那个瘦男人反应倒是不慢,泼出了秽物,麻利地转身,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骂: “草尼玛的银棍,畜生!老子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 “阮总,我去追他回来……”保镖如梦方醒,连声道。 “你还是躲远点吧,别弄脏你娇贵的身体了!”阮儆承看向保镖的表情有些冷,语气也是同样的冷。 “小伙子,我看你这身保洁服,是咱们宾馆里的清洁工是吧?”再看向邓招财时,阮儆承的目光却和善了许多,“不错,人长得也结实。一直当保洁倒是有点可惜了!” “我,我这……”邓招财却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好臭啊,我还以为……我一个扫厕所的,能够忍得了!” 看他这样,阮儆承也不禁笑了一下。闹出这种事,居然还能笑得这么从容,梁自强一旁暗自观察着,觉得这个阮儆承也还真是不简单。 习惯性地拉了拉几乎一点秽物都没有沾到的领带,阮儆承重新抬起头来,高声道: “顾客就是上帝,刚刚让各位上帝看笑话了,也让大家受惊了!各位都看到了,那小瘪三自知理亏,已经落荒而逃!有位顾客前头说得好,我阮某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敲诈勒索的小人,阮某还不放在眼里! 阮某不仅对顾客待如上帝,对自己的员工也一向尊重有加,视如亲人,刚刚小混子说的那些,纯属血口喷人。我阮某可以说,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对了,作为对上帝们刚刚受到惊扰的补偿,今天宾馆的房费,全部打个八折!” 听完这些,梁自强都暗暗要说声佩服了。明明坏事一桩,被他这么一说,反倒变得像是宣讲会外加促销活动一样的。传说中的危机公关高手? 梁自强目视邓招财已经被其他服务人员带去里面,不知是干吗去了。 他也不便继续逗留观看下去,挑着桶默默走出大堂,离开了雪鹭鸶宾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21节 然而,满脑子的问号不仅未减少,反而还更多了。 邓招财到底为什么会呆在这家宾馆扫厕所?来了多久了? 燕子呢?也在阳海市吗? 还有刚刚,阿财冲上前去替阮儆承挡秽物,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一向都有点莽,喜欢在别人有事的时候往上冲?真的是这样吗? 去工行的滨舟支行存完了钱,然后又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了不少的东西。 一来二去,等他把所有事忙完都已经是下午了。自从打宾馆中出来,他感觉自己脑子都是糊的,存钱、置办货物时都有点心不在焉。 肚子饿了又找地方吃了个饭,然后才挑着购置的那些米面瓜果,一直往回走。 他还特意再次往雪鹭鸶宾馆的方位绕了绕,远远往宾馆门外瞟了瞟,可惜这次再没发现阿财的身影。 一路走回到滨舟港,他挑着东西上到自己停泊在岸的船上。 相邻之处停的都是些空船,所以斜阳下除了浪涛声,还是浪涛声。 “强哥,你回来了?” 他才刚上船,一道熊一般的身影在船舱中站了起来。 邓招财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显然也是洗过澡了,看向他,叫道。 身上是他以前在村里常穿的那种衣服,叫强哥时的亲热劲也与从前如出一辙。 要不是层层叠叠的浪涛在声声拍打着莲纹船身,梁自强简直就要恍惚觉得,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五个多月前,他们俩站在村里老棕树下告别的那个午后…… 第410章 余生只为复仇而活 梁自强略感意外,倒是没想到阿财从宾馆出来后,猜到他一定是把船停在这儿,便悄悄跑上他的船在这等他。 不过细想也正常。既然以如此突然的方式遇上了,总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阿财我真被你搞糊涂了,你不是跑去深鹏市打工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来这干多久了?”梁自强满心疑念,将东西往船上一放,便问道。 问的时候还特意向四周留意了一下,旁边只有海风吹起雪白的海浪,却没有人影,当真是个很方便的说话之地。 再远处,是有不少的人在繁忙,人影幢幢,却由于距离的缘故,与他们这一片的安静并不相干。 他的话问出后,阿财那张线条很粗也很分明的脸起了一层恍然: “本来是要去深鹏的。强哥你还记得那次,咱们在老棕树下说话的那一次吧?” “怎么了?” “在那之后,你出海打鱼去了,我也去深鹏找亲戚去了。在深鹏呆了有四天半,把厂也找好了。可就那四五天里,发生了一件事。等我回来,一切都完了……” 梁自强胸口本能地紧了紧:“什么事,是不是跟燕子有关?” 阿财把脸别向一边,似乎在忍受一种什么东西。再回转过来,面色变得平静: “是的。我以前告诉过你,燕子拿不到家里的户口本,根本没法子跟我结婚。但是为什么拿不到,她跟她爹娘之间发生过什么,这些我没有跟你讲过。因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 燕子好像有心事,挺明显的,我都能看出来。我也是后头从她外婆嘴里才知道,那些心事到底是什么……” 两人在一晃一晃的船板上坐下来,阿财跟梁自强讲了很多。 姚燕蕾并不是潮洋镇的人,而是在本县另一个镇,万帆镇出生的。 因为上面已经有两个姐姐,燕子爸妈只想要个弟弟,嫌她累赘本是想送人的,燕子外婆坚持,才把她留了下来,但也因此,从五六岁起她基本都是被带在外婆身边长大。 直到长到十二三岁,能干活了,才被接回万帆镇爸妈身边。 十七八岁时,燕子已经出落成了十里八村都少见的漂亮姑娘,一次次被父母催着去城里找活干,好挣钱给弟弟盖房。 燕子找到的工作在这个年头应当算顶不错的了。一个从外边回国的商人在阳海投资建成了宾馆,直接参照星级宾馆的标准。服务档次高,宾馆招来的服务人员待遇自然也远比一般的旅社、招待所要高。 燕子做了三个月的客房服务员,每天整理客房、打扫卫生,工资自然多半都寄回了万帆镇的家里。 三个多月后因为长相格外的出众,宾馆又把她的岗位直接调到大堂,做迎宾,工资也涨了十几块。 差不多也就是从做迎宾小姐开始,她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宾馆老板先是给她送各种小东小西,然后说话挑逗,最后直接挑明,希望她给他当老婆。 所谓的老婆,她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老板在东南亚的一个国家是结了婚有家室的,现在无非是想玩,给自己找小的。 老板都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比她爹都大两岁。更何况,平时老板对其他很多的迎宾小姐、服务员动手动脚,她又不是没撞见过。 这样一个男人,燕子看到不吐都算好了。就算再有钱,又怎么可能去喜欢?平时都是想方设法避着他。 但那男人还是挺有一套的。也怪燕子自己没经验,不小心向其他服务员透露了自己老家的地址。 (附:那个年代招工没那么多讲究,员工若想隐瞒,实际上是有办法隐瞒真实籍贯、地址的。) 连燕子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板就派人去了趟万帆镇她的老家,把她爸妈、弟弟全接进了市区,安排在他名下其他的一些厂子里做事,工资不低。 老板在阳海不只投了宾馆,工厂也有好几家。 燕子爹娘立马就知道自己女儿被大富翁看中了,反应跟燕子完全两个样。 就算清楚那男人有老婆,只是在外头找小,也一点不妨碍燕子爹娘欢天喜地。 在他俩看来,燕子这么年轻漂亮,翻身转正,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当然他们最在乎的是,借着这层关系,宝贝儿子要有出息了。 那段时间燕子跟家里不知吵过多少回,老板在她面前又越来越露骨。她还是挺有决心的,突然就辞掉迎宾这份工,自己跑出去另外找事做了。 她跑了,可她爸妈舍不得跑啊。每回找到她,就非劝她回宾馆去上班不可。 经过了好几次,燕子也没地方去了。想来想去,她知道只有一个地方,能够挡得住她爸妈。 那就是远在潮洋镇的响鼓村,她外婆家。 外婆一发起火来,能够把她爸妈骂个狗血淋头。有外婆在,爸妈会犯怵,也不敢跑来逼她。 她就像小时候那样,重新呆回了响鼓村,跟着外婆编些网,也能糊口。 直到1984年8月里的那场台风,响鼓村海堤倒塌进了水,外婆的房屋被淹,燕子好不容易跟外婆爬上屋顶又掉了下去。 以为已经死定了的那一次,她活过来了,也遇上了邓招财。 …… 听到这,梁自强总算有些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燕子断定她爸妈绝对不会愿意拿出户口本来,让她嫁人; 为什么燕子外婆宁愿咬牙决定,让燕子和阿财私奔,跑得远远的; 为什么燕子平时总是心不在焉,连外人都看得出来有心事的样子…… “后来呢,你去深鹏那几天,发生什么了?”梁自强问。 邓招财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船底铺着的一层层细浪,胸口起伏了一下,呼出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跑去深鹏找亲戚,燕子就一个人留在我家里,只等我带好消息回来,事情一有着落,她就跟我一块偷偷地去深鹏。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她外婆来鲳旺村了,兴冲冲地跑来找她。” “外婆是真高兴啊!燕子爸妈跟燕子斗了一年的气,斗不下去了,自己跑到响鼓村,向外婆认错来了。” “外婆把他俩臭骂了一通,他们俩从头到尾都点头认错,还掉了眼泪。听到说燕子有自己喜欢的人了,他们俩还怪高兴,愿意把户口本找出来,让燕子回万帆镇去跟他们拿就行了。” “她外婆到底是信女儿的话,立马就跑来鲳旺村告诉了燕子,叫燕子也回家去跟爸妈服个软,说两句好话,然后把户口本拿到手。只要能拿到户口本和我正式结婚,说到底她也不想燕子做贼一样跟我东躲西躲。” “燕子应该也还是没真正死心吧,不管咋说那是他亲爹娘啊!亲爹娘都认错了,她也就多少相信了。” “燕子跟着外婆回响鼓村,一家子把话说开,外婆也宽了心,让燕子随她爸妈回万帆镇拿东西去了。可谁知道,一进了自家门,爸妈就变了脸,把她关起来,说是送都送到那个老板那里去!” “燕子咋想的没法知道了。反正当天到了半夜,她爸妈起床去看,户口本不见了,燕子也不见了……” 梁自强静静听着。 “会不会其实燕子也没真的信她爸妈,只是将计就计,一开始就是打算偷了户口本再跑?”在邓招财停歇的间隙,梁自强揣测道。 “没法儿知道了。”邓招财木然摇头,“她爸妈屋前屋后都找不着人,找了一阵就听到海堤那条路上有人在大叫什么。” “她爸妈跑过去一看,村里有几个人已经打着电筒在那了。海堤上的路边有只鞋,正是燕子的,堤坡有人滚落下去的泥巴痕迹。离海堤不远有户人,那家上年纪的老婆婆夜里起来解手,刚好听到有人尖叫然后从那路上跌下海堤,落进海里头。等到住海边的几户人打手电赶过去,燕子已经被潮水卷走,影都捞不到了……” “燕子……掉海里了?!”梁自强不敢置信地张着嘴,现在他终于明白邓招财那张平静的面容下,在强忍着什么。 转念他又想到一些可能,问邓招财:“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她爸妈亲口对你说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爸妈把她藏起来了,故意跟外面说燕子掉海里去了,这样也能把燕子外婆给敷衍过去了!” “强哥,我也巴不得是你说的这样!但不可能的。我不是听她爸妈说的,是听燕子外婆后来告诉我的。她外婆眼睛都要哭瞎了,就是不信,跑去万帆镇那个村的海堤看了,也问了住海边的好几户人,都已经证明过了。燕子爸妈就算骗人,海边那几户骗不了人的……” 听到邓招财这样说,梁自强冷静下来想了想,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燕子偷到户口本,想逃出去等阿财从深鹏回来就一起去登记结婚,然而逃的路上大概是跑得太慌,又是半夜,一个不小心就掉下海去了。 恍然间,梁自强突然想起自己上一世偶然听闻到的,一句不相干的闲谈。 当时是荔枝的那个残疾丈夫跟他提起,说本镇有个村,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在村里发大水的时候,掉进水里没了。 因为确实与自己没啥关系,而且也没明确说是响鼓村,所以梁自强印象并不深。 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来。上一世人们谈论的,应该就是大台风中掉下屋顶的姚燕蕾吧? 也就是说,按照上一世的轨迹,燕子没有遇见邓招财,直接在那次大台风中落水,然后就丧生了。 这一世恰恰是梁自强开着大钢船赶去响鼓村救援,救起了燕子,也改变了燕子的命运。 可谁又知道?也就改变了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终究,燕子还是落水了,结局一点也没有改变。 难道是冥冥中注定的事情,自己根本无力改写么?就算改写一时,也仍旧会回到本来的轨迹? 想到这,他蓦地打了个寒颤。 自己的父亲、大哥,还有梁子丰,已经在自己的努力之下,避免了那场海上悲剧。 难道,也…… 不会的,不会的,他连忙打住自己的思绪。 细思忖,肯定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李亮跟袁小美生下了娃,林百贤娶了江秀婷,梁子丰上了大学,雷战斗被毒蛇咬亡…… 这些因自己而起的改变,都是已经真切发生,也完全不可能逆转回去的。 “不用说,燕子以前当迎宾的那家宾馆就是雪鹭鸶宾馆,那个中年老板该就是阮儆承了!”梁自强看向阿财道,“可是这件事,最直接害死燕子的,反倒是燕子她爸妈啊!”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22节 “不,”邓招财摇头道,“燕子爸妈是可恨,但我后来从燕子外婆那儿问清楚了。她爸妈把她骗回家关起来,也是被逼的。” “怎么说?” “阮儆承这个披着人皮,人模狗样的杂种,你今天上午也看到了,挺能装也挺会说的,可背地里要多阴有多阴! 他把燕子爸妈和弟弟安排进自己手里的工厂干活后,可不是让他们干的普通活!他故意让他们沾手采购上的事,给他们贪点小钱的机会。 不用说,这三个全中计,一个个都贪了钱。对阮儆承来说是小钱,可对他们三个,估计都够他们在牢里呆上大半辈子了! 就是他发了话,除非燕子爸妈自个把女儿送到他床上去,否则他们三个全得完,一辈子不用考虑出来了! 你说,不是他害死的燕子,是谁?” “玩这么阴?”梁自强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些,“所以阿财,你从她外婆那知道这些后,就已经下了决心,要去阮儆承那个宾馆找工、干活?” “我不去,燕子不会瞑目的!”邓招财的视线转向头顶,空空落落的天,唯有一只海燕飞过。 梁自强忽又记起,3月多他最后一次去邓招财家串门,发现阿财家门已上锁,人已不在,唯有软叭叭的柳树拖着影子站在门前,柳树下飘动几片纸灰。当时他以为那是阿财在替去世二十多天的母亲烧纸,同时还以为阿财已经带着燕子跑往深鹏,远飞异乡。 原来实际情况是,阿财锁上门,孤身一人来到了阳海市区,找到雪鹭鸶宾馆,从此成了宾馆里的一名扫厕工。 从3月多到如今的8月多。没有音讯的这段时间里,阿财扫了五个月的厕所,直到今天遇上。 五个月,让一个人变了很多,说话都冷静得不再像从前的他。或许让任何一个人在厕所里熬上五个月,都能有同样的效果吧。 “强哥,燕子和我的事,你是最清楚的一个。她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不图啥、不顾啥,铁了心的要跟我;还有,是因为有她,我娘才走得那么安心。她对我,是大恩!大恩不报,我邓招财猪狗不如!” “知道,我都知道,”梁自强酸楚地点头,“你是想不断地接近阮儆承,图个好时机。可要是哪天燕子爸妈来宾馆,会不会认出你,到时你不就露马脚了?!” “燕子爸妈从没见过我,不认识我的。再说了,因为燕子的事落空,阮儆承可没放过,已经把燕子爸妈、弟弟全都弄进去了。不知道要关多少年呢,怎么来宾馆?” 梁自强想想再次提醒:“你身份证上总写着鲳旺村吧?万一姓阮的多疑,让人去鲳旺村打听你呢?一打听说不定就能搞明白,你跟燕子是认识的!” “我没用身份证!强哥,我们宾馆现在一大半的同事都没有身份证呢!咱们县是跑在前,去年开始办了,可粤西还有大把地方到现在都没办身份证,宾馆保安队长都没得身份证。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哪个县哪个村的。” 这样想想,梁自强觉得好像还真没啥漏洞了。 除非哪天杜子腾正好大老远跑到滨舟区来,碰上邓招财,但这个简直是中彩票的概率了。毕竟隔着两个区,以前从杜子腾嘴里能听出来,月海酒楼跟雪鹭鸶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好。 当然就算碰上,也是一个眼神能解决的事。 “上午那个穿牛仔裤的男人朝他泼粪,是不是你请过来的?” 邓招财摇头:“不是的。但我知道他的事,他老婆易艳跟阮儆承有那事,他跑来找过阮儆承两次了。生气是假,他就是想闹大点,从阮儆承身上多搞点补偿。这种软蛋,不会真对阮儆承下刀子的。要是他今天动的是刀,我肯定不会跑上去救了!” “那他今天倒是帮了你大忙,起码阮儆承现在开始对你有好印象了!” “是多亏他了,但我还要等。等到有一天姓阮的对我没一丝防备,愿意单独带我在身边出去办事!” “从上午来看,姓阮的是个聪明人,可不那么好对付!”梁自强再次担忧地提醒。 “没关系的强哥。聪明人,搞不好也能栽到笨人的手里!” 第411章 鱼雷与不明装置 “对了强哥,今天下午我放半天的假。从明天起,不用再扫厕所,我进保安队了!” 沉重的空气凝固了好久,邓招财突然咧嘴笑了,笑得又像是两个人以前在海面搞鱼的时候。仿佛他真的是在分享一个加薪换岗的好消息,为前途的事而高兴。 “你不恭喜我?”阿财说。 “恭喜你!”梁自强拍拍他胳膊。 这可能是梁自强说过的最五味杂陈的一句恭喜吧。“你在那里要跟其他人搞好关系,有些地方总免不了要花钱,我身上有一些,你拿着吧!” 虽然刚去工行把钱给存了,但腰包里还是另外有两三百的。梁自强掏出来塞给阿财。 阿财推了好久,才重重地说了句“多谢强哥”,把钱收下。 “保重好自己!”梁自强想说的话也有很多,最终却只说出来这一句。 “我不会有事的。我要找单独的机会弄他,不光能弄死他,我自己还能够安全逃脱才行。我去深鹏那天,燕子跟我说,一定要平安。我如果有事,燕子在天上会不开心的!”邓招财就像在承诺。 鸥鸣一声声,把邓招财离去的身影渐渐拉远。 “今天去银行怎么这么久啊,是排队了?”回到家陈香贝一见他,走过来问。 “嗯,今天奇怪了,人是比平时都多。”梁自强含混地应着。他肯定不能说是遇到阿财,耽搁了很久。 坐在桌旁吃着饭,陈香贝已经吃过了,也搬了条凳子在他不远的地方,织起毛衣来。 梁自强拿筷子指指门外:“你听,外面知了正叫着呐,这么热的天,你织毛衣?” “那照你说,等起北风了再织?又不是寒号鸟。”陈香贝抬眸瞅他,手上没停,“说快也快,再过两月天气就转凉了。去年倒是给儿子织了几件,可你看他现在的个子,还能穿那种婴儿毛衣不?提前给他织,转冷的时候刚好能用得上!” “对了下次上街的时候买些毛线,感觉毛线不够用。”她想想又提醒道。 “嗯,哪天你跟我一起上街,这东西要什么颜色,还是你来选。”梁自强应着。 “我是按加大一号来织的,”陈香贝停下了手中的织衣针,脸上满是遐想,“也不知程程现在咋样了,有没有长高多少。问你,儿子去我娘家这么久了,你这当爹的就不想他?” “想啊,怎么不想。晚上想儿子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你皮痒,敢笑我!”媳妇伸腿往他凳子腿踹了一脚,“你明天休整在家,要不和我去趟我娘家。现在也已经快一个月,应该时间够了吧?我想把他接回来……” “可别!才二十几天,哪来一个月?宁愿超出,可别提前。到时搞不好前面工夫全白费了,又要从头来,有得你折腾!”梁自强连忙阻止道。 “就差几天,能有你说的那严重?”媳妇嘴上虽反驳,却显然打了退堂鼓,叹了声,“时间怎么过这么慢!” 天渐渐黑下来,电视机的声音响起,一家人又围坐看起电视来。 “爷爷,不看这个,我要看武打片,哼哼哈哈,”梁小海凌空比划着,还踢腾两下,“武打片最带劲了!” “去去去,武打片一边找你奶奶好了,我们家就她武功最高了!”梁父至今没忘记拎着半瓶酒被追打之耻,把孙子往一边拉,“这个点当然看新闻了,看哪门子武打片!” 梁小海嘟着嘴,没胆量找奶奶切磋,倒是跑一边找荔枝切磋去了。 梁自强与媳妇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时不时也拿眼瞟过来瞄一下电视,父亲看的似乎是阳海本市的新闻。 全国的联播,本省、本市的新闻,父亲平时只要在家都会收看一会儿。相对来讲,父亲看得最多还是本市的,他觉得本市新闻很多内容都是跟海洋、渔村有关,看着最接地气。 看了一会,梁父突然把凳子往前挪了挪,脖子也不自觉地伸长了,对着黑白屏幕嘀咕了一声: “鱼雷吗?都好多年没人在海里捞到过鱼雷了,怎么还一次捞起俩?也不知是哪国搞的事,阿强你瞅瞅看,能认得上面这字不?” 梁自强听到父亲叫,连忙把目光转过来。 电视中播放的是一则这两天最新的新闻,阳海市有渔民出海的时候,从南海中捞起了两枚大鱼雷。 听画外音播报,说是每一枚都有三米来长,真不小。看画面,纺缍形很流畅的形体,后端还有鱼鳍样的雷尾,梁自强一眼看去,觉得倒是挺像一条金枪鱼。 外壳上所谓的字,其实是几个字母,至于代表啥意思,梁自强哪能看得明白? 听播音大概能知道,说是近期阳海渔民除了在南海中发现不明鱼雷,还发现其他神秘装置,经判断为国外间谍投放。至于是哪国悄悄投放的,新闻中没有明确判定。 “我也没看明白。反正是间谍,哪国不知道。” 这种新闻还是挺能吸引男人的,梁自强也没闲聊了,当即转过身认真看起电视新闻来。 这条新闻播报到快结尾时,还特意号召阳海市的所有渔民们,一旦出海遇见与此类似的不明物体、装置,一定要马上向有关部门举报。播音员还专门播报了受理举报的地址,以及一个用来接受类似举报的电话号码。 “看来最近是要揪间谍了。阿强,咱的船要是打捞到那种东西,一定要向上面报告,就是耽误打鱼的时间,也非报告不可!” 老一辈这方面的弦还是绷得很紧的,梁父看完新闻还不忘叮嘱阿强两句。 阿强点头应着。父子俩又看了会其他的新闻,新闻看完后梁自强发现也没啥自己爱看的电视剧,坐了会就睡觉去了。 出海累人,好不容易休整两天,晚上当然得早些睡。 顺便,陈香贝也被推推搡搡拉进里屋睡去了…… 这个觉睡得显然并不轻松,甚至还有些激烈。到第二天两人起来就有些晚,梁自强吃过早饭趁着上午的太阳还不是特别大,连忙走出门,准备去几十亩虾塘、基围塘看虾。 才刚跨出门,就见一个有点瘦的人影往这边走来。 “阿强你在家呀,我就知道你今天应当在家休整。” 来的是林百贤。 “阿贤你今天也没出海?”梁自强收住脚问。 “这不也是正好休整两天么。你今天没啥事吧?” “也没啥要紧事,你找我?” 去虾塘的事可早可晚,不打紧,反正岳父和大舅哥他们已经在那投喂了,他自己只是过去瞅瞅情况。 “没事太好了,我这好多天前就想找你了,可你一出海就是好几天,我都没碰上你!” 林百贤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冲梁自强晃了晃。 第412章 一波三折录制歌曲 “啥,磁带?”梁自强瞅清了林百贤手里的东西。 “空白磁带,”林百贤笑道,“去年我表哥不是送了台录音机给我么,我带回来的那些磁带,除了有几盒好歌,还有两盒空白磁带!” 他这一说梁自强明白了。 上回梁自强在百货商店下面的书店买磁带时,就看到有两个年轻人过来问售货员,看有没有空白磁带卖。 正常唱片普遍都是五块、六块一盒,在这个年代真算很昂贵的了,而空白磁带才一块钱一盒。 很多年轻人便专门买了空白磁带,啥时候在别人那儿听到有好听的歌,就可以拿去自行录制。 等到听腻了,可以把磁带“洗”掉,重新录制别的新歌。这样反反复复,一盒磁带可以存下很多不同的歌,用很久。 “阿强你前阵子买回几盒磁带,里面是不是有一首什么电影《小花》的歌?秀婷前些天来你家找嫂子聊天,听到那首歌怪喜欢的,回家跟我说了嘴。她本来是想让我下次进城的时候也买一盒,可我现在也没怎么去城里,转念一想,不如先拿空白磁带过来找你录一盒,给秀婷先听着再说!”林百贤说明了来意。 “你说这呀?来来来,我现在给你翻录就行!” 《小花》主题曲陈香贝就爱听,梁自强估计,江秀婷很可能也是早些年看过放映队放映的电影《小花》,喜欢那部电影的同时也喜欢上了那首《妹妹找哥泪花流》。 他跟林百贤进到堂屋,熊猫sl-05录音机就摆放在一只大柜子上,距离那台黑白电视机不是很远。 林百贤围着熊猫sl-05前看后看,啧啧道: “果真,是带双磁带位的,真方便!本来我还想把我家那台拎过来,两台机子,一台播,一台录,后来想想好像听你说起过,你家这台是带双卡位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23节 如果只是单磁带位,要想录制歌曲,就必须有两台录音机,一台负责播放,另一台负责录制。 但这种双卡位的,可以一边播、一边录,一台机子就可以自行完成录制。 梁自强当即操作起来。把那盒《小花》主题曲的原版磁带放进录音机左侧的卡位,按掉“快进”键,直到磁带旋转到那首《小花》歌曲的位置。 确定位置已找准后,再把林百贤带来的空白磁带放入右侧另一道卡位中。 播放键、录制键同时按下,《妹妹找哥泪花流》的女声顿时就在屋里飘扬起来。 大概录到三四句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女人哼唱声很轻快地在屋外响起: “望穿双眼盼亲人,花开花落几春秋……” 梁自强跟林百贤都有些傻眼,对望了一眼。 转瞬,陈香贝拎着几把生菜出现在大门口。她显然不知道林百贤在堂屋,还以为是自己男人在听歌玩。脚还没跨进大门,脸上挂着笑: “阿强我就说这歌好听吧,你看现在你都爱听了!” 话说完脚也跨进了门,才瞅见林百贤也在,两个男人认认真真蹲在录音机前,一起抬头望向她。 陈香贝脸上的笑意凝了一下,明显感到了尴尬,掩饰地嗯了一声问:“是你们两个在放歌听啊?” “这哪是放歌,是在录歌呀!现在好了,要重录了!” 梁自强说着按了两下键,把播放、录制都给停了下来。 然后,他稍稍倒了一下带,再按下播放键,把那盘刚录制的磁带放了出来。 “望穿双眼盼亲人,花开花落几春秋……阿强我就说这歌好听吧,你看现在你都爱听了……是你们两个在放歌听啊?” 随着音乐的播放,陈香贝在门外的哼唱声、说话声,就像是音乐的背景,夹杂着一起播放了出来,还怪清晰的! 陈香贝听到自己的声音被录制后播放出来,而且嗓音变得有些怪怪的,不全像她本来的嗓子了,一时间脸都黑了。 “洗掉,你快洗掉,难听死了!”她直接上前关掉了播放键,然后推阿强,催他赶紧把录制到的内容“洗掉”。 “洗什么,唱得不赖,得留着慢慢听!”梁自强故意不动。 陈香贝当了真,大急:“你不洗我洗!” 她真凑上录音机,准备自己摸索、捣腾,反正就是铁了心,要“毁灭证据”。 可她平时只放歌、听歌,其他键还从没操作过,按来按去,她那些声音还在一遍遍播放。她额头都有些冒汗了,气得暗中拿手掐他的手背。 梁自强看她是真气急败坏,才动手三两下,把刚刚录制的那些给洗掉了。 重新录制。这次陈香贝也走开了,歌曲顺利地录完。 梁自强把自己那几盒磁带都拿给阿贤看了一遍,看还有没有什么歌是他感兴趣的,可以一次性录好。 林百贤看了下:“万水千山总是情,这歌你也有啊?以前在服装店我表哥放过几回,还挺好听!阿强你怪会选歌啊。” 梁自强见他爱听,当即如法炮制,又给他录制《万水千山总是情》。 这次都快要录完大半了,突然阿强他爹娘从外边回了。 梁父梁母的嗓门可比陈香贝大,一阵拌嘴的声音,又全给灌进带子里去了。 没撤,只能再重来。 梁自强动了念头,想把录音机搬进自己睡觉的里屋去录。里屋墙壁厚,门一关上,简直就是天然的“录音棚”啊! 可惜扯了一下那个黑色插板的线,电线不够长,扯不到里屋去,只好放弃了。 最后梁自强只好跑出去跟爹娘、荔枝都打了声招呼,让他们暂时先别说话,然后又把大门给关上。 这次效果勉勉强强还行。美中不足的是,总会有几声雄鸡打鸣、砍柴切菜、多宝欢叫、荔枝嬉笑的声音隔着大门传进来。 于是最终录制的《万水千山总是情》就成了这样的版本: “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喔喔喔……” “莫说水中多变幻,水也清水也静,梆梆梆!” “万水千山总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嘻嘻嘻嘻……” 梁自强摇了摇头,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这是目前最完美版本。 “我觉得录得还不错!”林百贤倒是挺满意的,“自己录磁带,门外哪能没点响动?有大门隔着,这次响动不算太大,挺好了!” 梁自强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他要留林百贤吃个饭再走,可这厮揣着录制的磁带像是得了宝,急匆匆要回去放给江秀婷听,一刻也不耽误。 看着阿贤很是知足的样子走了出去,脚踩在桔子坡小路上乐得一颠一颠的,梁自强微微摇头不禁有些感慨。 这阿贤,看来如今真把袁小美给抹去了,满心里装着江秀婷,是真疼媳妇啊…… 第413章 狗都嫌的梁景程 梁自强把家里那些磁带收好,打算再去下村东瞅瞅几十亩虾塘。不料一看手表,都到中饭的点了,灶房里陈香贝把锅铲翻得当当响,菜都已经炒出来两个。 还是下午再去虾塘吧。 不一会,三道人影沿着桔子坡前边的路,一路走了过来。 是自己岳父、大舅哥、二舅哥一起从虾塘喂完虾回来了。平时,岳父他们仨上午、下午帮忙养虾,中午自然不可能特地跑回花谷村去,都是在梁自强家里吃午饭。 因为人多,陈香贝每天炒的菜也都有好几碗。 “爸,哥,快坐,”陈香贝端着菜从灶房回来一眼瞅见自己亲爸亲哥,“我开了蚬仔汤,你们先打汤喝着解解渴,菜也快炒完了!” 梁自强当然不等媳妇吩咐,连忙拿大碗,一连装了八碗汤,放桌上凉一凉,还把电风扇移过来一点,快速把蚬仔汤吹冷点,顺便也给岳父他们降降温,去些汗。 梁父梁母他们如今都是跟阿强同锅吃饭,所以梁自强是把他们的汤也一起装了,放在这凉。 很快陈香贝五大碗菜全炒好了,有生菜,更有平时梁自强从深海带回来暂时用海水养着的鱼虾,还有陈香贝自己晒制的腊肠、腊肉。 因为不可能每天有时间去街上买新鲜肉,所以偶尔休整的日子梁自强去街上买回猪肉后,陈香贝便趁着天气好,自己做点腊肉、腊肠,好能够多吃几天。 现在儿子又不在身边,她又天性闲不住,反正就在家忙这忙那捣鼓家里这些事,跟只小蜜蜂一样没个停歇。 家里可惜到现在都没能买到电冰箱,想要长时间保存猪肉也只能照她这法子了。 只不过,陈香贝做的腊肠其实阿强吃着不是特别过瘾。媳妇都是按他们沿海这一带的习惯,做出的腊肠带点儿香甜味。 可梁自强上一世吃的腊肠口味就多得去了,最过瘾的是在建筑工地吃过川味腊肠,麻麻的有股花椒的特有香气,当时是来自蜀省的工友从老家带来工地的。 上一世陈香贝跟着他四处跑,后来也学会了麻的、辣的各种口味,不像这世,至今只偏爱沿海清淡的口味。 吃完饭,都坐在堂屋,吹一下电风扇,聊聊天,等到正午的太阳偏西一点后不那么热了,到时岳父他们再继续去虾塘喂虾。 “爸,程程这几天吃东西口子还好吧?” 每隔几天,陈香贝几乎趁中午的时候都会问一嘴自己父亲关于程程的事。前些天刚问过,这会又开口问起来。 “口子不错,外婆喂多少,他都能吃得完。家里不是还留着些果树么,小子把他外婆放在盘里那些水果,这个咬一口,那个咬一口,整个一盘像遭了老鼠一样的……”陈大刚说起来有些好气又好笑。 梁自强想了一想那画面,儿子迈着小短腿跑桌子边啃水果的样子,也是莫名觉得可乐。 破坏王,走到哪都是本性不改啊!连吃个水果都不安分吃,非得把外婆家的一大盘果子全咬掉…… “现在应该忘差不多,不找我了吧?”陈香贝又问父亲。 “现在不找了。前阵子我以为他忘掉你了,结果村里有个闺女从背后看,跟你有几分像,他突然就冲着人家背后追着叫妈,人家冰冰都还没嫁人,被他喊得那叫臊!” 听到岳父说出这件事,梁自强心里突然也有些软了一下,还真有点想儿子了。 再拿眼去瞟媳妇,就见陈香贝咬了咬嘴唇,那双清亮的大眼,眼圈一下就有些发红了。 儿子冲别人叫妈,这事她听着哪受得了。 “爸,这也快有一个月了,过些天我应该可以去接他回来了?”陈香贝巴巴地问。 “最好再多呆呆,前头那次不是没断掉么,这次让他彻底习惯吃饭喝粥,把那事忘掉,回来就好带了。”陈大刚建议。 大舅哥看自己妹子惦记得紧,赶紧安慰: “瞎叫妈也就那一次,平时他玩得可高兴了,跟我家荣荣他们也玩得来。“ 二舅哥也插话道:“程程还特爱追着找大黄玩,就是大黄现在有点不爱跟他玩了,见了躲……” 梁自强怔了一下:“为啥?” 他印象中大黄还是比较亲近人的,是条好脾气的老狗。 “他爱揪大黄的尾巴,一圈一圈地揪着绕……”二舅哥透露。 “……”梁自强小两口都沉默了。 果然是狗都嫌啊! 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最后夫妻俩决定听陈大刚的,再等半个月,就去把程程接回鲳旺村。 下午梁自强同岳父舅哥们一起,去到村虾塘,然后又去海边的基围塘都看了一圈,几乎每一口塘他都捞出虾看了一下,感觉整体跟去年的长势都差不多。 很快9月来临,弟弟梁子丰又回首都上学去了,梁自强出了两趟海,便去了花谷村,把儿子接回了自己村。 看来一个半月也真是够这么大的小孩忘掉很多事儿了。他去接时,程程竟然紧拽住外婆的衣角,怯生生地看他,像在看一个陌生叔叔。 抱他回时,还搂住外婆不肯走,搞得他外婆也哭得一脸的泪,最后跟着一起把程程送回村里来的。 回到家,程程站在门前,歪着个小脑袋定定地看陈香贝。没躲,也没往她怀里钻。 陈香贝蹲下来搂他,他倒是不抵触,让她搂。搂了一会,他把小脑袋贴了上去,靠在她肩膀上。 好一会,“妈妈。”他突然声音不大地叫了一声。 没想到这小子半天认不出爸,却很快就认出了妈。这小狗般轻轻的一声低唤,陈香贝搂住儿子,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 李金菊又在桔子坡住了几天,等程程重新熟悉爸妈了,她才悄悄回花谷村去了。 好在,这一次毕竟隔了那么久,程程虽然重新想起娘来了,但却再也没有找奶喝的习惯了,饿了也只吃饭喝粥,补充点奶粉。喝奶这件事,他像是彻底忘了…… 又出了几趟海,10月来了,距离天气转凉、越冬渔场可以放开拳脚大捕一番的日子也差不了太久了。 梁自强把9月中下旬、10月初出海的钱都带上,又去了工行滨舟区支行。 他再次稍稍绕了一点路,特意经过雪鹭鸶宾馆的附近,想瞄一眼看邓招财的身影在不在。 从8月那次到现在,这已经是他每次来滨舟区时的一个习惯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24节 第414章 刀伤 一眼望去,梁自强依然没见着邓招财那笨熊般的结实身影,只见得来往的宾客正进进出出,两名门童在迎送客人。 梁自强走在附近的行人中,并未逗留,很快去了银行,把带来的钱都换成了存单。 去年刚到银行办理定期时,半年期的存款,年利率是四分三厘二毫,一年按五分七厘六毫。 后来在今年的4月、8月又先后调整了两轮。 如今是1985年10月,半年期存款,年利率已经高到6点12,一年期的高到7点2,最高的是五年期,年利率竟然达到了9点36。 比起后世的利率,当前的定期搞“有奖存款”不说,利率也是高到惊人。 存完钱,梁自强照旧用腰包中备着平时开支的钞票,去买了些日常出海的吃、用之物,然后回往滨舟港自己停船的地方。 “强哥,我看到你在宾馆不远的地方经过,知道你今天又来城里了!” 这次梁自强还未上船就留意到坐在自己莲纹船里的邓招财。同时,阿财已经站起身来,冲他打招呼。 “好快,又是两个月没见了,”梁自强放下自己那担东西问阿财,“你干了两个月保安,还习惯吧?” “挺习惯的,同队长的关系也还好,跟其他保安相处更不用说,都称兄道弟了!”阿财嘿嘿笑了一下,“要不是冲着狗东西的命才来的,我都想在这地方一直当保安,干到老了!” 阿财冲他笑的时候,露出了两排牙齿来。这狗日的牙齿倒是长得不错,像一匹马在草地上冲他露齿嘶鸣。 只是,阿财后半句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只叫人难受。这可能是梁自强到目前为止,听过最凄凉的玩笑了。 “酿的!有点本事啊,才两个月把人全给混熟了!” 难受的时候,骂几句打几下最舒畅。所以梁自强骂了一声,拿拳头去捣他。 他其实也就做个样子,拳头挺轻的。但拳背才一挨着,邓招财不自觉地就捂了一下右手胳膊,“喔”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梁自强只觉得不对,拿手去揭他的衣袖,“当了俩月保安咋还变娇气了呐?” 阿财倒是很配合,自己就把衣袖往上拉了拉。 梁自强的双眼缩了一缩。 如今的阿财虽仍壮实,但却没了一丝多余的肉,也不知他后来是不是每天在练。 结实的胳膊肌肉上却是有一道伤口,正在恢复中的样子,但仍泛红。伤口不宽,但狭长,有成年人的中指那么长。 “你已经对他动过手了?!”梁自强看他身上带着这么长的伤,急问。 “动手?还没那机会,我每次碰上他都是在人多的地方,不好动手。”邓招财摇头道,“倒是又救了他一回,替他挨了一刀。” “不是,都有人对他动刀了,这不都巴不得的事么,你救个屁?” “他不会有事的。踏马又是上次那个穿牛仔裤的怂包,这次倒是请了个帮手过来。两个加在一起还是一样的怂,手里的刀比铅笔刀都长不了多少,这种刀能干得了什么事?一看就是继续闹一闹,再要点钱! 两个人拿刀的手都在打摆子,对着空气瞎比划。一个被保镖挡住了,我正好也在,顺便替他挡下另外一个呗。反正挡不挡,旁边还有其他保安,看那架势肯定是伤不着姓阮的。 酿的,深倒不深,一点皮外伤。可口子拉得怪长的,咝……到现在还有点痛!” “你这……”梁自强不知说啥好了,“你这到底是跑来搞他,还是搞自己?!” “这点伤没啥大不了的。多一道伤,多一分信任!”邓招财咧嘴笑,像是赚大了,“除了这最笨的法子,其他我也不会!” “对了强哥,你能不能帮我搞到一两个鱼胶?”邓招财顿了一下看向梁自强。 “要鱼胶干啥?” “我估计了一下,想让阮儆承撇开保镖,单独带我出去办事,这怕是等到猴年马月都不可能的事了。我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让狗日的多活一年,都对不住燕子!” “你想当着他保镖的面动手?!” 阿财点头: “我只能选一个偏一点的地方,周围没人,好动手,也方便逃。但要撇开他那个跟屁虫,压根不可能!那个保镖踏马很强的,我不一定干得过。准备做足点,能干翻,但我自己估计也得受伤。 到那时,我带着伤肯定不能去医院等着被抓。我得自己想办法止血!” 梁自强终于明白他要鱼胶干啥了。他只觉得嗓子眼有些发堵。 阿财继续道: “漂木岛那个老谢不喜欢我,我就算跑去讨要,肯定也讨要不来。可他们那鱼胶是真的神,止血又快,还能恢复力气。我以前手里本来也有一个,后来送给李亮,让袁小美一起吃了……” 这个其实不说梁自强也明白。最上等的鱼胶听说连产妇血崩都是有可能救下的,而老邱制作的鱼胶不知道用的啥方法,比最上等效果似乎还好。真要受到刀伤什么的,用老邱的鱼胶止血当然是最好的了。 明明是不希望阿财去做的一件事,可他却没有权力去劝阻。 “光鱼胶也不够的,最起码还得消炎药吧?”梁自强提醒道。 “这次胳膊受伤,开了不少的庆大霉素。我只吃了两粒,剩下都留着呢!”邓招财有点为自己的未雨绸缪而得意。 “行吧,鱼胶我会去趟岛上,找他们帮个忙!”梁自强当即郑重地答应下来。 “强哥你下次啥时候再来城里?” “本来差不多半个月。要是找老邱老谢要到了鱼胶,我会提前,一周之后就会来这里,在船上等你!”梁自强约了个日子。 “帮我谢声老邱和老谢!”阿财一字一句道,“给燕子报仇成功,只要我还活着,我会偷偷跑去漂木岛,跪下感谢他们!还有强哥,大恩不言谢,只要活下来还有口气,我这条命以后……” “艹!什么命不命的,少跟老子婆婆妈妈!”梁自强打断了阿财的话,直接把他撵下了船,“在外面呆久了也不好,快回去吧!” 阿财在沙滩上踩出一个一个的鞋印。10月的风萧萧,吹过他那只受伤胳膊的衣袖,也拽着他的整个衣裳向后摆动。 梁自强站在船上看他走远。想了想,如果同样的事情是发生在陈香贝身上,自己最终做出的决定跟邓招财并不会有什么两样吧?那个带着伤走在风中的背影,肯定就会是自己。 从城里回到村子。明天梁自强还能有一天的休整,后天才是船队再次出海的日子。 第二天,他带了好多从深海捕捞回的鱼虾,独自一人开上莲纹木船,向着漂木岛的方向驶去…… 第415章 父兄真相,并非海难 渐渐漂木岛的轮廓出现在前方。梁自强将木船靠岛停下,上到了岛上。 一眼瞅见一个五十多岁、身形高大的老汉从蚝场方向走了回来,手里还拿蚬耙,正是老谢。 “阿强?!可有一年多没见着你了,今天咋有空来岛上了?”老谢一眼认出了他,冲他打招呼。 “这不来看看你俩吗!”梁自强走近老谢,同他寒暄起来。 聊了几句,梁自强把船上那担深海鱼虾挑下来给老谢。老谢一看有些蒙: “你救了我,还救了老邱,咋反过来给我送起东西来了?这我可不要!” 还是那个老谢,恩也好仇也好,记得一清二楚。 “再说了,我这又是蚝又是鲍鱼,平时要吃鱼也随时海上撒一网就是,还能缺鱼缺虾吃?”老谢一边推拒又道。 “不一样的,我这里面有一大半都是深海大螯虾,你跟老邱吃了就知道了!”梁自强把最近这一年多,自己已经去深海搞拖网作业的事也说了下。 “对了,老邱在不在岛上?”说完,梁自强问。 “你是找老邱有事?那巧了,他这两天去一个村里,去祭拜一个老朋友了。啥事你跟我说说也行。” “去年你们送的鱼胶,用了之后效果是真的神。我有个朋友想买两只,不晓得现在岛上有没有?” 梁自强没提邓招财的名字。老谢记仇,要是提到阿财,估计直接就会拿最差的鱼胶出来。而且他也真带了钱在腰包中,打算付钱购买。 “就这事?”老谢听后神情有些不以为然,“这也能算个事?鱼胶这玩意在你们看来是宝贝,在老邱这是最稀松平常的玩意了。这事不用等他回,我去拿几个给你。既然是你朋友要,我给你选几个顶好的!” 老谢进屋去后,很快就拿了三只金黄的鱼胶出来。 梁自强打开腰包往外掏钱。 老谢一下就恼火了:“干啥玩意,打我脸?还是打老邱的脸?要拿钱的话,东西就留下别带走了!” 见老谢急眼,梁自强也不再推劝,收起钱,道了好几声谢,离开了漂木岛。 回到家,他把鱼胶放箱子里锁起来,打算等再出完一趟海,到了一周之后约定的那个日子,再去滨舟港等阿财。 一晃又是五天过去了。 这次出海的五天,没有碰上特别值钱的鱼,但量却是非常之大。 号称“鱼饭”的青占鱼就有好几吨,然后沙丁鱼、金鲳鱼、剥皮鱼、毛虾都有不少。 光凭着量大,收入倒也可观。一趟下来,利润依然达到了接近五千。 出完了这趟海,已是10月中旬。 与邓招财约定见面的日子也到了,梁自强趁着休整,换上莲纹木船,开到了滨舟港。 这次他把船停好在一个安静的角落,不一会,邓招财就认出他的莲纹船,向这边走过来,然后快步上了船。 也不知在想些啥,邓招财这次一上船来就皱着眉。 梁自强知道他现在心里头成天就装着替燕子报仇的事,以前多没心没肺的一个人,现在搞得一脸苦大仇深,梁自强看着都有些心塞、不忍。 “艹,一上来拉着个脸怎么回事?怕我没给你把鱼胶带来还是咋的?三只顶好的鱼胶,老谢够仗义的了!” 梁自强说着就往怀里去掏鱼胶。 不料,邓招财却拉住了他,依然一脸百思不解的表情,嘀咕道: “强哥你先别拿鱼胶,我这有件事,两天了,越想越奇怪……” “啥事这么费脑子?是你脑子不够用吧?要不说出来,我给你捋捋!”梁自强趁机损了他两句,笑道。 “这事还真得你自己捋,跟你有关,而且看样子,不是啥小事!”邓招财越发认真地看向梁自强。 “你说啥,跟我有关,大事?!” 梁自强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有啥大事,让邓招财在这儿想破了脑子…… “强哥,我给你看样东西!” 邓招财手往裤袋中一伸,掏出来一个东西。 白色塑料,巴掌大。 是一盒最常见的磁带。 看起来,应该是空白磁带,上面没有印刷的歌名,却是用圆珠笔写着几行有些歪扭的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25节 酒干倘卖无、再向虎山行、一剪梅、粉红色的回忆。 很显然,是用空白磁带录了歌,而且是把好几首个人偏好的歌都录到一起了。看这口味,还怪多姿多彩的,有点一言难尽…… “啥意思?这不是空白磁带么,你翻录了几首歌,准备送给我回家听?这就是你说的跟我有关的大事?你特么,要不要这么闹着玩?!”梁自强直接看糊涂了。 不料邓招财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强哥,这磁带不是我翻录的。” “那啥意思?” “我们一群保安不都住一间宿舍么?有个叫朱勇的,副队长,家里条件还行,一直自己带了台录音机在宿舍地放歌玩。那天我也是闲来没事,趴床上听歌,听到那首《酒干倘卖无》的时候,你猜我听到什么?” “听到啥?” “听到了杂音。就是在翻录的时候,可能有人在门外路过呀啥的,说话声被录进去那种,这你肯定懂!” “我懂!”这个他当然懂了。上次他帮林百贤翻录《妹妹找哥泪花流》、《万水千山总是情》,就把陈香贝、爸妈、荔枝他们在屋外说话的声音全给录了进去。 “你听到啥杂音了?”他问阿财。 “可能因为这本磁带已经翻录再翻录了,杂音不咋响亮,但因为里面提到的名字我实在太熟了,还是一下就竖起了耳朵。 我听了一遍又一遍,里面那句杂音大概是这样的: 没错,潮洋镇鲳旺村,梁得福,梁天成,梁子丰……嗬嗬,八月里,大风天还不好找么! 我想了两天,实在搞不懂这句话啥意思,更闹不明白,你们家三个人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磁带里?要说重名,世上也没有三个名字完全都重到一块的吧?!” “你说什么,杂音里有这个?!” 梁自强整个人如同被海港瞬间淹没一般,胸口一窒,本能地抓起阿财手中的磁带。 “这是啥时候翻录的磁带?”他一边急问。 然而实际不需要阿财回答。 他看到磁带上写的圆珠笔字,几行歪歪扭扭的歌名最下方,是几个数字: 1983.8 字迹并不新,有些发旧、发脏的痕迹。 也就说,这磁带已经是1983年8月,两年多前翻录的了。 那一年,那一月,也正是上一世,父亲、大哥、小弟三人在一场暴风雨中葬身于“海难”的月份! “朱勇说两年多前翻录的了,那时他还不在雪鹭鸶宾馆上班呢。另外我问了宿舍好些人,这磁带确实朱勇带来宿舍有很久了。反正不是最近翻录的。”邓招财如实透露道,“你说,咋会有这种怪事?” 邓招财一脸的困惑。然而梁自强弄清了年份与月份后,脑子里却是一阵阵地“嗡嗡”作响,仿佛海面所有的潮汐都涌入了自己的身躯,奔流、纷涌。 阿财是不知道所以然。唯有梁自强自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两年多前的7、8月份,有人曾经谋划过,想要加害于自己的父兄,并且令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死于大风天气。 上一世,这谋划成功了。 这一世,是因为梁自强自己的强力介入,阻挠了父兄出海,没有给到对方机会,所以对方才失败了。 但是太多的问题随之而来了。 其一,自己父兄只不过是村里最普普通通的三个渔民,平时也与世无争,到底是什么人,处心积虑非要置他们三个于死地不可? 为什么只针对他们三个,却并没有提到梁自强? 其二,如果对方铁了心要害死梁家父子仨,应该会坚持到底才对。 就算两年前的8月自己误打误撞,阻挠了父兄出海,没给到对方机会,那这漫长的两年中,应该是有大把机会的,对方为何却没有再下毒手? 会不会有一双阴冷的眼睛,至今依然在注视着自己一家? 也就是说,直到现在,危险依然潜伏在某个地方,随时可能伺机出手,给到自己一家致命的一击? 如此多的谜,看来只有马上回家,看能不能先从父亲口中问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不管是为上一世的至亲报仇,还是为了现实中接下来一家人的自保,梁自强都必须争分夺秒地行动起来…… 第416章 询问父亲 “阿财,你宿舍那个朱勇,他平时是个咋样的人?”梁自强暂时收拢了一下思绪,看向邓招财问。 “他?人不错,也还仗义,平时跟我也谈得来。对了,我也问了他这盒磁带的事。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是哪里人,就只问了他,这磁带这么多的杂音咋回事?” “他咋说?” “他说两年前的7月吧,《酒干倘卖无》这首歌火得不得了,商店里那点磁带根本不够抢。很多人又爱听,就买了空白磁带,自己想办法用录音机去翻录这歌。到了8月多,他也去翻录,但他没能借到原本的带子,借来的带子本身也是翻录的,已经有杂音在里边了,没办法……” 梁自强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这本带子是在翻录的基础上再翻录,谁也不知道,那段杂音到底是在其中哪一轮翻录中被偶然录进去的。 所以,听起来才会那么的隐隐约约…… 要不是因为三个名字凑到一块,邓招财肯定也不会太注意。 “阿财,要是方便的话,看能不能让他一路回想起,再往上翻,母带是谁借给他的,母带的母带又是借谁的?当然,要想好说法,不要让他怀疑你是潮洋镇的人。如果没有好的说法,就先别问!” 梁自强知道,想通过往上追溯的方式,找到说出那句杂音的人是谁,这太难了。 毕竟,对方很可能只是在有人录音的时候,从门外路过而已。 而且,阿财还不能问得太明显。现在宾馆都以为阿财是粤西的人,问太明显,暴露出他是鹏澳县潮洋镇的,有可能给他自己造成危险。 “算了,你还是暂时先别问吧!”细想了想,为了阿财的安全,梁自强还是打消了念头,让他先别问。 自己回村去,先好好询问父亲、大哥,可能这法子反倒更管用一些。 “不会是有啥不好的事吧?这都两年了,也没发生啥,会不会是你家的什么熟人,想跟你爸他们一起办点事、见个面啥的?” 邓招财见梁自强也解释不了,便自行揣测起来。 这一世,梁家父子仨并没有葬身大海,两年中也没发生过什么大灾大难,所以邓招财想了想,才会这么猜测。 毕竟,阿财并不清楚上一世,曾经真实地发生过什么。 “可能吧,你也先别想这个了,回去我问下我爸我哥。你回宿舍去,该咋样仍咋样,别让人觉得你跟潮洋镇很熟。” 说到这才想起,今天见面主要的正事都还没办。 “拿着,这是老谢给的三只鱼胶,都挑了最好的,光是一只止血都很够用的了,”梁自强把三只鱼胶交给邓招财,“但我还是希望你用不着这东西。我不能阻止你替燕子讨说法,只希望你办了事,能完整、全乎地活着……” “我会的!”邓招财道了声谢,又从裤袋里再掏出另一盒东西,“对了强哥,那盒磁带我得马上还回宿舍去,但我用空白磁带又再翻录了一盒,在这,你直接带回去慢慢听吧!” 想不到邓招财现在做事已经细致多了,知道朱勇的磁带不方便借给梁自强太久,所以翻录了一盒给他。 邓招财离开后,梁自强也马上开船回村。 回到家,把磁带放进录音机,当即听起歌来。 “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是你抚养我长大,陪我说第一句话……” 歌声很动情。即使经过了翻录再翻录,依然磨不灭声音中流淌的怀念与深情。 一些隐隐绰绰的杂音一直裹挟其中,伴随着歌声流动。 渐渐,唱到这里: “虽然你不能开口说一句话, 却更能明白人世间的黑白与真假……” 就在这个位置,一段并不特别清晰的杂音飘忽其中: “没错,潮洋镇鲳旺村,梁得福,梁天成,梁子丰……嗬嗬,八月里,大风天还不好找么!”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光凭声音,梁自强甚至很难推测出说话者的年龄。 旁边似乎还有另一个男人嗯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点头应答。除了这一段,再往后的杂音中,就再也没有这两人的声音了,也再没有任何涉及到梁父的内容。 看起来,确实就像是偶然从窗外路过,说话声被磁带捕捉到。随着渐渐走远,声音也便彻底消失了。 梁自强一遍又一遍地倒带,一遍接一遍地听。 虽然早已在邓招财的嘴里听说过,可如今磁带中那段说话声原样展现在耳边,梁自强还是感受到了一阵阵的眩晕。 如同在大海中,一条小小的孤舟,被重重大浪包围,惊涛拍击,扑朔迷离。 “阿强你又买磁带回了?”陈香贝从门外跨进来,奇怪道,“这歌就算再还好听,你也不用倒来倒去一直听吧?” 陈香贝不知原委,不仔细听,自然是并未发觉隐藏在歌声中的“杂音”。 她只当是自己男人特别偏爱这首歌,所以反反复复地捣腾,听了又听。 “是呵,这歌刚出来那年,听说都听哭了好多人呐!” 梁自强暂时也不想跟媳妇细说究竟,笑了笑,含糊道。 “也是哪个电影的歌么,我咋没看过?”媳妇把晒干的衣服往屋里放,边走边问。 “是电影歌,放映队没在咱们镇这些村里放过吧。”他随口答着。 《酒干倘卖无》确实是电影歌曲。电影《搭错车》1983年在湾岛上映,看哭了很多人,主题曲也听哭了很多人。也就是那一年,歌曲越过海峡,在闽、粤等地也跟着火了起来,阳海市城里很多年轻人争着抢买,甚至纷纷用空白磁带翻录。 “嗯,是还怪好听的!” 媳妇又听了两耳朵,赞同地点头笑笑。笑得那么柔和、温馨,仿佛歌声就只是歌声,里面没有任何暗礁般的杂音。 梁父今天也休整。 对于这些歌,梁父没啥感觉,他更喜欢听的是那盒粤剧磁带。这一点上面,梁父跟梁母算是难得地一致。 见父亲从虾塘走了一圈回来,梁自强当即拉着他在门边板凳坐了下来。 “爸,我要问一些事情,您好好回想回想。” 事情太重要了,梁自强开门见山地问起父亲来。 “前年,也就是八三那年,七月或者八月吧,再往前五六月也行,你回想下,那几个月里有没碰上什么特别的人,发生什么很特别的事?” “咋了?”梁父被梁自强认真的神情和语气搞得很纳闷,使劲想了想,奇怪道,“没啥呀?那年的五六七月,不就是开着家里最老那条破旧船,时不时修一修,修好了就又三天两头出海捕鱼么?” “就没发生点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26节 “不是,都过去两年多了,你咋还突然问起这了?没啥呀,你要是怕我记不大清,不信的话也可以问下你大哥看,那几月真没啥呀?!” 听到父亲回想了一会依然摇头,梁自强只感到更加迷了…… 第417章 青衣 不管父亲怎么的回想不出来,梁自强却可以断定,那几个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初步,梁自强基本上可以把范围缩小到出海这件事上。 因为,杂音中只提到梁得福、梁天成、梁子丰这三个名字,没有提“梁自强”。 那几个月,父亲因为着急梁天成、梁子丰两个半吊子,于是每次出海基本都是带着这两人,亲手教他们俩怎样开船、如何撒网捕鱼。 至于梁自强,父亲觉得他出海撒网技术已经够精通,所以那段时间没有带上他。 那几月,梁自强记得基本都是一个人去海边推一推高脚罾,夜里放一放地笼网。 或许也正因此,自己被排除在黑手的“名单”之外了。 “爸你再想想,出海捕鱼的时候,有没顺便去过哪些地方?”梁自强不死心,让父亲再好好想想。 “都是正常打鱼的一些浅海区啊,家里那条老破船,深海又不可能去得了。平时遇到突然下雨刮风的话,会跑到一些小岛去避一避。像观棋岛这种,这不都是渔民经常停靠的地方么?有时香螺岛、斑鸠岛也会停靠一下。” 确实如父亲所说,这几座岛以观棋岛离海岸最近,也最为便利,所以平时渔民临时停靠的话,多选择在观棋岛。 梁自强还记得,前年自己搞夜捕的时候,同李亮、钟康他们躲在观棋岛的礁石后,天快亮时还逮到一只大椰子章。 当时那章鱼举着椰子壳,一路狂奔,昏暗中犹如人头滚动。那椰子壳,便是平时有渔民在岛上掰开椰子吃,然后扔在沙滩上的。 那座岛大家太熟悉了,不应该有什么事吧? 再说香螺岛,稍偏一点,除了螺多、蛤多,好像也没啥。 至于斑鸠岛,比香螺岛又还稍偏点,但位置整体上也还勉强算得上方便。有企业特意在那岛上卸鱼、分拣鱼,遇到村民上去躲雨,他们不仅不反对,后来还在岛上搭了大草篷,替渔民们遮雨。反正也挺正常的一个岛。 “今天到底咋了?突然问这问那,问的还都是陈年老黄历?”梁父也感到了奇怪。 梁自强想想,暂时还不打算把磁带的原委全盘告诉父亲。 “爸你这两天再仔细回想回想,一件小事都别放过,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生过点啥不太正常的事,得罪过什么人。” 见父亲一时半刻也没头绪,梁自强只好先让他想着,然后自己起身去找大哥了。 梁子丰现在远在首都念书,梁自强肯定没法去问他,只能先找大哥再问问了。 到了大哥家,把大哥拉到一边又问了好一会,可惜的是,跟父亲一样,梁天成挠着头,半天也是没想起那几月发生过什么干架、冲突之类的大事。 “哥,你留意点,要是有不明不白的人突然靠近你,转身就跑,反正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人要对付咱们家!” 最后,梁自强再三叮嘱了一番大哥。 听口气,磁带中那人似乎是要把父亲、大哥、小弟三人全都干掉。这种机会以前经常有,但现在却难得一遇了。 如今大哥在家养虾,父亲跟着自己出海,子丰更是远在首都,三个人压根都不太走到一起。 难道这也是后续的两年多中,对方没有再出手的原因之一? 但他无法排除,对方会不会改变念头,变成各个击破,一个一个害掉他们? 梁自强现在一团迷雾,完全摸不清状况,只能猜测着,觉得哪种都有可能发生。 接下来,又到了出海的日子。 虽然一声惊雷般的消息彻底打乱了梁自强的心情,但正常的出海、生活,却不能因此而打断。 像往常一样,梁自强让父亲在自己的“自强号”上,与自己搭档。 三艘大钢船一起出海,安全性还是非常高的。 这次出海,到了第二天是鱼获的最高峰。 网囊倾泻后,里面几道青色的身影让人眼前一亮。最开始,梁自强还以为跟去年一样,又是碰上了“鹦嘴鱼”。 细看马上发现,这通体暗绿色的大鱼体态优美,嘴巴并没有像鹦鹉嘴一样的结构。 “青衣!这可是真正的青衣鱼,平时有人跑到礁石带去找都找不到!”梁父一眼就认了出来,大喜道。 这鱼如同身着一袭青色裙裳,而且习惯于一、二相随,犹如青衣婢女,所以才被称之为青衣。 市面上曾有人用鹦嘴鱼去冒充青衣,蒙骗不太懂海鱼的市民,便是因为价格上,青衣比鹦嘴鱼要高出几倍! 等船停下,梁自强过来理鱼处看了看,居然还不少,足有五条青衣。有大有小,小的是才两斤来重的小青衣,大的则有七八斤。 到了中午吃饭时,三艘船聚拢到一块,一问,另外两条船也都拖获到了青衣。 “博强号”数量少,只有三条。 “众强号”跟“自强号”一样,也是刚好五条。 但朱天鹏兴奋地告诉梁自强,其中有一条青衣很大,估计能有十多斤重。 这么说,这次众强号的收获是最丰硕的了。 梁自强估计,虽然海面没瞅见明显的礁石带,但这片水域,应该在底下是有不少礁石的,所以才会一下子拖到这么多青衣。 随后两天,他们来回又在同一海域开展作业,收获没这天多,但每天也都能发现有一两条青衣,夹杂在鱼虾之中。 到了第五天准备返航时,才没能再拖获青衣鱼。 到达县城渔港,卖掉普通鱼虾后,梁自强与父亲、朱天鹏便又一起去了月海酒楼。 “青衣?快,带去库房!” 杜子腾一看是难得一见的青衣,而且数量还不少,当即看梁自强的眼光,都变得如同看亲兄弟一样了。 到库房中秤了下,梁自强这次带来大大小小的青衣有二十三条,当然普遍只在三四斤大小。七八斤、十几斤的比较个别。 总共有八十七斤六两。 这鱼杜子腾愿意给到六块钱每斤,比石斑中的青斑都贵。 二十多条,卖到手五百二十五块六毛。 结账时,领了五百二十六块。 这次因为有值钱青衣的缘故,梁自强扣除所有的开支后,利润超出了平时的五千,达到了五千四百多。 回到村里,其他船员都各自回家去了,梁自强同父亲也走在回家路上。 “阿强,这几天一边出海,我也一直在想你上次问我的事。我捋了一遍,在观棋岛、香螺岛遇上的都是各村的渔民,再有就是斑鸠岛,遇到捕捞公司几个拣鱼、搬鱼的人,看起来也都正常啊?” 路上只有父子俩时,梁父嘀咕起来。 “那也可能不是出海的时候,在村里别的地方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反正我现在发现有人像是要下死手,害咱们家,而且看起来主要是针对你、大哥和阿丰!” 搞到现在梁自强也没啥把握了,到底事情的古怪是藏在出海过程中,还是跟村里的什么事有关。 第418章 想不到黑手可能是他 一路回到桔子坡,到了家里,父子俩自动闭了嘴不再细说。毕竟事情还没能摸清头绪,让梁母、陈香贝他们知道太多的话,只会令她们惴惴不安,人心惶惶。 只是到了晚上吃晚饭时,父子俩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反正梁自强嚼着饭菜,总算体会到了“味同嚼蜡”的滋味。 就算动用他两世六十多年的经验,也很难从种种匪夷所思的苗头中,理出一个绳头来。 电视中,新闻栏目又在播报阳海本地的新闻消息。 “这个人,鼻子长得好钩的,正宗的鹰钩鼻!”梁母一边吃着饭,一边对屏幕中的一个人评头论足了一番。 梁父、梁自强、陈香贝也都抬眼往屏幕瞧了两眼。 忽然,梁父不由地放了筷子,身子朝前挪了挪,仔细盯着黑白屏幕看了一会。 “这个人我在哪见过!”梁父突然语气肯定地说道。 “不会吧,你见过他?”梁自强懵了一下,“爸你知道他是谁不?” 电视中此刻正在播报新闻,讲的是捐赠橡皮艇的事。 就在今天白天,阳海市庆琈集团又一次向鹏澳县的某个村子,捐赠了两条橡皮艇。 梁自强印象中,庆琈集团不是第一回捐赠橡皮艇了。 去年大台风袭来,响鼓村海堤决口,海水涌入村里,淹了不少的房屋。 当时梁自强开着大钢船与陆松、邓招财前去参与救援,就亲眼见到三十多米长的“庆琈集团”大船停在一旁,一口气捐出了好几条橡皮艇,帮着一起救援村民。 也就是那一次,邓招财决然地跳入屋顶下的水中,救起了燕子。 梁自强还记得,当时老徐告诉他道: “这大船是庆琈集团的。老板戴庆孚,也是从咱们鹏澳县走出去的。现在从外头回来,衣锦还乡,这几年在阳海投的产业可多了!” 钟永瑞当时也在现场,还半开玩笑地冲梁自强道: “强仔啊,你现在可是咱鲳旺村最能赚钱的后生了。好好干,指不定哪天,你也能整出个自强集团,成为跟戴庆孚一样的大老板!” 当然,庆琈集团做的善事可不只是捐橡皮艇这么一件。后来响鼓村的部分村民临时安置在鲳旺村小学,庆琈集团也主动提供了一些吃的。 平时,庆琈集团时不时会因为捐出一些钱物,而登上电视、报纸的新闻栏目。 只要听说过庆琈集团事迹的人,基本聊起来都会不自觉地夸上两句。 梁自强记得去年在渔政局接受培训时,给他们培训的人员聊到庆琈集团,就不由竖了个大拇指。 庆琈集团的形象,应该说在知道的人口中,都是颇为正面的。 除了热心搞些捐赠,平时在处事上,人们对庆琈印象也不错。 去年庆琈集团的大船行驶在海面,有一条小渔船脑子一热,迷信所谓的“抢过大船头,三年不用愁”,加快船速试图抢跑到大船前头。结果由于“船吸作用”,小船被吸拢,一头撞在大船的船身,两名渔民当场毙命。 那一幕,当时梁自强、朱天鹏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 其实过错显然不在庆琈集团的大船身上,但听说事后庆琈集团却主动善后,赔偿了一笔钱给到那两名渔民的家里。 此刻,电视中播放着捐出橡皮艇的新闻,而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那个人,不是别人。 正是庆琈集团的最大老板,戴庆孚!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27节 一旁的字幕就标注得明明白白,“庆琈集团董事长、总经理,戴庆孚”。 此刻,镜头切换,时而是戴庆孚的全身镜头,时而是他的面部特写。 从全身来看,戴庆孚身材高大。 从面部来看,戴庆孚虽已中年,仍能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唯独就是鼻子极有特点,典型的鹰钩鼻,而且伸出很长,钩得也特别厉害。生活中鹰钩鼻不少,但钩到这种程度的,不多。 难怪刚刚梁母一眼看到采访,就说这人的鼻子可真钩! 只是梁自强太奇怪了,坐拥不少工厂的堂堂戴总,怎么可能跟自己父亲这么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渔民相遇过? “爸,你不会是认错了吧?他是庆琈集团的老板啊!”梁自强望向父亲,问道。 “不会,这种面相还是很少见的,我不会弄错。你让我再想想,是啥时候,在哪见过……” 梁父紧皱眉头,最后索性捧着脑壳,苦想起来。 电视中的新闻消息早已换了下一条,戴庆孚的面孔也早已从屏幕消失。而这时,梁父的脑袋还埋在双手中,似乎唯有这种方式,能够搅动起脑子里的那些陈年内容。 有时候,如果只是打过一个照面的人,确实只记得曾经在哪见过,却极难想起来具体是什么时候,在哪儿碰见过。 “会不会是斑鸠岛?” 梁自强坐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因为他细想了一想,好像斑鸠岛就是被庆琈集团旗下的渔业公司给承包了下来,用于鱼获的中转。 庆琈集团在岛上建了专门的冷库,因此他们旗下渔业公司出海捕捞,都不需要船员们争分夺秒在甲板上进行分类整理。 都是直接用收鲜船拉到斑鸠岛,岛上有一批工人,可以对鱼获进行细致的分拣、整理。 整理好后,他们也不需要像梁自强这样,走县城收购站、韦攀、郑六之类这样的二道贩子渠道。 庆琈集团的鱼获能够跳过中间一部分的环节而卖出去。其中有一部分,他们是有渠道,能够把海鲜高价卖向国外市场的。 就算海鲜再怎么涨价,梁自强都是要接受中间二道贩子、三道贩子盘剥的,他不可能自己拥有那么多的渠道。 但是庆琈集团的操作方式,却是能够减少一些差价,多赚到不少的钱! 梁自强想来想去,如果说父亲没有认错人的话,确实见过戴庆孚,那他们俩唯一可能发生交集的点,似乎只有斑鸠岛了。 经过梁自强的一句提醒,梁父怔了一下。 下一秒,他猛一拍大腿,眉头也瞬间舒开了: “没错,斑鸠岛,就是在斑鸠岛见过他!” 梁自强心脏须臾提速,几乎发出突突的响声。 他连忙拉上父亲: “爸,咱们去里头说话,妈和荔枝她们还要看电视!” 拉上父亲,直接进了自己那间隔音效果强到娃哭都听不到的睡房,把厚实的木门一关,单独问起了父亲来。 事情毕竟非同小可,接下来父子俩要说的一些话,梁自强觉得还是不要让母亲、香贝她们听到的好。 “爸,你说你是在斑鸠岛见过戴庆孚,是不是就是前年,83年7月或者8月左右的时间?” 一关好门,坐到里屋,梁自强就急忙问道。 第419章 致命的相遇 “我想想,是6月还是7月来着?”梁父拧眉回想了一下,“7月,错不了,就是7月!” “怎么去斑鸠岛了?”梁自强又问。 “去斑鸠岛不很正常么?除了躲雨避风还能为啥?斑鸠岛专门在沙滩边角搭了个草篷,就是怕万一有渔民遇到突然的刮风下雨,跑到岛上需要一个小地方躲避。” 梁父说的自然是没错。渔民临时避雨最常去的地方自然是观棋岛,但斑鸠岛每月也总能遇上那么两三个渔民,前来避风雨的。 那家渔业公司不愧是庆琈集团旗下的,在岛角搞个篷子,很符合他们一贯心善、热心做善事的形象。 “7月那次,是不是除了你,还有大哥、阿丰,你们三个人都一起去斑鸠岛躲的雨?”梁自强又问。 “那肯定。那时候我只要出海,不都带着他俩么?临时避风躲雨,当然也是三个人一起躲了。”梁父肯定道。 梁自强心脏突突的跳动,又强烈了几分。 “其实那天的雨倒不算大,”梁父继续回想起两年前那个7月出海之日的情形,“要是换做现在这种凤尾船,估计都用不着专门去避风雨。” 梁父开始一头一脑地往下说起来。 “当时在同一片海上撒网捕鱼的,另外两条渔船就没跑,继续冒着小雨在那撒着网。两条渔船上是其他村的人,但也不算远,都认识。他们还笑我,说得福啊,起点小风小浪鱼才多,你这破船也真是娇气,这点小风小雨都经不起,还怎么出海挣钱?不如扔了,赶紧换条新船得了!” “我当时还驳了他们句,说你们给我借钱还是咋的?破船挣不着钱,好歹不也能糊个口么! 阿强你也知道,就算是临时来点小风小雨,咱家那条老船肯定也是得找地方躲一躲的。” “那天捕鱼的地方,去香螺岛躲雨太远,去斑鸠岛反倒稍微近一点。 我也怕小风小雨继续变大呀,海上的天就像娃娃的脸,这谁说得准?” “我就往斑鸠岛方向靠拢。本来是想去那处大草篷下面避雨的,可到了那里也奇怪了,斑鸠岛这儿却一滴雨没下,只是刮风。雨不用避了,主要是避风。避风的话,都不用下船。只要随便在岛的四周找个地方,把船一停,抛下锚。船稳了,人也就安全了。” “我懒得转往草篷那头去了,就在斑鸠岛的另外一边,看到有处小湾子,像镰刀一样凹进去。那旁边长了一棵很粗的树,就这了。我把老船抛下锚,然后又叫你大哥一起,下船把缆绳系到那棵树上。” “这下船安稳了,我们仨也没那个必要下船了。就都蹲在船头,等风停。” “蹲了有什么七八分钟吧,听到岛上离我们很近的地方有咳嗽声,我们几个就站了起来,瞧一眼。一站起,我发现岛上离我们大概也就十来米远的地方,有三个看起来应当是拣鱼工的男人。” “三人穿得平平常常,就跟……对了就像是现在你船上梁春、朱天鹏那样稀松平常,一看好像就是专门在岛上给鱼获做分类、整理的那种工人。” “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其中一个鹰钩鼻男人长得还算周正。但这也没啥,船员里面又不是没有长得周正的男人!” “但那鹰钩鼻男人面相还是挺特别,基本上看一眼能被人记得住的那种。还有就是,鹰钩鼻男人手里拿着一截绳子,就是平时挑箩筐用那绳子。我当时想,这怕是搬鱼的时候,箩筐绳子断掉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单独把绳索捏在手上?反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箩筐断掉绳子不是很正常?” “那三人也看到了我们三个站在船上,愣了一下。因为平时也不是经常有渔民过来避风,就算有,也都呆在他们专门造的那个草篷位置,估计很少见到船停在岛边的这个位置吧,所以他们才愣了一下。” “那个鹰钩鼻看了两眼,马上就笑了,还冲我们做了个手势,笑着指指草篷那边。很明显,是告诉我们去草篷会更好一点的意思吧。” “我也冲他们笑了一下,摆摆手说不用了。阿成、阿丰应该是站在我旁边,没做什么反应。” “那三个拣鱼工转头走了。我和阿成阿丰在船上等了会,风浪变小了,也解开缆绳,收起锚,开船往回,路上好像是又还教着阿丰他们一起撒了两网吧?这个记不特别清了,反正天黑之前就开回到村里来了!” 父亲回忆得很仔细,也讲得很仔细。 然而梁自强听到这,正竖着耳朵继续等下文呢,父亲就停住没再往下说了。 “就这?”梁自强感觉这结尾简直来得猝不及防。 “中间就没发现那三个拣鱼工做点啥?又或是,岛上有啥不对劲的动静?”梁自强百般的不死心,总觉得讲了一通几乎跟自己想要的结果都搭不上边,追问父亲。 “那三个没干啥,我们也没发现有啥不对劲的。所以前两天你让我好好回想,我把脑壳都想破了,那几个月真没啥不对劲的大事儿呀!”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真叫父亲回想不出个啥名堂来。 “爸你后头再没有在别的啥地方碰见过鹰钩鼻了?”他再追问。 “没有,就那一次,简单打了个照面,做了个手势。但我有把握,那个看着穿得很平常的人,就是刚刚电视里那个。这个不会错,那脸、那鼻子,假不了!” “我信。两年多前你看到那人,不是什么普通职员,就是戴庆孚!”梁自强肯定道。 事实上,刚刚电视上的戴庆孚穿的也比较普通,并没有西装革履,平时应该穿得更随便了。 听完父亲的回忆,他原本以为可以拨开迷雾,得到一些头绪。 可现在,一切依然那么的不可解释,那么的谜。雾,似乎还更浓了…… 父亲、大哥三个也就在岛边呆了那么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甚至说,连半点儿蛛丝马迹、捕风捉影的事儿都没碰见过。按说,这么简单的一次相遇,是怎么都不至于招致杀身之祸的啊! 哪怕父亲是当场认出了戴庆孚,随后四处宣扬,说自己在斑鸠岛遇见庆琈集团的大老板了,这也完全没啥!斑鸠岛就是庆琈的地,在那遇见庆琈的老板不是太正常了么? 再有,就算父亲当时招惹了杀身之祸,岛上当时也没其他渔船、渔民在,当场跳过来干掉父亲和阿成、阿丰,不是更加的省事又人不知鬼不觉? 何必当时轻松放走,事后又想方设法,请人去杀害? 思来想去,有太多的疑团,也有太多无法用常理去解释的地方。 难道自己的猜疑错了?企图谋害父兄三人的事情,跟戴庆孚无关,而是另有其人? 但是那几个月中,父亲更没有碰见过其他异常的事。 到目前,唯一能够沾点边的,也就只有戴老板,戴庆孚了…… 第420章 用最简单的奇招翻盘 弟弟梁子丰在首都自然没法联系,但大哥梁天成就在家。 梁自强当即又跑去找了梁天成,把他也叫来了屋里,跟父亲三个一起捋。 电视新闻已经没法再现,梁自强把戴庆孚的长相大概跟他说了一下,尤其是鼻子等部位的明显特征。 梁天成回想了一下,也证实,两年多前的7月左右确实在斑鸠岛见过这么一个人,但整个过程非常平静,没有丝毫异常的地方。 问题出在哪,梁自强是满头问号。 但没有丝毫异常,不代表就一定正常。 梁自强叮嘱大哥先别声张,晚上他躺在晚上几乎想了大半夜,最终觉得戴庆孚的可能性依然是最大的。 但如果真的是戴庆孚在下手,将是一件令人连觉都睡不着的事情,想想心惊肉跳。 庆琈集团名头不小,想来实力也不差。被戴庆孚这么一个人盯上,跟头上悬着一把刀没啥两样。 