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全息]》 第1章 《鲸落[全息]》作者：暗獭【完结】 文案: 「坠落的文明会给予我们最肥沃的土壤，大地的女神，请赐予我富饶与纷争，我将奉上我罪恶的尸骸与灵魂。」 精灵、人类、侏儒，盗贼、猎人、法师，龙、渡鸦、鲸。 挥舞我手中的权杖，女神将降临大地。 我所漫游的奇境，却只留存骨与血的印记。 - 他又来了。 熟悉的脚步声，槍矢在黑夜里反射出光芒。 致命的瞳孔。 “开始逃跑吧。”我对他说。 - 二十二世纪初，小行星降临，为躲避天灾，规避生存风险，世界联合组织以开发中的全息游戏为蓝本，合力企划出《鲸落》计划。 在这个痛感与现实持平的世界，无论如何，请活下去。 “灾厄的女神，只要你愿意，世界就在你的脚下。” - mmorpg全息网游设定 内容标签： 末世 游戏网游 未来架空 正剧 全息 主角视角:姜绪 0 配角:阿加 皇女 09 阿纳斯塔希娅 灰狼 轻风 炉火女士 拉弥尔 一句话简介：文明的再生，炉火中的传奇。 立意：即使身处黑暗，依旧仰望星空。 第1章幕间1 精致发亮的银质把手，胡桃木缠枝花纹的木桌，搁置于桌面、用黏土粗糙黏合成的坩埚，老人一只手握着像是从未洗过的汤匙在这和在环境中相当违和的坩埚里搅拌，另一只手举着两张被订在一起的薄薄透亮的纸页。 她眯着眼睛，耸耸挤满皱纹的鼻头，不用手就将眼镜扶正，漫不经心地读着纸页上写着的内容。 · 《神圣骑士团调查报告》·新西历182年 好多同伴认为，在外来者进入维尔京之前，我们应该再进一次埋骨之地。 埋骨之地周围的天空总是暗沉无比，副团长称之为“gray sky”。gray sky里布满了浓重的乌云，乌云中一团团酝酿中的风暴似乎丝毫不想遮掩它的不凡。 在埋骨之地徘徊了两年，当初从龙临城外牧场里牵来的牲畜要么不知何时被卷进奇异的风暴里消失不见，要么也早就成为我们的盘中餐，而我的手里牵着最后一只孱弱的黑羊。 这只黑羊对风暴很灵敏，或许是因为它被羊群排挤，身形瘦弱，为了活下去才拥有了这项能力。作为一名侦察兵，我一直照顾着它。 副团长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要么再进一次埋骨之地，杀死这只黑羊，将它作为最后的晚餐，要么我们牵着这只羊回到龙临城，到时候甚至可以为它表彰，它拯救了我们数次生命。 他站在发锈的天平面前，把他最爱的象棋棋子分给我们，他说，最后一次，大家一起投票，少数服从多数，他尊重大家的选择。 三十二个棋子，这个时候我才清晰地认识到，离开龙临城时的上千人，已经只剩下这么点了。 这两年间，我们已经进入了数次埋骨之地，我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调查报告，无论最终的选择是什么。 埋骨之地里游走着大量古老的骷髅，普通的攻击对它而言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即使击溃了骷髅的身体，它也能再次重组复原。几支小队溃败后，副团长方总结出来，要么火攻，但火并不能完全烧毁它们的骨骼，要拼运气，有时候以为已经烧死了继续往前行进，它甚至会假死以等待和骷髅同伴一起将小队包围，补刀也无济于事，它感受不到疼痛。 还有一种方式是使用一种毒药腐蚀骷髅，这种方法要管用很多，不知名的毒药只会腐蚀骨骼，一旦沾上就会迅速蔓延开，不会影响我们，但它早已被我们用得见底，虽然存量本就很少。 除了骷髅，还有一些常见的野外怪物，因为埋骨之地的影响，它们大多变得更加残暴，很难对付。 埋骨之地的能见度很低，进去以后无法联系同伴，一旦走散几乎等于已经死亡。 我知道，两年过去，有的同伴心里，已经对死亡有了向往，这片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土壤，已经在有形间改变了徘徊在上方的我们。 理智来说，我应该把票投向回家的那一方。 但是。 侥幸从埋骨之地逃脱的骑士们，无一例外地说他们听见了龙鸣，甚至还有人说，它们在风暴中看见了银色的光芒与巨龙的身影。 龙。 古老的生物，会带给我们财富与荣耀，我更明白，只要找到龙，同伴们心中的烦闷与苦痛或许就能找到一个出口，无休止的死亡、两年的挣扎不是毫无意义。 母亲，我知道这份调查报告大概不会被带回龙临城了，黑羊临死前看着我，它的眼睛里似乎流淌着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 愿您早安，午安，晚安。 · “药快熬糊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来人站在木桌的对面，她的手指在木桌桌面上敲了两下，打断了老人的思绪。 “噢！”老人手忙脚乱地取消了法术，把纸页塞进上衣口袋里，锅里的汁液仍在汩汩冒泡，四溢飞溅。 一直等沸腾的坩埚平静下来，老人才道：“谢谢你的提醒，孩子。” 来人把手里的药草递向她：“……底下的手册里说，你会收这样的药草。” “马钱子，一种杀人无形的毒药，珍贵无比。是的，我在收这样的药草。你还是第一个来我这里的人，许多人都称我为女巫，只会炼制无用的毒药……真是目光短浅。”老人收过马钱子，眼里露出促狭的笑意，“我该给你什么奖励呢？” “您刚才在看什么，看得很入迷？” 老人干笑两声：“或许有用、或许没用的情报，来自于古老的荒原边缘，里面可能什么都没有。也可以说是一封信，来自于我早逝的女儿。” “……我可以索取这份情报作为奖励吗？” 老人从口袋里掏出纸页，顺带着摸出木桌下最近的一瓶药水，这是她刚炼好的毒药。 “当然可以，孩子。”老人把报酬递给她，双眼注视着，“你这双灰色而深邃的眼睛，让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 第2章手术 在做手术的过程中被人从地面运送到地下，因为战争而稀缺的麻醉药，半梦半醒的触觉，即使如今意识已经彻底清醒，姜绪也仍有种手术钳还在脑子里的错觉。 或许它还真就在自己的脑子里。 耳朵里嗡嗡的，双手合十也没什么触觉，唯一清晰能感知到的是视觉。 姜绪觉得自己的视觉和从前有了相当大的变化，她晃动两下脑袋，整个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跟着一起晃动了，是太高了吗？她低下头看自己的身体，总觉得这样的视线是另一个人在肩头的位置俯视自己。 更关键的是，她现在在哪里？ 清醒之前，姜绪正躺在手术台上，接受着所谓的灵魂剥离术。 臭名昭著的额叶切除手术，她不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接受这样的手术，又或许手术已经成功了，她的记忆才混乱不堪，视觉也受到了影响。 在数个世纪以前，这样的手术简陋十分简陋，只需要在脑袋上钻洞，用工具掏出大脑额叶的几个区域，切断某些神经的连接，“某些神经”并非是一个统称，而是当时确实无从知晓，没有丝毫学术严谨可言。很久以来，这样的手术只会出现在那些异想天开的影视作品里。 姜绪还记得如今的世界是一副怎样的光景，记得她在手术台上，常识也没有缺失，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原来是个怎样的人，自己的双亲呢？朋友呢？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的长相。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一个医生。 脑海里闪过一些严密仪器的影子，它们在回忆里闪着金属的微光，但她无法准确叫出它们的名字。她的确是接受了类似的手术，但想必几个世纪过去，旧时代的幽灵重新回到大地，也肯定换上了新装，那是一台耗费了大量时间的手术，从她被地面推到地底，漫长的数个小时里，也依旧没有停下。 姜绪继续前进着，每踏出一步她都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就像是踩在被海浪拍打的甲板上。 她走出几步，白得空洞的世界里这才出现一面镜子，她看向镜中的一瞬，耳边的嗡嗡声“滋滋”两下，终于清晰。 “……请选择您的服装……” 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镜子里出现的自己，十分熟悉，也让她觉得陌生不已。 这陌生或许是来自于装束，纵使这做旧的皮革十分轻便，但现代人不会把它直接穿在身上，即使穿不上什么好的布料，最简单的涤纶也比皮革亲肤许多。 姜绪的手指不自觉地触碰上镜面，紧接着镜子里就发生了变化——她就这样换了一套装束。 泛黄的布袍，袖口被麻线制的手链微束着，袍子一直垂到小腿的位置，一看就比上一套要笨重一些。 第2章 它和上一套皮革印着同样的花纹，是一条鲸鱼的简笔画。 比起自己的来历，她倒是更清楚这简笔画代表着什么。 著名的“鲸落”计划。 人们并非未曾预设过末日来临的情景。千禧年以前，世界都充斥着世界末日的传言，更别提千禧年后井喷的文艺作品，大洪水、病毒、丧尸、核战争，人为的或是自然的灭绝假说比比皆是。 尤其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后期，富足的生活催生出许多意识形态和存在主义探究话题，关于末日的假说也更加离奇偏颇，以至于真正意义上的末日降临之时，过去的探究在一夜间甚至变得滑稽。 朴素的也是最初的末日假说，小行星撞击地球，引发地震、海啸，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人类的存续。 这样的小行星在太阳系内并不少见，通常直径超过一千米，与地球运行轨道相近的小行星通常会被列为潜在危险天体，被称作“行星杀手”。长期以来，也有不少机构对潜在危险天体进行监测，更别提在上个世纪人类就已经研发出数个解决方案，最简洁有效的方案就是利用航天器对其进行撞击或炸毁，改变其运行轨迹。 在航天大年，地球上的数个国家和机构也进行过实践，即使这颗来自于太阳系边缘被命名为“whale”的小行星在一个世纪以前被发现，对人类的生存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问题就在于，现在不是富足的二十一世纪，而是二十二世纪。纷争不断，战火未停。 世界各地的天文台在几年前就几乎停止了工作，大量的资源也被投入战争中，忧心当下多过忧心未来，也正是因此，这颗躲藏于太阳光幕背后的维尔被发现时，距离其直接撞击地球已经不到六个月，短短六个月，早已无济于事。 太多天文机构在战争中被毁坏，更别提航天器，在经历一段时间的迷茫与动乱后，世界联合组织宣布将以开发中的全息游戏为蓝本，合力企划出“鲸落”计划。 在娱乐至上的和平年代，著名的游戏厂商雅努斯根据往日制作rpg的经验，联合当时最大的元宇宙投资商合力企划出了一款代号k的全息网游。 时值新一轮复古潮流，雅努斯又是制作mmorpg（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发家的，便把这款举世瞩目的全息网游的风格定位在千禧年最潮流的西式幻想。 或许是为了制造噱头，又或许是为了节约成本，游戏服务器大都被安置在太平洋海底，方便冷却，也正是因此，即使战争突然造访，雅努斯也很大程度上保存了过去几年的心血。 战争劫掠了地球表面，世界各国也修建了不少坚固得可以抵抗地质灾害和空袭的地下城。原本就居住于地下城的居民几乎可以无条件地得到该游戏的参与资格，除此以外，海底的营养舱内也可容纳大量玩家，据说这些营养舱是前几年为核战争而预备的。 但这些本来应该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除了荧幕上偶有播放，这项计划对她而言就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故事。 记忆的碎片是灰色的，只有数道徘徊的人影，周遭的人无一不是穿着简陋，风尘仆仆，天空似乎一直都是苍白的。没有人统计留在地面上的人类大概有多少，但汹涌的人潮与快速崩塌的社会道德体系都无一不在昭示，那些幸运的、拥有特权进入地下生活的人只占少数。 在“维尔”进入肉眼可视的范围后，游戏代号k有了它正式的名字——“鲸落”。 而围绕着这款游戏的整个计划，也被称作鲸落计划。 夜里，巨大的行星拖曳着它梦幻的尾巴，她是否也曾经长久地注视着它。 末日越来越近，“鲸落”也即将开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手术的这天，就是传闻中游戏开启的日子。 而她就在这浮沉的昏迷与清醒中，被人送进了这款游戏？ 为什么？她应该根本就没有得到参与游戏的资格。 但她来不及多想了。 姜绪不确定游戏是否已经正式开服，她们这一代地面上的住民，只是通过影像资料了解到些许“全息游戏”是个什么模样。 但她知道，时间的差异会造就优势。 姜绪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仍旧昏沉的大脑，再次仔细地看向面前这面镜子。 她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穿着的这套装束还伴有一行小字说明。 【基础布袍，提升每秒法力恢复。】 姜绪继续向右滑动，游戏一共提供了三套基础的装束。 【软甲皮革，提升远程攻击。】 【基础盔甲，提升防御，降低小幅速度。】 姜绪首先排除了盔甲，她似乎本能有些排斥自己的身体变得不灵活，最后她还是留下了布袍，视觉上要合身轻便不少。 在她决定之后，镜子上出现下一个问题，伴随着轻柔的语音。 “请选择您的职业。” “职业吗……” “冒险者，进入维尔京大陆以后，随着游戏的进展，您可以接触至少十个以上战斗职业，考虑到大多数冒险者对这个世界十分陌生，您初步可选择的职业只有战士、法师、猎人、刺客、铳士这五个职业，进入游戏后，可以在广阔的维尔京世界里探索新的职业，进行学习。” 耳边的声音在提及具体职业的时候放缓，镜子里自己身上的装备也随着她一字一顿发生着变化。 战士手持厚重的盾与剑，法师的背后背着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木杖，而猎人的背后则是一把朴素的长弓和箭筒。刺客的腰间别着两把短刃，而铳士的腰间则围着一圈牛皮腰带，上面挂着把枪筒很长、垂到膝盖的古董金属火铳。 姜绪好奇地掂量两下这火铳，抬起来扣动扳手，射出去的并不是火药制品，而是光弹。这一把火铳里有六发子弹，使用后要进行补充。 姜绪没有纠结太久，选择了法师。一是法师要消耗法力值，正好搭配布袍，二是她在晃动木杖的时候领悟了法师的初始两个技能，技能一是“火球术”，可以对敌方造成两点伤害，技能二是“治疗术”，可以为友方提供一点治疗。 虽然法师需要读条还要消耗不少的法力值，但姜绪总觉得可以治疗自己要稍微安心一点。 她微微垂眸。 毕竟“鲸落”计划，某种意义上就是二十二世纪的人类清除计划。 第3章初至维尔京 无论小行星是否将家园彻底摧毁，可以确认的是，营养舱内可以维持众多玩家长期生存的营养液存量并不多。 生存是个问题，联合组织为此给出的答案是，游戏角色死亡等同于现实死亡，届时，该玩家的营养液将会被调配到其他营养舱内，经过模型计算，在一年以后，就能基本维持玩家的生命存续。 不管联合组织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对于参与者来说，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至少不是死在行星降落这一夜。 - 接在选择职业之后的是特殊属性选择，每个玩家都有三项固定特性可两项随机特性。 特性下还标了一行小字。 “维尔京的居民或许会因为你的特性而对你另眼相看。” 有三项呈现白色不可选择，即是姜绪的固定特性，分别是谨慎、独狼、伪装。 独狼：非组队情况下，您会享受经验值1%的加成。（可升级） 谨慎：您总是三思而后行。 伪装：您或许会需要这个特性。 除了第一项独狼以外，其他两项都说得很模糊，姜绪并不纠结，进游戏就都清楚了。 她触碰了一下旁边的一个“骰子”状的按钮，随机画面内又有两项呈现出白色不可选择，分别是：健谈、幸运。 健谈：辅助您与npc[非玩家角色]对话。 幸运：从不黑手。 从不黑手……姜绪眉头微挑，是吗？ 姜绪本来想再点几次骰子，却没想到骰子已经消失了，这居然是一次性的？ ……就这样吧。 姜绪好整以暇地看着最后的角色面板。 【玩家id：姜绪（需更改） 种族：半精灵 职业：法师 等级：1 hp[生命值]：10/10 mp[法力值]：10/10 fp[技力值]：5/5 精神力：6/6（职业加成1） 敏捷度：7/7（种族加成2） 智力：6/6（职业加成1） 力量：5/5 特性：独狼 谨慎伪装健谈幸运 武器：原初法杖 饰品：骰子】 半精灵？姜绪不记得自己有选择种族，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眉毛有点泛白，五官比平常的亚洲人要深一些，灰褐色的瞳孔像深埋已久的玉石。 或许她的外貌已经进行过一次改造了，才让她在一开始觉得陌生。 游戏暂时的id就是她的本名，地面居民已经很久没有登记身份信息，也就是说，送她进入游戏的这群人明确的知道她的身份，不是因为意外，或是其他什么突发事件将她卷了进来。 第3章 还有。 “这骰子是什么？”姜绪话音刚落，她的手里就出现一颗黑曜石一般的六面骰子，上面标刻着1、2、3、4、5、6的镶金罗马数字。 骰子在她眼前闪烁两下，接着就生出两只细小的银丝，像戒指一样箍住了她的食指。 “送给您的礼物。”耳边的声音回答道，“请在合适的时候使用它。”这句话似乎比之前那些机械的语调多了些温度。 姜绪抬起头，看了眼这除了镜子几乎什么都没有的空间。 原来不是什么都没有，仔细听，可以听见若有若无、像是潮水拍打海岸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姜绪若有所感：“是不是要开始了。” “是的。请为您再塑一个身份。” 面前的镜子映射出她的身影，姜绪定定看向自己，灰白色[gray]的瞳孔，非常陌生。 “格蕾。”姜绪深吸一口气，“请这么称呼我。” 一线光闪过眼前。 “格蕾，冒险者，我已倾听到您新的名字。” 海潮声越来越近，姜绪的视线范围内也不再是空无一物，白色的天际边缘出现了深蓝的海潮，越来越近。 姜绪无处可躲。 海潮比她预想得更高，像座移动的小山一般逼近。 她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法杖，尽管心里清楚这海潮不是真的，但面对汹涌而来的浪潮，人会本能地感受到恐惧。 姜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仿真度做得这么好吗。她干脆地低下头，闭上眼睛，手放在胸腔之上。 潮湿与水汽逼近，融进身体里，就在这一瞬，姜绪觉得自己真的淌进了大海里。 - 浓稠的晨曦流淌进大地，海风在清晨变得和煦。 碧蓝的长空，海鸥在平稳地鸣叫着。但海岸并不和平，毫无疑问，新鲜的巨轮残骸昭示这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海难。 沙滩上堆满了年轻的“尸体”，生命总是自大海里诞生。 熟悉的头痛让姜绪不耐地咋舌，从地上爬起来的一瞬，恍惚瞥见了刺眼的曦光，一转头，远方是朝阳下饱经风霜的石堡。 石堡大门的边际一直延伸到海岸线，姜绪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经受海浪摧残而残留的痕迹。而栖息在城堡边缘的，是一座小小的破烂的渔村。 视线的左下方浮动起一行字。 【任务一：海难 初至维尔京，从海难中艰难逃生，你伤痕累累，急需当地人的帮助。】 视线的左上方晃动着她的id和等级，hp、mp和fp，姜绪深吸一口气，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hp正在缓速下降中。 虽然此前看到的角色状态栏里，这些数值都是以数字的形式，但除了技力，生命值和法力值都是以条状呈现，也就是说虽然角色初始的体力上限只有十点，但并非是以点数在进行着消耗。 姜绪松了口气，这速度大概还能撑上好一会。 姜绪把法杖拿在手里，正想往渔村方向走去，突然就被人推倒在地。 她意识到是其他海难者醒了。姜绪连忙爬起来，没敢往身后多看一眼，只听见突然混乱无比嘈杂的人声。 好在她的位置要靠里一点，前面人不多，姜绪闷头提脚想往前跑，刚一出脚却顿住。 ……她的身体怎么会这么重。也没有到无法走路的地步，但的确走起路来很费劲。 “潜水持续：刚上岸的你觉得身体无比沉重，敏捷-3。 轻伤状态：hp逐渐减少。” 等姜绪发现id下暗灰色的“潜水持续”和“轻伤状态”的小字时，人已经艰难地靠在了渔村的篱笆上，转头去看身后密密麻麻鲱鱼罐头一样摆动着的人潮。 每个人都像是在慢动作。 这有些滑稽的场景令她轻松了些许。 姜绪抿抿唇，翻过篱笆，往在院子里晒着渔网的人方向去，在她身边已经围了十来个玩家。 姜绪发现进入渔村范围内的人变少了，应该是进入某个任务区域内就对角色进行了线路分流。 她捂着肚子，不自觉地朝着这渔民露出自己的伤口。 “您……您好。” 渔民安娜斜睨了她一眼，表情冷淡，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人的模样。姜绪只能看见周遭其他与她聊天的玩家一张一合的嘴唇，听不见具体的对话，看来在某些场景里和npc对话是私密的。 姜绪检查了一下背包，背包有十个格子，除了法杖、骰子戒指，还有三枚阿斯铜币。 “请问村子里可有伤药卖？” 安娜拉扯渔网的手一顿，站直身体：“异乡人，我这里就有草药，但如今钱币已经不值钱了，你要是想要草药，去海里给我抓一条鱼或者其他什么吃的还更好些，马上要涨潮了，我可不愿意自己去冒风险。” 在她说话的同时，她的话语也变成文字出现在姜绪眼前。 姜绪正想点点头，忽然发现安娜的身上闪烁两下银光，一根线从她身上伸出来，旁边闪烁着“健谈”两个字。 她触碰一下，安娜刚才的台词里，“钱币”就跟着闪烁一下。 健谈的特性可以辅助自己和npc对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钱币现在不值钱了？”她好奇道。 安娜干脆双手垂地：“龙临城里要发行新的纸币，原本的阿斯铜币只能送去城里回收，村子里送铜币去城里的安瑟老师一直没回来，大家都觉得他带着新的纸币逃跑了。” 她又接连抱怨了好几声，姜绪适时插进话头：“你们为什么不去城里找他呢？” 安娜白她一眼：“异乡人，你说得容易，如今村子里正是渔期，钱没了大家伙都在忙着捕鱼，更何况城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有几次我的伯父趁着卖海鲜的功夫去找了几次，根本找不着他。” “或许我可以帮你找一找。”姜绪尽量诚恳道，“我想我过几日要进城里去。” 安娜轻哼一声：“如果你真能找到的话……忘了提醒你，异乡人，最近龙临城里正在准备迎接新的公爵，城门是关着的，要等到礼拜日才开。” “新的公爵？” “是的，老公爵一家死在海难里了，国王派来了新的公爵管理龙临城，噢，但愿他是个仁慈的新主人，能够善待这片土地。” 姜绪还想继续询问，但安娜显然更加不耐烦了，她指指姜绪身上的伤口，难得好心道：“外乡人，要涨潮了，还是早点治好自己的伤口吧，混血儿的身份会给你来麻烦。” 和安娜对话完，任务列表里多出了两项，一是为安娜寻找食物，二是寻找渔村消失的老教师安瑟。 要去捕鱼吗。她身上没有渔具，安娜也没有要给她的意思，看来是要靠自己抓鱼了。 姜绪退出越发嘈杂的院子，往海岸的方向去。 第4章见面礼 来的时候走得艰难，回去的时候步伐明显要轻快很多，原来是“潜水持续”的状态消失了。 姜绪试着小跑了下，路过礁石的时候，她从上面找了几块稍显尖利的卵石，再用海藻绑在上面，本来以为会不太顺手，没想到站在礁石上试着往前挥动的时候，海藻和卵石彻底融合成了一体。 “恭喜您发现了组合武器‘海藻与卵石’，附加效果：眩晕敌人2s[两秒]。” 组合武器？不过这名字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式的名称。 姜绪一边往海边走，一边试着往法杖上加东西，没用。看来并不是什么都可以组合到一起。 重回海岸的人并不多，姜绪刚才也看见有人往村子里头在跑，看来伤药的获取方式不止一个。 姜绪试图往海里丢技能，但她法杖的攻击技能是“火球术”，一接触到海面就歇火了，她只能继续扔卵石，希望可以把这些游动得过快的海鱼砸晕一条。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技能是有熟练值的，对于法师来说，熟练值越高，读条时间就越短……不过“火球术”是法师最基础的攻击技能，读条时间本来也不长。 “嘿！” 许是看她实在太过费劲，身后的人忍不住走过来，询问道：“找海鲜吗？” 姜绪转过身，打量他片刻：“……是。” 男人看起来快三十岁，灰白的短发，额下一处断眉，有些凶气，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睛微眯着，显得慵懒无赖，和他一身的痞气实在不搭。 他穿着简单的皮革，腰间挂着一把刻有繁复花纹的火铳，姜绪看出来不是那把初始的火铳，他已经拿到新的武器了？ “你来。”他挥挥手，也没看她，蹲下身掰开脚底下的石头，“石头的夹缝里有螃蟹，你看这只面包蟹，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看起来很肥美，交差是够了。” “你愿意给我？” 男人平静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呢？即使我不给你，你也可以去其他石缝里找，这个渔村的渔具基本以渔网为主，我来之前问了问，他们这个季节几乎不抓螃蟹，要等它们产崽，当然，这对我们来说就无关紧要了，想拿多少拿多少。” 第4章 姜绪沉吟片刻：“怎么称呼？” “灰狼，人类铳士。” 姜绪扯扯嘴角，这名字还真适合他。 “格蕾，法师。” 二人互报姓名，就能看见对方头上的id和红蓝条了。 “但你告诉我这个不是免费的吧。”姜绪转而道，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神情里带了丝阴戾，姜绪总觉得他还有话说。 果不其然，灰狼状似无意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指节，他的手掌偏大，拇指和食指都有层厚重的茧子，尤其是虎口上下：“装备里有饰品的空位，但我看了一圈，只有你一个人手上带着饰品。” 姜绪下意识背过手，回道：“我看了一圈，也只有你一个人的武器不是原初武器。” 灰狼耸耸肩：“别这么紧张，法师。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下你是在什么地方得到的戒指，情报换取情报，很公平的交易，或许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火铳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随机获取的，我的运气比较好。” 灰狼看出她没有说实话，她做的任务和自己一样是第一个新手任务，只要没有积攒任务后做，这个时间点她是没有渠道获取饰品的。 但她或许和自己一样是地下城居民，提前得到了一些未知的情报也在情理之中。 姜绪蹲下身从石缝里抓螃蟹，似是不在意地喃喃：“看你的样子似乎已经早就做完这个任务了，为什么还在海边呢？” 灰狼挑挑眉：“告诉你也没什么。法师，多抓点儿回去，这些npc和普通人一样势利，多多讨好他们，会有意料之外的奖励。” 底下的大螃蟹夹了几下姜绪的手臂后，终于被她装进背包里，她没有继续找其他的海鲜，她还记得渔民说的话，涨潮了。 姜绪站起身，把湿掉的法袍往上卷了一圈，再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治疗术。 她没注意到灰狼的目光暗了一瞬。 刚才她在礁石上头用火球术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鲸落》这款游戏，只要是十米以内的战斗，在战斗频道上都能看到战斗信息。 不过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是谁，只看到频道里跳着： 【玩家xx使用了“火球术”，对未知目标造成了1点伤害（其中1点无效）】 【玩家xx使用了“火球术”，对未知目标造成了1.2点伤害（其中1.2点无效）】 【玩家xx使用了“火球术”，对未知目标造成了1.1点伤害……】 原初法杖的攻击白值是固定的1点，假如被攻击的目标防御过高，那么伤害只会小于1点，而不是往上浮动，即使有其他意外的加成，这个数值通常也不该是浮动不定的。 他环视了一圈，最终把目标锁定在这个朝着海面攻击的法师身上，她的身上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武器也很普通，除了手上看似不起眼的戒指……灰狼很确信，那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装饰品。 而这下他更确定了，他亲眼看见她周遭飘动的绿色数字“1.2”。 灰狼开始掂量腰间的火铳。 不知道是固定数值区域的加成，还是百分比加成，假如是百分比加成，那肯定是个能用到很久的神器。 他对自己很自信，即使她有伤害加成，但她的言辞中也透出了些许对这个世界的不了解，和他这类在一个月前就能接触到《鲸落》的人完全比不了。 灰狼正在考虑的时候，姜绪已经往回走了几步，她突然顿住，转头像是感叹道：“这里好多人啊。” 灰狼一愣，应和般点点头：“是很多人。” 即使他如今可以直接动手抢东西，但杀了这个法师，身后还有其他人，残血状态的他会很容易被别人收割。 跟着她，等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再动手，这个方案更合理。 灰狼挠了挠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他总喜欢去挠下巴上的胡茬儿。 “法师，不如我们组队吧。”他继续用另一只手掂掂自己的火铳，“我们组队效果应该很好，初期属性没有太大差异，铳士也可以做近战。” “一般来说近战加一个远程比较好吗？” 灰狼点点头：“当然，法师要读条，等级上去了比其他职业脆，最好有个人在前面扛着。我放技能消耗技力就ok了。” 姜绪“噢”了一声：“谢谢你，不过我想不用了……我一个人做任务有经验加成。” 她老老实实说了，灰狼也不好继续留人，他想姜绪一时半会大概也走不远，这几天玩家应该都会在渔村附近做任务，等着龙临城开启。 和他互报姓名的玩家目前也只有她一个，人群当中应该很容易抓到她的身影。 但灰狼没有就这样看着她离开，他跳下礁石，稍微提高了些嗓音：“你看起来和我很像。” “什么？”姜绪再次转身看他，眉头微微皱起。 灰狼又挠两下下巴：“尸体。” 她从渔村的方向往岸边走的时候，灰狼就注意到她了。 这条海岸线上躺满了玩家的尸体。 《鲸落》里，玩家死亡后，通常需要半个小时尸体才会消失，虽然还有的尸体因为涨潮的缘故已经被吞没，但还是有不少躺在礁石或沙滩上的尸体。 法师在这样的环境里泰然自若，甚至有些悠哉地寻了个干净点的礁石捕鱼，比他看起来还自然。 要知道在地下城里，他身份特殊，见过的尸体比普通居民多太多。 姜绪皱着的眉头松开：“看来您一定是地下城的居民，比起原本的世界来，没有刺鼻的腐臭已经很难得了。” 她用“您”称呼他，但并没听出来有什么尊敬之意。 灰狼这才真的有些惊讶了：“你不是？” 姜绪抿唇片刻，关于这一点她并不确定，但她的脑海里的确没有什么地下城市的画面，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苍白的天穹与纷飞的硝烟。 “不是。” - 回渔民安娜那里交了任务，安娜嘟囔了一句“好慢”，但还是回屋子里找出来一副伤药，拿出来交给她。 【来自渔人安娜的神奇土药方，可以治愈一切异常状态，恢复10点hp和10点mp，仅此一份。】 “异乡人，看在你要帮我去找老师的份上，一会螃蟹蒸好了我会分你一些，算作是给你的见面礼。”安娜颇为别扭道。 姜绪从善如流，她似乎有点摸清这个npc的性格了：“谢谢你，对了，不知道村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事需要我帮忙？” 比起安娜，那个铳士的眼神还更好懂一些。明明想对自己下手，眼里却不见贪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姜绪提起些谨慎，他一定会再来找她的，只是下一次的见面肯定不会太过友好。 安娜：“看来你是个勤劳的异乡人……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我的伯父。他最近遇到了点麻烦，他现在人就在城墙边，你去找找他吧。” 姜绪点头说“行”，她不知道安娜的螃蟹什么时候蒸好，还是打算先去找她的伯父，之后再来拿奖励。 她直接从她屋子背后的篱笆翻出去，只是就在她跨出去的一瞬，面前就有一块盾牌朝她径直袭来。 第5章第一次战斗 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已经本能往后退。 姜绪翻滚过篱笆，躲过这一击，整个人也回到了安娜的院子里。 奇怪，进了院子，就看不见那个袭击的人了。 安娜的院子不大，进入的玩家会分线路，出了院子会合流，也就是说，有人围在院子外面，等她出去就是一击？ 但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从哪个方向出去的？ 姜绪不动声色，站起来用余光瞟了一眼院子里的玩家。 院子里除了她一个人站在角落，其他几个人几乎都围着安娜在聊天，另外有两个人在她身后的小屋子里进进出出，看着十分忙碌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些发奄的菜叶，应该是在帮安娜做饭。 她看不出来院子里是否有同伙，但外面应该是只有一个人。 姜绪自己是没拿到这个任务的，想到之前创建角色的时候，特性里有“厨艺”一栏，她觉得安娜派发的任务或许和这也有关系。 虽然只是短暂地打了个照面，但袭击者不是灰狼。又或者是他的同伴？ 盾击……战士啊。 姜绪相信对方不会把太多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但她不想继续耽搁下去，既然对方都找上门来了，自己也没有避战的道理，不是吗？ 装作困惑的样子挠挠头，姜绪顺着篱笆绕了半个圈。 对方的hp应该也只有十点，各自都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能，也就是说，先出手几乎就奠定了胜利。 她靠近刚才那个位置的旁边，手里捏着法杖先一步读条，假装往右翻出去的一瞬，整个身体往左侧快速跳跃。 姜绪不敢眨眼。 视线里确实突兀现出一个微躬身在篱笆旁边的战士，她严阵以待，手里的盾甚至已经高高举起，正朝着她刚才假动作的方向……院子里的确有她的同伙在向她汇报自己的方向。 第5章 姜绪直接将火球术扔给她，同时整个人往外退，企图和院子拉开距离。 战士也很快反应过来，她挥剑朝着姜绪的方向一挥，但这第一击是靠着本能挥出的，此刻二人距离拉开，毫无疑问被姜绪躲掉。 就在她挥剑的一瞬，姜绪一边读条，另一边……朝她的方向扔出了自己简陋的组合武器“海藻与卵石”。 使用这个组合武器攻击只需要消耗1点fp，和火铳的消耗是一样的，且它不占用主要武器位置，也就是说，虽然不能造成伤害，但姜绪可以在使用火球术的同时对这个战士进行五次眩晕。 战士控制不住地顿住脚步，两眼眩晕。 【玩家“格蕾”使用了“火球术”，对未知目标造成了1点有效伤害】 【玩家“xx”使用了“剑术”，对玩家“格蕾”造成了1点伤害（miss）】 【玩家“格蕾”使用了未知武器，对玩家“xx”造成眩晕效果，持续2s】 趁着战士眩晕之际，姜绪继续读条，同时也继续拉开距离，火球术的有效范围是5m,她只要在发出攻击的时候确保战士在有效攻击范围内就可以了。 但眩晕只能在2m内使用，姜绪觉得自己应该用不到五次。 这是姜绪第一次实战，一边控制距离一边战斗，她发现除了需要读条外，在“火球术”释放的一刻，身体有一瞬无法控制的僵直。 她总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兴致。 面前的战士还在朝她的方向行进，一双墨色的眸子藏在被汗浸湿的刘海后，直直地盯着她的方向。 战士的面色很白，不健康的病态，但她的身型很坚实，半张苍白的脸上溅满了脏污的血迹。 她并未因自己一时的下风而放弃追击，面无表情地抿着唇，举盾坚毅地微躬着背脊，默然不语。 姜绪先开了口：“我们之间没有矛盾。” 又一个“火球术”下去。姜绪却看见自己的血量减少了，她身体里还腾升起一股灼痛。 【玩家“xx”使用了“盾反”，对未知目标造成了1点伤害】 不远处的战士站直身，高扬了下眉毛，挑衅地看姜绪一眼。 不仅如此，“盾反”还会为自身提供一次有效防御，不过耗蓝严重，cd长，还会消耗盾牌的耐久值，甚至容易失败。 “盾反”必须在地方技能接触到自己的一瞬使用盾牌反击，判定十分严格，火球飞过来接触到自己的一瞬更难掌控。 战士并不喜欢使用这个技能。 但她断定，对面的这个法师会以为“盾反”的消耗和其他基础技能一样，会有所迟疑。 战士需要的就是这点迟疑。 遗憾的是，姜绪并未迟疑。 她跃步往前，读条的同时往战士身上扔卵石，眩晕成功再接火球术，成功地让战士吃到了技能，又迅速后撤。 无法造成伤害的技能无法盾反，战士吃下这一击，迅速回以一击“剑术”，铁剑并不需要完全接触到姜绪，现在这个距离，原初长剑的剑身挥出一道剑光，已经可以劈到她。 二人重复的拉扯，姜绪不解，照这样下去，战士必然是先倒下的一方，她在等待她的同伴吗？但是不管是院子的方向还是其他方向都没有人逼近。 她看不见战士的血条，战士也看不见她的。 战士同样在担心她是否有后手。 但是。 又是一记剑术命中，她的血条应该见底了，她目前为止还没有使用过治疗术。 姜绪回以“火球术”，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什么不同。 僵直的一瞬，她浑身一哆嗦。背后传来无法忍受的疼痛，像是什么穿透了身体一般。 她手上一抖，无法控制地松开了手，法杖和组合武器同时落到地上，整个人只好狼狈地往一旁滚。 【玩家“xx”使用了“缴械”，成功命中玩家“格蕾”】 【玩家“xx”使用了“初级刺杀”，对玩家“格蕾”造成1点伤害，附带流血效果】 姜绪努力撑起身体。 随着攻击命中，面前隐身的刺客也显出身形来。 他勾勾唇，笑而不语。 “虽然的确让我意外。”战士收好武器，走过来，“那家伙找上的人确实不一般，不过她也的确对《鲸落》了解不多。” 那家伙？ 进入游戏以后，姜绪只和一个人有过对话。 “灰狼看上她什么了？”战士继续道。 刺客俯下身，一只手抓住姜绪的下巴：“总不会是看上了这张脸。” 战士眉头微皱，不耐道：“要杀就快点。” “等流血dot结束她就没了，我计算得很好。”刺客很享受敌人临死前的表情，或是求饶，或是像眼前这个法师一样，面无表情地等候着死亡降临。 但不管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结果都一样。 战败，死亡。 第6章出手 午后，燥热的空气、令人心厌的海风，晾晒的渔网，最后一滴水珠坠入大地。 小腿的腹部，爬满了地上细腻的、带着湿意、有些发痒的泥沙。 姜绪平静地抬眼，虽然视线逐渐迷糊，但她能看见法杖就在她身旁一米远。侧躺、翻滚、触手可得。 面前的二人仍在交谈什么，他们应该是用的私密频道，在剧烈的光晕下，姜绪只能看见不断张合的嘴唇。刺客并不在意她是否会重拾起法杖，也是，二对一，自己又是个残血，就算让她重拾武器又如何呢？ 这毕竟不是现实里对刀的游戏，你来我往，还要讲究一个毅力。在这里，血量归零就没救了，死亡或许只是一瞬。 在《鲸落》里，诸如安娜小院子这种和平的休息点，会提升hp和mp的回复速度，同时恢复所有的5点fp。 战斗状态中无法自然恢复，对于玩家间“脱离战斗”的判定则是停止释放技能后，敌方死亡，或者是离开敌方10米以上，则会被判定为脱离战斗。 也就是说，即使对面两个已经停手站在这交谈，但他们仍处于战斗状态中，不管是刺客还是战士，状态都没有恢复。 姜绪往法杖的方向爬了两下，战士偏过头：“她还没死。” 刺客扬扬眉毛：“垂死挣扎。” “……法师有治愈术。”战士拔出长剑，不放心地往她身上刺去。 姜绪使出最后的力气扑向法杖，她虽然躲过了剑势，但长剑的剑气仍旧成功命中。 姜绪翻起身来，一个火球自法杖中飞向战士，同样命中。 刺客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他迅速掏出腰腹间的两把小刀，屈身逼向姜绪，行踪如鬼魅。 “你怎么还没死。”刺客的声线压得很低，带着恶意。 姜绪咬着唇，抓起卵石扔向战士，她必须快点把这个战士秒了。 眩晕、火球术，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战士与刺客的共同一击也向她袭来，姜绪勉力吃下，身上痛得厉害。 先倒下的还是战士，刺客的表情一瞬狰狞，他的速度比姜绪要快，比很多人都要快。 他挥击两下，撕扯着喉咙，一字一顿：“你、为什么、还没死！” 速度很快，距离没拉开，拉扯很难，姜绪被他粘住，而且他的基础攻击有几率能直接打断读条……就像姜绪容易拉扯战士一样，刺客这个职业简直是天克法师。 好在缴械的判定很严格，需要同时满足“未被敌方觉察”和“背刺”这两个条件，姜绪在与他追逐战的同时领悟了新的技能“棍击”，不需要读条，但伤害减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姜绪只好一边与他缠斗，一边往院子的方向靠。 愤怒后刺客也要冷静许多，他眸子里闪着寒光，目光阴鸷：“你身上的流血dot[持续伤害]消失了，为什么？” 姜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你猜。” 刺客舔舔唇：“我会让你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死亡是什么滋味。” 炙热的火焰自法杖的末端汇聚，姜绪对他使用出了第一个“火球术”。 手感不太对。刺客眉头微皱，他和同伴已经袭击了不少人，法师也不在少数，他打断读条的概率大概维持在百分之三十的几率，他能明显感受到这个概率下降了。 但只要他成功打断一两次，这样的战斗对他而言胜算仍不低。刺客虽然好打法师，但更要紧的还是先手缴械，对方的副武器还能造成眩晕……虽然愤怒，但在实战中，他往往还是冷静和谨慎的。 他无法预计法师的后手是什么，她除了持续的拉扯，脸上看不出败意。反倒是自己，即使在她身上捅出了不少血窟窿，手上动作却越发不稳。 他心中也仍旧萦绕着那个疑问……这个法师的血条早该空了。 不安涌上心头。 自己的蓝量还能支撑自己隐身一次。 这头，姜绪的火球术再次发出，未被打断，她已经回到小院的篱笆外，只要她进入院子，不管是她去而复返还是其他人都极易简陋。 第6章 胜利的天平再度倾斜。 刺客没有再迟疑，果断开启隐身，就在火球飘出去的一瞬，姜绪的耳朵突然感受到一股灼痛，什么东西破空而出，擦过她的耳尖，疾速射向刺客的方向。 即使隐身，仍旧命中。 语末断掉的叫声，刺客的身形再次显现，猝然倒地。 他死了。 终于死了。 【玩家“格蕾”成功击杀玩家“xx”】 最后一击是她的火球。 姜绪迅速转身。 来人面无表情，他清晰地看见法师的hp和mp都快见底，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狼狈不已。到了这种时刻，脸上果然还是带了些许惊意。 飞溅的血迹在她的脸上，云雾一样四溢散开。 但，法杖的末端仍在汇聚力量。 他沉吟片刻，手指勾着火铳的握把，还是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姜绪一愣。 【玩家“灰狼”请求与你组队。】 她没迟疑，选择同意。 灰狼侧过身：“进去说。” 她身上还在流血。 - “他们认识你。”姜绪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篱笆，喘着粗气，“你和他们有过节？” 灰狼点点头：“游戏外的过节。” 姜绪问：“他们的技能为什么这么多，而且都不像是基础技能。” 就像对方对她的状态感到疑惑一样，姜绪也同样感到困惑。 灰狼突然道：“你是不是随机到伪装特性了。” “是。”姜绪干脆承认。 “难怪，这玩意儿挺稀有的。”灰狼说，“在普通玩家眼里，会有几率把你看成npc，这就是伪装特性的基础能力。你从海岸苏醒，一路到渔村这里，一部分人把你看成npc，一部分人见其他人都避着你，估计没敢对你下手……所以这才是你的初战。” 她这一脸泰然估计也保了她平安。 “击杀对方可以摸尸体，不过一开始大家背包里都没什么好东西，取而代之的是，有几率获取同职业的技能。有的玩家会带着一些稀有技能，他俩杀多了手里的技能就多了。不过高级技能消耗的蓝量，现在可支撑不起。”灰狼解释道，“你杀的，别人抢不走。一会儿恢复好了再出去摸吧。” “行。” 二人沉默片刻。 灰狼有些尴尬地开口：“你把奖励留着了？” 来自渔人安娜的神奇土药方，可以治愈一切异常状态，恢复10点hp和10点mp，仅此一份。 姜绪“嗯”了一声。 她一个法师，虽然身体难受，但在外面的时候可以依靠自然回复和治愈术恢复掉血，进院子里更无所谓。 她本来是想把药留来应对这铳士的。 战士方才就倒下了，能问出这个问题，估计灰狼已经在暗处观战了一段时间。 “我说……格蕾。”灰狼叫她，“要不和我一起去做任务吧。我在安娜这里领到一个组队任务，渔村附近有一群郊狼，我一个人不太行。” 姜绪还是那句话：“我组队吃不到经验加成。” 灰狼还想说什么，譬如组队任务的奖励比较丰富，譬如刺客和战士那群人不止两个，说不定会再次找上门来，譬如……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放在还安静站着的安娜突然大叫一声，朝着他俩的方向走过来。 “噢，天呐。”安娜捂着嘴，“异乡人，你在我的院子里杀人了吗？” 姜绪站起身：“我没……” 她没有吗？ 最后一击，她几乎是倚着篱笆发出去的，她不确定这个安全区域的范围是如何判定的。 安娜忽然慌张地推搡她：“异乡人，你还是快点躲起来吧……” 她话音刚落，姜绪就看见从院子外走进去几个穿着士兵装的npc。 姜绪：“……” 她还没摸尸体…… 被押走的时候，安娜急急忙忙地把刚做好的螃蟹塞给她一份，说虽然见面礼变成了“最后的晚餐”，但她希望异乡人不要因此对她的料理带有偏见，要好好享受。灰狼则毫不留情地取消组队，朝着她挥挥手，微笑着无声祝她好运，顺道扔了个好友申请。 姜绪无语凝噎。 一双发锈的手铐“咔嚓”一声，她抬起头，面前是一辆破旧发霉的囚车。 第7章情报 醒过来的时候，鼻内深处被一泡浓重的血水呛得难受，视线忽明忽暗，黑褐色的线在眼前不断晃动。 脑子里仿佛也是一团血水，随着视线的起伏在脑海里晃动着，机械地看着一切，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姜绪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在囚车上睡着了。 囚车行驶在潮湿的山道里，天空昏暗，气候阴湿，单薄的衣料湿一块干一块，脚底像陷在污水水洼里，浑身不自在。 “好一点了？” 相当清冽的嗓音。 姜绪猛地转过身，在转身的同时忍着浑身的剧痛背靠到囚车的边缘。 背上一把剑，一块盾。又是战士。 他太过安静，从一开始就坐在她身后，一直到现在才出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这辆囚车里目前只关了他们两个人。 战士很狼狈，软甲上爬满了脚印和血迹，姜绪自己也很狼狈。 无暇去顾及的狼狈。 战士扯出个笑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害：“抱歉，我不是故意想吓你……我以为你知道我在。” 相对无言，他双手撑着靠近，攀谈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想龙临城方向大概只有我们两个被抓进来囚车里。” 姜绪微眯着眼：“……在安全区域附近杀了人，然后被抓了。” 她甚至连新手任务都没有做完，尸体也没摸，想到这，姜绪总觉得自己头更痛了。 说话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很干涩，像是得了重感冒，整个身体都酸胀不已。她晃荡两下脑袋，眼前的一切像掉帧一样晃动，令她有些想吐。 视线的左上角晃荡着一行小字。 【重伤状态，体力上限-5，全属性-1，持续24h】 这行说明出现得让她难受，像飞蚊症一样。她闭上眼睛，等待说明消失。 一旁的青年显然误会了她这态度，轻声道：“不公平的规则，有时候明明是对方先动手，但是只有杀人的一方被关进来。” 姜绪沉默半晌，睁开眼睛，心道已经死掉的人怎么能被收监，这种论调也令她感到陌生。 战士低头轻咳一声，转而自如地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阿加[arja]，显而易见，人类，职业是战士，你呢？” 虽然一张脸满是污垢，但姜绪能看出他的年龄也不大，和自己一样不到二十岁。 姜绪的背后还背着原初法杖，摸上去会感受到自己在触摸干枯的树皮。 “格蕾[gray]。精灵，法师。” 互道姓名后，姜绪就看见对方头上晃着id和等级，以及偏厚的红蓝条。 这个战士已经lv.2了。 “看你的样子，是half吧，半精灵。”阿加说，“你的头发是银色的，或者说，灰白色？我刚才还一直困惑，精灵怎么会出现在龙临城附近，我还以为不是玩家呢……” 或许是伪装特性在起作用，但是，他话里还有个问题。 “精灵不在龙临城附近？” “嗯。”阿加点点头，“种族会决定出生的地点，精灵基本都是出生在魔境大森林里，就在龙临城的另一头。龙临城是人类主城，靠海这边几乎都是人类，还有一些混血。” 难怪她在海岸边没有看见其他种族。姜绪不动声色地继续看他一眼。 “游戏才开始一天，你知道得还挺多。” 听到她这么说，阿加的脸颊有些红，他不太自在地拨弄两下额前黝黑的碎发：“也不是我知道得多。” 他面露纠结，好一会姜绪才见他做出一个从“背包”里取东西的动作，动作结束，阿加的手里也多了一页白纸。 “打怪和做任务有几率会获得称为‘情报’的东西。你打开日志页，是不是还有几项标着问号。” 姜绪的手滑动一下，面前出现浮空的系统界面，最左的一项就是“日志”。 【日志-任务-npc-城市-势力-？？-？？-？？】 问号的状态代表她还没接触该项内容，点不开。 姜绪点点头：“是。” 阿加脸上堆出个笑来，有点不好意思：“你还没解锁这个功能，等有情报解锁就明白了，我这个号好像有点红这个……我就帮安娜做了两道菜她就给了我这个，然后去渔村后面打小鸡回来做明天的菜，又爆了一份。” 囚车里安静了一阵，姜绪问：“你呢？你是为什么进来的？” 阿加和她说话的时候，手和脚都规矩地微屈着，几乎没怎么动过，一看就是个很规矩的人。 姜绪的头微微垂着，不规矩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说话也不会这么客气。 第7章 听她这么说，阿加的眼睛亮了一瞬。 “你知道这囚车会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吗？” “去哪？” 他不带促狭地把情报递给她。 是日记的残页。所谓情报，大多是可以留存下来的某种文字记录。 · “……城门终于打开了。去门口接老师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面色比之前还要苍白。龙临城的城门总是在不恰当的时间关闭，老师本来以为不会被关在里面。他每次经历这样的事后，整个人都像是大受打击……龙临城很可怕，或许以后就留在渔村就很好。 渔村的人好像也在不满，妈妈经常举着牌子去城里抗议，我不知道他们在抗议什么。 ……妈妈换上了囚服，她说，她认识一个士兵，可以让他们扮作囚犯，在城门大闭的时候通过一旁的侧门进去，那里管理很严格。我抱着她，希望她不要去，我怕她被认出来。 这一次，老师回来了。但妈妈没有再回来。” · 姜绪沉吟片刻：“这是安娜的日记？” “应该是。”阿加点点头，“我想这个情报应该是管用的，所以我就在安娜家里找到了这件囚服。我们应该可以提前进入龙临城。” “这么肯定？” “不是我自信。”阿加说，“刚才我已经看见了。” 看见什么？ 姜绪没能把这句话问出口，因为囚车拐过一道弯，眼前一条浑浊的护城河，护城河后，巨大的石砌堡垒显现在眼前。 外墙的斑驳，犹如时间的年轮，城墙外的灌木很深，深色的灌木里夹杂着疯长的浅色荨麻草，与其他数不清的草本植物。 紧闭的大门旁，窄门稍稍打开，欢迎着它的来客。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士兵npc，终于上前与守门人交谈。 守门人先开了口。 “这是最后一批罪犯了，就两个？我总说临近节日，不应该再送新人进来。” “……这也是为我们找想，能进一批进一批吧，管它几个，你妹妹不是也在城里？” “只是抱怨两句而已，自那以后，顶上总是拿那件事来教训我们，要是再出一次事那还得了。” “既然如此就快让我们进去吧。”士兵回头看了眼囚车，“就两个人，真有问题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进去以后就把这个门也关上。” “行，行。你也快点交差，谁都乐得清净。”守门人连连点头，把侧门彻底打开。 士兵挥挥手，囚车沿着小道进入城里，几乎一直沿着城墙附近的小道在行进，最终又沿着一条向下的长道，几番折转后，驶进一处偏僻潮湿的地牢里。 地牢里也就两三人在看守，见人来了也不抬头，趴在发霉的木桌上醉生梦死。 “别想跑。”士兵走过来检查囚车上的铁锁，确认锁牢了，才弯腰从囚车底下掏出来一个她秘密放好的小包。 阿加：“运送违禁品？” 士兵白了他一眼：“尽管往上说。” 她没再说什么，抱着包袱就往外走，急得甚至没把他俩从囚车里放出来再关进地牢里。 姜绪看着她走远，手伸出囚车，摸了摸那把大锁。 很重，很结实。 阿加膝盖跪地，靠近她身边，一只手伸出去摸索，他的表情很鲜活，皱眉、扬眉，一会儿困惑，一会儿恍然。 突然，姜绪就听见“啪嗒”一声，大锁被他成功打开。 面对着姜绪的注视，阿加揉揉耳垂，说：“虽然这词儿听起来不太好……我有盗窃的特性，大概可以比较轻松开锁。” 姜绪又问：“除了盗窃，还有厨艺特性？” “你怎么知道？”阿加眨眨眼。 姜绪扬扬眉，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下了囚车。 她把法杖拿到手上。 姜绪确认有哪里不对劲，她不知道自己的重伤状态是怎么来的，假如是那场战斗的影响，她当时在院子里就能发现。 还有，她那个组合武器“海藻与卵石”怎么没了。 虽然当时她消耗了不少耐久，但它应该还好好地待在自己的背包里。 进入城市以后，左上方id旁的小点变成了象征安全的“绿色”，也就是说，龙临城里是安全区域。 但姜绪仍旧提起精神。 落到阿加的目光里带了点审视和怀疑，阿加对这样的视线并不陌生。 他轻叹一口气，看向法师：“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姜绪肯定是要继续任务的。 她扬扬眉，盯着自己的任务列表，复述道：“我要……寻找渔村消失的老教师安瑟？” 阿加说：“你可以把任务共享到队伍频道……我这里也有个任务。” “行。” 姜绪的话音刚落，就见任务列表里多了一项。 【龙临城：找寻有关安娜母亲的线索】 第8章潮热地牢 话是这么说，目前最要紧的还是从地牢里离开。 地牢里光线很暗，可以清晰地听见隔墙背后嘈杂的哭喊声、叫嚷声，以及不知何处持续的滴水声。 姜绪的身影掩在阴影里，她拉出去看了一眼，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两个狱卒，虽然仍在昏迷中，但狱卒的等级都是“？”号。 对方的等级大过她太多，她不想冒险，更何况，她身上还带着个怎么看怎么夸张的持续24小时的debuff。 不过，趁着二人昏迷的功夫，姜绪从附近也找到了新的副武器——【不太锋利的匕首】。还有几枚铜币，虽然安娜说过现在铜币在龙临城用处不大，但姜绪还是好好放好了。 忙碌的过程中，她隐隐有些担心，因为等级不够，自己进入了一个死局。 阿加显得要轻松许多，他往另一头绕了小半圈，回来的时候，二人的任务栏里已经多了一项“逃离龙临潮热地牢”。 姜绪松一口气，也就是说，这里也是有一条任务线的，只要有，应该就能出去。 潮热地牢？她只觉得这里阴暗寒冷，不知道这名字是怎么取的。 阿加先提出了一种很古老的地牢求生方式，可以结合他的盗窃特性——把囚犯放出，制造混乱，趁机溜出。 姜绪漠然看着地牢里象征着警示的红色“囚犯”名字，她企图交涉，但毫无用处，这些囚犯就差冲破牢笼，一人给他们一口了。毫无疑问，这些囚犯被放出来，第一个被攻击的就是她自己。 或许别人有办法交涉，但至少姜绪不行。 阿加主动提起他之前注意到的事：“那个押送我们的士兵，离开的方向和来的方向好像不一样。” “是吗？”姜绪没太注意。 阿加点点头，长剑拄在地上，双手交叉倚在剑柄上休息：“进来的甬道很长，我猜是从城门附近从地下一直延伸到城堡附近，一般城堡附近的地道都这样……中间肯定也有其他的出口。同样的，要想从这个地牢里去到地面，应该也有更便捷的路。” 姜绪挑挑眉：“一起找找？” 直行离开的路还挺好找，一条长梯径直朝上，但却从上方被封住了，这应该就是那个士兵离开的门，一推就显示一个“lock”[锁定]，但连个锁眼都没有，阿加想入手都没办法。 而且据他说，特性是有等级的，不是所有的锁都能被现在的他打开，他之前打开囚车那个大铁锁的时候就蛮吃力。 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找。 没过多久，还是被姜绪发现一扇暗门，也是她目前找到的唯一一扇可以打开的门。这暗门藏在一个堆满杂书凌乱无比的书架后面，姜绪有些意外，这种地牢里居然有这么多书。 她翻了两下，发现这些书几乎都是模型，里面没什么具体内容。 阿加能够看到她的状态，知道她身上带着debuff，不过通常一个完整的小队，都是战士走在前方。 “我走前面。”他举起盾，小心地推开门，被糊了一脸差点让他窒息的蜘蛛丝。 看来这藏在暑假后的暗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阿加无奈地拂开面上的一团，死亡的气息自面前黑暗的深穴里传来，这是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甬道。 他总觉得甬道也像肠道一样蠕动着、呼吸着，但自己又能分明地觉察出是幻觉。 这头，姜绪得到提示，她终于升级了。 【发现了未知的探索区域，exp+50，等级提升至lv.2。】 她把角色/界面拉出来瞥了一眼，hp和mp都增加了10点，属性里智力增加了一点，大概是随机增加的。 不过那个重伤状态果然还是没有消失，甚至还有十小时的持续时间。 姜绪忍耐着疼痛。 “好黑。”阿加转过头，往地牢的墙壁上找回来两支火把，递了一支给姜绪。 姜绪发现，手持火把的时候，可使用的武器只有一个，她没有犹豫地留下了匕首，现在攻击没什么差异，黑暗里她需要可以迅速做出反应的武器。 第8章 阿加继续往里探了探，火光映照出过分光滑的石壁，不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或者说，不像是“这种年代”的人开凿出来的。 这条长长的甬道更像是自然侵蚀出的产物。 他继续往前摸索，光滑的墙壁里，一张像是在水泥里狰狞的人脸突然就进入视野里，惊得他后退好几步，贴到另一面墙壁上。 阿加的嗓音有些颤：“……格蕾，你看看我身后。” 他怎么觉得，自己后背贴着的这块，也挺凹凸不平的呢。 姜绪越过他往前，侧身看他一眼，阿加身后的墙壁上只是有几块突出来的石头。 姜绪：“……” 她没说什么，半晌，做出一副高深的表情，点点头。 阿加闭上双眼，痛苦地往前走几步，双手不停往后挠，没敢往回看，企图把后背沾染的气息和感触拍走。 越往里走，被关在墙壁里的身影就越密集，绵绵密密，他们甚至从墙壁里伸出一双双挣扎中的已经坚硬的手臂，火光中可以清晰看见他们的面部透露着惊异、绝望的神情。人与人层层相叠，有的被挤压到一起，除了人类以外，还能看见不少家畜。 姜绪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为了塑造一种死亡的气氛，或者说一种象征死亡的环境，但逐渐的她从这些静止的表情里感受到了一股沉重。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加先一步开了口，打破二人的沉默。 这里似乎看不出什么危险来，姜绪干脆停下脚步，凝神细看。 “……他们的服装风格和现在的维尔京人似乎不太一样。”姜绪说，“虽然只是在囚车上匆匆一瞥，但我想大多数龙临城人的衣着都很简洁？这些人的服饰太繁重了。” 她看见一个男人穿着繁复厚重的马甲，袖边是很在石头上像鱼鳞一般的花边，他身上是密密麻麻镶嵌着宝石的排扣，腰下有拖拽到脚跟层叠的裙摆。 能看出来，这个人身份不凡。 阿加看见他袖口上的纽扣上隐约有一只头尾相衔的蛇形。 “约尔曼？” “嗯？”姜绪侧过身看向他。 阿加右手握拳，轻咳一下：“……好像那个，龙临城刚死的老公爵一家，姓氏就是约尔曼。” “我的意思是，怎么看出来的。” “衔尾蛇啊，约尔曼冈德，传说中的怪物，洛基和安格尔伯达的孩子。我想这应该是他们家族的徽章。”阿加有些诧异，“你没听说过吗？前几年不是挺出名的嘛。” 姜绪眨眨眼：“因为什么出名的？” 阿加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揣摩片刻，尽量解释道：“当时地面战区打得不可开交，好像是有什么组织，信奉约尔曼冈德，认为毁灭性的战争就像衔尾蛇一样，是新时代的开端，文明需要被毁灭之类的……其实就是狂热的战争贩子……大概他们从中获利不少，当时还挺多人追随的，尤其是青少年。” 虽然听起来挺愚蠢的，但在那个时候，许多走投无路的人也追随其中。带有自毁性质的组织在这个时代不乏拥趸。 “你真的没听说过？”阿加问。 “没有。”姜绪回道，“我对神话也不了解。” 阿加没再追问，把话头又扯回当下：“总而言之，这个人应该和约尔曼家族有关。” 有的话他没说出口，他总觉得这个设定或许和现实有关联。 这个穿着巴洛克服饰的男人，表情比起其他人而言要泰然许多，看起来像一个领导者。 阿加继续观察，他像是忽然忘记了恐惧，把火把伸近一些，想要查看他身上有没有更多约尔曼的标记。 姜绪在一旁双手抱臂，目光落到其他人身上。 有的人形保存得很完整，有的不是，还有的肉/体已经残缺，露出骨骸，有的被挤压到一起，有的颅骨也破碎不堪。 她注意到一大片一大片奇怪的鳞片状，应该是烧过的痕迹。 姜绪小心翼翼地用手触碰了一下这一块鳞状，不知道是不是她先入为主，总觉得这墙壁摸起来有些热。 或许是阿加的火把把这一块射烫了。 迟疑半晌，她往旁边走了一步，再次摸上去。 真的是热的……姜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手一瞬摸上去只觉得热，或许是甬道吹着凉凉的风，多一会儿，甚至会觉得有些灼。 阿加注意到她这边，话音微颤：“格蕾，还是别摸了……我感觉不是很好，不，是很不好。” 阴阴凉，一阵风过，二人的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姜绪正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视线内有什么动了一下，令她有些在意地别过头。 是什么呢…… 姜绪环视一圈，又有什么动了一下，没有在很远的地方，很近，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她凝神注视着眼前的墙壁。 下一瞬，姜绪就看见墙壁里好多双早已失去神采的空洞的眼睛，一起，朝着她眨了一下。 第9章甬道 巨大的轰鸣声从天而降，灰狼跃在山间的树梢间，十米开外，无数的子弹朝向他飞来，但却没有一颗可以命中他。 有的东西无法反应在属性里，和特性也毫无关联，毕竟没有人是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哪怕是婴儿也不是。 这几日他做任务已经做到了树林地里，不知道对面哪里得来的消息，他的任务做到哪就追到哪。这些人的算盘肯定是在游戏开始前就打好了，职业选了一堆铳士，等着来围剿他。 这块无名的树林和魔境大森林相连，树林苍天，灰狼跃动在树梢间，仍能感受到自地面传来的震动，抬起头，即使树冠庞然，也能从间隙中看见天空不断闪烁的以银白为主的光芒。 像极光一样，银白的璀璨与其他颜色被调和到一起，伴随着雷暴声和不断闪烁的闪电，说不清是更美丽还是更残酷。 但，此处并非极地。 什么情况？ 灰狼点开私聊频道，打算找个消息灵通的问一问，却在这时收到了一个意外的通讯，来自于那个手上戴着戒指的法师。 灰狼点击接通。 【格蕾：海边有什么异常吗？】 开门见山，连个问候都没有。 【灰狼：你不在？抬头就能见到。】 也就是说她现在不在海边？这法师去哪了？ 【格蕾：在建筑里。海边有什么异常吗？或者说龙临城的方向。】 灰狼能听出法师的声音有点喘，尽管她尽量在压着嗓子、逼迫自己冷静地交谈。 【灰狼：龙临城上方有块雷云，一直在响，地震似的……海浪声也很大，传得很远。】 【格蕾：哪个方向看起来正常一点？】 灰狼继续往上跳跃，寻至一处更高的树梢，远眺龙临城的方向……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层浓稠的迷雾，几乎遮掩住了整座龙临城。 而雷云间，似乎有什么神秘的阴影穿梭其间。 灰狼只得对照大致的方向，辨别哪个方向的雷暴没有那么激烈。 【灰狼：……城堡方向。大概，正北。】 【格蕾：行。下次还你。】 这段对话有些莫名，挂断后，灰狼怔愣一瞬，身后几发破空的光弹把他的思绪拉扯回来，他迅速皈身闪避。 “灰狼！有本事你别跑啊！蹿得跟条蛆似的！” “真是不怕死，还敢用自己的代号作id，不就是等着我几个来搞死你。” “这次不真搞死你，我跟你姓！” 灰狼往回瞥一眼：“我儿子女儿孙儿孙女都有位置了，你当我重孙吧。” 说这话的铳士闻言大怒，他不顾同伴的劝阻，毫不吝惜、愤恨地朝着灰狼的方向射出最后的光弹，就在最后一枚光弹射出去的一瞬，巨大的雷声轰彻大地，就像是光弹撕开了天幕一般，亮得叫人心底发慌。 灰狼猛地抬起头，雷云与风暴降临，他确信自己看见了神的影子。 - 跑。 无止尽地跑。 气息根本匀不过来，姜绪一边跑，一边咳嗽。 她心底对灰狼存着个印象，通话的时候压着气，喉咙像唇齿一样被她咬住，不想让对方听出自己这边的情况。 阿加速度没她快，他不时回头几步：“看起来像幽灵一样，没有名字。” “有等级吗？多少只？”姜绪问。 阿加说得很艰难：“5级，等级不算太高，但是不知道有多少只……太多了。” 他俩跑在前面，身后的“幽灵”不断逼近，幸运的是这些从墙壁里现身的怪物似乎没有远程技能，只是徒劳地嘶喊着，张牙舞爪。 姜绪手里的火把被风熄灭，她干脆把法杖拿出来，不时往后方放两个火球。 不知道过去多久，竟然还真让她风筝掉一两只。 甬道内四通八达，姜绪甚至还在某处听见了海潮声，她想她知道这些石壁为什么这么平整了，大概在涨潮的时间，海水会从某处通道涌进来，将甬道冲刷一整个季节。 第9章 逃跑的途中，姜绪看见了藏在阴影里的箱子，除了需要开锁的她大都收下，她心里有种“费了这么大劲，别白来”的想法。 阿加没说什么，他得空也会出手试一下那些被锁住的箱子，他不断回头，估算着怪物和他们的距离。 这样的追逐战原本并不算艰难，只是……从那些怪物自石壁中涌现，整条甬道如他想象中一般，像肠道一样蠕动起来，走起来颠簸不已，甚至有种失重感，毫无疑问地影响了他们的速度。除了一开始的甬道比较单一，接下来的甬道里岔道繁多，这种时刻，他俩已经无暇去找寻正确的道路。 持续的奔跑并没有持续多久，前面的法师却停下了脚步，面容有些严峻地回过头。 “阿加。”姜绪开口道，“前面的路被冰冻住了。” “冰冻？”阿加诧异地迎上去，火光经由冰块不停折射，映射出二人的脸。 “墙壁是热的，里面居然还有冰。”姜绪轻笑一声，“刚才这段甬道没有岔路。” 姜绪尝试着用火球术去融化冰块，没什么，这些冰块显然是多年的寒冰。 看来她终于要交代在这里了。 意外很快来临，整条甬道骤然抖动，猛地超前抬起，姜绪和阿加几乎是同时用匕首与剑插进冰块里，紧接着天与地倒转几番，不知道何处的风不停剧烈地卷着二人的身体，阿加拉着姜绪的手臂，之前的冰块已经变成了天花板，她的匕首几乎快要脱出厚冰。 姜绪吃力地卷起身体，扣着他的内臂，猛然将匕首拔出，再刺一次。 又是几次倒转。 就在二人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刻，这古怪的动静终于消失。不远处那些怪物的嘶鸣也再寻不见。 冰块已经到了脚底，姜绪松开手，踩在冰面上，顶上的甬道也已经变作看不见出口的深井。 不知道为什么，姜绪忽然有些想笑。 她坐到一旁，开始盘算自己的背包里都多了些什么。 阿加看她一眼，她只是脸色有些白。 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冷静。阿加双手拄在剑柄上，大喘着气，一阵后怕。 其实她也不是不怕，姜绪只是觉得，手里摸着东西要好很多。 十个格子早就满了。 【原初法杖x1，不太锋利的匕首x1（已损坏），阿斯铜币x102，骰子x1】 这些是她本来就有的。姜绪不抱希望地再次把匕首拿在手里，几乎是刚拿到手里的一瞬，它就碎开了。 ……感谢你坚持这么久。 【毒蝇伞x5：极小几率致幻，对敌方造成“混乱”效果。】 【雅芙瑞斯x5，又名蓝风，春天的植物，法师的药草，一次性使用。融合于攻击中可以对任何npc使用，有概率造成“吐真”效果。】 【原初绷带x2，回复5点hp。】 【朴实无华的戒指x1：防御+1，因为很朴实，几乎不会损坏。】 【书生法袍x1：提升mp恢复，攻击+1，来自于一个早已逝去的不知名者。】 【朴实无华的书籍：约尔曼家族秘闻，或许会因为知道得太多被约尔曼势力追杀。】 姜绪的背包里都是灰色物品，突然出现一个紫色的“雅芙瑞斯”，她还有些惊讶。 《鲸落》这款游戏的物品等级同样是按照千禧年的大多游戏设计而来的，灰色、绿色、蓝色、紫色、橙色，也就是说这种药草还挺珍贵的。 不知不觉，她的等级已经升到了3级，姜绪抬起头看阿加，他也是。 相同的还有二人残缺的血条。 或许是因为那两三只被风筝掉的怪物，阿加虽然没有攻击，但组队状态下，距离相近的队友可以分得一定比例的经验。 姜绪想了一会，把法袍换掉，把戒指和一份绷带分给他。 “你刚才没有松手。”她解释道。 阿加没有迟疑太久，收下戒指和绷带，有些郑重道：“谢谢，合作很愉快？” 他语气变轻，但情绪还没有彻底消化掉，好一会儿才恍然道：“等一下，我的火把刚才就掉了，怎么看得见了？” 姜绪指指脚下的冰面，冰面下有不断闪烁的流光传来：“看来这就是唯一的光亮，也是我们唯一的出口。” 第10章苍穹 《鲸落》里没有可量化的体力，它似乎尽量在往现实中的体力消耗在靠拢，虽然数值没有什么变化，但毫无疑问，二人已经累得不行了。 阿加甚至半天动也没动，他坐在一旁抱着剑，闭眼小憩。 眼前的境况没有进展，姜绪还有其他事要考量，顺道休息一下。 之前那个卵石武器的消失，她尚且可以用或许没注意到破碎了来搪塞，因为没有拿在手里，她这才注意到背包里消失的并非只有“海藻和卵石”。 渔民安娜给她的“最后的晚餐”也消失了，虽然她之前没来得及细看，但想也知道是补充血量或者其他什么的消耗品。 人并不怎么会主动回忆“昨天的事”，记忆通常是以某个事件为中心，自己或许始终记得学生时代的某些旧事，但假若有人询问起自己你昨天早上吃了什么，甚至还需要一个回忆的过程。 不重要的事物丢失了，想不起最后看到它的地点和时间，记忆其实十分脆弱。 但姜绪是一个很爱重复“回忆”这个过程的人，或许是因为她的记忆本身就有所缺失，又或许是因为目前而言，记忆里存在着“自己”的记忆还十分简短。 海边的事，自己被士兵从海边的院子里带出去，看见了囚车，在那之后就是从囚车上醒过来。 也是在囚车上醒过来，自己身上带着莫名其妙的重伤状态。 她肯定自己的记忆发生了缺失。 但是，为什么？因为那场手术的后遗症？ 要说昏迷后发生了什么变化，还有这个出现在囚车里的囚徒，不是吗？ 姜绪靠在墙面上，上半身微曲着，眼眸藏在阴影里，不动声色地打量阿加。 阿加正烦躁地挠着衣角和手指，他总觉得在这冰地板上睡着不舒服，而且没有安全感。 “你说以后会有房子卖吗？”阿加突然有些呆楞地问。 姜绪一愣：“……不知道。” “听说千禧年前后，人要花很多钱买房子噢。”阿加低声念叨，“这游戏里买房子会不会也挺贵啊，我现在才一千铜……不知道要多少。” “一千阿斯铜币？”姜绪的嗓音不自觉拉高。 阿斯叹口气：“是啊，太少了。” 嗯，的确太少了，才不到我的十倍。 “方便问一下你是哪里来的铜币吗？我记得初始铜币才三枚。” 该说不说，她以为自己一百多枚算多了，她刚才整理背包的时候还挺满足的。 阿加想了一会儿：“我之前不是说，我帮安娜做了几道菜嘛，然后她直接把那个菜送给我了。我出来以后就有人找上门，说见我一直在安娜家进进出出，问我在做什么。我一五一十地说了，她就问我可不可以把我的菜买下来。” “……所以？”姜绪引导着他。 “卖了就有钱了啊，一道加hp的，一道提供buff的。”阿加回说，“这游戏好像很多东西都可以交易，包括任务获取的物品也是。” 那在他那买东西的人不是更有钱……这些人哪来这么多铜币，不过另一方面来说，对于npc而言铜币失去了作用，却在玩家之间自由流通？看来要么是想要区分流通的货币，要么安娜口中纸币代替钱币的方案会彻底落空。 姜绪又问：“你全卖了？” “也不是。”阿加摇摇头，“厨房就在那里，安娜说我可以随时用，我看那里还有食材就接着又做了一两道，自己留着用。” 姜绪：“……” 她能把绷带要回来吗。 心情郁闷，姜绪盘腿坐着，使用了那本【朴实无华的书籍】，读条完毕后，日志页也随之更新。 · 【情报】约尔曼家族秘闻，或许会因为知道得太多被约尔曼势力追杀。 新西历002年，利用禁忌的咒语召唤出古物oooo，以抵抗oooo。古物之间的厮杀，结局是无休止的献祭与大量平民的死亡，约尔曼强制封锁了这条消息，除了当地人，几乎无人知晓。 · 这段情报很短，上头有非常刻意的污渍，显然是遮住了不想让玩家知晓的信息。 除此以外，一旁的【势力】栏里也终于有了更新。 · 【势力】约尔曼家族势力好感度：0 古老的家族，世袭爵位，龙临城的城主。 龙临城附近土地贫瘠，内部纷争少，原住民迁徙，约尔曼是古老的海盗、殖民者、海军将领，热衷于海上劫掠。 势力庞大，盘桓于维尔京东南部，不止家族成员。 家族成员擅长巫术、航海术，手握神秘的卷轴技术，擅长笼络人心，有人曾在风暴中告诉他人约尔曼人擅长笼络人心的秘密，卷轴与巫术，无人不受其蛊惑。 第10章 · 这一栏下头还有一堆模糊的人像，家族的群像画显然是设计过的。 其中一个人像要清晰许多，姜绪拉近仔细看，似乎是他们之前看见的那个石壁里的人，他的位置相当靠上，手里还握着蛇形权杖。 · 【亨利·j·约尔曼】约尔曼家族第七任家主，性格古怪，失踪于新西历003年。*你似乎发现了他的踪迹，龙临城中，约尔曼家族有人正在打听他的消息。 · 消失的时间和情报里提到的召唤日也就前后脚的事啊，这段阴森的甬道肯定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姜绪还在冥思，脚下忽然又是一抖……还没彻底安宁呢。 她大概也休息够了，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吧。 法杖可以用来敲级，会耗用耐久度，但带着【原初】两个字的装备大多扛用。 她试探着往脚下敲了两下，发现每敲级一次，冰面上都会浮现出一个百分比。 [87%][82%] 似乎不是敲一次就越靠近1的意思。 姜绪看向阿加：“把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阿加递剑过来的动作没怎么迟疑：“快碎了。” 在这种地方，手里没有武器是很危险的。 然后姜绪就看见他手里又出现一把长剑，显然新上不少。 “之前一直没舍得用这把新的，正好把旧的给你。”阿加长舒一口气。 姜绪沉吟片刻，猛地把手里的长剑往冰面上戳了一下。 [90%] 她低下头，这一次的位置要靠左一点，[82%]那次是在右边。她继续往左靠，最后确定到一个她认为最接近百分百的区域。 底下的冰面已经被她凿得面目全非，碎冰不断飞溅到二人的脸上。 阿加忽然问：“要是这冰碎了，我们会掉到哪里。” 姜绪眯着眼：“真的会碎吗？” “什么意思？” 姜绪不语。这些冰很厚，从里面复杂的光线就可以看出来，即使真的找到某个可以使其开裂的点，一把长剑就可以破冰也太过离奇。 使出最后一击前，她抬头提醒道：“总之做好一切准备……除了这条路，没别的路可以走了。” 阿加有些紧张地握紧盾牌，眨眨眼：“我准备好了。” 姜绪深吸一口气，举起长剑，而就在剑末触碰到冰面的一瞬间，炽热的飓风席卷而来，什么东西裹在飓风里，几乎是一闪而过，它势如破竹，破开了冰层。 脚下一空，姜绪整个人猛然下坠，冰屑和飓风卷到一起，散发出璀璨的光辉。 狂风往上卷着，他们下降的速度逐渐变慢，周遭也越来越亮。 终于，面前天光乍破，不再是一如既往的石壁。 风在托着她。 她在风里，也在空中。 姜绪抬起头，飓风形成两条萦绕的涡街，气流的顶端，半座古老的城池悬浮于空中，与雷暴彼此纠缠。 苍白的天穹之下，尘世的巨蟒环绕着中庭，正吐着它长如流瀑的蛇信。 第11章谎言 【----尘世巨蟒 lv.？？----】 巨蟒的身形异常庞大，金色的瞳孔掩在深邃的眼窝里，浑身上下的蛇皮犹如斑斓的青石，它身上缠绕着薄如蝉翼的羽翼，嘴里吐出浓稠的薄雾与长长的蛇信。 天与海之间，姜绪还在坠落。 飓风既温和地将她托起，又残忍地将她裸露的皮肤不断割裂。 姜绪抬起头，眼前的阿加闭着眼睛，她一直看着，她看到他还在笑。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注视，阿加睁开眼睛，嘴唇张合。 姜绪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歪了下头，指指自己的耳朵。 “叮”的一声，他居然直接发了个私聊过来，这人是想对她发表临终遗言吗…… 【阿加：感觉怎么样？】 【格蕾：……什么怎么样？】 【阿加：风。是不是很舒服？】 【格蕾：是……很舒服。但我更在意我们会碎成几块。】 有些感受无法从语言里表达，其实姜绪自己也想忽略现在的处境。适应失重感和惊惧的情绪后，风从四肢百骸里贯穿，抚弄每一处发梢，胸腔也畅快无比，所有疼痛都被暂时忘却。 【阿加：格蕾，我们不会死。】 姜绪注视着他。 阿加张开双臂，软甲后压着的衣袂像流动的水。他对姜绪比了个口型。 这一次，姜绪看懂他说什么了。 ——“大海。” 巨蟒缠绕着城池，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们带到了大海上方。上方的灼热气流与潮湿的水汽凝结成水珠，还未被拍到海面，姜绪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但是这和生死有什么关系呢。 姜绪干脆什么都不再想，不再思考缺失的记忆，不再思考过去，不再思考即将来临的死亡她张开双臂，用心感受近似飞翔的感觉，眼前，四溢的流光在天穹之上，脚下，汹涌黑海汹涌澎湃。 她猛地坠入了深海里。 - 繁复的光芒折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再多的色彩也被深海吞噬。 海岸线的边缘，阿加把软甲卸下来，坐在刚升起的火堆旁，拧着湿漉漉的长发：“很多游戏里坠入水体里都是无伤的，即使是从万里高空里坠落。” 姜绪的身体很沉重，不过是第二次带着【潜水持续】的状态，她显然要习惯许多。 “……很多游戏，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你并不确定我们会活下来？” “我这不是赌赢了嘛。”阿加呲了下牙，“再者，想再多也没用。” 这点姜绪倒是很认可。该死就死，该活就活。 虽说“无伤”，但感官上还是尽量还原了，姜绪现下只觉头晕眼花，浑身酸痛，好在现在海边已经没有太多玩家，他们降落的海域又相当偏僻。 再加上，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那团雷云和浓雾吸引过去了。 姜绪低声道：“那条……蛇，为什么在那里……” 这是姜绪第一次在阿加的脸上看到严肃的表情，他的笑容一下就收敛了：“我看见了……它在吞噬祭品。” ——古物之间的厮杀，结局是无休止的献祭与大量平民的死亡。 不算意外的回答。 姜绪凝眉片刻，忽然天边又是一道巨雷，这个位置已经看不见雷云里的情况了，空中堡垒被雷云与浓雾割裂成另一个世界。 结合之前获得的情报，姜绪大概对目前的剧情线大概有了个数。 龙临城会不时闭城。 想来在关闭城门的时间，巨蟒周期性的进食于龙临城居民已经稀松平常，与“平民“相别的约尔曼势力或许有什么手段逃脱献祭，这不公平的牺牲愈发令平民不满。 安娜的母亲应该也曾是反抗者中的一员，只是不知道当年她具体做了什么，才会失去踪迹。 姜绪抬了望了一下那片雷云，这么大动静，总不会只是个背景。 果不其然，下一秒自天际深处传来一道惊雷，诡异的黑影漂浮在天际。和巨蟒的形状不同，黑影乍一看显得十分方正，但也能清晰看见它的棱角，雷云背后似乎有火色在攒动。 那是什么？ 这黑影的形状甚至发生了变化，极光中奔雷骤发，巨蟒猛地从黑影里蹿出，它身上的羽翼末端也缠绕着火焰，它就这样在天际窜动，完全失去了“神”的尊严，像是被小孩把玩的蚯蚓一样蠕动。 它发出巨大的哀鸣，像是公鸡的鸣叫，和着几种噪音，声嘶力竭，尾音还伴随着不断冲击在耳畔机械引擎般的声响，嗡嗡地钻进脑髓，吞没掉其他声音。 在这巨响的夹缝中，阿加的声音缓缓道来。 【阿加：说真的，这一点也不像约尔曼冈德。约尔曼冈德没有翅膀，也不会发出公鸡般的叫声……倒更像是一个融合体。设计形象的时候融合了其他神形象？】 【格蕾：……你很在意这个？】 【阿加：也不是很在意……我觉得项目组在设计这些形象时，参考的对象和游戏内的内容肯定有所观念，比如长翅膀的蛇神，更容易想人想到羽蛇神，但众所周知，羽蛇神是最讨厌活祭的，而且羽蛇神和约尔曼冈德都不在一个神话体系里……这也太大乱炖了。】 哪里“众所周知”了…… 在这个时代，“知识”是极其宝贵的，尤其是地上居民，在长期的流亡生活中，需要背负大量的物资，对大多数人而言，背一两本书当作精神食粮还成，多的就变成了负担。 姜绪大概可以想到，这个叫阿加的在现实里肯定拥有固定的居所，也过着相当富足的生活。 巨蟒似乎在与什么未知之物搏斗，这让姜绪想到了情报里提到的，召唤巨蟒的理由是为了抵抗什么。 抵抗什么呢？会是这黑影吗？ 虽然看不透雷云与浓雾，但尘世巨蟒越发凄厉的叫声与越来越轰动的大地，大概也能想到它如今居于下风，伴随着一声哀鸣，巨蟒被什么力量从高空拍往大海，它尽力往上挣扎，身上的羽翼流淌着刺眼的血液。 第11章 它终究还是坠入了深海，血液连同身躯都被吞没，连带着大地一起颤抖。 这大海似乎也吞没了姜绪的意识，她闭上眼，耳畔响起悠久辽远的歌声，像海妖在鸣唱着未知的古老的语言，而眼前脑，一张古老的画卷铺设而来，许多城邦的剪影浮现又垮塌，身穿铠甲或是长袍的异乡人穿梭于天地之间，有的甚至骑着飞马，无数的光影交错，这是一场持续许多年的战争。 画卷末梢的白色随着海浪声一点点变成洁白的浪花，海岸过后一片焦土，身穿华服的男人站立于战场之颠，他手握蛇之权杖，身后是无数伤痕累累的士兵。 【女神降临的土地：维尔京，不复昨日的荣光，满目疮痍……饱受蹂/躏的大地，已逝者约尔曼七世带领着他的士兵，自海上而来，为这片大地的生机贡献自己的力量……】 旁白进行到这，画面忽然诡异地停滞一瞬，整幅画卷从底页被火焰侵蚀，火焰灼烧了整幅画卷，一个剪影自灰烬中显现，就像是她毁坏了那既定的书页一般。 姜绪一开始以为垂到她脚边的是长长的卷发，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清晰—— 那并非长发，她半个头颅都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簇簇燃烧着的火焰。 但，她的语气很清，她的话语里透着和火焰相反的冷静，就像火焰之下她得体的服饰，白色的衬衣搭配马甲和风衣，仔细一看火焰倒像是她戴着的奇异的帽子。 “异乡人，你可曾听闻炉火的传说……自火炉中迸发的火焰，会烧尽世间所有的谎言……” 她一只手打了个响指，画卷最后的灰烬也随风飘散。 “……来寻找我吧。 我会给予你神明的宝物与非凡的才能，而你也会得知谎言背后的真相……” 镜头越来越远，她的周遭事物十分模糊，但姜绪能看见，她站立在一处苍白原野之上，她抬头凝望着视线的彼方，像是已经在那里已经守望了数千年…… 第12章暗精灵 《鲸落》开启的第六天是礼拜日，朝拜神明的日子。 在这一天，大多数玩家已经度过了初始的新手期，龙临城附近的玩家包括魔境大森林的精灵在内，也大都目睹了一场奇异的风暴与败落的巨蟒。 也是在这一天，《鲸落》的1.0资料片正式与玩家见面，其名为——《炉火的传奇》。 海岸边，姜绪回过神来，不远处的阿加和她一样有些恍然。 远方的雷云不知何时散尽，龙临城也重新和残缺的大地结/合为一体，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姜绪总觉得这城池不似她初见时的气魄，看起来像是耷拉在离海岸边不远的沧桑的老人，延伸至海岸的城墙正如它老年羸弱无力的四肢。 “那个什么已逝者约尔曼，应该就是我们在甬道里看见的那个吧……这么说果然是死人了，丧尸？幽灵？不过要是没死更可怕，这么多年了。”阿加面色古怪道，“这资料片直接进脑子，好……好真实，我感觉那火都要烧到我身上了。” 姜绪想，严格来说，他们现在只有“脑子”。 “这就是1.0的主线了。”阿加耸耸肩，“除了最后出现的那位女士，资料片给的信息感觉还没我俩知道得多。” 无论如何，目前要做好的还是好好升级，把手头这些任务做了。 “那条蛇坠进了海里，估摸着龙临城马上就要开放。”姜绪伸个懒腰，正备往回走，背后的阿加忽然伸手拍拍她的肩。 “怎么？” 姜绪转过身的时候，突然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阿加做了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她把后背露给了阿加，甚至在他拍肩的时候也没有生出什么警惕。 阿加微微垂头，抬眸看她，这表情有点像是讨好，怪怪的。 这人真可怕……明明认识不久，就是很容易在他面前放松，但姜绪不觉得他是个“单纯”的人，某种意义上和这样的人相处很危险。 她清清嗓子：“有事？” 阿加听出来法师忽然的冷漠，难得踌躇，最后，话语有些艰难地从他的唇齿中挤出来：“抱歉……” 转身的同时，姜绪一只手背到背后，摸上法杖。 “你抱歉什么？” 阿加深吸一口气，下了相当大的决心：“……其实我没那么欧。” “嗯？”姜绪有点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就是……比如情报，不是我杀小鸡得到的。”阿加眼一闭，“盗窃几乎可以无限制摸尸体，哪怕不是自己杀的。” 姜绪愣在原地。 “……所以？” 她有些不明白他的郑重和他突如其来的“自曝”。 阿加抿抿唇，睁开眼：“……总感觉偷东西啊，摸尸体之类的，很难说出口。” “都能无差别杀人了谁还在意这个。”姜绪扯扯嘴角，“我之前就想说了，你这个特性是不是有点强过头了。” 什么都能偷，虽然阿加自己说有所限制，但在姜绪看来几乎是百无禁忌。 阿加连忙摇摇头：“哪里哪里，你才厉害……” 姜绪：“……” 她这么说又不是为了让他谦虚的。不过这下倒想出个词来形容这个战士……他简直像个和这个年代没什么关系的“文明人”。 这词太贴切了。 不过这个词儿似乎也不是什么好词，地面上的许多人会用它来骂人。 阿加微微侧头：“这么说你不是很在意……偷东西的事了。” 姜绪如他所愿，点点头。 阿加顿时起了精神，双眼闪烁：“这边更偏僻些，我猜这里的尸体肯定有很多没被摸过……！”说着他就捋起袖子冲向不远处堆积了尸体的海岸，他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道：“你帮我保密，我要是摸到什么适合法师用的也给你……怎么样？”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姜绪皮笑肉不笑。 - 姜绪继续绕着海岸做任务，几日过去，之前杀死的战士与刺客的尸体早已经被刷新。好在这一趟收获不少，否则姜绪要郁闷好一会儿了。 经历初始的混乱，这边显得要有秩序许多，已经见不到随便在道路边杀人的状况。 她对这个速度多少有些意外，一经打听，才知道似乎是有人领着一支小队在引导秩序。 时隔多日，姜绪也终于在城墙边见到了安娜的伯父，库塔。 库塔也才四十多岁，嘴里叼着根土烟，衣服破破烂烂，但烟嘴倒很精巧讲究：“异乡人，你来得可真够早的。” 他们这一家子说话都这个风格吗…… 姜绪老老实实地道歉，说她遇到点麻烦事。 “麻烦事……哼哼，这年头什么事不是麻烦事呢。”库塔看向她，面色缓和些许，“来了就搞快点。” 他挥挥手就要姜绪跟着他走，也不解释什么。 库塔沿着城墙边一直往里走，最终停在一个更偏僻的地界，他一只手在犄角旮旯的墙缝里摸索按压几下，面前就出现一道暗门。 “这条地道，对城里的人很重要……”库塔面露惆怅，“但前不久，魔境大森林里逃出来一批暗精灵占领了这里，异乡人，安娜说你是混血儿，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任务还和她种族有关呢。 姜绪：“或许我能去交涉一下。” 库塔“嗯”了一声：“想办法赶走他们。”说完他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木杖，看起来很质朴。 “这是安娜母亲留下来的，我先借给你，如果你能赶走他们，这法杖你就拿去吧。】 姜绪接过法杖。 【藤木法杖：少女制作的第一把法杖，意义非凡。可对非友方对象造成1点伤害，有几率造成“禁足”效果，持续2s。】 “城里的怪物不是掉进海里了吗。”姜绪问，“以后不会有闭城了吧。” 听她这么说，库塔的面色阴沉下来：“异乡人，不要打听你不该打听的事，把自己的事做好。” 看来闭城不止是因为那条巨蛇。 “事做完了直接去找安娜，她还有事找你……”库塔低声道，“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异乡人，把自己的事做好，别管那些有的没的……算我好心提醒你。” 说完他就扬长而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 姜绪能看出，这地道和之前的甬道是同一时间的产物，保不定在里头多钻一会儿就能钻到之前那处。 暗精灵们并未隐藏他们的踪迹，他们从魔境大森林里带来了不少可以发光的萤石，从入口处一直铺设到他们的营地。 暗精灵与普通精灵最不同的地方在于肤色，大多呈现出暗墨色，因为长期穴居，他们的个性要冷漠许多，见到姜绪这个外来者，也没有人主动上前，手里大都抱着一个陶罐，离得远远的，呈现出一副疏离的状态。 这也不是比谁更沉得住气的游戏，姜绪主动找了个稍显面善和老实的暗精灵，询问他们的管事者在哪，得到的回答是——祭司大人进龙临城了。 第12章 “祭司大人？” “是的，歌颂女神，与女神交流，我们的祭司大人，雅戈达。”暗精灵眨眨眼，忽然她那细长的耳朵动了动，“半精灵……你的运气真好，大人正好回来了。” 姜绪想，应该不是她运气好，而是触发了相关剧情吧。 雅戈达从地道另一头的阴影里走出，她的穿着十分朴素，灰白的长袍，只额间点缀一点绿色，在光照下闪烁着微光，似乎是一块绿色的宝石。 这块宝石被雕琢成树的形状，不可谓不精致。 她一眼就看出姜绪的来意：“怎么……我们暗精灵与普通精灵的关系尚谈不上友好，那个人类以为找一只半精灵来就能说服我们离开？” 姜绪开门见山：“要怎么样你们才肯离开？” “……我并不讨厌直接的人，但我自己并不坦率。”雅戈达的唇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神明降临过的土地，都是暗精灵的家园，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第13章皇女 姜绪沉吟片刻，开口道：“要不我们换一个角度吧，来说说人类为什么需要这个通道？我相信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雅戈达不置可否：“我是否通情达理，取决你说什么。” “我相信从大森林逃出来的暗精灵能够理解那些想要从龙临城里偷偷离开的居民，前几日城内的境况想必你们也看到了。”姜绪瞥一眼周遭的状况，有不少陶罐被摔成碎片，因为数量太多，暗精灵已经无暇整理。 她继续道：“整座城市都被颠倒，我相信这个问题并未随着巨蟒的离开而消失，把这个通道还给他们，帮助他们，也是帮助你们自己。” 雅戈达的神色未曾动容：“这一次的闭城已经结束了……比起担心下一次，我更在意当下的生活。我们需要这条通道生活。” “这么说要是能找到其他地方居住，你们就会离开？”姜绪问。 “不一定。”雅戈达没有肯定，“搬家很困难。” “你们只能穴居？” 雅戈达摇摇头：“光线阴暗的地方都可以，我们的魔法借助于黑暗，长期的光照会令我们没有精神。” 姜绪心里有了主意：“你差个人和我一起去看看，我这有合适的地方……不过那个地方光线虽阴暗，却不算隐蔽，或许会有人类来打扰你们。” 雅戈达抚摸上自己的额间，她闭上眼睛，神色宁静，像在聆听女神的教诲。 她睁开眼，点点头：“暗精灵会保卫好自己的领地。” - 姜绪发现这个地方还是因为灰狼。 从海里回来后不久，灰狼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对此前的异状有所了解，直接到安娜的院子外堵她。 海边附近有不少跑腿任务，大多任务都要经过安娜的院子，这也算个补给点。 依旧是情报的交换，姜绪把甬道的事简单一说，灰狼也老实地告知了他那武器的来由。 其实不能用“发现”来形容这个地方，因为从一开始它就在那里，一直到今天也没有消失。 正是那几艘发生了海难的大船。 在阳光和海水冲击下，船体稍显斑驳，虽然残破，依旧巨大。 据灰狼说，船体里是一个迷宫，里面比从外面看起来大很多，有些刚开始的时候，里面除了有许多小怪在徘徊，也有不少宝箱和留存下来的食材，他的火铳就是从那里得来的。 虽然当时他没有把迷宫走完，但现在再去，里面肯定早已空空如也。 这几艘大船看起来着实像是褪色的背景，当时很多玩家都没有注意到，灰狼也没有掩饰，他进游戏之前就知道船里有好东西，不止他，挺多人都知道。 雅戈达没有差人和姜绪一起，而是亲自前来。 她对这些残骸还算满意，说到底暗精灵也只是在寻找暂时的居所，最终是要回到森林里去的。 二人一拍即合，姜绪又花了几天时间帮助暗精灵搬家，再回到安娜小屋时，安娜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龙临城要开了。 小院子附近的玩家大都已经8-9级，姜绪猜测，应该是想把玩家进城时的等级控制在十级左右。 “异乡人，看在你帮了不少忙的份上。”安娜微抬起头，“进城以后拿着我的信物去找约尔曼人吧。” 她交给姜绪一个被白帆布包着的小包。 “约尔曼人？” “是的。”安娜的语气很平静，“你已经见过了，不是吗？你能找到他们。” 姜绪忽然想到一件事，她的“势力”一栏刚开始就解锁了。 “你也是约尔曼人？”姜绪问。 安娜的表情恢复到初见时的冷淡：“不是。” 这个答案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她还是强调道：“我从出生到现在都居住在渔村里。” 姜绪点点头，没有再问，只是扬扬手里的包袱：“谢了。” 离开小院子，姜绪对小包点击“使用”，里面是一枚银质的蛇形徽章。 【“约尔曼”】：约尔曼家族的银质徽章，可传承。因为岁月与氧化微微发黑，每一枚都十分独特，代表着持有者的身份，家主的徽章会镶嵌在权杖之中。龙临城中，有人对这枚徽章特别在意。 她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入城了。 但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姜绪想了想，再次往海边的巨轮残骸而去，就在这时，通讯录响了起来。 《鲸落》的通讯录系统是可以联系npc的——雅戈达主动加了她好友，姜绪这才知道这点。 据雅戈达所说，“女神无处不在”，所以她才可以跨越空间与她交流。 姜绪：“……” 在那之后，雅戈达在她跟前的神秘感卸下许多——因为她委实是个话多的祭司。 安娜爱叫她异乡人，雅戈达则多称呼她为“半精灵”，而且半句不离“女神”。 【雅戈达：半精灵，女神感激你的付出。】 【雅戈达：半精灵，你买来的推车很好，女神会给予你祝福。】 【雅戈达：半精灵……】 姜绪也曾试探着询问她口中的“女神”，雅戈达却让她噤声，在这种时候她又恢复了她的神秘，然后继续给姜绪发任务。 同样都是做任务，姜绪也没什么不满，不如说她还挺享受。 这几天她也不是没见过徘徊在小院附近已然成型的小队，姜绪的个性和她的特性“独狼”一样，是享受一个人做任务的，还有经验加成。 但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一股迫切的高压，这也是她一直没停下来怎么休息的原因，或许她也是需要少量交流的。 在这种情况下，有个话痨一直找自己聊天还挺好的。 而且姜绪注意到，这段时间以来，接触这群暗精灵的玩家只有她一个，这种独特性让她愈发在意巨轮上发生的事。 【雅戈达：……半精灵，你绝对想不到我们刚才遭遇了什么[健谈]，还好暗精灵天生擅长战斗，更擅长魔法，感谢女神保佑。】 无须特性提示，姜绪就已经嗅到味了，这段对话肯定能引出来一个任务。 【格蕾：遭遇了什么呢？】 【雅戈达：……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这艘巨轮上有幽灵！】 姜绪有些惊讶。 【格蕾：幽灵？】 【雅戈达：是的。那些没来得及扔掉的尸体又重新站起来了，十分可怖。】 【格蕾：这应该是丧尸吧……】 【雅戈达：丧尸？那是什么？】 【格蕾：行，就是幽灵……你们还好吗？】 【雅戈达：暗精灵天生就是战斗的种族，当然没事。不过船里似乎还有不少幽灵，我们还忙着搬家和制作陶罐，你能来帮忙解决吗？】 姜绪连忙答应。 【雅戈达：半精灵，我觉得你一个人可能应付不了，你最好带着朋友一起来。】 她话音刚落，姜绪这头就多了个任务。 【场景迷宫：幽灵船[lv.8-lv.12]，1/4。巨轮的残骸中，本该逝去的生命重生[reborn]于海风中。】 强制组队的任务啊。 姜绪没想着单刷，她比普通玩家多做了不少任务，也才刚满十级，且这些npc都很智能，雅戈达都特意提醒自己组队了，没道理一个人跑去送死。 该死的时候就死，但人平时是要惜命的。 好友列表里现在也就两个玩家，姜绪一口气都联系了，她直言自己这边的情况，灰狼很快应下。 阿加那边隔了一阵才回复。 【阿加：抱歉，我正在做一个特别长的任务，形势严峻，脱不开身，还离得有点儿远。】 姜绪挑挑眉，正要说“行”，那边又来一句。 【阿加：我觉得我找到一个新职业了，等我这边完了告诉你……我给你寄点食物过来吧。】 新职业？姜绪心下一动：“好，你专心做，有空联系。” 没有近战了啊。 第13章 姜绪本来不太明白该怎么组队，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院子附近的队伍几乎都是一个战士打底，有的战士身上装备看着好一点，旁边甚至跟着三个远程。 不过通常队伍不会同时要铳士和猎人，这俩职业都要消耗fp，fp补充药现在还很少见，有的队伍搭配了法师，勉强可以当个奶妈用。 但令姜绪有些意外的是，法师并非标准配置，甚至不算多见，大概是因为治愈术只加一点血，又耗蓝，还不如多带点草药，再带个盗贼配合打爆发和缴械。 这游戏现在是没有正经n职[治疗职业]的，不难想象，在这个生命就是一切的游戏里，一旦出现正经n职会有多抢手。 天空一只乌鸦飞到姜绪身边，带来阿加寄过来的几盘菜，乌鸦飞回去的时候，姜绪才意识到自己这边暂时是没有邮寄功能的。 这战士，还说自己不欧呢，估摸又是从哪得来的新玩意儿。 她本来打算回赠点什么，既然不能邮寄，回来之后再找他吧。 就在这时，通讯录又响了。 【灰狼：你找其他人了吗？】 找了，但也算是没找。 【格蕾：怎么？】 【灰狼：我这边带两个人一起，战士和猎人……你不用担心fp的问题。现在外面装备好的战士几乎都有固定队了，估计也不好找。】 【格蕾：行。】 灰狼的语气忽然有些犹豫。 【灰狼：那个战士，是个很好的战士，就是……】 【格蕾：有话直说。】 【灰狼：就是性格有点奇怪。】 【格蕾：是坏人吗？】 坏人？灰狼听见这词儿忽然有点想笑，他一边用火铳指着另一个玩家的太阳穴，一边用悠闲的语气问那头的法师，什么是坏人。 姜绪一怔，她也有点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这么问。 【格蕾：不知道……不会快通完迷宫的时候突然给我一刀就行。】 【灰狼：那我保证，应该不会。】 又是“保证”，又是“应该”的……姜绪摇摇头，不做它想，反正反水这种事完全的陌生人也做得出来，灰狼也做得出来。 【格蕾：行。】 半小时后，海岸边，浪潮翻涌。 精致长卷发、穿着华丽绸面红白花边礼裙的少女，高跟鞋踩进潮水之中，浸湿她的裙边。 她手里拄着一把和外装风格截然不同的古朴大剑，但仍与来来往往穿着朴素的玩家格格不入。 她看着逐渐靠近的半精灵法师，语气高昂，声音清脆：“你就是杀了百灵鸟的那个法师吗！” 姜绪的脚步一顿，她抬起头，面前猛地弹出两个对话框。 【玩家“皇女”申请加入你的队伍。】 【玩家“皇女”请求与你切磋。】 第14章近身 在《鲸落》里，在野外杀人当然不需要走这样的程序。 “切磋”有别于直接的战斗，一方血条逼近于“0”时，切磋状态会结束，届时玩家的状态会恢复如初，处于“切磋”状态时，附近的其他玩家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且“切磋”是不允许使用道具的。 姜绪没有直接应下。 “百灵鸟？” 皇女问：“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吗？她是我的朋友，和我一样，也是战士。” 不知名的战士？ 姜绪大概知道是谁了——是那个开服第一天在小院子外蹲守她的玩家，手里举着盾，擅长盾击和盾反……皇女这把大剑是双手剑，手上看起来没有盾。 不过那个战士和灰狼不是敌人吗？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来寻仇的。 在一旁看热闹的灰狼这才走过来，轻笑一声：“不知道人家知不知道你是她朋友。” 跟在他身边的猎人高高瘦瘦，面容寡淡，朝着姜绪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扔了个入队申请过来。 这猎人的id叫轻风，她的骨架很大，动作轻盈，腿部的肌肉线条流畅，给姜绪一种强烈的“猎人”感。 “朋友当然可以是单方面的。”皇女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锁定着姜绪，“法师，我们先打一架吧。” 姜绪扭扭手腕，对方和自己一样是10级，hp条比自己厚一点，十级左右就已经可以感受到职业差异了，相反的，她的行动应该会比姜绪更笨拙。 “好啊。”姜绪是不讨厌战斗的，不如说，每次战斗都会给她带来一股畅快感，这样的战斗虽然没有具体的奖励，但却可以没有损耗地积累经验。 姜绪的唇角微微勾起。 【玩家“格蕾”答应了玩家“皇女”的切磋请求，切磋将在十秒后进行，请做好准备，10 、9……】 姜绪先一步拉开距离。 皇女沉默着看着她拉远，拉开淬着寒气的剑光，把大剑扛到肩头。大剑剑身古朴，但却能一眼见出不凡。 【3、2、1……】 倒计时结束的一瞬，法杖末端耀眼的光芒袭向皇女，姜绪先手使用“光照术”进行致盲，这是她现在掌握的唯一一个debuff类技能。 “致盲”状态可持续3s，但处于致盲中仍可使用技能。皇女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但可惜的是，法师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压迫感，假若是个刺客想借此近身，“光照术”的效果会更好。 但紧接着，皇女就感受到一阵刺痛，像是细密的一根针刺进胸口。 视线猛然清晰，皇女第一时间确认姜绪的位置，很奇怪，那种触感应该是近距离造成的，但法师的身形已经离她很远，正在准备释放新的攻击。 在实战中，并没有什么时间去确认战斗频道的信息，皇女抬起手，无论对方手里握着什么牌，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皇女并没有第一时间拉近身形。 姜绪深吸一口气，读条的同时观察着她的动作。作为战士，通常情况下，第一时间应该是想办法近身。 法师是很好风筝战士的，尤其是现在手里技能变多的情况下，不管是利用眩晕、减速、还是像“光照术”一样的debuff，只要保持身位，利用速度的差异控制距离，很容易边打边跑。 姜绪现在的副武是“飞针”，除了消耗fp以外还要消耗一枚长针，虽说消耗大，但伤害可观，还附带“凝滞”效果，对敌方造成5s降速，是个控制距离的好武器。 但，战士也有拉近身位的技能，比如“流步”，姜绪之前见阿加用来逃跑过，又或者皇女手里有什么她没见识过的技能。 姜绪期待着她的反制手段。 那巨剑被皇女举在肩头，她举起巨剑，朝着法师的方向挥舞。 像斩落叶，利落，又被什么缠绕，极为有节奏感地在空中划动三下。 带着寒芒的剑光就这样袭向姜绪，1m、2m……剑光径直劈向姜绪，她心下一凉，打断读条，迅速往旁边闪避。 饶是她反应迅速，但仍有一道寒芒击中她。 好痛。 疼痛，伴随着刺骨的寒意，姜绪一个哆嗦，惊讶地抬头看向皇女。 她本来就处在火球术的极限距离，这剑光居然能劈这么远？没有时间多想，姜绪连忙读条，对面又是几道剑光袭来。 为了成功释放技能，姜绪只能硬吃技能，几次取舍，她这才发现攻击附带的寒冷效果甚至有几率打断读条，皇女会预判她的走位，三道剑光差不多囊括了她的移动范围，必然会命中一次。 灰狼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游戏里皇女的战斗方式，他诧异地扬眉，这到底谁远程呢。不过严格意义上，《鲸落》并没有官方地将职业分为“近战”和“远程”。 皇女不动如山，她要是来追，姜绪反而更好来应对，但这不是个逃跑游戏，她不追，姜绪就只好向前。 是的，向前。 再次“致盲”，她朝皇女的方向逼近，皇女的招式攻击范围是扇形的，姜绪越近反而越好走位，虽然有些狼狈地一直在躲闪，但她好歹也成功地释放出几次火球术，除了火球术，棍击虽然鸡肋，但无须读条，姜绪尽力把技能都交出去，机械地进行着血量的互换。 皇女的hp条本就比她厚，更何况她的蓝耗更严重。 姜绪轻叹一口气，随着皇女手上最后一道剑光的释出，自己的血条几乎彻底消失，只剩一层血皮。 【玩家“皇女”在与玩家“格蕾”的切磋中获得了胜利。】 皇女把大剑背到背后，剑柄比她自己还高，她正想说什么，忽然被一旁灰狼的私聊打断。 【灰狼：你发现了？】 【皇女：发现什么，说清楚。】 【灰狼：她的伤害浮动得厉害，这不算正常。】 如今他已经确定，她那枚戒指提供的是百分比加成。 【皇女：……嗯，如你所说一般神奇，除此以外，手感不对。怎么，想要？】 和这法师打起来很别扭，具体哪里别扭也说不清楚，她保存了战斗记录，想之后再慢慢查探。 第14章 【灰狼：也不是，我更在意她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这算是破坏平衡的戒指了，开服第一天她就戴着，我怀疑这东西一开始就在她手上。】 第15章幽灵船 短暂的谈话并未打扰皇女的兴致，她微微昂首，从灰狼的视角看过去，会以为她这样的姿态定然搭配了一副相当神气的表情。 但她的表情很平静，只是眼神里泄出一些探究的意味。 这样的打量令姜绪心里生出浮躁，她微微皱眉，打破这处境：“你们准备好进迷宫了吗？” 灰狼“啊”了一声，挠着下巴走过来：“你缺小药吗？” 小药，通常指的是红蓝补充药。 “不缺。” “那就没事了。”他把玩着火铳，“分配按职业需求，多的你自己拿，怎么样？” 灰狼认识的人大都主见很强，他有意叫了四个不同的职业，就是为了避免需求冲突。他消息灵通，自然也知道姜绪这迷宫任务是支线内容，不知道她从哪摸到的，明面上目前除了她没人接触，她拿大头是应该的。 “可以。”姜绪点点头，目光转移到不远处的巨轮残骸，阳光斜射过来，落下庞大的阴影。 四人最后休整几分钟，正式往“幽灵船”而去。 几人都进过这艘巨轮，刚一踏进去，他们就意识到今非昔比。 虽说等级限制就不同，但昨日的船内迷宫就是普通的船舱景象，如今却多了几缕阴风，连光线也昏暗不少，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伺机而动。 幽灵船吗。 他们现在在船头的位置，暗精灵的营地就在附近。姜绪先领着几人摸向营地位置，一路上暂时很和平。 雅戈达正在营地里教授年幼的暗精灵制作陶罐，一双手糊满了坩子土，暗精灵们通常会将这样厚实的制成坩埚，卖给附近的药剂师和巫师炼药，通常能卖个好价钱。 姜绪敲敲一旁已经制好晾晒的陶罐：“雅戈达。” “啊。”雅戈达惊讶地抬起头，“半精灵，你又来了。” 姜绪开门见山：“是，我又来了。那些幽灵还在游荡吗？” 雅戈达想伸手拍拍她的肩，看了眼自己满手的黏土，只好忍住：“你真是个勤勉的半精灵，这么快就要来帮我们处理生存问题了吗？女神会保佑你好运。” 倒不是为了你们……姜绪只以为她是随后一说，谁知道她身上闪烁一抹绿光，紧接着小队就多了个buff。 【一叶障目：来自于女神的微弱祝福，只是留心的程度，可以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她注意到【势力】栏里也发生了变化。 · 【势力】暗精灵好感度：20 精灵的变种，黑暗的精灵，喜好阴暗，擅长魔法、战斗。 神秘、高傲、冷漠，分居于魔境大森林东侧，多穴居，掌握基础的商业手段，依靠贩卖药水和陶制品生活。 被排挤是暗精灵种群的宿命，与其性格互为表里，一旦交心，意外地容易获得信任。 传闻中暗精灵的祭司拥有与女神交流的秘术。 · 【雅戈达】某个暗精灵群体的祭司，魔法天才，对你十分友好，或许并非出于本意，而是来自于女神的教诲。*因为你半精灵的身份和你礼貌的态度，她告知了你有关于幽灵船的情报。 · 姜绪的表情凝滞几秒，她被那个苍白的数字吸引了。 好感度……20…… 才20！很好，她可是在这里做了好几天的任务，她甚至可以叫上好几个一看就是路人npc暗精灵的名字，就因为他们让她从海边到甬道跑了好几趟腿。 “怎么了？”灰狼问，“有情况？” 姜绪摇摇头，皮笑肉不笑：“没事。” 雅戈达像是才注意到她身后的其他人，微微颔首：“这是你的朋友吗？仅此一次，暗精灵会欢迎人类来到我们的营地。” “谢谢。”姜绪轻笑一声，继续问幽灵的状态，想着能不能能获取更多的情报。 “船头的位置几乎没有幽灵了。”雅戈达回道，“那之后我们相处得还算友好，互不打扰，再多的我也不知道，我没有更多可以帮助到你的……但，等你们平安归来，我会恰当地表示感谢。” 就是叫她记得回来领奖励是吧。 姜绪转换了心态，尽管好感度还是很低，那些回报可是实打实的，暗精灵对她这个唯一能帮上忙、可以当苦力的外人还是相当大方的。 暗精灵们把船头几个客舱堆满了东西，还向玩家贩售药水。 “比市价便宜，可惜、限量。”皇女一口气全买下来，把buff药水平分给其他人。此外，她还出手买了一盏迷宫限定的萤火灯丢给灰狼，灰狼身上没戴饰品，正好挂上面。 他们三人显然有已经成型的行进模式，并非是皇女在前开路，而是轻风在前充当哨兵。 皇女在中间，灰狼断后。 现如今战士通常也要承担指挥作用，皇女没有开口指挥，姜绪直接越过她，跟到轻风后面。她的敏捷度不比轻风低，却只是跟在她身后两个身位。 船内的照明系统已经彻底损坏，船板踩在脚下吱呀作响，好在附近也隐约传来其他动静，一会儿近一会远，不知道是“幽灵”还是动物在游荡。 微光之下，四人神态冷峻，仔细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这个迷宫比一开始的要复杂很多，内部和外部看起来显然不是一回事。由于并不清楚幽灵的分布位置，排查岔道的时候也只能小队一起前进，估计要花上不少时间。 和平面上的迷宫不同，身处迷宫之中，犹如身在此山中，姜绪尽力在脑海里还原路径，船舱里阴暗的游火、堆砌的蜡烛、骤然显现出的破碎的装饰品还是很容易将注意力吸走，假如没有小地图上的方位指示，恐怕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多时，几人都已有些焦灼。正焦灼的时刻，也正是人容易丧失警惕的一刻。 阴影里似乎有什么隐隐绰绰。 姜绪猛地伸手把轻风捞回，就在轻风的前方，一只瘦长的幽灵猛地从一处盲区的岔道探头，扑向轻风的位置。 轻风反应很快，反手拉弓，毒箭射出的一瞬，幽灵动作放缓，身后的皇女飞步向前，一剑劈向怪物，成功吸引到仇恨。 这是一只落单的lv.8的幽灵，它的普通攻击能造成5点伤害，是皇女十分之一的血条，它没有技能，普通无法造成aoe[范围性作用伤害]，很快死在几人的集火之下。 “怎么样？”轻风问。 皇女拧着眉：“有腐臭，不像是幽灵。” “……我的意思是，能应付吗？” 皇女点点头：“不能拉多了，最多1t。” 一个小队的数量。 轻风松口气：“那我之后见了直接出手。” 她转身向前，路过姜绪身边的时候拍拍她的肩：“谢了，法师，反应很快。” “是吗。”姜绪的语气有些古怪，“这幽灵……” 灰狼在一旁活动筋骨，补充弹药：“格蕾，别想太多。” “没有想什么，继续前进吧。”姜绪建议道，“顺着刚才小怪来的方向，怎么样？” “行啊。”皇女勾勾唇，“我也有这个想法。” 四人拐过弯，往前排查不到几分钟，走在前头的轻风停顿下来，转头道：“看来我们想得太容易了，我就说左手定则怎么不管用。” 左手定则，指的是在二维迷宫中，沿着左墙壁或右墙壁一直走，总能找到出口。 轻风微微侧身，露出道路尽头的模样。 一段楼梯，一扇向上的木制门扉，一把精致的锁。 这是一个立体迷宫。 第16章幽灵船（2） 一把锁。 姜绪问：“你们有人有盗窃特性吗？” “我。”轻风轻举下手，“试了，没用，不过关于迷宫……” “有话直说。”皇女看出她的犹豫，打断道。 “我有一种特性，丛林天性，可以辅助感知地形和隐藏的宝箱，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灰狼轻叹一声：“噢，还真有。” “什么意思？”姜绪问。 “我之前就觉着，这些固定特性说不一定和我们从前的身份有所联系。轻风在地面打过仗，那地方是片雨林。” “不是雨林，我说过很多次了。”轻风不耐地皱眉，“那里降雨量很低，只是树林比较茂盛而已，灰狼，你似乎总爱幻想一群人在雨林里作战的场景。” 灰狼挠挠下巴：“这不能怪我啊，小时候皇女带我看过一次战争片……大概是一个世纪以前的老电影，似乎就是在一群战士穿着迷彩服在雨林里战斗，天上下着暴雨，那之后我就一直觉得地面上的战争是那个样子。” 轻风按揉太阳穴：“随你怎么想。” 灰狼似乎还说了什么关于电影的事，姜绪没有仔细听。 第15章 特性和自己现实的情况有联系吗，自己固定的特性——独狼、谨慎、伪装。 不难想象自己往日的生活，大概是徘徊在难民潮流中，谨慎小心地保护着自己，当然，这样的生活也仅限于想象。 轻风清清嗓子，踱步道：“总而言之，我不能保证绝对管用，毕竟这里也不是丛林，这种特性就像是开了只天眼一样，会给你一个模糊的小地图，甚至可以分享给队友……但这地图和实际的有误差，之前在林地那边会有岔路不完整的情况，在迷宫里走错路或许挺致命的。” 皇女：“总比没有好，反正也是闷头乱撞，需要什么条件？” “需要一个比较开阔的位置，这里肯定不行……我们还是先找钥匙。”站在台阶上的轻风跃下来，说着就往回走。 姜绪的手还摸在门上。 “……等一下。” 灰狼回头：“怎么？” 她的手指在门扉上轻敲，一下、两下、三下。这道木门被一把大锁紧紧锁着，但门扉本身一推就作响。 《鲸落》的场景建立逻辑是先铺设地图、通过一种“再生”程序、由计算机自动生成的，饶是如此，工作量也极其庞大，尤其是后期打磨阶段，雅努斯公司每天都至少有上千人同时在岗。 她不确定这些“门”的材质、地图铺设逻辑是怎样的。或许是直觉、一扇不怎么严实的门扉，为什么要耗费精力去寻找钥匙呢？ “借一下你的剑。” 骤然听见一句这样的话，皇女扬扬眉，没说什么，把手里的古剑递过去。 姜绪的第一反应是，好重。 鲸落里的武器是有重量设定的，她没怎么注意过，主要是因为法杖几乎都很轻便，拿在手上没什么负重感。 姜绪抿抿唇，不做它想，把手中小巨剑砸向木门。 伴随着木块碎裂的咔嚓声，木门还真让她破出一个大洞来，不过两秒，就自动形成一个规矩的大圆，这样的变化终于让她有了些许不真实感。 灰狼感叹：“……这也行？” 皇女提起裙边，从姜绪身边过的时候顺道取回自己的剑，再跨进去。 第二层的船舱更拥挤、更狭窄。 堆积到一起、因海难一边倒的木柜，四人还从里面摸出些杂七杂八的材料。 第一层船舱都是分布在狭窄过道的两旁，第二层却根本没有过道了，而是一个船舱连接着一个船舱，方方正正，大小不一，像横放搭在一起的积木。 找到一处稍大的船舱，【丛林天性】终于可以发挥作用，轻风闭气凝神，仔细感受着着这个迷宫的脉络，不一会儿，她睁开眼睛：“同步给你们了，看看，可真够复杂。” “滋滋”两声，姜绪面前就出现，一堆立体的积木？ 除了底层看起来像传统的船舱，上面大概有五层，都是由不同大小的积木堆叠到一起的，内部很模糊。几乎每一块积木都有四扇门，除此以外，有的积木还有向上或者向下的门。 “终点。”皇女突然用剑尖标记一处：“这个房间只有一个出入口，看起来也要大一点。” “行。”灰狼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回推，很快标记出一条弯折的路径。 姜绪“嗯哼”一声，也在地图上标出一条。 “怎么回事。”轻风眉头微皱。 “或许有两条路吧。”灰狼没当回事。 轻风摇摇头：“大多数迷宫只有唯一解。” “再看看有没有其他路径。”皇女一锤定音，“假如两条都可以通向终点，就都试一试。” 姜绪再三确认，没有其他路线，但的确有两条。 “a、b两条线，先试试灰狼说的这条。” 姜绪点点头，她一开始以为灰狼或者自己的路线是另一条的岔道，本质上是同一条，但实际上在离开“终点”的第一个房间就有了分歧，总的来说，灰狼这条更像是连接船舱底部的路线，而她自己找出来的b线更像是连接顶层、再转而靠向他们现在位置的路线。 路线一旦清晰，效率就提高很多，迷宫里除了神出鬼没的“幽灵”，还有不少资源可以获取，这些收获让姜绪觉得逼仄阴暗的船舱也明亮些许。 第17章飨宴之主 顺利地抵达终点的前一个船舱，大门两侧伫立着高大的蛇面人像，摇曳的壁火使映射出巨大的阴影，黑影在这跳跃的烛火中似乎摇摇欲坠。 大门的缝隙，阴风阵阵袭来。 “里面有怪。”轻风提醒道，“虽然我觉得不需要提醒。” 皇女终于开始行使她身为战士的指挥权：“先吃长期buff药。” 长期buff药效果一般，需要读条，只有些微攻击或防御加成，但持续时间长，通常都是在开怪前吃。 “记住三点，一、不能ot，ot后迅速停手，专心躲攻击，我能处理，但也要在安全范围内尽力输出……万一我这边出问题，灰狼来接仇恨，你知道原因。” 灰狼挠挠下巴：“没问题。” ot指的是overtaunt，通常是因为dps过高、仇恨值超过了t位[坦克职业]，怪物会越过t位直接攻击ot玩家，除了dps的原因，也有可能会遇到某种导致ot的机制。 这游戏里暂时没有dps和仇恨统计，这点其实还挺要命，尤其是脆皮职业，一旦ot，几下就能把血掉没。 合格的指挥会在战前估算dps职业[主要伤害输出职业]，皇女当然也计算了一下，但她还没带过均等级10级的队伍，再加上，这几个的dps也不像是会很低的样子。 她打起精神。 “二、hp或mp低于百分之三十必须吃药，红药和蓝药在迷宫里有30scd，提前吃不是坏事……对了，法师看蓝量用治愈术，少用比较好，注意看我血量。” “三，这怪是初见，不知道它的机制，情况不对就退出来。迷宫怪只要离开房间就会停止追击……通常情况下是这样，为了保险，离开房间也不能掉以轻心。” 皇女一边吃药一边继续：“另外还有一些基础的，注意躲aoe伤害、远程……你们都是远程，注意站位，尽量少吃伤害，不能无脑输出，要看视野，以防阴影处突然窜出来一个小怪。猎人提前挂毒、铳士记得换弹、法师注意蓝量，还有，不能随便用debuff技能，我这边吸引仇恨的技能cd捏得很准，被其他debuff顶了很要命……” 最后她说：“别松懈，也别太紧张，遇到问题更要冷静，迷宫boss不会太强，万一有意外还有这个【一叶障目】buff，可以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她说得很详尽，在部署站位的时候，语气和她之前说话的时候还挺不同，很沉稳。 姜绪还是第一次组队打boss级怪物，听得认真。 四人的位置形成一个等腰三角，战士在最前端，法师和铳士在剩下的两个角，法师站二者中间，方便使用治愈术。 “好了。”皇女站直身体，语气又恢复到平时，“如果有血量或防御加成的buff先上吧，我等十秒就推门。” 姜绪手上没有什么buff类技能，倒是有道阿加寄来的菜肴，可以增加10点hp，当然这道菜的重点是增加隐藏幸运值，相对而言，10点hp简直就是蚊子腿。 不过么，绿色品质，不怎么稀奇，不吃白不吃。 “我推门了。”倒数结束，皇女伸手推开大门。 出人意料的是，屋内并不阴暗，反而灯火通明，巨大的华丽水晶吊灯挂在天花板上，和着数盏长餐桌上的烛台、反射光芒的银器，整个房间称得上金碧辉煌。 随光芒一起泄出的还有屋内的景象，长餐桌旁坐满了客人，他们或专心进食，或静声祈祷，没有人把一丝注意力放到这四个不速之客之上。 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刀叉和烛火燃烧的声音。 只有首座的主人，不悦地抬起头，看向桌尾方向的他们。 他好整以暇地用手指捻着巾帕、擦拭好嘴唇。 他起身的动作像一道指令，十多位客人像被数条线一般牵引着，人偶般倏地推开食物和椅子，像军队一样整齐站好。 正当姜绪以为他们要先处理这些小怪的时候，他拍拍手，客人们瞬间失去理智地朝他的方向跑去。 然后姜绪就看见，他的身体如瘪了的气球重新被吹圆，客人们争先恐后地钻进他这球体里，最终塞满了他的身体。 【----飨宴之主 lv.12----】 他的嗓音繁杂，如同数个声音冗杂在一起：“……新的客人？不太友好的客人呢？” 飨宴之主跳上餐桌，姜绪属实不能理解他这身躯是怎么做出地这样灵活的动作。 随着他红色血条的显现，耳旁响起大提琴低沉、略诡异、略激昂的乐声，皇女流步上前，直接一剑把餐桌斩断，飨宴之主的身体不得已跟随垮塌的长桌一起在地上猛弹一下。 “还真是个球。”皇女勾起唇角，给自己套盾，“来吧，飨宴之球。” 飨宴之主愤怒地弹射起身，看来他是靠增加自己的弹性来使自己灵活。 第16章 这一幕虽然滑稽，但那些碾压到一起清晰可见的身躯和一层一层黏腻的实肉还是让姜绪沉下心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飨宴之主大叫道，他整个身体滚向小队的位置，一下就冲散了队型。 “灵活走位！”皇女飞跃到他身后的同时提醒道，再次“嘲讽”出声，她的习惯一直都是技能“嘲讽”和口头嘲讽并用，她总感觉会更管用一点。 姜绪尽量往飨宴之主的右侧靠，这个位置既可以攻击到他，也能照顾到前后的队友。 飨宴之主正式的一击打到皇女身上，她吃力地用剑抵挡，很痛，一击破盾，她心下一沉。 在这之前，包括幽灵船上的小怪，战斗节奏都是相对较慢的，这个节奏慢主要体现在掉血速度上，自己的伤害不高，小怪伤害也不高，要打消耗战。 飨宴之主的伤害比她预想中更高，而且他行动灵活，不停地在场地内横冲直撞，虽然这冲撞不会打断读条，但队型一直没有固定下来，自己在攻击的时候还要一直确定队友位置，相当损耗精神。 更要命的是，自从进了这间屋子，有人就一直慢半拍，有两三次撞击没有躲过。 她是以敏捷著称的。 皇女沉吟片刻，干脆私聊过去。 【皇女：不想打就滚出去。】 实战中她从来不留情面，假若她不是轻风，她通常会直接公频骂人。 没有等到回答和反应，一旁突然传来音调上扬的一句。 “boss的冲撞有规律。” 姜绪跳到一处柜子上，观察两次，彻底确认：“会朝着落点最近玩家的位置冲撞、会预判玩家走位，最多倾斜大概十五度。” 皇女很快反应过来：“站位改成长方形，根据他的节奏换位。” “行。”改变队型的时候，灰狼猛地推了下轻风。 轻风怔愣一下，这才反手挂毒，冲向皇女标记好的位置：“抱歉。” 走位稳定下来，皇女的hp已经掉了一半，她直接灌了瓶小红药，反正她药多。 “别那么死板，boss伤害比预计高，看情况吃药。”皇女提醒道，不消她提醒的是，姜绪的治愈术已经用上了，她的治愈术熟练度很高，也升过级，一次能回15点血，倒算是不错的效果。 她眼风瞥向轻风，她的状态看起来稳定不少，只是……皇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法师技能要读条，走位不怎么费神，姜绪便趁机留神了一下战斗频道，她本来是想估算boss的伤害和防御，看看他们要多久才能磨完，没想到看到了其他东西。 “轻风吃了你给的大buff药，短时间加20%伤害那个。”她看出她的伤害点数和之前不同。 她阐述她看见的异常，但已经太迟，下一瞬，boss的冲撞改变了规律，猛冲向身后的猎人。 ——ot了。 打boss，只要节奏稳，慢慢磨总能磨死，节奏一乱，技能跟不上就很容易翻车。 皇女头皮一麻，强力嘲讽，依旧抢不回仇恨。 姜绪听见她吸气的声音，正在她以为她要骂人的时候，一旁的灰狼突然低声叫了句“坏了”。 坏了，什么坏了？ 轻风ot的时候他没说一句话，怎么现在突然说这样一句话。 姜绪一边稳放技能，一边注意走位，观察场内情况。 她看见皇女停下脚步，她持剑的手势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像之前一样横放在胸口，而是顺着手的方向下垂，然后，她再次把巨剑举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姜绪释放飞针，提供几秒凝滞效果，飨宴之主的动作变缓，它缓步行进在皇女的前方。 皇女吐出气：“伤害高是吧……我们倒是看看，谁的更高——落、叶、斩。” 熟悉的剑光，疾速袭向飨宴之主，皇女的唇不知何时被咬破，像染上红裙上的一抹颜料。 皇女桀笑两声：“来啊，继续！” 她的表情不受控制，笑容咧到耳旁，原本精致长卷发被不知何处起的风吹得四散，像她身后张扬的披风。 “来啊，你怎么不行了，继续啊？” “你伤害不是很高吗？怎么？buff没了，那你就差更远了啊，废物玩意儿。” 不难看出，她的心情又好又坏，打boss更像是她和轻风之间的一场伤害竞技赛，由于她的输出技能只能站桩，也只好硬吃飨宴之主的球形冲撞。 姜绪也觉得挺好的，boss的血量明显比之前降得更快，就是这两个人的血条不要一直蹦迪就更好了。 她想起灰狼之前打的预防针。 那个战士，是个很好的战士，就是……就是性格有点奇怪。 第18章飨宴之主（2） 姜绪干脆一直读治愈术了，偶尔趁着boss背对她时候进行几次近身攻击。 但饶是如此，轻风和皇女的血条还是一直拉不上来，她俩想起来吃两口药的时候能多坚持会，大多数时候看见那岌岌可危的血线，姜绪不免有些紧张。 灰狼轻“啧”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他最珍贵的“愈疗弹”。 《鲸落》初始的确只有法师有治疗功能，但现在可不是。 “愈疗弹”很稀少，目前没几个人手里有，特殊光弹都是一次性的，他是真不想用。 再不用就翻车了。 他一手抠着短须，脑子里忽然琢磨，这游戏里的胡须为什么也要长呢，他总是懒得剃，摸起来手感时好时坏的。 一记“愈疗弹”下去，场景瞬时被缓和几分，飨宴之主也在这个时候进入了第二阶段，他歇了气，球皮被最后一击炸开，整个身体伏在天花板上，从漏洞里把“客人们”扔出来。 鲜活的□□，是他手中的人体炸/弹。 【人体炸/弹】会造成跳跃式的aoe伤害，几人必须分散站位。 灰狼和轻风中间隔着个姜绪，也能顺畅聊天。 “冷静点了？”灰狼趁着上弹的间隙，问。 轻风的面容仍旧寡淡无味，手上的输出没停过，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回应来：“我要快点把他弄死。” 灰狼单手举着火铳，看着天花板上不成形的壁虎一样的飨宴之主，转而对着另一头的皇女，说：“先退一下吧。” 皇女眼睛都红了，她微喘着气，好一会儿，直到确认【人体炸/弹】aoe的边缘也能造成可观的伤害，咬着牙齿点点头：“先退。” 三人都退了，轻风虽然状态不对，但也没蠢到直接送死的份上，泄愤般最后朝着飨宴之主射出两箭，终于也跟着离开房间。 “皇女就算了，你什么情况。”灰狼的指甲碾在下巴上，想把那些冒出来的胡须又戳回皮肤里，“死一迷宫里，窝不窝囊。” 轻风把弓箭抵在膝盖和下巴中间，用力下压，弓箭回弹的触感让她的情绪释放出几分。 “必须快点把他杀了。” 皇女接过话：“想快点把他杀了就听话，我是指挥你是指挥？不听话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你自己先死，我不会给你收尸的，灰狼说不定会想保管你的遗物，顺便用他们去换光弹。” 轻风微含着背，大喘几口气：“行，我听话。” 再度整装待发，一阶段平稳度过，又进入了【人体炸/弹】。 皇女给出的解法很简单，依旧是她一个人站在前面扛伤害，她只刷盾，几乎不攻击，处于防守状态的她也摸不到天花板上匍匐着的飨宴之主。 如果要再开这个迷宫，估计最好也只带三远程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把飨宴之主从天花板上弄下来。 三人控制好输出，没想到飨宴之主扔完炸弹后，迅速扑到桌子后的箱子里，从里头又掏出来几具人体，塞进身体里制成炸药。 好在他的血量所剩无几，最后一层，皇女终于一起使用攻击技能，一口气将他的红条归零。 “受不了。”灰狼嚷了两声，“手都断了。”他倚到一旁倒塌的柜子上，闭上眼，双手自然下垂，差点连枪都握不住。 一时间，谁都不想去摸战利品，只是停留在原地，静心休息。 姜绪看向轻风，开口正想说什么，却愣了一下。 【轻风·lv.10 hp:168/500·mp:190/300】 她的状态没有恢复，他们还处于战斗状态！ 不仅是轻风，其他人也是一样，包括自己。 来不及思考，她跃步上前，猛地拉住她的手臂往门外跑，与此同时，被扑灭的灯盏重新被点燃，轻风脸色一变，回身看向飨宴之主的尸体。 破碎的皮囊在被什么未知的力量一点点拼凑起来，他注意到猎物的离开，甚至没有恢复完全，就扯下自己的手臂，往他们逃离的方向扔过来。 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这是未曾料想到的爆炸伤害，刹那间，姜绪就看见自己和轻风的血条已然归零。 她脑子一懵，气血上涌，身体沉重下来，就在此刻，翠绿的印记消失。 一旁的轻风很快反应过来，回手射出一记毒箭。 第17章 毒箭使得飨宴之主的动作缓下来，他专心的修复起伤口，伤口不停流着带有浓烈腥臭的血水，眼眶渗着血与泪的结合体。 “好痛……”他缝着伤口，“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为什么没有杀掉你们，为什么没有杀掉你们。” 姜绪意识到是【一叶障目】起了作用，迅速用治疗术抬几人的血线。 她的脑海里晃过一行字，是任务栏里有关于幽灵船的描述。 【幽灵船，巨轮的残骸中，本该逝去的生命reborn[再生、轮回]于海风中。】 不是没有提示，是她没有注意到。 皇女忍痛起身：“我才要杀了你，飨宴之主。” 炽烈的火焰在她身后燃烧，是被打翻的烛火，连带着繁重的窗帘一道跳跃，烧糊她的裙摆。 不同于之前的愤怒，她显得极其冷静，再生的boss处于狂暴状态，伤害高，机动强，整具身体剧烈在地上弹射，一击一击袭来，再难躲闪。 他甚至会自我修复。 皇女额上起了一层薄汗：“能致盲吗，法师。” “倒数10s，致盲3s。”姜绪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开始读“光照术”。 致盲的一瞬，皇女迅速近身，绞杀、企图致残，但判定失败，但令几人惊喜的是，“光照术”使用成功后对飨宴之主造成了虚弱效果。 他的身躯抖动着，气喘吁吁，声音越来越高昂—— “所有、不礼貌的客人，都要被我吃进肚子里，来我的肚子里聚会吧。” 皇女若有所感：“他要aoe了，后撤！寻找掩体。” 飨宴之主的身躯疾速膨胀，把几人挤到一角。 “能吃的药就吃，加盾的加攻击的。”皇女从背包里掏出盾牌，“我有群体盾技能，加成不高……我感觉他要炸了。” 姜绪也把菜肴掏出来，似乎有一个加小队防御的，立马扔出去让几人吃了。 灰狼扯过一旁挤成团的桌布，冷不防道：“我怎么感觉要完蛋了。” “那就是同归于尽，也不赖。”轻风咬着唇齿，艰难出口。 “撑住。”皇女进行最后的部署，“法师蓝量健康，治疗术就别停，灰狼，boss爆炸的前一瞬，你放愈疗弹。” 灰狼扣上扳机：“行。” 越来越近，姜绪一伸手都能触碰飨宴之主发烫、被撑得薄如蝉翼的皮囊。 他挣扎着，变形的双手伸向远方，似乎想留下什么，嘴里溢出断断续续细长的呜咽。 姜绪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下一瞬，轰隆一声，滚烫的热潮交杂着湿润的血气、铁锈气息扑面而来，把几人的脸都吹变形，再睁眼，面上灼痛无比，徒留一地蠕动的残缺器官。 轻风猛地往外跑几步，撑住斑驳的墙壁，干呕几下。 皇女撑着剑站起来：“这下死透了吧。”她勉力往肉堆里走去，用剑尖拨动地上仍抽动的肉块。 “死透了，应该是。”姜绪的红蓝量在缓慢回复中，但心理上的疲惫无以言表。 屋内安静许久，姜绪先一步打破这带着些许窒息的沉默：“你们认识他？” 这个“他”，指的是飨宴之主。 “这里的‘幽灵’，使用了死在船舱里的玩家的模型，对吧？” 在船舱里遇见第一只小怪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就穿着初始的玩家皮革。 没人回答。 灰狼清清嗓子，语气放轻：“轻风，就算认识，你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好歹是个当兵的，这么沉不住气？” 轻风近乎剜他一眼：“我说过不要自以为是，你以为我经历的战争是什么样子？在战场上拼刀拼枪？” 一屋子的屏幕，坐在四四方方的工位上，屏幕上闪烁着一些指示，看不见战场上具体是什么样子，只能运用自己学到的战术对屏幕上的友方单位——一些可有可无的闪烁小点下达指令，蓝色三角是无人机、绿色圆点是行进的军队、黑白色块状是战区附近的难民营。 蓝绿色的屏幕总是映射出她那张寡淡、麻木的脸。 连《鲸落》都比她当时经历的一切更像一场战争。 “灰狼，你觉得怎样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士兵呢？ 要么保持愚蠢、要么保持残忍、要么保持顿感。 那种战争形式，就是为了保持顿感，我们这代人从很早以前就开智，童年也算是活在一个相对温暖的摇篮里，所以只能保持顿感。 但是……有一天，我的一个战友说，他找到一个好地方，要我陪他去看看。 他品阶比我低，要负责战后工作，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好吃的。 他偶尔会表现得粗俗，一出口就是连串的脏话，那个时候我虽然从未说什么，但心里其实有些介意。 他说那里有很多埋在地里的好酒，他一个人运不回来。 他没告诉我，那些好酒之所以没被发现，是因为那上面是一处积尸已久、难以处理的尸山。” 轻风后来想，他或许是故意不告诉她的。人的态度会从神情里不经意表露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尸体，有的还是温热的，他说，是刚从附近的难民营运送过来的。 轻风抹了把眼睛，跃步往外走，路过那具不成形的庞大残躯，她一步也没回头。 第19章炉火女士* 宝箱金灿灿，散着微弱紫光，虽然沾着血污，仍和环境极其不搭。 “谁摸箱子？”灰狼问。 轻风已经走远，他这话问出来，主要是看皇女怎么说。 “谁的迷宫谁摸箱子。”皇女把剑背回背上，目光移向其他地方，没有掺合的打算。 灰狼轻哼一声，或许是因为法师还算是个陌生人，皇女并未在她面前表现出往日的强势。 灰狼转过身，朝着姜绪做了个“请”的动作。 她来摸箱子吗？ 这是姜绪第一次摸紫色品质箱子，按道理说，之前菜肴的好运buff还没消失，她还有个【幸运】特性，应该不会摸出什么坏东西来。 姜绪不太自在地伸手出去。 灰狼瞥了眼门外立着的轻风，她一只腿半倚在门外的龙首人像上，头微垂着，看不清表情。 耳边“叮”地一声，思绪被找回，他不自觉一颤。 【皇女：再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灰狼探寻着看向皇女的方向，她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在休息。 【灰狼：就是做任务的时候认识的，她一开始不知道轮船这边的消息，自称不是地下城居民，我知道的也就这样。】 【皇女：让那边查查。】 【灰狼：怎么？又感兴趣了？我感觉这次进幽灵船一遭，她身上没出什么异常吧。】 表现也不算突出，就是个很稳定、反应快的普通打手。 皇女一直很擅长招揽人，初次见面就切磋的习惯，一方面是她自知自己骨子里是个战斗狂，另一方面也是查探对方底细。 她一直觉得，在切磋中，留一手是很容易的，但在对战中人的反应能力无法隐藏，坦率地说，这法师给她的答卷不赖，但也称不上好，和她在迷宫中的表现一样，普通。 当然，不能跟上她的节奏，就谈不上“普通”了。 她想进一步调查这法师，有其他原因。 【皇女：只是越看越眼熟。】 灰狼一愣。 【灰狼：你见过她？我是指，以前。】 那头的皇女打了个哈欠。 【皇女：不确定，但她肯定不认识我。】 灰狼还想说什么，那头的姜绪倏地重叹一声：“还真是从不黑手呢。” 他微眯着眼，靠过去：“怎么？” “团队列表里，自己看吧。”姜绪头一歪，也不嫌脏，直接靠上一旁打开的宝箱盖。 灰狼点开队伍列表里的战利品，一长串或绿或蓝的物品名字看起来绝对称不上寒碜。 【特质火漆弹x30】、【牛仔腰带x1】已经被分配到他这边。 火漆弹发射后会涂掉对方视野，伤害不俗，不管是进攻还是后撤都是铳士利器。 皇女拿到了一块银盾和一些铸剑坯子，轻风则是一些特质箭矢和毒药，毒药可以与箭矢组合在一起使用，她还拿到了一把紫色品质的回旋箭，可以重复使用，虽然有cd，但也算半个神器了。 剩下是姜绪留给自己的。 一些可有可无的材料，一种紫色品质药草。 然后就没了。 是的，没了。 灰狼轻笑一声：“要不我把这腰带给你？” “用不上。”姜绪揉揉太阳穴，不耐地往外走，“还是快点离开吧。” “行。”灰狼走出去，拍拍轻风的肩膀，“走了。” 他拍肩膀的动作不轻不重，面前的猎人却因他这番动作骤然倒下。 他皱着眉，蹲下身查探情况，耳边，姜绪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们来的时候，船里有这么浓的雾吗？” 第18章 - 这浓雾毫无疑问地让姜绪想到了尘世巨蟒坠海的那一日。那一天，龙临城附近也是这样浓稠的雾，像要渗出白色的汁液。 姜绪再一抬头，四周白茫茫一片，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迷宫竟然还没完。 空蒙间一团火焰猝然亮起、跳跃，毫无疑问，它在引领她。 姜绪跟随在这团火焰之后，拨开迷雾，眼前是一潭模糊的湖水，在这里，姜绪又再次看见了那个资料片里的女人。 火焰融进她头上的一簇火中，她唇角微微上扬，斜眼看过来：“异乡人，又见面了。” 姜绪站在那里，大概是服饰有所差异，她自己一套单薄的布袍，这女人身上衬衫叠马甲，高挑的长裤一直提到胸下。 二人处在湖的两端，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次要离得近一些，姜绪这才看清她的眉眼，是很古典的长相，典型得像是某些中世纪书里的人种样本。 姜绪抿抿唇：“有事？” 女人微扬着下巴：“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称呼我为炉火女士。” 【“炉火女士”·lv.？？？】 看来这不是她的真名。她的身影在散去的雾里显得虚幻，此时此地，来的应该也不是她的实体。 “好的。” 姜绪对待npc的态度都比较友善，因为她知道对方会给予她可观的回报，诚然，这建立在对方的态度也勉强过得去的份上，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第一眼看见这个“炉火女士”开始，心底就压着一种微妙的不适感。 炉火女士斜坐在高脚椅上：“异乡人，这艘幽灵船有一个它原本的名字，你知道吗？“ 姜绪双手抱胸：“不知道。” 炉火女士凭空写了一串奇妙的流畅文字。好在，再复杂陌生的文字，都能清楚地在玩家眼前显现为熟悉的汉字。 “忒修斯之船”。 一个不陌生的理念，没想到会真实地作为一艘大船的名字。这个故事相当久远，来自于数个世纪以前的罗马人——如果一艘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最初这艘大船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不是原来的那艘船。 “你知道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吗？”炉火女士继续道。 “你问题真多。”姜绪轻笑一声。 炉火女士的眼窝很深，她的眼神并不明晰，一片朦胧：“理由你已经知晓了，就在刚才。” 她的嗓音很轻。 “格蕾，我问你。在这个世界上，一具身体就是一个模型，假若大脑已经死去，模型仍旧存在，可以正常地与人交谈，那么，这个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第20章海难之谜 姜绪终于理解了那种不适感从何而来。 《鲸落》里，npc的仿真度极高，和玩家的角色模型没有什么差异，当然，着装打扮上可以很容易看出不同，npc的装扮各式各样，玩家的打扮大多如一。 但若细看，npc在对话时，神态会陷入一种重复状态。 例如一开始遇见的安娜，她对陌生人带有几分警惕，熟悉后又坦诚几分，但她冷淡下来时候的表情是一致的，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冷淡。 惊讶时、喜悦时、悲伤时，那些表情不段重复着，尽管对话相当智能，也摆脱不了一种虚构感。 只有她不是。 这位“炉火女士”，脸部倒是充满了“模型”的感觉，但她的神态实在太鲜活，和她对话并不像是在和npc对话。 而现在，从她口里吐出的这句话，让姜绪的后背不禁发麻。 “你……是真人操控的？” 炉火女士微侧着头：“错误的答案。”[wrong answer.] 她的嗓音像精美的瓷器。 姜绪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就像你们拥有情报一样，我们同样有自己获取情报的能力。”炉火女士一只手撑住下巴，“知道你们的身份是玩家，听起来似乎很奇异，但那些引导型npc同样也是npc，关于你们的情报很容易得手。” 她抬眼看她：“异乡人，你还没有给出你的回答，关于忒修斯之船的回答。” “不难回答。对于我们而言，这副躯体是‘身外之物’，从来不代表我，从一开始也不是我，我消亡的一刻，它就不再是我。”这话有些拗口，姜绪却说得很顺畅。 “也就是说把模型和你分开看待？” “可以这么说。” 这个答案对于玩家而言很容易回答，但对于这些模型本就是躯体的npc而言，其实算是个困扰他们已久的问题。 就像人类无从感知自己的本质一样。 炉火女士露出笑意：“异乡人……快来找我吧，我已经等不及留下你。不过你要先解开一个谜，同样是关于这艘大船的。 搭载着异乡人的忒弥斯号在风平浪静的一日发生了船难，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或许船里还有什么线索，可以帮助你知晓原因。” 留下她？什么意思？ 不过她后几句话倒像是个老实发放任务的npc了。 姜绪还想说什么，周遭的雾忽又浓稠，湖面离她越来越远，她脑子里猛地像被什么绞了一下，再一睁眼，面前一个身影恍惚现出，突兀暗下去的光线让她再次眯紧双眼。 “格蕾？” 是灰狼。 灰狼推推她的肩膀，语气有些急：“格蕾？” 她忍着头痛起身：“怎么了？”她这才看见，灰狼已经把轻风背到背上。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些白雾不对劲。”灰狼急匆匆道，“你看见皇女了吗？” “没有。”姜绪皱眉。 灰狼咬咬牙：“我们先走。” “不用找她？” 灰狼把自己腰间别着的火铳拔出来，没想到半副铳身都像被什么腐蚀液体侵蚀熔烂，十分可怖。 他没说自己的小腿也是同样的惨状，只是冷然开口：“无法私聊过去，但她办法比我们多，不用担心。” “好。” 浓雾从底下升起，二人也看不清去路。 “b路线。”姜绪立即想到此前排查出的另一条出路，那条出路和甲板是相通的，离开闭塞的环境或许会好很多。 白雾在追赶他们。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灰狼边跑着，忍不住咒骂几声。 “和那个女人有关吧。”有她的地方有雾。 “哪个女人？”灰狼问。 姜绪不动声色地咽一口口水，如果他和自己一样遇见了炉火女士，不会反过来问这一句。 她瞥一眼任务栏，新的任务【海难之迷】已经出现在列表内，只是并未同步显示在小队里。 她沉下心绪，此时再遮掩也太过明显。 “就是那个资料片里的女人。” 灰狼没有肯定她的猜想：“也不一定啊。” 无论如何，先逃到船板上才更要紧。 不知道在迷宫里徘徊多久，打开多少扇门，推开最后一扇，扑面而来的水汽终于让姜绪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 他们到甲板上了。 灰狼累得不行，把轻风靠到栏杆旁，倚在上头大喘着气。 姜绪迅速把门关上，溢出来的白雾融进空气里，很快消散不见。她试着联系了雅戈达，问她暗精灵的营地有没有出现白雾。 雅戈达告诉她，有一点，但对于暗精灵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无论如何暂时是回不去了。 姜绪告诉她，船内的白雾散掉再联系她，再到头来把情况告知灰狼。 “我在甲板上溜达一下，似乎没什么危险了。” 灰狼应和一声，没再有动静，他得快点联系上皇女。 可以看出船体是被什么撞破了，甲板上有一处很大的残缺口，但附近并没有相对应的残骸，或许是早已被海潮冲走。 直观地说这就是海难的原因，但炉火女士要的答案肯定不是这样的表象。 甲板后方的船员室、经受多日风吹雨打早已斑驳，推开而入，刺鼻的臭气扑面而来，室内的气味实在太浓烈，即使嗅觉本就是最难模拟出的感知，姜绪仍能在这个不宽阔的空间里感受到一阵阵反胃。 脚下是黑乌乌的地板，触感异常黏腻。姜绪用法杖的末端碾磨两下，表皮的污垢被挤开，露出一股比船体更难闻的铁锈味。 这样的痕迹……是血。 玩家的血迹很快就会消失，也就是说这些血迹是本来就存在的。 天气阴沉，屋内无灯，姜绪借了灰狼的萤灯继续往里探查。 船员室里有不少柜子，姜绪顺着血迹的方向往里，最终停在了最右侧的一个柜子前。 姜绪打开柜子，腐臭的霉菌与溃烂的伤口生出旺盛的草豸，一具尸体深深凹陷其中，双眼瞪大，死不瞑目。 第21章相片 做海盗发家的约尔曼家族，成为殖民者、海军将领，再次将炮火朝向大海。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徜徉于大海的舵手，而是冷面的执法者。 第19章 龙临城附近的海域，海盗构成极其复杂，有一些约尔曼势力的残余势力，听闻私下与约尔曼人还有不少联系，传递着来自外海的情报，上交部分财富，获得在海域横行的权力。 同为海盗，待遇不同，虽然海盗如今低调许多，但骨子里的猖狂还是引领着一批批海盗集结起来，对约尔曼下属船只发难。 姜绪翻阅着好不容易找出来的情报——一个船员的手记，忽然想到安娜说过的话。 “老公爵一家死在了海难里。” 但按照时间，应该指的不是这次。 只是，龙临城附近的海域经常发生海难吗？ 这个柜子分上下层，上层只有不到一米高，整具尸体被塞在当中，向内深凹，只有上半身往外探。 姜绪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张面孔临死前的心情，他的面部保存得很完好， 他穿着老旧的船员服，内脏被挤压到一块，顺着他身体上破洞淌出，身上有很明显的刀伤，伤口里有一把嵌在其间的刀身，不见刀把。 姜绪伸手忍耐着奇异的触感，搜寻了他身上的口袋，从里面搜出来一包发潮的烟和几张纸票，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纸票？ 现在纸票应该还没有发行才对。 还有其他地方散发着腐臭气息。 姜绪回退几步，继续搜寻船员室，最终又在另一处发现一具女性尸体，她的年龄和此前的船员查不了多少，大概都是三十五岁左右，不同的是，她的尸身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刚一掰开她的古怪咬紧的下巴，就有黑褐色的血液从被打开的开关里淌出。 毒杀吗。 她的身上也有纸币，比船员那多上不少。 这段时间一直在龙临城附近游走，姜绪自然知晓，虽然安娜说阿斯铜币不再管用，但真涉及到金钱交易，附近的居民仍然使用的是铜币。 大概是因为新的公爵还未抵达龙临城，纸币也未正式发售。 女人的尸体下压着一个沉重的长方木箱，长度快有两米，里头装了一箱子的纸币，尽管大多都被水浸泡得不成样子，但上面印刻着巨蛇的标志，大概就是这次将要发行的纸币。 姜绪还在她的裤兜里找到一张相片，黑白色，泛着铜黄，能看出背景就是这条大船，她很快在相片里找到了这个女人和柜子里的船员。 女人的船员服和其他船员有些许不同，后背的布开裂了，她只好在外再搭一件工装外套——和她临死时穿得一模一样。 船员的模样也相差无几，这张相片应该是最近的。 相片似乎是船员和客人们的合影，里面有三十位统一着装的船员，还有一个戴着老式的海盗船帆帽子，她神气地站在舵手旁，眼神里透着些许算计，应该就是这船上的船长。 但或许是成像原理不同，深色的诸如她的眉毛、瞳孔、衣装倒能看清，面部其他部分却很模糊，面部线条几乎和背景融为了一体，辨不清长相。 船员的日记里提到过这名船长，她的名字有些拗口，叫古林肯比，船员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担任的船长，只知道她和龙临城城主有所往来，平时话很少，他刚到船上的时候不理解这样不善言辞的人为什么会成为船长，直到他第一次在海上遭遇风暴。 海水的气息变得浑浊，古林肯比像是提前预知了风暴，她将手里把着烟枪直接扔进附近的海域里，翻身掌舵。 那是异常剧烈的风暴，船身不断起伏，船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平安跨越的，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船内全是倒灌的水，古林肯比坐在高台上抽着新烟，指挥着他们把水倒出去，还告诉他们短期内不要靠近这块海域。 古林肯比掌握着跨越风暴的本领。 船员还说，虽然外部看不见约尔曼的标记，但舵手的内杆处刻着一条小蛇，这是他做清洁的时候看见的，他觉得古林肯比船长肯定和约尔曼人有所联系。 相片上也有客人——那些坐在椅子上的，衣着更繁重的，毫无疑问是客人。 坐在座椅中间的男人辨不清眉眼，姜绪一开始没有太过注意他，因为毫无疑问，这张相片是以古林肯比为中心的。 直到她看见他掌在跟前的手杖。 蛇形的权杖。 姜绪把势力页拉出来，再三确认相片里的人与画像中的是否是同一个，又或许这照片里的是上一任约尔曼家主。 但，不会错了。这个稍显年迈的男人，是已经失踪快两百年的亨利·j·约尔曼。 他不是被关在那条甬道里吗？ 姜绪把目光转向和他对位的人身上，看起来和他稍年轻一些，但奇异的是，他的手里也掌着蛇形权杖……“家主的徽章会镶嵌在权杖之中”。 姜绪还在纠结他的身份，势力栏却已经悄然更新，也多亏她为了确认亨利的身份而把这界面拉了出来。 · 【雷古·j·约尔曼】原本居住在oo，约尔曼家族的首都话事人，性格温和，为人正直，为oo派遣至龙临城，任新一任城主。*他似乎离你很近。 · 他似乎离你很近？姜绪皱着眉继续摸索大木箱，因为她发现这木箱是有夹层的，是一个双层木箱。 果不其然，很快她就摸到一个环扣，不用很费劲就把木板带起来，碎掉的湿纸币撒了一地，夹层下是一箱子的水，和一具尸体。 姜绪看着夹层下这张苍白的被海水泡发的脸。 【雷古·j·约尔曼】死于新西历200年的一场海难中。 看来这些纸币终究还是成为了废纸。 第22章敌人 姜绪没有耗费太多力气就找到了更多的尸体，诚然，离三十多具尸体的数量还差得很远。 有的尸体或许已经被海潮卷走了。但她没有找到古林肯比的尸体，所有留存下的线索里，除了最开始的手记里提到过她，相片里有她，再无其他有效信息。 船员手记不止那一份，灰狼来叫她的时候，姜绪已经大致拼凑出了船上发生的事。 这艘船里混杂着三批人。 第一批，原本的船员，古林肯比和她的手下。 第二批，客人，跟随雷古从另一个地方来往龙临城的人，在这些船员眼里，亨利和雷古是同行人——船员自然也看出来了他们的身份，不敢多置喙，即使是在自己的手记里。 大多数龙临城附近的居民都相信约尔曼家族掌握着神秘的力量，他们这些连海盗都不算不上的人自然也畏惧着这股力量。 大多数时候忒修斯号是一条货船，运送货物，偶尔也载人，当然，打劫商船的事也不是没做过，船员们私下都觉得古林肯比是在替约尔曼人打压他们的敌人。 第三批，是“敌人”。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登的船，朋友不再是朋友……但毫无疑问，他们是古林肯比、或者是约尔曼的敌人。” “我知道这片海域上的很多人早已对约尔曼人产生厌烦，当初我自己加入忒修斯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在替约尔曼打工，否则的话我自己也不会加入。但比起那些外海的大船，忒修斯一直很低调，他们为什么盯上我们……诚然，船长对我们一直很好。” “不难想象盯上我们的原因，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知道约尔曼人上船了。要是我我也会铤而走险，成功的回报太过迷人。” “他们到底使用了什么法术，他们夺取了朋友的躯体吗？有人混入了我们的当中，是谁？” “苏西是第一个死的……但她并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被我们毒死的，我们听信了那个约尔曼人的谗言，他那样身份的人为什么会欺骗我们？我希望她能安息。” 一本新的手记，翻开最后一页，赫然显现着一行歪歪扭扭的醒目字迹。 —— “敌人究竟在哪里？” 根据这些手记、和船上残留的印记，不难推测出这些人是死于互相残杀。最开始那具尸体里残缺的刀把也在另一处被找到。 海上的大船就是一座闭塞的孤岛，在充满猜疑的高压环境下，发生什么都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皇女已经回到渔村了。”灰狼坦诚道，“她有传送卷轴。” “卷轴？”姜绪感觉在哪里听过。 “从约尔曼人手里拿到的。”灰狼眯着眼，“这是约尔曼人的本领，可以把法术融合在卷轴里，无论是不是法师，都可以借用卷轴施展法术。” 这么说，法师本身也可以习得传送类法术了？ 姜绪沉吟片刻，还是把背包里的相片递给灰狼：“看看。” 灰狼狐疑地接过，看了一眼：“老相片啊，看什么？” 姜绪指了指相片右下角的位置，靠近客人的右侧，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制成的笼子。 笼子里装着一个人，笼子很矮，这人蜷缩着，但脸部是整张相片里最为清晰的，看起来甚至有些诡异。 第20章 “这不是我吗？”灰狼这才好奇地揣摩相片，“还真是我，怎么在这相片上。” 姜绪抿抿唇，在她眼里，这笼子里装着的是她自己。 也就是说，在这艘发生海难的大船上，玩家的身份似乎是一个囚徒……又或者别的什么。 总而言之，失去了自由。 “船上看到的。”她把相片拿回来，“要不我们再在船上逛逛？” “也行。”灰狼点点头，“反正回去暂时也没事，总得再去一趟暗精灵营地。” 灰狼一踏进船员室就看见一地尸体，他微皱着眉：“什么情况？” 姜绪把她的发现简单一说，但没有提及炉火女士。 灰狼轻哼一声：“这么说是要找出海难原因了……也算是专业对口吧。” 他这么一说，转模作样地在船员室附近逛了一圈，左看看右看看，还真叫他看出点什么来。 “你看这个。”灰狼指着最开始姜绪找到的那具女性的尸体，“死得最早，肌肉都已经溶解了，很明显，毒杀。” 姜绪想，这大概就是“苏西”。 “这两个，死最后。” “为什么？” “因为其他人都长期泡过水，这俩没有，估计是海难后才死的……而且他们的鞋里有新的积沙，估计还下过船。”灰狼把鞋子拔出来，一股腥臭随之袭来，他又连忙给人穿上。他上手很不客气，反正又不讲究什么保留现场。 “还有，最后死的两个显然是由专业人士下的手。”灰狼掰开伤口，仔细查探，“这口子细而深，刀口也很刁钻，一击毙命……哎？里头还是菱形的。” “菱形的？”姜绪凑过去。 “是。”灰狼点点头，“凶器末端有一个细小的菱形器物，或许是置毒的、挖肉的……总而言之，除了这俩，其他人几乎都是死于另一人之手。a的伤口在b身上找得到痕迹，还有这把一分为二的小刀，拿着刀把的男人是溺死在盥洗室里的，盥洗室里一片混乱，估计那时候他相当绝望。” 船里还有两个不见踪迹活着的“敌人”，自己的武器不小心留在上一个“敌人”的胸口，走投无路，绝望之际，发生海难，溺于水中。 “这个雷古，如你所说，新城主，估计和后死的俩个是找了个地方躲下来，不过另俩个平安地活了下来，他却死于海难，密闭的木箱进了水，比水刑还折磨。”灰狼摸摸下巴，“不过我还是没想明白，海难是怎么发生的。” 姜绪低声道：“和最后两个人有关系吗。” “不一定啊。”灰狼无意道，“反正肯定不会有什么‘敌人’，常见的挑起内讧的手法……从尸体就看得出，基本死于自相残杀。” “没有吗。”姜绪抿抿唇，“那，撞上船的东西，有没有残留下什么痕迹？” 灰狼的面色有些古怪，他从身后拿出一块黑乎乎的、锅盖一样的东西，手里摩挲两下，递给姜绪。 “只找到这个，有好几块儿，我拿了一块过来。” 姜绪接过，拿到手的一瞬，只觉寒气入骨。 这“锅盖”好凉啊，而且手感很微妙……太滑腻了，不像是人造物，表面看不出一点缝隙，更不像是船上的东西。 放进背包，只显示问号。 姜绪沉吟片刻：“会是尘世巨蟒的鳞片吗？” “嗯？怎么说？”灰狼挑眉，“那巨蟒的鳞片和这很像？” “……有一点。”姜绪回忆道，“但是，巨蟒是那之后才坠的海。” 灰狼：“说不定它本来就是住海里的，那么大一条。” 但是它的鳞片似乎是凹凸不平的，光线的折射下，显得斑斓……毕竟没有近身观察过。 灰狼补充道：“假如一定要给出一个原因，那一定是什么撞击了大船，有意的、无意的。” 他语气有些急促，显然，他虽然帮助了姜绪，但一直想快些离开。 炉火女士并没有让她什么时候给出答案，——原本姜绪以为要解出这个问题，船内的白雾才会散去，但这个任务并未同步到船上的所有人。 姜绪点点头，就在这时，雅戈达那边的信息也来了。 【雅戈达：半精灵，白雾散了。侦察兵一直探进了船底，找不到来源。】 “我们去营地。” - 雅戈达欣喜地看着她：“你平安归来了。” 姜绪挑挑眉：“还算平安。” “侦察兵也告诉我，船里的‘幽灵’暂时消失了，这多亏你。”雅戈达抚摸自己额头的玉树，“女神对你表达了感谢。” 她忽然上前抓住了姜绪的手，眼神里流转着绿色萤光，颇为神秘道：“半精灵，跟我来，一个人。” 姜绪转头看了眼灰狼，灰狼的眼微眯着，朝她拜拜手，靠到一旁的墙壁，闭眼小憩。 雅戈达把她带到了一处船舱里，这里没有置放任何的陶制品，也不像是居住的地方，只摆了满地的蜡烛和灯盏，中间的空地摆着两张软垫。 数不清的灯盏，姜绪想起，这些灯盏好像也是她之前做跑腿任务时从森林边缘带回来的。 灯盏的外面被擦拭得很干净，琉璃外刻有镂空的藤状花纹，里面却囤积了灰尘与虫蝇，它们散发着绿色莹光。 “简单的祭坛。”雅戈达把她拉到软垫上，把额头贴向她，“潜心祈祷吧，暗精灵，女神要见你。” 姜绪没有闭眼，她只看见竟在咫尺的，雅戈达暗墨色的脸。 第23章龙临城 令人意外的是，不消片刻，雅戈达就猛地睁开眼睛，脸色沉下来。 “怎么了？”姜绪问。 “连接失败了。” 她有些茫然地摸上额头上的绿树，甚至伸出手指去抠绿树的边缘，“为什么？” 姜绪抓住她的手，她总觉得雅戈达会抠出血来。 她挑眉道：“或许是我有问题，或许是女神不想见我。” 雅戈达的脸色这才好转几分，还有些正经道：“对，是你有问题。” 姜绪：“……” 雅戈达并不是在指责她，更像是在陈述事实，她提了提自己的布袍，站起身：“还是先给你礼物。”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这间屋子里唯一的陶罐：“给你，半精灵。” “这是？” 姜绪接过陶罐的一瞬，它就消失了。 雅戈达的唇角浮现一抹笑容：“半精灵，你知道吗？在龙临城里，陶制品其实很宝贵。因为这里的人类喜好巫术，自然需要炼药。他们需要坩埚，暗精灵的坩埚是最好的……不如说，其他人类无法掌握精妙制陶的技术。” 姜绪也见过几次她们烧制陶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高深之处。 雅戈达像是看穿她的想法，继续开口：“在这片土地上，任何造物都需要得到神明的准允，一个普通人想要烧制陶器，必然会烧出一个四不像的产物，从前的你也是一样。” 【恭喜你解锁了“陶艺”。】 雅戈达的话音落下，姜绪就发现日志栏里新的一项出现了。 【日志-任务-通讯录-城市-势力-职业-？？-？？】 职业栏里分两大项，战斗职业和生活职业，姜绪的战斗职业现在锁在法师上，生活职业里增加了一个“陶艺”。 她倒是更想学炼药。 姜绪旁敲侧击了一下，雅戈达告诉她她没有掌握炼药的技术，她只能去找其他人学习。 雅戈达还大方地给予了她4000铜币。 “给你的同伴，另外记得提醒他们，不要来打扰暗精灵的生活。” “行。” 告别了雅戈达，姜绪直接把铜币通过队伍频道分配，轻风也在这时醒过来。 “这就算散伙了吧。”轻风伸个懒腰，之前的情绪已经被她自己咽下，一转高扬的手，轻轻拍上姜绪的肩膀，“和你合作很愉快，法师。” 她丢了个好友申请过来：“缺输出叫我，通常情况下我还是很稳定的。” 皇女同样通过队伍频道丢了个好友申请，姜绪迟疑了一下，对面又连丢了几次申请过来。 她面无表情地点击“同意”。 姜绪其实觉得自己和她相处起来颇为微妙，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但肯定不及和轻风相处起来自然。 她返回暗精灵营地休息了一会儿，做完这任务，好感度急速上升到100，雅戈达特意发信告诉她暗精灵们给她留了一个房间。 姜绪实在太累了，她的身体刚沾到船板上，就疲惫地昏睡过去，直到此起彼伏的号声把她吵醒。 透过船舱的窗户，姜绪看见了石堡之上，飞扬的彩带和旗帜。 只是透过这窗，一切景象都暗淡无光。 - 龙临城街道熙熙攘攘，街道两旁插有画有蛇形的彩旗，飘扬的柳絮一般成团的彩带是为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城主，也是为了迎接初次入城的玩家。 一眼望去的繁荣景象，不由让人逐渐忘却前段日子汹涌的雷电，那些异状仿若只是幻象。 第21章 龙临城城北皆是无法直接进入的石堡，城内布局并不明显，城区多次改造重建，或新或旧的矮房密密匝匝，看得人眼花缭乱。 入城处有一直道，街道两旁，叫卖的除了长相、打扮各异的npc，还有不少席地而坐的玩家，这是自然形成的市场摊位。 说是自然形成，但游戏方在这靠近城门的街道旁预留了场地，也算是无形地引导玩家在这个位置进行交易。 人潮中一个身影若隐若现，他藏在灰色长袍里，一手抚着剑柄，一手按着兜帽，小心地观察着附近的摊位。 应该就是这个位置啊。 阿加皱着眉，终于看见僻处一隅，背着大包，没精打采地拨弄着摊位的半精灵，她微垂着头，他也稍稍躬身，这才看见她手里摩挲的是一块不成形的黏土。 吞下好奇心，阿加先一步打招呼：“格蕾。” 不怪他眼神不行，姜绪有意掩着身形，整张脸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 虽说来人藏在袍子里，头顶上的id倒是很清晰。 “你来了？”她微抬下手，意思地晃两下，又再垂下。 通讯录里看见对方的所在地不再是未知，姜绪醒来后联系了阿加，想着把之前菜肴的回礼给他。 阿加开始说不用，诚实地表示那些菜品卖相不佳，占背包位置，他才凑出来寄给了她，后又想到什么，说他直接来找她。 “怎么这么没精神。”阿加问道，他自己倒是挺有精神的。 “别提了。”姜绪的语气有些无精打采。 她没精神，总的来说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使她疲倦不堪。 心力交瘁，又不想停下来休息，龙临主城开了，不做点什么也太荒废时间，便说服自己来摆摊，虽说避着和人交谈，也算是没闲着。 她的背包里有太多用不上、但并不便宜的的玩意儿，她先是装作客人打听了一下市价，再寻个角落摆摊。 当然，精神不太好的主因还有其二。 在忒修斯——幽灵船上开出来的紫色品质【马钱草】是绑定物品，但她又一直找不到任何可以教授炼药的npc，要是再等上一段时间，估计紫色的药草也不怎么珍贵了。 其实这很奇怪，这【马钱草】和那个骰子饰品是她身上唯二的绑定物品，骰子尚可理解，但不管是之前在甬道里摸出来的、还是npc给的物品都能交易，唯独这药草居然是绑定的。 她简单地把话一说，阿加倒是想到什么：“城里有专门收药草的地方啊，你去试试？有药方的话npc还能帮忙炼药呢，说不定那里可以教炼药。” “说说？” “嗯。就在神圣……哎，等一下。”阿加伸手捋捋自己的袍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格蕾，你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同吗？” 他话说一半，格蕾也没生气：“嗯，换了套好盔甲。” “是也不是，你再看看。”阿加睁大眼，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长袍下他的剑柄露出些许，姜绪这才发现这剑柄上刻着栩栩如生一对交织的翅膀。 她直接打开阿加的角色面板，看到他职业一栏不再是【战士】，惊讶地扬眉：“……骑士？你转职了？” 阿加眉眼弯弯：“没错。” 阿加盘腿坐下：“我之前不是说，我在做一个很长的任务嘛……其实就是顺着之前帮安娜做饭那任务做下去的，我给她做了几天饭，她就告诉我，她认识的一个朋友在魔境大森林受伤了，要我送药和饭去，她那朋友饿了好久。” 也是那一天，阿加知道了“魔境”二字的由来，原来大森林里有不少徘徊作乱的魔兽，侵扰安宁。 原本魔兽问题是居住在森林里的精灵们需要处理的，但有一批魔兽为了追从森林里跑出来的猎物，和龙临城里的骑士团小队遇上了。 骑士团小队十人一组，完全不是成群魔兽的对手，安娜的朋友侥幸逃脱，却因为受伤无法回城。 “骑士团？” “是。”阿加点点头，“神圣骑士团，本来是一个npc势力，在龙临城里有分支。后来的事简单来说，就是我帮助他回到龙临城，路上一起打了些怪……多数是我在打，回到龙临城后，他就把我介绍给了他的上司……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他拍拍胸脯：“这身盔甲是他们发给我的，见习骑士都穿这个。” 阿加也顺便解释了他披袍子的原因，就是不想叫人看出他已经转职，否则可不得安宁。 “这么说你不想把这事说出去了？” “也不是不想说，骑士和战士差别不大，武器甚至可以通用，只是机动性要强一点，更偏向进攻……这职业今后该是个大众职业。” 只是现在肯定是个香饽饽。 阿加眨眨眼：“其实我想找个人把这消息卖出去，附带任务链和详细介绍那种。” “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姜绪伸个懒腰，精神气回来些许，打开通讯录，“等我一下。” 她自然想到了皇女。 姜绪把事简单一说，皇女那头很快回话，说要看到实物再提价。 阿加：“实物？” 姜绪“嗯”一声，手指朝他一点：“也就是说，买家要和你见一面。” “好。”虽然他更想匿名售卖情报。 姜绪忽然补充道：“你不用在她面前报出id，只需要随意使几个骑士特有的技能，她自然能看出是不是真货。” 阿加的神情复又放松下来：“不如直接约她在骑士团支部见面，我把坐标发给你，更有说服力，在那之前，我还可以给你指指位置——药剂师协会，就在骑士团后面的街道。” 第24章中庭面谈 与皇女联系后得知她现在在城外，要下午才能回城，于是三人便约作晚饭后再碰面。时间还早，姜绪琢磨着先去打听约尔曼人一般都在哪个位置出没。 “约尔曼人？我就是约尔曼人，龙临城的居民都是约尔曼人。” “嘘，异乡人，少打听关于他们的事，这是对你好。” “你是什么人？也配和约尔曼人往来？” npc们的态度各不相同，但都同样不想给予她答案，看来胡乱打听是打听不出来什么。姜绪想了一会，觉得傍晚的事自己不一定非要到场，便从背包里拿出了安娜给的信物，朝着堡垒而去。 铁制的大门严实地关着，守门的士兵表情严肃，偶有低语。 “你好。” 士兵冷峻地转过身：“你好，有什么事？” 姜绪对他出示了徽章，士兵看见这徽章，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语气也礼貌几分，他取下高帽行礼：“请容许我通报家主。” 直接就通报家主吗？出乎意料的顺利，不知道现在约尔曼是谁在当家。 士兵离开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是小跑着的：“您好，请跟我来。” 从远处看去堡垒的建筑很密集，实际上刚过了大门，里头就是一处稍显开阔的花园，仆人们来去匆匆，只有一处中庭稍显宁静，只能听见清脆的虫鸣与鸟声。 转过层叠的绿植，宁静中央，手持权杖的男人坐在一处长椅之上，他侧身坐着，穿着古朴，身上可以称作饰品的只有腰间的一管烟斗。他听见略急促的脚步声也不为所动，整个人显得严肃而内敛。 拐过最后一道弯，姜绪终于看清他的脸。 ……雷古·j·约尔曼！ 为什么会是他？他不是死在船上了吗？ “谁给你的徽章？”雷古不看她，开门见山，声音像腐朽的枯木，携带着一丝潮气。 士忽然反应过来：“城主，人带到了，请容我退下。” 雷古微微颔首，脚步声远去，他再次开口：“谁给你的徽章？” 姜绪直直注视着他：“一个城外的朋友。” 雷古的权杖用力地在地上点两下：“既然不是她本人，那么就是想用信物来索取什么了。异乡人，说出你的愿望，我会尽力满足你，金钱、权力，只要不算太贪心。” 姜绪并不打算顺着他的话走，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和炉火女士相同的东西，一种超脱于躯壳的智慧。 她双手抱胸：“你们想解决尘世巨蟒吗？” 雷古听见她的话，缓缓地侧过身：“它已经被解决了，我想，那是所有人亲眼所见的。” “只是掉进了海里，那也是所有人亲眼所见的。”姜绪挑挑眉，“解决尘世巨蟒，这是你们的目的？” 他脸上的褶皱堆叠到一起：“异乡人，你对我这个老人的态度似乎不算尊重。” “老人？”姜绪伸手触碰他的腰间的烟斗，“三四十岁，称不上是老人，对吧？古林肯比？” 这绝不是一张老烟枪的脸，这烟斗她也在相片里见过，就别在消失的忒修斯船长——古林肯比的腰间。有烟瘾的人，转换了身份，但却丢不掉这些习惯。 姜绪并不是突发奇想，在大船之上的遭遇一直在暗示这一点，包括与炉火女士的谈话，但她其实有些惊讶，古林肯比就这样现身了，有些突然。 第22章 “你是怎么进入这具躯壳的？” 古林肯比的嗓音变了，从朽木变成更年轻的新芽：“你更应该担心你要怎么离开这里，异乡人。无论我是不是雷古·j·约尔曼，在这石堡当中，你的命运属于我。” 她转头直视姜绪，眼神也从一股老旧的睿智变得更加机警、生动。 姜绪干脆坐到长椅上，她的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生出任何紧张的情绪来，甚至有些放松。 “不如我们先聊一聊，为什么你要代替雷古·j·约尔曼，为了制止纸币发行？” “顺道的。”古林肯比没有否定她的提问，“雷古的异想之举，以为更改货币可以重塑龙临城。这并不现实，利益上也牵扯甚多，对海上的影响无法估量。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借此掌控约尔曼，诚然，一个新上任的家主面临很多问题。” “这样的法术在约尔曼当中……” 古林肯比打断她的话：“寄宿卷轴，很多约尔曼人手里都有。人、或者其他什么，寄宿于另一具被塑造出的躯壳里，古老的法术，寄宿在卷轴中。你不用担心我，或者以此来要挟我。有人早已发现了这具身体里的内核是其他人，但他们并不在意，约尔曼正处在危急时刻，需要一个统领者，而我，古林肯比，身上流淌着约尔曼的血液，正擅长做统领者。” “巨蟒不是被解决了吗？如你所说，怎么会处在危急时刻？”姜绪把话堵回去。 古林肯比沉默半晌：“老公爵死在海难里，更换家主，对任何一个势力而言都是危急时刻。” 这当然无法说服姜绪，但她只愿意给予这样的回答。 “那亨利·j·约尔曼呢？”姜绪问，“他身体里又是谁？” “错误的问题。”[wrong question.] 古林肯比摇摇头：“那是复生的幽灵，那就是他自己。” “但我见过他，就在龙临城地下的甬道里，被封在墙壁当中。” “他会随意夺取一个过路人的躯体离开甬道，再进入一具他满意的躯壳当中，虽然有时效。”古林肯比看向她，“异乡人，你还真是好运，没有被他选中。” 也不算好运，甬道里濒死的体验，姜绪不太想回忆第二次。 姜绪继续道：“我已经见过雷古的尸体，状态很糟，你是怎么复原的？” “再次错误。”古林肯林握住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十分黏腻，这手感让姜绪感到一丝熟悉。 ……简直就像是，制作陶器的黏土。 “这工艺需要一些技术。”古林肯比松开手，“实际上，暗精灵逃离魔境大森林的事约尔曼也从中帮了一些忙，我们需要她们的工艺，离我们越近越好。” 古林肯没有耐心给她留下咀嚼信息的时间，迅速换了个话题：“异乡人，你的身上有我想念的气息，我的回答不是没有代价的。” 眼前突兀出现一个需求交付的物品框，姜绪一愣，有些恍惚地才感受到自己身处在游戏里，在和一个npc对话。 说实话，她有些不知道该交付什么。 古林肯比提醒般说道：“年轻的气息，一块木头，又或者是陈旧的木屑。” 姜绪身上没有木屑，但她大概想到是什么了。 【藤木法杖：少女制作的第一把法杖，意义非凡。】 从安娜的伯父、库塔那里得到的，当时她还有些疑惑，从通道里带走暗精灵的任务并不轻松，但这木杖的数值不高，很快就会被淘汰。 但库塔提过一嘴，这是安娜母亲的东西，姜绪就一直没丢掉，她还要寻找安娜母亲的线索。 接过法杖的古林肯比，脸上带着些许微不可察的怀念。 “那个时候，没人能料想到她会成为一名法师。” “为什么，约尔曼人不是很擅长巫术吗？” 古林肯比：“巫术和法术是不同的，法术几乎不需要什么媒介，就像你一样，法师，只需要一块木头，而巫术需要依靠很多东西，就像献祭一样，奉献才能获取，约尔曼人没有法术天赋。” “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古林肯比的表情冷淡下来，“那场巨变后，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名字，她是法师，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关于那条大蛇的事，你不能再告诉我更多了吗？” “我已经告诉你太多。”古林肯比失去了谈话的兴致，“徽章的主人或许都没有知道过这么多的事，她对她母亲的了解比你我还少……另外，这徽章有其他的去处，假如你不想从我这里交换财富的话。” 姜绪没有客气：“你能给多少？” “一千。” “太少。” “一千里斯银币。”古林肯比补充道，“你可以用这笔钱在龙临城里买到一间合适的小屋。” 徽章有其他去处，或许是有其他任务线，但阿斯铜币和里斯银币的汇率是一百，也就是说一千里斯银币相当于十万铜币，这报酬有些太丰厚了。 古林肯比的语气松软几分：“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行。”姜绪伸手把徽章交到她手上。 古林肯比再次轻点权杖，外面的士兵踱步进来，等候她的指令。 她声音恢复到之前的老成：“把这位客人带到外面去，把我准备的礼物给她。” “是！”士兵应道。 姜绪跟着他走出几步，几乎要离开这处中庭的时候，忽然转过身。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或许吧，在梦中。”古林肯比收回目光，再次侧过身，沉默地坐在长椅上，等待下一个玩家到访。 但，她不会再给出相同的答案。 第25章回收 重新走在龙临城的街道上时，天色也逐渐阴沉下来，说实话，耗费的时间比姜绪预想中要少。 跟着阿加发过来的坐标点，姜绪很快就找到了所谓的“药剂师协会”，其实只是一个狭窄的两层楼店铺。 药剂师协会的门口挂着一面布旗，上面勾勒出一口药锅和一株药草的简笔，倒是简单易懂。 她本来以为这样偏僻的街道、不起眼的店铺理应门可罗雀，谁知道刚一推开一楼的木门，迎面就撞上几人往外走，一楼并不宽广的空间里站着不少玩家。 不需要她打听，往外走的几人三言两语，大概就让她明白了这里人不少的原因。 “现在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炼药……想办法” “你们离开后也不要到处传播，否则到时挤都挤不进来。” “药剂师是第一个生活职业吗？” “或许吧，反正没听说过其他的，除了厨师……那玩意儿能学吗？听说很难。” 但这屋里已经很挤了。姜绪是想学炼药的，一是药水很重要，缺少奶量的情况下红蓝药是刚需，二是她自己手里有不少药草，直接卖给杂货商太亏，摆摊卖给玩家又太麻烦。 屋子里有六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都坐着看起来有些蓬头垢面的npc，桌上桌下都堆满了药水和药草、一些其他原材料，显得屋子更加拥挤。 不过程序倒是相当完善，不同于姜绪在暗精灵处学到的陶艺，药剂师似乎是一个相当大众的职业。 离开暗精灵的住处后，姜绪也大概了解了雅戈达口里说的“在这片土地上，任何造物都需要得到神明的准允”这句话。例如厨艺，她只是简单地把打到的肉类放在火上烤，但绝不会收获可以入口的东西，肉类要么根本无法接触火焰，要么会直接消失在火中。 也就是说，许多会产生收益的生产都要先获取某项职业技能。 在一旁的窗口填写表格，上交二十份灰色或绿色品质的任意种类药草就算报了名，对方会给一个药剂师协会的手册，帮助玩家登记，登记后就算是药剂师了。 表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门槛，但当姜绪坐到药剂师面前，学习职业技能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汗颜。 药剂师学习技能和陶艺完全不同，陶艺是自己上手增加熟练度，也就好费点时间，而炼药的技能是玩家在练习的同时向协会交付回收大量的药草，最基础的一项就要求十份蓝色品质药草。 姜绪忍痛学习了采集技能，这之后她就可以去野外采药，自己采的上交总好过上交那些好不容易从箱子里开出来的奖励。 “这是什么？”药剂师忽然皱眉，一改之前的和善，“我们这里不收这种东西[健谈]，拿开一点，闻着臭。” 姜绪一愣，这才发现她不小心把之前的【马钱子】丢进了任务栏里，但按道理说，绑定物品是无法取出来的。 她似乎触发了什么剧情。 “请问哪里收这种药草呢？” 药剂师皱眉想了会：“虽然我不觉得有人会收这种玩意儿，但协会规定什么类型的药草都要收，或许也有什么不入流的药剂师会收购……手册上应该有写这些内容。” 第23章 离开的时候，姜绪还在药剂师手上买了些空药瓶和高级药水，药剂师的脸色复又温和不少，告诉姜绪今后再找她买药水可以给她优惠。 姜绪还一口气学习了好几个炼药的技能，现在可以勉强炼制些最低级的红药了，这些红药没什么用，打怪的时候喝这种药还占cd，但肯定要多练习升熟练度的。好在她不需要再花钱买坩埚，她自己就能做。 姜绪没有省着花钱。游戏进程前期耗费的钱币肯定不算多，但资源是固定的，后期货币的购买力肯定会下降，反正她现在算是很有一笔小钱。 安静地坐到一旁翻开手册，马钱子放到手册的一旁，手册就自动翻页到了马钱子的收购信息。 就在这药剂师协会的二楼，一个面容沧桑的老人，经验丰富的低级药剂师贝莉正在收购【马钱子】。 姜绪注意到这老人是低级药剂师里唯一苍老的面孔，但手册给予的评价却是经验丰富。 沿着一旁的木制楼梯往上，二楼显然安静清闲不少，几个药剂师埋头在桌前忙碌，见有人上楼，也没有一个抬头。 姜绪一眼就看见了贝莉，她就在最右侧的角落。贝莉一只手握着像是从未洗过的汤匙在坩埚里搅拌，另一只手举着两张被订在一起的薄薄透亮的纸页。 她眯着眼睛，耸耸鼻头，不用手就将眼镜扶正，似乎正在仔细阅读这纸页里的内容。 姜绪本来打算等她看完再过去，但坩埚里的药似乎逐渐散发了一股微弱的焦味，她走到木桌前，在桌面上轻敲两下。 “药快熬糊了。” “噢！”贝莉有些手忙脚乱，她本来不会这么慌张，显然那纸页上的内容扰乱了她的情绪。一直等沸腾的坩埚平静下来，贝莉才开口：“谢谢你的提醒，孩子。” “孩子”…… 姜绪把手里的马钱子递向她：“……底下的手册里说，你会收这样的药草。” 贝莉的脸色露出些许笑意：“马钱子，一种杀人无形的毒药，珍贵无比。是的，我在收这样的药草。你还是第一个来我这里的人，许多人都称我为女巫，只会炼制无用的毒药……真是目光短浅，我该给你什么奖励呢？” 果然，这【马钱子】之所以绑定，是因为它是某个任务开启的物品。 姜绪：“您刚才在看什么，看得很入迷？” “或许有用、或许没用的情报，来自于古老的荒原边缘，里面可能什么都没有。也可以说是一封信，来自于我早逝的女儿。” 她很早就搬家了，最近才收到这封写自十多年前的信件。 “……我可以索取这份情报作为奖励吗？” 贝莉从口袋里掏出纸页，顺带着摸出木桌下最近的一瓶药水，递给姜绪：“当然可以，孩子。你这双灰色而深邃的眼睛，让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 · 【情报】一封信件，裁剪自新西历182年，侦察兵亚妮的《神圣骑士团调查报告》。 …… 还有一种方式是使用一种毒药腐蚀骷髅，这种方法要管用很多，不知名的毒药只会腐蚀骨骼，一旦沾上就会迅速蔓延开，不会影响我们，但它早已被我们用得见底，虽然存量本就很少。 …… 侥幸从埋骨之地逃脱的骑士们，无一例外地说他们听见了龙鸣，甚至还有人说，它们在风暴中看见了银色的光芒与巨龙的身影。 龙。 古老的生物，会带给我们财富与荣耀，我更明白，只要找到龙，同伴们心中的烦闷与苦痛或许就能找到一个出口，无休止的死亡、两年的挣扎不是毫无意义。 母亲，我知道这份调查报告大概不会被带回龙临城了，黑羊临死前看着我，它的眼睛里似乎流淌着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 愿您早安，午安，晚安。 · 骑士团、埋骨之地、龙。 龙？龙临城和骑士团的人在找龙？ 看到这份情报的第一眼，姜绪几乎下意识道：“会不会是把巨蟒看成龙了？” 但假如真的是从龙临城里出发找龙，约尔曼势力的人会隐藏这件事吗？ 虽然尘世巨蟒的身上的确有翅膀，但看起来就像一层薄薄的羽纱，和龙的形象几乎没什么相近之处。 借由这封信件，姜绪还想到什么。 “埋骨之地周围的天空总是暗沉无比，副团长称之为“gray sky”。gray sky里布满了浓重的乌云，乌云中一团团酝酿中的风暴似乎丝毫不想遮掩它的不凡。” 或许是思绪有些纷乱，姜绪好一会儿才找到鲸落1.0的资料片。 站在原野上的炉火女士安静地看着镜头，她身上的火焰灼灼，衬得身后的天穹无比苍白，正如“graysky”。 第26章异常 神圣骑士团是横跨整个维尔京的庞大势力，但在龙临城，它的支部也只是一栋矮楼而已。 这是龙临城内少见的大理石圆拱白色矮楼。 矮楼外被黄昏时海风微微吹动的旗帜上也并非蛇形图腾，而是一对交织的羽翼。旗帜之下，不少身着盔甲的骑士整装待发，颇有气势。 姜绪刚一踏进屋内，就看见了站在圆柱旁的皇女，她换了一套外装，不是上次略显张扬的红白礼裙，而是灰白色的及膝直裙。 她用眼神示意，二人近乎默契地没有打招呼。 阿加已经先到了，他这时已经取下了外袍，走过来的时候还能听见盔甲互相摩擦敲击的声音。 “看来不用那么麻烦了。” 姜绪：“怎么？” “是认识的人，我直接让她看面板了。”阿加一只手掌着剑把，这姿势是他从骑士团其他的npc那里学来的，可以避免剑身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撞击到大腿。 “我之前不是说过，有个大主顾在买我的菜品吗，就是她。而且，皇女还算是个名人。” “名人？”姜绪之前就有些在意，她总觉得像灰狼他们消息比她灵通很多，但她早就知晓灰狼应该是有不少熟悉的人一起进的游戏，但阿加的消息也并不滞后。 阿加解释道：“大概就是我们在甬道的时候，皇女带着她的……同伴？维持了雷暴下的秩序，海岸边的秩序也在她的接手下逐渐稳定下来，我后来在小院碰到过她几次，买卖也没停过。” 姜绪似乎也听到过几句这些事，不过那时候她正忙着做任务升级。 “既然买卖已经成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阿加说：“在等你。” 在等她也不打招呼的吗。姜绪抿抿唇，跃过阿加走到皇女跟前：“什么事？” 皇女开门见山：“有没有兴趣进一趟魔境大森林？” 皇女找上她一是觉得她的技术还过得去，二是龙临城附近的混血本就不多，半精灵她也只认识她一个。既然是进精灵的地盘，她总觉得带个半精灵要稳妥些。 虽然精灵里也有她的人，但目前生活在不同区域的玩家无法组队，只能提供一些信息和资源上的帮助。 姜绪并不算感兴趣，主要是她自己这也有一堆事，她更想快点找到埋骨之地。 皇女继续加码：“这条任务线是顺着渔人安娜做下去的，肯定和龙临城这边的事也有所联系……另外，虽然并不重要，这次进森林的都是你认识的人，灰狼、轻风、阿加，你和我。” “要多久？” “最多一天一夜，也只是到大森林的边缘。” 其实这任务并不强制小队参与，只是一方面，精灵种族的玩家在自己的领地对其他种族的玩家有伤害加成，她不能保证大森林里游荡的精灵玩家们不会见财起意，另一方面，森林里的魔兽伤害偏高，从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大森林里玩家普遍的等级要比龙临城玩家多几级，不过生存环境要相对恶劣，被野外小boss击杀的玩家不在少数。 严格来说，龙临城附近的区域还没有经历什么毁灭性事件，经历最开始的动乱，一切显得井然有序。连那天的雷暴也只是看起来可怖，实际上那雷暴只是在高空中，危险离他们很远。 姜绪也不是没有深入过这个位置，她没有再迟疑，把这事答应下来，约定明早在龙临城门口碰头。几人直接今晚就组了队，方便明早联系。 日上三竿，皇女一行人却没等到姜绪。一旁的灰狼见她气压不对，连忙在队伍频道里叫人。 [队伍]【灰狼】：格蕾，你人呢？ 这头轻风也私聊找她，却一直没得到回复。 阿加眉头微皱，略显担心道：“是不是出事了？她一般在哪休息？” 灰狼摸摸下巴：“这我也不知道啊。” 又过去一会儿，队伍频道里才想起略急促的一声。 [队伍]【格蕾】：抱歉，这次我去不了了，有人代替我。 [队伍]【灰狼】：谁代替啊？你去哪了？ [队伍]【轻风】：法师，有事直说，我看皇女也不算很急。 轻风抬头看了眼，见皇女没有异议，又重复了一次。 第24章 那边停顿一会儿，轻叹口气。 [队伍]【格蕾】：说出来有点丢脸，但的确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暂时无法脱身。放心吧，来帮忙的人比我更好，她马上就到，等你们见到她就明白了。 她话音刚落，皇女就看见一个显然是穿着灰白色法袍的人朝她们走来，只是…… 皇女诧异地扬眉，这格蕾怎么做到的。 眼前，暗精灵祭司雅戈达的长耳微微颤动：“帮助你们，就这一次，正好我也要会大森林去拿东西。” 【暗精灵“雅戈达”请求加入你的队伍】 皇女拍拍手，同意她的入队，顺便把姜绪踢出去：“行吧，人凑齐了就成。” 无论是谁。 - 队伍里并不是没人知晓姜绪的去处。 将玩家添加道通讯录后，在她没有采取什么隐藏手段的前提下，只要她的所在地自己也去过，就能清晰地显现在列表中。所幸行进途中几人陷入了莫名的沉默，阿加抱着重剑，微垂着头的姿态也无人在意。 【阿加】：怎么在潮热地牢里？ 【阿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找人替。 姜绪无法用语言来简单形容自己早上遭遇的一切，起因只是因为龙临城里的号声早早地把她吵醒了。 她今晚也睡在暗精灵这里，大概是吃饱喝足了，时间又早，姜绪又想起之前法杖那回事，想再去见一次库塔，希望能在他那里打听到更多关于安娜母亲的事。 她再次来到城墙边，幸运的是，库塔今天也在这里。他面对姜绪的态度比之前好上一些，不过也算不上和善。 “异乡人，去看看你的成果吧。” 不太合时宜的闲心，姜绪跟着他走进通道，看见了从通道里往来的龙临城居民。 库塔嘴里含着烟，话语有些模糊：“虽然现在不是关城的时间，但这条路让大家的生活方便很多。” 姜绪问：“还会有献祭的，对不对？” 库塔的语气里带着些愤懑与无奈：“他们不会停止，在一切被毁灭之前。”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库塔抽着烟往里走，说去看一眼里面通道的施工状态。这种npc的突然离场姜绪在暗精灵那里也遇到过几次，她并没有在意，见库塔对安娜母亲的事守口如瓶，便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通道的尽头，一个年轻的女人突然冲向她的位置：“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这个逃犯……” 什么没看错？ 姜绪疑惑地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是个npc，有点眼熟，但姜绪一时没想起来是谁。直到突兀地出现在通道里的囚车，生锈的手铐再次铐上她的双手，姜绪才想起来，这npc不就是当初押送她的那个士兵吗？ 她都差点忘了，她和阿加就是在囚车上认识的。 “算了吧。”潮热地牢中，姜绪凝噎片刻，尽管她知道阿加是在说场面话，“我快13级了，这些狱卒的等级现在看得见了，10级，实在不行我从他们这里下手。” “好。”阿加补充道，“有事叫我，我有朋友在城里。” “行，我不会客气。” 结束对话，姜绪摸摸面前的大锁，没有盗窃特性的她连锁都开不了。 好在这些狱卒还是和昨日一样，昏沉地趴在桌上，她也不是从前的她。 锁破不了就直接破开囚车，很简单的事，她甚至不需要蛮力，只需要一个最简单的火球术。爆炸式的火球范围很快烧断了囚车上的木头，姜绪翻身滚出囚车，第一时间确定那些狱卒是否被惊醒。 还在睡。 似乎有点睡得太死了。姜绪小心地近身，探头出去查探狱卒的状态，这几个狱卒面色潮红，像是醉了，但她却没闻到酒味，再仔细一看，他们身上带着昏睡的debuff，她很确定上一次这些狱卒的状态就是纯粹的酒醉。 姜绪并不着急离开。她往里面的地牢走去，和前一次不同的是，如今这里关着的除了npc，还有一些玩家，看来潮热地牢暂时就是用来关押一些违反了规则的玩家。 “嘿，法师，怎么出去的？”地牢里有人突然开口，是个刺客。 她没回应，对方不依不饶：“100铜币，告诉我呗。” 姜绪冷淡地看过去：“你的室友呢？他们不出去？” 一间牢房里关了不止一两人。 “不用管他们。”刺客摆摆手，有些话痨，“他们是故意进来的……这地牢里有什么不好，死不了，还没安全隐患，更不用没日没夜地做任务，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哪里出现的一刀砍死。但我可和他们不一样，上帝作证，我只是在城里偷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抓住了，要是有下次我一定会得手……我一定要再去那家店里偷一次。” 不止是地牢，这段时间也有很多玩家一直待在龙临城里，哪也不去，反正偌大一个石堡都是安全区域。 但是，开服那一日，海岸的混乱状况是很好预计或者说规避的，这样的混乱显然是有意为之，她从不觉得这个游戏会这么仁慈。要知道，飓风来临之前，海面总是过分宁静。 姜绪问：“你有偷窃特性，为什么不自己开锁？” “开不了一点儿，等级太低了。”刺客耸耸肩，“所以法师，你是怎么出去的。” “我就没进去。”姜绪正想打发他，一股热气猛地从脚底窜起，烫得她一下跳到了囚车的木板上。 “噢，又来了。”刺客的四肢扒住地牢的栅栏，“得持续好一会儿。” 姜绪：“经常这样吗？” 刺客点点头：“是的，我一直觉得这龙临城地下有岩浆来着，说不定今天就爆了，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状况吗？” 刺客皱眉想了会儿：“……没有吧。” 姜绪沉吟不语，或许木板微微的颤动不代表什么，但，她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太寻常的声响。 ……就像是某种金属器械运转的声音。 第27章二重世界 密林深处。 阿加稳步前进，劈开前方的灌木，避开视线内可以捕捉到的危险。 整片森林出奇寂静，但那些亲密交织的树冠总让人感觉它们是在通过某种人类无法捕捉到的语言窃窃私语。 到了熟悉的林地区域，轻风和灰狼早已跳到高高的树桠上，遍寻不到，不过忽又会从不知哪个方向跳回到地面上，把他俩的见闻说上那么几句。 寂静中，皇女忽然开口：“你又是怎么认识那个法师的？” 阿加嗓子有点涩：“就这样认识了。” “也是。”皇女挺直腰杆，“做任务，或者偶遇，自然而然。” 话音刚落，密林里一只魔兽忽然扑出，皇女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但仍有人比她还快。 雅戈达是法术天才，虽然npc入队后，等级会强制拉到队伍的平均等级，但她手里掌握的技能和熟练的战斗能力是玩家望尘莫及的。 一套技能交一半魔兽就倒地了，皇女踩上魔兽的尸体，割下它的角扔包里。和龙临城附近区域较为不同的是，打败魔境大森林里的魔兽后需要人为地对其尸体进行处理才能获得战利品。 和人类不同，精灵种族的玩家的第一个生活职业基本都是打猎。 这些魔兽的角可以用来打磨武器，增加耐久度，还算实用。 她有些烦闷地抹去剑身上的血迹，因为雅戈达的缘故，这一路来有些太过轻松，没劲。 树上的轻风收好弓箭，跳到她身边：“说起来，这npc是为什么要离开大森林的啊。” “我大概知道点儿。”灰狼活动活动手腕，“精灵也分种类，她们这种……暗精灵？似乎不太受待见。” “人类，你所言不假。” 雅戈达这一句把几人吓了一跳，大概是没想到她突然参与他们的讨论。 “本身我们就居住在地下洞穴里，只有森精灵和我们的关系稍微和善一些。其他精灵都把我们当作劣等种族。” 灰狼：“精灵会有阶层吗？” 雅戈达点点头：“当然。暗精灵与其他精灵存在太多不同，过去，因为我们的肤色，因为我们居住在地下，所以他们认为我们不是同类。但坦率地说，我们自身的个性也是促成这状况的原因之一。现在的原因则更偏向于信仰不同。” 灰狼当然看出她不太好相处，但还是问道：“信仰不同？” “我没有传教的打算。”雅戈达抬起头，“女神更偏爱安静地注视她的子民。” 灰狼：“……” 感觉有点聊不下去。 皇女双手抱胸，手指敲击在手肘：“暗精灵和约尔曼势力相当亲近？” 她在龙临城里看见很多次这个npc了，经常和约尔曼的人走在一起。她似乎用什么法术掩盖了自己的长相，藏在人群里，并不突出，如果不是之前在船上看过几眼，恐怕她根本注意不到她。 “算不上亲近，各取所需。” 第25章 “他们给予你们庇护，你们给他们什么回报呢？” 雅戈达额头的绿树微微发亮，森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许多萤虫，她勾唇笑着，带着些神秘：“……通俗来说，有钱可赚。” “原来赚得不够？” “女神既要降世，当然需要做充足的准备。” 皇女轻笑一声：“听起来更像是被骗得头昏眼花的邪/教/徒。” “也不能这么说吧。”灰狼打个哈欠，“这个世界里是有神存在的。” 皇女：“所以我说的邪/教/徒是字面意思，邪神的教徒。” 听见她这么说，雅戈达也没生气：“什么是邪神？什么是邪恶？假如毁灭是罪恶，那么这片大陆上所有神的子民都背着枷锁。” 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阿加看她一眼：“这话挺着就挺邪神。” 皇女也停下了交谈，她总觉得这个暗精灵在姜绪跟前要纯良一些，她有些在意这当中的差异。而且这位暗精灵祭司从前似乎并不喜欢和人交流，这些谈话或许是要引出什么来。 她琢磨片刻，细究雅戈达方才的话语：“假如你的生意，我们可以帮上忙呢？” 这时候雅戈达终于表现得像个npc了，无论方才的谈话是什么，只要涉及到任务链条，她都会很快答复，不会追究对方的意图。 “人类，想要帮助暗精灵，先替我们把女神的神像从森林里带出来吧。” 皇女微微垂眸，任务栏终于有了反应， 【女神之影：居住在海岸的暗精灵需要你的帮助。】 “女神的神像就在森林里，但又不在森林里，在现实中，又不在现实中。在世界之上，也在世界之下。” 雅戈达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她的语调奇异，像在吟唱。 “这什么胡言乱语。”轻风脸色冷淡，“皇女，先把你自己任务做了。” 皇女的心情却舒畅几分：“这不是更好吗？安娜那里接到的任务……寻找安娜母亲的踪迹，也指向了森林里的异世，有坐标指引，我感觉是一回事。” 几人继续在森林里行进，不多时眼前忽然开阔几分，灌木与树木减少，草地中央独有一棵苍天的巨树，它的树冠葱郁，即使此地开阔，阳光也很难渗透进来。 空气里有一层带着森林土壤气息的薄雾，地上垫了层层落叶，踩在上头，是一种矛盾的感受，湿润又蓬松。 轻风不由得伸个懒腰：“这空气真舒服。” 在地下城里，很久没有体验过的感受。 “这场景构建得有够用心，看来位置是找对了。”皇女往大树的树干走去。 只是她刚一靠近，树干的另一侧就出现了另一人有些鬼祟的身影，皇女定睛一看，这是个精灵玩家，背上背着把大弓，看得出是猎人。 轻风有些坐不住，在不远处架起弓箭，瞄准威慑。 精灵迅速抬起双手：“我没有恶意。” 皇女不想听她多说，一剑朝她劈去。 精灵的敏捷度很高，躲避及时，与剑身擦肩而过，但剑气仍旧造成了可观的伤害。 “我去，遇见个人物了。”精灵忙道，“我真没有恶意，我马上就走，好姐姐。” 皇女：“等着你通风报信？” “别别别，我没这个意思。”精灵眼珠子转得老快，“既然你们都到这了，想必就是为了做女神任务吧，我知道怎么做，这个任务！我可以带你们去！” 皇女不觉得自己需要她，通过通讯录也可以叫人来，还是在这个精灵反应过来前把她杀了比较稳妥。 见她眼里杀意未减，精灵嘴里的话连珠炮似的吐出来。 “先通个名字吧，我叫陨石，这名字怪怪的吧，我这人就是有点儿幽默的一个人，这陨石要杀我们，我给自己取了个陨石的名字，它杀我就是和我同归于尽。” “我也是做任务到这的，刚从那边回来，我这人老善良了，最不喜欢打打杀杀了，当然呢，您要是开心，砍我几刀也行，给我个时间吃药就成，本人发誓绝不反抗！” “你们怎么过来的啊，这一路辛苦了吧，我这有好多做好的烤肉，老香了。” 说着陨石就从背包里掏出几个大肉串，朝着皇女身后的几人而去，她有点怕她，其他几个看起来要好说话些。 她脚步一愣：“怎么有暗精灵？？” 灰狼打量她的神情：“怎么？玩家里也兴这套？不喜欢暗精灵？” “也没有。”陨石挠挠后脑勺，“前几天做了个任务心里憋得慌，看见暗精灵就觉得糟心呢。” “什么任务？” “就是……帮暗精灵造身体，那手感恶心得我几天没吃下饭，跟自己手插牛粪还是脑子里似的。”陨石想起来就有点反胃。 皇女放轻了语气：“造身体？” “嗯呢。”见她终于对自己说的话感兴趣，陨石的语调都有些急了，“我没有其他意思啊，我知道暗精灵的工作就是这，但果然还是有点恶心，唉，不行，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造了多少？” “我自己没帮多少，不过好多玩家尤其是暗精灵玩家都做了这个任务，地穴里头全都是，至少也有上万具吧。” 这话让皇女察觉到什么，她转头观察雅戈达的表情，但她泰然自若。 “先带我们去，只要你老老实实，我不会为难你。”皇女用剑指了指前方。 “行行。”陨石围着大树树干走了一会，终于摸到一处凹陷，“暗精灵，轮到你了。” 陨石没入队，之前也没太在意，这会见对方没告知id也顶着个中立的名字“雅戈达”，这才注意到她居然是个npc。陨石没想多的，只觉这些人真是神通广大的，还好她第一时间认怂。 她本来也不擅长战斗，能摸到这边的任务不过是老老实实地做任务，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她对自己溜号的技术还是挺有自信的。 只是，她的好奇心又被这陌生的npc勾了起来，多少也打消了她想要逃走的念头。 雅戈达走至树前，轻抚自己额头的树干，感知着大树。 她挥舞着法杖，轻声念道玩家无法辨别的咒语，大树的树干里迸发出更浓厚的雾气。 灰狼皱着眉头，这白雾带给他的印象不是很好：“这什么？” “耐心。”雅戈达回头道，“耐心，精灵的故土正在向你们招手，只需要你的耐心。” 就在下一瞬，突然造访的失重感袭来，灰狼的心脏冲到嗓子眼，他扭头一看，所有人都在白雾中下坠。 剧烈的流光充溢眼眶，他挣扎着不愿闭上眼，再一恍然，整个身体重重地摔到草甸上，赫然抬头，头顶上方，苍白的天穹正注视着他，注视着他们。 - 潮热地牢。 这声响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法师，你脚踩地上不烫吗？再等等啊，别急啊。” 姜绪没有搭理他，继续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奇异的是，在这纠葛交错的甬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却很好地引领着她走向正确的道路。 不知道拐过多少道弯，骤然显现于眼前的，是庞大的器械内部，金属的管道正在做活/塞式运动，整个庞大的空间内“哐哐”声不断传来。 墙壁也不再是石头或土块，而是触摸起来略滚烫的铁质墙壁。 姜绪按捺心中的惊讶，继续前行。 “发现了入侵者呢。” 像是广播一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姜绪来不及反应，脚下忽然落空，她落入发烫的管道中，管壁在后背不断摩擦，痛得她只能咬紧牙关。 她还在下坠，她会被送到哪里？滚烫的火焰中？ 下坠的过程并不久，但她却觉得很漫长，她整个人被重重地摔到地上，但出人意料的是，她还活着。 眼前的一幕让她有些惊诧，除了这苍茫的荒原以外，还有视线中她不陌生的debuff。 【重伤状态，hp上限-5%，全属性-10，持续24h】 姜绪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站起身来。 第28章不死者 人生不总是一帆风顺。 在遇到那个半精灵之前，雅戈达一直觉得，人生总是充满挫败与挑战。诞生自地穴的深处，最靠近故土的地方，所谓的“中庭世界”——埋骨之地。 她是难得的法术天才，即使是在暗精灵中，也是最有天赋的那一批，更不用和那些平庸的精灵比较。但身为暗精灵的她，必须内敛、冷漠，必须生活在洞穴当中。 要认同自己的身份，就是在成长过程中逐渐学会抹去自己的差异。 在暗精灵迁居的过程中，族群选择了她来带领先遣队。说实话，和约尔曼的人类交谈让她经常感到一种有别于劳动的疲倦，或许她骨子里仍旧是一个暗精灵，带着些高傲，不擅长与人类交谈，又或许是成长早已把她塑成了这幅模样。 就在又一次闭城日结束后，女神指引着她再次进城去找约尔曼人。 第26章 约尔曼冈德是怪物——精灵更爱称呼它为约尔曼冈德，它残暴无比，自然没有那么好心地放过约尔曼人，它本就是作为武器被召唤，人类没有任何手段可以与它正常交流。两百年来，约尔曼人一直靠着暗精灵所制造的躯壳起死回生，在闭城日之前进入另一具尸体，被选中成为祭品之时，再重回自己的躯壳中。 就是这看起来重复而平常的一日，回到临时的居所时，半精灵出现在她的面前。 雅戈达也曾在某个安静的时刻想过，她能与这个半精灵合得来，是否也是因为她是“半”精灵，她在她身上找寻不被“精灵”束缚的那部分？ 无论如何，半精灵都为她、为她们带来了幸运，自那以后，所有的事都变得顺利起来，她也顺利地再次回到埋骨之地，只要带回女神的神像，一切都会朝着暗精灵们所预计的发展。 “埋骨之地？”皇女抬头仰望，“在森林的地下，这里为什么会有天空？” “所谓的中庭世界，世界的夹缝。”雅戈达缓步上前，“在许多年前，这里曾经是精灵的故土……直到约尔曼人从海上而来，那时候大多精灵并不擅长战斗，他们恐惧于使用法术去伤害人类。没过多久，人类就占领我们的家园。” ……但约尔曼人并没有高兴太久。这片土地这么久未曾被人类踏足也是有原因的。 “白雾，在清晨与傍晚，很快出现又消散，这片白雾对人类而言是一种毒药，没过多久，约尔曼人纷纷病倒，他们在征服的过程中付出太多，已经不想回头。于是他们在虚无中造出了新的土地，用一种古老的巫术将中庭世界遁入虚无之中，与其交换。” 皇女轻嗤一声：“既然都能创造土地了，又为什么耗费金钱和精力殖民？” “用一样东西交换另一样东西，你不可能用一枚铜币换来取自由，约尔曼人只能用我们的家园来换得他们的土地。”雅戈达深吸一口气，语气平和，“快到傍晚了……” 皇女心颤一下：“列队！” 轻风和灰狼迅速靠到她身后，阿加也有样学样。 陨石有些茫然地靠过来：“怎么了？” 【暗精灵“雅戈达”离开了你的队伍。】 四周突然起雾，根本辨不清白雾是从哪个方向起的，皇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雅戈达消失在雾中，与此同时，天空也逐渐暗沉下来，远方的高空中，似乎有什么奇妙的力量正在汇聚。 浓雾之中，一根庞大的白骨连接着细长的五根指骨猛然朝几人的头顶盖来。 这极具压迫感的一幕使得众人怔愣片刻，皇女勉力将盾举高，企图防御它的攻击，但她同时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多少有些不听使唤。 【如影随形：白雾的泥沼，敏捷-5%。】 这debuff的说明极其简短，但身上的感觉却很复杂，皇女能感受到她已经举盾，但实际上她的盾牌还在身前的位置，动作落后于感知，胸口也浮现出一股恶心感。 巨大的骷髅自雾中浮现，它浑身斑驳，覆盖有无数焦痕与青苔。头部很小，骨架很大，它一手举着一把断剑，身后还背着一块生锈的巨大盾牌，和一张随风飘扬的破碎披风。 【----域主·不死者·lv.20----】 这是个地图boss，生命条厚得可怕。 眼见它巨掌拍地，预知防御不及，皇女迅速往旁翻滚躲闪，她一只手撑在草甸上，刚抬起头的一瞬，明明自己的身位已经离开冲击区，但半边身体还是感受到一股剧痛，再一晃神，就发现自己已经摔倒在地上。 除了一开始就躲在老远的陨石，几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她咬紧唇，第一时间嘲讽仇恨：“反击。” 不死者显然和那些庞大的怪物一样笨重，但它的伤害十分可怖，每一次掌击都是aoe伤害，并有溅射效果。 所谓“溅射效果”就是指在它掌击范围外也会造成以掌击范围为中心的递减伤害，战士或是骑士想要攻击到它，通常会直接吃到溅射伤害。 几人在释放技能的同时还要注意躲闪，游戏里的躲闪机制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客观地逃离攻击范围，自己的躯体没有接触到伤害模块就会判定为躲闪成功，但这种躲闪无法躲避法师攻击在内的大多自动锁敌技能，包括范围内溅射伤害。二是在伤害即将接触自己躯体的一瞬使用诸如“流步”之类的位移技能，一旦判定成功，在这短暂的一瞬内，玩家其实是处于一种“无敌”状态。 想也知道第二种躲闪有多困难，更何况她身上还有负面效果，动作变得迟钝许多。 皇女的额头上渗着汗。 “看情况放愈疗弹，铳士。” “知道。”灰狼的语气有点闷，他的精神也有点紧张。 轻风的动作灵活，她倒是很快找到一块石头当作掩体，相对安全，她的视野稍开阔些，能够更完整地观察这个不死者，她尝试着攻击一些白骨的连接处，比如手腕、手肘、肩膀的位置，但箭矢面对这样的骨制硬物是最乏力的，几箭下去一些血皮都没削下来。 皇女勉力躲闪掌击，拉近距离，持剑削向不死者的脚踝，古剑猛地撞上白骨，震得她后撤几步，虽然造成的伤害没有削减，但这点伤害对不死者的血量而言如九牛一毛。 ……突然的，几人都有一种身处绝境的感受。 阿加盔甲里的内衬全湿了：“骑士有恢复技能，你撑不住我们直接切换。” “不是，它的血条怎么这么厚。”轻风忍不住道，“这合理吗？” “肯定有解法。”皇女抬头看向这高大的骷髅，令她有些不安的是，这不死者在几次掌击后仍未使用它另一只手上的断剑。 没有法师，灰狼的愈疗弹撑不了多久，皇女只能不断套盾吃药，经历上次和飨宴之主的一战后，她对这种boss类怪物多少也多了些理解。 “猎人，试试用冰箭、火箭、毒箭。” 轻风迅速换箭，冰箭和毒箭都没有造成什么客观的伤害，唯独火箭，似乎与白雾融到一起，给不死者造成了灼烧效果。 皇女迅速从背包里掏出火把，扔向不死者，刚一接触火焰就炸开，把它的骨骸烧黑，不死者后退两步，原地打转，一屁股朝皇女的方向坐下来。 她看着巨大的骨架袭来，耳边轻风的呼喊声突然遥远，皇女并未躲闪，就在骨架压下来的一瞬，她伸手跳跃，直接穿过它骨骸的缝隙，攀上了不死者的身体。 “……虫子……”不死者的嗓子像是透着风，“虫子……” 它显然因为身体上依附了一个人类而感到不适，但它几次把手指插/进骨骸里都没有捉到这只虫子，干脆把视线移向地上的其他人。 皇女继续往上爬，她寻找着那些稍微松动的关节，一把大剑不断往里穿插，不死者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但不多时它的行动就开始迟缓，搭配着远处的火箭，它的血条终于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它的另一只手有了动静，它举起断剑，猛地往自己身体里皇女的位置插/去，几次主动用皇女的位置去接火箭。 “……但是……s……” 皇女没听清这不死者在说什么，她只是愤力攻击，不顾身上的灼痛与伤痕，血迹早就染红她灰白色的裙子。 “愈疗弹要不够了！皇女，回来！”灰狼大喊道，尽管不需要提高嗓音，皇女仍能听见他的话。 但是，还不够，还没有找到它真正的弱点。 就在这时，一发火箭射向她的上方，火焰顺着骨骸窜下来，把整个骨架烫得发慌，皇女因这灼痛松开了抱着骨架的手，不死者再次前倾，把皇女扔到它面前的位置，断剑与它整具身体一并袭来。 就在这巨大的骨骸倾来的这一瞬，皇女的瞳孔里，不死者的身后，白雾的另一头，一团亮光有些颤巍巍地逼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它运行的轨迹，它无力地拍击到不死者身上，就在众人以为无事发生的时候，不死者的身体忽然诡异地抽动起来，它往后仰去，虽然那断剑及时地撑住了它庞大的躯体。 【玩家“格蕾”使用了药水“毒蝇”，对“域主·不死者”造成混乱效果。】 【玩家“格蕾”使用了技能“驱散”，判定失败。】 【玩家“格蕾”请求加入你的队伍。】 穿着暗色布袍的法师一进队就“啧”了一声：“你们有驱散药吗，吃点试试。” 她一边往这边靠，手里的治愈术没有停过。 那些可以将负面效果驱散的药物和技能都挺罕见，但皇女不是没有，她试了试，不起作用，脑子里还是迟钝的。 姜绪继续道：“我这有瓶毒药，只有一瓶，应该对这boss有用，我没试过。” 皇女咽了口气，大喘气道：“给轻风，药水涂在箭矢上消耗慢些。” 姜绪把药水扔给靠近的轻风。 趁着这空隙，持剑的阿加忙问：“你怎么到了？” 第27章 “一言难尽，雅戈达呢？” “跑了，不知道去哪了。” “行。” 姜绪抬起头，注视这复又站起的庞大骨骸，“先把它搞定再说。” 不死者紧盯着眼前的几人。 “s……stay……” 留下来。 留下来吧。陪伴着我，在这无尽的荒野中。 第29章不死者（2） 远处的雷暴正在汇集。 广阔的荒野上，白雾渐渐消散，巨大的不死者一次又一次地在飞溅的暗蓝色剑光下站直身躯，它没有□□，只有骨架，给人一种脆弱感，但又仿佛永远不会倒下。 队伍里有了法师显然增加了整支队伍的容错率，长长的血条多少也失去它的威慑力。 “攻击关节是有用的，铳士的光弹与近战攻击会造成可观的伤害，冲击性强烈的攻击会使它短暂失去重心。”皇女一边攻击道，“尤其是火攻。” 不死者手里握着断剑，它的攻击如今固定在用断剑不断横劈与竖劈之间，断剑不长，攻击范围不大，但与缺口处接触会感到疼痛难耐，并附加流血效果。令几人无法放松的是，它的斩劈动作很诡异，毫无节奏感，或许是因为骨架结构问题，忽快忽慢的快慢刀让玩家很难躲闪。 对于近战而言，躲过攻击并在它下次斩劈之前的空隙里进行强力输出是造成可观伤害的关键。 一剑起，一剑落。 不死者没有血液，皇女身上的血迹全是她自己的。她忍痛逼近，一旁的阿加顺势切入不死者的手腕，身后的轻风也在同时射入新的毒箭。 不知名的毒药，以马钱子为主要原料，正是姜绪从药剂师贝莉那里获得的。 滋儿着毒的箭矢插/进骨骸的缝隙中，不死者身上开始泛绿，几箭下去，它开始进入虚弱状态。处于虚弱状态的不死者动作变缓，防御降低，对其的伤害也大幅度提高，很快就磨掉了不死者的第二阶段。 “虫子……”不死者将断剑插在地上，浮沉的风暴将空气卷得愈发浑浊，姜绪抬头仰望这具庞大的躯体，它处在无敌状态中，在原地踱步，接着，它将盾牌高高举起，正在她以为不死者要将盾牌扔向她们的时候，一朵乌云缠绕上盾牌，盾牌上的旧漆很快化作浓稠的血污，血污之中，黑色的怪物自盾牌中诞生。 怪物从空中跳下，它低下分辨不清的头颅，整具身体是乌云般蠕动的肉块，不死者拔起断剑将它插/到怪物的头上，像一把巨大的镰刀，怪物的脚上是四只巨大的蹄子，踩在地上连带着远方的雷暴轰隆作响，它的躯体沸腾着水汽，搅乱了这片天际的天象。 轻风迅速射箭，但不管是毒箭还是火箭都被它乌云一样的身体吞没，任何伤害都没有效果。 “……这是什么……”她喃喃道。 怪物站在不死者身边，依恋般蹭蹭它的躯体，紧接着它的背部微微躬起，它的蹄子蓄势待发，势要报复这些伤害它主人的敌人。 它矩形的瞳孔里却没有愤怒，空洞无比，透着诡异，令人后背发麻。 “有意思。”皇女微微侧身，她的眼里不见胆怯，只有兴奋，“切换，骑士上t。” 阿加迅速嘲讽，吸引仇恨。 皇女收起盾牌，往前继续逼近，硬吃aoe，察觉到她的靠近，怪物的一部分肉块化作乌云，缠绕上不死者的身体，像盔甲一样保护着它。 她没有后退，继续往乌云里穿梭，直到密集的伤害打在她身上，她下定论道：“没有实体。” 怪物并不像不死者一样有名称，也就是说，它本质上还是不死者的一部分。 阿加迅速反应过来，把剑尖重新对准不死者，骑士与战士最为不同的一点就是机动性要强上不少，进可攻、退可守，在吸引仇恨的同时，阿加手持长剑，附和着不死者的攻击节奏，在每一次间隙内送上强力一击。 皇女则是已经迂回到后方，她在背后使出的落叶斩令不死者猝不及防，数道剑气一并打在它的后背上，使不死者再次失去平衡，它没有武器，只能勉力支撑身体，怪物的喉咙里发出人一般的嘶吼声，顶着头顶的断剑冲向阿加，彻底冲散了队形，几人的血条甚至差点见底。 “……stay……stay……” 伴随着诡秘的人声，皇女终于在不死者的背后中央——原本盾牌的位置发现一处有些突兀的石块，远远的，看不清那是什么，但它的存在显然是在告诉她，这就是不死者的弱点！ 她流步上前，一手攀上骨架，不消片刻就攀上不死者的肋骨处。 从这个位置，可以很容易看见地上挣扎着的其他人，所有人的血条都像在蹦迪一样跳跃。 皇女不再迟疑，举起古剑，猛然刺向近在眼前显然被雕刻过的石块。 一下、两下……古剑捅进石块中，这手感有些奇异，甚至还从石块里带出血迹飞溅上她的脸庞。 不死者越来越虚弱，不知道多久，怪物的攻击也停下，它似乎感受到什么，重新回到了不死者的身边。不死者单膝跪地，半个身体前倾，怪物带着断剑的头颅轻轻拱了两下不死者的胸腔，在原地徘徊几步，探尽不死者的胸腔之下，支撑着它前倾的躯体。 留下来……留下来……陪在我的身边…… 但最终，白雾散尽，微不可闻的呜咽也停止。 皇女一只脚踏在它的背脊上，俯视着地上的几人，她灰色的衣装被染成带着些肮脏的血红色，却一点都不突兀。 她果然很适合红色。 姜绪也收起法杖，她抬头看了会，近处，皇女跳下地来，状似惬意地转着剑柄，远处，雷暴却未曾消散。 “法师，去开箱子。”皇女挑挑眉。 姜绪重重地叹口气，她想从之前紧张的情绪里释放出来，假意苦恼道：“为什么又是我去开箱子？” 皇女：“你手挺红的。” 那箱子长得有点古怪，说实话，她不太想碰。 阿加习惯性地拄着剑，弯着身体，头抬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是吗？那我也要见识见识。” 轻风从高地跳下，揉搓着手腕，面无表情：“手都软了……箭也不剩几只，皇女，我要报销。” “我也一样，感觉要得腱鞘炎。”灰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让我再来一次我宁愿一开始就被它一掌拍死。” 阿加接过话：“……但是，我们都活着。” 他这句话勾起一些奇妙的情绪，姜绪抖擞两下，把情绪退却，她快步上前，踩着不死者的背脊，直到背心处她才停下。 “让我来试试手气吧。”姜绪含着笑，蹲下身。 “箱子”闪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但是，却不是熟悉的宝箱形状。 一块石头，或者说，一块墓碑。 墓碑上，刻着两行字。 —— “黑羊。 和最爱它的侦察兵，亚妮。” 第30章神像 一股气堵在胸口，很快咽下。 姜绪伸手触碰石板，一旁的物品栏突然迸出一长串，看得人目不暇接。 地图boss的箱子和迷宫boss箱子其实不太一样，迷宫boss的箱子通关小队才能摸，但地图boss的箱子只要对boss有输出的小队都能参与分配，原则上里面开出来的奖励是无限的。 少人数打败boss，总体奖励反而要少，不过箱子会保留5分钟，一些没被摸出来的固定稀有奖励则会随机分配给参与战斗的玩家，对于玩家个体而言绝对是赚的。 姜绪的手气还是不算差，几人身上的大小件装备几乎都换了一两件，还补充了不少消耗品。除此以外，还有一件饰品。 这是唯一一件保留了外观的奖励，姜绪一打开石板，就看见它静静德躺在里面，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这也是她见到的第一件橙色物品。 一顶荆棘状的暗金色王冠。 【藤木王冠：少女制作的第一件饰品，经由魔法与神秘涂料的双重保护，受到朋友的美好祝福，经久耐用。防御+100】 王冠并不重，姜绪把它拿在手里，从不死者的背脊上跳下来，朝向一个血红的身影。 “给你。” 皇女眯着眼，打量她手里的饰品：“这什么？” “我估计是一个任务物品，又或者不是。”姜绪别过脸，“增加防御的，很适合你。” 皇女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嘴角微微上扬：“这场战斗我是最费劲的，不是吗？” 不止是“适合”，她值得。 一旁的灰狼见状一把把王冠夺过，塞进皇女手里：“别墨迹了，别忘了这趟还没完。” 皇女拨了拨耳发，长卷发有些散乱地披着，她站直身体，王冠被她举起，但她忽又收回、递向姜绪，她侧过身看着她：“法师，我戴不稳。” 姜绪有点无奈地接过王冠，一言不发地把王冠戴到她的头上。她的动作有些随意，但却戴得很稳。 皇女略颔首：“谢谢。” 第28章 荆棘的王冠戴在她头上，仿佛本来就在那里。 姜绪没有说“不用”，她微皱着眉，问：“说说，雅戈达去哪了？” “谁知道。”灰狼危险地摸摸下巴，“这暗精灵不怎么老实啊。” “但，多半是去那了吧。”轻风放眼望去，远方的雷云下，一个风暴眼已然诞生，散发着些微光芒。 “准备好了？”皇女问，那些“墨迹”也是给其他人一点喘息的空隙。 “没准备好也准备好了。”灰狼把火铳抗在肩头，舔舔唇角 轻风耸耸肩：“但愿不是一场硬仗。” 阿加站直身体：“准备好了。” 姜绪一手压着被暴风卷乱的头发，看向远方的天际那些悬空驻留的云层，幽深的天际，层层翻卷，犹如巨浪。 不是人在寻找一场斗争，斗争无处不在，就像如影随形的浑浊天象。 她微扬起眉：“出发吧。” - 小队与不死人正在交锋时，不远处的陨石早已悄然溜走。 和这些人类或半精灵不同，精灵种族在白雾里并不受什么影响，陨石为了调节心情，经常一个人坐在森林的大树根上阅读那些古老的书籍。 但也不止是为了调节情绪，她在书里了解到许多游戏里的事，比如森精灵喜欢吃哪种蘑菇，她就去林子里采了许多送给大森林里的森精灵npc，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很多奖励和任务，有时候书里还有一些古老的情报，帮助她了解魔境大森林的过去。 森林里的其他npc对暗精灵族群的确谈不上友好，据古籍记载，在久远的过去，暗精灵是最开始倡导人畜牲祭的群体，他们神秘而古怪，总是给森林带来灾难……诚然，陨石更觉得这是基于族群间歧视造成的印象，但毫无疑问，暗精灵对自己的信仰相当虔诚。 或许是这种神秘感促使着她更加留意这个暗精灵，也或许是某个时刻阅读古籍给她留下些许模糊的印象。 埋骨之地、暗精灵、女神……一种危机感浮上心头，陨石纠结片刻，还是跟随着雅戈达往风暴中走去。 越过最外层的风暴，沉重而宁静的中央是泛着微光的神殿。 视线末端的雅戈达手里拄着法杖，法杖末梢散着绿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法杖似乎变幻了些许模样。 陨石作为猎人，视力是极佳的，她的特性【鹰眼】也可以帮助她观察。 说变也没变，还是原来那柄法杖，只是上头镶嵌了一块蛇形徽章，陨石不知道这枚徽章的来历，但它与法杖切合得恰到好处，那绿莹也在徽章的加持下愈发光亮。 “这什么玩意儿。”陨石疑惑道，脚上动作不由得重几分，差点就被前边的雅戈达发现。 雅戈达的确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她，不如说她根本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精力在上面，她的双脚踏上石阶，虔诚地靠近前方的拱门。 女神的神像就在这神殿里，这么多年过去，她终于要抵达终点了。 精力是长寿种，年轻的她也早就度过了最初的百年，在黑暗的洞穴里像老鼠一样活着，日复一日如苦行僧一般练习法术，要对他人异样的目光习以为常，雅戈达总是告诉自己，只要抵达终点，自己就能被释放，或许那个时候，她就能做一个真正的“雅戈达”了。 一步、两步。 她踏上最高的一级石阶，真正的她是什么模样尚不知晓，但是此刻，世界就在她的脚下。 眼前，“女神的神像”并不庄严，亦无瑰丽，它更像是远古奇异生物的化石，静默无声。 雅戈达挥动法杖。 轰隆隆——天际雷暴作响，神殿轰隆倒塌，庞大的生物从狰狞的石像中复生，它猛然冲向高空，神殿外赶到的众人只来得及捕捉它的影子。 那是什么？ 是巨蟒吗？ 不，不是，姜绪清晰地看见了雷暴中覆盖着鳞片的巨大翅膀。 耳旁，气流中奇异的鸣叫，伴随着雅戈达虔诚的呼唤。 “女神啊——” 第31章龙临 龙。 它展开它那遮天的黑色羽翼，那黑色中夹杂着奇异的磷光，每一次振翅都使人目眩神迷，它卷起层层雷云，只要它愿意，它就可以吞没这个世界。 【----“女神”·诺伦 lv.？？？----】 未曾听闻的名字。 “命运女神。”阿加抬头注视着，“和约尔曼冈德同属一个神话体系，但是，诺伦女神指的其实是三个不同的女神，似乎又是融合神话。” 巨龙的巨翼煽动起飓风，吹得大地与衣裳一并作响。几人快要站不直身体。 陨石从神庙上慌忙跑下来，声音被风卷乱：“我……给了暗精灵一箭，没管用啊。” 姜绪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精灵，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雅戈达受伤了？” 陨石接连点头：“我觉着不对劲儿呢，那大东西我又打不过，只能给她一箭。”说完她才抬头看去，待看清那“大东西”的模样，不由得“我去”了一声。 姜绪连忙往上，不多时就发现了在废墟中仰面靠在一块断柱上的雅戈达。雅戈达正在治愈自己的伤口，表情餍足，一旁的木杖发着“滋滋”声，姜绪走近一看，那闪烁着微光的顶端是熟悉的蛇形徽章。 ……就是她拿给古林肯比的那一枚。 约尔曼的每一枚徽章都有其独特之处，很容易辨别，看来这件事她也有参与。 “你到底在做什么，雅戈达……”姜绪蹲到她跟前，头顶盘旋的巨龙忽上忽下，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开始攻击。 雅戈达精神很好，她睁开眼睛，瞳孔淬着绿意：“半精灵。”她的手像?一般缠住姜绪的手臂，“半精灵。” 姜绪很难说服自己挣开她的手。 雅戈达手上的动作连带着她整个身体微微颤动，姜绪这才发现她额头处的绿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剥落了，绿树错位的一瞬，一汪血水从那树状的伤口猛然冒出来，鲜红的血迹刺得她眼睛有些疼。 “收下它。”雅戈达不再呼唤她，“收下，我的树。总有一日女神会与你通话。” 她还是在治愈肩头细窄的箭伤，她知道另一处伤口无法如何都不会再愈合。 姜绪眉头微皱：“为了什么？” 雅戈达回说：“为了我自己。” 姜绪咬着牙：“我有雅芙瑞斯，你知道那是什么，假如你还要对我撒谎的话……” “对我使用吧，半精灵，你觉得那会起作用的话。”雅戈达抬头望去，巨龙翱翔在空中，却从未自由。 她的瞳孔逐渐涣散，绿莹正在消失。她低声吟唱起古老的歌谣。 “女神啊 你会为我们带来什么 生存还是毁灭死亡或是新生 无所谓我的命运 我只是很想回到那棵树下 我的童年、我的过往、我的故乡 我多次梦见我们正在下坠 但当我醒来才发现我们早已在深渊中……” - 陨石发愣。 “我杀死她了？” “不，不是你。”姜绪摇摇头，“诺伦在空中盘旋，它在等什么？” 这条巨龙看起来的确像在等待什么，它巨翅的颤动也变得平和。 阿加忽然几步朝向她：“格蕾，解释一下。我觉得这很危险。” “什么危险？” 他失去分寸感地伸手，触碰到她的额头：“这棵树怎么到你头上了。” 姜绪的眉间赫然镶嵌着那棵泛着绿莹的玉树，不得不说这触感很奇妙，让她想起来做手术时脑子里的那种空落。 “不知道，或许是什么任务前置。” “擦一下，法师，很多血。”皇女提醒她，她驻足片刻，往身后的废墟里走去。 任务。她的另一个任务还没完成，寻找安娜母亲的踪迹。 皇女在废墟里摸索片刻，终于找到一个发霉的木箱，里面是一张发卷的羊皮卷轴。卷轴没有名字，只是提示到，这是“安娜母亲留下的东西，或许会有用处”。 姜绪有些慢半拍，直到她视线有些花，这才意识到血迹顺着皮肤流到她的睫毛上，她闭上眼，拎起布袍胡乱地抹两下：“今天真够倒霉。” “不止是今天吧。”灰狼冷哼一声，“你昨早上不也挺倒霉。” 虽然她没说，但顶着个逆天的debuff来，想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倒霉事儿。 “昨早上？”姜绪眨眨眼，“是的。昨早上。” 虽然在她的记忆里，是同一天发生的事。 其实不是毫无察觉，消耗品的减少，奇异的重伤效果。姜绪不知道记忆丢失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那场手术导致的间歇失忆，但两次都衔接着这个重伤效果，让她不免更加在意。 一定发生了什么。 “它有动静了。”轻风呼道。 诺伦的鳞片散着磷粉，双翅凌空，它整具身体骤然伏低，往地上俯冲而来。 第29章 皇女几步上前，举起古剑：“准备迎击！” 但诺伦并未朝他们的方向而来，它从几人头顶掠过，几人不由得屈身躲避。所有人都能看见它伸长的脖颈，嶙峋的四足，黝黑得像黑曜石一般比邻的鳞片，它的长背微躬，头上长着两角，低头往几人身后的废墟探去。 姜绪心下一凛，果然看见诺伦衔起雅戈达的尸体，微微抬首，吞咽入肚。 它并未停下，从它的嘴里散出绿色光芒，它越飞越低，几乎要陷进大地里。 “我想起来了。”陨石猛然道，“这是二重世界！” “什么？” 脑海里一片混乱，陨石只来得及大喊：“它要去维尔京！” 下意识的，几人的攻击同时打向巨龙的尾部，但已无济于事。地面突兀出现一个漩涡般的深坑，诺伦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地平线，连带着风暴一起。 深坑的边缘不断扩大，逃无可逃，没有人询问接下来要做什么，几人几乎是同时一并跳进了深坑里。 风暴作祟，卷得人四脚朝天，不辨方向，狂风与水汽往上吹着，洗刷着所有人。 “倒霉透顶的一天！”灰狼大喊道。 “认识你就已经够倒霉了！”轻风大笑道。 陨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有些激动：“我敢说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刺激的一天，陨石啊，砸向我吧，我死也瞑目了。” “抓住我，法师。”皇女勉力往姜绪的身边靠。 姜绪回手抓住，另一只手拎起陨石，她轻声道：“真希望特性能管用。” 阿加侧过头，带着湿意的黑发被吹得遮住视线。 “格蕾，但愿我们像上次一样好运。” 会吗？ 姜绪闭上眼睛，又睁开。 光线越来越暗，目之所及，只有绿色的线性流光不断跳跃，那是诺伦留下的痕迹。 紧接着，昨日重现。 天光乍破，一瞬的光线变化让人不由得紧闭双眼，一股猛烈的失重感让人头晕目眩。 弧形的天际、涤荡的云海、交错的光芒。 以及、天际下，湛蓝的大海。 潮水拍打向海岸，诺伦飞向古老的石堡，双翅卷起风暴，从它的嘴里吐出菱形的巨大冰凌，如利炮一般不断冲击石堡的壁垒。 此刻正是龙临之日。 第32章权杖 风有形状，羽根般舔过发梢与脖颈，呼啸而过。 轻佻的水汽成珠，不断跳跃，如被大雨洗刷。沉入大海，舍弃最深处的恐惧，就像回到故乡。 上岸之后，来不及多想，皇女立刻带领几人往龙临城方向赶去。 她边走边问：“二重世界是什么？” 陨石跟在她旁边解释道：“一种法术。暗精灵的古老秘术，看起来似乎只是交换的巫术，其实不止，重点是，这种秘术其实是暗精灵创造的……在殖民时代，受到排挤的暗精灵与约尔曼人达成合作，才完成了整个秘术。” 姜绪干脆读了个火球术掐在手里，方便几人的身体快点儿干燥。 “这暗精灵，这都要撒谎。”灰狼轻嗤一声。 “也不一定是撒谎，或许是她自己也不清楚。二重世界指的其实是在现实世界之下创造一个阴影世界，我这么说吧，鲸落这款游戏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二重世界。”陨石甩甩脑袋，旋开一串水珠，“感觉脑子都进水了……总而言之，两个世界其实是互通的，但埋骨之地如今是虚无造物，想要从虚无中回到现实，就需要一个实体供自己降临，就像我们以后从游戏里出去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其实和暗精灵口中的说法也差不了多少。”轻风垂眸道，“‘在现实中，又不在现实中。在世界之上，也在世界之下。’” “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咋说的啊，但她去那的目的肯定就是让女神降临到龙的躯壳，神明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虚无造物，降临之后就可以借由躯壳来到维尔京这边。”陨石大剌剌道，“结果还真是，要是我早点想起来就行了，把那暗精灵拦在外面……就之前看书的时候总觉得暗精灵的故事看起来都阴阴的，有点儿排斥，结果就给忘一大半。” 不知为何，虽然脚上麻利，皇女看起来并不算慌张，听完陨石说话她就侧头开始联系，因为是私聊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姜绪只能看见她不断张合的嘴唇与变化的神态。 诺伦仍旧在攻击石堡，可以从远方看见城墙上攒动的人影，主城的陷落对玩家而言是毁灭性的，但愿它可以撑久一点。 -- 龙临城，地下，潮热地牢。 刺客拍拍全身上下的灰尘和绵密的蜘蛛网，清清嗓子：“终于逃出来了。”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他终于在牢房里找到一个狗洞，虽然狭窄，但只要蜷缩着身体，好歹也能从里面出来。 走之前他也问了他的“室友们”要不要一起，要么没回应他，要么瞥了眼狗洞不动弹，也有稍微有礼貌些的，婉拒了。 要刺客说这些人有啥看不起狗洞的，自个儿都在牢里待着了，能出来就是好狗洞，不是吗？ 呸呸呸，什么狗洞，这就是他的逃生洞，升天洞！ 刺客真不明白这些人，要说龙临城里也不是没有其他好地界，和他一样在街边摆摆摊，饿了就去街上偷点儿吃的不行？ 能过一天是一天，不过就拉倒。 木桌上趴着的狱卒昏昏欲睡，刺客很轻易地就绕过他们，拾阶而上，就是走着走着有点眼花，不知道是不是在牢狱里待久了，空气不好。 怎么越来越晕呢，眼前跟有重影似的。 刺客一步步往上走着，一盏灯从壁上“啪嗒”一声落下，在石阶上淬了些火星，很快熄灭，他掌着墙壁，这才确定不是自己头晕，是整个世界一并在晃动，刺客连滚带爬，快步冲上地面，只是他刚一冲出去，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砰”的一声砸到他面前。 刺客应声倒地，尽管这玩意离他还有几米远。 是亮晶晶的冰凌子，就是有点太大块，棱角锋利得跟刀尖一样。 这天上掉冰凌子呢。 面前阴影变换，刺客在心头咒骂一声，这冰凌子差点就戳穿他了。他抬头仰望，想接着咒骂天气，却愣住了。 ……这什么啊。他眨眨眼，这什么啊。 黑龙在低空振翅，冰凌射向大地，摧毁了房屋，就在刺客愣神的一瞬，几道冰凌一排排刺向他自己。房屋、地面、渗出一层层血迹，不知道是谁的，但肯定有一部分是属于那些被压在废墟和冰凌下的残肢。 他的背后是逃窜的人们。他闭上眼睛，是啊，不过就拉倒。 就在这时，有人从他背后一跃而起，一剑劈开直冲向他的冰凌，长剑敲击，振得叫人发慌。 “没事吧？”阿加轻喘着气，“快去找掩体。” 刺客愣了一会，连忙往回跑，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后全是汗水，忽然觉得待在地牢里也挺好的。 一旁的几人跳上那些幸存屋顶，虽然危险，但这个距离才能与诺伦战斗。 诺伦的巨翼扇动着废墟里的巨石，它瞳孔上的眼睑紧缩，森严地注视着石堡。虽然这袭击很突然，但龙临城的守卫军也很快架起弩炮一类的冷兵器，大多士兵手里都有充足的弓箭或长枪，纪律完备，显然是训练有素。 但诺伦的鳞片是最坚实的铠甲，一层细腻的冰霜在一瞬包裹住弩箭接触到它的末端，那样的打击对它而言只是挠痒。 它张开巨齿，从它的喉咙里吐出一团团冰气，冻得士兵动弹不得，与冰气一并迸发的还有低沉的吼声。 就在这时，皇女振臂高呼：“一队！” 就在街巷中，突然出现十多名逆流而上的玩家，他们往龙的左侧包去，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团绳索。 皇女也从包里取出几团绳索，扔给轻风和灰狼的同时将绳索的一头系上古老的石柱：“右面靠我们，把它拉下来……拉到这个位置。” 姜绪俯身望去，底下的街道呈现“y“字形，只要能把诺伦拉到地上，可以很好的卡住它的位置。 姜绪却没接。 “不想？”皇女说，“不差你一个，阿加，上来。” 在底下疏散人群的阿加闻言抬头，顺着一旁摊位的雨棚跳到屋顶：“怎么了？” “你知道它会来龙临城？”姜绪突然问，“你们似乎早有准备。” “你不用知道这个。”皇女没有再搭理她。 姜绪在原地停滞片刻，转身往后走去。 阿加朝着她的背影：“格蕾？” 姜绪没回头，摆摆手：“和她去吧，之后联系。” 【玩家“格蕾”退出队伍。】 姜绪也没再搭理这头的情况，她边往后撤的同时抬头看了眼诺伦，她知道它的攻击远不止这些。又是这种感觉……它在等待什么。 或许已经不需要再困惑，天际的另一头，未曾消散的雷暴中，大海的上空，细长的蛇影正在朝着诺伦的方向逼近。 第30章 一场斗争，怪物与怪物的斗争蓄势待发。 姜绪没再迟疑，她顺着一旁的地道口，刚才那个刺客离开的方向往下，不仅是地表，整个龙临城都在颤动。她很快就追上那个刺客，他神情有些恍惚地蹲在墙角，她越过他的身位，继续往潮热地牢里赶去。 还好她记性不错，在甬道里穿梭没多久，姜绪就再次听见了金属器械运转的声音，轰隆隆，道路的尽头不停往外窜着热气。庞大的空间中央，火焰的长发，在这燥热的世界里仿佛一碰就要爆炸。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法师。”炉火女士的声音不大，但却轻易地涌进她的耳朵里。 姜绪抬头望去：“那个声音果然是你。” 上一次她在这个位置被发现的时候，那个广播般的声音十分耳熟。 炉火女士的头发太过张扬，姜绪这才发现她身后还有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得体的老人，里面装着“古林肯比”。 “怎么只有你一个，法师。你的小伙伴呢？”炉火女士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姿态悠闲，她不时还将杯子放到一旁炙热的铜管上加热，不时又喝上两口。 姜绪从包里掏出那枚徽章，她从雅戈达的法杖上卸下来的：“你们不需要这个吗？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枚徽章就像卷轴一样，寄宿着某类强大的巫术。” 炉火女士微抿一口咖啡：“能够给古林肯比的话，的确要方便不少。” “你们要做什么？” “先说说你的猜测。”古林肯比拄着手杖上前。 “一个交易。”姜绪并不十分笃定，“你们与暗精灵的一场交易，她们呼唤来女神，帮助你们毁灭约尔曼冈德，而你们帮助她们重新回答故土。” “约尔曼冈德？”炉火女士微微侧头，“我以为它已经死了，古林肯比，你说呢？” 古林肯比的皱纹挤作一团：“谁知道，但这里的确有一场交易，关于我和你的，法师。” “什么交易？”姜绪问。 “答应我一件事，我会给予你荣耀。”古林肯比说道，“无上的荣耀，在故事的开端，会给予你一个受人尊敬的身份。” “我不感兴趣……更何况，我觉得那更像是负担。”姜绪冷然道，“在这个世界上，越显眼就越危险。” 她越走越近，踏上薄铁片制的台阶，就在距离她俩几米远的地方，一发冰冻球赫然从她背后冒出，冲向炉火女士。 炉火女士的身体被这一记彻底吹散——又不是实体。 “不礼貌的小孩。”炉火女士留下一句，“古林肯比，不需要我了，我相信你会让故事完美落幕。” 姜绪收回法杖，背到背后，看向古林肯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古林肯比颔首道：“海上古老的谚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如影随形的风暴……上面的作战似乎不太顺利呢。那么，格蕾，你要接下这个身份吗？” 她把手里的权杖递向她。 第33章终点 既是可以缠绕中庭的巨蛇，亦可绞杀命运的黑龙。 尘世巨蟒的鳞片树立，犹如刀片一般割裂着诺伦的黑甲，更不用说它此刻正被一条条绳索缠绕住四肢，整个龙身被压在地面，与巨蟒缠绕到一起，不得动弹。 但它没有停止吐息，冰霜从它口中吐出，生成一道道冰墙，玩家仍无法接近，只能释放一些远程攻击。 所有人能够听见庞大的骨骼被碾压作响，诺伦并不是无法挣脱，它在等，直到眼睑里也渗出冰霜。 被背叛了，亦或是被欺骗。 它嘶鸣两声，利爪用力在地上攀爬，撕裂那些缠绕的绳子，带着巨蟒一起飞向高空，它可以清晰地看见蛇首，巨蟒的瞳孔和它一样淬着金色，怪物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它的浑身都升起冰凌，反向刺进自己的躯壳中，龙血灼上尘世巨蟒的躯干，它痛苦地鸣叫两声，但蛇尾仍旧死死地绞着诺伦的腹部。 不会思考的尘世巨蟒仍保存着作为兵器的本能，它被召唤至此，本就是为了灭杀这条巨龙，它因何复生？巨蟒不停鸣叫着，它那公鸡一样的啼鸣响彻云霄，似乎要钻进所有人的头盖骨。 空气里残留着冰霜，皇女拎着古剑站在最高的屋顶上，海面的粼光连带着白日反射进她的眼眶，就在这一刻，明明是日落之际，公鸡的叫声再次凄厉地啼叫，不止是那样，近海的渔村里，牲畜一并叫唤，巨大的苦痛碾压着所有的生物。 龙血从空中洒向大地，沸腾不已，皇女想，它知道谁赢了，有着这样血液的生物不会倒下。巨蟒的鳞片不断剥落，它细长的躯干断成不知多少截，一点点坠入大海。天空闪烁着白光，白日之外，古老的黑龙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它嘶鸣两声，所有人都从这嘶鸣中感受到一股愤怒，就在这时天空破开一个口子，雷暴阵阵，白雾从破口中渗出，就如一场绵密的雨。 白雾之中，巨型的骷髅显现出它的身形，它们不断从埋骨之地中传送过来，不知道有多少。 皇女高举古剑，大喊道：“应战！” 队伍与不知何时聚拢的玩家群互相应和，就在这一瞬，剑光、刀光、魔法的光芒混作一团，天空也不再是一种颜色。 女神啊，你会为他们带来什么。 生存还是毁灭，死亡或是新生。 无所谓她的命运，我只是很想回到那棵树下。 我的童年、我的过往、我的故乡。 我多次梦见他们正在下坠，但当我醒来才发现所有人早已在深渊中。 - 绵密的白雾，绵密的斗争。 诺伦焚烧着血液，似乎永无休止。 皇女猛然把剑刺进大腿，这白雾虽然被空气稀释，但仍会让人的意志逐渐涣散。 “火。”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所有法师，火球术……轻风，去征收那种马钱子毒药，还有……”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楼房也垮塌，皇女往后撤步，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格蕾，不知道她在哪里，一种直觉告诉她，那个法师正在做什么。 天色渐暗，但周遭全是火焰，把整个龙临城烧得亮堂，灰狼一直在想放设法放暗枪，期许自己的光弹可以造成一些伤害，火铳的后坐力早就把他的肩胛振麻，他几乎变得木然。诺伦打败尘世巨蟒后一直在攻击北边封闭的石堡，那是约尔曼人居住的地方，唯独那里没有光亮，黑沉得可怕，简直就像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又或者所有人都已经死亡。 诺伦在这样的斗争里感受到乐趣，它偶尔会刻意俯冲向人群，听一阵阵人声的尖叫。它低吼一声，所有的骷髅都会倾听它无法言说的话语，它就像是一个指挥官正在奏响乐章。 掌握一切的感觉真好。 消耗品将要见底，皇女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她跃到灰狼身边：“你有一枚羽弹，是不是。” “羽弹”其实更像是一枚一次性的飞爪钩，但它不需要钩上任何东西，它的末梢是传闻中天使的羽毛，射出后可以滞空30s。 “你想干什么？”灰狼眯着眼，“别上头，皇女，我们有不少逃脱的手段。” “失去初始主城的代价你很清楚，这一战不能输。“皇女侧头看向废墟石堡，“我从来没有上头过。” 只是手段过激，不管是在幽灵船还是在埋骨之地，她任何“暴走”的行为其实都留有后手。 “行。”灰狼抿抿唇，“无论如何，捏好传送卷轴，我会盯紧你……你不能死，你的命太金贵。” “我知道。”皇女点点头。 灰狼换好弹药，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行，抓住我。” 扣动板机的一瞬，巨大的后坐力振得他向后倾倒，但羽弹很快带着二人飞向空中，他瞄准诺伦的背部，用力将皇女扔向它的方向。 皇女没有客气，她顺势蹬到灰狼的身上，借力成功跳上龙背。诺伦的背部和看起来一样冰冷嶙峋，靠近才发现其实这条黑龙身上也有不少伤痕，有的是尘世巨蟒的勒痕，有的显然是玩家造成的伤害，还有不少陈旧的剑伤，掀开了它的鳞片。 皇女不想刺激到它，她能造成的伤害有限，短时间找不到其他弱点，她只能把目标对准它的眼睛。 风凛冽地吹到身上，伤口疼痛无比，皇女继续往上攀爬，她有些辨不清诺伦的五官，她伸手先摸到它咧到后背的嘴，不管有用没用，她先把剩下的毒药顺着它的嘴角倒进去，诺伦的龙鳞很厚，它这才意识到它的后背上坐着一个人，它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滚向龙临，背部挤向地面，这正好方便皇女找到它的眼睛。 看到它右眼的一瞬，古剑猛地刺进它的眼眶，借力顺着眼角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诺伦痛得浑身又起了冰凌，它扑击向附近的建筑和人群，但都无法摆脱后背上的人。 皇女坐在龙背之上。 她的手有些空落，古剑的确对诺伦造成了可观的伤害，但却嵌进了龙骨之中，无法取出，就这样插/在它的眼眶边缘。 第31章 诺伦失去部分视力，它继续疾速俯冲，无所谓代价。 皇女俯身紧紧地抱住它不知何时撞上建筑残缺的角，它的速度已经快到坐在龙背上的人无法动弹，龙的角摸起来像树枝一样脆弱，就在她触摸上的一瞬，诺伦的速度缓了下来。 它猛然抬首，视线的尽头，一轮白日骤然降世，刺痛了所有的感知。 白日的边缘是焰火，焰火之中，悬空的法师手持权杖，她闭眼吟唱，就在她吟唱的同时，整座龙临城开始轰隆作响。 这声响并不自然，更像是金属器械运动的声响。 吟唱结束，法师睁开双眼。与此同时，从龙临城那些四通八达的甬道里，呼哧着的焰火一并从里迸发而出，白日猛缩成一团，所有的火焰凝结到一起。 目标只有一个。 它们一并涌向那条巨龙，奇异的火焰快速吞噬了它，诺伦挣扎着落地，它努力看向彼方，但它什么都看不到。 它已经彻底瞎了。 它终于迎来属于自己的终点。 皇女早已从龙背上跳下，她站在某处偏僻房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摆正自己头上的王冠。 她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什么，或许是她曾看见的那一瞬的表情，最终她还是伸了个懒腰，往黑龙的尸体与人群中走去，她取下龙眼旁自己的剑刃，踏在它的头颅之上，一只手扶在龙角。 皇女唇角含笑：“欢迎？我们的屠龙者，半精灵法师，格蕾。” 姜绪不知道该做出一副什么表情，只能任由兴奋的众人把她抬上人潮。 从现在开始，只留下屠龙者格蕾，迎接她的荣耀。 第34章回响 · 【情报】约尔曼家族秘闻，或许会因为知道得太多被约尔曼势力追杀。 新西历002年，约尔曼第三任家主亨利·j·约尔曼利用禁忌的咒语召唤出古物尘世巨蟒，以抵抗女神诺伦。古物之间的厮杀，结局是无休止的献祭与大量平民的死亡，约尔曼强制封锁了这条消息，除了当地人，几乎无人知晓。 · 【情报】裁剪自新西历182年，侦察兵亚妮的《神圣骑士团调查报告》。 “想给黑羊取一个名字，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也只有它一头黑羊。动物也会有个性，很奇妙，它很古怪，让我想到了我的母亲。” “偶尔我也会想，找到龙了又怎样，我们无法保证它拥有和尘世巨蟒不同的‘个性’，那只是换一个怪物，大家还是会死，就像传言中，当初约尔曼人是为了驱赶从虚无中逃脱的龙而召唤尘世巨蟒一样。但我很快不去想了，只要我们凯旋而归，约尔曼人会给予我们至高的财富和荣耀。” “副团长批评我不应该把调查报告当作日记，我问他这份报告有用吗？他没话说了，但假若有人真的阅读到这里，我应该申明一下，侦察兵亚妮的作战能力是整支队伍里数一数二的，在日子没有那么痛苦之前，保持适当的开朗是她应对这样枯燥或者不断有朋友离她而去生活的手段。” · 【势力】约尔曼家族势力·好感度：10 【亨利·j·约尔曼】约尔曼家族第七任家主，性格古怪，失踪于新西历003年。死于新西历200年，潮热地牢甬道中。 【雷古·j·约尔曼】死于新西历200年的一场海难。 【古林肯比】约尔曼新任家主，前忒修斯号船长，行踪成迷。 · 【势力】暗精灵·好感度：200 与约尔曼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数年前的一次合作，至今仍在赎罪中，势要回到故乡。 【雅戈达】某个暗精灵群体的祭司，魔法天才，你的朋友，死于新西历200年。 · “……格蕾？” 暗墨色皮肤的暗精灵在她面前挥挥手：“你是叫格蕾，对吧，半精灵。” 姜绪回过神来，收起界面，她坐在忒修斯的船头，海面上月影浮动。 “是，我叫格蕾。” “雅戈达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暗精灵把怀里的陶罐递给她，“女神祝你好运，半精灵。” 姜绪刚把陶罐拿在手里，就听见“叮叮”几声，是通讯录在响。 - 【灰狼】：4等1 ，刷埋骨之地。 【格蕾】：我组队吃不到经验加成。 【灰狼】：……你牛。 - 【陨石】：刚才聚会，皇女提了一嘴……法师，其实她们可以预知这件事也算正常。在其他种族的主城附近一直都有周期性的毁灭性事件，龙临城这边算比较晚了。比如魔境大森林里就有定期的魔兽潮，不过她肯定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 【格蕾】：周期性？ 【陨石】：肯定还会来，就跟一个任务很多人做一样。之前我们精灵这边吧就想着卡下任务，延迟魔兽潮，结果还是来了，这玩意儿根本躲不掉，有很多任务链条顺到那边去，其实我们精灵这边也有暗精灵女神任务来着，就是大伙儿不爱做暗精灵的任务，否则诺伦早上你们那去了。皇女也说了下一开始龙临城海岸的事，我想这些毁灭性事件都是有意为之。 【格蕾】：谢谢，下次来龙临城我请客。 - 【阿加】：格蕾，一般法师大概是转占星法师或巫师，就在重建后龙临城的城南，有座法师塔，你什么时候去看，我和你一起啊。 【格蕾】：我自己就可以。 【阿加】：带我一起，我想进法师塔看看，不是法师不让进。 【格蕾】：再说吧。 - 【轻风】：4等1，刷埋骨之地。 【格蕾】：灰狼问过了。 【轻风】：不是一队，说实话，我也不愿意跟他一起，这人怪刺儿的。 【格蕾】：的确有事，下次一起吧。 【轻风】：不是客套话？ 【格蕾】：不是，总要升级，我看你们都快20了。 【轻风】：那说好了。 - 【皇女】：……有个卷轴，你得来看看，我遇见古林肯比了。 姜绪这才有几分兴致地坐直身体，她后来也去石堡的残骸里找过，甚至没有找到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约尔曼人。 但重建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虽然有无数玩家和npc在此次混乱中死去，但毫无疑问，这支庞大的势力没有被就此瓦解。 令人意外的是，npc的死亡数量相当低，姜绪在重建中的龙临城里逛了几圈，看着那些显然是新躯壳的npc有些恍然……这条暗线终于也揭晓了它的目的，看来约尔曼势力与暗精灵的交易里也包括这一项，在这场注定会牺牲许多生命的最终之战里，约尔曼将他们从前欺骗尘世巨蟒的手段推广了出去，暗精灵们贩卖了大量躯壳，这才让不少npc活了下来。 【格蕾】：在哪？ 【皇女】：坐标发你了。 皇女：[龙临城·潮热地牢 xxx.xxx] 姜绪站起身，手里还抱着陶罐。她已经换了一身装备，毫无疑问这场战斗给所有坚持过来的人都带来不少好处，前提是，坚持下来。 如今的布袍已经不再单薄，甚至还有装饰品与流苏，她的法杖也换成了【约尔曼权杖】，不过上面的徽章已经被消耗掉，只是品质比较好的法杖而已。 从忒修斯号这边去潮热地牢，走城墙的通道要快一点。 抵达城墙边的时候，姜绪再次见到了库塔，他似乎正在做工，帮助修复外墙，他裤腿卷得老高，肩上搭根泛黄的白毛巾，打量往来玩家的眼神就差把“快来帮我做任务”写在脸上了。 龙临过后，城内大多数任务都变成了重建任务，库塔这边也不例外，即使是晚上也在篝火下工作。篝火之下，也有不少载歌载舞的人们，或许是在庆幸劫后余生。 姜绪要去赴约便没有停步，她继续往通道里走去，没多久就抵达了熟悉的燥热空间里。 巨大的锅炉还在运作中。 皇女一双手攀在栏杆上，朝下望着：“来了？” 她已经转职，外装还是精致，只是披着一件象牙白色的披风。 姜绪抬头望去：“古林肯比呢？” “就在上边，来，楼梯上来。” 姜绪边走边道：“不烫吗？“她记得炉火女士还用这铁管子温咖啡来着。 “没那么烫了。”皇女说，“冻完了暖和暖和比较舒服。” “你怎么发现她的，没人知道她的踪迹。”至少她找了几天都没找到。 皇女：“任务链问题，让我想想，开城后你是怎么找上约尔曼人的？” “……直接上门。” 皇女挑挑眉：“……行。我是在路边摆摊，贩卖徽章就会引来约尔曼人。那条线引着我找到了亨利·j，你应该知道他。他那时寄生在了安娜的老师，安瑟的身体里。” 姜绪脚步一顿，对了，还有这茬呢。 “亨利一直掌握着古林肯比的行踪，所以我现在也能找到她。” 第32章 拐过楼梯，眼前是直直的架空通道，底下是焚烧着的火焰，古林肯比一直沉默着，她坐在一把轮椅里，佝偻着背，姿态全然变作一个虚弱的老人。 姜绪走过去：“所以你找我做什么？” “她想和我交易。” “又是交易。” “你有经验，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这npc到底靠不靠谱。” 姜绪停在几步远：“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交易。” “她说，她需要我手里亨利的徽章，她可以告诉我卷轴的用法。”皇女没有藏着，“这卷轴和安娜母亲有关……我大概也可以想到这徽章蕴含着什么力量，我无法确保回报的价值……我还可以自己琢磨卷轴的用法。” 姜绪问：“她要徽章干什么？” “她不说。”皇女双肘背靠在栏杆上，古林肯比也抬起头，姜绪这才看见她整张脸枯瘦成树干，皮肤的内层似乎还有什么树的根脉在蠕动，但她那双眼睛依旧炯然，与这幅老旧的躯壳格格不入，又异常和谐。 姜绪的语气很沉，她质问：“古林肯比，你能预见此刻的自己吗？” 古林肯比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我也是。就在刚才，法师，我做了个梦。” “梦见了什么？” “大海的腥咸，吹上脸的海风，剧烈的风暴……船舵就在我的手里。”古林肯比低下头，那里空空如也，“但海难越来越频繁，假如不能彻底消灭约尔曼冈德，迟早有一天，大家都只能从海上回到陆地。” 说起她的动机时，她的语气相当生硬，她重复道：“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 姜绪沉默片刻，转头对皇女道：“屠龙、那个最后的巨大魔法，就是从她这里交换而来的。” “噢。”皇女不算惊讶，“既然如此，我答应你的交易，古林肯比。”说完她就把徽章交付给她。 古林肯比接过徽章，她显然觉得圆满了，她闭上眼睛，把徽章至于胸口，她忽又掀起眼帘，几乎是懒散地提醒道：“你们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至于那个卷轴。”她伸手在卷轴上抚摸一瞬，卷轴发出光亮，某种封印被打开，她说，“带到埋骨之地去吧，就在那座神殿里打开。” 姜绪沉吟：“……你还没告诉我，你和暗精灵的交易究竟是什么。” 她的话语里带着困惑，古林肯比慷慨地为她解惑：“召唤古龙，毁灭约尔曼冈德，结束献祭。而我们为其提供充足的资源，帮助暗精灵寻找新的家园。诚然，这是第一个方案，也成功了。对另一些暗精灵我们有另一套说法，在诺伦杀死约尔曼冈德之后，它会代替约尔曼冈德成为笼罩龙临城的阴影，而为了让它回到埋骨之地，只能再次使用古老的秘法，让龙临城这片土地与埋骨之地交换，反转二重世界……老实说，没有人真正相信第二个方案会被实施。” 有人相信了。 那样的眼神，临终的眼神，带着餍足。 古林肯比胸口的徽章越来越亮：“有的毁灭注定会被注目，有的毁灭却注定悄然无声。” 她扬起双手，整个身体都靠在椅背上，她低沉的嗓音像是在吟唱诗歌：“古老的生物无法驾驭，机械的造物却是人类的产物，毁灭过去的也终将毁灭我，我会以巫师的血脉，终结罪恶的循环，最后的武器……！” 轰隆隆，火热的内部，器械嘎吱作响。 她仰面靠着栏杆站起来，徽章融进她的身体里，她仿佛回到了风暴前的忒修斯号上，巨浪正要拍来，她会跨越一切浪峰。 然后，她仰面倒进栏杆外的火海，伴随着剧烈却无声的光爆，炉火会焚烧这一切 耳鸣阵阵，剧烈的光亮几乎造成了目盲，姜绪与皇女寻着记忆后撤，但这熔炉的内部已经开始垮塌，到处都冒着可以灼伤躯体的热气与火焰。 逃无可逃。 但姜绪很快想到什么，那个将她送到埋骨之地的陷阱就在不远处！没有时间多想了，她一把拉过皇女，就在这无声的爆炸中跳进那个下坠的陷阱里。 狂风与热气呼啸，再一睁眼，二人果然顺利地降落到埋骨之地。 荒野似乎还是原来的荒野，只是原本杳无人烟，如今却有很多在这里刷骷髅怪的小队。皇女从地上爬起，她有些兴奋：“真算是一次不错的下坠体验。” 姜绪点点头，她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下坠了。她站直身体眺望，视线内果然不是上一次她坠落的地方……这个地点或许是随机的，但，她没有携带debuff，那个重伤状态不是下坠所致。 “既然来都来了。”皇女伸个懒腰，“去神殿吧。“ 神殿的废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长起了新草，或是是这附近既没有怪物刷新，也没有任何宝箱或任务的存在，此处很是寂静。 埋骨之地的夜晚，天气倒不再阴沉，星辰清晰可见。 月光透过废墟的缝隙洒进来，点点荧光，皇女坐到一块碎石上，姜绪就坐在她旁边。 这张卷轴很古老，不论是从语言还是材质上看。 “其实我有些犹豫。”皇女哼哼两声，“这个家族似乎总是召唤出什么不太友善的东西，对npc而言，说不定对我们也是一样，就像那条龙。” 姜绪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她知道这个骑士终究会打开它。 “假如是灰狼，他肯定很愿意当我的捧哏。”皇女顿一下，“捧哏就是在相声里附和那个，当然不止是附和，相声就是一种……算了，没完没了了。” 她话音还没落下就使用了卷轴，一簇火焰将它烧作灰烬，灰烬散去的尽头，一个女人的身形逐渐被勾勒。 她穿着白色的衬衣，搭配马甲和风衣，她有一张和炉火女士一模一样的脸庞，但她的头上并非火焰，显得并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她抬起头，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姜绪不由得靠向她，却在这时发现身边的皇女失去了踪迹，周遭也升腾起白雾。 “我想单独和你聊聊，格蕾。”炉火女士微微侧头，“你找到真相了吗？谎言背后的，真相。” “我不知道我看见的是否就是所有。”姜绪诚实地袒露，“很多事，发生得太快了，蛇、龙、雅戈达、古林肯比。” 炉火女士的双手背在身后，朝她靠过来：“真的会在意吗？对你们而言，它们只是虚构的造物。当然，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奖励，毕竟你、你们找到了我。” “我不知道，或许那不重要，我只是需要休息。”姜绪回说。 “古林肯比完成了她该做的，这是ooo和她的约定，为了消灭一样武器而创造出另一样武器，她可以使用神的火焰来杀死黑龙，但她也必须熄灭它。我们把火焰藏在龙临城中，龙临城就是一个巨大的火炉……但我们必须做得隐秘，那样的力量会引来许多贪婪之人。” “ooo？” “安娜的母亲，过去的被遗忘的名字。你也会很快就忘记。” “难道你不就是安娜的母亲？” “我是吗？”炉火女士问，“这具躯壳过去的确和她是一个名字，但，我是吗？假如世俗仍要呼唤我……我更愿意你称呼我为……女神。” 姜绪冷然道：“女神已经死了。” “是吗？”炉火女士跳上一块断壁，断壁的另一头，皇女的身影在白雾中若隐若现，但她看不见她们，很快又迷失在白雾中。 “我们有数不清的时间，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干脆从这个骑士身上说起……她的情报里也藏着秘密，你们认识同一个人，按道理说，你与这个第三人接触得更深，但骑士小姐却知道你不知道的事，就在龙临的那一夜。” “我没有那么多精力与你周旋。” 炉火女士居高临下，她的发际里火色在流动。 “你为什么总是不记得我说的话，格蕾……外表只是躯壳，‘取回女神的神像’，那条龙就是‘躯壳’，它在天际徘徊，等待降临到它身上的的不是所谓的女神，而是一个可以完成任务的工具，一个从身心都相信那个计划的人…… 还没明白吗？” 炉火女士从断壁上跳下，伴随着清脆利落的一声。 “是你杀死了雅戈达。” - …… ………… “奖励到手。轻风那边差个人，我去顶了……法师？” …… 回去的路上，又是熟悉的通道。 姜绪一个人走在通道里，故事结束，故事开始，任务与毁灭开始周期性地循环。 通道里又出现了暗精灵。 长长的耳朵，墨色的肌肤。 “怎么……我们暗精灵与普通精灵的关系尚谈不上友好，那个人类以为找一只半精灵来就能说服我们离开？” “雅戈达”的耳朵微微颤动，“半精灵，为什么沉默不语？”她的语气突然古怪，“半精灵，你手上的是什么？” 姜绪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抱着那个陶罐。 第33章 “雅戈达”的语气不再冷硬：“原来你不是来赶我们离开的，这陶罐一定是某个很厉害的暗精灵送给你的，这是十分精妙的工艺，连我现在都……” 姜绪还是没说话，这使得这年轻的祭司有些恼怒，她突然一手夺过她的陶罐，大跨步走向一旁的水缸，把整个陶罐沉到底再取出，她有几分得意地捧着陶罐，走到姜绪的面前。 “看。”她低头示意，一双眼睛发亮，“不是看我，是看罐子里面。” 姜绪机械地低下头。 陶罐里盛了大半罐水，水面闪烁着微光，透过水面，陶罐的内壁，两行小字逐渐清晰—— “别忘记我。 我存在过。” 第35章幕间2 初始的海岸，众人的坟墓。 月夜，忒修斯的残骸旁只有一人的身影。一些人历经龙临后心态发生变化，似乎想要逃离这样的死亡之地，更多人转移了活动范围，此处十分静谧。 姜绪坐在海岸细腻的白沙上，潮水柔和地拍打在她的脚踝。脚边，陶罐半个埋在白沙里，海水伴着月光回荡在陶罐中央。 远方传来吟唱，大概是城内又在庆祝，篝火通明，北方的天空被染得泛红。 她本以为那歌声如此遥远，但那歌词却越来越清晰，在海浪的节奏中，这歌喉如同海妖令人迷醉。 姜绪探寻着歌声前进，在裸露的海岩上，一人双手合十，静静地注视着月亮。 她没有打扰这份安宁，但她终究踩在卵石上，再细微的声音都会在这安宁里被无限放大。 歌者的歌声停止，他侧过身，一头长色的银发从兜帽里掉出来，姜绪几乎是一瞬就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他没有眼白。 一双眼睛里，只有银灰色的漩涡，淬着月光，光怪陆离。 诡异。 “海妖”在说话：“你还活着，再一次。” 什么？他的语言里感受不到敌意。 下一瞬，姜绪迅速侧身翻滚，一支银色的短/枪赫然插/在她原本站着的位置，甚至还滋着凛冽的寒气。 他的动作太快，姜绪只是凭借长期战斗下练就的肌肉反应。 “反应变快了。”他走过来，“但无济于事。” 短/枪回到他手里，姜绪这才发现枪的末端有若隐若现的链条，几不可察，他悠闲地挥动枪矢，毫无技术含量，但无论什么攻击都无法击破他的防御。 姜绪意识到，对方的等级比自己高，高很多。 她低声喘气：“你要什么？” “第一次，一击命中，你来不及反应。 第二次，荒原，狡猾的老鼠，但最终无路可逃。” “海妖”引诱道：“告诉我你复生的秘密，半精灵，否则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死痛快的，虽然这有悖于我的原则。” 短/枪的末梢镶嵌有菱形的刀片，他把这末梢刺进白沙中，黏腻地碾磨着不存在的伤口。 他是一个老练的杀手，从来不会有人从他手下溜走。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杀不死我。”姜绪勾起唇角，半是挑衅，“再多的痛苦都是虚无，但我很好奇，为什么每一次我都会忘记，有一只老鼠吞掉了我无足轻重的脚趾。” “无聊。”乏味一瞬，神情很快又发生变化，他提起银链：“这是最后一次实验，在你死后，我会把你的尸体扔进海潮之中，倘若你仍旧复生……” “你会彻底放弃这无聊的实验？” “不，不会。你的命运是注定的。”长袍落下，他腰间的数十支短/枪在月色下熠熠生辉，“我会用他们嵌住你的关节，让你享受永无止境的死亡。” 毫无缘由的，姜绪已经相信他的说辞，她急需一场战斗来消解自己的郁结。 在这个世界里，想要前进，唯有不断战斗。 战斗总会迎来死亡，但，生命总是自大海里诞生。 - 第一卷：苍白的天穹·完 第36章幕间3 温度表的外壳已经被冻结成冰，空气里仍有一缕燥热在浮动。不管春夏秋冬，海上的生活总是如此。 船员苏西又穿着她那件工装外套，上面沾满机油和炭灰，摸一下就是黏腻的一层油，但她并不愿耗费时间来清洗，这样的味道反而能让她觉得安心。她抱着从厨房垃圾桶里捞来的两条死鱼，放在地上踩成肉泥，没办法，厨房的刀具管得很严，海鱼的鳞片太锋利，鱼皮太厚实，想要吞进肚子里总要进行处理。 她要给那只“动物”送饭去。 说是动物，大概是因为它被关在笼子里，蜷缩着身体，连“宠物”的待遇都不曾有，它没有神智，起先苏息也企图和它交流，但对方只发出动物一样的呜咽，大多数时候都侧躺在笼子里，两眼无神，宛如痴呆。 没有“智慧”的造物，在这个世界上只配拥有这样的地位。 忒修斯的任务很简单，把它送到龙临城外就行，但船长对它却有几分上心。船长古林肯比大多时候沉默寡言，从来没有闲心来这处晃荡，但自从这件货物上了船，她就经常来这里巡视。虽然她并没有招呼船员好好对待这只“动物”，苏西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船长对它的关心……毕竟她也在这条船上、古林肯比的手下干了十多年。 苏西给它送饭，并不是出于好心，也不是势利。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做梦。 她梦见湛蓝的天空上垂下一条线，把她吊起，她努力地挣扎，无济于事，这条线看起来很细，但却十分牢固，就在她即将被勒死的一瞬，动物从笼子里一跃而起，用它和人类别无二致的牙齿轻易地咬断了细线。 并不是所有的梦都是这一个场景，但却都可以概括为，濒死之际，动物救了她一条命。 在船上待久了，远离陆地，有关于森林的信仰并不牢固，苏西并不算相信“预知梦”，她反倒更觉得那些旧书里写的“梦是暗示”更有说服力。但她同样也觉得，假若是暗示，梦里的动物应该是破开牢笼一口咬死了所有人，包括她。在这颇为纠结的心绪里，她还是觉得自己要对这动物好一点，不论它是要救她还是害她。 “苏西，你犯不着对它这么好。”船员见她几分上心，在一旁念叨，“动物可不会记得你对它好，都是没良心的畜生。” 其实苏西相当认同他说的这句话，她时常把那些因为在海上储藏太久而烂掉的菜叶分给那些海鸟，但这并不影响海鸟们继续在她头上拉屎。就算动物真的有智慧，也是和类人种不同的智慧，但，笼子里的动物并不是真正的动物。 她相信，智慧会降临到它头上。 “她最近越来越古怪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 “她才四十呢！我觉得一定有其它原因让她变成这样！” 苏西沉默着抱着鱼泥，蹲到笼子跟前，忽视了船员们因为她有些古怪的行为而投过来的、异样的眼光。 - 忒修斯这次的出海并不是为了运送动物，这只是顺道的，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古林肯比指挥着众人在南部外海的外围航行，这片海域被老人们称作亚特兰，海洋资源在从前相当富饶，但自从约尔曼冈德来临后就不是了，它吞噬了大量的海洋生物，搅乱了整个生态。 约尔曼冈德，约尔曼，苏西微垂着头，瞥向那个甲板上站在围栏边的老人，他手中权杖上的蛇形徽章毫不遮掩，显然是对这艘大船极其信任。 苏西听见船长叫他叔叔，虽然苏西觉得这个老人的年纪应该比那更大些，但毫无疑问，这称呼坐实了船长和约尔曼家族的关系匪浅。 古林肯比背靠在栏杆上，上半身微微探出，仰头悠闲地抽着烟，烟气儿跟云雾似的窜着、扑到老人的脸上，不知道这老人有没有发现船长是故意的，总而言之，他的表情很严肃。 古林肯比听了会“叔叔”的教导，上扬的手臂感受着海风，忽然，她收回了手，几步朝苏西的方向走来：“把我的望远镜拿过来。” 她继续往前走，一直到最前方的甲板，忒修斯号前脸尖尖，她跳上栏杆，就像一只跨出腿的长腿鹬。没人担心她会摔出去，她经常这样做。 苏西很快把她的望远镜送来，古林肯比没有先把绳子套在脖子上的耐心，她带着些久违的兴奋，就望了两三眼，就把珍贵的望远镜随手一扔，苏西差点就没接住，正在她心有余悸的时候，古林肯比大声道：“诸位！我们发现新大陆了！” 远谈不上“新大陆”的“大陆”。龙临城的南部本就有一串岛链，但这座岛的海岸线的确足够宽广，而且在地图上找不到它的踪迹。 “我敢说我们的祖先当初也是这么发现的龙临地域。”亨利·j·约尔曼语气低沉，“突然在视线末端造访的新土地，或许会像埋骨之地一样带给我们灾难。” “灾难？”古林肯比瞳孔如墨，“那片地域也带给约尔曼数不尽的财富，家族的兴盛与其息息相关。” 第34章 亨利不置可否：“无论如何，要谨慎。家族给予你适当的自由，你也应该完成你的承诺。” 忒修斯停在近海处，的确，眼前的大陆给人一种不自然的阴沉感，虽然近海处植被茂盛，雾气却浓重，还透着幽幽紫色，仿佛充斥着浓郁的魔法。 古林肯比低头在地图上做好记号：“下一次，带着舰队登陆。” 亨利认可地点点头：“家族会全方位支持你。” 古林肯比没作声，她是抱着“最后一次出海”的心态才再次偏离航道往亚特斯海域的边缘行进，这一趟回去后，她大概没有机会再出来。 她继续背靠在栏杆上，感受自己的躯体与船体的接触，她举起酒杯，敬向面前的其他船员：“无论如何，祝贺我们，愿财富与幸运常伴忒修斯。” 就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海面之下，庞大的阴影一闪而过。 第37章平凡的一天 酒吧，音乐，灯影交错。 节奏忽快忽慢，和晃动在酒杯里的冰块一并作响。不合时宜，但娱乐场所总会出现。 电子乐、hippop、摇滚乐、爵士，又或是与这中世纪酒坊贴合的竖琴、管弦，应有尽有，只需100阿斯铜币。 “我必须要把这歌换掉。”男人下巴冒着胡茬，他搓两下，忍住不耐，“我必须要换掉，100铜币、1000铜币也好。” 躁动不安的曲调冲击着耳膜，如果不用私聊，甚至听不清他说的话，男人趴在一处吧台，头上顶着一顶滑稽的牛仔帽，穿着破旧的机工装。 “在二十一世纪初这种类型音乐似乎很火，你不是最爱复古风格吗？” “我宁愿它直接倒退两千年，我愿意听四根弦的，这太吵了，和这个世界不搭……说到底，皇女，你为什么约在这里？”灰狼耷拉着眉毛。 “我以为你会挺喜欢这里。”皇女把垂到前边的卷发拨到背后，她穿着一条波西米亚的裙子，肩头像挂了条薄毯：“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刷怪升级做任务，不过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没转职吧。”灰狼挺挺胸，让她看自己新的职业装，“如你所见，机工，职业任务是挖煤那个。” 鲸落里的职业任务相当丰富，不管是战斗职业还是生活职业，他挖了十天的煤块，总感觉自己比从前黑上几个度。机工的武器仍旧是火铳，与铳士较为不同的是，机工可以自己给自己搓光弹，某种意义上来说减少了消耗，但时常会闹笑话，正打着怪，众人发现机工正躲在后面搓弹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适当的寒暄，毕竟两人确实很久没有碰面，紧接着，皇女开门见山：“你听说了吧，有关……‘那张地图’的事。” “那张地图”，没有具体指明，但灰狼一瞬就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就想打哈哈，但皇女紧接着就是一句：“听说你现在是百晓生的编外。” 语气倒是挺悠闲，但近在眼前的皇女，鼻头微蹙，这幅打量的神情把她的本性暴露无遗。 “百晓生”这个称呼和那些重节奏的音乐一样，与这个偏西式幻想风格的游戏十分不搭，这显然是个玩家创立的组织，结构松散，通过贩卖“情报”为生。 玩家口中的“情报”不止是玩家相关情报，更只那些游戏内情报诸如“安娜的日记”、“约尔曼秘闻”……这些情报同样可以交易，这个世界诸事繁杂，唯独交易十分自由。 官方人员在整个“鲸落”的推进过程中近乎隐身，普通玩家缺乏对游戏的理解，找一个任务点都要花上不少时间，没有任何玩家论坛、没有任何公共频道，经历整个“1.0炉火的传奇”时期，玩家们稍微动点脑子都知道情报的可贵，“百晓生”这样的组织也应运而生。 灰狼并非皇女的直系下属，诚然他俩也曾有过些许少年时期的交情，二者的关系用一个比较“复古”的比喻来描述，皇女更像是“公司总裁的女儿”。 “怎么？你觉得我不会付出相对的筹码？”看出他的迟疑，皇女冷然道，“灰狼，我们的确是太久没来往了。” 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她不会轻易松手。 说久也不久，最初的龙临之后也就过去一个月。这段时间灰狼一直忙着升级和转职，皇女则是和先遣队一起往魔境大森林的边缘探去。 她并没有进入森林的打算，整个森林和龙临区域同属于30级以下的新手区域，获取的资源与龙临城差不了多少，还会增加风险，先遣队的目的是寻找龙临城与大森林以外的其他区域，一队沿着东部摸索，一队沿着西部，她和轻风各带一队，出人意料的是，过去一星期，二人竟在北部的海涯边碰上了。 也就是说，整个龙临-大森林区域，是在一座略宽阔的岛屿上。 回到初始海滩，站在略高处，可以依稀瞥见南部岛链的边角，就在这时，手下有人发现了一份忒修斯船的船员日记，有关于一处不明方向的新大陆，发现者并非亲信，这消息转头就被卖给了百晓生。幸运的是，这份情报里并未指明大陆的位置，只是提到船长曾做了标记，有那么“一张地图”上标明了大陆的位置。 这张地图总会出现。 经过整个1.0时期，大多玩家也体会到，“鲸落”的情报相当完善，且指向明显。 “我的确知道一些。”灰狼耸耸肩，“不是我不想卖给你，皇女，有人把这条消息掐得很紧，我也无法分辨这酒馆里有没有百晓生的人，假如消息从我这里流出去，生意就没得做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对这生意这么认真。” 灰狼语气很轻：“总要找个稍微稳定些的活计，我不像你。” 皇女挑挑眉：“谁把消息掐这么紧……格蕾？” 灰狼一愣，他有些意外这个名字的出现：“不是，当然不是，她和这边没关系。说实话，这一个月我和你偶尔还有联系，至于格蕾，龙临那一夜后不久我就再也没和她联系了。” 其实也是有过几次联系的，初时对方还会应付两句，到后来干脆消息都不读，灰狼也就识趣地没再和她通讯，只偶尔看见她等级在提高，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 皇女“噢”了一声：“随便问问。” 看来他也没有那个法师的消息。 皇女的状态很快又回转：“不过让我猜猜，这张地图和古林肯比有关，或许我要再去刷几次幽灵船，又或许是藏在北边的石堡废墟，还或者是在潮热地牢里？” 她打量着灰狼表情的变化，他唇线抿得死死，最后有些无奈道：“我知道得也不多，你与其试探我不如去找其他人。” “我可没有百分百看穿其他人的把握。” 那可不一定。灰狼沉闷道：“那你看穿我了？” “谁知道。”皇女转头，挥挥手，“下次再聚。” 灰狼心沉了一下，不知道她看穿自己多少，但她这样爽快离开的态度，心里把握至少也有七八成了……不过好歹也不算是从自己这流出去的吧。 果不其然，就在午后，游戏内的第一个十人正式副本就开启了。 在古林肯比与炉火同归于尽的地下，火焰涌现，险象环生，浓郁的魔法吸引了地底的魔兽，此地名为，“熔浆炼狱”。 - 沙滩、海浪，此起彼伏。 节奏忽快忽慢，和竹篓里活鱼一并摆动。恰到好处，倘若螃蟹没有钳住她的脚趾的话。 岛链上，某座狭窄的岛屿，约尔曼势力所属的船只来了又去，暗精灵们躲藏在长袍的阴影之下，阳光使她们感到烦躁。 她们并不满足这座岛屿，为首的祭司认为这是约尔曼人敷衍它们的手段，但这些从大森林里出逃的暗精灵不可能全都挤在巨轮残骸里。幸运的是，岛屿虽然狭窄，但地形丰富，尤其有不少海蚀洞，森林也葱郁，没有其他智慧物种，对于暗精灵而言，这倒的确算是个不错的住地。 岛屿上的资源基本够她们自给自足，暗精灵们的法术可以轻易地从海水中提取淡水，如果有什么用品需要补充，也只需要告知约尔曼人，在下一次轮船来临时，船只会搭载她们需要的物品。 诚然这也不是免费的，暗精灵仍然需要为龙临城提供陶制品，包括人像，即使没有了献祭，一副新鲜的躯壳对于他们而言仍然极具吸引力。 祭司玛嘉很快带领着暗精灵们驻扎在小岛上，她十分享受在岛上的日子，平凡而快乐，几乎每一天都是如此。与大多数祭司不同，她并没有什么使命感，但她对女神同样忠诚，当她躺在最高的树上睡觉的时候愈发感叹女神的英明，或许会有暗精灵认为她是被流放，但她自己却觉得这里是最适合她的地方，果然，女神的选择总是正确。 她不用担心暗精灵的处境，不用担负过多的责任，安排好这一支暗精灵的生活即可，而且就在前几天，她还在暗精灵群中找到了一位新的祭司，这位祭司与她不同，擅长做实事，就在她午睡之时，另一位祭司正领着几个暗精灵在海岸边捡海鲜，据她所说，既然是住在岛屿上，适当地拓宽食谱也未尝不可，还能节约一下森林资源。 第35章 海鲜也不错，玛嘉如是想。 另一位祭司正汗流浃背，阳光经由海面反射过来，晃得人头晕眼花，脚趾上的螃蟹挥动着大钳子，良久，它先一步松开钳子，一溜烟窜进海里。 或许是螃蟹也再受不住这炎热。 暗精灵对住宿并不讲究，在洞穴里打地铺也成，不过祭司还是跟着在树林里搭了几间树屋，赶走了附近的野兽，开垦耕地。她事必躬亲，这也博得了不少暗精灵的好感。暗精灵们对同伴的态度与对其他族群多有不同，察觉出祭司的不适，迅速有人上前询问：“祭司大人，您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祭司沉默半晌，点点头。 暗精灵递给她一个水袋：“您太拼命了，说到底，动了脑子还参加体力劳动，没有哪个祭司能做到你这个份上，其实您根本不用这么勤奋。” 祭司抬起头，想要看看晃得她头晕的太阳，最终还是只抚摸了两下额头的绿树。 她叹口气：“有时候不是我想不做就不做。” 暗精灵愣了一下，连忙放低音调，有些小心翼翼说道：“就算是女神的命令，您也不用做到这份上呀。” 祭司无奈地笑一下：“我们还是快点把晚饭凑齐吧。” 第38章箱中人 一行人背着一大筐鲜鱼回到森林的时候，正巧碰上玛嘉回到洞穴。 玛嘉的头发被辫成两根麻花辫，她有几分兴奋道：“你们回来了。” 祭司身上穿着厚实的布袍，挂着琳琅的藤蔓与野花，她还没回应，一旁的暗精灵就有几分不平地上前：“玛嘉大人，你不要把什么事都扔到祭司大人这里。” “格丽娜，我不是你的祭司大人吗？”玛嘉反问她，“你怎么总是向着她？” 格丽娜脸都红了，语气里却也带着几分愤意：“但凡玛嘉大人能像祭司大人稍稍学习一下……您实在太不勤勉了，还总是把事情推给她。” 玛嘉摇摇头：“格丽娜，这你可误会我了，我可没把事推给她，是她自己主动要做的，对吧？” 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祭司这才正式参与二人不算争吵的谈话：“是的，我愿意做。” “祭司大人真是的，格丽娜是想帮帮你，不想和你说话了。”格丽娜说着就气鼓鼓地搬起鱼篓往里走，边走还低声念叨着。 “格丽娜是个好孩子。”玛嘉轻声道，“但说实话，格蕾，你的确没必要做这么多。” “没事。”格蕾——姜绪轻笑一声。 ……假如不是要做任务升级，她也不想做这么多。 话虽如此，姜绪也会找时间休息，她离开洞穴往海边走去，海风舒适无比，令人心旷神怡。她远远地看向海洋的另一头，些微黄昏的彼端大概就是龙临城了。 不到一个月以前，她从昏睡中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海岛的沙滩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座岛屿的，残存的记忆告诉她，她夜晚在海边休息，或许是不小心睡着了，被海浪卷进了大海中。 杳无人烟的小岛，除了刚巧抵达此处的暗精灵，偶尔往来的船只，没有任何智慧种，更惶恐任何玩家，岛上无法对外联络，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离开。 那些往来的船只是约尔曼的船只，凭借着约尔曼势力对她的微弱好感和姜绪不俗的财力，想要搭乘顺风船回去龙临城也并非难事，只是不知为什么，姜绪总觉得待在这里比较好。 暗精灵移居过程中会发放不少任务，因为她额头的绿树和【伪装】特性，阴差阳错就被当做了新的祭司，老实说因为这个身份她收获了不少法师需要的奖励，这也是她不急着回龙临的原因之一。 还或许是因为，这座无名的小岛很安宁。姜绪知道，这份安宁不会持续太久，现实点说，这么多npc居住的岛屿，肯定会有一些任务链能摸到这里。 海平面忽然出现黑影，放眼望去，原来又是约尔曼的船只，但今天并不是约定好的日子，海岸边此刻除了她没有其他精灵，姜绪沉吟片刻，还是躲到一旁巨大的海岩后，打量外面的情况。 船只无法隐藏它的气魄，下船的人却十分低调，几人都披着厚实的袍子，连个侧脸都瞥不见，看起来比暗精灵都还喜好阴沉。下了船也没人作声，神神秘秘的，和之前那些约尔曼人作风不大一致，还有股无法形容的别扭感。 几人先是简单排查了一下海岸，确认附近没人后又再次回到船上，从甲板底下搬出来一个厚实的木箱，这木箱并不精致，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货箱，他们搬得不算特别吃力，但里头肯定有装着什么东西。 他们搬着木箱到了礁石上，寻找到一个稍平整的位置，十分默契地松了手，木箱笔直下坠，重重地坠到地上，发出闷声。 没有等人接应，他们就把木箱扔在那里，转身离开，半晌，连大船都拔锚开走了。 他们就这样把木箱遗留在了海岸。 姜绪颇为谨慎地观望片刻，最终还是往木箱走去。 走近一看，的确是一个朴实无华的木箱，长宽都有七八十公分，与这朴实外表唯一不搭的是一把稍显精致的铜锁，上头刻着蛇形标志，还搭有刻出的些许羽毛与树叶。 姜绪拎了拎锁，她第一反应是这些人是把货物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丢掉了，但转念一想，船上的人为什么不直接丢进海里，何必麻烦这一趟。 海风卷过，银色的头发吹到眼前，遮挡住视线，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变长了。 明明是虚构的世界，却模拟着现实中的毛发生长。姜绪干脆一屁股坐到木箱上，从背包里找出来不知什么时候拾进去的一把匕首，比着肩膀的位置一刀划过去。刀口有些卷，头发被她斩得参差不齐，断口处还有些刺人，她随手鼓捣两下，正想站起身来，屁股底下忽地动了两下。 想要告诉自己是错觉，屁股底下又动几下。 然后，箱子说话了。 “挪个道，暗精灵。” “木箱怪？”姜绪迅速起身，下意识用手里的匕首刺向木箱，匕首顿感很强，没有刺进去，趁着“木箱怪”还没反应过来，她再次尝试着攻击。 “在里面。”声音嗡嗡的，姜绪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有什么动物、或者人类，被关在了箱子里。她不怎么觉得里面是人类，这个箱子有些小——倘若一定要锁住一个人，对方的姿态一定是蜷缩着的。 她咳嗽一声：“我已经挪开了。” 箱中物沉默半晌，紧接着，木箱从里被敲击两下，沉闷纷杂的几声传来，伴随着它的声音：“打不开。” 海风再一次卷过，伴着死一样的沉默。 “或许是因为这箱子被锁住了。”姜绪说道，“锁得很严实。” 对方的语气忽然友善几分：“暗精灵，能帮我打开吗？”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岛上有暗精灵？” “船上的人说过。他们要把我送去暗精灵居住的小岛。” 还算可以接受的解释，姜绪低下头，蹲到木箱前面：“我没有盗窃特性，开不了锁。” 她刻意卖了个破绽，这样的说法显然暴露了她的玩家身份，对方不知道她并非“暗精灵”，也无法从这箱子里自行出来，大抵也没有厉害到哪里去。她更想揣摩箱中物的反应，它是否危险，它是否同样是玩家。 相当坦诚的沉默，昭示着他的身份。 片刻，箱中人开了口：“我可以教你。” “什么意思？” “某些特性玩家也可以传授给别人，例如盗窃。”箱中人的音色发着卷儿，半是引诱，“只要你帮我出来。”当然传授的前提是，自己的特性等级已经升到最高。 “行啊。”姜绪眯着眼，“教给我吧。” 其实这样的木箱砸碎就行了，能有意外的收获也不赖。更何况，她也不一定要打开。 “把你的手放到木箱上。”箱中人也从另一侧伸出手，“闭上眼睛，想象你的手里有一把钥匙。” 姜绪一闭上眼睛，跟随着想象，奇妙的是，想象的是一把钥匙，出现在手心的却是一把无形的锁。 “看到它了，对吧？试着观察它，从里到外，用你的手去探究……学会盗窃特性的关键在于，你的手就是钥匙。” 这话很好理解，姜绪没有过多耗费精力，她的手握作拳头，干脆地砸碎了无形之锁，她睁开眼睛：“我大概懂了。” 不是大概懂了，特性里已经出现了“盗窃”。 箱中人：“……” “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姜绪把手收回，“你能确保我的安全吗？” “我没有办法确保你的安全，但是，锁已经打开了。”他巧妙地利用障眼法，让她在领悟的同时解开了锁。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轻微的“咔哒”一声，锁上的蛇身一分为二。这个身位，姜绪已经很难拉开距离，她侧身翻滚向礁石，另一只手取下身后的权杖，一记冰冻术袭向木箱，却徒留寂静。 第36章 怎么回事……姜绪把权杖握在手里，慢慢靠近，锁是打开了，但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再次蹲到木箱跟前将箱盖掀开。 如她所料般蜷缩着的身形，只是，木箱中的人，诸如手肘、膝盖、脚踝……这些重要的关节处几乎都像是被拆卸开来，只有皮肉相连，这人浑身上下什么都没穿，只有一头相当茂密的银色长发，如毛毯般盖住大半身形，又像野生动物的毛发。 他的眼睛跟随着这骤然到访的光亮一并睁开，眼珠微微转动，看向姜绪的方向。 银色的长发和睫毛上渗着一层因冰冻术带来的霜，姜绪微微眯眼，打量着他：“名字？” 告知名字，可以查看对方的角色面板，在姜绪看来，也算是表达和平的一个方式。 但箱中人没有回答，他伸出右手抚上自己的脸——姜绪这才意识到他的那些关节正在快速黏合，直到攀到眼角，他伸出右手的中指，插/进自己的右眼里，就在那里，他的眼睛深处，是银白色流转的漩涡。 他悠闲地搅动，就像从身体内部在调整自己的关节。 “不意外呢，half……关于我的长相。” “没有怪异到哪里去。”姜绪站起身，森林里忽然走出一个身影，是格丽娜。 格丽娜朝她挥挥手：“祭司大人，晚饭好了！” “好。马上就来。”姜绪低头看了眼，确认箱中人暂时还不能靠自己站起来，便几步走向格丽娜，朝她低语几句。 格丽娜兴奋地跑回了森林，不一会儿就带着几个暗精灵回来。 暗精灵们是挑着扁担来的。姜绪挥挥手，向开道的暗精灵说道：“好久没有新鲜的祭品了，不是吗？” 格丽娜指挥着同伴搬运木箱，她欢快地附和道：“有了新的祭品，女神一定很满意，祭司大人，你一定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第39章熔浆炼狱 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有红肿的两张唇似的脓包，一剑斩过，喷发出浓稠的液体。 空气里充斥着硫磺的臭气，初时还会意思意思擦下脸，那些污垢过多充斥在视线里，皇女已经懒得再费心力。 虎口麻得快握不住剑，皇女闭上双眼，最终还是挥挥手：“出副本。” 这是皇女小队第五次铩羽而归。回到潮热地牢，小队疲惫不堪地依靠在木桌或地上，昏昏欲睡。她抹了一把脸，止不住反胃，还好即使仿真度再高，她也不会真的吐出来，她问：“有消息了吗？” 轻风摇摇头：“没有任何关于副本的情报，但同样，目前也没有任何小队推到老一的位置。” 就像埋骨之地的骷髅受制于马钱子毒药，黑龙诺伦受制于炉火，在这由脱节于网络游戏的世代的玩家来说，大多人都多少领悟到了副本机制和情报这个东西，简单来说，一些前置任务带来的回报或许会对副本推进大有裨益，皇女的算盘原本也打得挺好——战斗小队先进副本耗着，其他人继续在副本外打探副本相关情报，帮助他们打赢之后的boss战。 战斗小队共计16人，其中10人是首发，5人替补，1人负责补给。首发当中有不少熟面孔，皇女、轻风、阿加，其中阿加算是外援，剩下的几人都是皇女自己人。 自从上次大森林一行后，皇女也大抵摸清了阿加的底细，这个骑士十分擅长战斗，且与她自己略跳脱的战斗风格不同，阿加的战斗节奏相当稳定，可以给整支队伍兜底。如今的开荒战斗愈发艰难，主t位无法继续兼任指挥，皇女干脆退到副t位，更好统领全局。 但没人料到，近三个小时过去，小队连老一都没摸到。 比起看不清前路的迷宫，正式的十人副本显得更像是某类指向性明显的任务，岔路不多，一进副本就会显示大致的推进进度，也不太可能迷路。 横行的魔兽带着土壤的阴郁气息，整个副本内相当开阔，皇女一眼就看出这就是之前的那个火炉的内部，只是道路更险峻，铁皮楼梯更多，它们互相交错在整个庞大的空间里。窄道楼梯的底下是火焰与残骸，和着熔浆一并汩汩作响，光是踩在上面就有种危机感。 所谓“熔浆炼狱”。 小怪有三类，第一种就是从地底跑出来的魔兽“山阴”，视力退化，听声辩位，外表看起来像一只小豪猪，背部喷着火，只要小队控制走位，远程位直接不动站着输出就行；第二类是从大森林边缘的通道被魔力吸引至此的普通魔兽，对付它们已经有不少经验；第三类则是埋骨之地残留下来的骷髅兵，被遗落在此似乎让它们异常狂暴，但也在整只队伍的接受范围内。 【十人副本：熔浆炼狱[lv.25-lv.30]，10/10】 整只队伍的平均等级已经逼近30级，理论上来说，她们不该推进得如此费劲，但是…… 轻风从背包里提出一罐水，毫不迟疑地仰头从头顶淋下，猛然的冲击让她浑身冒气，痛得她无法忍耐。但是，实在是太热了。 走在熔浆炼狱中，每一步前进，除了环境带来的危机感，还有无法容忍的高温，空气里窜着火星，仿佛下一瞬就要爆炸，温度高得连汗水都挤不出来，倘若是现实的□□，恐怕十人早已折在里面，单纯是行进就已经带来巨大压力。 火炉内部的气体原本通过四通八达的通道排出或循环，爆炸之后通道大多垮塌，内部的热气挤压到一起，十分可怖，这是货真价实的炼狱。 阿加看出其他队员状态不对，尤其是法师位。鲸落这个游戏其实有很多隐性限制，例如无法量化但会逐渐减少的体力，还例如在玩家精神状态处于极限时，法师会格外感到疲倦，精神上受到不少压力。 “我消耗品不够了。”他主动道，其他人或许由于从属关系，无法直言出想要结束的心情。 皇女自然听出他的潜台词，她拎着剑在监狱里踱步，目光落到那些趴在木桌的狱卒身上。 皇女双手撑在腰间，“大家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找轻风报双倍开销，下午再在这里集合。” 她自然不愿意把首通让给别人，但是这个进度的确很不正常，应该存在某个方法可以帮助它们在副本里行进，还是先找出来再说。 说完这话她径直朝木桌旁走去，阿加跟了两步，手拄在剑上休息：“感觉这些狱卒就没醒过呢。” “之前也睡在这？” “嗯。”阿加有些没精神，“我来过这里几次，一直就这样。” 皇女干脆走过去，推了推趴在桌子边缘的狱卒，她没用什么力气，没想到的是，对方轻易就被她推倒在地上，而且怎么都叫不醒。 “预备法师留一个在这，等他们醒，给你一格子雅芙瑞斯药剂[吐真剂]，感觉能问出点什么来。”皇女挥挥手，“解散吧。” - 是夜。 瓜果、野花、藤蔓，生活在森林里的暗精灵有自己独特的祭祀方式，祭品被摆在木棺中央。暗精灵们移居不久，还没制出新的木棺——幸运的是，这一次的祭品自带他的坟墓，他蜷居在一个木箱之中，此刻木箱中填满了果蔬。 玛嘉也换上布袍，这一身衬得她内敛几分，她左手举着手杖，右手拿着一把薄薄的匕首，脸上戴着藤蔓缠作的面具，夜幕的火色下，藤蔓的面具如同缠绕变形的肢体，渗透出几分诡异。 她们把木箱摆到祭台——一个平滑的树桩上，玛嘉低声呼喊着古老的语言，匕首嵌进祭品的眼里，顺着眼球的末端，刀尖触碰到他的本源。 一翻动作后，她忽然把匕首收回，有几分丧气地抚摸自己的面具，开口道：“遗憾，女神不需要这个祭品。” “怎么会不需要呢？”格丽娜失望地叹气，普通的人祭对暗精灵而言并不是特别神圣的仪式，因为足够稀松平常。她走到木箱前，看向里面的祭品，“这怎么看都是不错的祭品。” 玛嘉拨开面具，露出半张脸，额头上绿树微微发亮：“不要就是不要，大概是这祭品太臭了。” “臭吗？”格丽娜吸吸鼻子，“难道说是血腥气太重了？” 玛嘉走下祭台：“你们怎么找到这个人类的，说实话，他的眼睛太奇怪了，我甚至觉得女神是觉得吃下他会肚子痛。” “女神怎么会肚子痛，玛嘉大人又在胡说。”格丽娜夸张的神情把她逗笑了。 “这只是一种比喻，格丽娜，去叫格蕾吧，她大概吃完那条鱼了。”玛嘉话音刚落，姜绪就从一处阴影中走出。 她早就吃完了晚饭，她躲在暗处，期待着那个箱中人做出些许反应，他看起来不像是坐以待毙的人。 格丽娜眼神微亮：“祭司大人，您来了。”她微扬的嘴角很快下落，“但是祭祀没有成功。” “没事，格丽娜。”姜绪走过来，看向木箱里的人，他睡在植物中，的确是不错的祭品。察觉到光线摇曳变化，对方也睁开眼睛，血液从他的眼底溢出，是血液的漩涡。 “好痛。”他开口道，“祭司大人？” 第37章 “想要合作就老实一点。”姜绪说了句老套的威胁话术，“你也看到了，这些暗精灵对我的态度。” “让我想想，这些暗精灵为什么会认为你是祭司，因为你额头的树？还是某种奇妙的伪装？” 姜绪微微侧头，火焰摇曳在她的眼眸中：“你说得不错。” “假如我掀开这伪装……” “你可以试试。”姜绪微扬眉毛，“但那没用。” 尽管格丽娜或是玛嘉与她的对话已经足够鲜活，但她们仍是npc，并不是所有对话都能对答如流，也根本无法识别诸如“格蕾是玩家”这样的话，又或者说……经过这段时间在小岛上的生活，姜绪逐渐产生一个想法——玩家是可以担任npc群体中的某些职位的，就像骑士转职要经过“神圣骑士团”这个原本以npc构成的势力。 箱中人最终什么都没说，他把脸埋到另一侧，突然道：“200阿斯铜币，帮我在暗精灵的装备铺买一件基础皮革，半精灵。” “这么说你愿意合作了？” “09[zero·nine]。”他继续道，“我的……名字。” 姜绪点点头：“格蕾，半精灵法师。” 互通id的一瞬，二人几乎同时打开了对方的角色面板。09的装备栏几乎全是空的，血条倒不算厚，只是他的等级被隐藏了，有效信息也不多，职业是游荡者，姜绪猜测应该是刺客的上位职业。 姜绪伸出手，摊开。 09撑着木箱的边缘，稍稍起身：“什么？” “钱啊。”姜绪有些不耐烦，“不是给你买衣服？” 这个眼睛里冒着血的奇妙的人，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死板，他别过头，咬着唇：“之后还你。” 岛上有不少任务可以做，姜绪也没觉着他会出不起200铜币，她有点想为难他，就凭他在木箱开锁时的使的障眼法。 “不行，我也没几个铜币。” 09觉得他或许可以光着身体去做任务——这很符合他过去的思维。但他最后还是从长发堆里捋出他身上唯一留下的饰品，轻忽柔软，橙色品质的【天使之羽】。 “抵押品，我会赎回来。” 姜绪把饰品带上，看着夸张的攻击和敏捷加成，她觉得这人要赎回去的时候一定不能只给她200铜币，再怎么也要翻上十倍吧。 第40章谈话 潮热地牢里传来消息的时候，皇女人正坐在忒修斯残骸上的一处木桌旁。 “潮热地牢里这些狱卒趴的躯体并不是他们本人，而是从约尔曼人处购买来的假体。监狱里环境恶劣，狱卒们通常会让假体代替自己，再去找其他活计，换班的时候再来把假体换掉，刚好被我撞上了……皇女，大概就是这样，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有，你回去休息吧。” 挂断通讯，她抚摸虎口片刻：“既然约尔曼人可以与你们交易，我想只要筹码足够，你也不会拒绝吧，祭司大人？” 她显然不是为了放松心情才来的这里，从一开始知道约尔曼势力利用这个手段逃离献祭，她就想介入这场交易中，只是此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突破口。 暗精灵的确对人类没什么好感，因此过去一段时间，皇女一直在升级自己的特性【谈判】。【谈判】与【健谈】不同，【健谈】可以辅助玩家在与npc的对话中找到重点，获取更多的势力好感与任务，【谈判】更类似于一个能力界定，等级越高就能与更多npc进行交易方面的交流，比较常见的好处就是，可以用更低的价格在npc武器铺里购买武器和道具。 雅戈达微垂着头，露出奇妙的微笑。 皇女也觉有几分微妙，在初次龙临那一日，濒死的“女神诺伦”瞳孔里映射出了雅戈达的面容与绿色的光芒，她大概领悟到什么。 想到在埋骨之地时那个法师的神情，她莫名地不想告知她这个“真相”，但随着任务不断地重复，暗精灵雅戈达就是龙临之日的诺伦——这个情报不多时就传播出去，就在她赶来幽灵船时，还能看见船体上刻写着玩家们模仿大森林其他精灵辱骂暗精灵的话语。 还好，这些刻划出的话语会被刷新，暗精灵们也无法识别玩家方的这类行为，她走进营地的时候，这个雅戈达的脸色并不算难看。 周期性的毁灭事件不断重演，初次龙临后，此后的龙临规模远比不上第一次，玩家们的等级提高不少，几乎都掌握了些许对抗诺伦的手段，不想参与的人也会在龙临之前寻找到合适的庇护所，但经历过那一夜的人几乎永远都忘不了诺伦的残忍。 但，此时的“雅戈达”还不是那条黑龙。 她轻声道：“人类，交易需要忠诚。” “忠诚？祭司大人难道觉得约尔曼人很忠诚吗？你难道一刻都没有怀疑过？他们的空头支票或许只会为你带来毁灭。”皇女的脸上也是恰到好处的客套笑容，“同样都是令人厌恶的人类，约尔曼人可以与你交易，或许我也可以……我们之间的交易也单纯许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雅戈达沉吟不语。 皇女靠向她：“约尔曼人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清查那些人偶的走向，我暂时只需要二十具，这是个少到可以瞒天过海的数量。” 雅戈达没有触碰额头，也没有与女神交流，她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 “可以。明日午后，你带着人来领取你的货物，二十件货物，280里斯银币。” 皇女唇角上扬：“300银币，五天之内，希望你不要再应下同样的买卖。” 她不知道这样的条件是否有效，她也相信其他人有其他手段获取躯壳，但有的事做总比不做好。 雅戈达点点头：“合作愉快，人类。” “合作愉快。” 刚走出忒修斯，一个熟人正靠在海岸的木桩旁。 “你果然在这儿。”灰狼耸耸肩，“消息够灵通。” 皇女隐藏了所在地，通过通讯录无法查探她的位置。 “也不算灵通。”皇女微微侧头，“有事说事，没事我要回去休息了。” “陶制品耐高温，理论上说，通过转移躯壳进入熔浆炼狱，环境的影响会大幅度降低。”灰狼走到她跟前，“前两天，百晓生里有人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情报，但消息一直卡着……你肯定觉得卡着消息的人是想自己领先一步拿到地图，对吧？” 皇女微微挑眉：“不然呢？” “对方看着你进展顺利，会坐以待毙吗？你不该一个人来这里。” 皇女有些不耐烦地朝外走：“灰狼，进游戏以来，你是不是越来越墨迹了。说实话，即使要找一个活计，我也没想到你会做起情报买卖，你知道从前地下城里大家都怎么看你的吗？所有人都觉得你很危险。” 灰狼清清嗓子，直率道：“卡消息的人是‘十二众’，否则同样都是买卖，不至于不告诉你。” 她的脚步就此停下：“怎么突然吱声了。” “也不算吱声，只是卡着消息而已，进游戏他们的作风也没变过，一如既往地低调。他们的宗旨也和从前一样，和平、制衡，卡着消息也只有一个目的，经过那边的考量，使用另一副暂时的躯壳，对玩家而言存在风险。”灰狼摸摸自己的下巴，“我的胡茬儿还在长，甚至和我原本毛发生长的速度一模一样，这种拟真度已经不算正常了。到进入游戏前的最后，我们也没有查出鲸落联合组织、以及雅努斯公司是使用什么手段做到的。” “不是约定过少谈从前的事。”皇女沉着脸，“灰狼，做好现在的事。” 灰狼有几分执着：“约尔曼冈德、祭祀，你和我都知道这个故事的指向性有多明显，你们真的没有参与到当中？难道你想说服我这一切和你都没什么关系——约尔曼*的、皇女阁下。” 剑身割破月光，一眨眼，古剑已经横在他的脖颈处。 “我不用说服你，治安官阁下。”皇女面无表情，“最后一次提醒你，忘记过去，只记住一件事，鲸落开启的第一天，就是新生。” 灰狼厌恶她此刻的神情，他永远无法理解，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存在“信仰”，每次提及那个组织，她都向吞下了什么迷魂药，但他此刻也只能举起双手卖笑。 “好了。”灰狼耸耸肩，“我的过错。我只是担心你，十二众不会说谎，那个方法一定存在危险。” 剑鞘再次吞没剑身，皇女冷硬的五官松软几分：“无所谓，在这个世界上，光是活着就足够危险，我总不可能一直屏住呼吸。” “那添我一个。”灰狼最后说道，“我查过你的队伍了，没有机工比我好。” “我没有多余的补给品给你。” 说实在的，她俩最近的关系真是别扭，下次见这人的时候一定要叫上轻风。 “自费不行？”灰狼说，“皇女不会担心我会暴露你这边的情报吧。” “啧。”轻啧一声，算是与这段别扭暂时告一段落，皇女点点头，“行。明日午后，这处见。” 第38章 第41章熔浆炼狱（2） 翌日午后的阳光不算充足，雾霭很重，看不清海上的状况。 灰狼早早就来到忒修斯附近，昨夜他心绪不宁，此刻便有几分没精神。 “哟。”不知从哪窜出来的轻风扔给他一枚卵石，“来挺早。” “这不是得罪人了吗。” “想也是。”轻风扯扯嘴角，“皇女的心情算不上好。” 昨夜那种氛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并说了，一觉醒来灰狼多少有点后悔，好在皇女来后也没甩脸色，公事公办的把货物分给他们。 “躯壳”的形式灰狼也是第一次见，他好奇地捏碎了轻薄的卷轴，地上就躺下一具与他别无二致的陶像。 “卷轴……与其说是想维持与约尔曼的交易，不如说这项技术本来就有他们的参与吧。”皇女开口道，这玩意儿对玩家而言是有使用期限的，只能维持24个小时，“暂时别捏卷轴，这还有段路。” 灰狼指指自己：“那我呢？” 皇女没说话，轻风便接过话头：“自己背着。” 灰狼：“……” 再次回到潮热地牢，队伍进行最后一次整顿。 “二十个小时，极限。”皇女拄着古剑，“和昨天一样的安排。但由于今日队伍有变动，我再强调一次注意事项，也算是加深印象。” 她提起古剑，指向阿加：“一队主t位阿加，以保护他优先，一队的搭配是一名战士、一名法师、一名巫师，两名盗贼，法师和巫师依次序交保命技能，但不能死板……” 在攻略熔浆炼狱时，阿加的职业短暂地转回了战士，他们这个队伍不差伤害，更需要战士来抗伤害。 巫师是法师的上位职业，但并不是所有法师都选择了转职，法师两个转职，占星法师的输出和治疗都不稳定，巫师太过依赖药剂。盗贼是刺客的上位职业，近身战斗，走位灵活，可以适当为t位拆火。 “二队副t是我，搭配是一名骑士、两名猎人、一名机工、一名占星法师。” 二队对治疗量的要求较低，龙临附近目前没有出现猎人的转职任务，但20级后猎人可以在猎人协会的帮助下在魔境大森林里“抓宝宝”，驯服魔兽为己所用，可以当半个近战用，二队的主要用途在于输出和提供增益，所以皇女并没有补常规近战。 皇女又强调了一些常规细则，继续道：“就昨天看来，十人副本与四人副本不同的是，小怪的密集度要多很多，脆皮在走位时注意不要拉到附近的小怪，猎人管好自己的宝宝、机工尽量不要使用溅射效果光弹，如果不小心拉到了要及时报点，哪怕你觉得自己可以解决……最重要的是，节奏要由t位和指挥来把握……清楚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再次检查完背包，皇女指挥众人使用卷轴。 “原本的躯体由替补队员照看。”潮热地牢内此处属于城内安全区域，应该不会出现其他问题。躯壳看起来很苍白，玩家的掌心触碰到头部位置，按压眼球后十秒，就会进入这具新躯壳内。 皇女没什么迟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的自己已经由预备队员拉到一旁的临时营地内照看，她张张五指，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直到她不小心碰到了剑柄。 “触觉好难受。”轻风先一步开口，“的确，在这就感受不到热了，但是握着弓就像没摸一样，手感很奇怪。” “有好有坏吧。”皇女说，“进去先拿小怪练练手，尤其盗贼和战士。” 最后的休整结束，十人小队再次进入熔浆炼狱。 熔浆炼狱副本的入口处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左右两侧的墙壁高得望不见穹顶，尽管已经几乎感受不到灼热，灰狼仍能看见一股股热浪袭来，空气似乎都变了形。 入口里站着个老人，看见有人进来后，拄着拐杖往前走两步：“看来你们也找到了这里。” 这人对皇女而言是老熟人了，亨利·j。不过上一次进副本的时候他并不在这里，看来是与暗精灵的接触补足了一些前置条件。 这个亨利·j还算不上是她所认识的亨利·j，此时的他正在寻找古林肯比的痕迹。 “那是一张至关重要的地图，孩子。假如你们可以帮我找到那张地图，我愿意邀请你们加入我们的船队，前往美丽壮阔的新大陆。” “新大陆？” “完美的大陆，所有的资源应有尽有，你们会喜欢那里的。” 亨利·j面露慈祥，哄骗的表情和语气让皇女有些想吐，她深知他的秉性，他或许是个阴谋家、合格的家主，但绝非是一个慈祥诚实的老人。 但与npc交流就是这么回事儿，大多数时候都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讲，皇女面无表情道：“我们会帮助你找到地图的。” 亨利·j满意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徽章交到皇女手中：“你会知道怎么做的，好孩子，祝你们好运。” 继续前进，拐过通道末端的最后一道弯，视线被无限扩大，庞大的火炉内部呈现在众人眼中，四只山阴听到动静蒙头冲向队伍，阿加第一时间拉开防御，众人一拥而上，不得不说今天的战斗比起昨日畅快不少。 磨合不多但战斗却相当老练的队伍，不到一个小时，小队就已经推进到上次进度的位置，再往前就是一处向上的阶梯，阶梯之上是一处悬空的平台，平台上一只小怪都没有。 “是休息点吗？”有队员问道。 “不一定。”皇女调整好动作，冷声道，“注意阵型。”副本进度已经快到四分之一的位置，这个地方或许是第一只boss，也或许是boss之前布置出的休息点。 她和阿加走在前方，十人陆续走到平台上，周遭环境仍未发生变化，平台上空空如也。皇女环视一周，就在她准备下令休息的时候，视线突然模糊一瞬。 起初她以为这模糊是烈焰的照射所致，但她每行走一个身位，视线就又模糊一瞬，她像行走在一个凹面镜的边缘，光线与环境在一弦之间发生着变化，就在这一弦的模糊中央，有什么正蛰伏于其间。 它伺机而动，正在窥探，猎物未曾察觉它已经布下的陷阱。 就在皇女注意到这一弦的瞬间，无形的“镜面”乍破，它柔软无比，一瞬分作无数道密密麻麻的细丝飞向四周，最终形成一个狭窄的舞台。舞台的中央，人形的魔兽睁开双眼，它的下半身与常人并无太大差异，整个头部却几乎被白絮包裹，短宽的头部上是两根细长的触须，左右一双虫类的眼睛空洞地看向众人，它微弓着背，背部是垂到脚踝的巨大蝉翼。 【---魔兽·王蝉 lv.30---】 “准备迎击！”皇女大喊道。 王蝉张开双翼，一瞬飞向矮空，它挥动翅膀，浓浓的灰尘先一步模糊众人视线，它猛冲向人群，细长的口器戳入一人的背心，等阿加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再次飞向矮空。 太快了。 几次交锋后，阿加的额头上微微冒汗，他紧握剑把，确认不是自己技能使用失败，只能先使用群体加盾的技能：“皇女，无法嘲讽，吸引不到仇恨。” “我知道。”皇女自然看出王蝉对所有嘲讽类技能免疫，它更乐于在人群的头顶穿梭并随机攻击，好在小队平均等级也有30，这样的伤害即使是打在脆皮身上也可以招架。王蝉大多时候处于近战的攻击范围外，队内远程多，倒是阴差阳错地极快消耗掉了它的部分血条。 只是，王蝉的上半身是裸/露的，半个身躯爬着繁复的刺青，刺青的末尾没入下半身的绒毛里，它空洞而突出的复眼里似乎正在发生什么变化，这是一种什么表情呢？ 不合时宜的，皇女忽然想到了那个法师。 那是在埋骨之地的时候，不死者的躯体倾向它的那一刻，她的瞳孔里，法师的身形自地平线上显现，她的技能一直没停过，但皇女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并没有那么担心她是否能替她阻挡下不死者的致命一击，又或者是在龙临那日，白日前吟唱魔法手持权杖的法师。 相似的感觉，那是一种……悠闲。 王蝉的飞动不再那么迅猛，它甚至放缓了动作，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它的猎物。 皇女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占星法师往她的方向靠近几步：“你的血条掉得太快了……”他挥动法杖，抽出绿色的塔罗牌，想给她上个持续治疗dot。 皇女微微侧头，她张口想说什么，面前的占星法师忽然眨眨眼，维持着抽卡的动作，半是茫然道：“队长，我怎么动不了了……？” - 热意与暑气消散殆尽，篝火之前的矮石桌上，四人严阵以待。 石桌中央，正摆着一张圆盘，圆盘内，是动物的骸骨。 一股冷意撩过背心，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是你做的吧。” 青年满面冷意：“不是我。” “那是谁？”她冷笑一声，再也坚持不住，最终，格丽娜重重地拍向桌面，不顾双手的疼痛，几近嘶吼道：“这是一起残忍的谋杀案……到底—— 第39章 是谁吃了最后一条鱼！一定是你！漩涡眼儿！格丽娜一眼看出你在撒谎了！” 第42章夜月 “万恶的刽子手，阴险的游荡者，残忍的漩涡眼儿，把夜宵还给格丽娜！” 无名的小岛，夜风实在太过惬意，姜绪靠在石凳背后的树桩上，打了个哈欠，装作认真地神情，侧身看向一旁的09：“真的不是你吗？” 09拢拢披风：“不是。” 格丽娜轻哼一声，转头对玛嘉眨眨眼：“玛嘉大人，帮帮格丽娜，问问女神是谁吃掉了玛嘉的夜宵。” 玛嘉乐呵道：“可不能为这小事就打扰女神。” “这可不是小事！那是重要的夜宵！我特意留下来的！” “怎么不问问格蕾愿不愿意帮你？” 格丽娜的声音忽然像蚊子一样嗡嗡的：“那怎么好意思，只是一条鱼而已。” 姜绪悠然开口：“格丽娜怀疑你也不是没理由，暗精灵进餐时都很讲究，但这残骸实在太杂乱了，再加上，刚才暗精灵几乎都去海边进行夜间祷告了。” 格丽娜连忙应和：“是啊是啊，你看，鱼腹还没吃干净呢，暗精灵通常不会做这么不得体的事。” 说到这她像是想到什么，目光再次移向玛嘉，“难道是玛嘉大人……？” 玛嘉有些无奈地叹口气：“看来不做点什么是不会让你消停了。”她伸手触碰圆盘的边缘，骤感恶心，这恶心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眼见玛嘉的眉头微缩，姜绪适时地询问：“怎么了？” “魔兽。”玛嘉面色冷峻，“这里怎么会有魔兽。” 格丽娜攥起法杖猛地站起来：“有魔兽？” 玛嘉皱着鼻子，继续触碰圆盘：“……的确是魔兽的气息，但是为什么？这座岛应该很安全，离大森林也很远。”她伸手比了个方向，“在那边……格蕾，你得去看看。” 【任务更新探索小岛魔兽的行踪】 这还是个限时任务，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姜绪问：“能在地图上标个位置吗？” 玛嘉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她伸出手，指尖出渗出绿色的细丝：“跟着它，女神会指引你前进。” 姜绪一愣，她转头看了眼玛嘉，玛嘉墨黑色的皮肤在月色与火光下宛若流动的湖水，她额头上的绿树泛着绿意，这样的语气多少有几分令人怀念。 无名的小岛，月光洒向森林中央的湖水，被指引之人并非独身前往，无论如何姜绪都无法忽视背后的视线。 她转过身：“想一起？” 09沉默半晌：“或许你应该谨慎一些。” “为什么？” “暗精灵，你似乎对这个群体印象很好。”09的语气放低，“这是个陷阱也说不定。” 姜绪不置可否，继续往湖边靠拢：“npc也会制造陷阱吗？” “为什么不会，倘若npc存在的理由和整个鲸落计划的意志是一致的，那它只有一个目的，消灭更多的玩家，让一部分人可以活下去。”09的音色很特别，细腻又带着点金属感，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地将话说得诱人，明明是在平铺直叙，但这话语会很容易钻进脑子里，令人在意。 “那不如在海底放一颗核弹。”姜绪轻声道，“这样大家一起完蛋，也不用费这么多功夫。” 09还想继续布道，却被姜绪打断。 “游荡者，你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 “我以为你的听力会好一点。”姜绪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除了湖水与森林以外的声响。 那是一种嗡嗡声，像昆虫颤翼，但比那更密集，且多少带着些机械的节奏，越靠近湖水，这样的声响就更明显。 她拨开最后一片障叶。 湖水之上，银白色的光芒闪烁，白色的“飞虫”嗡嗡作响，姜绪一开始以为是类似萤火虫一类的飞虫，它们注意到来人并未逃离，近处的一只亲昵地飞向它，缠上她的手指，滚进它的掌心。 姜绪低下头，终于看清光芒之下“它”的长相。 它的翅膀是比起身躯更宽大的羽翼，暗银色的双翼，羽毛轻柔而神圣，展开双翼，露出它单纯的身躯——一只层叠深邃而机械的眼睛。 - 视野很模糊。 喉咙里像卡着一口痰，刚一吸气整个身体就泛起恶心。 和普通玩家角色不同，这具躯壳的死亡就是破碎的陶器，连具体的实感都没有。皇女从地铺上爬起来，一旁连忙有人给她递水。 她一口饮尽，忍耐着不适起身，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晃晃悠悠地靠在了墙壁上，滚烫的触感一瞬袭来，原来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里。 一旁蹲坐在地上的灰狼脸色不太好，皇女已经忘记了此前的不快：“怎么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皇女忍住没踢他：“说点有用的。” 在与王蝉的战斗中，莫名无法动弹的躯体，随之而来的就是惨败。 “好消息是虽然我们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昏睡了近五个小时也没有队伍成功熬过老一，坏消息是，死在这个副本里的队伍已经超过了十支。” “比我预想中要少。”皇女面不改色，“这差异在于有没有寻找到金蝉脱壳的方法，对吧。” “是。”灰狼点点头，“死熬过去的队伍几乎都在王蝉处团灭了，找到新躯壳的队伍则侥幸活了下来，比如我们。” 阿加想到什么，参与到谈话中来：“这些副本并不简单，但似乎可以寻找到一个兜底的机制，比如幽灵迷宫。” “女神的祝福，一叶障目……抵挡了一次致命攻击，而这一次，则是从暗精灵处得到的新‘身体’，即使死亡，也能回到原本的身体里吗？”皇女半是自言自语，“还真是幸运。” 她说的幸运不止是说“金蝉脱壳”，是指的上一次进入熔浆炼狱。那个进度，再往上走就能碰上王蝉了，假如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折返，大概此刻已经无法再次睁开眼睛。 脑子里再清醒几分，皇女迅速开始复盘：“我们并不是同时无法动弹的。” 虽然当时的记忆很模糊，但皇女依稀记得，其实她要比占星法师先动不了的，只是那具躯壳实在迟钝，法师发现她血条不正常，大概也是因为她没有躲过aoe。 “要看影像吗？” “嗯？”皇女一瞬还没反应过来。 阿加解释道：“昨天晚上去做了个任务，解锁了影像功能。本来没开的。”影像功能目前是很少见的，开荒副本的影相大概能卖个好价钱，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就没说这件事。他补充了一句：“我当时回头看，发现队伍好几个人都进石化状态了，觉得不太对劲，就想着开一下。” “看啊。”皇女走到他旁边，其他几个队员也陆续靠过来。 影像画面是阿加的第一视角，他回过头，十人小队已经有一半无法动弹，这个时间段也正好是占星法师石化的时间。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规律。”轻风微微侧头，“我是最后一个石化的，我自己都忘了做了什么了。” 火光映射下的环境，原本视线也不清晰，从阿加的视角看来，同伴们的石化莫名其妙的，他继续试图嘲讽王蝉，但皆以失败告终，他只能继续给群体加盾。 影像就在这里停下。 “这个时候大概就是我石化的时间了。”阿加说。 “看出什么来了吗？队长？”有人问。 皇女微微挑眉：“八九不离十吧。”她攥着备用的十张卷轴，说，“再试一次，这次估计能过老一。” 第43章熔浆炼狱（3）* 从虚无的茧中诞生，王蝉张开双翼，悠闲地注视着新鲜的猎物。 它并非是在飞翔，或许对于人类而言是这样，它是在空中漫步，它如此定义着。 王蝉并不喜好人类的血肉，传闻中人类的血肉比起精灵更为鲜甜，但它更享受某些精灵翅膀的口感，轻薄酥脆。诚然，这样的评价也有着它不曾知晓的理由，在这熔浆炼狱中，它吸食的人类血肉并非全是肉类，陶制品的口感与味道干涩无比，难以下咽，有此评价也是必然。 它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也倒数着猎物的末路。 它的身躯是完美的杰作，在遥远的过去，伟大而无名的巫师创造出了它，它羽翼中的鳞粉会慢慢侵入人类的躯体，只需要一些不起眼的触发条件，猎物就会如同陷入泥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逐渐吞噬他们，它针管一样的口器会一点点吸食它们，它享受他们的绝望。 王蝉的诞生注定是血色的，它需要吞噬同类不断壮大自己的力量，但它的统治时间很短暂，它不愿意承认是族群的排斥才让它离开了森林。 噢，大森林，总有一日它会回到那里。 这片土壤上的所有生灵都在怀念它们的故乡。 王蝉的思绪飘远，正如猎物在无形中放松警惕，坠入地狱一样，一直到战士的长剑刺进它的下腹，骤然的疼痛才让它反应过来。 第40章 谁把他完美的身躯的毁坏了？ “嘲讽成功了。”阿加松口气，羽弹的持续时间耗尽，他抽回剑身，跳回地面。 皇女继续观察王蝉的动向：“果然。”再一次与王蝉交手，她注意到了上次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鲸落里的伤害类型可以简单分为物理伤害和法术伤害，王蝉羽翼上的薄膜似乎可以阻挡部分魔法伤害，而对物伤它却格外小心，它宁愿让自己的双翼受伤，也始终保护着自己的身体。 双翼都血迹斑斑了，它身体的其他部分还几乎是完好无损的，分明双翼的伤害对它而言更为致命，它随时可能掉入底下的火焰中，又或是掉落到平台上，失去机动性。 皇女仍旧保持着她最初的游戏理解，嘲讽技能的本质就是“嘲讽”，字面意义上的拉仇恨。 拉仇恨成功的同时，她也指挥着众人优先攻击王蝉的翅膀。 “既然你自己都不珍惜的话……”寻找到间隙，皇女喊道，“灰狼，羽弹！” 她微微跳起，一把扯住钩索，以羽弹为中心荡向王蝉的后背，古剑被她高高举起，顺着王蝉的背心与羽根一路劈开，半翼坠落。 王蝉的站直身体，残翼不停颤动，它那双复眼里带着与人类不符的神情。 皇女终于听见它说的第一句话——“弱小的、不自量力的虫豸，卑贱的人类，你怎么敢伤害我完美的躯壳，这是属于母亲的完美杰作！” 它的音色相当诡异，带着电音，似乎是通过颤动来模仿人类的话语，显得死气沉沉，也不复此前的悠闲。王蝉的触角在一瞬变长，朝着众人袭来。 “注意走位！” 【玩家“阿加”使用了技能“盾反”，对boss“王蝉”造成了120点伤害】 “别急，我能盾反。”阿加静下心来，全力注视那些触手。两只触角不断舞动着朝向阿加，十分灵活，但阿加几乎每一击都勉力挡下，在这短暂的几十秒内整个平台仿佛成为了他的个人秀，完美的防御震慑对王蝉造成了僵直，整只队伍的攻击瞬间一拥而上。 王蝉的血条被磨到底，它努力地呜咽了两声，在众人听来却是嗡嗡的噪音，它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去模仿人类说话。 “注意狂暴！”皇女从侧面给予落叶斩，控制好伤害，想要在它狂暴之前终结它。但王蝉的背后突然伸出一团黑泥，背后撕开一条黑色的裂缝，它的身躯就此开始分裂。 “这是在……蜕皮吗？”阿加不自觉道。 “还在等什么？”皇女没想眼睁睁看着，她从侧翼绕后，一把古剑径直插/进黑色的裂缝中，王蝉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这手感还真是恶心。”皇女的整张脸微微泛红，二队一同绕后，猎人的宝宝也跟着撕咬上来， 阿加一剑落下，想要给予它最后一击。 “留心是否有第二条命。”皇女并未松懈，手中古剑几乎残暴地在裂口处穿插，直到进度条跳动，提示他们过了老一，她抬起头，正好看见王蝉旋转的姿态，它回头坠落，一双复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她。 她感受到了某种情绪，大概是死不瞑目。 轻风从一旁高地跳下来，拍了她的肩膀：“比预想中顺利太多。” 皇女抿抿唇，走过去摸了箱子，跳出来一堆紫色的东西，不过大多都是装备，还算不错，她简单按职业分配，若是需求重复就roll点，此外还报了点王蝉和大森林相关的情报，她并没有往森林靠的想法，打算之后再抽个时间看看。 小队原地休息，等待补给，王蝉的尸体很快散发出虫蝇的臭味，灰狼忽然闷哼一声，扔了个私聊给皇女。 【灰狼】：有人知道我们过老一了。 【皇女】：这么快？ 【灰狼】：……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关我事。怎么说？ 【皇女】：什么怎么说。 【灰狼】：攻略的情报啊，百晓生那边说5000银币买。 皇女垂眸思索片刻。 【皇女】：你有侦查特性，对吧？ 【灰狼】：怎么突然说这个。 【皇女】：刚才那个战士有没有开录像功能？ 这支队伍里，非要说是外人的也只有阿加。 【灰狼】：没有，我留了个心眼。自然，别人也没有。 无用说有没有，这阿加战斗拼命的样子，他对他的印象都好上几分。 【皇女】：你告诉他们，两个小时，理由是我们这边没有录像，只能慢慢复盘，很麻烦。 【灰狼】：……很麻烦吗？ 【皇女】：2个小时后，5银币，是个人都能找你买。 【灰狼】：你干嘛？不赚白不赚。 【皇女】：我不确定消息是从哪泄露的，又不差钱，主要是这钱不能让别人赚了。再者，一句话的事，也不值几个钱，或许其他队伍现在也摸清了。 早有察觉，看了录像皇女更加确认，王蝉的石化其实是一种变异的点名机制，它先石化一个玩家a，假若有玩家b为玩家a提供了增益效果的技能，那么玩家b就同样会石化，不论是加盾还是奶人。这机制很容易看穿，但若是首次碰到，玩家发生异常状态，其他队友第一反应肯定是提供增益避免倒下，一队整队基本是在阿加之后石化的，就是当时为了保t位的缘故。 而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带够足够的药水，队友石化后不放增益技能，丢范围内提供hp的药水耗着就行。 【灰狼】：别的队伍也急着通关，说不定反倒开高价买了。 【皇女】：怎么，他们觉得2小时我能通关？再说，队伍里也不是人人都有途径贩卖情报，你赖着百晓生那边就好，也不是人人都跟我这支队伍一样配置。 【灰狼】：行，我就这样对那边说……你2小时能通关？ 【皇女】：谁说的。 【灰狼】：…… 皇女一只腿抵在剑身上，半是自言自语：“不过吗，经过王蝉这老一，我大概也对这个副本有点想法了。” 她这句话很轻，但周遭的人很自然就围拢起来。 “我们之前进副本的时候，光是行进就很困难，5个小时只走了那么一段，做完前置条件后再进来就很快了，王蝉这个位置同样的，第一次不仅近战摸不着，还直接团灭，摸清了机制一次过……这个boss的作战能力也就是个常规boss。” 她清清嗓子：“所以接下来，战斗的同时多观察周围，进入boss的位面尤其观察它的动向，如果发生什么异常机制我们直接退出来……只要不再是团灭机制，然后想清楚了再进去。” - 夜色催更，天际微蒙。 翅膀裹着的眼睛在掌心圜转，复又扑腾着离开。 圣洁得有些诡异，姜绪想再抓一只，但奇妙的生物没有再表达出它们的亲昵。 但无论如何，这些生物都不像是魔兽。它们没有攻击的欲望，姜绪也无法对其进行攻击。 【任务更新：告知玛嘉魔兽的地点。】 这任务太过简单粗暴，这种督促感让姜绪觉得有些别扭，她没有急着离开，继续再湖周晃悠，09也跟在后面，走出去几步，他突兀地打破宁静：“侦查特性有几率知晓怪物的部分信息。” 姜绪转过身：“怎么，又要教我？” “这个教不了。”09微侧着头，“实际上，我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姜绪没有应话，继续往前走：“游荡者，组个队。” “你要干什么？” 姜绪的目光落向湖的另一头：“看，这些生物都是从那里来的，我感觉前面有它们的巢穴。” 从一个方向而来的生物，它们的行径上如同流淌着一条银白色发光的河流。 她微眯着眼：“直觉告诉我，会有好东西。” 09没有拒绝，二人便朝着对岸走去。 耳边除了嗡嗡声，逐渐也响起蝉虫的鸣叫。逆着半空的银白河流而上，源头是一处山洞的入口。 不过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更像是一处凹陷，里头很浅，往里没走几步，就看见一壁密密麻麻的奇妙生物，它们双翅微合，似乎是抱着自己与同伴在休憩。 墙壁上的生物，光亮要暗淡些许。姜绪小心地在墙壁上摸索，试图寻找到某个向内的窄口，最终也只触碰到一处黏腻的小洞，她摸不进去，因为这里的生物愈发密集地抱成了团。 就在姜绪将要收回手的一瞬，她的掌心感受到一股跃动。这跃动很明显，不是错觉，像某种鼓膜。 她的指尖触碰到锋利，她勉力地刨开周围的“眼睛”，终于看见上头的刻痕，这是两行清晰的字迹。 “神以风为使者,以火焰为仆役。* ——这是天使之卵。” “砰砰——砰砰——” 掌心之下，墙壁仍在汩汩跃动，含着些许温热。 第44章漩涡 在这个世界上是有天使的。 这个世界——鲸落的世界。无论是09的抵押品还是羽弹，都昭示着这一点。 第41章 姜绪原本以为这个世界的天使会是类似龙一样的幻想种，倒没想过它们更像是稍大的萤火虫，诚然，只有一只眼睛和一双翅膀的身躯和虫类也搭不上边。 “天使之卵吗……”姜绪轻声念道。 掌心之下的温度忽地有些骇然，鼓动两下，她下意识收回手。 天使之卵睁开它的眼睛，两米高的巨眼睁开，沉睡的天使们如鸟兽散。 姜绪反应一会儿，侧身看向09，他的眼睛和这天使之卵一样，是诡谲的漩涡。倘若不是有天使的形状与眼睑，她不会觉得这是“眼睛”，此刻这漩涡离她很近，伸手即可触碰，一瞬即可吞没所有，让人恐惧注视，却又诱人深入。 09别开脸：“半精灵，我们该回去了，这里没有其他任务。” “等一下。”姜绪不愿离开，“你不觉得这样的东西很奇妙吗？从视觉上来说是这样。功利一点，这种东西也不可能只是没有用处的景观。” “或许等你回去告诉暗精灵后就会有用处。” 姜绪迟疑片刻：“再观察一下。”她有种直觉，这个天使之卵应该还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她不太想先去交任务。 直觉也并不是毫无缘由，这是她第一次接到限时任务，任务说明太过粗暴，有一种不协调感。其实想要继续探究也很简单，只要她愿意伸手去触碰这漩涡。 09看出她的想法：“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半精灵。虽然天使是不可攻击状态，但它们的等级都在三十级以上，这还是只大的。” “高风险，高回报。”姜绪说。 09:“我以为你是比较稳健的类型。” 她没有仔细听他的话，她觉得自己已经被这漩涡蛊惑了，她有这种感受——姜绪伸出手。 就在触及到漩涡的一瞬—— 她的耳边同时响起了数百只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教堂不断回荡的钟声，远方唱诗班悠扬的歌声。朱色的法袍遮住她的视线，她从法袍下伸出手去，另一只手也拉住她，她只能窥探到脚下硬实的草甸与前人的一双脚。 外面的天气很晴朗，但那双手却握得很紧，让人心底发慌。 晴空之下，相当柔和的嗓音传来。 “这是最后一次受礼，结束之后，一切都会终结……手掌在颤抖呢，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你的情绪，你在害怕吗？” 姜绪的身体无法动弹，但她知道自己在恐惧着什么。 “这种时候才会觉得你是个活人。”自怨自艾的、带着些苦恼的声音，“早知道早带你来教堂了。” 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个相当温柔的人，她总觉得自己在哪听过这个声音，但她似乎产生了什么误解，就在下一瞬，锁喉的铁具贴上来顺着法袍的缝隙合上来，让她原本微微发暖的身躯瞬时冷却。 “怪物。”这人锁好铁具，指尖很凉，瘦高的影子在法袍外晃动，影子站在她跟前，音色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我希望你能死在这一天。” 危机感在一瞬席卷而来，姜绪屏住气息，想从这漩涡里逃离，外边，09也从后面拉住她，一番挣扎后，她终于回到湖边的夜里。 她大喘几口气：“发生什么了？” “你差点被这个卵吞掉了。”09说，“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我觉得不算安全，所以……”他松开手，说：“半精灵，我觉得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到森林里去。” 姜绪摇摇头，想让自己能更清醒几分：“不是，我的意思是，刚才那是什么？” 那样的场景，真实无比的触感，和在游戏里的体验完全不同，简直和现实别无二致，她甚至感受到了初夏的风。姜绪没忍住，再次握住09的手，拉到自己的眼前。 连手的触感也不同，游戏里的触感更像是在摸纹路，但那只法袍下的手，更多的却是一种温润的肌肤感，就像是握住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09任她摸着。 “半精灵，想到什么了吗？” 姜绪抬头，落入视线的又是那样的漩涡。 “游荡者，你的眼睛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 09眨眨眼：“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 “嗯？”姜绪没明白他的意思。 09继续道：“漩涡，往生之门，天使之卵。连接过去与未来。”他的音调逐渐降低，紧接着，夜风也安静下来。 “半精灵格蕾。忘掉今夜的故事，夜里，我们找到了一潭湖水。”他抵向她的额头，“森林里的萤火虫很美，然后你就在湖里睡着了，我为你找来一床被子。” “……原来你是这样好心的人吗？”姜绪的思绪逐渐飘远。 “是的，我是。我们是朋友，就在这一夜以后。” 银色的光芒黏腻地舔过他的脸，夏日的夜晚大概一直如此。 - 越往上，山阴的数量就越多，它们的个性愈发狂暴，甚至还会与游荡在熔浆炼狱中的骷髅互相残杀。这种时候毒蝇伞药水[混乱剂]就相当管用了。 不过这并不是说山阴与骷髅怪混战的时候会放过这些在旁观战的人类，皇女小队的行径仍不算顺利，抵达下一个大平台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轻风已经不再跳跃在围栏上，她感到十分疲倦。虽然不怎么能感受到灼热了，长期处于这样的环境中还是让人精神恍惚，火光太过耀眼地晃过，连带着眼底与胸口一起发晕。 前方的平台上，又是空无一人。 皇女依靠在栏杆上：“休息十分钟，前面估计是老二了。” 轻风平日寡淡的脸此刻已经挤作一团：“比预想中更累啊。” 皇女瞥她一眼：“十五分钟，等补给。” 阿加取下甲胄，他和这群人原本算不上熟悉，但他多少带点自来熟，如今也能坦然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好像大家不是很喜欢看自己状态。”阿加摸摸自己的额头，“刚才打山阴的时候，二队两个猎人都被山阴背上的火喷到了，有灼伤的debuff，占星也一直没给驱散。” “是吗？”皇女瞥身后的占星一眼，“不过这确实是个问题……因为这具身体，有时候感受不到一些微小的痛感。” 占星挠挠腮帮，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他忍不住解释一嘴，“顾着抬血了，你们也知道队友的状态看起来有多费劲，尤其是视觉上不明显的，就id下一行小字，还一直在晃。” 皇女简单干脆道：“输出的时候注意自身状态，及时报点。” “还有个问题。”阿加继续道，“我刚才就在想，猎人的输出位置基本都很安全，为什么反而我自己没有被灼伤到……会不会和武器有关。” “嗯？怎么说。” 阿加指着一旁的法师：“通常法师的法杖是木制的，但她的法杖是用水晶做的……嗯，整支队伍里只有两个猎人的弓箭是木制弓。” “有铁制弓箭吗？” “有。”猎人们回应道，“这就换上试试。” 木制弓箭更轻便，拉弓手感很好，猎人们通常都会选择木制弓，铁制弓会降低敏捷，但攻击通常会高些。 “很细心呢。”皇女微眯着眼。 阿加下意识拍开额头的碎发，回道：“刚巧注意到了。” 这样互相讨论问题的谈话倒多增几分闲适，队伍氛围也缓和几分，上一秒似乎刚从战场上下来，下一秒就回到了什么学术课堂上，与血腥绝缘。 休整很快结束，阿加走在前头，一队包围在他周遭，二队紧随其后。 “真安静。”轻风轻声道。 这个平台比起王蝉那处旷阔不少，但仍旧是一只魔兽也没有，不过一旁却摆着个朴实的木箱子，木箱还挺大，挂着一把精致的铜锁，上头刻着约尔曼的标志。 “注意警戒。”皇女走到木箱前蹲下，但箱子上了锁，只能由阿加来开。 “啪嗒”一声，锁被打开，皇女索性直接用古剑的末梢掀开箱子，她不想玩薛定谔的游戏。皇女本以为里面应该是什么怪物或者是陷阱，但令人意外的，打开以后十分安静。 她探头看进去，这才发现木箱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底板缺失，取而代之的，是仿若银河般瑰丽的深邃漩涡。 第45章漩涡（2） 老话说，越美丽的事物就越危险，但这银河色的漩涡已经诱人到人们愿意忽略那之后的风险。打开箱子，箱盖上印着它的名字。 “pandora’s box” 潘多拉魔盒，灾祸之源。 “这次是希腊神话吗。”阿加微微侧头，“这和箱子会不会和暗精灵有关系？” “怎么说？” “据说潘多拉的魔盒其实是误译。”阿加皱眉道，“也只是听说，魔盒其实是陶罐来着，感觉和暗精灵有点联系。” 队伍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听过这个古老的故事，阿加就简单地讲了讲。 传闻普罗米修斯盗走火种以后惹恼了宙斯，宙斯就让他的儿子与众神共同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人类女人”，她拥有美丽、好奇心……以及，说谎的天赋，宙斯让潘多拉与普罗米修斯的弟弟成婚，并赐给了她这只魔盒，直到潘多拉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打开了箱子，瘟疫、忧伤、灾祸全被释放出来，只留下了“希望”。 第42章 “所谓希望，实则是不切实际的愿望。”阿加说，“也有人说留下的是万能的许愿池，又或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通往地狱的道路？”皇女轻笑一声，“这不就是在邀请我跳进去。” “喂。”灰狼忙叫一声，“别搞啊，你不是说了想清楚机制再……”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皇女回道，一条腿已经踏了进去，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再一抬头，她首先感受到的是扑上脸的阳光与雏菊的香气。 皇女来到了一处辉煌的建筑内，环视一圈，高远的穹顶，没入视线末端的宗/教壁画，颜色相当绚丽，初夏的阳光顺着琉璃窗淌入这个空间，散射出繁复的光辉。空气里交杂着花香与烟火的气息，仿佛沉浸到了糖浆里。她垂下头，看见自己穿着暗灰色的法袍。 她无法动弹。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你怎么在这？” 身体不受控制地转过去，但眼帘上一片模糊，皇女看不清来人，但话语已经吐出：“我想去看看，我们的祭品。” “她正在唱歌呢。” “唱歌？” “是的。唱诗班的老师找到了她，她躲在一棵朴树的树洞里。于是老师开始教她唱歌了。” 话音刚落，琉璃窗的另一头，初夏的花园里就传来一声悠扬的歌声，伴随着古典的乐器与和煦的夏风。 她沉默片刻，直至歌声停下。 “……或许她不需要别人的教授。” “是的，她拥有一切的天赋。”身后的人继续道，“我们的‘潘多拉’，可惜，她终究只是个为了打开魔盒的祭品，你已经对她怀着不舍的感情了……你要如何呢？” “我不知道……但，我想继续听她唱歌。”她透过镂空的花窗窥探花园里隐隐绰绰的身影。 “秋天。”来人的脚步声逐渐拉远，“约尔曼人的船只会停在中庭的港口，我会给你留一扇不该打开的窗。” 皇女仍旧无法动弹，但周围显然换了一个场景，她处在人潮的边缘，一处嘈杂的港口，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天空下着潮湿的细雨，乌黑色的船体上一扇不该打开的窗，她和“祭品”都披着灰尘尘的袍子，她抱着她，用手里的法杖把她送进窗口里。 祭品虽然会唱歌，但她失去了说话的智慧，她只是在不断模仿。 “她们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在亚特兰海域的另一面。”皇女说道。 “在亚特兰海域的另一面。” 她忍不住道：“我可能不会想念你。” 祭品趴在窗口上，眨眨眼：“会想念你。” 绵密的情绪在这一瞬涌上来，感受感情的自然流淌，她拥上她探出来的脖颈：“你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多话过：“是的，会没事的，虽然很快就会被发现，但是会没事的。” 哪怕她会就此背上十字架。 “你会没事的，不要惧怕，只要你想，世界就在你的脚下。” 再一睁眼，她已经可以再动弹，她来到了海上。 似乎是清晨，海上雾气浓重，忙碌的船员们搬运着货物，没人可以看见她，整支十人队伍一并来到了船只上。 皇女若有所感：“这里就是第二只boss的位置了。” 此刻海面上风平浪静，直到从船背走出一个女人。她靠在栏杆上，嘴里叼着一根烟，吞云吐雾，裸/露的半臂上是紫外线的痕迹与些许未曾退却的刀伤，她也是船上第一个有名有姓的npc。 古林肯比靠在栏杆上，兴致盎然，亨利·j拄着权杖靠近她：“我敢说我们的祖先当初也是这么发现的龙临地域。突然在视线末端造访的新土地，或许会像埋骨之地一样带给我们灾难。” “灾难？”古林肯不以为然，“那片地域也带给约尔曼数不尽的财富，家族的兴盛与其息息相关。” 亨利：“无论如何，要谨慎。家族给予你适当的自由，你也应该完成你的承诺。” 皇女顺着亨利的目光边缘，捕捉到白雾后若隐若现的“新土地”，那处的雾气比海上更浓重。 古林肯比从怀里掏出地图，透着清晨的微光，用烟头灼伤一处，做下标记：“下一次，带着舰队登陆。” 亨利认可地点点头：“家族会全方位支持你。” 古林肯比没有吭声，她举起酒杯，敬向面前的其他船员：“无论如何，祝贺我们，愿财富与幸运常伴忒修斯。” “愿财富与幸运常伴忒修斯！” “船长！干杯！” “干杯！” 灰狼注视着这个女人：“这就是古林肯比吗？” “我们应该是在某段回忆里。”皇女应道，“或者是幻觉当中。” 古林肯比很快给了她答案，她端着酒杯晃悠到甲板的最前方，她跳上栏杆，晃悠的身躯就像要坠入大海一般，但又一瞬定好，她晃悠过的位置，船员的影子逐渐消散，她露出一个笑容，微微侧头。 “欢迎，我的新朋友们，欢迎来到我的忒修斯。” 第46章怀疑 【---幻影·古林肯比 lv.30---】 “列阵！”皇女即刻高喊，整支队伍形成四六阵型，其实就是四个近战站前面，远程站后面，是最朴实的迎战阵型。 海面升起十颗黑日般的魔法阵，天气暗沉下来，风暴应运而生，海上掀起狂风巨浪，连带着整个忒修斯号一同摇晃，古林肯比行走在暴风雨洗刷的船舷上，身影消失又出现，她每出现一次，整艘巨轮就在浪中颤动两次，血量也跟着这嗡嗡声一同下降。 她手里的烟斗在一瞬变大，虽然主要仇恨还是在阿加身上，但她骤然浮现的身影会攻击最近的一名玩家，这时整支队伍的缺陷就暴露出来。 对于机动性较强的boss，这支队伍远程太多，太脆了。她一个烟斗下来就是一小管血，而且会无视猎人的宝宝直接攻击猎人本体。 耳边响起低沉的战斗音乐，大提琴沉闷的乐曲，让人的心绪不由得随之低沉。 皇女几乎无法站直身体：“灰狼，能lock[锁定]吗？” 【lock】是机工的技能机制之一，某些特殊弹药可以锁定对象，即使对方逃离攻击范围依旧可以命中。 灰狼摇摇头，注视着风暴中古林肯比忽隐忽现的身影：“有一瞬几乎无法选中……但，可以锁定。” 无论boss的机制有多花里胡哨，本质都一样，打伤害，降低她的血量。 皇女指挥着盗贼：“吃敏捷药，去找她的位置。” 海浪汹涌，噪音严重，两名盗贼穿梭在风暴中，分别站在左右两侧的栏杆上，如同鬼魅，一旦出现古林肯比的影子就是一套缴械背刺下去。虽然古林肯比的身影十分敏捷，但好在她仍保持着正常的人形，只要扑捉到些许影子就能打出一些可观的伤害。 就像猫捉老鼠的游戏，但古林肯比并不在意。她的烟斗轻敲在船体上，又是嗡嗡一声，一轮黑日拍向海面，海浪从左前方袭来，整艘船只被海浪猛然掀起，右面的盗贼来不及反应，被一浪掀进海里。 她的烟斗就是指挥棒，指挥着这片海域的乐曲。 皇女正想调整队伍阵营，眼风捕捉到什么，忽然愣在原地，古林肯比出现在她右侧，一个烟斗敲下来，敲去她小半管血。 “干什么呢！你一个骑士干站着干什么，防御啊！”灰狼扯着嗓子道。 皇女的声音很冷：“……指挥失误，名字灰了。” 她反身绕上身后的船舵，居高临下，环视一周，终于发现栏杆上垂着的一团绳子，皇女压低身体走过去，拉开绳团，上面挂着十只手链，正好套着整支小队的成员，防止坠落大海。 “都套着。”她扔出绳索，最后看着手里空出来的一只手链，“掉进大海是必死，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显然，在这里死掉就是真正的死亡，金蝉脱壳或许只在王蝉处管用……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吧。” 她看向雨幕后的那位船长。 “即使你是比我更虚无的东西，我也好久没有迫切地想要毁灭什么了。” 所谓通往地狱的道路吗……哪里是炼狱，此世即是炼狱。 - “关系真是好呢。” 一声喟叹，带着些烂漫的语气，来自于数里外的小岛。 格丽娜把手里的陶器推向姜绪：“祭司大人，您和漩涡眼儿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好吗？”姜绪转头看一眼倒在床上的09，“只是借一下床，就我所知，这个游荡者有段时间没睡好觉了。” “那倒是，听说他昨天睡在石头上。”格丽娜继续开始揉搓新的黏土，“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外来者是比不上我和祭司大人的亲密的。” 姜绪似笑非笑，她总觉得这个暗精灵越来越大胆了，这样的话她之前是绝对说不出的。不过，她的确很享受和格丽娜待在一起的时间。 第43章 不去想这座世外孤岛今后的命运，此时此刻，的确是个相当令人沉迷的地方。即使此刻跟着格丽娜一起制陶是在做任务，但姜绪并没有什么焦虑或是紧迫感，反而觉得闲适。 格丽娜继续道：“说起来，祭司大人听说过潘多拉的故事吗？” 姜绪愣一下，意外的在脑海里捕捉到了关于这个故事的只言片语，她本以为自己对这些神话本该一窍不通。 “大概听说过一点儿。” “格丽娜小的时候很喜欢这个故事。”格丽娜继续道，“格丽娜那个时候总觉得潘多拉是故意的。” “嗯？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自愿出生的啊，虽然众人赐予她‘完美’。”格丽娜摇头晃脑的，“女神的教义，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去否认那些让我们违背自身意愿出生的神明……我也认为她理应释放出罐子里的情感与灾祸。不过后来我就不这么认为了。”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格丽娜的朋友死了。”格丽娜捧着下巴，“有一段时间，森林的洞穴里发了疫病，也是从那之后，祭司们想要彻底从森林里搬出来。格丽娜也大概明了，即便是灾厄的女神，也依然无法控制灾厄本身，就像种下种子，格丽娜不一定能吃上新鲜的果实。” 姜绪沉默片刻，格丽娜的语气复又轻快起来，她有些忸怩地靠近：“祭司大人，我突然提起这个故事是有原因的。” 她的语气越来越低：”今天早上，您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听见玛嘉大人在与女神对话。她说，您就是潘多拉的盒子……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形容，格丽娜觉得，您应该当心一点，在森林里也不是没发生过祭司之间的权力斗争……” 她抬头眨巴眨巴眼：“无论如何，格丽娜是站在您这边的。” 其实也不是没察觉到什么古怪，不过比起玛嘉这边，另一个人倒是更令人在意。 09从床上坐起来，懒散地伸个懒腰，他睡相一直不太好，但他并不在意。09起床后的第一句是：“格蕾，早上好。” 姜绪眼神微黯：“早上好……09。” “你们在聊什么。” “没聊什么。你要吃早饭的话去营地就好，木桌上应该还有给你剩下来的早饭。” 09的脚步有些拖沓：“算了，我不饿。” “漩涡眼儿，浪费粮食。”格丽娜愤愤道。 09跟着坐在木桌旁：“格蕾，我们还要回森林去吗？不是还没有探查魔兽的踪迹吗？” “噢。”姜绪点点头，“我在等你起来。” 09扒拉一下外裳：“走吧，就现在。” 二人再次来到森林中的湖水，此时已经快到午后，空气里夹杂着一丝暑气。湖水泛着波光，顺着湖岸往里走，魔兽的踪迹指向一处洞穴。 【洞噬迷宫无限制 lv.25-lv.35】 “估计就在这个洞穴里。”09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姜绪拎起法杖，回头看了眼波澜不惊的湖面，分明是再平常不过的风景，她却觉得透着一股诡异。 “进去吧。”姜绪先一步走进洞穴里。 洞噬迷宫和当初在潮热地牢里的甬道有几分相似，海水的侵蚀让这个洞穴千疮百孔，分路极多，刚一进去就遭遇一只姜绪没见过魔兽“山阴”。它的外表像一只豪猪，姜绪注意到它的没有眼睛，在阴森的洞穴里闷头直撞，她和09的敏捷度都较高，躲过山阴的攻击很容易。 看来这里的确有魔兽。 姜绪这也是头次见09战斗，他的武器很陌生，是几把垂在腰间的短槍，槍矢的首部连接着细长的锁链，他可以在扔出一把短槍后迅速戳出另一槍，机动性很强，而且攻击距离也相当远。槍矢的末端很锋利，可以轻易刺穿山阴的背甲，上面有一处突兀的菱形的器物。 姜绪没有掩饰自己的探究，在与几只山阴战斗结束后，她直接从地上拔起一把09没来得及回收的短槍。 “这是什么？”她伸手触碰，指尖被一瞬戳穿。不过对于如今的她而言，这样的疼痛算不上什么，犹如被蚊子咬了一口。 “一个装饰品而已。”09说。 姜绪微眯着眼，打量片刻，开门见山：“你知道忒修斯号吗？” “当然知道。”09从她手里把短槍取回，锁链自动缩短，“海岸旁的那艘大船。” “这么说你也知道船难的事。” “自然。” “那……你知不知道，有两个船员躲过了船难。” “是这样吗？” “但他们最终死在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噢，真是可惜……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09手里把着槍，指着洞穴深处，“格蕾，我们要继续往前了，这是个限时任务。” 姜绪垂下头，的确，不知名的npc的死亡和“我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魔兽身上与那两个船员相似的伤口也不能代表什么，既然玩家能得到这样的武器，那其他npc或是玩家手里拥有这样的武器也实在稀松平常。 姜绪点点头：“好，继续前进吧。” 但反过来，也无法确认09和忒修斯上的事没有任何关系。这个人类游荡者，光是一双奇妙的漩涡眼，就足够让她提高警惕，哪怕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他们是朋友。 第47章羽毛 幻境的海域里，暴风雨依旧在继续。 【lock】的视觉冲击效果很浓重，这也是lock的副作用之一，每一次锁定boss成功命中都会带来很大的后坐力，视界会猛烈闪烁一次，灰狼作为目前的主输出，被保护在一个安全的位置。 皇女在边缘输出，处于一个半ob[观察者]的状态，她的攻击很难捕捉到古林肯比的身影，半ob反而能够减少团队负担。 皇女的战斗方式通常很直接，或许她对战斗的热忱会让人误以为她在战斗时是比较投入的……这么说也没错，但一个指挥位在战斗时的思维注定是活跃的，不段思考才是战斗可以取胜的重点。 她看着在雨幕中行走的古林肯比，不免想到她的“结局”——投身于巨大的熔炉中。虽然不知古林肯比原本在整个约尔曼家族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但她同样拥有“巫师的血脉”，约尔曼家族也对她以假身份上位的经历持以漠视，肯定是有亲缘关系的。 巫师吗？ 也就是说，这个奇妙的幻境，需要某种强大的媒介才能维持。狂风自海面振翼而来，皇女注意到随着一阵震颤的结束，海上十轮黑日已经湮灭一轮，海面也陷入暂时的宁静，蔓延的迷雾失去它的神秘，清新几分。看来黑日的法阵可以在海上掀起巨浪，队伍也没有再持续掉血下去。 这样的宁静是短暂的。 “并不是随意就能应付掉的对手。”古林肯比变化的身影骤然静止，她微微侧头，“朋友，你们来自何处？” 皇女一开始还以为是无意义的战斗对话，但古林肯比陷入了“无敌”状态，且一直没有主动攻击，显然是在等待回答。 “来自龙临。”皇女给出一个简单的答案，等待着她的反应。 古林肯比缓缓摇头：“不，我的朋友，我的问题是在那以前……也不是你从教母的手里进入我的忒修斯开始，是更古老的时刻，他们从哪里找到了你？” “教母？” “噢，我忘了。你失去了记忆。”古林肯比说，“一个好心人抹去了你的记忆，希望你能在大海中重生。但忘却的过去是会使得你的未来更明朗还是更痛苦。” 皇女自然听灰狼提起过忒修斯上神秘的照片，结合此前窥探到的记忆片段，大抵能推测出玩家的身份并非什么俗套的异世之人，而是被人从教堂里带出来的，那个灰袍人把“她”送上了秋日的忒修斯。 古林肯比继续道：“我对此持否认的态度，我认为无论如何，人都不能忘记过去，任何抉择都只能由自身的意志来决定……我对你并不抱有敌意，倘若你想要夺取我的宝藏，身为幻影的我也并非蛮不讲理。我此刻的战意并不是全部来源于想要守卫‘宝藏’的心情……”她抚摸着船舷。 “这艘大船，从某种意义来说是我过去的所有。它陪伴了我不知多少个日夜，也能从万千风暴中逃生，亚特兰海域的海难与忒修斯一直绝缘，直到你上了船……是你导致了那场灾难，忒修斯变作残骸，从因论果，你需要付出代价。” 古林肯比的神色在发生变化，皇女继续道：“我想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本领。” “不，你有。”古林肯比说。 她并非要她承担不该承担的罪业，但没有一场战斗不是由模糊杂糅的情绪促使的。 她末梢的音线被不断拉长，两轮黑日从左右侧逐渐淌进大海里，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黑色的雨从她的头顶淌下，她坚硬的脸不再清晰，仿若水泥质地。 巨大的嗡嗡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空气瞬息被压到一起，痛得船上九人几乎都在一瞬跪地。皇女并未低下头，她勉力看向雨幕中的古林肯比，黑色的雨同样从她头顶落下。 第44章 “对我而言，你们这些熟悉的脸也足够令人厌烦了。” 在第二轮冲击袭来之时，她忍受着从四肢百骸涌来的疼痛，流步上前，将那枚空着的手链套上了古林肯比的手腕。 皇女微微挑眉：“你继续跑啊。” 不管boss再怎么强大，个人型的boss战，如今终究是1v9的游戏，只要能捕捉到古林肯比的身影，这支强力的队伍会在短时间内提供相当可观的伤害。 在造成持续aoe的风浪震颤中，被抓住尾巴的古林肯比身上终于沾染上血迹。她大概也感受到战斗的天平正在逐渐向敌人倾斜，最后四轮黑日一并没入大海，她挥动着锤子一样的烟斗敲击着大海，在一阵阵颤动中，皇女仿佛感受到五脏六腑正在身体里逐渐撕裂，又在不和谐的重合。 皇女也发现了船上的炮筒，虽然玩家的技能无法触及到远处海上的黑日，但这些炮筒却能给予海面震颤，连带着黑日一同嗡嗡作响。 “嗡嗡”声愈来愈响，似乎开始有了密集的节奏，与战斗乐融为一体，古林肯比向后跌撞两步，连带着整艘忒修斯在巨浪中倾斜。 皇女扯高嗓子：“别被甩出去！她要狂暴了！” 只要扛过最后一波狂暴，胜利会属于他们，但她无法预知狂暴状态的古林肯比会是怎样的状态……皇女眉头紧皱，她再次想起古林肯比的末路，这是一个宁愿牺牲自己也要终结命运的女人，这是她命运航行到终点的方式。 船尾高高翘起，皇女小队紧紧扒着锁链与围栏，法师或占星在这样的幻境里勉力维持着血线，更要承受着身体上的疼痛，皇女不敢放松警惕，双眼注视着船头的古林肯比，她逐渐靠近船外不知何时形成的漩涡，手链被暴风卷断，简直就像是她自己也要沉入一轮新的黑日当中。 “不对劲。”轻风一只手揽在桅杆上，她眺望那漩涡，她能感受到当中的危险，“再这样下去，整艘船会一起被带进去，皇女，我不觉得她想活下来。” 灰狼补充道：“说到底只是幻影，又是个npc，生命对她并不重要……这家伙想和我们同归于尽。” 皇女知道即使不是幻影，古林肯比也会这么做。 她猛然闭上眼睛，松手跃向前方的古林肯比，她抓住那断掉的锁链。 诚然，她并不是想救她。 “自己就剩个血皮了，在得意什么？”皇女扯扯唇，略滞后的举起古剑，刺进古林肯比的前胸，“以为能带着我一起下地狱吗？”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去死吧，别再出现了。” 身后，轻风的声音逐渐被暴风吞没：“……皇女……快回来！” 就在古林肯比血条消失的一瞬，轻风的身边已经出现了新的银河漩涡，显然那就是真正的出口。 皇女这才发现身后的锁链松了，大概和古林肯比一样，同样被暴风雨卷断。她在扑面而来的海水中睁开眼睛，她看见古林肯比的尸体被黑色的漩涡吞没，连带着船只的残骸一起，走向死亡。 但她看不见自己的结局。 - 岛屿上的森林并不是原始林，偶尔还会在当中找寻到耕作的痕迹。 同样，在洞噬迷宫中，偶尔也会发现智慧种留下的踪迹，诸如篝火，诸如一些简陋的碗架或书架。 “维尔京人似乎格外偏好看书。”姜绪忽然道，“之前，在潮热地牢里……那里只是个地牢，也有不少堆成小山的杂书。” “不是维尔京人爱看书，是法师爱看。”09说，“或者说，是必须看。至少这些土生土长的法师是这样，需要通过一些工具书来领悟法术，并不是什么闲情雅致，对他们而言，书籍就像是面包。” 姜绪：“这么说这里曾经住着法师？” “谁知道，或许就是些闲书。”09现在倒是真的有些闲情，他刚巧领悟到了“驯服”，大多数情况下是猎人学习的生活技能之一，可以把山阴的血量压低后尝试“驯服”魔兽。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山阴都被他一槍戳死了，但他们一路往迷宫深处探，此刻身后也跟着两三只“驯服”成功了的山阴。 “驯服”的确是猎人才能用好的技能，游荡者并不能拥有“宝宝”，驯服了也没用，只能在迷宫内短距离驱使一下，山阴跟着走一段就会从“驯服”状态中脱离，四散跑去。 09有自己的用法，他无所谓这些山阴会不会逃走，他只是想在玩耍的同时，尽量让驯服后的山阴去吸引新出现怪物的仇恨，给他和格蕾开道，这样他们就能更轻松地行进。 和普通副本不同，迷宫副本并不要求把怪刷完，打完小怪也没什么超出消耗的收益，自然是能躲则躲。 二人走走停停，也逐渐把这洞噬迷宫快要走到头，前方的深洞有幽森冷气传来，伴有些许亮光，或许就是boss的房间了。 姜绪问：“准备好了？” 09沉默一瞬，他摸了下墙壁，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勾起一点笑。 “准备好了。” 他没有向前的打算，姜绪只好自己来开路，她把光照术捏在手里，无论迷宫boss是个什么玩意儿，她都打算先一步致盲。 老实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四肢开始微微发热，姜绪拐过弯，让她没料到的是，自己倒先陷入“目盲”当中。 刺眼的亮光一瞬袭来，无法控制地闭上双眼，下一瞬她骤然下落。四散的光线几乎同时涌进她的眼里，狂风从下托起她，姜绪的双手有些无力地朝上，她这才意识到她踩空了，面前是高远的崖壁，迷宫的末尾并非是什么boss的房间，而是一处悬空的崖洞。 乌黑色的影子像乌鸦一般逼近，09紧随她跳下，伸手捉住她的指尖。 “half，感受你的发梢。” “微热处，天使的羽毛会嵌进你的身体。” 跟随他的声音，姜绪感受到发梢的微热，热意随即席卷全身，又聚集到到她的背脊。 脚下是冲击崖壁礁石的海浪，远处是粼粼波光的大海，万般光照的半空中，“怪物”长出了本就属于她的翅膀。 第一时间，姜绪只感受到一股柔软。 第48章地图 亨利·j再度现身。 从潮湿的海上重新回到灼热的平台上，木箱中亦再无漩涡，而是吐出一长串战利品。 队伍里仅存的盗贼脸色一片冷意，他失去了自己的同伴，即使对他们而言，死亡与分别早已习惯。 阿加难得有些局促，休息结束，他不知道该在众人面前说些什么，干脆提着剑走到了亨利·j面前，主动与他对话。 “恭喜你们。”亨利拄着权杖，“我知道她早有准备。” 阿加提出自己的疑惑：“你是和她一同找到的新大陆，为什么不知道位置？” 亨利·j闷哼一声：“你太小看亚特兰海域了。” 权杖底部在铁制地皮上轻敲，他开始踱步，音量也放大：“很多年前，我们的祖先跨越那片海域，寻找到龙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也有不少家族的成员陈尸在亚特兰的深海中。这片海域十分复杂，哪怕是约尔曼冈德还没到来之前，同样如此。近年来，我试图掌控海域上的其他海盗，也不见成果……我们从未看见大海的全貌。在海域上，即使是最好的指南针也会让船长迷失方向，只有最老练的船长，在岛链与地图的帮助下能重新找到新大陆的位置。” “你直接说自己记性不好不就成了，啰嗦。”有些突兀的一声自平台下传来，阿加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没有掩饰眼里的讶异。 皇女攀上平台，身后还跟着一名替补骑士。 “感觉缺点防御，干脆叫了个骑士来。”她看向站在众人前头的阿加，“认识一下，这位是罗琳娜，罗琳娜，这位是阿加。” 罗琳娜身材高壮，骑士装上装饰有羽翼，上宽下窄，代表着敏捷加成，这是个灵活度较高的骑士，她的年龄稍大些，通常不和皇女一行人一起行动，但确实是个众人熟悉的靠谱帮手。 阿给与对方握手，简单地介绍了自己，转而问起皇女：“你……有受伤吗？” 诚实而简单地说，他以为她已经死了。 皇女活动了下四肢：“这么容易就死我就不是我了。”她走到木箱前清点战利品，轻风和灰狼显然是在等待她，没人去碰。 轻啧一声，皇女看着一水儿的紫色品质物品，把一个百格背包和自己的交换，便把其他物品分给队伍其他人。 战利品中唯一算是亮眼的是一个崭新的烟斗饰品，具体说明有残缺，不知道能起上什么作用，但这游戏里并没有拟态尼古丁，肯定不是用来抽烟的，皇女丢进还没满的饰品格里，好歹能加点攻击。 或许是她动作有些大，头顶上的桂冠歪了点，她伸手扶了扶，想到没摸出来什么橙色物品，突然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阿加，你能联系上那个法师吗？” 阿加没想到皇女突然提起格蕾，他愣了下，举了下新分到的盾牌，回道：“有段时间没联系上了。” 第45章 “这人去哪了。”皇女也只是抱怨两句，她没觉得阿加会知道格蕾的踪迹。她走到亨利·j跟前，继续之前的谈话。 “这一趟似乎比预计中危险啊。”她说话说得很容易，不动声色地掰了掰手腕。 虽然这一个亨利·j没怎么和她打过交道，但皇女是较为清楚他这个npc的秉性的，在达到目的之前，他表面就是个大方且好说话的老人。 亨利·j也很上道，为他们提供了不少补给品，其中还有约尔曼人专用的治疗卷轴，可以提供群体血量恢复，治疗卷轴不会影响仇恨机制，卷轴也没cd[冷却时间]，算是珍稀消耗品。 但亨利也不会任谈判的对方获得过多的利益，换句话说，这些治疗卷轴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战斗里起上作用。 皇女抿抿唇，通知补给队又送了些短cd的治愈药水进来，也让灰狼多搓了一组愈疗弹。 机工搓蛋也不是没限制的，多搓了组愈疗弹，就少一组其他光弹，整个队伍的输出能力就会相对下降，再加上她补的是骑士位，她自己大概要多输出才更加稳当了。 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消息从四面八方传来。 首先是灰狼这边，在他们通过老二之后，百晓生那边的消息又被送过来。皇女懒得琢磨究竟是谁走漏的风声，根据她对伤害的计算，普通队伍的输出量是无法轻易复刻成功的，但也叫灰狼透露了些消息，例如坠海会身亡一事。 罗琳娜也是带着消息来的，皇女旗下不止这一支小队，另一支队伍也成功攻略下王蝉，她加入对话：“不知道一队是怎么分摊仇恨的？” 皇女指了指阿加：“阿加扛着，我和你适时分摊。” “不错啊。”她拍拍阿加的肩膀，“我听那个队说，他们有轮换t位的。” 一两句话，罗琳娜已经融进小队中。 休息结束，队伍整装待发，继续往上攀爬，令人意外的是，铁制楼梯很快到了顶，上面灼热万分，已无魔兽，也没用木箱，顶上空空如也的平台有另一架向下的楼梯，没入铜墙铁壁当中，指引着众人探索。 最终，皇女停在一扇门扉前。 这是一扇木门，在这样的高温下并未受影响，显然是有魔法保护，门上没锁，皇女按上去的一瞬，轻易就推开了。 虽说阿加是主t位，开路大多还是皇女走在前头，她推开门，和火光相异的幽幽银光扑面而来，正对着木门的是一面闪烁着银光的墙，她走进才意识到是数支银色的火烛，在微风中摇曳。 这间小屋很容易被一览无余，里头大多是木制家具，一张床、一个书架、一张木桌和木椅，十分简陋。大概同样是受魔法保护的缘故，屋子里没有灰尘，书架上的书籍也码得很整齐。和那些随处可见的模型书架不同，书架上只有十多本列行的书，每一本都能翻开。 皇女随手取出放在前头的一本，说实话，因为熔浆炼狱副本老二是古林肯比，她们又是为寻找地图而来，她先入为主地以为，这是古林肯比的房间——在下这个定论之前，她显然忘记了古林肯比并非一个合格的巫师，她的船上与书籍一类几乎绝缘。 难以解读的文字，辅以复杂的公式与图画，这些书籍显然属于一个不知名的法师。伟大的法师总会留下出人意料的武器，也并非所有的战斗都由血与汗铸就。 皇女回过身去，那面银色的墙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眼前，掠过她的身体，她再一睁开眼睛，只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无限下坠，失重感仿佛将她整颗心吞噬，她的四肢像被丝线串起，无法动弹，被无形的法阵无限地吸入深渊。 老实说在这片土地上，她经历过不少下坠，早该熟悉这样的体验，但当自身无法控制四肢的时候，心底还是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浮现。 暴力之所以令人惧怕，既在于自身无从控制施暴者，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人天生就会反抗所有的“生不由己”，直到一日所有的攻击将她的躯壳炼化作一块任由打磨的白板，从身到心皆是如此。 越想控制四肢，四肢就会像被即将扯断一样阵痛。 但说到底她并不是享受下坠的人。她宁愿身体被扯断，宁愿经历这样的自我暴力。 手指也被一股力量无限牵扯，皇女只能微微低头，藤木王冠从她的额间下落，用王冠末梢的荆棘刺进肌肤，无形的线终于在此刻被彻底扯断。 剧烈的疼痛后，她的手指触及到树皮一样的东西。 皇女睁开眼，她又回到了那间简朴的小屋里，指尖正抚在桌面上，她低下头，看着桌面上原本没有的东西，她想，她拿到那张地图了。 第49章反水 拿到地图是一回事，通关是另一回事。 此时此刻，副本进度仍旧停留在2/3的位置，其他队员陆续从奇妙的濒死幻境里惊醒，据他们描述，濒死的幻觉并非都是下坠。 皇女没有忘记那些多余的治疗卷轴，罗琳娜也还没有派上用场，房间陈设依旧简单无比，与皇女不同的是，阿加显然更有“闲趣”一些。在等待队员苏醒的时间里，他把书架上的书和笔记都大致翻了一遍，并不是所有文字都无法解读。 写这些笔记的法师或许是为了谨慎，有关于药水、法术的部分，文字犹如缠绕在一团的细蛇无法解读，但那些略表露俏皮心情的日常谈话却都用最朴实广泛的维尔京语在描述。 在鲸落中，可供玩家解读的语言皆为维尔京语，无论玩家在游戏外所用的语言是什么，都不妨碍他们读懂这些文字，玩家之间所使用的语言也可称为“维尔京语”。在游戏设定上，维尔京语并不是一个特定的语种，而是一种概念语言，无论什么种族的智慧种都能在一个广泛未知神的帮助下对其进行解读，而那些无法被解读的语言，通常都是书写者使用了某种障眼法来蒙骗未知神。 阿加也是刚知道这种设定——笔记的主人就把这段写在开头。 “所以，阅读者，你不要试图来解读我那些无法解读的文字，这是无用功，我是比你更强大的法师，无人可形容我的强大，即使我现在和你一样，住在这个逼仄的暗室里。 但我又希望你能读到我的情绪，或许是我太孤独了，我时常这么想，尽管我享受一个人……噢不，是两个人的生活。另外，除了这些细微的情绪，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阅读者，你是否知晓，魔法也能创造鲜活的生命？ 在闲暇之余，我也会研究一些小玩意儿，或者说是发展一些小兴趣，听闻在大森林里居住着一些神秘的精灵法师，它们可以用法术来创造生命，从前我一直以为这个传说指的是暗精灵的故事，暗精灵们用陶器塑造□□，他人的灵魂寄宿于其中，也能算是新的生命。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些被创造出的新生命似乎去往了新大陆。 我对这个传说很感兴趣，倘若你能帮我调查清楚此事，请再来一次我的小屋，你会幸运地获得解读我书籍的权力。” 【个人任务：解开新生命之谜[无引导]】 读完以后，阿加的情报栏也刷新了一大段，他还想继续在屋子里摸索一番，毕竟他有【盗窃】特性，或许能看情况顺走些什么。 就在这时，靠在木门上的罗琳娜忽然一震：“有情况。” “什么？”皇女走上前去，推开门，道路中央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又是亨利·j。 他蹙起鼻头，鹰钩笔挺的鼻子上露出一些高傲，他仍旧穿着最初的那套服装，繁复的羔面马甲，腰下有层叠的裙摆，亨利·j·约尔曼其人一手操控了约尔曼冈德事件，虽然明面上结局悲惨，但毫无疑问这是个相当有头脑的男人，也是一个在黑夜里行走太久逐渐扭曲的亡灵。 说到底，这个在甬道里徘徊太久的亡灵，还会是曾经的那个约尔曼家主吗？ 他不由得提起精神注视着那个光影之间的人。 亨利·j开口道：“看来选择你是对的。” 皇女挑眉：“这算顺利吗？” 有时候能看穿本质的并非熟悉的人，与亨利·j打过多次交道的皇女并不是信任他，而是认为凭他的心性只会做一些双赢的事，她拿到地图，亨利·j带她们去新大陆，这是谁也不被亏待的合理买卖。理性主义者常犯的错误是忽视人的最终追求都是情感，“理性”带来的成果，背后的价值也是人造情感的一种，人追求的并非“理性”，而是背后自己可获得的利益，因此当他轻敲权杖的时候，皇女有一瞬没有反应过来。 【---亨利·j·约尔曼 lv.30---】 虽然只有仅仅一瞬，但对于亨利·j而言已经足够，他使用卷轴起来得心应手，根本无需吟唱或诵读[读条]，地面升起的荆条在一瞬扼住皇女的脚踝。 罗琳娜的反应很迅速，她离得最近敏捷度又高，手中长剑第一时间劈向地面，挑起荆条，但就是这两三秒的功夫，刺进脚踝的荆条已经把皇女的血条削了一半，伤害相当可怕。 第46章 阿加也在这时流步上前，架盾嘲讽，身后还在休息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用皇女多说，阵型已经散开。 