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爱豆灵魂互换》


 第1章

    [gl百合] 《当我和爱豆灵魂互换作者：盛琥珀光【完结+番外】
    简介：
    宋疏星的爱豆是空有美貌毫无敬业精神的顶流爱豆虞月夜，她把对方视作自己的虚无人生的精神支柱，希望对方能永远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在采访时，她的爱豆令人意外地说出了人生目标，年底退圈不再复出。伤心睡去但醒来之后，宋疏星发现自己穿到了自己的爱豆身上，而爱豆的灵魂进入了她的身体。她们无法自控地进入对方的生活，只能继续对方的人生。
    宋疏星替虞月夜去接受采访，表演舞台，对粉丝营业，做热情欢快的“完美爱豆”。虞月夜替宋疏星解决高数课，和同学相处，拒绝一切宋疏星难以拒绝的事情。
    但不断地交换人生带来的不只是幸福，还有数不清的麻烦，但在这场游戏里面她们逐渐了解了对方。宋疏星明白了虞月夜冷淡麻木外表下对爱的回避和害怕，虞月夜懂得了她面对世界的懦弱和恐惧。
    就算虞月夜是一只刺猬，她也想和她拥抱一下。
    虞月夜讨厌做偶像，讨厌为他人编织光鲜亮丽的梦境，她的人生不是为了成为他人的精致的提线木偶才存在的。但她被推到了不属于她的高台上，她只能扮演一个漂亮娃娃，摸上去就能感觉到内里的玻璃碎片，扎得每一个人鲜血淋漓。
    被迫和粉丝展开的互换人生让虞月夜觉得厌倦，神和她开了无趣味的玩笑，让她不得不近距离地感受粉丝对她的热情和爱。但她很快明白，这是神送给她的没有价码的礼物。
    她是虞月夜世界里唯一的星星。
    那就恋爱吧，无论是什么样的爱，虞月夜都想捉住这颗星星。
    排雷：原生家庭 攻初恋受非初恋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娱乐圈 正剧 交换人生
    主角：虞月夜（攻），宋疏星（受）
    一句话简介：妈粉升级女友粉
    立意：积极面对人生 勇敢挑战困难
    第1章
    宋疏星从床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的时候，睡意尚浓，没有注意到周围陌生的陈设，径直走入了卫生间，里面站着的女生转头看她，而她也睁开朦胧睡眼看了一眼对方。
    对方有张青春而漂亮的脸庞，扎着高高的马尾，红色绸质蝴蝶结衬得她像橱窗里的娃娃，脸上是精致淡妆，像是出现在杂志封面的美少女面孔，只是望着她的目光并不如往日看到的活泼。
    不对，这就是经常出现在杂志上的美少女面孔。
    等下，宋疏星觉得自己要裂开了，这……不是她爱豆的同组合室友薛子衿吗？她还悄悄嗑过两个人的百合cp，给对方狠狠按头公主殿下身边的狗狗骑士的设定！虽然知道她们大概率是直女，但还是嗑她们的cp，现在看见正主总感觉怪心虚的。
    她既没有报名什么和爱豆同居节目，也没有变成偷偷骚扰偶像的私生粉啊？怎么一大早醒过来就出现在爱豆的房间里了？难道开始学习霓虹搞什么整蛊节目吗？趁她睡着时把她抬到爱豆宿舍里？然后用针孔摄像机偷偷拍下这一切？可是她是一个人住的，不存在热心亲友帮忙报名的情况……
    宋疏星疑惑着，薛子衿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你终于起来了？”
    这是一个爱豆应该有的营业态度吗？居然敢盐我！
    “是。”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莫名其妙黑脸，宋疏星也不想热情地贴上去，放弃向她询问自己目前处境的打算。她点了点头，绕过对方走到洗漱台前，看清了镜中的自己。随意地披散在肩膀的长发，剪裁简单的白色睡裙，刚起床还未洗漱的脸庞，一夜随心所欲的昏睡……通通掩饰不了镜中人的惊人美貌。
    皮肤像剥了壳后的鸡蛋一样光滑，是白得近乎病态的苍白，几乎透出底下青紫色的血管。五官精致，大眼红唇，明明是张扬美丽的长相，却处处透着清冷的美感。眼角处悬着一颗泪痣，画龙点睛般让整张脸都变得生动美丽起来，更添了凄楚无助的小白花感。
    这，这不是她的爱豆虞月夜吗？
    人气组合六芒星中的人气top，又黑又红，用脸出圈，承担了队里的大半流量。但是虞月夜性子冷淡，不爱营业，常常被嘲没有爱豆意识，黑子多得可以顶二三线明星的粉丝。究其原因，粉丝因爱生恨，又有新的路人因颜入坑，循环往复，不断给组合增加热度。
    但即使是黑子，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美丽。能当明星的都不是凡物，光站着就赏心悦目。但她是肉眼可见的比他人更加出挑，只要她站在那里，人们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落到她的身上。
    等等，她现在在这里……那虞月夜在哪里？
    薛子衿看着表情复杂的“虞月夜”，退后两步，一边端详对方表情一边准备正当防卫：“你怎么了？”
    虞月夜的心理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差，不愿面对粉丝热情营业，她一夜醒来几次都能看见虞月夜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有在经纪人的介入下她去过保密性很好的私立医院接受心理咨询，但往往收效甚微。年底虞月夜的合同会到期，对方也在节目和团综上曾多次提到想要退圈。虞月夜退圈对组合不可能不是沉重打击，但是比起未来的发展，薛子衿更害怕对方精神病发作，在此刻对自己动手。
    虽然在组合里靠对方分钱的感觉不错，但是总被塑造成公主舔狗神女侍卫的薛子衿心理上也不好受！拜托大家都是女的，大家一样高贵，凭什么她就是受控心头宝！自己要被拉瓜踩瓜，和队友多说一句话就变成始乱终弃渣女，太不公平了好吗！
    “我没事。”
    宋疏星摇摇头，加紧速度洗漱，摸到脸时着实为爱豆的婴儿肌肤震惊了一把。洗漱完趁着对方换衣服的空档里，她拨通了自己的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那头的女声是软乎乎的冷调。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宋……不对，我是虞月夜……不对，你是虞月夜吗？”宋疏星捏住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原本的紧张无措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那头沉默了一秒钟，随后传来对方无奈的夹杂叹息的声音：“对，我是虞月夜。”
    宋疏星猛吸了一口气，她近期一直在攒钱买六芒星的演唱会门票，一直为能够当面见到偶像兴奋不已。没想到，演唱会还没去，现在倒是和偶像打上电话了，只是没想到是灵魂互换这样的尴尬场面。
    宋疏星一半兴奋激动一半紧张害怕，弱弱地问：“那……我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虞月夜头疼地抓了一半头发，她皱起眉头，属于宋疏星的脸上堆满了不悦和烦躁的情绪：“我也不知道……我今天还有通告……”
    迫于无奈，最后两人只能敲定了这样的计划——暂时代替对方继续对方的生活，在研究出来对策之前不露出破绽引起他人怀疑。
    虞月夜叹气，想拜托对方，可最后全变成了自嘲：“算了，我做什么都是一样的。我今天还有几个通告要上，你不用害怕，投资方看中的是我的脸和我的人气，表现再差不要紧。对了，你是我的粉丝吗？”
    宋疏星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这样直截了当地被偶像识破爱意，是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她羞得连耳朵都烧起来：“嗯。”
    “那就更好了，你看过我的节目吗？按照我平常的表现来就好了。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表现，做什么都是在划水，你不用担心随便发挥就好了。如果有舞台你就和经纪人说不能上场不舒服，谢谢你，真是麻烦你了。”
    听着对方轻描淡写地说出那些足以在网络上掀起一片片滔天巨浪的话，那些往日的腥风血雨或许对方都有所耳闻，甚至可能躲起来暗自垂泪。
    宋疏星作为妈粉止不住心疼，可她也明白自家崽是什么情况，憋了半天只干巴巴地挤出来几句：“你不要难过，平时要多和别人学习一下啊，肯定会越来越厉害的。”
    没必要了，反正年底也近了，退圈也近了。
    虞月夜把桌上的镜子转了个面，陌生面孔乖得离谱，但是她看到任何人类的脸都烦，又把镜子转了回去。
    又交待了几句，听出对方有想要结束聊天的意思，宋疏星不舍地捏紧手机道：“我的卡里还有几万块钱，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用，密码是你的生日。不止银行卡，六位数的支付密码都是你的生日，多位的是你的名字缩写加生日。如果不知道的话，平时的密码我都有记在备忘录里，你可以看看。”
    由奢入俭难。想到爱豆从锦衣玉食的生活一下子变成她这种普通女大学生，宋疏星止不住地心软。她的账户上父母打来许多生活费供她花销，她却只在追星时才有强烈的消费欲望，比起周边和演唱会门票，爱豆直接消费不是减少了中间商赚差价的可能性吗？作为妈粉，宋疏星表示：我家崽崽花钱那能叫花吗！那叫找乐子！
    虞月夜沉默了一下，来自陌生人的无端爱意沉甸甸地向她袭来，几乎让她窒息。她想要说句“谢谢”，可在嘴边转了半天，最后说出口的不过一句：“知道了。”虞月夜很有分寸，准备列好清单在回到自己身体时把开销一并转账还给这个女大学生。

 第2章

    “对了，不要乱碰我的身体，很恶心。”
    听着对方说出这样的话语，宋疏星有些惊奇地想，对方居然和屏幕上一模一样啊！原来女儿没有什么人设的嘛！好真实啊妈妈很喜欢……一样的生人勿近，一样的高贵神女。
    电话刚刚挂断，薛子衿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换了一身衣服，是和蝴蝶结相衬的红色碎花连衣裙。目光遥遥地落在略显慌乱的她身上：“你怎么了？”
    宋疏星紧张得不敢说话，竭力模仿着平日里屏幕里的爱豆的冷淡表情：“没什么。”
    薛子衿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看起来还算正常，也没说什么。毕竟自己不是心理医生，她没事和队友装什么知心妹妹，没有摄像机她们只是普通同事，还是有点矛盾的那种普通同事。
    宋疏星也在床头发现了叠好的衣服，仔细想来应该是虞月夜准备第二天穿的，急忙拿到浴室换了。
    对着巨大的镜子，宋疏星觉得心里有点发虚。我，宋疏星，一个信奉马克思的唯物主义者，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魂穿了我的爱豆……
    啊！该死！
    以前看到有人在演唱会上偷拍偶像走光照片义愤填膺大声指责的阮疏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迫感受偶像身体的一天。她闭着眼睛，默默地背了二十遍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宋疏星才换好了衣服——一条白色雪纺连衣裙。
    走到了客厅的时候果然全员都已经集齐了，队友们坐在沙发上，经纪人正拿着沓文件坐在一旁说着什么，她一出现，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她的身上。
    宋疏星想礼貌性地微笑一下，刚牵动唇角就看见大家都露出惊诧表情，又收敛了笑容，端正地坐好。
    “今天我们去拍杂志——r家的杂志！他们点名要和我们合作，拍完之后还要接受采访。虞月夜你晚点还要去参加品牌的直播，会晚一点回来。大家知道了吗？”
    众人大概已经习惯了人气成员额外的工作，面无表情地点头。
    宋疏星下意识地看向刚才唯一见过的薛子衿。
    后者迅速翻了个白眼转头和别人说话，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宋疏星顿时有些难堪，还好旁边的扎着高马尾的队长季泠然冲她招手让她坐过去，替她解了围。
    上了保姆车，季泠然又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她旁边，漂亮面孔宋疏星也是喜欢的，美中不足的是虽然季泠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是嘴笨不太会说话，噎人而不自知。宋疏星不知道大家平时是怎么相处的，只好偷看了季泠然一眼，模仿着对方的冷淡表情，然后……她的肚子忽然叫了。
    前排的沈舒意转过头来给她递了一个面包，天生就是娇艳的脸庞，笑起来也是狐狸般的狡黠动人——只是看起来不太像好人：“虞月夜你又没吃早饭啊？这样对身体多不好，别学薛子衿减肥……”
    薛子衿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沈舒意这话，冷笑一声：“她学我？我何德何能啊？”
    火药味浓得旁边的助理胆战心惊生怕下一秒虞月夜这位祖宗就要炸了，然而后者像是没听见薛子衿的话，只对沈舒意笑了笑：“我只是忘记了，下次不会了。”
    薛子衿又哼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了。
    宋疏星接受到善意就飞快地回馈感谢，忘记了自己现在顶着爱豆的身体，低头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旁边又递过来一瓶小小的旺仔牛奶。宋疏星回报了对方一句“谢谢”，然后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季泠然看她一眼，出乎意料地看见了对方微微泛红的眼圈。
    宋疏星有点难过，不止是难过，甚至有点生气。
    薛子衿和虞月夜是组合里的大热cp“衿夜无眠”，平日里互动颇多。宋疏星并不是恨不得爱豆孤家寡人无朋无友的偏执唯粉，也爱屋及乌地对薛子衿有过好感，打榜的时候如果空闲也会帮对方做做数据反反黑，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样对待自家爱豆的。
    我把你当女婿，你居然欺负我女儿！果然女团关系塑料，cp粉是最傻的。
    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可顾忌着待会还有杂志拍摄，宋疏星只能竭力忍耐，低头安静地吃面包假装无事发生。
    这点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小情绪，一点不落地落到了身边的季泠然眼中。
    第2章
    虞月夜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打开了手机，看到手机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壁纸上捧着花笑的女人是她上个星期拍的杂志的精修图。当然不是原图，是叠了八百滤镜，脸的轮廓都朦胧起来的精修图。
    而她不会拿自己的照片当壁纸。
    她的壁纸是她很久以前在水族馆里拍的照片——深蓝色的水母在水里游动，满屏都是深深浅浅的蓝色，让人如同置身于海底。上次在助理的教学下，她把自己的生日设置成了锁屏密码，一顺手就打上去，出乎意料地解开了。
    房间里贴了粉色墙纸，木质书桌上摆了一排虞月夜的小卡，一眼扫过去还以为是主人的照片。桌上还放了一本杂志，虞月夜上个月拍的封面主题是鲜花美人，而封面正是美人持花而立的身影。难道对方强行把她绑架了？直到看见镜子，她才久违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来不及思索太多，“虞月夜”电话就拨了过来，接通之后经过一番商讨，两人都不得不接受现在的事实。
    宋疏星暂时代替虞月夜去上通告，虞月夜代替宋疏星去上大学。
    可通过电话线传过来的小心翼翼的沉甸甸的爱意，仍然将她撞个满怀，让她厌恶。虞月夜厌恶爱豆生活，无数热切的仿佛毒蛇芯子的目光，望着她时恨不得从她身上扒下一层皮。无孔不入的关注和骚扰，把她逼得无路可走几乎崩溃。她没有想过要登上怎样的高度，也不享受被仰望的生活，日复一日地伪装已经厌倦了，她想要退圈了。
    挂掉没多久，电话又重新响起来，虞月夜以为小粉丝又不舍地打了过来，再不情愿也还是面色冷硬地接了。
    然而电话那头是男人。
    “阮疏星，我告诉你，是我喜欢霏霏是我不对，和霏霏无关！你不要再伤害她了，有本事你就来找我！霏霏是一个单纯的好女孩，你要是伤害了她，我不会放过你！”
    这个男人说的什么屁话？恶俗狗血的戏码在她面前展开，男人话语里透着的优越感突破天际，虞月夜恨不得当即就把对方打包送进垃圾桶，连带那个霏霏。
    虞月夜挂了电话，告诫自己冷静不要和对方计较，这是阮疏星的私事与她无关。虽然没演过戏，但从小到大在其他女生嘴里也听到过言情小说和电视剧，此等狗血戏码——大约是闺蜜抢了自己喜欢的人，虞月夜虽然惊讶，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只是觉得荒谬。
    生活才是最浓墨重彩的狗血，滚烫淋漓地泼下来，让人应接不暇。
    很快，霏霏也打了电话过来，她眼疾手快地点了录音——毕竟不是原主，这件事的处理权还是要交给宋疏星。
    “疏星，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头传来柔软的少女音，和虞月夜想象中的委屈的女生不同。
    虞月夜点头，觉得虽然她已经大致猜到了故事的开头经过结果，但还是应该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嗯，我听着，你解释吧。”
    那头愣了一下：“软软，你怎么这么大人了还要和我闹脾气，你不相信我吗？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我说过很多次……”
    虞月夜拧眉：“我没闹。”
    柔软甜蜜的声线冷冷地说这样的话时，不像真生气倒像是在闹脾气了。林霏霏笑起来：“好好好，你没闹，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出去？这次算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一个人去逛商场了。”
    轻轻松松地把话题揭过去了，虞月夜猜想原主就是这样好哄的人，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但可惜她不是：“你不是准备要解释吗？”
    林霏霏噎住，所幸她早有准备：“是是是，我不该私底下和他见面，但是我们只是不小心在商场里碰到了。毕竟是学长嘛，他过来和我说话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呀？当时在试衣服，一出来就看到他了……他抢着付款我也不想的。难道宝宝你还不相信我吗？”
    说实话，真的一点都不相信你。
    虞月夜“嗯”了一声，强忍不耐问她：“你说完了吗？”
    林霏霏再次噎住：“我说完了……但是宝宝你不相信我……我真的要生气——”
    “了”字还没说完，虞月夜已经挂掉了电话。然后她迅速地把电话的录音发给了宋疏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上课。
    她已经看过了贴着的课程表，宋疏星学的是商科，今天上午正好有一节宏观经济学。
    宋疏星到了拍摄现场，正化妆，手机在桌上响了一声，她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她给自己的号码设置了特别关注，提示音都和别人有所不同。
    收到爱豆信息的喜悦让她眉飞色舞，吓得化妆师姐姐差点画歪眼线。

 第3章

    “不好意思啊，姐姐。”
    一想到差点搞砸妆容，宋疏星就觉得抱歉，她现在可是要代替偶像来拍摄广告，绝对不能让爱豆和其他的粉丝们失望！
    “没关系。”
    化妆师被她吓了一跳，惊讶又好奇的目光在宋疏星脸上巡逻了一圈，口口相传的虞月夜不好接触脾气大是这样的？但这婴儿般丝滑的肌肤，还有着漂亮脸蛋也确实是本人没有错啊？居然还叫她“姐姐”？难道她就是《顶流爱豆爱上我》的女主角？
    虞月夜这么漂亮，她配吗？
    化妆师陷入今天第一次自省。
    宋疏星闭着眼，思索着待会应该怎么表现，睁开眼睛，对上镜子里的人时差点惊呼出声。
    浓重而不厚重的妆容，眼角上挑看谁都带几分不屑，皮肤雪白，嘴唇是鲜红的，深色眼影加重带来成熟感，抹去少女的天真，是浸泡在名利之中的虚伪端庄。
    “哇，好好看！”
    宋疏星开心地和化妆师握手，脸上带着天真笑容，交织着妆容带来奇异美感：“真是谢谢你了！”
    她赶去换衣服了，留下化妆师一个人原地凌乱：真的吗？真的有这么好看吗？虞月夜人太好了吧？虞月夜明明原来这么温柔这么善良，没想到啊……
    因为主题是权利游戏，拍摄准备的衣服都是华丽而端庄的长礼服，汇集着真丝、丝绒、亮片、珍珠……平日里只能通过屏幕欣赏的高奢礼服一下子沦落到任人挑选的命运。
    宋疏星大饱眼福。
    服装师给了她一条深红色丝绒长裙，领口深v，腰身镂空收紧，背后别出心裁地系了一串珍珠，与露出的大片背部雪白肌肤相互争夺眼球。漂亮是很漂亮，只是阮疏星担心自己的腰塞不进去。万一不小心把衣服撑破了，先不说要给品牌方赔多少钱，一定会很快上热搜，营销号迅速联动，黑粉沸腾，粉丝澄清……啧，想想就是一个大工程。
    见她拿着衣服久久不动，服装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虞老师对衣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处在旁边隔间换衣服的季泠然以为她又要发脾气，无奈地按住太阳穴，等待良久，听见虞月夜语气柔软地问。
    “这衣服是不是太小了？我穿得上吗？”
    “……”
    服装师惊讶地接腔：“怎么会穿不上呢，虞老师要相信自己啊。”
    宋疏星不适应“虞老师”的称呼，不好意思地拎着衣服进了换衣间，事实上，虞月夜的身材比她想象中更瘦弱纤细，胳膊像稍稍用力就能折断的树枝，衣服甚至未将腰身收紧。
    从换衣间里出来的宋疏星迫不及待地要观赏自家爱豆的盛世美颜。
    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深红色长裙衬得肤白胜雪，嘴唇紧抿着，冷而艳，是不带一点轻浮又不过于端庄的漂亮，她的美丽让一切的诗中的冰雪化作的人都成为现实。
    镜中的虞月夜几乎美得让宋疏星失去呼吸。
    或许这就是别人喜欢她，追逐她，也是憎恨她的理由。难以承受的美貌，对于一个人来说不是金玉其外，而是怀璧其罪。
    “真的好漂亮啊……”
    宋疏星喃喃自语，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自拍，长得漂亮果然是了不起，360度无死角地赏心悦目。宋疏星捏着拳头决定，今晚就要发十八格自拍，让久久无粮的粉丝们欢天喜地，让路人们大惊失色纷纷转粉，让黑子呼天抢地速速转粉。
    “虞老师，开拍了。”负责通知的工作人员惴惴不安地看着她，虞月夜的不好相处是出了名的，冷着脸像是时刻都在不耐烦。
    “好，我马上来。”
    宋疏星忘了这是虞月夜的身体，像往常那样露出笑容，仿佛冰山消融，漂亮面孔本就耀眼，这样笑起来几乎让人目眩。
    工作人员红了脸，连声音都温柔下来：“也不用那么急啦……”
    宋疏星提着裙摆走过去，配合着要求，摆出冷艳表情，可她没有拍摄经验，面对着镜头手足无措。
    果不其然，这样的表现被摄影师大声呵斥了。
    “虞月夜，你在干什么！你的手脚是刚才才长出来吗！眼神要带一点感情知道吗！不要像瞎子一样！”
    瞎子……宋疏星自觉给偶像丢人了，第一时间不是觉得尴尬，而是羞愧——对不起爱豆的信任。
    于是第二次，她想象着某部古装剧的黑化后的女主，露出了十足凶狠的表情。
    “虞月夜！你有没有表情管理！瞪什么眼睛！你今天都什么样子！拍不了就滚！”
    为什么摄影师这么毒舌！
    呜呜呜！月夜宝宝我对不起你……
    宋疏星还没想好要摆出什么样的姿态，摄影师大手一挥：“虞月夜！你先到一边去吧！状态不好，休息一下，不用这么急！”
    这话是因为害怕虞月夜被当场骂哭。
    上个月，虞月夜上了某档综艺，主持人让虞月夜试吃，可她每样东西只吃了一小块，然后说吃不下了。主持人劝了半天也没能让虞月夜动摇，最后在采访中几乎是破口大骂，疯狂diss虞月夜。
    “现在的爱豆就喜欢摆谱，拿钱还不想好好干事，谁不知道钱难挣啊，就是有人想舒舒服服赚钱！”
    黑子加一部分路人认为虞月夜上节目应该早就知道这个流程，不想吃还来赚这份钱，不要脸。粉丝加一部分路人认为已经每份菜都吃了一小块了，爱豆本来就需要严格的身材管理，更何况是女爱豆，难不成要她全部吃的干干净净？做梦！然后大家就疯狂地撕啊撕，主持人被逼得开启了评论限制，最后粉丝联名抵制节目，被迫公开道歉。
    摄影师吸取教训，避免该视频被流出去之后自己被疯狂diss，只能强行压抑内心怒火。
    “哦，好。”
    宋疏星垂下眼帘，乖乖地走到一边，打开手机，恰好听见了虞月夜发过来的录音。她和林霏霏明明已经分手了，对方却继续联系她，还要继续敷衍她，她难以理解。林霏霏可以直白地对她说爱上了其他人，或者不再喜欢她了，为什么要隐瞒她呢？只要说出来，哪怕是和男人逛街看电影她也觉得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撒谎呢？
    她还没能解决这件事情，对方居然开始骚扰虞月夜！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可以受苦，但月夜宝宝不可以！林霏霏为什么不能在昨晚联系她呢？为什么要在她们感情结束之后时不时地联系她呢？林霏霏不一定出轨，不一定和那个男生约会，但是一定不在乎她的心情。既然不在乎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像是有火在心中燃起，宋疏星紧抿着嘴唇隐忍着，表情冷淡，望着镜头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不，或许是压抑住的火山，岩浆咆哮着企图吞噬一切。
    “好！这样的状态很不错！”
    摄影师满意地拍着手，阮疏星一连转换了几个动作，抬头、垂首、抬眼、垂帘、侧脸……等她变换多个姿势，整得自己脚麻了，摄影师就挥手让她休息了。
    终于休息了，宋疏星坐在一旁，卸下一身压力，身体也慢慢感觉到疲惫，情不自禁地在沙发上打起盹来。她的头一点一点地，像小鸡啄米一样。
    季泠然端着咖啡走过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有点好笑地过来把她的脸托住，轻轻拍着脸颊让她清醒过来。
    “月夜，喝点咖啡吧。”
    后者迷迷糊糊地喝了一口，然后苦得差点喷出来，瞪大眼睛看着季泠然，眼睛里闪着光。怎么季泠然你也要害我月夜宝宝吗！
    “还困吗？待会还要拍团体照。”
    哦，原来只是好心……宋疏星勉强打起精神，正襟危坐着，开始和季冷然一起复习待会采访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季泠然坐在她旁边，可能是怕棚里太热她的妆会花掉，拿着小风扇怼着她的脸吹。
    好凉爽……
    季泠然，人还是不错的。
    要在月夜宝宝面前说点好话才行……不能女儿被薛子衿这种不珍惜她的人欺负了。回去要开小号写同人文才行，换这个成员做女婿……
    偏心到太平洋的宋疏星暗暗捏紧了拳头。
    第3章
    合体照也不过是大家纷纷坐在长桌边拿着刀叉，对着镜头似笑非笑，看上去像中世纪的鸿门宴。只是“虞月夜”坐在主位，把下巴搭在手上，毫不避让地直视着镜头，眼睛里藏着一团火焰。
    后来看着成品的宋疏星这样想。
    一顿饭并不是简单的饭，哪只手拿刀哪只手拿叉都很有讲究。每个人都正襟危坐，妆容衣服一丝不苟，编发上插着珍珠，脖子上是一圈一圈的沉重项链，耳朵上的宝石也大得吓人。阮疏星坐在最上的位置，她面前摆了盛宴，可是她收了刀叉，一只手托着下巴，冷冷的眸光望着镜头，不喜也不悲。
    “好！看上去很高级！”
    好吧。
    宋疏星短暂明白了，高级就是没有表情，用平日评价的“黑脸”来应对。

 第4章

    拍完杂志还有采访，大家坐成一排，“虞月夜”仍旧是坐在了中心位，没人有异议，人气即一切。宋疏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月夜，今天的表现很好啊。”
    采访之前，主持人先短暂地捧了一下她，一为热场，二也是怕她不高兴，不配合采访，三是虞月夜今天的表现确实不错。
    宋疏星愣了一下，在身后的季泠然拍一下她的后背之后才反应过来，认真点头：“啊……谢谢你。”
    坐在旁边的薛子衿没看她，低头欣赏一下自己的手指甲又抬头面对镜头，普通同事才不管别人的死活。
    主持人猜想她今天心情不错，稍稍放下心来，便开始了流程：“大家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虞月夜是队里人气最高的成员，大家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等待着她出声，也害怕她不高兴不配合采访。宋疏星面对这样的注视，尴尬地回想了刚才季泠然教她的内容，实在没想到这一part，只好点头表示——不错，挺好的。
    气氛又短暂冷下来，薛子衿不愿意接茬暖场，只有季泠然笑起来，望着镜头弯了眼睛：“我们月夜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我们月夜。
    宋疏星心里一动，转头看她，眼里写了一点惊讶——原来自家爱豆真的和季泠然很好，平时没发觉啊？
    季泠然迎着她的目光，笑意更深了：“对吧？”
    季泠然的手心在冒汗，其实她和虞月夜并不太熟，也艳羡着和虞月夜营业后人气突飞猛进的薛子衿。她也想贴过去，想要的不多，就蹭一层薄皮下来。她不想再做被动分钱的糊逼队友了，她也想红，只要虞月夜在退团之前给她一点反哺就好了。
    宋疏星点头：“对。”
    采访大多是些不咸不淡的问题，在季泠然的辅导和临场配合下显得轻松很多。
    “平时大家喜欢吃什么呢？”
    薛子衿看着镜头笑了笑：“喜欢吃炸鸡和汉堡。”
    “都是些热量很高的食物呢，吃不胖真的很让人羡慕！”
    主持人扬高声音，宋疏星没看薛子衿，内心小声嘀咕起来：这位姐姐不是队内节食减肥的第一人吗？真的会吃炸鸡和汉堡吗？
    薛子衿没接话，面上努力保持着表情管理，内心疯狂吐槽：谁天天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啊！我只是喜欢又没有天天吃，谁做女明星敢天天碰这些！经纪人活撕了我！这段播出去肯定要给她立吃货人设了，粉黑又要撕一波了。
    国外回来的白昼早就把炸鸡汉堡都吃厌了，此刻听到它们也只觉得反胃，拿着话筒思索了一下：“我……要说喜欢的，还是面条吧。”
    “可以说具体一点吗？”
    “泡面。”
    白昼想起上次某个成员点回来说闻闻味道的面条最后全部落入了她的肚子，绷不住想笑。沈舒意转头她看一眼——泡面是她泡的。两个人在这种环境里对视一笑，真心和卖姬的成分都有。
    “我个人是很容易胖的体质，什么都不能吃，什么都想吃。”
    沈舒意摊手作无奈状，她没骗人，她确实是易胖体质。所以在任何时候都是被经纪人耳提面命不让大吃大喝的，她也很自律，吃的东西少得可怜。公司知道她的情况也不刻意给她立吃货人设，粉丝心疼她饿黑子骂她卖惨，这个问题就可以算揭过去了。
    季泠然接过话筒，想了一下：“喜欢吃蔬菜沙拉。”
    众人配合地发出了冷笑声，全当她在说冷笑话，宋疏星回头，小小声问她：“真的啊？”
    季泠然无奈点头。她不会说话，但凡开口，迎接她的不是哄堂大笑就是鸦雀无声，恨不得跳过所有采访环节。
    到宋疏星了，毕竟是死忠粉，她握着话筒不假思索：“喜欢鸡翅和鸡爪。”
    “为什么？”
    这……宋疏星顿时紧张起来，她可以现在打电话给月夜宝宝问一下为什么喜欢吃鸡翅和鸡爪吗？她也不清楚女儿为什么喜欢吃这个。
    看出她的局促不安，季泠然抬手：“我刚刚喝太多水了，可以去上个厕所吗？”
    仿佛救世主出现，宋疏星也疯狂点头：“我我我……也想去厕所！”
    跑到最里面的隔间，宋疏星刚刚给虞月夜发了一条“在吗”，对方就把电话拨了过来，她的心跳得飞快。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阮疏星又愧疚又甜蜜地开口。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鸡翅和鸡爪……”
    那边似乎有被她的问题惊到，然后就是几声无奈而短促的叹息：“没关系的，这种问题可以随便说，我以后会圆回来的。”
    反正也没多少以后了。
    “这样啊……那……”
    “你很想知道吗？”
    那边沉吟了一下。
    “为什么喜欢，是因为它骨头很多，嚼起来的时候感觉吃了很多东西。”
    挂掉电话走出去的时候，宋疏星竭力忍住眼泪，无形卖惨最为致命，更何况对方的语气她太了解了——虞月夜这样说绝对是真话。虞月夜身体不好，瘦到几乎极端的地步，不是管理身材，是因为她有轻度厌食。在团综里也只从各个成员点的菜里夹一筷子吃掉，多吃两口甚至会去卫生间吐掉。
    回到采访室，把月夜宝宝告诉她的答案说了出来，宋疏星马上收获了众人惊讶的目光。其实只是在她想象里的惊讶，大家只是没想到她这次这么主动地开始卖惨了。不过人都快退团了，此时不卖何时卖，卖完捞最后一笔回家养老也是合理的。
    主持人理解为明星对身材的严格管理，又聊了几个对未来的规划，什么后面会出什么歌啊，即将有什么资源，季泠然作为队长早把答案告诉了大家，她们也一一回应了。
    “现在，到了我们采访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主持人合上卡片，似笑非笑地望向宋疏星。
    “虞月夜上次在某个采访里面说想要退圈是真的吗？”
    宋疏星的笑容僵住了。
    在她灵魂和虞月夜互换的前一夜，她看着对方说想要退圈的采访哭得肝肠寸断。而“近距离接触”的欢喜也让她暂时忘记了爱豆在采访上说的话。
    “对，是真的。”
    身后以及身边的人发出吸气的声音，宋疏星忍着眼泪保持着表情管理，她想象着虞月夜说出这样的话的心情。
    “就是……无论做什么事，不都会有感到疲惫的时候吗？可能在这个圈子里面足够久了就会觉得可以结束了。被人疯狂追捧着，被闪光灯宠爱着都会给人带来虚幻的感觉，可能会让人迷失自己。”
    “我可能……也在这样高强度的曝光和宣传下面觉得累了，说这样的话看起来非常像在炫耀对吧，但可能真的会承受不过来……”
    请对月夜宽容一点吧。
    这是宋疏星想要说的话，但她没能说出来，就这样忍着眼泪去赶下一场通告。
    因为这是对外公开的行程，五人才走出大门就看见了众多粉丝围堵在外面，有些人举着手机，有些人扛着摄像头，还有些人抱着鲜花玩偶和信封想要塞到她的手里。
    “虞月夜！”
    有人激动得尖叫起来，人群疯狂地往前推，如同潮水涨势，宋疏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会被撕碎。
    “妹妹！看我了啊啊啊啊！”
    “老公今天吃饭了吗！老公好瘦不许减肥！”
    “老婆我好想你！”
    “宝宝好漂亮啊！宝宝笑一下！”
    虞月夜向来高冷，在机场常常戴着墨镜和帽子来遮挡自己的美貌——避免以前更大的轰动，粉丝说话也基本不理会，安安静静地走机场。为此好几个追过现场的粉都脱粉回踩，在超话里写了万字小作文，字字泣血——她根本不在乎我们。
    然后被男粉女粉一顿狂喷跑了。粉丝早就清楚自家姐姐什么性格，也不强求她比心营业，只希望她开开心心事业有成——完全是熬到了妈妈粉生命粉的状态。
    宋疏星原本也是爱豆营业必须派的一员，对只闻声未见面的虞月夜颇有微词，直到那天她无意中刷到了虞月夜的照片。惊人的美貌让她瞠目结舌。如果漂亮到了这种程度，那不营业而已，也没关系吧。然后她就这样想着，从此走上了爱豆妈粉的不归路。
    看着前面的爱豆队友们一个一个熟练地笑着向粉丝们打招呼比爱心营业，宋疏星忽然又生出了一些斗志来。
    别人家粉丝有的，我们家粉丝也要有！
    宋疏星也学着朝她身旁的粉丝笑了笑，被神级美貌糊住的粉丝们集体静默下来，正当宋疏星怀疑自己是不是需要进行表情管理的时候，粉丝们呼天抢地地叫了起来。
    “呜呜呜！老公居然冲我笑了啊啊啊啊！”
    “这一定是我修了八辈子换来的吧，老婆居然冲我笑！好开心！”
    “老公宝宝，我昨晚梦到你对我笑了，居然是真的！老公表情管理好棒！妈妈好爱你！”

 第5章

    这些兴奋的呼喊引得前面的成员也忍不住回头看过来，宋疏星摆了摆手，泪意退下去。被保镖包围的她慢慢地走着，选择性地回答着粉丝的问题。
    “老公今天辛苦了！”
    “你们也辛苦了，跑到这里来接下班很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
    “老婆今天心情很好吗？”
    “还可以哦。”
    “妹妹我爱你！这辈子最喜欢你了！”
    宋疏星想到比心手势，笨手笨脚地比了一个在头顶的心，旋转着让周围的粉丝看到：“谢谢大家的喜欢！”
    “呜呜呜呜呜！宝贝好宠粉！”
    回应她的依旧是粉丝的鬼哭狼嚎。
    上车前，宋疏星特地在门边逗留了一下，对着到来的粉丝们鞠躬：“谢谢各位的喜欢，辛苦了！”
    也感谢大家一直陪在虞月夜身边。
    宋疏星在心里说。
    她浑然忘却了虞月夜要她保持一贯状态的话。
    第4章
    走在校园之中时，虞月夜忽然感到不太真实，像现在这样作为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走在上课的路上，享受着从树枝间撒落的阳光和迎面吹来的风，是太奢侈而珍贵的消遣。
    没有人追过来，没有人拥挤着想要触碰她，没有人时刻用灼热的目光企图点燃她。此刻，她是安全的。
    虞月夜短暂地为这场身份交换感到快乐，她终于脱离了众人以及经纪公司的把控，可以拥有私人的空间，像一个平常的人那样走在路上享受阳光和微风。
    按照宋疏星交代的，她打开微信小程序寻找上课的教学楼，方向感不错的她很快找到了课室。
    来得还早，她在第一排挑了位置坐下，还有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来。她低下头，翻看着课本，仍然不能太快太自然地和别人对视。
    “你好，你旁边有人吗？”
    有男生询问她。
    虞月夜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眼神冷淡是无声的拒绝。
    男生败下阵来：“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了。”然后灰溜溜地走到了她的后面坐下。
    上课铃声响起，教授踩着点走进来，先是对着大家微微一笑，然后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最后掏出了花名册：“我一个学期是不怎么点名的，你们不用担心，所以现在——先点名吧。”
    “苏稍稍！”
    “陆离！”
    “徐可京！”
    教室里从各个角落里传来应答。
    虞月夜就这样旁观着，听完了全程，还寻思着怎么没有叫到她，然后教授开口她才回过神：“有哪位同学没有被叫到？”
    虞月夜举手：“老师，我没有被叫到。”
    老师看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虞月夜站了起来，险些脱口而出，低头打开书本，迅速地念了出来：“虞月夜——的老婆宋疏星。”
    念得太快太顺口了，她气得快笑出来，幸好爱豆生涯给予了她较好的忍耐力。她没想到宋疏星会在书上写这么一句话，因为巧合出现在她眼前所以显得过分愚蠢可笑。
    教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年过半百的教授瞪大眼睛，难得地露出惊讶表情：“你说什么？”
    “我说我叫做宋疏星。”
    虞月夜面色不变，身后的人已经善意地哄笑了起来，女生更盛，嘘声一片，虞月夜又一次感受到粉丝太多的烦恼了。
    “你刚刚不是说是谁的老婆吗？”
    教授半信半疑。
    虞月夜心一横，大声道：“虞月夜，我是虞月夜的老婆！”
    全场哗然。
    教授想了想，实在不理解小年轻的秀恩爱方式，只好点头让她坐下：“下次就念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可以了。”
    她在心中默念着“只要我不尴尬，那就是别人尴尬”，坐下听课，假装感受不到灼热目光和窃窃私语。
    艰难地等待到下课后，虞月夜再次被刚开始问座的男生堵住：“同学，你好，请问你是喜欢虞月夜吗？”
    虞月夜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见对方眼睛亮起来，把随身的包打开，露出其中的宝物来：“你有月夜的周边吗？如果没有我可以给你一些，什么透明扇子应援幅我都有！还有卡贴，小卡，挂饰，徽章——我全都有！”
    他甚至掏出一沓卡片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上面都是她在镜子中看过千万遍早已厌倦的面孔。
    虞月夜无语凝噎，她没想到一个大男生会整天把这些东西放在包里，甚至像宝贝一样地和他以为的同好炫耀。
    “做这样的事情不会觉得无聊吗？”
    虞月夜抬头看他，发自内心地提出疑问：“大学生不是应该好好读书吗？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你也太无聊了吧？”
    男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虞月夜的脸上写满愤怒：“你觉得这样做很无聊吗？”
    “对，娱乐圈里面有那么多个人，谁都比她好吧？与其追她，不如去追别人，她根本就不算合格的爱豆。浪费时间追这样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以为她会在乎你为她做的这些事情吗？”
    虞月夜字字句句如同刀锋划开男生的心。
    她真正想要说的话是——放弃她吧，让她可以被经纪公司放弃，然后选择自己想要的无人在意的生活。
    “你是疯子吧？居然说出这种话来？”男生冲着她挥起拳头，最后还是放了下去：“我想要怎么样与你无关，你不喜欢虞月夜就算了，不要颠倒黑白地说这些她不在乎粉丝的话。亏我还以为你是女神的粉，呕了。你以为你自己很了解她吗，什么垃圾。”
    男生扬长而去。
    虞月夜失笑，没想到会这样被自己的粉丝教训了一顿。她却不后悔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全都是发自内心。
    她觉得累了，不想再活在别人的口诛笔伐里，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可是离开大众之后她还能做什么，会活得怎么样。
    她也不知道。
    但现在的生活已经让她觉得非常疲惫，实在是没有办法再进行下去了，更何况更何况她已经完成了那么多——一切戛然而止。
    虞月夜被人从背后抱住了，像她很久以前在助理的手机上看过的韩剧女主角那样，被人从背后猛然抱住，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手臂环在她的身上。不但不浪漫，还非常恶心。
    虞月夜极其厌恶和他人产生肢体接触，在签售会上与粉丝握手极力克制冷脸，其他任何时候看见粉丝只想溜之大吉。现在莫名其妙地和粉丝身体互换，只能靠着“我也占有了她的身体”来勉强安慰自己。
    现在忽然被人从背后偷袭，虞月夜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过去公司为了避免她们遇上疯狂粉丝所教授的防身术，可惜她因为不想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几乎没有学习。她狠狠地抬起手用肘部给予对方一击，女生吃痛松手，一下子嚷开来：“疏星你干什么啊？”
    她的声音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林霏霏在心里笑了笑，她一贯是这样对待阮疏星的，她知道对方不善于在众人面前发言，只要人一多就会手脚慌乱，性格黏糊。只要对方一被她委屈撒娇，或者在大众面前接受目光指点，对方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可惜了，林霏霏并不知道她现在面对的是虞月夜。
    她只看见对方冷冷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扫视一番，连一点回应都没有就转身走开。
    奇怪！宋疏星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真的生气了？她并不是有心的……
    林霏霏几步追上去，抓住对方的胳膊往旁边一拉：“疏星，你等等我！”
    可是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她能感觉到对方如同触电般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然后甩开了她的手：“别碰我。”
    林霏霏不信邪，咬住下唇楚楚可怜地望向对方：“你还在生气吗？我都说过了，那是一个误会……”
    “不要和我解释这些。”
    虞月夜强忍不耐，皱眉看她：“不要来烦我。”
    林霏霏后退一步，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短短一天对方就性情大变，她咬住下唇像以前每一次犯错那样含着眼泪地看着对方。
    “软软……”
    这是宋疏星的小名，只要她这样叫了，哪怕是不小心弄坏了她的明星周边也都会被原谅。对方明明是善于忍耐的人，何况她并没有真的出轨，她只是稍微游离了一下。
    可是她看着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面前。
    周围旁观的人也很快散了，并没有发生她想象中宋疏星在被众人围观的压力下妥协的一幕。
    等虞月夜回到宿舍，情绪慢慢平息下来，她又开始后悔，这样可能会影响到对方和朋友的感情吧。
    算了，想到对方也在战战兢兢地替她工作，下次还是努力隐忍一下，只要对方能够和她保持一米的距离。
    点开微信想告知对方，却发现宋疏星先她一步发来了数十条消息。

 第6章

    【对不起……我好像做错事了……】
    【猫猫流泪.jpg.】
    【今天采访的时候问了退圈的事，我没控制住情绪……】
    【猫猫爆哭.jpg.】
    【说了一大堆会被别人觉得卖惨的话……】
    【然后在下班的时候还忍不住和粉丝聊天比心了……】
    【好像ooc了，以你的影响力的话应该已经在上热搜了……】
    在这句话之后，还有一个猫咪哭哭.jpg。
    虞月夜看着满屏哭泣的猫猫不为所动，她只能面无表情地先把不安的粉丝安抚下来。
    【没关系，我去看看热搜。】
    【放心吧，我的口碑已经不能再跌了。】
    这些话里的顺着网线落到了宋疏星的心里。
    虞月夜不用做心理建设就可以直接打开微博热搜，她觉得自己或许比圈里卖钢铁心人设的女星更敢于直接面对恶评。因为她时时刻刻都在苛责着她自己，比起大众，她加在自己身上的担子或许会更重一些。
    “虞月夜下班，虞月夜心情还可以哦，虞月夜旋转比心……”
    虞月夜轻声念出内容，听不出好坏，她索性直接点开视频，噼里啪啦的粉丝应援口号震耳欲聋。
    阳光为人影镀上金边，将气氛渲染得格外浪漫，人群簇拥着漂亮面孔，她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的粉丝聊天。
    “妹妹我爱你！这辈子最喜欢你了！”
    然后镜头怼着的面孔转了过来，与她平日里的冷淡不同，现在这面孔透着鲜活的水果气息，笑起来时眼里都泛着光。即使无数次面对这张脸，这一刻虞月夜依然看着镜头里笑容灿烂的人，好像看见了一个和自己面孔相似的陌生人。
    镜头里的虞月夜忽然笨手笨脚地比出一个爱心，然后原地360度旋转让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看到：“谢谢大家的喜欢！”
    她笑得整张脸都亮起来，是虞月夜从来没有过的明亮笑脸，深刻地烙在了虞月夜的视网膜上。
    与其说被漂亮面孔打动，不如说是因为那样青春活力的模样，那双眼睛里面的光，亮得几乎戳到她心里。
    第5章
    屏蔽掉自己多余的情绪，虞月夜打开了下面的评论区，打算看看大众的反馈。
    被赞到一位的是一个叫虞月夜什么时候可以营业的用户。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可以看见虞月夜营业！呜呜呜！好爱你！妈妈的宝贝！】
    【虞月夜笑起来好漂亮——我以为她静态已经很漂亮了，居然还是可以更漂亮的——绝了！】
    【虞月夜绝了！我要说一万遍！天底下怎么会有我们月夜这样的漂亮宝贝！我好爱！】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漂亮宝贝旋转比心很可爱吗！本质三岁宝宝！】
    【已被虞月夜的美貌击杀在千里之外。】
    【一人血书求月夜天天营业！没想到我们月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核弹级别的营业状态我好爱！】
    【我终于明白虞月夜为什么不喜欢营业了！她担心我脆弱的小心脏受到刺激！嗷！好贴心一女的！我爱了！】
    【晕倒……姐长这张脸我真的很难不为她冲锋陷阵！】
    一条条评论看下去，虞月夜没说话，身体却放松下来，她想象到往日的工作伙伴可能现在都要大松一口气了。热度又回来了，形象也正面了，各项指数估计也要上升了。只是背后还有更大的问题——万一她和宋疏星身体互换回来了呢？经历过这样的营业，粉丝怎么重新适应不营业脾气冷淡厌恶与人接触的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虞月夜沉默了一下，打开了浏览器开始搜索——偶像应该如何营业，可是还没按下搜索键手指忽然顿住。
    这样——就能更快抽身了吧？退圈，不结婚也不生子，在国外买一套房子，慢慢接受心理咨询，利用这些年赚下来的那些钱为自己提供还算优渥的生活。
    这样就可以了，粉丝不是非她不可的，大家的爱和关注也不是有利无弊的，她们是时候在这场商业合作里面画下句号了。
    宋疏星很快到达了直播的地方，她进去的时候众人还在忙碌，但看见她的时候仍然很给面子地打了招呼：“虞老师好。”
    宋疏星毕竟不是原来的人，再怎么故作淡定也还是比不上虞月夜视一切于无物，对着路上的每个人都点了点头，简洁大方地来了一句“你好”。
    经纪人转头看她一眼，对方一天之内给了太多惊喜，她已经快乐得快要掉眼泪了：“你怎么忽然就不一样了？”
    被看出来了！
    宋疏星第一时间想到了平时b站刷视频的up主，如果现在她在直播，一定要大喊一句“姐妹们，把害怕和保护一起打在公屏上”！
    宋疏星努力屏住呼吸，作出冷淡表情，不去接对方试探的眼风：“没什么。”
    “保持这种状态挺好的，对事业和生活都好——你原来，不是我说你，看着就是时刻要退圈的样儿。我就特别怕你哪天谈了个恋爱，然后失恋要死要活要退圈要闹自杀，你这种人没有感情经验啊。”
    没想到看起来非常冷酷的经纪人会说出这种话，宋疏星哽住：“啊……应该不会的。”
    虞月夜是很稳重的人，合理地安排着生活——不过大量的通告时间挤占了她的时间，让她被迫忙碌得毫无章法。
    但是对方怎么看也不，她不希望对方是这样的人。虽然是粉丝，但她当然还是最最希望爱豆平安喜乐。更何况，对方在她眼里就是乖巧柔软善良无害的小宝宝，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越爱怜一个人，就越觉得旁人会伤害到她。
    如果以后宝宝恋爱了，希望她能遇到一个很好的人。起码要对宝宝很好很好，能够包容她一切的缺点。
    *
    这样想着，女主播已经走了过来和她打招呼，或许是因为少了滤镜，往日在镜头面前神采奕奕的漂亮面孔显现出一些细纹来，但她依然动人。
    “你好，我是林起。”
    对方笑着冲她点头，语气礼貌而客气，然后伸手和旁边的经纪人握了一下，重新正视虞月夜：“美人光临真是让小室蓬荜生辉啊！”
    宋疏星含蓄颔首：“过誉了。”
    然后有负责的工作人员拿着清单过来对货，向林起汇报着品牌详情和相关资料，林起见宋疏星站在旁边，招手让工作人员拿了椅子过来让她坐下。
    林起面上没有显现，内心却暗暗祈祷着对方待会不要出茬。毕竟对方木头一样的表现在业内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可惜粉丝太能打，金主爸爸也舍得下注。
    “这个牌子最近几个月销售业绩有所下滑，所以这次新系列投了很多钱开发。主打黑白系列主要是针对防晒美白的……”
    听着听着，林起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到了对方身上，漂亮面孔看起来也在认真倾听。
    想着对方或许比较少接触这些东西，可能会有点无聊，便贴心地开口问了一句：“还好吗？要不要吃点水果？”
    从拍完杂志到现在宋疏星滴水未进，她知道偶像都需要身材管理，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暴饮暴食”毁了爱豆的事业。
    她摇头：“还可以，请问有水吗？”
    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识相地给她拿了瓶矿泉水来，宋疏星接过说了声“谢谢”，打开手机：“我面对面红包发给你吧？”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现在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自己的偶像，宋疏星不想让别人觉得虞月夜是一个爱占便宜的人。
    工作人员望着对方发过来的红包，不敢置信地抬头低头，终于把“虞月夜连在工作时的矿泉水都不白嫖”的事实咽下去，然后连连摆手：“虞老师您客气了，这水也是我们的赞助商直接送的。”
    林起也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半调侃半认真地说：“虞老师不用这么客气。”
    宋疏星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做了蠢事，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倾听品牌相关——她是读商科的，这些东西接触多了方便以后实习工作。两人的目光都落到工作人员身上，小女生顿时紧张起来，强忍着紧张把一切交代完，然后两人一起走向摄像机。
    短暂地准备和各方配合后，摄像师倒数后比了一个“v”，林起笑着冲镜头打招呼：“大家好，今天我非常荣幸地邀请了虞月夜来和我一起直播。”
    宋疏星也看向镜头，微微笑了笑，冲掉大部分疏离感：“大家好，我是虞月夜。”
    宋疏星轻轻咬着舌尖来让自己达到清醒状态，面对镜头露出柔软笑容——毕竟是没有接受过爱豆专业表情管理的，她的笑看起来并不格式化，反而看起来轻而柔，像是羽毛拂过每个观众的心。
    两人一同在摄像机面前坐下，林起简单说了几句把气氛炒热，又笑着问她：“虞月夜的皮肤看起来很好啊。平时用什么化妆品？”
    宋疏星接上话，直接cue了金主爸爸：“我平时有在用它的黑白配系列，白天晚上一起用，双重叠加，就有了现在大家看到的牛奶皮肤啦！”

 第7章

    她大着胆子用虞月夜的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弹幕上飘起一阵“宝宝好可”，有平时很眼熟的粉丝开始刷屏了。
    【霜夜今天穿的连衣裙好看！好评！】
    【霜夜看起来状态很好！本妈妈粉满意了！】
    【花粉冲冲冲！我今天要被安利了！】
    官方发了行程消息，应援会早就做好准备，毕竟是了解自家姐姐的性格，也不做吸粉的打算，只号召各个部门各司其职——反黑站注意在待会的黑热搜出现后空瓶，数据站总结销售额展现自家姐姐带货能力，其余人马去直播间里出人头就好了。
    然而，没想到今晚的姐姐心情也“还可以哦”！
    不仅会笑还会营业还会为金主爸爸打广告了！姐姐辛苦了！
    毕竟能喜欢一个冷冰冰的除了漂亮面孔和过人实力之外不爱营业互动的爱豆的粉丝们并非常人，对虞月夜的期待值降得很低，现在她一做点什么马上感激涕零的。
    宋疏星也是其中一员，明白那种感情，心里酸涩，一边配合着林起打广告一边读弹幕回答粉丝的问题。
    “宝贝今天为什么这么甜？”
    “我很甜吗？不对，我天天都很甜啊。”
    宋疏星笑起来，她一贯热爱傻笑，只将虞月夜的清冷脸化为柔软动人的模样，不至于显得笨拙。
    “今天吃了什么？”
    “为了上镜，就早上和中午吃了东西，不过待会下播就会去吃点东西的。”
    弹幕里惊呼一片，全是心疼虞月夜的。
    最后是粉丝福利放送时间，林起和宋疏星一起举着牌子，倒数：“三，二，一！”
    “现在下单我们黑白配不仅免费赠送护手霜并且还会赠送虞月夜明信片！先到先得！现在只有一万份！”
    “好！”
    “现在只有……咦？没了？”
    林起难得地出现懵逼表情，直播间的粉丝飞速截图制作表情包，而她在询问工作人员：“怎么回事？数字打错了吗？”
    “这么快？”
    连倒数时间都没有的吗？太可怕了吧粉丝的购买力！
    林起低头看去，弹幕里也是一片哀鸿遍野。
    【呜呜呜……我只是慢了一点点！】
    【亿点点而已！为什么！我也想要女儿的签名照！】
    【给我再来一点吧！签名照！】
    这是大多数的悲伤粉丝。
    【太可怕了吧虞月夜粉丝！鄙人平生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
    【漂亮妹妹粉丝绝了！牛逼！】
    这是冲着主播来买东西的吃瓜路人。
    【热搜预定！公司快点去营销！狗公司好好运作不要欺负我女儿！】
    【通告名字我想好了，叫做青天白夜，某知名女星的粉丝为何这般！】
    【前面的在uc浏览器工作实锤！！！】
    这是妥妥的事业粉。
    宋疏星又聊了几句，林起换了几个品牌，虞粉的断货时间才慢慢延长，即使如此也快得让人吃惊。
    等到直播结束时，即使是“久经沙场”的林起也忍不住对宋疏星比了大拇指：“虞老师的粉丝太厉害了。”
    宋疏星只当是玩笑，鞠着躬和工作人员们道谢，撑着笑脸准备回去休息。
    呼，幸好没给宝贝丢脸。
    第6章
    在电梯里等待下降时，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和经纪人，宋疏星难以掩饰疲态，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不错，今天表现很好啊月夜。”
    经纪人笑着伸手，似乎想拍她肩膀，还没落下又收了回去，尴尬地搓了搓：“下次要继续加油啊，你最近的营业状态很好啊，而且公司也打算和你一直续约的……不要总说退圈那种话，公关起来很麻烦的。”
    宋疏星点头，她不是自己的偶像，无法对这种话应答，只挑出疑惑部分发问：“合约还有多久到期？”
    “年底吧。你现在形象也好，脸也是原装的也没崩，还可以红很久啊……别整天想着退圈，娱乐圈里多少人想爬到这个位置都想不到？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总说要退圈。”
    经纪人叨起来。
    宋疏星一边听一边开小差，点开手机给爱豆汇报自己的情况。
    【刚刚下了直播，在准备回去了。好像没有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应该还行。】
    【猫咪卖萌.jpg】
    那边也很快发信息过来。
    【我今晚没有课，在宿舍里背单词还有写高数作业，你今天吃饭了吗？】
    自觉被爱豆关心的宋疏星捂住嘴，笑得眉眼生动起来，眼睛里溢出光来，亮得让人生疑。
    经纪人在打电话，听起来似乎是在谈什么商务合作，宋疏星听了一耳朵就放弃了，专心地回复起爱豆来。
    【早上吃了三明治，中午拍摄的时候吃了一点水果，晚上还没吃……】
    【我我我没有戒碳水和糖嗷！对不起……】
    【猫咪嗷嗷大哭.jpg】
    宋疏星捏住手机，为自己添麻烦感到内疚，自责得眼眶发红要掉眼泪。
    【没事。】
    【我平时吃得很少，不吃荤腥油辣，你如果突然大吃大喝就可能会消化不良。】
    原来没有添乱。
    宋疏星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复对方，电梯门已经在面前打开，她急忙把手机放进口袋，走向门口的拥挤人群。
    “老公！老公你出来了！啊啊啊啊啊！”
    “我好想你！老婆！妹妹看我！看我！”
    “今天又漂亮了！虞月夜！妈妈超爱你！”
    还没走近，尖叫声已经以耳膜承受极限的形式炸开，宋疏星在工作人员的掩护下小心地移动。不同于白天的团体活动，加上夜深，随行的工作人员比白天少，险些被人群冲散。和白天有一定距离的不一样，现在的人群更狂热，距离更近，阮疏星想到日本的偶像团体演唱会下挥舞荧光棒的狂热粉丝们，呼喊声几乎把天掀翻。
    “虞月夜，妈妈爱你！月夜天天开心！”
    阮疏星朝声源处看过去，冲大片密集人群露出笑脸，这笑容却像火焰一样引爆人群。
    “虞月夜！虞月夜！”
    经纪人和工作人员站在她身侧掩护着她，可即使这样宋疏星还是被不断塞东西，鲜花，玩偶，精心包装的奢侈品，信封，甚至有人伸手想来触摸她的身体。
    宋疏星想起虞月夜的话，微微侧身躲避过去。公司有规定，除了信件一律不能收，宋疏星回想着确实是看见过虞月夜收信的视频，也乖乖接下粉丝投过来的信件：“谢谢大家。”
    “老婆不用谢！我爱你！”
    “妹妹吃饭！妹妹长胖点！”
    “虞月夜！我爱你！超喜欢你的！”
    “虞月夜明天见！”
    “谢谢你们呀。”
    宋疏星只知道这是冲着自己心爱的妹妹而来的滔天爱意，怎么看都滚烫得如同她的炙热的心。最后朝粉丝们比了个爱心才上车，经纪人叹气：“月夜你也不用太热情了，粉丝激动起来也很难搞，稍微回应一下就好了。”
    宋疏星打开手机看自家妹妹发来的信息，没空抬头附和经纪人，而后者已经转头打电话讨论起过于今晚的直播营销来了。
    “对，我觉得今晚直播卖断货可以冲一下热搜，起个什么名字呢？就叫虞月夜直播断货？或者虞月夜带货能力？”
    “我觉得可以。”
    随行的化妆师点着头附和，才毕业的小姑娘妆容画得再精致也难以掩饰青涩感，或许也是虞月夜的粉丝，飘过来的目光带着暖意。
    “姐，已经上热搜了……”
    那头的公关人员也很吃惊，一边感慨不愧是虞月夜一边回复经纪人：“是虞老师她自己争气，我们没动手这词条就窜上去了……”公关还想联系一下熟悉的营销号转发一下，然而却惊讶地发现营销号早就闻风而动，一排排转发热度蹭起，夸奖的话多得让人脸红。
    “真厉害啊。”
    经纪人也慢慢习惯了虞月夜带来的爆炸式的反应，人们感叹几句又散开，只宋疏星兴奋地和虞月夜讨论。
    宝贝超厉害的！带货能力一级棒！妈妈爱你！
    【宝宝你太厉害了！】
    虞月夜先是回了她一个问号，然后弄清了她的意思后，开始慢慢地打字。
    【是你很厉害，不是我。】
    【可是我现在是虞月夜啊！别人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来关注我的！所以说还是你的功劳！】
    宋疏星的语气很欢快，隔着屏幕虞月夜都能感受到那种欢喜热烈，但和她的心隔了一层冰。
    【嗯。】
    虞月夜不想扑灭对方的热情，但还是冷淡地陈述着事实。
    【你比我更适合做偶像。】
    宋疏星的心滑进泡着冰块的饮料杯里，她能察觉到虞月夜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自我厌弃，这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可是，被所有粉丝追捧热爱的人是你，我也喜欢你呀。】