这种人要想别人死,就算两年前没能够一击得手,以后又怎么可能轻易罢手? 或许人家只是歇口气,但自己一家却完全就是活在铡刀口下,一直却浑然不知! 梁自强一早起来后,就吩咐陆松、林立鸣,让他们去告知了所有的船员,最近几天再多休整一会,暂停出海。 啥时候重新出海,等他通知。 这件事,必须得腾出手来,专门去搞清楚,然后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怎么走。 如果黑手真是戴庆孚,那他就是上一世害死自己父亲与兄弟的血仇,不共戴天。 不管是为上一世的至亲报仇,还是这一世的保命,显然都成了眼下他的头等大事。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28节 白天,梁自强特意从镇上买来了很多布匹,把自己莲纹木船上的“自强”两个字蒙住,把莲纹也都遮挡起来。 然后,开着木船,装作撒网捕鱼的样子,渐渐开去了斑鸠岛附近的海域。 他并没有开近。现在手里有渔用的望远镜,隔得远远的,坐在船舱里,用望远镜静静地观察就好。 其实只要不是突然下雨刮风,平时渔民还是较少去往斑鸠岛的。 这会儿,梁自强没有看到一条渔船接近斑鸠岛,只看到两艘三十来米的大船,从深海方向开近小岛,直奔岛屿正面的码头。 大船一靠岛停下,岛上就涌出一批工人,从船上装起一大筐一大筐的鱼虾,抬进小岛。 显然,这是收鲜船。从深海捕捞到的鱼,用收鲜船运过来后,立即卸货到岛上,应该都是没有分过类的。 进入岛上后,那些拣鱼工才会分门别类,在岛上进行两班倒的整理、分类。 不同的鱼按照类别、大小甚至是品相,进行了精细的整理之后,就会从这儿拉走,大多数直接走外销出口渠道。 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鱼获的交接,毫无异样。梁自强又将视线移往整座岛屿。 外形上,斑鸠岛就是一座极普通的岛屿,跟观棋岛、香螺岛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徐徐开动莲纹船,转换位置,还看到了那处专门搭建的草篷,用来给渔民们白天偶尔避风的地方。 那地方可以说是一处角落,紧靠着岩壁而建,确实能够挡住大部分的风,倒还蛮能体现庆琈集团对素不相识的渔民们确有几分用心照顾之意。 但梁自强盯了一会,却是转念一想。那个草篷的位置其实也安排得怪花心思的。 视线全被岩壁遮挡得严严实实,躲在那里的渔民向岛上张望的话,是看不到岛屿里面情景的。 既显得很大方、善心,欢迎任何渔民前来岛屿,却又杜绝了避风渔民们向岛内近距离窥探的可能性。 不仅如此,岛上整个的工作区,还建了一大圈的围墙,外面的视线根本没法越过围墙望进去。 梁自强的木船继续远远地移动,转向了岛的另外一侧。 岛的另一侧更僻静,就连庆琈集团自己那些收鲜船都不来这儿。其中一处,有一道稍稍凹进去的小湾,还有棵粗壮的大树。 这地方,显然就是两年多前,父亲开着老破船抛锚、系缆的地方了。 他想再往更里面看去,却发现一大块比成年人都要高出很多的巨石,矗立在那儿,把视线遮挡住了。 梁自强的目光凝了一凝。 很显然,两年多前不是这样的。父亲的回忆里,压根没提到过这么一大块巨石。如果当时真有这块巨石矗立在那个地方,父亲也不可能瞅见戴庆孚,还隔空与戴庆孚互相打了个招呼。 唯一的解释,是在那之后,戴庆孚特意吩咐手下人搬来的巨石,遮挡住那个地方的视线…… 这一看似细小的变化,很明显透着一种心虚在里头! 继续环视一圈后,梁自强没再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无论是收鲜船的鱼获交接,还是草篷,以及围墙内隐约可见的一排排低矮屋顶,都算得上是正常。就算围墙显得谨慎,也并非不可理解。 整体上都显示,斑鸠岛就是一座用来做渔业中转的岛,瞧不出啥毛病来。 但那处凭空多出来的巨石,却令梁自强不得不多想几分。 加上磁带、父亲与戴庆孚的一个照面,种种迹象连成串来,让事情的可疑又加深了几分! 他没再继续逗留,开着船撒了两网,随便捞了些鱼虾,便转往其他海域去了。 而且,他也不打算有了这次之后,以后还三番五次经常来这里窥探。 自己的船要是一再重复现身,就算隔得挺远,也有可能被对方岛屿正侧码头上忙碌着的那些人给注意上。 捕了些鱼回到岸边时,刚把船停下,却见一只圆溜溜油光发亮的脑袋从水里钻出来,往船上探。 是葫芦。说实话,最近半年已经好久没见到葫芦了。 以前是天天呆在船上,把这当家。后来大概也是越长越大,需要四海为家到处浪,多半时候都不在莲纹船上。但有时船停到岸边,它又会突然冒出来一下。 看来,鲳旺村的海岸边有个家。这一点,葫芦是记住了。 梁自强摸了摸葫芦的圆脑袋,这货眯缝起眼睛,挺享受地,胡须一抽一抽,接受他的“醍醐灌顶”。 摸了两下,梁自强又从撒网捕到的鱼虾中,抓起一把丢船板上,给葫芦吃。 不料这货看了看他,又一颠一颠地走动两下,圆滚滚的肚子还抖动不已。 似乎是在表示,他已经在海里面吃个大饱了,有点瞧不上他给的这些。 既然不想吃东西,就是跑过来瞧瞧老地方,等于打个招呼、叙叙旧呗。 梁自强心里塞着一团麻,还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去应对庆琈集团那种庞然大物。这会儿瞅着眼前萌货晃来晃去,算是暂时释然了一点。 回到家,梁自强在床上想了一夜,陈香贝都感觉到了,拉拉他胳膊,问他咋了。 梁自强不想让一个人的心事变成两个人的失眠,应付了媳妇几句,假装睡着了。 第二天白天,在家又苦思冥想了整整一天。 虽说如今自己也有了点小钱,组起了初步的船队,在村里算最有钱的了,但在庆琈集团面前,简直就如同一只鸡蛋面对着一块巨石。 就算已经基本断定对方就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黑手,却依然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完全不成比例,随时可能被碾压。而且还是对方在暗,自己一家在明。 到了第二天的夜幕又再一次降临时,一个想法终于渐渐从他的脑壳中冒了出来。 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但却可能称得上奇招的想法。 开上船,碰碰运气,捞鱼雷去! 第421章 连夜行动 当晚,梁自强叫上父亲,两人开着莲纹木船,悄然向着秤盘岛方向开去。 自从前阵子,鼓励渔民打捞鱼雷之类可疑装置的新闻播出后,各村渔民的热情都不低。 从他们这一带实际情况来看,渔民们最终是在秤盘岛附近海域打捞到的可疑物比较多。 秤盘岛,也就是梁自强曾经拿来替“无名岛”当挡箭牌的那座岛。近期因为鱼雷一事,光临这里的人变多了。 倒不是因为秤盘岛区域比其他海域更值得刺探,而是由于洋流的关系,一些不明物可能是在其他未知之地偷偷投放的,但最终被洋流带到了秤盘岛一带。 好些渔民在秤盘岛捕鱼时,打捞起来鱼雷后,缴上去,都得到了嘉奖。 有了嘉奖,最近渔民们热情就更高了。白天很多人都喜欢往秤盘岛那方向转一转,撒网打鱼的同时,期待顺便捞一两个神秘“大鱼”。 梁自强已经向父亲讲明了磁带的事,向他透露一家人可能面临的危险,只不过,说磁带的时候,他没有提到邓招财。梁父也听出来了不同寻常的意味,自然紧张起来,配合着他一道想法子对付。 父子俩开船渐渐到了秤盘岛一带。夜深人静,这种点,渔民还是习惯都呆在家里。 一点孤灯在海面挪移,除了他们,再没有半条船影。 因为静,海浪声比白天显得话痨,一层一层似乎要淹没他们的耳膜,其间还夹杂着泡沫越鼓越大然后又猛然碎裂的声音。 海风更是如同有了形质,用天籁在空气中拉出丝来。 父子俩配合着,不停地撒网。每次都尽量让渔网往水下沉得更久、更深一点。 收获是果然不错。 银鲳鱼、梭子蟹,还有金线鱼。量不多,但价格都还算可以。平时出海,可不就盼着这些鱼类么…… “快点别愣着,这网有不少黄姑鱼,筐子拎过来!”梁父急着叫阿强。 “瞧瞧,这次搞到几十条梅童鱼……” “看,滑皮虾,多是不多,价格可以的……” 父亲忙得不亦乐乎。梁自强怀疑,他怕是被接踵而至的鱼获冲昏了头脑,已经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不过其实也没法子。捞鱼雷这事,本就强求不得,纯属个缘分。 鱼雷没捞着,能每网十几斤十几斤地搞到一些鱼虾,总算没白出来,强过空网。 就这样,说好的奇招,硬是沦为了单纯的夜捕…… 赶在天亮之前,父子俩开着莲纹船回村了。那些鱼虾能留着吃的就自家吃,能送岳父的送岳父,能晒制就晒制。剩下的,才挑去郑六那儿卖了些钱。 但梁自强没有灰心,第二天夜里,又去了。 “好像有大家伙!” 这次两人刚撒了两网,第三网再往上拉时,明显感觉比平时要沉。 但如果说真捞到了鱼雷的话,梁自强感觉也不太对劲。因为鱼雷按说应该会更重一些。 两人合力拉上船来,还真有不同寻常的发现。 除了小鱼小虾,渔网中横亘着一个一米多长的圆筒状物体。 圆筒细长,用手电筒照着看,原本应该表层是灰色塑料,但因长期泡在海水中,表面已经裹满了各种海藻。 圆筒物明显没有鱼雷那么粗壮,也比电视中介绍的鱼雷要轻很多,形状也差别明显。 倒是尾部那五片螺旋桨叶,跟鱼雷有几分相似。 “潜航器!上次电视上除了鱼雷,也提到过这玩意的,无人潜航器!”梁自强仔细看清楚后,当即兴奋起来。 (注:无人潜航器从1963就开始被投入运用,七、八十年代应用更为大量增多,并非21世纪才有。只不过,七八十年代的无人潜航器在功能上没有后世那么丰富、智能。) 看到圆筒物体表面的字母,梁自强更加确定了,这东西虽然不是鱼雷,但跟鱼雷一样,也是一种来源不明的间谍装置! 电视新闻中提到过,有渔民打捞到这种装置,最终确认为无人潜航器。这东西藏在大海中,主要是为了偷偷采集我们海域中的洋流、水文等数据信息。 “是要把这个带回去?”梁父看向儿子,还不知阿强最终要怎么操作。 “不用,先在秤盘岛找个有草的地方,保存一天再说!” 梁自强把潜航器放好在船上,便与父亲继续撒网。 可惜,接下来撒了半个晚上的网,鱼虾零零星星弄上来一些,却再也没碰上鱼雷、潜航器之类。 眼看时间差不多,决定结束今晚的打捞。梁自强把船开到秤盘岛,在岛边找到一处草丛。 他把潜航器搬下船,放到草丛中,仔细地掩盖好,确保没人能够发现。 做完这些,开着船打算返回。 结果还真是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船才开出几十米的样子,昏黄的船灯映照中,就见一个狭长的东西在水面一浮一沉,飘在船侧。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29节 “快,这东西跟刚刚那个长差不多,应该又是一个潜航器!” 抢在圆筒物即将擦肩而过之前,梁自强连忙撒网,罩住了那物体,慢慢拉上船来。 这个目测才一米多的样子,比前头在水底下打捞到的那只更短小,也更轻。 不知是哪儿坏了还是咋回事,竟是直接漂浮在水面,被他瞟见了。 稍一辨别,果然,是一只形状略有区别的无人潜航器。表面照例挂上了一些海藻。 梁自强顿时觉得今晚值了,立马重新调头,再次回转到秤盘岛,把这只潜航器也跟前头那只放到一起,先用草丛盖住。 回到家已经凌晨四点了。倒床上睡了五个来钟头,九点来钟起来吃个饭,马上又叫上父亲,再次出海。 这次开的不是莲纹船,而是大钢船。 梁父瞭望,梁自强开船。没在浅海逗留,而是直奔深海而去。 梁自强时不时看着身边那只航海罗盘,调整着方向。 开行了好久,渐渐,一座布满石头的礁岛出现在了视野中。 就是这座石头岛,去年曾经有一只虎鲸搁浅,后来还是梁自强跟朱天鹏、邓招财他们设法淋水降温,帮那只虎鲸熬到了活着重归大海。 同时也是在这座岛,发现有很多的双色草莓鱼、关刀鱼,捞去卖了不少钱。当时他想到以后还能继续来这捞草莓鱼,所以特地留意了方位,以便下次再来。 抛锚停下大钢船,梁自强拿着手抄网再次下船,登到了岛上。不一会就见三三两两的草莓鱼又冒出了身影。 然而这次梁自强就当没看见这些值钱鱼似的,完全没有要捞的意思。 他继续寻找,终于,一处石缝的上方,正有一丛如同松枝般的藻类一荡一荡,拂动着水面的阳光。 这是一种并不多见的肉质藻,叫做交织松藻,去年的那次他就发现了这座虎鲸岛有交织松藻。 (图片已经在当时的虎鲸章节贴出过。) 藻呈深绿色,有着很多鹿角一般的叉状分支,每个分支都充满了肉质感。 交织松藻裹在石头上,梁自强用手抄网捞了捞,弄不断,于是伸手扯了一把,很快扯了下来,放进桶里。扯完,又沿着礁岛边缘继续寻找。 走了大半圈,终于陆续找到四块有交织松藻的石头,他没犹豫,全都扯了下来。装了半桶,怎么都够了。 拎着这些藻,他才重新回到大钢船上。梁父也走近桶边,细看里面的海藻。 “这种藻?这藻可不是哪儿都有啊,难道你……” 梁父愣了一愣,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摸着梁自强脑子里的真正计划了…… 第422章 查他个底朝天 大老远地赶来深海一趟,梁自强半条鱼也没捕,捞了这几丛交织松藻,立即返航。 回到村里,交织松藻仍用桶子装着,锁在大钢船的仓库里。 父子俩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立马又开上莲纹船,去了趟镇里。 在镇里买到油漆,就在岸边,梁自强果断地用蓝色油漆涂抹掉了莲纹船上“自强”两个大字,这条船暂时变得没有了名字。 反正“自强”木船也跟那艘“自强号”大钢船重名了,先把木船名字去掉,至于以后改写上啥名字,等以后想好了再说。 做好这些回到家,吃过饭,睡觉。等到半夜来临,梁自强立马起床,再次与父亲来到海边。 他先上到大钢船,把那桶交织松藻从大钢船拎到了莲纹船上。 然后开着莲纹木船,到达寂静无人的秤盘岛。 这次直接把船开到秤盘岛的边缘,找到那处草丛,从草丛中搬出上次存放在这的两只无人潜航器。 “来,爸你替我扶住!” 梁自强让父亲扶住潜航器。他把潜航器后端原本缠着的一部分藻类扯了下来,丢去了水中。 然后,他捞起桶中的交织松藻,往潜航器的圆筒上一圈又一圈地绕。 很快,整只潜航器的中部与后端就缠满了交织松藻,像是藤蔓缠绕着树身。 缠好后,他特意找到一处沙滩,把潜航器就搁在沙滩与海水交界的边缘,看起来就像是因为涨潮,潜航器被自然而然地冲到这然后搁浅了。 处理完这一只,又如法炮制,把草丛中另外一只潜航器也缠上交织松藻,然后找了另一处沙滩,相隔得比较远的地儿,同样搁在那儿,如同自然搁浅。 做完这些,他还特意用手抄网,把自己留在沙滩上的脚印刮平,消去痕迹。其实也没几个脚印,都是在海水边缘处进行的,脚印被海水一冲刷,很快也是会消失的。 一切处理好,当即开船离开了秤盘岛。 回到家,梁自强却没敢合眼。只等天一放亮,马上起床,叫上父亲再次前往秤盘岛。 渐渐开近秤盘岛时,周边的小渔船多了起来,明显要多于平常的海面。 有两条相互认识的木船,也不知是哪个镇、哪个村的,船上渔民还相互在打招呼: “老七,你今天也来了?” “是呵,前下午听说栓子在秤盘岛捞到一只鱼雷,昨天就去领到奖了。这不,今天也过来碰碰运气,有鱼雷捞鱼雷,没鱼雷就捞些鱼回去,反正怎么不耽误事!” “栓子最近走运,听说上周他还捞到一只潜航器呐,奖的钱也不少!” “可不是!我们倒是都乐意捞。可我总觉得吧,靠咱们渔民这么捞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吧?上边的人就不能揪住黑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在偷偷往海里放这些玩意?!” “嗐!你以为不想揪出来?肯定也都正着急冒火呢,这不是太狡猾了,藏得深,揪不出来么?!” “也是呵,根本都不知道是从啥地方,一路飘到秤盘岛来的!” 说着话的渔民不经意往梁自强这边望了眼,见梁自强也正拎着渔网开始准备撒网,自然也觉得他跟他们一样,是过来秤盘岛捕鱼,顺便捞一捞“大家伙”。 梁自强与父亲还真一网接一网地捕着鱼,陆陆续续捕上来一些鱼虾。 快到上午十点时,小渔船越发多了,加上梁自强自个,已经有了七条渔船,全是木船。 另外那六条船梁自强特意瞟了下,没有本村人,也没他认识的人,估计多半都是周边其他镇的渔民。 到了快中午时,几条船越开越接近秤盘岛的边缘,打算靠岛停泊,吃中饭。来到岛边,目光纷纷瞥向了沙滩边缘处,几个人几乎同时抬臂指向前方,惊呼起来: “浅水边上那是啥?可不就是咱们要捞的玩意?还不止一只!” 所有船的注意力顿时就集中到那边去,全都加大马力,开向沙滩边缘。 梁自强自然也一脸好奇,跟了上去。 那个叫老七的抢先跑下船,搬起两米来长的那只潜航器。其他人也都纷纷停船抛锚,跑上前来。 “酿的,也不知在海里头泡了多久,筒子上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七道。 “你可别扯掉,以前他们都是连着上面的藻,一起交上去的!”另一人提醒他。 另有两人跑到几十米远处,把另外那只潜航器也搬了过来。 梁自强就跟看稀奇似的,绕着潜航器看了好几圈,不由嘀咕道: “不对呀,这种藻好像很少见吧,叫什么藻来着?” “这是一种松藻!”有人告诉道,“是怪少见的,也不是没有。整个浅海,好像就只斑鸠岛有这个!” 另有渔民接话:“对哦,斑鸠岛长了好多这种松藻,我有次在那草篷下避风还看到过!” 老七道:“看来,潜航器一路漂着,应该是经过了那一带!” “这啥松藻,会在海里头到处漂的吗?”梁自强面带疑惑,适时插一嘴,问道。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疑问,一下提醒了这些渔民。 渔民们的脸色刷的一下,全都古怪起来: “不对呀,这松藻只会长在斑鸠岛边边的石缝里和石头上,不太容易脱落啊。就算脱掉,也不大可能漂得那附近海水里到处都是吧?” “那啥意思,除非……潜航器是从斑鸠岛上面放下来的?!” 渔民们七嘴八舌,越议论越断定,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交织松藻仅仅只生长在最紧贴斑鸠岛的一圈石头间,除非有人在斑鸠岛上悄悄往水中放潜航器…… 就算这样,大多数的潜航器也并不会碰落松藻,但总会有那么几只,在最开始出发的时候,就缠到了松藻,然后绕得紧紧的! 看到渔民们越来越笃定的推断,梁自强暗舒了一口气。 那两天他躲在床上日思夜想,脑壳想破了都蹦不出一个办法,足以去抗衡庆琈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直到慢慢梳理、汇聚所有的细节信息。 斑鸠岛是很平常的一个岛,但却有一个特点。这个岛边沿的石头几乎长了一圈的交织松藻。 这一点,相当多的渔民都是知道的,在斑鸠岛还没有被承包的时候就已经都知道了。 而且整个浅海,除了斑鸠岛,还没谁发现有第二个地方也长有这种肉乎乎的交织松藻,毕竟这种藻本就少见得很。 想到这,梁自强不由就想到了深海中的虎鲸岛。恰巧,去年他在虎鲸岛也发现了交织松藻,跟斑鸠岛的一模一样。估计到目前,他是头一个,发现另外有地方长有交织松藻的。其他根本还没谁知道。 念头一闪,忽又想起前些日子新闻播报鼓励渔民打捞鱼雷、间谍装置的事,而且目前正值渔民们争相捞鱼雷,热情高涨不退之时。 一个最简单粗暴对付戴庆孚的思路,顿时在心底渐渐成形。 斑鸠岛一定有问题,这一点他几乎能断定。既然有秘密,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查个底朝天。 自己是没那能量去查,什么孤身涉险、夜探斑鸠岛,在他看来是不可能的,跟送死没啥两样。 可总有人能够冲上去查个底朝天吧?! 不管查出斑鸠岛哪方面的问题,估计都不会是太小的事。这样想,自己也算是不声不响立功了。 渔民们渐渐激动起来: “艹,咱都被骗了,还以为斑鸠岛真的就单纯是个卸鱼、拣鱼的地方呢,马得,是个敌特窝啊!” “前几天还看到姓戴的老板在电视上人模狗样呢,谁知道是个吃里爬外的假把戏!” “举报他酿的,举报电话我可都记着呢!” “费那个事,直接去市里不就好了!上次上缴鱼雷,咱又不是没去过。当面向市里举报斑鸠岛!” 当场,有渔民表示要直接去市里,新闻中曾经公布过的那个受理部门。 也有渔民表示不去了,打算回村里就用他们村的电话,拨打检举揭发的电话。 梁自强父子俩夹在其中,也附和着,表示自己一回去就拨打举报电话。 捡到潜航器的那条船没再耽搁,载着东西,直接开往市区方向去了。 梁自强则如同其他渔民一样,在船上吃完中饭,继续撒网捕捞了一阵。时间差不多渔民也散了,梁自强也回了家。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30节 接下来,梁自强就静观其变了。 他当然不会真去打举报电话。无论是跑去市里现场举报还是电话举报,现在已经有够多的人在做了。 不管斑鸠岛深藏着的秘密是哪方面的,那群渔民这次肯定都是立功了。 接连呆在家的三天,他依然在想。自己父亲与大哥两年前明明是啥也没有瞧见,戴庆孚为什么就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这个问题,他迟迟想不出一个答案…… 第423章 戴庆孚被抓了 日子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让梁自强一阵阵地忐忑。 去虾塘的时候、呆在家的时候,他时不时都在暗想,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斑鸠岛的事到底咋样了? 按说,这么多渔民又是抬着潜航器现场举报,又是打电话揭发,不可能没点反应吧? 但一连三天过去,却是就如同一颗石子砸入水中,连点水花儿都没有。 沉闷的日子持续到第三天晚饭后。 梁自强没有等来动静,等来的是炸响。 连续几条“别开生面”、“欢聚一堂”这类的新闻之后,突然,播音员的声音凝重了几分。 “下面播报一条重要新闻。我市严厉打击走私犯罪行动,近日取得了自行动开展以来,最为重大的突破。 相关部门经过缜密研究,于近日对斑鸠岛展开突击式全面搜查,成功查明,该岛表面为庆琈集团渔业分拣中转岛,实为该集团秘密开展走私犯罪活动的最大基地。 初步证据表明,庆琈集团犯罪规模庞大、涉案金额巨大,远超我市前期所破获的所有走私犯罪组织。 庆琈集团董事长、总经理戴庆孚目前已被抓获,经初步突审,戴庆孚不仅涉及组织走私犯罪,且涉及杀人犯罪。更多细节,案情还将进一步进行深挖。 严厉打击走私犯罪,是我市近几年来持续推进的一项重要工作,以后还将长抓不懈。任何人、任何组织,不管精心编织过多么完美的形象,也不管表面做出过怎样的成绩,只要参与犯罪,都必定难逃法网。对此,没有侥幸,也不可能存在姑息。 希望任何人、任何组织不要妄图挑战法制,同时,也欢迎广大群众对违法犯罪行为进行检举揭发……” 新闻播完,梁父与梁自强却是相视哑然,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坐了一会,父子俩找了个借口,一起又进到梁自强的睡房中,关上门密谈去了。 “阿强,你猜对了,斑鸠岛还真有问题!想不到的是,不是敌特问题,整个就是一搞走私的老窝!”梁父满脸感慨。 “有没有敌特问题现在还不完全确定,反正现在盖子是揭开了。”梁自强点头道。 从一开始梁自强就明白,用这个作为切入点将是最猛烈有力的,比直接举报走私之类的犯罪都更有效。 这么多群众纷纷举报,很难被一笔带过。继之,便很大可能招致全盘突袭搜查,底朝天的那种,翻遍每个隐秘角落。 如此一来,不管是哪种罪行,都难以藏身,大概率暴露在眼皮之下。 “这个戴庆孚真是该死啊,平时捐这捐那,搞得跟个大善人一样!你刚听到没,杀了人呐,手里头沾了血的!我估计他做那些善事,怕是怕报应,睡不着觉吧?!”梁父想想都觉得震惊。 “也不知杀的什么人。本来还嫌市里的速度慢,没想到这么几天时间,一番突审,把戴庆孚杀人的事都给审出来了,还是怪厉害的!” 梁自强其实还疑惑了一下,杀人案应该不会是指对方雇人密谋对付自己父兄这件事吧? 要是放在上一世,自己父兄确实被戴庆孚成功杀害了,那是说得通的。 但这一世由于某些轨迹的改变,戴庆孚至今都还并没有成功杀害掉自己的父兄,这与“杀人犯罪”应该是对不上的。所以,新闻中所说的杀人,应该是另有所指,而非自己父兄。 其实梁自强心中还有很多的未解之谜。 两年多前的8月戴庆孚就已经指使人开始谋害自己父兄三人,可后来漫长的两年,为何又并没有急着继续动手的样子? 以及,到底为何要对父兄他们大起杀意?这个问题也依然无法通过刚刚的新闻而得到解答。 “爸,你再仔细回想,两年多前在斑鸠岛,真没发现他们走私的迹象吗?”梁自强再问。 “真没有,”梁父很肯定道,“我猜的话,他们走私也只可能夜里去搞,白天反正我看到的就是正常装卸鱼虾,一丁点可疑的事都没撞见过!” “那就怪了。” 想不通的事,也不去想了。 两人又私下决定了下,就算如今戴庆孚已经被抓,暂时也还是不向梁母、陈香贝等人透露与戴庆孚之间的纠葛。 第二天晚上,新闻继续报道了斑鸠岛的事情,补充了一些新的细节。 主要是揭露了庆琈集团走私犯罪的手段。新闻透露,白天收鲜船开到岛上进行装卸,确实都是整筐整筐的鱼虾。 而到了夜里,忙碌的大船依然是往岛上卸下一筐一筐的鱼虾,但那种大箩筐实际上是特制的,另有文章。 箩筐隔成了上下两层。最上面薄薄的一层看起来确实都是鱼虾,但用簸箕隔在箩筐下面一层的,却全都是走私物品。 如此一来,白天就算有渔民来到岛屿附近,也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迹象。 就算晚上有人悄悄跑来岛屿附近窥探,也只能看到船员、渔工们搬动着一筐筐的鱼虾,没谁能够想到,那实际上是一大筐一大筐的走私物品,在这个岛上集散、藏匿,然后悄然流向全国各地的渠道。 只能说,戴庆孚行事还是非常细致严密的,无论是不遗余力给自己包装正面形象,还是走私细节上费尽心思的掩饰,可以说各个环节,都伪装得相当成功。 或许也正是因此,这两年多来阳海市打击走私,抓了一轮又一轮,却就是没人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这次得到不少渔民举报信息后,一开始介入的自然并非缉私部门,而是更为强力的、反敌特的部门。 当一大群人悄然集结,半夜荷枪实弹,骤然攻入斑鸠岛,搜遍全岛每一个隐秘的角落,才发现岛上大有乾坤。 除了用来保鲜鱼虾的冷库,地下室却全是堆放如山的走私物品。 走私仓库的面积,至少是鱼虾冷库的五六倍! 这个结果,把在场人员全都震惊住了,他们也不敢相信美誉度颇高的庆琈集团,居然才是全市最大的幕后走私组织。 潜航器上的交织松藻有可能跟斑鸠岛有关,也可能只是在深海其他地方缠上的。但不管如何,能够误打误撞,揭开了如此庞大的走私犯罪组织,也是令人振奋的大功一件了。 第二天,省级的缉私部门都马上介入了斑鸠岛一案。 审讯力度如何,电视中没有透露。梁自强只知道结果就是,短短三四天时间,戴庆孚陆续招出了很多真相。 连杀人这种死罪都已经招了出来,审讯肯定是比较到位的了。 现在很多村至少都有那么一台黑白电视,随着新闻连续两天播出,渔民们也有了茶余饭后的新话题。 各种议论在一个又一个村子间发散,村民们最大的情绪还是震惊。 他们不敢相信表面那么堂皇的庆琈集团,私下竟是这种面目,反差实在太大了点;他们也不敢相信自己白天曾经偶尔去过的斑鸠岛,竟然暗藏如此大的秘密。 沸腾的议论或许会持续一段时间,梁自强每每从村民口中听到,都是随便嗬哈两声,就当跟自己毫无关联。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事而把船队出海的大事一直耽搁下去,打算近期开始重新出海。 这天,就在他打算去通知各个船员出海计划时,更震惊的事情却突然到来了…… 第424章 梁家父子涉嫌长期敲诈富翁 早上,梁自强照常去了一趟镇里,给家里买些猪肉、木耳、蘑菇之类,打算让家里平时做饭做菜的口味变换丰富一下。 这次他没有开船前往,而是骑上那辆“永久牌”二八大杠。他在前面踩,媳妇坐在单车后面。踩着踩着,到了没有熟人的路面,媳妇就悄悄伸手,从后边揽住他的腰。 “坐稳了!” 他加快了速度,有力的双腿一阵猛蹬,自行车像是借用了路边山雀的翅膀。 时不时他就猛按一阵铃铛,那声音,像是在追着风。 “你慢点呀,是踩车还是在开飞机?!”媳妇在身后嗔怨,身躯却向他靠得更拢了。 “今天高兴,骑快点!”他嘿嘿笑着。 “捡着宝了?明明几天前还看到你愁着一张脸,谁欠你一样的……”媳妇头贴着他的背,嘀咕道。 他高兴,当然是因为自己的乱拳还真起了大作用,出其不意就把戴庆孚这么个大危险给拔除掉了。 就算依然还有太多的谜团无法解开,也已经够他憋着劲狂喜好一阵子了。 “带上你蹬这二八大杠,肯定高兴了!”他自然不会说真正的缘故。一边随口答着媳妇,一边往镇里的街市蹬去。 到了镇里,两人一起买肉,又一起选木耳,还有晒干的黄花菜,香菇…… 媳妇一直说要给娃买毛线好织毛衣,也在街上买了几大团。 等东西都买完了,又蹬着车回村。 才回到村里,就见一辆吉普车在村里停着。正好奇,几年难得见到吉普车开来村里一回呢,有村民瞅见他们小两口,赶紧对他说道: “阿强你才从街上回来呀?快去家里看看,有戴大盖帽的来村里,让永瑞领着去你家了!” “大盖帽?找我家?” 梁自强惊了一声,顿时想到极可能跟斑鸠岛的事儿有关,但同时又疑惑万分,斑鸠岛的事至今也还没来得及直接牵涉到自己家,他们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他赶紧一阵急蹬,回往家里。一来到桔子坡,就见果然有几个身穿制服的人正站在自家空地上,钟永瑞也在,另外有几个村民,自然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 “瑞叔这咋回事?”梁自强推着单车回到空地,问钟永瑞。 陈香贝一看情况不太寻常,替他把车推进屋里去停了,顺便把买回的那些东西也拿进了屋里。 “阿强你回了?这几位都是市里专程下来调查事情的,这是高队长,亲自带人来了……” “副队长。”一名看起来接近四十来岁的公安特意吱了一声,很较真地纠正道。 “反正都是队长,”钟永瑞笑了一下,“过来之后,他们点名要找梁得福、梁天成、梁子丰。我跟他们说了,你弟在首都念大学,来不了。现在在等你爹跟你大哥!” 不一会,梁母牵着程程,从菜地方向过来,后头还跟着梁父。显然,梁母刚刚是特意去菜地叫梁父了。 很快,有人把梁天成也从村东虾塘叫回来了。 “你俩就是梁得福、梁天成?”高副队长一见他们回,便走上前,声音严肃地问道。 “对我是梁得福,这是我大儿子梁天成!”梁父脸上带着些诧异,还把不准公安找上门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俩回想一下两年前,1983年7月22,也就是农历六月一十三,是不是去过一个叫斑鸠岛的地方?”高队长紧绷着脸又问。 梁父侧头想了想:“哪一天可想不起了,确实是农历六月,公历7月多,去那岛边避了一下风。” 高队长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颔首道: “那就对了!你们俩,还有暂时没在这儿的梁子丰,三个人涉嫌重大犯罪。具体的,有地方给你们慢慢说。”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31节 随即示意身旁另外两名公安:“拷上,带走!” 梁自强险些以为自己听错。犯罪,拷走?! 不管再怎么被牵扯进去,父亲他们顶多也只是险些被人谋害的受害者呀! 一声“重大犯罪”,令梁自强始料未及,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的急转直下。 梁父、梁母、梁天成几个更是如遭雷击,傻在了当场。 陈香贝也是大吃一惊,紧张中下意识地拉过程程,抱在怀里。 “不会吧,重大犯罪?”围在旁边的几个村民顿时要炸。 两名公安已经掏出锃亮的铁铐,向梁父、梁天成靠近。 梁自强赶紧跑上前两步,急道: “我叫梁自强,给你们立过功,具体可以问下你们队的王队,还有县局的刘力都知道!” 河豚岛上几名悍匪是被梁自强他们击毙这件事,至今仍没有大范围公开,算是系统内部的秘密。所以,就算到现在这关头梁自强也不想当着村民们的面公开泄露出来,因而只用了含糊的说法暗示一下。 转而,他又快速道: “我提这个没有丁点表功的意思。我想说,我是个守法的渔民,我爸我哥跟我一样,在村里为人咋样,瑞叔都是清楚的。我就想问一声,到底发生了啥事,能不能先进屋说清楚一点?” 说完梁自强看向钟永瑞。 钟永瑞大概是瞬间想到了梁自强最近在养殖方面给村里带来的不少成绩,怔了一下便赶紧打着哈哈,上前帮着劝了一劝。 “说当然是要说明白的。没有一定的事实,我们怎么可能上门来带人?!”高队长说着,手往草绿色制服口袋中探了探,再伸出来,手中多了一张作业本那样的纸张。 “这是你们自己写的其中一封敲诈信,总不会认不出来吧?要不要再好好重温一下?!” 高队长一抖手,纸张在空中竖着展了开来。他不让梁自强一家太靠近,怕他们抢夺,只让他们这么隔空看着。 梁自强瞪大了眼珠一看,那是一张最常见的单行纸张,从痕迹上还能看得出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 他仔细地读着,不敢让任何一个字从眼皮底下弄丢。上面是圆珠笔写下的字迹: “戴老板: 上次的三千已经收到,你还算讲信用。隔了这么久又来打扰,是因为我们左想右想,你这么宝贵的一条命,无论如何都不止值三千吧?不如来个了断,八千,这次换个地方,月底29,你派人把钱放到朱子江石桥的桥墩下,人马上走开。钱到手,我们三个站在船上看到的斑鸠岛那件事,就全当没看见,永不透露,说到做到。你也可以把勒人的事忘记了!” 看完这信上的内容,梁自强父子几个原本的震惊,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高队长冷笑:“胆子怪肥。撞见戴庆孚杀人,不是想到向咱们公安机关报案,而是把这当成了发大财的机会。前前后后,梁得福你一次次地从戴庆孚身上敲到手不下三万吧?” 梁自强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那张写在作业本上的勒索信。 那字迹怪熟悉的,太像是小弟梁子丰的字迹了。 然而,他又总感觉到哪儿不对。 是那种在心中不停地涌动,却又无法用话语来形容的不对…… 第425章 是否梁子丰写的敲诈信 “戴庆孚杀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不能告诉一下我们!”梁自强当即提出道。 “看来你爸是真没告诉你吧?”高队长望了一眼梁自强,“两年多前那次,你爸、你哥、你弟三人在斑鸠岛避风,站在船上,刚好偷偷看到戴庆孚带着手下人一起,用绳索勒死了一个人。之后,你爸他们就开始寄信到庆琈集团勒索,前前后后勒索了戴庆孚好几次,全都得手了!” “没有,绝对没有!”这次梁父、梁天成几乎同时开口,争辩道。 “我们三个一开始全是蹲着的,后来听到咳嗽声,才站起身来往岛上望。我们一眼望过去的时候,斑鸠岛那三个人站在岛上啥也没干。 对了,手里头倒是确实捏着一根断绳子,我也是现在听你们这么说才猜到,难道那断绳子是刚刚勒过人的?人呢,勒去哪了?反正我们没瞧见啊,既没瞧见他们勒人,也没瞧见被勒死的人摆在哪,怎么可能去敲诈钱?!” 梁父经受了一连番平地惊雷般的轰击后,总算渐渐缓过来,嘴巴也开始利索了一点,辩解道。 梁自强瞅瞅高队长,又瞅瞅自己父亲与大哥。 高队长所说的不可能有假,听得出来,应该是这次戴庆孚被抓后,没能扛住,一股脑把自己杀人的事全都招了,顺带把事后被梁家三人勒索的事也都竹筒倒豆,说了出来。 但父亲与大哥满脸激动,更是半分也不像在说谎的样子。作为至亲,梁自强还是能感受得出他们满心的那股委屈劲。 两边说的都是对的,可相互间又严重矛盾,不可能两边同时都是真相。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这,太难解释了啊…… 倒是有一点。梁自强现在可算解开了一个困惑多日的谜团: 为什么那天在斑鸠岛自己父兄明明经历的一切都很平平常常,事后戴庆孚却无缘无故要置他们于死地。 有致命的把柄加上敲诈这么一回事横在中间,一切自然就不是无缘无故了。想叫戴庆孚不起杀心,都很难。 “这信上的字,好像还真是阿丰的字啊?!” 村民中有人看了会儿信,寻思道。 “不,阿丰的字跟这个只能说挺像,但我敢说,这肯定不是阿丰的字。我可以现在就去找出阿丰以前的作业本,拿来给你们对着看!” 梁自强正要转身进屋,人群中有个人站了出来,是小学老师路广才。 路广才指了指敲诈信,语气非常之笃定: “我教过梁子丰,加上嗯,平日里我这个人在书法方面也有些造诣,我来说吧。阿丰写鸟字、岛字的时候,头上那三笔老图省事,喜欢连做一笔,这信上却是把三笔分开写的。 还有钱字、戴字,最右边的那道斜钩,阿丰转得很圆润,这信上感觉也想学,但却转得圆不圆、尖不尖,很别扭。 要我说结论,很简单,这是有人想模仿梁子丰的字,但没能模仿得全对,还是有不少马脚的。 我可以打包票,这绝对不是梁子丰的字。放心,我不会拿自己作为一个书法家的名誉来开玩笑的!” 说完路广才还拍了拍胸脯,气度轩昂,如同王羲之亲临桔子坡现场。 听得高队长几人一脸懵逼。 听路广才一口一个“书法家”自居,钟永瑞也很尴尬,连忙笑着解释道: “平日里我们村所有的渔船上面贴吉语,毛笔字基本都是路老师包了。在我们村里,他确实算是个书法家!” 高队长他们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准备继续拷人。 这时路广才的身后又有一个扎短辫的脑袋钻了出来,却是他女儿路海棠。 路海棠最近变瘦了不少,今天应该是放假在家。 她也指出来道:“还有这个露字,阿丰不是这么写的,特别是最上方的那个雨字!” 等他们说完,梁自强已经从里屋找到了梁子丰以前的作文本,而且还特意拿了他高考备考期间的作业,算是日子比较近的。 两样全都拿了出来,翻给高队长看。 “呐,瞧我没说错吧,对照一下,作文本上的岛字是怎么写的,还有钱字,看看!海棠说的露字也确实是很不一样!”路广才找出几个字来,当即指给高队长他们看。 梁自强对字迹分析不出那么多门道,但他马上还想到了一个点: “你们再仔细读读阿丰写的作文。他写东西很有文采的,用词儿都跟别人不大一样,就算写那什么敲诈信,语气完全都不会是那样的!” 几个公安细看字迹,又细读作文中所写的内容,脸上的疑惑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样吧,我们也不能凭几个字的不同,就能随随便便放人。”高队长最后决定道,“人我们该拷还是得拷。这些作文本、笔记本,我们也会一起带走,到时会有真正的字迹专家来进行比对,鉴别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所写!” “另外,”高队长看向梁自强等人,“你们家所有人都从信里面挑出十来个字,在纸上写一写给我看,完后我也会一起带走,供字迹专家鉴定!” 如果敲诈信上的字跟梁自强全家人的字都对不上,也基本能够排除了。毕竟敲诈是不小的罪,他们也不太可能找外人来写敲诈信。 于是,梁父、梁天成、梁自强、邝海霞、陈香贝全都被要求写了十来个字。梁母小时读书不多,不太会写,但也被要求勉强写了几个简单的字。 荔枝比梁母没半点好,当年进了小学几年把路广才都差点气吐血,至今只认得出很少几个字,最后也是勉强在纸上写几个最简单的字。 写完了,荔枝扔下笔一看,猛发现自己爹还有大哥被人押上,一直往吉普车方向走。 这下她不干了,突然就大哭起来,追跑上去,拉住高队长他们不让把人带走。 拉了几下,张开嘴就要去咬人的胳膊…… 紧跟在后面的梁自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上一世自己被带走时,荔枝就正是这样哭叫着追上去,把人咬伤,后来人家看在她头脑有问题才没计较。 当时的一幕幕,与眼前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梁自强连忙在她把人咬伤之前,劝止住了她,同时叫住高队长他们: “高队长稍等,我再问我爸我哥一句话,就一句!” 公安暂时收了一下脚。梁自强走近父亲与大哥,大声提醒道: “爸,大哥,你们一定要好好再回想一下,那天在斑鸠岛旁边,除了你们三个,还有没有其他的船也刚好在那儿避风?!” 父亲与大哥转过头来,头都摇得一样的肯定: “没有的,海上都是没遮没挡的,有船在海面上怎么会看不见?除了我们三个开着条老船,根本就没见到有别的什么船啊!” 如此肯定的回答,梁自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但除了这种可能性,梁自强实在想不出还有哪种可能了。真真切切的敲诈信,总得是有人写的,总不可能是从天而降。 “先别断定,你们这几天慢慢想,好好记记看!” 说完,他又看向高队长,恳切道: “高队长,我爸他们肯定是清白的,你们一定要弄清楚啊!” “放心吧,现在也只是带他们去调查。市局里面有自己的字迹鉴定专家,回去把字迹好好做比对,再加上深入盘问,只要能够排除嫌疑,马上会放回来的。”高队长此时从个人角度似乎也已经不太认为敲诈是梁家父子所为,郑重道,“我们不会乱冤枉一个好人的!” “多谢了!同时,还请你们一定侦查到底,揪出来到底是谁,敲走那么多钱,还拿我爸他们几个当替罪羊!”梁自强再次提出道。 “还是那句,我们同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高队长掷地有声地回道。 第426章 可以放人了 吉普发动,扬起几缕灰尘,开远了。 村民们则久久不散,关系要好的都过来劝正在垂泪的梁母,关系一般的则表情有些复杂,心里头是幸灾乐祸还是啥就没谁知道了。 梁自强劝了母亲和大嫂两句,然后站在大门前,提高了嗓音,对着村民们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32节 “大伙的关心和安慰,我们家都收到了!这个事其实明明白白,没有一点含糊,就是有别的什么人搞了敲诈,还嫁祸到咱们家头上。不说别的,连字迹都对不上。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时间不早了,大家伙都回去吧,我们家不会有事的!” 众人这才一边议论,一边渐渐散去了。 又过一会,岳父以及两个舅哥也都从村东回来了。他们在虾塘喂虾,见有人叫走同在虾塘的梁天成,当时也以为没啥大不了的事。 直到刚刚又听到从虾塘路过的人,说是梁父跟梁天成都被带走了,这才连忙收了下东西,赶回桔子坡来。 岳父了解了一下事情原由,也连声安慰亲家母。 两个舅哥也跟着与梁自强分析了一会,但捋了半天,就是捋不出如此古怪的事情中,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会不会是你爹喝多酒的时候,跟什么熟人透露了他在斑鸠岛避风的事,然后有人就利用这个,冒充他去敲诈那啥姓戴的了?” 二舅哥甚至冒出来这么一个设想。 然而这个设想立马就被否定掉了。 原因很简单,梁父、梁天成、梁子丰三人连自己都并没有真正瞅见戴庆孚行凶杀人,又拿什么去透露给别的谁? 而且事实上,斑鸠岛避风一事,压根就没在梁父脑子里留下啥印象。那一天对他而言,完全就是稀松平常、毫无特别之处的一天。要不然前阵子梁自强让他回忆1983年的6、7月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之事的时候,他也不至于一点都想不出来。 所以,梁自强宁愿相信是有另外一条船当时也在现场,也丝毫不认为是父亲醉酒泄露所致。 但是父亲与大哥又明确否认了,说现场绝对没有其他避风船。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几乎无法解释了。 到了快天黑,岳父跟舅哥他们都回花谷村去了,另外倒又有人来了这里。 得到消息后,林百贤、李亮、陆松、钟明先后都来到桔子坡,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也坐下来帮着一起分析到很晚,可就是分析不出一个谜底来。 第二天,梁自强去到虾塘。看看明虾的长势只是顺便,主要是感觉脑子都要糊了,想出来透一口气,继续好好理一理整件事情。 自己的虾塘还有父亲的虾塘,平时都由岳父三人在投喂、打理,但是梁天成就不一样了。 梁天成往日都是自己本人负责打理那十亩虾塘,现在人突然被高队长带走,邝海霞对虾塘的事又不太懂。没法子,梁自强临时取来花生麸、龙鱼粉,然后从自己承包的废弃盐田里捞来丰年虫,打算帮大哥先投喂一下再说。 忙了一阵,坐在虾塘上,吹着风,脑壳又转到了斑鸠岛的那些事上。 前阵子,他是特意带上渔用望远镜,去过一趟斑鸠岛附近的。 当时虽不便靠得太近,只是隔得很远眺望,但好在渔用望远镜能够看得挺远,因此斑鸠岛事发那片地儿的地势还是大致看明白了的。 父亲当年系缆绳、泊船避风的那处地带,正面如今已经堵上了一块很高的巨石,阻挡住了梁自强的部分视线。但是旁边的地势他都留意到了,左侧相对平坦,连向大海,右侧几米远则是砖墙。 砖墙内的情形梁自强无法看到,因为在岛上建了一整圈高高的砖墙,本就是用来遮挡外界视线的。 但很显然,围墙内就是忙碌的拣鱼工,同时也是走私搬运工。岛上所有员工实际上都是双重角色,白天分类整理鱼虾,晚上参与走私。这一点,前几天的新闻中已经披露过了。 梁自强脑子里回放着前阵子望远镜中出现的画面,一点点寻找着新的可能。 三个新的可能渐渐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可能性之一,父亲避风的那天,会不会有庆琈集团的内部员工,也就是参与走私的理鱼工,刚好爬上院墙,在墙头上悄然撞见戴庆孚带着两个亲信,在围墙外一起用绳子勒人? 他觉得,似乎不能排除。 可能性之二,戴庆孚手下的亲信,也就是与他一起用绳索勒人的那两个,有没有可能反过来在背后偷偷敲诈戴庆孚? 还有第三个可能,梁自强是从自己的望远镜而想到的。 既然自己前些日子去探查斑鸠岛,可以用望远镜在比较远的海面遥望,那么同样,两年多前那次,会不会是有什么船在远处,正好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岛上绳子勒人的一幕? 目前他想了好久,觉得这三种情况,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坐在虾塘边的树下,他默默地设想了各种可能,想让自己思索得尽量细一点,然后再去向高队长他们反应。 虽说公安自有其调查侦破的一套章法,可梁自强总不能就这样坐等,不做任何争取。 替大哥把虾塘投喂差不多了,他才从村东一直走回村里。 路上,一个人挥手叫他,是钟明。 “阿强,刚有电话通知到村里来了。你爸你哥没啥事,明天就可以回来了。” “真的?!” 一阵不敢相信的惊喜瞬间掠过心头。 虽说昨天当着乡亲们的面,梁自强还信誓旦旦说自己父兄绝对不会有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被放出来。可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面是在直打鼓的啊! 尤其没想到的是,这才一天多时间,公安就已经成功排除掉他们家的嫌疑了,多少还是有点出乎他意料的。 “对了,说是要家属去签个字,接他们回来。不知为啥,他们点名要你去接人!”钟明接着又告诉道。 “点名要我去?” 这下梁自强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既然已经撇清了父亲与大哥的敲诈嫌疑,这种情况还需要家属去签字接人吗?难道不是父亲和大哥自己就能签字回家? 而且,还特地指定了,要自己去接人,这就更加让他不太好理解了。 不过,反正他原本也是打算明天去市公安局反应情况的,本身就要去。 “地点在哪,说了吧?”他问钟明。 “说了,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地点我都照他电话里说的给你记纸上了!” 钟明从裤袋掏出一张红色烟盒子的纸,烟纸内里白色的那一面写着市局刑侦支队所在的详细地址。 梁自强收好烟盒纸,第二天一等天亮,赶紧开上莲纹木船就往市区去了。 路上,他依然一直没太想明白。 电话中啥也没有明说。到底为什么特地要自己过去接人,只有等到了那儿才知道了…… 第427章 梁家遭遇过三轮谋杀 按照地址,梁自强到了市区又再打听路边等车的人,搞清楚了坐哪路车,上午很快就找到了市公安局。 说明来意后,做了个登记,他就直接往刑侦支队所处的位置去了。 正在走廊走着时,一不留神,一眼却瞅见了一张熟面孔。 不是前天去自己家的高副队长,而是姓王的那个。去年4月多,自己与李亮他们击毙了几名悍匪,后来处理过程中,市里面便是这位王队长在场。 当时他大致听到介绍,王辰是市刑侦支队的队长,也就是说,职位上算是高副队长的上司。 由于当时悍匪一案极其重大,所以才是由王辰亲自去的“河豚岛”。 “王队长?” 梁自强也不知时过一年半,如今王辰还认不认得出自己,先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再说。 不料,王辰显然还记得他,当即伸手招了两下: “梁自强是吧,跟我来吧,就是我让人通知你过来的!” “啊?” 这下梁自强更感意外了。 他一直还以为,自己父兄的事是高副队长在负责,王辰根本都没介入这事呢。 一头雾水地跟着王辰,一直走进靠北侧一间房屋内。 推开门,梁自强才发现自己父亲、大哥都坐在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前,看起来面色和精神倒都不差,像是在等人一样。 “阿强你来了?”父亲目光一亮,告诉道,“早上通知我们可以回了,但又说还要让我们看一些东西,我也不知道要看的是啥?” “别急,马上知道了。”王辰随口回了声,让一名公安去叫副队长高建章了。 很快,高副队长拿着一个牛皮纸卷宗袋进来。 门关好后,王辰开口道: “首先,敲诈方面的嫌疑,你们已经排除了。笔迹专家鉴定过了,是有人刻意模仿梁子丰的笔迹,写下敲诈信进行了长时间的敲诈犯罪。经过比对,写信者不是你们家的任何一人。至于到底是什么人,暂时还缺乏线索,但以后我们会继续侦查。” 顿了一顿,王辰神色稍显凝重: “另外,我们经过讨论商定,认为有必要从戴庆孚所有的供词中抽出一部分来,给你们看。因为,这一部分高度涉及到你们的生命安全。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谋杀过三次了。三次你们都活了下来,不得不说,命大!” “三次?”梁自强下意识地失声道。 “谋杀我们?”梁父、梁天成更是蒙了。 高建章从卷宗袋中抽出一沓纸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字,同时还按有红手印。 那是根据审讯戴庆孚所得来的口供而整理出来的笔录,梁自强父子仨凑近过去。 梁父对于里面的字不全认得,但梁自强却是毫无障碍,飞快地浏览了起来。 摆到他们面前来的,都是跟他们有关的部分,其他无关内容则并没有拿过来。 梁自强一行一行地读着: 公安:除了组织特大走私犯罪,你不打算交待杀害自己同伙的事?参与走私的那些拣鱼工有人戴罪立功,主动揭发,说你们一共四个头目,去年先是老四消失,随后老二、老三也都不见了。老二、老三怎么消失的,昨天你已经交待清楚了。至于老四田石仲,你该说说是怎么杀害他的了吧?! 戴庆孚:我想再确定一件事。以我组织走私的规模和金额,是不是已经不可能有活路了? 公安:负责审判的不是我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涉案规模不到你十分之一的,去年已经判处死刑执行了。 戴庆孚:懂了。在死之前,该说的我还是全都跟你们说了吧,憋了两年多,再憋进土里去,没意义了。 亲手杀了老四,我哭了两个晚上。说了你们可能不信,但就是这样的。 我没想杀老四的,老二、老三也没想杀他。 前年三月起吧,老四就一直跳脚,一直闹,说他的功劳大,吃的苦头多,要分得比老二都多,跟我平齐。 我不是不愿意有人跟我平齐,但老二、老三会怎么想?摊子还怎么搞下去? 我一直劝他,也愿意给他多分点,他不满意,还说了不该说的话,扬言干脆捅出去,被公安撸掉,都别赚了。 到这一步就没法子了。我同老二、老三都商量了下,岛上专门有个房间,位置安静偏僻,也不太潮。把他关那了,每天照旧好吃好喝送进去。 就算这样,我对他一点杀心没起过。走私归走私,杀人我不擅长,真的。更别说,他是我一起吃过苦头走过来的兄弟。 每过一两周,我和老二、老三都会去看看他,规劝他一趟。 前年的7月,是7月22号这天吧,我还记得那天中午海面有些地方下了一阵雨,但我们岛上却滴雨没下,海上面下雨有时就是这样,一片一片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33节 中午我们三个又去劝他。一推开房门,房间空的不见人。我们正奇怪,听到身后响动。原来老四躲在门背后,趁我们进门,撒腿就跑。 我们几个人的事,也不想惊动手下那帮人。但我们三个都清楚一点,这次要是老四跑了,绝对真的会出去揭发,来个鱼死网破。 到了这,已经不是什么起不起杀心的事了。老四没法活下去了。他活着,我们就都得死。 关他的那屋,跟平时冷库、搬运区根本不在一块,隔了围墙。我们四个在围墙外追的追、跑的跑。 他到底跑不过我们仨,但也一直跑到了岛的边上,离海也就十来米远了。 老二抬腿踹倒了他,老三搬起一块大石头,准备照脑袋砸,把他活活砸死。 是我拉住了老二老三。兄弟一场,我不想老四被砸个稀巴烂,死得那么难看。 地上刚好有一截断绳子,应该是报废的箩筐被处理的时候,掉在那儿的。 我捡起那截绳子,套在了老四的脖子上…… 虽然老四被勒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可我还是怕,怕叫人撞见。 我抬头看了眼几米外的围墙。搬货区在围墙的里头,往围墙里还要走几十米,说实话挺远,里面工人们肯定是注意不到围墙外这些动静的。 特意看了一眼,围墙上光溜溜的连鸟都没一只。 这样我才放心了,一直送老四咽了气。 人没了,肯定要处理。事情很突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弄。我心里头慌慌的,同老二老三一起,抬起老四,趁着围墙里面那些人注意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赶紧把老四搬回了那间偏僻的房间。 一屁股坐房间的地上,我才发现手在抖。我说过,我不擅长杀人的,也不爱杀人。 我和老二老三在屋里商量了好一会。从情分上,我是想把老四埋岛上,兄弟一场,怎么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但是老二老三不同意,劝我冷静点,埋岛上的话,万一哪天有个什么事,来场搜查什么的,挖出来就是铁证。 我想想也不是没道理,最后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抛海里最安全。 当然不能抛在斑鸠岛旁边,到底要抛多远,选什么地方抛,又商量了好一阵。 最后地方也定了,并说好到时得用石头把老四绑上,抛的时候一直沉到海底,这样就不容易漂上来被人看到了。 一切商量完,估计怕是有半个来钟头过去了吧? 提到绑绳子,我才突然想到,前头用来勒老四的绳索,我还顺手就丢在原地,没有捡走呢? 虽然其实扔在那问题也不大,可那说到底也是杀人用过的东西,我们三个总觉得扔在那儿不踏实。 把那间密不透风的房屋重新锁死,打算等半夜再过来弄抛尸的事。我们三个沿着原路往海边找,准备找到那根绳索,捡好,到时一起抛海里去。 一直走到勒死老四的那个地方,看到绳子就在地上,我弯腰去捡起来。 等我把绳子捡在手上,眼睛随意往海面方向望了一眼。这一望,我整个人差点就要跳起,胸口跟被石头撞了一样,咚咚跳得厉害。 岛边一棵大树附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三个人站在一条船上。 我还特意瞄了一眼,挺破旧的一条船,上面写着“得福”两个大字。 老二老三差不多也同时看到了,都愣在了那里。 说实话,平时斑鸠岛还是很少有外人过来的。一个月偶尔有那么几个人来避风躲雨,也都是呆在我们专门搭的一个篷子里。突然有人在这个位置冒出来,太少见了。 我脑子嗡嗡直响,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们杀人的事是不是被他们都瞧在眼里了。 但也就一两秒之间,我默想了一下,杀人都是半个钟头前的事了,这条“得福”破船不会已经停在这半小时了吧? 再说,前头杀老四的时候,没太留意到有三个人杵在岸边啊? 想到这,我迅速镇定下来,没事儿一样,冲船上那三人笑了一下,还用没拿绳子的那只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去篷子那儿避风。 船上年纪最大的中年人摆了摆手,意思很明显,是不去。 我也没再管他,拉上老二老三,赶紧回岛上去了。 路上我还问老二老三,他们有没有印象,半个钟头前我们动手的时候,岸边有没有停着这么一条破旧船。 他们也都摇头,说没留意。当时太紧张,注意力全在老四身上。倒是往旁边张望过,主要是看围墙,当时确定围墙上没有人就放心了。 但他们同时也觉得,就算不特地往岸边看,要是有三个大活人杵在岛边,应该还是会留意到的。既然完全没印象,就说明这三个人当时还没来斑鸠岛,也就压根没撞见咱们杀人的事。 这一点,他俩跟我想法是一样的。 既然这样,我们也没去多想了。到了半夜,我们用麻袋装上老四,还绑上了一块大石头,然后偷偷开船去了海上。 我们去得还怪远,反正都想抛得离斑鸠岛越远点越好。把老四连着石头抛进海底后,勒他的那根绳子也一起扔了。 不瞒你们说,我一边抛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在掉。你们也知道,我心善的,平时爱做的是善事,不是这种事。 老二老三也都是讲感情的,也跟着一起掉泪。我们三个索性坐在船上,看着黑漆漆的海面,大哭了一场。 那之后,我连续两晚没睡好。后面这事慢慢也淡了,不去想了。 一直过了九天,这点我清楚地记得,是8月的第一天。我有时在岛上,有时在工厂、公司。8月1号这天我是呆在公司处理事情的。 我突然发现一封寄到庆琈集团的信,就跟其他信件一样,普普通通夹在一起。 写的是“戴庆孚收”,寄信人地址让我很陌生,“大兴镇小兴村”。 带着几分莫名其妙,我拆开了信件,里面是一张作业本上撕下来的那种单行纸。 一看用圆珠笔写的那些内容,我当时一下跌在椅子上,心里直叫完了。 信的大致意思,是说他们已经什么都看到了,看到我们把一个人踹倒在地,拿绳索活活勒死。而且他们在电视上看到过我,知道我是谁。 信上说,不用猜他们是怎么做到能够看见我们杀人,而我们在勒人的时候却又没能注意到他们。反正现在事情就是,他们三个人啥都看见了。 他们怀疑我杀人的原因,是因为岛上肯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他们在岛边一直转了半个多钟头,就是想搞清楚岛上到底怎么回事,直到半个钟头后又再次撞见我们捡绳索。 要是他们捅出去的话,肯定是把我杀人、岛上见不得光的事连着一块捅出去。想活命,得看我自己大不大方了。 说到底,这就是一封敲诈信。这是第一封,但不是最后一封。 所有的敲诈信我都保管在一个地方,一会我会告诉你们。信上详细怎么写的,你们拿到手一看就明白了。 第一次开口,信上面想要的是三千块,让人在8月4号这天前放去朗岗县大桥下的桥头墩子下面。让我们把钱放下就走,要是敢有人守在那,他们立马就会把我杀人的事举报出去。 对,他们每次要求放钱的地方都不一样,一下是这座桥,一下是那座桥,根本都不在同一个县。 去没去?这哪敢不去?不光我去了,老二、老三全都一块去了。 说是不允许有人守在那,可我们还是想看个究竟。虽然从敲诈信的口气来看,就是那条“得福”船上的三个人,但我们还想确定一下。 结果到那一看,那地方周围根本也不方便藏人,没办法只好打消了蹲守的打算。搞得不好又怕坏事,惹急了他们一定会直接把事情捅开。 三千块后来我们去看过,已经被拿走了。 我们三个回来又商量了很久,最后认定,敲诈我们的不可能还有别的谁,一定就是那条“得福船”上的三个人。 钱虽然给了,不代表就这样服输。这种事我太清楚了,一旦开了头,后面就是无底洞。要想真正图个安心,只能是找到他们,让他们再也开不了口。 既然没办法在桥墩搞蹲守,那就到处去找那条“得福”船。 可要找一条普普通通的渔船,也太难了。阳海市这么多县,全都有渔民出海打鱼,我们哪知道那条船到底是哪个县的? 你说敲诈信那信封上的地址?什么“大兴镇小兴村”,根本就是假的,不存在这么个一个地方。而且后来每次寄信的邮局都不一样,明显是跑到别的地方,换着地方寄的。 说回找船。我还腾不出那么多的空,主要全靠老二、老三开着船四处找,为了多跑些地方,他俩都是分开找的。 什么朗岗县、惠丰县、鹏澳县,全都找了。 整整找了8天。算我们运气怪好,8天后,我记得是8月12那天,那条“得福”船还真被老三给找到了…… 第428章 磁带之谜解开了 梁自强一直紧张地浏览着卷宗上的供词。 看到这里,他目光不由顿了一顿。 8月12?原来戴庆孚他们是在1983年8月12这天找到父亲跟大哥他们踪迹的? 这个日子还挺特别的,梁自强也一直都忘不掉。 8月12那天他应该白天是在海边搞过一阵高脚罾。然后就是那一天,晚上他偷偷蹲到潮汐沟附近,去逮偷地笼网的贼东西,当晚就把杨癞子打得差点没命,断掉肋骨,重伤内脏…… 到了8月13,他就被公安从家里带走,从篮子桥的高墙中再放出来已经是两年之后了。 当然,这是指上一世。 而这一世,8月12的晚上则正好是他重生过来的日子,没有被抓进高墙,一切轨迹改变,延续至今。 戴庆孚找到自己父兄的船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梁自强赶紧又继续往下浏览。 戴庆孚被记录下来的口供还在延续: 老三8月12这天开着条木船,装成普通渔民的样子,主要是在鹏澳县的沿岸转悠。 这次他是转到潮洋镇一带,经过一个村子的岸边时,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一条老旧的木船上,写着“得福”两个大字。 船就停在岸边浅水里,船上有三个人拿榔头在埋头敲打,估计是修船。 老三说他吓得当时就把笠嫲往下使劲拉,遮住自己脸。 隔着十几米远他仔细看了,船上那三人,就是那天在斑鸠岛撞见我们勒人的那三个。 老三不敢声张,悄悄把船绕往一边,后来向其他渔民旁敲侧击,问清楚了那三个人姓梁,是父子关系。 中年那个是爹,叫梁得福;另外两个是儿子,叫梁天成、梁子丰。 总算找到敲诈我们的主了,老三再没停留,立刻就开船回了市区。 他先找到我,把那个村子的名字,还有姓梁的那三个名字都告诉了我。 我把他拉进我办公室商量了会,决定了,接下来就一直盯那条船。等到那船出海单独开在哪个地方,没人的时候,突然冲上去把船撞翻。 只要船撞沉,人也没了,自然没谁弄得清原委。海上就是这点好,杀人还算是方便。 当然为保万无一失,我还是建议先盯着,别莽撞动手。最好等到哪天海上突然下雨刮风,再猛冲过去动手。这样一来,人没了自然而然是风浪的事,更加不会有谁瞎起什么疑心的。 我跟老三商量好后,老三又说要去老二住的滨舟区,想跟老二也说一下这个决定。 我劝他等等,快天黑再去。因为老二白天也是开船去外面找“得福”船了,肯定得晚些才回滨舟区。 后来快天黑,老三去了滨舟区,应该是想把已经找到敲诈者的事,告诉老二一声。 ……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34节 看到这,梁自强突然想明白了。 邓招财提供的那盒磁带,夹杂在《酒干倘卖无》歌声中的杂音,应该就是老三的声音。 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老二、老三在滨舟区的某个地方碰上了,老三觉得只是提一嘴几个姓梁的名字,外人也没谁听得懂,于是就在路上开口说了那么一句话。 只是他们肯定没想到,旁边屋里传出音乐声,却并非只是在播放歌曲,而是两台录音机,在边播边录制…… 脑中念头闪过,梁自强继续往下看。戴庆孚的供词: 从第二天,也就是8月13那天起,老二老三便不用四处乱找了,他俩专门假扮成外村的渔民,每天都会开船去鲳旺村那一带的海面转转,主要就是看梁得福出不出海。 只要梁得福出海,他们就有机会远远地跟着,假装撒网打鱼。等到开远些,周围没有其他人,最好还是突然下点雨、刮点风的时机,就突然开船撞上去。 他俩开的是一条十几米的渔船,撞梁得福那条又老又破的小渔船还是没啥问题的,保证能够三两下就撞翻,亲眼看那三人死在海浪里。 但事情说来也邪门了。 8月13、14接连两天,梁家都没出海,船就那么停在岸边。 到了8月15一大早老二老三再偷偷开船去转悠,奇了怪了,那条“得福”破船突然就不见了! 一直等到9月初,整整半个月时间里,梁得福竟然缩在村里,连一天的海都没出过! 我们虽然急得不行,可也没辙。他一直不出海,我们自然就没办法实施撞船的计划。 干掉梁得福那三个人的第一步计划,就这么搁置了。 一时半会干不掉梁家,可我们的生意不能放着不做啊!早在5、6月我们就跟东南亚一个手里有高级货的接上了头,打算把业务玩大点。 平时我们走私的都是一些电子产品、日用工业品,但比这些更来钱的,当然是鑫三角,能够让人上瘾的那些东西了。 那业务我也心动有一阵子了。 老二老三按照几个月前就联系上的路子,9月初去了趟靠近鑫三角的地方。谁知道,头一回尝试新业务,就碰上了黑吃黑,老二老三全没了。这一点,关于他们俩是怎么没的,你们昨天审我的时候,我就交待过了。 消息传回我耳朵,我懵了。鑫三角的高级货,我从那后再没动过念头。人还是得守住本心,好好干自己擅长的走私。 但问题来了,没谁可以帮我去对付梁家父子了! 我最能信得过的,也就老二老三。他俩没了,换其他谁去干死梁得福他们,说实话,我一时半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这种人命的事,万一托付错了人,搞不好比十个梁得福还要麻烦! 我自己肯定不行。我开船水平其实很一般的,十几米的大船我一个人都没法好好开,更别说去撞别人了。 好在,梁家父子几个敲了我一笔,好像还真有点收手的意思。后面连续好几个月,他们既没再给我写敲诈信,也守住了嘴没把我杀人的事告发出去。 要是真能一直这样的话,杀不杀他们倒也不是很重要了。我说过的,我不爱杀人,我心善。 …… 梁自强默默地看完这一大段,心里总算搞明白了几件事。 毫无疑问,父亲、大哥、弟弟三个人在上一世的真正死因,已经完全揭开了。 就是戴庆孚身边的老二、老三开着十几米甚至可能是二十来米的船,远远地尾随了很多天,一直到8月26号那天,终于碰到海面突然变天,暴风雨交加,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来了…… 趁着梁得福父子仨身边没其他渔船,老二老三突然加速接近过去,把父子仨连船带人,永远地撞沉在了海底…… 而这一世,正是由于自己半夜偷偷地来到海边,放跑了那条“得福”老船,在自己想方设法的阻挠下,父兄愣是半个月都没能出海。 说起来,还真是自己的这些举动起了作用,救下了父兄三人的命! 而后来到了9月,虽然梁家已经开着新船出海,但老二老三却死了,所以梁家出海才会那么安全,并没有人开船来撞击他们。 这也算让梁自强暂时弄明白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后来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里,撞船的事一直没有发生。 但公安说过,戴庆孚总共谋害过梁家三次。后面戴庆孚又动用过什么法子来害自己一家,自己又究竟是怎么命大,躲过去的,为什么毫无印象? 带着好奇与不解,他继续往下浏览戴庆孚的供词…… 第429章 第二轮谋杀:悍匪 梁自强拿过另外一张纸,往下看戴庆孚的自白: 我以为梁得福他们能够安生多久。结果也就消停了半年多一点,到了第二年,也就是1984年的3月多,敲诈信再一次寄到了我的办公室。 这次胃口果然变大了,三千已经不放在眼里,信里面,开口要的就是八千! 地方也换了,不是朗岗县大桥了,而是让我们把钱放到朱子江石桥的桥墩下,必须是在3月29号那天。 钱我还是只能咬牙给了。信里面说得好听,拿了八千之后会彻底闭嘴,永不泄露。 这种鬼话,我哪能信?如果梁得福真那么讲信用,就不会写这第二封信来敲诈了! 这姓梁的眼里太没有法律和道德了,简直是社会败类。 可惜我身边老二、老三已经没了,没有人能够帮我去教育教育梁得福这种无法无天之辈了。 动手不难,难的是对姓梁的一家动手之后,还能丝毫不扯到我本人身上来。我在阳海的形象和名誉一直相当不错,这点我很珍惜。 一个人很无奈,呆坐着想了很久,想再挑选出来两个人,能够真正信得过的那种。 想来想去,一个都没有。手下那帮人跟着干走私没问题,但想把杀人灭门的事交到他们手里,不行,一个都信不过。 手下不行,另外倒是有人值得考虑考虑。 老二年轻的时候蹲过一段号子,也结识了三个算是过命交情的狱友。 那三个都是外省人,早几年前偷偷来找过老二,也就跟我私下见了面,认识了。 但他们不是我想笼络的对象,一个个太暴躁,成天把杀人挂在嘴上,性格不像我这样和气生财。这种人,我并不想用。 我不想用,可他们自己撞上门来了。 他们拿着手里的枪,这个省搞一案就跑,那个省又偷偷搞一案。 3月多他们跑来了阳海,竟然在阳海市又开枪崩掉了轴承厂的两个会计,抢了一大笔钱。 对,你们已经知道我在说谁了。就是去年被你们公安通缉的那三个,一个大鼻头还是酒糟鼻,外号老鸹;一个眉毛带点刀疤印记,外号钻子。另外还一个,长着对三角眼。 你们后来下了死命令要把他们翻出来。这几人没地儿躲了,偷偷找过我。我在市区还是有几个秘密地方的,明面上没有人知道那些地方跟我有啥关系。 我这人就是太重情重义。我送他们三个去一个没人想得到的地方躲着,躲了有好长时间,直到4月多,你们公安越搜范围越大,他们还是快要被暴露了。 他们决定摸出城去,逃去港岛。我突然想到,这种不要命的,反而值得信任。 反正他们马上去港岛了,我让他们在去港岛前,替我到潮洋镇鲳旺村去杀一家人。 以老鸹他们的做派,如果路上没碰到公安,肯定能爽快地替我把人全干掉。 如果万一中途碰上公安,他们肯定也是拔枪对射,落得个当场击毙,绝不可能泄露我托付的这件事。 而且他们逃去港岛的话,海上面也没人替他们开船。他们自己不会开,我肯定也不敢一个人替他们开船逃跑,这种事我更不会派手下那帮人,让他们都知道杀人通缉犯在这。 我给老鸹他们一个最好不过的建议,让他们杀梁家人时,只留下一个梁得福,拿枪抵着逼梁得福开船送他们去港岛,等到了再把梁得福杀掉。 如果不放心梁得福,也可以先把梁家全家都杀了,然后在村里另外悄悄抓个会开船的,帮他们开船去港岛。 老鸹他们看样子还是很知恩图报的,三个全都一口答应下来,问清楚了梁家住的位置。 他们说这次杀成了是最好,但要是路上正好碰到有夜里开船出海的渔民,他们就先拿枪逼着逃去港岛再说。 等风声过了,他们不会忘掉我托付的事,一定会再找个时机潜回来,替我把鲳旺村那一家干掉。 总之这件事,他们拍了胸脯,时间早迟而已,一定说到做到。 我觉得这事儿早点迟点都问题不大,反正有他们执行,算是稳了。 可到头来,这事还是出岔子了。几天后我就看到新闻,听说老鸹他们都已经成功逃去海上了,不知怎么搞的,还是被你们公安在一座岛上给全部击毙了! 按说能够逃到海上那么远的地方,就说明一路都很顺利才对啊。怎么到了一座岛上,反而就被一窝端了? 这事儿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到底哪儿不对劲…… 反正有时候,你们挺神的。 他们被击毙了不打紧,我想要不声不响把姓梁的给拔掉,这计划又落空了。 你们不知道,我心里苦啊。梁得福这几个,命咋就那么硬? 看来,我只能委屈巴巴地,等着被敲诈了。 …… 目光在笔录上稍稍停顿下来。这一刻,梁自强心里已是一阵阵的翻江倒海。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了,自己一家无形之中,还真不知不觉地躲过了又一场生死大劫! 当时在河豚岛上,自己含泪吃着棕腹刺豚,然后瞪眼看着老鸹那三个悍匪吃爱洁蟹美到飞起,再到后面,趁着老鸹三人的爱洁蟹毒素发作,一举击毙对方。 (注:戴庆孚身上并没有梁自强的照片,只是告诉老鸹他们梁家的住址。) 那整个过程中,就是借自己一百个脑子来用,也想不到眼前这仨,就是已经决定日后要去鲳旺村找到他们家,把他们给灭门的主啊! 那一顿爱洁蟹的操作猛如虎,原来不只是救下了岛上他和朱天鹏、李亮他们一命,还提前救下了自己全家。 这一刻,梁自强是真感觉到了,重生以后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好运,是那么的神奇,奇妙到不可思议。 后世人们常说的“锦鲤”,到顶也不过如此吧? 同时他现在也明白了,王辰为何说要特意让他看一部分的卷宗。原来这其中,还真涉及到了自己去年的事儿。 就在这会,王辰向他这边望过来一眼,但当着梁父、梁天成的面,王辰并没有说破悍匪就是梁自强给击毙的。 梁自强舒了口气,又继续低头去看卷宗。 他很想知道,在第二次的谋害被无意中挫败后,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第430章 神奇躲过第三轮谋杀 笔录中,戴庆孚的自白还在继续: 我说过,这就是个无底洞。 梁得福一家没死,敲诈越来越密了。第一次跟第二次还隔了有半年多点,第二次跟第三次,才只隔了不到两个月。 去年5月中旬,第三封敲诈信寄到我手里,寄信邮局、地址照样又是跟以往完全不同的地点。 这次口开得可大了,从最开始的三千、八千,一下跳到了两万。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35节 指定放钱的地点,当然也又变了。 这数字已经让我都越来越有点敌不住了,但咬咬牙也只能先给。 给完钱又过了十来天,到了去年的5月下旬,有个人连续跑来找了我两趟。 是老三老婆的弟弟,也就老三的小舅子。 