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女友营业后我们HE了》 第1章 [gl百合] 《和前女友营业后我们he了作者:盛琥珀光【完结+番外】 简介: 楚湘在出道前分手,可惜组合没能如所有人的愿大红大紫,无人问津直至出道前和同组合的阮淮水在游乐园吃冰淇淋的视频上了热搜。可惜妹妹不只是妹妹,是过去的恋人,对方也在分手后从乖巧无害小孩变成了和她针锋相对的不和睦的队友。 公司不愿意放弃这点流量,把两人打包上综艺博取热度。脱离了隔在中间做缓冲的队友们,两人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过去,也都发现了对方的成长。 在她心里,对方不再是随时翻身露出肚皮要她撸的天真小狗,反而凶得像摸一下就要亮出牙齿咬人的狼狗,但相处下来,也偶尔有求顺毛的时候。不管怎样,对方有在好好学会变成大人。 她不知道的,在对方的心里,她从永不降落的月亮变成时刻飘散的云,过去是强大冷酷不给予一点温柔的姐姐,变成脆弱敏感留不住又过分美丽的易碎品。究竟要怎么样留住天边的月,抓住被风吹散的云? “楚湘,和我待在一起,很为难你吗?” “楚湘,和我分手到现在,后悔过吗?” “楚湘,你不会心软吗?” “心软了。” 阮淮水终于留住了她的月亮。 内容标签:年下 都市 近水楼台 破镜重圆 正剧 he 主角:楚湘(受),阮淮水(攻) 一句话简介:虽然但是 你还爱我吗 立意:人是不可以半途而废的 第1章 清晨五点,窗外的云还没被光照拂,天色是阴沉的蓝,风越过树吹进窗,可没能动摇会议室里如死沉寂的两人。 “楚湘,我希望你能理解公司的这个决定。” 对面是目光殷切的经纪人杨女士,身边坐着貌合神离的队友阮淮水,楚湘觉得自己落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组合触手可及的关注与热度,一边是与自己有过稍纵即逝的感情的队友。 楚湘为难地叹气,这动作对于她来说是显而易见的拒绝,可经纪人不愿放弃,甚至点开手机,把昨天还在热搜上挂了大半天的视频播放出来,在楚湘和阮淮水面前。 视频里的两个女孩笑颜如花,个矮一些的眉眼稍显英气,笑起来磨了些锐气,个高的笑起来则是融了冰雪,眉眼都生动明丽起来。 背后的是旋转木马,明明还在旋转着,可欢声笑语在两人面前好像沦为了背景板。 个矮的从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盒雪糕,用勺子挖了几勺吃着,大概是觉得无趣,她把雪糕捧到另一个人的面前,询问几句后,小心翼翼地喂了对方一口。 然后一起笑起来。 是的,小心翼翼。其实视频像素并不太清晰,拍摄的博主也并不专业,镜头不断晃动,可是依然能感受到,又或许说,楚湘依然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 只是现在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身边的阮淮水已经剪了短发,下巴比往日更尖——分手之后就没圆回去,一路瘦成现在的模样,浑身都是棱角,笑起来眼里都有抹不去的凛冽。也长高了,足足高她半个脑袋,不再是她俯首看着的小孩。 像出鞘的剑。 稍微下滑一下,所幸不能发语音,否则评论里一片又一片尖叫声,可能就这样把她的耳朵震聋。 【拒绝与香菜和解:救命!好姬啊!我宣布这就是真正的姬崽!我嗑拉了啊!】 【不吃苦瓜的星星: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兄弟们,这都不嗑吗!我嗑拉了啊!家人们嗑起来!】 【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有人知道这两个妹妹的身份吗?是小糊豆还是网红?好喜欢好好嗑!】 【红烧带鱼不带:我的拉娘成真了!救命!我宣布你们今晚就结婚!大家好,这是我们糊团星宿的vocal和rapper!霸道狼狗年下?清冷美人年上!请大家速速来嗑!】 【高数不难那谁难:呃……我好像在追这个团,但是这两人好像平时物料零互动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偷偷恋爱的小情侣!】 【我不喜欢经济学:虽然但是……看样子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时间吧……我们水水现在已经长高了,比楚湘高半个头。】 阮淮水根本没看,抱着胳膊闭着眼睛,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经纪人杨柳犯难,只能把目光投向楚湘:“湘湘,你知道的,现在流量多难得啊,不趁热打铁营业一下,很快就要沉下去的。而且有钱了,不就能换个安保好点的小区了吗?” 因为不红,压根没法挑住所,换了几次地址也依然有私生上来堵门,有一次夜里撬门,把组合里最小的妹妹靳甜吓哭了。 楚湘没犹豫,还是摇头。 两人早在出道前分手,一起出道纯属巧合,连站位都不是并排的,鞠躬时都各自牵着别人的手。 如何形容这段恋情? 是擦肩而过,海市蜃楼和融化坍塌的雪人。 这是分手过后某个不能入眠的深夜,楚湘鬼使神差地点开白天上网看见的概括cp一生的链接。 她随手打下两人的名字,得出了这样一个结果,无声地笑着,最后和着眼泪睡过去。 “我不想这样做。” 从回忆抽身,楚湘摇头,面容平静,可是语气是不容争辩的。 经纪人只能不断叹气,一下比一下沉重,沉痛得像是第一次发现女儿早恋的母亲。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不只是对你们,连甜甜,荞荞她们也是有好处的……上了这个节目去卖卖姬,回头就火了,获益是无穷的。” 是,妹妹楚潇很快要要上高中了,以她的成绩上市里的高中太过艰难,想走美术生的路子,可是需要钱。 楚湘需要钱。 只是……她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走红,不想违背自己心里的准则,也不想和阮淮水再纠缠。感情过去如何炙热,如今就多沉寂,是被雨浇熄的火是无谓的鲜花。 “你知道这个节目的制片人报价多少吗?一期十万!两个人十万打包!我恨不得把你们塞进去一录录一季啊!” “湘湘你不是最近缺钱吗?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不是浪费了这两天的热度吗?趁热打铁吸粉啊!一个人五万,去掉公司提成就有两万了!” 楚湘抿唇。 熟悉的人明白这是她有所动摇的表现,经纪人马上换了招数,凑近握住她的手:“楚湘,不瞒你说,我家也上有老下有小的,带你们一年了,也没挣到多少钱……过年回家都拿不出钱……” “那就参加吧。” 楚湘对谁都容易心软,不知道事情真假就盲目相信了,看着经纪人喜上眉梢的样子也只能叹气,在合同上签好自己的名字。 经纪人也把目光投向另一个人,没等她故技重施,阮淮水已经睁开眼睛答应下来:“我同意。” 太爽快了。 经纪人等她签完就把合同收起来,拎出去美滋滋地交差。会议室只剩下两个人,空调还在吹着,楚湘却有些紧绷起来。 在分手后和前任扮演亲密友人,这是她没接触过的难题。 更何况,阮淮水忽然看了过来。 楚湘起身,想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听见对方开口:“楚湘,和我待在一起,很为难你吗?” “没有。” 楚湘有一张很好的脸,不止漂亮,不笑时就显得太冷清,也让她的心虚犹豫看起来像不容置疑的准确答案。 阮淮水也望着她。 过去太幼稚,还不成熟。在分手时,阮淮水竭尽全力地挽留过对方,那么小心翼翼那么低声下气,可再卑微对方也没回头。阮淮水在被选入出道组之前和之后整整三个月,一直有在针对对方,两人的不合被她摆在了台面上。 经纪人找她谈话,管理层约谈警告她,最后都不了了之。阮淮水真正放下还是因为楚湘和队长闵荞说的一句“小朋友而已”。 她好像竭尽全力地以她的方式折磨报复对方,想让对方受到和她一样的伤害,可是对方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她好像才是被困在回忆里的人。 楚湘很久没有这样和对方对视着,她站着而对方坐着,身高差好像一瞬间让她回到了前两年。 她应该说什么会比较好?在这个氛围里? 楚湘想了想,伸出手,和对方不轻不重地握了一下:“合作愉快。” 阮淮水表情复杂地和她握了握手。 离开公司蹭前辈的车回去,两人识相地挤了后排,旁边坐着才拍完广告的女明星,大方地给楚湘递了一个盒子:“广告商送的,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味道就多拿了几瓶。” 阮淮水知道楚湘和这个前辈关系好,扭头看窗外,对方也注意到她,迟疑一下也还是把包装好的香水递过来。 “小阮也来一瓶吧。” 夏知了犹豫一下,还是把香水塞了过去没给对方难堪,昨天的热搜她也有看到,今天两个人一起来公司,恐怕又要合作了。 第2章 “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阮淮水几不可见地点一下头,转头看一眼楚湘,后者没看她,隔着盒子嗅了一下味道。 好蠢。 阮淮水撇一下嘴,望着楚湘等待着对方注意到自己,期待着对方先开口,说点什么都好。 等到夏知了放两人下车,楚湘也没给她一个眼神,更别说是搭话了。阮淮水特意放慢脚步,也没能并肩,楚湘忽然走到她前面去了。 对方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阮淮水忽然想起过去,楚湘对他人有强烈的防备心理,在最开始熟悉时,总留给她一个背影。 像今天一样。 楚湘沉默,冷静,内敛。太多时候不出声,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或者一个人在练舞室大汗淋漓。好像从来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交流。 可是这样,阮淮水偏偏觉得好新奇。她被宠溺着长大,她本能地对不簇拥她的人感到被挑衅,她像看中一个昂贵水晶球一样开始观察楚湘。 对方比水晶球更冷更硬更光彩夺目。 阮淮水到现在也说不清,究竟她是迷恋从未有过的追逐感,还是迷恋楚湘本身。她第一次把一个人划入自己的私人阵营,满心欢喜地爱着,付出着,她或许没能感动对方,但打动了自己。 直到现实化为冷水兜头浇下,她才狼狈不堪地认清,认清自己和对方。 但是,对方究竟怎么想呢?有没有对她真情实感过?爱过她吗?觉得一味付出的她狼狈或可笑吗?有那么一秒钟觉得,爱上她了吗? 阮淮水回神时已经到了集体宿舍,推门而入时三人排排坐在看前辈的综艺,她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可口可乐。 合上冰箱门,阮淮水才发现楚湘站在她一米之内,正在洗碗。束着的长发没扎好,散了几根在脸颊边,阮淮水无意识地伸手帮对方别到了耳后。 手指的温度比脸高太多。阮淮水觉得自己好像擦过了一块冰,楚湘抬眼看她:“谢谢。” “不用谢,以后就是营业伙伴了。” 阮淮水找回理智,心脏却上了发条比平常跳得稍快一些,她握着可乐到沙发边若无其事地坐下。 闵荞皱眉:“喝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 阮淮水勉强地笑了一下,为了平静心跳仰头灌下一大口,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乐,挺辣的。 第2章 从厨房出来的楚湘看见了这一幕,没吱声,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最小的妹妹立刻把脑袋靠到她肩上:“湘湘看见冰箱里的巧克力了吗?我们一起吃一块吧?” “里面就一块了。” 楚湘边说话边抬手顺妹妹的毛,把对方当成妹妹宠爱,也和看过来的齐嘉灵对上眼神。 后者冲她wink,眼睛亮晶晶,一切尽在不言中。 “真的吗?我记得我上次打开冰箱还有好几块,你们怎么不给我留点?” “你吃了要蛀牙啊。” 一句话击沉靳甜,旁边坐着的人也附和起来:“你上次不是牙疼吗?吃太多巧克力牙疼了又要去看医生了。” “和楚湘吃巧克力,大半都是你吃,人家都不爱吃巧克力,经纪人知道了要骂你。” “我就想吃一点点……” 靳甜坐直身体,扁嘴作委屈状,然后就拉着楚湘开始撒娇,脑袋搁她肩膀上不停地蹭。 “湘湘,楚楚,阿楚……” 小孩撒娇功力很强,可楚湘免疫,她还没开口问今天吃了几块,就有听见什么硬物被挤压变形的声音。 声源在阮淮水。 四人一起看过去,阮淮水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上被捏扁的铝罐:“不小心捏了一下。” 她把铝罐扔到垃圾桶,转身上楼了,脚步轻重与平常无异,让人分不清她的喜怒。 “好恐怖哦。” 靳甜小小声嘀咕一句,又把脑袋靠到楚湘身上仿佛没有主心骨:“我们湘湘肯定会被欺负。” 齐嘉灵好笑地瞥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还不是被你吵到了。” 楚湘没敢和齐嘉灵对上目光,对方和迟钝无害的闵荞和靳甜不同,对方似乎是真的知道她和阮淮水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从来闭口不言。只在出道前隐晦地暗示过她,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要承担好结果,不要重蹈覆辙。 “我吵吗?我不吵。” 靳甜坐起来大声反驳,然后两边被队长闵荞一起按下去:“你们少说两句。” “还有,楚湘……” 被队长呼唤,楚湘马上坐直身体,对视的同时露出营业微笑,让对方的语气加倍软化:“怎么了?” “和阮淮水好好相处,拜托你了。” 闵荞性格也不太刚强,白长了一张御姐脸,刚见面时怯懦得像棉花糖,谁说话都附和,标准的老好人就这样被按头队长了。 “这个节目还是一定的曝光,对于我们组合来说非常重要……” “好,我会的。” 楚湘点头应下来,拍摄由后天开始,两人明天要一起去机场乘坐飞机赶往节目组所在的城市,某个旅游业发达的城市。 楚湘也上楼收拾行李,同房间的靳甜跟上去念叨着让她多带点零食。 楚湘只觉得小朋友天真可爱,继续摸脑袋:“节目组不让带零食啊,会没收的。” “怎么这样。” 靳甜把自己床上的小熊按进去:“那就让我的熊熊代替我陪着你吧。” * 楚湘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很早,吃完早饭就坐在沙发上等待阮淮水起来。 阮淮水有严重的起床气,没醒来前没人敢去敲门,队长原来还担心过这样会不会影响她们接通告,后来也放心了——因为她们根本没有通告。糊得太厉害了,靳甜大部分时候泡在学校图书馆充实自己,闵荞和齐嘉灵闷声准备考试拿证,大家都早早为再就业做准备。 楚湘打开电视机,节目是什么也都不重要,至少给客厅添上人气。可她才调好频道,走廊最末的房门就打开了一条缝,阮淮水踩着拖鞋走出来,环视一周发现只有两人在,避无可避地开始交流:“带什么了?” “拿了几件衣服,还有牙刷毛巾这些。” “可以带电子产品过去吗?” 大概没想到会被这样一板一眼地回答,连尴尬都省略了,像遇见一个还没熟悉就已经厌恶上的人,客气礼貌。 “你可以带,但是节目会没收。” 楚湘回想了一下昨天收到的通知,经纪人确实有告知她们——因为地点在农家乐,节目组号召亲近自然,脱离都市生活让身心沉浸在宁静的乡村中,零食和电子产品都被视为会影响她们体验的洪水猛兽。 这话太像冷笑话,阮淮水被噎得说不出话,索性还是转头看窗外,两人默契地在没有人的时候选择沉默。 等到了机场下车,两人和经纪人一下子被人群包围,摄像机长/枪短/炮和无数摄像头都靠近过来,连出道时都没有获得过这样的关注。 仅仅是一天的热搜,就足以让她们在短时间内被大众关注着,但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维持,很快这种关注就会散去。 现在她们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留住这些目光。 两人都没戴口罩,漂亮面孔一览无遗,朝哪里看过去立马引发阵阵欢呼。每个人望过来的眼睛都火热异常,期待着她们营业。 经纪人在前面开路,两边有维持秩序的保安,两人在座位上坐下,狂热的粉丝在她们对面坐下但灯光不断闪烁。 楚湘没有面对太多人的经验,即使在公司时训练过也没有实战经验,思索着摆出什么样子才最大限度地迎合了粉丝,肩上忽然一沉。 是阮淮水把头靠到了她的肩膀上。 楚湘太惊讶以至于做不出反应,对面的粉丝已经迅速地按下快门,她只能把惊讶的表情收回去,尽量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 幸好没靠多久,阮淮水又坐了回去,楚湘悄悄坐直身体,努力尝试着和对方进行交流:“怎么会这么多人啊?” “公司没这个钱请人过来吧。” 在阮淮水的眼里,公司是不够有钱的。楚湘想到过去,牵动嘴角笑了一下,这一幕也被镜头捕捉。 手机已经被经纪人拿走了,又实在无聊,阮淮水拿着手里的机票看起来,看完自己又拿过楚湘的看起来。 “这一次要去三天啊。” “嗯。” 楚湘点头,面不改色地把机票从阮淮水手里拿过来。 阮淮水凑到她耳边低语:“你到底会不会营业啊?” 话说完了,阮淮水依旧靠着她的脑袋,声音呼出明明带着热气,可机场的空调吹着,冻得楚湘一激灵:“拿你对靳甜的那一套来应付我就好了。” 楚湘点头,这样的方法让她很快明白了究竟要怎样营业,她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阮淮水的脑袋。 “今天早上喝牛奶了吗?” 第3章 她的语调放得很柔软,目光里含着笑。 粉丝又一阵沸腾,无数的镜头对准她们,真心或假意地欣赏着她们的演出。 “再喝就长到天上了。” 阮淮水坐直,从善如流地接住她的话,拿手在两人的脑袋比划一下:“我已经长得这么高了,你才要多喝点牛奶赶上我。” 终于熬到登机,楚湘和阮淮水交了机票,在粉丝的注视中上去了。 紧绷过度的楚湘终于放松下来,系好安全带之后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连中途的餐盒都没吃。 下飞机的时候又迎来了一波人群,睡饱的楚湘精神很足,冲镜头摆手微笑。 阮淮水今天穿了黑色无袖t恤搭牛仔裤,挂了条项链,配黑色鸭舌帽,及肩短发落到锁骨处,眸光沉沉。掩饰不住的bking气,所到之处一片尖叫。 “老公好帅!看我!” 没想到还有这种称呼,楚湘好奇地看过去,发现持着相机的女孩也满脸稚气,看起来只是个大学生。 女生和楚湘对上眼神,无辜地冲她笑:“我错了,阮淮水不是我老公。” 粉丝不能舞到正主面前算是cp粉的普遍共识,即使在心里两人已经爱恨纠葛过千百次,在面上也不能把两人混为一谈。 楚湘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碍着粉丝表白爱豆了,没感受到粉丝弦外之音的她点点头:“没事的,可以这样叫。” 粉丝爆发出小范围的欢呼,楚湘还没来得及明白,就坐上了前往拍摄的车。 经纪人把手机递过来,一人一台,楚湘顺手把阮淮水的也接了过去:“别看这只是网综,热度还是挺高的,你们记得在节目里好好营业,拿手机发个微博吧。” “好。” 阮淮水应了一声,打开摄像头对准自己:“过来拍个合照。” 楚湘犹豫了一下。阮淮水已经转过来,语气很平淡:“靳甜。” “怎么了?关我们甜甜什么事?” 经纪人也很喜欢靳甜,活泼可爱的小孩在哪里都讨人喜爱。见两人无端提起,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没事。” 楚湘却明白阮淮水的意思,对方希望她以面对靳甜的样子来营业,她凑过去,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阮淮水按下拍摄键,楚湘转头去编辑自己的微博了,感觉眼前亮光一闪,只以为阮淮水在自拍没留意。 等她把编辑好的微博发出去,再一刷新,阮淮水的微博也跳了出来。 【moon-阮淮水:现在在拍摄的路上[照片][照片][照片]】 没有自拍,一张是两人刚才的合照,一张是两人在机场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刚才她编辑微博的照片。 自己的侧脸线条原本是并不柔和的,无表情的时候望着镜子也会被自己凶到,可是在镜头里她皱着眉头,只显得苦恼无措,让人联系到苦兮兮的小猫咪垂头丧气脸,不会给人恶劣的观感。 楚湘还在发愣,阮淮水凑过来帮她点了个赞:“营业,要记得做全套。” “好,你也帮我点个赞吧。” 楚湘点头,垂下眼帘。 阮淮水比她想象中的更擅长营业,她也应该像对方一样。前尘往事不堪回首,时间的风沙掩埋过后,谁都不应把它刨出来接受暴晒。 第3章 从车上下去,两人就被节目组的常驻嘉宾包围了,三人站在车旁边冲她们招手:“欢迎新人!热烈欢迎!” 两人来之前做过足够的功课,固定的三人分别是昔日为爱隐退今日复出的影后戴月,过去的水果台的主持人王理想和某个和她们一样不知名女团的成员严洋洋。 “大家好啊。” 楚湘拖着行李箱站定,被观察的同时她也观察着三人,或许是在这里不需要面对粉丝和大众,三人打扮以宽松舒适为主,戴月的长发用筷子盘了起来,落下几缕若有若无勾着脸庞。 “我是moon的成员楚湘。” “我是moon的成员阮淮水。” 两人并肩,几人在镜头面前例行公事地交流几句,严洋洋上前来替她们拉行李,一手一个把两人的行李包圆:“房间在一楼,我替你们拿进去。” 戴月转身:“我和理想哥给你们榨果汁,喜欢喝什么果汁啊?厨房里有苹果、桃子和西瓜。” “我喝蜜桃汁。” “我也喝蜜桃汁。” 严洋洋把行李拿到了门口,拍手给两人让出空间,楚湘道谢后发现,里面只有一间房间。 这意味着她要和阮淮水待在一间房间里。 严洋洋解释:“里面有两张床,都是大床,要睡一起也没关系哦。” “好。” 阮淮水先她一步把房门推开,把她的行李箱也一起拎了进去,楚湘跟在后面进去了。房间比宿舍里的更大,两张床确实面积不小,一张挨着衣柜一张挨着窗户,外面的阳光就这样透了进来。 “你睡哪一张?” 楚湘握住了行李箱的把手,习惯性把选择权交给年龄较小的成员。 阮淮水动作顿了一下,拖着行李箱到了靠柜子的床边:“我不喜欢晒太阳。” 比起阮淮水,楚湘确实是喜欢晒太阳的那个,宿舍里的房间就是最明亮的,无聊时常常坐在阳台欣赏落日。 阮淮水应该是没发现的,毕竟从恋情开始到结束好像少有住在一起的经历。 “好。” 楚湘如愿睡上靠窗户的床,也打开行李箱拿了些东西出来放好,没换衣服,两人就这样依次出去喝蜜桃汁。 在木椅上两人并肩坐在了一起,尽管没有碰到对方,但还是下意识地僵住了身体。 毕竟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凑近过了。 戴月给她们两人端了蜜桃汁过来,饮料装在玻璃杯里,放了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声音。她年纪不到三十,婚姻不幸让她隐退后又复出,眼尾已经有了细纹,比起过去更多了沉淀的韵味。 此刻她只松松地用筷子挽了个发髻,棉麻质地的长裙并不服帖,让她看起来更随性洒脱了。 “你们几岁了?看起来都不到二十的样子,年轻真好。” 她在阮楚两人对面坐下,笑盈盈地望过来。 楚湘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她在生人面前拘谨,更何况过分美丽的事物总让她生出敬畏心。 “你们喜欢吃什么菜?我待会给你们做。厨房里有土豆、西蓝花、辣椒,还有包菜。” “酸辣土豆丝。” “包菜。” 报完菜名之后,戴月又起身往厨房走,走了一半又回头:“那边有肉,拌点饭喂一下外面的旺财可以吗?” “好的!” 两人一起应下来,楚湘却下意识转头看了对方一眼。 阮淮水以前是怕狗的。无论体型大小哪怕亲人得吐舌头摇尾巴,稍稍一靠近阮淮水,她就会怂得大叫后退。 “你去拿肉吧,我去外面拿饭盆。” 楚湘在外面拿了饭盆,清洗干净后装了粥再让阮淮水拌上肉,端出去时知道是放饭的聪明小狗围着她不停摇尾巴。 “你站在这里就好。” 在靠近狗一米时,楚湘把碗端到自己手里,走过去放在狗狗面前,狗狗兴奋地开动起来。 严洋洋也来到了两人身边,拉她们去看会生蛋的母鸡,又去看可以钓鱼的湖,天色渐暗,波光粼粼,夕阳一半落进湖里,像燃烧的火球。 “晚上吃完饭,我们可以在这里钓鱼。比赛钓鱼好不好?你们会钓鱼吗?” 两人一起摇头:“没试过。” “那正好,有机会可以试试了!” 严洋洋很开朗,笑起来的时候有酒窝,望着楚湘时让她浑身的不自在都消退下去了。 “好,我很期待。” 楚湘的目光落在了湖上,再走了几步闻到饭菜的香气,三人重新回到民宿里。 小饭桌被王理想搬到了外面,天色暗下来,在不算明亮的灯光里吃饭,一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的星辰。 戴月还在做菜,严洋洋忙着端菜,王理想在打下手,楚湘和阮淮水进去,自然地一个拿碗一个盛饭。 等一切准备好了,大家开始动筷,阮淮水理所当然地坐在楚湘身边。 桌上摆了四个菜,手撕包菜,酸辣土豆丝,还有可乐鸡翅和西蓝花炒猪肉。 “你们都成年了吧?” 王理想笑起来,他年纪大,过去压力大的时候喜欢喝酒,时间一长也就戒不了了。 “想喝酒吗?” “我们不太能喝酒,有其他饮料吗?不好意思……” 楚湘面露难色,就她所知,阮淮水和她一样不太能喝酒,不过阮淮水从来没在她面前喝过,具体多差劲她也不太清楚。 这样想着,楚湘偏头看了阮淮水一眼。 后者也在看她,对视着笑了笑:“我能喝酒,你别不相信。” “真的吗?” 严洋洋已经跑进去从冰箱里拿了三罐菠萝啤出来,轻轻松松地拉开环,放在两人面前一人一罐。 第4章 “我们都还不太会喝酒。” 王理想听了只笑了笑:“那就太可惜了,你们尝不到好酒了。” 包菜很水嫩鲜甜,酸辣土豆丝的酸辣程度也是适度的,可乐鸡翅带点甜味。 楚湘吃得不亦乐乎。 而身旁的人食欲不振,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喝菠萝啤的样子,她没留心。 吃饱之后,五人在饭桌上聊职业谈人生。 戴月失笑:“我那时候,唱跳的爱豆还没有发展到现在这种规模,我也没有很好的嗓子,公司选拔女团没有选我,最后就去当了演员。” 王理想闷头喝酒。 严洋洋有一张肉乎乎的脸,她望着众人笑,酒窝露了出来:“我也没想到能被选上,我本来可能是喜剧演员那一波的,因为没有很瘦嘛,脸也圆,选进去了就拼命减肥,但是还是会有人嫌我不够瘦。” 阮淮水冷不丁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无论你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满意的,只不过现在他们盯着你的体重,就算你真的足够瘦,也还是会有人觉得你不够好。” “不要在意这种人,你为他们分心,他们才觉得开心呢。” “好。” 严洋洋应下来。 楚湘却觉得阮淮水说话的状态不对劲,她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耳尖已经烧起来了,但是脸没红。 “你喝醉了吗?” 阮淮水猛地摇头,明明现在已经是bking了,冷傲得像时刻会跳出来咬断人的喉管的豹子,在这一刻却好像回到了过去,刚开始对她百依百顺的样子。 “我才没喝醉呢。” 阮淮水转头,认真地把话题接下去:“我为什么当爱豆呢?其实我一开始想当的是独立的音乐人,我想写歌,我觉得穿着裙子在台上唱唱跳跳的爱豆和音乐人不一样。” “然后呢?” 严洋洋被带着矛盾的开头吸引,四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阮淮水身上。 如果阮淮水去当写手应该很不错,起码比她会留钩子,能够引起读者的好奇心,会让人有看下去的欲望。 “有人让我明白其实音乐是共通的,我抱着那些自以为的优越感是很蠢的事情。” 阮淮水又喝了一口菠萝啤,酒精作用下,她的眼睛像是有火被点燃,猛地转头望向楚湘:“就是你。” 被折叠后妥帖放置在回忆抽屉的记忆似乎受到召唤,争先恐后地想要像潮水一样涌出来。 楚湘眨了眨眼,把某些情绪在短时间内掩饰过去,又重新看向阮淮水:“想不起来了。” 严洋洋鼓掌:“听着像偶像剧一样,好特别啊,难怪你们的关系那么好。” 两个大人也认真地注视过来,众人目光的焦点现在落到了楚湘身上。 “我……想不起来了,好像稀里糊涂就进去了,小时候不是都会有傻乎乎的梦想吗?我的梦想就是成为闪闪发光的大明星,被很多人爱着。” “现在实现了吗?” 严洋洋看向楚湘,而她笑着摇头:“其实我们是这几天才有的关注度,之前根本不火啦。” 又不咸不淡地聊了会天,话题突然又回到了煽情的方向。 “我人生中最后悔的撒谎,是那时候刚结婚,有一个导演来找我出演电影,剧本和班底我都了解了。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但是我前任那时候不同意,最后只能拒绝了那个导演。” “我对他说,不好意思不感兴趣的时候真的快要哭出来了,那真的是很好的一部作品。” 戴月怅然地叹气。 王理想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关系,个人有个人的际遇。” 王理想想从口袋里掏烟,看了一眼摄像机又作罢,无奈地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其实也不是没有,过去拍第一部戏的时候,很想用一个女演员,最后投资方让我换人了,我对小姑娘说‘对不起’的时候觉得心在颤。” 王理想叹气。 严洋洋也叹气:“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做爱豆,不是不喜欢就是……我的身材可能不太适合。” 说到伤心事,她扯着嘴角想笑一笑,眼泪却很快落下来,楚湘急忙扯了纸巾去给她擦。 “其实我真的有面临很多,很多很多的恶意。” 严洋洋垂着眼睛,用纸巾按在脸上:“大家总说不要制造身材焦虑。其实有很多人说我这个体重做爱豆就是在污染眼球,说我根本不配出道,说我是坦克……” 太多难听的话了。 严洋洋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又看向下一个人,阮淮水:“你呢?” 楚湘察觉到不对劲,阮淮水已经笑了起来,虎牙露出来带点锋芒:“我和喜欢的朋友吵架,骗她说,我从来都不喜欢她。” 楚湘在记忆长河里捕捉到了相似的片段。 “楚湘?你以为我很喜欢你吗?我告诉你,其实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阮淮水那时候束着马尾,整个人激动起来脸和脖子连着一片的通红,她不觉自己的哭腔听起来多逞强。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第4章 “到你了。” 阮淮水打断她的思索。 楚湘点一下头,就着话题说了下去:“我也撒谎,最后悔的是……我如果撒谎,大多数都不会后悔,因为有撒谎的理由。” “最后悔,可能是因为害怕同组合的妹妹吃巧克力吃坏牙齿,骗她说巧克力没有了。” “她伤心了几天……因为我们饮食方面有经纪人和助理共同监管,零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话题从沉重变得轻松起来,又闲聊了几句就结束了这顿饭,楚湘帮着收拾碗筷,洗碗之后回房间准备洗澡。 房间门关上了,两人也各自摘麦准备睡觉,阮淮水忽然朝她走过来,又在离她两步的距离停下:“你别误会了,我今晚不是说你……” 原本已经把这件事揭过去的楚湘又想了起来,她点头,轻描淡写:“我知道了。” 在这一刻,楚湘忽然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答案。 她那天抬起头,看着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小朋友:“我已经玩腻了,宝宝。” 恋爱时刻多甜蜜,小朋友宝宝崽崽全是爱称,对方望着她的眼睛每一刻都在渗着蜜糖。当时快乐过吗?答案是肯定的。 楚湘的反应很冷淡,落在阮淮水眼里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比有所动摇更刺痛她的心。 楚湘没想那么多,是不是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全是往事,像梦一样虚幻的抓不住的。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第一次看见这句诗的时候,楚湘就回忆起和阮淮水恋爱的时间,和全心全意热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不能说是不快乐的。而她也真的有对眼前的人动心,但……彩云易散琉璃脆。 美好的东西总归是留不住的。 楚湘不是可以活在美梦里的人,她决定踏进圈子的时候是因为公司当时的星探打包票会给练习生补助,比兼职赚得多一点,也比兼职轻松。 但阮淮水本来就像是美梦里才会出现的主人公,本来不应该和楚湘有交集的人,两人在一起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不安笼罩。 就像是一个乞丐忽然得到万两黄金,那种狂喜和不安,害怕会失去一切的惶恐。 最后,果然是失去了。 不算意外的结局,楚湘想象过很多次,但没有想过是那么戏剧化的结尾。反正故事最后总需要结局,戏剧化也无可厚非。 这一夜,楚湘睡得不好,她梦见自己回到出道前的那一段时间,和阮淮水说分手的那一段时间。 对方一次又一次地不甘心地质问她。 “你明明喜欢我的,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我不分手,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我不同意!” “到底为什么这么快就不喜欢了?我还可以做得更好的……” “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哭到整张脸都红了,声音都变调,望着她的阮淮水不能说是不可怜的。 醒过来的时候,楚湘还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还陷在过去里,看见旁边床坐着的阮淮水吓了一跳。 现在的阮淮水是及肩短发和过去不一样了,也不会再继续陷在过去的感情里了。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楚湘从床上起来,洗漱完之后一起出去,还是自己过去喂了小狗。 严洋洋路过看了眼也笑:“湘湘你别把阮淮水惯坏了,有事也让她做。” “不是,她很怕狗,看见狗会走不动路。” “没有很怕。” 同时出声的两人都愣了一下,楚湘下意识去看对方表情,而阮淮水变扭地别开脸。楚湘慢一拍,想起来自己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出道前一起出去逛公园的时候,阮淮水看见迎面走来的大狗顿住脚步,要楚湘挡在前面。 楚湘也愣一下,而严洋洋很自然地接下去:“好呀,如果淮水你不害怕的话,那今晚就你来喂狗狗吧。” 第5章 “喂就喂!” 阮淮水是对激将法毫无抵抗力的人,最讨厌别人说她不行,平时也会翻黑子评论来看自己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楚湘想开口,又把话咽回去。等到下午的时候大家拿了鱼竿一起去钓鱼,在莲花形的石板上坐下,等待鱼上钩。 “首先要调配两种鱼饵,因为不同的鱼的喜好不一样,有些喜欢酒泡米,有些喜欢蚯蚓。” “先倒一些酒泡米下去,慢慢等。” 王理想一看就是颇有研究,不急着摆弄自己的鱼竿,先看着剩下几个人把鱼竿摆弄好。 “把蚯蚓串上去,不串上去鱼难道会自己咬上来吗?还是小楚你要学姜太公?” 楚湘点头:“我有点害怕它。” 在小桶里不断蠕动的蚯蚓看起来肥肥胖胖的,鱼也许会很满意这点断头饭,但楚湘实在下不去手,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我来吧。” 旁边的阮淮水伸手把她的鱼竿拿过去,拎起蚯蚓把它插在鱼钩上,又帮她把鱼钩抛进水里,动作一气呵成楚湘甚至还没做出反应。 “谢……” “不用谢。” 阮淮水摆着一张优等生的高冷脸,看也不看她一眼,像全神贯注在钓鱼。 “要不我们来比赛谁钓的鱼多怎么样?” 严洋洋忽然提议,她拎着两个小桶搬到楚湘和阮淮水中间坐下,又探头和另一边的戴月交流:“戴老师和王老师一组!我们三个人一组!比赛谁钓的鱼多,谁赢了今晚就能拿到一小时的电子产品使用权!” 她嘟嘴和镜头抱怨:“我已经好久没有进行凝砂了……我害怕被踢出群!” “好啊!我们两个人就和你们三个人好好比一下!” 王理想笑得很和蔼,他没上手,但低声和戴月交流着什么。 严洋洋也转头和楚湘阮淮水交流:“你们不想玩手机吗?我好久没碰到手机了,好无聊啊……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大瓜,哪里的房子会不会塌。” “不过塌了也轮不到我上位啦,很有自知之明的。” 严洋洋确实不是主流审美的白幼瘦甜妹,天花板有限,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去影视剧里打酱油,在综艺里充当背景板。 楚湘听到这里也伤感起来,想说点什么却又不好开口,她旁边的阮淮水却冷笑一声:“为什么轮不到你?” “你如果一直抱着这种想法,那什么好事都不会轮到你。人不能否定自己,不要和自己说不行。” “大众不能接受你,那你就努力,去变得更好,去变得光芒万丈,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你的优秀。” 楚湘没想到对方会说这种话,而严洋洋也愣了一下,她点头:“也很有道理,如果我足够优秀,那所有人都不得不注视我了。” 钓鱼钓到天黑下来,三人钓出来的鱼勉勉强强地打败了戴月和王理想,后者笑:“没事,反正我们不爱用电子产品,让你们年轻人玩玩吧。” “好嘞!” “谢谢前辈。” 拎着装满鱼的小桶回去的路上,严洋洋不忘打趣阮淮水:“今晚你来喂狗吧?你说过不怕的,没忘记吧?” “没忘记!” 阮淮水把声音扬得很高,连前面走路的戴月都回头看了一眼:“小朋友别吵架啊。” “那楚湘你不许帮她!” 看着严洋洋拌好小狗的饭递到阮淮水手里,楚湘还坐在边上择菜,余光瞟过去,下手的动作更快了一点。 反正对方也帮过她串蚯蚓,而且在镜头下还能营业……一箭双雕。 楚湘很快说服自己,把弄好的菜放到厨房,悄悄绕过鸡圈,走近小狗所在地——阮淮水如她所想还站在边上离小狗远远的,抿着唇和小狗无声对峙。 “汪!” 小狗当然不知道为什么愚蠢人类拎着饭盆又不向它靠近,本能向前冲了几步又被锁链勒住。 楚湘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一人一狗的目光也从对方转移到了她的身上,阮淮水捏着饭盆的手指更用力了:“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帮你。” 楚湘把饭盆从对方手里接过去,走近几步放在小狗面前,狗狗欢快地边吃边摇起了尾巴。 阮淮水看一眼小狗,神色复杂:“谢谢你。” “没事,你白天不是也帮我串过蚯蚓吗?” 楚湘答得很轻快,风带点凉意把她裹挟住了,她转身走得比阮淮水快一步,而对方慢一拍地跟在她身后。 穿外套显然有点迟了,楚湘在吃晚饭时已经开始发热,被按着吃了感冒药后早早上床准备休息。 阮淮水推门,把手机交到她手里:“一小时的电子产品使用时间。” “好,谢谢你。” 楚湘接过去,打开来信息最多的就是被置顶的靳甜,对方说两句话发一个表情包,可可爱爱。 【靳甜妹妹:欸!在那里好吗?习不习惯】 【靳甜妹妹:不回我是没有看到吗?】 【靳甜妹妹:我要闹了我开始闹了我已经在闹了】 【靳甜妹妹:才知道手机没收了呜呜……想你】 【靳甜妹妹:哇塞!有网剧和我们接触了耶!虽然经纪人在谈但是好像比较稳妥,还在谈价格!到时候我们可能全队进组!笑死】 【靳甜妹妹:上课好累啊学习好累啊】 楚湘笑着把消息一条条看完,发了句【方便打电话吗】,下一秒微信视频电话邀请就弹起来了。 靳甜扎着马尾,化了清淡的妆看起来很像小朋友,事实上真的是队里最小的小朋友,大学还没毕业。 “我想你了,你也想我吗?” 楚湘笑起来,旁边的阮淮水走过来入镜,对着另一边的靳甜笑了笑,自觉笑得很挑衅:“我们也想你。” 靳甜果不其然被噎住了。 阮淮水和靳甜是不对付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恋爱时阮淮水也没对靳甜表现过不满,分开时却成了针尖对麦芒。 靳甜也和楚湘告状,阮淮水把她的巧克力吃完了,喝了最后一瓶牛奶,抢了她喜欢的面包。这种小事楚湘听过就忘了,像两个小朋友斗气,但她的心当然更偏靳甜一些。 “我今天上课了,现在在写作业,好辛苦。” 楚湘把书本立起来给两人看,又举着手机去找组合里的另外两人,闵荞穿了睡衣在客厅做瑜伽,齐嘉灵戴着眼镜在刷题准备考试。 “大家都辛苦了。” “我也很辛苦。” 挂电话之前,靳甜又补充一句,看着楚湘可怜巴巴:“你回来了,我能再吃一点巧克力吗?” “就一点点。” 心满意足的靳甜欢呼一声,挂断电话也捧住脸满心期待。 而屏幕外的楚湘和阮淮水也重新变成熟悉的陌生人,继续扮演恋爱戏码。 “我有点困,先睡了。” 楚湘背对着阮淮水躺下去,熄掉半边灯,声音很低,但对方的声音更轻微,像她过去爱看的小说里的传音术,悄悄地溜进她的耳朵里。 “晚安。” “晚安。” 今天也要好好营业。 第5章 第二天醒过来确实感冒了,楚湘边打喷嚏边从行李箱里找出牛仔外套穿上,走出去的时候严洋洋对她笑:“湘湘,起床啦?” “过来喝白粥,可以配榨菜。” 对方笑起来的样子说不奇怪是假的,不是刻意营业的假笑,是像藏了什么秘密不可告人,细碎的光在眼睛里一闪一闪。 “好。” 楚湘顺路在阮淮水身边坐下,准备起身盛粥,被对方按住:“等一下,我去给你装。” “嗯?” 即使是营业也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病号就好好休息。” 阮淮水拿了新碗去盛粥,回来直接端到她面前,连她喜欢的小菜——辣萝卜都往她面前推。 其心可嘉。 楚湘端着碗,里面的粥像是煮的时候放少了水,黏糊得变成一大坨米糊,让人毫不怀疑划粥割齑的真实性。 她很挑食,不爱吃太软的米饭,也不爱喝太稠的粥。但在节目上只能欲言又止,夹了辣萝卜到碗里吃,努力把不适咽下去。 但不熟悉还好,朝夕相处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阮淮水跟在她后面把碗放进洗手池,声音平淡:“这粥煮得真难吃,是吧?” “镜头还在拍,你怎么说这种话……” 楚湘也懵了一下,还在想这个片段被截出来营销号联动嘲讽的可能性,阮淮水冲她笑了笑。 阮淮水过去不这样笑,分手后毫无挽回余地闹腾一段时间后,就常常这样笑。像压了火气在心里又隐忍不发,笑得人忍不住抬头看看是不是头顶悬着刀。 严洋洋走进来打破了尴尬气氛,像没注意到两个人的异样,她伸手挽住楚湘的手:“我以为你还会再吃一碗呢,阮淮水煮的粥,这么不给面子啊?” 第6章 “你煮的粥?” 楚湘是真的没有想到,在她心里阮淮水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朋友,主动下厨这件事太令人意外。 “对不起……我早知道就多喝两碗了。” 楚湘说不出其他话了,对方毕竟是前任,再感动都有层膜隔在两人面前,只能徒劳地对着墙演戏。 她是真的没有演绎天赋,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去网剧里打酱油好。 “不喝才好,煮成这样喝了可能会更难受。” 阮淮水低着头,语气很强硬,垂着眼帘神色复杂。 楚湘忽然想起阮淮水说过的“怎么对靳甜就怎么对我”,电光火石间的冲动,清醒时自己的手已经覆上阮淮水的脑袋。 还揉了一下。 “下次还有机会,继续加油。” 明明对方比自己高个,伸手摸脑袋的行为像在应付小朋友,但楚湘好像有一刻穿越回几年前,还在恋爱的时候。 那时候的阮淮水总是软乎乎的像踹一脚会倒地不起的狗狗,说什么都像在撒娇,一言不合就要被安慰被抱抱。 楚湘回神过来就把手撤下来,阮淮水正好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不难看出意外。 是营业。 只是营业。 “嗯,我下次会做得更好,会让你更喜欢的。” “好。” 走出厨房的时候,楚湘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卖姬果然是有技术含量的。严洋洋挽着她的手出去散步,边和她聊天。 “你们女团成员的关系比我想象中好多了啊……” 被一些娱乐圈文和拉踩通稿洗脑,严洋洋已经对圈内处处水深火热深信不疑。 “其实我们关系挺好的……” 楚湘认真地掰整她的想法:“我们平时很和谐友善,吃饭剩一块肉了都会互相谦让一下。” “哇!你们不会因为抢资源互相扯头发抓脸吗?” 楚湘一听就知道她肯定看了一些泰剧,心平气和地回复:“我们整个团都没有资源,连个资也没有,撕不起来的。” 大家糊作一团,搞什么内斗,没必要的,搞好关系考证书都能共享复习资料。 严洋洋也忍不住笑。 “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阮淮水在请教戴老师,问她怎么煮粥,说你生病了,想给你煮粥。” 这下心情复杂的人变成了楚湘,她回头看一眼,阮淮水跟在两人身后,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句,抬起头来。 阮淮水开口:“也没什么。” 明明是很锋利的眉眼,和过去不同的冷硬脾气,但楚湘毫不费力地回忆起对方过去的样子。过去的阮淮水,在这时候就会抿着唇看她,瞪着眼睛要流眼泪要她哄。 好奇怪。 好像从来没有忘记过的。 楚湘的心一紧再紧,面上却露出笑容来,抱着严洋洋的胳膊继续走。 在农家乐的日子很轻松愉快,事实上她们在节奏很快的城市里也同样愉快,因为根本没有通告可上,只不过偶尔也被要一辈子十八线的焦虑席卷。 时间过得飞快。 在离开前的晚上,她们一起复刻了过去的影像,拿着冰淇淋在院子里对着镜头,阮淮水端着吃了两口,然后喂了楚湘一口。 和过去一样的行为。 但是不可避免地想起“物是人非”四字,楚湘愣了一下,在冰淇淋抵在唇边也忘记要吃,愣神一会之后起身:“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间补一下妆。” 太明显的落差让严洋洋也只能努力打圆场:“太阳太大,你的睫毛膏好像有一点化了。” 楚湘在厕所里对着镜子研究妆容的时候,阮淮水也走进来,前者沉默着等待对方发话,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六十秒。 “和我营业就这么难吗?” 像咽下刀片,刮过脆弱喉管,一路血肉模糊。 阮淮水想姿态再轻松漂亮一点,可是她做不到,她在对方面前好像永远没有冷静理智。要么是黏得让人厌烦的赖皮糖,要么是伶牙俐齿的恶犬。 “不是,我有点不舒服。” 楚湘在镜子里冲她笑了笑,看起来云淡风轻,没把过去的事放在心上。 只有我,只有我走不出来。 阮淮水想再说什么,但她的自尊已经不容许她再说一句“怎么对靳甜就怎么对我”,只能转身走出去。 再出来时,楚湘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对方把勺子推到她唇边时,笑着完全咬下去:“很好吃。” 说不清真心假意,楚湘的耳尖通红,和大家道别上车后红也褪不下去,半盒冰淇淋还在她手里。 丢了浪费,索性一口一口吃下去。 阮淮水坐在她身边,难得地沉默着,望着窗外,连呛人的话都不说。 两个人到了机场才把冰淇淋盒扔掉,等待登机时粉丝围着她们,叽叽喳喳:“录制了什么综艺?宝宝辛不辛苦?今天开心吗?” 楚湘和阮淮水并肩坐着,听见粉丝的话,她下意识一个一个问题地回答:“录制了一个网络综艺,到时候播出会宣传的。不辛苦。” “你们来接机辛苦啦。” “今天很开心呢。” 阮淮水和她坐得不近,虽然挨着,中间还能挤下半个人,也对着旁边的粉丝打招呼:“谢谢你们过来看我。” 她眉眼冷着傲得很迷人,粉丝靠近一点的被目光扫到,捂着小心脏努力不让自己嗷嗷叫起来,性取向快弯成蚊香了。 “你们可以一起营业吗?” 爱豆糊糊的就没有唯粉出警,嗑cp的郝多大着胆子发问。自从面临过男爱豆塌房的惨剧,她立刻划清界限开始追女爱豆,最近在热搜上一巡逻就美美嗑到。钞能力让她速速来到现场追星,近距离看爱豆营业。 阮淮水下意识去看对方表情,而楚湘对她很温柔地笑了一下:“你想要什么样的营业?” 郝多脑海里闪过很多同人图,都属于做了会被骂仗糊行凶的,撑着笑容建议:“你们可以用手比个爱心吗?” 她说的时候声音带着颤,被线下追星的效果美到,糊糊的爱豆对应感也很好。虽然阮淮水很a很对她胃口,但是被楚湘望着也好喜欢哦…… “可以的。” 楚湘抬起右手,大拇指向下,曲起四只手指和阮淮水比了个爱心。阮淮水恰好也做出了相同手势,比在一起不算奇怪。 