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出口的爱》 第1章 [现代情感] 《没有说出口的爱 / 被子同学》作者:法力无边的高某【完结+番外】 文案: 高考结束后顾筱贝回到资料室收拾东西意外发现了一本日记本,写着她的名字却又不是她的字迹。 打开一看,这是一个男生暗恋她三年的日记。 在一篇一篇日记的叙述下,顾筱贝看到了别人眼里的自己,在哭哭笑笑中发现原来自己的青春也是如此美好…… 第一章 十八岁青春的暗恋,在日记本里 高考结束后回学校收拾东西,我的桌子上有一本日记。 不是我的却写着我的名字,厚厚一本是藏着的青春,是一个男生暗恋我三年的日记。 在我明媚张扬的十七岁,在我自认为灰头土脸的青春里,原来也有人如此喜欢我。 1 高考结束那天是个晴天。 下午四点五十五,我坐在教室里,抬头看向窗外,考场寂静无声,繁茂的枝叶遮住了大半个窗户,树影婆娑。 我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又抬头看了一眼钟表,深呼吸一口气,盖上笔帽。 转动的指针是流逝的高中三年,手上一笔一划写下的是人生未知的前途。 寒窗苦读十几年集功成于一日,这十几年读过的书、上过的课、过去的岁月就这样在几张卷子里收了场。 铃声响起「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答卷。」 我最后一次环顾四周,看着自己待了三年的地方,缓缓走出了考场。 考完试没有想象中那样逃离高中的喜悦,心口中充斥着淡淡的离别失落感。 我走出考场,爸爸步伐如我意料之中的焦灼,手上专门为我准备的草莓小蛋糕都快被他无规则地晃烂了。 人群被警戒线紧紧地拉开一条出口路线。 无数双眼睛落在我的身上,在确认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后又赶紧看向旁人。 周遭人声鼎沸尽是喧嚣,我恍如隔世,突然觉得自己的青春就在这场看似声势浩大里的平静水花下,张扬又悄然地落下了帷幕。 隔天,我重新回到学校收拾之前未带走的杂物。 穿过紫藤萝走廊,路上遇到结伴的学弟学妹,她们素颜朝天,高马尾轻轻地荡起青春的幅度,眼中的星星闪得亮眼。 资料室里统一保管着我们遗留的杂物,角落里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摆满了一摞摞或高或低参差不齐的书,中间夹杂着许多试卷。 我走到我的那摞书旁边,这个放书的宝位被我占了三年,我正准备将书抱起回家却发现莫名其妙多了个厚厚的蓝色笔记本,是我的名字却不是我的字迹。 我疑惑地拿起本子,环顾四周,全都是不认识的同学在收拾东西,我一头雾水地翻开笔记本想看看署名。 什么都没有,奇奇怪怪的,右下角留着个小小的 k,还画了一架飞机。 我带着疑虑,翻开了第一页。 「2018 年 9 月 2 日——晴天——星期天」 高中第一天报名,夏风肆意张扬,把我的发型吹得像个豆芽,人就不用多说了,扛着大行李跟晒蔫了的白菜一个样。 老师布置写日记练手,以此拓宽作文思路。 还有以下几点要求,听着就令人头大。 1、描述你的新舍友,写出你对他们的第一印象。 2、描述一件报名时遇到的趣事。 3、运用一种修辞手法。 我向来坚持做一个「平平无奇」的理科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下笔,只好就事论事。 宿舍因为一位同学没来报到,所以一共三个人。 在整理衣物时各自都简单介绍了一下。 睡我对面床的男生叫任黎,看起来很稳重,他说他很会打篮球,以后可以组队一起玩。 另外斜对铺的男生叫唐哲,是个话痨。 穿得很花里胡哨,但是应该不会难相处。 用干巴巴的文字写完老师的第一个要求之后,我就在思索第二个。 趣事?什么才叫趣事?真的好难。 其他两个人也和我一样挣扎着,半小时憋不出两个字。 哦对,今天确实遇到了一件事。 还蛮有意思的,我的被子被别人错拿了。 我还在旁边喝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生直面向我气势汹汹走来。 然后一咕噜直接抱起我的被子跑了。 而我急着想叫住她,但是又被水呛住了。 一下子说不出来话。 她跑步的速度很快,像动物世界里的猎豹一样,很有特色。 或许更贴切一点应该像一匹小马一样,因为她的辫子一晃一晃的。 还没追上她已经跑进女生宿舍楼,一直等到下午也没看见她回来换。 宿管催得不行,我只能先把她的被子带上去了。 好在我记忆力还不错,找回她应该不难。 看着另外两人的被子和我手里抱着的一样,我才知道学校里的被套都是统一发的,也难怪她会抱错。 诶,今天就先不盖被子了。 「嗯?」 我看着第一页的日记陷入了沉思。 高中报名那天真的很热,我觉得我整个脑瓜子都在嗡嗡作响,只想躲在阴凉地偷懒。 女生宿舍不让男人上去,我爸躲在阴凉地,热地拿着我的小风扇,摆摆手喊我的名字,示意我把被子赶紧带上去。 我烦躁得厉害,皱着眉看也不看就抱起旁边的被子跑了。 晚上我回去笑嘻嘻地掀开被单准备换上学校专用被套掖被角,却发现不是我熟悉的奥特曼被子,是非常素净的纯色被子。 我大吃一惊,在床上和柜子里翻箱倒柜也没找到我的被子。 两步跑下宿舍楼,黑漆漆的宿舍楼前也没有多余的被子落单。 那真相只有一个——错拿了。 我努力回想那天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我把人家的被子拿走了。 后来?后来好像就那样盖了,而且一盖就是三年。 记忆中那张被子真的很舒服,又软又香,我还以为错拿的是个女生的。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和这个写日记的男生换了被子啊。 也不知道他看到我的奥特曼被子会是什么反应,盲目猜测他肯定很喜欢,毕竟哪个男孩能拒绝奥特曼被子呢! 我被他的抱怨莫名逗笑了,掩着唇往下。 「2018 年 9 月 3 日——晴天——星期一」 正式上学第一天。 宿舍的柜子很小 放不下她的被子。 只能放到我床铺上了。 昨天还没有注意。 到了今天晚上才发现她的被子是奥特曼的。 被舍友唐哲看见了,狠狠嘲笑了我一顿。 他说我品味独特。 我说这是一个姑娘的,我们只不过是错拿了被子。 他捏着嗓子怪声怪气说,这是天赐的缘分。 是奥特之母撮合我们俩。 对床一直板着一张脸的任黎也忍不住笑了。 我忍无可忍,给他了两锤。 吞了口口水,有点不习惯,怕睡觉乱动,踢到她的被子。 昨天晚上纠结许久还是没敢盖那床被子,导致没睡好,升旗好困。 看到了昨天抱走我被子的那个背影了。 是个小小的女生。 升旗操场人很多 我努力地挤过去找她。 好不容易凑过去了,她又跑了。 速度堪比百米冠军博尔特。 我甚至合理怀疑她是学校特招的体育特长生。 不是吧,我真的不想盖奥特曼被子。 「扑哧。」 看到这里我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喜欢奥特曼,他居然不盖,没有欣赏品位差评。 那床被子应该盖着挺舒服的,是我妈亲自买的棉花给我填充缝好的呢! 再说了,高中三年,每次到了——星期一要先升旗才能去吃早饭,而且全校那么多人都在同一时间涌入餐厅,非常容易就吃不上饭。 所以我每次升完旗撒腿就跑冲去食堂,他找不到我倒也正常。 他一看就一点干饭经验都没有,肯定是个学霸,我们这种干饭王学渣跑得快,也怨不得他会想多。 不过他这日记里又是猎豹又是博尔特的,有那么夸张吗? 倒是经他日记里这样一提醒,一下子就把我拉回了上学的时候。 我们学校每周一早上都会升旗,教导主任规定要合理利用好碎片的时间,让我们必须每人携带资料,大的课本我又不想带,我就每次都拽过旁边的小伙伴的书一起装样子。 记得那会还有卖手掌大的小资料书,五块钱一本,经常被用来打小抄。 每次升旗那会儿还会检查有没有带校牌,我在校牌上还特地画了一个迪迦奥特曼把我的脸遮住。被班主任发现的时候,耳提面命地说了我一顿。 她说她五岁的儿子都没我幼稚。 第2章 我回过神,嘴角还留着一抹笑。 偌大的资料室只剩我一个人了 ,老旧的电风扇悠悠转着,窗户也是开着的,已临近七点,天还亮着。 夕阳穿过窗户落在屋子内,书上泛出金色的光辉。 我翻开了下一页,指尖摩擦书本,翻页的声音回响在资料室。 「2018 年 9 月 4 日——晴天——星期二」 放弃寻找那个抱走我被子的女生了。 昨天下午军训,我没看见她。 我忐忑不安地盖着奥特曼被子睡了。 那是我第一次盖女生的被子。 虽然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女生会盖奥特曼的被子。 她的被子还有股很淡的香味,和我这个大男生显得格格不入。 嗅着就是很干净的味道,唐哲非凑上来说那是螨虫在太阳底下烧焦的味道。 我又给了他两锤,把他赶走之后,我僵硬地摸着身上的被子。 现在还回去好像也不太合适。 总不能让她盖我一个男生睡过的被子。 中午的时候,我还和唐哲、任黎他俩一起品鉴了一下学校的饭。 嗯……我和任黎一致觉得不好吃。 唐哲则说比他在家里吃到的猪饲料好吃,他妈妈做饭堪比厨房杀手。 差点忘了写了,今天早上我看见她了。 她在二十二营,二十二?那她就是二十二班的喽。 不知道是不是寻找奥特曼被子主人后遗症。 奇怪的遭遇让我控制不住悄悄的盯着她看,视线老是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她。 好好的军训服让她穿得像鬼子进村一样。 怎么连衣服都不会穿,唉! 不是吧,鬼子进村,什么理科生破形容啊? 这应该是属于花季少女的形容词吗? 我沉默地看着这一页,心中忍不住握拳。 记忆又回到当时高中军训的时候,我们学校一直封闭管理,不能随意外出。 那会儿军训裤实在是太大了,我正好还没有腰带,幸亏宿舍里舍友唐佳刚过完生日,还留着系蛋糕盒的红色丝带,我皱着脸苦哈哈地就用丝带随便对付绑了一下。 因为丝带是没有弹性的,并且很细,所以我必须要连绑好几圈,才能扎紧系好。 这种行为的代价就是每次上卫生间都会抓心挠肝地对着死结束手无策。 有次军训半夜突然集合,匆匆忙忙丝带都没有系牢,然后摸黑刚准备走出宿舍,唐佳在后边笑趴下了,我低头一看发现红色的丝带缠了一裤裆,生生把军训裤穿成了吊裆裤。 记得军训时天天都是三十来度的大晴天,每天把我们放在太阳底下踢正步,踢不好还不解散放我们吃饭,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一命呜呼了,每天衣服扣子都是糊弄两下系的。 我爸那时候来学校门口给我送东西还嘲笑我像皇伪军。 他说再给我红腰带上别两把手枪,就更像在鬼子旁边点头哈腰的小汉奸了。 我当时还恼羞成怒地给我妈告状,没想到我妈已经在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现在想起来,或许皇伪军也没有很难听。 总比日本鬼子好多了,看见他这样形容我倒也不觉得很生气,反而有些怀念那段日子。 2 我轻轻倚在资料室的桌子旁,拿起那本日记,继续翻看,心中愁绪万千纷扰,风扇还在吱呀地悠悠转着。 「2018 年 9 月 7 日——多云——星期五」 前几天军训太累了,懒得写日记。 希望班主任检查日记本不看日期。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没什么好写的。那就继续写一下被子风波的后续。 说来也怪,在那之后我总能碰见抱走我被子的女生。 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暂且叫她「被子同学」吧! 「被子同学」好像很活泼 。 我今天早上又看见她被她们的教官拉出来走正步了。 好像是她偷懒驼背被发现了。 结果她单独被拎出来踢正步的时候也偷懒,教官烦得不行,专门拉出一队和她一模一样懒的人,弄了一个「特训队」,美其名曰是为他们好。 我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主怪有趣的。 穿得像鬼子,作风也有点像,跑得还快。 已经到了最后一天军训,晚上是全年级队伍的才艺表演。 很多人自告奋勇上台去表演。 唐哲跃跃欲试,在教官的鼓动下兴奋得像一只猴子一样冲上去了。 全场爆笑,他好像跳的是街舞。 后边有人说像猴子捞月舞。 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 嗯……好像确实有点贴切。 他下来后,教官说我长得帅,让我去。 我不好意思,没去。 没想到的是被子同学表演节目了。 她就在那里乖乖地站着,一点都不怯场。 面不改色的从容拿起话筒。 笑看着人群,整个人好像都在闪着光。 平时见惯了她跟个体育生似到处狂奔的样子。 今天乖静的模样,很是特别。 她唱了歌——《纸短情长》 好像是这个名字。 还挺好听的,这周回家了我也去听听。 《纸短情长》? 我眯着眼睛,仔细回想二零一八年的那个夏天。 脑海里旋转着这首的旋律。 那年夏天,抖音上这首歌莫名其妙地变得很火,几乎是商场大小的商铺进去就都在放这首歌。我又喜欢跟风,听了一遍又一遍,早早地就把歌词旋律背了下来。 就等着军训有机会的时候,可以展现自己,但我已经记不起来我在军训的时候有唱过这首歌了。 我挑了挑眉,我也没想到有人还把我唱歌写进了日记。 「2018 年 9 月 8 日——小雨——星期六」 今天下午放学后,军训就告一段落了。我们也终于能回家了。 又能通宵看球赛了。 不知道客场赛能不能打好。 也不知道老回来师会不会检查日记。但是我实在凑不够字数了。只能写写心里话。万一老师要检查我就把这几行糊黑了。哦对,还能写那个被子同学。被子同学的教室在四楼,我在一楼,有点远。我想和她认识,要怎么张嘴说呢? 同学,被子拿错了,你的奥特曼我现在盖着。好像不太合适,那就这样算了吧! 靠北,没怎么和女生接触过,还是不太习惯。 要不问问他俩吧! 嗯,对,先问问,虽然聊胜于无,但是第一印象比较重要。 军训的这段时间,奥特曼被子已经被我硬生生看顺眼了。 盖着也很软很舒服,还不错。我们学校是按照中考成绩高低排的班,一共二十四个班,从一班到二班成绩从高到低。 我的中考分数只能勉强够得到这所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顶多也就比它高三分。 只能被分到了二十二班,教室还在四楼,每次吃饭都跑不过其他人。 说起这个我就郁闷,有一次消防演练,我腿都快跑断了,从四楼刚跑出来,一班的同学已经集合完毕了。 宿舍楼也是,一到五层按班级分的,一班的女生就住在一楼,二十二班的含泪住在五楼。 每次想要洗头,只能提前写好小纸条传给隔壁的唐佳,放弃吃饭,拜托她替我带个饼子。 放学铃声一响,我就拼命从教学楼四楼跑下来然后又吭哧爬到宿舍五楼。 高中三年,每天中午,是洗头还是吃饭对于我而言都是个艰难的选择。 也因为中考分数比别人低三分,所以三年一直在来来回回的路上弥补着初中被我懒掉的时间。 写日记的这个人在一楼,说明这个男生应该学得挺好的,我好奇心越来越重。 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3 我手指一翻,又是一页。 「2018 年 9 月 11 日——小雨——星期二」 又见到被子同学了。我已经彻底不打算把奥特曼被子还回去了。那被子我越盖越喜欢,已经到了不盖就睡不着的程度了。她好像也没有要换回来的意思。 对了,今天吃饭又碰到她了,她吃的东西看着不错。 在二楼餐厅的最后一个窗口打的,下次可以尝试一下。 二楼餐厅的最后一个窗口,我皱着眉仔细思考那到底是什么饭。 啊,我想起来了。 食堂档口给那饭起了什么名字我早就忘记了。 是用玉米粒生菜碎还有烤肉凑在一起的饭,还可以往里面加培根火腿什么的。 我当时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招财进宝。 因为我觉得那个碗很像元宝。 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去吃,是真的很好吃。 说起食堂的饭还有很多也很好吃,二楼四号档口的隆江猪脚饭,一楼七号档口的烤肉拌饭。还有上海小馄饨,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天天吐槽学校的饭难吃,毕业了却很难再找到像食堂那样便宜又大碗的饭了。 第3章 「2018 年 9 月 12 日——多云——星期三」被子风波已经悄然平息了,日记还得继续写。一直都在写被子同学。不知道除了她还能写什么。最近也没见到被子同学出没。高中课程比起初中格外的多。 学校还要搞什么迎新晚会。 听起来繁杂,又无聊,没什么意思。 老师说每个班必须出一个节目 唐哲自告奋勇想要替班争光。 很遗憾,班主任有幸欣赏过他曼妙的猴子捞月舞。 笑眯眯地驳回了他的请求。 我想,要是被子同学来表演唱歌的节目。 想必老师会很快同意吧! 换我来当老师,我肯定同意。 「2018 年 9 月 13 日——晴天——星期四」 被选成数学课代表了。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我天生就长得一副数学很好的样子吗? 去办公室交作业,看见桌子上的各班迎新晚会报名单了。 …… 22 班:顾筱贝《红尘客栈》 顾筱贝?好耳熟的名字。 突然脑海中闪过报名那天。 被子同学好像就叫这个名。 我听见她爸爸叫她赶紧抱着被子上去。 她要表演节目吗? 早知道我也参加了! …… 翻到这里,过去的记忆就好像被钥匙重新打开了闸门,回忆如潮水般向我涌来。 我们高一有一场迎新晚会,那会规定每个班都得出一个节目。 初中我是合唱团的,被老师选出来当过领唱,经常有表演的机会 老师问班里谁有表演经历,我举手示意。 我向来是一个有机会就会去尝试的人,高中活动本来就不多,能有机会去尝试新的东西,我肯定是会去试试的,兜兜转转最后就成了我上台唱歌。 在无数首歌里面,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唱红尘客栈。 那是我最喜欢的歌,里面也有我喜欢的歌词。 「任武林谁领风骚,我却只为你折腰。」 我不自觉低声哼唱了出来。 「2018 年 9 月 17 日——晴天——星期一」 这周五就是迎新晚会,接着就可以放个中秋假了。 上周周测没考好,疯狂刷了一套题。 最近几天也没见到被子同学。 不过,今天早上我在教室外的走廊背书时。 恰好看见对面四楼的二十二班阳台上。 她趴在栏杆上一口一口吃包子了。 吃得好慢,我课文都背完了,她才吃了一半。 她怎么吃什么都看起来很香,像小猪一样。 读他的日记,我总是能回想起一些画面,我过去的三年好像又重新开始了一遍。 走过的台阶,四楼教室外的阳台,因为面太多馅料太少而难以下咽的包子,穿过的紫藤萝走廊,考过的周测卷子,都在一点一点变清晰。 我们高中是衡水模式,时间安排很紧张,三年的早点我通常都会先在食堂买好再带到教室外的阳台去吃,还能顺便趴在栏杆上看看对面教学楼的风景。 我们年级是独立的两栋楼,中间用连廊连了起来,连廊中间还有着 led 显示屏 那个 led 显示屏上每天不是核心价值观就是名言警句,当然名言警句都是激励学习的。 趴在我们班的阳台上能看到对面教室外的走廊。 我经常趴在阳台上看对面三楼十七班的发小被他们班主任训话。 发小天天挨批,我天天恨不得拿望远镜看他们班主任的嘴型猜测他们说了什么。 站得有些久,我拉开资料室的凳子,拍了拍椅子上的灰,坐在了那里,继续翻看。 4 「2018 年 9 月 20 日——晴天——星期四」 今天下午是迎新晚会的彩排。 唐哲为了看女同学直接跑去道具组当搬东西的工具人去了。 但是他自己一个人去又不好意思。 非要拉上我和任黎。 我本来以为任黎会拒绝。 但是任黎很自然地勾上了唐哲的肩膀,说他要去。 我本来不想去,最近在做数学竞赛的准备,比较忙。 我刚准备张嘴说我不去。 唐哲又挤眉弄眼地说。 「哎呀,你那个奥特曼被子的女同学听说不是要唱歌吗,你不想去看吗?」 说完他还在我身上指指点点。 我皱着眉拿开他的咸猪手。 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衣角。 我说我不想,我和被子同学都不认识有什么好看的。 下午我还是和任黎一起准时出现在了道具组。 我只是因为她那天军训唱歌很好听所以才来看她彩排的。 没别的原因。 特此写一行给经常偷看我日记的唐哲。 警告,偷看到此为止。 再有发现我就告诉班主任说你说他长得像格格巫。彩排开始的时候,见到被子同学了。幸好她唱歌依旧很好听。 没让我白来。 唱的是《红尘客栈》。 周杰伦的歌。 她也很喜欢周杰伦吗? 本来她的话筒不是我给她搬的,我自告奋勇上前。 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为这个活比较轻松。不用搬桌子和凳子,省时又省力。嗯,对,就是这样。 「2018 年 9 月 21 日——晴天——星期五」 迎新晚会到了。 我们这些搬东西的在后台等着工作。 唐哲自顾自地看着台上诗歌朗诵的学姐,目不转睛,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任黎好像心不在焉的,一直站在礼仪同学的旁边。 被子同学在后台盯着歌词看。 隔着那扇透明的玻璃窗,我看见了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她今天穿了红色的裙子,像一抹骄阳一样夺人眼球。额外编了两个麻花辫,自然地垂落,发梢的卷翘又带着一些俏皮。 手里拿着歌词纸稿,小幅度地转着圈圈。 裙子随着她的晃动摇摇摆摆的。 我不敢一直看,怕被她发现。嗯,这样的被子同学还莫名挺可爱的。演出很顺利,中途还有人问我认不认识她,有没有她的 qq。 搞不懂,都高中生了还不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天天想着加女生的联系方式。 我都没有,真气人。 算了,不写了。 烦,睡了。 …… 我看着记忆又陷入了深沉的回忆。 他应该是帮我拿立麦的男同学吧。 可惜我那时候太紧张了,具体情况是什么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不懂他上台的勇气和苦涩,他的每一步迈出,是在向我靠近吗? 那天我确实穿的是红裙子,不过我记得当时自己很自卑,其他表演的同学都瘦瘦的白白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痘,自信又落落大方地站在台上。 而我低着头都不怎么敢直视观众。 看见他日记本里夸我可爱,我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真的会有人觉得我是可爱的吗?会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吗? 幸运的是我朋友当时给我录像了。 录像文件还在手机里。 我掏出手机,却不知道莫名有些慌张,慌到手指一直按错软件。 终于,找到了那个视频。 可能是时间久远了,视频画质并不太好。 我快进拉到我上台那一段。 心脏有一瞬间暂停,可我的期待却不可停止。 画面上是一个高高瘦瘦穿着校服的男生背台调我的立麦。 调完就飞速跑下去了。 视频里并没有录到他的脸,我的情绪放松下来,说不清是失望还是紧张。 天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了,余晖坠进眸底,太阳泛出的金色光辉洒满了整个紫藤萝走廊,红粉色的云在天空中摇曳。 还记得每一次做完试卷后的不经意抬头,看到这样的风景,才知道什么是人间绝色。 燥热的晚风开始出没,校园里熙熙攘攘的声音渐渐消失,偶尔有一两个搬书的同学来回走动。 手指随风而动又是一页,我深呼吸把自己的心绪缓缓放平,漫步于他的日记中。 「2018 年 9 月 24 日——多云——星期一」 今天是中秋节。 在家被我妈使唤出去买菜。 去了望月十字街的那家新开的超市。 人也太多了! 我看见被子同学了。 她家也在这附近吗? 她好像很爱吃薯片。 我看她购物车里全是薯片。 嗯,虽然还不认识她 还是给她在日记里说一下中秋快乐吧! 望月十字街新开的超市,应该是那家新月亮超市! 那家比别的地方热闹一些,我爸说那里的鸡蛋又好吃又便宜,每天早上都会一堆人去抢鸡蛋。 我爸每次接我放学以后就开车带我去那里买菜。 第4章 而我每次都会趁他不注意往购物车里扔薯片。 「2018 年 9 月 25 日——多云——星期二」 今天一早就得上学。 我坐了 15 路公交。 我家那站叫望月景苑西门。 距离学校四站,时间还很早。 车上都是一些婆婆和大爷,没有空位了。 我就在公交车上扶着把手站着。 只过了一站,被子同学就上车了。 她在望月小区那站上的车,离我家还蛮近的。 站在我旁边了,她没扶好把手。 差点摔了,我扶住她。 她低着头跟我说谢谢,好小声。 嗯,不写了,睡觉。 5 资料室里,我失神地盯着这一页。 他家离学校有四站,我家离学校三站。 他家那站叫望月景苑西门。 我家那站叫望月小区东门。 我们应该都坐的是十五路公交车。 十五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是梧桐市第一中学。 这辆公交车每天从西郊的医院出发开到东郊的一中,一共 38 站,其中经过市区中心最繁华的地区,从我小时候有印象起这趟公交车就一直存在 小时候公交沿途还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地,伴随着城市发展,逐渐由荒芜走向繁荣,一幢幢耸立的高楼闪着各色的光,春去秋来之际走过一个翻天覆地发展的时代。 从小学一直坐到高中,坐到那个司机叔叔都认识我了。 我揉了揉有些酸的肩颈,看了看窗外,红霞已经褪去,天空呈现一片雾蓝色。 我继续往后翻着。 「2018 年 9 月 26 日——晴天——星期二」今天搬书看见被子同学了。她一个人抱着一小摞书。 走路摇摇晃晃的,连路也不看。 果然——摔倒了。 唐哲在旁边还给我指。 说,哎哎哎,你的那个被子同学摔倒了。 我直接把手里的书全塞他怀里了。 跑过去帮她捡书。 她摔倒了也不哭,明明她手肘那里都擦破皮了。 就这样低着头盯着伤口,似乎有些苦恼。 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拿出创可贴塞到了她的手里。 因为常打球,所以我的衣兜里时常有创可贴备着。 还没等她开口,我先说了声谢谢。 嗯,我尴尬地跑了,唐哲跟上来狂笑。 感觉头都在发烫。 差点同手同脚。 但是,她真的好小一只。 好乖。 好有礼貌。 「2018 年 9 月 29 日——晴天 ——星期六」没什么好写的。学校依旧是放个国庆还要调休。写被子同学。 呃! 算了! 对她有点过度关注了。 「2018 年 9 月 30 日——多云——星期日」今天正式放假了。 下楼梯。 没看见。 出校门。 没看见。坐公交。没看见。 「2018 年 10 月 6 日——晴天 ——星期天」什么人间疾苦,学校国庆放五天啊,一眨眼就过完了! 整整五天没看到被子同学,急死我了。 今天早上一大早我就迫不及待地来了。六点五十,公交站巧遇。见到了。她剪头发了。 还挺好看的,看着乖乖的,想上手摸一把。为啥突然剪短发。不开心吗? 看到这里我不自觉地摸上了我的头发。 已经变得挺长了。 高一国庆假期我兴冲冲地就跑去剪头发。 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也没有不开心,就是一时兴起就去剪了。 还记得剪完就被班上有些男生嘲笑,我本来就喜欢驼背,又剪了一个短头发,说我像忍者神龟。 虽然嘴上不在乎地说他们瞎说,但是到底心里还是不舒服,第二天就扎起来了。 从那以后我也再也没有留过短发,就那样慢慢留长了。 前些天和朋友聊起天,我们高中是一个班的,她听说我剪过短发都惊呆了,她说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又问了当时说我短发像乌龟的那个同班男生,他说他早忘了。 我突然就很失落,在自己心头扎的那根刺,原来只有自己在意,就好像我的青春就是一粒微乎可微的沙子。 直至今日,我才在日记里看到了我的那些沙砾一般的青春,如果当时的自己知道有人觉得我短发挺可爱的,或许我也不会那么着急就把头发扎起来。 那些后脑勺扎不起来的碎发,无数次让梳不好头发的我崩溃。 我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心里有些怅然。 后面好几页都是零零散散的。 「2018 年 10 月 23 日——多云——星期二」最近忙着弄竞赛的事情。 好像已经好久没写过日记了。 人却没有忘记,已经习惯关注被子同学了。 今天在体育馆看见她了。 走路好快,头发被她扎成小小的一坨。 不过,我记得上次她还是短头发来着。 几天没见,怎么就突然扎了起来。 扎起来也是挺好看的。 不过扎起来碎发不会弄得脖子不舒服吗? 她脖子都有点红红的印迹。 「2018 年 10 月 26 日——多云——星期五」 去四楼办公室发资料看到她了。她在问题。好像是物理。 我在老师旁边,耳朵没忍住。 还是听了她问的什么题。 周测加速度那道题。 怎么边问还边哭啊。我物理 98 分。 也……也可以问我的,我会。 糟糕,脑子里奇怪的想法越来越多了。 看到他写周测加速度,我马上就想起了他说的是哪件事。 从初中开始物理就学的不太好,我还记得初中物理第一课讲的是什么,是固态气态液态还有气化液化升华凝华,别人一听就懂的时候,我还在云里雾里。 后来实在想不过来就硬记,但是物理又不是死记硬背就能学好的学科。 所以整个初中我都处于被物理支配的恐惧中,上了高中也是一样,没有半点进步。 我的高中物理老师是一个很年轻的女老师,刚毕业没多久,说话处事都很温柔,大家都很喜欢她,我也喜欢。 但是对于我这种榆木脑袋的学生,她是十分束手无策的,我的物理就像卡住的石头,撬也撬不动。 后来因为学文科的缘故,我脑子里早就自动过滤了物理知识,高中物理到底教了些什么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唯独这个加速度我还印象深刻。 加速度那里有公式,但是我根本不明白公式要怎么用,所以关于加速度的物理周测我只考了 18 分。 18 分还是在努力死记硬背的前提下考出来的分数,毕竟我当初是压线考入重点高中的。 大家都是刚进入高中没多久,物理起跑线都一样,班里的其他同学都起码能及格,拿到卷子的时候我笑容都僵在了脸上,我记得我拿着卷子跑到办公室去问题,老师很耐心地给我讲,讲了两遍我都还没听懂。 本来没考好就心情沉重,看到自己又这么笨老师都教不会就更伤心了,我就边问边哭,老师还轻声安慰我没关系。 明明也就是三年前的事情,现在回首却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探出头,高一高二教学楼的学弟学妹已经开了教室的灯。 只有我们这栋的教学楼的灯光零零散散地开着几盏,应该都是留校收拾东西的同学。 已经晚上七点二十了,这个点是第一节晚课上课的时间。 时间已经不早了。 我打算回家继续看日记。 6 我起身将留在这个学校最后的一小摞书装进书包。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资料室除了我之外已经没人了。 窗外的整个紫藤萝走廊,有种人去楼空的空荡感。 我把那本日记本拿在手里,慢慢走出资料室,关上了灯合上门之前最后看了一圈这间资料室。 仿佛又看到每次考试这里挤满了人的样子,大家来来去去,最后都各自离开。 走出资料室,拿着笔记本,心里发酸发苦,最后走向我的教室。 高三 (22)班 的牌匾还在那里,再过几个月这张牌匾就会被换下来成为高一(22)班。 我站在走廊里突然想起三年前刚来这里时,上一届的牌匾还没有被取下来,那会儿的我们每天都要看看牌匾有没有换成高一的牌匾。 三年,真是眨眼的时间。 弹指一挥间。 最后在后门的小窗最后一次看了眼教室。 人们都说,房子一旦没人住了,就会老得很快。 教室好像也是一样,曾经每个课桌上都要旁边挂个书袋,桌子上也永远放一小摞书遮挡着老师的视线。 即使桌兜塞满了书,还是有书放不下,就和同桌两个人在中间放个凳子放书。 第5章 还有垃圾袋,精致的人就在桌腿上粘一个挂钩,粗糙点的就用笔芯塞到缝隙里挂个垃圾袋,每次为了谁去倒垃圾都得石头剪刀布。 和我隔着一条过道的唐佳每天睡得昏天黑地,坐在教室另外一组的田雅芩拿着政治课本后边四块钱的光盘照着脸上的痘痘,同桌趁着老师不注意往嘴里狠狠塞了一口好多鱼,最后一排的男生蠢蠢欲动,老师一走就跑到教室的大屏那里看球赛…… 以前教室里坐满了人,充斥着欢声笑语,现在只有课桌上薄薄的一层灰。 好像谁也不能证明过我们也存在过一样。 以前总是不明白诗词里的意境,李清照在《武陵春春晚》里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虽然此时我和李清照遇到的景象不同,我却在此时此刻体会到了一些她的感受。 其实什么都没变,只是在这间教室里的人不再是我们了,以后也不会了。 看向讲台,班主任仿佛仍在喋喋不休地讲述,下课十分钟依旧是他的战场,拖堂是常态。 我转身离开,这是最后一次离开学校了。 走到校门我最后一次回头。 就好像三年前我刚到这所学校一样,我仔细认真的再认识它一遍。 青春的主角原来在不动声色中就已经更替了。 我站在熟悉的公交路牌等公交。 借着昏黄路灯,打开了那本日记本。 「2018 年 11 月 1 日——晴天——星期四」昨天晚上刚关灯。 唐哲躺在床上,突然凑出头来。 神秘兮兮地问我和任黎有没有过感情经历。 好没意思的话题。 我默默闭上眼睛,不想搭理他。 而任黎正襟危坐,突然面容严肃。 他看着我们俩,说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唐哲一下子坐了起来,兴奋的问来问去。 长长短短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不过任黎也没接着说,直接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唐哲说任黎是扫兴地扫把星,只点火不放炮。 我闭着眼睛,感叹唐哲如土匪一般的语文修辞到底是师出哪里。 唐哲看着任黎没什么好扒的了,扭头就来问我。 我闭着眼说我没有过感情经历。 唐哲好奇地问我难道没有喜欢过哪个女生吗。 我沉默地思考了一下。 好像过去的这些年来,每天都在忙着写题。 不是在竞赛的路上就是在做题的路上。 有时候也打球 没事了听听歌出去和朋友吃吃饭。 我的生活平淡得像老年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完成。 就好像从来没有为谁驻足过。 想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剪影。 扎着双麻花辫的女孩有些紧张地唱着歌,站得正正的,也不敢左右乱瞟,只盯着前方专心地唱着歌,红色裙子就那样晃荡,就像是羽毛撩拨一样。 是那个被子同学。 我顿住了,蒙头就睡。 唐哲只好作罢。 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我第一次失眠。 为什么呢? 为什么总是注视她呢? 为什么总是在人群中只能看见她呢? 答案呼之欲出,我却不敢相信。 「2018 年 11 月 2 日——多云——星期五」 好像自己在刻意回避一个人的时候。 或者是逃避什么想法的时候。 你就越能看见她。 忘记是什么定律了,在我这里它的名称是被子同学定律。 那些明明没有刻意去记的事情全都在提醒着我。 她每天早读的时候会在阳台偷偷吃早点。 我在走廊背课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她。 我从来没有刻意去记。 但是我就是莫名其妙就记住了她的习惯。 她喜欢去东边的餐厅吃饭,而且吃的总是同一种。 每次放学唐哲任黎问吃什么时。 我就不由自主地往东边走。 我清晰地看着自己发生的变化。 所以,要怎么办呢? 「2018 年 11 月 3 日——晴——星期六」 唐哲这个奇怪的家伙。 最近老是一副奇怪的嘴脸盯着我看。 我问他。 他就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早上我照例在走廊背书。 他凑过来突然问我。 他问我为什么教室那么舒适不回去背。 非要在走廊。 我觉得他有病。 没事就知道偷窥我的生活。 懒得理他。 他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语重心长地说了句。 「黎柯,你小子完蛋了。」 神经病唐哲。 每天都在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奇奇怪怪的。 我决定我要远离他,免得带坏我。 「2018 年 11 月 4 日——小雪——星期日」 今天下午返校,我去得稍微有些迟。 走路的时候,无意中在路边商店的玻璃上。 看到被子同学好像就在我斜后方走着。 两个人都在朝着学校的方向前进。 我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脚步也有些乱了。 连我的背。 好像都有些僵硬。 「2018 年 11 月 5 日——晴天——星期一」 被子同学来我们班了。 我清晰地看到她只是恰好路过,就被我们老师叫住跑腿。 给我们班递了下签到表。 我不动声色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挪到了教室后边的书桌。 刚刚好能让她看见我的角度。 「2018 年 11 月 6 日——晴天——星期二」 在食堂里看到有两个老师的孩子在看奥特曼。 我莫名驻足了一下。 动画片对于我来说,有些陌生。 我的生活几乎没有出现它的存在,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和她一样。 「2018 年 11 月 7 日——多云——星期三」 今天有社团活动。 我加的社团是篮球社。 任黎也是。 唐哲去参加了一个什么诗歌诵读社团。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唐哲平时的填字造词功底。 确实需要再好好熏陶一下,免得祸害无辜人类。 任黎说唐哲最近也变得鬼鬼祟祟的。 看着好像是有情况。 我没注意过,不知道。 倒是任黎。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我昨天晚上睡得有些迟。 听见任黎做梦还在笑。 怪瘆人的。 不知道梦到什么了。 「2018 年 11 月 8 日——晴天——星期四」 最近流行一种奇怪的,没有依据的游戏。 他们都说很灵。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两个人的名字缩写连起来如果是一句话就有缘分。 lk,gxb。 刚宣布离开,离开过西北。 很合理的一句话。 我也说不出缘由,自我感知就是合理。 「2018 年 11 月 9 日——晴天——星期五」 见。 不见。 看。 不看。 看。 不想。 想。 「2018 年 11 月 10 日——晴天——星期六」 放假了,我坐在十五路车上。 被子同学也在车上。 我看着窗外。 心思却早就不知游离到什么地方去了。 余光里有她小小的影子。 动静不敢太大。 车上好像多了一个失神的人。 「2018 年 11 月 15 日——小雪——星期四」 喜欢。 不喜欢。 喜欢。 不喜欢。 喜欢。 「2018 年 11 月 19 日——晴天——星期一」升旗看见她了。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一动不动的。 「2018 年 11 月 20 日——晴天——星期二」没看见。「2018 年 11 月 21 日——多云——星期三」周五要期末考试了。不知道她复习得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吧! 「2018 年 11 月 22 日——晴天——星期四」才知道原来她是合唱社团。 怪不得唱歌那么好听。 她应该很喜欢唱歌吧! 「2018 年 11 月 23 日——晴天——星期五」考期末了。 卷子发下来,挺简单的。被子同学。 算了。 又没有看到。 「2018 年 11 月 24 日——多云——星期六」 我妈问我怎么回事。 最近怎么老感觉我心不在焉。 我没说话。 只是回到卧室的时候。 对着摊开的物理卷子。 我第一次有了写不进去的想法。 第6章 所以……为什么我今天打开笔记本,所有日记里的主线暗线都在写被子同学。 我是疯了吗? 公交车上莫名其妙地跟着她下车。 尝试他喜欢吃的青瓜味薯片。 控制不住地给她准备节日礼物。 黎柯,你完蛋了。 「2018 年 11 月 26 日——多云——星期一」 什么算喜欢? 是喜欢吗? 所以。 真的是喜欢吗? 好纠结。 「2018 年 11 月 27 日——多云——星期二」 成绩出来了。 班主任办公室的电脑上。 可以看到全年级的排名。 办公室被堵得水泄不通。 我手指划过成绩表。 黎柯,年级十三…… 比我想象的低。 我继续往下拉。 顾筱贝,年级一千一百零三 物理:二十四,化学:三十二,生物:五十五。 被子同学理科不太好吗? 我骨子里的热血让我好想冲下去给她讲题,又怕她觉得我有病。 路灯下,白纸上隽秀的字迹把我的思绪又拉回到了高一。 一个模模糊糊地背对着我的少年影子出现在我脑海。 黎柯?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到底是在哪听过呢。 