老二、老三两个不是去东南亚尝试接触新业务的时候,遇到黑吃黑都没了么? 但这事发生后,我一直没敢告诉他们家里人真相。我总不能说,是我派他俩去尝试带毒的那种新买卖,然后把他俩给折在边境了吧?实际上,就连老三老婆都不知道老三跟着我其实是在搞走私,还都以为做的就是渔业、外贸和正经工厂呢。他小舅子就更加不知道了。 但他小舅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别看长得跟个瘦猴一样,听说手脚利索,水性特别好。 老三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起过,他小舅子叫侯汉,还真老有人叫他外号“瘦猴”。 侯汉是搞炸礁的,至于炸的是哪种鱼,我没问那么清楚。能够干这一行,便宜鱼肯定是不放在眼里,炸的应当都是值钱鱼。 侯汉一开始来问他姐夫的事,我都敷衍过去了。第二次我突然转念一想,听说这侯汉胆挺肥的,倒是可以试一试…… 我告诉他,老三跟老二都很可能在海上出事了,以前以为是风浪原因,最近查到跟一帮渔民有关。那帮渔民怎么下的手,我还在继续查。 侯汉性子也爆,当时就让我告诉他,为首的是什么人,他到时趁在海上炸礁的时候,跟过去把那些人非连船带人炸掉不可。 我怕说得太急反而让他生疑,就说我再查查,等把人确定了就告诉他。 侯汉说那好,让我先查清楚点,他六月中旬再来找我问情况。 我看得出来,侯汉是下得了手的人,他说炸,就真会炸。平时他炸礁,也是跟搭档一起瞅着没人的时候,炸了就跑。这次只要同样瞅准没人的海面,把梁得福连船带人炸了,基本海面也找不出个线索来。 我心想事不过三,这次说不准反倒快刀斩乱麻,一不留神把梁得福这个祸害给解决掉喽! 我只等六月中到来,到那时也够时间编一套滴水不漏的说法出来了,哄侯汉去炸梁得福肯定没啥问题。 那套说法倒是很快编好了,可是六月过完了,没见侯汉来。 七月、八月,一连几个月,侯汉连个影都不见。 我后来耐不住了,去问老三他老婆。老三老婆说她弟弟从六月初去海面之后,就再也没见回来过。 不仅侯汉没回来,连着他那个胖子搭档也一起不见了。两个这么大活人,就这么彻底消失了! 她说出海前她还见过弟弟,侯汉说是碰上了一种叫玉砗磲的好东西,能值不少钱。谁晓得玉砗磲没见影,人都这么失踪了! 听到这消息,我是真出了身冷汗。 这姓梁的一家感觉惹不起啊!见过命硬的,谁见过命这么硬的?! 别人命硬,只是自己命大,怎么都死不掉; 他这一家命硬,是谁想去动他,谁就得死…… 你们看看难道不是?老二、老三想选个起风天去撞沉他,结果他缩着不出海,熬到老二老三先没了。 老鸹、钻子三个答应去灭门,结果三个自己先被你们击毙了。 侯汉跟胖搭档更不用说了,动手的事还没起头呢,人又消失了! 我都怀疑要是我再继续对姓梁的一家动那种念头,下一个出事的,就轮到我自己了…… 从侯汉这次起,我晚上就开始再也睡不好觉了。 就算睡着了,一闭眼,梦里就经常梦到梁得福。梦到他从我手里十万、十万地拿走钱,梦到我所有的一切最后都被他掏空,成了他的! 我还梦到最后他还是没守信用,向公安告发了我。奇怪的是,公安逮捕了我,却放过了梁得福他们,说他们是戴罪立功,没罪…… 我除了加倍地多做点好事、捐点东西,争取信任,已经不知该怎么办了。 从去年侯汉那次事情起,一直到现在,这一年多中间,我再也没碰过要弄死梁得福一家的那种计划。 不是不想,是不敢了! 说来奇怪,从去年5月那笔两万的敲诈之后,中间这一年多,梁得福他们没有再给我写过敲诈信。 到目前,总共是前后敲了三笔,加起来有三万一千! 但我安不了心啊,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突然一张口,来笔更大的,十万几十万! 这姓梁的实在把我害得太苦了,我过的哪是人过的日子? 现在好了,反正怎么都是个死罪,一切该说我都说了,说出来心里反倒轻松了不少。 我只有一个请求,姓梁的一家敲了三万多,巨额敲诈! 你们同样不能放过他们,就算到不了死罪,应该也够他们牢底坐穿了吧?再退一步,十几年最少是有的吧? 你们赶紧去抓人,把那三个全都抓起来,真的,我谢谢你们了! …… 所有涉及到梁家这一部分的供词,梁自强全都看完了。看完后,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来,心里说不清有多少的感慨,五味杂陈。 供词中提到的“侯汉”,梁自强已经知道是谁了。 长得像个瘦猴,搭档是个胖子,再加上炸礁、玉砗磲,以及去年5月底的那个时间点。 这些特征加起来,没什么悬念,应该就是去年在炸礁的时候,把老邱撞落在大海中的那两个人。 后来老谢为了答谢梁自强救起老邱一命这事,费尽力气在三角礁弄走一块很大的玉化砗磲,送给了梁自强。 而正是因为这块玉化砗磲不翼而飞,瘦猴、胖子两个人互生猜忌。胖子玩阴的,把瘦猴揣下大海,不料瘦猴却硬是游回了船上,最后两个人也不知怎么就点了炸药,连船带人炸没了…… 老鸹那帮悍匪是直接死在梁自强的手上,而瘦猴两个,却也可以说是间接因梁自强而死。 这么说来,每一次还真的都是梁自强,不知不觉就把自己一家人给救了。 如此糊里糊涂的自救,也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第二例…… 第431章 到底谁在冒充 不仅梁自强脸色古怪,就连大哥梁天成面色也古怪起来。 梁天成认识的字也不少,勉强把供词看懂了。虽然里面提到的悍匪老鸹等人怎么死的,梁天成丝毫不知内情,但炸礁者侯汉的死,他却是知道的。 当时钓笛鲷那岛上,他也是亲眼看到瘦猴跟胖子当场炸没的。此刻一联想起来,自然也猜到了,那瘦猴就是供词中的侯汉。 此时的梁自强内心真可谓感慨万千。 前些日子从邓招财手中刚接过磁带时,他还在奇怪,为什么整整两年多过去了,对方既然要害自己父兄几个,为什么除了1983年8月那次,后面就没再继续动过手? 现在才明白,不是没动手,而是连续三次动手,前后都折在了梁自强自己的手里…… 到现在,梁自强当时的满脑子谜题,基本都给解开了。 但同时,却又有了一个怎么都挥之不去的疑问: 接二连三冒充自己一家人,一次次向戴庆孚进行敲诈,还一次次都成功得手的那个真正敲诈者,到底是什么人? 从戴庆孚的供词中,照样得不出丁点儿答案。因为戴庆孚本身就直到现在都还坚信是梁得福在敲诈他…… 梁父认不全那么多字,梁自强把供词中涉及到父亲的,大致讲给父亲听了一下。 “这哪个狗日的,从戴庆孚身上搞走那么多钱,还差点把我们一家给害死!我连想都没想过,戴庆孚手上拿绳子原来是勒死过人!”梁父气愤不已,一脸吐血的神情,不甘道,“公安同志你们现在也知道是有人冒充了,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真正敲诈的人给揪出来啊!别说戴庆孚不想放过,我还不想放过他!” “现在不就是在查么。”王辰接话道,“看样子会不太好查,到目前为止,关于真正敲诈的人,半点线索都还没出现!” 说到这,梁自强倒是想起了自己昨天坐在虾塘冒出来的那些念头。 他昨天想到过几种可能。 当时他想过,会不会围墙里面的人正好爬上围墙,趴在那目睹了戴庆孚与老二老三勒人的过程?现在看来,可以排除掉。 因为供词中明确提到,戴庆孚他们当时都抬头细看了围墙,高高的围墙上,啥也没有。 那么高的围墙,也隔绝了所有渔工的视线,看不到墙外。 还有另一种可能,梁自强想过,会不会就是老二、老三明面上跟着戴庆孚一起勒了人,但反手就悄悄来个背刺,暗中敲诈戴庆孚?这个现在也可以排除掉了。 从供词来看,老二老三确实对戴庆孚还是挺死忠的,算是戴庆孚身边最能用得上的两个心腹了。 他俩掌握了戴庆孚太多的秘密,真要敲诈,都不用等到现在,随便拿出哪个秘密都够用的了。 当然这个也说不定。最为关键的是,早在前年的9月,老二老三两个就已经挂掉了,然而敲诈却没有随之停下来,反而在那之后又来了两笔变本加厉的敲诈。 这两种可能都不再成立,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梁自强把自己那个猜想说了出来: “王队长、高队长,我昨天也苦想了好久,真正敲诈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知道戴庆孚杀人的。我也问过我爸我哥了,他们都说当时绝对没有其他的船来到岛边避风。但要撞见戴庆孚杀人,也不一定得就在岛边! 我们有些渔民船上会带有望远镜,是那种渔用望远镜,看的地方还算远。会不会有什么船,虽然没有靠近斑鸠岛,但正好人在船上拿望远镜往外看,然后瞅见了戴庆孚他们在岛上用绳子勒人的事情?” 闻言,王辰略微沉思了一下,看向梁得福道: “你儿子说的这种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那天你除了看到自己旁边没船,有没有留意更远的地方,海面有没有什么船?跟你一起捕鱼的外村人有没有跟近过来?” 梁父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 “我是没发现海面稍远的地方有船开动。你说的那两条外村渔船,离这儿还远得很,他们觉得那点风对他们那船来说没啥大不了,所以压根没往斑鸠岛方向开过来……” 梁天成也表示没看到海面有什么船在开动。 这么一来,梁自强的这一想法又变得可能性极低了。 王辰点头道: “可能性不大。另外,庆琈集团自己也有些收鲜船,白天开回岛装卸鱼虾,这个我们已经了解过,都是在岛上专门的码头那儿,视线基本在岛的正面,望不到这边来。 平时,他们也没有把船开到镰刀形小湾那个事发之地的习惯。所以说,现在还没太搞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凭空出现在事发现场,撞见戴庆孚杀人的。” 这时,话本不多的梁天成接话说了个自己的想法: “没法子从出事的那个点去查,那能不能从阿丰的一些朋友身上去查?要是没见过阿丰的字,怎么能模仿得那么像?” “你这个想法也对也不太对。” 王辰点醒道: “有一点是非常清晰的,这个敲诈的人,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条件。第一,他确实在现场,见到了戴庆孚用绳子勒死人;第二,他应该是认识你们一家的。 理论上,第二个条件也可以不需要。他可以在撞见杀人,并且又发现有一条得福号的小船出现在附近后,出于既想敲诈又想转移视线,便在事后去寻找这条得福船,找到你们家之后,从你们家偷到作业本,再模仿上面的字迹。 但我们结合时间来看,7月22发生斑鸠岛命案,四天后敲诈信就寄出去了,8月1号戴庆孚就收到了信。 这么短的时间,敲诈者要是跟你们完全陌生,哪能短短两三天就找出来得福船是鲳旺村的?要知道,戴庆孚派老二老三分头找,还找了八、玖天,才知道你们是鲳旺村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36节 所以说,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应该在那个人身上同时具备才对。 但相比之下,第一个条件更重要。那么多认识梁子丰的人,可压根都没去斑鸠岛,怎么可能敲诈? 我们也会去趟首都,找梁子丰了解一下,那段时间有没有突然丢失作业本什么的,顺便问下其他情况。 但同时,我们还会研究其他角度,看能不能找到线索把敲诈者揪出来。” “对了,你们也可以留意下,认识的人里边,有没有哪家人,这两年突然家里无缘无故就富了起来,变得特别大方的。三万来块,这种巨款,就算再怎么隐藏,多少会表现出一点迹象的。这个也可以作为我们排查的线索之一。”王辰又补充道。 梁自强父子仨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到有符合这种条件的可疑对象。 王辰又问了下高建章有没有补充,高建章说了几句,没其他事,便告知梁自强父子仨可以回去了。 回往村里去的船上,父子仨少不了又是一番讨论,然而猜测来猜测去,暂时依然没能有半点头绪。 公安暂时都没线索,他们又哪有法子能够轻易揪出藏在暗处的冒充者…… 第432章 一半明虾卖出三万七 原本两三天前梁自强就打算通知船员们开始出海的,因为敲诈信这件事,又给延后了几天。 距离又一年的冬汛到来还有一段时间。梁自强估计大概到11月多,那片特殊的越冬渔场就会开始慢慢聚集大量避冬鱼虾了,到那时,就可以带领整个船队去到越冬渔场大展拳脚。 去年只有一艘钢船,虽然也在那地方赚了不少,但相对于越冬渔场的长远前景来说,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如今那片海域已经承包下来,三艘大船一起全力作业,可以说算是初步有点渔业小公司的架势了! 10下旬他先同船员们继续去普通深海出了趟海,等到托木匠做的又一批网箱出来了,便单独开着“自强号”钢船,叫上朱天鹏、陆松、梁春、林立鸣,还有自己父亲,去到了久违大半年的越冬渔场。 熬过了危险高温的夏天,如今时近11月,越冬渔场虽还没开始聚集大量过冬鱼,安全却已经是够安全了。 梁自强几个来到靠近环礁的地方,把所有的网箱都找位置安放好,并把其中一端固定到环礁的礁石上。 按说这种实木网箱,放在无名岛那种浅海岛屿还行,放到这种深海环境却是有点脆弱,无法像后世特制的高密度塑料网箱那样一用就是几年、十年,但梁自强并不把这个当成太大的问题。 在他的设想中,有环礁的缓冲作用,这些实木网箱能够用到几个月、半年就算可以的了。 至于更久,到了明年夏天,就算没有海浪冲垮网箱,本身这地方也一定会发生“龙吸水”。 “龙吸水”呼啸旋转之下,网箱哪有安然无恙的道理? 不管是被海潮冲散,还是被龙吸水破坏掉,第二年都可以再做一批新的,放到这来摆摆样子。 为了拥有这片渔场的独家捕捞权,这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点成本。 他又没指望真在这地方养殖石斑、笛鲷。真正的石斑都在无名岛那儿好好养着呢。 当然,这里也不能完全不养,做样子起码也得做出几分真来。 11月的时候,他半夜去了趟无名岛,从那儿的网箱中捞出了很小一部分的笛鲷、石斑放进了深海渔场这边的新网箱中。 一切至少看起来,是一个像模像样、中规中矩的深海养殖场了。 另外,他又特意用木板做了几块大标牌,上面写着: “国家批准的养殖场专用实验海域,旁人勿入。该海面常有极端现象发生,闯入者后果自负!” 强调国家正式批准,自然是给自己拉个大旗。 特意提及“极端现象”,但并没有直接言明是“龙吸水”,一来是起到一定的警示作用,二来则相当于免责声明。 万一真有人不顾警示,往这里硬闯,热天遇上龙吸水而发生悲剧,梁自强也并不是没事先警告过。 标示牌有两块固定在环礁上。另外几块,则是在越冬渔场的边缘地带找到几处礁石,固定在礁石上。 时间到了11月中旬,期待中的冬汛到来了。 大量冬汛鱼开始陆续涌来越冬渔场,鱼虾迅速密集起来。放置在环礁旁那些网箱中的笛鲷、石斑根本无需投喂,便有无数的小鱼小虾从“倒须”装置中涌入进去,为它们提供足够的饵料。 第一轮的冬捕开始了。 最先扎堆出现在深海越冬地的,依然是带鱼、星鳗、乌贼之类这些不太耐寒的,另外大黄鱼、金鲳鱼、马头鱼也有不少。 船的数量从去年的一艘变成了如今的三艘,然而每一网拖到的鱼虾量,比起去年却基本没有减少。 每艘船五天下来,都能有十四五吨左右的鱼获量,比起平时在普通深海要多得多。 五天结束时,梁自强没有让三艘船同时返回岸边去卖出鱼获,而是其中两艘先返航,另外一条则延长至七天,呆在这儿继续捕捞。 等到那两条船休整完两天,返回越冬地时,留守在此的那艘船再离开这里,返岸出售鱼获。 也就是说,无论哪天夜里,都至少会有一条船留在这里守夜。 其实到目前为止,至少还没有外人的船跟着他找来越冬地。可能是因为这年代就算是其他普通的深海海面,冬季鱼虾量也是非常可观的吧。 当然,相对后世而言,这年头能够开来深海的大钢船本身也不算特别多。 但为防万一,他还是觉得有必要以这种时间上错开的方式,保持整个冬捕季节,都有自己的船留守在越冬渔场。 以前单独一艘“自强号”,天气情况比较理想,每周都能正常出海的前提下,一个月能有五万左右的收入。天气不理想,休整在家的时间多,至少一个月也能有三四万。 如今三艘大船,每个月的收入能达到十几万。当然,仅限于短暂的冬捕时节。 每次前往银行存钱,只要去的不是浅锣区的建行,而是去的滨舟区工行,梁自强都会习惯性的从雪鹭鸶宾馆的门外远处经过。但此后的几次,暂时都没见着邓招财。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1986年的元旦来临,再有一个月多几天,就又将是新的一年春节到来。 趁着休整,梁自强与父亲、大哥还有岳父、舅哥他们一起,从虾塘、海边基围塘各捞起了一部分的明虾,去往县城渔港的韦攀那儿售卖。 现在几十亩的规模,明虾多了,自然更需要分批卖出了。 明虾的养殖周期不像石斑、笛鲷那么长。半年已满,明虾初步是已经可以卖了。当然他还留着一半左右,等到过年后的3月左右再卖。 到那时,整个市场已经忍受了好几个月的渔业淡季,包括明虾在内的各种海鲜都供应短缺,价格比起现在并不会下跌,只会更高。 亩产依然只维持在一百五十多斤左右,梁自强一个人有四十亩,预估能有六千来斤的明虾。 这次清空了一半的虾塘,估计捞上来的虾有三千来斤吧。 另外,父亲、大哥也同样是把他们各自那十亩塘清空了一半,载上明虾前往县城。 两条船。梁自强这条莲纹船上坐着他自己跟岳父、舅哥们,那条凤尾船上则坐着父亲与大哥。 到了渔港,这个自然不去老肖那边的公家收购站了,那边只会一板一眼给养殖价。 只有韦攀这边经过了多次的合作,能够给到跟野生明虾一样的价格,而且据说那些拿货的还点名要。 来到韦攀的收购点,人还没进去,韦攀已经迎上来了。 因为他上次来渔港卖那些深海鱼获的时候,就已经同韦攀口头约好,会在这一天带明虾过来卖。今天韦攀正等着呢。 听说这次光是梁自强就有三千来斤,梁父梁天成那船上还有不少,韦攀高兴得眼睛都小了一圈,成了一条线。 去年虾不多,韦攀已经尝到了甜头,今年的量不知要多出来多少倍! 不用梁自强说,韦攀店里那些干活的已经跑去了船上,帮着陈大刚他们一起,把一筐又一筐的明虾往船下抬,然后抬往店里去过秤。 等所有的虾都秤完,加了起来,梁自强这次载过来的明虾有两千九百八十二斤,差不多接近四十亩虾产的一半,只是没准确到那个程度而已。 由于临近春节,明虾收购价比起平时的十二块又略微上涨了点,能够按十二块零五毛的价钱收。 梁自强这一船明虾,算下来竟然达到了三万七千二百七十五块! 第433章 父亲与大哥开户 要不是承包了越冬渔场那种特殊海域,单论平时深海出海的话,出海几个月都抵不上这些养殖明虾的收入。 梁父这次捞过来的明虾有五亩左右,也卖到了九千四百来块钱。 梁天成跟他差不多,到手也是九千好几百。 这么大一笔钱突然到手,梁父、梁天成都还从来没遇见过,还在收购点的时候人就已经显出几分手足无措了。 做完了生意韦攀请他们几个一起坐下喝了一小会茶。 临走,梁自强把下次大概在春节后3月份过来卖虾的事说了下。 本来梁自强是打算让岳父、舅哥乘坐父亲的凤尾船先回村,而他自己还想去趟城里,把手头刚到手的三万多存了。结果父亲跟大哥手里各多出近万块,也很忐忑,不放心把这么多钱长期放在家里。 可如果要存的话,今天出来急,他俩也没提前带上身份证,最后梁自强决定先同他们一起回村,等明天他俩把身份证揣上,自己就带他们一起去银行办存单。 凤尾船、莲纹船一路开回了鲳旺村。 下了船,梁自强让岳父、舅哥也都一起回桔子坡。 陈香贝早已张罗好一桌饭菜,见阿强还有自己的父亲哥哥都从外边卖虾回了,高兴地吩咐吃饭。 陈香贝这边的父亲哥哥,加上梁自强爸妈荔枝,刚好凑满一桌八个位。 多出来一个梁景程,怀里面抱着个木碗,这个位置串到那个位置,一个人整出了走马灯的感觉。 “外公,菜菜!” 陈大刚正吃着,感觉自己腰子被戳了下,回头往身后一看,梁景程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正仰望起来,铁勺子另一头正在戳自己呢。 “我不刚给你夹了吗?”陈香贝看他碗里明明还有菜。 其实就算一岁半了,他现在能吃的品种也比较有限。 陈香贝给他碗里夹了胡萝卜白菜,是汤里炖软炖烂了的。另外给他夹了龙头鱼。 有些鱼刺多,不适合他吃,但号称“豆腐鱼”的龙头鱼不大一样,肉质极其细嫩,真可以说嫩如豆腐。最关键是,除了身体中间一根骨头,没有多余的小刺,不用担心被刺噎到。 “还要!”梁景程惜字如金并且理直气壮地回答了自己娘,接过了外公夹过来的一条龙头鱼。 可才没一会。 “舅舅,菜菜”,“奶奶,菜菜”,“爷爷,菜菜”的声音每一隔一会就在桌子边响起。 绕着桌子一圈又一圈,这个那里讨要一点,那个那儿讨要一点。 梁自强算是看出来了,吃不吃得下不重要,这小子就是图个化缘的乐趣…… 平时,围在桌子边化缘一向都是多宝的专利,这会儿多宝一旁瞪着程程穿梭不停,颇有点自愧不如的样子。 吃完饭,作为家里大掌柜的陈香贝又操起了算盘来,这回是要给自己爹和哥哥算账。 目前第一批的卖虾钱是三万七千二百七十五块。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37节 花生麸、龙头鱼粉、白天请人喂虾及晚上请人守虾的工钱,这些开支一半要算在这批明虾头上,还有一半则算在虾塘中继续养着的那一半头上。 也不用算太细,大概算成到手三万。 他们三个,每人两个点的分红,是一早就说好了的。这大半年下来,他们确实很用心,虾也养得挺成功,分红自然是该及时兑现。 每人分到手六百。 当然虾还只卖出一半,他们的分红也还只拿这一半。等到春节后的那半分红也加上,每个人光分红就有一千二百来块了。 加上工钱,等于说父子仨今年一年,每个人都至少挣到了两千三百来块。 但这只是梁自强这边。梁父的十亩虾塘也是请他们在投喂。 梁父的虾塘量少,所以只按一个人工来给,除了一年大约一千零八十的固定工钱,这会儿也算了算账,给到陈大刚一百五十块的分红。如果按全年算,应该能有三百块的分红。 四十亩明虾清空了一半,从今天起,岳父跟舅哥们每天在虾塘的事情没那么多了。每天中午,岳父都可以稍早些回到桔子坡,休息片刻,逗弄一会小外孙。每天下午,父子三个更是能够提早把活干完,回花谷村去。 第二天,梁自强就叮嘱父亲、大哥带上了身份证,然后开上船,带他们去了城里银行。 这次去的是浅锣区的建行,梁自强父子仨除了留出一小部分钱带回家开支,其他大多数打算全都存为定期的存单。 大哥梁天成往家里留了一千多,这次打算存的是八千。 存的时候,梁天成原本把八千已经递进柜台,并且是打算总共就存为一张大的存单。 结果听了一耳朵,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说存款还能摸奖,当场就反悔了。 柜员正用钢笔在往存单上填写呢,梁天成又做手势又扯开嗓门,紧急叫停,就差人挤过铁栏杆跳进柜台里去了: “停停停你先别填,听说这存款能拆开来,换成好多的有奖存单?最低多少钱一笔的?” 柜员笔都已经刷刷刷落在纸面书写起来了,被他叫得惊了一下,看在他是八千大户的份上,强笑着回答道: “以前最小有五块,现在五块的停售了,最低是十块的存单才能参与摸奖!” “十块是吧?” 梁天成平时慢一拍的脑瓜此刻奇迹般地飞转出了惊人的速度: “那我这八千的话,就是能够存八百份存单,我没错吧?你这张大的先别填了,赶紧给我来八百张十块钱的小存单!” “……”各个柜台正在忙碌的柜员都当场集体噎了一下,像是整个银行并不存在的计算机突然宕机了一样。 这一刻,就连梁自强脸上都亮起了好几个惊叹号,震惊地望向自己大哥。 “你说啥,八……百张?”正在填写大存单的那个柜员手抖了一下,那只钢笔差点直接折断在纸张的上方。 “哥,八百张得写多久,你不想下?”梁自强赶紧捅捅自己大哥。 开玩笑,平时柜员们一整天总共才填多少张存单? 现在你一上来,光一个储户开口就填八百张。梁自强想了下,八百张存单今天要是真填完,柜员差不多能当场殉职…… 大哥你是会玩的,第一回上银行,就把银行的有奖储蓄给玩坏了。 有这么一出,整个银行业从明天起,可能因为你而全面停止有奖储蓄模式…… 但是很显然,面前这个柜员也不是啥吃素的。 只愣了两秒钟,然后神速反应过来,手上的钢笔不但没停,还抽筋般飞速在存单上猛写几笔。 “同志你的想法是没问题的,原则上也是可行的。但是你看,你开口太晚,我这都已经把八千的金额给填上去了。存单一经填上,没办法改写,也没办法作废的,只能就这么存成一大笔了!” 柜员一脸的歉意与内疚,把刚刚写好的存单刷刷响地抖给梁天成看。 梁天成顿时满脸绝望。要是没看花眼的话,好像刚刚明明自己开口的时候,柜员还只写到“梁天”两个字,连名都还没写全,金额更是一笔一划都还没开始填。 怎么再一眨眼皮子,就是一张完整的大额存单在自己面前抖起来了? 梁天成顿时觉得这一趟银行,自己来得实在是太亏了…… 第434章 礼尚往来的围巾 “大哥你身上还带了多少零钱没?” 看大哥如此失落,梁自强赶紧给他出主意。 不料梁天成直摇头:“哪还有,因为是开船来城里,你大嫂连路费都没给我留……” 敢情,大哥来一趟城里存钱,身上连几十块都掏不出啊? 拎着八千块巨款进城但是穷得身无分文,听着有点不科学,但事实就是这样…… 在财务管理这一块,大嫂邝海霞还是做得滴水不漏的。梁自强默默同情地看了自己大哥一眼。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自己这腰包中随时塞满了,媳妇也并没有多问两句。 “我这带了点,你存十张够不够?应该也差不多了吧?”梁自强默默从自己腰包中掏出十张大团结。 “啊,你身上带了这么多?”梁天成羡慕了一下,然后连声向二弟称谢,“回去我就还给你,摸奖是好事,你大嫂肯定支持的!” 拿这一百块,梁天成迅速又办理了十张小额的有奖存单。 柜员虽然还是有点嫌麻烦,但看他没有再坚持要把那八千巨款全都拆开来存,也算是松了口气,命至少活过来了。 轮到梁父,他虽然也觉得摸奖这种事确实好处挺实在的,但他嫌麻烦,不想一趟一趟地往城里跑来特意搞摸奖,所以直接存了八千整的,也没额外存小额的抽奖存单。 到了梁自强时,他反正是老司机了,该怎么操作都很熟。三万七他带来了三万六,存成了一张整的存单,然后额外也存了一些小额的存单用于下次过来摸奖。 三人全都存好后,走出了银行,梁自强又特地叮嘱父亲与大哥要怎样注意把存单保管好在一个稳妥的地方,最好是铝盒,能够防住虫吃鼠咬。 反正手里也有钱,梁自强找了家还比较大的饮食店,带着父亲与大哥一起吃了顿中饭。 想着每次都有东西要购置,便又去了趟百货商店。 到了商店,梁父也发现有些必需品要买,于是也掏钱买了些小东西。 反倒只有梁天成,在一旁看着,就是看…… 其实他也发现进趟城来,商店里有些东西确实是平时用得着,需要购买的,问题是他口袋里太干净了啊,拿啥买? 很快,梁父、梁自强买完东西,挑着回了船上。 到家里,梁天成倒是当晚就拿了十张钞票过来,还给梁自强。看来果然,大嫂还是很支持办理有奖存单这事的。 休整的两天一过,便又该出海了。 对梁自强来说,过年前反而成了他最忙碌的时期。由于天气还行,没出现那种连大钢船都不适于出海的极端情况,因此三条船基本都是按部就班,按照错开轮守的方式在越冬地持续作业。 梁自强的打算是,先抓紧时间连轴转,忙完整个冬捕期,宁愿到冬捕期过后,再腾出时间让大伙好好放个长假。 大概距过年还有半个来月的时候,梁子丰从首都放学回来了。 回来第一晚,大哥梁天成就拉他到一边,跟他说了戴庆孚的事。等到梁父、梁自强休整回家,他俩又特地跟梁子丰聊起那件事。 跟梁父、梁天成一样,梁子丰一再回忆两年多前在斑鸠岛的那一幕,也表示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看到过戴庆孚杀人。同时,他也向二哥表示,当时并没有发现稍远处的海面有什么船只出现。 也就等于说,望远镜的猜测也进一步被否定了。 而且梁子丰还补充了一个记忆,他记得当时庆琈集团内部的收鲜船也都在岛另一侧的正面码头忙碌,目光不可能投向这一侧来。 梁子丰的记性应该毫无疑问是全家最好的了,连他都把真正敲诈者可能出现在现场的任何方式都否定了,梁自强只能陷入了更大的迷雾。 冒充者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如何掌握当时斑鸠岛全部事发经过的?梁自强现在觉得,这事情看来怕是要成为无解之谜了…… “对了阿丰,那天公安根据戴庆孚的口供找上门来,怀疑我们敲诈。当时路老师也在场,还特意站出来辩解,指出那封敲诈信不可能是你写的,哪些细节地方不对他都说得挺详细。说实话,路老师这人对你是确实不错,你现在也放假回了,要不要过去道个谢?” 梁自强告诉阿丰道。 其实回想一下,何止是在前段时间那件事情上。早在梁父还没答应梁子丰报考的时候,路广才就很惋惜阿丰这棵好苗子,苦口婆心劝说梁父。 后来,路广才又热心地联系了县里中学的老师,给阿丰适时地做一些点拨。 可以说,一直以来路广才的惜才之心都相当明显,对阿丰的帮助是不小的。 “会的,我每次放假都会去他家坐坐的!”阿丰应道。 “还有啊,不光路广才,他那女儿海棠那天也来桔子坡了,她也站出来说这不是你的字。”大哥梁天成想起那天的事,又添了句道。 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在那种时刻愿意站出来说话,本身就是很难得的。 “你别说走就走,既然道谢,哪有空着手的?”梁父又叫住子丰。 不一会,梁子丰再出门,手里就拎着大半桶的鱼虾了。都是深海搞拖网,带回家的一些鱼。 这次梁子丰好久都没见回,梁母都准备去路广才家催促他回来吃饭了。 结果要迈出门去时,却见梁子丰的身影,拎着个空桶一晃一晃,从路的那头一路走回来了。 梁母眼皮眨了一下又一下,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不是她儿子似的。 梁自强也走出来一看,发现梁子丰跟去的时候还真明显不一样了。 不一样的地方,主要是脖子上突然多出好大一块围巾。 颜色蓝旺旺的。真的,越走近越显大。知道的是围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整个肩上披了一件大披风呢…… “你出去的时候,身上有披这东西吗?”梁母迷惑地想了想,“咱家没这个吧?” “海棠说现在天冷了,路上风大。她说她娘给路老师织毛线围巾,织多了一条,就给我路上戴着了。我说我不冷,她也不听,非往我脖子上围。娘你看,我手心都热出汗来了!”梁子丰摊开手掌给人看,手掌是真的有点汗。 这么厚的毛线围巾,又厚又大,不冒汗才怪。梁自强在一旁心道。 “这蓝艳艳的颜色,她娘给路老师织的?只有你才信……”梁母好笑又好气地嘀咕道。 确实呀,给中年人织的,一般不都是深色一点的?可梁子丰就是信了…… “就这围巾,得多少毛线?我感觉刚刚送出去那点鱼虾,还抵不上这条围巾啊!”梁自强扭头去问自己媳妇。 “我哪知道,谁织过这么厚的围巾?”陈香贝表示估计不过来,“要不我也给你织一条同样大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得了,”梁自强赶紧打住她的念头,“你再添几两毛线,直接给我织床毛线被子吧!” 这边话刚说完,荔枝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伸手就过来拉: “三哥,你又不在床上,身上干吗披着这么大的一床毯子?!” 好吧,到她这,成毯子了。 路海棠的母亲,到底是往这围巾里面下了多足的料……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38节 第435章 子丰与海棠的未来 “这个海棠,是有多喜欢阿丰啊?” 回到自己屋,连一向对八卦不感兴趣的陈香贝都满怀好奇,凑到梁自强身边来问。 “毛毯有多厚,就有多喜欢。”梁自强觉得自己的回答还怪抒情的,又有点睿智在里头。 然后下一秒就被自己老婆白眼了: “那是围巾,你咋跟荔枝一个样,毛毯毛毯……” “对了阿强,”媳妇想了想又悄声道,“你没发现,海棠现在明显比以前变苗条多了。人变瘦后,其实还挺清秀的。她那以前不是真胖,是那个年纪段的胖……” 梁自强知道自己媳妇的言下之意。毕竟路海棠对阿丰有多喜欢,有眼睛都是看得出来的。 “这事不好讲,看他们自己吧!”他回了句自己媳妇。 好在,阿丰跟海棠的事,暂时完全可以顺其自然,海棠目前的情况也并不是急着要找对象的那种。 路海棠当年上学的事情跟梁子丰不太一样。 梁子丰小学初中成绩都是拔尖的,但家里当时就靠一条经常要修修补补的破旧船作为唯一收入来源,加上老宅又倒塌,经济上实在紧巴。 于是阿丰都没参加中考,只硬撑着读完初三就回家了。 路海棠比阿丰低两届,从小成绩虽然达不到阿丰那么顶尖的程度,但他爹可是路老师啊,加上路海棠本人又爱读书,所以成绩一向也是在她那年级名列前茅的。 她后来是中考的时候纯粹发挥失常,原本以为能考个好的中专,结果不仅中专没考上,连高中都没够着。 后来在家呆着,她爸原本是打算等她满十八了,就让她参加培训然后去当村小学的民办老师,跟路广才自己一样。毕竟这个特殊年代,有不少村小学的老师,也就只有初中毕业的文化。 可是就在最近半年,路家的想法改变了。今年他们县开始出现专门的复读班,路海棠明确表示想报名去读。 人家进复读班的,都是已经念过高中然后失利的,她没有高中基础就进复读班,完全是类似于阿丰的模式,难度肯定是大得很。毕竟像梁子丰这种程度的苗子,还是很少数的。 但她说了,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在复读班连读三年,相当于读完三年高中了。 要是三届都还是考不上,她就认命了。 这或许也是她现在每次回村来,都明显变瘦了的原因吧? 既然她还要考大学、念大学,当然一时也不急着谈婚论嫁,所以她跟阿丰的事,还有太多的变数,完全看他们俩自己以后能不能走到一块。 ……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虎年春节又过去了。过完年,已是公历的2月24日。 梁自强又出了两趟海,时间便到了3月上旬。趁着春汛到来前,这会儿正是把剩下那二十来亩明虾全部清空卖出的时机。 他果断清空了所有的虾,然后请人翻晒塘泥。 这次的虾量比过年前的稍多点,个头也大一点。过年前那批卖的三万七千多,这次则达到了三万九千来块。 分红的时候,岳父他们几个比年前的那次拿得还多一点。 卖完了明虾,便是笛鲷、石斑该上市了。 其实笛鲷、石斑的养殖周期可长可短,如今养了有9个来月,已经可以拿出来卖了,但个头还不算太大。 要是一直养,养到一年多、两三年都不是不可以,那样养成的石斑个头会肥很多。 但梁自强总得试试水,自己养出来的笛鲷、石斑到底成色如何,能不能受市场欢迎。 他把深海越冬养殖场捞出来的石斑,跟浅海无名岛捞起的石斑,都凑到一起运去了月海酒楼,主要是想看看顾客们试过之后,会不会反馈说味道有所不同。 反正目前从外观来看,两者都还不错。 杜子腾都想不起有多久没从梁自强手上买到石斑了。早在两年多前,梁自强从无名岛就再也搞不到石斑了。后来有次在深海,通过发光鲷找到一群产卵的石斑,搞过来一次。再往后,就算来月海也是带来蓝鳍金枪、鱼翅、法蓝龙之类,却很少带来石斑。 眼前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石斑,杜子腾只感到好事当头砸来得有点猛,都有些承受不住。 “阿强兄弟,都多久没见你搞来石斑了!这次一下钓来了这么多?”杜子腾连对他的称呼都变了,多上了兄弟两字。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梁自强嘿嘿笑着问。 毕竟,他这次带过来的量确实是怪多的,不是平时钓野生石斑的那点儿量可比。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多什么?!”杜子腾把眼一瞪,胸口都拍上了,“石斑还能嫌多?跟你讲,你来多少,我要多少,全给你包了!” “那我放心了!”梁自强说完,转身往后门进货通道跑去,使劲地往门外招手。 外边的路上,他岳父、大舅哥、二舅哥,全都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在慢悠悠地走着呢。 是跟着他一路过来的,但是他跑得快,领着自己父亲一起先进门来了,所以岳父那三人还在不远处走过来。 不一会,又是三个人挑着担子,鱼贯而入。 这下杜子腾傻眼了。他只看到梁自强跟梁父两个人,各挑了两大桶的石斑鱼进来。 整整四大桶石斑鱼,全收了,对杜子腾来说算是正好。 可他万万也想不到,后面还有六大桶啊! 梁自强因为虾塘已经清空,离下一轮养虾还有段时间的空档,因此就把岳父、舅哥也请来帮着一起卖石斑鱼了。 这会儿,五个人,整整十大桶石斑鱼在杜子腾的面前一字排开,这何止是震撼,简直就头大! “那个阿强……你不会后面还有吧?”杜子腾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受惊地往后门进货通道方向张望,惟恐冷不丁又再冒出几个挑着担子的人影来。 “腾哥你还想要?没事的,过几天我再给你搞一批过来,比这次还要多!”梁自强爽快道,胸口拍得比前头杜子腾都响。 “不不不!”杜子腾赶紧使劲地摇头,迟一秒都不行,“够了,简直太够了!” 其实这十桶,他都不是太能够在短时间全部接收下来。 可没法,一分钟前才刚放出话,说是来多少要多少,全包。拍胸口的声音,现在还在走廊下回响呢。 “你让我想想。这十桶的话,最近消化掉一部分,剩下一部分用水养着,另外还有部分得放冷库冰冻起来。不养太久,应该口感不至于损失太多……” 关于这十桶石斑鱼的处理,杜子腾已经绞尽脑汁,安排起来了。 其实梁自强当然不是胡乱送过来这么些量。他是估算过,十桶的话,杜子腾还是能够有办法接收下来的,再多就不行了。 以后他石斑陆续将要大量上市,肯定不能再指望杜子腾这一家的渠道。先在月海卖了再说,梁自强还会有其他渠道销售出去的…… 第436章 味道高下立判 “石斑不是很难钓的吗,现在一次都能钓这么多了?” 杜子腾很是奇怪。要是石斑都像眼前这么好弄,一钓就一大堆,平时他也不至于老是发愁搞不到好的石斑货了。 “你先细看下再说。”梁自强把一个桶子拎到他跟前。 “这次有啥不一样?”杜子腾蹲下来,一连捞起好几条,有青斑,有老虎斑,也有褐带、蜂巢。 梁自强留意他的神色。 一开始,杜子腾还真没太发现什么。连看了几条后,才抬头问: “你这个鱼有点意思了。比起平时钓过来的野生石斑,好像身上斑点要深那么一丁点,但要是不细看的话,说实话我都察觉不太出来。但如果要说这是养殖出来的石斑,也不太像啊……” “为什么?” “养殖石斑我是见过的,好像也是在你们鹏澳县就有人养。那种斑点的颜色比这个还要更深、更灰暗一点,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我就说奇怪了,你这个跟野生钓到的有一丝差别,但跟养殖的差别就更大了!到底怎么回事?” “腾哥果然分辨得仔细!这鱼该怎么说,算是半养殖吧,野生性质占多半,也有点养殖的成分在!” “半养殖?哪有这说法?” 见杜子腾不解,梁自强便把自己在深海礁石附近养石斑的事说了一下。而且也告诉他,附近天然鱼虾、浮游生物极其充足,基本都不太需要过多的人工投喂。 “难怪,这样还真说不清是野生还是养殖了。不过阿强,既然是有养殖的环节在里头,我可不敢断定它这口感到底咋样。不瞒你说,以前就有人过来卖过养殖石斑……”杜子腾思索道。 “咋样?”梁自强急问。 “不咋样。他那个石斑外观跟你这个不同,比较灰暗点,我前头说过了。可这都不是最打紧的。最关键的是,厨师把鱼做了菜,顾客一吃就不对,说我们店里石斑怎么变次了,跟吃了假石斑一样的。肉没那紧实的劲头,软叭,也不怎么香。就连肉的颜色也是白中透点灰,不是野生那种雪白!”杜子腾详细地说出了区别。 一般养殖出来的石斑,味道跟野生石斑肯定是有区别,而且在行家里手老吃货的嘴里,区别简直能大到天差地别,这一点梁自强当然是清楚的。 从营养上,野生石斑吸收了比较丰富的海洋天然矿物质,也是跟养殖石斑不一样的。 其实梁自强最怕的,也是自己养殖出来的石斑不够野生,最后肉质全都软叭叭的,还缺少香甜。 所以在来之前,他自己已经杀过一条石斑鱼尝过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杜子腾所形容的那种软叭、寡淡无香甜感。 别人为什么会养成那种肉质出来,他觉得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那个怎么养的?我估计,肯定不是在深海礁岛去养殖的吧?难道用村里池塘养?”梁自强估摸道。 “可不就是。能够想到养殖石斑,说实话都算脑子活的了。但谁像你步子跨这么宽,跑去深海养?他那个是金濠镇的,就在村里包了很多池塘,然后用抽水泵把海水抽到池塘里,搞海水养殖。说是纯海水石斑,可味道就是不行,比野生差远了!”杜子腾透露道。 说到这,梁自强倒是记起来了。 去年4月多,县渔政站的齐站长一行为了鼓励发展养殖业,特地走访了好几家个体养殖户。 一家是漂木岛老邱的养蚝、养鲍场,这是最久的一家了;一家是红桥镇养青虾、螃蟹的,规模不大;还有一家比较远的,是在金濠镇,养石斑的。 齐站长他们当时就是先走访完了前面那三家,第二天才来到鲳旺村实地了解梁自强的养虾情况。 现在杜子腾嘴里提到金濠镇石斑养殖,应该跟齐站长当时走访的,就是同一家了。 原来金濠镇的石斑鱼场是把海水抽进池塘,然后就在村里池塘养殖石斑,这样一来,省事倒是省事了,但跟野生石斑的肉质、味道当然也就差得远了。 梁自强也用村里池塘养明虾,之所以能够保证味道媲美与野生虾,那是因为他有“丰年虫”这样的后世手段,否则味道根本无从谈起。 说了这么多,回到眼前的石斑,梁自强也不可能强行要价,当即决定道: “腾哥要不这样,你自个随便从哪只桶里面拣两三条出来,让厨师现在就按他们平时的菜式,做两三道菜出来,你们酒店的人自己试吃也可以,送到顾客桌上当作加菜也行。反正我也不要钱,这几条你们试吃完了,再说价钱的事!” “我看行!” 杜子腾没有光从一只桶里拿,而是从三只桶里,分别拿了三条不同的石斑鱼。 一条青斑,一条褐带,还有一条老虎斑。 去了厨房,当即把情况跟几个厨师说了下,让他们临时加做几条石斑。 听说是要品尝石斑的肉质,几个厨师几乎一致都建议用清蒸。 因为清蒸毫无疑问是能够试出石斑本身肉质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39节 但杜子腾想了想,也不能三条全清蒸吧?于是决定了,一条清蒸青石斑,一条清蒸老虎斑。 至于还有一条褐带石斑,则做成豉椒石斑鱼。这种做法,得将石斑鱼洗净切段,放入爆过的香葱姜蒜,还要加入豆豉、辣椒去炒香。 豉椒的做法,虽然会影响对肉质本味的品尝,但却也能试试梁自强这些石斑鱼做成不同菜式时的风味。 三个厨师同时忙碌,没多久三道菜都出来了。 杜子腾让服务员把其中一道清蒸老虎斑端去包间,算是免费送给包间的常客品尝了,当然吃完后得请他们说一说味道和感受。 剩下一盘清蒸青石斑、一盘豉椒褐带斑,则就在厨房里,叫上厨师,还有梁自强一起,都过来尝尝。 结果筷子一下去,反倒是其中一个稍胖的厨师先开口了: “这不是一般地方钓到的石斑吧?我记得好像是大前年了?咱们酒楼收到过这种青石斑,肉既紧实又还嫩滑,甜丝丝的。后来这两年收到的石斑,也都是不同的渔民从海里钓的野生鱼,但就是比两年前那几批要差一点点!” “大前年?” 杜子腾也尝了一口清蒸,品了品,然后似乎在回想。 “大前年那几批,可不就是阿强当时你送来的那些石斑货?!” 大前年也就是1983年,下半年的时候正是梁自强、林百贤一次又一次地在无名岛钓到各种石斑,然后送来了月海酒楼。后来因为猫鲨的破坏,造成无名岛的石斑几乎都销声匿迹,自然也就断了货,没再给月海供石斑鱼了。 只不过胖厨师当时只知有几批不错的好货,却并没留意是梁自强、林百贤送来的,所以才说出上面那番话。 但杜子腾略一回想,却是想了起来。 梁自强就是因为无名岛的小环境得天独厚,最近才特意选择那里养殖石斑。味道相似,当然不奇怪了! “确实,我也一直记得大前年有几批野生石斑很不错。盘子中这鱼,虽说不是完全一样,但已经是最接近那几批石斑的了!” 另外有厨师尝了两筷子,也点头赞同道。 听到厨师们都做出这样的评价,认为这养殖青斑还超过了一般海域的野生石斑,梁自强顿时明白,价钱的事,有谱了…… 第437章 低价处理的庆琈收鲜船 杜子腾本人也对厨师的话感到赞同,然后又去夹那盘豉椒褐带斑。 “这个肉也紧,也细嫩,但好像少了点那个味道……” 胖厨师细品了几口才道。 “是不是豉椒的原因,掩盖原味了?”梁自强问。 “还不是那原因。按说褐带斑应该是要比青石斑好吃,但不知为啥,确实少点啥。这个褐带,跟平时海礁钓到的倒是差不太多!”杜子腾细细品味道。 梁自强顿时明白了。这次捞来的所有褐带,确实不一样。青石斑、老虎斑都是无名岛堂舅夫妇那儿捞来的,而褐带却是专门从深海越冬地的环礁那批网箱中捞来的。 也就说明,深海越冬地养殖出来的石斑,确实也能够几乎媲美一般海域垂钓的野生石斑,但却比不上无名岛养出来的石斑。 这个判断,跟梁自强自己试吃时的判断是一致的。 当然了,越冬地的真正价值本身就不在于养殖,而在于冬捕。能够养出这个味道来,已经算是额外收获了。 这边正聊着,不一会服务员也把另外包间老熟客的反馈带过来了。 据服务员转述,那一桌的客人对那盘清蒸老虎斑大加称赞,连汤汁都吃完了,说是下次过来要专门点这菜。 对此,梁自强倒也不算特别意外。毕竟,厨房中这盘清蒸青石斑都这么好吃,那条老虎斑同样也是来自无名岛网箱的,肯定味道更在这盘青斑之上了。 杜子腾倒是一向的爽快。既然味道丝毫不逊色野生石斑,而且深海的成本肯定也是高于金濠镇那种池塘养殖,杜子腾也不管什么“半养殖”了,当即答应按照纯野生石斑的价格收货。 结了账,他特地又跟梁自强商量道: “你这个既然是自己养,看来以后是可以稳定供货了。但你也别一次突然搞来太多啊!咱们匀着来,每半个月的话估计你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有空了,那就一个月供过来一次,怎么样?” “行,腾哥,我现在老是往深海跑,出海拖鱼你也知道。这我爸,这我岳父、舅哥。以后每个把月,我让他们带货过来,反正都是信得过的,跟我自己过来是一样的!” 说的也都是实话,如今他更多的精力都在深海捕捞,毕竟那个才是大头。 说定后,从月海出来,趁着时间还早,马上又去往县城渔港。 其实梁自强船上还有不少石斑,比刚刚送往月海酒楼的还要更多些。 他知道,月海虽然是终端渠道,卖得起价,但单一的一家酒楼需求量还是很有限的。 剩下他自然是去找韦攀。到了韦攀那,照旧是一样的办法,先让韦攀拣出两条来试吃。 尝过后,韦攀也表示口味不在野生石斑之下,愿意给到野生石斑价。 但他这里所谓的野生价,跟杜子腾那儿还并非同一概念。杜子腾那是终端收货,他这里却毕竟是中间商,因此每种石斑的价格都比月海酒楼要低了一截。 但也没办法,韦攀这里走的量能够胜过杜子腾那种单一渠道。 韦攀也提到金濠镇的养殖石斑,表示同样是养殖,梁自强这种确实要胜过金濠镇很多。 喝了几口茶,韦攀送着他们五个一起走出门来。走出不远,有两个相熟的帮工从渔港的岸边走来,一看就是韦攀店里干活的。 那两人认识梁自强,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向韦攀问道: “收了好几条渔船的货过来了,现在卸货吧?” “卸吧,去店里再多叫上几个人!”韦攀一面吩咐伙计,一面冲梁自强笑道,“多亏梁老板帮衬,我现在收购点的规模也扩大些了,增加了不少人手。对了,我还想了个法子,搞主动出击,把海上那些零散渔民的鱼都多收些过来!” 听他这么说,梁自强打了声呵呵,饶有兴致问他:“怎么个主动出击法?” “那些在浅海撒网的小木船,不是都没得冷藏舱么?要是每趟出海都买冰块上船,他们又嫌麻烦也怕费钱,所以都是打了半天大半天左右的鱼,就要急着往岸边赶回,赶在鱼虾坏掉臭掉之前,都得就近把鱼卖到各自村里搞收购的人那儿去。 我现在想的法子是,买了一艘收鲜船,专门在浅海转悠,只要哪个渔民愿意,可以把船上的鱼虾就在海面上卖给我,我收购之后往收鲜船的冷库里一放,等到收到很多渔民的鱼了,再开回来卸货。 初步试了几天还不错,渔民也省事了,能匀出点时间多撒两网。我这更不用说,等于把收购点直接开到海上去了,又能多收货,又能保证在海上收到的鱼比别家都新鲜!” “韦老板你行啊,这脑子转的,活该你发财!”梁自强听完不得不夸他两句。 收鲜船开到海上当然会有成本,但韦攀这种搞法,只要大多数渔民都感受到了便利性而选择跟他合作,规模还真能较快地增长起来。 当然,坏处也不是没有。 梁自强想了一想,郑六怕是得哭死了。 这种搞法,可不就是专门针对郑六这一类村里的鱼贩子么?精准截流啊! 时间一长,还有几个渔民愿意跑去各村的郑六们那儿? 估计,郑六平时在外村如火如荼开展的“献爱心”活动怕是都要受影响了,有心做善事,没那么多善款了啊! 光会砸几亿几亿的项目,却拿不出几个银两,这哪还玩得下去? “行什么,我要不然也拿不出那么大本钱去买啥收鲜船。这不是碰上了机会么,买到手一条二手的收鲜船。崭新的我问过,丰收船厂要两万五千,这谁舍得?我这个才一万一买到了,都不到一半的价!”韦攀告诉道。 “这么好,才一万一?” 梁自强去年也考虑过收鲜船的事,确实,当时丰收船厂的小靳介绍说,一艘得去到两万五。之所以比拖网大钢船都贵了一倍,是因为人家收鲜船三十多米,比“自强号”“众强号”大了很多,而且配备的冷藏设备多,冷藏舱面积得是“自强号”那点冷藏舱的好多倍。 “是不是就是停在那儿的那艘?看着不算旧啊?” 梁自强抬头一望,很快发现了韦攀手下帮工们正往渔港某处岸边走去,那儿停着一艘目测得有三十多米的收鲜船。 “就那个。用了差不多五六年吧,不算多新,但在二手里面也不算旧,反正一万一这价怎么都值了。这不是戴庆孚那家伙偷偷搞走私么,这收鲜船听说也属于犯罪工具,被没收了,然后总得处理吧?我托人就把它买到手了!”韦攀透露道。 “庆琈集团的二手船啊?” 梁自强惊了一下,但脸色瞬间恢复如常。 也是,戴庆孚事发,到现在都过去五个多月转眼快有半年了。庆琈集团那些收鲜船属于白天装鱼,夜里拉走私货,妥妥的犯罪工具,肯定是得全部没收了。 这个年头应该还没有大规模的“法拍”,但就算不搞法院拍卖,没收充公后的这类东西总得处理,所以像韦攀这样就买到二手收鲜船了。 “船里面呢,都好用吧?”梁自强又望了两眼,问韦攀。 “好用,你别说,这庆琈集团对那些船还是保养不错的。”韦攀回道,“你急不急回去?不着急的话,要不现在上到船里去看两眼?我估计你以后规模做大,迟早也是要买收鲜船的,先让船上我那几个伙计们讲讲,平时开收鲜船要注意哪些事情?” “行啊,时间也还不晚,我上去看两眼!” 梁自强当即让岳父、舅哥三人在这儿等等,自己则同父亲一起往收鲜船走去…… 第438章 收鲜船上的铅笔海域图 走近收鲜船,越发感觉到那种大块头的气势。比起自强号、博强号那些二十四米的钢拖船,虽然也就长了十米左右,但由于宽度也同时宽于二十四米船,所以整体上显得磅礴不少。 船体上原本应该是有“庆琈集团”字样的,现在有补刷的油漆痕迹,显然是韦攀买过来后,把原本字样抹除掉了。 现在船体上写的是两个字:攀登。 这个很好理解。韦攀的名字里有个攀字,所以他就给自己的船取了个攀登号。 上到收鲜船上,梁自强才发现,韦攀可能还真是赚大了。 或许庆琈集团当初对手中这些船的保养确实做得还行,反正梁自强随着韦攀一起,从船头到船尾里里外外都看了遍,发现所有机器都还不算旧。 韦攀让手下船员介绍,船员还真一板一眼,给梁自强介绍一些重要部位,尤其是收鲜船分成几个不同的低温舱,哪些舱是通过冷化海水进行短时间保鲜的,哪些舱是通过冷冻来进行长时间保存鱼获的。 遇到可以示范的,船员还示范一些开关给他看。 看完了这些,又进到驾驶室中。 船长原本已经下船回了韦攀的收购点,也被韦攀叫过来了。这会儿,船长向梁自强解说了一小会,譬如这种大船,怎样操作比较省油点,以及需要接近渔民的小渔船进行收鲜时,要注意如何开船。 听了会,梁自强抬眼忽然见到驾驶位旁边的一处台面上,放着一张图。 不是后世那种印制得标标准准的彩色图,而居然是用铅笔自行描画出来的。 画得不好看,也丝毫谈不上整齐标准,但海洋大致的几个方向以及一些知名的岛屿,还是标注得很明白的。 “你们还自己画图出来了?”梁自强笑笑问道。 “你说那个?那可不是我们画的,我们最近就是去浅海收鱼,偶尔也去深海,遇到那种不带冷藏舱的钢船,有鱼我们也收,但基本上深海去的地方并不多,哪会这么快绘图出来?”船长回梁自强道。 “这样吗?那就是这船上原本有的喽?” 梁自强估计,这图纸应当就是以前,戴庆孚手下那些船员自行绘出来的了。毕竟庆琈集团的收鲜船也在深海作业有五六年了,比梁自强在深海呆的时间肯定是长多了。 除了晚上搞走私,白天这些船员也还是正儿八经出海的,都是轮着来。 在深海出海呆久了,或许就有船员根据经验,把自己印象中的大海各区域用线条描画、标注出来吧。 “韦老板,你店里有纸和笔没?这都是人家老船员凭经验画出来的咱们这一带深海的图,对平时在深海搞捕捞估计多少能起点参考作用,有笔的话,我想仿着画下来,备着在船上说不定用得上。”梁自强扭头问韦攀。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40节 “你仿这个?这看着就不全啊,应该也就是去过一些海域,按记忆拼了一下。”韦攀不觉得这么粗糙的东西有多大意思,“你要是真觉得有点用,直接拿去不就得了,费那个劲画什么。我平时只收鲜,又不捕鱼,这东西放船上也用不着,过段时间估计直接都扔丢掉了!” 听他这么说,梁自强想了想,今天如果照着画一份的话,确实太费时间,于是呵呵道: “也成,那先谢了。我带回去再画,画完哪天给你拿回来!” 又在收鲜船上看了会,梁自强便同父亲一起下船了。 告辞了韦攀后,与岳父、舅哥他们一块开船回到了鲳旺村。 一回到家,一眼瞅见自己儿子,正一个人蹲在地上玩。 梁自强远远一看,心想这下好了,跟着小海学,现在家里又多了个成天掐蚂蚁玩儿的。 结果走近一看,梁景程哪是在玩蚂蚁? 见到爹来了也不让一下道,就在路正中间,拿着支粉笔,在地上胡乱地划呀划,已经划了好大一片稀里糊涂的线条! 不用说,这粉笔肯定是小海在路广才家玩,然后路老师家里人送给他,他又转手送给梁景程玩了。 再差三个月梁景程也快两岁了,粉笔他倒是能拿能划,但至于在地上划的什么玩意,就只有他自己有数了。 “程程,你在画个啥呀?”梁自强站住了,问儿子。 梁父、陈大刚也挑着空桶,顿下来逗他玩。不料这小子只抬头看了他们这些人一眼,一副我正忙的架势,回了句: “画画!” 就又勾下脑袋,撅着屁股,聚精会神继续完成他的创作去了。 梁自强也不想打搅了他的雅兴,把桶子什么的在屋旁边放好,准备回屋里去,却见自己媳妇脚下生风,从屋里面匆匆走了出来,脸上还气鼓鼓的。 梁自强就有些怪好奇,平日里很少见到自己媳妇这副架势啊,好像没多少事情能够把她惹急吧? 陈香贝见他回来,气道:“你这混账儿子,也该管管了!” 说着走到门外空地那路上,将画兴正浓的梁景程直接拎了起来。 梁景程悬在半空四肢乱舞,哇哇叫着:“娘,我画画!让我画画!” “你还画!玩点什么不好,到处画画画!”陈香贝去抢他手里的粉笔。 梁自强有些纳闷,媳妇今天这是咋了?突然吃火药了? 平时都是他板下脸,陈香贝护犊子,不让他说梁景程。今天倒是调过来了。梁自强连忙上前把程程抱放地上,顺便劝媳妇: “不就是块空地嘛,随便画,回头用大扫帚一扫,又或者都不用扫,下场雨就冲个干干净净,啥都没了!就这点事你咋还发那么大火了呢?” 梁景程双脚一站稳在地,又要蹲下去画。 陈香贝一把拉起儿子,冲梁自强道:“你自己进来看就知道了!” 梁自强跟着往里走,一进到堂屋,顿时就发现自己不是回了家,而是进了敦煌。 堂屋两侧的砖墙上,全是各种凌乱的粉笔线条,颜色还都不一样,五颜六色。反正只要是梁景程的身高能够够得着的地方,全遭了黑手。 整个堂屋连装修风格都变了,由朴素的红砖风格,变成了莫高窟派…… 梁自强脸沉了沉,有点忍不住要训人了: “程程,你画门外那空地上可以,但是不能画墙上。再有第二次,你娘和我都得揍你!” 转头又哄自己媳妇: “就是墙壁嘛,回头拿湿帕子擦擦。这么多,是有点怪费劲,花点时间擦还是能擦完的。说两句行了,这点事生气没必要!” 不料陈香贝剜了他一眼,拉住梁景程继续往屋里走。 一走进自己睡觉的房间,梁自强这才发现真正大开眼界的时候到了。 睡房里,衣柜、木箱、抽屉、椅子,全被五颜六色的粉笔划得满天满地,没一处幸免的。 最刺激神经的是床。 好好的一张床,床头床尾以及床侧就不用说了,全是粉笔线条,就连床单、被子上都被划了,床上还有剩下的几截粉笔头…… “我就出去种点菜,回家就成这样了!”陈香贝气得太阳穴都在跳,瓜子脸也涨红了。这是唯一一次,不是羞红,而是被儿子气红的…… “你说我生不生气,这床都弄得没法睡了!”陈香贝咬牙道。 “这混账玩意,跟他说那么多干吗?得揍!”这回梁自强不劝了,直接想捋袖子揍娃了。 不料手还没举起来,就见梁景程已经在将功补过了。 自己凑近了床侧,身躯往床侧的粉笔线条一路蹭过来,再一路蹭回去。 这是把自己身体当黑板擦,在擦除那些线条啊…… “娘,程程擦擦,擦擦好了!” 梁景程一眨一眨着眼睛,竟还有几分期待表扬的意思。 “这下好了,又多了一身衣服要洗了!” 陈香贝直跺脚,算是认命了…… 第439章 海域图中的发现 两人到底没舍得动手揍娃,跟梁景程说了一通,哪儿能划,哪些地方不能划。 最后想到那些粉笔全是灰,容易被程程碰到嘴里、鼻子里,干脆把剩下几支全给收起来,藏了。 陈香贝把床上被子、床单全拆去洗了,梁自强则拿来旧布打湿,把墙壁给清理干净。擦的时候还拉上梁景程,让他跟着拿布擦,这样他最少能记着点,下回别往墙上乱划。 忙完了,梁自强就又钻回屋里去了。 一会陈香贝洗完了被子床单,一过来,却见梁自强趴在桌前,也不知从哪了支铅笔,在一张纸上画个不停。 “你们俩今天怎么了,儿子刚画完,你又画上了,什么时候你有画画这爱好了?” 媳妇在他背后直嘀咕。 “嗐,我发现我还真不是作画的那块料!”梁自强把笔一放。 原本他在韦攀的收鲜船上看到这图纸时,还嫌上面线条太粗糙,画得鸡零狗碎。现在自己一动笔,发现还不如人家。 “香贝,你不是说你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挺爱画画?要不你给我试试?”他转念一想,发现有了偷懒的法子。 “这啥东西?”他媳妇凑过来瞄了两眼。 “海上面的图纸,有人凭经验画的,也不全,多少能有点参考作用!”梁自强告诉道。 “我试试!” 陈香贝倒没谦虚,往椅上一坐,就在桌前对照那幅原图,画了起来。 别说,媳妇的手还真比他巧多了,依葫芦画瓢,画得不慢,而且像模像样基本能跟那张原图对得上。 “还真不错。今晚奖你个鸡……腿!” 在媳妇要动手使劲拧他之前,他果断改口,把最后那个字改成了“腿”。 接过媳妇手里的铅笔,他又在图纸上的其中两个地方,重重地涂上两小片颜色。 “你这又干啥,原图上也没这个呀?”媳妇不解问。 “原图上是没,可你仔细看,那纸上有两片地方发黑,肯定是经常用手指点在那两个地方,发现没?” “是有点,这有啥?” “经常点的地方,当然是船长最注意的地方。既然那地方这么特别,但又没正式标出来,说明船长压根就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是这样吗?会不会你想多了?” 梁自强不置可否。但他心里面几乎断定,那两个地方绝对是那条船经常去的地方。而且从纸面上并不标明来看,至少是想对其他的船进行隐瞒的,要去也是这条船单独经常去。 他当时在收鲜船上看到这图纸,提出要仿画一份,就是因为看到了茫茫海域中有两个点,被手指长期点按,不经意间点出了两坨灰黑色印迹。 到底有什么吸引那条船经常前往,恐怕没法问出个答案了。因为这些船的船长、船员除了白天在深海出海搞鱼,轮到上晚班时同时便是走私组织的员工,因此已经随着五个多月前的案发全都进去了。 从案情程度看,他们能不能在二十来年后放出来都是个未知数。 反正等结束了冬捕之后,梁自强平时都要去各处深海海域开展拖网作业,到时就按照这份图纸,顺便找一找这两个地方。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并不耽误拖网作业。 第二天继续休整,梁自强去了趟无名岛,把这次卖石斑的收入按照约定的比例,给堂舅夫妇俩分了红。 再回来后,在越冬地继续开展了两趟捕捞。 随着春汛渐渐开始,一些鱼虾陆续返回浅海,越冬渔场的鱼虾密度慢慢减少了。 相比于普通海域,现在越冬地的鱼虾也就稍多那么一点,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 见这样,梁自强觉得还能继续来这拖两趟,但每趟已经没必要继续留一艘船在这儿守夜了。 于是,一连五天的拖网作业结束后,三艘船便一同返岸,去往县城渔港卖鱼。 等到休整两天结束,三艘船再次来到越冬地,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一如往常地开始下拖网,捕鱼。 等到经过环礁附近时,梁自强突然一瞪眼,有点不敢置信。 先是看到海水上有那么一些断裂的木杆,随着波浪一沉一浮。 再连忙把目光投向环礁,映入眼帘来的,竟是一片狼藉! 环礁倒是还在,但安放在附近的那些实木网箱,竟然有一小半都变得支离破碎。 集中在那一片的网箱有三个,那三个算是全毁了,像被雷轰过似的。 “握草,这咋回事?两天没呆这,怎么像炸过了一样?!”陆松那船上站在船头瞭望的林立鸣显然也瞅见了,已经惊呼起来。 “这踏马,怕就是被炸了吧?”梁自强这船上,周晖也惊呼道。 梁自强赶紧停止拖网作业,启动锚链,靠近环礁把自强号停泊了下来。 他们船上几个人下了船,往环礁上走去。 站在环礁上细看,一切就更加的一清二楚了。 待彻底看清后,梁自强愣在了环礁上。毫无疑问,确实是被炸药给炸了! 看来,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处越冬地极为偏远,正常很难被找到。要是按上一世的轨迹,还是直到二十一世纪才被人通过探鱼器而发现。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41节 也就是说,按照正常轨迹,有炸鱼人出海时自然而然找到了这处地方,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不太存在。 那么最大可能,是有人前段时间开始盯梢,不知道是悄悄跟踪了三艘船里面的哪一艘,然后终于发现这处环礁。 事后又特意选了个他们全都不在的日子,把环礁旁边的石斑鱼网箱给炸了。 但这样的话,梁自强又有些不解的是,对方到底想干吗?是要毁掉他的网箱养殖?如果是,为什么才只炸掉三个网箱,剩下还有一大半的网箱却并未跑过去动? “草他乃乃个鳖崽子,费那么劲跑这么远来炸人的网箱,图他酿个啥?!” “阿强,网箱里石斑还多不多?好像已经不多了吧?” 船员们有人气愤地咒骂,有人则关心起梁自强的损失。 其实损失倒还并非重点。正如船员们所说,其实现在这批网箱中都根本没几条石斑鱼了。 这地方不同于无名岛,气候太特殊,再过两个月进入夏天就会大概率发生“龙吸水”,石斑肯定是只能在这儿养冬春季节,却没法在这儿进行夏天养殖的。 因此,梁自强除了每箱还留了几条在这儿做样子,大多数已经上次都卖去杜子腾、韦攀那儿了。留在网箱中,屈指可数。 既然这样,炸掉的三只网箱,实际也就并没损失几条石斑。 至于空网箱,都是木头做的,成本算不上多贵,梁自强本就打算一直全年放在这作为摆设。不被炸掉,夏天大概率也是会被“龙吸水”摧毁,冬天再装一批新网箱过来就成了。 所以网箱被炸掉三只,实际损失对他没一点伤筋动骨。 重点是在于,这地方终究还是被人通过尾随而盯上了。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有人就是类似于“瘦猴”侯汉那样,整日在海洋中炸礁搞石斑、砗磲为生,然后正好找到这处环礁,搞搞破坏。 他也不能保证这一世的轨迹跟上一世百分百相同,是要到二十一世纪才有人踏足这环礁。 梁自强仔细抽鼻子闻了闻,发现礁石附近还有非常隐约的炸药味。这说明,有可能就是几个小时前的凌晨炸的,说不定人还没有跑得特别远。 这么想着,梁自强当即叫上另外两艘船,一起在越冬地附近的海域搜寻起来…… 第440章 逮到毁坏网箱的人 从环礁往外,四个不同的方向他们都搜寻了好一会,然而,深蓝墨水般的大海上,除了自强、博强这三艘船,附近再没见到其他船只的身影。 既然这样,再往更远处搜寻估计也是徒劳了,显然炸完石斑后,对方已经逃得很远,没办法再找到踪迹了。 梁自强只好决定折回越冬地,按时原计划继续开展拖网作业。不管怎么说,表面虽已看不出鱼虾扎堆,但4月也才上旬,这地方实际上鱼虾还是略微多出普通海面一点点的。 普通海域一拖网一千来斤出头,这里就算现在这时节,每网也还能有一千三四百斤的样子。 拖完了这五天,梁自强正式决定,直到下轮冬捕到来之前,不再来越冬渔场了。 船队一起返岸,去县城渔港卖完了鱼,这次定下休整三天,打算三天后,便开始前往普通深海海域进行捕捞。 回到村里停好船,梁自强让每个船员都带上了一些预留的深海鱼虾,各自回家。 他自己则同父亲一起,也挑了些鱼虾回往桔子坡。 才一到家门,梁母便走出屋来冲梁自强道: “可算回来了,你放下东西快去下阿贤、阿亮那里吧!” 梁自强一阵奇怪:“这么急去找他们?是有啥事?” 这时陈香贝也从屋里走过来,告诉他道: “都有四五天了,你刚出海那天上午,你那两个朋友就找过来,说有很急的事要找你。后来又跑过来问过一次,问你回没回来。” “也没说是啥事吗?”梁自强问媳妇。 “见你没在家,也没细说就又回去了。你还是自己去找他们问清楚看看吧!” 听媳妇这么说,梁自强赶紧把东西放下,就往村里跑去了。结果到了阿贤跟亮子家一问,他们也不在。 阿贤家江秀婷正在逗女儿玩,说是阿贤跟弟弟出海了得再晚些才回。 到李亮家,袁小美也是说李亮出海得晚点回。 梁自强只好回家里,吃完饭再坐了会,索性到了晚上再去。 晚上先到林百贤家,这会儿阿贤果然已经在家了。 “握草阿强,你怎么出海今天才回呐?!”林百贤一见他进来,就是一顿握草。 “我去深海,不都是五天才回来么?怎么了,听说你和亮子都找我?” “你赶紧搬个凳子坐吧,这事一句两句可说不完!”林百贤吩咐他坐下,然后才开口跟他一头一脑地说了起来。 “五天前,我不是一大早也去出海么?当时还看到你那三艘船在海面上开远呢,不过我后来开的方向跟你不一样,我是去了观棋岛那附近的方向,准备在那一带的浅海撒几网,搞搞鱼。” “一路快要到观棋岛的时候,正准备放慢船开始抛网时,结果你猜我瞅见啥了?” “瞅见远远的有艘船,那船还不小,估计最少也有二十来米吧,快能赶上你家那种大钢船了。但肯定没你船那么扎实,看起来不像是钢船,更像是铁皮船。” “就这么大一条船,却眼看着不行了,水都要淹到甲板位置了,还在一点点往下沉。船上好像也就只两个人,拼了命地朝我这边大声喊。不用问,是在叫救命!” “我停下手里的网,赶紧跟我弟一块,把船加速开过去。其实那铁皮船离观棋岛也就两里来远了。可看架势,他们根本撑不了这两里远,没法到观棋岛就要活活淹死在海里了!” “我俩肯定不能见死不救是吧?虽说不认识,但大家都是打鱼过日子的,能帮个手肯定帮一把呗!我就把船开近那艘已经快要沉的大铁皮船。” “船都那样了,肯定是没法管,只能让它沉掉了。我把那两个男人给拉上了我的木船,两人对我那是千恩万谢的,上到船里都不知说了多少句谢。” “这情形,我肯定忍不住得多问一嘴啊。我问他俩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铁皮船怎么还能沉了?两人连忙说是开的时候没注意,深海里一头撞礁石上,把船撞破,一看不好连忙调头往浅海返回。船进水后不断往下沉,两人也不敢指望能安全开回岸边了,就打算找个容易被渔民发现的岛,那自然就是观棋岛了,所以一直往观棋岛开过来,不料还是连观棋岛都没能撑过,就差点彻底沉海里了!”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说了句,那你们够粗心的,撞得也够猛,铁皮船都能给撞出那么大窟窿来!” “反正他俩也活下来了,我也不能因为这两个不认识的人就空船返回岸边来是不是?我就说你俩先在船上呆着,等我撒几网,最少手里能有点鱼了,就送你们回岸上去,该回哪村你们回哪村去。” “我和我弟在撒网,他俩一开始坐在船上不再说话。后来估计憋不住了,两人开始小声地嘀咕起什么来。” “他们可能以为我兄弟两个在认真撒网搞鱼,不会仔细听他们的,声音时不时就会大一两声。结果我竖起耳朵一听,可不是那么回事,你猜这俩是怎么把船给搞沉的?!” 说到要紧地方林百贤竟然还停了下来,卖起了关子,问梁自强。 “我哪猜得出来?你赶紧说!”梁自强回了他一句。 不过,心底头,他似乎隐隐猜到某种苗头了。 从深海回来,船突然出问题沉了,而且还跟自己有关。这岂不是…… 林百贤又握草了一声: “我听到了网箱两个字!还听到个炸字!听到这我赶紧放慢手上动作,仔细地听。大概总算听明白了,好像是在说,早知道没提前练练手就好了,才炸了三只网箱,另外远些的都还没来得及炸,结果炸药扔到了自己船底下,把自己船下的铁皮都给炸开了!” “这可就不对劲了!我一寻思,除了你,哪还有什么人在深海里放过网箱?他们俩炸了网箱,那不用说,肯定就是炸了你的网箱啊!艹,早知道是这样,老子还救他个屁!” “我当时都想把这俩狗日的重新推回海里去了!可一瞅那两人,虽不算多高大,怎么也比我这瘦身板要结实啊!” “想了想搞不赢,弄不好被丢海里喂鱼的会是我和我弟。我俩只好假装啥都没听见了,开了一阵,看到另外有渔船经过。我一瞅,好办了,是李亮。” “一般事其实我不想求李亮,但这事不一般啊!我跟那两货说另外找船把他们很快送回岸,然后慢慢把船开近李亮旁边,大声跟李亮说我今天要很晚才回,船上有两个人请他们帮着送一下,一边说使劲冲李亮眨眼。” “等那两人上了李亮的船,我也跟着上船。那两人在船舱还没坐稳,我就悄悄跟李亮说了,这两人炸了阿强的网箱,搞死他。不能不说一句,李亮干架是真他酿的猛呐,二话不说摸出一根粗木棍,那俩货还没回过神来,被他照准后脑壳一人一棍,当时就敲翻在船上……” 第441章 逼问毁箱者 “敲倒后,李亮、我,还有袁小美他弟弟袁利军,三个一起冲上去,把那俩货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李亮敲得太结实了,不是说着玩,人真被他敲晕了,绑绳子的时候都没见怎么动弹,搜身的时候也没咋动。” “但那俩狗日的一直这样晕着不是办法呀,得弄醒。不弄醒怎么盘问?这两家伙到底啥来头,为什么要开着铁皮船去深海炸你的网箱,我和李亮可好奇得紧呐。” “我们用桶打来海水,往他俩身上头上直浇。才浇了一下,两个就都醒了。” “我和李亮就站那儿问,问他们是怎么找到网箱那儿去的,为什么要把网箱给炸了。搜身没能搜到啥名堂,肯定只能逼他们自己说了!” “那俩狗日的也不晓得是真被敲傻了,还是假糊涂。反正被咱们弄醒后,不管怎么问,摇着头,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李亮也没那耐心,直接继续动粗,左一棍右一棍的,敲也敲不死,但痛得他俩嗷嗷叫,李亮还是挺会掌握分寸的。” 听到这,梁自强真没想到,原来李亮、林百贤急着找自己,是为这事。 更没想到,自己正愁四处都找不到炸网箱的人的,三艘钢船在深海寻找半天也没能找到,不料对方却自投罗网,撞林百贤、李亮手里头了。 为了自己这事,林百贤跟李亮都捅破那层多年的隔膜,来了个携手合作,也真难为林百贤了。 “你俩干得可真叫漂亮!”梁自强感激地夸了句,“后来招了吗,那两人?” 这个答案,他太想弄清楚了。 “后来口是开了。”林百贤接着说道。 “痛得敌不住,那两人才承认他们的船确实不是撞礁撞沉的,是去炸礁了。但为啥要炸,他们说平时都是在海上到处转悠,碰到哪有石斑就炸。那天瞎转着就转到了一个地方,看到有很大一圈礁石,旁边围了一大圈的网箱。” “他俩平时搞鱼都是图省事,直接炸,二话不说就往那儿扔炸药,不管礁石里的石斑还是网箱里的石斑,反正一起炸了好捞走。结果才扔了两三下,就把自己船给炸到了,再后面就是急着往岸边逃回了!” “他们一口咬定是无意中发现那圈礁石跟网箱的?”梁自强寻思着问道。 他在想,对方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大。 “是不是真的搞不清,李亮都威胁要把他们扔海里了,他俩还是咬定这么个说法。后来李亮跟我商量一下,觉得还是把你送到你跟前来,让你自己来问。” “我俩开船回了村里,到你家一问,你还没回。我是知道你出海一般都得要几天,可这事情急,肯定指着你能早些回村啊!但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后来我和李亮就把那俩狗日的绑着送去派出所了!” “你要想问明白,得现在赶紧去镇上派出所,找他们好好问问!” 听林百贤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明白后,梁自强谢了他几句,赶紧又跑去了李亮家。 在李亮那儿,听李亮简单说了下情况,然后向李亮也道了谢,梁自强才回了家。 现在是大晚上的,去镇上肯定是不合适了,只能等明天再说。 第二天梁自强就跑去了镇派出所,找到了龚所和老徐他们。 老徐告诉他,那俩人他们已经审问过了,说法上基本跟梁自强在林百贤那儿听到的一致。 就是在海上转悠,胡乱发现了那片礁石和网箱,然后就动手炸石斑了。 其实派出所也对这说法多少有点存疑,但不管怎么审,那两人也不改口,只能将信将疑了。毕竟除了面前这两个人,也没其他证据和线索。 “那两人是不是咱们本县的人?” 梁自强想想,只能看看对方是哪里人,看能不能从这个角度捋捋到底怎么回事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42节 “这个都问清楚了,是鹏澳县的,但不在咱们潮洋镇。两个人一个地方,都是铁牛镇,牛角村的!” 铁牛镇? 梁自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自己跟铁牛镇有发生过任何关系。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一点关系都不存在。 “人现在哪儿?我能去看一眼不?”梁自强又问。 “已经不在这,关看守所去了。他要是随便炸点礁事情就不大,但他还炸了网箱,破坏财物,也是破坏养殖业,不可能就这么放掉,牢肯定是有得坐!”