但阮淮水的手指比她纤长,比出来的爱心也更赏心悦目一点。 楚湘的目光在爱心上停留一阵又移开了,营业稍纵即逝,她接过其他粉丝递过来的信件,笑着一一回答问题。 也终于熬到登上飞机,不需要在粉丝面前掩饰什么,楚湘塌下肩膀,困意袭来,不自觉地就靠着另一边睡过去。 人哪怕坐在人群里,哪怕左右手一手一个人,身体也还是会更靠近信任的人。 阮淮水是相信这个原理的,但现在,楚湘朝着她的方向倒了下来。早上因为那份做得不算好的没有被人认可粥生出来的怨气好像一下子散开了,她小心地调整着坐姿让对方睡得更舒服一些。 也看着助理拿来薄毛毯,轻柔地盖在对方身上。 看来科学研究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又或许说人睡熟了就会东歪西倒。 阮淮水肯定,清醒状态下的楚湘,不会往她的肩膀上靠。太笃定了,以至于心脏闷疼,她转头看机舱外面的天空,飞机在云层里穿梭,云那么近。 但是抓不住。 云是会飘散的。 人不能妄想去抓住要飘散的云。 阮淮水想笑也笑不出来,掏出手机对着机舱外面的云拍了张照,觉得今天的云也格外美丽。 待会就发微博营业吧。 这样美丽的云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看到。 第6章 楚湘醒来的时候飞机也快停了,她被阮淮水推醒,戴着口罩懵圈地跟着对方下飞机,再一次陷入粉丝的包围圈。 千辛万苦地从粉丝之中走出去,上车,合上车门前两人被经纪人杨柳一通教育。 “别以为现在的人气就是顶点了!现在来的人可能一半都是为了看热闹,别以为现在就能懈怠营业了,好好努力,才能把现在的路人转化为你们的粉丝!” “知道了。” “嗯。” 阮淮水的态度比楚湘的更敷衍,杨柳想劝两句又咽下去,看着两人回宿舍:“最近接个双人广告怎么样?国牌化妆品某个系列的推广,后续说不定还能约到双人直播……” 阮淮水转头看窗外,靠近楚湘那一边的耳朵如果可以,它会竖起来晃一晃。她不想直接转头看着对方,太热烈的态度只会让人厌烦,也许是因为这样她们才分手的。 楚湘神情放松,她还没从粉丝的围堵里面回神,被热烈的爱意砸得有点晕:“那就接吧……” 比起阮淮水,楚湘才是最难攻克的人,她看起来很软和,但原则坚定得能磨两小时都不松口。 第7章 眼下被经纪人抓到她软弱的时候,马上就把通告拍板定下来。 回到宿舍已经十一点了,靳甜兴冲冲地来开门,对上阮淮水的黑脸,后退一步想让开位置然后去迎接后一个人。 但阮淮水没动,两人对峙了一分钟,阮淮水把行李箱的把手塞到她手里:“挺重的,你帮我拿一下吧。” “哦……” 靳甜拖着箱子进去。 而楚湘正拎着行李箱,忽然有细长手指握上她的行李箱杆,靠力气上的优势把箱子夺了过去。 楚湘愣了一下:“这里没有镜头……” 出口就知道不应该说这话,但如果对象是阮淮水,其实不那么奇怪。毕竟她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到了冰点了。 连营业都觉得问心有愧的程度。 阮淮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就在楚湘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阮淮水看了过来,掀起唇角:“平时多营业,镜头里面才会显得自然。” “好。” 楚湘应了一声,跟在后面让阮淮水给她拎行李箱,接受了客厅一波震惊的眼神洗礼。 齐嘉灵差点要说脏话了,她最近偷偷摸摸又开始玩农药,菜又爱玩,经常被队友输出,很快就学坏了。 过去的暗流涌动她是最清晰的,看着这一幕下巴都快掉下来,嘴巴比大脑快了一步:“这个综艺……有点东西。” 闵荞点头,因为惊讶,御姐脸看起来也有点呆:“想不到啊。” 靳甜一回头,看阮淮水给楚湘献殷勤了,表情也很复杂,推着楚湘回了房间:“拍摄节目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我洗个澡出来和你说。” 舟车劳顿,楚湘也不免疲累,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心里还想着靳甜刚才的问题。 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楚湘最先想起来的是味道不怎么样的白粥,阮淮水喝醉的样子,因为怕狗拎着碗远远站着的样子…… 想什么呢,分手这么久了,忽然又旧情复燃是说不过去的。只是楚湘的身边忽然只剩下阮淮水,在陌生的环境里,出于营业或真心,她们都或多或少地向对方靠近了一些。 搓着头发出去的时候,靳甜不在,楚湘翻了翻抽屉也没找到吹风筒,只能向客厅的人求助:“妹妹们,有吹风筒吗?” “我给你找找。” 闵荞在抽屉里拿了吹风筒给她,而楚湘拿着它望房门口走了两步,忽然想到阮淮水会不会也需要,看向闭合房门的时候房门打开了。 阮淮水果然洗了头发,发丝湿了贴着脸一缕一缕,看起来脸更小,表情反而更凶了。 楚湘站在原地和阮淮水对视着,大脑飞速运转。 阮淮水看着我手上的吹风筒,我要不要给她呢?可是我的头发也没有吹干啊……不过我的是长发,吹起来可能花费的时间会更多,比阮淮水慢……但是我已经拿着吹风筒了,递过去给她也显得很奇怪……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一分钟,一个在楼梯上一个在楼梯下,被俯视着的楚湘觉得莫名尴尬。 端着水杯在饮水机接水的齐嘉灵只看见楚湘站在楼梯口不动,走过去拍了拍她:“怎么站着不动呢?” 一转头就明白了真相:“啊,我去看电视了。” 说实话,齐嘉灵也不敢搅混水,她插一脚可能两个人会更尴尬,她也不懂女同性恋的爱恨情仇。 我们直女什么都不懂的。 在楼梯口再站一会所有人都会怀疑了。楚湘深吸一口气,拎着吹风筒上楼,在经过对方身边时阮淮水侧了侧身。 楚湘在转身的时候松了口气,走了几步才进房间,一回头就看见跟进来的阮淮水,吓得差点心脏停跳。 “排队等你吹头发。” “哦。” 楚湘应了一声,转过头去吹头发,嗡嗡的声音伴随着烧焦一样的味道。她的心跳得比平时快一些,又抑制住自己去看身后的人的冲动。 都分手这么久了…… 待在一起还是会尴尬。 楚湘的手指渐渐回暖,但忽然又冻了一下,像握住了一块冰。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我帮你吹头发吧。” 楚湘没有接受的理由,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想说点什么又咽回去:“哦。” 第二次,楚湘说了“哦”。 阮淮水把吹风筒接过去,边拨弄着楚湘的头发边吹,感受到底下皮肤的颤抖,抬起眼笑了笑:“这么紧张吗?” 以前我拥抱你的时候,你也这样颤抖吗? 阮淮水想不起来了,眸光变得晦暗,等头发吹到半干就换了自己吹,边拨弄头发边看楚湘。 对方背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收拾着行李箱的衣服,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仔细地叠着。 阮淮水的手收紧了,她不难想起过去的事情,看着楚湘的背影望到眼睛要掉下来。 应该说什么来打破这种沉默。 最先打破沉默的反而是楚湘的手机,她很快接了电话,连声音都温柔轻快起来:“潇潇,最近过得怎么样,缺钱吗?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零花钱还有吗?” 阮淮水知道,楚湘有一个差七岁的妹妹,还在叛逆期,但是楚湘很喜欢她。 在她们恋爱前后,阮淮水也没少听楚湘给楚潇打电话,用很温柔的语气说—— “我最爱你”。 恋爱时楚湘也没向妹妹透露过一星半点的消息,阮淮水也只从对方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个单薄形象。 算起来现在应该是十六岁,对画画有兴趣,脾气不太好,占有欲很强的小孩。 那边或许是在絮絮叨叨地交流日常生活,楚湘一句话也没说,阮淮水悄悄把风速调小,竖起耳朵听楚湘在说什么。 “在恋爱吗?如果是很好的人,那没有关心,你开心最重要。不过不要把学业落下了,我回去给你报个寒假班。” 楚湘说了一会,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一回头就对上黑漆漆的一双眼睛,哑然失笑:“怎么看着我?” 刚刚和最爱的妹妹打过电话,所以心情好,所以声音才会这么温柔。 显而易见的答案。 理智是不应该在意,感情上……她们已经分手很久了。但是阮淮水还是生出一点酸涩,像喝下浓缩柠檬榨汁,酸得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了。 你过去就不那么爱我。 “你说我们去参加的节目播出来的效果会不会好?” 阮淮水的头发也半干了,刚洗完又吹干,有微微的蓬感,看起来比平时可爱一点,结合问句,像过去矮她一头的小练习生。 “顺其自然吧。” 楚湘没什么能做的,她也不相信自己是什么天降紫薇星拯救内娱未来世界顶流,糊久了就学会把期待值降低。 “我出去看电视了。” 不想和对方继续单独相处,楚湘找了借口走出去,阮淮水阴沉着脸看她走出去,咬紧后槽牙。 过了一会,她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在楚湘另一边坐下,齐嘉灵很懂事地让出位置。 “谢了。” “录节目的时候,你们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闵荞坐在更远的沙发上,从两人落座就开始若有所思,目光反复地移过来又移开,最后直接开口了。 没想到,录完节目是可以坐在一起的关系了。她之前担心两人回来关门扯头发打架看来是多虑了。 靳甜坐在另一边,抱着楚湘的一只胳膊,听到这话也看楚湘的脸:“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阮淮水总觉得楚湘把靳甜看得像亲妹妹一样,因为不能留在楚潇身边,所以对靳甜有一种加倍的疼爱和移情。 楚湘在斟酌着什么能说,一转头就对上阮淮水的视线,明明也在话题的中心,却也和别人一样望着她。 “淮水给我煮粥了,还不错,可惜没喝完。” 在喂狗和煮粥之间犹豫,楚湘说了这件事。阮淮水的目光不自在地移开,反而是两边的人开始起哄了:“没想到啊……阮淮水还会做饭呢。” 齐嘉灵也没想到:“不是……你之前录团综的时候说一辈子都不会做饭的。” “然后我就问她,万一很多年以后结婚了呢?” 闵荞还记得这一次团综,她和阮淮水被分配去做饭,阮淮水坚决地放弃进入厨房最后换了工作,她们吃饭时还有一段对话。 “淮水不会做饭吗?” “不会。” “以后如果结婚也不会做饭吗?一直吃外卖” “我不结婚,一劳永逸。” 阮淮水把话都堵死了,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但这个原则现在打破了——不能说不可疑,但是要说有什么,好像也不应该。 闵荞怀疑自己是看多了cp帖子了,总觉得楚湘和阮淮水之间暗流涌动。 第7章 被邀请拍杂志也是意料之外的。 前一天被经纪人念叨过所以特意早睡,楚湘起得很早,在对方房门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下去,阮淮水几乎是瞬间把门打开。 第8章 “起得好早。” 但再早也没可能让她们坐下来吃一顿早餐,她们被经纪人塞到手里一人一杯冰美式:“快喝,待会拍摄可不能打盹啊,还有节目快播出了,你们别忘记转发微博营业一下。” 穷困的组合连公关也是靠公司内部的人,除经纪人外没人控制她们的微博账号,实现了冲浪自由,也可以叫仗糊行凶。 “今天这个主题,欸,怎么说呢,就是很特别的主题,你们不会介意吧?虽然说这个杂志不是什么一线,但是人不能太挑剔。” 在去的路上,经纪人一直在给两人打防御针,劝得楚湘也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策划。 直到到达现场,造型师拿出两个灰色的毛茸茸带铃铛的耳朵发夹看着两人,楚湘明白过来——原来是动物cos。 楚湘接过去准备带上,造型师红着脸没松手,两人对视几秒,女生才努力地说出下文:“不是,这是准备给阮淮水的。” 把话说完了,她把两只发夹塞到楚湘手里,后者神色复杂,终于明白过来经纪人为什么这么担忧。 一回头,阮淮水也没准备把犬耳发夹戴上去,冷着脸看她,目光沉得好像马上要甩手走人。 虽然不知道营业对象为什么不高兴,但看在旁边有摄像机的份上,楚湘把她按在旁边的椅子上:“我给你戴上吧。” 阮淮水没抗拒,大概是因为她旁边的摄像机。 但楚湘不能说不紧张,凑近距离时阮淮水在抬眼看着她,她勉强让自己的手不要发抖,成功戴上去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像逃脱酷刑的犯人。 楚湘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心的波动,之前刻意地避开,现在再碰撞上——有点钝痛。她对阮淮水,说得上残忍,她于心不忍过。 但确实有足够的分开的理由。 楚湘大功告成的窃喜太明显,下一秒就被化妆师纠正:“楚老师再调一下吧,好像两边不是很对称。” “好。” 楚湘觉得手心出汗了,但还是硬着头皮上手摆弄,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阮淮水的眼睛。阮淮水也像猜测到她的心情,垂下眼帘不再看她,在一种诡异的气氛里把耳朵戴好了。 “这样可以了吗?” 楚湘对着镜子看了看,她已经仔细比划过了,这一次没有带歪。两只灰色毛茸茸耳朵,比起猫耳设定,楚湘觉得阮淮水更像小狗。 以前是单纯的小狗,不用踢,把脚凑过去就自动倒下的亲人小狗。现在是不叫的狼狗,靠近就会感觉到危险性,时刻都让人提心吊胆。 比如现在。 “这样好了吗?” 为了让化妆师看清楚,楚湘小心翼翼捧着阮淮水的脸,偏一点过去让化妆师看清,像在摆弄昂贵精致的bjd娃娃。 “好像歪一点会更好看……” 楚湘手心真的出汗了,她想辩驳也说不出话来,继续硬着头皮摆弄,大概她紧张得太明显,阮淮水叹了一口气。 “我自己来吧,你去化妆。” 虽然只是从对方面前移动到了旁边的座位,但楚湘还是狠狠松了一口气,也乖乖地让化妆师摆弄了。 摄影师在旁边看着,从拍摄的道具开始挑剔,光线场景也批了一顿,最后走到楚湘这边来时,化妆师的小腿也开始打颤了。 “给她画成熟一点的妆容,姐系,你懂吗?” 摄影师是很漂亮的女生,在靠脸生存的行业里打磨久的人本应对漂亮面孔失去感应力,但她真的足够漂亮。 不是靠妆容粉饰的,是很有故事性的漂亮,长卷发,眼睛像带电,看过来时让人心跳也要停止。 “别紧张。” 看化妆师小腿在抖,齐颜也安抚了一句,从楚湘身边走过去看戴着耳朵的阮淮水,忍不住笑了:“太合适了,我没见过比你更像狗的女明星。” 楚湘为阮淮水的脾气担忧起来,但出乎她预料,阮淮水转头看了她一眼,把摄影师在她耳朵上揉来揉去的手打开。 “别玩了。” 齐颜还想多说两句,又憋了回去:“好好拍,我一定会拍出让你们大红大紫的照片。” 没见过这么自信的摄影师,但是自信不是坏事,起码在女人身上不是。 楚湘闭上眼睛,等化妆师摆弄好了,她才起身去换衣服,第一条是红色的吊带长裙,裸露大片后背,后面还挂了一条水钻流苏,一直垂坠到后背的深v处。 她走出来的时候助理很满意,举着手机给她拍了几张照片,楚湘也换了好几个表情动作,一抬头和还坐在镜子前和摄影师聊天的阮淮水对上目光。 摄影师背对着她,但和阮淮水贴得好像很近,手从阮淮水的毛绒耳朵移动到了短发上,很轻佻地一下一下拨弄着。 阮淮水就在这种情况下和她对上了视线。 在谈或者是朋友,从这种举动里也看不出端倪……只是如果现在爆出恋爱的话,cp营业就完蛋了。 虽然私心是不想这样营业的,但这样对组合和她们本人都有好处,没理由拒绝天梯向上攀爬。 楚湘移开目光,而助理也转到了另一边抓拍她的侧脸,她的反应很平淡,除了对营业的担忧,还有一点释然。 前女友都移情别恋了,我没什么好尴尬的了。 阮淮水能猜到她大致在想什么,脸色也阴下来,和齐颜拉开两步,去换衣间八百倍速换了裙子出来走到楚湘身边:“来合照一下吧。” 她理所当然地站到了楚湘身后,短短几年里身高超过对方,她可以把对方可以笼罩在她的阴影里。 楚湘走神了一下,阮淮水已经走到了她身后,靠得很近,压迫感袭来——下一秒阮淮水就牵起了她的手。 楚湘稍微挣扎了一下,阮淮水就改成了握住她的手腕,姿势很亲昵地拍了几张就拉开距离。 “去拍杂志吧。” 阮淮水的表情很平静,退开来的距离也拿捏了分寸,除了在镜头面前显得太体面以外没有问题。 楚湘转头看了她一眼,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主动营业。因为阮淮水好像在生气。 也许在生气。 看着像不高兴的样子。 楚湘想伸手像阮淮水刚才握她手腕那样握一下,但阮淮水走得快了一步,她的手落空了。 旁边还有摄像机在拍。 楚湘只能尴尬地冲摄像机笑了笑,期待这一段别播出去,起码不要让队友看见。 走到拍摄场地的时候出乎预料,只有一张椅子,是华丽的国王座椅,没有扶手,不难想象坐在上面的人手握重权。 “楚湘,你坐上去吧。” 齐颜冲她招手,楚湘顺从地走过去坐下,然后就看见齐颜冲阮淮水抬了抬下巴:“淮水,你过去坐在地上,把脑袋枕在楚湘的腿上。” 楚湘下意识观察两人的互动,这种亲昵感让她觉得两人之间或许是认识的,是否恋人与她无关。 思索的时候,阮淮水已经朝她走了过来,出乎她意料地坐下来,然后转头看齐颜:“没必要趴下去吧。” 可以。 懂得和其他女人保持距离。 楚湘觉得阮淮水可能确实是成长了,但是前女友的身份让她不适合对对方的感情状况做出评价。 沟通了几句,齐颜也勉强同意了:“淮水,你把你的爪子放上去,楚湘,你勾一下她的下巴。” 阮淮水照做了,像真的小狗那样把爪子按在了楚湘的腿上,而楚湘也偏头看她。 两个人视线对上。 楚湘伸手想勾对方的下巴,但阮淮水比她快一些,已经把下巴抬了起来,这让她愣了一下。 阮淮水垂着眼帘,不看眼睛,乖得可以和狗狗挂边,但锋利轮廓在提醒楚湘——对方已经长大了。 不算可惜。 现在的阮淮水比过去更适合当大明星,比起会流眼泪的脆弱小孩,看起来无坚不摧的金刚石更适合当大明星。 楚湘看着阮淮水,对方忽然抬眼,和她对上视线,阮淮水的眼睛里没有破绽,像自顾自在刮暴风雪。 “你们看过来。” 两人一起看镜头,阮淮水一秒切换到浑身是刺的状态,盯着镜头的眼睛像刀子,楚湘也拿捏着姿态唇边溢出傲慢笑意。 “好,狗狗单膝跪下去亲她的手。” 齐颜很快报出下一个动作,工作人员都沉默着,但还是彼此传递了一个惊讶眼神。 糊糊也有人权的,这样叫好像没什么问题,好像又不太好…… 阮淮水的反应也很快,起身再跪下,握着楚湘的手吻下去,很结实。 楚湘盯着阮淮水的脸若有所思,被叫“狗狗”都不为所动,应该真的是好朋友,起码是好朋友。 “可以,楚湘你起来把位置让她坐,淮水你坐上。” 楚湘以为自己需要站在椅子旁边,正在思索自己哪个动作什么角度最好看,听见齐颜的话:“你坐到阮淮水身上去。” 第9章 第8章 “我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楚湘试图去分析这件事情,也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如果在这段关系里面,我的角色是强势方,那么我坐在阮淮水身上会不会显得不符合人设呢?” “换成我站在她身后,或者椅子旁边,会不会好一些?” 齐颜望着楚湘笑起来,楚湘也说不清对方的笑容里面究竟是什么情绪,不算轻视也没有敌意。 齐颜点一下头,楚湘以为算是轻轻放过了:“那淮水你换一条项链吧。”她转身和旁边的助理说了几句,马上有工作人员拿了黑色皮质带铃铛的chocker给楚湘,阮淮水也很利落地把原来的项链摘下来递到其他人手里。 “楚湘,你给她系这个。” 楚湘听话地上手,但她手里的chocker不像她以为的好弄,她小心翼翼地确认着阮淮水是否还能呼吸,系上了chocker。 这比让她坐在阮淮水身上好处理得多。 阮淮水的神色依然是冷淡的,任由她上手摆弄,这点也让楚湘明白过来——阮淮水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 从前追着她跑啊跑,被分手了不甘心吵架流眼泪的小孩已经是过去式了。 退开的时候又拍了数张照片,楚湘拨弄过阮淮水脖子上的铃铛,也勒紧过项圈。 把这个场景拍完已经是中午了,工作人员散开来去吃饭,楚湘和阮淮水有共同的休息室,坐在一个沙发上对着一个茶几吃水果。 齐颜连花絮的采访都亲自举着摄像机拍,坐在摄像机旁边的时候整个人都沉稳下来了,神色冷淡地望着镜头里面的世界。 认真工作的女人也很有魅力。 楚湘的目光落在齐颜的身上,心里暗自点头,直到采访开始才收回了思绪。 “大家好,我们是moon的成员,我是楚湘。” 楚湘把话筒递到了阮淮水手里,阮淮水也望着镜头:“大家好,我是阮淮水。” “今天来拍双人杂志封面,有什么感想吗?” 拿着稿子的工作人员声情并茂,眼睛也闪闪发光,让楚湘回想起在机场被注视的情景。 “和团体的杂志不一样,从我们个人和整体的表现力变成了展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吸引力。” 话筒还在阮淮水手里,她也望着镜头轻描淡写,恰到好处的对话:“我们两个人要最大程度地和对方的表达变得契合……是很特别的感受。” 阮淮水说完就把话筒递到了楚湘手上,她也想不出来要补充什么了,就微笑起来:“我的想法和阮淮水差不多。” “我们之间的吸引力是最重要的,要先被对方吸引,才能更好地表现自己。像孔雀开屏一样?” “你们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怎么样?” “第一次见面是比我矮一头的女生,后来慢慢就长高了,虽然年纪很小但是不会让人觉得幼稚,很活泼。” 楚湘努力回想了第一印象,只想起来是不好惹的印象,被上层领导带来的满脸不虞的妹妹。 事实上,她们当时对阮淮水也有着隐隐的敌意,空降兵不是好形容词,但她的出现对所有人都不是好事。出道的队伍是固定的,位置是固定的,人选不是。 她们是有可能被挤走的,所以大家对每一个后来者都战战兢兢,一边期待着被幸运女神垂/怜一边对他人抱有敌意。 第一次见面不算活泼的,但楚湘总是察觉到对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后来恋爱的时候很天真热忱。 “个子高,很漂亮,很温柔。” 阮淮水的回答也很快,像早就有答案在心里,说着说着忽然笑起来:“看起来不好相处但是其实是脾气最好的人。” 楚湘没想到会收到这个答案,她私心以为自己应该是冷酷无情的代名词,和大部分人都保持着距离,在某些事情上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你们给对方的微信备注是什么?” 很好回答的问题,也想不到该怎么营业,或者说能想到但不愿意这样说。 “我给阮淮水的备注就是名字,阮淮水。” “猜到了。” 阮淮水冲她伸手,因为刚才才吃了水果是用微信来佐餐的,手机正在她身边,楚湘也顺手交过去了:“怎么了?” “给你改个不一样的。” 阮淮水很快就把手机交到她手里,楚湘就顺势放下了,同时也询问着对方的备注:“那你给我备注了什么?” “moon-楚湘。” 楚湘觉得这也没比她的答案好到哪里去,但依然点头认可了:“我们是工作伙伴嘛。” 说不清是全名更生疏,还是加上组合头衔更生疏,反正都不太像营业伙伴该起的备注。 不知道后面还有几个问题,楚湘摸不准自己应该和阮淮水表现得更亲密一点还是顺其自然,她苦恼得想现场抛个硬币。 “接下来是默契问答,你们一人一个白板,根据问题写答案。” 什么问题? 楚湘在接过白板时看了阮淮水一眼,对方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楚湘完全不敢期待这个默契度。 可能没有默契也是一种默契。 楚湘在心里说服自己。 “第一个问题,阮淮水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太简单了,是小狗。 “第二个问题,团队成员里面阮淮水最喜欢谁?楚湘最喜欢谁?” 营业方向是应该写她的名字上去,但是在这里信誓旦旦地把前女友最喜欢的人的名字填上自己,有点……微妙。 楚湘最喜欢靳甜,那对方最喜欢谁呢?五人组合里排除阮淮水自己只剩下四个人,针锋相对的靳甜不像是,闵荞和齐嘉灵也不像是。 阮淮水或许最爱她自己? 但是写这个答案好像在拉踩对方没有朋友,她只能斟酌着,最后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靳甜的名字划掉,改了阮淮水。 既然要营业,那就营业到底吧。 “这一题用了很长的时间啊。” 主持人看着两个人,阮淮水明显是写得很快,而楚湘则是边写边思索。 “楚湘最喜欢做什么事?” 楚湘也陷入思索了,她很少给任何事情下定义,她只有模糊的——还可以,喜欢,勉强,不太喜欢。从来不会定义最喜欢什么花,什么草,什么颜色,什么人。 喜欢看太阳下山吧。 楚湘只能想起这么一个爱好,犹豫着填了上去。 “你们最想和对方说什么?” 你长大了。 楚湘第一时间浮现起来的是这四个字,因为她确实觉得阮淮水变成了大人,锋利的外表还有坚定的决心,也会迎合市场了。如果十八岁的阮淮水站在这里,绝不会为了任何利益妥协,也不会答应和她营业。 但是这话好像也不对。 楚湘想了又想,最后换成了一句经常在阮淮水微博下面看到的——你有很好地长大。 对养成系爱豆通用的话,但楚湘是真心想要说出这句话的,阮淮水有变成更好的样子。 “如果对方是一种动物的话,你觉得她会是什么动物?” 标准答案。 狗狗。 阮淮水都已经戴着毛绒耳朵了,不至于会猜错。狐狸或者猫咪和阮淮水都不太适配。 真心,坦诚,还有爱。 还没到最后一个问题吗?楚湘朝工作人员投去眼神,回答也让她满意:“最后一个问题,在你们的感情里,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是谁呢?” 楚湘很快写下了答案。 等一起公开答案的时候,楚湘悄悄地去看对方的写字板。 狗。 楚湘。靳甜。 看月亮。 你可以更多地相信我,依赖我。 猫。 楚湘。 除去第一个问题和第二个问题的一半,剩下她们的答案完全不同,连主持人都惊讶起来:“和我想象中的有出入。” “和楚湘有关的问题好像都不太相同,最喜欢的队友,最喜欢做的事情,占据主导地位的人。” 阮淮水听到这句话也偏头看了看楚湘的写字板,在最喜欢的队友那里写的是她的名字。 “你最喜欢我?” 阮淮水知道是为了营业,但是没想到对方能若无其事地把她的名字填上去,发问之后隔两秒给自己找补:“挺好的。” 楚湘预设过对方没写自己的情况,但没想到是这种不一样——阮淮水写了阮淮水最喜欢楚湘,而楚湘最喜欢靳甜。 虽然后半句才是事实,但它才是这个答案里唯一的不同之处。 “看来你们好像还不是完全了解彼此,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觉得对方才是感情里面占主导的人呢?” “楚湘是很不好控制的人,她在想什么我完全猜不到,她喜不喜欢我我也猜不到,她像含着珍珠的蚌壳,只有很强硬的手段才能撬开,而且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第10章 撬过吗? 阮淮水之前堵着对方的门表白,语气强硬地问对方喜不喜欢她,能不能试着交往一下。楚湘那时候也被她吓了一跳,到后面才接受了,分手的时候也很坦诚。 “觉得够了,厌烦了。” “就因为这个就不喜欢我了吗?” 这一次,阮淮水没能像表白时那样得到答案。 “阮淮水太热情了。她每天都会到我面前和我打招呼,她是付出很多的那种人,很热忱。但是如果她哪天把伸出的手收回去,我也做不了什么。” 楚湘也害怕,害怕突然哪一天就走散了,害怕不确定不稳定不长久的关系,害怕从开始就知道会结束的感情。 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挽留对方。 第9章 下午又拍了其他的造型,最过分的一张是阮淮水和楚湘两人嘴唇之间只有一朵玫瑰,凑得太近,呼吸的热气打在对方身上。 如果,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阮淮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亲吻对方。 湿发披在肩上,锁骨上有精巧的项链,黑色抹胸长裙……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她对面的楚湘。 楚湘不会知道自己在想这些失礼的事,也不会知道她的感情。 楚湘不会在乎。 一直到凌晨两点才结束拍摄,在回程的车上助理昏昏欲睡,阮淮水的意识却很清醒,她反复地回想嘴唇快要碰上的那一秒。 齐颜想拍摄出动态的画面,那朵玫瑰在她们之间落下去,她忽然有亲吻对方的欲望。那一刻,楚湘会不会也想要亲吻她呢? 阮淮水没想过对方会觉得自己才是在感情里在掌控地位的人,她一直觉得及时退出的楚湘才是最理智最稳定的人,无论她怎么样无理取闹都不肯回头。 她思索着,回到宿舍里大家也睡得差不多了,为了不吵醒靳甜,楚湘在她的单人房间里洗漱,结束之后很快就离开,没留给阮淮水寒暄的机会。 阮淮水心里堵着,走到客厅也没看见对方,追到阳台才看见楚湘站在那里晾衣服。 楚湘一回头也被杵着的阮淮水吓了一跳,回过神也还懵着:“你怎么……” “看看月亮。” 阮淮水的表情也很奇怪,楚湘也往玻璃窗外看一眼,只看见层层高楼,不知道对方从哪里看见月亮。 “早点休息。” 楚湘叮嘱了一句就准备走,被阮淮水抓住了手腕,像白天拍摄营业照片那样,她愣了一下,没挣开:“怎么了?” “我和齐颜,就是以前上学的同学,我和她没有恋爱。” “嗯,我知道了。” 楚湘点头,努力地为阮淮水的举动找补,也许对方是担心营业不能维系下去,所以才这么热情。 “你是认真的吗?” 阮淮水抬眼看她,对视的时候感觉心脏跳动加快:“采访里面说的话。” “你真的觉得我才是我们之间的感情的主导者吗?因为这个和我分手了吗?是我做错了吗?” 现在纠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分手之后还念念不忘究竟是谁错得多错得少,可能这就是年下小孩。 楚湘慢慢地把手抽了出来:“是我的问题,这样可以吗?和你分手是我的选择,那个时候太幼稚太冲动了。” 队友还在睡觉,楚湘压低声音,但阮淮水的表情肉眼可见并不好看。 “那你现在后悔了吗?舍不得我所以要回头了吗?” 对方的语气和过去不一样,没有哭腔也没有冲动,冷静得像在念影视剧台词,楚湘偏头看了眼垃圾桶,里面没有酒精饮料。 不是喝醉,楚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方的行为了。 “我没有后悔,希望你也没有。” 楚湘觉得疲惫,她咬着舌尖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看着阮淮水像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我们就算那时候不分手,也未必能撑到今天。” “你说得对。” 阮淮水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楚湘好像完全铁石心肠不在意过去,像捂不热的冰。 她们就这样分开回到各自房间,一个蒙上被子安心睡觉,另一个彻夜难眠。 * 难得地集合到公司开了一次会议,大家留了位置,楚湘挨着阮淮水坐下,听经纪人介绍词作者和编曲,她们站起来一一握手,还有公司某部门的总监坐阵。 “你们最近热度不是上来了吗,所以我打报告说想发新专辑,也准备看看粉丝的购买力。” “之前本来排了专辑的男团塌房了,就把专辑宣发推后了,刚好轮到我们。” “运气真好啊。” 坐在楚湘另一边的靳甜感慨,但专辑主题的内容她们也缺乏发言权,只能被动地收听,听见总监高谈阔论。 “现在市场上不就追女生之间的隐秘情感吗?干脆就直接写蕾丝,完全按照她们的人设,推出去之后全网嗑cp,人气很快会上来的!” 经纪人目瞪口呆,也没想到总监能说出这种话,词作和编曲人也沉默了,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应对着奇葩甲方。 “我虽然不是搞公关的,但是我很懂市场风向!最近上热搜不就是因为这种事情嘛,干脆就迎合市场,直接卖起来!既然观众爱看,我们就使劲卖!” 嗑cp嗑的是什么很难说,但大家追求的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而不是两个人上来就表现她们之间有多爱。 而且痕迹太重会适得其反。 面对傻子甲方,乙方都保持礼貌微笑:“对,您说得很好,我们的想法也是这样的。” 阮淮水的不耐已经快压不住了,她的脾气不好,尤其是别人在她面前高谈阔论。 “我真的觉得,这个华国娱乐风向标应该由我们行业的龙头来控制,你们这些小明星不懂……” 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依然保持着四五十岁自诩成功人士的油腻微笑,走出去接了五分钟,回来时已经不笑了,边擦汗边脸色灰白地叮嘱:“大家自由发挥,我先走了,我这个话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出去时把门轻轻带上了。 “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可以用大自然的情景做意象,比如雷电可以隐喻队友之间的猜疑和矛盾,台风是不可抗力的挫折……” “月亮是得不到的遗憾的爱。” 最后一点,阮淮水的咬字变重,楚湘下意识看过去,阮淮水也望着她,又移开目光。 “大家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表达。” “我出去一下。” 阮淮水出了办公室,一路往下,戴着鸭舌帽的她压压帽檐就没人怀疑,娱乐公司不缺俊男美女。 她买了一罐可乐,捡起来的时候听见旁边的人趾高气扬发出指令:“你给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矿泉水吧,这种几块钱的我不敢喝。” 阮淮水远远瞥一眼,听见她们在说什么:“真烦,楼上的会议室又有人在用……是那个湖笔组合,真烦,什么人都觉得卖姬就能上位……东施效颦……” 阮淮水远远看一眼,助理已经小跑着从她面前过了,她转身上楼,楚湘恰好和靳甜一起下来。 “送靳甜回学校吗?让她先走吧,我待会和你有通告要去。” “我们吗?好的。” 楚湘猜测自己漏看了什么通告,还是跟着阮淮水回了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下一个通告。 开车的路上经纪人也说了:“这节目是紧急换人,因为那个男团成员塌房了,所以就干脆一请请两个人,把你们打包买过去当飞行嘉宾了。” “又捡漏啦……” 楚湘边点头边打开微博,想看看最近的娱乐风向顺便避开敏感话题,然后就收获了满屏的表白。 【嘿嘿!和湘湘老婆贴贴~】 【宝什么时候有舞台!宝!看我!】 【和宝贴贴的一天!】 【湘湘!没有物料为什么!好无聊……没有女儿的每一天我都好无聊~】 楚湘翻了几页也看不见像过去的中肯点评和一些黑粉发言,点进私信巡逻一圈也没有什么信息,最后点进了cp超话。 水落石楚。 起得很好听。 楚湘点进去半个小时,再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懵了,任何喜爱群体化信仰化后都会失真变质,如果说唯粉是疯狂表白的类型,那cp粉就是疯狂嗑糖的类型。 嗑到了。 嗑到了! 每一条微博都是长文,配着几秒的视频或者模糊不清的图片,解析出来一个重点——她好爱她。 每一个她都有可能被置换。 楚湘看了一眼阮淮水——她好爱她,楚湘和阮淮水说了一句话——她好爱她,阮淮水跟在楚湘身后——她好爱她。 楚湘原本还担心自己和阮淮水的塑料营业可能会被捅穿,现在担心cp粉的考试成绩,怎么能这么做阅读理解呢? 她马上找出尘封多年的小号,点上去先取消了一波被买的关注,然后点进超话,认真地评论。 第11章 【没那么爱吧,是不是误会了//她好爱她呜呜呜,就那么爱吗我真的嗑死,求求你们结婚!】 【是队友啊//为什么淮水望着楚湘的眼神是这样的,和看着别人的眼神不一样……这就是爱老婆吗?我懂】 【额//真的很像爱而不得,她们总给我一种爱过之后分道扬镳然后又再见的那种生涩复杂,爱恨交织的感觉,嗑死】 这个聪明的粉丝说得居然有一些对,楚湘斟酌了半天居然说不出话了,只能用“额”表达自己的复杂感情。 转了几条微博,她实在看不下去了,退到主页的时候发现信息栏有红点点,点开一看。 【开小号带节奏!不要脸!】 【我非要嗑!我就要嗑!你不让嗑!我非要嗑!我就嗑!气死你!】 【又来了!对家又来ky了!快走!】 楚湘搜索了一下ky是什么意思,默默退号下线了,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被经纪人提醒。 “这个综艺叫《听见你的声音》,是通过电台和观众朋友进行沟通,他们会给你寄信,然后工作人员会对信件进行筛选,最后你们在电台里回答问题,分享自己的经历。” “不要说太过分的话啊。” “我知道。” 下车的时候已经有摄像机在旁边举着拍了,楚湘先一步走下去,拿了行李就往房子里面走。 房子是单独的别墅带花园,比她们的宿舍还大,楚湘对着镜头感叹:“节目组的投资应该不会很少。” 阮淮水也拉着行李赶上了,听见她这句话笑了笑:“以后,我们也可以住这种房子。” 这里的以后是模糊概念,可以是组合红火之后搬的新宿舍,也可能是她们两个人。 楚湘点头应下来,她们拎着行李箱开门,有两个人站在门边等待她们:“你们好,我是moon的楚湘。” “我是moon的阮淮水。” “我叫周提子。” “谢葡葡。” 在哪里听过的声音,阮淮水在谢葡葡身上的目光停留了三秒,然后才缓慢地移开了。 两人也是女团成员,说说笑笑间就把她们送到二楼的房间门口,也是唯一的双人大床房。 “不巧,只有这个房间了,不会勉强吧。” 谢葡葡眨着眼睛,看着楚湘又看向阮淮水,后者点头:“没事。” 扎双马尾的谢葡葡就把她们送到了门口就下楼了,阮淮水收拾着东西,想起在哪里听到过这一把嗓子——公司一楼。 “楚湘,你有心眼的吧?” 正在擦拭衣柜的楚湘回头,和阮淮水对视了一会,迟疑地发问:“怎么了吗?” 她忙着收拾空置着落了一层灰的柜子,忽然听见搭档说话,为了营业只能转头回答:“发生什么了吧?” “我说你,看起来不是很聪明。” 阮淮水朝她走过来,一把按住坐着矮脚凳上的楚湘的脑袋,揉了一下:“你有脑子吧?小心一点。” “嗯。” 楚湘不知道她要嘱咐什么,但还是答应下来,被摸着脑袋有一种年龄倒置的感觉:“我是你姐姐。” “所以呢?要我叫你一声姐姐吗?” “也不是那个意思。” 楚湘收拾完柜子把衣服又装进去了,又把行李箱收到一边放起来,等着阮淮水一起下楼,想到要营业,她索性挽住了对方的胳膊。 营业同事。 下楼的时候谢葡葡和周提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都坐起来和她打招呼:“你们下来啦?坐我身边吧。” 楚湘挨着她坐下去,谢葡葡立刻也挽上她的手:“我们是一个公司的,好有缘啊,你是我师妹,应该叫我一声师姐!” “师姐。” “师姐。” 阮淮水也叫了她一声。 第10章 谢葡葡的目光落在阮淮水身上,看了几眼又移开,专注地和楚湘聊起最近大热的棋盘格元素:“你喜欢吗?品牌方给我送了一件外套,我穿起来不好看,你要不要试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楚湘也猜不到自己到底有什么优点吸引对方,但还是礼貌地抽出手拒绝了,聊了两句。周提子坐到了谢葡葡身边,两个人贴得很近,咬耳朵的样子看得楚湘有一种轻微的不适感。 阮淮水拉了她一下,不设防的她转头看过去,在镜头的盲区阮淮水对她做了口型——“营业”。 楚湘点头,思索一会手就被阮淮水拿过去琢磨起来,手心被对方指尖无意识划过,她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很奇怪的感觉,但是楚湘不好把手一下子收回去,只能把视线放在电视上,听周提子说话:“你们最近有什么工作吗?趁有热度的时候多活动一下,不然到时候热度降下来可能没工作了。” “前辈也是。” 阮淮水接话接得很快,脸上还带着笑,楚湘都分不清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阴阳怪气。 楚湘只能小心翼翼把话题转移开:“我去冰箱里找找饮料,你们想喝什么吗?” “我去拿吧。” 谢葡葡忽然站起身,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唇边带着笑意,出来的时候拿了两罐开了口的雪碧:“我在里面放了惊喜,你们试试,喝到的话下次有机会上节目,我会再拉你们一把的。” “什么意思?” 楚湘感觉到不对劲了,没想到前辈会这样光明正大地刁难她,旁边也没有工作人员在。 “喝一杯吧,反正也不算坏事,听说你们最近还去拍杂志了,活动很多不是吗?” 周提子在旁边沉默着,去摄像机那里粗暴地按下关机键,转身上楼进了房间。谢葡葡望着楚湘笑:“喝吧,喝下去我当没发生过,论营业我算你前辈,喝杯酒算什么呢?” 只能认栽了。 楚湘吸了一口气,斟酌着选了一罐冰凉的雪碧,贴着手心冰得她冻手:“我先喝吧。” 阮淮水没出声,眼睛幽深,盯着楚湘,想伸手阻止她,但被楚湘推开手,看她拿起一罐酒喝得视死如归。 阮淮水没想到楚湘那么干脆。 一口喝下去的时候楚湘懵了,大概里面混了酒精,火辣且苦涩的口感像咽下一团火焰,食道像一路被灼烧。 喝到酒了……运气真差。 楚湘有点反胃,但不算太难受,她的脑子好像一下子宕机了,吊灯好像摇晃了。 她听见阮淮水在她身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一切好像变成了电影画面模糊的光影。 阮淮水把桌上的雪碧拿起来,然后泼了谢葡葡一脸,动手快得后者几乎没来得及闭上眼睛,被冰雪碧泼了一脸狼狈得好像回到练习生时期。 谢葡葡不敢置信,睁开眼时还有水从她脸上流下来,妆花了一半,声音尖锐起来:“阮淮水!你竟然敢泼我!” “怎么了?还要我赏你一耳光吗?” 阮淮水的声音很冷,落在谢葡葡脸上的目光也是,她并不是在开玩笑,意识到这一点的谢葡葡闭上了嘴。 阮淮水拉着开始神志不清的楚湘上楼了,关上房门就发问:“你喝那酒干什么啊?你不怕她在里面下砒/霜吗?” “对哦。” 阮淮水觉得楚湘的酒量也不怎么样,现在她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望着阮淮水快傻笑起来了。 “真是笨,我要是你我就打她。” 阮淮水这样说着,去浴室洗了毛巾,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还认得我是谁吗?” “阮淮水。” 楚湘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阮淮水忽然有了新思路:“今年多少岁了?” “23岁,比你大两岁。” 楚湘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比划:“你知道这是几吗?” “我知道。” 阮淮水握住那根手指,又很快松开了:“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吃了水饺。” “昨晚几点睡的?” “十二点。” “当初为什么和我分手?” 阮淮水凑近了一点,把楚湘的头发别到耳后,认真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到答案。 楚湘的眼神还是纯净的,像阮淮水过年会见到的亲戚的小孩,睁着一双乌亮亮的大眼睛很讨人喜欢。 “因为……不合适。我和阮淮水不合适。” 语气坚定,像刀一样把阮淮水的心划成一瓣一瓣。 阮淮水觉得心跳快停止了,连血管里的血液也快停止流动了。她站起身,觉得自己的举动太幼稚了,从楚湘的嘴里听不到好话。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不好听。” 阮淮水把房门反锁,担心谢葡葡再上来打扰她们,她也不能真给谢葡葡来两下。 阮淮水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楚湘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在地上走着,平地硬生生给走出了上坡路的感觉。 果然,没两步楚湘就摔地上了。 第12章 “你真醉了?” 阮淮水把楚湘从地上捞起来,看着她东歪西倒的,生怕她又摔了:“你给我好好坐着。” “赶紧睡觉,明天起来再去洗澡吧。” 阮淮水把楚湘按倒,盖上被子,这点事情做起来让她产生了老夫老妻的错觉,心里泛起酸涩感。 当初如果没有分手,到今天会变成这样吗?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人生有无数选择,但是人没办法得知错过的路的风景,也只有走下去才能看到路的尽头的答案。 只有自己困在过去走不出来。 阮淮水伸手去捏楚湘的脸,随心所欲地摆弄出各种表情,不知道是时间流逝还是最近通告多累的,她总觉得楚湘的下巴比以前尖了一点。 楚湘只是醉了,还没有失去意识,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阮淮水对着她叹气:“你真的和过去比没有长进的……” 她下意识要反驳,但是大脑像锅里的糊浆,拌来拌去,努力想出来的好话和坏话都是“你这个小猪”。 “你以前靠近我的时候,心脏怦怦跳,里面像住了一只小鹿。” “现在它不跳了。” “跳到我这里来了。” 楚湘把手放在胸口感受心跳,在灯暗下来之前,叹一口气:“真的跳到我这里来了。” 阮淮水沉默下来,没有想过会听见对方说这种话,心好像长出了翅膀呼啦啦地飞向天堂,羽毛轻柔地拂过她的心脏。 比起听到楚湘对她仍有留念的话,听到这种话更真实,也更苦恼。 你还喜欢我吗? 阮淮水悄悄转身,借着盖被子的借口凑近,仔细端详着楚湘的脸,觉得每一个毛孔都长得恰到好处,太喜欢了。 好像就是为了她才出现的人。 阮淮水很想吻一下对方,但是也克制住了越界的想法,否则清醒过来的楚湘会和她彻底划清界限。 就算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一定要你回心转意,非要你爱我不可。 阮淮水下定决心,思索了半夜连眼睛也倦怠得睁不开了,闭上眼睛睡得很快,再一睁眼已经天亮了。 醒酒的楚湘也已经洗了澡,在房间里没下楼,好奇地问她:“我昨晚喝醉之后有没有说什么?” “你说你后悔和我分手,爱我在心口难开,跪下来抱着我的腿说求求你不要走……” 阮淮水说得很快,和楚湘惊讶神色对上时才发觉自己的幼稚行径,把话题极速扭转:“没有的事,我去刷牙了。” 昨天的冲突在前,楚湘不敢在节目组到来拍摄之前下楼了,还没到通知的录制时间,她索性坐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阮淮水出来的时候听见她在打电话。 “录制一天就能结束了。” “快要集训了吗?要换个画室吗?对不起,我之前没想过这些问题,到时候我回去和你去看看。” “暑假就要去吗?好,生活费还需要吗?好,拜拜。” 楚湘把电话挂断,阮淮水假装无意:“你要回家吗?什么时候?” “应该这次通告结束就回去一趟,我妹妹快中考了,我陪她去看看集训的画室。” “这样。” 阮淮水打开行李箱找衣服,挑了一件牛仔蓝的外套:“我和你去怎么样?反正到时候我也没有通告。” 空气安静了几秒。 阮淮水知道楚湘在错愕,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下去:“我就当顺路过去旅游了,我还没去过广州,而且……我也没见过你妹妹。” “就算被拍到了也不算什么大事,还能趁机营业一下啊。” “你没有意见吧?” 阮淮水觉得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抬起头看着楚湘,不知道在对方的视角里,她很像小狗,像热情的粘人小狗,眼睛很亮。 “就那么想去广州吗?” 楚湘没有找到拒绝的借口,点头答应下来,顺便点开app查询今天的机票价格,补充一句:“广州很热的,在那里穿短袖都会冒汗,夏天走在路上感觉会吹过来的是热浪,躺在床上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那就融化。” 爱人也是。 第11章 等到工作人员来到前,两人才下楼,这次来得匆忙,她们咖位也小,只有节目组的化妆师应付她们。 “皮肤真的很好呢!” 但竞争太大了,能走到这里的人都不是靠运气上来的,化妆师有一张会说话的嘴巴,语气真诚得让人几乎要相信了:“怎么会有像你这么漂亮的女明星啊,最近才红起来真是太可惜了!” 楚湘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谢葡葡的座位在她旁边,听见这话抬手把拿着刷子的工作人员的手推开,转头看过来:“这种天降紫薇星娱乐圈一年也要空降几百个,没多久就落地入土了,还是要扎扎实实地努力才是真本事。” “有张漂亮的脸算什么?娱乐圈没其他漂亮的人了吗?” 