7 高一上期末,我们学校组织了一次全科摸底的考试。 尽管已经恶补了,那次物理我也只考了二十四。 这个成绩我现在都还记着,依稀记得当时感觉被雷劈了一样,我花了五十分钟做的题比不上人家十五分钟得的分多。 我觉得一个人如果一直干不好一件事其实只是懊恼和挫败,如果为之付出了加倍的努力还是停留在原地,那种感觉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我甚至都不敢看年级排名,在年级一千二百六十个人中,我已经接近倒数的位置。 虽然同学安抚我时,我还大大咧咧地跟他们说我考十八是罪有应得,谁让我上理化生课程的时候,听不懂。 实际上我理科从初中就不太好,这些偏逻辑性的学科就是我的弱项,我对它们有很大的抵触情绪。 我表现得满不在乎,但是心里又怎么可能不在乎,我也不想让爸妈失望。 在我的高中,人人都很优秀,大家都很努力又聪明,要怎么追赶呢,每天迎接我的都是鞭长莫及的背影。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废物一样,大家都在好好学习,好像只有我是个蠢蛋天天玩,和我同样玩的也考的好,我什么都比不过。 努力了,结果也很差劲。 那段时间,我陷入了极端的矛盾之中,整个人就是处于一个不断自我怀疑的状态,挺难受的。 一会儿又自我怀疑,一会儿又自我安慰。 而这些想法没有办法说出来,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在无数个崩溃的夜晚,我时常望着窗外升起的月亮发呆 这个世界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却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我回过神对着摊开的日记发呆 原来我也是可以被牵挂的人。 「2018 年 11 月 28 日——晴天——星期三」 答题卡全年级都混乱堆在一起。 二十四个班轮流进行将答题卡分好分配到各班。 这是第一次大型考试 是从我们班先开始。 我本来是不想去分答题卡的。 最后我还是去分了。 分二十二班的。 物理第一道大题其实套个公式就出来了。 把每道题的解析都写她答题卡上了。 希望你可以看见。 「轰隆」「轰隆」的老式公交在没什么车的道上向路牌开来。 我迷迷瞪瞪地登上十五路公交车。 感觉大脑好像都晕乎乎的,有什么东西突然茅塞顿开。 终于破案了。 那次发下来答题卡以后,我看着答题卡上的红色批解很疑惑,起初我以为是老师给大家都批注了,后来发现只有我的答题卡上有解析。 我仔细看了一会卷子上的字迹,对着黑板上老师的板书,很明显不是出自一人。 我又看了那个人写的解析,老实地讲,我觉得写的步骤很通俗易懂,甚至比老师讲得都清楚。 有些比较难懂的地方还会在旁边简单的批注「这里有点难,要转换一下思维……这个不难,想想课本上的课后习题」,简洁明了。 第一次收到答题卡,我以为是可能是哪个同学不小心将解析做到了我的卷子上,可是第二次我又收到了写满解析的答题卡,后来高中一整年的物理答题卡发下来永远都有解析,而且都是相同的字迹。 同样的每次都会有一些短短的话「这次比上次有进步……这个题比上次答得好。」 也不是没有想过和好奇过写答题卡的人是谁,可是在这一千多人一个年级的茫茫人海,找一个只有字迹可循的人就像是大海捞针。 是男生还是女生,是同级还是前辈,是同学还是老师? 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每一次考完试,看见答题卡上的字迹就会心安,就好像有人一直在我旁边陪着我一样。 他耐心地解析和字迹就这样陪我度过了每一个因为考试成绩崩溃的夜晚,我将之视之为神明的恩赐,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整年的答题卡放在卷夹中。 素未谋面的引路人,就这样靠着一张张答题卡在那些题目里传递着,希望我越来越好的信号。 也许没有那些答题卡,我还在一次又一次的低分陷阱里无助,在我最低落的时候,那些字迹是希望的曙光,一张张答题卡像一层又一层的阶梯,一点一点驱散井底的黑暗与潮湿。 我看着日记本的字迹久久失神。 原来是你啊。 十五路公交车精准地停靠在了公交站牌那里。 我深呼吸长出了一口气,踏上公交车,冲着熟悉的司机叔叔笑了笑,往里走。 公交车上稀落的空位还有很多,车里没什么人,我坐在熟悉的靠窗位置。 依靠着点点微弱的车灯和一盏一盏飞驰而过的路灯,继续向后看着,内心的酸涩在一点点向上攀升。 「2018 年 11 月 29 日——多云——星期四」 最近几天也许会下雪。 云层很深。 已接近十二月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还迟迟没有下。 无意听到后排两个女同学在聊天。 说什么我忘了。 只注意到那句。 「初雪是展露爱意的最好时机」 不知道为什么 我突然就想起了被子同学。 在我枯燥乏味的生活里。 我从来不敢奢望喜欢这种心绪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一年又一年被题海卷袭的日子里。 我好像早已麻木。 我想。 我是一个拒绝爱逃避爱的人。 无数次欺骗自己的内心。 却又无数次想要靠近你。 我看似自由却又犹如困兽。 这段时间,我无数次叩问自己。 什么算喜欢。 动心对我来说奢侈品,但我还是妄想。 只此一次和前所未有的喜欢。 凌乱而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要怎么回避。 那颗跳动的心脏。 「2018 年 11 月 30 日——小雪——星期五」 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一场雪。 我翻了一天的日记本。 「初雪是显露爱意的最好时机」这句话一直在脑子里循环。 被子同学。 我觉得我应该承认我喜欢你。 在知道亿万种设想过的结局和可能里。 我还是想要喜欢你。 无关例外,忠于初心。 翻日记的手就这样顿住。 我的呼吸停住,眼眶开始酸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不爱照镜子了。 那四四方方的框里,不过眉毛的刘海遮住我高高的发际线,眉毛也因为没时间修理而杂乱无章。 本该是自信张扬的年纪,眼睛里却永远都是睡不够的困意,下方的黑眼圈无时无刻提醒我是一个很没有精神的人。 我没有高挺的鼻梁,没有樱桃小嘴,甚至偶尔还会冒出来痘痘,不出众的五官就这样组成了平淡无奇的我。 不会像其他女孩一样精通乐器,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优越的成绩。 这个世界上传递着的每一个讯号都在告诉我,我是这样的普通平凡,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被喜欢的。 没人喜欢我那被军训晒得黝黑的脸庞,没人喜欢我塌扁的睫毛,没人喜欢我脸颊上常年驻足的那几颗红色的痘痘,没人喜欢我 18 分的物理成绩。 因为不够好,所以下意识地认为自己不配被爱。 如果说那些优秀的人的青春是绚丽多彩的,那我的青春一定是灰暗无神的,我从来也不奢望这个世界上能有人会喜欢我。 第7章 自卑是我的代名词,充斥了我一整个青春。 原来也有人会喜欢我这普通的青春。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落了下来。 划过鼻尖,微微凉,带着温度。 8 「2018 年 12 月 1 日——小雪——星期六」路上积了层薄薄的雪。 枝头还有新雪降落。 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的路上。 再次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可能是天色暗的原因。好像差点摔跤了。要记得看路。 被子同学。 「2018 年 12 月 2 日——多云——星期天」 又不知道写什么了。 又不知要怎么写。 写出来又算什么。 就好像在一点一点用生硬的文字。 毫无章法地解剖自己的内心一样。 「2018 年 12 月 3 日——晴天——星期一」 唐哲今天很正常。 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我都以为就此停息了。 到了熄灯的时候。 刚准备闭眼休息。 唐哲突然开口了。 他问我们还记不记得,迎新晚会的那个表演诗歌朗诵的学姐。 对于和我没什么关系的甲乙丙丁,我肯定是记不住的。 我只顾着看被子同学了 。 任黎貌似也不记得了。 他那天只顾盯着那个礼仪同学看了。 我们俩同时沉默。 打算不理他。 闭上眼睛,准备继续入睡。 唐哲又开口了。 他说他喜欢那个学姐。 我又睁开了眼睛。 还在脱上衣的任黎也愣了。 唐哲低着头喃喃自语。 他说你们什么都不懂。 爱会让人变得面目可憎 。 爱会让人迷失自我。 爱上一个人就像是丢了一魂一魄。 他说完宿舍就寂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已经能听到他们俩浅浅的呼吸声。 我还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在无声的夜晚。 我突然意识到。 也许他是对的。 「2018 年 12 月 4 日——大雪——星期二」 语文课还有几分钟下课的时候。 天上突然下起了雪。 一簇簇一团团,雪势浩荡。 被风斜斜地拖着,在空中缓缓降落。 很快就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今年目前为止下的最大的一场雪。 班里响起一阵一阵的躁动。 同学们都时不时地去瞟窗外的大雪。 老师看大家心思已经不在课堂。 拿上保温杯,笑着说提前下课,然后就走出教室。 班里瞬间响起欢呼声。 随之而来的是后门被打开。 一股冷冽的风顺势跑入教室。 蜂拥的人挤在走廊上。 下课铃响起。 整栋楼好像都骚动了起来。 不一会各个班的阳台都挤满了人。 全年级的人都挤在每层那个狭小的窗口上。 有人伸出手去接转瞬即逝的雪花。 有人雀跃的下楼捧着一把雪笑嘻嘻地洒向朋友。 有人攥好一个雪球砸在身旁人的衣服上。 有人早已堆好一个小小的雪人。 有人在雪地里用脚印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 处处是欢笑,人人尽开颜。 在人潮之中。 我抬起头。 看向被子同学。 你也笑着伸出手去接那雪。 我伸出手。 朝着你的方向。 其实。 喜欢是可以触碰的。 9 「2018 年 12 月 7 日——大雪——星期五」 今天家长会。 看到你偷偷趴在栏杆上哭了。 我想了想。 不知道是不是没考好的缘故。 不要哭。 我给你写的详细一点。 你下一次肯定就会写对了。 「2018 年 12 月 10 日——多云——星期一」 升旗结束。 刚一转身,就看到你像兔子一样溜出了操场,直奔食堂。 忍不住笑了。 好像每次看你都会弯起嘴角。 想起你也是。 每次都是,习惯使然。 「2018 年 12 月 15 日——晴天——星期六」 今天我妈下班比较早,有多余的时间。 她就开着车来接我。 我们家的人,话都不是很多。 一路无言。 我爸我妈都很忙。 我很早就学会自己生活了。 家里永远都是黑白灰的三种颜色。 吃的东西也永远都是难以下咽的饭菜。 我们家的电视就像是一种摆设。 吃过饭他们俩各回自己的书房。 我也回自己的卧室。 一天一下可能都说不了两句话。 整个维度都是空荡荡的。 总是生活在这种状态里。 慢慢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大家都是这样的。 上了高中我才发现。 好像只有我们家是这样的。 她突然开口。 说我最近好像有了些变化。 我抬头去看她。 却发现她已经在和下属聊工作汇报的事情了。 我看向车窗。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又一盏。 沿路的商铺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我发现。 我的世界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变得五彩斑斓。 心也是。 「2018 年 12 月 20 日—— 晴天 ——星期四」 我们的语文老师请假了。 恰好是二十二班的语文老师来代课。 最近在学《离骚》。 要求全文背诵。 老师早读课上在办公室两个班一起排队考察。 恰好被子同学是她们班学号的最后一个。 而我是学号的第一个。 我就在你后边。 队列中大家都在紧张地拿着课本疯狂地看。 我低头就能看到你柔顺的头发。 很快就轮到你了。 前面你背得很快。 到中间突然好像有些卡壳。 「伏清白以死知兮,固前圣之所厚……固前圣之所厚。」 看你背不出来比我不会背还难受。 我在背后也不管那么多了。 着急又小声地提醒你,一手还拿着语文课本假装是我在背课文。 「固前圣之所厚。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背诵,你一下子就连了起来。 顺顺利利地过关了。 看了老师点头示意下一个。 我和你同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我记得深,可以帮你。 「2018 年 12 月 21 日——晴天——星期五」 唐哲兴冲冲和我们说。 他打算在平安夜那天,给他的学姐献上全世界最大最红的苹果。 他就是我们寝室里的机关枪,总是叭叭叭说个不停。 任黎问他为什么要送苹果。 看着我俩一脸疑惑的样子。 他使劲翻了个白眼。 「你们俩念书念傻了,还是没来过人间?平安夜不送苹果送什么?苹果意味着平平安安啊,你们这都不懂。」 我们家就没有过这种风俗。 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干什么。 以前平安夜的时候倒是有人在我的课桌上放小盒子。 不过我每次没什么兴趣打开。 初中的同桌好像很喜欢盒子里的东西。 第一次他问我要不要这个盒子。 我顺手就给了他。 后来好像他每次也就都不问我就拿走了。 现在想想。 当时盒子里的应该就是苹果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 很好的祝愿。 适合被子同学。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2018 年 12 月 22 日——多云——星期六」 这次放假回去。 我专门去了一次水果店。 没找到我觉得合适的苹果。 大部分都长得奇形怪状的。 还不够红、不够大。 有的看起来不是很甜。 超市也是。 兜兜转转去了好几店都没有一个合适的苹果。 也只能明天下午到校前再找找了! 「2018 年 12 月 23 日——多云——星期天」 我运气很好,找到了。 色泽不错,够红。 也够大。 看起来也很好吃。 我多买了一个,尝起来很甜。 之前没去过礼品店。 去了之后才发现礼盒有好多种。 有点眼花缭乱。 挑了一个奥特曼的。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第8章 不知道被子同学会不会喜欢。 唐哲给他学姐的盒子里还有小卡片。 这种行为的前提建立在唐哲和那个学姐认识的基础。 但是你还不认识我。 总觉得这样冒昧地放卡片进去会给你带来困扰。 所以还是不放了。 我一直很喜欢航模。 私心地在纸盒上画了一个小小的飞机。 不想没有署名。 又怕你不知道是谁。 不想被你发现。 又怕你没有发现。 怪异的心理。 「2018 年 12 月 24 日——小雪——星期一」 今天是平安夜。 早上特意来得很早。 整栋教学楼就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不能当面给你。 还是悄悄把盒子放在了你的桌子上。 被子同学要平平安安。 「2018 年 12 月 25 日——小雪——星期二」 圣诞快乐。 原谅我不敢亲口对你说。 我看到这里,一下子就又把我拉回了那年圣诞节。 平安夜那天,我刚坐在教室里,就看了桌子上用小礼盒包装得很精致的平安果,我打开盒子,拿出里面又大又红的苹果。 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小角落里画着一个小小的飞机。 飞机……我猛然把日记本向前面翻去,翻到最开始的扉页。 记忆中的那架小小的飞机和眼前的飞机重合了,我就愣住了。 脑海里还在回荡那天的景象,我以为是同样喜欢飞机模型的发小给我的,后来下午发小来找我给我苹果,我还笑嘻嘻地说白天不是给过了吗,怎么又给。 发小疑惑地看着我,说他没有啊,当时我还以为他在骗我。 蛛丝马迹里,我的高中那些未解之谜和被忽略的小细节全都在这一页又一页的日记里连接了起来。 而我却没有谜底揭晓的兴奋感,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就溜走了,扑面而来的复杂情绪要将我整个人吞噬,我在大海中窒息。 我觉得头好像晕乎乎的,心也随着日记不断高高起伏着。 透过了日记,看到了他眼里的我。 一个美而不自知的女生。 「2018 年 12 月 29 日——多云——星期六」 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走廊看看你们班阳台。 你吃早点的时候。 我总是用背书的理由麻痹我自己看你的事实。 我翻了翻书。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多要背的东西。 我也并没有好好在看书。 其实你低头就能看见我。 每一次。 「2018 年 12 月 30 日——多云———星期日」 在家看书。 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书里有段小猪啃菜叶的形容。 我一下就想起了你。 你每天早上在阳台吃包子也是这样的。 「2019 年 1 月 1 日——晴天——星期二」 被子同学。 元旦快乐! 二零一九年希望你吃到好吃的包子。 也希望你不要再偷偷一个人哭了。 10 我坐在公交车上突然感觉心被触动着。 有些压抑到喘不过来气。 我忍不住往下翻。 「2019 年 1 月 3 日——晴天——星期四」 早上跑操看到你了。 你在和旁边的人聊天。 你好像很开心,笑得露出了牙齿。 不过很快就用手捂住了脸。 才发现你戴了牙套 被子同学。 不要害怕笑,一点也不丑。 算了,写了你也看不到。 真的很好看。 什么样都好看。 有几滴泪水打在了日记本上。 我慌乱揩去。 我高一戴了牙套,妈妈说我的牙齿不整齐,干脆早点矫正过来,就那样我就戴上了钢丝。 我的丑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愈加抬不起来头,每次笑都害怕别人看到我的那一颗一颗用钢丝连起来的凹槽。 记得刚戴上牙套的时候,难受的晚上睡不着觉,妈妈说这是美丽的代价。 可是我却只在心底悄悄问自己,戴了牙套就会变漂亮吗?难道只有排排整齐的牙才会被人喜欢吗?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答案。 如果当时的自己知道这篇日记就好了,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2019 年 1 月 4 日——多云——星期五」 我去资料室拿书。 看到了你和一个男生走得很近,说说笑笑的。 我就愣在了门口。 看着你越来越远。 所以。 你。 谈恋爱了吗? 「2019 年 1 月 5 日——晴天——星期六」 本想把日记就写到这里的。 说是日记。 其实都是和你有关。 干脆叫被子同学记好了。 从知道你好像谈恋爱的那刻起。 总感觉好像灵魂游荡在肉体之外。 神志不清。 总是想要说服自己。 只要你好。 我都无所谓。 理智一声声想要把我唤回现实。 可是我才恍然发现。 喜欢原来不由大脑支配。 晚上照例拿出日记本。 看着摊开的纸页。 我坐了很久。 「2019 年 1 月 6 日——小雪——星期日」 最近做事情总是提不上神。 作业忘记从办公室抱回来。 数学题忘记写解字。 吃着平时喜欢的饭菜也索然无味。 睡觉也总是不安稳。 打球被球砸了也忘记躲开。 「2019 年 1 月 7 日——多云——星期一」 日记本还是没有作废。 突然想起唐哲说。 奥特之母显灵会撮合我们的。 当时听了这样荒诞的话总感觉滑稽可笑。 要是。 真的有奥特之母。 就好了。 「2019 年 1 月 8 日——晴天——星期二」 今天遇到了那个男生了。 他是十七班的旗手。 忍不住还是看了他几眼。 我只是很想知道。 被子同学喜欢的男生会是什么样的。 有些瘦。 看着很开朗。 这样外向的男生。 应该和你很合拍吧! 这样的男生。 就像是我的反义词。 「2019 年 1 月 9 日——晴天——星期三」 希望你好。 「2019 年 1 月 10 日——晴天——星期四」 每天总是说服自己不可以再写下去了。 晚上又总是习惯拿出日记本提笔。 「2019 年 1 月 11 日——多云——星期五」 今天突然。 听后排那两个女生聊天。 那个男生在和我们班的一个女生谈恋爱。 物理卷子瞬间被划下一道黑横。 那你呢? 你知道他在谈恋爱吗? 「2019 年 1 月 12 日——晴天——星期六」 唐哲说他实在看不下去,我这副像是快死了一样的样子了。 他说他问清楚了。 你没有和那个男生谈恋爱。 你们俩是表兄妹。 嗯。 今天回家买个奥特之母吧! 「2019 年 1 月 13 日——晴天——星期天」 突然发现最近几天的天气很好。 风也温柔。 眼眶有些湿润,明明这是一个好笑的误会,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他日记里写的这个男生,是我表哥,也就是我发小,叫范凯异。 他是我小姨家的儿子,我们俩正好一年出生的,从小就跟双胞胎一样,每天不是打架斗殴就是互相告状。 我每天恨不得把他在学校被老师骂了什么都告诉我小姨,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再被小姨骂。 我记得他常上来找我要语文练习册答案,我每次都把他背一勾,告诉他看一次答案多少钱, 他每次都骂骂咧咧的,但还是乖乖把钱给我,这个写日记的男生应该就是看到了这一幕。 发小上了高一没多长时间就谈了恋爱,还是一个一班的女生,齐耳短发,白白的,看起来很乖,我时常感慨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觉得发小真是在作孽,一班的宝贝都敢染指,一班的人是要考清北的,他这是耽误人的前程。 每次看到我一副叹息的样子,他就翻白眼,他说只要我别给小姨说他谈恋爱,他就把他珍藏的航模给我一个,我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这么多年的交情,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告诉小姨。 然后他就喜笑颜开的去找一班那个女生玩了,在范凯异身上领悟到一个真理,一个男生真的喜欢一个女生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对她好,并且十分愿意为此付出时间精力与金钱。 第9章 范凯异以前一天吃四五顿,为了省钱给她女朋友买一条裙子,一天就吃两顿,以前总是急着回家打游戏直接打车回家,现在天天载着他的小女朋友骑自行车,笑得跟痴汉一样。 还会把他女朋友的衣服拿到宿舍来洗。 「2019 年 1 月 15 日——晴天——星期二」 我们在楼梯转角遇到了。 看见你莫名慌张。 装作陌生人般的面无表情。 低下头匆匆和你擦肩而过。 你没有注意到我。 如果你回头。 会发现我在看你。 「2019 年 1 月 18 日——多云——星期五」 下周轮到我们班值周了。 老师说自愿申请。 唐哲和任黎都申请了。 我也申请了晚自习值周。 嗯。 下周每天都能见到你了。 晚安,我的被子同学。 「2019 年 1 月 21 日——晴天——星期一」路过你们班了,看到你坐在最后一排。 低着头,好像在写数学题。 很认真,加油。 「2019 年 1 月 25 日——多云——星期五」 明天值周就结束了。 没机会再到后门偷偷看你了。 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从你们班窗前经过。 那你呢。 你能看到我波涛汹涌的喜欢吗? 我们高中是轮番值周制,每个班在会在三年至少轮到一次值周机会。 值周的班级需要在班里挑选十五个值周生,会给值周生发放袖章和工作牌,而值周生有一个礼拜可以不用去上早操,只需要检查一下不跑操同学的假条。 除此之外,值周生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早读和晚自习的课上逛遍每个班。 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家都不想错过,只有那些学得很好的同学不想值周,比起浪费时间,他们会更愿意待在教室里学习。 我记得高中轮到我们班的时候,我们班是文科班女孩子多,大家的蜂拥争当值周生,只为千里迢迢地跑去看一眼自己喜欢的那个帅哥。 仔细想想,那好像是整个高中三年唯一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自己喜欢的人。 「2019 年 1 月 26 日——晴天——星期六」 上周是考试周。 被子同学很努力学习了。 应该会考个好成绩。 不要太担心。 快放寒假了。 漫长的日子。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我不敢打扰你。 你不该被我的喜欢困扰。 「2019 年 1 月 27 日——晴天——星期日」看到你喜滋滋在阳台上乱窜了。今天出成绩。应该考的还可以。看你笑了我也跟着笑。 这样你的家长会也可以有个交代。 不用再垂头丧气地哭鼻子了。 「2019 年 1 月 28 日——晴天——星期一」 被子同学。 小年快乐。 寒假快乐。 「2019 年 1 月 29 日——小雪——星期二」 临近过年。 街边挂上了红色的灯笼。 树枝上点缀着彩灯。 商铺里忙着清仓甩货回家过年。 夜幕降临时。 天上恰好下起了小雪。 飘飘洒洒地落入石板转上。 来来往往的人带着笑。 在灯火通明的晚上。 每一抹红。 我总是想起你。 「2019 年 2 月 1 日——多云——星期五」 好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 我去超市碰了碰运气。 没碰到你。 买了薯片。 是你喜欢的那个味道。 「2019 年 2 月 4 日——小雪——星期一」 今天是除夕。 灯火阑珊。 掐着点的烟花敲起新年的钟声。 要是能亲口对你说新年快乐就好了。 新年快乐,被子同学。 最近我在读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 里面有一句话我很喜欢。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满地都是充满着铜臭味的六便士,但是有些人还是不可抗拒地用精神的力量支撑自己,抬头欣赏着美丽的夜空。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但是我却突然在此时此刻想起了你。 被子同学。 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每一次能抬起头的勇气。 你不是月亮,你是绚烂的骄阳。 「2019 年 2 月 5 日——多云——星期二」 大年初一。 不知道你有没有吃饺子。 一早去拜年。 恰好就在你们小区。 很多次坐公交路过你在的小区。 却没有机会进去过。 在楼栋间兜兜转转。 试图瞥见你的身影。 11 「望月小区东门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当心,上车的乘客请往里走,下一站「望月景苑西门」。 我拿着笔记本,泪水又打湿了那页字迹,我一边将那页日记擦干,一边慌乱地下了车。 我蹲在我家那站公交站牌那里,恍惚间,我好像看见很久以前也有人站在这,期盼着我的到来。 如果要是当时回头看看,我会不会看到他的喜欢。 月亮依然挂在远处的山顶,照在我的脸上,内心一片荒凉,我错过了一个男孩青春中最有尺度的守护。 我没有回家,靠着路口的灯和夜晚开着的商铺里发出来的光,继续向后翻着。 「2019 年 2 月 8 日——晴天——星期五」不知道你在家有没有好好写作业。十一号就要开学了。漫长的寒假终于要过去了。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2019 年 2 月 11 日——晴天——星期一」 今天开学了。 路过你们班。 你在抄寒假作业。 唉!前一天是不是也在熬夜补作业? 我从小我爸爸妈妈对我的要求不高,寒假暑假作业只要到时候写完就好了。 每次要收假前一个礼拜我才开始动笔,每次都是先抄英语作业,因为选择题多,所以基本对着答案几个小时就能抄完。 然后就是物理数学这类的作业,公式好抄字少,唯一麻烦点的就是稍微要补充一点做题痕迹,所以从头到尾抄一遍之后还要返工。 语文是最头痛的,因为不仅需要写很多很多字还有很多答案就是一个略字,又不能空着,所以只能绞尽脑汁编。 小学的快乐寒假那本作业我直接能撕十几页,然后藏到我们家鞋柜的缝隙里面,最后别人都是厚厚一沓,而我的薄厚只有别人的一半,每次老师望着我的寒假作业检查的时候,我就用一双真诚的眼睛看着他,老师就会放心地检查下一个同学,百试百灵。 我小时候在老师布置的日记作业里写「为什么快乐暑假要写《快乐暑假》,为什么《快乐暑假》不叫《痛苦暑假》,我希望学校明天可以被炸弹炸死,这样我就可以真正地过上快乐暑假了。」 我妈因为这个被叫到办公室了,我妈回来都懒得理我,只给我翻了个白眼。 初中的时候比小学好一点了,稍微有些良心发现了,有时候心情好会自己写几页,但是初中的寒暑假作业难度就日益变高了,答案也越来越简略。 偏偏当时初中的老师很严格,尤其是检查她的数学作业,不允许有一个空题。 我当时对着摊开的寒假作业我就想不明白,如果这一本我都会,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念书。 当然没人有空理我,当时各大搜题网站火得一塌糊涂,我就拿着手机狂狂拍,但是有的还是搜不到,我就空着,然后开学那天早一点去,拿着同学的寒假作业就是一顿狂抄。 而上了高中,不知道是不是年龄与日俱增,胆子也一天比一天大,觉得梧桐市一中总共就放那么几天假,有什么好写的。 平时在学校学还不够,凭什么回家也要写作业,抱着这种心态我就更放肆的玩,但是美好的日子总会到头,不想面对的事情也总是要面对。 每次开学前一天就是我的死亡通宵日,又困又不敢睡,企图一晚上创造奇迹,和唐佳田雅芩约定一晚上不睡觉没到整点碰头打卡一下接着写,到了后半夜写着写着字迹已经成了波浪线,还是不敢睡,这个时候就开始痛恨不好好写作业的自己,痛哭流涕的发个 qq 空间然后继续写,再立一个 flag 发誓下次寒暑假一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第一天就开始写作业。 结果来年又是这样的,如此恶性循环稀里糊涂地就过完了高中。 现在想想,当时确实还是应该好好写一下那个寒暑假作业,我后来发现,寒暑假就是那个可以一飞冲天的梯子和弯道超车的机会,有人在那个间隙就悄悄地超越了所有人,你偷懒浪费掉的时间,迟早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让你以更痛苦的方式弥补回来。 第10章 但是现在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了,人总是在事情都结束以后才会发现当时那份答卷可以做得更好的答案,但是卷子已经答过了,即使有所懊恼也无济于事,因为遗憾是世间常态。 现在毕业了,我也再也不用通宵补寒假作业了。 12 「2019 年 2 月 14 日——晴天——星期四」 最近在学校看见好多成双结对的。 没有拉手,却有着外人难以融入的氛围。 今天是情人节。 唐哲鼓起勇气。 给他喜欢的那个学姐告白了。 笑着出的教室。 哭着回来的。 我沉默地坐在他旁边。 任黎给他递纸。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安慰他。 又觉得我自己连他都不如。 我连和你要个 qq 的勇气都没有。 「2019 年 2 月 19 日——晴天——星期二」学校不放元宵节。不知道被子同学有没有吃汤圆。班主任给我们一人送了一碗汤圆过来。 没有几颗,却很甜,家里人自己做的。要是你也可以吃到就好了。 「2019 年 2 月 20 日——晴天——星期三」 学校组织了冬季越野赛。 报名的时候我正好在参加竞赛。 在终点那里,我看见你为别人欢呼喝彩。 我突然懊恼为什么自己没去参加。 起码,这样你还会有可能看到我。 「2019 年 2 月 23 日——多云——星期六」班主任叫我去整理学籍档案我顺便帮二十二班整理了。你生日是三月十三号。 算下来。 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我的生日确实三月十三号,应该是身份证上显示的,所以他是为了找我的生日,一个人整理了我们班所有人的档案? 眼角越发酸涩,日记本是那么轻薄的表达,却又那么带给我浓厚的感受,沉重的喜欢我没有一次注意到。 「2019 年 2 月 28 日——晴天——星期四」 跑操的时候看到你了。 你在最后一排。 周围人都比你高。 你躲在他们中间蹦蹦跳跳。 注意安全,不要摔跤了。 我跑操不喜欢挤在前排,我喜欢在最后一排偷懒。 在最后一排跑,又有大高个同学们的遮掩,就没人看见我不跟着口号跑了。 这样跑确实很舒服,况且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第一排的同学可以越跑越快,我在后边跟个吊死鬼一样眼歪嘴斜,根本跟不上。 偏偏相邻的两个班挨得又很近,在最后一排一直慢吞吞地跑就很容易撞到后边班的旗手,所以又不得不跟上那个鬼速度。 一般我实在跑不动的时候。我就趁着班主任不注意偷偷溜出队伍装作系鞋带然后休息。 我一直觉得我这种摸鱼方法是天下第一,而朋友田雅芩比我还猛,她每次要跑操了,跑半圈就溜进卫生间,然后剩半圈再回来,唐佳每次一响跑操铃就开始肚子疼,想方设法留在教室里不下去。 我和田雅芩两个在短暂的跑步时间总是边跑边唱歌,有时候还边跑边吐槽学校这个不合理的跑操制度。 记得刚上高中时校领导说,要把跑操做成梧桐市一中的特色。 我当时觉得真是有病,把学生训练的和特种兵一样到底是想干什么,又想学习好,又想体育好。 还美曰美名地说这是释放压力,我记得我当时边跑边骂越想越气。 后来高三的某天早晨,我突然想明白了,也许某一种程度来说,那老头说得也不算错,监狱会给犯人放风时间,这和我们高三的跑操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到了高三我就爱上了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让我有一种从高强度学习中突然剥离出来的感觉。 「2019 年 3 月 4 日——晴天——星期一」饭堂遇见被子同学了。怎么吃那么少?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不好好吃饭。 「2019 年 3 月 5 日——晴天——星期二」 晚课第一节是数学晚自习。 快上课前。 太阳恰好落山。 一天又一天。 我被下山的霞光砸落着。 被子同学。 我的喜欢可以看见太阳吗? 「2019 年 3 月 13 日——晴天——星期三」 十六岁生日快乐。 希望有一天能亲口告诉你。 「2019 年 3 月 14 日——晴天——星期四」 期中考试。 这次是随机分配考场。 我们恰好在一个考场。 都在我们班。 我照着考务处排号的顺序。 算好你的位置。 布置考场的时候。 我装作不经意地将我的桌子摆在了你的位置上。 贴考试号的时候。 我在你的考试号后用铅笔写了「加油」。 虽然你极有可能看不到。 「2019 年 3 月 15 日——多云——星期五」 卷子不难。 我提前写完了。 写完了就在考场看向你的位置。 你和我离着两个过道。 低着头,皱着眉。 写写停停的。 两个小时我检查了三遍卷子。 看了六遍你。 还不想走出考场。 「2019 年 3 月 20 日——多云——星期三」 楼下光荣榜每个班前三会公布照片。 我们班能人太多。 考进前三有点困难。 但是我还是希望有天你路过时。 有看到我的机会。 所以这次期中我考进去了。 你会注意到我吗? 我们高中教学楼底有公告栏,每次考试会把成绩好的同学的照片和名字班级公布出来。 他学习这么好应该是光荣榜的常客。 我想到了什么,翻到前面去找他日记里提到他的名字。 「黎柯:年级十三」 我摩挲着纸上的名字,这个本不该被我遗忘的名字。 在模模糊糊的记忆中回忆,突然想起一个对话。 某天和朋友唐佳经过教学楼,闲得无聊就去看光荣榜。 唐佳指着榜上的一个人说:「哇塞你看他,学这么好!还挺帅的。」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白白净净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一身书卷气,看起来脾气很好。 在一众学霸脸中脱颖而出。 我当时疯狂点头附和,心里只有羡慕,并没有多想什么。 在我的心里这种神仙一般的人和我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我们一个在四楼,一个在一楼。 分数将近隔了一千名。 那是横亘不可跨越的鸿沟。 是我不可能妄想的距离。 一张本就记在脑海中的脸,就这样被想了起来。 我的心怦怦跳着,脸也莫名发烫,抹了抹眼泪,接着往下看。 夜深忽闻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2019 年 4 月 1 日——晴天——星期一」 今天是愚人节。 语文老师讲了一个词叫「悬想」。 古代远方的丈夫思念妻子。 写云写山写妻子对丈夫思念如狂。 就像是。 我想你了。 我不会说我想你。 但是我会说你想我了。 嗯,你想我了。 「2019 年 4 月 8 日——晴天——星期一」 五月初貌似要开运动会。 艺术老师会挑很多人准备开幕式的演出。 我看到你被选中跳舞了。 不要因为要跳舞就不吃饭。 「2019 年 4 月 10 日——多云——星期三」你们每天下午吃饭的时候要彩排。 那你怎么办,饿肚子怎么办? 一定要记得吃饭。 开幕式要护旗手。 好像可以和你们每天下午一起彩排。 我犹豫了三番五次,还是报名了。 「2019 年 4 月 11 日——晴天——星期四」我报名了。老师让我象征性地走了两步。她同意了。明天下午见。 我的被子同学。 「2019 年 4 月 12 日——晴天——星期五」你跳舞真好看。只顾着盯着你看了不小心踩到前面的哥们了。 「2019 年 4 月 28 日——多云——星期日」 开幕式提前了。 我穿了一身军装。 前面的哥们说我帅爆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 我看到你了。 你化了妆。 穿了演出的裙子。 很漂亮,要怎么告诉你多么耀眼 我故作镇定,笨手笨脚地装作不小心路过。 擦肩而过之际,我听到。 你低声问身边的同学,最高的那个男生是哪个班的。 周围的人回复你是那个光荣榜上的同学。 发现你注意到了我,心花在那一刻怒放。 第11章 庆幸在变好的过程中,人群将我一次次推向你。 会留下痕迹的吧,高中三年成绩最好的那个叫黎柯,最高的那个叫黎柯,最喜欢被子同学也叫黎柯。 「2019 年 4 月 29 日——晴天——星期一」 今天是运动会。 我记得我去老师办公室看的时候。 你没有报名。 为什么突然去跑接力了? 我在我们班的帐篷看见你备场了。 匆匆借了个相机。 假装摄影师陪你跑完了。 原谅我不能像别人一样。 明目张胆地陪你跑完。 只能假装拍照。 我刚擦好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又冒了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哭得一塌糊涂。 原来又是他。 第二章 被迫暂停的时间里,来自他的悄悄鼓励 13 那个炎热的午后,胶红的跑道在阳光下散发着焦焦的味道,时不时还有枪响的声音。 天上万里无云,我的胸前别着号码牌,裸露在阳光中的肌肤被晒得红彤彤的。 我初中因为跑得快参加过一次运动会,只不过那次跑到一半被旁边跑道的女生狠狠地推了一下,膝盖破了好大一块。 红色的跑道胶混合着血就那样刺激着我的大脑,我从小就晕血,当场就晕在了操场上。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参加过运动会。 这个事情好像成了我心里的一道坎,每每站在起跑线前,我就会想起那天的情形。 高中运动会我没有报名,结果班里那天有个女生脚崴了,班里没有人愿意去顶替,我在内心争斗之际,还是决定去参加,情况已十万火急,我这点心理阴影还是暂时放一放。 我愁眉苦脸地在赛道前预备,看着红色的胶道发晕。 