老徐告知道。 随后,梁自强又根据老徐说的,找去了看守所。然而那两个人,他是真不认识。完全可以肯定,一眼都没见过。 就算这样,梁自强没彻底放弃,又特意跑去了铁牛镇的牛角村,一番了解,发现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渔村。 在村里问了很久,也没能发现那两个叫佟雨生、牛训的人有啥特别的地方。那两人平时还真喜欢租船、借船去海上转悠,搞鱼。 就算再花精力查找,也不可能有额外的什么答案了。 至于沉在海里那条铁皮船,要是去捞起来那可就大费周章了,而且那船极大可能是租的,从船上也注定不可能找到什么另外的线索和突破。 既然这样,梁自强也不能放弃出海,一直耗在这事上面,只好回到了鲳旺村。 回村后,他又去了趟阿贤、李亮家,把事情后续的状况跟他俩说了声。 聊天中,顺便问了下他们俩现在在浅海搞捕捞的情况咋样。听李亮阿贤透露,还是老样子,碰到手气爆发的时候一天能有大几十的收入。 手气一般的话,浅海中也就二十三十块的鱼获打发掉一整天。 但这些其实也还好,最头大的是整个冬天。淡季从11月就开始了,然后到4月多才开始有鱼虾返回浅海,整整长达五个月的时间,林百贤是呆在家没收入的。 李亮比他好点,冬季会偷偷地跑去龙居岭,拦截一点冬汛鱼。 梁自强听着听着,替他们粗粗算了笔账,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一直在考虑,作为船队的话,自己手里才只有三艘钢船,规模着实太秀气了点。 他想添置船,然而可靠的船长人手一直都是个大问题。 李亮、阿贤跟他一起哥们多年,人是肯定没问题的,再加上这次二话不说逮住炸网箱的人就替他死干,对他的情义那是没有半点掺假的。 要是能请他俩一起过来做事,直接把他们当船长培养,以后肯定是非常得力又靠得住的自己人。 这事对李亮阿贤来说其实也是好事一件。以前他是想着这两人自己都有船,所以不会跑来哪自己干。可现在算了下,以自己拟定的船长待遇,他俩在自己这儿干船长的话,收入不仅不比现在低,还会要高出不少! 尤其是每到冬捕那几个月,毫无悬念要比现在这样子强。 这可不就是妥妥的,后世所谓的“双赢”么? “亮子,阿贤,你们舍不舍得把你们那木船先放到一边,来我这,和我一块儿干?!” 梁自强看向了他们俩,问道。 第442章 求上门来 李亮、林百贤互相看了一眼,似乎还没太听明白梁自强的具体意思。 “是这样,先在船上干一段时间船员,然后大副,我会很快再买新船,让你们俩来干船长。你们俩学这些东西应该都不慢,估计最迟到下半年搞冬捕的时候,你们已经可以干上船长了。船长不拿工钱。” 梁自强顿了一下:“拿十个点的分成。赶上冬捕的时候,分成比自己在浅海撒网应该都能高出很多!” 他把最近手里船长分成的情况给他们透了透。 林百贤的账太好算了,他只稍稍把自己目前的收入情况对比了一下,立马就觉得去梁自强那儿当船长要强出太多了。 “有十个点?我算了下这比我现在多很多啊!这咋不去,谁不去是傻子!” 林百贤当即就决定了。说完了这话,才意识到坐在一旁的李亮还没做决定,这会儿后者正一脸被骂了的表情看过来。 “我不是那意思,是说我自己不去是傻子,没说你傻啊!” 意识到不妥,林百贤越描越黑地解释了一句。 “得了,我要不去就成傻子了,这还能不去么?” 李亮显然也是盘算了一下,就算他的情况好于林百贤,但也是不如去梁自强那儿干船长更强。 “对了,我去你那后,我弟他一个人肯定没法开木船出海撒网,要是他愿意,能不能也去干个船员,整理鱼获?”林百贤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同样,李亮也提到自己小舅子袁利军。 “本来就需要船员,他俩只要愿意,过来干船员呗!”梁自强当即答应。 林百贤弟弟林百义干事还挺勤勤恳恳的,干个船员肯定没问题。 至于袁小美的弟弟袁利军,听说有时候嘴是损了点,但大问题没有。 做个普通船员,问题也不大。但若是想往上成长到大副之类,那就得他自己把性格稍稍改一改,能够跟大伙更愉快地相处了。 决定了这件事,梁自强准备过段时间就去着手适当扩大船队规模的事。 但眼下还有更急的事情要做。又是4月多了,野生明虾也到了开始集中起来产卵的时节。 梁自强与父亲、大哥一起,根据前两年的经验,继续在浅海中撒网捞到大量的亲虾,然后带回到村里亲虾池中,准备用来孵化虾苗。 为了保证明虾不出现一代一代的退化,还是得以当季捕捞的野生亲虾为主,再作为虾苗的来源。 蓝蛤、薄壳、沙蚕这些,也都顺便从海里面捕捞来不少,继续用来放到虾塘中繁殖生息,作为养殖明虾的辅助饵料。 这天刚从浅海捞了大量亲虾、沙蚕回来,上了岸正在海边路上走着,就见一个人一颠一颠小跑着赶上前来,看那身影却是郑六。 “得福老哥呀,阿强呐,你们这是出海回啦?真是有阵子没见着你们了,有空不,要不去我那屋里坐坐,都是老朋友了,聊会儿天?” 一跑近,郑六脸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很努力地笑,冲他们父子几个打招呼道。 “去你那坐?聊天?” 梁父像是听到了西游记一样,搞不懂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事突然拉他们过去纯聊天,这种事以前可从来没有过,也不知突然哪根筋错了位。 “你要是忙没得空,咱几个就站在这瞎聊会儿也成!” 见梁父几个站着连一步都没要动的迹象,郑六打了个哈哈,笑得还是那么恳切: “阿强侄儿,得福哥啊,跟你们说个事。我前阵子去外村,还有县城这些地方,碰见好几个人,你知道他们一提起咱们鲳旺村,头一句说的是啥不?” “啥?” “明虾!他们都说咱们鲳旺村产明虾,出来的明虾是响当当的好!我听了脸上可有光了,我说那还用讲,那是我老哥、我侄儿养的虾呀,能不好么?别说全县,就是全阳海,还有谁能养得出这么好的虾?!” 郑六说得情真意切,脸上颇有光彩。 老哥梁得福、侄儿梁自强听得表示一脸蒙,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天起突然多出来这么一个老弟、叔叔。 不仅懵逼,还听得有点尴尬。 但是郑六他不尴尬呀,继续乐呵呵地拉住他们说道: “这么好的东西,就是该往外好好推销,使劲多推销,你们说是不是?我最近就在想呵,我既然是在咱鲳旺村搞收购点的,怎么能在一旁偷懒,不去出这份力?哪怕不说全部,至少也多少出点力,你们那明虾,我能拿来卖一部分都好!老哥,侄儿,你们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算是把尾巴给显出来了。 梁自强看了他一眼: “你就说吧,最近是不是有人找你,想求购咱们养殖的那些明虾!” 这事明摆着。什么脸上有光,什么使劲推销,都是鬼话。肯定是因为现在梁家养的明虾在市场已经打开了销路,也打响了名头,越来越多的人想来拿货,于是碰上郑六就向郑六打听。毕竟郑六就是鲳旺村的,在他们看来肯定跟梁家熟络。 被梁自强一句话给戳穿,郑六愣了一下,但笑容马上就复活过来了,依然毫不尴尬: “可不是?都说这虾好卖!阿强你看呵,你们自己装出去卖还得油费,要是卖到我这,省了时间还省了油,是不是?当然了,不瞒侄儿你说,你郑叔现在生意少,都有点搞不下去了,你这也是在给你郑叔活路啊!交情归交情,这事我得先好好说声谢才行!” 郑六说他生意越来越淡,这个倒不像有假。因为梁自强知道,韦攀那家伙搞了条收鲜船在海面晃悠,截了各村收购点不少的胡,郑六也是典型受影响的村贩之一。 “不是吧郑六,”梁父不紧不慢道,“我们那虾也就只值四块钱的货色,能有你说的这么神,那么受欢迎?你这话有点吹了哈!” 梁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头一年卖虾的时候,郑六其实也跑到虾塘边找他们谈过。但当时县城普遍已到了七八块的收购价,郑六却认为这虾塘中无非是些养殖虾,顶多只能按四块钱来收购,半分都不肯再往上加价。 也因此,当时双方没谈成,后来明虾越养越多,梁自强却再没找过郑六卖明虾。 梁父说这话,自然就是还记着当年那事,刺他几句。估计郑六现在想起那事,想抽自己嘴的心思都有了,坐失良机啊! 然而梁自强还是想错了。郑六听了梁父的话,把眼一瞪,愤然道: “什么,四块?!哪个有眼无珠的草包,这么好的虾,这是四块能收购得到的?老哥,世上总有这种不识货的蠢东西,眼睛怕是被眼屎给糊住了!这种蠢人你没必要跟他计较。依我看,你们这就是野生虾,比一般的野生虾还要好,谁拿养殖虾跟它比,我骂他个狗血淋头!” 这番话一出,梁自强父子三个都齐齐地呆滞了一下。 虽然他们也从来没当郑六是啥皮薄的人,但也没想到这厮脸皮的厚度最近又见长了,到达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啊! 梁自强想了想,原本只以为自己家的隔墙砌得太厚,登峰造极,现在看来还是不如郑六的脸皮之厚。 “那你觉得该卖哪个价,才是个聪明价?”回过神来的梁自强也有些乐,反问郑六。 “这还用说,必须得跟市场上野生明虾一个价呀!比如说最近,野生明虾是十二块五毛,那你这明虾要是卖给我,我肯定按十二块五来收啊!”郑六毫不含混道。 “现在也没虾。你也看到,虾塘全都清空了。” “我是打个比方。明年野生明虾要是十三块,那我就按十三块给你们收!你们看怎样?” “明年的还是虾卵呢!”梁自强指了指身边这些刚从浅海捞回来的亲虾。看来,郑六这是打算把这批虾从娘胎里就给预订下来啊! “要是养得顺,明年出来的虾产量高,就按你刚说的,我会考虑腾几亩的虾出来卖给你的。都是一个村的,好说!” 梁自强见郑六求了这么久,都能自己把自己骂个体无完肤了,于是也松了口,答应漏一些给他。 当然,他这么决定也有自己的考虑在里头。 一来,只要价格是同样高,就近卖一批给到郑六确实更加省时省力也省油。 二来,韦攀那儿自己不仅卖给了大量的明虾,以后还会有很多的笛鲷、石斑卖到那,另外深海相当一部分鱼获也是卖给了韦攀。 但是渠道也不必全放在一家,分出去一点到其他渠道,也是有必要的…… 第443章 头顶个鞋底的鱼 再出海时,李亮、林百贤都来到了船队中。 因为要尽量让他俩加快熟悉拖网作业的操作,梁自强把人员稍作调整了下。 李亮林百贤都直接来“自强号”上面,腾出两名船员去了其他船上。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43节 袁利军、林百义则分别去了博强号、众强号跟着大伙一起理鱼。 船队一直开到深海,开始放网。 梁父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驾驶技巧,自强号有时是梁自强开,有时则由梁父来驾驶。 匀速开行了三个钟头,一声“起网”,大拖网渐渐被拉上了甲板。 李亮、阿贤学得很主动,赶紧上前去,试着把大铁钩勾在网囊的金属大环上,看着龙门架渐渐把巨大网囊悬吊到半空。 “靠,这么大一条?深海搞鱼就是爽,完全不一样!” 随着网囊鱼虾瀑布船倾泻出来,甲板发出咚咚响声,林百贤不禁兴奋起来,叫道。 其实不止阿贤大惊小怪,梁自强站在理鱼处旁边看着,也是瞪大了眼。 他也想不到,这一网居然这么多的大鱼,几乎大型鱼占到多半,小鱼小虾夹杂其中,反倒成了点缀物。 “平常也不这样的,一般还是小鱼占多,大鱼每网能有那么几大条就差不多了!”梁自强告诉道。 “马鲛、炸弹鱼、马面鲀,等下,金枪鱼都有不少?!”李亮一路看过去,一路点着名,结果看到有不少的金枪鱼,表情瞬间被林百贤同化了。 要是说前几种至少在浅海隔三差五还能碰见,金枪鱼可就是深海专属,在浅海几乎无缘能够撒网捕捞到的了! 几个人开始蹲下来整理鱼。小鱼分好类用不同的箩筐装,大鱼要是箩筐装不下的,就直接抬去冷藏舱。 “等下,这炸弹鱼身上怎么还粘着别的鱼?” 才刚伸出手整理大鱼,林平便开口奇怪道。 梁自强也走近点一瞅,还真是。 只见那条差不多能有四五十斤左右的鲣鱼侧面、腹部各粘着一条鱼。 粘在上面那鱼体型修长,线条倒还挺流畅的。目测每条大概也有两三斤重的样子。 林平原本也以为只是大鱼小鱼夹杂在一起,结果动手去拿,竟然没能够把狭长的小鱼拿下来。 “我来!” 李亮见状,撸撸袖子就上去了。手一伸,抓住那修长的小鱼。 使劲一掰…… 遇事全靠蛮干啊!但有时候蛮干就是管用。 只听空气中发出“啵”的一声响,如同酒瓶被撬开似的。然后那条小鱼就从炸弹鱼身上给强行分开了。 “这尼玛……是条鞋底子鱼?!”李亮怔了怔道。 鱼还在他手上。只见那鱼被迫松开来后,露出了头顶。鱼的头顶长得真是离谱之极,非常扁平,上面如同被戳了一枚钢印。 当然李亮的说法更形象,像是有人在鱼的头顶上踩了一脚,把脑壳顶给踩平坦了,留下一枚纹路极其清晰的“鞋底印”! “这还真就是条鞋底鱼!”梁自强接过他手里那鱼,往旁边一只空筐子扔了进去。 “看着还有不少的鞋底鱼,一会全都从大鱼身上掰扯下来。亮子你手劲大,一会全靠你来掰了!”梁自强一下就分工到位了。 鞋底子鱼的正式名叫鱼,也叫吸盘鱼。 这鱼头顶着一只大号的鞋底,那鞋底其实就是一种吸盘,而且吸力超强。 当然这鱼同时也号称是海洋中最偷懒耍巧、最不要脸的鱼。自己本身的游泳水平烂到透顶,但又想四处溜街环游世界,于是便利用头顶那只鞋底般的大吸盘,随便往大鱼身上一贴,就能蹭个顺风车,逛个百里千把里的。 炸弹鱼被蹭车都不算啥,平时它们胆儿颇肥,喜欢蹭大型列车,像鲨鱼、鲸鱼被它们蹭车那都是常有的事。 当然它还是没那么恶劣的,不像藤壶、七腮鳗那样给大鱼带来太大的痛苦,吸盘也只附在表面,不刺穿鱼肉。 鱼本身也是可以吃的,营养还比较独特,所以梁自强让李亮把这鱼都使劲儿掰下来,单独放一箩筐中。 于是,不一会,耳边便是李亮“嘿哟”的发力声不停歇地响着,一会掰下来一条。 不仅炸弹鱼被吸了,旁边大马鲛、长鳍金枪鱼身上全都吸有两三条。 小点的鱼一两斤,大的竟然有七八斤的样子。 吸盘都是挤出空气然后吸上去的,遇到七八斤的鱼,像林百贤这种块头瘦小的根本都扯不下来。 李亮也是愣没想到,第一天加入进来出海,一身力气算是派上用场了,扯了一天的鞋底鱼! 鱼也是喜欢成群的。上午下午两轮,所有的扯下来,竟然也有满满一担的鱼了! 到了第二天,没再见到鱼的身影,大鱼也变少了,梁自强便转去了另外的海域。 从第三天开始,拖网中出现了一种很特别的虾,浑身的纹路一节一节。 “难道是九节虾?九节虾好像没这么大吧?” 九节虾也就是岛国对虾,被捕捞上来之后性子很烈,动不动喜欢玩玉碎的那种。 林平一开始看了一眼,还以为网里面出现的是这么多的九节虾。 “九节虾一般没这么大,这是黑虎虾!”梁自强拈起一只来看。 乍一眼看去,这虾跟九节虾确实有几分像,都是一节一节的花纹。 但是底色上,这虾偏黑,纹理也偏铁锈色。尤其是个头上,黑虎虾要比九节虾大很多。 有些大号的,一只便能有接近一斤把重。 九节虾平时比较贵,黑虎虾也不比九节虾便宜多少。 两者味道不太一样,营养也不大一样。黑虎虾是一种虾青素含量特别高的虾,对人体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接下来两三天,他们都持续在片海域作业,几天陆续都收获到了不少的黑虎虾。 整体来说,这趟出海没有到手像黄条鰤、蓝鳍金枪那样特别值钱的货,但普通金枪、炸弹鱼不少,再加上黑虎虾的价格也不算太低,均衡下来还是不错的。 连续出海几趟后,已是4月底,马上就进入5月了。 这天刚出海回村,突然听到许萍跑来,说是有人打了电话过来找阿强和阿贤,让他们吃晚饭的点回电话过去。 两人晚上七点左右一起去了许萍家,按照留下的电话回过去,是卢峰。 卢峰跟梁自强见面次数不算特别多,但对梁自强而言,却毫无疑问是他很重要的一个朋友。 从杜子腾,到庞家辉、江文昂,要不是卢峰介绍,梁自强压根不可能结识他们,也不可能有高端海货、宝螺宝珠、观赏鱼之类形形色色的销路。 可以说,最初梁自强能够买起新船,与卢峰带来的机缘是分不开的。 电话里寒暄几句,才知道,卢峰这次找他们,是因为挺长时间没出海玩了,打算趁着5月初天气暖和但又还不算特别热,想再次乘船去海上玩一玩…… 第444章 数百只海豚围猎 “阿强阿贤,你们村有没有钢船,能够开去深海玩的那种大钢船?要是没谁有的话,能不能帮着联系看别的村有没有?” 电话那头卢峰问道。 “钢船?你们这次是要去深海?”梁自强原本还以为跟以前一样,是要去狐湾岛之类的浅海小岛玩一玩呢。 “主要是我老婆在电视里看到虎鲸,觉得怪好看,想去海上看看真家伙。但这东西应该浅海没得吧,要看只能去深海吧?”卢峰透露。 梁自强其实很想说,深海也未必遇得着。他在深海时间也不短了,总共也没遇上几回虎鲸。 “深海有是有,不一定就碰得上啊。”梁自强提醒了句然后问,“除了你们两口子,还有其他人没,总共几个?” “加上我一起一共五个,人反正其实你都见过的。你能联系得到船?”卢峰一听居然有希望,声音一喜。 “船有的,峰哥你们到时过来就坐我的船好了。”梁自强告诉道。 “你有大钢船了?多大的,能去深海的吧?”卢峰透出几分不敢置信。 从领着江文昂去苔泉岛找土鲍,到现在已经太久了,那时候梁自强还是一条莲纹木船,现在钢船都已经开了好久,但卢峰对此却还并不知晓。 “二十四米,放心吧峰哥,就是专门去深海搞拖鱼作业的船,我开了有一年多再过两个月都满两年了!” “做这么大了?不错呵阿强,先恭喜了!” “这不都是峰哥帮衬么?”梁自强呵呵两声,“对了你们时间够不够?去深海跟浅海玩不一样的,没法子当天回。最好是准备五天的时间,我出趟深海搞鱼刚好基本上是五天。” “深海肯定一天不够,本来是想三天的。五天的话……也没啥问题,我们这几个别的没得,时间还是有。那我跟他们几个都说一声,多腾两天时间出来玩!”卢峰很快就决定了。 听得梁自强都好一阵羡慕。家境好就是不一样,听起来好像都不用正经上班工作,五天时间说腾就能腾出来,不像渔民们去趟深海那都是去受累的。 估计卢峰跟他那些朋友们都是自个做生意的,也只有这样,既来钱又有闲,能够灵活地腾出这么多天时间出海玩。 电话中相互约好,等阿强阿贤休整玩两天,大后天再出海时,他们就过来鲳旺村,一起去深海跟着出海玩。 很快两天过去。一大早,卢峰一行人还真开着车来了村里。 这次开来的居然是大货车,等到他们都从车上下来梁自强才知道,他们带的行当不少,其中最显眼的是钓竿。 根本不是平时梁自强他们在浅海垂钓的那种,而是看着格外结实且沉重的重矶钓具。 梁自强正好奇呢,这年头就有这样高级的钓具卖了吗?结果一瞅上面那些字母才发现,人家买的都是进口来的货。 为了出海玩一趟深海钓,一言不合就买了进口的钓具,家境之好更加由此可见一斑了。 五个人陆续从车上走下来,梁自强一看还真的全都认识,没一张是生面孔。 两年多前也就是1983年的8月多,第一次跟梁自强林百贤出海玩的,也就是同样这五个人,当时没有船,还是租的钟永瑞家的木船。 两个女的,好像分别是叫芳芳、小月。看到芳芳是挽着卢峰胳膊走下来的,梁自强马上明白了,他电话中所说的老婆,就是芳芳。 两年前去狐湾岛那次,当时看起来卢峰应该是正在追芳芳,为了讨芳芳开心还请梁自强给他们钓了条五颜六色的鬼头刀。 现在成老婆了,至少后来是追到手了,那条鬼头刀也算没白白被埋…… 除了卢峰,另外还有两个男的分别是吕政、尤立俊。 一起到大码头,卢峰忽然发现海边一字儿排开停着的,居然还不止一艘大钢船,而是有三艘,颇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 旁边尤立俊张望了几眼,登时不知该上哪条船了,扭头问:“哪条船是你的啊,阿强?” “这不是自强号么?肯定就这条了!” 卢峰一眼瞅见自强号几个字,当即指指这艘,便往这边走。 不料旁边就有船工开口了: “三条都一样,反正都是阿强的!” 卢峰这下真怔住了,望向梁自强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44节 “你这一口气,都买了有三艘大钢船了?!” 梁自强嘿嘿笑了笑:“除了打鱼啥也干不来,就使劲多买船,铁了心要打一辈子的鱼了!” “那我得多恭喜你几句才行!”卢峰当即又连声恭喜,就连旁边吕政、尤立俊都跟着恭喜一番。 既然要出海好几天,当然还是上自强号了。毕竟自强号是梁自强亲自开,也只有这条船上阿强、阿贤都跟他们几个很熟。 三艘船一起开往深海。水面一开始是湛蓝,有些地方透出几分碧绿,到渐渐进入深海,视野中铺满的便全成了墨水般的深蓝之色。 “好美呀!深海跟浅海完全都不一样!” 芳芳、小月靠在栏杆,已经感叹起来。 “你们尽量都在中段或者靠前段都行,别靠近船尾啊!”梁自强特意跟他们特意叮嘱了一声,然后便像平时那样喊了一嗓子:“下网喽!” 卢峰他们游玩归游玩,但梁自强肯定不可能啥也不干,纯带着他们在深海游荡五天。他们一边玩自己的,梁自强跟船员们一边同时搞拖网作业,跟往常出海一样。这点,都是在电话里他就已经跟卢峰都说好的了。 吕政、尤立俊几个还挺好奇拖网作业的过程,虽没有靠近船尾,但一个个都饶有兴致地观看李亮林百贤解开网板,往大海中投分水板,同时也看周晖操作绞车,吱嘎吱嘎声中钢索一连延伸,一直连着网囊一起伸向大海的滚滚白浪之中。 大船一路在海面拖行了好一会,忽然,船上不管是船员还是吕政尤立俊他们,一个个全都惊呼起来。 远处一二海里远的海面上,突然下起了一阵大“雨”。 数不清的小鱼从海水中飞起,然后又密集地往下落回海面。 那一整片海域都被如此密集的小鱼占据了,像是拉起了宽达数半海里的空中巨幕。 “送上门来的鱼啊,这也太多了吧?你们不快些把船开上前去拖捞?”卢峰一行人中的吕政连忙提醒道。 “突然冒出这么多小鱼,怕是不简单……” 梁自强说着,已经拿起望远镜来,向远方望去。 那是如同大风暴般席卷而至的超大群沙丁鱼,也可以称之为“沙丁鱼风暴”。 然而沙丁鱼风暴不是最震撼的。 梁自强的镜头向下,顿时就发现,除了半空中跳跃而起的大群沙丁鱼,海面上成群驱动着的,则是一头头灰色的身影。 海豚! 竟然有百只以上的海豚,成群结队,如同水中群狼一般进行着分工合作,向巨大的沙丁鱼群不断地围拢。 一个半圆已经在成形,并且渐渐收缩。 虽然梁自强在深海这么久也遇见过海豚,但成百上千的海豚集体围捕沙丁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蔚为壮观的场面,把卢峰一行人更是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争着借用梁自强手上的望远镜,观看起来…… 第445章 海豚击杀偷袭者 大船向着前头那个方向缓缓移动过去。这么庞大的沙丁鱼群,用拖网拖起来肯定要超过平时的密度。 梁自强就等着海豚群继续驱赶,然后将一部分的沙丁鱼驱逐进三艘拖网船的范围中来。 然而渐渐靠近才发现,鱼群并没有向这边偏移过来,而是在渐渐向中间压缩。 鱼群的一侧是海豚,而另一侧却不知从哪冒出几十条鲨鱼。 鲨鱼与海豚各占半圈,共同包抄成一个圆圈。 “卧靠,这是海豚跟鲨鱼一起在合作?!” 吕政、尤立俊当即愣了神,冒出一句卧槽来。听语气,似乎很难接受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你没看错,就是海豚跟鲨鱼在合作围捕沙丁鱼群!”梁自强肯定道。 首先,海豚是一种智商不低,擅长于群团协调作战的动物,觅食时分工合作算是常有的事。 只要发现超大群的食物时,便会主动发出“咔咔”声呼朋唤友,而其他海豚接到通知便会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海豚越聚越多,会分成几组不停地换岗,吃流水席。同时,还会带小海豚在一旁观看学习捕猎。 其次,遇到猎物够多、围不过来时,海豚会展开跨种族合作,与鲨鱼合力围猎。这种事也并不是没发生过。 眼前,显然就是因为遇到了特别惊人的沙丁鱼风暴,于是海豚居然与迅速赶来的大青鲨、锤头鲨临时达成一致,互相协作起来! “好可爱的海豚!”小月靠在铁栏杆,一直紧盯水面密密浮动的大群海豚,看得入神。 一旁的芳芳却失望透顶地来了句: “它们怎么可以跟鲨鱼合作!” 听起来,好像这一大群海豚集体辜负了她。 或许她没少在新闻中听过看过海豚的事迹,觉得海豚这么善良软萌的动物,跟恶名昭彰的鲨鱼勾搭起来,简直就不科学。 梁自强到现在都还记得,两年多前芳芳在狐湾岛沙滩上,掉着眼泪埋鬼头刀的事。所以现在听到她嘴里冒出这话来,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爸,从侧边开过去,这么大的沙丁鱼风暴,总会有一部分漏出来,咱们捡个漏也能有不少鱼!” 梁自强没工夫表示对海豚的失望,当即冲驾驶室中自己父亲大声道。 自强号隔着几米远,擦着海豚与鲨鱼的包围圈边缘开了过去。 一会开往前去,一会又调头开回来。一趟趟来回捡漏。 不快不慢地进行着拖网作业的同时,卢峰他们五个则如同围绕着捕猎现场进行巡回游览,算是给看过瘾了。 “卧靠干啥,那是两条什么鲨鱼,玩阴的,偷袭友军呐!” 吕政突然指着一处海面大叫道。 梁自强也看见了。有两条锤头鲨,装作在捕食沙丁鱼群的样子,突然一扭头,对准旁边体型还不大的小海豚张嘴就咬! 沙丁鱼虽多,或许在这俩货看来,还是不如小海豚吃得带劲吧! 面对大海豚群,它们是不敢下手,可小海豚好对付,它们显然是打算吃到嘴后,立马就溜的。 “我就说不该跟鲨鱼合作吧!”芳芳立马发现了自己的先见之明。 “海豚到底打不打得过鲨鱼啊?小崽子被吃了,这能忍?挺想看它们干起来,看谁干得过谁!” 吕政却是满脸希望,盼着海豚群跟鲨鱼群能够转眼间化玉帛为干戈,打起来。 连板凳都搬好了,打算坐下来看好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船上正七嘴八舌,大海中,事态还真起了变化。 大海豚显然也不瞎,锤头鲨的卑劣行径被几条海豚给看到了,仗着自己这方势力众多,有两三条海豚瞬间怒了,朝锤头鲨冲了过去。 锤头鲨头上顶着一道锤子一样的东西,长相挺滑稽,但逃起命来毫不含糊。 两条锤头鲨见势不妙,迅速离开战场,向外逃窜而去。 但更多海豚开始声援,也一同跟着追了上去。要论速度,其实海豚、锤头鲨都不慢,但眼下,海豚围追堵截,明显占了数量的优势。 “握草快要追上了,海豚要怎么干鲨鱼?直接咬?还是用尾巴抽?” 尤立俊已经在揣测海豚的下一招式了。 然而似乎他的每个设想都落空了。 一只海豚在即将接近锤头鲨时,并没有张开大嘴向前扑去。 此时,它整个流利养眼的身躯突然离开了水面,像一个什么物体从大海中发射了出来。 向上,再向上,跃离大海,跃向云霄。 足足腾起到半空中有七米来高,连梁自强他们站在船上都不自觉地抬高了下巴微微把目光向上。 “哇!好漂亮好漂亮,能跳这么高!” 芳芳此刻的表情,已经有点不虚此行那味道了。 虽然她这次是想来深海看虎鲸的,现在虎鲸没见影,却看到海豚在海天之间上演空中绝技,也算是不小的惊喜了。 “那条锤头鲨死定了!” 李亮、周晖却是如同在宣判死刑一般,大声断言道。人和人的关注点,就是如此的不一样。哪怕同在一条船上,眼前展开的是同样的一幕。 梁自强明白,李亮、周晖说的当然是对的。 只见那只海豚到达半空最顶点高度的时候,身形来了个漂亮的旋转、空翻。 掉头向下,朝着海面疾速俯冲。 那如同铁质圆锥般的喙部在最下方,如武器般刺向水面。 深蓝的海水向空中荡开化为白光。 白光中,有血色掠过。很显然,一击即中。 那条锤头鲨不只是被刺穿血肉,估计就连骨头都断了。 鲨鱼属于软骨鱼纲,它们的骨骼是由软骨和结缔组织构成,弹性和韧性是不错的,但密度、硬度却大大的低于真正的硬骨。而且鲨鱼是没有肋骨的,体侧下方加上腹部都是薄弱之处。 这一俯冲式的撞击,骨骼不断才怪。 果然,那条锤头鲨逃窜的身形随即停滞了下来,更多海豚立即围上前去,扑咬。 锤头鲨的结局已经注定。 倒不是说锤头鲨的攻击力弱。相反,要是单打独斗的话,就算是成年大海豚也可能被锤头鲨击败。 但这次,明显是一百多只海豚的声势更为浩大,鲨鱼虽也不少,但其他鲨鱼选择了袖手旁观,根本没有前来相助。 一条锤头鲨偷吃小海豚估计都还没能品出味来,被击杀了。 另一条锤头鲨倒是溜得够快,趁乱逃出生天了。 “海豚好像也没那么可爱啊!” 见识了血腥一幕,芳芳现在开始觉得海豚其实有点凶猛了。 “护崽么,那不得发狠?”卢峰笑道。 当然,可不可爱对梁自强来说没那么重要,他继续用拖网拖着向这边逃过来的沙丁鱼。 又过了一阵,海豚、鲨鱼也都追随着其中一大部分的沙丁鱼游向别处了,梁自强则如同打扫战场一般,继续拖捞剩余的沙丁鱼。 “那条被海豚弄死的锤头鲨,是不是身上的鱼鳍多少还值点钱,你不捞?”卢峰问。 “只要是有鲨鱼被弄死,肯定捞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45节 梁自强说着,梁父便已经向漂浮着的那条锤头鲨开去了。 有鱼翅必捡,这对梁自强来说都属于常规操作了。 等到拖得差不多了,开始起网。 起网时,卢峰他们也都围到理鱼处的甲板附近来观看。 数不清的沙丁鱼像是又一阵风暴,从网囊中倾盆而落。 梁自强看了下,果然没白碰上超大沙丁鱼群。眼前倒出来的这一网,数量上都是平时的两三倍了…… 第446章 卢峰一行深海垂钓 被沙丁风暴吸引来的,自然还有其他大鱼。因而,甲板上马鲛、鲣鱼、旗鱼都夹杂着一些。 那条锤头鲨虽然被攻击得千疮百孔,但好在鱼鳍基本还是在的,也被船员们分割后搬进了冷藏舱。 船员们吃中饭休息时,船抛锚停泊下来。反正主菜都是从甲板到就地取材的鱼虾,梁自强让船员多做了些,叫卢峰他们也一起吃。 卢峰五人吃得很快,因为还打算趁着船停下来的这个时间,进行垂钓。 其实最开始梁自强还想提醒来着,像他这种船身高大的钢船并不适合垂钓,但后来看到他们的钓具就啥也没说了。 这种专门用于深海的钓具,在大钢船上垂钓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钓具很重,光一个人都操作不来,眼下便是吕政、尤立俊两人一起合作垂钓,卢峰还时不时过来帮把手。 不一会这群人便欢呼起来。梁自强一看,钓到的是鲈鱼。 鲈鱼其实在南海太常见了,浅海都能钓到很多,但浅海一般却钓不到这么大的鲈鱼。 这条海鲈应该有十几斤,跟浅海一两斤的比起来简直像是两种鱼。 对于平时多半在岸边、海堤垂钓的这几个来说,自然是值得兴奋的收获了。 然而一切才刚开始,深海垂钓的乐子可不止这点。不一会,目测二三十斤的炸弹鱼、三四十斤的马鲛,一条接一条钓了上来。 最亮眼的一次是金枪鱼,一条长鳍金枪,可惜不是蓝鳍,应该有四十几斤的样子,再次引得他们兴奋不已。 这其中有好几种鱼都是需要做放血处理的,放完血后,梁自强给到专门的大箩筐给他们装,然后也放进了负一层的冷藏舱,要不然等到返航的时候,鱼早臭了。 中午一过,梁自强的船又要开始拖网作业,匀速开行起来。尤立俊想了一下,觉得只要船开得不是特别快,理论上也是可以继续钓鱼。 一般鱼当然不可能追着钓饵跑,但炸弹鱼、金枪鱼这种真有可能。它们游速本就极快,金枪鱼更号称是一生都停不下来的“海洋永动机”,见到钓钩上有鱼块在飞,说不定真会追逐上去。 尝试了一下午,效果不是太明显,比停泊的时候差远了,但总算也到手了一条扁舵鲣、一条巴鲣。 到了第二天,虽然仍时不时地有深海大鱼钓到船来,但芳芳、小月两个的兴致明显变低了些。毕竟刚看到大鱼钓上来时觉着新鲜,再往后就过了那个劲了。 “怎么一条虎鲸都没看到出现啊,也不知五天里能不能碰上!”芳芳这次来海上玩,抱着最大的愿望本就是看虎鲸,这会满脑子就想看到海面上奇迹般地冒出一两条虎鲸来。 “就是,昨天还看到那么大群海豚了,今天连普通海豚都没见到!”小月也一直伸长个脖子。 正说着,就听吕政叫道: “快看,撞过来了!还撞,还在撞!” 梁自强一听到有东西撞船,连忙从甲板上起身,跑铁栏杆边去看。 没想到圆乎乎的如同大石块,是只海龟! 不过,这海龟看着能超过一米长,估计怕是能有两百来斤的样子。在海龟背上,重重叠叠满是疙瘩,不用说,又是长满了藤壶。 虽然他也不是第一回看到身上长藤壶的海龟了,但块头这么大、身上藤壶这么多,还是头一次。 这时,只见超大海龟接连两三次对船身发起冲击。 撞了几下似乎觉得不过瘾,于是退到离船远些的地方,蓄了一下势,再次快速游动着向钢船撞过来。 像是尽了全力,颇有点风驰电掣的感觉,明显打破了他们对于“龟速”的惯常理解。 这次,梁自强都直接听到了“咣当”一声,替自己的大钢船心疼了一下…… “它这是要干吗?撞船好玩?”那个叫小月的女孩不解道。 “呐,瞧它背上那些东西,肯定是甩不掉,难受!”卢峰解释道。 这个其实不用说,海龟突然跑过来一次次地撞船,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把身上的一身累赘给蹭掉。 “好可怜啊,咱们能不能帮帮它,把身上那些东西清理掉?”芳芳一听说原委后,同情心当场就又泛滥了,拉住卢峰问。 卢峰对于芳芳的要求,基本上属于有求必应,这一点早在两年多前鬼头刀那一次,梁自强就见识过了。 果然,他又把头转向了梁自强:“阿强,能不能想办法把海龟搞上来,替它给清理一下?能搞上来的话,我愿意出……” 显然,他又是打算出钱给梁自强,就如同当年花钱请阿强钓鬼头刀。 “钱不用了,它身上那堆东西清理下来本身都值不少钱!”梁自强连忙打断他提钱的事,“就是不太好搞上来啊,凭钓竿肯定是钓不着海龟的,用拖网试试?估计也不太行。我试试撒网吧!” 虽说高大的钢船并不适合撒网,但为了搞上这只海龟,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试一把了。 站到铁栏杆边,他一连撒了好几次,总算网到了海龟。 因为还怪重的,林百贤、李亮也过来拉,总算把超大的海龟给拉上了船。 接下来便是一阵叮叮当当,三个人齐忙乎,把海龟给“修理”了一番。 这海龟因为够大,背上藤壶居然还不只一种,最多的是雀嘴藤壶,但鸡爪螺竟然也夹杂有一些。 都敲下来放进箩筐后,收获颇丰,反正此前从海龟身上撬来的藤壶从没有这么多过。 海龟看着变得眉清目秀了几分,芳芳过来摸了半天,才依依不舍,让卢峰他们抱起海龟,扔回了大海之中。 又开了会,这时负责瞭望的周晖叫道:“前头好像有座小岛,中午要不要停到那附近去?” “有岛?”小月芳芳她们顿时又欣喜起来,“好像还真是!” 周晖瞭望是拿了渔用望远镜在手上,所以看得更远也看得更清晰,此时卢峰芳芳他们顺着周晖所指的方向一眼望去,却只看到一小抹灰色的身影拱现在一片深蓝的汪洋之上。 “行,也快中午了,就开去那岛边停下来吧!”梁自强随即决定道。 一来,既然答应让卢峰他们跟着出海来玩了,碰上岛屿自然是尽量让他们登一登岛,感受下深海岛屿,玩得开心点。 二来,岛边水浅,抛锚的时候都不需要把锚链下得太长,确实也省事一点。 当然还有个原因,梁自强一直想趁着在深海捕捞的机会,同时也寻遍深海每座岛屿。 后世自己所听说过的那几座物产极其丰富的“宝岛”,他一直都想努力找到。只要有一丝希望,自然不能错过…… 第447章 清澈海水下忽现迷宫 三条船按照梁自强的吩咐,都渐渐开向了那处小岛。 船停稳后,卢峰他们自然都希望下船去岛上走走、看看。 梁自强看了下,岛不大,周围是一整圈的银白色沙滩,确实挺漂亮的。 岛上有树有石头,看着很宁静也挺正常的,反正没有出现类似于那次“蛇岛”的惊悚迹象。 他和林百贤、李亮三个也下了船,同卢峰他们一起登岛,梁父和其他人则继续留在船上。 一行八人登上小岛,芳芳她们一到沙滩就扔掉鞋子,踩在又细又软的沙子上,笑得开怀。 她们笑着跑着的身影,不知为何,某一刻让梁自强联想起了自己媳妇每次赶海时,在海边沙地上冲他直笑的样子。 要是陈香贝也遇见大海中这么漂亮的小岛,光脚踩在这银白沙滩上,估计也会笑得跟她们一样开心吧? 说起来她都嫁过来两年多了,除了去海边赶一赶海,自己都没带她到海上来玩过。卢峰还知道特意租船陪媳妇出海玩呢。 而且他看得出来,陈香贝是蛮喜欢海的,以前没成亲时偶尔来他家,走到海边就很欢喜。 她买第一条新船时,媳妇还说过想跟他一起坐着船去海上看看。可惜后来没多久就怀上了,再后来娃太小,反正都没法子跟他来海上。 现在梁景程也大些了,对自己娘也粘得不像最初那么厉害了,下次有空真可以带陈香贝也到海上来看看、玩玩。 思忖间,那几个人的声音忽而传来:“这什么,跟一块大蘑菇似的?” 梁自强上前几步一瞅,一团鹅黄颜色的东西大概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搁在沙滩上。这东西有很多细密的孔洞,看着特别松软。 “前边好像还有好多,能捡吗?”小月她们抬头看向梁自强。 两年多前差点误捡蓝环章鱼的事情,看来她们倒是还没彻底忘掉。 “这是海绵,可以捡的。”梁自强细看了下,告诉道,“但捡了好像没啥用。” 海绵看着就像丝瓜筋,但实际上并非植物,而是结构特别简单的一种多细胞动物。 小月她们可不在意有没有用,听说能捡当即就一连捡起好几个,而且专挑颜色好看一些的捡。 “这个圆筒一样的,又是啥?” “这也是海绵,海绵形状不一定,长啥样的都有。”梁自强再次告知。 她俩正拿起的几根海绵就挺特别,圆筒状,很像后世用来喝饮料的吸管。 “咦,这个也太可爱了吧,看着怎么像……兔子?这难道也是海绵?” 芳芳忽然就又发现,一旁浅水中卧着一团洁白的东西,脑袋上竟然还竖着两只耳朵,像兔子耳朵那样一晃一晃,最后边还有个兔子尾巴般的东西。 梁自强的目光也停在了这上面,他没想到,今天居然还遇上这玩意了! “这可不是海绵,这就是海兔子!” 海兔正式名叫海蛞蝓,长得实在太像一只卧在水里的袖珍小兔子,平时大多喜欢呆在深海有珊瑚的地方,爱吃海绵。 这东西有个奇特之处,虽然是动物,却能够利用阳光进行光合作用。 当然,还有另一种东西也被称为“海兔子”,实际是笔管鱿鱼。彼海兔跟此海兔完全是两回事,不沾边。 “既然是海兔,肯定能碰的吧?”芳芳动手前还是确认了一嘴。 “也不是。有些海兔很毒的,但这种还好,没啥事。” 听梁自强说这种没事,芳芳当即就伸出手要去抓海兔。 然而下一秒谁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就在她的手要挨着时,海兔突然身体一缩,发出“噗”的一声。 一股气体从海兔的孔洞中排了出来! 这真是肉眼可见的公然放屁。随着一声“噗”,气体带着红的橙的绿的颜色,在空气中袅袅直上,扑鼻而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46节 芳芳、小月本能地捂了下鼻子,愣住了:“它会……放屁?!” 吕政他们也一时大开眼界:“卧靠放屁都放得这么漂亮么,五颜六色?是不是太骚气了点?” 梁自强也没想到小东西来这招。左看右看,都让他想到后世的一个词: 彩虹屁。 这玩意放的就是如假包换的彩虹屁。 事实上,这是海兔遇到危机时用来争取逃命时机的烟雾弹。之所以能把屁放成璀璨的烟花,是因为它食用的除了海绵还有各种色彩各异的藻类,于是肚子里就有了多种色素,积攒起一个“颜料库”。 趁着这“一屁之力”,那只小海兔憋足了劲,往海水深的地方开始快速逃跑。 可惜海兔平时都是靠在水中一点点挪动的,它所谓的“快速逃跑”,在梁自强他们眼里看起来跟慢镜头没啥区别。 才逃了两下,就被芳芳伸手给逮在手里了。 接着再继续沿着沙滩往前走,芳芳就一直捧着手里的海兔,摸了又摸,简直如获至宝。 一边摸一边夸海兔好看、乖巧。 而那只海兔在她手里头,一直被夸得瑟瑟发抖,她似乎没瞧见。 “海兔不能这样玩的吧?没了水,在她手上估计玩着玩着就给玩死了!”林百贤似乎感觉到了,被芳芳宠爱上,有时候是一种挺可怕的命运。 “没事的,这里沙子多。一会又该埋海兔了!”梁自强颇有预见性地回道。 “卧靠这咋回事?有什么人来过这儿吗?” 两人正聊着,却见前头的吕政卢峰他们驻足在一处浅水边,尤立俊一边惊呼,一边猛然四顾,往岛上一顿张望,像是在寻找岛上什么神秘的人或者事物。 “这是碰上什么了?” 梁自强闻言,与李亮阿贤也连忙加快几步,跟上了那五个人,跑上了前去。 “艹艹艹!这种深海岛上能有人?” 一眼看向浅水中,林百贤也当即嘴里蹦出一连串的握草来。 “不是,就算有人也在海底造不出这样的东西出来吧?这是普通人能搞得出来的东西?换你,你能造得出?!” 李亮的惊诧一点不亚于林百贤,脸上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梁自强的目光投向了水中。 只见银白的沙滩与大海交界处,海水又清澈又浅,沙滩则是一直往海水中延伸下去。 就在水波轻柔覆盖之下,水中显出了一片非常规则、精美如同建筑一般的大图案。 仿佛水面之下的沙滩被一双巨手雕刻过,形成了由沙子构筑的银白色迷宫…… 第448章 真实的水下麦田怪圈 真的就是一座迷宫。面积还不小,放眼望去,呈一个非常标准的圆环形,直径起码在两米以上。 整个图案可以说是“圆环套圆环”。 几个圆环内外分布,连接在大小圆环之间的,则是太阳般的辐射状线条。 最外层的圆环由几十个间隔很规则的小土丘连接而成,再往里又是一圈小土丘。而被包围在最中间的那一圈,相对平坦,但也布满太阳光芒般的线条。 整个浮雕般的构造,既充满规律感,又错综复杂;既有种沙粒的粗糙感,细看却又美轮美奂,格外细腻。 如果要类比的话,梁自强想到的,是后世短视频中常会提起的“麦田怪圈”。 只不过,麦田怪圈都是发生在麦田里。虽然也有人传言说是“外星人的杰作”,但最终解释为有行为艺术家故意跑到麦田里,夜晚偷偷制造出规则感极强的几何图形,也完全能说得通。 而眼下这“麦田怪圈”却是真真切切的铺展在海水之下,而且又是八零年代的深海海域,要说是什么行为艺术家连夜雕刻的,自然是绝无可能了。 也就难怪,吕政他们的反应不仅惊奇,甚至都有些惊恐了,到处张望,生怕这深海小岛上有什么强大而神秘的事物,正在默默注视着他们几个的身影。 芳芳前头还开心不已,此时双手却不禁握紧了一些。手里那只海兔被她握得阵阵发抽,生命似乎在以秒计数,天可怜见。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种不可能有人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迷宫一样的浮雕?!”卢峰也扭过头来,惊诧地问梁自强。 “再往前走走,找找看,说不定还能找到这迷宫一样的东西!” 梁自强没急着多说啥,提议道。 “还找?” 吕政他们嘀咕一声,但也没反对,跟着梁自强三个又继续往前走。 沿着沙滩再找了会,没看到怪圈,倒是偶尔见到一两条身上带有斑点的河豚在水中掠过,一下又消失不见了。 直到又走了几十米远。 “快看,又一个,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小月抬手一指。 “对呀,比前头那个好像还要大点!”芳芳也再次惊住了。 梁自强的眼前,同样的清浅海水中,又一个形状构造一模一样的“麦田怪圈”展现开来。 “太美了,就是不知怎么来的,又漂亮想想又有点吓人……”芳芳整个人都矛盾了。 “是挺美的,要说起来,多少算是跟爱情沾点边。”梁自强开口了,感叹道。 “啥,你说……爱情?” 吕政像听错了一样,瞪眼看着梁自强。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听到爱情两个字,怪怪的。 “什么人的爱情?” 林百贤也开腔问道。因为他和李亮也从来没见过海底有这么奇怪的沙雕图案。 “跟人没关系。” “不是,爱情,跟人无关?”这次小月她们更听不懂梁自强的意思了。 “刚刚你们注意到有河豚游动没?”梁自强指了指海水中。 “前头好像是看到有,不大,很小的河豚。”卢峰道。 “就是它们干的。”梁自强道。 “啊?你这还不如说是什么神秘人干的呢!河豚能整出这玩意?这可比人画的都整齐!”尤立俊怎么都不信。 “一般河豚是搞不出来,这是深海里才有的,一种很特别的河豚。” 其实梁自强很想说,这种河豚叫做“白斑窄额鲀”,但是估计说了也白说,说了他们也不知道。 别说他们,他敢保证所有的渔民包括李亮和林百贤,也肯定都没听说过“白斑窄额鲀”这种河豚。 梁自强要不是后世在海洋频道看过一期专门讲白斑窄额鲀的节目,他今天绝对也会感到神秘莫测,甚至可能调头就跑,比他们都要跑得快。 白斑窄额鲀是种很奇葩但也很了不起的深海河豚。 这家伙块头其实并不大,小小只,身长约10厘米,全身棕黄,体表点缀着白色斑点,腹部呈半透明。 这种河豚对婚事比较讲究,没有婚房的话,绝对找不到对象。这一点,跟后世的人们倒是还挺像的。 于是,为了能够娶上媳妇,雄河豚拼了,硬是被逼成了建筑艺术家。 在适合繁衍的时节,想媳妇想疯了的白斑窄额鲀会开始实施自己的宏伟狂想。 它会拿自己的身体作为建筑刀,不停地游走、摆动,把海水下的沙子勾勒成一道道的沟壑与山丘。雕刻出最外面的第一个圆环,然后如法炮制勾勒出里面稍小的一道圆环。 而包围在最中间的那一片地方,它们会特意用嘴衔来最细软、舒服的细沙,用肚皮把细沙反复地抚平,再雕刻出一些漂亮纹路,就是一张极尽温柔的婚床了。 为了让婚房更加精美一些,河豚会搞装修,把旁边海藻杂物清理掉,并且搬来一些漂亮的小贝壳,用来做点缀。 窄额鲀女方的择偶观非常明确,那就是只看婚房。 婚房够大、建筑外观够美、中心部位那层细沙质量够好,在它们看来,就表示男方有诚意,而且说明男方身体够英武健壮。 虽然,梁自强其实觉得,就算再英武健壮的河豚,一直不眠不休连续七天熬夜盖房,也得瘦成杆了。 没错,为了建造出这样的婚房,雄性窄额鲀需要连续忙碌七天时间。 要知道,没有帮手,没有大工、小工,整座漂亮的“迷宫”,就是一条河豚单干出来,孤身奋战七个日夜。这尼玛,绝对比桔子坡盖栋房子要难多了…… “这就是那种河豚的洞房。这地方是在岛边上,估计这一片的深水底下,还有更多一样的迷宫!” 梁自强把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下。 “听起来怪浪漫的!”小月听完后,有点不可思议。 “想不到小小的河豚,身上还能有这种事!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么?” 芳芳更不用说,事情讲到大半的时候就开始感动了。 眨巴着眼,双眼往海水中来回扫,像是在寻找窄额鲀的身影。 梁自强这一刻真有点担心,她会不会由此而觉得河豚很可爱,于是从水中捞两条河豚上来玩…… 窄额鲀又不是棕腹刺鲀,怎么说都是有毒的。 好在,她倒没有真要去捞河豚的迹象,反倒是靠在卢峰身旁,依偎得更紧了。 卢峰还是挺疼媳妇的,此时脸上一脸的艳羡。 恨不得也能巧夺天工,熬个几天几夜在沙滩上搞座一样的精美迷宫出来。只可惜,技不如豚。 “你不是带了相机过来么?我想跟那迷宫合个影……”芳芳提出道。 卢峰脖子还真挂着个相机,能看到上面印有“海鸥”字样。 这年头能玩相机的人,真不多…… 卢峰连忙把身上那架海鸥4型双镜头反光照相机取下来,递给吕政,让吕政帮他和芳芳拍照。 他俩就并蹲在沙滩边缘,人像、水底麦田怪圈,全都能一起拍进镜头里去。 咔嚓声中,芳芳笑得很幸福,左手塞在卢峰的手里面。 而右手中,那只可爱的小海兔一直被她捏着,目测的话,已卒…… 第449章 突然跌进深海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47节 不用说,一切正如梁自强所预想。 拍完了照之后,便又进入了下一个盛大的环节——挖沙滩,葬海兔…… 现在梁自强终于明白了,林黛玉永远是林黛玉,不会因为结了婚而变成另外一个人。 好在,小小个的海兔不像鬼头刀那种大块头,挖坑简便太多,都不用七手八脚的参与,随便两铲子,就挖好了。 随后,一行人沿着沙滩,继续又走了一会,中午也过得差不多了,一会梁自强的船马上还要搞拖网作业,于是才离开小岛,回到了船上。 对于卢峰、芳芳他们来说,这座小岛今天是令他们收获满满了。又是海兔,又是水下婚房。 但对梁自强来说,这处小岛显然不是他想要寻找的其中一座,这番登岛察看没啥大收获。 回船后,立马开始今天的第二轮拖网作业。 这一网的鱼获拉上来后,倾倒在甲板上,梁自强忽然发现,又有不少的鱼。 也就是那种“鞋底子”鱼,有好几条大炸弹鱼身上都粘有鱼。 船上的船员们已经对这长相清奇的鞋底鱼不那么奇怪了,但是卢峰他们从没见过呀,一个个都靠近理鱼处来,围观李亮和梁自强从大鱼身上使劲的往下扯鱼。 见梁自强、李亮居然扯得那么费劲,头上都冒汗了,卢峰有点不信,一条鱼而已,能吸得这么紧? 他上前来亲自动手试了下。两分钟后,他甩着胳膊,然后默默向梁自强、李亮竖了个大拇指。 这次鞋底鱼中居然有一条大个的,怕是有七八斤的样子。为了把它从大鱼身上扯下来,李亮费了老劲,像在拔河一样的,脚直接蹬住大鱼,全身使劲。 最后鱼是给扯下来了,李亮却也向后一倒,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要不是林百贤连忙从后面扶他一把,估计后脑勺都得撞在甲板上。 看到这一幕,吕政他们才算见识到了,这鱼的吸力有多强。 一旁的尤立俊突然一拍脑袋,冒出一个奇想: “对喔,我用这鞋底子鱼当诱饵,岂不是能够钓到大鱼?” “大鱼应当不爱吃它吧?”吕政回了句。 “爱不爱吃不重要啊,用它可以吸住大鱼,然后往上一拉,大鱼不就扯上船来了?!”尤立俊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套办法,说完还扭头来问梁自强,“阿强你看这样搞行不行?” 梁自强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 事实上,他在短视频中还真见过,后世有外国人利用鱼的吸力去钓大鱼。 “你看,我就说行吧?咱这就来试试!” 尤立俊想的法子,都不用鱼钩,而是把末端的钓线绑在了一条鱼的身上。鱼的结构挺特殊,尤其头顶鞋底那一块,钓线勒在鞋印的条纹中,能够勒得紧紧的,不滑脱。 绑好后,他就把钓竿一甩,钓线连着鞋底鱼一起落入了大海中,然后就是静观其变了。 跟平常用钓饵垂钓所等待的时间差不多,过了一会,鱼竿和浮筒真开始往下沉了。 尤立俊连忙去提钓竿,怕一个人扯不动,吕政也跟着他一起扯。 还真跟尤立俊设想的一样,一条长鳍金枪居然被那条鱼牢牢地吸住,然后他俩一提钓竿,鞋底鱼跟长鳍金枪都一起被吊上了半空。 “快点,动作一定要快,可别吸不住掉下去了!”卢峰也跟着紧张起来,在一旁催促。 原本对垂钓的兴趣已经不太大的芳芳、小月哪里见过这么新奇的钓鱼法子?这会注意力也全都被吸引过来了,跟着在一旁紧张地拍手跺脚。 她们都白担心了。尤立俊选的是一条个头不小的鞋底鱼,吸力了得,就算半空中那条长鳍金枪一直试着摆动,也并未挣脱,愣是被尤立俊、吕政给拉上了船来。 “长鳍金枪啊,这可比炸弹鱼值钱多了!”卢峰说道,“这法子不错,手气也挺棒的,你们俩继续钓,我给你把这条金枪给放血再说!” 为了保证肉质金枪鱼肯定是得放血的,卢峰替他俩放了血然后把鱼放进冷藏舱去存放,而吕政尤立俊一击得胜,倍受鼓舞马上又开始用这法子垂钓了。 连钓了两条炸弹鱼、一条马鲛。这时尤立俊再发奇想: “要是咱们用多几根根,同时绑上好几条鞋底鱼,岂不是能够钓到更大的鱼上来?!” 吕政他们也都觉得有些道理,不妨一试。梁自强正在甲板上理着鱼,听了一耳朵,也觉得理论上是真可行。 栏杆边,尤立俊已经往钓竿上加了几根备用的钓线,每一根都是又粗又长的,专门适合于海钓的那种。 抛入海中后,几条鱼扯着钓线,同时在海水中游动起来。 这回等待的时间稍长一点。几人都注视着海面,钓竿还没开始有动静,却忽见船侧水面溅起一蓬水花。 随后,如同三角小山头般的半张嘴露出水面。 “那是什么,看着大得有些吓人!不会是鲨鱼吧?” 小月、芳芳没太见过这东西,当即紧张地问梁自强他们。 梁自强正理着鱼,从甲板上站起来望了一眼,告诉道: “不是鲨鱼,是条鲸鱼,布氏鲸,在吞吃小鱼。别看嘴大,这鲸只吃小鱼小虾的,大鱼它吃不下!” 布氏鲸平时进食,都是直接吞入大量的海水,小鱼小虾进了肚,海水则通过筛板一样的结构过滤出水,吐回大海,这也就是刚刚他们看到溅起大股水花的原因。 听说这鲸鱼虽大,却连大鱼都吃不下,芳芳她们顿时就又觉得布氏鲸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了。 当然,在她们心目中还是觉得虎鲸最有意思。 “可惜这鲸鱼也不跳出水来,不知道全身长啥样,有没有虎鲸那么好看?”芳芳嘀咕道。 其实说真的,梁自强觉得布氏鲸长得也挺有特点,身上一道道整齐的斜纹是挺好看的。 “不对,一会这几条鱼不会蹿上前去吸住那条布氏鲸吧?那可就玩大了,谁能拉得上这种几吨重的大鲸鱼?!”尤立俊突然想到一种奇特的可能,问梁自强,“鱼平时吸不吸鲸鱼?” “还真吸,”梁自强告诉道,“平时被鱼吸得最多的可不是炸弹鱼金枪鱼,而是鲸鱼、鲨鱼。越大它们越爱吸。要是真吸上了这条布氏鲸,我劝你们啥也不用想,赶紧撒手,把钓竿扔掉。别说一个两个,这一船的人加起来,哪能拉得动一头布氏鲸?” 梁自强的话还没全说完。 “动了,真动了!”尤立俊一声激动的大叫。 钓竿有了动静。 不是轻轻下沉,而是猛然往下一沉,海面的几只浮筒也是同时猛扎入了水中。 “大鱼,看到了,不是布氏鲸,是条很大的金枪!”吕政也叫道。 “不会吧,最值钱的蓝鳍金枪?!”尤立俊再次激动。 随着他俩用力,蓝鳍金枪被扯出了水面一部分。梁自强一眼望去,看到蓝幽幽很漂亮的鱼身,以及极具特征性的背鳍。 还真是一条蓝鳍金枪,而且看块头不可小瞧,怕是能有两三百来斤的样子。 两三百来斤的蓝鳍金枪呀,得多值钱! 反正梁自强出海这么久,都还没弄到过如此肥美、硕大的蓝鳍金枪鱼。连他都眼热了。 但下一刻,他意识到了这么大这么重的金枪鱼,可能意味着什么。 “多几个人,赶紧一起去帮着拉钓竿!”他连忙大吼了一声。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一扔手中的鱼虾,从理鱼处的甲板跑开,准备跑向铁栏杆边,去帮助他们一起扯那条超级值钱的大蓝鳍。 然而迟了。 超大的蓝鳍金枪大概意识到要被逮了,在即将全部被扯出水面的那一霎,突然发力,往水下一个猛扎! 它身上同时吸着好几条鞋底鱼,也就扯动了好几条钓线,带得整个钓竿往前一拉。 吕政大概是心中猛起了警觉,一看把不住了,倒是吓得连忙松开了手。 但尤立俊却仍下意识地抱紧着钓竿这头的铁柄。 钓竿连着人,如同遭遇到莫名掀起的一股大力,从船上飞了起来。 也就是一眨眼皮的工夫,尤立俊被高高抛起,越过了铁栏杆的阻隔,向深不见底的大海坠落了下去…… 第450章 被吞入鲸嘴 “撒手,快撒手!” 梁自强、卢峰还有李亮都不禁大声吼叫起来,整条船都因为这始料未及的一幕而人声四起。 芳芳、小月前头还看得兴味盎然,这一刻都掩嘴尖叫,脸都吓白了。 然而谁也没来得及阻止这突然到来的变故,尤立俊在空中还晃了几晃,试图用手捞一把船外侧的铁栏杆,却终究没能捞着,直直地掉进了水中。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卢峰眼见好友就这么被大蓝鳍金枪拉下了水,急得手脚都乱了。叫了几声,他和吕政都趴到了铁栏杆边,看那架势,梁自强真担心他们脑袋一时发懵,跳下水去救人。 他赶紧上前先拉住这两人: “先别急,冷静点,你俩这乱叫乱跳也解决不了问题!” “还能咋办,阿强你有办法么?你快想想法子吧,要是能把人救上来,给多少钱都不成问题!”卢峰也是有点病急乱求医的节奏,向梁自强求道。 “这太难了!你俩别靠栏杆这么近,我先往下看看!” 梁自强拉开了他俩。这时李亮林百贤那几个船员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赶紧跑上前来,隔着栏杆往下看。 还好这时候第二轮拖网作业已经结束,船此刻是停着的。 望了几眼,便见船侧的水面中冒出一个脑袋来,双手拍打着水面,能听出是在叫救命。 “尤立俊会游泳,水性还不错?”见此,梁自强问了声。 “他游泳比不得你们,但在我们几个中算最强的!”卢峰赶紧回答道。 看来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处海面暂时没有出现太大的洋流和波浪,而尤立俊水性又还不错,所以落下海水中后并没有立即溺水,也没有被卷走,还有机会等待施救。 “拿箩筐,快去拿箩筐,在箩筐上打个结,吊一根又粗又长的绳子!” 梁自强飞快转了转脑壳,赶紧决定道。 这种深海,跳下水去救人是万万不可能的,一时也找不到更完美的施救工具,他只能马上想到了把大箩筐用绳子悬吊下去。 “还有大盆子,腾个大塑料盆出来,往水里扔,看他能不能抱住盆子!” 梁自强紧接着又吩咐其他人。 好歹他也是救过一次人了。不过当时老邱是在浅海,而且又有多宝跳下水中相助,情况比眼下要乐观不少。 眼前这情形,梁自强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争取看能不能起到点作用了。 “快,抓盆子,抓住盆子!”船上人全都大喊起来,连梁父都来到了栏杆边,急着冲海面叫道。不仅如此,众强号、博强号那两条正停着的船也往这边望了过来,发出阵阵惊呼。 然而深海就算再平静的海域,水中总会涌动着看不见的无形之力。尤立俊试图游向大盆,然后再划向箩筐,不料有一股力一次次将他与大盆错开。二者不仅未能靠近,还被海水推动越来越远。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48节 船上芳芳、小月已经都哭出来了,知道这架势,希望正在离他们远去,很渺茫了。 此刻接近下午六点,自强号作完业后是停着的,这会儿就算紧急起锚、启动去追赶,也完全来不及。 眼睁睁看着尤立俊离大船越来越远,然而这还不是最为揪心的。 “快看,布氏鲸!那头布氏鲸离阿俊越来越近了!”吕政惊恐的叫了起来,抬臂直指着那处海面。 还真是,那头布氏鲸如同一座水下山头在默默移动,已经与尤立俊近在咫尺! 虽说梁自强前头已经说过,布氏鲸只吞吃小鱼小虾,可面临这种庞然大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最后一点距离也消失了。就在船上众人无助的注视中,布氏鲸已经来到尤立俊身边。 随着鲸口轰然张开,下一刻,水流如同面临闸门打开而向下泄落。那才是堪称“饕餮”的血盆巨嘴啊! 甚至,那片海水都出现了旋转的漩涡,鱼虾与海水一起被一个呼吸之间的“鲸吞”卷进了大嘴。 而尤立俊,正夹在那些鱼虾之中,没入了布氏鲸的大嘴之中…… 寂静。 三艘船全都忽然陷入了整齐的寂静。刚刚还四起的惊叫声,此刻仿佛声音被过滤走了。 只剩下一只只手臂悬停在半空,如同哑然失声的默片。 芳芳、小月则已经用双手蒙住眼睛,不敢也不愿再看后续要发生的事情。 梁自强则依然紧张地盯着那处海面,仿佛除了那里,自己的目光没有别处可以放置。 梁父、李亮、卢峰,全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海面上,又一蓬白色的水花喷出。显然,布氏鲸每吞下一大口,都要回吐出全部的海水。 就在那白色水花中,梁自强看到有一道黑色影子也连着水花一起被抛向上方。 “出来了!又吐出来了!我说过,它的喉管很小,吞不下的!”梁自强从哑然中回过神来,大声叫道。 凡是须鲸类,连稍大一点的鱼都无法从喉管中吞入进去,更何况这么大一个活人? 也就是一吞一吐,眨眼间的事,尤立俊在巨嘴中走了一遭,然后又被嫌弃地吐出来了。 布氏鲸可能觉得这啥玩意,硌得嗓子有点不舒服…… “还真出来了!”吕政面色一振,但随即又黯淡道,“这都吞进鲸鱼嘴里了,还活着吗?” 然而下一秒,便见那处黑影跌在海面后,玩命儿的扑开了双臂,抽筋似的。 完全失去了卢峰口中所谓“游泳水平还行”的风采,但至少也证明了一点:他未卒,还活着。 也是,一吞一吐的时间其实挺短的,最大的危险是怕在被卷进鲸嘴的过程中,发生窒息。能否留着一口气出来,全看运气。 尤立俊算运气还没差到顶,没窒息,活着出来了。 但在黑古隆咚的鲸嘴中呆了片刻,人疯没疯掉,就不知道了…… “快,往这边游!快游过来!” 船上众人的声音失而复得,再次冲着海面大吼大叫起来。 其实这都是些废话,不用他们喊叫,尤立俊只要没有真疯掉,当然是想往大船这边游过来了。 问题是看这情形,体力似乎已经不允许。他扑打海面的动作不仅变得凌乱,而且看起来还无力了很多。 而那条布氏鲸完全没事似的,施施然地游动,其搅起的波浪与水流,令尤立俊游动得更加吃力,同时也把尤立俊推得越来越远。 估计根本不等梁自强他们采取措施,尤立俊便要被海浪卷走、吞没…… “还是没办法啊!他根本游不过来,现在开船过去还来得及吗?”卢峰仿佛成了那个濒临溺水的人,绝望地问梁自强。 “我试试吧,也只能这样了!” 梁自强想要转身去驾驶室启动大船,收锚链、开船,然而在他即将转头的一刻,看到尤立俊已经往水下沉了下去…… 也不知是被浪潮的海流往下扯沉,还是因为波浪冲击、体力透支而向下沉没。 梁自强知道,自己现在去启动大船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了,整个启动过程下来,尤立俊早不知被卷去哪了…… 但他还是一言不发,低着头向驾驶室的方位走去。既然要操作,这种关键时刻肯定是他亲手来驾驶,要强于父亲开船。 即便明知无望,也还是得去试试。 就在他默默走到驾驶室旁边时,背后却响起又一片惊叫之声,声浪直扑他的后脑勺,声量不亚于前头最惊险的时刻。 但这次,惊呼声中却明显夹杂着不可思议的惊喜感。 “又浮上来了!他又浮上来了!” “好像不是浮上来,是趴坐在一个什么大玩意身上?” “看清了看清了,它的头拱出水面来了!黑中带白啊,跟大熊猫似的!” 一声接一声的叫喊。 听到最后那一句时,梁自强猛然转身,没有迈进驾驶室,而是一转身,快跑几步,原路冲回了铁栏杆边…… 第451章 虎鲸的报恩 海面上露出来一部分,圆润的线条,黑得很纯,也白得很纯,两色相间。正是虎鲸! 虎鲸的块头很大,一现身,就把那头布氏鲸给比下去了。 布氏鲸似乎有点惹不起的意思,转身就游往一边,把这片海面拱手相让。 “不是吧,虎鲸真的会救人?!我还以为只是有人说着玩的!”小月的声音冒了出来。 “我就说,虎鲸很好看也很善良的!你看,一点没错吧!想不到这次来海上不仅看到虎鲸,还看到虎鲸救人了,好喜欢虎鲸!” 芳芳听到人说起有虎鲸,也连忙松开了捂住眼的双手。此刻见到虎鲸用脑袋托起了尤立俊,大惊大喜之余,一切好听的词尽管往虎鲸身上堆着。虎鲸快要被她夸得立地成佛了。 想想那些被虎鲸撕咬得破碎不堪的大鲨鱼,被虎鲸袭杀得鲜血淋漓的普通海豚,嗯,还真是可爱善良…… “会不会就是咱们救过的那头虎鲸啊?!” 另一艘船上,朱天鹏、梁春已经冲着梁自强这边叫道。 “这哪知道?!” 梁自强也扯起嗓子,向停靠在一旁的博强号大声回答道。 以前他和朱天鹏、邓招财他们一起,救起过石头岛上一头搁浅的大虎鲸,助对方安全返回了大海。 按说,虎鲸的智商不低,做出点知恩图报的事儿来一点不奇怪。类似虎鲸给渔民报恩的事,梁自强后世在新闻中并非没见过。 但其实就算不为报恩,一条陌生的虎鲸路过这儿,出于本能也是可能把落水的人从水中托起来的。 再说了,这片海域跟当初搭救虎鲸的岛屿完全不在同一区域,应该未必就是同一头吧? 寻思间,梁春已经站在那条船上大声地冲虎鲸方向又是跳又是挥臂: “嘿,这儿!还认得不,咱救过你的!快把人送到大船这边来!” 卢峰他们有些愕然,问梁自强:“你们救过虎鲸?” 梁自强点了点头:“碰巧的,顺了个手。” “怎么救的?你们好了不起啊,虎鲸都救过,一会说来听听?” 一旁芳芳听说他们竟然救过虎鲸,立马来了兴趣。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梁自强回道:“不一定就是这头,其实过程很简单,也没啥。” 说话间,也不知那头虎鲸是不是真听懂了他们的话,不慌不忙地游着,还真往大船这边游了过来。 但他并没有游往使劲招手的梁春那边,而是渐渐游到了梁自强这条自强号的船侧。 “快,箩筐位置准备好!”梁自强与李亮、吕政一起拉着箩筐,开始准备接应尤立俊了。 虎鲸还真一直游到了箩筐附近,尤立俊大概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而非梦境,趴在虎鲸背上稍稍犹豫了一下。 “傻了吧,发什么呆,一会它游走了看你哭去!” 林百贤着急地对着船侧下方鲸背上的尤立俊骂了起来。 昏昏沉沉的尤立俊大概是被骂醒了,连忙攀住箩筐边缘,从虎鲸背部爬了起来,爬进了箩筐。 直到在箩筐中坐稳了,他才相信自己居然奇迹般地活过来了,于是一转过身,人就坐在箩筐中,双手合十,竟然忙不迭地对着虎鲸作起了揖来! 尤立俊被拉上了船来,浑身湿淋淋的,脸色惨白得像只水鬼,跟落水之前垂钓时的丰姿完全判若两人。 “先去坐下,”梁自强说完又吩咐自己船员,看中午的热水还有没有,倒碗给他喝,然后再找身干的衣服给他穿上!” “谢谢,谢谢阿强,谢谢你们!”尤立俊牙齿嚯嚯响地道着谢。 “谢谢,谢谢虎鲸啦!” 船上其他人则对着船侧那头虎鲸,齐声高呼着,隆重鸣谢。 明明是该高兴的事,别人都在边喊边笑,芳芳却呜呜呜呜,哭得一塌糊涂。 这是真被一头虎鲸给感动坏了。 梁自强也站在铁栏杆边,虽然没叫那么大声,但也挥动双臂,向虎鲸表示感谢。 也不知虎鲸是看到了,还是听得出他们的感激,居然朝天空飙了一小柱水珠,然后尾鳍欢快地拍打着水面,还蛮有节拍感。 “阿强,前头那条蓝鳍金枪真的还蛮大的,估计得两三百斤,这可太值钱了!要不要开着船在这一带拖一拖,说不定还能把它给拖进网里来,要不然这也太可惜了!” 人救上来了,船员们心思又开始转到捕鱼上,林百贤想起那条逃脱的大蓝鳍金枪,不禁提醒梁自强道。 “虎鲸都来了,蓝鳍金枪应该早跑了吧?”梁自强估计道。 这猛货现身,蓝鳍金枪那几百斤肉算什么?海洋中有几个角色不对虎鲸这莽货畏惧三分的? “咦,它怎么还围着船不走?会不会真是你们以前救过的那头虎鲸?” 卢峰奇怪道。只见虎鲸时不时摆动尾鳍,时而还扑闪几下胸鳍,溅起阵阵水花。 后来,还从水中跃起,腾空的样子流畅而带有弧度,如同半弯月亮跃上空中又落入大海。 完全就是在表演跳跃。 “好看好看,想不到真看到虎鲸跳水了!”芳芳泪水来得快,收也收得真快,这时候已经用那只捏死过海兔的手掌,在鼓掌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49节 卢峰也赶紧举起“海鸥”牌4型双镜头反光照相机,对着虎鲸一顿猛拍,把这难得一见的画面给记录下来。 “是它,肯定就是它!” 见到这一幕,朱天鹏、陆松他们已经大叫起来,认为这头虎鲸就是他们曾经在石头岛上救过的那头搁浅虎鲸。 梁自强现在也有这种感觉了,尤其是听到虎鲸此刻发出的“咔吧咔吧”不知所云的“话语”,他总觉得这家伙就是在冲他们叙旧,说着点啥。 虽说这片海域并非当初搁浅那片海域,相距还不近,但虎鲸这种大型动物的活动范围应该怪大的,所以出现在这里也并非不可理解。 如果不是同一头虎鲸,这么欢乐地向他们展示着逗逼舞蹈,为什么? 逗留了好一会,虎鲸竟然迟迟不离开。明明看到它往远处游了一小段,却立马又调头回来,来到梁自强的船侧水面。 如此重复了好几次,卢峰都看出奇怪了: “看这意思,它好像是在示意你,去哪个什么地方?” “应该是这个意思!”梁自强也算是看出来了。 现在他算是完全确认了,眼下这头虎鲸,就是他们救过的那头在石头岛上搁浅的虎鲸。 虎鲸都长一个样,只要是块头差不多的话确实不太好辨认,但就凭眼前这一系列的迷惑操作,梁自强已经能够断定是同一头了。 都说投桃报李。当初梁自强决定用湿布和海水救助虎鲸时,也没想过会有回报的一天啊。现在看来今天它救起尤立俊,还真是属于报恩之举。 只是他依然万分疑惑,一头虎鲸,要领他们去个地方? 到底要去啥地方,为什么要去? 他只听说过,曾经有虎鲸被渔民搭救,隔了一段时间再相遇的时候,居然叼着它自认为最好吃的东西——巨型鲨鱼肝脏前来答谢渔民。 而眼前的虎鲸,究竟是想干啥? 不管怎么说,这头虎鲸对他们是充满善意的。梁自强决定启动大钢船跟上,三艘大船都徐徐跟在虎鲸后面,向远方开去…… 第452章 虎鲸送大礼 三艘大船开动的同时,全都启动了拖网作业。 按说,下午的一轮拖网已经完成,光是甲板上那些鱼获够船员们忙乎到天黑了,所以一般下午六点来钟后他们是不会再去启动拖网的,专门把下午那网鱼整理好就不错了。 但现在既然要继续在海面航行,那就不如下网,边航行边拖鱼,只要保持适宜于拖网作业的速度即可。 虎鲸的速度也不紧不慢,一直在前头游着,领航似的,也没有要抛开他们突然游走的迹象。 这就更明显了,似乎确实就是要带他们去个什么地方。 一直跟了有一个多钟头,海上的天空都渐渐变暗,直到夜幕从上方笼罩下来,终于,虎鲸不再向前游了,停了下来,用尾鳍拍打着水面,头部依然发出晦涩难懂的声音。 “一片礁石丛?带我们来这干吗?”林百贤奇怪道。 梁自强没作声,向出现在船队前方的那丛礁石望去。 应该也就是他们平常在海上见过的那种最为普通的礁石,面积比较中型,灰黑色石头,多孔洞,礁石丛分布形状也没啥特别。 连座岛都算不上,海上面类似这种礁石丛就太多了。费这么大劲,虎鲸真就是为了带他们看一眼这个? 还是说,虎鲸本就是自己游着玩,并没有要带领他们过来的意思,是他们自己误会虎鲸意思了? 反正,梁自强都觉得有点浪费油了,开了一个多小时啊! 这会儿三艘船的船灯也都已经开了起来。灯光照亮的一片海水中,突然似乎有庞大的身影摆动了一下,从眼前划过。 “卧靠有大鱼,这什么鱼,好像还不止一条!不会是带咱们过来专门拖蓝鳍金枪吧?!” 林百贤大叫一声。 虽然跟虎鲸的庞大身体相比,水中晃动的身影仍算小的了,但放在寻常海鱼中却绝对是大块头。 由于前头刚刚跟一条两百多斤的值钱蓝鳍金枪失之交臂,所以这会儿林百贤第一念头便是想到了蓝鳍金枪。 “手电,手电!” 梁自强连忙拿来了手电,李亮他们也找来手电,对准水中刚刚那身影照射。 其中有几只手电都是适合出海打鱼用的,光束很亮,再加上又是几道手电同时照向那处水面,顿时把那地方照得如同是整个黑夜中的一小片白昼。 “看身上那斑点,还有那头,那长相,卧靠这哪是普通海鱼,这特么是,石斑?!” 李亮看清后,嗓门一点不比林百贤小。 当光束聚集的那一霎,梁自强也看清楚了。 真的就是石斑! 长椭圆形的体型,身体颜色比较深,上面还布满一块块的黑色斑纹。 梁自强以前在无名岛遇到过也钓过不少的石斑,什么青斑、褐带、蜂巢、老虎斑,甚至东星斑。 近来又在养殖石斑,品种也比较多。 所以石斑他真的太熟悉了,那些特征一望可知。 然而,这一刻他除了熟悉却更多的是陌生感。 明明样貌、体色都是石斑,但这样巨大的块头却又令人恍惚,如同像是石斑之外的另一种什么生物。 看起来两百来斤的个头啊!以前不管是钓的还是自己养殖的,大多也就每条一两斤的样子。能够有三四斤的,就算是很大的石斑鱼了。 即便那样,每钓到一条石斑都够开心一下了,因为石斑实在是贵,一条小小的就能抵上普通花鲈、虾虎、金鲳鱼之类的半筐了。 这么贵的玩意,两百来斤的个头是啥概念? “这片礁石丛看着不大,我估计,只是露出来水面的一点点看起来小,这片海底应该是面积非常大的一片水下礁石!” 梁自强当即揣测道。 能够出现这么庞大的石斑,并且还不只一条,肯定海底的礁石规模不一般了。 “石斑长成这样,这还叫石斑吗?”吕政也震惊了,疑惑道。 “巨石斑啊!不过确实也可以说是另一种东西了,龙趸!”李亮回答吕政道。 石斑鱼在浅海中难寻难遇,成为很多渔民想要到手却不可得的一种海鲜。其高端程度,只需看月海酒楼对所有石斑都是来者不拒就可见一斑。 然而在深海中,某些地方却栖息着比浅海小石斑要大上十倍、几十倍的巨大石斑。这种东西,又比浅海小石斑稀罕、难得太多。 人们称之为“巨石斑”,同时又专门取了个名字,称之“龙趸”。 说实话,梁自强当初在无名岛钓石斑鱼时,最渴望的也不过是哪天能够钓到几条“石斑之皇”——老鼠斑。却没太想过,遇到一大群的巨石斑。 然而现在,巨石斑却就游动在眼前。出于体量的优势,一条巨石斑的价值肯定是已然超越了他日想夜盼的老鼠斑! “先用拖网拖一拖看。能在水里面看到,说明有些龙趸会从礁石区游出来,试试看能不能拖到多少!”梁父建议。 一般来讲,石斑鱼是很难用撒网、拖网之类方式捕获的,因为其喜欢躲藏于礁石深处的原因,常常只能用钓竿慢慢垂钓。 可这地方似乎有些特殊,梁自强也觉得父亲说的方式不妨一试。 很快,三艘船继续开动,拖网也在船尾的水流中激荡起来,如同被风吹胀。 船开动的同时,梁自强一激动,也冲着虎鲸的方位大吼一声“谢啦!”,不管对方听得懂听不懂。 虎鲸在黑暗中拍了拍水花,叽哩咕噜,也不知唠嗑了些啥。 看来,新闻中说虎鲸会模仿人言,能说你好、谢谢之类,虽然是真实的,但并不那么容易发生。 至少,眼前这头虎鲸听到梁自强他们对它说了那么多的谢谢,而它终究也并没有学着吐出“谢谢”两个字来。 比起新闻中的同类,语言天赋还差了那么一截。但至于智商,不用多说,今天这一系列的行为已经证明在那了。 见梁自强他们几艘船开始搞鱼,虎鲸再逗留了一小会,便扑腾着水花徐徐离开了。 “虎鲸它走了,就这么走了……” 芳芳一直让卢峰用手电光追随虎鲸的身影,这会儿见虎鲸离去,不由满脸伤感。 “瞧,它还回头了,在往船这边看,它也舍不得!” 看到光束中的虎鲸居然还时不时往回游两下,芳芳更加绷不住了,竟然站在那不停地揩起眼泪来,卢峰只好在那出声安慰她。 把李亮林百贤他们给看傻了。 虎鲸明明是在感谢梁自强,就算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那也是冲着梁自强他们的,跟你有啥关系呀? 梁自强他们没啥太大反应,你倒是把自己哭得要背过气去了! 这么容易自己入戏? 虎鲸渐渐离去没影了,梁自强在这片海域缓慢拖行起来,看到底能不能凭借拖网这种方式,就能搞到手龙趸…… 第453章 钓不尽的巨石斑 在这片海域一直缓速开行了一个多钟头。 之所以要开得比平时拖网作业都慢,主要是担心水下有暗礁突出来,要是撞得太猛怕把船的钢板撞破。 但实际上,只要不靠近那处礁石丛一带,倒是没发现被暗礁撞上的情况。大概,也就那一小片位置比较高,海底其他大片的礁石可能都并没有太高耸,而横卧在水下较深之处吧。 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他们拖网作业了。 肚子早就饥肠辘辘,已经挺晚了,还没吃晚饭。拖网过程中,他们连忙做了饭,煮了些鱼。卢峰几个反正没事,也过来帮忙搞菜,这顿吃得倒是不差。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梁自强决定收网。三艘船都进一步减速,然后操作绞车,徐徐收上来网囊。 一看收获就不小。虽然甲板上还有下午那一轮的鱼获至今没能整理完,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前头的鱼虾推到一边,理鱼处腾出来容纳新的鱼获。 这一网是从远处开到这儿来时就拖了一路,再加上在这处海域的一个多小时,鱼获可谓是五花八门。 梁自强最关心的是有没有大龙趸。结果算不上失望但也谈不上惊喜。 网囊最靠外边的也就是最新拖进去的,确实有一条龙趸,没有前头视线中出现的那两条大,但也能有个一百多斤的样子。 同时,还有几条几斤重的普通石斑,也就是梁自强平常在浅海能遇到的那种,老虎斑、青斑都有。 除了这一条超大的、几条小的,就没什么石斑了,余下便是黑鲷,以及一路上所拖到的青占鱼、小黄鱼、金鲳、燕尾鲳之类。 