谢葡葡咬牙切齿,恨不得划花楚湘的脸,日夜颠倒的作息和不健康的饮食已经把她的身体摧残了,不得不用昂贵的护肤品维持自己的美丽。每天在生图广场上巡逻,见到发丑图的她就狠狠举报,放大每一张图片来寻找自己皮肤上属于岁月痕迹的皱纹。 即使不想承认,她改小年龄后进入娱乐圈多年,这几年终于靠着转型演员和同团成员努力卖姬上升到了二三线,但是不够,还不够。 她频频演烂剧消耗了部分路人缘,想不出对应办法只好买通稿吹其他女明星烂剧女王,同时极力打压着公司下面要冒头的新人。 公司能接触到的资源是有限的,她们也不是手握影后剧本的女主角,好点的资源早被金字塔上的人瓜分了,她只能让自己竭力吃上更多的肉。 哪怕是以踩着别人为代价。 谢葡葡觉得,新人让她感受到了危机感,写着澄澈天真的眼睛让人觉得是要被污染的。更何况同类型的人设推出来,抢夺的蛋糕是同一块。 同样都是女团,都是营业卖姬,很难保对方不会转型当演员。更何况……谢葡葡看过视频,无论是舞台,还是脸,她觉得自己确实不如楚湘。 阮淮水……就更讨厌了。当年她当练习生空降时的事情谢葡葡也有耳闻,那时她已经是前辈了,但对方平时走路见到她也是目不斜视,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这是何等的大胆! 但阮淮水不像她,人家的后台实打实稳固,营业卖姬也蒸蒸日上。 想到这里,谢葡葡就更恼火了,旁边还有工作人员在,她只能压着声音把助理骂了一顿。看着大学毕业的小女生忍着眼泪一抽一抽,她的火气消下来。 “别在我面前讨嫌,先去别的地方待着吧。” 楚湘这边的气压也降下来,大家轻手轻脚地把活干完,怕一不小心招惹了谢葡葡。 开拍时,先是有专门的录音老师带着她们检查了直播间的设备,然后才开始抽自己拿到的观众来信。 每个大信封里装了两封信,一共四个信封,分别是红黄蓝绿,平放在她们四人面前。 信封里面不止来信,还有进去回答粉丝问题的序号。 谢葡葡望着黄色信封目光炯炯,经纪人和节目组事先沟通过,把适合她的话题放到了黄色信封里。 “我想要这个信封……” 谢葡葡伸手想去拿信封,她身边的阮淮水却拦住了她的动作:“公平起见,我们猜拳?” 谢葡葡在镜头面前的微笑快裂了,她不明白阮淮水为什么要和她作对,现在镜头对准她,只能忍着不发作:“好啊,那我们猜拳吧。” 更让她觉得生气的是,她的cp周提子居然在这个时候也不帮她说话,幸好她没把运作的事告诉她,不然就得不偿失了。 四人一起玩剪刀石头布,楚湘凭借一些欧皇运气成为了第一个选择的人,她想伸手去拿个信封也被阮淮水按住:“我帮你拿吧。” 阮淮水当然拿了黄色的信封,再递给楚湘,她刚才把谢葡葡的动作看在眼里,这信封里应该不会是太差劲的内容。 楚湘也接过去了,她没读懂涌动的暗流,拆开信封看到了数字牌,上面写了“2”。 “我应该是第二个进去的。” 楚湘对着镜头笑了笑。 接下来胜出的是周提子,她随手拿了一封信,拆开来是“4”。这并不算好次序,但总能给观众留下印象。 第三是阮淮水,她抽走蓝色信封,打开时里面的数字是“3”,那么剩下的信封的数字就很明了了。 谢葡葡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我在录节目”,忍着没发脾气,打开来一看也果然和她事先复习的内容没有半点关系。 四人在圆桌上坐下,得到了白纸和铅笔还有可以联网的电脑,但只有一台,使用时必须按需排队。 前面的功课白做了,像复习完老师画的重点三遍后前往考场,拿到试卷才发现,这和重点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第13章 换谁都要气死。 这半小时的准备时间也溜得飞快,谢葡葡真想摆烂不拍了,之前粉丝一直舞的是“知心姐姐”人设,如果突然崩塌了…… 谢葡葡不敢设想,关上直播间的门时心里还虚着,她抽到的也算热门话题——抑郁症和宠物。 “亲爱的姐姐,我有很多的烦恼,我不知道要从哪一点说起。” 谢葡葡捏着卡片的手微微用力,汗快把纸张边缘泡湿,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平静:“我总是觉得很难过,沉浸在悲伤里面无法自拔,我躺在床上一整天也不想动一下,觉得自己是被全世界抛弃的人。” “但是这种心情,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他人表达,我害怕别人把我当成疯子,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不会休眠的地震,把我的所有快乐都摧毁。”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向节目组发出求助,希望姐姐能给我好的建议。” 把信念完,谢葡葡努力组织语言,对着话筒出声:“我很想要隔着网线拥抱你一下。” “你有没有去看过医生?因为我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所以我面对这种情况也手足无措。我接触心理方面的知识是在大学时期,现在已经快全部还给老师了。” “想说的有很多,你应该更多地去感受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去爱它们,为了它们活下来。或许再想想你的家人朋友,失去你之后他们可能会以泪洗面,会担心没有留住你。” “看一看社会新闻,其实这个世界上的苦难多种多样,也许你的那一份根本微不足道,不要自怨自艾,去做喜欢的事情让自己开心起来。”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希望你能带着这样的态度活下去。” 说得多了,谢葡葡也快混乱了,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把麦克风关上时竟然感到一阵心安。 休息几分钟,就是下一个问题了。专业的播音老师在她旁边打圆场,也劝女生去看一看心理医生,接受专业的心理咨询,做测试之后再服药治疗病情。 到下一个问题了。 谢葡葡打开卡片阅读起来:“我的父母并不喜欢喜欢猫咪,但是我很喜欢小猫咪,非常想要养,每天在网上云吸猫的感觉很好但是我想要更好。” “我看网上很多人都说,把猫咪带回家之后家里人就会和它友好相处了,是真的吗?” “因为我是大学生,学校的宿舍并不允许养猫,所以买了猫咪之后大概率是要留在家里的。所以想问问姐姐,我们应该怎么办?” 谢葡葡为了把姬崽的形象营业好,特地和周提子去猫舍买过小猫咪,但是行程忙碌,她根本没有怎么照顾过,一直是助理在带着,忙的话就放到宠物店。 小猫咪的话……应该很好养吧? 谢葡葡大胆提出建议:“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先斩后奏,比如先去买一只小猫咪再拿到家里,日久天长,父母应该很快会对小猫咪产生感情的。” “说不定,到时候父母会喜欢小猫咪超过喜欢你。我觉得小猫咪很乖巧,不怎么吵人的,平时也没什么大事情。” 谢葡葡说这话的时候,两个助理还站在外面,她们彼此交换一个眼神——“真的吗?那个小猫咪分明不好惹特别能折腾”。 “谢姐是不是没养过猫啊。” 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窃窃私语了,仗着隔间听不到好奇地讨论:“猫咪根本没那么好应付吧。” “不对啊……谢姐和周姐不是一起养了猫的吗?” 这话一出,全场陷入死寂的沉默,助理只能发信息通知经纪人,让公关组速速想对策。 毕竟现在算是全民爱猫时代,在任何地方嚎一声“爱猫人士在哪里”都能蹿出一群人,关于虐猫能吵几天几夜,有人发精心养猫的视频下面也少不了ky——“你对你父母也这么好吗”。 任何一点和猫相关的内容都会获得广泛关注,不得不小心应对,一个“不爱护动物”的帽子扣下来再摘掉就很难了。 谢葡葡从播音隔间里走出来时,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说话,经纪人的电话也很快打来,一场公关马上要展开。 第12章 轮到楚湘上场,阮淮水和她碰了下拳,大概是小朋友的爱好,她也没放在心上。 到隔间里面的时候心才慢慢提起来,楚湘对着话筒开始自我介绍,然后是念第一封信:“大家好,我是moon的楚湘。” “现在先看第一封信。” 楚湘拆开信封,信纸上面喷了香水,纸张也是印着玫瑰花的,投稿人应该是很精致的人。 她这样想着,念出了信纸上字迹秀美的文字:“我非常喜欢我的初恋,我们都是女孩。” “太喜欢了。我们是高中同学,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她,从认识她到坐到她身边的位置,我花了一个月。我在草稿纸上写过她的名字无数次,可是到了她身边,我连把她的名字念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写得很真挚,以至于楚湘读得鼻子发酸,她像拿了一本青春暗恋剧本,但是结局是未知的。 “她好像喜欢我,也好像不喜欢我。我的情绪像包袱一样沉进湖里,除了一声响什么也也剩不下。” “她对我比对其他人更特别,不是特别好,是特别冷淡,也不像讨厌。她会邀请我去过生日,也会当着我的面和别人很亲热。” “我好像是特别的,会被她介绍给她的其他朋友,又好像一无是处,她在别人提起我的时候不屑一顾。” “直到现在高中毕业了,各自分开了,我依然会偶尔想起她,她的微信还在我的通讯录里面。但是我没有看过她的近况,表白被拒之后我们就没有下文了,可能只有我站在原地吧。” 楚湘叹一口气,阅读和朗读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把文字念出来的时候觉得她的心也要被揉碎了。 一直追逐着得不到肯定的答案,患得患失,让楚湘想起经典议题:究竟是得不到的白月光让人伤心,还是得到后又失去的白月光让人觉得伤心。 楚湘觉得自己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眼前的可以:“我觉得人是会自我感动的。” 玻璃窗隔绝外界,但外面的三人能听见里面的对话,为了立好“女同性恋”人设,谢葡葡故意捂着嘴巴喊出声来:“这是女生投稿吗?她喜欢的也是女生……” “你有意见?” 阮淮水像是特地要和她对着干,她一开口就盯着她,瞳孔黑沉没有情绪。 不知道观众到底为什么嗑这两人的cp…… 谢葡葡在心里骂着移开视线,在镜头面前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就是觉得很特别。” 楚湘还在回答来信的困惑:“人是很容易自我感动的生物,不要把自己驯化成小狗,爱人之前先爱自己。而且得到之后未必是好事,喜欢的人靠近之后可能就会不喜欢了,你可能会后悔靠近过对方,会觉得没有爱过她更好。” “你可以把她当成你人生路上的一朵花,她很美丽芳香,但是不属于你。你也已经表达过你对她的喜欢,一切已经足够了。” “我觉得,不是只有得到才是幸福,曾经喜欢过,靠近过也不算太遗憾。或者说,有遗憾的人生更美丽。” 楚湘收拾拆开了第二封信,看着她的动作谢葡葡心里泛酸,原本是很好的投稿,让她可以加固自己的姬崽人设,偏偏落到楚湘手里了。 阮淮水也仔细地听着,很想猜到楚湘的真实想法,也想把故事代入到自己身上。 第二封也是与情感相关的投稿,楚湘已经看过了,也继续言辞恳切地念了一遍:“亲爱的姐姐,我现在在上高中,但是对班里的一个男生很有好感,常常会注意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会因为他和其他女生说话感到伤心。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感觉非常喜欢他,想要和他表白,又担心之后不能正常地投入学习和生活了。” 楚湘抿唇,下意识地把来信的人代入了楚潇,自己的妹妹也还在上学,不过关于班上的同学倒没有怎么和她提起过。 她定神说下去:“在青春期对异性产生好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可能只是一种情感上的萌芽,并不是正式的喜欢。而且你还是高中生,在这个时候应该好好学习,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不要过多地关注其他人。” “恋爱其实不像你想象中的美好,只是因为不被允许才显得格外有吸引力。希望你能够正确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好好学习。如果真的非常喜欢,可以把这种动力用到学习上,因为喜欢他,去做更多的数学题,背更多的公式。” “这样,才没有辜负你和你的喜欢。” 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楚湘等待着专业播音老师的收尾,然后小声道谢,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 阮淮水就在门外等着她:“我待会说的话,你要认真听着。” 楚湘错愕,这句话让她想到过去在大学期末前的几节课里,老师拿着书给她们画“关键”,那时候就会说这种话。 第14章 但出现在阮淮水口中,有点特别的意味。 楚湘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想到阮淮水的话,也认真地望着屏幕,等待着她的答案。 阮淮水拿到的第一封信里也是社会热点——子女和父母的关系并不融洽。她的眉眼锋利冷淡,镜头面前在这刻都没有沉淀出温柔,捏着薄薄的纸张念出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姐姐,我想问问你,如果和父母关系不好怎么办?我感觉在家里一直不开心,他们经常在为我的事情吵架,我好像做什么都不能让他们满意。” 念完信,阮淮水先停顿了一下,才说出自己的回答:“血缘是一种维系,是缘分但是不应该是枷锁。而且关系不好,并不是很常见的事,大家会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弱点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我也觉得我们东亚家庭教育模式有一些偏差,很多东西不是用“我爱你,是为你好”就能解决的。如果有条件可以搬出去住,没有条件就先好好读书忍耐,也许到以后成年独立,关系能慢慢修复。” “当然,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像我和我妈妈的关系也不太好,有时候不被爱也会少很多压力。” 阮淮水说这句话的时候直视着镜头,眼里的光很亮很冷,像光在钻石的多个棱面折射出来的光。 楚湘隔着玻璃看她,过去的回忆也像潮水涌上来,她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下一封信是什么呢? 阮淮水在念出第一句前,像察觉到楚湘的目光,她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楚湘,微微一笑。 “我很喜欢我的前女友,她是我的初恋,但我不知道对于她,我是不是。” “那时候还年轻,所以闹得很难看,吵架上头多难听的话都说过,就差动手了。分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不能平静,觉得这辈子快一眼到头了,肯定要和她长长久久地纠缠下去的。” “可是后来好像就走远了,大学去了不一样的地方,她连微信号也不给我留一个,我用别人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也被她以为是诈骗电话挂掉了。” “原来她没有站在原地等我,也不会回头了,有时候想到就会觉得很难过,难道出现在我身边是为了离开吗?我们都没有好好告别过,但是她好像不会再回来了。” “我每次想到她的时候都觉得伤心,如果我再成熟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阮淮水念到后面,声音低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疼痛起来,撑着说出下文:“我理解你的心情。人始终对失去的东西耿耿于怀,人也很念旧念痛,会喜欢得不到的人。但是,如果没办法放下,你就回头告诉她,你还爱她。去争取,让她明白你的心意。” “像我,是念旧的人。” 楚湘的心一紧,她终于明白阮淮水是什么意思,心脏狂跳起来,即使在镜头面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她耳边好像响起什么话,冷静锐利的声音,反反复复在质问她。 等拎着行李箱坐上回程的车,楚湘还在想阮淮水的话是什么意思,下车时阮淮水也帮她拉了行李箱,把拉杆推到她手里。 “楚湘。” “嗯?” 对方的呼喊像破开云层的光,楚湘也忽然清醒过来,对上阮淮水的目光。 “像我们现在这样,根本不像营业吧?在节目上也很生疏,只有傻乎乎的cp粉会相信。干脆做戏做全套,就把现在当成过去,假装在和我恋爱,怎么样?” 阮淮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楚湘思索一下也点头:“那就假装恋爱吧,等到营业解绑的时候,就是分手的时间。” 她说得很轻松流畅,心脏也安分地维持着跳动,拉着行李箱往楼上走。阮淮水跟在后面,声音闷闷的:“就那么想和我分手吗?” “营业是会解绑的啊。” 楚湘进门,正好是晚上,闵荞去出了通告,靳甜去上课了,只剩下齐嘉灵守着宿舍:“你们回来啦。” 她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这两人和出去的时候不一样了,果然下一秒——阮淮水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来:“楚湘,你帮我去冰箱拿罐可乐喝。” 第13章 齐嘉灵觉得宿舍的空气都紧张起来了,她悄悄地往前坐,寻找时机跑路。待会如果两个人打起来了,好歹她还能帮忙打个医院急救电话。 但她等了等,只等到楚湘从楼上下来,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给阮淮水,还不轻不重地训了一句:“你的手不能用了吗?” “你拿的比较好喝。” 阮-小狗-淮水笑得很嚣张,拉开拉环之后还对着齐嘉灵隔空敬了一杯:“你也喝点啊。” 齐嘉灵沉默,总觉得对方在耀武扬威,她努力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就不喝了,我是……” 把“直女”咽下去,齐嘉灵换了其他话说:“你们和好啦?” 虽然知道总能和好的,但是也想不到会这么快,好像两人针锋相对就在昨日,今天又甜蜜起来了。女同性恋的面孔原来这么善变。 齐嘉灵陷入思索,楚湘也收拾好行李下来了,看着电视上的熟悉面孔语塞。 谢葡葡。 “下次碰到她小心一点,她本人脾气很坏,还强行劝酒。” 楚湘有点后怕,也庆幸谢葡葡没弄其他东西在里面,又回想起那天喝醉之后——想不起来了。 “我没说什么吧?” 楚湘想起了一些不该提起的刻在她心里的话,她现在依然记得只是不好问出口了,如临大敌地望着阮淮水:“我那天晚上没有对你动手吧?” “没有啊,你应该也打不过我。” 阮淮水说的是实话,但楚湘紧张的样子明显是还对她有所隐瞒:“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难道……楚湘对她恋恋不忘?可是分手的时候过分坚决,也从来没回过头……反正总不会是亲姐妹迫于血缘不能在一起吧! 太奇葩了,阮淮水都被自己的想法雷到。看着楚湘绷紧神经的样子,她忽然又有点坏心眼了:“你说这辈子最喜欢我了。” 门恰好在这一刻开了,背着书包的靳甜和经纪人一起走进来,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忘记第一时刻去拥抱楚湘了。 “在说什么?” 靳甜有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酸,在楚湘旁边坐下来,听着经纪人宣布最近的通告任务。 “我们很快就会有舞台了。桃花卫视的七夕晚会邀请了我们,同公司很多艺人都被邀请过去了。我们会表演一首自己的歌,然后再给前辈当伴舞,算下来有两个舞台了!” “你们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到时候再上这个晚会,我们就可以换宿舍了。还有,公司在给你们找拍摄团队了,到时候还会有团综,记得让亲戚也看一下,把播放量刷上去。” “好。” 楚湘应着声,她旁边的靳甜却反常地沉默,像往常那样抓着她的手,却反反复复扣着她的手。 她只以为是小朋友在闹脾气,也放任靳甜这样握着她的手,等经纪人说完之后,她也自然地去摘靳甜背上的书包:“刚刚放学吗?课上说了什么?听得懂吗?” “我没事。” 靳甜也不让她碰,起身往房间走,含着怨气的“没事”显然是有事的。楚湘走过去,摸她脑袋问她:“怎么回事?” 摸了一会,楚湘才听见手底下的脑袋发出闷闷的声音:“你最喜欢阮淮水吗?采访的时候你说你最喜欢她了。” “刚才也是。” 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像在采访里面说假话一样斩钉截铁地说出另一句话,想到阮淮水说的把营业当成恋爱,这句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你是小朋友,像我妹妹一样。” 靳甜勉强被她安抚,走出去的时候,贴着她坐在旁边。然后看见经纪人比对着各个手机像素,架了好几个手机机位,开始连着电视播放视频。 “要看什么啊,杨姐?” 楚湘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旁边的阮淮水也神情冷淡,和她的目光对上,毫无预兆地笑了笑:“你猜一下。” 这时候还要猜吗? 楚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经纪人点开了播放。第一个画面就是她和阮淮水的侧脸,她们凑得很近,嘴唇和嘴唇之间只有一朵玫瑰的距离。 啊……是杂志的拍摄花絮。 是双人杂志的拍摄花絮! 为了吸引眼球,把最劲爆的画面放在了最前面,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楚湘想不起来了,就连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整个人陷入一片混乱。 在队友面前放营业花絮,简直是公开处刑。楚湘看到自己和阮淮水在大屏幕上,不断凑近,包括阮淮水把头放在她的腿上…… 看了一半,楚湘觉得自己和煮熟的虾没有区别了,转头看一眼阮淮水,对方坦坦荡荡地看着屏幕,好像在欣赏什么优秀影视作品。 第15章 “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我很好意思啊。” 阮淮水看见楚湘通红的脸就忍不住笑:“这么不好意思吗?” 齐嘉灵悄悄地往她们身上投去目光。 其实拍了一天剪出来也不过半小时,楚湘看着视频里的自己和阮淮水亲密无间,如果作为外人,她大概也相信两人关系甚笃。 可惜她们是前任了。 也不是可惜。 楚湘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总之她们是不合适的人了。 终于把视频看完,经纪人还让她们说一下感想,按照沙发顺位,第一个是大受震撼的齐嘉灵:“我真的没想到,就是这个杂志拍得超出我的想象了,不是说不好,就是……不是好朋友的话不好意思拍这种杂志。” 经纪人一听,也狠狠地在心里感谢了阮楚两人为了营业作出的巨大贡献,组合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下一个是阮淮水,她脸上带着笑:“挺喜欢的,我觉得我和楚湘下次还可以拍这种杂志。” “对吧?” 她甚至回头看楚湘,后者的脸红得很异常,但也没反驳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下次再说吧。” “我觉得……” 楚湘一开口,剩下的四道目光全落在她身上了,包括经纪人好奇的目光。 她硬着头皮说下去:“我觉得和阮淮水一起拍杂志,会是很难忘的回忆,希望我们的表现会让大家满意……” 到靳甜,她也说了几句:“很喜欢这种杂志的风格,希望我也有机会和楚湘一起拍。” 这次不叫姐姐,叫楚湘了。 作为中心人物的楚湘还没察觉不对,回到房间里把房门关上,才听见靳甜的抱怨:“你喜欢阮淮水吗?” “挺喜欢的吧。” 楚湘觉得自己手心冒汗了,与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如台前幕后都营造出亲密假相,才不容易露出破绽。 “喜欢我多还是喜欢阮淮水多?” 出乎楚湘预料,靳甜坐在她床上和她闲聊,慢慢地就掀起被子躺进去了,声音也是气呼呼的:“今晚我要和你睡。” “可以。” 楚湘也很快熄灯上床,两个人都没有再看手机,黑暗里她听见靳甜问她。 “你和她不是不算好朋友了吗?怎么突然又好起来了?” “只是为了营业吗?” 楚湘没法回答,闭上眼睛休息,感觉到身边的人翻身揽住她的腰。 靳甜床上有一个大熊玩偶,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它睡觉,现在她也是大熊的替身。 靳甜想再问什么,被楚湘摸了摸脑袋:“你还是小朋友,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东西,快点睡觉,明天还要上课是不是?” 我已经成年了。 靳甜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最后还是沉默下来,哀怨地把比她大几岁的队友抱得更紧了。 一晚上的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过去。 楚湘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很冷淡的语气,但是千回百转着像要在拐角处来一刀,听得后背发凉。 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阮淮水就坐在她床头,哀怨地望着她,她下意识转头看身边,已经空了。 靳甜应该是去上学了。 楚湘起身准备洗漱,又被阮淮水按住,因为刚起床使不上力,她整个人被按倒下去了。 阮淮水大概也没想过这个结果,她们四目相对着度过了三十秒,楚湘的理智慢慢回笼。 “你在干什么?要打我吗?” 楚湘是想开个玩笑,下一秒阮淮水就隔着被子压倒在她身上,不算沉的体重压着她,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你和靳甜都睡一张床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营业的?干脆马上买热搜营销你和靳甜算了……” “你生气了吗?” 楚湘睁大眼睛,想看看阮淮水的表情也看不见,她只能盲捋小狗毛:“这个不一样啊,你和她不一样的。” “你才是我的营业伙伴。” “屁,都睡一张床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爱她在心口难开,难怪她那么喜欢你……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喜欢这种年纪小的,和我分手是因为我长大了……” “滚!” 楚湘终于有了力气,把阮淮水推开,起来去洗漱。阮淮水还跟着她:“你就是喜欢这种类型是吧……” “我现在和你在营业,尊重一下我的职业精神。” 楚湘弹了一下阮淮水的额头,对方没生气,反而笑得很招摇:“那你喜欢我是吧?” “阮淮水,可以滚了。” 第14章 虽然说了“滚”,但阮淮水还粘着她,楚湘到卫生间洗漱出来,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出门坐飞机了。 楚湘也尝到了走红的另一面,即使是没有对外公开的私人行程,她们也有被粉丝围追堵截,被相机不停地拍着,直到上了飞机一切才变得安静起来。 昨晚睡得不算好,楚湘不太习惯被抱着睡,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侧身一整夜,半夜才睡着。 “我睡一会。” 楚湘戴上眼罩几乎瞬间就睡过去,身边人的琐碎动作,包括把毯子披到她身上,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 过去恋爱的时候,阮淮水也是这样的吗? 机场里有空调,楚湘把外套脱下来拿在手上,踏出去的时候有热浪袭来。 楚湘打车回了家,阮淮水是跟她一起回来的,没理由丢在酒店,就顺路一起带回家。开门的时候,楚潇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楚湘身后的阮淮水。 “进来吧。” 楚潇把门打开,又合上了,一层木门一层铁门的设计。 阮淮水进去的时候也有些惊讶,她以为她们在北京住的宿舍足够狭小,但没想到这里还有更狭小。 她坐在沙发上,又被楚湘领到房间里待着,对方忙着楚潇的事情,很快就出门了。这给了阮淮水特别的感觉。 无论来的是谁?都能安心地把她留在家里吗? 阮淮水确实觉得热了,这里的床上铺着凉席,是细竹片用线连起来的,她好奇地观察了一会。 旁边也还有风扇,不是商场里面落地式会转头的风扇,是看起来有年份的风扇,按键上的红漆已经掉了大半,她尝试按下去,风呼呼作响。 整个电扇也摇晃起来。 吹了没一会,阮淮水就被它吵到了,这家伙和空调的声音不一样,听起来有像随时要散架了。 阮淮水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手机响了,她很快接了电话:“喂?我是阮淮水。” “你现在哪里?我和你说,这工作要不趁早别做了,回来相亲结婚。我最近接触了几个成功人士,他们有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条件都蛮不错的……” “你疯了吗?” 阮淮水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扯一下唇角,笑得很嘲讽:“你让我和男人结婚吗?” “怎么了?难道你真的要和那个……楚湘结婚?去哪里结?你疯了吗?人家图你什么,图你年纪小好骗!等玩完了还不是找男人结婚!” 阮淮水的呼吸忽然平缓下来,她看一眼窗外,阳光灼热得像点燃了照射到的每一寸土地,她的心里也有火在熊熊燃烧。 “我为什么要和男人结婚呢?让他家暴我不还手,还是要生到有儿子为止?” 她的声音很清,清晰也刺耳。 那头的女人几乎要忍不住怒意:“阮淮水!你这样和我说话,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妈妈,我辛辛苦苦生你这种人出来……” “你想要的是我吗?你想要的是一个儿子。” 阮淮水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她觉得也有点好笑:“男人喜欢女人,我也喜欢,你不高兴吗?” “你这样报复我,我真的很心痛……” 那头的人已经哽咽起来,但阮淮水依然不为所动:“没有报复你,我就是天生喜欢女人,你不接受就当我死外面了吧。” 不顾另一边的呼喊,她掐掉了电话。半小时之后又一通电话拨回来,阮淮水这次接得很快。 “你还和楚湘在一起吗?” 阮淮水的姐姐阮若南被养得谨小慎微,是传统女性,但在得知她是同性恋时也没有说过什么,认真地给出建议。 阮若南这时候也是担心的:“妈妈真的伤心了……” “她有你这个符合期待的女儿就够了,我满足不了她的期待。” 阮淮水起身从床上下来,她觉得自己热得头脑都昏沉了,走两步又坐回去,边打电话边欣赏楚湘的房间。 刷过绿漆的书架上堆着中学课本,还有一些小说,还有看起来花花绿绿的笔记本。书架旁边的桌子很像家具城里会有的儿童书桌,蓝色的配色,上面摆着笔筒和格子笔袋,能看见岁月痕迹。 阮淮水伸手摸了摸桌子,能擦到一点灰尘:“……” 那边的阮若南还想说什么,说了两句也叹气:“妈妈最近也在让我相亲,但是我好像还没有结婚的心理准备。” 第16章 “你太听话了。” 阮淮水在床上躺下,看着南方的白色天花板,叹一口气:“你越怕她伤心,她就越拿捏你。” 南方的天花板好像和北方没有不同,但是加上楚湘的标签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她是我妈妈,她是真的为了我好……” 阮若南偶尔也觉得自己太温驯了,是被拉到屠宰场也还不会反抗的羔羊,沉重扭曲的爱让她觉得喘不过气。她看着离经叛道的阮淮水,却生出了羡慕和向往。 “你这样想,所以永远走不出来。” 阮淮水也放弃替她抗争,清楚她的性子,也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研究楚湘:“我们虽然分手了,但是我觉得我还可以把她追回来。” “我只喜欢楚湘。” “这么坚定吗?” 阮若南不明白这种热烈的感情从何而来,她好像没有坚定的爱和恨,混沌地活着,旁观别人的爱恨:“不过妈妈不会同意……” “我活着不是只为了当她的女儿。” 阮淮水快把天花板盯出一个洞来,在凉席上翻身:“我活着就是女同性恋,让她失望我也没有办法。” “她也没满意过。” 阮若南也叹气,最后挂了电话,对着妈妈殷切的双眼也说不出好话:“她没妥协……” “我看那个楚湘长得就是一张不安分的脸……肯定是她带坏我们淮水……” * 等楚湘和妹妹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楚湘给她打包了叉烧饭带回来,切成片的粉色叉烧让阮淮水吃得很欢快。 她在客厅吃饭的时候,楚湘在帮楚潇收拾东西,从房间里传来声音。等收拾好行李,阮淮水也掐着时间吃完了外卖,急忙跟上去:“我帮你们拿东西吧?” 幸好,楚潇的行李有两个行李箱,可以一人一个,让阮淮水的理由变得没有那么牵强。 她们戴上口罩坐上公交车,摇摇晃晃到了画室,拿着行李准备送楚潇上车。 楚潇拉住楚湘的手晃了晃:“我想吃巧克力了,姐你能去旁边的便利店帮我买一条吗?” 楚湘没拒绝,她把行李箱把手交到阮淮水手里,给两个人留下交谈的空间。 阮淮水猜想好好学习的话楚湘应该说过无数遍了,比起面对楚湘,在看见楚潇的时候她反而更不自在——单纯小孩估计还不知道她喜欢楚湘。 相似的脸庞,但是楚潇长得更乖,眼尾下垂,丧萌丧萌的。 阮淮水能感受到楚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怎么了?” “阮淮水,我知道你。” 阮淮水难得地不自在起来,她觉得眼前的小孩好像什么都明白,但是又不说破,想把手放进口袋才发现自己没有穿外套。 “你们和好了吗?” 阮淮水讶异地挑了挑眉,想要诡辩一下。 楚潇看了一眼手表,楚湘也站在马路对面正在朝她走过来,短短半分钟,她只来得及对对方再说一句话:“别再让她伤心了。” 话音落了,楚潇就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阮淮水忽然明白过来——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楚潇对她们的过去不是完全不知情,或许是完全明白。 楚湘为她伤过心吗? 等楚湘走到她身边时,她的心脏还在怦怦跳,阮淮水看着楚潇坐上大巴车冲她们招手,车慢慢行驶出了她们的视线范围。 在画室附近寻找站牌,走了一百米,楚湘也没找到站牌,准备打车的时候被阮淮水拉住了手:“我们慢慢走回去吧,以后就很难在这里散步了。” “好。” 楚湘没拒绝她,两个人走了一段路,阮淮水忽然想牵对方的手,但慢了一步,楚湘忽然抬手挽了头发。 真无语。 阮淮水撇嘴,下一秒听见楚湘问她:“要不要喝糖水?我请你喝广式糖水。” 她们在路边的黄木桌子边坐下,坐的是蓝色的劣质塑料椅子,桌子上有淡淡油光,阮淮水也生不出恶感。 在广州的傍晚,和楚湘一起坐在这里喝一碗糖水。 阮淮水的心柔软地陷下去,她顺势握住对方在桌子下面的手:“要不要不打包了?直接在这里喝?” “会被拍到吧。” “被拍到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在喝糖水而已。” 楚湘看着她,对视数秒也同意了:“那我要一碗冰的绿豆沙,你呢?” “要这个芋泥西米露。” 阮淮水敲了敲塑封后的菜单,眼睛亮亮地望着楚湘:“姐姐请客吧。” “可以。” 楚湘扫了桌子边上贴着的微信支付码,服务员拿着笔记在了本子上,她把支付成功的页面给对方看:“支付成功了。” “谢谢靓女。” 记账的是脸圆圆的妹妹,她笑着露出一排牙,很快去别桌记账了。 “话说,楚潇认识我吗?” 明明知道这个问题在公众场合问出来可能不好,阮淮水还是忍不住,她感受到自己的剧烈心跳。 小鹿回来了。 第15章 在楚湘回答问题之前,糖水先端了上来,她拿起塑料勺子喝了一口绿豆糖水,再喝一口——然后手就被阮淮水抓住了。 阮淮水没用太大力气,望着她的眼睛亮晶晶,路灯落进眼睛里,看起来居然有点委屈:“你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阮淮水无师自通楚湘究竟最吃哪一套。 过去确定关系也是,从月考结束后一直追到晚上,在路边一起吃串串,辣到眼泪都快流下来的时候,楚湘就点头了。 阮淮水特意往串串上面多加了一勺辣,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点,辣到整张脸都通红,眼泪悬在里面落不下来。 楚湘哭笑不得地拿纸巾给她擦眼泪:“真的好笨啊。” 阮淮水觉得笨就笨了,就算楚湘叫她笨蛋小狗也没关系,事实上她确实把微博小号换成了笨蛋小狗,还连发了十条小狗撒欢的表情包。 但是分手也确实很坚决,她撒泼打滚也没能挽回对方,她也好奇究竟什么是分手的真正原因——为了出道?妹妹不同意?觉得厌了? “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阮淮水看着她的眼睛,五味杂陈,躲避着对视的楚湘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狼狈境地,明明不算坏事。 “不是……就很随便地提了一句,潇潇有点好奇就多说了两句。” “我以为你不会告诉她。” 阮淮水移开目光,没让楚湘心里的小人缩到角落里,喝了一口西米露又冷不丁开口:“她想我们和好吗?你想吗?” “别说这种话。” 楚湘皱着眉头,回答得很快,阮淮水注意到对方放置在腿上的左手握成拳头还在发抖,心也软下来。 大概是……还不能回答的问题。 阮淮水又吃了两口,挖了挖底部的芋泥,吃了一口也皱起眉头来了:“这个是芋头啊?” “是把芋头剁成泥。” 阮淮水尝试着再咬了一口,表情复杂:“芋头不是咸的吗?怎么能够加到糖水里?” “不知道啊,那你要喝绿豆糖水吗?” 楚湘把碗推过去,两个人就这样交换了糖水,吃得干干净净才回家。阮淮水没留心周围,对她来说拍到也没关系,和楚湘在一起被拍到。 这能叫偷拍吗?这叫记录美好一刻! 阮淮水和楚湘戴口罩回家,借口看不清路,楚湘牵住她的手,慢慢走在路上,月光也溜出来,光洒了一地。 时间如果能停在这一刻,阮淮水觉得她的人生也没有遗憾了。 回去的时候,阮淮水也合理地和楚湘挤在一张床上,白天嘈杂的风扇声现在变成了催眠曲,楚湘的眼皮很快开始打架。 阮淮水还在和她说话:“糖水不是很好吃,下次给我推荐一碗好喝的吧?” “嗯……” 楚湘迷迷糊糊地应着,感觉对方凑近了,温热呼吸扑在她脸上。 “你的心跳得快吗?” “嗯,什么……” 楚湘的大脑已经不能运作了,她想睁开眼睛,但累得睁不开了:“阮淮水……” 阮淮水没作声,静静等待她的下文,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再看人已经睡得很熟了。她只能无声地笑了笑:“我的小鹿没有跑过去,还在这里跳着。” 没在广州逗留几天,她们就一起坐飞机赶回北京排练了,那晚在糖水摊果然被偶遇了。 不过粉丝安分地在几米外拍了照,也在超话发出来了,大家美美地嗑了一波“真正的爱情”。 公关稍稍运作了一下,联系了几个熟悉的营销号转了转,很快就上了热搜,又恰好没发生什么大事,在上面足足挂了几个小时。 她们重新聚集到练习室,排练前辈的歌,在后面做前辈的背景板。幸好并不太难,只是这是有关恋爱的甜蜜心事的口水歌,有很亲密的贴贴动作。 坐在旁边监督的经纪人马上拍板让楚湘和阮淮水当贴贴的人,她们只能在镜头面前凑近,先握住对方的手,然后再凑近,亲密贴脸。 第17章 整个舞蹈,楚湘觉得最难的就是这个贴贴,还要在贴的同时兼顾表情管理,大家扒了一天把舞练得差不多了,但贴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表情僵硬。 “休息一下吧,大家先去吃饭。” “这样练下去今天根本没办法出练习室版,楚湘你控制一下表情,不要那么紧张。” “好……” 楚湘被说了一次,坐到边上休息的同时也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阮淮水也凑到她旁边来:“你知道为什么你紧张吗?因为你没有习惯我在你旁边,现在开始我要一直坐在你旁边,让你习惯我的存在。” “放屁。” 楚湘这样说着,还是任由阮淮水把脑袋靠到她身上,对面有摄像机在录:“就是觉得……很奇怪……” “哪里好奇怪的,你以前也觉得我们凑近很奇怪吗?” “不是。” 楚湘反驳很快,但是脸和耳尖都发烫起来了,她捂着脸,回想起自己看杂志拍摄花絮也是这个样子:“好奇怪啊……” 明明练习生时期为了锻炼胆量,在广场当众跳舞都试过,现在只是和前任贴贴就败下阵来。 楚湘,怎么搞的! 阮淮水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博看热搜,她们的花絮已经完成后期制作发出去了,也在运作下爬上热搜尾巴。 兴冲冲点开微博,底下的评论也是一片尖叫。 阮淮水清了清嗓子,开始给楚湘逐条逐条地念:“哇……真的好喜欢我们湘湘宝贝,这种程度的花絮都会不好意思吗?以后别的时候怎么办……” “什么时候?” 楚湘忽然变成好奇宝宝,这让阮淮水也觉得尴尬,她不自然地偏头:“听下面的。” “哇……真的好般配,我们水落石楚要永远在一起!” “是真的在恋爱吧?和队友营业到这个程度我是不相信的!” “有没有嗑到的!想看文艺的同人文左转进超话搜烹鱼,想看搞笑文的右转去超话搜游子太太!欢迎进来,量大管饱!” “只要嗑水落石楚的兄弟姐妹都是我的朋友!” “妈妈宣布你们即刻结婚!民政局马上搬过来!” 楚湘听着,良心开始隐隐作痛了:“她们不会以为我们是真的吧。” “也不一定。” 阮淮水对这种感情了解得很透彻,有人是真的百分百信任和喜爱的,也有人只是随便喜欢,没有太多真感情的,也还有人叶公好龙,就爱嗑卖假姬的。 不过心意很宝贵……被爱的人即使收到的心意是混乱的急切的很难表达的,也依然会被打动。 “我们最近的各项指数都在上升,营业带来的关注度很高,有节目想要邀请我们过去……” 楚湘思索,觉得营业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如果不是恶搞尺度大的节目,上了也没关系……” “是恋爱真人秀,听说过《姐姐恋爱吧》吗?” 楚湘的笑容僵住,她听说过这个节目,又或者说这个节目组实在是名气太大,凭借一些玄学挖掘出真姬——一季节目至少一对真cp。 如果她们上这个节目的话……有点缺德了,感觉和直女装姬一样缺德,和前任营业已经很考验心理素质了,如果还要假装恋爱…… 楚湘觉得就算自己能坐得住,阮淮水的妈妈也坐不住了。 “你妈妈不会同意吧。” 阮淮水忽然转头看着她,神色不止是意外,像食肉动物看见猎物的警惕和小心:“你怎么知道我妈妈不同意?” “你那天录音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你和你妈妈的关系不好。” 楚湘企图把底下的暗流掩盖过去,伸手去摸阮淮水的耳朵分散对方的注意力:“我就想,可能是因为性向吧。” “嗯。” 阮淮水的疑问像是被她带过去了,话题又回到前面的节目里:“你想参加这个节目吗?” “我觉得……我们去不太好吧。” 楚湘想说服阮淮水,但吃完盒饭的靳甜已经兴冲冲地跑进来了:“你们不吃饭吗?在这里干什么?” 被小朋友撞见营业现场有一种说不清的羞愧感,楚湘想把阮淮水在她身上的手拿开,下一秒又挂上去了:“在寻找更好的营业姿势。” 靳甜无语,又跑出去了。 楚湘叹气:“这个节目,我觉得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别人上去是恋爱真人秀,我们上去是饰演热恋情侣……给粉丝嗑到假的,卖姬也要适度啊。” 也不是不可以变成真的。 阮淮水知道说这句话,楚湘也要生气,她松开抱住对方的手:“那你想怎么样呢?进退自如吗?机会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的,拒绝这个通告,那假如明天就糊了呢?” “那就糊了吧。” 楚湘希望自己失去进取心,这样就不用和阮淮水继续纠缠下去了,但是银行卡的余额告诉她必须要奋斗了,再堕落就没有收入了。 阮淮水看着楚湘,也不相信这句话会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楚湘明明连月考拿不到第一都要伤心的,怎么会躺平放弃挣扎呢? “你现在是直女吗?” 楚湘忽然问她。 “你什么意思?” “我怕旧情复燃。” 阮淮水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能气竖起来了:“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全天下只有你一个女人是不是?” 那应该是不会再喜欢她了。 楚湘的心紧了紧,又松了一口气。 第16章 等真的到晚会排练的时候,楚湘做贴贴的动作已经完全不会觉得奇怪了,第一次彩排时前辈也没来,她和阮淮水贴着脸看镜头也没觉得太奇怪。 舞台很大很漂亮,架在摄影师肩上的摄像机,脚下是会变换色彩的地板。第一次踏上这里,是因为营业才走上来的舞台。 楚湘排练完就回了休息室,靳甜在她旁边打瞌睡,阮淮水也挨着她坐。 大家也不敢多喝水也不敢吃什么,准备好的打歌服是很短的裙子,即使晚上才上台。她们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阮淮水坐在她旁边玩她的手,从手背抚到指尖,又翻过来看手心:“能不能别玩了?” 原本悄悄玩着还好,等齐嘉灵和闵荞的目光一起落过来的时候,楚湘也觉得不好意思想用力把手抽出来。 阮淮水也松手了。 楚湘靠着阮淮水,忽然出现了不合时宜的疑问,过去她幻想过这一幕吗? 恋爱的时候还没有出道,但也算半个热门选手,那时候是睡不着有一起幻想过出道之后的人生。 她们想象着她们在鲜花之中拥抱,在灯光背后接吻,是爱过的,千万种想象里没有她们貌合神离地坐在这里。 幸好阮淮水不爱她了。 第二次排练的时候,阮淮水跟在她后面走过通道,她们依然没有等到前辈,为了测试摄像范围和镜头,全体替了前辈的站位排练。 不巧的是,她们跳到一半的时候前辈来了,也恰好有周提子和谢葡葡。谢葡葡穿着高定,大概是精心做了造型,长发扎起来只落了一缕在脸边,在看见楚湘时笑容凝固了。 说实话,楚湘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让她不满意。 但圈里这种人并不少,同性明星之间几乎都是竞争关系,市场蛋糕有限,见面就是针锋相对。 等到下场的时候,楚湘走过后台,发现谢葡葡抱着胳膊看着她,漂亮面孔几乎扭曲起来:“你想和我争资源吗?想都不要想!” 楚湘被阮淮水拉走了,甚至没来得及和谢葡葡说一句话,她们回到休息室坐着,等待第三次彩排。 五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被经纪人拎着相机叫了起来:“拍一点花絮!给我好好坐着。” 顿时有种变成幼稚园小朋友的感觉。 挨个自我介绍了一遍之后,无事可做的她们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靠一个喝完的矿泉水瓶来决定人选。 “公平起见,我来转。” 闵荞起来坐到一边,拎着水瓶转了一圈,最后指到了最小的成员靳甜,她也坦坦荡荡:“我选真心话。” “我来问!” 看着关系不太和睦的阮淮水第一个举手,楚湘马上把自己的手也举了起来:“我也想问!” “那楚湘问。” 比起阮淮水,闵荞还是比较信任脾气温和的楚湘,她马上替靳甜做选择:“楚湘你来问。” “不行,和我猜拳,我刚刚也举手了!” 阮淮水和楚湘猜拳,在队友“剪刀石头布”的画外音里楚湘胜利了,她出的布包住了阮淮水的石头。 但阮淮水抬眼看她,现在不笑的样子有点凶,看起来像小狗黑脸。 如果在和小狗恋爱,要怎么安慰这只小狗呢? 楚湘自然地牵住阮淮水落下去的手,再转头看靳甜:“如果是真心话的话,你会想要回到过去的什么时候呢?或者是未来功成名就的时刻?” 第18章 靳甜摇头,神情认真:“我觉得现在就不错,人生每一步的路怎么样,可能要走过才知道。” “好。” 