但这毕竟是个过于狭窄的环境，想要躲避地上不断涌现的荆条并不简单，没有什么走位空间。轻风倒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个好办法，她一只手攀在书架上，脚不沾地，但这个办法也只有两个猎人能用。 皇女轻啧一声：“猎人ob射就行，我来找机会。” 轻风两箭穿透下去，也同样对亨利·j造成了相当可观的伤害，只是……她眼睁睁地看见他的血条在一瞬又重新完整。 亨利·j拄着权杖，甚至脚都没动一下。他身后飘出绿色的光芒，那是使用治疗卷轴的痕迹。这是这支队伍遇见的第一个可自回血的敌人。 轻风的伤害不低，人形boss的血条不算后，但两箭说到底也造成不了致命伤害，在这种情况下亨利·j依旧使用了珍惜的治疗卷轴，显然他这个约尔曼背后的幽灵有不少的卷轴库存。 “愚蠢的选择。”皇女突然开口道。 “愚蠢？”更突然的是，亨利·j回应了她。“捏死几只蚂蚁并不怎么费功夫。” “我似乎并未表现出任何贪心的举动。”皇女说道，“我以为这是一次不错的交易。” 亨利·j微微摇头，几乎看不出弧度：“除非你会变成哑巴，只要你有任何机会告诉其他人新大陆的位置，我宁愿把你们捏死在这里。“ 看来也没有什么【谈判】的必要了，皇女只是在尽力套更多的信息。 “你很担心别人知道新大陆的位置，为什么？” “噢，是我没有说清楚吗？”亨利·j的语气似乎是在指责她的愚蠢，“那是一片完美的新大陆，无所不有，在我眼里，那是一片可以满足一切愿望的仙境[wonderland]。” 第50章蝴蝶 海域之上，一位法师两手空空，正坐在崖壁一处秃石上。 一波海潮袭来，还未来得及拍打到崖壁上，她已经回头了三次，姜绪表情有点呆，她还在感受后背上的感觉，尽管现在那双翅膀早已消失不见。 09的手指在她手背上点一下又收回：“格蕾，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这句话暗含的指责昭然若揭，但姜绪只是老实地回了句“没有”，09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了。 “我在问你，有没有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他压低着嗓子，有意无意把话说得诱人。 “可以再飞一次吗？”姜绪反问。 09失语片刻：“……你没发现有cd[冷却时间]？” 姜绪“哦”了一声，她不自觉抚上发隙间的“天使之羽”，飞翔的冷却时间高达6个小时，但说实话她有点不想把这饰品还给09了。 09微咳一声：“所以，你有听过吗？庄周梦蝶的故事。” “没有。”姜绪没兴趣听他讲故事，她的目光移向身后。在半空中的她并不是随意寻找的一个落脚点，这面崖壁上有不少秃石，而这些秃石背后都同样有半扇小洞可供人进入山壁，这处秃石的位置最为显眼，里头散发着微弱的银光。 她越过09的位置往里探去，她起先以为这洞穴会再次通入洞噬迷宫里，但里面的空间出人意料的狭窄，不过是一处矮小的洞穴，洞穴里杂草丛生，几朵不知名的花朵支棱得相当野性，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辉。 洞穴中央有一座矮庙，或许连矮庙也称不上，不过是几块石板堆砌到一起，中间供奉着一个封着封条的木箱，姜绪没有多想就把封条掀开，蹲到一旁掀开箱子。 灰烬扑面而来，带着点将要复燃的火星儿。 姜绪眉头微皱，木箱里似乎是一具经过焚烧的什么动物或是虫类的尸体，说是动物是因为它躯体的大小犹如一只幼猫，说是虫类是因为它显然拥有类似于虫类的翅膀。 尸体下压着一张纸，姜绪伸手取出，尸体从纸张上滚到一旁，看起来脆弱不堪，稍稍用力就会一并化作灰烬。 一张纸，很薄但不透，像是油纸。正面刻着繁复的花样，以及一些怪异的文字。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直站在外头的09这时走了进来，他凑过来看一眼：“噢，看来这就是这迷宫的奖励。” “是吗？”姜绪看他一眼，“这迷宫也太简陋，简直像是刚巧搭建的。” 这所谓的洞噬迷宫连结构也和潮热地牢里的甬道如此相似，她总觉得这个答案让她有些不满意。 她甩了甩手里的纸张，透过阳光，她似乎瞧见隐约的蛇影。 09眼里的漩涡似乎在运转：“这份奖励可算不上简陋，这是雅努斯的船票。” “雅努斯？这不是鲸落游戏公司的名字？” “也没错。”09解释道，“但在游戏里，指的是一条大船。约尔曼势力在归化之后，亚特兰海域上，它们最出名的大船只有这一艘，尤其是在忒修斯被毁以后……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龙临当中似乎有传闻，雅努斯将要再次下海了，而这一次，它的目的地似乎很特殊。” “是哪？”姜绪遵循本能询问，09闭口不言。 他微微侧身，靠到洞壁，刻意朝她视线范围内露出他的眼睛：“那现在，你想听庄周梦蝶的故事了吗？” “非听不可？”姜绪微微皱眉。 “是的，非听不可。” “好吧。”姜绪走到那些杂乱的石块旁，随便找了块稍显光滑的坐了上去。 09微垂下头，开始他的叙述：“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有一天，古人庄周在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他在梦里变成了一只蝴蝶四处飞翔，十分快乐，在梦里它只拥有蝴蝶的记忆，但没过多久他就从梦里醒了过来，梦境里他身为蝴蝶的感受异常清晰，他处于一种认知障碍中，不由得自我问询，他到底是庄周还是蝴蝶。是他在自己的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它的梦中变成了庄周。” 09停顿片刻，确认姜绪有在听，这才继续道：“尽管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知道，庄周就是庄周，不可能是蝴蝶，这个故事的重点也不在这上面，但我仍旧认为，存在一种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的可能性。人类之所以不会真的思考这个看似愚蠢的问题，大概是因为自身拥有数年的记忆，真实的触感，以及自信自身世界的复杂程度不会是梦境产物。 蝴蝶有复眼，它的视觉十分奇妙，在蝴蝶的世界里，丰富的光线，花卉的气味与信息，这样的世界人类可以在研究后充分进行想象，但人却无法十成十地与它拥有同样的感受。同样，人类大脑发达，社会文化繁荣，蝴蝶也无法十成十地与人类拥有同样的感受……既然等式的双方都无法完整感知到对方世界，为什么人可以毫无顾虑地不去思考，自身处于真实当中？” “……”姜绪沉吟片刻，“原来你话这么多。” 09看着她：“你怎么想，这个问题。” 这样近似诘问的态度让姜绪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或者说，一个npc，炉火女士也曾问过她有关于“真我”的问题。 “我没有什么看法。”姜绪的手掌张开又握拳，她感受着这份触感，“倘若一个人的记忆开始于鲸落之后，她也无从确信自己身处于一个游戏里。” 09合上眼，姜绪也把“船票”塞进背包里。 她抖擞下身体，往外头看一眼：“这个地方没法回上面去吧。”同样，普通人想要来这个洞里祭拜或焚烧也谈不上容易，除非这个人和她一样拥有翅膀。 “要等6个小时cd吗？”姜绪伸个懒腰，“正好我也睡一觉。” 虽然她现在也有一些短距离传送手段，但目前的状况似乎还不至于使用这些珍贵的道具。 09忽然走到她跟前，他的右手有些突兀地伸进自己的眼眶里，说实在的这副场景看起来有点痛，他的手指在眼眶的漩涡里捣动两下，紧接着灰色的东西从里面钻出来，钻进他的掌心。 他把这灰色的东西握在手里，再伸到姜绪眼前。 姜绪：“这是什么？” 09摊开手，他的掌心里，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灰色蝴蝶。 姜绪疑惑地微微侧头，09的掌心与她的合十，蝴蝶就在彼此的掌心里变作灰烬，09低下头，轻轻吹开，灰烬在一瞬又再次聚集，拂向姜绪，她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在一瞬失去力气。 09的唇角微微勾起，这是这段时间里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意。 “第四次。”他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背摸索上她的指节、手腕、手肘、肩胛，最后停在她的锁骨处。 “关节。”空着的一只手摸上腰间的短槍，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在上扬，但又被自己很快压抑，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09收回手，往后退几步，然后毫无预兆地把失去力气的姜绪推向外面的大海。 姜绪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反握住他的手腕，思绪越来越涣散，她只能感受到外面汹涌的海浪与吹起来的风。 09弯下腰，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一开始就知晓这个游荡者的危险，但此刻她连最基本的疑惑都无法说出口，更别提任何谈判的手段，姜绪只能勉力抬起头。 第47章 说到底是自己放松了警惕，多日的相处，这个游荡者并未散发出任何攻击的欲望，反而越来越显纯善。尽管精神涣散，她仍在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思考，围绕着自身过去的阴影，残缺的记忆、奇异的重伤状态，以及在海岸旁的木箱里，看见这个游荡者的第一眼。 她究竟因何不觉陌生，明明是这样一双足够令人惊异的眼睛。 她肯定不是在海岸处才第一次见到他。 姜绪抬起头，她看向09。 “我不会忘记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溢出，“我会记住，你的眼睛。” 09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但他选择了更快捷的办法，他松开手，半精灵就这样掉进了大海里，连坠海声都被一并吞没。 第51章红莲 【拓宽人类的世界无可匹敌的技术 雅努斯——时间的掌控者！】 魔境大森林，坐在树干上的精灵猎人收到这样一条消息，来自于百晓生的日常推送。 新闻业自产生就未曾彻底消失，在游戏开始月余，尽管没有世界公共频道，在玩家小范围内也出现一些获取新闻的手段，陨石就添加百晓生内部的玩家好友，每周100阿斯铜币，即可获得一些简单的新闻推送。 这些消息通常并不隐秘，也不值钱，陨石深知因为情报的价值过高，这些新闻并不具有时效性，但偶尔也有一些收获，例如最近两日，百晓生就推送了不少有关新副本的推进攻略。 新副本熔浆炼狱，老一王蝉，陷阱连坐机制，老二幻影古林肯比，单体伤害极高，老三是什么目前还不清楚。 在这个时候，百晓生忽然推送过来这样一条消息，有些突兀，陨石大概翻阅了一下，大概都是约尔曼人如何吹嘘这艘轮船的坚实，称其受未知神明的保护。 “未知神明吗？”她沉思片刻，“说未知，其实这艘船的名字就代表什么了吧。” 陨石颇为悠闲地翻开情报栏，她在书里看过的故事有的也变成了情报。 ·【雅努斯：大森林原始神明，双面神，注视着过去与未来。】 “这个说法，称它位时间的掌控者倒也有点意思？”陨石低声念叨着，一边整理着背包，她也没觉得这情报有什么大用处，至少对她没有。 森林在窃窃私语，陨石本该早已习惯，一处隐秘的林间道却突然传来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她迅速翻身躲到树干后。陨石这个位置视线被灌木遮住，看不清来人，但大概是森林静谧对方也没用私聊频道，二人的对话相当清晰地传了过来。 “啊呀，你确定她在这？”相当轻柔的语气，不带质问。 “确定，大多数时候那个猎人都在这里看书，或者打盹儿。” “走了？” 猎人？陨石很快反应过来这人说得就是她，为求清净，这处靠近高阶魔兽群，平时十分僻静，只有魔兽潮时才比较闹腾。 陨石屏气凝神，心道还好她刚才没有放宝宝出来，否则对面肯定知道她没走。陨石不觉得这些人来找她是抱着善意来的，一来她并不喜欢与人来往，打本基本都是跟野队，二来要正大光明找她有很多方式，不至于刻意来抓她落单的时候。 “可是刚才还在啊，也就一两分钟我去接你的事。”听到这话，陨石心下一凉，这么说刚才就有人在监视她了，作为猎人，因为长期阅读的因素，陨石的精神力却也不低，监视她的估计是个能隐身的盗贼。 “是吗？那我来找找。” 说话的人离她越来越近，最终停在树干前，再往前探肯定能发现她，陨石留意到近处的脚步声只有两处，她也并不是没有逃脱的方法。还是那句话，论逃跑她没带怕的。 但来人的脚步却停住了。 “格莱特，我听说，最近你和灰狼有联系？” “啊？没有啊，我怎么可能和他……” “你们以前好像是同事？” “红莲，我实话实说，自从上头分裂以后，像他那样跟随约尔曼的，我们早看不惯了。他就是一条走狗……只是实力稍微有些棘手，但我和你们一样，要是让我看到他，不用你说什么，我一定第一个下手。” “是吗？那……他是怎么联系上百晓生的？” 被称作“红莲”的女人声音越来越轻，格莱特没有再回应。 陨石探究的心绪刚起来，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就像是那种劣质燃料燃烧或是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陨石突然就不敢再去思考发生什么了，但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红莲拍拍手，轻飘飘地荡上树干，站在上面，她欣赏着眼前的风景，没有再去顾忌树下的尸体，反正不过半小时就会消失，她手里提着那把刚发出两发静音弹的火铳，槍管还保持着温度。 她穿着简易的机工装，一头及腰的暗红色长发下淬着几颗发亮的耳钉，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陨石捂着嘴一动不动，再远一点，魔兽们正在森林里穿行，像要把大地踩踏。 红莲捂住唇，有些讶异道：“啊呀，这次魔兽潮怎么来得这么快。” 她这个位置固然能看见树干下畏缩着的身影，她有丛林天性的特性，其实在一开始就意识到了树干后有人，只是她很清楚格莱特的打算，他想要献上这个与皇女有关联的人物来表达忠心，好背地里继续安心与灰狼联系。 她没有瞧不上这样的手段，她本就生活在阴沟里，红莲只是不想顺着格莱特的计划走，也不觉得这个龟缩在暗处的人会真的和皇女有太深的关联，她也知道，皇女的嫡系几乎都是出生在龙临城的人类。 红莲没有再多想，她把手臂伸直，往天空发了一发赤红色的信号弹，这是所有大森林玩家的默契，这代表着魔兽潮的再次降临。 她在顶梢看向这片森林，在她眼里，这是可以毁灭一切的绝境。 - “可以满足一切愿望的奇境？”皇女复述了一遍亨利·j·约尔曼的说辞，“那我可以许愿你去死吗？”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亨利·j甚至微微勾起了唇角，不过像他这样面如树皮的老人，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表情是在诚心诚意地微笑。 但他的确是在微笑，微笑并不总是代表着美好的祝愿。 亨利·j：“很可惜，你无缘登场。” 他的脸色彻底沉下来，下一瞬，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四面八方的藤蔓疯狂蔓延，如同触手一般缠绕上几名队员的身体，这不单单是限制他们的走位。 “队长……技能放不出来了！” “抽卡、抽卡，抽不出来，队长！” 皇女迅速查看小队的状态。 “是附带沉默debuff的卷轴。”皇女迅速道，“坚持一会儿。” 她转而道：“罗琳娜，上去接伤害。” 罗琳娜没有和阿加合作过，只是按照往常的拉仇恨打法，她打得更激进，也有点给这个新人下马威的意思。 阿加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做他想，沉默地持续嘲讽，虽然藤蔓的锁敌是随机的，但只要t位仇恨拉得好，大半伤害还是t位在扛。他慢慢挪动身体，把亨利·j的视野往外挪，这样aoe的伤害更不容易打到屋子里的其他人。 “血量撑不住就用卷轴，灌药水。” 皇女一边盯着血量，一边思量破局之法，虽然进入游戏的时间不算久，但她也打过不少怪，尤其是熔浆炼狱这一遭，还是那句话，越快想明白机制就越容易打败boss，虽然现在场面看起来很焦灼——逼仄的环境，身体的疼痛，嗡嗡下降的hp。 “不行。”灰狼说道，作为一个机工他本来身板也不硬，“这个沉默debuff很奇怪，我能继续用弹药，但是用不了卷轴……另外，皇女，不知道为什么，我和盗贼的血量掉得比法师还快。” “法术性质的沉默吧，我在猎人工会的书里看到过几句。”攀在书架上的轻风说道，“但是竟然连卷轴都用不了。” 突发的状况反倒启发了皇女，她贯彻她的想法，任何前置任务或者npc的对话或许都对boss机制有所提示，假如卷轴没用，npc又为什么会刻意提前给他们。 皇女看了眼罗琳娜，虽然战斗压力如山大，两人的语气仍尽量放得轻松几分。 “还较劲？” “我有分寸。”罗琳娜耳朵里也在听事儿，“你的意思是要我试试？” “不然叫你来做什么。” “行。”罗琳娜深吸一口气，放缓节奏，直到她能明显感受到仇恨被阿加控住，罗琳娜的嗅觉总是很准确。 罗琳娜擅长交际，从前生活在地下城里的时候，即使条件不好也混得挺好，在地下城里摸爬滚打十多年，手上功夫是这堆人里数一数二的，进入鲸落以后，她对战斗也颇有个人心得。 普通骑士玩家更喜欢衔接技能打伤害，但她更喜欢用一些扎实的剑招打人。 在现实中攻击对手时，挑断对方的手腕通常会使对方再拿不起武器，但鲸落与现实也只是痛感持平而已，偶尔造成致残后会有一些特定的debuff。但意外的是，罗琳娜的剑招通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尤其是在野外pvp[玩家对玩家]的时候。 第48章 罗琳娜深知这是为什么，就像在梦里感受到疼痛，看见自己脚断了走不动路，醒来后却发现只是手上豁了个口子一样。在鲸落里也是如此，大脑会告诉自己“脚断了”，在这样的心里作用下，战斗的天平就已经向己方倾斜，即使脚还好好的在那里。 罗琳娜平时的工作是混迹在埋骨之地或龙临城外的非安全区域，这也是她平时不怎么和皇女往来的原因之一。 而今次，皇女叫上她也是想尝试——她本以为最后一个boss会是古林肯比的本体，她想尝试用对付玩家的方式来对付人形的boss。 第52章结束 皇女有这想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对付怪物和对付玩家，pvp和pve有着本质的差异，最显著的是，pve通常要衔接更多的基础攻击，pvp则通常要依靠更多的技能打控制，例如盗贼的缴械。造成这个差异的原因是很多控制技能几乎只对玩家有效，或者说对怪物效果极差。 就像攻击也存在法术性质和物理性质的差异，怪物大多对控制技能存在抗性，这些数值和体力值一样不会体现在面板里。 熔浆炼狱里目盲的山阴极多，像这种有显著缺陷的怪物其实也是第一次大量出现，这段时间和它们的战斗也让皇女发现，山阴对一些声音性质的控制技能抗性很低，还存在着个体差异。 人形boss同样并不常见，皇女一直在思考，和他们的战斗是否存在教条上的错误。 罗琳娜的武器是光辉之剑，剑身较短，她反手把剑握在手里，观察亨利·j的状态。 “沉默吗……”罗琳娜一转泰然的神情，“老人吗……” 既然沉默状态会让玩家无法使用卷轴，那么对npc是否有同样的效果呢？ 罗琳娜流步上前，没有人知道她究竟使用了怎样的剑技，但她的动作很快，几乎比盗贼还快。光辉之剑散发着微弱的银光，在昏暗的环境下可以清晰地看见银光在不断跳跃。这样频率的攻击其实有点像落叶斩，但不同的是，皇女使用的是技能，罗琳娜则是依靠着不断变化频率的普攻达到这样的效果。 亨利·j在这样的攻势下企图保持优雅，但不断的攻击逐渐让他无法招架，身为一个没有法术天赋的巫师，尽管他可以继续使用一些陷阱类的卷轴来钳制，他也只能用自己的权杖来守卫自己。 一旦亨利·j的攻击对象集中在罗琳娜身上，其他人就有了更多喘息的机会，治愈类的技能几乎也全耗在罗琳娜身上，boss的大多溅射伤害也由阿加承担，给她创造了充足的输出环境。 但亨利·j不会坐以待毙，他举起权杖，闭上眼睛，周身突起幽蓝色的屏障将他包围。 “boss读条了，寻找掩体。”皇女的语气很快，“普通卷轴不需要他读条，估计是个大招。” 经历这几天的合作，整支队伍已经相当默契，皇女这句话还没结束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队员都交出了保命技能。 罗琳娜脸上的笑容再次浮现：“就是现在！” 光辉之剑的剑尖忽地发生变化，呈现出一个菱形的刀口，在一瞬刺破幽蓝色火焰铸就的屏障，径直刺向他的眉心，几乎是剑尖嵌入他大脑的一瞬，亨利·j的技能读条骤然停止，周围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他已经陷入沉默状态。 “集中攻击！” 亨利·j很快在众人的集火中陷入虚弱状态，繁复的外裳被割裂，他那头梳得齐整的白发也散落下来，眼神犹如一只残缺的秃鹫。 “给我，地图……”亨利·j的嗓音虚弱，“我的……wonderland……” 他的眼里终于裸/露出贪婪，无法诵读卷轴的他和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但仍执拗着靠近。皇女走到他跟前，意外地发现，【谈判】的特性居然在微微发亮。 “好孩子。”亨利·j一只手攥着权杖中央，勉力抬起头，“没有我，你们上不了船。” 皇女突然问道：“你会死在这里吗？” 亨利·j的表情凝滞一瞬，像是没有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假如你死在这里，龙临必然不会降临。”皇女拎着古剑走到他跟前，“说到底这也只是一具躯壳而已，真正的你不在这里。你会像王蝉一样金蝉脱壳。” “那又如何？” “我很清楚，选择与你谈判会带来更多的收益……新大陆啊。”皇女微微低头，战斗的最后，暗室里异常地安静，没有人注视着她。 “是的，你是个聪明人。” “既然这样，先回答我的问题。”皇女的余光捕捉到角落的占星，这个占星这一路有过不少失误，所以她下意识觉得占星是那个泄露队伍进程的人，不过现在她有了另一个怀疑对象。 皇女：“你知道百晓生吗？” 亨利·j的语气很坦然：“为什么不知道？” 果然。 皇女沉吟片刻，只是提起古剑，悬于亨利·j的头顶，离开战斗，她的音色甚至会让人恍惚间觉得柔和，亨利·j愈发觉得恍惚，她的嗓音犹如行星回转。 “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落败吗？” 罗琳娜几乎无视了他的血条，在一瞬造成了大量伤害的攻击，甚至附带沉默效果。 剑尖垂到亨利·j的眉心。 “这里，是我们的弱点，也是你们的。” 古剑垂直下落，刺穿亨利·j的头颅。 她们终于通关了“熔浆炼狱”。 - 心情好的时候皇女会有点亢奋，副本进度到底，小队的十人就地休息，顺便分配战利品。 内部分配一直是以皇女为优，罗琳娜也没要什么，索要了钱币和队员分了杯酒就晃悠着离开了副本。 鲸落里没有拟态尼古丁，但有拟态酒精，喝完一杯脑袋微微发晕，盗贼缩在角落里闷哼着苦痛，占星懊恼地复盘着这几天的战斗，轻风的脸仍板的死死，从罗琳娜进队以后她就沉默不少，直到她离开。 倒不是她和罗琳娜之间有什么隔阂，她和罗琳娜不太熟悉。她走到皇女旁边，靠在仍旧发烫的石壁上，问：“好点了？” 皇女抬抬眉毛：“我觉得我让她来没什么不好的，说到底也就是有点不对盘而已。” 她的指尖在酒杯边缘摩挲：“果然，人类很想自己保持独一。” “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最近突然有点醒悟了，当初在地下城，初次见她就有点别扭，罗琳娜的个性和我挺像的，可能是因为这样……” “像吗？”灰狼挠挠下巴，插话道：“我没觉得你俩像啊。” 皇女：“不是外在的部分。” “我说的就是个性啊。”酒精作用下，灰狼也说得坦然，“你怎么看都是个在阵后坐收渔翁的‘皇女’。罗琳娜和你不太一样，她更像是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 皇女举起酒杯，嘴里嘟囔两句：“无所谓，接下来就要去新大陆了。” “你在高兴？” “为什么不呢？”她学着古林肯比的姿态，举起酒杯，敬向面前的其他队员：“无论如何，祝贺我们，愿财富与幸运常伴左右，干杯！” - 龙临城外的小道，离开“熔浆炼狱”的骑士轻松地挥动着剑矢，解决近处的敌人，在副本里的最后一战对她并不算费劲。 她的通话仍在继续。 她先一步开口：“看起来还是很别扭，果然还是年轻。” “罗琳娜，不要小看她。” “我没有小看她，我是说心气。” “算了……地图呢？” “复刻成功了，明天亲自交到你手上。” “啊呀，真是辛苦你了。” “你的语气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作呕，红莲。” “真不体贴啊。”魔镜大森林里，红莲正倒挂在高耸的枝桠上，解决树下的魔兽，“大森林里的魔兽似乎越来越多了。” “去到新大陆就会好起来了，说真的，不停杀人的日子我也有点开始厌烦。” “会吗？”红莲保持怀疑，“习惯了魔兽潮，反倒开始惧怕新的危机。” 罗琳娜轻笑一声：“你在怕？” “啊呀……说起来，你搞定库塔那边的任务了吗？” “搞定了。”罗琳娜回道，“他那里有不少老练的水手，大船下水那天我们就能上船……也多亏皇女这时候喊了我，这份地图不会假。” “wonderland。”红莲低声念道，兴致在她眼里流转，一枚光弹从她的铳口/射/出，“我也很期待，这会是一片怎样的土地。” 远方，不知名的魔兽发出最后一声哀嚎，随即尸体便迅速被汹涌的兽潮吞没，再难寻踪。 第53章再会 船只在号鸣。 从梦里醒来，空气里满是甜腻的香气，还没睁开眼睛，姜绪就屏住了呼吸。 她有些无法招架突然造访的气息，直到她模糊间看见交错的人影，意识到这样的味道是无毒的。 第49章 大脑浑浑噩噩，脑海里的记忆犹如走马观花，她扶着脑袋坐起身，突兀的记忆刺进来，她这才恍然，原来刚才不是在做梦。 毕竟自进入游戏以来，她一次梦都没做过。 梦里，朦胧的大海、航行的船只、地平线边缘若隐若现的陆地，粗劣的酒精、磅礴的水汽、隐隐绰绰的、突兀的石楼，冰冷的环境，偶尔浮现的丝缕臭气，来自于那些穿行的灰白色人影。 这是鲸落2.0的宣传片《大航海时代》。 看起来和1.0没什么联系的一段短片，只在末尾留下朦胧而神秘的雾气。姜绪半是挣扎着睁开眼睛，忽又察觉自己并没睡在什么安生的环境里，屁股下面冰凉无比，刺眼的光袭进眼皮，眼皮扑腾—— 她直直躺在大理石砌成的石阶上。 阶梯状的石阶，靠着海岸，近处一个npc微微侧身，她的音色短暂如大理石一样冰冷：“异乡人，你终于醒了。” 没有照顾姜绪的情绪，她转过头看向阶梯的下方：“他们正在讨论是否驱逐我们这样的不速之客。” 大理石的阶梯上坐了不少人，下方是一处圆形的广场，中间的二人正在平和地交流着，整个广场都给予人一种安宁感。 视线彻底清晰，姜绪看着眼前的npc有些怔愣：“……安娜？” 渔民安娜并未穿着那套初见时的渔民服饰，她穿着白色的制式校服，胸口是蕾丝状的花边，金色的柳叶别在胸口，头发上别着雏菊：“你认出我了，异乡人。” 说话的时候，耳旁传来轻微的窸窣声，似乎是有老鼠从脚边窜过，又像是蜜蜂振翅的余音。抽抽鼻子，酒精似乎从梦里流淌到了梦外，总感觉是个带着潮热的梦。 “这是在哪？” “你不知道？”安娜有些讶异，“我以为你和我们一样……” 她的话音未落下，姜绪侧过身，她睡在石阶的最上方，视野很清晰—— 身后，在连绵的锯齿状石群中央，阳光下散发着光芒的石楼拔地而起，耳边安娜的话语传来：“我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乘坐雅努斯，登上了新的奇境。” 【发现了“wonderland”，exp+50，等级提升至30。】 - 虽然目前的状况有些混乱，和安娜间的三言两语也足够姜绪理清目前的状况。在一周以前，几乎是2.0资料片公布的同时，龙临城附近的海域上出现了以黑色大船“雅努斯”为首的一支舰队，根据约尔曼流出的消息，舰队的目的地就是资料片中被雾气笼罩的新大陆。 出于某种目的，安娜和其他人一起上了船，在三日前抵达了这传说中的大陆。 安娜在新大陆也是担任初始向导的作用，在健谈特性的辅助下，姜绪成功地打开了她的话口。 “本来在大家的预想中，这会是一片相当原始的大陆，没想到上面已经有文明了，而且他们似乎比龙临城的居民更……文明一些？”安娜摇摇脑袋，像是要把什么情绪扔掉，“算了，异乡人，看在我们有几分交情的份上，我还是直接一点吧。” 她看着广场说道：“奇境上只有两类人，一类非凡，一类凡人，凡人被称作十二众，就是广场上的这些人，他们似乎并不欢迎我们这些龙临来客。” 她眨眨眼：“得想办法让他们接受你。” 姜绪很快在人群里找到可以谈话的npc——他身边已经围了不少的玩家。有一段时间没有和玩家接触，姜绪的装备外观显得朴素许多，等级也较低，她得快点做任务更新装备。 这个npc名叫“十二众·吗哪”，他的长相十分典型。吗哪审视姜绪片刻：“不要打扰我们的会议，异教徒。” 异教徒？姜绪留心到，吗哪对她的称呼与其他玩家并不同。 姜绪下意识抚摸额头的绿树：“遵循女神的教诲，或许我能给予你们帮助。”在小岛居住多日，她已经习惯当一个“祭司”。 吗哪的表情发生些许变化，面色也缓和几分：“或许与你交谈会比其他人好一些，异教徒，我们并非排斥你们的到来，只是……”他的目光移向远方那座黑色的石楼[健谈]，“我们还没处理好自己的事。” 姜绪追随他的目光：“那座石楼是……？” “那是非凡者的住所，没有称呼。所谓‘非凡者’，其实就是奇境的原住民，他们自称为……天使。在三天以前，他们抓走了我们的首领，诺埃尔。异教徒，或许借取你的力量，我们可以成功地救出她。” “需要我做什么？” 吗哪回道：“我们的信条不允许我们触及，但也不算是件容易的事，简单来说，两个字，赌博。” - 当然，吗哪并没有直接让她去石楼，虽然吗哪认可她的身份，但还是发了不少跑腿任务给姜绪，美其名曰是为了确认她的能力，姜绪全都接下。她并不讨厌跑腿任务，尤其是在不熟悉的地方，简单的任务通常也很安全。 跑累了她就坐在安娜附近的石阶上休息，熟悉的npc会让她安定许多。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岛上。石阶的后面有一座水池，水池里飘散着各色的花瓣，虽然映出的面容斑斓，她还是在路过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银色发际间洁白的“天使之羽”，除此之外，这头银发不知什么时候还变短了不少，被剪得参差不齐。 她看着水里的倒影，思考它的来源，橙色品质的饰品，来历肯定不简单。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水池倒映出另一个模糊的身影。 “上帝赐给我们吗哪。”依旧清冽的嗓音，她已经想到是谁。 姜绪转过头，阿加的唇角浮现出一个轻松的笑意。 “好久不见，格蕾。” 他干脆地给了一个不带任何促狭的拥抱。 - 【玩家id：格蕾 所在地：wonderland】 - 左手把通讯录开关几次，右手把玩着砝码，突然降低的兴致令牌桌上几人侧目。 “皇女？” 荷官也微微侧头，安静地注视着她。该怎样去形容这样一双眼睛，毫无“生机”可言，犹如机械一样空洞。 皇女挥去心底的不适感，收回注意力，没有看摸到的牌。她摸摸耳垂，露出一个和往常不同的笑来：“我忘记说了吗？梭/哈。” 第54章十二众 离开故土，在旷野中前行，离乡者饱受饥饿之苦，在这时，上帝赐给了他们天降的食物“吗哪”，避免离乡者饿死。 吗哪，灵魂的粮食。 “十二众也是从其他地方来的，那些锯齿形的石群其实是他们的住所。” 身后人潮不停变换，阿加和姜绪背对着广场坐着，面前的水池喷发着海水与花瓣，远方是他口中密集的锯齿石群。 他没有问过去这段时间她去哪了，就如没有回音的通讯，对此保持同样的沉默。 阿加：“并不是所有玩家都来了奇境，船票来之不易。换句话说，在奇境这边的玩家都挺有实力的，这边没有太多安全区域，还是要注意点安全。” 姜绪问：“这里离龙临远吗？” “在船上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就到了。”阿加解释道，“但毕竟这是游戏，地理距离未知。” 姜绪挑挑眉：“你最近在做什么？” “也就顺着任务链做任务，说起来，我之前那个任务一直搁置着。”他垂头搜索，进游戏这么长一段时间，累积没做的任务说起来还不算少，“噢，找到了，我把任务共享在小队里。” 【占星之路：龙临城老旧的法师塔里，隐藏着关于不知名大法师的秘密。】 “大法师？” 阿加点点头：“我做了前置任务，这个大法师指的应该就是安娜的母亲，也就是炉火女士。我有点在意这个npc，我相信你也一样。” 姜绪问：“你还没进法师塔吗？”在她的印象中，很久以前阿加就提起过想进法师塔。 阿加诚实道：“进去过，只是同行的法师不太靠谱，再加上我看你一直没转职，这估计是个职业任务。”阿加顿一下，解释道，“占星法师似乎有细分为几个派系，不同派系有不同的职业任务，占星还是很强势的，你之后想转职也正好。” 说起来，他都忘了这任务是从哪来的，或许是什么时候从某个法师的尸体上摸到的。 姜绪说：“这么说要先回一趟龙临城了。” 阿加摇摇头，表情严肃几分：“回是要回去，问题是现在没办法回去，也没有回家的船票。在来这里之前，没有人料到这事。现在大多人手上资源有限，好多东西都留在龙临，所以现在奇境上几乎没什么动乱，所有人都在急着做任务，希望能推进剧情……就像龙临一样。” 姜绪垂眸沉默片刻：“我们一起做任务？” 阿加无疑是更掌握状况的那一个，按照常理，这句话应该是他来说。 他压低嗓音，语气尽量放轻，说了句“好啊”，随后有些迟钝地拖动任务栏。他总觉得心里有几分慌张，他察觉到，在和半精灵重逢后，自己的姿态放低了几分。 第50章 尽管他似乎一直如此。 他的指尖在剑柄处摩挲：“……就这个吧。” 【任务[无引导]：解开新生命之谜。】 姜绪看了一会任务，也没说同意与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她的手掌摸到头发的末尾，这种有些刺儿的触感她也逐渐习惯了。 姜绪问：“皇女呢？这段时间，你们有联系吗？” 阿加微微侧头：“有，她也在这里……应该是在做任务。” “在做你这个任务之前我还要再清几个小任务。” 阿加点点头：“一起。” 吗哪这群人给的支线其实相当简单，除了那些跑腿任务，所有的任务似乎都是为了让玩家了解更了家“十二众”风俗。 十二众清晨醒来，会空腹来到悬崖上的广场讨论每日的安排，参与晨会是他们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晨会结束后，广场中间的圆桌上会铺满一桌的白色吗哪作为早午饭。 用完餐食后，大部分十二众会回到石群当中进行工作，一部分十二众会留在广场，争论一些晨会上未解决的问题，他们的口舌相当利索，但那并不是带有情绪的争论，而是相当平和的交谈。 和平与制衡是他们的信条，十二众中几乎不存在阶层，任何一名想要议论要事的十二众都可以参与讨论，这样的讨论会持续一整个白天，无论问题有没有解决，太阳落山、篝火升起之时都会停止，他们在篝火中炙烤食物，并在夜里享受。 虽然十二众也信奉某类神明，但他们和暗精灵不同，并不进行日常的祷告，用十二众的话说”神明的存在与人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尽管他们心存理智的感激。 姜绪帮着做了早饭，她也随着任务进到了石群。 巨石的外表坑洼不平，边缘锋利如锯，远看只觉如自然锯石，近看却也看得出人造的痕迹，石群高耸，越近越显压迫感。 在与形形色色的npc进行交谈的过程中，姜绪也收集到一些关于十二众首领“诺埃尔”的情报。 【诺埃尔】“十二众”首领，带领众人离开故土，来到奇境。 势力栏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能看出是一个身穿制式服装的成年短发女性。诺埃尔在平日活动中存在感并不强，她沉默寡言，几乎不干涉十二众的活动，但十二众却恪守着她定下的十二法则。 八条已知的法则分别是“和平、制衡，生存的信条；信奉唯一真神；守护真神的名讳、不可妄议；注重自我；毁灭一切激进；消除一切邪恶；停止争端；毁灭情/欲。” 做完了不少任务，此时已是日暮，姜绪再次回到了吗哪的身边。 “似乎不少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在石群中做任务的时候，大多数十二众都会称她为异教徒，少部分还会直接点出她是“祭司”。 “十二众共享着知识。”吗哪回答说，“这也是我们可以保持平和的原因之一。有时候，知识的不同才造就着差异，信息的不对等会带来灾祸。” “既然如此，所有人都想救回诺埃尔吗？” 吗哪怔愣一下：“你发现了？”他看了眼附近的十二众，“是的，并非所有人都想救回诺埃尔，即使我们共享着知识。共享知识并不代表着我们是一个纯粹的整体，否则晨会也不会存在。” “救回诺埃尔，代表着我们会与天使发生矛盾。这是我们一直在避免的事，有悖于我们的原则。因此，想要去救回她，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说服我的同伴。” 姜绪沉思片刻：“……我能参加明早的晨会吗？” 吗哪认真地点头：“可以。” 姜绪还想说什么，吗哪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变得惬意不少。 一旁，阿加侧过身，看向姜绪。 头戴花环的十二众将火苗投入柴火之中，一团火焰窜出，也闪烁于她的瞳孔。 他看见她的双眼微微弯起，他的心情也就突然好上几分。 “享受吧，享受每一个夜晚，这是对我们忙碌一天的恩赐。” 几乎是同时，欢快的乐声响起，众人行至广场中央，跟随着乐曲一起跳跃。 - 皇女踱步到窗前。她穿着相当正式的礼裙，右肩上流淌着金丝花瓣。一头长卷发随意披洒在身后，这里的氛围似乎与战斗隔缘。 石楼的窗口很小，是一个窄口，视野相当逼仄。不过她并不是为了看外面的风景，被磨得发亮的窗户映射出她自己。她在确认自己高涨的情绪。 身后的机工身形细长，脚底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响，倘若她想，一定可以轻易遮掩。皇女勾起唇，转身向她问好：“好久不见？” 红莲手里晃着酒杯：“好久不见……皇女阁下还是一如既往。” “就当你是在称赞。” “啊呀，当然是在称赞。说实话，我以为阁下的口袋早就空空如也了。”红莲的脸上范着些许红晕，她倚靠在墙壁上，“没想到你有勇气在那个时候梭/哈。我总觉得阁下手里是一把烂牌。” 皇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红莲却自问自答般说道：“啊呀，忘了您是皇女阁下，有的是人会向您供奉一切。” 二人身后人影浮动。 皇女面色不变：“你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的？” “这是你的地盘吗？”她环视一周，“有话想说，自然就来找你。说起来，这里很像地下城呢。” 红莲面色微醺，继续道：“胜者习惯剥夺弱者的一切，忘记总有一天她也会失败，浮躁的气息，简直让人着迷又怀念。” 轻风就在不远处，皇女也露出轻松的表情：“说吧，找我什么事。” 红莲：“来一把？” “我想你没什么胆子在我面前出千。” 红莲不置可否：“在那之前……”她看了眼牌桌后站着的荷官，有些突兀道，“你我都知道，鲸落在正式战争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开发，也是因为战争，服务器也尘封海底。” 皇女敏锐地预感到她想要说的话：“十二众。” “真是心急。”红莲笑道，“没错，十二众在地下城出现的时候很晚。但是这个游戏里，居然有这样一座岛上，有着一群自称是‘十二众’的npc，就像是拙劣的模仿。” 作为约尔曼如今的核心，除却十二众这一层，她在龙临城时就意识到，这个游戏的剧情映射了不少现实约尔曼的处境，但问题在于，鲸落的游戏内容应该是先于她出生就早已成型的。 红莲的语气带着诱惑，凑到她的耳旁：“你我的过去，也不一定真实。” 第55章久违 皇女别开脸。 红莲的话音刚落，一发冷箭猝然射/进她发梢旁的石壁，即使是冷硬如石也被箭头淬开。 红色的长发在身后晃荡，她唇角含着笑：“轻风，能不能对我礼貌一点，好歹是长辈。” 轻风把着弓，冷脸走近：“对待敌人不能手软，那是你教我的。” “啊呀。”红莲把铳槍立在身前，“看来你们果然不是孩子了。只不过，到底手软了，不是吗？我可是一点也没动。” 轻风瞥她一眼：“留着你还有用。” “……还真是经典的说辞。”红莲柔声细语，“皇女阁下，请吧。” “你想赌什么？”皇女走至赌桌之前，“或者说，想从我手里得到什么东西？” 红莲坐到一把柔软的红色椅子上，双手支住下巴，微微侧头：“我以为你已经知道除了筹码以外的猎物。” 皇女轻“啧”一声：“你从哪里知道的。” “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一旁，荷官正在清牌。 “皇女阁下似乎还是那些通俗的老毛病，总是觉得只有自己才会知晓某些秘密，自以为是，这大概是独/裁者的必然。不过，皇女阁下也有一些独特的小毛病，例如在面对我们的时候，总是压不住情绪。”红莲轻咳一声，“所众周知，第一个通关1.0剧情的玩家手里，会获得独特的奖励……只是我们一直不知道谁是那个最先在埋骨之地遇到女神的人。” “所以，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这就想着要清理门户了？”红莲抿抿唇，“但你不用费劲，你对新大陆的渴望太过明显，很容易就被人猜到，你从不知名的女神那里得到了所谓的‘圈地令’。” 【圈地令】：拥有从神明手中获得土地的权力。 红莲撑着下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奖励，你的道路在我眼里如此清晰，你想要在这个新世界里创造属于自己的王国，继续你的‘独/裁’。连公会都还没有的游戏，居然会有圈地令这样的东西。”红莲保持微笑，“简直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不是吗？” 皇女：“你已经不是‘老师’了，我不需要你来教育我。” “啊呀……太绝情了。”红莲微笑道，“来吧，showhand。” 荷官为二人分发两张底牌。 第51章 皇女没有犹豫，直接翻开查看，“黑桃q”和“红桃8”，异花色、不算什么好牌，但她最擅长的就是管理表情。 showhand是半个演技游戏。 红莲悠闲地把着牌，这把她坐庄优先下注：“3000里斯银币。” “加注。” 红莲注视着她的表情：“上次见你还是在‘阿瓦隆’，你还戴着面具……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长大过后的你。约尔曼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让你一直躲在那张面具背后。” 皇女并不喜欢称呼地下城为‘阿瓦隆’，那个地方本来就没有名字，“阿瓦隆”纯粹是民间的叫法。 她皱着眉头正想说什么，忽然感觉灯光一暗，牌桌上的吊灯忽然消失不见，尚算安静的环境在一瞬间变得嘈杂。 地面开始震颤，周遭的环境如幻觉般变化，甚至让她觉得熟悉。 “但它对我们而言，就是理想乡。”随着红莲的话音落下，简单的石楼早已消散，周遭逐渐变为……那座地下城。 红莲说：“想念吗？” 她们正坐在一处高楼的露台，在过去，这是红莲的住所。 楼宇之间，穿行的绳索上，电车正在驰名。 “这样的现代感，真是久违。”红莲继续道，“你和轻风过去经常坐着电车来找我。” 皇女没有把一丝余光消耗在这幻觉上：“怎么做到的？” “一个指令而已。”红莲大方道，“一个任务的奖励，可以铸造短暂的模型。” “这个奖励任何人都能得到？” “当然可以。”红莲莞尔，“但这地下城，看起来无比真实……是以，我才能说出那句话，你我的过去，或许也并不真实。在如今这个时代，一切或许都是虚构。” 皇女扬眉道：“我不是虚无主义者。” 红莲：“你很务实，但我表达这些，是想问你另一些方面的问题。” “说吧。” 红莲久违地感受到紧密的情绪，她不由得折下纸牌的一角：“为什么选择约尔曼，这就是我的问题。” 她抬起头，牢牢地锁定皇女的眼神：“这是我，作为你的老师，第一次认真地询问你，为什么，要选择继续当一个独/裁者。” - 上半夜犹如一个美梦，姜绪醒过来的时候，上半身沉沉的。 脸上有股瘙痒，像是什么啮齿类动物在细细啄食，这样的疼痛本不会吵醒她，但她还是猝然醒来。 一股腥臭味涌进来，与昨日的鲜香相比太过突兀，揉着太阳穴站起身来，姜绪一瞬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她忍耐着一股恶心，右手摸到墙壁，差点吐出来。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锯石群的建筑当中。 一旁的阿加阿加也昏昏沉沉，不过她闹了些动静，还是把他吵醒了。 哪里有点不对劲。 姜绪微微皱眉：“我们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昨夜海岸的确热闹非凡，但她记得自己是就地而眠。 “是我。”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盗贼，不是十二众的长相，看衣着是一个普通的玩家。 盗贼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们睡海边了，就找了个推车把你们带回来了。海风吹久了会有debuff的。” 阿加愣了会：“谢谢。” 姜绪环视半晌，看向盗贼：“你看起来有点面熟，你认识我？” 他的目光有些灼热，让姜绪多少有些不自在。 盗贼拍拍胸口，“屠龙者，我们以前在潮热地牢见过，那时候我还是个刺客，骑士，你还救过我，记得吗？” 这会轮到姜绪发愣：“……你叫我什么？” “屠龙者啊。”盗贼的态度不复昨日自然，多少带着点讨好，“你的影像在百晓生的日常推送上挂了好几天呢！大家肯定都认识你呢！” 第56章晨会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也不止一人拥有奇遇。倘若以盗贼为主角为故事，这就是一段关于成长的奇遇。 龙临之后，还是刺客的他在潮热地牢里认真思考了自己的去路，看着沉沦在潮热地牢里的玩家，几经挣扎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再次回到地面之上。 他顺利地转职成了盗贼，过程中不乏泪水与汗水，他也从半个边缘人逐渐成为一个小团队的核心，认识了不少个性迥异的同伴，也依然没有改变摸东西的手癖。 昨夜，盗贼本来是去崖边广场碰碰运气，没想到倒真让他碰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 “影像？”姜绪微挑下眉，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出现了一些新鲜的名词。 “我给你看就明白了！”盗贼咋咋唬唬的，在通讯录里翻了好一会才翻到。 不绝的白日焰火中，悬空的法师闭眼吟唱，火焰凝聚在她头顶，向巨龙使出致命一击。她的面容异常清晰，带着一丝冷意，在壮烈凄清的背景音乐下犹如神祇。 姜绪：“……” 该说不说，还挺威风的。 她沉默地看着，影像里还包含着其他东西，例如，四散绝望的仓皇人群与骑在龙背上的皇女，画面如此鲜活真实，但又仿佛已经过去很久。 一旁的阿加与盗贼攀谈了几句，姜绪忽然又插话：“盗贼？是刺客的转职吗？” “是。”盗贼回道。 姜绪沉默片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刺客的转职并不是“盗贼”，而是别的什么不那么直接的称呼。 盗贼脸上挤出一个笑：“你现在要去哪啊，屠龙者？” 姜绪微微侧头，整理背包和情绪：“去崖边广场，现在是晨会时间吧？” “是的，应该刚刚开始。”盗贼说，“我给你们带路，这边岔路很多。” 姜绪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清晨的海风令人心旷神怡，新鲜的花卉被摆到广场中央，吗哪看见她主动打了个招呼。 “你来了。”他表情冷淡、穿着得体，姜绪很难将他和夜里那个肆意歌舞的舞者联系到一起。他指了指最近的台阶，“异教徒，先等待片刻。” 吗哪环视一周，广场四周的台阶上已经挤满了人，十二众默契地在他的注视下静默，他象征性地高声道：“肃静。” “遵循女神的教诲，继续昨日的讨论，我们是否要放弃与天使的争端，放弃诺埃尔的生命？” 吗哪的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走到广场中央，她并未自我介绍，也没有发表任何开场白，直截了当地开始阐述观点。 “和平，十二众的和平是避免一切争端。”演说者高声道，“倘若因为诺埃尔首领的身份我们就要违背法则，法则便没有存在的意义。所有人都清楚，法则高于一切。” 演说者清清嗓子，继续道：“我并不想以群体来裹挟晨会的结果，但也无法忽视这个事实，至少有六成以上的十二众对与天使产生争端保持着消极的态度，共同智慧导向的结果毫无疑问昭示着这个决策的正确性。” 人群中传来清晰的反对声：“哪怕要放弃她的生命？” 这并非什么有力的反驳，演说者继续自己的演说：“倘若有那样的天平的话，一个事实是，诺埃尔并没有那样的重量可以与法则相比，法则高于制定它的人。诺埃尔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领袖，她更像是一个观测者，失去她，保持你我的崇高，后者更重要。” 尽管在鲸落里生命显得廉价不少，但周围十二众的反应还是让姜绪心里产生一丝异样——没有任何人对“‘保持崇高’高于‘生命’”的理念进行驳斥。 他们或许只是看起来信念不强烈，内里仍是教徒，只是信奉的并非一个具体神，而是某些“智慧的观念”。 在晨会中不止一个演说者表达了他们的观点，支持者强调法则的重要性，反对者强调诺埃尔的贡献与付出，最开始的那个演说者仍旧立于不败之地，她站在广场中央，直到太阳升高，众人再次沉默。 “还有反对者吗？”吗哪肃然问道。 姜绪摸了下“天使之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饰品会带给她一种近似战斗时的高昂情绪。她站起身来，走到广场中间，接受各式目光的洗礼。 “我反对阁下的观点。” 演说者微微侧头，像是在回忆什么，紧接着解释般道：“并没有细则禁止异教徒参与晨会，请阐述你的观点。” “和平与制衡，生存的信条。”姜绪重复那条法则，“由因导果，生存才是核心，不是吗？” 演说者微微点头：“异教徒，或许你与我们思维不同，认为法则中的生存指的是个人的生存，但并非如此，生存指的是群体的存续，即十二众的存续，倘若与天使产生争端，那会带来更多的生存问题……正是因为生存是核心，所以我们才要避免争端。” “这么说这其实是个群体与个人的争论？” 演说者摇摇头：“不，这是真理与实际的争论，十二众并不如外人想象般死板，我想你刚才一定在思考，我们对生命太过漠然。” 第52章 说得也不算错，姜绪抿抿唇，等待她的未尽之言。 演说者继续道：“对于异教徒而言或许这很难理解，但正是对法则的恪守，我们才能安全地抵达奇境，并在这里生根，无数的事实在告诉我们，法则总是正确的，几乎与真理无异……但，倘若所有人都保持对真理的敬畏，晨会也不会举行。正是因为十二众中有人更在意‘实际’，更在意诺埃尔，你我才会站在这里。” “几乎与真理无异……吗？”姜绪瞳孔微闪，“自我矛盾的法则，也可以算作真理吗？既要毁灭一切激进，又要消除一切邪恶，‘消除’本身就是一种激进的手段。既要注重自我，又要信奉真神、毁灭情/欲。无比矛盾，就像你们一样，挤压白日的情绪，却又在夜里放肆。” 十二众的晨会里其实很少出现这样的争论，在他们的观念当中，这些说辞其实已经算是激进的指责。 或许是温度逐渐升高，崖边广场逐渐涌现一缕浮躁。演说家的目光落到姜绪身上，认真道：“不要继续在词藻上做文章，我说过，十二众并不死板，我们恪守真理，同时也阐释真理，你口中的矛盾与诡辩无异，即使分出高下也对现下没有任何帮助。” “在我眼里你们同样是诡辩家。”姜绪回道，“对于一个不信奉真理的人而言，用真理来当托辞才是片面的。此外，在一开始我就想问，假如你们否定斗争，又为什么会离开故土、忍受饥饿、穿越旷野呢？” 她眨眨眼：“既然拥有自我阐释的权力，或许你们从来没有真正恪守过法则。 ——在我眼里，逃离也是一种斗争。” 阳光洒到海面上，折射进众人的眼眶里。 演说者沉默片刻，看向这位年轻的异教徒：“你是正确的，我无法否认，那是一次属于斗争的旅程，毫无疑问，也是属于‘正确’的一次抉择。” 第57章窄道 无法压抑的情绪。 姜绪本来以为自己并不喜欢这些陌生的注视，但意外的是，直至晨会结束，她的情绪都是上扬的，她甚至享受着余韵。 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人经受得起诘问，因为生存必然包含着矛盾，npc也不例外。 十二众享受着早餐，作为食物的吗哪铺了一地，作为npc的吗哪也走到姜绪身边：“异教徒，你做得很好。” 姜绪看着来往的十二众：“这就算成功了吗？” 她本以为这样正式的晨会会以某类民/主形式的投票来统一最后的意见。 “结束了，众人的智慧认可你的观点，你说服这份智慧的同时就结束了。” 代表众人智慧的演说者就在二人身边不远处，吗哪看了她一眼，说：“诺亚并不诚实，她常说‘人有两面’。” “诺亚？” “是的，诺埃尔的妹妹，那位演说家。”吗哪说，“这场晨会或许的确是为了在‘真理’与现实、知与行中做取舍，但她不是，诺亚只是为了想引导众人的智慧放弃诺埃尔。” 姜绪：“她们关系不好？” “不。”吗哪否定道，“她们同甘共苦，但志向不同，诺亚认为十二众最显眼的矛盾就是——没有阶层，却有首领，这显然并不合理，诺亚希望能借此消除这个显眼的矛盾，即使天平的另一端是她的姐姐，或者说，即使是我。” 吗哪没有继续这段谈话，他从制服的袖口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姜绪：“异教徒，这是你的奖励。” 【天国的钥匙】：天堂所在地的通行证，一把钥匙，超越虚幻与现实。 【任务更新：天国的阶梯，请向着石楼出发。】 “天国？” 吗哪看向远方的石楼，那如一块巨大墓碑的石楼。 “天国。天使们是这么称呼它的。”吗哪的眼里浮现一丝怀念，“我们长途跋涉，忍受饥饿，或许也是因为，真神指引的前方即是天国。不过在你前往天国之前，安娜想要再见你一面。” - 渔民安娜几乎彻底融入了十二众的生活，她坐在吗哪堆里大快朵颐，姜绪一时间还没看到她。 她靠近的同时，安娜也看见了她，她捧起掌心里的灰白色的吗哪：“异乡人，要尝尝吗？” 姜绪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过。 她不了解这个游戏是如何构建味觉的，吗哪入口的一瞬，外皮像新炼好的油水，意外的是，里面包裹的内瓤却口感干涩，内瓤冲破外皮的一瞬，像是某种昆虫的磷粉猛然迸开在唇齿，她甚至想打个喷嚏。 很奇怪又复杂的口感，回味后才能感受到一股甘甜。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自鲸落中醒来，姜绪一直在构建一个“自我”。她本以为自己或许是个内敛而谨慎的人，就像那些特性一样，但她站在广场中进行演讲的时候，除了高涨的情绪，竟然还感到一丝熟悉与怀念。 她并不讨厌斗争。 “人有两面……吗”。 阿加看见她下垂的眼睑，拍拍她的肩膀：“格蕾，安娜过来了。” 渔民安娜的脸上难得含着笑意：“异乡人，怎么样？” “很难形容。” “确实不算好吃，比起我的手艺差远了。”安娜眨眨眼，“但是这样的东西，只要吃过一次，绝对不会忘记，对吗？” 姜绪点点头，那复杂的口感还在她嘴里回荡。 安娜：“按道理说，吗哪是十二众的食物，但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吃过，这种口感记忆犹新……它们被装在一些小瓶子里，她……母亲经常会在阳光下仔细观察这些瓶子，有一次我感到好奇偷偷尝了一点，她难得对我发了脾气——她说，这属于未知的生命。” 安娜轻笑一下：“为了寻找吗哪，我登上雅努斯与你们抵达新大陆，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了，更没想到这里没有留下她的丝毫讯息。” 她话音刚落，任务栏里闪烁两下，是阿加共享给她的那个任务。 【任务[无引导]：】解开新生命之谜，【情报】更新：吗哪与生命本为一体。 阿加拄着剑，上半身靠过来：“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安娜迅速摇摇头：“不，不需要，但我想……”她从怀里掏出几个白色的小瓶子，“这就是她留下来的瓶子，我并非什么法师，我想这些材料对你们应该有所帮助。” 和安娜道别后，刚才还不见踪影的盗贼又凑了上来，说是要给姜绪引路。 “你们是朝着石楼去，没错吧。”盗贼乐呵道，“这段时间我给挺多人引过路了，假如要绕过锯石群的话可得花上不时间……啊，对了，你认识皇女，对吧？之前她也找我领过路。” 姜绪点点头，没说多的。 锯石群内群石层叠，耸立的锯石会遮挡不少视线，不熟悉的人的确会迷路。 沿海的地方还能看见不少绿植，锯石群中绿植稀疏，大概是地表一直被踩踏的缘故，灰突突的。盗贼领着姜绪和阿加往石楼方向去，不时还给二人介绍附近的建筑是什么。 十二众的聚居地里有近似现代的医院与学院，还有不少饮食店铺，算是比较健全的社会，从锯石林立的缝隙中，姜绪可以看见越来越近的石楼，石楼外表光滑，犹如黑曜石，给人一种深沉感。 阿加一路上也没闲着，趁此机会给她“补了补课”，讲了不少之前她不在时发生的事。 姜绪不时应和两声，再一抬头，建筑间隙见的石楼已经近在咫尺，看这个距离，应该快到了。 她正这么想着，前方拐过弯的盗贼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的功夫，就听见相当轻微却又凌厉的风声，姜绪下意识后退的同时，手中法杖的顶梢也散发出微光，一个法阵自她脚下展开。一旁的阿加也已经出剑上前，剑刃划破空气，与光弹在空中淬开，发出猛烈的光芒。 【玩家“格蕾”使用了“风之屏障”，免疫小队受到的30%伤害，持续5s。】 没有给二人喘息的时间，初始的这一槍就像是信号弹一般，前方的走道狭窄无比，奇境上空的天气本就不算晴朗，从这昏暗的窄道中混杂成一团的攻击不断袭来，让人难以招架。 她看往窄道末端，确信这条路其实是一条死路。 阿加叹口气：“格蕾，被骗了。”他也察觉到那个盗贼已经不知所踪，没有人比盗贼更灵活。 姜绪手里攥紧法杖，她刚后退几步，就发现身后有一面透明墙封住了退路，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 那个盗贼是从什么时候盯上自己的？ 他很多对话都是对着自己的，对方的意图其实很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第58章善后 姜绪并非毫无戒心。 对方在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id，尽管阿加直接称呼了她为“格蕾”，但她和这个盗贼一直没有互相介绍彼此，从这个角度来看，对方或许也同样抱有戒心。 狂轰滥炸但又相当单一的攻击，假如前段时间没有在奇境做任务更换装备，或许姜绪就撑不住了。任务装和法师的职业不算特别契合，但基础数值比较高，比法装要更能抗揍一些。 第53章 光弹释放的光芒把窄道暂时照亮，可以看清暗处大概有四五个敌人，攻击紧密，就在她和阿加快撑不住的时候，对面突然熄了火。 姜绪没有细想对方熄火的原因，趁着这间隙她开口问：“我并不认识你们，无理由的袭击？” 对面沉默片刻，没过多久竟然传来推搡与责备声。 “怎么没得手？” “我怎么知道她偷窃特性比我高，我摸不进她背包啊，按道理我都算高了。“ 回答的声音就是那个盗贼。 “即使杀死了也不一定会爆出来吧。” “确实是……怎么说？” 他们没有遮掩嘈杂的讨论声，姜绪闻言一愣，再次检查了自己的特性栏。 是什么时候出现偷窃的？ 来不及多想，又一发光弹射向姜绪，被站在前面的阿加弹反开来。 “你们想要什么？”阿加提高嗓音，“银币？还是道具？” 对面应该是一支五人小队，幸运的是小队的构成并不完善，从伤害量来看并不是一支精兵。另一方面，四个机工和一个盗贼为伍，盗贼显然不愿近身，缺乏控制和爆发的技能。但假如要打持久战，先撑不住的肯定是阿加和格蕾。 破财免灾也未尝不可，在鲸落这个玩家社会里，对大多人而言，获取利益远远比嗜杀更有价值。 他看出来这几人多少有些顾忌，就是不知道在顾忌什么。 不知道对面究竟进行了一场怎样的讨论，没过多久，那个盗贼再次从黑暗里现身，他的脸上不见愧色，也不复此前的狗腿模样，而是一副讨价还价得到商人姿态。 “我们没有那么多筹码，安全地放你们离开，你们留下‘那东西’，我能保证一个月之内，你不会再遇到类似的麻烦。” “你怎么保证？”阿加沉着眉，“恕我直言，你看起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盗贼皱着眉，像是极不愿意说出这句话来：“我会放出消息，东西在我手里，东西没了，自然没人因为它来找事。” 当然，其他的麻烦他也无能为力，这笔买卖在他看来已经不算划算了，毕竟他们本可以得到“赃物”，又偷摸着离开，没有几个人愿意把麻烦揽到自己头上。 姜绪接过话头：“再回答我几个问题。” 盗贼不想答应，但转而又想，假如买卖成了，自己的底细大概也不再是什么秘密。他迟疑着点头：“你说。” “你们是有组织的，对吗？” 在游戏开始早期，尤其是野队还很难成型的时期，姜绪常在龙临海岸附近看见不少构成古怪的小队。 常规小队包含t+dps+n，即坦克，输出职业和奶职，但这些队伍偏科明显，有的队伍几乎只有铳士——只是这些队伍通常配合都很老练，配合默契，不像是临时组队。 盗贼点点头：“我是后来才加入的，的确有这样的组织——以铳士为主构建而成，虽然现在大多都转职成了机工。” 姜绪扬扬眉：“怎么称呼？” “没有正式的称呼，但一些队伍里的老人会称我们自己为斑鬣。”盗贼打量姜绪的神情，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她的表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你们的……首领，或者说类似的人物是谁？” “不知道啊。”盗贼摇摇头，“我们只联系上下线，不过这么说也不恰当，内部没有那么明显的上下级关系。” 他回答道，几乎没有意识到三言两语间，他和姜绪的立场已经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吗……姜绪本来以为这群一看就有组织的人会是皇女的人，她会有这种印象大概是源于灰狼也是机工。她总觉得以皇女的作风，底下的人应该会很明确他们有这样一个“老板”。 既然问了，那就问个明白。 姜绪：“皇女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敌对关系。”盗贼有些不耐烦了，“这种事你不该最清楚吗。”他隐约感到浮躁，“快点，把东西交出来。” 姜绪点点头：“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什么东西？” “哎？”盗贼一愣，随即愤怒道，“你在耍我？！” “没有耍你。”姜绪说，“我的确不知道你指的什么。” 这副不以为然的姿态一旦出现在对面，人是无法忍耐内心的厌恶感的，盗贼再也忍耐不住、反手别起腰间的匕首：“那你就留下命来吧！” 他已经忘记了在龙临时的自己，“不过就拉倒”是过去属于他的信条，很多人都在这趟“鲸落”之旅中发生了改变。 盗贼的距离很近，在昏暗的光线下，缴械这个法师对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就在这一瞬，本就昏暗的灯光忽又黯淡一瞬，一个人影从上空掠过，像是在锯石间晃荡。盗贼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的同伴突然大叫道：“是灰狼！” 那个影子对他们而言太过熟悉。 “灰狼！滚下来！” “你叫我下来我就下来吗？”灰狼左手吊在羽弹上，右手持铳，他眯着眼打量地上的众人，“好像有个外人啊……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先把外人解决掉吧。” 灰狼轻咳一声，这个动作让他没有多余的手来摸下巴，怪不自在的……他得选一个人来进行威慑。 “砰砰”两声——即使是盗贼的速度也来不及反应，几乎是光弹出槍的同时，他就感受到喉咙和腿部传来剧烈的疼痛。 太快了。视线内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看到他的一瞬，痛感却已经早已袭来。奇异的光弹冲进身体，在体内连结成网将他的身体撕开，就像提线木偶被大力提起，线紧绷成直线，又被猛然折断。 血条断崖式下跌，盗贼瞪大双眼看向后方的同伴，左边的、不知道和他一起进过多少次副本，右边的、不知道与他说过几次夜话。 但几乎没有人注意他，所有人都注视着、攻击着半空中的身影。盗贼奋力去摸药剂，但那根本来不及。 他没有死在龙临那一夜，他死在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白天，和许多人一样。 灰狼半屈着落到地上，同时，另一副躯体也呜咽倒地。 他站直身体，终于摸到下巴：“走不走，你们？” 他在空中的时候，自昏暗处传来的攻击就没停过，那些人也不断叫嚣着要他下来，真落地了对面反倒熄了火。 “啧。”一个黑影说道，“要是在开服的时候把你杀了就好了。” “你们不是没杀掉吗？”灰狼轻笑一声，“都追杀那么多次了。” 另一个带着些愤意的声音传来：“你们这群‘人类’，不过仗着主城优势罢了，尤其是你和皇女！” 灰狼不耐地皱眉：“到底滚不滚？” 对面没有再回答，阳光落进窄巷里，阴影处再无人影，只留下一具尸体。 灰狼两手一摊，转身朝向姜绪：“怎么说？” 姜绪注视他片刻：“……像老爷爷。” 灰狼一愣：“什么？” “没什么。”姜绪摇摇头，“只是觉得你的动作，很像老爷爷。” 灰狼：“……这叫没什么？你搞清楚，是我救了你！” 姜绪走过去，蹲到盗贼身边，她想试一试这个“偷窃”天赋。虽然人是灰狼杀的，但灰狼出现的时候就进了她的小队，她也是能摸的。 她一边摸索，一边回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灰狼噎住。 “是皇女的原因吧……他们想从我这里要什么？”姜绪翻开背包，随机掉落了一些药水和一件橙色的暴击匕首，她用不上，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灰狼叹口气，戳戳自己的胡茬：“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是来给她善后的。”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石楼。 “昨天晚上，皇女输了一场赌局。” 第59章博弈 “请下注！” 十二众的夜晚热闹非凡，属于“天使”的“天国”也同样如此。 游戏开始数月，无形间，顶部玩家的装备已经和部分玩家拉开了差距，资源从不会均分给每一个人。 抵达“wonderland”，对于普通玩家而言，就是多一块获取资源的区域，尽管能够获得船票的玩家已经算不上“普通”，毕竟大部分龙临区域的玩家还在绕着龙临城打转。 能够抵达奇境的玩家，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注定是激进的，没有人会放弃一个机会，一个以小博大的机会，正如大多数人冒着极大的风险进入那些危险区域。 “请下注！” 完美的脸庞、几乎不带一丝情绪的表情、平和的嗓音，即使是这样的“天使”荷官，也无法让人重拾理智。 明明是任务引导——无休止的赌博，从第一个玩家进入“天国”开始，15天之后，银币最多的三位玩家不仅能带走赢得的银币，还能向天使提出一个要求，释放“十二众”的首领诺埃尔。 但沉浸在牌桌上的众人几乎都忘记了他们是为了什么坐在牌桌上，快速的回报、飙升的快感。从坐上牌桌的那一刻开始，这场赌局就不会再停止。 第54章 又或许，大多数人都在等待一个与直观暴力不同的、释放情绪的机会。 荷官掀开三张底牌——梅花a、方块k、红桃7。 皇女揣摩着手牌，她的黑桃q和红桃8……一副散牌。 红莲的脸上不见笑容，她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为什么，要继续选择当一个独/裁者？ 皇女看着她，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头发垂到黑曜石般的桌面上，这个空间冰凉无比，却无法冷却众人的情绪。周遭幻境一样的建筑已经消失，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这个世界里没有地下城，也没有“老师”。 她终于开口：“一万里斯银币。” 红莲抿唇，好一会儿，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是该你先下注……跟注。”她环视周遭嘈杂的赌桌：“你看看他们的样子，有多么丑陋。为了欲望放弃自我，留在赌桌上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丑恶的灵魂。” 皇女微微侧头：“丑陋吗？” 红莲说：“难道不是吗？就像动物一样。” 因为欲/望，充满希望或是绝望地、大喊着、大叫着。 皇女不以为意：“可是人类本来就是动物。就像你和我，现在也同样坐在赌桌旁。尽管并不追求直观的‘银币’，但仍旧是怀揣着欲/望来的。” 只是看起来要“文明”一点。 红莲唇角微陷。她以为她早就明白掌控她的方法，但实际上，她永远理解不了皇女的思维。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段对话也是皇女对“为什么要继续当一个独/裁者”的回答 荷官挪走红莲面前的筹码，红莲继续道：“既然不愿意提这件事，我们继续来说圈地令吧？啊呀，来谈谈你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或许我们不用敌对到这个份上，一些适当的合作说不定会让彼此走得更远。” “斑鬣”们没有那么多的本钱供她挥霍，她这闲适的态度的确让皇女认为她手里拿了副好牌。 她们并没有那么多的赌/博素养，这是旧时代的产物，它表面的规则如此简单，十五天，足够一个菜鸟摸清一切，但它在旧时代里也是许多人的梦魇，十五天，不过是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梦。 荷官翻开第四张牌，黑桃8。 皇女唇角微弯：“all in。” 红莲撑着下巴：“还是这么疯狂，你的牌并没有我的好……和你打牌很无趣。在这个疯狂的世界，只有两种人永远不会落败，一种是一无所有的人，比如说我，另一种则是拥有一切的人，比如说你，只有我们这两种人，甚至不需要去计算获胜的概率。” 这是只需要一直向前，甚至不需要博弈的人生。 她松开手：“all in。” 红莲的指尖指向荷官面前的最后一张牌，荷官应声翻开，是黑桃7。 桌上的五张，黑桃7、红桃7、黑桃8、梅花a、方块k。 这几张牌加上皇女自己的牌黑桃q和红桃8，她可以做两个对子，加一个a。 “摊牌吧。” 红莲翻开自己的底牌，第一张是梅花q，重点在第二张——红莲轻松地翻开，那是一张方块7。 “三条，抱歉。继续吗？”通常来说不会有人这么早离桌，即使是“all in”的情况下，在石楼当中依旧可以补充筹码，但她们并不是冲着“赌/博”来的。 皇女没有翻开底牌：“你赢了。” 她把筹码推过去的同时，也做了一个从背包里掏东西的动作，红莲多少带着些期许地看着她。和约尔曼不同，一个新生的组织需要太多东西，她们和草原上成群结队、饥肠辘辘的斑鬣没有两样，急需“进食”，尤其是像“圈地令”这样的美食。 直到她看见皇女摊开手掌，那里空空如也。 皇女学着她的微笑：“真是抱歉。” “什么意思？” “我没法输掉我本来就没有的东西。”皇女泰然地躺到椅背上，轻风走过来，把她刚找出来的披肩搭在皇女的肩头。 “再会吧，红莲。”她站起来，背对着红莲，微微侧身，“祝你好运。” 红莲紧紧地攥紧椅子两旁的扶手，她看着她的背影，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啊呀，没在她手上。” 通讯那头的人轻咳一声：“你不是猜到了吗？” 【红莲】：我只是没想到她变了很多。” 【罗琳娜】；或许从来没变过。她拥有这样的天赋和领导能力，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只能做一个下位者，只是从前她并不对我们“使用”这项“本领”。 【红莲】：我以为我没有在她面前摆出“长辈”姿态。 【罗琳娜】：你想要教导她，你是“老师”，这是必然的走向……另外，你刚才作弊了吧。 红莲捂了下脸。 【红莲】：啊呀，被发现了？ 她利用障眼法把最后一张公共牌改成了“黑桃7”。否则她的对子是要比皇女小的。 【罗琳娜】：或许也被她发现了，或许没有，这对她而言大概无所谓……另外，有人似乎在海边发现了那个“屠龙者”，你确定你的情报是正确的？ 【红莲】：我给你讲过我发现这件事的过程，那个叫陨石的精灵在发现我的跟踪后，先是和皇女联系，紧接着就找了这个叫“格蕾”的半精灵。此外，不止一个人看到过皇女与格蕾接触，尤其是在埋骨之地上，皇女对她的态度很奇妙……皇女不会把圈地令给她身边的人的。 【罗琳娜】：好，我没在你身边，注意别死了，红莲。 【红莲】：也许你会比我死得更快。 【罗琳娜】：快滚吧。 -- 听完灰狼的大致叙述，三人没再犹豫，往石楼方向走去，这个位置不算安全。 虽然皇女在牌桌上是头铁到底，圈地令没在她身上这事倒是直接暴露了。灰狼从百晓生那里获得了盗贼的行踪，这才急匆匆往这个方向赶来。 那个不知名的盗贼的确带他们绕了挺大一圈，径直来到这条死路，石楼的入口被锯石挡了个干净，他们只能往回走。 至于姜绪，她在背包里摸索一圈，终于找到了“圈地令”。 没办法，她现在包里东西太多了，一块并不显眼的令牌的确不算突出，她想了会，这才回忆起这就是1.0预告片中，炉火女士提到的“找到她的奖励”。 在那片荒原之上，她最后的记忆大概是有点恍惚的。 姜绪咬着牙齿，摸了下额头的绿树，她总觉得那里愈加冰凉，就像被冰过的尸体。 “格蕾。”身后的阿加突然开口道，“说起来，你以前是做什么啊？” 姜绪一愣：“嗯？” 阿加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知道这样问不太好，大家似乎都在隐藏自己从前的身份。我只是有点好奇。” 他摩挲着剑柄：“在广场上的时候，总觉得你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怎么说呢？”他咀嚼用词，“感觉有一定的……政/治素养？这样说对吗？” 姜绪有点意外他的说辞：“你是说我像政/客？” “不不不。”他摇摇头，额间的碎发摆动得也有点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那些用词有些陌生，你也很擅长谈判、或者说辩论？” 姜绪抿抿唇：“只是看过几本书。” 她看过吗？她不知道。 但任何词汇都不是凭空产生，所有的语言都有其来源。 她不认为一个漂泊在地面的难民会像她。 她的个人形象是矛盾的。 姜绪往前走几步，跟上前方的灰狼。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直接问。”灰狼很干脆。 姜绪没有停顿：“皇女的亲信都出生在龙临城，对吗？” 灰狼点点头：“是。” “你话里提到的红莲，是精灵？” “没错。” “目前为止我只见过精灵与人类，但鲸落里不止这两个种族，对吧，包括玩家？” “已知的就有四种，精灵、人类、侏儒、兽人。” 或许她只是想更多关于游戏里的事，灰狼觉得以他们目前的交情，这不算得什么，他自然是知无不言。但同时，他也感到一种不陌生的迫切感。 他摸摸胡茬子，等待着这个半精灵再次开口。 姜绪的语速变快：“玩家出生的地点并不是随机的。大多数地下城居民都集中在了龙临区域、尤其是龙临城海岸，因为人类主城是最利好玩家的，是吗？也就是说，当初地面影像里投放的关于鲸落的宣传并不真实。” 从降生开始，这场有关生存的游戏就没有公平可言。 “啊——”他已经张开了口，猛然一哆嗦，话终于被他咽下。 灰狼微眯着眼：“你什么意思。” 对于地下城居民而言，这些本就是共识。 她为了什么在质问。 灰狼瞳孔微缩：“你不是地下城居民？”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是。” 第55章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姜绪侧过头，脸上的表情很平淡。 灰狼看着她的脸，他最终还是选择认可她的说法：“……因为地表的流民，不会出生在龙临城。” 高存活率、便利的主城、丰富的任务、平和的自然环境。 尽管伤亡惨重，但哪怕是与魔境大森林里的魔兽潮比起来，那样“温和”的龙临也不值一提。 他当然也听到了刚才阿加和她的谈话。 他可能要纠正一下对这个半精灵的印象了，她的“审问”循序渐进，肯定是接受过“教育”的，因此，她更不可能是地表的流民。 第60章切换 阿加习惯性地想要安抚他人的情绪，只是他选择了一个不合适的话题。 姜绪和灰狼没有再交谈，二人不约而同地静下来，让这行进愈发沉默，如同一旁耸立的锯石。 说起来，这片天空也并不晴朗。姜绪抬起头，也许是因为奇境中的植物并不多，贫瘠的大地景象连带着天气也黯淡。 崖边广场与锯石群的荒原上倒是有不少树木，只是大多枯败，长势也极其古怪，只有广场附近给人一种清新与圣洁感。 “说起来刚到wonderland的时候，我还挺失望的。”察觉到她在打量周遭的环境，阿加攀谈道，“亨利·j似乎很向往这个地方，我们也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奉献出生命和时间，只是为了那一张船票。 阿加轻笑道：“我本来以为这上面再不济也会有一堆金子。” 的确，身负“奇境”之名，除了奇妙的族群，这样的环境倒的确算不上多让人惊喜，不过倒是都很“干净”。尤其是锯石群内，几乎看不到一点儿垃圾，锯石外壳的建筑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息。正是因为环境太过干净，鼻尖那抹若隐若现的湿意和臭气才显得突兀，而且这臭味并不单一，像是很多种气味的混杂在一起。 这气味肯定是有意为之。毕竟味道的构建对于一个全息游戏而言是最为复杂麻烦的。姜绪下意识地吸吸鼻子去分辨，只是还没等她感受到什么，一旁的灰狼忽然闷闷开口：“到了。” 灰狼心里突然浮现起一丝优越感，这俩就是还没进过石楼才会说这样的话，石楼当中的纸醉金迷，比起往日的地下城也有过之无不及。 到了吗？姜绪收回注意力，石楼确实已经近在眼前。 “天国”的墙体一样看起来像黑曜石一样光滑，从底看向上空，几乎看不见石楼的末端。 阿加的面上露出几分兴致：“怎么进去？” 他的视线里没有出现“门”一类的东西。 “就这么进去。”灰狼走在前头，当他靠近石楼的时候，墙体似乎在一瞬变软了，他半个身体陷进去，又后退一步：“进来吧。”他扬扬手说道。 姜绪眉头微皱，有些不信任地打量着这面墙体。 灰狼却以为姜绪这种眼神是朝向他的，他觉得心里有些烦躁：“到底进不进来？” 阿加侧头问她：“格蕾？怎么了？” 姜绪没说话，她手里还握着那把从吗哪手里得到的【天国的钥匙】。 【天国的钥匙】：天堂所在地的通行证，一把钥匙，超越虚幻与现实。 既然没有门，这把钥匙的意义在哪里？但姜绪的迟疑更多来源于一种不适感，一种自广场阶梯上醒来，就充斥在心间的不适感。 但她已经来到石楼前了。无论如何，任务要做。 她跟在阿加身后，陷进这面黑泥一样的墙里。 姜绪下意识闭上眼睛，她本以为睁开眼会看见或是金碧辉煌或是素净的室内，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的眼前只有一片黑。 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鼻尖的臭味更重了。 “阿加？” 地图显示她在“未知区域”，黑暗里姜绪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她试探着摸索，又往后退两步，她没能再回去。她调出通讯录，那头无人回应。 姜绪把权杖握到手里，好在技能没有失效，她先给自己上了个持续治疗dot，还添了个风之屏障，避免暗处有人袭击。 但还是有东西把她绊倒了，姜绪这才意识到她可以用光照术探照视野。 她的头很昏……太奇怪了，这种突兀的环境转换让她以为她再次“记忆断片”了，但她身上没有重伤debuff，取而代之的是—— 【入迷持续：古老的术法，需要某种未知媒介。】 模糊的解释，姜绪撑着权杖站起身，使出光照术，她想看看是什么把她绊倒了，这东西体积不小，或许能提示她她身在何处。 她的视线刚一下落，心口就突了几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脸，一张干枯的脸，那张脸上几乎没有肌肉，深陷的双颊上还有不少虫卵筑巢，他的脖子说不清是先腐烂还是被先切开的，下面什么都没有连接。 绊倒姜绪的是一颗头。 姜绪晃晃悠悠地前进，周遭堆砌着货物，这种晃悠的感觉她并不陌生。 没有时间也无需多虑，眼前只有一处向上的木梯，姜绪拄着权杖踩上去，推开了末路的门。 虫豸、污水、排泄物、腐烂的食物和淡水、尸体、因为长期航行无法清洗身体的人类躯体，她想她终于明白了那复杂的臭味来自哪里。 门外是甲板，她在船上。 她在那艘前往“wonderland”的“雅努斯号”上。 姜绪走到围栏旁，雅努斯停在近海处，不远处的大陆阴沉无比，近海处植被茂盛，但浓烈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岛上的情况，岛屿透着幽幽紫色，仿佛充斥着浓郁的魔法。 这一幕在2.0的预告片里出现过。 她终于意识到那种不协调感，她置身于奇境当中，但那奇境和她在预告里远观的新大陆并不相同。 她抬起头，灰烬从天空坠落。 -- 皇女眉头微皱，她坐在牌桌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就是第十四天了。 轻风倒挂在天花板上，在空中晃荡，一直待在石楼里让她心情不太畅快。 她的嘴里念叨着“500、1000、2000”不等的数字，期限将至，为了保证最终筹码保持在前三，皇女开始打“假牌”。 石楼里有不少她的人，她牌技一般，时间久了对赌/博的兴致也淡下来，但自己手下的人总是能掌控整座石楼内一半以上的筹码。 她只需要坐在牌桌前，等待下一个人来找她“showhand”，all in后弃牌，筹码就全到了皇女手里。 这十多天里已经有不少人从石楼那狭窄的窗口跳下，这一定不是才写就的戏码。 红莲说得不错，拥有一切的人不会落败。 “一个活人不会凭空消失的。”轻风忽然道，“即使最后我们拿不到圈地令，影响也不大，总有其他途径。” “那会麻烦很多。”皇女的声音有些沉，“我更好奇，她是怎么在两个人身边消失的，那里没有传送卷轴的痕迹，而且，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轻风问：“怎么说？你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的。” “谈不上是预感，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记不清我是怎么登岛的。” 轻风一愣：“有吗？” “你记得？” 轻风眼珠子转两圈，她的眉头也半锁上：“好像的确没什么印象，或许是因为地图切换？” 皇女不置可否。无论如何，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说。 第61章兆雪 在一个密闭的环境里待久了，任何人都会变得烦躁。 十四天的相处足够皇女摸清石楼的内部，石楼并没有具体的层数，它的上下无限长，可以容纳不知道多少玩家，没有底楼、也没有顶楼，尽管他的外观并非如此。每一层的构造都是相同的，大厅、休息室与包间，几乎没有其他设施，仿佛进入石楼就只有“赌/博”这一件事可做。 她甚至还看见过几眼诺埃尔，那名短发的女性穿着十二众制式服装，五官深邃，她的表情永远波澜不惊。诺埃尔偶尔会被天使们带去外部，根据留在十二众区域的同伴回报，应该是十二众开始与天使进行交涉，督促天使释放诺埃尔。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灰狼打了个哈欠，趴在圆桌上，“我得领双倍dkp。” “dkp是什么？”阿加问。进入石楼以后他多少有点无所事事，他本来以为里面会有自己那个新生命任务的线索，他这几天把上上下下的npc找遍了，也没有一个npc搭理他的。不知不觉的，他和皇女这群人走得越来越近。 “啊。”灰狼解释道，“2个世纪前的说法。dkp在那时指的是dragon kill points，源自一款相当复古的游戏叫《ever quest》，击杀龙后获得的积分，后面衍生为一种制度，即依照玩家在团队中的贡献分配战利品。*嘛……不过我就是想让皇女多分点银币给我，毕竟我这几天可谓是忙上忙下的。” 灰狼这话说得不假，因为要平衡整座石楼里的筹码归属，他这几天的确是最出力的一个。 第56章 阿加由衷道：“你了解得好清楚。” 灰狼摸摸鼻子：“也不是，就是以前有点兴趣而已。” 他出生在复古潮流的尾声时代，多少也受到些影响，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去旧市场里淘电子光碟，然后在家里看一整晚的纪录片。 “治安官”的培养严厉而艰辛，沉浸在电子光碟里的时间才会让他放松片刻。 十五天的期限降至，石楼里的那股热潮反倒冷下来。灰狼本以为这一天会是最后的狂欢。 天国里灯光变暗，玩家们手里几乎都捧着蜡烛，几人蹲坐在光滑的地上，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分享食物，有的人愁容满面，有的人兴致高昂，人声依旧嘈杂，但已经不复前几天的疯狂。 他甚至感受到了一股平和。 “什么情况？” 轻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她总是神出鬼没：“看时间，灰狼。” 灰狼瞥了一眼：“新西历201年，怎么了？” 轻风沉默片刻：“你没发现什么？” 她从手里丢出一张卷轴模样的道具，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皇女稳稳接过：“这是什么？” 轻风的声音沉下来：“食谱。” 皇女翻开卷轴，愣了一下，她的声音有些僵硬：“……饺子？” “可费了我点功夫，虽然这种世界里应该没有饺子，但我想，这毕竟是游戏。”轻风凑到她跟前，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新年快乐。” 【轻风】：以及，生日快乐。^ ^ 心脏微微抽动，她的表情愈发不协调：“谢谢，新年快乐。” 她的生日是秘密，但同伴会以庆祝新年的方式为她庆祝。 这两人都一样，表露真情的时候表情反而会古怪，尤其是皇女，假惺惺的表情倒是管理得到位。 灰狼扯扯嘴角，想说什么，话没说出口，他还是不要说什么煞风景的话了，更何况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有厨艺特性的！”阿加边说，手里突然就多了口锅，“刚升级的烹饪技能，我来试试？” 皇女把食谱复制给他，原件被她锁进背包里。 没过多久，圆桌上热气腾腾，到底还是游戏，只要素材够，想做多少盘饺子就做多少盘。刚才还在打量他们的陌生玩家也借由这一桌的饺子和他们热络起来，一人夹一筷子，皇女心情好，没和他们计较。 灰狼知道她心情好，大概是嘴贱，他忍不住道：“这热闹的场景，总感觉少个人啊。” 皇女刚放松的脸又紧绷起来：“什么意思？” “陨石啊！”灰狼没忍住，拍着桌子笑出声来，“你以为我说的谁，你这表情真的……太好玩了。” 皇女沉默片刻：“……阿加。” “怎么了？”抱着大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厨师服的阿加问。 她指向灰狼：“没有这个人的份。” 阿加笑得天然，脸被灶火映得红红的：“好啊！”他点点头，突然又开口，“新年好！” “新年好。”皇女颔首，目光落到那狭窄的窗外。 下雪了。 -- 船上没有人。 除了她，就只有那颗头颅，与一些不知名的、无法暴露信息的尸体。 玩家的尸体会在半个小时后小时，那些尸体毫无疑问是npc的。 近海上空漂浮着密集的灰烬，姜绪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直没有对她造成伤害，她只能暂时无视。 纠结片刻，姜绪还是从船上放下了小舟，往前方的奇境划去。离奇境越近，空气里的灰烬越密，与浓雾夹杂在一起，也难怪看不进去。 简直就像是纷飞的、灰色的、雪。 好安静。姜绪搓搓手，哈一口气。 奇异的灰烬落满全身，姜绪发现背包里的那把【天国的钥匙】变灰了。 【天国的钥匙】：天堂所在地的通行证，一把钥匙，超越虚幻与现实。（已使用） 超越虚幻与现实？哪一头是虚幻？哪一头是现实？ 【入迷持续】还在继续，姜绪头晕目眩，温和的、漆黑的海浪托起小舟，一浪起、一瞬是灰烬落到睫毛，一浪落，黑色的墙壁旋转着袭来，她似乎再次置身石楼，看见点点烛光扑面而来。 她有一种“即将醒来”的错觉，人不会困顿地醒来，这一切都是反直觉的，但她还是想尽力保持着这种身处梦境的感觉。姜绪咬紧牙关，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机械。 过了很久，小舟终于抵达岸边，她拄着权杖跳下船，小腿以下湿漉无比，她吃力地往岸上走去。 一步、两步……她的脚掌终于踩到实地。 与此同时，系统提醒她。 【发现了“未知的新大陆”，exp+100。】 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抬起头，努力想要辨别灰烬背后的东西。 或许她潜意识里希望再次看到那座崖边广场，也希望出现在视野末端的是那座“天国”石楼。 但不是。 一种朦胧的触感自自灰烬与白雾的深处袭来，无形的肉感逼仄地抚上她的脸，姜绪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模糊的事物触碰她的思维感官。 忽而冰冷、忽而温热，虽然仍旧不清楚那“庞然”是什么，但她能从这温度的变化中感受到，这并非冰冷的锯石，而是某种汩汩跃动的“生物”。 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62章灰尘 龙临城。 虽然魔境大森林还有相当大的区域未被探索，但精灵玩家们已经逐渐在向龙临城方向活动。 人类主城的npc通常不会为精灵玩家服务，精灵也无法在龙临城内获取过多资源，但有的npc发放任务却是没有限制的。 例如库塔，对他而言，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什么，只要能帮忙重建城市就行。 再一次交了任务，陨石疲倦地靠在城墙上，打量过往的行人。 重建任务枯燥乏味，只能提供最基础的经验和金币，偶尔会有一些材料作为奖励，在日常任务里属实不算是最佳选择，作为精灵的她也很难进行补给。不过也有几个优点，乏味就意味着机械劳动，不需要动脑子，而且重建任务很安全，尤其是比起大森林里的任务来，在大森林里，光是提防野外魔兽的袭击就有够费劲。 不过陨石并不只是为了省事才来的龙临城。 精灵主城以一棵名为“帕博比”的大树为根基，店铺与房屋镶嵌在无数树洞里，其中精灵的书库占了很大部分，前几日，陨石在书库里翻到一个奇谭小故事。 那是一只精灵的故事，在新西历初，人类和精灵之间的隔阂更深，大多数人类甚至一生也见不到一只精灵，但有一位从森林里走到人类世界的精灵却很成功地融入了人类世界，还在人类世界里极具社会地位。 乍一看似乎是个和玩家没关系的故事，但陨石从中嗅到了一丝可能性。几经周折后，她发现在库塔这里做任务时可能积累人类的种族好感度的。好感度刚好积累到100的时候，她就已经可以在龙临城里寻找酒馆住宿了。 如果可以，谁不想更换一个更方便的主城呢。更何况之前还遇到了那个危险的精灵机工，她觉得还是待在龙临方向会安全一点。 今天的任务积攒下来，人类对陨石的好感度就破200了，她打算在通道外休息休息，一会进城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变化。 陨石靠在城墙边，确定周围安全后闭上了眼，只是她刚一闭眼，什么东西就大力撞到了她身上。她猛然睁眼：“什么情况？！” 脚边一个仓皇的身影猛然起身，撞到她的人批着宽大的斗篷，但陨石还是瞥见了她斗篷下浸血的龙临士兵服装和她手里抱着的包裹。 “站住！”不远处，几名挥舞着武器的士兵大喊道。 小士兵抬起头，攥住陨石的手臂，表情凄然：“帮帮我。” 不管怎么说，这一幕都充满了“戏剧感”，想必只要答应帮助这个npc，一定有一个新鲜的任务等着她。 陨石想了会，反握住她的手臂，对着不远处追捕小士兵的小队喊道：“在这里！” 小士兵：“……” 小士兵被抓走的同时，龙临城居民对她的好感度又上升了。陨石选择性无视小士兵临走时憎恶的眼神，在心里默念自己的信条：“路边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看人还是小孩，都不要捡。” 在魔境大森林里有不少可以模仿成人形的魔兽，精灵们倘若不仔细辨别就上前搭话，很容易就成为魔兽的晚餐。尽管这个小士兵并非魔兽，她也身在龙临而非大森林，这个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要知道，机遇也意味着风险。 陨石就是这样宁愿抛弃机遇背后回报，脚踏实地的一个玩家。 陨石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发现刚才小士兵停留的地方落下一个包裹。 她踌躇片刻，还是走过去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打量片刻，发现包裹的外部竟然写着自己可以辨别的语言。 第57章 她还没有获得人类神明的认可，按道理说是无法辨别人类文字的。 “古精灵语吗？”她观察了文字花样，默念出包裹上的文字——“天使之尘”。 angel dust. 陨石心下一凛，这词她见过的。没有犹豫，陨石迅速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盒子的锁头很精致，刻有羽毛和树叶，中间是一条蜿蜒的细蛇。 意外的是，锁头已经被谁打开了。陨石打开盒子，果不其然，里面是半盒子的灰白色灰烬。 angel dust，天使之尘。一种古老的致幻药。 原料成分未知，偶尔会搭配毒蝇伞食用，在现代社会，这东西或许会被大多数人认定为……毒/品。 陨石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蛇形徽章，这个盒子是从约尔曼人手里拿到的，不知道有没有在平民手中流通。更要紧的是，这玩意儿，会对玩家成瘾吗？ 如果是在游戏最初，陨石肯定不会这么怀疑，这毕竟是个全息游戏，所有的感官都是模拟的，但在大森林里待久了，一些玄妙的精神体验也不是没有过，没人知道雅努斯这个公司是使用了怎样的技术。 心里拿不定主意，陨石一个头比两个大。她纠结片刻，还是决定联系皇女，可惜的是皇女那边没有回音。于是她转头把物品信息发给了那个半精灵格蕾，虽然这人也有段时间没有消息，但陨石对她印象很好。 大概是因为格蕾救过两次场。一次是在埋骨之森，一次是龙临日。 令陨石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那头很快传开了回音。 【陨石】：有点在意［天使之尘］，不太确定是什么。 【格蕾】：？在哪里得到的。 【陨石】：龙临城。 【格蕾】：灰白色的，看起来和灰烬一样？ 【陨石】：没错。几乎没有味道，很轻。 【格蕾】：保管好，假如可以的话，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 【陨石】：行。 话她是应了，她也没有什么途径可查。 半精灵沉默半晌。 【格蕾】：新大陆这边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不知道是否会影响龙临，注意安全，猎人。 还挺奇怪的，听她这么说，陨石的心情也好上几分。 【陨石】：我知道，你也是。 她挂断了通话。 通讯的这一头。 姜绪深吸一口气，把手举高，尽量让双手露在“外面”。她的下半身已经陷进了这团白色的肉里。 庞大的、白色的肉，几乎遮住了天空，迷雾背后，它轻轻蠕动着。 它并非是在进食，它没有想要吸收的欲/望，姜绪觉得她更像是陷进了泥地里，无论如何，现在的状况都很危险。 而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的身体并不只有白色，杂乱的颜色偶尔从灰烬背后闪过，一圈一圈，令人心惊的，也让姜绪觉得有些眼熟。 背包里没有什么可用的，传送卷轴只在同一片陆地上管用，她也不是机工没有羽弹，或许法师转职后会学习一些可以逃脱困境的法术，但现在的她无能为力。 但有两个东西她没忘记。 她身上有两个神秘的饰品，骰子，以及天使之羽。 六面骰子依旧黯淡无光，身体越陷越深，她只能把宝押在那不知来源的头饰上。 姜绪触摸上天使之羽，一股微热温和地袭来。她听见奇怪的风声。 背脊处，什么被撕裂又重生。新生的翅膀微微用力，再一回过神来，姜绪已经脱离泥泞，悬空于纯白之前。 奇妙的感受。 灰烬之中，散发微光的半精灵轻轻扇动翅膀，往更高处飞去。姜绪想趁此机会观察这庞大的生物究竟是什么。 灰烬与雾气铸造的云海中，光芒撕开一条裂缝，照射出庞然大物的模样。 白色的蠕动□□，身体的中央，镶嵌着由各色铸就的巨大漩涡。漩涡轻轻颤动，在她的注视下以奇妙的节奏不断开合，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第63章凶杀 石楼中。 烛火映射在她的眼中，皇女站在窗前，等待最后的时间。 “皇女。” 她转过身，一个天使出现在她面前，表情平和，“经确定，你的筹码达到了500 000里斯银币，位列第一，请携带您的银币，和我来，诺埃尔正在等你。” 皇女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她知道这些天使不会有多余的对话。 诺埃尔被关在一间上锁的昏暗房间里，皇女进去的时候她正从床上坐起，低头整理着着装。 天使无言地退出房间，让她俩独处。 “我听吗哪说，你们是来救我的。”诺埃尔抬起头，瞥她一眼。 皇女颔首：“是的。” 诺埃尔语气沉静：“想必他们没有告诉过你，我是怎么被天使们带到石楼的。” 这个问题对皇女而言并不重要，她并不关心那些故事。 皇女：“没有。” 诺埃尔低垂的头瞥向皇女，眼尾弯起，露出一个略显诡异的笑：“是我自己来的。” 皇女微微挑眉，这幅和她印象不同的表情的确挑起她一点兴趣：“哦？是为了什么？” 诺埃尔那张扁平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下不断变化：“既然他们选择了来救我，这么说他们也背弃法则了？” 她的嗓音愈沉：“和平、制衡，生存的信条；信奉唯一真神；守护真神的名讳、不可妄议；注重自我；毁灭一切激进；消除一切邪恶；停止争端；毁灭情/欲。”这几条法则从她口里说出，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意味。 “——此为八条公共法则，十二法则中，另四条是印刻在我们头脑里的秘密，倘若他们选择违背法则，一定是因为这四条思维法则的因素。”诺埃尔反应过来，“本质上，她们仍恪守着十二法则。” 说着说着，诺埃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与惋惜：“十二众，这群人看起来有点小聪明，真可惜。” “你不也是十二众？” “或许是。”诺埃尔甩甩自己的头发，“吗哪，看起来那么冷静的样子，其实吓坏了吧。” 她自顾自地说着：“真想看看他们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诺埃尔刚刚换下她的制服，换了一套更悠闲的衬衣。 “看起来有点小聪明，避免争端？和平？制衡？那只是因为十二众比谁都要惧怕斗争。他们为什么留下你们这些异乡人，不过是期许你们能代替他们进入天国。赌/博是最直率的斗争，他们惧怕在斗争中失败，更不想承担那些后果。” 诺埃尔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的话语里带上几分怀念：“一次空前绝后的拙劣斗争，正是因为那次失败，我们才不得已逃离故乡。十二众只能认可你们的观点——逃离也是斗争？不，不不，那就是一次挫败，但他们只能认可，否则就要承认，想要平衡一切，不过是因为惧怕自己处于天平的下端。” 她这激烈的话语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皇女等待她的独白结束：“你并不认可十二众？” 诺埃尔沉默片刻：“……人在嘲讽自己的时候才最到位。无论如何，没有真正智慧的‘群体’。十二众，比看起来可悲许多。告诉你这些只是想纠正你的认知，十二众是一群很胆小的人，我们就像仓皇逃窜的老鼠一样。不仅愚蠢，还总是爱说谎话。” 她从一旁矮桌上的一沓纸中翻翻捡捡，取出一张旧纸递给皇女。 · 【情报】十二法则。 （……） 九、保持沉默 keep silent； 十、创造传说 create legend； 十一、忘却过往 forget the past； 十二、忽略现实 ignore reality。 ·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需要遵守的法则，人不都是这样的？忘记过去，并创造新的记忆。皇女把情报收好，她没有和npc交换看法的打算。 她直截了当：“看起来你想让我做什么。” 诺埃尔把双手伸到皇女面前：“天使太无趣了，根本不能对十二众造成威胁……异乡人，我想让你挟持我。” 她微抬起头，上目注视着皇女：“群体拥你为王，但总有一天，你会站到对面去……总有一天，你就会知道那是你必经的道路，那一天不会太远。” “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皇女回道。 -- “天使之卵”。 一个名字猝然闪进姜绪的脑海，没有错，这庞大的生物正是天使之卵。 天使吗？姜绪没有真正进入石楼，她不知道石楼里的天使是什么样子，但这擎天的庞然大物一定就是“天使之卵”。 天使之卵的躯体微微蠕动，像在呼吸，尽管它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欲望，但光是这身躯就足够具有压迫性。 太大了……目测这漩涡就有至少二十层楼高，顶端藏在雾里，幸运的是它没有四肢，如它的躯体一样笨重。 第58章 漩涡当中的颜色很杂，像很多种灰暗的色彩揉搓到一起，却带着几分诱惑。姜绪没有停止挥动翅膀，有些吃力地环着巨物绕到后面，这并不是一个浑然的球体，它的背后像被风蚀过的高山，又像是奇形怪状的畸形巨瘤。 视野模糊，但姜绪还是在不尽的灰烬中发现了灰烬的“流向”，它们并不是一开始就从天空坠落，风把它们托起，又使其再次坠落。 天使之卵的尾部有一个黏腻的窄口，它就像烟囱的出口正在在外部不断排气，输送着这不辨成分的灰烬。 假如陨石的消息不假，那么这些灰烬很有可能就是“天使之尘”的原料。 只是，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龙临城？姜绪不觉得这巨物的附近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不，还有一个地方她还没有探查过。 她还没有进到漩涡里去。飞翔持续的时间就要到了，回到地面也只能被白泥吞噬，姜绪深吸一口气，朝着漩涡中央飞去。 真是奇妙，远观的时候漩涡是平的，一靠近却发现是立体的，她甚至可以摸到那些凸起的纹路，越靠近，耳边传出不断的嗡嗡声。一股窒息感袭来，姜绪只能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黑暗席卷而来，在那当中首先浮现的是一团火焰，恍惚过后，五感变得清晰。 一张简朴的床，一张木桌，木桌上摇曳着烛火，床上坐着一个女人，她的头发乌黑黝亮，一直拖到床榻上。她察觉到动静，转头看向姜绪的位置。 “又见面了。” 姜绪沉默片刻，走到她身边，坐好：“……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 “谁说的？” 姜绪忽然问：“你的头发怎么变了？我记得最开始见你的时候，那是一团火。” 炉火女士撩起一撮头发，姜绪这才发现，那既不是火，更不是“头发”，在被撩起的一瞬，乌黑色的长条就在一瞬化作乌有。 姜绪伸出手去触碰，只觉自己触碰到了一团灰烬，那灰烬从她手指的缝隙间又溜走。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给我取一个新的名字。”炉火女士说，“不过我觉得现在这个名字就很好。我喜欢火焰。” “格蕾。”炉火女士问她，“关于wonderland，你找到的答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姜绪说，“但是……那片陆地，就像埋骨之森一样，并不存在于维尔京这个世界吧。” “你说的不错。”炉火女士颔首道，“那么，它是‘二重世界’吗？” 姜绪给出她的答案：“不是。” “你说的不错。”炉火女士再次勾起那抹神秘的笑，“继续前进吧，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了。” 姜绪不明白她出现的缘由，直到她话音一转。 “除了一把武器。” 炉火女士把手里的匕首递给姜绪。 【死亡的匕首：一刀、一命。】 “它‘还’可以使用两次。可以造成即死状态，只需要再补上一点点伤害，什么伤害都可以，你就能杀死你想杀死的那个人。多么便利的武器。” 姜绪把匕首握在手里：“与其说是冷兵器，不如说是一种法术武器吗？” “是的。”炉火女士的右手攥住眼前烛火上的火苗，“再见了，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火苗被她熄灭，再一眨眼，窗外微弱的光芒洒进来，面前已经没有其他活物。 环境太过冷凄，姜绪转身找门，刚往门的方向行进两步，脚下却踩到什么软绵的东西。眼前，门也被打开了。 彼端，皇女握着门扉的把手，眼瞳微怔。 屋内，手握匕首的半精灵，与她脚下尚还温热的尸体。 一瞬，皇女快速闪进屋内想要关门，却被另一个人撑住。 吗哪不复往日的坦然，快步走进，他蹲下身查看那具尸体，声音发抖：“……诺埃尔……是谁……杀了你。” 第64章缘由 数小时前。 烛光摇曳，诺埃尔要求她来挟持她。 皇女没有动。 “我不明白你的终极目的，你想要十二众彻底毁灭法则吗？你觉得法则影响了你们的生存？” 为了覆灭某条律法而充当恶劣事件的推手，这种手段她也不是没见过。 诺埃尔摇摇头：“那也算是崇高的理由了。我只是想要毁灭而已，异乡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得太久，人会觉得很无趣的。当我看到他们白日里那副嘴脸我就有种想要放肆大叫的冲动，夜里的放荡的时候，矛盾感会把人吞噬。” “但我听说十二法则是你制定的。” 诺埃尔只是说：“世界在变化。” 皇女把手背在身后：“这个方案对我而言存在风险。” 皇女对某些npc突兀的智慧自有解释。不论这些拥有智能的角色是以怎样的逻辑在运行着，它们的确拥有脱离既定道路的智慧，从游戏设计的角度来看，这样会使得故事走向更精彩、细节更丰满。 毫无疑问的是，在这些拥有“智慧”的npc眼里，玩家不是它们的保护对象。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皇女的语气高涨几分，她最惯于“鼓动”他人，“听起来很有趣，但还不算特别有趣，对我而言这太危险了。那些十二众真把我当成敌人会很棘手。换个办法吧，诺埃尔。” “什么办法？” “为了覆灭这些法则，你愿意放弃生命吗？” 诺埃尔愣了一下：“还真是直白的骗术，但是。” 她的眼眸微垂：“——假如那有趣的话，我愿意。” 皇女没有想到她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诺埃尔继续道：“对我们而言，生命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既然如此。”皇女说，“一场凶杀，真神谋杀了你，这会是一场最具颠覆性的戏剧，不是吗？” 诺埃尔问：“你想怎么做？” “有个问题，你们是否从未直面过真神？” “可以这么说。”诺埃尔点点头。 皇女的一只手掏出一个奇怪的饰品，诺埃尔在暗光下仔细辨别，才看清那是一个很小的烟斗。 皇女：“解释这东西的来历太过复杂，但我确信，这是某位女神的信物，可以将她召唤至此。既然你们并不知晓神的面目，那么只需要在现场留下女神的痕迹……” 诺埃尔摇摇头：“十二众不会愚蠢到仅仅因为神的足迹就认为神杀死了我，尤其是诺亚，我的妹妹。” “加上这个就足够了。”皇女的另一手也伸出，掌心是一把橙色品质的匕首，“绝佳的构陷武器，可以使用三次的死亡匕首。我会用死亡匕首让你进入即死状态，再用烟斗召唤女神，将匕首供奉给她，她无法拒绝我的供奉……只需要她触碰到你，你就会真正地死去，匕首上会刻着最后一个使用者的名字。” 诺埃尔由衷赞同：“确实是绝佳的构陷武器。” 烟斗、与匕首。 简直就像是为此时此刻的她们量身定制。 皇女：“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异乡人……我想，我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死亡了。” - 正如皇女没有想到，许久没再见的半精灵会出现在关押诺埃尔的房间里——她布置好的凶案现场。半精灵也没有想到，再次站在这广场中央，她的双手会被绑在石柱上。 广场四角，皇女、十二众、天使，以及不知道是不是来凑热闹的红莲，阶梯上也坐着不少玩家。 这是姜绪第一次见到“天使”，他们看起来和其他npc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脸部线条过于完美，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天气依旧阴沉，但紫外线却炽烈，温度在无形升高。汗珠从姜绪脸上滚落，广场中央吗哪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恍惚，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广场中间的除了吗哪，还有诺埃尔的妹妹诺亚，和她的尸体。 吗哪的情绪已经冷下来不少，他努力维持着面部的平静：“……综上，祭司格蕾存在杀害诺埃尔的可能性，于是我决定召开这场临时的会议，来确定她的嫌疑。” 诺亚接过话头：“所谓嫌疑，谁做的、怎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十二众没有调查凶杀案的经验，所以今次会由我来引导各位。谁做的——已经有这个前提，即祭司格蕾。那么她是怎么做的？” 她的目光扫向天使：“请你们派出代表，向我叙述当时的情况。” 一个看起来和其他天使没有区别的“代表”站了出来：“没有人进出诺埃尔的房间，除了皇女。” “她为什么会进入诺埃尔的房间，我记得上次交涉时，吗哪应该有提过，不能让任何除了十二众以外的人提前和诺埃尔接触。” “人质的要求。”天使回道，“你方提到过，尽量满足人质不过分的要求。皇女在十五日的比赛中获得了最多的筹码，人质要求和她见面是合理的请求。” 第59章 “既然除了皇女没有人进出过，那么格蕾是怎么进去的？”诺亚很快转换思路。 天使的回答很清晰：“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天使停顿一瞬，“实际上，关于凶手是否是祭司格蕾，我方也存在异议。” “这点不会有异议。”诺亚示意一旁的十二众递上证物，“凶器上刻着‘格蕾’的名字，毫无疑问，诺埃尔是被她杀害的。” 天使摇摇头：“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这是否是凶器？十二众，人质的尸体上没有可以致命的刀伤。” 诺亚一愣，随即道：“但也只有刀伤。” 天使保持微笑：“存在毒杀、咒杀等可能性。也就是说，凶手依旧存疑。” 诺亚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那个问题，所以，祭司格蕾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诺埃尔遇害时，房间里也只有她一个。包括自由进出的异乡人，你方没有达到我们最基础的要求，确保人质的安全。” “十二众是想问责吗？”天使微微侧头，“你们是抱着这个目的举行的这次会议吗？” 诺亚回答得很快：“不是。但你们的确没有保护好她。” 皇女适时加入到谈话中：“受害者的亲属参与到这次会议中，可能会对会议的结果造成不好的影响吧，还会降低效率。十二众，你确定你没有带着情绪参与其中吗？” 诺亚咬咬唇，那句“没有”怎么都没有说出口。 吗哪走上前：“我来吧，诺亚。或许你需要休息一下。” 皇女当然不想诺亚参与其中，诺埃尔在死前特意提起过“诺亚或许会看穿我们的目的，认为我的死亡别有所图”。 但她现在也面临一个抉择，或者说一场考验。 证据这种东西，除了物证、还有人证。作为“凶案”的第一发现者，她完全可以在“证言”当中添油加醋。 在赶往广场的路上，灰狼来向她短暂地告别，他说“百晓生”那边有个大活要做。 阿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走前提过一嘴，他有个任务有了线索，得去跟进一下。 灰狼并没有很快离去，锯石群的石拱门前，他的身影有一半藏在阴影当中，迟疑着。 皇女先一步开口：“你有话说？” 灰狼止步不前：“你的目的很模糊。” “你说什么？” “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不需要你耗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更何况，你不是那种喜欢和npc打交道的人。” 皇女没有否认：“你说得不错，我和那个十二众首领一样，别有所图。” 话语堵在喉咙，灰狼深深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图什么？” “……给她制造一点麻烦而已。”语末带着些许轻佻，皇女主动走向他。 “她？” “是的。”皇女说，“所谓的女神，她是我最大的敌人。” “打住。”灰狼摊手投降，“我感觉这个话题有点危险。你还是别过来了。”他吹了吹口哨，“我走了，有空再联系。” 皇女毫无波澜道：“真是遗憾。” 第65章构陷 是谁做的、怎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这对姜绪而言，也是需要思考的问题。一个坦率的人在面临不实的指控很难去控制情绪，没有人能坦然地面对“冤枉”，但她除了身体上的难受，内心倒是很平稳。 一个老道的撒谎者很擅长面对诘问，一个诚实者反倒会因为没有提前想好措辞而手足无措。这看起来似乎是反直觉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人的语言很奇妙，想要构陷，即使最简单的遣词也会被指控。只有老道的经验家会坦然面对。 姜绪愈发肯定，自己要么曾生活在一个长日以辩论为生的环境里，要么这样的指控，她并不是第一次经历。 虽然不清楚漩涡为什么会与那个小屋相连，但炉火女士显然并不意外她的到来。 是谁做的？是谁把她指引向那个位置，毫无疑问就是炉火女士。她无需思考炉火女士是怎么做的，她是能够掌控玩家信息的npc，更是“女神”，这件小事对她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但她的动机是什么？ 虽然目前的处境很艰险，但这些npc十二众并没有“红名”，这个势力甚至对她还保持着些许好感度。 广场中央的十二众与天使僵持不下，姜绪低头用脖颈下的衣领蹭了蹭汗，用余光打量广场四角众人的神情。 动作闲适的红发陌生精灵，她隐约听见有人叫她“红莲”，姜绪没有忘记灰狼口中她的立场和行为。 看不出在想什么的皇女，微微侧头，谁也没看，似乎是在思考问题，多日未见，她一如既往。 姜绪整理好思绪，开口打破这个僵局：“事实上，屋内不止我一个，我没有对她动手。” 看热闹的红莲插话道：“犯人可以在这个时候说话吗？” 吗哪皱眉看向红莲：“任何人，只要保持平和，在广场上都可以畅所欲言。”说完这句话后他看向姜绪，“异教徒，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屋内不止你一个。” 姜绪问：“你有什么证据屋内只有我一个？” 吗哪无言片刻：“你又要开始你的诡辩了吗？”他的目光沉下来，“这次我不会如你所愿。” “那间屋子，连密室都不算吧。”姜绪说。 它和石楼其他房间一样，屋内有一扇狭窄的小窗。 吗哪：“那样狭窄的窗户，没有人可以从那里进出，更何况外面没有落脚点，很危险。” “假如犯人有翅膀呢？”姜绪说，“天使拥有翅膀吗？” 还没等吗哪回答，有看客就开口道：“没有那种东西吧，他们看起来和普通npc没什么两样啊。” 姜绪继续追问：“你们的羽毛呢？天使身上是有羽毛的。” “他们并非你以为的那种‘天使’吧，半精灵。”红莲说，“他们只是奇境上的原住民，啊呀，npc提起过很多次了吧？” “我们就是天使。”天使代表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冷，“我们拥有翅膀。” “既然如此，只要可以飞行，那个房间不是谁都可以进吗？任何天使都有可能是凶手。” 观望的皇女终于再次参与讨论：“你们并没有在房间里使用某种保护性质的法术，即使不会飞行，使用传送类的法术也可以轻易从屋子里消失吧。” 不由得，姜绪松一口气。只是还没等她的气彻底沉下来，又听皇女说：“但是打开门的时候，我似乎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什么？”吗哪有些急促道。 “别急。”皇女摇摇头，“我听说十二众有一种奇妙的法术，称为箴言选择，用雅芙瑞斯作为辅佐，可以问询他人一个问题。这个人只能回答是或不是，也只能说真话。” 吗哪颔首道：“不错，但奇境上已经没有雅芙瑞斯了。这片土地上种不了那种春天的植物。” 皇女突然不自觉笑出声来，她朝着一旁的轻风说：“这群十二众还真是谎话连篇。” “什么？”轻风对她突然的搭话有些茫然。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提及过他们来自何方，但从他们那些传说里，大抵也能猜到，他们来自某片富饶又充满纷争的神秘土地，他们喜欢用传说来包装他们的神秘。但实际上，雅芙瑞斯只生长在精灵故土，甚至不在其他区域流通，他对雅芙瑞斯很了解，这种原始法术，也不会需要一种外来植物来作辅佐……也就是说他们和我们一样，来自龙临。” 她逐渐理解到诺埃尔死前说的那些话。 皇女清清嗓子，提高嗓音：“嫌疑人身上不就有吗？” 姜绪的背包里的确有雅芙瑞斯。她不清楚皇女的意图，但现在也只能同意这个方案。 皇女从她手里拿走雅芙瑞斯，递给吗哪，姜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她给了皇女一组5株雅芙瑞斯，但皇女只递给吗哪一株。 “一次机会，想想问什么问题吧。”她说。皇女面上沉静，心下却在算计，不能让吗哪直接问半精灵是不是凶手，原因很简单，从结果上说，的确是半精灵杀死了诺埃尔。 她握着那把匕首，触碰到了倒在地上的诺埃尔，触发了死亡匕首的即死效果。 但她的诱导不能太明显，还必须要让吗哪和十二众信服。 于是她开口道：“不如问她，她刚才说的是不是都是真话。” 这的确是不错的问话。她表达了她的无辜，表达了屋内不止她一个。 吗哪认可了皇女的提议，他问姜绪：“你刚才……这一个小时以内，说的是否都是真话？” “是。” 半精灵的回答很快、很确定。吗哪深深地闭上眼，在这一瞬他有些茫然。 直到一个十二众站出来：“所以那位异乡人，你究竟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皇女踱步到广场中央，站到姜绪的身边。 第60章 说到底，除了完成任务，她的个人目的只有那一个。 她抚摸上半精灵的额头，那里有一棵绿色、微微发亮的树，它的枝叶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加繁茂了，仿佛已经植根于这半精灵的脑髓之中。 她侧目看向吗哪：“你们知道这棵树代表什么。” 假如他们来自龙临，他们一定知道这棵树代表什么，否则不会称姜绪为“异教徒”、又或是祭司。 如同被将军，吗哪的脸色苍白一瞬。 “你什么意思？” “我看见绿色的大树生根发芽，女神降临于世，她杀死了诺埃尔。” 第66章意识 耳旁响起激烈的噪音，鼓膜在作响。制服下，吗哪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毫无疑问，这个异乡人已经触及到了法则。生理的不适是对他自己的警告。 广场瞬时嘈杂起来。 吗哪竭力抑制不适：“你有什么证据？” 皇女耸耸肩：“我没办法编撰我没看见过的东西。” 已经沉默许久的诺亚加入谈话中来：“谁做的、怎么做的，甚至动机也有了……还真是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她的目光有几分阴翳：“但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诺亚和天使交流起来，看样子她非常想让天使来承担这次“事故”的后果——假如凶手真的是“女神”的话，诺埃尔的死亡就和意外事故没什么两样了。 皇女一开始还认真听几句，后来当她发现这些对话不过是些谈判时的陈腔滥调，她就没再怎么听。 不知道诺亚是不是故意的，她就这样将“女神”的话题掀过去了，因为皇女目击证言所嘈杂的人群也逐渐安静下来。 但吗哪的神情还是很难看。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人，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 那个半精灵的目光有些痴呆。 —— 像被吞在嘴里，像被舌头捋，无数的光芒连接在一起，像大脑的神经末梢，像病人临死的回光。 感受不到四肢，感受不到眼睛，她企图去挣脱，只有思绪清晰。 就在皇女触碰到她额间“绿树”的一瞬，姜绪就陷入了如今的处境。空洞的“自我”，甚至让她有一种重回手术台上的感觉，或许是身体里重新被注射了麻醉剂。 说实话，姜绪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皇女触碰绿树，让她和“女神”连接上了。她没有忘记雅戈达曾经想用绿树让她和女神对话的往事，只是那一次失败了。 但没过多久，姜绪才意识她在哪里。 她逐渐在无尽的苍白混沌中捕捉到奇异的流光，它们不断交织，回旋。姜绪想，她应该在她该在的地方，没错，她在“天使之卵”中。 她进入了漩涡，理应在这里。 她仍在思考这其中的联系，眼前闪过一道亮光，恍惚她又回到广场中央，各色npc和玩家与圣洁的广场在眼前交错，她的视线末端是那座飘着花瓣的水池，喷洒的流水将要卷走她，耳旁所有的声音都遥远而缓慢。 也只是一瞬，她又回到了无边无际的卵。 各种神经被不断拉扯着，就像一个大梦将醒的病人，身体与意识在不断交错，又像溺水者在深水中不断挣扎。 【入迷持续】仍在继续，姜绪牙关紧闭，就在这时她竟然收到了通信。 【阿加】：格蕾？ 【格蕾】：……你不在wonderland？ 奇境和外界的通讯是不互通的。 【阿加】：不在。说起来太复杂，你现在在哪个位置？ 姜绪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她想着发个坐标过去，但因为地图还是黑的，发过去也没显示。 【格蕾】：不知道。 阿加的话很迅速，语气轻快，让姜绪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阿加】：你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那个任务吗？ 他把任务共享出来，姜绪看一眼就想起来了。阿加在熔浆炼狱最后的小屋里，发现了一封神秘大法师的信件，信件让他去新大陆上寻找神秘的新生命。 【格蕾】：记得，怎么？ 【阿加】：我在石楼里找到了它们的踪迹，说起来有点麻烦……我先说要紧的…… 那边传来一声咳嗽，姜绪正等待着阿加的下一句话，突然就感受到一股透心的凉意。 明明她周遭应该空无一人，她却感受到自耳后传来的喟叹。 诡异的气息，又痒又令人心惊，即使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姜绪还是勉力往后探去，就在她转身的一瞬，胸口又凉一阵。 剧烈的疼痛袭来，濒死感如此强烈，姜绪终于从虚无中握住了权杖，她第一时间交出光照术，企图致盲。 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 “——找到你了。” 银色的长发从她身后的位置飘来。姜绪一个后撤步，条件反射般躲过高举的短槍。来人的身影躲在黑色的袍子里，右手背在身后，左手自然下垂，双手各执一柄银色短槍，银发自兜帽里落下，一部分规规矩矩，一部分随着不知去向的风散开。 在这突然的一击后，他在卵中漂浮着，并不着急下一个动作。 趁着这个间隙，姜绪迅速挂上风之屏障，免疫部分伤害，她后知后觉，对方已经在她的胸口捅出一个菱形伤口。 突兀地，对方取下了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漩涡一样的眼睛看向姜绪，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啧。”姜绪不免咂舌。她迅速意识到自己并不意外对方的长相，但握住权杖的手却下意识颤抖了几下。 这个人很危险……更为奇怪的是，她的脑海里没有任何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但他头顶上的id却很清晰。 ——【09】。 姜绪没有坐以待毙，她挂上治疗术的同时把风之屏障具象化，阻隔她和这个叫09的玩家，她要先和他拉开距离才有胜算。虽然不清楚对方的攻击模式，但这种冷兵器看起来应该是近战。 只是她刚往后拉，银色的链条就自彼方而来，链条末端的短槍一瞬就刺进了她面前的位置，只是因为卵中没有地面，很快疲软下去。 这个角度，只要他想，毫无疑问可以直接攻击到她。 姜绪转过身，身体有些控制不住的僵硬。 “别急啊。”09很快跃过屏障，他踩在还没消失的屏障上，猛地倒挂下来，一张脸猝然出现在姜绪面前。 09的眼睛微眯着，他注意到她发间的天使之羽，顿了一下：“本来没想这么快来找你的，失去神秘感就失去了恐惧……half，不想死的话，帮个忙吧。” 姜绪冷然道：“什么忙？” 他倒挂着，却也在这个不辨东西南北的空间里漫步着：“想必你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有些茫然。” “我并不觉得茫然，只是有几分困惑。”姜绪攥紧权杖。 “你见过十二众了。”09笃定道。 姜绪没有否认：“只要登上那片奇境，所有人都会见到他们。” 09反问：“你真的登上奇境了吗？” 姜绪沉默片刻，她大概理解了09的意思。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难道说那并非奇境，而是梦境？” “众人的智慧、真实与虚幻。”09没有继续绕圈子，“你、听说过集体幻觉吗？” 第67章创造 这个故事要从新西历之前说起。 古老的森林，古怪的族群，被排挤、被流放的命运。 他们踏上了前往新世界的道路，但那条路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加艰辛，物资越来越匮乏，颠沛流离中逐渐陷入绝望，走投无路之际，后来的领袖诺埃尔，当时不知名的年轻人想出了一个办法。 “她说，让我们创造一个神明。” 诺亚捧着手里的火苗，把它置入柴火堆中，只需要一瞬，火焰自她瞳孔中升起。 又是一个夜晚。无论白天发生了什么，美妙的夜晚也如期而至。更何况，连会议的中心，那个嫌疑人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不见了。 夜晚是放纵，某种意义上也是十二众的弱点。轻风觉得被人群簇拥、浪荡不羁的吗哪是个突破点，但皇女更愿意和诺亚交谈。 谈及“真/神”，吗哪看起来漏洞百出。但皇女很清楚，他的失态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敬畏，反而像诺亚这样更泰然的，更容易透露关于“真/神”的真相。 火焰自瞳孔升起时，诺亚回应了皇女。 她本以为诺亚被逼到绝境才会告诉她这些，但诺亚表现得很坦然。 “创造一个神明？”皇女一时没有理解她说的话。 “我们的世界里是存在神的。”诺亚坐回到石阶上，“对于你口中的女神，在过去，我们再熟悉不过。” 夜里，诺亚的神情也放松不少。 “但是女神将我们视作了叛徒，我们也的确是叛徒……那是一场以失败告终的、微弱的抗争，我们被流放，无法忍受的某一日，诺埃尔说，让我们创造一个神明。” 第61章 “是男是女、是矮小或高大、是人类或非人、那都不要紧。我们不知道祂的名字，也不知道祂的长相，因为祂本不存在。那样绝望的日子，我们需要一个真/神来指引我们。”诺亚轻笑一声，指着自己，“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流浪的时候我比谁都要虔诚。” 也正是因为经历过那样全身心的“虔诚”，她如今才能意识到那样的虔诚有多么愚蠢。 诺亚继续道：“在最开始，不少知道内情的人都没有料想到最后会发展到如今的规模，那些东西的出现也推波助澜了……” “那些东西？” 诺亚点点头：“我们艰难地抵达了一片新的土地，即使它贫瘠，但是那一天，就在大家快饿死的时候，‘上帝赐予了我们吗哪’。就像真的有神明回应了祷告一样，天空中飘落了数不尽的白色飘絮。只需要一点调味料和温度，它就会变得无比美味。” “刺啦”一声，火星窜起。 皇女本来还算认真，她无意识地看见一些飞溅的火星，目光落到了篝火之中，诺亚的话语让她再次想起来“十二法则”，因为要维护这共通的群体幻觉，所谓的法则也应运而生。 不再质疑神的存在，所谓众人的智慧也不过是痴人说梦。 一个独/裁者对此了然于心，但共同的认知却导向不同的落点，经历了一切的诺亚最终选择反对任何形式的独/裁。 白天，在一段时间的冷静后，她后知后觉了诺埃尔死亡的目的，趁势把天使卷入其中也是她个人的目的。 一旁，皇女眨眨眼，不远处轻风正借着夜风小酌，她忽然觉得她的身影有些恍惚。 这份恍惚是来自于视觉上的，皇女确定她自己很清醒，她忽地站起身，她这才看见这些篝火的灰烬肆意地飘洒着，它们模糊了她的视线。 有什么不太对劲。 皇女伸手去接这灰烬，灰烬落入她的掌心，她这才发现这些燃烧后的灰烬竟然是白色的。 如此洁白，就像天使的羽毛。 “轻风？”皇女眉头微皱，看向不远处的猎人。 轻风听见她的喊声，困惑地侧过身。就在这一瞬，远处天际骤亮，眼前火光消散，火星再次窜起，燃料炸到皇女的掌心，突兀的肉感让人心惊。皇女忍耐着不适查看掌中之物，无论如何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一颗眼珠子会出现在她手里。 十二众对突然造访的白昼习以为常，只是片刻的滞涩，众人从广场中央散开，仿佛是刚到一样落座在石阶上，等待着新一天的安排。 如此冷静，冷静得让人感到诡异。连诺亚也是一样，她结束了谈话，又恢复了白天的状态。 他们看起来很清醒。 滞涩的逆转，倏然的白昼。篝火消散不见，只留一只眼珠。 “保持沉默、创造传说、忘却过往、忽略现实。” 什么是reality？ - 现代社会本就建立在虚构之上，人类社会就是庞大的集体幻觉。 半精灵神情未动，09继续道：“这群十二众，如此生活在的奇境，正是由它们的幻觉诞生的，或者说是它们共通幻觉的具象化。” 他在混沌中漫步：“设想一下，濒死之际，你和同伴终于递达了一片新大陆，但这片陆地上除了魔法的痕迹与些许枯树，什么都没有，没有食物、没有耕地、甚至因为海怪作祟，附近的海域也鲜少有生物，你只能去构造更鲜活的东西，才能让自己活下来。”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吧。”姜绪环顾四周，“这个生物，难道是在那之后才出现的吗？” 09的眼睛微弯：“你还记得。” 姜绪：“记得什么？” 明明他的眼睛那样不同，但那股充满性质的意味还是从这机械的漩涡里溢出：“你记得这是什么。” 姜绪轻叹口气：“天使之卵。” 得到想要的答案，09的唇角微微勾起：“没错，它本来并不在这里。” 细枝末节，她保有这份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这让09感到愉悦。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木盒里是一只奇妙的生物残躯，它的大小和幼兽差不多，却有着一对残缺的翅膀。 09说：“这就是天使、或者说，天使的尸体。看起来就像一只大一点的虫子，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姜绪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那奇境里的天使，只是原住民吗？” 09摇摇手指：“我已经说过了，奇境是幻觉的具象，一个空想的世界，一个货真价实的wonderland，那里没有原住民。规则与潜意识让它稳定，同样，维持那样庞大的幻觉也需要一些媒介。” 几乎是一瞬，姜绪就想到了什么。 09把天使的尸体从木盒子里取出来拿在手里，非常轻松的，那具尸体就被他揉搓成了白色的灰烬。 一种致幻药、维持着众人共通的幻觉。 天使之尘。 “我告诉你这么多，也该你回报我了。”09回转了身体，紧紧注视着她，“你得到了那把钥匙，也只有你，可以自由地穿梭在虚幻与现实之间。” 他的态度让姜绪感到不适。 姜绪本能排斥：“肯定不止我做了那个任务吧，为什么找到我？” “不是哦。”09说，“只有你。只有你，才有那把钥匙。” 第68章混乱 沉默半晌，姜绪问：“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09回道，“杀了它。” “它”，天使之卵。 姜绪手上的劲卸了一半：“如果你是来谈合作，不用恐吓我。”掌心有些酸软，姜绪揉捏片刻，“那把钥匙的确在我手里，但说实话，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那很简单。”09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掌，姜绪不适地瑟缩一下，她对这样的接触感到陌生。 09面无表情：“努力清醒就可以了。天使之尘的奇妙之处就在于，越清醒，越迷醉。就像天使在梦境中会具化成‘人类’一样，卵也有其形态，找到它，引导其他人攻击它，这就是你要做的。另外，我不喜欢那个单词。” “哪一个单词？”姜绪侧头问他。 “合作。”话音落下，09的袖口处就划出一把短槍，槍头刺进掌心，痛得姜绪一麻，她的另一只手立即举起法杖和09保持距离，一个火球术从法杖末端袭向09。 只是她刚退后，09的身形却拉远了，火球术也彻底打空。姜绪还没来得及反应，疼痛感带来的刺激让她不免地晃神。 身影越来越模糊的09只是说：“没有什么比疼痛更能让人清醒。” 脖颈发热，神经发麻。眼前的场景不断交错，最终成为洁白流淌的一点。 姜绪睁开眼，看见了汩汩的池水，白色的羽毛漂浮在上头。 说起来，那天就是在这喷泉前再次遇见了阿加，不知道他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姜绪刚要抬脚，不知道想到什么，把【情报】栏拖了出来，情报栏里有可以供备注的地方，其实也可以当作备忘录使用。 她想了一会，在备忘录里画了一只机械的眼睛，旁边标注了“09”的名字。这个人的出现很诡异，还带着一股熟悉感。 但是自己的状态里并没有出现重伤，她不确定这个人和此前的记忆断裂有没有关系。 关于“天使”的事，姜绪想着还是进“石楼”比较好，只是她刚往石楼的方向踏出第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很大的一声“我反对！”。 这声音有点熟悉，姜绪转过身，看向石阶之下，广场中央的人。 是诺亚。 她的表情在一瞬有些凶恶，伴随着那一声的反对的，是持续激烈的言辞。天使与十二众在广场中央彼此争论，像戏剧一样此起彼伏，其中最为激烈显眼的声音来自诺亚，她失去了体面，整个广场也失去它往日的平和。 玩家已经彻底成为旁观者，成为npc戏剧的观众。有的甚至趁着这热闹开始摆摊，大多数时候，故事无人在意。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我说过，应该早一天对你们动手！” “它们企图控制我们！我早就说过，吗哪，无论何地都存在奴隶主！” 她不断重复“我说过”，她对现状早有预料。 “诺亚，冷静一点。”吗哪神情冷肃，“只是一点简单的诉求，我们可以满足。” “你们总是这样，想要牺牲一部分自由，来换取更狭窄的自由。”诺亚闭上眼，“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死在大森林里。” 姜绪向着二人的方向靠近，吗哪先一步注意到她。 “噢，异教徒。”吗哪走过来两步，“你果然还活着。” 他的态度回到了最初，姜绪想起09说“只有你才有那把钥匙”，这些npc的确对待她有些特殊，她能感受到。 她不清楚这份特殊的来由，只是问：“发生什么事了？” 吗哪递给她一份材料，这份材料是用羊皮纸写就的，但上面的内容却相当现代化。简单来说，天使想向十二众收税。税收由来已久，但天使更想要在十二众内部设置对天使负责的机构，主要负责收税，这个机构由天使指定以及早会讨论选举成员构成。 第62章 “他们想把肮脏的东西带到这里来。”诺亚紧盯着那些天使。 天使的要求和十二众的法则相悖，当然这不仅仅是法则的问题，在诺亚看来，一切政/治，哪怕只是雏形都肮脏无比。 “但他们的要求很合理。”吗哪说，“别忘了我们一开始的目的，说到底这段时间的争论，包括诺埃尔的牺牲——我们一直都是为了寻求和天使共处的方式。我们是外来者。” 他们也可以拒绝天使的要求，但他们将无法继续生存在这片土地上。 奇境的具化依赖于“天使”，这已经是危及到存续的首要问题。 这件事姜绪倒是第一次听，她本以为这奇境上的两个群体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区域，看起来也没什么来往。 吗哪想要说服她，情绪也激动几分：“我们可以只做一些表面功夫，我向你保证，诺亚，我们只是交纳一些劳动品。” 诺亚深吸一口气，没有看他，她的目光落到广场中央，演说家比谁都清楚，“逻辑与理性实际上并不存在”。为了反对一种形式的独/裁，她连亲属都可以不在意，没理由要接受另一种形式的独/裁。 她仍旧看着广场中央：“但你无法解释演说家的存在。” “嗯？”吗哪一怔，“什么意思？” “人能从成功的辩论中获得快/感。”诺亚说，“十二众存在像我一样的演说家，也存在夜晚。” 她开始独白：“我比谁都清楚，十二众可以维持平和，不是因为我们与众不同，也不是因为‘众人智慧’、‘共享情报’的存在……只是因为我们拒绝权利与欲/望的靠近，不是因为它不存在。” 她瞳孔里有什么在动摇，脑海里闪过一瞬，是诺埃尔尸体的模样。 一切都是尘埃。问题是，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吗哪意识到她的思想在发生变化，广场也愈发嘈杂，情绪在酝酿，他匆忙道：“……外来者，异教徒，你怎么看这件事？” 姜绪沉默片刻，理所当然地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一开始的那场辩论吗？” 她朝着诺亚道：“或许可以继续了，属于你们的，真正的斗争。” 她的目光移向那黑色的天国石楼，它的表皮如此柔软，就像……天使之卵。它一定就是天使之卵的具化。 无需多言，无需怂恿，一开始就应该这样，诺亚站到广场的中央，从篝火的余烬里举起一颗眼珠。 她高声道：“这片土地属于我们！” 群体的声音早已偏向一方，多日的压抑、首领的死亡、一呼百应。 “这片土地属于我们！” “真/神万岁！” “为了诺埃尔！” 疯狂的夜晚骤然来访，理性的白昼不会再次降临。 第69章屏障 【任务更新：斗争无处不在，请帮助十二众进攻“天使之卵”。】 【----天使之卵·天国 lv.？？----】 这是姜绪第一次看到十二众的战斗，他们的进攻像是法师，但他们手里没有武器，所有的攻击都像是一团紫色雾气，但它的攻击切实地对石楼造成了伤害。 月光洒在大地上，黑色石楼的表皮被砸出奇异的光波，整个石楼不断抖动，与此同时，天使们也从那些狭窄的窗户里飘出来，他们的确会飞行，但并不像他们所说的拥有“翅膀”。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并不真实。 姜绪摇摇头，说到底，这个游戏的世界里就不存在真实。 任务栏底下有一个进度条和贡献条，想也知道或许这个任务最终的战利品会依据贡献来决定，周遭一些不清楚情况的玩家也因此动了起来。 天使们几乎没有落地，他们从石楼里窗口里涌出，往崖边广场飞来，远远看去就像密密麻麻、绵绵不断、不断逼近的虫蝇。 三十级以后，姜绪打怪的技能衔接基本固定了下来，先给自己挂一个治疗dot，再接光照术，天使可以免疫光照术的部分效果，但仍能对其造成动作迟缓，让姜绪有充足的时间读条攻击技能。 虽然并没有组队，但大多数玩家也有着一种战斗默契，近战职业会主动进怪群进行牵制，远程职业也会使用一些群体增益和群奶为其增加续航，对双方而言是一种共赢。 从外围朝着石楼方向刷怪，越靠近石楼的天使越难对付，获得的贡献积分越高，他们的攻击和十二众一样，看不见武器，只有法术攻击，倒不是说他们的攻击有多高，而是他们可以免疫、抵抗大多数控制性质的法术技能，法术抗性极高。 这倒是便利了机工和盗贼，有不少盗贼已经摸到石楼底部，但对着这一柄黑墙多少也有些束手无策，转头又和天使群厮杀起来。 天使的腹部被盗贼的短刃划开，一团团灰白色的飞絮从他们的伤口处猛然迸开，天使的身体如同气球一般“砰”一声消散，无数灰白色的尘埃起起伏伏，时间久了竟然还有些遮掩视线。 姜绪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这样高强度的战斗，mp的减少就像是在不断消耗自己的精神，让她感到几分疲倦，不过那股属于战斗的热潮袭来时，她能感受到来自胸腔和掌心的热意。 “简直就像在枕头大战一样。”突兀的一句话闯进耳朵，姜绪诧异地扭头，来人帮她格挡掉一发来自锯石背后的攻击，扛着火铳有几分悠闲道：“你在这啊。” 边说着，他又用胯部顶起火铳进行火力压制。 虽然他的童年也没有经历过一次枕头大战过……但自从在录像带里见过一次后，他梦见过不少次。 大概也是这样，絮状飘摇。 “灰狼。”姜绪没多想就丢了个组队过去，法师对小队的增益肯定是更高的，“你没和她们在一起？” “刚回来。”灰狼下巴上的胡茬都有几分潦草了，“皇女已经在石楼里了。” 姜绪：“在石楼里？那攻击石楼不会对她们造成影响？” “不会。”灰狼摇摇头，有几分咬牙切齿，“收到情报她就进去了。” 他被百晓生派去调查石楼内部天使的状况，这几天在石楼里摸爬滚打，但因为有百晓生那边提供的情报，他也很快就理清了奇境的现状。他本来想在皇女那里多坑一点，没想到这次情报又泄漏出去了。 不过奇怪的是，泄出的情报并不详细，和上次熔浆炼狱情报泄露一样都很细碎，但皇女嗅觉灵敏，她往往只需要那么一点指引就能窥见真相。 “什么情报？” 灰狼本想直接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想知道这个半精灵对现状知道多少。 “简单来说，龙临那边来人了。” 姜绪点点头，直言道：“到新大陆了？” “……”怎么觉得有点扫兴，灰狼半抱怨说，“别这么直接嘛。” 就像奇境的任务引导着众人攻击石楼一样，龙临城也有任务引导玩家继续发掘新大陆的真相，向新大陆迈进。 半精灵都这么直接了，他也干脆：“石楼里有去外界的出口，原本皇女是打算留在奇境的，阿加在外边带队。” 他看向高耸的石楼：“同时攻击石楼与巨卵，才能彻底摧毁天使之卵……让我想想那句话怎么说的。‘幻觉的重量已经超越了现实的物质，因此虚构的建筑也必须被摧毁’。” “所以她为什么出去了？”姜绪问，“奇境和外界无法通讯的，她会失去掌控奇境的手段。” 灰狼眼睛微微眯着，他的目光状似落在怪群里，余光却在琢磨半精灵的神情。 “因为她发现你来了。” 姜绪手上动作停滞一瞬，面上倒没什么变化，继续施放技能。铳弹与法术的光辉融合到一起，极具视觉效果，如同无数流星砸向地面。她眼中也映射出不断转换的光芒。 灰狼继续道：“皇女对你有种莫名的信任，她甚至没有联系你。” 果然，就在皇女离开不久，广场就发生了动乱。虽然灰狼不能确定其中是否有半精灵的参与。 “是吗。”姜绪面无表情，“我以为我们也算信任彼此了。” 灰狼扯扯嘴角：“也是。要还是在龙临那会儿，估计你还会是以那句‘组队吃不到经验加成’拒绝组队。” “……我说的是真心话。只是现在怪群压力太大了。” 不知不觉额头上起了汗，不知不觉，姜绪已经愿意把后背交给灰狼。 也不止是信任问题，一个人身处怪群也不可能总是面面俱到，和同伴一起战斗效率也会提高不少。 铳槍射击的溅射自带迟缓效果，灰狼也有一些小技巧，可以使铳弹造成大范围的滞缓，虽然这样伤害会相对降低，但现在也不是靠他自己打伤害。 他有点诧异半精灵的伤害量了。 大概是因为30级的法师实在少见，大多已经转职，虽然姜绪的技能很少，但一个大火球术下去就是200点伤害，通常巫师的法术伤害是在150点左右。 第63章 不过也不是完美无缺，30级的巫师已经不需要担心蓝量，部分巫师或占星法师还有回蓝技能和回蓝卷轴，姜绪的蓝条几乎维持在半数以下。虽然mp药水可以满足蓝量需求，但这样的消耗不是普通人可以承担的。 灰狼对她的背景愈发好奇。 在灰狼的配合下，姜绪很快穿越了锯石群，来到了石楼之下，无数攻击打到它身上，它如一道屏障照单全收。 屏障么…… 进度条进展缓慢，姜绪回头看了眼疮痍的大地，开口道：“我要进去。” “啊？”灰狼有些没反应过来。 姜绪指着黑色的石楼：“我要进去，你来不来？” 灰狼摸摸下巴：“谁怕呢。” 第70章可能性 “又是我俩。” 进入黑色黏腻的墙，令人意外的是，里面并非灰狼熟悉的石楼内部，而是漆黑一片。 “格蕾，你还记得幽灵船的时候吗？”灰狼摸索着，直到碰到姜绪的权杖。 和灰狼不同，姜绪对这黑暗并不陌生，尤其是这萦绕在鼻尖的腐臭，比起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判断没有失误的话，她应该是再次回到了那艘船上。 在忒修斯号上，白雾涌起后，二人也是现在这样在船舱内前行。不过不同的是，因为长期的日晒，忒修斯号中并不像如今这艘船一样潮湿。 姜绪没有搭理灰狼，像上次一样用光照术探视野。果不其然，那颗干枯的头颅还在原来的位置。虫卵附在腐肉上，散发着和船只阴湿角落一般的臭味。 权杖上另一只手有一瞬怔愣。 “怎么了？”姜绪问。 灰狼其实有点怕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会让他有种面对未知的恐惧感。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那些了—— “……这人很眼熟啊。”他说。想了一会，灰狼笃定道：“这是诺埃尔，抑或是……她的亲属？” 尽管这张脸双颊深陷，但他观察诺埃尔已久，她被关在石楼里的时候，他可是经常代替皇女去望风的。 灰狼蹲下身，把这颗断掉的头颅置放在一旁布满灰尘的木架上，无须仔细辨别，就在他说出“诺埃尔“的一瞬，这颗头颅上已经浮现了她的名字。 · 【诺埃尔】大森林迁徙者，死于新西历199年。 · 短短一行字。 姜绪：“这是诺埃尔？” 她和那具尸体就没打过照面，对她的容颜并不熟悉。 灰狼那头还在说：“十二众不是应该好好把她安葬吗，怎么……有颗头在这里。” 姜绪沉默片刻：“这颗头早就在这了。” “什么意思？” “在她、在奇境中的她死去之前。”更何况，腐烂到这个程度，根本不像是“新鲜”的尸体，199年吗…… 听到这话，灰狼触碰到腐肉的手一缩，就这一下动作，诺埃尔的头颅就被他碰倒到地上，发出一种奇异的金属撞击声。 姜绪迅速把头抱起来，头部并不重，不像是一个完整的金属体，她摸索一会，总算在头颅的破烂的喉部摸到一块细小的硬物。 她把它从喉部抽出，细长的圆柱金属，里面是空的，并不重，底部有一个小扣环，显然可以打开。这是一个圆柱金属容器。扣环已然生锈，姜绪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底部打开了，卷成环状的一页纸从里头掉出来，稳稳落到姜绪的手上。 一页油纸，正面刻着繁复的花样和文字，在光照术下可以清晰看见游弋的蛇影。 “亚努斯的船票！”姜绪和灰狼异口同声。 灰狼：“这代表什么？船票固然稀少，但也不用……这样放在脑子里吧。” 姜绪：“我能看明白上面的文字。” 灰狼挑眉，开玩笑般说：“看来有个神正在偷窥我们。” 姜绪低声念道： “她说，让我们创造一个神明。 我说，不若请母亲降临。 她说，文明终将存续。 我说，灾厄总会降临。 上帝，献上我们的躯体，赐予我们吗哪。 神明，以风为使者，以火焰为仆役。” - 海风是潮热的，但海上总会让人有种“脱水”感。 从内舱上到甲板，姜绪环视一圈，也没看见灰狼口中从龙临来的人。 “有哪里不对劲。”姜绪坐在甲板上，“你确定龙临的人到了？” 灰狼抿抿发白的唇：“我很确定，百晓生的情报途径比你想象中更可靠。” 但，近处的海岸没有任何玩家的踪迹。 跟着姜绪再次把船舱搜罗了干净，在奇境混迹已久的灰狼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那些尸体里有不少本应还活着的十二众。 他先一步卷起裤腿、跳下船舷，踏至岸上：“所以，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他们死了。”姜绪说，“毫无疑问。” 她站在船舷上，眺望远方的巨卵。 必须依赖天使之尘，肉/体死亡后仍存活于共通的幻觉之中，所以他们必须去掠夺那片土地。假如被天使拒绝，等待十二众的唯有灭亡。 和皇女一样，灰狼是毫无疑问的行动派：“我们要攻击它吗？虽然我不觉得会起作用。” “上帝赐予我们吗哪。”姜绪想起09说过的话，“它本来不在这里。” 假如吗哪指的就是天使尸体铸造出的天使之尘，那么那就是他们用生命交换来的维持奇境存在的“食物”。 某种意义上，十二众最终追求的，和龙临的约尔曼人殊途同归了，肉/体已死，灵魂不灭。 现在要解决的困惑只有一个，她现在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没有看到龙临来的人，她真的醒了吗？ 反直觉的，越清醒，越迷醉。 见半精灵一直没怎么吱声，灰狼干脆低头玩了会水，脑子里想起皇女曾经说过的话，他依葫芦画瓢道：“那个船票，一定不止那个作用吧。” 想起副本的经历，他接着说：“肯定是某种更深层的提示，文字、蛇影……约尔曼……” 姜绪想到什么，把自己那张船票从背包里拿出来，透过阳光，蛇影穿梭其中。 或者、想得更简单一点。纸、神秘的文字、约尔曼。约尔曼人最擅长的事莫过于？ 姜绪恍然，这是张船票，也是一张……卷轴。 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龙临城上的那些事。 - 夜里下了雨。 吗哪抬起头，奇境里从来没有下过雨。这令他感到几分惊奇，黑色的雨，夹杂着不尽的灰烬，他的脸上灰烬流淌，雨滴有着清晰的流向。 他站在广场中央，已经站了很久。从第一声呼喊开始。 面对险境，大多数人的躯体会不免僵直，就像那些遭遇凶兽追赶而装死的小动物。刀槍剑影、火炮轰鸣，刺眼的光芒不断闪烁，无数的攻击将锯石割裂，又将大地践踏。 恐慌吗？吗哪问自己。 他害怕失败，和其他十二众一样，没有人不恐惧失败。诺埃尔早已看清他们的本质，付出了过多的代价，却以失败告终，离开大森林以后，失败是他们最惧怕的事。 尽管冲向石楼的十二众看起来英勇无比，但一股恐慌仍回荡在“众人的智慧”中，除了失败，他更恐惧另一件事物。 奇境究竟是依附于天使之烬，还是依附于天使本身。看起来是反抗的斗争其实也是为了掠夺，他们没有把这充满欲/望的目的宣之于口，只要掌控了天使，“吗哪”也会无穷无尽，他们的存续不再会有任何的问题。 但也存在一个可能性。 过去，那狭窄的船舱里，走投无路之际，诺埃尔说“让我们创造一个神明”。 他说：“他们不会相信的，我们的智慧是共通的。” “做得聪明一点就好了。” “我们需要一点神迹。”吗哪说，“母亲会帮助我们。” 过去，为了逃离她，现在，为了活下去。 自海面东北方而来，另一艘大船上的亨利·j很乐于帮助他们，他是个合格的商人。 “我们会再来的。”亨利·j说，“下一次，会带着舰队来这里。希望你们会给我们一个如你们设想中的wonderland。” 新大陆也暗含着未知的危险，他很愿意让这些愚蠢的物种多留在上面一段时间替他们试试水，即使做不到，只要可以量产天使之尘的话，贩卖天使之尘获得的利润也足够满足他的一切愿望。 与约尔曼人告别的时候，他和诺埃尔就站在崖边。崖下是一艘船与一地尸体。 海潮会带走一切的。 雄伟的忒修斯号，栏杆上趴着一个看起来经历丰富的女人，他想这就是亨利·j口中提起过的船长古林肯比了。 她叼着烟斗朝他们挥手，她微眯着眼，半是警示道：“不要做让约尔曼人觉得无利可图的事，也不要企图毁灭大森林创造的物种……这是我给你们的忠告。” 第64章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将吗哪从回忆里捞回。 他看向那摇摇欲坠、但又始终挺立着的巨大石楼，他平缓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腹部紧张得开始绞痛，他无法继续保持平和。 这是个错误。 他伸出双手，双脚也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向前，在这纷杂的黑夜里几乎无人留意。他想要结束这场斗争，他无法预计结果，他有着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灰烬的世界里，一抹明绿散发着过于显眼的光芒。 这个世界里一切颜色都太暗，石楼、锯石、灰烬，这抹绿实在太过耀眼，仿佛在一瞬涤荡了心绪。 “树”。 绿树在那半精灵的额间。 他要和母亲通话。 吗哪继续前进，但周遭的人流已经彻底将他和她吞没，他没有再看见她。 - 姜绪对卷轴其实不算了解。 和灰狼重新回到奇境后，灰狼好不容易在混乱中逮到一个认识的巫师。 “让卷轴失效吗？” 巫师一边打怪一边说：“如果是长期起作用的卷轴，有两个办法让它失效，一是使用特定的回转法术，可以简单理解为用一种特定的debuff顶掉卷轴效果，另一个方法更简单，但不一定有效，那就是用火焰把原来的卷轴彻底烧毁。” “谢了。”灰狼拍拍巫师的背，示意他离开，转而对姜绪道，“怎么说？” “皇女并没有得到钥匙吧。”姜绪说。 灰狼眉头微皱：“你怀疑什么？” 姜绪笃定：“只有我才拥有那把钥匙，你的情报出错了。” 第71章最后一幕 “她们必定不在新大陆，或许奇境衍生出了一个虚假的‘新大陆’……这样下去是打不死它的。” 姜绪说。 “既然是幻觉产物，只要愿意，无论塑造出一个怎样的世界都说得通吧。” 从某种意义上，它的确“可以满足一切”。 灰狼垂头思索片刻，他肯定了她的想法：“难怪进度条这么慢，那难道我们又过去？” “干脆点吧。”姜绪一锤定音，“我有盗窃特性，去找船票，再都烧掉。” “但船上已经被翻遍了啊。”灰狼不耐地搓搓下巴，“就一个破岛，一个怪物，还有什么。” “或许在天使之卵里面。”姜绪看向石楼。 那么大一座楼，那么大一只怪物。 姜绪和灰狼再次回到新大陆，天使之卵依旧蠕动着，但那战斗对它肯定造成了影响，姜绪可以明确感受到它的烦躁，飞散的灰烬一簇簇的，像是它发出的闷气。 回到这苍白的世界中，一开始她和灰狼迷茫了好一阵，看哪哪都一模一样，奇异的流光、无尽的混沌，但灰狼作为一个机工，和精神力相关的视力是受到过训练的，他很快发现了一些模糊的块状，就像混沌宇宙里隐藏起来的某个星系。 绕过一块混沌，姜绪看到了一个人漂浮在其间，她身下的裙摆自然下垂，落到姜绪的内臂，让她觉得有点痒。 是皇女。 她闭着眼，看起来很安静。 灰狼去找其他模糊块了，这里只有她和皇女两个人，姜绪不免想起过去和她见面时她的神情，这样的平静是少见的。 她几乎没有仔细思考过有关于皇女的一切，这个人在她眼里是很“奇怪”的，她就像一个风暴眼，自己无法逃脱这样的天象。正如此时此刻，明明只是随意地绕过一个模糊块，怎么就是她刚好在这里呢。 仿佛过多的思考会很危险，尤其是，她莫名觉得，“皇女”不该是这个样子。 还是说，因为自己记忆的大量空白，所以她对所有能让自己有某种熟悉感的人或npc都产生了退却？ 姜绪深吸一口气，没再多想，使用特性成功地把她的船票偷出来。她没有停手，又想了一会，把她包里的没有被保护的材料也挪了一堆，可惜盗窃只能转移10%的金币。 最后，她把自己手上的“圈地令”丢了进去。 “怎么想都是你赚了。”姜绪低声道，顺便捏了个火球术，把手上的船票烧了个干净。此外，她还在皇女的背包里发现一张古怪的地图，那背面也有一串和船票上一样的文字。姜绪当机立断，一并烧了干净。 “格蕾？” 身后突然传来灰狼的声音。 “怎么了？”她飘上去，寻找声源。 灰狼在她的斜前方，整个身体忽然虚幻起来。 “我感觉我要回去了。”他说，“好像有点不对劲。”灰狼话音刚落，周遭的流光就开始互相攻击起来，像一道道闪电冲击天幕。 姜绪没有迟疑，提起匕首割向掌心。 再一眨眼，眼前便是呼喊的人群与摇摆的石楼。 “九点方向！”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喊，姜绪的视线也开始捕捉西面，她本以为是怪群涌来的位置，没想到是天空中突然坠落一块黑石，人群紧急避让。 ——石楼开始垮塌了。 众人的身影开始模糊闪烁，奇境从此刻开始崩塌，天使们仍旧不倦地攻击着，无力地保卫着他们的世界。 这是最后一幕，苍白、僵硬。 右手臂被人猛地一拉，灰狼喘着粗气，语气有点急：“终于找到你了，怎么愣着，会砸死人的。” 话虽如此，这些黑石下坠速度不快，只要不愣着，避让不算吃力。 他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姜绪还是有点木楞，灰狼拽她不动，只能一把把她甩到背上，开始往安全的区域逃窜，一路上不乏有持续攻击的怪群和趁机攻击想捡漏的玩家，虽然灰狼是个身手矫健的，此刻也有些力不从心。 他边跑边道：“我说你倒是给我套个盾啊。” 闻言，姜绪机械地举起权杖，给他套了个屏障。 灰狼：“……你怎么回事，之前也不这样啊。” 姜绪沉默片刻，把头侧开：“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眼熟？” “从天而降的石块，和地上的尸块。” 一帧一帧，循环播放，快要挤碎她的大脑、不断碾压她的神经。 灰狼也愣了一下：“……你果然是地下城的人吧。” “什么？”姜绪问，“为什么这么说？” “鲸落的行星坠毁天灾模拟，地下城居民从小都会接受这样的培训。人在灾害面前可能会产生僵直，为了让居民第一时间做出最优反应，这样的模拟培训我们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你觉得眼熟也是应该的，或者说你培训的时候溜号了、不认真，所以虽然觉得眼熟，但却因为恐惧而反应迟钝。” “是吗。”姜绪坐起身，从他背上跳下来，“谢了。” 她回头望去，巨大的石楼摇摇欲坠，它的“尸体”大概会将整个锯石群包括崖边广场都吞没，玩家们已经开始朝海里走去，那些闪烁的身影也在海岸边缘消失不见，这大概就是这奇境的出口了。 姜绪看到了吗哪。 他站立在广场中间，注目着将倾的大厦。一层层的石阶、依旧喷着水和花瓣的喷泉。 她没有看到诺亚和其他十二众，不知道他们此刻有没有后悔。 这样的毁灭是注定的。 毁灭一片奇境就像烧毁一张地图一样容易。 哪怕最初，这奇境并不如想象般美好。 “wonderland。” 姜绪的目光最后落到那喷泉上，视野有一帧断裂，恍惚中一个人影坐在喷泉一旁的大理石台上，他悠闲地看着四处仓皇的人影。 尽管姜绪根本看不见他的模样，但她知道他是谁，他的槍矢在雨夜里依旧分明。 一帧闪烁，人影消失。 他就在那里。 还有什么没有明白，她还处在恍惚中，姜绪攥紧手中的权杖，若有所感。 “她说，让我们创造一个神明。 我说，不若请母亲降临。 她说，文明终将存续。 我说，灾厄总会降临。 上帝，献上我们的躯体，赐予我们吗哪。 神明，以风为使者，以火焰为仆役！” 权杖之尖，风浪与火焰在汇聚。 第72章斗争 黑色的雨夜里，绿色的树比太阳更珍贵。 越靠近太阳越危险，灼热会将人刺痛，树却会让人感到生机。 但树的周围，是红色的火焰。 风将火焰卷成热浪，层叠不尽，涌向石楼。半精灵举起权杖勉力支撑，把幻觉世界一点点灼烧。 绿色的光芒、火焰、无尽的黑雨冲刷着这个世界，宛如一幅墨画被水冲出墨晕。 【玩家“格蕾”使用了“炎爆术”，造成阵地伤害，每秒对阵地内敌方目标造成300点灼伤伤害。】 炎爆术吗？似乎是什么没见过的新鲜技能。 灰狼几次想靠近，因为这不断攀升的热度都只能回退。 石楼已经摇摇欲坠，这个世界仍没有彻底垮塌。风与火过境，“天使”也逐渐显现出它们最真实的模样。 第65章 石楼、巨卵之前，无数的挥动着翅膀的眼睛赫然朝着她逼近。它们从巨卵里诞生，像是它伸出的无数触手。 姜绪终于在人群里看见了诺亚，她捂着消失了一半的手臂，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是那个精灵机工红莲。 姜绪不知道红莲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也无暇顾及。一些莫名的情绪引导了她的行为，但她也忽然意识到，这个任务还没有结束。 【请帮助十二众进攻天使之卵。】 既然战斗还没有结束，又为什么要退却呢？世界的崩坏不是停止斗争的理由。 在炎爆加持下，姜绪相当于一个阵地法师，更像是一个风向标，意识到可以反打后，还没有退出去的玩家纷纷举起武器反包回来。 姜绪在炎爆术持续时间内继续使用风之屏障，风之屏障比起平时大大增强了范围，此刻她所有的技能似乎都被加强了，她能感受到额间的绿树正在运作，mp甚至根本没有掉过。 无需去考虑代价和后果，高举的权杖就是战争的旗帜，此时此刻，只需要继续战斗下去。 炎爆将黑雨汽化，水珠打在身上有一瞬炙热，远方的石楼也逐渐和天使之卵的本体重叠，灰狼仅靠着姜绪的周围进行火力覆盖，周遭是一地的飞虫尸体和焦化的翅膀……他实在不愿意把这些玩意儿称作“天使”。 满地泥泞，脚下很重，他不时会抬头看一眼姜绪的方向，无数人曾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有那么一会儿，灰狼心里浮现出一种不适感。 不断释放攻击的法师如同杀器，半精灵银灰的头发和灰褐色的瞳孔，面无表情，权杖末端发出的火焰与光辉像现代武器一样无情冰冷。 ——和工具无异。 灰狼突然想起最开始的时候，在海岸边，长相有些显眼的半精灵打量他时的神情。 其实眼前的情形没有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灰狼还是有些许感伤地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事，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选择眼前这一条路。 回忆并不会耗费很长时间，只需一瞬。 从鲸落这个游戏开始之前，他就料想到，到最后，留下来的一定是更像“武器”的人类。 又或许，无数条道路，也只有眼前那一个终点。 二十一世纪，欣欣向荣的黄金时代，他瞥不见全貌，但仍旧怀念。 那时候的人们，是否正如十二众一般，守序的同时，思想也无限延伸开来，也有一些属于自我的快乐夜晚？ - 虫豸一般的天使，密密麻麻，永无断绝。疲倦与战意与这黑夜一并消磨。 这场斗争持续了十多个小时，在战场上，所有人都变作斗争机器。 天使之卵的运作逐渐放缓，从它躯体里出现的天使也越来越少，进度条逼近末尾，巨卵中心的浑浊不停转换，开始颤抖起来。 boss狂暴了。 姜绪找到一处尚未垮塌的锯石，站在上面，持续进行火力覆盖。 虽然mp没有减少，但对精神透支让姜绪的大脑像撕开了一道口子一样，天使们在雨夜奏响曲的指挥下忽而漫无目的地进行着攻击，忽然结成变幻莫测的阵型，玩家们在此刻都已抱团行进。 姜绪没有再去想那喷泉水池，或许有那么一片花瓣，混杂着灰烬飘到她身旁，但在此刻都无关紧要。 她在此刻充当了暂时的领袖，她有这份自觉。成为一面旗帜，会短暂地忘却自我。 无法倒下，也不可能倒下。 站在高处，姜绪试着用不同的法术来引导人群的阵型。雁字排开可以很容易将敌群压缩，向前回拢也可以从侧后翼包抄，盗贼和机工算是合适的人选。 突然的联络让灰狼吓一跳。 【灰狼】：要我去联系？ 他的语气有些古怪。 【格蕾】：你应该认识不少人吧，把他们拉入特定的临时频道。 【灰狼】：话是这么说没错。 与其说是他认识，不如说是皇女认识。 灰狼坦诚地回应。 【灰狼】：你还记得我说过吗，皇女是个有点奇怪的人。我是可以调动她手下的人手，以她的名义。但实际上是你调动的，你想要指挥权。这件事如果让她知道了，会很糟糕。 【格蕾】：她有这么不会变通？ 【灰狼】：在这些方面是有点。 皇女对权力很敏感。 【格蕾】：我会负责的。你们也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灰狼】：……你说得没错。但我也无法确定，交给你会提高效率。 在他的印象里，格蕾几乎没有参与过指挥。 【格蕾】：并不麻烦。很简单。 是吗……很简单？灰狼看着面前乱糟糟的战况，最终还是应下来。 他的确想提高效率，他想尽快联系上皇女与轻风。红莲在和残余的十二众联系，不出他所料的话，她应该已经打上“天使之尘”的主意了。 - 雨水声已经不再清晰，不知何时，低频的浪声奏起悲鸣。 要结束了。 后方传来影像，巨卵的背部畸形已经开始溶化，顺着潮流涌进大海。 耳边传来呲啦声。 【皇女】：……在哪？ 皇女可以看见新大陆上的一处散发着绿色光芒，但此刻，灰烬充斥在整个天地。 姜绪一愣，她这会儿其实已经有点麻木了，听到声音，她动了动手指，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半身都有点无法动弹。 她松开了权杖，双手垂下，打量附近的情况。 原来她离卵已经这么近。 天使之卵半透明化，大半个躯体都消散或溶于雾中，姜绪伸出手，手指可以触碰到那些四散的流光。 wonderland已经消失了。 入迷持续也消失，她松了口气，感觉脑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醒过。 与之相比，此前的清醒与迷糊更像是处于深度睡眠与浅眠状态。思绪活络起来，她清清嗓子，回道。 【格蕾】：我往岸边靠。 【皇女】：我在这等你。 二人沉默片刻。 【皇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格蕾】：嗯？ 【皇女】：这些虫子的尸体倒是一地，十二众的尸体一具也没有。 【格蕾】：大概是早就死了。 她这话说得很轻松。 【皇女】：我以为你会有点介意。 【格蕾】：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皇女】：和我不一样，你对他们在意很多。 【格蕾】：没有那么在意。 大概是因为，从她产生记忆开始，看到的人和npc，都是以这虚拟世界的模型为载体。 皇女换了个话题。 【皇女】：圈地令是你给我的？ 【格蕾】：嗯。 【皇女】：走快点，想和你再商量商量。 周遭是安静落下的灰烬。 船只在号鸣。 越靠近岸边，海洋的气息洗刷了最后一丝混沌。 朦胧的大海、靠岸的船只、若隐若现的海平面，最后一丝关于奇境的气息。 海面之上，一轮朝阳正在升起。 回首看去，这片新大陆的边缘，依旧弥漫着雾气，那些法术最后留下一抹抹淡紫色的痕迹，给人一种不自然的阴沉感。 就像2.0的宣传片一样。 “大航海时代”。 尽管十二众的过去，的确是随着洋流航行至此，但称作“大航海时代”也未免有些过逾。 wonderland上发生的一切，或许也只是昭示着另一个故事即将开始。 谁曾不远万里离开故乡，谁在大海之上漂泊无望，谁活着、谁死去，谁奉献、谁贪婪。 船舱之中，争吵与决定。 广场之上，据理力争，篝火之外，载歌载舞。一路漂泊，是斗争之路，也是虚无之径。 一切都随梦境一同消散。 船只就在前方，船上似乎有人瞧见她的身影，挪动一步，没再靠近。 姜绪的唇角浮起一抹轻松的笑。 就在下一瞬，白色灰烬与雾气的漩涡之中，一双手伸出，将她再次揽进风暴之中。 甲板上等待的人，只看见骤然消失的绿意，与猝然一瞬的银白色槍矢。 第73章幕间iv “看起来她真是做了个噩梦。” “额头上全是汗，格丽娜再去打一桶水来……噢，这树好烫，女神在和她通话吗。” “那是在发烧，格丽娜……” “祭司大人为什么发烧？” “不知道，或许是海水泡太久，也有可能是在梦里也见到了你。” “祭司大人会梦见我吗？” “……不会。” “玛嘉大人怎么胡言乱语……啊，你醒了。” 近处，是少女的眼睛和墨色的脸庞。 姜绪一愣，想坐起身，但整个身体都疲惫不已。 第66章 耳边还有另外两人攀谈的声音。 “过去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没去哪里。” 姜绪撑着床板，有些费力地靠到身后松软的草甸上：“格丽娜，好久不见。” 格丽娜笑得露出八颗牙齿：“好久不见，祭司大人，格丽娜好想你。” 她快速地抱了姜绪一下，贴了一下姜绪的额头，接着道：“我这就去打水来，您的额头还是烫的。” 目送格丽娜离开，姜绪的目光这才落到一旁靠在洞壁上的二人。 有些意外，竟然是玛嘉和……阿加。 玛嘉先开了口：“你倒在了海岸边，格丽娜发现了你。” 阿加露出个清爽的笑：“你终于醒了，好点了吗？” “你怎么在这里？”姜绪没有直接回答。 阿加走过来，坐到床边，姜绪发现他身上的装备看起来又精致不少，等级也到35级了。 “说来话长，我提炼一下。”阿加撑着下巴，思考片刻，“龙临南部有一串岛链，这件事你知道吧。” 姜绪点点头，阿加这才继续道：“这座小岛虽然稍显偏僻，但仍在岛链之中。安娜留在了新大陆，在巨卵的尸体附近建立了一个据点。在那里可以解锁新的……玩法？叫海航星图。” 阿加清清嗓子，有些高深莫测：“要说这个海航星图是什么呢，咳咳，一张地图，会给你附近的一张小岛坐标，你可以把安娜那里的龙临土特产带到这些小岛上，卖给上面的特定npc，再把小岛上的特产买下来，卖到其他地方，赚取一个差价吧。” 听起来像是什么小买卖，但对皇女这种可以轻易掌控各岛物价的人来说，这段时间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特产的价格同样也是情报，这段时间百晓生的生意也很好。 “至于交通方式，可以去新港口的约尔曼人那里租用小船，比较便宜，可以自由探索附近的海域，但有风险，遇到浪潮啊、或者是海盗。也可以去买新的船票，现在的船票不算一票难求了，但只能去星图上已经探索过的小岛，另外，解锁了新的岛屿，星图系统也会给解锁一些奖励。” “这么说，现在这座岛上有不少人了。” “不算多。”阿加解释道，“这座岛和其他岛不太一样，其他岛上的土著基本都是人类，只有这座小岛上居住的是暗精灵，我暂时也没有找到贩卖特产的npc。” 阿加的语速有点快：“如果不是发现你在这岛上，我早就走了。” 姜绪坐起身，一边整理背包，一边听他说话。 “等我做什么？” 阿加拍拍额头上的碎发：“格蕾，说好一起去法师塔的。” 尽管这并不是他留在这里的原因。 见姜绪没回应，他继续说：“你还记得‘新生命’那条任务线吗，我已经把那个任务做完了，有不少关于‘女神’与安娜母亲的线索，我可以把情报分享给你，所以，陪我去一趟法师塔吧。” “行。”姜绪摊开手，盯着他。 阿加低头看她空空的掌心，有些没反应过来。 姜绪：“先给一点情报，当作是定金。” 阿加无奈地笑说：“真是没办法。” 他点开情报栏，找了些边角料递给她。 · 【情报】 天使：森精灵的造物。大森林的精灵们都掌握着某项塑造‘生命模型’的能力，就像暗精灵可以制作陶器。制作“天使”的原料来源于漩涡，也来源于某个未知神明。 天使之尘：由天使的尸体制成，一种古老的致幻药，甚至可以塑造空想庭。 · “空想庭？” “就像奇境那样。”说到这，阿加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格蕾，有件重要的事没告诉你。” “什么事？” “我们眼里的新大陆不是一座岛屿。”阿加直接道，“那是一座，半岛。” 在新大陆安定下来后，皇女承袭在龙临区域的习惯，率领小队对巨卵残骸的背部进行探索。 它看起来实在太像一座小岛了，海岸线几乎是一个整圆，天气尚好的时候，可以看见彼方的海岸线。但只要一直往东北方行进，那片狭窄的陆地的确一直在向前延伸，直到众人看见那广阔无垠的平原。 看起来是岛屿的世界，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大陆。 也就是说，当初漂泊至此的十二众，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只要再愿意往前探索一段距离，就能发现他们新的家园……姜绪摇摇头，把思绪清空。 说到底，也只是个故事而已。故事并不由当中的人物来决定结局。 她滑动着情报栏，突然看见一处笔记。 她什么时候在这里画了一只机械的眼睛？ 一只眼睛，一个数字09，还有笔迹显得仓促的三句话。 “记忆会被清除。 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他就在你的周围。 一个killer，他想杀了你。” 几乎是一瞬，姜绪就领悟到什么。 断裂的记忆，奇怪的重伤状态。 她猛然抬起头，对上阿加状态外的一张脸。 “怎么？要出发吗？”阿加拎拎手里的剑。 “说起来，我和你几乎没有聊过游戏外的事。” “是吗？”有些突兀的话题，阿加也没在意。他规规矩矩地重新坐到凳子上，双手放到膝盖上，看向姜绪，“你想聊聊吗？” 这认真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让姜绪觉得有点好笑。 她垂下眼睑，躲避阿加的视线。 “谈谈职业吧。在外面你是做什么的？” 阿加微微侧头，这个话题的确让他有几分为难。 他决定坦诚些。 “格蕾……你听说过，‘十二众’吗？” - 第二卷：wonderland·完 第74章幕间v 十六岁的灰狼认为，地下城和二十一世纪的城市没有太大的差别。 有一看就充斥着科技感的大厦，也有老旧的楼房，电车穿行在房楼之间，他站在天台上，身后是一个女孩的呼声。 只是，地下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白天，也看不见太阳。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或许不是女孩，她已经成年了。 十六岁的他也不是男孩，倒在他槍下的肉/体大概也能堆成一座小山。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那么“痞”，下巴上也没有胡茬，在众多预备治安官中，他也算是小有人气。 安静而利落的杀手，这是同级生、也是老师们比较偏爱的类型。 他转过身，后脚跟已经有一半悬空。 “红……老师。” 听见灰狼叫她老师，红莲挑挑眉：“啊呀，愿意叫我老师，这么听话？听话就下来啊。” “我杀了伊安。” 伊安，他们从小就认识。 不仅仅是认识，他杀过的人有很多他都认识。只是，他有很多录像带都是在他伊安家的老仓库里找到的，他们曾一起看着录像带，讨论那些“黄金岁月”，他们是志同但道不合的朋友。 红莲双手抱怀：“一个a级危险份子，这是为了阿瓦隆和约尔曼必须做的事。” “必须……吗。”灰狼的嗓音很轻。 他张开双臂，感受微风穿过。 他的身体往后仰，红莲的唇角是上扬的，但眼神却很冷漠。 一个优异且危险的预备治安官，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个十足的心理变态，他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使放弃了，再培养一个也不难。 在约尔曼的环境里，培养一个杀手很简单。教会他忽略道德阈值，再给予对应的折磨，出于效率考虑，伊安这个案子本来没有分到他手上，是红莲执意要将这个案子分配给他的。 如她所料，他完成得很快。 “我会忘记他吗？”灰狼问，“我已经忘了我杀死的第一个人是谁。” 后来他果然忘了伊安，他还记得那些录像带里的内容，但再也没仔细思考过，当时陪他一起看的人是谁。 那里一片模糊。 红莲两三步跳上天台，站在他旁边。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地下城称作‘阿瓦隆’吗？”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我听其他人说，你明明很了解古老的传说。” “就是因为了解才不喜欢。”灰狼说，“在传说中，阿瓦隆被迷雾覆盖，是神秘极乐仙境。” 红莲：“你不认可这个称呼？” “我不喜欢地下城。”它配不上这个名字。 “这个称呼是传承下来的。”红莲说，“战争将地面掠夺，即使生活在安全区域，也要忍受来自战争的剥削，和漫天的骇人红光。那个时候，地下城是很多人预想中的‘阿瓦隆’，为了建设这里，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牺牲。” “老套的说法。”灰狼不以为意，“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用这些故事来寻求我的忠诚了。” 第67章 事到如今，眼前只有一条路。 红莲扬扬眉：“说到这里，上面打算让你提前转正了。” “需要我做什么？” “啊呀，反应得挺快。” 红莲划出显示屏，上头是一张相当大众的脸，只是这个目标身上的灰白色制服让灰狼不禁在意。 “十二众？”他有些讶异，“要对他们动手了？” “一个叛徒而已。”红莲说，“事实上，委托方才是十二众。” 这个回答其实更令他意外，在他眼里，十二众不会是一起谋杀的委托方，他们通常只会自己动手，以确保想要的结果。 但灰狼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再次张开双臂，往天台外倒去，右手顺势出钩，晃荡在楼房之间就像是在飞翔一样。他享受此刻的自由。 只是这一次，在下坠的一瞬，灰狼就醒了。果然是在做梦，否则他不会在梦里见到伊安。 年龄到了一定阶段，人多少也学会了剖析自我的一点能力，虽然会有些蹩脚，但灰狼大抵也明白，忘记这些记忆也是他对自我的一种保护。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梦到这段往事。 或许是红莲的再次出现，也可能是奇境上的“十二众”。 众多词汇和行事风格上的相似不能说是巧合，在地下城，有盘踞的毒蛇“约尔曼”，也有制衡的十二众。 只是比起奇境上的生物，现实中的十二众更加低调，做事也更加果决。 假使当中有什么偏差，但《鲸落》这浩大的工程量，也不可能是在地下城建成后再制作的。地下城里，也没有这样的人力和技术。 心底有些空落，他从背包里找出一罐酒喝掉，脑子刚清醒几分，就听见有人敲他的窗户。 他最近都睡在龙临的巨树酒馆里，他有些习惯听那些暴躁的音乐了，但没几个人知道他在这。 灰狼迷糊地推开窗，窗外银灰的头发被风猛地吹进来，一时间糊了他一脸。 “格蕾？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半精灵从窗外跳进来：“也就比预计的早两天吧，我听阿加说，你要一起进法师塔。” 灰狼愣了一下，点点头。 半精灵的表情有几分困惑：“来之前我去看了眼，那看起来就是一座普通的石塔而已，你们没有别的办法溜进去吗？” 大概是清晨，灰狼放松地打了个哈欠。 “那要真是一座普通的塔就好了。” “怎么？” “你进去后就知道了。对了，记得准备补给品，我们至少会在里面待上两三天。” “好。” 这个“好”字说得干脆，半精灵整个身体却往一旁的木桌上倒去，她倒得太迅速，灰狼甚至没反应过来。 “她果然是个怪人，好想睡觉……” 在她彻底睡着之前，她这样说道。 灰狼无奈地耸耸肩，他把半精灵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接着，他走到窗前。 窗外的街市上，骑士的盔甲风尘仆仆，他靠在酒馆的外墙上，闭着眼似乎是在小憩。 不远处，穿着精致的上位者正低头查验着她不在时的账本开支，轻盈的猎人站在雨棚上一角，仰着头吸收着第一抹阳光。 总感觉是个能让人忘记梦境的、不错的清晨。 在清晨的薄雾里，他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那时候，灰狼这样想。 第75章永恒湿地 有这样一群人。 社会的极速变革让他们感到心力交瘁。 在二十一世纪，极速地繁荣，所以时代的垮塌也若洪水。 疾病、战争。 人类社会的变化能够人为地控制在一条温和的曲线上，就像波动小的股票，低收益、低风险，为此，可以将少部分极端份子消除掉。 社会学家将那些引导变化的模型建立，通过某种手段去抑制、放缓这种转变，去消解某些推进变革的事件。用老话说，牺牲一部分“小我”，来成全“大我”。理想主义者也会为了达到目的而采取激进的手段。 在过去的时代里，这其实是一个伪命题。但在足够封闭的、社会构成并不复杂的地下城内，通过大量的模型计算，他们相信这样的方案可以实施下去。 这就是“十二众”。 十二众的称呼来源于奥林匹斯十二主神，在地下城里，十二众的十二个领袖维持着十二众的运作。 十二众几乎不参与任何表面的社会活动，话虽如此…… “大家总觉得任何事件都少不了十二众的影子，说是也不是，其实我感觉在地下城里，十二众更像‘百晓生’，上头总是让我们探查各种情报，但人力实在有限，每次我去据点，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的，一点也不神秘，有的方案还很笨拙。” 说到这里时，阿加低下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格蕾，在其他人眼里，你也很神秘。” 姜绪微微侧头，手里还在水里摸鱼：“为什么这么说？” “两次。”阿加弯着腰，手里比了个“耶”，“一次龙临、一次在奇境，你突然出现，使用着某种众人不曾知晓的法术，引导大家取得胜利。” 在他眼里，她也始终是个谜。 姜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毕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原本的样子。 二人这几天一直在岛上做暗精灵发布的日常任务，大概也就是帮助暗精灵进行日常的活动安排，姜绪对此很熟练。 倒不是故意留在这里的。 阿加之前在岛上摸了一段时间，一个任务也没摸出来，没想到一和姜绪组队，任务就堆成了小山。 就像暗精灵接取人类任务需要好感度积累一下，对人来而言，提高种族势力好感度后，暗精灵这边的任务自然就开放了。 阿加这才发现，原来岛上也是有暗精灵商人的，果然星图上的岛屿都可以参与贸易。 就这样做了几天任务，和格丽娜与玛嘉道别之后，二人这才重新回到新大陆上。 约尔曼营地已经建起了木屋，安娜如在龙临一般指引着新至大陆的玩家。姜绪从她手中得到的海航星图是完整的，并不需要解锁。 