问了声博强号、众强号,朱天鹏、陆松他们也跟自强号差不多,没有拖到太多的巨石斑,但都有。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50节 这证明了两点。首先,这地方确实水下有大面积而且特别适于石斑栖息的那种礁石,深处藏着的石斑肯定不少;其次,就算藏着不少,想要用拖网的方式去捕捞,效果并不理想,躲在礁石附近的是绝大多数,跑到上层水面来的只是极少数。 这是石斑的天性决定的。看来虽然碰上了天上掉馅饼,但这馅饼如何捡到手,还是个问题。 今天太晚了,再折腾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他当即同船员们一道,加快动作把甲板上鱼获先整理好。 时间紧鱼也多,就只能老办法,分类比平时粗糙一点,分出大概就成。 这种深海石斑,按说到了船上之后,还得把肚皮戳个洞,是为了解决深海与船上压强的不同。 但梁自强倒不需要这么做。因为戳窟窿是为了给石斑续命,但他船上有冷库,直接用冷库保鲜就可以了。 这跟金枪鱼、鲣鱼放血不是同一回事。石斑就算直接冷冻保鲜,也并不会太大程度地影响到肉质口感。 等到所有鱼虾都清理完毕,进了冷藏舱,梁自强他们已经一个个累出一身的臭汗,也不太想动弹了。 扭头一看卢峰他们。这几个却正坐在甲板上,抬头看星星、看月亮,谈笑风生…… 人和人的生活、心境,真是没法子一样啊! 照卢峰他们这精神饱满的势头,坐这儿谈天论地一整晚估计都不在话下。 梁自强其实很想跟他们说:你们这么来精神,今晚我们就不用安排专人值夜了呵,晚上有你们在船上坐着就够了…… 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梁自强做了个决定: 今天自强号这船不搞拖网作业了,专门坐下来垂钓。 这里搞拖网的话,毕竟不可能像越冬地那样鱼获扎堆,因此一网正常而言也就一千多斤,普通青占鱼什么的就算近年来涨价了也还只有几毛钱一斤。每条船单日的拖网收入不太可能超出千元。 可要是多钓到几条巨石斑,一条都能上千元,几条就是好几千! 至于钓竿,正好卢峰他们这次准备极其充分,带上船的备用钓竿都有好几杆,都是可用于深海垂钓的那种。 当然,博强号、众强号那两条船则继续开展拖网作业,毕竟钓竿也供不了那么多人。 看到梁自强、李亮他们来到铁栏杆边开始垂钓,卢峰过来说道: “要不这样,我们也一起钓吧。但是这次钓到龙趸的话,我们自己就不打算要了,算是帮你们钓。因为这地方就是那头虎鲸领着你们过来的,它明显是想送这些大鱼,给你们报恩,又不是送给我们!” “啊,你们帮着钓?”梁自强倒是没想到卢峰说出这番话来。 “怎么,不应该么?尤立俊等于也是你们间接救起来的。虎鲸都知道报恩,我们最起码不得表示下感谢?”卢峰笑了,半开玩笑道。 “不是,这些龙趸里面大的能有两百多斤,都跟昨天那条逃掉的蓝鳍金枪一样大了,你们能掌握得住不?别又搞成昨天那样子就太吓人了!” 还是林百贤这家伙说话最直白。其实梁自强多少也有这么一层考虑在里面。两百斤的蓝鳍金枪钓不好,换成两百斤的巨石斑就能钓得好? 林百贤这话是说到位了,就是听着让人尴尬。 卢峰有些窘迫地搓了搓手:“好像也是哈,那把咱们手里另外几条竿不如也拿出来,给你们自己钓?” “这样吧,”梁自强想了想,“也不是没法子,咱们把钓竿这头半固定一下!” 说着他找来粗绳子,来到船的中段靠前位置,把钓竿手柄的那一头扎上粗绳。粗绳的另一端则连接在绞车上,绑稳。 如此一来,钓竿依旧能够甩动,也能够上下挥动,但却不会被大鱼拉扯而向前移动太远,这样钓鱼的人也就不至于被拉下船去了。 所有钓竿全都这样处理好后,才开始钓鱼。钓饵直接就是选用拖网拖到的那些小鱼。 比起平时垂钓,这次等待的时间要长很多,可能由于巨石斑都藏得比较深吧。 等了好一会,梁自强的钓竿猛地动了。 回吐了一下,然后才往下沉得更深,第二下来得急遽、凶悍,似乎整条钓竿都要被它带走。 梁自强、李亮连忙齐力往上拉钓竿,梁父也过来帮忙。 三人合力,一条全身褐点,跟昨天还不太一样的巨石斑被提出了水面,一阵挣动。 “好大一条石斑,小心点,这么大的石斑,力气可不比大金枪鱼小!”其他船员都提醒道。 然而昨天尤立俊身上那一幕,显然不会在此重演,梁自强三人默契配合着,慢慢把巨石斑拉上了船来…… 第454章 媒婆给荔枝做媒了 此后连续两天,自强号都停在这片海域,耐心钓龙趸。 有时满心期待,钓上来的却只是几斤重的石斑,其中有青斑也有老虎斑、油斑,甚至钓到过海红斑。 但每隔几竿,总能钓到一条巨型石斑,一天差不多能钓到四五条。到了接近返航时,船上钓到的巨石斑都已经十条了,加上最开始用拖网偶尔拖到的,总共已经十三条。 平时碰上一条都如获至宝的家伙,一气搞到了十三条,这叫梁自强怎不振奋? 虽说钓到后面,现身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但可以肯定,海底深礁中是还有龙趸的。 “峰哥,你这钓竿挺强的,咱们阳海市应该不好买吧?我以前去过渔业用具的店子,连那儿都没这种钓竿啊!” 结束出海返航的路上,梁自强问卢峰。 “这个确实不是阳海本地能买到的,你要是想继续钓龙趸,还必须得这种钓竿。我有法子买到,你要买几竿?” 卢峰自然明白,梁自强以后是要继续去刚刚那片海域钓龙趸。 “八竿,能不能买得到?” 梁自强想过,要是能买到,下次再来这,就每艘船两竿,一起垂钓,三艘船六竿,另外多出两竿备用。 钓竿再多也没啥必要了,因为都是大鱼,一个人独自操作根本未必搞得定,都是要三个一起配合。每艘船总共就那几个人,两根钓竿够了。 既然已经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又刚经历尤立俊那事,能够帮到的地方卢峰也没推托,当即说了一下钓竿的价格,约好下次能买到了再让梁自强拿钱过去。 返回了岸边,先把普通鱼获都在县城卖了,然后去往城里。 那头双髻鲨的鱼翅,杜子腾很高兴的收了。 然后梁自强告诉他,船上还有十三条巨石斑,因为都很大,也不宜分割开来卖,得杜子腾派车去浅锣湾装过来。 “巨石斑?多大的?”杜子腾还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有多大。几十斤的石斑鱼照样可以叫巨石斑。 “小点的一百来斤,大的能有两三百斤!” “这么大?还一次搞到十多条?这玩意可养殖不出来!” “深海搞的,你要不要先去瞧一眼再说?” “瞧啥,我马上安排拉货的车过去!”杜子腾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决定了。 可是梁自强明明记得,上次他带了一大批养殖石斑过来卖货的时候,杜子腾还说太多了,酒店一下也消化不过来,能保存的量也有限。 现在一口气十几条巨石斑,算下来这量可不秀气,一条都能抵得过上次那种一百多条了。 反倒杜子腾半句也不提没地方储存的事,也半点不嫌量多。 “哦是这样,这么多巨石斑,光这一家店肯定短时间消化不下。但巨石斑多难得的货,我这边消化不下,还不会运到港岛那边的几家店里去?这种好东西,那边的月海也会抢着要的!” 杜子腾似乎是看出梁自强心里的想法,解释道。 杜子腾所在的这家,只是月海酒楼在阳海市的分店,然而在港岛,另外还有好几家月海,等于是连锁了。 平常那些海货,大费周章地运输到港岛去不一定有必要。但巨石斑这种确实奇货可居,就算费时费力运输到港岛那几个店去,势必也大受欢迎。 梁自强算是听明白了。原本他还设想,万一杜子腾这儿吃不下这批巨石斑,就再折回县城,卖给韦攀,现在看来倒是省事了。 平时装运食材的货车很快叫来了,梁自强也上了车,带着杜子腾一起去船上。 到了浅锣湾,梁自强让船员把十三条巨石斑都从冷藏舱搬了上来。杜子腾细看了几条,当即便决定全运回月海去过秤。 十三条巨石斑,卖到手两万多块钱。 平时普通海域,三艘船五天加起来也才五六千,而这次光是巨石斑就等同于出了好几趟的海了! 从城里回到了桔子坡,走在离家不远的路上,却见另一个身影正从自家方向过来,还冲自己父子俩打了个招呼: “福哥,阿强,从外边发财回来啦?” 梁自强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嘀咕。这个月桃平时不是到处做媒的么,也不常来这儿串门,今天怎么还跑自己家来了? 月桃跟陆红玉不大一样。陆红玉是因为看到自己娘家的陈香贝人长得好,跟梁自强也般配,走亲戚的时候顺便撮合了一下,给两人牵了线。 这个月桃却是有点职业媒婆的意思,促成的亲事挺多,没能促成的更多。 “这是跑咱家来说个啥事?子丰吗?”梁父也嘀咕了一句,“也不对吧,子丰现在哪用做个什么媒?” 一走到门边,却见荔枝蹲在地上抹眼泪,陈香贝在一旁劝她。 “怎么了这是?”梁自强走近问她俩。 “还不是那个什么桃婶!”陈香贝拍着荔枝的肩一边安慰,一边向远处月桃的背影努了努嘴。 正说着,梁母从屋里走了出来,沉着脸冲梁父道: “这个月桃也是,介绍什么人不好,把一个腿有残疾的想介绍给咱们荔枝!” “是来给荔枝说媒?我说她没事怎么来咱们家了。哪个村有残疾的?” 梁父细问情况,梁母仔细说了一下。 梁自强一听,居然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世荔枝嫁的那个残疾丈夫。 上一世因为家里的巨大变故,梁母一个人也养不活荔枝,只好无奈答应了媒人,把荔枝嫁给了外村一个残疾人,那年荔枝才十六岁。 想不到这世隔了这么久,那个残疾男人还没娶,而且兜兜转转,跟上世一样也托了媒人来找梁家了,只是比上一世要迟了两年而已。 “我不嫁!你们要嫁,把多宝嫁给他去!”荔枝哭着叫道。 “……”梁自强被这突如其来的跨物种婚姻惊吓了一跳。 多宝也从一旁跑过来,安慰性地蹭了蹭荔枝,一脸愿意为她分忧、代劳的神情。它怕是忘了,自己是个男的…… “不嫁不嫁,你是没听到,我已经回绝月桃了!要嫁也嫁个像样的,嫁这样,还不如留在我身边!”梁母看荔枝哭也心烦,告诉道。 “现在放心了吧,都说爸妈不会答应的!”陈香贝继续劝慰道。 不料荔枝哇的一下哭声又大了起来: “像样的也不嫁,就是不嫁!我谁都不要,就要呆家里!” 正哭闹着。 已经马上快两岁的梁景程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嗯!”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51节 他这样嗯了一声,认真地抬起小手臂来,把一张纸往荔枝手上举。 看到那纸上画着的人形线条,全家人都忽然安静了一下…… 第455章 荔枝偷偷在画谁 “这什么东西?”梁父连忙凑过去瞧,看小孙子举着那张纸上画了个啥玩意。 梁自强也定睛去看,画得太写意了…… 仅仅比小程程乱涂乱画的那些潦草线条显得规矩那么一点。 但大致能够瞅得出来,首先,画的是个人。 其次,好像是个男人…… “这谁画的?荔枝是你吗?你这画的是哪个?”梁母一连串地问。 荔枝也被半途突然杀出来的梁景程惊呆了,而且一点没想到他手上举着这么张“画”。 气恼地瞪了梁景程一眼,慌忙地接过那张纸: “没画哪个,乱画的!” 手脚倒是快,从梁景程小手里接过来后,三两把就扯碎了往地上扔。 她这个样子反而令梁父梁母留心起来了。 梁母连忙捡起地上纸去拼,可惜怎么都拼不起来,她也很写意地看了几眼,判断道:“画的应该是个人?” “画的多宝!”荔枝索性一发急,往她自己屋里跑了。 多宝左瞅瞅右瞅瞅,怎么又是自己? 梁自强也对着看了会,荔枝在这纸上画的到底是什么人? 看身形,是个男的,但并不是很壮实那种身形。 梁自强和陈香贝一起去了荔枝房里,私下问荔枝,不料荔枝还是支支吾吾,没说个啥名堂出来。 回到屋外,就听父亲在嘀咕:“就是个乱涂乱画,她小时候又不是没干过这事。” 或许是自己几个想多了,梁自强这样想着,暂时也没去管了。 反正上一世那个残疾年轻人,这一世不管月桃怎么上门相劝,家里是肯定不会答应把荔枝嫁过去了。 荔枝本身脑子不是太灵光,再加上嫁个丈夫又残疾的话,以后还不是难上加难?日子能过成咋样,上辈子梁自强已经见证过了。也正因此,他也不会愿意答应月桃,让妹妹重复上一世那样的人生。 能找到合适的最好,实在没合适的,就像母亲曾经说过那样,把荔枝留在身边养一辈子都好过那种日子。 回到屋里刚坐稳,小海又不知从哪又钻了出来。 “二叔二婶,快开电视!郭靖,杨康,嗬嗬,哈哈!” 梁小海一边催促梁自强,一边舞拳弄腿还摆出了一个拉弓的架势。 “小海你说啥,射雕英雄传?!” 梁自强听小海嘴里一顿嗬哈,才意识到今年已经是1986年。83版《射雕英雄传》是晚于港岛三年,才登陆内地荧幕的,也就说正是今年。 电视一打开,调了几下,果然那激荡人心的音乐每一个音符都熟悉而经典,在耳边飘漾开来。 看情节进度,已经播放过好多集了,看来是在他最近出海那几天就已经开始播放了。现在剧情中,郭靖、杨康的名字都已经出现,但黄蓉却还没有开始出场。难怪小海嘴里念着郭靖杨康,却没有叫出黄蓉。 《射雕》剧情还是很吸引人的,这次小海比当初看《霍元甲》都来瘾,搬条凳子坐下后基本上不转眼睛。 不仅是他,梁母、陈香贝忙活家务的同时,都要时不时走过来瞄两眼,看看情节走向。荔枝虽然看得不那么明白,但这一点不妨碍她看得兴味盎然。 不愧是经典中的经典,这剧果然是老少咸宜。 “江南七怪,江南七怪又来了!”小海叫道。 陈香贝过来瞟了几眼,角度很奇特地感慨了一声: “这七个人年龄差别有点大呀!那个柯老大看着也太老了点,估计再过些年,柯老头都走不动了,另外那六个还正年轻!” “那可不是,”梁自强脱口而出地回媳妇道,“你说反了,就那柯老头最能活。另外六个全没了,柯老头几十年后都还活蹦乱跳的可精神了!” “啊?”媳妇想了想觉得不大对,“你又在瞎说,都还没演到后头去,就你能掐会算?你是咋知道那些的?” 小海也跟着叫:“对呀二叔,你咋知道的!” 梁自强怔了一下,这嘴平时都管得严严实实的,两年多了都没透露出半点重生的秘密,怎么看个电视还忍不住露馅了呢? 好在也不是不能解释。 “这剧你们不知道,早三年前就在港岛那边演过了。我平时去城里,不是常跟港岛过来的人打交道么?当然是听他们嘴里说出来的!” 这么一说立马就讲通了。但随即梁小海也来兴趣了: “二叔那你快跟我说,这个郭靖跟杨康后来到底谁厉害?那些坏人好坏的,都被他们杀光光了没有?!” “二叔二叔,那个什么公主是不是看上傻瓜郭靖了,给他当老婆了没?” “二叔二叔……” 耳边一直嗡嗡嗡的,就没再停下,梁自强终于知道后悔了。 剧透一时爽,但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些朋友也就透了几句,你问的那些,我全都不知道,自己好好看去!” 他赶紧断绝了梁小海继续打探的念头。要不然这电视就没法往下看了,全场只听小海在那问问问,声音都盖住电视里面的了。 “哦,”小海耷拉了下眼皮,对他明显失望,但还是不忘特地提醒他,“二叔你下次去城里卖鱼,一定要多问,把那些事情全都问明白!” 这样才总算安静下来,好好看电视。 但也没看多久,大嫂邝海霞过来了。一开始梁小海还误以为自己娘是特意过来揪自己回去的,连忙从凳子上一蹿起来就跑。 结果邝海霞却没理他,而是坐下跟梁母还有陈香贝唠嗑起来。 邝海霞现在跟陈香贝相处得倒还行。虽说两人这两年多来关系也没怎么差过,但自从大哥跟着阿强养虾挣到了不少钱后,邝海霞往这边走动的次数是肉眼可见地增多了一些。 梁小海见母亲不是过来揪人的,就又放心起来,坐回凳子上跟随着电视里的画面眉飞色舞。 邝海霞坐着闲聊了会,最后跟梁母、陈香贝约好明天上午去海边赶海。 听他们说话,梁自强才忽然想起,明天5月9农历初一。 不管农历初一还是十五,这两天海水都会涨得特别高,相应的,退潮时也会退下去特别彻底。 他们管这叫涨大潮、退大潮。相对于平常,退大潮会有更多的海货显露出来,因此只要天气允许,村里人基本都不会错过赶大潮的日子。 第二天上午大概十点来钟,梁自强反正昨晚在家也休息好了,精神还不错,也加入一起去赶大潮。 景程照旧被奶奶抱在手上。倒是可以放手让他在沙滩上玩,但毕竟还小,他肯定会玩沙子,玩了之后又把手往嘴里送、往眼睛里揉。 不愧是初一,前来赶海的村民特别多,好在村里海岸很长,滩涂挺多的。 踩着沙滩走了会,跑在前头的小海突然收住了脚,指着沙地回头冲他们叫了起来: “快看,这是什么?地上好多糖豆!” 第456章 滩涂上抓飞鱼 糖豆?梁自强几个都奇怪了,沙滩上哪来什么糖豆? 几人加紧几步走上前去一看,荔枝就很生气,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就是一堆沙子,哪来什么糖?!” 梁自强蹲下来一看,只见沙地上拱出来一小颗一小颗圆溜溜的细沙。 而且不只一处,整个那一片错落有致,还真像是往地上撒满了糖豆。 “这怎么回事?”陈香贝奇怪道。 “这是沙球,下面有很多蟹,喜欢挖沙子躲洞里的一种螃蟹,叫沙蟹!”梁自强一看就明白了。 沙蟹有个特点,挖出沙子的过程比较追求艺术感,喜欢“搓汤圆”,搓成一颗一颗圆得极为标准。 当然还有一部分沙球不是它们搓出来的,而是它们吞吃沙子,过滤掉其中的浮游生物和营养,然后排出来的圆粒沙球。 他也不知该说这种蟹聪明还是蠢。说它蠢吧,沙滩表面几乎看不见在活动的沙蟹,全都挖洞躲在沙子下面。说它聪明吧,留下的痕迹也太明显了。 这种沙球,就是沙蟹所特有的一种特征。 “还真是,旁边有洞口!”陈香贝也蹲下瞧。 每堆沙球旁边,至少都有一个比硬币略小的洞口。一听下面有蟹,荔枝二话不说,拿来小铲子就开始往洞里面挖。 奇怪的是,铲子越挖越深,最后却发现里面空的,啥也没挖着。 “荔枝你别挖了,沙蟹很难挖上来的,而且个头小,就算挖上来也没几口肉!” 梁自强劝荔枝。 傻妹子却犟上了:“好玩,我想挖看看!” 旁边小海也是一样,蹲在那里又抠又挖,舍不得走。 见状梁自强只好给他俩支招: “那也不是这样挖的,得找根绳子才行!” 沙蟹挖的洞有点四通八达的感觉,你用铲子挖的话,挖到这头,它跑到洞里那头去了,所以不太好挖上来。 他把系在桶上的一截细绳子解下来,然后蹲到一个小洞口。 绳子垂直从上方伸进了洞里。等了一小会,绳子就在手中晃动起来。 梁自强把绳子猛往上一提,一只比硬币都小一点的螃蟹果然就出来了,正悬在绳子上。 沙蟹好奇。铲子挖不到,但绳子伸下洞里去,它却一定会跳过来抱住绳子。然后看准时机一提就能把蟹提上来了。 其实这蟹做成蟹酱会特别鲜美,但要量很多才行,否则没啥吃头。荔枝两个玩了一会,也就不玩了,继续找宝贝。 由于潮退得很下,平时被水淹住的礁底地带都露了出来,梁自强光着脚,拎着桶子走了下去。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52节 陈香贝也跟着光脚走过来,一看,果然礁底有不少的蚝。 工具他们都带了。梁自强叮叮当当一阵撬,敲开蚝壳,又直接敲出白花花的蚝肉来,媳妇连忙用桶子来接。 前头突然听到荔枝的声音又哇哇响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梁自强撬完这点蚝走上前去一看,就见荔枝一跳一跳,跟只大青蛙一样,在滩涂上追着什么。 她蓄足了势,扑上去用手一罩。不料,一道细长的身影却从她手边起跳,蹦起来老高,显然没抓着。 另外有道身影居然还扑腾起了翅膀,飞了起来!虽然飞得不高,但真是在飞。 “跳跳鱼啊?你咋抓得像在打架一样,抓到了几条没?” 梁自强想起,荔枝是特别爱抓跳跳鱼。沙滩赶海,跳跳鱼几乎是她最爱的乐趣之一。只不过也并非次次都能碰得上这鱼。 “才抓到一条!”荔枝回过头来,脸上不仅有些沮丧,还糊了些泥。 跳跳鱼又叫弹涂鱼、花跳鱼。这东西还是挺机灵的,它的双眼突起来高举在头的前半部,有专门的眼柄支撑,眼睛鼓突时能看到三百六十度全方位。 弹涂鱼简直把自己活成了两栖动物,除了用鳃呼吸,还能凭借皮肤和口腔黏膜来呼吸,所以能比较长时间呆在没水的地方。 由于胸鳍特别发达,能前后运动,于是它在没水的地方不靠游,全靠爬行前进。 这鱼的背鳍更是异化得怪模怪样,变成了扇形,浅褐色。就是凭借这对翅膀样的东西,它不仅跳得老高,还能偶尔飞那么几下,所以渔民有时候又叫它“飞鱼”。 这种种特技在身,当然不大好抓。 “荔枝你真笨,看我的!” 梁小海在旁观望了一会,越看越替荔枝着急起来。在他看来,就是小小一条鱼,再会蹦达也没人的腿脚快吧? 他扑腾上去,对准一条跳跳鱼伸手就是一扣。 动静挺大的。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成功地……摔倒在泥沙地,而且摔了个五体投地,再翻过来时,不仅衣服裤子脏了,连脸上都糊了一脸泥。 梁自强是想拉的,谁料梁小海出手那么果决,摔得也那么果决? 这时连忙上前把他拎起来,就听到旁边荔枝哈哈大笑,比抓了十条跳跳鱼还开心。 不仅如此,被抱在梁母怀里的梁景程居然也跟着起哄。或许他也是觉得整个场景太可乐了,拍着手掌,嘿嘿嘿嘿,笑得极不厚道。 梁小海本来是想生气的,但不太具备这个时机。还没来得及酝酿情绪,他娘已经闻风而至,一个爆栗扣上来了。刚蹿起来的怒火,全都化为了悲伤。 “就知道来海边不能带上你,哪次不是给我添乱,嫌我太闲还是怎么,衣服你自己洗去!” 大嫂看来是没法继续赶海了,一路推着梁小海,回家收拾去了。 “荔枝,用这个!” 梁自强看荔枝抓得实在太费劲了,递了个手抄网给她。 看到有鱼在跳,就用这个罩上去,就像扑蝴蝶一样,效率算不上多高,但至少比徒手要强多了。 其实更好更巧的办法不是没有,不过得事先准备大把的竹筒。 把一根根空心竹筒插到泥沙中,口了朝上,糊上泥伪装起来。跳跳鱼看到洞口以为那是自己的家,就会纷纷主动往里面跳,但一跳进又窄又深的竹筒中,就出不来了。 针对身怀“绝技”的跳跳鱼,没有比这更管用的办法了。 用上手抄网,效率果然提高上来,不一会还真抓到几十条。 “中午炸跳跳鱼吃,撒上盐,很香的!”梁母在一旁看着道。 跳跳鱼还挺营养,肉也嫩。现在家里也不缺油,炸得酥酥的外焦里嫩肯定好吃,另外就是用蘑菇炖着吃也很不错,又是另外一番滑腻鲜嫩的味道。 “阿强你来看,这里有像大号板栗一样的东西,有一堆,全是刺!” 陈香贝突然叫着向他这边招手。 梁自强跑过去一看,那是连在一起的一长串礁石。其中一块大礁石的底部以及石缝中,有十来个堆在一起的,黑乎乎的“刺猬”…… 第457章 第一次带媳妇出海 陈香贝说是像板栗,实际当然比板栗要大,满身的刺黑黑的,也比板栗的更长。 “二嫂,你用这个!” 这东西看着根根似钢针,太尖锐了,连荔枝都畏惧几分,连忙把弯头铁钳抽出来递给陈香贝用。 但陈香贝却没接,犹疑地问梁自强:“这个也能吃?全身除了刺还是刺,哪有肉?” “就是因为肚子里有好东西,怕被吃。要不然为啥长一身的刺?”梁自强搓搓手告诉媳妇,“这东西味道好着呢,又营养,叫海胆!你刚说像栗子也没错,我们有时也叫它海栗子!” 海栗、栗苞刺、刺锅子。反正名字还挺多的。 “真有肉?”他媳妇半信半疑。 “用剪刀剪开刺皮,壳里头是像桔子瓣一样黄颜色的海胆黄。海胆黄做汤可太鲜了,不过还有个做法,剪开一个窟窿后,往里面敲个鸡蛋,就用海胆的壳当碗,蒸海胆鸡蛋,又简单又鲜,吃了你都想抱着海胆壳舔!”梁自强告诉道。 “夸张!爱舔你舔去,舌头都扎穿你的……”陈香贝虽觉得他有点言过其实,但却被勾起了兴趣来。 她接过弯头铁钳,把海胆一只接一只地夹进了桶子。 “你看着点,桶里有跳跳鱼!” 那些跳跳鱼被扔进去的海胆扎得一阵怪叫,声音充满了控诉,有些逼急了的差点跳出桶子来。 十来只海胆全被捡进桶子,吃一餐绰绰有余了。 平时海胆并不长在离岸近的地方,这显然是从海底卷过来的,然后一直藏身在礁石底下,直到退大潮被发现。 捡完海胆沿着这串礁石往前,一会便惊喜地发现,礁石另一头也有好东西,是青口。 可惜不多,十几只青口贝粘在石头下段,个头也不大。 “有挺久没看到青口了。以前你带回家来那青口可大了,比这种要大一倍不止吧?可惜赶海就遇不到那种……” 陈香贝一边往下撬青口,一边跟阿强闲聊。 “还记得那青口汤呐?那种青口不是海边能有的,得上岛。那个岛我确实好久没去了,岛上青口大片大片的,密密麻麻采都采不过来。” 梁自强自然记得,以前几次带回来大个头的青口贝,都是在狐湾岛。 狐湾岛主要就两种东西特别多,一是青口贝,二是蟹。当然蚬仔、鸡爪螺也多少有点。 “那么多?采起来肯定很过瘾吧?听你说,真想去那采一把……” 陈香贝采着手里又小又干瘪的一点青口贝,不禁遐想起岛上满目青口贝的样子,眼中很有些神往。 “真想采呀?也不是不行。” 梁自强想了下,明天继续是休整的日子,带她去岛上也不是不行啊! “别哪天了,就明天怎么样,明天开那条木船,带你去岛上采青口玩!”他边说边去看她的反应。 一道惊喜一下就从她嘴角扬起来,一路攀到了眼中,在眼中一闪: “你说真的假的?真带我出海?骗我玩的话,小心我捶你!” “谁骗你,现在程程自己也会在家玩,我娘看着就行。你出去一天他也不像以前那样大哭大闹了。” 两人就这么在海边一面撬着青口,一面说定了。 想着明天岛上有很多好东西能采,陈香贝再看海边,觉得就算是初一退大潮,也没那么大吸引了。 两人又走了一小段,就拎着桶往回家路上走了。 他怎么感觉,她在身边走着那步子都轻快了,原来这么喜欢去岛上淘海的。 现在赶海捡到的这些小东西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拎去收购点卖了换钱。捡到这些,全都提回去当菜吃。捡得少就勉强加个菜,捡得多就一连多加几个菜。 今天中午,看来显然是能多加菜了。 做菜的时候陈香贝都在哼小曲。炸了道跳跳鱼,又香又酥。然后新鲜鸡蛋敲进海胆里面,蒸了几个海胆蛋羹。 生蚝跟青口的量太少,于是凑到一起,开了个青口牡蛎汤,鲜上加鲜。 海胆蛋羹的味道很特别,爽口得很,鲜香,一点也不腻。 晚上在床上,媳妇还在提明天去岛上的事,搞得好像怕他反悔变卦似的。 第二天早上趁着梁景程小子还睡得甜甜的,跟母亲说好后,梁自强便跟媳妇一起去往海边了。 莲纹船特意加满了油。正在仔细检查船的时候,一只脑袋从附近水里冒了出来,最近不太出现的葫芦不知怎么又来了,一见到他就自动往船上翻。 翻进船里,拍着一对前鳍一颠一颠,算是它独有的打招呼方式了。 葫芦其实没见过陈香贝几次,但这会看到陈香贝在船上,似乎也明白需要拜拜码头,跑过去脑袋一晃一晃,双鳍在船板上拍来拍去,抖胡须、眯眼,居然会向陈香贝卖萌。 陈香贝倒是知道葫芦的存在,看它这副样子,惊奇地问阿强: “它这是在笑么?真的,原来葫芦还会笑的?!” 说话间,就见葫芦笑得愈发谄媚了,似乎是在证明,它确实会笑。 木船向海面开去,随着越开越远,岸线渐渐遁去,四周只有湛蓝的海水,将整个视野涨满。 前头还脸上挂着笑意的陈香贝,渐渐笑容就有些僵住,也不怎么说话了。 “怎么了,刚刚不还挺高兴的?”梁自强望向这边问。 “阿强我觉得……好像有点发晕!”陈香贝有点难为情道。 “不会吧,你晕船?” “也不像晕船吧?我以前跟你去县城就没这样。就是见不到岸,到处是水……心里发慌。”她抿了抿嘴道。 梁自强知道怎么回事了:“以前去县城都是沿着岸边开的,不一样。你是头一回到海上来,满眼看到都是水,会有点慌,这也正常。过一会应当就好了!” 说着走过来,把她往怀里搂了搂,笑着又道: “再说了,你一个山妹子,到海上更容易有这反应了!” “谁是山妹子?我娘家也有河的!”陈香贝还不服,反驳道。 “这里离岸边也挺远的了,要不我先停下来,就在这钓会儿鱼看看?” 梁自强想着,停下来钓钓鱼,媳妇的注意力分散一下,应该就不那么紧张了。 “会不会到你说的那个岛上就很晚了?”显然她还在惦记狐湾岛的那些青口。 “狐湾岛又不是深海,开过去也不用那么长时间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53节 说着,梁自强取出钓竿。因为原本就考虑到有可能在海上钓鱼玩,所以也带了些小鱼虾过来做钓饵。 把船抛锚停稳后,上了饵,把钓线甩入船侧的海面之下,便开始等待。 没想到,葫芦见他停船后,摇摇晃晃过来,抬头看了看他叫了两声,算是打招呼了,然后往船下一翻,便越过船舷钻进大海里去了。 “这么深的海,里面会不会大鱼什么的?”陈香贝看得眉心直跳。 “再深也还在浅海范围,一没鲨鱼二没鲸,在浅海葫芦基本都是安全的!”梁自强告诉道。 夫妻俩说着话,过了一小会,钓竿动了。 “快别说了,你快扯呀,看看钓到了什么?”媳妇比他还急,扯他道。 梁自强倒是不紧不慢。钓竿动得不是太剧烈,应该是条小鱼吧。 一提上来,果然,目测才几两的一条鱼。 “这鱼我见过,好像是……虾虎?”陈香贝也煮过几次虾虎鱼了,一下想了起来。 “你现在认得的鱼还不少!”梁自强笑了她一句,把鱼取下来,扔进桶里。 “中午一会要不要在船上煮饭吃?我就煮这条虾虎鱼给你吃怎么样?这鱼我做过好几次了,能做到包你满意!”陈香贝笑笑地问他。 一旦钓起鱼来,果然她就放松多了。 “再钓钓看,说不定能有比虾虎更好吃的鱼呢?” 结果第二竿钓上来,是一条特别狭长、全身银白的鱼,整个像一柄长而不大的刀。 “这又什么鱼?”这个陈香贝就真不认识了。 “宝刀鱼?”梁自强倒是一下认了出来。 第458章 小岛边的海战 看来这片水下并没有太多鱼,咬钩不算频繁。时不时钓上来这些,不管宝刀鱼还是虾虎鱼也都不是什么值钱鱼。 毕竟,梁自强只是随机停下船来,在一处挺平静的海面钓鱼而已。 正想着还要不要在这继续钓,一抬头却蓦然瞅见,刚刚还连条鱼影都不见的平静水面,一下就显出一大群鱼来。 水面起了一层细密的波纹,原本倒映在海面的云朵也一下就被打碎、揉乱了。 “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多鱼?你快钓啊,一会又跑了!” 陈香贝平时也没见过海面突然冒出这么多鱼的架势,一时比梁自强还着急,连忙催他。 梁自强笑了:“来了鱼群还用钓竿?一条一条得钓到啥时候?再说鱼群都是一阵风,再傻的鱼也不会停在这等你慢慢钓吧!” “也是呵,”他媳妇刚刚也一时情急,现在意识过来,“那你用网?船上有网吗?” “网一直在这船上放着呢!” 梁自强说着已经转身进舱去取网了。不一会再来船侧,他让媳妇稍稍靠后点,然后扎稳了身姿,手一扬,行云流水一般,渔网就抛出去了。 媳妇在旁边全程瞅着,梁自强撒完网了打算坐下来等,一回头发现媳妇正出神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等他回头望过来,她居然还不好意思了,目光闪了一下把头别到一边去。 很快梁自强开始收网。往上拉的时候,她也连忙上前来,出力帮他一起拉网。 想不到还不少,估计得有七八十斤,里面清一色的,全是一种灰色、菱形的鱼。 “怎么有点像以前煮过金鲳?但又有点不太对。”陈香贝等他把鱼全部倒出来,看在眼里却猜不出这是什么鱼。 当然不是金鲳,颜色不同,形状也并不完全一样。 这鱼的鱼鳍发黄,两侧身上还有排列很规则的一行一行斑点。 “这是鸡笼鲳!比金鲳要值钱,但没银鲳贵。” “还有,你看又来了!”媳妇指着让他看海面。 也奇怪了,他下了一网之后,按说鱼群会往两旁散逸开去的,但现在这些鸡笼鲳有点反着来。 都一个劲往他下网的地方钻,他也搞不懂怎么回事。既然有鱼不停地送上门来,那就抛网捞呗。 一直撒到第三网,鱼还在不停地往这边挤过来。 这时,十几米远的水面上,突然钻出一个黑乎乎圆溜溜的脑袋,还在鱼群的外围处东游西荡,放羊似的。 梁自强总算明白了: “是葫芦!我就说了,哪儿突然冒出这么一群鱼,撵都撵不走,是葫芦在后头驱赶啊!” 算是破案了,毫无疑问就是葫芦在水下不断地驱赶,把这群鸡笼鲳一直赶到他这边来的。 “它这么通人性的吗?”陈香贝惊呆了,多看了两眼海面冒出的那个圆圆小脑瓜,“我才发现,葫芦长得还怪好看的!” “……”梁自强对自己媳妇毫无原则的审美思路表示了一下佩服。看来葫芦只有跟鸡笼鲳搭配在一块的时候,才会是最好看的。 接连又撒了好几网。每次鸡笼鲳快要逃远的时候,就又被葫芦给驱赶了回来,简直拿捏得死死的。 明明说好是去岛上淘海的,结果地点都还没到,船上已经快要满了…… 鱼搞差不多了,梁自强收好网,同时也收起锚,准备重新开船继续往狐湾岛去。 “等下,你这人怎么这样,葫芦还在海里没上来,刚给你赶那么多鱼过来,你就不要它了?!” 陈香贝听到马达声哒哒响起来,被丈夫这赤果果的过河拆桥行为震惊到了。 “葫芦不急,你急啥?这点小事能难倒它?” 船继续不紧不慢地开着。果然开了没多远,一个脑袋从船侧水里头钻出来,一翻身,动作娴熟得不能再娴熟,像跨进自己家的门槛一样。 湿淋淋的,就又回船上来了。 又开了一会,渐渐,满目葱茏的一道轮廓出现在了前头,狐湾岛到了。 “怪漂亮的!” 一望无际的海面突然出现这么一座岛,让整个海天一下有了焦点,陈香贝不禁出声道。 看得出来,飘荡在大海最开始那一刻的紧张不安,现在已经渐渐平息下去了。 等到船一开近,陈香贝不由得又拉他袖子: “这么多!听你说岛上有好多青口,可真没想到多成这样!” “我还会骗你?考验体力的时候到了,一会可别叫手酸!” 他把船抛锚,又往礁石上系好缆绳。两人拎着桶子和各种工具,立刻就下水了。 今天农历初二,要到下午两点多才开始慢慢涨潮。现在正是退潮的时候,所以大量礁石下部都露了出来。 只见媳妇衣袖跟裤腿都是卷得高高的,露出莲藕般的手臂和白皙的腿,这时一边动手撬礁石上那些密密麻麻、又肥又美的青口,一边把桶子放在下方接着。 因为今天出太阳,有些晒,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她还特意带了一顶笠嫲。 “嫁过来两年多,现在总算有点像个渔村的村姑了!”梁自强看她这身装扮说道。 媳妇正认真撬着青口,听出他这话里的揶揄味,拿起手里的青口就要砸他。 想了想,似乎是考虑到这么肥美的青口贝有点浪费,放下又顺手从旁边捡了颗不值钱的什么螺,向他扔了过来。 “让你笑话人!”她恼羞地嗔道。 那颗螺没能砸中他,却被他顺手就接住了,然后手一扬。 陈香贝见他竟然还敢反手还击她,杏眼圆瞪起来,有点要发威的架势了。 不料那颗螺并没有飞向她,而是稳稳地落进了她身旁的桶子里,发出“叮”的一声。 她好看的双眼向下弯了弯,哼了一声。嘴角上翘,浮出一丝神气与开心。 看媳妇心情挺美的,不知为啥,梁自强眼前就浮现出另外两个人的身影来。 燕子对邓招财的感情也是蛮深的,就跟陈香贝对自己一样。 如果他俩能够没有阻挠地一起呆在渔村过日子,情形应该也会跟现在自己这样子差不多吧?本来燕子也该呆在邓招财身边,娇嗔、嬉笑,慢慢到老。可惜了…… 过了这么久都没能见着邓招财,现在也不知邓招财在宾馆怎样了? 收回思绪,媳妇已经把这一整块礁石上的青口全都扫荡完了,又踩着浅水,去往另一块礁石,那儿有更多的青口贝,还有蚬仔。 梁自强也紧跟着往那儿走去。 突然,走在前头的媳妇腿抽了一下,像被电似的,连忙把步子缩了回来。 “阿强这什么东西,海里头怎么会躺着一头跟大象一样的怪物!” 她连声音都一下变尖了,反应过来调转屁股就往他这头跑回来。 梁自强连忙扶住她,才让惊魂未定的陈香贝没有滑倒水里。 目光飞快向刚刚那地方投了过去。一丛海草的旁边,有一头如同大象般的生物,浑身灰黑。 笨重如石,却在水中不惊不乍地浮着…… 第459章 亲眼见到美人鱼 “这个呀?” 跟媳妇的反应完全不同,梁自强却是脸上一喜,连忙走上前去。 他把手伸进了海水中,摸在了那个黑灰色圆乎乎的大块头身上。那皮肤看着糙,摸起来却有点儿滑溜溜,还有点凉。 那东西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格外温顺地任他摸着,平时连葫芦都没它这么配合,搞得好像彼此很熟一样。 慢慢地,调转了身来,由俯卧水中改为浮出水面,仰卧着,怀里居然还抱着一头同样形状的娃,似乎正在用胳肢窝给娃喂奶。 就这样一边漂着,一边喂奶…… 看得陈香贝满脸神奇,跃跃欲试也想走过来摸两把,却又有点怂。 “人们常说海里有美人鱼,其实说的就是这玩意!”梁自强告诉媳妇道。 “它,美人鱼?胖乎乎的又黑,哪点像美人鱼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54节 “主要是能够浮起来站在海上,跟个人似的,又还经常怀里抱娃,远远一看,渔民可不就觉得像个女人站在海上哄娃!”梁自强解释给媳妇听。 “真的就叫美人鱼?”陈香贝觉得这生物挺神的。 “其实叫海牛。皮肤像牛,而且也不吃鱼不吃肉,专爱吃草。到了有海草的地方,一路大片大片吃过去,跟割草机一样。是不是有点像牛?” “那它不咬人吧?” 显然,陈香贝渐渐看清楚后,也发现这神奇的东西长得太有意思了,特别的憨态可掬,相比之下,比葫芦都可爱。 “你看它咬不咬我?”梁自强又拍了几下海牛圆滚滚的身躯。 后者连躲都不躲一下,倒是慢吞吞地直立了起来,抬眼看了他们一下,眼皮又合上了。 陈香贝这下看得更清了,发现海牛全身没毛,皮很厚实,还有皱纹。这东西居然只有像鳍一样的前肢,没有后肢,这就更加像人,而不像一般的四肢动物了。 其实海里面还有种东西跟眼前这海牛长得几乎一个样,也是憨憨的,叫儒艮。最大的不同也就在于尾巴,儒艮的尾巴是分叉的,而海牛的尾巴像把蒲扇。 看眼前的海牛这么憨,陈香贝忍不住了,也过来伸手在它身体上摸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手感实在不错,也或许是因为海牛太配合,陈香贝有点上瘾,一发不可收拾地摸了又摸,不打算收手了。 葫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水,这时也游了过来,就在海牛附近的水里兜圈子地游着,丝毫没有惧怕海牛的意思。 但是陈香贝摸着摸着就有点过分了,又伸手去逗弄人家怀里的娃。 海牛前肢一松,娃掉下来,海牛宝宝还真落到陈香贝手里了。 这下陈香贝笑得乐不可支,捡着宝一样,把小海牛娃索性抱在自己怀里哄起来。 神奇的是,就算娃被人抢了,大海牛依然没半点要生气的样子。说是海牛,这脾气可比牛都温顺太多了。 梁自强就没见过世上有这么没脾气的生物。 “你要不要也抱抱这小胖墩?”陈香贝又把小海牛递给他。 他还真接过来抱了几下。没办法,很少能碰见海牛这种东西,又这么好相处,碰上了谁不想好好逗一逗? 别以为他经常去深海就能碰到这玩意。恰恰相反,海牛从来都不去深海,只可能在浅海中出现。 但也并不是啥浅海都一定能碰上,我国的话,主要也就在南海的浅海偶尔有现身,再就是湾岛的海峡一带也有一点。 “等下别逗它了,快把娃还给它,好像哭了!”陈香贝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海牛,突然赶紧催梁自强。 哭了?梁自强转脸一看,真哭啊? 海牛的一对眼睛并不大,此时,竟然如同开了泉眼似的,眼中不断地冒出泪水来,流得满脸、满鼻子都是,比人类恸哭那点泪水可夸张多了! 不仅如此,还成串成串地往海里掉。 谁能想到,铁塔似的海牛,哭得梨花带雨? 搞得陈香贝内疚坏了,连忙把小海牛塞回它怀里去。 然而抱回后,大海牛泪水依旧没停,直到一转身,抱着娃重新潜入海水中。 “它那不是伤心,也不是什么眼泪。海牛的眼睛离不开水,一离开,就要流这种像海水一样的东西出来,是要保护眼睛!” 大海里这些千奇百怪的动物,梁自强还是很懂的。 “这么奇怪吗?” 陈香贝愈发觉得这东西简直太有意思了,只可惜海牛潜入水中后,吃了几口海草,没再逗留,渐渐往水更深的地方游去了。 两人也收回了目光,重新撬起青口贝来。不一会,又撬了一大桶的青口。 发现水中有不少蟹在游动,陈香贝拿起桶里的手抄网,又去捞蟹。 梁自强则用弯头铁钳,专门夹躲在石头缝隙的那些蟹。 石头蟹、梭子蟹都有一些,可惜这个季节,没什么红膏蟹。 继续往前走,后来还碰上一窝红花蟹,也都捞的捞、夹的夹,弄进了桶子里。 掏出手表看了看,已经十二点了。 两人拎着几桶青口、螃蟹、蚬仔,一起回到船上。梁自强打下手,他媳妇动手做饭做菜,没一会船上就飘出了饭菜香气,像是一个漂在水面上的家。 虾虎鱼自然看不上了,陈香贝拿鸡笼鲳、红花蟹当今天的午饭菜。 她倒是细心,出发的时候提前带了油盐、酱油、蒜头、葱、姜,就连她娘家送过来的米酒她都连瓶子一起带上船来了。 鸡笼鲳被她放上酱油姜葱料酒,做成了红烧。 红花蟹是清蒸,但也放了葱丝。 “尝下看,鸡笼鲳入没入味!”在船上坐下来后,她夹起一筷子鸡笼鲳放他饭碗里。 梁自强吃了一口就连忙冲媳妇叫好: “在船上吃到这么像样的饭菜,头一回!” 也是,平时出海打鱼都是几个船员胡乱弄下菜,全靠食材本身刚捕捞上来够新鲜,至于口味就没法讲究了。 吃完中饭,两人继续下船,沿着岛礁撬了又一桶青口。这东西反正可以带回家养很久,养得越久,肉里面沙子什么的吐得越干净。 随即还发现一小片鸡爪螺,虽然远没有无名岛那么肥美,但既然碰上了也撬了下来。 以前碰上鸡爪螺都是双眼发光,马上就拿去城里卖了。到现在,他自己还尝都没尝过这玩意到底啥神仙味呢。 如今深海捕鱼收入不少,倒并不太指望鸡爪螺来钱了,手上这点也不多,倒是可以带回家做来吃吃看。 梁自强其实挺想在岛上抓到一两只飞机蟹,以前就在这抓到过。 可惜直到太阳渐渐西斜,红花蟹发现不少,飞机蟹却愣是毛都没见着半条。 差不多快要结束今天的淘海时,陈香贝突然举起手里的弯头铁钳,对着他晃呀晃: “阿强你快看,这只蟹怎么不大一样,感觉油都要从蟹腿里漏出来了!” 梁自强走近一看。 好家伙,飞机蟹没碰着,却碰上了比飞机蟹更加稀罕的好东西! 第460章 败家行为 “媳妇你这啥手气呀,这可是黄油蟹!” 梁自强看了又看。这蟹跟平常见到的所有螃蟹都大不相同,蟹的腹部呈金黄,腿很硬实,腿部黄澄澄到了通透的地步。尤其第二小腿的关节,几乎透明,里面浸出了黄油,一丝丝往外渗! “黄油蟹?”陈香贝皱起眉,“没听过,很值钱?” 其实梁自强很想说,黄油蟹是由青蟹变异而来的,但很少有青蟹能够突然产生这样的变异。 大约也就几千分之一的机率吧。变异之后,浓郁鲜香,味道简直跟青蟹就不再是同一种东西。 由于青蟹转化为黄油蟹的概率极低,而且为何会产生这种变异,一直没被彻底研究清楚,人为相当难以操控,基本上全凭自然造化,也就特别的可遇不可求。 当然他想了想,提起变异的话,媳妇一定会反问,啥叫变异。 想了想,他还是怎么简单怎么说了: “几千只青蟹才出一只,当然值钱了,一斤能卖到三四十块!” 其实后世才真叫贵,后世黄油蟹一斤能到两千来块。 但黄油蟹绝非是后世才被发现的,而是七八十年代就被港岛食客开掘出来,发现其味道实在超过一般青蟹太多,于是很多人都想一尝珍馐。梁自强从杜子腾口中听说过,就算现在这年头也是能卖到三十多块一斤。 “这么贵?这只怕是能有几两吧,能卖个十几块?”陈香贝很快就用目光把它转换成钞票了。 “这个算了吧,多的话还可以卖一卖,这一只十几块钱谁跑城里去?不如自己煮吃了,看看有钱人抢着吃的高级货到底是个什么神仙味!” 放在以前,十几块一只的螃蟹他肯定得留着到月海酒楼去卖,可现在,十几块还真提不起那个劲来了。 “十几块一只的蟹,你也吃?我不说你,你看到时妈知道了要怎么说你!”陈香贝开始觉得这个男人有点败家了。 虽说自己家跟公公婆婆经济上早就各算各账了,但遇上这种败家行为,她觉得婆婆肯定忍不住要数落。 “傻呀,我吃个蟹还告诉妈这是十几块一只的?不是,你什么眼神,你不会开口跟妈去说吧?不会的,我媳妇最疼人了,干不了那事,肯定的!” “那可不一定!”陈香贝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看你馋成这样,这次先不告你的状!” 梁自强又往水里找了圈,还想看看能不能再捡到一两只黄油蟹,可惜千里挑一的东西哪那么容易找,倒是找到几只普通青蟹,还有红花蟹。 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夫妻俩上了船,载着满满收获回去了。 在岛上搞到那么多青口、蚬仔,肯定是不卖了,放家里用水多泡几天,把泥沙彻底泡干净慢慢吃。 鸡笼鲳是确实多,到岸后他用板车推到郑六那卖了些钱。 回到家,当晚黄油蟹、鸡爪螺就吃上了。 鸡爪螺是专门把肉切下来再炒的,吃的时候,梁父、梁母都说这肉太嫩、太香甜了。 梁自强就说这是淘海捡来的一种海螺肉,梁父梁母也没往鸡爪螺上面去想。 个个只夸陈香贝越来越会炒菜了,螺肉能炒这么好吃。夸得她都心虚了,不住地拿眼瞟自己男人。 休整完两天,梁自强又要出海了。 这次目标很明确。他亲自开着“自强号”在最前头,看似方向很随意,实际他正在朝着一个地方开。 那张铅笔海域图中很特殊的两个点。 不过,就算留意到了那两个点,方位也是相对固定,并不精确,没那么好找。 他找了好一会,发现已经开到的海域应该大致接近图上的其中一个点,可海面一览无余,就是没发现半点特别之处。 他也没说啥,让三条船都开始放下拖网,一边开展拖网作业,一边继续寻找。说实话,原图上被手指经常触摸而变灰的那个点到底什么意思,他也说不准。 一直进行了两个多钟头的拖网,总算有一个比较偏圆形的小岛出现在了前头。 梁自强让三艘船就在岛边抛锚停下,趁着船上在做中饭,他带着几个人下船登岛。 沿着岛边察看,走了一会,便发现一些奇怪的身影。 头朝下、尾朝上,整个身体又小又薄看着还特别脆,就像是一片片的剃刀在水中竖立。 “这啥鱼,一直就这么竖着也不辛苦?”林百贤奇道。 他们都并未见过这种小鱼,所以大感神奇。然而梁自强却不仅见过,之前还撒网捞到过一批,卖给江文昂,打捞过程中居然还断掉了一小半。 没错,这就是那种全身透明还容易折断的怪鱼,“玻璃刀”。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55节 这鱼是可以用作观赏,但并不贵,加上打捞、运输都容易断,梁自强这次连捞的兴趣都提不来。 “玻璃刀,值不了几个钱。”他回了一句,便继续沿着岛往前走。 奇怪的是,走完了整座岛屿,一点值钱鱼或者其他什么特别的迹象都没发现。 但是他仔细忆了忆海图上那团灰色的位置,按说就是这地方了。除了这座岛,整个这片也没其他什么岛屿呀! 从岛上回船,开着船沿着岛屿四周的水域又拖了一圈。等到收网时,也并没有发现拖网中有特别让人眼前一亮的鱼获,无非都是些深海常见鱼虾。 这就让梁自强更迷惑了。莫非庆琈集团的那个船长常来这里,就是因为那种长相奇葩的“玻璃刀”鱼? 这说不通啊,那鱼的经济价值实在不算多高,怎么看都不具备那么大的吸引力吧? 梁自强甚至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图纸上那两团灰印,或许并没有别的什么意义,就是对方习惯性地爱把手指停留在那位置而已。 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又决定去图纸上另外一个地点寻找。 第三天,船就一边作业一边开到了那一带海域。 依然在茫茫大海中寻找着岛屿的踪迹。 这时李亮过来,表情很神秘叫道: “强哥,你是不是在寻找个什么地方?” “对呀,看出来了?” 梁自强半点没否认。自己似乎在找什么,这点三艘船上的船员们长着眼都能看出来,没什么好掩盖的,对于李亮就更没必要了。 “那你今天肯定来对地方了!”李亮脸上神秘之色又多了几分。 “你咋说这么肯定,这海面可找了半天啥也没见着,连个岛的影子都没!” “再找,要不了多久,一定会有座岛出现的!”李亮判断道。 梁自强就奇怪了,李亮咋这么肯定,一定会找到岛,而且还说“来对了”? 他到底发现点什么了,搞得像个预言家一样的…… 第461章 沙滩上好多钱 他正要问李亮,却见站在船头负责瞭望的周晖举着个望远镜,叫了起来: “有岛,前头有座小岛!” 李亮来劲了: “看吧,我说今天肯定能找到岛,没说错吧,现在岛可不就来了!” 梁自强也拿来了望远镜,对着远方眺望了一会。 果然,镜头中出现一抹浅灰,是因为距离还远,加上那座岛又实在不够大,所以光凭肉眼的时候站在船上都没太注意到。 “爸,把船往那个岛的方向开去!” 驾驶室中此刻是梁父在开船,梁自强冲父亲大声说了句,船便向那个方位开了过去。 他转过头,继续问李亮: “你说有岛怎么就还真有岛,怎么回事,你来过这?也不可能呀!” 结果李亮的回答很是笃定,却让梁自强大跌眼镜。 “不瞒你说,我昨晚睡在船上做梦了。” “梦到啥?” “我梦到我爷爷了。他跟我说,明天出海要是碰到有岛,你让阿强一定要把船停下来,去岛上。那个岛可了不得,你们一走上去就知道了,沙滩上全是钱!” “全是钱?”梁自强表示一脸懵。 “没错,他就这么说的。我还梦到我听了他的话,第二天和你一起上去了,你猜见着啥,沙滩上真的是钱呐,就是一张一张的大团结,每张都还崭新着呐……” 李亮还要继续往下说,梁自强气得想踹人,伸手去摸他额头: “你不是发烧了吧?深海,一张一张的钱?这样的梦你都能当真?!” “说不定是真的呢?你看,这不是真的就看到岛了么?”李亮嘻嘻笑着,显然也是半开玩笑。 玩笑话不值得当真,但岛是肯定要上的。 开到那,收起拖网,然后把船停下。船员们在甲板上理鱼,梁自强与李亮几个下船登上了小岛。 这岛比两天前的那座更小,看起来也同样的平平无奇。 在沙滩上走了十几步,梁自强突然看见沙滩上遍布的那些东西,一下怔住了,旋即忍不住抬手指着李亮笑。 “亮子你这梦还真神了啊,遍地都是钱,你还站着发傻呆,赶紧的拿个桶来捡!” 只见沙滩上成百上千的小东西,圆圆的,很像银币,背面还有五叶花瓣的纹路。 “这……沙钱啊这是!”周晖也好笑,“这岛上哪来这么多的沙钱!” “卧靠,这梦有点骗人啊,说是一地的钱,怎么全是沙币!”李亮脸都要黑了。 沙钱又称沙币,实际是一种棘皮动物,而且在其他地方少见,在南海则比较有机会遇到。 这玩意小巧别致,看着倒是还算有几分养眼,但根本没肉,可以说是毫不值钱! 还好,这年头“傻笔”一词还没有开始在他们这一带流行起来,否则李亮一见自己盼了半天的居然是“沙币”,就这名字,不把他气吐血? 他自然不会真去捡这玩意,几个人说笑归说笑,仍继续沿岛察看。这岛不大,很快一圈走完了,同样的,啥发现也没有。 现在梁自强基本上倾向于,那图纸并无什么特殊意义。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亏他还兴冲冲地画半天,纯属白忙乎一场。 不过好在,找岛的同时丝毫没有耽搁拖鱼,五天连下来鱼获还是不少的。 这趟回渔港卖掉鱼获后,梁自强立即去了丰收船厂。 只订了一艘船,但却不再是中上层拖网,而是那种底层拖网船。 此前的三艘,无一例外全都是中上层拖网,购买底层拖网船,这还是第一次。 底层拖网船也有龙门架、操作台、冷藏舱等设备,区别主要在于绞车、艉滑道的设计,以及网囊构造。 另外,二十四米的钢船虽说也能开展深海作业,但依然还有很多遥远的深海之地去不了,这次的底拖船,他直接买了三十二米的,比自强号、博强号都要大很多,能去的海域也将更远、更多。 当然,价格也高出许多,要两万二千。 现在梁父已经能够正常驾驶大船,梁自强自己腾出了手来,便可以来开新的底拖网船了。 平时四艘船一同出海,三艘主要针对中上层鱼,一艘收割最底层鱼,刚好也能形成互补。再说了,其他渔民开往深海的船,基本是中上层拖网为主,底拖网相对较少,等于说如今南海的底层鱼虾会比中上层更加丰富,因为还没有大量地被动过。 交了订金,船要过阵子才能来取,梁自强开着船先回村了。 进到村里已是下午五点多,梁自强一眼望见村里距离老棕树不远的那片大空地上,聚集了不少的人。 男女老少都有,但最多的显然是孩子,一个个如同猴王似的钻来钻去,说话声都很兴奋。 梁自强要挑着一些深海鱼虾先回家,便没去多看一眼,直接回了桔子坡。 到了家里他放下桶子问母亲: “妈,村里大晒鱼场那儿今天好多人,是村里发生了啥事?” 一般只要是跟八卦沾边的,问自己娘是肯定不会错。 他娘正端着一盘炒得喷香的蚕豆从灶房走出来,把蚕豆往桌上一放: “能是啥大事?村里今天来了放映队,晚上有电影放,有些性急的,天还没黑已经跑晒鱼场看热闹去了!” “原来是放电影?那确实,放映队有好长时间没来了!” 梁自强现在算明白母亲为啥突然炒起蚕豆来了。 正说着话,荔枝、小海、梁景程三人简直是闻着香味来了。荔枝、小海从桌上拿了蚕豆就往嘴里塞,边吃还边呼呼哈气: “好烫,呼呼烫死我了!” 梁景程够不着桌子,但是对荔枝小海的行为好奇又羡慕,也开始往桌上爬。 “你们两个带的好样!现在偷吃完,一会看电影你们都别吃了!” 不等梁自强说啥,梁母已经顺手抡起根竹棍过来轰人了。 荔枝逃跑之前,还不忘塞了两颗给梁景程。 结果梁景程放嘴里努力咬了两下就吐掉了,这玩意他还根本咬不烂! 但梁自强怕他好奇继续往桌上爬,便抱起他去外头玩了。 站在门外再往村里一看,空地上两棵棕树之间,白色的大幕布已经拉起来了。就这么简单的一块幕布,却让整个村子感觉都跟平日里不一样了,仪式感一下拉满。 “也不知这次放什么电影,听电视里讲,粤剧女驸马也拍了电影,要是今天放这个就好了!” 梁母已经期待上了。 “我要看武打片,武打片最好看了,打着打着人会飞起来!”小海公然与奶奶唱起反调。 其实家里每个人都很激动,像要过大年似的。 虽说现在已经有了黑白电视机,可大幕布、带色彩的胶片电影还是电视机比不了的。而且,全村人一起坐在晒鱼坪上,那气氛就很不一般…… 第462章 现实比电影精彩 天快要全黑下来时,村里散落着的矮房中不断有人走出,全都自己搬着板凳,向晒鱼坪方向集中。 有些人已经按亮了手电筒,站在桔子坡一眼看去,像是有三三两两的萤火虫,向着某一处汇集。 梁母在炒完蚕豆之后,后来又炒了黄豆子、花生,还炸了几把红薯片。这架势,比后世看电影那点爆米花可丰富多了。 梁家一家人也搬上凳子、椅子,开始往放电影的空地方向去。荔枝小海兴奋得嗷嗷叫,梁景程还不太摸得清状况,也不知受到氛围的感染还是因为炒花生的香气刺激,也跟着奔来奔去瞎叫唤。 但梁自强却不打算跟着出去,原因很简单,家里可存放着不少钱呐。 虽说大头都存了银行,可平时备用放在箱里的,也有大几千,可不是小数字。这种放电影的时候,全村男女老少倾巢而出,往往容易被小偷视为千载难逢的下手行窃时机,以前村里类似情况不是没发生过,梁自强想想还是不敢大意。 媳妇见他不去,于是她也不想去看电影了,要跟他一起呆家里。但程程不干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命拉住自己娘的手,往路上拽。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56节 梁自强见状也不坚持了,特地锁好了门,打算先跟他们一起去瞅瞅,看一小会就及时回家来,这样也不会有多大事。 很快到了那片大空地,电影还没放映,村民却差不多都到齐了,坐了一坪。尤其两个放映员那儿围的村民最多,都在打听要放映的是啥片,还有人动手摸摸放映机、胶卷铁盒。 有热情点的村民,把自家炒的花生、薯片往放映员手里塞。 嘈杂四起的人声、不甘落伍的狗叫声,一时热闹非凡。 “演了!演了!” 一阵叫声几乎是与放映机的光束同时在大坪上涌了出来。 洪亮的音乐声响起,随着片头投射在发黄的底色上,一群小孩惊喜大叫: “武打片!看吧,都说是武打片吧!” 然后是一群大人的喝斥声,顺便冒出巴掌抽娃的声音。 再下来场面就相对安静了,所有的声量都让给了幕布上的那些人。 梁自强看了下,是一部叫做《峨眉飞盗》的片子。 前头听放映员说到,这片子其实是去年的了,城里电影院都是去年五六月上映的,当然乡村放映片子滞后个半年、一年都很正常。 这部片子虽也是武打片,却跟电视里播的《大侠霍元甲》、《射雕英雄传》都不相同。这片不是港岛片,而是峨眉电影厂拍的一部刑侦武打片,算是把最近几年最火的刑侦片、武打片给结合了一把。 影片一开始就从文物失窃案切入,还是挺能吸引住人,而且打斗动作也不少。 一见电影开始不多久就有打斗戏,梁小海是感觉大赚了,兴奋地从凳子上跳起来,随之而来的一个爆栗才打压下去。 但梁景程到底啥也看不懂,一开始兴奋了一会,很快就趴在自己娘肩上睡着了。 见状,陈香贝也不想再看,两人抱着娃先回家了。 给娃擦了把脸,把娃放床上,两人还不想睡,就坐在堂屋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些夫妻间的私话。 聊着聊着,一条凳子上越挨越拢,梁自强顺势搂了搂,媳妇就把半个身子都靠他怀里来了。 反正现在家里老的小的都还没回,这种时候,还不兴亲昵一下? 梁自强趁机勾下脑壳,对着媳妇泛红的脸蛋啵了一个,又要去找那张软软的嘴。 媳妇“嗯”了一声,柔软的身子在他臂弯中拧了拧,起身推他: “这里可是堂屋!想睡了就睡,快洗澡洗脚去!” “一起洗,省时间……”他反过来拉她。 “啊?”她神色矛盾了一下,清醒过来道,“一会爸妈他们马上都回来了,你还不快去!” “哪有那么快,电影估计才刚演到一半呢。不看到结尾,荔枝能肯回?”梁自强很有把握地向她保证。 她只是稍一犹豫,便被他一起拉进那间冲澡小隔间去了。进去前,梁自强顺手把大门从里边给反锁了。 结果很快陈香贝就发现,所谓的“一起洗省时间”纯属弥天大谎。 他美其名曰帮她洗,结果双手的热情永远都只停留在那么几个地方,时间就在那儿意味深长地蹉跎。 这还不算,他整个地凑过来,这回是真的一点阻隔都没有,抱个满怀。 “你慢慢洗,我洗完了!”她见势不妙,捞起衣服就要溜。 这么软绵又窈窕地抱着,他怎么会肯松手?然而就在想要抱得更深入时,突然听到外面似乎起了很大的叫声、争吵声,夹杂在其间的嘴巴似乎很多,分不清是谁谁谁。 隔着冲澡小房间的门,又还隔着反锁的大门都能听到,一听就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小的事儿。 梁自强也没心思逗自己媳妇玩了,他也挺奇怪,不是都在好好看着电影吗?这种情况下,怎么还能吵得起架来? 陈香贝趁他分神之际,动作比兔子还快,擦干,把衣服一套就溜之大吉了。 梁自强也慢慢擦干水,穿上衣服。洗了澡他们也不想再出去打探闲事了,就在家等父母跟荔枝他们回来再问一嘴到底外边发生了啥事。 就在持续的吵闹声中电影演完了,这估计是他们村电影放得最闹哄哄的一次吧? 梁父梁母荔枝他们都打着手电回桔子坡来了,结果进了家门,梁自强一问,听完了不由嘴角直抽了几下。 竟然还有这事! 村里一个叫杨堂的,快四十了,听说放映队来村里,兴奋劲一点不比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少。本来是同他媳妇说好了晚上一起去晒鱼场看电影,他媳妇连黄豆子都炒好了。 后来他媳妇去外边走了一圈,回来突然头有点痛,说是不想去看了,想锁上门找点上床躺一会。 杨堂也舍不得为了陪媳妇就放弃看电影,于是自己装了满满两裤袋的炒黄豆,拎上凳子去晒鱼场了。 可能是因为坐在那儿炒黄豆吃得多了,口实在渴得不行,赶紧跑回家去喝碗水。 为了不耽误情节,一路还跑得大步流星,步履如飞,他自己差点儿就成“峨眉飞盗”了。 结果一冲进屋里,整个人五雷轰顶。 电影里演着文物失窃,他家也失窃了。只不过,丢的不是物品…… 第463章 杨癞子之死 杨堂哪想到,他老婆所谓的“头痛”留在家里睡觉,是跟村里另一个男的一起睡的那种…… 他去看电影了,竟然成了那两人不可多得的良机。只是没想到杨堂电影看到一半就急匆匆跑回,硬是给当场撞破。 顿时,揍老婆、男人间的扭打,场面剧烈程度一时压过了电影中的打斗。很多人电影也不看了,纷纷跑去杨堂家,看的看热闹,拉的拉架。 难得有放映队来村里放一场电影,竟然被这么一场闹剧搞得乱哄哄的。唯一不受影响的是那帮半大娃子,雷打不动地守在幕布前,一直守到了电影结束。 “这杨堂老婆真是个不要脸的,年纪都一把了,长得也不咋地呀,搞出这种臭事来,害得人电影都没好好看。真应了那句,丑人多作怪!” 梁母因为自己看电影受到了影响,气得回到家还在骂。 “人规矩始终都规矩,跟长好长丑多大关系?那个男的不也是个矮冬瓜?就是王八绿豆对上眼,丑到一块儿了!”梁父因为没能尽兴看电影,似乎也颇为忿然。 外边的吵闹声还没有彻底平息,不知道后续情况会怎样,可以肯定的是今晚村里很多人都会一直呆在那儿看热闹、七嘴八舌,通宵达旦也不会感到疲倦。 回到睡房,陈香贝突然冒出来的话让人差点忍不住要笑。她睁大双眼看着他,感慨万分道: “阿强你说,人怎么还不如鸟呢?你看家里以前那两只蛎鹬,关在同一个笼子里那么久都没挨到一起,它们只记得被抓进笼以前跟自己一对的那只鸟。我看,鸟比人强!” 到底是人更忠诚,还是鸟比人忠诚,梁自强觉得这事儿没法说出个答案来。但凡没答案的事情,他一般都选择用行动回答她。 于是,还在冲澡房中就已经蠢蠢欲动的事情,关上睡房门终于如愿以偿地尽了兴。 因为反正休整也没多少事要干,第二天起来有点晚,还是睡在另一头的梁景程先醒来了,自个爬下床然后又弄醒了自己爹娘。 梁自强没想到的是,今天的村子才是真叫不平静,相比之下,昨晚都不算什么。 一大早有人去到野鸭湾,在那不远处的浅水边看到有个人扑倒在地,人已经硬了,也凉了。 是杨癞子,杨铁。 看他背上压着的一大坨蓄电池,还有水里两根缠绕着电线的长棍,很显然,是在电鱼。 据杨癞子老婆说,昨晚杨铁看完电影,趁夜深就背着这套行当去外面电鱼了。附近杨堂家里两口子的那场好戏,杨癞子都没去瞧。 之所以不在白天电鱼,是因为电鱼这事跟炸鱼一样,虽说管得还不是很严,但要是太明目张胆,一旦被逮到还是得挨罚的。 全国层面,在1986也就是今年出台了《渔业法》,里面开始明文规定,禁止继续使用“电鱼”这种破坏渔业资源的方法进行捕捞。 事实上,还在比这更早,电鱼、炸鱼的现象就已经受到重视,陆续都有地方文件出台禁止。 只是,禁止效果不算太明显。像杨癞子这种,自从偷东西吃了几次大亏后也有点改行的意思了,一到晚上就偷偷溜出去搞电鱼。 要说省事肯定是省事。绑着电极的两根线杆,往水中一插,立马就能有鱼捡。 电鱼每次电的可不是一条两条,只要插到水中,那一整片的鱼虾无论大的小的,没有能幸免的,全被电死浮到水面,杨癞子只要一把捞起来就行。 能偷懒,鱼获量还挺可观,反正比他此前偷地笼网的收获都强多了,杨癞子最近电鱼电得都有点上瘾的架势了。 但昨晚他一直没回,他老婆还以为昨晚鱼多,他准备在外头搞通宵。 结果到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时,杨癞子已经都不知栽倒在水边死了多久。不用说,肯定是电鱼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触电了。 村民这会儿早已议论纷纷,都说杨铁一家子也不肯干点正事,只想偷懒占便宜,到头来终归倒在了偷懒耍滑上面。 “这下好了,杨癞子老婆以前不老追着我骂?现在杨家就剩她一个了,她好福气!”梁母没忘杨癞子老婆以前咒骂梁家的事。 梁自强走去村里,听到村民们的议论,也是怪感慨的。 上一世的杨癞子被他打断几根肋骨,内脏也受伤,但后来没死,至少还活了好些年。 到了这世,杨癞子两个儿子牢底坐穿不说,他本人竟然也没活几年就把自己给电死了。 这么想来,上一世反倒是梁自强那顿老拳救了他一命,至少让他没力气再出去瞎折腾,多活了挺久。 无论是杨堂的事,还是杨癞子的死,这些事自有他们杨氏一族去处理,梁自强听了一耳朵也就过了,只当是生活中泛起的小波小浪而已。 休整完毕,船队继续出海。 由于新买的底拖大船暂时还到不了,依然是自强号、博强号、众强号碱艘船一起开往深海。 “看,一大群长得跟葫芦有点像的玩意!” 船快要接近深海区域时,李亮指着侧前方的海面叫道。 还真是,海水中起码有七八只毛皮乌黑发亮、头身圆滑的东西不停冒出水面,偶尔向他们三艘大船方向望一眼,尔后继续向中间围拢过去。 “跟葫芦不一样,这不是海狗,是一群海狮!”梁自强望了两眼就辨认出来。 海狗的头显得更加圆溜溜,看起来更灵动也更精明一些,两者比较相像但区别也还是挺明显的。 “难怪这么海狮围过去,前头有条很大的头鱼!”林百贤也抬手指了起来。 随着船的开近,梁自强他们都看到了,海里面漂浮着一种灰褐色的庞然大物,速度慢悠悠的。 明明那些海狮都纷纷逼近过去了,那条怪鱼依然悠闲得像在度假似的。 就在梁自强他们注视中,还翻了个边,变成肚皮朝上,晒着太阳。 肚皮跟身上其他地方颜色不同,是银白色。 这鱼形状奇特之极,有眼、有鳍,但却似乎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截,活像被齐腰切断之后,只剩下个脑袋在大海中遨游。 因此,才被渔民们称为“头鱼”。 但实际上这鱼有更正式的名字,比如太阳鱼、月亮鱼。 又比如,由于独特的长相使得它能在海洋中轻松地漂浮和翻转,所以被称之为“翻车鱼”。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57节 当然,渔民们在海上碰见这鱼一般都会宁愿称其为头鱼、月亮鱼,而避免“翻车鱼”这一叫法。他们很忌讳翻车这词。 翻车鱼除了长相怪异,性子也是温顺到古怪。甚至都不叫温顺,主打一个半死不活。 平时在海洋,什么鱼都喜欢凑上前咬他两口,它也不怎么爱躲,谁爱咬就随便咬两口,只要对方高兴就好。 这会儿,大群海狮就正围上前去,张嘴对着翻车鱼就咬。 站在梁自强这角度都能看到,翻车鱼身上立时就出现了一道缺口。一块肉,就这么没了…… “卧靠这鱼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看到翻车鱼被咬出口子来都继续修身养性不怎么动弹,一个年纪小点的船员在船上啧啧称奇。 “块头太大,肉多!”梁自强吹着海风,随口回道。其实翻车鱼的愈合能力也是蛮强的。 “还是快点开过去吧,一出海就碰到这鱼,真不知该说啥了!”周晖则催促道。 就算都避开不提“翻车”二字,但在海上碰上翻车鱼,终归不是啥开心的事,更没啥好意头。 渔民都比较信这个,梁父此刻坐在驾驶室中,根本都不用人提醒,已经主动加快了船速向前开走…… 第464章 深海浮现红毛长龙 到达了深海,下了网,三条船才开始作业不久,就见海面上撑起了一把把破烂的雨伞来。 “靠,破伞鱼啊,还不少!”有船员大声道。 破伞鱼其实也是旗鱼的一种。游速奇快,嘴上自带长矛,背部那面大旗般的背鳍形状比一般旗鱼更凌乱、破烂,搞得像是在海面上打着一把破旧雨伞,所以才被称为破伞鱼。 梁自强没有靠近,让船队绕开继续往前。破伞鱼倒不是因为名字不吉利,而是破坏性强,跟旗鱼一样,容易把拖网的网囊毁坏。在深海并不缺鱼的情况下,就还是算了。 上午这网的鱼获比较平常,但到了下午,一种形状挺奇特的虾大量地从网囊中泻落出来,三条船上的人全都兴奋了。 “海知了啊!想不到今天拖到这么多的海知了!” 都说深海螯虾值钱,但跟海知了相比就不算什么了,后者身价是前者的好几倍。 海知了又名蝉虾,这个很好理解,长得像极了一只秋蝉。不同于一般虾类的修长弯曲,海知了身体背腹扁平,有眼眶,整个身体粗而短,近圆筒形,身披坚硬甲壳。 这种肥嘟嘟的虾肉质结实嫩滑,吃起来特别鲜美。口感上跟龙虾有那么几分像,但却又胜出龙虾太多。能够卖到那么贵,自然不是没有原因。 网囊中除了鱼、蟹,夹杂着不少都是海知了。说实话以前梁自强都是听过没遇见过海知了,这回第一次碰上,就拖到这么多,这次出海的收入都有保证了。 既然有特别值钱的海知了,船队就在这一带停泊下来过夜,第二、三天又来回拖了几轮,直到后面没发现啥海知了才开去别的海面。 来到一处新的海面,这回肉眼可见海面有大量小鱼,细一看,全是鲱鱼。 鲱鱼价格谈不上多高,但比豆腐鱼、巴浪鱼那种白菜价还是强点,看在量还算多,几条船当即开了过去。 捕捞时,梁自强突然感觉似乎眼花了一下,水中波纹呈带状荡漾,好像有一条全身红毛的大龙在水下隐隐一现。 然而待他定睛再一细看,红毛大龙却又没了半点踪迹,只余下水波还保留了几许条形状,渐渐扩散。 “我刚好像带红毛的东西了,你们看见没?” 梁自强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毕竟惊鸿一瞥时间太短,眨眨眼皮就消失了。 “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我一个人眼花呢,我刚看到一条好长的龙了!”李亮当即点头道。 “我也看到了,红毛龙!” “怕是有五六米长吧?这么说,深海真的有龙?!” 几个船员都开口确认,相互印证后,神色都惊讶起来。 议论了一阵,却再未瞅见“红毛龙”现身,船员们继续忙活整理鱼获去了。 等到结束拖网作业,又一网鱼获倾倒在甲板,梁自强发现,这一网光是鲱鱼几乎占据了大半。 船员们扒拉着成堆的鲱鱼,忽然有人叫了起来: “这什么,红毛啊!有红毛在鲱鱼堆里,刚刚咱们不是眼花,是真的有红毛龙出现了!” 所有船员顿时都围拢过来看,梁自强也蹲下来,从鲱鱼堆中抽出了两根红色的长须。 红须居然能有一个成年人的手臂那么长,船员们看得猜测不已。 “阿强咱们要不还是赶紧离开吧,哪儿都有鱼虾,这地方有龙可不敢呆太久!” 有船员已经生出几分畏惧来。 梁自强搓捻着手中的红色长须,再瞅瞅眼前一堆堆的鲱鱼,却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有一种东西,是鲱鱼最喜欢追随的对象,但绝对不是什么“红龙”。 想到这,他基本确定了,告诉大伙道: “不用怕,不会是龙的。这里鲱鱼不少,咱们也不用躲,明天还能继续拖捞鲱鱼!” 当晚船队在这片海域停泊过夜,第二天果然继续捕捞到不少的鲱鱼。 无数鲱鱼的裹挟中,突然一声闷响,一大团巨物砸落在理鱼处。 船员们都本能地向旁跳开,惊呼道: “龙?咱们真把龙给捕捞上来了?!” 但同时也有年龄稍大的两三个船员细瞅两眼,认了出来: “这不就是带鱼么?卧靠,这么大的带鱼谁见过,怕是成精了,都长出鱼冠来了!” 梁自强扒开吵嚷的众人,走近去看。 众多鲱鱼之中,有一条银色的巨大带状鱼,此刻并没有完全伸直,而是不规则地弯曲着,也正是因此,才能够被网囊装得下。否则以其长度,估计网囊都还不一定有那么长。 银色巨大带状鱼的背鳍全都是红色,如同马鬃;头部的鳍变成一根一根的丝状,如同头冠,这也就是船员们为什么都惊呼“长出冠来了”;腹鳍也同样成为奇特的丝状,如同一根根下垂的帽带。 看到这鱼的全貌,梁自强现在算是完全确定了昨天的猜想。 “这不是什么真正的带鱼吧?好像是皇带鱼!”周晖、李亮看仔细后,开口道。 “没错,是条皇带鱼,要不是已经死了,估计都捞不到拖网里面来!”梁自强断定道。 “我听村里老渔民说起过,皇带鱼现身,好像是要有大地震啊!不信咱们问问得福叔看!”有船员听说是皇带鱼,不由担忧起来,还跑到驾驶室去问梁父。 这时快到中午,船也暂时抛锚了,梁父从驾驶室走出来,看到这么大条皇带鱼,也是大吃一惊,眉毛拧到了一起,显得有几分担忧。 “阿强,皇带鱼轻易可不现身,一现身听说就会有海底地震,老辈都这么传的!这事开不得玩笑,要不还是赶紧提前回岸上去算了?!”梁父劝起了阿强来。 皇带鱼预示地震,这说法倒不算是空穴来风。 确实有那么几次,有地方在海岸边发现了皇带鱼的身影,不几天后,就发生了地震,甚至引发了一定规模的海啸。 但背后的真正原因,梁自强早就在后世的栏目中看过详细解释了。 说是因为地震发生之前,海底会有大量的一氧化碳气体被释放,迫使深海大鱼包括皇带鱼都惊慌地游向浅海、岸边。 这与眼下的情况显然并不一样。 “爸,这是深海啊!皇带鱼本来就呆在深海,被咱们遇上了也正常。要是皇带鱼突然不在深海呆了,跑去了岸边,那才可能有地震要发生!” 梁自强觉得自己解释得还是够清晰的,然而并未能打消掉一船人的顾虑。 “是在深海,可它怎么无缘无故就死了呢?会不会还是因为地震要来?”两个新补充的船员担忧道。 “这不简单,你们瞧瞧,身上不是有伤么?皇带鱼凶残得很,最爱自相残杀,肯定是咬死的啊!” 梁自强再次推测道。 听了他的话,船员们似懂非懂,嘴上没再说啥了,但他看得出来,好几个船员脸上的担忧之色都并没有消失。 人都是怕死的,更何况在这样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深海之地。 梁自强也不敢百分百确定皇带鱼现身所带来的预示,想了想,反正按原计划也是明天返航,既然如此,便决定提前一天开始返岸。 反正有了前头两天那么多的海知了,这次出海的整体收入还是不算差的。 第465章 诡异可怕的“疯狗浪” “不对呀,感觉浪怎么越来越大了,船都晃起来了!” 船开出不久,两名船员四下张望,表情有些忌惮起来。 原本相对平静的海面,突然卷起一层层大浪来。浪头拍击在船头,溅起的水花有一米多高,部分水珠甚至飞上了船头来。 一个浪被大钢船碾碎,另一个浪马上凭空而生,又卷了过来。 众强号、博强号上面朱天鹏他们也惊呼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还起浪了?” 这下更多船员脸上有了惧意:“不会是真的海底开始地震了吧?!” 梁自强站在船侧,仔细往外观察了一会波浪翻卷的态势与形貌,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天色倒是依然晴朗,也并未突然起大风,再说,那台渔用收音机中也并没有播报半点关于要变天、起风的消息。这也是令得船员们更加忌惮的原因之一。 排除了天气原因,他们自然就往海底地震去想了。 “没事的,这是疯狗浪,不是什么海底地震!”梁自强观察了一会,语气肯定道。 倒不是说“疯狗浪”不可怕。要看什么级别的疯狗浪。 整体上来说,海上渔船还是挺忌讳疯狗浪的。这种来去无踪而破坏力却又极强的诡异海浪,往往跟海洋底部地形、洋流等综合因素有关,有时也可能跟风暴的残余影响有关。 而且,它总是潜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于毫无征兆也全无防备之际,突然现身,如同疯狗骤然从角落中扑出。 大的“疯狗浪”,能够折断钢块,摇撼船只,令船只在失控中卷向更深的大海。要知道,远海中曾出现过最高的疯狗浪居然高达20米,足以吞没巨船。 然而梁自强他们现在所面临的疯狗浪,显然只能算是一条小犬而已。 这点高度与规模,足以吞噬像莲纹船那样的八米木船,但却还不至于能够对这三艘大钢船造成多大危险。 相对于他们所担心的海底地震,这种小型疯狗反而不算多大事了。 “爸,你休息下,换我来开吧!” 虽说其实没多大危险,但保险起见,梁自强还是把自己爹给换了出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58节 要论开大船的经验,自己还是比爹要老到成熟多了。 梁自强进入驾驶室,亲自掌舵,同时调整速度,把握好平衡,从层层浪花的夹击中穿行了出去。 朱天鹏、陆松也都是执掌大钢船的老司机了,这点突然来袭的疯狗浪也并没有难倒他们。三艘船都成功穿过大浪,开始往返航方向开去。 “开出来啦,出来啦!” 三艘大船都传出船员们的欢呼声。尤其是新招募到船上来的船员,对这种前所未见的情况还是挺惊惧的,现在得以逃出,自然击掌相庆。 “阿强,皇带鱼又叫龙王鱼啊,咱们是不是还是把这条大鱼给抛回海底去算了?” 成功开出来后,一些心有余悸的船员开始建议。 “都说了是疯狗浪,这不几条船都开出来了么,咋还又扯到那条大鱼上面去了?!” 梁自强把船重新交回给父亲开后,听到他们的议论,当即回道。 他是信奉妈祖没错,有时候也会拜一拜龙王爷,可不等于一遇到点事就往那上面扯啊! 其实皇带鱼的肉也并不算好吃,价格也就不贵,这条皇带鱼是够大,有好几百斤,但梁自强还不至于吝惜这点钱。 