 第8章

    她期待她的爱豆在这句话面前感受到她的炙热的爱，但虞月夜只是看了一眼就熄屏，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天黑下来，宿舍门被人推开，虞月夜按捺着厌恶看来人，女生扎着马尾，看见她在也吓了一跳：“宋疏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和林霏霏一起住在校外吗？”
    “不想住了。”
    她随便编的借口舍友也相信了，不好意思再刨根问底自觉问到对方痛处，主动从塑料袋里掏出了两根香蕉放在她桌上：“这样啊，请你吃根香蕉。”
    “谢谢你。”
    虞月夜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吃晚饭，上完课就坐在宿舍里发呆，不躺着是因为不习惯被子里陌生的味道。她掰开香蕉咬了一口嚼碎咽下去，舍友拿着手机大喊一声“我靠”，然后小心翼翼看她，再看手机，再看她。
    “怎么了？”
    做这行的人对目光镜头一样敏感，虞月夜看舍友一眼，对方马上说了：“那个，林霏霏和别的班的男生走在一起了……额，那男的在她宿舍楼下摆了一圈蜡烛和她表白。”
    都大学生了还这么幼稚。虞月夜从来不能理解这种铺张浪费的毫无意义的行为，像粉丝搭建的花墙经纪人总要求她们过去打卡拍照，但结束之后它们可能都会进垃圾桶。多么奢侈又毫无意义的浪费，被冠上爱的名号之后却理所应当起来。
    “所以呢？”
    直到虞月夜回过神，舍友还是咬着下唇忐忑地看着她，仿佛她没给出对方期待之中的回答。稍加思索，虞月夜开口：“没事的，他们之前打电话和我说过了，我都理解，祝他们百年好合。”
    舍友的眼珠子快飞出来了，她点点头，脑海里漂浮过一句臣妾是钮钴禄甄嬛！在文学社有一席之地的她连标题都想好了——恋爱脑包子舍友被三后黑化！祝小三和前女友百年好合！
    这戏码比电视剧还好看，她想了想，还是点开了置顶的群，群名是——恋爱脑纳入医保呼吁群。
    【我笑到惊天动地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家人们，包子终于不做恋爱脑了！】
    在教室里上水课的两个女生回得很快，不约而同地对这个消息保持怀疑态度。
    【演的吧假的吧】
    【讨厌爱演的】
    舍友顿时急了，难得看包子翻身农奴把歌唱，她还是愿意相信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演的怎么了！人生如戏！真的！宋疏星刚刚说祝小三男和林霏霏百年好合！我亲眼目睹！】
    【我去，真的假的！】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还有，警惕半场开香槟！】
    舍友自讨没趣，索性退出来看电视剧了，但心里实在好奇，边看边留神观察着“宋疏星”。
    只是对方马上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面无表情看过来的样子有点可怕。
    “你……真的分手了？”
    没法替宋疏星回答这个问题，虞月夜只能含糊过去：“我也不清楚。”她又不懂粉丝，万一宋疏星是个被出轨还能打掉牙齿和泪咽下去的人，没法表态。
    “……”
    舍友恨自己的急性子，刚才在群里吐槽的话不能一键撤回，刚黑化没几分钟的包子马上泄气重新做回恋爱脑了。她为了自己的乳腺，只能苦口婆心再劝：“人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宋疏星，你说对吧？有些人既然都忍心伤害我们了，那就是根本不在乎我们，就不应该继续做舔狗了……这是对自己和他人的尊重。”
    “宋疏星”望着她点了点头。
    这是对舍友的肯定，她以为对方听劝了，险些喜极而泣，但下一秒对方死性不改继续对她的乳腺进行攻击。
    “我现在没办法替以后的我做决定，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以后怎么样不好说。”
    虞月夜能看出舍友是一番好意，对方生怕她再次跳火坑，但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就是没法正视自己，不被用心对待也坦然接受，甚至享受单方面地付出，沉溺于愚蠢的自我感动。
    她虽然对于粉丝和自己的事业毫不在意，但对于陌生女孩的善意稍稍动容，在对方这里自己不是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只是无人在意的小可怜。但她的感动也只支撑着她说了这么一句话，起身拿洗漱用品准备睡觉了。
    这一番话落在舍友的耳朵里就是——“我这两天先不做舔狗啦！先给女神空间让她和男人玩玩，但是我相信她心里有我！和男人谈够了一定会回头找我的！”
    无异于晴天霹雳。
    第7章
    回到宿舍的宋疏星本以为会收获一室冷清，推门而入，发现沈舒意和白昼还在客厅铺着瑜伽垫锻炼，她看一眼挂钟，在心里为两个爱豆的自律点赞。
    “我们的劳模回来了？”
    不管怎么解释，这句话还是带着一点酸意。一起出道前谁没幻想过自己一夜成名，各自都是外貌优越的人，要接受自己没有他人漂亮动人太难熬。如果单单是这样也能接受，对方因为脸带来的优待，也不计其数——比如说死心塌地的粉丝。
    美貌是她的天赋，粉丝是她的后盾，但这样顺风顺水的人生，虞月夜反而想要抽身而出。她有什么难以言喻的苦楚吗？大家都是同事，私生的骚扰男人的意/淫黑粉的辱骂，谁能说自己没有经历过呢？怎么偏偏就她压力大呢？
    偶尔做梦梦见自己和她的地位倒置，沈舒意都快笑出声来，而虞月夜在她眼里就是毫不费力得到一切然后肆意践踏的人，幸运又不幸。
    虞月夜要是偶尔在她面前流露出一丝获得这一切的侥幸和满足，或许沈舒意就会没那么讨厌她了。
    “你们还在锻炼啊？好厉害！”
    对方张大嘴巴，好像是真心的惊讶和赞美，给她们竖了一个大拇指，想了想又补上了一个：“加油！那我先去睡觉了！”
    “额，晚安。”
    连白昼都对她的反常好奇起来，她稍加思索，队友在她心里的标签从抑郁症变成躁郁症。旁边的沈舒意还在平板支撑，手臂抖着差点掉下来，看着虞月夜进门才说：“她怎么了？今天吃错药了？居然主动和我们打招呼？”
    “可能是吧。”
    白昼转过去把沈舒意平板上的歌换成另一首：“这首歌不好听。”
    沈舒意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孩子在外国待久了听不见中文心里不舒坦，然后倒在瑜伽垫上一动不动。
    “不是我说，虞月夜是不是有病啊？”
    她们练了会，薛子衿踩着拖鞋敷着面膜出来了，她怕冷肩上还裹着毛毯，提提踏踏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来。
    “她是真的有病哦。”
    白昼的脑回路也一样异于常人。薛子衿翻了个白眼，抬下巴对沈舒意示意：“你不觉得她今天怪怪的吗？感觉心情很好的样子，还和每个人打招呼，刚才还叫我早点睡！”
    “她以前就没正眼看过我！”
    白昼跟着举手，也因为在做拉伸的动作，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向上抓，像在演默剧，向命运诉说自己的不公。
    “等一下！”
    平板支撑的时间太长，沈舒意终于支撑不住倒下去，她转头看薛子衿，眼神惊愕：“虞月夜她……她不会要自杀吧！”
    这下客厅鸦雀无声了。
    美美获得单人间的宋疏星想给虞月夜打个电话，但又怕让她从梦中惊醒，怀着苦涩又甜蜜的心情躺在床上，在想爱豆在做什么。
    上了一天的课会不会很累？在人群里抢到的午饭好不好吃？在宿舍里住得习惯吗？晚上会不会睡不着？
    阮疏星习惯打开微博搜索虞月夜的名字，出现的太多溢美之词让她恨不得狠狠复制，但这点喜悦在刷到一条黑评论之后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呕了，到底谁在喜欢虞月夜，一点偶像素质都没有，就一张脸还能看吧？今天怎么又开始营业了？你也知道你再不营业马上就失去流量糊得无人关注了吧？每次看到你把退圈当噱头就想吐！】
    对方凭什么说这种话呢？因为发布没多久，加上粉丝今天忙着分享行程转发上下班的路透图没人高强度巡逻广场，这条顶着大名的微博至今无人问津。
    宋疏星点开评论区想说点什么也觉得很无力，她比虞月夜更清楚对方不时流露出来的倦怠和缺失的爱豆素养。但要她说什么呢？她愿意无限溺爱自己的女儿，把虞月夜当成她能够守护的软弱花朵，但其他人做不到。
    她也没资格对说出真话的无辜路人重拳出击，想了想，她只能慢吞吞地打下几个字。
    【你说得对】
    但是下次别打大名了，不止粉丝会赶过来空瓶，爱豆自己搜广场也会看到的……
    宋疏星顺手先发了四个字，看一眼评论区继续打字，但博主还没回复她，她忽然发现了不对劲，这个id！这个id是六芒星-虞月夜，不是她分享生活的小号！
    啊啊啊啊啊！
    她恨不得变成土拨鼠跳起来尖叫，火速点下删除祈求整个互联网没人注意到这个小角落发生的事故。

 第9章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恰好有粉丝也点开了那条微博，并且看见了“虞月夜”留下的评论，手疾眼快地截好了图。她发到主页十分钟内实现千转，马上就上了热搜。
    宋疏星重重地把自己的脑袋砸进枕头里，差点被自己蠢哭了，砸了两下才想起来这是爱豆的脑袋不能砸坏了，一转头门缝咔嚓就合上了。
    “她好恐怖！刚才在拿头砸床！我受不了了！能不能找根皮带把她捆起来啊？她是准备自残是吧？”
    “你真没看错？”
    “会不会是被你敷着面膜这脸吓得？”
    不怪她们怀疑，虞月夜的脾气冷淡但作为爱豆漂亮的身体也是产品的一部分，何况今天拍摄裸露出来的皮肤光洁，不像有自/残倾向的人。薛子衿摘下面膜，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她一口咬定：“我真的看见了！没事骗你们玩有意思吗？”
    下一秒，谁搁在桌面的系着一长串流光溢彩的塑料珠子的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薛子衿随手拿起来一看，来电跳跃着经纪人三个字。
    “你们谁通风报信了？”
    “我们不是都在这里吗？”
    队长季泠然习惯独处，回来就把自己关房间里了，她们三个人面面相觑，薛子衿仔细比对了号码，确定是经纪人才接下电话：“喂？怎么了？”
    “虞月夜在吗？”
    经纪人的声音透着一股心累，卸妆洗漱完躺进被窝里接到团队的电话真想辞职，但一想其他工种不一定事少但一定钱少还是忍了下来。
    “在房间里……”
    薛子衿生怕进门就看见虞月夜割腕然后旁边洒满了玫瑰花瓣的画面，马上躺沙发上装死：“我不敢去啊……”她的胆子比老鼠小，小时候看电视剧女二为男主自杀就是这样死的，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我去看看。”
    白昼胆子大，半夜玩恐怖游戏也面无表情不动声色，薛子衿因为这点疾声厉色拒绝了和她一个房间。
    “我不能和你卖姬！和你卖姬要住一起，住一起就要看你玩恐怖游戏了，我不能和这种人住一间！”
    “我玩恐怖游戏不会出声的。”
    “那不是更恐怖了吗？万一你玩着玩着吓晕了我也不知道！我不要和你住一间！经纪人！”
    但薛子衿也不敢住单人间，最后沈舒意白昼成为舍友，她和阮疏星住一间，队长独自美丽享用单人间。
    沈舒意不想和季泠然住，因为对方太像直女，她不想被舞姬恋直人设，当然也有她初恋是这款冷漠直女的原因。虽然日后相处起来也发现队长不过是嘴笨不会撩人无形，但她和白昼的姐狗cp也被部分粉丝舞起来了，就继续卖下去了。
    白昼站在前面，沈舒意和薛子衿悄悄跟在后面，三个人排着到达房间门口，白昼抬手想敲门被薛子衿制止：“快点开门救人啊！晚一点就要死掉了！”
    她只好推开了门，做了蠢事的“虞月夜”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装死，三个人冲上去把被子抖开想看是不是偷吃安眠药睡了。
    “你们干嘛啊？”
    宋疏星庆幸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爱豆的队友怎么都不太正常，忽然就冲过来了，难道是什么恶作剧？
    “你没事吧？”
    自觉自己是三人中的情商珠穆朗玛峰，沈舒意蹲下来和她达成平视，伸手抚摸她的手：“虽然这个……生活是充满了困难，但是我们要相信自己能够克服，不要轻易放弃生命。”
    白昼点头：“是啊！”
    薛子衿只能复读：“嗯嗯，是啊！”
    只有“虞月夜”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坐起来一边为自己爱豆的舍友的精神状态感到害怕一边点头：“是啊……不是，你们找我有事吗？”
    “没有……”
    薛子衿终于想起来被自己丢在客厅的电话，快步跑出去把它拿进来：“经纪人找你。”
    然后三个人又齐刷刷退出房间假装自己没来过了。白昼拿出自己的手机，百度一搜“自杀之前的征兆”，马上跳出了很多条。
    “第一，把自己觉得活着没意思，想死的念头和其他人诉说……”
    白昼想起白天采访时虞月夜说的话，忍不住抖了一下：“难道她不是要退圈，而是要自杀？”
    薛子衿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在自杀之前退出组合，是不是想撇清和六芒星的关系，不想连累她们呢？这么一想往常令人讨厌的面孔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相反地还有点内疚起来。
    “第二，情绪和性格明显的反常……”
    “中了……”
    沈舒意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今天的虞月夜明显情绪反常，非常开朗，原来是准备和过去的一切撇清关系了。
    “第三，出现了抑郁症状……”
    “这个她本来就有吧……”
    彼此对视了几眼更加不安了。
    “第四，不愿意和人接触……”
    “额，刚才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算不算？”
    “算的算的。”
    薛子衿把这一点又加上去了，她嫌白昼念得慢，挤过去看她手机，越读越心凉：“行为明显改变，无缘无故为过去的事道歉……”
    这分明就是自杀的征兆啊！
    “怎么办？我们赶紧和经纪人说一声吧？”
    “不是，经纪人已经在和她通电话了。”
    客厅的空调实在太低温了，薛子衿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毯子，心情复杂。
    第8章
    在房间里的宋疏星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虞月夜”的反常又被解读成了什么意义，她耷拉着脑袋和经纪人道歉。
    “对不起……我当时忘记登录的是大号了。”
    人一困就容易犯晕，宋疏星忘记自己待在爱豆的房间而非校外的房间里，睡前一刷微博顺手就评论了。
    “不是什么大事……这种黑粉的话不要看太多了，全是现实生活里过得不好的人才会攻击你。”
    经纪人也没法说他们说得对，最主要的当然是安抚艺人的情绪，毕竟这才是她的摇钱树。
    但宋疏星倒回去，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难得地犹豫起来：“其实他们没说错什么……我这样回复那个粉丝，粉丝不会掐起来吧？”
    “没事……刚才已经让公关去发微博了，呼吁粉丝留给正常路人批评的空间，说你也接受大家的指责。”
    这句话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由虞月夜说出来很有问题，她是出了名的懈怠系爱豆，接受批评但不改正错误不是好标签。
    “你没问题吧？最近约个心理咨询？我找个口风严的，免得你压力太大了。”
    “我……过段时间再看吧？”
    “怎么了？最近还要学新的舞蹈，要给你留几天假期休息一下吗？你现在这样……我们怎么能安心工作？”
    话只能捡好听的说，难听的真心话只能咽下去。经纪人嘴里发苦，对虞月夜无奈又厌倦：“你先睡吧……不要有压力，公司会处理的，续约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谈。”
    想到续约之后虞月夜会给她带来的收入，再多的怒火烦躁都可以忍耐，经纪人深吸一口气，带着笑安抚她：“你先睡吧，没事的。”
    宋疏星怎么睡得着呢？她又做了影响爱豆的蠢事，这会不会变成压在虞月夜身上的一根稻草？或者让原本就不喜欢虞月夜的黑粉更加讨厌她……
    她在床上丧气地滚了两圈，推门进来的薛子衿和一个蚕蛹对视了两秒又默默合上房门，宋疏星看着对方雪白的脸，思索对方把她吓死把top位置取而代之的可能性。
    房门再次打开还是那张雪白的脸：“喂……”
    “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薛子衿迅速把门关上了，剩她一个继续在被窝里打滚，然后思考虞月夜会不会看到舆论，猜测自己究竟给她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而虞月夜难得地睡得很好，她爬上宿舍的铁杆床，感慨学校的上床下桌还是很有私人空间。
    旁边的女生有的打游戏开着语音小声说话，有的和男朋友视频打情骂俏，还有一个在外放听力写四六级。
    这种琐碎的日常对于虞月夜来说很难想象，但在这点算不上太吵闹的噪音里，她睡得很香甜，完全没想到宋疏星的过失以及网络上的再次掀起的骂战。即使知道了，这件事对她的影响也不会比一个好的睡眠好。
    第二天她是被舍友摇晃起来的：“宋疏星！起来晨跑了，学班要抓出勤的，不要睡了。”
    被拉起来之后也没能占据厕所的洗漱台，和因为昨晚和男朋友语音转战文字聊到三点的女生挤着阳台一起刷牙，对方贴她太近让她有点反感。
    虞月夜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一点，女生再贴过来：“我们打算这周一起去吃烤鱼的……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反正很久没吃了，就市里江心公园旁边那家，真的做得太好吃了。”
    她说着都要流口水了。
    “一起去吧，学生证可以打**折！”

 第10章

    “好吧。”
    因为昨晚睡得很好，虞月夜对这样的舍友也产生了好感，她盘算着这具身体应该不像艺人一样脆弱，需要正常地吃饭。洗漱之后胃就开始呼唤她，只能从舍友那里蹭了一个奶香面包，吃完之后把塑料袋扔路边垃圾桶里，一路小跑到操场上。
    “经济学三班在这里！”
    个高腿长的学姐带着小熊帽子裹着摇粒绒外套大喊，虞月夜远看像一只熊在跳，她走过去在学姐手机上登下了名字。
    “这么早来了。”
    学姐冲她笑了一下。
    “嗯。”
    这点善意太常见了，圈里口蜜腹剑的人太多，好听的话早就失去原有效力，虞月夜别开脸走到队伍后排，因为表情难看大家识趣地无视她。
    “宋疏星！”
    又是熟悉的面孔，林霏霏朝她走过来，这次泛红的眼眶受冻的成分更多，想拉她的手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你为什么现在总是躲着我呢？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可不可以不要闹了？你总是这样我也会有压力。”
    她的声音扬高，咬字清晰得让周围的人投来视线，“宋疏星”依然冷淡地望着她，像昨天一样。
    “我和你说过了，这段时间不要来找我……我现在没法听你解释。”
    “你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在一起了吗？”
    林霏霏沉默了一秒，这点痛楚来得太意外，她完全没想过这个后果——她以为宋疏星能够包容她的一切的，半个月足够宋疏星孤独地在每个夜里想起她的好来，难道对方有新的女朋友了吗？不可能的，除她以外，宋疏星根本和别人处不来的。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没办法在公众场合闹得太难看，林霏霏努力挤出笑脸，舍友远远看到这一幕心中警铃大作，小跑着冲了过来：“等一下，你们在干嘛？”
    “我们聊天而已。”
    几次在宋疏星这里受挫，林霏霏的面皮也挂不住，她不明白往常百依百顺的宋疏星为什么变了样子，还是松开了手选择去另一个人那里诉苦。
    全天下也不只是有宋疏星一个有钱好骗的傻子……她是因为对宋疏星有感情才这样挽回对方的。
    “你非要这样吗？要毁掉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吗？”
    宋疏星看也没看她一眼，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第一次发觉宋疏星不再是把脸埋在她怀里叫她姐姐的女孩，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不再需要她的样子。
    “宋疏星，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冷漠这么可怕呢？”
    面对着故作深情的独角戏，虞月夜几乎能感觉反胃的冲动，她真的厌倦这种自顾自的感情冲动。这一刻她的愤怒也压过了她的理智，忘记了自己待在陌生的躯壳里，转过身对着林霏霏说出了埋藏在她心底的话：“我一直都是这么冷漠可怕的人！你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我，就对我妄下判断，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委屈？”
    被从来没有见过的宋疏星的阴暗面吓住，林霏霏不愿意承认自己怕得发抖，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正视过的宋疏星甚至可能把她当成小丑。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把对方玩得团团转，但她才是那个傻瓜。
    林霏霏忽然浑身发冷，而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虞月夜和她对视了两秒，没办法和她道歉，只能把那点歉意转移到宋疏星身上。
    晨跑开始，由学班带领着学生一起跑，大家在带着露水的风里瑟瑟发抖，为了保暖，大家紧贴着一起跑。
    舍友想挽“宋疏星”的手臂，尝试了两次才发现对方总是把手抽出来，她想了想，恋爱脑刚开始戒断，对女人心生害怕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你今天早上有早八吗？我要去十一教学楼上课。”
    “我还没看……”
    “那你快看。”
    拗不过舍友，虞月夜走到跑道边假装系鞋带，拿出手机点开课程表看了一眼，她在第十教学楼上课。
    “那我们一起去吧。”
    舍友实在黏人，虞月夜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忍着厌恶应了一声，然后舍友的男朋友就出现了。
    “莓莓，我给你带了早餐，我们一起去上课吧！”
    舍友的男朋友忽然出现，大三的学生有着轻松恣意的模样，拎着豆浆炒粉冲她笑一笑。出现的时机太巧妙，刚晨跑完的大学生饥肠辘辘，冲着他们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那你们一起去吧，我先去食堂买个饭。”
    找到可以脱身的好理由，虞月夜甩开舍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被宋疏星发来的一堆表情包和私信轰炸。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对不起！月夜宝宝我不小心用你的账号回复了粉丝……宝宝怎么办哇？】
    【小熊小兔大哭.jpg】
    【已经删掉了，虽然只有一分钟但是已经被截图了……经纪人也说过我了，我再也不会拿宝宝的手机冲浪了！对不起宝宝，都是我害了你……】
    【小兔捂脸大哭.jpg】
    【经纪人和我说没事了……问我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我才想到我们学校也有心理咨询的，可以在公众号上预约，宝宝你有需要可以去看看。】
    【宝宝，你可以预约余梓涵老师……我看同学对她的评价很好……】
    满屏的“宝宝”二字让虞月夜像又回到了微博评论区，那些扑面而来的热情和喜爱像一张大网扑过来，让她无处可逃。
    被迫成为长久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的艺人是一种令人反胃的人生，虞月夜没法否认它们为她带来的无限助力，但与此同时也感到无比的痛苦。
    她感到头晕目眩，脖子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她艰难地喘着气，直到旁边的同学全都朝她投来目光想要伸出援手时，在她眼前的迷雾才完全散开。
    屏幕上的字扎眼得让她无法逃避。
    【你自己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第9章
    宋疏星呼吸一滞，她的手指落在屏幕上游移了一会，那句话依然停留在那里，像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为想象中的女儿带来麻烦也是……这一切全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对方也许已经表现过厌恶和抗拒的情绪，但她迟钝的神经没有察觉到，对方不得不强烈地表示出不满。她没有办法，捂住脸哽咽起来，浅眠的薛子衿被她吵醒第一反应要出声骂人，听清响动后又沉默下来，悄悄地寻找手机向队友求救。
    【救大命了！一起床又发现虞月夜在哭……我应该假装没看到还是怎么样？我要安慰她吗？好可怕啊！】
    早起的队长最先发来信息：【你拿包纸巾给她吧，然后到我房间来洗漱，给她留点空间。】
    倒不是特意冷落或是存心霸凌虞月夜，而是她除去经纪人存在的大群不愿意再加队友的小群，留队友在通讯录里似乎已经是最大仁慈了。要不是网上有鉴别他人究竟是未发朋友圈还是未开放权限的办法，薛子衿都怀疑虞月夜偷偷拉黑她了，不过即使这样虞月夜还是尽可能地不对她们袒露自己的心声。
    在能够保持沉默的时间里尽可能地保持沉默。
    终于鼓足勇气又忍住心里那一点变扭，薛子衿朝虞月夜走过去，但刚把纸巾放在虞月夜身边，她就转头看过来，脸上淡漠的神情仿佛并不是她在悲伤地哭泣。
    “什么意思？”
    “我看你在……在流眼泪。”
    难以形容地，薛子衿觉得眼前的虞月夜和昨天的虞月夜不一样了，对方又退缩到冰冷的壳子里平等地厌恶这个世界。在听清她的回答后短暂地愣了一秒，快得像是薛子衿看错了。
    “不关你的事。”
    不再接受她的注目，虞月夜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单薄的背在薛子衿眼里带着喜怒无常的情绪。
    *
    宋疏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操场上，晕眩感让她头重脚轻地向下栽倒，幸好有热心同学及时扶住了她：“同学，你没事吧？我们带你去校医室。”
    她反复打量，七岁时护士打针多扎了几下留下的出血点在手背上清晰可见，但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了，身体里的血肉似乎都被掏空，填满她的只是羽毛。
    肠胃甚至无力发出哀鸣，过度饥饿后只有阵阵疼痛，宋疏星无力地摆弄自己的手指，旁边的女生凑过来想听她说了什么。
    “好饿……”
    她们手忙脚乱地找到巧克力撕开包装塞到宋疏星嘴里，嘴巴干涩得没法分泌唾液，咀嚼着它甜得快要发苦。但巧克力毕竟是热量炸弹，吃了两块之后宋疏星的四肢也有了力气，她挣扎着从女生的背上下来，坐到医生对面的椅子上时还被同学递了一杯葡萄糖水：“谢谢。”
    “怎么回事？”
    “我有点饿，可能最近没吃好饭……”
    医生打量着她纤细的手臂，想到自己正常身材的女儿也天天嚷嚷着减肥，忍住发火冲动：“你们年轻人就别想着减肥了，如果你男朋友不满意让他滚远点，现在够瘦了。”

 第11章

    开了一些常规药物，宋疏星坐到外面时又被同学投喂了一份早餐，刚从广式包点买的肉饼吃起来几乎只剩肉，里面夹着的豌豆粉粉的口感，搭配豆浆吃完神清气爽。
    “谢谢你！”
    把钱转给同学之后，宋疏星对着小程序提醒的课表才想起还有早八。她背着书包往外跑，气喘吁吁的同时也找到了实感，几乎要怀疑交换的一天是她幻想出来的一场美梦。
    这想法让她停下脚步，打开微博搜索了一下，直到出现她替虞月夜给粉丝比心的视频才发现这一切不是幻想。
    她真的和虞月夜交换过灵魂。
    宋疏星愣着神在路上转了一圈，想要和人倾诉这个奇怪的想法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还是乖乖地走到教室后门悄悄溜进去。
    “诶？那个老婆怎么迟到了！”
    讲台上的老师一发话，同学们都把目光投向她，正在教室后排阴暗地挪动的宋疏星。
    “啊？”
    怀疑自己被认错了，但是在这种尴尬的场面难以脱身，宋疏星默默退出到教室门口，仔细观察了上面钉着的牌，又走回去。
    “这位同学，这么快就忘记老师长什么样子了吗？我可是对你的自我介绍印象很深刻。”
    “啊？”
    宋疏星的大脑极速地运转起来，分析着教授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虞月夜，她的爱豆给她来了一场精彩纷呈的自我介绍？
    “我……我那天说什么了？”
    “你说你是虞月夜的老婆。”
    旁边的女生好心提醒，盯着她的脸发现她确实看起来精神出走，拉着她坐下：“我前天通宵看了小说，昨天上课一直打瞌睡来着，没想到你的自我介绍让全班都炸了！当时噼里啪啦的掌声和笑声，我差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是你说了句你是‘虞月夜的老婆’，吓死我了。”
    “嗯？”
    爱豆怎么会突然自称是我的老婆？这不对劲吧……爱豆莫非是暗恋我，但是就短短一天就爱上我的身体，这是正常的吗？听说爱豆因为工作压力很大，心理会异于常人，但是这样是不是属于爱豆失格呢？要怎么样委婉地拒绝她的同时不伤害她的自尊心，也让她明白不是她的魅力问题，而是我这个人山猪吃不来细糠呢？
    宋疏星陷入了大思考，还没思考出结果就因为表情太痴呆被老师点名了：“老婆同学，你上课认真一点。”
    “我知道了！”
    她昂扬的声音让老师都吓了一跳，下一秒就悲剧了：“那就你来写这道题吧。”
    “……”
    宋疏星被迫走上讲台，拿着粉笔斟酌了三分钟，最后是老师看不过眼，挥手：“你下去吧。”
    她马上丢下粉笔走回座位，女生把她拽回去，两个人坐着看一本书，宋疏星不好意思靠得太近，但女生直接挽住了她的手。
    “我叫段点点，你叫什么？加个微信，下次帮着占一下座位，我老是起不来床。”
    “好……”
    宋疏星添加了她的微信，但在通讯录里找到了虞月夜的头像，盯着那片虚无的黑暗望了一会，喉咙有点哽咽。
    这是命运送给她的小礼物，从所有粉丝那里脱颖而出，成为短暂靠近虞月夜的存在。就像48系的握手会一样，虽然没得到理想中的好的对应，但这也是追爱豆需要调整的问题。
    毕竟爱豆也不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可爱娃娃，怎么可能事事合她心意呢？
    宋疏星在心里反复劝告自己，挽着段点点的胳膊走出教室去食堂抢饭，排着队点了一份番茄鸡蛋配酸甜排骨，坐下咬一口才发现太甜腻了。
    果然不能相信酸甜口味的菜。
    “听说，这个团要来我们市开演唱会欸，你不是虞月夜的粉丝吗？”
    段点点的话让宋疏星呼吸一滞，她思考着虞月夜是否还会希望自己出现在她面前，但思考了半天最后的结果是——她想看虞月夜站在台上的样子。
    爱豆已经说过年底会退圈，那么接下来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了。宋疏星用尽全力想把每一次见面都记录下来，在日后漫长空虚的时间里回忆过去闪闪发光的虞月夜。
    还有无法说出口的私心——也许，也许虞月夜在见证了粉丝的热情，汹涌的爱意之后，就会放弃退圈的想法了。
    “我们一起买票吧，买个连号的座位。如果那天玩太晚了，我们一起拼个酒店房间，简直太方便了。”
    “好耶！”
    “对了，你是谁的粉丝？团粉吗？”
    段点点点头：“我是薛子衿的粉丝……”
    完蛋了，现在解锁出和相方粉丝的会面了。宋疏星想到短暂的几天里和薛子衿不算愉快的交流，又忍下去：“我见过她本人，很漂亮，比镜头里面漂亮很多，挺活泼的。”
    “真的啊？”
    段点点完全没有看出宋疏星平静表面下的三分不屑，四分凉薄，三分漫不经心。她因为爱豆被夸奖高兴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她真的很漂亮很活泼！特别特别像小狗狗……”
    说着她还从书包里掏出最新的专辑，翻到薛子衿的单人页，拿着棒棒糖笑得灿烂的脸。宋疏星的恶感慢慢沉下去，以为女团都是好到非对方不可的粉丝才最天真。
    回到宿舍后，宋疏星掐着点按下抢票键，和段点点一起选了连座的位置，兴冲冲地策划着要不要拍个vlog记录自己第一次去看爱豆演唱会。
    “要拿灯牌吗？”
    “算了吧，灯牌举着好累哦，我们带个手幅偶尔举一下就好了。”
    等到出发那天，看着对方包里的灯牌和应援手幅，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是说好都不带吗？”
    “我怕我女儿看台下的时候没有她的应援色……”
    “骗子……”
    “你不是说不带吗？”
    “其实是朋友送的，倒贴我九块九送的。”
    “我有脑子哦。”
    然后一起被保安收缴了，两个人只能带着奶茶进去了，坐在观众席看着黑压压一片松了口气：“我们不能举，那大家都别举了。”
    第10章
    说实话，女团演唱会的座位是需要深思熟虑后选择的，最好结合各个成员应援会的座位选择，不然就会发生坐到对家堆里的惨案。
    成员在升降台上缓缓升起时，宋疏星的耳膜感受到了它与生俱来的最大挑战，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尖叫，那种声音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从滚烫的血液里蹦出来的。
    “薛子衿！薛子衿！薛子衿！”
    “季泠然！季泠然！季泠然！”
    坐在她旁边的段点点叫得宋疏星担心她待会嗓子就会哑，她们不幸地坐到了队长季泠然的粉丝堆里。前后左右的人都声嘶力竭地叫着，对应的成员也会朝着呼声大的地方打招呼。
    宋疏星看向虞月夜，她是最后走出来的成员，表情淡漠像面对的不是粉丝，但她今天也很漂亮。
    今天做了高马尾的发型，脸显得更小更尖了，马尾上系着鲜红的蝴蝶结，大屏扫到她的脸连段点点都要深吸一口气。
    实在是太漂亮了。
    宋疏星抬着头努力地看着她，想象着对方在这么多人里认出自己，能够透过表面的皮囊看到怦怦跳的心脏。
    虞月夜只稍微看了看另一个方向，被她注视着的底下的粉丝就会喜不自胜地尖叫起来，她笨拙地伸出手向那边晃了晃。
    虽然爱豆学会媚粉了，但没有媚到自己。宋疏星有点苦涩，她看着虞月夜，期待着某一瞬间对方的目光会落到自己身上。
    “虞月夜！妈妈爱你！”
    “大家好，我是六芒星的成员……”
    虞月夜握着话筒在做自我介绍，在某一瞬间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虞月夜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如果天空会撒下花瓣就好了，宋疏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的世界似乎停滞在那一秒，在虞月夜望向她的那一秒。
    “在发呆吗？”
    “没有。”
    宋疏星还在回味那一秒，虞月夜看过来的眼睛里没有那么多令人感动的情绪，只是注视着她，但她还是因为她有一秒被注视着感到无与伦比的幸福。
    因为这是她的爱豆，宋疏星希望对方永远漂亮幸福地活动在大众的眼睛里，收获满满的爱意。
    “薛子衿在看这边！”
    段点点拉了一把宋疏星的手，她回味着那一秒，抬头看见薛子衿果然在看这边的位置，给粉丝举手比了个心。段点点马上就躁动起来了：“妈妈爱你！薛子衿！漂亮宝宝！”
    只互动了几秒，薛子衿马上就跟随着音乐跳起来，她的每个动作都在节拍上，表情管理堪称满分。即使心里泛酸，宋疏星也只能承认薛子衿是比虞月夜更合格的漂亮的讨人喜欢的爱豆，但她只愿意注视着不那么合格的虞月夜。
    对方为什么说她恶心呢？是她控制不住地对虞月夜投入了太多关注，让对方觉得无法喘息了是吗？她自以为的关心对于虞月夜来说是否太沉重了呢？

 第12章

    宋疏星又陷入了无意义的思考，她想象着虞月夜对她说恶心时的表情，应该还是那么漂亮，长得漂亮的人要做什么才会显得不漂亮呢？段点点揪了一下她的袖子，见她没反应只能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腰，她才发现虞月夜站在台上，看着她们的方向。
    和前面的短暂的瞬间不一样，虞月夜真的像在看她，看着坐在座位上和其他热情的粉丝没有区别的她。
    虞月夜没有笑，盯着观众席像在发愣或是惊讶，这样的脸做这种表情也无敌漂亮。但她没有招手也没有比心，她转过头去看另一边的方向，对着另外热情的粉丝招手，从队友手里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像前面几秒的停滞只是发生在宋疏星的幻想里。
    她看见自己了吗？是因为看见了她所以忽略了这一边的观众吗？为什么不和她打招呼呢？宋疏星的嘴里发苦。过去看甜腻的偶像剧，爱豆在演唱会上宣布要退圈恋爱，在舞台上牵着女友的手向全世界宣布她们是最甜蜜幸福的一对情侣，她和朋友笑着说就算虞月夜这样对她，她也还是会溺爱，一边深夜咬着被子角流泪一边洗广场。
    连追养成48系的朋友都对她的包容程度大跌眼镜，本来以为追养成系的粉丝已经是妈粉里面最溺爱的，没想到她更胜一筹。朋友过去追的爱豆是广州分部的何鸣鸣，十八岁边上学边跳舞的小女孩没有像小鸟永远困在剧场，她后来长出翅膀飞走了。但她对着朋友甜甜地叫“姐姐”的样子永远刻在朋友心里，即使她长大了，变成朋友不喜欢的类型了，朋友依然关注着她的消息。
    “鸣鸣不会蠢蠢地谈恋爱的。”
    “我们宝宝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公布要恋爱的。”
    宋疏星其实不明白虞月夜是什么样的人，她只明白自己的心，她能够包容虞月夜恋爱。她明白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也有她心软的理由，但如果虞月夜会因为她的喜欢感觉到负担呢？如果她的喜欢不再是一场自我感动的独角戏，而是加在虞月夜背上的千担荆棘，那她选择离开是不是最正确的决定呢？
    后半场的歌舞宋疏星都浑浑噩噩，没有记住她们跳了什么唱了什么，她的心七上八下，散场时被段点点拉着去送六芒星下班也没挣脱，她像行尸走肉一样被人群包围着，然而一声尖叫擦破寂静。
    两边有护栏拉成一排隔出小路让人通行，宋疏星被挤着向前，像奥利奥里最柔软的利，她努力地呼吸怕下一秒肺会被挤扁，看着人潮不断地朝前挤。她想退缩也没有办法，已经没有道路容许她向后退了，她只能被架在这里。
    她对虞月夜的感情是不是也一样呢？已经被架在这里了，要是放弃有点太可惜，何况她无路可退。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么热切地追逐着这颗不会坠落的月亮，只有她知道。
    成员终于出来了，最先走来的是季泠然，她边收着信边和大家打招呼，可惜人群里她的粉丝寥寥。大多数人被后面走来的挽着胳膊的白昼和沈舒意吸引了目光，cp粉和唯粉大战一触即发，宋疏星就听见旁边的女生小声地骂了一句“我爹死了”，在沈舒意走到她前面时大喊起来。
    “沈舒意！妈妈爱你！沈舒意，多吃点饭！太瘦了！”
    沈舒意转过头对着女生笑，眼睛弯起来像狐狸一样：“谢谢妈妈。”这一句“妈妈”让女生面红耳赤，递出信封好久后还在傻笑：“嘿嘿，妈妈爱你，嘿嘿——”
    虽然宋疏星觉得沈舒意分明是姐味很足的姬圈天菜，但不妨碍她叫“妈妈”的样子可爱，在宿舍里碰见的平板支撑的沈舒意和眼前游刃有余地对待粉丝的爱的沈舒意完全不一样，特别有魅力？
    她没有陷在思考里太久，因为薛子衿出来了，发型还保持着最后一个舞台的双马尾，特别活力可爱地跟随着动作晃来晃去。薛子衿一边接信一边和粉丝聊天：“今天在舞台上表现好吗？有没有给我拍照？我回去会检查哦。”
    “今晚修完图就会发的！宝宝你特别特别可爱，是一块香香甜甜的小蛋糕！”
    “小蛋糕会把你吃掉！”
    薛子衿把手举到脸边变成一只爪子，企图恐吓粉丝，但大家都被她萌得怪叫：“宝宝晚上要发自拍九宫格！就要双马尾的，不是双马尾不算！”
    “宝宝你是一个只有三岁的宝宝！”
    “小蛋糕今天辛苦了！今晚早点睡！不要直播了！”
    “薛子衿妈妈爱你！”
    段点点上了个厕所回来已经挤不回去了，只能徒劳地对着人群大喊，假装自己能看见人群中间的爱豆。喊了一会，段点点找了块空地蹲着刷手机，看有没有人直播接薛子衿下班。
    薛子衿走过宋疏星面前时，旁边的女生安静地假装在拍，但宋疏星偷瞄了一眼，她在人堆里自拍，还会脸颊比心。但尴尬的是，宋疏星也入镜了，偷瞄镜头的样子被捕捉了。
    “你是谁的粉丝啊？”
    “我是虞月夜的粉丝。”
    “她好像还没出来呢，我拍两张她的图看看能不能去超话卖掉。”女生一秒切换镜头，而虞月夜也如她们想象，出现在了道路上，她一边走一边接粉丝的信，旁边还有工作人员，没有多余的聊天，所有的话都被“嗯”应付过去。出现在薛子衿之后就像在粉丝的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但她实在太漂亮了，人群还是躁动着。
    “月夜今天开心吗？辛苦了！”
    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宋疏星这样想着，忽略了很细微的某种东西崩断的声音，人群躁动着向前，尖叫着想要靠近虞月夜，他们像变成了一只带着无数条连接镜头的触手的怪物。
    虞月夜的心里像过去那样产生着厌恶感，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直，到旁边的一个护栏忽然倒了下来，原本倚靠在上面的粉丝也摔了下来，一群人以及其狼狈的姿势倒在地上。一些人爬了起来，而最下面倒着的那个人挣扎着爬不起来。
    她原本应该走掉的，护栏撞开粉丝会像潮水那样包围过来，但是没人做这样的事，他们安静地退开怕对地上摔倒的人造成二次伤害。保镖和助理推着虞月夜让她走开，这种事情发生实在有着不可预测性，但爱豆偏偏要在这件事上负责任，她们的风评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等一下。”
    虞月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粉丝被人搀扶起来，热心地给她拍灰。虞月夜直直地看着对方，没法走开，她们站在原地就像无声地对峙着。
    “你，没事吧？”
    第11章
    宋疏星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摔倒，护栏会倒下去。她听见那种令人不安的崩断声之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摔了下去，她感觉周围的人声都变得遥远，猛地摔倒在地。随之而来的是压在她身上的人群，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要是她死在这里了，虞月夜怎么办呢？
    她在小学的体育课上也这样摔倒过，他们像饿狼一样扑向装满体育器材的竹筐，生怕跑慢一点就会被别人抢走好玩的毽子。宋疏星就夹在他们中间，但她忽然摔倒了，在离竹筐一米的位置。
    所有人都刹不住了，他们的脚踩上她的背，她根本站不起来，感觉自己是被压扁的一大团面粉，心脏和肠胃要从她的嘴巴里流出来。
    那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体育老师并没有玩忽职守，他一回头看见这一幕就冲了过来，把学生都驱赶开，再把宋疏星扶起来。其实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那个瞬间牢牢地刻在她的心里，像她的影子一样跟随着她。
    压在她身上的人都爬了起来，背上的负担逐渐减轻，但宋疏星还是爬不起来，因为呼吸困难眼泪一路流到下巴上，难堪得她希望把人生里这一天的经历抹杀掉。
    “你没事吧？”
    宋疏星愣了一下，她抬眼看见虞月夜被助理挡在身后，但还是执着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我没事。”
    她们之间只有一米的距离，即使双方都使用过对方的身体，但这么近距离地对视着还是令宋疏星觉得幸运，这让今天变得不那么糟糕了。
    “走吧，姐。”
    助理几乎是在央求，她不明白接下来留着需要做什么，经纪人也没为她预设过这样的场景。但虞月夜没理会她，转头看向其他粉丝，声音温柔：“大家回家也要小心，注意安全。”
    段点点终于挤了进来，发现宋疏星就是摔倒在地的粉丝后一半庆幸一半担忧：“你现在没事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和女生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宋疏星，宋疏星感觉自己变成了贵妃，走路都需要人托着手。
    人流慢慢地散开，宋疏星被推着向前走了一会，忽然回头，车子的门在她眼前关上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但她和虞月夜之间的关系变得古怪了。
    对于虞月夜来说，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粉丝，而是一个能够掌控自己人生的可怕的充满控制欲的人。
    所以看见她的时候，虞月夜会愣住，会想要逃避她的目光，会希望不在这里看到她吧？

 第13章

    *
    两个人扶着宋疏星一起上地铁，晚班地铁人不多，里面全是加班到灵魂出走的社畜和出门玩耍的大学生，她们找到位置坐下，女生和段点点聊了起来。
    “我是沈舒意的粉丝，我叫卢露，露水的露，在羊城读大学。”
    “哪个学校？”
    “x大。”
    “啊？你哪个学院大几的，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大一，文传学院。”
    卢露拿出一个毛茸茸卡套，里面是沈舒意的自拍小卡，她把小卡够到窗边，调着滤镜拍了几张。拍完又掏出一只10cm的狐狸娃娃怼到脸边自拍了两张，对上段点点和宋疏星的眼睛神色自若：“你们都不拍照吗？”
    “我没带。”
    “沈舒意今天状态好好，脸也很漂亮，游戏的时候也很活泼。我要去豆瓣和红薯发个repo，要帮你们爱豆说好话吗？”
    “帮我写薛子衿今天特别活泼可爱，是一只可爱满分的狗狗！”
    卢露看向宋疏星，后者摇头：“算了，今天虞月夜可能有点累了，状态不太好。”她点头表示明了，掏出手机准备交换一下返图，但又警惕地抬头：“我雷白昼相关，也不嗑白昼和沈舒意，你们嗑吗？”
    “不嗑。”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摇头，卢露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宋疏星也忘记了自己酸痛的胳膊，打开手机紧急检查了自己微博主页有没有转发过沈舒意和白昼的cp贴。
    “我觉得肯定是公司安排她们卖的。”
    “就是就是。”
    虽然作为“虞月夜”待在团里的时间不是特别多，但白昼和沈舒意看起来关系确实不错，下班后还能待在一起，起码打败了薛子衿和虞月夜这对营业cp。宋疏星不习惯说反驳对方的话，尤其在对方立场已经如此明显的时刻。她转头看窗外的风景，地铁穿过城市上空，林立的高楼灯火不熄，像装满宝石的匣子。
    *
    虞月夜坐上车时心情也复杂，薛子衿在车上等了许久，隔着车窗和粉丝互动，看见她上来也没留意，回过神才发现虞月夜在流眼泪。
    “你哭了？不是，刚才怎么了？”
    车窗还没完全合上，外面的粉丝比她更快地捕捉到了虞月夜流下来的眼泪，薛子衿以为这也是对方媚粉的一部分，但想到她堪忧的精神状况还是继续问下去：“怎么了？别难过——”
    薛子衿拿出侧边的纸巾盒想递给虞月夜，不小心碰到她手臂被她狠狠甩开，纸巾盒落在车子里发出声响。所幸车子已经开出去，这一幕不会有粉丝拍到，助理战战兢兢开口：“刚才粉丝摔倒了，虞老师心疼粉丝，情绪不好。”
    心疼粉丝？这是本世纪最大笑话，能心疼粉丝的同时对队友态度恶劣吗？薛子衿也一脚踹上纸巾盒，看着它滚出去几圈才解气：“是啊？全天下就你一个人最心疼粉丝了。”
    前面的白昼和沈舒意在用同一副耳机听歌，另一只耳朵也许是闭上了，季泠然对于她们的争吵已经见怪不怪，只有薛子衿执着地要去打这团吸饱水分的棉花，然后受挫。
    助理把纸巾盒捡起来，偷瞄虞月夜的表情，如果不是流下了眼泪，她根本不会发现虞月夜在哭，即使在流泪也是面无表情的。难道是真心实意地在心疼粉丝吗？助理也不太相信这个理由，她觉得爱豆们高高在上的时间长了，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因为粉丝的托举才到达了过去无法企及的高度，爱豆对于粉丝的感激不如她收到来自粉丝的礼物时来得强烈。
    虞月夜自己也无法解释那滴眼泪为什么会出现，她本来应该是不会对粉丝心软的人，那她到底在为什么伤心呢？
    宋疏星为什么还会出现呢？在她说了那么恶劣的话之后，在她在舞台上躲避目光之后，在她固执地忽略对方的存在之后，宋疏星还是出现在她面前。这就是粉丝吗？
    她也分不清自己的犹豫是因为发现摔倒的是宋疏星还是因为有人摔倒了，她当时想说的是“没事吧”还是“对不起”，她留在原地是心疼粉丝还是想和宋疏星说点什么。
    开始讨厌我了吗？担心我吗？还喜欢我吗？
    这些话其实全部都没有意义，眼泪也是。
    她打开手机，点开宋疏星的头像，备注还是宋疏星亲自备注的“宝宝”，后面加一个月亮表情，里面的对话还停留在那一句【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对方的头像已经换成了仰着头含着眼泪的库洛米。
    虞月夜点进去，又退出来，思考着宋疏星本人和这只可怜巴巴的小东西的相似之处，她放大看了一会，后排的经纪人叫她：“今天的事上热搜了，你们都发一下微博安抚粉丝，我把文案发在群里了，快点。”
    “我知道了。”
    “好的。”
    虞月夜点开微博，她不太爱关注舆论，但热搜榜上挂着的名字醒目。她难得地产生兴趣，点进去看【虞月夜心疼粉丝】，这个词条是公司买的，配上粉丝拍的流泪图联动营销号，造出一种大家都在关注她的错觉。
    底下的评论也以心疼居多，一边谴责工作室不作为不监管主办方维护现场秩序，一边心疼险些受伤的粉丝和爱豆，带上她的照片扑满评论。
    往常她不爱看这些，但想到每条评论后面或许是一颗颗跳动着的炙热的心脏，虞月夜不能不动容。但这动摇不了她退圈的想法，她的人生已经被他人掌控太久，她像无法独立生存的菟丝花，依附于他人。
    她向下滑动，看见一个头像是叉着腰的库洛米的用户评论：【我就是现场不小心摔倒的粉丝，没有受伤，当时虞月夜也停下来问我没事吧，她真的特别特别好，我们差点就砸到她了，希望下次能加固栏杆】
    手指在用户的头像上停留了一会，虞月夜点开了她的主页，最新发布的微博是在地铁里的合照，两只肤色不同的手比心稳稳地托着一张小卡。虞月夜仔细端详了一会才发现上面的人似乎是自己的队友之一，又盯着手发愣了一会，不断放大图片——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颗淡褐色的小痣。
    宋疏星。
    “在看什么？记得发一下微博。”
    车子已经开到宿舍了，经纪人从她身边走过，几乎称得上温柔地说了这句话，虞月夜却像自习课上看课外书被发现那样猛地按了关机键，过了一会，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什么也没看。”
    第12章
    虞月夜这样说着，下车时薛子衿刻意抢在了她前面，对方总在这种时刻做无意义的举动，她从来就不明白对方。
    但薛子衿很高兴，她马上挽住季泠然的手让对方等等她，还向虞月夜投来了挑衅的表情。季泠然没理由甩开她的手，但还是看了眼虞月夜的表情——虞月夜总是怪怪的，对方也许会为她和薛子衿亲近而生气。
    “终于回来了！”
    沈舒意第一个倒在沙发上，白昼把旁边的抱枕移开给她腾出更大的空间，两个人低声地讨论着舞台的表现，下一次演唱会要做的造型以及在人群里捕捉到的粉丝，即使走下台她们也还是爱豆，套在那个壳子里出不来。
    “我不要再和虞月夜一个房间了！”
    薛子衿这句话频繁得像“狼来了”，她也一贯是这样的脾气，喜欢和讨厌都要强烈地表达出来。她在客厅里把带跟的小皮鞋用力地跺，经纪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哄她：“那你去别的房间和她们睡嘛，只要别拍进团综里就行。”
    经纪人也刻意不在薛子衿和虞月夜之间站队，她回头看一眼依然面无表情的虞月夜，把声音放低：“月夜，你今天也累了，洗个热水澡快睡觉吧。”
    “你们不要看太多网上舆论了，豆瓣也不要看，快去休息吧。”
    吩咐完所有人，经纪人才离开，一边走一边在手机上打开《儿童心理学——最该懂孩子的老师是父母》的电台开始收听。虽然是经纪人，但她总有自己在做幼教的错觉，面对的总是难以沟通的满嘴谎话的人，而且父母（粉丝）还不讲理，高薪水一半都是拿来受气的。
    薛子衿又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气鼓鼓地玩手机，看粉丝发出来的repo，美滋滋地点开微博宠粉。看着虞月夜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她还是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不想留在舞台上吗？还是觉得已经体验够了这样的人生，不如直接留下来，反正退圈之后也还是会被别人评头论足的。”
    爱豆的人生，是同时兼具光明和阴影的，她们既然选择了高薪和体面，也承受他人的指责和非议，从选择这条路开始就注定是和普通人不同的人生。
    虞月夜不想理会薛子衿，就像她们厌恶自己一样，她在大多数时候都不愿意演绎和睦友爱的队友，甚至想要撕破这样的氛围：“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里没有摄像机啊。”
    “虞月夜！”
    薛子衿果然又生气了，虞月夜甚至庆幸她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安静的房间，但她说出口的话实在是太——太能够激怒一个人。

 第14章

    “难道我们大家是故意在孤立你排挤你吗？难道我们所有人不想和你好好相处吗？你为什么总是表现得像一个受害者那样，我们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吗？你已经享受了最好的待遇，还不允许我们表现出嫉妒吗？”
    “我从来就没有不允许你们嫉妒我，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是不想继续当爱豆了。如果说我直接霸凌你，你是不是会更高兴？你就想做一个毫无瑕疵的受害者，那我现在满足你，出去和所有人说我欺负你了，去吧。”
    虞月夜抬手把旁边的桌子上的所有化妆品扫落，瓶瓶罐罐脆弱得很，落在地上就变成了玻璃碎片，芬芳的香气弥漫开来。薛子衿和她对视了两秒，尖叫着跑出去了，客厅里的人声嘈杂，虞月夜的心情却很平静。
    是的，她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盯着那一地碎片，忽然觉得自己今晚能够睡个好觉。
    *
    宋疏星回到宿舍，莓莓在和男朋友煲电话粥，看见她回来指了指她的桌面：“我男朋友生日，他定的抹茶蛋糕我们已经分着吃了，你的那块我留在你桌子上了。”
    “谢谢。”
    宋疏星点头，她不习惯和舍友太亲密，坐回位置上时卢露发来消息，她慢慢地戳键盘回复对方。
    【维权！请公司正视唯一主舞主唱门面沈舒意的待遇！2w＋不限圈抽奖！】
    【去微博帮我转发一下，听说狗公司要准备新专辑了，我不想再看我女儿做贫民了！家人们，请助力！】
    她思考了一下，不太想回，但下一秒卢露就发了一个红包，她抢了之后和一分钱的进账面面相觑：“嗯？”
    三人小群，段点点也出现了，她发了一个满头问号的小狗，卢露大胆晒出微信钱包少得可怜的余额：【刚才上头下单了几张小卡，家人们行行好】
    【好吧】
    【下次留点钱吃饭吧】
    两个人切号转战微博，转发之后，宋疏星忽然自己的账号多了一个赞，她点进去一看，虞月夜带着红v的账号几乎闪着金光，她按住手机截屏了这一刻。等她截图，p字加花边和滤镜一套流程走下来已经过了十分钟，宋疏星的理智终于慢慢地回到她的大脑里：“虞月夜为什么要点赞我的微博啊？”
    这个赞停留的时间太长，已经有一些粉丝摸到她的微博底下叽叽喳喳。
    【宝宝怎么点赞这个微博了？难道是朋友？亲戚的小孩？】
    【是今天去看演唱会的粉丝吧？没想到宝宝还会看粉丝的微博，好宠哦！】
    【啊——是今天摔倒的粉丝！】
    她在讨论安保的帖子下面的评论已经被扒了出来，粉丝已经把这次事件定义为虞月夜慰问受伤的粉丝。宋疏星第一次有了被关注的感觉，但她不享受做粉圈的女明星的感觉，感觉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灰溜溜地游街，她过去锐评小说的微博也被人翻出来哈哈哈哈了。
    宋疏星觉得尴尬，爬上床把脸埋到枕头里企图把自己捂死，舍友适时地扔了一个枕头过了真的把她砸得眼冒金星，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个厚重的豆腐块一样的被子又飞了过来。
    “谋财害命——”
    “不好意思啊，我在铺床，没看到你在床上。”
    和关系不好的舍友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宋疏星摆手：“没事，我也没砸坏。”她又爬下去看手机，莓莓还在煲电话粥，这次虞月夜评论了她。
    【下次看演唱会要小心，注意安全，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宋疏星对着这句话反复看了几遍，她的心变成酒心巧克力，甜得她晕头转向。她再次把这句话截下来了，打算把这个截图作为她遗产的一部分，想象着虞月夜对她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和表情，幸福得无法用语言形容。她想象不到的另一边，经纪人为了几个祖宗的闹剧焦头烂额。
    “怎么我一走开你们就吵起来了？我是不是还要庆幸你们没打起来给我找麻烦啊？你们都成年人了，不要总是这么不懂事好不好？薛子衿你今晚先去和季泠然凑合睡一晚上知道吗？明天一起去公司开会，商量一下新专辑的风格，知道了吗？”
    经纪人假装各打五十大板，又回头看虞月夜：“我知道你关心粉丝，心疼粉丝，但是下次这种事还是和我们商量一下。不要随便点赞其中一个粉丝，不患寡而患不均，最好多点赞几个大粉，不然她们会怀疑你私联粉丝，知道吗？”
    “我知道了。”
    虞月夜不看也知道薛子衿在她背后翻白眼，她不在意，经纪人扯着皮肉笑出来：“你也不用担心，工作人员已经用你的账号回复粉丝了，下次别再自作主张了，先去休息吧。”对于经纪人拉偏架的行为，成员早就见怪不怪了，看着她坐车回去，季泠然作为队长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没人买账。
    沈舒意打着哈欠回房间，白昼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薛子衿炸毛起来无差别伤人：“卖姬卖上头了是吧？没摄像头也要卖啊？”
    听见这话，白昼转身，把手撑在门框上冲薛子衿抛了个媚眼：“怎么了？你暗恋我啊？”
    “女同性恋不要脸！”
    薛子衿叫了一声，比耗子还蹿得快，闪电般冲进了季泠然的房间。季泠然和白昼对视一眼，后者做了个鬼脸进了房间。沈舒意其实没有睡意，她只是想把自己从尴尬的局面里拯救出来，她没必要在薛子衿和虞月夜之间站队，那简直是立个靶子给她们打。
    “你何必和她拌嘴。”
    “你也吃醋啦？”
    就像粉丝说的那样，白昼有一双狗一样的眼睛，纯粹的直接的，横冲直撞地杀到她面前，心虚的时候几乎无法直视这双眼睛。沈舒意直视着它，轻轻地笑：“没这个必要。”
    没必要去逗薛子衿，也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吃醋。
    白昼能理解的，她的中文很好。她仔细地看着沈舒意的眼睛，时间大概过去一分钟，她叹了一口气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视：“好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呢？这里没有镜头，没必要做出太亲密的举动，热情在这里消耗殆尽，那留到镜头面前的只有麻木了。
    “早点睡吧，明天会拍花絮。”
    她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好，闭上眼睛不去看白昼的表情，她相信对方是聪明的，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这一次？每一次。
    第13章
    第二天，虞月夜起得很早，昨晚睡得很好，但不如在狭窄的宿舍里的床上睡得好。摆脱爱豆生活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事，但那一天越来越近，她时刻等待着和镁光灯说再见的那一天。
    薛子衿抱着胳膊等着在客厅奚落她，因为昨晚吵得不够尽兴，一见到虞月夜就跳起来想说点什么，但经纪人和摄影师已经走进来了：“别聊了，坐车去公司，快快快，不要像个老太太！”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得不对，经纪人捂住嘴巴环视左右，季泠然坦然接受经纪人变成幼教的设定，第一个坐进车里。摄像头在拍，薛闭着嘴巴不好骂人，在镜头面前卖了个萌然后坐上车霸占了季泠然身边的位置。沈舒意和白昼一前一后地上车，虞月夜连眼神也没给摄影师就上去了。
    经纪人猜出她心情不佳，叹一口气跟上去。公司希望虞月夜回心转意，但如果没法续约，还是退圈比较好，也省得公司买水军抹黑她。明明是自家一手挖掘培养的人才，凭什么跳槽到别的公司呢？在年轻且人气高的时候选择退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多少人求神拜佛也得不到她这样的好命，她却把这样的命运弃如敝履。
    “有没有吃早餐？我这里有牛奶和小面包，吃一点垫垫肚子。”
    “我吃过了。”
    沈舒意大概是自己弄过健康沙拉吃了，她算最省心的一个成员，有分寸，会说话，也能迎合粉丝扮女同。经纪人投去赞许的目光，剩下的成员也陆陆续续从她手里接了草莓牛奶和小面包，只虞月夜闭上眼睛假寐，经纪人也识趣地不开口打扰她。
    “到了，下车吧。”
    行程未公开但还是有粉丝能猜到她们会来公司协商新专辑，公司楼下也长期蹲着数量不少的代拍，她们一下车就吸引了人群，他们甚至在摄像头上摆着可爱玩偶来引起她们的注意，薛子衿顺势就看过去，粉丝一片尖叫声。
    “薛子衿笑一下！”
    她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愿意和人群互动的，哪怕不是粉丝，薛子衿听话地露出标准的爱豆营业微笑，冲旁边等待的人招手。剩下的人也稍微互动了一下，避**出黑脸图，只虞月夜态度如常地走了过去。
    挤在电梯里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彼此都去看两旁的近似镜子的内壁，纠结自己的妆发是否一丝不苟，薛子衿余光看见虞月夜依然抱着胳膊面无表情，想要开口嘲讽她两句又被季泠然阻拦了：“安分点吧。”
    她什么时候不安分？
    薛子衿想要反驳，但经纪人投过来哀求的目光，她不甘不愿地闭嘴。白昼还在和沈舒意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冷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季泠然在看虞月夜的脸，对方的脾气喜怒无常，她担心对方在会议室里大发脾气。