楚湘点头,剩下的三人一起鼓掌,然后闵荞再次转动矿泉水瓶,这一次被选中的人是阮淮水。 问话的人是齐嘉灵,她凭借一些对营业的了解抛出问题:“你在队内最喜欢谁?最不喜欢谁?” “最喜欢楚湘,最讨厌……楚湘。” “为什么?” 楚湘比齐嘉灵还好奇,转头看阮淮水,眼睛里写着不解,还是齐嘉灵先解释起来:“又爱又恨?爱恨交加?” 闵荞觉得自己好像嗑到了,虽然网上的东西很多都不可信,但是眼前的两个人看起来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难道她也受到通告影响了?但是最喜欢和最讨厌这种形容真的很奇妙。闵荞拨弄着水瓶转下去,恰好转到了楚湘。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 楚湘自认为她太多话不能直说,选了大冒险之后看向闵荞,后者反射性选了阮淮水:“淮水,你来决定。” 阮淮水。 楚湘转头看她,明明坐得很近,但是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楚湘她们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以前阮淮水喜欢果香,像橙子皮榨出来的清新又酸涩的香,现在喜欢的是很特别的香,像浆果被剁烂,甜到快腐烂的香气。 “玩什么大冒险?” “看着我的眼睛,和我对视三十秒,可以吗?” 阮淮水回答很快,楚湘的心脏忽然漏跳一拍,她看着对方的眼睛,努力地在心里进行倒计时。 只是大冒险而已,如果不对视的话,显得她于心有愧…… 二十九。 阮淮水真的有很漂亮的一双眼睛,眼尾上挑,像要飞扬起来的鸟,也像开屏孔雀的一片羽毛。 二十。 楚湘觉得自己手心在出汗了,在这场博弈里面她好像一点胜算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几年前,成为手脚发软的练习生楚湘。 “你和阮淮水,不合适的。” 十五。 阮淮水也一直看着她,神情平静,平静得她怀疑过去几乎称得上歇斯底里的人到底是谁。 可能只有我还没走出来吧。 九。 差不多了,快要熬过去了。 楚湘想松一口气,但是忽然想到阮淮水说的伪装恋爱,不自然地转头结束对视:“算我输了吧。” “能对视这么久真的很厉害。” 老好人闵荞认真鼓掌,她觉得自己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觉得阮楚两个人有点东西。 齐嘉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挑了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结束这个游戏也差不多要上场了,她们在狭小的休息室练了一下动作,跟着谢葡葡她们上了舞台。 舞台下座无虚席,每双眼睛都落在她们身上,无数的欢呼和呐喊,摇晃着的灯牌或许不是为她们而来,但目光也有一刻为她们停留。 “击个掌。” 楚湘和阮淮水背靠背站着,灯光暗下去,楚湘能感觉到对方抓住了她的手,在黑暗里很快又松开。 “好。” 这一刻的声音不像她的声音。 击掌之后灯光就亮了起来,练习过无数次的舞蹈,每个动作都烂熟于心。她们带着笑容交换位置,亲密地贴在一起。 一首歌的时间在学习舞蹈的时候很长,但真正上台时好像很短暂。 灯光又暗了下去。 这一次,下台时楚湘先牵住了身旁人的手,她惯性牵住靳甜一起走路,等转头说话才发现她拉错了人。 过去站在她旁边的人是靳甜,这次为了营业,阮淮水被换到了她身边,她早该想到的。 楚湘把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她想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就沉默着一起坐在沙发上。 “杨姐在吗?” 有看起来很面善的工作人员把经纪人叫了出去,剩下的三个成员都结伴上厕所了,休息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安静的时候,心跳就变得很明显。 楚湘怕淹没在无边际的沉默里,随便找了话题:“刚才在舞台上,为什么要击掌啊?” “想击掌就击了。” 阮淮水的回答也很符合她的人设性格。 楚湘想叹气,想感慨人果然是会长大的,像阮淮水已经从热情小狗变成仙人球了。 经纪人推门进来的时候表情也很苦涩,坐着叹了一口气,等剩下三人都进来了,她才慢慢开口:“我们可以回去了。” 除去深吸一口气的闵荞,四人里只有靳甜发问了:“为什么?我们不是还有一个节目排了那么长时间……” “说比彩排的时候长了一点,没有时间了,所以就把我们的节目砍了……没有关系,下次还有机会的。” 杨柳哄了几句,大家也沉默着出去了,这一下打击又狠又准,把她们才热络的心压下去了。 连靳甜也不说话了,抿着唇不说话了,回程时摄像机还开着,楚湘被阮淮水和靳甜一左一右夹住,直到回家才脱身。 “大家也不要太灰心,我们的新宿舍装修得差不多了,等甲醛散完了就住进去,到时候会重新分宿舍。” “知道了。” 现在的阮淮水还住着单人间,楚湘有话想说,一路跟进房间:“阮淮水。” “干什么?” 被跟了一路的阮淮水早就注意到她了,或者说关注点一直落在她身上,这时候打开房间里的窗子通风:“你有什么话想说?” “今天谢葡葡不是和我说了几句话吗?我觉得那个恋爱节目……” “《姐姐恋爱吧》?” 阮淮水背对着她,楚湘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她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才开口:“那个节目我们可能上不了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那你想去吗?” 阮淮水转身走到她身边,楚湘这才看见对方手里拿着的剥好皮的橘子,很快就塞了一瓣到她嘴里。 楚湘确实喜欢吃橘子,这个爱好没有变。 第17章 说实话,想到要和阮淮水在镜头面前假装恋爱,楚湘并不想去,也不能说不想。 阮淮水对于她像小孩手里的糖,是甜的喜欢的,但吃太多会蛀牙。她们现在的关系也岌岌可危,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栽在里面,她觉得自己应该忘记了对方。 事与愿违。 但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啊。 楚湘想起自己才和楚潇坦白恋爱没多久就又坦白了分手,对着清汤寡水的面条掉眼泪的姐姐没有一点威慑力。 楚潇那时候也很惊讶,问她,既然还喜欢,为什么要分手呢? 因为不合适。 那时她是这样回答的。 即使过了几年,她们依然不合适,有太多因素一样摆在她们面前,把她们两人分离开来。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楚湘选了更委婉的方式,也可能是她自以为的委婉。 阮淮水想起以前小学在跑道上摔跤,那时候小学还没有铺塑胶跑道,地上全是灰尘和沙石,她摔得膝盖都破了。 那时候泥沙糊了她一腿,连伤口里也有,用消毒水洗的时候痛得说不出话来。 楚湘的这点委婉像伤口里面的沙子,膈得阮淮水不舒服,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执着于楚湘的答案,或许因为是初恋吧。 “别说了。” 阮淮水打断她,转身走出房间,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多了一个楚湘她就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齐嘉灵和闵荞在沙发上交头接耳,靳甜坐在旁边望着电视发呆,也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你和姐姐聊完天了吗?” 姐姐,靳甜叫楚湘姐姐。 过去恋爱的时候,她叫楚湘什么来着? 阮淮水也想不起来了,但这个称呼让她觉得不爽,就像姬崽爱姐那样,她觉得也很难有人能拒绝被叫姐姐的妹妹依赖。 “靳甜,你不看电视吗?” “我和姐姐聊天。” 靳甜把她的话顶了回去,阮淮水加速跑先碰到房门把手:“不行,我排队了,我的话还没说完。” 靳甜皱眉,看着她的目光里飘过无数话,还是气呼呼地转头走了。 阮淮水松一口气,房门把手却自己打开了,她被迫和楚湘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她选择当打破沉默的人:“楚湘。” “嗯?” “我不会让别人抢走我们的通告的。” 阮淮水语气坚定,但是内容像“天凉王破”一样让楚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望着她笑了笑:“好啊。” 拿出了幼师哄小孩的架势。 偏偏小孩还浑然不觉,继续说下去:“欺负你的人,也一定会有报应的。” “嗯嗯。” 楚湘以叠字敷衍地完成对话,她是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的。 第19章 * 到了晚上,某个论坛忽然悄悄冒出了一个讨论——“和男友地下恋爱五年还立姬崽人设,谢葡葡你没有心!” 劲爆标题,也清晰明了地点出主人公,粉黑也一起加入了战场,路人也速速点了进去。 造谣是有成本的,但帖子里罗列了长串的时间线还有图片,扒了无数同款,还有男方的社交账号的截图,两个人约会时被偶遇的照片。 即使开始只有三分信,一路看下去也有七八分信了。无数人闻风而来,截图很快从一个软件传到另一个软件,营销号速速联动,无数人从被窝里爬起。 也有夜猫子狠狠吃到一口新鲜的瓜。 在通告片场满身疲惫地下班,谢葡葡原本蒙着眼罩想好好睡一会,结果拿着手机帮她查看粉丝评论的助理支支吾吾起来了。 “怎么回事?没上过学吗?大字也不认识几个?” 谢葡葡教训起人说话并不好听,司机别开脸,助理被训得眼泪流了一脸,还是经纪人的电话突然打进来把训话打断。 “喂?” “谢葡葡,你马上到公司来,好好坦白一下这个五年长跑的男友是怎么回事!” 谢葡葡是经纪人手底下最得意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平时对方和她说话也算体贴温柔,乍然的冷调以及五年长跑男友的关键词,她的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 “把手机给我!” 微博在助理手机里登录着,原本是偷懒想对方替她翻牌营业,这一刻却让她紧张起来了。 助理也急忙把手机递给了她:“营销号那里造谣谢姐你有五年长跑的男朋友……” 这不是造谣。 谢葡葡做了美甲的手敲在屏幕上,指甲划过去并不轻松,她的心情也因为屏幕上的话语变得沉重起来。 【什么嘛,原来之前是在卖姬啊……】 【太过分了吧……这种程度的人设诈骗,开直播磕头谢罪吧】 【楼上未免过分了!演员是可以恋爱的,为什么要对她们这么苛刻,她们也有人的情感啊!】 谢葡葡很想暗搓搓给这一条评论点赞。 【粉丝不必跳脚了,你姐姐纯属活该,又想卖姬赚流量,又想和男朋友手牵手,属实不要脸。】 【谢葡葡,出来解释一下!周提子不是你女朋友吗!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救!我的葡萄cpbe了!谁有代餐给我推推!各位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好朋友!】 这个楼中楼里果然有人提名了“水落石楚”,谢葡葡恼怒地闭眼,又把页面划过去。 不懂这种营业卖姬的cp有什么好嗑的。 她浑然不觉,自己也在心里把自己贬了一通,自己最新微博底下涌进了无数人。她再点进超话,也多得是吃瓜和骂她的。 部分粉丝原本爱的是她温柔姐姐姬崽人设,没想到她背地里和男人恋爱,马上就翻脸破口大骂。还有部分粉丝虽然不嗑cp,但是也已经默认她女同身份,此刻神像破碎一角,有人谩骂她证明自己,维护她的人少得可怜,也很快因为舆论删除了言论。 怎么办?她应该怎么办? 思考的对策有很多,但稳妥的一项是周提子替她背书澄清,但谢葡葡不可能让对方做这件事。她没拨通对方的号码,是周提子主动打了过来:“那个五年长跑男朋友是真的对吗?”周提子的性格很冷淡,此刻的接通电话的声音更冷了,凉凉地擦着她的耳朵,但话语陌生得怪异:“当务之急是和他分手然后公关,我会帮你说话的。” “我的事情又不用你管。” 这时候说这句话又显得太不要脸,但把对方拖进这个漩涡更可恶,公司不会允许两个人栽进去,谢葡葡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她哽咽着抹眼泪怕把妆擦花,不想让电话那头的周提子心疼自己一点:“这明明是我自己的问题……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平白无故惹一身腥,cpbe红利吃不到,还要赶一批粉。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进行五年长跑?” “没有关系……有些事情不是利益可以衡量的。” 那边的周提子把电话挂断了,谢葡葡含着眼泪上楼,进门也被恨铁不成钢的经纪人骂了一顿,理亏的她也不敢还口。 公关也协商着出通稿的方向,以及整体洗白程度,男方最要命的是圈内人,还是不温不火的三四线爱豆,靠梦女粉丝苟着,突然被爆出来恋爱绯闻也被带上热搜一轮游。 “和他打个电话提分手吧。” 训斥了大段话都没有反驳的谢葡葡在这里犯难了,她往房间里巡视一圈没看见熟悉的面孔,试图再争取一下:“我能回去再打电话和他说分手吗?我觉得,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其他成员,我在她们面前公开检讨的话更合适。” 她的理由勉强能说得过去,又是难得的听话样子,经纪人恨铁不成钢:“你疯了,以后走到顶点,什么男人你找不到?非要执着这个男人,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我会分手的,真的没有下一次了……” “谢葡葡,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一个男人就把你迷成这样了?你过去的野心去哪里了?你对得起我们吗?对得起粉丝吗?”现场气氛尴尬,当事人谦逊的样子反常无比,助理想把自己塞到角落里,但不得不在现场收听着。 拗不过经纪人,最后在现场拍了一条简短的视频,谢葡葡画了清淡憔悴的妆,红着眼圈道歉:“对不起各位相信支持我的观众朋友,我过去擅自恋爱的经历让大家对我产生了很多误解……” 拍到最后是泣不成声,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愧疚,谢葡葡更难形容自己在恐惧失去的事物究竟是什么。 这个新闻发酵很快,十点上热搜,夜里十二点就出了道歉视频。毕竟是同公司的,经纪人也让大家坐着看了一遍,警示她们不要重蹈前辈的覆辙,偷偷恋爱的下场就是开视频道歉。 靳甜看着,也有点高兴,毕竟被对方打压的时候她也悄悄记仇了,此刻没有落井下石的能力,但也可以笑一笑。 楚湘坐在阮淮水旁边,她们的手挨得很近,楚湘稍不留神就被阮淮水牵住。她们默契地都抬头看着投屏的电视机,没有看对方的眼睛。 手这样悄悄牵到了一起。 楚湘猜到对方想要和她说什么——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第18章 虽然不知道阮淮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她也选择了不去过问,最后的结果是有利于她们组合的,那就没问题。 楚湘抱着这种想法睡过去。 出乎她的预料,搬家在去录制《姐姐恋爱吧》之前,确实换了一个地段更好的独立别墅,里面的装修风格也简洁大方。 也允许她们自己做小小的修改。 原来的东西也由搬家公司搬了过去,在处理自己的东西之前,她们先分了宿舍。为了促进队友关系,让营业更便利,宿舍分了两间房间,一个双人间一个三人间。 她们在镜头面前填下自己想住的房间类型,然后再展开纸条,选了同一房间的人自动配对成为室友。 齐嘉灵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眼力见的,和闵荞对视一眼之后果断地填上了三人间,两个人都觉得自己为队友卖姬事业做出了伟大贡献。 都住一间房间了,多好嗑,超话里之后应该可以多出一些室友文学了,看到就是赚到。 闵荞觉得自己又嗑到了。 靳甜拿着笔犹豫了一阵,她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但是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甘,这点不甘让她迟迟不想下笔。 公司也要推水落石楚的,这时候贴着楚湘大概也只会被她厌烦,会觉得自己阻碍她向上的道路吗? 即使现在获得的那么多通告,粉丝和关注都是靠营业得来的,她却忽然想要时间倒流回以前,在楚湘和阮淮水没有开始营业以前。 明明那时候她才是楚湘最喜欢的队友,为什么这个位置要让出去呢?为什么阮淮水可以和楚湘这么亲近呢? 营业……她觉得她也可以的,她还可以本色出演,毕竟她对楚湘有真心实意,阮淮水没有。 “还没写完吗?” 楚湘小声问她,靳甜摇了摇头,在纸上写下“三人房”,等到分配时竭力维持着微笑。 因为楚湘和阮淮水都选了双人房。 是真心实意想要和阮淮水住在一起吗? 幸好后面就是收拾东西的环节了,靳甜不用再面对两个人,她松了一口气,抱着自己的玩偶去了二楼的三人房。 楚湘也搬着小型柜子上楼,靠猜拳选到了靠窗的床,把衣服叠起来放进衣柜里:“真好。” “和我住在一起觉得开心吗?” 阮淮水坐在床边看她收拾,也提醒她:“明天就要坐飞机去录节目了,别到时候又收拾一次东西。” “好。” 新的房子让楚湘觉得很高兴,好像一切都有转好的趋势,她把衣服反反复复叠了几次,最后去洗了个澡躺回床上,她的心跳还是很快。 第20章 像小鹿一样,怦怦怦怦。 是因为新房子,还是阮淮水,还是恋爱综艺呢?楚湘不着急探索答案,她也知道感情在这一刻要及时止损,但是没关系——她们之间还有感情,在恋综里面才能超常发挥。 到晚上的时候,经纪人又过来和她们两人沟通工作事宜:“这次同节目的都不是普通人,两个一线女明星,一个影后都来了!” “方淼和谢思焱水火不容,她们两个小心点,最好别得罪,实在不行得罪一个然后抱紧另一个大腿。” “影后童桐蛮神秘的,年年都传她隐退,年年都有新作品,而且叫好又叫座,就是身体不好,一直没有绯闻,没想到也会上这种节目。” “加起来只有五个人?” 楚湘默默记下来:“我们五个人需要竞争吗?比拼营业效果和数量吗?” “还有一个叫乔乔,是大胃王主播,平时在直播间里吃播,长得很年轻可爱的女孩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要进娱乐圈。也可能是节目组凑数请的。” 经纪人把资料都念了一遍,才放心地交待她们:“虽然你们感情不好,但是上这种节目也不需要有太大负担,把对方当成男的就好了。” 直女可以好好卖姬的,最近公司里的谢葡葡爆出传闻,之前传成真姬连杨柳自己都信了三分。 经纪人这样想着,阮淮水打断她:“杨姐,我不喜欢男人的。” “行,那你营业就更方便了,楚湘你喜欢男人吗?” “好像也不是很喜欢……” 虽然好像对话变得奇怪起来了,但楚湘还是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经纪人若有所思地点头,抚掌大笑:“哈哈,这样卖姬起来不是更方便吗?” 不过要是职场恋爱……分手之后不是会影响营业效果?两个都是真女同性恋的话,卖姬从善如流,万一擦出火花…… “你们之前关系不好吧?” 两人诚实点头,经纪人松了一口气,走出门的时候还觉得怪怪的,转头去视察另一个房间的人也问了两句:“你们喜欢男人吗?” 三个人都陷入沉默。 经纪人急忙找补:“目前没有找男朋友的想法吧?现在要以事业为重啊?我不是鼓励大家卖姬,但是也可以适度地把你们之间的感情在粉丝面前展现出来。” “你们不会喜欢女人吧?应该也没人男扮女装吧?我不是不支持同性恋,性向自由。但是我怕你们多角恋,别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啊。” 杨柳最近审了几个剧本,都是女主女扮男装加入男团营业卖腐,然后拿了万人迷剧本把团队其他人迷得神魂颠倒,几个男人为了“男人”大打出手互爆黑料自毁前程。 虽然杨柳觉得女生没这么疯,但还是要警惕一下的,眼看着团队蒸蒸日上,绝不能让恋爱脑毁了大家的努力。 等经纪人下楼,三人又聊起天来,闵荞和齐嘉灵原来也是室友,现在加一个靳甜也不算陌生,都好奇地聊起来了。 “大家是直女吧?” 闵荞抛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好回答的问题,看着剩下两个人沉默的样子,她又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我是异性恋,大家应该也是吧?” 靳甜沉默,她过去也是斩钉截铁的,现在忽然犹豫起来,毕竟好像也没有喜欢什么男人,也没有喜欢女人。 齐嘉灵当然是清楚自己铁直的性向,但是她一瞬间想到的是隔壁双人房的两位,担心闵荞问完她又去隔壁打听,当下就支吾起来了:“这个不好说吧……我觉得人不需要用直不直来定义,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这点解释就被闵荞当成了欲盖弥彰,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长达一分钟,最后点头:“嘉灵,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不应该这么草率地问出这种问题。” 靳甜点头:“好,我们就默认大家都是……是什么都行。” * 第二天赶往机场,她们恰好和谢思焱是一班飞机,她性格像火一样热情活泼,飞机上就加了微信聊起天来。 谢思焱本人很漂亮,出名的不止是脸,还有她的脾气,被记者阴阳怪气的时候也完全不会拐弯抹角地骂回去,被称为花瓶。 因为演技太差,找她的都是漂亮无才的角色,演多了也腻味,和经纪人一商量就来感受同性恋爱综艺节目了。 楚湘中途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满屏的九九加,翻了几句都是谢思焱在吐槽方淼。 【你们真的要小心方淼,她本人处女座,听说对生活要求很严格,脾气可大了,平时就爱黑脸】 【我就不像她啊,她明明有演技还来我们这种综艺卖姬,真是气死人了,这种这么会演的,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发挥出我们自己的感情】 【最讨厌方淼了,她上年又接了郑导的戏,就从来轮不到我接的,真无语……怎么她就是新时代潜力女明星,我就是花瓶,我明明也能做喜怒哀乐的表情!】 【对家我恨!】 第19章 对于谢思焱,楚湘惊讶于对方出乎她预料地接地气,而且确实和方淼不和,而且是摆到台面上的不和。 但又不是那种恨得背地里下绊子使坏,是像初中的时候追星,喜欢xx的一派,不和喜欢xxx的人玩。 楚湘还在感慨,手机又震动起来,她一看,又是前辈在说话。 【谢思焱:你们知道吧,我这个人真的很讨厌方淼的,她粉丝每次都拉踩我,影评人也拉踩我……我这个人五行缺火不缺水的,看见方淼我就知道八字不合。】 【谢思焱:虽然你们的名字都和水有关,但是我相信大家都是可以做好朋友的,全天下讨厌的肯定只有方淼一个人!】 一个人对什么最敏感,对她恨的东西最敏感。楚湘的妹妹很讨厌葱,讨厌到几乎只要菜里放了都能感受到。 楚湘觉得自己是没有这种敏感的,看见谢思焱这样也觉得有点奇怪,在手机上慢吞吞地打字。 【楚湘:是啊。】 阮淮水忽然把头靠到她肩膀上,一句话也没说,落下来的重量不算重,但是楚湘的心脏好像跳得过分快了。 “怎么了?” 自己的声音比起往常,好像更软弱一点,底气不足的心虚。 在虚什么? “你喜欢谢思焱前辈这种类型的?” 因为大家都上了一辆车,虽然摄像机照不到手机交流内容,但这点声音还是可以录进去的。 她们刚刚别了麦。 这种问题是可以在节目上问出来的吗?这么快就适应了恋爱综艺,开始演绎了吗?这种情况她应该说什么,要避免得罪前辈还要保持住cp营业的效果…… “我喜欢美女,各种类型都喜欢。” 楚湘有点羞涩地笑起来,觉得自己是给出了满分的答案,旁边的谢思焱马上凑过来:“不要喜欢方淼!” 这下就不是手机上的交流了,她和摄像机大哥对视了几秒,笑着挥一下手:“哥,记得把这段剪掉啊。” 被称为花瓶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她有张漂亮的脸,唇红齿白,笑一笑比太阳都要闪耀。 摄像大哥皮糙肉厚的脸也能看出来脸红了,只能本着职业素养摇头:“谢老师,后期不是我负责的。” “真的不行吗?” 谢思焱惯用美貌挣好处,也没少因为这个被批,但被她的眼睛望着也真的很难硬起心肠。 摄像大哥摇头:“真的不行。” 谢思焱冲镜头做了鬼脸,然后又看向阮淮水:“你喜欢什么类型?应该不会喜欢高冷不理人的类型吧?” “喜欢温柔好说话的。” 楚湘觉得自己好像和温柔这个词不适配,她觉得自己更像高冷不理人的类型。 这个答案谢思焱很满意,她自己不是这个类型的,但方淼肯定也不是。她的目光又转向楚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吗?我喜欢听话的人吧。” 楚湘下意识代入过去的阮淮水,对方没有她个子高,被她发现经常在练习室喝高钙牛奶,委屈的样子很可爱。 “我还想长高,比如和你一样高。” 被发现的阮淮水扁嘴,把脸埋进她的外套里面,深吸一口气又委屈起来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楚湘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的阮淮水想和她说什么,但对方的愿望确实达成了——阮淮水现在已经比她高了。 谢思焱还想问什么,但车已经到达了地点,她们下车拿行李,谢思焱第一个下去,然后喊了一句会被后期屏蔽的:“草!” 因为方淼正站在车身前看着她,一贯高岭之花的人设不保了,此刻脸上带笑,听见她说脏话笑意更深:“好久不见,谢思焱。” 谢思焱急忙找补:“一种植物。羊,一种动物。”她跑到车后去拿行李也慢人一步,方淼轻轻松松地把她的行李箱拎起来,还晃了晃:“就这些?” 第21章 早知道应该在里面放美容仪,不,放杠铃。 重死方淼。 * 进入客厅,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扎双马尾戴圆眼镜的制服妹妹,作为食物链底端,她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和大家打招呼:“你们好,我是乔乔,是琥珀直播的美食吃播。我们现在要等人齐了过来抽房间卡。” “好。” 乔乔坐在沙发边上,拿着抱枕压着裙子。谢思焱也喜欢她软萌无害的外表,径直在她旁边坐下了:“你喜欢表演吗?想不想进圈啊?下次我看到适合你的角色也推荐一下?” “不用……” 乔-社恐但能吃-乔摇头:“我没有想要进圈啦,就是上个节目玩玩。” 说上这个节目,也是收到邀请后,被公司半哄骗半强迫上来的,乔乔也没想到自己能配对到影后童桐,提前和朋友还有童桐十年老粉讨论过对方的喜好,应该怎么应对。 虽然平时不会见面……但是也许对方也能轻易把她碾压。虽然行李箱里放了一堆见长辈最好的搭配,不出错的乖乖女套装,她还是换了自己喜欢的制服格裙。 “裙子很漂亮。” 方淼也夸了一句。 谢思焱马上怼起来:“怎么了?穿裙子的人不漂亮吗?你只夸裙子不夸人是什么意思呢?” 方淼没第一时间反驳她,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两秒:“谢老师坐在这里,谁敢称漂亮?” “谢老师确实很漂亮。” 阮淮水和楚湘在旁边落座,楚湘听见这一句话也附和了。谢思焱被称为花瓶,一定程度上也因为她的美貌太抢眼,让人很难分神关注她的其他方面。 谢思焱没想到会被对家来了一招糖衣炮弹,盯着方淼看了两秒又移开眼睛,开始阴阳怪气:“那方老师坐我旁边,不怕被我比下去?” 乔乔难得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女明星的暗流涌动,好奇地瞪大镜片背后的眼睛。 方淼也笑着摊手:“没有办法的事。” 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把一切都回答了。 没有像想象中绵里藏针的对家,谢思焱又转头和乔乔附耳说话了,才说了几句,门又开了,正对门口的沙发上每个人都紧绷起来。 那可是影后啊! 就好像去北京要吃烤鸭一样,在娱乐圈里怎么能不和影后近距离接触一下? 童桐在镜头里就足够瘦削,亲眼所见更是单薄得像纸片人,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像风一吹就会散的纸架子。 才九月,她已经穿了牛仔外套和卫衣,像完全禁不住一点冻,这点也让人们坐实了她身体不好。 但她们五人全都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前辈好。” 乔乔不算娱乐圈人,只念了一句“童老师好”,冷不防和童桐目光相触,又低下头不敢看了。 心里弹幕乱飞:童桐看起来好年轻漂亮!和她卖cp究竟是什么天降馅饼!她会不会不喜欢我这个类型…… 等乔乔回神,童桐已经走到她身边坐下了,轻描淡写:“我路上有点堵,刚刚到了,现在要抽房间卡吗?” 工作人员把三张房间卡打乱顺序送上,童桐先抽了一张,然后是谢思焱,最后是楚湘。 卡片一翻转就有对应的房间名字,楚湘运气爆棚抽到了最大的房间,谢思焱其次,童桐抽到了一楼条件最差的房间。 被工作人员带着过去看了一眼的童桐也没什么怨言,她拍戏时遇到的爱折腾的导演也很多,对这种条件的房间不至于接受不了。 面积狭小不是最关键的,重点是只有一张床。 乔乔看房间也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能和影后在一张床上睡觉,死而无憾了。 “我没关系的。” 童桐马上在别人的眼里镀上了一层敬业光辉。把行李搬进房间之后,各自都开始收拾了。 * 谢思焱边收拾东西边嘀咕:“怎么会有人嗑我们的cp啊,关系恶劣水火不容还不明显吗?” 方淼把衣服放进衣柜,边收拾边注意旁边擦床边柜子的谢思焱,怕她磕到自己这边:“观众爱嗑,大众的喜好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这都什么观众啊!” 谢思焱没想过自己的搭档真的会是方淼,把洗面奶和卸妆水一股脑塞进抽屉:“怎么就嗑这种虚情假意的东西?” 方淼不说话了。 谢思焱嘀咕两句又沉默下来,借余光看方淼的反应,对方停下收拾。两人沉默着对峙了一会,她听见方淼说话:“你可以觉得你给出去的感情是假的,但是可以不用怀疑我。我对待别人都是真心的。” 谁知道? 谢思焱也说不出难听的话反驳了,怎么说方淼都会把话题再踢回她身上,也像是察觉不出她的抵抗。 对家的段位比想象中更加高。 * 楚湘和阮淮水收拾很快,她们也没带多少东西,阮淮水把东西放在一张床上:“要不我晚上和你一起睡吧?东西放不下了只能和你睡一张床了。” 她的语气口吻很无奈,仿佛真的没有地方可以睡了。 楚湘转头看一眼,除了阮淮水强行放的东西也占不了几个位置,只能把阮淮水归结于害怕一个人睡的笨蛋小孩。 第20章 下楼的时候抽卡决定谁先做饭,三对情侣轮流做饭,抽之前童桐就犯难了,皱着眉看搭档:“我不会做饭,你会做饭吗?” “我会一点点。” 乔乔虽然是大胃王吃播,但是有一阵大家流行在家煮一锅食物放在面前,为了凑视频时长她也会录自己做饭的片段,处理食材加热也是没问题的。 不过她本人比较重口味……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忌口。 大概一天的运气都不好,童桐又抽到了一号卡——意味着这一周的晚饭都由她们做,马上就要着手准备晚饭了。 乔乔从格裙隐藏口袋里掏出粉色便签本 ,准备开始做记录:“大家有什么忌口吗?我待会去超市买菜,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菜?” 说到这个,谢思焱眼睛就发亮了:“火锅可以吗?” “周末再吃火锅吧?你不用控制体重?” 方淼在谢思焱旁边打碎她的美好幻想:“你明天不是要去拍杂志吗?” “这你都知道?” “你的工作室不是出了工作表吗?首页刷到就看了一眼。” 方淼轻描淡写,神色也没有变化。 谢思焱心里警铃大作,没想到对家已经focus她到这个程度了,那不是会被她发现自己没有戏拍? 好哇,其实在炫耀自己很多工作是吧。 谢思焱打开手机马上切换小号去看方淼工作室的表,为了防止被对家发现,还让楚湘坐她旁边挡住,顺便让阮淮水放风。 “至于吗?” “至于,太至于了,她肯定是在阴阳怪气我,没人比我更了解方淼了,这个人良心大大的黑。” 谢思焱看了看,发现对方现在没有进组,松了一口气:“还好……”再刷一刷,发现果然有剧正在热播宣传。 “可恶……今晚就看这个电视剧!” * 乔乔的手艺对得起她美食主播的身份,一桌摆了几个菜,照顾到了各个人的喜好,大家吃得很香,连童桐也吃了两碗饭。 如果她的经纪人在现场看见,可能会感激涕零,毕竟她有轻微的厌食,胃病严重,平时不爱吃东西。 到沙发上看电视消遣的时候,乔乔又切了土豆丝裹着面粉下锅炸出来给大家当零食吃,童桐在厨房里站着看她:“需要我帮忙吗?” 乔乔原本切土豆丝的动作很利落,听见这话之后愣了一下,分不清影后是真的在询问还是客套,她去冰箱里翻了才买回来的牛奶:“想帮我的话,就把它喝掉吧,顺便去问问大家要不要喝?” 童桐不喝冷饮甚至是凉水都不喝,接到冰牛奶也愣了一下,把吸管扎上之后走到客厅:“大家喝冰牛奶吗?” “我喝可口可乐!” 谢思焱跑到冰箱旁边看一眼,发现里面放着的是百事,两眼一黑天快塌了:“怎么会有人喝百事啊!” 乔乔切土豆的动作一顿:“怎么会有人不喝百事!” 可口党与百事党的矛盾一触即发。 “百事糖水没气泡!” “可口太呛了!” 最后还是倒了一杯百事,谢思焱配着乔乔炸好的薯条喝了一口,感慨:“乔乔,只要你承认可口比百事好喝,下次我带你演电视剧!” 阮淮水和楚湘默默观战,对百事和可口都没有太大意见。 乔乔快从沙发上跳起来了:“不演电视剧!百事就是比可口好!” 童桐在旁边拿抱枕盖住她的腿。 最后开电视播的是方淼在演的电视剧,演的是冷静自持的法医,在每个案发现场找寻蛛丝马迹…… 看到大片鲜血和腐烂的肉,谢思焱败下阵来,速速换了电视剧,隔壁在播的是她的傻白甜校园偶像剧。 第22章 楚湘也松了一口气,不担心晚上会做噩梦了,她和阮淮水也都没有演戏的经验,准备从前辈身上学习一些经验。 然而谢思焱演的是傻白甜女主角,故事的开头是她背着某高奢牌子的补丁设计的书包走进华丽的学院,一路上背景音介绍着这座学院的悠久历史和文化底蕴,镜头也落在雕花大门,两座石狮以及线条笔直的教学楼上。 童桐很少看电视剧,她的咖位和演技也让导演不忍心杀鸡用牛刀,平时多演电影,偶尔看看上世纪的电影。 现在主角应该做什么?上一个镜头导演又究竟想表达什么呢? 变化突生,有线条流利的鲜红跑车从女主身边擦了过去,女主顺势倒下。 镜头转到车内。 童桐试图分析出什么来,这应该是传统的灰姑娘和王子人设,借身份地位的巨大差异来制造爽感。 车内坐着的人有一张英俊的脸,看向镜头的时候每个毛孔都在展示着他的英俊,过分的油腻。 童桐很想洗洗眼睛。 方淼客观点评:“男演员太想表现自己了。” 等镜头一转,倒地上的灰姑娘也半天没爬起来,她崴了脚站不起来,表情很痛苦。 这个痛苦,演得很外放。 楚湘不好对他人的演技做点评,但是现在也明白为什么影评人会用最适合做花瓶来形容谢思焱。 她只需要美丽就好了,不需要运用演技的角色最适合她。 看了半小时,大家都如坐针毡,最后又切回了方淼演的悬疑剧,她站在病床边上,上面有一个被捆绑的几乎□□的男子,嘴也被塞住了,挣扎着想发出声音来咒骂她。 电视里的方淼笑了笑,神情却是极致的癫狂和兴奋,她直视着镜头的笑容很可怕,看得人心里发毛。 楚湘下意识扣住阮淮水的手,回过神想抽出来的时候被握得更紧了。 阮淮水也给出了满分的借口:“我害怕,你别松手。” 这么坦荡的理由,旁边的谢思焱也挽住了楚湘的胳膊:“我也害怕。” 乔乔捂住眼睛,从指缝里面看到方淼的笑,吓到快飞起来了,一蹬腿把腿上的抱枕都抖落了。 因为方淼在谢思焱旁边,楚湘都不敢回头看她,童桐和乔乔的对话远远地传过来:“害怕可以不要看。” “我看一眼。” 电视里的方淼开始动手了,她把针筒里的液体射了几滴出来,然后缓缓走向床边,对准男人的静脉注射。 针插进肉的声音并不响,但是楚湘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感到疼痛了。 “想不到吧?我才是凶手。” 法医方淼把液体注射完之后把针筒丢到了垃圾桶里,看着药效还没起来的男人,语气温柔得让人害怕。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面就想杀死你吗?” 看到这里,谢思焱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尖叫,转头看方淼本人就坐在自己旁边,更加吓人了。 “很可怕吗?” 方淼把电视台换掉,除了说“还好”的童桐和阮淮水,剩下的三人都心有戚戚地望着她,恐惧得很明显。 “要不看点轻松的?” “你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谢思焱已经挤到楚湘旁边紧紧贴着了,就怕没把两人挤到地上,看一眼时针已经快指到九了,她马上站了起来:“我我我……明天早上还有通告要赶,先去休息了!” 虽然平时作息日夜颠倒,但有休息的时间也不会不休息。方淼原本在她眼里只是头顶“对家”二字,现在已经多了三个字“反社会”。 一秒都不要待了。 谢思焱几乎是逃跑一样地回到了房间,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方淼站在床边,转过身望着她,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从第一次见面就想杀死你吗?” 是刚才的台词! 谢思焱浑然忘却还在节目里,吓得几乎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事实上她确实扔了,跑到隔壁房间敲门:“救命!楚湘,阮淮水,快点出来救我!” 楚湘还沉浸在恐怖的剧情里,听见她的喊声也吓得不轻,快步跑过来开门,谢思焱握着她的手不肯放:“不行啊,我今晚没法和方淼一起睡觉!我觉得她会杀了我的!” 方淼跟在后面看过来,虽然表情无辜,但是楚湘也心有余悸。 谢思焱握着她的手更着急了:“那我睡旁边的床,你和阮淮水睡一张床行不行?” “可以啊。” 阮淮水从楚湘背后冒出来,也和方淼打招呼:“方淼前辈今晚要来我们房间睡吗?和谢思焱前辈睡一起?” 方淼的目光落到谢思焱身上,后者极力摇头:“不行!我不行啊!”她只能惋惜地发出感慨:“刚刚念了句台词把她吓到了,那就明天再睡一起吧。” 恐怖的对家! 谢思焱做完护肤就迫不及待上了床,楚湘和阮淮水睡一张床,才洗漱完她就迫不及待打开话匣子和两人说话:“怎么样?方淼真的很可怕吧!” “前辈演技很好。” 楚湘吓得还有点晕,阮淮水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小熊玩偶放在她枕头旁边,让她抱着睡:“给你小熊。” “啊,谢谢。” 小熊被楚湘摆在床头。 谢思焱还在吐槽:“究竟为什么我经纪人会接这个综艺啊?居然还有cp超话,究竟是谁在嗑?我要打假!” 当代网友已经连对家cp都不放过了吗? 不嗑cp的谢思焱完全不懂网友的脑回路。 恨也是爱,爱也是爱,特殊对待是爱,扭曲到极点的感情也是爱。 不能爱的,也是爱。 第21章 童桐半夜就起来了,她大概是因为冰牛奶拉肚子了,跑了几趟厕所之后干脆披着外套在一楼客厅里坐着。 幸好经纪人给她备了药箱,里面有各种药,她翻找着觉得符合症状就按照说明书吃了两颗。 现在也睡不着了。 她悄悄走到沙发边,拉开窗帘,一整片的玻璃窗外面是碧绿草地,月亮今晚没有出现。 身为演员,童桐长年在塑造角色迎合导演需要,演绎过的角色像她脑海里的一种碎片长久存留下来,但是名为自己的碎片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姐姐,你要喝粥吗?” 乔乔踩着粉色兔子拖鞋走出来打破这一片平静,她按着小腹在童桐对面坐下,去掉眼镜之后的眼睛大且亮,脸上有羞怯的笑意:“我好像有点饿了,想起来吃夜宵……” 不是真心话。乔乔是很浅眠的人,在大城市里独居的女性必须要有足够的警惕性,才能在有人试图破门而入时及时阻止他。也有疯狂男粉发信息骚扰她,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过分的警惕也是很辛苦的。 一点点风吹草动她都会醒过来。 联想到白天递给童桐的冰牛奶,乔乔一阵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下次一定会注意的。现在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想喝什么粥吗?” “喝肉粥就好了。” 童桐被对方明亮的双眼戳到,思考着影后这个人设现在该给出什么反应,想了半天也只能不知道该做什么举动。 “谢谢你。” “不用谢啊,做饭是我的功能。” 乔乔很利落地扎了马尾过去厨房,在冰箱里找到了牛肉,切成小块用黑胡椒腌制一会,然后又洗米下锅。 童桐全程都靠在厨房门框边看着,看着乔乔想打喷嚏马上掩住自己的口鼻然后洗手,她转头也没看见对方的外套,只能自己靠过去,把一半毯子披到对方肩上:“很冷吗?” “还好,我平时住在南方,感觉这里有点干燥,气温也比那里低。” “南方哪里?” “广州的郊区,还在租着呢,房子好贵。” 童桐觉得自己也可以在那里买一套房子了,节目拍摄之后再见面也未尝不可。对方看起来很活泼,也会做饭,手艺很好。 粥在锅里慢慢烧开的时候,两个人就裹着同一条毯子等待,乔乔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又说不上来,干脆就开始交流自己的感情史:“我以前谈过恋爱,但是对方好像不是女同性恋。分手的时候她和我说‘玩玩就好了,难道你真的不和男人结婚吗’,气得我连夜点了华莱士的两个朋友套餐。” “为什么不吃其他汉堡店,因为刚毕业买不起。我真的好生气啊,然后开直播一边哭一边吃,然后那个视频就火了。” “网友可能就喜欢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我现在想起来也很生气,她根本就不懂,和我谈恋爱也只觉得同性恋很拉风,其实根本不是的。” “同性恋是性向问题,就像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们可能有人不是同性恋,楼上也可能有人不是同性恋……也可能因为各种原因不敢承认,因为说出来要承受很多东西,违背主流会受到批判。” “但是爱是自由的。” 第23章 童桐觉得乔乔可能不是因为吃得多出名的,是因为话多出名的。她裹着毛毯想安慰一下眼圈红了的对方,然后看见乔乔吸着鼻子吹了一个鼻涕泡出来。 “对不起!” 乔乔速速逃脱毯子寻找纸巾,清理完才回来,粥也煮热了,她找碗盛出来给童桐喝:“饿吗?煮好了,不过还有点烫……” 怕童桐烫到手,乔乔帮她一直端到餐厅的饭桌上,又拿了小块的杯垫垫在碗下面:“趁热吃吧。” “好。” 童桐应了一声,乔乔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在她对面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们谁都没有再说话,月光照到了庭院里,也透过窗户照到了客厅里,或许也照到了她心里。 * 第二天起床,谢思焱已经被经纪人接去上班了,楚湘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阮淮水还在洗漱,她们今天要出发去公司。 专辑还在制作,但词曲已经基本成型,还有编舞,不过mv内容和场景还没有敲定。 按照阮淮水想的那样,把雷电作为队内的争执猜疑,台风是不可抗力,太阳是粉丝,月亮是无望偏执的爱。 楚湘好奇阮淮水怎么会有这种新奇想法,她只读过某位作家的《红玫瑰与白玫瑰》,红白之争也经常出现在cp大战里。 阮淮水确实很爱月亮这个意象,不知道谁是她的皎皎明月光。 等阮淮水出来,她起身去洗漱,下楼的时候乔乔系着围裙在煮粥,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 “谢谢乔乔。” 楚湘端着碗喝了下去。 上车的时候阮淮水和她一起坐在后座,车子摇摇晃晃,她又困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把她的脑袋按到肩膀上。 晃到后面也睡醒了,楚湘翻着歌词小声地唱了起来,感觉自己拿捏不好情绪。 不知道怎么代入月亮。 为什么是遗憾的爱呢?月亮从头到尾都悬挂在天上,不会为谁落下来,只有被它照耀的人妄想着它属于自己。 “为什么月亮是遗憾的爱?” 楚湘还记得那次在会议室里阮淮水说的话,忍不住偏头看对方,而这一次阮淮水却移开了眼睛没有看她。 “因为在发现它属于任何人之前,我以为月亮是我一个人的,所以很遗憾。” 阮淮水给的回答也很诗意。 楚湘思索一下,对她来说,最遗憾的只有阮淮水,尝试着回想一下过去。昔日曾经抬头看着她满脸崇拜的人,变成今天貌合神离需要伪装恋爱的队友,算不算一种遗憾呢? 算吧。 但是镜子破碎开来只有锋利的边缘和冷光,不像月亮,是遗憾的枯萎的花。 楚湘的呼吸也平稳下来,望向窗外飞逝的树木,酝酿着情绪。 到了录音室,她们依次进去录音,录完风暴雨时她被录音师叫住:“楚湘,你的那种质问和不甘要再强烈一点,你太温柔了。” “好。” 楚湘也没有什么被捅刀的时刻,她也很少质问别人,她对命运的一切安排向来是顺从接受的。 所以阮淮水出现了。 她依然选择了顺从。 录音师只能把这一段跳过,又把月亮录了。 闵荞和齐嘉灵先去录节目了,她们也接到了某个户外游戏的综艺邀请。先从飞行嘉宾做起,后面才有可能接到更多的综艺。 靳甜去拍了一个牌子香水某线的广告,作为推广人之一,晚上还有带货直播,现在还在录音室坐着等待。 “你的歌录完了吗?你录完就先回去啊,晚上不是还有工作吗?” “我想和你待久一点,感觉很久没见了。” 重新搬宿舍之后,楚湘就没有再和她同房睡过,也经常和阮淮水一起出去接通告,她们相处的时间不是没有,只是变得稀少了。 “你不想我吗?” 楚湘好像看见了过去的楚潇,拉着她的衣角说舍不得,连笑意也浓了起来:“我当然想你啊,但是人是要工作的,等录完综艺会回去的。” 被新上任的助理劝了几句,她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走前还和楚湘依依惜别了,楚湘也许诺会给小孩带礼物回去。 录音师依然对她唱的暴风雨不满意,她又唱了几次也疲惫了,阮淮水给她倒了热水递到她手里:“你是脾气太好了,像我就不会理靳甜。” “她是小孩子。” 楚湘握着水杯,想到楚潇也像阮淮水慢慢露出大人模样,轻轻叹一口气:“对小孩子可以多包容一点,没关系的。” 你这点包容,人人有份。 阮淮水当然不会把话说出来,她思索着怎么样让楚湘感觉到背叛:“楚湘,如果我和你坦白,我其实在和其他女生恋爱,你觉得怎么样呢?” 楚湘瞪大眼睛:“这样吗?” 她在思索解绑的可能性了,虽然意外且又狠又痛的一招,过去对方的细致关心都变味了,就连此刻手里的温水都灼烧着她的手心。 在她们营业的时候,阮淮水的正牌女友是以什么心情看待这一切呢?会觉得伤心吗?还是觉得可笑? 粉丝又该以什么心情看待这一切呢? 楚湘不知道,自己面孔已经凝了一层薄怒,她握着杯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坐了五分钟,工作人员过来叫她过去录音,楚湘在隐忍之中把歌唱完,原以为不会让对方满意,结果录音师点头:“很不错。” 这样就好了吗?楚湘也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突然结束。 看一眼时钟,已经八点了。 是可以回去的时间了。 楚湘没有和阮淮水搭话,把放凉的水倒了,把塑料杯也丢了,自己一个人走下楼。 下雨了。 深色天空飘下来细细凉凉的雨,迎面而来,她们还要等节目组的司机开车过来。 楚湘堵着气走到雨里。 过了十秒,有人走到她身边,一双运动鞋进入她的视线,还有带着笑意的声音:“生气啦?” 第22章 楚湘不答话,她觉得自己是有资格生气的。作为队友,作为营业伙伴,她都有充分的资格生气。 阮淮水恋爱之后居然还和她假装营业!居然还说出当做恋爱一样营业的话!现在居然还用这种轻佻的语气和她说话! 楚湘快气死了,忍得好辛苦,一句话也不和阮淮水说,对方撑着伞站在她面前,她即使不看,也能感觉到阮淮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雨点落在她脚边,也落在伞上,随着设计出来的弧度慢慢往下滑,最后重新落到地上。 溅起来的水花亮晶晶,像在水洼处开了一朵小花。