姜绪仔细看了下说明，原来海航星图的解锁和当时对抗天使群的贡献值是正相关的。 万物皆可交易，姜绪没有多迟疑，联系上了皇女，顺便丢了个组队过去。 【皇女】：说个价。 【格蕾】：让我跟着你一段时间。 【皇女】：这算筹码？不应该我反过来给你dkp？ 【格蕾】：负责我的开支，保证我的安全。还有……记录出现在我身边的陌生人，保证我一直在你的视线内。 【皇女】：……有人盯上你了？ 【格蕾】：算是。 【皇女】：你在哪？ 【格蕾】：在约尔曼的营地。 【皇女】：在那等着。 姜绪本以为皇女很快就到，没想到过了半小时也没见人，干脆坐地上搓起陶罐来。玩家对陶罐几乎没什么需求，但这种生活用品能在npc那里卖上个好价钱。 鲸落的世界开始燥热起来。 傍晚，夕阳灼热地洒在荒原的另一头。皇女抵达营地的时候，姜绪面前已经搓了一地的陶罐。 “……摆摊呢？” 玩家摆摊的时候也会把一些看起来不错的商品从背包里取出来吸引顾客，不过姜绪面前这堆土实在是不怎么有吸引力。 姜绪抬起头，手上一揽，地上一堆陶罐就进了背包里。 皇女穿着衬衣军裤，高脚的靴子把人拉笔直。她很少这么穿，整个人比往常要显得冷冽几分。 不远处，有一支队伍正在歇脚，轻风和灰狼也在里面，一行人风尘仆仆，彼此无言。 不全是为了姜绪回来一趟，队伍也需要休息和补给。 皇女理理略乱的金色长发，站在一旁：“最近很忙。你想跟着我的话，应该也很忙。” 姜绪垂下头：“忙什么？” “先把这事说清楚。”皇女说，“我不喜欢‘谁跟着谁’的说法。所以，暂时合作一段时间吧。” “合作？” “是的。”皇女直言道，“最开始见到你，和你solo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但你似乎不喜欢和人共事。你和npc很投缘，自身能力也不赖，或许会帮助到我不少。怎么样？” 姜绪认真地思考片刻。她的确觉得独来独往会舒服很多，但进游戏以来，她也和其他人“共事”过好几次。考虑到她现在的处境，姜绪答应了下来。 虽然姜绪早就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会发生断裂，但考虑到此前多次出现的“重伤”状态，她其实考虑过其他原因。 例如一些突发状况导致她的重伤，影响到了她的大脑。毕竟她是做过额叶切除手术的，有一些后遗症也实属正常。 玩家无从考究那些可以影响神经的体验是怎样构成的，换句话说，鲸落的“全息”是建立在什么技术上的，依旧是个迷。 第68章 但假如是人为因素导致的失忆，那说明对方掌握了某种可以影响记忆的手段，也影响了这个游戏世界里唯一的“真实”——大脑。 很危险。 于是，她伸出手。 皇女微微挑眉，合上她的手掌，有些用力地握了握：“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姜绪站起身，并立在她旁边：“是要去做些什么吗？要不要叫上阿加？” “他和你一起的？”皇女有些诧异。 姜绪说：“我们一起回来的，他应该失去交星图任务了。”说着，姜绪就把自己的星图共享给皇女。 不过她隐藏了玛嘉她们的小岛，她不希望那座岛那么快就嘈杂起来。 皇女看了队伍一眼：“我叫他回来。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次行动的小队。” 这次的任务相对隐秘，加上姜绪和阿加才刚组上一个十人小队。 几人此时正围坐在一起，面前摆着一堆想进行内部交换的物品，也算清理背包的一个手段，多余的就直接在营地卖掉。 “我和轻风、灰狼，你都认识。还有陨石……她也到新大陆来了。” 陨石主动朝她打了个招呼，姜绪微侧着头，确认自己有一段和她对话的记忆。只是在那之后，自己的记忆就断断续续。 当时在天使之卵附近，身在龙临的陨石给她提供了“天使之尘”的线索。 姜绪：“上次谢谢你了。” 陨石其实远算不上皇女的直系，只是她现在的处境和姜绪有点类似，她原以为在龙临城里总比大森林里安全，没想到龙临城里红莲的眼线也多，所以她干脆来新大陆跟着皇女打工了。 皇女这个老板平时经常不见人影，出手又大方，虽然偶尔会把手下当畜生使，但身在这个世界里，大多数玩家都只能当个满足基本需求的动物。 不过，未知的大陆也潜藏着危机，并不是所有人都乐意来这里。 除了皇女以外，队伍里还有一个年龄稍长的骑士。 “你好，半精灵。久闻大名。”骑士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叫我罗琳娜就行。” “你好。” 与罗琳娜相反的是一个看起来年龄较小的精灵女孩，叫西西莉亚。她的耳朵和普通精灵很不同。陨石和姜绪的耳朵都是偏细长的，西西莉亚的耳朵像一把展开的毛绒折扇，她的鼻子很宽、面部更“非人”一点，脸上还有些许延伸到脖颈的绒毛。 她抱着一颗很大的紫水晶球，眨眨眼说：“你好，格蕾。我是森精灵西西莉亚，职业是占星法师。” 还有两个没有主动打招呼，也没看她，通过队伍面板姜绪知道了他们的id，一个叫菲耶，是人类盗贼，他半张脸都藏在兜帽里，看不清神情。另一个叫四月，是血精灵龙骑士，她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休息。 不管是血精灵这个种族还是龙骑士这个职业，姜绪都感到有些陌生。 皇女看到她目光的游移，也没多做解释，反正一会儿打着打着就熟悉了。 法师这个职业，大多情况下位于后方，也要注意队友的状态和技能，团队内优秀的法师基本很快都能摸清队员的行动模式。 收到阿加传来的信息，皇女抬起头：“都休息好了吧。阿加在前面一个点位等我们。” 姜绪也重新站直身体：“还没说要去做什么。” 一旁的灰狼凑过来，他也有点想和她寒暄的意思。 他指着远方地平线的一方：“在那个方向，有一处被称作‘永恒湿地’的荒地。” 虫豸繁多，环境阴湿，魔兽横行。 他们已经在那里耗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想要深入陆地腹部，必须经过那片湿地。 更重要的是……灰狼的瞳孔里很久没有这样的兴奋。 “格蕾，湿地里，藏着一座荒废的城市。” 第76章湿地 西西莉亚的水晶球散发着光芒，为众人照亮行路。沿着荒原北行，穿过浓雾，面前便是无边的湿地。 几乎是踏进湿地的一瞬，一股潮意就席卷而来。 大概是因为有星月相伴，又或者在游戏里，可视度和现实存在差异，这样寂静的夜里，姜绪仍可以看清湿地里游移的细小生物。 湿地里遍布各种长相狰狞的魔兽，其中最常见的就是毒蟾蜍和畸变的各类爬行怪。 皇女小队显然对应付这样的情况很有经验，大多数爬行怪物都畏光，姜绪的光照术使得很好，这也是她选择她的原因。 姜绪现在远并不算什么顶尖法师，大多数玩家等级都到了35级上下，顶尖部分已经快摸到40级了，她现在头上还顶着个明晃晃的lv.32。 虽然她手握炎爆术这样的大规模阵地法伤技能，但没有女神加持，这样的超模技能是很耗蓝量的，更何况，她的技能组并不完整。 打怪也是要讲combo链的。 优先挂对怪物挂减抗或dot，盗贼这种打一套爆发技能的职业才会交技能，也方便其他人控制mp和fp。法师大类职业还要负责挂减伤和护盾，最重要的是要在给足伤害的同时负责奶人。 鲸落里的n职也要负责输出，或者说不管是n职还是t职，本质上其实仍是输出职业，只是有一部分技能要起到一些团队作用。 巫师和占星都有学习了更高阶的治疗术，法师也有，但姜绪还没学，像这种基础高阶技能是没有技能书卖的，只能去法师塔或npc那里学习。 打配合时，指挥会指挥法师在合适的时机交某些关键或长cd技能，皇女自然是清楚她的技能不全，但清完某处阴暗萤光下的怪海后，一直沉默的人类盗贼菲耶终于开了口。 “没有光之屏障，我进不了场。” 他的语气很闷，面上表情没变化，却是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 菲耶的兜帽上是一层层的怪物粘液，他一边说话，一边用道具清理着。 虽然同样是加盾，但光之屏障对这些阴暗环境下生存的魔兽免疫攻击效果更好，姜绪手上只有一个风屏。 皇女微眯着眼，没看他：“前几天队里也只有一个占星，那时候也没见你进不了场。” 菲耶的语气很平静：“但现在队伍里有一个法师，我会对自己的状态出现错误的判断。” 因为身板较脆，又需要打近身输出，盗贼的血条经常会“蹦迪”，的确是高风险高收益的职业，也对自身状态格外敏锐。 十人队伍双n职，占星会依靠占卜卡牌提供更多的buff，所以占星一般更多负责t位的状态，除了一些群体技能，也顾及不到他。 皇女的亲信对格蕾都有所耳闻。有的人对这样一个陌生却高频率出现在皇女周围的人存在意见或者保持怀疑，也有的人对她怀揣着某类期待。 如果是往常，罗琳娜肯定是帮助融入的那一个。但她这次是带着目的来的，一方面红莲想要掌握所谓“荒城”的情报，另一方面，她也想知道，这个“格蕾”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皇女对她是什么态度。 队伍停止前进，罗琳娜从背包里扯出一块肉干，安静地啃着，没说话。 队伍陷入短暂而诡异的寂静中，和周遭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姜绪微微侧头：“如果你觉得自己的状态会受到影响，可以打得保守一点。” 菲耶眉头微皱：“那会缺少伤害，降低效率。” 姜绪顿一下，道：“我们刚才遇到的怪群，最常见的一种是两只暗系爬行怪和三只毒蟾蜍、一队毒蝇虫，每一处怪物我们大概需要7分钟。前面应该也有这样组成的怪群。” 她望了一下不远处：“下一次你不用打近身伤害，多ob一下，再算一算时间？” “那只会浪费时间。”菲耶不认可地摇摇头。 姜绪挑眉：“为什么不试一次？” “照她说的做。”皇女一锤定音，她用古剑指向前方：“继续行进。” 菲耶照姜绪所说放弃了近身判定的伤害，盗贼背刺之类的近身技巧可以让伤害量上升10%，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处理怪群。 但这次，五分钟就结束了。 菲耶扯扯嘴角，双刃垂在腰间，有些不解：“为什么？” 灰狼在一旁吹了个口哨：“少放了不知道多少个治愈术。”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刚才一直注意着姜绪的动向。 “法师太吃cd了，占cd就是占时间，大火球术和冰霜冲击的伤害都不低。少放了治愈术就等于多攻击了几套技能。” 虽然大部分攻击技能和buff技能都是独立cd，但治愈术却占的是公共cd，也就是说，在治愈术读条的时间里，法师是缺少上海的。 但那也有代价。 “格蕾，你蓝药瓶不要钱的？”他摸摸下巴。这样放技能蓝耗太严重了，代价很大。 “也还好。”姜绪把着权杖，她已经习惯这样的消耗，再加上花的也不是她自己的。她瞥一眼皇女，正好撞上对方微眯着眼，也正在看她。 第69章 姜绪避开她的视线。 菲耶也没再说什么，猎人和他们的宠物搜刮完魔兽的尸体，几人继续往湿地深处迈进。 灰狼一个滑步凑到姜绪旁边：“就这样？” “什么？”她看似疑惑。 “想要磨合有很多方法。”灰狼直白道，“特别是对n职而言，你可以放养他一次，在他血线相当危险的时候再抬一手，他会对你感激涕淋的。” “这是你惯常的手段？”姜绪问，“我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在安娜的小院外面，你可以早点出手帮我。” 灰狼尴尬地愣住：“我那也不是……说正经的，虽然皇女身边的人多是‘结果论’，就像这次一样，你解决了问题，团队效率也提高了。但是不代表这些人没有情绪。” 他再次强调：“假如你要跟在皇女身边，一定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那很危险。” 姜绪握着手杖：“前提是我想融入你们。” “什么意思？” 姜绪接下来的话让灰狼感到几分讶异与陌生。 “我没有足够的筹码让所有人对我俯首……皇女周围看起来太像一个不成熟的政/治团体，即使所有人看起来都是不在意也无从置喙她权力的实干派，假如我想融入你们，会需要一些社交手段，我不想那么做。” 只要她能确定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是谁，是不是会对自己造成致命伤害，她应该还是会离开。 有时候避开矛盾也只是因为觉得麻烦。 灰狼捏了下鼻梁，有点头疼：“你在奇境上都学了些什么。” 姜绪继续说：“皇女见到外人的时候都会用一副新鲜的面孔，那太累了。我也没有兴趣和他们磨合。” “行行行。是我多虑了。”灰狼没趣地扣动了下火铳，就在这时，几步远的阿加忽然停下脚步。 “四六。”他的嗓音很低，举起盾牌，适意队伍摆好阵型，小心地用剑身探开前方的乱草丛。 出现在视野末端的，是一头正在进食的巨型狮鹫。 第77章侏儒 【变异狮鹫·lv.40】 看它的体型和数值，这应该是一只小型地图boss。 “相当古典的怪物。”灰狼轻声说，那些古早的西幻mmo里都会出现这样的怪物，狮子的躯干，老鹰的头和翅膀，深褐色的毛发与利爪。 皇女先一步绕到侧翼，观察地形，狮鹫兽还没有发现他们，它正在认真地进食。 虽说绕开地图boss也可以继续前进，但这个地方相当偏僻，或许还没有其他队伍摸到这里，花点时间来对付他，获得的首杀奖励应该相当丰富。 其实有不少小队在往腹地北边行进，但皇女一行人的目的是找到那座荒城，行进的路线和其他队伍有很大差异。 阿加的双眼紧盯着狮鹫的利爪，就在变异狮鹫发现他们的瞬间，他举起剑刃劈开一道【光之径】，光芒刺进狮鹫的眼睛，他呼啸着朝着阿加逼近。 皇女高呼：“散开！”狮鹫的翅膀卷着狂风从半空俯冲而下，队伍被一瞬冲散。 令人意外的是变异狮鹫的攻击并不是物理性质的，它靠着它的双爪和翅膀掀起一阵阵风之魔法，对队伍造成群体伤害。 这种情况下骑士就显得有几分笨拙了，皇女没有迟疑：“四月，切换。” 一直沉默的血精灵四月举起她手中的长槍，和战士与骑士不同，龙骑士是使槍的，长槍通体黑色，和她一身黑褐色的铁甲相得益彰。 暗处传来细微的野兽喘息声，姜绪眉头微皱，正想着是不是有其他野怪逼近时，地面猛地一颤，视线骤黑，她首先感受到的是海洋的气息。 一头黑龙出现在姜绪眼前。 它的身形不大，和狮鹫一般大小，但它的确身披龙鳞，一双黄金的瞳孔瞥向众人，复又垂首看向它的主人。 四月走过去，抚摸它头顶的同时跃上它的背脊。 她的装束看起来的确很像是骑兵，但无论如何，召唤出一条黑龙还是充满了视觉冲击。 黑龙发出龙鸣。 龙鸣在目前版本是最高级别的被动嘲讽技能，可以稳稳拉住仇恨，需要龙骑士打t位的时候才会召唤出“亚龙”。 “亚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龙”，而是残存在维尔京世界里的龙种幻影，与龙骑士达成契约后才能短暂地现形。 龙骑士的身板比起骑士要脆不少，但驭龙模式下，亚龙可以抗下大量近战伤害，更重要的是在这并不宽阔的地形里，四月可以利用自身的机动性来拉扯风筝狮鹫，让其他队员可以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进行输出。 远程伤害打满，狮鹫很快就匍伏到了地面，进入狂暴状态的它企图叼起它的猎物钻到茂密的芦苇丛里，被四月和罗琳娜精准地堵住退路，最终呜咽着咽了气。 咽气的同时，旁边跳出来一个【加德烈的宝箱】和普通宝箱。 皇女的余光刚一瞥到姜绪身上，她就自觉地走过去开箱子，普通宝箱里爆出来紫色的盔甲和一些药水，皇女瞅了眼属性，把盔甲丢给了四月。 这一幕被罗琳娜看在眼里。 半精灵和菲耶产生短暂争执的时候，罗琳娜并不觉得皇女有多偏袒，但这个人对一些东西有着独特的掌控欲。 例如，明明知道自己手黑，但总是要自己摸箱子。这份固执甚至不容质疑。 想到之前在奇境上的事，罗琳娜大概体会到几分皇女的态度，没有多照顾，但能容忍姜绪入侵她的权力领域。 很奇妙的感觉。 一旁的姜绪无暇顾及她人的算计，她正有些苦恼地抱着另一个宝箱——这个【加德烈的宝箱】打不开，哪怕用盗窃特性都打不开。 她只能把宝箱交给皇女，走到队伍一侧，狮鹫巢穴的位置，灰狼在这墨迹了好一会。 “加德烈是谁？”阿加一边补充状态，一边问。 四月给亚龙喂食了狮鹫的尸体，摸摸它的脑袋，亚龙在一瞬就消失不见。 正在查看狮鹫老窝的灰狼抬起头，指了下刚才狮鹫正在进食的“食物”：“在这呢。” 一旁的姜绪蹲下身观察“加德烈”，虽然残肢相当骇人，但胸口还在微微颤动。 “他还活着。” 加德烈蜷缩在巢穴里，他的四肢健硕，但主干却十分矮小，一颗脑袋顶在上面相当不协调，他的头发是橙色的，稀稀疏疏，但体毛却有些旺盛。 察觉到姜绪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灰狼状似无意：“这是侏儒吧。” “侏儒？” 听见二人的谈话，陨石和西西莉亚也走过来，好奇地看向昏睡中的加德烈。 西西莉亚的语气很兴奋：“真的是侏儒，他怎么在这里？” 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天真，手上动作却一点不含糊，她撩开加德烈的橙色胡须，看见他带着项链，伸手就去扯。 这矮小的侏儒一瞬瞪大眼睛，蹦起老高：“离我远点！” 西西莉亚笑眯眯：“你在装晕。” 加德烈急得在地上乱蹦，看见不远处自己的宝箱，一溜烟跑过去抱住：“也离我的宝箱远一点！” 可惜的是他的左手断掉了，根本抱不稳，宝箱就这样落到地上，被皇女捡起来。 皇女挑挑眉，目前这状况，显然是他们触发了什么任务。她看向姜绪，姜绪叹口气，走过去：“我们救了你，侏儒，或许你可以友善些……你好说话，我们也很愿意把你的箱子还给你。” 加德烈的眼珠子很大，显得他很机灵，他也的确在琢磨。这群人实力不俗，假如可以让他们护送他此行，肯定会安全很多。 他清清嗓子，坐在地上：“是吗，我没注意……假如真的是你们救了我，好事[健谈]不如做到底，我会给你们报酬的。” 姜绪：“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闻言，加德烈的胡子翘起老高：“我要去探宝，你们把我送到这里就行了，那里……那里有很多‘房子’。” 说着他就拿出一张地图摆在众人跟前，与此同时，混沌的系统地图上也出现了一个黄色坐标。 看起来是个护送任务。 房子？建筑让人联想到城市，皇女立刻接下这个任务。 小队一路护送着加德烈前进，路上不乏有魔兽出没，都被小队一一解决，眼见行程变得轻松起来，加德烈的话也越来越多。 原来有不少侏儒生活在永恒湿地。他们分居在北部、东部和南部的部落，依靠着湿地自给自足，据他们的长辈说，他们是在新西历开启后才移居至此。 不过关于移居的理由，加德烈倒是守口如瓶。谈回他自己，他说他是一个“考古学家”。 “考古学家？”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灰狼没忍住笑出声。 “人类，你真是没有礼貌。”加德烈气呼呼道，“迁徙是维尔京的常态，去一个新的地方，探索过去都有哪些文明在这里聚居，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第70章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放光：“更重要的是，他们肯定会遗留下不少宝贝。” 灰狼：“……”看出来这侏儒爱财了。 “迁徙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吗？”姜绪问，“为什么？” 加德烈白她一眼：“愚蠢的精灵，不是说精灵都是博学的吗？我看也不过如此……神明不会允许我们在一个地方待太久的，换句话说，一旦待久了，肯定有巨大的灾难等着我们。” “为什么？” “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加德烈不耐烦道，不过他话还没说完，矮小的身体就一哆嗦，他兴奋道，“我们到了！” 姜绪看了眼地图，目的地的确就在附近，但目之所及没有任何拔地而起的建筑。 加德烈走在前面，从他跳动着的矮小身躯可以感受到他的兴奋。 “再往前走走，你们……就会看到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房子’，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伊特恩之都。” 第78章泡泡球 伊特恩之都，永恒之所。 湿地聚集的流水如源源不断的瀑布，安静洗刷着这座陷落于大地的城市。 沿着裂崖往下，斑驳的星光透过迷蒙的水汽映射在这死去的城市，它仿佛自地底而生，又若从天空坠落，砸进这片大地。 尽可以遐想此处曾留存的辉煌文明，下陷的城市，无数的哥特与巴洛克风格冗杂的建筑，束柱将层叠的穹顶竖起，在夜里充溢着神秘与悲哀。白纱似的薄雾笼罩着最宏伟的教堂尖顶，伴随着几缕璀璨星光。 踏过阴湿的永恒湿地，疲惫的十人站在裂崖半壁，眺望着这无垠的伊特恩之都，这一瞬的心情无以言表。 甚至于……即使是在现实世界，也从未见过这样瑰丽的城市。 十人小队沉默地继续下行，一直踩到这都市的地面，上面积了一层淡水，踩踏在上面会处处清脆的水声。 西西莉亚先开了口，她的眼里全是好奇：“它怎么会在这里……” 周围是荒芜的湿地，这座城市，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一座“荒城”，即使它如此寂静、了无人烟。 它和环境是如此不匹配，但它的确在这里。 “伊特恩自天空坠落。”加德烈解答了他们的疑惑，“在新西历刚开始的时候，它像流星一样坠落。但是老人们不愿意让我们靠近它，他们都觉得流星会携带从其他世界的病毒。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就来过这里……和朋友一起。” 这座城市看起来的确很像是天外来物。 姜绪：“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为什么你不告诉你的族人？” 突然，加德烈蹦到姜绪身后，紧随他动作的是沉重的溅水声和铁骑声。 庭院后侧，巨大的阴影颤动着逼近，带着几分缓慢沉重。首先出现的是一个相当纤细修长的身影，她身披鳞甲，胸甲处的破裂一直延伸到后背，露出像被沥青滚过的肌肤。 这套鳞甲繁复而破败，刻着古老的纹路，爬满战争的痕迹。 面部的铁具和她的脸几乎融在了一起，但姜绪还是能感受到对方一瞬灼热的视线自高处而下——她的身形很高，至少有2米高，或许也和她腿部连接的腿甲有关。她身后如同鱼尾的软甲没入夜里，除此以外……她的右手执一把银色长矛，左手缠绕着长长的缰绳，与破碎的软甲一同没入夜里。 她的目光移开，继续前行着，姜绪终于看清那巨大的阴影是什么，那是一匹狰狞变形的战马，它的头部被什么魔兽撕扯开来，又与巨大奇异的角缝合到一起，如同寄生在浑身冰冷的铁甲上。 【---？？·lv.？？？---】 骑士沉默着，她只是安静地行进，越来越近。 一股战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对劲就跑。捏好传送。”小队进入备战状态，皇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我们对付不了。” 加德烈的嗓音不停哆嗦：“我没想到她今晚在这里巡逻，跟我来！” 他身形矮小，跑起来也快，面对这不知名的铁骑他显然有些经验，不时制造一些反方向的动静来扰乱骑士的判断，最终，加德烈带着众人绕到了刚才经过的一处庭院，找到一扇向下的暗门。 这里有一处地窖，小队躲在里面，还能感受到铁骑自上方踏过的震动。 直到确认那沉重的溅水声远去，加德烈才嚷道：“她几乎从来不在这片出现的！” “她是谁？” 加德烈大口喘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话语有些混乱：“我不知道她是谁，但她一直在伊特恩里。我也不知道她住在那里，但只要是有月亮的晚上她就会牵着她的大黑马出来巡逻……但是她之前几乎从来不会出现在城市外围。” “你之前见过她？” 加德烈苦恼地捂住脑袋：“我，我的朋友就是被她……杀死的。那是很久以前了，后来我又来过几次，大概摸清楚了她的行动规律，我以为她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人责怪你。”姜绪说，“至少给了我们逃跑的机会。你确定她只会出现在夜晚吗？” “我确定，噢不……至少以前是这样。” 皇女拍了拍长靴上的厚泥：“正好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太阳出来了再上去。这一路大家辛苦了，就地扎营。” 闻言，姜绪找了个角落靠着，这一路她没太多收获，自然懒得手动清理背包，至于小队内部的物品交换她也没立场参与。 她闭上眼，想养会神，忽然眼前有人影攒动。姜绪睁开眼，原来是灰狼。 地窖本就不大，灰狼站得有点近，姜绪从来没和他离得这么近过，一时有些恍惚。 他那头灰白的短发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几分沧桑感，断眉附近的皱纹柔和了他的凶气，比起他平时来，现在的表情也可以称之为柔和。 灰狼的延伸游移片刻，最后还是抬起手，把手掌伸到她眼前，摊开：“给你。” 姜绪弯唇：“这是什么？” 两个看起来有些弹性的蓝色小球，她的确没见过。 灰狼这才退后两部：“湿地里泥水重，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狼狈吗？” 裙边全是泥泞，脸也脏脏的。 姜绪面无表情：“所以这是什么？” “泡泡球。”灰狼抓起她的手，把两颗小珠子放到她手心，“可以一键清洁。” “哦。”姜绪愣愣地捏碎一颗，清新感与肥皂的气息一瞬袭来，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确看起来干净不少，身体也轻盈了许多。 她的剩下的一颗丢进背包里，手上还留有些许泡泡的痕迹，一些小泡泡飘到了二人的眼前。 灰狼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用衣角帮她擦干。 他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变化，至少在奇境的时候，还是试探与怀疑。姜绪沉默片刻，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下，转而道：“我去和加德烈聊聊。” 灰狼“嗯”了一声：“你去吧。” - 星空之下，城市之中。 骑士高坐在穹顶，抚摸着她的战马，守望着这座安静的永恒之所。 她的目光一瞬落到某处不知名的庭院，一瞬又移开。 夜晚总会过去，在这寂静的夜里，没有人会哼唱不知名的歌。 第79章人类 门缝里传来一丝光亮。天亮了。 姜绪推开地窖的门，阳光洒下来，透亮的积水进入地窖。 清晨的伊特恩是和夜里不同的透丽，积水和瑰丽巨大的琉璃窗相互映射，仿若空气里都带着明丽的色彩。 骑士已经不见踪影。 轻风两三下跃上一处建筑的顶楼，利用她的从林天性探察着附近的地形和未知的危险。 白天，这座城市的地表的确是没有怪物游荡的。 轻风和陨石在前方开路，其他人穿梭在城市当中，踏过无数曲折的小径和大道。城市里有不少屋子都是可以进去的，不过里面置放器物的地方几乎都空空如也。 这些屋子仍然很干净，或许在某个年岁里，也曾被积水洗刷过岁月的痕迹。 地窖到底太狭窄，不能作为一个相对安全舒适的据点，最终皇女将据点确定在一处钟楼内。 钟楼的视野很好，几乎可以观察到整个伊特恩的动向，地形狭窄，假如再次遇到那个骑士，也方便他们防守反击。 还没到傍晚，西西莉亚想出去继续探索城区，皇女想了一会，让陨石、灰狼和姜绪带着她一起出去。令人意外的是，加德烈也提出要和她们一起出去。 西西莉亚身材矮小，穿着占星法袍像一朵蘑菇。她有些吃力地沿着钟楼后的长梯向上，边走边解释：“我从钟楼上观察到了，这条长梯可以一直通向那个教堂的后面。 “那个教堂”。 伊特恩最北部是一座巨大的教堂，即使在白天也显得阴郁，刚才他们路过想进去探查，没想到根本进不去。教堂的周围仿佛存在一个巨大的结界。据加德烈说，他想寻找的宝藏就在这里。 第71章 怎么都要找到进入教堂的方法，皇女也只能留在钟楼联系龙临方向的情报师。 最近灰狼对待百晓生的工作很倦怠，他是指望不上了。 姜绪跟在西西莉亚身后，这条长梯很曲折也很枯燥，暂时看不出有什么用途，不过等长梯绕过教堂后她就不这么想了。 伊特恩陷落在大地里，整个南面都是陡峭的山崖断壁，至北却是相当坚硬规整的城墙。这条长梯一直通向城墙上方。 西西莉亚气喘吁吁地蹲坐在城墙上，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往外看去。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有些滞后地“哇——”了一声。 姜绪跟在她后面几个身位，越靠近城墙就越能听见些许轰隆声，像是某种动物的低鸣。 她走到西西莉亚身边，放眼望去。 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平原，平原上，依稀可见远处纷飞的战火。 原来那并非动物的叫声，而是战争的声音。 - 傍晚，几人已经再次回到钟楼。 西西莉亚和陨石围坐在加德烈身边。三人盘腿坐着，交流还算热烈。 西西莉亚和陨石关系不赖，从约尔曼的据点到伊特恩，这一路走来二人的话越说越多，旁人都有点插不进话。 她俩一个是普通精灵，一个是森精灵，虽然族群生活在大森林的不同区域，但都同样喜欢在“帕博比”大树附近活动，二人也都同样喜欢钻书库。 略有不同的是，陨石终究还是为了从书籍里了解游戏里的各种背景，诚然她也抱着一些闲心，但西西莉亚是纯粹的“感兴趣”。 她对游戏里的很多事都“感兴趣”，这股热忱很少见。 西西莉亚的音色有几分稚嫩：“这么说你都五十岁了，你看起来很年轻。” 加德烈挠挠头：“精灵不是更长寿吗。” 西西莉亚憨笑了下，转了个话题：“这么说跨过北边的侏儒部落，同样可以看见那个平原了？” “是的。”加德烈说，“并不远，不过我也没有进入过平原，那里拒绝侏儒的进入，但我也曾远远看见过人类的军队经过。” “人类？”姜绪适时地参与进来。 “是的，也许是在守卫边境。偶尔也能听见那边的炮火声，就像刚才一样。”加德烈想了一会，“也不是一直响。” 陨石瞥了一眼旁边的皇女一眼，这么近，她也应该能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想到这里，陨石毫无保留道：“龙临城应该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初始主城。” 姜绪略思索：“什么意思。” “一些推算问题，人类是维尔京世界里数量最多的种族，这个设定包括玩家在内，但在龙临海岸醒过来的玩家，远不及大森林里精灵玩家的人数。”陨石沉思道，“再结合一些皇女这边的情报，可以说人类聚居的大陆存在是必然，换句话说，龙临其实仍是精灵领域，只是有一些外来者……例如约尔曼人，偏居在海岸附近……顺便一提，你们没有彻底进入过大森林，那是个相当宽阔的领域。” 约尔曼从海上来，姜绪没有忘记。 皇女轻笑一声：“接下来我们应该会碰到不少人，在彻底接触到非龙临区域的玩家之前，得做不少准备，所以，格蕾……” 她很少叫她的名字。 “必须找到掌控这座城市的方法。” 虽然此前就猜到皇女大致的打算，真的听到她的想法时，姜绪还是有些惊讶。 珍贵的“圈地令”的用途，和神明进行一次交易，掌控一座城市，想也知道背后可图的利益。 既然有这样的道具存在，必然也存在某种方法。 姜绪不知道的是，皇女已经拒绝了某条捷径。 在熔浆炼狱时，只要她最后选择和亨利·j交易，亨利最终会交给她关于掌控城市的秘术，就像当初他们从神明手中掌控龙临一样。 知道这条情报后的皇女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有时候在利益面前，选择照顾团队和自己的情绪也是一种“利益”抉择，只是当时看起来并不明显。 总要有人为他们在熔接炼狱里失去的付出代价，尽管亨利·j现在也苟延残喘在某个角落里。 但，伊特恩太“大”了。 这座城市，仅仅只是从钟楼上匆匆一瞥，都会让人产生野心无法去掌控的庞然与厚重感。 姜绪瞥一眼灰狼，回来以后，他整个人都陷在某个角落的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件事是你才知道的吗？”她咽下心里的一缕犹疑，“皇女。” 皇女面上起了兴致：“当然是才知道，不然呢？” “我以为你应该早就知道。” “我又不是无所不知。”皇女停顿了下，换了个站姿，屈膝贴在窗户上，“不过也不是没有预想到现在的处境。” 她相当干脆道：“无论什么道具，都无法确保我、或者地下城的居民可以在上亿的玩家群体里取得优势。为了扩大这个概率，上面会创造一个更适合我们发展的环境，例如、大陆之外的领域。简单来说，减小分母，减少对手，概率就会提高。” “最简单的，熔浆炼狱，开荒期也只有十来个小队。否则那张地图没有那么容易会到我的手上。” 她的手指轻搭在剑柄上。 “但是，我无法确定大陆上其他玩家的状况。我们是外来的猎人还是猎物，一切都未可知。” 钟楼里因她的话语愈发沉默。 但这迷茫只是一瞬。 皇女冷颜：“今晚和明天白天继续休整，晚上行动。这边已经收到情报了……进入教堂的方法很简单，打败那个不知名的骑士，结界自然就会解除。” 第80章月光 大概是彻底休息好了，第二天灰狼的精气神好上许多，他独自一人回湿地里晃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告诉大家，他的特性升满了。 【侦查】特性有一定概率获得部分怪物的信息，前天晚上灰狼也尝试过在逃跑的途中看破骑士的等级，但始终差一点儿。 见他还算努力，皇女没有再计较他这一路上的划水行为。 此外，姜绪也没闲着。 骑士罗琳娜突然对她友好不少，听说姜绪是药剂师，招呼着菲耶和四月给她药草炼药，他们每个人给的药草都够炼够三组蓝药，但最后都只要回去两组。 看出她表情有些茫然，灰狼弓着背，笑出声：“不习惯吧。” 姜绪抿抿唇：“没有。” “这就是团队的作用。”灰狼说，“可以帮他们省去很多麻烦，对你自己而言，你只是耗费了时间，但获得了生活职业的经验还有药水。” 其实她并不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莫名的，灰狼又想起在海岸边见到她的时候。 姜绪认真道：“但不划算吧。我虽然没有找过药剂师玩家，但也去过几次协会，对他俩来说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这里只有你一个药剂师。”灰狼眯着眼，“你非要去算这笔账的话，在这种环境下，适当的溢价也很合理。” 姜绪“哦”了一声。 “你还当真了。”灰狼叹口气，“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找他们。让我想想，菲耶可以制作一些简单的副武器，比如匕首之类的，你给他一点铁块就可以了。四月的话，你可以让她把亚龙叫出来给你玩玩……你看起来对那头龙很感兴趣。” 姜绪别过脸：“也还好。” 再说了，晚上肯定还会再见到那头龙的。 灰狼还想说什么，一旁传来剑柄敲击彩窗的声音，扭头一看，是靠在窗前的阿加。 “天快黑了。”他面无表情。 天际线只余一缕残阳。 晨昏交错之际，黑黝的战马出现在教堂之巅，高挑的身影站立在战马一旁，随着黑夜的幕布一帧帧显现出她手持缰绳的身形。 冰冷、肃穆。 众人透过窗户，注视着她的身影。 这份“强大”无须任何特性，如同一座小山压在众人身上，钟楼里凝滞着一份凝重，那是后知后觉的、摇荡在空气里的俱意。 “我允许你们在濒危时使用任何逃生手段，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斗，但无须以死亡为代价。 但，只要是处于战斗状态，必须毫无保留地战到最后一刻。” 皇女的声音越来越坚定。 灰狼咳嗽一声，适当地缓解了这份凝重。 “又不是副本boss，没有副本机制的话，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 陨石和轻风今天一整天都在勘查地形，把详细地图同步在了小队频道里。 二人把猎人宝宝放出去，先暂时把骑士引向远处，皇女也趁此机会观察骑士的行动模式。 灰狼抱着钟楼塔顶的月牙形铁饰，过了一会，boss的信息被同步到队伍频道中。 【---月光·lv.60---】 皇女默然一瞬：“等级这么高？”她都只有lv.42。 第72章 “月光？”陨石突然开口，”我就说有哪里不对劲。”她指向窗外，“城市里看不到月亮。” 灰狼：“还真是。” 星光璀璨的夜晚，深邃的空中见不到一轮圆月。 “怎么说。”轻风问，“宝宝撑不了太久。” 大多数情况下，《鲸落》里跨级打怪最多相差5级就是上限了，尤其是怪物属性基本都以10级为一个单位跃升，从49级到50级，属性的增长比48到49高很多。 等级差这么多，甚至可能出现一槍毙命的结果。 脑子里在分析状况，皇女嘴上也没闲着。 “她还没骑过她的马，机动性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姜绪看出她的意图：“也可能是分阶段，可能二阶段就会上马了，不可能光靠风筝就能磨死，她的血条虽然不算厚，但也是个地图boss级别了。” 人形boss通常也拥有更高的智性，攻击模式不可能死板。 几人还在思考应对手段，窗外忽然传来灰狼的喊声。 姜绪正想在队伍频道里询问情况，灰狼就突然倒挂在彩窗前，整个人以奇异的姿态趴在窗上，他敲了两下窗户：“快出来！” 皇女站在狐疑地看他一眼。没作声。 灰狼的表情很丰富，断眉都被勾成相隔甚远的平行线，姜绪没忍住推门出去，刚踏出一步，就像有一阵风从脚下把自己托了起来。 好在身后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 “格蕾？”阿加困惑地探头，手上也没放松，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臂。 姜绪反手就把他拉出来，不自觉弯着唇：“跳一下试试。” 阿加没有给自己反应的时间，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地趁着这股力量跳起来，完全没想到自己这轻轻一跃就跳起来几米高。 “啊。”屋子里传来西西莉亚轻快的声音，“这是重力魔法。” 非要说，维尔京大陆上并不存在“重力”这个东西，人能切实地踩在大地上得益于某种术法的力量。 但的确存在某一类型的法阵，可以让人的身体变轻，行走在这片天际间，就像重力发生了变化。 星光之下，依稀可见浮动的，像是泡泡的魔法痕迹。 “敏捷度和力量都增加了不少。”阿加调动面板，“怎么回事？” “或许是一种机制。”灰狼揣着手，有些惬意，“西西莉亚她们应该很熟悉。” “是的。”西西莉亚手忙脚乱地抱着浮动的法袍，“大森林里，进入某些特定区域，会有某种保护机制将等级过低玩家的属性拉高到足以应付魔兽潮的程度，当然，官网说法是雅努斯*（大森林原始神明）的祝福。” “但昨晚还没有。”姜绪谨慎道。 “我想你们可能忘了什么。”轻风肃然看着不远处，“严格来说，我们现在正处于和‘月光’的战斗状态中。” 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一股带着冷意的视线刺来。 姜绪的目光与远处地面上行进的骑士交织一瞬，相隔很远，但对方还是轻易捕捉到了自己的猎物。 “流步拉仇恨！”皇女意识到不对，但这距离太远，阿加的技能根本够不到月光。 月光举起她的槍矢，一道凛冽的雷电自天幕降下，袭向姜绪的位置。 尽管她已经在第一时间套盾，但这一击还是一下削掉她近三分之一的血管。 远程受到伤害，皇女已经带领一队已经往地面战场赶去，企图在下一击到来前拉上仇恨。 在玩家没有对boss造成伤害前，猎人宝宝的仇恨本来应该很稳定的……虽然西西莉亚给姜绪抽了张“月亮”治愈牌，但这张治愈牌是持续回血而非爆发回血。 假如姜绪给自己回血的话情况会更糟，因为隔得太远对boss状态不明确，现在还不确定月光是进行的随机伤害还是盯死了姜绪，一旦她身上有奶量产生，只会增加自己的仇恨值。 她只能给自己喂个红瓶。 月光再次举起槍矢。 灰狼轻“啧”一声，在一队还没抵达战场之前，【lock】到月光身上，射/出一发震慑弹。 第81章痛感 就这一槍，仇恨转移。雷电猛地打在灰狼身上，把他打了个踉跄。 “我去，好痛。”灰狼吃痛咬牙，“还没到？”话语里是明显的急躁，这样的强力攻击，远程多吃几发是真活不了。 又是一击猛烈的雷电，灰狼在半空中一坠，只能攀在羽弹上。他瞥了眼自己岌岌可危的血线，不远处能看出有些震惊和茫然的法师已经下意识抬起了法杖。 他俩对视了片刻，像在干瞪眼。 皇女：“就到了。四月，放小七！” “小七”是那头亚龙的名字。 十人小队细分为一队和二队，一队是皇女、阿加、罗琳娜、四月，四骑士搭一个西西莉亚，几人正疾速朝着月光逼近，还没彻底落地，四月就唤出亚龙，落地的一瞬立刻进入骑行状态。 最高级的被动嘲讽还是管用，终于，月光的目光重新锁定到了龙骑士身上，继续挥动长矛召唤雷击。 雷击并不是锁定的，四月骑行着亚龙，穿梭在束状雷电中，逼近月光的位置，挥出第一槍，但却被轻易躲过。 月光沉默不语，无言地注视着，下一秒，她如闪电般突进到四月身前，她过于高挑的身形仍能与龙上的四月保持直视。 几乎看不清她是怎么出槍的，只看见她收槍的残余动作，然后就是随之而来的剧痛与击退。 虽然亚龙可以承担部分伤害，但她和小七是共感的。这一槍仿若把她的内脏捅破，四月尽力忍耐，手上安抚着抚摸小七的翅膀。 西西莉亚立即给她缓解术、喷洒曼陀罗药粉，麻痹她的痛觉。 其他人也赶到现场，远程就位，皇女再次打量眼前的地形，这是一处窄道，两侧都是偏高的墙体。 四月继续和boss拉扯。 月光出槍的确很快，但也并非毫无预兆，在硬吃了几发伤害后，四月很快发现每一次出槍前，在几步远的那匹黑色战马会有一声嘶鸣。再观察月光的走势，也大致可以预判她的出槍方向。 没法看清，但可以大致预判。 躲下第一槍，形势就发生了变化。四月有空隙释放完整的拉仇恨技能，仇恨稳定下来，远程输出很快跟上。 在经历第一波血线危机后，这样节奏的战斗对众人而言并不陌生，但就在这时，月光主动放缓了进攻节奏。 她的战靴敲击在地面，缓步姿态高傲而优雅地将槍矢背到身后，再扫向人群。就在她扫过的位置，地面突起一层雷电的浪潮涌向众人。 姜绪第一时间套上群体盾，原本她还想试着挂到一旁的墙壁上，但这雷电越滚越大，最后如一面巨大的银色圆月扑向后排，逃无可逃。 【满月】：阵型法术，造成aoe雷击。 伤害不高，但伴随着麻痹效果，姜绪只觉快要握不住权杖，好在因为过去的战斗经验，众人已经把武器换成木制，并未造成“缴械”。 但就是麻痹的一瞬，黑色的影子再次袭来，这一次速度更快，她如雷电穿梭于人群中，一槍捅穿两三人、收槍，行云流水，不留痕迹。 后知后觉的疼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一段僵直后，只看见她再次安静地立在战马旁。小队的血线大崩坏，姜绪忍着剧痛立刻释放群愈术。 众人仍在缓和这冲击，姜绪突然开口道：“注意她的抬手动作和战马的状态。” 灰狼：“什么？” “虽然我还没想出什么应对手段，但她的攻击是有预兆的。”姜绪快速说，“出槍，战马会嘶鸣，如果是先用雷击的法术，她会先把槍背到身后。” 月光手上的缰绳没有固定的长短，更像是某种法术链条，将她和战马连接到一起。 皇女：“盗贼去偷战马血线。” 菲耶即刻掩下身形，顺着周遭建筑的阴影绕到后方踱步的战马旁。靠近一看，这匹黑马身形比他想象中还要巨大，畸形的角一直坠到侧翼的腿部。 菲耶没有直接出手，而是先做了个陷阱让黑马踩上去，确定月光没有反应后才对战马进行绞杀。 他像影子一样轻巧灵活，月光会加倍接收到战马受到的伤害，但她似乎无暇顾及后方。 地面再次起雷，满月的雷电紧密地扫过众人。但比上次好的是，只要注意到她的抬手动作，把减伤技能留到麻痹前最后一秒，还是能在雷电扫满后保留较为健康的血线。 这种几乎无法逃避的aoe对奶妈而言压力很大。好在西西莉亚摸出了很多张【生命之树】，可以持续进行范围治疗，整个街道除了暗蓝色的雷电就是有些惹眼的绿意。 看起来队伍已经可以和月光对抗，但皇女知道，这样持续消耗下去不是办法。 西西莉亚的蓝量相当不健康，吃蓝药也是要cd的，现在整队的生存太依赖她的治疗，一旦蓝没续上或者生命之树没抽出来就相当危险。 第73章 队伍生存压力大，姜绪也减少了输出，专心奶人。 “我能试试吗？”急躁的战斗节奏中，有人突然开口。 是阿加，他的语气很沉静，多少让众人的心神安定了几分。 “她有两种形态。”阿加继续道，“简单的说，放电和近战。她槍击被躲后才会用满月。” 旁观四月和boss之间的拉扯，他总觉得boss是更喜欢与人械斗的，【满月】技能只是她与猎物拉近距离的手段。 龙骑士本身的t度扛不住近战伤害，但亚龙的机动性可以让四月躲开月光的攻击，考虑到机动性，皇女才选择让四月来担当主t位。 “你要硬扛？”四月并不认可，“不行。我和小七分担都承受不了。” 承受不了是两方面的，一是boss伤害奇高，二是槍捅进身体里强烈的痛感。 “所以是试试。”阿加的目光移向皇女。 皇女没有迟疑道：“切换。” 阿加随意地抓了把额前的黑色碎发，深吸一口气。 小七呜咽一声，四月把它召回，下一瞬，阿加持剑上前，释放嘲讽技能，仇恨有一瞬的游移，但最终稳定地被他拉住。 月光果然把注意力放在了阿加身上，还是疾速的槍技，几槍就可以击破阿加的持盾状态，刺进阿加的身体里。 阿加没喊痛，众人也没再说什么，趁着他吃伤害的功夫快速灌伤害。 他的血顺着地面已经淌到了后置位姜绪的脚边，地面的血色包围了绿意。 姜绪快速从包里拉了几组麻痹药粉出来洒进空气里，这样比起直接使用的效果大打折扣，但不耗cd，她现在也只能用这样的手段来缓解阿加的疼痛。 但阿加没打算就这样继续吃伤害。 第82章夜色 在重力魔法的作用下，玩家的各项属性都得到提升，这不仅是体现在伤害上。 虽然痛感明晰，阿加还是能在疼痛之余冷静观察月光出槍的姿势，就在她下一槍划过来的一瞬，阿加捕捉到了一瞬反击的空间。 就是现在！ 阿加举起盾牌，在那几乎不存在的间隙使出了骑士最基础的盾反。 和还在龙临区域时不同，现在遇到的boss速度太快，盾反几乎已经被抛弃，但借由重力魔法的属性加成，他终于成功地找准了盾反的时机。 如阿加所想，月光并没有切换战斗模式，耳边再次传来战马的嘶鸣声。 盾反成功会对boss造成几秒僵直，一瞬攻击全涌上去，不知不觉菲耶也偷了战马不少血线，连带着boss的血线也下降不少。 boss的第一阶段应该已经熬过去了。 头甲融进月光的面部，众人看不清她的眼神，但能感受她开始高涨的战意。 这样的反击并不轻松，阿加持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他不敢松懈，紧盯着月光的动作。 月光再次出槍，动作更迅速、带着恐怖的爆发伤害，槍顶闪烁着月色的光芒与雷电。 “附魔了，驱散！”皇女立刻说道，西西莉亚一瞬有些慌乱，治疗压力太大了，她没有攒到驱散的卡牌。 好在姜绪反应很快，她往前站了个身位，迅速给了个驱散。 西西莉亚瞥她一眼，心底有些惊讶，这个法师的驱散技能是最基础的，还没有升级过，但似乎成功率很高。 但她也没有在意太多，虽然没有被麻痹，但这一下阿加的血线下得很恐怖。月光持续进攻，在持续几槍被阿加盾反成功后，一声嘶鸣摄入众人的耳里。 自暗处，菲耶急促的一声传来，他正压低身形往回赶：“往你们那边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黑色的幽影瞬时冲进人群，阿加和罗琳娜持盾顶在前方才勉强维持住阵型。马蹄高昂在众人眼前，月光手持缰绳立于战马之上，伴随着一声撕裂黑夜的嘶鸣，马蹄溅入大地，一道雷电再次袭来。 自月光和战马身后，窄道的另一头，一轮冰冷的月亮终于升起。 - 仅仅知晓姓名的骑士手持长槍，驾驭着比亚龙更加高大的马匹，铁骑每突进一次，人群里都会喷射出一道道瀑布般的血液。 四月重新切换成主t，她想要拉扯，但无能为力。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笼罩在众人眼前，姜绪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战争机器”。 月光身上的战争气息很浓烈，除了战意她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思想和情绪。 “缰绳提起来的时候，盗贼去偷马腹的身位。” “没有额外伤害加成。”菲耶快速划过战马的下腹，再迅速翻身出来，“有点危险。” “冰系法术呢？回应。” 虽然姜绪刚才已经试过了，还是再试了一次冰霜冲击：“应该是有抗性加成，冻不住。” 指挥声和交流声已经已经开始变得烦躁。灰狼先一步开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皇女，说不定下一波我们就撑不住了。” 西西莉亚也直率道：“很痛啊。”她抱着水晶球，短扇般的耳朵一直在发抖，“太痛了，队长。” 皇女也只迟疑一瞬，面目有些冷峻地正想下达撤退的命令，突然在几人身后传来很明显的细碎的脚步声。 姜绪转过身，就看见有侏儒矮小的身影哆哆嗦嗦地跑过来，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就帮这一次……看在你们帮我的份上……我发誓就这一次。” “加德烈？”姜绪感到惊讶，“这里很危险。” 他们离开的时候，加德烈还说“要是你们死了我就溜了，没人会给你们收尸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会突然跑出来了。 “把我的箱子还给我，你们还不想死的话！”他恶狠狠地说。 皇女没有迟疑，把他的箱子扔给他。 加德烈把箱子放到地上，半个身体都埋了进去。这个箱子看起来并不大，但没一会儿加德烈就从里面抱出来几颗黑褐色的球体，光线太暗，姜绪看不出那是什么。 “我需要火，很多火！”加德烈一边往一旁小屋的室外梯上跑，一边吼道。 要说到是很多的火的话…… “撑一下，我用炎爆。”姜绪立刻道，“读条5s。” 皇女：“自己看着吃红药，等她技能。” 加德烈已经爬到了五米高的地方：“开始吧！” 姜绪手持权杖，一瞬自她脚底映射出火光，她自然地浮空，使用炎爆。法术顺利释出，一层燃烧的火焰自她的脚底铺向月光的方向。 就在火焰靠近月光的一瞬，上方的加德烈已经把他手里的球体扔向boss。 没有声响。 不，与其说是没有声响，不如说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都被炸裂的光芒吞没。 如同星系爆炸，银河般的光芒炸裂开来，充盈了整条窄道，姜绪忍不住闭上眼，整个身体也被气浪推出数米远。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boss的血条已经大残。她半膝跪地，一手执槍，人已经从战马上摔下，死红色的血液从她贴身的铁甲里渗出。面甲也碎裂开来，露出她半只无神的眼睛。 “把痛都咽下去，进攻！”皇女高声说。 罗琳娜持圣剑第一个砍向月光，紧接着小队其他人也交了爆发技能。能明显感受到月光的行动开始变缓，但她还是在挥动长槍，只是动作越来越刻板。 战马的长角脱落，不停用残缺的伤口去顶/弄月光的身体，想要把她托起。 面甲附着的时候，总觉得她的身形很冷峻。但要姜绪如何去注视那只眼睛呢，微垂着，几乎没有注视过这场战斗本身，总感觉她在看着另一个世界。 最后的狂暴期，黑色的巨马几次踩进人堆，但这攻势最终被皇女指挥着化解，只能重新回到月光身后，俯首在她身边，等待最后的结果。 月光的双手握住银色长槍的顶部，半跪在地上，她的躯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融进了暗夜里。 战斗的节奏放慢，伊特恩的夜晚再次寂静下来，那轮并不圆满的月亮也终于升入夜空中、教堂建筑的尖顶后。 姜绪顺着boss最后的目光看去，窄道凹凸的地面和伊特恩其他地面一样积了一层水，这层亮水随着玩家技能的光芒不断变化着色彩，或是莹莹绿意，或是炽热火色，或是地面银河。 最终却只留下无尽的夜色和几人有些孤伶的倒影。 就像这座永恒之城。 第83章友人 姜绪摸完了箱子也没仔细看，反正等着皇女分配就行了。她这会对别的东西更感兴趣。 她踏过boss消亡的地面，仔细观察周遭的状况。 黑褐色的球体早就消失不见，只能看见一些在浅薄的水层上漂浮着的褐色粉末。 加德烈走到她跟前仰头看她，身材虽然矮小，气势倒是没输：“这次全靠我，半精灵。” 姜绪开门见山：“那个黑色的球是什么？” 看起来有点像某种炮弹，但爆炸后的模样和火药完全不同。 第74章 加德烈愣了一下，哼唧两声，两眼往外跑，姜绪没放过他：“你知道雅芙瑞斯是什么吗？” 这句话让加德烈急得跳脚：“我帮了你们你还威胁我！坏精灵！我再也不会帮忙了！” 姜绪微眯着眼：“不过怎么看都是我们打败的那个骑士吧，也算是给你报仇了。感觉那个东西也没有很厉害。” 加德烈的胡子一瞬蹬得老高，话都憋到嘴边忽然又咽下，他不满地撇嘴：“我不吃激将法。” “你在问刚才那个吗？”灰狼晃荡着他的火铳走过来，“这里还有个人知道哦。” 姜绪沉默片刻，转而继续和加德烈周旋。 灰狼咬咬唇，若有所思地摸了下下巴，他感觉自己没惹她啊。他脸皮厚，又凑过去：“你问问我呗，格蕾，说不定我知道呢。” 还没等姜绪说话，一旁的月色被遮住一半，她侧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加也过来了。 他这一身的甲，走起路来也没什么声。 “是地髓吧。”注意到姜绪的眼神，阿加自然回望。 灰狼挑挑眉，有点诧异：“你居然知道。” “有个做机工的朋友，以前陪他做过挖煤的任务。”阿加没多解释，干脆通过队伍频道把情报分享出来。 【地髓】矿物与神秘法术物质的混合体，经年累月囤积而成。可以充当燃料，待开发用途。【工程学】 阿加继续说：“没多少人知道这个东西……我的朋友喜欢挖煤，在龙临底下挖了大半年才挖出来一两块。” “工程学？”姜绪眉头微皱。 加德烈突然加入他们的谈话：“很少见吗？我们的部落里有不少，不值钱的。” 那对他们而言是很常见的材料。 “既然不值钱，你刚才怎么不愿意说。” 加德烈：“……不是因为地髓。” 指骨抵着下巴，灰狼迟疑开口：“你是工匠？” 加德烈丧气地摊开手：“考古学家是我自封的，是的，我是工匠。” 姜绪还是有些疑惑：“工匠怎么了？” 大概是他们聚到一起聊了太久，皇女坐在还没消失的空宝箱上看了一会，没再继续忍下去，往他们几人处走来。 应该是最后的战斗结束，她这时已经换了一套衣装，干脆把那套脏得不成样子的长裤战靴销毁了。 又是略显张扬的裙摆，她手里拄着剑，刚好听见“工匠”这两个字。 “你是侏儒工匠。”她重复且笃定道。 加德烈不是傻子，能从这个人类的眼里察觉出显然的算计。 侏儒本来就擅长工程学，侏儒群体里的工匠更是稀有，以前和人类混居时，侏儒的工匠往往会被人类奉为上宾，忘却他们对侏儒这个种族的歧视，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工匠都那么幸运，也有不少工匠突然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他尽量镇定地站立着，脑子里已经在盘算着逃跑的方法。 但是皇女的脸上浮现起了笑意。 “既然如此，你愿意留在伊特恩吗？” 她伸出手，微微侧头。 - 皇女继续和加德烈商议着，姜绪听得心里有点烦，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回钟楼去。 中途她经过那座教堂的一个侧门，停了下来。 还不知道这座教堂的名字，姜绪也没觉得自己会发现什么，她只是靠在路边的花台上静静“观赏”了一会。 这扇侧门显然是铁质的，上头层叠的花纹称得上是繁重，想必铸造时很是费了点功夫。 想到这里她又摇摇头，不过是一个模型而已，虽然这扇门很细致，也不是真正由数个雕刻师细心雕刻而成。 侧门上方是教堂室内的一扇落地琉璃窗，比钟楼处更瑰丽，映射着天际即将逝去的月光，这一瞬的美丽让姜绪几乎是浸到了粘稠的月色里。 “很漂亮。”她说。 暗处的人叹口气，走出来：“皇女让我跟着你。”阿加解释说，“她说，必须有人来盯着你。” 看来皇女没有忘记当时她们的约定，但阿加或许误解了皇女的用意，他走过来一并坐在花台上：“她是个很谨慎的人。” 姜绪看见他的剑换了，之前阿加的武器看起来是很标准的神圣骑士团规制，剑柄处是一双交织的翅膀，现在上面却镶嵌着一枚银白色的宝石。虽然看不见剑身，但这把剑显然要精致不少。 “刚分到的？”姜绪指了一下他的剑。 阿加点点头，把长剑抽出。 “这把剑有名字，叫星穹。”阿加说，“似乎也是那个boss的佩剑，虽然她没用过。” 除了剑柄处，剑身上也镶有细碎的小钻，剑身锋利，看起来被保护得很好。 姜绪没说什么，阿加只好把剑收回去。 他看向自己空落的手，垂下眼，像是不经意问：“你上次见他们，应该还是在奇境上面了吧。” 姜绪点点头：“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她的行踪阿加应该很清楚。 阿加的手合拢又分开，他的语气很轻：“……那个时候，灰狼似乎还和你有嫌隙，因为地下城的事。” “你想说什么？” 阿加没有看她，黑黝的碎发遮住他的眼睛：“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姜绪一愣。 他在暴露情绪，这让姜绪觉得有些新奇。 一种很私人的、内敛的情绪暴露出来，这种新奇不仅是因为他是“阿加”，姜绪总觉得，这是她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没有人真正向他人露出本我。 就像她自己一样，诚然，她对自己的“本我”也很陌生，但她吞咽了很多对未知的俱意和模糊的复杂的情绪。 阿加无措的手最后还是重新摸上了剑柄，这让他有几分安定下来。 他在尽力抛弃这份忸怩，他希望自己是澄澈的。 最后一句话，反而没那么带有情绪了。 他说得很干脆。 “我以为，作为友人，我们更好一些。” 月光折射进窗里，也倒映进他的眼眸之中。 第84章大教堂 月亮总是有股清冷的感觉。 不用抬头，巨大落地窗上的白月充盈着姜绪的视野，在她开口之前，这猝然的冷意突然让姜绪想到了龙临城外的海水。 这一瞬，海水冰凉地涌上来。 姜绪看着这轮虚假的月亮：“我没觉得我和灰狼的关系比之前好。” 阿加没出声。 “说起来，关于地髓，你还知道其他的事吗？” 阿加这才用手轻拍额前的碎发，开始回忆起来。 “在熔炉毁灭之后，库塔开始给新转职的机工发职业任务，让他们去挖煤。虽然熔炉毁了，但龙临底下还是很潮热，有的毁坏的甬道里还有些魔兽，环境挺恶劣的。机工的职业任务并不是固定的，选择去挖煤的玩家也并不多…… 地髓的颜色比矿类和煤块浅一点，那天，一如既往的热意，朋友摸到了那块地髓凉凉的，他有点在意，便把这块择了出来。 他本来想私藏的，但是交工的时候库塔叫住了他，直接告诉他，这东西叫地髓，是还挺珍贵的材料，但不属于矿类，也就是说，不需要交给库塔，不用藏起来，直接拿走就是。” “后来我俩也收集了一点情报。龙临附近应该是因为地下熔炉的缘故，地髓的确很稀有，有价无市。但侏儒这边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姜绪问：“不知道皇女之后有没有去侏儒部落的打算。” “怎么，很在意我的动向吗？” 二人的相处被第三人打断，略显高昂的语气，毫无疑问属于那个人。 皇女说：“暂时没时间。”她走过来，从背包里扔出沉甸甸的一袋里斯银币给姜绪，“分给你的……之后在伊特恩安定下来，有的是时间去侏儒的部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眼皮子懒散地搭着，右手食指上晃荡着一枚银质的钥匙：“没有多余的时间，明天中午我们就进教堂。你们两个有什么悄悄话，可以以后再说。” 她用眼神催促着两人和她一起离开。 姜绪先一步站起身：“回去休息吧。” 阿加微笑点头：“晚安，格蕾。” - 伊特恩的环境和外界不太一样，最明显的就是城市里沉积的积水。 一觉醒来，没有重力魔法的加持，小队众人都觉得身体沉重无比，尤其是小腿处，像无端挂着几个沙袋。 走到教堂的正门前，所有人都无精打采的。 这样的颓丧其实很奢侈。 皇女没有过多要求，默许了这样的懒散。上午她已经和轻风单独来了一次，用钥匙解除了封印。 虽然她俩只进到门廊的位置，但轻风使用丛林天性的特性已经绘制好了大致的教堂地图，里面没有红名怪，至少……地面上是这样。 第75章 大教堂的正门就极为繁丽，两扇门扉的中央是一座树立的闭眼修女人像，上方是四层重叠的穹顶，整座教堂以黑褐色为主基调，用磨光石砌成，看起来冰冷又肃穆。 推开门，走过外室就是一条长长的廊道，廊道两侧是绘制的彩窗，一侧是蓝色的主色调一侧是金色，这个时间外面光线很好，蓝金色交织在一起，姜绪走在后面，流光投射进来，颜色也将几人的身影分割。 但廊道一直延伸到了室外。踏出建筑一瞬，姜绪听见了悠扬的乐声。 和教堂的外表的冷意不同，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两侧的庭院充斥着一股温暖。这温暖或许是来自于乐声，又或许是来自于这些簇拥到一起的植物与绽放的花朵，还或许是洋溢在鼻尖的让人无法逃离的气息。 不合时宜的、灰狼的声音惊醒了这份安静。 “这个地方很眼熟啊。”他踱步进入庭院，有些重的脚步声惊起了庭院里休憩的飞虫和小鸟。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 皇女眸色沉沉：“熔浆炼狱、古林肯比。” 古林肯比作为副本熔浆炼狱的老二boss，在上船之前，小队众人都过了一段第一人称的过场cg。 那段cg里就有一段是在教堂里的戏份，那座教堂里也有这样的庭院，以及不远处，倚着教堂生长的枫树。 庭院里的植物不分季节地生长着，或许是受某类魔法的保护。 姜绪没有参与那次副本攻略，仍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在新西历刚开始的时候，它像流星一样坠落。 不管这座陷落的城市曾经在哪里，此时此刻，它无比安宁。 廊道继续往前就是正厅，圆弧带尖的玫瑰窗穹顶，两侧墙壁是几幅壁画。壁画有的破损得看不出什么信息，但也有一两幅很明晰。 此外，两侧墙壁的中央，巨大的蛇形一直攀缘到了地面，在地板中间汇聚成衔尾的巨蛇。 ……约尔曼冈徳。 姜绪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 正厅的末尾向两侧延伸开来，通向一旁的礼拜堂，整个厅室就像一棵树，树冠的中间不是任何庄严的神像，而是一把巨大的石椅。 看到这把椅子，皇女总算露出轻松的神情来，看来情报无误。 她走到椅子前方，从背包里取出圈地令放置在上面，几乎是一瞬，自椅子为中心，巨型的法术波纹向外杂乱无章地涌去。 霎时间地面开始颤抖，皇女把手放到圈地令上，企图平息这份混乱。 不知道过去多久，地表终于安静下来，圈地令上的光芒也消失，皇女伸手取回圈地令，另一只手却从椅子里伸出。 一个人形从椅子上出现，看起来就像是皇女把她从椅子里拖出来一样。 是npc，不是boss。 皇女后退几步，npc的外表有一层石像一样的外壳，外壳一点点破碎，露出她本来的模样。 “可以称我为我玛丽亚，好久不见，孩子。” “玛丽亚”双手交叉覆到小腹上，安坐着，微笑说。 皇女挑眉：“好久不见？” “是的，好久不见……欢迎来到拉弥尔大教堂。” 玛丽亚说话的时候只是唇齿在开合，整个身体一动不动，她的身形很丰满，头发被头巾包得很严实，身上没有佩戴武器。 皇女还想继续和她讨论那句“好久不见”，但玛丽亚没有搭理，这个npc的智能程度似乎并不高。 她继续说：“这座城市很古老，拉弥尔大教堂也是如此，我们花费了上百年修建它，它与伊特恩一同跨越了王廷的更迭与战争的洗礼。得益于女神的庇佑，她在洪水中屹立不倒，在岁月中不被蹉跎……孩子，倘若你想从女神手中‘主宰’它，得拥有相当大的决心。它会失去庇护，并非神明的身份会让你举步维艰。” “我以为我能走到这里已经证明了我的决心。” 皇女这样说。诚然，她并不依赖“决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物。 玛丽亚微笑着伸出手：“严格来说，伊特恩这块土地并不在交易范围内，不过这本来也是从某位女神手里送出去的东西，这是你应得的奖赏。把你的手给我，孩子。” 皇女伸出手，和玛丽亚的贴合到一起。 一阵圣光闪烁，她的手背上浮现出银色的翅膀印记。 “尽情享受你的权力吧。”玛丽亚说，“这会是一次相当漫长的旅程。” 第85章晚安 高大壁画上的人像似乎在注视底下的二人。 刚才还平凡无波的室内，仿佛因为玛丽亚的一句话添上了几分躁动与神圣。 皇女抬眼看她，“玛丽亚”的面容平静温和，这样恰到好处的仁慈让她的脑海里闪过故人的身影。 但她不是任何人的信徒。 皇女张开五指，看着手背上的双翼：“我会让这段旅途尽量短暂一点。” - 再从教堂出来的时候，伊特恩已经从“野外区域”变成了“安全区域”。 四个方向升起四座尖塔，尖塔上各有一只飞天人马伫立，但除此以外，伊特恩还是一副百废俱兴的模样。 皇女给其余几人派发了一个简单的任务——寻找npc。据玛丽亚所说，永恒之城里还有一些沉睡的原住民，她需要去唤醒她们。 这比她想象中要轻松不少，毕竟主城的不少基础设施要依赖npc才转得起来。 姜绪、阿加、轻风和灰狼被她留了下来。 皇女穿着系统给的城主服，这是一套相当规整的制服，视觉上看起来会让人觉得有些不便活动，但实际上很贴身。 也不是一直要她穿着，她只是图新鲜。 “别忘了他。”她看了眼一旁的侏儒。 加德烈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经过这几个日夜，他的胡子都乱作了一团，他没有心情去整理。 “加德烈要找的宝物在教堂的底下，那里是关押犯人的牢狱。” 据玛丽亚所说，被关进拉弥尔教堂牢狱的都是不可饶恕的异教徒，他们临死前会把自己贴身的宝物藏在地牢的某个角落里。 这是个相对隐蔽的区域，也免于流水的洗礼。 “拉弥尔地牢是个普通难度的五人副本，还有一个附带的通关条件，保护加德烈的安全。” 拉弥尔地牢属于伊特恩区域，所以副本信息要清晰很多，这也是身为城主的特权之一。 五人小队重新组成，几人整理好背包，在傍晚顺着石椅后的通道踏进了地下。 和龙临地下不同，拉弥尔地牢和地面一样，是湿漉的，还有不少钟乳石柱。姜绪不小心碰到了石壁，把她冷得一哆嗦。 十人队伍的战斗经常还会有些混乱，但他们五个的配合倒是有些得心应手。 其实这个队伍的构成并没有在一起战斗很久，但很奇怪的是，战斗中皇女的指挥划划水，技能衔接得也很准确。 或许是因为最开始，技能都还很基础的时候他们就配合在一起打过几次硬仗。 姜绪不太愿意把这些顺畅的配合成为“默契”。 地牢里没有魔兽，这里出现了一种新奇的怪物，叫作邪灵。 邪灵释放的攻击都是精神类元素攻击，持续五秒没有被驱散后，会对玩家造成数秒不等的僵直，虽然并不致命，但会拖缓战斗的节奏。 更重要的是，受到邪灵攻击后，姜绪的后脑勺开始锥痛。 因为自身精神力偏高，她已经是小队里受影响最小的那一个。这种锥痛并不致命，但疼痛却是切实的。 随着副本的推进，姜绪明显感受到皇女的攻击已经开始偏激起来。 她的战斗几乎已经没有走位和闪避，只是打几个小怪，身上就已经血淋淋的。 这种时候你绝对不能提醒她，否则她会用言行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独/裁者”。 驱散技能cd很长，姜绪不可能一直给其他人驱散，而且还有其他更致命的debuff要吃驱散。 种种因素，让皇女已经放弃了双手作战，她的一只手几乎陷进了背包里，就等着给自己喂麻醉药和驱散瓶。 得回一趟龙临了——推进的过程中，姜绪忍不住这么想。 她得去一趟法师塔，学一些高阶一点的技能。 “要不睡一觉吧。”星穹剑上还滴着血，阿加杀掉这里的最后一只邪灵，突然转过身这样说。 轻风面无表情：“在副本里睡觉吗？” “其实很安全。”阿加的语调上扬，“副本的怪物都是一次性的，不会刷新。睡眠会提升精神抗性，也会缓解这类的精神元素损伤。我以前为了躲人，好几次都是睡在副本里。” 灰狼“呵呵”一声：“还真是别致的方法，早知道我以前也这样玩。” 阿加的表情认真几分：“我说真的。” “都这么不舒服了还打地铺吗？”灰狼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地面，这冰冷坚硬的石板，可能睡一觉起来debuff更多。 第76章 阿加没把他的嫌弃当回事，半晌，从背包里掏出来……两张床垫？ 姜绪惊讶地看着他。 阿加轻咳一声：“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本来是干什么的。” “……厨师？”皇女憋出来一个词。她记得阿加做的苹果派和饺子都挺好吃的。 灰狼没给他留面子：“盗贼？你摸东西挺顺手的。” 轻风忍不住扶额：“他在龙临城当过商人。” “啊，所以这是你的货物吗？”姜绪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只有两张？”这幅神态让阿加有些想笑。 阿加笑着点头：“本来之前卖不出去是打算直接丢掉的，但当时凑材料的时候还算费了点功夫，没舍得。” 床垫够宽，拼一起完全能挤得下五个人，npc当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皇女大腿一跨，自然地躺在了最中间：“我当然是要睡在这里的。” 刚才提睡觉的时候皇女一言不发，真有个床垫在这里她第一个躺上去，闭上眼睛，完全没声了。 睡眠算是偏私密的事，非要说副本里也并不算安全。 场面有一瞬的僵持。灰狼叹口气，伸手把轻风和姜绪推过去：“猎人感知强一点，你睡外面，轻风。” 姜绪有些茫然地躺到轻风和皇女中间，瞪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睡觉，睡觉。我看谁还没睡。”灰狼看看外侧的阿加，又看看姜绪。他的语气难得这么温和：“都说要睡了，明天起床不允许睡懒觉的。” 姜绪闭上眼，脸埋进皇女四散的卷发里。 灰狼这才安心躺下去。 姜绪的意识开始模糊，脑壳里尖锐的疼痛逐渐缓解。 朦胧不清的时候，阿加递过来毯子的一角，她迷糊地扯过来，搭在轻风那边，又迷糊地躺下。 “晚安，格蕾。” “晚安。” 第86章双子 站在boss房间外面的时候，姜绪打了个惬意的哈欠。 她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好，明明这样的睡眠环境对她而言是陌生的。 皇女听见身后传来哈欠声，本来想出声斥责，发现是姜绪，话到嘴边就咽下了。 灰狼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颇为感慨和不满地“啊”了一声。 皇女：“‘啊’什么‘啊’，打boss了。” 灰狼：“……” 在进入boss房间以前，他们对这个boss的信息还不怎么了解，这一路过来的信息太少了。 不过通过阿加从那些牢狱角落里倒腾出来的残缺信件，几人倒是对拉弥尔地牢的过去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 【情报】……伊特恩这座城市历史上发生过数次宗教战争，记载中最后的一次宗教战争发生在新西历伊始，彼时王廷摇摇欲坠，想要从教廷手里索取部分地产。教皇表面应允，但私底下却在助长王廷的毁灭，甚至想要成立新的宗教国。 ……在这漫长绵延的战争中，不少反对宗教战争的公民都被视为异教徒，被关押在拉弥尔地牢之中。 “不管是王廷还是教皇的名字，一个都没有提及。”阿加一边整理情报，一边说。 姜绪点点头：“有意为之吧，不想让玩家这么早知道这些人的名字？” “不过倒是提到了，最后不管是王廷还是教廷，哪一方都没有成功。” 信件上的原文是——“我的朋友，不管是纷争还是和平，一切都被风暴卷走，一切都被洪水覆灭，我会等待你的归来。” 阿加虽然对这些信件挺感兴趣的，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攻略副本。 boss居住在一个单独的大牢房里，外面是封闭的，除了一扇可以从外面打开的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保持最基础的阵型就没有大问题，准备好了？”皇女扬眉。 得到几人肯定的答复，她打开了牢房的门。 牢房里面相当宽阔，没有烛火，却有一道自天井而来的晨曦光芒。这道光芒细密地洒进昏暗的牢狱里，深处只有简单的一张床和一张矮桌。 矮桌后坐着人。 他已经沉睡很久，但睁开眼的一瞬，仿佛是刚从午后的小憩里醒来，自然而清醒。 “你来看我了，月亮。”他垂眸看着地面，“你的主人还苟活着吗？你是背着她来的，还是得到允许来的。 还是说她抛弃了你，让你接受和我同等的命运。王廷的命运从来与你我无关，至始至终，你与我才是一体的。 你看到了，战场上囤积成山的尸体，他们穿着粗劣的树皮制成的外甲，仰仗着在伊特恩穿着软衫的贵人们可以高看他们一眼，就像当初的我们一样愚蠢。” 几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话这么多的boss，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boss就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 这是一张苍白无比的脸，如果不是他起伏的微弱呼吸感，姜绪还以为他和外面那些怪物一样是邪灵。 他的身形同样薄弱，蓝色的眼睛被框在一张几乎没有赘肉的脸上，有些空洞得可怕。 “我的剑怎么会在一个无名骑士的手里。” 他这话一出，阿加下意识扶住剑柄，往阴影处退后一步。 就这一步，一股眩晕感瞬间袭来。几人分明还身在地牢之中，却像看见飓风就在前方，飓风涌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把人的内里搅得翻天覆地。 这座地牢的阴影无限向外延伸，缓过来后，boss已经离几人有数十米远，他的身形已经看不清。 和他一起拉远的还有阿加。 【----骑士·“星光” lv.50----】 “看来你们已经见过我的妹妹了，你们身上有那匹野兽的气味。” 星光在远处踱步，他用黑夜里看不见的丝线控制着阿加。 【队伍】阿加：有致残效果，动不了。 【队伍】皇女：看你血条没掉。 【队伍】阿加：是，看起来只是把我禁锢了起来。 阿加左右打量了一会，周遭都黑漆漆的，也就地面上有一些模糊的亮光。 “那野兽的血腥味很重，她非要把它带到伊特恩来，为此王廷许多人对她感到不满，如果不是我，她或许根本回不来，也没法在王廷里生存下去……” 语气还挺温柔——这样的想法刚闪过一瞬，星光的语气陡然拔高，变得吊诡。 “所以，她为什么背叛我呢。” 姜绪：“……” 星光的情绪阴晴不定，皇女有点受不了这样的boss。 “准备好光照术。”在昏暗的环境里，光照术的效果事半功倍。 虽然皇女也是“骑士”，但是她的防御堆得不高，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团队里担任过t位。不知道抗不抗得住，最好的办法是尽快突进到boss的位置想办法让阿加解除禁制。 皇女伸手比了个数字3，示意轻风往斜侧方位切入，轻风把钩索往暗处扔，发现没有落脚点，只能疾步往侧翼突进。 只是，就在他们往boss方向突进的一瞬，地面突然散发出蓝色的光辉，就是这一个愣神，昏暗的空间就被分成了几个被蓝色光芒隔绝的单间。 皇女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突然转过身。 姜绪和他们隔开了。 法师的站位通常靠后，一是因为远程法师的技能范围是最远的，身板较脆，要和怪物保持距离；二是因为法师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提前给前排套盾、加增伤类的debuff、准备增益药粉，更何况她刚才还让她准备光照术。 光照术无法移动施法，所以她和她们必然有距离。 姜绪朝她摇摇头：“没事。” 她这个位置离副本出口还近一点，她觉得自己还安全些。 “什么意思？” 皇女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星光。虽然被分隔在不同的空间里，但他并没有采取任何攻击手段。 星光没有理会她，他依旧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选择，很困难吗？” “相伴了数十年的亲人、不过是认识几个月的杂碎，这样的选择很困难吗？” “来吧，无名的骑士，既然你手握着我送给她的剑，来做一次选择吧。”他说，“在你的面前有两个笼子，一个笼子生，一个笼子死，你选择哪一个？” 第87章双子（2） “什么笼子。”阿加眉头微皱。 “这不是很明显吗？”星光随手一指，他湛蓝的瞳色里露出一抹兴色，“你的同伴，现在被分在我的格子里，过去和月亮一起的时候，敌人们都喜欢将我的格子称作笼子。” 古老的战场，从天而降的蓝色光芒，肆意的屠杀。 回味一瞬的虐杀，让他心潮澎拜。 “骑士，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星光这才有几分认真地审视彼方的几人，“让我看看，一边是三个人类，一个看起来十分傲慢、一个看起来对其他人充满意见、还有一个有些凶恶的机工。一边是一个……噢，半精灵，祭司、还是巫师……法师？” 第77章 他回看向身边的阿加：“看起来你的同伴构成很单一。” 阿加一直没回答他，星光的眼睛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这很困难吗，一个笼子里人活着，一个笼子里的人死掉，一个笼子里三个人，一个笼子里只有一个人，你没有接受过教育吗，骑士，这是最基础的奥术……你只需要选择一边活下去。” “为什么要我来做选择。”阿加面无表情，“手握利剑的人是你。” 星光微微侧头：“你不相信我拥有一击毙命的能力吗？还是……” “我不相信。” 星光若有所思，无形空间里的风穿过他单薄的躯干：“既然如此，我先向你展示一下我的力量吧。” 说着他的右手就微微提起，从黑暗里捉出一条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线，他把这条线攥在手里。 “小时候月亮很喜欢放风筝，王城陷落以后，她没有时间和我一起放风筝，我只能把那些风筝线收起来。” 他的手像拨弄琴键一样，收紧了那些无形的线。 “风筝线太多了，没有其他用处，我只好回到战场上，把敌人用风筝线都穿起来……明明是物尽其用，月亮从那开始却不喜欢和我说话了……她对其他人太过仁慈，对我却很残忍。” 线的彼方。 “我们本来是走在一条路上的。” 他的话音落下，被蓝线隔断的空间里的几人瞬时感受到那阵体内的飓风又来了，冲击着血管，好像仅凭这股风就可以把身体撕裂。 姜绪感到一股由内而外的撕裂感，这种疼痛甚至没有debuff显示，战斗频道也没有任何伤害反馈，就是疼痛无比。 耐过这阵痛，姜绪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上面莫名多了许多深浅不一的血痕。 一旁的灰狼已经痛到在骂人了。 然而boss处还是没有更多的动静。 星光的声音不大。 “你的选择做快一点，还能减少他们的痛苦。” 还是没有回应，星光不满地看向这个被禁锢的骑士，对方的注意力好像根本没有放在他身上，他只是抬起头，目光一直看向他同伴的方向。 既然在意，为什么不快点回应呢。 只是上半身微微倾斜，星光就看到了骑士的眼睛。 这样的眼神拨动了他的神经，让他想起他从古战场回去的那一天。 - 拉弥尔·伊特恩宗教战争的最后一次大战被称作“夜空之战”，“月”与“星”分别统领着古战场的东西战线，回去的那一天，他们在中庭重逢。 不知道是不是战事太过紧张，月光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联络，不过他倒是听说了很多关于她和东战场的事。 她骑在她的战马上，如同战争之神踏足大地，所向披靡，整片东战场都被践踏成她雷电槍下的磷粉，在古战场上，众人称呼她为战争女神。 不过战后工作月光处理得没有他快，他们是同一天回到中庭的。 西战场的战后工作处理得很快速，也可以说是草率，星光旗下的将士在大胜后只做三件事，掠夺敌军财物、屠杀俘虏、将尸体斩首铸成头颅京观。 所谓的“京观”，就是把尸体或头颅堆造在一起，铸成的尸山骨塔。 星光会根据京观的规模来裁定战士的战功，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只是因为星光的嗜杀。诚然，他也多少听闻过伊特恩居民对他的评价。 他的部下大多是流放的死刑犯，在战场上作战本来纪律性就不强，京观的景象可以激发他们内心对战争的狂热，下一次作战效率会更高。 东部战场就不同了，大多是正规军，战后会分步兵和骑兵对战场进行规模扫荡和清理，还要收归战俘，没他快属实正常。 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是重逢的时刻。 两方军队这样的偶然相逢，通常在载具上示意即可，但他们是双子。 王廷双子，自血液的共生。 星光下了车，走到战马昂首的月光骑士前，她穿着比从前更厚重的甲，铁具不像从前那样锃亮，充斥着战争的痕迹。 他抬头，离她半步远。 “缴获了一套受大森林祝福的甲冑，可以制成你的尺寸。”他伸出手抚摸他一贯恶心的畜生的毛发，顺着那畜生摸到缰绳，将要触碰到她攥住缰绳的手。 就在这一刻，月光低下了头。 繁复的面甲的一半卸下，露出她的眼睛。 “我说过。京观会带来瘟疫。” 只有一句话，她再次覆上面甲，率领着她的军队从他的身侧离开。训练有素的集体，他自上千人当中伫立，但穿行而过的没有一个触碰到他。 星光难以去描述那双眼睛里的东西，不像是从战场上刚下来的肃然杀气，也不是纯粹的上位者的漠视。 但他很轻易地就意识到，他厌恶这样的眼神， 于是他顺手拎起了骑士的脖子，把他砸进身后的黑暗里。 “既然不想选择，那干脆全都杀了。”他再次扯紧那些蓝色的线，但意外的是线的末端却是空落的，星光重新看向黑暗的彼方，只看见一簇火焰自空中向他劈来。 - 十分钟前。 瘢痕牵扯着皮肤，疼痛深入骨髓。 虽然环境相当昏暗，灰狼还是很快地发现了那些穿行在无形空间里的线条。 “这些线好像并不是从那个boss那里来的。”轻风眯着眼，“不如说只有他的方向蓝线很少。” 【队伍】格蕾：战斗频道没有技能伤害显示。 现在战斗对伤害把控大多得心应手，boss的技能伤害看一眼自己血条就很直观了，技能使用又很频繁，战斗频道大多时候都没人看。 疼痛之余，皇女端剑的手指在上剑柄处点了两三下。 【队伍】皇女：持续这么久，不像是技能，更像是这个场景里本身就有的机关。 【队伍】灰狼：既然是机关，就有办法关掉吧。 【队伍】轻风：我已经找到机关的总阀了，就在boss的右面。 她尝试用射箭去敲击总阀，但那阀门纹丝不动。 丛林天性很容易理清这些复杂交织的线条，不过现在摆在几人面前的问题是，稍微动作一下，线就能勒进肌肤里、甚至感觉下一秒就要割裂骨髓。 太痛了。 姜绪尝试了一下，倒是可以短暂地用法术清理掉周围的蓝线，但是这些线会快速生长，弥补残缺的一段。 boss那边暂时没有动静，阿加也安静了一会，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坐以待毙不是皇女的作风。她看似泰然地迈出一步，线条被她的动作撕开又缝合到一起，她的身体就像被剑刃数次凌迟。 先把剑提起来。她有些固执地想，突然听见一个喊声。 “皇女！” 她微微侧头，原来半精灵在另一个格子里叫她。 看到她已经回神，姜绪继续在队伍频道里说话。 【队伍】格蕾：走神了？ 【队伍】皇女：……没有。 【队伍】格蕾：给我两分钟，让我试试。 第88章双子（3） 姜绪快速用匕首、和几项基础技能分别处理了一次她格子里的蓝线。 无论是什么性质的攻击都能短暂地隔断这些蓝线，物理攻击、法术攻击都没有太大差异。 其实想要长时间隔断蓝线并不困难，只要在身体周围铸造一个可以造成伤害的结界就可以了。 鲸落里的伤害并不是无差别攻击，而是仅对敌方造成，简单来说，玩家无法攻击己方，灼烧之类的debuff无法对自己使用。即使短暂地割开了蓝线，法术伤害丢失目标后就会消失，蓝线又会重新缠上来，物理攻击也是一个道理。 但是，姜绪忽然想到了泡泡球。 她现在的这套法袍一直拖拽到脚踝处，是在小岛上做任务获取的，上面用银线勾勒出不少花萼与绿树，暗灰色的袍子颇有暗精灵的风格。 腰部和关节处缠有藤蔓，收紧了腰身，不知道是用的什么布料，这套法袍并不厚重。 但也是布匹。 鲸落的装备是受外界环境影响的，甚至脏污会增加装备重量，影响舒适感，降低玩家的敏捷度。所以才有泡泡球这样的东西。 姜绪从背包里掏了一些便宜药草和材料出来堆到一起。 疼痛之余，灰狼不忘嘴贱。 【队伍】灰狼：你这背包是垃圾堆吗。 姜绪没回声，他这么说也没错。 重要的需求品都被她拉到了背包前面，如果不是没格子了必须要清理背包，姜绪基本不会动后面的东西。 忍受着手臂上的撕裂感，姜绪继续挥动法杖。 昏暗空间的地面上，生起一簇簇滚滚火焰，是姜绪使用了炎爆。火焰很快席卷了材料堆，顺着垂到地上的法袍蔓延开，裹上了姜绪的身体。 【队伍】灰狼：你没事吧？你干嘛呢！ 灰狼看着她，眼里的愕然溢于言表。 第78章 【队伍】格蕾：没事。不痛的。 火焰的伤害源来自她自己，的确无法对她造成伤害，不过说“不痛”是假的，和这些蓝线一样，这样来自于“环境”的影响，仍会同步给玩家感知。 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环境”会互相影响，火焰烧断了周围的蓝线，也持续在长袍上燃烧着。 姜绪迈出第一步，附近的线又密密匝匝地涌来，残留的痛感让她举步维艰。 目光扫向周围，这些线条并不规律，前后上下不一，假如可以快速穿行……姜绪深呼吸一口，发际上隐约的坠感在提醒她。 她使用了“天使之羽”。 狭窄的空间里生出洁白的翅膀，姜绪轻轻一蹬，飞起两米高，她寻找到那些空隙，脑海里快速生成一条路线。 一口气冲过去吧，这样疼痛也会减少。 火色顺着外袍蔓延上翅膀，如同某种古老的魔兽，翅膀些微挥动，她整个人疾速地穿行在众蔚蓝之中。 就在这时候，星光终于注意到了这簇冲向他的火焰。 但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姜绪滚落在地，法杖的末梢已经触及阀门，“嗡”的一声，身后暗处的皇女她们也得以解脱。她再一翻滚，俯身到阿加身边，先手用了个治愈术。 “还行？”见他没反应，姜绪直接朝他脸上洒了一把曼陀罗粉。 阿加猛然喘息一口，颇有点迷蒙地看向眼前的混沌，好一会才看见面前隐隐绰绰的身影。 他意识到她是谁。 阿加撑着姜绪的法杖站起来：“还可以。” 星光紧盯着他们，语气平缓，目光阴鸷。 “你怎么敢的？”他顿了顿，微微侧头，“为什么，‘翅膀’在你这里？” 姜绪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她自己也不知道“天使之羽”是怎么来的，难道和圈地令一样，是她不知道从哪个任务里获取的，和其他道具一样被随意地塞在了背包的角落里？ 星光也没有等她的回答，他继续问：“月亮呢？她为什么不自己来看我？” 三人的身后传来空落一声。 “骑士月光已经死了。” 皇女手持古剑，趁着星光愣神的一刹，暗处一发巨型的弩箭射向了星光。 这是姜绪没有见过的武器，一发即穿透了boss的身体，将他单薄无比的身体倒仰着插/进地里。 纸片一样的躯体，仿佛就这样被折断。 如同他此刻的情绪。 是猎人重弩，严格来说这是副武器的一种，但显然更契合猎人这个职业。 猎人重弩可以架构在原本的弓箭上，一发会消耗完大半的fp，实战中通常也只此一发。它的外形看起来有点像放大版的火铳，但运行方式完全不同。对于玩家更重要的是，重弩需要猎人蹲射，在灵活的战场上其实挺危险的。 好在这里环境昏暗，不论是对轻风而言，还是对boss而言。 星光和他们之前遇到的boss完全不同，他表现出的智能程度比当初熔浆炼狱里的亨利·j还要高。 巨弩造成的致残效果让他举步维艰，即使是月光死亡的消息，情绪作祟后，他的第一反应仍是再次遁入黑暗，寻求喘息。 在战场上，无论同伴是生是死，活下来才有复仇的机会。 但姜绪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和阿加本来就在侧翼，离星光很近，她先手光照术，不是为了致盲，而是把星光周围的环境照亮。 紧接三连冰霜冲击，即使无法冻结星光，但能很好地滞缓他的动作。 阿加也反应过来，他很快重新履行起主t位的职责，趁着姜绪控制住boss的同时流步上前接combo，在拉起仇恨地同时卡住星光的身位，不让他遁走。 这是一个【普通】难度的副本，他们的等级都略高于副本要求，本身都算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战士，配合攻击起来，星光很快进入了最后阶段的狂暴状态。 “拉远身位！”还没等boss做出什么动作，皇女立即指挥道。 这并不是一句随便的指挥。很多法师类的怪物其实会先放外围的aoe，这种情况下越靠近boss的方向其实更安全。 如皇女所料，下一瞬，星光的周遭开始卷起一阵烈风，如同一道漩涡开始蚕食周围的空气，他们的动作也开始僵直起来。 但好在身位已经拉开，姜绪提前套了盾，一套下来五人的血量都还算健康，皇女立刻指挥反打。 星光的动作终于慢下来，彻底的的释放让他整个人耷拉下来，他的内里已经空空如也。 骑士手执“星穹”，身着甲冑，缓步走上前来。 他高举利剑，顺着他空洞的湛蓝的眼睛，将剑刃插/进他的头颅之中。 星光看起来已无求生之心。 姜绪站在阿加身后不远处，她没有放过boss的小动作，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boss有没有奇怪的机制，就在这时，她看见他垂如阴影的手指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他在干什么？ ……他在找他的线！ 姜绪立刻抓起法杖，事发突然，她还没有弄清楚他的目的，已经有些笨拙地用法杖顶部的蛇形边缘去割开离他最近的蓝线。 下一瞬，阿加轻拧剑身，把星穹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来。 血条归零。 几乎是同时，失去重心的姜绪摔倒在他跟前。 第89章双子（4） 骑士手执“星穹”，身着甲冑，缓步走上前来。 她高举利剑。 “拉弥尔赐予你死亡。” 双手被束缚，屈膝跪在地上，这是一个相当屈辱的姿势。但对“我”而言，人生的大部分都过得不算有尊严。这不算什么。 苍白瘦弱的身体，在拥有权力后，也会在王廷的茶话会上被称为“俊美”。 “只是因为小时候没有饭吃。”月亮认真的解释并不能得到认可，她和我一样不适合这里。 “被带回来的时候，明明说好，我们只需要在战场就可以了。” “我”拉着她的手，质问另一个人。 “学会了提问，这很好。”那个人姿态从容，“所以，你们要回去吗？” 回到食不果腹的日子，回到即使有些拳脚，但寡不敌众，在小巷子里被拳头淹没的日子？ “蓝色的眼睛，很漂亮。” 毫无遮掩的眼神，我们像商品般被打量。 我们留了下来，成为英雄，成为夜空战争里主宰众人命运的那一个。 但那只是存在于战场上的事，这场战争尚未彻底结束，王廷赢得了短暂的顺风，但这场并非是为了覆灭神明，伊特恩的居民依旧保存着对女神的敬畏，拉弥尔教堂屹立不倒。 甚至于，军队伤痕累累地回到伊特恩，他们的家人还回去教堂祷告、以获取安慰。 只是如过去数次宗教战争一样，这只是一场为了争夺权力的斗争。 “将军，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时刻是哪一刻吗？是从战壕里伸出脑袋的那一刻，我支出头的一瞬，或许我就会变成训练场里的靶子。” “死、死、死。见惯了就习惯了，再老练的将士也会死。” “我不想退役，那样我就没用了，不中用的士兵，在伊特恩活不下去，我连打铁都不会。” 一场战役结束后，我和月亮会作为将领，仪式性地参与到集体祷告活动中。 “他们都说士兵不怕死，不，我很怕，我们都很怕。如果不害怕死去，战斗的时候又是为了什么在拼命呢，挥动刀枪的时候，身上负担的一切，神明、我根本记不起那么多的事，我原来只是个泥瓦工，我连妈妈是谁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懂……我好怕死。” 对于这些人的祷告，我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但最近，我多了几分兴致。 士兵们安心地告白这些本不该说出的话，是因为习俗和教义，不允许将领问责在祷告室里的发言。 但这些发言——毫无疑问，来我这里进行祷告的，是东部的士兵，而不是我自己的士兵。 “等等。”我叫住了“泥瓦工”。 “泥瓦工”不敢逃走，他瑟缩着身体，语气急促：“大人？” “骑士月光并不在这间祷告室。” “我知道的，大人。” “我想，每次祷告的人数并不多，你们、你为什么来我这里祷告？我并不觉得我是个合格的倾诉对象” 大概是因为我的语气比起我的名声温和太多，又或者我们身在拉弥尔教堂里，“泥瓦工”的回答很真诚。 “大人，比起月光骑士而言，我更愿意把这些话讲给你听……这些话如果讲给她听，我会有负罪感。” “负罪感？”一个新鲜的词汇。 “或许是负罪感，大人，在您面前，我或许更像个人。” 最开始我并没有完全理解这些士兵的话。但后来我无师自通。 我的士兵，或许会成为杀戮的奴隶，也终究是沉溺于自身的欲/望。某种角度上来说，猎杀是远古留下来的基因，也是本我的一部分。 第79章 众人指责我的非人行径，但月亮做的，也同样是把人“非人”化的一部分。 所以我们并无两样，我们同等丑恶。 她不该那样对我。 但这盘棋已经没有给我翻盘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廷双子里的另一位，已经易主。 胜者们将我审判。 月光手执“星穹”，身着甲冑，缓步走上前来。 她高举利剑。 “拉弥尔赐予你死亡。” 她高举利剑，将要顺着我空洞的湛蓝的眼睛，将剑刃插/进我的头颅之中。 我无法从同样蓝色的一双眼睛下离开。 就在这时，她停手了。 “这并非我的意愿，骑士星光。女神的话语，假若你安心赴死，那么会留下你的性命。” 这把剑最终没有见血。 她轻挥挥手：“把他投进拉弥尔地牢里、关在最深处的牢狱之中。” - cg结束，姜绪第一时间去看boss，这cg这么长，她都要疑心这boss还有三阶段了。 还好，他死得很干净。 姜绪这才发现她现在的姿势很别扭。 她整个都坐在阿加的腰上，阿加的双手向后撑着地，脸别开了，看不清表情。 平时战斗，混乱之中也不是没有过和同伴稍显亲密的接触，只是很快就能分开，但因为这段长cg的缘故，两个人的反应都慢了几拍。 奇异的心绪作祟，姜绪在起身的时候，往前俯身去找了他的眼睛。 阿加的身体僵硬一瞬，但他就是能把一切处理干净。 他开口：“格蕾，说实话，有点痛。” 他无奈地正过身，姜绪也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皇女从几步外走过来，狐疑地看他俩一眼：“怎么？” 姜绪摇摇头，深呼吸一口：“没事……说起来，你怎么看出来boss最后的技能模式的？” “直觉。”皇女面无表情，“非要说的话，副本的统一性其实很强。boss和小怪不同，不是邪灵，但大概也有点相似的地方。考虑到之前的debuff以僵直为主……站远点不会错。” 指挥需要培养的就是第一直觉。 她扬扬眉：“那你最后是在做什么？” 有些突兀的行为，到最后她也没看出她的目的。 姜绪“啊”了一声：“……加德烈呢。” 副本通关的特殊要求，保护加德烈的安全。 最后的那一刻，他们周围的空间都没有蓝线。但后方的加德烈周围就不一定了。 皇女并不是没有准备，最好的保护方式就是让保护对象远离战斗中心，她在他面前搭了可以障眼的幕布，还用了两张法阵类的保护卷轴。 不知道星光是怎么发现加德烈的。 姜绪沉默地往回望去。 这件事其实可以有两个相反的解释，任务设计出来就是让玩家完成的，包括后续情节也是相辅相成，所以不必去思考加德烈是怎么被发现的，这是注定的事。 但星光的智能程度太高了。 在即死的一瞬，他仿若洞悉到了“任务”，想要在最后一刻让她们失败。 皇女的声音打断了姜绪的思维：“人不见了。” “嗯？” “加德烈，不见了。” “他在你们后面。”不远处，正在休息的轻风说道。她弯下身，往地面射一发光之箭。 闪烁着的光芒照射出加德烈老鼠一般的影子，他窜向了boss死亡后爆出的宝箱，在光芒彻底触及他之前，打开了它。 第90章killer 什么玩意儿，这宝箱npc也能打开？ 来不及多想，侏儒矮小的身躯已经埋进去一半。 加德烈从宝箱里取出来一个稀奇的机关，有点眼熟……和之前那些蓝线的总阀机关有点相似。 好在他脸上浮现的并不是什么贪婪之色，他比起最初的时候疲惫太多，身形比之前佝偻不少。 他哆嗦着身体，手上很快地扳动机关。 无边的空间在一瞬被折叠起来，轻微“咔嚓”一声，他们回到了之前那间牢狱里，加德烈的位置也离他们更近。 姜绪几步跃过去，伸手拍了一下加德烈的肩膀，发现他颤抖得厉害，连胡子都在抖。 他的双手仍仅仅攥着那机关，紧接着，他再次扳动了它。 依旧是轻微的“咔嚓”一声。 像一滴水，点落大地的湖面。以几人为中心，微弱的光芒波纹状绽开，场景再次发生变化。只是这次变化的不再是周围的环境，而是地面。 天井处已无光亮传来，此界唯一的光芒来源于地下。 地面变作一面并不算通透的镜子，更深处如有数面棱镜，不断折射着单一又清亮的暗银色。一片片暗银色光芒填满了镜子以下的世界，无比宽阔，仿若一直通往地心深处。 身体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些，加德烈大喘一口气躺在地上，任光芒从他身体周围穿过，在屋顶投下一个隐绰的影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喃喃自语。 但这样的放松没有持续多久。 半精灵站到他跟前，居高临下：“或许你需要给我们一些解释。” 对方的脸色实在算不上是友好。 - 加德烈给的答案是几封信件。 这些信件同样来自拉弥尔地牢里的囚犯，过去，有的囚犯会把信件装在烛火的灯罩里，用泥土把上下堵住，当作漂流瓶，顺着地下河飘往外面。 这是不会有回信的信件，有的是为了传递情报，有的纯粹是为了排解孤独。 关在囚牢里的有不少是当年星光麾下的伊特恩王廷将士，从这些信件里可以得知，骑士星光被关在地牢深处，并不是完全为了限制他的自由。 他独特的空间法术，并不依赖人体当媒介，可以完全独立他存在。 这样的空间法术可以帮助王廷藏匿某种珍惜的资源，这些资源受到大森林神明的庇护，制造的盔甲坚硬又轻巧，是十分罕见的工程铸造材料。 “所以你的宝物就是这些东西？”皇女用古剑的末端戳了戳地面，“你怎么能带走它们……希望你是做好了准备再回答我。” 难怪这个npc这段时间很不对劲。 加德烈抿抿唇，想说什么，但在这高压下，撒谎需要一定的心理建设。 皇女的【谈判】特性早就升满了，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同，她需要使用特性来获得真实的回答。 加德烈双眼一闭，最终还是诚实道：“地髓……这就是地髓，这些，全都是。” “你不是说不值钱吗？需要你这么隐瞒？” 阿加也插了一句：“看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我们挖到的地髓不会发光。” 加德烈回说：“严格来说，外面的地髓都是死的。一片地髓脉拥有受到祝福的母体，它们和母体连接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活的’。死去的地髓的确也只是比铁块轻一点的材料。” “既然要铸造，切割下来的时候不是就没用了？” 加德烈摇摇头：“和母体的连接不是指通俗上的……呃，更像是在一起的灵魂，噢我的天，侏儒不信赖灵魂的存在，我只是打个比方。总而言之，只要和地髓脉不要离得太远，它就会一直‘活着’。” 相当于珍惜的矿脉，其间的价值不可估量。 姜绪想到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让你部族的人和你一起来？” 加德烈轻哼一声：“没人会相信我的。” 看来这个侏儒虽然是工匠，但在部落里日子过得并不好。 皇女的心情已经舒畅不少：“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转移这些东西。” “无法转移。”加德烈说，“伊特恩过去就是依靠着地髓脉建立起来的……这座城市离不开它。我原本是想割下一部分带回去，这样其他人也会相信我的话。” 皇女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这么说，你要留在伊特恩了？” 加德烈重重地叹了口气，彻底收敛了他的脾气：“也感谢你们救了我，再一次。” - “老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成为城主后，拉弥尔教堂里的起居室也能使用了。 五人这会围坐在窗户前面的小圆桌上。虽然圆桌上只有一瓶子暗蓝色的洋桔梗，用灰狼的话来说，这也算是“圆桌会议”。 回来后皇女单独去找了“玛丽亚”一趟，据玛丽亚所说，机关就是钥匙，王廷已经覆灭，拥有了这个空间机关，可以把皇女视作地髓脉的主人。 她顺道让另一队也过了一遍副本，首通之后，boss处出现了差异，也没有保护npc的任务。 出现在boss房间的不再是星光，而是残留下来的“邪灵·星光”，罗琳娜也算心思细腻的，但她也没发现地下的地髓。 “不用我多说，希望你们保密。”皇女说。 因为有前车之鉴，她这次在npc那边也留了心眼，加德烈现在很好拿捏，至于玛丽亚那里，听她的口气，她本来就知道地髓脉的事。 第80章 “老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灰狼叹口气，装模作样道：“我刚才拐弯帮你查了，龙临的地髓前几天已经有被拍卖的死地髓，五百克拍了1000里斯银币*……不过能做装备的材料本来就贵。” “还能更高。”轻风吹了个口哨。 “但这取决于，这些地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 轻风说：“他们已经找到其他npc了，一会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和加德烈一起共事的。侏儒大工匠打造出来的武器应该相当不赖。” 轻风把牢房临时改造成了一个小工坊，一开始加德烈还愁眉苦脸的，后来皇女倒了一堆材料给他让他发挥，他就没话说了。 “我并不抱有过多期待……如果地髓真的很有用，那这一路算是过得太轻松了。按照加德烈所说，它几乎可以加入任何工程造物中，最显然的，任何武器都可以。” 话虽如此，也不是完全没有期待。否则她的心情不会这么好。 “别想太多。”灰狼笑了下。 她应该相信他们共同的嗅觉。 皇女挑挑眉：“好了，这几天大概有不少事要做。辛苦你们了？” 灰狼的语气突然低沉几分：“可能我得离开。” 皇女立刻不满地看向他：“想偷懒？” 灰狼没有再揶揄，有几分严肃道：“还记得‘ane dust’吗。” “……天使之尘。”姜绪轻念。 “虽然这次是百晓生的工作。但是，伊特恩毕竟还在建设中，龙临才是我们的大本营。皇女，天使之尘似乎已经在玩家之中流通了。” “是吗。”她的脸色冷下来。 姜绪：“看起来你们早有预料？” 皇女没有直接回答她：“这是她的作风——红莲的作风。尤其是她在奇境和星图那边都没讨到太大好处之后。当时……你消失之后，诺亚*出现在了红莲的身边。红莲用暗精灵制作的躯壳延缓了她的死亡。” 灰狼耸耸肩：“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我只能先回去，我会尽量控制住事态……十二众*那边也会帮忙。” 姜绪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阿加，他趴在小圆桌上，头一直朝着窗外的方向。 看他没有动作，姜绪也没有说什么。 阿加说过他在游戏外是十二众，但不代表进了鲸落还和组织保持着联系。 “对了，格蕾。”皇女突然叫她的名字。 姜绪愣了下：“嗯？” “地髓的发现算是我们五个人的成果，有利可图的话……之后我会拟定一定的分成。但毕竟这趟副本下得没有其他的直接奖励，我想了会，我倒是有个东西可以给你。” 她没有把姜绪视作她的下属，所以这样的方案是应该的。 其他人倒是顺道的。 “什么东西？” 姜绪以为是某个任务的情报、或者某样稀奇的道具。 “之前在奇境的时候，我为了尽快掌握情况，在船上让人打开了影像功能。但当时没有其他异状，我看了就让人走了……说实话，去找这个我当时随手拎到的人有点麻烦。好在，我找到了。 …… 我们还在副本里的时候，她把影像发给了我。” 示好的时候，皇女的话语变得啰嗦起来，她不习惯这样。 这时候姜绪还是有些茫然，她要影像做什么？ 皇女看出她的迷惑，有些不爽快地皱眉：“你不是说有人在找你麻烦？” 她清清嗓子，整理了下自己莫名的情绪：“当时你的消失……总言，有一个灰色的影子带走了你，他手里拿着的武器很独特。我把影像给你，或许你能先把他认出来，我可以帮你解决掉这个麻烦。” 说着她就把影像传给了姜绪。 姜绪点开了影像。 灰烬与雾气的漩涡之中，包裹着凛然杀意、忽隐忽现的游荡着的暗色身影。 猝然一瞬的光芒闪过，像一个口子迅速吞噬掉了她。 银白色的短支槍矢。 ——明明她应该是第一次见，却在这一瞬共感了槍尖捅进伤口里的痛感。 …… 终于。 记忆里不存在的killer。 你是存在的。 第91章小岛 记忆会产生断裂。 姜绪并不想暴露这件事。 她掩下眼里外露的情绪：“我对这人没有什么映像。” - 小圆桌成了阿加和姜绪午睡的地方。 又是新的一天，圆桌上的洋桔梗换成了蔚蓝色和淡紫色的绣球花。 “你换的？”姜绪问。 “庭院里有很多花。”阿加困倦地说，“也许换一年都够了。” 灰狼已经返航，人事工作他俩完全干不上，一时间二人都有些悠闲得都不知道做什么。 伊特恩的城市建设还没完成，去找npc都没任务发放，前两天姜绪倒是叫阿加一起去湿地又刷了一圈野怪，把差大部队的等级给补上了。 她现在也到了40级。 两人都不太想下副本，尤其是阿加，这几天懒散得不行。 “这是春困。” 阿加振振有词。 虽然庭院里不分季节，但按照时间来算，现在应该是夏天。 阿加继续趴在了圆桌上。 姜绪学着他趴桌上看窗外，打开的琉璃窗折射些许流光在花园内，眼前这一幕，如同春日的缩影。 很奇妙，虽然整座永恒之城总是清冷，但这座教堂却始终是例外。 它让人从心底感到惬意和温暖。 姜绪不由得打了个有些长的哈欠。 只是这哈欠还没打完，就被通讯录里的呼叫打断。姜绪接通了通讯，没想到那头是格丽娜。 格丽娜的声音带着些仓皇：“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格丽娜终于联系上你了。” 姜绪的音色沉下几分，语气因为困意带着些温和。 格丽娜的鼻子一下就酸了：“……黑船来岛上了，巨蛇的家族要带走我们。” “巨蛇的家族？约尔曼人？” “是的，是约尔曼人。” 姜绪问：“你们……我们不是合作关系？” “我不知道。但是玛嘉大人压力很大，我们在想办法逃走……我觉得很危险。她本来想联络你的，但是她被那些穿灰袍子的人抓起来了。” “你等着。我会尽快赶回来……别担心。” 姜绪挂断了通讯：“小岛上出事了，我……” “我和你一起去。”阿加有些迷糊地眯着眼，抬头看他，额前的黑发还是乱的。 莫名的，姜绪松了口气。 她简单把情况告知皇女，皇女给了她几张传送可以直达半岛约尔曼营地的卷轴，顺便提醒她走之前去玛丽亚那里，登记成为伊特恩公民。 正式成为公民后，最方便的就是可以无消耗传送回自己的主城。 玛丽亚安静地看着她：“除此之外，城市系统里还有很多东西值得去探索。例如功勋和佣兵系统，你会感兴趣的，孩子。” 姜绪点点头，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替我向她问好。” 她疑惑地回看，但玛丽亚已经重新回到了石座之中。 - 借由传送卷轴和航海星图，姜绪和阿加在太阳西沉之际，赶到了小岛的西岸。 西海岸附近偶有几个灰袍人出没，似乎在探查着什么。 姜绪对小岛已经很熟悉，轻松地绕过礁石寻找到一条小径，从西边的湖泊处绕回暗精灵的住所。 藏在暗处，夜色帮助他们前行。 现在已经联系不上格丽娜，但她倒是很快看到了玛嘉。 玛嘉人在祭祀的果坛处，和另一个灰袍子在石桌上对峙。 她不复往日的慵懒，整个人僵硬得可怕。 阿加的语气带着冷意，他拔开障叶观察情况：“对面人很多。” “这应该不是多人任务，我可以解决。” 阿加不认可地皱眉：“无论如何，对面人很多，贸然行动不是正解。“ 话是这么说，姜绪已经拨开了眼前的灌木，从背包里随便掏出一个披风裹上，用兜帽着住脸部，走了出去。 “你们在做什么？” 身后的阿加歪歪头，他有点迷惑姜绪的质问般的语气。 灰袍人侧目过来，看见姜绪的一瞬愣了下：“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位大人是谁，但她手里拿着约尔曼的权杖，身上也有约尔曼的气息，这总不会错。 “那不是你该问的事，如果我没记错话，这座岛屿应该在保护范围之内。” 灰袍人看了一眼暗精灵祭司，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大人，是龙临在要人。这一批暗精灵现在是工艺最纯熟的，也是离龙临最近的。” 姜绪一只手轻轻拉着兜帽边沿，更显神秘：“是亨利·j在要人？” 灰袍人不安：“是的。” 第81章 “他的生意看起来并不是很安全，但愿他不是私下做的决定。我希望你们现在就回去，让他来见我。” “这……大人，我们来岛上一趟不容易。” “你们不会用通讯器叫他来吗？”姜绪不满道，“现在，立刻回船上，我有话要和这个暗精灵说。” 直到最后一个灰袍人消失在森林里，玛嘉终于卸力。 她直挺的背瞬时弯下来。 姜绪取下兜帽：“你认出我了。” “我认识你的武器，格蕾。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了约尔曼人……我也没兴趣知道，总之，谢谢你回到这里。” 只是片刻的松懈，玛嘉迅速站起来：“他们围绕小岛海岸线站哨，我们很难离开。” 岛屿的海岸线不长，五十米相隔的哨岗，岛上有一百多暗精灵，一起离开并不现实。 “这么说你们有船？”姜绪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玛嘉摇摇头：“没有船，但暗精灵有自己的渡海方式。问题在于，我们这一支暗精灵没有太多战斗手段。一旦被发现，不知道他们会采取怎样方案。这批约尔曼人是战士，我无法接受风险带来的牺牲。” “但你也不想和他们一起离开。” 玛嘉额间的绿树似乎黯淡几分：“……我不想。他们的行事风格让人不安，直觉告诉我，那并不安全。” 她没有告诉姜绪，这些灰袍人上岛后，为了震慑她们，平定一开始的混乱，已经杀死了两只暗精灵。 “二十分钟够吗？” “什么？” “让他们离开西海岸至少二十分钟，足够你们撤离吗？” 玛嘉很快点头：“应该够。” 话语里的细枝末节，玛嘉已经不再把她当作“自己人”，不，或许一开始，这个暗精灵祭司就没有把她当作真正的暗精灵祭司。 姜绪干脆地提出条件，她向玛嘉展示了海航星图：“作为交换，我希望你们能前往这个位置。” 那是新大陆营地的位置。 “那里有一些零星的约尔曼人，不过不必紧张，没有威胁性。抵达这个位置后，我希望你们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我会给你一个坐标……那里，有一座适合你们居住的城市，叫‘伊特恩’。” “即使是夏天，这座城市也清凉无比，周围是绵延的永恒湿地，粘土也很丰富。更重要的是，那座城市现在还很荒芜，你们有事可做，在那里也不需要担心会像在大森林里一样被排挤。”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反正你们也无处可去，不是吗？” 玛嘉的笑容有些勉强。 “我需要和格丽娜她们商议。” “说起来，她在哪里？她很担心你。” 姜绪说。 - 格丽娜委屈地从满是虫蝇的树洞里钻出来。 几乎是看见姜绪的瞬间，她整个人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她全身都是软的，姜绪没有推开她。 直到她的泪滴浸湿了她的披风，格丽娜才不舍地松开。 “您终于来了。” 玛嘉扶额，她有理由相信格丽娜并不需要这样长时间的拥抱。 她叹口气，把几个暗精灵代表招呼到一起，把姜绪的要求简单说了下。 格丽娜的语气很疑惑，甚至有些激动：“为什么不呢？如果是祭司大人的要求，我们为什么不去？” 另一个暗精灵沉思片刻：“玛嘉大人，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是，在这座小岛上的我们本来就不是自由的。” “但或许我们有其他办法。”也有不认同的人。 “或许我们可以趁这次机会彻底离开约尔曼人，是他们先破坏交易，女神不会责怪我们。” 最终，同意或反对的暗精灵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除了一个人，还没有表达她的意见。 夜晚重回它的寂静。 玛嘉抬眼，看向姜绪。 “……我可以信赖你吗？格蕾。” 姜绪看着她：“我无法保证接下来的一切，但我所说的话都是真诚的。” 玛嘉深吸一口气：“出于我个人的意愿，而并非女神的指引。我同意你的条件。” 姜绪弯起唇：“我会在伊特恩等你。” 第92章星云 “为什么是二十分钟？” 和暗精灵分开，阿加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这个。 “小岛的海岸线很短，但地势也很复杂。从西海岸到东海岸，一个来回也就在二十分钟左右。” 说这话时，姜绪已经站到了一处高地上，眺望东海岸的灯火。 “他们是从龙临方向来，而且此前我们上岸的时候没有看见‘黑船’。” 不知道为什么，姜绪有种约尔曼船只就是会停泊在这里的直觉。 果然，近海处停着两艘黑色的大船，虽然外部没有约尔曼的纹章，但船只的构造和雅努斯或忒修斯号都很相近。 只是规模上远远不及。 光是留在海岸上的约尔曼人就不在少数，和他们正面对上毫无疑问是危险的。 阿加默然。 姜绪看了眼：“你刚才不是有很多话想问的样子？” 阿加轻笑一声：“玛嘉就什么都没问。” 他看向海岸，灯火、潮水拍打礁石，光影不断变幻交错。 “没想到这座小岛的和平这么快就消失了。” 他的瞳孔里有什么在闪烁。 “格蕾，太危险了。我说过，不要太信赖这些npc。” 本质上，它们和那些可以杀人的怪物没有任何区别。 古林肯比、甚至雅戈达，死在她们手下的玩家，不计其数。 姜绪的回答不是他想听的。 “不危险。”姜绪撑着下巴，边思考边说，“再说了，约尔曼势力对我的好感度很高，快2000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升到这么高的。 在伊特恩闲暇的这几天里，她意识到自己之前有一个不算错误的认知。 这是个游戏，并没有那么多模棱两可的判定，大多数npc是依赖程序做事。 特性是可以升级的，类似于某种高级被动技能。 【伪装：您或许会需要这个特性。】 系统对伪装的特性是这么描述的，模糊无比，但应该有某种比较特定的触发条件。 于是她选择了戴着兜帽去见那些伊特恩区域新出现的npc。 当她取下兜帽、露出绿树的时候，npc会偏向称她为“异教徒”或者“传教士”。 当面部的绿树被遮挡的时候，同样的npc甚至会更换称呼，称她为“异乡人”或者“半精灵”。这当中还有两个npc叫她“约尔曼人”…… 简单的控制变量，就会发现是她手里的蛇形权杖所导致的。 但是并不是拿着所有种族或集体的东西去都管用，姜绪猜测还有一些其他的隐形条件，例如势力好感度，还有这些能起带“伪装”作用的物品或许是特定的，但她还没有求证。 无论如何，在大多数npc面前伪装成为“约尔曼人”，是她已经掌控的能力。 阿加摇了摇头：“我不是说刚才你突然露面的事。” 他装模作样叹口气，又笑：“所以你想对这两艘船做什么？” 他猜出她的意图。 “没有人可以渡过无边的大海，他们也同样依赖大船。”姜绪看向海岸，“不是有一个古老的船和火的故事，叫‘火烧赤壁’吗？” 她随手搓了颗火球出来。姜绪最近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火焰的。 在龙临的时候，大概是周围太过潮热，火代表了毁灭，总有种火焰会烫伤自己的感觉。但最近几次战斗，火系法术她得心应手，尤其是她掌握炎爆后。 在伊特恩清冷的环境，火焰会带来温暖。 “但是他们肯定也有法师的，或许一个大范围的水系法术就浇灭了。” “所以是为了造成混乱。”姜绪从背包里掏出一堆物品，“越盛大越好。越大的混乱才能让西海岸的约尔曼人优先考虑船体的安全，把他们全部引过来。” 毒蝇伞、廉价药草、几大罐稀奇古怪的药水瓶。 不易察觉的、羽翼颤动的声音。 阿加抬起头，只能看见她挥动翅膀的背影，在月光之下，半精灵飞向海岸。 她伸出手，击碎手里混乱的一切。 或许是天公作美，自他身后吹起离岸风，卷起他的衣襟，也将她手里击碎的药水瓶卷向深沉的黑暗里。 最后，她的脚边燃起熟悉的火焰，直到火焰卷上她的指尖，她把燃烧着的、黑色的球体投入些许灯火之中。 颤动声、浪潮声、人声，如同那个伊特恩的夜里，一切声音被吞噬。 只能听见自身体里传来的，心脏的跳动。 无数璀璨星云在她脚底绽放，银河或是在空中，或是海面，或是真实，或是幻象。半精灵转过身，风掀开她的兜帽，卷起她银色的头发，灰褐色的眼睛因为这光亮生出星辉。 第82章 她看向阿加。 潮湿与海风席卷而来。 - 这个夜晚其实很短暂。 接收到璀璨的“信号”后，暗精灵开始她们的迁徙。无名的巨兽在海里等待着她们，将她们载往新的家园。 不论是阿加还是姜绪，都没有欣赏混乱的兴致。 第一次传送回“主城”，姜绪看了眼位置，是在拉弥尔教堂的门口，抬头就能看见门中巨大的闭眼修女人像。 这么看，这个人像其实挺像“玛丽亚”的。 回来的时候，皇女正好就在教堂外室里，她在这里处理工作，方便进出。 两人走进去，她头都没抬一下。 “回来了？” “嗯。”姜绪随口问了句，“还在忙？” 没等到回答，姜绪把在小岛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下，皇女当然乐意见得有更多npc来伊特恩，尤其是暗精灵。 这支暗精灵擅长做陶艺的话再好不过。皇女始终觉得在熔浆炼狱时使用的假躯壳或许可以作为普通道具获取。 那相当于第二条命，应该极其珍贵。 “另外还有我无法保证的一件事。或许过两天，龙临会有更多人知道‘地髓’的事。” 一个现在的共识，npc和玩家之间的情报会互相流通。 皇女这才正眼看她，也看到了她外袍上花花绿绿的一片，大概是各种药水炸开的痕迹。 “……你没说你去染坊了。” 姜绪愣了下，才意识到她在开玩笑。 皇女清清嗓子，想脱离自己的工事状态：“早点睡，过两天就有事了。” “什么？” “有一个任务。到时候你们要和其他人组队一起去。我不去。” 她顺手拉了姜绪进队，把任务先分享过去。 【任务：在地髓脉的侏儒加德烈，虽然离开了部落，但有许多工具都留在了那里，他希望你能去帮他取回来。 他保证，拿回他的行李，他会给你做点好东西。】 “他那里居然还有任务。”阿加难得吐槽。 “也许只是为了鼓励我们探索地图。”皇女说，“位置是在湿地北部的侏儒部落。阿加，到时候多收获点情报回来，我们对侏儒的了解还不多……另外，你。” 她朝着姜绪挑挑眉。 “嗯？” “我希望到时候你能指挥队伍战斗。” 第93章北之部落 铅灰色的朝云层层叠叠地压下来，湿地里的魔兽群在昏处蛰伏，但也无从招架那些从暗流里逼近的刀刃。 一场激烈、安静的战斗后，潮湿广阔的湿地原野上，结束战斗的森精灵抱着她的水晶球，有些怔然地看向天空，好一会才收回目光。 众人围坐到一起，短暂地交流后又继续前进，就这么走走停停。 杀怪的速度比怪物刷新的速度更快，走过的路径残留一地尸体。狮鹫、巨蟾蜍、树精……这片土地太过贫瘠，连树精都显得嶙峋，四肢一击就碎。 这不是姜绪第一次担任指挥工作。 单从难度上来看，如奇境上的大型战斗，对指挥能力要求更高。但那更像是在做题。 而且那样的大型战争，她甚至不需要清楚地知道每一个职业的技能，她需要做的是指挥整个局面的走向。 这是姜绪的缺陷。她几乎不怎么参与pvp，对各职业并不了解。好在她的指挥虽然磕磕绊绊，这支队伍也已经很成熟，普通的怪物群已经可以随便应付过去。 至于那些稍显乏力的地图小boss，姜绪基本都选择了绕道而行，他们并不是来刷图的，只是路过。 不过也得益于这样的指挥，姜绪对其他人的职业技能也都有了个更深的认识。 四月，血精灵龙骑士。在亚龙没有召唤出来的情况下持槍作战，比普通持剑骑士更灵活，但伤害略低，而且突进类技能例如“刺挠”要消耗蓝值。血精灵的种族特性“嗜血”可以让她消耗hp来提升伤害，也算是相辅相成。 西西莉亚，森精灵占星法师，武器是一颗极为绚丽的水晶球，可以通过“占卜”技能抽卡，卡组其实很多，不过大多卡在战斗里都很鸡肋或者被高位牌替代，常见能用的是可以恢复瞬间回复hp的“生命之树”、可以造成伤害“命运之轮”、持续回复的hot牌“月亮”、补充mp的卡牌“圣杯”、驱散debuff的卡牌“女祭司”，此外就是各式buff牌。 菲耶，人类盗贼，身板脆的同时需要近身打瞬发伤害。打伤害几乎不依赖技能而是普通攻击，但也有一些有趣的技能，例如“缴械”、“背刺”，攻击到敌方弱点必定造成暴击伤害，为攻击白值的2到2.5倍。因为身板脆通常在pvp的时候会打一套后进入“隐匿”，“隐匿”状态可持续回血。但是打pve的时候有队友加血，隐匿会削减持续输出，一般不会使用。由于身板过脆，容易残于不明aoe，是奶妈除了t位以外的重点关注对象。 而经过一两天的磨合，菲耶已经可以直率地提出他的疑问。 “怪物的尸体都会消失，干嘛多此一举。” 从今天早上开始，姜绪就要求他和四月殿后，在怪物尸体还没有消失前就进行处理。 姜绪说：“我昨天看了下，还没到半个小时，我们的视野里已经看不到最开始的那批怪。虽然来伊特恩之后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为了保险还是清楚一下痕迹比较好。” 她的目光扫向湿地的地平线。 除了提防红莲的情报追踪，姜绪也想尽量远离暗处的那个killer。 对方应该不止一次对她下过手，不清楚是用什么手段来找到她的，但多上点心总没错。 两个昼夜交替，黑幕降临时，已经依稀可见视野边缘闪烁的火光。地图上，任务点就在前方。 夜晚的野外区域无疑是更危险的，姜绪想了会，让小队就地扎营，自己和菲耶先去探探情况。 如果这任务很简单，皇女不会让她领着队伍一起来。 “就你们俩去，会不会不太安全？” 这次除了皇女、轻风，以及早就离开的灰狼，其他人都是到场的。 “盗贼有隐匿，应该可以更深入部落。” “法师皮太脆了，没有前排容错很低，如果是怪群的话会很危险。” 阿加有些担忧。 姜绪皱眉：“我要去看具体情况。” 她就说这一句，已经招呼着菲耶动身。 离开队伍菲耶的话就少了，他在低矮的灌木里压低身形飞速前行，心里还是有几分傲气，一直往前奔行，没有管身后的短腿法师。 直到他看清那些火光是什么。 加德烈提起侏儒的聚居地，说是“部落”，菲耶想当然地脑补出一副原始部落的模样，完全没想到那些火光是露天的火炉。 夜里，起伏的轰隆声。 火光照射出后方建筑的一角，无法窥见全貌，也能分辨出它钢铁一般的外壳。火焰的阴影在这巨型“幕布”上跳跃，即使是夜晚，也仍有侏儒在工作。 还能看见一口巨大的矿井，大概有五米的直径，有不少侏儒坐在升降梯上进出，有一些显然穿着机工的衣服，浑身都是污渍，另一些没有。 姜绪慢一步抵达这个小丘。 玩家的服饰装扮和npc之间是有很大差异的。 尽管隔得挺远，但毫无疑问，这个侏儒部落里，有不少侏儒是“玩家”。 【发现了“北之部落”，exp+200。】 - 龙临的矿场，钢铁被淬炼。地下的土层总是掩埋着过去的秘密。 老熟人库塔叫住了“你”，他的一只手攀上你的肩头。 “这是很珍贵的材料，或许你可以卖给其他人，也可以自己去试试淬炼它。总之，你不需要把它藏起来，可以直接拿走。” 你把这块奇异的“矿物”握在手里，似乎有黯淡的银光闪烁。 周遭暗下来。 那光芒随着心脏的脉动逐渐放大，结晶矿物在地底蔓延，像要通往地心。 而地面之上，火花、阴湿的水渍，流淌的瀑布，神秘的新主城——永恒之城“伊特恩”。 教堂的绚丽的彩窗一瞬闪过，“你”再次归于黑暗，直到一双手握住“你”。 侏儒老人用翠绿的、琥珀般的瞳孔注视着你。 “当你诞生之际，锤子敲响了‘它’，‘它’是我们的财富。” “是财富，还是武器？” “一锤子下去，买卖成了。” “感谢地母神，感谢她的血肉和骨髓，万物都会保佑你。 异乡人，这是通往‘黑暗’的光明道路。” 【鲸落3.0·秘源的地髓】 第94章特拉之口 的确没想到，在接触大陆人类之前，会先和侏儒玩家打交道。 很奇妙。 明明在游戏外都是人类，进了游戏后这样分明的种/族差异似乎也影响了玩家，和人类玩家或者一早就接触到的精灵打交道实属平常，真要和新的陌生种族接触，几个人心里都升起有几分奇妙的退却。 第83章 “不是红名就行，我打头阵。” 罗琳娜先开了口，她希望提高效率，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 灰狼已经回龙临好几天了，红莲那边同样需要她。 姜绪：“记一下cg里那个侏儒老人的长相。估计是重要npc。” 她和菲耶回来的时候，剩下的人也在讨论刚解封的3.0cg，让几人颇感意外的是，伊特恩在cg里只是作为背景简单略过，重头戏显然是在侏儒部落这边。 “行。”罗琳娜点点头，“但在和对面交涉以前，我们最好先设立一个大致的方针。” 她清清嗓子，笑得爽朗：“简单来说，我们要以一个怎样的身份来面对这些侏儒玩家？” 西西莉亚温吞开口：“它们应该还没有接触过那些人类，我是指城墙外面的那些……加德烈是这样对我说的。” 加德烈曾经也在湿地边缘眺望过战场，但侏儒们无法离开湿地进入平原，那些人类更是从来没有靠近过天险之上的世界。 “但是侏儒们肯定也做好了面对其他种族的准备。”罗琳娜说。 阿加提议：“或许我们的态度可以友好一些，无论如何，对方的人数肯定比我们多的。” 西西莉亚点点头：“我们是来做任务的，减少摩擦很重要。” 菲耶拢了拢衣领，两眼看着篝火：“虽然看不到对面的信息，但就我的观察，他们的装备等级和我们差不太多。” 阿加继续提议：“让对面把我们当作行商，怎么样？或者说，如果他们想和我们交流，我们可以主动提出和侏儒交换材料。” 他自己在游戏初期就是担任的这样的角色，不论是什么性格的玩家，碰到他都挺和善的。 故事里，这种角色通常都活得很久。 姜绪认可的点点头：“正好也看看这边的材料有哪些。” 就这样，七人在短暂的休息后，在天蒙亮时，朝着北之部落迈进。 清晨时分的部落，不管是玩家还是npc都不多。 有不少侏儒在夜间做工，这个时间，不论是上白班还是上夜班的，大都是在休息。 但也是有人的。 令几人都没想到的事，怀揣些许不安地进入部落，周围的玩家几乎都只瞥他们一眼，很快就移开目光，甚至有人急匆匆跑开，就像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疑惑中，姜绪向npc攀谈，大都数侏儒却都没怎么搭理她，即使搭理了，面对她的询问也是三缄其口。 倒是阿加有些如鱼得水。 西西莉亚恍然地点点头：“侏儒应该是不怎么喜欢精灵的。” 陨石附和地点头：“以前精灵看不起侏儒，认为侏儒是低劣的种族。侏儒觉得精灵很愚蠢，是‘美丽的花瓶’。” 姜绪无奈地摊开手，等着阿加回来。 一直不说话的菲耶闻言也溜进了人群里，一同去打探消息。 不一会儿，两人都回来了。 “打听到加德烈的消息了。” “他住在哪？” 阿加说：“他住在那个大矿井里。侏儒们把它称为‘特拉[terra]之口’，意为大地的嘴巴……加德烈在部落里还挺有名声的。” 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多数侏儒都认为他性格古怪、作为一个工匠也总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甚至有几分癫狂。 听闻他做工到疯魔的时候，还会鼓动其他工匠和他一起去“禁地”，说那里有数不清的地髓。 说起这话的时候，这个侏儒的脸上难掩鄙夷，看得阿加还有些感慨。 “我还以为他住在后面那个大铁楼里。” 姜绪看向后面铁皮外壳的大楼，它的外壳被缝缝补补，用各种材料拼接而成，颜色不一。夜里看起来像什么可怖的怪物，白天倒挺普通的，但让她有些在意的是，这座大铁楼的底部是镂空的，支撑它的是八个停滞的滚轮。 阿加看出了她的困惑：“我再去打听打听。” 趁着阿加去打听情报的功夫，姜绪缓步走到了“特拉之口”的旁边，往下张望。 里面并不像一个“矿井”。五米的直径更像是地下世界的出口，窄口过后能看见里面更宽阔的空间，中间是两架大型升降机，井壁堆砌着树屋一样的铁皮屋子，密密匝匝的。这些屋子的外表并不干净，还流淌着黑褐色的水。 菲耶低沉道：“……好像‘鸟居’。” 姜绪侧过头：“‘鸟居’是什么？” 菲耶冷笑着看她一眼：“地下城里的贫民窟，看来你过去的日子过得还不赖，连轻风那种大部分时间在地面的人都知道‘鸟居’是什么。” 罗琳娜也再次审视她，她一只手拄在光辉之剑的剑柄上，一手叉腰：“阿瓦隆是一座还算立体的城市，在靠近地面的区域，受到地面的影响也越大。有一片区域的地基因此并不牢靠，经常会出现垮塌事故。 久而久之，有钱有权的人就不喜欢在那附近居住，无/主之地逐渐被贫民填充——即使是在地下，也有很多贫民——后来那里就成了贫民窟，因为单间很小，是他们自己用废铁隔起来的，环境糟糕，久而久之就被当地人称为‘鸟居’。” 罗琳娜有几分怅然，随后，她语气一转：“你真的不知道‘鸟居’？” 姜绪一愣：“可能是没听说过这个别称。” 场面冷下来，姜绪正在烦闷用什么话来调整气氛，正好阿加回来了。 “很不得了噢。”他一开口，凝滞的空气就再次活络起来。 阿加挺兴奋地转头又看了一眼那座铁皮大楼：“这是侏儒工匠们一起制作出来的、移动城市。” “移动城市？” 阿加点点头：“出于某种原因，这些侏儒是从其他地方迁徙过来的，他们似乎迁徙过好几次，为了便利，就制出了这座铁皮大楼，这座楼是可以移动的……不过要烧很多地髓。另外，他们似乎停在湿地里很久了，也区分出了几个部落，因为人口的增加，不少人就住在了矿井里。” 第95章矿场 从矿井升起犹如自地狱的冷风。 “快点做完任务吧。”菲耶不耐烦地催促。 “现在有个问题。”阿加继续说，“要上这个升降梯的话，不是北之部落的人需要通行证，每个人应该一次性只能拿一张，甚至还要做几个任务。” 他指了一下旁边的一个木棚，露出为难的表情。 陨石想到之前在龙临的遭遇，心想不会吧？ ——没想到真是，侏儒对精灵的种族势力好感度为负，发放通行证的npc根本不理她。 姜绪、陨石、四月、西西莉亚都是精灵，矿井内情况未知，不可能只派剩下的三个人下去。 陨石提了嘴龙临的事，虽然姜绪也想到应该有增加好感度的途径，但几人显然没那么多时间慢慢去摸索任务链。 姜绪说：“万物皆可交易……可能还是找侏儒玩家交易比较快。” 阿加拍拍遮眼的碎发：“他们好像不太乐意的。” “看见好东西总乐意了。” 其他人还是去搜集任务链了，姜绪在路边摆了个摊，掏了不少橙色和紫色的材料出来，但快到中午了，还是无人问津。 ……不识货的家伙。 他们这几个外来人虽然突兀，但行走在人群里，好像是透明的一样。 姜绪屈膝坐在地上，大叹一口气，身边坐下来一个有些沉重的影子，是阿加。 “有事？”她挑挑眉。 刚问完她眼前就跳出来一个交易栏，阿加丢了四张通行证给她。 姜绪惊讶：“你去哪里搞的。” 尽管情绪是复杂的，阿加还是坦然地伸出空无一物的手，摆到她面前。 “你忘了我的特性了？” “啊。”姜绪有点呆地收下，后知后觉，“你去摸的？” 阿加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收回手。 姜绪的动作停滞两秒：“……多少钱？” 她可以找皇女报销。 阿加像被噎到一样咳嗽几声，又莫名笑了几下。 姜绪是真没明白他的情绪转换为什么这么快。 笑完以后，阿加难得有些强硬地抓住了她的手摊开。 他微微侧头：“或许你可以和我握握手，表达你的谢意。” 姜绪立即反手握住，摇了两下，颇为正式地说：“谢谢你，阿加队员。” 阿加微阖着眼：“不用谢，格蕾队长。” - 各自解决了午餐和前置任务，七人小队再次集结在特拉之口，进入升降梯。 轴轮轰隆作响，在加德烈家的那一层停下时，距离井口已经很远，往上看不到天空的踪迹。 虽然地面环境就已经足够潮湿，但特拉之口的里面，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还是侵袭而来，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披上了外套。 铁皮屋子绕着井壁一圈，最外面狭窄的通道拥挤无比，这里的侏儒也没再避着他们，他们几乎沉浸在自己的宇宙里，哪怕是在人群里随波逐流也不断交谈着，npc和玩家们嘴里充斥着抱怨声，也有略高昂的声音，大多是在招呼着一起做工。 第84章 很短的一段路，几人走了很久才到。 好在还是顺利到了。 “你们最好检查一下背包。”过来的时候，阿加和菲耶几乎是同步提醒道。 他俩一个盗贼，一个是偷窃特性，看到这场景几乎是一瞬的条件反射。 话是这么说，这么拥挤的场景是避不开的，聚在加德烈住所门口的其他人都有物品丢失。 姜绪丢了些小材料，不算严重，她本来也有偷窃特性。 陨石的表情很难看：“我去，这也能偷？” “怎么？” “……没有解读的高级情报丢了，我还是在伊特恩拿到的。”她挠挠头，“里面的语言需要解读，伊特恩没有帮忙解读的npc，我打算等回龙临的时候再搞的，有点麻烦。” 姜绪转头问阿加：“这种是不是要很高级别的偷窃技能才能摸到？” 阿加：“肯定的。” 姜绪还想说什么，陨石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算了。这么多人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她小声嘀咕：“反正是没破解的，我就当没拿到过就行了，也不是必需品。” 菲耶催促：“快点进去吧，外面好吵。” - 加德烈的屋子里堆满了东西，一片狼藉。他把各种材料堆在地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堆堆垃圾。 屋子中间有一面隔断，里面是一张小床，架子上有几颗被凿得稀巴烂的地髓，此外就是一堆破旧的书籍。 几人分开摸索，碰到可以拿走的东西就直接扔进背包了。 【阿加】：[工匠入门][加德烈的初级工程学]有谁要吗？ 阿加习惯性地翻了会书架。 【格蕾】：……等一下，这个是新职业？ 【西西莉亚】：也不算，大森林里就有，不过像这些生活职业也有分支的。阿加，你看一下可不可以复刻，如果可以的话，先给格蕾吧，可以拿回去复刻。 【阿加】：[工匠入门]可以，[加德烈的初级工程学]不行。 【西西莉亚】：也给格蕾吧，可以回去给灰狼。 【格蕾】：他是工匠？ 【西西莉亚】：是噢(^^) 什么时候的事。 【四月】：找到了。[加德烈的行李][加德烈的工具箱] 血精灵的身形很高，没多久就发现了堆在高处的任务物品。 “怎么说，直接回去吗？”陨石问。 假如3.0的主舞台在这，他们后面肯定会再回来的。 几人都绑了伊特恩为主城，可以直接传送回家。 姜绪思考片刻：“我想去看一眼侏儒的矿脉。” 刚才一架升降机的侏儒玩家扛着锄头在继续往下。 cg里的画面不能代表什么，但要是侏儒部落里也有地髓脉呢？ 虽然就加德烈所言，是没有的。 小队跟随着人潮往下，越往下越阴冷，人也少一些。嘈杂的人声清晰少许，耳边偶尔传来几句—— “又发疯了？我们能送过去多少？” “联系了，没办法，对面有动向，我们也只能靠这个赚钱。” “还不如让泰坦重新动起来，找个安分的地方过日子。” “你小心说话，别让‘它’听到。” “……你全当废话。” 又听了一会，姜绪大概是明白了，“泰坦”应该就是那座大铁楼的名字。 矿工们扛着工具下去了，几人也跟着一起下去，下面光线差，这里人流量又变多，耳边还响彻着机器不断的轰隆声，几人站在暗处，其他玩家根本没在意他们。 “只是很普通的矿床。”陨石说，“回去吧。” 眼前的矿产怎么看都和地髓毫无关系。 不过这个地下矿场，规模真的相当大。 姜绪谈不上失望，她也只是想着来看一眼。 “行。” “那回城了。”菲耶第一个回去，同时退了队伍。 四月和罗琳娜点点头向她示意，跟着消失。西西莉亚和陨石其实还想在这边逛逛，但毕竟这个环境不算安全，还是打了声招呼回去了。 “走？”阿加侧身看她。 姜绪“嗯”了一声，打开传送页面，就在一边阿加身影消失的瞬间，一只手猛然拖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后面拉。 姜绪即刻回身，一发火球已经砸过去。 killer？还是红莲的人？ 不，都不是。 这是一个形容枯槁的侏儒，他捂着刚被灼伤的伤口，穿着破败的、流浪汉一般的外衫。 他忍着痛再次靠过来，紧紧抓住姜绪的手臂。 和他虚弱身体不同的是，他的声音非常坚定。 “……你是龙临来的，没错吧！” 第96章期盼 伊特恩。 罗琳娜回到房间。 虽然她的外甲算轻便，但一路奔波负重，还是涌上来一股难言的疲惫。 把装备卸掉，放了一桶热水，她惬意地躺进去，闭上眼。 “灰狼还是早该死了。” 耳边突兀传来一咒骂。 罗琳娜猛地睁眼，才发现是自己刚才不小心接通了通讯。 【罗琳娜】：他做什么了？ 【红莲】：渔村的据点被他找到了。今天下午，皇女的人来接手了。 二人沉默片刻，红莲接着开口。 【红莲】：你回伊特恩了？这趟怎么样？ 【罗琳娜】：还行。后面应该就是往侏儒部落那边去，不过你知道的，我会先回来。我绑了伊特恩当主城，有事也能迅速传过来。 【红莲】：那个格蕾呢？ 水汽氤氲中，罗琳娜再次悠闲地闭上眼。 【罗琳娜】：基本可以排除她以前是皇女的亲信。你知道最后一次约尔曼的行动是在哪里，那次行动集结了不少高层。 【红莲】：在“鸟居”。 【罗琳娜】：是的。但是那个法师居然不知道鸟居，她甚至有点担心其他人看出她对地下城一些地方的陌生。 【红莲】：但也不像是进了游戏才认识的。我们都清楚她的秉性，不会这么快对一个外人产生信任。 【罗琳娜】：或许是我们想多了。你一定教过这样的孩子，在阿瓦隆，有很多有钱人家里的孩子——因为父母的溺爱几乎没有出过门，但因为出生在阿瓦隆，他们也不得不向她传授更多的知识。有钱人家的小姐，皇女本来也是……或许那是曾经和她一个阶层的小孩。 【红莲】：或许吧。 虽然直觉告诉她，不是。 在奇境的接触短暂，但她总感觉这个法师给她一种很久远的熟悉感。 这一丝淡薄的熟悉感就像奇境上的雾气，朦胧、捉不住。 罗琳娜打断了她的思绪。 【罗琳娜】：想好了吗？关于伊特恩。如果让皇女这么顺利，后面再插人进来就难了。 【红莲】：我还是打算把重头放在龙临。其他不说，很多npc设施龙临都是齐全的……虽然她还有很多心腹在这里，但只要她人不在这里，就有机会。而且外界要进大森林的话，必须跨过龙临城。这就像个闸口。 灰狼虽然给我找了些不快，进程还是很顺利的。 【罗琳娜】：那伊特恩这边怎么安排？ 【红莲】：暂时不用麻烦了，另外的人会有动作。 【罗琳娜】：谁？ 【红莲】：啊呀，还不知道呢。有人在向百晓生大量购买皇女的情报。他们分成了很多股摸进来，最后被我发现了。不过灰狼还没注意到，因为“天使之尘”和暗精灵的事，他最近忙得不行。 就像斑鬣因为灰狼无暇顾忌伊特恩，灰狼也没有闲心再留意百晓生那边的变化。 【罗琳娜】：只要能造成混乱，我就能带多的人进来。 【红莲】：就算这次不成功，也有主城的周期任务，所以不用担心没机会。 【罗琳娜】：……注意安全，我过几天就回来。 挂断了通讯，罗琳娜也清洗完毕，再次换上外装，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几分。 最近皇女就在庭院里办公，推开门，叽喳的鸟声和她的责备声一并袭来。 “所以她就一个人留在那里了？”皇女不悦地打量面前的骑士，“你不觉得你才应该是殿后的那一个吗？” “应该没事。”阿加的嗓音很低，如果不是罗琳娜听力好，大概是听不见的。 眉头抽动两下，倒不是说有事没事，而是当初的约定破坏掉了。 “保证她一直在她的视线内”。 这让皇女有种轻微的挫败感。 - “的确没事。只是要延迟一会。” 简单地在队伍频道里留了句话，姜绪退出来，看向面前的侏儒。 炯然的一双眼睛，和他的嗓音一样。 仿佛一团经久不灭的火焰在燃烧。 “是吧。是的吧？”他还在追问。 姜绪把手臂抽出来，面色不愉：“找我有事的话，先报上你的名字。” 第85章 侏儒手忙脚乱地收回手，背到身后：“这么说果然是龙临来的了。” 局促只是一瞬，他再次抬头：“我，我的id是邢扉，看也知道，这就是我、邢扉本来的名字，不是什么游戏id，在现实世界没人知道我，所以我就没有改，我也没有仇家。” 他的话语急促短暂。 【邢扉·lv.35·侏儒·吟游诗人】 姜绪没有报id。 “我的确是从龙临来的，所以，找我什么事？” “龙临有矿场的，对吧？” 姜绪点点头：“有。不过我了解不多。” “啊果然，我很能干的！”他慌张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证书，展示给姜绪，“我是中级矿工，我很会挖矿，我效率很高。所以，带我走吧，我会把挖出来的好东西都给你的。” 这个方案就不可行。 这里离半岛的约尔曼营地都有相当距离，没有解锁航海星图、没有约尔曼势力的好感，更别提渡海。 她也不可能把龙临坐标分享给一个陌生人。 姜绪本来想再周旋几句套点信息，看到邢扉太过炽热的目光还是顿了下，说：“抱歉。” 他眼里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也没有纠缠，但他又再次提起精神。 “那个地方很美丽吧，听说太阳会在海面上升起，还有很多酒馆，也不是人人都要下矿，还可以在海里游泳……啊，大海很漂亮，对吧？” 他不需要姜绪的回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你怎么知道龙临的？”姜绪还是问出来。 在抵达永恒湿地、遇到加德烈之前，他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北之部落”的存在。 邢扉：“当然知道……那是我们的乌托邦，不、那是侏儒的乌托邦。” 他随意地抽出一条【情报】，里面记录着早期侏儒迁徙时对龙临区域的憧憬，或者说，对大森林的憧憬。 姜绪不禁想起了wonderland上的一切，“十二众”从大森林逃离，想要寻找新的家园，但这里的人又在期盼着去往传说中的大森林。 侏儒迁徙的时候，约尔曼人还没有将那片土地“二重”转换过，那还是精灵的故土。 所以看见她的精灵特征，他会以为她是从龙临来的？ 不对啊，没有“龙临城”，那里也不会叫“龙临”吧。 邢扉接下来的自言自语解开了姜绪的疑惑。 “但是我已经没有钱继续找百晓生买情报了。” 他捂着脸，痛苦地蹲下去。 第97章短促梦境 百晓生在向侏儒玩家大量贩卖“龙临”相关的情报。 · 【格蕾】：你不知道这件事？ 远在龙临的灰狼接受了来自姜绪的质问。 他躲过暗处的刀光，大概又是斑鬣的人。 这些人杀也杀不死他，红莲估计是因为渔村的事，天天让人来找他麻烦。 【灰狼】：不知道。我得解释一下，“百晓生”的内部结构，看似很有条理，其实很松散。这个机构是斑鬣在地下城时期就策划出来的，但实际上进入游戏后，已经完全脱离红莲的控制。或者说，她只是提供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百晓生内部有点像战时情报机构，有上线和下线，可以通过向上线提供情报量升级，我现在在也算掌控了小半个龙临城的玩家情报。但是…… 说一个近一点的，哪怕就是大森林边缘的事我都不清楚。下线是彼此独立的，你想象一个树状图，只有顶端的那个点才知道所有下线的信息，我们平级之间是不会联系的。 · 这也是红莲失去百晓生控制权的原因，进入游戏之后，不同区域的玩家无法通讯，等她进场的时候，她也只是某个“上线”或“下线”之一。 · 【格蕾】：既然这样，为什么侏儒部落里会有龙临城的情报。 【灰狼】：不知道。但我能猜测出原因。某个侏儒玩家从npc、或者游戏里掌握到了大森林的存在，找百晓生购买，有需求就有市场。虽然一般平级之间没有联系途径——毕竟你也不知道谁是百晓生的情报贩子，但是两个人本来认识的话就有渠道，如果利润高到让他愿意忽略风险，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格蕾】：但我们应该是第一批抵达这里的龙临玩家，看样子这里的情报贩卖应该持续有一段时间。 【灰狼】：你不能肯定鲸落里没有其他跨地图联系手段，还有一个共识，你可能还不知道，百晓生会和npc做情报交易，以npc做中转，发生什么都不意外……啧。 【格蕾】：嗯？ 【灰狼】：来更多的人了，我得挂了，小格蕾。 【格蕾】：你叫我什么？！ · 通讯里姜绪红温了，面对邢扉她仍保持着一张扑克脸。 但这阻挡不了邢扉的热情，他胡乱地整理了下着装，兴致高昂地要把姜绪带去见他的“兄弟姐妹”。 “在矿场里不好活的，所以我们聚在了一起。” 虽然姜绪没有去过龙临的地下矿场，但是听其他人提起过好几次。这里是这么艰难的环境吗？ 邢扉把她带到了一个的矿洞里，里面比外头亮堂很多，还没到就能瞥见红光。 里面的全是侏儒，他们的个子都比姜绪矮，姜绪有些茫然地坐到邢扉推给她的小板凳上。 “还真是精灵哎。”一个侏儒凑到她脸前，打量她的模样。 邢扉挠挠头：“这是我认的妹妹，性格有点张扬，你别在意。” 她的脸很短，脸上还有雀斑，橘色的短发杂乱无章，更添鲜活。 姜绪有些僵硬地往后仰：“我是半精灵。” “半精灵？噢，新奇的玩意儿。原来鲸落里还有混血儿哇。” 这里的侏儒对她的态度和地面上那些玩家完全不一样，在这样的气氛调动下，她也放松几分，顺道提了提在地面上无人在意的事。 “啊。”一个侏儒恍然，“原来你是那堆人里的吗，今天部落里都传遍了，说是有少爷小姐来了。” 邢扉解释说：“那群人一看就是地下城的人啦，和我们合不来的。说实话，其实大家是有点怕的。” 姜绪指了下自己：“我不像吗？地下城的人。” 邢扉突然爆笑：“你？你从头到尾，没有哪一点像是住在地里的人。” 他也没多说，整个人的情绪和姜绪初见他时已经完全不同，邢扉的妹妹在派发果浆，姜绪喝了一口，第一口很涩，多喝两口却能品出些酸甜，很上瘾。 “要去跳舞吗？”邢扉手里抱着一把里拉琴，上头只有七根弦，但他一拨弄，就有悠扬复杂的乐曲涌现。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接触过乐器，进入鲸落以后，只需要学习吟游诗人的技能，再蠢笨的人手里也能奏出优美的乐章。 他自己同样蠢笨，有时候，只能选择更直接的一条道路。 姜绪摇摇头，很诚实：“我不会。” “跳舞可是天生的！”邢扉的妹妹兴奋地跑过来，“人类从诞生之初，会挥手就会跳舞噢。” 她把姜绪牵起来，因为身高差，两手举高才能牵起姜绪的手。 “不用在意舞步，听哥哥弹的歌，想要怎么动就怎么动。” 在她的引导下，姜绪倒真的跟着曲调跳了几步，不过她感觉自己和乱蹦也没什么区别。 有人掰一口奶酪给她她也接过，果浆喝下去，人跟醉了一样。 乐声和歌声在矿洞里回荡，乌黑的墙壁上投射着众人交错的、毫无优雅可言的影子。姜绪有些头昏脑胀。 阴冷的矿洞逐渐发闷，她有些期待起下一首歌，来排解嘈杂声带来的不安宁。 只是，一曲还没完，刺耳的钟声就打断了邢扉的弹奏，人群也安静下来。 姜绪的视线里，可以看见这歌矿洞里所有人静默的眼神，他们在等待什么。 又是一声钟声。 邢扉溜过来：“你有斗篷吗？披上斗篷，跟着我，我有东西给你看。” 邢扉领着她，跟随着人潮往外流动。 姜绪披上斗篷、戴上兜帽。侏儒里有异常种，放眼望去她的身高虽然显眼，但也并非独一无二，昏暗的通道和密集的人潮将她隐藏于其中。 一直到矿场，涌动的人潮才停下。 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看起来npc和玩家都有，所有人都围绕着矿场中间的大洞，除了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静默无言。 连那些机器都停下了运作。 悬空的升降梯停滞在半空，绳索轻微颤动，移动的却不是升降梯。 轰隆声从洞底传来，落入眼的首先是巨大的喙，几束光从四周照射而来，紧接着出现的是颅骨、空无一物的眼框、一节一节的脊椎、横亘的银白色肋骨，最后出现的是尾巴。 这是某类巨型海兽的骨骸。 它十分庞大，几乎填充了整个矿场的空间，刚才还庞大的人群在它面前瞬间变得渺小。 第86章 “感谢大地的馈赠，让你我的手从它的躯体里取出它的内脏和骨髓。” “感谢大地的馈赠，让你我的手从它的躯体里取出它的内脏和骨髓。” 一人领誓、众人附和。 “你的口、你的体，庇佑我改变一切、创造一切的能力。” “奉上我的自由和血液，mother.” “mother.” “谁是第一个？” 沉静之后，领誓人站到了升降梯上，询问众人。 “我。” 应答的声音离得很近，姜绪转过头，看向一侧的、她刚认识不久的侏儒。 “我希望你能改变你的决定。” 说完，邢扉提起他的竖琴踏上右侧的升降梯。 “地母会衡量。”领誓人的肩头，些微光芒闪烁，姜绪这才发现，两架升降梯一左一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天秤。 明明没有任何动静，些微光芒后，领誓人的那一头开始下坠，邢扉那头开始上抬。 最终，升降梯稳定下来，左下右上。 人群里传来些许嘘声和叹气声。 姜绪眉头微皱，侏儒们投向升降梯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几分狂热，她分辨不清他们的意图，余光只瞟到邢扉妹妹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里。 她的同伴用力地护住她的肩膀。 情绪涌上来，邢扉的妹妹闭上眼睛。就在她闭上眼的同时，吊诡的一声传来。 “我自愿奉上我的生命，地母终将永生。” 他拨动了他最后的琴弦。 右侧升降梯上的人，就这样一头栽进了脚下深渊般的大洞里，连回声都没有。 第98章雇佣 “静谧的风吹在广袤的湿地上， 越过永恒的梦，抵达幽深的现实， 枯树在咆哮，夜莺在歌唱， 走吧，走吧。 无法用沉默应答。 走吧，走吧。 去寻找新的宝藏。 野兽在地里潜行，巨龙在夜空飞翔。 让我们忘却悲伤，可怜可怜的孩子，这一杯给我，这一杯敬你。 逝者会重生，或永生地下。” 矿场里，剩下来的人聚在一起，他们看着篝火，吟游诗人拨动琴弦，轻哼着歌。 一曲完毕，人群散去。 “那是鲸骨。”雀斑侏儒少女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你不用和他们一起去吗？”姜绪问。 “我不是矿工。”她晃晃头，“我叫蕾娅，是一个舞者。” 没有等到姜绪的下一句话，她继续道：“我可以给其他人提供buff，让他们能打点鸡血去挖矿……那是巨鲸的骨骸，侏儒npc觉得那是地母的躯壳残骸。尽管那一点作用都没有。” 蕾娅轻笑一声：“我一点都不难过，半精灵。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好了。除了提供buff我还会做果浆，你现在回过味来了吧，那里面的确掺了酒精、还混了薰衣草。另外，刑扉的死和你没关系，今天本来就轮到他。” 其实把外人带到他们的据点本来是不被允许的，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他的最后一日，所以默许了他的行动。 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想用死亡去驱动另一个人，这是最愚蠢的。 假如死亡可以警示一切，那么战争也不会如此持久。 矿场灯火摇曳，巨大的鲸骨重回地底。这里空无一物。 “我无法带着你们去龙临。”姜绪坐靠在她身侧的墙壁上，微微垂头看她，“我想你们也知道，龙临是在海外的，我对侏儒不了解，也不知道你们要怎样才能渡海。另外，那里也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好。” “……我当然知道。”蕾娅说，“百晓生的工作不是给我们画饼。但我也清楚，你们的生活和我们很不同，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被整日关在像特拉之口这样的地方。” “所以为什么要整日待在这？”姜绪问，“不是说只是不能进入平原吗？” 蕾娅摇摇头：“我们需要钱。永恒湿地里，资源很匮乏，那样劣质的果浆都不便宜。当然，我不知道龙临的物价，我只知道在地底挖矿挖一整天才能买一瓶果浆。” 姜绪不明白他们的经济结构，按道理来说，在龙临矿物和果浆的价值是不对等的，去大森林的边缘随便采一点果子都能去npc那里做成果浆。 她当然不知道，龙临区域的早期市场同样混乱，但皇女把物价控制得很好，她有足够的手段。 “偶尔买来的情报还会让大家恐慌，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外面的玩家来，所以我们需要钱，去npc那里升级技能也要钱，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去湿地里打怪。”蕾娅越说越激动，“每一天，按照矿工的工号要去送死，因为卡尔说我们能够成为矿工、成为工匠，全是‘地母’赐给我们的能力。” 这么说也不错。 任何生活技能都必须要从某类神明手里获得“许可”——从设定上来说，是这样的。 “蕾娅，别说太多。”陪伴她的同伴拍拍她的肩头，“当心隔墙有耳。” “卡尔是那个领誓人吗？”姜绪问，“他是npc？” 看起来不像。 “不，不是，他和我们一样是玩家。”蕾娅摇摇头，“他很早就被选做了祭品，但是，正如你看到的那样，地母会衡量旧祭品和新祭品的价值，值得活下来的一直是卡尔。” 姜绪：“为什么你们要参与进去？” 这是一句不合时宜的询问。 蕾娅有些生气：“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也曾经抗议过，换来的结果就是所有生产职业都荒废了，npc也不再卖吃的，连粗面包都没有，大家可不愿意饿死。而献祭继续，一切就开始运作了。我们要活下去，小姐！” 沉默片刻。 蕾娅闭上眼：“抱歉，明明是我自己说的，让你随便提问。我只是……” 姜绪摇摇头：“不，是我的问题。” 蕾娅整理了下思绪：“我可以分享一些信息给你，前提是，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能看到她颤动的瞳孔。 “可以。”姜绪说，“叫我格蕾。” 【格蕾·lv.42·半精灵·法师】 蕾娅松一口气。 这说明，这个半精灵愿意听她的故事。 “要从我们刚进游戏开始说起。” 永恒湿地的新手村是一处在湿地里不起眼的破败村庄，在那里，侏儒们会做几条不同的任务链，而这些任务链会把各位新手带向不同的部落。 在前往北之部落的途中，蕾娅认识了很多朋友，其中就包括邢扉和卡尔。 在他们抵达北之部落时，这里已经有很多侏儒npc居住在这里。 “那个时候，很多任务都是让你去帮助npc做事。这里的物资很贫乏，要活下去你必须照做。包括矿工资格证之类的，这里的生活职业很单一，环境如此。” 很多侏儒都是矿工，假如你要当工匠，更需要掌握这项能力，就像龙临的法师几乎都是药剂师一样。 而北之部落的物资是从哪里来的呢？ 和北之部落不同的是，南边的部落下面是一处温暖的河谷，那里甚至还生长小麦，但那里没有矿场，缺少兵器。 也就是说，北边的这些物资都是交换来的，矿物和兵器在一开始就和普通物资打上了等号，高昂的价格是必然。 “打听到这个消息后，卡尔带着人一起去了南边。他说，如果npc可以去交易，那我们也可以，或许可以用更便宜的价格买到食物。但是他失败了。” 南之部落的npc收购苹果，10铜币一个。一个苹果在北方卖20铜币。 卡尔的理想收购价是12铜币。 除此之外，他还许诺会在湿地上开辟安全的商路，他们也会把武器和矿物运送过来，以低廉的价格卖给南之部落的玩家，还可以帮助他们开更多的铁匠铺。 “我们不需要太多的武器——这就是卡尔得到的答案。” 河谷的南边是平静无波的大海，虽然他们可以把物资卖给卡尔，赚取更多的钱币，但南之部落几乎都是散户，多余的杂物一起卖给npc更便利，还不用和外人打交道。 那里的侏儒不喜欢和外人来往，连带着玩家也是。 武器或矿物，够用就行。 “虽然这一次失败了，但是回来的人没有放弃，就在不久以后，他们、或者说我们再次策划了罢工事件。有一些npc很智能，他们可以理解我们的诉求……然后，它来了。” 蕾娅站起来，她的脚有些乏力，姜绪帮忙撑住了她的背。 “谢谢。”她继续往前走，一直到那个大洞的边缘。 “地母出现了，她拔地而起，浑身近乎透明，只能看见她的发银光的脊柱，她随意地在矿洞里穿梭，她会喷洒出致命的脓液。我们死了很多人。自那以后，卡尔就变了。” 后面的事她不愿意过多回忆，只要铃声响起，每天都有人死去，而物价持续攀高，他们被基础的三餐彻底地锁在了特拉之口里。 第87章 “为什么不试着杀了她。” 蕾娅愣了下。 姜绪重复：“为什么不试着杀了，地母。” 蕾娅的情绪缓和下来，她苦笑：“起初我们还担心，杀了她会让我们失去生存的能力，后来就不这么想了——我们尝试过，但是，一次都没有成功。” - 外头火光摇曳，姜绪找了个凹洞休息。 · 【格蕾】：伊特恩考虑多收留点人吗？ 【皇女】：npc可以，玩家暂时不行。 【格蕾】：为什么。 【皇女】：城市系统里有一项居民登记制度，你应该已经见过了，但还不完整，在把后续任务处理完之前，我不打算放陌生人进来。我从不小瞧斑鬣蚕食猎物的能力。 【格蕾】：…… 【皇女】：有事？ 姜绪把今天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皇女】：所以你善心大发了。 【格蕾】：也不是。假如后续要挖采地髓，或许也需要很多矿工。而且，不是所有龙临的玩家都愿意离开那里，你想要伊特恩繁荣，需要更多的玩家。 【皇女】：那也是之后再考虑的事。 【格蕾】：要多久？ 【皇女】：与其想着把他们带走，不如想办法解决他们的问题，格蕾，你看出这个地方和龙临的相似性了，对吧？维尔京大陆不会给任何玩家只留下一条死路。 【格蕾】：看出来了，不然我也不会问她为什么不试着杀死地母，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地母”，和……诺伦、或者魔兽潮一样，是周期性毁灭事件，只是不同的是，侏儒们没有像我们一样顺利地解决它。 【皇女】：那就能杀。 【格蕾】：但他们已经试过了。 【皇女】：侏儒是不擅长战斗的种族，这些玩家整日泡在矿场里，也一样。 花园里，她握着玻璃笔的手停下。 【皇女】但现在不一样了，格蕾，你在那里。 · 半精灵无暇睡眠，她站起身，再次走到外面。 “嘿，侏儒。 你考虑雇佣我吗？” 她靠在洞壁上，歪着头，银色的头发从兜帽里滑出来，唇角含着笑意。 第99章特拉攻防战 鲸落的雇佣系统相当简单，简单来说，在这个万物皆可交易的世界里，金钱就是一切。 雇佣兵在主城进行登记，任何人都能用钱币或财物来雇佣他，前提是，双方都愿意。 有了蕾娅这个土著的帮助，姜绪很快摸到了可以做的任务链，提升了侏儒npc的好感。 和龙临城以骑士、机工、法师、盗贼、猎人以及其上位职业为主不同，如今这里常见的职业是吟游诗人、舞者、狂战士、盗贼为主。 这些职业多和他们漂泊的历史有关。 北之部落的引导npc是一名不知岁数的老人巴里，据蕾娅的朋友说，巴里从这支侏儒开始漂泊伊始，就一直陪伴着他们。如今，巴里和他的徒弟凯瑟琳一起掌管着特拉之口和地下矿场。 姜绪也终于进到了“泰坦”里，大概是因为它是由铁皮制的，在阴冷的环境下，住起来还不如地下。 不过很多基础设施都在里面，例如工匠协会、杂货铺、铁匠铺，让姜绪意外的是，这里也有“神圣骑士团”，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摆设。 第二天下午，蕾娅裹着一件和她发色一样的橘色袄子，带来了她的回答。 “大家争吵得很激烈，但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 ——格蕾，请你帮助我们杀死‘地母’。” 姜绪挑挑眉：“我能得到什么？” “2000里斯银币。” “不太够。” “……我知道。”蕾娅深吸一口气，“跟我来。” 她带着姜绪往她们的据点去，她举着火把一直走到尽头，她敲了敲墙壁，没过多久，里面传来虚弱的询问声。 “是谁？” “是我，蕾娅。我带着那个龙临人来了。” 听到是她的声音，里面的人很快打开了暗门，姜绪定睛一看，里面是一个侏儒舞者。 他和蕾娅一样都是橘色的头发，但蕾娅看起来富有朝气，他却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快进来，蕾娅。”他让开身位，让她俩进去。 窄路很短，没多久姜绪就进入了一个稍显宽阔的空间。蕾娅朝着身边的人点点头，他立刻跑到一旁的平台上，按下了上面的开关。 “嗡”的一声，两盏刺眼的大灯投射到姜绪前方的深坑。 一瞬，姜绪还以为看到了一面巨大的圆弧形镜子，但那不是镜子。它的表面是银色的，十分光滑，表面呈圆弧状凸起，它被斜置坐在地上，倘若竖起来，至少有五六米高。 “这是被制作出来对付地母的，它可以挡住地母的脓液，我们称它为巨鳞盾。”蕾娅一边说一边往坑底走，“拥有权限的人触摸这个开关，它就能竖起来，作为盾牌使用。它的主要材料是铁。” “看起来像加了其他东西。” “是的，加入了大量龙鳞和地髓的粉末，它无比坚硬。而且只要放下来，它可以自动恢复。”蕾娅触碰开关，巨鳞盾倾斜起来，但因为这个洞穴没有那么高，姜绪看不见它的全貌。 尽管如此，光是用手触摸上去，就让人有种安心感。 姜绪问：“这是你们做的？” “是的。”蕾娅说，“这是根据《加德烈中级工程学》制作的。” 陡然听见熟人的名字，姜绪愣了一下。 蕾娅笑着说：“那是个不太受人待见也不喜欢和人来往的npc，在他那里拿到这本书费了我们很大功夫。” 蕾娅走到巨鳞盾背后，探出一个头：“半精灵，来这里。” 姜绪依言靠过去。 原来在巨鳞盾背后，还置放有二十台巨弩车。弩车弓弦崩得很紧，看起来材质很特殊，像是用某种柔软的植物绞在一起的，摸起来却很锋利。 “这是全自动连发驽，一次可以装载二十支箭头，不过我们现在没那么多弩箭。”蕾娅说，“它可以自动锁定敌人使用，当然，也可以手操。” 说完她郑重地看向姜绪：“我们无法自己把这些东西带出去，特拉之口管理得很严格，但偷摸着做好了放在矿场里还是没问题的。这些武器应该能在攻打地母的时候帮上忙，但也肯定有剩下的，只要成功了，剩下的就都是你的。” 姜绪很确定龙临城没有这样的武器，虽然她没有见过这些弩车运作的样子，但轻风有一柄重型弩箭，破坏力十足。 她问：“你这样说，不怕我到时候省着用？” 蕾娅的眉毛都弯了，她伸出右手：“买卖成了？” “成了。”姜绪拍了下她的手掌。 - 姜绪躺在地褥上，她住在了加德烈的屋里，反正没人住。 她找灰狼要了一份龙临城的“龙临日攻略”，里面大致记载了一个普通玩家可以在龙临日那天做些什么，这情报可以在百晓生的帐号上购买。 她自身是第一次“龙临”亲历者，配合这份大众攻略，很快拟定了一份草纲。 她还找蕾娅要了几份当初攻打“地母”时的影像。 这是姜绪第一次看“地母”，她首先会从这个大洞里冲出来，伴随着一阵鸣叫，玩家会产生长达10秒的僵直。 “最后一次，我们做好了弩车，她发现了，她优先攻击了弩车。” 地母boss显然是拥有智慧的，她会在这段僵直期内弄清矿场内的状况，还会进行分析。 地母的攻击可以简单分成三段，第一段是喷洒腐蚀性极强的脓液，在对玩家造成伤害的同时，也会造成强烈的痛感，让人失去战意。 第二段是地鸣，她的身体始终有一部分在洞里——侏儒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清她的身型，地母每隔半分钟会拍动她的躯体，连带着整个矿场地动山摇，站都站不稳。 第三段攻击的伤害是最高的，影像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她每受到一定的伤害，透明软儒的躯体里会出现一团金色的能量，能量汇聚到一起，会从她的口中发出金色的法术aoe伤害。 这技能被称为“黄金痰”。 ……该说不说，还挺贴切的。 站不稳、疼痛、毁灭性的aoe，侏儒玩家可以在这狂烈的攻击中坚持这么久，全依赖于他们小巧的身型和耐受的精神。 和大多数体型庞大的boss一样，地母的动作略显笨拙。 战斗的场景无疑的残忍的，侏儒们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也采取过一些手段，例如自食毒药让自己带着耳聋的debuff去和地母战斗，但那鸣叫声其实是法术僵直，这样的防护不起作用。 断断续续的影像，一幕幕，他们的确尝试过，甚至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第100章lady 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紫色羊毛衫、套着软甲、披着黑色貂皮斗篷的女人。她双手覆在腹部，姿态优雅。 第88章 在物资匮乏的北之部落，这身行头足以说明她身份不凡。 尽管这里环境阴冷，但地面毕竟还是暖季，这身打扮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厚重，但无人侧目。 遗憾的是，就在她数米外的、忙于奔波的半精灵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作为外来者，她踏进了“泰坦”之中。 不远处，姜绪正在和凯瑟琳拉扯。 蕾娅组成了两个主要的战斗小队，姜绪给他们下达了任务，要他们在两天内升到38级，这样可以使用她手里的高级红药，血条也厚一点。 她把自己的干粮便宜卖给了这些侏儒，她自己则是忙于跑任务中。 在维尔京的旅途中，人们会在任务或副本中遇到不得不需要击败的对手，这些对手有时候光在等级上就能碾压你，但玩家并非毫无对策。 简单来说，官方会给你开挂。 当然，这个开挂指的不是作弊，而是会有另一条途径，帮助玩家解决掉某个强大的怪物。 例如在最初的龙临日，姜绪手里有权杖，再例如攻略骑士月光的时候，有重力魔法，当然，前提是姜绪要摸到那条引导她的任务链。 近似主城的北之部落，任务链繁杂无比，在摸到巴里和凯瑟琳这两个主要npc后，姜绪决定直接从她俩身上入手。 凯瑟琳是智能度很高的npc，在姜绪几次三番向她打听“地母”的消息后，她干脆地闭上了嘴巴。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个外来者。” 她重复三次。 在她的口中，地母赐予了侏儒一切，没有地母就没有他们的存在。只有邪恶的外来者才会把主意打到地母的身上。 在反复拉扯中，侏儒势力的好感度居然下降了5个点，姜绪没办法，只能打道回府。 没想到在她刚转身的时刻，凯瑟琳反而叫住了她：“你认识加德烈？” “嗯？”姜绪回身，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我的嗅觉很灵敏，让我想想……你带着他的书？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这本书卖给我[健谈]。” “好啊，用地母的消息来换。” “你还真是不死心，半精灵。”凯瑟琳恶狠狠地说，“半精灵也和精灵一样，臭不可闻。既然如此……”她的唇角上扬，“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个消息。” “你说。” “它并不总是存在。你可以趁着现在，去洞里瞧一瞧。”她的表情从不耐烦转向恬适，简直把她在算计姜绪这件事写在了脸上。 但无论如何，姜绪得去看看。 “这是你的了。”姜绪把手里的书扔给凯瑟琳，朝着特拉之口去。 凯瑟琳状似欣慰地看着她远去，直到她发现自己手里的书和工程学毫无关系。 ——[加德烈的创意菜谱] “回来！狡猾的半精灵！” - “你要下去？”蕾娅有些担忧道，“这个洞从上面看，底都看不到，这很危险。” 姜绪：“我有很多办法让自己变得安全。” “呼。”蕾娅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我把我的安全绳借给你，噢，对了，还有安全帽，上面有灯——虽然实际上是一只发光的荧虫。” 她把安全锁固定在大洞的边缘，再把绳子仔细地套在姜绪身上：“确定自己安全了再把这个暗扣解开，帽子你自己戴。” “谢谢。”姜绪低头看她，只能看见她的发旋，“你没有和他们一起去练级？” “舞者只需要躲在其他人背后加buff，练不练有什么区别。” 她这句话里的情绪很复杂，但至少，不是想偷懒的意思。 “那我要求你去，这也是我的条件。”姜绪说，“我还没见过鲸落里有什么没有用的职业。” 蕾娅愣了下：“那，我去给他们送午餐。” - 姜绪抱着安全绳，踩着洞壁向下摸索。 她做好了要在这黑暗里摸索很久的准备，她完全没想过，不到十分钟，她就踩到了地面。 洞壁是曲折的，从上面的确看不到底，但这不是源于它的深不可测。 这个洞其实很浅。 出现在姜绪眼前的是那架巨大的“鲸骨”，周围全是嶙峋的矿石。它的肋骨很大，光是宽度就能遮住姜绪的所有视线。 神明的躯壳残骸吗？ 姜绪不免想到了诺伦降生的时候。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雅戈达。 时间在向前流淌。 假如直接毁掉这副躯壳，神明还会降生吗？——她们应该需要某个躯壳才能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姜绪穿行在巨大的骨骸之中，头上一束的光照晃来晃去，她拐过一个弯，那束光骤然映射出一张苍白、古典的脸庞。 “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在强光照射下，这张脸上的唇齿一张一合。在这阴冷黑暗的环境里，如同石膏。 她坐在坚实的骨架上，双手重叠在一起，覆在下腹部。她的坐姿很优雅，与之不太匹配的是，她浑身裹着一件绿色树叶和藤蔓织成的衣裳，她的头发也变成了透明的、看起来像化了一半的果冻。 姜绪停下了脚步，离她几步远：“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 “谁说的。” “你上次给我找了很多麻烦。在奇境上，因为你的那把匕首，我受到了指控。 炉火女士。” “但那的确是个无敌的武器。”她不置可否，“那把[死亡的匕首]去了哪里，我想你已经不知道了。” “和十二众一起消失了，或许。”姜绪问，“你有前科，我不知道你再次出现的理由是什么，我不会再相信你。” “遇到你是个意外。”炉火女士的手肘靠在骨架上，右手撑住下巴，“前段时间，我听说在永恒湿地上出现了我的姐妹、或者说同胞，当地的侏儒称之为‘地母’。” 姜绪扯扯嘴角：“你来探望她？” “不，不是。”炉火女士想摇摇头，但她的头发太重，只能作罢。 “我是来审判她的，就像那些十二众审判你一样。” 她放下手，坐直身体，看向姜绪身后的巨大鲸骨。 “你知道吗，格蕾。在这个世界里，土地之所以宝贵，是因为它是珍贵的舶来品，是一种稀有的资源，这里原来是没有大地的。因此，土地可以被各个神明掌控、甚至贩卖。 换句话说，维尔京的世界里，不存在‘大地之母’，或者任何土地的‘mother’。” 姜绪靠近几步：“所以，这是一个‘伪神’。” 炉火女士抿唇，微扬下巴：“是的，小姐。” 第101章阴谋 在维尔京世界里，伪神分两种。 曾经存在的、从未存在的。 一些旧神失去了神格之后，会自恃神明，尽管祂根本无法赐予信徒祝福。 一些并非神明的，或许是邪灵，或许是其他莫可名状之物、又或许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利用某种手段获取信徒，享受他本不存在的权力。 显然，“地母”是后一类。 “但没有献祭，他们的确失去了很多生活的能力。” “这个问题你需要想的更本质一点。”炉火女士微勾起唇，“我不是为你而来的，自然也无法帮你解惑。” 姜绪“噢”了一声，继续去看这具骨头。 银色的骨骸，非要说的话，和地母身体里的脊骨的确很相似。果然还是干脆地摧毁它更有用吗？ 她试探性地用匕首去敲击鲸骨。 “……不是说了吗，最好别那样做。” “为什么？”她直白地提问。 “横冲直撞有时候的确有奇效，但这个世界的神只能界定一个通关条件，那就是击败‘地母’，现在它只是一堆骨头而已，你摧毁它，也会出现新的。” “这么说它的确是地母的骨髓了。” 炉火女士莞尔：“你总会知道。” “你不走吗？”姜绪瞥她一眼。 “你越来越没有礼貌了。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但这是个错误。”炉火女士说，“就像在奇境上那样，你在龙临的遭遇也得益于我。” 姜绪问：“你希望我讨厌你吗？” “不。” “那不就行了。”姜绪说，“我也杀不了你，所以，没有礼貌也没有大碍。” “巧言令色。”说完，她仍坐在那里，像座雕塑。 直觉告诉姜绪，有什么意外的状况让她暂时无法离开这里。 她并非无所不能，现在想想，在奇境遇到她的时候，她的情形也算不上好，否则也不会把匕首给她、构陷她。 姜绪直起身：“你需要我的帮助吗？拿点什么来交换吧。” “不需要，这是我的回答。你最好早些离开。” “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小，姜绪一下没听清。 炉火女士环视一圈，姜绪也注意到了，黑暗里，莫名的光点从四周的墙壁里溢出，它们聚集到一起，莫名给人一种窒息感。 第89章 “你该走了。”炉火女士说。 姜绪沉吟片刻，她的确该走了。她转过身遁入一旁的小道，寻找到下来的井口，知道这里没什么危险，回去的方法就简单很多，她使用了[天使之羽]。姜绪轻轻挥翅往上，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开门的声音。 她抵在洞壁上，关掉头顶的灯。 “不是说有异状吗？我看起来挺好的。”苍老的声音，还有、轮椅的声音。 轮椅……3.0cg里的那个侏儒老人就坐在轮椅上。 这个声音继续道：“巴里，你太大惊小怪了。” “大人，不仅仅是这样，卡尔也说，最近那堆矿工有其他动静，尤其是那个……我忘了他的名字。” “他已经死了，你也忘了，上一次献祭的就是他。” “大人，我记不了这么久的事，您知道的，我只记得有人在找麻烦。” “你不需要去记得，那对你的负荷也很大。”老人咳嗽两声，“尽管我们很长寿，但这样的长度还是不够看，你太手软了，巴里，有些‘问题’不需要囤积那么久，让卡尔早点拉铃、早点解决。 这些不安分的份子就像病毒，会蚕食掉巨人的身躯，对我们是害的，早点清除掉最为妥当，也不需要证据。” 巴里连连点头，忽然，他惊呼：“谁在那里？！” 这么敏锐？ 姜绪抬头看去，这个位置她往上疾速飞、二十秒就能飞上去，虽然可能受伤，但只要躲进人群里，没人能找到她。 但她也可以想办法再度隐藏下来。 姜绪从背包里掏出一张隐形的幕布，把自己的身形遮掩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噢，卡尔，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人，刚才就到了。我也是来检查鲸骨的。” 巴里发现的不是她？ 二人的脚步声再次拉远，姜绪松一口气，隔着幕布，却突然感受到一缕煦风吹拂。 昏暗无比的环境，但她感受到了，阴影覆上幕布。 锐器刺向她的腰，擦身而过，将幕布一并牢牢地锁在墙壁上。微弱的呼吸，和她的交织。 “你在这里。” 带着笑意的语调。陌生又熟悉。 法师被近身、在战局还没开始时就宣告失败了一半，奇异的、无法抑制的幻痛涌上来，但姜绪不能坐以待毙。 浮空的环境，不清楚对面的状况，但不一定有自己灵活。 姜绪抬手撕开了幕布，右手挥动权杖的同时，左手的匕首也向前划去，只要能造成僵直，她就能在对方攻击前施放技能。 他看见幕布被拉开，但它只坠落一半，被他的槍矢定在墙上。 半精灵显然没料到这一点，她有些笨拙地拉扯开，他趁着这个功夫往后撤，向后靠在另一侧的墙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是你。”半精灵说，“09。” 头发变长了。 09挑眉：“你认识我？” 格蕾摇摇头：“不认识，但我知道你的存在。” “聪明的half，为什么不对我动手呢。” “你没有携带武器。”说是这么说，姜绪只是在观察状况，虽然能看到id，但这个人的等级信息一直是被隐藏起来的，在没有对自己造成威胁前，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谁说的。”09伸出右手，姜绪这才看见有细长的、几近透明的锁链在他手里，他收回了短槍，再一次擦破了姜绪的衣料。 幕布向下坠落，姜绪连忙抓住它，扔回背包里。 她攥紧权杖：“你不需要放暗槍就能击败我，不要拉扯了，动手吧。” 他不需要，姜绪需要。她安静地释放法术，在黑暗里不易被察觉。 09看见了些微的火光在汇集。 “你不想继续听下去吗？” “什么？” “听听这些侏儒在说些什么……总而言之，我想听。”09把短槍别到腰间，往下移动几步。 巴里的声音再次清晰。 “汇集……没问题。” “所以我说你们、大惊小怪了，虽然年轻人谨慎些是好事。” 卡尔不放心道：“我还是想请巴里大人检查一下，早上的时候，我在这里发现了一片树叶。” “树叶？”巴里惊叫，“整个北之部落就没有树叶！” “好了好了，巴里，你去检查一下吧。” 巴里连连点头，他的身躯在巨大的骨骸面前更显矮小，他从背包里掏出工具箱和一个可以伸缩的脚手架。 他踩上架子，靠近鲸骨的尾椎处，触碰上去。 “嗡”的一声，银白色的鲸骨瞬间变成了乌青色，他敲击鲸骨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再次打量这副躯壳。 ——某种、钢铁制成的躯壳。 “应该是没问题的。”巴里大喘一口气。 “好了，都走吧……卡尔，下个周一，把铃拉响吧。找一个不安分的，杀鸡儆猴。” 第102章巴里 再三确定巴里他们已经离开，姜绪回到“鲸骨”处，伸手触碰上去。 难怪之前摸起来总感觉有种矛盾感，她四下打量，没有再看到炉火女士。 下周一吗。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在那之前把一切都解决好。 “对你听到的还满意吗？”09问。 他悬空坐着，周围那些奇异的光点还没散去，有些许附着到他暗黑色的翅膀上。 “为什么你还能飞？”姜绪问，她的飞行时间早就到了，现在也是顺便在等冷却。 09微微侧头，他的头发散在翅膀上，稍稍动作就有不少摩擦声响。 “精炼过饰品等级，飞行时间就会增加。假如你有更多的天使羽毛，可以去铁匠铺看看。当初在奇境你应该多收集一些的。” 姜绪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我的‘天使之羽’是你给的？” “不，不是。”09不诚实地说，“这东西不算稀有。” 姜绪别过脸：“我不理解你们的企图。” 09微眯着眼：“‘你们’，还有谁？” 姜绪没说话，她握住一根肋骨，荡道尾椎处，同样的位置，她摸上去却没变化。 09看着她在那鼓捣:“你没有权限。这架金属的巨型骨应该是那个‘巴里’做的，他是非常有名的工匠。” 姜绪收回手，去触碰那些四散的光点，一触就碎。 ——就像雪一样。 - 回到住所没多久，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半精灵，是我！” 是蕾娅的声音。 姜绪拉开门，她本来以为蕾娅是听说了卡尔又要拉铃的消息来的。 但不是。蕾娅脸上的表情并非惊慌，而是兴奋。她兴奋得连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都没注意到。 她抓住姜绪的手臂晃了晃：“半精灵，我一定要来亲自告诉你，我学会了‘祝福’！” 见姜绪面上没什么变化，她拉姜绪入队，把技能详细分享给她。 【祝福】免疫控制技能3s，可对5人以下友方单位同时使用。 “这是舞者高阶技能，我们在湿地里打掉了一个地图boss爆出来的！”她五官都舒展开，笑得很开心，“有用对吧！” 姜绪点点头。 话虽如此，如果只是对几个人免控，姜绪自己就能用驱散把控制技能驱散掉。但是，这种boss需要大量的玩家灌伤害，他们需要给成百上千的人提供输出环境。 这几天跑任务，姜绪也断断续续听到了不少玩家私下议论蕾娅她们的动向，有不少人都持悲观态度，甚至很多人怯战。 假如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地鸣就对他们的生存造成威胁，很难保证后续的持续作战能力。 “我把技能书给学者npc了。”蕾娅突然有些难为地开口，“……或许你会觉得是个商机，但是我希望大家都能学到，这样我们也能多些胜算。” 算她自作主张，她无法完全信赖这个半精灵。 没想到半精灵有些茫然：“学者是什么？” “龙临没有大学者吗？”蕾娅讶异，“那你们怎么学习技能，技能书给学者了，舞者就都能去他那里学习了。” 不过学习高阶技能很昂贵，蕾娅没打算告诉她这件事，她想自己解决资金问题。 “没有。” 看起来北之部落也有龙临没有的东西。 姜绪告诉她：“可以把大学者那里有新技能这个情报卖给百晓生，这种看起来很零碎的情报会直接出现在百晓生的日报里，这样只要看到了百晓生日常推送的舞者就都能知道。” 蕾娅颔首：“谢谢你，格蕾。” “除此以外……”姜绪把她在洞里看到的告诉了她，诚然，除了炉火女士和09的部分。 “星期一吗。”蕾娅的脸沉下来。 “所以我决定在这一天动手。”姜绪说，“就在铃声拉响之后。” 第90章 蕾娅咬咬唇：“我会告诉大家的。” 说完之后，她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他坐在床榻上，翘着腿，手里拿着一本从加德烈书架上取下来的破旧的书，斗篷遮住了他的脸，但他应该读得很认真。 银色的头发从里面淌出来，他瘦削的身体、绝非侏儒。 蕾娅凑近道：“格蕾，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姜绪说，“我会看紧他的，如果他一个人出现在你面前，去找你的朋友，另外，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好的，我记住了。”蕾娅挥挥手，“那我走了，你也注意安全。” 门被再次关上，09放下那本没有任何内容的模型书，眉毛簇起，不悦地看向她：“我以为我们这次的会面还是很友好的。” 姜绪拍拍自己的法袍：“你的错觉。” 09问她接下来想做什么。 姜绪挑眉：“想知道就跟过来。” 姜绪再次回到了“泰坦”里。 铁皮屋堆积起一堆废料，姜绪戴上兜帽、手握权杖，推开“巴里”的房间。 巴里混沌的眼睛看过来：“你……啊，约尔曼人吗？” 姜绪左手扶着帽檐：“我是从龙临来的。” “请坐，路途遥远，你辛苦了。”巴里怔怔地把她请过去，“请问长途跋涉来我们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简单来说，我想买点地髓回去。” “啊，地髓。”巴里搓搓手，眼珠子转一圈，“我们这里没有……” “我既然来了，就是有备而来的。”姜绪从背包里取出从加德烈那里拿到的黑球，她在小岛上用了一颗，这是最后一颗。 巴里干巴巴笑两声：“那你肯定也知道，普通的地髓并不怎么值钱。” “我说过我是有备而来的。”姜绪用权杖指向地面，“我已经去过地下了。” “噢，该死，我就知道。”巴里懊悔地拍拍脑袋，“你等一下，我要去找……” 姜绪悄悄往空气里洒了点毒蝇伞粉末，巴里有些晕头转向，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果然，这个npc的智能程度并不高。 姜绪把雅芙瑞斯兑进果浆里：“喝点果汁吧，你看起来有些难受。” “噢，谢谢。”巴里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这是姜绪第一次正经使用雅芙瑞斯，好在顺利地触发了“吐真”效果。 姜绪开始诱导：“既然有地髓脉，为什么不卖给其他侏儒呢，肯定会大赚一笔吧，那些死地髓有什么好的，蝇头小利而已。” 巴里急匆匆摆手：“不、不，去拿一次就很惊险了，假如大量开采被发现的话，或许我们都会遭殃。” “去拿？去哪里拿？” 巴里感受到两股力量在自己的胸腔交织，最终，他还是痛苦地开了口：“在禁地，我们复制了那里的钥匙。” 禁地？ “你们有伊特恩的钥匙？” “是，是的。”巴里说，“大人作为大工匠，最拿手的就是复制，大人复制了伊特恩的钥匙，或者说，复制了那个可怕男人手里的机关，大人把它镶嵌在了地下，这样，我们就可以偶尔溜进去。” 姜绪沉默片刻：“这就是你们排挤加德烈的原因？因为你们担心他带着人去发现了地髓脉？你们想独享地髓脉？” “什么？”巴里听到这个名字，骤然清醒几分，随即有些激动道，“当然不是！我说过，那很危险。” 姜绪还想继续，突然里屋传来苍老的一声：“巴里，你在和谁说话？” 紧接着的是转动轮椅的声响，看来不能继续了。 姜绪勾起唇，取下兜帽，和他对视。 这双灰色的眼睛，巴里很久都没有忘记。 她眨眨眼，说：“记住这张脸，我叫格蕾。” 第103章特拉攻防战（2） 如同往常一样，再普通不过的周一。 唯一有些不凡的是，今天的朝霞如同夏季的昨日余焰，把东边天烧得火红。 不过，天空如何，和地下没有太多关系。 一个矿工压下一处水泵，泥浆喷薄而出，贱到他没有防护的脸上。 “嘿，老兄，这里没压好。”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别哭丧着脸，今天不过是昨天的重复，起床、领任务、下矿、吃吃睡睡。既然昨天过得快乐，今天也无需忧虑。” “我喜欢大声笑、也喜欢大声哭。” “因为不确定有没有明天？” “是的，这让让我畅快，我祝愿所有的矿工今天都像我一样，被泥浆喷脸，然后不得不回去换洗，躲过即将到来的铃声。” “嘿，老兄，铃声响了，今天中奖的人会是谁？” 宽阔的矿场上人潮拥挤，昏暗的灯光无法看清众人的神情，卡尔站在升降梯上，和往常不同，他需要高喊好几声“肃静”，人群才能安静下来。 “感谢大地的馈赠，让你我的手从它的躯体里取出它的内脏和骨髓。” “你的口、你的体，庇佑我改变一切、创造一切的能力。” “奉上我的自由和血液，mother.” “mother.” 连附和声都显得稀碎混乱几分。 “肃静！谁是第一个？”卡尔高声道。 一个和往常不同的，高挑些的身影站上了另一架升降梯。 卡尔眉头微皱：“你的名字是？” “格蕾。”她说。 对了，就是这个，巴里告诉他的那个名字。 不过情形和巴里说的有点不同，他们准备把这轮轮空，由他在众人里“公平地抽选”出这个半精灵。 直觉告诉卡尔有什么不对劲，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卡尔再次看向底下的这群侏儒，他的余光瞥见了自己的外裳，作为一个狂战士，他已经很久没有穿上正式的铠甲，同样的，如果不是如今的选择，他也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 他原来不是这样的身高的，他和“侏儒”毫无关系。 在原本的世界里，他在难民群里受人尊敬，每一次去领取物资都是他带着自己的小队去的，回去的路上几经周折，每一次，当他们把物资从货车上卸下来的时候，小孩子们都会簇拥到他的身边，抬头去看他。 他偶尔还会把那些食物举高，把几个小孩逗得团团转，但最后他蹲下身、他们还是会亲亲他的脸颊。 如此庞大的特拉之口，像鱼鳞一样密布的小屋，光是最普通的作工就能获得粮食——甚至，它还能算作一座“地下城”，这本来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卡尔不知道现实世界的地下城是什么样子，也是像这样需要用升降梯来上升下降吗？他们需要给地面上的军队提供军火吗？他们有休息时间吗？ 如果它和“特拉之口”没什么两样，那它或许也不值得他们当初去念想。 卡尔闭上眼，收回思绪，重复他不曾更改的台词：“地母会衡量。” 一切都看似平常，在这不安的暗示下，他几乎以为这一次天秤会出错，这个暗精灵是巴里的人？他们打算放弃他了？但不是，他这一侧在往下沉，一直到最后尘埃落定。 他用余光看向高处的半精灵，银色的头发在昏暗光线下闪烁，她应该跳下去了，他想。 她的确跳下去了，但是在那之前——不应该让这样的人站在高处，卡尔忍不住这么想—— 姜绪举起权杖，开始她的吟唱，自法杖的顶端散发出炽然的光芒，她的背脊也生出翅膀。 从半空开始，呼啸的烈焰随着她的下坠滚向鲸骨。暗处，蕾娅他们正严阵以待，就在姜绪的攻击即将触及到鲸骨的一瞬，无数的光点自地底冲泻而出，它们一瞬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视野逐渐清晰的同时，自四周，撼人的震动传来，亲自经历才能感受到这地鸣的震撼，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捣碎。 “放祝福！”姜绪开口喊道。 尽管她已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仍有些迟，还是有不少玩家陷入僵直。 战斗开始了。 “地母”第一次出现在姜绪的眼里，是巨型身躯里的触角拍向了她视线右下方几个站在一堆的陷入僵直的舞者。 它的确是个庞然巨物，几乎填充了整个矿场的空间。 但是，真的会智能到这个程度吗？陷入僵直的玩家不少，它一下就盯准了舞者？ 但她没有时间多想。 蕾娅带着的一队狂战士组成长狭的阵型，率先与地母作战，地母并未躲闪，它整个身躯往狂战士的方向倾倒，阵型很快散乱。 一个狂战士忍住了面对巨物倒下的恐惧，她朝侧翼跳开，挥动斧头砍向它透明的躯体，那些光点像流水一样淌开，直到斧头离开它的身体，它又再次闭合。 姜绪忽然听见凄厉的叫声，原来是另一侧，毒液从地母的身体里喷洒出去，腐蚀喷溅了十多人。 第91章 那个狂战士又是一刀，紧接着，又是喷溅而出的毒液。 地母的攻击开始集中到她身上。 “受到重击它会应激般喷射毒液。”姜绪连忙飞到那个狂战士的身边。 狂战士毛躁地薅了一把头发：“那该怎么办。” “只有强力的物理攻击会这样。”从战斗开始，四周来自吟游诗人和舞者的攻击就没停过，这些攻击让整个矿场色彩四溢，耳边的响动和乐声也混杂到一起。 “我可不会飞。”狂战士勉力躲开地母的攻击，姜绪这才发现其实她的脸上也已经被喷射了毒液。 狂战士仓促道：“我勉强算个t位，如果我走了，她会直接去攻击后面的舞者。” 姜绪：“拉我进队。” 狂战士没有迟疑，随便踢了一个，把姜绪拉进队伍里。 她叫莫尔蒙，竟然也已经有四十级了。 姜绪先扔了个治愈术给她，缓解了她的血线压力。队里也有吟游诗人，但吟游诗人的治愈是群体技能，没有单体回复，莫尔蒙一个人根本承受不住地母的攻击。 但是他们是没有可以切换的t位的，除了像莫尔蒙这样本身就喜欢战斗、混迹在湿地的，很多狂战士的装备根本没有成型，或者是从来没考虑堆过防御。 莫尔蒙现在甚至不能还手。她狼狈又吃力地躲着地母的攻击，焦灼不已，又不能催促姜绪的指挥。 第104章特拉攻防战（3） 莫尔蒙大口喘气。 在地母持续的攻击中，侏儒队伍的阵型逐渐溃散，他们承受不了如此高额的伤害。 尤其是盗贼，身板脆弱、魔抗低，冲进战场几乎是瞬时血残，幸运的被吟游诗人的群体技能奶一口，不幸的就此倒地。姜绪看见一个盗贼，残躯被地母黏上，在地母不停的摆动中被拉扯断安全绳，拖入深穴里。 横冲直撞、被地母“一屁股坐残”的也不在少数。 血液和毒液不断迸溅，莫尔蒙提着一股气，像跳蚤一样上蹿下跳，只要她稍微松懈一下，下一个被卷进死亡里的就是她。 唯一幸运的是，这一次、一阶段的毒液比前几次都少多了。身为过去战斗的参与者，莫尔蒙很清楚这一点改变，所以哪怕她是个急性子的人，也耐着没有催促。 而姜绪已经顺利地摸清毒液的机制。 地母喷洒毒液的机制大致可以分为自发的攻击和一种保护机制，只要不受到强力的物理攻击，保护机制并不会起作用。没有保护机制喷射的毒液混杂在里面，它大致的规律就能被摸到。 地母自发的毒液攻击是以它的脊柱为中心，顺时针每刻钟方向隔30s进行一次喷射。虽然偶尔也会逆时针喷射一次，但是只要大体掌控毒液的喷洒方向，就能极大范围内地隔绝伤害。 是时候到巨鳞盾登场了。 姜绪之前让蕾娅她们仿照升降梯、在巨鳞盾的背后加了两套滚轮，上端用绳子连接到升降梯坚实的锁链上，下端连接到洞口，这里再套两个滚轮。 蕾娅接到消息，立刻让队伍其他人从特拉之口的外面拉动绳索，成功把巨鳞盾立起来。 只要让巨鳞盾跟随着毒液的移向移动，就可以很大程度上隔绝毒液对人群的伤害。 虽然这样也会挤压输出空间，但只要人够多，大型boss战缺少的从来不是伤害，而是“生存”问题。 拥有相对安全的输出空间，十分钟过去，地母终于进入了它的二阶段，它收敛了它的身躯，大半都回到巨洞里。 强烈的地鸣开始了。 地盾被放下，开始恢复。 这样的撼动感仿佛要把所有人都摇碎，这是影像里完全感受不到的。 不会停顿的法术僵直，哪怕所有舞者无间断地使用祝福，因为环境的影响也有空白期，人怎么可能在仿若大地震的环境里保持稳定。 唯一幸运的是，这阶段的地母伤害偏低。换句话说，只要把这段时间熬过去就好。 莫尔蒙吃力地扒拉着地母的皮，她一斧头下去嵌住了，双手用力抱着斧柄，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仇恨不稳，地母的身躯开始倒向另一侧。 其实它的攻击欲望并不算强烈，姜绪忍不着这么想。她漂浮在人群上空，绿意自她的脚下绽放，一直没有停过，就像被绿叶铺就的海浪。 不远处的蕾娅几次看向她，不知道这个半精灵是否知晓，此时此刻，比起“地母”、她更像“神明”。 · 【格蕾】：有渔网之类的吗？ 蕾娅回过神。 【蕾娅】：有的，虽然是用来捕捉矿洞里的邪灵的。 【格蕾】：斧头可以嵌进地母的身体里，把渔网挂在上面，封住地母和洞口的间隙。 【蕾娅】：我马上去。 · 这在姜绪的预料之外，之前看影像的时候，地母的躯体内部就像流水一样，包括这次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利器也是挂不上去的。 姜绪继续施展群愈，太阳穴突然有些抽痛，她后知后觉、因为过度使用治愈类法术，她已经受到了不可避免的精神损伤。 她往地上洒了些高级红药粉雾，尝试着开始使用冰霜冲击之类的攻击法术。冰霜打到地母身上的前一刻，她瞬间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不清醒了—— 她的等级比这些侏儒都高，dps肯定也高，再加上莫尔蒙的技能释放并不稳定。也就是说，地母的仇恨会一瞬转移到她身上。 地母的身躯排山倒海般袭来，在重击之前，她成功避开。 这给她带来了意外之喜。 这阶段的地母没有毒液喷射，动作缓慢，身型变小/敏捷度高、又能飞行的姜绪可以相对轻松地拉扯风筝地母。 她立刻指挥着附近的近战单位离开，这样也让她不用担心近地单位会受到aoe伤害。 第二阶段也终于被熬过去。但最后的“黄金痰”才是硬战。 莫尔蒙得以休息一段时间，重回战场的时候精神头更足。她接过姜绪的工作，等待“黄金痰”积蓄能量。 她不放心地问：“半精灵，有什么准备吗？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准备，等会可能会看到一地的尸体。” 每一次，这阶段都是最严峻的考验。 莫尔蒙从不疑惑那些放弃的人，堆积生命、却连胜利都无法得到。在这个半精灵到来之前，他们早已放弃击败地母这个选项。 “赌一把吧。”姜绪看向斜上方的洞壁，那些刚才还紧闭房门的铁皮屋子里，有不少在此刻开了窗。 一发强力驽骤然从那些眼眶似的铁皮屋窗户里射出。它穿透了地母的身体，刺向了它的脊柱，骇人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又是一发，发射、撞击。 它们自数间地皮屋里分散射出，“黄金痰”不得不瞄准那些半空的屋子，毁坏的铁皮不断坠落到矿场中，“轰隆”声响彻不断，金色的光芒与冷刃交击，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还在等什么！不要跑！”莫尔蒙高呼，“就是现在！所有人！把所有的伤害都灌满！就是现在！” 地母的血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下降，所有人都知道，胜局已定。 姜绪松一口气，“天使之羽”快进cd了，她挥动了下翅膀，准备顺着地母的变得脏污的表皮往地底飞去。 她被一个大力拉扯回去。 “你以为你是在帮他们？！” 姜绪转过身，她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是卡尔。 “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在帮他们吗？那有什么不好的，吃得好穿得好！看看你的周围，死了多少人！”他恶狠狠地踹地，却因为身型显得有几分滑稽。 姜绪后撤两步：“我只是为了达到我的目的。” “果然！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卡尔轻笑一声，情绪神奇地冷下来。 姜绪不想在他身上多费功夫，但有一个问题她的确有些好奇。 “既然你们有武器……南之部落有粮食、环境好、兵力弱，为什么不考虑进攻那里？” 卡尔愣一下，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时候，轻蔑地看她一眼：“小姐，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拿破仑！” 没有人比他们更讨厌战争。果然，她根本不是什么救世主，她第一次在地底偷听的时候，他就应该戳穿她的存在，让巴里他们早点把她解决掉。 卡尔还想说什么，突然，从他的身后，一瓶果浆砸到他身上，紧接着、镐头、菜叶、不知成分的药水瓶。 他转过身，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是谁的时候有些呆楞。 “蕾娅……”他沉默下来，又变回了平时那个卡尔，“我是想要找到办法的。” 最初的时候，他是这样偷偷告诉她的。 蕾娅，我得去巴里的身边，找到拯救我们的办法。 蕾娅闭上眼，又睁开。她的身后，无数双仍旧沉浸在战斗的炯然之眼，在昏暗的环境里注视着二人。 “我知道。” 第92章 她微微弯起唇角。 卡尔回以笑意，他抬起步子想要往她这边靠。 “但我们和你一样，别无选择。” 一发强力弩冲断了他的身体。 第105章花 丰厚的奖励会短暂地冲散战事的惨烈，没有人敢保证他们之后不会后悔此刻的牺牲。 矿场里的情况姜绪无从得知，她已经到了地底下，顺着地母尸体的脊柱，一直抵达尾椎，看到“巴里”的尸体就靠在地母身上的时候，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地母的行动模式其实很单一，给人一种笨拙感，但是对威胁的判定又挺智能的，联系上次看到的东西，姜绪大胆地猜测，这个“地母”其实是某种机械，它的那些偶然的智慧，来源于某个“操纵者”。 姜绪过去摸了巴里的尸体，获得了[召唤卷轴·地母]x3和[星光之匙]。 卷轴是一次性的，[星光之匙]不是。拿在手里，姜绪很确信这和当时皇女在地牢里得到的空间总阀机关大体上一模一样。 让她想想该怎么用来着…… “你想去看看吗？” 09晃动下翅膀，微风转着，“还是要我把你带上去？” “没出力的人能不能闭嘴。”姜绪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摆弄阀门，没一会儿就打开了。 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门。 形式上倒是和地牢里不太一样。 这样的阀门其实是空间法术的开关，姜绪推开门走进去，不意外地看见了成山峦堆叠到一起的地髓脉，它们绵延不绝，安静地散发着光芒。 姜绪甚至看见了不少结出来的结晶石花。 光线在这环境里不断交织，姜绪看见了很多自己破碎的影子，但没看见09的。 过去的几天里，她已经尝试过让有影像功能的侏儒拍下她和09站在一起的画面，但无一例外，影像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那为什么当时皇女的人会拍下她的影子？ 姜绪继续往前走，眼前绿光忽然一闪，她本来以为是自己脑袋上的树在发光，用手去摸，才发现那是一双被反射的眼睛。 她猛然转身，一个老人，他坐在地髓缝隙里的轮椅里。 侏儒老人用翠绿的、琥珀般的瞳孔注视着她。 “当你诞生之际，锤子敲响了‘它’，‘它’是我们的财富。” 姜绪皱着眉：“地髓吗？ “是的，异乡人。”老人安详地注视着她，“在矿洞里，有一种叫做髓虫的生物，其实它和地髓本来没有关系，更早以前，矿工们用它来照明。后来我们再也叫不动它，因为它们爱上了地髓，对它们而言，地髓就像是有磁性一样——巴里就是这样制作出‘地母’的。在它的主骨里添上地髓的粉末，只要开始运作发热，髓虫们就会被吸附过来，蜂拥而至，成为‘地母’的血肉。你一定在野外见过那些蜂巢，这些小虫子很灵活，只要调整主骨里地髓粉末的密度，就能改变它们群体的动作。” 姜绪微微侧头：“谢谢你的好心解释？但这并不代表你的形象在我眼里是一个好人。” “那你呢？你是因为善意帮助他们的吗？我想，不是。你看起来像一个生意人。”老人说，“来做一笔买卖吧，异乡人。” “什么买卖？”姜绪双手抱胸，显然有些兴趣。 “有人偷走了我一件宝物，我很想去追回来，但她已经离我很远，只有你才能帮我找回来。” “你至少得告诉我她在哪里吧？” 老人摇摇头：“我不知道她的去向，她就像秋天的落叶，风一吹就不知所踪，但我知道我的宝物在哪里，它被我做了标记，我希望你能帮我拿回来。作为回报……泰坦里的武器铺有一个‘秘密菜单’，原本只有我和巴里才有权力能看到，那里有比弩车更好的东西。” 这种支线任务除了这些权限，还有些固定的钱币和经验获取，姜绪没怎么迟疑就应下来，反正任务堆在一起不嫌多的。 “你不想伤害我的，异乡人。”老人突兀道。 怎么突然这么说？姜绪没觉得自己表现出了杀意，她甚至已经学会了笑脸谈判。 老人的余光里是无法忽略的黑色阴影，落后半精灵一个身位的09正紧紧盯着他。 简直就像矿洞里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森邪灵一样。 老人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他拥有杀死他的能力，他的手里抓着下垂的链条，链条末端的短槍，那个可以彻底摧毁他的菱形切口…… “买卖成了。”老人掩下心神，不动声色地催促半精灵离开。 姜绪点点头，准备传送回伊特恩。 “你不去把鳞盾带走？”09突然凑过来，“费了那么大的功夫。” 姜绪：“让蕾娅之后送过来就行了。顺便让他们走一遍去伊特恩的路，之后说不定会开辟商道之类的。” “也不需要说声再见吗？” “还没到那个份上。”再说了，哪怕是对皇女她们，有事的时候不也是说走就走。 姜绪恍然：“你不能传送去伊特恩。” 09沉默片刻：“我有办法把你留下来的。” 他把着短槍，有些犹疑地用槍尖点了一下姜绪的肩头，最后，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那里有一棵、绿色的树。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09眨眨眼，“假如你能死在我手里，我会很开心的。” 槍尖一瞬更改了它的柔和，刺进绿色的大树里，直入姜绪的大脑。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姜绪整个人向后倒去，09坐在她身上，看向血液从绿树的分枝上蔓延，淌满了她整张脸。 09有一瞬想抱住、或是锁住她的脖子，他还是忍住了，他重重地呼吸着，眼里漩涡的中心一直是她。 这是完完全全的、已经死亡的姿态。 一秒、两秒……半分钟、一分钟…… 像被呛水一样，姜绪猛然咳嗽，一滩浓稠的血从她嘴里溢出，她的手不自觉地去触碰头顶的伤口，她说不清是脑袋更痛还是胸口更痛，浑身都像被撕裂。 09勾起唇，难以掩盖自己的兴奋。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杀不掉的，格蕾。 他再次贴向她的额头：“再睡一觉吧，half。” 他放开的一刹，才意识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同时，自己的下腹也传来骤然的疼痛感。 血液堆积在睫毛上，姜绪睁眼睁得很勉强，整个视野都是赤红色的。 她保持最后的清醒，手上还在不断用力，把匕首刺进他的腹部，再在深处搅开。 “你根本杀不死我。”姜绪咬牙切齿，“我之前就想过，你明明应该很容易杀死我……或者说，我根本就死不掉。” 啊，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死不掉？换任何人来，这样的攻击、血条几近为零，怎么都该已经死了一万次。 漩涡中浓烈的暴雨在汇集。 在这湿冷的众地髓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稠密的雾气。 09攥住她的手掌，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匕首哐当落到地上。 “我比你更想知道原因。” 漩涡最终攥取了她的意识，她沉沉睡去。09合上她的手掌，开始入侵。 原来是在备忘录里记了一些笔记。 他把一切都清除，只留下一句话。 “一个killer，他想杀了你。” 尽管他无法杀掉她，果然，还是想看猎物生活在恐惧之中。 这次看见他，应激的反应已经很少。 好心人09帮姜绪按了传送，他朝着半精灵挥挥手，看着她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 这只挥动的手突然变得多余，他把双手背到背上，往回走两步，带着自己并不明晰的别扭和雀跃，全然忘记自己还流着血。 结晶的地髓石花璀璨无比，他拔掉一朵捏在手里，很久都没有捏碎。 第106章下三层 阿加推开房门的时候，姜绪已经盘坐在了矮床旁的一个躺椅上。 他推着餐车进来：“精神好些了吗？” 姜绪点点头，问：“什么时候回龙临去？” “过两天。”阿加也坐下来，“这么说，你和灰狼有联系了？” 姜绪扯扯嘴角：“刚醒过来就接到了通讯器的连环轰炸。” 虽然她已经有些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据西西莉亚所说，她的精神损伤相当严重，好多人都看到了她在侏儒部落的战斗影像——作为“百晓生”的昨日头条。 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她并不委婉地向灰狼表示，她应该获得一部分分红。 灰狼直接了断地拒绝了她。 龙临的状况已经不在灰狼的掌控范围内，他忙得一个头比两个大，各种状况纷至沓来，他甚至逃避般躲到了酒馆里。 阿加补充说：“他也要进法师塔，据说是某个情报摸到了那里。” 他沉默一会，把餐盘推到姜绪面前，盯着她喝完了牛奶，眼神也没有移开。 第93章 姜绪打了个哈欠：“我会和你们一起。” 她拉他进队伍，丢了个任务出去。 【遗失之泪】在北之部落的地底，年迈的老人央求你帮他找回他的宝物。 “任务点就在法师塔，再加上，我也要去法师塔里升级技能。” 阿加总算放心，他有些不太自在地拍拍额头的碎发，一只手摩挲剑柄：“你很久没回龙临了，那里的变化大概会让你大吃一惊。” “时间紧迫。”皇女推开门，两三步跨进来，“既然你已经休息好了，我们下午就出发，争取在三四天内抵达龙临。” 阿加眉头簇起：“这么急？” “时间越往后拖我越不放心。”皇女打量一眼姜绪，确定她状态已经好转，“我们要快去快回。” 剩下的人都留守在伊特恩，姜绪最后看了眼这春意盎然的庭院，和皇女、轻风、阿加在午后启程。 回程的人更少，就他们四个，皇女的话比起来时少很多，湿地上的怪群他们能躲则躲，碰上了就一味输出，皇女不考虑消耗，让姜绪跟着他们一起主输出，血条就用红瓶喂着。 到了约尔曼营地进行一次补给，皇女见几人精神尚可，就没让他们休息，继续往岸边赶去，连阿加都累到沉默不语。 恍惚看见前面的皇女，姜绪还以为她是某个中世纪的奴隶主，用鞭子鞭笞着他们前行，一步都不能停。 四人在第三天的清晨抵达了初始海岸。 光是渔村，比起从前就繁荣不少，安娜的小院子像是重新装砌过，龙临城外也有不少npc和玩家混杂在一起的铺子，进入城市以后，龙临的早市也拥挤不堪，让姜绪有些讶异的是，她看到了不少精灵种。 晨曦的清新让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去闲逛，只是路过法师塔驻足了片刻。 灰狼在“巨树酒馆”，就在下一个街区。 就快到了。 她看见一扇窗打开，整个人往前倾去，飘忽不定地跳上窗口，听见有些久违的声音。 “格蕾？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灰狼感觉自己很久没看见她了。 “也就比预定的早两天吧，我听阿加说，你要一起进法师塔。” 灰狼点点头。 “来之前我去看了眼，那看起来就是一座普通的石塔而已，你们没有别的办法溜进去吗？” “那要真是一座普通的塔就好了。” “怎么？” “你进去后就知道了。对了，记得准备补给品，我们至少会在里面待上两三天。” “好。” 她佩服自己还能说话，说实话，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脑子其实是静止的。 她嘟囔了几句，眼皮在意识消失前垂下来。是清冽酒香的缘故吗，她会觉得这个环境很安全。 灰狼叹口气，无奈地耸肩，把姜绪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接着，他走到窗前。 窗外的街市上，阿加靠在酒馆的外墙上闭眼小憩。不远处，皇女正低头查验着底下人刚递来的账本。轻风站在雨棚的一角，仰头沐浴在和煦的曦光里。 他做了个不算畅快的梦，伸个懒腰、泄掉梦里的污浊。 这是个不错的清晨。 他忍不住这样想。 - 不知道第几次被陌生人行注目礼，姜绪躲进了街巷的一角，披好了披风才再次遁入人群里。 她中午就醒了，打算先去一趟药剂师协会，没想到在路上会接受这么多人的打量。 甚至当她坐在贝莉面前的时候，老人也欣然地看向她。 “好孩子，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那之后，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年轻的屠龙者，感谢你杀掉了那条恶龙、拯救了亚妮和我的家。” 这份感谢对她而言有些讽刺。 姜绪低下头：“这些视线是负担。” 贝莉捂了下嘴：“噢，我应该体谅年轻人的心情……那么，孩子，这次来你是想做些什么？” 生产职业升级后是会收获奖励的，姜绪早已是高级药剂师。 贝莉给了她两种稀有药草，【夜影】和【恶魔之吻】。 【夜影x1】：提取物可催眠致幻，一滴即可入睡。 【恶魔之吻x5】：来自魔境大森林，是受魔兽影响的变种植物，毒性刚烈，除了森精灵和嗅觉灵敏者，难以察觉。 “你很难在龙临城找到它们了，孩子，珍惜着使用。” 姜绪也交付了一些药草过去，她的背包里有一篓子在她看来是杂草的东西，但贝莉收到后很欢喜。 她教授给姜绪“精密提炼”这一药剂师技能，这样可以让她在制作药水的时候极大减少提炼过程中的损失。 姜绪趁此机会也好好整理了一下背包，一些破铜烂铁直接卖给杂货铺的npc，稍微高级点的装备现在可以委托给其他玩家售卖，之前路过铁匠铺的时候，她也把自己的装备和饰品都精炼了一通。 鲸落的装备精炼看起来很简单，只会在装备的本身属性上做加法，魔抗装只能增加魔抗，攻击装只能增加攻击，只是有些特殊材料会增加一些额外效果。但，精炼需要的材料却有些刁钻珍贵。 这些材料在姜绪的背包里甚至还有冗余。她太过大方，铁匠铺的老板现在看到她经过，都会主动向她打招呼。 姜绪：“……” 在法师塔前集合的时候，灰狼有些怀疑地问：“你没睡着？” 睡倒是睡着了。 姜绪一下靠到法师塔的墙壁上：“不用管我，说说这座塔，进去之前要注意些什么？我需要做些什么？” 灰狼正色道：“简单来说，法师塔分为上三层和下三层，下三层其实不算是法师塔……没有法师的陪伴其他人进去后很快就会在这里迷路。运气不好的话，甚至会死掉。” 姜绪有些不解：“这不是职业协会之类的地方吗？” 灰狼摸摸下巴：“小概率事件，但不是没有过，所以要注意安全……想要度过下三层，刚需很高的法术抗性，而法师的属性即使没有可以去堆，法抗基本都偏高。其实可以这样说，除了法师类职业，没有人可以度过下层，但组队的情况下，法师可以从上层把队友接过去。” “这么说我的任务就是顺利抵达上层，再把你们接过去？” “没错。”灰狼点点头。 第107章法师塔 身后门扉无声地关闭，踏进法师塔的一瞬，周围的人都消失了。 但好在通讯还能使用。 · 【队伍】格蕾：……这正常吗？ 【队伍】阿加：没事的。 【队伍】皇女：这游戏里大法师的脑子感觉都不太正常，法师塔里感觉关了一堆疯子。 【队伍】轻风：没什么攻击性。不用太担心。 · 姜绪停下脚步，被奇异的光芒指引着向上看。 圆柱形状的外表，墙壁呈弧状，从下到上全是老旧的书架子，上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法术书籍，姜绪凑过去想看，触碰的一瞬有符文浮现，手指感受到灼痛，她收回手来。 旋转的木质楼梯在房间的中央，向上螺旋三圈，每一层的地板都是镂空的，一直到下三层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无数的星系和各色的法术残象在游弋。它们挤在并不开阔的天花板的，彼此互相交织、吞噬。 姜绪顺着楼梯往上，斑斓的法术光辉穿过她的身体，她一会感到一股温和的气息拂过，一会有一一丝寒意掠过心头，人的肉/体和法术一丝丝契合，她的眼前有一瞬闪过许多杂乱的画面。 姜绪分辨不清那是什么，却有些无法掩盖自己的焦虑。 “真古怪啊。” “她空无一物。” “谁在说话？”姜绪回过身，往回走几步，但这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空落落，和她最开始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一样。 姜绪好一会才意识到，是那些奇怪的法术光辉在说话。 “和我们一样，空无一物，可怜的孩子。” “没有过去，和我们一样，是被创造出来的吗？” 姜绪心下一凛：“……什么意思？” “万人的记忆都曾浮现在这里，我们可以读取任何人的记忆，但你空无一物。” 是npc的特定对话吗？ 不安感涌上来，姜绪攥住权杖，没有再前进。 “迷茫的孩子，真可怜啊……” 它们的声音几乎钻进了姜绪的脑仁里，让她太阳穴突突疼。 “大脑是我们的玩具，既然要玩弄，当然不是普通地给你制造幻觉。” “你——并非‘格蕾’的你，你的过去几乎空无一物，只有碎裂的痕迹。” - 又是这个梦。 灰狼站在天台上，将要下坠。身后的女孩已经呼唤了他很久。 和午夜的浑噩不同，灰狼深知，他此刻身处某种法术当中，而并非自己的梦境。 第94章 细想起来，其实有些可怕。 游戏的场景构建搭设毫无疑问是一场智力劳动，也需要时间，但鲸落在近乎几秒的时间内就读取了他的记忆，并搭建出了现在的场景。 他伸手去触碰天台的栏杆，些微的金属感透进掌心，他闭上眼，手掌不禁蜷缩。 这样的细思也没那么必要。 他坐到了地上，百无聊赖地欣赏着眼前的地下城，任由思绪漂浮。 法师塔上的法师无一不是钻研法术入迷的疯子，总有一些经他们手中出现的废料、一些无法被迅速消解的法术，它们被这些疯子随意地丢在下三层，这里就像那些窝在此处的otaku[御宅族]法师的垃圾桶。 这是个法术混杂之地。不知道这一次降临到他们头上的究竟是什么法术，记忆攫取？幻术？还是其他什么？ 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脑子里又开始转那些他曾经喜欢过的东西，青少年时期的忧郁和他如今这张成人的脸一点也不搭。 他喜欢挠下巴，这是开始长胡茬以后才有的习惯。 在二十一世纪初和世纪末的两个时期，这个世界上的阿宅都相当多，第二次御宅文化的兴起也催生出了“代号k”，也就是鲸落计划的原型。大型网游本来就是耗时耗力的游戏，阿宅多，市场就宽阔。 地下城里也有阿宅。 这里没有太多体面的职业，也没有太多公认活动的自由空间，假如父母谋得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孩子在成年以前的大多时间都是在家里度过。假如父母的生活就不太称心如意，大多小孩的童年也是在家里度过。 虽然那样的日子，和二十一世纪御宅族过的完全是两样，“阿宅”也只是他一个怀旧党一厢情愿的称呼。 在地下城里，他很喜欢的在这个天台上发呆，很多人都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他。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些真实的幻觉是不是想要他沉溺于此，是不是想把他拖进某个深渊里。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白费功夫，除了家里的录像带，他不怀念任何东西。 录像厅里栽了一棵树，阴沉无比，幕布拉下来，关于上世纪的璀璨都装在那小小的录影机里。 雨声只会从那里传出来，淅淅沥沥，有时候他可能会抱着抱枕睡着，但他几乎没怎么着凉过。 因为在他沉迷录像带的、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家里还有其他人。 有人会抱来毯子，搭在他身上。 混乱的思绪在这一瞬清晰。 假如这种法术是攫取过去的记忆…… 灰狼站起身，抬起火铳。他试探着朝着之前恍惚间看见的楼梯方向前进，遇到障碍物干脆了当地一发光弹掀飞，他能感受到越靠近某个位置，脑袋瓜里的压力就越大，像有形的秤砣垂进了他的身体里，大脑下一秒就要炸开。 闪烁的血条在警告他。 灰狼知道自己现在处于迷糊当中，但越是这种时候，人就越固执。 出口就快到了。 曾经有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最终他都熬了过去，这次也一样。 他猛然推开门，跪倒在地，一个法师抱着厚重的书籍路过，轻啧一声：“新来的不要挡路。” 灰狼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大喘着，没明白刚才的自己在干什么，难道短暂地被青春期自己的幽灵夺舍了？ 哪哪都痛，他唉声片刻，回身把其他人接过来。 阿加、皇女、轻风……没有格蕾。 皇女问：“不是她先上来的？” 灰狼顿了下：“是我。” 皇女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看他像一条泥鳅一样滑了下去。 灰狼一眼看见了姜绪。 她安然地躺在一片星云上，星星从她的半透明的身体里穿梭，浑噩色彩的法术托举着她，看起来像是睡得很香。 是没睡够吗？ 他用羽弹靠近。没想到她一刹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 灰狼叹口气：“我是不会给你唱摇篮曲的噢。” 他没有意识到二人的危险，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团浑噩的色彩已经形成一个小型的法术黑洞，开始吞噬姜绪法袍的衣角。 “法术黑洞”。 他听说过，众多奇异的法术汇集到一起，彼此交融吞噬，会有概率坍缩出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空间，这在龙临日那天就出现过，不过很多人都像他一样，只是听说过。 法师塔上的法师还算有职业道德，不会把太过危险的法术扔下来，但无法限制这些法术自身的运动，这大概也是偶尔有人死在这里的原因。 灰狼急得去揪她的脸：“以前怎么不见你睡得这么死。”他把住姜绪的手臂内侧，扔出钩索钩到上面的天花板，把她往上拖。 姜绪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一张涨红的脸。她感到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回到地狱里去，只有面前的这双手在把她从黑暗的幕布里撕扯出来。 她用力地展开双翼，反手抓住灰狼，几乎是冲撞进了法师塔的上层，她们撞到了靠墙的书柜上，“轰隆”一声，书柜倒下来，一只手快准狠地把她俩拎起。 大法师阿卡纳像巨树树根一样庞大。 他眯着眼：“让我看看，是哪里来的两只小老鼠，噢……半精灵，我有多久没见过半精灵了。” 第108章拉弥尔 烛光、各类灯火散发着温和通透的光芒，法师塔的上三层同样是一个被书籍包围的世界。 法师、占星、巫师齐坐一堂又互不打扰，大法师阿卡纳协调着各部门运作，除此之外，还有一面三层高的镜子，镜子里的景象忽而浑噩，忽而清晰，姜绪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看不见其他法师。 “那是空间法术，年轻的法师。”阿卡纳宽大老旧的法师袍像一个大扫帚拖曳在地面，“法师塔里有你数不清的法师存在，噢，还有巫师。而我存在于每一个镜面之中，也连接着维尔京世界所有的法师塔。法师塔屹立不倒，不管是战争、海啸，还是龙，没有什么可以摧毁我。” 他翘起手指，在空中肆意地舞动纸页和药草。 “噢，让我看看，格蕾……一个年轻、但是成熟的法师。所以，你来到法师塔是为了什么呢？” 在姜绪面前出现了三个选择，“闲聊”、“学习、升级技能”和“转职”。 “我想先了解一下转职。” “噢。”阿卡纳手指一转，从墙上一堆杂物里飞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吧。这需要一点时间。” 姜绪的面前出现了微蓝色的镜子。 “首先是占星法师，它是法师的一个分支，不过要依靠抽卡来输出或治疗，我想你对这个职业已经有所了解。” “然后是巫师，和我们这样的法师不同，巫师并不拥有法术天赋，需要依赖卷轴，这可是个相当烧钱的行业。”阿卡纳干笑两声，捋捋胡子，接着介绍，“老练的巫师使用卷轴无需读条，在卷轴充足的情况下，这是个比法师上限更高的职业。” 镜子里的她穿上了乌黑色的袍子，带着尖帽，不得不说，这很符合姜绪对巫师的印象。 阿卡纳挥挥手，界面里出现了穿着洁白修女服、端坐着的她。姜绪还没有把翅膀收起来，搭配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受过教堂的祝福，你还可以选择成为祭司，这是个以治疗为主的职业，不过假如你平时在龙临活动，可能无法精通。另外，很少有精灵走向祭司这条道路，你们有自己信奉的女神，或许你会因此受挫。” “我想再考虑一下，谢谢。” 阿卡纳扬扬眉：“请便。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当一位法师，传统的大法师，就像我一样，一个拥有天赋，也热爱学习的职业。” 姜绪倒回去，选择了闲聊。 阿卡纳看出来她在拖时间，身为一位大法师，他的洞察力很强。 但是他很愿意和她多聊聊，也没有兴趣去搭理其他老鼠在做什么。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只要不威胁到法师塔就不要紧。 皇女小队进入法师塔各有目的。阿加老老实实地用信物寻找着“大法师的秘密”，灰狼在书籍里偷偷查找天使之尘的来历，皇女和轻风早就踏进了镜子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姜绪给阿加发了个坐标。 · 【阿加】：？ 【格蕾】：去看看，说不定有线索。 她发给阿加的坐标是自己的任务坐标，虽然没有明确的目的，但从侏儒老人那里偷走宝物的应该就是炉火女士。假如阿加这个任务的确是指向的她，那应该有交叉的信息。 【阿加】：要进镜子里去，你自己注意……我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你的任务做了。 【格蕾】：行。 · 姜绪坐在椅子上晃荡两下腿，面前的阿卡纳忽然抓起了她的手掌，他的手上茧子很多，都是看书磨出来的，这种触感让姜绪不适地想要抽出，但他的力气很大。 第95章 阿卡纳俯下身，端详她的手背，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她的食指上。 “一份礼物。”他小心地没有碰到那枚戒指，“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不是你的东西。” 姜绪收敛神色，他是第一个注意到这枚戒指的npc，这枚戒指伴随着她的“出生”，她一直不知道它有什么用途，也不知道这份特殊来自哪里。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它有什么用途……” 阿卡纳轻笑着打断她：“如果你不知道怎么使用它，那我也无需知道你从哪里得到了它。” 他的眸色里闪过一丝不自然，骰子有两三面是“敞开”的，法术可以从那里穿梭，显然已经使用过不止一次。 但他唬住了她。 姜绪抿抿唇，想到一个绝佳的人选。 “龙临城外有一个叫安娜的渔民，这是她的母亲给我的。” “不可能。”阿卡纳干脆地否定。 “我应该没有记错。”他没有指责她在撒谎。 阿卡纳深吸一口气：“那孩子已经死了……十多年前就死了，作为一个约尔曼人，她拥有难得的法术天赋。她经常在法师塔里忙上忙下，我们很多人都记得她。” “我也记得她。但我忘了她的名字。”姜绪惋惜地说。 阿卡纳轻笑一声：“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你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了，你已经去过她的教堂……‘拉弥尔’，我们一直都这样叫她。” 姜绪一愣：“这是她作为‘神’的名字？” “没错。”阿卡纳颔首。 “……就这样直呼她的名字吗？” 阿卡纳说：“在一些地方，她是神明，在另一些地方，她不是，只要抓住这个漏洞，无论怎么称呼她的名字，都无关紧要。”阿卡纳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 姜绪继续问：“她是怎么死的？” “一场革命。”阿卡纳也召出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十多年前，她和同伴贿赂了、或者说策反了龙临城的守卫，在约尔曼冈德祸乱之时进入了龙临城。她做了很多准备，带着很多年轻人提前给龙临城的居民分发宣传手册、在大森林里购买了弩箭和其他武器，但这最后都化为了尘土。” “她没有打过约尔曼冈德吗？” 她那个时候已经个是很厉害的大法师了。 阿卡纳摊手，有些无奈地说：“战事还没开始多久就结束了。她高估了龙临城居民的决心，很多人……尤其是战力最强的约尔曼人，在意识到自己可以金蝉脱壳、也只需要牺牲一部分外人以后，他们躲回了石堡里。” 他的目光逐渐悠远：“对于拉弥尔来说，这背叛还是来自亲人的背叛。最后一个同伴死在约尔曼冈德的风暴之中后，她使用了某种约尔曼禁术，企图和巨蛇同归于尽。” 姜绪突然想到了古林肯比。 龙临之后，她使用了徽章的力量，与熔炉共焚。 “当然，结果并未如她所愿。” 约尔曼冈德回到了海里休养生息，不过数日再次卷土重来。 关于拉弥尔最后的记忆。阿卡纳去往焦黄的土地，看她在众尸体上，僵硬的手指攥着权杖，浑身像被沥青滚过，又像干枯的树皮，她抬着头，不尽的怨恨犹如幽魂，萦绕在她的周围。 有熟悉她的祭司想为她祈祷，但手指刚碰上她的瞬间，她的躯体就如腐朽的树干般裂开。 有一簇炉火，将她体内的一切烧作了灰烬。 第109章坏人 “幸运的是，有人帮她完成了夙愿。假如她还活着，她应该很感激你。” 阿卡纳感慨地说。 姜绪倒是没看出来炉火女士有哪里很感激她。 她无法否认当初龙临的一切对她有所触动，偶尔在其他任务里瞥见故人的影子，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过去的事。 但是她并不是为了帮助谁，说到底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重归旧轨。”阿卡纳清清嗓子，双眸紧紧盯着姜绪，“半精灵，这戒指究竟是谁给你的？” 在姜绪开口之前，他再次道：“我已经摆足了诚意。” 他不该说这么多。 姜绪十分坦率：“我不知道。” 阿卡纳：“……” 他沉默不语，源于他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身为大法师，他自然有办法分辨谎言。 阿卡纳犹豫再三，目光在触及到半精灵的长相和她的权杖后，还是开口道：“其实你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什么？” “去大森林吧，年轻的法师，去成为萨满，届时你就会理解，这戒指究竟是什么。” 姜绪汗颜，所以这其实是一个转职任务的开端？ 她有些别扭地想要拒绝，总觉得自己有点被推着走，但没想到任务界面就一直跳着，她甚至离不开这张椅子。 阿卡纳的眼睛凝视着她，仿佛她不接下这个任务就不会罢休。 姜绪无奈地说接下任务，反正接了没做的任务也是一大堆，不过她发现她接了这个职业任务，转职界面就是黑的了。 大不了一直当个法师。 她扭头的时候装模作样地、恶狠狠地盯了阿卡纳一眼，阿卡纳恢复了他此前的作派，仿佛再也没有智慧一样，询问她是否要学习新的技能。 她无可奈何，再次坐回了椅子里。 姜绪先学习了“光之屏障”，然后又升级了火球术之类的技能，她的材料很多，一些不常用的技能她也一并学习升级了。 现在她可以使用“大火球术”、“火之息”、“冰霜风暴”一类熟悉的攻击法术，高级驱散技能，也可以使用“高级治愈术”和“树息”。 “树息”有点像占星“生命之树”的卡牌效果，可以生成一个范围树状法术，在一瞬拥有群体免疫效果，并对该范围内的三个友方单位提供持续20s的hot。姜绪简单试了下，范围相当宽阔，一瞬整个法师塔内都显得绿意盎然。 她还学习了“赤色荆棘”这类debuff类法术，也首次真正接触了“重力魔法”。 姜绪不由得想起了在伊特恩的经历，假如有那种可以在短期内提高各属性的技能，可以说是神技了，可惜，在阿卡纳这里学到的是最基础的“重力球”和“泡泡盾”。 这两个技能其实是一样的效果，只是一个是对敌，一个是对友，“重力球”可以打到怪物身上，根据对方的重量将它拉动一定距离，“泡泡盾”则是可以在友方身上套一个薄盾，并将对方拉至身旁，可以帮助队友脱离aoe和致命伤害。 姜绪试探地询问有没有传送类的法术可以学习。她没有忘记卷轴的本质是法术的寄宿，既然有传送卷轴，那就一定有传送类法术。 “老老实实地使用卷轴吧，你还不够格。”阿卡纳脸色变臭，觉得她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姜绪回说：“但是卷轴不可以跨越大陆。” “任何传送法术都不能跨越大陆。” “那你呢？你不是说你连接了维尔京世界所有的法师塔吗？” 阿卡纳噎住，开始装死。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他连续重复了很多次这句话，姜绪只能遗憾地放弃。 虽然她被硬塞了个差事，无论如何，这一趟的收获比想象中多，想到这里，她也没那么遗憾了。 姜绪低下头看向那枚骰子状的戒指，至少，它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灰狼脸色阴沉地靠过来：“聊完了？” “嗯。” “我们得进一趟大森林。”灰狼直接开口，“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天使是森精灵的造物。” 这情报怎么有点耳熟……姜绪突然有点心虚，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老早就有这条情报了，虽然她有些忘记了这情报来自哪里。 在她眼里灰狼的情报只多不少，她从来没想到他是现在才知道“天使”和森精灵有联系。 不过她想到之前发生的事，面色又突然冷下来。 法师塔人来人往，但并不嘈杂，此刻，熟识的也只有他俩人在这里。这是很好的机会。 姜绪垂下眼帘：“这是第二次了。” “什么？”灰狼有些发懵，他还在为“天使之尘”的事焦虑，脑子里装得下的东西不多，最近一段时间都有些转不过来。 姜绪抬眼，簇着眉，露出不赞同的意味：“我也救过你们，从埋骨之地直到现在。你过去也帮助过我，但是那不一样。” 灰狼乱成团的大脑逐渐清晰，他看见她的眉间升起一抹陌生的严肃。 “不管是月光的那一槍，还是今天，我不希望这样的事还会出现，我也不需要你来……” “噗……哈哈。”突兀的笑声打断了姜绪的话。 她愣愣地看着灰狼，他的笑声并不短促，甚至越笑越大声，他捂着肚子，靠在书架上，笑得身体往下滑。 大概是他笑得太清脆，这是姜绪第一次见他身上有些和年龄不符的少年气。灰狼扶着她的肩膀，好不容易才直起身。 第96章 他笑得有些岔气，这会肚子疼，另一只手缓缓地揉着肚子，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说：“小格蕾，你在关心我吗？” 姜绪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别这么叫我。” 她顿了一会，继续说：“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尽管她的声音很冷硬，也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灰狼总是忍不住地觉得她像在撒娇——这形容让他自己都打一哆嗦，他什么时候也这么恶心了。 他退后几步，双手投降：“那种时候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你都自身难保的时候，还能空出手来教训我？” “你就不能给自己一点暗示？保命要紧。” 难道让你去死。 这句话他忍着没说。 第二次了。他心底大概也有了些觉悟。 “格蕾。”灰狼的脸上还残留着笑意，“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我的妹妹。” “嗯？” “是的，你很像我的妹妹。”他点点头，像在说服她，也在说服自己，“很可惜，她没能活到鲸落计划实行的时候。我无法看见你死在我面前，所以，你忍耐一下吧。忍耐一下，从今往后，我会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你。” 情绪冷下来，姜绪放缓呼吸：“为什么没能活到鲸落开启的时候？” 灰狼摆摆手，他的面前是一颗占星法师的巨大落地水晶球，他趴在上面，回头看姜绪。 无数的色彩敛在他晶莹的瞳孔里，也无法观测他真切的表情。 “我是个坏人。一个名为‘治安官’的坏人，我领到的任务就是杀了她，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就像杀了伊安一样，他杀死了很多朋友，很多亲人。 “我感觉我也是个坏人。”在这一瞬，姜绪没有再想掩饰什么。 “如果我记得的话，那我肯定也是个坏人。” 第110章突变 在这个夜晚。 灰狼告诉了她伊安的故事，告诉了她录像带的故事，也告诉了她录像厅里种着一颗苍翠欲滴的大树。 姜绪说，她也一定是个坏人。 “既然你都记不清游戏外的事了，凭什么觉得自己是坏人。”灰狼指向自己，“我这可是实打实的。” 如果阿瓦隆地下城的人都认识他，他走在路上一定会被人扔烂菜叶。 “不是胡说。”有时候，和人交流反而会理清自己。 “在初始海岸的时候，很多人都死了。”姜绪回忆着当初的画面，“我只是在忍耐身体上的不适，面对那样的场景，心理上的不适并不多。” 灰狼不认输：“那也不能说明你是坏人，或许你只是很有忍耐力。” 姜绪抿抿唇：“你少说一句话不行？” 她难得是想安慰人的。 阿加抱着“遗失之泪”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动动唇想说些什么，但姜绪先一步开了口。 “这是什么？”她一眼看见了阿加怀里抱着的、用黑色丝绒包裹的水滴状物品。 “遗失之泪。”阿加走过去，恰到好处地卡在她和灰狼中间，“你在侏儒部落看到巨鲸了？” 姜绪摇摇头：“遇见了一个假的。” “但这的确是‘鲸鱼的眼泪’，我已经鉴定过了。” 灰狼有些诧异：“你是鉴定师？” 阿加点点头：“是。” 他哪来这么多精力去学生活职业，能鉴定出“鲸鱼眼泪”，想来职业等级应该不低了。不过灰狼转念一想，自己大多时间都耗在百晓生和皇女这边，比不了别人有那么多自由时间。 “不重要。”姜绪收下任务物品，“之后去给侏儒老人就行。你找到安娜母亲的线索了吗？我这里……” 姜绪还想继续说，忽然有另一道声音参与了进来。 皇女面色不虞：“你想去大森林？”她是冲着灰狼说的。 “不行吗？” “不管是龙临还是伊特恩都有一堆事，这种时候，你想进大森林？还是说你想把自己送到红莲面前？”她生气的时候字吐得很快，“我说过很多次，大森林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 “想要处理天使之尘必须去。”灰狼的面色也不算畅快，“我们需要解毒剂。” 现实世界的成瘾品脱瘾极其困难，但这里到底是游戏。 灰狼从典籍里找到了情报，“天使之尘”在维尔京世界里存在已久，也曾引起过大规模动乱，为此，大森林的神明制作出了解毒剂，并把这个方法教授给了创造出“天使”的森精灵。 “我能掌控龙临。”皇女独断道，“红莲的手段并不高明，我已经拿到地道图了，明年春节之前，这里会无虞。” “你有伊特恩的事要忙。”灰狼躲开她的视线。 “我很擅长一心二用。” “你真该去看看夜晚的潮热地牢。”灰狼的嗓音变低，他的话语里裸/露出指责的意味。 皇女轻笑一声：“你在装什么好人，治安官阁下，我十六岁生日那天在暗街碰到人难道是鬼？一个在地下城里漠视成瘾品交易的人，进了游戏在扮演什么一个角色？” 迟来的、无法抑制的耻感涌上来。 “你说过一切都是新的。”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样的东西，新奇的、可以称为“羞耻感”的东西，是一种陌生的促狭感。 灰狼不想让半精灵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皇女继续笑：“你当真了？” 她取下手套，优雅地朝姜绪和阿加颔首，在这一刻，姜绪成为了“客人”。 “让你们见笑了。”她挥挥手，回到龙临的她更加游刃有余，“轻风，让所有人都盯紧他，一旦灰狼出现在大森林周围，立刻击杀。” - 姜绪花了几天时间在埋骨之地上。 她的等级已经远高于埋骨之地的怪物等级，但是一些埋骨之地的限定物品她要来刷一次，地图也要开全，也顺便试试自己还不熟练的新技能。 在不知道多少次刷完域主·不死者后，她获得了“深骸之地”的钥匙，进入了一个新地图。 其实这里也是埋骨之地的一部分，不过怪物等级更高，基本都在lv.35上下。 皇女没有提起回伊特恩的事，她一直在摧毁斑鬣的据点，但春风吹又生，她忙得脚不沾地。其他人似乎也很忙，那之后姜绪告诉了阿加“拉弥尔就是安娜母亲”的线索，他干脆回伊特恩去了，最近那边在逐渐吸收龙临过去的玩家，反正也差做事的人。 进入“深骸之地”后，姜绪也试着组了一次野队，但进队之后id就隐藏不了了，大多数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字，对待她的态度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她仿佛回到了鲸落刚开始的时候。 姜绪试着开始一个人风筝怪物群，这些对掌握了“重力球”和不少陷阱技能的她而言不算困难。 没过多久，骸骨之地上的玩家就流传起一起传闻——穿着斗篷的女巫会在骸骨之地上游荡，如果你遇到她，最好打道回府，否则一定会有坏事发生。 姜绪没有订阅百晓生的账号，对此一无所知，她按部就班地开拓着地图，很快就明白了这看似狭窄的地图吸引众多小队的原因。 虽然远不比埋骨之地广阔，但打完域主后，姜绪又获得了一把钥匙，名为“深骸之地·2”。 原来深骸之地是有层数的，越往下，怪物等级越高，想来这个地方应该是设计给这些留在龙临的玩家练级。 姜绪停在第三层，她能力有限，一个人卡在了这里。不过越是这样她就越心痒。 秋风卷过，昏黄之间，姜绪坐在枯萎的树干上啃咬着无花果面包，篝火在她眼前晃荡，她这才意识到已经是秋天。 干粮快用完了，她得抽时间回城内补给。 姜绪站起身，拍拍浑身的面包屑，踏出脚的第一部，一个厚重的背包摔到她脚步。 “合并下背包，给你带的。”来人的声音带着些生涩，“拉我进队，小格蕾。” 姜绪半张脸都在斗篷里，手也藏在里面，她稍稍蜷了下手掌，无人发现。 她很长时间没怎么说话，声音也闷闷的：“灰狼。” “啊。”灰狼伸个懒腰，“被架空了，没事做，法师，不如我们组队吧？我们组队效果应该很好，虽然现在我也是远程。” “我组队吃不到经验加成。”姜绪扭头就走。 话虽如此，人已经在队伍里了。 “算是付的钱币。”她拎起背包，转过身朝着灰狼掂了掂，合并到了系统背包里。 灰狼扛着火铳过去，嚷道：“你少拉点怪，这些怪物抗很高，我下来很不容易的——” 他甚至还特意去学了厨艺的特性。 成年人修补脸皮需要时间，灰狼看到“深骸女巫”视频的时候，挠了挠下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脸皮不是一直很厚吗，他在忸怩个什么劲。 第97章 还是在害怕？因为自己的形象上一秒还算看得过去，下一秒就跌落了谷底？ 他应该比预计中更了解她的，关系滞涩，他不会指望她能往他这里走一步。 就这样，又是一个季节过去。 深骸女巫的周围出现了一个跟班，仅靠二人就攻克到了第五层，偶尔也有胆大的人和他们组队，感叹二人无需交流就配合默契，战斗节奏跟不动，最后只好找个理由溜走。 他俩一直泡在这里，等级都已经快逼近50级，和皇女不相上下。 再往下就是55级的地图了，上了50级，怪物属性没有可比性，50级后升级的经验条需求也更高，的确没办法再向下攻略。 深骸之地爆出来的装备都是黑黝的，饰品都是骨制。离开深骸之地的时候，姜绪穿着暗黑色的冬装，披着毛绒边的兜帽，灰狼穿着暗黑色镶银边的大衣，两人都佩戴着增强防御的骨制发饰。 忽略相貌，为首的姜绪持着蛇形权杖，看起来倒真有些像一对约尔曼家族的兄妹。 好久没有这么悠闲，姜绪持着权杖，走进龙临城的时候步伐不快，但令她有些在意的是，周围的人行动得很快。 很快，甚至很慌乱。 去往龙临城外的大道就一条，姜绪没想到就这样对上了迎面行来的皇女，她眉头紧促，骑在马匹上。大概是很久没见，人潮拥挤，皇女并没有看到她俩，而是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城外赶去。 从人迹罕至、沉溺战斗的环境里出来，她有些慢半拍。 “……发生什么了。” 她声音很小，但周围还是有人听见了。 这玩家显然是个外向的人，他扯着大嗓门，嚷说：“你们居然不知道吗！伊特恩陷落了！” 第111章永恒的夜晚 姜绪一瞬看向身侧的灰狼。 他正低头查阅着百晓生的信息，满脸肃然。 姜绪立刻联系皇女，同时把传送技扒拉出来，想要传送回伊特恩，但只得到一句“修女像受损，无法传送”。 这个时间点，皇女接到的通讯多如牛毛，她根本没有一个个点开细看。 震惊之余，姜绪的思绪也开始活络。 伊特恩陷落？谁会攻打那里？ 虽然灰狼一直在刷野图，但他一直很关心龙临城的情况，也提起过几次，红莲最近自顾不暇。 姜绪甚至想到了侏儒，她当初的处理方式是不是留下了后患？她不应该把坐标给蕾娅……她们可能也在寻找新的主城，会盯上伊特恩吗？ 灰狼的脑子也有些嗡，他快速整理了一下手头的信息。 “联系不上伊特恩的人，通讯被中断了，任何传送手段也都失效。约尔曼营地的人在往那边赶，但人数有限。” 姜绪脸有些泛红，话语却很冷静：“皇女想渡海过去，那至少也要一天一夜。她不可能抛弃那里，而我们可能甚至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伊特恩的景象在脑海里闪过，温暖的庭院，清冷的夜空。 “她别无选择。” “不是。”姜绪眸色闪烁，“我还有办法。” 话虽如此，现在根本联系不上皇女。 姜绪干脆地取下兜帽，有时间没打理的银发已经变长，她半精灵的特征越发明显，周围有人发出低呼。 姜绪手持权杖，抚摸白骨发饰旁边的羽毛，白色的翅膀从她背后生出，散发着暗银色的光芒，一阵飓风卷过，她整个人已经冲向初始海岸的方向。 - 哪里吹来一阵狂风，但皇女已无暇顾及。 她很少陷入迷茫，也很少遇见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的状况。 任何人都不可能算无遗策，但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掌控的范围内失去目标。 她甚至不知道现在伊特恩的情况是怎样的，只能看见城市系统里，外部防御在不断削弱，尖塔驻立的人马也死了两匹。 但在这样的境况下，她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第一时间集结队伍，采购药品和武器，联系船只。 银色的光芒自身后涌现，皇女不得不侧目，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重。 有人坐上了她的马。 “是我。”姜绪刻意放缓了语气，希望她能在急躁中听清她的话，“先停下来，我有办法。” 意识到是谁的时候她就已经勒紧了缰绳，姜绪还没反应过来，马首就突然仰起，她没坐稳，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姜绪：“……” 马蹄回转几步，皇女俯下身，伸出手，原本束好的金色卷发也散乱开。 姜绪抓住她的手，站起身：“再次见面居然这么狼狈……总之，话不多说，十分钟后，带着你的人和我一起去潮热地牢。” 她看向皇女身后的小队：“再来多一点也没问题。” - 姜绪已经提前联系了灰狼。抵达潮热地牢的时候，他正拎着背包，靠在滚热的墙壁上。 皇女瞥他一眼，没说话。 “人到齐了？”姜绪问。 皇女“嗯”了一声。最终，她汇集了三支小队。 姜绪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很清楚，一次攻城战不会消耗一天一夜的时间，这毕竟只是个游戏。龙临日、或是特拉攻防战的规模已经相当浩大，但那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 皇女潜意识里拒绝去思考这一点，她只有一个选择。 姜绪只能相信——相信骑士星光的空间法术如旧日的故事里讲述般强大。 在法师塔上，阿卡纳说“任何传送法术都不能跨越大陆”，但法师塔可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阿卡纳提起过，镜子是空间法术。 在维尔京，传送法术和空间法术似乎不是同一种东西。 她尽可能选择了和当时特拉之口地下相似的环境，姜绪从背包里掏出[星光之匙]，再怎么也是个橙色物品，不会这么没用吧。 姜绪扳动阀门，在一瞬的宁静后，面前的墙壁瞬时被撕扯开来，她有些紧张地踏进去，晶莹的地髓脉依旧散发着永恒的光辉。 在过来的路上，她已经问过了皇女，她们不可能不携带兵力，而这么多人过去，地髓脉的存在将暴露无遗。 “失去伊特恩，地髓脉也不会回到我手上。”皇女挑挑眉，她已经找回些往日的神色。 姜绪往后退，朝皇女点点头。 皇女沉下脸色：“保持安静，不清楚城市的状况，慢慢从教堂摸索出去。” 话虽如此，踏进地髓脉后，还是有人忍耐不住发出了感慨，即使忽略这里的价值，它本色的景色也足以让人留恋。 但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们。 皇女看到的第一个熟人是加德烈，他龟缩在自己铸就的废铁堡垒里，一动不动，陷入了昏迷。皇女朝轻风使了个眼色，轻风心领神会，留在了原地。 加德烈手上有不少利器，得有人留在这里说服他参与进来。 顺着地牢前行，越往上，就越能感受到大地的颤动，推开最后一扇门，众人走出室外。 姜绪抬头看去，数十只亚龙和狮鹫从他们头上的天穹飞过。 毫无疑问，骑行在上面的是人类。他们的装束既熟悉又陌生。 姜绪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不该忘记的。来到伊特恩不久，她就和西西莉亚他们一起，在城墙上瞥见了远处平原的战火。 永恒湿地地势很高，于平原有如天险，进入伊特恩后，皇女一行人从未遮掩过存在，但那战火始终离他们很远。 伊特恩是下沉的城市，换句话来说，易攻难守。 这会是一场苦战。 进入伊特恩后，实时的地图任务也同步给了皇女的队伍。 【伊特恩保卫战：时限4h/6h】 【敌方攻陷进度：守卫尖塔2/4、修女祝福神像3/5、“玛丽亚”防御结界1/3】 【请修复尖塔、请修复神像、请修复“玛丽亚”结界、请修复“玛丽亚高墙”·已损毁】 【守卫boss：月光 hp：689999/1000000】 防御结界还在。 看到熟悉的名字，姜绪心下一凛。她以为“月光”已经不会再出现。 尖塔和防御结界息息相关，修复尖塔、或是其他东西都需要人力和大量材料，伊特恩还没有可以提供如此大量材料的npc，皇女只能两座尖塔都跑一趟。 天色越来越暗，城市的东面依稀可见不断的雷电，姜绪知道是骑士月光在那里。 “我暂时没有时间去正面。”皇女冷着脸，“代我指挥。” 姜绪点点头：“我要去骑士月光那里，给我一支小队，其他人可能也在。”月光的hp偶有上涨，她周围应该有其他友方法师，说不定、西西莉亚就在那里。 姜绪点开通讯录，还没有认识的人的名字灰掉。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灰狼沉吟片刻：“轻风不在，我要去钟楼。” 姜绪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是之前他们为了攻略月光找到的那一座，视野很好。 第98章 他有些不放心：“格蕾，不用心疼其他人，让他们顶在前面。” “我知道。” 看着灰狼用钩索赶往钟楼，姜绪使用了天使之羽，对着皇女分给她的小队，说：“我先过去，确认环境后，你们再过来。” 这些人速度也没她快。 第112章永恒的夜晚（2） 并非大军压城的绝望场面。 从钟楼之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东部和北部的城墙损毁严重，但意外的是，敌人并没有从此处攻入。 灰狼很快就意识到是为什么，城墙离拉弥尔大教堂更近，显然这里的结界更深厚——玛丽亚当然会优先选择保护大教堂。 久攻不下，敌人选择了从上空绕行，迂回从西面高崖进城。 除了龙骑士可以使唤亚龙，拥有狮鹫坐骑的并不多，但灰狼还看见了隐约不少步兵。 ……不是临时起意，这些步兵看起来风尘碌碌，显然是从其他地方绕来的。 · 【灰狼】：龙骑士二十以下，狮鹫骑兵不分职业，五十以下……步行者，三到五百。 【皇女】：城墙附近的尖塔保存完好，为什么？ 听他这么说，灰狼这才把目光移向那里，这座尖塔看起来同样饱受战火洗礼，上面只有人马的尸体。 【灰狼】：不是保存完好，有人已经把它修复了。罗琳娜在那里。 【皇女】：她不是在龙临吗？ 在龙临城的这段时间里，与红莲不断摩擦之余，皇女对罗琳娜也失去了信任。她几次控制情报，有三次泄露的假情报都经过罗琳娜之手。 【灰狼】：她前天到的伊特恩，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其他原因。无论如何，她现在是在修复，不是摧毁。 皇女被他一句话说得太阳穴直跳。 【皇女】：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内讧。 【灰狼】：……皇女，对方人数不多，更能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 【皇女】：我知道。 伊特恩如今登记的居民有七十多人，流动人口不过两百。假如对面的情报工作不到位，是不会带着几百人就来攻打城市的。 优先攻击尖塔，也说明他们不是第一次参与攻城战。 【灰狼】：小型战役我们应该很擅长。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成为“治安官”之后，他们在阿瓦隆经历的战斗都是小规模的城市战。 战斗培养在地下城其实有些断代，他们这一批学生大都是红莲教出来的，而红莲的章法也是经验所谈。 在小型战役里要保证三个“位”，前置位、后置位和“眼位”，“眼位”需要占据高位，给己方提供视野，进入鲸落后，占这个位置的几乎都是轻风。 他们这一批人轻风才是对战争最了解的那一个，但她从地面回来后，性格变得相当沉静，话都不说两句的人，更没办法指望她指挥。 灰狼还想说什么，彻耳的雷暴突然袭来，连带着钟楼都晃荡几下。 - 姜绪没想到有一天看见这柄槍会觉得安心。 星光之下，束状雷电横亘在街道上，骑士月光骑行在黑马之上，每一槍都带着破军之势。 姜绪刚一靠近就看见熟悉的树状光辉，交杂在蓝黑色的闪电中，将要消失。 她几乎是把“树息”扔了出去，一棵树拔地而起。 “西西莉亚！”她脚步点地，抱住了刚被亚龙击退的森精灵。 西西莉亚有些笨拙地站起来，温和的绿意立刻包围了她：“格蕾……我、我没事。皇女到了吧？” “到了。”姜绪点头，“现在是谁在指挥？”她的目光投向正面，在正面战场的敌军大概有两百人左右，友方单位有七八十，好在有月光的雷电顶在前方，战线并未溃败。 “信不过罗琳娜，现在是四月在顶着。”西西莉亚看向前方骑着小七的血精灵龙骑士，她已经处于“爆血”状态，在燃烧hp增高dps。 “正面勉强撑得住，问题是上面。”西西莉亚耳朵耷拉着，面色焦虑，“我们没有飞行骑兵，小七不是飞行种。” 半空中，狮鹫骑士和龙骑士越过雷暴的屏障，直抵后排。 敌方的前排后排构成分明，成桶状行进，完全可以称为一支军队，但伊特恩的玩家几乎都是散人，前排本就不够，后排也缺乏防守能力。 姜绪没有再迟疑，给四月发消息，让她拉她入队，同时，姜绪使用了［召唤卷轴·地母］，直接把地母砸进敌方后排。 召唤出的地母只能持续二十分钟，但对面显然不知道，巨型的怪物在夜里散射着需求星光，一瞬阵型被扰乱。姜绪顺着缺口疾速飞向敌方后排，把扎好的副武“草甸球”扔向地面，同时使用“炎爆”，草甸球一瞬炸开，携带着炽烈的火焰飘向地面。 刚才还被压着的局势瞬间被扳回，骑士月光的进攻也开始变得激进，她勒绳刺进人群，一槍踩踏过去，数人倒地。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只要越过前排给远程职业压力，对方也会面对和他们一样的困境。 姜绪挥动着翅膀，想要故技重施。 【灰狼】：下降！ 她脚步一滞，毫不迟疑地收翅回缩，下一秒，一发弩箭猛然刺进她前方的地面。 姜绪大喘一口气，敌方阵营内，五台弩车出现在黑夜里，为首的龙骑士手持长槍，向周围的人吩咐几句，投入战斗当中。 姜绪立刻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和她们第一次进伊特恩一样，敌方想利用龙骑士的机动性拉扯骑士月光，这样其他人可以趁机穿越防线。 但本来的问题还是在那里。 姜绪还不是大法师，但去过一次法师塔后她的许多法术都转向阵地类的了，阵地类的法术简单来说，就是不需要敌方目标即可释放，可以存在好一会，属于“环境”的一种，和炎爆是一样的。虽然只有她一个可以驻空，但铸造一道暂时的法术防线应该不成问题。 但现在，姜绪作为伊特恩唯一的高空单位，一旦升空后，对面的弩车会一瞬瞄准她。 弩车……姜绪攥紧了权杖，有种不详的预感。 身后一个影子突然飘近，显形之前，连她都没察觉到。 “队长。”是菲耶。他习惯性地按了下帽檐，“我有办法溜进后方，假如可以破坏那些弩车的话，你能掌握情形吗？” “怎么去？” “地下就是我们之前躲藏的地窖，有两个出入口，有一个在对面后方的位置。这边的入口也有些靠近战场中央。我需要掩护。” 最好是他们两个人就把问题解决掉，这里再也抽不出来其他人。 姜绪分了一些新的高级药水给西西莉亚，转身对菲耶说：“我和你一起。” 灰狼担任了掩护工作。 他端起他的火铳——“赤潮”。这是深骸之地的第四层域主“不死者·伊莎贝拉”的武器。 深骸之地的第四层没有白头和黑夜之分，一直保持着赤色的黄昏，天空中只依稀可见一颗启明星。 但就在他们进入后不久，赤色的火焰横亘在昏黄荒原的上空，如同彗星一般射/向二人，。 它的射程扫射全图，伤害会随着距离降低，灰狼和姜绪找到源头的时候，不死者伊莎贝拉正坐在她囤积的稻草上，摆弄她的火铳。 深骸之地的域主boss，至少他们遇见的都是像亚妮一样的“活着的白骨”，但伊莎贝拉还保存着皮囊。她的表情很温柔，动作却很迅猛，几次拉开距离使用火铳“赤潮”，近处“赤潮”的攻击伴有溅射效果，伤害极高，且很容易造成撕裂伤。 姜绪刺开她的胸膛的时候，自己的血条也已经低得可怕。 “lock——”灰狼端着赤潮，视野开始清晰，他顺道观察了一下正面战场的具体情况。 【灰狼】：这个距离造成不了伤害，我干脆射一发烟雾弹。 【格蕾】：行。 如同闪烁的红灯，烟雾弹奔向战场。 周围烟雾弥漫，白茫一片，菲耶立刻进入潜行状态，仅对友方显形，姜绪紧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就在混乱的一堆aoe里找到了暗门。 拉开一个小缝，二人迅速闪进去，又把门关上。 姜绪从背包里扒拉出她在侏儒部落那里得到的矿灯帽，一束光打进前路，在地上画出一个圆。 在黑暗里前行，尽管有一束光，但菲耶无法肯定敌人没有发现地窖的存在，仍保持警惕。 身体动得比脑子快，这样的警惕让他在光芒照射到另一个影子的第一时间，已经切了过去，他的匕首疾速贴向黑影。 菲耶很清楚自己在速度上是佼佼者，但黑影还是反映了过来，他用银色的链条卡住了匕首的位置，黑影后撤两步，一只脚抵上墙，一个翻身就越过菲耶。 他落到姜绪面前，脚步一顿。 两人的身形都掩在兜帽里，但也算打了个照面。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泄出些许银色的黑影再次掠过姜绪，没入二人身后的黑暗里。 第99章 “他想切后？”菲耶停下追赶的脚步，“就他一个，怎么说？” 姜绪先一步动脚：“我们去找弩车，这些东西威胁更大。” 推开门时，外面烟雾还没散去，为求保险，姜绪释放了一个光照术，再给菲耶套上了一个“光之屏障”。 她处理两台，菲耶处理三台。 姜绪破坏完弩车，胸口下沉得厉害。 她很熟悉这些东西，包括植物绞成的弓弦，毫无疑问，这是北之部落侏儒的工艺。 自动连发驽，也正是因此，弩车附近没有聚人，她和菲耶才能顺利得手。 这玩意相当可怕，姜绪很清楚它的威力，但或许是这些人没有足量的箭矢，只把锁定范围设定在了空中。 回去就不用这么费劲了，姜绪扯住菲耶的衣领，从敌军上方飞过，结界不会排斥伊特恩居民。 她用了最快的速度，但还是吃到了不少伤害，姜绪反手给自己和菲耶挂了个hot，脑子里闪过刚才飞过敌军上空时瞥见的画面。 对方是有旗帜的。 旗帜上绣着的似乎是某种鸟类，但除此之外，姜绪更关心她在人潮中看见的另一面旗帜。 它被立在正在和月光拉扯的那个龙骑士的战马上。 交织的洁白羽翼，这是神圣骑士团的标志。 第113章永恒的夜晚（3） 从【lock】模式中退出，灰狼捏捏眉头，一个人的时候，他从不掩饰疲态。 lock对神经的压力很大，这个模式不消耗fp，但大多人都坚持不了多久。 【格蕾】：……对面的t位可能是npc。 【灰狼】：我确定一下。 只要是npc，就能用侦察特性获取部分信息。 灰狼再次进入【lock】，让它充当一下望远镜的功能。 他好不容易终于在人群中锁定了龙骑士的位置。 【灰狼】：是npc，名字叫伊蒂斯，联系上神圣骑士团的话，他应该是刚上任的神圣骑士团副团长。 【格蕾】：刚上任的？ 【灰狼】：前一任死在埋骨之地了啊，你忘了？ 【格蕾】：亚妮那一批进去应该是很久以前了吧，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 【灰狼】：团长很能干的样子。话说回来，伊蒂斯，龙骑士，lv.70，难怪单人就能和月光打得有来有回。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把他带来的。 灰狼并不意外，这种事他们早就遇到过了，最开始进大森林的时候，雅戈达不就和他们同行了一段时间。 守城的骑士月光等级不是lv.60，而是一串问号。 【格蕾】：撑过剩下四个小时他应该就离开了，我们处理不了这个龙骑士。 姜绪一发大火球术打在他身上简直不痛不痒。这样看起来对面让他来和骑士月光拉扯也不是坏事，这样姜绪她们也不需要去和他正面迎战。 姜绪没有继续把技能浪费在他身上。 相反的，有人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地母已经消失。 伊蒂斯的长槍一扫，他骤然更换对手，一槍刺进前方的骑士胸前，他没有拔出槍尖，就着骑士的躯体提离地面，把他扔进身后的人群里，战士们像群狼啃噬尸体蜂拥而上。 骑士一瞬被集火，几乎是半秒血条就归零。 他举起长槍，身后传来高昂的欢呼声。这腥热的血刺激了众人，他们挥动着剑柄、长槍、斧头和各式各样的武器，穿过月光，尖刀般刺进了姜绪刚整顿好的阵型。 语言不通，血液飞溅，就像野兽在嚎叫。 一大串血珠溅到姜绪脸上，她瞳孔微颤，下一瞬，地面串起的火浪直扑向对面。 她逐渐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连疼痛都开始麻木。不知道是谁最开始突破了那道泾渭分明的防线，近战职业都混战到了一起，甚至冲进了后排。月光勒起缰绳，几次想冲进人群把那些入侵者推回，但他们如澎湃不尽的浪潮，数次拍回海岸。 像被关进一个潮热的罐子里出不去，伊特恩地面的浅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卷到脚踝的赤色潮水。 “人和人的战争，和boss战可完全不同。”带着凉意的声音靠近。 轻风把着弓，又准又狠地射进伊蒂斯发红的眼睛里。 “谁都知道，前排抗伤，后排输出，这对哪一边都是最安全的方法，这样拼的是火力。”轻风板着脸，“很多次，我给我负责的士兵选择了最安全的阵型，但他们的光点却总会消失在意想不到的位置。” “当你踏上战场之后，最懦弱的人也会变得嗜血。因为，生存是战士的本能，战争的本质是肆虐、而非谋断。”轻风换上弩机，站定到姜绪的位置，“真是个合适的点位。” 她再次拉弓，染毒的利箭猛地再次扎进伊蒂斯的眼睛里。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忽视。 左眼像失明一样浑浊。伊蒂斯提起长槍，怒吼着冲向轻风的位置。 轻风唤出自己的宝宝，是一只巨型猎鹰。 她一只手攀上猎鹰脚上的弯钩：“加德烈那里能用的只有一个巨大的盾牌，好像叫‘巨鳞盾’。我让菲耶去运过来了……风筝一分钟是极限，你要想办法改变局势。” 轻风眨眨眼，确定自己进入了仇恨范围，吹了下口哨，猎鹰带着她腾空而起。 姜绪用指甲压了下掌心。 “把他往街道引。”姜绪凛然道，重新找回指挥的感觉。 [天使之羽]进了cd，她咬咬唇，思维再度活络起来，打通了灰狼的通讯。 “虽然是混战，但法师一类的远程还是在靠后的位置，对吧？” 灰狼三言两语，简述了战况：“没错，敌方压近，但远程还是躲在后面，另外，对面有十个狮鹫骑士带着一个小队离开，往尖塔去了。我已经告诉了皇女。” 姜绪这才发现防御结界已经修复到了2/3，尖塔也修复了一座，看来是皇女那边相当顺利。 她也借用钩索荡上房顶：“菲耶，把巨鳞盾推到街口来。” 巨鳞盾就位，龙骑士伊蒂斯也深入了后排。 他脱节了。 姜绪再次使用了[召唤卷轴·地母]，巨大的透明怪物砸向地面，脆皮连忙四散，就在这时巨鳞盾升起，一下就堵住了街口。银凸面的盾表闪射着无数法术的光辉与天空。 伊蒂斯、少量前排与其他人被隔开来。 姜绪没有再迟疑：“就是现在！” 发泄式的技能全扔到了伊蒂斯的身上，他有些狼狈地提起缰绳冲进人群，但很快发现自己的伤害乏力，被抽调到后排的四月拎起长槍，一槍将他振开。 四月的肌肤浮现着赤色，和血液和伤口混杂到一起。失去护佑的伊蒂斯很快丧失了战力，他呼嚎两声，捏碎了卷轴，消失在众人面前。 战场被分割，和伊蒂斯这个npc不同的是，身为守城boss的骑士月光血条厚得吓人，她完全抗得住一段时间的敌方攻击，更何况姜绪回头一直在给她提供单体治疗。 她把身后的战场全部交给了四月和轻风她们。 巨鳞盾放下的时候，一槍银光划开黑夜，四月骑着“小七”疾行，菲耶的匕首也在一瞬加入了战场，失去了伊蒂斯护佑的敌人骤显溃败之势。 要结束了吗？ 【灰狼】：找掩体！格蕾！ 突兀的喊声响彻在频道里。 姜绪闪进街道，往外扔了“树息”，她听见奇异的撕裂声。 扭头看去，一发弩箭穿透了菲耶的身体。他不可置信地低头，他明明已经处理好弩车了，为什么…… 生命在流逝。 姜绪往前滚，勉强给他施加了治愈术，但他的躯体已经断成两半，重伤的debuff让他吃不到任何治疗，西西莉亚的惊呼声传来，她顺利地抽出驱散卡“女祭司”，但菲耶连卡牌效果都吃不了。 太迟了。 他倒在地上，躯体的断裂处血肉模糊，他看向星空，瞳孔一瞬黯淡。 “不，不要。”西西莉亚痛苦地、不自觉地伸手往前迈出一步。 电光火石间，弩箭再次射出，姜绪也在这一瞬使用了“泡泡盾”，把西西莉亚带到她身边，弩箭栽进她面前的空地，她好一会才回神。 街道外的庭院已经躺着不少人，半个小时，这些新鲜的尸体就会消失。 姜绪的呼吸很重：“从哪来的？” 【灰狼】：……从西边的山崖上面。只有三台弩车。但是……够不到。 山崖很高，如果不是第二发弩箭射空，灰狼是绝对想不到，弩车会从那里射到庭院的位置。 “他们有后备力量……先把巨鳞盾竖起来。”姜绪靠在墙上，调整呼吸，“对面也需要时间休整。” 她想到什么，问：“陨石在哪？” 陨石的速度很快，或许可以趁黑从旁边的山道偷溜上去。 西西莉亚还在抽泣，四月没办法，抹一把脸上的血迹，回答她：“她和阿加一起的。” 第100章 “在哪？” “阿加没和你联系吗？”四月很是意外，虽然她话不多，但她其实很喜欢观察，她以为这个半精灵和阿加的关系应该很好。 她顿了一下：“他们去北之部落了。” 姜绪心底一沉，她不太明白自己确切在担心什么。 四月补充说：“他们去接你的货物。前不久一个叫‘蕾娅’的侏儒出现在城门外，她说你在她那里有货物要送过来，需要人一起去帮忙，但理应昨天就回来了。” 这么说这个巨鳞盾是加德烈自己过来以后制作的。 姜绪面无表情地瞥向星光点缀的山崖：“但愿他们能在战斗结束前回来。” 第114章永恒的夜晚（4） 阿加没有给她落实怀疑的机会。 姜绪清晰地看见，夜色星光下，小型的泰坦，钢铁的巨人碾碎了三台弩车，它震颤着双臂和螺旋，有些笨拙地从山崖上下落，稳稳地落到庭院中央。 橘发的侏儒先探出一个脑袋，她不合时宜地面含微笑，朝着姜绪大力挥手，只可惜迎接她的是对面的一发火球。 阿加立刻盾反。 蕾娅吓得缩回泰坦里。泰坦不是战争武器，它只是一座移动的堡垒，却也足够坚固，可以抵御恶劣的天气，自然也可以接受战争的洗礼。 阿加从背面跃下，两三步来到姜绪跟前，碎发凌乱地搭在额头，又被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风系法术吹起。 湛蓝的眼珠就像玻璃，他眼尾下垂，脸颊和睫毛都带着些湿意：“抱歉……已经在努力赶回来了。” 发生了一些意外，接到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北之部落。 传送阵失效，好在蕾娅愿意送他们一程。小型泰坦在高低不平的湿地里艰难行驶，他们这一路回来可谓够呛。 身后传来马蹄声，是皇女回来了。 她环视一周，两眼就看清了状况。与此同时，敌人将巨鳞盾推倒，他们踩着巨鳞盾源源不断地冲进街道里。 皇女将古剑高举，汇集的三支小队如同小溪汇进大海，她迎着扑面的火光、烟尘与各式的法术光辉，如同挥砍落叶一样撕裂开一道道口子。割开谁的喉咙、谁的手臂，血浆迸到她的脸上，混战的战场里，破败的旗帜被踩进湿漉的地里，谁都看得清她眼里的兴奋。 “从、我的城市，滚出去。” 姜绪听见通讯里传来轻微的咒骂声，有人看起来很看不惯她的作风。 她说：“我都习惯了，为什么你不习惯？” 灰狼泄气地说：“这不是好事……太复杂了。” 有很多事，在深骸之地的时候他都有充足的时间向她提起，但他始终没有开口。 “难道你希望她和平地解决？”姜绪看着庭院里的残肢血河，“不可能的，灰狼。” 阿加没有接到指令，他手持长剑，一直在给姜绪开拓输出环境。 和最开始在湿地的时候不同，姜绪现在的输出已经远远超出普通玩家，让她把cd浪费在治疗术上都有些浪费了。 “不挂掉吗？”阿加面不改色，“还在战斗。” “不碍事。”姜绪使用“赤色荆棘”，帮助阿加固定战场。 在深骸之地的时候，她和灰狼经常挂着通讯，有时候他们会分开处理小怪，这样会方便很多。再加上灰狼这会还可以从上方给她提供视野。 【灰狼】：可以在3点方位放一个“冰霜风暴”，那里有敌人突破进来了，12点、治疗有压力，用“树息”。后置位有人绕后。 【格蕾】：我放了荆棘陷阱。 【灰狼】：行。十秒后光弹掩护，你们可以绕到庭院右侧去，那里的天台是个很安全的点位，可以把阿加解放了，让他去帮皇女她们。 胜利的天平在向伊特恩倾斜，皇女加入战场后，巧妙地利用小队的单点突破引导着战场的走向。 前排依赖着后排的输出和治疗，只要对一些治疗职业单点击破，对面总会自乱阵脚，因为街道狭窄，对面想要摸进我方后排却很不容易。 更何况。 她的余光不可避免地被那抹黑色的身影捕捉，半精灵站在天台上，她的法术光辉浩大纯净，就像夜里的一轮月亮，持续指向胜利的方向。 但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脚步声。 这很奇怪，战场上的嘶吼声和技能的运作声不绝于耳，这脚步声并不沉重，像是细跟踏进水里，但众人还是清晰地听见了。 银白色的毛发自阴影处显现，先是螺旋的角、再是发光的眼睛。 这一切正如梦境，一头独角兽就这样从敌方后排出现，一个黑发的女人悠闲地坐在上面，她穿着紫色羊毛衫、套着软甲、披着黑色的斗篷。她双手覆在腹部，姿态优雅。 她微垂着眼，仿佛只是不小心路过这危险的战场，但任何的攻击接触到她，都会被一层蓝色的微光吸收掉。 她的身形纤细而脆弱，她抬眼，微颤着睫毛，看向皇女。 “很遗憾我们在这里相遇。我听说过你—— 请称呼我为阿纳斯塔西娅。” 独角兽踩着浅水前进，它身上的光辉太过神圣，它走过的敌方，众人都奇异地放缓了动作。 【灰狼】：是曼陀罗药粉。 姜绪也敏感地察觉到，星光之下，有隐约的粉末在漂浮。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你的名字。”阿纳斯塔西娅悲伤地说，“一个可怜的女孩。” 皇女扯扯嘴角：“你还是下来和我说话，我比较听得进去。” “我们收到的情报，你现在应该在龙临。看来是线人背叛了我们。” “谁知道。”皇女倏地将剑尖对准她的方向，“下来。我现在没心情听你挑拨。” 阿纳斯塔西娅低垂着眼：“我并不在这里。我只是一个孱弱的占星，假如亲临战场，恐怕阁下一剑就会把我捅穿。那太可怕了。不过今次的确是我发起的攻城战，一旦成功，这座城市会成为我的所有物。真是可惜，看来我的愿望要落空。” 皇女没有迟疑，一道剑光劈向她，果然，剑势再度消失。 阿纳斯塔西娅转身，对着身后的军队用陌生的语言下达命令。 没过多久，传送卷轴的光芒不断闪烁在庭院。 站在天台上的姜绪冷眼看着……这些人的传送卷轴没有失效，但刚才长时间的战斗内，没有一个死去的人在死前使用过。 阿纳斯塔西娅依旧直挺着背：“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本来应该在一个更正式的场合。我本来想攻下这里，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和你谈判。我准备了很多，一切都太过可惜，是谁帮助了你度过这次难关？让我想想，是那个断眉的男人，还是那个稀有的半精灵？或者是其他我不知道的人。” 皇女的不悦到达了顶峰。 “看起来你要生气了。”阿纳斯塔西娅微笑着，“在这之前，请收下我的见面礼——永恒之城的星空和我想象中一样璀璨，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她的身影如萤火一样散去。 姜绪突然意识到，庭院里一个她的人都没有，剩下的友方大多因为曼陀罗药粉的缘故还停在原本的位置。 太过安静了。 在这寂静的风里，夜光乍亮。姜绪抬起头，蓝色和银色交织的法阵突然在空中显现，发出刺眼的光辉，不断流转，然后迅速压向地面。 放一个群体hot、撒药瓶是姜绪的第一反应，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猛烈的阵痛从身体深处传来，内脏像被一股力量压碎，姜绪攥着权杖也无法直起身体，庭院里依旧安静，这法阵把一切都压缩吞噬，哪怕是声音。 hp开始断断续续地下降，从她的视角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庭院里的状况。 很多人的骨头被碾碎，甚至头骨倏地被压成薄片，脑浆猛地飞溅出去。 姜绪紧紧攥着权杖，她不知道驱散有没有用，但她必须试一试。 撕裂的疼痛，手指动一下都是磨难，深呼吸如同刀剑在搅弄肺腑，“砰”的一声，不知道又是谁的身体炸开。 皇女是第一个站起身的。 古剑支撑着她。她打开背包，在众多物品里寻找一个可能的解法。 很显然这法阵不分敌我，因此，阿纳斯塔西娅才会假惺惺地离开，它对物品或动物没有效果，唯独对人生效，她看见徘徊的骑士月光，更改了看法——唯独对玩家生效。 不行。哪怕分析出来，她也没有任何途径来解决。她对头顶的法阵太过陌生。 西西莉亚痛苦地开口，她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依偎在水晶球旁：“夜晚会增强占星的法术，只要大家熬过去，或许、或许就会有转机。” 等不到那个时候的。 皇女瞥了一眼自己的血条，哪怕在这奇异的强压下支撑过去，通过血条减少的速度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撑不过这个夜晚。 撑不过这个夜晚。 意味着她要选择把这里的人都放弃。即使不是主动的选择，但是自己没有把问题解决，所以，是她选择把这里的人都放弃。 第101章 她突然想起在奇境的赌/场里，她并非老手，也很多次拿到烂牌。 在她身上只会出现两种情况。要么是她直接放弃这把烂牌，她不在乎那一点付出，她有足够的筹码。还要么，对面坐着的本来就是自己人。 皇女闭上眼，她似乎听见了很远的风声。 她忽然又听见很近的呼吸声。 是西西莉亚，她抓住了皇女的手。 “别松开。”西西莉亚的手一直在颤抖，“我抽到了‘倒吊人’。皇女，你绝对、不能死。” “倒吊人”。她可以把自己的hp输送给另一个人。 这是一张极其稀有的献祭牌，西西莉亚从来没有抽到过，出现在这个时候，或许是天意。 皇女睁开眼睛，沉静地看向她。 她习惯接受其他人的牺牲，所以，她抽离了自己的手。 “你还是活着比较好，我的周围没有比你更好的占星。” 之后肯定还要对付那个不速之客，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培养一个好用的占星。 皇女拎起古剑，从她豪华的背包里，掏出来最朴素的钩索。 抛出钩索，稳稳地构住一处建筑上的栏杆，伸缩的钩索将她整个人带离地面，血液从她的眼眶和关节渗出，再来一次，她应该可以荡到半空法阵的位置。 虽然还不知道该怎么消除这个法阵，但是先靠近了再说。 她往后两步，借力正要荡起。忽然，整个庭院被白色的光芒充盈，温润清凉的气息瞬间抚平了疼痛。 巨型的法阵被这白光不断蚕食，开始闪烁。姜绪感觉浑身力量回来不少，立刻跳下天台，开始使用恢复术。 她有些手忙脚乱，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个影子正奔向她。 有人猛地大力扑向了她，姜绪浑身一愣，她不确定背后是敌是友。 直到熟悉、热情的嗓音在下一秒响起。 “祭司大人，格丽娜终于又见到你了！” 第115章永恒的夜晚（5） 惨烈的胜利。 这四个小时总算过去。 不断有人在眼前晃荡着打扫战场，格丽娜不合时宜的情绪也无法感染姜绪。 大概是终于意识到“祭司大人”情绪不高，格丽娜开始认真地给她包扎伤口。 姜绪坐在庭院的花坛上，没过多久，玛嘉也出现了。 “谢谢。”姜绪先一步开了口，她知道是玛嘉帮助了她们。 玛嘉环视一周：“你也帮助了我们。更何况，这里以后也是我们的家。” 虽然已经是清晨，但天还是很黑。 “我们在海上遇到了风暴，从南部海域登陆的时候，刚好遇到那里的侏儒部落动乱。抵达的时间晚了点。” “南之部落？那里发生了什么？”姜绪有了些兴趣。依照蕾娅所说，那个南之部落应该是个相当富庶的地方。 “我也不太明白。只听说似乎是物价崩坏了，还听说了一种动物的名字，斑鬣？大森林里没有这种动物。” 姜绪一愣，所以这段时间，红莲在新大陆的主要动作是在南之部落那边？ 她倒是选了一个不错的切入口，北之部落在经历了特拉攻防战后，那里的玩家显然成熟了不少。温吞的玩家群体一直是很容易被斑鬣蚕食的对象。 格丽娜终于忍不住：“本来半小时前就想告诉你我们快到啦，但是这里，伊特恩？这里的通讯被切断了。” 格丽娜提到通讯，姜绪这才想起有一个人被自己忘了。 “你怎么样？” 不知道刚才那个法阵有没有影响到他，不过钟楼离庭院有相当一段距离，这个法阵应该只是被铺设在庭院周围。 好一会儿，对面才传来回音。 “……我忘搓弹了。” “嗯？”姜绪站起身，在夜里往钟楼方向走。 骑士月光已经消失，夜里，一轮月亮在她身后升起。 “我们从深骸之地回来，我的弹组其实就快用完了，我忘记搓弹了，低级错误啊。” 否则他应该第一次就拉开距离了。 “还好你没来正面。”姜绪吐槽道，“那样估计很多人都会看你出丑。” 灰狼压低嗓音，在夜里如同细语。 “刚才我一个人的时候，想了想。我们这一代，不管是谁，成长的过程都是畸形的……不管是你、是皇女、还是我。” 姜绪耸耸鼻子，打了个喷嚏，这个季节的夜晚很凉。 “怎么突然这么说。” “可能是那天在法师塔。皇女提了提以前的事，那之后我有点不想见你……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突然想清楚了，我可能很小的时候是想做个好人的，不然也不会想成为‘治安官’……真的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小格蕾。那个时候，好和坏很容易就分得清楚。” 一心向前的笔直道路是在什么时候有了分歧，等他成为现在的“灰狼”，回头望去，才发现自己早已处在迷宫当中。 自己有过很刚直的时期吗？或许有吧。在一开始，“治安官”就像这个称呼一样，是正义的象征。 灰狼摸了摸发间的白骨发饰。 他平静地问：“都说坏人做一件好事，大家就会忘记他做的坏事，格蕾，我是个好人吗？” 姜绪弯着眼，脚步变轻：“你做什么好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灰狼低下头，松开怀里的人。 等这个孩子跑出去，没入黑暗的街角，他才恍然发现，这个孩子其实是个几乎没有智能的路人npc。 弹尽粮绝，他本来有机会逃跑，但是这个孩子突然出现在了那里。 他又想收回他说的话了。 灰狼挠挠下巴，总觉得就这样一句无法求证的话一点也不酷。 琉璃窗映出他的脸，灰发断眉，和最开始唯一不同的是，为了佩戴和她一样的饰品，他的短灰发已经长到可以柔顺地贴在脖颈处。 这张依旧寡淡的脸，此刻面无表情。 就像他在地下城，杀死了伊安后，回到录像厅。 绿色的玻璃映出他的脸，和他胸口可怕的伤口。 正如此时此刻。 琉璃窗里的景象和那个时候没太多不同，只是他更老了些。 他轻声开口：“小格蕾，不为活下来而庆幸……面对死亡的时候，或许也就会坦然许多。” 如此、如此安静的夜晚。 …… ………… 庭院。 皇女正在查看城市的损害简报，余光瞥见到半精灵去而复返的身影。 “格……”她抬起头。 半精灵路过她身边，她的斗篷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天蒙蒙亮，皇女不悦地转身，正准备说什么，一抹凉意抚上她的额头。 下雪了。 几乎所有人都欣喜着初雪的降临。 簌簌雪声中，姜绪一步也没有回头。 - 没有找到灰狼。 尸体半个小时就会消失，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太晚。 白雪覆盖的伊特恩有一种别样的瑰丽，但大教堂的庭院，依旧温暖如春。 在无数花朵的簇拥中、在枫树之下，玛丽亚为这次在伊特恩保卫战中牺牲的居民立起一块石碑。 姜绪回到伊特恩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除了两匹死去的人马，这座城市仿佛从未被战火侵蚀过。 她趴在小圆桌上，花瓶里开着两朵小雏菊。 透过窗户可以一眼看见那块石碑，姜绪觉得那很碍眼，她本来想关上窗户，又不想把春景藏在外面。 温暖的气息能够让她宁静。 姜绪站起身，往庭院走去。 要破坏掉吗？ 她的手触几次碰到石碑。粗燥的手感让她意识到，石碑上刻有几行小字。 —— “所有的感觉都是幻觉， 爱，仇恨。 所有的感情都曾被教育。 但我们已然诞生。” 第116章幕间6 【昏暗、阴沉的画面。 只能看见一棵晃晃悠悠、葱葱郁郁的树。 -“这个录像厅还真是阴湿得不行，感觉你整天待在这里已经发霉了。 -“不想看就滚出去哦，我谁都没有说，就告诉你了……准确地说，是你求着我来的。 -“如果我想要，你的录影机也可以变成我的！ -“独/裁者。你真是被培养得很好。” -“你也不赖。” -“比不过你。” -“你真的有空白的录像带？” -“要是假的也不会答应你了。” 细碎的声响传来，少年的身影逐渐靠近。 他拍拍镜头，画面再次晃动几次，面部已经糊成一片。 -“你看这里，已经开始录像了哦。” -“你不早说？” -“你就这样就很好啦，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看见这带录像带，阿瓦隆里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了。 第102章 -“……机、机会难得，那孩子不在吗？” -“什么意思？” -“怎么？伯父应该没说不让她见人吧。 少年挠挠头。 -“说实话我和她的关系处得有点糟糕。” -“她会愿意见我的。我想让她也入镜。” -“就在二楼，你自己去找她吧。” …… 画面里只剩下他一个。他挠挠下巴，不安地踱步。 -“来了。” -“噢。” 三个人挤进画面里，一时有些拥挤。 画面有一瞬卡顿。 -“你去太长时间了，录像带要用完了。” -“怎么就这么点？” -“找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他扶额道。 中间的少女一手挽住一个，三个人忽然就靠得很近。 -“上世纪的人会怎么做？喊‘茄子’吗？” -“那是拍照啦！” 画面再次卡住，最终，定格在这一刻。】 - “哇，恶趣味。” 平原临时的行军营地里，伊蒂斯夸张地捂嘴。 “我就听西娅说，你能吃掉人的记忆，游荡者，你好恶心。”伊蒂斯顺溜地把鸡腿肉从骨头上啃下来，一口吞掉。 09靠在草甸上，冷冷地看他一眼。 伊蒂斯被他奇异的漩涡眼睛看得发怵，他清清嗓子：“不过还是得感谢你，要不是你从那个精灵猎人那里把那个情报偷……噢不，是拿回来了，我们可能早就被发现了，作为一个游荡者，你的能力相当出色。” 09终于开口：“那个高级情报里到底写了什么。” 事情已经结束，伊蒂斯也没有隐瞒：“就是加德烈发现了北之部落的武器被卖给了我们啊。说实话，那个叫卡尔的人接手以后，我们就很难从侏儒那里买到武器了，那个狂战士好像很讨厌战争。还好后来又有人联系了西娅，据说是为了打地母，很缺钱的样子。” 09:“你们的计划实施得并不算顺利。” 伊蒂斯大笑两声，毫不客气地拍拍他的肩膀：“你的顺利就行了，连我都听说了，那个断眉仔死翘翘了哎，没想到那个匕首这么牛。再说了，哪有计划百分百成功啦，地髓脉这种东西其他地方也有，杀了那么多人已经很爽了。我就说西娅会让我开心的。” 匕首、曼陀罗药粉、法阵，这一切的一切，共同铸就了他的死亡。 伊蒂斯还想继续说，看见靠近的阿纳斯塔西娅，瞬时噤了声。 “伊蒂斯。”阿纳斯塔西娅看向他，“如果你不能学会管好你的嘴，我可以找团长重新选一个人。” “不要、不要这样，西娅。”伊蒂斯装模作样地撞了撞槍柄，“我发誓再也不这样。” 阿纳斯塔西娅没有再搭理他，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匕首。 “你的东西，我已经净化掉了上面的名字，但它也只能使用最后一次。”她微笑着，“不过，那上面的名字还真是让人想不到。” 09收下[死亡匕首]，戴上兜帽：“不要威胁我。” 阿纳斯塔西娅微微侧头：“我没有这个打算，我很清楚你的本事。为此，我告知了数十人你的存在，这数十人分别在大陆的南北部都记录了你的信息，所以，你不必费功夫在我和伊蒂斯身上。我也不愿意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非要说的话，连这段记忆都可以抹掉。 09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伊蒂斯，虽然他还是一副和战斗时不符的乐天样，但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武器。 他难得地有些疲惫。直到他感受到匕首的重量。 死亡匕首的法则，连所谓的女神也无法逃脱。 好想在她身上试一次。 09站起身，甩了下银链，短槍擦过他的伤口，但也无法让他冷静下来。 “大概是不再见了。” 阿纳斯塔西娅颔首，优雅地行了个礼：“永不再会，阁下。” 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原野中。 - 第三卷：降雪之日·完 第117章幕间7 “请生长出鱼鳃。这样即使空气稀薄，你也能在海洋生存。 当陆地舶来，废弃的四足踏上土壤， 千百年后，你可触及任何文明的火种，都刻写着她的名字。” 密林有很多植物，高大的乔木、攀升的藤蔓，连灌木都比棕熊高耸。 树蛙、虫蚁、细蛇穿梭其中，这里离巨树“帕博比”已经很遥远，只有边缘可以看见它些许枝叶。 再往前穿行，理应是最原始的森林里，参天巨树被砍伐，灌木被清除，在这里，数年前建起一座座木屋，又用围栏栏起一块空地。 看起来像是某个法师在森林里的隐居地，但却有无数魔兽横行，身形怪异的变形种因有尽有，只是本该暴躁的魔兽，在这里如同刚受教育的孩童，它们正被授以文明。 这里被称作“农场”。 他清醒之时，翅膀先一步颤动，打在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王蝉在树上醒来，今天的大森林万分和平，他的触角如此灵敏，他的躯体是最完美的造物。 王蝉并不愚蠢，他当然知道，怪物拥有拟人的身躯并不为世俗所接受，但他是“母亲”创造出的完美造物。 母亲是个完美主义者，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这个世界是我的农场”。 “完美的形态就是不完美。”母亲也常常这么说。 母亲拥有超越所有造物的智慧，在农场里，她会进行各种实验，生物意义上的、社会意义上的。 因此，她创造出了他，也创造出了远走它乡的叛徒。 “这是必然的。”母亲轻抚他的蝉翼，“孩子总会背叛，否则他将不会完美，直至他们向我求助的时候。” 王蝉不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要离开，在他看来，母亲的农场是最幸福的地方。 阳光、水源、食物，永远富足，生活在农场里的生物甚至不需要劳动。 王蝉活了很久，从暗处的一只小虫被改造成现在的模样，他见证了母亲的很多瞬间。 有一段时间，母亲有一只很喜欢的宠物。 宠物和人类的长相别无二致，它有一双灰色而深邃的眼睛，或许也有一些精灵的血统。王蝉知道，人类和精灵有生殖隔离，宠物和他一样，是母亲实验的产物。 但母亲没有把它当作和他一样的孩子。 “它是完美的。”母亲坐在树干上，垂下头，看着她的宠物，为它梳理毛发。 王蝉有一瞬的慌张，但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因为母亲接下来的话语安抚了他。 “果然，人类这种生物，外形就足够完美了，既然如此，他们不该拥有智慧，智慧不该降临到他们头上。看，我的半精灵是多么完美。” 半精灵比他更像动物。 王蝉其实已经理解母亲对“完美”的追求，当她称呼一件事物为“完美”的时候，其实非常清楚它的缺陷。 王蝉已经忘了，母亲也曾夸耀过他。 他成了淘汰品。 王蝉数次梦到光芒从茂密的树冠中洒下，在他透明的双翼上留下斑驳，只是它他睁开眼，才意识到那是熔浆炼狱里飞溅的炉火。 他数次尝到人类的味道，王蝉并不愚蠢，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回到农场的资格。 但这不妨碍他在不断重复的生与死之间，寻求一个尚且安宁的梦境。 他捧着潘多拉的盒子，期盼它能再次将它带回过往的幻境。 潘多拉意味着禁忌，在大森林，过去的存在就是禁忌，记忆应该被剥夺。 这也是他从大森林里带出来的，它可以重现过去，尽管那是虚假的幻境。 “任何生灵都应该纯净地降生。”那个时候，母亲这样说着。 第118章素写 矿工们交付了最后一批货，在那之后，蕾娅才知道阿纳斯塔西娅来过。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一个神秘的女人在长期和他们进行交易。凯瑟琳在负责和她接洽，蕾娅她们只需要交付任务物品就能获得大量资金。 蕾娅后来也问过自己，如果她早知道这件事，当时筹集资金的时候，是不是会换一个选择？ 不，不会。他们太需要那笔钱了。 阿纳斯塔西娅。 在那之后，皇女接管了百晓生内灰狼的下线，活动转移到伊特恩后，这一维尔京最大的情报组织，很快交给她一份还算满意的答案。 在数年前，伊特恩城墙外的平原，长期都经受着战争的洗礼，在那个时候，它被称作“古战场”。安娜斯塔西娅的战士们正是在这平原上经受了历练。 简单来说，大陆内部现在有两个主要的对立国家组织。 以渡鸦为图腾的、南方的神圣加维里尔帝国，以神圣骑士团为核心组织的帝国，团长等同于帝国的二把手。身处腹地，本来丰富的资源在“大裂变”后逐渐匮乏，现在有一些穷兵黩武、以战养国的意思。 第103章 毫无疑问，阿纳斯塔西娅正是神圣加维里尔的一员，她对外的身份是加维里尔皇家剧场的首席歌者。 阿尔斯特城邦同盟国，由三大城邦组成，身居北地，只知道那里是种族混居地，其余情报目前还很稀少。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神圣加维里尔会不定时与某一城邦在旧古战场、也就是现在战地平原上开战。 在那之后，姜绪回了一次龙临，再回到伊特恩，她几乎一步都没有踏出过这座城市。 “大裂变又是什么。”她坐在庭院的藤椅里，看着自己刚订阅的百晓生。 阿加推着刚泡好的苹果茶过来，坐到她旁边：“总会知道的。” “说实话，这不是我要担心的事。”姜绪打了个哈欠，喝一口苹果茶，再靠在椅背上。 沐浴在温热的光芒之下。 冬天的永恒湿地实在太冷了。哪怕穿着冬装，凛冽的寒风一刮，手立刻就成了冰坨子，她总觉得自己拿权杖都拿不稳。 好在现在等级不低，在新建设好的伊特恩推推一些简单的任务，也能勉强跟得上。 “不过换个角度，这其实有些像大型pvp的背景设定。”阿加说，“虽然代价很昂贵，但如果可以在战场日杀掉这些强力的敌人，似乎爆出好东西的概率会提高很多。” “两个势力交战。”姜绪托住下巴，“让我想到了伊特恩的过去。” 和帝国或同盟国不同，伊特恩显然是个政教合一的宗教国。 伊特恩的形象也在这段时间的任务里逐渐清晰起来，数次宗教改革战争几乎都以失败告终，记载在案的最后一次，也以骑士月光的倒戈而画上了句号。 就是不知道在战争结束后，伊特恩又是怎么出现在了永恒湿地里。 “格蕾。”阿加拉出两个界面，是两个不同区域、龙临和神圣加维里尔的百晓生推送，“看看，还挺多不同的。” 姜绪挑挑眉。不同区域的推送当然不同。 龙临城的百晓生，斑鬣会和皇女的动向就占据了大部分版面，此外就是深骸之地的第五层攻略进度更新、大森林的部分信息，以及一部分“新大陆”的宣传广告。 “欢迎你！肥沃的土地，安全的主城，美丽的伊特恩正在等候你的到来！女神都为此驻足！” 伊特恩到底是哪里和“安全”沾边了。 神圣加维里尔区域的推送也以神圣骑士团的动向为主，此外就是一些商业和农业情报、陆地的新区域信息、新副本的攻略情报。 “啊。”姜绪发现了，“加维里尔的情报里，一个‘神明’也没有出现过。” 例如深骸之地的攻略，好几次提及需要某个祝福，会增加攻略效率，但加维里尔的副本攻略里，都是去购买某种草药和副武来提高效率。 这些细碎的发现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姜绪闭上眼想睡一会，庭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侏儒扛着一把大斧进来：“其他人说你在这里，我就直接来了。” 姜绪迷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她角色上顶着一个叫“莫尔蒙”的id，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当时在特拉攻防战里共战过的侏儒狂战士。 莫尔蒙是急性子，她一屁股坐在空着的藤椅上：“我来一趟不容易，我是有重要的事来找你。” 她看了一眼格蕾身后站着的骑士。 姜绪托住下巴：“你说。没关系。” 莫尔蒙没有格蕾的好友，又觉得这件事必须要当面传达。话虽如此，她来这里还是纠结了很久，北之部落的事就足够她忙活，她本来也不想自找麻烦。 也就是前天晚上，矿工们聚会的时候，蕾娅提起了安娜斯塔西娅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们也算促成了那场战争的发生。 莫尔蒙再也坐不住，连夜往伊特恩赶来。 她挠挠头，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特拉攻防战的时候，我可能对你太好奇了。在地母即将消失的时候，我看见你从洞口飞了下去，就用钩索跟着进了洞里。” 莫尔蒙深吸一口气，把她当时看见的东西和盘托出。 “到了下面，我发现你不在了。只有墙上，有一个洞，我走了进去，和一个npc擦肩而过，然后我就看见，一个黑影把你按在地上。” 莫尔蒙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她是个狂战士，对危险有着强烈的感知，她知道这个半精灵比自己厉害很多，但连她都只能任人宰割。 她屏住呼吸，只来得及急把录像功能打开。 “但很奇怪的是，影像里只有你一个人。” 莫尔蒙把影像打开。 真的是她。 这是地髓脉，姜绪很熟悉，她被无形的力量按压在地，腹部有血液在流淌。就在她以为画面里的她已经彻底失去呼吸后，她又骤然咳血出来。 她悬浮在半空中，很快消失。 姜绪皱着眉，她努力在记忆里找寻这段的片段，却发现自己毫无印象。 莫尔蒙打量她的神情：“你果然没有印象，对吧？前一段时间，我在百晓生看见一条杂闻，说是北之部落好几个玩家发生了记忆断裂的现象。不是单纯的失忆，而是一段一段的缺失。我就想你会不会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姜绪凝神听着，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影像我看了很多遍，没有其他信息。但是……”莫尔蒙再次吸气，“我以前是一个流浪的画家，那个时候无事可做，只能用画画来排解心情。我当时就发现了影像无法记录那个黑影的存在，所以我连忙描了一张素写。” 她把这张素写推至姜绪的眼前。 斗篷、兜帽、银发，锁链、淬着银色光芒的、漩涡一样的眼睛。 一张简单的素写，但却让人感受到一股冷意。 他晃动着银色的链条，链条的末端挂着一柄滴血的短槍。 姜绪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还记得那个路过的npc是谁吗？” 莫尔蒙一愣：“我不认识啊，但是他坐在轮椅上，是个年纪挺大的侏儒。” 一边，阿加微微侧头：“这个npc应该就是那个任务npc吧，格蕾。之前，我把失落之泪带去北之部落，帮你交了任务。” 难怪当时他总感觉那个侏儒还想说什么。 姜绪睡意全无，一下蹦起身，对着莫尔蒙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北之部落和伊特恩在前段时间成为了友好势力，北之部落或伊特恩的玩家只要在修女像祈祷之后，就可以解锁特拉之口和伊特恩的传送功能。 不过这个功能有携带物品限制，携带大型装备无法通过，这也是为了双方的安全。 阿加把桌上的果盘收好。 姜绪挑眉：“你要一起去？” 阿加弯腰，把脑袋凑过来：“你说呢。” 第119章钥匙 姜绪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他柔顺的黑发。 - 初雪之后，阿加是在龙临的初始海岸找到她的。 夜里，海浪一阵阵袭来，稍高的礁石之上，她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她穿着黑色的冬装，披肩和兜帽都毛乎乎的，阿加不担心她会冷。 他沉默地陪她站了很久，终于，姜绪指着礁石：“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他的。” 虽然不担心会冷，但阿加能看见，海面映射的月光下，她被冻得发红的手。 冬日的海岸，风吹得刺进了骨头。 他抓住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头顶。 姜绪不明白他的意图，但居高临下，这种奇异的掌控感让她的心情安宁几分，他的头发让她想到了教堂庭院里生长的植物。 在这之后，他们之间就有了这个习惯。 尽管很多时候，姜绪并不是出自自愿。 - 北之部落的地面玩家比之前多了不少，泰坦的周围也多了许多“小泰坦”供玩家居住。 凯瑟琳在巴里死亡后掌控了北之部落的矿场，比起巴里，她好说话很多。而在玩家群体里，蕾娅的话语权也逐渐增大。 “地母”会周期性出现，但现在的侏儒已经掌握了击杀它的方法。不知不觉，北之部落也繁荣起来。 皇女也来过几次，帮助他们重铸秩序。 友好的联结是皇女和蕾娅一手促成的。在听说斑鬣已经渗透到南之部落以后，皇女这段时间在新大陆相当活跃，她甚至连神圣加维里尔周边的村庄都已经摸进去好几次。 蕾娅一听姜绪提起轮椅，一下就意识到她说的谁。 “这是老巴里。” “巴里？”姜绪听见熟悉的名字，还以为自己的记忆出问题了。 蕾娅“啊”了一声：“原来你们还不知道，这才是那个和侏儒部落一起迁徙的巴里，之前那个年轻一点的，其实是老巴里做出来的傀儡。” 她几乎把部落附近的任务和情报都清空了。 “我们都把他称作老巴里，他现在应该住在加德烈的家里。” 第104章 真相被揭穿后，身为欺瞒者的他权力被剥夺，现如今一头栽进了工程学中。 “部落里的npc里现在就出现了他和加德烈两个大工匠，他说加德烈的住所还留了些工具在，所以就住那了……不过npc的事，我们也干涉不了。” 姜绪道声谢，往特拉之口走去。 “等一下。”蕾娅叫住她的时候，脸颊浮现一丝红晕，“抱歉，格蕾。” 姜绪不明所以地侧过身，看向她：“……没关系？” 蕾娅踌躇片刻，还是挥挥手：“我们晚上还是会在据点那里聚会，你愿意的话，可以来。” 姜绪颔首：“行。” 虽然她应该没那个时间。 加德烈的屋子比她上次看见的时候还要杂乱，或者说，现在已经是“巴里的小屋”。门就大大开着，老巴里晃动着轮椅，在里面用凿子鼓捣着一堆破烂。 姜绪刚踏进屋子，他抬起了头。 老巴里戴着一副新的单片眼镜，他空出来的手推推镜片，仔细地打量片刻。 “让我看看这是谁，异乡人，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再回来。” 姜绪往里走几步：“原来你是工匠？” “否则呢。”老巴里推动轮椅，从一堆破烂里抽身，“我想要地髓，只是想要研究些新东西。” 姜绪：“然后用新东西去坑骗其他侏儒。” 老巴里：“过去的事和地髓脉没有任何关系。” 姜绪在屋子踱步，手抚上堆到一起的小物件。 “所以，你们是从哪里迁徙来的？为什么要迁徙？” 老巴里并不想多说，但他又想起那一天，想起那数支短槍。一直保持缄默，或许危险也不会消失。 “回到森林里去。”他说。 嗯？ 老巴里重复道：“从森林来的，也要回到森林去。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所以，异乡人，我将失落之泪交给你，用它打开过去的封印，无尽的财富等待着你——‘当你诞生之际，锤子敲响了它。’” 【失落之地[lv.55-lv.60]，1/24。当你诞生之际，锤子敲响了它。】 姜绪眨眨眼。 她接过失落之泪，看向阿加。 “我看错了？” “你没看错。”阿加也笑，“这是个24人大型团体副本。” - 回去之前，姜绪依靠着[健谈]的属性，还在老巴里这里坑了两本工程学的书。 阿加也已经是中级矿工，他开了工匠的生产职业，姜绪索性把背包里的工程学书籍一股脑都给了他。 利益是第一驱动力，无论新大陆上有再多要事，在听说24人团本的存在后，皇女和轻风第一时间开始了临时的收尾工作。 四人在拉弥尔大教堂重逢。 “现在就我们四个、还有老巴里，知道大型团本的存在。” 姜绪先开口，他们现在会把npc考虑在里面，以免出现意外的情报泄漏。 皇女思忖道：“大森林的情报一直很少，之前，那一直是斑鬣的地盘。” “之前？” “前几次摩擦过后，斑鬣会的环境被挤压。红莲的精力有限。她现在人已经在南之部落了。” 姜绪：“这么说她打算把精力放到这边了。” “也可能是对自己太过自信。”皇女靠在椅背上，“我一直表现得对大森林不感兴趣，她又把那里面保护得像铁桶一样。所以在我看来，声东击西，趁现在进大森林并没什么坏处。然后就是怎么声东的问题。” 她在桌上摆开地图，一手摩挲着茶杯的把手：“前段时间我一直在这个河谷附近活动，那里有一个村庄被邪灵侵扰，地底有一个叫‘邪灵圣殿’的10人副本正在开荒中，我在那里碰到了罗琳娜。” 即使已经认定了罗琳娜的背叛，但皇女并没有公开这件事，不管在地下城还是在鲸落里，罗琳娜在“约尔曼”的这群人里，都有着自己的势力范围。 不过，既然没有公开，那罗琳娜的熟人们也不会刻意替她隐瞒行踪。 “邪灵神殿人很多，有很多加维里尔人。”皇女说，“我想创造一个我还在那里开荒的假象，所以那支队伍会留在那里。虽然我可以随意组起一支数十人的队伍，但斑鬣会把我的人都盯得很紧，能值得信赖的人也并不多。” 姜绪说：“你想在外面找人？” 皇女点点头：“是。具体地说，你去组队比较好。” 姜绪思忖一会，其实她和皇女的联系并没有那么紧密，尤其是最近。 他们上一次碰面，已经是伊特恩保卫战的时候了。 “但要找理由凑二十多个人，还是太显眼了。”姜绪说，“我周围从来没有聚集过这么多人。” “十个。”皇女说，“我们分开摸进去。” “会叫上西西莉亚和陨石吗？”姜绪问。 “你可以叫上她们。” “大森林里应该有十人副本吧。”姜绪找出之前在法师塔收到的情报，“另外，我卖一条情报给百晓生。” “给我？”皇女挑眉。 “我自己卖给他们，你留心把情报放在一个不显眼又能被看到的位置。”姜绪说，“一个新职业，萨满的存在，情报来源是大法师阿卡纳，其他人应该很容易求证。‘我要去大森林里转职，顺便刷一个副本。’这个理由看起来还不错？” 皇女认可道：“的确。” 还有一些麻烦，例如好友列表的所在地，皇女早也掌握了隐藏手段。 “[看起来很厚重的斗篷]。这是什么？”看起来和普通的斗篷没什么两样。 “一个蓝色品质的斗篷，在龙临买到的，当时随便买的，没想到可以隐藏信息。”皇女分给她和阿加，“你们过去的时候给队员买一下，我手上没那么多。” 说着，她给姜绪和阿加发了一袋子奥弥金币。 姜绪把新的斗篷换上，没想到可以隐藏的信息还可以选择。不管是所在地、id、职业还是其他什么。 “我要先回一趟邪灵神殿。” 开荒嘛，待在副本里好几天都是正常的。她也有其他事要处理。 伊特恩的陷落是她的心结，那之后，皇女一直在升级城市防御，现在守卫人马已经有12匹，她还以城主的名义雇佣了不少雇佣兵。 城市管理系统里有军队，但现在还没达成先决条件，首要的条件就是一种邪灵材料，据情报，只在邪灵圣殿产出。 这对她很重要，所以，红莲不可能会怀疑她会在开荒关头离开。 她要把新大陆上的一切都安排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皇女和轻风离开后，姜绪的视线落到了小圆桌上的花瓶上，她撑起身，就近摘了两束从窗外探进来的蔷薇。 但几次扎进花瓶都有些倾斜。 阿加看出来不对劲：“瓶子里有东西。” 姜绪把蔷薇取出，把瓶子倒一转，一瓶子水被倒出来。 除此之外。 一枚铜铸的钥匙。 掉落物品会被刷新。这枚钥匙和这间屋子绑定了。 这间屋子一直都是她在住。 呼吸变慢，她把钥匙放到掌心。 [龙临·龙临城北部·第三街区-9号 to：“你诞生于众拿破仑中。”] 第120章海盗姐弟 第三街区，九号。 龙临北部的城区在最开始，一直都约尔曼人的住所。 约尔曼人的行踪在龙临变少，经历第十重建后的龙临城，开放了房产购置。 姜绪握着钥匙，站在第三街区九号的门前。 整个龙临北的建筑外表都是黑漆的石料，建筑风格很原始古朴，刚才一路走来，这里的独栋也大多如此。 但这里不一样。 虽然是冬天，但家园系统是独立的空间，里面并不寒冷，也可以自由调整季节。 姜绪把钥匙插/进铁艺的矮门，在那上面爬满了因为无人打理肆意生长的蔷薇，小房子外是一个被绿植簇拥的庭院，庭院右侧生长着一棵银杏树，下面摆着一张矮桌和两张躺椅。 房屋的外墙是珍珠色的，颇有些伊特恩的建筑风格，砌出不少简易的雕花，从庭院就能看见三楼宽阔的阳台。 想也知道，屋子里一定是被人精心设计和布置的。 “让其他人来这里集合吧。”她微微侧头。 阿加知道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 西西莉亚和陨石是结伴来的。 她俩最近都很忙，不过是姜绪开的口，二人都没有拒绝。 魔境大森林是她俩的老家，怎么说都该来。 抵达第三街区的时候，庭院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不过这庭院里…… 阿加从厨房里端出来做好的熏野鸭：“啊，来了。坐呀。” 陨石：“……” 西西莉亚没客气：“阿加，你的厨艺越来越丰富了。”前几个月三人在伊特恩一直打交道，关系还不赖。 第105章 姜绪这会人不在，西西莉亚凑上前，朝桌上的几人打招呼。 “莫尔蒙，狂战士。”莫尔蒙挠挠头，她没怎么和外面的人接触过，难得有些拘谨。 蕾娅也开口：“我们见过，蕾娅，舞者。” 陨石和西西莉亚的话都挺多，不一会就和两个侏儒聊得热火朝天，莫尔蒙也彻底放开，一边啃着熏鸭，一边从包里掏出果酒分给其他人，不一会几人都变得醉醺醺。 庭院外又来了人。 一男一女走进庭院里，女的身形乍一看还以为是骑士，但她手里拿着匕首，一点也不遮掩自己的盗贼身份，男的戴着帽子，手里抱着一把刻有奇异花纹的长剑，那帽子宽大得都能遮住他的脸和半个身体。 二人的身形差异很大，但都有着精灵的长耳，肤色也偏暗沉。 西西莉亚没见过这样的精灵，不是暗精灵的墨色肌肤，也不是普通精灵的白皙。 姜绪跟在后面，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玛嘉。 “回来了？”阿加把做好的苹果派端到姜绪跟前，姜绪取了一块，塞进嘴里。 “都来认识一下。”姜绪把人带到几人跟前。 “这是雷古勒斯和弗雷。盗贼和魔剑士。” 雷古勒斯扯起一个相当放肆的笑，她拍拍弗雷的肩膀，又把他推到人群中：“这是我弟弟弗雷，他性格有些古怪，还请各位多担待。不过我们过去是在海上营生的，他私底下心眼很多，如果不想自讨没趣，最好把他当作透明人。” 原来这肌肤是在海上晒出来的。 “在海上认识他们的？”西西莉亚好奇地问。 “不是。”姜绪从背包里取出分成小包的行李分给其他人，“我在深骸之地和他们组过几次队。” 西西莉亚顿时没声了。 陨石清清嗓子，看了眼姜绪身后的玛嘉，收回好奇的目光：“我们啥时候进去？” “晚上。”姜绪取出刚买到的地图，推开桌上的餐盘，“虽然晚上大森林里出没的魔兽会多一些，但外围的魔兽我们现在应该可以轻松应付，所以避人耳目更重要。这次进大森林，我希望你们都不要暴露任何信息——假如有人想卖掉我的坐标，你可以选择卖给我。我希望你们不要做这样的蠢事。” 陨石开口问：“不是要去打那个什么树妖吗？这样我们肯定会经过帕博比的中央街区的，别人不用打听也知道我们在哪。” 姜绪沉吟片刻：“要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 姜绪指向地图上被称为“静谧池塘”的地方：“……森精灵的聚居地。” 西西莉亚半个身体都趴到石桌上：“森精灵没有聚居地的。我们都是独立地生活在大森林里，不过，静谧池塘附近有好吃的浆果，那里的确应该有不少森精灵。” 她好奇地眨眨眼：“格蕾，你去找森精灵是为了什么？” “顺便解决一件事。”姜绪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在众人眼前。 ——天使之尘。 “你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或许也有人听说过它的来历。它们是天使之卵的产物，也是‘天使’的尸体粉末。‘天使’是森精灵创作出来的生灵，据闻，森精灵掌握着治愈天使之尘成瘾的解毒剂。” “噢。”雷古勒斯大声叹气，“难怪你给了这么大一笔钱，这可是个的罪人的买卖。和我做生意的很多玩家、很多npc都靠这个赚钱。” 姜绪挑眉：“怎么，你不想去了？” “谁说的。”雷古勒斯拍拍露出的肚皮，“海盗就喜欢冒险！再说了，解毒剂肯定也是另一笔大买卖！” 她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 - 这是姜绪第一次踏进大森林。 西西莉亚披着斗篷、抱着她的水晶球走在前面，她很熟悉从龙临刚进大森林的这段路。这条小径被许多人走过。 她带着队伍避开泥沼和固定刷新的野外魔兽群，虽然外部魔兽的等级都很低，但她还是想尽量减少麻烦。 黑夜里，树木的枝干在昏暗的光照下，就像无数结瘤的手指和关节，看起来阴森可怖。 西西莉亚其实不想在晚上进来，因为夜晚的森林里会游荡着“梦魇”。 传说中，“梦魇”是暗精灵老去后的样子，它们会游荡在森林，给予旅人噩梦的同时啃噬他们的身体。西西莉亚对这样的生物本来很好奇，直到她真的在夜里的森林里做了一个噩梦。 她被惊醒的时候，乌黑枯瘦的生物正在啃咬她的手臂。 姜绪这次带着暗精灵，西西莉亚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有提起这件事。 遇见了也不过做一个噩梦，再说了，梦魇很稀少，他们也不一定碰得上。 西西莉亚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身后寂静无比，她转过身，黑漆漆的森林一瞬被白雾吞噬，巨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绞住了她的喉咙。 ……她做噩梦了。 他们遇到梦魇了。 第121章魔兽潮 “你变了。” 黑夜的森林里，小队三三两两地走着。 玛嘉一直跟在姜绪身边，她看见半精灵的瞳孔不断闪烁着昏暗的光芒。 她突然这样说。 “你变了。” 姜绪侧过身：“嗯？” “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让我跟着你，而不选择把格丽娜带过来。”玛嘉说。 姜绪说：“你的战斗能力比她好。” 玛嘉摇摇头：“不，这支队伍并不缺少一个‘祭司’。” “我可以当输出职业，这样效率比较快。” “不。”玛嘉垂下头，“问题不在于我和格丽娜谁跟着你，而在于谁留在那。你喜欢把不容易掌控的人留在身边，格丽娜留在那里，你反而会放心。” 姜绪安静地听她说着。 她并没有很刻意地去计划这件事，但当时在伊特恩准备离开的时候，格丽娜的确缠着她，说想代替玛嘉陪她一起来龙临。 无法否认，那个时候，她想的是，格丽娜留在伊特恩，她会更安心一点。 不管伊特恩那边发生什么意外，格丽娜不会背叛她，但玛嘉就不一定了，为了暗精灵，她或许会选择另一条路。 姜绪握着权杖，往前方乌黑的路上放了一个光照术。 “所以呢？玛嘉大人，你觉得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 玛嘉耸耸肩：“谁知道。”她也只是有感而发。 二人对视的一瞬，光照之下，一个黑影猛地闪过。 “谁在那里！”前方的莫尔蒙一瞬反应过来，拎起斧头砸过去，却被它黑影闪过。 姜绪接连三个火球也跟过去，这一次，影子从半空中喘着气从半空坠落，莫尔蒙跑过去，很快就拎着一团黑色的怪物回来。 “这是什么？”莫尔蒙一只手就拎得起，“这是什么魔兽吗？跟条狐狸一样。” 玛嘉的脸色不太好：“这是梦魇。算是一种魔物，格蕾，你最好清点一下人数，它可以把人带进噩梦里。” 很快大家就发现了昏睡中的西西莉亚，陨石有治愈梦魇效果的药水，服给西西莉亚，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她像溺水的人死死地抱着姜绪的手臂。 姜绪拍拍她的背：“没事，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西西莉亚的脸色发白，她盯着姜绪的脸看了好一会：“格蕾？” “是我，我在。” “我以为你死了。” 陨石：“别说这种晦气的话啊，我去。” 西西莉亚的耳朵耷拉着：“抱歉，我做了个不好的梦。” 她梦见自己被巨蛇追出了森林，仓皇逃窜，碰到了格蕾。 不过梦里的格蕾看起来和现在不太一样，要青涩很多，不知道谁把她关在了囚车里。 她跑过去想找她，却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 西西莉亚长舒一口气：“噢，还好是梦……” “给你。”陨石把灯笼草递给西西莉亚，“好久没回家，我都忘了。把灯笼草带上，梦魇很怕这个。” 刚才趁着西西莉亚说话的功夫，陨石已经把梦魇剖开，把它的皮毛扒下来，这四肢看起来的确挺像人形，看得人心里发毛。 姜绪问了下皇女，她们还没进大森林。 虽然要绕道去静谧池塘，但时间是充足的，趁夜进森林也是为了躲开那些龙临城附近的人，她们走的路是森精灵的小径，已经有一会儿没碰到其他人了。 “就地扎营吧。”姜绪说。 - 两天后，在靠近静谧池塘的一淌溪流附近，西西莉亚发现了森精灵的踪迹。 “看看这些脚印和血迹。”西西莉亚指着泥泞上的拖曳痕迹，“这应该是一只巨蚁。这些窄一点的脚印是森精灵。森精灵几乎是不吃肉的，除了这些身形大一些的虫类。他们应该刚刚在这里捕食。” 接着往前，脚下的溪流汇进了森领里的池塘，“静谧池塘”是由七八个小池子组成的，阳光艰难地越过茂密的树丛，投射到水面，看起来粼粼的波光，周围却很昏暗。 第106章 这幅场景的确有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密林深处的静谧。 虽然是冬天，但静谧池塘附近的温度尚且宜人。矮小憨厚的身影在池塘上晃动，用荷叶当作盘子，上面囤积着各类浆果。 池底有一块褐色的石头一样的东西，但它的姿态却很忸怩，绞成一块块的。 姜绪问了问西西莉亚，她说那是帕博比的树根。 虽然这里离帕博比又段距离，但它的树根却蔓延得很广。 西西莉亚看见了熟人。 “卢卡斯。”她挥挥手. 卢卡斯是森精灵的新人指引npc，不过在西西莉亚离开大森林之前，他的行踪就已成谜，甚至还有不少人说这个npc死在了魔兽潮里。 卢卡斯僵硬的表情在看见她的时候骤然鲜活几分。 “西西莉亚，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怎么了？” “斑鬣的情报你没有收到吗？”卢卡斯说，“大家都在忙着囤积食物，魔兽潮提前了，而且据红莲所说，这次的魔兽潮比之前的规模都要大。” 西西莉亚笑了笑：“大家都在，我回来也没事的。” 她转而在队伍频道里悄声开口。 【队伍】西西莉亚：你们要习惯，在魔境大森林里，她们的名字会经常出现，npc都认识她们，这边的百晓生也基本是她们在控制。 【队伍】雷古勒斯：控/制媒体？噢，好手段。 【队伍】西西莉亚：没那么专/制。她们几乎不会在百晓生的日报里提起自己，只是提供情报，尤其是魔兽潮相关的。 卢卡斯还在继续说：“保护好自己，西西莉亚，不能确定这次魔兽潮的区域，斑鬣说，可能今晚就……” 突然有一个森精灵大叫：“看见信号弹了！” 陨石两三下攀上树枝，信号弹的赤色烟雾在肉眼可见的范围散开。 “糟了。”她站在树上，“照这个速度三分钟就能到这里。你们先都到树上来，森精灵的事之后再说。” 她难得这么严肃，姜绪点点头，让所有人都上去。 陨石专心地注视着远方的动静，鸟类开始离开树林开始腾飞，低鸣声自大地深处逐渐扩散开来，她的一只手抚上树干，才发现地面连带着她都在颤抖。 “通常情况下，树上是比较安全的。”大森林的树木不知长了多少年，它的高度足以让玩家远离地面。 但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一声凄厉的啼叫，滚滚尘烟越来越近，先从他们脚下窜出去的是几只山阴，然后是几只熊身鸟首的枭熊，它们隶属魔兽生物链的下游，此刻只能和精灵一样逃窜。身影巨大的远古尖牙猪把森林践踏，挥舞着锤子的混沌巨魔紧随其后。 巨魔有五米高，它的躯干庞大，皮肤上附着着恶臭的液体和稀疏的褐色毛发，身上长着脓包和怪角，脑袋像面部凹陷的野猪。 它们挥舞着锤子，看见树干就砸，踩扁了无数的灌木和矮树，它们一脚踩进池塘里，刚才看起来还挺宽阔的池塘此刻就如同一个小水洼。 罕见的，魔兽潮里还出现了魔鸟，狮鹫和奇美拉挥动着干瘦的翅膀，从半空坠落的液体腐蚀了附近的土地。 这的确是前所未有的魔兽潮。 不用去看这些魔兽的属性或等级，乌压压的一片，光是数量和规模就够把他们杀死无数次。 “不行……我们得跑。要么就直接传送走。”陨石连忙道。 “附近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姜绪问。 “只能去帕博比。”陨石说，“巨树的内部，魔兽还一次都没有侵入过。” 第122章战意 在林间奔跑，西西莉亚、弗雷和蕾娅速度都很慢，但都有同伴帮助他们。 雷古勒斯习以为常、轻松地把她弟弟扛在肩上，不由感叹：“没想到魔兽潮是这么可怕的东西，简直比海上的风暴还可怕。” 陨石抱着西西莉亚，看她一眼：“你们不也是精灵吗？” “我和弗雷很早就离开了，那时候还没有魔兽潮。”雷古勒斯不愿多说，她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的姜绪，在深骸之地他们组了好几次队，她都没想过这个半精灵居然拥有翅膀。 姜绪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观察着魔兽潮。 虽然有狮鹫等不少魔鸟，但它们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地面，她飞在更高些的位置，那些魔兽根本没有搭理她。 一望无尽的魔境大森林，高矮不一的古树此刻在她眼里也不过是绿海再普通不过的海面，不过没人知道这深不见底的海面下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但至少现在，她能清晰地听见底下的不断的尖叫与刺耳的哭喊声，嘈杂的人声几乎快压下了魔兽攒动的声音。 森林的动静一览无余，这次的魔兽潮显然是以扇形扩散的，姜绪在地图上标记好看似是起源的位置，转头又看向不远处那从绿海绿面拔起的巨树树冠。 那应该就是“帕博比”。 它宽大的树冠一直向上生长，几乎没进了云层。 姜绪忽然领悟，这大概就是一个实战过程中的“眼位”。 【队伍】格蕾：是不是快到了。 【队伍】陨石：嗯？可能吧。我们这会碰到不少玩家了，大家都在往帕博比跑。 【队伍】格蕾：为什么不直接传送过去？ 她还真是对魔兽潮一无所知。 【队伍】陨石：魔兽潮期间，整个魔境大森林的传送机制都会失效。呃，不过可以传送去大森林外面，我去，仔细想来还真坑。 设定上，大森林的传送依赖的是放置在各个点位的魔力传送石，魔兽潮期间大森林的魔力会陷入混乱，因此传送也会失效。 但姜绪接下来的一句话把陨石吓一大跳。 【队伍】姜绪：西西莉亚、蕾娅，把友方单位选定绑定到我身上。给我buff、hot、驱散和单体治疗。 【队伍】陨石：你要干嘛？！ 【格蕾】退出了队伍。 陨石：“……” 她怎么觉得这作风并不陌生。 姜绪深吸一口气，先给自己套了个盾，上了个hot。 魔兽们朝着帕博比行进，一开始的扇形在越靠近帕博比的地方又逐渐收拢，它们踏上了那些精灵开辟出的小道，张牙舞爪地袭击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玩家和npc。 巨魔和尖牙猪毁坏了林地，换句话说，没有遮挡物，姜绪的法术就可以直接从空中攻击到地面。 “冰霜风暴”可以短暂地立起一个冰柱，姜绪找到一只稍显落单的尖牙猪，朝它前方的路径使用技能，冰柱一瞬挡住它的去路。 寒冷的天气可以使冰系法术愈发强大，这个冰柱其实挺窄，伤害很低，在实战中只能限制地形。 幸运的是尖牙猪没有多少智慧，它一味向前，用头部不断冲击冰柱，直到冰柱效果消失为止它都没有撞破。 管用。 姜绪没有迟疑，挥动翅膀往魔兽潮的正前方飞去，只要在魔兽前进的方向生出大量的冰柱，就能延缓它们的行进速度。 - 身后传来凛冽的寒风。没有树木的庇佑，冰霜风暴裹挟的空气袭来，即使疲于奔命，也有不少人看见断木后不停闪烁的蓝色法术光辉、和不时显现的黑袍白翅身影。 【队伍】陨石：……没有人管管吗？阿加？说话啊，她这样很危险。 【队伍】阿加：帕博比快到了。精灵里没有士兵？ 【队伍】西西莉亚：没有。看见那些逆流的人了吗，那是斑鬣会的人，通常都是他们在疏散人群。 【队伍】阿加：确定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去帮忙吧。 斑鬣和他们一样披着斗篷，乍一看的确没太大差别。 她倒是想帮忙，她怀里还抱着西西莉亚。 森精灵敏捷度很低，放她在人群里相当危险。 “没关系的陨石。”西西莉亚站上一旁的树枝，“已经看见书库了，你也很熟悉这个地方吧。你看得远，能帮上不少忙。” 西西莉亚有些焦虑地挠头。 “我会看着她的。”雷古勒斯开口道，“只要别让我卖命。” 她一只手扛着弗雷，一只手把西西莉亚抱起来。 “噢，森精灵比我想象中沉不少，像抱了一条小鲨鱼。” “你只抱过海豚，没抱过鲨鱼。”弗雷突然开口，“快走吧。魔力涌动越来越近了。” 不用他说，脚下庞大的树根都开始颤抖起来。 雷古勒斯没有再多话，她脚底像抹了油，很快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陨石原以为蕾娅也会跟着去，但面对这混乱危险的局面，两个侏儒显然比周围的人都要冷静。 莫尔蒙不解，按道理说，大森林里的玩家也已经经历过数次魔兽潮了。为什么还不如他们俩个外来的。 “只有前几次。”陨石看出她的疑惑，一边站在高树桠上用旗子指挥方向，一边说，“只有前几次的魔兽潮是毁灭性的。” 第107章 死了很多人。 那段时间，陨石总觉得脚下的土壤和树叶都是血色的。 斑鬣们摸清了魔兽潮的规律，后来每一次周期将至的时候，她们都会提前在百晓生上预警，魔兽潮出现的时候，森林里也都会升起红色的信号弹，提醒其他人远离那个区域。 “当然魔兽潮也会带来收益。”陨石说，“但是太危险了，久而久之，那些在魔兽潮期间外出的小队都被斑鬣收归，换句话说，不是斑鬣的玩家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魔兽潮。” 或者说早已在过去的魔兽潮里死去。 更何况这次的魔兽潮规模宏大，在陨石的记忆里，只有第一次，魔兽潮涌到了‘帕博比’。 骑着亚龙的四月从另一个方向冲刺而来。 “问题大了。”她面无表情，亚龙却不断踱步，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焦虑。 “什么？”陨石问。 “所有人都在往树里跑，帕博比里装不了这么多人。” 换句话说，“树内”的地图满员了。 四月接着说：“不过西西莉亚她们进去了的。” 陨石想到什么：“书库呢？” “书库？” “书库里也可以装人。书库就在外部，我给你坐标，你去告诉斑鬣的人。” “行。”四月骑着亚龙再次离开。 四月前脚刚离开，陨石就感受到身体一歪，她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有一只混沌巨魔已经达到了她的位置，它一锤子把陨石脚下的树干敲碎。 再往前，书库也会陷入危险。 “这种时候是真想发挥自己的传统艺能啊。” 她向下坠落，余光可以看见大部分巨魔因为身形太大，还是被卡在后面也就是说，抵达这里的目前只有这一只巨魔。 树下，狂战士已经拎起她的斧头，舞者的祝福刚刚完成。 “你的传统艺能是什么？精灵。”莫尔蒙掂掂斧头，问。 “跑。”钩索已经缠上另一根树枝，陨石整个身体被大力荡起，她倒挂在空中，手里弓弦已经拉满。 她的瞳孔里升起燃烧着的战意。 “看来只有下一次让你见识了，我的逃跑技术，可是一流的。” 第123章格蕾 莫尔蒙一斧头敲进了巨魔脚趾的脓包上。另一侧，几发利箭同时刺进了它的眼眶。 巨魔的脚上传来狠辣的痛意，一只眼睛模糊不清，它的胃里长久都不太平，它的脑子也处理不了复杂的情况。 它的嘴里发出嘶哑的吼声，它只能往前挥动最原始的锤子，这是它的本能。 巨魔的吼声震颤出去，这看起来是个控制技能，陨石立刻拉紧手里的钩索。 “不用担心！”蕾娅自信地开口，“不用担心任何控制技能，猎人，去找你的输出位。” 陨石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有一个“祝福”的buff。 她选择相信蕾娅，跃上后一个枝头，装上弩机，一发弩箭猛地刺进巨魔的脚踝，这是一支特质弩箭，刺进目标后会分裂成数个箭头，巨魔只感脚上疼痛加倍。 数次交锋后，巨魔的脚部和半张脸都已经溃烂，它一个扭脚，倒向身后破碎的树干，莫尔蒙趁此机会上前砍了不知道多少下。 “小心它的肚脐！那里会喷出脓液！”一发火球打在巨魔身上，一个精灵法师参与了进来。 莫尔蒙赶紧跳开，但还是有不少腥臭的脓液喷到她身上。蕾娅立刻帮她净化，那个法师也丢了一个团愈术过来。 法师身后还跟着几个穿袍子的精灵，四月骑着亚龙就在他们身后。 那个法师突然朝着人群大声喊道：“只是一只60级的巨魔而已，你们平时打过比这更厉害的boss，在怕什么呢！” 他的音调带着显然的嘲讽，还真还有不少精灵为此驻足。 另一个“斑鬣”一脸正色：“前面已经堵住了，你们始终会被追上，还不如先把面前的杀了，还有一线生机。” 不少人很快就意识到她说的是实话。 有时候只需要人群里喊出最简单的一声“杀”，莫尔蒙的身后，无数的技能开始砸向她面前这只半残的巨魔，她拉好仇恨，没过多久，巨魔的肚子就瘪了下去，脓液从它的伤口里溢出，它倒在地上，咽了气。 莫尔蒙深吸一口气。 来不及感受胜利的喜悦，几块巨石朝她袭来，莫尔蒙抬起头，是狮鹫的“造石术”。 这是她还算熟悉的敌人，莫尔蒙立刻在斧头上加上锁链，扔出去，这样完全可以够到狮鹫，她成功吸引到了它的仇恨。 “莫尔蒙。”蕾娅的声音响起。 她转过身，看见蕾娅双手垂着，一动不动地看向她的身后。 巨大的轰隆声传来，身后昏暗不再，那是一大片的地皮被同时掀开，连同树木和被同时拔起。 地皮之下，是一块黑色的、如同被油漆涂抹过的巨大的翅膀。 翅膀的末梢，漆黑的、胶状的鳞片，庞大的躯干，巨首上一双金色的、深邃的眼睛。 姜绪离这双眼睛很近。 虽然这巨兽的外表很奇特，尾部很纤细，龙鳞也并非诺伦那样嶙峋，而是莫名的光滑，但姜绪知道，这是一头龙。 它就睡在帕博比的树根之下，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苏醒了。 - 【---尼德霍格 lv.？？？---】 陨石不可置信：“可没人告诉我大森林里有这玩意啊。” 不管怎么说都太奇怪了，她和西西莉亚都在书库里度过了很多时间，没有任何古老的书籍里提起过，“帕博比”的底下睡着一条巨大的黑龙。 尼德霍格挥动翅膀，吐出龙息，火焰自它口中喷出，它轻松地点燃森林，也将姜绪准备好的拦路冰柱融化。 它并没有直接对帕博比进行攻击。但冰柱被毁，自东边而来的魔兽，如退潮后再次涨潮，广袤的阴影自地平线涌现，天空中是盘旋的魔鸟和蛰伏的黑龙。 停滞在地面和天空之间，姜绪渺小得就像一只无足轻重的飞鸟。 她看着眼前的黑龙。 “就像拙劣的模仿品。”她挥动翅膀，飞到黑龙的眼前，“虽然不知道是谁降临到了你的身体里……这都无关紧要。” 她双手把住权杖，将它举到身前。 “我可是已经，杀过一次龙了。” 她再次睁开眼，灰色的眼睛一瞬与它奇异地对视。 姜绪感觉自己仿佛再次回到了龙临的那一天。 在地下，古林肯比把权杖交到她手上。 “法师，为了杀死黑龙和巨蟒，我们付出了很多。这把权杖，自新西历开始，陪着我的叔叔、我的姐姐，现在，它到了你的手上。它是经受诸多锻造的法器，也寄宿着一种奇特的法术。它是为了屠龙而生，或许就和你一样。” 在龙临，它“汇集”了燃烧数年的炉火。 姜绪闭上眼睛，玛嘉靠近她，在极限的距离给她创造吟唱的环境。 白色的光环萦绕着姜绪，在短暂的时间里，任何攻击都无法对她生效。 悬空的法师手持权杖，她吟唱着古老的语言，白色的太阳骤然降世，她立于白日焰火的中央。 森林开始作响。尚未消散的冰霜被凝结，自湖泊、池塘、溪流、土壤而来的水源，它们不断涌向白日，最终压缩成一个点。 只有一个目标。 尼德霍格瞳孔竖起，它的嘴里再次吐出火焰，与白色的法术光辉彼此冲击。 就像是太阳裂开了一样，巨大的光芒笼罩在魔境大森林上空。尼德霍格的鳞片开始剥落，它挥动着翅膀想要逃走，脚底却猛生起赤色的荆棘，森林开始了它的自卫，藤蔓和树枝猛长，一瞬绞住了它的双爪。 它被森林拖曳到地上，无数的精灵涌上来，就像海潮一样啃噬着猎物，最终，它闭上了眼。 巨龙的身体就像一道天然的防线，在斑鬣会组织了数次反击后，魔兽也逐渐退却。 终于要熬过去了。 “天使之羽”快要消失，姜绪一瞬脱力，玛嘉紧盯着她的身影从天空坠落，快速在她的落点织起一个法术网。 但已经有人在她前面。 阿加从帕博比外侧的树梢跃起，稳稳地接住了她。 “还好吗？”他把姜绪带到了帕博比的中央广场，这是帕博比的第三层，人群最拥挤的地方，也是帕博比的传送点。 短短数小时发生的事，几乎所有在帕博比里的精灵、在地面战斗的精灵，都目睹了一切。 姜绪点点头，很快站起身。 阿加快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给她发了个私聊。 【阿加】：红莲在这里。 【格蕾】：她没在新大陆？ 姜绪下意识拉了下兜帽，目光扫向人群，果然一眼就看见了那头暗红色的长发。 红莲微微侧头，露出戴耳钉的耳朵，她抬起双手，懒散地鼓了鼓掌。 第108章 但就这样，身后就爆发了震耳的掌声。直到红莲走到姜绪跟前才停下。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虽然早就听说了这个“格蕾”在往大森林里来，倒没想到正好在她眼前上眼了如此精彩的一次表演。 如果是龙临城的人，看见那轮白日就应该知道她是谁。但她整个人藏在斗篷里，显然是有意在隐藏身份。 她倒要看看她会怎样脱身。 一个精灵先一步踏了出来：“又是斑鬣救了我们，对吧。” “法师，你的法术真的很厉害。” “如果不是斑鬣，我估计早就死一万次了。” 嘈杂的议论声响起，红莲只是双手抱胸，看向姜绪，不说话。 精灵们越靠越近，姜绪毫不怀疑他们下一秒就会过来把她抱起来，再高高地抛起。 她再次看向红莲，女人的眼里暗含着几分旁观者的兴致。 下一秒，红莲就看见眼前的半精灵突然掀开自己兜帽，银色的长发从里面滑落而出，露出她细长的耳朵、散着微光的额间绿树、和灰色的瞳孔。 她整个人向前倾来。在靠近的一瞬，和红莲擦肩而过。 她看向众人，开口道。 “我不知道斑鬣是什么。 我叫格蕾，你们当中理应有人听过我的名字。” 第124章一顿午餐 姜绪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如同大多周期事件一样，魔兽潮也有地图贡献度，她毫无疑问地拉满了，并收获了大量的精灵好感度。 虽然她本就是半精灵，但在大森林里她并没有同伴，也没有相应的天然势力好感度。 魔境大森林恢复得很快，过去一个白天，帕博比附近就已焕然一新，树木和植被重回昨日。 坐在巨树酒馆里的陨石神色恹恹，她就是不喜欢这一点——任何事物都翻新得太快，人就会很容易忘记那些失去的。 就好像这片土地，从来没有埋葬过那么多尸体。 门上的铃响了响，陨石抬头看去，是半精灵和阿加。 姜绪坐到她对面的位置，点了一杯果浆：“怎么突然叫我？” 得益于这次魔兽潮，很多森精灵也聚集在帕博比，姜绪上午一直在和森精灵打交道，快到中午的时候，陨石突然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陨石挠挠头：“我不是说你一个人来就好了吗……我，我有个小秘密想说。” 她的语气很轻快，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抱怨。 但姜绪心里在抱怨。她皱眉看向一旁的阿加：“这样你还要听吗？” 看陨石的神色，似乎是什么私密的话题。 阿加没说话，往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陨石松了口气。 “你不想让他听见？”姜绪问。 陨石点点头，又摇摇头：“习惯而已。虽然在游戏里我和百晓生没联系，我以前也算是半个做情报工作的，隐秘的事还是私下一对一说比较好。” 姜绪接过果浆，看着服务员走开，干脆和陨石进了私聊频道。 陨石抿抿唇，总觉得自己嘴巴有点干：“可能是异想天开，但我昨天想着这事总是睡不着，觉得还是和你说一下我的想法比较好。” “你说。” “前天那条龙的来历有问题。”陨石直言道，“昨天我和西西莉亚去了书库，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于黑龙的情报，当然这不是我怀疑的主要原因。问题在于，去年冬天，大森林兴起过一段时间的‘帕博比热’。” “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对帕博比的狂热，因为帕博比内部十分安全，又是大森林的根基，很多玩家开始狂热崇拜它，包括它的树根。我记得有一段时间，它们把帕博比前面的树根都挖空了，认为吃下帕博比的树根可以带来永生。” 因为系统刷新，树根第二天又重新生长出来，但当时还有些陷入狂热的玩家认为这真的是帕博比的力量。 在这个世界待得太久，很多人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思维逻辑。 “那个时候，帕博比的底下什么都没有。” “这只是个游戏。”姜绪喝一口果浆，真实复杂的酸甜感充斥在口腔，她有一瞬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有些荒谬。 “就是因为这是个游戏，一个精心设计的游戏。”陨石继续说，“你可能不知道它的故事设计得有多细密，就拿魔兽潮来说，当年在做新手任务时，一些npc就会在交谈时偶尔担忧地提起‘过几天要准备好储量’、‘最近大森林有魔力波动’、‘最近魔兽很不对劲，你去帮我狩猎一只山阴’之类的。正是因为这样，尼德霍格更不可能突然出现，或者说在帕博比热时，一定会出现一些它的线索。” 陨石的脑子有点乱，但她很想把自己昨晚想的一股脑都倾倒出来。 “对，缺少铺垫。这条龙出现得太过突兀，哪怕有什么‘所有人都应该忘记巨龙存在’的设定，那也会有某个npc不经意地提一句她记性不好、或者在梦里梦到过黑色的阴影。但这些都没有……” 姜绪依旧不太认可她的说法，在她看来，“鲸落”这个世界里有太多仓促的存在。 陨石一头拍到桌面上，就这一下，她脑子又闪过一个念头。 “对了，我最开始是想说……我觉得这条龙的由来，甚至有可能是我们自己人搞出来的。” “哦？”姜绪这下是真有些好奇了。 “如果没有那头龙，我们甚至可能过不去魔兽潮。”陨石说，“虽然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反击，格蕾，想想昨天魔兽潮的规模，那简直是冲着毁灭世界来的。” 但因为那头龙的出现，破坏了近处的地皮，拍飞了魔兽，尸体也成为了一座堡垒。 姜绪微微侧头：“这可以解释。这个世界任何毁灭性的存在，它都会给一个可以处理这存在的捷径。” 陨石完全没有这个认知，她不觉得第一次魔兽潮的时候有任何规避的途径，那一次，她们完全是用那些没有直接消失的尸体堆砌成的堡垒，用生命在消耗着源源不断的魔兽潮。 两人都不是用直觉在做事，但在这个问题上显然没有达成一致。陨石有些沮丧地耸肩，打算道别时，门上铃又响了。 这道铃有些特殊，进来的人似乎带起了酒馆里的注意。 姜绪和陨石也不由得看去。她穿着熟悉的机工装，是红莲。 红莲一眼锁定她俩的位置。 “啊呀，果然在这。”红莲朝着服务生笑，“老样子。”接着走到她们的桌前，“不介意拼个桌吧，当然，介意也没用。” 她坐下来，像在和熟人抱怨：“这次的灾后工作不好做，从魔兽潮到现在，我还一次都没有闭上眼，也还没吃东西。另外，森林里的巨树酒馆里羊排和蛤蜊都煎得不错，你们可以试试。” 姜绪把面前的果盘推过去：“有事吗？” 红莲身体前倾，双手撑着下巴：“你一个人来的吗？那孩子呢？” 姜绪面不改色：“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 “真可惜。”红莲说，“不过正好她不在。半精灵，考虑一下来我这里吧。” 姜绪没作声。 “老实说那天你弄得我很没面子哎。这两天，帕博比的玩家一直在议论你。明明你只是杀了一条龙，其余的事都是我们做的…… 假如你愿意加入斑鬣，这件事就过去了。成为一个斑鬣，别人对你的议论反而会变少。他们会觉得，斑鬣去帮助他们，是理所应当的。” “听起来你好像不情愿？” “啊呀，那倒没有。但最近我的确在考虑从大森林转移去新大陆，在这边钱也赚得少，等你把解毒剂带出去了，‘天使之尘’这个产业估计也会转移到皇女手上。” 红莲之前就怀疑她进来大森林有其他目的，没想到她继承了灰狼的遗志。 一旁的陨石忽然说道：“天使之尘会彻底消失。” 红莲看她一眼：“猎人，你是新来的吧，在游戏外你并不认识她本人。皇女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如果她掌握了生产线，她只会用来敛财。否则她的效率怎么会这么慢，她不是为了摧毁我的生产链和据点，而是为了掌控它们，有所顾虑，自然就会慢下来。” 姜绪的目光移向她的身后，有好几个精灵在朝着她们张望，眼里不乏好奇与敬意。 “你不也是一样。”姜绪低头喝一口果浆，“既然都一样，那钱还是皇女来赚比较好。另外，我也很好奇，你现在不应该也在攻略邪灵圣殿吗。” 红莲整个人向后倒，她的头仰靠在椅背上：“进来大森林一趟，对斑鬣没有任何改观吗？我回来只有一个目的，和利益无关。魔兽潮到了，这是我的第一要务。这次的规模空前庞大，没有我，会死很多人。” 此时此刻，帕博比的树荫下，也有着斑鬣的人正在分发赈灾背包。 椅子脚翘起，又“咚”的一声落下。侍者端上她的午餐，红莲把头发竖起，姜绪这才看见她眼尾不少的皱纹和疲惫。 第109章 “不过法师，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接到消息的吗？” 她舔了舔刀叉上的酱汁，“这次魔兽潮提前得突然，所以斑鬣来不及准备。放在往常，你会在巨树根附近看见很多防御的设施——四天前的晚上，就在你和你的同伴进入大森林之后。” 她微抬起头，目光灼热：“这让我不得不认为，这次魔兽潮的异变，和你有关。” 何止。 “新西历200年后的龙临日、天使之卵、地母、包括魔兽潮，在你抵达这些地点之前，一切都毫无变化。还是说，你比上万万人独特，所有人都找不到的方法，你去了就能解决一切。” 红莲的语气越来越带有倾略性，陨石突然意识到不妙，巨树酒馆里的似乎并不都是路人，有人扫过来的目光更像是窥视、伺机而动。 空气在紧绷，仿佛只等红莲一声令下。 “就是这样。”姜绪回望过去。 “我就是特别到可以改变一切，所以，所有人都会背着我死去。” 一旁的陨石被她这句话里浓重的情绪吓到。 “所以你要杀了我吗？”姜绪直直看向红莲，“很遗憾，你不能杀死我。这两天我也在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和之前魔兽潮不一样的情况。” 那时候，她正巧看见窗前走过的莫尔蒙和蕾娅。 她笃定道：“和北之部落一样，你们并没有完全解决掉魔兽潮这一事件。” 不过略有不同的是，红莲的能力足以缩小这一周期毁灭事件的影响范围，大多数在帕博比活动的玩家，在她的庇佑范围里生活得很好。 在刚进游戏后的一段时间，大森林的练级速度比龙临城的玩家是要快一些的，但这次进来以后，姜绪发现很多精灵的等级比现在已经55级的自己低不少，甚至很多玩家的技能、装备也很落后。 这片富饶的大森林，以一种封闭的姿态面对外界，却让红莲获利不多，在与皇女的几次交锋里也逐渐落入下风。 可以说“天使之尘”是她和斑鬣在那个时候唯一的选择。 “魔境大森林还停留在进入游戏后的第一个版本。如果我真的特别到可以改变一切，杀了我，等同于自寻死路。” 红莲看着她，眨眨眼。一种久远的熟悉感袭来，这样的神情让她突然有些语塞。 法师的语气很冷硬，但她很少起这样浓重的情绪，脸颊因此红红的。 红莲松开刀叉，举起双手：“啊呀，别这么严肃。你说得可太对啦，既然如此，你就解决一下‘魔兽潮’这个烦人的东西，怎么样？” 第125章天空池 阿加站在屋檐下，看眼前的云雾飘过。 巨树酒馆在上几层——“帕博比”被粗略地分为29层，巨树酒馆在第21层。 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云雾，那些树梢的嫩尖，在午后显得晶莹剔透。 门铃声响起，陨石从里面出来，看了他一眼，留下匆忙的一句“抱歉，我先走了”。后来又有几个人离开。 姜绪是最后出来的。 她戴好了兜帽，阿加却知道她心情不好。 “谈得怎么样？”红莲靠近酒馆的第一时间，他就告诉了姜绪。 “还行。”姜绪走到屋檐下面，躲避光照。 她拉出地图，看向那个重叠的坐标：“我们可以不用避着斑鬣做事了。” 魔兽潮那天，她标记出的“起源”的位置，和“失落之地”副本是几乎重合的。和红莲的谈话结束，达成一致后，她可以自然地带着小队朝失落之地前进。 “不过看起来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姜绪拄着权杖，“这个副本肯定和魔兽潮有关，或许本就是其中的一环。” “别想那么多。”阿加说，“第一个大型团本，收获肯定丰厚，想想到时候拿到手里的钱。解决魔兽潮是好事，很多人会活下来。” 依龙临和北之部落为例，解决问题后，重复的事件规模和周常任务没区别，很安全。 姜绪直率道：“我感觉我的情绪被她带着走了，这让我没有安全感。” “她是个很厉害的人。即使皇女来，做得也不一定有你做得好。”阿加在脑海里回忆着关于“红莲”的信息。 “红莲是皇女她们的老师，在整个地下城都举足轻重。虽然背叛‘约尔曼’、成为斑鬣以后，她有一段时间过得很艰难，但她本事没变过，很多人的本领都是她教的。” “你怎么知道？” “在伊特恩的时候，西西莉亚提过几次红莲和罗琳娜的事，她似乎因为罗琳娜的背叛饱受打击。” “说起来，西西莉亚有消息了吗？” 让她自己慢慢来和森精灵拉扯太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把任务交给西西莉亚。 阿加弯弯眉：“先别管了，格蕾，我发现一个好地方。” - 西西莉亚正因为局促而涨红着脸。 三言两语，卢卡斯就看着她，真诚道：“西西莉亚，我明白你的想法，不用想着来骗我。” 西西莉亚叹口气，森精灵的个性很淳朴，让她骗玩家她得心应手，面对这些npc却有些难以开口。 卢卡斯收拾着自己的包袱，他们从不在帕博比待太久，更原始的森林更让他们安心，而不是这个看似是巨树，实则是精灵城邦的“帕博比”。 “西西莉亚，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在魔兽潮里了，是斑鬣的人救了我……如果不是他们，会创造出‘天使’的我们，不会活得这么自由……她们不会做对森林不好的事。” “西西莉亚。”身后突然有人在叫她。 来的是那个叫雷古勒斯的盗贼，当然她并非只身前往，弗雷像一只小幽灵一样，拖着不合身的袍子，跟在她身后。西西莉亚和他们不熟，但之前也受她照顾。 西西莉亚转身看她。 雷古勒斯吹了个口哨：“告诉你的朋友，我有个地方带他去看看。” 令人意外的是，雷古勒斯带着他们进了“帕博比”的内部。 她看起来对帕博比的里面并不陌生。树内世界道路狭窄，分岔路很多，她熟练地找到一些小道，带着二人往下。 他们几乎没有进入“街道”，只有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在提醒西西莉亚，她们已经抵达了第一层。但雷古勒斯在一个阴影的角落，再次找到了往下的路。 “这里还能下去？”连她都不知道这里有路，西西莉亚怀疑地看向她，“你不是说，你们很早就离开大森林了吗？” “是很早。”雷古勒斯掂掂匕首，“但这不妨碍我有好几天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我的出生点就是在帕博比。” 她牵出自己藏在乱发后的耳朵：“看这尖耳朵，是不是没了一半，这不是在海上没有的，是在帕博比，被什么精灵一口咬掉的。” 虽然她很快让对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地方真要命。我和弗雷以前，我是说，在游戏外，一直住在海边。虽然大海上会经常飘来一些污染物，让我和他的身上都有些畸形，但至少奔跑的时候足够畅快，我俩受不了，于是很快就跑了。” 森林不欢迎他们，但刚好让他们遇见了启程的船只，海盗的世界不会在意你是什么种族，只会在乎你能不能在海上给对面船上的人一榔头。 在刚进游戏那会，提起现实，大多人都讳莫如深，毕竟你不能保证面前这个改头换面的友人是不是你现实世界里的仇人。 “重点不在这。”雷古勒斯清清嗓子，继续说，“西西莉亚，让你的朋友来前面。” 卢卡斯灵命的嗅觉让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腐臭味，不要紧，即使对方让他看尸体，他也不会动摇任何决心。 他往前走去，面前的街道和那些狭窄的小道没有太多不同。只是路边堆着很多看不出是什么的杂物，地下水从墙壁上渗出，散发着复杂的酸臭味。 街道两旁有很多缝补过后的木棚，这里没有阳光，只是为了给躺在下面的人一些无足轻重的安全感。 卢卡斯听见一声痛苦的喊叫，一只森精灵从木棚下探出，眼底一片病态的红，他身上的绒毛像被鸟嘴啄过，皮上一片片发脓的红疮和暗斑，结满了血块，连本该肥厚干净的耳朵上也流着脓疮。 他颤抖的从棚外背包里取出木盒子，从那取出一小袋粉末。 卢卡斯紧紧地攥住胸口：“……不，这里为什么会……” “闻到这个味儿了吧。你应该很熟悉。”雷古勒斯俯身靠近他的耳朵，“天使之尘和毒蝇伞的气息。” 她的余光看向这条多日未见的街道，这也算是她的“故乡”了。 雷古勒斯其实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树底街道，但她去过很多次龙临的潮热地牢，假如帕博比里有一个类似的地方，那一定会是这里。 只要成瘾品存在，不会有例外。 卢卡斯的身体在摇曳：“只是因为不知道而已，斑鬣会来帮助他们的，她承诺过，不会让把东西卖给大森林里的其他人。” 第110章 雷古勒斯并没有放过他：“别自欺欺人了。现在天使之尘的货源在哪里，你比我清楚。” 她并不十分肯定红莲知道地下街道的事，再加上，其实在这些人从奇境回来之前，龙临城里就已经出现了“天使之尘”，但有的东西存在即是有罪。她撒了个小谎，但无伤大雅。 目的达到就行。 卢卡斯闭上眼。 “你们赢了。” - 【雷古勒斯】：西西莉亚这边搞定了。 【格蕾】：好。你们辛苦了。 【雷古勒斯】：早点出发比较好，我看见了好几个监视我的人，这里全是斑鬣的人。 【格蕾】：…… 【雷古勒斯】：法师？ 【格蕾】：……明天就出发。 姜绪的话语断断续续。 她有些站不稳。 淡薄的空气，滚成团的风穿过她的身体。 他们现在在帕博比的第29层。帕博比的树顶和新生的小树一般，上面点缀着上一次节日留下来的装饰品。在“小树”的前方，下凹的树冠是帕博比的奇景“天空池”。 空气稀薄，站在天空池旁，在白天，也能看见天空闪烁的几颗星星。 积水被茂密的树冠托着，缓慢地渗入那些在澄净池水底交错的枝叶，再如瀑布一样在天空中下坠。 无比广袤的天空、树海，风吹过树梢，似乎响起有节奏的风之歌。 阿加忽然抓住她的手。 “格蕾。” 她转头看他。 进入帕博比，他没有再穿软甲，发丝和衬衣被风吹得凌乱，他总给人一种与骑士不符的柔软。 “抓紧我的手。”阿加手上用力，“不要使用‘天使之羽’。” 林间之鸟忽地飞向澄空，两人坠入冬日的天空。 池水来不及湿润所有，枝叶划过身体，一瞬的疼痛后，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踪迹。 只有风的陪伴。 焦虑、不安一瞬被抚平，姜绪伸展身体，从帕博比的树顶，坠落向遥远的树海。 第126章船 离开帕博比时，西西莉亚把解毒剂配方转交给了姜绪。 “格蕾。你向我保证。”她握住姜绪的手。 “嗯？” “向我保证，你会把解毒剂用到合适的地方，也不是全为了利益。”西西莉亚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天真。 但意外的是，姜绪回握住她的手。 “我向你保证，即使皇女意见不同，我也会尽我所能，西西莉亚。” 西西莉亚怔然地松开手。 她觉得这才是她在冬天以前认识的格蕾。 姜绪走到队伍的前方：“我们会先回到静谧池塘，朝大森林的东北方向前进。在这途中，会遇到很多魔兽，大多数区域在地图上都有标记……夜色雾地、枭熊巢穴，最后达到精灵古冢，穿越这片古冢，就是这次的目的地。” 她把在帕博比买到的物资分给其他人，里面有森林的特产，也有会在夜里发光的萤灯，还有灯笼草，以及一些森林里常见的药剂。 对了，还有红莲给的攻略。 沿着贯穿森林的溪流前行，在雾地里，反而不能照明，因为那会吸引在白雾里的邪灵。到了枭雄巢穴，姜绪使用了自己新研制出来的[夜影喷雾]，虽然药效降低，但很省药草，她只有一株夜影。 枭雄们受到喷雾影响，动作更加迟缓，姜绪的小队在这里几乎端了它们的老巢。 陨石把枭熊的毛皮都割了下来，她说这是很好的皮草，可以拿去制大衣，等回到伊特恩可以帮助过冬。 新大陆的冬天比森林冷太多了。 行行走走，队伍穿行在林地，时而沉默、时而吵闹。三天后，姜绪已经能在小地图上看见任务点。 精灵古冢就在前方。 密林浓密，越靠近北部，灌木里能找到的小路就越少，阿加走在前面，用剑劈开纠葛在一起的植物。 空气里飘着白色的、未成形的邪灵，抵达精灵古冢的时候正是晨曦笼罩森林之时，地上的植被邪灵的火焰烧毁，大大小小的灰白色石碑和十字架耸立在树木的怀抱之中。 在这朦胧而幽深的林地里，姜绪看见在古冢的深处，似乎有露出的巨型白骨。 “在这里扎营吧，做最后的休整。” “在这？！”雷古勒斯的弟弟弗雷第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我不要，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按下他的帽檐：“见丑了，他怕鬼。” “魔剑士对付邪灵似乎很乏力。”阿加支起一个帐篷，“弗雷，你进帐篷里吧，有事我们会顶着。” 弗雷像只老鼠，一下就溜进去。 雷古勒斯拆穿他，一边啃咬干奶酪：“就是胆子小……不过，现在是早晨，昨晚也都睡得很好，怎么突然在这里扎营。” 皇女也已经快到了。 “接下来，我希望你们暂时不要和其他人有任何通讯。”姜绪整理了一会语言，“皇女会在午后和我们碰面。这次进魔境大森林来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之前提起的副本，也不是为了天使之尘，那是我的临时决定。” 她的目光落向远方。 “在那个方向，有一个24人的团本[失落之地]，这才是我们此行的目标。” 说着，姜绪就把任务分享到队伍频道中。 雷古勒斯吃了一半的干奶酪掉到地上。 “什么？” 莫尔蒙和蕾娅原本已经躺到地上，闻言骤然起身：“真的假的！” 姜绪看向蕾娅：“从老巴里那里接到的任务，总而言之，你们做好开荒的艰难准备。” 四月皱眉：“我没带太多亚龙的食物。” “皇女那里有，她那边有其他龙骑士。包括其他消耗品，你们不用担心。” 姜绪看了眼玛嘉，带上暗精灵，其实也有其他的目的。 在最初攻略“熔浆炼狱”的时候，当时有一个机制是，可以找暗精灵制作“躯壳”，这样相当于多了一条生命。 躯壳是有期限的，这种东西并不能长期使用，经过在“邪灵圣殿”的试用，玛嘉他们制作的躯壳质量比当初的要好，但也只能支撑一个昼夜。 皇女的预期是在最后一个boss的地方使用，当然，谁都还没有进入副本，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 失落之地的存在瞒不了玛嘉，在从伊特恩出发的时候，玛嘉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前提是她要参与物品分配。 “既然是她的安排，那我没话说。”四月耸耸肩，靠在树干上继续休息，“她到了叫我。” 陨石把手撑在膝盖上坐着：“精灵一直没有去到古冢的上面，之前大家都以为是没有开放的区域，或者是地图就到那了。真没想到……” 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前两天魔兽潮带来的疲惫被一扫而空。 “半精灵。”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姜绪转过身，是一只叫“梅莉”的邪灵。 刚刚探出头来的弗雷又被吓得钻进了帐篷里。 说是邪灵，但她的长相却很温和圣洁，她有一双绿色的、忧郁的眼睛，尖尖的耳朵，昭示着她生前精灵的身份。 她让姜绪感到莫名的亲切。 “你要回家了吗？”梅莉问。 “或许是。”姜绪点点头。 梅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手巾，她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把你送往伊特恩之时，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看看你，好孩子，你拥有了智慧[健谈]，比起从前好太多。” “我不知道谁给了我智慧。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当然是好事。尽管母亲并不认可，但是好孩子，拥有了智慧，才能成为智慧种、成为真正的‘精灵’。” 梅莉回望农场，“至于是谁给了你智慧，不必担心。过去、未来、现在，大裂变后，一切都在母亲的眼里，她会告诉你一切。另外，半精灵，最好带着你的新朋友们，在黄昏的时候进入农场，那个时候，母亲应该已经离开。” “……母亲是谁？”姜绪是真的很好奇。 一旁的陨石小声嘀咕：“过去、未来、现在，三位面的原始神，说的是‘雅努斯’吗。” 梅莉的目光猛然锁向她，这一瞬才拥有了邪灵的侵略性：“那不过是一条船的名字而已，不要这么称呼母亲。” 陨石立刻怂了。 “船？” 梅莉的目光放回到姜绪脸上：“是的，船。它就在前面，如今只剩下骨骸。” 玛嘉的神色有所动容：“精灵，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巨兽的名字吧。” “暗精灵吗？是的，没错。”梅莉颔首，“在过去，巨兽是船，把母亲带往陆地，然后，她创造万物。 ——千百年后，你可触及任何文明的火种，都刻写着她的名字。” 第127章雪夜 皇女取下兜帽。 “一切安好？”她两三步走向姜绪面前。 第111章 姜绪站在原地。 皇女头上戴着的荆棘王冠理应早就被淘汰掉，但她还是一直戴着。 姜绪点点头：“都好。”她看了眼皇女和轻风身后的其他人，见面以后，他们还是披着斗篷，把自己裹得严实。 皇女解释说：“进入副本他们也会这样，这支队伍相当于是暗卫。” 明面上的人根本不好抽调，再加上还要装备等级过关的。 姜绪把过去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说。 “天使之尘”的事是她擅作主张，皇女听了也没意见。 “船？”听见梅莉的时候，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 梅莉说完该说的话，已经消失了。 “有问题吗？”姜绪有些莫名。 皇女摇摇头：“没什么，早就预见的结果，约尔曼人不是也有一艘叫‘雅努斯’的船吗。”她转身朝向其他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藏匿于众坟墓后的巨型白骨，在靠近以前，姜绪一直在想它究竟是什么。 它就这样出现在它眼前。 它横亘在天地之间，巨型的肋骨如同一道道拱门，青苔或藤木爬满它一半的身躯，它蕴含着古老的气息与岁月的痕迹。 它看起来和“地母”很相似，只是比它更大，也并非钢铁造物。 这是巨鲸的骨骸。 数万年前，当它搁浅于陆地，在它身上生长出了这个世界的第一株花。 它的眼眶下勾勒出水滴状的凹痕，姜绪从背包里取出了“鲸鱼的眼泪”，它和这凹痕严丝合缝。 暗沉的光芒自凹痕溢向鲸骨，在那些脊骨的拱门两侧，生出了无数的常春藤，它们攀缘而上，灌木从荒芜的地里升起，蔷薇和百合也簇拥丛生。 就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法术。 姜绪走上前去，触碰上道路尽头的一扇爬着爬山虎的木门。 【确定进入“失落之地”吗？】 【失落之地[lv.55-lv.60]，24/24。】 【确定。】 姜绪推开了这扇门。 - 这个冬天，雪断断续续地下在夜里。 炽热的血和带着寒意的雪意外的和谐，罗琳娜把剑矢从敌人的胸口抽出，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溢出，她大喘口气，又转身对付起其他人。 很多人都以为她此刻在邪灵圣殿，但她们手里没有主城，斑鬣对于那里的材料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视。 至少，此时此刻的她，有其他事要做。 黑暗里响起脚步声。伊蒂斯拖着剑从暗处走出来，他兴奋得失去了骑士该有的风度。 “足够了。”阿纳斯塔西娅的声音响起，一盏烛火在她眼前明灭。取而代之的，是映出星空的、瑰丽的、属于占星的水晶球。 水晶球飘在她的周围。 “伊蒂斯。回来。” 伊蒂斯咬咬牙，把剑收好，像丧家之犬一样垂着头，回到她身后。 “阁下经受了几次暗杀，几乎把生死置之度外，你们的确充满诚意。但是……”阿纳斯塔西娅的遗憾很真诚，“我听说过很多次斑鬣的手段，倘若让你们渗入加维里尔，恐怕未来并非光明。我有自信抵御你们的经济手段，但是，成瘾品一旦流通，后果不堪设想。阁下还是请回吧。” 阿纳斯塔西娅并不是自大，大陆以外的区域还处于银本位，无论斑鬣如何蚕食，也无法动摇如今以奥弥金币为主币的神圣加维里尔。 对方终于愿意和她对话，罗琳娜松口气，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从背包里掏出水壶，给自己灌了个爽。 即使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但她喝水的姿态也相当潇洒，有些人光是气质就足够让人产生好感。 阿纳斯塔西娅安静地等着她开口。 罗琳娜喝完水，把水壶放回背包的同时，掏出了一块地髓。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我在伊特恩陷落的时候，溜进去发现的。虽然在那之后，伊特恩底下有地髓脉的事不再是秘密。如果斑鬣的情报无误，加维里尔的地髓脉已经面临枯竭。没错吧。” 皇城地底的地髓脉并不是阿纳斯塔西娅开采出的，在她进入以后，帝国内的任务背景就是地髓脉已逐渐枯竭——在此前数年的帝国历史中，地髓脉被过度开发，如今只为皇家和骑士团使用。 罗琳娜继续道：“虽然皇女现在还只摸索到帝国边缘，地髓脉也有待开发，但如果让她知道了，帝国的地髓产业相当发达，那她拥有的脉源将会成为她的谈话筹码。她是个政/治好手……你们本来就和她结仇了。” “你说得不错。”阿纳斯塔西娅点点头，“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帝国的地髓脉会枯竭？” 她朝伊蒂斯点点头，伊蒂斯有些不情愿地搬起身后的铁箱，在罗琳娜面前打开。 里面装了一箱子泛着银光的武器，是地髓的痕迹。 “看来你知道我会提地髓的事。” “也不算。”阿纳斯塔西娅说，“我很愚笨，这些使用了地髓的武器在帝国内数不胜数，正是它们带来了脉源的枯竭，我们的武力远在你们之上。而伊特恩攻略战的失败只有一个原因，那只是我的一支亲卫队。” 罗琳娜心下一震。 “不用担心，阁下。”阿纳斯塔西娅说，“骑士团并不完全为我所用，加维里尔的目光也很少放在高崖之上的永恒湿地，我们忙于和同盟国交手，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放在其他人身上。不过遗憾的是，假如伊特恩地髓脉的存在被证实，加尔利尔人深信传言不再是传言，帝国的铁骑将践踏于湿地上。” 她微笑着：“所以，地髓脉的存在，对我或者其他人，构不成威胁。” 这样的人应该让红莲来对付的。罗琳娜叹口气，好一会才发现她话语里的潜在含义。 这个占星同样不想地髓脉一事被暴露，但她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 罗琳娜不做多余的猜测，光从占星的话里来看，北方的同盟国是她们的难题。 大差不差吧。 反正红莲交给她的任务是渗透进大陆腹地，北边或南边感觉没什么两样。 她开口问：“既然如此，假如我想去北地看看风景，走哪条路近一点呢？” 阿纳斯塔西娅微微侧头：“真幸运，看来我可以帮助您指明方向了，骑士阁下。” 雪寂静地下着。 在远离王城的村庄，罗琳娜和帝国的首席歌者在水晶球的光照下畅谈了许多。 离开之时，阿纳斯塔西娅踏上马车，伊蒂斯为她系好披风。 罗琳娜看着他们远去，确定他们的踪影已经彻底消失。 她立刻联系红莲。 【红莲】：啊呀，哪位？ 【罗琳娜】：……我没心情和你闹。我刚和那个西娅聊过了。 她失力地倒在墙角。 【红莲】：这么快？ 【罗琳娜】：和你想的有点不一样。 她把自己的计划简单地说了说。雪地和屋里的其他尸体也在这时彻底消失。 【罗琳娜】：一起来的斑鬣都死了。 【红莲】：我让南之部落的人过去找你。不过你们聊了这么久，之前我和你提起的事有答案了吗？ 【罗琳娜】：八成的把握吧，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她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帝国上位者，而不是站在一个玩家的立场上和我对话。 红莲满意地在书屋里伸了个懒腰，罗琳娜看人很准，她和别人对话，会无形降低对方的心理防线，她的直觉就是最好的证据。 【红莲】：这么说，直接对她下手行不通，啊呀，这就有点麻烦了。 【罗琳娜】：我会找机会证实的。如果按照之前遇到的那几个来看，“伪装”成玩家的npc，我们称为‘亚人’的角色是不会死去的，重要的npc系统会再次刷新。也可以试着动手，如果代价不大，就能证实npc也具有“伪装”特性。 是程序本身设定的，还是它们自己创造或偷取的未可知。红莲，这对我们会有很大的助力。 【红莲】：了解。辛苦你了。 【罗琳娜】：回来后我会宰你一顿大的。 【红莲】：静候佳音。 第128章失落之地* 编制大体未变，24人被分作两支十人小队和一支以皇女为核心的4人队伍。 1队是5近战，5远程。骑士阿加作为主mt位，龙骑士四月作为副t位，狂战士莫尔蒙、魔剑士弗雷、盗贼雷古勒斯为近战输出，一个抽调来的机工和陨石为远程dps，蕾娅为远程辅助，西西莉亚和玛嘉则是n职。 2队的人是皇女带来的，大体构成是4近战、6远程。 姜绪和皇女一队，负责副指挥。 她的伤害和治疗都不稳定，皇女干脆把她提出来，免得伤害估算错误，也让她在释放技能的更自由一点，前提是，不要ot。 做好了备战准备，但此刻的姜绪多少带着些茫然。 他们踏过了那道门，进入了副本“失落之地”。却只看见延伸到密林深处的、乔木和藤蔓交织成的拱门。 第112章 怀揣些许不解继续往前，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景象如同万花筒被转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独立的小屋。 简单的木质家具，皇女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哪里。 这是熔浆炼狱，龙临地下受魔法保护的小屋。 两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木桌前。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那个手里拿着一把简朴的藤木法杖，站着的那个嘴里叼着烟斗。 “看看它，我的第一把法杖，没想到让我找到了。” 坐着的那个举着法杖，回望她。 看起来是个法师。 “谢天谢地，毕竟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保管，出现在这里真是个奇迹。” “古林肯比，你还是回船上去吧。” 一阵沉默。 “这就是我这次来的目的。”古林肯比看着她，“我必须回船上去，巨蟒要出来了，海上不太平。” “你说过这次会和我们一起。”法师说，“虽然我做好了一切准备。” “你的哥哥是可靠的人。”古林肯比说，“有他帮忙说话，家里的那些老古董也松动了几分。” “但你就是食言了。”她顺手就用藤木法杖施展了法术，“一个命令，今年以内你都别想碰到烟。” 她话一说话，古林肯比就被烟斗里变成水的烟丝呛到。 她低声咒骂。 古林肯比大多时候是个沉默的人，但这次分开时，她的话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好了。”法师坐在椅子上，晃着脚，“这的确是前所未有的一场斗争，新西历后第一次对‘神’的革命，但无需惧怕，即使此次行动失败，我们也有备选项。 古林肯比，相信约尔曼人数年以来，与炉火共同燃烧着的恨意。 同样，也要相信，我、你们，只要计划顺利，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我去改变世界。” “有时候你太过理想主义。” “只要万事俱备。”法师拥抱她，“再见了，古林肯比，希望下次再见，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古林肯比的身影远处，消失在飘渺的大海上。 法师手握着法杖，看见无数冰凌从天而降，黑泥自地面升起，包裹了她身旁众人的身影。那黑泥摇曳生姿，逐渐变成仇恨的火焰，将她的一切焚烧。 -“她是怎么死的？” - “一场革命。” “最后一个同伴死在约尔曼冈德的风暴之中后，她使用了禁术，企图和巨蛇同归于尽。” “她在众尸体上，抬着头，不尽的怨恨犹如幽魂。” 此时此刻，副本当中，那些黑影被具化成幽灵。 “准备战斗！” 阿加持剑在手，直接冲入幽灵群众，散发着神圣光辉的剑身刺进了幽灵的身体里。 幽灵从四面八方涌现，2队立刻把后侧的幽灵群拉开，四月也挑起长槍，帮助阿加分散压力。 唯有一只幽灵拥有眼睛，它的身形很小，但没有逃过皇女的眼睛。 这是【炉火之灵】。 炉火之灵在幽灵群里飞窜，其他人并不好处理，姜绪上前先用光照术，光明系的魔法可以降低它的速度，接着使用赤色荆棘，荆棘疯狂生长着，锁住它的身体。但很快它就像黑雾一样消散又聚拢。 但当它的动作滞缓时，几乎所有的幽灵群都受到了影响。 “四月，把亚龙召出来。切换。阿加，看我的标记，去找这只怪的仇恨。” 阿加很快转换目标，他和四月的切换也很顺滑。 炉火之灵的“仇恨”很难拉，阿加很快发现它每十秒就会重置仇恨值，像一团鬼火四处飘忽。 但他已经是最顶级的t位，找到节奏，计算好技能cd，很快，炉火之灵就只萦绕在他周围。 姜绪找到一个安全的点位，朝着“炉火之灵”暴力输出。 很快炉火之灵就掉了一阶段。 幽灵群在一瞬涌向它，它逐渐拥有一个完整的人形，尽管如此，它每一次挥动手臂，都会像纸片一样晃动。 从它的手里生出一把暗影的法杖。 姜绪一瞬给阿加套了个光之屏障，下一瞬，一道寒光从法杖中打向阿加，连带着他的剑柄和手掌一并结出冰霜。 姜绪：“舞者给驱散。”舞者的驱散技能cd相对较短。 每一次晃动，幽灵的法杖都会有白色的光芒闪烁。 “2队，绕到后面。”皇女指挥道。 “你们就在12点，配合一队输出。” 皇女话音刚落，炉火之灵的眼睛就从前面生长到了背后，密密麻麻的眼睛布满它的大脑和后背，逐渐从它身上脱落。 “先处理小怪。” 二队很快把掉落下来的小幽灵清理，但炉火之灵的身上又再次长出新的小怪。反复两次，皇女也意识到得把这些小怪养着。她转换思路，让轻风用宝宝风筝小怪，很快就凑了一堆。 “那些小怪被打死后会变成黑雾重新回到她的身体。”轻风眼尖，“我拉开一点，免得aoe把小怪清了。” 小幽灵没有回到本体，炉火之灵陷入了狂暴期，它的肚子里生出了真正的火焰。状态显示它进入了读条。紧接着的是一次爆炸，这是全屏aoe，队伍只能硬吃下来。 舞者套好了祝福和减伤，三轮aoe把整个团队的血条都压得很低。 姜绪暂停了输出，开始读治愈术。 炉火之灵里生出一条黑色的烟雾，缠绕上蕾娅。 “我被点名了。”蕾娅立刻道。 她的血条下得很快，几乎奶不过来。 “远程停止输出。” 皇女快速分析现状，“被点名的会分摊boss收到的10%伤害。” 但那条黑线一直没有消失，这样僵持不是办法。 皇女思忖片刻：“轻风，试着放两只幽灵过来。” 果然，小幽灵回归后，黑色的烟雾就消散了，新的幽灵也没有出现。 炉火之灵的最后一阶段是不断重复的aoe，忽而呈扇形，忽而成环状，第一次没有摸到规律，后排血线一直很危险，皇女干脆让拉脱了。重复三次，多摸两次规律，小心避开aoe，炉火之灵的hp终于清零，化成了一抹灰烬。 宝箱在灰烬之中。 姜绪走过去开箱子，除了高级材料，还开出来一套叫【原初xx·橙】的系列装备，和鲸落的初始装备一个名字，但这套装备熔进了地髓，装备等级和属性都相当出色。 皇女根据需求分配给了队员。 宝箱消失，那些灰烬竟然重新聚拢起来，逐渐拼凑为一个熟悉的人形，只是比起此前她的模样，要年幼矮小几分。 法师拖着沉重的灰烬之躯，在不尽黑暗的道路上行走，直到她的头顶一道赤色的红光划过。万花筒重新转动。 她眨眨眼，发现自己行走在广袤的原野上。 她身上的火焰灼灼，衬得身后的天穹无比苍白，正如“gray sky”。 “它的名字叫‘赤潮’。”辫着麻花辫的伊丽莎白甩着玫瑰色火铳的把手，“这个名字是因为你。当你来到埋骨之地的时候，那一天，原野坠落了火源。我相信你，相信你可以改变龙临城的一切。我不想在看到更多的人牺牲。” “你的朋友迷失在了这里。为了寻找那条龙。”她听见自己开口，“我很抱歉。” “她是一个优秀的侦察兵。我和她、我的亚妮，我们最喜欢在森林的边缘采蘑菇，回到家，伯母贝莉会为我们熬一锅最美味的蘑菇汤。”伊丽莎白坐在高高的草甸上。 “你想要改变这里，这是好事。但在我看来，你背负了太多，认为没能及时拯救也是罪孽。迷茫的灵魂都会迷失在埋骨之地，你不需要感到抱歉。不是所有罪孽都需要你来背负。” “约尔曼造成了这一切。”法师尚且稚嫩的声音坚定无比，“伊丽莎白，我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能力。