砰地一声开跑,我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就跑,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在岸上的鱼,跑步的时候感觉外界一切都看不见了,只有眼前的赛道,和耳边呼啸的风。 跑到中间我实在没力气了,我听到有男声说了一句「加油」 就像是近在咫尺的感觉。 我咬了咬牙终于冲了过去。 身体越过终点线那一秒,我似乎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跪倒在接着我的唐佳怀里。 我回过神后往后边看去,想去找那声男声的来源,却什么都没有。 现在才终于明白 当时耳边听到的声音,估计就是他发出来的吧。 我双手掩面,抹去脸上的泪。 在那段不怕风吹雨淋,热情如火的岁月,有一个人默默陪了我那么久。 「2019 年 5 月 7 日——小雨——星期二」下雨了。最近在听周杰伦的《兰亭序》。在练字。 雨打蕉叶又潇潇了几夜。 我等春雷。 来提醒你爱谁。 「2019 年 5 月 11 日——多云——星期六」今天发了文理分科意向表。 班主任已经默认了我们全班选理。 在这个位置上。 好像什么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人们总是默认最优解。 我叫住老师想说什么。 任黎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说又不是生离死别。 没什么好悲伤的。 他是对的。 我只是有些惆怅。 可能……以后连你的答题卡也看不到了。 「2019 年 5 月 20 日——晴天——星期一」升旗时看到你了。还是摇头晃脑的。开心就好。 「2019 年 5 月 30 日——晴天——星期四」脸圆了不少。看来好好吃饭了。 「2019 年 6 月 1 日——晴天——星期六」 顾筱贝小朋友。 儿童节快乐! 「2019 年 6 月 4 日——晴天——星期二」 今天高三的同学解放了。 在教学楼上撕书。 纷扬的纸屑飘荡在空中。 我抓了一把,是他们逝去的青春,那我们呢? 被校长狠狠骂了一顿制止了。 看着他们好像一眨眼就毕业了。 是不是我们这三年,也会很快。 快到我们没有真正的认识就结束了。 人生是做减法,见一面少一面。 被子同学,我见了你很多面,你从来不认识我,这段记忆里只有我认识你。 整个回忆录,播放者也只有我。 真想把喜欢闭着眼读给你听。 我任凭眼泪落下,蜷缩在角落里,闭着眼,用手指细腻的摩擦纸上的痕迹。 黎同学,我听到你的喜欢了。 「2019 年 6 月 7 日——多云——星期五」高考第一天。也是端午节。不知道你有没有吃粽子。我会包粽子。希望有机会能拿给你吃。 可惜没有机会了。 「2019 年 6 月 9 日——晴天——星期天」他们考完了。在走廊看对面四楼阳台。看到你收拾东西。不要一次性抱那么多书。小心又摔倒了。 「2019 年 6 月 10 日——晴天——星期一」把 19 年的题做了一下。还可以。不是很难。 「2019 年 6 月 15 日——大雨——星期六」下大雨了。你走路老是东张西望。不知道你有没有摔跤。 「2019 年 6 月 17 日——晴天——星期一」刘海是不是剪得比以前短了一点? 「2019 年 6 月 19 日——晴天——星期三」 在街上遇到你了。 见惯了你穿校服。 最初还以为看错了 嗯,怎么样都漂亮。 你去的那家书店,我也常去。 要是再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14 他说的那家是康安街那家华城书屋吧。 那家书屋开在了我初中的对面。 书店的面积很小,狭小的过道只能留下一个人间隙,剩下的地方全都塞满了书。 但是老板很帅很儒雅,我们那会都会挤在书屋里偷偷瞥一两眼。 他的妻子也非常有气质又温柔,两个人很般配。 即使是上了高中,我依然会不厌其烦地坐着十五路公交车坐十二站去那里买书。 在高中那段时间,我每周末都会以买书的理由跑去康安街玩,再在书屋旁的奶茶店点杯奶茶。 每次只买一本《明朝那些事儿》。 因为一套买不起。 所以攒攒每周的零花钱再去买。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买完了一整套——九本。 现在还放在我家的书架上。 「2019 年 7 月 10 日——晴天——星期三」第二节晚课下了在学校超市遇到你了。 做了一天的题。 瞬间横扫疲惫。 唐哲又笑我了。 说你是什么灵丹妙药。 「2019 年 7 月 20 日——多云——星期六」最近在复习。好久没有写日记了。也没有见到你。 「2019 年 7 月 22 日——晴天——星期一」 今天期末考试。 我把我的运气都给你。 分班考试被子同学一定能考好。 不要怕。 「2019 年 7 月 26 日——晴天——星期五」成绩出来了。先看了你们班的。你考得不错。班级第十 文科年级排名也不错。应该可以去个不错的班。 明天又要放暑假了。 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连放假也不再期待。 接下来这二十几天。 遇见就如中奖。 高一的最后一次期末考,成绩决定着到底能去哪个班。 好在那次期末考试我确实考得不错,虽然没有去到最好的班,但是确实去了一个还不错的班。 我记得我当时很开心,坐在我爸车里兴高采烈地炫耀我的成绩。 「2019 年 8 月 7 日——晴天——七夕」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 「2019 年 8 月 10 日——多云——星期六」最近在练字。现在在回头看之前的日记。字迹真是潦草。顾筱贝。 「2019 年 8 月 12 日——晴天——星期一」 姑妈带着表弟来我家。 我听到她给我妈说表弟在初三这个节骨眼上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我下意识放下了手中的书。 抬头看向那个还在读初三的表弟。 姑妈气急败坏地数落着他。 他满脸不服气却又低着头。 姑妈羡慕地对我妈说。 要是表弟能像我一样懂事就好了。 我妈只是淡淡的客气地冲着姑妈笑了笑说。 孩子们的事情就别管了,也那么大了,他们自己知道孰轻孰重。 我听出了我妈的言外之意。 谈不上震撼,但也有些意外。 我一直觉得在我妈眼里,除了工作其他都是尘埃。 她其实是有留意过我吗? 以前不知道喜欢。 不明白为什么即使校规不允许。 即使家长不同意。 第12章 依然会有前赴后继地冒着一堆风险牵起旁边人的手。 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人活在世上,有七情六欲,有爱恨嗔痴。 世上一切的规则都让你束缚自己。 可是心是不被桎梏的。 花开不问期,春来如约至。 我慢慢合上书,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表弟。 最后,看向还在滔滔不绝的姑妈。 我对着她说。 我说。 姑妈,我也有喜欢的人。 很喜欢,喜欢到谁也不可以替代。 我妈听完我说的默默抿了一口茶。 但笑而不语。 被子同学。 虽然你没有听到。 但是我很庆幸我终于没有再一次畏缩和回避。 目字添一笔。 田字竖出头。 就成了自由。 自由是被限制的自由。 人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却也时刻寻求自由中。 因为喜欢上了你。 我有了冲破框框条条的勇气。 你是我的那一撇,是我的那一竖。 勇敢直面的自己的心 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原谅我今天话有点多,真的很开心。 日记本上写着我的名字的字迹苍劲有力。 无意翻到日记本背面。 一整页我的名字。 大大小小或连笔或端正 。 我抬头看向月亮,视线朦胧。 月亮也好像在陪我哭一样。 「2019 年 8 月 20 日——晴天——星期一」 光荣榜上见到你了。 我用相机拍了下来。 可可爱爱的,我也不愿你有多光彩,每天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就好。 日记的这一页夹着一张照片。 我拿起来。 是我在光荣榜上的照片。 因为玻璃格挡还有些模糊。 照片背面写着。 「二零一九年八月二十日,被子同学第一次登上光荣榜留念。」 照片上的我抿着嘴憋笑。 从照片上都能感受到我的喜悦。 我记得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 教学楼下就有一张很大很大的光荣榜 上面都是各个班的学霸,他们都淡定自若,表情都像是习以为常一样。 我却在那张表前失神了很久,我眼里都是期许。 我在想什么呢?我在想要是有朝一日我也可以上一次光荣榜就好了。 哪怕只有一次。 记得那次成绩出来,我考了我们班第一名。 虽然班上是第一名,但是年级排名并不高,但是这也足以让我开心了 拍摄光荣榜照片的老师把我叫了出来,虽然很草率地就拿出手机让我靠墙照了一下。 我却难掩雀跃,极力想要抿着嘴不笑,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好似透过那张照片,还能看出来我的得意忘形。 我捏着那张那照片。 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他从来没错过我青春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他费尽力气去探寻我,发现我,我呢? 有在意路过的行人,有没有发现穿越四楼的目光?有发现他的喜欢吗? 15 「2019 年 8 月 23 日——晴天——星期一」 今天新高一来军训了。 时间过得好快 一下子就成了高二了 写数学题的时候恍惚想起你。 那个午后。 在人群中从容唱歌的你。 「2019 年 8 月 24 日——晴天——星期二」九月初。全年级各班要歌唱祖国红歌比赛。我们班最近在挑选曲目。班主任让我当朗诵我委婉地拒绝了。 听说朗诵要化大红脸。 太丢人了。 对外理由都是我比较内敛。 「2019 年 9 月 1 日——晴天——星期日」 我们学校一贯的活动,还是比较隆重的。 我又一次利用职务之便。 看了你们班的出演表。 你们班最终选了《军港之夜》。 朗诵和领唱都没你。 没关系。 自从喜欢上了你之后。 好像就有了超能力。 即使人山人海 。 依然能一眼看见你。 我们班因为是文科班,男生太少了,唱不了那种气势宏大的歌,所以最后选了这首歌。 脑海中不自觉地就浮现了那些日子。 「2019 年 9 月 15 日——多云——星期日」 全年级各个班联排。 终于看到你了。 不过为什么。 歌唱比赛。 你会是在旁边跳舞的? 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我蹲在路灯一下子就笑出声了。 我唱歌也就唱唱流行歌糊弄糊弄,真到了看真本事的时候我肯定是比不上别人的。 我们学校每届学生在高二的时候会举行一次很隆重地庆祝国庆合唱比赛。每个班都需要出一个节目,并且需要全员参与。 学校对活动很重视,会给很多时间去排练。 每个班都绞尽脑汁地想要拿到名次,有些班给合唱里加了二重唱,有的则加了一些情景剧。 那次歌唱比赛,我们班选的歌曲中间有一小段间奏,正好插一点舞蹈润色。 最后阴差阳错下我就成了伴舞的。 一共五六分钟的表演我就出场了不到三四十秒。 没想到他也注意到了。 无伤大雅的小事,也能被他记录那么多。 我有点惶恐,更多的是悲凉,我在不经意间困住了他个人的青春,从来没有回头看那一眼。 看那个男孩溢出整个眸子的喜欢。 「2019 年 9 月 27 日——多云——星期五」 今天正式表演。 在后台候场。 我们班表演服是军装 我看到你了。 你穿着芭蕾鞋。 蓝色的裙子。 头发披着。 脸上化了妆 眼睛旁有亮闪闪的东西。 你在后台又蹦又跳的时候。 会不会感受到我的视线? 演出很顺利。 我奔到观众席。 给你拍了照片,还好赶上了。 演完就放学了,突然下了小雨。 我看到你没带伞,可怜兮兮地蹲在公交牌底下。 我只感觉大脑充血。 冲向你,脱下校服外套 攥在手里,站在了你旁边。 却没有勇气直接塞给你。 对不起。 16 「不用对不起,黎柯。」 我边摇头边哭,哽咽着说着不用对不起。 怎么会对不起呢。 那天演出结束后,冷不丁地就下起了雨。 恰好因为后台乱成一团没有找到我的校服,也没有什么拿来遮雨的。 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但他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无奈只能先找个地方躲雨。 一路小跑,匆匆到公交站牌下,我穿着演出的裙子瑟瑟发抖。 兴许是有些狼狈,周围不时传来一些目光,有些令人难堪。 突然一个男生站到了我的斜前方,挡住了所有投射过来的不怀好意。 他被淋得很惨,右手拿着校服外套,不穿着也不用来遮雨。 左手还攥着眼镜,我看到镜片上还有水珠逐渐落下。 我抬头去看,只看见一个站得端正的背影。 公交站牌底下都是躲雨的学生,高大的背影遮住了斜斜飘着的风雨。 我就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我们认识好久了。 我爸的车到了,我低着头跑到了车上。 坐上车我还是忍不住去看向那个人影,他是谁。 雨下得越来越大,水滴一个接一个打在车窗上,还有氤氲的雾气笼罩着,我急忙擦去雾气,凑过头去看车后站牌下的人, 四目相对,只一眼,那人就在大雨中逐渐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雾气重新布满,瓢泼的雨似乎也在阻止着相遇。 而我却只记得那双眼睛,熟悉又陌生。 我疑惑地转回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世间的缘分就在分秒之间,奔驰而来的车,等待的红绿灯,突然下起来的雨,不经意回头,有些人就这样擦肩而过,在很久以后才发现当时应该跨出的那一步,当时应该晚一步上车回头的那一瞥,是不是结局就会有所不同。 难以言说的涩徘徊在我的喉咙,吞不下去。 紧绷的弦又被狠狠地拨了一下。 「2019 年 10 月 1 日——晴天——星期二」可能是那天下雨天淋了很久。 回家直接晕倒在了玄关。 一直在医院挂水到现在。 今天感觉好一点了。 这几天没去学校。 在家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早晚。 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第13章 那天穿得那么单薄的你有没有感冒。 还是会懊恼。 为什么当时不快点把衣服塞给你。 站在那里终于鼓足勇气转身想把外套给你。 却发现接你的车已经到了。 医生说我本来就发着烧还去淋雨。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发烧了。 已经快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回的家了。 好像回到家倒在玄关就没有意识了。 我想了想,一直让我犹豫畏缩的理由是什么呢? 也许,在日日年年的限制和单调的生活里。 总觉得,我这样死板又无趣的人。 我的喜欢只会成为你的负担。 想要告诉你我的心意。 可是即使是说出口又能怎么样。 我又希望从你口中听到什么答案呢。 与其,让你明白。 不如,看你越飞越远。 我的喜欢不该成为牢笼。 是看你越来越好。 「2019 年 10 月 3 日——多云——星期四」高一国庆还放五天。高二就成了三天。高三不会是一天吧?也好,能有更多时间见到你了。 「2019 年 10 月 10 日——多云——星期四」 好久没见到你了。 逼自己忙。 昏天黑地之间又想到你。 被子同学。 我要拿你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开始占据了我的整个青春。 「2019 年 10 月 15 日——小雨——星期二」最近天气有些转寒。 不知你最近也没有添衣。人们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最近连绵下了不少雨。 总是无可避免地想起那场雨。 和雨里没来得及伸出的手。 「2019 年 10 月 25 日——多云——星期五」总想提笔写什么。词不达意。我要怎么告诉你。又以什么身份。 「2019 年 11 月 1 日——晴天——星期五」 今天放学的时候。 有个不认识的女同学叫住了我。 她说她是高一的。 初中和我就是一个学校。 她说一直以来都在追逐着我的脚步。 我一直是她变得越来越好的动力。 她说自己本来考不上这所重点中学。 在初三的时候每次坚持不下去就会想到我。 然后又继续学习。 现在她终于和我考上了一个高中。 还没等我歉意地回复。 她再次开口。 她说她告诉我这样并不是打算得到什么。 她说她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我惊讶地看向她,才发现她已经哭了。 她说,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一个人。 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初中总是垂着的眼。 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高中却好像变了一个人。 总看向同一个地方。 吃着自己以前不会吃的东西。 不爱你的人发现不了你一点细微的变化。 而喜欢你的人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她说完就离开了。 而我却愣在了原地。 那个女生。 我甚至都不眼熟,我好像完全没有关于她的印象。 如果她今天没有和我说这些。 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她虽然一直在哭。 我脑子里却是她好勇敢。 可以大胆给喜欢的人袒露心迹。 老师早就已经忘记要收日记了。 恍惚间翻日记本。 原来已经写了这么多了。 你呢,你有天会知道吗 「2019 年 11 月 15 日——多云——星期五」 我有时候会觉得。 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在走廊看看对面四楼阳台有没有你。 习惯故作路过余光从你们班的窗子看你。 习惯路牌下望月小区那站搜寻你的身影。 习惯放学看看周围有没有你的背影。 习惯用相机记录你的每一个瞬间。 习惯下意识听到你的名字就愣住。 习惯了喜欢你 这些,我要怎么告诉你。 再也忍不住了,我就看着那页日记,放声大哭。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样爱我的人,我可能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了。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 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呢! 明明每一个瞬间,我们都可以相遇。 「2019 年 11 月 22 日——大雪——星期五」 今天是 2019 年的第一场雪。 去年第一场的雪。 我在日记本里承认我喜欢你。 今年第一场雪。 我还是喜欢你。 「2019 年 11 月 30 日——多云——星期六」学校的冬季越野赛。 以前我总是不太想参加这种活动。 这次我却报名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 还是想让你能够注意到我。 所以其实是不是…… 在喜欢你的每一个瞬间。 我也在变成更好的我。 跑到终点,我看了一圈周围的人 没有你。 也对,你不认识我。 怎么可能在意一个陌生人的胜负。 明明刚刚跑完 3000 米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但是现在又有些难受。 17 我记得那年的冬季越野赛。 只不过我那些日子恰好感冒了。 头很昏,实在是没有力气再下楼去看看今年的比赛。 就待在教室睡觉,迷迷糊糊听见楼下的欢呼声。 我抬起头,教室空无一人。 我浑身酸痛,还有些咳嗽,却不知为什么还是想去看一眼。 我努力支撑着身体,披着冬季校服外套挪到操场门口。 恍惚间看到一个人站在了冠军台上。 人群都在起哄喝彩,鼓掌声响很大。 我抬头去看,却看见他低着头。 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我甚至觉得他不开心,他很难过。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拿了冠军还闷闷不乐。 唐佳看到我到操场来了,她兴奋的一把搂住我。 她晃着我说这次的冠军居然是一班的。 这一路冷风吹着,我感觉头好像很烫,我将头靠在唐佳的肩膀上,晕乎乎地打着盹。 半梦半醒间还能听到大家在讨论,他们说怎么会有人学习又好运动还好还长得那么帅。 叫什么来着?那个高高的男生?那个学习很好的? 我当时还在想,哪有这种人,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从回忆中醒来,好像才从大病中苏醒一样。 是黎柯啊! 是那个光荣榜上的黎柯啊! 是那个一直喜欢着你的黎柯呀! 我回答了当时的我。 只是她怎么会听得到呢! 「2019 年 12 月 2 日——晴天——星期一」 去参加冬令营了。 你在学校要好好的。 起晚了也要记得吃早饭。 下午不要坐在教室里不吃饭。 …… 可是,写再多。 你也看不到。 「2019 年 12 月 24 日——多云——星期二」又是一年平安夜。我不在学校。也要记得吃苹果。 「2019 年 12 月 25 日——小雪——星期三」 被子同学,圣诞快乐。 预祝元旦快乐! 新年快乐! 时时快乐! 事事快乐! 「2020 年 1 月 1 日——多云——星期三」我终于从 b 市回来了。马不停蹄来学校见你。 没有见到。 「2020 年 1 月 10 日——晴天——星期五」又到期末考试了。 被子同学。我相信你。 「2020 年 1 月 15 日——晴天——星期三」放寒假了。漫长的日子又要到了。 又再次陷入看不到你的时间中。 「2020 年 1 月 23 日——晴天——星期四」 突然一觉醒来。 全国各地都出现病例了。 我们省也有疑似病例。 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 有些人说没多大事不传染。 我觉得和非典很像。 可能还要更严重。 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你要小心一点。 「2020 年 1 月 24 日——晴天——星期五」 今天是除夕。 家家户户都戴着口罩跑出去囤货。 我在超市等了很久。 没有看到你。 没事,这个节骨眼还是待在家里最安全。 「2020 年 1 月 25 日——晴天——星期六」 虽然今年过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还是要开开心心。 不要晚上偷偷情绪崩溃。 第14章 被子同学。 新年快乐! 我盯着日记本,回到了那年疫情暴发的时候。 最开始大多数人没有当回事,在一月初其实就可以在某些视频网站刷到了。 我记得我当时我还提醒我爸要不出门戴个口罩,他还一脸不在乎地说没什么。 后来当疫情大规模暴发,人们开始慌了。 最开始的口罩和消毒酒精都买不到了,大把大把的人半夜蹲在药店门口抢药。 那段日子回想起来就像是兵荒马乱一样。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每天胆战心惊地打开手机看疫情地图。 二零二零年一月二十三日凌晨——武汉封城。 随之而来的,是全国人民的居家政策。 我爸也不上班了,每天待在家里睡觉看电视。 所有人都团结一致,乖乖待在家里。 配合国家防疫工作。 整个国家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但是在疫情那段日子,情谊和温暖却每天都在上演着,我们抱团取暖,共同期待着疫情结束的那天。 现在再想起,恍如隔世。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 「2020 年 2 月 3 日——晴天——星期一」 因为疫情。 原定于今天开学的时间推迟了。 时间待定。 不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2020 年 2 月 8 日——晴天——星期六」元宵节。记得吃汤圆。 我吃了街角那家蛋糕店新出的奥利奥汤圆。 味道有点怪。 有时能在那家蛋糕店遇到你。 不知道你有没有吃。 希望你不要吃到这个味。 「2020 年 2 月 10 日——晴天——星期一」 学校决定上网课。 全年级语文和英语一起上的。 我在一千多个人里找到了你的名字。 你的头像是小羊肖恩。 我把我的换成了一棵草。 嗯,小羊吃草,才能长高。 「2020 年 2 月 15 日——晴天——星期六」 有时候也挺懊恼的。 为什么和你不是一个班。 起码上网课。 还能和你在一起。 唐哲和别的班的人在一起打游戏。 问我要不要来。 我问他,为什么我会放着物理题不做打游戏。 唐哲说:有顾筱贝。 好吧,我缴械投降。 「2020 年 2 月 16 日——晴——星期日」 好,通过精密的计算和一些教学视频。 我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这项技能。 「2020 年 2 月 17 日——晴——星期一」 唐哲说我怎么一个大男人玩奶妈。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能跟在她旁边怎么样都可以。 「2020 年 2 月 18 日——多云——星期二」 每天开始期待打游戏的时间了。 真是痛苦又漫长的寒假里唯一的慰藉。 2020 年疫情暴发后不久,我们学校就决定采取线上授课。 大家都在调侃,小时候写的想象作文里都是未来的学生不用去学校就能在家上课,这次疫情倒是换了一种方式使得梦想成真了。 我拿了两个手机,一个我妈淘汰的手机和一个我的,淘汰的旧手机用来放网课,我的手机用来玩。 因为害怕被老师点到开摄像头,就用一只小小的乌龟挂饰粘住了摄像头。 每次一上课就心安理得地开始玩手机。 全年级一共有一千多个人,英语和语文是全年级一起上的,所以每次上这两门课的时候都很热闹,所有人的名字都直接被显示了出来,排列在成员列表里。 我闲着无聊还会在这一堆人里面寻找稀有姓氏。 我的网课头像是小羊肖恩,还在咧着嘴笑比耶。 我记得当时历史上网课的老师总是打趣,来,那个黑羊回答一下问题。 历史老师是一个女老师,腰椎不太好,总是穿一件羊毛衫外套,不管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我高中很喜欢问她题,她很温柔也很耐心。 毕业的时候她还郑重其事地在我的留言册上写了祝我前程似锦。 一晃眼,我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记得我。 不知哪个老师曾经说过,三年就是一茬一茬粮食收获的季节,他们像农民伯伯一样送走一批又一批茁壮成长的庄稼,虽然不舍,也只能送别。 人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中,学会成长, 我当时常在上课玩游戏,发小和我还有其他同学,认识的不认识的,经常和我们一起玩的有一个玩得很厉害,头像是颗小草,是不认识的人拉近房间地记得发小还经常嘲笑我,那棵草和我的网课头像很像情侣头像。 我们经常五个人一起打,我们四个都开麦克风说话,只有那棵草不说话。 我玩什么他就乖乖跟在我旁边给我加血,我一直以为那棵草是个小姑娘。 原来是黎柯! 后来慢慢学业压力大,我已经很久没玩过游戏了,我也很久没再见过头像是一棵草的人了。 如果不是这些日记,也许我也不会再想起来那棵小草。 「2020 年 2 月 20 日——晴天——星期四」 我最近学着做饭。 常看见你吃食堂一楼档口的糖醋里脊。 我学的第一道菜就是糖醋里脊。 如果你喜欢吃甜一点的。 我就多放一点糖。 如果你喜欢吃酸一点。 我就多放一点番茄酱。 如果以后没有机会没有做给你吃。 和你偶尔可以吃到一样饭。 也算是一种拥有吧! 「2020 年 3 月 1 日——晴天——星期日」 好像自从上网课以来。 对时间的概念就已经模糊了。 我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上次见你还是期末那会你在阳台上蹦蹦跳跳。 你呢。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的名字。 我的长相。 忘了我的存在。 「2020 年 3 月 13 日——多云——星期五」 被子同学。 十七岁生日快乐。 有吃蛋糕吗? 有许愿吗? 有吃长寿面吗? 有快乐吗? 「2020 年 3 月 20 日——多云——星期四」 疫情好了很多。 学校通知 4 月 13 日开学。 这漫长的寒假从隆冬放到了暮春 好在黎明将至。 今天去街上买些资料。 很幸运。 在那家书店遇到你了。 空间很逼仄。 只有三排书架,处处塞满了书。 两个过道。 我们面对着一个书架。 在书的缝隙间。 可以瞥见你的脸。 你在挑卷子。 好像有些踌躇。 我挑了一本适合你的。 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 在你面前抽出那本书,跑去结账了。 你看我买了这个也跟着买了。 放心了。 这个最适合你现在的阶段。 买完书就看着你离我越走越远。 好像很多次,都是这样的。 语文课文里有一篇《诗经-蒹葭》 我一直觉得喜欢你这件事 就像是这篇诗里写的一样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洄从之,道祖且右。 逆流而上去追寻那最爱的人啊,道路险阻又漫长,坎坷又艰难,弯曲又艰险。 因为喜欢上了你 所以有了排除万难的勇气。 「2020 年 5 月 5 日——多云——星期二」 晚自习班主任在教室里放电影。 放的是前段时间的一部商业片。 我并不怎么喜欢看。 就出去透气了。 我站在走廊。 一抬头就看到了蹲在阳台上啃鸡腿的你。 这几天的疲惫突然一扫而空了。 我又不自觉地就笑了。 每天晚上给你写下这些话。 也总是带着笑。 你什么都不用做。 只是存在。 就能让我变得很开心。 「2020 年 5 月 18 日——晴天——星期一」 记得上次见你还在笑嘻嘻地啃鸡腿 今天怎么就蹲在阳台上哭鼻子了。 走路又不看路摔倒了? 想家了? 谁欺负你了吗? 数学题没做出来? 有时候觉得猜你的想法 比数学最后一道的最后一问还要难。 此题无解。 甚扰甚忧,乱心志。 我将手中的草稿纸叠成纸飞机,朝你的方向飞了出去。 承载着说不出口的爱,和希望你越来越好的愿望。 第15章 我回到教室,不敢看,怕风没有将我的喜欢吹到你面前。 就这样飞吧,飞得越高越好。 天空寄托着我的喜欢,我拜托风将没有署名的思绪交付与你, 就这样飞吧,被子同学,我也期望你像这纸飞机一样,自由地翱翔在天空。 我愿意成全你的所有,飞机就应该飞在云里。 而不是被我握在手中。 被子同学,龙应该藏在云里。 被子同学,也许你捡到飞机了,对吧! 捡到了,黎同学,飞过来的纸飞机被我牢牢抓在手里。 你看,我抓住了你的喜欢。 我控制不住在心里回答。 破旧的笔记本,简单的话,描述了一遍又一遍地想我,念我,喜欢我。 【小注】沈从文《月下小景》「龙应该藏在云里,你应该藏在心里。」 「2020 年 6 月 1 日——晴天——星期一」 顾筱贝小朋友。 儿童节快乐。 「2020 年 6 月 7 日——多云——星期日」 因为疫情今年的高考推迟到七月了。 不知道疫情什么时候结束。 这学期的体育课我们两个班在一个时间。 我常能看见你趴在草坪上睡觉。 打球的时候也会看。 他们说我心不在焉。 说我还在想物理最后一道题的第二种解法。 我觉得很奇怪。 我又不是变态,为什么要想那些东西。 我只是控制不住会想你。 「2020 年 6 月 24 日——晴天——星期四」 下午在球场打球。 看到你在球场外乱转悠了。 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我。 虽然那么多打篮球的人。 看到你过来了。 我就没敢再看你。 脚步都有些不自然了 进球后下意识地找你。 没看到你。 好吧! 其实有点失落。 「2020 年 6 月 30 日——晴天——星期二」 学长学姐在办跳蚤市场。 教学广场人山人海。 我没下去看。 但是我在阳台看到你了。 每次人多的场合。 都下意识地搜索你的身影。 有时候我都感觉我病了。 「2020 年 7 月 1 日——小雨——星期三」 今天一个表妹给我打电话。 她还小小的,上次见她还刚会走路。 现在已经会说话了。 我听见电话那头她磕磕绊绊地说着哥哥我想你。 我笑着回她。 小孩子想念一个人就会大大方方地直接说我好想你。 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就越会隐藏情绪。 没说出口的话里。 字里行间句句不提想念。 却又句句都是思念。 第三章 时光与他,我皆明了 18 周围路过人的会诧异地看我一两眼。 然后又慢慢回头走远。 可能他们也不明白。 为什么高考结束的这个夜晚。 这个所有人都在狂欢的晚上。 我一个人穿着校服,蹲在公交牌下。 哭道天昏地暗。 哭了好一会儿,我才拿着笔记本,站起来,边哭边往家走。 这条我从小学走到高中的林荫路,也静默着,好像连风都不太愿意说话。 静悄悄的,只有月亮擦着眼泪。 回到家,我爸惊讶地看着狼狈的我,我妈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来,手上还拿着洗碗布,还系着围裙。 他们没有问我发生什么了。 就看着我边哭边回卧室。 就像从小到大无数个崩溃的日子里,他们也是这样默不作声,随后在桌上放一杯热乎乎的牛奶。 我坐在我的卧室里,桌子上摊开那本日记。 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再一次翻开看。 我像是支援迟到的将军,看着遍地的残骸战士们,却无能为力。 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高三的时候老师复习函数,黎柯和我的关系就像是渐近线和函数,无数次靠近,但是我们好像永远也没有交集,谁也越不过那条垂直与 x 轴的看不见的线。 19 「2020 年 7 月 7 日——晴天——星期二」 今天是高考。 明年就是我们了。 你会害怕吗? 「2020 年 7 月 10 日——晴天——星期五」我做了今年的高考题。 又一下子想到了最近的事情。 其实也很无奈。 很多事情自己没资格决定。 明明是我的人生。 指挥者却不是我。 「2020 年 7 月 13 日——小雨——星期一」 和我妈在电话里提到了我备战保送的事情。 我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我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突然语气的严肃地说。 黎柯,你向来知道分寸,孰轻孰重我想你应该明白。 我没有资格剥夺家人所有倾注在我身上的精力和期许。 指望着我能光宗耀祖的爷爷奶奶。 总是自豪我的存在的爸妈。 落在我肩膀上,师长的那声赞叹。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这场十几年教育的最好答案。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对我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可是,我忍不住去想。 那你呢。 那我们呢? 「2020 年 7 月 15 日——晴天——星期三」 有时候也很想不通。 为什么就这么大点的城市。 转角就是遇不到你。 「2020 年 7 月 20 日——晴天——星期一」不知道要写什么。快期末考试了。你会考好的。 「2020 年 7 月 30 日——多云——星期四」看到你的成绩了。考得很不错。又可以好好过个暑假了。 「2020 年 8 月 20 日——晴天——星期四」 今天难得有从题外喘息的机会。 和一个初中认识的外班同学聊天。 他说他有了喜欢的人。 他说我这种老古板不懂他的心情。 我说我懂。 他很震惊。 他说我藏得太深了。 平时只能看见我在写低头东西 除此之外就是走到走廊看窗外 就连打球也是,只是固定的时间。 我没解释。 我本身就是一个懦弱的人。 我的爱太过内敛。 多少次欲言又止。 喜欢都在余光里。 内心的汹涌澎湃。 只敢写在纸上。 20 我的耳机里正好在放歌手买辣椒也用券的《第三人称》: 对于第三人称的角度而言。 也明白其实。 每个人都有缺陷。 不自觉遮掩。 多少也算。 自然的行为。 …… 我只感觉昏沉,两手交叉,不停歇地冰凉液体滴落在手背上。 窒闷的疼,让我除了不间断地翻动日记,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2020 年 8 月 24 日——多云——星期一」 学校又卡在七夕的前一天开学了。 准高三的暑假比平时看起来格外的短。 也没有了一起拿着装订成册的练习簿。 都是一张又一张的卷子。 稍微一请假,桌子上全被试卷覆盖。 「2020 年 8 月 25 日——小雨 ——星期二」 从今天起我们就正式高三了。 在练习册上签名字的时候又写成了高二一班。 写完才发现自己已经高三了。 都说高中时光很快。 我上高中前很不以为然。 乏味的初中知识让我倍感煎熬。 我从没想过高中会有所变化。 好像是因为你的存在。 时间过得飞快。 第一次让人有了不舍的情绪。 「2020 年 8 月 28 日——小雨——星期五」 被子同学。 今天是我十七岁生日。 我许了愿。 他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希望我的愿望能成真。 所以就不写在纸上了。 「2020 年 9 月 1 日——晴天——星期二」 早上去教室有点早。 却看见黑漆漆的教学楼四层。 只有你们班的灯是亮着。 我正疑惑。 却发现你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书。 好像是在背书。 偌大的教学楼二十四个班。 只有我身后的教室和你身后的教室亮着灯。 夏日,天已蒙蒙亮。 一切寂静无声。 天地间。 又好像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2020 年 9 月 7 日——晴天——星期一」 第16章 唐哲问我最近为什么总是来得那么早。 他说我太可恶了。 他说我这种人没资格早起学习 。 我懒得理他。 这个呆子不懂数学。 也不懂我的喜欢。 「2020 年 9 月 8 日——小雨——星期二」 教学楼黑漆漆的。 你一个人早上去那么早肯定会害怕。 所以我比你稍微早一点去。 把走廊和楼梯间的灯提前打开了。 让你安心一点。 你走路还不看路。 这个节骨眼摔跤了怎么办。 「2020 年 9 月 10 日——多云——星期四」 刚开完灯下楼准备回去了。 撞到了要上楼的你。 你黑眼圈很重。 被撞到也没有抬头。 扶着扶手慢慢上去了。 最近是不是很累?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 透过一阶一阶楼梯组成的蜿蜒而上的缝隙间。 看你越来越远。 我看着日记,那些个起早贪黑的日子再一次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其实高三我过得很累。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对比其他人来说,我好像是没有退路的。 我出生在一座三四线小城了,爸爸妈妈都是很普通的人,爸爸每天在保险公司里挣着微薄的工资。 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对着老板点头哈腰,被不讲理的上司刁难。 妈妈为了照顾我,做了大半辈子的家庭主妇,每天都在为了涨价几毛钱的菜皱眉。 他们俩都没有上过大学,因为学历吃了很多很多苦,走了很多弯路,所以他们就发誓砸锅卖铁也要让我把书念下来。 在上小学的时候,一个同班男生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爸爸就开着一辆几万块的破捷达。 我直接被气哭了,我当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知道爸爸辛辛苦苦攒的钱买的那辆车到底值多少钱。 我只知道,那辆老款的捷达就这样伴随着我的求学路,风雨无阻的为我开辟出迈入新生活的台阶。 我从小就爱看书,当时很流行订杂志《少年月刊》,班上很多人都订着看,我也很想看,我就告诉我妈妈。 我记得我妈还在小小的厨房,饭锅上的热气蔓延着,她听完我的话,二话不说就给老师打电话给我也订了。 而我后来也才知道,那段时间是我们家最艰难的日子,他们刚买了房子,手头上基本没什么钱了。 