水里映着她们的影子,黑乎乎的一团,楚湘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风吹着有点凉,楚湘裹紧外套,发热的头脑也在风里变得清醒。 阮淮水有没有女朋友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吗?只是前女友叠上队友的关系,就妄图对方把一切和她交待清楚说得明明白白吗? 她没资格生气的。 楚湘慢慢吐出一口气,像把胸中的郁气都倾泻出来了,也觉得刚才生气的自己格外可笑。 恰好车子来了,她在镜头面前表演出公式化的笑容迈步上去,坐到角落里玩手机。 阮淮水也收伞上去了,坐在她身边,轻飘飘地问她:“你生气了吗?怎么不理我?” 长大的阮淮水是没有意思的人。 楚湘在备忘录写下这一句话,阮淮水一下子凑过来,吓得她把手机捂住:“你干什么?” “在写我坏话是吧,我看到了。” 阮淮水沾沾自喜的样子很无厘头,楚湘把脸别过去看窗外的风景,今天晚上在路上的时间很长,比白天长。 但楚湘忍着一句话也没和阮淮水说。 到了公寓,楚湘进去的时候乔乔把食指抵在嘴唇做出“嘘”的手势,她定睛一看,有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裹着毯子。 脑袋枕在乔乔的腿上。 没想到两人用一天时间就变得这么熟络,又想到闷声找女朋友的阮淮水,楚湘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轻手轻脚地上楼了。 然后坐在房间里收拾衣服准备洗澡。 阮淮水坐到床上,把她昨晚抱过的小熊拿到手里,小熊摇摇晃晃地走到她面前和她撒娇:“好饿啊,你饿不饿呢?我们要不要点外卖?” “小熊肚子里有棉花,不用吃饭。” 楚湘板着脸,觉得对方又变回幼稚小孩了,也不是,在犯错的时候才让她产生“啊原来没变”的错觉。 “那你不心疼阮淮水吗?她好可怜。” 小熊还在和她说话,楚湘扫一眼拿着小熊为自己开脱的成年人:“你自己点外卖吧,我不吃。” 然后她就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会不会说的话太重了呢?有没有伤害到阮淮水脆弱的心灵?小熊会不会伤心呢?算了,没必要担心阮淮水,有女朋友的人用不着她担心。 第24章 出道了,还戒不掉恋爱毛病的阮淮水最可恶! 楚湘洗完澡还生着气,她踩着拖鞋下楼找吹风机,童桐已经醒了,乔乔则自告奋勇地问她要吃什么。 “你们都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去下个面?或者炒饭?” “麻烦你了。” 对于厨子,楚湘有一万分的敬意。会做饭是本事,能够把饭做好更加是一项本事。 她吹完头发过去厨房打下手,阮淮水也下来了,幸好厨房不算小,挤满三个人也不狭窄。 楚湘帮着把火腿肉切成丁,阮淮水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湿漉漉的小狗眼睛看得她心软。 “我也来试试?” “不用。” 楚湘虽然心软,面上依然冷淡地回绝了阮淮水,看也不看阮淮水的眼睛了。 “还在生气?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姐姐。” 靳甜叫的“姐姐”和阮淮水叫的“姐姐”不一样,靳甜让她想起楚潇,是天真烂漫的妹妹在和她撒娇;阮淮水的语气轻佻又带点逗弄,和过去完全不一样。 楚湘也觉得自己太奇怪,总执着于把现在的阮淮水和过去的阮淮水做比较,人当然会长大会改变,像楚潇变成不爱说话的小孩那样,阮淮水也变成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人了。 没关系的。 楚湘这样告诉自己,垂着眼睛把火腿切完,又递给乔乔,对方帮她把食物下锅,和炒饭一起翻炒起来。 她们三个人都站在厨房里感受饭菜变香的香气,童桐忽然裹着毯子走过来了,她的神情倦懒:“乔乔,我想喝水。” “欸?好!楚湘你会做饭吗?帮我炒一下这个饭。” 乔乔几乎是瞬间就放下了锅,交到楚湘手里,去另一边的碗柜拿碗装水,拿手在碗边试温度。 看起来像着急给宝宝准备奶粉的妈妈。 楚湘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她觉得童桐是故意在这个时候走过来让乔乔倒水的。 炒饭也做好了。 楚湘把饭盛出来,递到阮淮水手里,对方接过去,把声音拖长:“谢谢姐姐。” 她的手抖了一下,勺子清脆地敲在碗边,垂着的眼睫颤了颤,转身去碗柜拿了新的碗给自己盛饭。 阮淮水还站在她身边,拿着勺子想要喂她一口,勺子抵在楚湘唇边,这一口饭是这么难以下咽。 可是在镜头面前,不咽又不合适。 楚湘有洁癖吗?好像没有。 什么借口在靠近过来的勺子面前都显得奇怪,楚湘觉得自己也奇怪,把这一勺饭咽了下去:“你自己吃吧。” “嗯。” 阮淮水和她靠在厨房里,外面是两个人,厨房里也是两个人,好像在不同的世界。 长大了的阮淮水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呢?那人又有什么特点?和她相像还是不相像? 像阮淮水之前说让她代入着靳甜来营业,阮淮水是不是也一直把她当成另一个人呢?在她无意识的举动里面,那些琐碎的温柔和好都是应该属于另一个人的。 炒饭也味同嚼蜡。 楚湘想说什么,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在这片沉默里,她眼里像住了安宁的海。 阮淮水也分神在注视她。 而楚湘没有回应她的目光。 门忽然又开了,谢思焱终于回来了,她边换鞋边哼着歌,心情完全溢于言表。路过厨房的时候也闻到了香气,但想到明天还有通告,只能洗了捧车厘子吃掉。 “大家都在啊?” “方淼还没回来。” 楚湘捧着碗出去,阮淮水跟在她身后。 童桐和乔乔还裹着一个毯子,也没人质疑,她们在旁边坐下,闷头吃饭,听谢思焱絮絮叨叨地分享白天遇到了什么。 品牌赠送的东西她给每个房门都挂了一份,最后踩着高跟鞋回房间睡觉了,五厘米的高跟鞋仿佛完全不会妨碍她的行动。 “谢老师很活泼。” 乔乔倒了杯百事可乐放在桌子上,旁边摆着白开水,她端起可乐喝了一口,感慨:“要是所有人都是这种性格就好了,相处起来很舒服。” “不会觉得舒服,会觉得很烦。” 童桐开口接话,侧脸秀美温和,语气很坚定:“我之前演过电影,女主角也拥有了超能力,她以为把所有人变成一样的性格,世界会变得更好。” “但是其实不是的,不同的人让世界变得更有趣,虽然也增加了更多的争端,但是一模一样的面孔会觉得烦腻的。” 乔乔恍然大悟:“这样啊……可惜我没有看过这个电影,下次看看!” 谈话间的功夫,楚湘已经把炒饭吃完了,她捧着碗拿到水池边,扭开水龙头,凉水落下来。 她还想着,阮淮水这次应该不会再找一个和她相像的女朋友了,吃一堑长一智,上次她也说喜欢温柔的…… 阮淮水走了过来:“我也吃完了。” 楚湘一愣神,对方已经把她拉开了,还站在洗手池开始洗碗,两个碗很快洗完了。 阮淮水一回头,楚湘还站着不出声,她忍不住笑意,把冰凉的手贴到对方脸上:“冷不冷?” 楚湘没接话,对上她的视线的眼睛亮得惊人,阮淮水捧着她的脸,在镜头面前这点互动,真心假意都分不清了。 “挺冷的。” 楚湘垂下眼帘,演戏的时候不能对视,她的眼睛里可能只有冰冷的讽刺,根本没有办法和现实的阮淮水做戏了。 “你不敢看我的眼睛吗?” 阮淮水的心像泡在温热的醋水里,酸酸涨涨,她轻轻地问出这句话,从各个角落都找不到楚湘喜欢她的证据,现在一点点的异样都让她觉得欢喜。 “没有。” 楚湘把她的手拿开,走上楼的时候她跟在后面,进了房间她才说:“你是因为我录音的时候说的话生气吗?” “骗你的。” “说出来骗你的,为了让你找到被背叛的感觉。” 阮淮水没想到楚湘真的会当真,也没想到会耿耿于怀到这个程度,在镜头面前不可能把话全复述一遍,她只能说:“除了你,还有谁啊?” 我喜欢过的人,除了你还有谁啊? 阮淮水说得很平静,楚湘却听得要掉眼泪,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跳动着慢慢落回正常的速率。 “对不起,不应该误会你。” 这不是阮淮水想听的话。 第23章 阮淮水的心掉到下水道了,还被锋利的鱼钩刮破了,她情愿对方和她生气,而不是冷淡的仿佛只是出于营业伙伴的关切。 她或许不应该开关于女朋友的玩笑,但她很想知道对方的想法,对于现在的她的看法。 就算过去的热烈的阮淮水不喜欢了,现在成熟的阮淮水难道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 楚湘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留不住她的心,和她分手也是这样坚决的态度。 “睡觉吧,我有点困了。” 说着困了,楚湘去卫生间洗脸刷牙之后又做了基础的护肤,出来的时候阮淮水还坐着没动,看着她的目光晦暗不明。 不得不说“只有你”这句话有把楚湘镇住,她的心塌陷下去一小块,但是不能让阮淮水知道。 假戏真做不是她的风格。 楚湘也觉得说对对方还有留念之后让人耻笑,已经多久了,在这种快餐时代,分分合合是多轻松的事。 她们也可以凭借互联网和工作接触到无数人,即使过去只有她,将来怎么可能只有她呢? 阮淮水会变成别人的阮淮水。 这样一想,楚湘的心肠也硬了,她从对方身边走过去,想无视她到床上睡觉,却被阮淮水揪住睡衣下摆。 “楚湘,现在换我生气了,你不哄哄我吗?” 小阮伤心。 楚湘几乎要忍不住叹气了,她明明有很强硬的性格,对于阮淮水总是心一软再软,然而阮淮水就是这种得寸进尺的人。 她退一步,阮淮水就会进十步。 什么是收敛?阮淮水不知道的。她喜欢就会去争取,得不到也不放弃,被质疑就继续努力。 因为是初恋,所以才会一直心软。 楚湘在心里劝自己,面上依然伸手,像短视频平台上流行过的手势一样,把手掌放在了阮淮水面前。 掌心朝上。 “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阮淮水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对着楚湘伸出来的手发愣,余光看见旁边立着的摄像头才想起来——她们在营业,一举一动是会放到观众面前被揣摩的,所以楚湘的一切温柔都可能是营造出来的假相。 值得吗? 阮淮水觉得比起失去,她宁愿去尝一块带糖衣的炮/弹,也许她真的能留住楚湘,也许她什么也抓不住,但是起码她用尽全力了。 不后悔。 阮淮水把下巴放了上去,看向楚湘的时候让对方产生了在看大型犬的错觉——攻击性的外表和乖巧的脾气。 第25章 “我不生气了。” 阮淮水把这句话说出来,即使并不太高兴她也笑了起来:“你以后生气也要哄我。” 她起身去洗漱,而楚湘还在思索刚才看见的阮淮水的笑,心里涌起一种陌生感情,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不安。 人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旁边容易皱起来,而刚才的阮淮水是舒展的,她可能并不开心,却还是在镜头面前假笑着。 是自己让她不开心了吗? 扪心自问,楚湘也不知道该怎么讨好阮淮水,但她还是把小熊摆到了对方的枕头边,也像她期待的那样,阮淮水还是和她睡到了一张床上。 即使谢思焱前辈没有过来。 熄灯之后视觉变得没有太大用处了,听觉就格外地灵敏起来,楚湘听见对方的心跳,很响。 阮淮水一从浴室出来就看见楚湘把小熊摆在了她的枕边,她怀疑对方还在和她生气,但楚湘就是很固执的人。 算了。 爱一个人无论能不能爱得到,过程付出的一切都足够……放屁。阮淮水想起了大学时高数老师说的话。 “怎么会有人说追求一个女孩子是享受追求她的过程,喜欢沿途的风景呢?放狗屁的。人追求另一个人,本质就是为了得到。你写高数题难道是享受推算答案的过程吗?你不把答案算出来我是不会给满分的。” 那时候满堂哄笑,只有阮淮水一言不发,她想起落在她心头的白月光,怎么都不行,就是非她不可。 如果楚湘和别人在一起,她怎么能安心楚湘和别人在一起呢?如果楚湘不恋爱,她怎么能放心楚湘没有人照顾呢? 必须是阮淮水待在楚湘身边才可以。 * 第二天起床也拿到了乔乔做好的三明治,里面挤了满满的沙拉酱,看起来很诱人,阮淮水和楚湘一人一个拿着去上班了。 今天是团队的香水代言品牌的直播。 即使直播在晚上七点开始,她们也不得不提前去做准备,对流程,这是她们必须接受的工作规则。 拿了高薪不可能随便混过去。 到的时候才发现靳甜眼下有乌青,问话才知道最近一个人在宿舍睡不着,楚湘没想到对方还害怕一个人睡觉,连连安慰:“我们没这么快回去,下次你睡前和我打个电话?” “我听见电话铃声就睡不着觉。” 阮淮水在旁边补刀。 “你不要这样。” 楚湘知道她和靳甜不对付,准备凶一下她,阮淮水却从背后靠过来,下巴枕在她肩膀上:“我就要这样。” 在镜头面前拿出小孩的架势耍赖真的让人毫无办法。 她们又把采访的问题复习了很多遍,又对于个人线的香水进行了复习。楚湘还在研究,阮淮水先凑到她身边来了,她拿出大人口吻问对方:“你不需要背稿吗?” “记住了。” 楚湘也不说话了,对方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她低头继续背稿了。 等到晚上七点,开始直播时她们依次自我介绍,这一次楚湘是排在阮淮水前面的。 “大家好,我是楚湘。” “大家好,我是阮淮水。” 她们的座位也是挨着的,不能说是没有费心的,两人一起坐在第二排,望着镜头微笑。 气氛炒热之后,由各人介绍自己代言的产品,幸好背得很熟,都流畅地说了下来。到后面的时候也有问关于她们之间的问题。 像现在,她们听从主持人提出来的问题,然后选择一个自己认为最像的人。 “在队伍里面,脾气最差的人是谁?” 这纯纯是在拱火了。 楚湘当然不会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她怎么想也觉得还是自己脾气不好,昨天才和阮淮水发脾气,于是闭着眼睛指了自己。 等睁开眼睛才发现,票数最多的是坐在她旁边的阮淮水,除了自投的她和齐嘉灵,阮淮水被认为是脾气最差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 楚湘和阮淮水几乎是同时问出这一句话的,主持人也很惊讶:“淮水平时脾气很差吗?看起来并不得人心啊。” “不是,是大家脾气都挺好的,感觉淮水看起来凶一点。” 闵荞再一次头顶老实人三字发言。 “我和她脾气不合。” 靳甜说的是真话,她们在镜头里面互掐已经是团综固定风景之一了。 “我觉得我的脾气确实不太好。” 阮淮水边说边看指着自己的楚湘,忍不住笑了:“你为什么也投自己?你脾气很好啊。” 下面三个人也震惊:“我们湘湘脾气真的很好。” “我们湘湘都不得罪人的。” 楚湘也不懂阮淮水哪里坏脾气,可能对方撒娇耍赖的记忆在她心里占主要地位:“不是,我昨天还冲阮淮水发脾气了的。” 弹幕也飘起来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吵架怎么了!发脾气怎么了!我们真情侣谁不吵架!】 【kswl!小狗看姐姐的眼神好温柔啊,爱上了吗?就这么爱吗?完全被迷住了吧!】 【笑死……感觉阮淮水乐在其中的样子,完全不觉得楚湘发脾气很伤心。】 这下三人的目光都落阮淮水身上了,她笑着冲镜头解释:“我们真的是小打小闹,我本人完全没有生气的,大家如果好奇可以去蹲第一期的《姐姐恋爱吧》直播,可以得到答案的。” 【好会带货的小狗!妈妈完全一整个爱住!】 【淹死啦淹死啦!】 【楼上怎么回事?】 【淹死在水落石楚的爱情海里了!】 【阮淮水还要强调本人没有生气的,就这么怕我们说楚湘不好吗?别太上头了小狗!】 【小狗什么都懂,但是小狗就是爱姐姐!】 等到最后的环节是抽一个幸运观众付邮送出全套签名卡片加香水,揭晓的名单被递到阮淮水和楚湘手里。 楚湘没想太多,和阮淮水一人一半拿着卡片念下去:“恭喜这位幸运观众,祝水落石楚百年好合……” 嗯?百年好合? 楚湘念到一半忽然顿住,耳朵里只剩下阮淮水继续念下去的声音,她过了几秒才慢慢找回声音:“谢谢你对我们的支持,往后也请继续支持下去。” 【笑死……谁截到湘湘瞪大眼睛的场面了吗?怎么会这样?】 【cp粉好会舞,唯粉打算跟着嗑了!】 【阮淮水完全很开心地念下去了,是爱上了吧!】 直播结束了。 楚湘人还是懵的,和工作人员道谢之后离开,坐到车上和阮淮水一起赶回公寓的时候还想着那一句。 “祝水落石楚百年好合。” 她一转头,对上了阮淮水的眼睛。 第24章 “这个名字起得很特别。” 阮淮水好像感觉不到楚湘的尴尬,继续念下去。 楚湘打开手机刷了刷,果然#楚湘阮淮水直播#已经上了热搜末尾,还在慢慢攀升。热门的视频是剪辑过的,她点开来看的时候配了一首轻快的小甜歌,也慢放和放大了许多的细节。 比如说卡片递到阮淮水手里的时候,她先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就笑了,笑得很……不像好人。 而楚湘念了一半就断片的样子也被捕捉了,反复放大,看起来有点呆。 底下的评论也很热闹,嗑cp的粉丝热情地纷纷交流。 【好可爱啊……怎么会这个反应……是完全爱上了吧……】 【救命啊,也完全被迷住了吗?什么眼神啊……】 【连看到这种id也要害羞吗?姐姐比我想象中要差一点点】 【楼上你不懂我们女同性恋,真姬都是这样的】 【楚湘,在你念不出百年好合的三十秒里,你想着的是和阮淮水百年好合,还是营业期什么时候会解散呢?】 大文豪也出现了,楼中楼里全是被刀子投到的无辜cp粉。 【阮淮水也在笑啊……看起来很满意不是吗……我们下次要起点更好的名字!让正主瞠目结舌!】 现在已经很震撼了。 但粉丝的行动力是很惊人的,楚湘往下刷评论,id也越来越千奇百怪,尺度也越来越大。 水落石楚今晚结婚。 水落石楚民政局见。 水落石楚永远热恋。 水落石楚百年好合。 看来是和百年好合过不去了。 楚湘很轻很轻地想叹一口气,但是也说不出什么来,车上还有摄像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很奇怪。 她不想阮淮水觉得她还有留恋,也不想影响营业成果,但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出一句:“为什么笑?” 没头没尾的话。 阮淮水却猜到对方看了热搜,看到了她在握住纸片时的笑,也回答了她:“我觉得粉丝名字起得很好。” 第26章 坦坦荡荡。 但不像真话。 楚湘猜到阮淮水肯定不会认真地回答她,也点头敷衍对方:“那就很好。” “那你为什么念不出来呢?” 说这句话的阮淮水直视着楚湘的眼睛,她面无表情,大概是浓妆未卸,看起来并不像善类。 猝不及防的问句也让楚湘觉得自己好像被刀尖指着,她们在镜头面前气氛微妙,在镜头里面又显得很暧昧。 “因为吓了一跳。” 是真话,但又不像真话。 楚湘真实地被这样汹涌的粉丝声势震惊,也本能地为过分的祝福吓到,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水落石楚。 是她的名字和阮淮水的名字放在一起。 和前任营业在圈里不算稀罕的事情,离婚之后还营业国民老公维持恩爱假相的人也很多,但是她好像还没有成为可以走到金字塔尖的人。 真正顶级的明星,好像修仙小说里修了无情道的仙人,无论面对任何污蔑挑逗恶语,都能面不改色。 而她,连和前任营业都如临大敌。 到达公寓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楚湘一半被尴尬拉扯一半困得快睁不开眼,进门的时候一片漆黑只有电视屏幕在闪着荧荧的光。 下一秒就是从未听过的女声的尖叫声。 楚湘吓得出了一背的汗,阮淮水在她后面把灯打开。 灯光大亮,沙发上的童桐和乔乔一人一个毯子也还是裹一起了,而乔乔表情肉眼可见的恐惧。 “在看恐怖片吗?” “不是,是童老师以前演过的刑侦片……” 乔乔恐惧得牙齿都打架了,幸好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她可以和童桐睡一起,不然怎么也不敢看下去。 “好,那你们早点睡啊。” 楚湘准备上楼了,看着童桐把手臂搭在乔乔的肩膀上,忽然有种错觉——或许真的有可能是真的呢? 她和阮淮水回了房间,进门前也看一眼隔壁——谢思焱不知道有没有回来,有点想念她了。 属于是营业差生对营业垫底伙伴的想念。 照例准备刷牙洗脸护肤上床睡觉,阮淮水也没有睡另一个床,明明只有一个洗脸台也站在她后面。 从镜子里看的时候很容易被吓一跳。 楚湘惊魂未定,听见阮淮水在她后面低声说话:“有节目邀请我和靳甜去当飞行嘉宾。” 靳甜。 阮淮水和靳甜。 在节目之中应该是会有分寸的,总不至于起来互扯头发,楚湘点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镜子里望着她的人表情怨念:“如果我和她闹矛盾了,我需要让着她吗?” 这个也需要问她吗? 楚湘想起阮淮水在答题板上关于她最喜欢的人写了靳甜的名字,庆幸靳甜不在现场,努力地想象着要怎么顺毛。 顺一只小狗的毛。 擦完脸,她把毛巾挂好,然后像昨天那样把手心朝下递到阮淮水面前:“你怎样都可以。” 阮淮水也顺从地把下巴放了上去,她们对视的时候互相揣摩着营业几分真假,要落到哪一点最合适。 “她是小孩脾气,你也是。” 楚湘就说了这一句话,又把手撤回去,觉得对方实在是适合狗塑,看起来就很像小狗。 但现在是她也把握不住的小狗,被黑亮眼睛注视的时候她也分不清究竟要怎么表演才合对方的心意。 “那你更喜欢谁呢?” 这里没有镜头,是可以说真话的地方。虽然她们领口别着麦,虽然阮淮水自己也说过营业就要在时时刻刻都贯彻卖姬理念。 但无论楚湘说什么答案她都能说服自己,无论选谁她都不会相信—— “更喜欢你。” 楚湘不复她记忆里的强硬,其实过去也并不强硬,被软磨硬泡着什么都能答应的笨蛋姐姐,好像长高之后就在她面前显得更无助。 对峙的每一个瞬间,阮淮水都想要拥抱对方。 阮淮水觉得自己要掉眼泪了,她别过脸去不想让对方看见。进入成人世界好几年,触碰到楚湘这个名字也依然会流眼泪。好像对方是她最与众不同的伤疤,揭一下都鲜血淋漓:“别说这种话。” 楚湘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掉眼泪,明明比起其他队友她们才是有过纠缠的,独特的地位和感受和别人是不同的。 为什么还执着于和靳甜比较呢? 明明从过去到现在你们都不一样。不是只要年纪小,爱撒娇就会被我归类到一边去,我确实喜欢把人分类起来统一态度对待,但是阮淮水,你不一样的。 楚湘往前走了两步,把对方拥抱住了,在营业之外的范围里,楚湘也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抱住阮淮水。 “没事的。” 阮淮水的下巴落在她肩膀上,更温暖的体温让她感觉自己抱住了太阳小狗,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像安慰任何人那样轻轻地拍着阮淮水的后背。 阮淮水也觉得自己彻底丢人了,在楚湘面前哭成这个样子,谁哭起来都很丑的,脸也会皱成一团。 但楚湘对爱哭的小朋友很心软。 “那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楚湘的手也僵住了,她们之间频繁出现的“喜欢”让楚湘不知道该怎么解读,算朋友还是恋人,她们可确实是女同性恋。她害怕读错也害怕读对。 “是。” 她最后还是给了肯定答案,从这句话过去压抑着的感情像开闸之后的河水,疯狂地向前奔跑和沸腾。 应该找补吗?好朋友之类的鬼话她们都心知肚明,比起假装朋友,她干脆假装自己在营业。 摸上阮淮水脑袋的时候,楚湘忽然想叹气,她果然还是没有把对方忘记,她果然还是喜欢的。 但是还是不合适。 出去后就准备睡觉了,阮淮水借口换衣服把摄像头盖了起来,没把窗帘拉上的后果是可以看见月光。 月亮。 我求不得的月亮。 楚湘好像很快就睡熟了,呼吸平缓,只有她看着对方的侧脸,像偶像剧一样伸出手指勾勒对方的脸边轮廓。 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但阮淮水的心依然不满足,从分手之后就被开了大洞呼呼冒风,无论怎么靠近楚湘都不能满足。 喜欢不是爱,就算爱了,对方也未必有和她复合的打算。 只能慢慢隐忍。像写下一份作战计划要筹谋良久,等待它一步一步实施也要良久,等到真正得到猎物则更久。 阮淮水等不及了。 至少在成功之前,让她收一点利息。 她小心翼翼地凑更近,楚湘像感受到她的灼热呼吸和不良心思,想翻身睡觉,被她伸手按住了肩膀。 “嗯……” 人在睡觉时有发出像婴儿一样的呓语。 阮淮水的心无底线地软下去,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对方的嘴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像果冻一样柔软的触感。 阮淮水不自觉地舔着刚才接触过对方的嘴唇,她的心脏猛烈跳动,对方却一无所知地熟睡着。 她悄悄握住了对方的手,慢慢地把对方的手移到心脏的位置,让对方感受到她的心跳。 小鹿没有跑,小鹿一直在这里,时刻等待着你的召唤。 第25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阮淮水已经不在身边了,楚湘坐起来,看看小熊忽然还有点失落。 她把被子叠成了方块才起身洗漱,下楼时看见沙发上有人,但和昨晚的人已经不一样了。 方淼坐在那里读剧本,晨光里也很温柔的侧脸,和谢思焱倒是两种不同风格的漂亮。看见是她,也冲她笑了笑:“阮淮水已经去上班了呢。” “好。” 楚湘鬼使神差地应了这一句“好”,在沙发边上坐下来,圈里跨界艺人不算少,红起来之后也慢慢有人给她递剧本。 都不是有太重份量的角色,多的是客串和配角。毕竟没有真的演过,对方也担心她不能扛收视,背后没资本是不敢下太多的赌/注。 经纪人筛了一批,也准备递几本过来,反正多条路也多个方向可以走,不至于太快重新糊下去。 但现在坐在她对面的是业界作为收视保障的方淼,楚湘也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也想知道怎么适应角色的转换。 “有什么问题吗?” 方淼看出她神色不对,像有话要说,也主动问她:“是不是有剧本找你?” 这也能猜到吗? 楚湘瞪大眼睛。 方淼看着她的表情笑起来:“你现在刚刚红起来,也没试过水,有剧本会找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可能都不是太重的角色。” “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试试。” 楚湘说了真话,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坦诚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从来没有试过,我也想试一试演戏的感觉。” 第27章 “好。” 方淼也点头,认可了她的做法:“那你好好挑挑剧本,适合的角色就试一试。” “好。” 楚湘也点头,她上楼拿了经纪人给她看的剧本,看了几个本。份量最重的是一部校园偶像剧,里面的女三号是男主家族为他挑选的合适的未婚妻,冷若冰霜的冰山美人。 虽然和本人贴近的角色是难得,但是角色剧本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类似的电视剧也能找好几部。 楚湘最喜欢的是另一个角色——一个美人。《女帝》是网上热门的百合文改编的影视剧,攻是一国女帝,受是镇守边关的将军。 因为不能放任外戚独大,女帝登基时被迫娶了几个世家女,但她心里最爱的是在边境的将军,她们青梅竹马,但有缘无分。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但凤位是万万不可落在将军家里。 而将军也性情刚强,在帝女娶妻时已然离京镇守边关六年,她自然也是心系女帝的。 但不可能。 女帝宫中但凡受宠的妃子,不是家世做后盾,就是容貌和将军相像,众人心知肚明也哑口无言。 而楚湘喜欢的角色,是邻国作为礼物献上来的美人,她最特别是流泪时的楚楚之姿,被称“泪美人”。 女帝龙心大悦,当场封了她一个贵人,日后数不尽的赏赐也流入她的宫中,她以为女帝爱她,战战兢兢,无尽欢喜。 她想流泪来取悦对方,但女帝对她说不必。 “有朕在,你以后不必哭了。” 她以为陛下爱她,再不然也爱她的容颜,她想不到的是——她垂泪时眉眼与将军有七分相像,陛下看她不忍,是不忍看将军流泪。 被皇后告知自己是替身,重病半月后撑着在宫宴上看了将军一眼,她就笃定陛下果然不爱她。 陛下什么也没说,沉默不语地看着在下面谈笑风生的将军,那眼神她很熟悉。她就知道,陛下真的是爱将军。 回去就卧床不起,在床榻挣扎了半个月还是去了,从此香消玉殒了。 楚湘看了也觉得心酸,美人的故事线也完整,是一朵花落下来的全过程,让人不忍。所幸美人性情平淡,也没有特别考验演技的地方,她只是一个被打碎的瓷器。 但既然她想演,也一定会有其他人想演,面临的挑战只会大不会小。 “感觉怎么样?” 见她捏住几页剧本皱眉,方淼也凑过来看她手里的剧本,仔仔细细地看下去:“是很好的角色。” “不过,你有把握吗?” 方淼思考问题更全面,谁也不是傻子,这种人设这么好的角色肉眼可见地强手,她也不好打包票,只能给对方加油:“可以试一试别的角色,别把鸡蛋全放到一个篮子里。” 这话说得没错。 楚湘也点了一下头,恰好大门开了,谢思焱走进来了,大概是被经纪人交代过要适度卖姬,这次没有直接走掉了。 顺势在两人身边坐下,谢思焱也看了一眼楚湘手里的剧本,下一秒瞪大眼睛:“《女帝》吗?这个剧本我经纪人也给我看了,我过几天去试镜。” “哪个角色?” 楚湘猜测,份量太轻的角色也请不到她,势必是女帝或将军,但女帝不适合谢思焱,那看来是将军了。 方淼比她更快:“是将军的角色吗?” “对啊。” 答了一句,谢思焱又恼怒于自己的听话,下意识怼了对家一句:“怎么了?你也去演一部,到时候正好和我打擂台。” “不用,拍一部也可以,刚好宣传的时候也一起上了。” 方淼的回答也很得体,让谢思焱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怼她的话,最后把脸别过去了,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要问的话:“那你想要什么角色?” 虽然很生气,但是谢思焱也知道自己的咖位没有对家高,如果面试同一个角色肯定也没法用演技打败她。思索了一会,谢思焱想着要说服对方不要选择将军这个角色。 “我演女帝。” “哦,那没事了。” 谢思焱点点头,没放在心上,正偷着乐的时候被对家带着笑看了一眼,顿时不笑了。 等到午饭后拉着楚湘讲小话,庭院里有草坪,边上还有秋千,她们两人一人一个荡了起来。 “你说方淼什么意思?看不起人是不是?居然一个剧组想天天膈应我?太过分了吧。” 楚湘仔细思索了一会,觉得自己找到了盲点:“也可能是因为要和你一起拍电视剧?不过……她演女帝的话,你们不就是荧屏cp了吗?” “这样吗?” 谢思焱的心提起来又落回去了,点头头思索究竟是在拍什么……又忽然站了起来:“我要和方淼演情侣啊?” “对啊。” 楚湘看着她,谢思焱忽然从秋千上下去了,围着柱子转了一圈,和她对上视线的时候已经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她想吸血上位!” “可是她本来咖位就在我上面啊……” 谢思焱不明所以,后来点开粉丝账号阅读了几篇大粉的千字小作文,终于捋清思路:“我知道了,因为我们人设不同,粉圈不重合,所以她要靠和我卖姬让事业更上一层楼。” 楚湘瞠目结舌:“你也不要全信这些……我觉得方淼也不一定是坏人。” 就两人的相处来说,方淼像点到为止的前辈,也一直内敛含蓄,也让她好奇究竟为什么两人会成为对家。 究竟哪一点,让方淼入不了谢思焱的眼呢? “你不懂啊……现在的人心眼很多的,你一定要小心。” 谁说这话楚湘也不会意外,但谢思焱看起来是完全没有心眼的,笨得很独树一帜,换她来劝自己小心,楚湘也语塞了。 “你要长点心。” “哪里有点心?” * 即使内部确实不太合,阮淮水和靳甜在节目上还是一派和睦,偶尔拌嘴。 有个环节是头顶插了无数水管的盛了水的罐子,边问对方问题边拔头上的水管,对方回答不上就会守不住水管,还有一点运气成分——先漏水的人视为输。 两个人恰好被分到了对面阵营,抢夺资源的时候也没手下留情,现在开启互怼环节就更不留情了。 “团里最讨厌谁?” 阮淮水边问边边准备拔靳甜的水管,马上被对方按住手:“还用问吗?最讨厌你。” 靳甜冲她做鬼脸,两个二十出头的人掐得像小学生,压力给到阮淮水了:“你最喜欢新专辑哪首歌?”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阮淮水轻轻松松躲过去:“那必须是月亮。” “你最讨厌的前辈?” 这个问题靳甜说不出来了,眼睁睁看着阮淮水把她的吸管拔走,急中生智:“你给我们全团的备注。” 没想到阮淮水没有给人起外号的习惯,一个一个念的都是全名:“闵荞,齐嘉灵,靳甜,moon-楚湘。” “为什么楚湘不一样?” “这个算问题吗?” 预备挣扎的阮淮水被靳甜按着拔了一根吸管,也还没漏水,换她问了:“你究竟有几条项链?” 酷爱买项链的靳甜果然懵了,她掰着手指头还想数一数就被阮淮水拔了吸管,努力地想了一个最难的问题:“你说,楚湘喜欢你多还是喜欢我多?” 楚湘无故被cue。 靳甜也记得在采访里两人的态度还是不一样的,现在看着阮淮水也胜券在握:“你不知道吧?” 对方出乎她意料,按住她伸过去想拔吸管的手:“我知道,我问过了,她说最喜欢阮淮水。” 阮淮水笑得好得意,眼睛明亮如星子,照得靳甜沉默下来。 第26章 阮淮水当然没把这事和楚湘说,录完节目就像没事人一样回去了,她以为楚湘不会在意这个节目,却看到对方按时点开直播。 “有什么好看的?” 预告片里已经把靳甜的问题剪了出去,这一场修罗场莫名其妙,但楚湘的心还悬着,她也说不清,好奇阮淮水的回答。 阮淮水觉得她爱谁呢? 两个人在她这里是不同的存在。说喜欢,当然是喜欢阮淮水,但阮淮水会怎么回答她也说不准,对方看起来具有一定攻击性,面对靳甜则更强烈。 说实话,楚湘不觉得靳甜和阮淮水像。 “有什么好看的。” 阮淮水边嘀咕边在她旁边坐下来,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综艺,乔乔难得地去补觉了,剩下她们两个在客厅里坐着。 “要不投屏到电视上?” “我不会。” 阮淮水把手机从她手上拿过去,又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一通按,最后真的成功投屏了。 “真厉害。” 算夸奖的话。阮淮水下意识去看楚湘的表情,她的表情平淡,倒衬得为这一句话失神的阮淮水很软弱。 “要喝可乐吗?我去拿。” 第28章 阮淮水不知道算不算成/瘾,她喜欢有糖的饮料,喜欢得过分。楚湘不喜欢酒精气味,所以即使分手之后,她也很少喝酒,但放纵性地喝可乐。 甜味配合气泡,前面是横冲直撞的愣头青,后面是回味起来带点温柔的甜。 “你不是不喝百事吗?” 楚湘还记得阮淮水在前面的可乐喝什么味道的争端里面为可口举手,但随即想到经纪人的叮嘱:“等一下。” “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 楚湘起身去厨房拿了瓷碗倒水,给阮淮水先倒了一碗,用手摸碗边试试温度,才端出去给阮淮水。 “我想喝温水,顺便给你也倒了一碗。” 这话说得奇妙,阮淮水的心里泛出甜味,喝一口也觉得甜滋滋的。 “谢谢。” 把热水咽下去,阮淮水的目光不自觉落到对方身上,楚湘像察觉不到她的目光,认真专注地望着屏幕。 被划分在不同阵营里,是观众爱看的互撕戏码。 终于熬到预告里的环节,楚湘松了一口气,看见阮淮水还望着她,顿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怎么了?还想喝水吗?” “不是。” 阮淮水终于把目光转向了电视机,在屏幕上看自己的脸不算新奇体验,看着没有不漂亮的角度,和靳甜争吵也没有露出狰狞表情。 感谢了一下过去表情管理的训练。 也终于到了楚湘期待的部分,靳甜问出那一句“你说楚湘喜欢你多,还是喜欢我多”,她的眼皮一跳。 旁边的阮淮水眼疾手快地在她手机上按了暂停,笑盈盈地问她:“那现在请你本人回答一下,喜欢我多,还是喜欢靳甜多?” 呃呃给我 早知道不应该在阮淮水面前看这个综艺,或许她应该直接快进到想看的这一段,但直接看这里又显得目的性太强。 “你猜猜?” 楚湘相信自己说了蠢答案,因为阮淮水冲她挑了挑眉,神色里一闪而过的受伤不似作伪。 在镜头之外可以说喜欢她,在镜头以内不可以吗? “更喜欢你。” 这一次是肯定的答案,但因为慢了几秒,真实性已经大打折扣了。 阮淮水看着她,过去的温驯好像变成了假相,这一刻的她神色冷淡,却让楚湘产生错觉——对方可能会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喉咙。 不好直接扭头走人,两个人貌合神离地坐在沙发上看综艺,熬到这一期结束,楚湘觉得自己后背也出了一层汗。 太不容易了。 等到谢思焱回来的时候,她又多嘴提了一句剧本,楚湘下意识去看阮淮水的表情,她看起来并不高兴,脸色更差了。 “过两天一起去试镜吧?好像主角配角全是一天之内试镜的……我感觉我搞不懂这个角色,将军为什么喜欢女帝还要离开,不能两个人直接远走高飞?” 谢思焱说话很快,像游戏里的豌豆射手,一颗一颗往外冒。她觉得关系好,直接靠到了楚湘身上,也不避嫌:“我们长得像吗?我感觉不是很像。不是说你不漂亮的意思,就是看起来不像……” “像的,上半张脸有一点像,但是眉形不一样。” 旁边的阮淮水忽然开口,谢思焱也投过去目光,不知道该说队内感情好还是太熟悉。 方淼坐在旁边,听见这话也看了两人一眼,附和:“确实是像的。” “会吗?” 谢思焱又凑近了一点,和楚湘几乎要碰到鼻子,最后移开的时候还抹了她的脸一把:“皮肤好好。” 聊了一会天,楚湘以为阮淮水脾气消了,等到上楼进了房间,阮淮水却不说话了。她离开了几天,小熊还放在枕头边上,行李箱也被她放在柜子边。 “女帝?” 阮淮水抽出她放在枕头底下的剧本,也没翻几页又放回去,心里五味杂陈。 有剧本递过来并不是稀奇的事情,重要的是楚湘究竟是什么看法。是觉得不想继续营业下去,提前演戏为解绑做准备吗?还是想着干脆以后单飞? 明明和阮淮水没关系,但她却从对方的举动里面感受到了威胁,对她想要的结果的背离。 “你喜欢演戏吗?” 山雨欲来。 楚湘把摄像头蒙上才继续说话:“嗯,挺喜欢的。” 她转过身面对对方,对方的想法她确实也这样想过,营业是不可能营业一辈子的。无论阮淮水生气伤心难过,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因为不能再继续搅和下去了。 等节目结束之后就结束,退回普通队友的身份,不要再营业了,她并不是擅长隐瞒的人,无论是爱还是恨。 “你喜欢靳甜吗?” 话题忽然拐到另一边,楚湘狐疑地扬眉,她在对方面前没有年长者的压制,这一刻也没有,只是气氛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坏。 阮淮水脾气不好,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所以她一向尽力忍耐着,还有一个并不复杂的办法是——把目标换掉。如果快要生气,就离开现场,或者把话题换掉。 但是此刻,她确信自己找到的不是好的话题,但是她至今都还怀疑着的问题。 “你心虚吗?你喜欢靳甜吗?这个问题不能回答吗?” 楚湘闭了闭眼,忍耐着自己忽然冒上来的火气,合格的前任应该假装一切没发生,现在的营业反而是阮淮水一直在胡搅蛮缠。 “你什么意思呢?” 她不会说多难听的话,也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因为她和阮淮水不一样——她是不彻底的人,她没有后盾也没有勇气,出柜不彻底,爱人不彻底,放弃也不彻底。 但阮淮水像一柄匕首,和她相反的利落果决,上面的冷光映在她脸上,提醒着她——她是个不彻底的人。 现在如果吵架,她担心对方一走了之,营业于阮淮水的意义可有可无,对她对团队都重若泰山。 所以她不能和阮淮水吵架。 “你还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阮淮水冷笑,她们吵架气急也不至于对身边的东西下手,她反问对方:“你如果不想和我营业,当初为什么答应呢?和我营业很勉强你吗?” 楚湘沉默。 但她的沉默也只是压在另一个人身上的稻草,阮淮水更生气了:“你喜欢靳甜吗?和她在谈恋爱吗?所以不能和我营业吗?是这样吗?要这样表达你的高洁情操吗?” 眼看着再沉默下去就要被对方越描越黑,楚湘不得不开口:“没有喜欢她,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你还没从我身上找到教训吗?像我这种看着乖的全是假相!” 阮淮水还在生气,口不择言:“你不就喜欢这种类型吗?我不是!” 楚湘在心里叹气,她只能期待这个房子的隔音比她想象中的好,不然这个片段流出去就完了。 “好,我知道了。” 明明是生气的那个人,阮淮水却忽然流眼泪了,她不明白怎么有那么多眼泪要流,她的眼泪很早就干了。 只有被宠爱着的人的眼泪才是有用的,她早就明白。 但这一刻,她还是觉得心软,她不明白阮淮水到底在紧张什么气愤什么,但是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会再恋爱了。” “你不用担心,就算真的想要谈恋爱也不是这几年,我不会和靳甜恋爱的。放心吧。” 这一句“放心吧”沉甸甸,但阮淮水根本不可能放心,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的答案不是楚湘有没有在恋爱,有没有爱谁。 而是——楚湘究竟爱不爱她。只要楚湘还对她有一点感情,就算她还在和别人恋爱,她也能等对方分手。 等多久不是问题,她只怕楚湘真的对她没有感情了。为什么感情这么奇怪,一起经历的事情,好像只有她沉溺在里面,对方好像很早就把包袱抛掉了,只有她还在池子里面浮沉。 再也爱不得其他海洋。 “和我分手到现在,你有觉得后悔吗?” 第27章 多有力的话,但楚湘该怎么回答呢?让她说她还爱对方,她是做不到的。 她答应过阮淮水的妈妈和阮淮水划清界限,现在就不应该再纠缠,对方当时握着她的手几度哽咽,软硬兼施。 但最让她动容的还是那一句。 “你难道要我女儿当一辈子同性恋吗?你要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吗?她现在喜欢你,将来未必还喜欢你,小年轻玩玩而已,你为什么要当真呢?拿以后结婚这种事来骗她……你不是以后要当艺人吗?艺人怎么可能谈恋爱呢!” 楚湘没和阮淮水说过要结婚,她比对方更害怕做出承诺,那一句“你难道要我女儿一辈子当同性恋吗”至今仍敲打在她心上。 同性恋。 违背主流的存在在大多数时候等同于错误,也有人天真残忍地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疾病应该好好医治。网络上对同性恋一片赞许支持,多得是小朋友为了跟风为了标新立异为了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宣称自己是同性恋。 第29章 但在很多时候,同性恋是困难的,意味着和传统的异性恋分割开,不被大众接纳也不被父母传统观念认可的。 楚湘知道自己不应该替阮淮水做选择,但是她知道她在害怕,害怕阮淮水有一天真的会后悔,会觉得在那种目光里成为了异类,会后悔成为同性恋。 她没问过阮淮水的意见,她不知道怎么向对方表达担忧。年轻人以为有情饮水饱,爱能战胜一切,以为天塌下来也没关系。 但是是有关系的。 楚湘小时候活在村里,她太知道别人的目光有多重要,背后的舆论足以把一个人杀死,被诬陷作风有问题的人不得不以死证明清白。 她也害怕阮淮水会不爱她。她是不敢爱人的,害怕爱会消失会离开会变成指向她的利剑,所以在它变质之前她情愿放手。 与其让一切变得不如意,不如在还对对方留有美好幻想之前分手。 “我不后悔,一次也没有。” 楚湘知道自己是不彻底的人,但过去那一刻的决心她现在依然清晰,这一次她比任何时刻都彻底。 阮淮水也沉默了。 她们对视着,在这片沉默里面楚湘也要掉眼泪了,最后熄灯睡觉,谁也不说话了。 楚湘悄悄扯床上的纸巾擦眼泪,怕泪水把枕头浸湿然后发霉,纸巾和塑料包装拉扯着发出声响。 “你当我没说过吧,晚安。” 阮淮水被过身去,过了一会又把什么默默地放在了她的枕头边上,楚湘摸到了一只小熊的轮廓。 她的心无声地塌陷下去一块。 不会再恋爱也说的不是假话,因为她时时刻刻会回忆初恋,终于明白看小说时读者为什么严令禁止攻受双方拥有白月光。 爱过一个人是很难避免的,会留下痕迹,不自觉地从对方身上学到各种习惯。看见有意义的事物会想起对方,夜深时刻会想起对方,在煽情时刻也会想起对方。 像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偶尔会想起来,即使这种回忆是伴随着痛感的,即使真正地失去了,还是一遍遍地反复想念对方。 她也是真的还爱着对方,不能否认,即使不是爱也是没有办法离开的感情。 “别哭了,这次是我的错。” 阮淮水忽然翻身过来靠近她,呼吸打在她脖颈上,一只手臂从背后抱住她,像揽住一只玩偶那样。 “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听见这话,楚湘终于把决堤的眼泪忍住了,她想责怪对方,可任何重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叹气:“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好。” 阮淮水终于妥协了,在楚湘的眼泪里面丢盔弃甲,她抱着对方,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了,她感受不到对方的心跳,自己的心却怦怦地跳着。 “小鹿它一直在这里。” 她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楚湘也没给她回应,在等待的间隙里对方已经熟睡了,她轻轻叹一口气。 不止是楚湘面对她想要叹气,她面对对方也是一样,对方始终坚定的立场和分手时的态度好相像。 阮淮水也觉得头疼,她好像说什么也不能撼动对方的想法,无论怎么试探,威逼利诱对方也不说一句喜欢她。 也不是。 楚湘是不愿意说对她还有留恋,爱她是难以启齿的事情吗?还是同性恋是难以启齿的话? 再翻来覆去也得不到答案,阮淮水含恨睡了,抱着楚湘的时候能闻到一点香气。 好像分手之后,连香水味道也换了。 阮淮水鼻尖萦绕的是说不出香气,有点辛辣刺激,末尾又带点浆果熟至腐烂的甜香。 晚安,楚湘。 她在心里默念这一句,才慢慢沉入梦乡,在梦里也好奇要怎么让楚湘回心转意。 * 第二天起来是有拍摄的外务,她们早起之后,楚湘特地下楼找了乔乔帮忙炖鸡蛋,然后一人一个敷眼睛,怕肿到妆也盖不住了。 阮淮水边敷边说话:“今天的活动是什么?” “我也还不知道。” 敷到后面,她们把鸡蛋壳剥开吃了,楚湘把蛋黄小心翼翼挑出来,被阮淮水拿过去吃了:“我喜欢吃蛋黄。” 好契合。 楚湘过去高中起来吃鸡蛋的时候,她每次剥了蛋黄都愁眉苦脸,和同样不喜欢蛋黄的同学猜拳——输的人得到双倍蛋黄。 如果那时候阮淮水在她身边,或许也能把蛋黄吃下去。 等她们换了衣服下去,节目组已经准备好了卡片,但还在等待谢思焱和方淼。 乔乔作息不规律,对着镜头想要打盹,被童桐拿手挡住了。楚湘和阮淮水在边上坐下,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水火不容的两人。 过了五分钟,谢思焱精准卡着开拍的点下来了,她的妆画得无懈可击,眉眼每一寸都是美的,走下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房子都亮了一角。 “今天是什么任务?” 她往旁边坐着的拍摄组丢了个眼神,已经有人点头应声了:“谢老师,我们今天是去图书馆执行任务。” 图书馆。 谢思焱保持着笑容落座,心里的小鼓敲起来了——她虽然是正经艺术院校毕业的,但是确实不爱啃书本,生艰晦涩的文学实体书不爱看。最喜欢的是美美上绿江百合频从金榜一路往下刷,偶尔看见打权谋标签的都要犹豫一下看看评论区再点。 只接受有人骂幼儿园过家家的权谋文。 太深奥的不爱看。 也看不懂。 “你们平常读书多吗?有没有台本,我怕我过去一个也看不懂。” 很敢说的谢老师。 楚湘还好,每次靳甜从学校图书馆借书回来她也看过几本,没有印象深刻,也称不上读书很多。 当下就微笑摇头:“没有,我读书也不多。” “好,我放心了。” 谢思焱拉着她的手,笑得很得意,像周一上午带着没写完的作业去学校,和同学一交流——哈哈!大家都没写完。 方淼下来的时候也画了全妆,她和谢思焱不一样,谢思焱的美是静止的画,她的美很生动,像有故事沉淀着为她增添韵味。 她身上有和童桐相似的气质,但她坐在谢思焱旁边的时候又不一样了,两个人相得益彰的美丽。 “好,各位老师看一下这次的任务。” 