 第15章

    但虞月夜连回应她的眼神都不愿意，安静得像一个雕像，美丽无生气的雕像。
    会议室里坐满了策划和音乐人，低声讨论着新专辑的主题策划，看见她们进来先礼貌地笑了笑，把一沓剧本和歌词递过去：“你们先看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沟通。”
    策划人想要表达出粉丝和爱豆之间几乎扭曲的爱恨和控制欲，细致得连角色设定和分镜都打印出来，上面还有铅笔修改的痕迹。
    虞月夜没什么意见，低头去读那张薄薄的纸张上的文字，她一人分饰两角被寄予厚望：“我，演粉丝也演爱豆吗？”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不敢置信的成员的吸气声，季泠然识趣地低头不语，会议室里的空气都静了，静得令人尴尬。
    “我有点口渴，下去买杯饮料。”
    她起身，推开门走出去，她应该要觉得有压力吗？门合严前她听见了薛子衿的声音：“如果一定要用我们所有人衬托她的话，当初为什么让我们待在一个组合里呢？我难道天生要做她的背景板吗？我知道她人气高，但我和她差得那么多吗？六分钟的剧情不能给我留一分钟吗？”
    经纪人着急地想要安抚薛子衿，后面的声音虞月夜已经听不到了，她不用看也能想象到每一个人的脸，成员们是会喜欢薛子衿的，因为薛子衿的声音比她们更有力，能够说一些她们没法说出口的话。她们究竟怎么想，虞月夜也不好奇，那些恶意是阴暗巷子里的在污水里的苔藓，因为不见天日所以无限蔓延。
    她也不愿意继续和她们虚与委蛇了。
    公司楼下有饮料贩卖机，虞月夜扫码买了瓶的无酒精白桃汽水，喝到嘴里全是劣质的气泡和甜味。她很久没喝这样的饮料，舌尖那点甜转瞬即逝，她低头打开微信——过滤掉经纪人日常的问候，和一些爱豆浮夸的关心，没有消息了。
    宋疏星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个念头像陨石一样降落在她脑海里，虞月夜没法消化它，她只能坐在过道的皮质沙发上思考——宋疏星在做什么呢？在上学吗？在上课吗？从那句话开始，对方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话，如果感觉到伤心的话，为什么还去看她的演唱会呢？
    粉丝的爱，可以把这一切忍耐消化吗？
    这样的目光可以落在她身上，也可以落在任何人身上，只是对方恰好在橱窗里选中了她，换成任何一个人，宋疏星都会这样温柔隐忍地爱着支持着对方。
    只是恰好落在她身上。
    虞月夜安静地坐了一会，路过的工作人员都会停下来问她在做什么，得到答复后又匆匆离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看了一眼手表，自己已经在外面坐了半小时，光是想象一个不重要的粉丝就足够消耗她宝贵人生的半小时。
    成员关于歌曲分配的争吵应该结束了，她这样想着上楼，看见经纪人对她露出疲惫的笑：“月夜，没发生什么事吧？刚才她们吵起来了，我不方便走开。你觉得这次交给你的部分会让你觉得有压力吗？如果有的话我去和公司沟通——”
    为什么不能直接说真话呢？
    “她们想要什么就全部给她们好了，我的合约年底就到期了，我没关系的。”
    经纪人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企图猜想她的真实情绪，这种话像破罐子破摔的气话，从虞月夜嘴里说出来更要仔细斟酌。何况她既是人气最高的成员也是即将出走的成员，公司强调要想办法哄她续约，任何条件都能商讨，底线能够一退再退。
    但虞月夜说的不像假话，公司把重心倾斜到她身上是怕粉丝会放弃最后的专辑，不再听从公司的发号施令，钱包里的钱会有别的去向。公司只能最大程度地让虞月夜成为这张新专辑的核心，这样的做法也势必会引起其他成员的不满，但她们没法离开组合，也就成为公司战略的棋子，无声的牺牲品。
    但成员也不像公司想象得那样顺从，砧板上的肉也会摇摇晃晃地跳起来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你怎么说这种话？公司有公司的决定，我也没法干涉，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我会帮你们传达。对了，音乐人还是你的粉丝，待会可以和她合个影。”
    经纪人挤出满脸的笑，想伸手拉她，但虞月夜避开了那只手，继续往楼上走，她想不明白音乐人为什么会欣赏她这样的人？因为她对爱豆事业的不屑一顾和时刻都在游离的无责任心的表现吗？
    会议室里的人已经争吵过一轮了，空气里紧张得点根火柴就能爆炸。在经纪人的示意下，虞月夜看向音乐人，对方也直视着她的眼睛，和粉丝热切快乐的目光不一样，音乐人看她像在看橱窗里的精致人偶，漂亮的无害的可以占-有的。
    “我很喜欢你。”
    音乐人的唇下有银色的钉子，亮晶晶地晃着她的眼睛，虞月夜“嗯”了一声，不去看对方的脸。坐了十几人的会议室俨然不是好的调情场合，但音乐人根本不在乎这一点，这个圈子里的人似乎已经不会被寻常的道德限制，只为冲动和刺激买单。
    “等一下，我想去上个厕所。”
    季泠然忽然失手，一沓文件落在桌子上发出响声。虞月夜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句话打断那点暧昧氛围，也跟着走出会议室，忽略经纪人脸上为难的表情。
    自己这样做会让经纪人很为难吗？
    虞月夜站在窗子边往下看，公司底下还围着很多热切的粉丝，他们把自己的欲望投射到她的身上，期待她替他们享受着在舞台上的人生。季泠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我以为你会哭的。”
    她们之间是这么亲密的关系吗？能够开这样的玩笑。
    “为什么一定要退圈呢？继续留下来不好吗？”
    这样的问题，虞月夜已经听过太多遍了，她以为自己的否定已经足够有力，但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都像是小打小闹。比起愤怒，虞月夜更想发笑：“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呢？难道组合没了我就不能继续下去了吗？因为你热爱这一切，所以不能接受我厌恶这份事业吗？”
    季泠然的心里翻腾着很多情绪，她对虞月夜的嫉妒和憎恨以及对自己无能的痛苦：“你总是那么理直气壮，不能表现出得到这一切的庆幸和不安吗？我们嫉妒你，那你呢？你不是也在忽略我们讨厌我们吗？”
    虞月夜没有回答她，因为经纪人也出现在了走廊的转角，一边喘着气一边朝她们走过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刚才还去厕所逛了一圈，你们快回去。”经纪人的目光从虞月夜转向她，季泠然只沉默着不回答，她明白经纪人在担心什么，担心她们集体孤立霸-凌虞月夜。
    制作人不愿意把重心倾斜到他人身上，成员也不愿意做虞月夜的陪衬，最后大家争执不下，不欢而散。走出公司时天已经黑了，薛子衿有点困，坐上车时迷迷糊糊听见季泠然和虞月夜说了一句什么，没放在心上，直到下车才想起来。
    “如果他们选中你，你会更高兴吗？”
    第14章
    “音乐人想请你吃饭，你怎么就不懂得变通呢？多少人想和她联络关系都找不到门路，你就是太倔了，有时候把身段放低一些日子会好过很多。”
    经纪人絮絮叨叨，虞月夜不想听这些，把头靠在窗上放空大脑，虽然知道她在神游，经纪人也不好呵斥她，叹口气继续调出教育专家的电台听。
    “孩子为什么不愿意听大人的话呢？相信很多妈妈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而不听话就是其中最让人恼火的事情。但是先放下你们对着孩子举起来的手掌，仔细听我说，孩子不听话其实可能也是孩子过于成熟的表现。”
    “姐你有孩子啦？”
    后排的助理冒头，经纪人摇头：“没啊，噢，我亲戚有个小孩不服管，我替他们听。”这个理由不具备说服力，但车子里的“小孩”没人在意这个问题，经纪人悄悄松了一口气。到下车的时间，她又拉住虞月夜，让助理先把车门合上：“月夜，我有点事情和你说，公司这边投资了一部青春校园偶像剧，打算让你去试镜女二的角色。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这个角色应该就是你的了。”
    太大的问题是什么？譬如投资方想要捧哪个小明星，或是虞月夜的演技不堪入目，播出去会影响导演的口碑，但这样的概率微乎其微，公司已经上下打点好了，虞月夜再蠢也会笑会哭，会念一二三四五。
    虞月夜连为什么都不问，接过那本剧本就回了宿舍，制作新专辑比起拍戏来说周期更长，来钱更慢。她可以预见到，在合约到期之前，公司会把她压榨到极致，追求利益最大化。经纪人掩耳盗铃的行为也幼稚得过分，像把偏爱的小孩拉到角落里让她吃好吃的别让其他孩子发现，其他成员也不是傻瓜，她们总会知道的。
    薛子衿搬出了房间，因为不想再和她待在一个空间里，她独自享受着大单间。洗完澡后，虞月夜躺在床上打开剧本，手却诚实地点开手机，库洛米安静地躺在她的联系人列表里，毫无音讯。

 第16章

    她点进去看对方的朋友圈，还停留在演唱会那一天的，她再转战微博，库洛米转发了数十条抽奖，也发了一条微博吐槽。
    【天蝎座女人没有心的！毫无人性！支持的请呼吸！】
    没什么意义的话，虽然心里这样批判着，虞月夜忽然觉得有意思，对方像变成具象化的人在她面前跑跳争吵，叽叽喳喳，活泼又热闹。互联网并不是封闭的小空间，但对于虞月夜来说，这是方方正正的一块小天地，她只注视这这一只库洛米。
    后来，虞月夜才发现，其实她变成了鱼缸里的一只鱼，四方的天地只有宋疏星一个人。
    她翻开那本剧本，去读一个和她想象中大相径庭的故事，她需要饰演的不是纯粹愚蠢恶毒的女二号，是一个复杂的人。
    她是齐相宜，从小被当做豪门联姻的对象培养，她懂名牌，会交际，能够拿捏好分寸，也相信自己能够做一个形象完美的豪门太太。在父母设计的框架里，她在学校里也有不低的人气，老师同学对她的评价都不错，她认为男主不会找到比她更好的联姻对象。
    齐相宜是他选择范围里最聪明的，是聪明人里最漂亮的。
    虞月夜读了一半就困了，她在某种程度上理解齐相宜，做豪门太太也许只要讨好一个人，但作为爱豆要努力取悦更多的人。她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自己在梦里追着一个人跑，但对方一直对她冷言冷语，反而对另一个女生倾心。
    “等一下，你不应该对虞月夜学姐这样！”
    被人护在背后的女生忽然抓住那个人的手臂，虞月夜在看清她的脸之后猛地惊醒——宋疏星。宋疏星为什么会站在别人身后？不对，宋疏星是会被别人暗恋的对象吗？但是这件事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思索了一会，虞月夜起身，和推门进来的薛子衿对上视线，她先转头，不去看薛子衿的脸。
    *
    虽然和卢露不是一个学院的，但架不住她和自己在一栋宿舍楼里住，两个人很快成为上课和吃饭搭子。卢露的属性也很明显，铁血单推人，固执地认为沈舒意和白昼是被公司逼着卖姬的，沈舒意虽然是女同但是不喜欢白昼那一款。
    “那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白昼那一款呢？”
    卢露生动形象地演绎了杀人的眼神，宋疏星马上调转口风：“我也觉得，像我，我就不喜欢白昼那一款的，我喜欢虞月夜那种类型。”
    “因为我是沈舒意的梦女啊！我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能帮她咬手套！太色了！看她和白昼的舞台表演，我真的想上去和她一起跳！”
    听完卢露真心的自白，宋疏星产生了新的疑惑：“可是，你不是她的妈妈吗？我记得你说你是妈妈来着？”
    “一个成熟的粉丝，可以一边做梦女一边做妈粉！”卢露捏紧拳头，被宋疏星把拳头按下去：“支持！”
    在签售会做咬手套这种事情似乎不太可行，如果自己变成虞月夜的时候请求沈舒意和卢露互动也不太对劲，宋疏星放弃思考，在卢露要求下把她的小卡举起来给她拍照。
    “等一下，快迟到了！”
    宋疏星急忙往教学楼做最后的冲刺，一路跌跌撞撞，最后终于在上课前溜进教室后排，坐下后就看见了段点点：“你看微博了吗？虞月夜官宣了一个ip剧，演女二号。”
    “还有这种好事？”
    从演唱会回来之后，宋疏星开始了神志不清的戒断反应，上课时想到虞月夜在舞台上跳舞的样子一个劲傻笑，晚上在宿舍里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一面而黯然流泪。
    之前发生过的奇迹，还会再发生一次吗？
    宋疏星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她既没有求神拜佛，也没有什么特殊体质，只能归类于造物主的一场小小的玩笑。
    也有可能是，量子力学。
    “和男主有没有亲密戏份啊？女二号的话应该只有单方面做舔狗的戏份吧，到时候还能剪辑成梦女向！”宋疏星已经美美展开幻想了，段点点看她眼泪都快从嘴边流下来的没出息的样子，摇头：“又疯一个，我再也不相信妈粉不会做梦女的传言了。”
    她说的是卢露，段点点当时没仔细检查自己的主页就和卢露互关了，结果晚上看到有意思的视频想艾特对方时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幸好还有微信可以交流，删除该微博再提交五十字小作文检讨自己。
    “就这么恨吗？”
    段点点想不通，看薛子衿在同人文里被舞出清冷公主的狗狗骑士时她也大喊好萌好萌，cp明明就是爱豆魅力的最大化。
    管理学老师上课比念ppt还无聊，两个人继续扎堆讲小话，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老师，然后继续埋头玩手机。半个教室里全都是做自己事情的学生，没人关注老师说到了哪一页，段点点看了一眼放心下来。
    “明天晨跑能不能帮我拿手机打卡？我爬不起来的。”
    大学比起高中来说轻松，但晨跑晨读也延续到大学，七点十分集合晨跑，跑到七点半结束还可以赶上八点的早课。
    “经济学的学生下课别走，我们开个班会！”
    下课铃响，团支书站起来去调试电脑，又看向同学：“不许偷偷走！”比起周末抽时间来开会，大家更愿意在下课后抽几分钟开会，吃饭晚一会也不会怎样。
    但段点点显然不这样想，她想吃的粉店很多人排队，晚几分钟下课大概要排半小时，午觉灰飞烟灭。
    “好烦啊。”
    “段点点同学，你有什么意见吗？”
    团支书打开ppt，副班长一眼看到段点点的表情，直接开嘴：“不愿意你就走啊！反正我的照片要发给辅导员，你不愿意开会的事情我也会和她说的。”
    辅导员管这屁事干嘛呢？再说学校里辅导员流动比学生还快，待半年一年跳槽的数不胜数，难道不想开会就犯死罪啦？段点点被他一呛，把书包往后一甩，硬生生从整排的木椅上翻过去了：“好啊，你去吧！”
    宋疏星坐在位置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缩着脖子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她和同学关系也一般，军训结束时副班长自掏腰包给全班买了奶茶，但是刚好少她一杯，大家举着奶茶拍照的时候她只能举着剪刀手尬笑。
    对方应该不是刻意忽略她的，也许就是不小心忘记了，记错人数了，路上弄丢了一杯。她找了很多个借口安慰自己，没有撕破脸的勇气，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忍耐大学生活里同学的漠视。
    少她一杯的奶茶，跳过她发的贴纸，班会上传话筒唱歌也会跳过她，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收她的班费呢？
    但宋疏星实在没有勇气走开，手机在她手心里不断震动着，副班长向她投来目光，她低下头假装自己在读课本，手心里冒着汗。
    如果她能更有勇气就好了。
    第15章
    官宣的速度比虞月夜想象中更快，没有和谁吃饭就获得了这个机会，但她也希望有人能带着更大的后台取代她。
    她读剧本时胃绞痛，胃像被人抓紧又松开，她伏在马桶边吐了几次才勉为其难地读完。编剧喜欢为任何人的好坏溯源，一直到原生家庭，反派扭曲的心态源于不幸的童年。
    虞月夜不认为原生家庭会摧毁一个人，但她总是躲避着相关的话题，躲避着来源父母的苦痛惨案，也躲避着自己的父母。她在心理咨询师面前也不愿意去描述自己的过去，没有意义，那一切并没有对她造成沉重的伤害，她只是无法形容那些时刻的自己。
    被当做工具人的齐相宜不合格，成为爱豆的虞月夜也不合格。
    经纪人夸赞她有大心脏，出道舞台也不会紧张出错，她只是不在乎这一切，爱豆生涯原本应该与她的人生挂钩，但是等号轻飘飘地被抹去了。
    读那本剧本里的关于齐相宜不幸童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悸，但好像也不是怜爱，她只觉得自己陷在泥潭里无法挣扎，童年的回忆在过去向她招手，原本遗忘的一切全在破冰苏醒。
    “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有勇气抛弃过去的荣誉来挑战演员这个角色，我很看好你。”
    坐在评委席的导演笑得很慈爱，看她的目光让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可造之材，但虞月夜不会接话，她只是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各位老师好，我是虞月夜。”
    导演一招手，有工作人员小跑过来捧着剧本和她对戏，在她之前的演员有这样的待遇吗？虞月夜不会过问这一点，作为拥有特权的人需要识趣地闭上嘴巴，她不会永远站在金字塔间，这一切只是过眼云烟。
    “相宜学姐，你喜欢沈昼学长吗？他有向我表达过他的感情，但我总觉得要告知你，因为你们是那样的关系。虽然我也喜欢他，但是我觉得如果就这样和他在一起的话，会伤害到你的感情。”
    这段台词被工作人员干巴巴地念出来依然充满杀伤力，路过的人听了都心头火起。女主角喜欢善良柔弱清纯的小白花，不断对剧本进行指点，最后编剧和原作者加工出了一部既要人人爱我又要占据道德高地的偶像剧。

 第17章

    对于几乎不看偶像剧的虞月夜来说，她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机械地背着她的台词：“你真的是很好的人，这种时刻还能考虑我的心情，我很高兴沈昼喜欢的是你这样的人。”
    停顿两秒，她再抬眼看工作人员，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们确实是已经订婚的关系，不过我不会干预他的恋爱，希望他和你恋爱的时候能找到和我在一起没有的幸福。”
    “谢谢你，相宜学姐。”
    “没关系的。”
    原来偶像剧演绎的是一种超脱伦理的恋爱关系。虞月夜微笑着，在“女主角”消失在她眼前后慢慢地收起笑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月夜，你再试一下和男主对话的部分好吗？”
    导演见她点头，对着旁边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她很快翻过几页，继续念：“齐相宜！你为什么要和甜甜说那些话？你是不是想要警告她离开我，好让你一个人占有我，占有沈家的财产！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我，这个世界上真心爱我的只有甜甜，你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你只是一个趋利避害的小人罢了！”
    “齐相宜”在这样的指责下毫无动摇，她甚至没流一滴眼泪，认真地看着暴怒的“沈昼”的脸：“我没和她说什么，我也确实是个小人，如果你不是沈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我不会和你有婚约，我只是为了你的钱想要和你在一起。”
    这也是女主角要求下改出来的角色，一个冷酷无情的利己主义者，爱上的不是男主角的灵魂，而是他的家世和财富。
    “你这个贱人！”
    虞月夜把头偏过去，像真的挨了一巴掌，她并不惊讶，平静地望着男主角，等待着对方新一轮的炮轰。
    “我虽然不打女人，但是为你破了例！我告诉你，我绝对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就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女人，我也不会爱上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无论家族怎么命令我，折磨我，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了。”
    虞月夜本该露出一个伤心的表情，但她努力了半天，最后只垂眼，演出落寞神态。
    “我的表演结束了。”
    评委看她的眼神依然热络，他们把她赞美了一番。但他们也清楚，虞月夜能演这个角色不是因为她有演技，她只是用自己在演绎“齐相宜”这个角色，而她的公司把她推到了台前，那么她就是最好的人选。
    选角公布在微博也引起了轩然大波，观众对于越来越多的爱豆跨界做演员的现象感到不满，而且嘴上说的热爱舞台随时会变成从小到大的梦想是成为演员，明明就是捞钱。而且虞月夜并非科班出身，只是漂亮的脸看起来稍微有一些说服力。
    【能不能把电视剧还给演员，现在的爱豆一火就开始进军影视界了，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火啊？不能好好在舞台上待着吗？】
    【虽然但是这姐的脸还是很能打的，我先浅浅期待一波，反正偶像剧演技差不多得了，还不如找点漂亮的人来演呢】
    【拜托爱豆脸和演员脸不一样好吧？别以为在舞台上还过得去就能演戏了，内鱼的风气就是给你们这些爱豆粉丝搞坏的！天天亲亲抱抱溺爱宝宝，偶像剧都烂成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情溺爱！】
    【楼上说话倒是很硬气，可惜你正主的演技没你的嘴硬，上一部戏都嘲出圈了，谁不知道你家正主科班出身演技一样烂，比起看你家正主演戏，我还不如看看新人呢？说不定还有点潜力】
    【别打了，我先溺爱美女，都这么漂亮了，等预告片出来再嘲嘛，反正对我的眼睛好】
    网上对她的质疑不少，官博蹭着热度发了张定妆照，她穿着白衬衫黑裙子站在树下，抱着一叠书本，偏头看着另一个方向。这只是一张很正常的照片，但评论转发很快就爆了，原因很简单——她漂亮得很客观。
    扎着马尾，没像过去那样画着浓墨重彩的舞台妆容，只描了眉毛擦了口红，没刻意扮嫩，但她站在那里就有学生气，不是带着香气的花，是笔直的树。
    宋疏星也转发了这张图，配的文案——高中如果有这种学姐，我高低暗恋三年！加上三个爱心眼流口水的表情包。
    虞月夜看到时忍不住笑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但这句话也许是一种赞许——对她魅力的赞许？但她又不喜欢对方，宋疏星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稍微过界的粉丝，她们之间不可能建立偶像和粉丝之外的联系。
    她不希望和粉丝走得太近，因为她是会抽身离开的人，她不想永远以爱豆这个身份活跃在他人的视线里。
    不是爱豆之后，粉丝就不会再喜欢她了，他们会把精力和时间花费在其他人身上。他们只是需要有那么一个出口，只是暂时地选择了她，如果虞月夜以为那是对自己的爱，她很快就会失去这一切。
    宋疏星也是粉丝，她也会失去对方的，在她退圈之后。
    剧组打算开一场直播，把主演聚集在一起念台词，提前宣传这部剧，打消观众的疑虑。虞月夜想要拒绝，但合同不允许她逃避任何宣传通告，她只能坐在那里念台词。
    “三，二，一！”
    灯光就位，直播也开启了，饰演女主的焉然画好了精致妆容，在镜头面前坦然地说出对虞月夜的赞美：“我特别喜欢你们团，上高中的时候，我还在社团翻跳过你们的歌！”
    “这样吗？谢谢你。””
    虞月夜说不出更真挚的感谢，她低头看剧本，旁边饰演沈昼的男明星打趣：“你们的关系倒是像剧本里一样好，甜甜也是齐相宜的粉丝。”
    直播间里涌入大量粉丝，想要用爱豆的名字刷屏，但很快淹没在路人的讨论里。
    【有没有认真看剧本？甜甜和齐相宜后面不是撕破脸了吗？还是剧本改了？】
    【我也喜欢虞月夜，和焉然是同担耶】
    【别骂我儿子，等剧本出来再说】
    【几十岁了还是你的好大儿啊？妈粉别太溺爱了】
    不可能把所有场景的台词全念一遍，编剧和导演已经筛选好了表演的部分，焉然正准备开始念，就听见于柏山声情并茂地开始表演：“齐相宜！就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女人，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焉然庆幸自己学习过表情管理，差点就翻白眼了。
    【嗯，如果看着虞月夜的脸能说出这句话，我还是很服气的，虞姐的脸扇我我都要问她手疼不】
    【楼上诡计多端的m】
    【男主一嗓子把我家狗都叫醒了，是不是以为自己喊得越大声越有演技】
    “我知道。”
    虞月夜低头看剧本，把纸张的尖角捏圆又抚平，她垂着眼睛，平静得如同不会有风的湖面。
    第16章
    【好坏哦，怎么忍心对虞月夜说这种话，虞月夜都要碎了吧，让我来抱抱她】
    【楼上诡计多端】
    【现在是齐相宜宝宝！好乖好漂亮的宝宝，妈妈爱你】
    最后一条弹幕是宋疏星发的。
    副班长又找了个烂借口开班会，说给大家准备了惊喜。宋疏星不好意思不来，虽然如坐针毡也只能坐着，坐在食堂里把手机放在桌子下玩，比上课还偷偷摸摸。
    副班长就是她最害怕的那类人，冲动鲁莽，声音大，任何时候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而且只要提出反对意见他就会咄咄逼人地开始大声地和对方争执起来，把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到他的身上。
    简直太可怕了。
    所以宋疏星既讨厌他，也害怕他，还是不敢不来班会，起码和他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段点点倒是很直接说过不会来，她没有对方的勇气。
    “今天是我们班同学的生日，所以我想把大家叫过来一起给她庆祝生日，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彼此还是要多些包容和关爱。”
    宋疏星快把头埋到桌底下了，看虞月夜流露出来另一面也让她觉得喜欢，虞月夜分明就是无论什么都能做得好的人。
    可惜现在不好戴耳机，她不知道虞月夜现在念到了哪段台词，只能看见虞月夜鲜红的嘴唇不断张合着，呼吸变得急促，皱着眉，一向令粉丝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几乎崩裂。
    虞月夜是演技方面的新人，能有这样的表现也很厉害了！
    宋疏星还在肯定虞月夜的表现，她并不知道在表演的是什么片段，但弹幕上有人开始产生担忧。
    【是真的在演吗？好有感染力，念台词念得我都要掉小珍珠了】
    【说实在的……虞月夜看起来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经纪人为什么接这种戏，看她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很辛苦，难道她演技这么好吗】
    【公司真是一坨屎敢这样对我女儿，我真要拿把拖把戳死他们】
    【合约到期前压榨艺人很正常，选秀团快解散的时候也是巡生巡死，谁来怜爱一下】
    “宋疏星，你到底在看什么？”
    副班长忽然伸手去拿她的手机，宋疏星的力气没法和成年男人媲美，他轻而易举地抢过去，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又笑了：“只有你们小女生爱看的直播，多看看吧，之后她和男人结婚你就看不到了。”

 第18章

    “你凭什么这样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被同学注视着脸很快涨得通红，但还是大声反驳副班长：“你懂什么？你凭什么说她以后会和男人结婚？你早上起床没刷牙吗嘴巴这么臭，没人告诉你吗？”
    心里酝酿着更多更难听的话，但这句足够让副班长对她瞪圆眼睛，像冷不防被喂得很熟的流浪猫抓了一下，对他来说是毫无设防的反击。
    她看不见的直播画面里虞月夜晕倒了，直播很快被切断，而网友围绕着“是最有话题度的宣传方式还是最无耻的消费艺人的行为”争论不休，她什么也不知道。副班长冷笑着把手机摔在桌面上：“我最讨厌你这种随时随地开小差，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
    “你以为我就很喜欢你吗？”
    被恶意揣测爱豆性向的宋疏星像揣了一颗豹子胆，她把手机紧紧握在手心，扔下这句话就往外跑，心里想着一定要和段点点好好辱骂申伟。
    申伟是副班长的名字，在开学第一天他自我介绍说是父母期待他成为伟大的人，以一票之差输掉班长的位置也笑着说会为大家服务。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固执地把矛头指向自己呢？宋疏星跑到食堂大门外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但也不会再回去，她认真地思考着自己成为靶子的原因。
    他们完全没有交集，申伟自小在北方长大，两个人的成长过程里不会有重合的轨迹，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地针对她呢？对方又凭什么说虞月夜会和男人结婚呢？就算存在这种可能性，她也只愿意听虞月夜亲自解释，不接受他人对虞月夜没有根据地恶意揣测。
    难道因为她看起来是不会打回去的肉包子？
    *
    虞月夜在医院里，这里比旁人想象得更水深火热。她躺在病床上，才念过的台词似乎还浮在她舌尖，张口就要跳出来，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口腔内壁。
    “我只是一条狗而已，为家族奉献我能奉献的一切是我的义务，我活着就是为了做这些。”
    编剧已经刻意避开被滥用为侮辱词汇的“母狗”二字，但要她说出这句话，承认自己是一条狗，就像把面皮从脸上硬生生剥下来，血淋淋的疼痛。虞月夜没有办法把过去的记忆彻底抹杀，人的大脑总是贪恋幸福时光也铭记痛苦时刻，每一道褶皱里包含着的往事不计其数。
    她为什么还觉得痛苦呢？时至今日，过去伤害过她的人甚至已经入土，但“我是一条狗”这五个字就足够让她发疯。虞月夜把手指放到两排牙齿中间，要把它们咬得像自己的心一样血淋淋才能忘却痛苦，不是，她做什么都没办法忘却，午夜梦回她还是跪在地上连哭都不敢出声的像狗一样的小孩。
    “虞月夜！”
    门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开，一个人如风一样冲进来，虞月夜先听见她的声音，闻到她身上的气味然后才想起她的名字。
    是妈妈吗？要这样叫吗？
    匆匆赶来的经纪人急忙把门合上，上一任经纪人曾把写了一串数字的纸条当做锦囊那样放在她手心，对她叮嘱，这是对付虞月夜的法宝，但不能随意使用，因为狗急会跳墙。当时，她只对“狗急跳墙”这样的比喻感到冒犯，但现在看见了虞月夜的母亲，忽然明白了他真正的想法——虞月夜是能够鱼死网破的那种人。
    “阿姨——”
    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她，您别担心。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经纪人眼看着虞母如同女战士般冲到床边，把床头柜上摆着的花束拿了起来，往虞月夜脸上挥过去，像挥一个衣架或是扫帚：“你这个贱货！怎么一点苦都吃不了吗？当初你爸爸那家人怎么折磨我的，你六个月的时候我大着肚子都跪在地上擦地砖，我怎么没像你一样晕倒在地？我问你！”
    “你还敢口口声声说什么退圈？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了！你走到今天难道全凭你一个人吗？公司对你的栽培，粉丝对你的支持，你凭什么摆脱他们就这样走！要不是我把你生下来，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这么漂亮的脸，你为什么要退圈？要和哪个男人结婚生子吗？我说过不许你恋爱，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经纪人从被吓懵的状态回神，冲上去拦的时候庆幸花束里没有带刺的品种，但虞月夜的脸上还是多了几道红痕。她腿一软快吓跪了，压根没想到这串数字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前任经纪人也没说虞母彪悍到这个程度啊！再来一次，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会打这个电话的！
    她一手抓着花束，一手拦着虞母：“阿姨，阿姨别打了，我们有话好好说！”余光瞥到虞月夜靠在床板上面无表情，如果不是脸上的痕迹，虞月夜比她更像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我给你个面子！”
    虞母终于放下了花束，一半的花瓣已经掉落在床上被单上，她手里握着的只是光秃秃的茎秆，一松手就落在地上：“我养这么个女儿容易吗？她总是这么叛逆，不听我的话！”话音在结尾又扬高起来，经纪人的心也提起来，赔着笑脸：“阿姨您别着急，口渴不？我下楼给您买个饮料。”
    经纪人想使眼色让虞月夜收敛点，在父母面前不要太倔强，何必闹到打起来的地步？她也有父母，是普通人生里最平淡的一款父母，沉默的爱也沉默的父亲和偶尔有怨言的家庭主妇母亲，他们只在她逃学早恋时这样毫不留情地教训她。
    “我不渴，谢谢你了小姑娘，照顾她真的麻烦你了。”
    虞母对她笑得很和蔼，鼻梁上还有汗珠，但五官里依稀能找到美人的影子，带着诗书气的漂亮。经纪人明白漂亮是虞家的遗传基因，出门把空间留给母女二人，叹了一口气感慨即使有做明星的女儿母亲也不满意吗？如果自己做大明星的话，妈妈应该会很满意吧？
    等她再回来，病房里发出巨大声响，门外围了一圈蠢蠢欲动想看热闹的人群，她推门进去手一滑，饮料瓶子骨碌碌滚到地上，但房内的二人无人在意她的举动。
    因为虞月夜按着胸口，呼吸声尖锐得像哨声，输液的针被拔了出来握在她手里，血慢慢从针口淌出来，在她手臂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圆点。
    “反正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那我去死你满意了吧？”
    “好啊！那你就去死啊！你看你死了我会不会后悔！你以为我没了你活不了吗？你爸爸死的时候我在他坟前一滴眼泪都没流！你要是这么不孝这么没有良心就去死啊！现在就从楼上给我跳下去！快去！”
    没想到争吵会发展到这个程度，经纪人双腿软得快跪下了，想让虞月夜把握着针管的手放下来，但虞母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她。她终于明白那串数字是不该开启的密码，但那支针管忽然落在地上，她连滚带爬过去把它拿开，起身时虞月夜已经闭上了眼睛，倒在床上像快要碎掉的陶瓷娃娃。
    第17章
    宋疏星回到宿舍越想越气，打开群聊和段点点骂了申伟几句，后者还没说话，群聊已经被愤怒的卢露刷屏了。
    【傻*让他滚，张口闭口和男人结婚我看他巴不得和国男结婚美美收彩礼，想我集资送他去泰国变性是吧？下辈子吧，他死了我也不会烧冥币给他的】
    【怎么了这么想和男人结婚是不是gay的屁股生出来的贱货，这么爱男人一见到女人就怕人家抢了他的好男人，承认自己男同性恋很丢人？】
    【女人爱和谁结婚关他p事，饭吃饱了开始指点别人大发爹瘾，爹死了呗这么爱爹化身大爹，出去做鸭拥抱华夏好男同得了】
    【别骂了姐姐，再骂我的素质要跌穿学校地板了】
    太会骂了，以至于宋疏星躺在床上忍不住傻笑出声。莓莓和男朋友吃完饭回来一看她就头疼，生怕她做舔狗做得心满意足，躺床上都美得傻笑了。
    “我带了泡芙回来吃，宋疏星你要不要？”
    “要的！”
    她爬下床，从舍友桌子上分到一个拳头大的抹茶泡芙，才咬开外面的皮里面的奶油快溢出来，抹茶带点苦味解腻，学校的面包店除了太贵没有什么缺点。
    “谢谢美女。”
    “等一下，我路上看到申伟了，他说找你给同学过生日，等不到你就不吃，你和他有仇啊？”莓莓咬一口泡芙，终于把这件事想起来，宋疏星手上还捧着半个泡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急得跳脚：“他神经病吧！”
    虽然讨厌他，但被这样道德绑架，宋疏星根本没办法不去，说她包子也好，说她懦弱无能也好。她根本没办法不去，因为申伟把所有同学和自己都摆在了天平的另一端，如果她不去那就是孤立了整个班的人，虽然讨厌申伟愿意得罪他，但是她不好意思得罪还没熟悉起来的同学。
    宋疏星不敢在群聊里发言了，她怕段点点和卢露连起来骂她不争气软包子，揣着手机一路跑到食堂。走进去在同学面前坐下，幸好还有空位置，但每个人看她的表情都很古怪，宋疏星也很快明白古怪的原因——旁边的桌子上只有光秃秃的装蛋糕的纸板。

 第19章

    她终于明白过来，申伟只是在骗她，让她落空一次，在这里如坐针毡。
    宋疏星转过头，在隔壁桌看见了申伟，他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用勺子刮着蛋糕上的奶油吃，注意到她的视线，回过头朝她笑了笑。同学也没有想到她会去而复返，但蛋糕已经分完了，桌上一片沉默的死寂，大家低着头吃蛋糕不说话。
    她坐立不安，低着头像刚才那样玩手机，想挨到散场，但手忽然脱力，手机从她手心滑下去，眼前一黑，她的额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你没事吧？”
    旁边的女生好心发问，“宋疏星”慢慢地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环视一周之后发问：“我没有蛋糕吗？我吃完了吗？”
    “啊，这个——”
    “谁让你来得这么晚，我们都分完蛋糕了，不过你不介意的话就吃我这块吧。”
    申伟站起身朝她们这里走过来，他唇角还挂着奶油，把那块尝过的蛋糕放在“宋疏星”面前，促狭地眯起眼睛：“我不介意哦。”他看着面前强作镇定的宋疏星，觉得对方只不过是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如果不是有人在场，他真想用手拍一拍她的脸。
    “宋疏星”没说话，她盯着他看了两秒钟，然后端起蛋糕倒进了旁边的剩饭桶里，她甚至还记得把勺子和纸碟扔进垃圾桶。
    申伟说不清是怒意还是恨意，但“宋疏星”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不好意思，我介意。”他盯着她的背影，意识到周围人在看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坐在她坐过的位置上：“她的脾气好差，是不是？”
    虞月夜已经走得很远了，她厌倦对方看向她时居高临下的样子，她一路走回宿舍，推开门听见莓莓问她：“吃完蛋糕回来啦？我这里还有抹茶泡芙，吃吗？”
    “不吃了。”
    她爬上床静静地躺了一会，想起真正的宋疏星正躺在医院面对着母亲，难得地内疚起来，她打开手机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醒了吗？】
    也许是身体累了，她对着聊天框等待了五分钟，最后沉沉睡去。
    *
    宋疏星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面前坐着的女人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打得她耳朵都嗡嗡的，下意识反问：“你凭什么打人啊？”话说出口才发现不对劲，面熟的经纪人抓着女人的手哀求她，女人对经纪人亲切有加，但她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
    难道是经纪人被欺负了，她妈妈来讨公道？第一个打的就是虞月夜？
    “小心我报警！这里是法治社会，你再打我就不客气了！阿姨！”
    就算是经纪人的妈妈也不能乱打人啊，何况打的还是她女儿！宋疏星调动面部肌肉，做出能想象到的最凶神恶煞的表情，狠狠地警告女人：“再这样小心我给你寄律师函！”
    “你疯了吧虞月夜？”
    女人像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对着她再次举起手掌，但经纪人扑上来抱着女人的腰往外拉：“阿姨！阿姨别打了！再打会打死人的！”
    经纪人好不容易把女人拦下来，一抬头“虞月夜”举着胳膊在端详手上的出血点，和她对视还皱眉：“好痛哦。”
    “……”
    这样的话从虞月夜嘴里说出来太变扭，虞母面目都扭曲起来，走之前还指着她骂：“别在这里疯疯癫癫的！有本事就去死！”
    “那你为什么不去！”
    宋疏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女人的眼圈红了，拎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名牌包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经纪人一脸为难：“虞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阿姨的关系很差……”
    少说少错。
    宋疏星也闭上嘴，到办理完出院手续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她一路上只点头摇头，经纪人以为她心情不好也不再开口。
    回到宿舍一照镜子，宋疏星才发现脸上有几个清晰的手指印，她打开手机，虞月夜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
    【醒了吗？】
    那个情绪激动的女人是虞月夜的妈妈。宋疏星在经纪人的解释里已经拼凑起来人物关系，但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打虞月夜，对方凭什么打虞月夜呢？虞月夜明明是她的摇钱树聚宝盆，她依然可以毫无顾忌地扇巴掌，辱骂就像平常事，凭什么呢？
    宋疏星偶尔也看见过关于不幸的家庭的故事，她会流一点同情的眼泪，但她始终不能对那些可怜人感同身受。
    她没有办法去想象自己没有体会过的苦难，但这件事降临在了虞月夜身上，一个脆弱的像水晶一样的人身上。又或许正因为有这样的家庭，虞月夜才会变成这样的人，害怕和别人建立亲密的关系，冷淡到几乎厌世的程度。
    她要怎么叙述这件事，对方才能觉得好受一些呢？
    宋疏星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推门进来的薛子衿看见她的脸“咦”了一声，然后问她：“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不能告诉你。”
    要替爱豆保守这个让人不体面的秘密。宋疏星也意外过为什么要把被家暴这种事藏起来，明明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说出去就像暴露一个软肋，证明自己是有缝的鸡蛋。
    如果你没有错，父母为什么要打你呢？虞月夜是怀着这种心情，才一言不发的吗？
    宋疏星忍不住呜咽起来，她捂住脸，不想让别人看见这张面孔上有不漂亮的表情，但薛子衿被她吓了一跳：“你别哭了啊……到底发生什么了？经纪人打你了吗？她没这个胆子吧？还是碰到极端的粉丝了？”
    “不是……我是觉得我很没用……”
    她什么都做不了，隔着屏幕的喜爱没有让虞月夜觉得幸福，即使她这么爱着支持着虞月夜，她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在虞月夜漫长的人生里，有人替她遮蔽过天空的雨吗？所有人都像她一样被蒙在鼓里吗？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虞月夜过得那么辛苦呢？虞月夜也从来不说自己和母亲恶劣到极点的关系，对于命运给予她的全部一并接受。
    自己呢？这样无厘头的互换灵魂的举动，虞月夜会以为是自己在主导吗？但她并没有把对方当做自己的第二人生，她只是希望虞月夜能漂亮又幸福地度过每一天，像对方对她的祝福。
    “再哭就会不漂亮了。”
    薛子衿发现哄不好虞月夜也不着急，用手指戳她腰上的痒痒肉，对方果然立马跳了起来：“你干嘛啊！”
    “别哭了嘛，一直哭会很丑的。”
    “可是这张脸这么漂亮，哭了也不会丑的。科学家说人要一周哭一次，排出身体的毒素，减少生病的几率，你这种不哭的人患病几率就会上升！”
    “真的假的？”
    薛子衿尝试挤了两滴眼泪，没发现白昼在门口一闪而过的衣角，发现的时候对方已经把照片发上了微博，配的文案也很清奇。
    【路过，发现这两个人在对着哭，我们组合是不是要完蛋了】
    “白昼你给我等着！我要杀了你！”
    第18章
    虞月夜当然也看到了那条微博，宋疏星如果没法和队友相处也没关系，但她做得很好，她很快就能让别人对她产生好感，自己是在嫉妒吗？
    自己不适合爱豆这个职业，虞月夜从没怀疑过这一点，粉丝的喜爱对于她来说也是转瞬即逝的烟火，再美丽再盛大，最后都会变成一滩冰冷的灰。人的爱就是那么瞬息万变又光彩夺目的宝物。
    宋疏星比她适合爱豆生活，这件事对她来说也不重要，对方就算成为了爱豆也没关系，她很快就会退圈。她只是难得地对出现在她面前的粉丝感到了一丝不舍，对方对她的喜爱会随着她消失在公众视野里变淡，也可能下一秒就会收走让她无法处置的感情。
    自己居然会为一个粉丝感到焦虑。
    她想起出道前，经纪人和她们交代过——不要太在乎粉丝，但也不能表现得不在乎粉丝。人都是会来来去去的，在你面前说最喜欢你的粉丝可能只是在说客套话，不能去深究，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出非他们不可的爱意。虞月夜不太在乎粉丝，他们声嘶力竭的喊叫也许下一秒就会更换对象，他们的爱会越界地蔓延到其他地方。
    宋疏星的爱也会越界吗？即使出现互换身体这样的事情，对方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手机终于响了一声，宋疏星发来了一条信息。
    【我现在醒了，对了，我刚才在看班会，申伟有没有为难你】
    【还有，你的脸还疼吗】
    为什么要问出后面这句话呢？虞月夜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现在的身体完全没有痛感，但对方也许真正想问的是——她一直这么疼吗？
    连她都意识不到，虞月夜的鼻子变得酸涩，她的指尖落在屏幕上，半天也没打出完整的一句话。她能说什么呢？如果有人能早一点发现她的痛苦，能对着过去的她说这样的话就好了。虽然太晚了，但宋疏星还是出现了。
    她很想说她没事，但她说不出违心的话，没办法背叛过去受到伤害的她自己。

 第20章

    【我已经解决了】
    【我也不知道】
    *
    在进组之前，团队去郊区拍团综，两天拍摄时间可以切成很多个二十分钟小短片，可以填补营业空白时间。这次上车，不知道是镜头还是关系缓和的原因，薛子衿坐在了“虞月夜”旁边，后者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怎么坐过来了？”
    “怎么？我和你坐你不满意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也叫过薛子衿“女婿”“我女儿的小老公”，但现在待在虞月夜的身体里的是宋疏星，总有一种古怪的ntr的感觉。她其实是纯爱单推人来着，从来没有做过薛子衿的梦女，现在和薛子衿卖姬总感觉怪怪的啊！
    “那就坐着吧。”
    薛子衿还带了两个颈枕，大方地分了她一个，宋疏星接过去戴好，再戴上眼罩就可以美美地睡觉了。虽然薛子衿给她的眼罩上面有两个大眼睛，显得人不太聪明，但是也没关系，先睡了再说。
    昨天晚上她没有睡好，罪魁祸首是薛子衿，对方和她坐着哭了半小时，中途出去把宿舍的白昼撵得鸡飞狗跳，然后又回到房间宣布：“我们一起睡吧！”
    难道今夜无眠已经发展到同床共枕的地步了？宋疏星没控制好表情管理，薛子衿抄起床上的玩偶冲她扔过来：“你想什么嘛？我睡我自己的床！”
    这下宋疏星彻底松了一口气，如果薛子衿真的和虞月夜在恋爱，她才最难办，夹在情侣里面没法做人了。但薛子衿睡不着，隔半小时就起来绕过她的床翻东西，炙热的目光都快变成实质了。
    “你真的睡着啦？不会偷偷在哭吧？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好像没有，不对，你怎么完全不睡觉的！”
    薛子衿露出无辜表情：“睡不着，看看你在干嘛啦，别这么警惕。”她只是大发善心，担心对方会深夜流泪自-残，夜晚会让人的情绪变得很糟糕，不是吗？
    “你这样我也睡不着了，要不要我给你煮面吃？”
    宋疏星坐起来，她的胃发出饥饿的信号，再饿下去很难睡着了。她拿不准虞月夜和队友相处的尺度，大家在剪辑过的团综里一团和气，关系应该不会太差，薛子衿听到她的提议也半信半疑：“你还会煮面啊？”
    “简直太拿手了！”
    宿舍里有全套的烹饪工具，搬进来时经纪人负责购置的，以后团综总能派上用场。现在全便宜了宋疏星，她找到一包未开封的挂面，又在冰箱里翻出了几个西红柿和小袋装的泡菜：“你去问问其他人要不要吃宵夜。”
    “沈舒意应该是不要的。”
    但薛子衿去敲房门时，沈舒意反而一口应下来：“好啊，我吃一小碗就好。”她不怀好意地想看看白昼的脸，后者还坐在那里打恐怖游戏，沈舒意走过去把胳膊放在白昼的肩膀上，下一秒就听见短促尖锐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在叫吗？”
    白昼摘下全包式的耳机，发现声源是在门口偷瞄她们的薛子衿，后者已经被电脑屏幕上窜出来的黑影吓得跳脚，这点动静把季泠然都吵醒了，推门出来：“你们在干嘛？”
    “吃宵夜吗？虞月夜说她煮番茄泡菜面。”
    “不加鸡蛋吗？”
    “她说她不会打蛋，会有蛋壳掉进去。”
    虞月夜现在真的越来越奇怪了，难道她是双相情感障碍？抑郁的时候生人勿进，嘴巴里像长了尖刺，狂躁的时候甚至还能爬起来给大家煮个面。以季泠然的思考范围，她想不到被魂穿重生以及互换灵魂的可能性，她只能把虞月夜的热心归结于对大家口出恶言的歉意。
    于是季泠然也点头了：“好，那我也吃一碗。”
    全员都聚集在饭桌上，宋疏星光看一眼都压力山大，不过这么一想女儿还是很受欢迎的，大家都愿意赏脸来吃夜宵。薛子衿闲不住，进厨房和她一起洗菜，宋疏星回头才发现她在剥皮：“番茄居然要剥皮的吗？”
    “番茄怎么能不剥皮！”
    但生番茄的皮也不好剥，薛子衿剥了半天最后败下阵来。宋疏星问了一圈忌口的调料，只切了蒜沫和西红柿用油炒熟，然后加水下面。
    饿太久了，宋疏星闻到饭菜的香气觉得全世界都美好起来。
    薛子衿站在旁边督工，她就挑了一点让对方试试咸淡：“味道可以吗？熟了没有？”
    “熟了！可以了！”
    虞月夜做的面比她想象中要好吃，红色的汤汁是微酸的口感，泡菜带一点辣味，面条软和但不至于到全无灵魂的状态，吸饱汤汁后能感觉到酱汁在面条里面跳舞。难道对方是神厨小虞？薛子衿顾不上思考这个，指挥对方给自己多挑泡菜，最后美滋滋地端着一碗泡菜面出去了。
    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剩下的宋疏星全部挑到自己碗里了，面泡太久也面条也会变软和。她们坐在餐桌上配合手机吃完了这一顿宵夜，如果宋疏星能有读心术的话，她会看见每个人的头上冒出红色巨大感叹号，她们默契地想着同一件事。
    【难道虞月夜师从新东方？】
    这一顿饭吃得太饱，大家反而也睡不着了，白昼回到房间里直播玩恐怖游戏，沈舒意在客厅锻炼，季泠然回房间休息了。只剩下薛子衿和宋疏星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好无聊啊。”
    薛子衿打开手机，粉丝的溢美之词她早就看得厌倦，但黑粉的堵心言论什么时候看见都会让人心头火起，几个软件切来切去，除了女同故事就是直女唯爱丑男。她花费几百买了个进了各大娱乐组的豆瓣号，可惜很快就因为裸-奔薛子衿被踢出组了。
    没有天理和王法了！她们居然批她媚粉太过，实力一般和队友关系差拜高踩低！虽然几个队友在那里也没有收到好评价，虽然那个豆瓣组主打一个狗路过都要挨两巴掌的风格，但薛子衿咽不下那口气，然后打了一大段评论回复最后被踢出组。
    【虽然但是，有必要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恶意这么大吗？每天对着这么好的人挑刺，你们真是闲得要命！再这样攻击她，她就会吃不好睡不好，到时候你们就会说她变丑了整容了，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真讨厌！】
    这段话被点到最高赞，然后被活学活用了，无论是猫猫贴嘲贴搞笑贴，下面都会有人评论：【虽然但是，有必要对一个二十出头的xx恶意这么大吗？】
    薛子衿看了都头皮发麻，加上这句话正在入侵各个小组，她索性放弃了挣扎，直接卸载了豆瓣。但她也不爱玩游戏，单机游戏太无聊，联机游戏人太多，手机里的娱乐app也有限，休息日挨个刷一遍就已经刷到腻味了。
    “要不我们看电影？”
    晚上还是有点冷，宋疏星回房间取了两条毯子，卷着毯子挑电影。青春疼痛电影太无聊，正常的高中生没空早恋到流-产的地步；恐怖电影被薛子衿一票否决；悬疑电影又存在血腥的部分；动漫电影里太多莫名其妙的爱和拯救世界的热情。
    最后也没看电影，宋疏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19章
    “首先，我们要玩一个游戏，通过游戏来决定胜负，输的队伍要负责晚饭。你们没有异议吧？”
    五个人站成一排听经纪人讲解规则，宋疏星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站在里面仔细听着，直到听见某个关键词：“等一下，今天要表演随舞吗？我太久没练了，动作忘得差不多了，能不能不参加这个环节？”
    比起流出一些浑身僵硬忘动作的动图给女儿留下一辈子的黑历史，宋疏星还是宁愿不参加这个环节，最多被网友和黑子嘴一下，跳舞的动图可是会被全网嘲的啊！
    旁边四个人都没有什么表情，能够省掉这个环节也不错，不过虞月夜这么积极地逃避任务还是很少见。大家想到昨天才吃过她煮的夜宵，都向着她说话：“总是看这种环节，粉丝应该也腻了，我们今天就不跳舞了吧。”
    宋疏星背后的汗慢慢滑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为了方便统计，经纪人把她们分成了两队，她和薛子衿一队，白昼和沈舒意一队，季泠然做裁判。
    第一局游戏是你画我猜。
    只不过需要用手比划。
    宋疏星自信地看了一眼题目，然后把两只手比成圆贴在一起，简直易如反掌。
    “这是什么？是眼镜吧？”
    后面知道答案的白昼还想打岔，薛子衿看着“虞月夜”的动作略一思考：“我知道了！望远镜！”
    宋疏星把手举到头顶，试图让她明白这是对方经常别的发饰，但比划半天也没有用。只能改变策略，把手摊开来做成飞翔的动作。
    薛子衿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是和平鸽！”
    虽然两只手掌贴起来做出飞翔动作是像小鸟，但这也不是正确答案，宋疏星想了想，决定明示。她把手合起来，侧着扭曲前进，这样肯定很像毛毛虫了！

 第21章

    “这次肯定没错了！是眼镜蛇！”
    薛子衿还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站起来想要迎接大家的掌声，但除了导演组没人发笑，她看向“虞月夜”：“怎么了？我错了吗？”
    宋疏星绝望地点头，她们把宝贵的一分钟耗在了“蝴蝶结”这个选项上，切到下一个选项时宋疏星心灰意冷。
    长颈鹿，到底要怎么演绎啊！
    她一摆手再次切掉，新的题目还算简单，她把手放在空气中表演无实物弹奏，薛子衿也猜出了答案。
    最后就只得到了这一分。
    她下场时，薛子衿凑过来问第一道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听见蝴蝶结三字后瞪大眼睛：“怎么会是蝴蝶结呢？明明就是眼镜蛇！”
    宋疏星没有和她争辩的欲望，站到旁边去看白昼和沈舒意玩游戏，也许同居室友确实能培养默契，她们轻而易举地猜出了答案。
    “不公平啊！”
    薛子衿还在她耳边嘀咕这个游戏，宋疏星偏一下头才发现对方整个人快挂到她身上了：“啊，好像有点热。”为了合理地拉开距离，她赶紧脱掉外套，还用手对着脸扇风，装作很热的样子。工作人员马上暂停了：“虞姐，要休息一下吗？我们这边没法开风扇，会吹乱头发的，不过可以把空调度数调低一点。”
    她默默地把外套穿上了。
    原来拍团综比她想象中更复杂，并不是几个成员在一起嘻嘻哈哈开玩笑，也没有具体的台本，一群工作人员在镜头以外不时纠正她们的站位，她们笑的时候画面外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盯着摄像机，还有人在讨论待会应该做什么。
    爱豆是包装好的完美的商品，每一部分都是由工作人员参与设计的，但虞月夜是意外，她的冷淡疏离像不完美的铁证，也像爱豆面具下唯一的裂缝。无论怎么解释，都像她为虞月夜开脱的借口，但虞月夜也曾经有过心软的瞬间。
    那个瞬间值得宋疏星对她无限溺爱。
    第二个游戏是层层叠，从积木堆成的高塔上抽出积木叠在上方，抽出积木时高塔倒塌的一方视为失败。宋疏星和白昼猜拳，获得了优先权，然后摩拳擦掌抽出了第一根积木，然后整个积木塔都倒下来了。
    白昼的表情从震惊到窃笑再到抑制不住的狂喜，沈舒意也笑得用手挡住脸，作为裁判的季泠然强忍笑出声的冲动，薛子衿从“不是她演的吧”过渡到“可能她真的是个游戏白痴”最后还是忍不住抓住“虞月夜”的肩膀一顿摇晃：“又输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第三个游戏是必须说“是”的游戏。薛子衿彻底放弃了“虞月夜”，自己上场，对阵的是白昼。
    白昼一开口就是刀光剑影：“你是不是很讨厌你室友？”
    “是。”
    回答这种问题对于薛子衿来说没有任何压力，她过去确实很讨厌虞月夜，现在也只是暂时缓和了，谁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再讨厌虞月夜呢？但白昼能回答这种问题吗？
    “你是不是很讨厌沈舒意？”
    白昼转头去看坐在旁边的沈舒意，两人对视了一秒，沈舒意先开口了：“我又没关系，这不就是游戏吗？”
    这两个人简直是吃到卖姬红利就没完没了了。薛子衿深吸一口气，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白昼最后还是没能说出那句“是”来，直接输掉了这一分。
    虽然输了这一分，但在cp粉心里可是狠狠上分！狡猾，简直太狡猾了！
    但是让薛子衿和虞月夜卖成那样她也不乐意，卖得太厉害粉丝也会对她有意见，唯粉希望她做萌妹狗狗，宠粉小公主，不想她变舔狗。全天下除了虞月夜粉丝没人想让她做舔狗骑士的吧！
    第四个游戏是合作吃棉花糖，剩得少的人获得胜利。
    这分明是强制卖姬！牛不喝水强按头！但再怎么抱怨，薛子衿还是要和“虞月夜”面对面地吃棉花糖，比起吃同一样食物，距离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的任何表情，再细微的神情变化都无所遁形。
    说实话，薛子衿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女同，和同性靠得这么近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才和虞月夜关系缓和，做这种亲密的游戏让人尴尬。她也没有对虞月夜产生过队友以外的感情，就是特别，特别变扭！
    那虞月夜呢？
    她睁着眼睛看对方的表情，“虞月夜”还在埋头猛吃棉花糖，顾不上表情管理，要不是禁止换边都能啃到薛子衿这边来了。吃到后面，嘴巴几乎都要碰在一起，但“虞月夜”很快刹住，举着只剩薄薄一层的棉花糖向工作人员邀功：“差不多了吧！”
    虞月夜这才是正常侄女的表现嘛！薛子衿松了一口气，转头看都快亲上的白昼和沈舒意，算了不看了。正常人怎么赢得过这种卖姬无下限的女同啊！
    最后薛子衿和“虞月夜”输了比赛，两个人认命地坐上车去采购晚饭的食材，“虞月夜”自告奋勇要煮火锅面。
    不是？她是不是忘记自己是爱豆啊？这种重油的东西吃了，薛子衿都不敢想象自己会胖多少斤！但看着“虞月夜”兴致勃勃地挑了一包湖底捞牛油火锅底料，薛子衿也没说出反对的话，大不了奢侈一顿晚上跳减肥操。
    “你喜欢在火锅里放什么菜？”
    “娃娃菜。”
    薛子衿回答了一句，成员的喜好她也不太清楚，只能拿出手机在微信群里问了一句【大家想吃什么菜】，收到回复后去蔬菜区挑了两个土豆，又拿了几根杏鲍菇扔到篮子里。“虞月夜”在冰箱旁边挑肉丸，最后还选了一捆挂面。
    “以前在宿舍很少见你做饭。”
    “最近开始感兴趣的。”
    宋疏星搪塞过去，拎着一袋子菜结账之后上车，一戴上颈枕她就开始困了。薛子衿自顾自碎碎念了半天才发现她在睡觉，只能闭上嘴巴盯着窗外看。
    宋疏星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的脸上多了一个漂亮的面具，面具就像磁铁一样吸附在她的脸上，无法取下。但这面具美丽动人，人们很快被她面具上的脸吸引，众星捧月地簇拥着她。她在日复一日的吹捧和赞美中迷失了自己，忘记了自己真正的面孔，她最后看向镜子，发现那面具出现裂缝时心惊肉跳。
    这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自己会在“虞月夜”的人生里迷失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粉丝，在体验过爱豆的人生之后除了惊叹和艳羡还有其他情绪吗？这份职业光鲜亮丽，能够有漂亮的形象和数不清的金钱，但宋疏星还是希望成为普通人。
    她就像站在后台掀开红色幕布短暂地惊鸿一瞥，望见了爱豆世界里的五光十色，只要望见这一瞬间就好了。宋疏星不是婉拒同担的梦女粉丝，她也清楚地明白爱豆在替很多人完成一个梦想，虞月夜不是她手心里的月亮，她只是在一个很好的夜晚看见了湖水里倒映的月亮。
    她拥有过这一个瞬间就足够了。
    从梦里醒来，宋疏星不方便在摄像头面前看手机，这种举动会被粉丝怀疑是否在恋爱。她想知道虞月夜在学校里究竟过得怎么样，舍友都是很随和的人，她和同学之间的关系都一般，算不上排挤但是也不会主动聊天。虽然都大学了，但是下课没有女生挽着手一起去上厕所总感觉有点孤独。
    等一下，虞月夜能够看到那个微信群的聊天记录，不会以为她们三个都是嘴巴很毒的人吧？天地良心，她只是一个在互联网上骂人都要斟酌再三的包子！
    第20章
    大学的课程在大一大二会比较多，虞月夜度过了几天六点半起床，七点晨跑，八点上课的规律生活，也找到了大学生的乐趣。下课之后慢悠悠地走到食堂去打一份番茄炒蛋加鸡排的盒饭，回到宿舍慢慢吃完，宿舍旁边有加装护栏的篮球场，听着篮球一下一下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就像心跳。
    宋疏星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她对着灰色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在对方的朋友面前不能流露出太多破绽，卢露倒是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因为她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沈舒意和白昼只是普通队友，在工作所以才拼命卖姬。卢露话很多爱热闹，上公共课的时候就会点开匿名论坛看别人吵架，连乙女游戏谁是top、杨过有没有爱过郭芙、西红柿炒蛋放不放糖和林黛玉和薛宝钗谁更适合当朋友这种辩题都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她是很好的倾听者，也不会突然打断，卢露能从哪个食堂的炒蛋好吃一直说到为什么喜欢沈舒意。
    “我高中的时候，过得特别辛苦，你应该很难想象有多可怜。我爸爸酗酒，不喝酒也会发疯。我当时两只手臂都是红色的出血点，青一块紫一块的，穿校服都遮不住。他完全不在乎高考，每次喝完酒都说要帮我退学，拿着椅子往我的右手上面砸。”
    “我也被打过。”
    和同类站在一起，用平淡的语气说起过去的伤痛，这种体验比坐在心理咨询室里好得多。虞月夜闭上眼时还能想到花枝打在她脸上时的触感，长大之后没办法淡忘太多事情，她呼出一口气，看向卢露。