很多年后我妈告诉我,她当时都是五块五块的花钱,每天就给自己规定,今天只能花几个五块。 有的爸爸妈妈富足而有地位,他们也许可以轻轻松松地给自己的孩子创造美好的未来。 我的爸爸妈妈一无所有却又给了我无价的爱,他们没有办法做到给我一步登天的机会,却把我架在了他们的胳膊上,让我去看这五彩斑斓的世界。 为了我,爸爸妈妈在这水深火热的日子里熬了一年又一年。 从小到大一件又一件的事都在高二下学期的某个很普通的夜晚突然涌入我的脑海,我坐在书桌前,一次又一次的叩问着自己,我有什么资格不好好学习呢? 如果我有本事一点,爸爸就可以开着新车了。 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妈妈就不用再为了涨价几毛钱的菜而苦恼了。 如果我再好好学习一点,也许爸爸妈妈就不会每次看着我的成绩单叹气,为我的未来担忧。如果我考上了一个好大学,爸爸妈妈就可以挺起腰板骄傲地说,我的女儿是名牌大学的学生。 可是想要有如果,就必须要为之付诸代价。 我的成绩总是高低起伏,别人都可以轻轻松松保持自己的排名。 我却做不到,意思相近的 abcd 稍有不慎就会选错,藏在题干里不容易找出答题关键。 永远都搞不懂的椭圆抛物线双曲线,写下的是答案,涂黑的小方块,背后是无数需要不断弥补的努力。 对于我来说,中考我就已经体验不努力的代价了。 我用了很长时间去追赶,可是在这所重点高中里,所有的人又怎么会等你。迎接你的只有别人也努力奔跑的影子。 我爸爸常说笨鸟先飞,其实我从小不觉得自己笨。 可是上高中了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没你聪明的人会加倍努力,比你聪明的人也会加劲学习。想要追赶上别人,没有小聪明,没有捷径可以走。 唯一可以弥补的办法就是咬着牙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努力。 衡水模式下的高中课程安排其实是很紧张,想要再从中挤出时间就像挤牙膏一样。 所以怎么办呢,只能比别人早起半个小时。 早上用凉水洗把脸就走人,头发都是摸黑随便扎起,每天第一个跑到教室开灯,晚上晚十分钟再回教室,就连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都拿出语文古诗背。 两个手背上写满了英语单词,下课了没事就看看。 我记得当时朋友问我,我这么起早贪黑,不累吗? 怎么会不累呢? 我也想每天用热水慢条斯理地洗脸。 我也想每天可以躺在温暖的被窝。 我也想给自己梳个精致的发型。 如果可以,谁会愿意在十七八岁最漂亮的年纪,素面朝天。 一大早用刺骨的冷水扑在脸上;谁会愿意顶着干枯没有光泽的头发,顶着大把大把的脱发。 谁会不愿意每天和朋友在操场散散步,谈个男朋友,悄悄拉起手。 这样的日子其实很难坚持下去,我无数次都快要崩溃,在放弃的边缘挣扎。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我就洗照片,把爸爸妈妈的照片洗出来夹在书里,把我爸的小破车拍照片。在照片背后写下「一定要给爸爸换辆新车」,把妈妈用完的水乳瓶子拍照片,在背后写「要给妈妈买天下最最最好的护肤品」。 就是这样这种不想让爸爸妈妈失望的念头,支撑着高三的我。 高中每次撑不下去了,我就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一通电话,血条又拉满。 我本身基础很差,我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考上一个一本。 可是高三每次模考距离一本线都好远好远,我深知 想要实现愿望,就得快马加鞭的努力再努力。 因为经常比别人稍微早起一些去追赶进度,所以我总是第一个去教室。 夏天还好一点,冬天天亮得特别晚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说不害怕是假的。 不过我时常会发现教学楼走廊的灯总是在我去之前就亮了。 每次我站在我们班的阳台上背书,还能看见对面一楼一班的灯是亮着的。 我那会儿还时常感慨,一班的人学得好是有理由的。 每次黑暗中害怕有些不敢向前时。 教学楼亮起的灯就像是我的灯塔。 就好像是一直有人在陪伴着我一样。 我常常对着那盏灯在心里默默想,一起努力吧! 一起实现我们的愿望,祝你也祝我。 我的手还举着牛奶杯,牛奶已经凉了。 我也没喝,就那样举着,还有些颤抖。 「2020 年 9 月 20 日——晴天——星期天」 最近各班都挂上了高考倒计时的牌子。 教学楼上的显示屏也有了倒计时。 「距离二零二一年高考还有二百六十天」 我看着看着就有些恍惚。 二百六十天之后。 我们是不是就要说再见了。 「2020 年 9 月 21 日——晴天——星期一」 今天出了模考成绩。 看到了你的成绩。 比上次有进步。 不过……数学还是有点拖后腿。 文科数学和理科数学不太一样。 你再等我一会。 等我最近把文科那部分看了给你写解析。 「2020 年 9 月 24 日——多云——星期四」 把上次模考的那张数学卷子的解析写好了。 现在不分答题卡了。 不知道要怎么拿给你。 去了四楼办公室。 找到了你们班摞起来的作业。 夹在了你的作业本里。 嗯,希望不要被风吹走。 我觉得大脑好像已经疲惫不想转动了,一片混沌。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些自以为是幸运的每一次和上天的眷顾的时刻,原来是有人一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用一件又一件的事来帮着我。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时的我没有深究的那些事,消失的被子、帮我拿立麦的男同学、公交车上扶住我的手、写满解析的物理答题卡、运动会的那句加油、雨天的那个背影、走廊开着灯、夹在作业本的数学详解……而这些事情都在我不经意之间就悄悄发生了,那些自以为是的巧合,其实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第17章 如果当时再认真细心一点,会不会发现其实高三出现在我作业本的那些字迹,就是高一物理答题卡上的字迹;如果当时再认真仔细一点,会不会发现,楼梯间的背影就是雨天挡在身侧的那个背影;如果当时再仔细认真一点,会不会发现当时替我拿立麦的侧影,就是光荣榜上的那个黎柯;如果当时再仔细认真一点,会不会明白,其实那个学习很好的,那个越野赛的冠军。 那个运动会最高的男生,就是所以一切的始末。 可是没有如果当时,过去的高中也不会再一次因为我的粗心就重新上演。 错过的事,错过的人,又要怎么重来呢?我们看似在一个时间,却隔着三年的时差。 黎柯认识我已经三年了,可是我才刚刚认识黎柯。 「2020 年 10 月 2 日——晴天——星期五」 我之前写。 高一国庆放五天。 高二国庆放三天。 高三国庆不会放一天吧。 果不其然。 国庆就放了一天。 也好。 争分夺秒地复习。 争分夺秒地见你。 「2020 年 10 月 5 日——晴天——星期一」 语文课 老师给我们展示了全年级上次模考的高分作文。 有你的作文。 被子同学很厉害。 看见你被夸。 好像比自己获奖都开心。 「2020 年 10 月 7 日——晴天——星期三」 今天无意中抬头。 就看到了那个高挂的高考倒计时的牌。 高考倒计时 243 天 。 其实这个倒计时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这个牌子只是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我。 我彻底失去和你的最后的一丝联系的倒计时。 这一天我知道是迟早的。 但还是希望,晚点。 再晚点。 你呢? 有没有也害怕看到那个倒计时? 21 那会我们班也挂了一个高考倒计时的牌子,按照学号每天轮流换那个数字。 牌子就挂在黑板旁边。 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 倒计时那几个数字还是红色的。 每次看见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似乎在提醒你你还剩几天挣扎的日子 仿佛那张牌子有千钧重。 每天从题海里抬起头来。 看向牌子的数字都有些重影。 那段日子回忆起来只有做不完的题。 写不完地纠错本,考不完的试。 红笔和黑笔交叉着在我的青春写写划划,留下印记。 我常和唐佳说。 我说电视剧和电影还有小说里面都是骗人的。 我的高中没有帅气的同桌,没有那些疼痛电影里的那些夸张的逃课旷课堕胎抽烟,也没有夜晚载着我飞驰在高速路上的机车男友。 甚至是没有可以穿着漂亮的校服短裙的桥段,那些轰轰烈烈的青春剧的经典情节都没有降临在我的身上。 我遇到的只是上不完的课,早上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为了省时间的洗头吃饭二选一,掉不完的头发和重重的黑眼圈,每天活在会不会高考失利的胆战心惊中。 这就是我的青春了。 有时候也会自嘲这平平无奇的青春以后会无从缅怀,因为她实在是太普通太平凡了。 桌子上小台灯照着,我坐在那里。 一页又一页。 抽泣声灌满了整个夜晚。 22 「2020 年 10 月 20 日——晴天——星期二」很多事情不想写在日记里。那些糟糕的坏情绪。写在日记里都觉得是玷污。害怕传染给你。 还是想告诉你一句,最近不是很开心。 「2020 年 10 月 22 日——多云——星期四」 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了。 还有其他人。 还有我爸我妈。 在拥挤的办公室里。 我的未来就被清晰地规划了。 我连在其中添上一个逗号的资格都没有。 「2020 年 10 月 25 日——小雨——星期日」 志之所趋,无远弗届。 穷山距海,不能限也。 「2020 年 10 月 27 日——小雨——星期二」 梧桐市里的梧桐树叶撒了满地。 萧索的秋。 一切景语皆情语。 「2020 年 10 月 28 日——大雨——星期三」 天冷了起来。 要记得穿衣。 「2020 年 10 月 29 日——晴天——星期四」 也许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这去北京了。 留给我再看看你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2020 年 10 月 30 日——多云——星期五」 最近你是不是很忙。 好久没在阳台上见到你了。 「2020 年 11 月 1 日——晴天——星期天」今天学校发了目标大学统计表。 我又利用职务之便看了你的。 顾筱贝。 目标大学:c 大 我无数次想过今天的局面。 天各一方的未来。 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快要来临的时候。 我还是有些喘不上气来。 埋怨今天的天太闷 让心口都有些窒息的痛 今天那节晚自习。 我一个字也没写进去。 我的人生不允许我做主。 可笑至极。 看到这里一些回忆突然被想了起来。 接下来的故事我知道。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黎柯在那个寒假就保送去了 b 大。 而我要去的 c 大。 离那里十万八千里。 在我的时间线里,黎柯只是一个遥远又耀眼的人,我们就像是数学题上的两条平行线。 互不干扰。 我趴在桌子上,任由泪水淹没。 我们已经错过了。 我看着这几页,突然就没有一丝丝力气和勇气再往下翻看了。 从他被保送后 我就再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一点事了 好像这个人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不敢再看下去了 也不愿意再看了。 我合上日记本,藏在了抽屉里。 关上了灯,用被子捂住头。 放声大哭。 23 那天趴在被子里哭了很久。 只记得最后昏昏沉沉之间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熟悉的身影和我擦肩而过。 这一次。 我转过了头。 叫住了他。 「黎柯。」 话音刚落,梦就醒了。 我努力抬起发肿的眼皮。 看向卧室里的灯。 盯着盯着又感觉眼眶湿润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 拿起床边的手机。 很多人发消息给我。 都是一些高中的同学和朋友。 问我考得怎么样。 问我有没有把档案室里的书拿回去。 田雅芩感慨着毕业了没有谈个恋爱。 唐佳的语音撕心裂肺地怀念着自己的青春。 我听着她的语音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也许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看到他们穿校服的模样了。 我问唐佳,认不认识一班的黎柯。 她秒回。 「怎么会不认识,那个学的超级好长得又帅的男生。」 我忍住哽咽,问她。 「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他不是被报送 b 大了吗,这种人和咱们就两个世界的人,你突然问这个干吗?」 我一个字母打着回她,我觉得手指都是冰冷的。 「没事。」 那之后那本日记本就待在了我的抽屉里。 连带着我的饭卡,我的校牌,都放在了那个封锁的抽屉。 我把所有高中的记忆锁在了一起。 我害怕,每一次看到,都在提醒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会看着十五路车会发呆很久。 偶尔也会在「望月小区」公交站下停留。 公交车轰隆隆地继续开来,只是我不再上车。 我还是会在经常去逛的那家书店徘徊。 却没有再进去的勇气。 在望月十字街的那家超市。 在一排排货柜间试图穿过时间的缝隙 就那样慢慢等来了高考成绩出来那天。 我的高三后期模考成绩还是起起伏伏,分数差挺大的。 甚至最后一次模考都发挥失常考得很低。 我无数次绝望地在电话里哭着对我爸说。 我要是考不好怎么办。 我爸爸说。 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就好。 然后蹲在电话机前狠狠地哭一鼻子。 又挣扎地爬起来继续学习。 所以高考结束后我就告诉过我爸说,如果没考好,我们就认命吧。 第18章 我爸有次小心翼翼地问我,一本有没有把握。 看着我爸期待的眼神,我很难把没把握说出口,但是我又很害怕给了爸爸期待,成绩出来会更失望。 我就故作轻松地说:「爸爸你别想了,我这水平哪都去不了。」 我爸就落寞地走开了。 我也更失落。 我爸在高考成绩出来前那段时间,同事们几乎是轰炸式的询问,他都是笑笑说考怎么样都行。 高考结果出来那天正好是个晴天朗的午后。 中午十二点。 我爸急匆匆下班回家,他走进我的房间那一秒。 我的成绩刷新出来了。 看到成绩那一刻,我放声大哭。 我哭着在电脑桌前我喊着我考上了。 分数考得很不错,算是那么多次模考里最好的一次。 爸爸妈妈都在旁边。 我妈拿着手机拍着,边拍边笑。 我回过头。 却看到。 一向强硬的爸爸眼眶红了,也偷偷在抹眼泪。 我妈看了我爸,才开口。 「你爸啊,这几天就没睡个好觉,天天都在担心你怎么办。」 「爸爸妈妈没本事,只能让你们通过读书自己走出去。」 「我们家筱贝啊,最厉害了。」 高考是一群人的战斗,慢慢地折磨中哭泣,从来不敢停歇,回过头只觉得解脱。 我瘫倒在椅子上,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桌子上还堆放着倚叠如山的高三资料和书。 他们似乎都在齐声庆祝我。 「恭喜你,你解放了。」 其实在成绩出来前我甚至不敢卖。 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没有退路,留给我的路只能是越来越好。 过了几天,我和我爸把我高中三年的所有书整理了出来 语文课本上的杜甫被我画成了大帅哥,数学题旁边还有我写得好难啊,英语听力还有一两页没听完,政治必修四上的各种原理一页一页跳出来,地理洋流图毕业了还搞不明白,历史书上的各种文物历历在目。 我总是喜欢翻看角落的话,就像是捡起了一段遗失的记忆。 刚毕业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结束了一段旅程,在一天一天过去后回头才幡然醒悟。 原来这样的日子,此生再也没办法再来一次了。 那天和朋友聊天,她问我。 如果可以,你会不会重新再过一次高中。 我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 高中太累了,美好只存在我的回忆里。 当时的我过的并没有多开心,我不知道有人喜欢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好,我解不开的题,学不会的函数,听不懂的那句英语听力。 我固然有很多遗憾,可是正是有了遗憾,才让我回忆起来不全是那些难过的事情。 我和我爸前前后后搬了好几趟书。 大大小小的书和资料填满了后备箱和后排座位。 开往废品厂时,我坐在我爸的车上。 这辆几万块的捷达车见证我高中三年的春秋冬夏,见证了风雪夜我的崩溃哭泣,见证了我喜滋滋地拿着第一名的奖状,见证了我的青春。 废品场的老板娘称着重。 我发着呆。 回去的路上,我攥着那一百八十六块钱一毛钱,两边是飞逝的道路。 我的青春值一百八十六块一毛。 鼻子莫名有些酸酸的。 我看向车窗外,眼泪不知不觉就又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故事我们都一样。 顶着烈阳学车,倒车入库怎么都停不好。 考科目二被教练骂是笨蛋,气呼呼地又不敢骂回去。 仔细给各大院校打电话,不敢马虎地填报着志愿。 那年 c 大分数线涨了不少,我与 c 大差十几分而过 虽然没考上我心心念念的 c 大 但还是可以去一所不错的大学。 报的专业也是我很喜欢的专业 对于这个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报志愿我翻看填报志愿参考书。 厚厚一本,记录着天南海北的大学。 我翻到了 b 大的那一页。 还是会有一阵又一阵的酸涩。 即使不舍也没办法,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幸运的那三年有了不该有的交集。 b 大在省外,去 b 市要乘着飞机往北飞,而去我报考的 z 大要南飞。 我合上了报考书,长吁了一口气。 那个暑假我学着化妆,开始学着搭配穿衣服。 化着拙劣的妆,故作成熟参加同学聚会。 当时吵着要复读重新来过的唐佳没有去复读,去了一所省内的大学学财经去了。 英语成绩很好的田雅芩高三总是躲在拐角哭,最后去了外国语大学学了阿拉伯语。 总是抱怨老师布置那么多作业难得要死的红妹,最后学了汉语言文学,打算当老师。 当时和我气汹汹地说着物理选择题一个就六分,她这辈子也不想学物理的娜姐,被调剂到了物理专业。 天天挨批的发小最终也还是向分数线屈服,选了师范, 高考前,大家都在想,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高考后,事情都在朝着预料之内又那么不如意的方向发展。 我们被动地接受着,好像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我打扮隆重地去拍证件照。 镜子里化好妆弄好发型的我,一时让我愣神,随着快门一闪,好像我就这样告别了那个高中总是灰头土脸的自己。 领录取通知书那天,红色的录取袋我拿着走了一路,穿过熟悉的街角,奶茶店老板笑眯眯地祝贺着我,我笑着道谢。 一切都在走上正轨,就像是我从来没有翻开那本日记本一样。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你不去想就会忘记的。 它们会在某个夜晚汹涌而来,夺走你的泪水和所有情绪,质问你为什么不能再勇敢一点。 伤口结痂了,可是疤也留下了。 24 终于要开学了。 分离在即,我妈缄默地替我收拾着行李。 那几天我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什么心情。 但是我猜得到的。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妈吃着吃着看着我就掉下了眼泪。 我看见我妈哭,眼泪哗地一下就下来了。 我们努力念书,只为走出这片贫瘠的土地。 可是土地上,还留着我最爱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的火车票。 晚上,我蹲在行李箱前,仔细思考还有什么遗漏的。 我妈在卧室门口叮嘱着我一定要把该拿的都拿上。 我下意识拉开抽屉,搜寻有没有忘带的东西。 一下子就看到了那本日记本。 上面还放着我的校牌和饭卡。 我小心翼翼拨开这些卡,把日记拿了起来。 屏住呼吸,还是翻了开来。 「2020 年 11 月 23 日——晴天——星期一」 高考倒计时一百九十六天。 被子同学 。 今年第一场雪下了。 你想你如果知道,会明白我想说什么。 「2020 年 11 月 24 日——晴天——星期二」 在食堂吃饭。 却发现你一个孤零零地坐在角落吃饭,连头都不抬。 那个经常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女生呢? 你那桌没有人,我自作私心,坐在了你的斜对面。 我来陪你吃饭。 「2020 年 11 月 25 日——多云——星期三」 上体育课也是。 怎么一个人坐在草坪上。 不去打羽毛球了吗? 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2020 年 11 月 26 日——多云——星期四」 最近总是阴天。 看着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今天没看见你在阳台啃包子。 表情也是闷闷不乐的。 你的状态有些糟糕。 「2020 年 11 月 27 日——阴天——星期五」 还是没下雪。 早上跑早操结束的时候,看见你跪倒在了地上。 面色惨白。 我心急如焚,下意识地就朝着你的方向奔去。 跑到你身边离你只有几步之遥时。 旁边有人扶起了你。 背过身的时候我听到你说。 大概是低血糖了吧! 低血糖就要吃早饭,常备着巧克力和糖果。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我担心极了。 「2020 年 11 月 28 日——大雪——星期六」 这周要月考,不能回家了。 我去四楼的办公室替班主任给你们老师这次的考试安排表。 进去之后却发现你就在老师面前。 我一愣,一时不知道是该敲门进去还是离开。 第19章 本想悄悄退出办公室,却听到你哭了。 我脚步就停下了,贪心地想要知道你怎么了。 我默不作声地站在了门口。 我听到你哭着说。 老师我想回家。 我突然想起了前些天遇到你时,你总是看起来很伤心很孤单。 每次看见你,都是一个人。 是不是和朋友吵架了? 就这样想着,你突然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手里攥着一张假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哭得有些泛红。 我就站在门侧,你越过我跑下了教学楼。 我把安排表匆匆放在了门口的桌子上,朝着你离开的方向跟下去。 你边哭边下楼,就这样跟着你跑下四楼,最后你冲出教学楼往校门口的方向跑去。 出了教学楼才发现迟迟不下的雪轰轰烈烈的下了起来 雪势很大,呼啸的北风卷起那些白点扬在头发上,衣服上。 很快的,地上就积起了薄薄的雪,在远方被卷袭起来于空中起舞,望去像是一场隆冬的大雾。 红色的冬季校服在一抹抹雪白中显得格外亮眼,我就望着你的背影,看着那红色逐渐汇聚成小点,最终隐没在大雪纷飞的夜。 在那一刹那之间。 我确信这个世界存在一层人们看不见的厚障壁。 他将所有人圈起成一体。 他时刻地提醒着我。 不勇敢撕破那屏障的人。 只能停留在原地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 「2020 年 12 月 5 日——晴天——星期五」我最近要去 b 市。下次看到你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 「2020 年 12 月 10 日——大雪——星期四」 b 市下了很大的雪。 我一个人看着雪。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 你还在教学楼底下搓雪球和别人玩。 「2020 年 12 月 24 日——多云——星期四」 不在你身边。 记得吃苹果。 记得要平安。 「2020 年 12 月 25 日——晴天——星期五」 被子同学。 圣诞节快乐! 「2020 年 12 月 31 日——晴天——星期四」 本来这几天就可以回去了。 但是 b 市疫情复发。 我被管控隔离在酒店了。 最近还有点咳嗽。 我有些怕。 「2021 年 1 月 1 日——晴天——星期五」 被子同学。 元旦快乐! 本来还想挣扎着给你多写一点的。 但是最近有些发低烧。 最近天天在做核酸。 白天做晚上做。 我要好好活着。 回去见你。 回去陪你高考。 「2021 年 1 月 3 日——多云——星期日」 做了快二十次核酸。 医生说我的症状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不是新冠。 幸好。 我终于可以回去了。 「2021 年 1 月 5 日——晴天——星期二」 最近在收拾行李。 在昼夜颠倒的无数个日子。 那些睡梦中醒来又昏昏沉沉睡去的时候。 我恍如隔世般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内心。 陪着你,待在你旁边。 陪你度过这段我偷来的三年。 顾筱贝。 只要陪在你身边。 就好。 「2021 年 1 月 10 日——多云——星期日」 本来这几天就可以回去了。 又因为一堆事情回不去。 只能待在酒店看书。 我最近在看《岛上书店》。 里面有段话。 因为从心底害怕自己不值得被爱,我们独来独往,然而就是因为独来独往,才让我们以为自己不值得被爱。有一天,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会驱车上路。 有一天,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会遇到他(她)。你会被爱,因为你今生第一次真正不再孤单。 你会选择不再孤单下去。 被子同学,在这漫长的独角戏般的暗恋里。 与其说我在喜欢着你。 倒不如说,是你,让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爱。 在喜欢你的时候,我好像才不像行尸走肉的活着一般。 是你,让我感受到自己不再孤单。 「2021 年 1 月 15 日——多云——星期五」 寒冬腊月。 天冷要记得添衣。 「2021 年 1 月 20 日——晴天——星期三」 今天是腊八节。 也是全市第一次统考。 我在遥远的 b 市把我的好运都给你。 希望被子同学一举夺魁。 「2021 年 1 月 22 日——多云——星期五」 我们班群里在发全市统考的排名。 不过是理科的。 我问了一句有没有文科的。 他们好像很惊讶我怎么会在班群说话。 惊讶归惊讶,还是有人给我发了文科的排名。 全市文科生有很多。 我没翻多久就看到你了。 考得很好。 看来数学应该是找到学习方法了。 「2021 年 1 月 25 日——晴天——星期一」 日日思君不见君。 已经有些烦躁地写不进去东西了。 我还不知归期。 「2021 年 1 月 30 日——多云——星期六」 订好机票了。 再不回去你们就放寒假了。 得加快动作回去见你一面。 「2021 年 1 月 31 日——晴天——星期日」 终于回去了。 立刻背上书包去学校。 「2021 年 2 月 1——晴天——星期一」 运气不错。 刚回去就看到你了。 「2021 年 2 月 3 日——晴天——星期三」 认识你之后就开始厌恨假期。 又放寒假了。 烦! 「2021 年 2 月 4 日——小雪——星期四」 我想起一个故事。 《世说新语》里。 司马睿问司马绍太阳和长安哪个远? 司马绍本说太阳远。 可是后来司马睿又问。 司马绍说长安远。 问他为什么。 他说。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被子同学。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举目见日。 不见你。 「2021 年 2 月 12 日——多云——星期五」 被子同学。 新年快乐! 我替你在郊区放了孔明灯。 希望你所得皆所愿。 希望你万事顺遂、万事顺心、万事顺意。 「2021 年 2 月 21 日——晴天——星期日」 开学了。 有些忙。 没见到你。 不知道你是不是又愁眉苦脸的。 是不是又在忙着抄卷子。 「2021 年 2 月 27 日——多云——星期六」 百日誓师大会。 我有幸作为学生代表之一发言。 知道要站在高台上可能会被你注视。 我今天特意拜托唐哲给我做了一个很帅的发型。 穿了很多年没穿过的衬衣。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 但是我一直都在看向你的方向。 其实我代表不了谁。 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青春。 如果说我的青春是一条线性回归方程。 你就是我的中心点。 唯独你。 也只有你。 可以代表我。 被子同学。 只剩一百天了。 留给我再这样看你的机会不多了。 「2021 年 3 月 1 日——晴天——星期一」 今天跑操。 我被班主任赶去检查校牌佩戴情况了。 草草敷衍了二十一个班。 最后故作正经地凑到了二十二班。 凑近一些才发现你已经摘下牙套。 笑起来也不再遮掩。 总是隔着遥远的楼层去轻轻一瞥。 我很少有机会敢去这样离你不远的地方。 才发现你已经在我不知不觉之中就这样越来越好了。 被子同学。 大胆地开花吧! 在一屋子的花里 。 不要去羡慕别人的花香。 不要因为自卑而弯腰。 我的被子同学。 只是在那里静静待着。 就是最美的风景了。 「2021 年 3 月 10 日——晴天——星期三」 对我来说高考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我最近乐此不疲在学文科。 除了数学和地理还差不多能做下来。 历史和政治都好奇怪。 abcd 看着都差不多。 你好厉害,可以把这些都做对。 第20章 「2021 年 3 月 13 日——晴天——星期六」 被子同学。 十八岁生日快乐。 成年了。 我的花开了! 开得很好。 比别的花都好看。 「2021 年 3 月 25 日——多云——星期四」 高考体检。 不知道你害不害怕抽血。 你总是活蹦乱跳的。 应该也不会检查出来什么问题。 「2021 年 4 月 1 日——晴天——星期四」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 也不愿意想。 既然无法支配未来。 就把握当下。 能陪你一天就是一天。 能陪你安静地走过这段日子。 因为空闲的时间变多了。 我天天拿着摄像机。 拍花拍草拍木。 把学校的角角落落都拍下来。 虽然你不在照片里。 但是只要看见照片就会想起你。 「2021 年 5 月 5 日——晴天——星期三」 今天拍毕业照,我没忍住还是悄悄拍了你的照片。 你很漂亮,很多人都在和你合影。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上前找你。 我这样冒昧。 最后拿着相机就在你的不远处。 拜托其他同学帮我拍照片。 精心计算角度,调整距离。 照片里终于有了你的侧影。 你占一半,我占一半。 这是我们的一张合影。 我拿起日记本里夹着的照片,男孩满眼喜欢地看着我的侧影。 我继续往下看。 那天的相机装了你很多照片,全都放在这个二维码里面了。 希望有机会,你能看到我眼中的你,每一个瞬间,对于我而言,你都在发着光,喜欢向来可以盖住一切。 我流着泪用手机扫了日记本里面夹着的二维码。 视频开头:一个男生站在余晖中,背影坚定,普通的白衣黑裤,在他身上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几秒过后,他开口了,清冷的声音冲击我的耳朵。 被子同学,准备好了吗? 话音一落,升旗台下站不住的我,上课昏昏欲睡的我,忙里偷闲吃早餐的我,冲去食堂的我…… 一树一木,一花一草,还有阳台上趴着看书的我,运动会跑着的我,跳舞的我,唱歌的我……全部争先恐后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一百三十 mb 十四 kb,一个刻意的数字,就是他的整个青春。 视频最后在我们那张不算合影的照片停顿了很久。 我总是想,人要是有上帝视角就好了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知道身边人的欲言又止,就可以听到没有说出口的爱意。 可是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第一人称,笨拙地探索着脚下的路,错过了路旁的风景。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拽住了,狠狠地被提了起来,动弹不得。 原来悲伤到极致,是没有声音的。 「2021 年 5 月 15 日——晴天——星期六」 我想。 真正的自由不是麻痹自己在泥潭里徜徉。 而是挣脱池沼去干的每一件事。 我总是却自己不要去想未来的事情。 可是没有你的未来。 我不想参与。 但我别无选择。 「2021 年 5 月 20 日——晴天——星期四」 人总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沦为你青春里籍籍无名的甲乙丙丁。 但是我又要怎么做呢! 「2021 年 6 月 6 日——晴天——星期日」 下午就要布置考场了。 我们上午就要把东西都带回家。 学校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我还没走。 我看见你抱着被子向校门走远。 你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 我就站在原地。 好想告诉你。 其实第一次见你。 我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档案室要锁了。我重新回到档案室。提笔写了这日记的最后一篇。我的青春就到这里戛然而止了。最后一次。我想勇敢一点。我把日记放在了你的那摞书上。如果你哪天能够看到。如果你愿意。可以打电话给我。随时,我都在。黎柯:「155 **** 6003」 我好像站都站不稳,扶着床榻,眩晕感让我止不住抖动。 为什么不早点看完呢? 为什么当时不勇敢一点呢? 他走了一百步,我却没有看见。 跌坐在地,我觉得脸上已经流干流尽的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心脏阵阵地疼。 我一手攥着日记本,颤抖地一个一个地输着电话号码,我缺席迟到的这段时间是黎柯整个被困住的青春,我牢牢地在他三年五载的青春里种下一颗盛大的荣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嘟……嘟……一秒,两秒。 心控制不住颤抖。 电话接通了,空气中的窒息感加重,我不敢说话,怕是假的。 我哽咽着说:「黎柯。」 电话那头一阵寂静,沉默了很久。 泪水朦胧之间,我听到。 「被子同学,我在。」 当时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我拨通了电话。 「被子同学,我在。」 听到他的声音,我抽泣得更大声了。 我想说些什么张嘴却说不出来。 要说些什么呢。 他去了 b 大。 而我即将启程去遥远 c 大。 我们的故事本就不该有结局。 就像我的青春一样,总在得得失失中遗憾。 我其实能想明白他为什么最后选择把日记本给我看,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不愿意让自己喜欢成为负担,所以他把决定权给了我。 他没有让这个故事就这样无疾而终,而是交给了我,给这份封藏在笔记本一个可能。 如果以我的视角去窥伺过去的三年,我只看见了难以下咽的包子,爬不完的楼,学不会的数学与物理,起起伏伏折磨人的周测月考期中期末考。 是双颊反反复复的红色痘痘,是笑起来就会露出了钢圈的牙齿,是剪了短发就会被人嘲笑像乌龟一样的灰头土脸令人讨厌的高中。 我之前觉得高中时候没什么值得怀念的东西,我的青春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一样,甚至还有淡淡的苦涩,是黎柯的日记突然让我发现原来我眼里白开水一样无味的日子,在他眼中甘之若饴。 就好像有人拨开了黑暗中的层层薄雾,带来金子般闪烁的光芒,他笑着告诉我。 「顾筱贝,你很好。」 我将头埋进日记本,低声呜咽。 黎柯,我知道了。 电话号就在那里。 而我选择颤抖着拨通了电话。 我们都是胆小鬼。 可是爱里不可以做胆小鬼。 我们都要像勇士,在真诚和所有不圆满的故事里挥舞宝刀,披荆斩棘地寻找自己的玫瑰。 他披星戴月站到你面前。 我为什么要推开。 我深呼吸,缓缓开口。 「黎柯同学,你好。我是二零二一届高三二十二班顾筱贝,可以给我一个重新认识你的机会吗?」 我说着说着又哽咽了。 电话那头低沉的男声缓缓开口。 「顾筱贝同学你好。我是二零二一届一班黎柯,我很荣幸认识你。」 我觉得我真是太丢人了。 一直哭一直哭,想让自己别哭了都停不下来。 「被子同学,虽然有些冒昧,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下楼来,我在你家楼下。」 我奔到窗前。 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公交站牌下。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在那里张望我会不会来。 我跌跌撞撞冲到楼下,和转过身的他四目相对。 他看到我不自觉地笑了。 眉目晴朗,可能是有些着急,发型都有些乱。 这一次不再是一楼到四楼的遥遥相望。 不再隔着一千多名的距离。 不再是斜对面的背影。 不再是走廊故作不经意地瞥见。 不再是毕业照里错半截的合照。 不再是答题卡上的涂涂抹抹。 不再是擦肩而过的懊恼。 不再是隔着书架缝隙的脸。 不再是公交站牌下没披上的校服。 不再是日记里的代号。 夏日燥热的晚风吹起少女的裙摆,拨动少年衬衣的衣角。 月亮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旁边的星星好像也在吹着喇叭贺喜。 「被子同学,这一次,可以告诉我你的 qq 吗?」 我泪点低,听到他说这句话我又忍不住了,但是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还好没有错过。 我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嘴角是向上的,两个眼睛却一直忍不住掉眼泪。 第21章 风将我的话带到他的耳边。 「荣幸至极。」 第四章 他把世界捧在我面前 唐哲篇 1 最近有个人老是来烦我。 整天学姐学姐叫个没完。 穿得乱七八糟的,校服领子都是歪的。 老是说一些前后颠倒不着调的话。 长得也花里胡哨的。 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我根本不可能会喜欢上他。 我叫钱淑涵。 我爸快四十那年搞房地产赚了一大笔钱。 一跃成为暴发户。 还在上初二的我。 一下子就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 淑涵淑涵,贤淑有涵养。 这个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名字。 我原本不叫这个名。 我叫钱朵莱。 听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 我们家特穷。 穷到一家人挤在一张床。 穷到天天补丁烂了又继续补着穿。 穷到过年吃方便面加火腿肠庆祝。 所以他们就盼望孩子能带来好运。 堂而皇之地给我取名钱朵莱。 寓意钱多来。 我以前总是吐槽。 还不如叫钱多多或者是钱莱。 说不定还能好听一点。 没办法,他们不肯改。 就这样顶着钱朵莱这个烂得要死的名字。 春去秋来。 我上了初中。 不知道被多少人嘲笑过我的名字。 最开始刚念书的时候,我还气急败坏地生气。 听多了我就麻木了。 说吧,说又说不死。 别人一听我这名字,大概知道我爸我妈是什么成分了。 