卡片分成三份递到三组嘉宾手里,阮淮水轻轻地把卡片内容念了出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今天各位艺人就以勤奋做敲门砖,去感受各本传承千年的文化古籍里蕴含着的精华,也感受当代百花盛开的网文作品。” “时势造英雄,不同的时代也催生不一样的文化作品,去感受不同时期的文学作品的心跳,再回头看现在,我们作为传播文化娱乐的艺人,也肩负着传承优良文化的使命。” “你准备好了吗?” “我们准备好了。” 在去往市图书馆路上的,她们先换了一身衣服。阮淮水穿的是褐色背带裤,里面搭了白衬衫,戴着贝雷帽,扎着马尾,一缕发丝落在脸边撩拨她的心弦。 楚湘穿着同色连衣裙,衣服口袋很多,旁边斜挂着金色流苏,口袋里还能掏出放大镜,耳边别着格子蝴蝶结发夹。 她们抽出来的时间线是清代,运气不好,关键词抽空了。在一辆车上,节目组给了她们使用手机的时间,但只有五分钟。 楚湘只能想起过去老师教历史的时候说的口诀:“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小说最出名的是……” 节目组应该不会出太简单的,也许也不会找男性为主角的小说,但文人墨客多为男性,以女性视角的不算多…… 想着想着就陷入怪圈,阮淮水把她脸上的金丝边眼镜摘了下来,戴到自己脸上:“别太着急,待会去图书馆里还能通过闯关获得知识碎片。” “碎片也很少哦……因为这本著作家喻户晓,所以只要透露出一点线索就可能会猜到。” 走到市图书馆门口,楚湘的心忽然被捏紧了,红色砖块堆砌的外墙,一扇一扇的窗户里能看见高达两米的书架,厚得像砖头一样的书籍。 这一切,都对她很有吸引力。 第28章 三人重新齐聚在图书馆门口,宣发组过来拍了几张宣传用的照片才让她们进去,阮淮水还戴着她的眼镜,也没想过避嫌。 她们靠得很近,阮淮水举着镜片在打量她,也拿放大镜和她一起研究柱子上的浮雕纹路。 简单拍了几张就算过关了,再看童桐和乔乔也很快拍完了,谢思焱和方淼不像在拍cp合照,比较像杂志年度封面,争奇斗艳。 谢思焱把短裙翻了又翻,恨自己没有像方淼一样的长腿,拍完再进门的时候各自有任务,都防备着其他组合。 楚湘觉得太阳光晃得她晕,玻璃窗外的光好闪耀,她扔了几次大骰子都只有1,停留在大厅上不去。 第30章 看着她们一对一对离开。 阮淮水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像看不过去,从她手里把骰子接过去,一扔就轻轻松松扔到了九。 转弯上楼梯的时候的没有拿到线索碎片,全被先走的人拿完了,她们走到顶楼的时候仿佛是走了过场,得到答案的时候也不可思议。 确实是家喻户晓的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梦》。 在厅里听了半小时的红学解读,她们才离开了。 再下去的时候还有还有一个环节,是抽一段热门网文片段进行演绎,事先已购买版权进行过沟通。 担心自己运气不好,楚湘让阮淮水去抽。抽出来的是《吹梦到西洲》,一无所有的明意和顾西洲初遇。 她们都被命运开了巨大玩笑,在十五年前抱错,再度相遇的时候有真假千金的噱头,但没有被爱的能力。 【谢南知过来领着她下楼,明意走下去,在玄关处看见了一个人,旁边还有一架钢琴。她伸出一只手在钢琴上随意地按压着,流出来的音乐却出人意料地悦耳。那人也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长及脚踝,也是吊带,只是剪裁简单别致,看上去不如明意身上那条裙子华丽,却更为内敛沉静。 她垂着头,两边长发散下来挡住表情,只能看见一点雪白脸庞:“你们快过去。” 谢南知和谢南微同时应了一声,只明意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对方脚上——对方赤足站在冰冷地板上,应该会很冷的。 注意到她目光,对方抬起脸来看她,眉眼细长,高鼻红唇,五官漂亮又透着冷调,像是眉眼含着郁色的病美人。 “快过去吧。” 她柔声叮嘱她。 “好。” 明意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她向前走去,却在走出去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女生还站在原地,看着她淡淡地笑了。】 小说里写得很抽象,好像空气都是特定的,有时尴尬有时欢快,对话不多动作也不多,很难揣摩的心态。 但在演绎之前,她们需要先分配角色,顾西洲肉眼可见地更出彩,但楚湘偏偏在明意身上读到一点凄楚。 即使回到亲生父母家里也没有立足之地,温柔且怯懦的人设和她相像,更何况,她想象不出来阮淮水怯懦的样子。 可能只有恋爱分手限定的卑微小狗。 “我演明意吧。” 楚湘做了决定。 阮淮水还在看剧情,短短几页纸她好像完全被迷住,网文门槛较其他阅读门槛低,随意摘取一段也很好理解。 “这里她们爱上对方了吗?” 节目组里有追过连载的妹妹摇头,给阮淮水剧透:“这里是第一次见面。” 节目组准备了衣服,楚湘和阮淮水把几句台词背熟之后就去做造型了,酒店背景就近就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为了更贴合原著,工作人员特意把裙子改短了,也费心地为两人画出青葱水嫩的妆容。 楚湘扎着丸子头,脸边落下几缕发丝修饰脸型,黑色吊带裙衬得她皮肤很白。幸好她多得是感觉不良的时候,只要触发回忆,就能想起那时候的感受。 譬如遇到阮淮水妈妈的时候。 那时候她拎着垃圾袋出门要丢,没化妆,踩着拖鞋在楼下昏暗灯光里被人叫住,窘迫和尴尬一起袭来。 对方站在阴影里,和一切都格格不入,身上的衣服提拔,配套的项链耳饰,大的菱形宝石晃得她眼晕。 “你是楚湘吗?我是阮淮水的妈妈。” “是……阮淮水她还在宿舍里睡觉,需要我去叫她吗?” “不用了,我是有话要和你谈一谈。” 阮淮水妈妈和她想象中一样,言辞犀利,她把楚湘带到了附近最昂贵的餐厅,冷眼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 “你和我们淮水不合适,知道吗?” 她过去也抓过小三,看起来很不好招惹的气焰嚣张的反而很好应付,这种看起来温顺的像小绵羊一样的女孩反而格外坚定。 她老公离后再娶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她悔恨恼怒,恨女人来勾引她老公,也恨男人管不住自己心不坚定。看见自己的女儿出柜就更恼怒,还说要结婚…… “你真的以为我女儿会和你结婚吗?” 楚湘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低着头看地板,想象过这一刻,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后面劈头盖脸说的一段话她也听了进去,回去就找机会和阮淮水提了分手,即使对方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本质上也是想要阮淮水好。 她也一样,她希望阮淮水能好。 等架好机器,楚湘酝酿的情绪也差不多了,她从楼梯上一路走下,在拐角的时候顿一顿,看向阮淮水。 对方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却不是炙热得让人别扭的目光:“你快过去吧。” 这话不像是阮淮水对楚湘说,她的语气并不坚定,几乎是温和的,语气淡得像要飘散在空气里。 “快过去吧。” 看见楚湘的目光落在地上,阮淮水还温和地补充一句,这一次语气更温柔。 楚湘的心一动,她分不清究竟是按着明意演下去该出现的情绪还是因为她被这样不同的阮淮水吸引了。 不止在楼梯的偶遇,在庭院里她们还遇见了一次,或者说顾西洲刻意遇见了明意。 阮淮水手里拿着玫瑰,大概是刚折的,工作人员准备的,但她手背上一点鲜红比玫瑰更抢眼。 小说里也有这一段吗? 楚湘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她想抬眼看看对方,又害怕看见对方眼睛里的情绪。 “欢迎回家。” 差一点忘了,给她送花的不是阮淮水,是顾西洲。 楚湘把花接过去,心里有什么沸腾着,压抑着的眼泪也在这一刻落下来,替明意流眼泪。 “明意,欢迎回家。” 阮淮水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楚湘哭得很动情,但理智也慢慢回笼,拿着纸巾擦眼泪,凑在显示器旁边看了一眼。 好奇妙,演戏是这样的感觉吗? 感觉演绎的时候在代入别人的思考,但显示器里的自己和自己不一样了,有着差别。 虽然差别还不大,但楚湘忽然对未来的演戏之路憧憬起来了。最后还有一小段对人物的理解和分享,她们也很快解决了。 只是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阮淮水选了这一张卡,这个的标签好像是初恋?” “因为是初恋啊。” 阮淮水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楚湘维持着笑容,等到上了车才回过神,笑容像潮水一样褪去,对阮淮水的态度很复杂。她想起来对方在游戏里回答过对她的感情是又爱又恨,现在她对阮淮水也是又爱又恨了。 她望着窗外想发呆,但谢思焱的电话打了进来,对方的哭腔听起来很可怜:“湘湘,你有体验过爱而不得的感觉吗?我完全演不出来。” “我拿到了这个剧本是,两个角色之间有世仇的,爱上之后才发现对方是自己家的仇人……会有这种爱吗?好不现实啊……有世仇的话放弃了对方,那为什么还爱着呢?” 楚湘觉得心的某一块揪了起来,她转过头靠着窗外,认真地给对方回复:“会有这种情况吧……理智和感性是人的两面,世仇让你们无法靠近,但你爱不爱她是不可以控制的。” “你爱她,但是不能靠近她,就要表现那种隐忍压抑和痛心,知道吗?” 谢思焱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点头,等到开拍的时候努力地演出阴沉感。她的演技不好,很脸谱化的表现,只能努力地回想楚湘说过的话,最后还是没过。 导演气得把剧本卷成筒想摔在地上,气氛很紧张,大家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方淼叫她:“谢思焱,你不会演吗?” “是!” 谢思焱以为对方要找茬,连声音也扬高了,旁边的工作人员听过她脾气不好的传闻,也纷纷侧目。 “你把我推开的时候表情要冷淡,等我转头的时候要低落,最后对我出手的时候流眼泪,能做到吗?” 方淼说得很简单。 谢思焱也觉得自己被小看了,虽然真的是花瓶,但她也不是毫无进取心,也想过要提升演技,但是报班浪费时间也没什么效果。 “开始!” 谢思焱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最漂亮的侧脸留给了镜头,像方淼说的那样,在两人拥抱时把对方狠狠推开,表情冷淡。 等目光避开接触,她酝酿着泪意,隐忍不发,等对方走开才拿起弓箭,对着对方的背影狠狠射出一箭。 出乎意料,这一次的拍摄让导演很满意。 对家,还是有点演技在身上的。 也不妨碍她讨厌对家。 第29章 试镜的日子也到了。 楚湘起早了,买了冰咖啡在通道里等待,身边也很多座位,有没见过的生面孔也有见过的漂亮面孔,大家都憋着一口气。 第31章 剧本薄薄几页纸看完了,大家索性相互打量起来,仔细比较谁的妆画得精致,五官更立体动人。 在镜头面前活跃的人,背后不是过分沉默就是张扬跋扈。此刻端坐在现场的有大咖也有几个,都是一脸拒绝搭讪和闭目养神的状态。 谢思焱坐不住,用“大家看到我漂亮的脸会影响试镜心情”回车里打瞌睡了,心态良好得像高考前一天畅玩手机的学子。 方淼也跟着回去了,说怕谢思焱睡过试镜。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楚湘还在盯剧本,直到对方叫她的名字:“楚湘?” “你好……” 是周提子。她在楚湘旁边坐下来,笑容风轻云淡,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楚湘单方面臆想出来的:“你也来试镜吗?什么角色?” “会流泪的美人。” 楚湘很直接地就把问题回答了,垂着眼睛看地板。而周提子还在看她,目光落在她身上,最后又回到地上:“你知道葡葡和男朋友的事情爆出来了吧?” “是。” 楚湘猜想着周提子下一句话要说什么,她不觉得两个人是可以坐着谈笑风生的关系,但她不可能现在走开。 “我也没想到,她是直女。” 周提子的语气很惆怅,像真的在为这件事哀愁,话语很轻:“你和阮淮水不是真的吧?” “嗯。” 楚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方的眼睛里真的含了泪光,要落不落的眼泪悬在她眼里也确实令人动容:“哪里有真的女同性恋?全都是利益驱使的。” “不要相信你的搭档。” “好……” 楚湘也不好直接澄清她们是货真价实的女同性恋,但还是点头表示尊重:“好,谢谢前辈提醒。” “这一段,我演得怎么样?” 周提子忽然往旁边侧了侧,脸上楚楚动人的神情已经没有了,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眼泪,冲楚湘扬眉:“不好意思,把你当成对戏的对象了。” “没事。” 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谁知道呢?周提子是有感而发还是空穴来风,都和她没关系。 人群有了些微响动,楚湘往声源看了一眼,几个人在往会议室移动,其中有一个眉眼淡漠的少女,朝她这里轻飘飘地望了一眼。 “难道是内定的角色?看着也不是很漂亮啊,还素颜呢……” “好像是剧本作者,听说在上大学……” “哦哦,那没事了。” 楚湘打开手机前往小绿江,特意看了看《帝女》作者的名字,叫忘路之远近。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还没等楚湘想出答案,她就先被叫到了房间里,对面坐了一排人,少女的位置坐得很偏远,在她走进来的时候掀了掀眼皮。 “各位老师好,我是楚湘。” “表演一下泪美人得知真相的那一段吧,就是在宴席上的。” 楚湘回到座位上,一抬头时神情就变了,温柔而多情,哀愁而动人。她的眼里含着三分泪光,但是已经无人欣赏了,帝女的心思完全不在她身上。 她终于等到皇后所说的和她相像的将军,她慢慢直起身,往台阶下望一望,隔得很远。 她的眼睛因为常年哭泣并不明亮,她只能就近去看女帝的神情,想从深爱的人眼里看到破绽。 看到了。 她微微地抿了抿唇,表演过多次流泪让她此刻的惯性是哭得更美一些,但她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抓紧。 痛。 太痛了。 但女帝眼里的光芒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她看着台下的将军连酒杯里的酒洒了也一无所知,如果这还不是爱。 泪美人终于被现实击垮了,她一边流泪一边咳嗽,皇后像恰好发现了她的不适,向女帝提出让她退下回宫休息。 她含着眼泪望向离她遥远的女人,但女帝只一点头,像完全忘记了她是谁,这一下才是真正的重击。 她起身时已经站立不稳,谢恩后才由宫女搀扶着走了。 “我的表演结束了。” 楚湘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神色已然变得冷淡起来,她再次和坐席上的女生对上视线。 “好,先出去等候结果吧。” 她走出房间几步,意识到可能没有让评委满意之后不免叹一口气,难得的一次机会却没有把握住。 “你叫楚湘是吗?” 像是作者的女生走到她面前,也比她高一点,望着她的眼神很平静,像在打量死肉。 楚湘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但她也站直了回答对方的问题:“我是,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一个朋友是你的粉丝,方便留个签名吗?” 提到那个人,袁溪行的眉眼都舒展开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本子,里面夹了张自印的小卡。 是自己的自拍。 楚湘很爽快地签了名,又把卡片递回给袁溪行:“谢谢她对我的支持,往后也请继续支持。” “会转告的。” 袁溪行很简短地点一下头,又看着她:“今天你试镜的角色已经内定了,我是过来看女主的人选,你可以直接回去了。” “好,谢谢你。” 对方好像不擅长交际,聊到这里也没有话说了,直来直往得不可思议:“我回去了。” 蛮奇怪的。 但楚湘觉得很新奇,在试镜时已经无聊到开始观察不同的人,也在想她要如何演绎不同类型的人。 因为时间不同,谢思焱让她先回去,走出大楼,再到上车的时候她都没有发现异常,直到她转头看了一眼举着摄像机的摄影师。 “嗯?” 是阮淮水。 楚湘愣了一下,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啊。” “在等你下班。” 阮淮水把摄像机交回到摄影师手上,又重新看向她:“被我接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谢谢你。” 楚湘握住了对方的手,晃了晃,想要松开的时候被对方扣住了:“有多好呢?” “是苹果熟了,从树上掉下来的那种好。” 她的比喻很抽象,但阮淮水像被说服了,车里回到安静的状态。她松了一口气,想重新把手抽出来,还是被阮淮水握住了。 营业而已。 楚湘忽然想起周提子,连她也分不清真心假意,不知道对方究竟能不能意识到这一点——大概谢葡葡和地下男友恋爱五年,周提子也心有不甘吧。 她也在营业里迷失了自己吗? “哪里有真的女同性恋,全都是利益驱使。” 周提子的话依然在她耳边,但她和阮淮水比这种情况更复杂,她们甚至是对方的初恋,爱过又后悔的类型。 投稿任何一个情感博主都会被评论过分抓马的类型。 “在想试镜能不能成功吗?” 阮淮水忽然晃了晃她的手,楚湘没有和对方对视,点了点头当做默认了。 “没关系的,不用太紧张,肯定没问题的。” 太了解楚湘了,她就是要强得被批评一句都伤心的人,做不好就要一直做到好,绝对不能认输的人。 但阮淮水希望她放松一些。 人生不是只有成功一种可能,连花都有千百种姿态绽放,人为什么只能在一个完美的套子里呢? “好,谢谢你了。” 她们的对话客气得摄影师都沉默了,但气氛又很奇妙,说不清的拉扯,越避开越奇怪。 “第一期《姐姐恋爱吧》快播出了,我要想一想用什么样的文案宣传。你觉得呢?” “看看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怎么说吧。” 楚湘的回答还是很无趣,但握着的手还在她们腿上,说近说远都合理的情景。 熬到下车也没能像摄影师想象中说出一些合乎营业伙伴身份的话,她们一前一后走下去,镜头下阮淮水忽然问了一句:“你喜欢苹果吗?” “不喜欢。” 楚湘答得很快,但说出口的时候又想起在车里随意回答的话,最好的方法是转移这个话题:“我喜欢熟了的苹果。” “你总是这样。” 阮淮水还是笑了,即使并不相信这个问题的回答,还是有一秒钟的动摇。她跟着对方一起进门,乔乔和童桐都还在休息,她们轻手轻脚地走过客厅。 进入房间也不能彻底放松,直到阮淮水说着换衣服,把镜头盖起来。 “你碰见周提子了?” 阮淮水的问话让楚湘意外,也斟酌着小心地答了:“是,试镜的好像是一个角色。” “那可能没办法了,她有后台的。” 阮淮水的语气把有后台说得像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楚湘整个人躺倒,在床上想好好睡一觉,过度揣摩剧本的下场是太过兴奋睡不着,现在倒是困了。 “嗯……有后台,很厉害。” “那我厉害吗?” 第32章 阮淮水把挡住镜头的东西移开了,又给楚湘盖了被子,凑到她脸边轻轻问她。 楚湘意识都快模糊起来了,语气也温柔下来,像在哄小孩:“你也很厉害……” “周提子有和你说什么吗?比如谢葡葡?” 阮淮水摘了麦,凑得更近,为了听见对方的回答快把耳朵贴到楚湘嘴唇上了。 “她说不要相信营业伙伴,都是假的……” “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真的。” 第30章 楚湘当然不相信阮淮水的话,她意识混沌,但听力依然是灵敏的,但她还是闭着眼睛,假装没有听见对方的话。 她有什么好说的。 更何况,现在的阮淮水她也觉得陌生,这样似是而非的话屡次提起,符合营业效果但不合乎她们的前任身份。 这一觉睡到了天黑,再起来的时候卧室地板上全是暖黄的光,她看着映在墙壁上的影子,觉得有点孤独。 楚湘觉得手臂好像麻了,她下意识动一动,旁边却坐起来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阮淮水边揉眼睛边看她:“你醒了啊?” “你怎么睡在这里?” 大概是困了累了,很常见的借口。但阮淮水忽然握住了她发麻的手臂,帮她捏了捏,轻描淡写:“一个人睡到黄昏不会觉得害怕吗?我怕你觉得害怕。” 阮淮水的脑子大概和她不一样,里面有浪漫的日月星辰,出口也是亦真亦假的话。 楚湘后悔问出口了,她看一眼旁边的摄像头,还亮着,但没有麦这一句话大概没有被收录。 她慢慢地坐起来,看一眼头发睡得翘起来的阮淮水,觉得又有点可爱:“我去洗个脸。” 洗个脸有很多工程,但这星期轮到她和阮淮水做饭了。楚湘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下楼,发现电视上在播童桐的电视剧,两个人还裹在一张毯子里看。 看起来关系是很好的。 楚湘之前准备了饺子皮,趁着现在也拿出香菇和肉一起剁,然后再包饺子。阮淮水像坐不住,过去研究了一下饺子皮的形状,又过来想帮她剁肉。 剁馅是大工程,楚湘忙活了一会也累了,两个人轮流剁馅,最后包饺子的时候阮淮水勉勉强强地捏了一个包子出来。 看着也有点像烧麦。 “可爱吧?” 阮淮水把饺子往她面前凑了凑,楚湘哭笑不得:“可爱的。” 但是顺她心意她又还不满足了:“那我可爱还是饺子可爱?” “饺子可爱。” 楚湘给饺子捏上一圈花边,放在盘里,阮淮水还在负隅顽抗,捏了一圈烧麦放在边上,排了一圈烧麦军队。 “把它捏实一点,不然下锅煮起来的时候会破掉。” 但坏小孩阮淮水还是不依不饶:“我可爱还是饺子可爱?” 如果是年幼版阮淮水,她大概不会太意外,但由长大版阮淮水来做这一切,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只能解释为镜头之下的,营业的真心假意在作祟。 “你可爱。” 等到下锅阮淮水还围着她问,她只能顺遂对方的心意说了句话,然后把饺子下到了锅里。 等待饺子浮起来的时间也不算长,她们一起站在锅边等待,阮淮水忽然把下巴搁到了她肩上:“好冷啊……” 楚湘回头看一眼,对方明明只是出门接她下班,穿了短袖上衣和短裤,腿扎进马丁靴里,耳钉项链都是金属,脖子上挂着一个彩虹项链。 “冷?那你还穿这么少?” “那我感冒你也给我煮粥吗?” 问这句话的阮淮水没看楚湘的表情,她从旁边拿碗准备装饺子,只有碗边的手指轻颤暴露她的情绪。 但楚湘没对这一句做出回答,她照常关火,拿开了锅盖,让阮淮水盛饺子。 “你先吃吧。” 楚湘从厨房里走出去,路过客厅,也叫了两人:“饿了吗?饺子煮好了。” “我饿了!” 乔乔从毯子里钻出来,第一个冲向厨房,楚湘和神色平静的童桐对视了两眼,又上楼了,打开衣柜找了一会,没看到阮淮水的外套。 也不好翻对方的行李箱。 楚湘干脆拿了自己的一件西装外套,下去的时候阮淮水还在厨房里待在,她走进去给对方披上外套:“还不吃吗?待会饺子要泡化的。” 阮淮水愣了一下,好像关节生锈的机器人,一个回头的动作做了半天都不成功,她垂着眼睫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热气蒸腾到了:“你刚才去给我拿外套了?” “比起等着喝感冒的粥,还是现在先穿上外套比较好。” 楚湘把话说出口的时候也不免失笑,她觉得自己在这种暧/昧氛围里也开始同质化了,开始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但阮淮水可能不会像她一样心情复杂,对这种话的真实性进行数次猜测,晚上睡觉前还要咀嚼一遍。 楚湘从旁边拿碗,捕捉着锅里的饺子,先装了一碗给阮淮水,再装一碗,最后捧着碗一起去饭桌上吃饭。 她自认为很聪慧,很了解世界的黑暗面,很懂人情世故,很了解阮淮水,但这一次她出错了。 阮淮水想的内容和她完全相反,甚至不去揣测心意真假,只是默默地想——我可能要爱她一辈子了。 * 第三季的《姐姐恋爱吧》比起过去有了调整,这一次是邀请一对cp和几位嘉宾一起观看视频,边聊天边看剪辑过后的视频。 第一个被抽到的是水落石楚。 楚湘这次换了一件刺绣丝绸衬衫,外面再搭昨天披在阮淮水肩上的西装外套,项链也选了简洁的款式。 其实是买不起太繁复的。 阮淮水也不知道哪里找那么多彩虹元素的项链,现在戴着的是和昨天的不一样的项链,破碎的彩虹失去了另一半,断裂处有一颗钻,像会发光的眼泪。 即使昨天抱怨了冷,今天出门还是穿了很短的上衣,楚湘想开口劝一句,就看见阮淮水从箱子里找出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了。 这没事了。 “你喜欢这个项链吗?刚好还有一条。” 阮淮水从旁边拿了一条,自顾自走到她后面帮忙戴上:“这样看,两条项链搭在一起也蛮漂亮的。” 情侣项链……两块破碎彩虹恰好能拼出一个爱心,楚湘摆弄一下也觉得喜欢:“那我录制回来还给你。” 喜欢不是主要的,情侣款的东西也是营业的一部分。 她们一起上车,新来的助理帮着化妆,交待今天的台本:“今天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能会问一些当下的想法?” 过去的一周发生了什么?如果说最大影响的是——遇见谢思焱,还有阮淮水为了让她找到背叛感说的一个谎言。这个谎言让她们回到公寓也还对峙了一会。 这种片段不知道最后剪辑出来的效果是什么样的。 怀着忐忑心情走进录制室的楚湘被安排走在阮淮水前面,她对着镜头微微一笑,走到沙发边上才发现还有熟人。 严洋洋比上次在节目里见面瘦了一点,整个人还是像棉花糖一样胖乎乎的可爱,她拿着抱枕压住短裙,看见她之后站起来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是啊。” 楚湘看见对方,过去参加综艺时放下的那碗粥和站在她身后不敢喂狗的阮淮水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她脑海。 喝醉之后问她的阮淮水也是。 那时候比现在僵硬,但也比现在真挚,那时候她们还没有到要直接营业假装恋爱的地步,对方说的话还是具有可信度。 现在……还有吧。 阮淮水从她身后走出来,在她旁边坐下,严洋洋旁边还有主持人,拿着手卡念了一堆冠名商的名字之后才开始播放视频。 但在播放之前还有问题。 “你们的cp好像是叫水落石楚?水落石出的含义在过去是指代自然景象,现在比喻着事物的真相显露出来。” “是啊,看她们两个人现在就把关系很好的真相显露出来了。” 严洋洋接话把气氛炒热,阮淮水也点头:“对啊,现在让大家看看,我们关系确实很好。” “那么第一次上这种恋爱节目感觉怎么样?队友作为自己的恋爱对象,符合你们对理想伴侣的要求吗?” 比想象中好回答的问题。 楚湘点头,而她旁边的阮淮水适时转头看她含着笑的眼睛:“是,她很符合我对理想伴侣的要求,活泼热情开朗温柔。” 阮淮水也接上:“楚湘也是,温柔漂亮好说话,有时候倔强一点,但是很可爱。” 她在可爱上咬了重音,这一点让楚湘觉得两人的年龄和地位仿佛颠倒了,阮淮水像变成了她们关系里面的掌控者。 “也没有。” 她也没直接反驳对方的话,笑了笑,准备等着看剪辑后的节目,却又听到了一个问题。 “有人说你们是营业出来的cp,靠着一个过去的录像火起来,可能并不具备真实性?你们认同这个说法吗?” 第33章 “当然不认同。” 阮淮水握住了她的手,说这话的时候也和她对视着:“为什么过去不具备真实性呢?我们的人生就是由过去现在和未来构成的。而且我们现在很好啊。” “是,现在挺好的。” 听见楚湘的话,阮淮水忽然把十指紧扣的两只手举了起来:“证据在这里,不相信我们的话,那就不要再看了,毕竟你看见的也全部都是事实。” 听着这种话,楚湘觉得身上发热,她疑心空调没有开,往角落看一眼也是21度,只是她的温度过分上升了。 全部都是事实。 那如果事实建立在分裂谎言和虚假之上呢? 第31章 播出来的录像比体验时更精彩,观看它像一种惩/罚,也像学生在看自己的成绩单,从老师的角度去看每一道题目的错误。 每个人都显得很戏剧化……吃播博主和体弱影后,水深火热的对家演员,还有她们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前任。 但在镜头里面的看起来还很正常,她们睡在一张床上的画面显得很和谐。 “看起来感情很好呢。” 严洋洋看着她们两个人笑:“其实你们认识到现在多少年了?感情一直这么好吗?” 楚湘陷入思索,而阮淮水看向她,她能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算炙热的目光,但她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认识到现在有几年了,去细想也不太长,但分手之后关系紧张的那一段时间也确实存在的,需要说话吗? 她们是营业到要把过去完全否定的程度吗? “阮淮水不能回答吗?” 看出两人气氛特殊,严洋洋有意要解围:“阮淮水你先回答!” “我更好奇楚湘的回答。” 阮淮水摇头把这个问题带过去,出乎在场的人预料,她执拗得让楚湘看到过去的影子,还是不肯退让的固执小狗。 “我们认识到现在三年了,感情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们有过争吵的时候,也有很亲密的时候,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走到一起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阮淮水如果不是事件经历者之一,她大概会被楚湘打动了,即使知道可能是虚假的为了营业编出来的内容,她还是觉得庆幸。 起码她们有坐在这里营业的机会。 “会永远喜欢我吗?” 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阮淮水忽然说了这句话,楚湘也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回头看阮淮水的脸。 对方抿着唇,没有笑,半真半假的样子才最让她心虚,楚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话:“会永远喜欢你的。” 陷入混乱的人变成阮淮水了。 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开什么玩笑都好像变得不太重要,她心里只想着楚湘究竟是什么意思?楚湘到底知不知道她的意思。 都不重要了。 在这一刻还能对她说出这种话的楚湘,还会有挽回余地的。她不相信楚湘不爱她,也可能已经相信了,但她还撑着这一口气。 只有她告诉自己对方爱她,她才能走下来。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意思呢?总有一天会变成真的。 看到两人闹脾气的片段也很好懂,楚湘不说话也不搭理人的样子很高岭之花,阮淮水看得很入迷,很想狠狠地存一个动态壁纸。 主持人也打趣:“你们平时也这样闹矛盾吗?不会避讳镜头?” “感情太好了,没办法。” 阮淮水把楚湘的手举起来,因为是十指紧扣着的,没法贴脸,只能蹭一蹭:“我们是这样的。” 差点把“我们真情侣是这样的”说出来了。 严洋洋也起哄:“之前在节目里面你们还懂得收敛的,在这里怎么就解放天性了?” “因为这个节目本来就是体验恋爱的模式,所以就不要再收敛了。” 阮淮水答得很欢快,如果是真的犬系,现在应该会有一根不断摇晃的尾巴。 再看到后面,童桐和乔乔从第一晚煮粥的时候熟络起来。谢思焱和方淼现在还是对家,看样子还没有和好。她们……是很独特的气氛,看起来有真有假的。 值得一提的是被不断拉出来溜的靳甜,无论是阮淮水还是靳甜本人,都不遗余力地好奇探索她们在楚湘心里的地方究竟孰轻孰重。 “我也很好奇,楚湘本人到底更喜欢谁?” 严洋洋来之前也看过几个修罗场剪辑,就算是为了蹭热度也不必如此,在大热cp里面当第三人并不是好事,还容易被扣绿茶帽子。 如果真的要营业卖姬,也不必人为制造修罗场,容易劝退热爱1v1的粉丝。 “靳甜是妹妹,阮淮水不是。” “那我是什么?” “你是小狗。” 楚湘忽然想到过去拍杂志时的时候阮淮水头上戴着的耳朵,忽然觉得很有趣,就顺口念出来了。 “小狗会咬人,我不会。” 阮淮水接话也很快,但她随即想到了她对对方口不择言的那段时间,又心虚地沉默下来:“现在不会。” 等到节目快结束,严洋洋聊着天,现场的工作人员调整了一下灯的方向,她忽然发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闪了闪。 追着光源看过去的时候她也沉默下来了:“你们戴的是情侣项链吗?” 即使知道圈子里光怪陆离,有超出常人接纳范围的各种事情,但这一刻她忽然又久违地感受到了粉丝面对着各种营造出来的糖精的感觉。 她好像有点……有点……即使不应该,但是还是嗑到了。 过去在综艺里煮粥的片段又在她脑海回放,还有阮淮水在桌上说的话,她忽然就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动容。 即使情侣项链不算什么,就连队友营业也会戴,但是带着彩虹元素……里面的意味和公开出柜有什么差别呢? 你们不会是真的吧? 严洋洋一个人快脑补了千字小作文,当晚就打算加入cp粉超话和热心的大家一起产粮,给大家写点真的东西嗑嗑。 “是情侣项链。” “确实是情侣项链。”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答这个问题,这一次换楚湘去看阮淮水的表情,她想开口解释什么,但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确实是和阮淮水戴着情侣项链。 结束之后,严洋洋拿着本子重新要了她们俩的签名,看着两个并排在一起的名字,她在保姆车上狠狠捂脸,发出幸福的叫声。 嗑到真的了! 旁边的助理把手机递给她,也看她的神情:“严姐,怎么回事?” 小助理今年刚毕业,看着雇主突然做了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下意识地考虑换份工作。 欸,这个娱乐圈真的是,里面的人看起来精神状态都不太行…… “我嗑到真的cp了!” 助理瞪大眼睛,她也是爱嗑cp的人,还是非同一般的幸运儿,二十几年可以吃到官配获得稳稳的幸福的那种幸运儿。 听见这话也竖起耳朵:“姐,哪对?说出来让我们一起嗑!好东西就是要分享才有意思!” 严洋洋不同,她嗑cp一定错过官配,没有最冷只有更冷,面对官配发糖无处下口,在北极地里大吃猛吃,大摆宴席。 还学会了冷圈人的自发技能——割腿肉。没有吃不上饭的冷圈人,只有不努力的做饭人。最惨的是自己做饭自己吃。 眼见现在嗑到了大热cp,就像兢兢业业十年如一日地买彩票的人终于中奖,没有最幸福只有更幸福。 “我今晚就去发糖。” 严洋洋速速登上小号,洋洋洒洒地写了几篇千字小作文把过去的糖点总结得一干二净,看着点赞评论关注量一直刷刷地往上涨,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 夜深人静,反正没工作,严洋洋爬起来把之前的物料补了一遍,幸好月亮团够糊,之前的物料也不多,她看完之后发现——好像之前真的没什么互动? 连站位也是营业之后调整的,之前确实快把“不熟”刻到额头上了,但要说真的,两个人偶然相处的时候还是能看出一点不同。 阮淮水的目光在楚湘背过身的时候会落在她身上。 这是什么!是为了掩藏热恋的小情侣! 严洋洋和补物料看到这里的粉丝发出了不约而同的欢呼,嗑得头昏脑涨。她想硬戳戳地把拍摄时的消息发出去,但又担心违反合同,找了上下班的图悄悄比对,美美发帖。 【养羊的cp永远是真的:嘿嘿!让我们看看是哪对小情侣在秀恩爱!】 下面呼啦啦拥来一群粉丝,评论一秒就刷了很多条。 【不吃哭瓜:羊老师又来了!还是您会嗑!】 【人间可爱特码头:我看看是谁家小情侣在戴情侣项链!原来是我们水落石楚!别把我嗑死!】 【今天是个好日子:爱上了水落石楚每一天都有好饭!谢谢水落石楚!】 第34章 【苹果不平安:羊老师,谢谢羊老师!】 严洋洋刷了下去,也开心地等着新一期的《姐姐恋爱吧》播出,满怀期待。 第一期配合公司公关联动,几对cp也很有讨论度,直播播出时就涌进了一群热心群众,等待着她们营业。 【好喜欢水落石楚,没有水落石楚我怎么活啊!】 【蹲蹲童桐】 【谢思焱加油!姐姐好漂亮!姐姐营业加油!】 【方淼为什么想不开上这种节目啊?难道是嫌我们粉丝还不够水深火热吗?】 【水深火热嗑死谁了!嗑死我了!今天就开始热恋!】 【回楼上你姐姐为什么要来?当然是为了和我们谢思焱谈恋爱!放下抵抗速速变身cp粉一起嗑!】 【支持乔乔!吃播里面吃得最漂亮的!】 【笑死,我们乔乔不止是脸漂亮,其实也吃蛮多的,上次自助餐老板求她下次别去了,建议去对家餐厅】 【对家餐厅笑死】 熬过前面的一段预告,有意思的片段已经提前剪辑出来了,譬如童桐和乔乔包在一个毯子里看着锅里的热粥,楚湘生闷气被阮淮水堵在厨房,用手贴她的脸“生气啦”,还有…… 水深火热暂时没有太好嗑的糖,第一天分房睡之后谢思焱被经纪人连环call了之后不得不分床睡了。 cp粉也不放弃。 【要是从第一幕就开始甜甜那还是我们水深火热吗?我们对家最好嗑的是极致拉扯!要你又爱又恨,要你被吸引又想排斥,要你自愧不如又要你心生崇拜!】 这一条被高赞了之后变成了红字。 【楼上太会嗑了!我狠狠赞同!】 【老师当初退出文坛我伤心了三天三夜!家里现在还放着一套老师的著作!】 【放屁!老师退出文坛的时候最开心的就是你!】 第一天看起来无事发生,等到夜里起来的童桐被粉丝狠狠怜爱了,路人也搭腔,眼看着要对递冰饮料的乔乔生出恶感,乔乔也出现了。 还给童桐熬粥。 两个人裹着一张毯子在厨房里小声说话,来得突然忘记别麦了,幸好金主录音设备给力,声音虽然低但清晰。 【我原本还想着乔乔哪里配得上童桐的……但是忽然好像嗑到了!这是怎么肥四!】 【谁嗑不到呢?地位很高的体弱影后,和金刚胃的年下吃播!这波我站童桐攻!】 【不行!就要卡哇一!我站乔乔攻!我不许有人嗑不到!】 【呜呜想起了我自己的心酸,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的时候晚上胃疼也没人能照顾我,只能快递买药的,谁不喜欢这种会照顾人的软妹呢】 【节目组好会选人!我嗑了!】 【按照我们一季出一对真cp的比例,这一次真姬是谁?买定离手!】 【水落石楚!必须是我们青梅竹马相伴成长的水落石楚!好不容易可以在镜头面前展现真正的感情!不要揣测我们真情侣!】 【反正不是我们水深火热!i对家的我已经习惯嗑假药了!哈哈!】 【楼上看起来蛮可怜的,但是真情侣名额必须留给我们水落石楚!】 【不可以是影后和吃播吗!女团里面卖假姬的也不是少数吧!】 【楼上生动演绎如何激怒cp粉】 楚湘和阮淮水的互动也让cp粉狠狠嗑到了,吵架之后不理人的小情侣,在厨房里面拌嘴,在房间里拿小熊逗姐姐。 【救命!年下感好重!有没有姬崽现身说法真的能找到这种可爱妹妹吗?】 【楼上对可爱有误解!我们阮淮水分明是人间bking!超凶的狗!舞担脾气不好可能是因为没人打得过她吧。】 【不要发这种言论!我们阮淮水在姐姐面前分明是听话小狗!你看,吵架了还会哄人!还拿小熊当挡箭牌!】 【救……好想和阮淮水恋爱有没有人能懂!】 【懂!我们一人撬一个墙角,把楚湘留给我好吗?好喜欢这种姐姐!生气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好想狠狠亲一口!】 【哈哈,大家不要做梦了,我们水落石楚双向奔赴!宇宙最甜小情侣!】 采访里面的话也像烙在粉丝心里了。 人生由过去现在未来构成,每一刻都是真实存在的。 【救了个大命!为什么阮淮水这么会表白啊?而且说话还要看姐姐的眼睛!你告诉这不是爱是什么?我今天就要哭死在这里!】 【我想起我初恋了诶,是初恋才会这么爱吧,小狗平时也不像会说这种话的。虽然是天马行空很浪漫的人,但是除了表白粉丝没有见过她这么爱谁。】 【嗑死我算了!就这么爱吗!我要问一千遍!】 【我代表我个人把这一次的真情侣名额给水落石楚了!不许有任何人怀疑我们水落石楚是假的!】 【她好爱她……】 到后面轻松提过的修罗场,“会永远喜欢你的”和情侣项链,观众嗑得头破血流,快走不出直播间了。 【今晚我怎么睡得着!不发水落石楚疯我发什么疯!又不是人人都和我一样嗑到了真女同!我不发水落石楚疯发什么疯!】 【原地结婚吧!】 【水落石楚小情侣速速放下抵抗!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马上给妈妈们结婚!份子钱我现在就随!】 各大平台都是嗑死了的声音,如果把网络平台连起来,那么各处的关键词都会是。 【发水落石楚疯】 【她好爱她】 【原地结婚】 第32章 醒过来的楚湘也被这种热度惊到了,经纪人开心地发了九九加的信息,最后又去队伍微信群里发了红包,喜气洋洋的样子让楚湘也觉得被感染。 【经纪人杨柳:哈哈哈哈!上热搜了!真是不容易!像我们这样的女团终于被看到了!大家领个红包!下半年一定会赚大钱!】 第一个领取的是坐在床边的阮淮水,但她运气很差,两百块只抢了零头。楚湘发现自己的金额比她多,有点微妙的欢喜。 这点喜悦在阮淮水回头看她时依然存在,阮淮水把她的手机拿了过去,看一眼又沉默:“你给我备注了什么?” 和采访里面一样的阮淮水三个字,简简单单。 但阮淮水不满足于这种简单,她敲打着键盘换了一个,递到楚湘手里的时候美得找不到北,先下楼去做早餐了,当然不是怕被凶。 楚湘看着她欢快地飘了下去,狐疑地拿起手机一看,备注从阮淮水变成了心肝宝贝甜心小狗阮淮水。 这个备注……除了小狗没一点是真的。 但是楚湘打开备注页面的手指顿住,反正留着这个id也没有什么问题,干脆就留着了。她的唇角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疯狂上翘,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应该礼尚往来才行。 楚湘也拿到了阮淮水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笨蛋小狗落荒而逃把手机也忘记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有锁屏密码。 她尝试着把自己的生日打进去,锁就开了,她愣了一下,不免失笑——做营业伙伴太合适了,连锁屏密码都安排上了。 不怪之前阮淮水说营业在生活每一刻,她确实做到了。 楚湘看自己在阮淮水那里的备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真命天女温柔姐姐楚湘,前四个字土得她梦回初中,校霸给校花送情书要写一句你是我的真命天女。 算了,不和小朋友计较。 但走下楼时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她下去的时候阮淮水煮了速冻水饺,其他的人还没起床,她们挤在厨房里的时候差点生出这里只有她们两人的错觉。 同居的错觉。 楚湘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她的心确实乱了,她急匆匆地盛了一碗水饺,落座时坐了阮淮水的旁边——这样一抬头不会看见阮淮水。 但会被对方抓住袖子。 “好烫啊。” 阮淮水冲她撒娇的样子也不是不讨人喜欢,只是楚湘脑海里浮现着对方妈妈说过的话语,这一切在她脑海里日复一日变得更明晰了。 对方比她年纪小,不懂得人情,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但是她不一样,她知道作为少数的人会拥有的压力,她不应该把阮淮水带进来。 “我说好烫。” 阮淮水以为她没听见,揪着她的袖子又重复了一遍,委屈的语气让她觉得心酸。 “那你吹一下再吃。” 她的勺子还悬在碗上,阮淮水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然后一口叼走她勺子里的饺子:“你的不烫了。” 楚湘看一眼镜头,吓得手都抖了,犹豫再三也还是没把责备的话说出口,含蓄:“下次吃自己的。” “你嫌弃我吗?” 阮淮水的眼睛亮晶晶,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沉重,她的眼睛是天生就深一点的黑,像含着一团墨在里面。 “没有,只是不习惯。” 第35章 楚湘点头勺起另一个饺子,吹了几口就吃下去,打算避开对方的眼睛。 我不看她的眼睛,就不会说不出话。 * 等到周末的约会是按照对方的心意打扮,然后抽取约会地址,完成约会。 先在自己的衣柜里挑适合对方穿的衣服。 楚湘翻找了几件,终于在角落里找到冰淇淋色的制服裙子,她总觉得年轻的漂亮妹妹应该穿这种活泼的风格。 而不是像阮淮水那样整天穿黑白灰,酷是酷,但是不软妹。 楚湘也分不清自己喜欢什么类型,挑好了制服裙去看阮淮水的脸色,她沉默两秒:“要穿这个吗?” “可以吗?” “可以吧。” 阮淮水有气无力地回答,她也找了一件她不常穿的袖口是风琴褶的白衬衫,搭着黑色系带裙子。 她总觉得楚湘适合这种打扮,很乖的气质,还特意挑了新的项链和靴子。 等到两边都换好衣服出来,楚湘下意识去看镜子里面的自己,除了在舞台上,她私底下不太喜欢过于活泼的打扮。但真正穿上这种衣服,好像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项链是银制星球,上面有亮晶晶的碎钻。 楚湘觉得阮淮水像恶龙,有收集亮闪闪的爱好,她顺从地把项链戴上,然后跟着阮淮水走出去。 阮淮水穿的是学院风的制服,还有西装外套,是某个舞台的打歌服。因为那是她们第一个舞台,楚湘分到的那一套衣服无论去哪里都戴着。 看见那条裙子,她就好像看见了她的梦想,在无数天的等待之后,终于实现了。 腰上还有链条,她凑过去给阮淮水扣好,一切完成之后露出满意笑容:“你穿这种裙子很漂亮。” 阮淮水想说点什么,看着她的笑脸又把话憋回去了,她们挽着手下楼,等待剩下的嘉宾。 乔乔的作息虽然不规律,但在这时候还是会调控好,早上起来坐在沙发上化妆。 还婉拒了童桐的化妆师。 “谢谢姐姐,我就是习惯自己画。” 谢思焱一直没有下来,她们以为是因为昨晚拍了夜戏,现在还没能起床,所以也耐心等待着。 楚湘看出乔乔身上的的裙子,是童桐在一部电影里面穿过的裙子,那部戏演的是家道中落的千金。 到后面她只剩下一条白色的小礼服,走到哪里都只能穿这件。楚湘还记得她坐在钢琴旁边弹奏时清冷倔强的侧脸。 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因为她和阮淮水约会的时候去看过这部电影,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十指紧扣过,脖子僵直地望着电影,手心一片潮湿。 那时候太年轻了。 当然现在也没成熟多少。 阮淮水的目光也落到乔乔身上,也认出了那条裙子,她笑一笑:“乔乔,你看过电影吗?《陨落》。” 一路坠落的千金小姐,在大气层擦出火花,最后变成陨石。 “没有欸。” 乔乔摇头,顺便给脸上擦腮红,用刷子慢慢扫上色。她身上的白色小礼服纯白,一如她的心性。 “这是童桐在里面穿过的衣服吗?” 乔乔猜出正确答案,两人一起点头,她才笑着说下去:“我没有看电影的爱好,平时也很少看,不过还是认识童桐的。” 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从陌生人变成了更亲近的人。 楚湘察觉到这一点,又觉得可惜——她和阮淮水不一样,即使走到这一步,在镜头面前如胶似漆,她们也依然是普通同事。 她们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 楼上的谢思焱已经起床了,她只是在挑衣服,究竟哪件衣服能让对家看起来更丑一点,最好对方的粉丝也速速出坑。 来追她就更好了。 “选不到吗?” 方淼像猜出她心思,穿着丝质睡衣坐在床边等待,边等边含笑看她。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让谢思焱更生气了:“肯定能选到的,你再等等!” 她已经进组拍戏了,但效果并没有她想象中好,因为是有综艺在播,所以投资方已经预定了两人。即使导演对她的表演并不满意,也不好找借口把人换掉。 角色和她之前演过的没有任何的重合度,她也拿捏不好这种人设,不懂为爱远走的嗑点在哪里,也没有那种隐忍的感情。 反而因为外放浮夸的演讲被导演训了很多回。 “想不出来,就拿你最讨厌的或者最喜欢的衣服给我。” 谢思焱也不知道方淼在高兴什么,约会环节她也卖不起姬来,想到对家就狠狠恼火。尤其对家还嬉皮笑脸地惹她生气。 “穿这个吧。” 谢思焱随手在衣柜里扯了衣服扔过去,是红色系带的裙子,背部有蝴蝶的图案。她很喜欢这件,等方淼捏住一端的时候她又犹豫起来。 衣服就这样被她们拉扯着。 “要换一件吗?” “这件不适合你。” 