他反对将皇带鱼抛回海里去,是不想让这种毫无道理的盲目迷信在自己的船队中蔓延开来。这种事情次数多了,到时候一遇到点事,大家都任由迷信意识的支配去做决定,而不是听从于他的决断和安排。 “继续下网,一边返岸一边路上再拖一网,大伙都整理鱼获,其他啥也不用去想了!”他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决定道。 于是三艘船全都忙活起来,下的下网,整的整理甲板上的鱼获。 一路上并没有再出现什么波折,平静地开到了县城。 这次虽比平时出海的天数要少了一天,但由于这次值钱货“海知了”比较多,整体上,鱼获收入也基本快要追平了,只比往常少那么一点。 反而那条皇带鱼,没那么值钱,远不如“海知了”带来的收入。 这次返航后,梁自强没有马上决定下一次哪天出海。 因为包括梁父在内,大家都还是有点没把握,不知道那条突然出现的皇带鱼,是否真的预示着即将有海洋地震要发生。 考虑到皇带鱼跟地震之间确实存在一定的关联性,这个倒不算是心理作用或者纯迷信,梁自强便答应大家,等一些日子观察看看。 等待了好些天,他在丰收船厂新买的那艘底拖网大船都能够交货了。 梁自强叫上自己父亲,还有陆松、李亮几个,去了丰收船厂,把尾款付了,然后开着新船回村。 三十二米的新船,比起此前那三艘看起来要庞大了很多,倒是完全具备于庆琈集团那种大船的规模了。 一路往鲳旺村的海域开过来,由于船太大,没法子像以前小船那样从头到尾披挂一条长长的红布。这次只能在船舱顶上方部位悬挂了红布,看起来像是大胖子顶着一朵小红花。 船头的一侧,两个白色的大字,也是这条船的名字: 赋强。 待到开回村里,停在海面上,整个鲳旺村的海岸竟然有了几分县城渔港的气息。 自强号、众强号、博强号都算大块头,但现在簇拥在全新“赋强号”身旁,反显得小鸟依人了。 新的一批船员前些日子就已经在陆续招募了,现在还没算完全齐整。 加上大伙都还在观望,担心海底发生地震,没谁敢去深海,于是梁自强决定先不去深海,开着这艘崭新的底拖船去另一个地方。 无名岛。 这个虽然偏僻,却完全处于浅海范围,加上以这艘新船的庞大体量,在浅海哪用得着担心突然发生什么极端情况? 但他不敢叫太多人,只叫上林百贤、李亮、朱天鹏,还有自己的父亲跟大哥,这是自己最信得过的几个了。无名岛养石斑的事,他也只限定在这几个的范围内,不打算让所有船员都知晓。 加起来有六个人,配合起来也勉强够了。梁自强开着底拖船,徐徐往无名岛方向驶去。 很早之前通过葫芦,他就发现无名岛附近的海域藏着不少的黑狗参。 海参怎么都是值钱货,只可惜那些黑狗参全都栖息在海水的最底层泥沙间,平时并不上浮到中上层来,因此用自强号、博强号那种型号的中上层拖网根本就搞不到手。 现在有了“赋强号”这条大型底层拖网船,那些隐藏在海底最深处的珍品,总算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 第466章 海参腹中的隐鱼 相比之下,底拖网的钢索要比普通拖网长很多。为了保证网口触底,钢索长度要是海水深度的数倍。 并且,为防止网板在水底倾倒,松放曳纲过程中,应做到时放时停。 总之,比起中上层拖网,底拖网放网、收网的时间都花得更长。 好在,现在第一次尝试底拖作业的区域是无名岛一带,海底没有深海那么深,所以钢索只放出一小半就够了。 太靠近岛边的位置梁自强没去,因为那儿海底礁石太多,容易破坏网囊,他选择距离岛边两里来远的样子,情况相对好很多。 到了收网时,场面果然跟自强号那三艘船大不一样。 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甲板的响声就没停过。 他是奔着这里的黑狗参而来,但实际拖上来的,花蛤、文蛤、西施舌、蛏子、蚝、扇贝、东风螺、猫眼螺、辣螺这些“硬家伙”占到的比例可不少,每一样砸在甲板上都是能把钢铁敲得砰砰响。 另外,石头蟹、梭子蟹、鱿鱼、章鱼、沙虾、明虾、黑虎虾的数量,比起搞中上层拖网时也明显要多。 鱼类的话,则是有不少牙片鱼、木叶鲽、孔鳐、花鲆、黄盖鲽这些最爱栖息于底层的鱼类。 除了倒出网囊来的鱼获内容大不一样,还有个特点,收上来的鲽鱼、鲆鱼身上基本都带了伤。 其实梁自强在作业时已经开得挺慢了,比中上层拖网要慢不少,但鱼体受伤是底拖网中几乎无法避免的。 网囊触底,翻动起海底的沙石,再加上那么多的贝类、螺类都被卷入网中,其硬壳自然会对鱼体造成刮伤。 除了形形色色的鱼虾螺贝,黑狗参倒也不少,差不多能占到整体四分之一的样子。 另外,颜色橙红鲜艳的梅花参、土黄偏褐的黄玉参,也都夹杂着一些。 “梅花参也有啊,这个最值钱了,比黄玉、黑狗参都好!” 看到有红艳艳的梅花参,梁父当即捡起一只瞅着,说道。 梅花参被尊为“八珍”之一,脆酥、味美,营养价值也高,确实比黑狗参的身份还要高出不少。后世的话,干货能够卖到一千多每斤。当然实际上后世大多都是养殖货,要是野生只会比这价格更高出很多。 几个人坐在甲板上整理起鱼获来。这次贝类螺类混在一起,种类实在太多太杂了,梁自强决定像文蛤、花蛤价钱比较接近,就不分那么细了,都装到同一筐。 但是梅花参一定要单独一个筐,不能跟黑狗参混在一起,因为价钱还不只相差一点。 正整理着,林百贤突然不知咋地就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把手里一只刺参一扔。 “艹,阿贤你抽的哪门子疯?!”李亮不禁骂了句。 “握草,海参肚子里冷不丁就钻出来个玩意,换你,你不得吓一跳?!” “你说这个吧?”梁自强拿起一只梅花参,手一伸,从梅花参的肛眼中就抽出来一个细长的玩意。 居然是条鱼,特别细长,灰黄,没鳞片,长着小小的眯眯眼。 “握草原来是鱼呀?这鱼啥意思,喜欢海参的屁股?!”林百贤这下算是瞧清楚了。 “这叫隐鱼,本来就离不开海参,白天都是要往海参肚子里钻的,晚上才会溜出去找点东西吃!”梁自强告诉道。 大海中什么生物果然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子。隐鱼又细又弱,根本没有任何的战斗力,几乎难以在海洋中活下去。 很多比较弱的鱼类想到的法子就是躲,喜欢钻洞穴,找礁石洞。 隐鱼也喜欢钻洞穴,只不过,它钻的是海参的洞…… 钻到海参的体内,跟海参融为一体,这样似乎真就安全多了。也正因此,被称之为隐鱼。 被隐鱼钻洞的海参其实还不少,一只海参身体内最多的时候能够藏下十五条隐鱼。 至于老是被造访的海参,到底是怎么个酸爽滋味,就没谁知道了。 林百贤平时撒网捕鱼也搞不到底层的海参,所以对海参与隐鱼的关系并不太了解,忽然看见有细长的东西从海参体内钻出,下意识就把海参一扔。 知道了原委,林百贤也见怪不怪了。 接下来,接连几天梁自强都开着赋强号在无名岛一带搞拖网,海参的收获加到一起,还是非常可观的。 等了好几天,一点地震的迹象也并没有发生,船队开始重新开往深海。 梁自强决定再去一趟图纸上的两处水域。虽然上回去过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发现,但至少普通鱼虾的收获也还是不错的。 这次是四艘船拉开距离,在同一片水域分别作业。三艘捕捞中上层,一艘最大的赋强号捕捞最底层鱼虾。 那三艘船分别是梁父、朱天鹏、陆松在开,底拖船则是梁自强自己开,并且补充了一些新招募的船员。 自强号三艘的鱼获倒是跟上次在这里差不多,但轮到赋强号,却发现虾蟹、螺类中夹杂着很多的蛤类、贝类。 花蛤文蛤这些在海底本就常见,令梁自强没想到的是,其中数量最多的居然还不是这些常见贝,而是一种壳体较大,差不多能有二十几公分长的大贝类。 这种贝颜色棕褐,壳顶的鳞片层十分紧密,整体有点像蝴蝶的一扇翅膀。 林百贤、李亮现在已经跟着从自强号来到了赋强号,这时林百贤蹲在那儿拿起其中一只很大的贝,抬头问梁自强: “这东西怎么看着有点像珠贝?” “你都能看出来,那肯定就是了!” “艹,说得我很没见识一样,我知道的海货多得去了!”林百贤有点不服。 其实阿贤说得并不准确,能够产珍珠的贝类有很多种,它们都可以统称为珠贝,但彼此差别极大。 眼前这种,实际叫做“大珠母贝”,又称“白蝶贝”。 有很多个头比较大的珍珠,都是从这种白蝶贝中产出来的。 当然,只是说相对于普通的贝、蛤,这些珠母贝产出珍珠的机率非常大,但也并不等于说每一只珠母贝都必定产有珍珠。 眼下这些白蝶贝中到底有没有珍珠,他也没把握。 “来,撬两只看看!” 梁自强当即找来铁凿,就拿林百贤手上那只,三两下撬了开来…… 第467章 数不尽的珍珠 “真有啊,还不小!”赋强号上的人都叫了起来。 梁自强亲手撬开的这枚珠母贝,壳内一面色泽银白,很光滑。梁自强飞快地剥开珍珠层,一颗乳白色的珍珠顿时就显现出来,在阳光闪了一闪,明明安静地躺在里面却给人一种跃动之感。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59节 天然的海水珠母贝就算有珠,通常每只贝也只有一颗,偶尔会有两颗。 梁自强仔细翻看后,发现这只贝里面只有一颗。但珍珠并非全以数量论收获,像有些体积太小的珍珠,就算一大把加起来也不值钱。 梁自强捏在手里这颗,目测有九到十毫米的直径,不算小了。 太小的珍珠就算在后世都卖不起价,而这颗的话,放到后世估计能卖两百来块了,就算这个年头也值好几块。 几块钱对于如今的梁自强来说似乎不多,但此刻他脚下的甲板上,到处都是成堆的珠母贝啊! 当然,他现在也还不确定是否大多数里面都有珠。 很快,他又连开几只珠母贝。 本以为这这只贝能够开出接近于一公分已经是比较大的了,不料没多久,马上又撬出来一颗,比第一颗还大。 船上有尺子,梁自强拿来量了一下,直径达到了十二毫米! 这么大的就不可能只有几块的身价了,估计能值三四十来块! 其他船员整理鱼虾,梁自强则专心地撬珍珠,像在开彩票一样。 “嗬,这颗咋还颜色不一样,淡黄的,是不是更贵点?”林百贤一边忙活,一边抬眼瞧见梁自强又开出来一颗淡黄珍珠,不由问道。 “淡黄比白色强不了多少,不算值钱。”梁自强回道。 珠母贝大量产出的珍珠跟鲍鱼中偶尔存在的珍珠是不一样的,鲍珠形状不规则,颜色也缤纷多样,而珠母贝产出的珍珠绝大多数都是乳白色,偶尔也有淡黄的,但较少出现其他鲜艳的颜色。 即便如此,梁自强在庞家辉送的那本画册上还是见到介绍,说有极个别的珠母贝能出现粉红色的珍珠。 粉红色的珍珠非常少见,因此也就更为名贵。 连续两网都拖捞到大量的珠母贝。其他船员整理完鱼获后,梁自强让他们也过来一起开贝。 可惜直到把上千只珠母贝全部撬完,也并未发现粉红珍珠。 但白色、米黄两色的珍珠却收集到近千颗,也就是说,几乎绝大多数的珠母贝中至少都开出了一颗珍珠。 这种含珠率已经大大超出了梁自强的理解。他搞不懂这片海底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珠母贝,而且蕴含珍珠的机率如此之高! 不管怎么说,今天光是开出来的珍珠,就能值好几千块了。 再回想起那张手画海域图上的灰色印迹,现在梁自强总算弄明白了,那条船的船长为什么会特别留意这片海域。 很可能那个船员在驾驶收鲜船之前,是负责开底层拖网船的,无意中发现了这里盛产珍珠的秘密,于是时不时带着船员们一起过来捞贝,撬走大批的珍珠作为外快。 连续五天,梁自强都开着底拖船在这一带进行拖捞,范围也向着周边不断扩大。 每天捞起的珠母贝数量都在几百上千只,可见海底蕴藏的珠母贝数量有多惊人。 现在梁自强开始考虑,这一处地点的秘密已经无意中发现,那么另一处呢?会不会也是大海的底层有什么值钱东西? 这次暂时去不成了,他决定下趟出海开着拖网船去试试看。 回到岸边把正常鱼获都卖出后,他联系了庞家辉。 一看到数量如此众多的珍珠,一开始庞家辉倒抽一口凉气,还以为他啥时候开始搞珍珠养殖了。 结果拿起几颗一细看,庞家辉立马断定这并非养殖珍珠。 判断珍珠的成色和来源对他来说实在不算难事。通常来讲,天然珍珠的光泽比较柔和,有些珍珠还有“锤子印”,好的天然珍珠几乎接近于半透明。 要是直接钻孔来鉴别就更明显了,天然珍珠的质地由内到外是一致的,结构非常紧密细腻且滋润。产生珍珠的刺激源非常小,有些天然珍珠里面甚至没有核。 相反,养殖珠的结构较松懈,质地发干不太细润,表面的光比较浮,俗称“贼光”。透明度上,养殖珍珠要差很远。 要是钻孔来看,就会发现养殖珍珠里面有明显的核,往往还不小。当然后世发展出来的“无核养殖珍珠”另当别论。 几天后船队再次出海时,直奔另外一片海域。上次也是来找过却毫无发现,这次梁自强用底拖船来回开行,结果发现并没有珠母贝,但却有大量的鲍鱼。鲍鱼个头还行,但却不及无名岛。 令他没想到的是,看似个头一般的鲍鱼,里面居然翻出了鲍珠! 鲍珠不同于珍珠,平时极难形成,几万只鲍鱼里面才有可能出现一颗鲍珠。出海这么多年,梁自强也仅仅得到过一粒鲍珠,颗粒还不大。 然而这次,他仅仅翻找了几十只鲍鱼,就又找到第二颗鲍珠。 连续找下去,他惊奇地发现,别处都是万分之一机率的事情,在这里居然高达百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 按说,鲍鱼就算遇到有细小的异物进入鲍肉内,也很少能够成功地孕育出珍珠来,这个地方的鲍珠成功率居然如此之高,梁自强就是想破脑壳,也想不出一个原因来。 平均每天,差不多都能找出十来粒鲍珠。五天过去,他竟然已经收集到接近五十颗鲍珠。 鲍珠的颜色可不像贝珠那么单一,这么几十颗鲍珠汇聚到一起,竟是五光十色,蓝的紫的绿的黄的,啥颜色都有。形状上也较少有正圆形,而是各种各样的展开偏多。 而且其中大多数的鲍珠,个头都比他多年前在无名岛捡到的那颗要大。 那次的鲍珠卖到手两百块,不用说,眼前这些鲍珠,其中大多数都优于那颗,价格自然也将高于两百。 手里这五十来颗,加起来价值怎么都超出万元! 现在看来,那两处海域果然是来钱的好地方。 但一路上梁自强在寻思。就算那两个地方的珠母贝、鲍珠还有很多,照他这样一趟紧接一趟拖捞下去,也迟早有一天很快会彻底捞完。 但那两个地方的价值,真的就只有这些吗? 为什么那里的珠母贝产珠率会那么高,鲍鱼带珠的比例更是远异于其他地方? 梁自强不是搞研究的,显然给不出一个答案。 但这一点不妨碍他充分去利用那里的资源啊! 只要持续往那两个地方投放小珠母贝、小鲍鱼仔,就会同样产生出大量的珍珠、鲍珠。 完全有办法做到源源不断,使之成为持续十年、二三十年的生财之道! 第468章 龙吸水惨烈现场 又过了半个来月,卢峰打电话到村里,那批深海重矶钓的钓竿到了。 买回这批钓竿后,梁自强便让船队一同开去了那片龙趸聚集之地,钓巨石斑。 此前因为钓竿有限,只能一艘船钓着。现在四艘船停在那儿,同时开钓,笑纳虎鲸送来的大礼。 “握草,老鼠斑啊!天天想碰上老鼠斑,没想到在这儿给钓到了!” 林百贤瞅见梁自强与李亮合力拉上来的一条大鱼,当场就没法镇定了。 梁自强自己也被震撼了一把。 拉上船来的这条石斑鱼头长相独特,就算放在所有的石斑中也算够特别的。 这鱼嘴很尖,后部隆起形成驼背。全身奶白色,布满了黑色斑点。 正因为头部看起来酷似老鼠,所以被称为老鼠斑。当然,同时它还个名字,“驼背鲈”。 以前在无名岛垂钓,梁自强最盼望钓上来的就是老鼠斑了。毕竟,这可是当之无愧的“石斑之皇”,比东星斑、海红斑的身价都要更高上一筹。 在无名岛前后垂钓那么多次都没能如愿,想不到在虎鲸带过来的这片深海之地,反而把石斑皇给钓上来了。 而且他以前所期待的,正常老鼠斑无非也就一斤两斤的样子,而眼前这条老鼠斑却大到叫人吃惊,怕是有二十来斤! 当然老鼠斑跟其他的石斑有个相反之处。其他石斑以及大多海鲜,都是越大越值钱,但老鼠斑却是越小的话,越袖珍可爱,既具观赏价值又鲜美好吃。大到一定程度,虽然依然美味,但观赏价值上却减弱了。因此论单价,反倒是小老鼠斑略高于大的老鼠斑。 但不管怎么说,石斑之皇始终是石斑之皇,无论多大都不便宜。后世一千多甚至接近两千每斤,现在如果去月海酒楼的话怎么也都能超过三十块每斤。 单这一条老鼠斑,初步估计价值也在六百块以上了。 但老鼠斑毕竟少见,钓到这条后,接下来都没再碰见,倒是陆续又钓到不少两三斤的普通青斑、褐带斑之类。 到了下午,总算又钓上来一条目测一百多斤的巨石斑。 朱天鹏那艘船上,更是钓到一条三百来斤的青褐色巨石斑。后来听朱天鹏说,三个人合力往上提鱼的时候手心里都冒了一把汗! 接下来几个月,梁自强在几个地方交替进行,有时来这儿钓巨石斑,有时去珍珠岛、鲍珠岛凭借底拖船搞珠母贝、鲍珠。 到了9月来临,桔子坡竟然安静了不少,因为淘气包梁小海开始上学前班了。这年头学前班只有一年,读完一年就进入小学一年级。 梁景程虽然目测破坏潜力也极为惊人,但毕竟现在才两岁,也就仅限于抠磁带、乱涂乱画、拿棍子撵鸡撵鸭。 把陈香贝差点没气出眼泪来的一次是,有天一掀开毯子发现里面有好几只鸡蛋。 得亏她掀了一下,要是不掀就直接睡上去,弄出一床的蛋清蛋黄,要洗多久都不知道。 梁景程居然还蛮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说是想把这些鸡蛋放床上,给自己娘孵,想让她孵一窝小鸡出来。他说看到母鸡就是这么孵的…… 陈香贝硬是忍住没揍娃,忍性真够可以的了。 一阵秋老虎过后,几场秋雨下来,天气一天天转凉。十一月多,又到了可以安全去往“越冬渔场”的季节。 请人用木条新做了一批网箱,运到越冬地。一到达半年多没来的环礁地带,梁自强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环礁附近,只能说是一片狼藉。 原本半年多前,网箱就被炸毁了三只,但余下的那些网箱当时都是完好无缺的。 现在,所有网箱却无一幸存。水面上早已没有了网箱的影子,连碎片、木条都不见一根。只有环礁上散落着大量断裂的木杆,破碎、狼藉,仿佛再现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混乱与惨烈。 但要说起来,似乎也都算是在梁自强的预想之中。 因为他早就设想过,夏季这里必将发生“龙吸水”,别说木质网箱,就是铁打的网箱也一定会被龙吸水骇人的破坏力给损毁掉。 真正惊人的不是网箱被损毁,而是船。 环礁的部分礁石上,竟然散落着桅杆、铁皮、钢块、碎玻璃、缆绳等物。 “艹!这怎么回事?这地方除了咱们冬天来一来,平时都不可能有船来的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与梁自强一同站在环礁上,陆松也是惊呆了半天,不解道。 “这还用说,又有船开这儿来了!”朱天鹏接话道。 “看这样子,怕是在这出事了,也不知人活没活下来。”梁春感慨。 其实不用他们说,事情摆在眼前很明显。继上次牛训、佟雨生开着大铁皮船前来炸毁网箱之后,又有人来开着大船来过了。 从环礁上散落的一些钢块来看,这次来的应该是大钢船。 显然,大钢船开了过来,却没能正常离开这里。至于出事的原因,梁自强一开始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再次想到了炸药失误,但旋即便否定了。 炸药再怎么失误,顶多把一艘大钢船炸出窟窿来,导致慢慢地沉没,却还不至于造成整艘船瞬间肢解,当场散架,留下一片狼藉。 他越想越基本断定,是一艘大钢船不顾附近多处的警示,硬闯了进来,而且时间上,应该是在炎热的夏季。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60节 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越冬地这一带干了什么,但一定是在逗留的过程中,遇到“龙吸水”异常气象的突然发生。 在那种狂暴的灾难性力量之下,就算大钢船也并不比纸糊的玩具强多少,整艘船应该是瞬间被摧毁,翻转、沉没。大部分已经沉入深海,小部分则卷飞到半空再落下,于是有了环礁上这些散落的物品。 至于梁春所揣测的“不知道有没有人活下来”,根本没啥悬念。 真是龙吸水导致的话,不可能有人活下来。这可是龙吸水发生的最中心地带,人被旋转的水柱与飓风抛向云端,一番撕扯,再落入海底,什么样的钢铁之躯还能够存活下来? “阿强,这事咋办,还要不要去报个案?”梁父问道。 梁自强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散落物,摇了摇头道: “不了。自然灾害,报了没啥意义,再说夏天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更没必要报了。” 上次李亮和阿贤是直接逮住了牛训、佟雨生两个铁牛镇的人,也没问出个啥名堂出来。这次船没了、人没了,就凭礁石上几片破碎的钢块、木条,能查出个什么结果? 虽然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对方闯进来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 有可能只是在海面上捕捞作业然后误闯到了这片海面,有可能是抱有别的什么目的。 可梁自强早就已经在这片海域的周围预留了警示。他在远处礁石上插有至少四五处警示牌,提示这里有极端现象发生。 考虑到警示牌夏天可能会被龙吸水卷飞,他还特意在一些大礁石上凿刻了警示语。这些凿刻的字是不可能被损毁的。 不管是普通渔民还是另有用意的人,无视他的危险提示硬闯,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没什么好说的。 第469章 可持续发财的路子 天气变凉后,最早的一波冬汛已经开始。别的鱼还不算多,但带鱼、星鳗、大黄鱼、乌贼、章鱼这些相对不耐寒的鱼类此时已经开始在越冬地初步聚集。 随着更多可靠的人手成长起来,梁自强这半年里又添置了两艘船,其中包括一艘三十二米的收鲜船。 加上前头自强号、赋强号那四艘,一共已经有了六艘大钢船在越冬渔场一起作业。 其中四艘中上层拖网船、一艘底拖船、一艘收鲜船。 收鲜船名为“远强号”,由梁自强本人来开。如今,另外五艘船拖到鱼虾后,不用再专程返岸去县城卖鱼,只需要在越冬地现场把鱼获转移到这艘“远强号”收鲜船上。 待到五艘船全部的鱼获都汇聚到远强号上面之后,梁自强把远强号开往县城渔港,集中卖出即可。 这样一来,另外五艘拖网船可以继续留在越冬渔场捕捞,也不存在谁需要单独留下来值守的问题了,反复往返的油费也节省不少。 另一方面,鱼获都交到梁自强手上统一出货,所有交易也变简单了,不可能存在哪条船私瞒货款的问题。虽说这个问题以前也从来没出现过,但那是因为规模有限的前提下,几个船长都是可靠人选,长期来说还是新的操作方式更为妥当。 李亮、林百贤这大半年也算争气,从普通船员干到大副,再到船长,学得很努力也很扎实。如今他们俩都已经独当一面,一个开的是底拖船,一个开的是中上层拖网船。 从今年开端的情形来看,越冬渔场的鱼虾量一如既往的可观,李亮、阿贤作为船长,能够分到手的钱想必也会非常可观。 五天后,自强号、赋强号那五艘船继续留在越冬渔场作业,需要休整的话也是停泊在原地休整一两天,实在有船员打算回家休整的就乘坐梁自强的收鲜船一起返岸。 梁自强开着远强号收鲜船,载着来自五艘大船的满满鱼获驶向县城渔港。 五艘船的鱼获全集中在这了,光是卸货就花了小半天。远强号上面自带的七名船员,再加上韦攀收购点里的伙计们全部主动上船帮忙,一起忙着搬货,要不然需要的时间会更久。 坐下喝茶时,韦攀笑道: “梁老板你看,我早就说嘛,你规模越做越大之后,迟早得需要一条收鲜船。你看现在这样,不就方便多了?!” 见梁自强如今把越来越多的深海鱼获都卖到他这边,老肖收购站那儿反而只点小半,韦攀当然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了。现在一见到梁自强跟看到财神爷走过来没啥两样。 “是要方便些。”梁自强喝了口茶道,“再过些天我还会过来,手里头养着的那些笛鲷、石斑也该出一批货了。” “对呵,笛鲷、石斑现在养得也够久了,估计个头都不小了吧!”韦攀还挺期待。 其实梁自强这大半年每隔一两个月,都会间歇性地从无名岛捞一批笛鲷、石斑过来出售,每次的个头也都会比此前更大一些。 现在最早那批鱼苗都已经养了有一年半之久,已经算比较肥美了。 当然石斑这东西如果真打算养久点,一直养十年八年都没问题。要是环境适宜的话,理论上养出“巨石斑”来也不是没可能。 但梁自强算过账,还是养到一年半,顶多两年三年就可以了,周期拉得太长对他来说未必划算。 毕竟还有新的鱼苗、新的网箱源源不断补充进去,旧的不卖出去,新的不来。 “那些拿货的直到现在,反应都还不错吧?”梁自强问。 “反应也不全是好的,也有人骂,”韦攀嗬嗬笑着,“骂咱们出货慢了,这点石斑不够他们消化!” 说是骂,其实等同于市场对他这些养殖石斑的高度认可了。 “好东西没法子一下就把摊子拉太大啊,还得是精品才行。要是我盲目扩大规模,量是上来了,味道都跟那些池塘养殖一个样,回头他们又得骂人了!”梁自强也笑了。 “对喔,说到池塘养殖的石斑,金濠镇的那个养殖户也在打听你呢!”韦攀忽而想起了什么,说道。 “金濠镇?就是用村里池塘养殖石斑的那家养殖户?他打听我啥了?” 梁自强当然知道金濠镇养殖户。以前在杜子腾那儿也听到提起过,说是金濠镇用池塘养殖出来的石斑,外表差异还不算什么,主要是吃起来味道差得太远,后来月海酒楼都不愿意再进那家的货了。 “他问我,这深海养殖的石斑味道真能比得上野生么,不可能有大家传的那么神吧?还问,这个梁老板是在哪儿学过什么养殖技术吗?我听人说,好像现在都没几个人愿意拿他的货了,就算降价都还是不大好卖。所以他又跑到我这来推销,我没要他的,因为他那个石斑,味真不行,这没法子!”韦攀透露道。 梁自强想想,金濠镇那个养殖户估计现在都要愁死了。一开始是杜子腾那种高端酒家嫌弃,现在这大半年来,就连普通拿货的商人都开始青睐梁自强的石斑,嫌弃他那些货,真是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 “他还真问对了,养殖技术我肯定是在城里找高人指点过,要不然瞎搞哪养得出好石斑?”梁自强模糊道。说完他又顺便问道,“对了,金濠镇也算是老养殖户了吧,比我应该还早些年头吧?” “这个我知道,是比你早点,但也没早太多。比你早个一年半载,不等于经验就老到,我看他就一直没找对路,用池塘养石斑,光图个方便省事,这哪成!”韦攀摇头叹道,“有些懒主意,还是打不得!” 两人聊了一会,梁自强就起身告辞了。 国内海产养殖确实兴起来也就这几年的事,但也正因此,市场供不应求。按说,养殖得稍好点,是完全不愁销路的。梁自强不觉得是自己的石斑抢了别人的生意,只能说金濠镇那养殖户确实没走对路子。 想到这,他同时也不免有些庆幸,还好他是选择无名岛那种得天独厚的纯野岛环境养殖,现在看来,市场非常买账。 就算往后有一天海洋渔业资源枯竭了,自己也完全可以持续赚钱,做到屹立不倒,甚至把盘子做得更大…… 第470章 梁父在海上突然发病 从11月多开始,船队的冬捕持续两个月,一直到了新一年的1月22号,过小年前夕才停歇下来。 临近年关前去月海酒楼卖石斑鱼时,杜子腾说是手上有电影票,是周六的,送了两张给梁自强。于是,梁自强在过完小年后的那天带着媳妇、儿子一起在迎宾区的电影院看了场电影。 出来后,趁着媳妇、儿子都兴致不错,索性又去动物园买了门票,陪着媳妇、儿子看老虎、狮子、猴。 也不知梁景程咋想的,看到别人骑马,他居然提出也要骑。两岁半的娃肯定是不让上马的,最后是扶着他,让他在马背上挨了一下了事。 过完春节,直到元宵节都过了,按照本地习俗,选个好日子,船队才继续前往深海冬捕。 冬捕一直延续到4月初,随着春汛到来,越冬渔场鱼虾变少,冬捕才宣告结束。 对于梁自强的整个船队四十几号船员来说,反倒冬春淡季是他们最来钱但同时也最累的几个月。一鼓作气忙完了冬捕,梁自强给他们放了半个来月的长假,啥时候去普通深海海域开展作业等他通知。 但梁自强自己没太闲着,休息两天,便开上莲纹木船,与父亲、大哥一起去浅海寻找亲虾去了。 捕捞亲虾的同时,顺便也在浅海找些蓝蛤、薄壳、海蜈蚣补充到虾塘,作为天然辅饵。 忙完了这些,又去往笛鲷岛。这个岛是当初老谢为了答谢相救而透露给梁自强的,接连三年来,梁自强不仅会偶尔来这里垂钓笛鲷,更会在每年的四至六月份期间抽个时间,来这里寻找笛鲷亲鱼,孵化鱼苗。 把木船靠近岛边停下后,父子仨开始垂钓亲鱼。钓上来的笛鲷是不是亲鱼,他们还是能够凭鱼身特别是鱼腹部位的状态而辨别出来的。 三人坐下,上饵,往礁石间的水中甩入钓线,便开始坐等有鱼上钩。 一群小小的“医生鱼”游出,医生鱼喜欢与笛鲷伴生。这至少说明,直到如今,这里的野生笛鲷依然有不少。虽然年年垂钓,但也年年都繁衍出新的来。 狭长的医生鱼才刚游走,梁天成突然忍不住放声道: “爸,阿强,你们瞧,这哪个旮旯冒出来的怪螃蟹,两只钳子一边握一朵花,跟在搞表演似的!” 梁自强往自己大哥那边方向一看,还真是,不止一只。三只才小娃子拳头那么大的螃蟹不知从礁石的哪个角落钻了出来。 要说,这蟹个头虽不大,但还怪醒目的。 别的螃蟹都是煮熟了变红,可这螃蟹活蹦乱跳的时候就天生通体带红色。 不仅通红,且全身呈半透明状,甲壳表面有桔红色斑块,透明的细长蟹腿,腿上有着一节一节的黑褐色环带。 这大红的颜色与拉风的造型还不是最引人注目的。 最惹眼的是,螃蟹最前方的一对钳子上,居然左右各握紧一朵小白花。那两朵小白花随着它们手舞足蹈地晃动,也在水中左右飘荡,如同迎风摇曳。 不是一只螃蟹这样,而是现身的三只螃蟹,钳子中必握有两朵白花,就没有空手的。仿佛这是标配,出门不带花,就没脸厮混下去似的。 “这种蟹啊?这蟹叫加油蟹,手上捏的那两朵东西,是海葵!” 梁自强告诉自己大哥道。 其实后世对这螃蟹的叫法,叫“啦啦队蟹”,又称加油蟹。之所以如此称呼,当然是因为它们手中不断摆动两朵小白花,像是在给别人当啦啦队。 啦啦队蟹肢体太纤弱,战斗力太菜,为了自保也是脑洞大开了,都会去找到海葵,然后扯下来紧握在钳子里,一生都不会放开。 每当遇到强敌来袭,啦啦队蟹就拼了老命地挥舞海葵,通过海葵有毒的触须来吓退劲敌。而它自己因为有蟹壳,倒是不会被海葵毒倒。 为了得到海葵,啦啦队蟹内部有时也会发生争夺。最终的解决办法,通常是把手中的其中一朵舍弃给对方,然后两手一撕,一朵海葵一分为二,自己就又有两朵了…… 这就是为什么每只啦啦队蟹都必然能拥有两朵海葵的原因。背后,全是海葵被无限循环撕裂的痛…… 梁天成显然从未听过啦啦队蟹这种生物背后的奇葩故事,听梁自强这么一说,连声握草: “别看这玩意小身板,脑瓜挺开窍啊!” 兄弟俩一直说着,却不见旁边的梁父开腔搭话,估计梁父是不想惊扰钓鱼吧。 这么想着,梁自强也赶紧收声不说话了,打算专心钓笛鲷亲鱼。 才刚重新坐正,就听父亲喘了几声,然后猛咳起来。 兄弟俩连忙扭头往父亲那边看去,只见父亲抱着个碌竹筒,脸色竟然有点发白。 “爸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咳上了,脸色也不大对呀,有哪儿不舒服吗?!” 梁自强连忙把钓竿往地上一放,跑到父亲跟前,蹲下问。 梁父咳完,又喘了两口,然后抱起碌竹筒又要吸。 吓得梁自强连忙一把抢过来,递给梁天成拿开,一面说父亲: “都喘起来了还敢抽?以前阿丰就说过,让你最好停掉这东西别抽,可你一天都没停过!” 梁父瞪了他一眼,摆手道: “你听他说!我一天不抽,左胸口这就闷得慌,就是要抽着才舒服!”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61节 “左胸口?那现在咋样,也是左胸口闷?”梁自强赶紧问道。 “现在不是闷,也不知咋了,刚在这坐着听你们说话,听着听着……突然,突然就痛,左胸口肋骨里面就像被扎了一样痛!” “这么痛?”梁自强连忙替父亲揉按了两下左胸口位置,一时间也断定不了是哪儿的问题。 左肺、心脏、胃部,都有可能。 “快收起钓竿,今天不钓亲鱼了,马上我开船送你去县里医院!” 梁自强当机立断地决定道。 说着放下父亲,他自己就去收钓竿,梁天成也去收钓竿。 这边两条钓竿正收着,不料梁父那边的钓竿居然在这个紧要的时候往下一沉,有鱼上钩了。 梁父忍住痛,一把提起了钓竿,白中带青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来: “石蚌啊,这可是笛鲷王,快,快来拉一把,好大……一条石蚌,我手没劲!” “这会儿还什么石蚌啊!”梁自强一阵发急,“就是金子银子也别管了啊!” 说着就赶紧把自己收好的钓竿塞到大哥手上,然后跑上前来,从父亲手中去接悬吊着石蚌的钓竿。 这条石蚌是真大啊,怕是有五六斤。身价昂贵的石蚌,能长到这么大的个头算是很惊人的了。 尽管如此,梁自强此时也顾不上这条石蚌有多值钱,都想抢过钓竿一把扔掉了。 可一想到这样的话,父亲一定会争起来,去找回石蚌,如此一样反倒耽误父亲赶去医院的时间。 他只好听父亲的,把大石蚌往上一扬,提回来甩进桶里。 没办法,面对值钱的好东西,老一代还是很执拗的…… 第471章 老邱给梁父紧急止血 看到这么大的一条石蚌甩进了桶子里,梁父还勉强地笑了一下。 “嘿嘿。”那个笑容正努力在脸上扯开,然而扯到一半噎了一下。 梁父突然一张嘴,一口血从嘴里呕了出来。衣领、脖子瞬间染红。 就连梁自强的手臂、衣袖也被染上了几片鲜红。 “爸!你别吓我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样!” 就算经历过很多事,此时的梁自强也乱了方寸,一时完全没法镇定,手脚都要抖了。 “不……不知道,左边像扎着痛……” 梁父的嘴角还在淌血,有气无力道。 梁自强不管那么多了,赶紧把父亲往自己背上一背,撒腿就往船上跑。一边跑一边叫大哥: “快点,快上船,赶紧把船开快点去医院!” 最怕的就是在海上出事情,上不沾天下不着地,赶去医院也是天远地远的。 梁天成在后头也是乱了阵脚,慌头慌脑地拎起三根钓竿还有桶子,跑起来还一个趔趄。 扶父亲躺倒在船上,梁自强立马解缆、收锚,发动了木船。 离开笛鲷岛后,船越开越快,只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起来。 马达哒哒的疯响中,梁天成已经坐在船板上,搂住梁父,一声声地叫爸。 这种关键时候,他越发比平时显得没主意,也没法子像梁自强那样尽力冷静下来,只是恐慌地叫着,替父亲一下又一下重复抚拍胸口。 “别让他仰躺着,侧过来,让他侧过来躺!”梁自强一看不对,一边开船一边赶紧冲大哥吼道。 虽然还没能完全搞清是咋回事,但有一点梁自强还是清楚的,一直仰卧的话,再有血涌出时,很容易因血回流在喉咙中而发生窒息。 听了他的话,梁天成吓得赶紧又调整梁父的躺姿,让他侧过来躺着。 躺了没一会,又是一口血从梁父嘴里涌了出来。这回,梁天成的手、裤子都沾了血,船板上也红了一小片。 梁自强只感觉到心里揪了一下,一种无法压制的恐慌令得他阵阵眩晕,泪水也几乎抵挡不住地漫出眼皮。说实话,经历过不少次生死与大波大折,也从没哪次像这样手足无措过。 但他咬了咬牙,不能恐慌也不能任由泪水涌出而模糊视线。 他还要冷静地开船,要清晰地张望海面的情况,保持快速而又安全地行驶。 大哥梁天成却没法像他这样强忍,已经压抑不住地哭出声来。虽然看着比梁自强块头墩实一些,但这时却哭得比梁自强要无助得多。 “哥,你留意啊,千万别让爸被血堵住喉咙跟鼻子了!” 梁自强没法让大哥不哭,只能大声叮嘱他。 莲纹木船开了一小会,梁自强放眼望见海面另外有一条木船,速度不紧不慢,离自己这条船越来越近了。 开近时,梁自强很快认出来这是漂木岛的船。他原本以为应该是老谢开着船像往常那样在海面晃悠,结果一看却不是老谢,而是老邱。 梁自强是打开船舱一侧的木板往外看的,这会儿老邱显然也瞧见了他的船,往这边看了过来。 “阿强是你吗?!” 老邱先开口了,冲他们这船打招呼道。 “是我们,老邱,是我们!”梁天成一边擦着满脸的泪,一边大声回答老邱。 船舱中的梁自强也把头往外探,大声回答。 “不对啊,”老邱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这是怎么了?你爸怎么躺在船上,还一脖子的血?!” “刚刚在岛上钓笛鲷,突然就大口吐血,我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就说左胸这儿痛得厉害,跟刀扎一样痛!” 梁自强连忙走出了船舱,比划着自己左胸口位置,大声告诉老邱道。 “左胸?他平时有没有过啥毛病?!”老邱急问。 “住过一次县里医院,那次是突然胃痛急性发作,开了一种止胃痛的药当时好了!”梁自强回想了一下,告知道。 “八成是急性胃出血!”老邱当即道,“你别开了,把船快停下来!” “啊?” 虽说医院天远地远,但不管咋说,加紧赶过去才有一线希望啊,这紧要关头,停下来梁自强真怕耽误事。 见梁自强犹豫,老邱急了: “你怕是急糊涂了吧?你这是在哪?海上!你去医院就算开飞起来,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吧?别说我讲话直,你爸这情况,赶去医院绝对来不及了,血都不够这一路上出的,你再开下去,跟送死有啥两样?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了,你有个朋友的媳妇流血不停,县医院都没给她彻底医好,是不是吃了我的鱼胶就好了?!” 梁自强犹豫了一下。 其实他倒是没忘李亮媳妇吃鱼胶止住了流产迹象那事,刚刚离开笛鲷岛的时候,他甚至脑子里还晃过了一下老邱的面孔,想到要不要就近找旁边的漂木岛,用老邱的鱼胶试试。 但后来之所以没往漂木岛开,是因为细想了下,觉得父亲这情况不同于一般的出血。是否服用鱼胶一定有效,他不敢确定。再加上,熬鱼胶、吃鱼胶、再等到鱼胶开始起效,这过程看起来似乎也不短。 老邱见梁自强的船慢了下来,又冲他说道: “跟你说吧阿强,你爸就算来得及送去县医院,最终医院给他紧急用药,很可能也是用我的药!” 县医院都会用老邱的药?这下梁自强是真惊讶了。 “我用鱼胶做的药,在市医院、县医院都救了好几个胃部大出血的病人了。放心吧,你救过我命,我害谁也害不了你们几个!”老邱又说道。 听老邱都这么说了,梁自强也当即横下心来,把船头方向一调,跟着老邱便往漂木岛方向开去。 他们此刻的位置本就距离漂木岛很近,加上两条船都加了速,眨眼间就开到了漂木岛。 迅速抛锚把船停下,梁自强与大哥一起抱起父亲,下船往岛上走去。 老邱在前头带路,往一处树木掩映的矮屋走去。今天岛上倒是没见到老谢,也不知是出去打理鲍鱼还是干啥去了,这紧要关头梁自强也没空多问。 “放我床上,侧躺!”老邱指了指屋里的床,吩咐他们两个。 他俩依照做了,老邱则推了推眼镜架,去屋里抽屉找东西了。 梁自强以为他会找出来一只上品的鱼胶,连忙提前想到了下一步该做什么,紧急问道: “要不我现在赶紧生火,锅在哪?我现在就先用锅子把水煮上,一会放鱼胶进去熬能快点!” 父亲此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呕出一口血来,时间太紧急了,每节省一秒都可能多一份救命的机会。 不料老邱却摆了摆手,飞快从抽屉中翻出了一个小玻璃瓶来: “不用生火熬水了,你爸这种情况,按那一套搞下来,时间来不及的!我就是考虑到有些病人急性大出血,按照传统鱼胶熬汤那一套有可能赶不及,专门把鱼胶磨成了粉!” 一边说话,老邱手上动作半点没耽误,拎起水壶倒了一点水在碗里,然后麻利地拧开玻璃瓶,把瓶中的黄褐色粉末倒进了水中…… 第472章 老谢失踪了 “快点,扶好,趁着现在没吐血,把这点水灌进去!”老邱吩咐道。 想不到老邱居然还有这法子,原本梁自强还担心熬汤需要太久,现在这样,倒是节省了太多的时间。 兄弟俩赶紧配合着老邱,把父亲扶起来半坐,帮着父亲把嘴尽量打开。老邱动作一点不含糊,就在梁父张口之际,把不多的那点水徐徐喂了进去。 喂完后,老邱舒了口气,吩咐他们让梁父继续保持侧卧。 “万一没多久我爸又吐一口血,药粉都给吐出来了可咋办?” 药是进肚子了,可梁自强现在又担心起后续的问题来。毕竟事关父亲生死,他没法不多想。 “吐药不吐效,总会有部分药粉还留在他胃里的。你别小看,这药只要一进到胃里,起效特别快,要不然市里县里的医院能用我的药么?”老邱老神在在地说道。 “县医院也是这种药粉?”梁天成的目光从父亲身上转过来,看向老邱问。 老邱点点头: “以前我是卖我炮制好的鱼胶给他们,效果也还算行,但遇到紧急病人有时还是不理想。后来我就想法子,把鱼胶磨成粉,当然喽,也不全是鱼胶成分,还有我另外配制的一点东西加在里边,那些成分也是我琢磨了好多年,才一次次试验出来的。我想,放到全国应当也不会有谁的鱼胶在止血方面强过我这个了!” 梁自强越听越发觉老邱这个人,虽然自己认识多年,但似乎并不简单。以前他一直以为他只是承包了漂木岛,算是个蚝场、鲍场的场主,顺便在海上转悠捕些米鱼、毛鲿鱼、黄唇鱼之类卖点鱼胶。基本上也就算个渔民。 然而现在听来,懂得不停地改进配方、配制鱼胶以外的其他药效成分,这个可不是什么一般渔民能做到的。再看看老邱鼻梁上戴着的眼镜,愈发感到老邱这个人有些意思起来。 正说话间,床上梁父动了一动,嘴角又有些血溢了出来,但相比此前,溢出来的血明显少了很多。 为了保证效果,邱冬至再次打开抽屉,倒出一些药粉,继续化了一点水,给梁父又一次喂下。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62节 再过了二十几分钟,梁父竟然再也没有从嘴里溢出血来,吐血更是没再发生。 又过一会,梁父已经试图自行坐起来,并且连声说着“谢谢”。 “先别急着起来,你再休息会,等药效巩固再说!”老邱见状连忙示意梁父重新躺好。 “邱叔,我爸今天要是不碰上你,后边的事可就不敢想了。谢谢你救了我爸,真太感谢了!” 梁自强见父亲的危险已过,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才刚说完这句,突然听到自己背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想不到大哥比自己更实诚,直接双膝着地,冲老邱跪谢起来! “干啥?这样我可就翻脸了!要说救,我这命还是你们救的呢,要不是阿强,我都早进了鱼肚子了。你们这谢来谢去,不等于是在骂我么!” 邱立冬拉了两把,见梁天成还跪着,他直接急眼了。 看他这样,梁天成才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 但兄弟俩还是一直冲着老邱,不知道了多少句谢。 老邱说的是没错,当初梁自强要是不将他从大海中救起,老邱的确也是活不到今天。 但实际上那次之后,老邱又是给他们送鱼胶,又还让老谢送了一只价值不菲的玉化砗磲给梁自强,可以说早就报答过梁自强的救命之恩了。 现在父亲被老邱救起,自己要是啥也不表示,梁自强觉得十二分的过意不去。 他想想道:“邱叔要不这样,您这些鱼胶做的药都是救命药,鱼胶本来也就是贵重东西。别的不说,至少我总不能让你白白贴这个钱吧?等回村里,我去带些钱过来,专门过来答谢您!” 梁自强想着的是,至少应该感谢老邱个几千块吧?当初自己救老邱,后来老邱答谢的玉化砗磲就值两千多接近三千。 话才刚说出口,不料邱冬至再次把脸一拉: “怎么还扯起钱来了,你从哪儿看出我会缺钱花?!” 略微沉思了一下,老邱一挥手: “这样吧,省得你俩一直在这谢来谢去。你要是非得感谢,也成,帮我去找个人怎么样?” “谁?”梁自强脱口而出问道。 “你认识的,老谢。”老邱神色有些烦闷,还夹杂着一些不安道。 “老谢?他很久没在岛上了吗,是去哪了?”梁自强感到一惊。 来的路上他还正纳闷,怎么岛上没见老谢呢,居然连老邱都不知他去哪了。 自从自己去深海搞拖网后,确实没怎么来漂木岛,所以都还不知道岛上的一切事情。 听他这样问,邱冬至先坐下替梁父把了会脉,然后看回梁自强道: “你爸还得再躺会儿才能走,既然有时间,你先坐着,我跟你们说下来龙去脉吧。这事,怕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完的!刚好等我跟你说完,你差不多也可以送你爸去医院消化科了!” 梁自强向父亲问了几句情况,然后便连忙找凳子坐下来听老邱说。 他原本以为老邱会开门见山直接讲老谢的事,不料,老邱的话题却是一下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说的都是老邱自己的事。 邱冬至并不是鹏澳县本地人,甚至都不是这个省份的人。 他出生在离这里很远的沪上,也在沪上长大。父亲是学校里教书的,但他爷爷却是个口碑很好的大夫。 邱冬至离开沪上,第一次踏足阳海市鹏澳县,是在1958年。 很多人都以为知青是六、七十年代的事情,其实比那更早就有了。 最早的知青是1956年,去的不是生产队,而一般都是农场。 邱冬至下乡是在1957年。那时阳海市鹏澳县的长浦公社有个前胜大队、前胜农场。 前胜农场离海并不近,主要种的是甘蔗,辅种玉米、红薯、木瓜、香蕉等。 作为知青,邱冬至在这儿参与垦地、劳动,一呆就是五年。 也是这五年里,他渐渐与前胜大队的本地姑娘田素琴越走越近。 当时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回城的可能性,加上田素琴她爸对他印象很不错,他便索性打算在这里安下家来。 两人在1961年简单地办了婚事,那年代不可能办啥酒席,也没啥仪式,就把家给成了。 其实要说是邱冬至入赘到前胜村,也是能说得通的。只不过,田父自己有儿子,用不着招婿上门,他纯粹就是看在女儿特别喜欢邱冬至,而他自己也比较满意邱冬至做自己的女婿。 然而世事难料的是,成亲才个把月,沪上托人转来了消息。 邱冬至爷爷凭着自己行医多年积累的多方交情,暗暗争取了好几年,总算替孙子争取到了一个回城的机会。 虽然只是回城里一个级别不高的小医院当个勤杂工,但怎么说也是回城啊!这种机会可是其他下乡的伙伴们做梦都羡慕不来的。 “或许那是我一生做得最错的一个决定吧!”回忆到这,邱冬至看了一眼梁自强,叹息了一声…… 第473章 如同一声平地惊雷 说到底,当年的邱冬至还是太渴望回城了。他犹豫了好久,仍然没舍得放弃这个机会,而田素琴不仅没阻拦,反过来还劝慰他,支持他回城去工作。 田父倒是拍了桌子,不让他回沪上。至于田素琴的哥嫂,本就待田素琴一般,倒是没说啥。 最后邱冬至一再发誓,等他在城里稳定下来,尽早就返回阳海来,把田素琴一起接去沪上。 他是真这么打算的,而且回到沪上后,这个打算从来没变过。 在医院当勤杂工的一年里,他不仅省下到手的每一分钱,还四处想办法,好让田素琴来沪上之后,也能有点活干。 然而等他勉强做好了一些准备,一年后重回阳海市,前胜大队的田家一切都变了。 他压根没想到,就在成亲的那一个月里,田素琴怀上了。1962那年在村里分娩,先是大出血,田素琴没了;娃生下来没奶吃,身体本身也弱,没几天也夭折了。 田父更是在邱冬至回沪上才几个月之后,就在一场生产事故中走了。田母更不用说,还在田素琴小的时候就没了,连邱冬至都从没见过。 当邱冬至1962年回到前胜大队,兴冲冲要接田素琴一起去沪上时,田家剩下的只有田素琴的哥哥、嫂子。 哥嫂一向对他没啥好脸色,现在自然更加不可能同他客气。一番恶声恶气的责骂之后,直接就拿棍子撵人了。 那一晚邱冬至是在老婆、儿子的坟头睡的。在坟地哭了两天,他只好像个木头人一样,回了沪上。 后来的十几年里,邱冬至一直安于做一个勤杂工,不求上进,但偏偏又特别着迷于看书,钻研各种医学书籍。在医院所有人的眼里,就如同一个怪物。 只有邱冬至自己知道,他一直陷入了一个幻想。幻想假如爱人分娩那天他不在沪上,而是陪伴在身边;幻想如果他能够手里有药,一碗药下去,马上止住爱人的产后大出血…… 他本来就有个精于医术的爷爷,算得上是医学世家,再加上那么多年死心眼地专注于钻研止血方面的典籍,想不琢磨点结果出来都不大容易。 也正是在沪上的时候,遇到了老谢。当时老谢刚从保卫工作中退役,因为见义勇为而受伤,出血不止,邱冬至尝试用自己钻研出来的方式,在危急情况下救了老谢一命。 后来一晃到了1980年,邱冬至继续前来阳海市祭拜爱人跟孩子时,发现阳海市已经在渔民中推行承包责任制,并且开始初步鼓励养殖。于是他索性在这承包了漂木岛,养殖蚝、鲍鱼。 老谢担心他太文弱,不安全,出于报恩,也主动跟随他来了漂木岛。 当然,邱冬至选择在漂木岛扎根下来,最重要的目的并不是要靠养蚝挣钱、谋生。 真正的目的,一是这儿毕竟地处鹏澳县,距离爱人、孩子的长眠之地不算特别远,每年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大费周章从沪上赶过来祭拜。 第二个原因是,根据十几年钻研的结果,鱼胶恰恰便是可治疗产后大出血的重要成份之一,而南海有很多鱼都能产出不错的鱼胶。 说是养蚝、养鲍,其实他更多的心思基本都花在炮制鱼胶,提升止血效果这件事情上。 爱人的性命已经永远都无法挽回了,他只剩下一个疯狂的想法。 那就是,钻研出止血效果翻倍、再翻倍的鱼胶配方出来,让某一天,天底下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产妇因为大出血而离世! 这成了他一辈子的执念,仿佛只要做到这一点,田素琴就能活过来似的。 平时,蚝场、鲍场基本都是交给老谢在打理,而邱冬至自己除了说服医院渐渐试着用他的鱼胶,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闭门不出,继续钻研鱼胶。 当然,还有个地方他是必去的,那就是去前胜大队,现在的前胜村,祭拜爱人与孩子。 去年梁自强曾经过来讨要了几只鱼胶,是帮邓招财讨要的。当时老谢说老邱不在,去一个村里祭拜朋友去了,其实就是祭拜妻儿。 就在两个多月前,老邱又去长浦镇前胜村了。然而这次祭拜妻儿时,他冷不丁听到有人在耳边说了一嘴,如同一声平地惊雷。 是一个被他称作“芹婶”的老太,都七十多了,碰见邱冬至,对他说了句: “你拜小琴就可以了,哪有拜自己儿子的?再说了,你儿子又没死,还在世的!” 老邱当时整个人懵了一下,连忙拉住芹婶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婆想要继续多说两句,田素琴哥嫂却过来了,抄起棍子就把老邱撵走。 从那之后,只要老邱出现在村里被人发现,田家哥嫂就会过来骂人、撵人。 其实以前老邱每年去坟地祭拜,也是要被田家哥嫂责骂、撵赶的,但还没像现在这样,几乎一秒都不许他在村里呆。也不知编造了老邱什么坏话,从那后,村里人也是见到老邱就轰走。 老邱这张脸在村里早就熟了,照这样下去,是肯定没机会再接近那个芹婶打听情况了。 于是,他想到了老谢。他自己常去村里,老谢却没怎么去过前胜村,村里人也不大认得出来。 老谢听他说了情况后,也大为振奋,主动表示这事就交给他好了,一定替老邱问个明白。要是老邱真还有个儿子在世的话,保证给他带回岛上来。 差不多两个月前,老谢做了点必要的准备,就离开小岛,去长浦镇了。 老邱原以为,以老谢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应该短则三四天,长则一两周,就能把事情问出个明白,然后回岛来给他一个结果。 出乎意料的是,一晃两个月过去了,老谢一次也没再回过漂木岛,整个人就如同蒸发一般,消失了…… 一开始邱冬至还不是特别担心。毕竟老谢不同于他,别看一身旧伤,这痛那痛,但毕竟是在重要地方当过保卫的人,干起架来五六个男人都未必是他对手。 这样一个人,能出得了什么事? 然而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整整两个月连消息都没传回来一趟,终于让邱冬至觉得不大对劲了。 最近这些日子,邱冬至也试着走出漂木岛,去外面寻找老谢的下落。 然而依然还是那个老问题。老谢是为了帮他打探儿子一事才失踪不见的,肯定是去过前胜村。他现在要找老谢,首先就得去前胜村。然而,前胜村他根本去不了,去了也呆不下,分分钟就得被撵走,还怎么打探事情? 芹婶那句“你儿子没死,现在都还在世”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谢又到底去了哪,发生了什么? 一个问题无解,又多出来一个,这些天把老邱缠得透不过气来…… 第474章 答应帮老邱寻人 “我自己是没法去前胜村了,阿强你如果愿意帮我去仔细打听的话,也最好多带几个人一起去!” 邱立冬似乎是考虑到老谢的蹊跷失踪,特意叮嘱梁自强道。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63节 “前胜村没什么特别的啊,老谢没回来,应该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吧?”梁自强揣测道。 前胜村属于长浦镇,跟潮洋镇都不在一个镇,而且两镇还并非紧邻,隔得还是有点远的。但前胜村梁自强并非没听说过,因为那里甘蔗比较出名,糖厂也是名声在外。 鲳旺村有人去过前胜村,对那儿印象还不坏,没什么神秘更没啥险恶的。 梁自强不太相信,自己大白天去那里还能有个啥事。当然,既然老邱提醒了,他还是会做点准备,多加小心的。 “找老谢的同时,我会想点法子,顺便替你打听下你儿子的事,看看那个什么芹婶到底说的咋回事!”梁自强说罢,又安慰老邱道,“老谢的事你也别一直太担心,说不准他是在办啥重要的事,办完就回岛上来了。” 然而他的安慰似乎并没起到啥作用,老邱担忧的神色没有变淡,看向梁自强道: “我预感他应该是碰上啥麻烦了。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阿强你别因为怕我难过、内疚,就瞒着不说。你一定要回来告诉我,真要是有人害老谢,不管他是谁,就是我亲老子,我也会要了他的命,给老谢一个交待! 你别看我没啥力气的样子,真要知道是什么人,我还是有很多办法让他死得够惨。懂医的人,谁还不懂点别的手段!” 说完长吐了一口气,又叹道: “你应该多少也知道点老谢的为人。他这个人把情义看得特重,就因为我救活过他,他跟我来这岛上一呆就这么些年。这次要是真出了啥事,也完全是因为替我找人,才造成的。要是他真有事,我不给他个交待,说不过去的!” “我明白!” 老谢、老邱都是那种恩仇必报的人,这一点梁自强太明白了。 “你爸现在鱼胶粉也吸收差不多了,胃部最近肯定是不会继续出血了,但你们路上背他、抬他时还是注意别刺激到胃部。 另外,我那个鱼胶粉主要只是止血、治伤,但他本身肯定是有胃病,光靠这个药不行的。你一会就送他去县医院的消化科吧。对了,别看一般的医生,找他们科的主任医生金主任吧,我的鱼胶粉帮他救过几次人,多少算有点交情。 我写封信给你带去,让金主任没号的话给你们加个号,让他仔细给你爸看看胃的情况!” 邱冬至说完,还真拿来纸笔,飞快写下了简单几句话,折好递给梁自强带上。末了,又从抽屉中拿出一瓶鱼胶粉末,叫梁自强放进口袋,以备以后梁父再出现紧急状况的时候使用。 梁自强收好信和玻璃瓶,想了一下告诉老邱道: “寻找老谢下落的事,可能不一定那么快。我这几天好好想想,看怎么样去打听最起作用。但也不会拖太久,等有了结果,我会来岛上找你的!” 说完,又再次向邱冬至道了谢,才与大哥一起把父亲搀扶回船上。 今天父亲这条命完全是因为邱冬至才脱离危险的,再加上老谢本身跟梁自强也早已可以称得上好友、忘年交。帮忙去前胜村寻找老谢去向的事,梁自强是肯定不会推托、也不应当推托的。 但是眼下也没多大心情去寻思那些,他赶紧加快了船速,离开漂木岛后,便立即直奔县城方向而去。 到了县医院,还真被邱冬至说对了,那个什么金主任的号最为抢手,这个点早已排得满满。但他也听邱冬至说了,水平最好的肯定是这个金主任,父亲这种情况,看别的医生还未必合适。 邱冬至写的那封信就起作用了。梁自强趁有病人走出来时,连忙上前去把那封信递给金主任,同时又把自己父亲情况的危急、严重性飞快说了下。 看到这信,又看到梁父肚子、衣领全是血迹,金主任也赶紧临时做出决定,告诉梁自强道: “不用排号了,就现在吧。你爸这种属于危急情况,就算没有老邱的信,也是该提前看的!” 听梁父、梁自强把情况说了一遍,金主任又仔细触摸梁父的胸口位置,问了一些问题,最后判断道: “肯定是胃部的问题。急性出血性胃炎、大面积溃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都有可能。目前判断不太像胃穿孔。好在现在也有办法查清楚了,医院半年前增加了钡餐项目,基本上一查就能知道胃部是个什么情况。 但有一点,今天不能做,怕刺激病人再次出血。得先住院三天,三天后大清早空腹做个钡餐,根据情况治疗。 现在的话,我会按经验先给你输液治疗,同时开一个口服的204胃药,这个治疗胃溃疡的;另外有一种新药,就是有点贵,能治溃疡,也能治消化道出血。叫西咪替丁,通过抑酸来起作用!” “贵没事的,这个什么新药多开点吧!”梁自强赶紧道。 相对于他如今的家底,一点药能贵到哪去,当然是越有效的新药越好。 另外,西米替丁,这名字他听过。那次暑假梁子丰在家,好像就提起过什么替丁,说那是目前对付胃病比较新也比较管用的药。 “对了医生,你这有那什么……拉唑,比如说,奥美拉唑之类的吗?” 梁自强很忐忑地试着问道。 “拉什么座?你从哪听到这么古怪的药名,没有,我这么多年从没听过!”金主任皱皱眉,语气肯定道。 “哦,那我可能记错了!”梁自强赶紧掩饰道。 奥美拉唑才是梁自强特别熟悉的药,因为后世身边那些工友,出现严重的胃病都是吃奥美拉唑、雷贝拉唑之类。 那才是真正强大的抑酸药,也正是因为拉唑类效果太强,后世都不怎么常用“替丁”这类药了。 但梁自强把不准,拉唑到底是哪一年开始出现的。要是现在就已经开始有的话,那肯定不让父亲用替丁,而是用更强的拉唑。 现在脱口而出的这么一句试探,梁自强马上明白了,奥美拉唑这一年还没有开始出现。 他不敢再多说下去,要是说太多,过几年奥美拉唑一面世,自己这重生身份估计都得露马脚。 “对了金主任,我爸以前每天喝几口小酒,现在酒已经戒了,但他抽了一辈子的碌竹筒,一有空就抽。这烟会不会对胃也有影响?” 梁自强想起弟弟子丰曾经认真强调过的“吸烟伤胃”一事,连忙又问医生。 “抽烟也得赶紧戒掉!现在新的研究,可不只是酒伤胃,尼古丁造成胃溃疡的例子一点不少!药要吃,但你这个烟再不戒肯定不行的,神仙都没办法!” 听说梁父抽烟量很大,金主任神情严肃起来,看向梁父,几乎是厉声相劝。 梁父的脸色垮了一下。想不到梁子丰说的那些,都是对的。同样的话,从主任医生的嘴里说出来,他是不得不听了…… 第475章 九死一生的邓招财现身 办理了住院手续,梁父躺在床上开始输液。跟后世不同,梁自强发现这会儿县医院的输液管还是黄黄的那种胶管。 到了第三天的清早,梁父喝下白色的硫酸钡,做了个钡餐,结果分析是胃溃疡面积较大,侵蚀到血管引发胃出血。 看到这结果,梁自强反而觉得不是最坏的那种。 他最担心的,是怕父亲胃里长啥不好的东西。胃癌破溃也是可能引发胃出血现象的。 胃溃疡面积较大,虽然治疗起来也不容易,但相比胃癌就好多了。 根据检查结果,金医生又开了长期服用的一些药,让梁父坚持服用,并叮嘱了平时饮食、生活习惯方面的注意事项。 出院回家后,梁自强在考虑,父亲以后肯定是不适合继续开船出海了。 现在船队是还正处于一轮长时间休整期,等这十几天过后,四月下旬开启普通深海海域的捕捞作业,到时估计就得安排周晖来替代父亲,成为船长。 漂木岛老邱托付的事情,梁自强暂时还没想到用什么法子去帮忙。呆在家里这些天,他决定先去无名岛捞一批笛鲷、石斑,再去韦攀那儿卖了再说。 因为量不算太多,也不需要太多人手帮忙,他一个人开着那条莲纹船就来到县城渔港了。 把木船停好在渔港,挑着鱼进到韦攀店里,依然是按野生笛鲷、野生石斑的价格进行交易。 买卖做完后,喝了几口茶聊了几句,梁自强便挑着空桶,打算返回自己的木船。 走了十几步,突然有只手拉了一下自己的空桶。 梁自强本能地侧头一看,一位头戴笠嫲的老渔民正在地上蹲着,旁边箩筐里还放着一些小鱼小虾。 这时,老渔民正伸手拽了一下梁自强的空桶,声音有些沙哑问道: “买鱼不,蹲了半天了,帮我买一点不?” 梁自强有些好笑。自己一个卖鱼的,这老头怎么也不看清楚点,卖鱼卖到他头上来了? 再说,旁边有一家最大的公家收购站,另外,像韦攀那样的个体户收购点也有三家,老头完全可以把鱼虾挑进那儿去卖的,何苦蹲在这路边苦苦叫卖? 总之让梁自强感觉怪怪的。 “我也是个打鱼的,你卖鱼的话,还是进那些收购点去卖吧,虽说收购价要低点,总好过你蹲在这里耗时间吧?” 梁自强稍微收了下脚步,告诉老渔民道。 然而一说完,目光触及到那张比自己父亲都还要皱巴的黝黑老脸,心里又生出一丝不忍来。 这人真够老的,满脸皱纹不说,笠嫲下方露出的头发白了大半,就连胡须都是白的,与格外黝黑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行吧,你怕收购店价格低的话,我跟你去那家店里说一声,让他给你高点吧!”梁自强停下来,转而又道。 收购点的价格不管怎么说都会比外边零售鱼虾要低,这没办法,但他可以跟韦攀说一声,让韦攀适当给高点。这老头看着皱巴巴的也不容易。 不料,老渔民并未称谢,反倒抬头直勾勾地望着他,声音不大道: “强哥,找你不容易呵,我在这等了两天啦!” 梁自强心里直接握草一声。这嗓子不再那么沙哑之后,分明是邓招财的声音! 一个年轻而熟悉的声音,从一个老态龙钟的身影中发出来,这叫他一下哪适应得过来! 他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一年多来,自己经过雪鹭鸶宾馆附近时,都没能瞟见邓招财的身影。现在以这副面目来见他,有一点可以确定,肯定是现身非常的不方便。 他四下望望,也压低声音飞快道:“别在这蹲着了,去我船上说!” 不料邓招财摇头拒绝道:“别去那,对你不好。” 说罢又抬手指了指:“那儿有艘废船搁在那几年了,也没人在那附近,去那船后边说!” 梁自强望了一望,觉得倒是真挺合适,便点头道:“我先过去,你后来!” 说完漫不经心地挑着空桶,往废船方向去了。 看了看,锈迹斑斑的废船后边确实安静得很,一个人没有,只有两只小海鸟,见到他到来也举翅飞走了。 他在沙地上坐下一会儿,“老渔民”也挑着东西慢慢走过来了。 “你行啊,鼓捣成这个样子,居然连我都没能一眼认出来!” 等邓招财一坐下,梁自强便开口道。 很显然,邓招财是在脸上贴了假胡须,白头发也是假的,脸涂得黝黑,再不知用啥法子弄皱,然后笠嫲一戴,眼瞅着就是如假包换的一个老渔民。 “这不是一直躲着么。我不去滨舟港等你了,改来这找你,也是因为滨舟港离那宾馆近,怕他的保镖之类那些人找到滨舟港去!”邓招财声音恢复了正常,解释道。 “这么说,你干成功了?” 梁自强想想,是在前年的十月份邓招财给到自己一盒磁带,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能见到邓招财。 一晃已经有一年半没见面。一年半的时间不短了,邓招财也不可能隐忍太久,估计肯定在这期间已经找到机会,单独接近阮儆承,然后对阮儆承下过手了。 如今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东躲西藏,肯定是阮儆承手下有人在寻找他。 邓招财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捞起了衣服来。 先是腹部,再是背部。那不是他所认识的阿财。腹部、背部皮肤上交错着的,是一处处的刀疤。 “你这……挨了多少刀!”梁自强倒抽一口气,“还是没能避开他的保镖?” “我等了很久,等不到单独的机会,没法子。”阿财放下衣服,望向梁自强道,“强哥,谢谢你那几只鱼胶。挨了他保镖那么多刀后,我也不敢去医院,把那几只鱼胶全吃了,血止住了,命也就活下来了。” “我没法子当面向老邱、老谢去道谢了,但我一定要来找你道个谢。”阿财沉默了几秒,续道,“因为这辈子我只能最后见你这一次了,我很快会去别的地方,不是外市、外省,是别的国家。”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64节 “阮儆承好歹在阳海也有不小的名头,你弄死了他,肯定是呆不下去了……”梁自强感叹。 看来,阿财是当着保镖的面对阮儆承下手,两败俱伤之余,杀死了阮儆承。从刀伤已经结疤来看,应该事情有一段日子了,这么长时间阿财肯定是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计划精心化妆成了这样,一直东躲西藏,才没有被抓住。 但就算伪装得再成功,一直躲在本地迟早还是可能露馅,这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然而跑去外边似乎也不那么容易,不知阿财是否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第476章 后天阮儆承必死 “没有,阮儆承没死,只是受了伤。他保镖太难对付了,我不是对手!” 令梁自强意外的是,邓招财摇头告诉他道。 没能彻底干死阮儆承,却付出了那么大的艰辛。忍耐那么久,一身的伤。梁自强这一刻不禁感觉到心头沉沉的。 但是邓招财却笑了,抬头望了一眼锈船上空飞过的海鸟,嘿嘿道:“但也不远了。后天,后天世上就不会再有阮儆承了。他死定了!” 梁自强凝起双眼看了看邓招财,一时间没能想明白他的真实所指。 “你不是马上要跑外面去了么,难道在离开前,你还准备最后搏一把?”他问阿财。 后者点了点头:“就是因为后天他肯定会死,我得在那之后马上逃走。要不然,我可以不逃的!” “可你都这样了,一次没成,第二次就一定能成?你现在也知道他那些保镖很厉害了。”梁自强依然没太搞懂。 “这次不一样,以前用的都是笨办法,可笨人也有学聪明的一天嘛!” 不等他作声,阿财继续告诉道: “身上那么多刀,把我捅开窍了。他以为我伤到他之后,肯定带着伤有多远跑多远了。他派人到处找来找去,可就是不知道,我没跑,每天都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我等伤好后就已经决定用另外一个法子去对付他了。在几个月前,我就假扮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买了一条旧的木船,经常去海上搞些鱼虾,去他住的房子附近菜市场卖。 他家的那个厨师看起来四十多岁,有爱沾小便宜的毛病。每次我把鱼虾卖得比别人便宜那么一点,厨师都买我的。放心,那是他家里厨师,平时又不去宾馆,压根不认识我,更别说我还假扮成了这副样子。 几个月下来,厨师现在都已经习惯了,只要见到我,就一定从我这里买鱼买虾。 对了,不光鱼虾,我还卖过几次蟹给他,其中就包括面包蟹!” 听到阿财提及面包蟹,梁自强心里面动了一下。只听阿财在继续说着: “我都摸清了,这个厨师姓潘,是在国外的时候就认识阮儆承了,后来一起跟到阳海来,阮儆承还是很信任他的。 但对海鲜,这个厨师没那么在行。我试着把面包蟹和爱洁蟹都拿到他面前,他根本分不清楚。但那次我只是试试,没真把爱洁蟹卖给他。 真正下手的时间,我选在后天。我已经从厨师老潘嘴里套出来了,后天阮儆承要请一个人来家里,绝对会留在家里吃饭,厨师已经提前跟我说定了那天要一早过来买鱼虾、螃蟹!” 邓招财说得很沉静,仿佛在说一件跟他本身没有多大关系的事情。 梁自强现在算是确定了前头心中微微闪过的一个猜测,阿财果然是打算用爱洁蟹冒充面包蟹。只要阮儆承那天动筷子,就真的是非死不可。 阿财能够想出这样的法子,把一个渔民所掌握的所有优势用来杀人,这让梁自强不得不有些意外。 但转念想想,一个男人为了报仇,在仇人身边忍耐了整整两年多,性子怎么都是会改变的吧? 就像他自己说的,再笨的人,也会试着聪明起来。 “他既然请人来家里做客吃饭,不会只请一个吧?到时要是请上一大桌,搞不好后天,怕是要死十几个人?!” 梁自强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心软的大善人,但一想想后天十几个人同时被阿财毒死,心里还是颤了颤。 尤其,除了阮儆承该死,其他十几条命还都是无辜的,这叫他这种自认为是心肠很硬的人都不得不生出怜悯来。 邓招财摇了摇头: “放心吧强哥,十几个人我也下不去手的。后天他只会请一个人,绝对不会多请。因为后天他要单独认亲,不会愿意让半个外人留在那里的!” “认亲?”梁自强不解。 “对,认亲。我在宾馆呆了两年多,别的不说,阮儆承这个人的底细,我还是摸得很清的。 这个人天生长了张能把人哄得团团转的好嘴巴,年轻的时候还在阳海的工厂里头当工人,就靠这张嘴,骗到手厂里不少的女工。最厉害的一次,是把厂长的女儿都骗到床上去了。 厂长女儿肚子大了,藏不住了,厂长才知道怎么回事,气得暴跳,让厂里保卫处的人去抓阮儆承,要让姓阮的坐牢。 阮儆承听到消息,提前跑了,逃得还不近,跟着一批人逃去了港岛。 后来在港岛没搞出个名堂,又跑去了东南亚一个什么地方。跑来跑去吃了不少苦头,他骗女人的路数也变了,改骗年纪大的有钱女人。 一个死了老公的富婆,带着十来岁的儿子女儿,手里头继承了老公不少的钱。那女人比阮儆承都大上了十多岁,但姓阮的反正也不要什么脸,贴上去了。 听说那富婆也不是啥省油的灯,怕阮儆承拿着她的钱在外头找年轻女人、生小孩,回过头她老了,家产全落到外边那些小孩手里。她答应结婚,但前提是让阮儆承结了个扎,以后只能把她的小孩当亲娃了。 这个说法,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宾馆老员工瞎编的,但保安里面有人的亲戚就在医院,亲眼见过阮儆承去医院做复通手术,而且听说不成功。男的结过扎之后,想要重新复通,听说很难的。 所以你别看姓阮的现在花得很,又是骗又是逼,宾馆里起码有十来个服务员、迎宾被他弄到手,但就是没一个肚子大起来的。这也看得出,他确实是结过扎。 他为什么要跑回阳海来就没谁晓得了,可能是国外那个老婆的钱也被他骗差不多了吧,具体没谁清楚。也有人说其实国外那个老婆已经不明不白死掉了。 反正他回这边来后,一是死性不改,不停地骗年轻漂亮姑娘,二就是变着法子想把结过的扎复通起来。 他现在手里头弄到这么多钱,肯定不想绝后啊!到头来连个亲生的骨肉都没有,你说他哪里肯? 结完扎都二十多年了,复通是没戏了,他又动起了另外的心思。二十多年前在阳海,他不是骗到了厂长的女儿吗?他现在有钱了,拎着钱去问老厂长,问出来那个私生子被送人了。 为了找到自己那个种,他还派过我们保安队的几个人下乡到处去找。听说二十多年前一生下来就被老厂长送了人,别人又转抱到鹏澳县一个什么穷地方去了……” “送到咱们县了?” “几个月前我还在保安队,听保安说中间转了两手,不好找,但那时就已经打听出是转送去鹏澳县了。这又过了几个月,前天突然听到厨师老潘说后天主人家有点小喜事,主人要把失散的儿子接回来,父子俩坐一块好好吃顿认亲饭!不用说,肯定是最近彻底找到了!” “可你选这个点下手,不光是阮儆承,连着他那个刚找到的儿子……也一块害了啊!” 不知为什么,梁自强还是本能地有些惋惜。 虽说后天只有阮儆承父子两个一块吃饭,不会牵连到太多的无辜,可想想,这个刚找回的儿子其实何尝不是无辜的。 尤其是听邓招财说完了这些个中原委,他不得不说,阮儆承那个私生子其实命运还怪可怜的。 生下来就被老厂长当包袱扔了,送出去后又几经转手,最后在鹏澳县的一个穷地方长大,估计从小到大过得也不可能有多容易。 现在好不容易时来运转,天上掉下个富得流油的爹,认亲第一天,就要被邓招财给毒死…… 可是转念再想想,燕子有多可怜,邓招财这两年多来又熬得有多苦,还熬出了一身的刀伤来。劝阻阿财的话,他是实在半句也开不了口…… 第477章 寻访真相 “强哥我知道你意思,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没去害别的什么人,但阮儆承跟他的那个儿子,死也就死了。要怪,也只怪他自己欺人太甚,这也是姓阮的他该有的报应!” 听到梁自强那句感叹,阿财恨声道。 “我懂。”梁自强默默点头道。 要是被逼到阿财这一步的,不是别人而是他梁自强自己,估计也并不会因为怕连累到阮儆承的一个儿子而心慈手软吧?这种境地,他或许只会比阿财更狠。 “爱洁蟹我已经在那个海面搞到了,跑去别国的船我也已经瞄上了。后天阮儆承和他儿子死的时候,我已经偷偷跑上大货船。货船开到哪个国家,就是哪个国家。” 说到这,一直都没有燕子的事而流过眼泪的邓招财,这一刻长呼出一口气,使劲地眨着眼皮不让泪水落出来。 “强哥,有你和亮子这样的好哥们,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活!”邓招财的眼泪终究没落下来,反倒笑了,笑着捣了梁自强的胳膊肉一拳。 “你特么……”梁自强想挥拳反击,最后再揍他一回,眼前却泛过他身前背后的那些疤,终于是软下了手臂。 “等后天你报完了仇,燕子的事也就过去了。”梁自强看向他道,“你去了外边,就把那事彻底忘了吧,总不能惦着燕子一辈子吧?什么都抛下,在那边好好过,好好拼,有一天混出个人模人样出来,说不定我去东南亚走走,碰上你,你也好在我面前吹吹水,炫耀炫耀。知道吧?” “拼个屁,我在外边混吃等死,就等你,等你把摊子越做越大,把公司开到东南亚去!我吹水有个狗屁意思,我要等哪天在东南亚碰见你,听你炫耀,听你吹水。然后我就跟那些外乡人说,瞧,这个梁老板,我哥们!” “那你有得等了。我的摊子铺来铺去,都在鲳旺村!”这次梁自强真忍不住要去踹他。 邓招财躲了一躲,语气认真起来: “强哥,真谢了!老邱老谢那边,这份情只能来世报了。后天上船前,我会往鲳旺村的方向磕个头,给我娘磕的。也会往漂木岛的方向磕个头,感谢老邱这份恩情!” 说完从沙地上站了起来,打算挑起箩筐,告别。 “艹,就这么走了?”梁自强拉开腰包。现在他的腰包中总会习惯性的带着一些钱,更何况刚刚又卖过石斑。 “我也不知这钱到了外边还能不能用,先带着点再说!” 他把钱往邓招财的口袋里塞。 阿财推了两下,梁自强虎下脸要骂人,阿财也就没再推了。 走出几步,挑着箩筐的阿财忽又回头,像是把力气都用到双眼上,好好地、用力地再看了梁自强两眼: “走了!这辈子,有福气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活着见到你和亮子!” 头一转,从废船的阴影中走出,一直走向渔港的人影晃动处,这一次没有再回头。 梁自强仍默立在废船的后方,注视着那道背影渐渐走远,竟如同是注视了两年、三年那么长。 等到那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将目光收回来。身旁的这艘废船,前一刻还只是点缀着一块块的锈迹,这时再看,却已经绣成了通体的红褐色。 默默上到自己的莲纹船,回到村里,梁自强看见了李亮,两人说起下一轮出海的事。 说话间,李亮还提起邓招财,说阿财也不知去哪了,好久没回村里了。 