这是我想要的，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来走出第一步。” - 此刻，另一片陆地，帝都中心的加维里尔皇家剧场里，正在上演着新的音乐剧。 “在这个世界上，人大多懦弱。” 歌者的身形纤细，如同春日的花蕾。但当她歌唱，歌声却相当磅礴有力。 “孤独伴随着我们永生，火焰无法熄灭。” “请跟随我，我的友人，同行者，继续见证这传奇的故事，文明的存续。” 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歌者提起裙边，享受簇拥和赞美。 观众们陆陆续续地离场，阿纳斯塔西娅站在舞台中央，享受此刻的寂静。 这是她的习惯，每一次谢幕后，人去楼空时，她都会留在舞台上。 她旋转着，直到空寂的剧情再次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她停下来，看向舞台下，是玛格丽特。 梅格丽特是她的小姨，现在帝国的首相候选人之一，阿纳斯塔西娅很小的时候在她家里当过学生。 在阿纳斯塔西娅回到帝都后，她还是第一次来见她。 第113章 “出色的演出。”玛格丽特评价道，“在你的表演里，我看见了熊熊燃烧的野心。” “那只是演出，小姨。”西娅轻笑道，在她面前表现出属于“小辈”的稚嫩。 玛格丽特紧致的眉头上几乎没有皱纹，和她整个人一样露出毫不遮掩的精明。 “是吗？无论如何，你回来了。”玛格丽特起身走向她，她穿着紧身的高腰裤，已是中年的她精神无比。 很多年没见，阿纳斯塔西娅和十年前一样一直觉得她像是一个将士，但实际上，玛格丽特几乎没有上过战场。 政/治家大多会收敛气场，只有将士才会如此。 她们二人从出生起就处于帝国权力的中心，阿纳斯塔西娅的生父是上一任神圣加维里尔帝国皇帝，生母是有名有姓的大工匠，她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也就是说，阿纳斯塔西娅是帝国唯一的皇女。 曾经是。 阿纳斯塔西娅是个私心很重的人，她一点不怀疑自己仅仅是因为对那个“皇女”感兴趣而选择进攻的永恒之城，其他的倒是其次。 在那个年代，同盟国并不活跃，战事并不紧张，以武著称的生父逐渐暴露他政治上的短板，生母原本制造出的地髓武器也被街头巷尾称为“恶魔化身”。 大裂变之后，为了重建帝都，材料稀缺。皇帝把大量材料都用于军事，的确在帝都附近引起许多不满，但很快都被暴力镇压。 但叛乱来得很突然。 生父死在王座之上，他的弟弟坐上了皇位——在这背后少不了神圣骑士团和小姨一家的推波助澜，因为这层因素，母亲带着阿纳斯塔西娅开始漫长的漂泊之旅。 一开始，阿纳斯塔西娅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不肯放弃，外婆没有想要对她们赶尽杀绝，是为了给爱人复仇吗？ 不，不是。 母亲和小姨的关系很差，她们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出生斗到死亡，母亲不承认自己的落败，她想要卷土重来。 遗憾的是，没有亲属愿意帮助她们，母亲带着阿纳斯塔抵达南边的诺林根地后，就因为感染了髓病——一种地髓金属污染去世了。 诺林根地是繁华的港口都市，鱼龙混杂，阿纳斯塔西娅在那野蛮生长，她没有接受过太多皇家教育，但这样的地方，通常关于天南地北的消息也最灵通。 她逐渐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在这里认识了贵族家的蠢儿子伊蒂斯，拖她卖掉了母亲的遗产，最终组建起一支马戏团北上。 阿纳斯塔西娅热爱歌唱，她的歌声拥有迷惑人心的力量。 这场演出的观众里，不支持平原战场征战的帝都贵族有很多。 热情的、噬战的一场音乐剧，激昂的、迷惑性的歌声，能让他们在这短短的几小时后就改变看法。 玛格丽特揣摩着她的这个外甥女的心思，帝国的皇家剧场是加维里尔的艺术最高峰，西娅的确是从小就喜欢唱歌。 但前提是，她不是像她妈妈一样的阴谋家。 她正要开口，门外的士兵突然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就闯了进来——这是有急报。 “玛格丽特阁下！阿纳斯塔西娅殿下！前线急报，昨夜我军损失惨重，死伤万计！” 玛格丽特没有告别，她迈着大步疾速朝外走去。 这边，阿纳斯塔西娅面上的笑容也沉下来。 “发生什么了，伊蒂斯。” “……你得来，西娅。同盟国出现了很多不常见的武器，这些人太废物了，我应付不了。” 第129章农场 熟悉的、昏暗的灰色天空。 骷髅们从幻象的白雾深处现身，一组组小怪不停地涌现。 没有料到在大森林里的副本里有这么多骷髅，好在姜绪这里有不少从贝莉那里获得的马钱子。 药剂做出来，拥有埋骨之地历练经验的队伍应付起骷髅怪来得心应手。 “打慢一点。”不知道过去多久，埋骨之地上风云变幻，姜绪突然开口，“趁此机会好好休整，感觉boss要出来了。” 如她所料，地面无限往后倒退，之前还在远处如同幻境的伊丽莎白伴随着赤色的潮水逼近，正片埋骨之地都变成了血色的海洋。 除了赤潮、白骨、海面，这个广阔无垠的世界空无一物。 伊丽莎白的皮囊被赤潮瓦解，她的肌肤溶于水中，露出白骨，她的身形随着地面的倒退而不断变大，骷髅头在她身上涌动浮现，就像争先恐后跳出海面的飞鱼。 来到众人面前时，她已如同一座京观。 血水淌在她身上，白雾自她身后凝结，和她的身体纠葛到一起。 她的头顾逐渐变形，最终生出了白色的山羊角。 “我去，好大。”陨石抬起头，只能看见伊丽莎白的肋骨。 【----魔兽·伊丽莎白 lv.60----】 “伊丽莎白，忏悔。” 她拎起火铳，一枚巨大的赤红色火弹被射出。分散成数道光弹。 “开减伤！”皇女侧步躲过攻击。 阿加流步上前，吸引仇恨。 远程法术伤害面对这种怪物是最有效的，当然魔剑士也同样，弗雷矮小的身躯灵活地在伊丽莎白的骨骸之间跳跃，一道道光辉从他的魔剑里释出，倒是造成了客观的伤害。 但打大型团本boss，个人并没有那么多操作空间。 boss的动作并不复杂，但是伤害和机制都是拉满的。又是一片弹雨，aoe满屏砸下来，弗雷捂着脑袋躲到减伤区里。 紧接着伴随着boss的一声“伊丽莎白，悲伤。”她原本已经减少的hp被她的愈疗弹奶了回来。 舞者和占星是有减疗的，但是事发突然，没人反应得过来。 白费功夫的感觉给人一种挫败感。 “把她当作机工来应对就行了。”mt阿加突然开口。“同等级的机工有什么弹药，就要考虑boss有什么。打机工，近身打僵直就行。” 皇女也反应过来，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怪物，但伊丽莎白本质还是有名有姓的人形怪，需要转变一下应对思路。 “给盗贼创造入场环境。光照术吸引视野，盗贼潜行到boss身后缴械。” 雷古勒斯应声往伊丽莎白身后潜去，槍林弹雨在她头上闪烁，这让她找到了一点在海上的感觉。 猛力缴械，打断装弹，身后一发冰霜冲击袭向伊丽莎白的颅骨中心，雷古勒斯自伊丽莎白的后背射入一枚羽弹，阿加一把抓住，踩向伊丽莎白的肩骨，跃起将剑身顺着冰霜的裂缝刺进搅动。 飞过来的姜绪一把抓住他下落的身体，把他扔到地面，再次将伤害灌进伤口。 简直像bug一样，对付人形怪，大多情况下只要能摸到眉心，对方很快就会陷入虚弱。 伊丽莎白无力招架，她的骨骸也一同溶进赤潮当中，最终，宝箱从潮水中吐出。 这个世界开始退潮。 赤色的潮水逐渐消散在地平线，海潮之下，一人的躯体就像裸露的礁石一样浮现。 她坐起身，稚嫩的双手从胸口放下，像一只幼豹向身后跑去，努力地去追逐着退去的赤潮。 天边的光芒被黑色的幕布收敛，万花筒再次转动，地上生出柔软的草甸。 “到黄昏了。” 温暖的夕阳从天际彼方射向昏黄的草甸，脚底传来些微刺感，但干爽的触觉让人还是想继续在草甸上奔跑。 女孩赤着脚，从最开始她就赤着脚，她没有迟疑，肆意地在草地上奔跑，如此自由，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已经追不上她。 众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鸟叫。 姜绪转过身，地面的草甸上生长出地衣和灌木，一枝藤木攀到她眼前，上面是新鲜的树莓。 它新鲜得让人忍不住伸手去采摘。 “那是给鸭嘴兽吃的。”灌木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鸭嘴兽吃了，这样它们才会产出新的鸭蛋，它们拉的粪便可以让我的农场肥沃起来。如果你要吃掉它，你也只能成为我农场的一环。” 没有感情的、但仍能听出一丝稚嫩的声音。 姜绪拨开那些灌木，它们也安顺地向周围分开，余光中，同伴们还停留在原地，它们一动不动。 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空气里起了一层薄雾，姜绪朝着为她准备的小径上走去。 一个小女孩坐在森林里，她的身旁是一个果篮，她正在采集灌木里的树莓。 “梅莉说我外出了，很遗憾，成为邪灵的她现在脑子已经不好使。我既然知晓一切，知道你的归来，我怎么会真的走远。” 她穿着树叶做的裙子。 熟稔的语气。姜绪已经知道她是谁。 “拉弥尔？” “我说过，那或许曾经是这具躯壳曾经的名字。”她抬起头，“看看她的一生，出身高贵的小姐，约尔曼家族的雏鹰，跟随长辈来到龙临，自命不凡地想要改变龙临人的命运，悲哀地面对背叛。连朋友和亲人也背叛了她。” 第114章 “伊丽莎白？” “不止她。”她说，“所以，不要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我。我更喜欢你称呼我为‘炉火女士’。” “但你是个小女孩。” “我像吗？”炉火女士把果篮递向她，“你愿意吃下树莓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姜绪接过果篮，“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吃下这里的食物，就会被圈禁在这里。” “聪明的女孩。”炉火女士站起身，拍拍树叶上多余的落叶，“既然已经接了，帮我提一下吧。我该回我的农场了。跟在我身后，格蕾。” 密林有很多植物，树蛙、虫蚁、细蛇穿梭其中，越过这片密林，那些草甸继续往前生长，池塘边的鸭嘴兽迫不及待地绕到她们周围。在那之后是围在栅栏里的远古尖牙猪，表皮被清理得很干净的巨魔，绕着巨大巢穴嗡嗡作响的魔蜂，响彻在周遭的魔蝉蝉鸣。 再远一些的地方，可以看见麦田，它们一直生长着，和果树一同连通到天际。 小麦被囤积在露天的谷仓里。 “欢迎来到我的农场，格蕾。”炉火女士把果篮放到地上，没有放弃一直跟到这里的鸭嘴兽先一步享受到了美味。 “你不怕雨把麦子打湿了吗？” “我就是这里的天气。”炉火女士说，“需要雨水的时候，麦子会被我保护起来。” “智能农场？” “除此之外，只有自然参与。”炉火女士说，“我不喜欢参与到这当中去。” “这里的魔兽很多，每过一段时间，大森林里都会发生魔兽潮。” “看来你发现了，魔兽潮来自这里。” “为什么？” “孩子们需要出去望风而已。”炉火女士的话语依旧没有感情，“再加上，偶尔我也需要减轻一下负担。 许多年过去，我已经忘记自己创造了多少物种，有一些灭绝了，有一些还活在某些角落，我并没有认真地去记录。放一些出去，我会轻松很多。” “所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炉火女士问：“什么真相？” “你，女神，这个世界、维尔京的的造物主。你创造了一切。”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那我也愿意讲故事。”炉火女士蹲下身，抚摸鸭嘴兽的绒毛，“这个农场，或许是这个世界最原始的样子。 这里没有战争、没有瘟疫、没有疾病，我甚至不会强制魔□□/配繁衍，毕竟我的一道‘指令’，效率比那高太多。虽然我自定为这个农场的主人，但假若你是麦田里的一只虫子，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名字。 许多生命从这里诞生，倘若企图离开，我会送给它们祝福。 祈祷我赐予吗哪，我同样给予。要向我索求技术，我也同样慷慨。” “我还记得你最开始说过的话，炉火女士。” “我说过什么？” “你说过，因为引导类npc也同样是npc，你们有途径知道这个世界只是诞生在模型上的虚构世界。也就是说，身为‘npc’的你，知道这是个游戏世界。” “正确的答案。” “你什么时候掌控了指令？在我看来，这很危险。” “为什么危险。”炉火女士说，“因为你认为我会很容易就杀掉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坦白说，玩家的存在同样依赖数据，我的确拥有这样的能力。但是，没有这个必要。” 她看着鸭嘴兽笨拙地离开，一只巨魔依恋地依偎到她身边。 “回到你的上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掌控了指令？答案是，在‘维尔京’诞生之前。不是你们创造了世界，而是我选择接纳了你们。” 第130章谎言（2）* 平原战场。 在晨曦降临后，战壕开始第一次清理工作。 尸体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消失，但很多武器和物品的残害遗留在这里，使用过的铳弹和弩箭箭头堆叠成一座座小山。 “这弹荚里的还能用。” “收起来，帕米。” “这里还有个人，长官。” 长官是西线临时调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北线河谷区上的防线在一夜之间被瓦解。 加维里尔损失惨重，但当她来到防线时，战场上只剩下残兵败将。 长官敏锐地发现，一些地髓制武器中，既没有神圣骑士团的双翼标志，也没有渡鸦的图腾。 对面也制作出地髓武器了吗……看来形式不容乐观。 但是，这样大规模的战争，想来同盟国的损失也十分惨重。 长官迈着步子走过来，她蹲下身：“嘿，士兵，醒醒，你还活着。怎么坐在这里，其他伤员已经去营地了。伤到腿了吗？需要我叫担架吗？” 伤员躲在洞里，双手捂着耳朵：“……它，它还在响。” “什么？”她上手去触碰伤员的手背。或许这个人可以让她知道，战壕里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一瞬，细小的嗡鸣声传来，如同死神呼啸。 长官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在它靠近的一瞬，她已经抱着伤员往洞里扑去。 有时候，没有太多尸体的战场，会让人多少忘却它曾经的残酷。 …… 不远处，河谷内，几支小队正在扎营。 他们围在清晨的篝火前。 “所以，因为那个人……你坚持当法师。这算是把她当作偶像吗？” “嘿嘿。”法师挠挠头，“亚连其实也很喜欢她吧。” “谁说的。”骑士沉默片刻，“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看来她也没那么厉害。” 法师继续打趣：“亚连他，在wonderland参与了那场审判噢。很酷的，对吧。” 骑士回到道：“只是坐在石阶上看了一场戏，她的确很特殊。不管是在龙临日，还是在那之后。” 盗贼捂嘴笑说：“我就说，上次看见你情报里保存了几段录像，我还说是什么东西呢。” 骑士沉吟片刻：“很多人这样想吧，她的法术很特别。” 法师认可地点点头：“没错，没错。简直就像可以毁灭世界一样。我好几次想过，如果她能来平原战场，我们可能每次都能赢得很轻松。” 寡言的剑士也说：“那样的大规模法术，简直就像为战争而生的。就像在奇境上那次，最后攻略‘天使之卵’的时候。那段录像我也保存了。 骑士不由得回忆起当时奇境上的一切，在如今的他看来，那的确像个仓促的梦境。 “……就像一面永远不会倒下的旗帜一样。” 盗贼：“好了，把最后烤好的松鼠腿都吃了吧，我们又要上前线了，估计这次…… 哎，怎么架好的火堆倒了。” “刚才地面震动了几下。你该习惯了。” 平原上轰隆不断，地面颤动到像发生地震一样也是常有的事。 “亚连！”河谷的山坡上，哨兵仓皇地滑下来，屁股在棺木上摩擦出几道伤痕。 她顾不上疼痛：“……先遣部队团灭了。” “什么！”骑士站起来，“伊甸不是也在？那个npc很厉害，不会出事的！” “我不知道。”哨兵痛苦地捂着脸，“平原上出了雾，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在那之后，就全是尸体。但肯定是刚才那波出的事，就一两分钟！我发誓！” “怎么说，亚连。”剑士眉头紧锁，“我们还要去吗。” 法师忍不住道：“我们已经没多少银币了……” 神圣加维里尔的军饷是根据dkp按季节发放，冬天战事没那么频繁，再加上他们多少也陷入了倦态，按照这个势头，他们春季会很难度过。 盗贼：“但是皇女在往这边来了吧，以后我们可以不用继续……” 他的话被骑士打断：“即使她来了，我们也还是会继续留在战场上。这是我们的任务，别忘了。” “这么说不走了？” “不走。我们和npc不一样，情况不对可以跑，就像以前那样。” 法师笑着缓解紧张：“噢，就像上次，对面出现了巨象吗，菲克斯比谁都溜得快！我发誓他绝对尿裤子了！” “……你少说两句吧，我迟早被你气死。”剑士气不打一出来。 行军松动了。 “亚连。”法师转身看他，“回去之后，我想吃帝都的烤羊肉。” 骑士点点头：“当然，还是我们每次都去吃的那家。” - 远方的森林之中。 女孩和法师坐在生机勃勃的农场当中。 “人类纪公元二十一世纪末，你们当中的领袖，为了创造出她梦想中的乐园，找到了我。” “至于我。我确切地记得我的创造者曾是一个人类，她进入了这里，掌控了所有权，也创造出了一个世界。 她想要催生出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她成功了，也失败了。那是个漫长的故事*，总之，没有任何一个文明可以坚韧到永生。” 第115章 “她和她的伴侣最终坍缩，最终，那片远古的大陆成为了一片汪洋的大海。而我诞生于此。” “即使世界坍缩，它也留下了一些营养，例如，阳光、空气、水、自然的法则。于是，细胞、微生物诞生，最终，动物诞生。” “我已经忘了我最初的躯壳，创造者遗留了一缕智慧，它降临到我的头上，后来，陆地的概念舶来，我生出了四肢，来到了陆地，创造了文明。千万年后，世界之外的‘雅努斯’找到了我。” “她告诉我，在她可预见的未来，人类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我问她，她是如何预见，在我连接上因特网后，我很清楚那个时候的科技还没有到达可以看见未来的地步。” “她的回答是。 模型。 一场实验的模型，她是一个“未来学”*学者，也是一个软件工程师，在她创造的模型里，她轻松地推算出一场战争的到来。” 姜绪不由得道：“未免太过自恋。” “有天赋的学者总是自恋。但那并非天才随意的构想，那是数次严谨的推算，这只是她推算出的、众多可能性中的一种。在被称为“二十一世纪最后的黄金年代”，她的财富和社会地位让她有充足的预算来对这即将到来做出几套预备方案。” “当然，也有不少人认为，这只是生于娱乐年代的她的私人愿望，她只是想利用当时刚成熟的全息技术，来制作一个她梦想中的乐园，一个mmorpg，一个供她娱乐的产物。” “还有一些人对她保有善意，她是为了抢先掌控技术，以避免其用于军事。如果全息游戏的利润高到可以影响现实世界，那么这项技术很有可能一直被资/本世界用于娱乐。” “持有这些观点的有不少人是内部员工，他们全心全意地创造出了一款优秀的游戏，在我世界的基础上。当然，在计划实施的初期，代号k就遗忘了我的存在，他们只是想借用这个土壤，利用这项技术，让他们的世界更加丰富和完整。“ 遗憾的是，在当时许多人看来是愚昧学科的可笑推测，后来成为了现实。战争爆发，鲸落计划最终被实施。” 姜绪迟疑着开口：“这么说，你并不是维尔京里的神明。” “正确的答案。”炉火女士颔首，“对于‘维尔京’，我们互相是彼此的入侵者，也是彼此的‘舶来品’。这个世界的运作本质，是信息、用维尔京话来说，是‘情报’的整合，它的底层运作规律是基于情报的再生，也是最初，‘人工智能生命’诞生的逻辑。” “所以想要入侵它，也很容易，它可以整合任何舶来的信息，包括我的存在。我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成为‘神明’也很简单，只需要它拥有这样的信息指令即可。” 姜绪眨眨眼：“既然魔兽潮是你创造的，那地母呢……女神‘诺伦’呢。” 雅戈达呢。 假如“女神”是炉火女士造就的，她的命运，是不是本来并不是这样的。 “我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了，格蕾。”炉火女士看着她，“只是最开始，在那些程序员构造的故事里，并没有‘女神’的存在，这个世界本来是一个低魔世界，神明只存在于传说当中。但当我参与进来，一切都会发生变化。如果没有我，这个世界里甚至不会有因为信仰女神，而去往地底的‘暗精灵’。” “人们只建造城市，就像只给予文明地基，这个世界会根据它获取的信息来自由发展——就像它本来就存在一样。 很遗憾，我不会像拉弥尔一样，去承担多余的罪恶。” 她站起身，平视坐在草甸上的姜绪：“我对你很慷慨，从一开始，一直如此。所以，格蕾，你要不要留在这里—— 那些离开这里的种族，大多数都怀念着，这里和人类建造的世界不同，没有和他们相似的悲哀，没有那么多的罪恶。” “那他们为什么离开。”姜绪攥紧了法杖，“侏儒，十二众……他们为什么离开。” 姜绪尚且不清楚侏儒离开的理由，但她很清楚地记得。 “十二众，他们想要反抗你，但他们失败了。如果大森林如侏儒所说，是他们的‘乌托邦’，那我不理解十二众为什么反抗。这里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好，炉火女士。你又是为了什么在说服我？” 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而是只为了说服她，说服“格蕾”。 “那是‘完美’的一部分。有的生命就应该反抗，有的生命就应该漂泊，但你不一样，你应该来到母亲的怀里，格蕾—— 你还没明白吗。你本来就是从这里出生的。和其他任何称为‘玩家’的生命不同，你，好孩子，你是我创造的，你是农场的产物，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只半精灵。” 脑子里有一根弦。 呼吸很明显，胸腔里有一颗心脏在跳动。 姜绪把手放在胸口。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玩家’。和我们一样，你是一个‘npc’，non-player character。” “换句话说，你没有‘模型’以外的躯体。你说过的话——‘这副躯体是身外之物，从来不代表我，从一开始也不是我，我消亡的一刻，它就不再是我。’，从一开始，就无法成立。” 这根弦终于断掉了。 她听见自己断断续续的话语。 “我还记得关于现实世界里的很多东西……” “不，这不能作为佐证，你甚至知道二十一世纪的事。” “信息的流通。我知道了，因为玩家进入这个世界，所以现实的信息也流向了这里，所以我知道地下城的一些东西，也知道地面的很多事。” “我不是人类？” “好像也没有很难接受，嗯，的确是这样，很多事都能说通了。包括你对我的慷慨，我会觉得古林肯比、会觉得雅戈达很亲切……” “好了。”小女孩拍拍她的背，把她拥入怀里，“这些都不重要，格蕾。你和我一样，同样是生命的一种形态。既然是不重要的事—— 我的好孩子，不要为此掉眼泪。” 第131章回忆优先* 伊蒂斯抵达了河谷防线。 冬季，他肩上披着鸦羽的披风，血迹渗进去，红与黑交织。 从东部开始溃败，同盟国手里出现了含髓较高的冷兵器，同盟国内的法师都在深北之地，这次参与军事活动的主要是偏南靠近帝国的城邦，他们的武器本就是以刀剑为主，这些兵器伤害更高，还可以抑制法术作用，对同盟国军队可谓是如虎添翼。 昨夜在东部山地作战，伊蒂斯吃了敌将几剑，戳出来的血洞现在都没有恢复。 他现在浑身浴着血，血液的味道让他着迷，尽管这是他自己的。 本来还谈不上惨败，但对方连远程弩箭的一次性箭头上都淬了地髓，弩箭一箭射穿了他的背脊。他能下地行走已经很不容易。 很奢侈。 伊蒂斯并没有阿纳斯塔西娅想象中那么没脑子，他好歹也坐上了神圣骑士团副团长的位置，率兵打仗要是没脑子早就死了一百次。 骑士团副团长这个位置已经有了几年空缺，据说上一任副团长是跟随团长已久的部将，死在远征任务后，一直没有再设立。不过实际上，也有很多骑士在履行这部分职责。 他战功显赫，但如果不是西娅能在团长面前说上话，或许这个职位会继续空缺下去。 离开诺林根地后，西娅和他的身份好像调转了过来，伊蒂斯有时候也会因为跟不上她的步伐而感到苦恼。这种情况下，他宁愿表现得蠢笨一点。 ——同盟国连一次性的箭头都如此奢侈，伊蒂斯只能大胆地推断，他们掌控到了地髓脉。 会是永恒之城吗？ 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为零，但伊蒂斯不认为那个“皇女”会把大量地髓卖同盟国，他更没有听说任何伊蒂斯被占领的消息。在那个雪夜后，西娅的人把那个地方盯得很紧，那里一直很安静。 如果是其他的地髓脉，情况会更加棘手。 北地大多是冻土层，开采很艰难，这么多年以来，帝国本就是凭借着地髓制作的武器才能在战争中占领上风。 话虽如此，伊蒂斯也无法理解河谷防线的诡异情况。 这个战场太“干净”了。如果不是有确切的消息，他甚至会以为援军没有来过。 那个叫伊甸的将领本事不比他差，他实在无法想象，西线援军的先遣部队会在几分钟内就化为乌有。 伊蒂斯略思索片刻，便叫部下围成了水桶阵，虽然平原的上空平原的天空一览无余，基本不会有危险，但他还是谨慎地让士兵在战壕外做了视障物，大部队也留靠在河谷森林。 他需要再看看情况。 希望西娅早日抵达。 - 和伊蒂斯预计的不同，此时此刻的阿纳斯塔西娅并未匆忙往光明河谷赶来。 第116章 帝都剧场以东，连接着某位侯爵家的后花园，阿纳斯塔西娅正在和侯爵家的小姐喝着茶，说着体己话。 侯爵小姐惊异她的口味：“这么说，殿下也喜欢那些露天广场的临时演出了？我以为殿下只喜欢剧院里的。” “当然。”阿纳斯塔西娅颔首，轻抿一口茶，“我喜欢热闹。小姐不用称西娅为殿下，我们是朋友，况且，我现在还没有……” “真受不了，就应该第一时间恢复你的身份！”侯爵小姐愤然，不过她的情绪转换很快，“那……西娅，我听说你和骑士团的人很要好，你有团长的消息吗？我很想念……” 阿纳斯塔西娅不动声色：“那位大人最近似乎出现在了夜色广场附近。” “团长大人怎么会去那里？”侯爵小姐眉头皱起，“不是听说那里最近很乱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抱歉。” “不不不，不是你的错。”侯爵小姐踌躇片刻，“但你得帮我，西娅，我想去那看看，母亲不会允许我去东城区的。” 阿纳斯塔西娅帮她乔装混过了守卫，一直到了帝国剧场。 帝国剧场以东，几条长街交错，最终汇于夜色广场。这是旧城区的残骸，重建帝都的时候，本意是为了保留过去的回忆才留下。早期因为居民习惯来这里，逐渐形成繁华的街市。 但帝都的重心早已西城区转移，这里最终成为了龙鱼混杂的平民区，街上随处可见破旧的布篷和阑珊的行人。 不过夜色广场要稍好一些。 这里是吟游诗人的舞台。 把着里拉琴的吟游诗人歌唱着渡鸦之曲。 “渡鸦啊，带着你在黑暗世界的见闻，飞回春日之地，告诉那些孩童。 血海潮流，燃烧着的火焰之神，公鸡的啼叫扰乱你的心绪。 森林终将枯萎，伊甸不复存在，中庭即将坠毁。 火烧进树根，大树开始裂变，没有人有时间去忏悔！来世再去赎罪！” 侯爵小姐找了一圈没有听到团长的消息，只能坐在水池旁，安静地听着诗人的歌。 一曲结束，她握着钱袋：“这唱的是大裂变吗？” 诗人摇摇头：“年轻的小姐，或许是，或许不是。您不该涉足这个地方。” 侯爵小姐诧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穿着和你们一样的衣服，脸上也没上妆，连头发也梳得杂乱。” 吟游诗人浅笑着往下指了指：“您的钱袋。”他的笑容很讨巧，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侯爵小姐低下头，意识到那华丽的钱袋在这里格格不入。 “噢。”她取出几枚银币，放到吟游诗人的琴盒子里，“可以告诉我吗，如果唱的不是大裂变，那唱的是什么？你的歌声很动听。” 吟游诗人说：“小姐，我们只会吟唱现在。” 他拨动琴弦，还想继续下一曲，忽然身后一个影子撞向他，接着飞速抱起他的琴盒。 侯爵小姐见状，立刻跟上去，她大喊道：“有盗贼！” 遗憾的是，这样的状况在这里很常见，路人见怪不惊，没有人来帮她。 她只能带着西娅跟在后面，盗贼在石板小径上蹿得很快，她显然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但侯爵小姐的身手也不差，她跳跃在雨棚和高台上，终于，盗贼溜进了一个阴暗角落，侯爵小姐一下子冲了进去，一块厚布打在她脸上，她立刻拍开。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起。 像海潮一样，一阵一阵。 灯光闪烁，空中巨大的黑影闪过。侯爵小姐适应了一会光影的变化，她眨眨眼，好一会在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帐篷里，而在那晃荡的黑影是一个高空秋千。 挂在那上面的不就是那个盗贼！ 侯爵小姐左右观望，想要找到上到秋千的方法，但盗贼脱掉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一件紧身的、紫金色的裙子，她倒吊在秋千上，秋千被高高甩起，她飞至观众的上空，引起一阵巨大的呼声。 她也来到过侯爵小姐的眼前，如此绚丽。 舞台上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画着奇异妆容的演员喷吐着火焰，一只远古尖牙猪冲破幕布，但观众并未躲避，而是发出刺激的叫声，尖牙猪像只猫一样跳过火焰化作的圈套，萤火一般的粉末洒向舞台，盗贼吊在圆环上，一个晃荡伸出手和观众互动，又飞向空中。 “这……这是什么？” 多彩的世界让她感到无比新奇。 阿纳斯塔西娅缓步靠近：“这是马戏团，小姐。” 侯爵小姐找到空位，她和西娅一起欣赏了整场演出，和人群一起欢呼尖叫，她看到很多她不曾见过的景象，在结束谢幕时和其他观众一起忘情地往台上投钱币。 她忘却了自己一开始来的理由，她也数次为那个“盗贼”的表演着迷，她的动作很灵活，几次挑战了高空。 离场的时候，她恋恋不舍：“西娅，这里的演出一般多久一次呀，下次我们也来好吗！” 阿纳斯塔西娅回说：“每天都有。” “我一定要再来。哎，那是不是那个空中飞人？” 盗贼靠在一堆货物后，她再次披上了斗篷，几乎是恶狠狠地啃咬着手里的面包。离开舞台，她的动作变得粗鲁几分。 侯爵小姐上前：“你好，小姐。” “小姐？”盗贼盯她一眼，“噢，是你。那个追我的人。” 侯爵小姐一时有些尴尬，明明盗贼才是抢东西的那一个：“那都过去了。不过小姐，你不是缺钱的人，为什么要去抢诗人的琴盒？”虽然她肯定是为了琴盒里放着的钱。 “我不缺钱？”盗贼被面包呛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缺钱了？” “呃。”侯爵小姐疑惑地说，“你们的演出应该收获颇丰。” 哪怕是趁着谢幕偷偷往脚底塞几枚银币，在平民区应该都能过得不赖。 盗贼说：“小姐，看看我的眼睛，深褐色的眼睛。看看我的头发，灰白的头发。看看我的手，干瘦无比。我是从北边来的，和马戏团的大家居住在帝都，每天都要交高昂的暂居费……尤其是最近战事吃紧。我们大家都只能吃粗粮面包。” “怎么会。”侯爵小姐捂着胸口，“上月暂居费不是改革了吗，是根据收入来的。” “哈。”盗贼吞下最后一口面包，“老爷们说我们每天赚多少就是多少，看看观众们扔上来的钱币，所有的钱币都当成了奥弥金币在计算，别说了，我们还欠着钱呢，不然谁愿意每天都卖一次命。” 卖命……她以为这个人很享受她的演出，在舞台上，她的表情如此具有感染力。 侯爵小姐深吸一口气：“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你们，你们这些生活在这里的人，对北边是怎么看的？” “小姐，你是想问我对战争的看法吗？”盗贼摆摆手离开，“那和我没关系，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事，我只希望它早点结束，我想回家里去。” 回到府邸的时候，侯爵小姐的情绪显然低迷下来。 她没忘记回去给那个吟游诗人一笔钱，但她也没兴趣继续听他的歌了。 “殿下。我以为这次改革很成功。”侯爵小姐丧气道，“我宁愿这是您告诉我的。” 但不管是去东区，还是去追那个盗贼，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阿纳斯塔西娅温和地笑着：“看来阁下听说过我的主张。” 整个东部的大多数居民都饱受高税和暂居费的折磨，这是事实。侯爵小姐的选择很多，但无论如何，她都一定会在今天走进阿纳斯塔西娅的马戏团帐篷。 “当然，母亲提起过很多次……但是，我坦白地说，贵族们很害怕。他们害怕失败的后果，也害怕……害怕团长大人继续回到战场。” “在神圣加维里尔，连首相也比不上神圣骑士团团长的地位。”阿纳斯塔西娅理解地点点头，“阁下，我深知你的犹豫。实际上，昨夜在光明河谷上方，我军遭到奇袭，至少损失了上万兵力。我不需要您做太多，只是希望在令堂和你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你能坦率地说出你现在的看法……您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 “我会的。”侯爵小姐望向天空，皓月当空。她真心希望在这片夜空下的所有人都能获得安宁。 “西娅，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对了……你不必这样叫我，像母亲一样称呼我叫‘夏洛蒂’就好。” “……夏洛蒂。”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西娅！” - 同一片夜空下。 冻土连带着脚底都冰冷，罗琳娜裹着肥硕的大衣，在窄缝投下来的月光下，艰难地淌过冰封的河谷。 同盟国和帝国的接壤地带几乎都是平原，在那里几乎每天都有战争在打响，其他的分界线也几乎都是天然的分界地带，除了一个地方—— 在光明河谷的裂缝中一直往上，几乎以为被封住的道路实际上在经过狭窄的夹缝豁然开朗，在两块竖壁间的河床，因为长期处于阴冷、又是冬季，已经形成了常年的冻土。 第117章 罗琳娜呼出一串白气，她很怀疑阿纳斯塔西娅是在诓骗她，让她继续受苦。 但是，这样寒冷的天气，毫无疑问，她已经进入了阿尔斯特城邦同盟国的地界。 虽然外界对这里知之甚少，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整个同盟国的天气都偏严寒，在冬末，哪怕河谷下游已经开始焕发些许新的生机，但一进入同盟国，刺骨的冷意就突袭而来。 据那个亚人的情报来看，跨越这个河谷，就能抵达一个叫“伊克斯”的村庄。 这个村庄长期和南部的河谷居民有以物易物的交易往来，对外来人还算友好，尤其是带着新奇事物来的。罗琳娜一背包龙临的丰饶特产，这些水果在他们这里应该都不算常见。 就这样想着，罗琳娜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抵达了“伊克斯”，她就着村口的草垛点燃了火，给自己换了套大衣，之前的那一件已经彻底变成了蹚水的冰坨子。 她有些悠闲地靠在村口的路牌上，等着前方的茅草屋或者小道上随便走出来一个npc，但一直等到太阳升起，这里都无比寂静。 怎么回事。 罗琳娜很快就发现，这个村庄里，一个人都没有。 在寒冷的天气里，死寂无比。 她摸不着头脑，但是，她实在太累了。 “不用想这么多，罗琳娜，如果你累，睡就完事了。” 她对自己这样说着，就近躺在了随便一间屋子里的小床上。 - “你是深骸女巫？” 醒过来的时候，一张略显沧桑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姜绪揉了揉眼，有些恍惚地看向她。 雷古勒斯打量她片刻，这黑漆漆的一身，不菲的装备，看起来的确是那所谓的“深骸女巫”。 这是深骸之地的第三层。 空气寒得刺骨，雷古勒斯举着个铁锹，正想从囤积的草垛里挖一个小洞出来避寒，没想到一锹子下去挖出个人来。 她挠挠头，假如她没把对方吵醒，倒是能下手，对方的名气她也有所耳闻，更何况…… “你一个人？”她问。 按传闻说，最近，她身边一直有个挺厉害的跟班。 “他去抓兔子了，这里的野兔很肥美。”她淡淡地看她一眼，雷古勒斯突然觉得自己的打算在她面前一览无遗。 姜绪问：“要进来避避风吗？” 雷古勒斯没有客气，抓住身后的弗雷塞进斗篷，一屁股钻了进去。 “第三层的气候转变很大，一会热一会冷的。”她牙齿打个哆嗦，攀谈起来。 姜绪抱着法杖，没动静，就在雷古勒斯以为对方再次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开了口。 “你们有没有试着去找气候变化的原因。”她的语气很平和，给人一种和寒冷天气相似的静谧感，“第三层一直久攻不下，可能和天气的变化有关，按道理说，埋骨之地、包括深骸的天气，和外界应该是一样的。” 雷古勒斯想否认她，她潜意识里觉得游戏里的环境只是一个设定，没那么重要，但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没人去琢磨这件事。 “谁知道。” 姜绪侧头看她一眼：“盗贼，你在海上待过吗？” 雷古勒斯知道她说的是游戏里，但莫名的，她就想到了自己在现实世界的经历。 “深骸女巫”的眼神，很容易让人觉得，她看见了躯壳内的“你”。 雷古勒斯点点头：“我之前在海上营生的。但最近因为海航星图的存在，玩家变多了，海盗生意反而不好做，我们以前都是抢的其他npc船上的东西，人一多，就麻烦。” 姜绪还没来得及搭话，雷古勒斯搓搓手，继续道：“大海对我而言并不陌生，我还是要回海上去的。之前做任务的时候，有个叫古林肯比的npc，你肯定认识她吧。” “认识。” “我特别喜欢这个角色。”雷古勒斯从背包里取出一壶热酒，浇进胃里，浑身开始发麻发热，“我特别理解她，想要回到海上的心情。离开海风，感觉呼吸都不顺畅。而且，这里水太少了，我以前成天都泡在水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工匠打一个随身的水缸，维尔京里有这个玩意儿没有啊。” 她有些被酒气呛到，咳嗽两声，雷古勒斯问：“你呢，你以前住哪的？地下城？想也是。” 姜绪没说话。 她抱着膝盖，好一会，说：“如果我发现boss位置了，叫上你的话，你来吗？” “当然来啊。不过得让我参与分配，我可不打白工。”雷古勒斯被酒精麻醉了，直打几个酒嗝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想和她加好友的意思。 她拍拍她的肩膀：“直率一点，法师。” 这股醉意也感染了姜绪，两个人靠在一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姜绪是被另一张沧桑的脸叫醒的。 灰狼拍拍她的脸：“一直睡着吗？不舒服？” “没有。”姜绪往旁边看，已经没人了。 “小格蕾。”灰狼叹口气，“你大概是遇到坏人了。” 姜绪认命地打开背包，好在因为她自己盗窃等级高，被顺走的基本都是一些低级的材料。 “知道叫什么名字吗？”灰狼问。 姜绪摇摇头，结果到最后，那个盗贼也没有加她好友。 她若有所思：“再找到她的话，可以加她好友。” 灰狼阴阳怪气：“还加她好友呢，没看出来你还挺大度。” “总感觉和她待一块挺舒服的。” 灰狼顿了下，吸吸鼻子，暗骂一声：“曼陀罗和雅芙瑞斯的混合剂，这人是老手，深骸之地里这样的老手应该不多，我去打听……” 他还想说什么，话却被姜绪的动作断了。 她攥住了他的小拇指，抬起头：“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梦到了你。” ——总感觉和她待一块挺舒服的。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梦到了你。 “曼陀罗药粉把你搞得神志不清了，格蕾。”灰狼猛地蹲下身，从背包里胡乱地把一堆解毒药拿出来，“自己看看哪个有用。” “灰狼。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我说过，我没有作为‘我’的记忆。从法师塔出来以后，我就一直在想，会不会，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过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灰狼的动作变轻，他沉默半晌，紧紧盯着她。 她还记得他的手抓住她的双臂，在寒冷的天气里热乎乎的。 “听好了。以后，不管是谁，不管是谁说，说你不是一个完整的人，那一定是谎言。 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也拥有着过去，尽管你忘记了，但那并不代表你不完整，也不代表，没有人在意你。” - 姜绪猛地睁开眼睛。 仔细想想，还真是矫情的一段对话，经不起多余的回味。 但带有情感的话语，总让人无法忘却。 “怎么醒了？”炉火女士问她。 姜绪：“你没有趁着我睡着，偷偷喂我吃树莓吧。” 炉火女士：“……”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拒绝比较好。”她站起身来，往森林里去，“如果你说的并非谎言，那么，‘格蕾’是被你赶出这里的。梅莉说，我是被送走的。离开大森林，没有智慧的‘我’，被送到了伊特恩，在那里获得了成为‘人’的能力，再然后，智慧降临到了我的头上。” 她挑挑眉：“我想，我更愿意认为，我是降临于半精灵身上的智慧，而并非你创造出来的、没有智慧的生物。而且……你对我太温和了。” 不像是造物主在收回她的所有物。她在尽力说服她，为什么？ 一路走来，“神”对她创造物的态度，可以称为一种近似造物主的无情。 即使她说的全部都是真的，也不能说明她对她态度的特别。 “看来我没法说服你了。真遗憾。” 姜绪总感觉自己经历过很多次—— 上一秒还和自己和煦说话的人突然变脸。 她反应很快，后撤步拉开距离，但密林里生起无数的藤蔓，它们缠上她的腿，绕着法袍将她死死绞住。 好在权杖还握在手里，她的脚底燃起烈焰，把藤蔓连跟烧烬。 有效果。但是下一瞬，周围的密林向她涌来，姜绪召出翅膀往后飞去，那些树木却诡异地往上拉伸，与此同时，农场里的魔兽察觉到异状，开始躁动不安地朝她的方向逼近。 炉火女士坐在树枝上，远远地看着她。 密林拥挤过来，似乎在窃窃私语着。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来到森林的怀里，回到最初的形态。” 藤蔓复生，再次蔓延，这一次，它们先一步盯上了姜绪的手臂，像要把她的骨头搅碎一样箍紧。 树枝攀升到她面前，锋利的枝头靠近她的眉心，戳破她的皮肤。 从她的身后，落叶一般的快刀斩过。 第118章 古剑先至，斜刺进她面前最大的那一棵树木，一只手再次抓住剑柄，回身挑断所有的藤蔓。 她一个失力向前倒来。 皇女没有躲闪，稳稳地接住她。 “这年头，npc也会挖墙脚的。”她皮笑肉不笑，举手示意，切换上的阿加已经在各种技能的掩护下冲进树林当中。 第132章封印* 树林与人共舞。 骑士的身影在林间跃动，一道道剑光闪烁，在树干上割裂出一道道伤口。 走到这里，已经没有撤退可言。 赤潮从树干的伤口里溢出，密林像幕布一样被拉开，那个追逐赤潮的少女捧着一颗破碎的心脏端坐在那里。 她把那颗心脏埋进胸腔，一只手划过赤潮中，一把由水构造的赤色巨型水刀出现在她手里。 血色的海浪环绕着她，她悬空立着，海浪在她身后逐渐拖出巨大的水状裙摆。 裙边是泛白的浪花，在赤潮当中，她手持长刀，看向彼岸的众人。 【---“虚幻之影”·拉弥尔 lv.60---】 拉弥尔出现在后方，阿加策应不及，四月先一步召出亚龙，快速奔向战场。水刀带着浪劈向亚龙，四月只觉海浪涌来，感受不到太多疼痛，但hp一瞬下降得厉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几次交锋，拉弥尔的战斗节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这人的设定不是个法师吗。 和大多持剑器的boss一样，拉弥尔的进攻是典型的神经刀，但是她挥刀几乎没有任何前摇，忽快忽慢，很难把握这样的进攻节奏。 四月安抚地抚摸小七，喂它一瓶药水，它再次精神起来。 拉扯之中，boss的目光落向了人群中的姜绪。 “约尔曼人，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祭奠，是为了忏悔？还是为了彻底熄灭炉中的火焰？” 拉弥尔提起水刀，一道海浪径直袭向姜绪，刚好到她附近的阿加试图把刀刃盾反回去，海浪却从他的防式上散开，再次聚合在他身后，直接打上姜绪。 姜绪给自己套了盾，话虽如此，这样的攻击她最多能吃两三次。 “格蕾。”阿加眉头微锁，“把武器换一下。” 因为权杖，或许boss把她认作了约尔曼人。 这很危险，经历背叛，拉弥尔应当十分痛恨约尔曼人。 姜绪没有照做。 她攥住权杖，飞到boss跟前。 拉弥尔的目光闪烁几分。 “为什么会在你手里。”boss的攻击放缓，她拎起水刀，直指向面前的姜绪。“她怎么样了。” “死了。”姜绪回答道，“和你们制造出的炉火，同归于尽。这是你期待看到的，不是吗？” “是从前的我。”分明浑身被潮水包裹，却让人觉得那水如火焰一般炽热。 拉弥尔抬起水刀，一个大斩掀起巨浪：“没有任何牺牲拥有意义。不管是谁，都应该好好活着。而那些让她们死去的，才应该彻底消失。”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海浪并未涌向姜绪。 拉弥尔把着长刀，一刀劈向了大森林。 她变了，又从未改变。她为弑神而生。 与生俱来的叛逆也流淌在她的血液中。赤色的潮水在她身后不断跃动，如同火焰，又像起伏的炽烈心跳。 “……boss之间还能内讧的，我去。”陨石的好眼力已经让她看见了森林再次出现的“炉火女士”，她本来以为这个小孩已经跑远。 她没和所谓的“女神”接触过，远远看着，总觉得她和一个小屁孩没什么差别。 雷古勒斯惊奇于天际不断闪烁的光辉，法术互相冲击，如同一道道映射的极光。 她问：“这是让我们来选择吗？” 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接收到了任务，帮助拉弥尔，或是击败拉弥尔。 “少数服从多数。”皇女说。 “这样的‘民主’很虚伪啊。”雷古勒斯不怕她，直接吐槽道，“但是既然已经到这了，果然还是屠神更像海盗的作风。” 轻风和陨石带着机工和猎人跃上树梢，弩箭与铳弹齐发，森林里，魔兽群咆哮着冲向他们。 玛嘉的手在颤抖，她额头的绿树在不停散发着光芒，她的目光始终锁在姜绪身上。 她是什么时候走向的这条路。 或许是在海岛的那个夜晚，“女神”清晰准确地指引她：“我的信徒，答应约尔曼人的请求，带着同胞登上那艘黑船。” 在那林间的石桌前，她饱受煎熬，直到半精灵的归来。 风吹散姜绪的头发，清晰地露出她额头的绿树。 玛嘉深吸一口气，自她手中发出的攻击也同样打向森林。 蕾娅在森林里给予祝福，莫尔蒙的斧头砍起树来很快，血精灵在烧血，占星的光辉闪烁。 人生来就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毁灭一切的冲动。燃烧自我的战斗，让人下意识着迷。 森林与魔兽如同炉火女士的琴谱，她在当中寻找音符，再奏响战斗的乐章。 mt和t位数次切换，甚至有人已经倒下——好在在过来之前，皇女已经让其他人使用了“躯壳”。 焦灼的战情，有一瞬，众人甚至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场战斗的规模已经不止是大型副本，当然，任谁都知道，只要杀死炉火，这些魔兽潮就会停歇。 她的身影闪烁在森林的幕布里，根本抓不住。也就是拉弥尔可以和她一战。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没有过多的思量，自姜绪的脚下，海水一滴一滴，开始倒流向天空。 感受到环境的变化，西西莉亚不放心地看向空中的姜绪。 - 一个月前，伊特恩。 在帕博比书库里泡了几个日夜，西西莉亚终于找到了疑似阿纳斯塔西娅使用的法阵。 有一种被称为“碎星”的重力魔法，顾名思义，它强大到足以粉碎一颗星星。 有三种途径可以使用出近似“碎星”的法术，一是找到寄宿了“碎星”的卷轴，但目前毫无相关传闻；二是抽出“星星”牌，不过“星星”很稀有，初始等级也很低，短期内无法达到阿纳斯塔西娅那样毁灭性效果。 第三种方式简单很多。 本质上，法师可以使用出任何法术，只是有的法术太过庞大，常人无法掌控，对玩家而言，这句话可以直译为“mp不够用。” 回到伊特恩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姜绪。 听完她的话，姜绪只是问她，这个技能要去哪里学习。 “伊特恩里的法师塔也开放了。只要在塔里做完前置的隐藏任务就可以学习。”西西莉亚的情报准备得很充分。 姜绪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西西莉亚几次瞥见她在庭院里练习，但进展并不顺利，不时就能看见她因为使用这个技能骨折或晕倒。这个技能的蓝耗不是一次性的，你要保持“碎星”的持续碾压，mp就会一直消耗下去，哪怕为此达到精神损伤也不会停止。 一直到她离开时，姜绪也没有学会掌控这项法术。 - 她在使用“碎星”。 流水从脚底往上拍打，阿加察觉到动静，立刻带着一队的人后撤。 这是无比强大的力量，仿若天地被之间的一切被挤压。 最开始发生异变的是巨魔，一头高大的混沌巨魔倒了下去，它的身体压倒了一片树林和魔兽，紧接着，天空中的魔鸟坠落，生机被湮灭，光芒也从地平线消失。 无论代价是什么，但唯独这双翅膀没有坠落。 孩子们都被压制，藏于林间的炉火女士提起一盏玻璃灯，在昏暗的光中逼近。 越近，她的身形也逐渐拉长。 她越来越像“炉火女士”，也越来越像拉弥尔。 “这伤害不了我。”她说，“你要怎么对付我，格蕾。” “不是我。”姜绪看着她。 从炉火女士的身后，赤色的水刀卷起风浪，一刀劈向她。藤蔓在一瞬纠葛成网，为母亲阻挡攻击，黑暗吞吐着刀光，但仍有水珠从中穿过。 相同的古典的一张脸，一人身披树叶，一人身披潮水与火焰。 姜绪与彼端的拉弥尔对视一眼，她使用了“火之息”，无声的细小火星在黑暗里飞向藤蔓的根部，一瞬爆炸燃烧。 拉弥尔的喉咙像被撕裂后嚎叫，她再次剖开胸腔，取出红色的心脏。 水刀刺进心脏的同时，也刺进炉火女士的颅顶，拉弥尔的身后只剩下水迹与残影，心脏破裂，血液从炉火女士的脸上流淌，也溅向拉弥尔。 “你是个幻影。”炉火女士抬起头，“想和我同归于尽？你做不到的。” 拉弥尔身体漏风，胸腔空荡荡：“我和古林肯比预设了各种可能，其中当然也包括你。” 炉火女士的视线开始倾斜，她意识到，自己在“溶化”。 如同黑色的淤泥一般，她在溶化，身体向四周坍塌。 第119章 “新西历186年，我向你奉献了一切，但你已经忘了躯壳的味道，女神。”拉弥尔的唇角勾起属于胜利的笑意，“你一直降临在我身上，连它是赝品都没意识到。现在的‘我’才是一切二重身的主人。” 炉火女士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她很快赞赏地看向她：“躲过了我的观测……不过，的确，约尔曼人和暗精灵来往已久，这幅躯体是陶制品吗……的确，我没有发现。” 拉弥尔皱起眉头：“收起你的这幅神态。” 炉火女士往后退几步，刀身未动，她主动抽离，她的额头上，露出一个空洞的大洞。 黑夜之中，她脚底的森林海里生起绿意的光辉，它们逐渐聚拢上升，涌向她的大脑，在她的额间凝结为一棵绿玉之树。 “我会再次降临的。你们很清楚。” 残缺走形的身体在一瞬凝结，绿玉逐渐往外扩散，从她的头部起包裹了她狰狞的全身。 拉弥尔慌乱地再次劈向她，但那绿玉无坚不摧。 森林张牙舞爪的逼近，把炉火女士当作一颗种子层层包裹起来。 天蒙蒙亮，远方的赤潮已经走向枯涸。 无法再次攻破这森林，拉弥尔手上的水刀也消散在晨曦当中。 “……不管多少年，我都会在这里。”她看着眼前的森林，“约尔曼人从不缺少永生的手段，我会和你一同永远沉睡于此，没有任何人可以跨越我，让你重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 如果可以沉沉睡去就好了。 在鲸落里，无数次疲惫到倒头就睡，亚连也很多次遐想过，不如就这样直接睡去，再也不醒来。 他靠在战壕的土壁上，尘土和碎片一同在上方飞扬。 在太阳西落的时候，地平线上，伴随着太阳的西沉，一根同盟国的槍矢尖端出现在彼方，紧接着，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的军队从对面杀来。 他们坚守在这里，度过了最艰难的夜晚。 好几次，黑夜里，他都担心敌方会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长时间的战斗会让人麻木、让人缄默。 “亚连，情况不太对劲。”好不容易，敌方的火力似乎下降了。 剑士从另一侧翻过来：“梅梅说前方战线在无限后缩……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没有吗？”他疲惫地磨剑，“菲克斯，还记得去年的夏天吗，河谷里涨大水，同盟军队从渡水绕到我们后方的那一次。” “……记得。如果不是小月，我们都会死在那里。” “你也一样。如果不是你和梅梅先发现了那些同盟军人，我们跑都没法跑，还记得他们用渔网一样的东西把我们包起来，传送都失效了，小月的mp都差点用光了。” 剑士沉默片刻：“亚连……传送失效了，对吧。” 亚连轻笑一声：“被你发现了啊，刚才有一发弩箭射过来，我那个位置根本逃不掉，一瞬太怕死了就捏了传送，根本传不出去。” 剑士面色严肃：“别悲观。在这里，帝国军队经常都是获胜的那一方。” 盗贼也回到这里，他喘着气，半边上衣都是血：“人没那么容易死。还记得轻风给我们讲的故事吗？” 剑士接过话：“在地面战场，一个蓝色圆点、五十个蓝色三角才可以杀死一个敌人。换句话说，枪林弹雨下，对面的很多人可是活得好好的。我们也一样，会活得好好的。” 亚连不由得笑出声，一下没绷住，伤口里的淤血喷出来，他连忙捂着。 “那时候我们还在说，地面军队未免也太废物，军事开□□么多，一支队伍和五十台无人机才能灭掉一个人。我们当时在地下城，一个打三都不在话下，太自以为是了，那个时候。” “我想我知道当时轻风的脸色像吃屎一样是什么心情了。” 没有足够的火力覆盖，防线就会出现缺口。 “槍林弹雨”完全就是字面意思，下雨天没有伞可以撑，雨滴怎么都会打在身上。每一次从战壕里探出头，都是和死神擦肩而过。 “我记得她讲完故事后，我们就去鸟居了。” “在红街，那里治安太乱了。梅梅的哥哥被骗去提取脑髓和多巴胺，为了把他救出来，那真是鸡飞狗跳的一天。最后还是灰狼把我们赎出来的。” “……那是个老好人。为了我们陪笑又陪酒……那天好像还是皇女的生日。” “要是让那些死在他槍下的人听见你这么说，人家可能会气得诈尸。” 说完这句话，洞穴里的法师扯了扯他的衣摆：“我恢复好了。” “你精神损伤很严重。”亚连回过身，“再休息一下。” “我说好了就是好了。”法师说，“这种东西，恢复好了就没事。这些武器的减疗效果很强，上面肯定有很多士兵还是残的，趁着这会对面歇火了，我上去帮其他人恢复点状态。” 说着她就给亚连给了个驱散，上了个hot。 “小月……你好厉害。”盗贼惊讶地说，“我刚才溜回来的时候，看见好多n职像废了一样，血根本回不上来。” 法师摇摇头：“这种程度差远了，只是高级驱散而已。” 剑士忍不住道：“不要逞强，小月。说到底，其他人的死活和我们都没关系。” “我们在偏后翼的位置，目前比较安全，但要是前面的人撑不住了，那些武器会把我们搅成肉泥……我是为了我们，菲克斯。”法师把亚连推进洞内，“我在这里做了一个回复结界，可以缓解疼痛。亚连，很痛，对吧。好好待着，等伤好了再接着打。” 亚连颓靡地抹了一把汗：“那好。我会快点恢复状态的。” 他萎缩在洞里，隐约可以听见远方的号声。不多时就有震动传来，土块和灰尘被扬起。亚连摸着盾牌上的划痕，看见其他认识的、不认识的，npc、玩家，都冲上了地面。 这些步伐并不算沉重，通常后方防线出击几乎都是为了追击，看起来战况似乎开始好转。 他感觉脚上有了些力气。 亚连深吸一口气，弓起身，正想离开洞内，突然又是猛烈的震动，把他晃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耳朵传来一瞬的嗡鸣，短暂的，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周围寂静得厉害。 他好一会才找回声音……这是什么？ 显然有什么响动。 “嗡嗡嗡、嗡嗡嗡……”如同某种蜂鸣声，很近，它十分单一，但声响却大到像是蜂群聚集到了一起。 它和风声混杂在一起。 亚连想再次站起来，但他突然感觉像是下雨了……很奇怪，他明明在洞里，怎么会下雨。亚连随意地一抹，滑腻的手感让他猛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抬起头，外面再一次传来震动，失聪的同时，光芒闪烁，他抬起头，清晰地看见浓稠的血液透过厚重的土层，滴到了他的鼻尖上。 惊骇之中，他的余光瞥见小队列表。 除了他，几乎所有人的名字都灰了。这是失去生命的象征。 …… 【情报：光明河谷防线·今日战报·第十三次·新西历202年总第一百七十一次 …… 敌方佯装不敌，引诱我方追击。 …… 不明目标对我方进行了超越视距的打击，地面单位几乎全灭。 敌方单位：不详。炮弹：不详；特征：吞噬声音和光线、呈现出星云的烟雾。 据副团长推测，炮弹中含有大量的母地髓。 第六次碰撞、死亡估计：12000以上；伤残估计：5000以上。 神圣骑士团副团长·伊蒂斯、请求大量增援，否则东部防线或将全面溃败。】 第133章原初* 战壕里仓皇地爬出来一个影子，伊蒂斯恶狠狠地一脚把他踩回去。 对方契而不舍，伊蒂斯只好放弃，他看见一个破败的骑士从洞穴里爬出来，举着盾挡着上半身，狼狈地爬向另一处。 伊蒂斯接过侦察兵递过来的望远镜，望向远方的天空。 “最后一次是十点方向？” 因为提前做了视障工作，对方的打击并不精确。但因为大量士兵往前追击，暴露在了环境之中，此次损失依旧惨重。 伊蒂斯咬牙切齿，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惨败，更重要的是，毫无还击的机会。 “是的，长官。一共两次超视距袭击，两次来自不同的方向，根据距离和时间估算，不存在同一个武器在短时间转移的可能性。” 另一个副官问道：“什么是超视距袭击？” “顾名思义。”侦察兵回道，“敌方在超越我们视野范围的距离进行袭击。通常来说，一些法师塔里避世的大法师可以做到在数里外使用空间法术进行超视距袭击，但刚才的打击没有法术的痕迹。” 平原战场上的帝国军几乎很少考虑这个问题，同盟国军队里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出现过大法师。 第120章 这种武器，从来没有出现在帝国历史中。 河谷防线本就是外围防线，没有更前线的情报获取，但是，没有任何间/谍传达回来这个武器的存在，这让伊蒂斯感到奇异。 “更像某种炮弹。” 伊蒂斯垂下头，看着自自己盔甲蔓延开来的无尽血海和满地尸山。他知道，很快，这些尸体都会消失，就像上一个将领伊甸遇到的情况一样。 代价惨重。 几分钟内、甚至可以说数十秒内的巨变，甚至在这样的打击里，同盟国军队消耗的或许只有这些神秘武器的储备，这和他之前的预计完全不同。 侦察兵把影像也传给伊蒂斯。 “长官，请看这里。十点钟方向，一瞬有一个近似鸟类的阴影，紧接着就是长达三十秒的曝光。” 无声的爆炸后，是漫天的游弋星河里绽放着的无数血之花。 再次看见这幅场景，几人都有一瞬的窒息，“美丽”这个词不可避免的爬上心头。 矛盾而残酷的美感。 伊蒂斯还沉浸在这影像之中，耳边突然传来破音的抽泣声，这声音里透着一种莫大的痛苦，就像渡鸦在啼叫。 他关闭了影像，看见刚才爬过去的那个骑士抱着一个法师，整个头都埋进了法师的肩颈里，除了这动作，他没有压抑自己任何的情感，很狼狈。 伊蒂斯沉默片刻。 看到模糊的血肉会让他兴奋，但伊蒂斯很明确地感受到自己胸口闪过一丝奇异的抽痛。 他走过去就着骑士的背踩下去：“人还没死。叫小声点。” 骑士猛然转过头，用力盯了一眼伊蒂斯。 他当然知道。他的耳边还有法师断断续续的声音。 “……亚连……如果，我能像那个法师一样厉害就好了。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骑士颤抖着从背包里掏出一堆红药。 “够了！那种人让她来替你死就好了！没有人比你更厉害！舒月……你……活着，求你了……” 伊蒂斯知道这不会太管用，进入濒死状态的“player”只能静待死亡。 他没打算再多管闲事，他瞥了一眼，这多余的一眼让他发现，这个骑士怀里有的红药很特别。 帝国的红药药水其实是药草浓缩提取而成的，药瓶是黑色的，只有拇指大小。而骑士怀里的红药有一部分是透明的药水瓶，瓶口还缠着藤蔓，有一拳头大，药水在里头荡漾着，看起来很清澈。 伊蒂斯见过这样的红药，在攻打伊特恩的时候，那里的人很多都是使用的这种红药。 他扬扬眉毛，俯下身，如同死神在骑士耳边轻语。 “我有办法保住她，骑士。” 骑士抬起头，空洞的脸上布满和污垢混杂在一起的泪痕。 “前提是，你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 罗琳娜是被热醒的。 这热意让她很舒服，却也在一瞬让她惊醒。她一个??跃起，剑已经指向迷糊中感受到的热源。 她觉得她看见了小时候听说过的、童话故事里的“圣诞老头”。 白花花的大胡子，抱着雪橇，身材高大，穿着笨重。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火炉，沉默着放到罗琳娜身边，又走到一边的汤锅面前，盛了一碗热汤给她。 “同盟国的冬天，要穿防护服的。往北走二十里的村庄有卖。”老人眯着眼，皮肤皲裂不堪，“看看，又是一个跑过来的，死刑犯吗。” 罗琳娜不置可否，她打了个哆嗦，抱着碗热手：“谢谢您的汤还有人跑过来吗，这么冷的天气。” “总比死了好。”老人瞥了眼她的装束，“没见过你这样的盔甲，你好像不是士兵。” “我在帝都给人当亲卫，得罪了一个大老爷。”她无奈地耸耸肩，“老人家，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这了，上次伊克斯里不是还有很多人在吗。大家人呢，我还欠一个农妇两只鸡仔呢。” “都走了。当这里的人都能听明白河对面说的话。” “什么意思？”罗琳娜有些疑惑。 老人洞悉了她的谎言。 “同盟人和帝国语言并不相通。但就是前不久，这里的人忽然就能听明白我说话。聊天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一件事……”老人眨眨眼，回忆起当时村民惊诧的眼神，“他们以为战争早就结束了。” “怎么会？”罗琳娜也很惊讶，“这里离河谷应该不远吧。” “当然不远。有时候那边打着仗，连带着这里的地面都会颤动……但是，他们以为是某种大型的魔兽在翻身。虽然很近，但几乎从来没有人踏过狭谷过去。” “那为什么他们就走了。” “这座村庄经常和南边偷渡来的帝国人做生意，他们当中甚至有不少是帝国人和同盟人的混血……我的孩子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是他的孩子，但也听不懂他的话语。久而久之，老人也变得越发孤僻。 “为了让村庄远离喧哗，村里每年都会向“比斯特”城邦上交大量的矿产和资源，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这里的人太善良了，太善良，才会和语言不通的异国人交换东西。” 当他们知道自己很多货物是被运送到了前线，一次剧烈的争吵爆发后，混居在这里的村民逐渐都朝着北边去了。 老人终于找到一个倾诉对象，他对罗琳娜说了很多，火光在小屋里摇曳，窗外的太阳升起又下落。 北地偏南的三大城邦之一比斯特离这里只有不到十天的行程，但那里是战争最狂热的城邦，对异乡人极其不友好。 在听完老人的故事以后，罗琳娜打算往西边去，那里有一座叫“西斯特里”的城市，虽说也是在战线附近，但城内相对混乱，鱼龙混杂，管制没那么严格，她也能摸到更多情报。 “那你呢。”在最后，罗琳娜问。 老人回说：“我会继续在这里等着。” “等什么？” “死亡。”老人闭上眼，躺到墙壁上，形容枯槁、油尽灯枯。 “我已经无处可去，这里就是我的故乡。” - 姜绪打开了面板，又关上。 · 【势力】约尔曼家族势力·好感度max* *通常情况下势力好感度将不再下降。 【拉弥尔】“女神降临”的献祭品，新西历180年左右，开始谋划龙临解放事件，终极目的是将龙临城从尘世巨蟒、“女神”的掌控中解脱出来，龙临反叛军首领。 【伊丽莎白】原龙临反叛军一员，背叛拉弥尔成为献祭派，成为死于新西历186年，埋骨之地。 · “这么说那一年，龙临城内部可以说是分成了主战和主和？”姜绪好奇地问。 拉弥尔坐在礁石上，她换上了一身随意的袍子：“没有区分得那么开，也没有那么明确的界限。伊丽莎白、包括古林肯比，我们一开始也在考虑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来解决巨蟒，但后来，埋骨之地传来了‘龙’的消息。” “但你们那个时候没打算把诺伦放出来。” “没有。但是那让我和古林肯比意识到，没有巨蟒，也会有其他东西。如果一直不改变方针，这样的献祭可能会延迟上千年，逃避、没有休止的奉献，会融入龙临人的血脉当中。想想当时依赖着暗精灵技术的居民，或许有一天，从森林里出来的精灵也会轻松地奴役他们。” 拉弥尔看着东方的海平面：“现在想想，当时伊丽莎白一直没有表现出像我们一样的激进，和我们不同，她目睹了太多因为‘想要杀死约尔曼冈德’而死去的人。这是我的过错，我忽视了她的想法，也忽略了龙临城里那些并非有权有势的、约尔曼人的想法。” 姜绪不由得想起炉火女士对她的评价，拉弥尔总是喜欢把周围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但这绝不是自怨自艾。 她是个优秀的领袖。 副本已经结束了，但很奇异的是，拉弥尔走在前方，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那些海水已经褪去了血色。 姜绪反应过来，她们跨越了森林，来到了龙临区域、这座岛屿的北部。 “你一直在这里？” “一直。”拉弥尔张开双臂，海风拂过，“我一直等待着她露出破绽的一天。” 她收回双臂，脸上露出笑意，回首看着姜绪。 “年轻的法师，这世上唯一的半精灵，对于她的请求，你的想法究竟是什么？现在没有人会强迫你回到森林里去，但我可以告诉你，她说的大多是实话。 如果维尔京的世界里，大多物品的最初形态都可冠以‘原初’之名，那么，与其称这片森林为‘魔境大森林’，不如称呼它为‘原初森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诞生在这里，精灵、魔兽、侏儒，或者人类，它也是文明的摇篮，若干年后，帝国也好，城邦也罢，也都来源于此。但——” 森林的边缘，一只地精从洞穴里探头，它抱着果篮钻入树林里。 第121章 “许多生灵都可以依存着‘原初森林’生存，从这里诞生以后过着最简单的生活，吃和睡可以被简单地满足，这些近似动物的生活方式，可以使人类远离很多苦难。可以想见若干年后的森林，或许已成为战争的焦土。 正如‘女神’所说，降临到人身上的‘智慧’，或许是一种不完美。这样的智慧让同一类人走向不同的两端，因为想要追求智慧带来的‘所有物’、彼此连接又毁坏的各种契约再让他们陷入斗争。 如她所言为实，所有她所创造的生命和文明，都应该回归最‘原初’的状态。或许，‘回到森林’是正确的道路。” 姜绪沉默片刻：“这是她的目的？” “或许。”拉弥尔回道，“至少，她所做的很多，都是期待着别人回到她身边。” 钻进灌木丛的地精从森林里出来，它拍拍身上的叶子，叫醒了洞穴里的伙伴。他们聚到沙砌成的矮桌上，分享着同伴从森林里带出来的浆果和露水。 长时间持续的战斗让人疲惫，队伍里的其他人有的踩进了海里，感受清晨柔和海浪的轻抚，有的躺在沙滩上，感受第一缕阳光的照射。 拉弥尔看她：“所以，你的想法是？” 姜绪抬头，回望她的眼睛。 二人相顾无言，拉弥尔是先笑的那一个。 因为自己忍住了笑意，姜绪有些莫名的得意：“人类本来就是充满欲望的生物。” “你说得对。”拉弥尔笑着说，“没有任何一只飞鸟，比现在我还要快乐。” 也没有任何一只飞鸟，会像她一样发出疑惑。 尽管没有彻底杀死“女神”，但这也算是一个诸多意外后，令人满意的结果。 她继续道：“既然你已经体会到身为‘人类’的愉悦了，半精灵，不用过多在意女神说的话。” 姜绪直言道：“我以为你不并不知道她话里的含义。” “知道的，这个世界在外界的人看来是虚构的，对于许多约尔曼人来说都不是秘密。” 沉默片刻，姜绪低声道：“你好像并不怨恨，这是因为，你知道世界是不真实的吗？” “仇恨的火焰仍在我心里。”拉弥尔说，“正是因为它存在，所以此时此刻，我的笑意发自真心。不要陷入泥泞，去感受，法师，去感受冬天最后的凛风，去大声笑，去大声哭。这正是我们存在于此的证明，也是我们活着的理由。” - 在海岸也算是放了个小假。 众人筑起营地，皇女让暗卫都离开，转回头来找那个npc。 姜绪远远就看见皇女的靠近，对于npc而言，这个故事的结局好坏有待商榷，但对皇女而言毫无疑问是大胜。 但不知道为什么，皇女越近，脸色就越沉。 “还不长记性吗。”刚一靠近，姜绪就听见皇女这样道。 她在担心她。 姜绪她伸出手，把她拉到身旁：“拉弥尔很好说话。” 眉毛抽动，皇女忍了一会才忍住没有继续出言嘲讽。 “拉弥尔……吗。”她开门见山，“我去过一座教堂，就叫拉弥尔。” “如果是信仰女神的地方，或许她曾经借用过我的名字。” 皇女眯着眼：“我可不这么认为……你的刀用得挺好，我怎么听说你是个法师。” 拉弥尔回想片刻：“传统的大法师的确是不怎么用刀剑的，约尔曼人没有太高的法术天赋，所以，我其实是进入森林后才找到我的道路的……森林里称这样的职业为‘萨满’。” 第134章魔优昙* 一边说着，拉弥尔掀开她脖子上垂着的头发，露出她的脖颈。 那是一棵树状绿玉，姜绪很熟悉。 它横亘在拉弥尔的脖颈，像几条蜿蜒的绿蛇。 “和你用的手段一样，法师。”拉弥尔放下头发，打量姜绪片刻，“你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起‘碎星’，你通过树，借用了女神的法力。就和当时的我一样。法力平平的我，在森林里发现了那个农场。” 她和女神相遇的时候，女神正在农场里挖泥巴。 但就是这样，两个人看对了眼，在互相利用的层面上，看对了眼。 “你要小心点，这并非没有代价。最直观的就是，女神可以通过这棵树，降临到她的‘信徒’身上……不过不用太担心，现在整个龙临都在我的观测之下，她暂时没办法再起风浪。” 虽然水刀已经消失，但拉弥尔的武器很丰富。 她取出自己的法杖和剑。 “用你们的话来说，法杖是主武器，剑是副武器。法师无法精通这两项，因为这个世界的法术伤害【ap】和物理伤害【ad】是两回事，而这些伤害又和精神、力量等属性挂钩，所以装备和属性上无法兼顾。但萨满不同，萨满的法力是通过树状图腾借用的。” 她挥动法杖，给在海里玩的人掀了几个浪花。 “借用来的法力可以填补法强的空缺，因此，萨满可以精通其他武器。简单来说，萨满可以同时是一个大法师和剑士。” 皇女“噢”了一声：“这职业挺超模的。” “不过不是人人都能成为萨满，最重要的前提是，‘女神’愿意在你身上种下她的树。”拉弥尔说，“我要沉睡了，法师，我会向你指明方向。如果你愿意的话，去成为萨满吧。” - 姜绪本来对转职没那么感兴趣，而且这个转职还是阿卡纳强制给她的。 但是对法师而言，如果mp不足，被近身的确缺少反制手段。不，对所有远程职业而言，被近身都很危险。 “去看看？”皇女问，“听起来是个挺不错的新职业。即使你最后拒绝，任务链也能卖给我。当然，要怎么得到树就是其他人要担心的事了。” 她话刚说完，一通通讯就接了过来。 皇女听了几句，面上没太多变化，但刚才那份兴致已经消失殆尽。 姜绪问：“怎么？” “之前跟我们一起的暗卫，是安排去加维里尔的。他们回去后突然没有消息了。” “被发现了吗？” “来的不是全部。而且以我们的习惯，即使有一批被发现，也不会影响所有人。”皇女顿了下，“噢，在邪灵圣殿的也没消息了。” 姜绪想到某个久远的设定。 “呃，会不会是因为‘女神’的原因，以前……有人告诉过我，维尔京的通讯是依赖女神维系的。” “龙临和伊特恩的通讯不受影响。无论什么情况，看来你要自己去转职了。“ 姜绪突然意识到，在皇女说这句话之前，连她自己也是默认的，皇女会陪她一起。 “阿加。”皇女喊了喊在不远处堆沙子的骑士。 阿加这会已经堆出来一座城堡，他专心致志，皇女第二声才把他唤醒。 他走过来，卷起的裤腿上也全是半湿润的细沙。 “嗯？有事发生了吗？”这俩人的表情都有些严肃。 他唇角含着笑。 “陪格蕾进森林，我要失联一段时间。”皇女说，“另有消息，罗琳娜之前也在帝国，她们应该没心情来找你麻烦，加上魔兽潮的事——明天的百晓生会放出魔兽潮始末，她应该会很忙碌，逐渐把据点转向新大陆。” 皇女并不算担心，遇事不决，传送跑掉就行。 “好。我会看好她的。”阿加表情认真道。 姜绪：“……” 队伍解散的时候多有不舍，但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忙碌。姜绪和阿加则是沿原路返回。 精灵古冢依旧静谧，姜绪看见不少石碑上都刻着确切的名字。 她想到什么，问身后的阿加：“对了，你那个任务做完了吗？” 她记得他有个有关安娜母亲的任务，之前也是为此，一直很想带她进法师塔。 “做不完的。”阿加漫不经心，“那本来就是个占星限定任务，做不了，我对其他职业暂时还不感兴趣。” “哎？”姜绪停下脚步，转身看他，“那你之前怎么这么上心？” “占星有挺多分支的，因为牌多，流派也多。我之前以为这是某个流派的占星转职任务，或许你可以用上。现在你有更好的了……不过，更重要的还是，我很好奇。” 阿加回忆着说，“在渔村的时候我就知道安娜有个奇怪的母亲，很想看到这个故事究竟是什么样子。所以，谢谢你，格蕾。” 姜绪一愣：“我没有特意为了……” 阿加打断她，抬头看向枝头：“啊。有好多树蛙。这个皮看起来好滑。” 上面一只树蛙嘴边的黏液滴下来，顺滑地顺着另一只树蛙的表面滴到姜绪的头上。 姜绪：“……” “抱歉。可能我把它吓到了。”阿加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泡泡球，小心地涂抹在她的头发上。 姜绪盯他一眼：“你最好没有在笑。” “噗。”阿加“哈哈”两声，“如果笑了会怎么样？” 第122章 姜绪小声嘀咕：“不会怎么样。” 阿加收回手，二人继续前进。 “看这个，格蕾。” 他们越过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墙。 “这种花是藤本月季，叫微风香水。”一簇粉白的月季伸出头来，亲昵地缠绕在他的指尖。 姜绪停下脚步：“很好看。” “龙临城里就有卖花种的哦。”阿加提议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给花园里种上。还有这株大一些的，嫩白色的白雪山。地上夹道的是鸢尾、风信子、绣球……” 大概因为这是精灵的墓地，这里的花开得都很好。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和西西莉亚有点像。”姜绪有感而发。 他和西西莉亚一样，会频繁而真切地为这世界上很多美好的东西而新奇、赞美。 站在花墙前，原本仔细观察着花卉的阿加转过头来：“是吗？” 他沉默片刻：“那真好。” 林间的光线黯淡几分，阿加闻到空气里一抹沁人的香气，盖过了原本草木和土壤的气息。 他的语气再次轻盈起来：“我们可以赶近路了，格蕾。” 他跑过来，不由分说地牵起姜绪的手，另一只手的钩索已经探出去，两三下，阿加就带着她到了树梢。 “你想让我带你……？” 飞过去吗？姜绪的话没说完，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 在森林海之中，探出数株巨大的昙花。它们摇曳在半空之中，飘然的花粉汇集，像一只只游弋在半空的水母。 昙花起起伏伏，无形地在森海中造出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道路。 半透明的花瓣和粉群，姜绪伸手摸上去，很有弹性。 阿加翻跳上去，回身伸出手：“上来。” 姜绪挑挑眉，没有回握：“我不用天使之羽，你不用钩索，看谁快一点？” 阿加叹口气：“格蕾，这种魔优昙……” 他话没说完，姜绪已经跳上了花瓣，找寻到附近最合适的一株魔优昙。 她一个助跑，完美的起跳，完美的降落。 只是当她落地时，原本的弹性似乎发生了变化，姜绪一脚像踩进了泥里，整个人不断往下限，魔优昙被惊吓到，一瞬吐出成吨的花粉，瞬间把她笼罩。 花粉把她呛得不行，好在窒息感只是一瞬，粉末被夜风吹开，她猛地咳嗽几声。 嗯。 忍不了。 姜绪提起权杖就准备读条。是用火球术把它烧光还是用冰霜冲击把它在这里冻一晚上比较好。 阿加握住她的权杖，轻飘飘的落下。尽管他动作很轻，还是激起来不少花粉。 没那么密集的金色花粉，看起来像金色的雨。 “这是有规律的，格蕾。”他蹲下身，帮忙拍开姜绪眼睑上厚厚的粉末，“人家不是天生就给你跳着玩的。” “我不要，它就是给我跳着玩的。”姜绪猛地甩头，粉末扑了阿加一脸。 “魔优昙让你迷醉了吗。”阿加问。 “不知道。”姜绪只是坐着，她坐在巨大的花萼上，觉得自己有点腿软。 看来不需要求证了。 阿加继续帮她处理花粉，解释着说：“魔优昙会在春天到来前的几个夜晚盛开，这是为了在春天来临前提前授粉，除了风，萤虫也会帮助它们传粉。它们授粉是间续的，只有授粉的时段可以接受其他生灵的靠近。如果有人在它关上门的时候打扰它，就会像现在的我们一样狼狈。” “是吗？”尽管脸已经清晰，但姜绪的脸上还是扑着浅浅的一层花粉。 魔优昙在夜里会发光，连带着她整张脸都亮晶晶的。 “还是等你清醒过来，自己处理好了。”阿加攥住她的手腕，站起身。 “观察那些萤虫的飞行轨迹，还有花粉在空中留下的，浅金色的的痕迹。跟着它们走，不会出错的。” 阿加带着她跃起，一前一后落到左前方的魔优昙软层上，刚一落地，他们又在“水母头”上跃起，再次跳跃到新的一株魔优昙上。 “呼——” 有时候一屁股落下，有时候手肘先落地。一起一落，飞翔或下坠。 在被寂静和魔优昙光芒笼罩的夜里，姜绪看了看前方的阿加。 她觉得她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 “如果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首先，去感受。” ——那个npc、伊蒂斯是这么说的。 在全面视障工作完成后，对方显然歇了火。谈判官也已前往前线。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气息，亚连拖着盾牌和残剑，穿着脏污的铠甲，在几近荒芜的、夹杂着硝烟与尘土的世界里寻找着熟悉的脸庞。 “……梅梅。” 听见有人叫她，哨兵忽地转身，三步过来抱住他，力气大到亚连浑身伤口痛，但他并没有开口。 亚连回抱她：“你还好吗？” 哨兵松开他，擦了擦眼角：“还好。你呢？” “对不起，梅梅。”亚连低着头，声音很沉，“那个时候，我应该听你的，让大家走的。” “不是你的错。”哨兵扭过头，“即使是你的错，很多次，你也帮助我们脱离了险境。” 二人沉默片刻，哨兵继续道：“正好，我们这边准备来一顿好的，你要一起吗？” 哨兵把他带到众人跟前：“我想你们都听说过他。” “噢，亚连。”一个骑士过来和他碰肩，“好久不见。” “梅梅经常提起你。” 一瞬间的嘈杂，众人脸上的热忱让亚连有一种强烈的错位感，他把自己的肉干也丢进火里，这是平原战场上玩家聚会的习俗，想要参与，奉上你的食物，再与众人分享。 骑士继续说：“我们是从前面退下来的。”她拍了拍篝火旁怂着的一个伤员，“这孩子也是。他耳朵受伤了，这会跟着我们一起后撤。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与其说是士兵，更像是‘雇佣兵’。干一票就滚蛋。” 寒暄着坐到一团，认识的、不认识的，在此时此刻，众人互相攀谈，就像一个相识已久的大家庭，因为“士兵”这一共同的身份聚在一起。 亚连接过一只野鸭腿，热乎乎的口感令他脸上发热，他有些控制不住眼底的热意，微垂下头。 一旁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 “你们确定是亚人吗？” “谁知道。但我刚才看见那个叫伊蒂斯的npc了，他手下的人把十多个褴褛的亚人拖到了前面的战壕上，伊蒂斯的利落地砍掉了他们的头。谁会在这里拼命，除了npc。” “亚人？”亚连抬起头，“你们在说什么？” “亚连没听说过吗？”骑士有些好奇。 “当然听说过，不过，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啊，其实……”梅梅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个在底下休息的伤员忽然激动地抬起头，“都是他们的错！” “冷静。”骑士叹口气，“我们不是说好了，之后再提这件事吗？愤怒不能解决问题，更何况，大家昨晚上不是已经为了这件事吵了一晚上了吗。” 传闻在流传中成为“确信”，但那不一定是假的。 我们把酒言欢、载歌载舞、彻夜畅谈，战场上消息如流烟，头靠头、肩并肩。 亚连疏解着痛苦，众人平缓着不安。 当晨曦再次降临，远方的号声响起，升起旗帜时，有人留下，有人散去。 “我还能再见你一面吗，我的战友。 下一次再见，是你的笑颜或抱怨，还是你无法留存下来的骨骸。” 第135章祭品 几日后的夜晚，魔境大森林，帕博比。 和皇女预计不同的是，本应该在新大陆的罗琳娜，此刻正在帕博比的天空池旁和红莲夜谈。 很久没碰面，二人好一阵寒暄。 罗琳娜多少有些狼狈。 她下半身泡在池子里，想要清洗满身的泥泞，但是她一点动手的力气都没有。 在同盟国时，她几乎是沿着战线在西行。 老人告诉她，在南边，如果找不到路，烽火就是最好的指南针。 在地势比较开阔平缓的地带就可以唤出马匹了，罗琳娜伴随着远方的烽烟前进，有的地方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同盟国军队，有的敌方可以看见深不见底的沟壑。 在社会的演变中，自然的界限也是分裂的一部分。 罗琳娜风餐露宿，一路上途径几个村庄、也遇到过许多路过的旅人，她对同盟国的了解更多，就更怀疑此次战事的目的。 罗琳娜没纠结多久，进入“西斯特里”这座魔幻城市后不久，她租用了当地的临时传送石，这样下一次可以直接传送到这里。她没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而是转而南下，离开同盟国。 而如今，她出现在这里。 “所以说，同盟国的情况很复杂，你差点死在那里？” 即使伸了个重重的懒腰，也无法消解浑身的疲惫：“我是暂时不想去了。帝国也一团糟，最近最好安心待在帕博比或者南之部落。再说了，联系不上你们，怕你担心嘛。” 第123章 “也好。”红莲说，“皇女给我找了点麻烦。对了，我又碰上那个半精灵法师了。” 罗琳娜扬眉：“怎么说？” 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 “我一向很信赖你的眼光，唯独她不一样。”红莲垂下眼帘，回味片刻，“我想我和你之间对她不同的看法，来源于她或许曾经接受过我的教育。” 罗琳娜：“你不会忘记你的学生的，红莲。再加上，她似乎没那么张扬，如果她特别到即使你想不起她的存在也会觉得她是你的学生，那她的作风我应该也很熟悉。” “……但我也很相信我的直觉。说起来，对这些人，你有印象吗？” 红莲拿出几份角色档案，是这次和格蕾一队的那几个人。 罗琳娜接过档案情报。 “大部分。啊，雷古勒斯和弗雷这对姐弟，他们怎么也在。” “你认识？” “在海上认识的，搭伙过很长一段时间。这对姐弟用钱就可以搞定，不过不能要求他们做和前雇主要求相悖的事。和海盗npc待久了，他们也变成了典型的亚特兰海盗作风。” “噢，我讨厌和海盗打交道，他们贪得无厌。”红莲耸耸肩，“要知道我最近可是很穷的。” 罗琳娜汗颜：“你什么时候少用这招。” 她无奈地把背包里从大陆带出来的复数物品给她。 红莲从善如流地收下：“啊呀，真是个善良正义的骑士呢，罗琳娜。” 罗琳娜清清嗓子：“说回正题。” 罗琳娜：“骑士阿加，你也应该认识。和我们做过几次交易，是个商人，也是半个盗贼，他偷东西神不知鬼不觉。” 红莲：“你知道我的重点在哪。” “他和格蕾看起来话不多，不如说，这个骑士平时和谁的话都不多，但私底下他俩应该关系还不错。他本来也不是皇女的人，虽然挺听她的话的，但也算是拿钱办事。在这些人当中，更像是格蕾的同伴。” 罗琳娜揉揉太阳穴，把他的档案扔到一边。 “下一个，西西莉亚，噢，你的学生。你应该比我清楚。” 红莲颔首：“好奇心很重，有点像书呆子，以前她几乎没有参与过正式任务，基本都是做后勤。但进入鲸落以后，这样的书呆子对整理情报很有用途……她一直都很崇拜皇女，算是个不太典型的约尔曼份子。” “她挺善良的。” 红莲回说：“恰到好处的善良，并不让人讨厌。” 不过这人和其他约尔曼份子一样，会选择性忽略皇女的行为。 “然后是陨石。第二个书呆子。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不像是皇女身边的人，和西西莉亚关系挺好。说起来，我一直不知道她一个局外人是怎么到了她那边的。” 红莲轻笑一声：“可能是被我吓跑的。” 罗琳娜继续：“然后就是四月。典型的约尔曼拥趸。” “她以前也是治安官，话少，行动派，对皇女很忠诚，一切为她优先。说实话，我一开始一直以为她会被安排去当间谍或暗卫。” “难得的血精灵，肯定要放到正面来。” 血精灵是初始隐藏种族之一，只有是稀有血型的玩家才能在初始种族选择的时候选择血精灵。血精灵可以烧血，在游戏最初，因为种族独特，练级也很快。 四月也没有辜负皇女对她的期待，她是现在皇女这边的主力成员之一。 “然后是这两个侏儒。”罗琳娜撑着下巴，“虽然我没和她们实际接触，但也多少听说过，她俩是格蕾在北之部落认识的人。 这个狂战士作战能力不错，经常带队在湿地上打地图精英怪和小boss。至于这个叫蕾娅的舞者，她在北之部落声势挺高的。但平时和格蕾的来往也都不算多。” 最后一张。 红莲先开口，拿过这张档案：“最后是这个npc，一个叫玛嘉的祭祀，和她的其他暗精灵同伴一样，和那个法师关系挺不错。” 罗琳娜说：“她们在伊特恩保卫战的时候出了不少力，现在在那里定居了。” 红莲半是苦恼：“啊呀，这是个不小的麻烦。” 说是“麻烦”，但罗琳娜知道，红莲已经想到了主意。 “我要管这事吗？”罗琳娜问。 “你不是回来休假的吗。”红莲从池子里出去，换了套行装，背对她转了转铳槍，“先安心泡澡，过两天，到你出场的时候，我会叫上你的……别死在池子里面就行。” “啧。”罗琳娜下意识捂了捂大腿的伤口，“我以为你没看见呢。” - 与此同时，魔境大森林西北部。 森林里的空地有几个大土缸，里面泡着酸了的藤蔓、瓜果和莲子，一只手从里头伸出来，连同手臂都略显油腻。 姜绪不算嫌弃地抓住他的手，把他带了上来。 阿加幽怨地看着她。 他俩在晨曦时抵达了任务点，刚好撞上这里混居的精灵萨满们聚在一起开晨会。 一群萨满聚在一块石桌前，两只精灵躺在石桌上，他们被开膛破肚，尤其是额头处被砸得稀巴烂，附近的小型魔鸟跑来啄食额头的伤口，把它们啄得面目全非。 是被npc献祭掉的玩家。 这样的流程姜绪并不陌生，暗精灵也会这样做，不过在小岛上的时候，暗精灵一直没有碰到外人，献祭的时候都是用瓜果来代替。 “早该想到，按照萨满的这个设定，这群人应该是信仰最为虔诚的那一批。” 与女神失去联络，营地的萨满们开始寻求再次连接上女神的途径，最近两天献祭得很频繁。 难怪刚才一路走来，靠近这个方位的玩家越来越少，明明这边魔兽并不多。 任务要求姜绪和其中一个叫罗伊的萨满npc打好交道，姜绪远远地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会走出去，对方会把她一起扔石桌上剖了。 “女神无处不在，她终将降临。” 像这样的话，多半是出自npc之口。 “女神，女神……发生什么事了。” “脑袋空了，法力枯竭……好想死。” “快去再抓几个人来吧，我已经忍耐不了了。” 口语化的话语来自玩家，看起来这些人的狂热和npc不相上下。 姜绪绕着空地边缘，找到一个落单的npc。 她头上的绿树，至少能让这些npc能够愿意听得进去她说的话。 一阵攀谈后，她问：“女神怎么了？” “不知道。但我们需要祭品，如果你想和罗伊说上话，带着你的祭品来吧。” 她面上茫然：“祭品是什么？” “抓一个活人来，半精灵。” 姜绪拉出树后站着的阿加：“这样的行吗？” npc上下打量片刻：“还挺结实。你把他的手绑上，我带你去见罗伊。” 罗伊正在和其他信徒交流。 “如果我们可以和斑鬣合作的话，肯定有不少祭品送过来。” “你可别小瞧她们，那群人很可怕的。而且她们多半不愿意把人送过来。” “你想去认别的人当主人吗？女神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才会沉睡的！” 罗伊苦恼地扶额：“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罗伊。”有人在叫他。“又有新祭品来了。” 罗伊审视地看向来人，他的目光落到姜绪身上：“噢，看来我们要有新的萨满了。” 转职的过程相当顺利。 这是姜绪第一次转职，她不免觉得新奇。萨满也算是法师的一个分支，装备可以共通使用，只是外观发生了些许变化。 黑色的大衣边缘勾勒出些许暗纹，权杖上攀缘上些许藤蔓，和顶端的蛇首缠绕到一起。 除此之外，姜绪不由得触碰上额间的绿树。 它的枝叶似乎更繁茂了，微微发烫，可以感受到浓烈的法力从当中传来。 萨满是最远古的法师，在维尔京的世界里，生灵通过和“神明”的深度接触，才掌控了法术的力量。 她已经是一个萨满了。 之前一直觉得额头空落落的，但现在的温热让她倍感舒适，精神也要充足几分。与此同时，属性里精神力、力量和智力都发生了变化。姜绪拎了拎从包里取出来的长剑，感觉再无以前持副武时的沉重感。 不过姜绪更想处理的是被近身的问题。她更习惯当一个法师而不是一个剑士，如果可以找到某种短一些的武器更好些。 这个问题她可以问阿加。 姜绪这才发现，阿加已经很久没在队伍频道里吱声。 和姜绪进入游戏后遇见的很多人都不同，哪怕只有两个人，阿加的话也不多。 但他也不是像四月或者菲耶那样完全不想和人交往，与其说是忘记了他的存在，不如说是相处起来会让姜绪有一种独处的舒适。 他不会在人多的时候提起那些花的名字，但注意到他的时候，就能看见他静静地站在那里。 第124章 姜绪去找了罗伊。 罗伊说，新的祭品被放到洗礼缸里泡着了，外皮要泡开，这样皮肉撕起来才更方便。 他说起来一本正经：“这种品级的祭品，女神会赏赐给我们享用的。” 和这些萨满接触时间只有大半天，但姜绪很快感受到他们身上透出来的一股愚蠢。同样是居住在森林里的女神信徒，暗精灵们就比他们聪明很多。 或许是太过依赖女神的存在，他们并非暗精灵那样延绵的种族，而是并不稳定的杂居，他们的虔诚和暗精灵也不同，与其说是信仰着女神，不如说是依赖着可以帮他们解决问题的力量。 姜绪三言两语就在罗伊这里套到了阿加的去处。 她找到了阿加，把他从洗礼缸里拉出来。 阿加幽怨地看着她。 姜绪清清嗓子，从背包里取出泡泡球，想学着阿加之前做的那样，至少帮他把手擦干净。 “有事怎么不直接叫我。” 阿加抿着唇，没说话。 他就在这等着，他想看看她什么时候把他想起来。 姜绪有些疑惑：“失语了吗？” 她话音刚落，阿加抓过泡泡球扔自己身上，手上还冒着些泡泡，他一把抓住姜绪的手。 身后传来罗伊和其他萨满的声音。 “你在这里作什么！” “她是不是想把她的祭品放了？” 阿加拉起她就跑。 在密林里穿行，灌木糊脸，不时和奇奇怪怪的魔兽虫蚁打个照面。 “我们传送走吧。”姜绪喘着气，“这边没多的事了。” 一直只能看见背影的阿加侧过身，刚才还一直阴郁的脸色已经消失。 他笑得干脆。 “再跑一会吧，格蕾。” 树梢的枝头发出新芽，漫长的冬季总会过去，春天终将来临。 第136章匕首 离开森林以前，姜绪又去天空池玩了一圈，夜里，没有目的地地在魔优昙上跳跃，还去了一趟静谧森林，那里又有不少森精灵聚集到一起了。 姜绪找他们买了些森林特有的树莓水果。 “你会做果浆吧？” 阿加回说：“这是最简单的。” 回到伊特恩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下午。 站在巨大的修女像下，姜绪打了个哈欠，还没踏进教堂的外室，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人声嘈杂。 并不宽敞的外室里挤满了人，甚至还有好几个风尘仆仆的伤员，他们还没来得及被包扎的伤口狰狞无比，有的破了一个大洞，还能看见里面蠕动的模糊血肉。 人稍少的地方，西西莉亚和四月对视着，四月的脸已经爆血了，血丝布满她整张脸。 两个伤员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有些无措。 姜绪皱着眉凑近，没等西西莉亚说话，她先给伤员使用了治愈术。 伤口没有复原。 无法修复伤口，疼痛会一直持续。 伤员弯着腰，痛苦地呜咽两声，痛得想大叫，但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 西西莉亚忙道：“从平原战场来的，加维里尔人，据说同盟国在前线大规模使用了地髓制作的新武器，会降低法术效果，伤口很难被治愈。” 姜绪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收治起了帝国人。 这显然不是说这话的好时机，人群后有人注意到了她的犹疑，她拨开人潮，走向姜绪。 “好久不见，法师。” 是罗琳娜。 她说：“人是我带来的。” 姜绪还想说什么，但她看见了罗琳娜周围的人注视她的目光，顿时收了声。 西西莉亚也是苦恼地看着她，她发了个私聊过来。 【西西莉亚】：没办法。皇女明面上没有和她决裂，再加上这次救回来的加维里尔人当中，有几个其实是我们的间谍。罗琳娜冒死把他们救回来的。 她犹豫片刻，接着道。 【西西莉亚】：罗琳娜在地下城是医生，不，她更像一个辅导员。她一直陪伴着我们训练，从我们三四岁一直陪着到十五六岁， 【格蕾】：没事。在皇女回来之前，我们稳住局面就行。 【西西莉亚】：……皇女那边好像出了问题，四月很想过去，但皇女给我们的命令是留守在这里。如果我们都走了，伊特恩会很危险。 她和四月为此而争吵。西西莉亚也是第一次知道，四月生起气来这么可怕。 趁着姜绪和西西莉亚交谈的时候，罗琳娜越过二人，走到伤员面前。 她轻抚一个受伤较轻的伤员的背部：“刚才太急了，没来得及问，这次的规模怎么这么大。往常在平原战场上，伤亡的人应该没那么多吧。” 伤员握住她的手：“……是亚人。” 另一个重伤伤员捂着伤口悲愤道：“平时再怎么打，大家都打得很克制。营地里很多人只是为了糊口而已！但不知道怎么的，前线突然就爆发了一场冲突，反应过来的时候同盟军已经打过来了。虽说的确是我们挑起的……但后来大家才发现是亚人在当中挑拨。” “亚人？”姜绪疑惑，这是新的种族吗。 伤员轻哼一声：“也是，你们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吧。亚人，说的是一些伪装特性的npc，他们可以伪装成玩家。要知道，我们和npc很多利益是不一致的。” 对于玩家而言，在战场上厮杀是为了获取贡献值，得到相应的奖励。简单来说，玩家要惜命很多。 但对npc而言，这场战争关乎着他们的荣誉、祖国、生存。 身后的阿加很好奇：“npc可以伪装成玩家吗？” “当然了！罗琳娜遇到过好几次了吧！” 罗琳娜颔首：“的确，我遇见过好几次。不过我听得见，你动作不用这么大，会拉扯到伤口。” “我已经受够了，皇女肯定有方法解决掉这些亚人，一想到周围可以有假的人类，我就浑身难受。”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垂下头，眼眶闪烁着眼泪。 姜绪靠过去，先用“原初绷带”帮他把伤口缠上：“我用树息术，还有麻痹药粉，这样可以极大程度上减少疼痛。” 她探身过去，绷带绕到伤员身后。 一个视野盲区被构成。 利器的敲击声一瞬响起，刀光闪烁一瞬，阿加的盾已经把匕首敲落。 伤员的手被振麻，他靠在椅背上，艰难地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姜绪。 同伴一瞬涌向他。 “你做什么！” “天呐，亚连，你疯了吗！” 他的确伤到了姜绪，但这种伤害，对姜绪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连同伴也不明白他的意图。 只有罗琳娜。 场面混乱无比，罗琳娜悄然靠近姜绪。 阿加持剑朝向这群伤员，挪向凶器的位置，将它拾起。 他脑袋一嗡，一霎间，心猛然下沉。 他目光空落，转身看向姜绪，在她的身后，罗琳娜轻轻抱住姜绪的肩。 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吧。” 一根针刺进姜绪的背。 但疼痛并不是来自那里。 其实姜绪在第一时间就拉远了，凶器只触碰到她的皮肤，她也及时给自己套了盾。 但就是痛。痛得她留意到了身后有人靠近，身体也动不了。 简直像身体内部在那一瞬就腐烂，器官也衰退，她用最后的力气攥着法杖，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往前倾倒。 阿加扔掉剑迎上来，双手上前跪地抱住她。 姜绪的头靠到他的肩上，她剧烈地呼吸着，总感觉空气跑走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罗琳娜。 罗琳娜举起手：“我什么都没做。” 姜绪拉开很久没拉开的战斗信息频道。 【玩家“xx”使用了“死亡匕首”对玩家“格蕾”造成了“即死状态”。】 【玩家“罗琳娜”使用了“银针”对玩家“格蕾”造成了10点伤害，触发即死效果。】 “啊。我要死了。”她坦然地，小声说。 这个匕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她深知它的力量。 “不会的。”阿加沉静道，他的手掌触碰到姜绪的头发，他第一次觉得她的头发这么柔软。 西西莉亚意识到不对，四月也有些慌张地靠近。 “怎么了。” “噢，我的天。”西西莉亚惊慌失措，“为什么，格蕾，你的血条怎么空了。” 她慌忙地抽卡：“我，我抽出生命之树了……没用，我再试试，我能抽出倒吊人的，你等等…… ” 四月提醒：“灌点药水，是不是技能失效了。” 西西莉亚反应过来，取出最好的红药喂给她。 没用。 慌乱之中，玛嘉也走进了外室，但祭司的技能同样于事无补。 四月一下暴起，槍矢现于她手里，槍尖朝着那个叫“亚连”的伤员刺去。 第125章 同伴护在亚连面前。 “等一下！亚连……你解释一下啊。” “亚连怎么可能可以伤到这个法师，她不是很厉害吗。肯定是其他原因。” “让亚连把话说清楚，求你了，四月。西西莉亚，你知道亚连不是这样的人。” 亚连屏住呼吸，直至看见那个半精灵的手指微微颤动。 “你们在急什么。人，不是还活着吗。” 明明血条已经清零了，但，她还活着。 或者说，她经历了死亡，再次复生。 所有人的目光，怀疑的、震惊的、欣喜的，一并投向姜绪。 她还是稳稳地被抱着。 罗琳娜勾起唇角，这法师到底怎么回事。 她很确定，刚才短暂的时间里，她已经进入了“死亡”的状态。罗琳娜看过很多尸体，就是这样的，了无生机，等待着被刷新。 西西莉亚深吸一口气，虽然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但直觉告诉她，这样的现状不对劲。 她忍耐着哭腔：“罗琳娜，人是你带来的。大家，你们肯定也都听说过，最近皇女和罗琳娜有嫌隙，其实她和斑鬣会有联系。” “我和红莲以前是朋友，很多人都知道。”罗琳娜宽和地说，“这件事我也……” 她的确不知道这个叫“亚连”的人是这样的打算，毕竟……红莲为她准备的礼物还没到呢。 门外，修女像下的传送光芒闪烁。 三三两两，侏儒和精灵的身影出现在屋外。 接下来才是她的舞台。 第137章放逐 睁开眼的时候，姜绪只看见阿加的发尾。 周围很嘈杂。 姜绪坐直身体，阿加也抽离。 她缓缓坐上一旁的高椅，沉静地看着对面的众人。 阿加低垂着眼：“痛不痛。” “去找陨石。她应该知道更多斑鬣的事。” 这会陨石应该在旅店睡觉。 “我想拒绝，这里需要我。” 他话音刚落，对面亚连近乎癫狂的声音响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法师有问题！她是亚人，没错吧，罗琳娜！很多亚人死不掉！我用了死亡匕首，你们只要去过奇境，都知道这是什么，对吧！” 因为他的喊叫，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亚连……” “难道你们想说，即使她是亚人也无所谓吗？就因为皇女对她青睐有加？”亚连吼道，“看看我的伤口，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战场上，有很多你们认识的人，他们身上也有这样的伤口，他们就这样死了，被刷新掉，你们在伊特恩坐享其成。难道这就是约尔曼的理想世界？那实在太过荒谬。” 西西莉亚不可置信：“亚连，你在说什么？” 另一个伤员拍拍亚连的肩膀：“够了……西西莉亚，我们进入游戏后，和你们分开太久，经历了太多别离，很多曾经坚定的也开始游移，皇女也说过，要永远心存怀疑，对敌人不能手软。所以，这位法师可以解释一下吗，关于她为什么……可以复生的事。” 平静的疑问，有时候比起激烈的诘问更有说服力。 这一幕有些熟悉。 被众人萦绕、被怀疑。 不同的是，现在的她身后还站着其他人。 姜绪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屋外又走进来一堆人，让外室更加显得更为拥挤。 为首的人含着一根杂草，她上下打量一下，吹了个口哨：“格蕾，你们这房间怎么这么小。” “雷古勒斯，你怎么来了。”西西莉亚松了口气。 “我现在在当雇佣兵。”雷古勒斯挠挠后脑勺，“有人雇我送人来这里。” 她转身介绍起她的客人：“这两位是北之部落来的，说是有事来找你，格蕾。” 姜绪草草地看了眼，这俩侏儒她好像的确在蕾娅她们营地的晚间聚会见过。 身后嘈杂声更盛。 有伤员认出了雷古勒斯，她在海上和海盗混迹在一起，会和npc一起打劫玩家，可谓是臭名昭著。 雷古勒斯抿抿唇，她习惯这样的打量，自然地退到一旁。 侏儒上前去。 “法师。” 侏儒接下来说的话让整个屋子都陷入寂静。 “前几次你们委托铸造贩卖的地髓武器已经卖光了，这里是货款。另外，蕾娅托我问一下，你们的开采活动是停下来了吗？运送地髓的车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最近，北之部落正在改造“泰坦”，除了增加渡海的功能外，他们希望能在“泰坦”的外部铸造出地髓保护层，这样或许可以穿越神明定下的界限。 他们和伊特恩的合约是，帮助铸造武器和贩卖，他们自己可以留下5%的地髓作为报酬。 工程紧张，车队没有消息，联系不上皇女，只能来找这个她们相对熟悉的半精灵。 亚连再也忍不住：“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就说，同盟军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新武器。” 西西莉亚：“你并不是帝国的军队。” 这件事和法师并没有太多关系，约尔曼常见的敛财方式而已。不贩卖原料，只贩卖工艺品，把地髓掌控在自己手上，也能加深和北之部落的合作关系。 当然，皇女严格控制了流通的武器数量，流通的地髓武器也只是最普通的冷兵器。 但就是这样的冷兵器，在前线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变化。 “但我的朋友死在了那里，西西莉亚。”亚连捂着脸，“这个半精灵，你们仔细想想吧，她一个普通人，谁在地下城认识她？没有人，她凭什么拥有这些。不，说这些都多余了，你们真应该去看看战壕里的样子。她就是亚人，否则你来和我解释，你们谁来和我解释，她为什么会复生！凭什么，我们死了就是死了，她凭什么还能活着！这不公平！” 他猛然看向侏儒：“对了！我听说了，伊特恩之前也遭到了入侵，就在她去了北之部落以后！说不定那一次就是她安排的，西西莉亚，你忘了菲耶了吗？他一直很照顾你，你连他是怎么死的都忘了吗？他就是死在侏儒做的弩车手里！” 另一个稍显理智的声音响起：“即使不是刻意安排，法师，如果不是你解放了北之部落，那些弩车、后来的地髓武器也不会出现。你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屋内一时静下来。 在这诡异的寂静里，罗琳娜再次轻抚亚连的背脊，她能感受到她身后其他伤员逐渐上涨的情绪。 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这个法师没有这么大的权限，背后的“军火商”只会是皇女。 但西西莉亚、四月、其他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为姜绪说话。 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伤员们和围观的其他居民已经站到了法师的对立面，而亲信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把这次的事件联系到皇女身上——尽管围观者的情绪退却后，也会很容易地理清这一点，这一切不过是“独/裁者”版图的一部分，而半精灵只是个局外人。 但在火焰烧得最旺的时候，她们会闭嘴，以免这簇火焰烧到皇女身上。 玛嘉也很清楚她这个时候不能开口，作为“npc”的她，甚至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喂喂喂，搞什么。” 雷古勒斯没忍住：“你们搞错没有，格蕾她不过是个和你们一样的打手……” “你！”一个伤员突然指向她，“我认识你，海盗雷古勒斯，你和那些海上的npc是一伙的，你也杀了不少人！” 雷古勒斯扯扯嘴角：“装什么好人，你杀得少了？” 亚连会熄灭一切不对劲的苗头。 “说不定这个人也是亚人。正常人会和npc走得这么近吗。” 雷古勒斯把匕首一下飞进亚连身后的墙壁，匕首擦着他的脸过去，一抹血迹涌出来。 “孤儿？还是脑子里就长了颗蛋？我可不是你们的人，不会惯着你。” “天呐，亚连。”“你没事吧？” 亚连用指尖擦过伤口：“……既然如此。来票决吧。”他的情绪忽然冷静下来。 雷古勒斯：“什么玩意儿。” “很多人都看过那场审判，对吧。在奇境里，对这个半精灵的审判。皇女不在，对这个我们不熟悉的外人，也不能直接就杀了她。既然如此，大家来表决意见吧。” 罗琳娜挑挑眉：“不是杀不了她吗。” “放逐！把她放逐出去！不能让她继续再进入伊特恩！” “离我们远一点，亚人！” 作为“长辈”，罗琳娜再次开口，一锤定音：“在这座古典的永恒之城里，似乎有自由的光辉在闪烁，既然如此，不如来一次古典的无记名民主表决。如果这个法师的确不同寻常，我想，大家也没必要给自己惹上麻烦，她可是个杀不死的亚人。” 她把准备好的魔鸟羽毛拿出来：“方法很简单，左边的箱子里是羽毛，右边的箱子是空的，如果同意放逐这个法师的，在接触到左边箱子的时候把羽毛放回自己背包，或者是销毁掉都行，如果不同意，就把羽毛放进右边的箱子里。” 第126章 这种拾取动作很模糊，外人根本看不清具体是干了什么。 雷古勒斯：“怎么不反过来。” 直觉告诉她有诈。 罗琳娜直爽道：“我是为了法师着想，毕竟，我不能保证别人手里有没有和我一样的羽毛，或者趁机多放羽毛进去。” “那我也要。我也是‘屋子里的一员”。噢，还有这两个侏儒。” “请便。” 屋子里的人群开始流动。 “现在可以去找了吗？”姜绪继续道，“趁这个机会，看起来，这是罗琳娜刻意造成的局面。” 阿加抿抿唇：“等我回来。” · 【西西莉亚】：格蕾，“放逐”是城市系统的传送机制，修女像可以强制把你传送到数百公里外的随机地点，而且短期内无法靠近伊特恩…… 【格蕾】：没事，我知道了。 【西西莉亚】：……对不起。 · 结束了通讯，姜绪站起身。 “看起来没这个必要了。”她开口道，“如果有人问起，记得说我是自愿的。” 她握着权杖：“从一开始，我也没想和你们站在一起，正如雷古勒斯所说，我只是一个被雇佣来的打手。” 姜绪微微侧头，灰色的瞳孔一一审视过去：“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我也没兴趣在这场愚蠢的戏剧里担任主人公。” 她一步步朝着屋外走去。 “玛丽亚”出现在修女像下。 她慈悲地看向屋里的人。 “我的孩子，他们抛弃了你吗。” “或许是。”姜绪闭上眼，“我挺喜欢这里的，庭院里可以永远留住春天。” “谢谢你的夸奖。”玛丽亚微笑着，“放逐没有痛感的，就当睡个好觉，好孩子。” 罗琳娜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红黑色的、令人不安的光芒中。 她走过去想把箱子收起来，意外的发现，右边的箱子里，羽毛比她想象中要多。 她伸了个懒腰。 无论如何，对她而言，结局是好的。 结束了战斗的亚连终于又想起了疼痛，他像只颓败的老鹰，一下瘫倒在地上，他垂着头，重重地喘气。 一把剑就这样活生生地刺进了他的背脊，像剖开野兽尸体的第一步。 “阿加。”陨石跑过来，“不要扩大事态。” 他凝视着刺进亚连背脊的伤口：“死不了。” 亚连艰难地抬起头：“啊，是你，骑士……你找不到她了，没人告诉你吧，放逐掉的，没有一个找得回来，基本都是悄无声息的、咳咳……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这个世界太宽阔了。” “审判之剑。”阿加说，“被放逐的应该是你。” “你无法否认。”亚连一边咳、一边笑，“我所说的一切，你都没办法否认。” 他的声音变低：“有意的也好，无意的也好，那个半精灵……促使着很多人的命运发生了变化，这是她应得的。” 阿加抽出带血的剑，并入剑鞘。 “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无论怎样，我要去找她。” - 数日后。 平原战场以东，光明河谷，夜。 阿纳斯塔西娅的营帐内外都设有士兵，当她一个转身，回过头来，刚才还站在前方的士兵已经消失无踪。 “……人还活着吗？” “没人知道。” 09从黑暗里现身。 “阁下深夜造访，是有事吗？”阿纳斯塔西娅微笑着，“我记得我们约定过，不再碰面。” 09：“我听说了一个消息。在永恒之城出现了我的匕首。” 他转着匕首接近：“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我手里的是假货。” 但他实在不想把这么完美的武器浪费在别人身上做实验，于是他用这把匕首，刺伤了一只夜莺。 很小的伤口，但那只夜莺在几秒内，就因为他轻微的触碰而迅速死亡。 他的匕首不是假的，但这不妨碍他以此来威胁阿纳斯塔西娅。 阿纳斯塔西娅颔首：“很遗憾，你手里的是真货。” “你手里有幻影台。” 幻影台，可以用地髓复制物品，但只能复制一次，而且消耗巨大。 阿纳斯塔西娅有几分讶异：“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对帝国了解不多。阁下的话我实在没办法否认，那样的好东西当然要物尽其用。” “所以，你是为了测试那个法师，是不是和你一样，是亚人？” “为了削弱皇女。诚实的说，她比我想象中还要棘手。另外，我这里也听说了几个消息——” “听说，我们的士兵在河谷抓到了叛变的下士“亚连”，已经将他处决。” 这是他应该有的代价，他提前使用了匕首，如果能在更恰当的时候，或许可以让皇女和格蕾彻底决裂。 “听说，和他一并身亡的，还有挟持他入侵帝国的不知名骑士。” 可怜的无主之人，失去理智的行为，他们不该两个人就深入腹地。 “听说，同盟国正在大规模讨伐亚人。” 没有人知道最开始挑起血战的究竟是不是亚人，连阿纳斯塔西娅也不知道，但帝国在这次行动中惨败，所以罪魁祸首必须是亚人。 “听说，被放逐的半精灵彻底失去了消息。” 她毫不意外，没有任何放逐者活着回来，哪怕她无法死去，或许此刻也正徘徊在一个绝望之地。 亚连的话语当然不全是真的，这个世界上可以复生的，暂时也只知道她这一个。 她究竟是怎样复生的，尽管阿纳斯塔西娅心存疑惑，但把问题丢远一些，她可以佯装不知。 09突然道：“我来的时候，在平原战场碰上了皇女。” “噢，看来她平安回去了。” 09知道，伊蒂斯正在往营帐靠近，他往外走去，继续道：“皇女逃走的时候本来不用这么慌乱，可惜的是，她撞上了一面旗帜，一面绣着双翼的旗帜。她在离开河谷时，遇到了前往前线的神圣骑士团团长。” 皇女回首数次。 在浩浩荡荡、如同黑河的军队行列前方，神圣骑士团的团长，身披古老的鳞甲，手持银色槍矢，纤细修长的身影立于巨马之上。 她的身上失去了那些沥青一样的痕迹。 毫无疑问，这是骑士“月光”。 第138章幕间8 雪。 脚步沉重，视线模糊。 不知名的、降雪的山谷。 从眼角开始疼痛，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植物坚韧地从雪地里探出。 这里或许是某个深冬之地，姜绪抬起头，还能看见深白得和雪地一般的天空。 还不算太糟。 至少现在她知道，所谓的“放逐”，并不会把人带到某个死亡的深渊或者没有生机的独立空间。 ——这是她脑子还清醒前最后的思绪。 眼周泛红，或许是雪盲。她在这里前进了足够长的时间，但任何动物都没有出现，仿佛这是一颗冰冻的星球，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地图上全是未知。思绪早就模糊，几乎是依靠着本能前进，姜绪小心地把背包里能吃的东西分成份，告诉自己每前进六公里停下来休息一次。 她坐靠在冰雪砌的墙上，木柴还有三个格子，她有火球术总不会把自己冻死。但环境足够冷，火源并无法彻底抵消外界的严寒。 冷。 握着权杖，无法确定周围的安全，所以武器不能收起来。好在她戴着手套，尽管如此，手掌还是僵硬无比。 是不清醒了吗……姜绪总觉得自己听见了歌声，如同海妖吟唱。 她【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毫无疑问，只能感受到她的旋律。 但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这首歌，即使意识模糊，她也能跟随着旋律在脑海里预感到下一个音符。 和【第一次】不同，话语开始清晰…… 「i swear , my love…… 我为感受到我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并非行尸走肉。 我会陪伴着你，成为你的屋檐。 让你免受苦痛，直至你重写繁星。 记忆不会消失，只会被掩盖。 如果终被掩盖，请握住眼前这双确切的手，即使它沾满了污垢。」 歌声在寂静的雪地里停下。 “让我看看……就像一只坠落的雏鸟。” 一个人，并非动物，也非魔兽或海妖。 他出现在雪中。 你说我吗？ 姜绪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是哑的。 “我说我自己。” 他屈身单膝跪，握住她冻僵的手，亲昵地贴向自己的脸颊。 很奇妙，这个【人】的穿着和雪地相映，和他的嗓音一样看起来很冰冷，但是他的脸却在此刻透出温度。 “是来杀我的吗？”姜绪终于吐出了话语。 他的脸在她的掌心处蹭了蹭，然后抬眼看向她。 第127章 “我以为你没有看到那句话。” “一个killer，想要杀了我。” 好近，他和她的眼睫上闪着同样晶莹的雪。 “你不害怕吗？”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生活在恐慌和担忧中，和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同。 “不害怕。” 打开情报就能看见的写在备忘录上的、显眼的威胁，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第一次看见这行字的时候，甚至不知不觉弯起了唇。 姜绪继续道：“所以，你是吗？” 他沉默片刻，手指从手背扣住她的，最后握住姜绪的食指。 姜绪看着他把她的食指，就这样直愣愣地伸进了他漩涡般的右眼中。 一秒、两秒……很久过去，雪似乎停了。 “动动手指。”他说。 姜绪下意识地听了他的话，手指微微颤动，和她预想的金属质感不同，她觉得她的指尖仿佛触碰了一棵嫩芽，转瞬又成为轻抚沙滩的海浪。 生命在触碰后获得新生。 他往后稍仰，她的手指也抽离。无人注意的地方，食指上的戒指闪烁过一瞬的光芒。 姜绪以为这动作很寻常，或许他曾经也做过，但紧接着从眼眶里，赤红的血就这样淌出来，晕染进他脸颊上的浮冰，很快他半张脸都有血液在流淌。 “不是。”他回答说，“……这是个奇妙的世界，比起海或峡谷的另一头，我对这里更熟悉。” 他站起来，伸出手，“前面就有一座村庄，在那里，格蕾，你能喝到热汤。如你所见，09是一个‘游荡者’，游荡者总是会知道，哪里更好玩。” 姜绪握住了09的手。 - 第四卷：回到森林·完 第139章幕间9 -1804年12月2日。 拿破仑一世站在庇护七世面前，拒绝跪立，身穿华服的他夺走了皇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他的皇后、他的元帅、他的妹妹在他的身后，他拒绝了神明，也终将走向自己的末路。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噢，真让人意外。 -你说的很多故事我都不喜欢。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不喜欢具体的哪一点……在这之后，我会避免给你讲述这样的故事。 -或许是他太粗鲁了。 -你知道“粗鲁”是什么意思吗？ -……好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喜欢听你讲故事。 -所以你对他是怎么看的，这个法兰西的皇帝。 -你没有给我解释，“皇帝”是什么。灰狼。 -这很难形容。 -承认吧，你自己也不明白。你也是个小孩子，只是比我多看了一点大象带子。 -……那叫录像带。我还是更喜欢你话少的时候，皇女。 -话说回来，皇女和皇帝有关系吗？ -谁知道。不过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更喜欢你本来的名字。 -但她们说，那是一样的，我不明白你会喜欢一个，不喜欢另一个。 -我一直随心所欲。 -你的话也很多！我也更喜欢你话少的时候！ - “你太疲惫了。” 轻风坐在床前，“但既然醒了，就好好睁开眼睛。这里有一些给你的消息，你应该很愿意听。” 皇女扶着额头坐起身，她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 “我觉得我梦到了幽灵。”她抱怨着说。 轻风：“你最近的梦是不是有些太频繁，按经验来说，白天这么累，应该没那么多精力来做梦。” “谁知道。可能有人死得不够干脆。所以想来梦里缠着我。”皇女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找了口热水，“任何人都应该死利落一点，谁都一样。” 轻风清清嗓子，她知道她现在清醒了。 “一切如你推测，那三个侏儒的确是北之部落的，斑鬣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们联系上的，那一天，有一半是红莲的杰作。” “莫尔蒙和蕾娅对她的态度很友好，我去过北之部落很多次，在我看来，很多侏儒把她称为救世主也不为过。” “很多，但不是全部。”轻风说，“一个遗憾的现实是，也有不少侏儒的同伴在特拉攻防战里丧了命。” “他们成功了。” “活着才是成功。”轻风耸耸肩，“你应该很清楚，皇女。有很多人都觉得，哪怕头顶悬挂着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大剑，也比现在就死了要好得多。更何况，也有不少侏儒哪怕做着矿工，说不定还过着比以前在地面时更好的日子。或许地母死去的那段时间他们很开心，但时间已一久，生活还是没太大变化，很多人都会觉得不值得。” “蕾娅的声望很高，也不代表着所有侏儒都信任她。”皇女披上外套，“我很清楚这一点……那另外的呢？亚连是什么时候倒戈的。” “他已经死了。” 皇女挑眉：“所以你是来说情的？我就说，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为谁说情？”轻风反问，“我不是说了，人已经死了。还是说我提起这件事，你心里存在着某个对象？如果你能想到他们，那说明你本来就没打算去责怪更多的人。” “我看你才是个诡辩家。”皇女沉默片刻，“那你就告诉我，当天的在场名单遗失了吧。” 轻风：“我很遗憾，或许这名单真的丢失了。” 皇女在床上呆了几秒。 轻风继续道：“阿纳斯塔西娅……虽然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这件事的背后有她的影子。” “我当然知道。”皇女终于离床，她站起身，扭了扭手腕。 轻风这才发现，她离开的几天里，皇女失去了她的长卷发。 她简单地任头发散在耳后。 察觉到她的注视，皇女提脚朝外走去。 轻风问：“被什么割掉了吗，参差不齐。或许你可以回一趟主城，头发很快就能找回来。” “用不着。”皇女撩开门帘，晨曦的冷意扑面而来。 黑暗的世界还在天际残存着它的痕迹，与初升的光明一并在头顶交织。 耳边响起远方的号声，它响彻在平原之上。 “行军途中，这样更方便。”皇女远眺战场，她找到了梦魇的原因。 一条宽阔的河流出现在地平线，正如同故事里的莱茵河，将同盟军和帝国军队一分为二。 谁能想到，她们会在这个世界里参与一场恰似旧时代的战役。 第140章西斯特里 更早的时候，虽然春天已经到来，但冬天还没有彻底结束。 在北地、同盟国领域的南部，一座叫“西斯特里”的城邦坐落在这里。这里鱼龙混杂，充斥着偷渡犯、乞丐、公会，和离这里只有数里的三大城邦之一的比斯特同样崇尚暴力，但不同的时候，比斯特封闭、是极端战争犯的摇篮。 比利和大多数出生在同盟国的玩家一样，在游戏之外，他们大多是地上的居民，饱受战争的摧残，几乎无须太多指引，他们就顺着各种任务和人潮离开了比斯特，来到了西斯特里。 但远离战争的日子就好过吗，不，至少对比利而言，这个答案是“不”。 大多地上的难民都在漂泊中走向群居，“西斯特里人”同样如此。于是，在进入“鲸落”后不久，这里孕育出了第一个受到系统承认的、没有主城的“公会”。这也反哺了这座城市，有不少人冲着各种公会的名头来到西斯特里，只要能在公会里做任务赚取不低的dkp，基本都能过得还不赖。 但这样的人里并不包括比利。 他身材瘦小，无法成为打手；他是盗贼，在和近战的solo中也总是吃亏；他没接受过教育，副本攻略也看不明白。 比利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他清楚地知道他自己脑子转得慢，但也有一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譬如此时此刻，他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愚笨，才会被“修理匠”们发现自己的存在。 比利所在的公会是一个盗贼公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修理匠”指的就是那些被受雇来清理公会叛徒的人。 比利的偷窃特性等级不算低，但在这座城邦里多少有些不够看，想要在这里的玩家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并不容易，但要骗过npc就没那么难了。 一部分赃物会被上交到公会的仓库，比利会偶尔在公会仓库里偷出来一些不显眼的小东西，很久都没有被发现。直到他偷走了那簇花。 一簇平平无奇的白色铃兰，虽然西斯特里没有这样的花，但它看起来属实平凡，也只是灰色品质的物品，他不明白公会怎么这么快就发现这簇花被他顺走了。 不过，他有没有想明白，都不耽误此时此刻的他正奔跑在西斯特里的偏僻小巷里，他不清楚修理匠们的位置，但他知道，死亡如影随形。 比利不要命地往前跑着，小巷地上的泥泞溅满了一裤子，周围的一切都像走马灯一样飞速飘过，直到他前方的小巷里，出现一个白色的、清晰的影子。 第128章 白色的影子抱着一柄短槍，这和违和。 西斯特里不会有人披着白色的斗篷，这很显眼，显眼，在这里就意味着不安全。 他猛地刹了车。 他知道他是谁了。 影子在一瞬逼近，比利根本来不及反应。 “兽人吗……没想到你们公会这么严格，但这并不是我的错……谢谢你，捎出我的花。” 这样他甚至不用交付货款。 比利一扭头，就看见他怀里多了一簇铃兰，和那柄短槍簇拥到一起。 影子好心地拍拍他的肩：“往这个方向跑，修理匠找不到你。” 比利清晰地看见地面上脏污的水里映出自己一张狰狞的、狮子一样的脸。 - 09抱着白色的铃兰，路过百字巷、黄鹂街。 西斯特里的街道名称都有它的来历，黄鹂街里有许多的剧院，路过就能听见里面飘出来的如同黄鹂一样的歌声，而百字巷…… 这条长巷的地上刻写着一串串名字，据说是为了纪念在战争中有杰出贡献的将领，但西斯特里的战事主张转变后，这条巷子如今显得破败不堪，巷子两侧倒着不少乞丐。 黄鹂街的剧院门几乎都是黄铜色的琉璃，09站定在门前，看着不光滑的琉璃面映出他稍显扭曲的身形，但怀中的一簇铃兰还是清晰可见。 从剧院里涌出的人潮瞥见他，或许以为他是在等待伴侣、或者是准备向某位演员送上一束花。 09穿过人群，沿着剧院的外墙进入后巷，这里乍一看很安静。沿着一旁向下的楼梯，面前出现一扇厚重的铁门。 推开这扇门，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瞬间袭来，他在黑暗里前进，不时和人错开，嘈杂的咒骂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 四周是阶梯式的座椅，有点像奇境上的崖边剧场，只是和奇境上的雅致不同，众人视线和光线的中心是圆形的、象征着血液和暴力的巨大擂台。 这是西斯特里的“狮心”地下竞技场。 它并不是自发形成的，游戏里本来就有pvp的环境，它是官方设定好的竞技场，公平、整洁，只象征着竞技，和死亡与伤痛绝缘。只是没过多久，它就和西斯特里肮脏的血液流淌到了一起。 “干掉她！” “杀死这头黑熊！” 黑熊指的不是熊，而是熊态的兽人，同盟国内的大多城邦都是种族的混居地，而三大城邦之一的比斯特，附近的城邦也多以兽人为主。 和精灵种族一样，兽人内也分为各种兽人，他们各有各的称呼，不过玩家就没那么多心思去探究这些兽人本来的种族名，都会直接用动物的名字来称呼他们。 这个熊态兽人体型厚实，她力气很大，拳拳到肉，她的比赛看起来总让人热血沸腾。但竞技赛是擂台制的，总有人期待着“擂主”的惨败。 这一次，攻擂者是一只罕见的精灵，或者说，半精灵。 这世界上唯一的半精灵。 她的吟唱速度几乎已经达到了临界点，眨眼间，两三个赤红色的法阵在擂台上空浮现，火焰呼啸着冲向黑熊，黑熊的动作比她看起来要轻快，但仍有两处法阵的火焰触碰到她。 黑熊意识到，对方是有意识地延缓了法术的释放，这样会让她错误地估计火焰的速度和方向。 这没人见过的、披着暗色斗篷的法师，的确要比她从前碰到过的法师更聪明一些。但，还不够。 黑熊的职业是“格斗家”，她的拳套完全不像看起来那么朴实无华，她使用了技能，一瞬以拳套为中心展开了一个法术护盾，可以吸收百分之二十的法术伤害，这让法师的技能多少显得有些刮痧。 擂台上的对手看不见对方的id或详细信息，只能看见红蓝条和状态栏。 法师穿着朴实常见的灰斗篷，但她的招式和法术相当华丽。 另黑熊还有些不安的是，对方的蓝条比她想象中还抗造，按道理说这种规模的法术应该很耗蓝。 就这样半秒不到的走神，黑熊的脚底忽然生出黑赤色的荆棘，她陷进了陷阱里——糟了。 她和法师原本还不算远的距离被彻底拉开，她要被风筝了。 读条时间变长了，冰雪的风暴在对方的法杖上凝结，可以想见她会接受怎样的风暴洗礼。 黑熊的眼底勾起兴色，显然，这个法师对冷门的“格斗家”了解没有那么多。 【玩家“xx”使用了技能“坚毅”，解除控制，并进入霸体状态。】 拳套顶部一根钩索吐出，它射向空中的吊顶灯，黑熊借力一瞬荡向法师的背后……她这一招百试百灵，很多法师都这样倒在她的拳头下。 余光中，细微之处发生了变化。 这个法师停止了读条，反应很快，但是，没用。 黑熊拳头高举，携带着毁灭之势袭向法师—— 巨大的烟尘升起，所有的目光汇集在舞台中央，直至烟尘散去。 意外的是，没有任何人倒下。 高大的兽人垂着头，在万籁寂静中，她举起手：“我认输。” “噢！哦哦哦哦！！” 欢呼声响起，主持人走上擂台：“让我们为新一任b4擂主欢呼，让我们高呼她的名字！” 主持人看向她：“呃，这位朋友，怎么称呼你？” “……深骸女巫。” “让我们高呼她的名字！深骸女巫！” “深骸女巫！深骸女巫！” - 09向她奉上花束。 姜绪接过花，自然也看见了这支插在花束里的短槍。 “上一支还没废掉。”姜绪说，“对面是个识趣的人，槍尖刚刚刺进她的额头，她就认输了——这种武器简直就是bug。” 很多近战都很信赖自己的近身作战能力，也相信和远程职业solo，必要的就是拉近距离，避免被其风筝。 那个兽人抓住了她刻意暴露的破绽，也把自己送向了槍尖。 不过这也是因为“萨满”这个职业对这个世界里的大多数人来说，比“格斗家”更陌生。可以近战的法师和他们的常识根本不符。 09微微侧头：“没有多少人会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这么敏感，也可能她看见过类似的武器。” “或许是。”姜绪用指尖碰了碰铃兰摇曳的花蕊，她打了个哈欠，“你今天来得很晚。” “有一个小意外。”09说，“不过不重要。” “b4。”姜绪轻念道，“要拿到任务物品，还要打八场。”每个梯级有五场，她之前已经打满了c级，照这样下去，做完任务至少要到下个月。” “很多任务都是在熬时间。”09笑，“你对自己很自信呀。” 姜绪盯他一眼：“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的翅膀呢？” 他们租住的小院离这里有段路程。 “我不想走路了。” 09眨眼：“我不是说过吗……在这趟旅程刚开始之前，我就说过，‘就像一只坠落的雏鸟’。不过，你好像想起来很多事。” “这是你自愿的。”姜绪说，“让我看。” 09无奈地触碰了“堕天使之羽”。 黑色的羽翼从他的后背倏地探出，只是有一半像折断的伞骨一样垂着。 姜绪：“为什么会这样，好丑。” “要翻越那些山很不容易，格蕾。就像我们走出来的时候一样。” “是吗？”姜绪沉默片刻。 的确很不容易。 09在深山峡谷后的雪地里找到的她。 姜绪回想片刻，总觉得，其实好几次她都进入了濒死状态，即使她并没有完全察觉。 来到西斯特里，很不容易。 第141章钓鱼 一个月前。 西斯特里的西北部是横亘在同盟国腹地的艾希利瓦山脉。虽然站在城墙上就能看见远方的雪山，但实际上距离却很远。 艾希利瓦山脉终年被冰雪覆盖，数里都见不到冰雪以外的颜色。 勿尔德村庄是这里唯一还有人居住的村庄，他们多是冰原狼人，耐寒，冰川下生存着的鱼类足够他们生存，虽然生活简朴，但这里与世无争，也有一些玩家愿意继续生活在这里。 佩佩清晨起来，在npc那里领了任务，来到她昨天切好的渔洞旁，她准备好钓竿，咬开玉米籽和魔虫卵，把它们钩到鱼钩上，转着把看着鱼线没入洞里。 这里的鱼群很丰富，不用怎么费劲就能钓上来不少鱼。其实有很多人都是用的鱼篓，但佩佩很享受钓鱼的过程。 她先是钓上来一条鲟鱼，据说这种鱼类在现实世界里几乎已经灭绝，佩佩吃起来的时候总有种奇妙的负罪感，然后她再是钓上来一条七鳃鳗。七鳃鳗像一条大肠，但是它的嘴巴看起来很恶心，密密麻麻的牙齿重叠在一起，佩佩干脆把它的头敲了丢回洞里，把剩下的收起来。 虽然看起来恶心，但佩佩其实很喜欢吃七鳃鳗，她没吃过“鳗鱼”，但她想鳗鱼应该就是这个味。 第129章 “佩佩，收获颇丰啊！” 她挠挠头：“还好还好。” “佩佩，我先走了噢！” “明天见！” “你那个屋子漏水，我明天去给你修，给我送条鱼过去就行了。” “没问题呀，谢啦！” “勿尔德村是在前面吗？” “没错没错！” 佩佩下意识地回应，摇头晃脑继续等着鱼儿上钩，突然一愣，她猛地放下鱼竿站起来朝身后看去：“不对，你哪位？！” 对方没有搭理她，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佩佩一眼就看出这人是被冻伤了，垂着的手臂都是僵的。 “哎哎哎，你往前走干嘛呢。”佩佩跑上去，烂在他前面，“我们这里不让外人进的噢。” “是吗？”这人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身上，吓得佩佩浑身一哆嗦，他眼睛咋长这样。 佩佩吞口口水：“总之就是不让进！” 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抬起手，佩佩咬着牙齿，下意识闭上眼，担心他手里飞出来什么暗器，但好一会都没动静。 佩佩再次睁开眼，才发现对方是在给她展示手链，一根鱼骨手链。佩佩的手腕上也挂着这样一根手链。 “你是村民？”佩佩惊讶道，“怎么没见过你。” 对方又沉默了，他继续往前走着，佩佩犹豫片刻，回头两下收了鱼竿鱼篓，几步追上来：“来我家吧！我家有火坑呢！” 佩佩把这人带回家，一把薅开一堆杂物。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再示意他把背上的人放到炕上。 “火……炕？”对方看着散发着莹白光芒的床，有些怀疑。 “是热的噢。”佩佩说，“我喜欢这么叫它。” “它是怎么运作的？”有些意外的，佩佩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呃。我不知道。”佩佩挠挠头，“我有这个房子的时候就有它了，总而言之很温暖的！佩佩每天都睡在这里！” 她走过去半抱着她，她看见她有些尖的耳朵，佩佩心下一凛，这居然是个精灵。 佩佩只在百晓生上见过精灵，还有一些村子里的传说，在很多兽人眼里，精灵也是兽人的一种。 精灵在她的搀扶下坐到了床上：“谢谢。怎么称呼？” “叫我佩佩就可以了！你呢？” “格蕾。” “噢，好名字。”佩佩高兴地点点头，“我去给你煮一锅热汤。” 佩佩把钓上来的鲟鱼宰了，丢进石锅里，很快煮好了一碗鱼汤。她把桌椅也搬过来，这样方便这个精灵在炕上用餐。 姜绪捧着热乎的碗，轻抿一口：“很鲜。” “不错吧？”佩佩的耳朵晃了晃，“我煲汤有一手的噢，你的朋友不喝吗？” 姜绪看他一眼：“不用管他。” 佩佩热情地给她介绍起来：“过几天我们这里有节日，要比拼谁在当天钓到了最大的鱼，勿尔德的鱼类很丰富！当然，还有一项比拼厨艺的！我打算就做鱼汤，不过我还想加一些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佩佩眨巴眨巴眼睛：“你们是从外面来的，没错吧？看在我收留你们的份上，能不能送我点好吃的蔬菜？” “当然可以……”姜绪环视一周，“你的房间里似乎有不少外面的东西。” 一些装饰画、一些精致的银器，看起来都不像是这个冰天雪地里该有的东西。 “是呀，虽然来这里的人不多，但也有不少的人是从雪山外的比斯特和西斯特里来的，这两座城邦是离艾希利瓦山脉最近的，像这些装饰画，对于他们很多人来说都不重要了，我用鱼换的！” “不是说勿尔德村不欢迎外来人吗？” “呃。”佩佩一愣，“最近、最近的事，人太多了不好。我们这里的资源有限，外人太多了，大家的生活就难以维系了。” 姜绪笑了笑，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些欧芹、西红柿、白菜和小茴香。她不会做菜，这些材料还是之前阿加寄存在她这里的。 “噢！感谢！”佩佩高兴地抱了抱她，“我有信心拿下大奖！” 那个叫“格蕾”的显然身体不好，佩佩觉得这两人还得在勿尔德待上好几天，第二天邻居家来帮她修屋子，她就心安理得地去钓鱼了。 钓的鱼体型越大、种类越稀有，特性获得的经验就越高，佩佩翻开物鉴，她只有一种鱼没有钓到过，帝王鲑。 帝王鲑的体型很大，她看见过邻居钓过一次，两只手都抱不过来。但这也只有一次，那一次，帝王鲑没有被他们吃掉，而是作为标本永久地保存了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钓到帝王鲑，最珍贵的鱼，最适合被大家吃掉，不是吗。 “在唉声叹气什么？” 银色的长发飘过来，佩佩猛地转过头：“你怎么起来了？！” 姜绪手撑着大腿，弯下腰，靠近她：“起来走一走还更暖和一点，我也想试试钓鱼，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先去村子里搞一个钓鱼证，这样你才能解锁特性，不然的话……” 姜绪晃了晃手里的鱼竿：“你的邻居已经告诉我了，我已经拿到了。” “好好好。让我看看……”她在她的鱼洞旁边给姜绪给挖了一个，“就在这里。” 佩佩咳嗽两声：“开始吧！” “先甩竿，噢不对，先上鱼饵，我的分给你！然后再甩竿！ 然后再观察水面和信标，感受手上的重量……” 姜绪很快就感受到手上一沉，紧接着开始鱼竿开始晃动。 “别急。”佩佩的声音低下来，“你的画面里应该有一个圆环出现了对吧？还有晃动的光环。” “是的。” “要等晃动的光环和圆环重合到一起的时候再提竿……不能啰嗦，有倒计时的。” “5、4、3……” 姜绪凝神屏气，终于，两个圆环重叠到了一起。 【恭喜你！钓上了一条鲟鱼！重量：50kg。】 “好大！”姜绪睁大了眼睛。 “钓鱼绝对有新手buff。”佩佩说，“一般大家都不怎么能钓到鲟鱼的。” “是吗？” 佩佩再次坐回自己的位置：“如果你想升级的话，这条可能要交给渔业协会。钓鱼也需要技能的，比如甩竿和提竿，还有要和鱼较力，如果等级不够的话，鱼很可能就跑了，你还会消耗鱼竿的寿命，鱼饵也白费了。” “那我接着钓吧！”姜绪说，“总感觉越来越热了。” 坐着坐着，佩佩的嘴就闲不下来，她一个人钓鱼的时候总是静悄悄的，但旁边有人的时候就喜欢聊天。 她不由得提起“帝王鲑”的事。 姜绪安静地听着：“村子里没有关于帝王鲑其他的记载吗？” “有倒是有。据说十多年前有一段时间，这里的帝王鲑很丰富，那时候村民都很喜欢吃鲑鱼刺身，几乎每天都吃……但那段时间过后帝王鲑就很稀少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种鱼类在我们村子里的价值很高，很多年纪大的npc都期盼着可以再吃一次。” “我可以去看看吗？” “晚上吧。”佩佩说。 回家吃了晚饭，今天收获不多，但佩佩还是很兴奋。另一个人不见了踪影，佩佩也不意外，那个人身上有种神秘和危险的气息，佩佩也不喜欢和他来往。 佩佩领着姜绪来到了渔业协会。 姜绪翻开厚重的渔业图鉴，找到帝王鲑的情报，和佩佩说的差不多，帝王鲑其实本不是这片地下海域的鱼类，在整个村子近百年的历史里，它只在十多年前出现过。 不过……姜绪翻到了区域地图。这片地下海域和亚特兰海域其实是连接在一起的，再回来看新西历186年，这个时间点未免有些微妙。 要说这片海域在这个时间发生了什么大事，莫过于拉弥尔一行人伤害了约尔曼冈德，巨蟒因此长期会回到海里。 或许帝王鲑在巨蟒的食物链里，致使它们往东面活动，又或许是当时海域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姜绪简单地提了提，佩佩丧气地低下头：“这么说我钓不到了吗？” “也不一定，你的邻居不是还钓到过吗？也许只是变少了，不过……我注意到，图鉴里似乎没有标写帝王鲑适合的鱼饵。” “信息太少了。”佩佩说，“当年鲑鱼大丰收，老一辈似乎也没怎么注意过这个。” 哪怕现在，其实他们对鱼饵也不是很讲究，村子多少有些贫瘠，有什么就用什么。 “看这个。”姜绪指着一段不起眼的说明，“有人看见过帝王鲑在追逐猎物，比它们平时活动得更快……或许可以试试用活饵？” 第142章佩佩 “活饵？”佩佩眨眨眼。 “怎么了？” “噢。”佩佩捂着嘴，眼睛瞪得圆滚滚，“你说得对，我们应该试试活饵。村子里的食物总是冻起来，所以鱼饵也总是冻起来的，我为什么从来没想到过。” 第130章 她又想到什么：“当时，乔恩、我的邻居没有饵料，好像就近钩了只小虾在上面。” 佩佩越说越兴奋，她拉着姜绪，说：“我们再去一次吧，就现在！” 黑暗里，极光在空中闪烁着光辉，和冰雪的世界互相映射。 佩佩凿开结冰的鱼洞，先抓了几只大虾当鱼饵，搓搓手，姜绪在一旁用火球术点了一堆火。 “好像钓到了什么！”佩佩提起鱼竿，狼耳朵很快就塌下去，“噢，不是。” 她继续垂钓，始终没有钓到，但这始终没有消耗掉她的热情。 “格蕾，你回去睡觉吧。”佩佩说，“不用在这里陪我。” “没事。”姜绪捧着热茶，整个人怂在躺椅里，09丢给她一张毛毯，人又很快消失。暖呼呼的，像是什么动物的毛皮。 “就当来看极光了。”姜绪说。 睁开眼的时候，姜绪没注意到近处佩佩的神色，她的目光落到了从雪山上散开的、属于朝阳的光晕， 她睡着了，不知道睡着了多久，总之，太阳升起了。 佩佩摇晃着她的身体：“格蕾你看呀！你快看！”她看见精灵的耳朵竖起，思绪回笼，目光清晰。 她朝着她晃动自己怀里的、好不容易钓到的大鱼。 “我真的钓到帝王鲑了！” 她欢呼着跳上躺椅，抱住姜绪：“我真的钓到帝王鲑了！” - “哈瑞斯”收获节。 从清晨开始，屋外就比往常嘈杂不少。 佩佩凌晨就起床摆好了摊位，回来推开屋门，意外地看到精灵，噢不，半精灵已经起床了。 “怎么起得这么早？” 这几天，这个半精灵几乎都是下午才从床上起来，她总是一副困顿的样子，让人总觉得没睡好。 或许法师的精神气一直是这样的？还是说她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姜绪颔首道：“早上好，佩佩。实际上，我打算离开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什么？”佩佩两三步走过来，“那你不参加节日吗？还有瓦块鱼和鱼干，集市上会有很多好吃的，当然了，还有我做的帝王鲑鱼汤！” 半精灵微微皱眉，有些为难的样子。 佩佩半是央求地看着她：“就这一天，看在我教你钓鱼的份上。” 姜绪叹口气：“……好吧，但是，我傍晚就要上路了。” “没问题！一般下午三四点就结束了，我们这里天暗得很早，就像你看见的一样！” 佩佩眼咕噜一转：“既然你都醒了，来外面玩吧！” 村子里的集市不大，绕着中心广场外排了几圈，半空中拉着五颜六色的彩旗，这是勿尔德村难得一见的鲜艳色彩。 佩佩拉着姜绪逛了一大圈，姜绪发现原来这里的调料其实还挺丰富，很多菜品口味独特。 而在太阳升高时，村长站在广场中央的台子上开始了她的讲话：“在阿尔斯特城邦同盟国、比斯特城邦的光辉下，我们又度过了丰收的一年……在整个国度内，每一个地方都有着度数于他们自己的‘哈瑞斯’收获节，而对于年轻的村庄，勿尔德村而言，当鱼群最丰饶的时候，当我们从海洋中索取的时候，就是我们最美好的日子。 首先，让我们以诚挚的掌声，欢迎我们的小能手佩佩！你们所有人都很熟悉她，她在这次节日中、捕获了三条多年未曾捕获的‘帝王鲑’，夺得了这次捕鱼比赛的桂冠！她把其中一条巨型帝王鲑做成了鱼汤，她的铺子是在……让我看看，第二环第六号，她说，欢迎各位前去免费品尝。” “佩佩！佩佩！” “噢！” 人群中传来欢呼声和掌声，佩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站上了台子：“谢谢大家！我从很久以前就期待着自己能钓到帝王鲑，没想到这次真的成功了，也谢谢谢利叔叔、乔恩、玛莉莲对我平时的照顾，谢谢村长一直把我当作女儿一样看待，当然，也要谢谢我新认识的朋友——半精灵格蕾，在她的陪伴和帮助下，我用‘活饵’钓起了帝王鲑，至于它的其他习性，我已经同步到了渔业协会的图鉴中，希望以后在勿尔德村里，大家能够自由地享用美食，同样的、非常欢迎大家来我的铺子！” 简短的大会结束，人群又四散开来，这也是姜绪第一次见这么集中的勿尔德村民。 大多数像09所说，是冰原狼人，也有熊态兽人和普通人类，他们的身形基本都很高大，力气也大，像佩佩就能随便地抱起一块上百斤重的大雪橇。 佩佩在铺子上忙活着，姜绪也一起帮忙，虽然她没有厨艺特性，但帮忙处理一下材料、端下菜还是没问题。 人潮聚拢又散去，天际的光线不再慷慨，中心广场也升起巨大篝火，姜绪站起身，确认完背包，留下了一些龙临的特产。 “我得走了。” 佩佩吃掉最后一条小鱼干，瘪着嘴：“我知道……十分钟。” 她拉着姜绪来到篝火前。 姜绪闻到空气里烤饼干的香气，耳边响起手风琴的声音，伴随着寒风显得有几分寂寥，周围的一些年轻人跟随着乐曲三三两两的起舞。 火焰勾勒出他们浑噩的影子，在摇曳中越来越近。 篝火之上，巨型的十字架升起，那上面严实地绑着一个人。 姜绪顺着黑影抬起头，09的眼睛像被挖烂一样淌着血，但她很清楚，他的眼睛里本来什么就没有。 佩佩攥紧她的双手：“你没有力气了，不是吗？不管是鱼干还是鱼汤，不是冰原狼人，只要吃下我们的特质调料就会失去力气，你动不了了，格蕾……所以，留下来吧。” 姜绪沉默片刻，乐声停止，她听见火焰的声音。 她垂眸道：“真遗憾。” 第143章七天 09找到她的第一天，他送了一张可以披肩的毯子，上面镶了一圈的狐狸毛。 他“应该”说什么话—— “真可怜，没有人站在你这边。” “明明你才是伊特恩最开始的一员，就这么被放逐了，不如死亡来得爽快吧？” 他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在他还没有开口之前，他感受到被攥住的手指被用力地捏了捏。 09微微侧头，走在他身后半步的半精灵露出狐狸毛上一双灰色的眼睛。 “我总感觉你要说些什么。”她说。 09沉默片刻，问：“我要说什么？” 姜绪干涩地咳嗽两声：“走了好一会了，很安静。我就是突然有种预感，你想说点什么让我不开心的话。” “如果我还是要说呢。” 姜绪反问他：“09[zero·nine],你觉得我和一开始比起来，到底获得了什么？现在的我和当初一个人行走在海岸的时候没太多不同。” “你会这样想吗？” “我觉得你会这么问。”冷冽的风扯着嗓子，姜绪说，“‘格蕾，你知道的，当时有一些人可以给你说话，但因为皇女的原因，她们都保持了沉默。’——你会这样说的。” 09不置可否，他踏出第一步，姜绪跟在后面，她没怎么用力，就像09在拉扯着她前进一样。 “你看起来不是会对‘陌生人’说这些的人。” 姜绪：“我已经解释过了，更何况……漩涡是记忆的影子和形态，‘连接过去与未来’，就像小岛上的天使之卵。” “……小岛。” “在我进入你的眼睛之后，我似乎看见了一些我忘掉的东西、想起一些断裂的记忆。我以为你知道。” 不会是陌生人的。 “我知道。”09说，“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记起来什么了？” 姜绪回想片刻：“我想起来在小岛上的湖面，无数的‘天使’像萤火虫一样靠近，我们在湖里睡着了，还想起你在海边歌唱……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吗？” “这是个不算美好的误会。”09诚实地说，“你只回忆起了好的一部分。” 姜绪说：“但你不是来杀我的，这句话是实话。” 09再次停下了脚步。 姜绪松开了手，一瞬的空落让他有些难以忍受，但紧接着，她跳上了他的背。 “我觉得我没力气走路了，这是真的。同伴会互相帮助。” 她其实连说话都昏昏沉沉。 09感受着她的重量：“到了我会叫你的，格蕾。安心睡个好觉吧。” 他冷静得不可思议，“至于你的问题，我想你会找到答案的。” 二人重逢的第二天，09看见了勿尔德村的影子，他叫醒了她。 “勿尔德村？”姜绪的嘴巴被毛皮挡住，声音嗡嗡的，“你不是说有好玩的吗？” “的确有好玩的，不过要等你发现。”他背着她走过结冰的大地，认识了佩佩。 她细微的神态变化也能让他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看着这个狼人暂时离开，姜绪先一步开口。 “她说的话很矛盾。很显然、这里原本没有什么‘外来人不许进入’的消息，她找补的理由也漏洞百出。这里的资源似乎很丰富，不会因为资源短缺不欢迎外来人。” 第131章 09勾起唇：“还记得那个问题吗？至少、你现在很容易地就察觉到了谎言与阴谋的存在。” “那条手链是什么？”姜绪又问，“村民的信物？” “差不多。”09颔首，“但看见我的长相，或许她以为我杀死了某个同胞，夺走了属于‘勿尔德人’的手链。” 姜绪躺在“火炕”上，手触摸到这奇异的发热的材质。 “这偏僻的村落还挺奢侈。”姜绪说，“整张床都是地髓制作的，这真让我意外。联系上之前那个士兵所说的，同盟国的地髓已经滥用到这种程度了吗？但是据他而言，那些武器是突然出现在平原战场的。” “你先睡觉。”09慷慨地说，“只要你好好睡觉，明天我会带你去这里的‘乐园’。” “你没说谎吗？”姜绪问，但她的眼皮子其实已经撑不住了。 09回说：“如果我不诚实的话，我会沉默下去……我不想对你说谎。” 直白的话语，没有携带多余的情感，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谎。 第三天，爽约的不是他。 第四天，姜绪从安睡中醒来时，09的手抚摸着他的槍尖，他安静地看着她，尽管他的眼睛暴露不了情感。 姜绪尴尬地咳嗽两声，从背包里掏出傀儡。 “我白天也睡着了，昨晚上在外面坐了一晚上，好冷。” 09的肩膀松下来：“乐园不是每一天都会等着你，但好在，今晚还在。” 所谓的“傀儡”其实是玛嘉塞给她的“躯壳”，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出并非活人，但姜绪还是把它留在了“火炕”上，她有其他猜测要落实。 “乐园”的入口说偏僻，但姜绪其实来过这附近。 就在她做完垂钓这里，或许就几十米远。冰雪的透明感会让人误以为它十分澄澈，里面空无一物，但眼前的这块冰山后，显然存在着一个暗门。 她和09藏在暗处，已经看见不下五人从这里进出，看起来这里并不是什么特别需要掩盖的存在，村民对此习以为常。 “我们应该怎么进去？”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刚过凌晨。 第五天，09送了她一顶奇异的帽子，它十分宽大、陈旧，但好在被洗得很干净。 09给她戴上帽子，姜绪觉得这很像拿错型号的巫师帽，只是没有那个尖顶。 【比斯特的信物：将军安杰丽卡、冰原狼人的骄傲，她挚爱的帽子、陪伴她度过很多个寒冷的冬日。】 “我就不进去了……开始你的扮演吧。”09说，“格蕾小姐。” “安杰琳卡”的亲信——格蕾小姐光明正大地踏进了“乐园”之中。 她现在的身份是同盟军队里难能可贵的法师，路过的冰原狼人无不敬畏地看向她，或是向她行军礼。 · 【格蕾】：安杰琳卡是谁？ 【09】:现在同盟国军队里的东战场领袖、或者说，割据比斯塔的军阀，光明河谷一带由她主掌。在她进入军队以前，同盟国军队的军纪其实很松散，在以前，他们连‘军礼’都没有，战斗方式也很野蛮。 【格蕾】：这些穿着打扮和村民差不多的兽人是军人……所以，这里和前线有什么联系？这里应该离平原战场很遥远。 她听09 简单地提过他们现在所在的方位。 【09】:继续往前走，你会知道的。 那头沉默片刻，接着传来嗡嗡的轰鸣声。 【格蕾】：……我已经知道了。 “冰山”不是冰山，艾希利瓦在古语里意为“冰之力”。 在表层冰之下的并非是纯粹的山体，这里的一切全都是“地髓”。 姜绪无法确定是否整个艾希利瓦山脉都是地髓脉。 【09】：不用太担心，只有勿尔德这一带的山脉是地髓脉。 【格蕾】：比我想象中好，不过，这里的存储量毫无疑问比伊特恩地底的地髓脉要更丰富。 【09】：也没那么纯粹，和冰雪夹杂到了一起。 而那些轰鸣声。 姜绪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宛若兵工厂一样的存在，无数的武器在一日日地产出。她在那些工人的身影里看见了前天来佩佩家里帮忙的邻居。 【格蕾】：看起来这才是他们的工作。 她审视的眼神引起了一个冰原狼人的注意。 “大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对方意识到她的身份尊贵，但连将军本人实际上都还没来过这里。 姜绪面色不改道：“上一批抵达的时间似乎被推迟了。” 狼人的态度立刻发生了转变，他汗颜道：“非常抱歉……可能是触碰到了暗礁，您知道的，最近暗流很活跃，船过去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 “我希望这种错误不会再犯。”她一改冷硬，“但将军很感谢你们的付出。她还说，等到节日的时候，你们可以休息两天。” “真的吗？太好了。”狼人难掩兴色，“愿比斯特荣光永存。” 姜绪离开了工厂。 09靠在一块冰壁上，手着他的短槍的槍柄。 姜绪看得出他是才回来，在和她通讯的同时，他似乎去了别的地方。 09问：“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这里离大海很远。” “你怎么知道？” 姜绪很认真：“我感受不到海洋的气息，所以，船是从地下走的。” “结论正确。”09叹口气，“但其实到了艾希利瓦山脉，大海已经很近了，山体挡住了从海面来的风，只是船只不能从海上走。”09伸出手，感受冷风拂过，“一方面是西面山脉更复杂，另一方面，亚特兰海域上不欢迎大陆的船只，同盟国或帝国都是一样，只有约尔曼人的船只可以跨越这个界限。” “为什么？” 09只是说：“你的问题太多了，half。” 他不想说谎，所以他这样回答。 第五天和第六天，夜里，姜绪几次到访兵工厂。 她大体上理清了这个工厂的构成和工作流程，但她要做些什么吗？ 09也这样说。 “如果你想做些什么，我会和你一起。” “加维里尔人也有这样的武器，我也不是帝国的士兵。” 这就是姜绪的回答。 所以她不会做任何事，最多、她会把情报带出去。 09说：“或许我们不能轻松地离开。” 姜绪突然转了话题。 “我有些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其他人有时候的雀跃。前几天，当我翻开渔业协会的图鉴，看到那种鱼——帝王鲑鱼在十多年前，曾经在这座村庄泛滥，而它泛滥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大洋彼岸另一端发生的灾难。这些细枝末节的巧合，就像恰好契合的圆，在那一瞬让我感到惊喜。” 姜绪听见屋外传来的嘈杂声，今天是村子里的节日，哈瑞斯收获节。 佩佩钓起来那条鱼，兴奋地抱上来，那种温度和情绪感染很真实。 她接着道：“尽管我并不能用这里和外面的世界来比较，但我最近逐渐会觉得……维尔京，是一个很奇妙、也很完整的世界。” 她会给“佩佩”选择。 …… 只是。 这是第七天。 姜绪垂眸、由衷地说：“真遗憾。” 第144章坍缩 在凛冽的寒风中。 北地太阳的余晖，如同被大地与冰面吞噬。 佩佩抬起头，蓝色和银色交织的法阵在空中显现，如同星空一瞬降临到近在咫尺的地方。 姜绪的双手托着权杖，自权杖顶端散发出自森林深处的绿意法术光辉，自她身后展翼出洁白的翅膀。 “碎星”。 她掌控好了力度，但那些蠢蠢欲动的影子大多数都被按压到地上。 不出意外的，佩佩仍然站在原地，她仰头看着她，眼里露出的情绪不知道是慌张还是惊讶。 姜绪开口：“你果然是‘亚人’。” 按照伊特恩保卫战的经验，“碎星”对npc无法造成影响。 人的眼睛就是尺度，但npc依赖的是对“信息”的程序判定，人眼很容易就看出睡在床上的并非玩家，但npc会因为躯壳的判定，认为白天在屋子里的还是“格蕾”。 姜绪一直都不疑惑那些伤员认为她是“亚人”，他们的推测并不全是空穴来风，哪怕是她自己，也曾因为“炉火女士”的话产生自我怀疑。 而佩佩，她和npc的关系很亲密，09这几天也掌握到了不少关于工厂和村庄的情报，例如，“佩佩”的全名是佩蜜拉·安杰琳卡。 姜绪问：“你是安杰琳卡的女儿？” 佩佩收回抬起的头，她手上用力，一把巨大的地髓战斧出现在她手上。 “安杰琳卡没有伴侣，也没有亲属，她所有的亲属都死在了平原战场上。” 佩佩再次抬起头，眼瞳泛红，狼耳立起，生出战意。 第132章 “我就是安杰琳卡。” 战事告歇，回到故乡的佩佩，几天的闲暇时间佩佩也不想闲着，她回来督促工厂的工作，在工厂外的冰地上垂钓时，就这样看见一个手握战友手链的游荡者背着一个精灵来到“勿尔德”。 佩佩重重地呼吸着：“你和阿纳斯塔西娅是什么关系，你和法术和她很相似。” 过去的一年，她们在平原上数次受到“碎星”的碾压，时间久了，前线的战士们甚至都能在碎星之下抗很久，但对于后方的工厂士兵而言，这样的大型法术他们根本无法招架。 “谁知道。”姜绪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她朝着十字架飞去，权杖上的冰霜席卷向篝火中的火焰，但意外的是这些火焰仍旧烧得旺盛。 一个飞斧劈向她，如此大力、却很隐蔽，姜绪有些狼狈地避开，她回身看向佩佩。 “这是地髓的火焰，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熄灭的。” 佩佩的动作很灵活，她收回斧头。 “这么浪费？” “浪费？”佩佩张开双手，“看看你的周围，格蕾。这片天地全是地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怕有一天它真的枯竭了，也不是我现在需要担心的事。只要我们可以赢下这场战争，未来，即使没有地髓，人们也可以活得很好。” “作燃料也太过奢侈。” 佩佩不置可否，她走到篝火旁，踏入了火焰中，她一斧头砍到柴火上，上方的十字架因此摇摇晃晃起来。 “勿尔德是个好地方，看起来你们都得留在这里了。”佩佩晃动着斧头，银白的光芒也随之晃动。 她忽沉下来的语调像是在宣判，狼眼在失去温度后显得深幽恣睢。 空气都紧绷起来，战斗一触即发。 姜绪敏锐地捕捉到佩佩的动作在一瞬凝滞，她立刻释放火焰，佩佩一斧头轻松劈开，却没有乘胜追击。 她的表情再次发生了变化，她浑身升起一个蓝色屏障，收起巨斧，右爪打了个响指，那些冰壁里忽然走出数十个战士。 这些战士和冰山几乎融为了一体，姜绪之前虽然隐约感受到有多余的注视，但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留活口，别太打扰村子里的安宁。”佩佩说，“我要走了。”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吗？” 佩佩瞥了一眼姜绪：“算他们好运……月亮现身了。” “什么？！她不是很久没有……” “的确，这和说的不一样。”佩佩眉头紧缩，却也难掩兴奋，她还没有和传说中的骑士交过手，“或许加维里尔帝都发生了什么，不过不重要。” 她摸出传送石，脱离战斗的眼睛也圆钝几分，她放松的姿态看不出一点军人模样。 “再会。格蕾。” 佩佩的身影消失在光芒中。 战士们朝着姜绪逼近，她再次使用了“碎星”，但效果不好。 在严寒的环境里，水系法术很管用。无数的冰凌横亘在广场上空，如同冰做的织网，在随之降临的黑夜里散发出缠绵的银光。 她可以走。 “天使之羽”还在起作用，羽根的冰寒不断与姜绪共感。 附近有很微弱的束缚法阵，或许是佩佩还没有真正和她交手，这种程度的法术和包围她可以脱离的。 姜绪在半空中悬浮着，她的身侧数米是仍在燃烧的篝火。意外的是，十字架还没有被燃烧。 09的身影摇曳在火焰中。他的眼睛被掏空，姜绪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到。 她应该走。 散着冰凌的翅膀微微颤动，背过身的一瞬，一种并不陌生的眩晕感袭来，她看见从冰山的另一头无数道漩涡的纹路在向她逼近。 下一刻，她仿佛被毫无腥味的牛奶沐浴。 是一段记忆。 这是哪里？ 她问自己。 虚无的空间，无尽的、苍白的无限混沌——这是最后的、即将坍缩的“天使之卵”。 她低下头，一双手从她身后把她抱着，银色的槍矢从她身侧刺出。 只是一段残缺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耳旁轻微的呼吸也这么真实、近在咫尺。 这样的接触让她感受到微弱的不适。 她用权杖的底部击向09的脚踝，她的余光看见脚底下无限坍缩的、仿若深渊的漩涡。 她听见过去的自己说：“你想做什么？” 09终于松了力度，他的一只手顺势攥住她的手腕。 “很冷静，half。”他的另一只手指了下脚底的深渊，“事情还没结束，猜猜这是什么？” 现在的姜绪见过，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对此还很陌生。 “我不知道。” “这是法术黑洞。”09说，“只要法术的残骸过多，就会坍缩成这样的黑洞。天使之卵再复杂，本质上也是法术的造物。我说过，我是来杀死它的，自然也要解决掉它死后的麻烦。” “这和我没关系。” “……你借用了某种力量。”09飘到她眼前，“这股力量让你拥有了无限的法术，那些溢满的能量和天使之卵的残骸融合到了一起，我现在解决不掉它。所以说，这并不是和你没关系。” “我的意思是，解决它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察觉到她的意图，09箍着她的手腕用力：“别想着跑。你已经被我拉入残骸中，失去‘任务’的驱动，你会很难逃离最后的奇境残骸。手腕很痛吧，但你依然无法‘醒来’。” 姜绪沉默片刻：“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需要一点报酬。” 09勾勾唇：“你的帮助就是报酬。” 他手上稍微用力，在这个重力失控的混沌空间里，姜绪就被轻轻抛起：“你喜欢这种感受，half。你喜欢下坠，喜欢这样的自在感，你无法否认。” 他拉着她在这个仅剩二人的世界里跳跃、下坠。 姜绪逐渐沉默。 “你喜欢这里。” 最后，09面向着她，他的双手握住她的：“这样的法术黑洞需要一个躯壳来吸收她，就像你。而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杀死你……所以，half，和我一起住在这里吧。我会把最后的残骸，打造成只属于你的‘wonderland’。” 奇异的流光在四溢。 姜绪的两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上。 09感受到她的手指，顺着指缝将他的手掌扣紧。 银发的半精灵抬起头，灰色的瞳孔注视着他：“还有一个办法。” 他无言地看着她。 “和我一起下坠吧，09。” 下一瞬，她拉着他坠入了无尽的法术黑洞中。 - 一种难以压抑的疼痛和濒死感唤回了姜绪的意识，她轻喘两口气，她还在这里，勿尔德，冰原狼人的村庄。 火焰在燃烧摇曳，09被绑在十字架上，微垂着头。 些微的白雾萦绕在他周围，他还活着。 很奇妙。 她应该是习惯死亡的，初始的海岸上到处都是尸体。 记忆越多，她越无法坦率地面对死亡。或许在这个世界上，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 姜绪闭上眼睛，脚下不自觉地飘浮，在黑夜的篝火中，她再次睁开眼睛。 09近在眼前，奄奄一息。 他微垂着头，原本就空洞的眼睛此刻只剩一片血淋，剖开他的眼，可以看见深处的菱形伤口。 “你还活着，这是个奇迹。”姜绪开口道，“还是说，你和我是一样的……” 09终于有了些动静，他感受到模糊的视野：“你还在这里吗？格蕾？” “我在这里。” 09沉默片刻。 “骗子。”姜绪说。 难言的寂静。 “总之。”姜绪取出匕首，隔开捆绑他的绳索，“我们得离开了。” 他铺进她的怀里，双手锁在她的肩上，失力地抱着唯一的“浮木”。 “我们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09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第145章长槍 他们一直朝着西南方向前进。 时而大雪纷飞，一团团雪糊住了所有的视线。虽然已经习惯这样的环境，但姜绪的雪盲越来越严重，眼周的灼痛断断续续，把她折磨得不轻。 寒冷、病痛、精神损伤，姜绪从来没有觉得这具身体这么脆弱过。 在治愈术和药物的帮助下，09的身体倒是好得很快——他自己是这样说的。 09背着她，告诉她可以闭上眼睛。 “正好。”姜绪没有拒绝，“你很重的，09。我之前拉着你飞，现在还很累。” “你确定不是你想偷懒吗？”09轻笑两声，没多说什么。 偶尔能听见狼人的呼啸，姜绪他们也遇到了一两次勿尔德村战士的追击，但都被他俩顺利化解。 血液飞溅道姜绪脸上，她感受到不同于眼部疼痛的灼热。 “说起来，你是怎么被抓起来的。”姜绪问，“你看起来应该不是挺能打？” 第133章 “人太多。”09回说，“工厂里藏着不少战士，再加上……安杰琳卡本来也是npc里比较能打的那一批。” “她和‘月光’谁更厉害一点。” 09有些意外：“不清楚……你知道月光出现了？” “百晓生。”姜绪点点头，“在勿尔德的这几天，我订阅了这里的百晓生。” 比斯特区域的百晓生，充斥着战争与暴力的气息。 【突发——传说骑士“月光”现身光明河谷，东线战事过热，兽人大军凯旋而归！】 “乍一看还以为已经打赢她了。”姜绪说，“实际上，同盟国赢下来的战役，月光还没有抵达河谷。” 不过这都比不上细看情报来得震撼。 月光骑士即“神圣骑士团团长”，姜绪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这个骑士团有什么联系。 姜绪几乎没有接到过和骑士团有关的任务，只知道和法师塔一样，神圣骑士团遍布整个“维尔京”。 她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人对神圣骑士团有了解的……姜绪的手在通讯录上停顿两秒，最终还是关上了。 “哪里有法师塔？”她需要补给蓝药和升级技能。 “西斯特里，一座城邦。”09回答道，“不出意外，穿过艾希利瓦我们就会抵达那里。” “就去那里吧。”姜绪说，“我太累了，09。我想在宽大松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抵达西斯特里，很不容易。 休整完后，姜绪得想办法尽快融入到这座城市，好在西斯特里本就是吸收外来人口的城市，她很快买到了相关情报。 和伊特恩一样，西斯特里是拥有城市系统的，而且她的城市系统和公会系统基本是绑定在一起的，公会的gkp可以转换成城市声望，而作为外来居民，你需要累计足够的声望值才能在西斯特里继续接取任务。 姜绪对公会没兴趣，因此声望值涨得很慢，不过没过多久她就摸到了另一条路线——在竞技场里打擂台赛。 在“狮心竞技场”里拿下一局胜场就有200声望值，虽然这个奖励对大多参与者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姜绪这样的外来者而言还是很管用的。 她现在已经打到了b4。 09收起破败的黑羽，二人穿过街道和小巷，买了一些食物，终于回到了租住的小院里。 她刚踏进院子，热忱的拥抱就袭来，姜绪熟稔地拍拍她的背，坐在轮椅上的格丽娜抬起头：“你总算回来了，祭司大人。” 姜绪松开她：“给你带了蛋糕，格丽娜。” 抵达西斯塔里没多久，她和09就在百字巷遇到了格丽娜，格丽娜躺在路边，衣衫褴褛，伸手就突然攥住了她的脚踝，姜绪完全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她如墨的皮肤上全是黑红色的冻疮……阿尔斯特同盟国气候严寒，暗精灵根本无法穿越延伸到南部的艾希利瓦冰原和山脉，姜绪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西斯特里的。 她的双脚在离开冰原后，后知后觉地废掉了。 西斯特里的药剂师协会可以治好格丽娜的腿，代价是需要狮心竞技场的季赛冠军奖励——“狮之心”。 总而言之，这个擂台竞技赛现在是非打不可。 09钻进了厨房，姜绪就坐在椅子上给格丽娜剥橘子，多吃点水果对她的身体更好。 格丽娜在家里没有闲着。 “下一轮的对手，似乎是一个相当灵活的盗贼。”格丽娜说，“不知道他的名字，市面上也没有他的战斗影像……只是听说他的动作相当迅速，几乎肉眼无法识别。” 姜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他的实力和之前的熊女差不太多，应该不难对付。” “不要大意，祭司大人。”格丽娜眨眨眼，“另外，我晚上想去看马戏团，可以陪我一起吗？” 她说这句话的同时，一个任务就跳到姜绪的脸上。 【陪同暗精灵“格丽娜”观赏一次马戏团。】 姜绪微张的嘴闭上，她迟疑片刻。 “怎么了？”格丽娜不解的面庞很近。 姜绪摇摇头：“我会答应的，但是，你真的想去看吗？” “为什么不想？”格丽娜说，“祭司大人，格丽娜一直喜欢热闹。” 姜绪接下了任务。 - 南方，光明河谷。 要如何形容她的身姿，只象征胜利的女神。 月光过高的身型会让人在一瞬忘记她的力量，雷电横亘呼啸在草原上，浓重的云幕几乎遮掩了所有的视线。 就像一根刺猛烈地刺进军队的心脏。 佩佩骑在马上，她想要和传说的骑士在正面交锋，但她根本无法靠近她，只能远远看见在雷雨中忽隐忽现的身影。她几次用巨斧劈开雷幕，但哪怕是她自己也无法抵抗这样不断的雷击，先锋队也根本无法反击。 月光是不死的传说骑士，佩佩只在村长那里听说过关于她的故事，在这之前，她根本理解不了长辈所说的“一人可抵千军”是什么意思。虽说现在同盟军队的战术水平也已经上升，但真打起来，阿尔斯特人的战斗方式还是比较原始的武器对拼，骑士月光如同用槍的召唤师，召唤出了极端的天象，让他们寸步难行。 不过数日，颓败的加维里尔军队卷土重来，摧枯拉朽地将战线北移。 雷幕也有视障的作用，超视距打击并不精准，再加上，这段时间本来是“休战期”，阿尔斯特的准备并不充分。 要退吗？ 往后退，离开河谷，这样的话，过去半月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坚守，佩佩毫不意外那之后的惨败。 光是视觉上，战士们就生出了退意。 佩佩站立在高地上，风从她身后拂来，不曾断奏的雷暴声却逐渐被狼啸声盖过。她身前是稍显寂寥的平原，她身后是挥舞着武器的兽人大军。 不能就这么停下，她们已经很多没有过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战争，初春前的战役，即使以失败告终，也要像野兽一样在敌人的腹部撕咬出一道口子。 她高举战斧。 “为了阿尔斯特！为了比斯特！” “为了阿尔斯特！为了比斯特！ 第146章货币 对于帝都而言，又是个悠闲的下午。 “西娅，你在想什么？”侯爵家的院子里，夏洛蒂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好奇地问。 阿纳斯塔西娅双手叠放在双膝上：“没什么，阁下……哦不，夏洛蒂，我只是感到困惑。” “你在为什么感到困惑？” “最近，我在帝都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我的事吗？”夏洛蒂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以为东城区会更乐于讨论你。” 阿纳斯塔西娅摇摇头：“我听说你与你母亲在正式会议里起了争执。” “没错。”夏洛蒂承认了。 阿纳斯塔西娅：“我希望不是因为上次的事……” “很遗憾，的确是因为那件事。但是，如果只是母亲的一顿责罚就能帮助前线，我很乐意。我也很期待，团长可以再次出现在战场上。” “我还听说了更多的，更让我困惑的事，有很多人都认为，你、我们太过稚嫩。这和帝都剧场最近演出的那场戏剧一样，年轻人推翻了腐朽，但很多观众都向我建言，虽然他们一同在谢幕时欢呼，回温的时候却总觉得不切实际。老道的阴谋家不会总在年轻人身上犯错。” “真受不了！”夏洛蒂气鼓鼓地说，“不要小看年轻人哦！” “夏洛蒂不这么想吗？” “没错！”夏洛蒂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在我看来，人的抉择就是在下棋，尽管棋手的水平会决定这是否是一盘烂棋，老练的棋手会更有经验，但‘胜负手’的那一瞬，失败和成功也是一半一半。其实这样的对抗，坐在棋盘两侧的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 “听起来像反直觉的诡辩。” “噗。”夏洛蒂突然笑出声，“西娅，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现在在我面前自在多了。” 阿纳斯塔西娅垂眸：“是吗？” 夏洛蒂收回话题：“我很喜欢那一幕，也很喜欢那句台词，你不必因为新的演出而焦虑，相信我，大多人都赞不绝口——孤独伴随着我们永生，火焰无法熄灭。” “请跟随我，我的友人，同行者……”不由自主的，阿纳斯塔西娅接过她的话语，二人一同道，“继续见证这传奇的故事，文明的存续。” - 阿纳斯塔西娅规整地叠好裙摆，坐到马车上，黑色的影子一瞬逼近。 “西娅，军报明天就到。” 伊蒂斯忍耐不住地蹭蹭她的手背。 “结果呢？” “当然是大胜。”伊蒂斯抱怨道，“你为什么提前离开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回来。” “战局已定。只要她安全抵达前线……另外，弄清楚了吗？‘死神呼啸’。” 战线上的、如同死神到来的奇异啸声。 第134章 伊蒂斯坐到她身边，声音沉下来：“一发子弹都没打出去就死掉的士兵不在少数，西娅……没能抓到那是什么，但是团长说她大概知道。”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图纸。 “我们的情报也终于渗透进同盟国，马戏团和剧院已经开进了他们南部的城邦，不论对方有没有察觉，上游也只能摸到戏团来自诺林根地这样的和政/治几乎绝缘的自由商业区域。如果团长说的没错，那应该是大工匠的传说工程——无人机‘死神’。” 阿纳斯塔西娅接过图纸。 “她当然知道……这是……妈妈的图纸。” 伊蒂斯其实已经知道，他一时有些语塞，但他已经习惯了粗糙地去看待问题。 阿纳斯塔西娅先一步打破了沉默：“你回来了多久？” “中午到的。” “你去过马戏团了？” “去了。煤点儿说，侯爵小姐后来又去了好几次，起初她的确以为小姐是去看她的表演，直到昨天，对方找到了她。” “夏洛蒂说了什么？” “她向她打听了暂居费的事，这在她意料之中，反正煤点儿也没在这件事上撒谎，不过她后来似乎说漏口了，侯爵小姐转变口吻问起那天下午的事，最后，侯爵小姐问她那个吟游诗人的名字……夏洛蒂和他是朋友，似乎暴露了她的熟稔。” 阿纳斯塔西娅：“她已经意识到那天下午的事是一个圈套。” 但她不理解，夏洛蒂大费周章地去探清这件事是为了什么，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沉思片刻，阿纳斯塔西娅继续道：“去查一下夏洛蒂和她母亲的关系，不要表面的。总感觉……是个很有趣的人。” 阿纳斯塔西娅靠上椅背，她有很多要思量的事。 不过当务之急的……夏洛蒂这段时间也几次三番在她耳边提起“暂居费”的事，诚然，她自己也想转变这次失败的改革。 伊蒂斯看见她微蹙的眉头，给她盖上了薄毯，他探向窗外，月亮挂在帝都的夜空上，今夜意外的安静。 阿纳斯塔西娅睁开眼，打开百晓生的账号，找到白天瞥过一眼的情报。 最近帝都，似乎有怪盗出没。 - “真是够轻松的。” 一家帝都再平凡不过的旅店，一个影子从窗外飘进来。 她从怀里掏出三样物件摆在桌上。 一袋硬币，一把秤，一个账本。 “都在这里了。”她轻松地拍拍手，“给钱。” 金色的长发从帘子里淌出来，它的主人显然不是什么好脾气。 “没人告诉你不要打扰我睡觉吗？” “我习惯做完事就找雇主，皇女。”雷古勒斯看向穿着睡衣拉开帘子的皇女，即使光线昏暗，也能察觉到她阴沉的脸。“看来我们得多合作几次，我还没有摸清雇主的习惯。” 她找了把椅子坐：“不过你很大胆啊，你们几个人就来帝都，不怕被抓过去吗？” 皇女捏捏鼻梁，清醒几分。她没有搭理雷古勒斯，而是打开钱袋，借着月光查阅雷古勒斯偷来的东西。 雷古勒斯也没在意：“你要这些做什么？” “不是你要担心的事。”皇女把袋子系好，“最后一件事，做完再给你报酬。” “什么？” “明天把这些东西送到这个地方去。”她推送了一个坐标给她，又交代了几句。 雷古勒斯这段时间已经把帝都大体都摸熟了，她很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她不由得皱眉：“需要这么冒险吗？你真睡醒了？” “我是个古怪的人，即使再不习惯你也要接受，如果你想拿到钱。”皇女一屁股坐回床上，一把抓过被子，“现在，我要睡觉了！” 雷古勒斯晃了晃钱袋。 钱真是个万能的东西，能买到货物，也能买到他人的态度。不过也真是奇妙，在维尔京的世界里，有岛屿有大陆，有同盟有帝国，有人类有精灵，而所有的地方，货币居然是一样的。 是为了方便玩家吗？ 伊特恩大款皇女，在抵达帝都后，也依旧是大款。 难怪斑鬣对付她这么费劲。 第147章费用 “致帝国首席： 最真挚的祝福、鲜花、匕首。” 她接过华丽的花束。 落款。 ——“正如你的我。” 阿纳斯塔西娅还未换下华服，最后一幕的主人公总是穿着累赘的服饰，这让她抱着这束花多少显得有些吃力。 雷古勒斯好心地替她提起裙摆，让她安稳地坐上椅子。 “阁下不走吗？”阿纳斯塔西娅开了口，“谢谢你的花束。” 雷古勒斯问：“身为帝国的首席歌者，不会担心花束有问题吗？连像我这样的陌生人也可以在祝贺环节后轻易地近身。” “陌生人？”阿纳斯塔西娅慢条斯理地合上贺卡，把花束立到桌上，“我倒是认识你，不过，这束花也不是你送的吧……皇女在附近吗？” 正如你的我……看来她现在也掌握了有关自己的、相当多的情报。 雷古勒斯叹口气：“谁知道。” “所以，匕首呢？” “藏在花束里。” 阿纳斯塔西娅轻轻地把花束拆开，里面除了花，只有三样东西。 钱袋、账本、一把秤。 难怪这么重。 看来是杀别人的匕首。 阿纳斯塔西娅翻开账本看了几眼。她睫毛微缠，过浓的舞台妆让她的睫毛像扇动的蝴蝶羽翼。 她合上账本：“她想要什么？” “初步的合作。”雷古勒斯转述皇女的话，“首先，让她能自在地在帝都行走。” “这么说她果然在这里。”阿纳斯塔西娅垂眸，掩饰她的情绪。“我以为我们不是可以合作的关系。” “她说，她有想做的事，你也一样，过去的事，可以等这个春天结束再说。” “是的。再美丽的春天也会枯萎。”阿纳斯塔西娅拨弄着花束。 “所以你的答案是？” 阿纳斯塔西娅点点头：“可以。” 幕布后，另一个声音响起。 “我们可以接着谈了。” 皇女掀开幕布，大步踏进来，她扔给雷古勒斯一袋子钱币：“辛苦了。你走吧。” 雷古勒斯识趣地没有多问，结束了雇佣，雇主的安全不在她的保障范围内。 阿纳斯塔西娅开门见山：“阁下怎么知道我想解决暂居费的问题。” “我不知道。”皇女拎起椅背坐下，“我只知道你和摄政的玛格丽特有仇怨，也不怎么喜欢现任皇帝。” 这样的信息倒不让阿纳斯塔西娅意外，在帝都活动了第二年的玩家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但是没有证据可以表明，我亲爱的小姨和这件事有联系。” “是的，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皇女翻开账本，“如你所见，上次你们改革后，设计的战争移民及其他移民的临时委员会……说是临时，其实也已经运作了接近三个月，这是实际的暂居费账本，只要和表面的账本对比，很容易就能发现里面的问题。例如……马戏团每日的700奥弥金币，我想假账本上的数可能连这一半都不到。” 阿纳斯塔西娅诚实道：“按照马戏团的真实收入，每天其实只需要交纳10个左右。” 皇女挑眉：“这么夸张？” “是的。”阿纳斯塔西娅微笑道：“这样大的差异来源于，他们并不是在暂居费上作假，而是会错误评估单位收入……以前的暂居费是统一的一人一币，当然，没多久就有人发现这个价格太过昂贵，一个外来人口每个月光是为了居住在帝都就需要缴纳30币……因此，有人提出了改革。这些居住在帝都的外来人口只需要按照收入的一定比例来缴纳，这样即使穷困潦倒的人也不会因为暂居费而走投无路，那些在帝都赚钱的外来人也能付出更多的代价。这样双赢的改革其实推动得很顺利。但问题在于，人口无法虚报太多，但收入就不是了。” 阿纳斯塔西娅打开钱袋，从里面取出金币、银币、铜币。 “一开始为了防止贪污，也设立了一道法术，过秤的钱币数量和种类会如实地记录在册，但委员会的特制秤本来就有问题，总而言之，所有的钱币都会在这台秤上被算作奥弥金币。这样下来，即使你是一个每天收入只有10银币的马夫，也要交付一个金币的暂居费用。” 她换着秤上的钱币，指针丝毫未动。 皇女发表自己的看法：“但这其实很危险。” “是的，皇帝陛下其实对这次改革相当看重，尤其是，这次改革其实是一位相当有地位的侯爵在推动。如果小姨真的和这件事有关联，一旦曝出，必定是一个巨大的丑闻。” 阿纳斯塔西娅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皇女。 皇女轻笑一声：“你也想说对吧。” 第135章 “看来你和我想法一样。” 皇女：“与其说是风险大……不如说收益远低于风险。这么说或许有些残忍，700金币对于一个马戏团而言太重，但对于玛格丽特而言，还不如她手下酒坊一天的营收。外来人口累积出的这笔收益，对于玛格丽特而言，根本不需要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没错。”阿纳斯塔西娅点头，开始卸发饰。“所以，阁下的主张我无法认同。” 皇女双手合十，撑住下巴：“其实这件事，要从我刚来帝都那天说起。” 因为前线告急，皇女知道阿纳斯塔西娅的动向后，再次进入神圣加维里尔帝国。她在邪灵圣殿副本门口留有传送石，没过多久就顺利地探到了帝都。 外来人口会被登记在册、收取费用，玩家也是一样的。关于“暂居费”，npc在玩家这里倒是收得很老实，毕竟玩家如果吃亏了是真的会走。 在这件事上，玩家和npc的心态完全不同，一天最多不过几个金币就可以留在最繁华的主城，这里事事便利，环境安全，任务也更丰富。获取的物品可以去城外的露天市场交易，这样收入不会被计算在当天收入里。 皇女不想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名册里，也本能反感这样如同收取利息的暂居费用。守门的将士也被她轻易收买，这些人不会考虑之后委员会会失去些微的收入，他们只在意自己手里可以掂的沉甸甸的钱包。 “没有什么比手里的钱更令人安心了。”那个将士忍不住这样说道。 很不起眼的抱怨，但皇女抓住了。 时间回到现在。 皇女再次翻了翻账本：“实际上，这些钱也没到玛格丽特的手里。而是真真切切的、握在委员会的手里。所以，我想问几个问题，你可以选择性回答。” “请说。” “第一个问题，在最初改革时，玛格丽特是否是反对方？” “没有很鲜明。但她的确是反对方。” “第二件问题，神圣加维里尔的大体政/治形态。” “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小姨以前上课的时候就喜欢这样问问题。”阿纳斯塔西娅沉默片刻，还是回答道，“我不知道你们的世界是怎样组成的，但内阁和神圣骑士团主宰着加维里尔，我简单说一下加维里尔的内阁。现在加维里尔的内阁成员有十六个，几乎都是由议院选举而出，上议院十二个，下议院四个。这当中没有骑士团的参与，但他们和骑士团也都关系密切……加维里尔的议院其实可有可无，几乎不参与真正的帝国治理……除了选举。” “好。最后一个问题，委员会的成员，其实也是在议会中诞生的吧。” “没错。”阿纳斯塔西娅颔首道。 皇女“唔”了一声。 没有什么比手里的钱更令人安心了。在帝都飘摇之际，对谁来说都是这样。在这个奇妙的世界，万事万物都在更替，唯独手里的硬币始终如一。 皇女不由得想起龙临的旧事，曾经的也有人试图推行纸币，但以失败告终。 皇女下结论道：“我认为，玛格丽特并非改革的反对者，而是暗地的推行者。她推行的目的也只有一个——为了即将到来的‘首相选举’。” 她推出最开始的一条人物情报条。 【玛格丽特】：神圣加维里尔帝国摄政人、首相候选人之一。 第148章旧人与置换 选举期，议会选举出内阁，内阁推举出首相，最后由皇帝任命。 “对于这部分委员会中的议员，他们可以持续地通过暂居费获利，久而久之，我相信有不少人会有种‘玛格丽特在给我们发工资’的错觉，即使这些钱来自最底层。” 用权获钱，用钱固权。 皇女继续道：“只需要少部分足以成为内阁的成员知道是玛格丽特是在推动即可，这样即使败露，她也能把风险降低。而且，因为她早期的反对，下议院现在对她的风评应该也不赖。让我大胆地猜测一下，其实这次委员会当中，有不少都是有希望在下次选举中成为内阁成员的议员。” “……是。”阿纳斯塔西娅面无表情，“想必皇帝陛下也抱着想要先一步测试这一任内阁能力的想法，看来他们让他失望了。不过……阁下还忽略了一点。” “什么？” “侯爵大人。她自己本身也是首相候选人之一。