记得有人还嘲笑我说:「哎,钱朵莱,你爸你妈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我翻了个白眼,对,我爸我妈就是想钱想疯了,我也想疯了。 如果可以,谁不想要钱多来。 我的名字很好听。 我根本不在乎别人嘲笑。 真的,我一点都不在意的。 一点也不…… 刚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家还是很穷。 虽然没有前面那么穷的夸张。 但还是称得上举步维艰。 初中开学第一天。 我背着小学的芭比公主书包。 穿着堂姐淘汰的衣服。 一双有些开胶的普通帆布鞋。 就这样踏入了新教室。 我到的还算早。 教室里的空位还很多。 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平框眼镜。 扎着低低的一个辫子,涂了口红,嘴角有颗很大的黑痣。 穿着一个平跟蓝色的鞋。 在讲台上低着头不知道写什么。 我走到讲台她旁边,把我的报名资料和档案递给她,她轻轻抬起她的眼皮,从头到脚把我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也不跟和我说话,我把资料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旁边,看她没反应我就准备下去了。 刚走到半路,她突然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去哪啊,不填表了?」 我听见了之后又赶快返回去填她说的表,拿出书包里的笔,趴在讲台的一边开始填。 内心还在忐忑不安,填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以为要给这位要带我三年的班主任留下了不太好的第一印象。 好不容易写完把表递给她,我看她接下了也没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就准备下去了。 刚转身就听见她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 但是恰好就被我听到了。 她说。 「哪里来的没规矩的穷丫头。」 脚步一顿,我瞬间面红耳臊。 如芒在背。 我错着步子回到了座位上。 坐到位子上,我低着头连抬起的勇气都没有。 很想反驳她。 我不知道要填表。 我只是今天穿的不太好。 我很想回过头说我不是没规矩的穷丫头。 但是我没有说。 因为她说的是对的。 我确实就是一个冒冒失失的穷丫头。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 想要找个地洞。 就钻在那里,待着不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突然感觉旁边坐了人。 我微微转了一下脖子,低着头看向了新同桌。 是一个男生。 是一个有点邋遢的男生。 是一个小胖子,还矮矮的。 衣领也是歪的,扣子都错位了 白色衬衣两边的袖子都是黑笔印。 肉肉的脖子上还有汗滴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我在偷看他。 他挠了挠头看向我。 我们视线就这样相撞了。 我无比清晰地看到他的鼻涕流下来。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然后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纸。 擦了擦鼻涕。 我回过神来。 故作镇定地收回了视线。 一手扶着头。 在新发的数学书的第一页。 我拿出笔。 握紧笔杆重重写下。 「我讨厌初中。」 太用力的结果就是崭新的书一下子就被划破了。 我不知为啥,长舒了一口气。 上了初中。 我恶狠狠地学习。 家里没闲钱买辅导书。 我只好把学校发的所有资料全写了个底朝天。 我从小始终奉行一句话。 现在念的是书,以后数的就是钱。 我如饥似渴地在题海里遨游。 就像黄金矿工一样。 恨不得把所有的资料当成黄金来掏。 交作业我总是第一个交。 我每天都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一样干劲十足。 在贫穷到极致的时候。 学习成绩是我唯一可以显摆的资本。 也是唯一可以博弈的剑。 我溺水中的救命稻草。 但是我新同桌显然和我的想法不太一样。 他每天上课不是发呆就是在擦鼻涕。 一节自习课上,在他连打了十六个喷嚏,擦了十次鼻子,打了三个哈欠之后。 我终于忍无可忍,把笔拍在桌子上,声音就像是一阵汹涌的浪,激起一片惊鸟,周围的人都转过头地瞥了我一眼。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谁都不可以在我学习的时候打扰我。 我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在那一刻,我突然想去小时候输液在大药房经常能看见的《大耳朵胡图图》里,胡图图的妈妈一生气背后就在冒火。 我还觉得这动画片是在误人子弟。 哪有人生气会冒火! 此时此刻,我确信。 我的背后一定在冒着一大撮火。 他呆呆地看着我,鼻子不知道是不是擦多了红通通的,手里还攥着卫生纸,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可能不知道我在生气什么。 老实说,我看这小胖子一脸茫然又惨兮兮的样子。 一下子感觉后边的火已经悄悄熄灭了。 我暗想,可能这小子有鼻炎,不是故意的。 但是莫名其妙的,我还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哼了一声才转过头去。 现在回想起来,我总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会我就火这么大,我最后把这种行为归结为叛逆期,那段时间就是天天都火气很大,天天都恨不得把别人撞死。 我是个欺软怕硬的坏女人。 班上没有人再比我那个天天吊着鼻涕矮我一头的小胖子更好欺负了。 这个小胖子基本没什么脾气,从来没见他发火过,每天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我平时都在卖力挥动笔杆子,旁边这个小胖子一直在发呆,话也不多。 其他人看他好说话经常找他借东借西,一般都不带还的,这小胖子倒也不生气,下次人家再找他借,他还是笑眯眯的很痛快就给了。 这么好说话,会被人欺负的。 但是我也懒得管了,这是他自己要给别人借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 2 初一的第一个大型考试——其中。 我一举夺冠,荣获班级断层第一名。 我扬眉吐气地拿起成绩单左看右看,欣赏着自己这值得显摆的成绩,几近得意忘形。 无意之间余光突然瞄到了旁边的小胖子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桌子上放着一张成绩单,两只肉手揉在一起搓啊搓。 看这样子,是考得不咋地。 也是,天天光顾着发呆,能考好吗? 不过这么难过,是考得有多难以接受! 我忽地来了兴趣,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想窥伺一下身边这丧着一张脸的小胖子成绩。 我装作不经意地将板凳向中间靠拢了一点,一手假装要捡东西,然后在向小胖子那边俯身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的卷子分数那里看去。 第22章 班级排名:41 。 我头低下的一刹那想到了很多东西。 我们班一共多少人来着。 好像是……41 个。 我坐起身,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 这个分数,小胖子回家不好交代。 被我拍了拍肩膀的小胖子显然没想到。 一向懒得理他的凶巴巴女同桌,居然会莫名其妙地拍拍他肩膀。 他看着很茫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也不解释,解释什么,解释我偷看他成绩然后发现考得太低了,不好意思地安慰他一下吗! 我才不干那种事。 我们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那双无辜的眼睛就这样呆愣愣地盯着我。 显得我很像坏女配。 我一下子头皮发麻,感觉耳朵都被看红了。 有些尴尬,最终还是我忍不住了。 我丢下一句「你考得好低」后仓皇转过头不再看他。 说完我就开始懊悔。 真是要把人设坐稳了,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这个。 这下好了,这小胖子要是被我说哭了怎么办! 好烦! 我双手抱头,恼怒自己为什么老是说这种烂话。 什么都不要说不好吗! 非要说非要说。 我大脑正一团黑线打架的时候,小胖子开口了。 「是有点低,回家又要被训了。」 我停住了挠头的手,诧异地看向他。 他拿起那张成绩单,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笑了笑。 还没等我说话,他又说话了:「我听其他人说了,你考了第一名,好厉害。」 声音柔柔的,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到变声期,是一听就感觉很舒服的声音。 清澈的眼里全是真诚。 我就在那里傻眼,不知道说什么。 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小胖子那双眼睛 那双备受打击的眼睛。 越想就越感觉我的良心受到了强烈的谴责。 真是的,我又不是故意看的。 又不是故意要说出来那么伤人的话的。 靠!我一下从床上坐起。 仰头大叫。 「我真不是个东西啊!」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背着书包踏入了教室。 还没等我拖着疲惫的步伐坐到位置上。 却看到旁边的位置上围了几个男生。 小胖子好像被摁着。 我瞬间清醒。 快步走到我的位置上。 还没等我靠近我就听见。 其中围住小胖子的一个男的说:「就借我 100 块能怎么样?」 我知道这个不要脸的男的。 听说是城南门口老五的小弟。 城南门口,什么野榜,每天搞出来这种违法榜单。 他从上初中就为非作歹。 穿了一双红色的豆豆鞋。 不穿校服裤子,穿的一条黑色的紧身裤。 脚脖子那里黑黢黢的。 像是不洗澡一样。 每天都中二得要死,一副全天下我最拽的样子。 自以为认识几个高年级的混混姐姐哥哥爸爸妈妈就了不起。 每天放学都能在马路对面的奶茶店里看到他们的身影。 染着五颜六色的毛,在阴暗的角落以敲诈人为乐。 在他的朋友们的脸上我看不到一丝丝人的影子。 女生以袒露着每一寸可以用来取悦的肌肤,将自己的身体当作筹码来换取他们所谓的地位。男生就以打了多少人,抢了多少钱为炫耀的资本。 恰恰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居然让附近无数初中的学生崇拜着,效仿着。 这群人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谁不如他们的愿了,他们就把人拖进单元楼的地下室里,狠狠的暴打一顿。 他们很难缠,这种人也不怕被警察抓起来教育一顿,仗着年龄小坐不了牢,以被警察抓进牢为荣,显得他们很仗义。 越想我越想吐,这群不算人的狗东西,平时装装逼就算了居然真敢敲诈别人。 我气势汹汹地走到位置上,把书包砸在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 我拿起教室后边的扫把握在手里。 直接走到小胖子那里冲着围着他的三个男生大吼。 「他妈的有完没完,离他远点,别妨碍我学习!」 我其实还是有点害怕的。 因为他们这些混混确实很不讲理。 我不知道我这样能不能赶走他们。 我甚至感觉到了手心已经出汗了。 但是我还是皱着眉头瞪着他们三个。 也许是看见人越来越多了。 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最后瞪了我好几眼,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等他们三个走了,我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出了一后背的汗。 我随即扔下手上的扫把,一屁股坐在那里。 还有些惊魂未定。 要是真打起来,我肯定会被打死的。 我刚刚还是太莽撞了。 我坐在那里,盯着手心的汗发呆。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肉手,递过来几张卫生纸。 我接过纸巾,这才想起旁边的小胖子。 我抬头去看他,他星星眼崇拜地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感激。 我才从差点被打惊魂里回神,给他留下一个看吧,姐就这么帅的眼神。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老师让默读全篇。 我举起课本,百无聊赖的一行又一行看着。 突然感觉右手边有纸张的触感。 扭头去看。 小胖子鬼鬼祟祟地在我的桌角放了一张小纸条。 我拿起一看。 「谢谢你!」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像他的衣服扣子一样。 我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然后立刻压回去,把头埋在立起的课本上。 3 放学的时候。 我还磨磨蹭蹭地不想出去。 今天挑衅了那群人。 说不定他那些混账朋友就蹲在校门口准备报复我。 那会叫老师也没用了。 我靠在门框上不想出去。 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爸我妈没时间来接我放学。 早知道就不帮那小胖子了。 现在给自己惹上这么大一麻烦。 我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郁闷地站在那里。 有人戳了戳我几下。 我不耐烦地扭头去看。 「谁啊?我正烦着呢」 一回头才发现是那个小胖子。 这家伙和我差不多高。 白白的,肉肉的,虽然胖了点,但是眉目还算看得过去。 就是五官看着有点挤。 我看见是他,慢慢放缓了语气。 「是你啊,咋了?」 小胖子拽紧书包带。 「钱朵莱,我们一起走吧,我爸在外边等我,可以把你顺路捎回去。」 他话音刚落我脱口而出:「不要。」 才不要呢。 见同学的家长可难为情了。 肯定看见我穿得不好又回去讽刺我穷酸。 让自己的孩子别和我接触。 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撇撇嘴:「我才不要和你一起走,我要自己走。」 我转过身撂下一句。 「拜拜!」 转身仓皇离开。 也没敢看他什么表情。 失落的、难过的、悲伤的、沮丧的、面无表情? 我一边乱想着一边就到了校门口。 我叹了一口气,刚跨出校门。 就感觉到了有人在看我。 我迅速用余光瞥去。 完蛋了。 真是那三个人,还有个女的。 短头发,不穿校服,化着浓妆。 看着就很不好惹。 那不就是他们的南门口老五的大姐大吧! 我僵硬地拖动着脚步。 我清晰地看见他们在向我这个方向靠近。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两条腿交替的频率越来越快。 最后我都撒丫子准备开跑了。 他们也追过来了。 猛地肩膀被人从后边拍了一下。 我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我略微有些颤抖。 「干……干什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钱朵莱,不要怕,我们一起走。」 柔柔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带有奇妙的安抚意味。 不知不觉就给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感。 我提着的心慢慢被放了下来。 现在还是十一月。 北方的冬天还吹着呼啸的风。 第23章 卷起地上的落叶刮擦在马路畔,发出吱吱的声音。 街边卖烤红薯的小摊盖着棉被,还是有些热气从被子里冒出来。 老板时不时掀开那层被子,将一个又一个香喷喷的红薯像变戏法一样拿出来。 距离放学有一会了,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还在外边逗留着。 我的脸被冻红了,手还别扭地揣在兜里。 小胖子买了两个红薯,热腾腾地拿在手上。 我们俩并排走着,谁也不说话 突然一只手又伸到了我的面前,这次举着一个大红薯。 冬天天总是黑的格外得早。 有时黑得那么早,早的连街边的路灯都还没上班。 月亮也不营业。 唯一的光亮就是仅靠在路边商店的微乎可微的灯牌了。 昏暗的街上,路人都行色匆匆,缩着脑袋,搓着两只手。 我们俩沉默不语地走着,握着热腾腾的红薯,谁也不肯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终于某些急性子的人又忍不住了。 「你爸呢,不是说来接你?」 「嗯,他临时有事,不来了。」 「噢!」 「嗯!」 「呃……」 「啊?」 「你叫啥来着?唐哲?」 「嗯。」 「谢谢你的红薯啊,唐哲!」 「钱朵莱,是我谢谢你!」 4 那天以后我们俩终于打破沉默。 有时候还是会说那么几句话。 内容大致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日子也并没有因为那件事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小胖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发呆发呆发呆。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学习学习学习。 唯一的变化就是大家好像心照不宣地把对方当成了熟悉的人。 仅此而已。 可能是由于本人的学习成绩太过优异,名字很快就响彻全年级。 所以一些不该注意到我的人找到了我。 有一天,某个初二的高年级找到了我。 短发浓妆紧身裤,不穿校服豆豆鞋。 靠,这不就是那天校门口遇到的那个,疑似南门口老五的短发太妹。 我扭头就走。 结果就被她拽住了。 「钱朵莱?听说你特拽啊?」 我一听这个话,就感觉为什么这种恶心的台词在现实生活中真的有人能说出来。 又油腻又恶心又傻逼。 还非得和我搭边。 让我一下子能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某些霸道校霸爱上我的经典桥段。 我笑嘻嘻地点头。 「嗯嗯嗯,哪里哪里,没有你拽。」 说完我就甩开她闪进了教室。 正好上课铃响了。 我坐在座位上,心有余悸地缓了缓。 旁边的唐哲看到我这副死里逃生的样子。 胖手转了转笔。 「你怎么了?」 「没事,碰到一爱慕者非要纠缠我。」 啪嗒一声。 不知道谁的笔掉了。 我懒得关心了,仅存的精力支持不了我看戏的姿态。 临近放学。 我再一次思考对策。 今天怎么回家去。 那些人难缠的要死。 那个女的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 真是的,不能乖乖地学习去吗! 实在不想学就不能干点遵纪守法的事情吗! 非要在这种三四线小破城市里耀武扬威欺负弱小。 真烦人,现在要怎么办。 一出校门被围着打怎么办。 我失魂落魄的再一次扶住门框。 发呆乱看的时候。 就看到了…… 从老师办公室刚出来的唐哲拿着卷子往这边走。 我抢先开口。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老师叫……」 「噢!」 「那你呢?」 「少管。」 「……一起走吗?」 「好吧!」 可能是放双休的缘故。 唐哲他爸来接他了。 开了一特气派的车。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 反正看着很有型。 唐哲开了后车门让我先上。 然后自己慢悠悠地坐上来关门。 我一上车就赶紧说了一句。 「叔叔好,麻烦叔叔了。」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转过头笑眯眯地也和我问好。 「你好你好,你是小哲的同桌吧,经常能听到他提到你。」 刚上车的唐哲瞬间开口打断他爸。 「爸爸,开车。」 和唐哲他们道别以后我回到了家。 还在感慨。 唐哲和他爸爸不太一样。 唐哲是那种呆呆的小胖子。 话不多,穿的衣服也很单调,都是纯色的衣服。 唐哲他爸爸还挺健谈的,父子俩的性格还蛮不一样的。 在家度过了一个简单的充实的愉快的周六周天。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 多了一项公示批评。 校长难得发言。 有一个熟悉的名字被念了出来。 「初二 4 班李 x 悦,多次无故旷课,顶撞师长,于 2015 年 11 月 23 日于望月小区 x 栋地下室,召集多人对其同班王同学进行多次殴打最终导致王同学终身残疾,目前李 x 悦已被梧桐市公安局依法拘留。因其行为之恶劣,社会影响之大,为严肃校规校纪,决定给予李 x 悦同学开除学籍处分。希望广大同学应以为戒…………」 校长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被喇叭传遍了一整个操场。 瞬间掀起一阵浪花,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大家一下子都开始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李 x 悦嘛,初二那个短头发那个女的。」 「是不是那个不穿校服的女生,常打巨厚的粉那个。」 「不是说她妈妈还去校长办公室求过吗?听说是专门从老家赶过来,然后跪在那里哭。」 「求有什么用,她和几个人把他们班一个女生直接快打死了,人家姑娘的爸爸妈妈直接报警起诉了,而且不接受和解。」 「真是活该啊,平时就老是欺负别人,她这也算罪有应得。」 「就是说啊,哎哎,我还听说,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还怀孕呢!」 「啊?真的吗?我靠我靠,对对对,我也经常听说他们那群人里面要是女孩子没钱,就得靠和社会上的那种男的那个……才能有靠山。」 「是啊,听说她还要回乡下去,待产呢……」 「不念书了吗?可是才初二啊!」 「害,他们可不像你这样想,他们不会觉得打人怀孕哪里有问题。」 「唉!」 「……」 不知是谁叹了一口气。 我两只手缩在口袋里。 脖子也缩回围巾里。 我难得的没有看英语单词,我发着呆。 李 x 悦,我知道她,就是找我茬那个女生,本来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还在想以后看见她怎么办。 结果今天早上的升旗她就被开除了 我忍不住唏嘘,但是却并不同情,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勇敢的去承担责任 这和年龄没什么关系。 5 隆冬总是有一股刺骨的寒冷天天卷袭着我。 向空中哈一口气都瞬间成白雾。 我裹着厚棉袄瑟瑟发抖。 冷的不想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后边的饮水机那里接水去。 唐哲就会默默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我的水杯和他的水杯一起去接水。 热腾腾的水杯抱在怀里,一下子好像就能驱赶冬日里的寒冷。 我也没什么心情看书了。 总算是能体会到《送东阳马生序》里「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是什么感觉了。 上节课是代课老师上的语文课。 叫到了我的名字,可能是口音的缘故,代课老师叫我的名字直接叫成了钱多来。 还说我起了个好名字。 顿时哄堂大笑,全班都转过头来看我。 似乎是想看看我的窘迫。 很不巧。 本人是一个内心坚强的孩子。 我不为所动地坐在那里,宛若一尊佛像。 笑呗,能怎么样。 休想看到我因为你的目光而自乱手脚。 倒是旁边的唐哲时不时看我两眼。 好像想说什么。 下课了,有几个犯贱游击队来了。 凑到我的桌子前。 开始阴阳怪气嘲笑我的名字。 「钱多来钱多来,钱多来家没有钱,穿着破鞋背着包,一摸兜里没一毛。」 我后来闲得无聊和道士聊天,他们说嘴上不积德乱讲话都是口业,以后下去了是要清算的。 暂且先不说这个话的可信度,但是他们当时这个话一说出口,我确实想让他们直接下去拜访阎王爷。 第24章 还没等我发火站起来,唐哲先站起来了。 「你们有完没完?」小胖子憋红了脸吼了一声。 估计是没想到平时软弱好说话的小胖会突然发火 都愣在那里不说话了。 兴许是反应过来了。 其中一个人开始冲着小胖子猥琐的笑。 「你急什么?你喜欢钱朵莱啊?」 然后唐哲就说出了那句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 「是啊,谁不喜欢钱多来。」 虽然他用了多不是朵,但是这副听起来就像是告白的话让我瞬间待在座位上。 四周也寂静了。 上课铃声随即响起。 我的心。 好像…… 也随着那绵长的铃声飘走了。 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们俩都陷入了一种互相尴尬的情形。 我开始烦恼,对着卷子写不进去。 看着书就会浮现小胖子的话。 听见老师叫的唐哲总是忍不住竖起耳朵。 更别提其他人还会起哄。 只要老师同时叫了我们俩一起回答问题。 班里就会哦…… 越起哄我越烦躁。 我开始刻意和唐哲保持距离。 也不怎么再搭理唐哲了。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只是好像感觉自己变得好奇怪。 老是会注意唐哲的动向。 老是忍不住去看他在干什么。 有时候脑子还会冒出来他还蛮可爱的这种可怕想法。 我越这样想,越想靠近他。 就会越用身体远离他。 由此陷入了一种身心不同步的矛盾。 那天是心理健康课。 我又被点名了。 老师让回答我自己喜欢的男生类型。 也许是刻意想回避这种想法。 也许是为了撇开其他同学的起哄。 我是这样回答的。 「我喜欢高的、瘦的、爱说话的、学习好的、爱运动的、喜欢穿得花里胡哨的男生。」 其实我不喜欢这种男生。 我脑子里那一刹那浮现的是唐哲的脸。 到嘴边全按照反义词说出去了。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当时做出了这么一系列反常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在后来的某一天。 一个雨夜。 我拿着伞从车下急匆匆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 我突然意识到。 原来我第一次朦朦胧胧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人是在初中。 喜欢就下意识推开。 所以直至很多年以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些畏畏缩缩不肯承认的情绪。 是爱意萌生。 6 初二上学期的时候。 考了一次试。 数学卷子是一张考过模考的卷子。 虽然考过,但是很不幸。 那天我还是把最后一道题做错了。 满分 100 的测试卷。 我考了 95 分。 更不幸的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是那个开学骂我穷丫头的老师。 雪上加霜的是,她从开学到现在一年了都很讨厌我。 那天我们所有没考满分的人排成了长队。 挨着被批。 到我了。 她直接上手,站在讲台上。 从脑袋那里向下扇过去,手掌打在脸上。 我很难说当时我是怎么想的。 我确实挺伤心的。 这应该是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挨打。 我低头一言不发。 默默退回了座位。 小胖子也没考满分。 只不过没挨打。 老师就瞪了他几眼。 自从上次心理课之后。 我和唐哲的关系一下子又好像倒退回了刚认识的时候。 他发他的呆。 我学我的习。 彼此的气氛总是弥漫尴尬。 唐哲看见我挨打了。 在我被打转身回教室的路上。 我们俩对视了。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 低着头做到了座位上 他也没说话。 只是反常的。 在剩下的几分钟里。 他更安静了。 平时课上还能听见他窸窸窣窣,不知道在桌兜掏什么东西的声音。 那天他什么动静都没发出。 秒针哒哒地转动着。 我听不到讲台上那位火冒三丈老师的话。 我也感觉周围一切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唯一伴随着我的。 就是那从额头延伸到脸颊的火辣。 仿佛扇打得不是肉体。 而是我敏感要强的心。 是我那廉价的自尊。 还有我所有的骄傲。 我觉得那一刻简直煎熬极了。 仿佛那节数学课剩下的几分钟像是好一个世纪一样。 我从来没有上过那样一节漫长的课。 我的脑子里在回荡着两个问题。 并且无数次的叩问当时的自己。 「为什么会被打呢?」 「为什么只打我呢?」 这两个问题就像是紧箍咒一样。 一阵又一阵地缠绕着我。 使我陷入疯狂的自我怀疑之中。 如坠冰窟,动弹不得。 下课铃声终于从那喇叭里慢悠悠地传出来了。 下节课是体育课。 人群中又响起雀跃的声音,他们蜂拥着朝着操场跑去。 而我还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我听见熟悉的高跟鞋嗒嗒嗒走远了。 我还是不想从位置上起来。 与其说是不想。 倒不如说是没有勇气。 在众目睽睽之下挨打。 别人会怎么想? 「噢 就是她啊 平时那么拽 还不是被打了。」 「活该,谁让她平时凶得要死!」 …… 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猜测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即使我总是表现得不在意。 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我坐在那里。 仿佛身体有千钧重。 短暂的下课时间流逝飞快。 再不下去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我还是站不起来。 不肯跨出那一步。 教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更加使我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焦灼之中。 我突然感觉漫无边际的孤单朝我疯狂涌来,像是要把我一口吞噬。 我抬起头看向教室正中央挂着的表。 离上课就剩三分钟了。 现在下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就盯着那盏钟。 突然门口传来声响。 像是有人推门。 我扭头去看。 唐哲气喘吁吁地进来了。 那张白白的脸上都红透了。 好像是刚剧烈运动过一样。 他看见我眼睛就亮了。 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一路小跑坐到了位置上。 我很疑惑为什么他也不去上体育课。 但是我没说话。 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假装看着数学书。 被我胳膊压着的那页已经从上节课开始被我看了好长时间了。 而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上边。 没过多久。 一只胖手。 手上拿着俩雪糕伸过来。 「钱朵莱,一根吃,一根敷。」 头顶上的老旧电风扇转得飞快。 窗外的蝉叫的格外卖力。 温度难得的高。 寒冬的冰也在阳光的直射下化成一摊雪水。 春天的种子破土而出,在夏天的温暖下茁壮生长,发出绿色的新芽来。 盯着雪糕,那些藏在心里的话自己就从我的嘴巴里跳出去了。 「喂……你怎么不去上体育课?」 「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去。」 「噢!」 「嗯。」 「你呢?」 「我也不舒服。」 在只有我们俩的教室。 我敷着已经红肿的脸。 另外一只手小口小口吃着甜甜的雪糕。 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雪糕。 吃着吃着。 我突然就感觉好像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溜出来了。 被老师一巴掌打过来的时候我没哭。 被同学嘲笑那么多次我也没哭过。 对着一根雪糕。 破天荒的。 我哭得不能自抑。 没什么理由。 如果非要给自己找一个哭泣的原因的话。 我想…… 可能是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甜的雪糕吧! 第五章 蔚蓝色的他,许我喜欢 7 从那之后。 我们俩就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第25章 我经常会给他讲题。 他也乖乖的会问我。 经常会给我带一堆东西。 有时候是姐姐给的但是自己用不上的漂亮发夹。 有时候是爸爸出差买得自己不喜欢的巧克力。 有时候是一不小心多买了一个的面包。 我总是硬邦邦地说不要。 他还是会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桌兜里。 我们俩经常会一起回家。 他说我们离得近顺路 。 我也是很多年以后才知道。 他家离我家是两个方向。 每天送完我他又退回去回家。 或许是那份朦胧美说出口的情愫还来不及窥见天日。 或许是美好的事物总是存在遗憾。 初二的下学期的第一天。 报道那天。 他没有来。 起初我以为他只是有事没来。 可是接连一个礼拜。 我旁边的位置就这样一直空着。 有天我在后门接水。 两个老师路过。 无意中就听到了他们的聊天内容。 「哎,那个你们班唐哲好久没来上课了,是怎么了,转学了吗?」 「哎哟不清楚,听说好像是生病了吧,休学了?反正他爸也没仔细说,交接老师也没告诉我。」 开水已经溢出水杯。 滚烫的温度灼痛手背 我才如梦初醒回过神关掉龙头。 这学期我们班主任被换走了。 就是那个扇了我一巴掌的老师。 她好像被调到了小学。 具体为什么我并不清楚。 新来的班主任是一个教语文的女老师。 很温柔的人,上次还夸奖过我的作文写得很不错。 她刚刚说唐哲生病了。 很严重吗? 所以才不来念书吗! 可是他没有和我说过。 如果是突如其来的大病。 他也来不及告诉我吧! 不知道严不严重。 我在那里发着呆。 才反应过来。 认识唐哲一年多了。 我们俩甚至还没有联系方式。 甚至都不知道他家在哪。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座位上。 觉得心口好像缺了一角。 怅然若失的状态。 总是忍不住去想他。 忍不住去猜测。 一天又一天。 一个学期过去了。 就这样迈入了高三。 我身旁的座位一直空着。 我把我的书都放在他的桌子上和桌兜里。 就好像他还是在那里。 只是请了一个短假一样。 我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我每天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他的座位。 看看他有没有来学习。 有时候去后边接水,也会想起去年冬天他也是这样帮我接水的。 吃雪糕会想到他。 看到路边烤红薯的摊也会想起他。 我恍惚意识到。 可能自己。 是喜欢他的吧。 在等待的日子里。 春去秋来。 我爸搞房地产一跃成为暴发户。 我们家终于拜托了老破小的房子。 开上了还算气派的车子。 我也唤了一声新行头。 甚至连名字也改了。 我爸是这样说的。 「你老是给爸爸说想要换个名字,爸爸总是告诉你不忙就给你改,没想到一年又一年就这样。拖着过去了,爸爸对不起你,以后咱不叫钱朵莱了,咱家的钱够花了。」 我看着身份证上的新名字。 终于摆脱了这个烂名字。 我的心里反而却没有那么激动了。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 一个声音铿锵有力:「是啊,谁不喜欢钱多来。」 鼻头酸涩。 我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不再那么搞笑的名字而感动。 还是在那天。 在那刻。 我只是想起了。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间里,那人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了被在乎。 好吧! 唐哲。 我承认。 我想你了。 8 我叫钱淑涵。 贤淑的淑。 涵养的涵。 我今年已经高二了。 在梧桐市一中高二一班。 校诗歌朗诵社的社长。 光荣榜上笑得如沐春风的那个人就是我。 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我。 她们说我不仅漂亮温柔还学得好。 每到这时候我就柔柔地笑着说没有啦。 以前认识的初中同学都很惊讶我的变化。 他们说那个每天只会皱着眉,凶巴巴的女魔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非常符合我现在名字的新女生。 我只是笑,也不反驳。 人总是会变的。 不是吗? 但是有些东西还是没变。 比如我热爱学习这件事。 我除了参加一些必要的活动。 都会选择心无旁骛地学习。 只不过最近。 我被一个难缠的人缠住了。 不知道他叫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 个子挺高的。 瘦瘦的,还蛮白的。 就是穿得花里胡哨的。 领子总是歪的。 他们高一迎新晚会,我作为社团社长必须要表演节目。 被逼无奈饱含深情念了一下稿子。 表演完之后,我就急匆匆地换了衣服准备走人。 才发现自己的东西不小心忘在后台了。 正准备倒回去找。 才看见一个人急匆匆地朝我跑过来。 跑步姿势倒是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小胖子。 「学姐,你东西忘带了。」 眼前的男生喘着气,不知道是不是皮肤白的缘故。 脖子和脸都透着运动过后的红色。 我轻声道谢。 单纯的我没想到我会被这人缠个没完没了。 那天以后。 这人就天天都在我眼前晃荡。 最开始只是简单的打打招呼。 后来直接上门。 我也不知道每天下课就十分钟。 他是怎么做到从高一教学楼一路跑到高二教学楼的。 不是送奶茶就是送别的东西。 我都笑着拒收。 这种花里胡哨的小把戏还想追到我。 门都没有。 谁也别想拦着我考好大学。 况且这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正经。 话还那么多。 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追我应该也只是一时兴起。 这样浪荡的人。 我才不会喜欢他。 很快就到了社团迎新。 我拿着一沓报名册站在小帐篷外边。 笑眯眯地往每一个学弟学妹发着传单。 这届的孩子们看着都很单纯。 都是好孩子,都不会拒绝接下传单。 很好,今年社团招新工作十分顺利。 眼看着传单快发完了。 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个轻佻的学弟又来了。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装作没看见他。 「诶,学姐,你在这个社吗?」 我强忍着不想理他的冲动,还是维持着我知心姐姐的人设回他。 「是呀。」 按理来说我是要接下来客套地问他一下要不要来看看。 但是我拒绝。 让这么聒噪一人来社团折磨我。 我是闲着没事干嘛! 我以为这人应该听得出来我不想他进社团的意味,理应知难而退。 没想到他倒是不要脸的开口。 「哇,那太好了,那我也要进。」 好吧! 我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这么不知趣的男生。 偏偏学校尊重每一个同学的选择。 可以随便加社团,喜欢就可以来。 我还不能不要他。 真是的,又给自己招来一个大麻烦。 社团副部长给我递来了这一级新团员的名单。 我忙着写题就没看。 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对我来说没什么兴趣。 恰好那之后又有个竞赛。 以至于后来的新成员自我介绍那天我也没去。 这样的后果和下场就是。 我虽然身为社长,但是我一个社员也不认识。 噢,也不全是。 