梁自强当然只字没有提起邓招财这两年多来的遭遇。 回到家后,坐了会,晚饭后梁自强便去了林泉生家。 以前每次去找村里的林泉生,都是为了看日子。要么为买船、放船看日子,要么为成亲、动工、盖房看日子。 这次却不是为了择吉日,而是请林泉生另外帮个小忙。 漂木岛老邱托付的事,梁自强已经接连寻思了好几天。想来想去,也没得啥特别的好办法。前胜村的那个什么芹婶既然已经七十来岁的人了,多少会信点迷信,只能从这方面入手试试了。 办法虽然一点也不聪明,但对一个上了年纪的村妇而言,说不定反倒能够管用。 坐在林泉生家里聊了好一会儿,他的办法就是,想请林泉生扮个算命的,去前胜村试着从芹婶的嘴里套出话来。 别看林泉生如今吃的是选吉日、看风水这口饭,要说算命他也算得上是家学渊源。 他爹成家前算过命,他伯更是算了半辈子的命。要不是后来反封,林泉生大概率也会是个算命的。 梁自强说完自己的想法,请林泉生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帮这个忙陪他一起走一趟。 林泉生还挺犹豫,后来看到梁自强拿出平时七八倍的工钱,林泉生才认识到了交情的可贵。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65节 也不能让老邱一直等消息,梁自强跟家里打了声招呼,然后第二天就带着林泉生去往长浦镇的前胜村了。 不对,林泉生才是主角,而梁自强只是当个小跟班,在后边扶着。严格来说,是林泉生带着梁自强,梁自强口袋里带着刀。 虽说他实在看不出这次的前胜村之行能够有危险在哪儿,但老邱的提醒还在耳边,老谢又音讯全无,所以他还是多少做了点自保的准备。 到了长浦镇,又一路找到了前胜村。他们不是老邱,进到村里倒是没有人出来撵。相反,还真有人主动上前来请他们看手相、算八字。 林泉生心不在焉,敷衍了两户,总算找到了芹婶家。 算命的套路,林泉生还是拿捏得很自如的。先是夸一番芹婶命好的地方,随后三言两语就扯到芹婶现在身上的一些病痛。 一切都那么的未卜先知、如有神助,把芹婶听得一愣一愣。 其实这些,大部分都是刚刚在另外两家旁敲侧击打听来的,小部分则是那天老邱说给梁自强听的。 算到一小半,林泉生开始神秘起来,要求清退旁人,摒除干扰,单独在屋子里给老太太好好算一算。 屋里只剩下林泉生、芹婶、梁自强三个,林泉生让他俩全都保持安静,然后念念有词一番,猛一睁眼: “原因找到了,你身上这些病,这痛那痛,都出在一样东西上面!” “哪样?!”老太太又惊怕,又忍耐不住想立马知道。 林泉生指了指村里后方那几座山的方向,不说话。等老太太惊疑半晌,他才吐出两个字: “山魈。” “这个山魈不是第一回出来害人了。”林泉生提醒道,“每隔二十五年,它就会下山,来村里害一次人。它说它二十五年前,就害过你们村里姓田的一家!” “难道……”老太开始猜测。 “那一次,总共是害了三个人。田家的家主田增收,女儿田素琴,最惨的是那个娃,生下来没几天,也给山魈收了。田增收还好,田素琴跟她那个娃寿数不够,连寿山都进不了,随便埋了个荒野地。这个山魈害死了三个人,你们村竟然做大梦一样,没一个看出来的!” 说到这,林泉生、梁自强都留意着老太的表情。 前面还好,果然,一说到田素琴的那个小孩,老太的神情开始激动,一等林泉生说完便急着摆手道: “不对不对,你肯定是哪儿算出岔子来了!素琴姑娘那个娃,到现在都还活在世上,算下来也有二十五岁了,哪来的被山魈收走?!” “绝不可能!”林泉生又掐了两下手指,“我算过的命,没有上万,也有几千户了,从来都没算错过一次,不信今天到你这还能栽跟斗!肯定是你自己搞错了!” 他又耐心掐了几下,信心更增几分: “错不了,要是真是我算错,今天给你算命的钱我一分不要,免费给你破灾,还倒赔你一笔钱!” “赔钱就算喽!”老太在他们面前倒是和气,“你前头那些,样样算得都很对,确实是个有大本事的。就是这个素琴的娃,你是真算岔了!” 说到这,老太有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和盘托出道: “我家那个老头,二十五年前在山脚林子里解手,刚好撞到素琴的大哥把娃娃卖给别人,手上还数钱,我那老头也躲在林子没声张。那时素琴大出血走了才几天啊,这个当哥的就狠心把外甥给卖了,对村里就说娃娃没留住,埋了。 我家老头后来去别的镇买东西,在镇街上又遇到那个买娃的男人了,也向旁人打听出了那个男的是哪里人。 可我老头子是个老好人,跟谁也不提这事。这还是前年,老头要走了,躺在床上才把肚子里闷了二十多年的这个事讲给我听。要不然,我都不知道田巴友能干出这事,卖掉喽自己妹妹的亲骨肉啊!” “真有这事?”林泉生和梁自强都是满脸的不信。 “不会看错吧?那个男的是哪里人?”林泉生顺口问道。 第478章 打听出了秘密 “错不了,那个男的左耳朵跟正常人不同,只有半只,我老头子在街上一碰面,男的没见过他,可他一眼就认出那男的了。” 这么说来,那个买娃的男人应该是左边小耳畸形,造成隐耳。 见林泉生跟梁自强的目光依然半信半疑,老太有些急,说道: “那个男的是哪儿人,我老头子也跟我讲了,不是咱们长浦镇的人。 离咱们这得有好几十里,那时候叫铁牛公社,牛角大队!现在叫什么就搞不清了。” 听到后边那些地名从老太的嘴里出来,林泉生表情懵懵的,没啥大反应。 但梁自强却是眉头猛拧了一下,心里一阵惊讶。 这么巧? 铁牛公社,牛角大队,可不就是如今的铁牛镇、牛角村? 这地方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甚至还特地去过一次。 那是去年,李亮、林百贤逮到了炸他网箱的牛训、佟雨生,而牛训那两人就是铁牛镇牛角村的人。 当时梁自强想要搞清背后的原委,特地跑去铁牛镇,最后也没能捋出个什么名堂。牛训、佟雨生到底是无意闯入还是故意炸他的网箱,这事一直没找出个答案来。 “照你这么说,被田家卖掉的那娃,现在还在牛角大队活着?这可就奇了,难道我真算岔了?”林泉生神情依然有点不全信的样子。 “都说这么明白了,咋还不信呢?两个月前有个姓谢的老头过来问我,我跟他说这些,他也是不太信。别看我年纪大了,我脑子没糊涂,记事情不会记混的!”老太絮叨起来。 老谢? “芹奶奶,你说的这个什么姓谢的,他经常来你们村吗?”梁自强赶紧问道。 “不经常,”老太摇头,“就来那一次,还说要去去牛角村,后边就再没来了!” 听到这,该打听的算是都打听完了。 看来,老谢是在这儿打听出老邱孩子的下落后,便去了铁牛镇的牛角村。再后边的事,芹老太也不可能清楚了。 林泉生说到做到,不收钱,还免费给了芹老太一些“符”,说是可以克制山魈,保她平安无事。 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今天肯定是去不了铁牛镇了,两人商量一下,便回鲳旺村了。 第二天也不太需要林泉生了,梁自强做了些必要的防身准备,便开着莲纹船赶往铁牛镇了。 因为不是第一次来牛角村,倒也飞快,直接把船开到了牛角村不远的岸边,然后上岸,进了村。 这次他直接向村民打听一个左耳只有半截的男人。 想不到才问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大爷,对方马上就喔了一声道: “你是说佟世柴吧!他是耳朵天生那样。” 这时旁边一个半秃的大爷哼了一声,接话道: “哪只是耳朵,他那方面也是有缺陷的!讨了个老婆都生不出娃来,后来还是花钱买了个娃!” 前面那大爷似乎觉得后边这人是在信口开河,反驳道: “一是一,二是二,范老栓你嘴上积点德,别瞎编排。佟世柴生不出娃是没错,但也没花钱去买娃。他那个儿子,是别人送的,还是城里人不要的娃,听说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没嫁人就生了,佟世柴把他收养下来,也是积阴德的事!” 半秃的范老栓直撇嘴: “那是你不晓得内情!什么城里人送的娃,就是从别的村花钱买来的娃!” “你怕是生了场病脑壳成浆糊了。全村都知道是城里抱来的娃,就你一个说是什么村里买来的。你看全村有哪一个信你?”前头那大爷来气了,“虽说佟世柴早就没在咱村呆了,也不能张嘴就在背后瞎编排人!” 大爷说两句就有事走了。 梁自强一听,明显这个叫范老栓的似乎更值得打听。他连忙悄悄把范老栓拉去一边了。 前头是一根一根的递烟,这次直接掏出一包烟给到范老栓。 范老栓似乎是个爱说话的,接到烟,话就更多起来了: “搞不明白,最近怎么那么多人找佟稳安。听村里人说,几个月前就有批人来打听过他,两个月前又有个老头来打听。可他们都没碰上我,我在外地我女儿家住了两年,也是这一阵子才回牛角村来呆几天,呆完这阵子还得回我女儿家去!” 梁自强立刻听明白了。佟稳安应该就是指那个缺耳朵佟世柴花钱买回来的孩子,同时也就是漂木岛老邱的亲生儿子。 “刚刚那个大爷说佟稳安不是花钱买的,是从城里抱来的,你又说是花钱买的,到底咋回事?” 梁自强找个地方蹲了下来,跟范老栓慢慢聊。 “这事呀,你问我还真问对人了!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喽,佟世柴不是生不出娃来么?跟他老婆商量了下,就想去外边抱养。还真抱到了,城里有个年轻姑娘不检点,没嫁人就生了娃,娃肯定不能留,转来转去,就被佟世柴给抱来了,名字也取了,叫佟稳安。 村里所有人知道的,就这些,所以都说佟稳安是城里抱来的。 他们那是只知道一半,真正的内情,只有我一个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别问了,问了我也不说。 反正吧,那个城里抱来的佟稳安身子弱,没养几天,人眼看着就快不行了!也不知佟世柴怎么弄的,马上就又联系到另外哪个村里的娃,也是生下来还没多少天。佟世柴把手里积那点钱都快花光了,买回了这个娃。 城里那娃当晚就没撑过去,没了,被佟世柴扔海里去了。花钱买来的这个娃倒是被他养大了。 但佟世柴肯定不提买娃这茬啊,只说养大的这个就是从城里抱来的那个,反正半夜偷偷扔的,没哪个知道那个城里娃已经死了,也没哪个知道他另外花钱买回来过一个! 只有我晓得,村里全都被佟世柴蒙了,现在这个佟稳安,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个城里娃!” 原来中间居然还发生过这么一个隐情! 梁自强略微寻思了一下,到底前头那位大爷说的更对,还是眼前的范老栓说得更对? 仔细捋了捋范老栓的话,感觉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是范老栓这个说法应该更接近于事实一些。 也就是说,佟稳安实际上就是老邱跟田素琴的孩子,是佟世柴花钱从田素琴大哥手里头买回来的。 既然这样,看来自己这一趟没白跑,至少是帮老邱找到他亲生骨肉的下落了。 只是奇怪的是,老谢也找到这个牛角村来了,为什么却没有把佟稳安带回漂木岛去见邱冬至呢? 对了,刚刚这个范老栓有提到,他这两年都呆在外地的女儿家里,最近几天才回来的。 也就是说,老谢来这儿打听的时候,根本就没能够碰上还在外地的范老栓。 那么,老谢很可能就听信了其他村民们的说法,认为佟稳安是城里抱来的娃,并非他要寻找的邱冬至之子。 如果这样,老谢就压根不会继续去找这个佟稳安了,更不会把佟稳安带去漂木岛。 可老谢怎么就连人都消失不见了呢? 梁自强暂时先不去细想老谢的事,赶紧看向范老栓,问道: “那佟世柴、佟稳安父子两个现在住哪,刚刚听那个大爷说他们最近没在这儿呆了,是搬去附近别的什么村了?这个你肯定知道吧?” 第479章 可怕的事实 “我就过去瞅瞅,保证不会提你,你刚透露那些,我都不会提!”梁自强随即又加了一句道。 “不是最近,”范老栓又接过了他递上的一支烟,说道,“有好些年头了!怕是在佟稳安十二三岁的时候,因为老是有村里别的小孩骂他是城里抱来的野种,佟世柴为这事跟人打过架,后头就没在村里呆了,带他搬外头去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66节 “这么久了?那岂不是搬走十多年了?搬去的地方远吗?” “还挺远,都不在铁牛镇了。去了金濠镇,村子我想想,好像是叫什么……濠六村!” 金濠镇濠六村,梁自强默默记下这个地名。 打听完后,梁自强片刻都不敢在牛角村继续逗留,连声向范老栓道了几句谢,返回岸边,开上船就连忙往金濠镇赶。 一路上,心脏“突突”跳得厉害。木船马达疯狂地震动,也在拍打着他的心跳。 其实在猛听到第一个佟稳安是从城里抱过来的时候,这种心脏突突直跳的感觉就已经开始了。 城里,有钱人,女孩未婚先孕,私生子。而且,时间也一样,都是二十五年前。 他没法子不去想起前天在县城渔港的废船边,邓招财说的那些话。一些可怕的念头,疯狂地在脑子里奔突,收都收不住。 邓招财说过,城里老厂长的女儿,私生子就是被送往了鹏澳县。 虽说鹏澳县其实也不小。但那么多的迹象同时都对上了,这让梁自强不得不去猜想那样一种可能…… 而且牛角村的人还说了,几个月前有好几个城里人也来过牛角村,寻找佟稳安的下落。 那时,正是阮儆承还没有被邓招财刺伤,派手下保安们下乡到处寻找自己私生子的时间点。 这让一种可能性变得非常大: 二十五年前,佟世柴抱养到的第一个娃,就是阮儆承跟厂长女儿的私生子。 只不过,那个佟稳安实际上没几天就夭折了,根本不是现在这个佟稳安。 现在长大的佟稳安,其实是漂木岛老邱跟妻子田素琴的骨肉! 但是这世上几乎没人知道这一点,除了佟世柴夫妻本人,以及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知晓了这个秘密的范老栓。 时隔二十五年,一个腰缠万贯的亲爹突然从天而降,派了好几个手下大费周章终于找上门来。这时候的佟世柴,或许会犹豫,甚至可能犹豫了好几个月。 但最终权衡之下会怎么做呢?虽然收养的儿子突然多出来一个爹,但他这个养父毫无疑问也跟着享福啊! 他还会一五一十,说破真相,向那几个保安表明,这个佟稳安其实根本就不是阮儆承要找的那个佟稳安吗? (注:dna鉴定技术是1984年由杰弗里斯初步发明,我国要到九零年左右才开始真正把此技术应用到亲子鉴定。因此,1987年民间还没有亲子鉴定。) 或许就是在犹豫了几个月之后,佟世柴终于决定浑水摸鱼,装糊涂。于是,有了最近阮儆承跟“亲骨肉”的认亲之举。 邓招财说的是,后天阮儆承的儿子就将去到城里,从此将留在阮家,跟阮儆承过。 他所说的后天,便正是此刻的今天! 梁自强这时候哪敢稍稍耽误半秒?够快的话,或许他还来得及。 也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佟稳安或许已经启程,去到城里。坐在阮家堪称堂皇的客厅中,旁边,厨师老潘正在上菜。 阮儆承、佟稳安先后夹起盘中的爱洁蟹,大口吃蟹,还不忘叫好。 要知道,爱洁蟹活着的时候,都跟面包蟹长得太像,骗倒过不少几十岁的老渔民。 加工烹饪之后就更不用说了。烹饪过的面包蟹、爱洁蟹一同摆到面前,说实话,就算是梁自强也分不清楚。 只要厨师老潘购买的时候没能够分辨出来,菜上桌的时候,指望阮儆承、佟稳安两个人能够从盘子里分辨出来,那是基本不可能的事。 梁自强不敢再往下设想下去。 今天将倒在餐桌前的,不是阮儆承的什么私生子,而是老邱跟妻子田素琴的亲骨肉! 邓招财今天要远走他乡了。上船前,他会向着漂木岛的方向跪下叩拜,叩谢邱冬至的恩情。他说过,老邱的鱼胶救命之恩,他这一辈子不可能报答了,只能来生相报。 然而今天,他的爱洁蟹,却将直接毒死老邱在这世间唯一的后人! 一路上,梁自强把木船开到飞快,一点不亚于上次父亲胃出血时赶往医院的速度。 沿岸的海面今天并没有多大波浪,却因为他的飞驰而人为地翻覆激荡,在船尾的水面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风本不大,却也由于木船奋力疾行,而在他的耳边劈开两道呼啸之声。 开着船到底方便很多,都是沿着海岸一路直行。要是靠步行或者转车之类的其他方式,到达金濠镇还不知得耽搁到什么时候。 终于,还不到中午时分,他就已经赶到了金濠镇,在岸边打听了一下,知道了濠六村的方位还在前头一点,于是马不停蹄,又继续向前飞速开行了一小会。 濠六村就在前头了,梁自强把自己的船停在稍微远点的地方,与岸边其他的几条船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迅速抛锚、系缆。 做完这些,人几乎是从船头飞跳了下去,甩开双臂向着村子方向一阵猛跑。 老邱不仅用几只鱼胶间接救了刀伤后的邓招财,更是在梁父胃出血的危急关头保了他一命。他不能让老邱的孩子就这么错过活命的机会,与他擦肩而过,走向死亡。 鞋底在村外的路上踢起颗颗石子也踢起一蓬蓬的灰土,迅速交替向前冲行的双脚像是装上了弹簧的机器。 他必须拦住佟稳安,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或许会严重破坏掉邓招财最后的复仇努力。要是阮儆承没能够等到佟稳安今天如期地出现在他那别墅般的洋房,有可能阮儆承会放弃一大桌的佳肴不吃,也有可能会独自吃下包括爱洁蟹在内的美餐。总之,邓招财原本十拿九稳的终极一击可能因为他而落空。 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眼下最急的,先救佟稳安!其他的还可以往后再说。 在双脚风暴般的冲刺中,村庄近了。路边的树、石头、池塘都像是风中的剪影,在梁自强的身侧一晃而过。 就算佟稳安暂时还在家,自己一定有把握劝阻得了吗?佟稳安凭什么信他、听他的? 动嘴办不了的事,那就动手吧。今天就算胡搅蛮缠,故意找碴,也一定要把佟稳安留下来,拦在村里。 总之老邱还在等着。他不会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把佟稳安带到邱冬至的身边! 第480章 阻止上吊 他像一支箭,沿着村外的路,直直插向村里。 看到一个老农低着头在不远处的地里挥着锄头,梁自强收住脚问他: “老伯,问一声呵,佟世柴、佟稳安住在你们村哪个地方?” “他们家啊?有点儿偏,但还是很好找的!” 老伯顿了顿锄头,抬起头来,同时往村里一个方向指了指: “看到转弯那个地方了么,有点小山头,还有很多树,上面露出来一个瓦屋顶。你一直拐过那道弯,看到的红砖屋就是他家的。反正比村里别人家的房子都要好!” “红砖屋?” 梁自强嘀咕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到,佟稳安家如今居然住得还不错,在村里基本都是土坯屋、石头屋的情况下,他家倒是住上红砖屋了。 “是呀,红砖屋盖了有两三年了。你看到路边那些鱼塘没,那是佟稳安养石斑鱼的池塘。小伙子年纪不算多大,脑子还是活的。以前的时候,他那些石斑鱼卖得都还是可以的!” “石斑?你们金濠镇很多村养石斑吗?” “哪来很多?反正我知道的,整个金濠镇养石斑的就只有濠六村,佟稳安这一家。两年前还有渔政部门的人来走访,鼓励养殖石斑呢!” 听到这梁自强微微怔了下。 金濠镇有个石斑养殖户,这事他早知道了。 最初是县渔政部的齐站长来鲳旺村走访他的虾塘时,提过一嘴,说前一天刚走访过金濠镇的石斑养殖场。 后来,梁自强在杜子腾那又听到说,有金濠镇的人来他们月海酒楼卖养殖石斑,可惜那味道比不了野生的,差得有点远,杜子腾试吃之后就回绝了,就算便宜也不想要。 再后来,在韦攀那儿也听到提起,说金濠镇养殖户在村里池塘养石斑,味道跟梁自强的货差一大截,现在根本卖不太出去了,推销到他这他也不愿意要。 但问题是,这些人都只笼统的说起“金濠镇石斑养殖户”,都没提到过濠六村,更没谁提及养殖户的姓名叫啥。 曾经在自己的交谈中出现过这么多次的人,居然就是自己费尽工夫要找的,邱冬至当年的孩子! 这他哪想得到! 细想想,其实最开始金濠镇的池塘石斑只要把价格卖低点,还是有市场的。只是后来,随着梁自强养殖的石斑不断上市,对比太明显,硬是把金濠镇的比下去了,让市场对金濠镇的石斑越来越不感兴趣。 这么一想,梁自强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冲击到了濠六村的石斑行情。 现在既然发现养殖主是邱冬至的儿子,事情就不一样了。闪念间,他已经决定,以后在石斑养殖方面还是多少给予佟稳安一些帮助。 不为别,也算是对老邱的一种报答了。 “谢了哈,老伯!” 问清了方位,梁自强当即又大步流星,向那处瓦屋顶方向赶去。 转过那道弯,被小山头挡住的红砖屋果然便出现在了眼前。 屋是两层的,也能有梁自强家桔子坡住宅那么高,灰黑的瓦屋顶。 屋子附近果然树木不少,有黄皮、杨桃树,再远些是丛生的杂草。 梁自强急切地往红砖屋方向走去,他此刻最想弄清楚的是,佟稳安还在不在家。 还没完全走近屋子,却先听到了一阵争执从屋里方向传来。细听,不是正房,而是脚屋。 “爸,你先把绳子放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在城里吃好喝好,天天享福,又有个什么劲?!”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你管我!到了那你要啥有啥,还在乎我这个乡下穷爹的死活干什么!就当我没带过你,没养过你这二十多年!” 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声音。 梁自强听得愣了一下,怎么还提到绳子了,到底在干啥? 出于好奇的本能,他没有马上跑往门边去找人,而是目光扫了一圈,试着寻找一个可以勉强藏身的地方。 从最简单的这几句对话能够听出,至少佟稳安此刻还并没有进城去。这就好,简直算得上是万幸。 既然这样,梁自强反倒不急着现身阻挠了,可以先暗暗看看情况,也好根据情况再来寻思一会儿要怎么开口,以怎样的方式阻挠佟稳安去城里是最合适的。 他迅速环顾四周。脚屋的旁边便是好几棵杨桃树。这个月份的杨桃树远远还没到结出果子的季节,树枝上开满了杨桃花,淡紫红色,小小的一朵朵簇拥在一起。 杨桃树下方,有个草垛,还有两排红砖码放在一起,估计是盖这砖房的时候用剩下的,码在那儿就像两堵矮墙。 这倒是很好的藏身之处。梁自强赶紧蹑手蹑脚地走到红砖后边,蹲了下来。 砖头只是码放在一起,留下了缝隙,其中有些砖头是断掉的,于是还留下了孔洞。 梁自强蹲在红砖码放而成的矮墙后,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影,但却可以透过红砖之间的孔洞,注视着不远处脚屋的情形。 脚屋本身是留有木窗的,木窗也没有装玻璃。从梁自强这个角度望去,一眼便看到了脚屋中的两个人。 那其实可算是柴房,因为屋子里放了一些劈过的干柴。里面的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五十多岁的样子,左耳只有一半的耳廓在外,正是芹老太说过的当年在牛角村花钱买走婴儿的人。 年轻的应当跟梁自强自己差不多大,但个头没有梁自强这么高,算是中等吧。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67节 不用说,这两人正是佟世柴、佟稳安了。 但令梁自强大吃一惊的是,一根麻绳竟然是悬吊在柴房的梁木上,往下方垂落,还形成了一个套。 佟世柴手握绳套,似乎是试图上吊,而一旁的佟稳安正急着把他往外面拉,显然是要阻止他上吊。 结合前头听到的对话声,梁自强想了一想。 难道是佟世柴出于对养子的前途出息着想,不惜以上吊相逼,苦劝佟稳安去往阮家,从此跟阮儆承过日子? 而佟稳安却宁愿陪在养父身边,过相对平淡的日子,硬是拖到这个点都不肯离开? 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倒是有点父子情深了。梁自强虽然对于佟世柴买走别人孩子这事没什么好感,但一直把佟稳安养大成人怎么也算是含辛茹苦,父子俩如今展现在眼前的这般情形,感情之深更是丝毫不逊于任何的亲生父子。 梁自强决定先不起身,就这样再观望一会,看他们父子俩接下来会相互劝说出一个什么结果来,到时根据蹲在这掌握到的信息,再出来劝人,也能够更好地劝到点上。 他大气也不出,继续安静地听着、等着。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跟他设想的不大一样…… 第481章 毁坏网箱的幕后主使 “走啊,现在就走!阮大老板不还等着你今天去城里吃晚饭吗?别晚饭了,你现在就赶过去,说不定连中饭都来得及!早去早认爹!” 佟世柴语气听着还挺激烈,神情也同样的激烈。说着这话,人往一条小木凳上站,就要把脑壳往半空中晃着的绳套里面钻。 “爸!你就不能听我说两句吗!” 佟稳安的声音也随之激动了几分,扑过来,再次费劲地把父亲从绳套边拉开,还操起那条小木凳扔往一边。 佟世柴不依不饶,又要往绳套方向扑。 父子俩折腾出的动静不小。这好在他们不是住在大屋场,而是在稍有点偏的地方独自一家盖的这处红砖新房,要不然闹出这些声音,早都能把附近邻居惊动过来了。 “反正我也拦不住你,养你二十多年,比不上突然冒出来个有钱爹。我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得,活个啥劲?还不如早点去见你娘!” 佟世柴一边弄绳子,一边愤愤地数落着。 佟稳安终于放手不劝了,甩了下胳膊,直接抬腿要往柴房外走: “那随你吧!我劝也劝过了。你来这套,挡不了我的。今天就是天塌下来,也没谁挡得了我去城里认亲!” 听到这梁自强懵了一下,原来跟自己最开始的理解是相反的。 是佟世柴一直阻挠,怕失去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儿子,用上吊做威胁,不让佟稳安去阮儆承那儿。 而佟稳安,倒是下了大决心,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去阮家相认。 听到儿子这么强硬的态度,轮到佟世柴反倒软了下来。他噎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去上吊,而是有些无力地质问道: “你就这么狠心?!” 佟稳安停住向前的脚步,回过头来看向父亲道: “不是我狠心,我现在还有哪条活路能走?爸,你也知道,我养石斑一开始还能赚点钱,现在这一年多都快亏死了! 潮洋镇那个姓梁的,就是我的克星!以前我的石斑多少还是有人买的,就他的石斑出来后,搞得大家看我的石斑,都跟看狗屎一样。我搞到现在倒欠一大笔钱,都是梁自强那个灾星给害的!” 正猫在屋外的“灾星”梁自强猝不及防,被骂得脖子梗了一下。本来只是趴这儿听听别人的戏,不料话不到三五句,还骂到自己头上来了! 他真没想到,无形之中给别人带来了这么大的打击啊,都成灾星了…… 这个佟稳安因为石斑鱼的事,看来是挺恨他的,连他的名字都打听到了。反过来,梁自强就一直不知道佟稳安的名字,直到今天。 再看向柴房内,此时,佟世柴似乎并不完全赞同儿子的话,反驳道: “你自己找去办事的人要是能够得力一点,也不会搞成这样!我就说牛训跟佟雨生那两个办事不牢靠!” 牛训、佟雨生? 梁自强怔了一下。 屋内,佟稳安看向他父亲,辩驳道: “我不找他俩找谁?他俩从小就够哥们,那时候我们住在牛角村,跟我一样大的那帮小孩,个个骂我捡回来的野种,就他俩把我当朋友,不骂我,还跟我玩。 再说了,他俩住牛角村,离咱们这金濠镇有几十里,万一一个不小心被逮住了,也没人能想到我头上来!这两人蠢是蠢了点,炸个网箱还能把自己船炸沉了,可至少有一点,他俩现在关在牢里,都一直没把我给招出来!就冲这点,我也算没看错他俩!” 屋外,梁自强只听到自己的脑壳“嗡嗡”了两下。 原来是这样! 去年自己的网箱被炸时,自己也特意跑去过牛角村,最后硬是没能查出半点线索,而牛训、佟雨生也死咬住说背后没人唆使,是他们自己乱闯进环礁附近,想去炸石斑鱼卖。 原来真正想要摧毁自己那些深海网箱的人,是佟稳安。看来,佟稳安自从被他抢了生意后,肯定是偷偷开船尾随过,找到了深海的那处环礁。 好在,佟稳安却并没有发现梁自强真正养殖石斑的大本营。要不然,可能无名岛也会被佟稳安炸掉。 自己的产品竞争不过别人,不是想到如何去提高自己养殖石斑的技术、改善养殖方法,而是只考虑把竞争对手给毁掉。 这思维,突然让梁自强感到了一阵心寒。 柴房里,佟稳安又继续说道: “再说了,就算不找牛训他俩,找别人去炸网箱又能怎样?后来他俩进牢里了,我没死心。去年夏天我又花高价租了一艘大钢船,请手下的几个养殖工再去炸网箱。到头来呢?连船带人,半个影子都没再回来!你说这梁自强邪不邪乎,还说不是灾星? 搞得我又要赔那艘钢船的钱,又要赔那几个养殖工丢命的钱,要不然也不会搞成这样,赔个精光!” 听到这,梁自强想起了去年11月多,新一轮冬捕刚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和陆松他们站在环礁上,看到礁石上散落着钢块、碎玻璃、桅杆等物。 当时他们船队站在环礁上还猜测了一会,到底什么人,不顾梁自强刻下的那些警示语,硬往环礁附近闯。 现在明白了,那艘钢船也是佟稳安派去的。目的,当然是由于牛训、佟雨生两个才炸了三只网箱,没能完成任务,佟稳安非要彻底摧毁所有网箱,于是又另外派人去炸了第二次。 只不过,第二次去的不是时候,是盛夏,佟稳安那几个养殖工遇上“龙吸水”,连船带人,全沉在越冬地那片海底了。 听眼下的这些对话,佟稳安只一个劲地怪梁自强是个“灾星”,显然是直到现在都没明白那几个养殖工是怎么死的。 那片越冬地的特殊性,比如说冬天鱼虾成堆,夏天极易突发“龙吸水”极端灾害现象,这些,佟稳安至今都丝毫不明白…… 蹲在屋外的砖头墙边,梁自强的双眼渐渐有些冷了下去。 他是辗转了一路,费了一身的力气得到消息,兴冲冲地跑来这里找佟稳安。 不料找到的佟稳安,却把他视为“灾星”,还连续两次摧毁他的网箱。 也是,其实以他平时的细心,刚刚在路边听老农说起佟稳安是石斑养殖户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点什么了。 牛训、佟雨生炸网箱;他们是牛角村人;佟稳安小时候也在牛角村长大;自己的深海石斑冲击了佟稳安的生意…… 只不过,自己当时一路猛跑,心里面只想着争分夺秒,救下老邱唯一的亲生骨肉,根本没半点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所以也就并没有将上面的那些点连到一起来。 现在再想想。老邱的大恩,必须得报。 他依然会阻挠佟稳安进城送死,依然会想办法把佟稳安带到漂木岛去见生父,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原本他还想着,以后在石斑养殖方面帮一把佟稳安。现在看来,不必了。 第482章 害死父兄的真正黑手找到 “爸你也知道,咱们家现在实在没钱了。我要去城里认亲,不是要抛下你不管,是为了以后有钱好好孝敬您! 你和娘把我带大,娘生病走了后,你带着我搬来这个村,从那后你又当爹又当娘,有多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 可我们刚搬来这个濠六村那几年,日子没有好起来,还更穷了。 咱们家那条小破船啊,怕是这世上最破旧的船了,三天两头就要去县里头修。 我还记得五年前,我二十岁那年,你和我一起把那条破船送去县里维修的地方。当时还有一条很破的船也正在那儿维修。 那条船上写着得福两个字,也是一对父子俩送过去修的。旁边一同来修船的还有他们同村人,听他们互相说话我才知道,那对父子姓梁,当爹的就叫梁得福,儿子叫阿丰。 他们同村的人坐在那儿开玩笑,说得福号是整个潮洋镇鲳旺村最破的船了。 结果我们的船一送到那儿,修理厂的人都笑了,说现在得福号不是最破的了,来了条更破的。你那个要是算全镇最破的,这条能算是全鹏澳县最破的! 我被那群人说得好难为情,一时都抬不起头来。咱们家难道就要这么一辈子穷下去么?! 但是那个叫阿丰的真的很不一般,看着比我还小两三岁吧?别人怎么笑他家的船破旧,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注意到,他时不时走到一边安静的地方,做贼一样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小本子来,入迷地看。他竟然还能挤出时间偷偷读书! 当然,我不像他那么爱读书,但不等于说我没有志气。爸,我也有我的志气,我一直想用自己的办法去拼,去出人头地,有一天挣到大把的钱回来,让咱们家别再过这种受穷受苦的日子! ……” 看来,佟稳安是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父亲佟世柴放弃阻挠他进城,所以说起了一桩桩的辛酸往事。 只是,外边趴着的梁自强听到这些,心里头却是再次惊诧了一番。 原来早在五年前,佟稳安就已经认识自己父亲跟弟弟了,那时候,等于说是1982年。 当然其实也并不叫认识,只是从闲谈中,知道梁得福、阿丰是潮洋镇鲳旺村的人而已。反过来,父亲跟阿丰应该并没有太留意佟世柴、佟稳安,相互间很可能都没说话,算是陌生人。 屋里,佟世柴的神情也有了几分触动,似乎是想起了当年受穷的日子有多难。 佟稳安看到多少起点作用了,赶紧又继续说道: “爸,后来发生那些事你也全都知道的,但我今天还想再说一说,因为那次我差点就死掉在海里了,但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活下来养你的老! 我不会忘记,那是四年前,1983年的7月。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慢吞吞地挣点辛苦钱是发不起来的。 我要赚快钱,要去港岛,只要够胆,在那里就有搏一把的机会!我已经知道不只一个这样的例子了。 我开始经常往咱们金濠镇的码头跑,不是为了找活干,是找机会。 我知道有一些大船,他们会把鱼虾直接运送到港岛去。听人说,送鱼虾去港岛最多的,就是一个叫庆琈集团的公司下面的那些船。 有时候,庆琈集团的船会在咱们金濠镇的码头停一会,加满油,有时上面还会下来一些船员,到镇上吃个夜宵。 我都不知道等了多少次,那天晚上,我等来了,而且,我成功了! 趁着他们大意,也趁着晚上光线很暗,我偷偷从码头爬上了他们的大船。 船加完油,重新往港岛方向出发了。你知道我当时躲在哪吗?我钻进了一个很大的箩筐里! 他们那船上全是一个又一个的大筐子,奇怪的是,每个箩筐上面盖着一个大簸箕。 我揭开一只大簸箕,发现正好那个箩筐是空的,我钻了进去蹲着缩起来,再把簸箕重新盖在头顶,这样谁也发现不了箩筐里躲了人。 箩筐真的够大,我蹲在里面没一点问题,竹子也透气,我在里面也不闷。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68节 我那时真的激动啊,别人跑去港岛都要千辛万苦,想不到我这么容易就已经坐在开往港岛的船上了。我只需要忍一忍,等船到了港岛,往下卸鱼虾的时候,我浑水摸鱼溜下船就好了。 ……” 屋外,梁自强再次感到了意外。想不到这佟稳安还想方设法跑去过港岛! 年纪上,佟稳安跟自己一样,62年的,今年都是二十五岁。但这经历,自己感觉都有点逊色啊!自己虽然两世为人,活了好几十年,但至少也没跑去过港岛啊! 只是有些纳闷,佟稳安都跑去港岛了,后来怎么又回濠六村来养殖石斑了呢?难道在港岛并没有呆多久? 他现在趴着不现身,纯粹是已经好奇起来了,想听听后面的事。带着疑问,就听佟稳安继续在往下说着: “我在箩筐里一动不动,半点儿声音都不敢弄出来。其实我没必要那么小心的,船上那些船员都在大声说话,连猜拳的都有,热闹得很,谁听得见我这点小响动? 但是听了一会,就不对劲了。从船上那些说话声很快我就听出来,他们这哪是去港岛送鱼虾?这明明就是一条走私船!他们这次开出去,说是送鱼虾,其实是去装走私货的。 我躲着的这种箩筐,就是他们准备从外面去进货的,到时候走私货都放在空箩筐里,面上盖上簸箕,簸箕上放一层鱼虾,看起来就像是一筐筐的鱼虾。 听得我汗都冒个不停。上了走私船,万一叫人发现可就连命都要没了! 船又开了一会,其实总共也还没开出多远,突然听到外边有人声音大起来,说不好了,船好像哪个地方出了点什么毛病。暂时还能开,但不敢保证能顺利开到港岛去。 船上那些人好像商量了一会,最后决定打道返回。 他们决定直接回一个叫斑鸠岛的地方,因为船上有鱼虾,还有那些盖着簸箕的奇怪箩筐,这些东西都要放回到斑鸠岛,他们才能把船开去维修。特别是奇怪的箩筐,开到维修点怕招人怀疑。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来回,船开到斑鸠岛的时候,听他们说,都已经是下半夜了。 我感觉船在一点点靠近斑鸠岛的码头了,但同时我也感觉到要完蛋了,死这个字,离我越来越近了。他们把所有空箩筐往岛上搬回的时候,一定会发现这只箩筐很重,然后就会发现我藏在里面。这帮走私犯,怎么可能让我活命?! 爸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后悔了。跑不跑去港岛不重要了,躲在箩筐里我只有一个念头,能够活着回来见你就好! ……” 梁自强没想到事情来了个急回头,佟稳安没有去成港岛,却被带到了斑鸠岛。 听到“斑鸠岛”这几个特殊的字眼,他的心往上悬了一悬。 佟稳安往下说着: “可能老天想给我留条命,好回来孝敬您,给你养老送终吧!大半夜天很黑,船上那些人也压根没想到船上能躲着人,忙起来又有些混乱,我还是瞅着了机会,掀开簸箕溜出箩筐,又悄悄溜下了那条船。 下船前,我看到箩筐旁边有细长的皮管,顺手拿走了一根。因为夜里还好说,万一天亮了有人看到我躲在岛边怎么办?有了这根皮管,说不定能救我一命! 趁着天黑,我不敢呆在小岛正面的码头,摸着岛边的石头,一直走,走去了岛的另外一面。 天亮了,我在一个镰刀一样弯进去的地方呆下来。那儿很安静,庆琈的船不经过那儿,也没有人来那里,有的只是一棵大树、几块大礁石,还有水下很多的松藻、海草,我算是暂时安全了。 我以为这个地方绝对不会有人来,可我错了。躲在那儿半天了,海面还起了风,还好这个凹进去的湾子可以避避风。可我就是想不出一个逃开这座走私小岛的法子。脑壳都要想破的时候,我听到有好几个人一阵猛跑,是在岛上,但是脚步离我越来越近。 我趴在礁石后面,被礁石挡着,向岛上看。没想到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个鹰钩鼻,这个人我在村长家的报纸、电视上都见到过,叫戴庆孚,是庆琈集团最大的老板。 既然庆琈集团的大船偷偷搞走私,这个戴庆孚当然就是最大的走私头头了。 但真正把我吓得脚都站在海水中乱抖的是,戴庆孚三个人在杀人。 他们追上了另外一个人,戴庆孚捡起地上的一截绳子,一直看着那个人踢腾,慢慢勒死在他的手里。 还好有礁石挡住,他们没发现我,勒完人就抬走了。 我靠在礁石上大口地喘气,那种感觉,就好像被勒死的是我自己。 过了十几分钟吧,我看到海面上有一条船开过来。不管来的是什么人,肯定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呆在这岛边。要是他们开去草篷还好,要是开来镰刀湾这儿的话,我是藏不住的。 礁石没用。礁石只能让岛上的人一眼发现不了我,但是如果有人直接来到镰刀湾的礁石旁边,我是躲不了的。 我只好直接滑进了海水里。一开始也没全扎进去,留半个脑袋在外看着。就那几秒,我认出海面的破船上写着得福两个字,站在船头的那个人我也认识,是在修理厂见过的鲳旺村梁得福。 一开始梁得福也没太注意这边,后来不知怎么,开始调转方向往我这边开来。 我慌了,半个头都不敢再露出在礁石旁边,直接往海草、松藻最多的地方潜过去。 还好,我从走私船下来的时候,手里摸了根皮管,这时候真帮了我的大忙,救了我一命! 我人躲在水下的海草、松藻之中,为了不被憋死,我嘴里面含着那根又细又长的皮管。皮管的另一头,露出来一点点在水面,但露出那一小截也是被一些漂浮的海草遮挡着的。 这样,就算是他们把船停在礁石旁边,也压根想不到,水下的松藻、海草丛中躲着一个人。 奇怪的是,水竟然是挡不住声音的。他们父子三个在船上看不到我,我在水底下却能听到他们三个人说话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梁得福他们三个要在这儿呆多久,我含着皮管虽然不会闷死,但真的很难受。爸,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逃回来,活着回这个家……” 佟稳安还在讲着自己为了让父亲一起过上好日子,曾经怎样的历经艰难,差点死掉。 柴房外,梁自强的世界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是那种令他如同窒息般的静…… 第483章 冒名敲诈之谜彻底揭开 佟稳安没有停顿: “爸,这件事你虽然已经听我说起过,但以前我没说得那么细。这次你应该知道了,当时我差点就死在海里。 水上面,梁得福三个一开始拉了几句家常,后边也就没听到他们说话了,估计也没啥好说,三个人可能蹲在船上发呆吧。 过了一会,我听到梁得福他们又说起话来,说这鹰钩鼻可钩得真厉害,从地上捡根断绳子干吗。 连起来,我马上就明白了,肯定是戴庆孚又返回岛边来了,捡那根勒死人的断绳子,梁得福他们站在船上看见后,不懂来龙去脉,所以父子三个呆在船上瞎聊。 躲在水下,我也很矛盾,想到要不要钻出来,请梁得福他们几个把我送回岸上去。但这样一来,我没法解释为什么会躲在岛边,而且搞不好从他们嘴里传出去,戴庆孚要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躲在镰刀湾那儿,我哪还能有命? 想来想去,我决定继续躲着,晚上再想办法看有没有机会逃脱。 又过了一阵,我听到开船的声音,越开越小,不用想,肯定水面上那条得福破船已经开走了。 我重新从水里钻出来,先冒出半个头,看看周围确实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我才慢慢从水里爬了出来。 还好那次我本来就是为了去港岛,身上带了红薯干,也用塑料瓶装了水挂在腰上。水还能喝,红薯干都被海水泡得咸咸的,味道又涩又怪。 就这样,我还捧着当宝一样,不敢大口吃。 到了天重新又黑下来,最后一口水、最后一根红薯干都喝光吃完了。 我又饿又渴,知道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想死,我还没能让你看到这个儿子的出息,怎么能死?我横下了心,一路摸回到岛上的码头那旁边,那里又有几艘走私船要从岛上开出去。 我摸到了一条船上,这次,路子都已经熟了,直接找了只空箩筐钻进去躲着,把簸箕盖上。 我是想,看这艘大船路上停不停。要是不停,我就一路坐到港岛去。要是停下来加油,我就偷偷溜下去,回家。 结果船在金濠镇停了,我也摸下了船,大半夜地回到了家里。 在家躺了一天,我越想越觉得,这一趟的苦不能白吃。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来想去,戴庆孚在岛上杀人这件事,就是我的后福! 我一开始想简单写封信,寄往庆琈集团戴庆孚,威胁他给钱。 可我再想想,戴庆孚很可能会去追查,搞不好,会怀疑是有人躲上了那条走私船,然后慢慢查到我身上来。 有了,最好的办法,是把火力引开。如果他盯上了梁得福,自然就不会再往走私船上面去想了。 这个办法,我自己都叫好。 为了能够搞得更像点,我第二天就特意跑去了潮洋镇,在鲳旺村随便找个人偷偷一问,就知道那栋屋是梁得福一家了。 半夜我在他们家四周转悠,后来在茅房里,我找到了几张作业纸。塞在茅房的土坯墙缝里,明显是平时解手要用的。 我拿走了两张,上面字写得不错,看来应该是他们家那个最爱偷偷摸摸读书的阿丰写的。 回到咱们濠六村,为了模仿得像一点,我又对着那两张密密麻麻的作业纸,练了两三天。 练差不多了,我开始写信,每个字都模仿阿丰的字来写。 信里面,我没有说自己就是梁得福,也没提鲳旺村半个字,但我故意提到了船,暗示说我们是三个人站在木船上面撞见他杀人的。 如果他没能够找到梁得福,我就可以继续向他多要几次钱。 如果梁得福一家突然出事了,那就说明戴庆孚已经找到,而且动手了。我会马上收手,不再继续写信向他要钱。 反正,梁得福就是我的警报器。只要看梁得福一家还有没有好好活着,就知道我是不是安全。 寄信的时候,我当然不会在咱们金濠镇的邮局寄,但也不去潮洋镇。我特意跑到了鹏澳县外边的另外一个县,把信寄了。寄信地址反正也是假的,瞎写了个大兴镇小兴村。 我不想让爸你苦下去,所以开了个大口,一下就张口要了三千。 三千啊,按我们那时候辛辛苦苦开着破船挣那点钱,十年都不一定挣得到! 我让戴庆孚在8月4号这天,把钱放去朗岗县大桥下的桥头墩子下面。 实际上,我提前一天就守在桥墩那附近一带了,他们看不到我,可我看到了他们。 我看到他们把钱放好,他们想四处找人又不敢找得太明显,最后没发现我,只好走了。 爸,你应该还记得。就是这三千块钱到手的时候,我拿回来马上就跟你说了! 换成有些人,这么大笔钱自己能瞒着就瞒着。可我就是想让你高兴,也想让你吃好、穿好点!我一点不担心你把秘密泄出去,因为我相信你,我知道从小到大你对我好!” 佟稳安说到这,顿了顿,似乎在观察父亲的反应。 接着,又往下说道: “我也没敢大胆花这么一大笔钱。后来,我知道石斑鱼卖得最贵,就开始搞到石斑鱼来养,在村里包下来一些塘。 那时候全县都还没谁养殖石斑,我虽然养得也一般,但真赚到钱了。 从那以后,我们终于大着胆花钱,吃好些、穿好些了。别人问钱从哪来的,就说是养殖石斑赚的!这么说,半点问题都没有。 再后来,我们家房子实在太破了,我想好好盖栋红砖房。可那点钱,盖房就太紧巴了。 我偷偷跟去鲳旺村瞄过一眼,梁得福还在,他们一家都还好好活着。 这就说明,我还是安全的,完全可以继续写信要钱。 想到戴庆孚那么有钱,这次口再开大点,我要了八千。寄信、放钱,当然又是换了新的地点。 房子盖起了,村里正好有了好几十亩的鱼塘可以腾出来承包。我决定把养殖搞大点,就算不去港岛,我也能有大出息,没有谁能看扁我! 扩大养殖、请人工、买新船,这些又都要钱。 前头两次都给那么爽快,这次我干脆要了个两万。 两万到手,养殖做大了,那一年是真的赚到钱了。我也怕出事,暂时就没再给戴庆孚写信要钱。 可我哪想到,才赚了一年多,突然市场冒出来另外一家养殖石斑,都说那家石斑特别好,一开始城里的酒楼不肯要我的鱼,搞到后头,就连县城渔港那些收购点都看不上我的石斑鱼了!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69节 我这价格降了又降,到后头没法降,已经赔本了!结果我一打听,那家搞深海石斑养殖的,也在鲳旺村,还是梁得福的另外一个儿子,叫梁自强! 我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那么命大,我以前在信里面都暗示过那条得福船,戴庆孚就是没去对付过他们。 最搞不清的是,戴庆孚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被抓了,人都毙了。 现在我就算再想写信弄点钱,都不可能了。 但我从来不是什么服输的人。他搞乱了我的生意,我不出面,偷偷找人毁掉他的养殖场,看他还怎么搞! 我前后请了两次人,去炸梁自强的深海网箱。可是这两次,真的是老天不帮我啊!第一批的牛训、佟雨生做事毛糙,把自己搞进了牢。第二批连船带人,莫名其妙就栽在深海没回来。 第一次租的是一条铁皮船,第二次租的是二十多米的一艘大钢船,都不便宜。 我那两万块,光赔这两艘船就已经花差不多了。在深海丢了命那几个养殖工,哪个不得花钱去赔? 爸你都知道,我们手里头是有过很多钱的。可现在呢?现在看着有幢红砖房,其实比村里谁家都穷,倒欠好几个人的钱! 我都没辙了,可能这就是命吧,我命里就不是个能发财的,天生一辈子的穷鬼命! 就在这时候,几个月前,城里有几个人突然就找上门来了。 一开始我还不敢信,可人家说得一点不含糊,我是阮儆承的儿子!大富翁阮儆承呐,家产比戴庆孚可能都没得少! 什么叫天意,这就是天意啊! 去什么港岛,养什么石斑,哪有比这来得更快的翻身机会?别人做梦都梦不到的,我为什么不去认这个亲……” 柴房中,佟稳安仿佛走投无路中看到了明灯,溺水中抓住了救命稻草,说起命运突如其来的悲喜转折,脸上都有了几分疯狂…… 第484章 阿强陷入两难之中 今天的天气不错。有一大片阳光透过了杨桃树枝,落在梁自强的肩头。然而,他第一次感觉到,阳光是冷的。 他为解救佟稳安而来,蹲在暗处只想听一听原委,好寻求劝解的恰当说辞。不料想,隔着一堵墙展开的,却是一段挠破了脑袋都不得其解的秘辛,一个答案。 现在,他总算弄明白了很多事,也解开了很多谜。 到底是什么人,躲在什么地方,就如同隐于云中的天眼,把戴庆孚用绳子勒人、自己父兄开着船现身斑鸠岛边的一切过程,全都纳入眼中,偏偏却又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 当时他设想过一种又一种的可能,想到了围墙上趴着人,甚至想到了远方海面可能有人拿着望远镜遥望。所有的猜测都被现实一个接一个地推翻,剩下只有蹊跷,没有结果。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佟稳安是凭着一根细长的皮管呼吸,躲藏在下方的大海,松藻、海草之中! 梁自强想过林林总总,唯独想不到这样的一种情形!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脑子是好使的,不愧是邱冬至的种。 要是那次他真的顺利去成了港岛,凭借他这股狠劲,再加上脑子,说不定多少年后还真能混得个风风光光,再回阳海。 想不到,自己父兄三人,不仅被他当成了替罪羊在使,而且还兼当了“警报器”。 只要梁家人突然出了事,就说明戴庆孚对于被敲诈勒索这件事很恼火,动了真格,那么佟稳安只要及时收手,不再继续写信敲诈,火也就烧不到他身上去。 相反,要是梁家人一直平安,佟稳安就能一直写信,一直很安全地勒索下去。 事实上,上一世,自己父兄确实以性命充当了“警报器”的作用。在佟稳安成功勒索到第一笔三千块钱后,梁家父兄三人就莫名遇难失踪了,这对于佟稳安来说,相当于“警报器”突然爆了。 可想而知,佟稳安得知之后,肯定是立马就收了手,没有再敲诈第二笔、第三笔。佟稳安、戴庆孚、梁家父子,这三方之间的真相也成了永无人知晓的秘密。 而这一世,是由于梁自强的强行介入,再加上他锦鲤般的命运相助,梁家父子三番五次化险为夷。 “警报器”没能响起,佟稳安误以为戴庆孚没有发起报复与谋害,于是接连又敲诈了八千、两万。 可这些钱,最终也都毁在梁自强的深海越冬养殖场了…… 此时,梁自强默默按了按胸口。那里面,已经不是澎湃,而是有两股海浪,在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撕裂开去。 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仿佛要在胸膛撕扯出一道裂谷。 老邱最少救了他两个至亲、至友的命。没有邱冬至,不会有现在还活着的父亲,也不会有现在还活着的邓招财。 恩重如山。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搭救佟稳安于险境,赴汤蹈火也不辞其艰。 然而,上一世自己的父兄、小弟,那可是三条活生生的命,就那样被佟稳安断送。还有自己的一生,也因为那场“海难”而彻底变了形、走了样。 仇深似海。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扒其皮、挫其骨、扬其灰,将佟稳安千刀万剐也难解不共戴天之恨。 恩与仇,山与海,竟然如此矛盾却又剧烈地汇聚于眼前,像一个令人眩晕的死结。 蹲在这儿,他只感到好难…… 或许真该把自己撕开成为两个人,才能有一个完整的决定。 他艰难地抬头,像是要透过树枝,向天空高悬的烈日要一个答案。 然而头顶的阳光,如漩涡盘旋,给不到他丝毫指向。 屋内,佟稳安又继续说道: “几个月前,城里来人找到这儿,后来阮儆承又特地赶来村里看我一次。那时候,我就在等着进城去了。一直等,等到前几天才有电话打来村里。他们说,是阮儆承突然受了点伤,所以拖到现在,伤已经完全好了才定下这个日子,让我去城里。 爸,你可能一直都担心这一天到来,可我呢,我一直都在盼这一天到来!” 听到这,梁自强默想了一下。 阮儆承几个月前突然受伤,自然就是邓招财那次不要命地为燕子复仇,没能干掉阮儆承,却给阮儆承留下了一点不算重的小伤。 看来要不是邓招财那次的行动,佟稳安早在几个月前就进城去认爹、给人当儿子了,不会拖到今天。 屋内,佟世柴听儿子说到这,终于出声了,一字一句地提醒道: “可你别忘了,你不是什么阮儆承的儿子。前几天我就跟你说过了,阮儆承儿子二十五年前刚抱到我手里,没几天就已经死了!你不是他,你是我从长浦镇的村里买回来的,你跟阮儆承半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屋外的梁自强再次意外了一下。他以为佟稳安这么坚决地要跑去城里认爹,有一个因素,是因为他误以为阮儆承真是他爹。 然而现在听佟世柴说,其实早在好几天前,佟世柴就已经透露过这一点了。 眼前佟世柴的一字一句,也算是佐证了范老栓所说半点不假—— 佟稳安确实就是老邱要找的儿子。 思绪掠过的瞬间,便见屋子里佟稳安脸上泛起一抹讥诮的神情,哼声道: “哪里还等你前几天来告诉我,早在两个月前,我就已经相信了,我的亲爸不是什么阮儆承,是一个叫邱冬至的,在漂木岛上,穷养蚝的!” 梁自强再次愣了一下。穷养蚝的? 佟稳安对邱冬至的称呼,竟然是,穷养蚝的…… 邱冬至哪是只会养蚝。他研究、炮制出来的那些鱼胶,如果他愿意当作生财之道的话,钱应该是少不了的吧? 对了,佟稳安两个月前怎么会突然知晓自己是漂木岛老邱的儿子?两个月前,正是老谢开始出来替老邱寻找孩子下落的时间点。这么说,老谢其实还是坚持找到濠六村来了? 果然,屋里佟世柴反问:“你其实是相信了那个姓谢的说的话?” “那个人是很讨厌,但他说的不像假话。”佟稳安点头,“虽然城里阮儆承是在几个月前就来村里,比姓谢的老头要更早找到我,但我仔细捋了捋,就发现阮儆承可能是找错人了,谢老头说的才可能是事实。” “那你当时还跟我说,你不想看到这个胡说八道的疯老头!”佟世柴有些惊讶。 “我都跟他说了,我不信,也不可能跟他回什么漂木岛见姓邱的,他还一直缠着不放,干脆还打起地铺在咱们这屋子旁边睡起来了,这不是疯老头是什么! 我亲爹是谁还重要吗?就算谢老头说的全都是真的,我又凭什么要回姓邱的身边去?我还在肚子里,他就一个人跑回沪上去了,现在回头假惺惺来找我,有什么用?! 要是在谢老头来这里之前,没有阮儆承来过,那还可以考虑。穷养蚝的钱不多,但多少也是钱,我是可以回漂木岛去,慢慢跟姓邱的要钱,弄一点算一点,反正多少也可以帮我救一下眼前的急。等到哪天他实在没钱了,再说。 可现在阮儆承都已经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了,随时可能派人来村里接我走,他个疯老头突然冒出来,算什么事!” (考虑有书友没看前边章节,再注:dna鉴定技术是1984年由杰弗里斯初步发明,我国要到九零年左右才开始真正把此技术应用到亲子鉴定。因此,1987年民间还没有亲子鉴定。) “漂木岛养蚝,也就比一般人过得好点,能跟阮儆承比?那点钱放在阮家面前,连根毫毛都算不上! 反正在我眼里,他们俩都是跟我没啥关系的外人。只要脑子没毛病,谁会放着阮儆承不选,去找什么姓邱的? 从几个月前城里来人那天起,我就是阮儆承的儿子了。这一点,不会改变,我也不可能让谁去改变它!” 佟稳安的声音,是那么的不容置疑,就好像他真的是阮儆承的儿子…… 第485章 老谢之死 “就是因为谢老头说的是真的,才吓人。 爸你想,老头在这一缠就是几天。好在咱们没住在大屋场,新房是单独盖在这个地方。 要是在大屋场,老头这么一缠,濠六村那些人不就都听到了,知道我的亲生爹其实是那个养蚝的?! 本来阮儆承都已经板上钉钉了,认定我就是他儿子。到时村里那些嘴巴一顿乱传,万一叫阮儆承手下的人听到点风声啥的,那还了得! 你说这老头,不是故意来坏我的大事是什么?! 姓邱那人也真不是个东西,小时候跑去沪上,扔下没要我,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倒是跳出来坏我好事了! 我当然巴不得谢老头早点消失了,要不然,就算我去了城里,他以后又三天两头跑过来瞎闹怎么办!” 说到这,佟稳安神色有些复杂,含义不明地看向父亲道: “当然了爸,你放心,你害死谢老头的事,我不会跟外面那些人透露半句的!” 屋外,梁自强如同再次被柴房中飞出的一记闷锤给突然捶中。 老谢,死了? 被他们俩害死的?! 就见佟世柴叹了口气道: “我是怕那老头一直这么犟下去,真会把你从我身边给抢走。再说了,我听出来你也讨厌他,一直说要让他消失得没影没踪!要不然,我怎么会趁他晚上躺在屋子旁边睡着了,特地去抓来毒蛇咬死他?!” 直到现在,梁自强才明白过来,老谢原来是在睡梦中被毒蛇咬死的! 老谢豪爽的模样掠过脑海,梁自强感到自己的双手在轻微抖动。 可怜的老谢,那么好的一个人,估计直到在睡梦中去世,都还没能搞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是谁害的都不知道,就那么糊里糊涂地丢了一条命! 难怪了。以老谢的一身功夫,要是有人想明着害他,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原来是这么憋屈被人害掉的! 屋内,佟稳安连声打断父亲道: “爸你可别这么说!我说的让他消失,可不是那意思!是您自己想岔了,凭着自己懂抓蛇,就去捉蛇过来咬死他,这事可不是我让你干的!”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70节 这话听得梁自强一阵哑然。佟稳安借父亲的手害死了老谢,现在打算撇得干干净净了,事情全成了佟世柴一人的。 亏他前头还一口一句孝顺,口口声声说跑去港岛是想让佟世柴过上好日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孝敬佟世柴。 佟世柴也噎了一下:“不管咋说,后来处理谢老头的尸体,总是你跟我一起拿麻袋裹着,大半夜用石头沉到海底去的吧?这事真要捅出去,你最少不也是个共犯?!” 梁自强闻言,再次切齿。 佟稳安倒是笑了,劝慰道: “爸瞧你说的,什么犯不犯的。难道我还会把你杀那谢老头的事儿到处说出去不成?当然了,你也肯定不会在阮儆承面前揭穿我,说我其实不是他儿子,是个冒牌的吧?在我眼里,你才是我爹,肯定干不了这事的,我相信你!” 说这话时,佟稳安脸上挂着笑,柴房中的画面颇有点父慈子孝的味道了。 听到梁自强耳中,却是感到了毫不掩饰的、浓浓的威胁味。 他甚至马上明白了过来。佟稳安之所以暗示、唆使佟世柴害死老谢,一方面固然是免得老谢破坏掉他的大好事。 另一方面,却是故意让父亲佟世柴手上落下一条人命。 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像眼前这样,拿捏住佟世柴的把柄,要挟佟世柴,让后者不敢跑去阮儆承的面前揭穿他只是个“假儿子”的身份。 毕竟,这世上知道佟稳安并非阮儆承骨肉的,也没几个人。老谢已经没了,剩下只要佟世柴不乱说话故意捅破,基本就算是真相无人知晓了,佟稳安去阮家也算去得安稳了。 佟稳安这心思之复杂、诡计之多,梁自强再次见识了一番。 或许,由于佟世柴这二十多年把佟稳安养大,确实一直很疼他,所以两人之间父子情多少是有一点的。 但在父子情之余,佟稳安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对父亲的防范。 话里面明显的要挟味,佟世柴显然也是听出来了,怔了怔道: “你是把我的嘴堵住了,可就算我不去跟阮儆承说,就不会有别的人去说吗?你别忘了,谢老头是没了,可你那个姓邱的亲爹还在!他要是不死心,哪天会不会自己到处打听,一路找到濠六村来,然后跟村里头那些人到处说,说你是他的儿子?! 听到的人多了,还不是有一天可能传到城里阮儆承的耳朵里去?!” “邱冬至他最好别来!”佟稳安脸色又冷了几分: “他要是跑过来没事找事,坏我好事,我可不会认他是个什么亲爹!谢老头可以沉去海底,他也一样行,我怕他到时没得后悔药吃!” 这声音传过来,梁自强感到自己背后的汗毛都竖了一层。 老邱心心念念想要找的孩子,嘴里说出的却是这样一番话来。 “爸,你回想一下,我当初从戴庆孚手里敲到每一笔钱的时候,是不是马上就回来告诉你?有没有隐瞒过你半点? 我有没有拿着那么多的钱,马上就抛下你不管,自己去外面大手大脚? 就冲这点,你就该相信,我没忘了你这么多年的好。 当年没忘,现在也没忘。所以你压根不用担心我去了城里,就真是姓阮的儿子了,不会再管你了。 直说吧,从我去阮家的这个月起,每月我最少会寄回来五百块钱,给你花销!说到做到,一分不会少,一天也不会迟寄!” 五百,即便在外边的梁自强听来,这也真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这年头城里工人们每月的工资也都还停留在几十的水平,他每月给到佟世柴的,都能抵到上一个城里工人七八个月的收入了! 这话显然也大出佟世柴的意料,后者张大了嘴,神情有些松动: “五百?你不是哄着我玩,每月真打算给我五百块钱来花销?!” “五百只是暂时。爸你等着吧,那个阮儆承可没有别的小孩,我迟早都是阮家的主人!要不了太久,整个阮家都会是我的,这一点,我还是会有办法做到的。 到那时,别说五百,就是五千、五万,我还不是说给就能给你?!”佟稳安肯定的神情中,夹杂着几分志在必得。 “只盼你人去了阮家后,别把今天说的话慢慢就给忘了!”佟世柴闻言,口风明显变了,“说到底,我还不是盼着你长出息、将来过得好?我拦着你,也是怕你去了城里要吃亏。要是你真有那个把握能糊弄得过去,还把姓阮的家产都搞到手,我也不是非得要拦你!” 父子俩争执到后来,竟然有了愉快达成一致的趋势。 下午就会有人从城里过来接人了。父子两个抬脚打算离开柴房,往正房去收拾衣裳、物品,做出发前的准备。 唯独那根被辜负的上吊绳,怔怔地悬挂在半空…… 第486章 梁自强的终极一刀 柴房外,梁自强算是看明白了。 佟世柴闹着上吊,阻挠着不让佟稳安去城里认爹,说到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就这么跑了,以后老来无依,没钱花…… 只要佟稳安答应继续养他,还承诺每月给他寄那么多的钱,所有的问题也就都不是问题了。 其实细细想想,佟世柴要是铁了心,真要阻挠儿子去城里认爹,不是有个最简单不过的办法吗? 早在城里人几个月前来村里的那一次,当面捅穿,说那个娃早就夭折了,眼前的佟稳安跟姓阮的没半点关系。 佟稳安自然不就去不成城里了?哪还用得着今天跑到柴房去搭绳子、上吊,闹给佟稳安看? 无非也是想利用一把这二十多年的感情,让佟稳安答应不抛下他,长期给钱养老,让他可以享清福。 说白了,这两人父子感情肯定还是有的,但同时也都夹杂着相互的防范、要挟、利用和算计。 那对父子刚离开柴房去了正屋,阳光中忽而传来阵阵汽车引擎的声音。 这个年头,在乡下村子里,还是很少能够有汽车出现的。 梁自强自然而然地想到,该是城里面阮儆承派的手下,开着车来濠六村接佟稳安了。 未几,果然看到有个身穿白衬衣的男人徒步沿着转弯处走向了屋子附近来。 梁自强想了想,从外边走到佟稳安家的红砖房这儿来,那条路很窄小,只适合行人步行。不是那种宽敞的大马路,轿车应该是开不进来的。 所以很可能,这个白衬衣是把轿车停在了附近哪个地方,然后走路来佟稳安家了。 还好,梁自强藏身之处既有成排码放的砖头,还有侧面的草垛遮掩,所以那个白衬衣即使从梁自强身侧比较近的地方经过,也丝毫未察觉到有人藏匿在一旁。 果然,白衬衣一走到红砖屋的大门口,向里边高声叫道: “阮总派我过来了,让我早点儿接您过去,说是都已经开始在准备晚饭了呐!小阮总您这边都准备好了吧?” 里面有人迎了出来,佟稳安满面春风,很客气地对司机道: “师傅您先进屋来坐会儿吧,喝口水。我这刚从鱼塘边回来,身上又是汗又是灰的,我先去洗把脸、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马上就跟您上车!” 佟稳安这是谎话张口就来。他当然不是刚从鱼塘回来,但梁自强知道他身上确实有灰,是在刚刚与佟世柴争执、拉扯时弄到柴房里的灰,而且衣袖似乎还被挂破了。 显然他也不想以太穷酸的样子坐到阮儆承面前,所以打算去洗把脸冲个澡,换身像样的好衣裳再出发。 反正现在距离晚饭的点,还有够多的时间。 司机笑嗬嗬应着,乐滋滋进了屋,看来是去屋里坐着等候佟稳安了。 估计再过什么半个来钟头,佟稳安真就要坐上司机的车,去城里认亲,开启他全新的生活了。 用后世的话,叫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要是放在一个小时前,眼前这情形,梁自强怕是趴在这儿早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只有他知道,这趟一去,等着佟稳安的是什么。 基本上,佟稳安剩下活着的时间,可以用分和秒来进行倒计时了…… 然而,那种心里面如同擂着战鼓一般的十万火急之感,却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 当他趴在这儿听完所有的交谈,听到老谢的死,原本那种无以平息的撕裂感反而奇迹般地消失了,整个人只剩下释然。 老邱说过,老谢这个人重情重义,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亲人却胜过亲人。 “真要是有人害老谢,不管他是谁,就是我的亲老子,我也会要了他的命,给老谢一个交待!” 这是老邱在漂木岛上的原话。 佟稳安不是邱冬至的亲老子,却是他的亲儿子。亲儿子不会大过亲老子,至少,都一样。 老邱一板一眼、恩仇必报的性格,梁自强早就有所领教。 要是把佟稳安送到老邱面前,然后再把老谢被害死的事说出来,不用说,老邱真会跳过来掐死佟稳安。即便明知这是他失去多年的骨肉。 更何况,佟稳安不仅害死老谢,还铁了心要扫除一切挡道的人。如果老邱出现在他面前,他可以眼皮都不眨地弄死这个亲爹。 如果自己真救下佟稳安一命,老邱未来的死活,都会很成问题! 当然,说到底最重要的,梁家父兄与小弟,上一世活生生的三条命。 要他就这么轻轻放过佟稳安。 他梁自强。 办!不!到! 趁着司机在屋里面等着佟稳安,还要不短的时间,梁自强没再逗留。 从藏身的砖头、草垛处起身,看了一眼挂满淡紫色小花的杨桃树,还有枝叶缝隙间洒落的点点光斑。 这个地方,他抽身离开,就好像今天压根就没有来过。 佟家父子与司机都在屋子里,屋子旁边也没有人。梁自强若无其事地甩开步子,沿着来时的原路,向村外走去。 刚走过那道弯,便见到百来米远的地方,一处平坦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不用想,就是刚刚那个白衬衣司机看到小路开不过去,于是把轿车停在这儿了。 一眼可见,轿车上并没有人,显然是司机独自一人开着车来接人的。 但是却有两个可能不到十岁的小毛孩,钻在了车子底下轮胎的位置,不知在捣腾着什么,只露出后半截身体撅起在外面。 但他们俩稚气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多放点,再多放点玻璃片!一准能把轮胎全扎破,我看到电视里面就这样玩的,到时车一开动立马就破,真好玩!” “我这还有个玻璃瓶,里面刚抓了一只螳螂呢!要不要也敲碎放到轮胎下?”另一个孩子问。 “敲啊!螳螂都玩腻了,哪有扎车胎好玩!” 一声脆响,又一个玻璃瓶被敲碎的声音。不用说,新的玻璃片又往地上插上了。 “我这口袋还有很长的铁钉子,有好几根,要不也插到地上?”趴那儿的一个孩子又问。 “你怎么一会一句,早说啊!钉子可是好家伙,比玻璃片都管用。一扎一个准,轮胎肯定得破。掏出来,还有没,全拿来!” 一两分钟后,似乎两个小毛孩就把钉子也补插好了。 看他俩要从车底钻出来,梁自强连忙往后退了退,退回到那道拐弯处的后面,免得被小毛孩看见。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71节 “走喽!这轮胎肯定得废,我看这车明天都开不出咱们村!” 两个毛孩拍拍手上的泥,仿佛已经看到了恶作剧的成果,高高兴兴走了,去别处找乐子了。 见他俩一会就没了人影,旁边又没其他村民,梁自强才快步往车边走了过去。 朝车底下一瞅,还真是!两个后胎下方的泥土中,扎了好多的玻璃碎片,片片锋利。 另外,还有四五根长长的铁钉,一头埋在泥土中,尖锐的那头朝上,正对着两只后胎。 他要不是特意俯身去看,也根本察觉不出来,车底下泥土中搞了那么些锋利的玩意。 可以说,一会儿白衬衣司机带着佟稳安过来的时候,一定不会注意到车后胎下面的情况。 到时一开动,两个车胎立马就全废了。 这种年头可不是随处都有修车店。可以断定,那样的话今天他们就去不了城里,连司机都得留在村里过夜,可能明天、后天才能解决问题,送佟稳安去城里。 但厨师已经做好的那些菜,不可能留到明天、后天。等不到佟稳安去,今天说不定就会把螃蟹倒掉。 邓招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苦心准备的最后一击,必定泡汤。 梁自强捡起地上的一根竹棍,然后俯下了身躯,心跳再次如擂鼓般激烈起来。 赶来这个村子时,他分秒必争,动作如飞,只为抢跑每一秒,拦住佟稳安别去城里; 现在,他同样分秒必争,动作如飞,只为了抓紧时间把底下那些锋利物处理掉,送佟稳安顺顺利利去城里! 所有的玻璃片被他很快扫除出来,踢进了一旁的草丛中。 那几根铁钉,一根不剩,也都被他用棍子横扫出来,踢进草丛。 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就悄悄清除了一场恶作剧。 四下看了看,这地方挺安静,没有村民出现在附近,司机与佟稳安也还没有从弯路那边出发过来。 梁自强脚步从容,走上了村路,回往来时的海岸边。 他不是一个喜欢特意去做好事的人。 但是今天,他真的是尽心尽力,一丝不苟地帮人默默清理了一场轮胎下的隐患。 事了拂衣去,做好事不需要留名。 更不需要感谢…… 第487章 阮儆承父子,卒 回到岸边,梁自强上到自己的木船。他的船没有跟其他船停一块,稍隔了些距离。 这会儿,他坐在船上,却没有马上开船,而是在船舱中默默地注视外面,静静地等着。 又等了十几分钟,濠六村的马路上有了动静,那辆黑色轿车从村里面开出来了。 村路两旁零星的树木夹道而立,像哑剧。视野中所有的景象都保持着静默,仿佛是为了衬托那辆黑得亮晶晶的轿车,扬起车尾的孤烟。 黑色的车裹着灰黄的烟尘,在陆地上划出一道直线。就像一具漆黑的棺材,因为安装了轮子而能够飞驰,在梁自强的目光中越来越远。 听说今天是一个吉日,适合团圆。 阮儆承、佟稳安,他们俩配得起这样的团圆。 车的踪影彻底消失,梁自强也发动马达,开船回家。 这一趟寻人的目标彻底落空,但心里却被一种大功告成的踏实填满。 回到家,第二天一边忙活家里的一些事,一边时不时打开电视,看看有没有他想要见到的新闻。 然而一整个白天过去,啥也没有看到。 到了晚饭时,照例调到的是阳海市本地的频道。 几条例行公事的新闻播报后,终于,“阮儆承”三个字出现在了播音员的嘴里: “接下来播放一条突发新闻。我市知名酒店雪鹭鸶宾馆以及多家工厂的创办者,阮儆承先生于昨晚的晚饭之后,突感不适,虽被送往医院抢救,仍于昨夜离世。 一同感到不适并送医的,还有与他单独共进晚餐的一名年轻人,经询问厨师、司机等人,是阮儆承刚刚找回的失散儿子。这名年轻人也同样未能抢救成功,于昨夜离世。 目前公安初步调查,认为阮儆承父子二人属于严重食物中毒,可能跟误食一种叫做正直爱洁蟹的螃蟹有关。 厨师目前已被控制,但其表示螃蟹是从菜市场一个老渔民手中买来,买的时候他误以为是正常的面包蟹。 公安机关正大力侦查,寻找老渔民去向。 在此也提醒广大市民朋友注意,面包蟹与剧毒的正直爱洁蟹高度相似,在烹饪、食用面包蟹之前一定要注意仔细辨别。 它们之间的细微区别,包括……” 后面介绍性的内容,梁自强没有心思再详细听下去。此刻,他的耳边只反复回荡着两个字: 离世,离世,离世…… 同时,脑子里晃过的,却是一张张的面孔。 有大哥、小弟的,有此刻就面对面坐在饭桌旁边父亲的; 有燕子那张清丽却总仿佛心事重重的脸,有邓招财那一身的疤痕; 有老谢豪爽而一板一眼的样子,有老邱透过金属框眼镜看他时的样子…… “想什么呢,饭都要凉了!” 梁父咳嗽一声,提醒梁自强道。随之,媳妇陈香贝也瞪了一眼过来。 “没啥。爸,你呆会睡觉前,有种胃药记得还要吃一餐的!” 梁自强答非所问地回道。 边说,还嘿嘿笑了声。媳妇瞅着,直撇嘴,嫌他笑得太傻冒。 他吃饭飞快,三两下扒完了碗里的饭,也不离桌,就坐在桌边看着家里人继续吃。 这一世,自己仍呆在鲳旺村,父亲、大哥都好好的,囫囵无缺。 倒是戴庆孚、阮儆承、佟稳安,一个个全没了。 上一世的谜,终于在眼前水落石出;上一世的残缺,也都在这一世完整。 “说到胃,这也过了有些日子了,咱总得带点啥东西,去漂木岛跟老邱道个谢吧?”梁父提道。 “是该去,我准备下,明天吧?”梁自强赞同。 第二天,父子俩挑着一些晒制好的鱼干,开上莲纹船去漂木岛了。 其实老邱也说过,他在岛上啥鱼虾都有,但总不能空着手去吧。想来,老邱应该是没那个时间和心思去晒制鱼干的。 “阿强你过来了?”老邱打了个招呼,第二句话便急着直奔主题: “在前胜村打听到老谢的去向没?” 梁自强默了一秒,心里面有东西一瞬间翻涌不已。这件事情,恰恰是他最不敢面对老邱的地方,但却又不得不前来面对。 但说法都早就提前想好了。一秒的沉默之后他便平静道: “我倒是找到那个什么芹婶了,她说得像是有鼻子有眼,可其他村民都说没那事。 我半信半疑,按她说的地方找去了。那个村里当年总共就一个抱养的男娃,但村民都说是从城里抱养来的,最近已经找到亲生父亲了,也相认了。他亲生父亲名字你应该听到过,叫阮儆承!” “阮儆承?那个开宾馆办工厂的大老板阮儆承吗?”老邱大惊,“我昨晚刚听到收音机,他跟他儿子都食物中毒,没抢救过来!” “我昨晚吃晚饭的时候也看到电视新闻了。看来还是厨师太粗心了点!”梁自强叹道。 “唉,好不容易把儿子找到了,本来是件多叫人羡慕的事!”