谢思焱把衣服拿了回去,又换了一件她不喜欢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搭上一条项链,又选了一双鞋。 “就这样吧。” “谢谢你。” 方淼接过去时语气真挚,反而让谢思焱觉得难为情起来,她也拿了对方挑的浅色长裙,穿上去之后感觉有点不适应。 她平时不爱穿这种含蓄知性的衣服,但上身后竟然比想象中好看,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 “戴个耳环。” 对家在她不知觉的时候靠近,拿着一对珍珠耳环放在她手心,过了几秒又拿起来:“我帮你戴吧。” 凑得这么近看方淼的脸,好像,好像……有点漂亮? 谢思焱看着方淼垂下去的眼睫,总是在微笑的嘴唇,白皙皮肤,看着自己也晃神了。 “还有一个。” 方淼折回去,在抽屉里面取出一个成排的珍珠发带,认真地给她系上,操作过程中冰凉手指有擦过她皮肤。 冻得她醒了。 对家就算漂亮,还是一样讨厌!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第33章 楚湘和阮淮水最后抽到了密室卡,她们马上坐上了车出发,这一次不同组合是分开出行。乔乔抽到了猫咪救助站的卡,谢思焱抽到了游乐园的卡。 “密室逃脱,你玩过吗?” 楚湘在车上和阮淮水聊天,她捏着任务卡,生怕自己暴露出什么都不同的笨拙样子。 偶像不是应该作为榜样,做什么事情都很完美吗?但是她本人并不是完美的存在…… 捏着任务卡的手指不自觉越来越紧,楚湘想叹气,但阮淮水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了吗?” “我没有玩过密室逃脱,担心表现不好。” 楚湘垂着眼帘没有表情的脸让阮淮水毫不费力地回忆起过去,月考没有获得好成绩的她就会是这样子坐在练舞室里,跳到全身无力靠着镜子。 “别担心。” 阮淮水的安慰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才慢慢想起来上的是恋爱节目而非智力闯关,楚湘觉得有点窘迫,被年纪小的人安慰让她觉得失去了姐姐的作用——年长者应该被依靠而不是依靠别人。 “那我们一起加油吧。” 不自然地望向窗外,楚湘想起来自己在超话里看过的帖子。 【很奇妙的一点是,我觉得无论水落石楚两个人在我面前无论怎么亲密都好,哪怕当着我的面接吻,都有一种隔阂在中间。她们营业的时候像是并不熟悉,每一刻都要试探对方的反应在想这样说可不可以,同时也为另一个人说出来的话错愕。】 【说真的,水落石楚给我一种并不信任的感觉,不是不相信对方会站在自己身边不相信对方会牵自己的手。】 【她们是不相信对方真的在爱自己。】 说得很好,一针见血。底下也不少人附和或质疑,嗑cp其实在嗑的是自己的幻想,有人愿意相信有人不相信,一张镜子照千万面孔。 楚湘当然不能相信阮淮水是真的爱她,她可以爱很多人,但如果是阮淮水不可以。 “到了。” 门从阮淮水那边开了,对方先下车,而后把手扶在门上怕她撞到。楚湘下去的时候也沉默了一下,跟着她走进去。 “两个人吗?” 节目组已经事先沟通好了,她们只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一起走进房间,才迈步进去,门就在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害怕吗?” 楚湘握了握阮淮水的手,阮淮水没说话,但她的声音在空气里已经颤抖起来了。 听着有点软弱,但阮淮水在她身后罩住她,下巴落在她肩膀上,身高差让她恰好能被阮淮水抱在怀里:“我有点害怕。” “没事,我在这里。” 楚湘重新燃起作为姐姐的责任感,旁边的广播出声了:“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奇幻大陆,你们是被国王选中的骑士,请前往恶龙之山杀死恶龙。” 第36章 “恶龙无恶不作,自三百年前降临恶龙山,此后一直留在上面,不时作恶。恶龙山方圆十里已没有村落,国王每年派出一支精锐部队,但从来没有骑士能成功回去。” “这是一只无敌的恶龙。” “但现在你们就是被选中的人,请你们找到宝剑,出发前往恶龙山。” “现在的任务是寻找宝剑?” 楚湘抓住重点,她们在漆黑的房间里寻找,灯座底下有面目狰狞的怪兽,地板漆黑,有一团一团的草皮。 阴冷潮湿的通道。 有鼓风机往她们这里吹风,楚湘的长发被吹起来,阮淮水从手里拉下发圈帮她扎上长发,手指擦过她耳朵。 分不清是阮淮水的手指热还是她的耳尖在发热。 “哪里有宝剑?” 楚湘往旁边走了两步,随着她的脚步,两侧的灯亮了起来,房间深处有一堆木柴,被削平的枝条。 能闻到木枝香气。 她尝试着拨开木棍看里面有没有隐藏的宝剑,但一无所获。阮淮水也跟过来,两个人在挑挑捡捡了一会,发现——除了木棍一无所有。 “难道这就是宝剑?” 阮淮水惊讶,她的童年物质上是丰裕的,没有折枝条玩的爱好,也没沦落到在田野草堆里找树枝的程度。 楚湘拿起一根,晃了晃,能听见枝条破风的声音。她想起一些过去的记忆,忍不住笑起来:“对于小朋友算是宝剑,但对于骑士来说,未免过于……” “难道国王想要骑士死吗?因为功高盖主?” 阮淮水联想到一些影视剧,又看楚湘的表情,她们一人挑了一根枝条到下个出口:“拿到宝剑了,请让我们出去。” 门应声而开。 “好的!勇敢的骑士,希望你们能在和恶龙的博弈中获得胜利。” 博弈? 楚湘忽然开始思索这个词的定义,而门开之后阮淮水拉着她往前走,见她没动,又停下来:“怕黑吗?没事,我走你前面。” “不是……” 明明想要照顾对方却反过来被照顾,楚湘往前走,肩膀上搭了阮淮水的手:“一起走吧。” “好。” 她们往前走,身后的门合严了,而声音再次响起:“骑士,在你出发前,国王为你准备了一桌盛宴,希望你饱餐之后能安心上路。” “上路?” 这一次阮淮水也注意到了这个词,她看一眼楚湘,又往前踏,这一次没有声控灯了。 房间尽头有盖着蕾丝桌布的桌子,等阮淮水摸黑撞上它闷哼一声,桌上的灯才亮了。和上个房间昏黄的灯光不一样,这灯把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绘着华丽图案的墙纸,桌椅也都是昂贵精致的摆件,桌上还摆着大鱼大肉,这一切和上个房间形成鲜明对比。 最主要的是,座位上坐了一个人,穿着华丽衣袍,朝她们两个看过来:“你们就是骑士吗?请坐吧。” “好。” 阮淮水走得前,自己坐下也帮楚湘拉开椅子,两人一起坐在国王的对面。 “就像你们所知道的,我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一直为恶龙所苦,现在选拔出你们就是为了对付恶龙。” “在出发之前,你们可以有和我共进晚餐的机会。” 骑士需要这样的机会吗? 楚湘试着去碰桌上的烧鸡烧鸭,发现是虚假的摆件,而她的举动也招来了国王的白眼:“骑士,我知道你的出身不好,但请你在我面前保持基本的社交礼仪。” “不好意思。” 她下意识道歉,而阮淮水却伸手去碰旁边的水果,摘了一串水灵灵的葡萄:“水果是真水果。” “没有皇室的教养!” 国王吹胡子瞪眼睛,阮淮水也不看他一眼,自己吃了一个发现没问题,又剥了皮送到楚湘嘴边。 “你尝尝。” 凑得太近,阮淮水的手指快抵到楚湘的嘴唇,她张口把葡萄咽下去,又顺从着对方把籽吐到纸巾里。 “挺好吃的。” 为了节目效果,楚湘给了个反应,阮淮水也点了点头:“还想吃吗?” 这倒不用,她摇头:“可以了。” 国王坐在她们对面,从生气到麻木,身上还别着工作人员的对讲机,看着她们吃了点水果,他拍着桌子赶人:“你们快去和恶龙作战!别在这里给我喂狗粮!我们皇室不吃这些!” “好的。” 阮淮水从善如流,牵着她的手起身,旁边的门也开了,门后又是一片昏暗。 她们走进去,身后的门合得很快,只有一盏灯亮了起来。这一次的环境也和上一次不一样,楚湘往前走了几步,感觉地面崎岖不平,还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滚开了。 不会是骷髅头吧?象征着勇者头颅…… 楚湘心里有点毛毛的,下意识握紧了身边的人的手,而阮淮水在黑暗里轻笑了一声。 广播再一次响起了。 “亲爱的骑士,你们好,你们现在已经走到了前往恶龙山的路上,请你们放下宝剑,赤手空拳地前往。” 楚湘捏了捏手里的木条,忽然有点舍不得就这样把它交出去,但这是通关必备的条件,旁边的摄影师怼着她们在拍摄。 “请将所有人的武器都交出来,只有这样你们才能通过这里。” “你觉得现在是怎么回事?” 楚湘小声问阮淮水,但在这个空间里,她的小声只是避免出现回音,别着的麦会一字不落地收录。 前往恶龙山的骑士有去无回,拿到的宝剑是无谓的枝条,在这一关甚至交出武器,而共进晚餐的国王非但不礼贤下士,还出口伤人。 国王在乎恶龙吗?在乎骑士吗?是希望骑士无谓地送死吗?为什么呢? “先把宝剑放下吧。” 楚湘听着阮淮水的把树枝放下了,顿时灯光大亮,而楚湘也被眼前的骇然景象吓了一跳——面前的崎岖道路是因为她们踩在一副骨架上,用白色的骨架改造的阶梯,依稀能看出龙的影子。 而刚才被她一脚踢开的,是一个小小的水晶球,有无数棱面反射着光,她小时候酷爱这种玩具。 骨架间还挂着金灿灿的链条和金币,四周的墙上也镶嵌着色彩不一的宝石,这副景象换谁看了都会失语。 “这是恶龙的尸骨吗?” 第34章 广播没有出声,旁边的摄影师也没有可能回答她们的问题,她们在路上又走了几步,骨架虽然看起来纤细,但踩上去还不至于即刻断裂。 里面大概也填充了水泥。 楚湘边往前走边做判断,她们再往前走,墙壁上嵌的就不止是亮晶晶和金灿灿了,还有一具一具的骷髅。 但这里灯光明亮如白昼,阮淮水又走在她前面,她奇迹般地并不觉得害怕,而是认真地观察起了两边的骷髅。 龙的尸体只有一具,就被她们踩在脚下。恶龙不是只有一条吗?还是这是过去的恶龙?那么在作恶的是什么怪物呢? 楚湘一边思索一边伸手去碰,道具是并不限制除恶意损坏之外的触碰的,她发现骨架也有新有旧,挂在最外面的最旧,骨头发黄。越往里走,里面的骨头越崭新,有的手里还有金币。 他们有的身上还有骑士服的碎片,帽子,最后的一具身上还有肉,当然是道具。 但楚湘也察觉到了不对,她伸手抓住阮淮水的手腕,她们对视一眼:“骨架的数量……” “只有十二具,但是一共来了十三个人。” 阮淮水的语气笃定,她认真起来的样子让人忽略年龄,五官在修饰下都变得锋利起来,看着楚湘的目光镇定。 “精锐部队?” 楚湘想起在第一关听过的话,阮淮水却示意她看楼下,闪亮亮的墙壁里嵌了十三支枝条,灰暗得没有被她注意到。 “那还有一个人,在上面?” “在上面。” 她们一起牵手上楼,这一次楚湘也没挣开阮淮水的手,摄像机有了落点。楼上却是灰暗的阁楼,踏上去的同时向下的楼梯也被合上了。 楚湘下意识把阮淮水的手抓紧。 在黑暗里,她难得地失去往日的年长者的架子,让自己稍稍地靠近阮淮水一些。 她是害怕的。 而阮淮水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在黑暗里就像待在吊桥上,她们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黑暗会持续多久呢? 这是楚湘的心声。 我想吻她,这个时候不会被人发现吧? 这是阮淮水的心声。 她们在黑暗里等待了五分钟,终于听见广播里传来声音:“不好意思,骑士们,刚才这里停电了。现在你或许知道了这个故事的真正脉络,请告诉我故事的真正答案。” 楚湘和阮淮水对视了一眼,灯光也在这一刻亮起来,她不着痕迹地放开了对方的手,退开一步:“轮流说吗?” 第37章 “我觉得你的答案和我一样,你说吧。” 阮淮水很大方地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了她,楚湘也觉得推来推去很奇怪,就说了下去,在空旷的地方,她的声音像水面的涟漪一样荡开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国家可能开始是有恶龙的,但它被第一个来到这里的骑士杀死了,还做成了房子的一部分。” “但是骑士没有回家,为什么呢?因为他觉得国王并不重视他,宝剑是一根枝条,在最后的一餐里还要遵守王室的礼仪。这一切让他决心报复。” “当然,也可能是在看见这里的宝藏之后决定留下来,为了报复国王,他继续在附近的村子里捣乱,并伪装成恶龙存在。” “这样才能避免他们冲上来抢夺宝藏。但他这样做的结果是国王又派出了第二位骑士,第二位也像第一位那样被宝藏迷了眼,把骑士杀死之后取代了他。” “他们一直在重复这个循环,没有人试图打破。” 灯光闪了闪,广播里传出工作人员的声音:“回答正确,请骑士做出选择。” 闭合的板打开了,她们重新下楼,发现楼梯尽头站了一个男人,脸上是深可见骨的伤痕,将一张脸划成两部分。 他的笑容里有扭曲的欲望:“既然你们发现了我的秘密,那今天我就要把你们杀死!这样这里的宝藏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阮淮水挑眉,她没有想到还有动作戏,准备绕过楚湘下去挡在她前面,替她解决这个男人,却先被楚湘抓住了手腕。 挣脱是可以挣脱的。 但阮淮水不想下楚湘的脸,她都快把对方摸透了,脾气爱好没有什么是她不了解的。只是这样她也想不到对方为什么和她分手。 是厌倦她了吗?还是觉得无趣?再或者像之前的采访里说的那样,觉得和她在一起有负担吗?因为她过分热情,所以担心这种热情是会消失的所以拒绝接纳她的感情吗? 这种理由虽然荒谬,但像是楚湘会做出来的事情——她本来就是这种人。但是阮淮水应该怎么办呢?她又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觉得万无一失,十拿九稳,是可以握在掌心自带牵引绳的小狗? “没有用的,你即使杀了我,也还有无数的骑士会赶来。总有一个人也会把你杀死,你的余生都要活在恐惧和不安里。” npc也愣了一下,虽然他们的举动是全然设计过的,但面前的人还带了摄影师,老板也说过可以酌情发挥,来一些新奇的举动,最好是能给密室引流。他眼珠一转,握着宝剑就跪了下去,大喊一声:“闭嘴!” 看着他神色疯癫,阮淮水上前一步把楚湘拉住,看着戏瘾大发的npc冲到镜子面前,不敢置信年少意气风发的骑士也变成了恶龙,用宝剑自刎了。她们沉默了一会,直到广播响起才重新动了起来:“请为骑士盖上白布。” 楚湘在旁边找了块布凑合着给“死去”的骑士盖上,阁楼另一边的门旋转着打开了,她们往外走出去,这一边的玻璃是破碎拼接的样子,七彩的光落在地上。 “结束了,待会想去吃什么吗?” 阮淮水的手还被对方挽着,她猜想楚湘是忘记松开了,但也没有提醒她的必要。她一步一步踩着楼梯向下,摄影师被她们挤到了楼梯后面,只能卑微地举着摄像机企图拍到点什么绝美互动。 “我没什么胃口,要不你选吧?” 楚湘习惯性把选择权交给别人,软弱也好没主见也好,她担心在她身边的人觉得不舒服,下意识地讨好别人。察觉到自己挽着阮淮水的手,她又悄悄地松开,找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没有口袋。 “吃火锅吧。” 这种味道大的食物应该很容易会沾到衣服上,楚湘想到自己以后拿着的是带着火锅味的打歌服,觉得心里已经有小人倒下来流眼泪了。但这是她的问题,她不应该在这种具有噱头的环节里真的把自己喜欢的衣服交出去,起码她应该再犹豫一下——真正珍贵的东西就应该压箱底,不应该拿出来做交换的。 这种心态也很常见——像过年被熊孩子摔坏了心爱的玩具,再比如昂贵的化妆品,自己气得七窍生烟,还会被爸妈苛责一句——“你如果喜欢它,你为什么不放好呢?不放好被弄坏了怪得了谁?” 如鲠在喉的感觉。 只不过楚湘是苛责自己,无论有什么错误,她第一个责怪自己,仿佛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的指责伤害到。 她们去到了附近有名的一家火锅店,摄影师忙着架相机,阮淮水挑好喜欢的菜就借口去卫生间了——“如果你饿了,可以先吃的,我没关系”。这还是有关系的,吃饭顺序在中国文化里很讲究,楚湘也不会愿意让人抓到她做得不好的地方。 她等了一会,却看见阮淮水换了一身衣服走过来,外面是黑色西装里面是纯色吊带,手里还拎着袋子——“这套衣服你很喜欢,如果弄脏了,不太好。” 楚湘是感动的,她甚至想起了过去恋爱的时候,在想过去的阮淮水能不能做出这种举动。她眨了眨眼,生怕自己有眼泪会落下来,恰好服务员也端着菜上前,她连忙起身帮忙移开茶水碟子。 “调个料碗吧。” 阮淮水拿了碟子到旁边的推车里加小料,楚湘也有样学样地加了各种配料,最后还需要一勺煮沸的辣锅汤。这里的锅不是四格的,原本楚湘是想要按着阮淮水的口味选一个辣锅和一个番茄锅,但对方轻飘飘的一句“我现在能吃辣了”就换了辣锅,但端上来的还是一个圆圆的大锅,中间一个小锅。 外面是辣锅,里面是番茄锅。 “这里的辣锅很辣,和广州的不一样。” 阮淮水是在担心她吗?楚湘想笑了,她虽然是不太能吃辣,但也没需要照顾到这个程度,她对自己吃辣的程度还是很自信的。她们对着火锅,默契地一言不发,直到锅里沸腾起来了,阮淮水才起身给料碗里加了一勺汤,也给楚湘加了一勺。 “下点菜吧?你想吃什么吗?” 阮淮水站起来的气势盖过了坐着的楚湘,后者在被后辈照顾和在节目上营业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了:“下肉丸吧?” “好。” 肉丸是混合版的,里面大小不一颜色各异,阮淮水挑着一个一个下到锅里,一半番茄锅一半辣锅。她坐在开外的位置,起来下菜也是顺理成章的举动。等到肉丸熟了,她先试了一个才给楚湘夹,放到料碗泡一泡。 楚湘尝了一口,辣得她当场咳嗽起来,阮淮水也转头看她,把辣锅里的肉丸换成番茄锅里的,又起身。 她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咳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阮淮水忽然把一个碟子放在她面前—— “这个没那么辣。” 第35章 “好,谢谢你。” 从前任手里把料碗接过去,楚湘分不清是镜头前的真心还是假意,她很快地眨一下眼,被辣出来的眼泪落下去,很快消失不见。 阮淮水在她旁边重新坐下,楚湘在雾气里面悄悄打量对方的脸,轮廓比过去锋利不止一点,她觉得自己的手抖了起来。 一顿火锅,她食不知味,回去的时候也找了借口回房间休息。在床上躺下,楚湘忽然接到了电话——靳甜打来的。 “我刚刚拍完通告,你想我吗?” 靳甜的声音像浸了蜜,楚湘强打起精神回答她,觉得自己脑门上突突跳:“想你。我也刚刚录完约会,现在在公寓里呢。” “我这次在这里的精品店买了纪念品,还逛了公园,去了博物馆……给你带了礼物。” 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 靳甜握着手机,憋得脸都要红了,旁边收拾东西的助理担忧地看了眼——当然不能看着爱豆恋爱,还是得和经纪人知会一声,起码让公关提前准备。 听清电话那一边的声音,助理也放心了,拎着东西上保姆车。 “好啊,那谢谢你了。” 楚湘有了困意,忍着继续和妹妹聊天,又说了几句,她察觉到对方有什么想说的话,耐心地等待下去。 但最后也没有等到。 “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下次再说。” 靳甜在挂电话之前拖拖拉拉地想说什么,但忽然又利落地挂了电话,这点反差让楚湘好奇了一会,但很快被睡意淹没了。 等到她醒来已经天黑了,错过最孤独的黄昏时刻,楚湘踩着拖鞋下楼,乔乔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 她的注意力明显不在电视剧上。 楚湘注意到对方的眼圈微红,面前是用至半盒的纸巾和垃圾桶里堆着的纸巾,她在对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对方的手。 “发生什么了吗?来,我抱抱你。” 楚湘觉得自己天生就是要做长者的,去承担很多责任,把自己的眼泪藏起来,她习惯去做这样的角色。 像这一刻。 乔乔裹着毯子,也从善如流地靠到了她的肩上,犹豫半天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我们今天去了猫咪救助站……你有去过吗?被虐待之后的猫咪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血块还有打结的毛……” 第38章 即使只听文字描述,楚湘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握紧对方的手。 世界上,大街小巷里,光的另一面,当然有黑暗有恶。没有亲眼目睹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去相信丑恶,或者像自保一样地忽略阴暗面,因为人心好脆弱。 一团跳动的血肉,要悲伤欢喜,要无奈后悔,太脆弱了。 楚湘理解乔乔的伤心,她也是很容易伤心的人,刚开始还会翻私信和评论,为粉丝的每一点喜欢感觉到快乐。到后来就不看了,连社交软件也不太想打开。 社会新闻上面的一个一个数字,像钝刀子一样划开她的柔软心脏,她也害怕听见恶意,只是恶意就足够让人害怕了。 “世界上有很多不好的事情……” 乔乔说到这里又流眼泪了,幸好她卸了妆,不至于变成花猫,她抱住楚湘的胳膊:“我知道……但是如果在我面前发生就会觉得很难过……这样算软弱无能吗?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坏人呢?” “做错的人由法律制裁,但是我们可以对弱者伸出援手。” 楚湘摸了摸乔乔的脑袋,后者也一连串点头:“等我录完节目,也等小猫状态好了,我就去接它回家。” “好啊,我给你赞助一年的猫粮。” 她不了解主播生态链,打开手机给乔乔转了一笔钱,希望小猫咪后面也能有好的结局。客厅里陷入一片沉默,楚湘抬头的时候发现乔乔的视线落点在庭院里。 她也向外看过去。 夏天炎热,直到这一刻还有阳光落在外面的草坪上,拿着水壶喷洒的戴月毫不费力地制造了一道彩虹。 阮淮水蹲在旁边,认真地观赏这一道彩虹,像察觉到她目光,起身朝客厅里走进来,一直走到楚湘旁边,而乔乔也出去了。 楚湘就这样看着对方走到她身边,然后蹲在沙发边,她忽然想起拍摄杂志时的动作,但这一刻她的身体好像因为才起变得软弱起来——她是没有走开的力量的。 “你睡醒了吗?” 明明旁边有沙发,阮淮水偏偏不坐,蹲在旁边望着她,这一点高低差让神情更无辜可怜。 阮淮水哪里可怜呢? 楚湘想不到答案,但还是把手伸到对方面前,看着对方的眼睛亮起来:“刚刚睡醒,你饿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下饺子?” “不用……经纪人刚才给我们打电话,说要准备去拍摄mv,现在去收拾东西吧,定了晚上的机票。” 楚湘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了,踩着风火轮一样地上楼,收拾好东西后又急匆匆地出门打车去机场,担心延误的她连语气都加重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直接把我叫醒就好,我的事不算大事。如果影响了工作怎么办?” “你累了就多休息一会嘛。” 阮淮水化妆之后线条都冷硬起来,但看她的眼睛依然亮着,又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去看窗外:“我想你多休息一会。” “我不需要。” 理智回笼才让楚湘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别自作多情”咽下去,但阮淮水能读懂潜台词,她们在密闭的空间里对视了一秒,最后阮淮水移开了目光。 幸好。 大概是最近营业的举动让她们两人变得亲密,让楚湘忘记了即使小狗也会咬人,她忽然就忘记了之前的针锋相对,说出了这样一句冷酷的话。她的背上爬满了汗,也担心阮淮水会突然发难,提心吊胆地到了机场,在等候室里坐着等待。 四周都是相机,无数的镜头,如果在这里黑脸吵架,那就有文章可做了。 楚湘在心里画着十字,又合十双手祈祷,终于熬到上飞机,看着身旁的人戴上眼罩的一刻,她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 阮淮水也觉得很痛,楚湘话出口的那一刻她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痛得说不出话,血和泪一起落下来。 她知道楚湘敬业,知道楚湘倔强,知道楚湘忌惮她。但是她一直不肯承认对方不爱她,像北极圈里的cp粉举着放大镜每一帧去寻找相爱的证明,她也观察着对方每一刻,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不爱她。 为什么就松开她的手了呢?是她当时许愿的未来不够多,还是承诺的永远不够多? 理性是知道人是会改变的,会走散的,但感性不让她接受这个结局。她本人执拗得可怕,对于初恋,一辈子都要莽撞执着,等到八十岁都等不到也要等下去。 她在对方身边装睡,这次没有用靠到对方身上的伎俩,装着装着就真的昏睡过去了——意识模糊间,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按到了谁的肩上,还有很轻的一声叹气。 轻飘飘的一根羽毛,落下来把她的脊骨都压弯了。 你在为什么叹气呢?是因为我吗?因为我觉得辛苦吗? 即使在梦里,阮淮水也想问。 第36章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楚湘打着哈欠拿了房卡,这次定的是单人房,她和阮淮水一人一间。 总算没有镜头要把她们凑在一起了。 楚湘松了一口气,洗完澡就把自己埋在被窝里睡了一觉,她也没完全放松,在夜里听见了敲门声。 还有从隔壁房间里传过来的,隔着水泥墙壁一下一下的闷撞响声,一会是像玻璃珠子敲打的声音,旁边可能住了一个格外活泼的客人。 楚湘在床上翻了翻身,终于放弃挣扎,她枕头旁边的手机也适时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却没有任何声音。 “喂,您好,我是楚湘。” 她以为是经纪人,回神再看时发现是一串从没见过的陌生号码,心悬了起来,过去看过的恐怖片的桥段也在脑海里一一上演。 在沉默对峙的五秒钟里,那边先掐断了电话。 门口的铃又响了一声,楚湘一边恐惧一边好奇着,门上挂了铁链,总不至于能把它拉断。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门边的猫眼,打开时发现外面并没有人。 走廊的声控灯亮着——说明刚才有人走过。 她的呼吸变得更急促了,环视房间内的陈设一周,确认房间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但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了:“睡着了吗?” “没有……” 虽然不明白阮淮水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给她打电话,楚湘也撑不出气势来,她出了一身汗,坐在床边,即使对方看不到也强撑着笑脸:“怎么了?你找我有事情吗?” “我刚刚梦到你,是不好的事情。” 阮淮水没把事件具体地说出来,但楚湘的心还是软了下来,起码在这个深夜是。爱是难能可贵的奢侈品,是限量的难以完整得到的,成年人的世界不谈风月。 但阮淮水为了一个梦给她打电话。 很多人都向往青春年少时的爱恋,因为那时候冲动热情,一切衡量的标尺都是“我喜欢”而非现世标准,爱也是发自内心没有恶意的。 但楚湘没有享受过那时候的喜欢,只在出道之前和阮淮水谈过地下恋情,确实是美好的,夜深想起来要叹气的程度。 但现在看着阮淮水,她算后知后觉地明白,现在的阮淮水和过去好像没有改变,还是在某些时刻莽撞冲动,爱得很纯粹。 为了一个梦给她打电话,这样的举动很蠢,也让她觉得心软。 “你不怕我没睡醒吗?这个时候不怕打扰我休息了?” “那你不是没睡觉吗?” 阮淮水理直气壮,白天一声不吭的好像不是她了。但楚湘确实也觉得害怕,人会有觉得寂寞的时候,她握着手机,靠近屏幕的半边脸不自觉发烫,最后问对方:“那你现在想干什么呢?” “你过来和我一起睡觉吧。” 不带其他意味的睡觉。 也不是没有过。 楚湘哑然失笑,但人的心在半夜的时候总是格外地软,她还没开口就知道自己的答案。 “我过去接你。” 因为四楼房间不够了,她被安排在了三楼。但酒店里灯火通明,四处都有人,她也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阮淮水这样的举动很笨拙,但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上头的时候路边卖花的小女孩的花一口气包圆,在流星直播间里隔着网线许愿要永远在一起。 拉开门的时候,楚湘也吓了一跳,门前放了好几个礼品袋,上面还有硕大的logo,都是价格不菲的品牌,上面还有一张卡片,龙飞凤舞——祝我的女朋友楚湘拍摄顺利。 阮淮水的字不是这样的。 楚湘皱眉,很快想象到了即使没亲眼见识也早有耳闻的私生粉,她对着礼品袋沉默两秒,下意识环顾四周寻找摄像头。 她有被盯住的错觉。 爱有很多种,有像太阳一样热烈的爱,也有像潮湿青苔一样阴暗的爱,像雨后地上的小水坑一样的不起眼的爱。 私生就是一种过度的偏执的爱,超出正常的界限,想要无底线地入侵偶像的生活,甚至把自己臆想成对方生活的一部分或者最爱。 第39章 还没等楚湘做出反应,阮淮水已经来到了现场,对方瞥一眼地上的纸袋,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就这种伎俩?” 楚湘的心忽然就停止跳动,慢了一拍,她眼前好像浮现过去的阮淮水,数个侧影在她眼前不断浮现——最后重合成二十一岁的阮淮水。 十八岁的阮淮水会无比赤诚地袒护她信任她,但二十一岁的阮淮水—— “你要小心。” 对方打开手机轻车熟路地拨通一个号码,说了几句又挂掉,像在通知酒店的工作人员,再转头看她的目光居然被她品出一点温柔意味。 “这种东西可不能收。” 原来二十一岁的阮淮水也站在她这边。 经纪人也很快赶下来,和管理层沟通几句,对方大概是接待过很多艺人,对这种举动也见怪不怪——皮笑肉不笑地瞥着楚湘:“这是谁送的礼物?我怎么知道呢?而且都拿到楚老师的门口了,也全是奢侈品……艺人平时不也收礼物吗?现在又何必摆这副矜持相呢?” 经纪人气得七窍生烟,但娱乐圈的人浮浮沉沉,前途难料,一个酒店管理层看不起他们也不算奇怪事。到了最后,杨柳也觉得疲惫起来,凌晨起来为一件小事纠缠——她甚至觉得是艺人太小题大做了。 不收就扔到垃圾桶里,何必拉着大家在这里争吵……第二天也还有拍摄任务。 “我必须要看到监控,我不相信对方是无意地把这份礼物放在楚湘门口,难道粉丝这种举动是酒店方默许的吗?房间号也是你们给出去的吗?” 察觉到杨柳有软化的意思,阮淮水马上上前一步,指控不可谓不毒。 刚才还企图把事情和稀泥的工作人员也愣了,脸色青白交加,看着阮淮水欲言又止。万一眼前的女爱豆在身上藏了摄像头,把录下来的这一段发出去,他的工作也会不保——代表酒店发声,现在说什么都不对。 他毕竟还没有坐到更高管理层,还没磨出油条一样的圆滑脾性,只能强撑着笑给领导发消息。 在等待领导救场的空隙里,阮淮水忽然拆开了奢侈品的购物袋,里面确实有昂贵的礼物,礼盒里价值几万的项链旁边还有□□。旁边塞着的玩偶也是某文创产品的热门娃娃隐藏款,海鲜市场万元起步。 杨柳被她的举动震惊,想伸手阻拦的时候看着阮淮水从娃娃头上的发夹里找出一个摄像头,随着她的翻找甚至还有更多。 站在阮淮水身侧的楚湘忽然觉得背后发凉,她没想到私生能变态到达这个程度,胃里甚至涌起了呕吐的欲望。 “你现在还觉得这是一份礼物吗?” 阮淮水抬眼看工作人员,面上还是微笑着的,但工作人员的表情已经变得很难看了。 这件事如果曝光到网上,酒店马上会被打成给粉丝开直通车的私生酒店——即使事实是这样,也不能被曝光出去。 折腾到四点,交涉的对象彻底变成了阮淮水,也许是她不容置疑的样子太有威慑力,经纪人也在旁边观战。 即使被许诺终生五折的折扣,阮淮水依然没有放弃自己原本的立场:“我必须要看到监控,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你们把私生拉进黑名单,以后让她无法在这个酒店办理入住手续,不止是保护我的队友,也是保护其他艺人。” 楚湘听得有点瞌睡,但最后阮淮水还是奇迹般地说服了对方。她们一起在电脑面前查看监控,监控里的男人身上是普通的白衬衫,不修边幅,甚至连扣子都扣错了。 他提着礼物鬼鬼祟祟地走过长廊,像是担心被人撞破,走得很快,但最后把礼物放到楚湘门前时,又凑近摄像头笑了一下。 他的眼球很凸,眼神很飘忽,笑起来有一种荒诞诡异的满足感,像凶手在环视作案现场,对即将犯下的罪孽感到欢喜。 根据酒店的人脸识别装置,很快找到了他,是住在同层走廊另一头的一个男人,被穿着警服的人敲开门时也没有意外,像早早料到这个结果,冲警察露出笑容:“楚湘让你们来的吗?她有没有看见我的礼物?” 因为身份特殊一些,她们的调查在酒店内就做完了。天光也亮了,经纪人也接到摄影师飞机停机的消息,给她们多放了一天的假。 楚湘快睁不开眼睛,庆幸着过去练习生时期训练的次数够多,在进入房间之前都撑着不闭眼维持完美状态,倒在阮淮水的床上时意识涣散。 她觉得好累,丛林世界的法则太复杂,任何地方都有荆棘要划伤她的手脚,以爱恨为理由要把她击垮。 做一个爱豆,一个合格的爱豆,好像和她过去想象中是不一样的。 她应该怎么面对呢?现在已经觉得疲惫了,想要逃避了……恍惚间,楚湘感觉到风,温热的风吹到了她脸上,风对她说。 “别害怕。” 我能相信你吗? 第37章 谢思焱很着急,她在拍摄时表现不佳,不止是《女帝》,在《姐姐恋爱吧》里和方淼的互动也被截出来嘲“塑料情侣”,营销号也通气转发了。实在是不忍直视的演技,底下粉丝寥寥无几,缺德的路人倒是一抓一大把。 【根据一季爆一对的定律,我宣布水火不容绝对不是真的。现在大家可以去二选一嗑另外两对了,买股成功率上升!让我们一起说谢谢水火不容!】 这是买股党的欢喜时刻。 【有没有一种可能?谢思焱为了掩盖自己和方淼热恋的事实,所以在镜头面前避嫌假装不熟呢?其实私底下浓情蜜意如胶似漆!哈哈,这么一想又好嗑起来了!】 【楼上努力的样子我心疼,但是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思焱姐姐的演技没有这么好呢?】 【诡计多端的水火cp粉】 路人给了真挚但诛心的点评,挥一挥衣袖又离开了现场。 助理是新来的,还没摸清谢思焱的脾气,盯着她的脸瑟瑟发抖,等待着她大发脾气——毕竟大家都觉得艺人脾气差,招助理的高工资大部分是抵消受气的钱。 但助理战战兢兢地等了一会,也没等到谢思焱发脾气,她怕晒黑坐在拉上帘子的位置,光也在这一刻暗下来,车里像被水浸没——安静死寂,助理瞥着谢思焱的脸,忽然觉得对方在伤心。 当红小花就为这几句话破防吗?这样的情绪管理是不合格的。助理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捏紧了,谢思焱的眼圈真的在发红,这一点鲜艳色彩在灰蒙蒙的车里格外显眼。 等到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助理也沉默了,她忽然和妈粉在这一刻心意相通,对着谢思焱递上纸巾:“没关系的,那些都是黑子随便说的,对家客串,你别放在心上——” “他们没说错,我确实没有演技。” 每个人出生时都以为自己是被选中的人,总有一天有人来和自己签订魔法契约,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成长就是会把人的自以为是全部打碎——清醒一点,你只是普通人。 如果真的只是普通人也好,但谢思焱有过人的美貌,被推到了不合适的高度,承受着过多的目光和议论——这是高薪资带来的,这是她应该承受的合法代价。谢思焱也觉得自己能够接受,无论报几个班都一样,最后的结果是她依然学不会演戏。 太好的剧本和她无缘,大制作的电影会避开毒药,连粉丝吵架对面也会嘴她无实绩,流量女星一个大浪就能把泡沫冲散。谢思焱原本都能说服自己,不要在乎,但评论里几个嘲讽她的id过去也在她的微博下面下热烈表白过。 那时候的真心可能是真的,现在的厌恶和轻蔑也是真的。 明知道这是合乎人性的,但她的伤心也一样正常。只是在才来没多久的助理面前表现出来显得太脆弱了——她不应该是这种人,女明星谢思焱觉得自己是趾高气扬的,大家也觉得她应该是趾高气扬的。 房车的门忽然被敲了敲,助理挨得近,和那样一双眼睛对视上时心脏也漏跳了几拍,美色也是攻击的一种武器。来人有像水一样的含蓄眉眼,美但带着距离,助理没想到她会来,也愣了一下:“方,方老师?” 经纪人当然把谢思焱的喜恶交代得很清楚,助理也知道谢思焱对于方淼的态度厌恶得很坦率,也默认了对方是和谢思焱一样的相互厌恶,毕竟这在女明星里也不算特别。 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为了一块定好份额的蛋糕打得头破血流,能和睦相处的反而是少数。现在见到方淼,也默认对方是来痛打落水狗的,但对上对方的眼睛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车内的谢思焱也听见了助理的一句“方老师”,她警觉地转头,想法和助理一样——对家这个时候肯定是上来放嘲讽技能,她必须要摆出刀枪不入的样子! “我来找谢老师,你方便出去一下吗?” 方淼的话说出口自己也觉得惊讶,她安静地看着助理,对峙几秒后助理还是主动走了出来给她让了位置,而她探身进去的时候也看见了坐在角落的谢思焱。 第40章 脸上还有泪痕,看起来好不可怜。她的心忽然塌下去一小块,也许不是一小块:“谢思焱,别难过了。” 眼前的人瞪大了眼睛。谢思焱做好了对方说难听刻薄话的准备,毕竟她在镜头前对对方也算不上客气,就算方淼过来甩她一耳刮子,她可能也不意外的——不过她也会还手的。 但没想到,方淼这是在安慰她? 谢思焱卡壳了,下一秒甚至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她摸不清对方的意图,痛得含着眼泪看方淼的视线都模糊起来。自己的头上也忽然落下了一只手:“你别太紧张了。” “表现得不好,不一定是你的演技不好,你可能还没有理解那种感情,你有没有喜欢过谁呢?或者是喜欢的事物,想象一下不能拥有它的感觉。” 谢思焱学生时代也没有早恋,她没像其他人那样青春萌动,倒是按部就班念书,原本也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 至于方淼,像念书时成绩最好的同学那样,差不多的时间出道,刚开始接差不多的剧本,但对方的表现就是要比她好一大截。谢思焱接不到好的剧本,凭着一张过得去的脸拿作精剧本在综艺上表演,靠一点人气都没有拍校园偶像剧,回头再看——嘿,对家又拍电影了! 谁能不动容呢?观众粉丝影评人频繁地把她们扯到一起,她也常常是不被看好的那一个,即使没有真实地接触过,谁没有恨过成长路上无所不能的别人家的小孩呢? 但是看着对家在自己面前仔细地分析的样子,好像没那么讨厌。谢思焱把眼泪憋回去了,难得地认真地听了对方的话,去思索——“我要把你当成喜欢的人吗?“ “不是喜欢,是爱而不得。“ 方淼接话很快,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大明星半跪在车里在她旁边,谢思焱还是心里微微地乱了,像柳条拂过湖面划出涟漪。 “哦,爱而不得。“ 谢思焱移开目光不去看方淼的眼睛,她思索着怎么结束这个对话,和对家待着的气氛好像变得奇怪起来了。但方淼却挑着邻近的位置坐了下来,语气也轻松:“现在下班了,谢老师不介意我蹭你的车回去吧。“ 谢老师。 看不出对家是这种讲礼貌的人。 她心里嘟囔了几句,也没恶劣到要把对方赶下车,路上又随手打开微博刷新,特意切换了小号,点开和自己有关的词条里面全是混战。 还能怎么办?只能躺平任嘲。 谢思焱把手机放下,闭目养神了一会,又听见旁边的方淼叫她:“谢思焱,看镜头。“ 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谢思焱三个字好像不一样,和之前不一样,和别人口中的谢思焱不一样。是因为她讨厌对方吗?还是因为方淼叫她的语气很奇怪,不是那种轻佻的语气,也不是郑重正式的颁奖典礼上拿着手卡的主持人的语气,也不是综艺节目里开玩笑的语气。 很认真地在念三个字,她的名字。 “怎么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谢思焱慢了半拍,她回头看镜头的动作也显得不那么迅速,但盯住镜头就下意识露出笑容来:“你在偷拍我吗?“ “是的。“ 对家是,做人很坦荡的人啊。 就简单地拍了一张之后就没再说过什么话,谢思焱靠着窗户也慢慢睡着了,直到下车前才被急刹吓醒,被方淼牵着下车也还没回过神,对着镜头打哈欠:“今天也好累哦。“ 房子里只有两个人,楚湘和阮淮水去拍摄mv了,剩下乔乔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童桐枕着她的腿睡着了,客厅里只开了暖黄的灯,恍惚间谢思焱以为自己真的在什么文艺百合电影拍摄现场。 上了楼,谢思焱洗完澡又坐到床上开始上网冲浪,她很爱逛超话,喜欢看粉丝给自己吹彩虹屁。往常的这个时候,方淼是会在她后面去洗澡的,但今天却反常地坐在旁边,不声不响地望着她。 但是又不说话。 谢思焱努力地让自己不去在意那道目光,偷偷打开摄像头检查自己洗完澡之后在浴室画的素颜妆是不是没有画好。明明是大美女,眼线也没有歪,口红也还在的。 难道方淼爱上她了? 虽然不太可能,但谢思焱还是下意识把事情往离谱的方向带,她狐疑地望着方淼,两人对视了两秒,对方先开口了:“我看你在干什么。“ 谢思焱挑着镜头照不到的角落坐,也不怕手机页面会被镜头照到,这会听着方淼的话,总觉得对方已经看穿了她的小号,已经八倍速到把她揪出来的时候了。顿时也忐忑不安起来:“刷微博啊,有什么好看的。“ “微博挺好看的,你看吧。“ 对方的回答更奇怪了。谢思焱还在怀疑,方淼却起身去洗澡了,听着浴室房门合上的声音,她才慢慢松了一口气,然后点开热搜榜。 【方淼谢思焱下班】 什么下班?点开来果然是在车里的那张照片,还配了文字——一起下班了。很简洁的文字,但对营业不多的方淼和没粮吃的水火cp粉来说是一场盛宴,下面的评论有太多的人在狂欢,出现频率最高的四个字是。 【她好爱她】 第38章 楚湘在阮淮水的房间里一觉睡到天亮,她也好奇自己怎么能安心,对方大概换了香水,睡一张床上能嗅到旁边的橙子香气,像橙子皮被榨出的汁水那样酸甜的香。 过去的阮淮水喜欢这样的香气,她潜意识里也依赖着过去的阮淮水。 阮淮水醒得比她早,先去洗漱了。楚湘还揉着眼睛在床上思索应该做什么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她忘记了自己身处阮淮水的房间,踩着一次性拖鞋去开了门,和正抬手敲门的齐嘉灵对上视线。 后者的表情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楚湘……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来话长,昨晚出了一点事,就和阮淮水睡一起了。” 齐嘉灵挑眉,一点事在她的理解里变成了爱恨交织旧情复燃,再看楚湘的镇定神情,也感慨女同与直女不同:“好,那我先去找靳甜了,经纪人说待会十点开会。” 真女同坦荡如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齐嘉灵这样想着,转身去了另一间房。靳甜也已经起来了,边咬着面包片边背单词,过了一会又犹豫起来:“楚湘起床了吗?你刚才找她没有?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问题忽然变得难以回答起来。齐嘉灵不自然地拨动发尾,假装自己也在看靳甜的单词卡:“我刚才在阮淮水房间里面看见她了。“她不是第一天猜出阮楚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但却是第一天发现自己好像不了解靳甜。 事情总不可能全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全国才多少同性恋,总不可能扎堆往她们公司跑。齐嘉灵想到这里,心气顺下来,又补充:“可能有什么事吧,待会过去看看。“ “我现在就去。“ 靳甜出乎意料地让她吃瘪了,嘴唇快抿成了一条线,表情不算好看。 齐嘉灵猜想着可能是靳甜和阮淮水又吵架了,借楚湘做角力的绳子,还是跟着一起过去了,这会开门的换成了阮淮水,人不如其名,浑身的尖刺能把人扎一手血。她挑眉看着不怀好意的来人,笑得像在嘲讽谁:“这么早过来啊?楚湘还在刷牙呢。“ 这说明,楚湘在阮淮水房间里过的夜。齐嘉灵担心着靳甜发现两个人底下的暗流涌动,悄悄为队友出柜捏一把汗,就听见小朋友反问:“你为什么和她一起睡觉?“ “我乐意啊。“ 队内最小的靳甜现在也还在上学,在和乐氛围养出一点娇气,大家也乐意纵容她,除了阮淮水这个让人摸不清脾性的炸弹。幸好还算融洽,打打闹闹也不闹得太难看,不至于到过去阮淮水对楚湘那种针锋相对。 齐嘉灵不担心两人打起来,只担心靳甜看出点什么,觉得自己属实为队友操/碎了心,作为直女在女团里生存不易。她此时也拉住靳甜的袖子,企图把对方拉走:“别拌嘴呢,一会还要拍摄,我们先去化妆。“ “你怎么知道楚湘乐不乐意呢?凭什么和你营业还要和你睡一起啊!“ 靳甜觉得自己眼泪要流出来了,房间不大,她能瞥到里面只有一张大床和凌乱的被子,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觉得酸涩,像替楚湘在意又像替自己发问,大声得理直气壮。 但是眼泪快流下来了。 从楚湘和阮淮水营业开始,她就有隐隐的担心,像有人在气球里面灌满水然后一遍一遍地往地上摔,在这一刻水气球终于爆炸了。明明是自己的姐姐,明明自己原来才是被偏爱的,为什么因为这种荒谬的营业,楚湘要和阮淮水表现得那么好呢? 明明一个是我的姐姐,一个是我不太好的朋友,为什么变成了同一战线的人? 应该讨厌还是应该喜欢呢? * 浴室的隔音很好,楚湘没听见外面的闹剧,她走出去的时候阮淮水恰好把门合上,面色不虞,和她对视的时候却笑了笑:“我们认识的时间很长吧?“ 第41章 “是。“ 队伍里面互相陪伴最长时间的是她们两人,熬过一些天光看过一些日落,一起坐过公交车,牵过手接过吻爱过恨过,变成现在关系复杂的两个人。上头的时候想过下辈子还要和你在一起,恨的时候觉得遇见你不如没有遇见的好。 阮淮水看着楚湘神色平淡的侧脸,仿佛有把小刀在她心上狠狠剜了一下,血肉模糊痛得惨烈,她面上还要维持着笑:“我以为你忘记了。“ 所以,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靳甜总是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是我在做第三者吗?难道你也是她的恋人吗?她爱你,或者你爱她吗?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忘记。“ 楚湘不知道阮淮水和靳甜的争执,她只觉得自己在回应阮淮水忽然上头的无理取闹,像恋爱时那样,一半心烦一半心软地回应对方:“我会把你记很久的。“ 成熟的表现是不随意许诺,不轻易提“永远“的字眼,也不说”一辈子“。楚湘也不说自己会永远记得阮淮水,她只敢说似是而非的话,因为承诺有时候也像枷锁,牢牢地铐在人的手腕上,抬一次手,沉重就让你想起你辜负过什么。 下去拿到剧本的时候,楚湘意外了一下,她们拿到的只有个人的角色剧本,她是一个古板的未婚姑娘,因为不满意求娶的男人所以一个人抱着父母的遗产过日子。故事的开头,是她拿到了某位上流人士的聚会邀请函,厌倦了寂寥的姑娘欣然接受了。 拍摄的地点在国外的古堡,靳甜还没适应时差,先回酒店休息了。楚湘和剩下的队友把舞蹈又排了一遍,兴致勃勃地开始参观古堡,上世纪的建筑经过几次翻新和装修,几乎已经没有阴暗的角落,她在阳台边观赏下面的风景,肩上忽然搭上了微凉的手。 “会害怕我从这里把你推下去吗?“ 阮淮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把楚湘吓了一跳,后者很快联想到剧本,挑眉:“你有杀人的戏份?“楚湘没有这样的华彩段,她也觉得自己拿到的剧本人设还有发挥余地,认真地推理下去:”难道我们今天是要拍古堡连环杀人案?你是凶手?“ 发散快得阮淮水都接不住了,她举起双手投降:“我只是开个玩笑,怎么可能对你动手啊?” “古堡连环杀人案也挺有意思的。” 因为靳甜不太舒服,群像的拍摄放到了第二天,她们先拍摄各人的戏份。古堡近海,楚湘换了白色长裙在海边走,海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而站在她对面的齐嘉灵脸上有画出来的伤痕。 她们静静地对峙着。 两个人中间摆了一把小刀,谁也没伸手争夺,最后分道扬镳,一个往海的方向走,一个往陆地上跑。 这一段拍了好几遍,她们按照着要求拍出那种猜忌恐惧和破裂的情景,明明没有动手但她们好像已经被对方伤得体无完肤了。 海边的风咸腥味重,拍到天都暗了,才拍出了导演想要的效果,但最让楚湘头痛的不是这一段,是阮淮水和她的对手戏。