认识一个,不知道他叫什么。 我经常有竞赛。 并不怎么管理社团的日常。 也很少有机会回去参加活动。 某天我终于抽出空去社团想看看情况。 是那个我唯一认识的花里胡哨满嘴跑火车的学弟值班。 第26章 他看见我好像很高兴。 俗话说伸手也不打笑脸人。 我再不怎么喜欢这个学弟。 我还是尴尬地笑了笑打了招呼。 他的声音很熟悉,很像初中我遇到的那个人。 但是话又很多,说出来的话也不像是小胖子说出来的话。 我听着他说话,总是有一种失落感。 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起唐哲。 就好像是在提醒着我。 我错过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听着他说话。 我有些失神。 要是唐哲的话。 就不会说这么多话了吧! 9 很快就到了平安夜。 我刚到学校,桌子上就放着一个很漂亮的盒子包装起来的平安果。 谁这么早就送来了祝福。 我挑了挑眉打开。 是一个很大很红的苹果,还带着光泽。 我拿起苹果。 才发现苹果下边还压着一张小卡片。 「圣诞节快乐,钱同学要平平安安——z」 z?z 是谁?张?郑?周? 我有认识这几个姓和我关系很好的人吗? 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是谁送的,干脆就不想了。 我洗了洗苹果,咬了一口。 很甜很甜。 中午我在食堂又看见那个花里胡哨的学弟了。 他很兴奋地和我打招呼。 我端着刚打好的饭正在找位子坐。 他突然问我:「好不好吃?」 这人神经病吧? 我还没吃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脑袋秀逗了吗! 我叹了一口气。 绕开了他,坐下了。 不理解这个人怎么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不着调的话。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由于这哥们经常来我们班找我。 导致全班都知道有一个高一的学弟对我穷追不舍。 甚至惊动了我的老师。 「淑涵啊,老师知道你一直想去 a 大,早恋可是会分心的。」 我觉得要是人真的可以石化。 我在那一刻绝对已经石化了。 早恋? 和谁? 和那个花里胡哨每天油嘴滑舌说话不着调的那个学弟吗? 我疯了吗?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这小子的种种行为已经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困扰。 明明已经暗示拒绝了很多次了。 这人就好像是听不懂的话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 思绪回到摊开的卷子上。 准备继续奋笔疾书。 正值晚自习,班里面静悄悄的。 只能听见翻页的声音和落笔声。 突然有人戳了戳我。 「欸,淑涵,那不是那个学弟吗?」 学弟?什么学弟?现在可是晚自习。 不应该都在教室自习吗? 我疑惑地抬头顺着方向往外看。 教室靠走廊那侧的窗户外。 那个花里胡哨的学弟挂着值周的牌子。 和我就这样对视了。 好吧,我承认。 也许是那天夜色比较温柔。 他看见我看到他了,难得没说话,只是浅浅的冲我笑了一下。 虽然平时总嫌他烦。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还是挺帅的。 10 帅归帅。 喜欢上他这件事还是不可能的。 值周之后我就更忙了。 有一堆事情要干。 那个学弟我也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就当我已经快把他抛之脑后时。 我没想到。 他直接给我来了一个暴击。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 我听见有人叫我。 「钱淑涵,有人找你。」 我撂下笔就出去了。 又是他。 他今天校服里面穿了衬衣。 领子也终于不是歪歪扭扭的了。 他看见我出来。 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暗道不妙。 这个架势……莫非是……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 他开口了。 我背后一僵。 「学姐,我喜欢你。」 好吧,怕什么来什么。 我无奈抬起头,他好像很紧张,看我不说话,又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 我打断了他。 「不用说了,我不会喜欢你这种男生的,说再多也没用,以后不用来找我了。」 我根本不敢看他的脸,觉得我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可是不这样说的话,就是又给了他一丝丝希望,还不如就让他觉得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 我话说完了,不过面前的人显然不相信我的说辞。 他好像有些不可置信和崩溃。 他语无伦次地问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抬起头,他眼眶都是红的。 我更愧疚了,但是我还是残忍地说出了接下来的那些话。 「啊,我喜欢胖的、矮的、不爱说话的、不爱运动的,穿得很单调的男生。」 我再一次嘴硬地说出了眼前这个人他的反义词。 偏偏我每说一个词我就能想起唐哲。 与其说我喜欢这样的男生,还不如直接承认我喜欢唐哲算了。 我说完那一系列和他完全相反的词语后,我本以为这人一定觉得我是脑残懒得理我一气之下走掉。 但是我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 只见他瞬间眼泪就流出来了,一米八几的一个大小伙子,就站在我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看着我,他说「钱朵莱你这个骗子。」 我诧异地抬起头看他,他已经跑了。 他是怎么知道我初中的名字的,一头雾水的我内疚地回到了座位。 我周围的人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着我。 仿佛在唾骂我这种伤人心的行为。 我沉默地坐在那里,如坐针毡。 暗想:「我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也许是我的话太过伤人。 从那之后他就真的再也没在我的眼前出现过。 刚开始还有一种终于摆脱了一个负担的轻松感。 到后边我总是感觉有些失落。 被缠习惯了,突然没人每天和我笑嘻嘻地打招呼问我吃了什么了。 我总感觉好像是哪里缺了一点什么。 但是我从来不会后悔我说过的话。 做过的事情也是。 我还是照旧做着我自己的事情。 这个人和唐哲就像一对正反义词。 可是总是感觉。 他们俩哪里有点像。 周三那天。 格外的冷。 不知是不是入秋的缘故。 天还是雾蒙蒙阴沉沉的。 呈现「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状态。 我皱了皱。 可能会下雨。 我没带伞。 放学前的最后两节课是社团活动。 第一节我没赶上。 第二节去的时候恰好就是下课时间。 副部长看到了就走过来和我聊天。 副部长是我的高中同学。 一个班的,我们俩性格很投得来。 这时候那个被我拒绝的学弟,从社团的活动教室里出来。 他好像没有看到我们俩,径直走过去了。 副部长看到了他。 然后就说起了他。 「他还蛮帅的,高高瘦瘦的。我听说追你没答应啊?」 我尴尬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我真的蛮好奇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 我在那里沉思应该回什么好。 「我有喜欢的人,叫唐哲,是我初中同学。」 反正也没人,告诉她也没什么。 我如实坦白了。 反而越陌生的人,我越坦然。 就把这种平时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话,轻松地说出来了。 我知道她不认识唐哲,所以把名字说出来也没什么。 不过我没想到,她很惊讶地看着我。 「唐哲?」 我也疑惑地看向了她:「对啊,唐哲,你认识吗?」 她猛地一步凑近了我:「<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的唐,哲学的哲?」 我更摸不着头脑:「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可置信的又问我:「你初中是不是梧桐二中?」 我无奈点头。 然后她就说出了让我此生难忘的一句话。 「那个学弟不就叫唐哲吗?还和你是一个初中的,你喜欢他为啥还要拒绝他?」 真是晴天霹雳。 我瞬间觉得天上真的有两道天雷把我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轮到我傻眼了。 所有之前没想通的未解之谜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瞬即全破解了。 第27章 眼熟的跑步姿势。 熟悉的声音。 那张压在苹果下边地写着 z 的贺卡。 那天拒绝他之后。 他哭着说我是个骗子。 是因为。 初中在心理课上。 我说过。 我喜欢高的、瘦的、爱说话的、学习好的、爱运动的、喜欢穿得花里胡哨的男生。 一切都对应上了。 所以他变成了这样。 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却没有认出他来。 我失神地滑落到座位上。 上课铃声响了。 最后一节社团活动课。 副部长提前进去组织。 里面人头攒动。 我却只能看见唐哲一个人。 他瘦了很多很多。 曾经的小胖子脸上全是肉,现在棱角分明。 他变得好高。 曾经和我差不多高,甚至还要比我低一些。 现在已经长得快比我高两个头了。 他变化很大。 是初中同学站到他的面前也认不出的程度。 可是我不应该认不出来他。 我怎么可以认不出来他。 他没有变。 那双总是清澈的眼。 会冲着我笑的嘴角。 叫着我名字的声音。 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三年过去了。 我心心念念地再见他一面就好了的愿望。 在那已经过去的普普通通的日日夜夜里。 其实已经兑现了。 他很伤心吧! 我总是说着最伤人的话。 一次又一次的刺痛他。 我看着他。 感到鼻头酸涩。 雨下了起来。 轰轰烈烈的。 嘈嘈切切无数天上洒下来的玉珠落在青石铺成的地板上。 屋檐上一溜烟排着队降落在人间草木上。 雨来急。 好像想将匆匆来往的行人绊落在这烟雨朦胧的日子里。 下课铃响了。 人群躁动起来。 谈笑声混杂着雨声就这样纷纷扬扬地落在我的耳朵里。 一阵又一阵。 不知是哪个小姑娘没带伞。 抱怨地嘀咕着没伞该怎么办。 汇聚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有伞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撑起那圆面下的小天地。 笑意盈盈地遨游在雨的歌声之中,翩翩起舞。 没伞的人就待在原地。 不时焦急地探出头来想问问龙王什么时候停下动作。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 出神地望着这场上天的馈赠。 突然感觉有人靠近我了。 一把伞就这样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回神去看。 是唐哲。 他认真地把手上唯一的伞塞到了我的手里。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没有说话。 随后转过身。 就要走。 在万千微光聚成的人流之中。 在无数声音汇集的雨夜之中。 我不再犹豫。 跑上去。 拽住三年前就应该被我拽住的手。 「唐哲,一起走吧!」 11 隔壁床搬来一个胖子。 听说还在念初中。 年纪小就是容易冲动。 听说吃了什么减肥药吃坏了。 直接昨晚连夜送去洗胃了。 都马上初三了,这一下弄得…… 住这么长时间的院。 课业都落下了。 听那小胖子的爹说。 反正他儿子学的也不咋的。 出了这档子事也不会影响什么。 正好自己工作调动要搬家。 干脆等儿子病好了就举家到隔壁市去 给他儿子降一级。 课业也能赶一赶。 我倒是躺在病床上想了想。 觉得这小胖子虽然人不精明,能干出吃减肥药这么冲动的事来。 好在有个好爹。 还算头脑清醒。 咂咂嘴,将嘴里的牙签吐出来。 又躺了回去,优哉游哉的盖好被子准备合眼睡觉。 听见隔壁床又传来声音。 「我不去。」 这声音听着年轻。 哟,这么看来那家那个小胖子儿子醒了啊! 我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了。 突然声响更大了。 像是什么碗筷被甩掉地上。 「我不要转学……」声音比刚刚还大。 我来了精神。 翻了回去。 眼睛也睁开了。 竖起耳朵想听听这小子闹什么脾气。 没等着小胖子说话。 倒是听见他爸开口了。 「爸爸工作调动要去隔壁市,你妈妈给你转学手续什么的都办好了,你学习又不怎么好,现在还在住院,你转学降级一年还能补一补,你说说你哪里不能接受。」 我点了点头,嗯,这孩子他爸说得对。 这小胖子没接他爸的话。 他爸又接着说:「你说说你像什么样子,好端端地说是要减肥,又是跑步又是不吃饭的,到后边都吃上减肥药了,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爸这话问得好,我也挺好奇的,年龄这么小一孩子,什么烦恼啊,都逼上吃减肥药这条路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挪动靠近,想继续听听后续。 「你什么都不懂。」听这声音……我咂舌。 这小子好像生气了,开始吼他爹了。 不过他爹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你不是常给爸爸说你同桌多好多好,爸爸上次也见了,很好一个女孩啊,身为你朋友看见你吃减肥药把自己吃进医院了弄得一身病,你朋友看见多难受啊。」 嗨哟,我当是什么。 原来就是这啊。 孩子他爹也是个傻的,这小胖子是喜欢上同桌了吧,年轻人嘛都爱美,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点胖所以才急着减肥,至于不想转学,多半是不舍得他那同桌吧! 害,完全就一小年轻老套情节。 没劲,睡去了。 我又翻过身,盖好被子。 被子都盖到头顶了。 这爷俩还没完没了 一个跟唐僧似的叨叨叨,非要逼他儿子给个理由不转学。 一个摔碗摔盆,犟的一句话也不肯说,就是不肯给他爹说他的想法。 跟过年似的,跟他娘的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不肯消停。 受不了了,就这么大一点破事值得这爷俩烦我一早上。 我一屁股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一手拉开搁在两张病床的帘子。 「不是我说你们父子俩有完没完,不就是你儿子不想转学吗,不想转学你管他那么多呢,那么大一小伙子了,这么大点道理想不明白。你说说你吃得白白胖胖的,学得也不咋地,你就是回去了你也不见得能和人家考上一个高中,到时候人家上了重点高中,嘿,给自己整一个又高又瘦还学得忒好一男的,你又不肯休学降一级,本来就学的不咋地,直接落榜,最后啥也没落着,你说说你到时候你学的又不好,又胖乎乎的,谁要你啊,真是的。小哥儿,你听叔叔一句劝,听你爸的回家去把身体养一养,然后把学习补上来,跟人家姑娘考一个高中去,听话,害,没多大事儿,是个爷们就振作起来,别整那减肥药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打篮球注意饮食自己就瘦下去了,每天别搞这么些有的没的。」 我说完就又把帘子拉上了,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没人说话了,真清静,睡去咯。 「哎,3 号床,起来输液了。」 我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看了一眼窗户外边。 哎呀,今天这个天不错,太阳明晃晃的。 我顺势看了一下隔壁床。 空落落的,床位的主人已经收拾离开了。 这爷俩在隔壁床养了两三个礼拜的病,小胖子恢复得差不多了,昨天就回去了。 听他爸说,他儿子想通了,打算去新学校好好把落下的功课补上,还是嚷着要健身减肥呢,还说啥来着? 噢对,瞧我这记性。 这小子临走还拿着一本书,什么语言的艺术,说要学说话。 现在的年轻啊,真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倒是挺有劲头的,多好啊,为爱愿意改变自己。 我晃了晃脑袋。 还是晴天好。 第六章 灵验的梦,尽在咫尺的他 任黎篇 我一直暗恋隔壁班那个男生,我们本来没有什么交集的,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开始能在梦里见到他。 「任黎。」 「林京京,晚安。」 1 我记得还是七月中旬,梧桐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就这样伴随着市中心的荷花香一路遥遥飘到了我的身边。 第28章 梧桐市一中是我们市的重点高中。 前些年改革,领导们跑到了衡水实地考察了一番觉得十分不错,就大刀阔斧地将学校改革。 也不知什么时候,门口也挂上了「衡水中学对口经验交流学校」的牌匾。 新学校有规定要强制住校,不能带手机,统一着装……其他倒也还好,倒是这个「强制住校」。 对于我这种从来没有住过校的同学来说,心里总还是有些畏缩的。 我望着桌子上的通知书,推开了卧室的窗子,七月的蝉鸣声很长很长,叶子翠绿,不知名的鸟儿掠过,微微有些风溜进了窗子。 我叹了一口气,幻想着自己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 反复摩挲着那张通知书。 「会遇到什么人呢?」我低声呢喃。 两个月倒是转眼间就溜走了,要开学了。 我爸抱着被子、我妈抱着盆,我背着书包 我们一家驾着我爸那辆八九万块的小破捷达一路驱车跨进了梧桐市一中的大门。 除了领取床单被罩可以爸爸妈妈陪着,报名必须是本人亲自去报。 夏天的热是那种把人和囊一样烤在锅炉上一样的感觉。 北方的云很听话,一大块一大块慢悠悠地飘着,怎么也不愿意挡住太阳的光。 现在还是盛夏,光晃眼得厉害,我们一群新生拿着中考录取通知书还有身份证等一堆的证件排队在档案室门口等着。 校服还没有发下来,我们穿着各自的衣服,不同款式不同颜色,排成长队。 如此燥热的夏天,只有远处好像一缕飘忽的风若有若无地吹着,仔细看还能看见其他人脖颈上小小的汗珠。 阳光穿过枝叶落在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影子像一道浓浓的墨印悄然躲在队伍的间隙。 有人被晒得满身金辉。 很幸运的,我没有被晒着。 在我前面的男生很高。 他把太阳全遮住了,他的大高个为后排的我开辟出了一小块阴凉宝地,让我得以喘息。 我把自己不动声色地缩成一个球,躲在他影子底下,不时苦恼地看着前面不动地行进队伍。 可能是太过无聊,我开始盯着他的后脑勺看,这个人的后脑勺呈现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不知道是不是瘦的原因,他的枕骨清晰可见,脖子后边那块皮肤被晒得有些发红,他微微向下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头发剪得有些短,倒显得有些干净利落,可能前后排凑的近的缘故,我还能闻到些他身上的洗衣粉的味道。 挺好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人群中一阵又一阵的躁动。 我回过神,从影子那块阴影慢慢探出头看了一眼这长长的队伍。 都是迈入新阶段的少男少女们,面对新环境难免相互打量,很多人在长长的队伍里搜寻着自己的熟人。 天气太过燥热,我懒洋洋地只想待在那块阴凉地,一步也不想挪动。 我抱着我的头,紧紧地躲在前面人的影子底下。 我盯着地下的影子,突然发现影子动了。 前面人的好像被谁叫了一声,脚微微动了一下。 我疑惑地向上看去 阳光恰好打在他的身上,发梢好像也在闪闪发光,少年的半个侧脸露了出来,显现出俊朗的眉眼。 我抬眸,只看见了镀了一层金边的他。 很凑巧的是,此时耳机里正好在放回春丹的《初恋》。 「美丽印象似初恋, 默默望着那目光似电。」 我很难形容当时的感觉。 那一刻好像血液停止了流动,胳膊上的秒针也停止地转动。 风将画面定格在我抬起的头和他半个侧脸。 报完名没多久,就要去自己分到的班了。 我攥着报名单在公告栏里搜索着自己的名字。 学校把我们这一级分班情况都贴在了公告栏那里,人很多,大家都挤在公告栏面前,拼命往前挤着,想要看看自己会被分到什么班。 我被挤得喘不过来气,在热浪和人群里晕眩,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梧桐市一中分班情况: 黎柯——1 班 张三——1 班 xx——1 班 任黎——5 班 …… 林京京——6 班 一行一行,我努力地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嘴里还念叨着,目光不断下移。 我眼前一亮,找到了,我在 6 班! 艰难地从拥挤的人群中退出来,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我努力吸了一口气,莫名有些紧张,紧张什么?其实自己也说不上来,紧张面对的新环境,紧张面对的新老师是什么样的,紧张同学们会不会好相处,紧张会不会在新学校交到新朋友。紧张…… 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深呼吸后,我一路小跑,跑到了学校的指引牌,规划着自己要去新班级的路线。 太阳依然很刺眼,我一手遮着,一手比划着。 「嗯……应该先这样走……然后再这样那样……欸……然后要怎么走?」 我小声叨叨着,我这人从小不分东西南北,关键是北方很多路标都是只标东西南北。 所以每次看这种地图总会犯难。 我驼着背,难免有些丧气,要是我爹在就好了。 在我盯着地阁,脸皱成一团有些绝望地蹲下摆烂的时候。 突然感觉头顶一片阴影,瞬时带来一阵清凉。 我扭过头去看。 是刚刚报名排队站在我前面的那个男生,那个影子同学。 他也站在指引牌前,和我隔着几步的距离,从我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见他的侧脸,高高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嘴巴微微抿着。 我好像是疯了一样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他高高地站在那里,就挡住了所有的燥热。 这个同学,长得真是好看。 我暗暗想着。 我偷偷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总会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指引牌,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过了一会,旁边的身影在余光中消失了。 鬼使神差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跟着他。 一如排队时高大的背影,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方走去。 不再犹豫,我迈出了脚步。 感觉没走多久前面遥遥的身影就不见了,我往前走了走,停在了他消失的地方。 扭过头去看。 「高一(5)班」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五班的窗子,教室里稀稀落落的没有什么人,只有他显眼地坐在了最后一排。 他就坐在那里,又是只有半个侧脸,他拿起矿泉水喝着,额角好像还有汗。 好像有羽毛在撩拨我的心。 他原来是五班的啊。 我默默记下,继续往前走,五班和六班应该离得不远。 果然没走几步我就看见了自己的班。 我没再犹豫,转身进了班,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 坐下后我扭头去看周围的环境。 崭新的教室,不过有些空旷。 可能还是没有什么同学来教室,书柜都还空着,桌子上也都有些积灰。 我看向黑板,黑板有人写了话。 可能是上一届的学长学姐。 「他们以为自己离开的是地狱,其实他们离开的是天堂——韩寒」 我忍不住念了出来。 这里吗?天堂?地狱? 不得而知。 那天晚上的自习上,我们还没有发课本,白天还在军训,但是晚上的自习还是有的。 大家有的在看早就备好的辅导书,有的在看课外书,有的在窃窃私语。 大家都还不怎么熟悉,都有些客气的疏离感,大部分同学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从包里拿出了记事本。 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我喜欢留意每天发生的大事,然后记在小小的日程格子里。 二〇一八年九月二日——晴——星期日 「五班。」 「影子。」 写完我就匆匆合上了本子,生怕别人看见。 2 为期一周的军训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们学校以班级为单位组成营,比如我在的就是六营。 结束前一天晚上我们的教官组织拉歌。 五营和六营正好在一起。 五营?五营有…… 我莫名地雀跃。 我们两个班比较沉默,迟迟没有人表演节目,而隔壁的营好像很热闹。 有个很可爱的女生唱了纸短情长。 那边的欢呼声和雀跃声一阵又一阵,我们班和 5 班的同学都不时地向那边扭头看着。 也许是气氛实在是沉闷,教官看不下去了,他开始把人拉出来公开处刑。 第29章 我坐在草坪上,屈膝抱着腿,努力把头低着,生怕他叫我出去表演节目。 可能是也不好意思叫羞涩的女孩们,教官拽出来一个男生。 「这么帅!这么帅不表演个节目?」 我悄悄抬起头,瞄向被叫出来的男生。 熟悉的面孔在操场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模糊。 我慢慢抬起了低着的头,借着黑夜中月色,大大方方地开始打量他,和周围其他注视着他的人一样。 他被人群围了圈,沉默了一会。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抬起了头,对着教官笑了笑。 他不再推辞,低沉的男声哼出些许旋律。 他唱歌的时候还是微微垂眸。 四周一片寂静,享受着片刻的动人小曲。 有人悄悄说着闲话。 「这是什么歌?好好听」 我不言,就这样只注视着专心唱歌的他。 是《同花顺》 我听出来了。 「假如说钢铁磨成针 只要愿意等 只要肯爱得深 是不是就有这可能 有可能打动这铁石心肠的人。」 他垂眸唱着歌,明明是浓浓夜色一片。 我却感觉他在发着光。 晚自习上我再一次拿出记事本。 二〇一八年九月七日——星期五——晴 「影子同学」 《同花顺》 …… 军训结束后,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放学铃响了,我拿起桌子收拾好的书包急匆匆向校门赶去。 蜂拥的人群向校门外涌动。 自由的一分一秒都是极其珍贵的。 我脚底抹油,成了第一个跑出学校的人。 跨出梧桐市一中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外边的空气都是香甜的,风里都是茶百道的味道。 我第一个跑上两百十七路公交车,还有些气喘吁吁,我把背在身后的书包背在身前。 我家距离学校五站。 我家那站叫月亮湾小区。 两百十七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是梧桐市一中。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二十分钟就是家到学校的距离。 回家的那条路上能看见刚放学的小学生结伴,也能看见热恋中的小情侣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也有牵着孩子急匆匆赶去辅导班的妈妈,还有老婆婆老爷爷拄着拐杖笑眯眯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好像一周的疲惫都在这人间烟火气息里逐渐消散了。 盯着的时间有些长,眼睛有些困乏,我倚着车窗,稍微转动了头。 不经意间看向过道,却看到了刚上车的影子同学。 他一步一步从车头向我这边走过来,最终在离我不近不远的位置站稳,扶着杆。 校服外套微微有些敞着,没什么造型没有引人注目的打扮,却总让人挪不开眼。 二十分钟的车程,破天荒的我没盯着外边的风景看。 只顾着看着他的侧脸发呆。 他好像总有一种魔力。 一种吸引着我不断注视他的魔力。 是夜,我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台灯护眼的昏黄灯光对着摊开的资料书,只写了一个选择题。一个 c 孤零零地在纸上,我握着笔,思绪却飘到了窗外的月亮上。 我推开窗户,凉爽的晚风就这样吹了进来。 回家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很少做梦,梦里也基本都是简单的,睡一觉醒来就全都忘光了。 这次我醒来,坐在床上,那个梦却清晰得要命。 梦里全是书,层层叠起来的书,感觉有楼那么高,高耸着不断向上沿着。 有些杂乱,落脚都有些艰难,空中还漂浮着我的认识的公式和摊开的书。 在书海里悬挂着字画,我低着头,地上有一道墨印向前方延伸着,尽头被倚叠的书遮挡着。 梦里的我不断推开眼前像是云雾一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往后走着。 直到我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椅子上,前面还有书桌,桌面上好像还摊着一本书。 不知怎的还有些刺眼,我努力向前看着,一手微微遮着光。 在光的尽头,有人逆着光,我那个人影抬起了头,我也抬眸去看。 这一看我也怔住了。 那张时常能见到的脸,熟悉又陌生地出现在我的那遥遥书海遮掩处。 我停下了脚步,一时忘记了要干什么。 只顾盯着他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怎么会梦见他? 他好像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四目相对之间,他背着光,款款向我走来。 然后天旋地转间,醒了。 3 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我昏昏欲睡。 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个奇怪的梦。 快下车了,我睁开眼睛,一手托着脑袋。还有些迷迷瞪瞪,扭头活动了一下脖颈。 意外看见了正好站在我旁边的影子同学。 他站在我座位的旁边,一手握着扶杆,一手正好搭在我的座位椅背上,在闭目养神。 看到是他,我莫名变得有些僵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有些没由来的心慌,我刻意撇开不去看。 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两眼。 睫毛好长。 少年站在过道里,车厢挤满了穿着同样校服的人。 却显得他越发显眼,校服拉链拉到胸口那里 有些低垂的衣领口,锁骨若隐若现。 右胸校服那里工整分戴着校牌。 我眯起眼睛努力去看,不自觉伸长了脖子。 忽然司机急刹车了一下,我坐在座位上,可能是身体本就前倾的缘故,有些重心不稳,脑袋直直地往护栏杆上扑去。 出乎意料的,我并没有碰到坚硬的铁杆,倒是像撞到了什么较为柔软的东西,额头传来一阵温热。 那是一个人的掌心散发出来的热量。 我有些发怔,抬起头。 影子同学低头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一手静静的还摊开在护栏上。 察觉到我已经抬起了脑袋,他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不再看我。 我摸向脑袋,还有些残留的温热。 「汽车即将到达本站终点梧桐市一中,请各位乘客做好下车准备。」 我像是从神游中突然回神的人一样。 我看到了他的胸牌。 「2018 级 5 班——任黎」 语言一播报,车上的同学便都开始向后车门涌动,争先恐后地往下挤着。 感觉到旁边的人向后门走了,我才匆匆忙忙背好包下了车,往人潮奔向的地方去。 在一堆穿着一样校服的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我就隔着一段距离在人群中向前。 方向一致,即使步行速度不一样也没关系。 里程一定。 哪里都会是相遇。 那是十六七岁的底气。 永远不会走散的底气。 …… 孟洋来找我时,我还在和新学的物理加速度死磕,解不出来心情有点烦躁。 她跟我说她打算去参加迎新晚会。 我从题海中抬起头,就掉进了她满是期待的星星眼里。 孟洋是住在我上铺的姑娘,身材很好,但是长得有很可爱,白白的,和我很是玩得来。 我敏锐的识别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迎新晚会。 我挠了挠头。 「什么迎新晚会,咱们学校还搞这个啊?」 孟洋直点头「对呀,我听班主任说的,每个班出一个。」 我问她想要表演什么。 她说跳舞吧。 我看了看她的又白又细的长腿,给予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晚饭吃过没多久,离第一节晚自习还有四十分钟。 班上还没什么人。 电子屏上挤着几个人在偷偷看球赛。 夏天天黑得比较慢,我和孟洋趴在阳台的护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孟洋说着自己新喜欢上的那个高二的学长,说他多帅多帅,眼睛是多好看,穿校服是怎么朝气。 我却没有心思听。 从阳台往下看,熟悉的身影就那样出现在眼前,影子同学一手拿着篮球往教学楼里走。 任黎,他叫任黎。 我不自觉地又摸上了额头那块地方。 我在阳台上趴着,月亮已经上班,我的思绪又顺着缕缕的风飘到了星星那里。 我想,只有月亮才能知道我的心事。 那天,我在小小的日程格上一笔一画地写。 二〇一八年九月十一日——星期二——晴 影子同学——任黎。 回宿舍以后我就匆匆忙忙睡了,在梧桐市一中,洗漱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然后就是熄灯后的漫长黑夜。 第30章 睡着之后我似乎又做梦了。 我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不在寝室里,嘴巴里好像还有土,呛得我直咳嗽。 我转头看着周围的环境,傻了。 硝烟弥漫,到处是黄色的烟尘,很吵,有战马嘶叫的声音,还有刀箭碰撞声夹杂在一堆听不清的声音里面。 脚底下是一个深坑,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种惨状的尸体。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这是我从未经历的场景。 我迷茫地环顾四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压抑住心里的震撼,我掐了一下掌心。 不疼,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怎么又做梦了,我皱了皱眉,努力想要清醒,却醒不过来。 只好靠在深坑边上,消化着眼前的一切。 坐下后四顾张望着,才发现土坑里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穿的衣服很是眼熟。 我凑过去看,却发现他们穿的都是古人的衣服…… 所以说我是做了一个关于战乱时期的梦? 一些血腥画面瞬间闪现在我的脑海,我噌的一声坐了起来,双手扒拉着深坑的边缘准备开溜。 还没来得及挣扎几下突然从后边就被人拽了下去。 是一个身披盔甲的副将。 他死命地拽着我不让我逃走,我一边推着他一边吓得嗷嗷乱叫。 「将军,我们不能当逃兵。」 我掏了掏耳朵,对我听到这些话,感到震撼无比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命都要没了,古人不是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副将不听,非得要我冲,还必须得当大头。 苍天啊大地啊,我一生行善没有作恶多端,为什么要遇到这头倔驴。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副将直接捡起大刀硬塞在我的手里。 在我一脸蒙逼不知道这位仁兄想要干什么的时候,这位哥突然举起了嗷嗷怒吼,向着后边的高呼。 「将军说了,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大家给我冲。」 我惊恐地看着他死命摇头,我没说啊! 躁动的将士们已经按捺不住想要赴死的心了,他们嗷嗷叫着,人群把我挤着一路向前。 前面突然传来了马蹄声,我努力向前看去。 还没有看清,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踩着他的长靴直踏马头,把我提溜出来。 紧接着松开了我,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揉着屁股郁闷地看着高高坐在马上的人。 一抬头我就傻眼了,这不是影子同学是谁? 我看见他一身红袍华贵,宽肩下腰肢劲瘦。 坐在马上,衣服衬得他很是勾人。 他微微皱着眉俯视着我,大手拽着缰绳。 倒是比电影里那些男明星看起来都要帅气一些。 他和我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不过因为他在马上,我跪坐在地上,他低下头看着我,我仰着头打量着他,一下子感觉有些距离和不适应的感觉。 我们都不说话,互相打量着对方,心里不断升起奇异的感觉。 寂静无声,好像整个战场突然就剩我们。 只是我这个战俘的身份倒有些不合时宜。 任黎打破了这份寂静,他翻身下马,好似要向我走来。 又是在这关键之际,突然天旋地转,我醒了。 我在宿舍床上坐起来,还有些迷糊,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的衣服,看见还是我的睡衣,松了一口气。 已经响了起床铃,大家都在叠被子,我把脸蒙在被子里,还在想那个荒诞的梦。 所以,我是疯了吗? 4 和孟洋在食堂买了一个肉夹馍就跑到教室了。 时间实在是太赶,我们一般都会提前买好,然后在早读课吃早点。 所以在早读的那半个小时里,你能闻到每个人书背后冒出的不同的味道。 有的人比较收敛会吃个没什么味道的小蛋糕,更多人会选择吃个饼,当然饼的种类也极其丰富,掉渣饼肉夹馍大馅饼蛋灌饼。 有些胆子大的直接端碗砂锅方便面吃,还和同桌一起吃,躲在桌子底下,怕被监控拍到和躲在后门监视的班主任看见。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旁边的同桌,她昏昏欲睡还不忘吃手上的玉米。 我同桌是个圆嘟嘟的女孩子,因为又爱睡觉又爱吃又过于可爱,戴的眼镜又是红色框的,所以大家都叫她红妹。 我一边看着她乐,一边想着下节上什么课来着。 突然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 靠北啊,是数学课。 我惊恐地摇醒旁边的红妹。 快醒醒,数学课,你作业写完了?他要讲数列了,要叫人回答问题。 本来还眼睛闭着的红妹瞬间清醒,下一秒迅速从桌兜掏出大练习册摊开要写的那页。 「快,快给我抄抄。」 我一看她也没写,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扭头看向和我距离一条过道的大学霸范常。 我们俩焦灼地盯着范科看。 范科习以为常,扶了扶眼镜,将他的练习册递到了我们俩的手上。 我们拿到救命稻草瞬间开启旋风急救模式 老师检查作业还不止看你写了没有,还看你有没有做题痕迹,所以我们俩还得抄做题痕迹。 终于在上第一节课前我们俩把练习册抄完了,将练习册还给范科后,算了算时间,还有五分钟。 我看了看手表,为时尚早,我就跑去走廊透气去了。 站了没多久,从走廊尽头走过来一个人,手里抱着一大摞练习册。 