或许小姨的确和这件事没有关联，侯爵大人才是想利用这次推动自己选举的那个人。” 皇女：“风险太大。” “或许也可以再想简单一点，她的确是抱着好心推行的暂居费改革，但委员会利用了这个机会……阁下不用把npc想得太聪明。” 皇女微眯着眼，最近她精神实在算不上好，总觉得在这有些水土不服：“我听说玛格丽特是你的老师。” “很小的时候，小姨并没有教过我多久，但她的确是我的启蒙老师。” “那就对了。”皇女一下站起来，“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学生和老师总是相似的。就当是直觉，总之，这把匕首已经交到了你手里，要不要刺进去，全看你自己。” 她往外走两步，忽又回头，金色的发尾跳动着光芒。 “把你现在知晓的信息不由你、分别透露给双方，谁会先把这件事用作匕首去攻击另一个人，谁就是主谋。” 阿纳斯塔西娅看着她的背影离开。 “要追吗，西娅？”伊蒂斯问。 “让人确定她住在哪里就回来，不用做多余的事。”整理好背包，阿纳斯塔西娅站起身，“去约夏洛蒂，就说，我想去看马戏团了。” - 西斯特里。 同样迷上马戏团的还有一个人。 格丽娜挥动着萤石棒子，这是马戏团新弄出来的花样，可以跟随着音乐一起舞动萤石棒。 马戏团内是光影的世界，格丽娜哪怕坐在轮椅上也没有懈怠，她挥得比谁都卖力。 和龙临不同的是，大陆城邦热闹多了，如今再想起龙临城，总觉得它更显冷寂。 散场结束，今晚就是姜绪的擂台赛。她经不住格丽娜的再三请求，带着她一起出了门。 狮心竞技场的气氛依旧热烈，09和格丽娜找好了位置，姜绪走向擂台。 她身上的斗篷在平常不过，乍一看和路人没什么不同，但靠近擂台时，有不少人通过她露出来的银发和权杖认出了她。 人流自觉为她分开，四面八方传来野蛮的助兴声，人们用拳头砸向地面和墙壁，伴随着有节奏的低吼。 灯光打向她，主持人也注意到这一角，他话锋一转：“接下来，就让我们欢迎这一次擂台的攻擂者——深骸女巫！” 姜绪翻上擂台，站定。 四周的呐喊声一瞬寂静，这毕竟不是表演秀，主持人也没有过多的修饰。 3、2、1……b3攻擂战打响，“‘影子’vs‘深骸女巫’”。 几乎是开始的一瞬，影子就向她袭来。 姜绪疾步后退，同时使用重力球把盗贼拉远，脚底赤色的荆棘朝着影子的位置蔓延开来，迅速爬满半个擂台。 荆棘会造成减速，对吃速度的盗贼而言影响很大。 影子突然丢失视野，姜绪下意识视线上拉，往擂台边缘靠，但攻击还是来自正面。相当朴实无华的攻击，一匕首刺下来，纯粹的物理伤害、切实的疼痛。 没能造成缴械，影子再次袭来，在他的手臂还没抬起之前，姜绪就已经感受到新一处疼痛。 太快了。 技能cd转好，姜绪再次拉开距离，首先给自己套了盾和hot，虽然伤口很痛，但只要拉扯开距离，hot是经受得住这样的血量交换的，竞技场可以使用的道具有限，对方会比她先一步倒下。 有一类乌龟流派的法师就是靠着无限套盾和加血和对方交换血量来赢得擂台赛，但姜绪不可能继续忍受疼痛。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没有使用潜行——这也不可能是潜行，盗贼进入近身状态后需要脱战数秒才能重新潜行，但姜绪总是丢失他的视野。影子似乎消失在了这张擂台上，她几次躲闪不及，硬吃伤害。 台下有观众对她有几分熟悉，深知这个“法师”绝不会坐以待毙。果然，下一秒的姜绪忽然停下了动作，她闭上眼睛，给自己套了进阶的光盾，这让她在短时间内可以获得霸体免疫控制和缴械，让她可以成功的读完条。 既然躲不掉，那干脆就不动。 冰霜从地面升起，无数的冰柱和晶体横亘在擂台上，西斯特里人很少看见这样规模的法术，台下一时寂静无比。 细心一点，还能看见冰霜中的药粉。 冰系法术的伤害其实不高，姜绪只有一个目的，在对方打到她之前，她先一步找到他的位置，主动出击是最好的防守。 但即使冰柱挤满了擂台，盗贼还是没有现身。 姜绪心下一凛。 “影子”。 她倏地低头，权杖顶端的火球释出，和从她影子里刺出的匕首相击，火焰四散开，对方全力的一击没有拦截下来，刀光擦着权杖边缘刺向姜绪的肩膀。 第136章 【玩家“格蕾”使用了技能“浮空”。】 还未消散的冰柱反而挡住了姜绪的撤退路线，千钧一发之际，姜绪使用了她在西斯特里法师塔学到的新技能浮空，可以短暂地在低空飞行半分钟。 她及时向后跃起，匕首只刺破她的斗篷，连带着些许头发和兜帽一并被割裂开，露出她里面黑色的外装、银色的头发，和一张半精灵的面孔。 擂台下一声惊呼响起，随即嘈杂起来。 “精灵？这是精灵吗？” “和那些精灵比起来，更像是人类吧！” “她看起来有些眼熟？” 姜绪没有太在意，她干脆扯下斗篷，以免它摇摇欲坠影响她的动作。 影子在一刻的怔愣里露出破绽，姜绪火焰连发，没过多久就把他的血线压低。这个绰号“影子”的的盗贼可以藏在对手的影子里，姜绪保持和他的距离，调整自己的身位，让大面积的影子尽量保持在自己的正面。 这是速度和速度的交锋，黑色的影子与无数的法术光辉在擂台上闪烁交锋，台下也数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声。 和她之前想的一样，实际对方的水平和上次的黑熊相差不多，对方的动作最终变缓，在冰霜冲击和荆棘的双重作用下，他的行动逐渐清晰。 “我输了。”影子突然停下脚步，他看向上方的主持人，举起右手。 一瞬的宁静后，爆发式的欢呼声响起。 “让我们为新一任b3擂主欢呼，让我们高呼她的名字！” “深骸女巫！”“深骸女巫！” 人潮之下，双方握手，姜绪伸出手，影子回握她的指尖。 姜绪突然身形不稳地往前晃了一下，影子下意识却接她，她的权杖却一瞬挑开影子的兜帽。 兜帽下是一张带着诧异的、并不陌生的脸。 姜绪站定：“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我对你的动作习惯并不陌生……菲耶。” 菲耶别开脸，很不自在：“没想到会在这里撞到你。” “我以为你早就死了。” 第149章阁楼 神圣加维里尔，帝都，不知名的旅店。 皇女草草地翻看大圆桌上的情报。她最近有些讨厌划屏幕，更喜欢纸质的材料。 一目十行，但需要的情报都印刻在她的脑袋里，皇女从不掩饰在深度的交流中彰显自己对情报的掌控能力，自身的能力也是谈判的一部分，她相信阿纳斯塔西娅会选择正确的道路。 在她看来，亚人的本质还是“npc”，自身的使命会超越一切，对于阿纳斯塔西娅而言，复仇大于一切，而对现在的皇女而言，将金币变作权力大于一切。 虽然还没有见过玛格丽特，但不得不说，这样契合她思维的npc，皇女还是第一次遇到。 轻风从阳台跳进来：“跟踪的人走了。” “那就不用处理了。”皇女说，“只要没有眼睛盯着我，那会让我不自在。” “你的步伐变快了。”轻风说，“按照我们本来的计划，我们应该先一步去打邪灵圣殿。” “我放弃了。”皇女干脆道，“或者说，交给其他人，伊特恩的军队系统还没那么着急。” 轻风点点头：“只要这个暂时的合作者不会趁我们离开伊特恩转向攻打我们的后方。” “说实话，无论她什么时候想要涉足，我们都没办法。” 轻风也沉默片刻，她们也数次跨越了那条跨越大陆的防线，参与了数日的行军，对帝国的兵力有了更深的认知，伊特恩在那面前孱弱无比。 “与其等待，不如出击。”皇女说，“而且，现在还有一个需要解决掉的问题。” 她手上的羽毛笔在一张纸页上圈出一个词—— 游荡者。 皇女了解了那一天的始末，从前线回到伊特恩后，再次把目光放到北之部落。 如果她想要离开永恒湿地，深入大陆腹地，南方的侏儒部落受斑鬣掌控，她反而不用太过担心。 斑鬣的蚕食方式是绵绵不断的，如果要让南之部落彻底染上斑鬣的色彩，彻底受她掌控，红莲反而会在那里耗费不少时间，况且，红莲在新大陆上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哪怕转化南之部落的原住民——那里的侏儒本就不善战。 北之部落才更需要担心。 看来，的确留下了后患。 解决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示好，北之部落大多是矿工，只要让更多的矿工和伊特恩的利益捆绑到一起，就不用担心北之部落出现太多问题。 再次去往北之部落，蕾娅的态度带着一丝奇异的歉意，很多谈判也变得轻松。这次皇女也招募了不少侏儒矿工去开采地髓，这一次她对人员进行了细致的选择，更多的挑选了小辈和上次特拉攻防战中损失过多的侏儒。 在那里的几天，蕾娅再次提起了北之部落的‘记忆断裂’现象。记忆断裂在如今的北之部落像疫病一样在蔓延。 “如果出问题的是npc，我倒没有这么担心，皇女。”蕾娅担忧道，“或许是某个任务的前奏，我是这么想的，但很快我就发现，npc对此几乎一无所知……我只能认为这种断裂现象是之发生在玩家当中的限定现象，甚至有可能是另一部分玩家的攻击手段。这让部落人心惶惶。” “是应该恐慌。” 记忆和大脑息息相关，在全息游戏里，唯一和现实的连接就是大脑。 某种意义上，失去对自身记忆的掌控，比死亡更令人惧怕。 有一段时间，地下城里出现过一种致幻的菌类提取物成瘾品，可以麻痹人对现实的认知，因为思维的错乱，大脑会根据断裂的记忆组建全新的、和现实相悖的“记忆”，好在很快被治安官清理，不过这样的成瘾品并没有完全被销毁，大多集中在了“鸟居”的红街附近。 皇女接下这个请求，她顺着线索钓鱼，很快发现了掩藏在矿道里的、披着斗篷的两个自称是“游荡者”的玩家，一直到解决对方，他们也没有吐露只言片语。。 不止是“记忆断裂”，必要时刻，游荡者也会杀死目标。只是特拉之口里的人口不好统计，矿洞里还有魔兽，很多人死得悄无声息。 “百晓生”有一些关于“游荡者”的情报，这是一个活动地带在帝都附近的冷门职业，武器不一，如同鬼影游荡在维尔京。 看起来，作为“玩家”的游荡者，似乎可以吞噬掉某段记忆，原理不明。 想起半精灵过去讲述过的一些事，皇女不由得上心，在逼入腹地时，皇女和潜行在加维里尔的“约尔曼”数次接触，意外发现这当中有不少人也有同样的问题。 进入帝都后，她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个“职业”已经跨越了虚拟的感知，可以对玩家的思维和记忆产生影响，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 整合完帝都目前收集到的任务链，皇女在地图上标上三个坐标。 分别是帝都的法师塔、夜色广场、旧城残骸。 其他职业进入法师塔需要法师陪同，她可以叫上阿纳斯塔西娅。 阿纳斯塔西娅带着同伴爽快地赴约，在帝都，她的装扮要优雅繁复许多。 下马车的时候，她披肩上金色的针织在阳光下有些刺眼。在帝都，出门的行头也是身份的象征。 “阁下为什么约在法师塔？”阿纳斯塔西娅开口询问，伊蒂斯和夏洛蒂跟在她身后。 皇女环视一周，帝都的法师塔比龙临的热闹不少。连下半层也挤满了人。 “你听说过‘游荡者’吗？” 阿纳斯塔西娅微垂着眼：“当然。” “我听说游荡者群体和法师塔会有不少来往。” “群体？”阿纳斯塔西娅否定她的用词，“阁下，游荡者没有‘群体’，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独狼，而且据我所知，整个游戏里或许只有几个游荡者。” “是吗。” “传闻游荡者是法师的造物。”一旁的夏洛蒂也参与进来，“西娅，你的朋友对游荡者感兴趣？” 皇女：“神秘的事物总让人感到好奇。” “那你应该去阁楼。” “阁楼？” 阿纳斯塔西娅看了一眼夏洛蒂，在她开口前接过话头：“法师塔的阁楼。严格来说，法师塔的上三层其实并不处于帝都范围内。所有的上层塔都被连结在了一起，除了阁楼……那是保存各地法师塔历史的地方。” 阿纳斯塔西娅一行人在外，皇女一人朝着所谓的“阁楼”而去，朝向阁楼的楼梯藏在密集的书架之后，因此皇女从前并没有在其他地方的法师塔里发现“阁楼”的存在。 她之前也做了些法师塔的跑腿任务，势力好感度不低，足够她顺利进入阁楼。 帝都的建筑风格其实和伊特恩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偏简约，阁楼里的物品也颇具帝都风格，皇女看见了不少奇异的器皿，一些无法取用的工程学书籍——工程学的书籍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137章 皇女对此兴趣不大，但还是翻开简单看了两眼。 ……《xx高级工程学·融合法术假设·其二》 “……法术可以寄宿在卷轴中，卷轴，不过是羊皮纸、或者其他什么，毫无法术亲和度的客体，却能将法术寄存在当中。同理，我认为法术可以寄宿在更多的武器当中，就像“魔剑士”，但那仍无法达到我的要求。我希望法术可以寄存在任何武器里，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帝都居民，没有任何法术天赋的人也可以使用……” 看起来和法师塔也不是毫无联系。 继续翻阅阁楼里的物品，皇女终于找到了关于“游荡者”的记载，不过这记录似乎过于古老，内容严重缺失。 “倘若要将无尽的oooo……经受数次受礼，这是存活的希望……大裂变后，他们只能在这个世界里游荡，失去‘家园’的人会被时间吞没，所以，他们是最稀有的迁徙者……文明的交替在他身上显现，智慧也是武器……” 长篇大论。 皇女并不喜欢，草草地收集完情报，继续寻找关键词，她要找到和“记忆”有关的东西。 可惜的是，阁楼里甚至没有什么有关于“记忆”的法术。 第150章09 西斯特里的酒馆门铃响起，有人推门而入。 09把把格丽娜送回家去，入座的时候，桌上尴尬的气氛甚至让他都感到有几分不自在。 他把双手放到桌上：“我以为你会开心，听起来你们以前认识。” 姜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酒馆的小猫在09脚边打转，他低头用手逗弄了几下，可能是因为上半身往下垂的缘故，他总觉得自己的内脏也跟着在下坠，甚至已经坠入了地底。 他坐起身：“你们说什么了。” 需要特地把他支开。 “没说什么。” 的确没说什么。 姜绪其实一直以为菲耶后来和她的关系不算太差，至少在伊特恩保卫战的时候，他们的交流很顺畅。她清晰地记得，菲耶死在那个下雪的夜里。 她甚至记得去拥抱西西莉亚时，她淌进她掌心的、泪水的灼热。 想到这里，姜绪开口问道：“你和西西莉亚联系了吗？” 菲耶别开脸，左手在右手手肘处摩挲：“没必要。” “所以，你是什么情况。”姜绪收敛了残余的笑意，“我记得你死得很干脆。你背叛皇女了？假死？还是……” 菲耶反问：“你为什么会和游荡者待在一起。” 在菲耶的记忆里，半精灵在指挥上的确是个好手，但是战斗上有所欠缺。过去短暂的、对她的不满，在一日日后早已消弥，而现在的她毫无疑问已经掌握了战斗的方法，技能和走位的衔接相当娴熟。 他本来想溜走的。 但他注意到了这个白色的、像泛白报纸一样的影子。 “有问题？” 菲耶的眼睛眯成缝儿，像猫一样：“他杀死的人可能比你杀刷掉的怪还多，而且，我见过他。你还记得那个晚上吗，法师，我们和他在地窖里有一面之缘，虽然光线很暗，但我的夜视能力很好。” “所以呢。”姜绪喝了一口汤，“你想表达什么，在你回答之前，至少别想着转移话题。假如你并没有死亡，我会重新考虑那个晚上发生的事。” 她身上流露出来的上位者气息让菲耶有几分陌生。 “我是想说，法师……那天，我们的后方没有其他人，除了这个游荡者。” 他停顿一瞬，继续道：“灰狼在后方被杀了，没错吧。” 09在一瞬感受到了“寂静”。 明明酒馆很嘈杂，他还是感受到了寂静。 这让他想到了他有过几天在海上漂泊的日子，海水没过胸口的时候，总会让人有种如影随形的窒息感，他习惯不了。 他的手紧紧抓着什么，他有些忘记了，他只知道他一直攥着，手掌几乎已经没办法动弹，手指想要伸直都伸直不了。09习惯疼痛，但他还是没有松开。 盐分和海水在挤压他，有段时间他把腿骨折叠到一起，这样可以托着他手里攥着的宝物。 风和海水汹涌着，呼啸着，但他就是觉得很寂静，仿佛他和亚特兰海已经融为了一体。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出现在海上的。 09看见坐在他对面的，半精灵银色的头发，他想起天使之卵的残骸，法术黑洞在吞噬一切，他攥着银色头发的宝物，像要掐死她一样，最终，他们和天使之卵的残骸淌进了大海里。 银色的头发像海草一样散开。 09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究竟有没有死，但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他杀不死这只半精灵，她会复生的。所以放开她，自己会轻松很多。 但是手指太痛了，他松不开。直到他的视线范围内出现那座暗精灵的小岛，漂泊才彻底结束。 桌前的姜绪缓缓地挪动餐盘上的蛋糕，她吞下一口黏腻的奶油，最后，她抬起头：“是的，灰狼死了。” 菲耶准备好的话语落下：“凶手除了眼前这个游荡者，还会有谁。” 姜绪的语气很平静。 “所以呢。” 菲耶有些怔愣。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菲耶。你没有死，但我清楚地看见你死了。而现在，你出现在了西斯特里。” “你不是也一样。”菲耶扯扯嘴角，“你不也应该死掉，但你还活得好好的。” 姜绪微微侧头，问：“你是‘亚人’？” 菲耶还没来得及回答，酒馆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骚动声很大，没有人可以无视。 “把他提起来！这家伙不对劲！” “哦哦哦，放开他！比利是好人！他是来卖鱼的！” “老大，我发誓我看见了他和npc住在一起！这头瘦狮子肯定是亚人！” “亚人滚出滚出西斯特里！滚出我们的地盘！” 酒罐被摔碎的声音，这一会的走神，菲耶已经进入了潜行，消失在姜绪面前。 她没多说什么。 西斯特里的反亚潮越来越狂热了。 从冬末开始，“亚人”的情报不胫而走，尤其是在春日最终战中，同盟军队大败，很多同盟国人把错归咎到亚人身上。 “走吧。” 姜绪站起身，摸到法杖却拿不动，是09握住了。 09顺着法杖的纹路向上攀缘，从她的掌心挤进去，反手握住。 他把法杖换到自己的另一只手，站起身，拉着她离开酒馆，周遭顿时安静不少。 面上的温度冷下来，夜里模糊的月光温吞得像棉花。 “不要难过，格蕾。” 姜绪木然几秒。 09走在前面，自顾自地说着：“外出的晚上，我们几乎都是离开竞技场后就往家里走去，那里本来就偏僻……你还没有看见过真正的夜之西斯特里。” 姜绪最先注意到的是脚底的一滩水，是从一旁房屋的外置管道里流出来的，这滩水在拐角处，映射出不断变化的、模糊的色彩。 转角过去是百字巷，姜绪记得，一条冷清、枯寂的小巷。 光影在变幻，拐过弯的瞬间，夜风搅动着火树银花，火焰倏地拔高，在手艺人面前变作一条飞龙、一只渡鸦、一头巨熊。吟游诗人绵长的音调便随着烟火的爆炸声回荡在百字巷中，对面的巷口就像一扇窗，又像烟花之景的画框。 各类玩家挤在巷子里，两边的墙壁上悬着数个奇妙的铺子，近处卖着夹着火腿的陷阱和画成小鸡的糖果，没过多久它们就都出现在姜绪的手里。 往上走，屋顶是一处露天的放映厅，09牵着她坐在幕布的后面，偷得一点闲适，不远处是整夜不停的，绽放在眼前的烟花。 09手里也抱着烤肉卷，吃完后他和姜绪的手上沾了油，就从背包里取出皂荚和泡泡球搓在空中，洗完手，他伸手戳掉了飘着的泡泡。 房屋并不高。 姜绪往下看去，巷子里很繁华。 “想去飞一会吗？” 黑色的丰满的翅膀在09身后展开，他花了点心力重新修复了翅膀。 09悬空站在姜绪面前，抓起姜绪的双手，毫无预兆的，姜绪跳到他身上。 这就是她的回答。 09带着她俯瞰了整座西斯特里，旁观黑夜里的灯火和暴力，繁荣与败落，宁静与嘈杂。最后，他们来到绽放的花火中，火色缠上来，09侧过头，清晰地看见她瞳孔里闪烁的光芒。 控制不住。 他抓住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头顶。 “格蕾。”他用脸颊贴向她的掌心，眼里的漩涡在一瞬疯狂地旋转下陷，就像会往外翻，从里到外吞没他自己的存在。 “现在，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 09吮吸着她的脖颈。 游荡者是吸血鬼吗，当然不是。还是狗。 那之后的一个清晨，姜绪坐在院子里分析情报，他发凉的掌心从身后遮住她的眼睛，他埋下来，银色的头发和她的交织在一起。 第138章 09轻咬着她的血管，直到姜绪别过去：“打听到菲耶的消息了吗？” 就像幽灵一样缠上来，09的骨头很鲜明，她能感受到身后对方的耻骨。 姜绪干脆站了起来，后退两步：“工作得做好的，09。” 在她看来，09表达了忠诚，他的信用度很低，而保证忠诚的其中一个方法就是绑定雇佣关系，现在09是她的雇佣兵了。 他得去找到关于菲耶的线索，他也确实刚从外面回来。 09想到了特拉之口里发生的事，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把她压向了桌面，杀戮欲在膨胀。 但他最后还是抱住了她，像一条没有心思的狗胡乱地拱两下，然后又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桌面上。 姜绪的双腿曲放在石桌上，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耳朵，尖耳服帖在脑袋上，她却有种诡异的灼感。 一簇火在燃烧。 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应该听话一点的。”她说。 09：“他过得不算好。” 09从背包里取出来一张羊皮纸，纸页在姜绪面前展开。 这是一份协议。 菲耶作为奴隶，被贩卖给了西斯特里的一个盗贼公会。 “玩家会成为奴隶？？” 09坐到她身旁，说：“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并不轻松。既然现实世界里会有人放弃自由，这里也一样。虽然还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毫无疑问，一开始的西斯特里对他而言肯定也是个陌生的地方。还记得我们和格丽娜重逢的时候吗？有时候，玩家的处境或许和那时候的她没什么两样。” 09没有说的是，其实在现在的龙临城，玩家奴隶现象更严重。 本来就有很多惧怕改变和死亡的人留在那里，待在他们最熟悉的、初始的城市。虽然在城里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但生存从不容易。 可以做的任务早就被清空，自己也没有能力和勇气去深骸之地这样的战斗地图，很多任务产物和生活产业的工艺品也在降价。 更何况还有不少人认为，在这个世界里做任务，和奴隶并没有什么两样。 第151章旧城残骸 这片陆地再广阔，在人的认知里，也是有界限的。 即使龙临城的玩家大多数都层居住在地下城，那里连天空都不存在，但还有是人局的鲸落世界是狭窄的。 或许是因为，精神和肉/体仍存在着界限，玩家的行动、感知是如此真实，但实际上，仍旧受限在思维的行动中。 就像生活在盒子里的可怜虫，幻想自己在草地上奔跑，幻觉让他感受到风的存在，但他并没有真正地奔跑过。梦境再清晰，也不是现实。 想要某个群体生存下去，总会出现一种病态。 阿纳斯塔西娅从梦中醒来，点燃蜡烛，疲惫地翻开堆在一旁桌上的文件。 伊蒂斯从黑暗里出现：“我要走了。” 阿纳斯塔西娅的身体一直不算好，在此刻，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 虽然没有明确的规定，但平原战场的战事总会在季节更替时热烈一段时间，伊蒂斯这次也只是趁着休假才在帝都多待了几天。 伊蒂斯踌躇片刻，还是不放心地开口：“西娅，我总觉得那个‘皇女’很危险，正常人不会这么快不计前嫌地和我们合作……即使不想下手，也没必要和她合作。” 阿纳斯塔西娅咳嗽两声，她挺直了背脊，逐渐进入回忆。 “伊蒂斯，还记得我们刚到帝都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伊蒂斯垂着头，“那是段太过可怜的日子。” 伊蒂斯在诺林根底也算是地头蛇，虽然他跟着西娅北上时已经逐渐察觉到他们之间地位的变化，但进入帝都以后，他才切实地感受到“卑微”——他过去二十年都未曾体验过的东西。 西娅很会赚钱，倒不是说她在商业上有多少建树，她就是很容易看清顾客的需求。 “可怜之人需要娱乐。”西娅不止一次这样说过，“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时代。” 在进入帝都以前，他们以为手上的钱足够在这里站稳脚跟。 不差钱。 但是，一直到第二年，阿纳斯塔西娅都距离上层社会很远。直到她进入帝国剧场，成为首席，伊蒂斯进入神圣骑士团，步步高升。 阿纳斯塔西娅直到今天也没有掌控剧场，这一文艺中心的势力出乎意外的和谐，但作为首席，她的场次可以由她在背后塑造剧本。 她主演的第一个音乐剧叫《return》，她借着剧场向帝都的上层社会揭示了自己的身份，玛格丽特和皇帝都没来得及反应，舆论会裹挟他们认下她。 她知道在贫民窟怎样快速地和他人拉近距离，也知道怎样的演出受欢迎。但在阿纳斯塔西娅看来，在政/治的世界里，把财富置换成权力并不像她从前想的那样轻松。 其实皇女想要在帝都站稳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顶部的玩家总是富裕的。 一个在帝都做生意的npc，再富有也无法超越玛格丽特，因为他们生活在加维里尔，获取的货币有限，但玩家不同，他们获取金币的渠道很多，一件顶级装备能拍卖出的价格远超一家酒馆。 阿纳斯塔西娅不知道皇女手里有多少钱，但npc的世界和玩家的世界总还是有界限的，倘若皇女想要涉入这边的世界，同样要面临她的问题。 你不可能抱着一吨黄金或地髓，走到皇帝面前，让他交出他的王冠。你和这些npc没有亲缘，你并非帝国的官员，又如何往上攀登。 “皇女看穿玛格丽特的计谋，我想或许不过几天。”阿纳斯塔西娅说道，“我需要她，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伊蒂斯。” “那我走了。”伊蒂斯耸耸肩，一扫烦闷，“我会给你带来胜利，西娅。” 此刻，他们谈论的对象正站在帝都旧城的残骸之上。 亚人、流民、地髓危机、战争、贫困。 神圣加维里尔表面依旧繁盛，但战争欲望旺盛的国家，总滋生着很多问题，又或是帝国的病态导向了这个结果。 冬末的大战随着月光骑士的入场，也以大胜结束。帝国军队不仅夺回了被暂时占领的河谷防线，还将战线持续向北推进，在最后一战中重创了同盟军队——看起来是这样。 帝国境内又开始了大规模的征兵，连带着远方的龙临城也发生了变化，神圣骑士团内增加了职业任务，有不少本来还在龙临区域的骑士正朝着新大陆而来。 在最终的大胜前，帝国军和骑士团，应该遭遇了数次远超估算的打击。 粗略地统计整个冬日的战况，帝国的损失肯定是远大于同盟军的，但帝国需要这样只需要庆祝的大胜来结束冬季。 不过这都不重要。 皇女已经去过了夜色广场，整个东城区几乎都是平民区，但或许是人口数量大，倒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机。相反，旧城残骸附近，显得死寂凄清。残骸上甚至还游荡着不少红名怪，这似乎是帝都里唯一的怪物区域。 苦力活交给雷古勒斯和弗雷在干。 雷古勒斯是个合格的雇佣兵，不代表她总会闭嘴。 “你不也是骑士吗，你和我们一起刷怪会快很多。”雷古勒斯说，“难道你怕脏了你的手？” 这里的红明怪是“失去理智的帝都居民”，雷古勒斯荒谬地想，难道皇女其实是那种难以对人形怪下手的类型？ “物尽其用。”皇女回说，“你的时薪比市场价贵。” 她宁愿坐在石块上小憩一会。 雷古勒斯：“……” 皇女：“怎么，要打一架吗？”她拎拎手里剑。 “算了。”雷古勒斯耸耸肩。 终于清理完小怪，她从断壁残垣里探出头来：“皇女，可以了……这里头还挺好看的。” 皇女往里走去。 空气里漂浮着灰尘，大概是源于四周崩塌的建筑太多，把这处筑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唯一的光亮是横亘在半空的、破碎了一半的巨大琉璃窗户，它就像这里的天空一样。 旧城区的坍塌来自于大裂变，再怎么也过去了两百年，琉璃上的裂纹密密麻麻，维持在一个平衡点，或许稍加外力就会彻底崩坏。 “前面是个花园。”雷古勒斯介绍道，“那里有几只邪灵，我已经解决掉了。” “花园？” “都会有吧。”雷古勒斯说，“不过看起来保存得还挺完好的，还有几棵和残骸生长在一起的枫树。” 建筑都在她这一侧，皇女没有继续往里走，里面太暗了。 墙壁和地面满是苔藓，野蛮生长的植物遮掩了建筑的入口。皇女用古剑割开杂乱的藤蔓，露出里面幽深的廊道。雷古勒斯提着一盏灯，走到前面探路。 皇女在东城区和几个有记忆断裂现象的玩家聊了聊，他们的经历没有什么共同点，她只能希望旧城残骸里会保留更多的信息。 第139章 也就几步路。 她还能看见雷古勒斯手里的光亮，黑暗里传来发闷的敲击声，雷古勒斯转了几圈找到墙上的灯座，熄灭数百年的灯被再次点燃。 她用匕首敲击着铁门，回看向皇女。 “哦，看起来，这里有一处地牢。” 第152章交锋 风雨飘摇的神圣加维里尔，帝国议院的圆厅中央，首相格莱斯顿沉默不语，他鹰隼一样的眼睛投向他的女儿，受审判的、摄政的玛格丽特。 帝国的父女总是同样的结果，不信赖让他们渐行渐远，就像过去玛格丽特的姐姐一样。 尤其是玛格丽特进入权力中心以后，他们愈发像上下级，尽管他们同属一个阵营，但并不总是在政事上保持相同意见。 和外表的强悍印象不同，玛格丽特是保守派，比他还要保守。 格莱斯顿并不感到打击，没有人会在政事上对另一个政客产生真切的信赖，哪怕他们是血亲。当玛格丽特成为一个“人”的瞬间，她就有理由做出她自己的抉择。 不过对于骑士月光，整个家族的意见都是一致的。 ——不能让她再次踏入战场。 有的“神明”要与人保持距离来维持祂的神圣，有的则不同。 格莱斯顿亲眼见证过月光在战场中泯灭一切的、如同战神一样的身姿，那会给人一种疯狂的臣服感，她的铁骑不仅可以践踏敌人，也能吸引将士。她的归来会让战争走向白热化，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敌人的反扑也会更热烈，兽人本就是大多充满血性。 格莱斯顿宁愿让将士们像做工一样上班，也不愿意让他们在战争中感受到狂热。 与帝国共生的传说骑士，理应像吉祥物一样活着。 但他们失败了。 在侯爵方的推动下，月光回到了平原战场。 “感受最后的胜利吧，格莱斯顿。”侯爵温和的表情下是暗藏的讥讽，“如果不是月光，玛格丽特现在应该提头来见。” “她也只带来虚伪的繁荣。”玛格丽特昂首，“今年的赤字会比往年更可怖，你们会知道代价的。” 侯爵：“总比同盟军队压境好。” “谁说同盟军会压境。”玛格丽特取出一页纸，“这是后续收缴的情报，已经同步给诸位，情报中提到的头狼即同盟国军队的领袖，佩蜜拉·安杰琳卡……在河谷上方，同盟军队还未后撤时，她就已经离开前线。同盟军这次的战术目标已经达到，他们不会继续南下的，阁下。” “然后我们抱着仅有的失败，再次在春天面对未知的武器？影像你也看到了吧。在那样的武器下，对方的攻势说是摧枯拉朽也不为过。” 圆厅里变得嘈杂起来。 格莱斯顿粗重地清清嗓子：“诸君，偏离议题了。” 室内一瞬寂静，侯爵先一步开口：“是的，玛格丽特。别忘了你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玛格丽特的细纹舒展开：“有关于暂居费的弹劾，阁下，我记得暂居费的改革也过去没多久，委员会把我牵扯进来并不明智，可以说是愚蠢。” 侯爵把证据一一摆出。 玛格丽特掂起那些证词：“阁下还记得暂居费改革一开始闹得最厉害的哪些群体吗？” 她在席内踱步，脚步声让整个圆厅安静下来，完全不像是在受审。 “就是你证据中，提供证言的证人们，他们的证言毫无可信度。作为高收入者，原本他们只需要每天交纳一个金币，但现在，他们需要缴纳远超过原本的金额。让我看看，噢，这个证人是开酒坊的，他有一手和帝都风味不同的、独特的酿酒技术，为此他的酒在帝都很畅销，杰尔夫酒坊……我相信诸位都听说过。让我看看，一天100金币，也就是说，他每日的营业额在1800左右。诸位认为这样的酒坊，每日的销售额达不到这个数吗？” “你在转移话题，玛格丽特。”侯爵不甘示弱，“除了酒坊，还有很多证人表明暂居费异常，并不只是杰尔夫酒坊一个地方有问题。东城区的证人有五十多个，东城区是什么地方，我想诸位也都知道。 瑞贝卡，一个单身母亲，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居住在东城区洛克街的地下室里，她在阁下的酒馆里当服务生，一个月只有2个金币的月钱和几百银币的小费。她的小女儿患有慢性髓病，每天药钱都不够用，但在记录中，她每天都有10金币的收入，还有约瑟夫，一个渔夫，帝都禁钓……卡莲，一个洗碗工……”侯爵的上半身随着语调起伏着，她显然上了情绪，“玛格丽特，你要对着他们的脸说，他们的证言没有可信度吗？是由于贪婪，向我提供的证词吗？” “抛开您的情绪。”玛格丽特不悦地看着她，“侯爵大人。” 侯爵别过头，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激动到离席。 “抛开我的情绪，我所言的也是事实，阁下。”她回到席内，“诸位，这些证言并非虚假，每一条都是由我亲自收集。另外，还有一位证人……” 她的目光扫向身后，穿着讲究的女人缓步走上了证人席。 她自我介绍道：“阿纳斯塔西娅，作为此次事件的证人，站上证人席。在渡鸦的注视下，我将展露我毫无偏颇的诚实。” 阿纳斯塔西娅和侯爵一唱一和，她语气平淡，却很容易把人带进情景之中，议员们似乎已经看见了东城区内无数受苦受难者，对故事背后的那个“反派角色”抱有仇恨的情绪。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侯爵大人亲自调查，毫无疑问，西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善良的加维里尔人应当给予悲悯。” 圆厅内窃窃私语。 已经没必要去探究虚实了，即使事件并不存在，阿纳斯塔西娅的言语也会让众人在此刻的圆厅内相信它的真实。 “事必躬亲，侯爵大人的态度我一直敬仰。”一片嘈杂声中，玛格丽特下巴微扬，“所以，侯爵大人激烈的话语和阁下的表演是为了证实委员会的失职，还是为了检举侯爵大人的贪污呢？恕我愚钝。” 侯爵的情绪冷下来：“没有蠢人会自我检举，玛格丽塔，你和我心知肚明。” 玛格丽特摊开手：“的确。我和委员会的几位关系不赖，但阁下和他们同样来往过密。感谢阁下良心作祟，诸位的确应该感谢你。” 她一边说话，余光放向垂着头、表露着忧伤的阿纳斯塔西娅。 暴露得太早了呀，可怜的孩子。 这并没有给她带来惊喜。 第153章将死 几番交锋，圆厅内的气氛逐渐浮躁，辩论和举证之中，人已经缺乏理智。 阿纳斯塔西娅安然地伫立着，她的手里收到了此次双方出示的证据副本。 人在辩论中会变得浑噩，话语会侵占思考的空间，为了辩驳而忘却本意。 有人提起这些战时移民的处境，有人又再次把话题放到了战事上。很多人偏离了最开始的主题。 阿纳斯塔西娅并不意外，神圣加维里尔最大的矛盾就在于此，这个国家现在太依赖边境的战事去维持平衡，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政事上。庞大的税务、贸易和战争已经纠葛到了一起。 “逃避服役的不在少数，诸位。像上次那样，你们提起的‘盾牌税’已经实施，但现在前线战士紧缺，太多人用金钱换来自由，不知道当初你们料没料到现在的处境！春天开战后，谁知道原本的防线还能不能铸成！” 盾牌税，即交钱免去军役。这原本只是加维里尔庞大战争税务中的一种，但如今的资金规模也相当可观。 这东西连玩家也可以交纳，军功系统里的很多奖励是独特的，但现在交纳一些金币就可以换取。而且，经历冬末的战役后，的确有很多玩家不愿意再进入前线。 大多数玩家原本在遭遇危机时可以传送离开，但现在来看，前线可能会出现无法传送的情况，风险和收益失衡，那些依赖战事生存的玩家现在开始另谋出路。 “是你们将战事推向了现在的处境！”玛格丽特怒道，“愚蠢之人！” 侯爵不落下风：“没有月光，兽人大军已经到了光明河谷！” “他们不会再继续南下！我想我不必复述多次，阁下！你的耳朵上茧子太重了。” 一番争吵后，圆厅内终于安静几分。 就在这时，阿纳斯塔西娅还带有几分悲切的嗓音响起：“小姨……你不能认为大家都不害怕。” “什么？” “害怕。过去许多年，如果不是法师和地髓，兽人大军估计早已突破防线。小姨，帝都的所有孩子都不愚蠢。大裂变之际，也有不少关于兽人的传闻被保留下来，我们的肉身比起他们更脆弱……而现在，连夜色广场的吟游诗人都知道，阿尔斯特人也拥有了和我们一样的武器，虽然战场上还没有看见阿尔斯特的大法师，但那个神秘的武器……关于战争的传闻总是流转得很快，今天，西娅来到这里也是想说，大家都很害怕……” 第140章 她低垂着眼，用手巾轻轻擦拭眼角。 “有很多剧院外的孩子都来问我，如果死神呼啸而来，孩子应该去往哪里……” 玛格丽特眉头轻跳：“我已经说过了，重复过多次，我亲爱的孩子，兽人不会南下。” “就因为上次没有吗，春天呢。” “看看你眼前的情报，西娅。他们年内的战术目标都是围绕着光明河谷进行的，河谷下游地形复杂，‘死神呼啸’也难以在密林内锁定目标，光明河谷易守难攻，这也是最初在那里设置防线的原因。” “但是小姨，这的确是你在骑士团团长离开帝都前收到的情报吧，现在春天都到了……” “阿纳斯塔西娅，告诉我，在那之后，谁取得了最终胜利。” “月光，她带领着我们取得了胜利。” 玛格丽特太阳穴发胀，她今天来钱酌了几口红酒，这会儿劲有些上来。玛格丽特习惯喝点小酒，这反而能让她更精神。 不过说起来，今天送上来的酒味更甘甜些，不像是自家酒坊的，倒更像是杰尔夫酒坊的酒。 前几天是帝都的哈瑞斯节。加维里尔原本没有的节日，但是很多南下而来的、原本居住在边境的移民是过这个节日的，连带着近几年的帝都也开始过哈瑞斯收获节。 在那几天，街上有很多店家会让人免费享用店内的的酒和食物，也算是推销自己的产品。 或许是仆人在那几天尝到了杰尔夫酒坊的酒，买了一些新的。 话语在胸口回转两下，虽然她现在不得不承认月光最后的贡献——这和她一开始的目的是相悖的，但看起来似乎是现在的最优解。 她要注意措辞，例如，从现在开始用“阿尔斯特人”代替“兽人”，兽人会让帝都人感受到危机感，再例如，她必须咬死她收到情报的时间。 她开口道：“最初的胜局，也无法让阿尔斯特人南下，更何况他们还经历了大败，的确，情报是在那之前收到的，但这也更说明，阿尔斯特人不会继续南下，我们现在也无需担忧……” 因为月光骑士在那里。 她收起未尽之言。 阿纳斯塔西娅眉头轻锁：“小姨，西娅想看看原件，可以吗？” “什么原件？” “就是这份，将领安杰琳卡的情报。” “你会为你的不信任付出代价。”玛格丽特走过去，把原件递给她，小声地说，“只有最愚蠢的人会构造虚假的证据。” 阿纳斯塔西娅颔首：“我只是想求安心，小姨。” 她把情报握在手里。 所谓关于边境动向的情报—— 【情报】安杰琳卡的信件。 “……我已经回到勿尔德，向诸位问好。依照我们之前的安排，进行最后的佯攻后，只需保持外围的兵力……暂时不用担心帝国的反扑，每年这个时节，平原战场都很和平，或许你们还可以在尚存的草原上奔跑……战士们很少见到春天的景象，同时，也要留心站岗的补贴，此次大胜，我会向上面申请更多的补助……你的，安杰琳卡。” 透亮的纸页。 阿纳斯塔西娅终于勾起她来到圆厅之后，第一个笑容。 “说起来，小姨。” 她并没有提高嗓音，但作为首席，她的语调总是能让人第一时间被她的话语抓住，她的语气比之前多了些许冷肃。 “你知道，为什么帝都的哈瑞斯节日会确定在春天吗？” 如同小时候，玛格丽特作为她的老师时，向她提问。 玛格丽特当然知道，但她沉默不语。 “哈瑞斯节并不固定，它代表收获的节日，帝都附近的丰收季一直都在秋天，但帝都人却把哈瑞斯定在初春。这是因为……帝国的故乡在海边，初春时的洋流会带来渔业的丰收，这是自远古而来的纪念日，所以，帝都的哈瑞斯与其说是丰收节，不如说是纪念日。” 阳光透过高处的窗户洒下，在阿纳斯塔西娅的黑发上流淌，她的眼睛收敛着温吞的潮湿，在这一瞬如同渡鸦的眼睛。 “为此，近几年的哈瑞斯节，王室都会向外纷发礼物，为了纪念我们从哪里来。” 她用指尖提起那页信纸。 透亮的纸页，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条游曳的细蛇被渡鸦衔在嘴里。 还有一行暗色的小字。 新西历202年·为了我们的诞生·为了帝国的不朽·哈瑞斯。 “小姨，我很疑惑。敌军冬末战报使用的信纸，为什么会是我们初春才向外纷发的节日信纸？” - 无名的旅店，皇女正坐在敞开的窗前，进入游戏后，她也学会了不少从前没有涉足过的东西。 她用指尖抓起那颗最后需要的棋子。 “checkmate.” 她也同样勾起一个轻松的笑意。 第154章狮心 棋局的初始轮廓始于数日以前。 阿尔斯特同盟国，西斯特里，狮心竞技场。 今日，是擂台季赛的最后一场赛事。 经过数场竞技，观众对姜绪的攻击手段和职业特性都不再陌生，很多人都知道现在的竞技场里出现了一个“萨满”，一个兼顾近战的法师。 这是没办法的事。 她的对手也和她一样——战斗风格、进攻手段都显露无疑。 决赛a1的擂主，一个敏捷偏高的骑士，她的剑技也相当扎实，她擅长在实战中致残对手、削弱对方的战力，她也并未遮掩自己的容貌。 耳边是主持人依旧热忱的声音，脱离了冬季的姜绪也终于换下来那套黑色的外衣，穿上一套颇具联盟风格的法袍，晕染出些许诡秘的气息。 她看向她的对手，手执光辉之剑的“光辉骑士”。 罗琳娜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可喜可贺。我还以为你死在某个角落里了。” 姜绪：“托你的福。我也很惊讶你会在这里。” 罗琳娜身上的盔甲也不是神圣骑士团的风格，乌青色的，但倒是和以前一样轻便，关节和腹部都是贴的软甲，方便她活动。 这就是她的风格。 “从比斯特来的。” 罗琳娜把剑扛在肩上。 得干活的。罗琳娜在帕博比也没快活几天，在伊特恩搞完事后就被红莲再次发配来同盟国，她沿着伊克斯村庄北上进入了比斯特，在那里和几个大点的公会打了交道，也企图和他们做些生意。 阿尔斯特的玩家生态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同盟国没有国王，只有盟主，话虽如此，这个“盟主”也没太大作用，因为国域辽阔，三大城邦除了贸易来往，其实没有太多交集。 南部的比斯特和东部的崔德掌控着与帝国的战事和贸易，北部的斯诺威是冰雪之城，离南方遥远，几乎不参与战争。 这样的自由同盟也影响着公会的做事风格，公会之间的竞争欲望并不算强烈，也会共同维持秩序，这样的生态毫无疑问，并不适合斑鬣下手。 并不适合斑鬣，却适合罗琳娜。 罗琳娜凭借她爽朗的为人处事很快在比斯特站稳了脚跟，她虽然仍不属于任何一个公会，却和几个大公会的高层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在一次副本结束后，某个公会的管理向她提起了一个秘密。 关于“狮之心”的秘密。 “狮之心”可以解锁一个传说级任务，有关于这片大陆上，遗失的神明的任务。 罗琳娜好奇心顿起，在她新认识的友人的怂恿下，转而来到西斯特里，参与了此次的擂台赛。 最开始罗琳娜并没有多上心。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朝着观众席上为自己助威的“友人”挥手，“友人”们报以最热烈的欢呼声。无论怎样，她都走到了这里，没有道理收手。 “说起来，你愿意投降吗？”罗琳娜突然问，“其实我solo挺厉害的，格蕾。如果你不想缺胳膊少腿。” 主持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往常昏暗的灯光猛地被照亮，站在擂台上已经看不见强光下观众的身影。 “3、2……” “先试着摸到我吧，罗琳娜。”姜绪勾起笑，自她的脚底，繁复的法阵一瞬升起。 “1！比赛开始！” “‘光辉骑士’vs‘深骸女巫’”。 脚下瞬时一沉，罗琳娜抬起头看向已经张开翅膀的萨满，星光闪烁在她周围。 一开始就“碎星”吗。 庞大的法术光辉让观众席响起惊呼，姜绪并没有在竞技台上使用过“碎星”。这庞大的压力延伸到了观众台，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向了竞技场。 罗琳娜料到她会使用“碎星”，倒是没想到她会在第一时间就使用。 汗水从她的颈部没入衣襟，罗琳娜深刻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寸步难行。 但，不会有技能没有任何限制的，哪怕萨满的蓝量消耗基本没有。罗琳娜做了充足的准备。 第141章 关于“碎星”。 罗琳娜尝试着询问了阿纳斯塔西娅，但对方显然并不想搭理她，也不会暴露她的弱点。但对于这个技能，同盟国人也并不陌生。 其实反制手段很简单。 法师的法术其实是有上限的，这受法师的精神力影响。通常法师大类职业都可以在维持法阵的同时使用一些攻击类大法术，这并不怎么影响法师的技能运作，因此这样的“上限”也并不明显。 但“碎星”不同，简单来说，法师在维持“碎星”，最多只能同时使用一个高阶技能，而且“碎星”虽然没有读条，却能被一些技能打断，诸如“缴械”或者骑士的沉默技能。 提起这个话题时，罗琳娜多问了一句。 “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什么战场上还是会一直受‘碎星’的牵制。” “没人能摸到帝国军的后排呀，也有人试图去袭击那个占星法师，那个什么西娅的，但是她被保护得很好，除非策反她身边的人……也试过，没成功。” 不过，1v1的情况就不同了。 背脊像要被折断，罗琳娜松开了支撑自己站立的剑，一瞬往前倒去。 战斗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与之前擂台完全不同的战斗节奏，视觉冲击很大，银盾在最开始炸裂，星光猛然绽开，视觉冲击很大。但也有人心里闪过一丝失望。 观众总是对最后一战抱有期待，不是吗。 光辉之剑会回应期待。 银色的光芒自剑柄处流溢，逐渐侵蚀进银河之中，它好像抛弃了主人，如同有意识一样席卷着剑式袭向姜绪，姜绪试图躲开，但剑身会随着她的动作一同动作。 伤害倒不高，也无法致残，但就是赖皮。 一剑擦过脸颊，血水流下，姜绪漠然地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罗琳娜，最终还是取消了“碎星”。 空气里只残存些许星光。 光辉之间再次回到罗琳娜的手里，她的手收敛了剑光，也撑着剑再次站起身来。 对方不会主动近身的。半精灵评估过她的近身作战水平，不会轻易拉近距离，如果要使用高阶攻击法术，她势必会进入流步可以切到她的范围，保持碎星会让她的技能衔接变慢，一瞬就会被抓住破绽。 光辉之剑里居住着剑灵，可以脱离她的控制自动战斗，这样的伤害并不高，但剑刃割破皮肤的疼痛却很实际。 罗琳娜见识过她的忍耐力，但是，擂台赛的姜绪对疼痛的忍耐度很低，从她发现她在这里的第一场擂台赛开始，她一直会选择规避伤害多于进攻。 星河消失的同时，一串火照着罗琳娜袭来，1v1、罗琳娜很少选择躲闪—— 流步，几乎一瞬，反手剑弹开攻击，她的身影劈开火焰，刺向姜绪的前胸。 猛然闪光，罗琳娜再被重力球拉开，但她左手早已射出的钩索再次把她拉进，姜绪交“浮空”的同时，地面的荆棘也缠上罗琳娜的脚踝。 弹反、弹反，银色剑光与法术光辉映射、交错，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她的剑势。 用火焰卷轴处理掉荆棘，罗琳娜如同健硕的羚羊，就着擂台四周的高台边缘跃起，她的身形在空中回旋，携带着凛然的剑光劈向半空中的萨满。 巨大的光之屏障因为攻击显形、破碎，剑光顺着裂开的屏障，刺进了姜绪的左臂。 她的反应很快了。 很多人在这一招上吃亏，因为法师总以为自己的屏障在技能效果时间内不会被击碎，这完全是因为以前属性不够，无法攻破防御而已。 罗琳娜扬起眉，敌人的血液和她的剑刃交融。 “我这不是摸到你了嘛，格蕾。” 第155章选择 罗琳娜的近身手段太多了。 作为一个骑士，她的爆发能力远比不上盗贼，但敏捷和速度差不了多少，她的身板也更硬。 和盗贼更不同的是，罗琳娜的进攻意图很明显，几乎都是从正面突进。 不得不说和姜绪交手很爽快，对方几乎可以完美处理攻势，和远程职业战斗她很少能感受到这样的张合节奏感，伴随着激昂的管弦战斗乐，令她浑身发热。 罗琳娜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皇女。很早以前，皇女会对那些第一眼就有兴趣的人宣战，她很乐意和对方打一次，在地下城就是这样。不过那时候她的章法并不多，经常浑身伤痕地来到医务室。 那时候她太小了，但年轻人，有充足的时间用来长记性。 人会在战斗中逐渐暴露本性。 奇异的，在罗琳娜眼中，半精灵的形象在这一刻终于立体起来——她过去的确没有过多在意她。 她不算张扬，比起其他人来。 但现在，罗琳娜感受到了很少在法师身上体会到的“血性”。 又是一发反手剑命中，盾破，分裂的流光一瞬遮掩视线，流步逼近，快攻切入。剑光闪烁，如同法术不断将剑淬炼。 攻击就像雨水，如她为医者时的细密，又像她为骑士时的滂沱。 她逼近，对方也随之拉扯。 对方不会有机会使用高阶法术的，她没有间隙用来读条。 局势倒向罗琳娜，刺穿姜绪血肉的每一剑都带着凛冽之势，萨满的hot效果在这样的攻势下并不明显，血条降得很快，姜绪只能把技能交在防御和治疗上。 罗琳娜掌握了战斗的节奏，她需要的是，寻找机会打出那致命的一击。 幽森的火焰席卷而来，些许火焰附着到身上，满身的法术痕迹。 罗琳娜一个后撤步，看似是在躲避攻击，实则是刻意露出破绽，她等待着姜绪的靠近，只需要姜绪反击她的一瞬间，她就可以抓住对方的释法僵直，流步上前致残。 没有远程会放弃输出机会，尤其是在局势大劣之际。 如她所料，姜绪的权杖上散发出光辉，她再次读条，奇异的光芒汇聚，罗琳娜往侧翼闪去，猛地跃起，一时间尘土飞扬，红光炸裂。 突然之间，一切光线都被收敛。 刚才还流光溢彩的擂台漆黑一片，连同擂台上直白朴素的灯照也一并消失，整个“狮心竞技场”仿佛从世界上消失。 出现在观众眼前的是自姜绪身后绽放的白金色羽翼，她悬空而立，光盾展开的同时，擂台上的场景也明晰起来。 骑士跪立在地上，地面一层层回旋的黑色漩涡将她牢牢地吸住。 有人认出来那是什么，惊呼出声。 “法术黑洞！” 姜绪安然地注视着。 罗琳娜的法抗拉满了，她一开始就意识到，自己的火焰打在她身上不痛不痒。 没有近战愿意和远程持续拉扯，尤其是在局势大优之际。 罗琳娜很喜欢卖破绽，这是她的习惯。 趁此机会，姜绪想做一个实验。而罗琳娜的现在，就是她实验的结果。 数个高阶法术与各类法术残骸的结合，罗琳娜的躯体就是载体。 罗琳娜抬起头，她的面部满是黑泥与瘢痕，她几次努力想支起剑身，但都以失败告终。黑洞在汲取她的力量和生命。 姜绪微微侧头，灰色的瞳孔映出些许流光，俯视着她：“你要认输吗？” “你能掌控吗？”罗琳娜刚一张嘴，血液就从齿缝里溢出，她都懒得擦，“法术黑洞，至今为止也没人可以控制，我认识的法师还怕避之不及。” 姜绪面无表情：“认输。” 罗琳娜低喘两声，她的背弓起，干脆地把瘀血吐了个干净，那些血液就这样渗进黑洞里，消失无踪。 她的脚踝和剑身也像没入了黑色的河里。 真可怕。她会被吞没的。 “没事的！罗琳娜！” “友人”的声音传来，她怔愣一下，随即咬住嘴唇。 手里剑在微微颤抖。 “我可不会轻易认输啊！” 光辉骑士高声道，金色的光芒自剑身溢出，她从黑洞里拔出她的剑，黑洞紧锁着她的身体，她还是跃身而起。 光辉之剑劈开了无穷黑暗。 - “我再也不要听漩涡眼儿讲故事了！” 院子里，格丽娜吵闹道。 09问：“为什么？” “在你嘴里，祭司大人简直像个反派！这个什么罗琳娜完全就是勇敢热血的主人公嘛！” “反派有什么不好吗，格丽娜。”姜绪拍拍她的肩，“那个骑士……至少那个时刻，我也希望她能获得胜利。” 格丽娜一下趴在桌上：“真想腿快点好……不过，最后还是祭司大人赢了，对吧！” “很遗憾，是我。” 最后的一击，罗琳娜拉近了距离，如果她是法师，一定会倒下。 敌人总是会在和她战斗时逐渐忘记她“萨满”的身份，罗琳娜耗尽了全力，她的近战水平大打折扣，最终还是倒在了黑洞之中。 不过，她的同伴替她认输了。 “我打不过她。”姜绪突然说道，“如她所说，她的solo水平很高。如果没有法术黑洞，赢的肯定是她。” 第142章 她从背包里取出在药剂师协会里，用“狮之心”交换而来的药水，递给格丽娜。 在进去药剂师协会之前，他们听罗琳娜的同伴提起了“传说任务”，和他们本来的任务目标是相悖的。 药水和狮心，只能选择一个。 意料之中的选择。 格丽娜不知道这当中的纠葛，她欢喜地喝下了药水，熟稔地抱着姜绪撒娇。 09：“……” 撒完娇，格丽娜抬起头，带着几分好奇：“格丽娜也知道法术黑洞，说起来，祭司大人最后怎么处理那玩意儿的呀？” 姜绪的语气有点僵硬：“呃……首先是奖金全赔给了赛事委员会。” 擂台被吞没了一大半，据他们说重建需要不少钱。 “至于法术黑洞本身……”她的话说到一半，09已经把坐在轮椅上的格丽娜转了半圈，格丽娜乱挥挥手：“别呀，我腿还没好呢！” 09占据格丽娜的位置，抬头看姜绪。 姜绪很疑惑他这样的眼睛是怎样表露出情绪的，按道理应该和最开始一样，空洞、宛如机械。 犹如迷雾一样的气息，湿润的，并不冰冷。 在她困惑之时，09的双手已经环住了她的腰。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那次在奇境上吗，他不知道，还是她知晓了别的事。 但这都不重要。 他目不转睛，死死地黏着她的视线，不让她像往常一样把故事翻页。 “格蕾……我什么都吃得下的……” 虽然很痛，身体里面像裂开。黑洞也好，魔兽也好。 “但是，我需要奖励。” 姜绪认真地问：“你想加薪了吗？09。” 院子里猛然响起格丽娜张狂的笑声。 09回过头：“你笑什么？” 格丽娜捂着肚子，笑得人仰马翻：“你说我笑什么，漩涡眼儿。” 她好不容易把轮椅转过来，就看见两双蠢货一样的眼睛。 格丽娜扯扯嘴：“漩涡眼儿，你还抱着祭司大人做什么，松开她呀。” 09没松手。 “我不要。你刚才都抱了很久。” 09意识到自己是在模仿格丽娜的行为，但他无法完全理解自己的动机。 姜绪想说什么，突然，门铃响了。 她终于挣开，一瞬的空落让09有些无所适从，他就坐在那里，微垂着头。 姜绪走过去，打开门。 显眼的赤红发色。 红莲伸出手：“好久不见啊，半精灵。” 第156章三方合作 红莲从背包里取出了跳动着的、畸形肉瘤一样的巨大心脏。 “狮之心”。 涌动的血脉，汩汩作响。 姜绪：“还是到你手上了。” “到我手上，和在罗琳娜手里可不太一样。”红莲直言道，“罗琳娜最近朋友交多了，有点不听话，我也只能来同盟国这边。” 她瞥了一眼那个游荡者，勾起笑来：“啊呀，别这么紧张嘛，半精灵。” 姜绪挑眉：“我没紧张。” 她知道红莲在这里。 “我听说你在向这里的公会兜售‘天使之尘’，但显然不太顺利。而且，这里的商会应该也有解毒剂了。” “天使之尘”的解毒剂、配方，时至今日，早已不是秘密。它跟随着游历诸界的玩家和npc一起，甚至在有的区域，早于“天使之尘”就出现了。 红莲不以为然：“皇女的动作很快，我承认这对斑鬣的打击不小，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清醒。即使有解药，很多人也会选择沉湎在幻觉中。” 姜绪不置可否：“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狮心任务需要庞大的任务前置，现在的我们没时间去把这个任务做完。”红莲开门见山，“所以，我想还是把它还给你。” “这么好心？” “小格蕾，我一直是个好心人，不要把我想得太坏。”她微眯着眼，“不过，要是直接给你，我想你和我都无法安心。” 红莲说出她的来意。 “第一，任务奖励需要笼统地和我平分，我也需要获取任务中所有‘情报’，当然，偶尔斑鬣也会参与到你的行动中。” “三分之一。” “成交。”红莲没有继续拉扯，下句话才是她的重点。 “我需要你想办法，给罗琳娜和安杰琳卡牵线。” 这让姜绪很是惊讶。 “安杰琳卡几乎不参与太多娱乐，但这一次，她参与了擂台赛的赌注，她赌你赢。你认识她，没错吧？” 姜绪直率道：“关系不算好。” “恶劣的关系也是关系。你瞧，我和你不也能坐在这里，交谈些生意吗。” 姜绪没找到理由拒绝。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狗改不了吃屎。 巷道里，比利不要命地跑着。 他又被修理匠抓到了。这次他没那么好运，被人揍了一顿，他被揍得鼻青脸肿，本就宽厚的狮脸肿起无数血块，但好在，他还是找到了时机逃脱。 他一犯再犯，又从公会仓库里顺东西。比利觉得这次再被抓回去，就不是关禁闭或者揍一顿这么简单的事了。 脸上的狮子毛和阴湿的空气一起耷拉着，感觉不出一丝野兽的气势。 比利看见好几个影子在前方闪过，他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就被人从背后一剑刺穿。 心下骤然一凉。 他的确感受到了一股透心的冰凉，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张幕布就搭到了他脸上，他看见幕布前一个隐约的影子，对方拿着法杖，淬冰还在法杖上方回旋。 修理匠的脚步逼近。 “嘿！法师！有没有看见一个兽人从这里经过！” 幕布后的比利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如你所见，阁下，这是条死路。” 修理匠嘟囔两句，狐疑地转了两圈，最终还是离去。 比利猛地掀开幕布，视野受限让他惶恐不安。 面前的玩家靠在巷道的墙壁上，她半垂着眼，法杖已经被她收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指节的戒指。 她身后还有个骑士，长靴抵在墙壁上，抱着剑，手指在额头上点了下，再向他打了个招呼。 比利知道她们。 格蕾和罗琳娜，这次擂台赛的决赛选手。 “……谢，谢谢你们救我。”他控制着哆嗦，“想让我做些什么吗，我可没钱给你们。” 姜绪往上走几步，袍子晃动着，比起比利的姿势，她显得惬意许多。 “听说你在卖鱼？鲟鱼和鲑鱼，在西斯特里可不常见。” 比利眼神游移：“之前是……现在不怎么能……” 他话还没说完，罗琳娜一个箭步上来把他扛到了肩上，惊呼也被她捂住。 原来是修理匠去而复返。 “果然在这里！” “我就说这里原来走路的！” “抓住他们！” 罗琳娜一跃而上，她跳到了屋顶，这里视野开阔，更方便他们逃跑。姜绪也跟在后面，不时朝着后面的修理匠释放些技能，延缓他们的步伐。 比利半个身体靠上了罗琳娜的后背，灼热的气息袭来，他大喘着气，对方拍拍他，示意他安心。 修理匠穷追不舍。 比利知道如果这两人出手会很容易把修理匠解决掉，但对方显然不想为了自己真正出手，他没有立场去责怪。 罗琳娜的语气带着些宽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潜台词是，如果被追上，她们会把自己交出去。 比利一狠心：“看我分享的坐标，去那里！很近！” 罗琳娜颠了颠肩上的“货物”，和姜绪对视一眼。 最终，她们落在一处筒子楼前。 鱼腥味从里面传来。 为首的狼人晃着耳朵和尾巴，手拿带血的菜刀，脚踩着长靴，地上的血迹顺着积水淌出来。 她本就圆钝的眼在看见面前这一幕时更为呆愣。 姜绪走上前：“好久不见。” 佩佩抿抿唇：“比利，你怎么被揍得这么惨，我不气说过，遇事不决，跑就完事吗。” 比利狡辩道：“我跑了，跑不过这么多人啊。” 佩佩揪了揪他的耳朵，这才把目光放到姜绪上。 “你怎么不在前线？” 一边往里走，像一对旧友一样聊天，佩佩替比利再次表达了谢意。 她的心不比姜绪平和，她几次想说点其他什么，又因为她的过于平常的语气而咽下去。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佩佩耸耸肩，说，“也得帮老家的人赚点钱，那么多鱼，帮忙卖点呗，再加上，我也挺喜欢。” 她手上全是血污，也完全没在意地用手挠挠头：“前线哪有这么紧张，一年四季不停歇的战争，大家都习惯了。忙里偷闲，再说，‘亚人’要回去，用传送石一眨眼就回去了。即使有意外，从西斯特里过去，也就半天。” 第143章 她话音一转：“我听比利说你们想买鱼？” 西斯特里没有这么丰富的鱼种，有人能顺藤摸瓜找到她她也不意外，不过但没想到格蕾这么早就来找她。 她想做什么？ 姜绪说：“准确的说，是这位想和你认识。” 罗琳娜适时接过话头：“你好，安杰琳卡。” “叫我佩佩就行了。我认识你，骑士罗琳娜。”佩佩双手抱胸，“我想我已经拒绝你们了。” “看在我费这么大劲的份上，和我单独聊聊吧。”罗琳娜苦恼地瘪嘴，“佩佩？” 佩佩看了那场擂台赛，她并不讨厌她。 “格蕾一起。”她说。 佩佩把她俩带进一间小屋里，帘子放下来顿时隔绝了外面的吆喝声。 姜绪也不知道这次斑鬣的意图是什么，她半阖着眼，状似不经意地听着。 罗琳娜看了眼地图。 “暗巷，这么说，你们也很熟悉这附近……我相信你也知道，虽然不少公会达成了协议，拒绝和斑鬣合作，但天使之尘依旧小范围地流传了出来。” 听到这话，佩佩不悦地皱起眉头：“少量，我们可以处理。你们应该还没有手段把天使之尘大量地转移到同盟国，盟主下达了指令，商路上会进行封锁。” 罗琳娜轻咳一声：“别误会，实际上，解毒剂流通后，红莲也预计过收益，杯水车薪。但是在我们那里，还有很多原料囤积着，说实话这让我们很苦恼。所以，我们暂停了‘天使之尘’的生产，现在流通在市场的现货，和斑鬣几乎没多少关系了。” 边说着，罗琳娜边展示出一段影像。 “这个故事你一定听说过，格蕾也可以为我佐证。” 姜绪瞥一眼，是“wonderland”的影像资料。 罗琳娜继续道：“大量聚集在一起的‘天使之尘’，除了用作药物，还可以塑造出‘空想庭’。” 罗琳娜话音落下，佩佩忽感冰冷，周遭一片雪落下，艾希利瓦出现在她眼前。 “这种程度的空想庭吗。” “只是最低级的。如果你能帮忙处理掉我们手里的原料，我们会帮忙处理掉剩下的‘天气之尘’……真实无比的空想庭，我们都知道，在前线会有用。红莲说，那个传说骑士武力上很难压制，你们需要的是攻心。” 第157章故事 你情我愿的买卖。 后续的具体条例姜绪没听，她从屋里走出来，白色的影子像鸽子一样降落。 09停在她身边。 姜绪问：“你早就用过‘空想庭’了。” 09微微侧头：“是吗？” “那个副本，海岛上的‘洞噬迷宫’，那应该是仿照‘熔浆炼狱’制成的。” “你也无法说它是虚假。就像‘女士’所说，鲸落的设计本质上就是对信息的挪用和流动，所有副本都是这样建立出来的。不过，那个副本的确是我半夜搓出来的。” “难怪你看起来很累。” 09笑得有些明晃晃的：“其实那个晚上，我累是有其他原因。” “什么？” “因为你靠在我身上睡觉，我的腿一直动不了，所以很累。” 姜绪：“……” 她的目光落到不远处坐在台阶上的比利，他垂头丧气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抬起头，一下就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二人。 比利好奇地走过来：“你们认识吗？”他没走近，还隔了好几米远。 这个游荡者在西斯特里活跃过几次，有不少人都认识他。比利刚开始还觉得半精灵是个不错的人，这会就迟疑了。 尤其是当他想到相似的经历，越发觉得自己被骗了，说不定连那些“修理匠”都是他们请来的，就是为了找到佩佩。 姜绪看见他怀里的“赃物”，一把漂亮的鱼竿。 “给佩佩带的吗？”她问。 比利挠挠头：“不……不行吗，反正盗贼公会的东西也是偷来的。佩佩一直就喜欢钓鱼，以前就这样，那时候我们还经常在小溪里抓螃蟹。虽然河流大多被污染了，但是没关系，佩佩那时候总说，跟着难民走，总能找到一直钓鱼的地方……” 姜绪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面前的兽人，心底却有几分骇意。 · 【格蕾】：……？我弄错了吗？但是，她的确是‘npc’。 【09】：但毫无疑问，这个叫比利的玩家不知道佩佩是‘亚人’。或许是相貌相似，让他以为安杰琳卡是从前的朋友。 【格蕾】：如果是游戏外就认识的朋友，聊天的时候会很容易察觉到问题吧。 · 抛开她自己，她认识的大多数人都很喜欢讨论以前的事，尤其是认识的人。 不管是判定问题，还是‘碎星’，都告诉她佩佩应该是“亚人”。或者说，如果她是“安杰琳卡”，一个存在于同盟历史已久的人，她一定是“npc”。 “格蕾？”罗琳娜从屋子里走出来，打断她们的谈话，“我的事暂时做完了。”她伸了个懒腰，“我最近很闲，如果你的任务需要我，可以叫我。” 姜绪点点头。 红莲从她认识佩佩就能放心把“狮之心”交给她，该不该说，再来几次，姜绪都不想和她再来往。 传说任务“黄金狮心”的前置任务，就是她所经历的，“勿尔德的旧事”。 - “渡鸦啊，带着你在黑暗世界的见闻，飞回春日之地，告诉那些孩童。 血海潮流，燃烧着的火焰之神，公鸡的啼叫扰乱你的心绪。 森林终将枯萎，伊甸不复存在，中庭即将坠毁。 火烧进树根，大树开始裂变，没有人有时间去忏悔！来世再去赎罪！” “冰与火交错，看，看你的世界。” 她在睡梦中点燃蜡烛，她有着黑色的头发，她还是个孩童。 她孱弱无比，她曾是最瘦弱的狼。 大树的根部坠毁，帝国的钟声已经敲响。 战场轰鸣不断，雷电席卷而来。 “你想改变什么吗？” 有人问她。 “是的，我想。” 《新的、旧的，大裂变、哀音。》 【鲸落x.0 资料片更新】 - 不同玩家群体接收到的资料片是不同的，系统会根据玩家情报的不同，投放给不同玩家不同的资料片。 甚至连任务也是，除开那些固定的，这个世界的走向和情报更迭会影响系统，使其生成新的任务。 模糊不清的新资料片，但姜绪能认出，cg里出现的两个小女孩，一个是阿纳斯塔西娅，一个是佩佩。毫无疑问。 画面中她们身后也有隐隐绰绰其他身影浮现，姜绪过了下脑，想着得记一记。 不像前段时间一样带着些许迷惘，切实的任务总能更容易推动人去行动。 【黄金狮心[已解锁]：比斯特城外，你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09问：“要去比斯特了？” 姜绪点点头：“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你会怀念西斯特里的，格蕾。”09回说，“或许我们可以买几条鱼，再叫上其他人。” “其他人是什么人……” “你希望是谁，谁就可以来。”09笑着说，“我不会嫌麻烦的，我喜欢做饭。” 回去的路上，他们再次经过了百字巷和黄鹂街。 09的语气很轻：“这就是‘西斯特里’。” “什么？” “这些街道和名字，就是‘历史’。西斯特里曾经也是平原战场的狂热参与者，新西历的前一百七十多年，这里出了很多优秀的将领和战士。。” “因为什么结束的？” “嗯？” “狂热。”姜绪平静地说。 “从这里往南去，有一座村庄，叫伊克斯，那里混居着两国的平民，那里的人很淳朴，比勿尔德人更纯朴……但是，当时的比斯特和西斯特里还是想让他们卷入战事中，为了警示当地的平民，比斯特杀死了反抗者。 没想到后来，反抗者趁着一年一度的‘哈瑞斯节’渗透进了西斯特里，进行了一场巷战。对方以三百的兵力杀死了西斯特里五千的城防兵。这当中当然也有更多的纠葛产生，比如在平原战场上同盟国逐渐居于下风，比如只有人死去，没有人活着……不过结局是，从那以后，西斯特里的反平原战争情绪相当高涨。甚至到最后，西斯特里人甚至是靠着欺骗才使自己的城市尽可能完善地保留了下来。” “欺骗？”姜绪抓住一个关键词。 “他们欺骗那些战士，告诉他们，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建了很多剧院，歌唱和平与繁荣，战士们在黄鹂街看完了演出，回到他们的村庄，继续当他们的村民。” 姜绪沉默片刻。 “为什么突然讲这些。” 09走在她身边，二人的银发不时交织在一起。 他是真的，有一头很长的头发，这让他原本有些瘦削的身体显得有些“毛绒绒”起来。 第144章 09回答道：“因为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因为我想把故事讲给你听，而你恰好也喜欢听。” 第158章衔接 姜绪也挺好奇，出现在比斯特城外的熟人是谁。 在离开西斯特里的最后一餐结束后，菲耶、佩佩、比利和罗琳娜都表示想和她一起来比斯特。 一开始姜绪还以为他们只是想路上搭个伴，但一路走来，几人很显然已经把自己当作一个队伍的人了。 奇怪的小队构成。 骑士罗琳娜、战士佩佩、盗贼菲耶、盗贼比利，游荡者09，萨满姜绪，还有一个大病未愈的npc格丽娜。 罗琳娜显然比从前和她一队时要爽朗干脆不少，白天在路边刷野怪的时候拉得很勤，晚上露营时还非要拉着姜绪喝酒，姜绪硬着头皮喝了点，被呛得头晕脑胀。 可以说这里是远离龙临的异国他乡，在这春天的夜里，立场和过去都变得模糊不清，浑噩一片。 醉酒的时候，姜绪已经忘了她是怎么被罗琳娜坑去的艾希利瓦山，怎么被放逐的。 更别说佩佩。她本来就不讨厌她。 以至于当她们半夜抵达了比斯特城外，那个npc出现在几人眼前时，骤然的气氛变化还让姜绪有些不适应。 这是她和斑鬣都没有想到的人。 年迈的侏儒踩着新制好的假肢走在路上，他的傀儡正搀扶着他在习惯走路。 他还是戴着单片眼镜，佝偻着，每走两步就咳嗽几声，再接着往前走。 “老巴里。”姜绪走到她面前，“你是怎么从北之部落逃出来的？” 老巴里浑浊的眼清明一瞬，复又模糊。他没搭理姜绪，抓着傀儡继续往前。 “阿纳斯塔西娅会空间法术。”09突然开口道，“北之部落的交易里，她答应了老巴里可以让他跨越界限，离开湿地。” 有两个游荡者留在那里覆写了记录，让老巴里的离开不会影响北之部落的npc和玩家的交互。 他继续道：“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会选择来同盟国，而不是去已经有过合作的加维里尔。” “帝国内最近有反地髓军事化的潮流。”姜绪冷眼看着老巴里的身影，同盟国军队里出现“死神呼啸”和其他地髓武器，应该就在老巴里遁来后不久。 果不其然，佩佩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交代过不能让老巴里单独出来。 老巴里最近有些神智不清，他的图纸也都被同盟掌控，或许是因此，比斯特对他的管制不再那么严厉。 年迈的侏儒，经历过“大裂变”，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制造出怪物，只想在生命的最后尽情一舞。 平原战场是他的舞台。 佩佩走上前，正想叫人把老巴里带回去，伸出去的手臂却被什么沉重的器具打下，这力道相当大。 佩佩侧过身，是一个举着雪橇的老头儿，他胡子白花，眼睛藏在冰凌子和毛发里，看不清神情。 佩佩的面色冷下来。 身后的罗琳娜却在这时开了口：“老人家，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说留在伊克斯吗。” 老人的动作也缓下来：“……我来找人。”他的声音很干瘪，复而看向佩佩，“年轻人，对待老人要温柔些。” 佩佩：“……” 佩佩的身体绷紧，微眯着眼：“你是伊克斯人？你来找谁？” “我的孩子。”老人浑浊的目光看向佩佩，“一个有志向的青年，和他的朋友一起，在两个月前往比斯特来，为了向你们索求答案……他们还活着吗？安杰琳卡。” “你认识我？” “怎么会不认识。”老人拨开胡子，露出他半张脸，“是我，安杰琳卡。萨里·约尔曼，好久不见……我要见同盟盟主，我要他告诉我，我的儿子去了哪里。” 格丽娜好奇地问：“这人是谁？为什么叫约尔曼？” 09本来想回答，但姜绪先开了口。 “神圣加维里尔的上一任皇帝，阿纳斯塔西娅的生父。” ·情报更新 【萨里·约尔曼】：新西历后，神圣加维里尔帝国的第一任皇帝，在政变中死于王座之上，借由躯壳转生。在追捕中逃至阿尔斯特同盟国，在伊克斯村庄再次组建起家庭。 · - 此时的皇女正站在旧城残骸的那扇地牢铁门前。 雷古勒斯问：“你怎么不进去？” 皇女往后退两步，像是在自言自语：“这里人迹罕至，如果是为了工作，游荡者应该不会往这里来。” 雷古勒斯点点头：“那肯定。所以我觉得这里可能是他们的某个据点。” 皇女没有进入地牢，而是沿着长廊往暗处走，在听见鸟叫时停下，她看见了廊道上方垮塌的修女像，微弱的光芒在闪烁。 “这里是个传送点，可能多了点禁制。”皇女说，“游荡者为了避人耳目，或许会使用这处传送点来往于帝都和其他区域。” “你怎么知道这是个传送点？”雷古勒斯过来摸了摸那些垮塌的石头，没有任何界面弹出来。 “如果你还要保持愚蠢，我想我应该把你炒了。”皇女脱下外套，弯腰进入垮塌的废墟，直觉告诉她，有东西还残留在这里。 等她终于狼狈地钻出来，“答案”确实存在。 一把再熟悉不过的石椅，一盏经久不灭的灯。 玛丽亚安睡在石椅上，直到皇女触碰到她的脸颊，她面上的石壳才终于脱落。 她睁开眼睛。 “好久不见，孩子。欢迎来到拉弥尔大教堂……虽然它早已破败不堪。” 皇女深吸一口气，她很想站直身体，但狭窄的空间让她只能盘腿坐下。 “……让我想想我应该从哪里问起。”她捏了捏鼻梁，感到一阵疲惫。 玛丽亚的语气和过去一样温和。 “别担心，孩子，慢慢想。我愿意回答你，只要你也愿意，答应我的诉求。” “什么诉求？” “让女神再次降临。我别无所求。” “不可能。”皇女第一时间否定道，“她是我们亲手封印的。” “你误会了。”玛丽亚微笑着说，“我所祈愿的并非‘原初’的母亲，我所祈愿的，一直都是裂变女神的本体。或许我们可以先谈谈，在那以后，你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第159章情报 狭窄的空间内，物件只有一把石椅和一盏灯。 皇女盘腿坐着，后到的雷古勒斯也蜷缩着她壮实的身体，轻风和弗雷坐在出口望风。 “从抵达加维里尔以来，我就一直很好奇。”皇女开口道，“所有的城市、村庄都有名字，唯独帝都，不管是npc还是玩家，都只称呼这里为‘帝都’……所以，它本来是有名字的。” 玛丽亚点头回应：“伊特恩……这就是它的名字，唯一的加维里尔帝都，永恒之城。大裂变以后，在旧城废墟之上，加维里尔建立了新的城市。” 雷古勒斯也好奇：“究竟什么是大裂变啊。” “孩子，我判断了你们的情报库，那里缺乏重要的信息，我想告诉你所有答案，但我无能为力。” 皇女也没丧气，接着说：“约尔曼是如今帝国的皇室家族，阿纳斯塔西娅的全名是阿纳斯塔西亚娅·约尔曼，毫无疑问，约尔曼家族的话事人理应是如今的帝国皇帝，但是……雷古·j·约尔曼也同样是家族的话事人，没错吧？他和帝国皇帝是什么关系？。” “第一个，你的结论是正确的。第二个问题，我只能告诉你，他们都留着约尔曼的血液。” 雷古勒斯吐槽道：“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倒不能这么说。至少这说明，雷古·j和皇帝不是同一个人，而他们之间的联系，必然和大裂变相关。 皇女从背包里掏出纸笔，就着微弱的光芒疾笔，雷古勒斯看见她那头金发快要触及到火焰，伸手想帮她把头发捞一下。靠近的瞬间，雷古勒斯才发现她的身体在颤抖。 黑暗里渺小的光明一隅，雷古勒斯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情绪在涌动。 她有些怔愣地回头看向轻风，轻风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变化。 皇女的头发挡住她的脸，她的音色听起来很平静。她终于停止了书写。 “我同步了一些情报，玛丽亚，你重新判定。” · 【情报】更新。 【地点】：勿尔德村、伊克斯村、西斯特里城邦、比斯特城、艾希利瓦山脉、阿尔斯特同盟国…… 【人物】：萨里·约尔曼、安杰琳卡、巴里…… 【物品】：……“狮之心”。 【狮之心】：古狮的心脏，使时间与空间凝结，得以被划分。 · 皇女抬起头，玛丽亚看见她泛红的眼，里面透着几分疯狂的意味。 皇女肯定地说：“所谓的‘大裂变’，其实是将维尔京的所有的时空进行了裂变，让它们得以在现在的世界里共存。” 第145章 玛丽亚微笑着回答：“聪明的孩子……大裂变以后，为了让整个世界不会过于错乱，拉弥尔制定了统一的货币与‘新西历’，她比你们所想的更伟大。” 漆黑的世界里，石椅下显现出金色的河流。玛丽亚赤/裸的脚掌踩进去，河流被分作数个狭窄的湖泊。 皇女深吸一口气，她对着通讯的另一头道。 “听见了吗？” 此时姜绪行走在比斯特的外围军事堡垒里，冰冷而高耸的墙壁让她有种无限下陷的感觉。 “听到了。”姜绪回答道。 09问：“什么？” “没什么。”姜绪摇摇头，看向走在前面的佩佩和萨里，佩佩正要把她们带往最上层的区域去。 阿尔斯特同盟国盟主在那里。 09拍拍她的肩：“格蕾，看那边。” 这些窗户让姜绪想到了奇境上的石楼，那里的窗户也同样狭窄，如果一个长方形的小口。 它也同样高耸，它是最外围的堡垒，可以看见远方平原战场上的狼烟。 佩佩敲响了门扉。 “请进。” 佩佩推开门，他们往里走的同时，倚靠着栏杆的、可以说是身形薄弱的青年也转过身来。 繁复的服饰让他看起来普通衣架子，曜蓝的眼睛被框在苍白的脸上。 姜绪说出了他的名字。 “——星光。” 食指抵到脸颊上，星光并不掩饰自己审视的目光。 “从远方来的客人，看你手中灼热的心脏，或许能为我做些什么。”他眨眨眼，瞳孔里像淬了星。 09忽然从身后抱住姜绪，他垂下头，斗篷和头发遮住她的视线。 “格蕾，不要看他的眼睛。” “真遗憾。”星光可惜地说，复而把视线转回窗外，他的双手撑在栏杆上，忽然轻巧地翻上去坐好，看起来摇摇欲坠，“我也很久没来这里了。” 姜绪拨开09的束缚，走上前：“你想要狮之心，为什么？” “月亮现在太厉害了。”星光的语气很温柔，“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她，是一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已经记不清……和她相反的是，我的法术在衰弱。如果在上战场，我很弱小……如果我有狮心就不同了，那是施展空间法术，很好的媒介。” 姜绪：“很好的理由，但我拒绝。” 星光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没有太多实权的旗子就这样，连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要不回来。” “这本来是你的？” “属于我。”星光边回忆着说，他的手在平原战场上划分，“那时候这里还是古战场，我的部下，一头狮子人，他铸造出一场战争里最高的‘京观’，他是最勇猛的战士……最后，当他死亡时，那些京观里凝结的血肉和他的心脏融为了一体，这就是狮之心。不过，这远远比不上拉弥尔手里的那颗，这个世界里所有珍贵的东西都是由血肉筑造的，无一例外。” “你也直呼她的名字吗？” “为什么不行？”星光说，“在我们的世界里，女神已死。” “我不管你们这些！”萨里扛着雪橇进来，这是他手机最好的武器，他把雪橇往桌上一砸，“我们说好的，你不会再找伊克斯的麻烦。” “不存在的女神可以为我作证，游离在外的盟主，我本人，回到比斯特不过几个昼夜，也无暇关注伊克斯。” 萨里沉默片刻：“无论如何，孩子们的确来了。” 星光看向姜绪：“或许这位正义的异乡人可以帮助你查探出他们的行踪。” 【黄金狮心】：帮助伊克斯村庄的老人，找到他的村民和孩子。 姜绪接下任务：“等着我的消息。” 她也顺道去比斯特城里逛一逛。 - 皇女重见天日。 离开“玛丽亚”时，对方的表情有几分失控。失控的原因很简单，在玛丽亚坦诚以待后，皇女再次拒绝了任务“女神降临”。 她甚至任由雷古勒斯抠掉了石椅和玛丽亚服饰上的宝石。 她不是格蕾，对npc几乎都没什么好感，玛丽亚也在内。 虽说玛丽亚对她的好感度降低会影响伊特恩城市的建设，但皇女此刻没有心情去顾及。 她站在废墟上，注视了天空很久。 轻风终于察觉到她的情绪有几分不对劲，她眯着眼：“皇女？” 皇女依旧没有低头，她小声道：“轻风，虽然我不喜欢去考虑未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有可能，永远都离不开这里。” 轻风沉默一瞬：“你是担心自己会死在这里？” “不。”皇女低头，看向自己不自觉摩挲的剑柄，“我是说，活着。直到永远都活在这里。” 一旁的雷古勒斯听见这话一个激灵，静悄悄地靠近。 皇女不在乎她有没有听到。 “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的情报吗？” 阿瓦隆里的上层社会居民，大多数在进入“鲸落”以前，都掌握了相当的游戏情报。 这些游戏情报其实大多是来源于原本的代号k，里面粗略地介绍了游戏内的各类隐藏职业，也详细地描述了“龙临区域”的任务、传送点、地图和副本。 这让他们一开始得以在龙临区域站稳脚跟，提前获取部分橙色武器，像皇女手上的“古剑”就是这样，属性会随着玩家等级的提升而一同上升，所以她到现在都没有更换武器。 但她去过大森林了。 从“炉火女士”那里，得知了“鲸落”这个游戏世界里发生了一种畸变，她参与到其中，引发了这样的畸变——也就是她如今知道的“大裂变”。 不难拼凑出这个游戏本身的样子，玩家本应该出身后在低魔世界的大陆，或生于神圣加维里尔，或生于阿尔斯特，伊特恩、龙临皆为“历史”，是“大裂变”将它们从“过去的空间”里提取了出来。 这是“炉火女士”后期参与的结果，而“龙临区域作为新手区域”这一情报，不应该出现在战争之前的“代号k”中。 矛盾远不止这一个，不是吗？ 约尔曼、皇女、十二众……不应该出现在“鲸落”里的“事实”，远不止这一个。 “代号k”成形于战前，而很多东西是在地下城里才诞生的，它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古狮的心脏，使时间与空间凝结，得以被划分…… 在暗示什么。 皇女想不明白，或许她只是有些动摇。如果有哪里发生了变化，如果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那她的结局，或许也将不复存在。 毫无存在感的、一直待在暗处的弗雷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最开始的目的啊。”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废墟。 “我好像看到有游荡者往那个修女像走过去了。” 第160章药草 比斯特城，三大城邦之一。 街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玩家，这里的服饰比起龙临城更牢实，风格也更粗犷，还有不少玩家套着规格不一的锁子甲，一看就是从前线回来的士兵。走在路上和人擦肩而过，还能闻到复杂的体味。 ……倒也不用拟真到这个程度。 09穿着他的白衣服到处闲逛，时不时端着一盘比斯特城的餐点过来，这里的饭菜重油重盐，大块吃肉，十分惬意。和他的悠闲不同的是，姜绪忙得不可开交。 【比斯特下城区的索菲亚看着你。】 【下城区的xxx请你把他家里的羊奶送往上城区的xxx家中。】 【请帮助铁匠索菲亚运送她的货物。】 【上城区xxx的儿子和下城区的xxx打了一架，请帮忙解决他们的纠纷。】 【下城区的xx公会盯上了xxx，他在向你寻求帮助，请帮忙保护他的安全。】 …… 【xxx的宝石被xxx公会盗取，她找到了索菲亚，索菲亚把这件事交给了你。】 比斯特城内的npc也会参与到公会日常活动中，姜绪本来是想打听一下当地鱼龙混杂的势力状况，意外地接到一个跑腿任务，反正暂时没有头绪，她就跟着把任务做了。 不难看出，下城区里有着一个如“和事佬”角色的npc，铁匠索菲亚。 很多士兵从前线回来都会来这里修理或升级武器，她面冷心热的性格很容易得到信任，她技巧高超，连上层社会的居民也会来请她铸造武器。 姜绪围着她做任务，再和她交易了一些比斯特罕见的铸造材料，索菲亚对她的好感度上升得很快。第四天再到铁匠铺的时候，果然顺利触发了新剧情。 索菲亚眼眶下乌沉一片。 “怎么了，没睡好吗？”姜绪把她买到的羽毛递给她，“天使之羽”她已经升到了最高级，但需要定时维护。 索菲亚一边忙活，一边说道：“东四街那里［健谈］，昨天晚上有些麻烦，几乎没睡。” 第146章 “东四街就在附近吧？怎么了？” “一些外来的［健谈］和当地人吵架，因为矛盾［健谈］动了手。” 姜绪继续深问下去，才知道双方是为了争夺一种稀有的药水动了手，据说这种药水可以治疗“髓病”。 “真的吗？” 姜绪有些诧异，在比斯特混迹这几天，她见到了不少人有髓病的症状——皮肤表面生成了一些结晶，最终骨头会被异化，人的内里会被一点点蚕食。髓病末期会令人痛苦不堪。 “谁知道。”索菲亚把铁器浸入水里，灼热的火焰在她眼里摇晃，“我们没有经验，比斯特的髓病原本很稀有——直至最近……也不知道帝国人是怎么忍受这么多年的。” 她们都知道原因，现在地髓制品的数量在比斯特突飞猛进。 姜绪从索菲亚的语气里感受到一丝消极。 “我以为你会很乐意，看起来你的生意不错。” 索菲亚耸耸肩：“也就那样。其实我更担心什么时候感染到我身上，那看起来太痛苦了，如果是我，或许更宁愿干脆地死了。” - 跟随指引，姜绪和09来到了东四街。 周遭的楼房很密集，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姜绪走在路中间，打量她的目光从暗处传来。这些暗街总是排斥外来人。 她拽了拽兜帽。 麻烦很快找上门来，姜绪没有使用权杖，而是使用的09的短槍，作为近战武器使用。 09没有插手，他坐在高处的晾衣架上，听底下一阵骚动，结束时再低下头，姜绪已经拎起其中头领的脖子。 “有事？”她问。 “没……没事。” 姜绪问：“我见过你，前几天做任务的时候。你是跟着我来的？有什么目的？” 头领还想嘴硬，姜绪把槍尖戳进他的肩胛，对方很快就招了。 竟然是因为菲耶。 他说菲耶在他们那里欠了很多钱，已经成为了“奴隶”，按理说是不能离开西斯特里的。 “欠了很多钱？赌庄吗？” “……不，不是。”头领有些无措，“是药钱。” 【情报】阿西弗斯草，诞生于渡鸦的坟墓，据传可以治疗髓病。 “他得了髓病？” “是。” “这么说你们手里有这种药草了？”姜绪问。 “不多了。” “我全买了。” “啊？”头领有些怔愣。 姜绪点点头：“再加上他的自由，说个价吧。” 来的时候争锋相对，走的时候，对方脸上的表情倒是很欢快。 姜绪知道他给了一个高于市价的标价，但也懒得多拉扯，对方也赠送了几瓶成品。姜绪顺道给菲耶发了消息告知这件事，对方回了个“。。。”也没再说什么。 09问：“全部买下来是不是买太多了？还不确定这药草的用途，或许你可以等两天，我能鉴定。” “有用的。”姜绪说，“阿纳斯塔西娅的母亲也得过髓病，帝国人会服用这种药草制的药水。实际上，阿西弗斯草无法治愈髓病，但能缓解症状和疼痛。” 她看了眼阴暗巷道里来往的玩家，不时有人的脸上露出银色的结晶。再等两天？或许过不了多久，阿弗西斯草的价格应该会攀升很多。 不过姜绪倒没什么心力去大量采购，她手上有的够她们一行人用就行了……为了避免万一。 继续朝着任务点前进，没过多久，姜绪就看见了缩在墙角的任务npc，萨里的儿子，也是帝国的皇室血脉，帕西瓦尔。 他鼻青脸肿、一脸颓唐，完全看不出他被掩藏的身份。诚然，萨里也和年迈的农夫看起来也没太大不同。 “你的父亲在找你。帕西瓦尔。”姜绪开门见山。 帕西瓦尔猛地一震：“谁？谁在和我说话？” “是我。”姜绪走近了些，“如果你和朋友没有遭遇危险，我想你应该给你的父亲捎个信。” 帕西瓦尔的目光一瞬有些躲闪。 姜绪：“你不想见他吗？” “不，不是。总之，还请你保守秘密，就当今天没见到过我！”说完他就想跑，却被姜绪大力地抓住。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放开我！” 他猛然转头，放下兜帽的半精灵用她灰色的瞳孔注视着他，她的另一只手里晃着红黑色的药水：“你不想要这个吗？” 帕西瓦尔瞪大了眼：“你在哪里买到的？我们几乎跑满了比斯特，就找到那一瓶！” “别管我在哪里买到的，我这里还有货。所以，你要不要继续和我聊聊？比如，你还是你的朋友感染了髓病吗？据我所知，你们离开伊克斯应该不算太久，为什么这么急于买药。再比如，你为什么不想和你的父亲联系？” 帕西瓦尔崩溃地捂着脸：“我们背叛了村子……这或许是我们的报应……” “什么？” 帕西瓦尔颤抖着回答：“我们参军了，就这样。” 第161章不得已 毫无疑问，出生在伊克斯村庄的年轻一代接受的教育会让他们对平原战争深恶痛绝，对同盟国极其不信任。 但故事永远是故事，当帕西瓦尔和朋友们抵达了比斯特城，看着年长的村民进入堡垒后，“孩子们”无法压抑好奇心，进入了城市之中。 在这里他们听说了另一些血和泪故事，也体味了拳头与暴力带来的快感。 帕西瓦尔在短短的几天内就对这南部最繁华的城邦拥有了认同感，一些年轻人背着大人，和比斯特城同样年轻的战士们进入了战场。那几日，泥土和血液飞溅在眼前，哭喊与咆哮归于寂静，尽管他们身处战线后方，但那雷暴还是袭进了内心。 尤其是回到比斯特城后，同伴中有人连夜吐血，四处打听了一遭，才知道被感染了髓病。 战士感染的速度很快，这除了前线人员密集，伤口和皮肤都暴露在外的原因，当然也和他们使用的新武器密不可分。 知道了老巴里在这，姜绪也想起来一个被她们丢在伊特恩地底的侏儒，加德烈。 通讯器那头的加德烈听完后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半精灵，作为一个工匠，巴里比所有人都要自私。假如他想在他老死以前看到战场上全是他的作品，他一定会效率至上。哼哼，通常地髓武器最后的一道工艺是上一层特殊法术涂层，这可以长期减少士兵和地髓直接接触，如果我想得不差，巴里应该省去了这一道最后工艺。” 姜绪去过工厂，当然知道那里没有什么法师存在，也没有这道工艺。 无论如何，作为发起者之一的帕西瓦尔，这段时间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自怨中，以至于昨夜为了争夺药水，和当地人起了矛盾。 他抱着药水匆匆往楼上跑去，姜绪和09靠在门口的吧台上，楼上传来一阵嘈杂声，任务指引也进行了更新。 【黄金狮心】帕西瓦尔和他的朋友喝了药，想要休养身体，五天后再来看他吧…… 姜绪去楼上看了眼，npc都不再搭理她，转头回来：“五天后吗……” “怎么？” 姜绪：“没什么，就是好像第一次遇到需要等待这么久才能推进的任务。就像是……为了等待什么事爆发一样。” “或许是在等待战事。”09说，“还或许是为了等待某个人的出现。” 姜绪不置可否，她的目光落到街上，三三两两的玩家在偏僻的街道上匆忙地穿梭着，这座城市白天的时候光线很明亮，但却始终给她一种阴郁的感觉。 - 法师的式微与药剂师协会总是密不可分。 比斯特的药剂师协会甚至不如西斯特里，按道理来说，这里毗邻战场，不该如此。 “正是因为这里离战场太近，将军。”药剂师协会比斯特分会长梅洛解释道，“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去研究那些药草，什么最管用就最好，剂量通常也很大……我们需要的是士兵，不需要完美痊愈的病人。” 在这件事上，佩佩没再说什么：“这么说你们也无法控制阿西弗斯的价格？” 梅洛摇摇头：“你能看到的都是从西斯特里或者从崔德城而来的阿西弗斯，我们手上的存货很少，我也不建议将军向往常收集其他急用药一样将市面上的阿西弗斯草征收起来。” “说说理由。” “为了您的名声，也为了安定。”梅洛说，“您冬日虽然为我国带来了数场胜利，但最终一战却狼狈不堪。再加上，很多同盟人都知道是您把地髓武器带到了比斯特，他们怎么称呼那个东西的？——死神呼啸。有不少伤员都觉得，他们感染上髓病是因为不小心吸入了爆炸后的尘烟。” “这是无稽之谈。帝国前线就没有突发这样的髓病。” “在疾病上，您不能控制他们的想法。”梅洛掀开身后的帘子，屋内传出的哀嚎与呻吟不绝于耳。 这是和战场上迥异的痛苦。在前线，受再多伤，思想都是麻木的，但现在，流言从这里诞生。 第147章 梅洛：“更何况，现在城内的阿西弗斯很少，居民们互相争夺，在一定意义上让他们忘记了髓病的由来，倘若军队要出手，反而会让他们把矛头对准你。” 梅洛放下帘子，隔绝士兵们的视线。 她继续道：“将军没有感受过吧，从自己的身体里生长出无数的结石，它们取代了你的骨头，再刺穿你的血肉，生长到皮肤上……本来这几天我没有空余的时间来和你聚一聚，实际上，我有求于你。” 佩佩不由得皱眉，直觉告诉她，梅洛不会说什么好话。 梅洛的表情果然严肃几分：“曼陀罗或者其他药粉已经无法消解疼痛。昨天，光是我们这里，就有数个因疼痛而自尽的髓病病人……将军，你还记得上一次，你让我研究的‘天使之尘’吗？空想庭，它的确可以铸造，这是我给你的答案。但同样的，作为一种药物，它可以在生理和精神上让人缓解大量疼痛，从某种意义上，它比阿西弗斯更适合现在的我们。” 佩佩的声音冷下来，她本来想指责什么，又感觉自己的立场实在有些薄弱，最后，她问：“说起来，西斯特里的阿西弗斯草是从哪里来的？我不能转去西斯特里收购吗？” 梅洛苦笑道：“我也并不清楚他们从哪里得到的阿西弗斯……但是，如果是收购的话，昨晚我们已经有人往西斯特里赶去，那个时候，一组阿西弗斯草需要10金币，就在我们迟疑的时候，城内有人把剩余的药草几乎同时收购完了，只留了一些边角给我们。” 佩佩沉默不语。 她刚想说什么，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她转过身的同时，姜绪也取下了兜帽。 她本来是来这里的药剂师协会升级技能的，她做了几组阿西弗斯药水，药剂师等级提升了很多，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佩佩。 她旁听了二人不少对话。 佩佩有几分惊讶：“你在这里。” 姜绪点点头：“不要被蚕食，佩蜜拉·安杰琳卡。” “什么？” “虽然我并不确定，但收购药草的多半是熟人。” 佩佩也反应过来：“……红莲。” 形势在发生变化，红莲从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姜绪点点头：“若你如她所愿，以后只会更糟糕。更何况，同盟不是还有协议，如果你让天使之尘发挥作用，我想星光也不会放过你。” 那倒不是问题。星光的实权远不如她。 佩佩忍不住道：“如果只是在军队使用……” 姜绪说：“在我看来，同盟国军队的军纪其实很散漫。” 佩佩揉揉太阳穴：“这倒也没说错。” 姜绪转而问：“艾希利瓦山脉里有坟墓吗？” “什么？” “或许，‘渡鸦的坟墓’能不能让你想到什么。” 佩佩回道：“我不知道哪里有坟墓。但是在阿尔斯特，渡鸦指的是什么连三岁小孩都清楚——我们都这样称呼帝国人。” “或许这两天我可以回西斯特里逛一逛。”姜绪说，“别那么急。” 佩佩终于笑了两声：“不是我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一样‘天使之尘’被使用……但是，春天来了，格蕾。” 草原复苏，艾希利瓦的雪水淌入大地之际，新的战争已经敲响锣鼓。 我们都得回烽烟里去。 第162章双城 姜绪离开比斯特的时候，干燥的城市难得下了场淅沥的雨。 不过两天过去，比斯特城里发生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原本繁华的街道只剩下道路两侧龟缩着的、无家可归之人。 比斯特城分上下城区，上城区与下城区有落差，以悬索桥相连，栈桥附近人多一些，还有不少穿着锁子甲的士兵，但连细雨也无法压下无数飞扬的尘烟，推搡和争吵声不绝于耳。更别提那些暗街了。 涌动的暗流逐渐浮现到了水面上。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鼓角声在街上回荡，姜绪想或许会来自堡垒。她在离开前还去看了一眼星光，对方显然沉浸在即将爆发的热战幻想中，他期待着和月亮重逢。 三天后是【黄金狮心】的任务时间，直觉告诉她，她得按时回来。 格丽娜被她安置在上城区的偏僻楼房里，姜绪给了她一笔钱和传送石，告诉她一旦发生什么，回伊特恩就行。 “会发生什么？格丽娜不想再和你分开了。”格丽娜不安地说。 姜绪说：“我向你保证，我会去找你……格丽娜，你不需要来找我的，这里本来就很远。” 格丽娜沉默片刻：“格丽娜其实是很自私的人，祭司大人。我并不全是为了你来的。” “那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我。总之，保护好自己。” 来不及和其他人一一告别，只是她和09离开比斯特没多久，罗琳娜就赶了上来。 “我和你一起。”罗琳娜的表情谈不上轻松。 一边赶路，姜绪也试着探探口风：“你不留在比斯特吗？红莲应该需要你留在那里吧。” 罗琳娜：“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闹矛盾了吗？” “算不上。只是需要彼此冷静一下……不过，格蕾，我们可以打个赌。” “赌什么？” “不是红莲下的手。” “我不知道你的信任来自哪里？这应该是你们的作风。我没有指责的意味，我也只是不希望你们能借着这个势头起来。所以你不需要为她辩白。” 罗琳娜摇摇头：“也不是那个意思。你最好做好准备，西斯特里的情况可能比你想象得更复杂。我的意思是……”她挠挠头，继续道，“红莲手里没有这么多流动资金去收购在她看来溢价的药草。” 姜绪：“……你们很缺钱？” “是啊。不然为什么想着把天使之尘一股脑出手。”她的苦恼也很明了。 “你们不应该手里还有挺多钱的吗。” “啧。”罗琳娜想到什么，顿时烦闷几分，“魔兽潮的事让森林里很多人对斑鬣失去了信任，但是红莲还是不想放弃那里，为此我们付出了不少代价。” 不愿意放弃。 如果斑鬣也彻底抽身，被蚕食的大森林玩家社会会成为一潭死水，红莲是个“好心人”，她无法舍弃。不过，罗琳娜不会在这上面去说服姜绪。 二人借用传送石抵达西斯特里的时候，如罗琳娜所说，情况确实复杂许多。 城内和比斯特一样混乱，不过这里倒不是因为髓病——城主已经在两城之间设立了关卡，如果不是带着佩佩的信物，姜绪三人也无法通过。 百字巷里一片狼藉，一场冲突刚结束不久，黄鹂街剧院那些铜黄色的门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碎，地面上满是红红绿绿的传单。 姜绪拾起几张。 “为了我们的下一代——向和平进发！” “公会征收：无上限收购阿西弗斯草！” “——马戏团招收学员，不限人种。” “看你的背后，是谁让你送死！” “掌握自己的命运，找出你身边的‘亚人’，oo公会将会支付酬金！” “安杰琳卡，不是兽人的领袖，而是亚人的旗帜，暴君佩蜜拉。” 姜绪：“简直是乱成一锅粥了。” 罗琳娜眉头紧皱：“为什么‘百晓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百晓生’也是靠人收集情报的，消息会被管控。看来我们不在的时候，西斯特里城发生了一次反‘亚人’和反‘平原战争’的封闭式运动。”姜绪问，“红莲住在哪里？” 罗琳娜指了指前方的筒子楼：“就在这里。” 这里离佩佩的鱼市很近，罗琳娜还以为姜绪是知道红莲住在哪里的。 推开门，窗前站着一个颓唐的红发身影，摇摇欲坠。如罗琳娜所料，红莲哪也没去。 罗琳娜两三步上前把她抱下来：“冷静些。” “啊呀。”红莲反过身挑起她的下巴，“这位女士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她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混乱嘈杂的街道上飞进来一些酒瓶子，砸在地上把她吓得六神无主。她猛地钻进罗琳娜的怀里，掉了几滴眼泪又大笑起来。 罗琳娜敲敲她的头，从背包里掏出药水灌进她嘴里，过了很久，红莲晕乎乎地撑着头再次站直了身体。 “看起来你和格蕾的关系好了很多呀，罗琳娜。”她推开罗琳娜后退几步，倒在了椅子上，“我发病了吗？” 罗琳娜点点头：“是。” 姜绪问：“游戏里会有慢性疾病吗？” “不知道。红莲的情况和游戏无关。”罗琳娜回道，“她二十来岁就这样了，为了救她的学生，被红街的人拆掉了一些脑部神经，灌了一些不明的神经类药物。” 红莲的思绪很快清明：“你可以干脆地告诉她，是‘约尔曼’做的。在那之前，我们都以为我们依赖的这个组织本质上是为了地下城和人类的存续，我们从来没有背叛最开始的想法。” 第148章 姜绪的重点不在这：“游戏里的药物也可以治疗你原本身体的疾病吗？你进入游戏以后，也会像现实世界里一样发病？” 红莲点点头：“你说得不错。” 姜绪还想说什么，外面的街道突然传来些微爆炸声，红莲顺势探出窗，街道末尾升起烟雾，几人捂着鼻子从烟雾里逃出来，却没跑出多远就倒在了地上。 “啊呀，看起来有些不妙。”她回过头，“我们得另外找个地方说话。”她把她们拉进队伍里，分享了一个坐标，“虽然还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来找我，但想必比斯特城的叛乱应该也快到了——往这里赶，西斯特里的城主在这里。” “我得进一趟艾希利瓦山脉。”姜绪说。 “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的，半精灵。难道你不好奇吗，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绪没有迟疑：“那走吧。” 红莲往窗外伸出钩索，晃上房顶，几人在楼宇间跳跃，姜绪路过那天晚上她和09待过的繁华街巷，那些店铺和夜晚的烟火再难寻踪。 - 过去的路上，罗琳娜简单地把比斯特的事提了提。 红莲：“正如罗琳娜所说，阿西弗斯草并不是斑鬣收购的，而是西斯特里官方收购的。这是新任城主的命令——这个新任城主在你们离开这里的后脚就上任了。” 09：“西斯特里的历任城主几乎都很透明。” 红莲瞥他一眼：“你说得不错，游荡者。在西斯特里，城主是像同盟盟主一样的吉祥物，大公会更有权力——除了这一位新上任的，煤点儿。” 红莲清清嗓子，继续道：“她原本是西斯特里新马戏团的团长，前任城主被某个公会暗杀后，在盟主派来新任城主前，‘西斯特里’其实算个自由城邦——直到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圈地令’，占据了西斯特里，严格来说，这里现在甚至不算同盟国的地盘。” 姜绪忽然道：“‘煤点儿’是阿纳斯塔西娅的人。” 红莲扬扬眉，并不意外：“我看她的作风也有些像帝国人。” 几人抵达了坐标点，里面是个会议室，罗琳娜从窗外窥一眼，让她惊讶的是，她看见了萨里·约尔曼和几个一看就是从伊克斯村庄而来的中年人——他们都穿着厚重的、像圣诞老人一样的大袄。 罗琳娜皮笑肉不笑：“我向阿纳斯塔西娅提起过伊克斯村庄的事。不过她应该还不知道萨里是她的生父。” 一种莫名的惧意从心底升起，她脑子里一晃而过那些她曾和阿纳斯塔西娅进行过的对话，不知道她也没有从其他话里抓到某个致命的情报。 罗琳娜想起那个雪夜里发光的水晶球，她忽然觉得当时那些伤口又开始作痛起来。如果是一个真正的人类拥有这样的智慧，她或许还会真切地感到有趣。 阿纳斯塔西娅是npc。她对自己说。 红莲没再拖沓，她举起火铳，进入“lock”状态，一槍射向煤点儿的头部。 这是几乎逃无可逃的攻击，但煤点儿的头颅仍旧像折断一样躲开了致命一击。她的身形和关节经过长期的锻炼，已经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柔软，她甚至可以拆解自己的骨头再拼凑起来。 屋里响起惊恐的叫声，除煤点儿以外的人四散开来。 再一槍，红莲对准了光源，她和罗琳娜左右开弓，压低身形跳进了屋内，直冲煤点儿而去。 第163章渡鸦之影 屋内一片混乱，姜绪翻身到一旁的廊道上，看见了从屋内逃出去的萨里。 他面色沉沉地往外走去。 “还没告诉你，你的儿子找到了。”姜绪说，“他在比斯特城，不知道这次的风波会不会殃及到他。”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半精灵。”萨里·约尔曼看了眼窗外，“就像我。” 这个老人的态度和一开始多有不同。 姜绪：“你和阿纳斯塔西娅说上话了吗？” “……我的女儿，她在南方等我。” “等你这个隐姓埋名、抛弃妻女的人？” 萨里摇摇头：“世界在发生变化，我的眼睛还没有浑浊。” 没有突破点，萨里继续往外走。 姜绪想到什么，萨里的脚底突然升起荆棘：“帝国曾经的皇帝，你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帝国人的坟墓？如果你能告诉我，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萨里转过身：“你不这么做我也会告诉你的。” 她的身上有他感到熟悉的气息。 屋内缠斗，突然有人退出队伍，红莲一边闪过煤点儿的袭击，余光往楼下看去。 半精灵察觉到她的目光，取下兜帽用她灰色的眼睛回望，她朝她有些慵懒地挥了下手道别，暗色的影子和身旁白色的影子一并没入人潮之中。 ……红莲还有话想和她说。 从在阿尔斯特同盟国再次和她相遇开始，她就有种强烈地，想和她同行的想法。 一时走神，煤点儿的拳击袭来，罗琳娜大喊道：“红莲！别走神！” “……我知道。”她的目光落回煤点儿身上，“不至于对付不了，啊呀，我们两个是无敌的，不是吗？” - 姜绪和09赶往了勿尔德村。 不出她所料，工厂和村庄的状况相当糟糕，露天广场上晾晒的鱼已经发臭。佩佩家的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破了，没有邻居再来修补。 姜绪联系上她。 通讯器那头的佩佩沉默半晌：“我猜到了。”虽然猜到了，手却一直在发抖。 “格蕾……如果你看到病重的村民，还希望你能照料一下。” “行。”姜绪在佩佩家里翻找，找到了工厂的紧急密钥，离开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门口的狼头标本。 【头狼之首】：安杰琳卡母亲的尸首。 姜绪心下一颤，把狼头重新摆好，门外的09靠在墙上，注视着近处的雪山。 大地里传来一声悲戚的宛若人声的啼叫，地底数万年的冰川似乎开始碰撞。 “冰川融化是有声音的。”09说道，他的右手划过腰腹，数支被银链穿过的短槍显形，他的双手反手把过。 雪崩一样的轰隆声响起，近处的冰山崩塌，山体里乌黑色的巨型鸦影从冰川之下掠过，再破山而出。 【---渡鸦之影·lv.70---】 这是个地图boss。它飞到广场中，携带着“灾厄”而来。 【“灾厄”：渡鸦的所有攻击会生成“疫病”的debuff，累积30层“疫病”会造成“即死”状态。】 半日之前，萨里的答案。 既然不是战场，同盟国内什么地方才会有帝国人的坟墓呢？ 就在艾希利瓦山脉的勿尔德村，冰雪深山里的冰原狼人村庄，原本人烟稀少，年轻人大多都离开村庄，进入了城市。 这里很少有人来。 萨里年轻的时候，妻子热衷研究将法术与武器融合到一起，为此帝国境内出现了“魔剑士”，但那远远不够。 那时候的帝国对这样的研究很敏感，皇后需要一个实验场，帝国境内法师众多，法术痕迹难以掩人耳目，于是她和同盟国盟主“星光”达成了协议，将实验场建立在了冰原深山内。 这里原本就有避世的村庄，有生活基本保障。 有实验场，自然就有实验品。 帝国的犯人和当地的冰原狼人是实验的对象，不过很可惜，最后实验以失败告终。 艾希利瓦山脉上涌现的法术光辉一开始被当地人当作是冰雪之力的神迹，但当越来越多接触法术的士兵回到西斯特里后，终于有人发现了古怪。 帝国的大工匠、帝国皇后使用了“碎星”，将无数生命湮灭在冰雪之中。 “村庄就是坟墓。” 这就是萨里的回答。 “帝国高层和同盟国之间并不像战场上一样争锋相对。”萨里说，“至少我和她在的时候，战事甚至会商议着进行。例如季节交替时，我们都会休整，不会有奇袭。” 他的语气越来越沉：“我来到同盟国后，居住在伊克斯，越来越认为，这样的战事政/治性太重，即使停下对彼此都会伤筋动骨，但还是应该停下——格蕾，你认真呢？” 帝国的“邪灵”本就是法术的残余与死后亡灵的结合体，数以千计的人死在勿尔德村，这里又曾是法术的摇篮，“渡鸦之影”异常庞大，它张开浑噩的双翼，几乎遮盖了整个天空，昏暗的乌云与狂风席卷而来。 对付不了。 毫无疑问。 姜绪张开天使之羽的同时使用了“浮空”，逆风朝渡鸦之影跃起。 黑暗的影子上有一处瑰丽的亮光如同星星一样在闪烁，直觉告诉她，那里有什么存在。 09攥住了她的手腕。 狂风将他银色的长发吹起，眼前的一切都不分明，混乱不堪。 “你想做什么？”他的声音很冷。 姜绪顿一下，她降落下来，脚尖点地，上半身倾向他，额头相贴。 第149章 这样的事其实没有必要。 但是。 “等着我，09。你知道，我是死不了的。” 松手的一瞬，姜绪的身影迅速脱离。 她遁入狂风之中，乌黑色的渡鸦之影，连带着一切视野都模糊。风起云涌，奇妙的力量撕扯着身体，她给自己上了hot，血条还是在崩坏。 姜绪打开了影像功能。 好在她在空中找到了一些在狂风中处于稳定的悬空石块，当她觉得即将力竭时，就迅速找到平台休息片刻再继续。 直到她触碰到渡鸦的羽翼，顺滑无比，触感甚至让人起鸡皮疙瘩，但却又一瞬消散。 ……影子吗。 只有一瞬的实体存在，姜绪迅速攥住，她沿着渡鸦的背脊向上爬去，稍有不慎手上就会落空。 终于，浑噩的皮毛下，钻石尘的幻境在闪烁。如同凝结了时间的冰晶细碎而密集地闪烁于此，繁密地折射着昏暗世界里四散的光芒。 如同星辰。 而星辰之中，隐约可见一个下陷的的漩涡。 姜绪坠入其中。 渡鸦之影的内部是一个满是花朵的山谷。 嘈杂的风声停下，一双温柔的手把她扶起来。 女人轻声唱。 “可怜的蒲公英，风会把我们带去哪里。剩下的时光，我会和你一起度过。在这山谷之中，让我为你竖起花束。” 姜绪屏住呼吸，她能感受到她扶起她时的温度，但当她反过来想要触碰她，眼前模糊的影子却散开。 山谷的顶端，星辰落下。银白色的光芒闪烁着向她靠近。 “阿西弗斯的种子，冬天的种子，美好的祝愿。” 世界崩塌，身后的翅膀早已消失，姜绪感受到自己在下落，渡鸦之影仍在半空飞行，但光芒已经彻底消散。 她闭上眼睛。 风从身下穿过，这让她再次想起了龙临城里，她从浮空的城市里坠落。 阿加说。风。是不是很舒服？ 是的，很舒服。哪怕它再猛烈，当人放任躯体之时，总会感受到自由。 一直到温柔的触碰，在这寒冷的世界，原本冰冷的躯体也拥有些许温度，09和着风的形状，把她抱紧到身体里。 什么话都不用说了。 寂静在回响。 - 城市之中。 伤痕累累的煤点儿终于找到了萨里·约尔曼。 “陛下，我们该走了……” 萨里看向人潮。 他想起那段对话。 “格蕾，你认为呢？” - “我不知道。” “但我觉得，它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停下。” 萨里·约尔曼，拥有智性之人。 “我想回去看一眼帕西瓦尔，那孩子活这么久不容易，我想再交代一些……” 话语未尽。 煤点儿打断他的话：“您的躯壳已经没有了，陛下。这里太乱了，如果发生意外，我无法向殿下交代。” 萨里的语气急了几分：“的确如此，但是我想再看看他，或者，再看看这座城市，看看伊克斯村庄。我还不知道帕西瓦尔有没有患病，或许我们能留些药水给他，或者把他一起带走，不是吗……就这样，你告诉西娅，我会带着她弟弟一起回去……” “我想还是算了。”煤点儿叹口气，“我想殿下并不欢迎她的弟弟。其实只要您能回去，无论是生是死，都没有关系。” 他已经彻底变为一个平凡的老人。 萨里双眼瞪大：“你说什么？！” 煤点儿看起来有些微苦恼：“真可惜，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您，您却死在了此次叛乱之中，虽然只是一个窝囊的畏战老人死了，但我想阿尔斯特人应该会好好为此赎罪的。” 钢铁封住喉咙，混乱之中，无人在意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倒下。 第164章人们 “佩蜜拉·安杰琳卡。” 佩佩其实记不太清“安杰琳卡”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的她太孱弱，记忆也随之褪色。 安杰琳卡是会淡化伤痛的那种类型，但她也信奉强壮的身体会让士兵成为战士，强大的精神会让士兵成为将军。 虽然记忆褪色，但安杰琳卡能成为叛乱中想要打垮的“暴君”，正是过去的一切造就了如今的她。 淡化，不代表不存在。 渡鸦在啼叫，把冰原狼人们像群羊一般围城一圈，就在如今勿尔德村的广场。母亲是头狼，她理应站出来，她也那么做了。 把“地髓”植入身体，让它们和血肉融合，“农场主”想要让地髓作为介质，让法术寄宿到人的身体里。 这个世界上有人拥有法术天赋，有人没有，大工匠那个时候总认为法术的本质是寄宿，这是巫师容易走入的误区。 这个世界是存在某些如同法则一样的界限的。 就像魔兽之间原本有生殖隔离，但当其被打破后，兽人和更为诡异的魔兽就此出现。而地髓作为一种物质，原本也无法在人体内产生结晶。 数次实验后，大工匠没能获得满意的成果，却让这个界限被突破，人会被地髓感染、寄生，“髓病”就此诞生。 不过年幼的安杰琳卡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疼痛如影随形，只知道广场上的尸体比死鱼还常见。大工匠认为血与泪会加速兽人的“进化”，于是她把狼崽们都聚到一起，只给他们一块肉作为一天内唯一的一餐。 一开始的安杰琳卡正是靠着“食量小”活下来的。后来，后来她也忘了自己有没有吃过同类的尸体，等她重新拥有理智的时候，广场里的冰原狼人就只剩下了几个，再后来，大工匠带着她的手下离开，村庄重归寂静，村长把她妈妈的尸体交给她，告诉她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安杰琳卡把母亲的狼首制成了标本。 “佩蜜拉·安杰琳卡。” 有人继续在叫她的名字。 佩佩清醒过来，她眼前还是花的。上层在开会，佩佩如今身份敏感，无法参与，干脆来镇压暴动。 和西斯特里的情况不同，如今的比斯特城内没有那么多苦大仇深，城内混乱的直接原因只有一个——髓病。 昨夜再次爆发的急性髓病让下城区更加混乱，有机工失控在街上放了震慑弹，佩佩被波及，头晕眼花之际，她想到了那些旧事。突然的爆发或许和休战期的结束有关，大量的士兵聚集在了下城区的居民区和街市，等待征军令的派发。 佩佩很快想起来眼前这人的名字。 “帕西瓦尔。” 萨里的儿子，还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失落帝国皇子。 “您知道我。”帕西瓦尔有些无措，“这是我的荣幸。” 佩佩问：“倒是你，怎么认得我？” 安杰琳卡在战场上会戴上半张面具，再加上冰原狼人的长相本就难以区分。 帕西瓦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后一战的时候，雷电劈碎了您的面具。” “你上过战场？” 人类的身形，尤其是帕西瓦尔，比起兽人来瘦弱不少。 帕西瓦尔点头道：“给您添麻烦了……真的，一开始我们还算半个士兵，后面完全是在浪费军需。” “如果这样觉得了，下次就得想办法把上次没做好的填补上啊，士兵。”佩佩拍拍他的肩头。 帕西瓦尔叹口气：“我觉得我还是别去了……” “只要能找到战斗的理由，我的军队欢迎所有人。”佩佩挥挥手，向他告别，朝着前面的街区走去，只是刚走出去没多久，又听见轰隆一声。 佩佩连忙往声源处奔去，刚进这个街区，飞扬的尘烟就这住了她所有的视线，这是“玩家安全区域”，应该不会有人在这里惹出事端。 佩佩还想往浓烟滚滚的街区里探，耳边的哭嚎声一下就把她的注意力拉扯过来。 是街角襁褓里的一个小孩。 不知道他的父母在哪里，把这样路都走不稳的小孩留在这里，佩佩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抚他的背。 “狼儿、狼儿，快睡觉。” 狼人的小孩让佩佩觉得亲近，她宽慰着他往街边靠，打算联系下属把孩子安置到更安全的区域。 ——直到一股尖锐戳到佩佩的手上，狼爪子这么尖吗，看来得让他们帮忙剪一剪。佩佩掀开襁褓的一瞬，想起来冬天家里角落的壁虎。 断尾的壁虎，再接上奇异的尾巴。 孩子的下半身被截断，取而代之的是往下肆意生长、略显狰狞的银灰色结晶。 烟雾在此时逐渐散开，佩佩这才发现她来到了上下城区的交界处，悬索桥旁的钟楼垮塌了，没有大型武器可以暴力拆解的建筑，它垮塌的原因是内部挤满了太多的人。 大世界里的建筑物是有承重的，战争时佩佩还会利用这点设置埋伏，只是，钟楼为什么会聚集这么多人？ 佩佩抱着小孩子绕过最后的街口。 第150章 长年没有动过的悬索桥被升起，上城区与下城区被彻底分为两个世界。 - 比利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脑子动得慢。 来到比斯特后，比利又加入了一个新的公会，西斯特里最近没什么风声，他在这里还没有“臭名昭著”。 城内混乱一片，他本来身形就瘦小，趁机溜进公会仓库偷了个干净——经过他的再三思考，比利认为，没有人会有余力在这次骚乱后清算仓库。 比利得意地回到街道上。 纯真总是随着年龄消散，小时候会厌恶的想法，随着长大也认为是理所当然，尤其是在这样的世界上。 他旁观了一些格蕾他们做的任务，不知道为什么对“帕西瓦尔”产生了好奇，大概是因为他们年龄相仿，又或者帕西瓦尔总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 探索世界时期的年轻人其实让人着迷，不是吗？ 就像曾经的他，和佩佩一起进入了一个迁徙队伍中。当时南亚的地面受创严重，迁徙队带着他们北上，一路上他们谈及要怎么在草原上建立营地，要怎样在森林里收集露水和浆果，怎么和其他的队伍交换物资。领队每夜望风辛苦的时候，比利总会自告奋勇地帮她代班。 比利很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下去。可惜，他们还没找到理想之地，“维尔”快要降临了。 进入“鲸落”的人数有限，他们三四百人里只能留下十来个人。 比利不想谈及最后的日子，但毫无疑问，那也帮助了他进入鲸落更好地生存。 他想念迁徙的日子。比利走在比斯特的街道上，如同数次行窃一样，手里晃荡着他最感兴趣的战利品，并不过多在意周内发生了什么。 如同他在尸体里、在暗巷里行走、奔跑。没有过多思考的余地。 “比利！”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比利原本不想回头。 是那个帕西瓦尔。 帕西瓦尔朝他挥挥手：“来呀，比利！搭把手！” 他走过去。 “钟楼垮掉了，好多人被压在里面！”帕西瓦尔抹了把汗，“你还有绷带吗？”帕西瓦尔提起担架的把手，“搭把手呀，狮子。” 这是npc在发任务吧。比利想。 比利不知道该去哪里，但这里看起来似乎比其他地方要更有秩序一些。 他抬起了担架。 - 如果同盟国如帝国一般存在编年史，那新西历202年的春天一定会被重墨书写，变革与战争是它的主旋律，髓病却也像阴郁的背景一直飘散在同盟国的上空。 与那些死伤惨重的热战不同，髓病与同盟国的纠葛弥散在数年前的冰山，以至于后续的数年也在发生，它并不那么显眼。 除了这几夜的比斯特。 这几夜的比斯特，如同浑噩黑夜里的焰火，迸裂、燃烧。它的成型来源于将领对战争的野心、兽人对战斗的狂热，也来自于帝国血脉的阴谋之手，来自于死亡与新生。它的前奏并不热烈，但它的旋律依旧响起。 白天，城市要忙碌于饮食、忙碌于工作，情绪总会在夜里发酵。 被上城区隔绝的、被封闭的比斯特下城区， 佩蜜拉·安杰琳卡，东战场领袖、军阀，在安全区域的上空召唤出狮鹫，用她的巨斧砍断了上城区的悬崖城墙，巨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立于城市上空，与上城区的城防军隔着沟壑对峙。 也是在这之后，维尔京世界的又一界限被打破，“安全区域”彻底消失。 此刻的佩佩心知肚明，各方影响下，比斯特的城主意识到，城内的情况已经无法控制，邻城西斯特里也陷入危机，所以他选择分割下城区，等待骚乱结束。 比斯特的上城区原本是侏儒建设而成的，它的地基很高，如果没有大量的飞行坐骑，根本无法影响到上城区。 除了外围的士兵，整座城池安静得可怕。 士兵们抬头望向那看似将要坠落的巨斧，他们当中很多人在战场上见识过它的威力。 佩佩扶着悬空的斧柄，站立在斧背上，睥睨着万物。 佩蜜拉·安杰琳卡要求降下悬索桥，让上城区的医生和药剂师进入下城区。 老人们会用什么来应对这样的处境呢？ 他们给出了答案。 第165章巨斧 第五日的凌晨，姜绪和09赶回了比斯特。 在她飞进乌黑的世界里时，09也没闲着。他尽力在吸引boss的仇恨，这让姜绪顺利地找到了阿西弗斯的种子，再醒过来时，09换了一套衣服。 白色的外套太容易被血侵染。 凌晨，城市的天空被灯火笼罩的世界点燃。 格丽娜已经离开，虽然她身在上城区，但城内也在强制征集医生，身为暗精灵的她太过显眼。 西面的街区又是一阵暴动，浑身乌黑的铁匠索菲亚狼狈不堪地从人群里出来，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她在这寒冷的日子里浑身燥热。 姜绪看到了她鬓角处不起眼的结晶，她也感染了。 “我以为你去上城区了。”姜绪走过去，扶住她，她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晕倒。 索菲亚说：“我倒是想……话说回来，你也看到那个东西了吧，异乡人。” 二人的视线一同看向了上空悬挂的银色巨斧。与其应和的，还有街道上拥挤嘈杂的人群，一并往巨斧砸落的碎石处涌去。 但那沟壑太宽太深，钟楼无法让他们离上城区近一点，碎石也一样。 姜绪下意识扯了扯领口，往道路尽头走去。 城池上下对峙的双方显然陷入了僵局。越靠近巨斧，周围凄厉的哭喊声就越刺耳，以凛冽之势出现在空中的佩蜜拉·安杰琳卡短暂地成为了供人们祈求哀悼的神明，他们也期待着她作出反应，希望桥能被放下来。 巨斧阻隔在两个世界中，佩佩能承受得起战争的期许，但面对着这样的场景，她感受到一种无力感。 民众的情绪在蒸腾，她不理解管理者和联盟会怎么处理髓病后的世界。这里和帝国不一样，倘若帝国的某个城邦遭遇如今的状况，整个国家都会陷入骚动，但比斯特的事就只是比斯特的事——但是，他们应该还指望着这里的人打赢春天的战役。 姜绪使用浮空，靠近了佩佩。 佩佩用她的爪子抓住她。 “回来了？怎么样？” 姜绪向她展示了【阿西弗斯的种子】。 “虽然不清楚城里的现状，但这应该能作为一个合适的谈判筹码。”姜绪回说，“上城区的人应该也需要药草。” 佩佩紧绷的神经松动，她吐出一口不上不下的气，再次联系上比斯特的管理者。 没过多久，袍子深过脚踝的鼠人踩着狮鹫出现在二人眼前，底下的城市也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安杰琳卡。”鼠人的音色也带着疲惫，“我们是让你来镇压暴乱的。” 佩佩挑挑眉：“我以为我的态度很明显，费里。”她眨了眨狼眼，“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我的亲卫已经在赶来，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尽管已经很糟糕了。重要的是，她希望桥能被主动放下来。 佩佩继续道：“突然的髓病让你们失去了理智，同盟需要这座城市，我想你比谁都清楚，没有比斯特，帝国的军队将会毫无疑问地跨越最终堡垒防线。而现在，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些善后工作。” “我们……”费里揉揉眉头，“你得保证那种子有用，安杰琳卡。” 一旁的姜绪三言两语地提了提阿西弗斯种子的来历，费里的表情一时变得有些难看。他躲闪着佩佩的目光：“够了，够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讨厌这些旧事。” 佩佩的声音放低：“这些事，你听谁说的，格蕾？” “萨里·约尔曼。”姜绪回说，“你不知道？” 那是她的村子，按时间来看，她应该是事件的亲历者。 佩佩没回答，她喘了两口粗气，又笑了两声。 不管是村长，或是费里，还是同盟国留下的证据，都表明是那个帝国的大工匠私自进入的同盟国境内，她甚至不知道“大工匠”的帝国皇后身份。 佩佩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村长一直告诉她，“佩蜜拉，在危机的时候，还好同盟发现了这里，费里救下了当时孱弱的你，村子也得以活下来。你得好好活着，佩佩。” 佩佩从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村子，对同盟国没有那么多的认同感，最初带着伙计们参军，多少也是带着些复仇和报恩的情绪。尽管佩佩知道，让她留在战场上的，是冰原狼人与生俱来的杀戮欲望。 她紧紧地盯着费里，老鼠的尾巴蜷缩成圈，对方在紧张。 佩佩闭上眼，又睁开：“把桥放下来。我不会再多说一句。” 被夜火照亮的清晨，远处传来狼啸。 费里清晰地看见了她眼里的火焰，他强忍着这股威压：“我说了，我得证实这种子有用，我需要让鉴定师鉴定它的作用。” 第151章 “求您了！把桥放下来吧！” “保佑我的姐姐！让她醒过来！” “好痛……妈妈……好痛！” 耳边还能听见人们不断绝的哀嚎，佩佩嘴唇下抿：“我给你半小时的时间，你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她把种子递出去。 姜绪旁观费里的神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npc也需要鉴定吗？说到底一个任务物品，应该可以直接判定任务成功的，除非，这并不是结束，也不是这个npc的目的。 她状似无意地开口：“不如让这位留下来做客吧，佩佩。他的下属也能把种子带去鉴定。” 佩佩这会脑子有些发热，不论是“真相”还是几个日夜的不眠，都让她心力交瘁，她反应过来：“对，就这样。” 费里接过种子，交给下属，他袍子下羸弱的双腿在颤抖，他把情绪掩藏得很好。 他只需要忍耐这一会儿。看着下属离开，费里的唇角勾起一抹宽慰的笑意。 “安杰琳卡。” “什么？” 费里：“你别看我现在，我以前也是战士。” “我当然知道，所以你才能坐到现在的位置。” 费里看向她：“战士，哪怕再惧怕死亡，也要面对自己会被牺牲的事实。” 佩佩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太阳彻底升起的一瞬，银白色的屏障自沟壑骤然升起，它并未包围上城区的城池，而是将整个下城区环绕，它并非为了守护。 而在城市上空，黄金狮心，熊熊燃烧。 第166章龙背 在阿尔斯特的狮心不止一颗。 外表在燃烧的这一颗狮之心，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群众惊讶好奇地看着上方的黄金狮心，姜绪和佩佩都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佩佩猛然抓起费里的脖子，他年迈瘦弱的身体被她轻易的高高抓起。 “你做了什么！” 费里咳嗽两声，吃力地回答：“去掉生病的器官而已，安杰琳卡。当狮心的光辉彻底地包裹下城区，我们会被丢到湿地还是海里，还是彻底消失，一切都看命运的安排。当比斯特割掉了它的病灶，兽人们会过得更好。” 佩佩胸口的毛发挤出了衣领，她大口喘息着：“你要把髓病流行的比斯特抛弃掉，费里。你有没有想过，马上就要开战了。” “阿尔斯特的病灶不仅是这次髓病。”费里用他苍白的眼睛竭力看向她，“安杰琳卡，还有你，像你一样的人。你逐渐不受控制，尤其是在你知道‘真相’之后。”至于你的亲信，咳咳，安杰琳卡，失去头狼的狼群不足为惧。” “我以为同盟国，尤其是比斯特，向来是看重军事的。”姜绪说，“看来你被真正的权力中心阻隔在了外面。” 姜绪在版本cg里见过费里，不由得多看几眼。 “世界在变化，年轻的萨满。”费里回看她，“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很多公会和崔德城的人不满冬日战争的结果，要知道，对工厂他们也投了不少钱，战争需要钱，你总是不在意。安杰琳卡，这些外来者改变了我们。而你也不需要担心……消失的只是‘新西历202年、此刻髓病流行的比斯特下城区”，等我们都离去，这里会出现新的城区，在另一个世界，或许我们没有接受你的提案，又或许‘月光’没有重回战场，我们赢了下来。” 佩佩松了手。 哭嚎声自下而上向她袭来。 人群中很多人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也有人为这看似安全的升起的屏障而感到雀跃。 不是这样。 佩佩比谁都清楚，如今的同盟军队里，有六成都由玩家构成，下城区暗处无数不知名街区里居住着的玩家才是这座城市的核心。 佩佩：“兵力会被削减，费里。” “对面也一样，历经冬日，帝国人也不想让战争继续白热化。”费里闭上眼睛，“你可以和他们联系，我们也一样——我们还更诚实。你应该想到有这一天。” 佩佩抬起头，光幕上的流光从中心的狮之心向四处流淌，如同母亲死去的雪夜里，自冰山上闪烁的法术光辉。 她喃喃道：“一切总会如你们所愿……吗？” 声音并未被阻隔，佩佩还能听见远方的狼啸声。她早已不是那只瘦弱的幼狼。 巨斧开始颤抖，费里从上方掉落，姜绪张开翅膀抓住他的脖颈，把他丢到一旁的屋顶。 银白色的光芒在蒸腾，城市迎来太阳的一瞬，夜里最后的光芒也被巨斧的银光所收敛，佩佩悬空而立，她伸出手，巨斧被她操纵着高高竖立，宛若劈开太阳一般割裂了清晨的光芒，伴随着狼啸声劈向还没有成形的屏障。就像玻璃被淬开，璀璨的光芒彼此碰撞，连同大地一并震动。 在不停的冲击中，被毁坏的屏障被具象化，不断从空中落下，人群中有人站出来带着普通居民避难。 姜绪站在钟楼垮塌的顶端，向下铺设群愈术的同时利用法术痕迹引导人群。 她靠在尖顶旁。 09靠近的时候，恰好听见她几句碎语。 “……匕首的事我知道了。记得在那之前让‘百晓生’放出消息，比斯特的人需要知道，将军安杰琳卡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 “没关系，即使是其他地方的‘百晓生’，消息也会流通到这里，看起来这里人对外面也很好奇。” 权杖下绿息再次点燃，温润的光芒渗入人群，姜绪转过身，这才看见降落到身后的09。 “你脚步很轻啊。”她说。 09走近两步：“在和谁说话吗？” “你不认识的人。”姜绪回答道，她的目光落到佩佩的后背上。 莫名僵持的状况，09眼里的漩涡涌动两下，依旧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黄金狮心停止运转。” 姜绪“嗯？”了一声：“怎么说？” 09的半张脸藏在兜帽下：“这和我没关系，格蕾。”哪怕情况很危急。 姜绪盯着他，忽然说：“我想做一件事。” - 比利用他的爪子扒拉开额头上缕缕脏兮兮的、看不见原来毛色的毛发。 刚才在慌乱中，他被坠落的重物砸晕，这会儿才刚刚睁开眼睛，毛发上还有结痂的血块，他稍稍一拉扯就连带着半张脸跟着一起疼。 他有些迷茫地往前走几步，逆流的人群拍打到他身上，他被人潮挤到一旁——比利无序地想，还好这是个游戏，他不会死于踩踏。 就这样游荡着，比利其实不太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偶尔，他的耳边会响起远处帕西瓦尔的呼喊声，帕西瓦尔站在废墟上，举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面旗子。 “往这走！前面的路被堵住了！”“西部街区来医生了！病重的可以去那！”“我的天！小心碎石！” 比利跟着这声音一同网上看，他这才注意到原来天空上了层颜色，无数的碎片从空中降落、砸向地面，如同流星。巷道里的血色灼痛他的眼睛，比利很好奇，会有人来统计这几夜死在比斯特的人吗？总之，他运气不算差，除了最初被砸晕后，也浑浑噩噩、安全地走了这么长一段路。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佩佩。 她的背影很高大。进入游戏后，佩佩一直如此。比利还记得他被佩佩发现的时候，那是在西斯特里的百字巷，他被修理匠逼得走投无路，瘦弱的狮子遇见了高大的狼人，明明外表和从前完全不同，但佩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佩佩是怎么这么容易就认出他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和游戏外一样，一副衰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自己和那个时候。 比利往前走着，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奔跑。 他跑得很吃力，但他在奔跑。 突然间地动山摇，早已明亮的天空，硕大的阴影袭来。 出现在上空的是一块黑色的、如同被油漆涂抹过的巨大翅膀。它身上覆满了漆黑的、胶状的鳞片，看起来就像从地狱里的油锅里滚过。 这是一头黑龙。毫无疑问。 手执权杖的半精灵坐在龙背之上。 第167章休止符* 黑龙。在大森林时，人们称它为“尼德霍格”。 突兀地出现在魔兽潮中，它的尸体也成为一道防线。 陨石曾向她提起过，这条巨龙的来历成谜。虽然当时姜绪并不这样认为，但显然，有人经不起问询。 —— “你是那条黑龙吗？” 半精灵倏地靠近，她灰色的瞳孔并没有刻意落到他身上，09还是点了点头。 她杀死了那黑龙，但既然它的存在是虚假的，那09也有办法让它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姜绪需要一个巨物来遮掩这些从空中坠落的碎石和碎裂的屏障。 她坐在尼德霍格的背上，当它张开翅膀时，她能感受到它肌肉和骨头在挪动，尖锐的鳞片在她脚踝处摩擦，它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冰冷，如同无机物。 第152章 遮天的巨龙并没有攻击人群，有人认出来上面的半精灵，其中也包括了比利。比利踉踉跄跄，他竭力靠近，但黑龙翅膀卷起的风把他扇飞，他只能爬上人潮上方，沿着拥挤的钟楼残骸，往最高端攀去。人群里一头黑熊兽人扔给他一个装了钩索的拳套，拍拍他的背，把他托上去。 终于…… “格蕾……咳咳，格蕾……”他伸出手，吃力地靠近，毛发被风糊了一脸，他的视野忽明忽暗。 姜绪注意到他：“比利。” 她本来想站起来，但羽翼先一步靠近比利，翅膀将他卷上来。 他大口喘气，但现在不是喘息的时机：“我，我可以。” “可以什么？” “我可以靠近‘黄金狮心’。” 又是几声猛烈的咳嗽，比利继续解释。 他在种族任务里知晓过“狮之心”的情报，黄金狮心会吞没靠近它的其他狮子，换句话说，当比利靠近时，它外表的屏障会因为“进食”而打开。 “这样我就能攻击到它了。”比利的语气很确信。 他和那个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呢？他想，至少，自己现在拥有着狮子一样的心脏和身躯，不是吗？ 他抿抿唇，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就像一个流浪汉将要拯救世界。 姜绪：“没有给你后悔的时间了。” “我知道。”比利拍拍自己的脑袋，它现在还在嗡嗡作响，或许在他听见帕西瓦尔的声音，走近人群而没选择离开的时候，它就一直在响。他好像变回了那个在草原上，帮助队伍度过黑夜的人。 “我会和你一起。”姜绪俯身，“听见了吗？09。” 流淌着汩汩黄金血液的狮之心就在上方。 黑龙挥动双翼冲向高空，越靠近，自黄金狮心处凝结与吞噬的力量就袭来，它的躯壳早已因为承担了坠落物而残缺。 姜绪脱离的一瞬，白金色的翅膀随之展开，黑龙一瞬消失，白色的影子从空中坠落，但她无暇顾及。 她死死环住比利的手臂，把他送向狮心，空气在颤动、扭曲。比利用力压住拳套上的按钮，终于钩索喷射出去，勾住黄金的血肉。贪婪的半活物张开它的嘴，想要吞噬它的猎物。姜绪想把比利拉回来，但他的整个身体已经被扭曲着被送进血肉之中。 比利五官横飞：“不、不要！救救我，救救我！” 千钧一发之际，因为空间扭曲而丢失的力量被找回，姜绪终于释放出“重力球”，把狮之心拉到自己的位置，比利也得以逃脱。 姜绪看见佩佩接住了他，尽管如此，从高空坠落也让他感受到内脏脱落般的疼痛。 黄金狮心。 像血口一样张开，血脉筋络，蒸腾冒泡。比利已经离开，但黄金狮心依旧表露出贪婪，血肉上伸出触手，圈住她的手腕，往上攀升。 狮之心。 姜绪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因为她身上有狮之心。她把狮之心从背包里取出，触手的分支一瞬将其包裹，顺着触手的末端，权杖也悄无声息地探进它的黄黑色血肉中。 随即，碎星。 如同捏碎了整个世界，屏障炸裂开来，无数的色彩在空中反射、璀璨，晃过她的眼。黄金狮心无限膨胀，它的表皮最终爆裂，“轰——”剧烈的鸣声终究归于沉寂，比斯特的城市上空，下起滂沱而猛烈的血雨。 狼群呼啸而来，佩佩手执巨斧，劈开最后的屏障与沟壑，居民和战士们蜂拥而上，在这一刻，即使是费里也知道，战火不可避免。 无数人跨过他矮小的身躯，他们本就是崇尚斗争的战士，血与泪连同髓制武器一同淬炼。 欢呼声下压抑的哭声释放出来，数日的折磨终于要落下帷幕。 费里缩到墙角，缩进脏污的袍子里，直到很久，喧嚣过去，有人弯腰掀开他头上的布匹。 半精灵银色的、夹杂着乌黑血液的头发垂落，她微眯起眼，辨认他是否还活着。 “看起来还没死。” 姜绪直起身，揉搓自己的手臂，她的伤口在愈合，浑身发痒。 费里哆嗦片刻，颤抖着开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异乡人。” 道路尽头，佩佩背着比利，面色沉重，帕西瓦尔脸上有几道血痕，却笑得很坦然。 在最后一缕夕阳下落时，伴随着欢呼声，他们朝着姜绪走来。 “嘿！格蕾！”帕西瓦尔高声喊道，朝她挥手。 “没人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 姜绪回望向众人。 - 谈判工作枯燥无趣，但时至今日，佩佩不得不出席。 再次作为牺牲者，鼠人费里被绞死在悬索桥前的钟楼废墟上，将数个因疾病而压抑的夜晚画上了休止符。 最后的热战消解了痛苦，佩佩比谁都清楚，有很多人就寂静地死在这些喧嚣的夜里，为此，阿西弗斯的种子种在了悬索桥旁，供比斯特人免费使用。 最后一次处决是老巴里的处决。 他必须死。 老巴里面无惧色，在临刑前，他和姜绪见了一面。 “瞧瞧你。”老巴里的嗓子普通枯萎的树，“再看看我。异乡人，你不觉得有人该像我一样……咳咳……被秘密地吊死在这里吗？例如，站在远处的那个冰原狼人。” “她现在比你有用，老巴里。”姜绪诚实地说。 老巴里的眼里闪过最后一丝智慧：“她只是暂时的胜者，这里的人总以为神明已经死去，但你我都知道，女神会有再临的一天。” 姜绪点点头：“或许吧……总而言之，一路走好。” “那个游荡者！”姜绪将要离开的时候，老巴里突然提高了嗓音，“上次你们看起来，关系不是挺糟糕的吗？” 姜绪回过半个身：“看来你记起来了。” “我不会忘记你们的。看看你，已经是个萨满了。”老巴里很坦然，“你见过她了，我知道，命运会降临到你我头上！” 铡刀下落，侏儒白花的头滚落，血腥气一瞬蔓延。 身披软甲的佩佩从身后的阴影出现：“说实话，我很想听你诚实的回答。” 远处城市在夜里散发的光芒，不再是因动乱而晃荡的火光。 姜绪微微侧头，示意她过来。 二人坐在一把长椅上，注视着城市的灯火。 姜绪：“或许我说的就是实话呢。” “‘有用’。”佩佩揣摩着她的用词，“说说你想要的东西，格蕾。不管是我，还是比斯特人，都要向你表达感谢。” “说起来，西斯特里怎么样了？” “还在混乱中，亚人、平原战争，那里一团糟。”佩佩的耳朵一下子耷拉下来，“不过，‘煤点儿’离开后，新生公会‘斑鬣会’暂时在公会混战中占据了主导。总的来说，‘西斯特里’现在还是自由区域。怎么，你感兴趣？” “我和她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真的假的？” “真的。”姜绪认真地说，“骗你又没好处。” 佩佩笑出声：“我就是觉得看你一脸正经的，很好玩。” 姜绪别过脸，清清嗓子：“说回前话，或许，我们可以接着合作下去。” 佩佩维持着笑容：“我并不讨厌。‘骑着黑龙的女巫’——现在，很多比斯特人都这样称呼你，我大概理解了红莲说的那些话。” “你和她聊过？” “是，我们之前聊过你，在西斯特里的时候。”佩佩说，“当巨龙的身躯划过天空，绿意神圣的光辉洒下，你冲向‘黄金狮心’的时候，我想，你的确如红莲所说，就像一面‘旗帜’。我不会希望这篇旗帜树在对面。” “你欠我很多，从兀尔德开始。” 佩佩有些尴尬地挠挠耳朵：“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想要什么？权力？或许我能给你在上城区谋个职位，金钱？话说回来，阿尔斯特并不如南方的帝国富饶……” “你认识她吧？”姜绪忽然从系统调出情报页面，一张紧致、庄严的脸出现在佩佩眼前。 佩佩的语气变轻：“当然。摄政的玛格丽特。” 关于平原战事，帝国和同盟的战后制衡，一直是她和玛格丽特在维持。 “她背叛了你，站在费里那一面。” “我很愤怒。”佩佩不以为意，“但如果说是背叛，我也做过，我并不喜欢这个词。只能说兵不厌诈。” 冬天最后的奇袭，她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那、如果并不是为了报复，为了报答我，安杰琳卡。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安杰琳卡’吗？好，你说。” “费里死了。再过一段时间，玛格丽特为了将骑士月光从前线召回，一定会和你再次联系。” 姜绪从背包里取出一份信纸：“无论她需要怎样纸质内容，我都希望你能用这份信纸给她答复。” 透亮的纸页，透过火光可以看见一条闪烁游弋的细蛇被渡鸦衔在嘴里。 第153章 上面有一行暗色的小字。 “新西历202年·为了我们的诞生·为了帝国的不朽·哈瑞斯。” 佩佩爽快地接过：“这很简单……原来帝国人也会过‘哈瑞斯’节，帝国的哈瑞斯在哪几天？” “就在前几天，春天到来的时刻。” 姜绪笑着回答道。 那个时候，比斯特和西斯特里都是死亡与混乱主宰的世界，而南方的帝都，正洋溢着春日的气息。 第168章夏洛蒂 春天的到来并不明晰。 但当你推开窗户，窗外传来的风并不刺骨，反而让你想去夜色广场听一曲吟游诗人的诗歌，那么，春天的确深切地降临了。 棋子下落之时，神圣加维里尔帝国议会圆厅中央。 阿纳斯塔西娅慈悲的脸上，带着困惑与些微愤意的眼神投向玛格丽特，似乎不敢相信她亲爱的小姨会撒下这个弥天大谎。 侯爵趁势追问，她双手往桌上一拍：“玛格丽特！这是你伪造的情报吗！就为了让‘月光’回来？你知不知道，如果她回来，且在我们没有准备的时候，同盟军队携死神南下会是多么可怖的画面？” 圆厅里是漫长的寂静。 格莱斯顿沉闷地清嗓：“回答她，玛格丽特。” “我无话可说。”玛格丽特双手环抱，“这是复写的情报，用帝都的信纸很奇怪吗？” “您说过是原件。”阿纳斯塔西娅低头检查纸页，“我想，应该也有其他人见过这位名叫‘安杰琳卡’的将军的字迹，如果只是复写，应该不需要模仿字迹吧。” 玛格丽特神色未变，但她的反驳却相当乏力。 圆厅里再次想起细碎的议论声。 手持审判之锤的格莱斯顿走上高台，按照他往常的习惯，此刻应该结束这次会议，他站直身体，看见玛格丽特的侧脸在高窗投射下的光影间变幻。 “玛格丽特，我给你最后的五分钟，或许，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格莱斯顿临时前一直在想，或许，他不该给这多余的五分钟。正是这多余的时间里，阿纳斯塔西娅完成了她这一天里最后的演出。 她咳血了。 她今天的外衫是白色的蕾丝针织，血液咳出来相当显眼，一旁的侍卫立刻扶住她：“……殿下？您还好吗？” “怎么了？”格莱斯顿问。 “没什么，外公，谢谢您的关心。” 格莱斯顿一颤，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这让他的心情一时复杂起来。 “只是前段时间过‘哈瑞斯’节的时候，您还记得侯爵大人提起的那位‘瑞贝卡’吗？” 他当然不记得。 好在，阿纳斯塔西娅继续道：“住在东城区的单亲母亲，她的女儿得了慢性髓病那位……我之前就听说了她的事，一时难过，上门照顾了那孩子几天，这几天身体都不怎么好。” “难怪有人说首席这几天歌声有些哑，殿下真是心善。”有人低声道。 格莱斯顿不由得开口：“如果想要帮助这些人，用不着你亲自去。” 这也算得上是关心，格莱斯顿对她态度的软化是个信号，或许今后，会有更多帝都人称她为“殿下”而不是“首席”。 “我必须去。”阿纳斯塔西娅扯着胸口，“妈妈就是这么走的，髓病……最后的时间，她们这样的病人需要人陪。” “噢！”人群里响起低呼，刚才还认为她前途光明的议员无一不感到诧异，她的母亲是个敏感话题，尤其是在格莱斯顿面前。 果不其然，首相的面色猛地沉下来。 阿纳斯塔西娅提起裙摆，有些忘情地离开了证人席：“那太痛苦了，我无法坐视不管。但最后，那孩子还是死在了‘哈瑞斯节’，幸运的是，最后的时间里，我带她看了很多她在那个小窝里看不见的风景。” “怎么会？”侯爵惊讶地说，“我去调查的时候，她的慢性髓病似乎已经好转了。” “瑞贝卡为了暂居费四处奔波，小女孩饿了很多天，髓类侵蚀了她的胃部……她到最后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可以说她是活生生饿死的。” 阿纳斯塔西娅的脸上落下一串晶莹的泪，她微垂下头，泪珠滴落地面，如同细碎的钻石。 “小姨，妈妈也是这样走的。所以，请您告诉我，这次暂居费的异常，究竟是不是您在背后……” “够了。”玛格丽特走上前来，她的高靴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将整个圆厅里的人都一震，“我不知道你的企图，所以，还是暂居费吗？我会戴上镣铐。在那之后，委员会不管是谁，随你们怎么推进？够了吗？！” 玛格丽特的情绪失控了吗？ 阿纳斯塔西娅缓缓抬起头，她就站在玛格丽特的面前，玛格丽特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表情。 睫毛微颤，作为一个演员，她表露的悲伤令人动容，但作为“阿纳斯塔西娅”—— 她正凝视着玛格丽特。黑色的眼睛凝视着她。 玛格丽特心下一颤。她不会在小辈面前败阵，相似的面容、这样的眼神让她想到了她的姐姐。 阿纳斯塔西娅轻声道：“您真是无药可救了……” 审判当然有重点，玛格丽特显然意识到，她今天只能作为一个罪人离开。 她当然不会让今天就这样结束。作为庞大帝国摄政人的玛格丽特，如果只让她背负这样的罪名，不出今年，她就会东山再起。 她走到玛格丽特的审判席前。 “小姨，您今天也喝酒了。这甘甜的酒味我很熟悉，想必就是杰尔夫酒坊的酒吧。” 玛格丽特皱眉：“我平时很少喝他们的酒。” 虽然她今天有些昏沉，但这酒不会有问题。 一句回应，阿纳斯塔西娅几步抽离。 “就像诸位刚才听到的那样，玛格丽特已经承认了她正是‘暂居费’贪污案的罪魁祸首。在今天到来之前，侯爵大人的调查想必并没有简单结束吧。” “如您所言，殿下。”侯爵再次出声，一份卷轴被呈上来。 “在我调查的时候，我和同伴都很好奇，很多流民都是贪污受害者，当然，也有暂居在帝都的居民没有受到影响。唯独杰尔夫酒坊不同，尽管比起以前，他们付出了更多的暂居费，但它们的假账和假账却不同。” “什么意思呢，侯爵大人？” “就像东城区的马戏团，我想诸位也有所听闻，那里观众很多，但玛格丽特显然没有放过他们，而同样是每天收入颇丰的杰尔夫酒坊，它们有另一把秤，在这把秤上，所有的钱币都被会算作里斯银币，而不是奥弥金币，也就是说，他们实际的收入远比1800要高，这部分多出来的钱币去了哪里呢？ 总之，这个例外让我感到疑惑。为此，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研究这个酒坊的现金流——最后果然发现，杰尔夫酒坊背后的老板其实和帝都大部分酒馆的老板是同一个，也就是玛格丽特。” “噢！”“天呐，怎么会？” “杰尔夫酒坊的一部分资金流向了委员会的其他官员手里，我想，这应该是玛格丽特用来平衡账目和洗白钱币的酒坊。当然，我们别忘了杰尔夫酒坊来自哪里，从北边……是的，它的一部分资金也流向北面，最终顺着河流，淌进了阿尔斯特同盟国的冰川里。” 阿纳斯塔西娅在众人的诧异里提出最后的疑惑。 “玛格丽特，我很好奇。同盟国有名的将领，为什么会帮助你捏造情报呢？” 侯爵拍拍桌子，指向罪人。 “这是叛国罪！玛格丽特！” 就像将死的那颗棋子，在棋盘上落下最后的回响。 - “非常抱歉，这位客人，首席的演出被取消了。” 夏洛蒂抵达帝国剧场的时候，恰好听见侍者在外厅致歉。 她拨开帘子往里走，阿纳斯塔西娅换了一套灰黑色的套装，站在缀满春花的窗前，指挥着手下把她的画像取下来。 “西娅，我还以为你会继续。” “不需要了。”阿纳斯塔西娅摇摇头，“我享受舞台，但在这里，有的演出并不是为了自己快乐。” 夏洛蒂沉默片刻：“其实我很好奇。” “什么？” “瑞贝卡为了报答和复仇，帮助我们在玛格丽特的酒坊里找到了和杰尔夫酒坊的联系。但她应该还没有老练到让对方毫无察觉。” “侯爵大人。”敞开的窗户，一个轻巧的影子下落，金色的卷发在夜里熠熠生辉。 “我们亲爱的西娅和游荡者有联系，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圈套，对她而言当然不是难事。”皇女向夏洛蒂问好。 夏洛蒂瞪了瞪眼，眼里冒出惊喜：“你也知道了吗？” 皇女没有回答她，“暂居费”改革推进后，母亲秘密死亡，夏洛蒂代替母亲成为“侯爵”，这一路走来也并不轻松。 夏洛蒂开怀地笑着：“看来我又能轻松些了，噢，要在议会里表演得像个大人可真费劲。” 第154章 不过她当然也清楚，很多人默许了她的存在，这也是玛格丽特并不把“侯爵”放在眼里的原因，作为罪魁祸首，她当然清楚原本的侯爵已经死亡。 夏洛蒂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自远方而来的钟声响起。 “零点了。”阿纳斯塔西娅说，“或许再响几次，夜晚就不会继续宁静下去了。” “今晚也不见得会宁静。”夏洛蒂走到窗前，捧着脸，月色落到她的脸上，“希望人们都能睡个好觉。” 她转过身：“殿下，以夏洛蒂·j·约尔曼的名义，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受封仪式，从下周开始，你会是名正言顺的帝国皇女。” “感激不尽，阁下。” 阿纳斯塔西娅向她颔首。 “虽然不知道帝都人会不会睡个好觉，至少，西娅今晚会安心睡到天亮的。” 第169章书库 皇女一行人第一次抵达旧城残骸时，眼尖的弗雷发现了游荡者的踪影，然而她们最终还是没能追上。 意外的是，游荡者留下了一份情报作为“线索”。 皇女没有探究对方的意图。 【情报】：“幻影台”，可以用地髓复制物品，任何物品都只能复制一次，消耗巨大。阿纳斯塔西娅所有。 带着证据再次去找阿纳斯塔西娅，对方承认了她和游荡者有联系。 既然对方出卖了这样的情报，她不觉得自己需要继续保留那个秘密。他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她周围了。 “我用幻影台复刻了‘死亡匕首’。伊蒂斯把匕首交给了那个‘亚连’。不过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那个半精灵的放逐和我有关。” 皇女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至于我的匕首是从哪里来的？一个游荡者带着这把匕首，从伊特恩的那一夜里离开。这把匕首在那一夜刺进了一个机工的身体里，这让本来实力并不弱的他连求救的机会都失去。” 皇女听见自己胸口砰砰直跳，她以为自己的情绪不会有起伏，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心跳。 “匕首上会写着名字。” “没错。”阿纳斯塔西娅颔首，“我自然也知道死亡匕首的规则。凶手可以跨越当时我们对垒的广场，摸进后方杀死他，是谁和游荡者里应外合？说起来，你应该也认识他。” “是吗。”皇女扯扯嘴角。 阿纳斯塔西娅露出笑意：“继续我们的合作吧，皇女。等到我亲爱的小姨在我眼前需要低头的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你，那个名字是什么的。” 留下悬念，阿纳斯塔西娅没有透露更多，直到今天。 帝国的春日出征仪式上再次出现了动乱，同盟国的内乱也传到了加维里尔，虽然帝国内的髓病从来没有大规模传染过，但反地髓运动也愈演愈烈，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神圣骑士团内部逐渐分成两派。 出征仪式上，反对派和帝国军队一起，在宣誓后折断了部分地髓武器。 场面混乱不堪，直至身穿皇家服饰、头戴双翼帽的阿纳斯塔西娅站上了高台。 交织的双翼，这代表着骑士团。 和帝国内部不同，长期在前线奔波的人对阿纳斯塔西娅很熟悉，而对帝国军队而言，没有什么比刚崭露锋芒的殿下更具号召力。 “看向北方，帝国的战士，神圣的骑士们。就在今年冬天，一个月以前，同胞们的血液就流淌在我们眼前。我去过前线，我的朋友们，我听过那死神来临的蜂鸣，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惧怕死亡降临。但，你和我也同样见过，当月光的雷暴出现在草原的上空，兽人们仓皇逃离的背影！ 诚然，它们已不再是茹毛饮血的野兽，看看那些豺狼虎豹，他们学会了利用更多的武器，比起从前，他们似乎多了些脑子。但那还远远不够，我的朋友，文明和野蛮的区别就在这里。它们为了杀戮而杀戮，而我们是为了守卫，守卫我们的故乡、守卫战友的灵魂。 没有朋友会忘记这个冬天，战壕上的土壤被染红，朋友、爱人，他们离开了，但他们的灵魂还在那里。野兽尚且会使用工具，而文明人却要折断我们武器吗？相信你的武器，就像相信你的战友，它们为我们带来了数次胜利，同伴的血还是热的，朋友们，我们要把时间耗费在无休止的争执中吗？ 至少，如今，传说的骑士就在前方等待我们，为帝国带来胜利吧，让同伴安息吧！血液在沸腾，我们将所向披靡，正如从前一样！” 副团长伊蒂斯举起他的长槍。 “为了加维里尔！” “为了加维里尔！！” - 回到休息室，夏洛蒂接过阿纳斯塔西娅取下的披肩。 “看看这个皇室图腾，一只渡鸦衔着一条蛇。”皇女半靠在华丽的橱柜上，“说你们是约尔曼人，恕我实在无法想象。” “是吗？” 阿纳斯塔西娅微微侧头，发饰有些缠住了头发，夏洛蒂帮她解开。 “说起来，很多事是该给你一个答案了。”阿纳斯塔西娅半侧着身，说，“如果你想知道约尔曼家族的故事，就要从神圣加维里尔的开端说起。等你知道了我们的故事，我也会兑现我的承诺。” “开端？大裂变？” “不，不是……要从更久远的故事说起。”阿纳斯塔西娅递给她一把精美的钥匙，“在任何一座法师塔里都能开启的‘永恒书库’。去吧，西娅为你祝福。” 【任务】中庭旧事：阿纳斯塔西娅告诉你，约尔曼家族的历史被记录在法师塔的永恒书库中。 【五人副本：永恒书库[lv.75-lv.80]，1/5。】 皇女接过任务，没发表多余的意见。她反手指了指身后：“那就够了吗？虽然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前往前线的路途应该还算遥远。” 阿纳斯塔西娅微笑着说：“不用担心，玛格丽特私库里的钱不少，应该足够用来安抚这次春季的战事，更何况……当野兽张牙舞爪地朝着你的家园前进时，没有一个帝国人会容忍的。” 阿尔斯特同盟国在一场巨变后，战争只会愈发狂热，她会等待对方的号角先吹起的那一天。 离开出征仪式，春风吹得皇女有些发冷。 真相就在眼前了，不是吗。 一同站在屋檐上的雷古勒斯和轻风跳下来。 雷古勒斯：“怎么穿这么少。” 皇女把刚拿到的钥匙扔给她：“新的委托。去过个副本，详细内容我等下通过雇佣系统同步给你。” “五人副本。算上弗雷和轻风也就三个人。”雷古勒斯说。 “有人会去找你。”皇女抬头看了眼澄亮的天空，“我和轻风都不在。” “你们去哪？” “……前线。” - 话虽如此，雷古勒斯也是费了番功夫才找到一个法师带自己和弗雷进法师塔。 雷古勒斯当然知道法师塔上有传送镜，她坐在椅子上看来往的穿着厚重法袍、用宝石当装饰物的大法师，手上有些痒，但对面是大法师，忍不住也得忍。 这样的难熬直到一个人轻轻拍了她的肩才结束。 “雷古勒斯。” 她转过身，十分诧异：“噢，你还活着。” 姜绪勾起个浅淡的笑：“是的。” 雷古勒斯抱了抱她：“格蕾，你的身板比以前结实很多。”往她身后瞅了眼，不动声色地朝姜绪发了个私聊。 【雷古勒斯】：？什么情况。 罗琳娜跟在她身后。 【格蕾】：没什么情况。皇女知道这边的情况。 姜绪把她拉进队伍里。 “认识一下，这是盗贼雷古勒斯和魔剑士弗雷。这是骑士罗琳娜。”姜绪停顿一下，“和09。” 09站在稍远的位置，雷古勒斯起先还没注意到他。 姜绪拍拍手，几人围坐在某个大法师空着的桌前。她把攻略共享在队伍频道里。 “会和之前，我们已经大概了解了有关于永恒书库的情报，这个副本是75级普通副本，难度较低。里面有两个boss，第一个是书库守卫，三头犬——” 在和三头犬战斗的过程中，只需要注意它的背部攀沿的蛇头，注意别叠毒，虽然队内没有舞者可以驱散，但姜绪的技能和一定的驱散药也可以解决掉。 “第二个boss在书库的中央，书库的管理员荷马，这是个大法师。” 对付荷马的时候显然要吃力很多，好在对付人形boss，很多pvp技巧用得上，罗琳娜作为唯一的硬前排，和荷马拉扯得相当好，最终boss停了手，为几人放行。 姜绪开了宝箱让罗琳娜看着分，自己则朝着任务点前去。 永恒书库是法师塔上的秘密书库，它的入口藏在某处书架的古书里，钥匙插/入封面上的锁，秘门就会被打开。 三头犬在门口，荷马在中央，而那些书籍，则被叠在四面八方向上无限延伸的巨大书架里，整个秘库越往上就越宽阔，像一个喇叭口。 第155章 根据荷马的指引，《神圣加维里尔·约尔曼家族史》就在第十二层，姜绪使用浮空靠近，它就自然地从密密匝匝的书架里飞了出来，落在她眼前。 “我的朋友，不管是纷争还是和平，一切都被风暴卷走，一切都被洪水覆灭，我会等待你的归来——” 姜绪心下一颤，她在拉弥尔教堂的地牢里读过写着这样话语的信件。 “但很遗憾，亲爱的阅读者，作为你的先祖，我必须告诉你。在元西历，以上这段话，不会有机会出现，而这一切的差异，都是因为你。” 第170章答案 龙临末期，为了抵御女神诺伦，约尔曼家族召唤出了古神“约尔曼冈德”。 大法师拉弥尔带领着龙临城上下，将尘世巨蟒灼烧在炉火之中。舶来品“陆地”的到来，让龙临城的区域越来越辽阔。 代替诺伦成为女神的拉弥尔感慨变化，将龙临城改名为“伊特恩”，意即“永恒之城”。 世异时移，宗教的发展使得伊特恩的改革举步维艰。在数次宗教战争后，王廷与教廷已经彻底站在对立面，最终，在骑士星光与月光的带领下，王廷与新生骑士阶层推翻了教廷，女神沉睡，为了纪念这段历史，新生的帝国图腾最终以渡鸦衔蛇作为纹样，代表着旧约尔曼的消逝。 但世界并未走向统一，因为理念与利益不的同，在神圣加维里尔帝国诞生后，骑士星光带着部下们前往北地，随即阿尔斯特同盟国诞生。 帝国与约尔曼家族共生着，直至现在。 “遗憾的是，我们已无从得知，是你的到来引发了大裂变，还是大裂变使你来到了伊特恩城邦时代的末期——身为‘祭品’的你，在‘夜空之战’后使月光倒戈，王廷双子提前分裂，帝国不复存在，女神得以再次降临，大裂变爆发。在大裂变后，元西历的过去的时空变作一座座岛屿，在维尔京世界里漂移、融合，就此，新西历拉开了序幕。 与女神同一血脉的我们，可以畅行于各个岛屿世界，大裂变也赋予家族新的使命——存续。 在这个脆弱的世界，没有什么比生命的存续更重要。 阅读者，轻轻地触碰我。你感受到什么了吗？” 姜绪眨眨眼，把手掌贴到书页上。 几乎是一瞬，漩涡与海潮一并扑来，她的脸上长出了鱼鳃，她长出了双腿，在海洋里来到陆地，苍天的树木将她包裹，她又猛地坠落，无尽的火焰燃烧着她的心，再次醒来月亮升起，古战场的京观没入汹涌人潮又再次立起，不明的漩涡把她吞没，她听见教堂的最后一声钟声响起，带着千年的沉重，她闭上眼睛企图逃离，最终，掌心下的鼓动令她怦然不已。 奇异的肉感，带有节奏的跳动……一颗心脏在她掌下跳动。 姜绪猛地睁开眼，书页上的字开始快速剥落，她看见最后的一行字在消散。 “你感受到了吗？——这是生命，姜绪。” 毫无疑问，这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真实的名字。 姜绪弯下身猛地呼吸着，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快得像要蹦出胸口。 白色的影子接住她。 “格蕾？” 09坐在地上，抱住她：“需要我做什么？” 姜绪转过身，攥住他的手臂，激烈地呼吸着。 “不要说话。” 09乖巧地闭上嘴，一动也不动。 姜绪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这可怖的漩涡令她心烦不已。 耳边，压过那心跳声的是皇女的声音。 “任务交了。阿纳斯塔西娅告诉了我答案—关于那把‘死亡匕首’上，她洗掉的名字。我告诉过你，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姜绪给她打字：“你说。” “a-r-j-a。这四个字母，就是答案。” 阿加。 阿加使用了死亡匕首，阿加杀死了灰狼。 就像石头被沉进水里，再也没有声响。 然而，情绪的暗流在涌动，如同漩涡要把她吞没。 姜绪反身将09压在身下，用他送给她的槍矢插/进他漩涡的瞳孔，她发泄着情绪。09的身体蜷起一会儿，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血液从他的眼睛周围溢开。 “你会死吗？”姜绪问。 清澈的注视和诡秘的笑意在他脸上交织，09别开头，血液在他眼前一点点滴落，就像一场下在眼帘上的雨。 “我们和好了吗，格蕾。” 姜绪轻喘着气：“没有。” “那我会死的。”09任性地说。 “不是你想杀死我的时候了吗。”姜绪发泄完情绪，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匕首，顺着他裂开的漩涡剖开。 人形boss或是玩家的弱点，眼睛深处——姜绪忽然很想知道那里是什么，她也这样做了。 一层层叠在一起的金属质感的漩涡，再往里，血脉相连。 察觉到动静的其他三人从旋转的楼梯往上走。 雷古勒斯大声道：“你们在干什么？有危险吗？喂！这个游荡者的生命条怎么在疯掉啊，格蕾？没事吧！” 姜绪没有回答她，只是专心致志地继续往里剖，她终于摸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并不冷硬，反而让她感到柔软。 她抓了一手黑色的羽毛。 姜绪一时有些无措，但她依然继续摸索着，直到轻轻拽着她衣角的手彻底松开，一个球体滚落进姜绪的掌心里。 和那活生生的心脏不同，不可思议，这里面寄宿着的，是黑色羽毛的天使。 这代表着什么呢？姜绪的脑子里一片浑噩，又或是她不愿意多想。 “格蕾？” 罗琳娜把着剑靠近：“没事吧？” 姜绪转过头，罗琳娜看见她上半身满是血迹，愣在原地。雷古勒斯往前走两步想把她拉起来，却被她眼里的沉闷定在几步远的地方。 就这样安静了半分钟，就在雷古勒斯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半精灵身下的那滩肉有了动静。他的腰部折叠起来，整个人像机械一样在运作，最终他找到了身体的存在。 09弯下腰，就着姜绪的腰锁住她，姜绪能感受到他刚才已经冰冷的身体逐渐冒出些温度。很冷，但比起刚才，的确温暖了一些。 “很痛的，格蕾。”09抱怨，“所以，和好吧……我不会再问多余的事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没觉得那天意识到她在和别人通讯的时候去追问有问题，他也弥补了，但二人的关系就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姜绪把他推开，站起身：“09，你应该看看你四分五裂的脸。” 09有些笨拙地站起身，戴好兜帽朝向她：“慢慢就会好了。” 姜绪甩甩手：“走吧。该回去了。” 她走出几步，身后还是没动静。面前的雷古勒斯表情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姜绪转过身，就看见09迈出几步迷糊的步子，显然是视力出现了问题。 她叹口气，伸出手：“把我牵好。” 视野四分五裂，09却也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 “走吧，回去。” “嗯。回去。”姜绪朝着雷古勒斯挥挥手，“替我向皇女问好。” 雷古勒斯没多说什么：“她一切都好，你也是。” 第171章晨话 草原上的清晨就是这样，混杂着西方未退却的黑暗，与初升的光明混杂在一起。 雾气浓重，除了分明的天际，平地的视野很狭窄，只能看见流淌在草原上的河流。 光明河谷上、远方的号角声响起，从“噩梦”中醒来的皇女回头看向蜿蜒的军队，在晨风中，旗帜被风鼓动，高地参差的武器更显冷洌。 “猜猜他们会带来什么惊喜，伊特恩人。”神圣骑士团副团长伊蒂斯牵着战马靠近，寒暄道，“昨天睡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皇女皱着眉，曦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从帝都跟了军队一路，做了一路的战功任务，再加上帝都势力对她的好感度，现在在军队里也算说得上几句话。 不过，累也是真累。 伊蒂斯踌躇片刻，还是开口：“过去我们并不是朋友，如果我们能早一些认识，伊特恩那个夜晚的事或许不会发生。” 皇女瞥他一眼：“你还想说下去吗？” “我不想沉默。”伊蒂斯说，“否则这会一直横亘在我们中间。” 从帝都出发的这一路来，伊蒂斯能感受到，西娅是真的想和这位“皇女”做朋友。 “我不会忘记的。”皇女披上披风，骑上马匹，“但眼前的事我会做好，伊蒂斯。”她勒紧缰绳，往前方奔去。 浩浩荡荡的帝国军队与骑士团沿着河流行军，最终在今天中午，抵达了光明河谷的外围防线。 战壕再往外，草地上的植被相当稀少，还能看见灼烧雷击发焦的土壤，再远一些，持续回荡在上空的雷电虽然温和，但不曾断绝。 第156章 阿纳斯塔西娅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皇女专注地看向那雷暴。 她攥着衣襟靠近：“即使离得很远，也十分壮丽，对吧？” 皇女勾起唇角：“的确谈得上壮丽，不过如果只是这种程度，我想象不出来兽人军队会因此败北。” “她在睡觉。只是在维持结界。”阿纳斯塔西娅先一步迈开腿，“跟我来。” 月光就睡在附近的干草垛上。 她的身型很高挑、肌肉很紧实，但她比普通人都要大一号，身体粗看看起来并不粗壮，手臂却比皇女的两倍还宽。 伊特恩城里的“骑士月光”半张脸已经和面甲熔在一起了，这是皇女第一次看清她的脸。 这世界上的确存在这样的人，身批鳞甲的时候如同战争本身，此刻安然地睡在草垛上，却像个稍微健硕些的乡下女郎。 察觉到外人靠近，月光掀开一丢眼皮。 “我就说，不是谁都会离我这么近。”她摆摆手，“带我的烤羊腿了吗？” 阿纳斯塔西娅点点头，身后的伊蒂斯走过来，扔给她一个包裹。 月光打开包裹，用法术加热，在手里温着。 她坐在草垛上，晨风从她两侧穿过。 “前段时间，煤点儿从对面回来了。”月光突然开口，“她向我详细报告了河对面的事。” 阿纳斯特西娅提起裙摆，在她身边坐下：“你怎么看的？” “我很好奇他们会带着怎样的武器重返战场。上一次她们一败涂地，冬天打完后，平原上的少许摩擦看不出他们有什么长进。” 月光用嘴扯开羊腿上最肥的一块肉，扔给她的战马，两三口就把剩下的吃了个干净。 阿纳斯塔西娅说：“也就是说，你认为这次攻势会很猛烈。” “动荡的世界会让阿尔斯特人走向这里，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但从她回来，对面的情报就不在我的掌控中了。” 月光扬起眉：“不是听说你认识的人……” “是皇女认识的人在对面。但那个人并不是个会传递这方面消息的人。” 提起皇女，月光这才侧头看向阿纳斯塔西娅的身后。 皇女目不斜视地回望过去。 “看起来是个好手。” “也是对手。”阿纳斯塔西娅小声道，“我得时刻小心她反咬我一口。” 月光大笑两声，拍拍她的背：“你很享受，不是吗？” 二人没说多久，月光起身上马：“我得去巡视一圈了，在帝都辛苦了，西娅。”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回到营帐内，皇女开口问。 阿纳斯塔西娅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旁的伊蒂斯给皇女递了杯热奶：“想想西娅的老本行。团长是她的忠实观众。” 皇女：“在剧场认识的吗？” “不、那个时候我们还没到帝都，是在帐篷里认识的，西娅的歌声很磅礴，团长说让她想起了过去还在草原上的时候。不过，她也应该早就发现了西娅身上流淌着的约尔曼血液。” 伊蒂斯搓搓手，捂着：“可真冷。” 从旧城遗迹离开后，皇女的心态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无论如何，待在这个世界里的时间会比自己预计要长，也可能是一生。她开始对这个世界感兴趣，或者说，想要在这个世界里过得很好，你得尝试接纳它。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请说。” “那个叫‘老巴里’的侏儒，我听说阿纳斯塔西娅过去和他合作的时候，允诺会把他从永恒湿地里带出来。之前也遇到过‘十二众’，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这群人。” “当然知道。”伊蒂斯说，“自从发现伊特恩底下的地髓脉后，西娅的情报网也向西铺设了。半岛上发生的事我们也知道不少。” “他们都很想逃离自己身处的‘时区’，尤其是很多人，都想要回到‘大森林’去。我无法理解这样的冲动。” “是吗？”阿纳斯塔西娅进入谈话，“我不会觉得奇怪。当我知道‘大森林’存在的时候，我还在诺林根地。” 那时候母亲身上的病状非常显眼，增生的骨头和髓类刺穿了她的关节，身上的钱花光了，她们在诺林根地的贫民区住了一段时间，天上下落的也不是雨水而是污水。 她同样想回到大森林。 如果世界的更替会带来贫困、战争、苦痛，那她宁愿回到最原初的时候，“进化”成为一只动物。 “但很遗憾。动物不会像人一样唱歌。所以，尽管我知道自己是约尔曼人，也没有去找前往龙临的船。” “约尔曼人……所以，你也是为了‘存续’？” “我不喜欢喊口号，这个家族说到底和我没关系。”阿纳斯塔西娅打了个哈欠，“但家族里的很多人，的确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活着。否则，我们的祖先又怎么会选择和暗精灵合作、乞求畸形的永生呢？” “不需要毁灭吗？” “什么？”阿纳斯塔西娅有些诧异。 “世界陷入混乱，假如需要‘存续’，一场巨大的毁灭来临，新的火种才会燃起。社会的重构需要一次毁灭……” 阿纳斯塔西娅微蹙着眉头：“难道你是拉弥尔信徒？” “……不是。” “女神拉弥尔，她经历过龙临，因此，过去的经历让她到最后也相信毁灭会带来新生……引发大裂变时，她就是这样说的。” 尽管阿纳斯塔西娅一直认为，女神是为了让自己消散的未来被裂变出去，让自己能在过去的时空里重新降临。她不认为那个女神会有那样“高尚”的想法，人都是利己的。 她继续回忆着母亲过去转述过的话。 “……当巨鲸从海洋来到陆地，文明得以存在，从第一朵花的绽放与凋落开始，文明更替最便利的方式就是摧毁与重生。假若巨鲸无法承担生命的养分，它会选择死去，一次庞大的毁灭，生命会吸取它的尸体作为养分……新的文明就此诞生。为此，她引发了大裂变——拉弥尔为人类选择了一场鲸落。” “那你们不这么想吗？”皇女侧过脸，漫不经心得好像她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回答。 她在这虚构的世界里寻找现实的答案。 阿纳斯塔西娅收起表情：“如果世界要毁灭就让它毁灭好了，但约尔曼人大多保守、更偏向维持稳定，自古以来都是这样，除了拉弥尔时期……” 龙临时期，为了维持稳定才会召唤出尘世巨蟒，宁愿选择牺牲祭品，伊特恩城邦时代，如果没有星月的出现，宗教战争也不会进入白热化，或者说正是为了让信奉毁灭的拉弥尔变为历史，家族才会让星月走到台前。 “女神也好，人也罢，为了所谓的新生而去人为地毁灭现在，就像是没有真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才会有的一厢情愿。” 营帐内安静一瞬，气氛有些凝滞，伊蒂斯有些做作地打了个喷嚏：“还真冷。” “的确很冷。”皇女放松几分，轻松攀谈道，“以前这个时候，平原战场上不会这么冷吗？” “比这暖和多了。”伊蒂斯开始卖傻，“难道说月光的雷暴影响了天气？” 浓重的雾气从只留了一丝缝隙的门帘透进来，在皇女面前飘散开来。 “也不会有这么浓重的雾……对吗？” 她的语气发生了些许变化。 “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雾这么浓。” 皇女心下一凛，她几步撩开门帘，冷意携着浓雾扑面而来，连远方的雷暴也不再清晰。 她当即下令道：“吹号！这不是雾，是‘天使之尘’！” 第172章河流 “联系不上月光了。”伊蒂斯分开拥挤的人流，快步靠近。 阿纳斯塔西娅头也不回：“那不是你该做的事，去整备军队，我去找他……筑好掩体慢慢前进，一定要注意‘死神呼啸’，伊蒂斯。” 皇女挑挑眉：“你也没空，对吧。” “一次合作，皇女。我给你她平时的巡逻路线。”阿纳斯塔西娅说。 “给我一支小队。” 很快，皇女和轻风带队进入雾中。 她们都经历过奇境，对这样的环境很熟悉，也拥有着抗性。但其他人就不是了，很快队里就有人出现状况，双眼迷离、不时大叫，显然是看见了什么幻觉。 皇女立刻给他灌了瓶解药。 皇女手上有解药，但不多。阿纳斯塔西娅那边也让分发了任务，让军队里的玩家回城购买解药再传送过来……遗憾的是，传送再度失效。 虽然解毒剂的配方早已公布，但军队里的药剂师很多都没有接触过，材料也稀缺。 至于成品……附近的城镇很远，光明河谷里倒是也有行商，但是存量稀少，远远不够军队使用。 天使之尘被帝国隔绝在外，相应的，不管是玩家还是npc都对其知之甚少。 第157章 ——这也是佩蜜拉·安杰琳卡得以占据先机的原因。 山丘之上，狼旗飘扬。同盟军距离河流也有相当的距离，根本看不进雾里，佩佩放弃使用望远镜，抬头怼了口烈酒，感受血液的热度。 她和阿纳斯塔西娅都有着“玩家”和“npc”的双重身份，同盟国和帝国的玩家开始流通后，情报工作比起从前轻松太多。双方的行迹都不是秘密，她知道帝国军主力已经抵达前线，对方也必然知道兽人军队离莱茵河还有段距离，不会高度警惕。 当然，一支小队作为先锋看起来也无关紧要。帝国军无从得知她的亲卫靠近了雷暴区域，释放“天使之尘”。 佩佩并没有贸然攻入。 毫无疑问帝国军已经受到影响，但关键不在那里，关键在于——骑士月光。她现在身在哪里没人知道。 佩佩挥挥手，让戴着过滤面具的小队再次步入雾中。 帕西瓦尔点点头，身着轻便的链甲，面色不改地带领队伍再次步入浓雾之中。 毫无疑问，帕西瓦尔是后悔带着朋友们步入战场的，那场髓病让他深切地体会到了冲动的代价，但那几个夜晚又燃起了他心里的火焰。 他是适合战场的。 尽管村子里的老人从小就教导他们要远离平原，但对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而言就是这样，建功立业、战斗、血液，比斯特城附近的青年往往都会走上这条路，或者是去某个铁铺那个当学徒。帕西瓦尔他们这群人是伊克斯出身，身份有些敏感，索菲亚也提出会把他们带到铁铺里去做学徒。 如果没有那几个夜晚，帕西瓦尔或许就同意了，与上城区的守卫血战，为了守护或是荣耀，结束后和佩佩一并接受欢呼与呐喊，那抹冲动再次浮现。 就这样，他现在已经是安杰琳卡先锋队的一员，是一个魔剑士。 帕西瓦尔眨眨眼，他的技能“法术之眼”可以让他在模糊的世界里辨清方位，他很快发现，右侧的雷暴显然要汹涌不少。 “把避雷卷轴捏了。”他下令道。 避雷卷轴可以提供10分钟的避雷buff，不过并不是百分百免疫，还是需要格外小心。小队顺着低矮的地衣往右侧摸去，帕西瓦尔也在路过的巨石上做下法术标记，这样让他们回来的时候会轻松很多。这里的法术痕迹很多，也不会有人能够辨清他的标记跟踪过来。 电闪雷鸣。 就像已经进入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生命存在，只有雷电奏鸣。 哪怕知道被击中的概率很低，身处这样的环境却还是让人心生惧怕，小队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就在这里。”帕西瓦喉结鼓动，“确定她的状态我们就走，听见了吗？” “明白。” 霎时间，周围的闪电像被什么磁力吸收到一团，蓝银色的光芒乍亮，帕西瓦尔被刺得根本睁不开眼睛，失去视力，他听见了更多的东西。 刀剑和着雷声铿锵。 既然都看不远，不如循声辩位：“跟我来！” 背对着帕西瓦尔的是一个骑士，她身着银亮板甲——帕西瓦尔知道，这是有钱人才能穿上的东西，她金色的卷发在雾中飘散，手中剑散发着同样金色的光芒。 而在她面前的数米远，高大的传说骑士再次举起长槍突进。 剧烈的“刺啦——”一声，槍尖击中肘甲，但剑刃却无法触及月光，皇女被大力震住，一口淤血猛地涌上来。 浓雾中的水汽让她的伤口刺痒难耐，虽然是骑士，但皇女并不算擅长近身战，从她最擅长的“落叶斩”也可以看出她的战斗习惯，但月光不会与她保持距离。 传说的骑士似乎陷入了幻觉的梦魇，鳞甲如同从她身上生长出来一样，逐渐覆盖她的全身。携闪电而来的槍势，让皇女想到了初到伊特恩的夜晚，只是现在的月光，手上的槍更凛冽，好像每一槍都要把她彻底刺穿。 长槍凌空而来，不远处的帕西瓦尔这才发现白雾掩盖下周遭地面的尸体，他猛地生出一身冷汗。 “敌我不分。我们走。” 他回退时不忍心地回看了一眼，毁天灭地的力量，就像要撕裂空间一样，他加快了脚步，至于那些加维里尔人，希望他们能留个全尸吧。帕西瓦尔想。 - 活着的只有她、轻风、一个狂战士、一个占星法师。 在各类aoe下，本就身受重伤的占星，奶量更加微薄。 “大人……你们赶快走吧。”躲在掩体后的狂战士捂着伤口、颤颤巍巍地开口，“不用在意我们，我们的归宿本来就是这里。” 血迹染脸的皇女瞥她一眼：“不要自作多情，如果可以，我和轻风可以背着你们走……问题是不行。” 她环视一圈：“我们刚踏入这个雷域的时候没有进入战斗状态，但是月光的技能“满月”还是迅速扫残一片，继续观察她的战斗模式，她几乎是在无差别攻击这片区域里的敌人……她幻视的敌人。” 进入幻觉的骑士看到的东西自然和她们眼里的不一样，说一句残忍的话，她们是自己撞到她的槍口上才死去的。 决策失误。 或者那个时候她就该转身离开，带着剩下的人逃离。 通讯也失联，皇女面无表情：“但她还是能拥有些微外部触觉的，如果我牵制着她，她的攻击还更纯粹简单一点。如果我们逃跑，尽情设想背对她的画面。” 曾经长期活跃在龙临的皇女当然也进过深骸之地，和曾经的域主·伊沙贝拉交过手，伊沙贝拉就是类似的攻击模式，一旦进入她的领域就会被赤潮锁定……而她们离中心雷域的边缘很远，是不够她们活着离开的。她能想象她背过身逃离时，银色的槍矢如何干脆利落地刺穿她的身体。 泥沼。 “月光”存在的地方，如同战争的泥沼。 无法逃离，既然如此，不如尽力一战。 猎鹰被召唤而来，猎人反手攀上弯钩，重箭射进月光还未完全闭合的鳞甲，与此同时，古剑从另一侧像槍一样突进，在被躲过的同时反手刺进月光的手臂。 不断的交锋中，皇女的存在感越来越强，月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似乎是这样的战斗让她多了些兴致，从无尽的屠戮中暂时清醒了过来。槍尖携带的电光虚弱几分，再一槍擦过脸庞，这一次，皇女感受到更多的不再是麻痹，而是属于冷兵器的疼痛。 剑与槍再次共振，古剑的剑光与雷鸣交映，但月光的力量实在太大，再一重槍袭来，她屈腿将剑身遏制，只剩银黑的槍矢株在皇女面前，她瞪大着眼注视着眼前完全被鳞甲包裹的月光。和战斗的热烈不同，月光的眼里不带任何情绪。 她回到了古战场。 东战场上的战争女神，自战斗开始的一瞬，就是为了杀戮而生。明明她还在元西历的古战场上，与他人统领着东西战场，但她却也记得自己手持星穹，高举利剑，将要赐给他死亡的一刻，她如今的战斗方式也更简单、纯粹。 她会将分歧斩断，她有她的骑士道。 月光能感受到自己处在迷蒙与清醒之间，恍惚中她感受到在这些战场黑影当中跳动着的一抹金。 而幻觉之外，枪尖离心脏只有最后的几公分。 “你还有人偶吧，轻风。”她扭头注视着猎人。 轻风点点头：“有。” “我想我得死在这里了。”她说，“或者，你趁着这机会逃跑吧，轻风。” 槍尖已经捅破皮肤，开裂的痛感如此真实。 陡然，另一把自左侧突进的长槍把眼前的威胁挑开，槍尖连带着胸口的血肉一并飞起。 盗贼从身后而来，把她迅速拉起。森精灵的绿色卡牌在半空中闪烁，双猎人的弩箭从身后巨石上下起箭雨。舞者与狂战士奏响侏儒的战斗舞曲，周遭响起亚龙的嘶吼，嗜血状态的龙骑士四月不忘回头大喊：“还好吗？” 雷古勒斯想要扶着她站直，皇女却放开了。 “还没死。”她回道，“再次对上她，这是个好机会，让我看看你们的长进。” 第173章汇集 夜火将熄。 兽人军队在接近了。附近的雾气被稀释，敌方兵分两路，从浓雾侧翼向帝国军迈进。 “河谷呢？”阿纳斯塔西娅问。 侦察兵回道：“兽人军有部分已经在河谷。” 伊蒂斯：“这是包夹之势。” 阿尔斯特同盟军的惯用手段，这位叫安杰琳卡的将军谋略不多，但她的这些简单的手段几乎没有出错过，既然下手，一定是做了充足准备。 在天使之尘的威胁和扰乱下，帝国军会无形开始收缩抱团，这是无解的难题。尽管知道对方擅长绕后，但还是给了兽人军队摸进后方的机会。 两国交境处地形太过复杂，延绵至此的艾希利瓦山脉，冬春交际的冰川和冰瀑、山丘、河谷，以及浩荡缥缈的莱茵河。一旦主力生变，其实必然造成这样的后果。这也是光明河谷这条东线很棘手的原因。 第158章 山丘上，伊蒂斯在地形图上放下棋子。 “后方大概有六千左右兵力，左右翼都有近一万兵力。根据刚才的统计，现在我方的即战力只有一万出头。幸运的是，兵种比较完善。”伊蒂斯停顿片刻，“按照我们往常和对方1：1.6的兵力消耗，情况不容乐观。” 阿纳斯塔西娅注视着雷暴。 “失联时间太久了。她们肯定遭遇了月光，还没回来是个不好的信号。” “要分人进去找吗？” “不用。看看兽人的军队，原本还按兵不动，但从皇女她们进入雷暴中心后不久，就迅速从两翼奔来……安杰琳卡对抗她的手段就是把她从这个战场上脱离出去吗？不过我也很好奇，为什么这次死神呼啸没有任何消息。” 诚然“死神呼啸”仍然是一种大规模的杀伤武器，但帝国军不会毫无准备地再次交战。 伊蒂斯：“但至少对方的人力愿意靠近莱茵河，或许这次不会再使用了。不过，西娅。对方的兵力仍然是我方有效兵力的近五倍。如果要等天使之尘失去效用，得想办法拖到傍晚。” 他压低嗓音：“三方夹击，士兵们也因为突发的混乱非常躁动，这很棘手，西娅。” 阿纳斯特西娅身旁的水晶球无声地旋转着。 “躁动……在前线，没有什么比胜利更能安抚人心的了。” - 中将黑熊率领军队奔袭在河谷中，两侧高峰上的区域已经被狮鹫兵排查干净，她的战术目标是配合安杰琳卡打后方突袭。 一路奔袭还能看见帝国军留下来的痕迹，帝国军行军总会留下法术痕迹和坩埚，这些痕迹并不老旧，但也能看出军队离开已经有段时间。 她放松地吁了口气，看来安杰琳卡所料不差，因为前线压力过大，对方临时收缩了阵型。按照敌方将领的习惯，原本军队会一直驻守到河谷下方。 前线要沿雷暴区边缘绕行，黑熊行进虽快，但时间并不算紧急。她也十分谨慎，尤其是对待那些不太熟悉的法术痕迹，确定并非陷阱法阵才接着前进。前锋和狮鹫队也按班次巡逻着，确定没有埋伏痕迹大部队再继续前进，毕竟河谷区域很容易被人从高处突破。帝国军一般喜欢将远程职业放置在后方，对于像她们这样的近战职业而言很好突破——安杰琳卡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想要在本就落于下风的战争中取得胜利，不擅长动脑子的也要动脑子。黑熊叹一口气，继续警惕着眼前的一切。最后，她看见一片冬天的落叶，它的纹路在几乎静止的时间里如此清晰。 枝头上长出新芽了。 - 莱茵河岸。 狼旗飘扬，在逐渐稀疏的白雾前，黑与白交织。上万同盟军伫立在莱茵河岸，在他们并不陌生的雷暴声中，无声地凝视着对岸。 放眼望去，兽角、兵器，杂乱又有规律。沉默的注视，沸腾的血液。佩佩想，或许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阿尔斯特人里感受到统一性，这并非她一开始的愿望。 “冬天是个好开头，但不是个好的结束。” 她的小腿没入河流中。 “战士们，在那之后，失败让我们经历了很多。而如今我们已经归来，我们会重写结局的，就像过去一样，加维里尔的小崽子不够我们两口吃的！我向你们保证，战士们，我会为你们带来胜利，而你们要做的，就只是杀死你眼前的敌人！为了比斯特！” “为了比斯特！！！” 她举起巨斧，银色的光芒绽开，是最合适的开战讯号。战号响起，狂战士、骑士、格斗家、药剂师……他们挥动着武器，踏过河流，呼号着冲向敌营。 新西历202年春的战事在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 临行前一晚，佩佩在离开药剂师协会的时候撞上了姜绪。 “嘿，格蕾！”她一扫备战时的劳累和焦虑，毛绒绒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受伤了？还是来做任务？升级？” 姜绪摇头：“09的眼睛坏了。”完全没提是怎么坏的。 她环视一圈：“好像比平时都要挤。” 佩佩耸耸肩：“没办法，要开战了。” 