 第22章

    对方很吃惊，但又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卢露继续说下去：“我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特别害怕，那种恐惧就像无法战胜的怪兽如影随形。走在路上我也害怕我爸爸跟在我身后，我现在看见楼梯就害怕，因为我爸爸最喜欢站在上面一脚把我踹下去。那时候六芒星虽然火，但是火的只有虞月夜一个人，沈舒意总是会在下班之后开直播营业。然后我就碰到她了。”
    碰到？虞月夜从来不关心队友在做什么，她也不为此感到愧疚，继续等待着下文。
    “直播间里人很少，那时候又是半夜，弹幕上几乎没有人和她互动。”
    于是卢露打下了第一句话。
    【我好像要死-了，我爸爸一直打我，我好像没法高考了。】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沈舒意当时的眼神，焦急怜悯同情担忧这些情绪能够在同一个人脸上出现，对方似乎没怀疑一秒钟，她到底是不是互联网上不计其数的骗子之一，卖惨的故事里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但沈舒意真挚地望着镜头对另一边的她说：“不是你的错，你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卢露因为成绩下滑被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指责时也没有哭得这么伤心，她知道对方在真心实意地怜悯她，眼泪无法控制地落在屏幕上，她咬着手指想要哽咽得更小声一点，但她每一次抬头时沈舒意都认真地望着镜头等待着她的下文。
    那不是两万块一分钟的签售视频，只是她恰好地碰见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小爱豆，对方倾听她的痛苦，真心实意地怜悯她，那就是爱豆的意义。
    沈舒意说了很多的话，她的人生一定会好的，不要灰心，先坚持到高考，考上大学就能离开家里。如果坚持不到那个时候那也没关系，人不是只有上大学才有出息，才能过得好。但她希望粉丝能够坚持，让人生走到更好的阶梯上。
    她是为了这些话坚持到现在的，但她一次也没有向沈舒意透露过，她是四年前的深夜里向对方求助的无助小女孩。她希望沈舒意记得，又希望沈舒意遗忘，想以全新的面貌向对方说起这一切。
    “那你呢？你为什么喜欢虞月夜？”
    她把话锋对准“宋疏星”，后者露出她熟悉的迷茫表情，仅仅是一瞬间。
    虞月夜说：“我不知道。”对方的爱究竟发源于什么，她不知道。宋疏星从没说是因为漂亮或是特别才在商品般的爱豆里选中她，也许是因为恰好是她。但她也对这个答案感到好奇。
    午睡时，她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她是十五岁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少女，因为和男生多说了一句话，被虞母从教室里拉出去扇了一耳光，从斜坡上一路拖下去，手臂上全是破皮流血的伤口。
    她像一个没有尊严的狗，被人拖着几乎在地上爬行，她没法解释虞母为什么对她怀着难以形容的怒火和恨意。父母又恰好是孩子最完美的保护人，虞母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让她坠入地狱。
    但她在人群中看见了宋疏星的脸，对方站在那里，世界像在宋疏星头上开了一盏灯，除去宋疏星之外任何人都面目模糊。对方看见了，看见了她这么难堪狼狈的样子，虞月夜想爬起来，但还是又重重地摔倒了。她第一次像发了疯一样挣脱开虞母的手，向人群之中走去。
    天空在这时候开始下雨，雨水和她身上的伤口混合成血水往下淌，她低着头不去看对方的表情，雨水从她眼角慢慢流下来，划过脸颊。
    “对不起。”
    宋疏星在和她道歉，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反复思考对方到底为什么向她道歉，是因为看见了她落魄难堪的样子吗？还是无法伸出援手所以心怀愧疚？她的心提起来，身体在意识到她从梦里惊醒后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散去，情绪使然她捂着喉咙哭出了声。
    一声，两声。
    虞月夜觉得自己没有哭泣的理由，但这两声足够把睡意尚浓的舍友惊醒，看一眼手表也已经到了起床的时间，一边爬起来一边问“宋疏星”：“怎么啦？又做噩梦了吗？”
    “没有。”
    她发觉自己把卢露的真实经历代入梦里，羞愧的同时不免怀疑，如果她真的在十五岁的时候遇到宋疏星，她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吗？无法选择地互换灵魂之后，没有获得比别人更亲近的关系和爱，她对类似的作品不感兴趣，但停留在这里让她觉得可惜。
    原来被人爱着是一件可惜的事情。
    她应该回应对方的感情，应该给予粉丝更加妥善的合适的告别，应该从泥潭似的人生里脱离出去。虞月夜打开手机，比起打开微信看见对方的消息，她更早地看见了微博关注里的营销号通知。
    【虞月夜和薛子衿地下恋情曝光？！甜蜜逛商场买菜好似情侣！】
    点进去就知道是哗众取宠的套路，即使这样虞月夜也点了进去。两人后面跟着摄影师和工作人员，分明就是在录制团综，也坐的是公司专用车。但她还是反反复复把新闻配图，路人偶遇图都仔细看了一遍，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很融洽。
    虞月夜深吸了一口气，她似乎期待着宋疏星像自己一样对任何人竖起尖刺，宋疏星站在她的立场不会这样做，但她忽然希望对方这样做。
    “宋疏星，林霏霏来找你了。”
    舍友的语气比和男朋友吵架还变扭，不管怎样没资格对别人女朋友甩脸，莓莓不情不愿地提着奶茶去上课了。虞月夜慢慢从床上下去，拿着牙刷牙杯走到阳台，林霏霏已经等不及走进来了：“你就打算一直不理我吗？”
    林霏霏为了这一天甚至买了新裙子做了头发擦了颜色很亮的指甲油，其实不见宋疏星她也会这样打扮。她犹豫着要不要哄一下对方，但“宋疏星”没有理会她，挤上牙膏开始刷牙。她没法对着一个满嘴白泡沫的人诉衷肠，忍了又忍才不翻白眼，转身进去坐到宋疏星的座位上，把对方的手机打开再添加自己的微信，行云流水地完成后“宋疏星”朝她走了过来：“别碰我的手机。”
    “这么久不见你就这个态度吗？”
    如果不是出门没穿高跟鞋，她现在就要把水泥地跺穿了：“你再这样，小心我不和你和好了！”
    “难道我没了你不能活了吗？你是空气吗？还是水？”
    这句话足够让林霏霏生气了，但她开口也说不出什么，她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像宋疏星那样向别人坦诚少数的性向，要她说自己是双性恋也容易两边不讨好。她还是那样含含糊糊地说话：“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了？你以前不这样的，而且你除了我不是没有朋友了吗？”
    “没有朋友我也能活啊。”
    虞月夜更加不解，为什么宋疏星的这个朋友总是黏黏糊糊地自说自话，总表现得像是自己对她有所亏欠，宋疏星总不能和她家世世代代结仇了吧？
    “可是，我们不是普通的朋友，我们是那种很亲的——”
    林霏霏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声嘶力竭也只是对着木头表演，在演独角戏，宋疏星这一次为什么不接住她的台阶呢？对方没有朋友的，明明除了她就没有亲近的人了，为什么能够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她？虽然偶尔也会嫌烦，嫌弃对方太黏人太笨拙，但是没有宋疏星的话也有点寂寞。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虞月夜打断了她，过去望着她充满爱意的眼睛此刻变得冷冰冰，从课桌上抄了本书拿在手里：“我要去上课了，你快出去，我要锁门了。”
    宋疏星一定是被人夺舍了！
    林霏霏咬着牙涨红了脸冲了出去，差点撞到背书包去上课的女生，虞月夜看着她的背影，胸口的那点怨气慢慢散去。
    第21章
    宋疏星带着海底捞调料回到宿舍时，连脾气最好的季泠然都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还以为我们爱豆和火锅是绝缘体。”但看她热络地开始洗菜切菜，也没人泼冷水说不吃了，毕竟人对这种重油重盐的食物有天然的喜爱。
    还没到拍摄mv的时候，大家的上镜需求比较小，稍微吃一点应该没关系。除去打定主意要把火锅出来的菜都过一遍水的沈舒意，大家都对这顿饭充满期待。
    “有葱吗？有蒜吗？有香菜吗？我要调个料碗！”
    “都切好了在桌上！这里还有蚝油，拿过去加！”
    火锅其实是很方便的食物，只要把食材处理好通通扔下去，煮熟之后味道很好。她过年的时候就会买上好几包湖底捞火锅调料，每一顿都煮火锅，不同的食材也不会吃腻，加点娃娃菜配面特别特别香。
    “你经常吃火锅吗？”
    “过年的时候——”宋疏星及时捂住嘴巴，思考薛子衿到底是在套她的话还是在套她的话，这种话说出去会被当成爱豆失格的理由——身为爱豆竟敢吃下如此油腻容易发胖的食物，犯下了暴食之罪。但薛子衿掂了掂她的胳膊：“你真的吃了吗？看不出来。”
    “我们还是快点到饭桌上吧。”

 第23章

    处理好菜之后装盘放在电锅旁边，随吃随下，宋疏星竖起耳朵听成员讲话：“我上一顿吃火锅还是确定自己在出道名单里面的时候，因为之后没机会再吃这些了。”
    沈舒意夹起一块肥牛，熟透之后的肉呈现出无害诱人的色泽，她无情地把肥牛泡进清水里：“这样应该没那么容易发胖。”经纪人在镜头外看着她们吃火锅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她觉得好笑，比经纪人更有话语权的艺人也不少见，但为了续约的事情需要低声下气到这个程度吗？
    “我上次腰伤休息的时候吃过，反正躺床上都会发胖的，不如干脆吃点好的。”
    白昼接她的话，表情很诚恳，诚恳得很乖巧，沈舒意在心里笑了笑。薛子衿忙着往火锅里面倒魔芋丝不理会她们，季泠然用捞勺在捞肉丸，看见灯光下吃得鼻尖冒汗的“虞月夜”，心里像被猫爪挠过：“我们很少这样一起吃饭，感觉有点舍不得。”
    她用筷子夹肉丸，手一滑，不锈钢的筷子穿过肉丸落到碗底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点声音在火锅沸腾的间隙里悄悄消失了，没有人听见。
    “我们之后还会拍团综吗？”
    薛子衿看向镜头外的经纪人，后者捧着奶茶杯在喝：“看工作安排了。”没人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虞月夜的去留还没有定论，大家看向虞月夜，又默契地不再谈起这个话题。
    到底是希望虞月夜留下来还是希望虞月夜离开呢？
    难道组合没有她就无以为继了吗？并不是真正地讨厌她，只是她太受人瞩目了，站在虞月夜的身边就会被埋没，公司粉丝媒体营销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她身上。
    谁没有在出道前做过成为闪闪发光的大明星的美梦呢？但虞月夜的出现粉碎了她们的幻想，让她们的美梦如同一缕青烟那样缓缓地飘走了。
    宋疏星没意识到大家在吃饭的时间里进行着这么深刻的思考，没有进行采购的白昼和沈舒意在饭后自觉去洗碗了，宋疏星和薛子衿帮着擦了桌子。饭后无聊，三个人在饭桌上玩飞行棋，宋疏星的飞机常常在家门口就被踢飞了。
    “好像有点倒霉。”
    玩了两局，宋疏星甚至没有一架飞机成功停在家里，最接近的飞机只差一步就能回家，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这个游戏不适合我，换一个吧。”
    “那我们玩。”
    白昼和沈舒意填上了这个空缺，三人游戏变成四人游戏，宋疏星支着下巴看她们下飞行棋，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回房间睡觉了。
    她在睡前打开了微信，絮絮叨叨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虞月夜，对方打下了一个“嗯”，她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久久无言。
    虞月夜想要说什么呢？她根本没有读心术，对方的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想象着虞月夜笨拙地打下字又一个个删掉的样子，心变得柔软又甜蜜——虞月夜在给她发消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别人没有办法看见的，没有办法占-有的。
    这是专属的虞月夜送给她的礼物。
    但最后虞月夜什么也没发出来，她的眼皮实在撑不住了，入睡之前心从棉花糖变成了柠檬，稍微挤压一下就会泛酸水。果然还是不能奢求什么礼物，虞月夜还是很有爱豆自觉的，都不私联粉丝。宋疏星这样想着，安心地闭上眼睛。
    *
    在虞月夜和申伟发生直接的冲突之后，向她示好或婉转地表达善意的女生变多了，走在路上碰面会从购物袋里掏出水果或零食塞到她手里：“请你吃了。”
    “谢谢，不用了。”
    她没有刻意节食，但这具身体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削下去，连号称家里有点“人脉”的女同学都热心地想要提供帮助：“你们宿舍是不是出现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看你之前没这么瘦的，脸色好像也变差了。不用担心，我家里人做这个的，能帮你看看。”
    “能看活人上身吗？”
    女同学的表情变得微妙，她思考着对方在说冷笑话的可能性：“你碰到鬼啦？不是鬼的我家里人看不了，不过认识算命的也可以给你介绍，同学打八折哦。”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让整体可信度变得很低。虞月夜不关心神神鬼鬼的事情，她抱着课本准备去上微观经济学，卢露在女同学走后撇嘴：“鬼有用的话我爸爸怎么还不死？”
    虞月夜习惯卢露时刻都要攻击爸爸的状态，她隐约明白对方的恨意已经扎根在身体里，成为了人格的一部分，她对于母亲只想逃避，拒绝去直视伤痕本身。因为无法坦然面对，所以也没有痊愈的可能性。
    下课后团支书继续开会，团员要开始进行自我评价和申请入-党，班干部的评优将会在分数上占到一定的权重。在分数揭晓前，申伟在人群之中看向她，神情阴冷，好像笃定她会让对方难堪，而虞月夜也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果然，申伟落选了。
    他盯着黑板上的数字出神，面部肌肉剧烈颤抖着，尖叫着把教科书扔了一地，推开关心他的同学大步朝“宋疏星”走来：“是你！是你给我打了低分！你这个贱人！”
    虞月夜几乎要笑起来，情绪激动的申伟在她面前像一条狂吠的犬，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她被申伟揪住领子拉扯起来，对方扭曲的面孔狰狞：“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人生！为什么！你这个贱人！你这个不喜欢男人的贱货！你怎么不去死！你就是一条母-狗——”
    他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因为“宋疏星”拿起了桌上的玻璃杯，他伸手夺过去，争执之中他忽然听到一声脆响，玻璃瓶炸开了，他的脸上身上溅满了细小的玻璃碎渣，而鲜血正慢慢从“宋疏星”的额头上留下来。整个教室一片死寂，胆小的人捂住嘴无法尖叫，保有理智的人也恐惧地缩在教室角落里悄悄地拨打报警电话。
    “不是我！不是我！”
    虞月夜咬住牙齿，她能够感觉到疼痛和鲜血流淌下来的痒，像一条毛毛虫爬过她的脸。这些都不重要，她担心的是宋疏星的脸，对方会毁容吗？会留下疤痕吗？她要如何解释这一切才能不让对方感到害怕呢？她不愿意让意识变得混沌也不愿意流眼泪，也许眼泪就是让她们灵魂互换的契机。
    她不能让“宋疏星”来面对这一切，对方享受着爱豆人生并从中获得短暂的快乐时光，这样就好。
    救护车很快开到楼下，虞月夜被同学扶着下楼梯，失血过多的她稍一动作就眼前发黑。医护人员已经抬着担架冲到楼上，一看见她几乎被血染红的衣服就发出了厉声尖叫，她被扶着躺到了上面，闭上眼之前还能看见无数闪着光的摄像头。
    “不要拍了！有没有同情心！”
    “你们把手机关上！”
    宋疏星不要看到这一切。虞月夜开始觉得后悔，也许她不应该激怒申伟，不应该举起那个玻璃水瓶试图反抗。在她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后，宋疏星要怎么办呢？对方会觉得她自作主张地处理了每一件事情，会开始讨厌她吗？
    她挣扎着醒过来已经是半夜的事，她的手机和生活用品由舍友收拾了一部分交给来陪床的段点点，辅导员的表情生无可恋，安慰了她几句之后出门到楼下抽烟。
    虞月夜把手机握在手心，打开看宋疏星睡前发过来的无意义的消息，她几乎能想象到对方在她面前絮絮叨叨说废话的样子，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在聊天框里打下一句话。
    【你睡了吗】
    第22章
    宋疏星睡得很沉，手机发出的微小的震动没能把她吵醒，她在梦里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站姐号，点进去发现了虞月夜的无数张美图，里面全都是她没有看过的漂亮造型！可惜这个美梦醒得太早，她起来换完衣服就听见经纪人在客厅说话，赶紧走了出去。
    除去薛子衿，剩下的人都在沙发上坐好了，她心虚地在沙发边上坐下，又庆幸还有人给自己垫背。经纪人的目光扫视一圈：“今天去拍团综，最近流行校园学姐风，你们就装得嫩一点，把自己当高中生啊。”
    想了想，她紧急补充一句：“也不要太嫩啊，高中生，你们上过高中吗？”
    “我们是爱豆，不是rapper啊。”
    白昼很真诚，真诚得经纪人有点尴尬。她吩咐队长把薛子衿也拉起来，洗漱一下上车准备去拍摄。宋疏星在客厅里悄悄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看见闪光灯的同时也发现了还没光亮的天空：“我现在居然见到凌晨五点的b市了，发条朋友圈炫耀一下。”
    “那下次三点叫你起来。”
    白昼凑到窗边，也学着她的样子往外探头，最后和她一起被经纪人拉开批了一顿：“你们还没化妆啊！这种丑图流出去可怎么得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你们知道吗？”
    “真的很丑吗？”
    白昼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她贴近经纪人的脸，能看见毛孔和痘印的素颜也很漂亮，比起化了厚重舞台妆时更多点清秀和帅气，她挑眉问道。

 第24章

    “好看，小美女给我快点收拾东西上车去录团综，好吗？”
    经纪人低声下气，虽然知道白昼脾气好但也不敢试探，挨个把人赶上车，姗姗来迟的薛子衿看见“虞月夜”坐在季泠然旁边，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你怎么坐到她那边去了？”
    “这个位置不能坐吗？”
    对方真心实意的疑惑让她的表情更难堪：“那你就坐那吧！这辈子别挪窝了！”
    薛子衿的火气也是莫名其妙。宋疏星不理会她，转头听经纪人说话：“你们今天有什么想做的妆造吗？平时有事就直说，不许在采访上面阴阳队友，知道吗？”同公司的其他女团组合也类似六芒星，存在人气大壁队友的成员，经纪人偏心引发了队友不满，在采访上暗戳戳指责人气成员公司内定皇族和老板关系太好。
    “知道了。”
    同在一个公司，别的组合八卦多多少少也有听过，季泠然也庆幸碰到的是像虞月夜这样，虽然脾气不好但对于公司和队友都没太大恶意的人，不会每天担心队友弯道超车给人使绊子。不过虞月夜退团之后团队后续的发展会怎么样，她也想象不到，只能祈祷这一天慢一些来到。
    “下车！”
    拍摄的地址是在就近的大学，做好妆造之后，工作人员也带着人设和道具走近——宋疏星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最后拿到的是一大袋零食，因为虞月夜的人设是很爱吃零食的高冷美女。
    也因为虞月夜很少谈到自己的过去，对于喜好也是一笔带过，除去能够扒出来的和母亲一起生活的童年，几乎没有其他信息。
    她看向已经把下巴抵在小提琴上跃跃欲试的沈舒意和捧着漫画书的白昼，把零食全部塞到书包里面，决心要走高冷知性姬圈天菜路线，下一秒看见薛子衿就笑出声了：“你在干嘛？”
    薛子衿的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发贴，上面写着【高冷】二字，脸色也像这个已经不再流行的发贴一样十分难看：“我读高中的时候特别流行这种发贴，和朋友一起买了戴着，我是高冷她是萌妹，结果照片被人扒出来了。”想到过去的朋友，笑的同时也有点惆怅，在走上不同人生轨迹之后人就会渐行渐远，过去的美好依然存在着，但新的记忆很难再创造了。
    她梳着两个小啾，贴上这个发饰之后更滑稽了：“说实话，我想不起我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那时候的朋友也好，喜好也好，甚至是那时候的自己都已经被时光淹没了。
    “我那时候也还在上兴趣班，放学之后就去。只记得周末小考完了，同学让我表演一下，然后我就站上讲台，开始拉小提琴。”沈舒意把琴放了下去，她已经很久没拉过了，回忆起过去也只能想到学校里常青的树和面目模糊的同学。
    “我那时候是班长。”
    季泠然梳着高马尾，还带上了平光眼镜显得更学生气，她确实长着一张正气凛然的脸，让人觉得是不会早恋不会背地里讨论八卦的好学生。
    “队长是先天班长圣体。”
    “你那时候呢？”
    薛子衿转头看她，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带着羽毛爱心的笔，特意用羽毛的那一端挠她：“是当学习委员还是文艺委员？”
    宋疏星卡壳了，她能想象到的和虞月夜有关的只有一件事，但那是秘密。虞月夜成为高中生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也好奇，只能含糊过去：“我也忘记了。”她想到虞月夜忽然觉得心悸，下意识去看场外拿着包的助理：“现在开始拍了吗？我想看看手机。”
    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助理乖乖地把手机交到了她手里，虞月夜半夜给她发过一条信息，问她有没有睡。
    这是什么意思呢？
    虞月夜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关心她的睡眠状况，也许在半夜的时候情绪崩溃，想要和她聊聊天？
    原来她是被神选中的少女，只是现在已经失去兑换资格，狂喜之后感觉到失落，宋疏星的脸皱成一团。她的表情太过丰富，以至于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思考公关策略，尽早掌握恋爱对象的信息，也方便调整公关的措辞。
    “在看什么？”
    宋疏星发了一个流下宽面条泪的库洛米表情包，她如果变成小猫咪会用脑袋去顶对方的掌心，狠狠撒娇。
    “在看朋友的聊天记录。”
    “朋友？”
    薛子衿咬字很重，盯着她看了两遍，人气成员恋爱对于组合发展是大忌，但如果人气成员要退团了呢？如果都属实的话，最好在退团之前不要曝光恋情。
    “以前认识的朋友。”
    宋疏星把手机递给助理，她们继续拍摄，对于过去一无所知的她一笔带过，拍摄结束后五人围在一起拍了把脸贴在一起的照片。
    对于女团卖姬来说，这样的尺度并不算大，但薛子衿不愿意，几乎要开始跳脚了：“我不拍！我不是女同性恋啊！别卖姬啊！”
    乖乖配合的白昼甚至和沈舒意开始亲脸比心，薛子衿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妈呀太恐怖了吧！”
    虽然签售会上不关注个人卫生的男粉丝也让人讨厌，但女同对她来说是魔法攻击。何况虞月夜都开始悄悄谈恋爱了，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地和她卖姬！
    “我不和虞月夜卖姬！她她她她——”
    薛子衿对上“虞月夜”好奇的眼睛，又没办法直说，只能别开脸：“我讨厌她。”
    连和她接触不多的宋疏星都快摸清她的性格了，像猫一样忽冷忽热，冷不丁来一爪子，只要顺毛摸就可以了。
    有人气之后，工作人员也不会勉强，季泠然和“虞月夜”被分配了卖姬任务，两个人亲密地贴着脸拍了几张照片，摆了几个动作完成卖姬kpi。
    季泠然倒是真心实意地高兴，薛子衿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更加不爽了，她撇嘴做鬼脸的样子也被记录下来。
    这次的造型会做成新专辑的特典卡，薛子衿拿着手机狠狠自拍了数张才把手机还回去，宋疏星也用手机拍出了很满意的自拍，想到粉丝会把这张卡奉为神卡就沾沾自喜起来。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能帮虞月夜解决问题的！
    回到宿舍之后，宋疏星在房间里给虞月夜发信息，说自己变成了背着一书包鸡爪上学的小女孩，说着说着忍不住笑出声。
    薛子衿被她这种平地一声笑的举动气得抱着枕头离开了房间。
    在宋疏星犹豫自己需不需要追上去道歉时，虞月夜发来了信息。
    【你还好奇我到底为什么喜欢吃鸡爪吗】
    【好奇的，到底是为什么啊宝宝】
    宋疏星马上接话，手指急得快要把屏幕戳出几个洞，生怕自己再一次错过被神选中的时刻。
    【因为我小时候父母总是吵架，他们不做饭，就给我钱去买卤鸡爪吃】
    虞月夜忽然就生出了倾诉欲，她不时陷入到过去的回忆中，想起自己拿着一张软绵绵的纸币走过大街小巷，走到散发着肉味的砧板边把钱递给卖卤味的阿姨：“阿姨，我要买鸡爪。”阿姨从风扇下不断转圈的红色塑料袋里探出头来看她一眼：“你爸妈又吵架啦？真可怜，来，阿姨多给你称点。”
    然后她拎着那袋鸡爪慢慢地走回去，在楼下的沙池边上蹲着吃，偶尔还能看见遛狗的人，黄色的大狗很亲人，远远看见她就冲刺过来被主人拉着绳子制止：“多多不许咬人！不好意思啊小妹妹！”其实虞月夜也想摸摸那只大狗，但她只是坐在原地默默地啃鸡爪，吃完之后回家，假装不知道父母在吵架。
    但现在她也不愿意吃鸡爪了，看见它像看到风雨飘摇中无力反抗命运的自己，只是忽然想和宋疏星说真话。
    第23章
    虽然没有发布新专辑，但公司硬是从仓库里翻出尘封的旧专辑让她们去开签售会，恰好碰上沈舒意的生日，美其名曰为生日签售会，官博底下的粉丝大字报都恨不得戳管理层脸上了，也没人在意。
    出发去签售现场，宋疏星不由得多看了沈舒意两眼，后者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像在说没关系。即使沈舒意为这场生日会准备了很久，抽空泡了很多天的舞蹈室，被轻飘飘地取消掉也不会流露出失望和愤怒的情绪。这才是真正合格的爱豆吗？
    宋疏星忽然产生了这种想法，那虞月夜算什么呢？已经超脱凡人境地，变成冷心冷肺的大明星了吗？所以连粉丝也不在乎了，一意孤行地想要离开众人的视线寻找安宁。她曾经碰见过未完成时的虞月夜，不是一块冷硬的冰，是握在手心要担心对方时刻会消融的雪花。
    因为那个时刻，她才执着地追逐着对方，虞月夜不需要对她表现感谢也不需要对她投注目光，因为这一份礼物的价码，虞月夜在多年之前已经付过了。
    “紧张吗？”
    薛子衿一边卷刘海一边问她，宋疏星摇头。她看过所谓的签售视频，只需要认真地倾听粉丝的话，适时地给出反应，对着粉丝做出小狗狗一样的表情，粉丝就会买账。当然也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类型，宋疏星自问不是那么机智的类型，还是稳妥一些，只要不出错就好。

 第25章

    但到达会场才发现，签售地点比学校最大的礼堂要大得多，即使签售名额有限，底下也坐满了人，除去上台互动的人还有一些只能在底下默默注视爱豆的粉丝，还有更多的人被拒之门外。这比在班里做汇报的规模更大，注目的人太多，宋疏星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盯着底下深呼吸：“来了好多人啊。”
    “嗯，而且大部分都是来看你的。”
    这句话从薛子衿的嘴巴里说出来算是挖苦，她犹豫一下发现没有辩驳的必要，但薛子衿也没给她回嘴的机会，继续说下去：“你根本就不懂我们的感受，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做各种让粉丝开心的事情，但是她们还是最喜欢你。”
    薛子衿真情流露，吸着鼻子避免眼泪流下来把妆弄花，又从她身边走开逛了一圈再回来已经看不出异样，五人排着队走出去，下面的粉丝尖叫不断：“虞月夜！妈妈爱你！”
    宋疏星一边和粉丝招手，一边跟着薛子衿在座位上坐下，第一组的粉丝很快上台互动，她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只能偏着头看互动的人——是卢露！她怎么来了？段点点来了吗？心里七上八下，宋疏星不敢再看，只能假装和台下互动，对着粉丝比心。
    “你好。”
    卢露还是坐到了她面前，宋疏星深吸一口气，露出营业微笑：“你好呀，你的id是什么？”
    “沈舒意唯一圈外女友。”
    这种id卢露念得脸不红心不跳，平日最盐的爱豆今天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她把专辑推到对方面前：“我朋友特别喜欢你，不过她生病来不了，你能给她签个to签吗？”
    “好的，要写什么呢？”
    如果虞月夜真的来了，真正坐立难安的就会变成宋疏星了。她笑眯眯地打开笔，在专辑上写了一个“to”，酷似小学生的笔触让卢露疑惑了一秒：“写一句身体健康，天天开心吧。”
    宋疏星下意识写了一个“宋”字，两个人目光对视，她的瞳孔剧烈颤抖着：“啊，我不小心签错了，怎么办啊，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的朋友确实姓宋，你写宋星星就好了。”
    “这样吗？名字真好听呀。”
    她就知道卢露是给自己带的to签，感动之余在句末加上一个小爱心：“给你。”签售的时间比想象中过得慢，卢露和她大眼瞪小眼：“平时工作辛苦吗？注意休息。我朋友现在在医院里，不然她会亲自过来的。对了，最近三丽鸥的明星评选你不要给其他角色拉票，她是库洛米厨，你要是投帕恰狗她会很伤心的。”
    “这你都知道？”
    宋疏星捂住嘴巴，调整好表情才继续说话：“没关系，今天我也是库洛米厨，今天也要为我们库洛米应援哦！”如果待在自己的躯壳里，她已经声泪俱下恳求朋友给库洛米投票了，但她没法利用虞月夜的身体说这些。但仔细思考对方的话：“等一下，你那个叫星星的朋友在医院吗？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间到了。
    工作人员把手按在两人中间试图中断她们的对话，卢露欲言又止准备离开，但宋疏星脑子一热按住了工作人员的手：“等一下，就十秒钟，就十秒钟！”工作人员识趣地移开手，宋疏星盯着卢露的脸，急得快长出翅膀飞起来，离开场馆飞向医院：“发生什么了？”
    “和男同学发生了矛盾，对方把玻璃瓶砸到她头上，流了很多血。”
    “是——”是申伟吗？
    下一个粉丝站在旁边等待，卢露已经走向沈舒意，宋疏星把剩下的话吞了进去，对着粉丝露出营业微笑：“你来啦，今天看见你很高兴。”
    “宝宝今天的心情很好吗？”
    “看见你之后心情更好了！”
    对方从巨大的包里掏出一个美乐蒂头箍，宋疏星忍辱负重戴上对着她指的方向摆了pose，看着她像变戏法一样又掏出了一个布丁狗头箍、玉桂狗头箍，看得宋疏星眼花缭乱，戴到最后她忍不住发问：“宝宝，你不喜欢库洛米吗？”
    “刚好没买到，宝宝你很喜欢库洛米吗？”
    “没有呢，我顺便问一下。”
    终于戴完最后一个头饰，宋疏星长舒了一口气，给对方签好了专辑之后挥手再见。第二个粉丝很活泼，才坐下就笑着问她：“如果我说要脱粉的话，姐姐你会怎么办呢？”
    宋疏星认真地盯着对方的脸思索着，女生马上就露出了心软的表情：“如果姐姐一直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那我会永远爱你。”粉丝真的是最好哄的生物。
    “不用永远爱我，现在爱着我就好。”
    工作人员不会让粉丝和爱豆有肢体上的接触，宋疏星在空气里画了一个爱心，吹口气让它飘到对方的身边：“你要永远开心哦。”粉丝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了，但宋疏星变得不安起来，这一切幸福都建立在虚假的基础上。但女生忽然对她说：“我的id是椰子汁儿，在某站上剪了很多关于你的视频，你看过吗？”
    椰子汁儿？
    宋疏星重复了一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您是椰子汁老师？”她的舌头不能发出很好的儿化音，只能省略。也不怪她大惊小怪，椰子汁儿属于圈内闻名的剪刀手，团综cut梦女拉娘剪辑一应俱全，无数个睡不着的深夜她都看着梦女剪辑陷入梦乡。
    “我看过您，额，你剪的视频，剪得特别特别好。”
    语文知识在高考之后都还给老师了，仅剩的词汇在她舌尖上打转，应该说栩栩如生还是画龙点睛？还是都不对？
    她费力地思考着，用最简朴的语言阐述自己的心情：“很多时候打开手机，发现您更新了视频就很开心，一直以来都坚持产出特别高质量的视频，特效也用得很好。非常感谢能够获得你的喜欢，我相信其他粉丝看见你的产出也会很幸福，希望你能天天开心心想事成。”
    女生的表情从惊讶再到感动，为了忍住泪意鼻头也变红了，声音都快要变调：“我也特别感谢姐姐能一直在舞台上，但是，说年底要退圈的话是真心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呢？就算很多人说你不在乎粉丝不在乎舞台，我也相信你会一直坚持的，到底为什么突然要放弃？”
    宋疏星想要说点什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也要夺眶而出，强忍着哽咽说下去：“我没有办法替以后的自己做决定，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谢谢你们一直来的支持。”她也想要这样对虞月夜说出这些话，但她又害怕对虞月夜造成太大的压力，虞月夜不应该成为被她摆弄的布娃娃。
    椰子汁让她在专辑上签一句对自己想说的话，宋疏星认真地写下一句话——先爱自己，再爱我。和椰子汁挥手告别之后，宋疏星和下一个粉丝打招呼，这个粉丝戴着口罩，眼睛也被厚厚的镜片遮挡着：“宝宝你好，我是椰汁糕，写过一些关于你的同人文，我想问——你最喜欢团里的哪个女生？”
    “团里的女生吗？我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和薛子衿的关系时好时坏，队长很照顾我，沈舒意和白昼的关系比较好。”
    实不相瞒，她也看过椰汁糕老师写的同人文，虽然这种all向全世界都觊觎清冷美受，多看一眼就爱上的同人文人人喊打，但作为受控宋疏星实在是太喜欢了！
    “我想问问那篇all向的文，结局是和谁在一起了？一直没有等到后续。”
    女生没想到她真的看过同人文，眼睛都亮了：“啊？宝宝你也看过我的文吗？”
    “看过的……”
    椰汁糕唯爱追妻火葬场文学，虞月夜从清冷舔狗到清冷受被跪求再舔一次，宋疏星看得心肝疼的同时大呼过瘾。每个深夜温习之后都在对结局的无限想象中睡去。
    然而真正的作者已经快要想不起当时写了什么：“宝宝……让我想想，真的想不起来了。”
    第24章
    聊了一会把椰汁糕送走，下一个粉丝是宋疏星最难应付的类型，哪怕是个打扮清爽的男同性恋也好，但他肉眼可见是会把阳刚当做顶级赞美的男人，高大黝黑不修边幅，表情也十分难看。他朝宋疏星走过来，像债主碰到了欠债不还的老赖。
    宋疏星没有感觉错，她还没反应过来工作人员已经把她半拖半拽地拉到一米外，对方像发怒的雄狮那样扑过来把桌面上的信件礼物全部扫落，甚至试图翻过签售的桌子。整个场馆还放着过去的专辑音乐，甜蜜黏腻的音乐在这一刻像恶魔的低语，她被工作人员护在身后，而男人不停地咆哮着：“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你这个表子！说好和我回老家结婚的，为什么要出来抛头露面，难道你就这么喜欢这种光鲜亮丽的生活吗？”
    他的精神状态明显异于常人，目标也只是“虞月夜”，场馆的保安很快一拥而上把他按倒在地。被工作人员搀扶着，宋疏星的半边身体发麻，她的心脏几乎跃出喉咙——即使这件事很快发生也很快结束了。虞月夜碰到这样的人多少次了呢？是因为这样才厌倦了粉丝吗？

 第26章

    想到对她的热情表示抗拒的虞月夜，宋疏星觉得自己猜到了正确答案，她欲言又止。这并不算太恶劣的事情，她稍作休息之后重新回到台上进行签售，说不害怕那是假话，每一个粉丝朝她走过来时她都要克制住向后躲避的本能。
    签售结束之后，宋疏星精疲力尽地坐在回程的车上，大家都累了，车子里静悄悄。她的注意力从男人转到受伤的虞月夜身上，对着手机艰难地忍着泪意打字。
    【是申伟吗？】
    【嗯。】
    虞月夜回得很快，一千句话含在口中也说不出一句，下意识想要道歉——她是能够忍耐疼痛的人，但宋疏星不是；她可以接受自己失去漂亮的面孔，但没资格让宋疏星接纳这样的命运。
    对不起。她还没把这几个字发出去，宋疏星的信息先发过来，她逐字逐句地读，每个字都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
    【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和他闹矛盾，害你受伤】
    该说抱歉的不是对方，也不是自己。虞月夜被宋疏星主动揽错上身的作风镇住，手指在键盘上按着，一串无意义的字母长出长长的尾巴。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不想让聊天就这样中断，等了一会，宋疏星给她转发了数十个剪辑视频。
    虞月夜仔细辨认，才发现叠上十层滤镜磨得五官棱角都消失的面孔主人是自己。点开是自己的出道舞台，她快速地退出去，但那点灼热还凝聚在她的指尖。她闭上眼睛，还能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队友欣喜地望着底下举着手幅的粉丝，她却想要临阵脱逃，被经纪人抓住手臂。
    “我不想跳了。”
    她不想做舞台上的提线木偶。那是她第一次生出反抗的勇气，这个念头扎根在她心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参天大树，但经纪人像听见了一个笑话。他直视着她的脸，举起手最后也只用手背轻轻地刮过她的脸：“别傻了？你想死吗？”
    再后来，虞月夜发高烧到三十八度也没喊过累，她只能想象自己是舞台上的一束光，对着粉丝唱充满挑逗意味的歌曲，也接受带着情-色意味的审视。她像躲在躯壳里面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和魔鬼签下了交易，用灵魂换取金钱名利。
    【这是一个粉丝剪的视频，我今天在签售上见到她了，她非常非常喜欢你】
    有多喜欢？虞月夜下意识想要冷笑，但又止住这样的动作。比起其他粉丝，宋疏星在她面前展露了毫无企图的热忱的一面，但虞月夜不会天真地认为每一个粉丝都这样真挚地爱着自己。宋疏星也是，她们都只会是自己退圈的阻碍。
    这样想着，虞月夜落下的每一个字都变得残忍无情。
    【我从没要求过她这样做，这只是你们的选择而已，我根本就不在乎】
    她赌气地把手机息屏，等待宋疏星的回应，她说这样的话，宋疏星会觉得伤心吧？但虞月夜没法忍住，她憋着的委屈痛苦恨意都在此刻找到宣泄口，宋疏星是她坐井观天看见的唯一的月亮。
    【这些话，不要说出来让别人知道】
    【你是别人吗】
    手指比她更快，虞月夜对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发愣，最后点开表情，选了一只泪眼朦胧的小猫咪发出去。她意识到自己变得古怪，在一个月之前不会在意任何粉丝对她的态度变化，现在却因为说话太过分而向粉丝低头——她还是虞月夜吗？她还是那个一心想要离开众人视线的虞月夜吗？
    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个粉丝的心情呢？
    就算宋疏星对她的态度转变甚至是讨厌她，她的人生依然是可以继续的，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虞月夜想要装作不在意，但嘴角还是因为这条信息翘了起来。
    宋疏星说的话，她会永远记得的。
    【没关系呀，我不会说出去的】
    如果爱豆私联你，你会脱粉回踩吗？这个话题在论坛或是梦女bot总是被频繁提起，大家总是对爱豆青睐自己的美梦遐想万千，但私联又是爱豆大忌，爱豆的身上不应该有瑕疵，哪怕是最细微的裂缝。
    宋疏星想象过这一刻，虞月夜在她面前展现出对于粉丝的厌恶，她发现自己能够很好地消化掉这件事，甚至担心虞月夜会笨拙地让其他人发现这件事。虞月夜对于她来说是她日日仰望的月亮，即使不圆即使不美即使有坑洞，那也是月亮。
    她在车里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比她想象中更长情更温柔，没有办法，她永远会为虞月夜心软。
    第25章
    这一次的交换的时间比想象中更长。
    宋疏星代替虞月夜去参加了开机宴，她只能撑着高冷姿态一言不发，男女主各自坐她左右，一个往导演碗里夹菜，一个给制片人倒水。她想吃转盘上的凉拌手撕鸡，转了半天没转动，一抬头才发现男主角死死地按着转盘，脸都快憋红了。
    她急忙放下筷子，喝一口水，擦擦嘴假装自己已经吃饱了。又坐了十五分钟，按捺不住到包间的露台透气，焉然也在，更令她惊讶的是焉然手里拿着一支烟，白色烟雾在夜晚里悄悄隐匿起来。
    “怎么在这里吸烟？”
    宋疏星并不是想要关心对方，只是觉得好奇，烟味并不好闻，但美人吸烟也美，神情淡漠地吐出烟圈的样子让她觉得割裂。因为焉然是演偶像剧出名的清纯美女，在中学生里很有人气，家境优渥履历漂亮，大家也把她当做现实里的玛丽苏小公主。
    原来小公主也会吸烟吗？虞月夜会吸烟吗？虽然她不喜欢吸烟的人，但她也没权利让虞月夜为她更换喜好，但是吸烟有害健康，要怎样帮助虞月夜戒烟呢？
    她发散思维想象了一会，焉然已经把烟掐熄了，点点的火光逐渐暗下去，轻声开口：“你会一直做演员吗？退团之后？偶像剧这块蛋糕就这么点大，你真的要来一起吃？”
    “我也不知道。”
    宋疏星只能摇头，焉然看一眼她的脸，又转回去：“你原来是这种类型，团队很聪明嘛，立姬圈天菜人设还是比笨蛋美女好吸粉。”
    笨蛋美女？后两个字是在形容虞月夜的盛世美颜，前两个字是在说她不聪明？她怎么会不聪明呢？好歹也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而且还上了大学！宋疏星想要争辩，但和焉然争辩这个算什么？营销号把女明星写成了见面只会互扯头发的雌竞狂人，但眼见的分明是漂亮客气的工作伙伴，只是说话不客气。
    “其实我很聪明的。”
    “多聪明？看过《十万个为什么》？”
    焉然克制住点烟的欲-望，想到对家信誓旦旦一脸自信地在采访节目上给粉丝推荐《十万个为什么》就想笑，对着“虞月夜”也说：“你和我对家撞型了，不过她更蠢，采访都不知道打草稿背题目。”
    宋疏星不爱看偶像剧，微博也只是她关注六芒星的工具，流水一样的热搜也是过目即忘，对焉然具体的描述也只能想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我不认识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没怎么关注过演员。”
    “那你听说过我吗？”
    宋疏星诚实地点头，原因也很直白，她的妈妈再后生的女儿也已经在念高中，头像和朋友圈里的表情包都是焉然，每次剧播或是粉圈摩擦都会在朋友圈为焉然摇旗呐喊。
    “我朋友的，妹妹？她很喜欢你。”
    “你比她聪明一点。”
    焉然留下一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评价，走了出去，宋疏星看着她的背影，心思很快回到虞月夜身上，虞月夜现在睡了吗？宋疏星环顾四周，才打开手机，仔细地读虞月夜给她发的信息。
    【今天在学校看见了小猫，很可爱】
    【猫咪走路视频】
    她们现在是可以分享生活里面的小事情的关系吗？宋疏星深吸一口气，把小猫咪的视频反复看了几遍，才让手指不那么颤抖，在键盘上开始打字。
    【好可爱的猫猫我也想摸】
    【还是不要摸比较好，被咬了要去打狂犬疫苗】
    虞月夜这是在关心她吗？宋疏星捧着脸，美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犹犹豫豫地打出一句。
    【今天是我的生日】
    只要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就好。来自本命爱豆的生日祝福，是追星人多少钱都不换的生日礼物！
    虞月夜却沉默了好一会，在得不到回应的时刻里宋疏星追悔莫及，但信息发出去已经错过了撤回的时效。
    能和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吗？
    宋疏星说不出这句话，怕给虞月夜增加不必要的压力，揣着手机强撑着笑脸回到酒店房间，电话忽然响了。
    “喂，你好，请问是宋女士吗？你的蛋糕到了，我这边放在楼下了，麻烦您尽快下来拿。”
    “蛋糕吗？”
    全世界里知道她生日也知道她在这个酒店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虞月夜。
    顾不上太多，宋疏星匆匆带了个口罩，就坐电梯下去拿蛋糕，期间还悄悄给虞月夜发信息。

 第27章

    【是宝宝给我定的蛋糕吗？】
    【库洛米墙角窥视.jpg】
    虞月夜回得很快，仿佛一直守在屏幕旁边，认真地敲下这行字。
    【嗯】
    【这是我补给你的生日蛋糕】
    她绝口不提自己特地发图片要求师傅做了一个库洛米形状的蛋糕，又在网上下单了几个库洛米盲盒，做完这一切回到聊天框才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她为了让一个粉丝开心，做这种琐碎的没有意义的小事？如果发生在朋友之间还算理所当然，她为什么要对一个粉丝做到这个地步？
    【谢谢宝宝，感觉吃了会胖，不过我会控制住，不会影响明天的工作的】
    【库洛米比心.jpg】
    【宝宝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爱豆，我不许任何人说你的坏话！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永远。
    虞月夜用手抚摸着这两个字，把文字泡放大后截屏留下了那句话，她第一次为别人许诺的永远动容。
    宋疏星对着做成库洛米的蛋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摄了照片，才忍心切下去，被她叫到房间的助理和经纪人都一脸菜色：“大晚上叫我们过来吃蛋糕吗？”
    “对啊，我刚刚买了个蛋糕，你们要一起吃吗？”
    “给我来一块。”
    助理美滋滋地开始吃夜宵，经纪人犹豫了一下，也开始吃蛋糕。吃完蛋糕刷牙洗脸，宋疏星怀着美好的心情躺在床上迎接美梦。
    她会永远记得这个生日的。
    *
    导演不知道刷了什么论坛，坚持认为卖腐卖姬两手抓才会让电视剧大放异彩，特意安排了“虞月夜”和焉然卖姬。
    “你就表现得可怜一点，站在那里，如果调整不好情绪就让助理给你念几条黑粉评论知道吗？”
    “知道了。”
    宋疏星靠在墙角，她按捺着不让自己流露出怯懦的样子，多亏虞月夜的脸是清冷的漂亮，只垂眼就能演出伤心。
    “等一下，你们不许欺负她！”
    焉然大步流星走上来，把围在宋疏星身边的女生拦在身前，宋疏星抬头看她。
    “卡！小虞你看焉然的表情要再动容一点，要像看到男主角一样，知道吗？说不定你们的cp就爆了！”
    “观众应该不会嗑这种吧？”
    “也不好说。”
    有时候硬卖的反而不如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cp好嗑。焉然抬头让化妆师往她脸上扑粉，顺手把风扇往宋疏星脸上怼：“你把我当成喜欢的人就好，想象一下被英雄救美的感觉，嗯？”
    “我知道。”
    如果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来自他人恶意的人是虞月夜，那宋疏星会永远做她的头号粉丝。虽然也有口嗨过自己是梦女，但宋疏星是连当你文学都不看的粉丝，她不太愿意把虞月夜放置在被幻想的位置。
    “我尽量。”
    宋疏星又补充了一句，焉然一眼看破她皮薄馅大的包子本质，点点头：“没关系，演不好也行。”
    第二次再拍，宋疏星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动摇，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很好，如果是虞月夜……她的脸颊染上一抹绯色。
    “过！”
    焉然转头看她，笑意映在眼里：“你在恋爱吗？这么快能够找到状态。”
    “没有这回事。”
    宋疏星杜绝剧组谣言，毕竟顶替虞月夜生活时，通讯录里都几乎找不到男性，更别说恋爱的可能了。
    谈恋爱的人能忍住十天半个月不联系吗？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虞月夜清清白白好爱豆。
    控！
    “这样。”
    演员的台词功底很重要，焉然又是科班出身，声音既能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响亮，也能千回百转如黄莺啼。此刻，焉然的语气分明就是不相信，宋疏星不再和她说下去，转眼看男爱豆又凑在导演摄像机前讨巧卖乖。
    “后台不够硬是这样的。”
    焉然做出点评，再看“虞月夜”，语气低下来：“你没有粉丝也走不到今天，恋爱的事情能藏就藏好点吧。”
    真的没有在恋爱……虽然一天看二十次的手机频率确实很高，但她联系的是虞月夜本人，这种高频率的聊天只是爱豆对粉丝的营业行为！
    *
    虞月夜在医院里待着很舒适，每天规律的作息，饮食清淡，病房里的人安静得几乎死寂。如果没有不时的哭嚎会更安静，医院原来是人间的地狱，也是人间的天堂。
    对于小粉丝成为被推到台前的人，她觉得抱歉的同时也存在窃喜，对方分担着她的人生，蚕食着她的痛苦，这让她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
    原来她真的需要一个能够切身体会她的痛苦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
    第26章
    虞月夜住院一周确定没有后遗症就出院了，期间申伟和父母来过一次，辅导员来过三次，舍友和段点点轮着陪床。
    “我又没事。”
    只是轻微脑震荡，眩晕和呕吐感交织，她除去回复宋疏星信息就躺着看天花板，睡得分不清白天黑夜。艺人也需要能够不分时间地点倒头就睡的能力，无论在哪个犄角旮旯都能安眠是最强大的素质。
    “但是我担心你啊。”
    卢露替她拎桶和盆，里面装着洗漱用品，分量不算太重。但零零碎碎东西太多，她们放弃坐地铁，打车回学校。
    在车里无聊，她开始刷朋友圈，随手点开一张照片加载了两分钟发现是林霏霏和男生的合照，两个人贴着脸，对方的手放在她的腰上。
    这么甜蜜的笑脸是在向全世界宣告她拥有了最好的恋爱对象吗？她和宋疏星是因为这个男人产生分歧的吗？
    虞月夜把照片放大，仔细地看了看男生的脸，心里翻腾着她也说不清的情绪。
    很丑，很普通的丑男人，扔在人堆里找不到的男人。
    娱乐圈虽然盛产俊男美女，但近年也有颜值下滑的趋势，他们都比这个男生好看。虞月夜本身就对男人更苛刻，此刻怒火化作实质，在朋友圈底下评论。
    【这么丑的男的可以不要发吗】
    林霏霏秒回：【呵呵，再丑也是我对象，你呢？】
    【普通朋友都不是的人就不要评价我的男朋友了】
    【这么关注我难道你意难忘】
    再叠上三个挤眉弄眼阴阳怪气的表情，虞月夜的肺都要炸了，她一时之间没关注林霏霏的措辞，把手机关掉眼不见为净。
    两分钟后又打开，看宋疏星有没有给她发信息，一分钟后，她忍无可忍地把朋友圈截图发给了宋疏星。
    对方正在输入中……
    宋疏星会说什么呢？不会对着屏幕流眼泪吧？虞月夜又后悔起来，即使心里波涛汹涌面上还是一派平静，车厢里除了师傅为了提神放的动感音乐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
    因为拍摄校园部分表现得好，导演索性把黑化前的戏份都挪到了前面，宋疏星只需要演绎一个在小白花眼里无辜纯善的学姐。
    焉然虽然私底下烟酒都来，在镜头面前却还是能演出少女清纯动人的样子，被她拉着手往前走的宋疏星都恍惚起来。
    “学姐，这次文艺晚会我会表演弹钢琴，你可一定要来看。”
    两个人一起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甜甜校裙上搭着一盒洗净切好的草莓块，她拿着小叉子和齐相宜分享着水果，说到起兴的时候眼睛就会眯起来。
    齐相宜也被她的情绪感染，露出了笑容，但沈昼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他的目光几乎没在齐相宜身上停留，很快地望向了没在意他的甜甜。
    他皱着眉，手插在兜里，上下打量着出现在未婚妻身边的陌生女生。
    “你叫什么名字？”
    “甜甜。”
    甜甜仰着头笑，她对于齐相宜的家世优越以及优秀未婚夫有所耳闻，但并不知道眼前的男生是沈昼。她很快低下头去挑最熟的草莓，但沈昼见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一口把她才挑出来的草莓吃掉。
    “我记住你了，甜甜。”
    拍摄这场戏最辛苦的是要忍住笑，情绪需要从讶异过渡到嫉妒，但宋疏星演了几遍都没办法做到——这么没教养的霸道未婚夫付邮送她都不要，再说了她是女同，偶像剧到底都在拍些什么啊！
    导演纠正了几次：“虞月夜！你要嫉妒，这是你的男人被抢走了，你要嫉妒得明显一点，甜甜对于你来说就是小三，你知道吗？”
    焉然在吃硬糖，和宋疏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明白自己的无语——男主角也有话语权，但太有话语权把剧本也改得面目全非了。
    在他和编剧深入交流之后，宋疏星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新剧本，焉然也收回了他后台不硬的揣测，把还算正常的男主改得影响拍戏体验，这是工伤。
    “导演，我觉得既然齐相宜不那么喜欢沈昼，这里也不用拍得那么仔细，反正我们的预算也是有限的。”

 第28章

    男主角自以为很帅气地对宋疏星抛了一个媚眼，后者移开脸假装没看见，内心默默划十字诅咒。
    不过男主角的话太有说服力，宋疏星演出惊讶和心碎的表情之后就过了。焉然点头称赞：“感觉真的可以卖姬了。”
    “这样不好吧……”
    还没换下戏服，焉然揽过宋疏星的肩膀对着镜头咔嚓一张，没做表情管理的样子在镜头里懵懵的，不算难看也说不上漂亮。
    “重新拍一张吧！这种图不能流出去！会让清冷天菜人设变成弱智萌妹的！算我求你！”
    宋疏星合十双手，焉然又重新拍了一张，这次她比了一个耶，稍微wink了一下，观感好了很多。
    “这张可以发了，我先下班啦，拜拜！”
    宋疏星换了衣服，回酒店的路上也有粉丝包围，她收了花和信封，对着接送的粉丝摆手：“大家今天辛苦啦，以后再见！谢谢大家来看我！”
    没有夜戏的晚上对于艺人来说是无比幸福的，宋疏星忍住点炸鸡奶茶的冲动，先去浴室洗澡卸妆，把手机套上防水袋放歌。
    “当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外面似乎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宋疏星的心一紧，她关掉了音乐，屏息听了一会——确实有人在敲门。
    而且力气很大。
    脑海里掠过无数案件片段，宋疏星急匆匆地冲掉头发上的泡沫，套上一件浴袍。走到房门前才发现整个门板都颤抖着几乎从框架里跌下来，而门锁边上的铁链还挂着。
    在她试图靠近房门之前，门更加猛烈地向她的方向撞过来，宋疏星后退一步，没找到自卫的刀具，血管几乎在血液里面凝结。
    “草泥爹给老子开门！”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见房内的响动之后他甚至踹得更加剧烈，门板上出现裂缝，宋疏星毫无防备地和他对视了。
    “给老子开门！”
    宋疏星的血液几乎要在血管里面冻结，人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几乎发不出声音，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胆怯和弱小。
    “听不到吗？老子在和你说话！”
    门外的壮汉几乎是飞起来踹门，宋疏星慌不择路地朝卫生间跑去，锁上门拿着手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虞月夜。
    直到眼泪落在手上她才发现自己在流眼泪，她硬着头皮拨过去但房门已经被砸开，她听见了客厅的脚步声，咬着手指让自己不要发出呜咽声。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她……
    直到自动挂断之前，虞月夜都没回应。理智逐渐回笼，男人没走到厕所来，宋疏星含着眼泪去拨经纪人的电话。
    下一秒，隔着玻璃门，她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
    宋疏星发出尖叫，下意识把手机抛了出去，男人把脸贴在玻璃上仔细注视着她，像在看动物园的猴子，并没有做出太过火的举动。
    电话很快接通，经纪人似乎也在睡梦中被吵醒，听见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你在哪里？在酒店房间吗？发生什么了？不要急，慢慢说，身边没有人在拍吧？”
    “有一个男人在这里！在酒店房间里！我不认识他……他好像有病……”
    男人开始癫狂地大叫，把头重重地砸在玻璃上，宋疏星缩在墙角生怕玻璃碎片会落到自己身上，尽可能地用浴袍罩住每一寸皮肤。
    “我现在马上联系保安。”
    也许因为她的身份特殊，经理来得很快，查明男子是同楼层的客人且酒后意识不清之后将他送回了房间，面对宋疏星报/警的诉求，经理之间跪了下来：“虞老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这种事情对于我们酒店的声誉来说是致命的，您作为公众人物，是很有号召力的。这种事情，您也不想宣传出去吧……”
    经纪人看宋疏星的表情，见她不忍状欲言又止，而经理把头磕得更响了：“这次房费全免了，给您升级成总统套房，虞老师您就放过我们吧……”
    她似乎变成了草菅人命鱼肉百姓的大官，稍稍动动手指头就能要这个人的命，经理的做派让还没走出社会的宋疏星愧疚起来。
    应该报警吗？这件事传出去的舆论也对虞月夜不好吗？可是难道是她的错吗？为什么酒店的安保措施这么不完善？为什么这个男人能砸开她的房门没人制止？
    宋疏星忍住哽咽，看向经纪人，经纪人几句话打发经理，帮她收拾东西连夜换到另一个酒店里。
    “对不起，麻烦你们了……”
    进房间睡觉之前，宋疏星对助理和经纪人小声道歉，两个人都习以为常：“没事，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再说那个酒店确实安保不行。”
    “以前，以前也会碰到这种事吗？”
    “你刚火那阵，我每天没几个觉睡，光顾着守房门口了，还要帮你检查粉丝送的礼物里有没有摄像头……都过去了，先睡吧。”
    见她表情难看，经纪人识趣地终止话题，让她先休息，宋疏星回到房间内，心有余悸地打开了每一个灯。
    她终于明白了虞月夜退圈的理由，也没办法再提出异议。
    第27章
    宋疏星翻来覆去没有睡着，接到电话时也懵着：“宝宝？还没睡吗？”
    那一头的虞月夜只是沉默，沉默的时间长得宋疏星都发现了不对劲。她有点慌，猜测着虞月夜到底遇到了什么。
    “出院了吗？是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了吗？怎么不说话？不会在偷偷哭吧？”
    还是沉默，宋疏星的心被提起来，像被人按到水里无法呼吸：“宝宝……”
    “别叫我宝宝。”
    虞月夜的声音原来是这么冷的，凉得让宋疏星一激灵，她想说点什么来稀释掉令人窒息的气氛，但她什么都说不出，虞月夜的下一句话像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宋疏星，你是同性恋吗？原来林霏霏是你的前女友。”
    虞月夜竭力地稳住呼吸。在下车后卢露和她说起从同学那里听到的新鲜八卦——女同a和双性恋b分手后闹得很难看，双性恋b在朋友圈官宣新男友，女同a爱而不得由爱生恨在朋友圈diss她男朋友丑，被她连嘴三条。
    这故事虽然有趣，但是虞月夜越听越不对劲，炸弹在卢露将朋友圈截图送到她面前时彻底被引爆，她对着卢露笑了笑：“你不觉得，她的头像很熟悉吗？”
    “这么一说，好像和你用的是一个头像。”卢露干笑了两秒钟，发觉不对劲之后彻底闭嘴，把她送到宿舍之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虞月夜坐在位置上思考，在她和宋疏星交换身体之后，宋疏星说过关于林霏霏的事情吗？这是需要隐瞒她的事情吗？
    舍友莓莓适时地分了她一瓶奶，大概也看到了那条朋友圈，把她的反常理解成了女神恋爱的破防，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没关系啦，好过之前天天去接她上下课，大早上给她买早餐等楼下。”
    “还有这种事吗？”
    “多了去了，你也不要那么傻，她可能喜欢过你吧？但也不妨碍她喜欢男人，你难道要去和男人争吗？你难道还想给她孩子当干妈啊？等她结婚离婚三次，说不定就愿意来找你了，你愿意等吗？”
    大学生包容性广，同性恋双性恋泛性恋都没人在乎，只会拍手说好新奇。只是林霏霏的双性恋真实性要打折扣，也许她也羞于承认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取向，这些都不重要，总不能把宋疏星当狗玩！分分合合比放假都频繁，一边同居恋爱一边参加有男生的联谊，凭什么把人的真心当泥踩？
    “我不知道。”
    虞月夜握着手机走出宿舍，晚风很凉，她还没洗澡，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在校道上。她只知道自己在生气，因为宋疏星隐瞒和林霏霏的关系吗？因为宋疏星在这段恋爱里面处于下风吗？因为宋疏星以后可能还要上赶着去做林霏霏孩子的干妈吗？
    她知道林霏霏是漂亮的，也能理解有人爱上她愿意被她玩弄感情，但不能接受这个人是宋疏星。但她又凭什么存在这样的独占欲呢？宋疏星只是她的粉丝，不是她的所有物，不是她能完全掌控的东西。
    她故意忽视那个电话，但又恨宋疏星为什么不再打给她，为什么不拿出面对林霏霏时百分之一的耐心来对待她。
    爱豆不是不可替代的事物，但她还是固执地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宋疏星，你是女同性恋吗？原来林霏霏是你的前女友。”
    无论怎么想，她都觉得自己像滑稽的小丑，如果宋疏星知道她一次又一次把求和的林霏霏拒之门外，宋疏星会说什么呢？会觉得她自作多情多管闲事吗？会开始讨厌她吗？
    在对方把难听的话脱口而出之前，虞月夜决定先说出刺耳的话，她无法克制住汹涌的情绪，分不清是到底为了什么和宋疏星争吵，更多的难以启齿的话没有办法说出口。她只知道她需要快速地从这段关系里抽离，她没办法再面对宋疏星。
    “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把我当成你的提现木偶？喜欢享受我的人生吗？在面对粉丝和成员的时候你不是都做得很好吗？你从来没考虑过你做的事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你从来就没考虑过回去之后我要怎么面对所有人。她们都很喜欢你，讨厌真正的我，这样你会觉得自己胜过我，胜过一个社会地位远远超过你的人。你根本不是喜欢我，只是妄想着代替我站在舞台上，成为爱豆这样闪闪发光的职业觉得很荣耀很幸福吧？”