我抬头去看,却和抱着练习册的任黎四目相对了。 他停了停脚步,看到是我之后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好像有些别扭,并且迅速转过了头。 快步向前走了。 我正奇怪难道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妈的时候,任黎已经抱着练习册走进了他们班的教室。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解,上课铃也响了,我迈着步子走进了教室。 上了一天的课,老师说了一下明天迎新晚会的事情。 我们班出的节目就是孟洋的民族舞,我转头给孟洋偷偷竖个大拇指,孟洋心领神会,给我抛了一个媚眼。 那天的晚自习上,我在日程格上写。 二〇一八年九月十三日——星期四——晴 奇怪的梦。 然后我画了一个落魄小战俘和一个高高在上的将军。 没忍住对着日程格笑了,旁边的红妹看着我这少女怀春的样子白了我一眼。 第二天孟洋起了个大早就去彩排了,我还在遗憾晚上做梦没有梦到任黎。 早上去了教室,人不是很多,我正准备拿出买好的玉米啃两口,班主任急匆匆地走进来了,吓得我玉米都差点掉地上,急忙把玉米藏在身后。 她环视了一眼教室,然后看见我在教室,眼前一亮。 「林京京?快过来帮老师一个忙。」 我默默把玉米藏好,跑到老师跟前。 她先是满意地看了看我,然后开口「咱们迎新晚会缺了一个颁奖的同学,时间紧迫,你赶紧收拾一下去艺术楼一楼和王老师对接一下。」 我越听越懵,但是老师都不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推着我让我迅速地过去。 我边跑还在边想,我这是被临时委以重任了? 去到那里之后我找到了王老师,然后王老师看了看我就直接推着我去换衣服了 试衣间里,我对着开叉的大红旗袍陷入了沉思,还有脚边的高跟鞋。 大小合适,但是我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一时间有些不习惯,走的还有些踉踉跄跄。 出来以后,和一起颁奖的三个同学一起彩排走了台,熟悉了流程。 走到后台楼梯那块时,不知是不是红毯铺的有些仓促,有些褶皱,我虽然注意着脚下,但是可能是光下不足的缘故,我被红毯绊住了,失重感顿时迎面而来,推着人就要跌下去。 眼看着自己将要向前扑去,我连张嘴尖叫都忘记了,下一秒有人扶住了我的腰。 我抬头,和低头看着我的任黎四目相对。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扶住我了。 他睫毛微微垂着,头发好像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显得有些凌乱,五颜六色的灯光让我辨不清他的表情,我只能感受到自己振聋发聩的心跳声。 一时间听不到了周遭的惊呼声,看不到了其他人向这边奔来,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处某年某月某日某地。 只能感受到环在我腰间的有力的臂膀和脖颈处任黎节奏有些乱的喘息。 还有我蹭蹭蹭变红的脸。 慌乱中我急忙起身道谢,一边向他鞠了一个躬,一边急匆匆地跑去后台了。 后台正准备跳舞的孟洋看见我这一脸猴子屁股还有些傻眼,以为我去偷人去了。 迎新晚会举办得异常顺利,一等奖是二十二班的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她唱了红尘客栈。二等奖就是孟洋了,她跳了超级好看的民族舞。 第31章 三等奖是…… 刚公布三等奖的时候我还在后台和旁边的同学在聊天,突然礼仪老师让我感觉上去颁奖。 我收到指令立刻进入状态,挺胸抬头面带微笑,踩着高跟鞋,端着奖杯向舞台中心走去。 等我微笑的准备将奖杯递给获奖的同学,一抬头发现获奖的是道具组代表任黎。 「三等奖——最佳后勤道具奖!感谢今晚为大家服务的道具组的同学们!大家掌声鼓励!」 我怔怔地看着任黎,他很高,即使我穿了高跟鞋也依旧在他的肩膀那里。 他在舞台中央,被舞台的灯光打着,底下是喧天的掌声和我听到底下窃窃私语的好帅。 穿着最最最普通的校服,但是依旧耀眼如星辰。 我捧着奖杯,在一旁仰头看着他,他微微侧着身,扭头望着我。 我不再犹豫,对着他弯了弯眼,郑重其事地把奖杯递给了他。 当天晚上回到寝室,我却辗转反侧,白天的画面不断在我的脑海中疯狂上演。 熄灯后的寝室很暗,只有月光透过窗子照在柜子上,泛出淡淡的银光。 我躲在被子里,笑容怎么都遮不住。 一想到影子同学,好像就会莫名其妙地傻乐。 我是疯了吧。 我一定是疯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然后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这次的梦好像——在民国。 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穿的还是一件大红旗袍,样子和白天颁奖的裙子差不多,倒是布料要好很多。 我轻轻捻了捻衣角,抬起头,面前立着块铜镜,镜子照得有些模糊,但也依稀可见镜中人的大红唇和手推波纹的发式。 我环顾了一圈周遭的环境。 就像是歌舞厅的后台一样,只不过看着总感觉有些老旧,装饰很复古摩登。 不出所料的应该又是做梦了,那这次我这是在哪里呢?还会遇到影子同学吗? 我疑惑的扶着梳妆台站起身来。 突然这间房子的门被推开了,我抬头去看,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火急火燎地冲我走过来,边走还边说。 「你怎么还在这儿,城南的任爷来了还没人伺候呢。」 下一秒我就被抓着踉跄地走了出去。 一路穿过各式胭脂味,走过姿色不一的窈窕女郎,接踵穿着西装的绅士,偶尔飘过点心刚出炉的软糯味道,掉进人来人往的欢声笑语中,富丽堂皇的新式中厅呈现在我的眼前。 中央悬挂着璀璨夺目的水晶灯,整个厅里被灯装饰得透露出些许令人窒息的奢靡感。 舞池中有跳着交际舞的男男女女,旋律萦绕着大厅的每个角落。 眼前的一切让我眼花缭乱,我像是一只误闯森林的家羊。 没给我缓冲时间,抓着我手腕的女人一路带着我走向刚踏入大厅门口的男人。 外边好像还在下雪。 男人衣角还沾了点雪,只是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他拂去身上的雪,大手挥了挥。 簇拥着他的人将伞收了起来,另一旁的人毕恭毕敬地将他的外套轻轻脱下,退到一边。 我继续向上看,舞厅的旋律恰好在那刻戛然而止,任黎的脸在灯光下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我忘了我要干什么,只看到了同样注视着我的任黎。 一直拉着我的女人把我推向了任黎,我惊呼了一声,只看见任黎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还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和白天一样,我这样想着。 任黎没说话,大手揽住了我的腰,把我往他身边带了带扶正。 本围绕在他周围的人下一秒全都消失了。 中央的水晶灯也不再发光。 大厅里除了我和任黎都不见了。 我对眼前这一切还有些不知所措,昏暗中有些看不清扶着我的腰的任黎。 只有任黎带着我不断向前走去。 大致走到中央的位置,突然灯就亮了,舞厅都旋律下一次在大厅响起。 任黎凑在我的耳边轻轻说着,鼻息落在我的脖颈,空气散发出暧昧的味道。 「林京京,会跳舞吗?」 我瞬时诧异地看向任黎。 伴随着他话音刚落,空间扭曲旋转。 我睁眼,只有熟悉的天花板。 5 「林京京,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数学老师熟悉的嗓音将我瞬间唤回了课堂,我回了回神,看向黑板上的题。 旁边的红妹小声地提醒着我选 b。 我扶着桌子,看向老师,说了声 b,老师没说话,挥手示意我坐下了。 那天过后很久我再也没有梦到过影子同学了,不知道是不是那晚宴会的梦过于惊艳,以至于我恍惚了好几天。 一时想起读过的《红楼梦》,我这倒是像看了风月宝鉴的正面一样,倒是我的镜子里不是凤姐,而是任黎。 颇生出些,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滋味。 好在那之后高中生活也在不断走上正轨,大家逐渐都忙了起来,即使是隔壁班,倒也阴差阳错地不曾再见他 不过偶尔发神之时,也会想起那天梦里那俊气的眉眼。 马上就要期末了,我们学校虽然周考模考月考期中考,但是唯独期末考试是格外重视的。 不仅全年级排名各科给你打印分析报告,还会开家长会,考得不好的同学的家长将会安排和老师一对一分析成绩。 我倒不是害怕考不好,我是很害怕这个家长会的。 家长会一般是我爸给我开,从小到大每逢家长会,我爸便会特意请半天假过来给我开。 他听得十分认真,还会哪个小本子将老师说的内容记下来,回家逐字逐句地告诫我。 我惴惴不安地蹲在教室门口,梧桐市一中的家长会,学生是不能旁听的。 一堆同学偷偷地开了后门,留出门缝,一大堆耳朵凑过去想先想想对策。 我没心情听,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班主任会说什么。 无非就是某些同学这次期末考试退步很大,上课注意力不集中、开小差、早读课吃早餐、学习不踏实、浮躁什么的。 以上几桩罪状随便拿出来一条就能说个没完。 偏偏我还就是这里的某些同学之一。 我凑到走廊的窗户旁边吹风,旁边站了人我都没发现。 吹了好一会,觉得家长会开得差不多了,我关上窗户转过身,才发现旁边有个高高的身影。 我扭过头去看。 任黎穿着夏季短袖,露出胳膊上隐约的肌肉,肩膀微微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抱胸的姿势。 头发好像比上次见要短些,他闭着眼睛好像在休息。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 走廊上人来人往,有些同学还在门口凑听着班主任的话,有些同学干脆坐在地上看起了几块钱一本的爱格这类的少女杂志。 男生也有看斗罗大陆的,还有人躲在人少的地方玩着斗地主和三国杀,当然也有些学霸在走廊上写着作业。 大家稀稀落落地在那条走廊上做着自己的事,只有我们俩并排站着,什么也不做。 就在那里并肩站着,也不说话。 家长会开完就可以回家了,并且寒假也随之而来。 梧桐市一中的寒假很短,是全市假期最少的高中。 回去以后的那个晚上,不出所料的。 我再次做梦了。 这次,还会梦到任黎吗? 我还在愣神就听见门被暴力推开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却看见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这张脸很熟悉,感觉前不久见过一样。 我仔细想了想,这不就是上次做梦拉着我去见任黎的那个舞厅老板娘吗? 怎么又是她。 我正疑惑着,这次婆子嬷嬷打扮的老板娘一手掐着腰,一手就过来拽我。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伺候少爷。」 怎么每次做梦都是伺候人的。 我无奈叹气。 这少爷估计又是任黎,他这梦里每次怎么都命这么好。 能不能风水轮流转一次 可能是已经做了太多离谱的梦了,我倒已经麻木了。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假装唯唯诺诺地跟在了那个婆子后头,一路穿过雕花栏阁林台水榭。 最后又被粗鲁地推进了一间屋子。 一进去果不其然的,端坐在书桌前的少爷就是任黎。 可能看见又是我,他也习惯了。 他一见是我,把手里的毛笔放好,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往我这边走。 他穿着一件类似于长袍褂子这类的衣服,映着点着的蜡烛,倒显得十分素净。 颇有些文人雅气来,我只见得他离我越来越近,最后在和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第32章 虽然平日里我们连招呼也不打,但是因为隔壁班,总是能遇见。 梦里倒是更为熟稔。 此时距离得这样近,显得气氛无端有些让人不自在了起来。 还没有来得及让我退两步缓解一下尴尬。 任黎张嘴了,他眉头紧皱,有些严肃地看着我,好像有什么大事。 「你怎么数学才考 56 分?」 听见他嘴里冒出来的话,我瞬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他怎么知道我考 56 分?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炽热,梦里的任黎好像也发现自己不合时宜的话。 他那张平时冷着的脸好像变得有些不自然些了,他扭过头,张嘴吐出一句话。 「你们班主任在家长会点名不及格的同学,我听到了。」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直接拉住我的胳膊,就带着我到书桌前。 书桌上满满都是写满了的宣纸。 一手漂亮的行楷映入眼帘,不过写的却不像是诗词。 我疑惑地凑过去看 「已知数列{an},{bn},{cn},满足:bn=an-2an+1……」 等我发现纸上写着的是数列题目以后我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我就是没想到我现在已经好学到做梦都能梦到数学题的地步。 一旁的任黎好像没发现我的异常,他轻轻推了推我。 「这道题首先应该……然后……」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如同一对一家教辅导一样。 就这样,我被迫被摁在了椅子上,拿起毛笔。 旁边的任黎一手指着题目,滔滔不绝地开始题目讲解。 红烛点着,直至燃尽。 风流少爷和俏丫鬟的故事好像变成了少爷大战笨比丫鬟。 不知道是不是刻苦夜搏数列的缘故,我甚至都已经记不清梦是怎么结束的。 明明是做梦却给我一种我真的在通宵学习的错觉。 我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我再也不想做梦了。 但是往往天不遂人意,在短短的十八天寒假里。 我几乎天天都在做梦。 梦梦有任黎,梦梦有数学。 丧尸追赶途中,变成丧尸的我反而被人类任黎追着跑,边跑还边说,那道题为什么不能选 c。 激情鬼片里我作为吊死鬼被掉在房梁上,任黎还在举着期末考试的卷子质问我是怎么算出来根号 467 这种离谱答案来的。 开学的最后一个梦,我们俩步行在沙漠。 我头顶着一块白布,穿得像阿拉伯人。 我瘫坐在沙漠,质问任黎为什么管得这么多。 他悠悠目视前方,面露微笑地转头看着我。 「你是不是忘了,明天要开学考试,分数算入分班成绩里的。」 然后我就惊醒了,吓得一身冷汗。 我晃了晃头,门外我妈喊我快来吃早点,吃完上学了。 6 去到学校,我抱着一大摞书。 累得气喘吁吁,靠在走廊休息。 正吹着小风,任黎也来了学校。 我看见是他,一下子就能想起梦里被他扣着学数列。 一时有些反胃,那张帅气得连也不能勾起我再多看两眼的欲望了。 我正乱想的时候,听见有人叫我,声音熟悉得厉害。 就像是梦里一样。 穿着校服的少年好像假期剪了头发,显得干净利落,走廊外阳光正好,将他拢住。 他站定,我们隔着几步距离。 他转头看着我,眉眼之间笑意有些浮现。 「林京京,开学好。」 我惊讶地抬头,穿着校服的任黎也气定神闲对上我的眼睛。 …… 「林京京,林京京,你在发什么呆」红妹看我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她晃了晃我。 我才回过神,脑海还是萦绕着任黎的开学好。 他怎么会和我打招呼?明明在现实生活,我们根本不认识。 百思不得其解。 慢吞吞地掏出寒假作业放到红妹手里。 我晃了晃头,不再去想了。 没多久,班主任就风风火火来了。 收好作业后,她就发了卷子。 我皱着眉凝视着这张卷子。 任黎在梦里吓唬我的居然是真的。 我的梦还能预言? 怎么都说不通啊。 熟稔的任黎,反常的开学考。 还有…… 我看着数学卷子熟悉的题目。 那是任黎说常考的题型。 一切都透露得着古怪,那些梦一个一个蹦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如果说梦是假的,那这些又算什么呢。 除非——任黎和我做着一样的梦。 想到这里,我突然就陷入彻底的烦躁。 梦是互通的? 梦怎么能是互通的。 我现在跑过去质问他? 他会把我当神经病吧。 怎么想也想不到,我干脆开始写卷子。 可能是梦里的一对一辅导真的奏效了。 这次数学卷子就好像如有神助一样,我写得七七八八,自我感觉还不错。 …… 放学交作业有些迟,去到饭堂人已经坐得满当当了。 我和孟洋端着刚打好的饭,艰难地搜寻着座位。 孟洋看到了空位,惊喜地喊我过去。 我也很开心终于能坐下了,刚放下餐盘。 还没有坐下 突然闻到很熟悉味道。 「林京京,会跳舞吗?」 「这题选 c 啊,你看那个 a……」 「林京京,开学好。」 一些回忆瞬间涌入脑海。 这个味道……是梦里梦到的味道 是任黎的味道。 我下意识扭过头去看。 任黎慢条斯理停了筷子。 再一次看向我。 眼神中还透露出认真来。 「今天考的那几道我都教过你,你写得怎么样?会不会?」 话音刚落,我瞬间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他。 对面的孟洋刚坐下,听见他的话顿时抬起头看向我。 坐在任黎周围的人也不说话了,停了吃饭的动作。 食堂中央还在放午间新闻,男主播的声音隐没在闹哄哄的学生的聊天声里。 餐盘筷子勺子跌跌碰撞的声音清脆又醒目。 我和任黎四目相对,我看着他的眼,仿佛在看鬼一样。 是夜,十一点宿舍就已经准时熄灯了。 上铺的孟洋翻了个身,嘴里还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梦话。 宿舍其他人也有规律地呼吸着,浅浅的,显然已经熟睡。 已然深夜,我却辗转反侧难眠。 我觉得我脑子里一团乱。 从知道梦有可能是互通的时候,我就有些不自在。 我总是有种一切想法都被人窥伺感。 话说回来,他怎么就知道我在做和他一样的梦? 接连下来的几天,不知是不是功课繁忙的缘故。 我也再也没有做梦。 7 临近运动会了。 体育老师递给我了一大摞号码布,他让我顺便给 5 班也捎上。 我敲了敲了五班的门,却是任黎开的门。 看见是我,他微微一顿。 「嗯,什么事?」 我抱着号码布,却没有着急解释。 我抬起他,突然看向他。 晚自习还没上,天已经墨色一片,走廊开着微微的灯。 窗户还开着,北方的晚风兴高采烈地溜进过道。 三三两两的同学在走廊经过,我们俩站在两个教室之间。 我轻轻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能梦到你?」 …… 回到教室后,我红着脑袋直直走向我的位置。 我一坐下立马在桌兜里翻翻找找。 红妹看我脑袋通红还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难免有些好奇 「你怎么了?偷情被发现了?」 我就像是被戳中心事一样顿了顿动作,动作更着急了。 终于我找到了记事本,我急急忙忙地翻开 二〇一八年九月十三日——星期四——晴 奇怪的梦。 小战俘和将军还赫然画在本子上。 脑海中又回想起刚刚任黎说的话。 「那天走廊,你东西散了,本子正好翻开在了那一页」 不需要他再多说了,我几乎是立刻想起了那天的事。 那天做完梦后,我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快周测了,我抱着一摞我的书往资料室存放。 路上不小心就撞到了任黎,东西也撒了一地,其中就有我的记事本, 我当时只顾着收拾东西和道歉了,没注意装的人居然是任黎。 那页也偏偏就被任黎看到了。 我懊恼地抱着本子趴在桌子上,不过也庆幸。 还好没写什么酸不拉几的话。 第33章 我捂住脸还在想任黎最后对我说的话。 「林京京,你穿旗袍,很好看。」 双手遮挡住了脸。 谁也没看到我弯弯的嘴角和红红的耳垂。 运动会轰轰烈烈地就开办了。 我们班人才济济也用不着我这种弱鸡出场。 我正以为万事大吉可以快乐摸鱼了。 可能是我去年迎新晚会的表现不错,上次的王老师又找到了我。 她让我再去颁奖。 这次颁奖的裙子是短裙,五月的风还是挺大的,虽然穿了安全裤,但是我还是有些不自然。 我一手抱着奖杯,一手偷偷地死命地往下拽着裙子,生怕风吹起。 台上站的是男子 1500 米决赛冠亚季军。 最中心那个最高的台子上的人,我认识。 任黎穿着校服,可能是刚跑完步就跑过来领奖,校服外套拉链还没拉。 他顶着那张帅脸站在那里,就是一道浑然天成的风景。 我听见身后的看台上还有学姐在那说这个学弟好帅。 我深表赞同。 校领导姗姗来迟,我亦步亦趋地跟在领导后边,将手里的奖杯递给领导。 领导笑眯眯地再递给任黎。 仰头看着他,他刚刚肯定很累,脖子上还有汗珠。 我这样想着。 颁完奖今天的运动会就差不多结束了。 明天的闭幕式和早上的项目不是我颁奖。 我就准备往回走,去宿舍换回校服。 双手还抱着我们班的一些东西,没手再腾出来压裙角了。 我叹了一口气,只能祈祷别有风了。 没走几步,听见有人叫我。 「林京京」 任黎停下跑着的脚步,微微有些喘气。 他也没有多说话,动作迅速地脱下校服外套 看见我双手腾不开,他停顿了一下。 一手拿着校服外套,一手拿走我抱着的东西。 他校服外套里穿着的是背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有健身的习惯还有刚刚出汗的缘故。 腹部那里,我看到了隐隐的腹肌的形状。 也没等我多看,他将手里的校服外套塞给我。 「自己系,我不方便。」 他眼神有些不自在,别开头。 我低头看着短裙,再看了看他。 了然,我将任黎的校服系在了腰间。 有了任黎的外套,裙子乖乖地贴在我的身上 我和任黎一高一低,我穿着颁奖的衣服,任黎穿着灰色的背心。 我们在一群穿着同样校服的同学之中穿梭。 没有说话,只有不约而同地步步相趋。 已经很久没再做梦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心跳实在振聋发聩。 晚上,我又梦到了任黎。 雾气缭绕,还热腾腾的,暖黄色的灯光,壁沿上还有水珠。 这是哪?浴室? 我轻轻地抚着墙,才发现自己穿着短裙,好像就是白天那条。 我正纳闷时,在浓浓雾气里,模糊好像有个人影。 「林京京?」 任黎的声音地从那边传来,人影离我越来越近,直至清晰 梦里的任黎不穿上衣,只在腰间用一条浴巾裹着。 腹肌没有白天背心布料的遮挡,就这样直冲入我的眼睛。 ……我努力想挪开我的眼,但是就是挪不开。 即使扭过头,余光里也都是。 任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就在僵持之间。 我想起了白天他的校服外套的事情。 我别扭地张开嘴。 「白天……谢谢你」 久久等不到回应,我扭过头去看。 任黎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林京京,谢礼可以是你的联系方式吗?」 8 临周末放学,班主任发了文理分科意愿表。 躺在卧室的床上,我一手拿起那张表陷入了苦想。 如果学理科,我的物理化学考的一般般。 如果学文科,那我可能就要去四楼,只有四楼是文科班。 四楼的话……就很难天天见了吧。 我叹了一口气,拿起枕头边的手机。 微信置顶是任黎,我给他备注「影子同学」 任黎不发朋友圈,唯一一条朋友圈还是多年前的一条关于航母的宣传。 他头像也是一个小战士,昵称是强国有我。 我记得他刚加我的时候,我还差点以为是我哪个叔叔。 我就点进去他的头像又退出来,来来回回。 可能是任黎感受到了我的隔空骚扰。 他发了消息,我去看,是一张图片。 消息有延迟,我点开图。 一张夜晚的月亮。 我却心跳一滞。 原因无他,我的微信个性签名是。 「想我请发月亮给我」 我有些慌张,就像是月亮听见了我的心思一样。 我急于想逃避什么,回了他一句。 「啊……文理分科,不知道选什么。」 对面没有一下子就回我,好像是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发问难倒了。 叮咚…… 「你的物理化学分不高不下,可能你后边学起来会有些吃力,如果客观来说我建议你学文科。」 任黎理科学得特别好,我们两个班是一个物理老师 那个老师经常在我们班夸任黎,拿着任黎的卷子讲题。 不用多想他肯定会学理科,他这样着急赶着我去学文科…… 莫名的烦躁突然起来,我好像要故意刁难他一样诘问。 「那从主观来说呢,你希望我去学文科?」 发完我就把手机扣在了床上,不敢去看他的回复。 手机响了,我慢慢地挪起手机,还是忍不住去看。 窗户没有关好,春天夜晚的空气都泛着新味。 微微几缕的风穿堂而来。 「从主观来说,我只希望你更好。」 我看着这条消息,突然就笑了,嘴角难以自抑地向上弯。 很多年以后,我问任黎。 我说为什么我们没有像言情小说那样,一个跟着一个去学文或者理科。 难道我去学理不好吗,那样你就可以天天看见我了 任黎放下手里的手,很认真地看着说:生活不是小说,文理分科也不会是生离死别,我想见你就跨越三层楼去四楼去看你,我想你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是我的机会,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欢愉去限制你,最好的爱是让你变得越来越好。 那次文理分开之后,我就去学了文科,成功入驻四楼。 我趴在四楼的阳台杆子上,直叹气。 任黎在一楼,我想见都见不上。 梦也梦不见。 晚上晚自习下了,我垂头丧气地驼着背在走廊往教学楼外走。 走出教学楼的那条是经过任黎班的。 我刚穿过他们班的窗户不远,突然感觉胳膊被谁从后边拽住了。 刚下课不久,大家都急着往宿舍赶回去洗漱睡觉,那条走廊里挤来挤去的都是人,都穿着一样的校服,都往前冲着。 我的前面还有教导主任和任黎他们班的班主任走着。 梧桐市一中严禁早恋,男生和女生食堂一起吃饭都要被巡查老师说一顿。 晚自习下课男生女生一起走得偷偷地从小路走。 我惊讶地顺着拽着我胳膊的手往后看。 嘈杂纷扰的说笑声打闹声,走廊忽明忽暗的灯一闪一闪,高高低低的人,一群风华正茂正值青春的少年与少女,穿着一样的校服,夏日遮挡躁动的心。 任黎似乎是刚穿过拥挤的人潮,一手握紧我的胳膊,发梢都有些凌乱。 目光如炬,低着头看着我。 他的两边穿过一个又一个同学,经过他都诧异地扭过头去看他。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人都不见了,一切景语皆情语。 我愣愣地看着他。 只见得他张张合合的嘴,像是在说什么。 我努力辨认 「一起走」 我承认那一刻。 我确实听见了心脏狂跳的声音。 9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 每天晚课下了,任黎都会在他们班门口,等着我从四楼赶下来。 然后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 规矩让我们不能并肩。 可是心却好像已经肩并肩走了。 我们谁也没有说破今晚的月色有多美。 身在春天里,就不去开夏天的花。 终点是一致的,怎么走也没有那么重要。 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不该成为我们的枷锁。 心有所爱,就只管向上,因为迟早都会相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教学楼的 led 屏开始播放高考倒计时多少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班上突然挂起了倒计时的牌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课后很少再听见嬉笑。 第34章 高三就像强势入侵的雨,一言不合带来铺天盖地的压力。 做不完的卷子写不完的题像一滴滴雨压在每个人的背上,一张纸的重量压不垮肩背,却让心逐渐变得疲惫。 临近隆冬 积雪被扫到了树坑堆成小山 教学楼的屋顶上琼玉未消。 课桌上层层叠着小山高的教辅书和卷子。 已经接近暮色,不知道是不是快要下雪的缘故,天是黄色的,像是夕阳扫平涂在了天上。 晚自习照例还是写卷子。 数学老师站在我旁边 看我慌乱写下驴唇不对马嘴的答案。 逐渐皱了眉头,严厉的语气在头顶响起。 「一百多天就要高考,怎么三角函数还不会写」 教室的同学本来都在写卷子,老师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寂静。 那些像我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此向我。 我一向是最要面子最要强的。 我低着头,脑海里像是一团乱麻。 依稀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我完蛋了,我是笨蛋,为什么这么简单我都能写错,我要考不好了。 鼻子酸酸的,到底还是强忍着没哭出来。 晚课下了,同学们都急匆匆奔向楼底往宿舍去。 我蹲在我们班门口的走廊,看着形形色色的同学消失在走廊尽头。 直至教室灯灭,走廊的声控灯也因为寂静灰暗。 我抱着书包蹲在门口,低着头,什么也不想动,只有漫天无边的绝望。 突然,走廊灯亮了。 有人跑上来了。 任黎喘着气出现在走廊那端,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走廊尽头的我。 雪轰轰烈烈地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雪从走廊窗户没掩好的缝隙穿了进来。 一步一步,光从那端直到我这尽头,照亮了冬日的黑夜。 那一份温热蹲在我的面前。 轻声对我说。 「林京京,不要哭。」 最后一盏声控灯灭了,走廊安着十几个监控。 我把头抵在任黎的胸膛。 黑夜遮挡我们汹涌爱意。 这一刻,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从那天起,任黎但凡有点时间都会跑到四楼给我讲题。 不会三角函数,他就教到我会。 从最基础的开始,每天想方设法地给我搜刮不同题型。 终于,那道三角函数我再也没有丢过分。 每天晚自习放课,我们一前一后。 冬去春来,从枯萎的枝条到初夏的嫩绿。 从漫天大雪走到万物复苏,从迎春花开走到小荷才露。 他就像我的影子一样,在我身后。 他看着我从红色的冬季校服到蓝色的夏季校服。 他看着我数学从 80 分到 120 分。 他看着我从每天闷闷不乐到开怀大笑。 他见证着我一整个青春。 拍毕业照那天,我刚拍完班级集体照就看到了在一旁等我的任黎。 也许是快放假了,也许是要毕业了,也许分离在即。 校园那片广场上大家都在合影,那些压抑在心间的爱意在那一天袒露在骄阳下。 校领导也装瞎,成全这无处安放的青春。 我笑着走向任黎,第一次,牵起了任黎的手。 回应我的是握得更紧的大手。 我们牵着手,我仰头看他,他似乎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也扭头看向我。 一如,最开始那样。 他站在我的前面,影子遮挡了燥热的阳光。 「影子同学」 「嗯,我在」 ——正文完—— 番外一小剧场: 高考前,我和我爸去了市里的一座道观去祈祷高考顺利。 文昌阁里,我虔诚地拿着点着的莲花灯置于神前,鼻尖弥漫着香火味,我跪坐在那里暗自许下我的愿望。 不大的殿前挤满了看着和我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和家长,面容严肃,眼神中带着期盼和期许。 从道观往出口走,是一段长长的山路。 半山腰那里,有些凌乱的小摊。 有的在卖一些烧香,有的在卖一些摆设和珠串,杂七杂八地分布在道路两侧。 我爸跑到买珠串的小摊前挑挑看看 而我四处张望,自从进入高三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出来透气了。 突然看见,有个小摊偏居一隅,有些不起眼,不知道是什么摊子,无人问津。 不知为何,那个摊子对我好像有一种吸引力,我莫名地朝着那里走去。 凑过去才发现,是个算命摊。 摊主也不像电视剧那里戴着墨镜,看着五六十岁左右,笑眯眯的,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 看见我来了,抬起头和蔼地问我。 「小姑娘,是想算命还是求姻缘啊?」 我听见他这样说,立马摆了摆手,高考前算命,万一算得些不好的,岂不是会被狠狠的影响到自信心。 我尴尬地笑了笑,准备溜走 还没有等我转过身,听得摊主又缓缓开口。 「游鱼戏水出波问,跳跃优游岂等闲,喜遇泰来通万事,更无险难向于前。」 「小姑娘,梦乃前世之缘分的今生再续,金玉良缘百世赞颂。」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他,摊主扇了扇手中的蒲扇,已然闭上眼睛休养生息。 下山的路上我还在回想那个算命的摊主的临走时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姑娘福厚,所得皆所愿。」 如果没有梦,也许我和任黎现在也不会相识,任黎话不多,平时就是一副清冷疏远样子而我。又内敛好强,不会主动袒露我的心思,即使再喜欢也不会主动承认表露。 所以如果梦不是互通的,我们俩就会像是两条平行线一样,永远不相交吧。 车窗外的景色飞逝,我轻轻靠在座椅上,心里默默想着。 所以,我们这是前世缘分今生再续吗。 弯了弯嘴角,也许吧。 爱是反反复复纠缠不休,只想生生世世与子偕老。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还和任黎在外边的饭店吃饭。 看见快到了中午十二点了,我拿出手机准备查,但是又不怎么敢,犹犹豫豫的。 思前想后还是把手机塞到了任黎手里,让任黎替我看。 任黎冷静地输入自己的密码,也把最后一步留给了我,我们互相拿着对方的手机。 刷新了出来。 我惊喜地看着任黎手机里显示出的成绩,他考得很好,他一直想去的那个国防大学这个分应该稳当的。 我眉开眼笑地抬起头想把手机递给他看,一抬头,任黎也笑着看着我。 任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只有很开心才能看见他笑,他笑起来很好看,就跟电视剧里的贵公子一样。 「林京京,你很棒。」 手机屏幕已经面向了我,我看见了我的分数。 考得很好,比模考最好的一次还高一些。 我欢呼了一声,一下子起身冲进了任黎怀里。 我紧紧抱着任黎,脸藏在他的衣服里。 声音却有些哽咽。 「任黎,我做到了,我数学考得超级好。」 回应我的是他小心翼翼环住我的臂膀。 好像顺理成章的我们就在一起了,没有什么仪式和袒露,有的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牵起的手,目成心许。 七夕那天晚上,我和任黎逛了一天最后他送我到我家楼底,我正准备转身上去。 任黎叫住了我。 他今天穿得很帅,刚见他的时候我还嘲笑他说他今天穿得怎么正式。 墨色沾满了天际,日已渐晚,仲夏夜月上枝头,路边灯火阑珊,远处传来阵阵小儿的嬉笑声。 任黎立在灯前,他就那样笑着看着我。 年少的心动从不会止步于盛夏,会顺着风乘向明天升起的骄阳。 番外二:「林京京——我喜欢你。」 我叫任黎。 我妈一直说我每天板着一张脸严肃得要命,也不怎么见我露个笑意,她恼怒地说她这是生了一个阎王。 我不以为然,没什么好笑的,为什么要笑,有空笑还不如多看看航母的构造。 我姨妈则一度以为我喜欢男生。 我妈听后哧然一笑,我妈对我姨妈说,男生也看不上我这种死冰块。 我沉默地想了想,我活了十五六年,确实只有一些男生朋友,和女生搭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处于迫不得已的情况下。 要上高中了,我决定打破这种现状——这个高中,争取不说话。 报名第一天,热得要命,烈阳顶在我头上 报名队伍里突然有人叫我名字,声音很陌生,我皱着眉往后看,余光突然瞄到了我身后影子的那块阴凉地上,蹲着一个人。 小小一团,蜷缩在我的那块影子里,像突然闯进我世界的浑身散发着懒洋洋气息的橘猫。 第35章 我突然被逗笑了,莫名其妙的笑点 我热得要死,这人倒是占了个大便宜。 后来老师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她是隔壁班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我常在梦里偷着学习。 我一点也不觉得我这种行为无耻。 因为我不睡觉的时候也在学习,我这是光明正大地学习,是热爱学习。 所以我的梦里永远都是数学题。 直到她出现之后的某天。 我的梦调试了新程序,不再是枯燥的数学公式和物理题。 她就这样闯进来我如一潭死水的世界,掀起我的滔天骇浪。 总是忍不住靠近她,她在走廊一个人发呆的时候,我就不动声色地凑在她影子旁边假装看书。 看见她为那些该死的数学题烦恼,我就忍不住想去教她。 看见她是颁奖的礼仪同学,我就自告奋勇去当道具组组长。 我一向是个不爱出风头的人,而她的出现却让我不自觉地就破例。 军训的时候看见围在人群里的她,我就去唱了歌,运动会她去颁奖,我默默地就去报了自己擅长的项目。 我经常自嘲,我就像开屏的公孔雀,忍不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 有些人,就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是前世的宿命,今生良缘再续。 我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这种可怕的想法不会发生在我的头上。 毕竟就像我妈说的,我有厌人症。(姑且假设我妈是对的) 但是我还是无药可救地喜欢上了林京京。 我很多年后才想明白什么算喜欢。 喜欢就是陷入沼泽,身心渐渐地沉溺于其中,致命的吸引力抓着你共同沉沦,抛却地狱的撒旦,再回头不知不觉地就已经深入五脏肌肤,从此七情六欲事事关乎于你。 我还是再强调一下。 我不爱笑,但是面对林京京那张脸。 我舍不得冷冰冰。 嗯,林京京,这就是我的求婚词。 昨晚上想了一晚上要怎么写,现在你听完了,想好了没有。 要不要嫁给我? 第七章 我的梦中少年结婚了 (星光不待我 ) 学妹篇 1 「卓婷,你还不走啊。」 同事拿起电脑椅上的外套 一边穿一边朝着还坐在工位上的我说话。 我扶了扶眼镜,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我一会儿就走,不用等我了,你先走吧。」 同事感慨了一声说我真是工作狂,然后也收拾好了东西走了。 随着电梯门开又合上的声音。 转眼间,这个办公楼这层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保存了文档之后铐在 u 盘上,我揉了揉脖颈,捶捶打打了一会,终于起身。 将盖在腿上的毛毯轻轻叠好放在工位上,我将外套穿在身上,裹好围巾,最后拿好钥匙和手机,将灯关掉,走出了办公室。 时值十一月,凛冽的寒风吹起街边枯黄的叶子。 空气传来冬的讯息,我将手踹到大衣口袋里,一边跺脚小跑着。 真是一年比一年冷,我一路感叹着走进了地铁站,下夜班的人都拖着疲惫的步子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动。 挤进了地铁,艰难地从人群中探出一只手来,握上那个冰冰冷冷的扶手杆。 晚间的地铁总是一成不变的,车厢里没人愿意张开嘴和周围的人说话,不是在打哈欠就是在低头刷着手机。 机械的声音播报着一站又一站,车上的人一波又一波,我也终于有了座位,揉了揉站得有些酸痛的腰,坐在那里,终于有机会拿出手机。 锁屏界面上,微信显示有两个联系人发来的消息。 我耐心地挨个点开。 第一个是和我一个任务的同事。 「婷姐那部分我明天发给你,还差一个收尾。」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个扶手杆实在过于冰了,打着字的右手都有些僵硬。 我哈了哈气,一个字母给她回着。 「收到」 第二个就是高中好朋友发来的。 「婷,黎柯结婚了,你还记得黎柯吗?就是咱们高中那个学的超级好的男生,长得很挺帅的一个学长,我记得你高中不是特喜欢他来着吗,我给你说他……」 我手一顿,后边还有一大串字我看不进去了。 视线只落在了那五个字。 「黎柯结婚了。」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我会是什么感觉,自以为我会很平淡地接受。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点开朋友发来的婚礼现场的照片,点开放大。 穿着黑色西装的黎柯站在台上,侧头看着身边挽着他的人,眼里全是温柔和爱意。 挽着他的女人也一袭婚纱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明艳又动人。 郎才女貌,很般配。 他还是娶了她啊! 他高中就喜欢的那个女生。 