老邱直摇头,“他们还是没那个父子缘呐!” 显然,老邱自己也是失去儿子的人,对新闻中那对父子很是感同身受,脸上百感交集。 这话听得梁自强心里难受了一下,好在邱冬至也没停留于这个话题,旋即问道: “老谢呢,前胜村有人见过没?” “老谢是去过前胜村,村里有几个人都看到过他。可那之后,他就不知去哪了。不过老谢他本事了得,肯定不会有啥危险的,估计是临时有什么任务之类的吧,说不定啥时候就回岛上来找你了,你就别一直为这事放不下心了!” 从头到尾,梁自强的回答算是只说了一半的事实。 佟稳安与阮儆承“父子”相认了,这是事实。但佟稳安害死老谢,这事他就不提了。 虽说隐瞒老邱,确实有些不对,但让他得知自己的亲生儿子害死了自己的好兄弟,又有什么好处? 除了让他余生都活在恶梦般的痛苦中,再无别的意义。 更何况,佟稳安原本还打算,连老邱这个亲生爹都不惜弄死,免得挡了自己的道。这些要是让老邱知道,只怕会更加徒添痛苦。 “但愿你猜测的是对的吧!” 老邱虽然仍然对老谢的去向很是不放心,但也没什么法子了。 “对了邱叔,上回多亏你救了我爸。我说要给报酬,你跟我犯急。那这个你总得收下吧?” 说着,梁自强从衣袋里掏出一颗珠子来。 这颗珠子的大小远超平常在珠母贝中剥出来的那些,怕是有18毫米的直径。 最特殊的地方在于,这颗珍珠并非最为常见的那种乳白色或者米黄,甚至也不是稀少的粉红色。 这是一颗通体透明却泛出金色的珍珠! 金色珍珠的稀有程度,还要远远超出粉红色。 梁自强开着底拖船在那处海域作业那么多次,最特殊的珍珠也就只得到三颗。 两颗是粉红色的,一颗是金色。 最具价值的金色,自然便是手中这颗。 第488章 疑似燕子的音讯 看了两眼。极为少见的颜色,加上这通透的透明度,老邱虽不是专门接触珍珠的,可也瞧得出来这颗珍珠有多珍贵难得。 “你要我说几遍?不是说了不要跟我提钱不钱的吗,赶紧收回去!”老邱当即就又把脸一黑。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72节 梁自强却嬉皮笑脸的: “这又不是钱,一颗小玩意而已。要这么说,你还送过我玉化砗磲呢。我是不是也要把玉砗磲给弄回来,还回给你?” 劝了半天,老邱总算把这颗金色珍珠收下了。 坐在屋里,父子俩又跟老邱聊了好一会。末了,梁自强告诉道: “我反正每过一段时间都会休整,如果你不怕被打扰的话,以后我时不时来岛上看来。” 其实梁自强想的是,现在邱冬至倒还不算多老,也还没到需要陪伴、照料的时候。 但等到再过些年头,邱冬至老得行动不大方便的话,梁自强会经常来看他,还会考虑花钱请人来岛上照料他。 当然要是到老了他不再呆岛上,愿意去村里的话,那就请人在村里照顾他。 反正,自己怎么样给父亲养老,也就怎么样给老邱养老。 那个佟稳安就算后来没有因那顿晚餐而死,而是被领到漂木岛,也是不可能愿意养邱冬至到老的。 既然这样,梁自强自己默默地来养他的老好了。 从漂木岛返回,刚到家,就见媳妇站在屋前的空地上张望着了。 “你才回啊!跟你说个事,中午有人来村里,到处打听阿财了!” 媳妇一见着他,便把他拉进屋道。 梁自强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这年头的刑侦技术就已经这么强大了吗?邓招财可是做了精心的乔扮,假装成一个老渔民,连老熟人见着面都认不出来,更别说被菜市场那些普通人识破了。 可这阮儆承、佟稳安前晚才刚没命,后脚竟然就已经有人查到邓招财头上了?这也太强了吧? 看来,邓招财在当天就混进了大货船,去了很远的异乡,倒是逃得够及时。 “是什么样的人过来问的?”他赶紧问媳妇。 “就一个很普通的老头,他问邓招财还在不在咱们村,为什么门锁着没见人,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普通老头?梁自强有些奇怪。 “他还说,他也不认识邓招财,是在海边的时候,来了个看上去比他都要老的女人,托他来鲳旺村找一找邓招财这个人。那女人还说,要是找不到邓招财,就找村里的梁自强、李亮问问看。李亮他已经问过了,没问出个名堂,所以就又找来我们家,想找你打听一下邓招财去了哪!”陈香贝又补充道。 梁自强听着眉毛皱起来了。不太对呀,听着怎么好像跟爱洁蟹那事没啥关联似的? “我告诉他,阿财都好几年没在村里了,你也没见到,不知道去哪了。那老头说那就没法了,他要回去给那个开船的老太太回话了。走之前,他留了一张纸,说哪天要是见到阿财了,咱们就把这张纸给到阿财。 老头说,这纸是托他找人的那个老太太给的,他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纸在哪?!”听媳妇这么一说,梁自强连忙问。 陈香贝进到睡房,拉开抽屉。 把一张很普通的信纸从里面拿了出来,塞到梁自强手中。 信纸绝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白。上面只有四个字: 海菜包子。 “你说,这四个字到底啥意思啊?海菜包子在咱们渔村不是太正常不过了吗,谁家没吃过?我还给你经常做海菜包子呢!这四个字,能代表什么?你看得出来是什么人找他吗?” 媳妇显然是对信纸上的几个字非常纳闷,在梁自强的耳边嘀咕个不停。 海菜包子? 看到这四个字,梁自强也是眉毛都打起结来了。 简直就像个哑谜。就如媳妇说了,这四个字很难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啊! 大概想了有两分来钟。他突然把信纸塞回媳妇手中,猛问道: “老头去哪了?” “去海边了啊,他要去回话,当然是开船走了,找那个老太去了!” 陈香贝话还没说完,却见梁自强撒开双腿,就往海边跑去,一边跑还问: “老头上船走了是什么时候,多久了?” “都好几个钟头,你这时候跑去海边,哪还找得着人!”媳妇在他背后嘟囔,“你是不是想出什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就想看能不能找到老头,多问他几句!” 梁自强含糊着回了一句,人已经跑下了桔子坡,向着海边奔跑而去。 其实,他当然是想出什么来了,但他不能跟媳妇说出来。 对方特意只在信纸上写了“海菜包子”这几个字,就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猜出来。 他也刚刚站在家里捋了两分钟。 邓招财跟海菜包子唯一有关的,好像只有一件事,他娘生前爱做海菜包子。 前年他娘在海边赶海,临终前回光返照,还一直在说要多捞些海菜,做海菜包子,等邓招财的父亲阿山出海“回来”吃。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最起码可以排除那个老头是过来调查案子的人。 当时在海边守着邓母去世的,除了梁自强几个,还有一个人,燕子。 信纸上的字虽然梁自强一点不熟悉,但看着很娟秀,像是女人写的。 他不熟悉,但不代表,邓招财也不熟悉。 或许对方就是想用这种办法,让村里所有人即便看到这张信纸也猜不出是谁在找阿财,但唯有阿财,却一看这字就能判断出是谁。 这么一想,这个人几乎只可能是一个人,燕子。 上面并没有提到燕子两个字,甚至连画只燕子什么的都没做,当然是因为那样太明显,村里其他人也能猜想到燕子身上去。 “海菜包子”这种暗示,几乎只有邓招财能懂。 梁自强一路飞快地往海边跑着。 虽然他也想不明白,燕子不是前年就在万帆镇的海边,半夜滑落大海了吗? 这件事情几乎不可能有假。 可时隔两年,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可以高度怀疑是燕子所写的这张信纸? 而且,为什么刚好是在阮儆承才死了不到两天,燕子的这封信就出现了? 梁自强实在想不透,燕子怎么可能还活着。但同时,他更想不出还能是第二个什么人,托人带来这张信纸。 所以,只可能是燕子。那个老女人一定是燕子托付过来找人的。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够找到老头,让老头带着一起去见那个老女人,最起码就能知道燕子现在到底在哪。 然而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海边,海边除了几个熟悉的村民,早就没有老头的踪影。 他又开上船,在海面四处寻找,越找越渐渐心灰下来。 毕竟已经好几个钟头过去,时间太久了,老头早就已经开着船不知去向。 梁自强在船上盘腿坐了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就算自己能够追上老头,找到背后托他来村里的那个老女人,然后再找到燕子。 又能怎样? 要是在前天之前,或许还有办法。 那时候,邓招财至少还藏在阳海市的某个地方。 可就在前天,邓招财做出最后一击的同时,人早已混进大货船,此时人怕是早就不在境内海域了…… 自己找到燕子,又上哪去领出一个邓招财到她面前?去东南亚么? 有些人和人,就是永远差了那么一步。 看来这一世,邓招财与燕子是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就像此刻拍打着莲纹船的那些浪花。 一朵浪,永远抓不住另一朵浪…… 第489章 荔枝治愈后嫁人了 出海再次开始了。开展了一上午的拖网作业,中午在一座看起来并不怎么特别的小岛边把船停好,几个船长全都跑了过来。 “阿强,上午拖到什么鱼了,估计你猜都猜不到。一条苏眉鱼啊!这可比青衣、东星斑什么的都要贵多了!”林百贤一过来就喜形于色地告诉道。 “什么贵过东星斑,苏眉比老鼠斑都贵!”陆松驳了他一句,随即又问,“你才一条?我船上拖到了两条!” “这么巧,我也拖到一条,大概有什么七八十来斤吧!” 李亮故作平淡地插了一嘴,结果话一出来,个个都炸了。 “我那两条,每条也才十来斤,你一条就有七八十斤?这么大吗,苏眉王啊?!”陆松当即算了算,“光那一条鱼不就得卖两三千块?你这一网好了,光这条鱼你都能分两百多了! 这边正说着,朱天鹏又冒了出来,瓮声瓮气补了句: “我那条没这么大,五六十斤吧!剩下全是梭子蟹。” 他那一脸浑不在意的表情,看得陆松和林百贤都想踢他两脚。 梁自强一开始只是惊喜了一下,听到后面感觉到不对劲了: “平时一条不来,今天一下蹿出来这么多的苏眉?看不出啊,这个岛附近专出苏眉鱼?!” 他想起来了,上一世的新闻报道中,其中一座后来被开发的深海小岛就是以盛产稀有的苏眉鱼而引发关注。 看来,就是眼前这座? 苏眉鱼平时也是喜好栖息于礁石架下的,虽说白天会有少数从礁石架游出来,但绝大多数还是非常宅的。 现在光是在海面进行拖网作业,就每艘船至少都拖到一条苏眉鱼,这说明什么? 说明藏在礁岛底下的苏眉鱼更多啊,绝非拖网中出现的这么几条而已! 想要到手更多的苏眉鱼,当然只有一个办法,垂钓。苏眉鱼爱吃螃蟹,以后多搞些螃蟹,就能不停地钓出深藏在礁岛底下的苏眉。 当然,垂钓这种搞鱼方式还有个好处,不至于大鱼小鱼统统一网打尽,造成这地方苏眉没多久就被捕光。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73节 放长线钓大鱼,还是得多留些小鱼,陆续繁衍,才能够让这里的苏眉鱼长期都有得钓。 又过了一个月,差不多六月中旬的时候,梁自强的船队又迎来一个新的发现。 在另一座稍大的岛屿附近,发现了成群的黄唇鱼! 平时,渔民们但凡发现毛鲿鱼、米鱼都会喜不自胜,因为腹中的鱼胶会很值钱。 但实际上,真正最正宗也最金贵的鱼胶,不是来自这两种鱼,而是——黄唇鱼。 毛鲿鱼、米鱼以前梁自强都捕获过,唯独却很难遇到更珍贵的黄唇鱼。这次船队遇上了,而且还是一大群。 他很快就发现,这座岛也跟那座苏眉岛一样,环境极为特殊,是后世新闻中报道的岛屿之一。 出完这次海归来,朱天鹏告诉梁自强一个消息,小浪村有人给他做了媒,把大屋村的一个年轻姑娘说给他。 朱天鹏家里又没啥亲人,唯一的叔叔跟他并不亲近。于是,朱天鹏让梁自强抽个空,到时相亲的时候陪他一块去。 其实朱天鹏年纪不小了,跟梁自强一年的,也有二十五了。以前是因为家里没长辈替他张罗,一直没顾上。这几年朱天鹏挣到的钱不少,房也盖了,他们小浪村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就有人上门主动给他开始介绍好姑娘。 梁自强答应了,也陪着去了。双方相亲还比较满意,推进得也很快,到了三个月后就成了亲。 七月初弟弟梁子丰从首都回来,他说自己不是回来过暑假的,是来接荔枝。 梁父梁母都觉得他是不是跟荔枝一样疯了。荔枝这个样子,能接去哪里? 梁子丰一五一十地透露,学校里专攻脑科的吴教授发明了一种崭新的疗法,所针对的患者正是与荔枝症状相似的一类,眼下正在招募志愿者参与免费治疗。 听梁子丰说了妹妹的情况后,吴教授认为治愈的希望很大,于是梁子丰替荔枝报了名,参与志愿治疗。 梁子丰把荔枝领去了首都,梁母也跟着去了。 治疗持续了一个多月,到了暑假快要结束时,梁子丰三人从首都回来了。 荔枝果然变化了很多,说话思维明显清晰不少,并且还开始缠着二嫂陈香贝教他识字、学字。 连村里人都能感觉出一个很明显的变化,那就是荔枝越来越很少出现古怪的行为,也不再在村民面前闹出种种啼笑皆非的笑话。 当然,吴教授并没有认为对她的治疗可以一蹴而就,从首都回来的同时,依然让她带回来很多药。 吃的药相对好办,自己在家就能服用,但其中一些针剂,却需要荔枝定期去医院注射。 梁自强他们还是不太放心她一个人跑。如果遇上去镇上赶集,他们就带荔枝去镇里卫生院打针。如果梁自强正好去县城卖鱼虾,就顺路用船捎上荔枝一起去县城的医院注射。 不知道为什么,梁自强有种感觉,觉得荔枝不太愿意去镇卫生院,而更希望去县医院注射。每次到了县医院,她总忍不住左顾右盼,也不知她在看啥。 这次因为梁自强又到县城卖石斑,便顺道陪荔枝来医院了。 荔枝正准备去打针,就见走廊中有一个跟梁母差不多年纪的女人,一手往上高高地举起一只玻璃瓶,双脚慢慢往前挪。玻璃瓶下方拖着长长的黄颜色胶管。 不用说,这是正在输液,输到一半实在憋不住想尿了,就自己举着吊瓶要去找厕所。 梁自强看了眼,这个中年女人一只脚上有绷带,显然是干农活之类的搞到腿部受伤,在这里打吊针。 看得他都有点着急。平时就算腿部没伤的病人,去上厕所时往往都需要旁边有另外一个人帮忙,帮助举着吊瓶,才好一路走到厕所里去。 她这腿上缠着绷带,手上举着玻璃瓶,怎么方便?难道是一个人在医院看病? 正寻思间,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黄颜色胶管拖在地上,一个不注意,绊在了中年女人另一只没缠绷带的脚上。 等到中年女人意识到时已经晚了,惊叫一声便向地面摔去。 荔枝也吓了一跳,叫了一声便连忙跑上去想要拉住。结果还是梁自强手脚更快,一把拉住了就要倒地的中年妇人。 更紧要的是,另一只手握住了她手中的吊瓶,没有让玻璃瓶摔落在地。 惊魂未定的中年村妇对他们俩一个劲称谢,不下四五遍,然后又要继续去厕所。 “二哥,你跟着不方便。在这儿等我,我送她去厕所吧!” 荔枝也不急着去打针,跟梁自强说了声,便帮那中年女人举着吊瓶,扶着她往厕所去了。 梁自强站在走廊等了四五分钟,忽尔听到有人从输液房间那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叫着: “妈!人呢,妈你去哪了?!” 梁自强转脸一看,是一个二十刚出头样子的年轻小伙,人长得在南方还是可以算高的,不像邓招财、朱天鹏那样结实的身材,比梁自强也要瘦一些,五官属于梁子丰那一类,偏清秀一点。 但整体上倒也不纤弱,看得出毕竟还是经常干活的人。 这会儿小伙子手上提着铝饭盒,应该刚刚是拿着自家带来的铝饭盒,去外边打饭菜了。 “这位大哥,你看到我妈了吗?哦对了,她腿上缠着绷带,在打吊针!” 见到梁自强在走廊,小伙子过来问了一句。 听他这么一问,梁自强自然知道他要找的是谁了,抬臂便了往厕所方向指。 “在……” 然而他才刚冒出来一个字,却见荔枝已经扶着那位打吊针的女人,从厕所门转了出来。 荔枝正跨出一步,蓦然就停在了那里。 不止脚步停住,连脸上的表情都突然凝住了,像是被梁自强抬起的手臂给突然点穴了一般。 年轻小伙也明显僵了一下,声音惊讶不已,却有几分掩不住的欣喜,叫出声来: “梁……荔枝?!” 把梁自强在一旁给听愣了。荔枝平时守在家又不去哪儿,眼前这个小伙自己都从没见过面,怎么会叫得出荔枝的名字来? 直到荔枝也回过神来,脸上的那种惊喜跟她平时大不一样,反正梁自强这当哥的都很少见她这副样子。 瞬间有一抹羞涩从她的小圆脸渗出,把她的脸染成了苹果红。她像是在回他的话: “小何?!” 听到小何两个字,再看到自己妹子这不同寻常的神情,很多事情差不多眨眼之间,在梁自强心里明白过来。 两年多前荔枝掏鸟窝从树上跌下的那次,梁父陪她来医院,结果父亲自己却突犯胃痛,就是小何替他打来饭菜,又跑去帮着叫医生。 后来父亲注射654-2针后,出现尿潴留,又是小何帮着热敷,替他缓解过来。 原来就是眼前的这个小伙! 与此同时,梁自强这会儿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荔枝在家里乱画的那些线条,分明画的是个男人,而且是稍有点偏瘦的那种。 现在,全对上了! 原来自家傻妹子早在那时候,就盯上人家小伙了,难怪后来村里这个说媒那个说媒,她就是摇头不嫁。 中年女人过来,一个劲跟小何夸荔枝,说这姑娘心可真好,人又好看。夸得荔枝全程脸红。 趁着这次,梁自强问清了小何家住的地方,小何面对姑娘多少有些腼腆,反倒是开口问梁自强,从阿强嘴里知道了他们住在潮洋镇鲳旺村。 三天后,小何母子俩便提着东西来鲳旺村看荔枝,说是为三天前的事道谢。 再后来,梁自强也特意去过铁牛镇河溪村,了解小何家的情况。 在村里他才了解到,小何并不是那次在医院才表现得热心,平时在村里为人就很不错,村里人说起他都是夸的多。 只是家里条件不算太好,父亲走得早,家里都是他挑大梁。 这两年他又养猪,又包了两三亩鱼塘,家境慢慢也改善一些了。 见小何喜欢荔枝,荔枝也有意,梁家基本没谁反对。当然主要是梁父,他对小何的印象从一开始就好得很,有这么个女婿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来。 荔枝嫁过去后,梁自强建议小何多承包几亩塘,然后把自己养殖明虾的技术教给了他,并给他提供丰年虫、龙鱼粉,让他改为养殖明虾。 当然,小何嘴还是蛮紧的,一直都没有向任何的外人透露半句明虾养殖的技术秘密。 两年后,梁自强在县城渔港的韦攀那听到一个消息。濠六村的鱼塘被另外的村民承包去养淡水鱼了,有时也会把鱼运到韦攀这儿来卖。 韦攀听村民说起,村里那个佟世柴欠了一屁股债,患病后一没钱医,二没个亲人在身边照料,后来自己扯了根绳子,在柴房上吊没了。算是整个濠六村下场最惨的一个。 其实佟稳安一死,留下一大堆债,便早已注定了佟世柴的凄惨,活着遭罪不一定比死了轻松。但倒是没想到,短短两年,佟世柴便熬不住了,最终的归宿还是在那个柴房,且终究没有辜负那根原本用来装装样子的绳索。 …… 随着船队规模扩大,手下骨干队伍也搭建了起来,梁自强出海的次数反而变少了。 有时候,陈香贝反倒比他还忙。 桔子坡多出来一排楼房,大门前挂着牌匾: “赋强海洋实业有限公司”。 屋子里,陈香贝捶捶额头,瞟了他一眼,把盘算往他面前一推: “你自己算去!替你算钱,比你赚钱都累!” “那不成,你自己说过,你爱数钱的!”梁自强不接这茬。 “我那会儿也没想到,你这么能赚啊!” 那张依然白皙的瓜子脸上,是真的满满委屈。 “那就别算了,钱是龟孙子。走,陪你去海边走走,赶海去!” 世上真有怎么也看不厌的东西。 比如门外的这片海,比如陪在他身边赤着脚踩在沙滩上缓缓并肩走着的这个人。 高天上是流云,流云中藏着一轮太阳。 太阳侧转身,从云朵间蹓出。 照在海面上,把蓝色的海酿成了橘色的蜜。 照在沙滩上这一对并肩漫步的身影上,仿佛要把他俩一路延伸的脚印,都一一注满。 “阿强,跟你说个事。我好像……没来……”陈香贝抬头看他,语气不完全确定地告诉道。 “啥?没来?” “就是可能有了!都怪你,上个月那次,疯了一样的!” “你是说……”梁自强终于明白过来,瞅着附近没人,一把将她横抱起来,“那还不好?生下来啊!我早想有个女儿了!” “你又发疯,快放我下来!”她捶了他好几拳,眼波流转过来,“你咋知道就是女儿?” “猜的呗,”他笑着,“但肯定不会猜错!” 他知道,当然不会猜错。因为上一世的二胎就是个姑娘。 这一世,所有的遗憾与不幸都被改写了。但他同时也发现,上一世经历中那些最美好的部分,却原样保留了下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74节 女儿的名字倒不一定非要跟上一世相同。 让他想想。 自己重生过来,也是在这海岸的滩涂边,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 那大概是他人生中最黑最暗的一个夜吧。 倔强地熬过了那个黑夜,此后的年年岁岁,一路便尽是辽阔的晴天。 有了,不如就叫: 梁悦晴。 第490章 番外1:燕子与粉红珍珠 “阿强呐,你们家这个梁景程啊,到底是来学校读书,还是来搞拉帮结派的?班里总共就那么二三十号人,一大半都成了他哥们!跟你说句实话吧,现在我在班里说个啥话,都没他好使!” 头发已经日渐花白的路广才喝了口凉茶,屁股刚一坐稳,就向梁自强夫妻俩诉起苦来。 “这个欠打的小子,回来看我不教训他!”陈香贝在一旁听到,气呼呼道,“路老师,他在学校拉帮结派,有没欺负哪个同学?” “那倒没有!”路老师果断地摇头,“就是把心思全花到交朋结友上了,你说你一个十来岁的娃,天天跟人拉关系套近乎,交一堆朋友干啥?完全用不着,心思没花对地方嘛!” “说的也是,还是得把书读进去才是正事,”梁自强接腔道,“上课这小子捣不捣蛋,讲课都能听得进去不?” “上课倒是不怎么捣蛋,也都听得进,论成绩,也能排个前三前四的样子。我就是看他脑瓜还是不笨,要是少搞点交朋结友,再多一分心思在读书上,全班第一肯定是他呀!一直在前三到前五徘徊来徘徊去,这不是太可惜了吗!” 路广才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那是得再努把力,往前冲一冲!”梁自强已经开始打起呵呵来了。 听到说儿子主攻交友,副业读读书,居然还能长期居于前三前四左右,他已经一点也不生气了,甚至觉得还挺好,交友读书两不误啊这是,有啥好气的! 路广才听出来他在打呵呵,对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有点来气了,凉茶一放,又道: “他主要是稀奇古怪的玩法太多了,摔宝、拍洋画、滚铁环、玩弹弓、甩陀螺、扔飞镖、叠纸飞机,带得那帮小娃娃全成了他的跟班,成天就跟他学做这些贪玩的把戏。他是勉强还能混个前三前四,那些娃可就不一样了,玩性一起,成绩个个往下掉!” 梁自强算是咂摸点味出来了。敢情梁景程能保住个前三前四,不是靠自己学得有多好,而是靠把班里其他同学拖下水,拉低整体分数呀! 他现在理解路老师的心情了。不仅理解,还有点同情…… 但路广才还没说完,又颇有点打预防针的样子,告诉道: “他还不只是会做些玩耍的东西吸引男娃,我看他小嘴也花得很,上到比他高的年级,下到刚入学的年级,那些女娃娃也被他哄得团团转。 我是看在也算一家人,真替他担心。现在还这么小,这要是长大了,左一个右一个地领女娃娃上门,到时看你们俩还笑不笑得出来哦!” 看到路广才这么严肃而忧心忡忡,梁自强差点没绷住真笑出来。这好像也不是啥坏事? 路广才算是看出来他不当回事的态度了,喝完凉茶也不久坐了,打算走人。 梁母在后头追着叫:“亲家公,你不再坐会,吃个饭再回去噻!” 等路广才一走,陈香贝剜了梁自强一眼: “你还笑!这种事一般都随爹,你说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花着一张小嘴,到处哄那些小姑娘?!” “我?”梁自强直叫苦,这怎么还冤到他头上来了,“去花谷村相亲那年,我是头一回仔细瞧一个姑娘。你忘了,我当时看到你,好像还脸红来着!” “你,脸红?从相亲到现在,这么多年我没见过!”陈香贝发现他说瞎话的水平倒是见长了。 “阿强小时候很害羞的,不爱跟小姑娘打交道!”梁母赶紧上前来修补某人的形象,“程程吧,我看主要是周岁搞抓周的那天,不该大意了,把一盒唱歌的磁带放在椅子边!” 梁自强对自己娘还是佩服的。小程程满周岁那天,一堆的文具他都不碰不抓,偏偏跑到一旁,摸起一盒磁带,对着磁带封面上漂亮的女歌星笑得很是男人本色。 现在,一切全都归因到当时“抓周”开了个意味深长的头…… 下午梁景程放学回来了,一家人觉得说还是得适当说两句的,点一点他。 “景程啊,跟你说个事,你动手做那些弹弓啊、陀螺啊什么的,动手能力挺强,这个不是啥坏事!可你放在家玩不就好了么,你这要把学校搞成游乐场啊!”梁自强提醒程程道。 梁景程眼珠一转,就知道自己被路老师告状了,认错倒是很麻溜: “爸我以后不玩那些了!再说陀螺一直玩也有些腻,没啥好玩的!” 梁自强顿时觉得孺子可教,老怀大慰地看着儿子,然后便见儿子从怀里摸出一把木头枪、一把弹珠出来: “小晴,你快来看。哥哥做了一把木头枪,还弄到一把弹珠,你喜欢玩哪个?你爱玩哪样,我就教你玩哪样!” 前一秒还老怀大慰的梁自强,差点一跤摔死在桌子旁…… 女儿梁悦晴现在也四、五岁了,越长越接近她妈妈的眉眼,眉清目秀,很可爱。 瓜子脸上那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眨巴两下,说话很软糯但意思表达格外清晰: “哥哥,枪你自己玩,我玩弹珠!” 兄妹俩当即在桌子上玩起弹珠来,用手指弹自己的弹珠,去击碰对方的弹珠。要是击中,对方的弹珠就收归自己。 玩了一会,梁悦晴对其中一颗粉颜色的弹珠大感兴趣,拿起来对着外面的光线照了几下: “这个是里面最好看的!但我还见过一个珠子,比这个还要好看,哥哥你信不信?!” “在哪,也是粉红色吗?”程程问妹妹。 “嗯!我拿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这会儿,梁自强跟媳妇虽然也在屋里,但却已经各自在忙手头的事,一边忙一边听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等到他们回过头来,却见梁悦晴已经在合上抽屉。而她手上,多了一颗粉红色的珠子。 一见到这情景,尤其是梁悦晴的小手捏着珠子,晃来晃去,随时可能掉地上的样子,梁自强跟媳妇顿时就肝颤了几下! “你这从哪翻出来的?!”陈香贝已经把手里活一扔,跑上前来,差点没叫活祖宗。 “妈,里面用手绢包着的这个,”小悦晴指指抽屉,“我把手绢拆开就拿出来了,不就是给我们玩的吗?” “这个可不能玩,”梁自强连忙告诉道,“这是妈妈的东西,对妈妈很重要,弄坏了妈妈很伤心的!” 开玩笑,这是几年前,他用底层拖网船拖到大量的珠母贝,数不尽的珠母贝里面,开出来的珍珠是很多,但粉红色当时总共就两粒。 如果找庞家辉卖出去,粉红色大珍珠肯定是非常值钱的,但他没舍得卖,而是留给了陈香贝。最难得的好东西,当然留给媳妇。 “妈妈,还给你!” 听到他这么说,梁悦晴倒是乖巧,当即把粉红珍珠还给了娘。 兄妹俩索性跑到屋子外面玩去了。陈香贝拿起珍珠看了又看。 粉红的颜色就像是从里面发散出来,整个珠子很剔透,陈香贝还是很喜欢的。正是因为喜欢,她反倒不愿意佩戴,而是放进抽屉,还用手绢一层又一层地包好,视为珍藏。 爱不释手了好一会,她才拉开抽屉,重新用手绢包好,放回去。 然后就见她在抽屉中左翻右翻,翻完了又去找其他抽屉,奇怪道: “阿强,那年你不是剥到两粒这样的粉红珍珠么?怎么只有一粒了?还有呢,不会是被他俩给玩丢了吧?!” 越翻找,媳妇就越着急起来。 梁自强心里也慌了一慌,还好,早知道她会问起这事,连忙去拉另外一只抽屉: “不可能吧,肯定是你没仔细找。呐,这不就在么!” 说着,他就从另外抽屉里翻出一颗珠子来,同样大小,同样的粉红色。 两人商量了下,吸取今天的教训,为防止儿子跟女儿再乱翻,把两颗珍珠一起改换了地方,放进了那只带锁的大木箱中,跟存单放一块。 看到媳妇丝毫没有起疑心,梁自强舒了一口气。 其实,刚刚他从另外抽屉拿出来那一颗,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一颗了,而是他前阵子才刚打捞到的一粒新珠子。 最早的那颗粉红珍珠,他已经送给一对小夫妻了。 送给了谁和谁,他不能告诉陈香贝。 “对了,你过两天是不是又要去采燕窝?我看你每年都去,可每次都没采回来多少燕窝,干吗还一定要去啊?咱们家现在也不缺那点燕窝的钱吧?”媳妇又问。 “多少都去采一下。月海酒楼有需要,管它钱多钱少,我总得给他供点货是不是?”梁自强笑笑。 其实,这当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接连几年来,去龙居岛的山洞其实已经不再是为了采燕窝,而只是为了跟老朋友见上一面。 他也是几年前,有次去采燕窝时,突然发现进洞口的地方刻着几个字: 酒干倘卖无。 另外,还写了一个“财”字,画了一只燕。 上面写了几个数字,一看就是日期。 从那后,梁自强每年都按照数字上的那个日期去一趟龙居岛,见一个老友…… 第491章 番外2:阿财与燕子的重逢 周围一直很喧闹。那些装卸货物的搬运工相互交流时,说出的话语大多数时候是听不懂的。 好在,整个码头夹杂着的华人面孔,也有那么三四个,邓招财不是唯一。 现在是1987年的6月,他来到这个东南亚小国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凭借这一身力气,下船后没多久,他就有了在异国他乡的第一份活:码头搬运工。 这份活计,从一个多月前干到现在。很累,一天要出他从前两天那么多的汗,但他没打算离开。初来乍到,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找到一份跟码头搬运工不大一样的工作。 难得休息的时候,喝酒、划拳、打架、骂人是这片码头上最常见的娱乐节目,邓招财有时也会加入其中。 但其实他有自己的娱乐方式。那就是夜里到了一个人的时候,仰躺着看码头上方的星星,听港口的浪涛颠来倒去。 星星都很熟,跟他在鲳旺村时坐在屋檐下所看过的那些星星没有两样,算是他的发小。发小们跑了千里路,来异乡的码头看他。 浪涛的口音也很顺耳,跟他在深海呆在阿强船上时听到的一个调。浪涛算是一种乡音,不需要猜,不需要翻译,他全听得懂。 他可以跟很多人说话。 有时跟阿强你一拳我一脚互相开骂,有时跟李亮相互往死里挤兑,不给对方留一丝脸。就在刚刚躺着打盹的工夫,阿强跟李亮合伙起来揍了他一顿,然后他笑着笑着就醒了。 母亲跟燕子两个已经离开他有两年了,但也会回来陪他说会儿话。母亲说现在身子轻快了,再也不这痛那痛了。燕子说收到他的礼物了,阮儆承的命。但她更想要的,是阿财自己平平安安活着。 可惜,阿财跟燕子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早上的新一波喧嚣声吵醒了过来。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75节 同为华人的两个工友告诉他,这次不光在码头装货,还能跟着船一起,到了地点后进行卸货。一装一卸,就是两份钱,问他去不去。 他问船要去哪。华人工友透露,是装一大批吃的穿的还有用品,去一个叫“龙涎岛”的地方。 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回一趟国。因为这个“龙涎岛”位处南海之中的交界带,岛上绝大多数住的都是华人,仍算是华国的海域内。 听这么一说,那就相当于距离自己的老家近了那么几分,而且岛上有那么多华人,他当然愿意跟着跑这一趟。 在船上,他觉得“龙涎岛”的名字挺稀奇,问为什么会叫这么个名字。 两个工友告诉他,岛上有几百号人,看着似乎不算多,但个个都不简单,本事了得,捕鲨、猎鲸对他们来说都是拿手戏。当然他们最拿手的,是寻找一种比黄金还贵的东西,“龙涎香”。 龙涎香邓招财当然以前就听村里老渔民说起过。这东西其实是超大型鲸鱼——抹香鲸排泄出来的一种东西,但是听说可以用来做香水,而且还是特别高级的香水,所以基本上黄金能卖什么价,龙涎香就能卖什么价。 抹香鲸本身就不是轻易能够遇得到,龙涎香就更不用说有多难得了。但工友透露说,龙涎岛的那些人就是那么厉害,一般人根本寻不着的龙涎香,他们每年总是有办法在大海中找到一些。 全岛人除了卖鲨鱼鱼翅,最大收入来源就是卖龙涎香,所以外界干脆就把那座岛叫做“龙涎岛”了。 说实话,邓招财长这么大,只听过龙涎香的传说,真家伙却还一眼都没见过。 听工友这么一说,他倒是想着,一会卸货的时候,看有没有机会能上到岛上,瞧一眼传说中的龙涎香到底长个啥样。 毕竟是从小国开往与华国交界的海域,一路花费的时间还不短。从早上开到下午,一座岛屿出现在了船的前头。 估计也就比阳海市的观棋岛稍微大那么一点,听工友说,眼前这就是龙涎岛了。 船靠岸停下,邓招财随着其他人一起,开始卖力地往岛上搬东西。 岛上也有一些男的女的主动上前来接应,大多都是与自己类似的华人面孔。 唯有一个人却坐在岛上的树下,见到物资前来也不起身,摇着手中的蒲扇,悠闲得很。 看那一头白发,年纪应该不小,但看那神情与脸色,却又精神头并不比年轻人差的样子。 那些男男女女只要经过这老太身边,都要笑着冲他说一两句话。 “想不到这龙涎岛上还住着这么大年纪的阿婆。看那些人对她这么客气,不会个个都是她的后人吧?”邓招财也是憋了一个多月,来到一座尽是华人的岛上,不由嘴又多了起来,问工友道。 “你说那个坐在树下的白头发阿婆?她可不简单!别看她年纪一大把,照样能像年轻人一样开船出海,捕鲨、找龙涎香。当然喽,其实她出不出海都没啥两样,又不愁钱。她懂得怎么样把黑色的龙涎香,慢慢处理成最极品、最贵的白色龙涎香,还能说好几国的话,平时跟那些小国的香料商人做生意,基本都是靠她出面。加上阿婆在岛上的辈分也高,平时岛上最受敬重的人,就她了!你瞧,那些男男女女哪个到了她面前不停下脚喊她一声?!” (插图黑色与白色龙涎香) (注:白色龙涎香是黑色价格的数倍,同时,一克白色龙涎香的价钱,也是一克黄金的数倍。) “这么厉害?!” 邓招财不由刮目相看。这么大年纪还能出海参与捕鲨、寻龙涎香就已经够厉害了,想不到居然还懂得把普通龙涎香转变成极品白香。更想不到的是,利用多国语言打通各国商界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年龄最大的阿婆。 想着这些,邓招财不由多看了老太两眼。 “来来来,你发哪门子呆,快来抬这个檀木衣柜,还有那个檀木梳妆台!”工友一把将阿财拉了过去,“轻点抬,别碰坏,听说这两样都是那个阿婆买的。这两年她身边不知从哪儿多出来个孙女,这些柜子什么,肯定都是买给她身边那女娃用的!” 听到工友这么说,邓招财也赶紧打起了精神。檀木还怪沉的,这种时候邓招财结实的块头就发挥作用了,他一个的力气差不多能顶别人一个半。 见到这些檀木衣柜、檀木梳妆台抬下船来,阿婆才起了身,同他们打了句招呼。 果然,同华人说的是一种,同别国的人说的又是另外一种邓招财所听不懂的语言。 阿婆领着他们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依然不紧不慢地摇着自己的蒲扇。 “一直抬进去吗?” 进了一栋房屋,邓招财把不准还要不要继续往卧室里面抬,便主动开口问阿婆。 “抬进来抬进来,不放进来她平时怎么用?!”阿婆已经走进卧室,向邓招财他们几个招手道。 邓招财走在前面,屁股与背影朝着卧室,一边抬住衣柜,一边步步后退着进入卧室。 当他进到卧室一小半,才扭转头往卧室里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他整个四肢百骸都猛烈震动了一下,衣柜差点就失手压向地面。 他看到了卧室中亭亭玉立的一个人。 不仅高挑苗条的身姿那么熟悉,那张清丽的面孔更是一点没变,就像是时间突然拉回到了两年多前的阳海市,鲳旺村。 他不相信世上可以有两个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就在他转过头去的同时,那张面孔也蓦然向他侧身、抬头。 空气中像是忽然涌起了比海浪还要丰富的、一层一层的磁,把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吸附得微微变形,向着对方弯曲…… 第492章 番外3:燕子深夜获救 1985年的4月,天气渐趋温暖。虽然新一年的浅海捕鱼季已经到来,但夜晚的海面并不热闹。 老阿婆蔡桂可以确定,她的这条木船是眼前整个海面上唯一的一条船。 孤舟被月色中海面起伏的碎光簇拥,她非但未因为夜色太幽静而忐忑,相反感到了安心。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第一次独自开着船穿梭在南海的夜幕下,早就已经习惯。 海面要是人多,她才会心生顾虑。没人,正好。 事实上,这也正是她选择在夜晚穿行的原因。 黑色龙涎香要转化为贵比万金的白色龙涎香,需要几十甚至上百年,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然而,她有办法把这个自然过程压缩到最短。 平时岛民们寻获的,多半都是比较普通的黑色、灰色龙涎香,极品白色极为稀少。桂婆当然清楚,自己的这一技艺对整个龙涎岛有多重要。 但她需要很多其他的材料作为辅助,其中,燕窝便能在龙涎香白化的过程中起到微妙的作用。 多年来,她都会开很长时间的船,来到阳海市的海域。然后选择在夜里前往一个叫“龙居岭”的地方。那里有座岛,洞穴中有不少的燕窝,她每年春天都会来采。 选择夜采的好处很明显,不会有人发现她,燕窝洞的秘密也就能够守住。 但不知为何,去年那个山洞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今年她本身不抱多大希望,可奇怪的是,今晚进了山洞,却发现燕窝今年完全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这会儿已经是下半夜,她的船上装着一大袋的白燕窝,打算开始返回远在千里外的龙涎岛。 夜幕掩映下满载而归,心情还算不错。 她也不知道此刻正在经过的具体是靠近哪个地方的海域,只知道大范围上是属于阳海市。 忽然,细碎的浪花破裂声中夹杂着一丝呜咽,第一刻,桂婆还以为是“唱歌婆”斑猪鱼在水中发出的声音。 紧接而起的,是连续两声“救命”,是个女的声音,嗓音低弱、颤抖,但是桂婆自认为自己的听力一向惊人,不会听错。 她不止是听力极好,目力也同样不赖,举目四望,很快便发现水面上有一团东西随波逐流,徐徐向她的船侧漂来。可能是因为被浸泡而湿透的缘故,那东西在月光下比周围的细碎波光都要亮一些。 乍一眼望去,像是一只修长的茧在月夜中发出丝光,一摇一晃,随波而来。 “救我,请你……救救我!” 越是漂近前来,声音越是清晰。桂婆看清了,是一个女人,怀里紧抱着一根粗木桩。 不用说,在海上一直没有沉下去,靠的当然是这根木桩。 桂婆仅仅犹豫了一秒,便赶紧从船上捡起一根长长的竹竿。为了采燕窝,她船上准备的工具还是不少的,绳索、竹竿、木棍全都有。 她把船靠近女人,又把竹竿伸过去,让女人一只手继续紧紧搂着怀里那根木桩,腾出另一只手来抓紧竹竿。 女人一直抖,好在距离她的船越来越近,最后还是握紧了竹竿,被她拉上了船来。 刚拉上船来的女人可能是因为紧张后怕,也可能是因为体力不支,一时竟然无法站立起来,半卧在她的船上,但还是努力抬起脸来,冲她说谢谢的时候牙关嚯嚯直响。 桂婆却是怔了一怔。 虽然月光和船灯都谈不上有多明亮;虽然刚从海水中救起的身躯湿成了落汤鸡,披头散发狼狈之极。 但桂婆还是惊住了,她很少看到一个人落难、狼狈到这副境地,面容还是那样清丽、姣好。 桂婆赶紧去船舱拿来毛毯,让女孩把一身的水擦干。这毛毯原本桂婆是担心夜里凉,自己要拿来裹身上的,但这几天夜里气温还行,所以没用上。 擦干后,桂婆又拿出自己本来打算备用的衣服,叫女娃换上。 桂婆本人并不胖,然而那些衣服穿在女孩身上,竟还显得宽大,可见这女娃是挺苗条、偏瘦的。 要不是这么瘦,那根粗木桩也不一定能够禁得住她的重量,帮着她一直没有沉下海去。 “姑娘啊,你这是怎么啦,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掉到海里来了?是半夜跟着家里人在船上搞夜捕吗?漂得远不远,我给你送回到岸边去?” 桂婆看到女孩长得俊俏又乖巧,自然而然又多了几分心疼,问道。 “别,奶奶你千万别把我送回去!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燕子嘴倒是甜,但眼中的焦急与紧张也是全显出来了。 “逃出来的?”桂婆凝了一下,“那肯定也是你家里人做了什么不对的!他们是不是逼你啥了,没事,心里难受你就跟奶奶说!” 桂婆这句简单又爽气的“跟奶奶说”,让女孩一下泪水就决了堤,也打开了话匣子。 仿佛眼前这个一头银发的老人真是自己亲奶奶一般,向她一五一十地哭诉出原委。 女孩告诉桂婆,她姓姚,小名燕子。今晚被爸妈关起来后,她反倒将计就计,偷出了户口本,本来是想一路逃走,过两天等自己心上人从深鹏回来了,就一起去领证结婚。 逃得太慌,一不小心从堤岸滑落下来,掉进海里。 海堤下面是一片养蚝的地方,打着很多蚝桩。她呛了一口水,还好马上就捞住了一棵蚝桩,想要借助钉在水中的蚝桩爬回岸去。 不料,蚝桩在海里泡太久也不是太稳,摇晃几下后直接从根上脱落了,变成了横在水面的漂浮木头。 她被潮水一下就带离了岸边,越漂越远。虽然靠着蚝桩没有沉下去,但也彻底没了回到岸边的指望。直到刚刚,看到桂婆的船。 “奶奶,我不能回万帆镇去。阿财刚去深鹏给我们找事做去了,过两天才能回。我想在您船上先躲两天,等过了这两天,他回了,麻烦奶奶你看能不能把我送到潮洋镇的鲳旺村去,我打算跟他领了证,马上就一起跑去深鹏!” 说完了全部的来龙去脉后,燕子央求桂婆。 不料桂婆此前一直慈蔼的脸色却变得沉了下来,看向她,答非所问道: “燕子你再好好说一遍,那个男的叫什么名?!” “阿财?邓招财啊!”燕子疑惑道。 “不是,我不是问你男人名字。想要逼你做他女人的那个男的,名字你再说说!”桂婆正色道。 “啊?你说阮儆承!”燕子反应过来。 “雪鹭鸶宾馆,阮儆承!那错不了啦,是他,竟然是他,果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桂婆恨声道。 “奶奶你认识阮儆承?”燕子有些意外,忙问。 “哪里只是认识!我有个很重要的亲人,跟他不是一般的关系!可惜,我那个后辈现在已经不在了,人走得不明不白。阮儆承是在我那个亲人过世后,才从外边回国来的。我一早就看这阮儆承不像个好人,可惜啊,那时候我那后辈也不听我的劝!”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76节 燕子看桂婆说得声音有些切齿,一时不知该回答什么。 想想才愤然骂道:“原来老早就干了坏事一大堆。他现在害的人可不少,我是因为一直都不答应他,他才变着法逼我。我听说宾馆里不少的服务员、迎宾都被他给害到了!” 桂婆颔首:“这个人肚里坏水可不少,不好对付的!” 转而望向燕子,替她决定道: “要对付你的人是他,那可就不大好办了。就算你现在活着跑回岸去,只要他还在一天,就一定会变出新的法子把你逼出来。 你这次掉进海里,这么看来反倒也是好事一件了。你家里也好、阮儆承也好,都以为你不在世了,自然也不会想法子出来逼你了。 奶奶替你做这个决定,你先不要露面了,躲阵子再说!” “可是,”燕子一下就慌了,“阿财他以为我真的淹在海里了,会伤心死的!他还在等我回去!” “那也只是短痛。你是想回岸上去,下次再被阮儆承用啥法子逼出来,还是愿意忍耐这么一阵,以后再跟你那个阿财长长久久呆一起? 阮儆承的事就交给奶奶了。我这次来阳海,有一半的原因也是跟阮儆承有关。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阮儆承没命的那一天,就是你跟那个阿财可以长久呆在一起的时候了。到了那一天,我自然会派人去你刚说的潮洋镇鲳旺村,把阿财带到你眼前来!” “可我……还有我外婆……”燕子又想到外婆要是以为自己真死了,也会伤心很久。 “你这次回去,要是再出事,那才真叫你外婆伤心。要做成一件事,没法子顾全那么多的,燕子你要知道这点!”桂婆断然道。 事实上,燕子后来并不是被劝服的。 她是人在船上,身不由己,直接被桂婆强行作主,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岛。 后来她才知道,那叫龙涎岛。 也是从那天起,岛上几百号人都知道,桂婆身边多了个孙女。虽然都知道不是她亲孙女,但也跟亲孙女没多大区别。 直到时间从1985到了1987,燕子在岛上已经呆了两年。 就在上个月,桂婆特意告诉燕子,不管是桂婆那个亲人的仇还是燕子的仇,都已经报了。 从现在起,燕子可以心无挂碍地跟阿财相认、过日子了。 她让燕子写点什么,做为暗示,她好托人去鲳旺村打听,寻找阿财。 燕子想了又想,好一会,在信纸上写下四个字:海菜包子…… 第493章 番外4:阮儆承的真正死因 1985年4月,阳海市靠山位置的一处院落,不大,但装修以天然石块、棕色木头为主,很有点东南亚的风味。 这么一栋别墅式的建筑,矗立在这个年头的阳海市区,虽说表面低调,但实际上仍显得鹤立鸡群。 厨师老潘从菜市场买完菜回,往往又会浇一会儿院子里的花,帮着喂一下花园树枝上笼子里的鸟。 除了买菜做饭、帮着主人浇花喂鸟,似乎也没有更多的事要做了。白天阮儆承外出去了宾馆、工厂,这院落倒更像是属于厨师老潘的。 整座院落,除了他一个,再找不出半个人影。 但是今天的情况却大不一样。老潘买完菜回,刚走到院落门前,就见一个银白头发的身影从路边走拢过来。 老阿婆手里摇着蒲扇,问道:“走了一会儿路,跟你讨碗水喝,成不成?” 老潘本能地四下望望,然后飞快回道:“没问题,一点水有啥,你跟我来!” 打开院门,两人进到院落。老阿婆顿住脚道:“我不进去了,你把水端过来,我就在这花园里等你吧!” “呃,好嘞,您稍等呵!” 老潘几乎是言听计从,飞快进屋里端来一碗水。 花园的树下有石桌,有石凳,但老阿婆并不靠近过去,也不坐,就站在原地等他。 等到老潘把水递到手中,阿婆接过来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然后抬头问道: “小潘啊,屋里没其他什么人吧?” 被称为“小潘”的老潘没丝毫不高兴,脸上反而更多出几分亲近感,肯定地回答道: “半个人都没有,平时就我在,阮儆承白天一般不在家,快天黑才回来吃我做的晚饭。有时中午也会回来吃个饭,但今天中午大概是不会回来!” “这里说话方便?”阿婆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石桌、石凳方向。 “那我再去检查一遍!” 老潘当即走往树下,趴下去,把石桌、石凳子从上到下都检查了个遍,确认没有窃听器之类的装置。 “我就说,阮儆承对我还是很信任的,不会在自己家放那些东西来试探我。真要不放心,他也不会特意留我在身边,每天给他做菜做饭了!”老潘走回过来道,“您就放心吧,咱们坐那儿慢慢说!” “坐那儿就不必了。”虽说石桌石凳已经确认过安全,阿婆还是并不坐过去,“我也不呆久,就站在这喝口水,跟你说几句就好!” “好嘞,您说,我听着!”老潘很恭谨。 “你也知道,让你在他身边待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来找你,是因为我不想冤枉他,更不想错杀一个人。 我外甥女阿珍跟她儿子一家三口的死,看起来确实是半点都扯不到阮儆承头上。要是能明显看出跟阮儆承有关,我也不可能让他活着回国来了。还在那个小国的时候,我就有法子叫他活不下去。 现在我查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些眉目了。要说完全断定是阮儆承害死阿珍,卷走财产,我还没那把握,但已经可以高度怀疑,阮儆承暗地做过手脚。阿珍母子三个的死,不是一起简单的车祸!” “还真是这样?那你说怎么做,我听你的,随时动手!”老潘神情决然,与平时的样子全然不同。 “别那么急!”阿婆反劝道,“我过来找你,只是通知你一声,现在可以慢慢寻找机会了。但注意一点,别那么明显,不要让人有半点理由怀疑到你头上来。我以前帮过你,不是为了让你日后给我卖命的,是要你好好活下去。所以这事,一定要找到最好的机会,把你自己完全撇开去,才能动手。 刚好,趁接下来的时间,我也会继续让人查下去,等完全确定是阮儆承害死阿珍的时候,我会再想办法来通知你一声!” 阿婆说完这些,果真没有多逗留片刻,旋即离开了院落。 院子也恢复了平静,老潘一如往日那样,浇花、喂鸟然后准备饭菜。 但脑袋里的思绪却半刻没有停过。 阿婆每年的多半时候都呆在龙涎岛,但还有小半的时间却走动在好几个东南亚小国,同各种商人打交道,认识的东南亚富商极多。 做生意的同时,她遇到一些困难的华人,总是会伸手相援,当年还小的老潘就受过她好几年的资助,才得以活命、长大。老潘对阿婆的敬重,别人不懂。 阿婆有个外甥女叫阿珍,老潘没见过,但听阿婆说起过。阿珍嫁给了小国的一位富商,当年就是阿婆牵的红线。 后来富商生病去世,阿珍带着两个儿子生活,也算是富婆了,因为亡夫给阿珍留下的钱财非常多。 再后来,阿珍遇到一个比她小十几岁的男人,只是个酒店刷盘子的,但却能说会道,很能哄女人开心。 阿珍经不住哄,答应再婚,两人婚后十几年倒是过得和美,简直是华人圈子里的模范夫妇。 这个男人就是阮儆承。 阮儆承刚从港岛转跑去小国的那年,老潘就认识他了。 他俩同在一家酒店干活。老潘是酒店的厨师,而阮儆承没啥手艺,干的只能是刷盘子。 老潘对人一向好,包括对阮儆承。别人欺负、歧视阮儆承的时候,他也没少出面帮助解过围。一来二去,他成了阮儆承最好的哥们。 只是,阮儆承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好哥们同时还认识桂阿婆。 阮儆承娶了富婆,发达了,但每次光顾酒店,仍会找老潘叙旧、喝酒,哥们还是哥们。 十几年后阿珍母子仨突然车祸去世,阮儆承打算回国,过来问老潘,愿不愿意跟哥们一起回国,以后当他的私人厨师。 老潘看得出来,阮儆承需要一个人照料,但是身边能够像自己这样信得过的人,没有。 他装模作样地犹豫了几天,随后便答应了。不是为了那份哥们情义,也不是因为阮儆承开出的工资挺高。而是因为,就在此前不久,桂婆来悄悄找过他,希望他能想法子接近阮儆承,留在阮儆承身边。 外甥女阿珍母子三人的车祸,虽然表面毫无任何问题,但桂婆就是觉得太蹊跷。就算有问题,阿珍娘家几乎没什么人了,也不可能有谁去查个究竟,替阿珍去做那个主。 这个公道,桂婆决定由她来替外甥女讨。 老潘答应阮儆承,从此回了国,来了阳海市。一晃在这院子里做了好几年的菜,直到今天,等来阿婆的出现。 …… 桂婆这次离开后,老潘便开始留意,身为一个厨师能够有哪些方法置人于死地,却又不被追究责任。他必须提前考虑这些,等到哪天桂婆通知他动手,才不会那么仓促。 又是一年多过去了,时间很快进入了1987。 桂婆终于第二次现身了。 “小潘,事情已经全都弄明白了。阿珍的车祸,就是阮儆承一手策划的!” 桂婆看向他问道:“想到什么好法子了吗,能够叫阮儆承得到报应,但你又能够从里边撇开关系来。” “阿婆,还真有!”老潘压低声道,“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了。最近两三个月,总有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渔民,在菜市场卖鱼卖虾,出的价钱总比别人便宜! 最开始我也以为那老渔民是想早点卖完,挣几个钱回家。看着年纪一把也不容易,我总会买他的鱼虾。 可就在前一阵子,我才发现老渔民接近我,怕是不简单! 他给我看桶里面小半桶的面包蟹,我蹲下一细看,吓了一跳! 别人可能都分辨不出来,有种叫爱洁蟹的东西,跟面包蟹简直就长一个样。可我不一样啊,我们家落魄前,我爸妈可是在唐人街卖螃蟹的,我怎么会分不清这个? 虽说差别很小,但我扒拉着一细看,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发觉不对,我就寻思了,老渔民到底是自己也糊里糊涂分不清楚,还是明知毒蟹夹在里面,故意要卖给我? 有了这念头,我再躲一边观察,发现他每次都是卖了鱼虾给我后,再装模作样叫卖几声,等我一走,他也不久呆,挑起桶子就离开了。不用说了,真就是故意接近我! 要换在以前,我直接可以报案把这老渔民给抓了。 可转念一想,这不正好?我有预感,老渔民那次试探过后,肯定还会再带爱洁蟹过来,就是为了卖给我!” “有这事?” 桂婆如同听到了大喜讯。 “看来阮儆承这几年在阳海干的坏事也不少,连渔民都得罪了。那就最好不过了,你自己把握时机,该怎么办你都知道的。掌握一点,这事跟你没啥关系,阮儆承出事也是出在得罪了渔民!” “我都明白!”老潘郑重点头。 老潘一点没猜错,老渔民果然又来了,带来了半桶螃蟹。 这次他一瞧,好家伙,上次还是面包蟹、爱洁蟹各夹杂一半。这次清一色的,全是爱洁蟹! 老渔民装糊涂,老潘更乐得糊涂。只是,为了自证清白,老潘特意举起爱洁蟹冲旁边卖猪肉的摊主大声道: “这蟹肥啊,价钱又便宜,比买你那猪肉都划算。我全买了!” 当天的烹饪,老潘很花心思,十八般武艺倾力而出。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77节 最勾人食欲的,就是那道“面包蟹”了。那是真正的色香味俱全,放上各种调料后,再细心的人也已经看不出它跟真正面包蟹有什么不同。 要是放在平时,阮儆承还有可能叫上老潘,也坐到桌子旁喝两口,吃几口菜。但那种情况也不多,这几年来,阮儆承已经越来越仅仅把他当成一个厨子。 一个值得信任的厨子。 至少今天不可能叫他去桌边。今晚阮儆承与刚刚找回来的儿子吃饭,席间有很多父子间的话要说,是不会让老潘参与的。老潘对此很有把握。 老潘上完菜,又去熬茶了,说是给他们父子俩饭后喝。 等熬完茶重回餐厅,他已经看到父子俩倒在桌子下,捧着肚子抽搐不已。 老潘慌手慌脚,跑去打电话通知医院时,又被凳子“绊倒”,耽误了几分钟。 他还特地看了眼桌上的螃蟹,那一盘是被吃得最多的菜,爱洁蟹已经没剩下几只。 他知道,神仙也救不活了地上那两人了。 剩下来的事情老潘都很配合。配合医院的人把阮儆承、佟稳安抬上救护车。配合公安调查,并带着公安去菜市场寻找可疑的老渔民。 猪肉摊主等人证实了老潘购买螃蟹的整个过程,也证明了老潘的无辜。 但是那个老渔民,就如同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在菜市场出现过…… 第494章 番外5:燕子与阿财的婚礼 “燕……子?真的是你吗燕子?!” 邓招财终究还是没能把稳手中的檀木衣柜。柜子落下去,砸中了脚背,好痛,感觉立马就肿了。 但邓招财却喜不自胜地笑出了声来: “不是梦。会痛的,原来不是梦……” 燕子看他笑得那样傻,又那样窃喜,但到了她的眼中,却完全是另一种滋味。笑得她好不心碎。 “阿财,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婆帮我托人去找你了,但是找遍了都没人知道你去了哪,我以为见不到你了,呜呜……” 燕子没有顾及旁边还有不相干的那些人,一刻也不愿多等,跑上前搂住了阿财。 一旁那些工友都看傻了眼,说好的是一起送家具过来,结果他们是真送家具,这小子却是把自己给送进姑娘闺房里来? 关键是,这小子虽说也算长得结实,脸也还算周正,但怎么也谈不上有多神俊,跟自己几个比也没见好到哪去,怎么就撞上这样的大运了? 别说他们反应不过来,就是站在屋里的桂婆也没反应过来。都不知道啥情况,自己带在身边两年的丫头,突然就跟送家具过来的码头小伙抱上了,还哭得可怜兮兮的…… 不过,以她的反应,只消转念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顿时眉头一扬也跟着喜形于色。 “可以了,柜子就这么放下行了,我孙女跟孙婿的事,你们也别瞅着了,都回去吧!” 几个码头工被撵鸡鸭一般撵了出去。到了门外,她特地多给了他们一些钱,不忘叮嘱他们道: “回去跟你们码头老板说一声,我孙婿前些日子是出去干活玩儿,现在回来就不走了,要留在家好好陪媳妇!他另外招人吧,估计得招两个,才顶得上我孙婿他一个!” 等到桂婆再回里屋,就见邓招财已经坐在了燕子的床上。他一身衣服全是搬运时落下的灰土,但燕子丝毫没在意,硬是把他拉坐在自己干干净净的床上,然后脱下他的鞋子,替他揉已经红肿起来的脚背。 “你怎么还是那样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先把衣柜放到一边去,再跟我说话。你看现在,都肿成什么样了,里面不会伤到脚骨头了吧?” 燕子一边揉,一边埋怨个不停,说不完的心疼。 “怎么可能,我骨头硬!”邓招财嘿嘿笑着,哪里有半点吃痛的样子,倒像是在享受。 “你是嘴硬!”燕子抹了下眼泪,瞅他的时候泪光中带了笑。 “怎么着,我还在呐!”桂婆都站不住了。 “奶奶,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阿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找那么久没找到,原来跑这么远的地方来了!”燕子羞赧地向桂婆介绍,尔后又推了推邓招财。 “奶奶,我叫邓招财!”阿财也赶紧叫奶奶。 “好好好,看来也是天意,碰上了就好!这两年,我听到最多就邓招财这名了,燕子一天要在我耳边念叨好几遍,我都听烦啦!以后哪也别去了,省得我又要听燕子念叨个不停!” 桂婆不苟言笑的时候自带几分威严,但一笑就很慈蔼。 “以后也别说阿财傻了,你们俩也是傻到一块了,活该一对。脚肿了,哪有这样一直揉的,你以为拿自己眼泪能当药水?我去给你们拿活络油,跌打损伤,消肿止痛都管用的!” 出去一会,桂婆就真拿来一瓶活络油,给到燕子来搽。 一边揉着脚背,燕子把自己跌下海堤后,是怎样抱住一根蚝桩漂出了很远,又是怎样遇到阿婆的船被救起,全都说给阿财听了。 阿财也告诉燕子,阮儆承终于已经不在了。两年里,他对阮儆承动过刀子,可惜只伤到对方却没要到命,后来第二次用了别的法子,估计阮儆承是逃不过了。 桂婆在一旁听着,大概已经猜到,那个菜市场的老渔民无论如何都肯定是跟眼前的阿财有关。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破。要不是老潘装糊涂,将错就错,邓招财的第二次努力也未必就能成功…… 老潘已经回东南亚小国去了,这事就当老潘从来都没参与过吧,桂婆是不打算说给阿财听了。 不久后,桂婆为自己认的孙女孙婿操办了婚事,龙涎岛的几百号人当天特意没有出海,都来吃酒席了。 桂婆这里大钢船、渔具什么都有,阿财有时候也会出海,捕鲨、寻找龙涎香。 但更多时候,桂婆不让他出海,而是教他和燕子,用什么样的法子能够缩短过程,令普通的黑龙涎香较快地转为灰色,最后再转化为最极品的白色龙涎香。 其间的诀窍,她没有告诉过岛上那些人,现在却唯独教给了燕子和阿财。 当然,海面上寻找龙涎香的方法,她是教过岛上所有人的,现在也同时教给了阿财。 龙涎香转化的过程中,离不开几样东西,其中就有燕窝。 婚后,又一年的4月到了,阿婆再去千里外的龙居岭采摘燕窝时,邓招财也随着一起去了。 他告诉阿婆,自己有一个最好的兄弟,也曾经来这个山洞采过燕窝。 自己跟燕子都还活着并已相遇团聚的消息,他很想告诉那个好兄弟,但又不便再现身鲳旺村。他想在这个山洞口留下记号,万一啥时候那个好兄弟来山洞,就能发现记号,知道他和燕子的消息。 阿婆不反对他的想法。 阿财想了又想,最后在进洞口,光线比较充足的地方刻下一行字: 酒干倘卖无。 光有这个,他怕还不够。于是,在这行字的下方,他又刻下一个“财”字,再刻了一只燕子的形状。 想想再刻下几个数字,是他以后每年打算来山洞的日期。 他做的这些没有白费。第二年,他再来山洞时,一个人已经坐在山洞外,等着他。 两人并坐在那,说了很久的话。 梁自强听完阿财与燕子重逢的过程,感叹于这中间的兜兜转转,有多不容易。 但他更感叹最后那一刻,两朵浪花终于碰在了一起,这又有多幸运。 看来,老天不只是对他这个不死心、不罢休的“小强”予以格外的青睐。 一切在苦水中泡过、挣扎过、心碎过,但却从来不愿低头、不肯折腰的人们,老天都终将目有所睹、心有所感,转身还他们一个云开日出! 邓招财与燕子的婚礼早就过了,梁自强也没能参加上,现在他们连娃都已经生下来了。 梁自强特意带来了一样礼物,算是补送给他俩的随礼。 一颗直径不小的粉红珍珠。 就像是刚剥了壳、从海水下钻出的粉红色小小朝阳,一切未来的红火,都在里面了。 第495章 大结局:大有出息的景程悦晴 “子丰,你这两年为啥呀,要花那么多的精力,专门研究呼吸道传染疾病的疗法?” 十几层高的阳台上,梁子丰斜躺在软椅中,一面晒太阳,一面仍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听到妻子走过来发问,他书也没合上,只回了个头,冲妻子笑了笑,神情很稀松平常: “我从事的领域也跟呼吸道沾边,多钻研点,总有好处嘛!哪怕是感冒这种最简单的病,医学上总也还是有优化治疗的空间。” 妻子似乎并不觉得他这是一个认真的回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道: “那你前些天还特意给卫生部门提交了一个提案,说是要加强对呼吸道传染性疾病的防范,这也是工作需要?” “那当然,防、治结合嘛!”梁子丰理所当然道,说完抽了抽鼻子,“海棠你又煮啥好吃的了,这么香!” 他这当然是在转移话题了。 关于呼吸道流行疾病的钻研,他不打算聊太多,哪怕是跟海棠。因为这里面牵涉到一个人。 他二哥梁自强。 千禧年刚到来时,他回阳海市,去二哥在阳海市的别墅中做客,二哥把他拉一边跟他单独聊起,说是让他关注一下,两年后也就是2002年,很可能会有比较严重的呼吸道疾病暴发。 梁子丰没有当作儿戏来听,也没有盘根究底地追问二哥他凭啥断定两年后的事情。 只因为,这已经并非第一次。九十年代二哥就已经提示过他两次比较小的事件,后来都真实发生了。 二哥对此的解释是,他最近跟林泉生在学算卦之类,慢慢有点感觉了,这些东西都是他用卦给算出来的。 是不是那么回事,天知道。反正梁子丰也搞不明白二哥到底是怎么预先猜到一些即将到来的事情,但有一点,不管是算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二哥既然把他单独拉到一旁说,就说明不想让其他更多的人知道。 所以,梁子丰会根据二哥的提示,再利用自己在医学界现有的影响力,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是自己二哥的意思。包括海棠。 他倒不是信不过海棠。事实上,结婚也有七八年了,夫妻俩感情一直都挺不错。 路海棠年纪还不大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他,有多喜欢,他是感觉得到的。 后来路海棠在复读班连读三年,也考了三届,终于考上一所医科大学,这中间为的是什么,他哪能不知道。 都说海棠年纪小的时候是婴儿肥。反正梁子丰看她自从进了复读班后,瘦了下去,就再也没胖起来。 现在他们俩同在一家医院当医生,是医院里很多人羡慕的一对。 梁子丰在医院里水平很拔尖,前途大好,路海棠却相对比较随缘,没有要力争上游的架势,属于只要能平稳地在医院干下去就行的那种。平时更多的时间,她宁愿花在家里,把家好好打理下,然后变着花样给子丰做些好吃的。 生下孩子后,她娘过来省城住了好几年,帮着带娃。 夫妻俩正聊着,桌上的手机响了。现在2000年,梁子丰算是比较早拥有手机的人,黑色,还带天线的那种。 一接,是二哥梁自强打过来的。 二哥在一座岛上投资建起了旅游景点,在岛上能看海狮、海豚甚至大鲸鲨的表演,能住360度海景房、吃刚捕捞上岸的海鲜,能搞岛上攀岩,能露营,还能在岛周围指定的安全区域玩游艇、帆船、快艇。 1983渔耕山海间 第378节 试运营一年便已经名声大振,现在省卫视主动提出合作,想去他那岛上举办一个长期性的节目。 梁自强来省城,便是与省卫视谈合作一事。 谈完了,顺便过来子丰家里,看看他们。 一听说二哥要来,梁子丰书也不看了,放到一旁,海棠也连忙梳了梳头发,两口子一起下楼去接人了。 一下楼,车里面下来两个人。他们才发现,二嫂陈香贝也一起过来了。 他俩发现,二哥不管去哪儿,只要能带上二嫂的,一定会带上。当然了,二嫂也确实挺能给二哥撑面子,都三十五六了,皮肤白皙,身形苗条,五官比起当年也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 这次在省城住店时,梁自强碰见一个酒店经理。听出梁自强是从阳海来的,已经中年的酒店经理又更热情了几分,主动道: “阳海啊?那地方我也呆过一年,是在一家公司里面干。现在可能没谁还记得那家公司的名字,但八三、八四年时候,那家公司在阳海名气可挺大的,叫庆琈集团!” “庆琈集团?有点印象!”梁自强有点兴趣的样子,回了一嘴。 见他回了话,经理话又更多了一些,有些惋惜道: “可惜庆琈集团暗地搞走私,后来垮了。但据我当时所知,其实那个戴庆孚倒也不是什么没眼光、没打算的人。他当年透露过一个很长远的打算,准备等时机成熟了,就去承包几座岛,搞旅游开发。 我当年在港岛就已经做过酒店的领班,戴庆孚招我进公司,就是想为进军酒店、旅游业做准备。他当时规划还是挺有条有理的,打算专门在庆琈集团旗下成立一家旅游公司,子公司的名字都想好了,叫庆乐旅游开发公司。 可惜啊,人还是不能一开始就把路走歪了。突然走私被查,什么长远规划,一切全泡汤了!” 经理回想往事,很是唏嘘。 “那是,你说的这个,在理!”梁自强嘴上应付着。 心里面,却再次掀起了一丝风浪。 “庆乐旅游开发公司”,本来他全没什么印象,但突然被眼前的酒店经理顺嘴这么一说出来,却一下点醒了他遥远的记忆。 上一世,他在工地忙于生计,偶然从电视新闻中看到家乡的报道,有几座海岛在新世纪进行了旅游大开发,发现了得天独厚的海产资源。 报道中没有提起过“庆琈集团”的字眼,但却提到过“庆乐旅游开发公司”。 承包那几座海岛进行大开发,背后的开发商,便正是“庆乐旅游开发公司”! 也就是说,上一世的戴庆孚没有东窗事发,后来渐渐转型,到了新世纪打造出了实力不凡的旅游王国。 而这一世的现实是,那几座岛也都相继被承包了。 要么成了珍珠、鲍珠养殖基地,产品远销世界,成为世界高端珍珠的标志性产地。 要么成了旅游观光景区,集海洋奇观、游艇、剧场、度假、娱乐于一体,开张不久就吸引了大量游客前来,生意火爆。 不同的是,承包这几座岛的并不是什么“庆乐旅游开发公司”。 而是“赋强海洋实业有限公司”。 实控人不是什么戴老板,而是梁自强。 这一世,他总是在节骨眼上屡出奇招,该出招的时候,值得庆幸的是都没有犹豫过。 扳倒了戴庆孚,弄清了很多事,也替上一世的亲人讨回了一个公道。 他以为仅此而已。 不料,实际上他这一世多半的发达与拓展,也都是截了一个人的胡。被他截胡的人,正是戴庆孚。 他并不怎么相信报应,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句:老天公平! …… 千禧年后,新世纪渐渐又过去了好多年,梁自强的远洋捕捞、珍珠与海产养殖、旅游开发,几大板块发展得很均衡,走势也都强劲。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桔子坡那块地真的选对了的原因,这一世的儿子、女儿都挺争气。 儿子梁景程小时候是皮了点,经常把路广才气得跺脚,成绩不拔尖但也一直都还过得去。连路老师都后来都不得不表示服气的是,这小子长大后,拉帮结派那套不仅没改,还发扬光大了。 在经营人脉、拓展人缘方面,梁自强自问是望尘莫及。 最让梁子丰、路海棠哭笑不得的是,他们夫妻俩混医学界,混着混着,子丰结识的大批医药专家,全成了梁景程的忘年之交…… 这过程是怎么发生的,反正梁子丰是一直没整明白。 陈香贝眼看着儿子在外头这样瞎晃悠,有点江湖骗子的味道了,有些急了,催促梁自强,让他早些把儿子揪回阳海来,开始逐步参与“赋强海洋公司”的一些业务,别搞到后头连个像样的接班人都没有。 梁自强特地把梁景程揪回来好好谈了谈。明明是要拱手把公司送他手里头,不料这小子还待价而沽,摆起谱来了。 梁景程把话挑明了,要让他参与公司里面来,就得让他自己做主,开拓自己感兴趣的板块,以后才会愿意考虑全面接班的事。 他要开拓的,是海洋生物医药板块。 梁自强、陈香贝也算是被拿着软肋了,平生头一次不得不服软,答应给他尝试的机会。 这小子还真折腾出了个名堂。跟几位医学教授合作,从南海的一种藻类中提取出了角菜酸酯。 说起用途来,有些羞耻,这玩意是用来治疗痔疮的特效物质…… 上市后,口碑还不错,一点不输给国外独有的红藻提取物。 更关键的是,国外那种特有的红藻,属于不可再生资源,越用越少,可能面临断货。而梁景程团队在南海发现的这种替代藻类,是可以再生的,还真是给人造福了…… 第二轮动作更大,这小子利用角菜酸酯软膏上市带来的利润,不久又联手另一批医学专家,成功提取出了河豚素。 河豚素的作用很多,别的不说,单是在镇痛、麻醉方面的应用前景就非同一般。比起普通的局麻类用药,河豚毒素的局麻效果要强上一万倍。 当然,河豚素本身是剧毒的,技术的关键在于采用化学合成、修饰技术,对ttx进行改构,特异性地增强镇痛作用而降低毒性,实现河毒素的商品化。 梁景程所携手的团队,正是成功攻克了这一技术难题。 妹妹梁悦晴跟哥哥就很不一样。她不爱拉帮结派搞得满世界都是自己朋友,甚至还有些宅。 但她是真学霸。 当哥哥还在满世界跑着结交医学专家、大咖时,她宅在实验室里,从大型革龟体内提取出了一种全新的物质。 大革龟平时为什么敢把剧毒水母当零食吃着玩,这个谜也解开了。其血液中含有的这种新物质,能够抑制眼镜蛇、水母等世上大多数的剧毒。 以前被认为无药可救的一些毒素,也可以被这种新物质破解。 到了这时,轮到梁景程傻眼了,他发现东奔西跑结交了一大堆的海洋生物学专家,其实没必要,老老实实巴结好自家妹子就可以了…… 当然,要他不在外边瞎跑、瞎浪是不可能的。投资海洋生物药业领域只是顺便,主业是找女朋友。 梁景程的婚礼是在岛上举行,就是梁自强旗下的那座旅游度假岛。 婚礼这天,梁自强、陈香贝就不用说了,梁家其他亲人也都来齐了,就连李亮、林百贤、朱天鹏、陆松、周晖这些也全都在场。 岛上的度假酒店门口摆放着新郎新娘的婚纱照。陆松对着x展架上的照片瞧了又瞧,揉了揉眼,若有所思地问梁自强: “梁总,我最近是不是开始有点儿眼花了,我看你儿媳这照片,跟最近挺火那部片子的女主演怎么有点儿怪像的?” 一旁李亮嗤之以鼻,回他道: “你别还没到那个年纪,就想找借口甩开船长的活儿不干。你一点都不老花眼,景程娶的,就是那个主演!” 七十多岁的梁母也在现场,这会儿倒是耳聪目明,听到有人在说起她的孙媳妇,当即发表高见道: “景程这一点吧,还在周岁的时候就有苗头了!放着一大把的文具他不去抓,偏跑到一边捧起磁带上的漂亮明星瞅个不停。所以我就说,抓周抓周,很准的!” 梁景程周岁那天自作主张去捧美女磁带盒的糗事早就已经人尽皆知,这么多年算是鲳旺村的经典谈资之一了。 现在居然还应验了,一旁来喝喜酒的一些村民就都踊跃起来: “咱们家以后孙子出生了,抓周的时候也得添样东西,女明星照片啊啥的。没准就应验了呢!” “也对呵,能娶到女明星,事业、财运这些还用说吗,都是最基本的呐,全包括在里头了!” “你们这些人,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好了。指望一张女明星的照片就能改变命运?白日梦吧!我不这么想,我打算孙子生下来满周岁的时候,文具、算盘、鸡蛋啥的,一概不放。直接摆满十几张女明星照片,叫他没得选,左右都只能抓明星照片!” 一派笑谈,听得荔枝、路海棠、梁天成这帮亲友都憋不住直笑。 梁自强、陈香贝夫妇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就开始往海岛边沿的沙滩走去。 在沙滩上伫立着,两人都同时翘盼地望向波光闪闪的墨蓝色海面。 儿子儿媳今天婚礼,不只是“岛上婚嫁”,同时还是“水上婚嫁”。 后边这一点,跟他们俩当年成亲是一样的,同时也是他们这一带渔家代代相传的习俗。 大清早天还没全亮透的时候,儿子就已经乘坐大钢船,前往海面去接新娘船了。 一丝丝的海风像是在空气中加入了丝绸,滑过梁自强与媳妇的肩头。 也不知是因为海风中略带凉爽,还是因为心生感触,伫立在身边的陈香贝向他微微靠拢,把头半倚在了他的臂膀上。 随着这一缕缕海风的提前报信,遥远的波光之上出现了船队的身影。 显然是儿子景程已经在海面某个地方迎接到了新娘,然后一路向海岛开回来了。 有二十多艘船,每一艘都是二十五米以上的大钢船。 二十多艘大船全都张灯结彩,钢铁柔情,变成了又庞大又旖旎的花船,点亮了整片海。 但是海上的春风跟二十多年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么认真,把所有的船捋成一条夺目的直线。 “你想起点什么没?”陈香贝忽而抬眼,看了看他,喃喃地问。 梁自强伸出手来,搂了搂她的肩。 “一晃都快三十年过去了。”他答道。 那时村里只有木船。 也没有像眼前的船队这么声势浩大、花团锦簇。 那一年,所有迎亲的木船上方都象征性地悬挂着两只灯笼,所有的灯笼都在海风中,朝着一个方向飘荡,美得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艳阳下,是青山;青山间,是那条金带般的花谷河。 她身着一身大红的嫁衣,梳着高高的长命髻,白嫩的瓜子脸,漾起两朵红云。 为她送亲的木船儿徐徐穿行,穿过了两岸村民张望的目光,穿过了柳梢头吟唱的晨风,一直在花谷河的水面上渐行渐近。 沿岸的人都被红彤彤的送亲船吸引住了,站在河岸边追着相问。 “花谷村最俊的妹子啊,这是要嫁去哪里呀?” “当然是嫁给鲳旺村最靓的仔,阿强啦……” 灯笼真红啊,就像此刻相依在梁自强身畔的她,脸上依然会升起来的两朵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