 第29章

    这一次沉默的人变成了宋疏星，但身体也像感知到了她的悲伤，眼角溢出泪水。虞月夜知道这一刻快要来到了，她很快就要回到她的身体里了，她想要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口。
    “可是……你不是说很感谢我一直以来的支持吗？我摔倒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不是也会担心我吗？我并没有想要取代你的意思……”
    “那些话只是工作人员发的，不是我的本意，你居然连这种话都会相信吗？”
    在意识彻底抽离之前，她听见了宋疏星的声音，低沉的柔和的像吸饱水的棉花：“虞月夜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慢慢蓄满，虞月夜情感上想要道歉，理智上却知道她们应该停留在这里，她们的关系还可能更进一步吗？
    虞月夜不愿意去想象那个可能的存在，她的爱豆人生理所应当地走向结束，她不能因为某个粉丝停留，她的结束不应该拥有变数。
    宋疏星，对不起。
    她在心里把这句话念了一遍，再睁眼时出现在酒店房间里，门铃响了，她警惕地问了一声。
    “是我啊，虞姐，经纪人说怕你睡不着，让我和你睡一间。”
    “嗯。”
    虞月夜拉开门，助理抱着枕头一脸诚挚，兜不住话：“刚才在酒店不是碰到疯子了吗？我待房间里，怕虞姐晚上做噩梦。”
    “碰到疯子了？”
    她重复了这几个字，忽然明白过来——那个电话并不是为了苛责她，而是宋疏星想向她求助。她曲解了对方的意思。
    “你进来睡吧。”
    和这件事无关，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虞月夜咬着手指，在想和宋疏星有关的一切——她和林霏霏有什么相似之处吗？宋疏星对她的爱和林霏霏有关吗？
    *
    宋疏星出现在校道上，两侧是树和加装了护网的篮球场，灯光透过树叶撒下来，圆圆的光落在她脸上照亮一片泪迹。
    是因为林霏霏吗？还是因为她是女同性恋，得知她的性取向之后虞月夜感觉到被冒犯了吗？她拼凑不出虞月夜的控诉的字句，但也深深地受到了伤害。
    憋着这么一口气，回到宿舍里，她才猛地哭出声来，舍友们被她吓了一跳，在和男朋友视频的莓莓火速掐掉视频通话凑过来：“你不会去找林霏霏理论了吧？你惹她干嘛？”
    她又不喜欢你，不会在乎你的心情。
    莓莓把剩下的话咽回去，而宋疏星摇头想撇清关系：“不是因为这件事，是别的……更严重的……”
    虞月夜不喜欢她，讨厌她了，因为她做的一切产生了负担。
    怎么会这样呢？宋疏星一直努力地去顶替虞月夜完成爱豆事业，希望不添麻烦，也以为自己能够成为爱豆眼里面特别的存在。
    虽然实现了，是特别讨厌的存在。
    宋疏星被按到座位上哽咽着没法说明事情经过，只能含糊其辞说爱豆塌房了，热心舍友上各大论坛搜索一圈没发现缘由，给出热心建议：“趁现在没有被大家发现，你快点把周边都出掉，回一点血！”
    “舍不得……”
    虞月夜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宋疏星拿纸巾擦掉眼泪，但它像断线珍珠一样滚落下来，她想到虞月夜说出那些话的心情以及痛苦的家庭，下意识要找补：“可能是有原因的……她妈妈对她不好，然后她有心理阴影，就会发脾气说很难听的话……”
    她超爱。
    莓莓认清她在哪里都是被玩弄的命运，但被爱豆骗好歹还有回血机会，放弃管她了。
    宋疏星爬上床，想到虞月夜还是想要掉眼泪，爬下去喝水时发现桌面上摆着签售会的专辑，她打开就看见了自己的字迹。
    【to宋星星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她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字，并不属于她的小学生字体，是专门设计的练习千百次的漂亮的字。
    【to宋疏星天天要开心身体要健康】
    虞月夜是怀着什么心情写下这行字呢？到底是讨厌她还是不讨厌呢？真心希望她健康又快乐吗？
    她来不及思考太久，虞月夜给她拨来了电话，她只犹豫两秒就接了，那头传来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声音：“喂，你好，我是虞月夜的经纪人！你是未成年人吗？请你现在立刻停止对虞月夜的骚扰行为！请禁止再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对我的艺人进行骚扰，否则我会寻求法律手段来保护艺人！”
    在酒店里说话都会看她的表情的经纪人现在呵斥着她，宋疏星想到那个跪在地上的经理，感觉自己也要跪下去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联系她了。”
    第28章
    “虞姐……”
    虞月夜冷着脸把水杯放回桌子上，助理战战兢兢地想要说出经过：“经纪人说晚上不安全，让我把手机开录音留在房间里……”
    “所以不通过我的同意就可以监听我是吗？”
    助理不说话，经纪人解决了一切，走过来把手机交回她手上，看着她像在看不懂事的小女孩：“我已经帮你和她说清楚了……她是有妄想症粉丝吗？还是黑粉？遇到这种问题应该和公司沟通，我们会解决的。”
    “她不是黑粉！”
    虞月夜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几乎要冲出去，她没法解释那些恶劣的话都是出自她口中，也痛恨经纪人替她先做了决定。
    “你凭什么替我做这些？我是你的小孩吗？还是你想要继续把我妈找过来？我愿意交什么朋友是我的事！凭什么监听我！”
    “你最近是在谈恋爱吧？为了对方才退圈的是吗？打电话过来的粉丝是不是在警告你？公司合约有恋爱禁止，你一定要我通知你妈妈吗！我只是为了你好才替你做这一切！”
    经纪人也觉得累，但她认为自己有权利替虞月夜做一些事，在虞母的授意下。她发泄过后，默不作声带着怜悯地看着虞月夜，那种混淆着同情憎恶的眼神虞月夜再清楚不过。
    “你以为我们组合的经纪人为什么换得这么快？因为我是一个疯子，最擅长把所有人逼疯！你想听我说这个吗？或者现在就出去告诉所有人我是一个疯子，看我们之间谁会更好过。”
    虞月夜说完这些话，情绪奇异地平静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等待她做出决定。
    她想要发飙，想要辱骂虞月夜像辱骂交友不慎惹祸的女儿，但虞月夜是不一样的，有心理疾病的人，是没有办法控制情绪和攻击欲的。
    也许虞月夜只是暂时地被一个男人迷惑了，很快就会清醒过来，感谢她做出的一切。
    “你先睡吧，明天还要去剧组。”
    经纪人声音放柔给了助理一个眼神，后者飞快地溜出去，她也合上房门。虞月夜怒极反笑，就像她放学后发现从同学家领养来的猫咪被母亲以为她好的旗号丢弃，愤懑几乎变成实质，希望母亲也感受到同样的剧烈的痛苦。怨恨是被不断提炼出来的毒汁，一点一点地吞噬了她的理智。
    虞月夜很少产生自伤的倾向，但暴怒的情绪似乎只能靠伤人发泄，她把手握成拳头不断发抖，压抑着情绪。
    如果宋疏星在就好了。
    虞月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到这时间还会想起她来，对方不能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更重要的是——她们之间已经完了，她不需要想象就能猜到经纪人说了什么，宋疏星会开始远离她吧。
    通讯录里已经找不到对方的姓名，她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拨打出那个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她没有合适的借口向宋疏星伸出手。也许她是胆小鬼。
    *
    第二天拍摄恰好是齐相宜挨打的部分，昨晚没有睡好，她不需要化妆就已经脸色惨白，化妆师边往她脸上扑粉边劝她好好休息，别趁年轻往死里熬夜。
    虞月夜一言不发，焉然在她身边坐下时拍了拍她的手臂，她猛地缩回去把对方吓了一跳：“怎么了？昨晚看恐怖片了？”焉然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又觉得是另一回事：“生理期啦？”
    见她不回应，焉然也没说话，化妆间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音。
    虞月夜在读剧本，越读越心惊，比起演绎毫无波澜的齐相宜，她更像回到童年去再次经历那种虐待。
    是的，虐待。
    做父母是最容易的造神行为，在得到一个如同白纸的孩子之后就可以成为她的神，可以随意伤害玩弄。
    虞月夜想要忽略那些经历对她造成的伤害，被当成小狗不算什么，她只是没法面对……就像没法面对宋疏星那样。
    平心而论，宋疏星没有伤害她，对方只是能够刺痛她，让她变得不稳定。
    虞月夜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是不会融化的冰，但落在宋疏星手里就像快融化的雪。
    “今天有打戏，小虞你这边能接受真打吗？”
    从电影咖沦落至偶像剧的老艺术家有展示“演技”的爱好，看着她笑眯眯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一片漆黑：“我怕情绪上来刹不住。”

 第30章

    “没关系。”
    虞月夜把这部分归结于演员的代价，跪在地上等待开拍，神情自若地等待着落下来的巴掌。
    她已经习惯这种等待了。
    随着导演喊开始，老艺术家憋着力气给了她一巴掌，比想象中疼，虞月夜半边脸快速地肿了起来，耳朵嗡嗡作响。
    “你一天到晚都干了些什么？我让你看着沈昼！那孩子说要退婚，你知道吗？你什么都没做吗？没跪到他面前说你必须和他在一起吗？你必须成为沈家的太太，这件事你还不清楚吗？”
    连着扇了几巴掌，似乎还不解气，他怒吼着举起旁边的木椅，想要砸下去——动作僵住了。
    因为虞月夜伸手抓住了木椅的腿，她用力地扯开它，木椅在两人面前散架了。她低头笑了笑：“剧本里有用椅子打的部分吗？可能是我没注意。”
    她了解被椅子砸在身上的感觉，即使椅子现在在她眼前四分五裂，她依然能想象到那种痛楚，那种痛像烙在她的身体里。
    老艺术家干笑了两声：“不小心忘记了，你知道的，我们拍电影很讲究即兴发挥。”
    焉然倒是很为她打抱不平，在老艺术家背后翻了个白眼，抓拍了一张虞月夜脸颊红肿的照片发上微博，配文也很精彩。
    【非常敬业的小姐姐一枚呀～】
    底下的评论倒是被她冲浪速度惊到，一边嘻嘻哈哈一边关心姐姐在剧组待得怎么样，虞月夜粉丝很快也赶到现场，十分钟就跃上热搜，评论乱成了一锅粥。
    【我们娱乐圈现在就缺少这样敬业亲力亲为的演员，虞月夜这么认真对待演员事业，播出之后我会关注这部剧！】
    【姐姐好努力，好敬业的老公，妈妈爱你】
    【虽然但是……一部偶像剧有真打的必要吗？不是我溺爱，虞月夜脸打成这样不影响后续拍摄吗？难道一天就扇这一巴掌啦？那就当我没说】
    【因为对面是擅长打戏的艺术家呀，互联网真是没有记忆，拍电影的时候狂扇对手演员巴掌还在访谈上面得意洋洋地说出来】
    【楼上真相了，那虞月夜岂不是惨了，看原著她这个角色经常挨打，写得挺残忍的……】
    【没必要拍那么还原吧……原著那段踩脸难道要拍吗？路人都觉得过分】
    *
    帖子被转载到三人小群里，宋疏星本来没打算点进去，但手一抖按到了，看完那张照片有点心疼，但嘴还是硬的。
    【我要脱粉了，下次和虞月夜有关的信息不要发给我】
    【为什么？椰粉微博冲你了？把to签发出去被人怀疑假签了？还是大发梦女瘾，把文发超话里了？】
    卢露的猜测很合理，每个支线都合理得很难反驳。
    【难道你要投敌了？爱上我们子衿了吧！你之前说她真人很漂亮很活泼来着，承认吧你也对我们子衿着迷了～】
    【不是因为这个！】
    宋疏星想反驳，她不是因为对虞月夜产生负面情绪才决定放弃，她是害怕自己让虞月夜觉得有负担。
    她追星的初衷是想让虞月夜一直幸福，能够在人生的低谷为对方提供安慰，做到这个就够了。
    神已经给予了她一场美丽的邂逅，虽然结局并不美丽，那样也没关系。
    【我是有点累了，觉得没意思】
    这种借口才能让小伙伴相信，但卢露为虞月夜可惜，据理力争起来。
    【和她签售的时候我没说话，是她先写了一个宋字，都这么巧合了！你就不相信你们是天注定的缘分吗？我们舒意都猜不出我的名字！】
    因为当时签售的是我……
    【妈呀，做梦女你就偷着乐吧】
    【妈呀，做梦女你就偷着乐吧】
    两个人开启刷屏功能，宋疏星把手机合上不去看信息，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又坐起来。
    “你也失恋啦？”
    上铺的莓莓拉开床帘拉链，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说话时还带着浓厚的鼻音：“男人都去死啊！他居然敢单独和女生去玩密室逃脱！他说因为我不爱玩，他只能找别人去玩了！没有密室逃脱他活不了了！”
    “他有病吧？”
    宋疏星给出了中肯的评价，莓莓也点头：“想出轨还找借口！真不是男人！”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翻了翻专业书也不想学习，莓莓提出建议：“要不我们周末去发传单吧？赚点小钱，顺便散散心，刚好在学校周边的园区。”
    “好啊。”
    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要摆脱和虞月夜有关的事情就好，戒断爱豆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她只是很渺小的个体，她的爱对于爱豆是可有可无的事物，虞月夜失去她不会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她失去虞月夜也不会。
    第29章
    但是命运总是好凑巧。
    比如宋疏星派发传单的地方要开音乐节，然后刚好邀请了薛子衿，她和段点点狭路相逢，两个人都笑起来：“怎么缺钱啦？没钱吃饭的话我可以借你一点啊。”
    “就是想出来找点事情做。而且派传单其实还挺有意思。”
    旅游景点旁边有低价精装公寓房，她们主要负责宣传节假日来这里放松身心，远离闹市，洗涤心灵。通俗地说，就是很山，离市区远远的。
    这边现在有小摊贩，发传单发累了，宋疏星和莓莓就躲在冰柜后面偷偷喝汽水。推小冰柜卖雪糕的阿姨也心疼她们出来赚钱的大学生，买冰棒都有优惠价。
    “阿姨，我要两条绿豆糕冰棒。”
    “好，八块钱。”
    宋疏星和段点点一人一条叼着冰棒走，发完传单，她决定去见识一下音乐节。大家踩在草地上尽情地摇晃，声音大得快要把她的耳膜冲破，宋疏星叼着冰棒在其中艰难地行走，生怕下一秒啪叽一下冰棒摔别人衣服上了。
    但在角落里看了一会，宋疏星的手臂忽然被人抓住，她转过头看见一张温和的面孔：“恭喜你，是本次演出的幸运观众，到后台去和薛老师见面吧，还有惊喜礼物哦。”
    只来得及把吃完的小木棍交回段点点手里，宋疏星被工作人员一路带到旁边的建筑里，直到看见薛子衿坐在她面前她才相信这是真的。
    “等一下，原来音乐节还有这种惊喜环节吗？”
    “我也是刚刚知道呢。”
    薛子衿在专辑上面签好名字交到她手里，又托着下巴游刃有余地望着她：“需要合影吗？”
    “需要……”
    自己和薛子衿的合影可以送给段点点，但是这个环节如果虞月夜在的话……幸好虞月夜不在，否则宋疏星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本来打算送一套专辑特典给你，但是我好像把她忘在宿舍了，方便留个地址吗？我让工作人员寄给你。”
    “方便的！”
    宋疏星点头如捣蒜，以后有了薛子衿送的专辑特典可以轻易拿捏段点点了，她要实现一周吃十次面条的壮举！
    在纸条上写好名字电话地址，宋疏星准备离开，但犹豫一下还是说出真心话：“其实你也是很宝贵的。”
    “嗯？”
    薛子衿其实记住了这张脸，没有太多攻击性的圆脸女生看起来像糯米糍，站在人群里静静看着她的时候像走错片场。但对方是虞月夜的粉丝，这一点她也很清楚。
    “你对于我的朋友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珍贵的存在，不要觉得自己不够好。我也觉得你特别可爱，在舞台上的样子特别讨人喜欢，你不要不喜欢自己。”
    “好的，我知道了。”
    走出去时宋疏星还觉得自己像成为了女团梦女文主角，再下去就是路上随机偶遇一个季泠然了，白昼和沈舒意总不能是她的攻略支线吧？
    很难想象卢露把她和白昼一起讨厌了的样子。
    宋疏星想着想着就傻笑起来，用还没到来的专辑和段点点兑换了一顿海底捞，两个人又买了一根红豆冰棒回学校了。
    *
    薛子衿回到宿舍里，忽然有和虞月夜说点什么的欲/望，虽然对方看起来就不想理人。但是薛子衿不行，她的嘴巴生下来就是为了说话的。
    “音乐节的随机抽人环节，我碰到你的粉丝了，你可能不记得她，就是那个很白的圆圆脸！”
    薛子衿自顾自开口，说了一半看虞月夜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样子很渗人
    虞月夜不知道自己现在反常得有点可怕，等待了两秒，她催促薛子衿继续这次对话：“然后呢？”
    “她说我是很珍贵的！”
    薛子衿捧脸傻笑，虞月夜马上戴上耳机，不想听宋疏星说的关于别人的好话。她冲过去把耳机摘下来：“你有没有什么没用的周边啊？我答应那个粉丝要把礼物寄给她！”
    薛子衿单方面地因为好感把专辑上升到了礼物，但对方毕竟是虞月夜的粉丝，收到虞月夜的周边会更高兴。
    “她的地址是什么？”

 第31章

    “喏。”
    虞月夜接过了那张纸条，一切条件都重合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没把话说出口，薛子衿就因为季泠然的呼唤跑到门外去了。
    这是命运送给她的机会吗？
    虞月夜捏着那张纸条，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经把它揉皱，她切换了公开账号添加了宋疏星的微信。
    【你好，这边是工作人员，在整理给你的礼物，请问需要虞月夜的周边吗？】
    【？】
    好友添加秒通过，但是这个问号让虞月夜坐立不安起来，难道对方发现她的私心了吗？气势汹汹的怒火瓦解得比她想象中快，她几乎要蜷缩起来，没办法面对宋疏星对她展现的哪怕一点点冷漠。
    事实上，宋疏星在三人小群里疯狂冒泡，对于公司售后的工作人员充满疑惑。
    【难道是诈骗新手段？虽然我觉得让薛子衿给我寄过来也很不实际，但是专门加微信发过来是不是有点怪了？】
    【可以观望一下，验证码收款码银行卡全都退退退】
    【天生欧皇我真的没话说了，明明我也在旁边，怎么就抓了你去！我不服！】
    段点点无能狂怒。
    宋疏星切回聊天框，才发现自己没有回复工作人员，急忙发了一个流汗兔子表情包为自己辩解。
    【需要的，谢谢妈咪】
    【哈哈，学校网速太差了，刚才没发出去】
    【兔子送花.jpg】
    这算什么，超级加辈吗？虽然叫她“妈妈”的粉丝不是没有，但虞月夜也说服自己这是粉丝的小众取向，现在宋疏星也成为了她们之中的一员吗？
    虞月夜看完信息就把自己脸埋枕头里了，把自己憋到脸红才抬头看手机，但宋疏星也没在意她没有回复信息，心情愉快地转战微博转发锦鲤了。
    她把房间里能找到的周边都塞了进去，做完这一切之后又躺回床上盖着被子不给薛子衿发问的机会，她甚至都没能让自己接受，凭着本能做完这一切又被自己蠢得想笑。
    她不怪宋疏星，在对方的立场上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多了，她只是希望对方再稍微挽留一下她，不要太快对她失望，不要太早地放弃对她的喜欢。虞月夜光是这样想都要掉眼泪，她鼓起勇气拨打了那个号码——然后在拨出去的第一秒就被挂掉了。
    “我说了多少次了！上课要把手机放起来！被我抓到玩手机扣十分，不是在平时分里扣，是在期末总成绩里扣，你们看着办吧。”
    被众人目光注视的宋疏星急忙挂掉电话假装无事发生，她都没来得及查看到底是哪里的号码，先把手机切换成飞行模式。提心吊胆地度过一节课，下课后才走到走廊拨回去。
    “喂，你好？”
    那头没有做声，宋疏星以为碰到了业务不熟练的新手推销员，准备再给一次机会：“喂？”
    “是我。”
    宋疏星一下握住了手机，警惕地左右观望，发现没人在注意她和谁打电话才放下心来，惊吓之余委屈愤怒的情绪翻涌。她想要恶狠狠地掐断电话，又忍住了：“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我是很坏的那种粉丝！我会掌控你的生活，想要替代你去过你的人生！”
    “好啊，那你掌控我的人生吧。”
    虞月夜的回答干脆利落，以至于宋疏星石化在原地，她找不到虞月夜这样低声下气挽留她的理由，对方稍稍示好，她就滚回去这样的举动也太没骨气。
    但虞月夜都这样了，她还想要对方做什么呢？
    这样殷切地打电话过来愿意顺着她说话的虞月夜还不能令她满足的话，她到底想要什么呢？她只是想要虞月夜幸福。
    “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呢？”
    “不可以吗？”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宋疏星，她思考着自己是唯一特殊的还是虞月夜一时兴起的玩具，她尽量不那么残忍地去设想她们之间的关系，她只知道自己没办法推开对方。她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不止是被私联的粉丝和爱豆之间的关系，她们之间存在互换人生的羁绊，虞月夜没法戒断这样的关系，没法防止下一次灵魂互换的到来，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可以。”
    宋疏星先做出让步，她见不到手机那头脸上还带着泪痕的虞月夜，否则她会心软到毫无底线的程度：“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万一我说出去怎么办？团队后续要怎么公关？他们骂你怎么办？”
    “我又不在乎。”
    虞月夜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鼻音，宋疏星猜到她刚哭过，心都要碎了，浑然忘却自己的委屈。
    谁能拒绝爱豆要为自己对抗全世界的戏码呢？
    宋疏星是不能拒绝的，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明白她们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虞月夜没有朋友，因为巧合走到身边的自己对于虞月夜来说是珍贵的存在，是因为这个才无法舍弃她吧。
    “我只舍不得你。”
    第30章
    宋疏星觉得耳朵发烫，也许是因为手机压在耳朵上太久了，也许是因为虞月夜的那句话。
    只舍不得她。
    这算什么意思呢？如果从女同性恋嘴里说出来是赤裸裸的撩拨，但虞月夜是直女，那只是无心之失。
    但她的脸颊烧红，挂掉电话之后在走廊上碰到挽着新男友胳膊的林霏霏，两个人对视一眼，林霏霏松开手先截住她：“我们聊聊吧。”
    “我们吗？”
    宋疏星还没来得及更长久地回味和虞月夜打的电话，跟着林霏霏走到走廊边上，两旁是来来往往的人。
    “你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不是对我的新男朋友很有意见吗？”
    林霏霏看着她，双手抱在胸前，宋疏星反而才是气势更弱的那一个，她摇头：“现在没有了，反正都是你选的。”
    虽然是女同性恋，宋疏星也没有厌男厌到见不得的地步，过去的恋人选择了男生也不是她毫无魅力的证明，她没必要为这件事伤心。
    过去的宋疏星周围几乎没有任何朋友，失去林霏霏对于她来说就像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但成为“虞月夜”之后让她发觉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软弱无能，而世界远比她想象中广阔。
    “你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林霏霏还记得她们刚开始恋爱时甚至不敢在路上牵手，宋疏星看见她就会脸红傻笑，两个人站在黑暗里悄悄牵手的时候心跳很快。
    但是，都过去了。林霏霏其实也不明白一次简单的争吵之后的冷战，怎么会导致她们的恋情这么快就走向了灭亡。其实她很早就有厌倦和冷淡的时刻，没有想要直接结束这段关系的决心，不过现在没必要说这些了。
    宋疏星在对方的注视下也变得心虚，她思考着林霏霏到底想要说什么，但林霏霏抓住了她的手：“给你一点好运气，希望你以后能找到比我好的女朋友。”
    “一定一定。”
    回答得太快，林霏霏的脸皱了一秒又散开：“你真是……变成我不喜欢的样子了，不过会有人喜欢你的。”
    “我知道。”
    宋疏星忽然想到虞月夜，她摇摇脑袋把这个想法晃出去，看到林霏霏的男朋友在几米之外玩手机，还是忍不住好奇：“你很喜欢他吗？”
    “我只是……只是发现自己还是想要做正常人。”
    女同性恋并不是不正常，只是小众的性取向很难获得认同，对于同性恋的追捧也像叶公好龙，是一场对于虚幻美梦的狂热追求。
    林霏霏还是更愿意做多数人，混在里面安心地忘记自己对同性存在欲/望和冲动，她不知道哪一天会有勇气承认自己的不同。
    “没关系。”
    宋疏星坦然地说出这句话，她也已经拥有了新的朋友，不再把爱情作为生活的重心。
    两个人结束这段对话，心平气和地擦肩而过，奔向不同的人生方向。宋疏星想象不到，虞月夜现在的心理活动丰富得像被大人留在家的熊孩子。
    挂断电话之后，虞月夜就切回小号添加了她的微信，但一直没有被通过。虽然能够理解大学生排课密集、午饭时间在路上很难看手机等一系列问题，虞月夜还是担心——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宋疏星会不会突然就对她失去兴趣呢？
    为此，虞月夜找到了不知何时添加的微信小群，对着几个生疏的队友提问。
    【如果别人不通过我的微信，是什么原因呢？】
    薛子衿倒是回得很快。
    【男的女的？你的微信都不加？我不信】
    季泠然不知道在对谁感到无语，在线上能用表情包稀释尴尬的气氛，展示自己无敌意的姿态。她在网络上活泼得出人意料。
    【……】
    【我们团不会真的要完蛋了吧？】
    【是gay吗？男的不可能不加你的微信，我碰到的一个比一个玩得花，加了不是想组局就是想，嗯】
    选择性跳过季泠然和白昼的发言，虞月夜只回复了薛子衿。

 第32章

    【是女生，女同性恋】
    仔细想了想，虞月夜还是补充了四个字，这下潜水的冒泡的都统一无语起来了。
    【……】
    【……我收回前面的话，我们团会在塌房那天大放异彩，女同含量打败娱乐圈百分之九十九的女团】
    【还有百分之一的女团是谁？】
    白昼的关注点总是超出常人。
    薛子衿倒是很闲，继续打字：【我不相信，难道她比你大？听说女同性恋不喜欢太小的也不喜欢学历低的……不过女同性恋不吃你这款吗？不应该吧？我碰到的都觉得你是清冷姐系天菜。但是你长得这么漂亮应该不会被pass吧？还是女爱豆耶！】
    她谈起女同头头是道的样子让其余队友也很意外，白昼的嘴巴跑得比脑子快。
    【深藏不露嘛】
    【我不是女同！在线上碰到的】
    【一个平a大招都交啦，我没问呢】
    白昼补上一个挤眉弄眼的表情包。
    薛子衿快抓狂了，她不过是在某段时间迷上了匿名聊天室，兴冲冲去匹配六芒星粉丝，结果碰到的全都是女同性恋！
    这让薛子衿第一次对六芒星粉丝的女同含量有了真正的认识。如果在国内想要寻找女同性恋，直接去六芒星的演唱会，底下坐着的全都是。
    比起粉丝性取向，更让她伤心的是粉丝属性——虞月夜的粉丝怎么线上线下都来骑她的脸啊！
    【宝宝和椰宝多卖卖，你最近卖得太侄女了，再这样下去怎么提纯怎么红，宝宝你也不想解散变糊糊吧？不想的话赶紧卖产品媚粉哦】
    薛子衿虽然恼火，但怕太破防认出是本人，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cos。
    【那怎么卖才不侄女啊？宝宝已经尽力噜～宝宝是真情流露和别人不一样的】
    【宝宝你真是笨笨的卖姬侄女，记得机场帮她拎行李箱，采访盯着她的脸，然后并排站的时候记得用手指勾她的手，没事亲亲虞月夜的脸，知道了吗？】
    卖到这个份上的话是出卖灵魂了啊，薛子衿马上拒绝了。
    【你还是把宝宝当成侄女吧】
    薛子衿还碰到了虞月夜的梦女粉丝，上来就对她发出严厉警告。
    【请不要再和我家宝宝卖姬了，薛子衿，我拜托你！我家椰椰是我们心里最柔软的名字，是世界唯一的1，是不可多得的魁梧女子，是国王是充满进攻性的1，我不许你再做我家椰椰的1了！】
    薛子衿无语凝噎：神经病啊！卖姬是工作，侄女是生活！还有，难道她不想做受吗，被拉瓜的她也很倒霉！
    还有碰到一些拉子激情表白：【宝宝我最喜欢你们团的虞月夜了，你也喜欢她吗？她是不是女同啊？平时会用热拉吗，我的账号是88888，麻烦你安排她来挤眼我，感激不尽！事成之后发520感谢】
    【你就不能自己发给她吗？本宝宝不是你们的传话筒】
    挤眼到底是什么软件？都是些什么人在用啊？
    【宝宝你不会暗恋你们团的虞月夜吧？她对你这种年下有致命的吸引力吧，一看到她你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每天只想着和她缠缠绵绵了是不是】
    【虞月夜真的不是魅魔，你们是不是对她有误解捏？还有我是侄女！笔直的那种！】
    【没事的宝宝我知道你是一款口是心非好宝宝，不要因为自己是年下就觉得在拉圈不吃香哦，妈妈一边做椰梦女一边支持你们！直恋弯特别特别香！】
    【别支持了，宝宝我接受不了！】
    高强度泡在聊天室聊了两天，薛子衿放弃打入粉丝内部了，同时对虞月夜的观感也变得复杂起来。
    【我就说你真的是女同性恋……看来我会是团里最后一个直女】
    【……】
    【队长你怎么不说话？你也是女同啊？活在绝对会变成女同的世界真是辛苦我了！】
    【……】
    【……】
    【……】
    大家都默契地留下六个点表示无语，虞月夜发现宋疏星已经通过了她的微信，把刚才的对话抛到脑后，认真地搜集了可爱表情包发出去。
    【刚才在干嘛】
    【兔子捧花.jpg】
    【刚才碰到林霏霏了，聊了一会】
    虞月夜不想说话，她快要气到头顶冒烟了，林霏霏三个字精准无比地踩在她的雷点上，想到那张面孔她就生气！
    没有理由。
    【她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对啊。】
    宋疏星不知道虞月夜已经把她想象成了头顶草原的快乐舔狗，回答得很爽快，反而是虞月夜沉默了一会。
    她早该想到的，宋疏星能够容忍她的脾气也就能容忍林霏霏的脾气，宋疏星并不是只对着她无底线地溺爱纵容。
    她早该明白的。
    虞月夜说不出话，把手机握在手心里，自从上次被经纪人拿走手机，她比过去警戒了许多，把手机交到助理面前时已经锁屏了。
    后者缩着脖子接过去，但手机在她手心里震动一下，虞月夜又夺了过去。
    【这棵树有点胖胖的】
    宋疏星拍来发给她的只是一棵平平无奇的胖胖的歪脖子树，但虞月夜看着图片都快看出一朵花来，空气都变得甜蜜起来。
    她斟酌着打下了几个字。
    【是挺可爱的。】
    第31章
    焉然觉得虞月夜最近有些古怪，虽然娱乐圈里找不到几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但对方就像小说里杀夫证道后一夜白头断情绝爱的女修士，从笨得冒泡变成生人勿进的样子了。
    “怎么了？分手了？看透人类了？”
    她在拍戏等待的时间里和虞月夜搭话，后者放空假装没听见，再来两次焉然看见虞月夜就主动不说话了。
    今天拍摄的部分是沈昼坦诚，齐相宜质问。
    虞月夜翻剧本到这段时也庆幸起来，虽然公司是为了捞钱才接下这个角色，但她意外地很能理解齐相宜。
    演绎这个角色对她来说不算难事，齐相宜像柔白细腻的瓷器背面其实布满了细密的裂缝，堪堪地支撑着不碎。
    “我没办法和你结婚，因为我爱着的是甜甜！我不能背叛她娶你，也不能背叛我的心放弃她！”
    越外放的台词越不需要演技，只需要调动所有面部肌肉来展示出决心，狰狞的决心。
    虞月夜不经意地袖子拉了一下，那处伤口是刚添的，她知道自己该演绎出伤心，但齐相宜不应该伤心。她叹了很长的一口气，连沈昼都在她的沉默里败下阵来，她微微皱着眉，语气很淡：“我只是觉得失望，我以为在这样的家族里活着的你应该是个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的人。我已经按照他们的需要成为了适合站在你身边的存在，但是你却狡猾地逃了出来追求你的真爱，你享受着家族给你的便利却不愿意为家族做任何事情，原来你是这么自私的人。”
    沈昼在这样的指责下变成了被踩住尾巴的猫，他拍着桌子起身大喊：“你根本不懂得爱，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甜甜的人，没有她我宁愿去死！你不会懂，像你这样的人眼里只有金钱和权利！齐相宜，你现在变得好虚伪好恶劣，和我的父亲母亲又有什么区别？或许你们本来就是一路人！恕我不奉陪！”
    他走出了咖啡馆，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咖啡渍溅到了桌布上，齐相宜掏出钱包，在桌子上留下一叠纸币——多出来的部分权当清洗费。
    在后厨做活的甜甜终于走了出来，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学姐，同时又为沈昼帅气的宣示主权的话语感到脸红心跳，她走到桌边向齐相宜小声道歉：“对不起，可能是我的出现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没有，是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感情。”
    齐相宜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提着包走了出去，甜甜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发出真心的感慨：“如果我像相宜学姐一样完美，那沈昼爱上我也是情有可原的，他怎么会抛下优秀的学姐选择这样平凡普通的我呢？”
    “卡！”
    长段的台词从焉然嘴里说出来就像真心想法，她是天然的偶像剧女主角，拥有让人信服的能力。拍摄结束后，虞月夜在化妆间碰到了她，焉然的语气惆怅：“真爱是什么呢？”
    “嗯？”
    在场的只有两人，虞月夜也不愿意猜测她是否存在精神方面的问题，只能尝试回答：“怎么了？不相信你是完美爱情的拥有者吗？”
    “是，我不相信。”
    焉然不是在讨论甜甜，她把自己从角色的皮套里摘下来，认真地去思考这样的问题——她一直在饰演偶像剧里纯洁无害笨拙善良的女主角，而真爱是出于什么考核指标会落到她身上呢？
    她在了解自己的性向后也依然混迹在有男有女的场合里寻求那一点热闹，抽烟喝酒像家常便饭，并不像粉丝想象中那么无害柔软，谈过恋爱不是因为聚少离多分手，而是因为爱像香烟一样，很快燃尽只剩下冰冷的烟灰。

 第33章

    “你谈恋爱了？”
    除去文艺刻到骨子里和初高中沉溺于青春爱情疼痛文学的人，虞月夜很难相信还会有人问这种问题，但焉然这样说也不奇怪。
    演员会精神过敏，长时间共情着形形色色的人演绎着不同的情感，会失去对自己的认同。
    “没有，被别人表白了。”
    焉然像女高中生那样摇了摇头，脸很快红起来，但她抽出烟的姿势老练：“虽然也确实暧昧了一段时间，但是被表白总感觉——要么停在这里，要么就必须走下去。”
    恋爱关系是最难维持的关系，爱是转瞬即逝的烟火，用尽全力爱一个人的每一秒都会提心吊胆害怕真爱是沙子堆出来的城堡，时刻都会毁灭。
    虞月夜不理解她，恋爱是因为被禁止才甜蜜的，粉丝和爱豆之间的关系更坚固更有意义。
    她想到宋疏星，眉眼都温柔下来：“不担心粉丝会伤心吗？”
    “我不会让她们知道的。”
    门忽然被推开，饰演沈昼的于柏山站在外面，看见她们两人眼睛一亮：“原来你们都在这里，我对明天要拍的情节不太有把握，虞老师能和我对一下戏吗？”
    他语气诚恳，双手合十，姿态放得很低：“拜托拜托，我不想被导演骂！焉然，你要一起吗？”
    “我就不去了。”
    焉然把烟塞回口袋，吹了个口哨：“今晚我要在酒店好好休息。”她拍了拍虞月夜的背，转身走了出去。
    虞月夜拿不准于柏山的真实意图，但他自来熟地在她旁边拉了椅子坐下，手上还有一本剧本：“我想问，这一段发现齐相宜在家被虐待的剧情，我要怎么表现才能既动容又不会让观众有出轨的感觉呢？”
    “我不知道。”
    她不想和雄性表现得太亲密，虞月夜准备找借口离开，而于柏山猜测到了她的意图，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我呢？你看着我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但是反而让我觉得你更加特别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甚至都不好奇我的后台到底是谁，你真的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于柏山笑盈盈，但虞月夜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她把手用力抽出，走出房门时只看见如丧考妣的工作人员。
    经纪人从冲突之后不愿意再来看管她，助理拿着刚买的饮料小跑过来，虞月夜看着她语气很淡：“是谁让你去买的？”
    “嗯……柏山哥说你想喝，让我买了给你一个惊喜。”
    起码公司没有放弃她，虞月夜闭了闭眼，她猜测于柏山想要传这段绯闻，但她不知道自己要做到哪个程度才足够，公司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下次再听别人的话，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好吗？”
    “我知道了，虞姐。”
    虞月夜给经纪人打了电话，对方没接，她猜得没错，于柏山没忍到晚上——他们的恋情通稿已经出现在热搜榜上的高位。
    【于柏山虞月夜恋情】
    标题一锤定音，点进去不过几张叠着八百滤镜的路透图，大多是于柏山温柔地注视着她，而她的全脸几乎没有，表情也是模糊不清的。
    还有一些聊天记录，人脉姐信誓旦旦说两人有一腿的发言，甚至连算命大师都开始占卜两人生辰八字的匹配程度。
    大师说，两人不太般配，虞月夜的命格比较奇怪，应该是孤家寡人的类型。
    观众并不是没有眼睛，给不出实锤的一律视为炒作，两边粉丝互看都不顺眼，马上在评论里团建把大师吹成了玄学界唯一紫薇星。
    宋疏星也看见了这样的新闻，她本能地认为这只是一场炒作，接到电话时脑子还蒙着：“喂？外卖放楼下，我马上就到宿舍了。”
    “我没有和他恋爱。”
    第32章
    “我知道。”
    宋疏星没有怀疑虞月夜，绯闻已经变成剧宣的手段之一，何况拍到的照片两人举止并不亲昵，没法作为恋情的证明。
    但虞月夜的举动让她很受用，宋疏星心里甜滋滋，也不忘催促对方：“别忘记让公关组想想办法，发个单身快乐的微博。”
    毕竟出道这么多年虞月夜一直零绯闻，铁血爱豆人设立得很好，现在一进组就有绯闻总会影响粉丝看法。
    “我知道。”
    这次这句话从虞月夜嘴里说出来了，宋疏星不明白对方到底为什么这么急着打电话来，她也刻意不去往暧昧的方向想。
    就算虞月夜是女同性恋，全中国有多少女人呢，怎么就会爱上她呢？宋疏星非常安分地不去肖想挂在天上的月亮，但架不住月亮会落下来。
    “我一直相信你的，不用担心这个。”
    宋疏星的心软下去，她知道虞月夜在暴力的家庭里长大，没办法温和地处理人和人之间感情，像过去的争吵就是例子。她没办法回到过去弥补虞月夜的童年，只能尽力地对现在的虞月夜更好一点。
    虞月夜忽然有流泪的欲望，在宋疏星面前，她好像特别软弱——公司不愿意澄清绯闻，一个即将退圈的人为什么会在乎绯闻，这并不会影响她的话题度。
    而拍到两人两人共处一室的视频现在流了出去，对于原本坚定的大众来说恋情变得可信了，舆论又逐渐倒向另一个方向。
    那些质疑的声音、私信的谩骂以及骚扰电话虞月夜都不在意，她只担心宋疏星会相信——相信她真的会恋爱。
    她不会和男人恋爱，也不会和女人，她想要让这段关系更长久，可以抛弃任何让宋疏星动摇的感情。
    她希望对方能明白她的决心，但没法直接说出口：“我不会谈恋爱的……因为我……”
    “因为宝宝是爱豆呀！虞月夜是全世界最棒的爱豆，所有人都应该喜欢你！如果我有钱了，我要在把你的solo投放到全世界的大屏上，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有魅力！”
    好像也不是这样……但虞月夜不打算纠正宋疏星，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无害的感情。她几乎想不到宋疏星会是什么样子，看起来怯生生的糯米糍一样，同时也是活泼的像发光体一样吸引人。
    薛子衿会喜欢宋疏星，所有人都会喜欢宋疏星。
    “我们要见一面吗？”
    “嗯？”
    宋疏星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走到这条路上，她虽然单纯但并不是没有戒心，即使是最喜欢的爱豆发出这样的邀请，她还是会思考其中的安全性：“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啊……我要上学，你也要工作，我们见面要干什么呢？”
    被宋疏星的问题截住，虞月夜也发觉自己问得太不合时宜，起码不该是宋疏星上学时，但被这样反驳又觉得伤心——她不是能被对方完全信任的存在。
    “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
    宋疏星的声音很平常一样，甜且绵软，普通话在她嘴里显得粘牙：“可是粉丝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宋疏星还有别的话没能说出口——她们的关系停留在这一步就会好了，她难道要更进一步吗？没有那个必要，她也不能习惯走近虞月夜的生活，之后总会抽离出来的。
    虞月夜的话忽然止住，要她明白宋疏星其实是粉丝之中的一个并不困难，她只是很难想象宋疏星会为其他粉丝说话，现在的时机也不对：“那等我退圈之后再见吧。”
    爱豆到现在也没放弃退圈的人生目标，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
    杀青宴上，虞月夜又看见了母亲，她站在人群里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像坠入了一场美梦。虞月夜捧着那束花等待着，她人生的每一个辉煌美丽时刻，母亲都不能错过。
    因为这是母亲送给自己的一场梦。
    “你为什么要退圈？为什么不能接着待下去，谁对你不好吗？和经纪人相处不好就换掉，你知不知道你一年能挣几位数，多少人求神拜佛都求不到你这样的好命，你凭什么践踏它！”
    原来她在践踏自己的人生。
    虞月夜笑了起来，她盯着母亲眼神幽暗：“妈妈，为什么爸爸打我们的时候你也让我忍呢？你们的践踏都不是践踏吗？他践踏你的时候，你也乐在其中吗？”
    母亲露出了被刺痛的表情，也许这份伤口太沉重以至于她现在都找不到话语去反驳，虞月夜在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表情，心里并不觉得畅快，像割开陈年伤口——疼痛的同时鲜血淋漓。
    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很久，久得虞月夜快要想不起他的面孔，但她闭上眼总能想象到阴沉着的男人在暗处盯着她的样子。她的童年是数不尽的殴打和酒精构成的，她总是在等待——等待被殴打和殴打之后等待下一次的殴打。
    时间长得虞月夜已经忘记了恐惧是什么心情，她平静得像一块冰，不会再动摇，麻木得像死去。但其实她好像还活在恐惧里，不能接受任何不稳定的感情，所有会变化的事物都太危险。
    宋疏星就不一样，在虞月夜面前展现出了几乎稳定的包容和溺爱，这就像神迹一样，除了留住这份神迹虞月夜没法产生别的心情。

 第34章

    她终于能够理解社会新闻上为了留住男友疯狂贷款的女生的心情，失去爱的恐惧会让人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疯狂地乱撞，什么都能做。
    “你退圈之后，粉丝就不会喜欢你了，你再也过不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了！你到底懂不懂？你难道以为我是为了害你才做这些吗？”
    虞月夜没说话，看着车窗外的飞速后退的树木，虞母以为她的态度软化，继续说下去：“妈妈是真的心疼你，你这么多年难道容易吗？我们熬死了你爸爸，熬到今天，不就是为了过上好的生活吗？”
    “不是我们。”
    她不愿意在对话里成为和母亲一体的存在，她们是不一样的，她不会对施暴者献媚，也不对他产生额外的期许。她在想象中杀死过父亲无数次，这也构成了她的罪孽之一。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白眼狼！一直以外吃我的住我的，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不能记着我一点好，就记着我的坏！你和你死掉的爸爸一样，全部都是没有心肝的烂货！”
    虞母一边说一边看她的表情，没看到她泪流满面地忏悔，怨气更甚，车子还有其他人在不好动手，只能忍下这一口怒气。
    “我要不要退圈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这样对我不就是因为没法掌控我了吗？不然你已经在和公司谈判了吧？我给你赚的钱还不够吗？”
    虞月夜的目光从窗外转向她，几乎没有任何感情，但虞母恍惚间还能从她脸上看见爱笑爱闹的小女孩的影子，对方怎么就趁她不注意变成这样了呢？变得这么冷血无情愚蠢，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女儿？
    “我生你下来这么多年，你有和我说过一句感激吗？如果不是我，你怎么有今天这样的日子，当初早产生下你，还要在保温箱里养着，你爸那一家吝啬鬼不给我钱，是我打电话求娘家人送钱保你的命！你现在翅膀硬了和我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和男人勾搭上了？准备退圈生子了吗？你是不是怀孕了？是之前那部戏的男主角吗？”
    虞母想到这一点，气极：“你怎么就不能学学我的好！我当初就是因为和你爸结婚，毁了我自己的人生，你现在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司机像哑巴一样开车，没人敢接虞母的话，她软硬兼施，最后捂着脸哀哀地哭泣，虞月夜依然不说话。
    最后虞母只能下车，看着女儿的影子在她眼前逐渐地远去，她抹了一把眼泪，面无表情地走上楼。
    虞月夜忽然想听宋疏星的声音，她不管不顾地在车子上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后者从宿舍里一路小跑出走廊：“喂？在干嘛呀？”
    听见明显的女声，助理松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刚刚杀青，我现在回酒店，明天坐飞机回宿舍，之后不知道有什么行程安排。”
    开始报备工作了？助理思考着自己和经纪人的饭碗到底是哪一个会飞走，整个人快贴过去了，她听见虞月夜笑了起来：“那你快复习吧，我这边也没事。”
    “真的假的啊？”
    类似的话宋疏星也听莓莓和男朋友打电话时说过，一个电话拨过去不接她就开始上火，在宿舍把男朋友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骂一通之前男朋友就会打回来，然后她就会捧着电话撒娇：“我没事啊，就是有点想你了。”
    “想你了”这种话不会从虞月夜嘴里说出来，宋疏星也不是非要这样解读，但她还是克制不住甜蜜，给虞月夜展示了她刚学会的粤语歌。
    “当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好听吧？”
    “挺好听的。”
    第33章
    虞月夜稍微留了一个心眼，挂断电话之后去搜索了《月半小夜曲》，虽然旋律和宋疏星唱的略有出入，但歌词明显表达的是恋人分手之后的悲伤怀念之情。
    宋疏星还在想林霏霏吗？
    虽然这似乎与她无关，但虞月夜的情绪还是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她发现自己的情绪会被宋疏星掌控。
    但这是她心甘情愿的。
    *
    因为分part不均的情况暂停的拍摄终于重回正轨，薛子衿据理力争后也分割了一部分戏份，由她饰演被觊觎的爱豆，而虞月夜依然是占据最多戏份的主角。
    出发去拍摄时车子里很安静，化妆间也一样安静，虞月夜化好妆走出去时季泠然迎面走过来，对上她的目光不自然地解释：“没关系，如果我的人气更高，我也能站在你现在的位置拥有你的一切，不用觉得抱歉。”
    “我没有觉得抱歉。”
    虞月夜别开脸，但季泠然从她身边走过去，没有说话。虞月夜也不在意队友的心情，她有心想要冷一冷宋疏星，但对方不说话时紧张的人变成了她，对着聊天框思考对方到底在做什么。
    【在背书呢】
    大概怕她怀疑，宋疏星还录了一段视频，惊人的仰拍角度，面前立着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供过于求是供给大于需求，是买方市场；供不应求是需求大于供给，是卖方市场。”
    虞月夜毫不犹豫地点了保存，因为饰演白领，脸上的妆很淡，也尽量往憔悴的方向化，但她依然是美的。
    她穿着白衬衫套裙提着包在镜头前匆匆行走，中途接到电话，皱一下眉。有路人从她身边经过，撞了下肩膀，一片彩色传单落到了地上。
    她把那张传单捡了起来，手指恰好盖住了薛子衿的脸。
    “卡！”
    虞月夜从助理的手里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放下，台上的成员已经换好了打歌服准备开始跳舞。
    “这一次/请抓住我的手/我们未完成的梦/怎么悄悄飞走”
    她的眼前有光一闪，头顶上的灯忽然摇晃着倒下了，助理冲过来把她扑倒在地，虞月夜也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虽然没有人员受伤，但她的脚扭伤了，虞月夜坐在位置上看着导演和经纪人吵架，打开手机和宋疏星汇报，对方一下急得快跳起来。
    【扭到脚了吗？好可怜的宝宝，走路会不会很痛啊？那之后的戏份怎么拍摄，还能跳舞吗？】
    对方像变成小鸟在她面前叽叽喳喳地叫着，看见对方关心她，虞月夜抿着唇在手机上慢慢打字。
    【我没事。】
    如果宋疏星在她面前，虞月夜也许会像某些粉丝那样缓缓倒下大喊：“你不抱我我就不起来！”
    这样做会不会太奇怪呢？
    “你还能上去跳吧，你可以的。”
    结束对话，经纪人走向她的方向，手里拿着的手机几乎戳到她鼻子上，虞月夜看见了虞母的电话号码，只要按下拨通键就能听见熟悉的声音。
    “我可以的。”
    第34章
    “要不让虞月夜休息一会吧，反正我还没拍呢。”
    薛子衿走过来，把经纪人的手往下压，后者走开的时候薛子衿对着她翻白眼：“她上次叫我和公司协商，如果不能把你逼走就不续约，你惹她了？”
    “嗯。”
    来自队友的善意让虞月夜心情复杂，欲言又止，但薛子衿显然不满意她的态度：“什么时候再煮个面，很想很想你煮的番茄鸡蛋面……”
    “我什么时候煮过面？”
    虞月夜皱着眉，薛子衿藏不住话：“上次拍团综前一天晚上呀！怎么了？”
    原来是宋疏星，果然是宋疏星。
    她不说话了，薛子衿又回到舞台上排练，虞月夜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沸腾起来，这一次不再是责怪对方自顾自替她交际，而是酸涩——宋疏星就没有这样给她煮过面。
    拍摄还在继续，虞月夜站在舞台下仰望着表演着的偶像，她知道自己应该演绎出感动的情绪，最起码需要产生波动。
    但虞月夜已经习惯舞台了，习惯了站在上面被各色的目光打量，她不明白他人为什么神化这份职业。她只是被操控着的漂亮娃娃，所有人的爱都是透过她在爱自己。
    只有宋疏星不是。
    “稍微动容一下，谈过恋爱吗，把薛子衿想象成你喜欢的人就行。”
    虞月夜没说话，薛子衿先跳脚了：“我是直女啊！不要这样看我！”季泠然说了什么，薛子衿又不说话了，她穿得像一块小蛋糕上蹿下跳，让人想把她装进盒子里。
    “我知道了。”
    这个镜头很轻松地混过去，换上打歌服在舞台上跳舞也不算太难，扭伤脚对虞月夜来说不算大事。
    在台上跳舞也不算难事。
    虞月夜面无表情地拍完这一段，下台时季泠然把冰袋交到她手里：“敷一下吧。”
    她接过去，即使面无表情，季泠然也像能看穿她的伪装看到她的脆弱无力：“没关系的，我们是队友。”
    宋疏星也和季泠然建立友谊了吗？
    虞月夜把冰袋握在手里低声：“谢谢你。”其实队友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大家都是有血有肉有私心的人，但她发现得有点晚了。

 第35章

    “没事啦，反正有镜头在拍。”
    季泠然也不掩饰本意，笑眯眯地摆手离开。
    晚上继续拍摄，这次虞月夜要演杀人犯，薛子衿倒是很满意自己能演漂亮无害的小偶像：“我才不要做杀人犯，我漂漂亮亮就好了。”
    看完剧本分镜她也不满意，跑到导演面前反复强调：“不要拍我的死相，不要具体的施暴过程，我不想引起特殊癖好的人的狂欢！”
    说她拥有消费女性的苦难的意识太超过，薛子衿只是单纯不想成为被意/淫的对象，不想被剪到内容莫名其妙的视频里。
    “知道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要拍我瑟瑟发抖的样子，记得拍我左脸，我左脸比较漂亮。”
    “好的。”
    “还有……”
    虞月夜走远了，听不清薛子衿的声音，她想要描摹杀人犯的画像，却忽然想起了过去的事。
    她也曾经很想杀死一个男人，她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
    在被殴打的每一天里，她也产生过杀死对方的想法，用一切能用到的工具，把他绊倒后举起木椅砸在他后脑勺，抽出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大脑里。
    刀锋擦过血肉会有什么感觉呢？
    但这个计划还没有变得成熟就已经失败了，因为她错误地信任了虞母，那一耳光把她扇得耳朵里只剩下电流声，而虞母告诉了虞父——包括她的那一句“妈妈，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都不告诉警察，如果被发现就说是我杀的”。
    这不是背叛。
    虞月夜到今天也没觉得虞母背叛了她，她们只是从开始就不站在同一边，她错误地以为她们是一体的。而对于虞母来说，她的生命的第一作用就是讨好虞父，第二作用是圆梦。
    她被打得很惨，几乎没法去学校，虞父挑着会被衣服遮盖着的地方打，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疼痛不是最致命的，恐惧才是。
    虞月夜现在想起来依然会觉得恐惧，那种恐惧形成得太早了，以至于她没办法摆脱它。那种恨意也根植在她心里，恨意成为了她的骨骼和血肉。
    “待会需要用武器吗？”
    “我感觉血溅到脸上会很好看，但是子衿说不想拍得太具体，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都可以。”
    虞月夜已经换下了打歌服，穿在身上的是灰色连帽卫衣，戴上帽子能遮住大半面孔，阴影下的面孔难辨喜怒。薛子衿也换了一套更日常的裙子，边说话边凑过来看她的表情：“生气了吗？真的生气了吗？”
    她只能退一步拉开和薛子衿的距离。
    *
    阴暗幽深的巷子里，一前一后地走着，前方的人几度回头，越走越快。后面的人也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扑了上去，用力地捂住了对方的口鼻。两个人缠斗不过数秒，前者被拖进了深巷里，最后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她走出深巷，朝镜头看过来，雪白的脸上还溅了几滴血珠，神情冷淡如同行走于人间的鬼魅。
    拍摄结束，薛子衿走出巷子，看一眼她的腿：“不是扭伤脚了吗？刚刚扑上来那么快？”
    “嗯。”
    薛子衿也不炸毛，凑回摄像机面前看自己的画面效果。虞月夜从助理手里接过手机，打开就看见宋疏星的信息。
    【呜呜，本来进去之前还背着的知识点，一考试就忘记了】
    【希望老师捞捞我】
    【这几天复习考试脑细胞死完了，点个小蛋糕吃吃】
    【图片.jpg】
    【宝宝在忙，我刚刚去打游戏了，八十连大保底已歪】
    【我精神挺好的呀，我精神挺好呀的，我挺精神好的呀】
    虞月夜忍不住想笑，她整个人像阳光下被晒化的雪，幸福地升华起来。才尝试着打下【我回来了】四个字，宋疏星就大呼小叫起来。
    【宝宝回来了，今天也辛苦啦，你永远是最棒的宝宝】
    【我知道】
    【等我放假，我要去我妈妈家，我妈妈说带我去水上乐园玩】
    即使只是冰冷直白的文字，虞月夜也能想象到她欢喜的脸，但“妈妈”二字就像一桶冰水那样把才燃起的热情淋熄，虞月夜克制着不让自己说出扫兴的话。
    【那你玩得开心】
    【好的谢谢宝宝，你也要天天开心】
    虞月夜把手机放回口袋，茫然麻木地走在路上，她没有责怪对方的权力，但她的心在埋怨对方——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呢？她并不是希望宋疏星不幸福，她只是，只是希望宋疏星站在她这边。
    她希望宋疏星不会对她说：“你妈妈好坏啊，我妈妈就不那样。”
    就算宋疏星这样做，她也不能快速地直接地结束这段关系，她只能一边感受钝刀子割肉的痛感一边回味对方对她的好。
    她已经到了无法全身而退的时刻了吗？
    虞月夜情绪上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想了想，特地下载了一个和女同性恋无关的社交软件带上tag询问。
    【我对粉丝占有欲很强怎么办】
    【我算是行业里比较知名的人物，最近因为某个活动和一个粉丝经常联系，但活动结束之后我们还在保持联系。刚开始我以为她因为我冷待了她的前女友和我发脾气，和她大吵了一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虽然还在和前女友联系，但也没有怪我，对我一直很好。但我最近有了转行的想法，担心她之后就不会再崇拜我了，虽然她是女同性恋，但我也不恐同，想要约她见面但被拒绝了。我想知道要怎么婉转地表达我是想和她的友谊更近一步呢？还有她的前女友官宣了新的丑男友，有什么让她不再痴迷前女友的办法吗？】
    虞月夜并没有发现自己是先天红薯圣体，刷新一下窜出很多条评论，点赞和收藏的数据也不断上涨，她仔细地刷新着评论。
    【额，别吵，我在烧烤】
    【楼上给我烤两串香菇，不要孜然】
    【我去，没接触过的例子出现了，你真的，我真的，你是直女吗？】
    她挑着最后一条回复了：【是的，我是直女】
    评论炸开了锅。
    【你是直女啊？你真的觉得你是直女啊？你问过真正直女的感受吗？禁止污名化我们直女！】
    【妈妈我最喜欢的直恋弯终于有人做饭啦】
    【放个屁股蹲后续，噢，这里不是老福特没有屁股】
    【博主要素太多了，会不会是钓鱼帖，直恋弯这种好事真的会在现实里发生吗】
    【我喜欢这种剧情，拜托，就算是为了我记得写下去】
    【该不会是诡计多端推文帖吧？万一后续走晋江我会很失望的，禁止诈骗】
    虞月夜沉思了一会，她寻找不到自己是女同的可能性，同样也找不到喜欢男人的可能性，承认自己是直女只是寻求认同感。
    毕竟异性恋是大多数。
    【也许可能我不是直女，但是我也不是女同，等一下，重点不在这里，你们能给我提供解决方法吗？】
    【建议博主狠狠吻上粉丝，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网络上太多疯子。手机烫手般被她塞回枕头底下，虞月夜重新把头埋回被子里。
    第35章
    “疯了吗？现在mv还在制作，突然就要把我开掉？是谁提出来的？虞月夜？季泠然？”
    经纪人把手撑在桌子上，心有不甘地质问。六芒星肉眼可见还在巅峰，还没进入下坡路，女团即使糊掉也能开巡演，要她现在放手太可惜了。
    “现在重点是你和组合成员关系闹太僵了，你不应该把情绪带到工作里，你知道吗？前车之鉴在那里，我也不能硬让你留下来，成员一闹起来影响续约怎么办？你也别担心，我会给你换个待爆的男团组合，公司主推，之后红了说不定还能盖过六芒星的风头呢。”
    “我知道了。”
    一定是虞月夜。
    她能说什么呢？经纪人肺都要气炸，走出办公室就打了虞月夜的电话，她为虞月夜做得不够多吗？她知道找虞月夜的母亲解决问题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她不是也帮对方解决了黑粉吗？
    虞月夜从来就不领她的情，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对于这份工作她一直尽心尽力，比007还过分。
    但虞月夜就像看不到她的努力，轻飘飘地一句话就否定了她，简直就是白眼狼！虞月夜从恋爱之后就和她疏远了吧，也许也没走近过，也许从她按下虞母电话开始，虞月夜就对她改观了。
    她没法觉得高兴，在她被情绪彻底淹没之前，虞月夜接了她的电话：“喂？”
    她听见虞月夜的声音，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还是开口了：“公司要给你们换经纪人，你知道吗？你什么想法？”
    那头的虞月夜皱眉，这个电话突如其来，打断了她和宋疏星的聊天，也让她意外——我和经纪人不是已经掰了吗？上一次直言自己是疯子的回忆难道是她的幻想吗？