我关掉手机不再去看,不知道是不是戴着口罩的缘故,总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抬起头,却发现已被泪水浸染,周遭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了起来,变得波光粼粼。 灯圈放大,模糊一片,光影重叠。 那班地铁送了一站又一站的回家,开向终点站,空荡荡的车厢只剩寥寥无几的人,列车的速度很快,车厢都在微微摇晃发出很大的声音。 我就在那排座位上,出神地盯着呼啸而过的时而出现的广告牌。 依稀间我又坐在初中的教室里。 还听见放学铃声响了。 2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卓婷,快别睡了,放学了。我要锁门呢。」 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终于肯舍得从那桌子上抬起头来。 睡眼惺忪的我抱怨了一下今天又着下雨,不情不愿地拿出雨伞,拿出桌兜里的书包。 拉开拉链,随手扔了几本书进去,拉好拉链,提了提书包,却发现重得要死。 又重新拉开拉链,一股脑把里面的书又全掏了出去。 重新背上包,磨磨蹭蹭地从座位上爬起来,一路走出了教学楼。 教学楼已经没什么人了,走廊的灯也已经被急着下班的保安关掉了。 看着屋檐下落下的雨,我打开了伞,走出了校门。 走得太晚的下场就是本来应该挤满校门口的那些小摊小贩都全不见了,本来还想买点小吃垫垫肚子的我只能作罢。 偶尔身边窜过一两个和我穿着一样的校服的人,她们向前跑着,嘴上还念着「要赶不上公交回家了。」 只有我踱着步子,漫不经心地走着,恨不得一步分成两步走。 回家?回哪门子的家?哪有没爹没妈的家。 我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边拽着过路无辜盛开着的花,突然听见几声猫叫。 我循着声音走进了灌木丛的深处。 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和我穿着一样的校服裤的男生,上身只简单穿了一件白色短 t,侧对着我低着头,看不清脸。 臂弯里探出一只小猫的头,小猫身上还裹着校服。 小猫很可爱,就是看着状态不太好,我举着伞,才发现这人没举伞。 雨不大,但是也不小,这样下去会生病的吧。 我犹豫了好久,还是挪动了步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最后直接小跑过去了。 此刻已经站到了他旁边了,我内心还是做了好一番斗争才准备鼓起勇气给他打伞。 还没等我把伞举到他的头顶。 抱着小猫的人可能听到了声音,他小心翼翼地裹住小猫,循声抬起头。 黑色的发梢已经被雨打湿,有些杂乱的被埋到了耳后。耳骨也被淋得有些泛白,不戴眼镜。 露出一双明澈的眼睛来,眉毛也很浓,高挺的比例让整张脸看起来格外立体,唇微微地抿着。 他就这样忽地抬起头,略微有些眯着眼,好像有些看不清来人,终于在雨中发现了在雨中打着伞的我,我们就这样对视了。 我呼吸一滞,感觉心跳漏了几拍,错了节奏。 我举到一半的伞,就那样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我们两人中间的那一片空隙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圆形保护着,微微才得以从密集的雨点中喘息。 直至淅淅沥沥的雨打在我的头上,我才如梦初醒,凑近的一步,将伞举到了他的头顶。 我听见我的嘴里自作主张地说出了话:「下雨了,得打伞,小猫淋了雨就不好了。」 我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语无伦次,话刚说出口我就咯噔一下,恼怒自己怎么连话也说不好。 我有些尴尬地举着伞,另外一只手无意识地拽着衣服上的毛毛,不知道往哪里放。 好在面前的人似乎是看出我的窘迫和不自然了,他笑了笑,冲我点了点头。 第36章 在圈圈圆圆被雨泛起的层层涟漪之中,那滴滴答答的声音有地落在了街边公园湖上的荷叶上,有地落在了他的肩头,有地落在了那小小的伞面上。 我想,在那一刻,或许更多的是落在了我的心里,汇聚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 贯穿了我的山川和田野。 在那一片雨声里,我听见了眼前人说话了。 「可以劳烦同学给小猫举一下伞吗,我把她送到街角的动物救助站里。」 不用多说 我急忙将伞举高,正好能将他整个人遮住。 他又笑了笑摆摆手:「不用给我举,给你和她举着就好。」 我听到了他说的,僵硬的又收回了一些伞,微微向我这边倾斜。 我们俩就那样并排在雨中快步走着,他好像有些着急,我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就这样半快步走着半跑着,其实不算短的距离,我却感觉转瞬即逝。 将小猫送到救助站,他就朝我道谢,还我刚说没事,他就微微冲我点了点头,然后又急匆匆披着校服消失在了路口。 我举着伞,张了张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好像,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怅然地抬起了头,雨哗地下了起来,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下雨天,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3 回了家,外婆在家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蒲扇,坐在凉席上,看见我回家了,赶忙眯着眼穿上鞋,走到我旁边,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就擦着我的头发。 「拿着自己擦,我给你热饭去。」 说罢就将手上的毛巾塞到了我手里,有些蹒跚地往灶台的方向去了。 我拿起手里的毛巾随便擦了擦,又搭回了晾衣杆上。 窝在沙发上,拿起桌面上的遥控器,看起了电视。 外婆节省,开着电视就不让开屋子里的灯了。 冬天天黑得早,六七点已经黑得彻彻底底了,电视机发出微微的光只照亮了我这里。 我侧头看向隔着一扇玻璃屏风在灶台忙碌着的外婆,她果然又没舍得开灯,灶火零星的光亮微微透出她微微佝偻的剪影。 房子不大,只有我和外婆两个人住,倒显得有些空阔。 外婆左手端着热好的米饭,右手端着一盘杏鲍菇炒肉。往我这里走过来,嘴上还说着话:「你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你王叔叔家管得紧,就不回来过年了。」 电视机里长相甜美的影视明星笑眯眯地介绍着她代言的产品,我盯着电视机眼睛都不眨一下。觉得心头好像窝了一团火无处宣泄,我没说话,就坐在那里。 外婆放下盘子,又转身取了一双筷子,最后放在了我的碗上。 「你妈也是没办法。」 外婆话音刚落。 那团无名的火一下子像是找到了导火索,我不再盯着那吵闹的电视,一下子站了起来。 几近嘶吼的开始质问外婆:「没办法没办法什么都是没办法,她永远都只会这一句话,我长了这么大,她到底来看过我几次?如果当不了我的妈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这些话,说完眼眶就红了,浑身都在颤抖,我看着外婆,她无措地用围裙抹了抹手,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没有说,落寞的又挪着步子回到了那现在连一丝丝灶火的光亮也没有的地方。 我意识到自己吼了外婆,眼泪就这样打转着最终掉了下来。 我讨厌下雨天。 因为妈妈就是在下雨天丢下我的。 她将怀里的书包和牵着的我丢在了外婆家。 最后挥挥手就走了 我已经想不起爸爸长什么样了。 只记得从小大人们就避讳着他的名字。 小时候我每次问外婆爸爸去哪里了 外婆就会摸摸我的头 「你爸爸做错了事情,去一个地方弥补他的过错去了」 问完这个问题,我就会顺势问外婆妈妈去哪里了。 这个时候外婆就不说话了,然后用她的胳膊搂住我。 后来有天我终于知道了。 我就告诉外婆。 我知道妈妈去哪里了。 她不要我了,她有了新的小弟弟小妹妹。 希望她不要再在下雨天扔掉弟弟妹妹。 外婆只是哭,哭啊哭,眼泪都掉在了我的脸上,就像是我在哭一样。 我将盘子里的杏鲍菇炒肉拨了一半到我的碗里。 大口大口地吃着饭,眼泪就那样从小时候的我一路落在了长大了的我脸上。 最后混杂着米粒,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外婆总是说吃饭的时候不能哭,会呛住噎死的。 我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努力挤出一个笑。 我朝着那处黑暗说道:「外婆,你做得太多了,快来陪我一块吃,吃不完要浪费了。」 4 隔天是初三的学长学姐的中考宣誓大会。 我们这些初二的和初一的要一起坐在台下当见证人。 「下面有请优秀学生代表黎柯发表演讲。」 我坐在前排,无意中抬头。 就看到了他,他和昨天不一样。 昨天在雨里发丝都显得有些狼狈,也没有穿校服外套,而今天的他穿着很正式,背挺得很直。发型也很清爽。 很特别,有一种独一无二的魅力。 他微微低着头,宣读着讲稿,我听到了声旁都在问这个学长的消息。 我忍不住侧耳倾听,终于在支离破碎的谈话里知道了他叫黎柯,是初三五班的,学得很好。 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我仰着头,看着他忍不住雀跃。 只有我知道,他还是个喜欢猫咪很有爱心的人。 这是我的秘密。 初二要比初三早放学半个小时的。 我刻意磨磨蹭蹭的教学里底不肯走,拖延着。 将期盼寄托于天神,渴求再见他一面。 不知是不是我的祈祷被哪个好心的神明听见了。 从鱼贯而出的相同校服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身边围了很多人,他带着笑,并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会点头。 眼眸微微垂着,似乎是周围的一切并不能提起他的兴趣来。 明明是看着很温柔的人,但是总是给人感觉距离很远。 客气又疏离。 雨伞被我放在了书包侧边的口袋里,我快步走到那群人的前面。 不知道他会不会注意到,然后想起昨天撑伞的我。 走到他们前面,就慢下来脚步,有时候还错了几步,差点同手同脚。 终于走到了丁字路口,我假装向右转弯,却在转身的那一瞬回头看去。 我看着他向左转弯,给回头的我留下一个背影。 我这才敢将全身转向他背影离去的方向。 在空荡荡的街角,我对着墙,莫名其妙地弯了嘴角。 中午我们都会在学校食堂吃饭。 我总是会在两个食堂之间轮流乱窜。 试图从浩荡的人潮中发现他的身影。 后来就很固定了。 我发现他从来只会去一个食堂。 永远都是那几个档口。 有时候会在篮球场看见他。 他总是喜欢打球。 打球穿的衣服也是不变的。 也总是喜欢在同一个地方。 固执又坚持。 我默默记着,黎柯啊。 是那个学得很好。 长得也很高。 很有爱心的。 爱吃锅包肉的。 喜欢打篮球的。 平时会低垂着眼的。 黎柯。 是我耀眼如星辰般存在的人啊! 不知是不是黎柯太过优秀。 我试图伸手摘月。 月亮又离我太过遥远。 我就努力地想去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 可是我后来才发现。 有些距离是我费尽心思也没办法改变的。 比如时间。 比如出场顺序。 或许。 一开始我就输了。 只是彼时的自己并不明白。 我给自己重新写了一张课表。 我把所有能利用起来的碎片时间全部都规划了学习。 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离他更近一点。 想来想起也好像这么一条仅存的路。 我将我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能和他考上一个高中。 从我意识到我希望能和他的故事有后续的时候。 我就开始学习了。 我一本一本捡起被我丢弃的书。 拿起笔去写下一个又一个符号。 我想只要熬过春夏秋冬。 等一等。 我总会等到我的花开。 5 黎柯毕业的那天也是雨天。 我举着伞。 第37章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校门口。 而我驻足原地。 我好想好想冲上去说。 哎,黎柯学长你好,我是比你低一级的学妹卓婷。 我没有。 我只是将藏着我情绪的种子埋在心口。 我一遍又一遍告诉种子。 等考上黎柯的高中。 就可以发芽成参天大树了。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我始终以为我可以获得丰收。 只是变故来得有些快。 刚上初三的那学期。 外婆生病了。 起初我不以为然。 外婆前段时间提着三个萝卜,就走不动路了。 一路歇了好几次。 问她怎么了,也只是笑了笑说不过是人老了,喘不过气。 可能是外婆自己也意识到了好像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外婆一共生了三个小孩。 我有两个舅舅。 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的小儿子打着电话。 她说想上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电话机那头传来敷衍又应付的声音。 终于,忙碌的小儿子终于有机会从琐碎的家庭中抽身。 带着自己的妈妈去了医院。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 这一查就直接被安排了住院。 医生说情况很糟糕,应该尽快要做手术。 让家属准备钱。 三个儿女谁也不想掏这笔钱。 大儿媳妇阴阳怪气地说谁有钱谁治去,他们可不要掏这个钱。 大儿子嗫嚅了一下嘴,最终还是没有张嘴。 小儿子家里虽然还算过得去,但是狠不下心去掏这样一笔钱花在也许并不能治好的手术里。 小女儿过得一地鸡毛,只是呆呆地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外婆的老邻居不知从哪听来了外婆病重的消息。 包里揣着两万块钱就从家赶到了医院。 在医院的走廊。 她自知自己没有资格来让别人的儿女是否选择救治。 她只是拉住小儿子的手。 潸然泪下,她哽咽着说。 那是你们的妈妈,唯一的妈妈。 做人啊,不能忘本。 大儿子从小就不干正事,让他妈妈总是在屁股后边给他收拾烂摊子。 小儿子从小就没什么本事,他妈妈扫了十几年的街,替他还了车贷,还在还房贷。 小女儿就更不用说了,丢下了一个拖油瓶,一丢就是十几年。 小儿子眼里流出几滴泪来,他叫来医生。 说砸锅卖铁也要救自己的妈,就算是真的没希望,也才能不落遗憾。 就这样,身上插满一堆管子的外婆被推入了手术室。 略微有些颤抖着的手签下了病危通知书。 这才意识到或许真的到了生离死别的关头。 有人恍惚想起了还在上课的我。 一无所知的我。 上次见外婆还在给做杏鲍菇炒肉的我。 是我出门时还在叮嘱我记得带伞的外婆。 是总是拍拍我的头说一切都会没事的外婆。 是会用粗糙的手给我擦被雨淋湿的头发的外婆。 是被我总是吼来吼去还会不计前嫌的外婆。 是十几年前。 把我从雨中拉起来的外婆啊。 是这个世界上。 唯一还爱着我的外婆。 被班主任叫出来的那刻。 我隐隐感到了一丝丝不安。 这种感觉在我坐上二舅的车时。 就更加强烈了。 我猜到了什么。 可是我根本不敢想。 我一直安慰着自己没事的,也许是别的事情。 但是这一刻从我走到急救室的门口。 全部坍塌了。 我跪倒在地上。 失声痛哭。 我在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面对着医院洁白的墙壁。 像是朝圣一样。 我在心里呼唤着所有的神灵。 我祈祷着。 我呐喊着。 我叫嚣着。 我乞求着。 我匍匐着。 那天,我求遍了所有的神灵。 我在心里祈祷。 神啊,如果可以,请把我带走吧,不要带走我的外婆。 我的外婆,她这辈子实在是太苦了。 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没享过一天福。 或许是那天的朝圣者实在太多。 没有心软的神灵,肯听到我的心声。 我的耳朵在一片耳鸣声中。 依稀听见些话语。 是穿着白大褂的一声。 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说乘着还有呼吸,带回家去吧! 回家去吧,回到那灵魂的发源地去! 回到一切的开始。 回到根里去。 每个人都是一片叶子。 在外漂泊了太久太久。 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就这样,全身冰冷的外婆被推了出来。 还戴着氧气罩。 她双眼紧闭着。 不知是不是在社会中漂泊了太久太久。 久到戴着的面具已经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那些儿女终于流出了几滴从面具后边渗出的眼泪来。 极其珍贵又少见的泪水。 我踉跄地跑到了外婆的身边,我想去摸摸她的手。 却冰冰的,可我分明记得那双总是抚摸着我的手是温热。 我哭着用双手捂着,可是怎么都捂不热。 我轻轻晃着外婆。 我说外婆你说话啊,你说说话呀。 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嘛! 是我呀,婷婷呀。 你明明上次都答应好要活一百岁的,你怎么骗人呢! 你不是说要看着我考上好高中,好大学,然后看着我结婚吗! 外婆,你睁眼看看我呀。 我还想吃你给我做的杏鲍菇炒肉。 我还等你给我擦头发呢! 外婆你醒醒。 我保证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外婆。 对不起! 外婆。 你醒醒,看看我好不好。 我冲着一张再也不会睁开眼的脸说着平时藏在心底的话。 只是她再也不会听到了。 外婆下葬那天。 却是个大晴天。 我是讨厌下雨天了。 可是那天我却觉得晴天才是最讨厌的。 外婆安安静静地睡在棺材里。 穿着一身漂亮衣服。 那样好看的衣服,外婆直到去世才穿上。 葬礼照例是要宴请宾客的。 在我们老家的习俗。 是要吃八碗的。 并不是指八碗饭。 而是八道由不同的肉做成的菜。 我从小就很喜欢吃肉。 我天天都很期待着谁家又办红白事了。 能被外婆带去吃一顿八碗。 外婆就会在我的小碗上盖一层又一层的肉。 这次我的身边没有外婆了。 我坐在位置上。 吃着吃着就哭出来了。 脑海中又想起外婆唠叨的话。 吃饭啊,不能哭,会呛住噎死的。 我放下碗筷,就坐在那里。 放声大哭。 人在当下或许感受不到疼痛。 可是那只是面具之上的掩饰。 在你突然意识到。 有些人和事再也见不到了和遇到了。 你才会回神。 原来,已经成为遗憾。 是穷其一生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遗憾啊,是不得不要面对世间常态。 外婆。 我很想你。 你呢! 你也有在想我吗? 6 外婆走后。 我消沉了很久。 我无法接受我所遇到的遭遇。 突如其来与最爱的人生离死别。 是十五岁的我无法跨越的距离。 我最后一次颓废在座位上。 妄图睡一觉就长眠再也不醒来时。 我翻到了之前自己写下的日程表。 满满当当的。 全是对未来的盼望和期许。 黎柯在雨中向我抬起的头。 我摸索着我亲笔写下的字迹。 看着字迹一点一点被泪水打湿。 我做了一个梦。 外婆还活着。 而且很开心。 梦里的我说我考上了重点高中。 外婆欣喜地说要给我做杏鲍菇炒肉吃。 我想去抱抱梦里的外婆。 可是还没有碰到。 我就醒来了。 眼前已经是一片朦胧。 噢,原来是自己又流眼泪了。 我拉开教室的窗帘。 天气很好。 我在内心许下快快下雨的愿望。 第38章 坐了起来。 将手中的日程表郑重其事地贴在课桌上。 我知道。 外婆也知道。 我可以做到的。 初三下学期的分班考试里。 我一跃考进了最好的班上。 甚至拿到了保送考试的名额。 以前的同学突然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她们看见我就指指点点地凑到一边似乎是说着什么悄悄话。 她们逢人就说我是抄着考进去的。 明明是不熟悉的人。 却冠冕堂皇地说着自己有多了解我。 大抵是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我开始变得形单影只。 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打水。 一个人学习。 一个人回家。 一个人做饭。 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睡觉。 我不想去争辩本就荒唐可笑的事情,我只做我该做的。 我用一次一次地进步,不断踏向我想要去到的彼岸。 我坚信,只要我不放弃不抛弃。 我迟早会等来我自己的花期。 班主任通知我保送考试通过了。 我终于触及了自己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那天放学,我一个人在漆黑的楼道里摸索着下着楼梯。 光线很暗,辨不清路。 但是我时至今日。 仍然觉得那是我走过的最光明的一条道路。 史铁生说: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你的夜路。 我当时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我当时的感受。 很久以后当我看到史铁生的这句话,我才有了真真切切的共鸣。 外婆…… 你看。 我做到了。 7 上了高中后我再一次见到了黎柯。 他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开始尝试不一样味道的菜。 那是他以前从来不会去吃的菜。 以前总是垂着的眼不再漫不经心。 而是朝着一个地方发呆。 很多次,我假借送文件的名义去高二的教学楼去看他。 总会发现他就在自己班外的走廊边。 抬头仰望着一个方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看到了一个啃着包子的女生。 手中的文件散落了满地。 一如我破碎而又凋零的心。 我想了很久很久。 我想自己到底是输在哪里。 明明那个女生看着也很普通。 好像学习很一般。 我不明白。 到底是什么才算特别的。 能让一双平时只愿意垂着的眼抬起。 究竟要积攒多少福报。 才会被这样的人喜欢。 答案当然是无解的。 我后来总是断断续续破破碎碎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才发现其实很多年前。 初见黎柯的那个雨天。 自己的感受啊。 早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不管是喜欢还是爱。 都是这世上最蛮不讲理的东西。 她不会敲门。 她不会提前打好招呼。 她不由你的想法来。 她只是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日子里。 告诉你。 好吧,你这家伙完蛋了。 爱本就是无可自拔无药可救。 不管愿不愿意。 你都无法抗拒那个除他不可的人。 这无关年龄。 无关家庭。 无关这世上任何一切可以抗拒你们的因素。 或许是想要给自己一直苦苦追求画上一个句号 也或许是在一年又一年的追寻里我早已分不清是习惯还是喜欢。 我将此当作我人生之中的一个小小的缺憾。 我还是用尽我所有的勇气。 站到了他的面前。 这一次我没有在原地停留。 我丢下了伞,向我一直循着的光奔去。 我早已不在乎结局了。 因为故事中的主角从来不是我。 我能有自己的句号。 也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我哭着举起了伞。 从今天开始。 就真的是一个人哦。 没事的。 我也可以做到的。 我只是。 比别人的花期稍微晚一点。 我知道。 回过神,地铁播报的女声又在耳边响起。 已到达本次列车的终点,请您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我抹去脸上的最后一滴泪。 走出了车门。 顾筱贝的日记 「2018 年 9 月 2 日——晴——星期天」 今天是一个大大的晴天。 太阳伯伯笑嘻嘻地上班。 晒得爸爸的脸像一个切开的大西瓜。 老师布置了日记。 发生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 我妈妈给我缝的被子丢了。 啊,我真的很开心写日记。 我最喜欢写日记了。 「2018 年 9 月 3 日——晴——星期一」 军训真累啊! 我恨死教练了。 什么学校包子做得这么难吃。 还不如让我妈去干。 「2019 年 9 月 4 日——晴——星期二」 就知道踢正步。 有什么好踢的。 累死了。 晒死了。 我恨死上学了。 「2018 年 9 月 11 日——小雨——星期二」 忘写日记了。 不写了。 麻烦。 「2018 年 9 月 21 日——晴天——星期五」 值得纪念的一天。 孟洋给我编了两个麻花辫。 唐佳给我化了妆。 我穿了红裙子。 唱了歌。 耶耶!!! 「2018 年 9 月 24 日——多云——星期一」 中秋节。 一大早。 我爸又把我叫醒陪他买菜。 真是的。 一会非要宰他给我多买点薯片。 「2018 年 9 月 25 日——多云——星期二」 都怪昨天通宵玩手机。 害得我今天一天无精打采。 公交车上差点睡着。 还好有人扶我了一下。 要不然就摔惨了。 「2018 年 9 月 26 日——晴天——星期二」 走路又忘记看路了。 又摔倒。 好丢人。 好心人帮我捡起了书。 还给了我创可贴。 我刚想道谢就看见人已经不见了。 跑得好快好快。 我只好冲着越来越远的背影说谢谢你呀。 「2018 年 10 月 5 日——晴天——星期六」 剪了短发。 我感觉还不错……吧?「2018 年 11 月 27 日——多云——星期二」 成绩出来了。 顾筱贝:年级一千一百零三。 物理:二十四,化学:三十二,生物:五十五。 完蛋了。 我恨死理科了,啊啊啊啊啊啊…… 希望理科都从世界上消失。 「2018 年 12 月 4 日——大雪——星期二」 快下课了。 下起了大雪。 是我讨厌的数学课。 难得老师提前下课放我们出去看雪。 太好了。 又少听几分钟天书。 站在阳台上。 伸出手。 可以接住飘洒的雪。 凉凉的。 「2018 年 12 月 20 日——晴天——星期四」 老师抽查《离骚》背诵。 还好后边有个一直背不会的在我后边反复嘀咕。 一下子就背出来了。 真是天助我也。 「2018 年 12 月 23 日——多云——星期天」 圣诞节。 收到了一个没有署名的苹果。 画了一架小飞机。 好甜好甜。 不知道谁给的。 放错了吗? 反正我吃了。 管他呢。 「顾筱贝,你说说你马上都要结婚的人,这么大一姑娘,从来不收拾你那猪窝。你说说那犄角旮旯里全都是你的东西,今天要不是我收拾你书桌底下的柜子,都翻不出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还有一本新新的厚厚的日记本,打开一看就没写几页。」 「你快把那些都给我收拾了,过几天人家黎柯爸爸妈妈要来咱家呢,要是看见你那邋遢样子,人家说不定都悬崖勒马不和你结婚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捂住耳朵。 哀怨地冲着我妈说。 「就算没人要我黎柯也不会不要的,他自己说我不想收拾就不收拾,他会给我收拾的。」 我妈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我的脑门,然后就不理我了。 第39章 因为她知道,黎柯一向说到做到。 我又躺回了床上。 继续看我那少得可怜的日记。 才发现我的日记只写了四个月。 写到放寒假了就不再写了。 果不其然。 我就知道。 能坚持三年把日记写下来的。 只有黎柯那种人才能办得到。 我叹了一口气。 慢悠悠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换好衣服。 坐到书桌前。 决定时隔多年。 写一封信。 写给谁呢? 写给高中的黎柯吧。 致我最最最最最可爱的黎柯: 你好,十七岁黎柯。 我是二十七岁的顾筱贝。 还有几天。 我们就要结婚啦。 是不是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有点小震惊? 哈哈…… 如果我突然告诉高中的我会和光荣榜上的那位大佬在一起。 我想我也会很吃惊吧! 明明看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高考结束以后。 你把日记本放到了我的书上。 就这样被我看到了。 还好最后都互相勇敢了一次。 没有坚持做胆小鬼。 要不然我们可能现在也不会认识。 我后来好奇地问过你。 要是你当时没有跨出那一步怎么办。 那你是不是要后悔死了。 你淡淡给我来了一句没有那种可能。 因为我一定会说出来的。 好吧,可惜我看日记有点晚。 我这个胆小鬼。 直到快走的时候才敢把日记看完。 虽然没有和你去到一个城市。 但是好在我们没有错过。 在离别的前一天。 我们见面了。 记得正式决定在一起的时候。 那天我过二十岁生日。 我知道你那天有个比赛,赶不来陪我过生日。 我也没期待你会来。 毕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天下完晚课,我从教学里往宿舍走着。 正好赶上了晚霞。 就接到了你的电话。 我急匆匆地往校门跑过去。 看到了风尘仆仆的你。 手上还提着蛋糕,左手抱着花。 黑眼圈那么重。 估计又没好好睡觉。 看到我出来了。 你就笑了,眼睛也亮亮的。 那一刻。 我突然想起。 余光中写过一首诗《绝色》。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那天正值春天。 夜色也没有接管大地。 在吹着小风的夕阳。 太阳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而此后,你代替它的存在。 你是我明媚的青春里。 独一无二的朝阳。 黎柯同学,你的喜欢我看到了。 第八章 后记 终于写到后记了。 我期待了这一天很久了。 我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熬夜写文了。 2022 年 6 月高考刚结束。 我刷着新闻。 突然就很怀念自己的高中生活。 恰好打车途中路过了我们的高中。 成群结队地穿着校服的学弟学妹从校门走出来。 一如青涩的我。 所以我就拿出了手机。 打开了知乎。 「有什么让你甜哭的小说?」 其实我最开始没看见哭那个字。 我觉得我写出来的东西肯定是甜文。 我也没考虑那么多。 直接就开始敲字。 「高考结束后……」 黎柯和顾筱贝的故事就这样和大家见面了,出乎意料的是,似乎是很多同学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一下子我收到了很多很多的评论点赞收藏和私信。 我从那里才意识到,啊,原来其实大家都高中都一样啊。 一边感慨着,一边拼命地赶稿。 大概一个礼拜就写完了。 写完到最后上专栏就一万七 其实说多也不算多,但是确确实实那段时间有点忙,基本都是抽点空就写。 纯靠手机敲字,一两点躺在床上边听歌边写,脑海里还一直一遍一遍回放着自己的高中,拼命地想那种藏在角落的记忆。 这一万七写完,我狠狠睡了一觉。 后来了解的同学也知道了,被子同学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 我也收到了很多私信,也刷到了推荐自己小说的抖音。 终于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里,我遇到了不普通的事情。 写到十万字,被子同学就可以出版了。 我这人写东西不列大纲。 都是边写边发。 就连我也不知道下一章会发生什么。 每次就是写到哪里就顺着发展下去了。 我时常觉得。 也许在将故事里的人赋予他们自己的性格和情感时,故事已经不由作者控制了,他们就那样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对我来说,写文是相对容易一些的。 但是我还是低估了十万字是个什么概念。 想要把一个剧情线已经成熟,结局已经写好的小短篇扩写到十万字,比我想象中要难很多很多。 我写了删,删了又写,大半夜起来有感觉不对,又删。 就这样写了三万字,我看着三万字那个字数统计我就崩溃了。 这种情况下,我原来小短篇的结局就要往后扩写了,这就意味着我要写他们俩的大学生活。 我有试图写过的,我发现我做不到。 因为写这篇文的初衷就只是纪念高中生活,而不是歌颂一段感人涕下的爱情。 我将新写的东西拿给朋友看,朋友说感觉变了,加上了大学的剧情,一下子好像有一种偏离感。 就是很纯粹的,变得不好看了。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我忽然意识到,大家喜欢黎柯,并不只是因为黎柯,还有我们再也回不去的高中和只此一次的青春。 喜欢的是,是那个平凡的自己。 我顿悟。 所以就有了唐哲,任黎,钱朵莱,林京京,就有了卓婷。 我把黎柯日记里一些细节性的东西开辟成了新的故事。 不同的人,其实喜欢人的方式也不一样。 就是这样一群形形色色不同的人,组成了这盛大的青春。 梧桐市一中的故事就这样。 来到了你的眼前。 说回这个故事的结局。 故事真正意味上的结局其实就是顾筱贝拨通了电话。 最初写这个结局时,我不知道该给他们俩什么结局。 其实内心原本是要让他们俩就这样错过的,我个人觉得他们俩是有一整个三年时差存在和一些并不坑距的鸿沟的,所以其实从客观和理性上来说。 他们俩会在一起的可能性并不大。 顺势再提一下男主角的性格,黎柯算是默默地喜欢了顾筱贝三年。并且并没有去主动出击,就这样无声地喜欢着。 我在把他写出来的时候,我中途陷入了一个困惑。 就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像黎柯这样的人吗?能做到三年不动声色的喜欢和坚定不移。 为此我发了一个朋友圈,收到了我很多朋友的回答。 女生大多都是不太相信,也觉得还是不够喜欢所以才会三年都没有让女主知道。 其实也有一定道理,因为周围确实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男生存在。 男生则截然相反,他们都说有的,有些人就是这样的,甚至比黎柯还要极端,宁愿遗憾错过也不肯袒露自己的心声。 我仔细想了想,其实都不算错。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选择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也会有差异。 你总要允许有些人,就是有安静的内敛的爱。 再说回结局。 我记得快写到结局的时候。 我忘记是评论还是私信了。 有一个女孩给我说了一句话,给我印象很深刻。 她说自己的青春已经够遗憾了,所以希望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黎柯和顾筱贝能够在一起。 我一下子就感觉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不记得各位是否还记得黎柯的日记里。 有提到一个写法叫「悬想」。 在日记里是这样说的。 「我想你了但是我不会说我想你,我会说是你想我了。」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这种写法叫作对写。 但是我还是坚持在日记里用了悬想这个词。 因为这些话,是我自己的高中时期写下来的话。 第40章 当时语文老师讲古诗,我盯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突然就有了这句话。 我当时觉得这就是悬想。 所以回到文中,黎柯也是和我当时一样大的普通高中生,本来只是随手写下的日记,我觉得这也无伤大雅,恰好也是青春期里因为上课没理解到位的一个可爱的误会。 那么如果用黎柯的逻辑看来他的全部日记,到最后的结局。 其实也算是大家的一种悬想。 因为自己现实生活中并没有得到圆满的结局,所以就写自己有了圆满的结局。 也就是说,其实明明我暗恋你三年。 但是我非要写,是你暗恋我三年。 不知道这么说,大家能不能明白我说的话。 按下不表,我们重新回到结局。 在原有的故事基础上。 我并没有改动原本已经设定好的结局。 而是偏向暗示性地写出了这个故事是 he,在卓婷的番外里,黎柯结婚了并且是高中一直喜欢的女生。 看到这里,我想大家也就明白了。 最终黎柯和顾筱贝还是圆满地在一起了。 因为大家对他们俩的后续呼声很高,所以我在很多人物番外后边还是加了一个小彩蛋,算是添上一个幸福的句号。 至于觉得他们俩并不能在一起的各位同学,就让结局止步于那通电话,到底能不能再一次,就看各位自己心里的评断了。 扯完了关于书里的故事。 讲一讲我自己的故事吧。 我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学长。 老实说学长并没有黎柯那么优秀。 他个子不算高,白白瘦瘦的,但是声音很好听。 我们俩只能算点头之交吧。 甚至有时候我碰到他了还会避开,躲躲闪闪又小心翼翼。 最喜欢他的时候,我就迷上了写东西,每天写一堆乱七八糟的。 大概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感觉闪着光的,而自己是灰暗的,难免会自卑。 我一会否定自己,一会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差。就在忙忙碌碌的那段日子里,我也只敢在空隙的时间里,悄悄趴在我们班的阳台上,看着他们那栋教学楼发呆。 记得高中有过一次值周经历。 我跨越了两栋楼,爬上他们班在的教室,装作不经意走过去然后躲在后门悄悄看他一眼又走掉。 运动会的时候我也是临时上场,去候场的时候也看到了他,我们打了招呼就各奔向自己要去的方向。 跑到一半的时候,我听见有人给我说了一身加油。 声音很像他的,而跑到终点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折返和回头看看声音的主人了。 其实到现在,我也并不能确定,那个声音就是来自于他。 而在饭堂搜寻他的影子,在升旗队伍里一次一次看找他,表演完节目就想和他偶遇,这些想来,大家应该都一样,我也不必赘述。 暗恋全世界的人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是结局走向却不一样。 和黎柯顾筱贝故事的结局不一样的是。 我们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句号。 每一届高三的毕业生都会在临走前把自己书低价卖给学弟学妹们。 那个学长在临走前的最后一个下午,太阳刚落下没多久,天边都是成片的晚霞,晚自习还有五六分钟就上了。 我坐在位置上,我们班的一个同学递给我一摞书,最上面是一张明信片,下面压了一张地图,然后就是一些资料。 我问是谁给的。 送书的同学说不知道,就说是一个学长让递给我。 然后那个学长就急匆匆走了。 我跑到阳台上,只看了一个背影。 我拿起明信片,没有署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只是一句很普通的激励的话语。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一个背影,仅此而已。 后来最后一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就是在毕业生去留的榜上。 一个年级一千多个人,我在这杂乱无章的一个又一个名字里试图寻找一丝丝他留下的痕迹。 他考得并不太好,我最后站在有他名字的那个榜前。愣神了好久。 这就是我们故事的全部了。 我没有什么遗憾的,很久以后我觉得自己当时其实只是一种青春期独有的悸动,朦朦胧胧的喜欢。 这份喜欢其实挺大程度地让我成长并且激励我逐渐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了。 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要画上句号,我隐去的枝叶,并不那么严谨发构成了一段独属于我的青春 be 美学。 其实还有很多想要说的话,总感觉有些词不达意。 除了感谢一直陪伴着我的家人朋友和耐心的编辑,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直以来支持着我的读者朋友们。 没有你们,或者也没有黎柯和顾筱贝。 我想过到底要用什么句子来作为这全书的最后话。 最后我想到了席慕蓉老师的《青春》。 以此诗,作为结束的话语吧! 我的所有想说的话,都包裹在这首诗里面了。 青春,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 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