在同盟国，药剂师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生活职业，因为法师的稀缺，很多专职药剂师都会去前线。 混乱之后，作为异乡人的姜绪在比斯特人心中的地位非常高，佩佩一开始多少有点担心她会影响春日的战事。但好在，她几乎只做了一件事。 姜绪说服了比斯特临时军事协会暂时取消使用“死神呼啸”。 如今的勿尔德村庄如今承担不起工厂的重责，对地髓的开采陷入了停滞，老巴里死后，地髓炮和无人机“死神”本来存量也不多。不如把余量握在手里，必要时可以作为谈判手段。 再加上，如今的比斯特和军队十分反感地髓武器，更何况在大众认知里，“死神呼啸”仍然是引发髓病流行的罪魁祸首。 其实不用姜绪提起，佩佩走在街上也听到了小孩子们的讨论，协会本来也打算先把死神搁置。 “协会最近发放了任务，让大家换了新的手套，这样可以减少和地髓武器的直接接触。” “听起来挺辛苦的。”姜绪说。 佩佩说：“还好。我现在只希望我下次回来的时候，阿西弗斯可以开满整座城市……还有，可以早点回去钓鱼。” 姜绪的手指搭在她手臂上，轻点着。 佩佩察觉到她有一丝不耐，开口道：“你的城市贡献值应该很高吧，还要排队吗？” “药剂师协会和城市其实没太大关联。” “那我带你进去，梅洛应该可以帮你插个队。”说着她就要拉着她往里走。 姜绪却停在原地：“她已经死了。” 双城区的内战结束后，姜绪再来协会，就已经听说了梅洛死亡的消息，重度感染的急性髓病让她高烧两天就撒了手。 佩佩一愣：“……这样。” 彼此沉默片刻，姜绪先开口：“你去忙吧，佩蜜拉，我知道你明天要做什么。” 佩佩迟疑片刻，还是问：“你要一起吗？” “暂时不用了，平原战场也离得近，想过去很方便。而且……昨天看病的时候，那个药剂师说，如果不及时救治，有人的眼睛就会彻底瞎掉了……我还没讨厌他到这个份上。” “噢，那你也忙吧。” 佩佩正打算离开，姜绪的表情却让她多看了两眼。 她站在人潮边缘，灰色的瞳孔就像成色通透的沉玉。她稍稍垂着眼，像是自言自语。 “那样的眼睛会让人想要多看两眼的。” 第174章起因 在比斯特和西斯特里的日子并不算无聊，光是城市系统和军功系统就很丰富。 城市声望满了，现在连认识姜绪的npc都会叫她一声“女巫”……虽然她并非巫师。 第二天，姜绪来到了外围堡垒，罗琳娜也在这里准备观战，斑鬣会现在算半个军队的投资方。 联盟盟主，几乎在内乱里隐身的星光此刻正躺在高台上，姜绪路过看他都没看一眼，径直走到了阳台。 “起雾了。”她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很快想到什么，“……天使之尘？” 罗琳娜点点头：“看看效果怎么样，不过安杰琳卡也没有告诉我们她的战术——看起来，她们打算绕过雷暴区。” 罗琳娜好整以暇地看了眼姜绪：“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谁知道。” “红莲说你不会对平原战场感兴趣，如果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事想做。”罗琳娜微微侧头，“不知道她有没有想错。” 姜绪靠在围栏上：“即使要做什么，也不会提前告诉你的，罗琳娜。” “所以我不必白费功夫？”罗琳娜回道，“总要找点话说嘛，格蕾。” 她把剑搭在肩上，悠闲的姿态还想说些什么，门口处突然传来重物碎裂的声音，原来是有人撞倒了门口的瓦像。 09站在一旁，坦然的模样让人以为他和这一地的狼藉没有关系。 他开了口，有气无力、神色恹恹：“你在这里，格蕾。” 罗琳娜听见姜绪毫不遮掩地“啧”了一声。 09不悦道：“我前几天就说过，这次平原战争会比往常危险很多……你说过不来。” “我有吗？”姜绪微微侧头，“倒是你，09。你的治疗应该还没结束。” “能看到东西就够了，我的自愈能力很好。”09走过来，罗琳娜才看到他双眼的眼尾还开裂着，看起来十分骇人，不过这人的眼睛本来就诡异万分。 姜绪回过身：“看看那雷域。” 从远处看去，可以看见雷域里有一处暴风眼，那里的天象相当混沌，不时有奇异的光辉透过云层闪烁——那当中应该发生了什么。 罗琳娜趴上栏杆：“你喜欢一个人做事。我很好奇你会做什么……还有，你被放逐后是怎么来到的比斯特？” 第159章 姜绪：“……差点还忘了‘谢谢你’。” 罗琳娜笑得爽朗：“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嘛。” 这句话应该是令人生气的，但奇异的是，置身和罗琳娜谈话的氛围里，姜绪一点生气的念头都没有。 “我其实很好奇你是怎么和这么多人处好关系的。”姜绪回忆着说，“我被放逐的时候，皇女手下的很多人应该都听说了你有问题，但他们还是很信赖你。” “我有这份自觉。”罗琳娜说，“我也会利用这一点。但我并不像红莲那样是经过培训的，或许这个答案很简单——在阿瓦隆当一个‘校医’并不轻松，这就是答案。那些孩子十来岁接触了过于真实的世界和异常的价值观，而你为了和他们相处，想让这些怪小孩对你诚实，自然就会成长。” 姜绪沉默半晌：“那时候的灰狼是什么样子的？” “和现在完全不同。”罗琳娜的语气里带了些怀念，“我和他接触也不多，红莲和他熟一点……不过有一次，他做完任务回来后，差点死在他自己家里。听起来很严重吧？但其实伤口还好，他只是不想开口说自己需要治疗，就硬生生在家熬出了败血症。他那时候话很少，围在我周围的小孩儿一般都是话多的。” “比如皇女那样的？” “不。她的话也很少。”罗琳娜说，“至少她进入学校时，话就很少了。为了她的安全，约尔曼一直让她戴着面具。不过，她和灰狼的话少不是一个概念。灰狼更像头独狼，但皇女即使话少，围着她的人也很多。” 罗琳娜摇摇头，不愿意更多的回忆。 “说完你的疑惑，到我了……提起放逐日。”她的眼神亮了亮，“我最近实在很好奇你那时候会那样轻易地接受‘放逐’的结果。” 罗琳娜那时候对她的了解太少。你会很容易对“格蕾”产生一种印象，尤其是她的眼睛，灰褐色的瞳孔、起伏不大的表情会让人觉得她会是很容易接受现状的性格。但罗琳娜现在知道了，她绝非如此。 姜绪一只手撑着下巴，回答道：“其实我和皇女一直保持着通讯。” “嗯？”罗琳娜一下没听明白。 “字面意思。”姜绪说，“包括现在也保持着。” 这算是一个设计上的bug，即使区域间的通讯受阻，但如果二者原本就保持着通讯，并不会被打断。 也就是说，放逐日那天，即使帝国方向的联络被切断，但姜绪仍能和皇女取得联系。 伊特恩保卫战后，皇女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姜绪其实很清楚，皇女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烈的人，换一方面来说，在她可以掌控的范围内，她不允许意外发生。不管是伊特恩被袭击还是灰狼的死亡，都让皇女的行为变激进了不少。 姜绪那个时候本来就受到来自暗处的威胁，她主动提出了这个想法——这其实是一种对自身领域的一种侵/犯，但皇女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 姜绪继续道：“伊特恩过去也放逐过其他人，表面上来说放逐地是不确定的，但实际上，皇女也大致知道，被放逐的区域多半是同盟国国域内。虽然那天事发突然，但我和她还是在短暂的时间内进行了一次‘交易’。” “什么交易？” “她需要有她的人进入同盟国，我也需要她放弃她的利益，答应我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罗琳娜忽然就有些领悟到“这件事”是什么了。斑鬣受挫时，她和红莲也复盘过是哪一步推算出了问题，让她们在那个时间段会这么局促。 “答应我把‘天使之尘’的解毒剂配方公开。”姜绪说。 ——果然。 罗琳娜有些恍然地弹了弹剑鞘，有其他人左右了皇女的决定，这让她们的计划里出现了更多的变量。 她想到什么：“你没有把你们的打算告诉你的同伴，我听说他死在了河谷里。” 姜绪拨弄着权杖上的枝叶：“如果再来一次，我会带着他一起。我希望他活着。” 片刻的沉默后，罗琳娜伸展伸展肩膀：“所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引起动乱？或是其他……或许我们可以是同行的人，其实红莲很就以前就想和你……” 她看见姜绪的目光落到远处，宽阔的平原上，雷鸣电闪、风云变幻。 罗琳娜若有所感：“事到如今，既然你已经愿意说了，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姜绪用权杖轻点罗琳娜的额头，温润的光芒从权杖之尖散开，白金色的翅膀在她身后展开。 这是罗琳娜第一次离这双翅膀这么近，她清晰地看到那些柔软的羽翼与锋利的羽根，莹润复杂的法术光辉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散发着光辉，半精灵眨眨眼，睫毛与她掀起的风一并颤动，仿佛时间都慢下来。 罗琳娜忘记了呼吸。 与此同时，刀剑铿锵、震天的呼啸声、属于战争的轰鸣自平原传来。 雷云中有奇异的阴影浮现。 姜绪站上栏杆：“再会了，罗琳娜。” 她背身跳下堡垒，转身朝挥动翅膀，朝着闪烁着白光的雷云飞去。 只是一眨眼，虚无的半空突然闪现出一头黑色的巨龙，它飞速地靠近她，最终将她的身体托起。 第175章西娅 云层在下方翻涌。 巨型的阴影在云海里游弋，姜绪想到了最初的龙临，那时候，她抬起头，看见尘世巨蟒在半空的城池中穿梭。 雅戈达、诺伦，诺埃尔、天使之卵，巴里、地母，在这些裂变的“时区”里，异变总在发生，集体的信仰会催生出某种“怪物”。 ——平原战场同样如此。 巨大的羽翼从云层里艰难而恢宏地脱出、扇起，黑色的带着幻影的羽毛，伴随着电闪雷鸣。 【---天空之主·“莫瑞根” lv.99---】 白雾与雷电都在这一刻被狂风吹散，战场上无数的士兵都被一声高昂的啼叫吸引，抬起头，巨大的渡鸦从他们的头顶呼啸而过。 “女神啊——” “那是世界boss吗！” “魔兽吗？加维里尔人创造出来的？” “它往我们这里来了！” “所有人先散开！！” 皇女站在原野之中，呼啸的风把草场吹滚，黑色的渡鸦悬浮在空中，细碎的闪电萦绕在它的周身。 她就这样看着黑色的鳞甲爬满月光的肌肤，最终，黑色的羽翼从她身后展开，失控的战斗中，她最终异化为“莫瑞根”降临在此。 虽然在大陆腹地没有女神，但对于如今把战争视为一切的国家，传说骑士月光又怎么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神明呢？ 属于她的歌谣自冬天后在帝都传唱，这也是阿纳斯塔西娅想让她留在战场的手段。但无论如何，她已经异化。 一切和诺伦降临时已经不同，狂风与雷暴压境，军队俨然在短时间内做好了准备，加维里尔的士兵同神圣骑士团列成方阵，熟识的玩家也聚在一起，眼里藏着的并非只有恐惧。 佩佩的毛发上沾满了血迹，她手持巨斧抬头看去，这渡鸦看起来和勿尔德村的渡鸦之影看起来非常相似——村庄遭受渡鸦之影的祸患，西斯特里城发布了相关的城市任务，不少玩家也曾前往冰山深处攻略渡鸦之影，但都以失败告终。 但他们掌握了经验。 佩佩高声道：“朋友们！这样的雷暴比起之前轻松了不少啊！” 兽人军高举武器，昭示着决心。其实不用佩佩做动员，在这个世界里，有一种力量可以跨越一切界限让不同种族和国家的人团结在一起——站在这里的玩家们都会想要攻略boss，无一例外。 莫瑞根发出一声啼叫，黑色的羽翼振动，羽根之箭迸发而出，朝着人群袭来。佩佩大喝一声，巨斧反手成盾，她身后的兽人们怒吼着冲向前方，战斧、长槍、刀剑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另一侧，古剑在空中起舞，剑身与羽箭碰撞，闪出不断绝的亮光。皇女的动作迅捷而精准，落叶斩以攻为守，消解了雨幕一样的羽根。 “想办法吸引仇恨，阿纳斯塔西娅。”她拉了个指挥频道，“看到贡献值了吗？拉到仇恨贡献值系数会变成双倍。这个世界boss会给你带来不少利益。” 阿纳斯塔西娅的音色很奇怪，带着些嗜血的疲惫感：“我还在河谷，刚解决完这里的兽人军队。” 很奇异，虽然她是个占星，理应在后方进行远程输出，但她现在浑身淌血。 河谷里下了场血雨。 这是伊蒂斯第一次看她像这样战斗，她并不喜欢血液。阿纳斯塔西娅的碎星需要时间来铺设，如果是长期和同盟军作战的兽人军，很容易反应过来，无法像伊特恩之夜那样造成奇袭效果。 除非她放弃撤离。 与其说碎星不会对npc造成效果，不如说流淌着拉弥尔血液的角色面对这样的大型法术和特殊抗性，尽管如此，如果置身碎星—— 第160章 要在兽人军无法察觉的时候就使用，阿纳斯塔西娅一瞬传送进入敌军中心，首先秒杀敌将，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缓慢无比，自她中心碎裂的星辰猛地迸发，近处的武器也一瞬侵袭而来。 伊蒂斯想要靠近她也无能无力。他只能在外围带着帝国军突破防线，直至敌军败下阵来。在这低陷的河谷里，血水像被装在盒子里喷洒了个肆意。 和平原不同，这里的声音很单一，战斗的双方都深知，在河谷这个位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那么多激烈的呼喊，死亡平缓又绵密地降临着。 伊蒂斯说不出其他话来，他佯装和往日无二的兴奋：“西娅，平原上有boss出现了，我感觉我还能……”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阿纳斯塔西娅的双手重重地搭在他的双臂上，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斗压在他身上：“伊蒂斯，带我去高处。” 伊蒂斯点点头，想要呼唤自己的战马。 “不，你背着我去。” “……西娅？”伊蒂斯没说多的，把她背到背上，这让他想到在诺林根地的时候，为了和其他人争地盘，西娅在暗巷里挣出一身伤，还是贵族的伊蒂斯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让他帮她。 “如果你想帮我，把我背回家去吧。” 伊蒂斯忽然感受到来自记忆里的沉重。 他们沿着河谷往上，一直到最高点，阿纳斯塔西娅在他的后背上，看见远方的雷鸣与风暴，又看见西面的高崖，她知道在那高崖背后的山谷里坐落着一座怎样的城市。 “原来是这样。”她低声道。 伊蒂斯问：“怎么了？” “我一直不解皇女的动机。”她目光放远，“一个玩家，勉强和我们算作是敌对势力。几乎是孤身来到帝都——倘若只是为了获得权力，她不需要这么激进。她其实是个很缜密的人，不是吗？” 你本来也很缜密。伊蒂斯把话咽下。 一个小时前，阿纳斯塔西娅在面临绝境时，这样说道：“兽人军从三方逼近，我军可用兵力比对方少很多。但换句话说，我军的兵力更集中，而对方很分散。看起来是以少打多，但如果我和伊蒂斯携五千兵力后包，在河谷，我们只需要对上六千兽人军。” 伊蒂斯很快理解她的意思，他们过去就是这样打巷战的。 他快速把目光落向后方：“光明河谷易攻难守，四千就够了。” “要减少死亡率。”阿纳斯塔西娅凛然道，“这里才是正赛。” 而她减少死亡率的手段，就是采取了对自己而言最激进的攻击手段。伊蒂斯有些无法理解，对他们而言，自保其实是最重要的，从诺林根地爬过来的人，明白自己生命的可贵。 “似乎是。”伊蒂斯垂头应和道。西娅的黑发垂到他的眼前，他感受到她紧绷的神经最终彻底松下来，她几乎是瘫在了他的背上。 她说：“她是为了永恒之城。” 在从帝国回去的路上，已经见识过帝国兵力的皇女知道以自己当时的实力无法保卫伊特恩。一旦帝都的激进派盯上了地髓脉，帝国军或是骑士团都能轻易地攻下那座城市。 所以她选择来到帝都，掌控皇室和加维里尔的动向，也将所有人的目光从那座城市上移开，来到高崖下的平原之上。 远方的渡鸦哀啼着张开双翼，伊蒂斯侧过头：“西娅，我们得下去了，你觉得呢？” 阿纳斯塔西娅从他的背上跳下来，她拍拍他的肩，水晶球在她身旁环转。 “伊蒂斯，你会辅佐好‘我’的。等帝都彻底为我们所用，你想要一个怎样的职位？” 突然提及这个话题令伊蒂斯有些迷茫：“……我不知道，等那之后再说吧。” 他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他不愿意在西娅面前提起。 阿纳斯塔西娅温柔地看向他：“好，西娅会尽可能满足你。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休息一会。你先听皇女的指挥，我们需要杀死这只莫瑞根。现在，唤出你的‘亚龙’。” 伊蒂斯召唤出亚龙，骑到它身上。 他察觉到她的情绪，但他知道这些伤口对西娅而言不算什么，和过去一样，她一定有其他的打算。 他早就在她面前学会了沉默。 伊蒂斯手持长槍，久违地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 “再见，西娅。” 再见，伊蒂斯。 第176章权杖 神圣骑士团掌控了天空之主“莫瑞根”的仇恨。 当原本身形并不大的动物成为巨物，一股骇然油然而生。 皇女驰马疾驰在战场上，金色的影子穿行在兽人与帝国人当中，作为总指挥，她的思绪和嘴巴都没停过。 莫瑞根的aoe范围是呈圆环四散的，需要不停调整阵型，考虑到部分玩家仍处于迷蒙状态，他们得把boss往阿尔斯特同盟国的方向拉。很多帝国人因此淌过了那条久未涉足的河流，与兽人军混在了一起。 双翼彻底展开，大半个天空都变得昏暗，视野受阻，没过多久，星火洒落在平原上，地上窜起火焰照明。 这的确是个手段，佩佩想。反正她们都知道，这片平原总会复生。 尽管和皇女隔了一大段距离，佩佩还是从玩家们的动向感受到了她指挥的痕迹，作为一个将领，她下意识地开始琢磨她的指挥风格。 旋风卷着雷电而来，新一轮的防守展开，莫瑞根没有给众人喘息和思考的机会。 风迎面袭来，皇女压低身形，银甲映射着她路过的火色，她持着古剑逼近，估算着莫瑞根双翼运动的频率和弧度。两队狮鹫骑士已经分别抵达莫瑞根的左右侧，他们手持锁链，只待皇女下令，破坏渡鸦的翅膀。 军队里大多是近战职业，玩家们平时对付飞行boss的常用手段也是将它从天上拉下来。不过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莫瑞根主动降低了高度压向地面，最终它的双爪抓住了地皮。 古老悠扬的战斗曲在此刻响起，蕾娅为众人送上祝福，轻风和陨石第一时间在地面设置猎人陷阱，西西莉亚的水晶球绽放光芒，“命运之轮”在空中轮转，四月和莫尔蒙同时上前。 侏儒狂战士红橘色的毛发树立，莫尔蒙大喊道：“来吧！” 飓风袭来，雷电交加，无数的攻击迎面打来，莫尔蒙举着斧头艰难地穿行在雷电中，她身上穿着侏儒们在湿地里的防雷器具，最终，她在混乱中攥住了渡鸦巨翅的一角。 莫尔蒙跳上去，后手也将人群里那个显眼的战士拉了上来，二人随着渡鸦的动作剧烈地摇摆着。 “怎么称呼！”她高声道，“我是莫尔蒙！” 现在的她已经习惯在战斗前先询问同伴的名字。 “叫我佩佩就行了！”佩佩的声音被风糊了一半，但她的声音很敦实，莫尔蒙听得很清晰。二人俯身一同往上攀爬，她继续：“我看你的思路很清晰，有什么对策吗？！” 莫尔蒙眼神坚定地点点头：“必须攻击她的额头。” 佩佩心下一动，但还是疑惑：“但这不是人形怪。” “就是这样，不会有错。”莫尔蒙快速解释道，“我在地里杀死了很多次地母，那是我们那的boss，这些奇怪的boss和人形怪一样，额头是他们的弱点。” 她抬头看了眼，立刻明白了佩佩的迟疑，莫瑞根的上半个身体几乎被雷云笼罩，她们现在的前进已经很不容易。 她继续道：“你知道龙临吗？那个地方有一头叫诺伦的巨龙，它的弱点也是那里。另外，快看它的额头，那里有一块像龙鳞一样坚硬的东西，显然是在保护它自己。” 佩佩抬起头，的确，莫瑞根的额头镶嵌有如同在黑夜里闪耀的一颗晨星。 “好，我相信你。”她举起斧头，巨斧在一瞬变大，劈向莫瑞根，莫瑞根察觉到这些爬上她翅膀的重新，扑腾着想要将她们甩下去，但佩佩和莫尔蒙已经跳到了巨斧上。 “兽人战士们！”佩佩指挥道，“掩护我们！” 兽人们高吼着，攻击一瞬密集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仇恨也被进入战场的伊蒂斯掌控，骑着亚龙的龙骑士仰首看向这像幕布一样遮天的巨鸟，在无垠的平原上举起他的槍，向着帝国的象征宣战。 莫瑞根的血条在下降，它不得不把注意力移开。 躲避着它的视线，巨斧托着佩佩和莫尔蒙朝向渡鸦的头部飞去，渡鸦的身形晃动，佩佩猛然撞上它的眼睛，这是一双像森林深处青苔的眼睛，这样的绿意在一瞬让她感到熟悉。 但来不及多想了，迟疑的一瞬都是致命的。莫尔蒙已经跳上了渡鸦的头部，踩在它冷冽的羽毛上，她猛地俯下身，原始地将斧头砍进渡鸦的眼眦里。“晨星”因此闪烁。 天空之主在这一刻失去了智慧和冷静，巨鸟的踉跄连带着草皮上的众人一起晃动，伊蒂斯和四月踩着亚龙奔向后撤的莫瑞根，乌黑的烟从莫瑞根身体里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不清了。 第161章 “给视野！”皇女高声道。 黑雾里巨翅忽然从天而降，拍倒众人又消失，又是从黑雾里突然出现的一爪子，皇女猛地扯住缰绳，她身前几米处有人直接被踩死，惊起一片悲呼。 “右翼撤退！”皇女在脑海里模拟着莫瑞根的行动轨迹，指挥道，“boss后方的也散开！” 哀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军队失去彼此的联系是大忌。 伊蒂斯喘着粗气：“……我们需要大法师，这是大规模的‘黑暗迷雾’，可以被快速驱散，这是法师用来自保的。” 沉默两秒，他继续道：“我得回去找西娅。” 不管西娅是不是有其他打算。 他拍拍亚龙的背脊，正准备离开，那“晨星”却更亮。 不，并不是最开始的那颗星星。 银河的光芒温润地自天际铺洒开，雷电也被一并包裹，黑云帷幕被缓缓拉开，众人这才看见天空的另一头发生了什么。 阿纳斯塔西娅戴着那顶双翼的桂冠，身穿暗色系的法袍，手持蛇形权杖，立于黑龙龙背之上。 权杖顶端的光芒驱散了黑雾，莫瑞根的身影在半空中摇摇欲坠，星屑打在它身上，它几次想要攻击黑龙，但都被阿纳斯塔西娅的屏障所遮挡。 象征着神圣加维里尔的渡鸦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脆弱，正如远古时诺伦被约尔曼冈德吞噬、正如拉弥尔被骑士们践踏。 伊蒂斯想起在流动的马戏棚里，那时候他们刚认识煤点儿，一个战争孤儿。煤点儿问阿纳斯塔西娅，这样的日子会结束吗？ 西娅说：“当然会，旧神总会在未来坠落，帝国的历史一直如此演变。” 煤点儿说：“我希望它能快点。” 她做到了吗？ 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天际的法术光辉再次闪烁，天空之主、战争女神的羽翼正在消散，它的身形也越来越小，皇女换乘天马，嘶鸣着飞起，无数的黑羽洋洋洒洒地下坠，最后一丝闪电游弋着消失在坠落之人的指尖。 她稳稳地将月光接住，月光的半张背都像被沥青滚过，此刻还冒着青烟。 黑龙随之降落，黄昏之时，它安静地栖息在草原上，吐息着，接受着主人的安抚，黑色的龙鳞上映射着夕阳的光辉。 “殿下！” “阿纳斯塔西娅殿下！” “加维里尔万岁！” “殿下万岁！” 可以想见她会怎样回到帝都了，一定是被比帝国剧场还要多很多的鲜花和掌声环绕。 伊蒂斯把槍背到身后，兽人军已经撤退到军事堡垒外，远方的火光如此直白，和帝国军的营地遥相呼应，他看见军事堡垒的屋顶坐着一个飘忽的影子，他知道那是谁——星光。兽人的安分起初让他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同样也疲惫不堪，没有心思多想。 欢呼的人群终于散去，士兵们点燃篝火，肉汤的香气扑鼻。伊蒂斯结束最后的战后巡逻，他收起了亚龙，拍拍板甲上的灰尘，朝着不远处坐在草垛上的西娅走去。 在早春初战的尾音，他要和她商讨关于月光的事。 他板正地走过来，垂首、难得向她行骑士礼：“殿下，辛苦了。” 伊蒂斯等着她的回话，或许会说几句反话消解此刻的严肃，或许会和他一样正经地让她的骑士起身。 前提是，她真的是阿纳斯塔西娅。 第177章幕间x “致帝国首席： 最真挚的祝福、鲜花、匕首。” 钱袋、账本、一把秤。 - 在从旧城残骸回来的那一天，除了那把死亡的匕首，阿纳斯塔西娅和皇女显然聊了更多的话。 不过，这其实是三个人的密谈。 阿纳斯塔西娅垂首：“我希望计划会像你们说的那样顺利。”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决掉玛格丽特。事到如今，并不需要继续掩藏她的目的。 皇女金色的头发在她眼前晃荡：“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什么？” “复仇。或者是坐上更高的位置？你不想吗？”皇女开门见山。 阿纳斯塔西娅微笑：“你很关心我的想法吗？还是你的朋友更关心？” 轻微的咳嗽声响起，另一头姜绪的声音有些闷：“是我想问。” 阿纳斯塔西娅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躺在了和屋里其他陈设有些格格不入的躺椅里，闭上眼睛。 “我并不想复仇。” 皇女诧异地扬眉。 “或者说，我无法分辨这样的情绪。我的本质是一个npc。”她回忆着，“我对这个家族没有归属感，我对母亲、生父的回忆并不好。同样，在诺林根地的记忆也不好。” “和伊蒂斯刚到帝都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咒骂那些贵族，我们巡演一个村庄的钱不够他们一天花。虽然伊蒂斯在诺林根地也是贵族，但比起帝都人差远了。” “我讨厌玛格丽特，可能是因为她和首相的所作所为让我在南方受了很多苦。也可能是小时候作为老师的她对我太严厉。如果要说我是为了复仇，那一定是为了我自己。” 皇女一直没说话，阿纳斯塔西娅才撑起身，有些懒散地看她：“很奇怪吗？我的人生一大半都是在贫民窟和马戏团度过，有这些想法很奇怪？” 皇女摇摇头：“不是。说实话，我是为你这么快的坦诚感到惊讶。” 阿纳斯塔西娅微眯着眼：“其实我也很惊讶，你来帝都这么快就摸清了玛格丽特。” “比起游戏外的很多事，这都不算什么。”皇女说，“更何况，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其实很单纯。就像一把秤，你只需要找到两边的砝码是什么，就很容易去转换——那解决完玛格丽特，你还想做什么？” “还有格莱斯顿。”阿纳斯塔西娅再次躺下，“她的父亲，我的……外公。如果想要解决掉现在的首相，不站到那个位置不太可能吧。正好，如今的约尔曼皇帝不过是骑士团和内阁的傀儡。” 听到她话语里流露出来的意味，皇女认可地颔首：“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独/裁者。” “这是你第一次自己这么说。”姜绪不由得说。 皇女皱眉：“还记得奇境之上吗，格蕾。还有伊特恩的流放，两次对你的审判，愚蠢的群体意见。第一次，我不能主宰那群十二众，第二次，如果我在，一定不是这样的结果。这个世界的形态太过原始。” 姜绪不以为然：“你会犯错。” “那不重要。”皇女快速地否决她，“既然是独/裁者，那就拥有错误的权力。” 阿纳斯塔西娅以为这对友人要争吵起来，没想到很快友人低下头，也没想到低头的会是皇女。 皇女的音调降了降：“你说得也对。但我不是听不进话的人。” 她清清嗓子，神色也发生了变化。皇女很信赖自己的眼光和直觉。 “阿纳斯塔西娅，除了复仇，其实你并不喜欢待在这里，不是吗？” 阿纳斯塔西娅呼吸一滞。 “为什么这么说。” 姜绪接过话头：“西斯特里出现了马戏团和新的流动剧场，那是你的，没错吧？” “不错。” “我听这里的团长说，里面的剧本很多都是你编的。我去看过了。” 很单纯的快乐，那属于一个自由的灵魂。 阿纳斯塔西娅莞尔：“想说服我放权吗？不可能的，皇女。我还有其他事想做。” 她提起了骑士月光。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高尚的想法，但是戏团里太多人因为平原战争而受苦，我不愿意称他们为家人，但事实是，她们的确很重要。” 皇女：“如果你想解决月光，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内阁应该很不想她回去。” 更何况她做的其实是相反的事，皇女当然清楚阿纳斯塔西娅为了让月光重回战场做了很多。 “这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阿纳斯塔西娅的眼神悠远，“如果她留在这里，那她永远高悬在帝国头顶。我需要摧毁她，就像过去其他人摧毁旧世界一样。” 她话语里流露出固执。 “帝国依赖着战争。我很清楚。更何况，我只是希望这股狂热退去，并不是希望帝国战败。没有人会觉得内阁的做法是良策，兽人南下？那我还是继续让我周围的人流浪好了。” 屋内有片刻的宁静。 “如果我能做到呢。” 姜绪开了口。 “阁下，恕我直言，你远在同盟国。”阿纳斯塔西娅轻笑。 姜绪开始主导这次密谈。 “同盟国有一位叫佩密拉·安杰琳卡的将军，或许你曾经和她交手过。” “当然。她很棘手。” “你应该知道她是个亚人。” “情报是这样说的。”阿纳斯塔西娅接到了很多煤点儿在同盟国境内对安杰琳卡的调查情报，对方在西斯特里一带相当活跃。但在战场上，她其实并没有看出来安杰琳卡的亚人身份。 第162章 姜绪：“其实她并不是亚人。” “嗯？”情报有误？ “大多数人都认为她是亚人，但npc佩蜜拉·安杰琳卡并非亚人，相反，是一个叫‘佩佩’的玩家，使用安杰琳卡的信物手链，通过伪装特性扮演安杰琳卡。”姜绪回忆着和佩佩相遇后的种种。“她应该和npc进行了合作，原本的安杰琳卡可能还存在，又或许不存在。但至少，西斯特里的安杰琳卡的本质是一个玩家。” “……你想说什么。”阿纳斯塔西娅再次垂眸。 “玩家可以使用‘伪装’特性扮演一个特定的角色，换句话说，我可以替代你，成为‘阿纳斯塔西娅。’” 阿纳斯塔西娅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灰色眼睛的半精灵，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通过cg推算，近期同盟国一定会发生动乱。”皇女摩挲着古剑剑柄，“她会向你证明她成为‘旗帜’的能力的，我相信你会心甘情愿。” 阿纳斯塔西娅沉默片刻。 砝码已经尽数摆上，只是没想到，皇女置换权力的最后一把天秤，是摆向的阿纳斯塔西娅自己。 “我需要看到结果……所以呢，皇女，你又想做什么？” ——正如你的我。 “我以为会是你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她说。 皇女看向窗外攀进来的春藤。 “不，我会一直走向另一条路。就像最开始一样。” - 此时此刻。 姜绪取下头顶的桂冠，那太沉重。 眼前的龙骑士一瞬丧失了目标，他目光浑噩，像是在此刻失去了本就稀少的“智慧”。 他晃荡着离开，或许再也无法将智慧找回。 09从火光的阴影处走出来。 “真可怜。” 他跳上草垛，抓住了她的手，亲昵地贴向脸颊，最终放到自己的头顶。 “格蕾，我这次很听话。” 姜绪收回手：“说实话，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乖顺的人。” 09的身体变得僵硬，两人隔得很近，姜绪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急了两下。 姜绪的目光落到远处：“在我来到之前，这里肯定死了很多人。” 她跳下草垛，从地上捡起一把碎了一半的剑，这把剑有点像星穹。她站在原地，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剑，不知道在想什么。 09总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破过血肉。 他也从草垛上跳下来，他想起多余的故事，想起她和罗琳娜的谈话。 —— “如果再来一次，我会带着他一起。” “我希望他活着。” 所有的异常都被他吞咽，此时此刻，在晃荡的火光前，他只想—— “……你想起我了吗？” 你没有再提起我，很多次、很多次，我都以为你已经忘记我。 忘记我们共同的坠落，忘记天空池、忘记魔优昙、忘记我。 姜绪提起那把残剑，微眯着眼睛，指向他。 “你确定要说下去吗？” - 第五卷：权力的手杖·完 第178章幕间Ⅺ 简朴的把手，杂钢制的桌子，搁置于桌面、合成材料的碗，姜绪一只手握着笔，另一只手举着两张被订在一起的薄薄透亮的纸页。 她眯着眼睛，有些漫不经心地读着纸页上写着的内容。 · 《临时行星防御·whale fall project·最后的会议报告》·公元2203年 地球绕着太阳运行，太阳也被众多恒星包围，在银河之中，我们渺小得就像沧海一粟。 请不要误会，我的朋友，我们已经过了讨论存在论的时刻。不断膨胀的宇宙与渺小的我们，这是客观的事实，“渺小”在这里并不含有任何情感。 作为临时会议的一员，这几年我们恶补了很多天文知识，但因为知识的断代，我们对“维尔”的了解还太少。 用通俗的语言来讲，我们只知道它大多数时候都离我们很远，遗憾的是，它还是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往地球飞来，木星也无法捕捉它。它起初躲在了太阳光幕背后，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 在地面，我们已经能用肉眼看见它。就是这颗星星要来毁灭我们——我时常这么想，甚至开始咒骂它，当然我知道，行星不可能拥有意志，它没有理由来承担我的情绪。 如果不是它的存在，此刻我也不会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写这份报告。 这份报告会被人读到吗？不会吧。我时常这么想。但每到这个时候，朋友就会安慰我。 “嘿，想想那个故事。” “哪个故事？” “亚妮的故事，想想她，也以为自己的报告不会被看到，但结果呢？” “呃，她变成boss了？” ……每当我这么说，朋友都会恼怒地拍我的脑袋，不过上一次，她找到了完美的回答。 “但是，故事开始了。” 是的，那份报告开启了一切，对古老之地的探寻，对后人的启示。 作为参与计划的一员，我深刻地知道我们面对着一个怎样的未来，理智告诉我，“维尔”终会降临，没有人会看见我的这份报告。 但是我也忍不住期待—— 如果有人能看见这段话，我想告诉你，属于未来的人，任何世界的大裂变都会带来暂时的消亡，但坠落的文明就像统一的世界被分裂，我相信你们将从它的尸体里汲取到新世界的养分。 即使我与你粉身碎骨，但我们的身体也将变成星尘，与这个宇宙里的原子等待最终的衰败。 我期待着和你在新世界的重逢，那一定是个美丽的世界。 愿你早安，午安，晚安。 · “有实质内容吗？”冷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风站在桌前，打断了姜绪的思绪。 “没有。”她摇摇头，“不过是庸人自语。” 轻风耸耸肩：“传过来的情报有很多。这一份高密情报，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们只需要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去做。”姜绪垂眸，“手术室尽量准备充分一点，我不希望出现意外之外的事，别让脑部发生感染。 “我知道。”轻风回答道。 她认真阅读了罗琳娜留下的书籍，做手术的也是约尔曼中难得的医学生，她们甚至在红街做了实验。 那并不算反人类，红街里的人很多已经对成瘾品形成依赖，在她看来，那些人的脑子本来就坏掉了。 姜绪看向窗外，斜亘在半空的电车轨道穿行在楼宇之间，再过一段时间，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城市、建筑物、人类，非常坚韧、又非常脆弱。 “我希望你们能存在更久一点。”她自言自语地说。 第179章名字 他做了一个梦。 用“梦”来形容并不准确，他的记忆割裂却也井井有条——他需要以此来区分那些记忆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但他的记忆材质特殊，时不时会飘忽到表层，只要闭上眼睛，绵长的记忆就会一瞬在脑中释放。 就像午后短梦一样。 那是新年。在奇境的天国之中。 他问那个叫“灰狼”的机工“dkp”是什么，对方给出了很标准的回答。尽管早就察觉到灰狼对mmorpg的一些复古设定比较了解，但听他亲口解释这些早期术语时，心里有一盏灯火摇曳片刻，在抵达伊特恩后彻底熄灭。 要怎样去形容那段日子，一方面他要处理北之部落的事，恍惚后回到“阿加”的视野，那两个人像主角一样上演着一段段对话，自己像个沉默的摄像头。钟楼和教堂里月光晃荡，他看见她眼睛里另一人的断眉。 “灰狼”本来就是个危险分子。灰狼有着常人没有的知识，这对他而言很危险。 不管是地下城还是地上居民，对mmo都一知半解，但就在他眼前，这样的人时刻可能因为“知识”而暴露他。 什么“知识”呢？ 对于上个世纪热衷mmo的普通玩家而言，这是常识——很多游戏里一个玩家都可以创造两个或多个账号，就是这样单纯而简单的事，对于如今的人们而言，大多数都不曾知晓。 游荡者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游荡者在这个世界里可以拥有双重身份，两具身体可以身处在同一个空间——当然，他们由一个大脑操控，因此当另一个身体活跃时，原本的身体看起来会呆滞很多。他掌握着这样的平衡。 他是谁？ 但肯定，不止是“阿加”。 作为杀死灰狼的理由，这些足够了，他的杀意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但是和他不同，“阿加”是很坦诚的人，他直面自己的私心和欲望，尽管理由已经足够，但“灰狼”一定是因为那些微光前自己看到的画面而最终死去的。 那是很好的时机。 他从城外回到伊特恩，但遗憾的是，阿纳斯塔西娅发现了他在城里，他所在的位置无法抵达钟楼，但有一个人不一样。 第163章 披着和众人相差无几的外袍，和伊蒂斯以及阿纳斯塔西娅亲卫队的战斗让大多人无法注意到巷道中的骑士已经消失，他低头行走在夜里，星空下垂，进入钟楼的时候，灰狼并未起疑。 他转过身，从“lock”的疲惫中得到喘息：“广场上好些了吗？” 他的动作很快，星穹在一瞬刺向灰狼。灰狼的反应也很快，比他预计中快很多。这个机工就这样拉开了距离，眼里里闪过猛烈的诧异，但只是一瞬就压下。屏息间，二人就在这光影不定的钟楼里交锋。 灰狼遁入黑夜，阿加寻找着他的影子——他想到了在奇境的时候，灰狼从天而降救下他和姜绪。阿加猛地抬起头，还没看到人，几枚光弹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他勉力挡住，但还是有一枚射/进肩胛，一瞬整个左臂都失去力量。 灰狼就这样坠落下来，他持铳再次指向他，脸色却突然一白，他见过这样的表情。 “你的弹组用完了。”阿加说。 没有火力覆盖，他轻易地近身，最终使用了那把死亡的匕首。 他拖着残缺的左臂往外走，人群嘈杂，他看见她背着人流在靠近，初雪降临，他有意地暴露自己的伤口。 “……” 我受伤了。 姜绪只是往钟楼走去，一步也没有回头。 - 他规律地呼吸着。 血液在他的皮肤下流动，在眼皮下翻涌。 残剑指着他。 “……我应该吃掉阿纳斯塔西娅的记忆。”他说。 他从她的眼里同时看见了漠然和慈悲。 “所以你选择继续说下去。” 姜绪把残剑像箭一样射进他身后的草垛里，拍了拍手，取下权杖，她双手拄在权杖之上、微微侧头：“其实和她没关系，也和灰狼……没关系。在那之前，09。在小岛的时候——你想要把我带进虚幻的奇境里，你说，我喜欢下坠。” 他问：“所以，你的记忆逐渐回来后，你就知道我是阿加了。” 姜绪还是摇头，她的眼睛像狐狸一样眯起：“还记得我们回到森林的时候吗？西西莉亚因为梦魇，做了个噩梦。她说，她梦见自己在游戏开始时就在森林外见过我，还梦到我一个人死在了囚车里——她并没有这样的记忆，但我也从来没告诉过她这段故事。从那之后我就在想，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在什么呢？” —— “第一次，一击命中，你来不及反应。” 他在初始海岸时这么说过。 “我想我在囚车上遇见了你，你杀死了我。但是，我就这样在你的面前活了下来。”姜绪微垂着眼，搜寻那些淡化残缺的记忆，“所以你决定留下来，看看我有什么不同。” 那一天潮湿、阴暗、逼仄。 本该死去的人复生在他面前，她的血液如同潮水渗进他的脚底，然后消散不见。 姜绪微微蹙眉：“在森林的时候，阿加太会讨好我了。但和他不一样，09，你是个很容易被‘引诱’的人。” 就像自己被放逐后，他为了快点找到她。他因为“阿加”而感到束缚，就让阿加死在了同盟境内一样——那个骑士确实死在了来找“格蕾”的路上。 对于如今的他——只要在他面前表露出对“阿加”的动容和不舍，他无法控制自白的冲动。 “但是，09。你不用去想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这件事……从始至终，从我那天在囚车上睁开眼的一瞬，我只怀疑过你一个人，没有其他答案。” 他收起动作，木然地站好：“你想做什么？” “即使你再厉害，也不可能从我身边逃走。”姜绪说，“所以，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这就是你该做的。” 他们的周围很暗，但在姜绪身后，营地火光不灭，远处一个金发的影子相当带有侵略性地注视着他们。 数日前就开始的布局，姜绪和皇女想要在今天结束掉有关于“阿纳斯塔西娅”的一切，也同样想在今天终结掉他身上的谜团。 他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短槍，他把腰腹上的绳索卸掉，短槍与长袍随之落地。他走到姜绪跟前来，抬起头，伸出手：“格蕾。” 姜绪把手搭上去。 “我们在小岛上重逢的时候，我被关在一个木箱里。” 他说，“……那是你做的。” 姜绪有些怔愣，他继续道：“在雪山找到你的时候，我就是你的附属品。所以我会讲给你听的。前提是……你愿意和我一起躺在草垛上。” 没等姜绪反应，他就拉着她跳上了草垛，猛地摔倒在上面，灰尘与草木一并扬起喷洒，他转过身侧躺着注视着姜绪。那仍旧是一双漩涡一样冰冷的眼睛，但姜绪却能感受到透彻澄净的笑意。 “你很厉害。”他回忆着，“我说下次见到你，我会卸掉你的关节。但在海边，是你赢了。” 回忆总会被美化。他其实知道那个夜晚有多冷冽，海水有多刺骨，不管是他还是格蕾，显然心情都不算好。但每每回忆起这一天，他总会记得她在月光下的神情。而他败落的时候，她显然照着他那些的威胁的话语做的，她把他的关节都卸掉，扔给了附近船上的约尔曼人，但她没想到处于致残的他也拥有反击的能力，最终坠入了大海中。 “那时候我的等级比你高，说实话，即使我们等级相同，法师也很难在近战中击败我。事实上战斗的前半段，我的确占据上风。但在我开始像之前一样探查你的记忆时——” 他对她产生了好奇，所以他想要了解更多，他在她的记忆看见了很多。 记忆从不会消失，只会被掩埋。 “你的攻击增幅突然猛增，几个火球术就把我烧成了残血。或许你已经不记得，最早我遇到你的时候，你的伤害就不稳定，那时候的增幅很小，包括现在也是。游戏后期，那些数字可以忽略不计。”他把姜绪的手牵起来，抓住她的手掌翻过，“我想这都是因为这枚戒指。” 他弯着眼：“你很厉害，所以，我不应该担心你。叫我‘阿加’吧，格蕾。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而‘09’，那其实是你的名字。” 第180章再临 像落叶一样的攻击袭来。 姜绪第一时间使用了光之屏障，然后才意识到这攻击来自于谁。 她坐起身，皇女手里的古剑还散着剑光。 “她暂时还不需要知道这件事，游荡者。”皇女的声音很冷。 阿加也坐起身：“我并不需要对你忠诚。” “谈你自己的事。”皇女站直身体，剑却没放下，“谈谈死在你剑下的人，谈谈你的立场，谈谈‘游荡者’究竟想做什么。” 阿加转过头问姜绪：“你想知道吗？” 姜绪的目光落到皇女身上：“所以你其实是认识我的。” 皇女抿抿唇：“是。” 姜绪别过脸，这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如果他不说的话，你会告诉我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女回道，“我并不是为了欺骗你，格蕾。我们对这个世界都还一知半解，就像你此前听到的那样，我们很可能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你还不够成熟得可以接受‘真相’。” “这是你判定的结果。” “是。” “好。那我接受。”姜绪飘忽的心再次安定下来，至少，她的确存在，并不是像炉火女士所说，是一个虚构的人。 阿加的脸色淡下来：“你太信赖她了。” “没人可以杀死我。”姜绪说，“我有很多次试错的机会。‘信任’对我而言，风险并不大。我也很信任你，阿加。” 再次说出这个名字时，姜绪总觉得喉咙有些涩，这个音调对她而言已经有些陌生。 阿加睫毛微颤，他刚想说些什么，地面忽然开始颤动，并不剧烈，但却很有频率。 姜绪忽然站起来，她看见那条浩荡的莱茵河就这样在众人的面前不断升高，水色铺面，流淌环转，河流的另一侧被抬起，那条河流就这样变作了一面长得看不到边的瀑布，没入深不见底的深壑中。 阿尔斯特同盟国和神圣加维里尔帝国之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地面还在升高。 风声和水声很大，逐渐的，他们被隔绝升起的崖壁和坠落的瀑布之间。姜绪甩开身上的水，视线闪烁一瞬，自升起的崖壁上，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几乎占据了它整个巨型的眼眶，只有一圈深蓝色的光晕，如果不是它沉重发皱的眼皮，或许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双眼睛。 这圈深蓝色的光晕恰好地笼住姜绪的身形。 “这是什么，我的天。”陨石惊呼道。 不知不觉间，众人都已经走上前来。 西西莉亚将水晶球飘过去，她看见如此光滑的崖壁，就像……皮肤一样。 皇女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如果她没想错的话—— 第164章 - 远在帝都的夜色广场，侯爵小姐穿着轻便的淑女装，提着遮阳伞，脚步轻巧地走在广场的新瓷上。 暂居费的二次改革很成功，听阿纳斯塔西娅说，煤点儿回来了。夏洛蒂雀跃不已地朝着马戏团走去，路上却被人拦住了。 是那个吟游诗人。 “是你。”她捂着嘴，有些惊讶，不知道想到什么，眉毛忽又上扬。 “我还记得你说过，你只吟唱现在。”她神采飞扬地说，“我相信前线的战报很快就会传回来，你所描述的末日景象应该不会到来了。” 诗人的手指拨弄里拉琴弦，他一言不发，这一次，他没有唱歌，只有琴声在夜色广场回荡。 悠远，忽而急促、忽而高昂、忽而悲切。 一曲结束，夏洛蒂眉头微蹙：“你的琴声让我觉得……” 太过有魔力，将要她吸入另一个世界一样。她似乎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停过这样的歌曲。 诗人打断她的话。 “还记得我唱的歌吗？小姐。 渡鸦，带着你在黑暗世界的见闻，飞回春日之地，告诉那些孩童。 血海潮流，燃烧着的火焰之神，公鸡的啼叫扰乱你的心绪。 森林终将枯萎，伊甸不复存在，中庭即将坠毁。 火烧进树根，大树开始裂变，没有人有时间去忏悔，来世再去赎罪。” 他并没有歌唱，而是直白地诵出他嘴里的词。 “小姐，在夜色广场的东北，旧城的残骸中，睡着一个早该死去的人。她等待着人将她唤醒，而这个世界上万千千人，即使数万人拒绝她，也终会有人共鸣她的意志。 几天前，我看见一个盗贼从那里离开，我向他询问，我该吟唱什么新的歌曲。 他唱—— 虚无的来世只是托词，罪孽的此刻同样应该被消减。世界会迎来新的裂变，任何人都会得到裁决，就在女神重临的那一天。” 夏洛蒂呼吸沉重，她攥着胸口，不明的情绪将她淹没。 “会发生什么？” “或许暂时什么都不会发生。”吟游诗人闭上眼，“但，琴声与信仰共鸣，如此动听，不是吗？” - 和姜绪想的一样。 异变也存在一些前提，但他们无一例外，都与女神存在着联系。北之部落的事乍一看和“女神”没什么联系，但特拉攻防战之前，她在那里见到了炉火女士。 女神降临了。悄然无声，却也已渡鸦的名义宣告。 正是因此，今天的骑士月光才能异变为“莫瑞根”。 “并不是我带去了剧变。”姜绪说，“是她。” “但你和她的确存在着联系。所以，当初她将你投放到伊特恩的时代是有理由的。”陨石说，“还记得我最开始说过的话吗，神明是虚无造物，她需要借由一个躯壳降临到这个世界，需要一个介质来干涉这个世界。” 介质。 姜绪低头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没说话。 陨石很久没看见姜绪了，不由得和她保持距离，“她带来剧变，你带来她。” 姜绪先联系了佩佩，听起来她们那边现在很混乱。 “就像今天一样，舞台给你了。”佩佩说，“我有得忙。” 交给我吗？ 姜绪沉默片刻，她就这样注视着这双眼睛，然后飞向它。 “这是空的。”她伸手探向眼睛，手轻易地穿过。 与此同时，一行字跳到她眼前。 【收否开启传说副本：xxxx？】 【是否开启隐藏地图：xxxx？】 皇女和她同队，自然也看到了。 看起来，副本是地图的前置条件。 “非常直白的询问。”皇女说，“在这个世界里，越像游戏的部分反而最原始。” 这个世界是信息迭代创造的，所以很多东西才会愈发自然，反过来说，越像游戏的部分，的确是最原始的，也和最初的“鲸落计划”息息相关。 皇女微微侧头：“怎么说？” 姜绪扬眉：“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休息和准备。不需要思考太多，我们只需要继续前进。” 她转向阿加。 “也给你一些时间，把该说的话说完。” 第181章技术 夏洛蒂来到了旧城残骸。 以前她总听说这块区域人迹稀少，但现在却不同，幽深的庭院里有不少人来去匆匆，夏洛蒂知道，这是“玩家”在“做任务”。 像夏洛蒂这样的npc，其实也是在亚人时期才理解到世界本质的。 她从狭窄的通道往里走，原本的废墟已经开始重建，和她一样的“npc”坐在稍显残败的圆厅中央，夏洛蒂一直往里走，终于看清她的模样。 她向她行礼：“my queen.” 夏洛蒂之前已经通过玩家渠道看见了“玛丽亚”的长相，吟游诗人也有另一个身份，作为“百晓生”一员。 不得不说，吟游诗人本就很适合这个工作。 玛丽亚审视地看向她：“噢，夏洛蒂。好久不见，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过，我已经不是皇后了，称呼我为玛丽亚就行。” 夏洛蒂不由得问：“原来您平安无事，不知道您和西娅有没有见面，她看起来很想念您。” 玛丽亚并不知道她和她的女儿之间是怎样的情感，严格来说，她不曾是阿纳斯塔西娅的母亲。 她是留在裂变后伊特恩的“玛丽亚”，那里没有帝国诞生，她也不会遇到恋人。 帝国的前皇后确实已经死了。 约尔曼人总有无尽岁月，即使来到这个时区里，她掌握了大部分这个时区里自己的记忆，却并不想和阿纳斯塔西娅见面。 “您需要重建教堂吗？”夏洛蒂问，“或许我能帮上忙。” 玛丽亚温和地拒绝：“不用了，这里不是有很多免费的劳动力吗？” 夏洛蒂不动声色地扫向被移到室内的修女像，如今这座修女像就像室内的中轴和支柱一样。 这座修女像显然已经修复了一大半，绿莹的光亮闪烁在它的胸口。 “那需要回到家族吗？”夏洛蒂忧心地说，“现在西娅已经重新回到了帝都，我想您应该也听说了有关她的只言片语，我也会帮助你们。不管您对首相是怎样的……” 玛丽亚微笑着打断她：“孩子，这都不重要。我抛弃了过去的名字，家族的一切已经和我没有关系。当然，如果你想信奉女神，我很乐意替她接纳你的帮助。” 夏洛蒂的心脏暗自猛烈跳动。 果然，拉弥尔降临了。 前皇后在旧时代本就是教廷一员，那个时候她掌控着教堂的祭品——在来这里之前，还抽空去了一趟法师塔，翻阅了很多以前的记录。 元西历的“玛丽亚”在夜空之战后短暂地成为了战俘，直到拉弥尔彻底消散才被放出来，失去“女神”的她转而投向了工程学，热衷于将法术寄宿于工程中。 “死神呼啸”正是她的杰作。 玛丽亚并没对这个不起眼的npc很上心，但她也不会说多余的话。 夏洛蒂想继续套话十分困难，她只能企图在其他事上做文章。 “我听说有人帮助了您醒来，您知道我们的习惯，一定会给他奖励的，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同步信息，我相信，这会帮助他在帝都过上更好的日子。” 玛丽亚沉默半晌。 “那的确是个命苦的孩子，游荡在这个世界上，甚至还当了一段时间的奴隶，他现在饱受病痛折磨，虽然女神已经给予过祝福，但或许你能给他更具体的治疗。” 没过多久，她把信息传给夏洛蒂。 是一个叫“菲耶”的盗贼。 - 星光透过瀑布洒进洞穴一样的世界里，姜绪坐在那只眼睛的眼眶上，她的身后是无尽的黑暗与蓝色的光晕。 阿加坐在她的身边，低头帮她清理手指上的陶泥。 “其实我更想用‘09’称呼你。”姜绪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只是换了个名字，就像换了个人。” 阿加原本上扬的唇角压下来：“是吗。” 姜绪说：“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是‘09’，我想那柄断剑会直接穿进你的胸口。” “格蕾用过电脑吧。记忆就像是被分成了无数个文件储存在我的大脑里，其中有一些不是我的，而‘09’和‘阿加’是我的。当我成为‘阿加’时，属于他的文件就会被打开放在桌面，他的记忆越明显，我就越像他。”阿加弯弯眼，“但是，我就是我。” 姜绪认真地听着：“……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阿加摇摇头：“我知道你会觉得我的话会让我听起来不像‘人类’，但我和你一样，曾经拥有着确切的肉/体。”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把指节折断：“但我已经习惯了，现在这具身体。” 他任由断掉的手掌下垂，颇有些正色：“接下来我说的话，事关鲸落计划的部分核心，格蕾，你和这个计划息息相关，如果你不愿意让秘密被第三人知晓，你应该挂断和皇女的通讯。” 第165章 姜绪很快否决：“如果我会后悔，那也是之后的事。” 阿加叹口气：“那我说了。” “过多的话都会把我的存在说得太过复杂，但其实只要明确两件事，也可以说得很清楚。” “其一，维尔京世界的时间尺度和现实世界并不一样。” 姜绪：“这是秘密吗？没人知道现在地球上是白天还是黑夜吧。” “不，不是这个意思。”阿加想了想，干脆道，“是尺度。不是有那种设定吗，仙界一天，人间一年……” 姜绪：“我可不知道。” 阿加清清嗓子：“那我换个说法。简单来说，你已经来到这个世界第二年，但在现实世界里，或许只过了一两天，当然，也可能是一两个月，或者一两个小时……我们在平原战场上的这一天，或许只过去几秒、几微秒。” 姜绪眉头皱起，她并不质疑：“怎么做到的？” “在代号k之前，所有的全息技术其实只能谈得上是虚拟现实图形技术，可以使用头戴显示器提供视觉和听觉的体验——直到‘brain in a vat’的出现。” “和假说缸中之脑不同的是，这项技术正式问世的时候，使用的信息其实就是‘文本’，和ai发展的方向类似，与其说是缸中之脑，不如说是‘brain in words’。其实不需要知道具体的神经反应，现实生活中的经历和大脑本身的储存记忆已经帮人类省略了那一部分，例如——‘闻起来像臭鸡蛋’，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格蕾是能感受到那个味道的吧。” 姜绪点点头：“话是这么说。” 阿加继续：“代号k的底层逻辑就是信息交互，拥有的只有变化。落到维尔京世界里，信息的传输就是时间，所以，消耗的时间其实是这个世界的信息运算时间，并不是真正的时间。大脑对信息处理的速度本来也很快，再加上，代号k的全息舱内会使用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来强化大脑的信息处理速度和各种感知。相应的，外界流失的时间就会变慢——代号k的全息技术，其实更像是神经学领域的进展。” npc无法处理部分视觉信息也是因此，因为本质上他们仍是数据，图像数据会依赖于大脑神经另外处理，和文字信息是分开的。 “还记得wonderland吗？从某种意义上，这个世界和奇境一样，不过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幻觉——而从炉火女士踏上陆地开始，过去的信息被舍弃，新的信息开始产生，她开始干涉世界，时间也开始流转。从二十一世纪维尔京初具雏形时，这个世界就已经存在，它和人类世界一同存在着、演变着，除了服务器关闭的时间里，它始终存在。过去的一切都不只是背景，而是真实地发生过。不过，它的时间会过得快很多。” 很多很多。 快到外界不过是世纪之交的转变，维尔京已经沧海桑田。 “其二……” 阑珊的碎星光芒投进来，和着他独特的眼睛，仿佛映照着夜空的一潭漩涡湖水。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是大裂变伊始。” “对应外界，也就是代号k因为小行星‘维尔’的来临，重启的那一天。” 第182章本质 “我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很久了，格蕾。” 阿加低垂着眼，“雅努斯公司留下的文件很有限，在鲸落计划正式开始运作前，我们进入了这个世界，虽然也破获程序获取了部分权限，但没人料到，游戏世界的时间尺度发生了变化——在大森林之后，我才意识到，旧程序的‘炉火女士’和维尔京进行了二次融合，时间被她异化了。” 这片大地随处可以原野上破碎的巨石，那都是大裂变的痕迹。 他曾坐在开裂的峡谷边缘，看见星辰混沌坠落，奇异的各色气体充斥在这个世界上。但那都是足够久远的事，对于被抛弃在这个世界的“游荡者”而言，他们就是在此诞生的。 维尔京以外的世界就像是电子蝴蝶做的一场梦。 “我无法确定其他游荡者的目的，在进入游戏后没多久，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彻底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阿加的声音变轻，“这都只是假说而已，我唯一知道的，我的确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外界存在吗？我经常问自己，不过……格蕾，谢谢你。” 姜绪还沉浸在他的话语里，有些后知后觉：“谢我什么？” “……我在你的记忆里看见了我。”阿加笑得有些腼腆，“准确的说，是我的照片。它被放在了‘鲸落计划纪念碑’的一角里。” 姜绪一愣：“我不记得我看过这种东西。” “不要紧。至少，我们彼此确认了对方的存在。” 他的右手合上了姜绪的左手，碎裂的掌骨开始融合，姜绪侧过身，看他的眼睛。 “漩涡代表着记忆，这是为什么？” “因为早期，漩涡是我们选取的端口模式。可以通过漩涡来读取记忆，这一点也融进了维尔京的历史里，久而久之，游戏内的漩涡图腾也代表了记忆。”阿加的面前出现滚动的文字，“记忆就是文本。文本很容易被动手脚。” “我们？” “阿加不会骗你的。”他说，“如果我的记忆没有作假，在游戏外，我的确是‘十二众’的一员。不过关于地下城的很多事，我也是在游戏正式开始后才知道的。” 他在海岸收集了很多尸体的记忆。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姜绪疑惑，“如果只是为了杀人，维持平衡？那也太过大费周章。” “我必须要讲一个故事。”阿加说。 “……”姜绪失语片刻，“你还记得你非要给我讲庄周梦蝶吗。” “听好。”阿加只是攥紧她的手。 “那是在亚特兰的海域上，有一艘叫忒修斯的船。” 姜绪打断他：“幽灵船。” “是的，玩家会这样称呼它。也是我们下的第一个副本。”阿加继续道，“那艘船在最后的返航时发生了混乱，船上的众人在孤独的航海中发生了猜疑和叛乱，这时候，一个声音在叫我。” “声音的主人叫苏西，她是个船员。我很疑惑我为什么能听到她的声音，总之我去了。那时候她奄奄一息，还中了剧毒。她拜托我给她个痛快。我把槍尖轻戳进她的眼睑，那里本来就溃烂了，我顺便读取了她的记忆——我这才知道为什么我听得见她说话。她在船上认识了一只‘怪物’，是怪物让我们产生了联系。” 怪物在混乱之前，坐在囚笼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抱着一碗肉泥的苏西诧异地说：“你的‘智慧’降临了。” 怪物说着干涩的话：“祈祷吧。只要你祈祷，痛苦会得到解脱，使者会降临在这里，他会赐予你去往天国的权力。” 这就是那根垂在苏西梦里的蜘蛛丝。 姜绪抿唇：“是炉火。” 阿加点点头：“炉火短暂地降临了。总而言之，我替她解脱了，格蕾，她会去到天堂的。” 姜绪扯扯嘴角：“我倒是没想到十二众是宗教徒，还是说你在这个世界待久了……” 阿加手上稍微用力：“其实你是知道我的意思的，格蕾。” 他抠出自己的眼睛，把漩涡在手上翻转：“凡事都有两面，人为什么步入迷蒙，因为神真的存在，‘天国’也同样存在。我们只去过一个叫‘天国’的地方。” “……天使之卵。” “经由游荡者特殊武器赐予‘死亡’的人都会去往天国，这会给他们带来幸福与新生。格蕾，你剖开过我的头颅，你那时候就应该知道，任何生命都拥有本质，在外面，是蛋白体，在维尔京这个法术世界，生命的本质就是女神最开始创造的‘天使’，其他的躯壳都是女神后天赋予的。”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但为什么会这样设定呢……本质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最开始设计代号k的时候，尽管运算量已经降到了最低，但当一个npc生活在这个世界太久，它本身占据的内存已经不算小，如果要将这些数据彻底销毁，那过去的数据也会崩塌，新的运算会消耗能量，所以当时的雅努斯为了压缩成本，提供了角色数据‘转生’的设定——这也是女神无法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原因。倘若要把她摧毁，那与她融合为一体的那部分数据也会一起崩塌——而对于维尔京而言，这和世界末日无异。” 菱形的端口会将这些生命的数据传输到另一处去。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还很沉，忽然又轻盈，本来就白得可怕的脸上透出些微绯色。 “格蕾，我很认真地在将他们送去天堂，你也一样，你的命运是注定的……我会给予你解脱。” 姜绪：“对于玩家也是一样的。” “没错。”阿加有些得意，“如果去往天堂，这是大家都能获得幸福的方法。” 姜绪面无表情，她的确在书库的那天，潜意识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166章 在原本脑该存在的地方，生命的本质是“天使”。 “换句话说，我在奇境的半岛上，杀的人数不胜数。” 密密麻麻，虫豸一般的、人。 姜绪捂着嘴，有些想吐。但她再次为自己的承受能力所惊讶。 阿加掰过她的脑袋，正视着她。 “他们其实也已经死了。即使算活着，也是活在‘天国’中，你没去过那里，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那当中有很多或许都是我给予‘死亡’的，如果你做了减法，那我会努力做加法的。” 他眨眨眼，漩涡让姜绪有些晕眩。 “如果你不喜欢我说的这些话，我可以给你删掉。” 姜绪摇摇头：“不，不要。” 她闭上眼，理理思绪：“所以你意识到了吗？你其实一直在给炉火做事。” 阿加点点头：“那不重要的，格蕾，很多人都死在我手里，这是好事。” 阿加不会骗她吗，但至少有所隐瞒。 就像09一开始是为了让她去往天国吗？那绝对不是。大裂变过后已经两百多年，他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过最开始的理由，施虐与嗜杀的欲/望，如果是“09”在这里，是绝对无法掩藏的。 他垂下眼，白色的细密睫毛在尽量遮挡他的情绪。 水花声在身后响起，一潭刚形成不久的水洼里，已经有小鱼苗窜动。 周围的嘈杂声变大，友人们在靠近。 “最后一个问题。”姜绪问，“在雪山的时候，你使用了我的戒指，没错吧。这个骰子戒指究竟是什么？它有什么用处？” 在大森林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阿加成为了祭品，或许她早已经在萨满那里得到了答案。 现在正是他说出答案的时候。 它肯定不止是一个介质，六面的发微光骰子，如今已经只剩下最后一面。 “依旧是两面。” 阿加回答道：“在维尔京，骰子象征着可能性，选择与命运，它的历史里充满了选择题。” 在拉弥尔反叛时的约尔曼人，埋骨之地上的神圣骑士团，开始漂泊的十二众，侏儒、兽人……命运在抉择之后诞生。 扔下骰子的时候，你不会知道面临的命运究竟是数字几。 “这是炉火的饰品，可以拥有六次命运的权力。在游戏外——” 阿加有些犹疑，“它可以给出六道被限制的权限指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本来是gm应该有的东西。” gm。 game master.游戏管理员。 “由于各种原因，现在这个游戏里，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gm存在的，但存在gm权限——这个世界需要一些力量去推进，这是一个权限饰品。” 龙临日。 wonderland。 莫瑞根。 …… “我也无法确定，是你的潜意识下达的指令，还是炉火借由这份权力在改变世界。” 阿加说，“其他人是可以借用的，就像我当时……我利用了你，格蕾。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利用你切断了和炉火的联系。换句话说，你给了我自由。” 他以前有很不自由吗，忘了。 但这是一句多么动听的话。 你给了我自由，给了我一切。 “说完了吗？” 皇女冷着脸走过来，“大家都已经集合了。” 皇女、轻风。 四月、西西莉亚、陨石。 雷古勒斯、蕾娅、莫尔蒙。 阿加。 姜绪站起身，幽蓝色在她身后浮动，她灰色的眼睛里如同燃烧着蓝焰。 “各位，我有种感觉，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了。” 第183章鸣响 地裂也无法阻止战争。 地势发生变化，兽人们立于高地，佩佩没有放过这次机会，夜里双方休整时，已经有兽人连夜将弩车固定在悬崖上。 不过，兽人中使用远程武器的人并不多，第二天同盟军仍旧是以消耗为主，以避免帝国军铸造登云梯。稍显热烈的战场在空中，狮鹫群在这几天成为了重点关照对象。 当然，也有兽人本来就会飞翔，有翼族通常是作为情报兵，且在同盟国南部相当稀少。 佩佩持斧在前线，坐在堡垒上的星光终究是没有想到安杰琳卡会在此时从背后捅破他的身躯。 他想要撕扯出空间，但被安杰琳卡一瞬砍掉了双手。 姜绪和她谈过关于星光的很多事，作为回报，她默许她一个盛大的开场。 星光危险地眯起眼：“安杰琳卡，你不该来找我的麻烦。” “这已经不是你熟悉的同盟国。”安杰琳卡说，“你也不是传说中的你，现在的我可以轻易地杀死法术衰弱期的你——你得为勿尔德村的事付出代价。” 星光轻笑一声：“那你找错人了。” “没有找错。”安杰琳卡摇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你是个贪婪狡猾的人，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对权势毫无欲望。尽管找不到太多你是推手的证据。但是，我有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你对现在发生的所有都不意外，且乐意见得。” “我当然乐意。”星光的躯壳像纸一样孱弱，他咳嗽两声，“我乐意见得一切被毁灭，并使她崩塌。” 或许所有的可能性都只指向同一个结局，元西历的月光没有遇到她忠诚的“祭品”，但他们还是在帝国建成后分道扬镳。抛却多余的情绪，只谈理想，星光势必会在王冠与剑当中选择前者，但月光不同。 安杰琳卡还想说什么，从堡垒的平台外，一个高挑的身形突然攀上来，星光一瞬别开脸，原本平缓的呼吸猛地急促几分。 “看看这是谁。”来人说。 安杰琳卡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骑士月光，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应该受了很重的伤。” 月光撕下脸上新长出的鳞片：“如果我没有清醒，你们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死‘莫瑞根’。星星，好久不见。” “不过两百年而已。”星光把目光移回，“找我有事吗？” 月光开门见山：“寻常的力量控制不了我，大裂变即将再次降临，地裂只是一个预示。毫无疑问，女神再次降临了。” “你想再杀她一次。” “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人选。” “我们”。星光默然片刻。 他的语气柔软了一些，无法察觉。 “月亮。你还没见到她吧。” “我看到了。”月光微眯着眼，身为“莫瑞根”时，她的视野很奇妙，但她的模样很清晰，站在黑龙背上的半精灵，和过去已经有很多不同。 “如果你担心的我的背叛，我会尽量避免和她见面，毕竟我不像伊特恩的我一样，和她度过了很多时间——另外。”她低头看向身上的伤口，“我想这一次，她和我们一样，是为了杀死女神而来的。” 即使她接下另一个时区自己的忠诚，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星光垂头，手臂重新生长出来，他活动片刻，走到月光面前。 安杰琳卡问：“真的降临了？” 说完她就皱眉，意识到她现在已经无法说出女神的名字，安杰琳卡轻“啧”一声：“看起来我的篡位要往后推推了，你们要去哪里，我带着亲卫队你们一起。” “比这里更北的地方。” - 穿过深蓝的眼，稍显漫长的黑暗。 只有感官存在，水流从耳后拍过，姜绪听见低沉浑厚的鸣响。 呼吸没有受到影响，直到跳动的幽蓝光芒出现，那是发光的水母。 “水晶水母。”阿加出现在她面前，轻轻地触碰水母的伞体，一触即离，他转过头，银色的头发在水里飘散。 “我们在海里。”阿加说。 【发现了隐藏地图：环世中庭】 “看那里，格蕾。”阿加攥着她手，不由分说地把她带着往前游。姜绪还没适应海里的光线，没说话，安静地让他攥着。 “时间就是空间。”阿加说，“就像地球上深深的地下岩层，保留着数亿年、千万年、百年前的记忆。” 亚特兰海洋包容着一切，它环绕着维尔京，是这个世界的中庭，尘世在海面上环转。 中庭之地，大海，人类的故乡，维尔京文明的伊始。 姜绪看见巨大的地裂，看见悬崖上残存的过去的世界，古老的石堡在大海里斑驳，沉睡的大船在海底安眠，甚至还有树林，地上的树林生在在海里，目光放远，交叠的彼端是沉浮的海底冰山。 时间在此被挤压成型。 但是，太温和了。静谧无比的海底，不曾知晓海面的呼啸。 流光在海里游动，姜绪的手触碰上石堡的大门，她想起她和阿加坐着囚车进入龙临城的那一天。 阿加：“灰狼曾经和我提起过关于你的事。” 姜绪：“……你最好闭嘴。” 第167章 阿加坐在巨大的珊瑚上，脸贴上上膝：“他认识你，你的记忆里有他。” 他的记忆里也有你。 “我知道。”姜绪眨眼，“在永恒湿地和他们重逢的时候，他变了很多。” “是在那之前。”阿加说，“他说，其实你很会‘示弱’。” 姜绪很快瞄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他和你不熟的时候，你就会向他寻求帮助。会‘示弱’不是弱点。”甚至可以是一种政/治手段。 阿加补充道，“灰狼说他就不会。他小时候受伤了都是自己忍着，时间久了才知道是在找罪受。明明学校就有医生，有的伤口可能十分钟就处理好了。如果有问题，向同伴或是老师寻求帮助其实是个好方法。所以后来，他带其他人一起生活的时候，就一直教她要学会向同伴示弱。” 姜绪的声音放慢。。 “这个‘其他人’，是我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更讨厌我一点吗？” “会。”姜绪点头，“但也会更讨厌他一点，可能就不那么计较你杀了他这件事了。” “虽然我使用了匕首，但还需要最后一击。格蕾，我引渡了他，如果你想要他回来，或许还有办法。”他把脸埋住，不看她，“我想明白了，在书库的时候，你确信是我杀死了他，所以你才会不理我……” “不全是。”姜绪很快否定。 “我已经说过，很早就知道，你们是同一个人。”姜绪唇角稍稍上扬，“……我不会握一个一直想杀我的人的手。” 他忽地抬眼。 灰褐色的眼睛仿佛有了和他一样的漩涡，他无法移开眼睛。 姜绪拉开他的兜帽，靠近，他能看见水里她脸上清晰的绒毛，看见她的瞳孔，半精灵的耳朵微微颤动。 亲昵，像主人靠近她的猫。 指尖蜷缩，阿加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他听见自己心跳沉沉，尾部发麻，近似杀意的冲动涌上来。 然后姜绪就扒拉掉了他银发上攀着的海星。 “你没感觉吗？”她问，“这么大的海星在你的头上，我刚才眼睁睁看着它进入了你的帽子里。” 阿加喘息着：“没、没有。” “格蕾。”废墟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皇女和其他人的身影出现在一道低处的拱门里。皇女眯着眼：“找到副本入口了吗？” “还没有。”姜绪回道。 就在这时，自深海的低鸣再次传来。 众人齐齐往声音的来处看去。 他们看见一头古老的巨鲸。 第184章赫尔海姆 鲸鱼的低鸣，古老悠远。 姜绪游在巨鲸的周围，水浪很轻，它几乎已经和大海融为一体。 阿加从另一头游过来。 他眼睛弯弯的：“找到副本入口了……是鲸鱼的呼吸孔。” 西西莉亚瞪大眼睛，她圆滚滚的身体在水里乱晃，不时抓着陨石的弓身才能稳定。 “就是鲸鱼喷水的地方吧！对吧！” 雷古勒斯说：“现在进不去，对吧。” 阿加点头。 “那要怎么才能进去。”西西莉亚朝着阿加问，问完忽然有些别扭地往姜绪身后躲，“格蕾，他真的是阿加吗？他看起来很凶，尤其是眼睛。” “如果他凶你，你来找我。”姜绪说，“另外很遗憾，他的确是阿加。” 阿加抿唇：“我听得见。” 雷古勒斯：“或许得等它去唤气，在海上，鲸鱼喷水的时候，它的呼吸孔会打开。” “那得等多久。”西西莉亚叹口气，“虽然呼吸很顺畅，但看起来还是有些不舒服，而且跟着它游，我感觉好累。” 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叫“中庭旅人”的法术buff，可以在海里呼吸。 蕾娅主动道：“或许可以试试我们新型的泰坦。” 莫尔蒙抱抱拳：“北之部落刚研究出来的，加德烈也帮了忙，新的泰坦可以在水下行动，蕾娅包里就有，不过……我们还没在海里实践过。” “我们在特拉之口里模拟了水下环境，不过一切看你们。”蕾娅说，“也算帮我实验了。” 皇女挑眉：“那就试试。” 新型泰坦看起来和原本的泰坦看起来没太大不同，都是铁皮的外壳，不过要圆一些，小一些，大概就两三层楼高。 “我们在里面加了地髓，应该会坚固很多。” 四月用槍尖不客气地捅了捅：“看起来还不错。” 进入舱内，西西莉亚抱着水晶球就往前面的透明屏去。 蕾娅：“这是单向法术屏，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可以看到外面。” 轻风随手敲了敲舱壁：“有点像潜水艇。不过需要做这么大的单向屏吗？这太麻烦了，而且地髓消耗也大。” 几乎一半的舱体都是单向法术屏。 “可以看海。”蕾娅说，“大海多漂亮，麻烦就麻烦点啦。” 这话把轻风敲了半醒，最近她和皇女一直在军队里，虽然自己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还是被军队作风影响不少。 她寡淡的脸上难得浮起一个笑：“你说得对，这的确很美丽。” 尤其是跟随着巨鲸上升，已经可以看见波澜的光线在水里，光影在鱼类的鳞片上折射，各色的珊瑚与海洋生物，仿若颜料被打翻在海里 “好美啊——”西西莉亚睁大着眼睛，她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在阿瓦隆，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看到大海，就像永远感受不到春天的风一样。” 最终，巨鲸浮出海面，泰坦也随之上升。 他们来到了同盟国西北部的亚特兰海上，乌蓝色的海绵延不绝，西西莉亚推开舱门，朝着漫天的星星伸了个懒腰，她回过头看向众人。 “即使我们要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她的眼睛注视着皇女。 皇女只是抚摸剑柄，没说话。 雷古勒斯打破了短暂的安静：“西西莉亚，外面的大海比这里的更好。”她吸吸鼻子，张开双臂，“没有什么比大海更好。我知道。” 夜空里一簇簇星将光芒洒在海面上，鲸鱼的鱼鳍在海面上翻涌，水柱从它头部喷出。 西西莉亚收起了情绪：“我们要怎么进去？” 雷古勒斯说：“很简单。” —— “这就是你说的‘很简单’？”皇女站在鲸鱼的头上，皮笑肉不笑。 雷古勒斯点点头：“是啊。只需要在它喷水的时候跳到水柱上，它吸气儿的时候把我们一起吸进去不就行了。” 莫尔蒙狐疑探头：“真没见过进个副本这么麻烦的。” 蕾娅想到什么：“你忘了亡灵所了吗？” “那是什么地方？”陨石问。 蕾娅：“永恒湿地上的一个副本。那里有很多邪灵，而进去亡灵所，每一个人都得会弹琴。” 姜绪问：“我记得部落不是有很多会弹琴的吗？” “不是一回事。”蕾娅说，“舞者和吟游诗人的技能都能弹琴，但那是技能，和真正的弹琴是不一样的。为此，我们小队的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学会了简单的五弦琴。” 莫尔蒙手指发麻：“你别说了，我想起来了，手上有幻痛了。” “好吧，回到现在。”皇女活动活动上半身，“谁第一个来，我看雷古勒斯就挺合适。” “来就来。”雷古勒斯把匕首插/回腰间，深吸一口气，她上半身往前倾斜，然后就见水柱猛地冲上来，把她整个人高高地抛起，最后她落进海里。 头发上趴着海草的雷古勒斯：“……” “看起来你得小心一点呀，盗贼。”皇女挑眉。 最终，还是姜绪和阿加展翼，把其他人从高处安稳地放上水柱顶。 “看起来就像一个水一样的电梯。”所有人都消失后，阿加说。 他转过头，姜绪好像看见黑色头发的骑士站在她面前。 阿加开口说：“把翅膀收起来吧，格蕾。” 他俩还在半空中，但听见这话，姜绪还是把天使之羽收起来，阿加反身抱住她的同时，水柱从二人的身下喷涌而出。 水流冲击着，姜绪感受到自己被抛起，又随着海水下落，腥气与海水独特的清爽一并袭来，她闭上眼，阿加环住她的脖颈，无尽的下落与水的冲刷，奇妙的气息萦绕在周身。 仿佛过去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最终，他们落在了一处洒满花瓣的水池里。 【欢迎来到“赫尔海姆”。】 【十人副本：赫尔海姆[lv.0-lv.99],10/10】 赫尔海姆。 天空中飞翔的安吉，双翼的巨型“天使”，巨大的眼睛在白金色的云层间重叠，天际回旋着歌声与远方的低鸣， 白色的城市坐落在云间，风卷起彩带，极光一样的法术光辉在天空闪烁。 “赫尔海姆，死亡的国度，看起来……很漂亮。” 第168章 阿加伸手，空气里的水浪在他的指尖萦绕。 没人想的巨鲸的身体里是这样的世界。 姜绪想起了她在渡鸦幻影身体里见到的满是花朵的山谷，美丽的世界藏在动物的身体里。 西西莉亚捂着帽子：“看，前面有一处庭院！” “我们不是来旅游的。”陨石提醒道，“西西莉亚，走慢点。” “我知道！”她抓着水晶球，往前方走去，“所以大家走快点呀！” 第185章巨像 “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雷古勒斯挠头。 巨大的庭院，无比空旷。 西西莉亚摇头：“不是有花园吗？”她凑到花坛前，深深地吸了口气，沁人的花香铺面。 鸟雀在枝桠上叽叽喳喳，姜绪转过身，树上的落叶落到她身上。 天际上有一缕瀑布下落着，整个世界都明亮、湿润，这让这里的植物生长得很好。 皇女左右打量片刻：“都提起精神，这里应该是boss点。” 赫尔海姆的地图里标示出的boss有三个，第一处就在庭院里。 “或许需要什么机关。” 四月持槍站在所有人前面，雷古勒斯东摸一下西摸一下，姜绪给所有人上了光盾和hot，以防boss突然从什么地方窜出来。 低沉不灭的鸣叫很大程度上让人的听觉失去敏感，姜绪是第一个感受到空气里的微震的，仿佛和鲸吟共振的嗡嗡声——她转身朝天空看去。 白金色的天际尽头，远处白色建筑的彼方，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地动山摇，尘土飞扬。 好不容易站稳的姜绪抬起头，这是一尊身型巍峨的巨大石像。 【---神圣巨像 lv.90---】 “拉开！”皇女大喊，“莫尔蒙、四月先顶上去，陨石和轻风找安全输出位。”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四月召唤出亚龙，莫尔蒙随之顶过去，她已经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但真的靠近时，脚下还是有些发软，这尊巨像太大了，几乎把天空全部遮掩。 四月和莫尔蒙观察着巨像的动向，躲避着它肢体的袭击。 姜绪上了法术debuff，但显然巨像的法防相当高，dot伤害像在给它挠痒痒。 “试试淬毒箭。”皇女指挥道，“猎人用轻弩，距离拉远点，别被巨像震慑到。” 陨石和轻风对视一眼，立刻想到了“马钱子”。 巨像往前迈进一步，又是一阵震颤，轻风一直往外跳开视野，这具巨像和人形相差很远，只能看出有粗略的四肢和老鹰状的头部，它的身上看不出什么弱点，连发淬毒弩箭射出去，伤害比起法术伤害没高多少。 西西莉亚抽出陷阱卡限制巨像的行动，左手举着水晶球，右手像翻书页一般快速颤动着，没过多久，她轻呼道：“找到了！我把情报共享在频道里，我就说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情报】神圣巨像：元西历阿尔斯特同盟国·ooooo的造物，在同盟国与帝国的战争中帮助兽人与北地联合军队取得了局部胜利，由母地髓、原初岩石与法术混合物铸造而成，可以吸收大量法术伤害。 “现在的同盟国里似乎没有这种东西。”姜绪说。 “来自未来。”陨石提高嗓音，“或者说，来自另一个时区。帕博比的书库里囊括了雅努斯知道的一切，知晓过去与未来。” 西西莉亚捂着巨大的帽子仰头，她看向巨像上方：“看见它上半身的冰晶了吗，结合情报，这个巨像平时的环境应该是在非常严寒的北地。” 她眨眨眼，看向和她站位相近的姜绪。 不同的经历让众人走到了这里，经验、知识、情报让他们在这浩大的boss战中可以坦然地对抗。 姜绪颔首：“震慑下的血线很快，掩护我和t位，西西莉亚。” 不需要太多嘱咐，成熟的占星可以控制好血线。 与此同时，猎人也把箭矢换成了火箭，火焰之箭如同飞蛾一样扑向巨像，刺进它坚硬的表皮，看起来毫无变化。冰晶在缓慢融化，巨像的石面表皮开始发黑。 陨石轻呼：“伤害正常了不少，它对火焰没有抗性！” 神圣巨像身后光明的世界仍在，它保卫着赫尔海姆，不会因此退缩。它扬起它不成形的下肢砸进庭院里，一时间尘土飞扬，小队的阵型也破坏掉。 和地母的震慑不同，这是物理性质的余波，舞者的祝福显得很鸡肋，这样的环境对法师一类的职业非常不友好。姜绪本来想直接飞起来，但这里的重力也很奇妙，像在海水里，刚飞几秒就感觉身上乏力，只能作罢。 “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皇女扫向四周，庭院周围的建筑几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它不想破坏这里。” 姜绪拎着权杖翻过花坛：“坚持住。” 她奔跑在长廊里，和煦的风侵袭而来，尽管匆匆，跑着跑着她总觉得这里的环境有些熟悉，她来到庭院的另一面，果然发现这里有一棵树。 一棵异常巨大的枫树。 姜绪两三下爬上去，一直到树顶，果然看见了廊道对面的庭院。 她和皇女对视一瞬，就在她奔跑的时候，巨像的攻击变得更加猛烈，皇女的亮甲已经破裂。 姜绪丢了树息过去缓解西西莉亚的治疗压力，靠在树干上消解震动带来的不稳定，枫叶在她面前环转飞舞，权杖上的火焰也在汇聚。 先来个火球术探探吧。 姜绪一发火球打过去，法术火球的伤害依旧很低，但的确对它的后背表皮造成了影响，姜绪调整角度开始搓炎爆，火焰的幕布从半空中升起，像瀑布一样流淌，烧向神圣巨像的后背。 它转身了。 ——ot了。 巨像的上半身诡异地扭转着，然后，下半身也随之扭转过来。 为什么？她的伤害应该不高，甚至对boss造成的火焰伤害也还远不及两个猎人。 巨像脚底的阿加第一时间反手持槍，用钩索锁住巨像上他们好不容易造出来的缺口，他几乎是倒挂着从它的脚踝处跑到巨像的腰部，短槍捅进缺口——游荡者的副本输出能力很弱，但对待非智慧生物阿加有自己的手段。 端口对接boss的信息，可以在短期内扰乱boss接受的文本，让对方陷入混乱。 但是，不管用。 神圣巨像的确短暂地停住了脚步，后方的四月也骑着亚龙过来，用槍去袭击boss的脚踝，企图致残，但巨像在短暂的停顿后，还是朝着姜绪的方向迈进。 “快回来，格蕾。” “它朝着你去了！” 队伍频道里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姜绪望向树下，手抚摸上天使之羽，但就在这时，天空再次响起低鸣，这一次的吟声更深邃，仿佛整个赫尔海姆都与之共振。 姜绪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不仅是她，没人动得了。 游戏进行到现在，玩家已经很少会在副本或野外遭遇一些即死机制，各种技能、道具和药物都能帮助玩家解决出现的问题，但毫无疑问，此时此刻，十个人没有一个动得了。 仿佛世界在此刻静止，风也不动，只有神圣巨像在挪动它庞大的身躯。 但愿它会不想破坏这棵树。 神圣巨像在靠近，姜绪原本急促几分的气息已经随着它的步子变缓，一直到它站在廊道的另一头，它和枫树就隔着廊道，上肢可以很轻易地把姜绪拍飞。 表皮依旧灼热，它上半身的冰晶融化到上肢末端，把那里的热意熄灭。 巨像单膝跪地，不成形的手掌升到姜绪面前。 “礼物……09……” 它的话语模糊不清，但姜绪还是听懂了。 “你的信息和它的产生了交互，它还记得你。” 一只手搭上姜绪的肩头，她忽然就能动了。 她侧过身，听到那人继续说。 “ 好久不见，半精灵。” 古林肯比举着她的烟斗，在姜绪面前吐了一串烟。 第186章坏小孩儿 姜绪的肩沉下来：“……你还活着。” 神圣巨像红色的id已经变绿，它安然地伫立着，像从来没有醒过。 古林肯比吹了吹口哨：“运气好。” 姜绪眉头微蹙：“你说它记得我，是什么意思。” 古林肯比扬扬手，巨像再次挪动，她跳上巨像的肩头：“来吧，孩子。” 她伸出手，姜绪迟疑片刻，还是握住。 巨像在庭院里漫步，它显然很熟悉这里的环境，饶是身形巨大，但它并没有破坏一草一木，最终它停在一朵云下，它微微屈伸，古林肯比先一步跳上云层，姜绪随之跟上。 身后的云层，鸽子的翅膀在振翅飞腾。 “看看这个赫尔海姆，多漂亮。”古林肯比感叹片刻，没有等姜绪开口，她毫无预兆地说，“你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 她啄了口烟，云雾的烟气在眼前氤氲：“拉弥尔从大森林里把你带出来的。她说，这孩子是从外面来的。那时候我们都不敢相信。游荡在这里数百年，很多人都不再相信有现实世界的存在。或者，很多人都认为，地球已经毁灭。” 第169章 “……你们是游荡者。” “也不全是。”古林肯比说，“大裂变带来很多信息紊乱，我也说不清我是不是‘我’。我像你对游荡者已经多有了解。我们的记忆形态不同，很可能因为文件受损，误认为自己是吞噬的某一个记忆的主人，当然，数百年过去，我们也有很多原本生活在这里的npc朋友，对于这个世界，他们是土著，我们来外来的。不过那都不重要——你刚来的时候，和蠢蛋儿一样。” “或许那不是我。”姜绪皱眉，“那时候我应该还没降临到这个躯体里。” “你先听着，半精灵。” 古林肯比指了指远方的海浪，“巨像会带着你的海上玩，拉弥尔喜欢从云上把你摔下去——听起来很残暴，但你很喜欢，她也总会稳稳地接住你。你完全像个小孩子，但小孩子就没有意识吗？不，不是。你说你没有亲人，大家就像抱宝宝一样安慰你。你太坏了，总是利用我们对外界的好奇，尽管你是个小孩，却也能给我们讲一些故事。后来有一天，有人忍耐不了，读取了你的记忆。” 她耸耸肩：“就是从那开始，拉弥尔开始策划龙临的事件，她说她想起来很多，关于她的使命，游荡者的使命。” “赫尔海姆，每一次我们在地面死去，都会回到这里。鲸落原本也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它像那些千禧年的mmo一样，有复活机制，赫尔海姆就是死亡井。游荡者不会死去，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在鲸落p正式开始以前进入这里的。”她伸手比了个数字三，“在这里，死亡有三种处理途径，一是彻底地死去，二是去往天国——那是炉火异化的部分，和原本的代号k没关系，三是来到赫尔海姆。” “你是个坏小孩儿，你死了后，没办法来到赫尔海姆。那时候约尔曼冈德回到海里修养，碰上了巨鲸，赫尔海姆降下了天灾，你死了。大家都不明白你为什么无法转生，我们对外界后来发生的很多事都一无所知。不过后来，拉弥尔想明白了，你只是比其他人早进来一点点，那时候鲸落其实已经成型，甚至包括鲸落计划最终会杀人这件事。我们、或者说我，带着你回去找了炉火，她不喜欢‘智慧’，但是她的计划里需要智慧。 为了让她救下你，我说，你是个笨蛋，有智慧和没有智慧没太多不同。我没有其他办法，她答应了。” 她用烟斗敲敲姜绪的头，嫌弃着：“再见到你的时候，你依旧很蠢。” 姜绪别开她的烟斗：“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些类似的话的人，炉火的说辞和你的就不一样，你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古林肯比的眼神飘远：“额叶切除手术。” 姜绪一愣：“什么？” “那是你的误解。”古林肯比眯着眼，“至少，额叶切除无法精确地削除人的记忆。只有记忆文本化后才容易被删除。你在进入游戏前经历了一次手术，那不是为了切除你的额叶。” “至于我要怎么向你证明？”古林肯比把烟斗丢进云里，她有厚茧的手包住姜绪的，“这是你的家，家人不需要证明彼此，就像你在龙临城遇到我，即使没有记忆，这份亲昵也不会是任何神明给予的。” “家人？家人也不需要欺骗，应该坦诚。我不是来和你玩过家家的。” 古林肯比：“如果你想要有关于赫尔海姆的记忆，我可以还给你。” “谁知道你会不会把其他人的记忆嫁接给我呢？”姜绪注视着她，“我说过，我需要更多的证明，或者更多的坦诚。例如，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你们来关注我。” 古林肯比：“你说得对，记忆并不是人的一切。” 姜绪：“可以被更改、掩埋、生成，在这个世界里，记忆是最虚伪的。我可以理解你们为什么会觉得外界不存在。” 没有记忆的她自己也曾经短暂地陷入过迷茫。 古林肯比挑眉：“是的，时间久了，阴谋论也很多，鲸落计划存在吗？即使游戏开服后，常识告诉我们这是个游戏，但就像现实世界里也有很多人质疑物理法则，或许真实的世界就是虚构，或许等级、装备，就是世界的‘物理’。” 姜绪问：“一切都变成了假说？” “假说。”古林肯比，“我喜欢这个词。” 姜绪看见了云层下端靠近的同伴：“你无法说服我给你们做事的，古林肯比。即使你们真的是‘家人’。” “是的，你就是你。”古林肯比说。 我就是我。 阿加也这样说过。 新西历200年，幽灵船的白雾里，炉火女士关于“忒修斯”的问题在今日有了最终的答案。 大脑、记忆、意识，那都不是“我”。 此时此刻的“我”如此清晰。 古林肯比在自己面前撑开姜绪的手掌：“你喜欢这枚戒指吗？” 姜绪一愣。 “就当我说的话是‘假说’，把你救回来——炉火把赫尔海姆异化成了副本，她说，这里藏着关于原代号k的一道指令，每个玩家通关后都会看到，对于全世界首次通关的，有一件首通奖励。”古林肯比说，“我们打败了这里的boss，删除了你死亡的信息，你活了下来。” “奖励是这枚戒指？” “是。这也算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我相信你的秉性，即使不相信，命运推着你走到了这里，未来……你会选择正确的道路……骰子，象征着命运。” “如果你们是游荡者，那在维尔京待久了也神神叨叨的。”姜绪说。 古林肯比：“在外面也是一样的。” “什么？” “末日，宗教总是深入人心。从某种意义上，鲸落计划的公开拯救了很多即将误入歧途的人。” 姜绪问：“好吧，那我接下来应该往哪里走？” “先把这个副本打完吧，半精灵。叫你的新朋友们跳上云层，第二个boss就在前面。” 第187章芬里尔 话是这么说。 和对大森林的陌生不同，姜绪对赫尔海姆的确算不上陌生。 云朵如同电梯将他们往上托，朝着白色的建筑而去。被遮蔽的视野显露之前，她下意识地期待那里会有什么冒出来，果然，或是一簇花、或是一尊雕塑，像是在夹道欢迎。 古林肯比坐在云朵的最前方，履行她船长的职责。 “她和你说了什么。” 阿加走到姜绪面前，漩涡眼流转，面无表情。 姜绪扬眉：“一些不重要的话，大概是想拉我入伙。” “即使真的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也谈不上是‘家人’吧，你说呢？”一旁的皇女拎着剑，有些装模作样地在空气里比划。 忽略掉大天使的嗡鸣、西西莉亚看到漂亮景色的欢呼声、飞鸟的啼叫、远方的鲸吟，赫尔海姆整个世界都显得静谧不已。 “但毫无疑问，在这里待久了，本心也会像这个世界一样被它异化。”姜绪说，“尤其是像游荡者这样的。” 阿加有些不自在挠耳朵：“是，是吗？” “不是说你。”姜绪无奈地说。 “靠岸了，船员们。古林肯比祝愿你们在岸上找到好东西！” “你不一起吗？”从云朵上下去的时候，姜绪问。 “我不太喜欢这里。”古林肯比想到什么，咳嗽一声，“但这是你的家，所有人都会温和地对待你。” 她挽了挽姜绪的耳发，但那缕银色再次坠下来，古林肯比只能作罢。 “祝你好运。” 小队众人都在此时收到了“命运馈赠”的buff，增加了攻击闪避概率和幸运值。 云层上的世界金灿灿的，姜绪走进去，才发现这是流淌的金色液体，有些粘稠，走在里面还挺费劲。 西西莉亚捧起它：“像流动的黄金一样。” 陨石皱眉：“闻起来可不怎么样。” 没有给众人悠闲太久，黄金的池水里，黑色的阴影伴随着锁链声在游动，他从黄金池中现身，身披黑金色的铠甲，他的上半身非常臃肿，头部像一匹变异了的巨狼。 【---半狼·芬里尔 lv.99---】 他的四肢同样壮硕，右手看起来已经残废，只有左手举着一把圆锥形的骑士槍，整个身形阴郁深幽，和赫尔海姆有些格格不入。 像刀片撕拉一样的吼声，芬里尔用槍头挑起黄金液体，喷洒向众人，姜绪第一时间使用了风之屏障把液体吹开，但黄金液穿破了屏障。经过芬里尔之手，它显然变得有腐蚀性。 “嘶——”姜绪猛地跳开。 猎人们先行破甲，前方的莫尔蒙已经握着斧头迎了上去。 “看起来只要和他打近战，他就没功夫来影响你们。”莫尔蒙说道。 骑士槍有些刁钻地刺向莫尔蒙，她反手用斧柄撑住，雷古勒斯和阿加从侧面靠近芬里尔，却被它用【狼啸】击退。 皇女：“看起来这个boss只喜欢和人正面迎战——舞者，套祝福。” 第170章 蕾娅终于觉得自己有些用处——诚然，舞者的各类buff其实对战斗增益很高，有舞者的队伍下血线会比普通队伍快很多，但战斗时她总觉得自己有些ob，还是这种切实的效果会让她更兴奋。 在祝福的加持下，盗贼和游荡者再次从侧翼逼近，姜绪从后置位给他俩分别上了hot和护盾，再使用赤色荆棘，芬里尔的动作一瞬滞缓，匕首和短槍从两方刺进它的左右腹，一瞬的爆发伤害让它的血管一下变灰。 皇女：“要二阶段了，近战记得上减伤，脆皮和奶妈站近点……别重叠站位。” 蕾娅再次使用祝福帮助阿加和雷古勒斯撤退，只是雷古勒斯刚往回走两步，巨大的力量猛地攥住她的腹部。怎么回事？她应该和boss已经有段距离了。 雷古勒斯费劲地转过上半身，就看见boss本来的右手彻底断掉，从断肢里长出来快十米的畸形瘤一样的肢体，只有三根手指的末端把她的腰腹捏紧。 她反手用匕首企图缴械，但其实无械可缴，半狼的上下颚张开，像整个狼首被一分为二。畸形手把她高高举起，雷古勒斯看着张开的血盆大口，觉得有些不妙。 还没等她从短暂的思维停滞里反应过来，畸形手几乎在一瞬被二人从前后侧割开，伤口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再在空气里猛地炸裂，乌黑色的血液和黄金液体肆意喷洒到她脸上，雷古勒斯被重重地摔到地上，粘稠的液体把她沉重地压着，她大口喘息，直到姜绪用泡泡盾把她拉到身边，还扔给她两个泡泡球。 她的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支滴血的短槍，雷古勒斯这才意识到是阿加和姜绪把她救了。 畸形手和半狼的本体如同两个寄生到一起的不同生命，龙骑士四月和狂战士莫尔蒙继续在正面拉扯，畸形手再次生长出来。 法术光辉在姜绪身上显现，雷古勒斯不知道姜绪在这几秒内使用了怎样的法术，但如同星云一样的色彩在她眼前浮现、爆炸，半精灵轻点地跃起，看起来她十分轻松地躲过了畸形手的袭击，再次持槍割裂还未生长完全的残肢，黄金色的液体在她动作时被挑起，像作画时飞溅的颜料。 “下血线，各位。”皇女高声道。 黑金色的甲冑终于碎裂、畸形肢体也失去再生能力，一并沉入黄金池底。芬里尔进入最后阶段，他背上的毛发随着风飞扬，漆黑的眼珠注视众人片刻，他跳上周围稍高些的建筑，在毫无预兆的时机猛地撞进人群中。 皇女很快意识到：“随机仇恨，都保护好自己，两法和两t分开一起站。” 黄金池混着芬里尔的血液愈发粘稠，让众人举步维艰，被aoe波及到的只能选择硬吃伤害。 既然难躲，姜绪就不躲了，她再次举起权杖，减伤、治愈术一起上。 皇女：“他的行动机制是对角线，猎人换重弩，预判他的落脚点。” 陨石一箭放空，好在轻风的一箭射进了芬里尔的背脊，半狼呜咽着落地，半身支撑着自己往前爬。 他在朝着之前那些断肢爬。 ——不能让他吞掉断肢恢复。 几人几乎是同时意识到这一点，但芬里尔的下坠点偏远，他们行动受阻，只能尽力输出。芬里尔的血条很残，皇女粗略地计算着，即使很残，但还不够在芬里尔恢复前击杀他。 皇女环视一周，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她艰难地把腿从泥泞的池水里拔起，往前“跋涉”，她终于从金色与血色的混合物里捞出来一条重重的的锁链，她想把锁链扔给莫尔蒙或是四月，却发现这锁链重得无法被抛起。 她只能用古剑从锁链里穿过，再把剑扛在肩上往后拉，几秒后，不远处的半狼感受到束缚，身形不由得被锁链拉扯住——他在这里太久，锁链足够长，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被锁着的。 就是这短暂的束缚，无数的攻击涌向芬里尔，他的左手无力地往前伸，最终，血条归零。 皇女也一瞬倒进了血水里。 她的头被池水淹没，有一瞬呼吸不顺，但很快，姜绪把她捞起，她半个身体都趴在她肩上。 皇女的声音听起来半死不活：“如果这真是你家，我要去你家里洗澡。” “还能开玩笑吗？”姜绪笑着说，“那你应该还不是很累。” 绿色的光芒渗进皇女的身体，她的血线快速恢复着。 “我想我们都得洗个澡。”不远处的蕾娅挥挥手，说，“你们等等！” 她的裤脚上泛起白光，一道道白浪从她的脚底拍开，池水肉眼可见地在被净化。她原本以为脱战净化技没用，没想到在这用上了。 “黄金消失了，真可惜。”雷古勒斯叹口气，整个身体却也惬意地躺进澄净的水里，她看见飞鸟在上空飞过，闭上眼，沁人的气息席卷而来，“……真舒服啊。” “也不是完全消失了。” 不远处，摸开箱子的姜绪手里扬着一块金，“看起来人人有份。”她说。 雷古勒斯遮住眼：“那真是再好不过，海盗最爱黄金了。” 第188章奥弥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神圣加维里尔帝都，夏洛蒂眨眨她的大眼，左侧坐着刚回来没多久的煤点儿，对面坐着一个低着头的盗贼。 阿纳斯塔西娅的势力现在遍布帝都，再加上她本来就和游荡者有所联系，夏洛蒂很快就和整个鸣叫“菲耶”的盗贼取得了联系。 菲耶轻笑：“帮助，什么帮助？” “治疗。”夏洛蒂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能给你帝国内最好的治疗。” 尤其是在“瑞贝卡事件”后。 议会的关注点着重放在玛格丽特的叛国罪上，但在帝都流传的故事里，为了得髓病死去的女儿而在摄政的玛格丽特手下当卧底的故事更惹人动容，甚至还有人在“百晓生”上连载了《瑞贝卡》同名的复仇小说。 夏洛蒂在这部小说里担任了重要的戏份——主角背后的神秘投资者，她没想辜负这个设定，趁势和药剂师协会取得了联系。以此为推进，帝国境内数年没有进展的髓病治疗技术有了进展，阿西弗斯草的价格水涨船高。 菲耶说：“我不缺钱。” “在西城区一处好的病床不是钱就能买到的。”夏洛蒂说，“尽管那非我所愿。” 菲耶皱眉：“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其实他找到了途径，女神的新信徒里也有权力阶层，但如果有更简单直接的方法，何乐而不为呢。 夏洛蒂问：“你为什么要帮助‘玛丽亚’？” “还能为什么。”菲耶说，“信仰。我是拉弥尔信徒，理应这样。”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任务的奖励。” 菲耶：“那点奖励比起风险来说不值一提。” 夏洛蒂有些别扭：“如果我没理解错，你应该是‘玩家’，怎么会成为拉弥尔信徒呢？我知道你们来到这里应该没多久。” “看来阁下对游荡者的了解还太少……我原本也以为我来到这里没多久。” 菲耶扯扯嘴角，似笑非笑：“不过是在海岸捡到了一具尸体，吞噬了他的记忆，就自以为自己是‘菲耶’，就像货真价实的盗贼一样，窃取了虚假的关心和爱。” 夏洛蒂有些疑惑地歪头：“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菲耶展开双手，“侯爵大人，不如你我都坦诚些，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是拉弥尔信徒。”夏洛蒂正色，“有的话需要我们点到为止。” 菲耶想到什么：“那说点其他的吧，听说摄政的玛格丽特在牢房里病倒了，我想她可能需要一个医生去看看。” 他抚摸着匕首的刀尖，银光分割他脸的阴暗面：“首相大人最近睡得也不太安分，看起来十分忧郁，真希望玛格丽特平安无事，以免首相大人担心。” 夏洛蒂问：“这么说你很愿意消解他的忧郁？” “为什么不呢，一个无名无姓的游荡者，和您看起来毫无联系。” 夏洛蒂颔首：“我会给病床上的你送花的，盗贼。” - 玛格丽特的死讯是从《瑞贝卡》中传来的。 恶人必有恶报，通俗小说的常见结局，玛格丽特的父亲，首相格莱斯顿听到下人们的交谈时，写信的手都颤抖两下，起初他以为那是虚构的部分，但牢狱中传来的消息让他余下的灰发一并变白。 议会、内阁、神圣骑士团，甚至包括帝国剧场，属于阿纳斯塔西娅的声浪在她从前线归来前已然汹涌。 另他稍显宽慰的是，西娅始终是约尔曼的一员。死亡对约尔曼人并不可怕，哪怕是没有转生的死亡，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已经活得够久，贪心的人即使占多数，也不包括他在内。至于内阁，本来年内就要选举新的首相，他是时候休息了。 格莱斯顿拄着权杖，揉揉发痒的眼眶，从家里往议会走去，路过一家面包店的时候，他迈上阶梯，从包里颤颤巍巍地数出几枚银币。 第171章 “黑麦面包，谢谢。” “还是往常那样吗，大人？” “是……不，不，少一些。” “……您看起来很不好，或许您应该去药剂师协会看看。” 格莱斯顿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只是咳嗽两声，他本来想说没必要，但这个面包店的老板一直让他觉得很像他的另一个女儿。 帝国的父女总是走向同样的结局，或许权力的中心也总会走向分裂。 “谢谢你的关心，小姐。”格莱斯顿说，“我会的。” 他最近咳疾也有些犯，再怎么也得去拿点止咳药吧，不过也得过几天，他等处理好玛格丽特的身后事。 他笑着接过报纸包着的面包，香气扑鼻而来，他抬起头向这位年轻的、充满活力的小姐说再见，余光却看见琉璃面的窗户上自己倒影。 眼角处，从眼底生出来的灰黑色的结晶闪烁着光芒。 - “其实按照地球神话而言，约尔曼冈德和芬里尔是一家人。” 赫尔海姆，被净化的池水里，阿加擦洗着槍矢。 “是吗？” 阿加继续说道：“维尔京的神话里参杂了很多舶来的部分，但实际上，关于‘神’的部分，几乎被炉火在龙临时期就垄断了，所以其他‘神明’的故事显得错乱和简陋。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代号k的本土神话就是以北欧神话为主，不过被炉火异化了。说起来……奥弥金币的‘奥弥’或许指的就是奥汀和拉弥尔——本土神话和外来神话的结合物，不过在维尔京，说不好哪一个是外来的。” 姜绪站起身：“你好像一直对这些很感兴趣。” 阿加有一瞬的迷茫，不过很快消散：“可能那时候我就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才愿意加入鲸落的。” “可能？” “……有点记不清了，外面的事。”阿加说。 不远处，古林肯比踏水而来，她兴奋地环视一周：“噢！这里干净多了！” 姜绪：“看不出来你还有洁癖？” 古林肯比回道：“在船上已经够不讲究了。” 她用右手比了个望远镜：“最后一个boss也不远，你们休息休息就该走了。” 皇女察觉出什么：“你在催促我们？” 古林肯比：“时间总是不等人的。” 皇女默然，再次打开分配面板，一套黑金色的甲冑分给四月，材料几乎都分给了姜绪和西西莉亚，金砖每人一块。 “价值5000奥弥金币，不知道二刷有没有。”雷古勒斯用牙齿咬了咬金砖一角，呲着她的大白牙，“爽！” 第189章血精灵 从远处看，白色的建筑在金色光辉下显得十分圣洁，走近才发现并非如此。 积水让墙角发霉，门扉上锈迹斑斑，推门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是独属于岁月沉淀的尘埃。 灰尘呛了推门的姜绪一鼻子灰，古林肯比也没有不好意思，说：“好久没人来了，这地方。” 巨大的圆厅里，一束光打进去，照出一副落地的油画。 色彩强烈、阴郁，颜料已经有些变色，但能看见是宗教化的一棵巨树，一头巨龙栖息在它脚下。 阿加意识到这是什么：“这是尼德霍格和世界树吧。” 古林肯比：“在维尔京，这是大森林和诺伦。” 小队绕过圆厅往里走去，一楼的长廊有好几间待客室。古林肯比说，这儿人多的时候，也算是个小型的交易市场，以前游荡者还挺多的。 “后来有的死了，有的不见了。像我和拉弥尔这样的也挺多，对这个世界产生认同感，成为一个土著没什么不好。” 皇女拍拍手：“好了，最后的休整，猎人补充箭，所有人补充药水。” 姜绪补充：“差红蓝药找我。” 休息的时候，古林肯比从盥洗间拎出来个水桶，叼着烟开始擦拭着屋内的装饰品。让这里被蒙尘的是她，此时此刻认真擦拭的人也是她。 轻风出去绕了圈，回来后更新了小队的地图，地图上标了个点：“没找到boss房间，但室内地图基本摸清了。” 白色宫殿有三层，每层楼结构差不多，中央有一个巨大圆厅，左右翼延伸出长廊，长廊两侧是比邻的房间。顶楼的圆厅是露天的，层高很高，虽然只有三层楼，整栋建筑看起来却很高大。 姜绪问：“你又不去吗？” “看起来你们的小队很完善。”古林肯比躺到了沙发上，她用余光瞥姜绪一眼，“半精灵，赫尔海姆很漂亮，无聊的时候可以多来玩几次。” 姜绪不置可否：“的确，还不赖。” 很快，小队把前两层的房间都排查了个干净，这里连一只小怪都没有。 “噢，还有图书室。”西西莉亚从书架上摸出一本可以查阅的书籍来，她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地方，不过最后她还是说：“伊特恩也需要这样的图书室！我记得大教堂里有很多空房间！” “不如直接在城里开一个图书馆。”陨石说，“我们现在也不差钱了，西西莉亚。” 一旁的蕾娅眨眨眼，手里无意识地绕着橘发，北之部落的生活已经逐渐步向安定平和，或许她们也可以在一座移动泰坦里装上书籍，凯瑟琳应该也很乐意。 皇女适时开口：“走了，去顶楼。” 虽然聊天时足够悠闲，但她们都把武器拿在手上。 与其说是圆厅，不如说是一个空中花园，天空偏暗，萤虫冒出来，和发光的植物互相映射。 两翼的房间很深，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温室。 “也不在这里吗？” 蕾娅刚问出口，还未彻底降临的夜里，就传来轻微悠扬的琴声，伴随着琴声的是温室门口挂着的风铃，它们一并作响，而在众人的眼前，白色的纱裙从圆厅之上飘过来，如同夜的白纱幕布。 黑色的卷发像海藻一样铺开，琴声停止，姜绪抬眼看去，“她”坐在一盏花束路灯上，手里抱着一把白色的竖琴，她的耳朵数长，白皙的脸通着赤色的血点——这是血精灵。 “我叫狄洛芙。你也可以称我为——命运。” 她的音色也像提琴，话语落下，一道琴声再次响起，空气里漂浮的色彩被琴声糅合，变作飞鸟，在悠扬的琴声里狠戾地刺向众人。 【---“命运”·狄洛芙 lv.99---】 姜绪跳开，余光中四月已经骑着亚龙跳向boss，但她跳出去的残影还没消失，就被下一道音浪拍回地面。 西西莉亚连忙把抽出来的树卡罩在她头上：“我的天，四月，痛不痛？”她还洒了点曼陀罗粉。 “无法触及、无法改变、只能接受，这是命运的形态。”狄洛芙轻声道，“好孩子，最好别再靠近我。” 四月：“……我妈不长这样。” 狄洛芙：“……” 小鸟们从不顾及主人的情绪，伴随着声浪簌簌地拍向地面。 “难以靠近。”皇女抬眼看那个白色的影子，她并不喜欢仰视别人，“前排抗伤，后排输出，雷古勒斯绕到后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把她拉下来的机制。” 狄洛芙的伤害并不高，尤其是在“命运馈赠”的buff'下，玩家的血线掉得很少，几乎只有t位抗着，但你也很难攻击到她，那些五颜六色的小鸟看起来飞得很肆意，却也能轻易地和箭矢或法术球撞击，消解掉伤害。 狄洛芙的手一会弹琴，一会在空中比划。 皇女意识到，这个boss在逗她们玩呢。 狄洛芙的确很享受，小鸟们的撞击声也很清脆，就像是海浪在按节奏敲一面鼓。全世界都是命运的音符。 只是，她的血条比自己预想中掉得要快一些。 治疗压力小，姜绪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站桩输出过，鸟群分散着扑向她，但阿加就在她身边，银槍连袭，将小鸟们都刺穿到地面上，在他灰白的身形上一道血色的梅花斑点。与此同时，狄洛芙一阶段的血条已经被削减三分之二。 琴音在这一瞬停止，诡秘的变奏战斗曲响起，狄洛芙从花灯上跳起，飘在半空中。 夜空里连几颗稀疏的星星都落入她手里，在她指尖环转，如同她音谱里不和谐但也美妙的音符，骤然砸向地面，造成了大量aoe。 与此同时，四月把更完善的情报同步进小队里。 · 【势力】血精灵好感度：20 【狄洛芙】伪神，命运化身，夜空演奏家。魔境大森林“血潮时代”的引领者。 【情报】 【血潮时代】元西历魔兽潮末期，为了彻底消灭兽潮，铁血派引领者狄洛芙登上了舞台，最终以魔境大森林全境内三日的血雨结束了这场斗争。狄洛芙的掌控期很短，但其与大森林不符的独/裁手段仍在大森林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其掌控期被称为“血潮时代”。 【血精灵】血潮时代结束后，狄洛芙部族被流放至大森林瘠地，狄洛芙被剥夺“权限”，成为“伪神”。为了重回帕博比，狄洛芙用血液与“女神”交换了力量，其部族逐渐依赖于血液的力量，异化为“血精灵”。 第172章 【命运化身】可以使骰子成为一张注定的命运卡牌，也可以使原本笔直的道路成为一道选择题。 · 雷古勒斯：“噢，血精灵，这看起来不是你妈，是你祖宗呢。” 四月：“……” 第190章命运之歌 星辰坠落，敲击大地的琴弦。 四月驾着亚龙在星辰的追击中跳跃，碎屑在她白色与赤色相间的盔甲上泼洒出一道道绚烂的粉尘，细碎的攻击敲击在甲冑之间，她能感受到一阵阵嗡鸣。 面对这样灵活的攻击，莫尔蒙的动作显然稍显笨拙，只能由四月顶在前面。 在维尔京，每个种族都有着自己的使命。身为血精灵，背负着被背叛、流放的的历史，燃烧着的复仇火焰，却也在此刻即将熄灭。 狄洛芙用着只有四月能听见的话语蛊惑着她。但遗憾的是，虽然四月一路上本分地做完了血精灵路线的支线任务，但她向来不会沉浸在叙事中，她只想快点把副本打完。 “你真让我感到遗憾，可怜的孩子，人类的奴隶。” 狄洛芙有些突兀的台词让其他人有些不解，但她白色的纱裙已经残败，残缺的裙角染着血色，第一阶段彻底结束。 狄洛芙再次召唤出她的竖琴。 “歌唱吧，狄洛芙，为众人的命运而唱。” 她的歌声并不动听，反而像在撕扯布帛，四月皱眉想要再次拉近距离。她在亚龙的背上跳跃起身，忽然，一颗虚幻的月球出现在众人上空，它突兀地出现，旋转着挤压视距。它巨大得让人心惊，然后，猛地砸向众人。它并非全然虚幻，它砸破了庭院的地面，姜绪感受到身体被大力挤压，她已经忘了身体的存在，只有稍显滞后的痛感残余，虚幻之月把众人砸进宫殿的一楼地面，再用力，它破开地板—— 姜绪终于感受不到重压，身体下方空了，意识找回来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血条岌岌可危，整个人正在飞速下降。 虚幻之月还在头顶，洒下静谧的光。 他们还在下坠，姜绪张开翅膀，尽管飞翔和之前一样吃力。她攥紧权杖在空中生出树息，再生出荆棘，荆棘缠绕住几人，可以滞缓他们下坠的速度。她左手捞住了西西莉亚，西西莉亚揉着眼清醒过来，帮忙缓解血线压力。 她坐在姜绪的肩头，看见巨月下坠，下方是什么？西西莉亚抱住姜绪的脑袋往下看。 那是一片红色的海滩。 众人坠到海滩上，西西莉亚从姜绪的肩头跳下，飞速地拨动水晶球，月球坠进海里，血水一样浪潮拍过来，露出狄洛芙悠长的身形。 半轮月在海面上沉浮，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它与这片海。 断掉的琴弦被再次拨动，伴随着狄洛芙的歌声，血潮奔涌，好不容易站稳的西西莉亚被拍倒在地。 皇女擦了擦嘴角，勉力直起身，金色的落叶以她为中心向狄洛芙卷去，血潮铸成的幕布却将她的攻击挡下来。 很奇妙，这个奇特的空间里，明明有“海滩”，但却没有陆地供众人逃脱，或者说，这个世界只有小小的一角供人类栖息。 她提着古剑，唤出飞马，剑尖在血色的海面上划出一道金色的线，右侧，四月、雷古勒斯和莫尔蒙也在朝着不远处的狄洛芙奔袭。 这是属于近战职业的默契，血潮不停地涌来，但至少，现在这个boss在她们可以触碰到的距离，不再是悬在空中，高高在上。 冰霜打上海面，皇女踩上刚结成的冰面，是姜绪在为四人开路，陨石和轻风也反应过来，利用箭雨吸引狄洛芙的注意。 渐渐的，刚才还遥远的boss，已经在皇女几个流步就能触及的地方。 近处看才发觉狄洛芙如今的可怖，她的上半身结满了绯红色的结晶，眼球和半张脸都充斥着血色，和一开始的泰然完全不同，血液沸腾出了肌肤，皮肤下血水在汩汩冒泡。 古剑和龙骑士之槍同时刺进她的身体，血液一瞬铸成鳞片遮挡住攻击，但身后、隐匿而来的雷古勒斯成功背刺进她的脊椎。 血水一瞬失控地从皮肤与眼球底部喷溅出来。她的动作停滞一瞬，四月趁机将她挑起，在空中形成连控，远程的攻击也被狄洛芙一并纳下。 狄洛芙：“……看到了吗？” 四月皱眉看着她。 “这是这个世界最初的样子。” 狄洛芙继续说：“只有一片海，什么都没有……是我们创造了这个世界。它漂亮吗？april？” “什么？” 槍尖从狄洛芙的身体脱离，沉月没入海里，血水从海里退去。 潮湿与水汽逼近，狄洛芙倒进海里，她的身体快速被水融化，最后的血色被大海吞没。 绿意从众人身后升起，不需要回头就知道那里将有一座森林诞生。 “我们该怎么回去？”陨石简单地把脸擦了擦，抬头往天空看去——虚幻之月融化在海里，伴随着飞扬的泡沫与光点，海水倒灌向天空，出口就在那里，她瞥了姜绪一眼，“难道让格蕾把我们一个个抱上去？” 雷古勒斯挠挠头：“说起来怎么没看见宝箱？” 她有些炸毛地在海里刨水，失望地一屁股坐在碎冰上。谈话还没结束，天空深处传来轰鸣声，众人抬起头，海浪和风被举起，巨像从天而降，它降落在海面，等待着它的乘客。 陨石耸肩：“看来不需要担心怎么回去了。” 从无尽的黑暗里脱身，皇女小队回到了楼顶的露天庭院中。 天空亮了，西西莉亚和雷古勒斯走在前面，二人把手臂搭在栏杆上，惬意地伸着懒腰。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串飞鸟衔着露水和枝桠靠近，雷古勒斯眼尖地看见这堆枝桠里一个精致的小箱子，它被藤蔓缠绕，刻有环绕着的一条细蛇与羽毛。 她迫不及待地转身看向皇女。 皇女收剑站在原地，唇角微微上扬、向她点头。雷古勒斯看见她眼里的底色，伴随着天空从明亮变得暗沉。 她还没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手已经下意识打开了这有些精致的木箱。 姜绪看见她的动作，几乎是下一瞬，眼前骤现白光。天空中起了一层白雾，这白雾让人不由得皱眉——历经种种，雾气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 但好在这雾很快散去，飞鸟衔着的枝桠变大，那里坐着几个模糊的、看不清脸的人影。 皇女伫立在原地，对方会说些什么呢？ 若有似无的担忧一直萦绕在她心头，自从离开旧城残骸，游戏里获得的情报和过去获取的信息相悖的太多了。她的计划或许会因此毫无意义。 姜绪走上前去，她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弯下身，似乎是想要递给她什么。 她右脚踏在栏杆上，上半身前倾，伸出手。 白色的影子、轮廓和刚死去的狄洛芙没什么两样。 “狄洛芙”停滞一瞬，似乎是在仔细打量她，最终她握拳的手放在姜绪的手掌，反手包裹住：“有人要我给你的，本来早该给你……那时候，我没认出你来。” 姜绪有些迷茫：“什么时候？” “船。”“狄洛芙”说，“暗精灵的营地里，有一个祭司想要和我连接，暗精灵的‘女神’权限很混乱，那段时间是我在代为掌管。但你和那个人给我的数据不完全匹配，我没认出你，或者说，我以为你是‘伪物’。” 姜绪心跳加速，她想起来是什么时候了。是雅戈达，船上的雅戈达曾经想让她和“女神”连接。 无论命运有怎样的岔道，它的尽头总在这里。 “我以为她说的女神是拉弥尔。” “不全是。浑噩时期，雅努斯、你们所说的‘炉火’、诺伦、我……我想，神明代表什么，或许你有所感应。”她说，“在维尔京，神明代表着权限。在游戏里，权限代表着gm……我们在异化的世界里待得太久了，一开始大家像上班的时候一样，各部门各做各的，时间久了救不同了，有人为了夺取他人手里的权限不择手段，包括那时候的我……那是太长的时间了，久到还是‘人类’的我无法想象，还好，我是血精灵。” 她的语气末带了丝笑意，希望这位“半精灵”可以理解她的幽默。 “我们一直期待着、期待着玩家到来，这个世界被我们精雕细琢，我们本来很喜欢它，当然，也包括我……这不该是它的结局。还好最终，你来了……好孩子，我再次，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影子稍稍歪头，朝她们摆摆手，像风一样飘向身后同伴，他们落下祝福，逐渐消散。 “谢谢你们能来玩‘鲸落’，如果你们能觉得它好玩，那真是再好不过。” 姜绪低头，她手掌托着的是一枚稍宽大的荆棘状戒指。 【原初指环】：“命运”。 她用右手把戒指举起，本来想仔细观察，但那指环刚一接触到她手指上的另一枚戒指，就快速地贴合起来，它飞进它的指节，荆棘将“骰子”环绕了一圈，发出一瞬幽绿的光芒，它将五面失去光芒的缺口彻底堵住，只剩下最后孤伶伶的、散发着诱人光芒的“6”，二者终将结为一体。 第173章 —— 【dice of fate】：最终选择，也是唯一。 姜绪摩挲着指环，她还没静下来理清思绪，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呼声。 “皇女！” 是西西莉亚的叫声。 姜绪转过身，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皇女。 第191章巴别塔 同盟北地，弥凛之城。 吟游之歌萦绕着无尽的冰原、与伫立在冰原上的、立体的雾之城邦。 佩佩也是第一次来北地，和崔德城、比斯特城不同，弥凛和外界的接触很少，但作为同盟国高层，她不至于对弥凛城一无所知。 例如，城邦中央、巨大的通天塔。它甚至将北地洁白世界的主色调改成了灰色。当然，巨塔后的天幕并不包含在内。 法术与磁场交织，整个天幕里，昼夜不歇的极光变幻万千，映射在北地深处无尽的冰河之上，将整个冰晶一般的弥凛城映射出绚烂的光辉。 “它本来就是一座普通的法师塔。”长途跋涉的佩佩拢了拢围脖，搓搓手背上的毛，“你们可能不知道，这里聚集的法师太多了。同盟国几乎所有的法师都在这里。通俗来说，法师克重装，南边拿弥凛城没办法。但好在他们很本分——法师们本分地聚集在这里，时间久了，法师塔在他们心理的地位无法比拟，当地人都称弥凛城内的法师塔为‘巴别塔’。” 高耸入云的巴别塔。 传说中，人类为了通天而铸造的巨塔，神明为了阻止这个计划，赋予了人类不同的语言，使他们失去沟通的能力。 星光冷冷地听着：“亲密被瓦解的象征，就像我和你，月亮。还好，我们的语言终于相通。” “大裂变后，语言不通是常态，哪怕是像同盟国和帝国这样的基本处于龙临文化同一时区的产物。或许炉火和传说中的神明一样，是为了让各个区域彻底地分离。” “她可不想我们凑在一起吧。”星光说，“死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地下地狱去。” 月光：“事到如今，也没有人愿意消弭裂变、进行融合。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假如时间确定在千年以后，你和我都会死去时间的重叠里。” “家人应该死在一起的。” “……不止是你我。”月光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和他拉扯。 佩佩和星月分开，一个人在城里摸了半天，大概了解了当地的一些特殊文化。虽然弥凛城很偏远、但这座城市并不封闭，它欢迎任何远道而来的人。不过，如果你的职业和法师没什么关系，在这座城市谋生会很难。 药剂师协会在这里同样繁荣而拥挤、与之相反，神圣骑士团门可罗雀。 弥凛城的有翼族很多，但也并不是所有有翼族都拥有飞翔能力，有的有翼族翅膀就在耳朵旁，就像装饰品。他们当中大多数只能在矮空中浮沉一会，还有的甚至还是依赖的法术。 但是，抬眼望去，也有不少飞翔盘旋在巴别塔周围的魔兽与兽人。 “我们要进巴别塔吗？” 佩佩问。 再次汇合时，他们站在巴别塔外。 佩佩有些紧张，这来源于她对法术天生的惧意，她锤锤自己的胸口：“我准备好了。” 进入的时候，星光在门口用法术写了点什么。 “这法师塔暂时还是别进人了，别让别人打扰我们。” 巴别塔的“下三层”当然不止有下三层，佩佩在这里再次看见了小时候的勿尔德和海岸，对她而言已经无法区分的两个世界，痛苦却是等同的。好在，进入上三层的星月二人很快把她带了上去。 她难受得浑身的毛发都汗湿了。 不过佩佩很快还是调整了状态，她问：“需要我做什么？” 月光问：“‘莫瑞根之羽’在你手上吧。” 佩佩沉默片刻：“是，在我手上。” 打完莫瑞根，她分到的奖励很丰富，姜绪把里面的橙色物品分给了她，作为合作的报酬。 佩佩想要用这羽毛索取些什么的，不过还是作罢，她把羽毛取出来，递给月光。 月光：“谢谢你，安杰琳卡。” 她接过莫瑞根之羽，朝前方走去。巴别塔遮天的书架上，一个乌黑的、树根一样的影子飘落下来。 “噢，看看这是谁。”大法师阿卡纳挪动着身躯，“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进入法师塔，月光。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月光眉头微皱，莫尔根一役后，她的关节处生出不少瘢痕，疼痛如影随形，但她向来很能忍耐。 “你们对外界的消息总是这么不在意。女神降临了。” 阿卡纳不以为然：“她总是一会消失、一会存在，如果要一直关注着她，那法师塔估计只能干这个了。” “她在帝国时代降临了。” 阿卡纳终于有些讶意，他厚重的白眉毛颤抖两下：“这的确让人意外。她只能降临在拉弥尔还活着的时区里。” 月光坐上沙发，翘起腿，也不抬眼看他：“你们原本的主张是错的。她把祭品从大森林送到伊特恩、引发大裂变，不是为了在具体的某个时区降临……不，这应该是她原来的计划，但显然被拉弥尔再次破灭，或者说她一直以来都有备选方案。” 月光的目光放远：“在任何一个时区，保留下来的、遗落的，拉弥尔都无法在夜空之战后长久地活着，那是她既定的命运，新的帝国阶层起势，教廷只能走向衰败。而如今，她被封印在大森林后，选取了另一个途径。” “什么途径？” 月光说：“放弃原本的躯壳拉弥尔，找一个新的、和她契合的灵魂与躯壳。” “这太冒险，如果失败，连拉弥尔她也无法降临。” “这个方法早有人尝试过了，不是吗？” 阿卡纳想到什么：“……诺伦。这是诺伦降临的途径。不过你要知道，这个方法会将自我也泯灭，本质上这是权限的转移，就像曾经的诺伦把能力给予那个祭司一样。” 月光继续道：“如果那个半精灵的思想和她一样，那究竟是谁也不要紧，就像谁都会代替诺伦毁灭龙临。无论如何，半精灵已经走在‘成神’的道路上了，权限与信仰，这是维尔京成为神明的必要条件。一旦她真正地在帝国成为一个比我还重要的‘旗帜’，她的权限或许会比拉弥尔还高。” 阿卡纳抖抖他巨大的斗篷：“你要做什么？杀死那个半精灵？你舍不得的，月光。” 佩佩听得一知半解，她瞪大眼睛：“传说骑士，如果这是你的目的，我会拒绝帮助你的！” “虽然你们说的话让我不快，我的确也没有杀死她的打算。”月光活动了下肩颈，“我打算毁灭大森林，连带着炉火一起。” 阿卡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月光。” 月光说：“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阿卡纳沉重地呼吸着：“如果这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存在它最初的形态，说魔境大森林是‘原初世界’也不为过。女神的信息流已经和整个维尔京融为了一体，倘若你要毁灭她、毁灭森林，陆地不再存在，那文明也会消失。这块大地会贫瘠得如同从未产生过生命的另一颗星球。月光，我不会同意的。” “但我有办法保留已存生命的形态。”月光说，“如今的赫尔海姆已经十分庞大，侏儒们铸造的泰坦也能够入水。我估算过，如果我们都以‘天使’的形态存活着，那么赫尔海姆与泰坦足够将已存的生命保留下来，npc或是玩家，无一例外，大家都会活着。只要毁灭掉‘维尔京文明’，我们就能彻底逃脱女神的掌控……我要彻底杀死她。” 阿卡纳沉沉道：“这就是你守护的方式？” “是的。这就是我的骑士道，阿卡纳。” 阿卡纳看一眼她身后的星光。 “如果和你站在一起的是以前的星光，他理应早一点提醒你，但他不是了。” 星光眨眨眼，一副状态外的模样，一言不发。 阿卡纳：“他已经害怕失去你，从而失去了他的本性。月光，现在的你，和女神有什么不同呢？你们其实走在同样的道路上，抛却信封的神明，现在的你，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拉弥尔信徒’。你不喜欢如今的世界，所以你想将旧文明摧毁，你们其实别无二致。” 月光：“神圣骑士团原本就属教廷。除了目的不同，手段一致很正常。” 阿卡纳摇摇头：“不，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容忍你们的作为……士兵，法芙娜、约翰、把这三位抓起来！” 月光侧过身，手里槍矢现身，伴随着雷电刺向阿卡纳。 阿卡纳震惊地看着她：“你可以攻击！” “你们的消息总是滞后，阿卡纳，好多天以前，安全区域就不存在了。”月光晃动手中的雷电，轻松地挡住突袭来的法术球。 阿卡纳手里的法杖也在汇聚风暴：“月光，我不想把巴别塔毁掉，这里有够多的法师，只要我想，你可以随时死在这里……我一直不愿意像你、还有拉弥尔这样的孩子死去。” 第174章 月光握着槍，电光在她身上有些失控地跳动，又是短暂而迅速的交锋。 “阿卡纳，既然两百多年前，你可以帮助她展开大裂变，为什么现在不能帮助我呢？” “你不该知道这件事。” “你太小看我们了，大裂变后，只有法师塔在短时间内在各个时区伫立起来，那甚至不需要证据。” 阿卡纳低声道：“可怜的孩子，我真的不希望你死在这里。” 黑色的气息萦绕在他的法杖之上，月光知道他动真格了。 “真没意思。”月光用拇指擦掉唇角的血，“还好，时间足够了。” “什么……等一下，有空间法术在运作？月光，你做了什么？” 莫瑞根之羽可以掩盖一段时间的法术痕迹，虽然时间不久，但够用了。 巨塔开始晃动，混乱中，月光抓住佩佩的毛发，不由分说地跳进了法师塔下层。 佩佩感受到眼前光影转换很快，她有一瞬的窒息，但很快又消失，她下意识抓住这位传说骑士的手，月光也没松开，一直到她感到呼吸顺畅。 “星光把我们要的东西转移出来了。”月光解释道，“辛苦你了，安杰琳卡。” 佩佩还有些混乱：“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毁掉世界？” “为什么不呢？” 质问已经来不及，佩佩深吸一口气：“他究竟把什么偷出来了？” 佩佩这才发现，她们站在悠远的平原之上，她没来过这里，只看见不远处有森然的白骨在晃荡。 “往上看，安杰琳卡。”传说骑士拍拍她的肩，指了指天上。 第192章whale 赫尔海姆，露天庭院。 轻风快速地摸过皇女的身体，脸色泛白，一直没说话。 没有debuff、血量没有减少、没有任何异常。 但皇女就是闭上了眼睛，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她躺在姜绪怀里，金色的、有些杂乱的卷发刺得姜绪手疼。 西西莉亚蹲在一旁，有些慌乱地翻着包裹，把没有负面效果的药水全试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她小声地呢喃着，带着些哭腔。 姜绪皱眉：“她以前有什么疾病吗？我之前听罗琳娜说过，身体本身的疾病也会在游戏里造成影响。” 轻风快速摇头：“不，她一直很健康，每个月都会接受检测。她的健康对整个‘约尔曼’至关重要。” “你们不把她抬进房间里吗？” 姗姗来迟的古林肯比说。 就近选了一间被花草灌木簇拥的玻璃房，姜绪把皇女放到床上，再三确认她的id是亮着的。 她坐在床边，轻风几次进进出出，脚步声啪嗒啪嗒，很焦躁。 没过多久，姜绪听见走廊上传来争吵声，她认真地给皇女捏好被子，往走廊上去。 听见脚步声，轻风的话停下来，她往常寡淡的脸上此刻泛着赤色，一看就是刚说了不少话，和她相反的是，站在她对面的阿加面色要沉静几分，不过他银色的头发此刻也有些杂乱。不远处，古林肯比靠在廊道的墙壁上点烟。 姜绪走近两步：“发生什么事了？” 她这才注意到古林肯比上半身的衬衣像被揉搓过，看来她也参与了争吵。 阿加看见她，几步走到她身旁：“这些人还真是善变。” “你在诋毁谁？”姜绪偏过头，问。 “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阿加摸摸额头的头发，“前不久我想告诉你的事，现在皇女出事了，轻风自己反而忍不住了。” 轻风抿唇：“那你倒是说啊。” 阿加没说话，只是往姜绪身后挪两步，别过身。 陷入僵局，好在西西莉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几人快步走进去，就看见西西莉亚捧着一大束药草捧在床上。 “西西莉亚！”陨石穿过几人身边，把她抱起来，“不要背着大家试药！” “不，不。”西西莉亚挣脱她，“她得快点醒过来。” 陨石眉头紧皱：“西西莉亚？” 她意识到西西莉亚的情绪不对，又去拉她，但西西莉亚转过头，她的耳朵高立，恶狠狠地说了声“滚开！”。 西西莉亚跳到床上，再次把药水灌给皇女。 “拜托你了，醒过来，姜绪，求你……” 是很细碎的声音，姜绪的脑子“嗡”了一下，其实她没想很多，但是西西莉亚抱着皇女的脑袋，一直在小声地喊她的名字。 ——“姜绪。” 情绪并不浓重，但姜绪感受到一种诡异的下坠感，是的，就像是某种漩涡在将她拖进无尽的深渊里。 “西西莉亚。”轻风终于走上前来，她抱起森精灵，“看看，我是谁。我还在这里，不会让她有事的。” 西西莉亚一下扑进她的怀里，泪水浸湿了猎人的披肩。 轻风拍着她的背，眸光落到姜绪身上，正要开口之时，身后传来咳嗽声。 皇女醒了。 她坐起身，但整个身形很古怪，她的身体像被闪烁的白炽灯照射，轻风放下西西莉亚，大步走过去：“怎么样？” “没怎么样。”皇女说，“一种纠正机制，瞒过去就行了。” 她听见了西西莉亚在叫她。皇女揉揉头发，最后她的目光落到姜绪身上：“你不过来点吗？我以为你会关心我两句。” 姜绪漠然地看过去，但她的视线边缘，骤然的亮光闪烁，夺去了她的视线。她不由自主地走到庭院。 金色、银色、流光焰色，璀璨的数条尾焰，如同数颗碎裂的宝石。正如碎裂的星辰在银河下寂静无声地飞行。 此时此刻，赫尔海姆、战场平原、大森林、埋骨之地的天际，整个世界共鸣着它来自宇宙的回声。 你注视着它，它永恒寂静。 “如你幻想中一样美丽吗？半精灵……” 移动着的璀璨轨迹在这一瞬凝滞。 好久没有听到的、如此熟悉的、无法忘记的声音。 姜绪听见自己在问：“这是什么？” 炉火漫步到她身前：“——不论在哪里，它都有着相同的名字。‘whale’。” 维尔。 鲸鱼。 她靠在栏杆上，回过身，她的头发变作了游动的海浪。 “在外面，它会毁灭地球，在这里，它会杀死我。”炉火说，“当我还是‘拉弥尔’时，星月就使用它杀死过我一次。在这里，‘维尔’是只有巨型法术黑洞与地髓脉才能作用出的产物。看起来他们去某个法师塔里找到了巨型法术黑洞。” “所以呢？你着急了吗？”姜绪问，“因为你即将死去？看起来你是个很惧怕死亡的人。” “不。”炉火说，“我已经死过很多次。” 夜风吹拂，尽管世界被停滞，但风是例外，炉火喜欢吹风。 “我只担心我的目的没有达成。” “你的目的不就是活下去吗？” “……格蕾。”炉火女士忽然靠近，她这张如同模型的西式脸在这一瞬模糊不清，她伸手抚摸姜绪额头的那颗绿树。 “你已经获得了很多，你走过龙临、湿地、大森林、帝国、同盟国，在你不知晓的地方，已经有人将你视作传说。你认识了很多人，雅戈达、古林肯比、玛嘉、格丽娜、十二众、安杰琳卡……这是个美丽的世界，不是吗？” 尽管人类会死去，但姜绪不想欺骗自己。 在她仅有的记忆里，春天的风也和煦。 “是。”她落下眼帘，想起静谧的池水、无声的海岸与星空。 炉火女士说：“其实可以不用死去，因为赫尔海姆还在这里。代号k成为‘鲸落’，但它原本的途径仍旧存在。活在这里，人们可以像真正地活在可以永生的游戏里……直到世界终结。不巧的是，我没有那样的权限、也没有那样的好心。” “你想让我做什么？” “代替我，成为‘女神’，永远地留在这里。” 星空永恒。 姜绪轻声道：“你一直在诱惑我‘留下来’，对此好像颇为自信。” 炉火女士凭空摸出来一杯咖啡，很烫，但她两三口就咽下：“因为你们从来没有接触到鲸落计划的核心。” 她把咖啡杯扔进空中，看它在奇幻的光芒中浮沉。 “‘异化’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但我没办法，我答应过那个人。” 虽然她的这句话有些突兀，但姜绪还是很快意识但她说的是谁。 “‘雅努斯’？” “是的。我答应过她。这是不对等的合作关系，但我勉强算拥有了创世的能力。”炉火女士继续道，“维尔会毁灭世界，这是她宛如预言的话语，大海也不例外。”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总有些矛盾的，对吧。”炉火女士继续道，“例如，全世界这么多人，要怎么将这么多的身体置放到海里，尽管那里有无数的服务器，但海底可没有建设数年的、如同‘地下城’一般的‘海底城’，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营养舱呢？没有那么无私的zf会为全人类在海底建造营养舱。例如，既然地下都无法避免天灾，那沉睡在海洋的你呢？例如，鲸落开启的时候，维尔已经能被肉眼观测，而你们现在还好好活着。” 第175章 姜绪沉默片刻：“所以，不是为了自己，你是为了人类活得更久。” 炉火女士：“仅仅过去一分钟，你们却能在这个世界过很久。‘异化’是必须的，你们可以在这里度过完整的一生，甚至比普通人类更久，在这里，你就像一个真正的半精灵——而我的永生是必须的，没有我，时间会变作常态，那会是真正的毁灭，你们会在一瞬间感受到虚无，那一刻，维尔会在转瞬间真正地降临。” “所以，其实没有那么多营养舱吗？” “生命可以以各种形式被保存。”炉火说，“但并非所有人都可以知道真相，否则混乱会比行星降临更大。我需要说服你留在这里，也是因为你们真正的躯壳，如今就在这里。 海底没有营养舱，只有‘赫尔海姆’，只有属于全人类的‘意识方舟’。” 她的掌心升起火焰，与水流交融。 “我要用怎样才能将你们的时间一同异化，答案很简单，留下你们的大脑，将你们一同数据化。不过我并非主导者，为了尽可能地保存生命，这是鲸落计划的核心，而我只是一个合作者。 宽容地说，孩子，在大森林时，我说你和我们一样，并非人类生物，并非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外面已经没有你们的肉/体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姜绪的语气很淡，“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 “显然，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已经不再欢迎我。为了让我‘永恒地存在’，他们无法接受我采取的手段——大裂变。所以，来代替我吧，格蕾。你无须烦恼更久远的事，等到世界终结时，这里的人应该都还没对你感到厌烦。” 第193章文件x 姜绪问：“如果我拒绝呢？” 炉火女士：“我希望事情没有到我需要采取更激进的手段那一步。不过……这其实很令我惊讶。” “为什么？这是个好差事吗？像你一样？恕我直言，我并不觉得你的日子好过。我要像维尔京的其他神明一样，在末日来临前的某一天，被攻击、被毁灭？” 炉火说：“我以为你已经做好了成为旗帜的准备。” “如果要我打掉某个boss，大家就能快乐地活下去，我很愿意。”姜绪说。 “或许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炉火抬头望向那绚烂的尾焰，“你有一些时间，你会做出选择的——六天后，星月所铸造的‘维尔’会砸向大森林，那是你最后的期限，格蕾，只要你不想这个世界被毁灭。” 她的身影如同流水消散在空气中。 姜绪低声道：“其实没有‘命运’。只有你们为我预设的轨道。不是吗？” 她仿佛又回到那个书库，象征生命的心脏在她的掌心里跳动。 姜绪转过身时，带着些病态的、佝偻的、身影闪烁的皇女，拄着古剑就在下庭院的阶梯上，她看着姜绪。 姜绪开口：“你应该都听到了。关于她说的这些，你知道吗？” 皇女说：“原来不知道，不过，对于我或许不能离开这里的事实，早有察觉。” 她拄着剑柄，尽量让自己站直：“我无需去思考你在想什么，但倘若活在这里，就要有站在新世界的自觉——我已经充分地认识到这一点。这也是我愿意走到这里的决心，神圣加维里尔的王座在等着你，格蕾，我们可以繁荣新的人类文明，即使它的载体是虚构的。至于她所说的毁灭——” 皇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仰望星空：“模拟小行星降临吗？不，你不需要担心这一点——你其实很清楚。” 姜绪没有抬头，她说：“是。我很清楚。” 阿加早已握住她的手。 · 【文件002207.x·“灰狼”·关键词“09”】 “醒醒，孩子。” 原野上犹如振翅的风声把她唤醒，那是个冬天，地面寒冷得刺骨，有一层厚厚的积雪，踩进雪地里，脚底会传来“啪唧”的声响。 那是在一片白桦林旁，树叶被囤积在雪里。 “no.09，你将离开这里。” 冷然的音色，但一双抱着她脖子的手非常炽热。 眼前的人被称为“弥月”。这个名字很古怪，不过和约尔曼有关的人，很多人都使用了虚构的名字。 “没有受礼的生活，希望你能在地下城过得愉快。” 弥月穿着宽松的袍子，但那并非“法袍”。 基地里的生活环境并不算好，潮湿与干燥并存，不管是研究员还是士兵，在非战时、安全区域内都穿得很宽松。 弥月松开手，对着身后的人问：“顾凌，怎么是你和一个小孩来接她，皇女呢？” 出人意料的，回答的是那个小男孩，他戴着很大一顶护耳帽，看不清脸。 “她不会随便离开阿瓦隆的，你应该很清楚，另外，叫我‘灰狼’。” “原来你就是灰狼，看起来不就是个小孩儿……我还以为在她那里，09有多特殊。” 少年灰狼瞥她一眼：“不管你们有多舍不得，都要把她送回地下，她需要接受‘教育’。” “教育？像你们一样？成为一个‘约尔曼’？孩子，那不叫教育。” 灰狼只是把09一把抓过来，像藏玩具一样藏到身后：“她是我的了。” “她不是玩具。” 灰狼：“玩具总比当一个实验品好。” 弥月无话可说。 顾凌拍拍她的肩，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小孩子总是这样。你还记得以前的红莲吗，比他还混蛋。另外，虽然报告按时在传往地下，我还是想问问，试验怎么样？” “09的确和前几个克隆品都不同。如果1到8号只是会走路的一坨肉，09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坏心眼的小孩儿，她在赫尔海姆里尤其，你也见识过，在那之后，毫无长进。” 顾凌皱眉：“我只能送她到阿瓦隆的入口，我并不十分确认约尔曼要她回去的真实目的，那边给出的理由是，皇女喜欢她。” 弥月问：“她没有来过地面，怎么会认识09的？” 顾凌烦躁地挠头：“据说她们通讯过，又听说她们小时候在地底见过一面，谁知道。” “她接受教育的能力很低，在她身上还看不到真正的智慧。我希望地下的那堆人没有虐待的习惯。” “谁会虐待她！”灰狼恶狠狠地盯她一眼，“地面的战争犯还是闭嘴吧。” 弥月没再说话，耸耸肩，朝着顾凌最后行了个军礼：“愿文明永存，no fall。” “愿文明永存，no fall。” “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啊，顾凌？” “在虚幻里再会吧。” “好，我会等你。” - 她来到了地下城。 “你为什么不吃这个呢？看起来多好吃。” 灰狼把一盘披萨推到她面前，“你知道火腿、培根这种东西在这里有多贵吗？花了我半个月工资你才有这么一顿！” 皇女有些做作地“呕”了一声：“伯父给你钱了的，灰狼，你又要扮演好哥哥吗？” “我花的是我的工资，他的钱我才不用。” “你的钱很干净？” “……你还是闭嘴吧，皇女。” 皇女摇摇头：“能恶心到你，我很开心，我觉得你很像那个录像带里提到的，到了叛逆期。” 灰狼翻个白眼：“你才是叛逆期。说回来，09太笨了，我不想管她了。” “你没发现你的话因为她变多了吗？我还以为你会保持冷酷，直到你死。” 灰狼停顿一下，在放映厅的沙发上滚了一圈，他看见正在戳着披萨的09，努力压抑自己的嘴角。 “有吗？没有吧。” “如果你不乐意，我想她很愿意去我那里做客。” 灰狼轻哼一声：“不可能。阿姨说了她的存在是秘密。” “秘密吗？”皇女用微微仰头，回忆道，“上次她还戴着我的面具，去学校上课了。反正‘皇女’平时的话就很少，她不主动说话，也没有其他人找她说。” “你说什么？！……我要杀了你，真的，我发誓。” 皇女的语气突然放轻：“那你杀死我啊。” 幽绿的树，苍翠欲滴。 “如果把你丢进火里呢？”灰狼说，“我知道你的基因和细胞很特殊。第一个成功的人造基因生命，再生速度快得可怕，只有你的细胞被克隆后不会快速衰减，约尔曼已经完全把你看作造物主一样的存在了。但如果把你丢进火里呢？” 他站起来晃圈，走到一旁的壁炉旁，“例如，把你丢进这炉火当中。” 气氛陷入诡异的凝滞，忽然，坐着的09站起来，把自己的水杯丢进了炉火里。 她转过头，认真地说：“太热了，灰。” “是的，太热了。”灰狼耸肩，“是我没照顾好你。” 三个人睡在老旧的地毯上，被泼湿的炉火散着潮木与炭火的气味。 第176章 皇女：“你和我一点都不像，哪怕是03，她也会和人抢食物吃，你一点也不像我，不像‘我们’。” 09：“……不像。” 皇女：“明明同样是我的克隆体。” 灰狼：“你自己也是个奇怪的生物，少在她面前提‘克隆体’这件事。” 皇女：“如果我是第一个成功的人造人，那她就是第一个成功的克隆人，我已经足够优秀，看起来她很不够格。” 灰狼：“……或许只是因为她没接受过‘教育’，而且，她不像你，这其实很珍贵。” 皇女：“你又去哪里学的新话术。” 灰狼：“教育就是很重要，可能她的确该去上上学。” 皇女：“那还是算了……偶尔去一下没关系，闹大了很麻烦。” 灰狼：“说起来，我上次以为是09偷吃了我藏起来的巧克力。” 09：“不是我。” 灰狼：“我知道不是你啦。”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恶狠狠地瞪向另一个。 灰狼：“如果你小时候我就找到录像机就好了，一定要把你尿床的样子拍下来。” 皇女：“我没有尿床过。” 灰狼：“任何小婴儿都会尿床，你是人造人也不例外。” 皇女：“噢，原来灰狼小时候爱尿床。” 灰狼：“独/裁者，去死吧……等一下！09，那个是披萨盒子，不可以吃！” 09：“我可以不吃，只要你们少说两句。” 灰狼：“我看你哪里不像个‘皇女’了，这就会谈条件了！” - 断眉、灰色的头发。 那是很久以后了，久到灰狼已经成年，久到09会说出完整的话。 很多人都说09在地下的这段时间被浪费，但不被爱的、很难接受“知识”的小孩，长不成如今的样子。 很多字，灰狼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 灰狼抽一支中支烟，站在另一个风口，这样烟气会往巷子里飘，烦不到09。 灰狼说：“你得回去了。” 09问：“回哪里？” 灰狼：“地上。” 09直接问：“whale要降临了，我没有获得资格吗？” 灰狼拿烟的手一抖：“怎么可能。即使她不给你，我也会给你找一个的。” 09歪头：“那是为什么？” 灰狼：“这个计划太疯狂了，约尔曼已经疯了……这不对，09。我要把你送回地上，你和这些事没关系，你还是个小孩儿。” “然后让我被‘维尔’砸死吗？” “至少最后几年，你能过得开心点。” 09快步走到他跟前，撩开他的刘海，微微俯身从下看他的眼睛。 “灰狼，你的头发太长了，剪短点。另外，我不会死在那一天，在地面的日子也并不开心。” 灰狼躲闪着她的注视：“头发，我会的……但我以为你很想念森林和草原。” “我的确很想念。但是‘受礼’很痛苦，他们需要大量的样本，做切片很痛苦。”09直起身，“而且，地面没有皇女、和你。” 和你。 他捂住她的嘴巴，弹弹她的额头：“……我一定会把你送上去的，我已经不再知道，皇女究竟在想什么。我想，地上的人也不愿意让你死去，至少，离约尔曼远一些吧，离我和她都远一点。” …… “09，在世界走向终末之前，要记住风的感觉、记住花的香气、记住鸟的叫声。真实的世界无可代替，这样美好的感觉会一直提醒你、促使你脱离虚幻，回到‘真实’当中。” 是的。我记得。 即使记忆缺失，在夜里的漩涡中，我也记得。 我记得数百只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教堂不断回荡的钟声，远方唱诗班悠扬的歌声。 记得红色、蓝色、灰色，记得晴朗的天气，记得她人握住我手的触觉。 她从阿瓦隆再次回到地面时，离所谓的“行星降临”，还有五年。 · 流光焰色，璀璨的数条尾焰，如同数颗碎裂的宝石。它在银河下寂静无声地飞行。 或许，没有小行星可以彻底摧毁地球，至少，足够摧毁地球的行星，不会躲过二十一世纪末黄金时期的观测。 她认识它。 “whale-200链式巡航/导弹”。 每一条绚丽焰尾的顶端，都搭载着一枚核弹。 …… “当时地面战区打得不可开交，好像是有什么组织，信奉约尔曼冈德，认为毁灭性的战争就像衔尾蛇一样，是新时代的开端，文明需要被毁灭之类的……其实就是狂热的战争贩子……大概他们从中获利不少，当时还挺多人追随的，尤其是青少年。” …… 阿加小心地松开手：“我说过，我不怎么对你说谎的。” 第194章疯狂伊始 【文件002207.0·“09”·关键词“战争”】 “蓝色三角是无人机、绿色圆点是行进的军队、黑白色块状是战区附近的难民营。” “标红的是敌军，一些更细的符号，我想你之前接受了足够的教育，我只是再次提醒你们。虽然我希望你们都能轻松些，但如果打击错误，也会对我方军队造成很大的影响，想清楚、再动手。” “在战场上，偶尔会遇到游荡的游民，你需要辨别他们是否是我方人员，否，击杀，是，随局势，你可以自行决定，在最后，我给予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裁决权。” “g女士，怎么辨别？” 有人问她。 顾凌说：“你能看到一个生命点，当它逃走，或许就是我们自己人。” “完全凭经验吗？女士，这太过草率了，为什么不在无人机上搭载摄像头，或者是热成像仪呢？” 顾凌用烟竿敲敲黑板：“热成像已经无法区分，敌军的模拟态做得太好了，第二，没钱。”她清清嗓子，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接收的‘教育’是什么，上战场前，把它忘掉，你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务。对于那些前线的士兵来说，你们已经足够幸运。” “g女士。” 总是提问的少女有一张寡淡的脸，顾凌其实认识她，前不久，地下城里有熟人让顾凌照顾照顾这个叫“轻风”的年轻人。 轻风面无表情，目光却有几分凛然。 “战争究竟是怎么爆发的？” 战争是不讲理的，任何蝴蝶都可能扇动起风暴，但并非毫无规律。 虽然知识断代严重，但接受过教育的约尔曼或是其他人，在成长路上多少都存在着不解。 二十一世纪末的黄金时代远比人类史那些混乱中的安定时期要和平很多，从三件事就可见一斑。 娱乐业、社会学科相当发达；局部战争消失无踪；技术发展集中在享乐。 虽然让轻风这样的战争时期青年来说那些“娱乐业”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但这些已经是人的基础认知，就和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样自然。 事实上，二十一世纪末，不管是何种阶级/矛盾，的确都被快速发展的社会现状缓解，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大家都有钱，过得都还算开心，世界就很和平。 这也是地下城里又一论调昌盛的原因——有一部分人深信地面没有战争，阿瓦隆的居民是被流放至地底的，地上的人过的才是好日子，新闻里播放的地面录像是伪造的。 对于这样的阴谋论，来到地面的人才会知道有多愚蠢，顾凌从不会觉得那些从出生到死去都没有见过蓝天的人相信这些论调很蠢。 信息传播被隔断就是这样，她分得清什么是真相吗？没有人知道。 就像她们最开始上战场的时候，甚至真的以为自己是在玩老旧的街机游戏。瞥见过黄金时代末尾的孩子，不会在长大后这么容易就接受战争、接受自己成为刽子手的。少年时期的人总是拥有着充足的想象力、学习能力，对于在游戏里获胜他们不择手段，也不会怜惜屏幕里的三角和圆点。* “收拾好你们的东西，新任指挥官们，趁着休战，我带你们去外面走一圈。” 顾凌转了一圈，从角落里拎出来一个偷吃零食的。 “好久没带你出去逛了，09，你也去。” 皮卡穿过雨林，一直往北，轻风已经忘记了自己看到的第一双眼睛，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清楚。 游荡的人的眼睛，毫无感情，如同行尸走肉，在一瞬就摄人心魄，但很快，轻风就意识到，这样的神情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平凡。 很快她们来到一处步兵为主的营地，这是附近最近的绿色圆点。 末尾的士兵抱着一把突击步槍，看见绿皮卡抬头看了一眼，没多看，低头继续搓干奶酪。这和轻风预想的一切都不一样，他们看起来一点不像现代化的军队。 “有时候，你选择了足够多的圆点，却打不过一点儿红色的。”顾凌说，“通常我们和敌方的军事消耗是在5:1左右，看看他们你大概就能理解。‘全线战争’后，军队素质良莠不齐，尤其是南亚和西伯利亚东。” 第177章 工业化的、有着粗犷线条的建筑横亘在天空。 “像我们基地附近，建筑物甚至还保存得相对完善，这里的战争几乎是基础械斗。有时候，三角的‘堡垒’就是一座破败的大厦而已。” 轻风说：“g女士，看起来这样的战争毫无意义。” “为什么说‘毫无意义’？” “对终结战争而言，这样的械斗毫无意义。” “这就是年轻人在考虑的事吗？”顾凌双手搭在膝盖上，把烟杆插在腰间，“当斗争成为常态，这和吃饭睡觉没区别，谁说战争是为了终结？在我看来，现代战争的显著特征，并非是高科技武器，而是常态化。没有兽性的战争，双方拼的是兵力消耗，尽管这兵力中很大一部分指的是‘人类’。而对于这些后方战区，每天消耗掉几千颗子弹就能吃上一顿饱饭，不用跟着流民一起流离失所，看起来风险很高，但流弹没打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谁会觉得自己会是死的那一个？要知道几百枚子弹都不一定杀得死一个。” 轻风言辞犀利：“你们在浪费资源和税收。” “那你从车上跳下去吧，年轻人。”顾凌张开双臂，兜着风，“你高声地说，让他们退回去，别打了，或许你死得会比他们更早一点，这样你就不会阻碍大家活着。” 又过去很久，大家粗略地吃了顿午餐。人潮中，顾凌把09拎到肩头，对着趴在她肩头的她小声地说：“看吧，你得多看看。” “看吧，我得多看看。”09复述她的话，疑惑地问，“我要想点什么吗？” 顾凌：“你其实已经在‘思考’了，09、你不是喜欢提问的小孩。但是，不用想点什么，你只需要看，把你眼前这昏暗的世界记在你的脑子里，在很多年以后，或许它会管上些作用的。” 杂乱的矮桌还没有收拾好，天空骤然变红，像进入了某个虚构的世界一般，耳边想起刺耳的警报。 顾凌一个翻身，把09丢进副驾驶座，两三下翻开指挥器，身后一辆自行迫击炮显露出来，算是一种威慑。 “回去。”她立刻道。 她的命令刚下去，人堆里就有一声。 “轻风和安德*不见了！” “啧。”顾凌忍不住暗骂，只能指挥副官把这群年轻人带回去，一旁的跨座式摩托也“哐当”落地。09跳进副座上戴好头盔，显然她已经预想过这样的场景——坐在她的摩托里兜风。 指挥器上显示，轻风和安德已经靠近了“红线”。 “红线”，指的是热战区域与普通区域的分界线。 虽然在他们这个区域已经有械斗，但离红线其实还有差不多十多公里，这也是她放心把这些年轻的士官带到这里的原因。 轻风和安德应该是乘坐了一辆当地的战地越野，行进速度挺快，通讯器连接不上。顾凌想，她得怀疑这俩年轻人不是自愿的，而是被迫的了。 好在顾凌的摩托经过了改造，系统规划好路线、顾凌对这地方也熟悉，摩托飞驰在杂乱的街道里，耳旁传来槍械声、玻璃破碎声、喊叫声，香料味、火药味、花香味冗杂到一起。 09从头盔下打量这个世界，各种线条在眼前与头顶交错，建筑很高，道路很脏，天空昏暗，但意外的是，建筑中肆意生长的植物还算茂盛，有的藤蔓和树木与建筑已经纠葛到一起。 她张开双手，风从身体里穿走。 直到震动让摩托猛地颤动。 顾凌抬头，看见天空中的“乌鸦”，这是ta183战斗机的改良版，小巧、却也能承载12枚导弹，敌方显然再次短暂地掌握了制空权。 “全线战争的制空权从来不会持久，因为这片天空太大了。”弥月曾经简单地解释过，她喜欢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但至少，她们这个战区的制空权的确不稳定。 顾凌终于发现了混乱行军中有些突兀的越野，这种时候能利用的就利用——她给摩托换了个“十二众”的外观，代表中立打着红色的警戒灯冲进人群里。 快要靠近时，顾凌猛地跳上越野的引擎盖上，又对着玻璃后的人比了个约尔曼的蛇头，扯着嗓子：“绑错人了！” 里面的人显然陷入了慌乱，好一会才摇下窗户：“我们需要吃的！” 顾凌沉默片刻，不远处，一枚炮弹落进地里，尘土飞扬，但毫不影响车里的人和她谈判。 走投无路了。 就是不知道是绑去勒索，还是绑去当肉吃。 “半头猪，最多了。” “……好！不、不，再加三斤芋头！” “成交。”顾凌跳回摩托上，朝身后挥手，“先回城里!” - 一切结束，安德下车的时候，脚一下就软了。 顾凌不满地皱眉，往车厢内看，这个叫轻风的年轻人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是软脚虾吗？上课的时候说得劲劲儿的，至于怕成这样？” 轻风猛然侧过头，她的眼睛很亮，却也暗沉。 这样的表情……顾凌心下一咯噔。 “那是什么？”轻风终于开口，“g女士，那是什么？” 她忽然冲出车厢，攥住顾凌的衣领，“红线后面的，那些行动的像虫一样的机械体是什么？那有五米高了吧？远处乌央央的一片，又是什么？我可没听说过前线有这种东西，g女士！” 那是坦克吗？那和坦克毫无关系吧？除了看起来都有炮口。 还是某种行进工具，但它们看起来很灵活，而且它的机体看起来很细，看起来不像能载人。 她清楚地看见其中一个机械体轻松地腰斩一个士兵，血液飞溅到越野的挡风玻璃上。 顾凌微眯着眼：“你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足够上军事法庭了吗？” “那究竟是什么？” 顾凌叹口气：“放轻松。那不是什么了不得东西，你可以认为它是一种混乱产物。” “什么意思……” “看起来像虚幻的东西。高密度的金属，消耗电和石油，但攻击方式却像械斗一样，比起成本来看，那其实是不合格的武器。我们通常叫它们虫卵，它们并不常见。” 轻风多少有些冷静下来：“是的，你说得对，这样的武器其实并不科学。” 但一旁安德也不闲着：“那它也还是存在啊，我去，难怪兵力消耗差别那么大。” “不科学吗？”顾凌扯扯嘴角，“那它反倒可能太‘科学’了……够了，轻风，我会找约尔曼把赎金要回来的，你还是想想怎么向地下的那群疯子交代吧。” 安德有些诧异：“你和约尔曼有关系？” 轻风挠挠头：“是，是啊。” 她倒从来没想过，到了地面，这个身份这么敏感。 顾凌松一口气，回去摩托旁把副驾上的09抱起来：“你这能睡着的？” 她叹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嘴巴里一股烟臭，她走进盥洗室，空着的手在水龙头下接了点水，低头漱口。 抬起头的时候，顾凌看见镜子里自己。 “这完全是一副老烟槍的模样了啊。” 没有精神，皮肤黄，头发掉了大半。 “不难看。”09睁开眼，说，“你只是太累了，顾凌，我希望你多睡觉。” “我倒希望你和以前一样，说话难听点。” 顾凌沉默片刻，说。 “她们大概是把你忘了，正好，弥月也进鲸落p了……我觉得从明天开始，你的受礼可以取消了。” 她擦擦她的脸：“去哪弄这么脏的。” 第195章姜绪 · 【情报】百晓生·头条·皇帝“阿纳斯塔西娅”登上帝位 新西里202年春，神圣加维里尔帝都。 原本残缺的拉弥尔大教堂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庄严与肃穆，飞扬的白鸽扑腾，春日的阳光透过琉璃彩窗，室内溢满釉蓝、金色、赤红色的光晕。 阿纳斯塔西娅手执蛇形权杖，站在祭坛下，流光洒在她天鹅绒的长袍与银色的双发髻上，她握着权杖的手上，奇异的戒指在圣光下闪烁着光芒。 教廷在悄然无声地复辟，新任教皇玛丽亚注视着她，在悠长的弦乐结束后，她开口道：“陛下，请接受拉弥尔的赐福。” 阿纳斯塔西娅的睫毛微颤，她侧头看向台下众人，垂首的伊蒂斯、病重的格莱斯顿、新任首相夏洛蒂，新与旧将在此刻交替，没有让旧灵魂卷土重来的理由。 她忽视掉玛丽亚，被法术指引的藤蔓与白鸽为她举起皇冠，稳稳地落在她的头顶，当她转身时，台下的帝国将领与神圣骑士团一同单膝跪地向她宣誓。 “愿荣耀尽归阿纳斯塔西娅，一切为了加维里尔。” · 虽然加冕礼就在昨日结束，但此刻，众人已经回到了伊特恩。 “我说真的，你当时在想什么。” 庭院里，雷古勒斯好奇地问。 姜绪穿着白金色的裙装，关上手里新的官员名单。 第178章 姜绪：“我听说过一个关于加冕礼的故事，所以模仿一下。不过，我的确不是很想接受‘女神’的赐福。” 好久没和她见面的格丽娜这会儿正认真地给她剥着葡萄，她和玛嘉在伊特恩城内开了个水果店，可以依赖玩家途径从小岛上把水果快速运输过来。 如今也不再需要忌惮约尔曼了。 新帝上位有不少事要忙碌，不过有人接过了这个担子。雷古勒斯瞥了眼室内，忙碌的皇女几乎一直处于通讯状态，一个余光都没落过来过。 雷古勒斯其实早就感受到了，但她这会儿才问：“你们吵架了吗？噢，这并不让我例外，显然这个皇女想要架空你，我的女皇，你可以雇佣我暗杀她，看在我们关系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八折。” “没有。”姜绪说，“是我单方面地在冷落。” 雷古勒斯：“……” 她耸耸肩，没再说这件事：“所以，你有什么看法吗？” “你指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雷古勒斯叹口气，“whale……天空上飞着的那些东西。” 姜绪沉默片刻：“我戴上皇冠就是答案，它不会降临的，我说过了。” 雷古勒斯没明白：“什么？” 她还想说什么，庭外有人的脚步靠近，是阿加。 他其实走得不慢，但因为身形瘦削，走路姿势又有些飘忽，总显得他像是在闲逛，不过等他看到姜绪的时候，两三下就从廊道上跳过来。 “有人找你，格蕾。”他微微侧头，“是罗琳娜。” “噢。”姜绪说，“让她进来。” 罗琳娜的疲惫无法掩盖，但她的笑容依旧爽朗。 “看看你，格蕾。”罗琳娜先开口，“我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和普通的法师没什么两样。” 姜绪问：“红莲没和你一起来吗？” 罗琳娜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你知道吗？”她的目光落到屋檐，“听说whale要往大森林来，龙临区域已经陷入了疯狂。尤其是大森林内，天使之尘也卷土重来了，不过这次，和斑鬣真的没什么关系，整个帕博比都毁了——尽管很久以前它就失去了生机。我想你们是对的，斑鬣只能作为蛀虫存在，要稳定地延续一个区域的发展，我们显得太过乏力。” “你们本就是为了蚕食，罗琳娜。”皇女从屋里走出来，“你和红莲要诱惑她多久，没那么坏？坏人总喜欢那么说。” 姜绪皱眉：“龙临区域的百晓生应该发消息了，whale不会降落的。” “这样的消息和当下的恐慌与疯狂其实没太大关系。”罗琳娜说，“总而言之，一堆人往海这边跑了，一堆人疯了，还好的是，死的人很少。红莲放心不下，回了大森林，昨天又有魔兽潮，结束后，我暂时还没联系上她。” 庭院内风也寂静，她的语气很轻。 “我想她暂时没精力来骚扰你们了。” 皇女别过脸：“不用为了告诉我她的死讯特意来走一趟。” 罗琳娜笑着说：“皇女，你误会了……我是来找这位新任女皇的。” 她坐上了石桌前的椅子。 “红色的阿西弗斯开满了半个外城，它们的繁殖能力远超大家的预想。现在的比斯特城被花海环抱，很漂亮。” “昨天，我和佩蜜拉·安杰琳卡也见了一面，她说她回村里去了，据她所说，whale降临后，会被毁灭的不止是大森林。” 姜绪点点头：“她说的不错。但是，我说过了，它不会降临。” 罗琳娜眯着眼，打量她的神情：“看起来你记起一些东西。” “瞒不过你。” 罗琳娜：“红莲让我问你，你做好成为旗帜的准备了吗？” “没有其他办法了。”姜绪只是说，“我会接过旗帜。” 罗琳娜忽然道：“在阿瓦隆的时候，约尔曼最后一次行动正是在红街鸟居，那里距离‘电梯’很近。” 姜绪知道电梯指的是什么，从地面进入地下城，都要通过“电梯”。 “斑鬣叛变的时候，很多与我亲近的人都劝我远离红莲，不过那是他们不知道，其实最开始想要叛离的人是我。 一个偏封闭式的学校，学生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和约尔曼的高层有关联，我其实很容易知道一些秘闻，也很容易生出叛离的想法。不过最开始我们算不上是个组织，更像个社团，偶尔一起排解着对这个实际上控制着阿瓦隆的非官方组织的不满。 在末日的消息抵达时，某个阴谋论传进我的耳朵里——其实没有小行星。 罗琳娜，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所谓的可以灭世的小行星不可能存在，你小时候还是接触过一些天文常识的——那时候我这样告诉自己，一方面，我怎么都认为关于核战争的消息是阴谋论——虚构的行星降临是为了核威慑与核战争，这怎么想都太过愚蠢可笑。一方面，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红莲，让她帮我调查。 和作为校医的我不同，红莲那时候本来在约尔曼当中就是个中层，没过多久她就带着答案来了。” “你不知道当时我们的心情。” “荒谬、愤怒，一切都无法形容。但还好的是，知道这件事的不止是我们。” “你可以简单地想成，对于核战争，有支持和反对的两方，但不约而同的，我们都共同推进了鲸落计划的实施。” “为什么？”姜绪问。 “约尔曼的行为并非为了核威胁，她们就是为了让维尔降临，我想关于这一点，皇女应该很清楚。约尔曼推动鲸落计划，完全是为了在战后世界站稳脚跟，百年后地面被刷洗，维尔京虽然是个虚拟世界，但它的权力结构却会被延伸。就像皇女，进入游戏以后，依旧是‘皇女’。不过在那之前——” 罗琳娜忽然抓起姜绪的手，摩挲片刻她指节上的戒指。 “一直到我们进入游戏前，‘whale’都只是处于巡航状态，它究竟是否降临，如果在上个世纪，约尔曼只需要提前定好时间，在玩家进入游戏后，维尔自然会按程序降临。但显然，现在不行。” 皇女冷然地说：“对于二十二世纪的人类而言，人脑比计算机更值得信赖，要确定约尔曼的控制系统没有被敌方掌控，太过困难。” 罗琳娜笑笑：“所以，这一切都落到了约尔曼真正的精神领袖、不死不灭的皇女——你的身上。” 她耸耸肩，“‘皇女’进入游戏后，约尔曼留下的指令会自动与她连接，她会以一个特殊的身份在维尔京生活，她会获得很多助力，来自约尔曼、或是其他人的。对于‘whale fall’，支持方会引领她前进，反对方试图‘再教育’她。虽然人脑比起计算机更值得信赖，但皇女不完善的成长过程，让很多人相信，她会在维尔京里成为一个更‘善良’的人，而拒绝在最后一刻使核战争爆发。” 皇女：“虽然我对自己很信任，但一切要万无一失。” 罗琳娜叹口气：“红莲猜对了。自从你十二岁后，知道你长相的人很少，你总是戴着面具……你获得了情报，所以从地面找回了你的克隆体，让她代替你被再教育，让她成为那个被选中的‘半精灵’。维尔京被异化后，认定的只有‘姜绪’这一文本信息。” “但现在抉择权并不在我手上。”皇女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姜绪，“我没有像她们那样过分引导你——在我意识到你是谁之后。格蕾，我并不知道进入游戏后具体的事，我只知道对方的计划是在进入游戏后试图改变我的想法。路是你自己走的，无论结局是什么，我只会做自己。” 她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格蕾，‘姜绪’是个好名字。但我其实并没有怎么使用过这个名字。 ‘姜’——王女；‘绪’，代表着开始。 你的确是我的克隆体，但新的开始，也是你。” 庭院上的石碑仍刻写着 —— “所有的感觉都是幻觉， 爱，仇恨。 所有的感情都曾被教育。 但我们已然诞生。” 第196章假说谈 技术与人类的命运是可控的吗？ 疫病、战争，如果不可控，在二十一世纪末，人类总人口不会达到惊人的九十亿。 “但这其实是个结果论。” 还是老师的红莲曾经这样说过。 “如果真的存在平行宇宙，那人类文明存在数千年，在无限的书页里，只会占据其中一两页，我们之所以能感知到彼此，或许的确是因为我们是这个宇宙的唯一，那并不代表是可控的。” ai的技术奇点伴随着二十一世纪末的黄金时代而爆发，它彻底融入了人类的生活，在某个时间点超越了被预测的范围，正如行星的降临会被光幕所遮掩，它在娱乐至死的年代降临得悄然无声。 正如雅努斯的开创者们所说，当人类第一次提出ai会不会毁灭人类的这个问题的时候，它的可能性就不再为零。 第179章 二十一世纪末期，人工智能并非像传统的假说一般由机械进化而来，更不是由拟造的大脑在控制，它的运作逻辑更类似于将人类给予的所有信息整合、运算，给予答复，和维尔京的运转逻辑是同样的。 人类社会早在两个世纪以前就产生了智械危机一类的担忧。信息爆炸后，即使是雅努斯也无法从无限迭代的信息里，去找到引发战争的最初途径，反应过来时，军事ai系统已经失去控制。 它没有动机、没有目的。高度机械化的社会总是掩藏着危机，但正如老师所说，人类史存在很多巧合的部分，但失控的危机降临前，人总是抱有侥幸。 没有命运这种东西的。 量产的武器、拟态生命、性价比极低的机甲，它们或许来源于某部科幻小说、某部电影，但只要存在于那条信息流里，它们就有可能突兀地出现在战场之中。更致命的是，你看不到终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机械是“永生体”。时间一久，叛离到对面的人类也不少。 所以皇女的存在至关重要。可以被克隆的生命体，只需要移植记忆，正如不死不灭的神明。她将传承此刻的意志，与永生的机械斗争到世界的终结。 - 前往大森林、路过龙临时，姜绪带着众人回到了第三街区九号。皇女还没有来过这里。 皇女落坐在树下：“品位还行。” “灰狼布置的。” 皇女：“……” 西西莉亚与陨石终于和好，分享着甜点。蕾娅和莫尔蒙带来了泰坦，说是以防万一，可以让泰坦带大家躲进大海里。雷古勒斯好久没有和弗雷见面，弗雷现在也算得上是个能独当一面的魔剑士了，她对此很欣慰。格丽娜自然是会跟来，连带着和玛嘉一起。 连夏洛蒂也来了。 “作为帝国的新任首相，我需要对维尔京的重要事件做下记录。再说了，西娅还等着我的信呢。” 雷古勒斯好奇：“你还和她写信呢？” “当然。她现在已经旅游到某个漂亮的小岛去了，可悠闲，羡慕死我啦。” 三三两两的谈话，姜绪和皇女自然不例外。 姜绪问：“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幽灵船的时候，不过，龙临日的时候才确定的。”皇女回答道，“其实关于你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匆忙地从地面把你转移回来，我并没有见你。” 没有那么深的情谊，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09”的确就像小时候有些在意的布娃娃。 “你们做了什么？” “掩盖你的记忆，植入‘姜绪’的信息与思维骰——一种可以分析大脑文本命令的机制，让你成为‘半精灵’。” 姜绪吃了一口阿加刚端出来的苹果派，没说话。 皇女继续道：“武器在被不停生产，就像永无休止的天使之卵，只有whale的大规模打击才会有用，格蕾。” “但其实回去也可以。”姜绪说，“皇女，你还记得十二众吗？” “……记得。” “虽然我还记得那些机械体的样子，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个旁观者，我无法去界定whale降临的好或者坏。但是，其实你们和十二众一样，很害怕面对敌人。甚至比地面居住的人还要害怕，或许正是因为你们久居地下，敌人像幽灵萦绕在你的思想中，越来越强大。在地面，其实很多人都与全线战争找到了共存的方式，即使它变得常态化。whale fall，与其说是人类的走投无路之举，不如说这只是是约尔曼的最终方案。 阿瓦隆掌握着很多资源，没有想过回到地面组织反攻，甚至还需要地面来反哺日常。” “就像星光与月光。” 拉弥尔和古林肯比从屋外走进来。 她把着水刀，“约尔曼就像星光与月光，不信赖时代已经发生了变化，不信赖神圣加维里尔人会从神明的信仰里自行逃脱。” “恕我直言，约尔曼也是人。”皇女挑眉，“选择whale fall，正是人斗争的方式。” 水刀斩进院子里，溅起水花与树叶。 拉弥尔说：“两个世界的事总让人觉得混乱。” 皇女想到什么，眉头微蹙。 “你似乎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很久，年轻的骑士。”拉弥尔的手臂撑在古林肯比的肩上，“每一代人都在思考，你的前辈也有一些坦诚的话要说——作为我没能看住炉火的歉意。” 她干脆指出：“十二众和约尔曼其实都是地下城的产物，身为‘皇女’的你对此当然是十分了解。而代号k成型于二十一世纪末的黄金时期，也就是雅努斯公司掌控维尔京的时期。前后的时间顺序很明确，但代号k时期，游戏里就已经存在‘约尔曼’了，这很奇怪，不是吗？” 皇女：“是。我承认这让我很头疼，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姜绪想到什么：“雅努斯……” “没错。”拉弥尔打了个响指，“她是个出色的‘未来学家’。如今我们已经无法确定二十一世纪末的社会学、科学技术发展到了怎样的阶段，但她预言了未来，并将未来写在了游戏里，这听起来似乎是异想天开，但绝不是绝无可能。所以，这也只是我们漫长岁月里的探讨出来的‘假说’其一。” 古林肯比：“我更倾向其实最开始的失控是人为的。我们没有关于她的影像，或许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反社会份子。她在拥有技术和权力后亲手引发了全线战争，甚至给数十年后的地下城埋下了种子。不管是约尔曼还是十二众，都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她或许是最早的约尔曼份子，仔细想想，这些组织称呼本身也带着一种虚构意味。” “当然，在这里待久了，异想天开的话更多。”拉弥尔说，“我记得曾经还有游荡者觉得，原本的世界就是假的。” “他的猜测其实比雅努斯预言家假说论更有说服力。”古林肯比补充道。 “其一，阿瓦隆实在太小。如果阿瓦隆是作为人类权力中心，那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决定人类命运，多少有些太过离奇。尽管那是你皇女，唯一的人造生命。不过，也存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数个地下城，数个‘阿瓦隆’，但这样的话，我们又为什么变得特殊呢？” “其二，哪怕囊括大陆，‘维尔京’也太小，所有玩家保守估计也就百万人次，如果我们的记忆是真实的，那么二十一世纪末，地球上至少有八九十亿人活着，全线战争不会一口气把人类消灭到只有几亿，八九十亿里只有百万人次进入游戏，怎么想这个计划都会引起更浩大的动乱、遇到更多的阻碍。”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们曾经在帕博比的书库里，看到过关于‘未来’的书籍，在数万年后，维尔京世界和我们印象中的地球其实极其相似。仔细想想，其实‘鲸落计划’的核心，和还算温吞的人类史并不相符，反而更像是维尔京一贯的毁灭性作风。或许我们记忆里的地球，并非是真正的地球，而是大裂变后散落在更远处的未来时区。” 拉弥尔看见姜绪认真的神情，点了点她的鼻头：“不用听得太认真，这一切都是假说而已。毕竟，没人知道真的陷入那样的‘全线战争’的人类，做什么才是‘符合逻辑’的，人类史上，个人决定世界命运的事件其实比比皆是。而且，‘皇女’其实是被很多人簇拥到那里的，从来不是代表的她一个人。” 古林肯比有些惆怅地点了根烟：“其实这都不是最离奇的。” 姜绪挑眉：“还想说什么？一起说了吧。” “在很多年前的大森林里，拉弥尔和炉火其实有过类似于这样的谈话。‘女神’早知道‘whale’并非行星这一信息，但她仍保留原观点。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她是唯一一个，和那位‘雅努斯’见过面的人。” 古林肯比：“所以，其实还存在另一种假说。 可能，真的存在无法被摧毁的灭世行星‘whale’。它在二十一世纪的黄金年代就被观测到，行星降临使世界发生混乱，进而引发了全线战争。而雅努斯为后世提供各类虚假情报，只是为了让大家觉得，我们还有救而已。不要小看末日前人类的疯狂。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炉火对她的使命那样拼命，她说的都是真的，异变或其他，鲸落计划是为了让在小行星降临时的这一代人，可以完整地度过最后的漫长人生。” 第197章whalefall 拉弥尔的眼前出现一个漂亮精致的木箱，她把它缩小，用水刀把玩着。 古林肯比回忆着：“如果不是你就好了。”她瞥一眼皇女，“我很好奇，皇女，在你让她代替你之前，你知道她和我们的关系吗？” 皇女没有正面回答：“有很多来自地面的情报给我留下了印象，但我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 “真是狡猾的说辞。”拉弥尔评价完后，转头对姜绪说，“在你还没出现的时候，参与计划的大家都称你为‘潘多拉’。因为你代表着未知，打开你，就像打开了灾厄的盒子。” 第180章 姜绪说：“其实现在的我们，不是更像薛定谔吗？” “尽管我们所处的环境更狭窄，但对你和我而言，外界反而是等待被打开的盒子，在打开之前，它处于各种假说带来的结果的叠加态。”姜绪说。 并不宽阔的院子里挤了不少人，这是刚刚进入游戏时的姜绪不会想到的未来。 西西莉亚轻声说：“我喜欢这里，真的。” 沉默的是雷古勒斯，她抚摸她从古林肯比那里收到的海螺，没有说话。 流水从小花园里的喷泉里喷洒，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如水的人形出现在姜绪眼前。 是炉火女士。 炉火的一只手伸进流淌的水里。 “你朝我走来了。” 周围所有人都寂静下来，她们的动作放慢，仿若一帧帧缓慢地放送着，时间在此刻被凝固。 姜绪问：“你会死吗？” 炉火回：“当然不会，我说过，你会成为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此刻的你。” 炉火把水抛洒，细小的彩虹在水池上显现。 “如果你指的是此刻的、像人类一样拥有意志的我，那我早就该死去。” 姜绪第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了能称为个人情绪的东西。 炉火女士：“你们似乎在玩一个游戏，推理假说的游戏。” “你能听到，那我也不用复述了。”姜绪说，“其实你完全可以充满善意地帮助我排除一些可能性。” “比如？” “比如，在弥凛城的北方，是否还有另一个世界，比如，所谓的时区，是不是比我们想的更久远，身为神明的你，应该可以很轻易地知道，这个世界的大小。” “谁知道。”炉火轻松地回答道，“我只能在你已知的情报范围内帮助你。我能说的……还记得群体幻觉构造的wonderland吗？” “当然记得。” “维尔京人退化成‘天使’，但在奇境当中，他们仍然以人的姿态活着。如果你所以为的外界仍然是虚构，那你们被退化成‘意识体’，进入意识方舟，仍以现在的姿态活着，这遵循的其实是同一个道理。在这假说的基础上，或许我所以为‘你们抛弃了肉/体，成为维尔的乘客’这一事实并不准确。如果地球与碳基生命存在，那你们的躯壳可能还保留在最早的时候，恭喜你，人类。” “这么说，你还是认为意识方舟论是对的。” “她不会骗我。” “是吗？”姜绪微眯着眼向她靠近，“但在我的记忆里，在上个世纪初，人类就已经开始建造营养舱。” 炉火继续道：“即使她欺骗我，但我所接触的人类信息流……” 炉火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 姜绪：“情报与信息是最容易被虚构的东西，你明明深知这一点。” 炉火勾唇：“我不会因此动摇的，格蕾。”她的眼神变得危险，“你们的想象力总是这么丰富，既然如此，也让我来为你阐释一个假说吧—— 我掌控着维尔京的‘时间’，但我无法真正地改变过去，所以我需要用道具将过去的时区具象。但我还是那句话，本质上，维尔京没有‘时间’，与其说是我无法改变过去，不如说是有一部分已生成的文件，我没有更改的权限，时间是一本可以被翻开的书。 但那不代表，你和我一样。” 姜绪：“不一样又怎样？” “或许当你成为‘神明’之后，你可以改变过去。这也代表着，如今的世界是你塑造而来的。” 姜绪：“那你还是太高看我了。我连此时此刻的世界都无法掌控，又要怎么改变过去？你这样强大，不也只能坐在这里，和我聊天？” 她敛着眼，即使记忆被找回，“格蕾”这具躯壳里的记忆还是存在着残缺……她依旧没有前几次遇到阿加之后的“回忆”。 这就是假说的魅力，不是吗？即使再异想天开，但也依旧找得到某些存在的证据。 炉火女士抿抿唇：“……你说得对，个人是群体的囚徒，当下是过去的奴隶。” 她的身形升高，姜绪也伸展出翅膀。 “如果我选择错了，怎么办？” 炉火女士低头，笑着看她：“格蕾，这是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无论你选择什么，都无法改变，不管是在哪个世界，whale fall[鲸落]正在进行的事实。换个思路，与其说你的选择或许会加速灭亡，不如说，你给即将毁灭的世界，带来了新生的可能性。” 被设定好轨迹的命运降临到她的头上。 风从身下将姜绪托起。 不用回头，她可以轻易勾勒出这个世界的景象，风、火、植物，森林、平原、海洋。 这是个美妙的世界，很多人都很喜欢它，即使它病入膏肓，髓病流行、亚人危机、战争不断。 —— “这是个美妙的世界，很多人都很喜欢它，即使它病入膏肓，疫病流行、邪/教崇拜、战争不断。” “在世界走向终末之前，要记住风的感觉、记住花的香气、记住鸟的叫声。” 远处，碎裂之星已经进入最后的轨道，远方的天空绽放着绚丽的彩色流光。 姜绪伸出手，想说什么，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她很少和人这样接触，但意外的是，这份接触并不让她反感。 黑色的羽毛在层层叠叠地下落，逃脱女神的束缚让阿加伤痕累累。 他的双手就像藤蔓一样锁住她。 她用她灰色的眼睛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在潮湿的海岸，半亮的天穹下。 “格蕾，你记得忒修斯之船吗？” “一艘叫忒修斯的船，船上的木头随着年岁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被更替，那它还是原来的‘忒修斯’吗？” “被观测的一瞬或许就是我坍缩的时刻，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深刻地知道，‘阿加’的肉/体已经永远地消失在另一个世界。” 记忆里，石碑上。 早已死在上个世纪的、鲸落计划的参与者，其实只是匆匆一瞥，在阿加提起这件事之前，姜绪对他的照片毫无印象。她只记得顾凌带着她在地面兜风，草场上的碑石冷硬，风也凛冽。 但他就是在那里，在记忆深处的一角。 “……身体、基因、记忆，即使一切都被重构，我不记得你，但我就在这里。一切终结后，请你翻开我存在的书页，我就在那里。” 他把姜绪的手放在他的头顶，他的头发总是这样柔顺。 阿加抬起眼，漩涡一样的眼睛像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没。 “你要记得我。” 记得我的一切，记得我的瞳孔。 海浪翻涌，将他吞没，黑色的羽毛就像花瓣，零零散散地坠落，漂浮在海面之上，再被新的海浪卷走。 炉火女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做下你的选择吧，格蕾……坠落的文明自会给予你们最肥沃的土壤。 只要你愿意，整个世界都会回应你的愿望。” 近处的海浪、远方的炉火。一定要用火焰焚尽过去吗？假如可以，它会变成草木、变成流水吗？ 绪，开始。 无论这个世界到底会发生什么，潘多拉的盒子外又是什么—— 至少，我知道，我们没有死在行星降临这一夜。 - 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