 第36章

    “你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换掉我吗？啊？”
    虞月夜忽然回忆起初中时，老师给好学生偷偷开小灶补习，不收一分钱，她坐在其中。老师讲到一半忽然停下来，感慨：“我这么多年教过很多学生，聪明的调皮的笨的漂亮的……我其实还记得很多人，他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我。”
    坐在下面的女生举手：“老师，我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老师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变成了一朵花。虞月夜当时什么也没说，她不擅长表演出这种甜蜜浓厚的情绪，现在的经纪人让她想到了老师。
    “你需要我说什么吗？和公司说的不是实话吗？我和你共事并不愉快啊。”
    虞月夜差点要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彻底磨灭了经纪人日后的任何可能性，但她只是让公司给组合换一个经纪人。
    她不能信任一个习惯拿捏她的人。
    “你疯了？你以为我手里没有料吗？你是和焉然在恋爱吧？你就等着我把这件事捅出去吧！”
    这下，虞月夜的表情彻底崩裂，她把失去声音的手机扔到沙发上，认真思考经纪人到底在想什么。
    和于柏山的绯闻不也是经纪人在其中推波助澜吗？对方以为她恋爱的对象是焉然，她们之间有熟悉过吗？只是宋疏星在的时候短暂熟稔过吧？
    经纪人居然以为她在和焉然恋爱？
    她长了一张女同性恋的脸吗？并不是歧视，虞月夜只是觉得自己并不属于少数人，她平等地厌恶人类……也许更厌恶男人。
    “经纪人必须是女生！我不想碰到借着我私联粉丝的low人啊！”
    薛子衿推开房门和虞月夜对视，低头一看手机通话键还亮着，关掉静音，那头的经纪人咆哮起来：“虞月夜，你就等着和焉然的恋情人尽皆知吧！”
    “我的天啦！”
    快速挂掉电话，薛子衿放下手机揉了揉耳朵，没想到这样的惊天大秘密被她发现，在床上坐下来开启知心妹妹频道：“原来你在和焉然谈恋爱，也不错嘛，她好漂亮的。”
    虞月夜给了她一个眼神。
    薛子衿噔噔噔起身准备溜，走之前又忍不住回头再问一句：“你是这个，还是那个啊？”
    她把手放在门框处比出“一”和“零”，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问一下怎么了嘛！还不许人八卦一下！
    *
    挂掉电话，经纪人情绪激动呼吸困难，胸口不断起伏，几乎出现哨音。
    她认为她对虞月夜是不一样的，在六芒星里她对虞月夜倾注了最多的心力，虞月夜虽然表面上冷淡，但心里总会是感激她的。
    但虞月夜居然这样地对待她，哪怕她要曝光和焉然的恋情也无所谓。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苏主编吗？我这边有一个绯闻，你感兴趣吗？是真的流量……”
    挂断电话，她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她捂着脸像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克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和主编约了时间，第二天下午，她戴着帽子和墨镜坐到了咖啡馆里，《娱乐超八卦》主编对于她亲身上阵也很意外。
    “怎么了？隔壁公司要撬你了？怎么突然要爆虞月夜的料，而且你之前是虞月夜的经纪人吧，难道把我当成你们公关的一部分啦？不好意思啊，我不喜欢被别人当枪使。”
    她掏出两张粉色大钞要压在杯底，习惯性使用纸币的习惯让服务员侧目，但经纪人开口挽留：“不是，是虞月夜，她和公司要搞我。”
    再一次提起这件事，经纪人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觉得虞月夜对自己太狠心，而她又太心软：“我给你这样的消息，只有一个条件……”
    “嗯？”
    妆容精致的女人重新坐下来，凑近她等待她的下文。
    她走出咖啡馆时天空飘过一朵云，遮住了阳光，她后背湿了一片，走在阴影里手脚几乎痉挛起来，忽然觉得自己像老鼠过街一样走在路上。
    如果虞月夜对她表示出感谢，如果虞月夜愿意为她说话，她们是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的，是虞月夜毁了她们之间的……
    *
    宋疏星考最后一门人力资源管理时被段点点没收了手机，她以为对方想她好好备考，但走出考场时耳朵捕捉到了关键词。
    “虞月夜谈恋爱了，我的妈呀，是焉然……”
    “是不是剧宣的手段？我不信我老公喜欢这种软妹脸，狗公司非接那部偶像剧，引狼入室了吧！”
    “你老公说不定搂着嫂子美美刷微博呢，别怪公司了，要怪就怪你老公管不住自己。”
    “就算恋爱了也还是我老公，我可以收拾收拾加入这个家！谁同意谁反对！”
    “我反对……”
    “等一下！”
    原本在路上并肩走着的两个女生边刷手机边聊天，忽然听见宋疏星的声音，回头看见一张焦急的圆脸：“怎么啦？你丢东西了吗？”
    宋疏星有一张没有攻击性的脸，看起来只会被别人骗，两个女生都放下心来，以为她丢了什么东西在求助路人。
    “你们在说什么？我好像听见了虞月夜？她怎么啦？”
    “她恋爱了，和之前合作的焉然。”
    啊？
    宋疏星内心站了一只张嘴大喊的土拨鼠，一时控制不住表情，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虽然是妈粉，但偶尔也会客串女友粉；虽然焉然确实很漂亮，但不会自己在其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吧……还有虞月夜不是直女吗？
    不对。
    那虞月夜和焉然恋爱的时候，还给她打电话，和她高频率聊天，和她说晚安？
    宋疏星面前出现了两条道路，一条是【虞月夜边爱边撩是渣女】，另一条是【纳尼情报是假滴】。
    她果断选择第二条。
    “没有证据吧？ ”
    “放了几张照片，但是也没有很亲密的举动，但是……焉然在虞月夜面前抽烟欸，只有关系很好才会在对方面前抽烟吧？反正我就受不了别人在我面前抽烟。”
    “不一定呀，素质很差的人随地大小抽。”
    面对大家狐疑的目光，宋疏星补充一句：“我不是说焉然素质很差，我的意思是，嗯，她可能当时很想抽……”
    老天啊，她怎么知道在露台上和焉然聊天也会被人拍到啊？
    “其实，你们不觉得，在阳台一起聊天很正常吗？我和我朋友也会一起在走廊上聊天，是吧，其实她们只是好朋友，也可能不是朋友。”
    宋疏星在两人逐渐无语的目光里胡言乱语，她没法说真话——当时和焉然聊天的是我啊，关虞月夜什么事，和焉然哪有暧昧，我们当时在说《十万个为什么》！
    “没事了，玩去吧。”
    两个女生一左一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巧克力放在她手心：“我们是相信你的，就是有点事，先走了哈。”
    宋疏星走到楼下，碰到了拿着手机苦大仇深的段点点，段点点的表情和走出手术室和家属解释的医生一样，三分怜悯四分苦涩三分痛心：“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什么准备？我准备中午吃炸鸡。”
    “坏消息，虞月夜谈恋爱了；好消息，虞月夜谈的是女生。”
    “那中午能吃炸鸡吗？”
    “你是不是难过疯了，没关系，下一个更乖，以后能追到又漂亮又单身的美女爱豆，就忘了虞月夜吧！现在男女都上阵了，原来她是双性恋……”
    “那我点甜辣味炸鸡盒子了啊？”
    宋疏星接过手机开始选外卖，段点点夺过手机，崩溃大喊：“虞月夜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吃甜辣味炸鸡盒子！”
    第36章
    公司和虞月夜都处于很尴尬的境地，尤其和焉然团队联系上之后，新经纪人半夜都想坐起来问一句，爆料的人有病吧？
    刚开始反复盘问虞月夜，苦口婆心劝她，没关系的谈恋爱了说出来就好，大家都不会怪你，我们公司包容性很强的，谈男的谈女的谈跨性别都可以洗地。
    虞月夜一口咬定没有谈恋爱，坚决的态度让经纪人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难道报道真的是空穴来风？
    “真的没有恋爱？”
    “是真的。”
    公司又不能搞审讯那一套，经纪人坐在桌边看虞月夜的脸，企图看出点不自然来，而虞月夜平静地看着手机，不时笑一下。
    经纪人觉得很正常，她对着短视频的猫猫狗狗也是这样笑的。
    “温姐，你的电话在响。”
    “哦！”
    经纪人手忙脚乱地接过手机，传来的声音慵懒又性感：“喂？我找虞月夜哦，她方便吗？”
    二十多岁被人叫温姐，虽然是应该不爽，但在这行叫姐算尊称，而且打电话的声音实在太温柔，像猫在她耳朵边挠了挠。

 第37章

    温问面红耳赤地把手机递给了虞月夜，她面无表情地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应该不会是你们这边想要炒的绯闻吧？拉完于柏山就拉我？嗯？我在谈恋爱呢，这样我对象也要生气的，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澄清，开个线上会议商量一下公关稿吧。”
    “好的，我这边知道你的态度了，我会让团队联系你们的。”
    “好的，拜拜！”
    温问一边接电话一边瞄虞月夜的表情，在这通电话里听见焉然的声音若无其事，看来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正常人如果听见女友和其他人调情的话会生气吧？如果焉然上自己的女朋友的话，也没法接受她和别人这样说话。
    突然就进入幻想时间了……
    虞月夜还是没有表情，直到电话突然打进来，温问看见她露出了笑，原本绷着的整个人一下子柔和下来。
    “我出去打个电话。”
    难道狗仔判断有误，这位才是真嫂子？说实话，虞月夜看着确实不像直女。
    “我现在要坐车回去了，你在干嘛呀？对了，我这样打电话会不会影响到你？”
    “没事，我没在忙。”
    虞月夜听不出自己的声音夹起来了，她捧着手机，心飘得快飞到天上了：“怎么了，你要说什么？”
    到底是天空有朵云还是路上的猫花色很特别，又或许是看见了小松鼠？
    这些没有太大意义的小事情也让虞月夜觉得幸福，宋疏星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魔法，让她的心变软。
    “我看见了那个绯闻……但是我知道和你没关系，你没有和她谈恋爱，当时在那里的是我！你是直女啊，我知道的！”
    宋疏星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但虞月夜的心情变得微妙，她欲言又止，下一秒听见了让她心情彻底跌到谷底的话。
    “焉然确实很有魅力很漂亮，我当时见到她真的很意外，比镜头里好看多了。而且私底下相处也觉得她很姐，她吸烟的样子好美！”
    虞月夜想要挂电话了，这段话出现在对话里的意义是什么？焉然的美对宋疏星的人生有产生哪怕一丁点影响吗？和宋疏星互换人生的又不会是焉然！
    但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宋疏星会选自己还是焉然呢？
    这样的想法无异于在她身上浇下一盆冰水，虞月夜甚至为纠结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的自己感到羞耻，她想要恶狠狠地说点什么证明自己对焉然毫不在意，但说出口的话简直就像在撒娇：“那你更喜欢她还是更喜欢我？”
    嗯？
    宋疏星看不到虞月夜的脸，不知道她快要变成炸毛的猫，但她几乎吓一跳——虞月夜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虞月夜是不一样的，独一无二地存在着的最珍贵的爱豆。虞月夜是不会在意粉丝，一意孤行的人，现在甚至会说出这种话了吗？
    总感觉是崩人设了。
    但是虞月夜本来就是这样复杂的，她知道对方拥有柔软体贴的一面，也有冷酷无情的一面。
    “我更喜欢你。”
    虞月夜的声音听起来都能挤出水来，宋疏星比起高兴她对自己撒娇，更心疼她要流露出这样的哀求的样子。
    宋疏星希望她永远是高挂天上的明月：“我当然最喜欢你了。”
    挂掉电话，虞月夜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回到会议室里全程心不在焉地结束了公关稿的讨论。
    晚上八点，虞月夜登上微博发了一条【在看恋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有甜甜的恋爱】，言下之意就是没恋爱纯造谣。
    配上拍摄mv中途的自拍照，虞月夜虽然想把文案换掉，但公关组一致认为制造反差感也是公关的一种。
    焉然也发了，但发的是和其他女演员的合照，两个人的粉丝打得水深火热，但正主脸贴脸自拍。
    【正在进行甜蜜的约会～】
    即使这样，也没人把焉然往女同性恋的方向想，有时候不知道长得像直女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
    宋疏星刷微博的时候还在公交车上，她坐着车去妈妈家，太久没见的妈妈忽然向她抛出橄榄枝，比起意外更多的是高兴。
    原来妈妈的生活里还是会有想起她的时刻，在离婚之后几乎不给予抚养费的妈妈，那也还是妈妈。
    人可以很轻易地怨恨爸爸，却很难摆脱妈妈，血肉相连的同时也存在着最深的爱恨。
    “妈妈。”
    她提着行李箱下车时几乎对着一个中年女人脱口而出，但对方转过来时是陌生的面孔。宋疏星满腔的喜悦被冲淡，她看着手机等待着妈妈的信息。
    【你自己过来吧，我在照顾你妹妹，她发烧了我走不开】
    宋疏星的面皮薄，少有几次和妈妈碰面时也无法对她身边站着的男人喊出“爸爸”，她始终觉得和妈妈隔着一层薄薄的糯米纸，和那个叔叔隔着一堵墙。
    她七拐八绕终于走到了一栋房子前，上楼就听见了孩童稚嫩尖锐的哭声，她走快了几步，终于看见了她的妈妈——一个眉眼里能看见年轻时的美丽的中年女人。
    “妈妈。”
    宋疏星捏着行李箱的把手，弱弱地像蚊子一样叫了一声，她走过去，看着襁褓里脸红红的婴儿。
    “是妹妹吗？”
    “你妹妹坐在里面呢，一个在写作业，一个发烧了刚刚吃完药睡了，我在这里抱着弟弟等你。”
    妈妈还是很在乎她的。
    宋疏星拎着行李箱走了进去，客厅里铺着海绵软垫四处散落着孩子的玩具，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桌边写作业，见她进来好奇地看了她两眼。
    “这是姐姐，大妹，有没有叫姐姐，妈妈告诉过你要讲礼貌。”
    “喔，姐姐好。”
    小女孩显然在说违心的话，宋疏星不自然地拉着行李箱去了客房，把房门合上时才稍微觉得自在，但妈妈很快敲响了她的房门。
    “姐姐，你帮我辅导大妹写作业吧，大妹过来，姐姐要教你写作业。”
    “嗯。”
    宋疏星还没来得及说出肯定的话，妈妈已经回头招呼妹妹了，她盯着妈妈的脸，很快又移开了眼睛。
    教小孩写作业，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是美差。
    妹妹的重点也不在作业上，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你是我的姐姐吗？但是怎么长得和我不像呢？”
    她低着头看作业上的数学题，认真地心算，听见妹妹的话，只能诚实地回答：“因为我们的爸爸不一样。”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呢？这里是我爸爸和我妈妈的家。”
    这一次沉默的人变成了宋疏星，她努力地把孩子的话理解成童言无忌，她并没有被刺痛，只是被问了一个不设防的问题。
    “可能因为我要来教你写作业。”
    “不！明天你还要带我去参加毕业典礼，因为妈妈走不开，她和我说了！”
    “这样……”
    宋疏星躺在床上时才明白，原来妈妈早就帮她安排好了她的行程，她打开手机想要和谁说点什么，最后放弃了这个打算。
    和虞月夜说自己和妈妈的事情像在刻意伤害对方，她只能放弃。
    妈妈没有那么爱她吧？但是从妈妈让她去照顾妹妹这个行为推断出妈妈不爱她的结论也太奇怪，显得她很像白眼狼。
    作为姐姐，照顾弟弟妹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只是觉得好笑，其实妈妈并不了解她，她不是要用“水上乐园”那种借口才能骗到的聪明孩子，妈妈就算直说让她带妹妹，她也会过来的。
    妈妈不是在很多年前就应该清楚了吗？离婚之后说会带好吃的去学校看她，放学后她就笨拙地守在校门口生怕妈妈错过她。
    她躺了一会，发现眼泪已经慢慢地流了下来，原来她并不是不委屈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她手忙脚乱地边擦眼泪边接听：“喂？”
    “你哭了吗？为什么在哭？”
    “我没有哭，是打喷嚏，然后眼泪飞出来了。”
    宋疏星还想狡辩一下，但虞月夜也不继续拆穿她：“眼泪怎么突然飞出来了？”
    “因为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笨。”
    “可是你笨得很可爱。”
    宋疏星愣了一下，这种对话像发生在情侣之间，她一下就被逗笑了：“你说这种话干嘛呀？”
    虞月夜顿了一下，还是遵从内心：“我是真心的。”
    第37章
    真心的？
    宋疏星真心实意地等待着她的下文，但等了又等，也没等到虞月夜说下一句，她只能把对方的意思理解成——真心地认为她笨，但同时也笨得可爱。
    笨得可爱……
    这种形容是什么意思呢？
    对虞月夜来说只是一句随口的夸赞吧，但不妨碍她真心实意地高兴起来。
    “我知道了。”
    宋疏星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她拿着纸巾慢慢地擦着眼泪，想着虞月夜现在在做什么：“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不忙吗？”

 第38章

    虞月夜原本是讨厌电话的，没有预警地出现，强制性地要求他人回应的形式，但现在因为宋疏星，她忽然开始有点喜欢打电话了。
    几乎下一秒就能听见对方声音的联络方法。
    “我这边又要进组了，公司决定再接几部戏。”其实可以等到偶像剧上映之后再接，如果到时反响好的话片酬还能往上抬，但公司急着赚快钱，也并不认为齐相宜这个角色会有大爆的可能性。
    “演的是什么角色？可以透露吗？”
    “是比齐相宜坏的配角。”
    “有多坏？”
    “会杀掉男人的那种坏。”
    “那也不是很坏啊？”
    真的是……虞月夜挂完电话之后走到镜子边狠狠地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宋疏星说的没意义的话让她觉得特别特别可爱。
    心跳如同雷声在她耳边不断炸开。
    完蛋了。
    虞月夜不了解心动，也不明白什么情绪才是爱上一个人的证明，她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宋疏星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存在了。
    *
    宋疏星觉得自己要硬气起来，于是第二天带着妹妹去毕业典礼，帮着提东西全程拍摄了妹妹的表演，回到家之后和妈妈说：“妈妈，我学校有点事情明天要回去了。”
    “可是我们还没去水上乐园呢。”
    妈妈似乎是惋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而宋疏星看着妈妈的眼睛也没法猜测到真假——但是她要回去了，无论水上乐园会不会兑现都无法兑现了。
    只有永远没得到的礼物才是永远拥有。
    她撒了个谎，学校寒暑假是不允许学生留宿的，她只能找段点点和自己一起兼职赚点小钱，也算是体验生活了。
    宋疏星和段点点去了横店，两个人排着队领了工牌，被带到某个偶像剧组里，按照要求换上校服。
    穿上制服裙一样的校服，宋疏星仔细思考自己到底演的是围着男主发花痴的女生还是嫉妒女主的女生，然后在导演的命令下，她知道了——自己是背景板，坐在教室里看女主和男主谈恋爱的那种。
    “好无聊嘛。”
    虽然群演已经落座了，但饰演主角的艺人还没来，大家只能在原地干等，手机是不能暴露在镜头里的，宋疏星拿着课桌上的笔开始转。
    段点点也点头：“我以前还很喜欢她，没想到她工作这么不敬业。”
    “那边的不要交头接耳！”
    工作人员吼了一声，两个人都不敢说话了，闭着嘴默默等待了一会，又看见一个女人把衣服甩在了工作人员脸上：“拜托！这么宽大衣服为什么拿过来给我们家小花穿，根本不能体现出我们小花身材的曲线美，你懂不懂？”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们的问题，您这边看是更换成s码的校服吗？”
    “把最小的三种尺寸拿过来吧，再来个工作人员现场改，我们家小花在试衣间等着都快急哭了，你们倒是一点不心疼艺人！这么浪费我们的时间！”
    “她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段点点悄悄模仿她的表情翻白眼，等女人一回头又正襟危坐起来，女人在一片窃笑里跺着脚走了。
    宋疏星在互联网上也听过只言片语的关于艺人耍大牌的消息，亲身接触才发现这种恶毒的人真实存在，幸好是室内戏有空调，不需要到外面晒太阳，等着就等着吧。
    她无聊地在纸上画圈圈，工作人员都各就各位，只等待小花出场了，但小花硬是拖了一小时。
    幸好这里的工钱按小时计。
    小花来了还有幺蛾子，她穿着紧身的校裙走来，脸臭得宋疏星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把教室里的女生都扫了一圈，轻飘飘开口：“这几个全部坐到角落里，打扮这么漂亮就是想博上位吧？到时候和我争奇斗艳怎么办？”
    宋疏星不在她点到的范围内，甚至她特意要求让宋疏星坐得离她近点：“这个脸圆，坐我旁边衬我脸小精致漂亮。”
    嗨呀，更生气了。
    算了，人才不和这种为了漂亮舍弃一切的艺人比。
    宋疏星乖乖坐到她旁边，终于等到她开始拍摄，才站起身说第一句台词就弯下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有点想笑。”
    现场没人敢跟着她笑，群演忍着情绪脸都快歪了，宋疏星神经粗，差点笑出声来，只能狠狠掐自己大腿。
    “小花老师辛苦了。”
    导演不说话，小花的助理已经捧着奶茶一路小跑过来，怼到她嘴边让小花喝了一口，她翻了个白眼：“冰块加多了，再来。”
    “等一下，王子老师来了！”
    随着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宋疏星差点以为自己走到了古装剧片场，穿着黑色皮衣戴墨镜的男艺人大步走进来，摘下墨镜狠狠甩了小花一个白眼：“呵呵。”
    这是什么play？
    宋疏星也口渴了，眼馋小花助理手上地奶茶也不敢出声，看着男艺人在现场转了两圈一摆手：“小花又没背台词啊？我告诉你，你这样对着镜头不好看，显得脸特方。”
    “死gay子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有功夫挖苦我不如去医院打点玻尿酸吧！”
    大家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骂了半天，最后导演终结了他们的骂战：“爱拍拍，不拍滚蛋！”
    大概看导演真起火了，两个人夹着尾巴，一个不在镜头面前笑嘻嘻了，另一个换了衣服重新化了妆。
    宋疏星以为他们终于要开始动真格了，结果男演员一开口她就笑喷了。
    “小乖，你再这样下去，我也……123456！”
    “哈哈哈……”
    尴尬的空气里只有她爽朗的笑声，随着大家投过来的目光，宋疏星闭上了嘴，尴尬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你是谁？群演吗？也配跟着我笑？”
    宋疏星并不觉得太难过，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呵斥有点伤自尊，她不擅长和别人起冲突，何况现场除了段点点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她只能沉默，把自己想象成被老师叫起来回答不出问题的笨蛋学生，这样能让她好受一点。
    但王子喋喋不休地骂了她十分钟，脏话都不带重复的，宋疏星的耳朵都快听麻木了。导演瞥一眼，觉得她看起来怪可怜的，终于叫停：“好了好了，别骂了。”
    “要不是她跟着我笑我至于这么生气吗？”
    对于小花原本的讨厌现在全转化成了恨意，宋疏星决定待会就去闲/鱼买一个豆瓣账号，进去开十个王子的黑帖！
    没素质的坏男同，就让她来代表正义斩杀他！
    宋疏星脑补得很过瘾，在别人眼里就是被骂得呆滞了，再戳一下就会掉下亮晶晶的眼泪。
    终于开拍了，宋疏星只负责在小花站起来时侧脸看，然后在王子大步流星走到教室里的时候大喊一声：“校草！校草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居然认识她？！”
    但因为语气不够浮夸这句话被安排到其他女生身上了，她只负责满眼爱心泡泡地盯着王子。
    但是刚刚才被他骂过，死人，别让她等到他塌房的时候！毕竟开黑帖还有被告的风险，塌房的话告不过来，到时候将是她如鱼得水遨游互联网之时！
    不过本着演员（有钱）的素养，宋疏星还是认真地演了出来，衬着没有摄像头怼他拍，王子毫无顾忌地对着宋疏星翻了一个白眼。
    死男同啊啊啊啊啊啊！
    宋疏星忍了，才拍半小时就到了饭点，她的肚子叫起来，但导演显然没有停工的意思，好在小花还是那个小花：“等一下，导演，你不知道我是低血糖大胃王吗？不吃午饭我会饿肚肚，然后就会晕倒了！”
    感谢小花！
    她的话音刚落，宋疏星恨不得在她面前炸成烟花然后把王子炸飞。
    看着两个艺人都心不在焉，导演无语地摆手放过了他们：“好吧，那我们中途休息一下。”
    群演不比明星艺人，大家只能排队领盒饭，晚了就吃不到有鸡腿的好配置，宋疏星和段点点一边等一边交头接耳。
    “明星除了我女儿没有好人了，都是坏东西！”
    “等一下我们六芒星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也不知道鸡腿还能不能轮到我们。”
    “也不知道明星在吃什么好东西……”
    发现赚钱不易的时候真的会对一些坏脾气草包产生恶感，那么有钱脾气还那么坏，应该驱逐出娱乐圈，断绝赚钱机会！
    “你们是今天才来的吗？”
    “嗯嗯。”
    同为群演也有经常在横店待着的漂亮姐姐，就为了博上镜机会，对着她们两个生面孔也很亲热：“你们运气好好，下午会有粉丝探班，说不定请喝奶茶。”
    宋疏星仔细一想，请喝奶茶应该不会请蜜雪冰城，但是蜜雪冰城她也很爱喝呀！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虽然没拿到鸡腿饭，还是跟着群演姐姐回到室内找了块干净地方吃饭。
    “今天应该还有艺人来，看看能不能混个签名合照，在闲/鱼卖了也能换钱。”

 第39章

    “是谁要来啊？”
    “听说是虞月夜？”
    听到熟悉的名字，宋疏星嗓子里的一口饭既上不去也下不来，呛得她面红耳赤。
    第38章
    “怎么了？你很喜欢她？”
    群演姐姐一眼猜出真相，段点点肯定，她笑着说下去：“别怪我给你泼冷水，明星可不像你荧幕上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和蔼可亲，说不定私底下发起脾气来吓死你。”
    “不会的……虞月夜她人很好。”
    宋疏星努力为虞月夜辩解，群演姐姐见惯了这种戏码，摇头：“到时候幻灭了不要伤心得饭都吃不下。”
    说着把自己碗里炖芋头的排骨挑到了她碗里：“你们只是来做群演，不怕发胖，多吃点肉吧，我就没这个福气。”
    吃完排骨，宋疏星又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要不要告诉虞月夜自己也在横店呢？突然出现，给对方一个惊喜是不是更好呢？
    想了一会，宋疏星还是没有说话，只随手拍了张天空给虞月夜，虞月夜的回复也很快。
    【阳光真好】
    【你那边的阳光应该也很好吧？】
    【是】
    实心眼的虞月夜还附上了一张抓拍，一束阳光从车窗的缝隙里进入车子，虞月夜伸出手，那点光就像被她握在手心。
    虞月夜发现了吗？
    宋疏星猜不到，但她还是为这点微不足道的猫捉老鼠一样的乐趣兴奋起来，她回到试衣间，她换下来的校服在柜子里，拿出来换上再回到教室。
    群演们都到齐了，只两个艺人还没到，宋疏星坐了一会，王子就迈着嚣张的步伐走进来，经历了上午的骂架，即使再俊美的面孔在宋疏星眼里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他手里还拿着一杯果茶，里面放了树莓或是葡萄，红艳艳的，然后下一秒这杯果茶就飞到了她的身上。
    粉红的汁水溅上了衣服，晕染出大片的花，宋疏星还没反应过来，段点点“腾”地站了起来又被旁边的老油条按了下去。
    宋疏星低头看衣服上的污渍，那杯果茶在空中画出了几乎完美的抛物线，王子一摆手：“啊，衣服都弄脏了，没法拍了吧？正好我这边有个对演戏很感兴趣的助理，让她试试吧。”
    王子侧身，他背后站着的年轻漂亮的女生走了出来，她脸上妆容精致，连戏服都换好了。
    那杯果茶也溅到了其他地方，但远没有在她身上明显，冰块和果肉一半黏在她衣服上，烂糊得像是人的血肉。
    宋疏星觉得自己的血肉好像也被剜下来了，她觉得委屈，理所应当地觉得委屈——但这里没人在乎她的感受，她比王子低了好多级，所以他可以这样轻易地对她出手。
    他太过坦然，连道歉的意思都没有，也许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做的一切都不会传出去，所以他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这里的帝王。
    人怎么能恶毒愚蠢到这个程度呢？
    但工作人员只是把她拉到卫生间，让她换掉脏了的戏服，又往她手上塞了点钱：“对不起，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提前下班休息一下，这算辛苦费，记得不要说出去。”
    两百块钱，原来这就是她尊严的价格。
    宋疏星一个月生活费都有七个两百块钱，她想要甩掉那些钱，但她看清了工作人员的脸，妆容几乎完全化开，淡纹和暗斑都告诉她那是一张疲惫的脸。
    “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不能甩开钱，那并不是王子在对她道歉，是无辜的工作人员在对她道歉，她如果说出口，戳破那种虚假的谎言，那大家的心血都会被毁掉。
    宋疏星不能承受伤害一群人的代价，她也没办法让自己在粉丝的人身攻击下全身而退，哪怕她是受害者。
    她想象中的华美世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爬满了恶心的虫子，蠕动着，吞食人的一切感情。
    稍微搓洗过衣服后还是有大片的红色痕迹，果汁比她的自尊更加顽强地贴在了衣服上。
    宋疏星准备把衣服交到工作人员手里后溜之大吉，和虞月夜地会面会有更好的时机，她不想这样狼狈地和虞月夜倾诉她的遭遇，她只希望和对方的每一次谈话都是快乐地结束。
    但天不遂人愿。
    她走到边上的楼梯，准备走这条少人的路，但虞月夜迎面走了上来——她们目光相接的瞬间，宋疏星想，幸好她身上没有穿着那件染了红色的校服。
    “你在这里？”
    虞月夜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她旁边跟着的一干人等全部都把目光投向宋疏星，但没有任何印象，这张面孔生得像是初次见面。
    “这是我的朋友。”
    宋疏星还没反应，虞月夜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被迫跟着对方继续往上走：“等一下……我放假了。”
    “但是我还没有下班。我想见到你，你就在旁边等着我，好吗？”
    没有说过类似的情话，虞月夜的中文水平退化到最低等级，内心拼拼凑凑出来的话像翻译腔，但宋疏星欲言又止。
    “那我今天请假？”
    虽然这一天足够整个剧组的人对她的印象跌到谷底，足够拖累拍摄进度，足够让经纪人对她大发雷霆。
    但什么都没有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宋疏星重要。
    “不行不能请假！我和你上去，我看着你！”
    宋疏星几乎要捂住耳朵，她发觉自己变成了祸国殃民的妲己，一开口就让昏君做出烽火戏诸侯的傻事。
    她有这么大魅力吗？不对吧？
    “如果觉得紧张的话，可以先去休息室等我，但我会一直想你。”
    完全百分百完蛋。
    团队的目光落在宋疏星身上，大家少见她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说话，好像大声一些就能把宋疏星的胆子吓破。
    但对象是看起来很年轻的学生，女学生，问题好像变得没那么棘手，也好像更棘手了。
    宋疏星一直走到拍摄的教室门前才发现虞月夜一直牵着她的手，并不是暧/昧的十指相扣，只是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像对待一块易碎的玉。
    王子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宋疏星，见她打道回府，叫出声来：“让你滚就滚，回来想放什么狗屁！”
    天地良心，宋疏星在这一秒之前没有想要说任何话，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虞月夜的工作环境变得更加恶劣。但王子实在太过分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她顿时恶向胆边生，扭头向虞月夜告状，咬牙切齿：“宝宝，他骂我！他还把果茶泼到我身上！”
    说完这句话，宋疏星觉得气顺了，但虞月夜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脸黑得可怕：“现在向她道歉。”
    嗯？
    宋疏星原本也只是想出一口恶气，不想让虞月夜下不来台，她抓住虞月夜的手晃了晃：“我已经骂完了，没关系的，不要影响你工作啦。”
    在王子的眼里，就是绿茶献媚，给虞月夜上眼药。他在心里止不住暗骂，原来这个群演有这么大来头，背靠虞月夜？爹的早知道不为难她了，虞月夜个死女人真是让人下不来台，老子不会真的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向她道歉吧？她也配？
    群演总不会是什么资本家的大小姐吧？怎么饭局上没见过她，但是看虞月夜都为五斗米折腰了，靠山肯定不容小觑。
    教室里的段点点的表情也变得呆滞——她认识虞月夜，也认识宋疏星，唯独两个人站在一起时陌生得可怕。这不是那个高冷的姬圈天菜虞月夜吧？
    这么宠粉，难怪宋疏星对她死心塌地。看来自己要把这个媚粉的终极手段告诉薛子衿才行，弯道超车成为top指日可待！
    大家都僵住原地，虞月夜转头看向宋疏星，眼角微红分明是刚哭过。一旦想到她忍着委屈不在自己面前流泪，虞月夜就觉得心疼，如果这里没有人，她或许会捧住宋疏星的脸安慰，然后呢？
    虞月夜甩掉了多余的幻想，看向宋疏星：“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你，所有人都不应该欺负你。”
    这句话并不大声，只有在门口的人听见了，团队的人瞳孔地震，宋疏星以为爱豆在替她出头忐忑又甜蜜，被爱豆怜悯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糟糕。
    愿意为微不足道的小粉丝出头，虞月夜真的是很好的爱豆。
    宋疏星已经自动理解为虞月夜缺乏家庭温暖，加倍地在友情上找补。
    虞月夜在门口等待着王子，宋疏星在她身边仰望着她，忽然觉得心脏跳得有点快。对峙了十分钟，最后王子走过来向宋疏星咬牙切齿地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手滑，行了吧？”
    “你觉得可以了吗？”
    咬牙切齿的王子被虞月夜忽略，她转头看向仰着脸看她的宋疏星，对方看着她的眼睛里有太多无法言说的感情，虞月夜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可以了！”
    宋疏星半小时前还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现在成为了最珍贵的一天，回去要写日记，把这一天永远记录下来。

 第40章

    为了她和男艺人对抗的虞月夜，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存在，其实她并没有奢求对方能够为她说话，但虞月夜不愿意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受委屈。
    虞月夜比她更爱护她自己。
    第39章
    宋疏星感动，比起感动，又担心虞月夜会因为她和王子交恶。
    后面发生的事情全像一场梦，她坐了一会手里就补充上了奶茶和零食，虞月夜把她按在椅子上看拍摄过程。
    周围人太多，宋疏星都找不到机会和段点点说上一句话，托虞月夜的福，她在晚上就吃上了高标准的盒饭，鸡腿管够。
    段点点下班时，虞月夜还在拍夜戏，宋疏星让她先回酒店，自己在原地等待——看拍戏看累了还能玩手机。
    演戏时的虞月夜和舞台上不一样，更加内敛也更加神秘。
    她望着对方，虞月夜在树下站着，注意到她的目光，转过头对她笑了笑。
    虞月夜只是来客串，所有戏份要在短短两天内拍完。时间本来就已经很紧张了，但王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停ng让人看了恼火。
    还没轮到虞月夜发话，导演终于卷起剧本把他狠狠骂了一顿，王子恨恨地瞪了宋疏星一眼，后者无辜地低头玩手机。
    等到结束拍摄，宋疏星的眼皮都快黏到一起，变成了热水里面的饺子皮。虞月夜很自然地把她带回酒店，她跟在对方身后亦步亦趋：“不是有别的戏要拍吗？”
    “过两天就去。”
    虞月夜比上一次见面疲惫很多，但也更温柔，在酒店明黄灯光下距离感减弱。
    虞月夜也不忘向团队重申她的来意：“这是我的朋友，对拍戏很有兴趣，这两天跟我一起待在剧组，不用和公司那边申报。”
    “我知道。”
    助理没那么缺心眼，虽然能感觉到两人关系似乎超出寻常，但这时候向温问打小报告，对方也没法管虞月夜，只能对她下手。经纪人自己都没立住，助理已经决定不再干涉艺人的私生活了，安心地回房间休息。
    宋疏星洗完澡，又碰到虞月夜来敲门，借口也很巧妙：“房间的花洒好像不太干净。”
    她马上联想到某些传闻，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马上把虞月夜放了进来：“那你在这里洗澡吧。”
    她只喜欢把头发吹到半干，在房间里走动，把行李箱里的小卡掏了出来开始摆阵，摆到一半门铃又响了。
    宋疏星冲过去，看见是段点点才开了门，对方忙了一天依然神采奕奕，手上是半局还没打完的游戏。
    “我的充电宝好像塞你行李箱了。”
    那也没有拒绝她进来的理由。
    段点点出发前带了太多东西，塞不下的一律装到宋疏星行李箱了，她没想过房间里会有外人，冲进去看见小卡又开始琢磨：“你这张应该放到第二排。”
    拿到充电宝，段点点又就地继续打游戏，无论宋疏星怎么暗示，她都不为所动，面对四个挂机队友依然顽强地支撑着，游走于三座门牙塔下。
    孤掌难鸣，她最后还是被对面推破三路，在复活出来的前一秒，水晶在她眼前爆炸了。
    “啊！”
    这声尖叫不是因为游戏失败，而是因为浴室里走出了一个虞月夜，活着的会呼吸的虞月夜。
    段点点从床上翻滚至床下，看一眼虞月夜再看一眼宋疏星，瞳孔地震，这个表情出现在喜剧片都会被人说太夸张。
    “你们……”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换了宋疏星也很难解释这样荒诞的场面，但身处其中就能明白自己有多无辜，她抓住对方的胳膊企图说清楚。
    “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是那次演唱会开始的吧？粉丝知道吗？我去，那你见过薛子衿吗？她在谈恋爱吗？等一下，你是一还是零？”
    “这不是重点！”
    宋疏星打断她的话，两个人还想说什么，声音都淹没在虞月夜带来的吹风机里的噪音了。
    “你好有本领！虞月夜都能泡到！”
    宋疏星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这样的话，她很想扶额苦笑，这件事说来话长，真的不是朋友想象中的私联恋爱关系。
    【我又没有钱也不漂亮，虞月夜看上我什么？】
    【真的没有恋爱！清者自清！】
    【尊嘟假嘟？虞月夜这么宠粉？】
    段点点还在寻思，群聊里暗中潜水的第三人悄悄打出一个问号。
    【？】
    完蛋，不小心点开群聊了。
    宋疏星两眼一黑，但让她更加两眼一黑的是，助理找不到人，拿着房卡来这里碰碰运气，结果开门的是刚刚洗完澡的虞月夜。
    放眼望去，房间里还有两个女大学生在床边交头接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三……三……
    虞姐不止在事业上顺风顺水，在感情上也这么超出常人吗？
    助理干笑了两声，把房门缓缓关上，她觉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这个炸裂的信息，原来虞姐也不是洁身自好，只是瞒得很好，私底下玩这么大！
    段点点转头和宋疏星交流：“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应该是……我就说你误会了嘛！”
    “我真没想到这么巧！”
    “我女儿房间的热水器坏了，过来借一下卫生间洗澡，你想到哪里去了！”宋疏星义正言辞，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捍卫虞月夜的清白。
    段点点仔细思考但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你是我朋友，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还有，注意卫生啊！”
    “真的不是……”
    虞月夜重新把房门打开，也没找到助理的身影，助理已经溜回房间给经纪人打电话了。
    “温姐，我和你说个事，你有心脏病吗？先吃片药，做好心理准备，降压药也行。”
    经过一段窸窸窣窣的声音，温问出声：“啊，我含着了，你说吧。”
    “虞姐好像玩很大，虽然是女生，可是两个，两个女生！”
    助理急得好像已经在热搜上看见了缺德标题：【贵圈真乱，姬圈顶流竟为真，深夜私会二女，多少男儿自愧不如】，感觉明天就该道歉退圈了。
    但娱乐圈对于女同的态度微妙，这个形象坍塌也许能吸一波姬崽粉丝，风流姐1的人设立起来之后，应该还是有一定的受众。
    “哈哈哈！”
    助理在这边快要跳脚，温问在另一边发出爽朗的笑声：“这不是很正常吗？我高中也经常和女生睡一起，我们三个人一起躺着说悄悄话。”
    “可是，那虞姐为什么洗澡呢？”
    “洗完澡一起聊天啊！不用把所有事情都往那个方向想，我们公关会做好准备的，你别担心，早点休息哈。”
    助理被一顿忽悠，忽然觉得经纪人说得有点道理，她还是和公关团队通了个气，最后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风声，于是江湖上流下了虞月夜无比威猛，夜御二女的传说。
    *
    段点点最后出房门时还在劝她注意卫生，对于爱豆不要盲目信任，保护好自己的钱和健康。
    她哭笑不得，回头虞月夜就坐在床上看着她，换了一件宽松的t恤和长裤，刚洗完的头发还湿湿地贴着脸。
    宋疏星忽然就理解湿发造型流行了，既清纯又无辜，还带着一点色气——等一下，不可以！
    “你怎么脸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虞月夜从床上起来，一步一步靠近了她，低着头看她的脸，并不刻意营造，但氛围还是变得暧昧起来。
    “我没有！”
    不想显得太弱势，宋疏星退了一步，和那张她无法拒绝的面孔拉开了距离，但虞月夜露出了伤心的表情：“你不是很喜欢我吗？现在不喜欢了？”
    “不是的！”
    宋疏星不忍看她低垂的眉眼，拉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不用回去吗？明天还要去拍戏。”
    “下一次见到你，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虞月夜盯着她的脸，看得太用力，宋疏星觉得脸又烫了起来，她不安地松开手：“我们还会见面的，而且像我一样期待你的粉丝，还有很多……”
    “你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宋疏星看向虞月夜，觉得自家爱豆简直分不清好坏，笨得冒泡，她伸出手认真地数：“我不是每一场签售都会去，也没有给你花很多钱，我只是因为……才一直支持你的。”
    中间的话被宋疏星含糊过去，虞月夜听不清，她去拨弄宋疏星的手指：“但是我不在乎这些。”
    那虞月夜在乎什么呢？年轻？还是漂亮？有趣？
    宋疏星感到担忧，虞月夜这种话不可能只对她说吧？难道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进入每一个粉丝的房间吗？
    “那你在乎什么？你又希望我说什么呢？”
    她抬眼看虞月夜，即使气氛美好得如同身处梦境，即使对象是她最喜欢的爱豆，她也不能轻易地相信对方。
    父母已经把人生的答卷交给过她了，爱情是其中最古怪无趣丑恶的一部分，面目狰狞的怪兽带着美丽的面具蛊惑了太多人。

 第41章

    她和林霏霏恋爱的每一个瞬间，她都提心吊胆，对方偶尔流露的不好一面才让她放心——她相信这样令人痛苦的感情才是爱情。
    何况虞月夜和她之间是不平等的，对方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要玩弄她，她不确定。
    虞月夜还没来得及说话，宋疏星就已经流下眼泪，她也痛恨自己的懦弱和恐惧，但她隐约猜测到虞月夜想说什么。
    “我只是一个粉丝。”
    “我知道了。”
    虞月夜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更汹涌的感情和独占欲被这个夜晚吞噬，对于没能说出口的话，她会永远保密。
    第40章
    看着虞月夜的背影，宋疏星的心揪起来，她没有想过她们会变成这样，但还是理智地叫停了发生的这一切。
    她的人生不会因为和爱豆恋爱锦上添花的，人在遇到危险时会警觉，而她在面对虞月夜的每一刻心脏都在颤栗。
    宋疏星只想平凡地度过一生，得到和失去虞月夜都是她的人生无法承受之重，她只需要铭记，某一刻她们曾经相/交过，不必强行留住对方。
    第二天起来，她继续去剧组当群演，待遇和前一天天差地别。王子忌惮她，不敢招惹她，群演对她礼貌又客气，她甚至被导演夸有星相很上镜。
    她坐在群演堆里，刻意避开虞月夜投过来的目光，吃饭时和段点点坐在一起吹牛，后者以为她怕曝光和虞月夜的恋情，也不点破。
    “小宋长这么标志，应该去演女主角啊？咋不叫你姐给你拉个角色呢？这不白瞎了好机会吗？”
    “我的梦想不是演戏，我就想混混小角色，如果可以演那种说‘小姐很久都没有这样笑了’的角色就好了！”
    这次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宋疏星下午就被叫到导演面前，安排了一个保姆女儿的角色，负责在家里和有钱的贵太太争吵。
    “夫人，您什么都不懂！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少爷那么爱一个人！如果要强迫他不爱她，那就是逼迫他放弃自己的生命！我爱他，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爱的人是谁！您作为他的母亲，难道不知道他真正爱着的人是谁吗？”
    这一长串的台词说得宋疏星晕头转向，只是她也变成了男主的爱慕者之一，拍这段戏，还补了两个擦桌子收拾的镜头。
    拍完之后，制片人还不知道从哪里掏了根巧乐兹出来：“拿着吃吧。”
    “谢谢。”
    宋疏星看密封包装也很难让人下毒，她拿着雪糕啃啃啃，啃完一根制片人还来，连着啃了三根她才发觉不对劲，没有吃第四根。
    因为雪糕的真正主人站在她旁边：“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凑得太近，对方的话擦得她耳朵有点热，宋疏星想捂住耳朵，但吃人嘴软，她还是乖乖跟了过去，酝酿了一肚子的好话。
    你真的很好，但是我们不太合适，我还是希望能够平凡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虞月夜打断了她的思绪：“我想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我昨天并没有别的意思，一直以来都没有。”
    “啊？”
    拿错剧本了！不是《霸道顶流爱上我》的女主角剧本，是《自作多情惹人厌》的女主剧本！
    宋疏星很想遁地逃跑，但虞月夜没给她这个机会：“我并不喜欢女生，我只是觉得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我不能失去你。”
    原来直女和朋友这么暧昧！
    “好……”
    “如果你想要兼职的话，可以先给我当助理，一个月八千包食宿。我现在只有一个助理不太方便，如果你毕业后能来也随时欢迎。”
    等一下，毕业后？
    “宝宝，你不退圈了吗？”
    虞月夜的话忽然被噎住，她也不得不开始审视自己，脱口而出得太过自然。
    “我会考虑的。”
    也许粉丝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洪水猛兽，默默地支持着她，用他们的手把她托举到高处，更高处。
    但虞月夜为了那一刻等待太久了，如果放弃就是背叛了过去的自己，她没办法说出那样的话：“即使退圈了，我们还是朋友。”
    “我知道了。”
    宋疏星点头，下午就开始给虞月夜拿小风扇，学着其他助理的样子冲过去，差点被椅子绊倒。
    “你还是坐在椅子上吧。”
    虞月夜把她按回椅子上，在宋疏星的拒绝下终于放弃了再来一根巧乐兹的打算。
    然而这一坐就坐坏事了。女主小花的粉丝来探班，顺便拍了几张路透，嗷嗷待哺的粉丝也去照片的犄角旮旯里寻找虞月夜的身影。
    虽然找到了，但还不如没找到，虞月夜站在椅子旁边等候上场，脸生的工作人员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
    当天的采访里，也拍到虞月夜站在旁边给工作人员举风扇！
    天杀的，工作人员都骑到我们宝宝头上了！
    原本对公司就有怨言，粉丝马上集火公司，一通连珠炮下来助理小号发了张三个人凑在一起的自拍。
    【在剧组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然后被当成为宋疏星说话的坏助理，评论区也沦陷了，最后还是虞月夜出来说话。
    【她是我的朋友，大家不要误会了，我们关系很好】
    然后发了一张比心自拍，像女团卖姬标准姿势，粉丝一看难得营业的爱豆出来说话了，工作人员看起来年纪也小，摩拳擦掌地放过了。
    *
    最先放出访谈的是某个娱乐杂志社，以《看不见的女人——艺人背后的母亲》为标题设立长期的专栏，第一期的对象是虞母。
    视频里，虞母穿着得体，头发乌黑发亮，说话轻声细语，言谈间落泪还恍然不觉。这样的形象原本该被粉丝接纳和喜爱的，但话语间的指责和痛苦很鲜明。
    “她是我的女儿，我从小养着她，就像养一朵花。你知道花多难伺候吗？要松土浇水施肥防虫，我就是这么对我女儿的。”
    “她总是不领情，发烧到四十度，我送她去医院，她打完吊针醒过来第一句话和我说，‘妈妈我讨厌你’。我当时就像掉进冰窟里，她这孩子怎么这样呢？”
    主持人把纸巾盒往她手边推，她拿起纸巾擦了擦眼角，但眼泪很快又流了下来，她对着镜头说：“月夜，妈妈真的很爱你，妈妈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不珍惜妈妈对你的爱，你难道要妈妈死了才高兴吗？”
    这段视频让虞月夜的风评急转直下，拍摄完客串的戏份后，大家紧急开了线上会议，讨论如何公关。
    “现在最好是能够联系阿姨，安抚她的情绪，因为我们这边怎么公关都不太好，那毕竟是你妈妈。”
    “不行！”
    第一个提出反对的是宋疏星，她缩着脖子说下去：“她会打人啊……难道要虞月夜上门去被她打吗？”
    温问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虞姐你觉得呢？就算我们能够狠下心发通稿，也还是会影响你的形象。”
    百善孝为先。何况家庭不睦也是一个人的减分项，婚恋市场上大多数单亲家庭的人都会经历各种恶意的揣测，作为爱豆和父母关系恶劣也容易失去大众的好感。
    “反正我也要退圈了，形象差一点也没关系吧？”
    虞月夜是憋着一口气说出这句话，看见大家如同挨了一刀的表情心里莫名畅快，她笑起来：“我没法联系我妈妈，既然她想打苦情牌就让她打，我又不在意。”
    她走出房间，莫名的怒火让她想狠狠捶打墙壁，但宋疏星跟了出来，追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说了出口：“其实……”
    “嗯？”
    这一次是虞月夜在流眼泪，她心里沸腾着怒火和恨意，被宋疏星叫住时这一切情感就吞没了她的理智。
    “其实你知道了互换身体的办法，对不对？我们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互换过……要不，把我换到你的身体里面，然后让我去求她，我没关系的！”
    宋疏星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本能地不希望虞月夜陷入到这样的困境里，她希望能够帮忙，但虞月夜看向她。
    “你疯了吗？我为什么要你去替我挨打？我对你好不是为了要你做这些事情的！以后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不想你受委屈……”
    虞月夜的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她抱住了宋疏星，眼泪慢慢浸透对方的肩膀，她的人生的痛苦原来可以被这句话稀释一些。
    她的痛苦原来一直在等待着宋疏星来稀释它。
    “我不觉得委屈。”
    只有一点点。
    她在酒店里抱着宋疏星狼狈流泪的样子没有人拍到，虞月夜庆幸这一点，松开对方时忽然觉得怀里变得空，风像穿过了她的胸口吹得心很冷。
    “如果你想，我愿意去找我妈妈谈谈，总要面对这一切。”
    “那我不想。”
    宋疏星抱着她的胳膊，明明宋疏星不懂心理学不懂粉丝经济也不懂公关，但虞月夜在这里变成一团棉花，愿意听她说任何话。

 第42章

    “我不许你去求和，我也不许你受委屈。”
    宋疏星觉得自己强势得可怕，被虞月夜一直注视着，急忙松开她的手：“听我的，不要去了，粉丝不会因为你和妈妈关系不好就讨厌你的。”
    “那你呢？你会讨厌我吗？”
    “我会讨厌你妈妈，太坏了，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宝宝又对她那么坏呢？”
    “笨蛋。”
    虞月夜笑起来，她把脑袋靠在宋疏星的肩膀上，这一刻全世界都不重要了，那些发酵着的舆论也好，想要把她从神坛上拉下来的人也好，质疑她的粉丝也好。
    全部都不重要了。
    她只想和宋疏星待在一起，不用说话也不用流泪，她只要她在身边。
    第41章
    最后公关组决定直接下水军，既然很难洗白，不如直接把脏水泼到公众难以置信的程度。
    【连亲妈都不要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喜欢虞月夜的人真是没有脑子！】
    【我女儿很喜欢虞月夜，我今天已经把女儿打了一顿了，逼她把房间里的海报专辑全部扔掉，我看到底是我这个亲妈重要，还是她的偶像重要】
    【支持楼上】
    【现在未成年追星不知道都追的什么东西，上面该出手治理一下了，难道就让这些人毁了我们的青少年？啊？】
    【喜欢虞月夜的人都是准备抛弃父母没有良知的白眼狼！】
    而完整版的访谈放出来之后也引发了部分粉丝的质疑，因为其中存在着太多不合逻辑的地方。
    “我一直爱护着她，所以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生过病，她就是我手里的明珠。”
    “但是您前面不是说，她发烧到四十度的时候是您带她去医院吗？”
    记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像无意地提出这个问题，虞母瞪圆了眼睛，眼珠四处转了一会，她说：“不小心记错了……都说是几乎没有了！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虞母几乎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然后再看镜头又变回犯错的小孩，她反复强调：“我不是故意……我只是，她总是不听话，她爸爸打她，连我一起打……”
    “但是我能做什么呢？我不能离婚，离婚她就没有爸爸了，我难道要带着她一个人过吗？她其实很喜欢爸爸的，爸爸很疼她，小时候把她抱在腿上面，教她写作业。”
    “嗯……虞月夜说过这样的话吗？”
    “小孩怎么会不喜欢爸爸呢？小时候，虞月夜就很喜欢她爸爸，她爸爸也很宠爱她，带着她出门喝酒，她一劝她爸爸就不喝了。”
    虞母说到动情的地方，流下眼泪，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下半段放在杂志最新内页二维码了，忽悠实心眼粉丝购买支持。
    但仅仅是一面之词也不能够给虞月夜定下死罪，团队购买的低质水军狂刷辱骂话语引起大众反感，粉丝开始有意识地分析虞母的话。
    虞月夜原本不在乎这些，但看到粉丝在她微博下不断地留言支持，和辱骂她的人吵架，不停地做分析视频，还是有所动容。
    她进了新组，这次饰演的角色也是心狠手辣，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人，这套组合拳不粉丝虐得够呛。
    “角色叫什么名字？”
    “沈照地。”
    恶毒的谐音是创作者对她下的第一个诅咒。过去拍摄的偶像剧最近上映，虞月夜饰演的齐相宜却出乎意料地火了起来。
    漂亮、出身良好且过得可怜，能让人在怜悯她的同时不嫉妒她的优越，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背负什么。
    最主要的是她有一张让人怜悯的脸，楚楚动人，作冷淡姿态时让人移不开眼。
    美颜剪辑视频在北站大爆，底下评论表白舔颜党居多，虞月夜姬圈天菜的地位稳固。
    【性别不要卡太死，如果和齐相宜联姻的是我，我都不敢想象我是多么幸福的小女孩！】
    【楼上胆小鬼，我就敢想！】
    【虞月夜一看就是那种会给你发不及格试卷，递纸巾安慰你但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直女，你追着她的身影，努力和她成为朋友，最后表白时她只会冷冷地说，可是我喜欢男孩子啊】
    【我今晚就梦上面那个故事了，我就好这口得不到的直女款】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虞月夜是女同呢？和妈妈关系不好是因为向家里出柜了！】
    【难道楼上真的是天才？】
    在风尖浪口上官宣了新角色，记者比起男女主更关心虞月夜，围着她询问和角色无关的话题：“虞老师，请问你母亲的访谈视频你看过吗？是在你们团队授意下进行的吗？她的言论属实吗？网友对她精神方面的猜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应呢？”
    这是前经纪人最后的杀手锏了。
    虞月夜不出声，等记者连珠炮般把所有问题说完，她才开口：“今天是开机仪式，无关的问题我不会回答。”
    作为工作人员，宋疏星也站在旁边，看虞月夜回答问题，往日透过镜头才能看到的面孔如今触手可及，她的心情却胆怯起来。
    因为她误解了虞月夜对她的感情，直女确实是一种难以捉摸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生物，某些时刻若有若无地暧昧着让她觉得很烦恼。
    原本她以为她们不会再有走近的机会，所以实事求是地把她的感情定义为对于一颗星星的追逐。
    但现在虞月夜变成她可以摸到的并不冰凉的月亮了。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宋疏星手里抱着虞月夜的包，她坐在旁边，开机结束之后，她又被送回保姆车内：“外面有太阳，很晒，你不用出来。”
    助理已经学会了如何管理表情，知道两个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她抱着奶茶转头看别的地方——人在职场，不要试探关系户的关系到底有多硬。
    “我想在外面看你拍戏。”
    宋疏星探出脑袋，这下虞月夜不阻拦她了，把手搭在车上怕她磕到，看着她走出来：“要不要吃雪糕？要不要喝饮料？”
    “不用。”
    坐到场边看虞月夜演戏，宋疏星才发现演员演戏需要多么强烈的信念感，被浩浩荡荡的人群和无法忽视的摄像机围住，还要把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角色。
    虞月夜直接把剧本交到了她手里，宋疏星捧着剧本就当小说读了，读起来也能感觉到作者的偏爱和恨。
    沈照地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在她家留宿的读书人，也是她的父亲望着撒了一地如水如纱的柔柔月光，为她赐名——照地。
    她后来在一个夜晚，向别人这样介绍她的名字，手持一把银月剑，挑起水花如同银色长剑，在月夜下微微一笑。
    但她生性易怒偏执多疑，因为仙门师尊不愿收她为徒，在比试大殿内朗声：“师尊不收徒，究竟是因为我天资不够聪颖，仙骨残缺，还是因为我不是出身于名门望族，不能给仙门带来丰厚的收入？”
    师尊暴怒，一掌将她打飞，她落在下面，吐出一口鲜血，强撑着站起身：“师尊是恼羞成怒，无话可说才动用仙术吗？”
    这时，师尊最疼爱的徒弟，出身最大家族漂亮且娇美动人的女主角，她站出来为沈照地求情：“师父，她只是一时气急，不必这样为难她。我也是女子，我知道女子的艰苦与不易。”
    她一流泪，师尊便从高座上走下来，在众人惊奇艳羡的目光里伸出手为她擦去眼泪：“可她不如你善良美丽，也不比你出身高贵，你何必与她站到一处看低了你自己？”
    虞月夜拍的第一场戏就是这样的，她被吊威亚吊起，调整角度摔下去，把含着的血包咬破，让血从她唇角流下来，既要表情痛楚又要面容美丽。
    宋疏星看着她因为角度拍了数十遍，反复被吊起，最后去卫生间吐了一阵，心疼得捧着矿泉水给她漱口，和她闲聊起剧本。
    “剧本是宝宝选的吗？怎么总是过得很惨的角色？”
    “这次是我挑的剧本，换了一个经纪人，她比较愿意和我沟通工作。”虞月夜喝了一口水，对上宋疏星的眼睛就知道她又在心里为自己编造柔弱可欺的小可怜剧本。
    “这是我的工作，我不辛苦，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宋疏星虽然乖乖点头，虞月夜知道她肯定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被她怜悯不算坏事。但虞月夜不想在她面前做被人随意揉圆搓扁的宝宝，想让宋疏星觉得自己是能够依靠的人。
    但为什么要被宋疏星依靠呢？
    虞月夜没有想这个问题，就像她不想自己为什么得到了那么多的喜欢和追捧，她表现得并不受宠若惊，也让粉丝觉得她是天生的巨星，更加崇拜和喜爱她。
    她一次又一次地吊起来再摔下去，昏沉的大脑，摇晃着的天地，她想要爬起来一不留神摔了一跤，血吐得更加可怖。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宋疏星几乎要以为那鲜血是从虞月夜的身体里流出来的，她强忍痛楚的样子太逼真，太让人怜爱了。

 第43章

    “我不服……”
    她气若游丝，向为她起这个名字的人，向轻视她的上神，也向不公的世道说出她的不甘。
    但沈照地没有气力了，她站不住，直接晕倒了——是虞月夜晕倒了。拍摄暂停，助理打了急救电话，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虞月夜抬上担架。
    虞月夜的粉丝后援会准备在午后来探班，大粉提前到场在分配礼物和饮料准备下午发放，看着救护车驶过，围着的人群交头接耳，问了一嘴是谁。
    听清名字之后眼泪都流了下来，她着急地边抹着眼泪，边问：“真的是虞月夜吗？会不会搞错了？”
    “肯定会没事的。”
    圆圆脸的助理握住她的手，声音也哽咽着：“辛苦你们今天过来了，实在对不起，我向你们道歉。”
    工作人员担心她们会因为虞月夜的缺席伤心生气，特地过来道歉，女生的怨气也消下去：“虞月夜真的会没事吗？拜托你告诉她，我们见不到她也没有关系，还会有机会再见，照顾好身体。”
    “我会转告她的。”
    圆圆脸露出令人安心的表情。
    第42章
    虞月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了过去的自己，梦到了虞父虞母，也梦到了宋疏星。
    她坐在卧室里，听着外面的响动，虞母被虞父打倒在地，捂着脸哽咽着祈求他放过自己——没用的。
    下一个就会是她。
    果然，虞父还不尽兴，推开她的房门，看着她绷着的背，发出愉快的笑声。他先揪住了她的头发，然后一使劲将她拉下椅子，把椅子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背上。
    终于来了。
    虞月夜在疼痛中惬意地笑了笑，她起码能够知道今天的剩余时间已经安全了，她不需要等待下一场殴打。
    她已经放弃寻找被殴打的理由——成绩不好、长得太丑、他心情不好……但她还是觉得痛苦，这种情绪是她无法控制的，她也无法消化。
    她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呢？为什么不能忽略这一切呢？也许这种痛苦只是存在于她的想象。
    她的感官逐渐麻木了，日久天长地浸泡在无法形容的痛苦厌恶里，失去了对于快乐的追求。
    虞月夜没法相信任何会变化的感情，她对任何人设防，也不愿意去倾诉她想象中无意义的痛苦。
    她只是在长大之后某一天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的父母都会打孩子，那些人描述的美好故事像天方夜谭，她只能一边假装感动一边偷偷看对方的表情。
    在说谎吗？难道是真话吗？
    宋疏星是意外，是她无法想象的意外，她们不可避免地熟悉起来，对方对她的爱是她不断变化的人生里最稳定的宝物。
    无论虞月夜做什么，忽略她冷落她责骂她，宋疏星支持她，爱着她包容她。虞月夜已经不能在继续试探这份爱了，她害怕它已经不能承受更多击打。
    她只能不断地为过去的错误弥补。
    宋疏星对她的爱究竟源于什么呢？
    *
    虞月夜醒来时先看见了母亲的脸，她下意识把脸别到了另一边，虞母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被她躲开：“你来干什么？”
    虞母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她对着镜子练习过数次，能够把表情做得既动人又哀怜，没有人能够厌恶她。
    但虞月夜已经厌倦和她演戏了，虞母只能婉转而低声地说出真正想说的话：“我生病了，可能需要一笔钱，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数？”她把手机转到虞月夜面前，那只是虞月夜工作一年四分之一的收入。
    比虞月夜想象中少得多。
    她的迟疑被解读为不满，虞母抓住了她的手：“我是真的生病了，是肿瘤！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关心吗？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来找你的，我这么多年忍着你爸爸，全都是为了你！”
    “你忍着他，是因为你爱他，和我没关系。”
    虞月夜不想和她多说，垂下眼帘：“我会把钱打到账上的，以后不要再找我了……如果你像这一次接受采访的话，我不会再寄钱过去了。”
    门忽然被人用力地推开了，门板背后有把手吸住墙壁没发出太大声响，宋疏星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冲进来的样子气势很足：“出去！我不许你来找虞月夜！”
    “你是谁？”
    虞月夜几乎要流眼泪了，她的人生里原来缺乏一个站在她面前的人，她这一刻才发现。
    即使不站出来也没关系的。
    她左手还扎着针管，但撑着从床上走下来：“你要是敢对她动手，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就和我爸爸一样去死吧！”
    虞母转过头，像被乖巧温顺的家猫咬破喉管那样，满脸都是痛楚：“你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从门口闯进来的小姑娘直接跑到了虞月夜身边，虞母视线落到她身上，再看虞月夜的表情，她的脑子里轰地一声——原来是这样。
    她的女儿最致命的最无法告人的秘密。
    她已经知道了。
    “你原来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如果不给我钱，你就等着上八卦新闻吧！”她的面孔扭曲着，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但她踩到了刚才她打落的果盘，向前扑倒。
    虞月夜抓住了宋疏星，像抓住一只小鸟，那种战栗的甜美的心情，激动着担忧自己不能真正地拥有它。
    “你先出去。”
    她轻柔地说出这句话，声音陌生地从喉咙里跃出来，她的母亲倒在地上，因为疼痛脸色发白。
    “妈妈，原来你会痛啊。”
    看着宋疏星把门带上，虞月夜说出了真心话，她心里酝酿了二十年的恨像一把锋利的刀：“我以为你从来不会痛。”
    “到底是哪里在痛？”
    她伸出想要抚摸母亲的脸，又收回手，她不愿意碰那张熟悉的面孔：“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嫉妒我，憎恨我，希望能毁了我，但是没有用的。”
    “妈妈，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毁了我自己。”
    虞月夜站起身，她忽然发现自己对母亲也存在毒汁一样的恨意，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打造一个能够诱骗小鸟的好笼子。
    *
    回到剧组时粉丝还在等待，虞月夜下车收了一圈的信，围着她的大多数都是脸颊红红的女孩，每个人都殷切地关心着她。
    “宝宝一定要健康！”
    “椰椰注意身体！我们爱你！”
    “老公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能够来看我，我没事，下次再见。”
    虞月夜接过了一束几乎全部要蔫掉的捧花，毫不在意地夸赞它的美丽：“谢谢你的花。”
    受宠若惊的粉丝快把地板跺穿，宋疏星亦步亦趋地跟着虞月夜，像想到美好的记忆那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
    暑假只有短暂的两个月，在宋疏星回校之前，虞月夜拍完了整部戏，今晚就是最高/潮的部分。
    沈照地屠仙门。
    在试炼之地为救同门坠入山谷，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万念俱灰之下堕入魔道，带着魔族之人重回仙门大开杀戒。
    入魔后沈照地的妆容全部往阴暗邪魅风走，眼角红红的样子不显可怖，无端让人怜悯。
    她的身上也只挂着黑色纱裙，没有华丽的首饰，只有简单的一根银簪。
    她走入大殿时只听四周惊呼一片，原本以为她已经死去的师兄弟们愕然，而她拔下银簪，它在她手上化为一柄长剑刺向了某人。
    被人爱戴赞美着的师兄被长剑钉死在了墙上，面孔上的惊愕还未散开。
    “沈照地！你敢杀师兄！你真是疯了！”
    “师兄可是于氏一族最有出息的子弟，你就等着被他们追到天涯海角，死无葬身之地吧！”
    “你这个疯子！”
    她看着往日对她只有厌倦的面孔上纷纷出现了恐惧，拍手轻笑着，利剑飞回了她的手中。
    “他不该死，难道是我命该绝吗？他在试炼之中将我推入谷底，分明存了杀我之意！我并非出身名门望族，难道我的命就比他低贱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大殿上纷纷扰扰，那些人往日里看不起她，挤兑她，不愿意让她学习仙术，说她全无天赋，如今又急着为死去的人申冤。
    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沈照地不停地挥剑，无尽的锋芒像浪一样翻滚着割去，鲜血喷溅了一地。
    整个大殿彻底安静下来。
    她坐在尸体之中，嘴角流下一抹鲜血——堕魔之后，她学习了最阴毒的秘法，用她的所有寿命将法术提升到神级。
    沈照地不在乎这条命，她只在乎公道，她的出身并非名门，但这不是她被欺凌羞/辱的理由。
    她躺了下去，想象着赶来的上神会如何跳脚大骂，在这个美梦里惬意地死去了。
    “卡！”
    杀青之后还有采访，虞月夜的只简单地漱了口，脸上还有血的痕迹，宋疏星恨不得把纸巾空投过去让她擦擦脸。

 第44章

    虞月夜看着她蹦来蹦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第二次进组和第一次进组相比起来有什么不同吗？这次演绎的角色和之前相比有什么区别吗？”
    “因为有过第一次的经验，所以现在能够更加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够诠释好角色。这次的角色比起齐相宜，更加外放，她会以牙还牙地报复伤害过她的人，哪怕是利用自己为代价。这一点我觉得很厉害。”
    记者点头：“那么这个角色和你有什么不同吗？我印象里，你是说过自己和齐相宜很相似的，那么这个角色和齐相宜存在着不同，你是怎么应对的呢？”
    “我和沈照地最大的不同，应该是我身边还存在着对我很重要的人，我还能接收到大家对我的善意和包容。对于这部分不同，我也认真地读了剧本，和编剧讨论过角色设定……”
    采访结束之后，虞月夜坐上保姆车，经纪人看见宋疏星，还没开口就被虞月夜堵回去：“我的朋友。”
    “很重要的人？”
    “不是吧……”
    经纪人笑着反问，原本淡定坐着的宋疏星不淡定了，脸上热得能蒸鸡蛋。虞月夜也不辩解，在昏暗的车灯里悄悄牵住了她的手。
    第43章
    mv已经制作好了，虞月夜回公司和成员一起观看时也带上了宋疏星，后者认真地给脸上套上了一个口罩。
    “我怕她们把我认出来。”
    虽然大家都是在马克思主义教育下长大的唯物主义者，但宋疏星经历过几次灵魂互换也开始动摇，朋友偶尔情绪不佳的时候她也会思考对方会不会是被魂穿了。
    “她们又不认识你。”
    虞月夜很淡定，她对自己的队友很有信心，但想起她们，虞月夜也想到了别的：“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煮面吃？我也想试试你做的番茄面。”
    “她们连这个都说了？”
    宋疏星深吸一口气，坐立不安的她没有看虞月夜的脸，不知道对方望着她露出了像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的表情。
    “等一下，薛子衿是见过我的？她不会觉得很奇怪吗？我怎么从粉丝变成助理了？”
    在宋疏星的眼里看来，粉丝成为助理这件事好像不太对，毕竟能够日久天长地跟在爱豆身边，也许会对爱豆的生活造成困扰。
    “这种事很正常。”
    粉丝是比普通人更好用的劳动力，因为他们有丰沛的感情，爱豆稍微赏点甜头就美得找不着北，工作起来也会更加尽心尽力。连和粉丝恋爱，都能够享受到不对等的包容和爱。
    下车之后，薛子衿冲出门，看见两人站在一起时表情呆滞：“啊，是你？”她对宋疏星的脸还有印象，想要冲过去看得更仔细时被虞月夜拦住了：“新招的助理。”
    “我见过她？是不是上次音乐节的粉丝？”
    薛子衿对于虞月夜护崽一样的姿态也意外起来：“助理啊？那当我没说。”她转身回去，对着季泠然欲言又止——是不是我们房子位置不对呢？找个风水大师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比起薛子衿，宋疏星更害怕季泠然，对方在同人文里的形象总是智商很高的学生会会长，她总觉得可能会被看穿。
    “她是新来的助理。”
    白昼想看看新助理长什么样子，但她动一步虞月夜就拦一步，最后她先放弃：“我睡觉啦。”
    虞月夜已经和薛子衿分房睡很久了，她把宋疏星带到新房间，两个人坐着相对无言，宋疏星的肚子先打破了沉默：“要不要煮点面吃，我好像有点饿了。”
    “好啊。”
    冰箱里的食材有助理补充，宋疏星拉开门就看见圆滚滚的番茄和鸡蛋：“要不要去问问成员吃不吃面？”
    “不用。”
    这是宋疏星给她做的面，和成员没有关系。
    虞月夜的心里涌起来甜蜜的情绪，她看着宋疏星利落地敲开蛋壳，把番茄丢进锅里加油翻炒，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你经常做饭吗？”
    “对啊，我父母离异懒得带我，我就学会自己做饭了。我第一次煮的肉特别大块还硬，全部煎糊了，要是你看到肯定吓一跳。”
    “我不会。”
    虞月夜和她坐在餐桌上吃完了这顿夜宵，期间沈舒意出来取落在客厅的瑜伽垫，不忍心打破两人的古怪气氛又跑了。
    *
    在mv发出去之前，公司打算录制一个小小的综艺作为花絮放出，在二手平台购买自己的周边和粉丝进行面交。
    “待会你站在我旁边吧，会掐表吗？给你找个椅子坐下？”
    没等温问反对，宋疏星先跳起来：“不对吧，我只是助理要是坐在你旁边，那粉丝明天就能扒出我的身份证号了！”
    最后协商结果是站在旁边，第一个过来的粉丝是椰汁糕，宋疏星的心情变得复杂，对方在看见虞月夜之后就流下了眼泪。
    “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我以为你一直看不到我的存在，我一直以为我在做感动我自己的事情，但是上一次签售你和我讨论了我写的同人文的剧情，我真的很高兴。但是我还是，长大了，不那么喜欢追星了。但还是希望你能一直幸福。”
    虽然哽咽着，但椰汁糕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清楚，虞月夜明白过来——记得她的作品的并不是虞月夜，而是宋疏星。
    “对不起。”
    她愣了一下，泪光闪烁里看见了虞月夜垂下的眼睫：“粉丝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你们的感受。对不起。”
    虞月夜觉得对不起她，是真切地觉得对不起她，因为就连她以为得到了偶像的回应，让她在漫长的时间里的付出没有白费也是假的，那一刻在回应她的是宋疏星。
    连宋疏星也没有想到她会说这句话，工作人员准备的台本也只是让虞月夜和粉丝剧透一下新专辑的主题，并没有写这样的词。
    “谢谢你，但是有点太晚了。”
    椰汁糕最后没说出口的话是——为什么不早一些回应她的喜欢和她的爱呢？在她热烈追逐的时刻，虞月夜总是忽略着她的感情。
    在她选择离开时虞月夜却向她道歉，如果这个道歉来得早一点，她还会离开吗？
    她郑重地把周边交到了虞月夜的手里，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说出了告别的话：“我是全世界最喜欢你的椰汁糕，以后也要加油啊。”
    第二个粉丝在交换时发现是虞月夜也激动得捂住脸不敢看镜头，虞月夜主动挡住镜头问她：“如果不想上镜的话，没有关系。”
    “我带了口罩！没关系啊啊啊！”
    女生从包里掏出草莓熊口罩带上，和虞月夜站在路边交换了周边，她幸福地蹦蹦跳跳：“可以签名合照吗？”
    “没问题。”
    虞月夜凑到她身边摆了个爱心，结束之后也笑着给她送了小礼物：“我这次来是为了宣传我们的新专辑，是描述粉丝和爱豆的关系，希望你能多多支持。”
    “我会一直支持六芒星的！”
    还剩最后一个粉丝，但联系之后对方说今天有事不能面交了，几次挽留对方都不愿意，工作人员只能遗憾放弃。
    “要不就宋疏星来吧，她也是我的粉丝。”
    “是啊。”
    温问看向宋疏星：“小宋，你戴个口罩配合一下吧，不露脸也没关系。”
    “好的。”
    本着配合爱豆工作的心情，宋疏星戴上口罩坐到了虞月夜的对面，即使已经相处了很久，在摄像机面前还是紧张起来。
    “你还喜欢我吗？”
    开场白是这句话吗？宋疏星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向虞月夜再看向摄像机，庆幸口罩挡住了她的脸：“我永远是你的粉丝。”
    这次被控住的不自然的人变成了虞月夜，她盯着宋疏星，终于问出了她一直好奇的问题。
    “为什么？”
    宋疏星的眼睛其实很圆，瞳仁也大，像暗处的猫咪会有的眼睛。虞月夜盯着它，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要被吸进去。
    “这段会放出去吗？”
    看见摄影师摇头，宋疏星说出了真话：“我们很久以前见过面，那次你在天河区商演，我还在附近念书。”
    “我月考地理只考了五十九分，没有及格，然后我一边走一边哭，结果走到商场附近了，碰到了你。”
    只是高中生的宋疏星嚎啕大哭，一路上被好几个叔叔阿姨问是不是丢了钱没法回家，她一边摇头一边走到厕所想要洗把脸，在朦胧的视线里看见了虞月夜。
    “为什么哭？”
    “我地理只考了五十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第一名有九十分。宋疏星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她蹲在厕所里，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别哭了。”
    她听见虞月夜叹了一口气，广州发达，她以为穿着打歌服的虞月夜只是来跳随舞的年轻女孩，对方拿出纸巾递到她手上，见她撕不开包装，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45章

    “不及格就不及格。人生很简单，无论什么事情都会过去。”
    “真的吗？”
    女高中生被安慰到，蹲在原地吸鼻子，看见拎着拖把的阿姨进来赶紧让了位置，虞月夜把粉丝送的花塞到她手里：“送给你，早点回家吧。”
    虞月夜抽走了花束里的小熊，但宋疏星捧着花回家时才发现里面落下了一张卡片，里面写着。
    【祝虞月夜天天开心】
    出于好奇，宋疏星搜索了虞月夜的名字，在看到图片后终于不得不相信——她遇见的是虞月夜，是那个被追捧着的爱豆。
    对方为什么这么温柔地对待她呢？
    宋疏星把脸埋到被子里，思考了半天都没有结果，这对于她的人生会是美妙的邂逅，也许只会有这一次。
    所以她安心地把虞月夜当做仰望着的月亮，悬挂在天上闪烁的星星，被芝麻开门保护着的珍贵宝物。
    她偶然地拥有这个机会亲近过它，也就足够了。
    “原来是你……”
    虞月夜能对越界的粉丝保持硬心肠，对着走进卫生间的哭泣着的女高中生却不能狠心，她原本是很讨厌哭声的，但那天却奇迹地停下脚步。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
    宋疏星知道这一辈子她都会仰望着这颗星星，她并不是爱着虞月夜，而是希望虞月夜一直幸福，她们之间太远了，她知足地不肖想任何离她太遥远的东西，比如爱她的父母。
    虞月夜应该想不起来了，但她觉得没关系，这才是她们之间应该存在的关系。明星和粉丝之间不应该有太近的距离，她应该是被照耀的星星，而虞月夜是月亮，只是那种光芒偶然地落在了她身上，她不能够永恒地拥有。
    “我记得你，我一直记得你。”
    原来过去的自己已经打造好了最完美的金丝笼。
    第44章
    “对不起。”
    虞月夜郑重其事地再一次道歉，她不止说了对不起，说了很多过去没有说过的宋疏星无法想象的话。
    “对不起，我过去把爱豆这个职业想象得太简单了，我以为这是很虚幻的职业，也许我应该重新审视自己和这份职业之间的联系，我把这一切看得太容易了。一直以来我都被大家包容着喜爱着，也不停地消耗着大家的耐心和感情，所以我要向你们道歉。我不会再说退圈这种话了，为了还在爱着我的人，我会努力去做好这一份事业的，我也要向你道歉，对不起，过去也做了很多会伤害到你的事情，希望你能原谅我。”
    宋疏星忍不住要流眼泪，怀疑自己拿到了什么惊天粉丝剧本，碰到了爱豆界的浪子回头，心无限度地柔软下去，她说：“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希望你能够幸福。”
    结束拍摄，她看着摄像机忽然好奇虞月夜说的话是否出自真心，她原本只是爱着一个屏幕里的赛博人偶，某一瞬间治愈了她，但她现在居然开始担心自己真的陷进去。
    “我说的全都是真话。”
    “嗯？”
    宋疏星瞪大眼睛，被猜到心里话的她又好奇又甜蜜，她不自然地把口袋里润唇膏的盖子拧开再合上，拧开再合上。看着虞月夜的脸，觉得自己陷入了美梦里——她们之间的感情，算朋友吗？算粉丝和爱豆吗？到底算什么呢？
    “我有问题想要问你，你喜欢林霏霏什么？”
    在密封的车厢内，虞月夜忽然这样问，宋疏星的手指像被针扎了一下，她不敢转头看对方的脸，害怕看见虞月夜此刻的表情。
    她们如果坐在跷跷板上，她会是飞到天上的那个人，因为她寄托在虞月夜身上的感情太沉重了，不能偏移一点。虞月夜是怀着什么心情说出这样的话呢，开玩笑吗？觉得碰到女同性恋很有趣吗？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因为她是第一个和我说喜欢我的人，从来没有女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我和她真的有过很美好的感情，她只是觉得累了，我能够理解她。”
    鼓起勇气把这些话说出来，这次移开脸的人变成了虞月夜，车里安静了一会，虞月夜的声音漂浮在尴尬的空气里：“原来是这样啊。”
    她又不安起来，心被钝刀子割得鲜血淋漓，但理智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她不能在虞月夜有心无意的试探里产生跨越那条边界的想法，爱上虞月夜就等于失去虞月夜，她不能让虞月夜失去她这个朋友。
    *
    回到学校，宋疏星刻意地疏远了虞月夜，比如一小时里只会回一次消息，虽然一次能回二十条。还有，路边的小猫咪和开花的树两件事只发一件。
    她只能笨拙地用自己的方法疏远虞月夜。
    和虞月夜的联系变少了，宋疏星和朋友联系得频繁起来，解释过几次，段点点还是以为她在做虞月夜的地下恋人，卢露只以为她们做群演在酒店碰到了虞月夜，有了短暂的交流。
    卢露的态度逐渐软化，从“沈舒意和白昼在一起的话世界就爆炸吧”变成了“算了要是白昼能做沈舒意舔狗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她偶尔也会说两句白昼很漂亮，拉普很好听。
    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说的宋疏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后面就习惯了——粉丝总是要接受真嫂子的，难道还能恨一辈子吗？段点点知道她变化的原因，因为沈舒意和白昼同居了，虽然现在也是同居，但被人拍到在沈舒意家乡买了房子。最重要的是，总和沈舒意掐架的小花曝出了和丑男的绯闻，嫂子还是女的好。
    对比之下，白昼都变得眉清目秀了。
    三人约着周末去游乐园玩，所以宋疏星拒绝虞月夜的见面请求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我不去啦，这个周末要和朋友去游乐园玩，你也好好工作哦】
    【哪个游乐园】
    【学校附近的游乐园】
    【兔子举着花瓣.jpg】
    虞月夜也没说什么，宋疏星主动结束了对话，她也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如果周末没有在游乐园门口碰到粉丝的话。
    周六上午，宋疏星到了游乐园门口才发现堵了一批粉丝，一问才知道，六芒星来拍摄团综了。
    虞月夜不会是因为她来的吧？
    宋疏星忐忑地想，她并不是笨拙得意识不到任何人的感情，她只是学会了不去越界地索要更多——难道虞月夜会回应她的感情吗？就算万分之一的概率落到她头上，虞月夜也爱上了她，难道她们就能够长久吗？
    她不想破坏她们之间美好的回忆和感情，停留在这里是最好的状态。
    当虞月夜出现在她面前时，宋疏星先前所做的所有设想似乎都不算什么了，对方和成员坐在游览车上，粉丝小跑着举着手机对着她们，围在虞月夜身边的人太多太多了，压根不会注意到人群之外的她。
    “既然过山车没有人，要不我们先去玩这个吧？”
    排队时，宋疏星的心情变得低落，在手机各个软件上切来切去，故意不看不断冒泡的微信——这么多人在，虞月夜也不会给她发信息的。最后，排在她前面的卢露转过头来，双手夹住宋疏星的脸颊，把她的脑袋转了过去。
    虞月夜就站在她们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宋疏星，明明什么都没说，宋疏星却有了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窘迫感。她把头扭回去看天看地，打开手机才发现三人群里密密麻麻的信息。
    【六芒星最新路透图】
    【沈舒意盛世美颜！控！白昼！控！】
    【怎么感觉这个位置有点熟悉，前面的人穿的衣服也好眼熟】
    【撞衫啦？这种事情也很常见的，等一下？不会在我们身后吧？】
    【好像、貌似、应该是的？】
    【我去，一回头灯光闪瞎了我的眼睛，好美的五个人，全世界的路人都吻上来了】
    【宋疏星在干嘛？虞月夜都站她后面了，她还有心情玩手机？】
    【@库洛米】
    【卢露拍了拍你并让你回头看】
    省略掉无数震撼表情包，最后的聊天记录就是这样的，宋疏星羞愤欲死，一想到在虞月夜面前那么呆就尴尬得要命。
    【我们能不能别坐过山车了？没什么好玩的】
    段点点眼疾手快地引用了一条她昨晚的发言【去游乐园不坐过山车坐什么？坐旋转木马吗？我们是成年人了，要有接受挑战的勇气！】
    宋疏星现在没有接受挑战的勇气了。更坏的结果是，座位分配下来，她居然坐虞月夜旁边！
    “为什么不说话？”
    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系上安全带，虞月夜转头看她，宋疏星一想到旁边还有无数的相机在拍头都大了：“我们，我们认识吗？”
    “待会害怕就抓住我的手。”
    虞月夜不理会她的话，盯着前面的摄像头看了一会，宋疏星原本是很有骨气的，直到过山车以她想象不到的速度开始出发。
    “啊啊啊啊啊啊！”
    宋疏星一只手抓住了座位的扶手，另一只手抓住了虞月夜，她已经无暇顾及摄像机会不会拍到她的丑照，心脏怦怦跳快跳出胸口。

 第46章

    作为爱豆，虞月夜气淡神闲地保持着表情管理，只是握着宋疏星的手后流露了一点笑意，在过山车回到轨道后这点笑意才消失了，因为宋疏星松开了她的手。
    “不要闹脾气。”
    还是虞月夜替她解开了安全带，凑过来的瞬间低声说了这句话，后面的成员拍着胸口说出劫后余生的感言，虞月夜却在这里哄她。
    宋疏星来不及说点什么，就看着虞月夜的背影重新汇入人群，站在无数的镜头前面展现自己。
    “我们去下一个地点吧。”
    这次走到旋转木马了，宋疏星坐在上面时还耷拉着脸，她也分不清虞月夜的态度到底是什么。
    虞月夜喜欢她吗？只是朋友的喜欢吗？或许只是她想多了，虞月夜只有她这个朋友，所以才会对她的一举一动都特别关注……
    这可是直女，直女是什么话什么事都能够做出来的！
    宋疏星不知道虞月夜在自拍，握着手机自拍的同时，拍到了背后在木马上皱着脸的自己，等她在手机里看到这张照片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宋疏星还碰到了温问，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抓头发，看见自己还把手里的外套交到她手里：“小宋，你先帮我拿着，我不知道她们那个大巴车开到哪里去了，把我丢在这里了，现在我让她们过来接我。对了，你要不要去玩什么项目，团队可以报销。”
    “我就在玩啊？”
    她来不及解释自己现在不是生活助理就被拉上了大巴车，这次她坐在了经纪人和虞月夜中间，根本不敢转头看。
    “要不要去鬼屋？我一点都不怕的！”
    薛子衿在前排吹牛，季泠然也举手附和，白昼也点头，沈舒意没有意见，虞月夜看向宋疏星：“一起去吗？”
    宋疏星变成了一个呆滞的圆圆脸。
    鬼屋到底有她什么事啊！
    第45章
    被推着走进鬼屋，宋疏星一看开头竖着的牌子就腿软了：“其实我有心脏病，玩不了这个。”
    【进入鬼屋前请确认身体健康，心脏病及其他疾病患者谨慎参观】
    “你没有。”
    虞月夜无情地拆穿了她。
    薛子衿对着镜头挥着拳头展示自己的勇气，白昼气定神闲如同回到家里，沈舒意因为上一轮的游戏输了现在戴了一个狐狸发箍，毛茸茸地挠着白昼的脸。
    白昼也发现了：“你是故意的吧？”
    “不小心的。”
    “故意不小心的吧？”
    两人在镜头面前开始追逐打闹，虞月夜和宋疏星也在镜头面前较劲，但宋疏星还是被虞月夜拉了进去。开始是极其狭窄的通道，只能单人通过，宋疏星不想站在前面迎接贴脸的工作人员，搭着虞月夜的肩膀一点点慢慢挪进去。
    鬼屋里为了烘托气氛，放着恐怖的音乐，红色的灯光也忽闪忽闪。宋疏星恨不得黏到虞月夜背上，不时回头看，生怕碰到什么。薛子衿和白昼已经走得很远了，季泠然还没跟上来，宋疏星回头看了一阵，忽然发觉摄像师不见了。
    刚才还跟在她身后举着摄像机的大叔不见了。
    “这不对吧？”
    宋疏星想起在老福特看过的大逃杀文学。起初，大家以为这只是一次正常的拍摄活动，直到开始有人死亡——摄影师是第一个吗？宋疏星连牙齿都开始打战，几乎要趴到虞月夜背上。
    她们会死吗？其实就算死在这里，旁边的人是虞月夜的话，还是很划算的。等一下，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宋疏星的头脑都变得混沌，她想要推着虞月夜往前走，但意识到什么之后脚像被灌了铅，她的肩膀上也搭了一只手，刺鼻的血腥气味萦绕在她鼻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疏星不敢回头，只凭借本能把那只手甩开，推着虞月夜不断向前冲，直到头顶上出现天空，她才松了一口气。但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阳光无法穿过重重堆叠的树叶落进来，阴暗的环境里宋疏星几乎看不见其他人。
    “这里有人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虞月夜已经站到了她背后，也许是刚才跑得太快，宋疏星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同时也提防着周围再窜出一个人。她随手抓住了旁边的物件，想要当做防身的武器，挥舞了两下，发现不太对劲，低头一看是根细长的白骨。
    旁边的人形白骨怨念地望着她，宋疏星只能重新把骨头塞回去，顺便合十双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一路上竖了几个大的字碑，但上面的字太多，宋疏星直接把它们忽略了，这就导致她们在岔路口面前犹豫不决。
    宋疏星拉着虞月夜走了更陡峭的一条路，路上的npc都笑眯眯，虽然穿着僵尸服装戴着绿面具的人笑起来很狰狞，但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看着她就让人安心。
    “婆婆，哪里是出口啊？”
    “出口？你已经进来了，不参加这个婚礼，是出不去的。”老婆婆的脸上出现了她想象不到的诡异表情，力气大得超乎想象，先是一把拉过了宋疏星，仔细端详她的脸：“我要看看，你和她谁更适合成为我儿子的新娘！”
    这里不是什么山谷吗？怎么快进到鬼新娘的剧本了？
    宋疏星想要挣扎，但一想应该也只是带有特殊剧情的副本，乖乖地任老婆婆打量，而虞月夜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你长得最有福气，就你来做我儿子的新娘！”
    房间里忽然涌出一群清朝僵尸，他们的脸上都贴着黄色符咒，潮水般包围了宋疏星，她一边被推着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边大喊：“我过个剧情很快回来！”
    没有想象中的华丽服饰，老婆婆给她披上了一层红纱，又给她头上戴了一顶金冠，假的金子戴着也不压脖子，宋疏星就地坐下，其实鬼屋没有那么可怕：“为什么选我呢？难道因为我年纪比较小？”
    “因为你和我儿子有不解之缘。”
    老婆婆一抬手：“拿下她！”
    僵尸重新上场，轻轻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挣扎，也知道她不会有太大力气，推着她坐进一顶轿子里。宋疏星感觉自己被摇摇晃晃地抬起来时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这个票实在买得太值了，回去她要和朋友好好炫耀！
    被押到堂里跪下时，宋疏星还好奇老婆婆的儿子到底是谁，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具套上新郎衣服的白骨，僵尸刚一碰，那根熟悉的白骨就又掉下来了。
    罪过啊。
    宋疏星搓了搓脸准备跑路，但僵尸抓住了她，压着她要她和白骨拜天地。她想跑但这时才发现是真的跑不掉了，四周的僵尸脸都变得狰狞起来。
    “住手！”
    虞月夜从天而降，她把宋疏星头戴的金冠拂落，沉着冷静的样子也让人移不开眼：“活人怎么能和死人通婚呢？”
    趁着僵尸都没动，虞月夜拉着她一起跑了出去，宋疏星不敢回头看，跑得心脏都快炸掉，重新回到岔路口才发现没人追上来。
    “宋疏星，如果真的要和谁在一起的话，能先考虑我吗？”
    嗯？不是直女吗？
    她的名字从爱豆的嘴里说出来原来是这么动听的，宋疏星想要捂住耳朵，心脏每一次跳动都震耳欲聋。
    “这算表白吗？”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向虞月夜才发现对方不做声的时候眼泪已经淌到了下巴，她几乎没见过虞月夜哭，在舞台上被黑粉扔矿泉水都不为所动的人，现在哭了吗？
    虞月夜只是望着她流眼泪，每一滴泪珠都落在她心里砸出巨大的坑洞，宋疏星试图拿手接住它们：“我要说什么话……你才能不哭？”
    被天降的喜悦砸中的宋疏星反而出离冷静，她想起了自己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父母办理离婚手续的样子，母亲挎着包给她剥了最后一个核桃。
    “吃完这个聪明核桃，星星就会变得很聪明。”
    她毫不犹豫地啃下去，咬到了母亲的手指，然后母亲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把擦手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疏星后来发现，自己和那张纸巾没有区别，她只适合拿来擦手，不干净了就扔掉。
    她害怕失去，所以不去建立紧密的联系，不愿意去交朋友，害怕对方在她心里留下太重的痕迹。
    虞月夜本来应该是，对她来说很遥远的，能够稳定单向的关系。
    但虞月夜向她表白之后，她要怎么办呢？恋爱是不会长久的，时刻动摇的关系。宋疏星不想和虞月夜变成这样的关系，她害怕会失去对方。
    “我要怎么办呢？”
    虞月夜的眼泪像钻石一样闪亮，坚固。她看着宋疏星的脸，没有余地去猜想对方的感情，只能把自己的感情完全表达出来：“我喜欢你，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就算现在不喜欢我，以后能考虑我吗？”

 第47章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在同人女想象里清高冷淡的虞月夜，在祈求别人的爱的时候会低声下气到这个程度吗？
    宋疏星觉得心疼，几乎要破口大骂让虞月夜卑微到这个程度的人，但被祈求的对象是她。
    她捧住了虞月夜的脸，深吸一口气：“我会考虑的！”如果在恋爱之后，虞月夜发觉她只是毫无本领的普通大学生怎么办呢？
    人生的智力巅峰只在高考时期，现在就只是平庸的廉价劳动力的预备役。
    虞月夜是什么都能拥有的人，目光真的能长久地停留在她身上吗？
    还没有拥有这段关系，宋疏星已经开始恐惧会快速地失去它。
    “我知道了。”
    没有被拒绝就好。
    虞月夜的眼泪终于止住了，她们心情复杂地走过了剩余的道路，落空对于她的人生来说像家常便饭，只是由宋疏星来给予让她心里一痛。
    她牵住了对方的手，路边并排的僵尸忽然跳出来贴脸，虞月夜反射性地抱住了宋疏星，对方瘦小的身躯待在她怀里很合适。
    她们牵着手走在黑暗里，虞月夜和宋疏星像变成了普通情侣，牵着女朋友的手逛游乐园，她们会有这一天吗？如果不是爱豆的话，她能够有机会这样搂住宋疏星吗？她能够变成今天这样的人吗？
    这一次，在沉默里度过的时间也是甜蜜的，在走出鬼屋之前，在回到大众的视线之前，虞月夜吻了吻宋疏星的脸：“考虑好之后联系我。”
    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之前也要联系我，要一直联系我。”
    “好的。”
    宋疏星没法说拒绝的话，被虞月夜亲过的脸颊隐隐约约还在发烫，她摸了摸虞月夜的手，想象着有一天能够牵上对方的手。
    那她会是多幸福的人呢？
    但要慢一点，慢一点至少不是现在，等下一次见面，她们就在一起吧。
    第46章
    从鬼屋出来之后，宋疏星和朋友汇合，二者都没有对脱离大部队的宋疏星发表意见，虽然对她和虞月夜的关系存在好奇，但又不好说什么。
    卢露已经从段点点那里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在宋疏星面前也能忍住不发问，这份非人的定力也让宋疏星很佩服。
    所以要和爱豆恋爱了吗？
    她最喜欢的，最特别的，最珍贵的爱豆。
    宋疏星既兴奋又惆怅，恋情是一定会结束的，那时候，她怎么办呢？如果虞月夜飞快地厌倦了她，她怎么办呢？
    她只能被动地成为虞月夜的前任，和对方的恋情会成为她人生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她还能做什么呢？
    但是她也没法对流泪的虞月夜说不，万一对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呢？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看见高高在上的爱豆流泪时一瞬间的轻松，她以为自己才是这段关系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人，但虞月夜也同样小心翼翼。
    下一次见面，下一次见面我们就在一起。
    还有下一次吗？
    宋疏星等了又等，虞月夜却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里那样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新专辑上线，mv主题是偶像与粉丝之间的距离，分为光影两版。光的一面是走在钢铁森林里忽然碰见鲜活的色彩，偶像是上天赐下的精灵，一眼就能吸走人的灵魂。
    虞月夜的灵魂也被吸走了，她想象着自己也站在薛子衿的身后，亦步亦趋，成为闪闪发光的偶像。
    她狂热地追逐着对方，像追逐她人生里唯一的星星，世界在她眼里重新染上迷人的色彩。
    恨附生于爱，虞月夜在发现少女偶像和队友交往过密时撕毁了她们的海报，撒在地上。夜里尾随着薛子衿，将对方拖入了深巷后杀死，走出来时雪白面孔上沾着鲜红的血，触目惊心的美丽。
    第二日，她化着浓重的妆容重新出现在舞台上，没人发现昔日的队友已经死去，她顶替着薛子衿成为了下一个爱豆。
    故事的结尾，是她走在路上，身后依然有人在尾随她，她回过头，只有风擦过她的脸。
    只要站在台上就不会拥有永恒的安全。
    但后续的宣传通告里，虞月夜缺席了足足半个月的行程，签售广告拍摄杂志全都不在。
    如同冷水跌入油锅，粉丝炸得快上天了，在公司微博官号底下冲了一遍又一遍，但依然没有回应。
    大家都以为这是公司对于企图退团的虞月夜的小小警告，既心疼又气恼。
    【再惹椰粉就拒绝做事了！不许区别对待虞月夜！狗公司我一拳打爆！】
    【呜呜呜姐姐到底在干嘛啊？不会连微博账号都被没收了吧？虞月夜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能不能别折腾她了……】
    【狗公司别忘记谁带着团走到今天的！没有虞月夜能有今天的六芒星吗？过河拆桥的小人我踩踩踩！】
    【有没有人有虞月夜的生辰八字呢？我给她看看是不是今年犯太岁了，这个问题很关键的，解决好了就没事！】
    【大师我私信你！】
    宋疏星刚开始每天上百条的私信石沉大海，连着半个月，她也失去了那种笃定的信心，也许虞月夜厌倦了，仔细思考之后觉得没意思了。
    娱乐圈没有意思，粉丝没有意思，她也没有意思。
    第47章
    虞月夜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乖小孩，在家庭习惯忍耐着父亲和怜悯着忍耐父亲的母亲。
    父母有意识地拍摄她的照片放在网上，吸引了一大波流量，经营着账号接了一些广告。虞月夜穿上她不喜欢的裙子，说着精灵古怪的台词时总会忍不住思考——为什么其他人会看关注她呢？如果不被大家喜欢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没人会告诉她答案。
    因为粉丝不爱看小女孩痛哭流涕的样子，虞母也不再对被虞父打后的她举起手机，因为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他们甚至会开始注意她的心情。
    算好事吗？
    虞月夜照例穿上白色裙子白色皮鞋走到幼儿园，女生看到她都艳羡，男生则都想来揪她的辫子，她习惯坐在那里不理会旁人。
    她和其他小孩不一样，她会去思考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也不愿意和其他小孩一起玩。
    “虞月夜，你的裙子好漂亮。”
    这是宋疏星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虞月夜没有理会她，因为宋疏星也是小孩，不会懂她烦恼的笨小孩。但宋疏星不气馁，在两个同学为了坐到虞月夜旁边打起来之后举手向老师反映：“老师我和虞月夜坐！”
    她又聒噪又爱吃零食，虞月夜不想和她做，但她也不想反驳老师，和宋疏星坐在一起总比和其他男生坐在一起好。
    看到对方拎着黄色小书包到她身边坐下，虞月夜想做出不好惹的表情，但宋疏星对着她甜甜一笑：“我有旺仔牛奶糖，你让我摸摸你的裙子我就请你吃！”
    虞月夜没理会她。
    脑子还没完全发育好的宋疏星想不到有人会拒绝她的牛奶糖，想了想又伸出手：“还有两罐旺仔牛奶。”
    “我不想喝。”
    漂亮的裙子像枷锁一样困住了她，摄像头背后有无数的大人津津有味地咀嚼她的人生，即使眼前没有摄像头，她也还是坐好了，保证自己的表情是平静冷淡的。
    某个时段里，平台流行哭闹发脾气的小孩被哄好，以展示父母的成熟和包容，而声嘶力竭的孩子像无害的狗熊，看客能够隔着屏幕安全地观赏。
    虞月夜还记得，那一天妈妈从早上就开始对她大发脾气，把她喜欢的故事书撕烂扔了一地；吃饭时把她的脸按进米饭里；故意把温开水泼到她的脸上。
    最后她终于如母亲所愿流下眼泪时，父亲已经举起了手机对准她们，母亲把她瘦小的身躯拥入怀中，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虞月夜的眼泪流到腮边，抽噎着看向镜头时才明白——她遭受一切的无所谓的苦难全是为了取悦千里之外的陌生人。
    虞月夜痛恨这个事实，但她太小了，连痛恨都是轻飘飘软绵绵的，对于父母来说不会构成任何伤害。
    其他小孩懂什么呢？她们的大脑里只要装下眼白很大的旺仔就足够了，因为一条白色裙子就雀跃的人懂什么呢？
    “那你想干什么？我会说白话，可以教你，我的名字就是松——”
    “我不关心。”
    宋疏星没想过自己会碰壁，她一直是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嘴里的宝贝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过了一会，把自己的鼻子按起来让虞月夜看：“你看，我有猪鼻子哦，是不是很厉害？”
    “宋疏星，上课不要讲话！”
    讲台上的老师发话了，宋疏星只能坐回去，把手交叠着，俨然是认真听课知错就改的好孩子，但撑不到两分钟又蠢蠢欲动，想要伸手摸摸虞月夜的裙子。
    “我有好多条裙子，有蓝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到时候也给你摸摸！但是我妈妈说穿裙子会被我弄脏的，不让我穿。”

 第48章

    这一讲就讲到了放学，即使不理会宋疏星，她也能一个人说下去。虞月夜觉得厌烦，但这种情绪像炸弹一样埋在心里，在走出校门时到达了巅峰，因为虞父虞母举着手机在校门口拍她。
    她觉得浑身发冷，像在路上被人截住询问：“你是不是那个小月亮呀？长得好漂亮啊，能和我合影吗？”陌生人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搭在她的身体上，嬉笑着把她举起来时她宁愿对方在最高处松手，她讨厌被注视。
    现在连学校也要被侵占了吗？
    虞月夜不愿意被同学老师知道自己在网络上的形象，她才能够在学校里做冷淡的不爱说话的自闭小孩，而不是提防着任何地方冒出来一个摄像头，她要挤出甜甜的微笑。
    那种没有尽头的恐惧淹没了虞月夜，她的眼睛耳朵，所有感官都被淹没了，她处在黑暗的泥潭，麻木地对外界做出回应。
    她推开了扑向她的人，直到耳边响起责骂和哭声时，虞月夜才看清，宋疏星摔在了她旁边，雪白的皮肤破了，在空气里渗着血丝，而尖锐的哭声就是从宋疏星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一切都结束了。
    虞月夜又看了一眼摄像头，几乎要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她是恶毒的会欺负别人的小女孩，现在全世界都要知道了。至于那个喋喋不休的小女孩，会从今天开始害怕她吗？
    裙子的下摆一沉，虞月夜对上了宋疏星的眼睛，对方含着眼泪，半张脸都是通红的，但看见她居然笑了起来：“我摸到你的裙子了！”
    宋疏星傻笑的样子让虞月夜提起来的心重新落回去，她捉住对方的手，翻过来对着伤口吹了一口气：“痛痛飞走。”
    “全部飞走了。”
    凑得很近，虞月夜才发现宋疏星有一张可爱的脸，脸上肉乎乎让人想捏一把，她握着对方的手，道歉的话语从来没有这么僵硬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了。”
    宋疏星能知道什么？虞月夜有点绝望，原来这个世界上的心眼并不是平分的，对方笨拙得像宣传教育片里拿着一根棒棒糖就能带走的笨小孩，她刚才当然是故意的，但宋疏星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她的解释吗？
    如果没有她在身边的话，以后也会被人贩子轻而易举地骗走吧？
    虞月夜忘记了摄像头，把宋疏星交回她妈妈的手里，看着对方和自己说再见的背影，心里思考着哪一条裙子能让对方产生摸一摸的想法。
    “刚刚怎么回事？”
    “我推倒她了，她是班上的同学，名字，嗯。”
    名字也是不能在网络上交出去的秘密。虞月夜顿一下，摄像头还追逐着她的脸，但她难得地有分享的欲/望：“她很喜欢我今天穿的裙子，我明天还要穿裙子，她会说白话。”
    在校门口推倒小孩的片段被截下来放到了网上，一部分人猜测着她是不是天生的恶童，粉丝着急地在各个评论区奔走相告——没有这回事。但也有学校的老师和家长在评论区里发言。
    【这小孩挺可怕的，根本不像视频里面那么活泼漂亮，在班上死气沉沉的。不过最喜欢和班上的男同学玩，反正男同学总是因为她打起来，大家自己细品吧】
    【这位同学很安静，在学校里总是勤奋认真地学习，上课的时候也不讲小话，我觉得还是存在误会的。至于男同学，不光为了她打架，也为玩具打架，为饭里面的胡萝卜打架。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喜欢打打闹闹，我们也劝过了，希望大家不要恶意揣测一个小女孩】
    【她真的好漂亮耶，不过从视频看，她是没看到同学吧，被突然靠过去才推开的，一惊一乍的，我怀疑有没有被家长打过】
    【又开始东亚家庭了是吧？怎么就不相信小孩子天生就很坏呢，我女儿就是绿茶，每天和我老公腻在一起，看见她的脸我就反胃】
    虞月夜捧着手机，对着第四条评论沉思了一会，点击了举报键。而父母坐在她对面，面孔得意洋洋：“你看，网上的人都在骂你，说你是个坏小孩！你现在还不快好好准备，待会妈妈和你拍个道歉视频，看叔叔阿姨们能不能原谅你。”
    不原谅她，又能怎么样呢？
    虞月夜不在乎，但不答应这个请求，父母会逼迫着她同意，为了省略中间过程，她只能点头。
    坐在手机面前道歉，虞月夜的一半灵魂漂浮起来，她一边背诵烂熟于心的话，一边想是蓝色裙子更漂亮还是黄色裙子更漂亮？
    第二天回到幼儿园，虞月夜的双马尾上扎了黄色的蕾丝蝴蝶结，搭配黄色的裙子，宋疏星扑上来用手指摸了摸蝴蝶结，又放下手：“我昨天回家和我妈妈说了，等我长大，我要和你结婚。”
    “那你妈妈说了什么？”
    虞月夜也不了解婚姻法，只知道人长大就要结婚，如果对象是宋疏星的话也不错，对方笨拙好骗，不可能拿捏自己。而且宋疏星只喜欢漂亮的裙子，她有很多很多的裙子，可以每天换着穿，宋疏星不会厌烦的。
    “我妈妈说等我长大再试试看。”
    “那我们要拉钩。”
    虞月夜的手心沁出汗珠，她忽然开始紧张，在镜头面前也没这样紧张过，但宋疏星坦荡敞亮地把尾指伸过来，勾住她的手指，上下晃动了一会然后两个大拇指贴了一下：“盖好章了。”
    放学之后，她们一起躲在娱乐设施里，虞月夜快把一生的话都说尽了，她说自己对摄像头的厌恶，对父母的怨恨，对虚拟网络世界的厌倦，宋疏星是唯一的听众。
    “你的名字，用白话怎么念？”
    “我忘记了。”
    宋疏星张大嘴巴，见她神色低落下来又提出大胆的建议，小孩子的脑子光溜溜的，太多东西都悄悄溜走了。
    “我们逃跑吧，跑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到时候，你就不用再被拍照了。”
    这样可能吗？两个逃跑的未成年人能跑到哪里去呢？
    虞月夜知道这是错误的，没有可能的，结局悲惨的选择，但她没有反驳，宋疏星的眼睛黑白分明，里面盛着她的脸。
    “好啊。”
    世界上好像只剩下她的心跳声，她捉住宋疏星的手，她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巡视的保安，把宏大的计划压抑在身体里面，然后往前跑。学校里的后门敞开着，她们牵住手跑出去，像长出了翅膀，一起向外飞去，飞到了广阔的蓝天之下。
    第48章
    宋疏星是个不完全的唯物主义者，比如左眼跳财，右眼跳封建迷信。到了教室才发现自己把课本带错了，尤其面对的还是最凶狠的专业老师，对方瞥一眼她面前空荡荡的桌面，直接把她叫了起来：“宋疏星，你来说说，激励的四种基本方式是什么？”
    她站起来，幸好昨晚为了打发时间，过去的内容复习了一遍，草草答完，老师一点头让她坐下。
    课后，挽着舍友的胳膊商量着究竟吃排骨饭还是鸡公煲，一个北京属地的电话突然拨了过来。
    宋疏星的心颤了颤，她并没有身在北京的朋友，一边劝自己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推销电话一边接通。
    对面只是沉默，空气在她们之间凝固了许久，最后宋疏星先发问：“喂？”
    “我在你学校东门。”
    是虞月夜的声音，但话里的内容让宋疏星瞪圆眼睛，今天只有这一节课，她松开了段点点的手：“我有点事情，先不去吃饭啦。”她边捂着手机边噔噔噔往外跑，生怕有人听见虞月夜的声音。
    虞月夜千里迢迢从北京飞到广州来，是为了什么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公司要雪藏她了吗？
    至于自己，能做什么呢？
    她飞快地往外跑，也不舍得挂断那个电话，拿在手心里生怕虞月夜的声音落到地上会碎掉。直到走出校门，看见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虞月夜，她的心依然没有安然落地：“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我能做什么吗？”
    “没事。”
    虞月夜搂住了她，比过去每一次都要迫切和紧张。天空似乎在下雨，宋疏星用了好几秒才发现那是虞月夜的泪水，几乎要浸透她的身体。
    这里是遍布年轻情侣的大学校园，存在两个搂抱着的女生也不足为奇。宋疏星担心对方被认出，从书包里翻出身份证到附近的公寓开了房间，边办理手续边回头看虞月夜——对方站在原地等待她，即使长久被仰望，时刻都是漂亮体面的大明星，在宋疏星眼里也是柔弱可欺的小可怜。
    房门合上的一瞬间，虞月夜把她抵在了门上，但她们什么都没做。虞月夜只是抱着她，清瘦的身体里似乎积蓄着海洋，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宋疏星，我的妈妈死了。”
    虞月夜觉得自己不应该为这件事伤心，那颗藏在虞母身体里多年的肿瘤还没有扩散，虞母先倒在了滚滚的车轮之下，接到那个电话时她的头脑依然是空白的——虞母会死吗？
    虞父的死亡是带着窃喜的酸涩又甜蜜的树莓果，虞母的死亡就是只余下酸涩的柠檬，她们之间对立太久，以至于虞月夜连悲伤都是意外的，出乎自己预料的，但她依然觉得痛苦。

 第49章

    像有人将她拦在了五光十色的世界之外，喜怒哀乐都遥远得不可思议，她的痛苦也隔着大雾，痛苦得若隐若现。关于人生的课题，虞月夜从来没读懂过死亡，原来人是那么轻易就会消逝的，像风一样的事物。
    虞月夜也没法矫情地说如果虞母活着，哪怕是打骂她，她也欣然接受的话，比起虞母，她的感情淡薄得像一杯白开水。
    她只是觉得人生灰暗，虞母死后似乎也抽走她身体一半骨头，皮肉软绵绵无法支撑她走完下半截人生。爱也好，恨也好，全都像流水一样从她身边流走了。
    即使没有虞父，她还是陷入了痛苦的漩涡里，死亡不再是悬在她头顶的刀，而是唾手可得的枝头上鲜美的果实。
    公司高层和她为续约的事情吵起来后把水泼到了她的脸上，十一月的天，水珠冷冷地舔舐着她的身体。虞月夜连手机都落在了公司，她走出大门时却忽然觉得痛快——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见到宋疏星的时刻，她的心又提起来，宋疏星对于她的爱，是基于她本身还是基于爱豆身份呢？如果她在过去的人生里行差踏错一次，宋疏星对她的爱会不会也流走了呢？
    她一直厌恶着自己的爱豆身份，厌恶自己是被随意摆弄点评的精致木偶，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走出泥潭变得体面光鲜全都仰仗这个身份。虞月夜觉得自己活得太可笑太拧巴，靠着那点虚假的清高自以为挺直了脊骨，其实也是一个玩物。
    “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虞月夜已经坐到床上，眼睛泪水涟涟，哭得像兔子一样，宋疏星稍稍走开就被她拉住袖子，看爱豆在眼前流泪道歉，天大的错都不再是错，即使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宋疏星也搂着她拍她后背：“怎么会呢？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她当然知道宋疏星在说真话，在这一刻兑现的真话的保质期究竟能延续到什么时候呢？如果她不是爱豆，宋疏星能爱她多久呢？
    虞月夜在人生的众多关口都有人为她选择方向，这一次选择权终于回到她手上反而不知所措起来。过去反复强调过那么多次，现在终于能够摘下带在身上的镣铐，虞月夜忽然觉得不舍。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她的眼泪终于止住，宋疏星还哄着她，拿纸巾给她擦眼泪：“你是最漂亮最可爱的宝宝，全世界的爱豆都没有你好。”虞月夜握住了她的手，宋疏星只看见对方的脸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她们交换了一个吻，宋疏星觉得自己会是最幸福的粉丝，但看到虞月夜在她面前流泪的样子也觉得心痛——她不希望自己会是对方哭泣的理由，她希望对方永远觉得幸福。
    *
    虞月夜待了三天就回去了，即使这样也像是从神手里偷来的三天，避免被拍都是在室内，两个人一起打游戏看电视剧，聊未来的人生，二人世界实在太幸福，宋疏星感觉自己像泡在了蜜罐子里，以至于送虞月夜去机场时恋恋不舍。
    宋疏星隐隐约约能猜出对方的态度，但她不希望自己干预虞月夜的决定，对方的人生应该由自己掌控，而不是她。
    虞月夜到达宿舍已经半夜，给她开门的薛子衿的脸色古怪，后者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虞月夜面前是不占理的，抛弃对方单独以团队的形式上通告，僵持半天也只摸了摸鼻子：“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季泠然倒是把手柄放下了，走过来语气平和得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辛苦了，要喝点饮料吗？我去冰箱给你拿。”
    “不用了。”
    虞月夜看她一眼，季泠然也了然她的态度，坐回沙发上，只有薛子衿一个人忐忑地跟在她后面转圈：“饿不饿？想吃宵夜吗？我挺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面——”
    “不饿。”
    薛子衿的脸颊鼓起来，她围着房间转了两圈，又回到虞月夜旁边：“现在回团活动吗？不过打歌都快结束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起身溜到客厅前还合上了卧室的门，给虞月夜留了私人空间。
    温问也是从被窝爬起来的，赶到宿舍时还在打哈欠，对着沉默寡言的虞月夜下意识问了一句：“小助理被开了吗？好久没见过了。”
    “她在上学。”
    虞月夜整个人软化下来，温问也顺势问起其他：“公司已经协商过了，如果续约的话，今后可以变成七三分成，在团或者单飞都行，但是公司还是希望你能在团。今年准备投的大制作剧本你也可以选一个，直接当女主角，还有什么条件我们都能商量。”
    经纪人没说出口的是如果虞月夜选择其他娱乐公司，或是日后从事相关工作，法务部都会要求她返还培训费用，但这样的话不能急着说出口。
    “明天去公司再说吧，我现在有点困了。”
    虞月夜依然是那张波澜不惊的美丽面孔，冲经纪人一点头就回了房间，在她入睡之前，薛子衿又溜回来，声音飘在房间里空荡荡：“虽然说这种话显得很假，但是我其实希望你留在团里，我都习惯你在这里了。”
    “嗯。”
    “要是能给我煮面就更好了。”
    虞月夜翻过身，背对着薛子衿，后者也气鼓鼓地翻回去睡觉了。她打开手机，最后回复了宋疏星的一条信息，握着手机睡去。
    第二天到达公司，上次出言不逊的高层不在了，只有经纪人和团队坐她身边，大家都屏息凝神等待她的态度，而虞月夜一开口就是一个炸弹，几乎要炸得办公室灰飞烟灭：“我已经恋爱了，我希望能够公开。”
    温问下意识晕厥过去，旁边的眼镜妹给她掐了一会人中才悠悠转醒，设想过无数答案，没想到虞月夜这么特立独行：“是男明星吗？对方诱骗你公开的吗？你这样一官宣和退圈有什么区别，而且你对象希望公开吗？现在爱豆是可以违法乱纪都不能谈恋爱的存在啊！”
    “不是。”
    虞月夜垂下眼，她冷脸就像高岭之花，即使看过这张脸千万次也很难不顺从她：“这是唯一的条件，分成什么的我都不在意，我只是不想欺骗粉丝。”
    至于原本对她热切殷勤的粉丝会不会因此恶语相向，辱骂她憎恨她，那都是她应该承受的。虞月夜只是希望粉丝能够保留知情权，知道她正在恋爱，不对她存在单身的幻想。
    “对象是男生还是女生？素人吗？”
    提出这个问题的眼镜妹被旁边的人剜了一眼，似乎在嘲笑她的天马行空。而虞月夜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是素人，我不会让她暴露在公众视野。”
    真以为自己是情圣啊。从某个玩很花的国民老公的团队转过来的女生想，但看虞月夜的态度坚决，恋爱在圈里并不算大新闻，被拍到也不算，但要向粉丝发公告主动承认恋爱还是很清奇的。
    但组合公司都不愿意失去虞月夜这棵摇钱树，稍稍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下来，大家开会协商如何公关能把损失降到最小，谁也没法从虞月夜脸上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虞月夜被骗了吗？爱上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素人女生？
    大家协商的途中热搜又爆了，隔壁举全公司之力捧起来的男明星又被拍到了夜店艳照，顿时觉得老老实实谈恋爱也算一种本事。
    “谈恋爱不要拍太多照片，不许把粉丝送的礼物送给对象，不许把对象信息披露到网上，不许出轨，不许吃软饭，和女朋友分手了第一时间联系公司让我们给女朋友封口费知道吗？也不要去酒吧玩。”
    “我知道了。”
    虞月夜露出了很乖的笑脸，经纪人看一眼她的脸，叹口气，只能祈祷粉丝和自己一样擅长包容。
    第49章
    在重新跟团活动之前，公司给她安排了采访，请的是业内知名的记者，访谈风格犀利，也能走一手煽情风格。
    虞月夜坐在记者面前，只简单化了妆，身上还是最简单的衬衫短裙，坐在那里不卑不亢的。
    如果不是事先沟通过脚本，记者也没想到看似漂亮冷静的爱豆要在如同油锅的粉丝群体里投下冷水，这将会在网络上掀起多大的风浪，连她也很好奇。
    顶流爱豆在退圈传闻后高调宣布恋爱，粉丝在打击之下究竟会是愤而离场还是继续守护。记者很难不好奇虞月夜的恋爱对象，但连脚本上都是模糊的，虞月夜只希望大家了解她在恋爱，而非和谁在恋爱。
    “我记得，你好像也已经半个月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虞月夜不避让地瞥了一眼镜头，才想起这是访谈，观众不需要被访谈的对象的目光，她微微笑了笑：“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比如我的母亲去世了。我也收拾好了心情，决定认真地坐下来和大家聊聊我自己。”
    这是商量过要一笔带过的部分，再提起虞母，虞月夜也说不出软和的话。她没法说爱也没法说恨，和母亲之间复杂的情绪太难展开细聊，何况死者为大。

 第50章

    “今天，你接受我的邀请，来到这个访谈，也是有一些话想对粉丝说的，是不是？”
    “对，我想要诚实地告诉大家，我要恋爱了。”
    虞月夜盯住镜头，姿态比过去每一次都顺从柔软，她忽然有些战栗，感觉自己无法承受这一切带来的后果，喜爱和憎恨也许只在一步之遥。但她不愿意再次说谎：“我想要恋爱了。”
    二十三岁，做什么都处在黄金年龄，毅然地选择恋爱就像在粉丝心上扎刀，但对象是虞月夜就变得令人理解起来。她一贯是不太把粉丝放在心上的，像被迫进入这个行业，被迫走上舞台，被人喜爱追捧也不是值得荣幸的事。
    但愿意向粉丝坦诚这一切的爱豆太少，大家都明白，只要不正大光明地知会粉丝，粉丝就愿意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被偷拍到也是在炒作，公司不做人，炒绯闻博上位。
    “已经存在一个确定的对象了，对吗？”
    “对，她是我的粉丝。”
    虞月夜没有看镜头，记者适时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补充提问：“作为公众人物，和自己的粉丝谈恋爱不是一种投机取巧吗？粉丝会自然而然地处于下位，两个人之间是不平等的。”
    “这确实是投机取巧，但我喜欢她。”
    她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被这样评价是理所应当，虞月夜甚至庆幸自己是爱豆，她们之间还有更多的感情维系着这段关系。如果某一天，宋疏星不再像现在这样喜欢她了，还有别的感情能够维系她们之间的关系。
    “今后，除了恋爱还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会退圈了，我想要继续爱豆这个身份，也许粉丝也会对我失望，幼稚地公开恋情，伤害一直支持我相信我的粉丝。我暂时还不想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我在过去的时间里反省了我自己，我比我想象中更喜欢这份工作。”
    “那么选择不退圈，继续在娱乐圈的生涯这个决定和你的恋人有关系吗？”
    “是有关系的，她让我发现粉丝比我想象中做了更多的事，粉丝太溺爱我，容忍我做出超出爱豆界限的我不该做的事情，我确实要和大家道歉。以后我会更加努力地做好一个爱豆，希望大家好好工作和生活，在空闲之余关注我就好。”
    录制结束之后，虞月夜接到了来自宋疏星的电话，后者心有余悸地和她分享自己所做的噩梦：“我梦到粉丝发现了我们的关系，然后把我人、肉出来了！”
    这个梦境实在太真实恐怖，以至于宋疏星忍不住回想。她走在人群里被围住被人奚落，躲躲藏藏生怕被人发现，这样的经历也可能在现实上演，恋爱究竟值得吗？
    对象是虞月夜的话，是值得的呀。即使不能像平常的情侣一样频繁见面，即使面临着被发现后受到口诛笔伐的风险，宋疏星也没法放手，虞月夜都没有退让，如果她现在觉得后悔的话，虞月夜怎么办呢？
    她不愿意让虞月夜承受来自她的背叛，恋爱关系比友谊更难维持，像走在钢丝上害怕它下一秒就断。宋疏星只能期待她们之间，她是后放手的那一个。
    *
    访谈发出来之后，三人小群里格外安静，既绞尽脑汁地好奇虞月夜恋人身份的归属，也好奇宋疏星的反应。
    宋疏星却是三人里最冷静的，看见访谈，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原来自己做梦这么灵验”，但要怎么向虞月夜开口，她也不知道。虞月夜是抱着什么心情公开自己在恋爱的事实呢？
    但想象中潮水般涌来的关注并没有到来，她的个人信息并没有披露，虞月夜甚至连恋人的性别都是保密的，微博底下的评论打成一团，她滑过去心情复杂。
    【再吹虞月夜极品爱豆试试看呢？现在就打脸了吧？要态度没有态度，要感情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到底是谁在吹？不媚粉丝的爱豆都应该杀头，吹来吹去就剩脸，实力也没有多出众啊】
    【虽然但是这个脸秒了好多人，谈就谈吧，他是宾馆我是家，好吗老公】
    【等一下，虞月夜只说在和粉丝谈，没有说对方的性别是吧？那是不是说我们还有机会？妈呀，原来是真女同！】
    【真女同都不和薛子衿谈，一键查询cp粉丝精神状态，我是挺崩溃的，怎么了薛子衿不漂亮吗？不可爱吗？退一万步讲，薛子衿就不能当虞月夜的粉丝吗？】
    【楼上没事去治一下臆想症吧，我看薛子衿不和虞月夜打歌挺开心的啊，写作cp粉读作薛唯粉的生物能不能滚远点】
    【唯粉姐姐先别急，让我先急，有没有一种可能，虞月夜和薛子衿谈过了呢？谈过了不合适分手了，现在又谈了新对象嘛！】
    【怎么就默认虞姐夫是女生了，万一被拍到是男生岂不是很好笑，娱乐圈里到底几个女同大家不是心知肚明吗？再说了，女同在谈谁看不出来，卖不出白昼和沈舒意十分之一的不许叫真女同】
    【别带队友了好吗？待会打起来谁来守护我们白沈小情侣的广场，椰子姐姐明鉴啊！】
    过去每一次和虞月夜有关的绯闻里疯狂洗地澄清的宋疏星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虞月夜恋情的女主角，她想象着屏幕背后伤心的粉丝的脸，叹了一口气。
    和虞月夜恋爱并不只有好的地方，她也还没产生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对于粉丝是愧疚的情绪居多。登上微博账号也心虚地不敢评价虞月夜的恋情，灰溜溜退出微博，在虞月夜的聊天框下犹犹豫豫打下几个字。
    【宝宝真的不退圈了吗】
    比起恋情公布，这件事对于宋疏星来说更有意义，永远活在众人视线下的虞月夜会比离开众人视野的虞月夜幸福吗？
    已经处在大家的关注里太久，虞月夜能够适应没有鲜花和掌声的普通人生活吗？
    【对】
    虞月夜回得很快，但宋疏星想象着她皱眉头对着手机思索，然后打下这个字的样子，心变得像一块棉花糖。
    【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经纪人手里还有几个剧本，暂时也不会跟团活动了】
    虞月夜并不后悔，她难得地愿意向粉丝展示真实的自己，即使现在也并不明白爱豆到底是怎样的职业，但她愿意去尝试着理解。公司补开了一个单人的见面会，她坐在座位上和每一个到来的粉丝握手签售，这一次她努力地去记住那些炙热的面孔。
    “恋爱的话会觉得开心吗？开心就没事了。”
    “这次在mv里的形象我很喜欢，我感觉宝宝可以去饰演杀人如麻的女魔头，记得让经纪人好好挑剧本！”
    “下一次要记得我的id哦。”
    她通通给出肯定回复，按照粉丝的要求在专辑上留下各种签名和涂鸦，最后结束时披着毛毯离开现场她还听见了粉丝的尖叫和哭声，原来那些声音一直离她那么那么近。
    为了防止粉丝对整个组合出现信任危机，她和组合暂时解绑，进行个人活动，她频繁地接通告，说着那些说了无数次的话。
    “恋爱之后也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吧？网络上都猜测你不公布恋爱对象，不仅是因为对方是素人身份，也因为对方是和你一样的性别，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我不能回答第二个问题。”
    虞月夜摇头，她看不到镜头下的自己的脸和耳尖慢慢染上粉色，像一颗诱人的草莓。和过去清冷女神的人设大相径庭的样子被粉丝截出来在微博上被疯狂转发，她陷入爱河反而更加有活人气息。
    第50章
    虞月夜接的新剧本依然是恶女角色，资方也看中了她过去展现出来的并不好亲近的一面，仔细阅读剧本之后会心一笑——她喜欢这样的角色。
    沈瑛，太子女，骄矜傲慢，无事生非。女帝娶的男皇后被灭族，只留下一个已有婚配的公子，在新婚之夜刺伤了母女帝然后自杀。女帝随后召见了和他长得像的男美人当做皇后，春风一度后有孕，生下了太子女瑛。
    她并不在不幸之中降生，她拥有一切，权力地位甚至是美貌，骑着马入京城时男女都会朝她掷来带露水的鲜花瓜果。
    她的人生转角在她挥出那致命的一鞭后到来。
    这个角色有大量的打戏和骑马戏份，上一个女主角人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婉拒了这部电影：“我没法花半个月的时间学骑马和武打，我的时间很值钱，站站台就能赚回片酬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剧组这才退而求其次找了虞月夜，因为她五官柔美多于冷厉，怕她驾驭不好这个角色，但现在负面新闻缠身，再不情愿恐怕也会接下这根橄榄枝。
    虞月夜果然答应了，她在意的只是剧本，她喜欢这个角色，希望自己能演绎好这个角色。
    进组时已经十二月，宋疏星提前放了寒假来她身边，在宿舍里收拾东西难免有人进出，虞月夜刚打开行李箱，薛子衿就进来了：“小宋，你能不能帮我……等一下，你不用收拾东西吗？”

 第51章

    生活助理坐在虞月夜的床上正在用巨大屏幕的ipad玩换装游戏，而虞月夜在床边打开行李箱往里面放衣服，头也不抬：“我喜欢自己收拾。”
    总感觉角色互换了……听见队友的回答，薛子衿感觉有被说服，带上房门走到客厅重新回到瑜伽垫上时才想起来，生活助理就这么直接坐到床上了？她也不是有洁癖，就是感觉怪怪的。
    虽然大家明面上互动少了，她也搬出了共同的房间，但和虞月夜的关系也比过去缓和，偶尔也会八卦对方的恋爱对象。
    “好奇怪。”
    她这样想着也就说出了声，白昼和沈舒意在打游戏，分不出多余的注意力，只有季泠然看向她：“怎么了？”
    “感觉生活助理眼里没活的，虞月夜就收拾东西，她坐在旁边玩手机，连水都不倒一杯，什么咖位还耍大牌？”
    薛子衿对生活助理的态度是——花了钱，用起来不心疼，偶尔小作一下，也不会作出逼助理去几公里以外的便利店买东西的奇葩事迹。
    但虞月夜的生活助理也太闲了吧，看她进房间招呼都不打的，光在那里合十双手祷告了，薛子衿狐疑：“难道是什么大小姐体验生活来了？”
    她从小阅读一些感人但毫无逻辑的故事，譬如被刀捅了因为父爱还能坚持好几天，血管自己黏合在一起的医学奇迹故事；还有面试要捡地上的扫把和垃圾，这样面试官就会说“你被录取了”的励志故事。
    然后脑子就看坏了。
    要不是所到之处干净敞亮，薛子衿也想看看地上有没有纸团，她捡起来然后角落就有人跳出来赞美她。
    “薛子衿，恭喜你，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邀请你来参加我们这个综艺节目。”
    但是根本没有人这样说，他们只会考核流量数据粉丝购买力，谁管流量爱豆会不会捡地上的垃圾，恐怕捡了也只会翻个白眼——没摄像头你做什么秀啊，戏台还没搭盖好，你竟已戏瘾大发！
    “难道……”
    薛子衿把过去看的故事全都想了一遍，觉得自己猜到了正确的答案，她跳起来：“我知道了！”
    队长捂住头，思考着能不能建议公司高管把素质教育加入练习生选拔条件，哪怕作为出道前的培训都好。
    “你知道什么了？”
    薛子衿声音太大，白昼都朝她看了过来，手上不停歇地剥了个葡萄递到沈舒意嘴边，看着沈舒意吃下去才调转头：“怎么啦？世界十大未解之谜被你破解啦？”
    “不是！”
    季泠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想要捂住薛子衿的嘴巴，但还是慢了一步，话已经出口，客厅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虞月夜的生活助理绝对不简单！她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很有后台，所以虞月夜也很忌惮她！”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现在白昼和沈舒意也发笑了，季泠然点头：“确实，说得很中肯很有道理。”要是猜到真相，薛子衿肯定也管不住嘴，因为第二天起来她就看见了薛子衿后半夜发的朋友圈。
    【身边卧虎藏龙，行走江湖，处处险恶】
    神经病啊！
    沈舒意还点了个赞，白昼评论了她。
    【有后台为什么要做助理？】
    然后薛子衿回复了对方：【是哇，幸好不是我的助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助理呢？季泠然深吸一口气，在客厅里和宋疏星擦肩而过时有熟悉的感觉，对方像可以随意捏扁搓圆的糯米团子，她曾经面对谁也会有这种感觉……
    她想不起来了。
    但薛子衿的朋友圈一夜之间传遍业内，再四处打探，只知道虞月夜空降了一个生活助理，跟玩儿似的，动不动休假。
    原来连虞月夜的助理都恐怖如斯，看来虞月夜的星途坦荡是有贵人相助，靠山的实力深不可测。
    究竟是哪方势力？国际大导的侄女？娱乐集团老总的千金？知名影后的私生女？一时间扑朔迷离，如果主人公知道了，她会留下六个无语的点点。
    她什么都不是啊！
    这个传闻愈演愈烈，一直到宋疏星和虞月夜一起进组，她的行李箱也被虞月夜推在手上，剧组的工作人员眼睛瞪圆：“你们的房卡。”
    推过来两个高级套间的房卡，宋疏星疑惑地接下来，直到晚上有人敲门，她以为是虞月夜，拉开房门后和一张擦着厚粉的脸对视了。
    “我其实对你一见钟情，刚才在酒店一楼，我看到你就觉得，你好特别好可爱，和其他女生不一样。”
    宋疏星还在辨认对方这张阴柔的面孔是哪个电视剧里客串过的小生，听清内容后几乎大脑飞速运转——嗯？
    “我和很多女生交往过，但是我看见你之后，我就觉得之前的恋爱都不算什么了，你是最特别的最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啊？
    宋疏星想把门合上，男人眼疾手快地把脚顶进房间：“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姐，这也有错吗？我喜欢你不行吗？我什么都愿意做，姐，我连第四爱都有经验的……”
    再晚一些，就会说出一些在晋江不能过审的内容了。宋疏星捂住自己的耳朵，龇牙咧嘴地吓唬他：“你快走，再不走我就叫保安啦！”
    他擦得雪白的脸上有粉往下落，活像她最近看的香港捉鬼片里的僵尸，宋疏星惨叫一声终于把门合上，惊魂未定。
    在微信上和虞月夜说了几句，对方就来敲她的门：“今晚去我那里睡吧。”
    “好的！”
    虞月夜睡相很好，入睡之后一动不动，除去起伏的呼吸，就像是大型手办娃娃。宋疏星反而好动点，时不时翻个身，把旁边的人当成玩偶抱着。
    第二天虞月夜三点起床早起去开工，宋疏星还在梦里打僵尸，等她到剧组时开机已经结束，虞月夜看见她就走过来：“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旁边的助理打开手机，对着上面显示的十一点感到怀疑。但听说了宋疏星颇有后台的传闻，一时间开始怀疑两个人是谁在傍谁。助理藏不住话，吃饭时就开口问了：“你是不是很有后台啊？这部戏不会是你帮我们虞姐拉的关系吧？”
    宋疏星的嘴巴变成了一个“o”，她的筷子一抖，掉到桌上。但顾不上筷子，她按住助理的手：“这种谣言，是谁告诉你的？这部戏和我没一点关系啊！”
    助理还是一脸认真：“那哪部戏和你有关系啊？是上次那部……”
    “都没有啊！”
    “那之后……”
    “没有之后啊！”
    宋疏星忽然想起在半夜里敲门的男艺人，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助理的意思，但她还没想明白：“是谁说的？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啊！”
    流言蜚语传播的力量超乎人的想象，宋疏星没想到自己在助理的眼里是伸手就能按死人的粤圈大小姐，但她只想争辩——冤枉啊！求包青天！我是祖上三代贫农的农民子女啊！
    “圈里都在传你是虞月夜的金主，帮她东山再起，摆平了公司，说你脾气很大……”更恶毒下流的揣测助理说不出口，而能说出口的内容就足够宋疏星震撼了。
    难道自己有人格分裂，另一个人格是粤圈二代太子女，最喜欢玩小明星？
    根本不是嘛！
    宋疏星身处其中才发现流言荒谬到了可怕的地步，晚上和虞月夜阐述时举起手发誓：“臣妾绝无二心，这些流言都是空穴来风！”
    但虞月夜笑得倒到枕头里，过后根本没有要澄清流言的意思，和导演反映后换了男主角。平日里还笑眯眯地奉承她，叫她大小姐，宋疏星也不知道这个金主名号还要挂多久。
    只能祈祷不会再有像男艺人这样迫不及待攀上来的人了。
    第51章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房产销售。
    如果可以的话，宋疏星也想对每一个来的客户说：“我爸爸躺在医院里快死了，求求你们，我缺那点提成救他的命啊！”原来的销售冠军就教了她这套，但听同事说，他其实每天健身靠一身腱子肉招呼性少数客户，后面干脆辞职做健身教练了。
    要她像老板说的那样发嗲是不可能的，说什么穿上黑丝在男客户面前扭一扭，撒个娇求求他们……绝对是不可能的！
    三千块不到的底薪，就只配她敷衍的态度。
    什么时候也能让她碰到钱多事少的客户，怎么摆到她面前的就只有既要学区房又要价格低，公摊面积必须小，房子必须有精装修，还要附赠一个停车位，恨不得把天台钥匙揣到自家口袋的人呢？
    天地良心，这种好事她干嘛不安排给自己！
    加上一张看着就显嫩没有经验的脸，顾客要么觉得她不懂房子，要么觉得她没有脑子，唯一认真听她说话态度很好的挺着大肚的男客户在走之前往她手心里塞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宋疏星被恶心得回去连晚饭都吃不下了。
    “今天有大客户！女明星你知道不？就那个演员虞月夜，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听说她拍一部戏有五千万，要是全在我手上买房我能有多少提成啊？”

 第52章

    同事和她一样业绩不佳，一个月能有几个租客就偷着乐了，两个人此刻边分享黄瓜味薯片边交头接耳：“她一个月赚多少啊？能不能把整个楼盘买下来？应该不行哦。”
    宋疏星还在天马行空，面前的楼盘资料被人敲了敲，她先看见的是一只纤长x白皙的手，指甲剪得很干净，圆圆的粉色甲盖有柔润的光泽。
    哇，指甲剪得比她还好耶。
    她再抬头，看见是一张比手更夺目的脸，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对方平淡的目光里开口：“你好，请问有买房的需要吗？”
    “那你给我介绍一下吧。”
    “好的，您可以跟我到大厅看一下小区模型，或者坐下喝点水？”
    “不用了。”
    宋疏星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和女明星的形象重叠为百分之百，应该就是钱很多人很傻的虞……虞什么来着？
    “小姐，您的购房需求是什么呢？我们楼盘可以抽选市里外语幼儿园名额，也可以送超市折扣卡，还有猫咖和自习室可以去。”
    话说明星应该不方便去这种公共场合吧，提到幼儿园也不太对，就算对方隐婚生子也不会告知她，猫咖和自习室看起来对女明星也没有吸引力。
    “我就想随便看看。”
    “好的！”这句话就代表需求不强烈，但钱很多的客户说不定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就够买房了！
    宋疏星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很丰富，虞月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看一下高层的房子吧，最好是八楼。”
    “确实，我也觉得八很吉利，住八楼说不定能一直发大财！”她喜气洋洋地接了杯水，然而保洁阿姨太给力，刚拖完的地板太光滑，宋疏星转身的时候就摔倒了，那个装满水的纸杯在她的不可思议的目光里飞向了虞月夜。
    对方身上那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被浸透了一半，像可以扎染出来的深浅不一。
    宋疏星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不动，痛恨自己没有就这样晕过去，边庆幸着裙子不是白色的边爬起来脱下身上的外套：“您不介意的话，要不套一下我的外套？等等，它也碰到地板了……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您把联系方式给我，我给您转干洗的钱，或者去附近商场买条新的……”
    女明星不说话，她的面孔线条原来这么冷厉，不开口时宋疏星连头皮都绷紧了，开口时声音是清列动听的：“不用了，你应该付不起。”
    啊？
    这应该不算人身攻击吧？宋疏星嘴笨，做销售三年都没锻炼好嘴皮，看着女明星走出大厅还在原地做望虞石。然后被知情的上司狠狠训了一顿：“你就不知道通知我吗？你有接待这种客户的经验吗？你不知道她有多少人脉吗？她回去只要和那些明星提一句，我们无形中会损失多少人脉！我没有教过你吗？”
    她被骂得站在办公桌旁边缩着脑袋装鹌鹑，而上司喝了一口水继续输出：“你这个猪脑子，业绩再这么下滑下去干脆别做了！和你同期进来的多多少少都拿过月度之星，你怎么就推销不出去？女明星都能得罪，你爸妈生你下来没带脑子啊？生块叉烧都好过你啊死蠢！净缩嘿！（真是蠢货）”
    不在同事面前挨骂起码保留了一些自尊，宋疏星忍着眼泪走出去，刚回到座位上就被同事拍了肩膀，对方的眼神很复杂，既有艳羡也有不解：“女明星又来了，点名道姓叫你过去卖房子啊！”
    “啊？”
    宋疏星只能拿纸巾擦掉眼泪，走到休息室时虞月夜就坐在里面翻宣传册，看见她反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被骂了？”
    她诚实地一点头才想起不要和顾客说心里话的至理名言。
    前辈曾经语重心长地说过“做我们这行的，最忌讳同情客人”，因为刚就业的前辈听了二胎怀孕被出轨的客人的故事，不仅感同身受大骂死男人，还亲力亲为帮孕妇找房子搬家接送小孩上下学，要不是没学法律的朋友，连打离婚官司都要帮了。
    结果半个月后，两公婆又和好了，客人一边在老公面前怪前辈搅合两人的婚姻，嫉妒她婚姻幸福，一边把前辈蒙在鼓里让她继续照顾小孩。
    要不是碰上两人在房子里打情骂俏，前辈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被人骗了！
    “你手上有多少房源？”
    女明星打断了宋疏星的回忆，她思考了一下：“我印象里a1，a3，a5栋的八楼都还在，一层两户想要晒太阳，可以考虑。”
    她说话还带鼻音，看起来可怜巴巴，虞月夜忽然有摸摸她的想法，但不会付诸实际，只是点头：“那你带我去看看吧。”
    “好的。”
    宋疏星狠狠点头，放到警匪片里是业务能力不出众，会在高\潮时被剧情杀的笨蛋警花，也可能是毒贩派来的白切黑卧底。
    肉眼可见，她只是前者，虞月夜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她过分关注，但还是心软：“卖一套有多少佣金？”
    在不算宽敞的电梯里，想着原来女明星也会好奇这种事，宋疏星冲她比了一个“四”，就看见她漂亮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情绪：“四万？四十万？”
    “千分之四的提成，如果虞老师你买了一套一百万的房子，我就有四千块。”
    然后虞月夜就露出了“天啦好穷哦”的表情，宋疏星摊手：“我今年没卖过一套，上次谈好了，对方说爸爸死了要回老家，就再也没有联系我了。”
    “还有一个交钱的时候说太冲动了不想要了，把我丢在合同面前，走了。”
    宋疏星越说越来气，又只能忍了，也不可能打到顾客家里去，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叹息：“算我倒霉啦，这种事情很正常的，我同事说战线最长的有个几年前来看房子的找她订房。”
    她看女明星唇角上扬，不像是把她的话听进去的样子，忍不住点开微信给对方看自己滑不到底的聊天框和密密麻麻的备注。
    【杨女士离异一孩学区房不养宠物】
    【唐先生朝阳未婚养狗婚房】
    【谢小姐未婚求学房养蛇】
    【李学生短租party男同聚会】
    意识到露出了不能细说的内容，宋疏星把手机飞快地收了回去，虞月夜的目光冷而凝地落在她脸上：“记录得这么详细？那我会是什么？”
    你会是【aaa超级有钱女明星】。
    宋疏星如实报告，虞月夜这次的笑意深了，她看着矮她不止一头的房地产销售，开口：“其实你挺有意思的。”
    “这样吗？”
    太漂亮的美女是不可以靠近的，因为人会忍不住遐想，宋疏星刻意不去看对方漂亮的眉眼，但脸上还是热气蒸腾：“这个天气没有空调真是要命啊。”
    “我倒觉得挺凉快的。”
    唱反调的女明星也还是漂亮，宋疏星不去接话，这话就落在地上，虞月夜也不恼，在电梯的倒影里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工作几年了？”
    “三年。”
    “看起来不像。”
    “他们都这样说。”宋疏星不知道对话的意义是什么，但她像喝了甜酒，在女明星的笑容里醉得满地找头，脑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会在哪里呢？
    虞月夜今天换了身黑色运动服，衬得她皮肤雪白，白皮肤的人穿黑色尤其显白，冷傲的白。
    女明星不愧是女明星。宋疏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漂亮，她看过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看房把一下午的时间都磨掉了，虞月夜也不着急，都逛了一遍之后口风还是很紧，宋疏星已经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说军训时的事情了。
    “军训真的好累，我高中不在羊城念书，在穷乡僻壤哦！每天五点起来操练，跟着同学借她朋友的防晒，一擦上人都白了两个号！然后往太阳底下一站，汗刷刷往下冲，晒得乌漆嘛黑，黑夜里你都找不到我在哪！”
    “这么厉害？”
    话音虽然上翘，但宋疏星知道虞月夜是在认真附和她。虞月夜恰好是那种最妥帖的听众，不插嘴，目光也定在对方脸上，不时回一句表示自己听得很认真，让人如沐春风。
    “真的呀，军训完我亲戚见了我都问在哪个煤矿高就。”
    宋疏星一个人说笑话都能乐半天，虞月夜又配合，她笑出八颗牙齿：“所以说真的要防晒，当时脸上皮肤都爆了，你看过小婴儿吗？他们的皮肤很嫩，在太阳底下晒久了就会裂开……”
    女明星这下真的知道她为什么业绩不佳了，从阳光房建个落地窗实在太完美一路发散到军训晒伤好可怕，但听着也算有趣。然如果一口气买下房子，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虞月夜也没想到自己的思维发散到了这种程度，她犹豫了一下，买下三套房子。签完合同，和宋疏星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对着工牌的姓名打下备注，在名字后面留下了一个星星。
    “宋疏星，和我的名字很般配。”
    “这样吗？原来您叫虞月夜？”

 第53章

    对方瞪着圆圆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却险些让她噎住，但虞月夜也不介意。身边不会说话的大有人在，她介意的话也不会和季泠然做朋友了。
    “是的，以后没事也可以和我聊聊天，你挺活泼挺好的。”
    宋疏星不理解虞月夜夸人的方式，夸人和夸狗没什么区别，但对方是美女，她晚上就和段点点吹嘘：“我今天碰到女明星了！你猜是谁？”
    和做销售的宋疏星不同，段点点是幼师，每天擦不同的屁股，擦完小孩的擦领导的，还要面对家长的指责。
    “你为什么穿这么漂亮，是不是想勾引学生家长？你这个狐狸精，做幼师就是为了勾引孩子爸爸吧！你们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每天就扮清纯，一边讨好孩子一边看哪个男人有钱，甩甩手指男人就上钩了！”
    老天奶啊，你家老公连接孩子都不来我怎么隔空勾引，还有我年纪轻轻为什么非要看上老男人呢？我有眼睛，你家没有镜子吗？
    段点点只能忍，还有一些“虐待孩子”“勾引孩子”“嫌贫爱富”的帽子扣上来，她都懒得辩解了，无力地躺平任嘲。
    今天刚刚洗完沾着孩子呕吐物的被单，就被家长指着鼻子骂怎么照顾孩子的，段点点只想行星砸爆地球——全宇宙毁灭吧！
    “哪个女明星啊？不会耍大牌骂人吧？我看电视上都那么演。”
    “不是，是虞月夜，她人特漂亮特温柔，我不小心把水泼她身上了，她都不生气！还和我聊天，还买了三套房！”
    “三套？！什么时候给我也买一套！”段点点仇富了，对着空气打出一套拳，又问宋疏星：“怎么了？爱上她了？”
    “爱，超爱！我拿了一万多的提成！她是我的姐，我唯一的姐！快下班，我请你吃饭！”
    “姐，我唯一的姐！”段点点欢呼一声，差点把手机丢了出去。
    第52章
    宋疏星没想到这么快又会碰见女明星，才过去半个月，对方出现在她眼前时也感觉到意外：“虞小姐？”
    她住的房子是售楼部附近的民房，巷道阴暗潮湿，终日不见阳光，推开窗子能我隔壁邻居握个手。
    虞月夜出现在这里，也没法使破陋的楼房明亮起来，宋疏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女明星朝她走过来时头发扬起的弧度很好看。
    “我有点问题，想问你。”
    女明星摘下墨镜，这让她漂亮的眉眼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美丽到这个程度才算是利器，宋疏星觉得自己没法呼吸了。
    “是什么问题呢？我愿意帮您。”不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客户，还因为她漂亮，十分非常的漂亮。
    宋疏星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自己是一个颜狗的事实，而虞月夜看着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最后叹气：“我请你吃饭，不过我朋友也在，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的。”
    她善于读懂气氛，这时候不是拒绝对方的好时候，坐上车看着虞月夜纤细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也心惊肉跳——我什么咖位，女明星给我开车！
    拿着手机战战兢兢拍了一张照片，虞月夜转头对她笑了一下：“照片不要随便发出去，会让人误会的。”
    “不好意思。”
    宋疏星把摄像头调转方向，心虚地开始拨弄自己的刘海。对方的态度坦荡加上社会地位悬殊，宋疏星不好把今天往暧昧的方面想，和女明星恋爱有什么好处呢？
    “我是从你上司那里知道你的地址的。”
    “嗯？”
    难道是有备而来？宋疏星开始思考杀猪盘如果加上一环女明星，实施到女同身上会不会更容易……再加上社会环境对于同性恋的误解和排斥，更容易导致维权无门和不愿发声的结果。
    “我朋友也闹着要在羊城买房子，我想不如在你这里买，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简直是天籁之音！宋疏星恼恨自己没把销售部宣传册揣在身上，又庆幸手机里还有几个g的视频和资料，一点头：“你对我真好！”
    虞姐，姐姐，虞老师……这些称呼在她嘴里转了一圈，拿不准到底要叫哪个，而虞月夜专注地开着车，谁也没发现虞月夜脸颊上的一抹绯红。
    原来女明星也喜欢在ktv聚会啊。
    宋疏星坐到包厢的沙发边上，第一个推门进来的是扎着高马尾的女明星，她迅速冲到点歌台旁边，对着歌单一顿修改。
    虞月夜在旁边轻声：“要吃点水果吗？”
    “啊，不用了……”
    “没关系的。”
    虞月夜点了个单，推门进来送果盘的是年轻的女生，看见她眼睛都要射出爱心光波：“虞月夜！我是你的粉丝！可以合影吗？我喜欢你很久了！就算不合影也没关系的……”
    “可以，我们到这边来吧。”
    大概习惯了被这样吹捧和喜爱，虞月夜起身时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和服务生走到光线较好的房间角落里。
    这时门开了，又一个女人走进来，她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腿上，转头看到宋疏星也惊讶起来，但礼貌性地冲宋疏星伸出手：“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我是鱼丸娱乐的季泠然，你是？”
    “我是……”
    我是一个房地产销售。
    宋疏星意识到对方确实误会了些什么，但她想要解释又慌乱起来，如果说是通过虞月夜来到这里的，既显得她居心不良，又像在表示二人之间存在着不可告人的复杂关系。
    “是哪个公司的新人吗？薛子衿带你来的？总不能是粉丝吧。”
    季泠然的声音很温柔，比面孔要更温柔，带着笑意地调侃她，只让她想要捂住耳朵抵御女明星的魅力。虞月夜结束了和粉丝的互动，朝她这边走过来也打断了她和季泠然的尴尬：“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
    宋疏星很难想象自己会成为女明星的朋友，她们之间缺少长时间的交流和合理的动机，而她也没明白自己是如何成为虞月夜的朋友。
    看来真的是杀猪盘了。
    她决定要捂好自己的钱包，但虞月夜在她左边坐了下来，看一眼拿着麦克风唱个不停的薛子衿，又转过来：“你不是说想在这边买房吗？她刚好是做销售的。”
    季泠然的目光落在宋疏星身上，比刚才看得更深刻，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我确实有这个意向。”
    和女明星在ktv里聊楼盘也算人生经验的丰富了。宋疏星打开手机，还没翻到收藏夹，虞月夜就端起果盘问她：“吃西瓜吗？”
    “一点点。”
    下一秒，那块西瓜就被银叉子叉住，朝她的方向移动了。
    啊？宋疏星如坐针毡地把那块西瓜咽了下去，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块西瓜就飞过来了。
    “我可以自己吃的。”
    “嗯。”
    虞月夜把手收回去了，脸上蒙了一层阴影，宋疏星看着又不忍起来：“你也吃点水果吧。”
    “含糖量高，我不吃了。”
    难道这个果盘的作用就是……宋疏星甩掉多余的幻想，点歌台边的薛子衿走下来，看一眼她，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虞……虞月夜，你不怕粉丝把你撕了啊？”
    “没事。”
    圈里私生活混乱的人一抓一大把，搞同性恋都不出奇，只是对象换成虞月夜足够惊掉薛子衿下巴，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喜欢人类。
    毕竟对谁都是一张平等的臭脸。
    好奇心驱使，薛子衿硬是在女生和季泠然中间坐下，仔细端详：“你今年几岁啊？”
    买房连这个都要问吗？
    “二十四岁。”
    “平时做什么工作啊？”
    “房地产销售。”
    “那我有空也去看看。”
    “我刚刚还没聊完就被你打断了。”季泠然难得插话，薛子衿也多看她一眼，继续问：“家里人知道你搞这个吗？”
    “知道啊。”
    虽然父母对宋疏星放弃报考公务员和教师资格证非常失望，好像铁饭碗是她伸手就能抓到的，但也还能接受房地产销售这个工作。
    薛子衿的脸色几度变幻，最后脱口而出：“现在的人，真是太开放了！”
    宋疏星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虞月夜带出去了，这次聚会的结果是虞月夜又预订了新楼盘的一户，她也加上了季泠然的联系方式。
    坐到办公室里看着墙上的表彰栏挂上自己精修滤镜后的照片，宋疏星还是一片茫然——虞月夜怎么又买房子了？这是杀猪盘的一环吗？她需要做点什么配合对方吗？
    “下次还能再见吗？”
    那天分别之前，虞月夜这样询问她，但宋疏星仍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您还有其他需要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宋疏星已经度过了对浪漫爱情充满幻想的年纪，连电视剧都看不起来，那种所有人无条件发射箭头的万人迷故事怎么可能在现实发生呢？

 第54章

    她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虞月夜就这样开着车子离开了，没留下能让她回味一生的谜语。而季泠然之后也在微信上热切地询问她，挑了方便的时间来看房，但言语之间，关切的不是房子而是她和虞月夜之间的关系。
    “我只是很好奇，第一次看她带朋友来聚会，我以为你们的关系不太简单。”
    季泠然说得含蓄，但宋疏星知道她在往什么方面猜想，毕竟连她也好奇虞月夜的真正目的，难道只因为合眼缘就能拿下几套房子吗？
    “你可能也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对你也很感兴趣，我身边刚好还缺个助理。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考虑，单休，入职购买社保，包食宿一个月八千。”
    “我暂时没考虑换工作，谢谢您了。”
    宋疏星一脑袋问号地打发掉对方，回到家里依然想不通这一切。周一放假，她打游戏到凌晨一点之后睡到了中午十二点，穿着睡衣提着昨晚的垃圾袋蓬头垢面地下楼，结果又在楼下偶遇了虞月夜。
    对方不是从大场合赶过来的，但女明星任何时候都精致到发梢，站在满墙青苔底下像在拍电影。但偶遇频繁巧合到这个程度，应该不能再叫做偶遇了。
    “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宋疏星带着对方上楼，房间里只有狭小的单人沙发，虞月夜坐在那里房间都亮堂起来，她洗了个玻璃杯给对方倒上水：“喝茶吗？”
    热水配茶，是广东人的待客之道。
    “你来做我的助理吧，五险一金，入职购买社保，节假日三倍薪水，什么条件都可以开。”
    “为什么？”
    对方的双眼清澈，虞月夜知道她早就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了，但还是说下去：“因为我在追求你。”
    这个答案，像往水里投了一颗鱼雷，宋疏星相信自己也是其中一条被炸到半空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鱼。她的大脑转了半天，最后宣布宕机：“有什么理由吗？就这么直接吗？”
    虽然成年人的世界勾心斗角，厌倦了绕来绕去的暧昧步骤，但宋疏星还是不明白，她盯着虞月夜的眼睛重新问了一遍：“为什么要追求我呢？”
    第53章
    虞月夜也很难解释，自己在暗恋一个几乎没有交集的人。
    高中时是外宿生，她总把校卡忘在家里，站在门口被值日生抓住时一边叹气一边在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碰到老师立典型时只能自认倒霉。
    宋疏星就在那时候闯到她的视线里，白糯米一样的圆圆脸，穿着校服在门口抓仪容仪表，看见她就会笑一下：“你长得真漂亮，快点走哦，我不记你的名字。”
    来自同性的夸赞，虞月夜也听得足够多了，但她对着宋疏星总觉得有点不一样，对方是坦荡的不求回报的善意，只是以“漂亮”的名目赠送给她。
    其他漂亮的人也会得到宋疏星的优待吗？
    关注对方之后才发现学校很小，她在值日时留心，偶尔能看见对方举着两根香喷喷的烤肠走过，或是拿着其它零食，或是挽着不同女生的手——看起来很多朋友的样子。宋疏星的视线也会落在她身上，但像风吹拂湖面，涟漪很快就荡开。
    除去漂亮的脸之外，自己还有什么优势吗？如果要接近那个看起来并不十分聪明的女生，要说什么话才能引起她的注意。虞月夜冷静地想。
    她拎着扫把机械地摆动了两下，看着旁边的值日生向她投来不解的目光，默默地扫着地。她已经高三了，要引起一个学妹的注意，需要怎么做呢？
    还剩下多少时间呢？
    高一和高三是不同的教学楼，她走过落满鲜花的长廊时想到对方，在书店里买下了一盒明信片，思考了很久没有写上任何一句话。
    开场白要说什么呢？说自己要毕业了，她需要自己的笔记吗？虞月夜已经从在学生会的同学嘴里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宋疏星。她把这个名字写在草稿纸上一万次，依然没有对名字的主人说过任何一句话。
    唯一一次，她在小卖部里鼓起勇气，叫住了对方，宋疏星的目光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但说的话让她的心变得冷了：“怎么了？你没有带钱吗？”
    她没来得及说话，宋疏星已经转向了老板娘：“老板娘，一起给。”然后慷慨地把零食推到她手边，虞月夜想说的话早就变得稀碎，她拿着零食看宋疏星把旺旺碎冰冰掰成两半，递给了另一个女生。
    好像没有必要说什么了。
    她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成为宋疏星的亲近的朋友呢？与其浪费时间在这种不知道结果的试探上，不如去多做一套卷子。虞月夜放弃，但又好像没放弃，她戴着校卡在碰到宋疏星时总会摘下，对方也会悄悄地让她溜走。
    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没有原因就能对她好呢？只是因为漂亮吗？为什么不好奇更多的，哪怕是她的名字，她的心事，只要宋疏星开口，虞月夜愿意说任何话。
    但宋疏星不好奇，站在那里夸奖一句“漂亮”，给她一点小便利好像就已经足够了，只有虞月夜频频回望，好奇对方为什么不索取更多的感情。
    虞月夜在高考之前鼓起了最后一点勇气，拿着明信片走到了高一大楼前，但她没有想到为了布置考场，下午就已经清退了所有学生。
    十八年来，虞月夜最灰暗最失望的时刻，就是她站在拉上警戒线的教学楼面前，什么也做不了。她错过了这一次，意味着不会再有下一次，她知道世界太宽广没有边界，人会散落在无数地方。
    那个圆圆脸的爱笑的学妹，不用力就再也抓不到了。
    *
    再见面时，虞月夜自己也很意外，她居然能稳住心神，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千方百计地打听到宋疏星现在的工作，假装巧合地出现在对方眼前，听见宋疏星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啊？”
    如果早一点，直接在登记册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从宋疏星身边溜过去，结果会不会好一些呢？但虞月夜没有逆转时间的机会。
    她终于有机会做出那样的自我介绍：“我是虞月夜。”和你的名字很配的虞月夜。
    算了，慢一些，再慢一些她也能抓住宋疏星。
    表白之后，宋疏星对于天降的馅饼也只考虑了一会就婉拒了，但最后还是败在了虞月夜一周三次的楼下静坐的无耻战术下。
    追求一个人的时候是不能讲礼仪的，但虞月夜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骚扰就仅限于此。
    在她身边待了半年的宋疏星偶尔也还是会产生疑问——虞月夜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呢？虞月夜没有说出那个理由，她也不去揣测，但近水楼台，日久天长还是会产生感情。
    粉丝扒出来姐姐找了个平平无奇的“嫂子”，怒气冲冲又不可思议，在微博私信里反复辱骂，最后在狗仔拍到两人同框图后大发疯。
    【拒绝熟人助理！拒绝不成熟的打工人！】
    【为什么同框的时候我女在拉行李 ，她还在旁边悠闲地逛街！请的是助理还是公主，清朝亡了没人通知你们吗？】
    【怎么了这助理给你们下迷药了是吧？凭什么整天围着她转，物料里面还给她打码，呵呵有本事和她退圈去台湾结婚呗】
    声势越来越大，刚开始大众都觉得粉丝无理取闹，仔细一看，两人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加上部分粉丝脱粉回踩晒出来的照片——姬圈天菜终于有不诈骗的了！
    宋疏星也第一次尝到网络暴力的力量，无数的粉丝如同潮水拥挤而来，电话短信都被爆了，无数陈年的账号都被翻出来，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反复咀嚼。
    【桔梗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我要永远支持她！】
    【我要做灰原哀的狗！】
    【讨厌下课拖堂的老师！好烦！】
    出于好奇，宋疏星刚开始也点开过几个帖子，在他们的分析里，她俨然成为了一个富有心计，城府极深，居心叵测的坏女人。
    她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特地成为虞月夜的助理，精心修习过《让女人爱上你的一千零一个理由》，把自己伪装成天真且不谙世事的女生，诱惑了纯洁无脑的虞月夜。
    这种分析尚且值得一看，可以当做自己的换头文学，但发散到自己掌握着娱乐圈的命脉，跺一下脚京圈就要抖三抖，以及背后有巨大金主在操纵这一切的分析纯属造谣了。
    再看下去，和她公开恋情已经成为了公司媚粉的一部分，因为她既平凡又让人有代入感，和她伪装恋爱能够让广大女粉丝产生实感，从而爱上在这段恋爱里深情温柔的虞月夜。
    这也白扯。
    但宋疏星愿意相信最后一种，虞月夜的爱意来得莫名且炙热，她不能很好地相信和接纳它。
    连父母的爱都不是全无条件发自内心的，怎么能要求陌生人深刻忠诚地爱着自己呢？
    看到虞月夜发布退圈声明时，宋疏星才刚起床，边刷牙边用手机看小说，一条浏览器推送就这样跳了进来。

 第55章

    【虞月夜为爱退圈，与助理恋情被证实？！】
    嗯？
    比起惊讶，宋疏星更无法相信虞月夜为她做到这个程度，她开口想问又忍住，风尘仆仆赶来的虞月夜却坦白了。
    “我觉得……这样对你的负担会少一些。”
    “你疯了吗？”
    “我没有。”
    宋疏星伸手想要抚摸虞月夜的额头，被她抓住了手，她终于崩溃发出疑问：“你不是觉得我很漂亮吗？不是喜欢这张脸吗？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虞月夜的眼泪不会变成珍珠，但亮晶晶，比任何钻石都要耀眼，宋疏星盯着它几乎要发愣，最后终于明白：“原来是这样啊。”
    漂亮的女明星和漂亮的学姐是同一个人，宋疏星从对方眉眼里辨认出来，她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你喜欢我？因为我一直放过你吗？”
    爱怎么会来得这么轻飘飘呢？
    宋疏星很早就从父母的失败婚姻里明白，爱既要搭建在牢固的金钱基础之上，又要难得的真情流露，甚至会在柴米油盐里被无情消耗。
    但她给予虞月夜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便利，对方回报她的却是钻石一样的真心。
    “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先给我一个机会，我只是暂时没办法放手……”
    虞月夜也觉得狼狈，但她在宋疏星面前好像就回到青涩的高中时期，变成那个说不出话的女高中生。
    “我答应你。”
    她的眼泪止住，透过朦胧看着宋疏星的脸，对方握住了她的手：“那我们试试吧。”
    试试的期限会有多久，虞月夜不知道，心里涌上甜蜜的情绪，她反手抓紧宋疏星的手：“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我相信你。”
    虞月夜有水一样温柔神秘的眼睛，宋疏星和它对视片刻，终于移开。她很难解释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和虞月夜恋爱意味着打开新的世界，去感受在钢丝上艰难行走的感觉。
    但她想要试一试。
    和虞月夜试一试。
    她愿意去相信也许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接近爱的感情，真挚的排他的脆弱的坚定的感情。
    第54章
    虞月夜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男生女生都冲到窗边去看她，而她若无其事地坐在座位上翻着书。
    “反正她也不用认真念书的，听说她一部戏可以赚八位数！”
    宋疏星不是其中的一员，青春期的女生总是想显得自己特别一些，她不愿意去簇拥明星高中生。但她坐在教室里听着和虞月夜有关的八卦时，耳朵还是竖了起来。
    “听说她能赚这么多，真羡慕她。”
    “她以后应该是要考电影学院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不知道她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脸好白好漂亮，总不能是天生的吧？”
    最后一个女生，原来的班花妍妍最后去问了虞月夜，被后者堵回去：“不清楚，要我帮你问化妆师吗？”
    妍妍跺着脚跑开了，但围观了两次谈话的宋疏星反而真实地好奇起来，虞月夜不卑不亢的态度反而挺讨她喜欢，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虞月夜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朝她看了过来，冷淡平和的模样和电视上一模一样。
    宋疏星其实看过对方的访谈，坐在沙发上被牙尖嘴利的主持人刁难着，无论对方怎么说，她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微笑着仿佛面对的是热情且真心的粉丝。
    但现在的虞月夜冲她笑了笑。
    就像被蝎子蛰到，宋疏星转过头，心跳比寻常快得多——虞月夜为什么冲她笑呢？是看穿了她粉丝的本质吗？
    是的，宋疏星其实是虞月夜的粉丝。
    没想到对方会来这所中学，她开学时在分班表上看见虞月夜的名字时还以为只是重名，但亲眼看见虞月夜的冲击力实在太强。
    不止是漂亮，虞月夜的气场很强，她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人觉得这是她的主场。
    同学的议论吹捧也在她预料之中。
    但是，她到底是怎么看穿我的？
    宋疏星还在思考，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讲解等差数列的时候把虞月夜叫了起来：“一直在剧组待着应该也有请补习老师吧？能做出来这道题目吗，小虞？”
    “我试试吧。”
    众人都回头看虞月夜，宋疏星的目光这时也不会显得突兀，看着虞月夜从容地起身，走向黑板，她的心跳得更快。
    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虞月夜写出了那道题目，在老师赞许的眼光里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灰，经过宋疏星身边时她几乎嗅到对方身上的淡淡的橙子味。
    很新鲜的酸涩的划开橙子皮的味道，清香里带着甜味。
    虞月夜回到座位上，仔细观察，才发现对方的桌肚里确实放着一个拳头大的橙子，主人转过头撞上她的视线，她再次送给对方一个微笑。
    然后主人面红耳赤地转回去了。
    *
    宋疏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寻常，但虞月夜冲她笑一下，她就要破功，脸颊上贴个鸡蛋撒上孜然都能吃了。
    今天恰好是她做值日。
    她挥舞着扫把，一边低声抱怨：“怎么怎么多垃圾……”一转头差点把棍子戳到虞月夜身上，疯狂道歉：“不好意思……我没看路，真对不起，没戳到你吧……”
    “没事。”
    虞月夜看了宋疏星一眼，眼前的糯米团子很快变为草莓大福，她扭扭捏捏好一会才开口：“你能帮我要个签名吗？季泠然的。”
    话一出口，宋疏星就后悔了。她不想让虞月夜知道自己是她的粉丝，但也不想虞月夜产生错觉。
    娱乐圈这种大染缸，除了虞月夜这种聪明的漂亮的特别的坚强的小女孩，还有谁值得喜欢呢？
    话已经出口，宋疏星蔫下来：“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她……我的意思是……除了她还有很多很优秀的演员……”
    比如你。
    她没法把这种话说出口，又隐隐期待着虞月夜问下去，虞月夜没有问。她情绪低落地让开路，让虞月夜从她身边走过去。
    *
    还没等宋疏星收拾好心情，虞月夜先请了长假去拍戏，她回头时只能看见空荡荡的课桌。
    好像心里也空了一块。
    周六下午例行周测，写完题目手机也发了下来，宋疏星登上微博刷新，发现虞月夜又宣了一个剧组客串，穿着短裙站在机场里的样子也被人拍下来了。
    嗯，很漂亮。
    这时候的虞月夜又变得很遥远，如果不是恰好成为同学的话，虞月夜是不是不会看她一眼呢？
    哪怕成为了同学，虞月夜也不一定会在意她，可能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笨拙的同学，也可能觉得她是借着对方的光想要触碰到更多。
    宋疏星觉得丧气，她趴到桌子上，把脸埋进手臂里，憋得脸都红了。
    一周之后，虞月夜回来了，头发又长了一点，雪白的毛茸茸的发圈让人联想到小白兔，但她冷若冰霜的面孔又会幻想破灭。
    宋疏星只在众人回头时才假装无意地看过去，她害怕暴露出来，又觉得猜不到伪装的粉丝心意的虞月夜太笨拙了。
    认真地听了一上午的课，中午抽出饭盒准备去食堂打饭，一张色彩斑斓的贺卡却掉下来，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拾起它。
    打开来是季泠然的签名。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末尾是签名和笑脸。宋疏星回头看向虞月夜，对方还坐在位置上，像特意等待她的情绪，看着她在原地蹦了半天，才笑起来：“现在才发现吗？”
    “谢谢你……”
    宋疏星没想到对方会把她随口说的话记在心里，甜蜜像汽水里不断冒出来的泡泡，她忍了又忍，还是直接冲到对方面前：“没想到你还记得，其实我是随口说的，我喜欢的不是她……”
    虞月夜的眼睛原来那么深邃，宋疏星跌进里面，挣扎着爬出来才发觉其中美丽。
    “那你喜欢谁呢？”
    走廊里其实有人声，有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有鸟叫有风吹过树叶，有广播里的歌曲。
    宋疏星全部都听不见了，她愣愣地看着虞月夜，想要开口争辩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其实喜欢的是你。”
    说出来也没那么沉重。宋疏星看着虞月夜的眼睛，每个字都像是从她跳动的心脏里发出来的，她耳边只剩下蜂鸣，连虞月夜是什么表情都看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啊。”
    虞月夜的声音很轻，她终于听到一些响动，虞月夜在她不知不觉时已经靠近，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她甚至担心自己的脸会烫到雪白的指尖。
    “没关系的。”
    距离到底是怎么拉近的呢？虞月夜难道是觉得小粉丝应该得到一些优待吗？
    宋疏星过后想一千次一万次也不知道虞月夜为什么这么温柔，为什么要摸她的脸，她们之间又算什么关系呢？

 第56章

    是粉丝，是同学，是朋友吗？
    她还没接纳这样的事实，虞月夜已经主动拉近了和她的关系，偶尔投过来的目光里有像水一样的感情在流动。
    宋疏星几乎陷入甜蜜的漩涡里，下课省掉去厕所的时间给对方装水，帮抄笔记和作业，连对方自习课打瞌睡都望着窗外放风，生怕教导主任进来打扰虞月夜的睡眠。
    她殷勤到了几乎恐怖的状态，连自己都感觉意外，虞月夜看她一眼，她就像被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心甘情愿地为虞月夜做任何事情。
    原来的朋友同学惊讶又意外，当着她的面或是背过身都议论着宋疏星和虞月夜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宋疏星不会是同性恋吧？那可是精神病啊。”
    “宋疏星为什么那么讨好虞月夜？喜欢她啊？还是喜欢受虐？抖m？”
    “怪恶心的。”
    小镇里风气并不开放，少数性向的小说还没流行起来，大家带着隐晦的好奇和恐惧谈论同性恋。
    宋疏星也郑重其事地解释过几次，但她舍不得和虞月夜保持距离，大家并不相信她的话，只觉得她在狡辩。
    算了，让他们误会吧。
    午夜梦回，宋疏星也期待过他们的话变成现实，虞月夜向她深情表白，也许不用表白，哪怕表露出一些喜爱和感谢就足够了。
    学校门口有水果摊贩，把西瓜切成片，套上塑料袋卖。宋疏星路过时总忍不住买一块，然后捧着它送到虞月夜面前，看对方咬一口西瓜的心，觉得自己的心也酥了。
    当然，虞月夜十次里有九次是不会吃的，但宋疏星还是愿意去买，害怕虞月夜想吃的时候落空，她不希望虞月夜出现失落的情绪。
    “今天不想吃。”
    虞月夜偶尔也会拒绝她，目光也还是落在她的脸上，仔细得几乎要扒下她一层皮。
    宋疏星没明白那眼神的释义，但她的心总会在这时候跳得很快，她隐隐地感觉到害怕，害怕自己读懂背后的意思。
    “真的谢谢你了。”
    又一次拒绝她递过去的西瓜之后，虞月夜对她说了这句话，宋疏星第一次看见对方回避了她的目光。
    虞月夜在谢什么呢？谢她手里的西瓜吗？
    宋疏星回到宿舍里，心情忽然变得慌张起来，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第55章
    其实宋疏星早就有预感，她并不是笨拙得什么都不懂，爱人和不爱人的样子有太大差别。
    她只是不想明白。
    走出电影院时，她的耳朵里只剩下虞月夜胆怯的声音：“我是你的粉丝。”
    虞月夜太适合做演员，那种窃喜的卑微的狂热的神态由她来演绎一点都不奇怪，如果剧情和经历不是那么相似就好了。
    她在电影里演绎一个私生饭，对于艺人的喜爱超越了现实的边界，不断地追逐着不属于她的星星。
    看到她在角落里注视着艺人，把对方送的卡片捏住用力揉进手心时，宋疏星感到一阵心惊——那些鲜活的色彩通通从虞月夜的脸上褪去了。
    在她面前像冰一样捂不化的虞月夜，会在别人的手心里变成一片雪花，温柔地融化。
    但主角对虞月夜忽远忽近忽冷忽热，让宋疏星在电影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看见虞月夜漂亮的脸上流露出悲哀，她想到虞月夜总是注视着她的眼睛，捕捉她的每一点情绪。
    原来……和她做朋友，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是为了揣摩这个角色，为了更好地表演，至于她这样微不足道的工具人，连知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那么多同学朋友看到这部电影之后会想什么呢？觉得她愚蠢到令人发笑的程度吗？那么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小明星的朋友吗？
    虞月夜那么冷静那么聪明，每一次在她面前表演的时候，看着她失落的样子，会偷偷在心里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吗？
    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擦不完，不停地落下来。宋疏星口袋里没有纸巾，又不愿意让生人看到她丢人的样子，蹲在街角拿衣袖擦得眼睛发红。
    期间有几个热情的陌生人问她是不是把钱弄丢了，要不要帮忙或是送她回家，宋疏星一律摇头，他人的善意也没能给她带来太多安慰。
    她只是心酸，觉得自己太笨了，什么时候能变得聪明一点呢？总不能一直笨下去。
    回到学校之前，宋疏星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但看一眼虞月夜的脸，她的喉咙就像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
    即使她不过去，也还是会有人围在虞月夜身边叽叽喳喳，对于虞月夜来说，她其实并不特殊。
    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值得被当成工具使用的特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一开始想要只是站在虞月夜身边不露怯，到后面就希望自己变成特殊的存在，然后就落到这样难堪的下场。
    宋疏星一边写题目，一边悄悄地抹掉眼泪，她还是觉得委屈，从抽屉里拿纸巾，零碎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是一张贺卡，上面有闪闪的金粉，抚摸一下就会黏到手指上，还有虞月夜的签名。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宋疏星把那张贺卡塞到最底下，拿各科的课本压着它，就像没看到它那样。虞月夜也许觉得她是勾勾手指就能逗到的小狗，她不想让对方产生这样的错觉。
    她刻意地疏远了虞月夜半个月，大家就不会再在闲聊时把她的名字放在虞月夜后面了，宋疏星的心又古怪地酸涩起来。
    *
    午后偷溜到有空调的图书馆看闲书，她没想到会碰到虞月夜，她从书架上抽出那本《金粉世家》时脑海里想到的是女演员清纯或妍丽的脸。
    一回头就看见了虞月夜，站得离她很近，视线也像她这样落在书架上，好像在仔细地挑选。
    “我不喜欢张恨水。”
    虞月夜几乎是用气声说出这句话，在图书馆里低声地交流这件事暧昧得超出高中生的接受范围，宋疏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愿意退开，哪怕一步。
    也许是带着性别的有色眼镜，宋疏星也不那么喜欢张恨水，看过几本都是黏糊得像萝卜糕一样的男主角，对女人的爱和热心像萝卜一样长得硕大但味道不好。
    也许因为她不爱吃萝卜。
    虞月夜还是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纸醉金迷四个字从她指缝里漏出来，宋疏星收回目光，在心里回味那本书的内容。
    套现买卖黄金券，好赌的女主角……
    她们就正在书架面前，没人移开一步，各自拎着一本砖头厚的书，在图书馆里悄悄地交流。
    虞月夜也喜欢看这种书吗？阴冷沉重的基调，不断受到诱骗难以翻身的女主角，她读过一遍就不愿意再翻阅了。
    宋疏星的心忽然又沉下去，她拿着借书证和书往外走，而虞月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走，既像她的同伴又不像她的朋友。
    虞月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呢？难道觉得玩弄她很有趣吗？
    宋疏星咬住下唇，她反复地犹豫，女高中生的自尊那么坚固，比钻石更值钱。但虞月夜拽了拽她的衣角，像个孩子一样。
    她们一起走到跑道上，中午那么热又那么晒，只有几个人在那里，没人注意到她身边站着大名鼎鼎的虞月夜。
    “对不起。”
    虞月夜主动道歉，她漂亮的脸上出现了近似困惑的神情，看着宋疏星的眼睛明亮：“我不知道你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这种事情是什么事情呢？宋疏星本能地想要愤怒起来，但虞月夜继续说了下去：“我从小就不太能明白别人的情绪，我只能去模仿……”
    究竟从哪一天开始呢？虞月夜已经忘记了，她只记得她第一次去试镜，演一个父母离婚家庭破碎的孩子，当女演员摸着她的脸问她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时，她忽然猜到了真正的答案。
    她大哭起来一只手拉住女演员，另一只手去够男演员，一边哭一边哀求：“我要爸爸妈妈在一起！我要爸爸妈妈在一起！”
    导演很满意，两位演员很满意，连虞月夜真正的父母都很满意，只有她觉得困惑——大人喜欢白纸一样的单纯小孩，要她对性充满天真的想象，要问小宝宝是不是一接吻就从嘴巴里跳出来。
    父母认为小孩要有小孩的样子，所以她要笑要美，要在采访里假装不好意思地说男演员哥哥好帅。
    谁在乎那些皮囊呢？
    但粉丝还是喜欢她，喜欢她伪装出来的活泼开朗小女孩模样，她只能不停地演下去，偶尔沉静的样子被拍下来也被批评没有朝气。
    宋疏星是不一样的，她第一眼就发现了。宋疏星有会说话的眼睛，即使躲闪也很难掩藏情绪，虞月夜每次看过去她都像话剧里的演员，尽力且拙劣地隐藏自己的关注。
    虞月夜发觉她比自己演得好，起码打动了唯一的观众，恰好拿到的手的剧本需要她去演这么一个人。

 第57章

    她本能地去模仿宋疏星，按照剧本里的角色那样忽冷忽热，对方那些微妙的情绪她都看在眼里，但宋疏星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虞月夜第一次发现自己有那么强烈的表达欲望，她从第一次试镜讲到最近一次，她坦诚得超出自己的想象：“现在找我的都是感情戏，但我总是演不好。”
    粉丝把这当成她不谙世事的萌点，团队也炒作着她是最后的国民女儿，大众认为她没有演技。
    虞月夜不能否认，因为她演不出那种爱。她能够演出爱父母的孩子，是因为她爱过自己的父母。她没有爱过任何人，粉丝看着她的眼睛爱得再狂热，映在她眼底也失去温度。
    宋疏星有什么不一样呢？
    她扪心自问，宋疏星的名字特别，放在虞月夜旁边就像天生一对，宋疏星长得比别人要更讨喜，圆圆脸白起来像面包店里的雪媚娘。
    宋疏星看她的眼睛最特别。
    每次触碰到那双眼睛，虞月夜都觉得自己在融化，她搭筑起来的冰雪世界在无声坍塌。
    惹恼了宋疏星，虞月夜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现低头的选项，她不希望失去那双注视她的眼睛，她希望宋疏星能继续站在她身后。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特别，你比我会演戏，你很适合做演员。”
    如果主角是我，如果镜头是我，虞月夜把前提隐掉。
    莫名被夸奖，宋疏星有点开心，看虞月夜的表情觉得大概是好话。她扭捏着说出心里话：“我想做很特别的人，希望能够让你在很多年以后也想起我。”
    虞月夜没有说话，握着她的手腕在操场上走，太阳忽然变得炙热，她手心沁出汗珠。
    她们终于找到一片树荫，宋疏星继续听虞月夜的故事，虞月夜说到小时候喜欢的那双靴子最后没有买到，忽然顿住。
    “你的愿望，实现了。”
    第56章
    电影上映时宋疏星和虞月夜一起去看了，她们并肩坐在电影院，虽然全副武装但宋疏星也还是担心会被粉丝认出来。
    隔着口罩看虞月夜的脸，宋疏星还是会怀疑自己陷入了一场梦，她在梦里和漂亮的女明星有了交集，但现在对方就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随着音乐响起，她看向银幕，慢慢沉浸到了那个故事里。
    新历三年，女帝纳新科状元为男皇后，他肤如白雪，面颊红粉，在殿试时鹤立鸡群，艳压众人。洞房花烛夜时，他从袖口处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女帝，当即被拿下。
    “可惜了这张脸。”
    女帝叹息一声，抬手时貌美的男子头颅落地，她宣了宫中另一男美人侍寝，于是有了太子女瑛。她和女帝有同一张面孔，却更肆意张扬，对男子是十足的厌弃。
    某位世家公子意图侵、犯她的婢女，沈瑛勃然大怒，将他用绳索捆住，骑着马将他一路拖行在京内最繁华的大道上，她要京中所有男子知道进退。
    那公子浑身鲜血淋漓，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连命也丢了半条。位高权重的将军偏有内心柔软的儿子，那男子于心不忍，上前拦住了她：“太子殿下，何必如此狠心，他不过是一时冲动。男子自古便不如女子，气性大又好事。殿下难道真要他这条性命，他在阴曹地府也配不着为殿下温席，不如放了他——”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沈瑛举起鞭子，在他美丽的脸上抽了一道，也是同样的鲜血淋漓。他尖叫着冲开人群，一路掩面狂奔，因为这样的羞辱令人难以承受，面孔对于男子来说太重要了。
    对于这件事，女帝轻轻放下，难道要她去治瑛的罪吗？沈瑛不过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将军之子的面容毁了就毁了，再赏赐一门好的亲事，高官厚禄之下谁有异议。
    但将军怀恨在心，私通敌国造反，不仅杀了女帝，还将沈瑛活捉。将军自立为王，要将前朝太子女在闹市斩首示众。
    沈瑛并不是没受折磨，她额前的碎发湿润，脸上还有细碎的伤口，身上的红衣被血浸湿。她仍然是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比起俘虏更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将军之子在她面前举起鞭子又放下。
    “不敢打吗？”
    她仰头，直视着将军之子，他原本姿容似美玉，如今一道蜈蚣般的长疤附在大半张脸上，令人不忍细看。但沈瑛甚至要笑：“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男人多好容貌！你知道吗？你毁了我的脸，我以后如何见人，又如何找个好娘君！你毁了我的一生，我要你以命陪葬！”
    他握着鞭子的手抖着，举起来也不过在她身上玩闹般抽下去。他的言语有力，面孔却扭曲着，最后把鞭子扔下，逃之夭夭。
    到了夜里，四处人手撤走一半，远处院落传来人声。沈瑛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但她身上的伤口发炎引起高热，意识逐渐模糊。烛火摇晃，一个猫一样的女婢蹑手蹑脚走过来，她解开了沈瑛手上的绳索：“殿下快走！”
    “你是谁？”
    沈瑛烧得眼中水光潋滟，女婢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奴婢叫翡翠，平日对殿下多有爱慕，见殿下落难，情不自禁。这院落有一道小门，殿下快走吧！”
    她跪下去，地面上很快多了两个圆圆的水点。
    沈瑛一路逃到邻国，女帝也担心将军造反后会将皇位交由男人继承，违背祖训，倒反天罡。她欣然接纳了沈瑛，出兵镇压反贼，沈瑛亲自出兵将反贼斩于马下。
    女帝称赞她有勇有谋，抚摸她手上的厚茧如同抚摸一件宝物，不无遗憾：“女人之间为何不能繁衍子嗣呢？朕的女儿要像你，国家才能强盛，子民才能安居乐业。”
    “陛下言过其实了。”
    沈瑛成为新帝，亲自斩杀了旧党余孽。将军之子看着亲人父母的头颅滚到脚边，目眦欲裂，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殿下，罪民但求一死。”
    他仍然在叫她殿下，但沈瑛并不恼火，她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朕不会让你死？”
    她并不介意那些人的鲜血染污她的龙袍，手起刀落，连面上都溅了几滴，如同美艳嗜血的厉鬼，她把刀用丝帕擦净，温声：“天下只能由女人做帝王，只能姓沈。”
    她把脏帕子扔在地上，用鞋碾了过去，背影如同她年少时孤傲狠绝。为延绵子嗣，她纳了许多男美人，面孔清秀有之，姝丽有之，连面孔似将军之子者也有之。
    翡翠留在她左右，被相似面孔吓了一跳，沈瑛笑着拍手，直言美人相像乃常有之事。不过数年，京中流传话本，女帝对反贼一往情深，初见时未觉情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女帝被俘时，他跪在最毒的日光下滴水不沾，求母父放她一条生路。他说，只要二人成婚，他便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坐稳江山。
    他相信自己会善待沈瑛，他爱慕沈瑛多年，在闹市里上前规劝也是希望太子殿下将自己看在眼里。
    沈瑛薄情寡幸，她明白得太晚了，只能在每一个夜里流着眼泪思念被她杀死的心上人，冷着脸上朝，拥有如画江山却再也找不回心上人。
    读到这样的话本，沈瑛想起女帝，她年幼时也听宫女太监们提起那个意图谋反的状元郎，而她生父有一样的如花面庞。
    她被好奇心折磨了一段时间，还是抓着女帝的龙袍发问：“母皇爱那个状元吗？他们都说母皇对他用情至深，让孩儿也觉得困惑。”
    因为母皇不爱她的生父，爱她，太子女瑛根本不觉得她过得可怜，也不同情面目模糊的生父。
    一个没有权力的人，谁稀罕他的爱呢？对她的人生也没有任何助力。
    “爱呀。但母皇也爱猫儿狗儿，死了还能抱一只新的，一个男人算什么？”
    女帝摸她的脑袋，沈瑛在女帝期待的目光中用力点头：“儿臣知道了。”
    爱男人要像爱一只猫儿，不能爱得太重，猫儿会跑，而男人骨头轻，爱重了会自命不凡。
    她不在意那本话本，把它当做无足轻重的笑话，但百姓爱听这样的故事，他们沉醉其中。
    “这个电影还挺有意思的。”
    “女主好帅哦！”
    “好想做沈瑛的狗！”
    结束时，观众们起身讨论剧情，宋疏星跟在她们后面悄悄地听，所有对虞月夜的夸奖都像在夸奖她。
    她的爱豆就是有这么好！
    *
    即使各自发展，六芒星一年也还会回归一次。她在舞台上表演时，宋疏星就坐在台下仰望着虞月夜，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被巨大的幸福淹没。表演结束，舞台上的成员守在一起等待新年倒数的钟声。宋疏星想起自己笨拙的过去，每次跨年都在微博上给虞月夜发祝福，有一年在老家里网络不好，只能在备忘录里卡着点打下那些包含真心的话。
    【认识的时间又多了一年，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对你更好一些，希望你能够觉得幸福，宝宝】
    舞台上的虞月夜在和其他粉丝打招呼，宋疏星仰着头看她，一点也不觉得累。虞月夜捕捉到她的目光，看向她，那一瞬间她还是变成了膨胀的气球，差一点就要爆炸。

 第58章

和爱豆的恋爱会持续多久呢？
    宋疏星已经习惯性地把时间定义为永远，从虞月夜每个看向她的瞬间里她都能相信对方是真的爱她。
    三。二。一。
    新年倒数的钟声响起，耳朵里装满人群的尖叫和欢呼，头顶上巨大的气球在那一刻爆炸，宋疏星像其他人一样抬手，向空中抓了一把。
    色彩鲜艳的彩带把空气也染色了，宋疏星握住那几根彩带，向它们真挚地许愿，与此同时，虞月夜也在空气中虚虚地抓了一把，她们许下了同一个愿望，那就是永远和对方在一起。
    新年快乐。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