夕阳落下去了,古堡里只有昏黄的灯光在闪烁,在各人心怀鬼胎的前夜,阮淮水敲响了她的房门。 彼时的楚湘是来社交的小姐,身上还穿着巨大裙撑,整个人快把门口挡住,一手拿着烛台一边从门缝里看人,而阮淮水叫出了她的名字。 “楚小姐,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 虽然有戒心,但在宴会上对方也为她说过话,楚湘还是打开了房门,把阮淮水迎进去。 “你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只是mv拍摄,太多东西只需要用镜头语言表达,所以她们只要在镜头面前贴近拍一个足够长的镜头就足够了。但真正凑近的时候换了更贴身的丝绸睡裙,明明是挨着坐的,但阮淮水的手牵住了她的手,她整个人像被对方抱在怀里,而阮淮水的呼吸打在她的耳朵上。 “你们可以说一点悄悄话,我们可以剪一点花絮出来。” 导演又有了新建议,楚湘不得不开口,看着阮淮水的眼睛觉得自己猜到了结局:“你还说你不是凶手?阮淮水,嗯?“ 阮淮水庆幸灯光昏暗,她通红发烫的耳尖应该不那么容易被捕捉,被楚湘示一点好就丢盔弃甲的习惯还没改掉,她差点又想亲吻对方了——众目睽睽之下。 “你也不算清白,楚小姐。” 楚湘把目光移开,她为着这一点暧昧心小鹿乱撞,好奇着对方是不是对她仍有留恋,还是她自作多情。靠得近就可以感受到心跳,但楚湘觉得阮淮水可能不再会为她动容了。 生活又不是童话故事,人怎么可能一直停在原地,阮淮水又怎么可能一直爱她呢?即使是,楚湘也没有接住这份爱的勇气,也承担不了作为异类的后果,所以她宁愿前面的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阮淮水不喜欢她,那她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只需要抱着回忆度日。 怎么看,也是后者更划算。 第39章 拍摄的周期长达半个月,连同恋综的第三期也没有去上。直到最后一天把mv全部拍完,楚湘才发现自己的角色不算好人,确实是像阮淮水所说——“算不上清白”,但比起这一点,她们在mv里的关系更奇怪。 不像纯粹的朋友,欲盖弥彰的暧昧和越界,这种程度对女团来说不算什么。 楚湘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等到剪辑后的版本流出,她们已经在公寓的沙发上一起坐着收看,童桐接了商务出门,乔乔坐她左手边,谢思焱这次倒没要坐进她和阮淮水中间来避开方淼。 离开的半个月,两个人之间大概也发生了什么,空气里不再是针锋相对,也有一点暗流涌动着。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也没问下去,怀着一点说不出的窃喜,像看见新芽在土壤里长出来。 说她天真也好,她是真的希望在这个恋爱综艺里有爱情诞生,她也能算一个见证者,人的真情可贵。成年人的真情更可贵。 “别走神啊。” 阮淮水把她的手牵在手里,像有意无意,握得稍稍用力:“姐姐也看我出场啊。” 难得地,不被连名带姓地叫出名字,楚湘的指尖一颤,像有电流从这里穿过去,她定神笑一笑:我知道了。“ “是恐怖题材吗?“ 乔乔怀里的抱枕不知道什么时候替换成玩偶,楚湘盯着好大一只小熊的玻璃眼珠看了几秒才回答:“算悬疑题材,如果不敢看可以先回房间。“ “我才没有不敢呢!“ 楚湘转头去看旁边坐着的两个人,谢思焱转头在和方淼说什么悄悄话,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方淼连眼睛都笑弯了——这是她在第一天前来的时候没有想象过会发生的画面,真实发生的时候她却接受良好。 真香定律是刻在人的dna里吧。 mv开始播放了,最先出现的是一只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手握着印章,在面前摊开的五封信封上面印下鲜红的章,然后是转场。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提着小皮箱打着伞走下火车的美丽女郎,她仿佛是活在中世纪,手上的蕾丝手套一直长到手臂,对着镜头瞥过去冷漠的一眼。画外音响起:“美丽可怜的楚,她的父母全都去世了,如果能娶她,就可以拥有一大笔遗产了!“ 有调笑也有揶揄,和楚冷淡且厌恶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下一个出现的是天真无知的一对表姐妹,靳甜的衣着明显比旁边的闵荞华丽得多,耳上缀着硕大的宝石,随着她动作的时候微微地跳动,让人担心她承载不了沉重。她的神情也娇纵傲慢,比起表姐妹,闵荞穿着朴素在旁边更像是她的一个女仆,神情也卑微着,只在镜头偏转时才露出厌恶和握紧的拳头。 “我寄人篱下,不得不忍让着她。事实上,如果她能自己掉进水里喂鱼就好了。“ “表姐真是笨手笨脚,上次看上的未婚夫也是一个草包,一点都没有意思。“ 火车的门又开了,这次走下来的人戴了金丝细边眼镜,一身黑色大衣,衬衫上有显眼的鲜红唇印,再努力也盖不住浪荡招摇气质,冲旁边避雨的两人笑一笑,就让两个女生都红了脸。 最后一个人也到了,刻板的制服套装套在身上,一丝不苟的套装,眼镜之下的目光锋利得像划到了镜头之外的人脸上,齐嘉灵的身份是负责审判的法官。她的衣角上还有小小的天秤图案。 “一个是父母双亡的富家小姐,貌合神离的表姐妹,流连花丛的富二代,加一个看起来毫无弱点的法官?“ 方淼第一个总结出了人设,而被评为“流连花丛“的阮淮水也不生气,点头附和:”答对了,你可以试着猜一下后续。“ “是像《无人生还》那样吗?齐扮演的是审判者的角色?“ 方淼也读过这本在悬疑史上几乎是里程碑一样的作品,但感觉又不会这么简单,总觉得楚湘和阮淮水在里面一定会有交流的,无论是人设上的反差感还是公司运营的考虑,毕竟两个人现在正在营业,官方肯定会发糖的。 第42章 她们屏息凝神一起看下去。 第一晚,向五个女人发出邀请函的男人在长餐桌上夸夸其谈,谈吐粗鲁。旁边坐着的表姐妹一个垂下眼睛,一个往旁边翻了一个很明显的白眼。法官维持着万年不变的礼貌笑容,在餐桌上即使收听的是“我的第几任女友身材非常火辣“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都脸色如常。 楚坐在末尾,她对面是撑着下巴在哄笑的阮,她解下餐巾放在桌面上,转身往楼上走,背对着众人的表情厌恶不加掩饰。她走近了旋转楼梯,手刚搭上扶手,她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在木制扶手上跳了一下,镜头对准了这个微小的动作,身后的一切场景都虚化起来。 嗒。嗒。嗒。 观众的心脏也跟着一同被捏紧了,像恐怖片里即将有大事发生的时候,背景音乐和镜头都在提醒观众——小心。 果然,在楚湘的手指第三次抬起来的时候,刚才还高谈阔论的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短促而滑稽,她对着镜头露出意外表情,跑下楼梯的时候男人已然断气了。 “我以前当过护士。“ 她说出这句话,剩下的四个人都让开了一些,但蹲下去的她只尝试了一阵就摇头:“他已经死了。” 镜头在这一刻从蹲着的楚湘身上移开,缓慢而认真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娇气的表妹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抓紧表姐的衣袖,而后者也握住了她的手。阮淮水手上还握着酒杯,摇晃了一下又放下,这点动作被齐嘉灵捕捉了。 她的目光落在阮淮水身上,而后者坦荡地与她对视着:“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女人,拜托,别这样看着我。” “是你动的手吗?” 齐嘉灵这句话一出,旁边快抖成鹌鹑的两个表姐妹又退开几步,连楚湘也起身,望着阮淮水神情平静。 “可能只是意外,喝酒上头兴奋猝死的人我见过太多了,一定要表现得害怕才像凶手吗?” 阮淮水的态度又让几个人生出回到现实的感觉,她们只是来赴宴的客人,却被迫地目睹了这场意外——她们愿意把这场事故当成意外。 “凶手会选择继续动手吗?” 在一起合力把死去的男人丢向大海,处理完尸/体之后,齐嘉灵合上房门前想的是这句话。 出乎意料,海面上刮起了风,暴风雨即将降临。她被惊雷震醒,听见走廊尽头有动静,法官起身靠近门边听着外面的声响,还有一墙之隔的房门打开的声音。齐嘉灵回忆了一下,住在她旁边的是楚湘。 那么深夜出门的人是谁呢?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怀着疑窦无法安睡的法官想打开门缝看一眼,但却听见了更加巨大的声响,雷电几乎要劈到她的身边来,她的心脏一紧,还是选择了安睡。 第二天起身坐在餐桌上的只有四个人,闵荞认命地在橱柜里找到了罐头和面包给大家充饥,外面依然下着暴风雨,室内死一样的静谧。 在这个诡异的档口,齐嘉灵作为第一个人上楼,她们跟在后面,阮淮水的房间空空如也,只是栏杆上有床单撕碎后拼就的长绳,空荡荡地在暴雨之中摇晃。 下意识地,齐嘉灵看向昨晚行为有异的楚湘,她们的目光相接,但谁也没说话。 “你们昨晚谁和阮淮水接触过吗?“ “我和她在走廊聊过天。“ 表妹眼里蓄着泪,昨晚两人在昏暗的楼道里交谈过这个意外,在黑暗里对方凑很近地挽过她的长发,她差一点对陌生女人动心。对方浅笑着说过一声。 “如果你是凶手,那你可以来杀我了,我不反抗。“ 乔乔点评:“阮淮水看起来不像坏人啊?难道是误会?“ 疑虑重重,第二天吃饭时忽然有一声木/仓响,所幸只打着了天花板,吊灯落下来碎了一地。当时只有闵荞不在客厅,随后齐嘉灵检查了所有人的房间,一无所获。但作为最大的嫌疑人,靳甜已经主动搬离了房间,去住了阮淮水的房间,睹物思人。 镜头停留在楚湘戏谑的笑上。 “难道是湘湘你杀的人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反派?“ “意外。“ 表姐妹之间的关系很快分崩离析,两人在阳台争执间靳甜把闵荞推了下去,又被楚湘撞破现场,前者咬牙切齿:“如果你说出去,我不会放过你的!“ 但拥有活力的兔子也很快成为祭品,靳甜被发现死在了房间里,身中数刀。 而齐嘉灵已经快被逼疯了,她和楚湘来到海边,在忽然放晴的风和日丽的午后,她质问对方,两个人缠斗了一会,小刀忽然从谁的口袋里面落下来。 谁也没动了。 她们没有抢夺武器,齐嘉灵看着小刀,回忆起什么。她们都不再言语,她猜测到了自己的命运,微笑着,向海里一步一步走去。 而楚湘还是冷淡地笑着,回到古堡时,餐桌上已经多了一个人,阮淮水把玫瑰从花瓶里摘下来,仔细地切开了花瓣,剩下芯。 “成功了。“ 第40章 看完了阮淮水和楚湘拍摄的mv,乔乔有几天都没敢和她们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说是担心被害了。 看起来胆子不大的谢思焱倒是没说什么。 第三次的约会又是随机抽地点,这次由楚湘来抽,她随手一抽,是电影院。 去过吗?好像是去过的。在看一部被改编得面目模糊的电影,她止不住想叹气,觉得是原作者看了也要发疯的程度。但为什么没能叹气——因为票是阮淮水买的,对方只知道她喜欢那部小说所以买了票,是一片坦荡的真心。 两个人为了几十块在电影院里熬了三个小时,手扣在杯托下面,看着索然无味的电影脸红。 “这次出行也要按照对方的心意打扮哦。” 在楚湘生无可恋的表情里,阮淮水给她找了很短的吊带,搭黑色西装外套和短裙。她总觉得这种打扮会着凉,露着肚脐肯定会感冒的,幸好还有外套。 想到这里,楚湘把外套的扣子系上了。拿不准阮淮水的喜好,楚湘在衣柜里找了最简洁的白色衬衫和蓝色牛仔短裤让阮淮水穿上。 这样一穿,阮淮水看起来就像个朝气满满的大学生。 对着镜子看的时候,楚湘脱口而出一句“好像大学生”。她以为阮淮水不会在意这句话,但对方顺势靠过来,语气像在撒娇:“那你喜欢大学生吗?” 楚湘以为自己是软硬不吃的类型,但好像也并不是这样,犹豫几秒,最后以有镜头的理由说服自己:“喜欢你。” 是惊讶了吧。 阮淮水有一瞬间觉得耳旁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楚湘的一句话,明明是自己先撩上来,却还是为对方的几句话动摇。 最可恶的是——楚湘完全是因为有镜头才这样和她互动。为了钱才和她营业,不情不愿,在镜头面前却有虚情假意的笑颜。 她分得清,也恨自己能分清,恨楚湘不爱她。到底为什么分手这个议题她能孜孜不倦研究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想知道哪一点不够好让楚湘走远。 楚湘也把阮淮水的表情捕捉,她假装没发现,两个人换了衣服去市里的电影院,节目组提前包场了,她们可以随便挑一部电影。 “你想看什么呢?看爱情电影悬疑电影或者动漫大电影?” “爱情吧。” 阮淮水的心思根本不在电影上,拎着奶茶爆米花和楚湘一起走进电影院,她的心怦怦跳起来——我们又来到这里了。 过去并肩走过的地方,在黑暗里都没能交换过的吻,扣着的手……阮淮水甚至能想起过去的每一个细节,心像菠萝被泡进盐水里。 “想坐哪里呢?位置可以随便选。” “坐第一排比较好拍吧。” 她们在光明里落座,灯光很快熄灭,先亮起来的是广告,过后也出现了龙标。 旁边就架着摄像机。 阮淮水一边想着表情管理一边想着营业,但脑子一抽还是开口了:“我们出去之后,还会一起看电影吗?我和你。” 理智上不该说这种话,但阮淮水在楚湘面前没有理智。 她觉得自己像被架上绞刑架的犯人,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最后的终结,但楚湘开口了:“以后还会看电影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这是假话,场面话。 因为阮淮水知道,楚湘一撒谎就会紧张,会手抖,此刻握在她手里的那只手正微微颤抖着,一切都不言而喻。 电影开始放映了。 女主之一是漂亮的女明星。恋人是同公司的练习生,但已经是前练习生了,因为等不到出道机会已经解约去开炸鸡店了。 她们是练习生时就一起偷偷点炸鸡吃,太多的回忆,躺在练习室地板上幻想未来,在练舞的时候悄悄对另一个人眨眼睛。 相似的剧情。 楚湘忽然后悔选择了这部电影,她悄悄转头看阮淮水的表情,对方望着屏幕像注意不到她的目光。 第43章 可能是同为练习生的巧合,这里面的桥段和她们有相似之处——在脾气习惯上,练习生不能喝酒,比女明星小两岁,有一个姐姐,有妈妈没有爸爸。 太像了,是会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但如果说这是阮淮水专门找人拍摄的电影也太荒谬。楚湘只能把这一切当成巧合,然后继续看下去——为了前途,两个人被经纪人逼着分手。 “你难道不要前途了吗?以后能有多少俊男美女?你功成名就之后爱怎么谈怎么谈,现在谈恋爱就是自毁前程!如果不能分手,那现在我就和总监说,让他们把人选换掉。” 在前途和恋人之间,女明星选择了恋人,但她不知道办公室的门外站着她的恋人,对方在她之前向她提了分手。 “理想,我们就走到这里吧。” 练习生坐在对面,两个人中间隔着火锅,所以女明星看不清对方通红的眼眶:“为什么……” “我觉得蛮丢人的,为什么你被选上了,而我没有?即使我很喜欢你,但是还是会觉得妒忌。我觉得,你其实很多方面都不如我啊,为什么出道的人选不能是我呢?” “你真的这样想吗?” 理想在办公室已经和经纪人据理力争了一个下午,连嗓子都要哑掉了,眼泪已经流得干了,眼眶生涩地痛,被水雾熏着也落不下眼泪。 楚湘看不得这种场面,拿手捂住嘴忍住哽咽,眼眶里已经含着眼泪了。阮淮水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是,我是真的这样想。我也觉得我自己这样很可怕,所以在我没有变得更可怕之前,我们分手吧。” 理想摇头:“我不想分手……”还年轻,分个手她就觉得天要塌了,看着练习生快说不出话了。 “别弄得这么难堪,你以后就是闪闪发光的大明星了,不能像现在这样总是哭。” 练习生把一包纸巾丢过去,因为火锅店的纸巾卖得贵,她们都习惯了自带。 “你真的,真的恨我吗?” “恨你。” 菜才上来,练习生站起身把肉菜下到各个锅里,再看一眼泣不成声的理想,咬着牙说得更狠:“你不也是,踩着我的梦想才得到这个机会的吗?” 楚湘听到这句崩不住了,她害怕一些不得不离别的场面和借口,眨一下眼睛眼泪就从眼边落下来。 “这有什么好哭的。” 她听见旁边的人叹一口气,然后拿着纸巾给她擦眼泪,楚湘瞥一眼阮淮水,对方冷淡得仿佛在看街边新闻,没有任何动容。 阮淮水应该不会像她想象中那样怀念过去。 楚湘在心里下了定义,再回头看银幕,回忆已经终止。女明星理想确实变得闪闪发光,但公司给她制定了红黑路线,一路上争议不断。 理想也有觉得悲伤的时候,就跑到过去的炸鸡店里买一份炸鸡,想象着过去的练习生还留在她身边,想象对方会做什么事,会怎么应对这种新闻。 她靠着想象支撑着自己走出困境。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因为那些恶意评论睡不着的深夜,也有人和她一样辗转反侧,对方还在网络上搜索她的名字,替她一个一个反驳黑子。 “好蠢,换我就不会做这种事。” 楚湘还在感动,阮淮水就给她兜头一盆冷水,言之凿凿:“喜欢一个人就要表现出来,什么都不说,谁会知道?难道她这样做,理想会觉得感激吗?” “为什么不感激呢?” “说白了,就是自我感动,没考虑过对方需不需要就做这些,自以为是的分手也是,蠢得不行。” 楚湘忽然回想起自己被阮淮水妈妈堵住楼下的时刻,对方和她说话时举手投足的气度,阮淮水言行举止里和她不同的行为都有不同的环境留下来的痕迹。 “我不觉得蠢。” 她开口,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楚湘直视着银幕没回头看阮淮水的眼睛:“人做事是要考虑后果的,不能为了感情毁掉对方的未来。我觉得这是一个成年人会做出来的选择。” “生存最重要。” 阮淮水愣了一下,没想到楚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转头,意识到对方情绪起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对方的手:“你没生气吧?” “没什么好生气的。” 这种回答就是生气了。 阮淮水戴了手套捏着爆米花往楚湘嘴里送,后者也一口一口吃下去,她们就在沉默里把电影下半段看完。 理想在炸鸡店偶遇了前女友,大明星也忍不住流眼泪,喝醉之后结结巴巴地交待:“我没有,没有毁掉你的梦想,我现在变成大明星了……” 后者神情平静:“我知道。” “很多人喜欢我,很多人讨厌我,我总是想起你……谢谢你和我分手。” 练习生的手在桌子底下握成拳头,看着对方从包里拿出请帖,半天没接:“要结婚了吗?” “对啊……我想要结婚了……会和她去国外偷偷结婚……这个请帖不是谁都有的,你要好好珍惜啊。” “我知道了。” “话说,你当年为什么和我分手啊?” “就是妒忌你。” 妒忌你能抽身而出。 故事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楚湘设想的老土的请帖上是两个人的名字的情节没有发生,看着理想到最后一刻也不知道对方还爱着她,她就觉得心酸。 但是,遗憾也是人生的一种美丽。 第41章 “在想什么。” 直到走出电影院,楚湘还保持着若有所思的神情,被阮淮水打断才开口:“我在想,有一天能不能在电影院看到我……我们的电影。” 好勉强的我们。 阮淮水以为对方是碍于镜头在强撑着营业,提着奶茶的手指握得更紧,但到底这几年走过来,她也不是控制不住情绪的疯子。 “会的……以后也会看见我们的电影。” 楚湘的想法很简单,人的底线就是从一扇被打破的窗子开始不断后退,从想当好的爱豆变成营业卖姬的爱豆,现在甚至只要能混口饭什么都能试试。 比如演戏。 可以在演戏里面体验不同的人生,去经历平凡人体验不到的光怪陆离,去宣泄一些不能表达的情感。 “你也会想要演戏?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些。” 楚湘惊讶,她以为对方不是会对这些感兴趣的,事实上阮淮水应该只对音乐表达感兴趣,就连女团一开始在对方的眼里也只是逢场作戏的小丑。 难道阮淮水的底线也是一扇一扇被打破窗子吗? 楚湘当然不会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她不相信自己有天大的魅力让前任恋恋不忘又爱又恨,她点头:“以后说不定还能一起出现在银幕上。” “以后?多久以后?” 楚湘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这句话,任何组合到最后都是分崩离析,人气高低的成员日后的发展是两条几乎不相交的路,那时候的她们大概也不需要绑在一起营业了。 所以,这是她不能承诺的以后。 对于她的沉默,阮淮水只是对着镜头笑了笑,习惯了这一切。 * 谢思焱抽到的是室内的游乐场所,恰好有弓箭项目,和最近演绎的角色有重合,她跃跃欲试地戴上护具。 旁边有专业的老师在指导,出乎她预料,方淼也和她一样戴上护具,站在她旁边。 “先从竞技反曲上手,侧着站,手握住弓把中间……”* 谢思焱很紧张,想到旁边还有在拍的摄像机以及旁边看起来驾轻就熟的对家,她的肌肉紧绷起来,恨不得一下变成百步穿杨的射箭高手。 眯着眼睛瞄准红心,谢思焱放开手,不知道是哪个环节不对,弓箭射偏了——不是五环内,甚至飞到方淼前面的靶子上了。 方淼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这点笑意让谢思焱的耳尖烧起来,她愤愤的,总想着要让对方刮目相看,可竭力试了几次,最好的成绩也只是五环。 又咬着牙射了几次,手臂都酸痛起来,谢思焱绷着表情不想被黑子截丑图,教练已经过来阻止她了:“如果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别拉伤肌肉了。” “好。” 被这样劝说,谢思焱也放下了弓箭,到旁边喝工作人员买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灌下去。喝得很不优雅,但脸无可挑剔。 “谢老师怎么这么努力?” 旁边有会来事的工作人员发问,谢思焱也从善如流地接腔,说的是实话:“新戏的角色是会射箭的,但是我还不会,想在这里学会之后……在剧组能表现得更好。” 就算到达不了方淼那种一条过的程度,起码也让她不要挨导演批,她看着方淼的时候完全演不出隐忍的爱意,只会演爱或恨,还是偶像剧批发演技。 谢思焱垂着眼睛,休息了一会,方淼就过来叫她,对方把弓箭递过来的时候她以为是要看她试试,七上八下地接过去想走开却被按住:“我教你。” 第44章 靠得很近。 谢思焱觉得自己像被方淼圈在怀里,她偏头就能看见对方的侧脸,靠得那么近,呼吸都快打到她脸上了。 “用得着……” 显摆吗?不就是会射箭,可以得十环吗?谢思焱声音很轻,但说了一半又咽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是顾忌镜头还是担心伤到方淼脆弱的自尊心。 对营业对象态度太差也不好。 谢思焱这样告诉自己,平复着心情听着对方的话,任由对方的手握住她的手,一起拉开弓箭——“瞄准了吗?” “瞄准了。” 两个人一起放手,箭射出去堪堪在八环内,但也是好成绩了。 谢思焱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快了,而退开两步和她保持距离的方淼大概是听不见她的心跳的。场馆内看不见天,她也看不见渐暗的天色,耳边轰鸣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对家……没那么讨厌,也不至于喜欢…… * 乔乔和童桐抽到了海边,录完节目后乔乔坐在边上索性支着手机开始开直播——太久没播了,容易流失粉丝,她也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就是缺钱。 没有站到高处的勇气和运气,那么在一开始就不应该出发。 乔乔坐到了童桐对面,工作人员帮忙烧烤,端了好几盘上来,她直接拿着串开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感谢粉丝。 “谢谢宝宝的鲜花。” “谢谢未婚妻送的飞机。” “谢谢亲亲老婆送的大炮,特效好漂亮,谢谢呀!” 直播间鱼龙混杂,起各种id的人都有,这种亲昵一些的已经算是好事,乔乔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在夜市小吃摊上直播吃烧烤。 如果不是一抬头的时候看见童桐默不作声地望着她的话。对方神情向来很平静,眼里像住着湖,掀不起风浪,映着外界的一切。 这一刻却温柔起来,像落下一轮月亮。 乔乔愣了一下,这一下就让她被洒满辣椒粉的肉丸呛到,一呛起来辣味加倍,猛灌一口冰雪碧才把这种辣压下去。 “童老师,你累了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对方面前摆着工作人员端上来的串串,但都没动过,乔乔猜想着节食的女明星可能吃不了这些重油重辣的食物,又想到第一天晚上在厨房熬粥,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你吃不下的话,我回去给你煮粥喝?” “没有,我在想你这样吃对胃不好。” 童桐对她摇头,乔乔愣了一下,被对方关心的感觉不差,她却懵在原地,又灌了一口雪碧:“没事……我是钢铁胃来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乔乔又转头去看直播,比往常更频繁地念弹幕和回答问题:“下班了……现在在吃夜宵……今天很开心……大家呢?” 跳过提到童桐的问题,乔乔念了很多,吃到后面胃感觉撑起来了,望着镜头笑:“我感觉,人生真的好奇妙……很多东西都是预料不到的。” 眼看着弹幕开始文艺了,她又托住下巴说下去:“我之前也没想过会直播当吃播,后来也没想过会上这个节目……人生好奇妙。” 过去她喝大了,上头了就开始絮絮叨叨细数自己的恋爱故事,分手时说喜欢男人的直女学霸伤她最深,也是她投入最多的,说起来还经常掉眼泪。 但现在,乔乔发现自己不会想起她了,或许是,不再会感伤地想起她了。 肩膀一重,原本坐在她对面的童桐忽然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靠着她的肩膀甚至看向了镜头,对着镜头笑了笑:“直播是这样的啊。” 弹幕愣了一下,然后快速地暴涨起来,一条接一条地刷了起来,快得乔乔根本看不清。 乔乔想问为什么,为什么靠过来,但又不好在镜头面前说这些。在大众认识里,网红和明星是有壁的,而不算顶流的网红和影后之间存在的应该是一条银河。 所以她告诫过自己——即使对方过后不再理会自己,把自己当成空气都是合理,毕竟在这场营业里她才是纯粹的受益者。 “等一下。” 乔乔还打算闷头吃烧烤,童桐忽然叫住她,拿着纸巾替她擦鼻尖——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辣椒面:“蹭到了。” 好温柔啊。 即使是这段关系里的上位者,却好像意识不到自己的优势那样弯下身来亲近她,换谁都要动容。 “谢谢童老师。” “不用叫老师。” 乔乔也收过很多私信指责谩骂和不怀好意的揣测,对于天降馅饼这种借口大众是不相信的,她也好奇自己有什么后台才让影后和自己营业,如果真的有,又何必做一个小主播呢? “好。” 她不想在直播镜头面前表现得太亲昵,总觉得在营业之外的私人空间又被侵/占了,也担心对方觉得自己死缠烂打——乔乔也只想把这份工作结束,混一点钱走人。 弹幕上有人说着为爱情买单打赏,乔乔念id都吞吞吐吐起来,童桐就坐在她身边帮她把烧烤串上的调料刮下来一层再递到她手里。 乔乔快吃不下了,周围的工作人员也打算回去,她一边收拾桌面,一边和弹幕最后聊几句,但手忽然被童桐抓住。 “你知道吗?” 这个开头很像科普节目,乔乔摇头,童桐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下去:“我以前看过你的直播。” “在你参加节目之前,我看过你的直播,挺有意思的。” “这,这样吗?” 乔乔差点咬到舌头,她想拿雪碧闷一口下下心火,听见对方说下去:“我早就注意到你了。” 很戏剧性的话,如果不是亲身上阵乔乔也以为节目组提供了对白剧本,她看着童桐真挚的神情,大脑里一片空白。 最后想的是——我好像还没有关直播。 第42章 在拍摄最后一期之前,组合先接了通告,去打歌节目宣传新歌,过后还有采访。 她们凌晨四点就起身坐车化妆,公寓离拍摄地点更远,阮淮水和楚湘要起得早一些。到达后台才开始化妆,楚湘在车里想合着眼睛休息,但也睡不着。 旁边有摄像机在拍,楚湘又睁开眼睛坐好,阮淮水这次没有看着窗外,目光落在她身上,难得地两个人目光对视了。 “困吗?” 楚湘认为是应该自己开口的环节,她在镜头面前已经慢慢地摸索出了规律,营业的尺度并没有她想象中大。 就这样聊聊天,粉丝会自己抠糖吃。 “我不困。” 阮淮水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停留的时间长得楚湘快把手机交过去了,最后又移开。对方不像是欲言又止的人,那段时间说出来的话像仙人掌上的刺,扎得所有人都鲜血淋漓。 即使那样,阮淮水也没沉默。 那么现在让她沉默的是什么问题呢? 楚湘觉得自己好像面对着一个魔盒,里面有且只有恶意,她已经没有拆开它的勇气了。所以她忽视了这点异样,从善如流地说下去:“好久没有回新宿舍了,想回去体验大房间。” “还是和我住一起。” 阮淮水的话情绪平淡,听不出喜欢或是厌恶,看一眼镜头又看楚湘的脸:“我最喜欢月亮了。” “嗯?”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呢?楚湘最快想起的是名字也有“月”的某个爱豆,兜兜转转才想起组合名是月亮。 “我的人生,走到这里,忽然就觉得很迷茫……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我不清楚能不能得到她,我不知道我的付出是不是合理的。” “我已经把我能给出去的,都给出去了。” 楚湘下意识把阮淮水的困扰代入了事业,她思索着如何劝解对方——就像她过去劝解自己那样:“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比过去好了。” “在半年之前,我也没有想过我们还能上这种综艺,还能拍大制作的mv……虽然现在在圈里还不算什么,但比起过去的我们已经有了进步了。如果现在就放弃的话,太可惜了,说不定我们能去到更高的地方呢?” 那我能摘到月亮吗? 阮淮水瞥一眼楚湘,知道对方和她的想法南辕北辙,最后还是任由对方握住自己的手:“再坚持一下吧。” “那就一起加油吧。” 坚持……如果说我追逐努力的事情是追求你,你还能这样为我加油吗? 阮淮水忍着冷笑的冲动,把外套的拉链拉上,好在目的地到了,她不需要再灌一耳朵的鸡汤。她们一起下车,比起过去的拼盘休息室,现在总算是一个组合的休息室了。 其他人还没到,楚湘挨着阮淮水坐下,抬着脸让化妆师动手,门忽然被推开了,她正刷着眼影睁不开眼睛,只听见工作人员战战兢兢:“虞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 对方看见里面有人,脚步也顿了一下,又退出去:“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第45章 像没好好纠正发音,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带一点黏糊的甜糯,很南方人的口音,等楚湘睁眼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工作人员交头接耳,化妆师也小声和她八卦:“刚才那个是虞月夜,人气和脾气成正比,如果起矛盾了记得让着她,她粉丝战斗力也很强。” “看起来不像啊。” 连走错了都交待一声的爱豆,声音听起来也很软糯,楚湘本能地觉得对方应该是好相处的女生。 还没多说几句,剩下的队友也进来了,靳甜走过来发现她旁边没了位置,又挨着齐嘉灵坐下了,一边化妆一边和楚湘聊天:“最近有个牌子赞助了我们几套运动服,全放在宿舍里,你回去挑一下吧。” “你帮我选吧,我都可以的。” 把话出口的时候感觉旁边的人扫了她一眼,目光如有实质戳中她,楚湘慢一拍地回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靳甜的室友了,旁边还坐着要营业的前任。她很快接上一句:“挑个差不多的,或者,你喜欢什么颜色呢?” 作为示好,也是营业的一部分,楚湘伸手碰了碰阮淮水的手,她根本不能低头去看,属于乱摸一气,然后才伸过去就被阮淮水抓住了手。 “我就蓝色的吧。“ 楚湘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有什么关键信息被她遗忘了,恰好也到了上台的时间,她们排着队穿过长长的后台通道上前。 经纪人在旁边看着,像看自己孩子上高考考场一样热泪盈眶——在营业之前没有想过这是可以获得的一切,鲜花和掌声终于到来了。 楚湘穿着和阮淮水同系列的裙子,只不过她穿的是白色而阮淮水穿着黑色,象征着一个在阳光下而另一个藏匿在黑暗里。 紧张地深呼吸时,楚湘能感觉到身后的人贴得更近,她几乎感受到了阮淮水的心跳。 是练习过的舞蹈,但却是少有的舞台,踩上去的时候觉得灵魂都变得轻盈起来,人是会贪心的——走上这样的舞台,不会想把它让给别人。 谁不享受被镁光灯追逐的感觉呢? 如果代价是要一直和阮淮水营业下去的话…… 楚湘少有地为难自己,但她还没能把问题的答案思索出来就已经面临上场,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动作也如她所想没有出错。 按照编排,楚湘和阮淮水一个一个地解决掉对手,最后面对面地落座,再转头看镜头。 跳了四分钟,体力再好她也微微地气喘着,转头看镜头时感觉到头顶的灯光一闪,楚湘没作他想。 但起身时,忽然感觉头上传来什么崩断的声音,来不及反应,阮淮水就抓住了她的手臂,她被对方带着向前跑了几步。 镜头还在拍,但楚湘忽然有了在全世界面前落荒而逃的刺激感——下一秒,成排的灯轰然倒塌在她身侧,众人的惊呼和四溅的玻璃碎片让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楚湘的后背已经生出一层薄汗,她下意识抓紧阮淮水的手臂,而她也惊觉对方把她挡在了玻璃碎片之后——人之常情,队友情……是什么好像都不重要了。 “你没事吧?” 队友提前下场,她们在场上最后ending,没想到头顶的灯会突然落下来,也幸好有桌子做缓冲,碎片大多是往另一面射的。 “我没事。” 阮淮水把楚湘的手握得很紧,瞥一眼凌乱现场,虽然是录播但此时已经没有拍摄下个舞台的能力了,她们只能回休息室录制采访。 亲密地并排坐着,被问和对方相关的问题都是营业的一部分,惊魂未定的楚湘也顾不上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认真地回答着采访的问题。 “听说拍摄的mv其实还有后半段是吗?那为什么没有放出来呢?” “其实后面拍摄的是我和阮淮水自相残杀的部分,经纪人觉得太残忍就改掉了,觉得还是给大家一个完美的结局比较好。” 楚湘和阮淮水确实还拍摄了后半段不那么美好的部分,争执间她被对方失手推下楼梯,而她也早在对方的杯子里准备了毒药。 像过去倒下的某个人。 因为她有精神洁癖,痛恨和其他女人眉来眼去不忠贞的阮淮水,而对方也清楚她的眼里容不下沙粒。 再美再好的玻璃容器拿来盛放感情,有一道裂痕,就会让所有感情都流走。 但楚同样也痛恨爱着这样一个人的自己,所以她也没有想过要苟活。 得知完整结局的楚湘倒是沉默了一会,她觉得自己甚至不如这个角色有勇气,能够轻易地处理好爱和恨,而她只能和阮淮水继续纠缠着以古怪的前任身份营业。 “不过角色是怎么分配的呢?每个人自由地挑选剧本还是由工作人员安排?被选做凶手的感觉怎么样?” “成为共犯的感觉很好。” 楚湘坐在椅子上,把背挺得很直,她能感觉到阮淮水在打量她——但其中意味是什么,她现在不想知道。结束采访上车的时候还有摄像机,她们“合理”地坐到了同一排,但却默契地沉默着。 她当然有很多话想问,譬如说为什么拉我,是下意识吗?你没有受伤吧?没必要挡在我面前,我才是长者,应该我站在前面。 但她们什么也没说。在离开时外面挤满了当红女团的粉丝,他们挥着手举着灯牌使劲往里面探头,但目光在落到她们身上时冷却起来,少部分的人群躁动起来呼喊着她们的名字,而大多数的人无动于衷——或许说本来就没想过和moon的成员见面。 很微妙的感觉。像一条小鱼千辛万苦冲出溪流奔向江河,忽然发现外面还有广阔的天地,它也只是一条普通的鱼,距离梦想的海洋还有很长一段路。楚湘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无力——顶点并不是好攀登的,她们能靠着营业往上爬,获取更多的曝光,但是绝对不可能一步登天。 回到宿舍的时候夜深了,楚湘后背的汗浸湿了衣服,她想到落下来的灯排就觉得后怕,差一点她的人生就要断送,毁容已经是很轻松的一个选项,但她的未来就此灭灯。哪怕去韩国整容,观众又能等多久呢?整容带来的后遗症又有哪些呢? 她不至于为了梦想负隅顽抗到这一步。 “谢谢你。”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楚湘终于鼓起勇气对阮淮水说了这一句话,也许该坦诚的不止是感谢,但她只能把自己剥析到这个程度。她不知道自己的脸庞被浴室的水汽蒸得通红,眼睛水润着,这样的场景比起感谢更像是在告白。 “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阮淮水忽然起身,几步就把她堵住,手里还拎着换下来的衣服的楚湘和阮淮水对视着,对方像在压抑着什么,像爆发前的火山,一切都蠢蠢欲动着。 或许是脑子进水,楚湘很自然地把这一刻代入了百合恋爱番,她想象着对方会和她告白,又或者是隐忍地说出她们父辈之间的爱恨情仇,她们不得不分开的理由——事实上,也没有一定要在一起的理由。 但生活才是一切戏剧的来源,甚至更酣畅淋漓的狗血。 阮淮水抓住了楚湘的手臂,能闻到的沐浴露的香气是她喜欢的甜香,柔软的骨肉几乎在她手心里融化,像做了重大决定那样,她低头朝对方送上自己的嘴唇。 第43章 楚湘愣了一下,但本能让她躲避,对方的吻落空,堪堪擦过她脸颊,像一片羽毛温柔地擦了过去。 她没想到,阮淮水会这么直白且大胆,她刻意忽略的破绽被对方直接撕破,甚至不是她可以理智婉拒的表白,而是一个直接的吻。让她连圆场的能力都无法应用,名为尴尬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开,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不需要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阮淮水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小丑,花费再多力气都像是在做无用功,文学作品里花费大篇幅描绘的破镜重圆好像是假象,她好努力也求不得楚湘回头。月亮不会为谁落下来,她只能望着水面上的倒影空坐一夜。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怎么就无力挽回了呢?这个问题从分手以来就一直困扰着她,而到这一刻她也不知道答案,她想象中的破镜不能重圆,玻璃碎片每个角都可以把她划得鲜血淋漓。 她们又僵持了一会,依然是以靠得很近的姿势,楚湘像被阮淮水面对面抱在怀里,她依然偏着脸看阳台,想自己之前买回来的多肉植物现在怎么样,谁记得给它浇水。而阮淮水别说再来一次,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觉得自己十足可悲,像被月亮短暂照耀过,然后就认定了这一轮月亮就是自己的太阳,花费所有力气在后面追,而现在一锤定音的结局是月亮不属于她。 无论是谁的归属,好像都不会是她了。 阮淮水忽然有了泪意,她松开楚湘的手,觉得自己十足可笑,主心骨像被抽走那样快要摔倒在地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楚湘什么表情,世界好像在她眼前蒙上了纱,一切都模糊扭曲起来了。 第46章 “你冷静一下,今晚我先去和靳甜睡。” 阮淮水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楚湘原本觉得自己是从猫咪手里落荒而逃的猎物,关门时回头看一眼对方的背影,黯然得仿佛自己才是侩子手。 我做错了吗? 楚湘耳边响起的不再是阮淮水妈妈说的那些话,而是更早,更早之前,她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见证的,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她的父母是相爱的,相爱过的形容可能更贴切。在她只有四五岁被牵着去公园散步时,爸爸会抱着她举过头顶让她悄悄折一枝紫色的花。 “妈妈喜欢这种花。” 那天的阳光好温暖,照得她的脸也发烫了,后来就没有这么惬意的午后。她握着那一束花回家,看着爸爸把它放进盛着清水的瓶子里,阳光好像也照进了家。 她坐在餐桌上吃爸爸削的苹果,看果皮在大人的手里一圈一圈地落下来却不断,觉得像魔法一样奇妙,咯咯地笑着等待着。这时候门被推开了,妈妈的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声音很平静,但像兜头泼了一身冷水,她沉默起来。 “楚嵩山,你进的货卖完了吗?还堆在杂物间里,坐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消费者和订单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楚湘还不足以听懂那些词,她只是被紧张的气氛吓到,望着花瓶里纤细的枝条和淡紫色的柔软花瓣,假装自己听不见。 两个人的争执愈演愈烈,在淡紫色小花枯萎之前,它就被盛怒的楚嵩山打落了,玻璃花瓶碎了一地,飞溅的碎片和流水没有让争执的两个人冷静下来。楚湘被他们吵醒,扒着门看落在地上的花,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想问爸爸,你不是说妈妈喜欢紫色的花吗?为什么自己亲手把它打落了? 但她没能出声,也在恐惧焦躁和不安里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的感情是很容易改变的,所以不要轻易地去摘一朵花。再后来,她坐在产房门口,坐在大人中间,护士抱着婴儿出来时一下子被围住,听见“妹妹”两个字就知道事情要变糟了。 奶奶想要男孩子传宗接代,对着她耳提面命要对着妈妈肚子里的小生命叫“弟弟”,也望着她叹气说乖巧安分的好孩子,只是性别错了。楚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变成了一个错误,站在人群里费力地往上看时,第一眼瞥见的是爷爷奶奶铁青的脸色。她忽然明白,妹妹和她一样也变成错误了。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错呢? 楚湘难得的一点反骨也没有派上用场,与异性恋背道而驰是一种执拗也是天性。但那时家里陷入争吵,烟和酒发酵出一个噩梦。妈妈出月子之后就和楚嵩山去了一趟民政局,然后就离开了家,丢下两个孩子扬长而去了。 说不上恨,连厌恶也没有,楚湘对妈妈二字淡薄得仿佛是某个书里的抽象概念,对襁褓里的楚潇生出了非我不可的使命感,这一点责任感算最后一根牵绊着她的绳子。在楚嵩山酒后闯红灯出车祸去世之后,楚湘的世界里几乎就剩下楚潇一个人,后来阮淮水出现了。 回忆起来,那一段时光美好得很虚假,但确实是她人生里少有的走路轻快的时刻。美好的回忆像盛着雪花的水晶球,偶尔倒过来看雪花飘落就已经足够,雪花是不能捧在手心的,因为它会融化。 这种恐惧让她居安思危,在任何感情里都反复地设想它破灭的样子,想象里对方会甩开她的手,越爱就越恐惧。 “靳甜,我今晚和你睡吧。” 虽然惊讶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而非更亲昵的称呼,靳甜还是欣然接受,她甚至从柜里找出过去的枕头挨着自己的枕头放下,还打算找更厚的被子:“我们晚上会开26度的空调,要换更厚的被子吗?你会不会冷?“ “都好。“ 楚湘发觉对方好像也有变化,不止是在日复一日里被她忽略的往上窜的身高,也还有细心和温柔。她借口口渴拿着杯子去厨房倒水,和偷吃面包干的齐嘉灵意料之外地碰头了。 “你和阮淮水吵架了吗?” 对方总是很敏锐,一眼看穿她薄弱的伪装外壳,看出她和阮淮水的之间的复杂过去,但同时也能够选择不知道的方式,偶尔对她说几句,也是出于队友的互助情。只是不知道阮淮水有没有齐嘉灵这样劝过。 “没事。” 楚湘被大理石的桌面冻了一下。夏日的夜里降温也好快,可能夏天也快过去了,她觉得今晚有点凉,应该在出来之前穿一件外套。 “不会旧情复燃吧?“ 对方像在开玩笑,语气里若隐若现的认真,认真地注视她的眼睛把话说下去:“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继续了,到时候再分手一次我们的团队会变成什么样子?她那个脾气,我怕阮淮水因爱生恨对你大打出手。“ “不会。” 楚湘反应过来自己也不知道在回答哪一个问题,她把玻璃杯放在桌面上,把发着抖的手藏在身后,笑着说下去:“我们不会复合了。” “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女同性恋,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适时地打了个哈欠,假装自己困得厉害:“我先上去睡了。“匆匆把杯里的水喝完,楚湘快步上楼,努力地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和阮淮水相关的事物上移开,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愣,才转头看靳甜,发现年纪小的队友也一直看着她。 “你怎么不睡觉啊?宝宝?“ 营业次数多了,开口就是宝宝,靳甜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好久没一起睡觉了,我睡不着。“ 楚湘失笑:“你呢?快过生日了吧?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这次的预算可以高一点,一万?“ 她仔细思索着对方的喜好,在香水和奢侈品之间反复横跳,却感觉对方忽然朝她的方向挪了一点:“都可以,你送什么都可以。” 这和问吃什么答随便是一个路数。楚湘想说她敷衍,但靳甜忽然又把头转过去了:“我生日的时候,你能到吗?” “应该能回来的。“ 那几天要录制《姐姐恋爱吧》最后一期,楚湘推算着时间应该是能回来的,但变故太多,她不敢做出笃定的承诺,像哄小孩一样把声音放轻:“我会尽量回来的。“ “哦。“ 难得没有得到热烈回答,楚湘以为对方困了,也裹紧被子在空调的冷风里慢慢地睡去,她不知道在她睡熟后,身边的人悄悄翻身。 靳甜睡觉不老实,楚湘是知情的,以前在公司集体宿舍的时候睡二架床下铺都能滚到地上的好动宝宝,所以醒来的时候对方像树袋熊一样缠着她身上的姿势也没能让她生出怀疑,或许说,有更重磅的消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快起来,换衣服去公司准备开会商量公关措施,之前的事情爆出来了。“ 把她叫醒的是闵荞,温和的老好人脸色少有的不好看,语速很快语气很急。被动吵醒的靳甜起初还是迷迷糊糊的,直到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闵荞两个人,她裹着被子和闵荞对视:“发生了什么?“ “爆出了一些视频,是我们出道之前的练习室里偷拍的。“ 不需要再说下去了,靳甜能回想起两个人一个恶言恶语一个被动沉默的样子,她的心跳加速,想象着网络上的轩然大波,在担忧之余,罪恶地生出一点窃喜来。 第44章 赶去公司的一路上,车里都是沉默的,经纪人只发了楼层和会议室号,就言简意赅地结束了对话。 阮淮水靠着另一边的窗,甚至没给她一个眼神,两个人好像穿越回没有营业的时期,依然僵硬尴尬地被强塞在一个空间里,甚至没人好意思开口打破这片沉默。有什么好说的,早该想到这一天,从营业开始就应该有预料,说谎就要做好谎言被揭穿的准备。 楚湘的视线落点在窗外的树木上,城市绿化不错,她忽然想起了大学校园的道路上栽种了满满的绿化芒。不是为了食用出生的果子,最后会悬挂到跌落,腐烂着死去。刚开始是会有青涩的甘香,后来就变成了几乎腐烂的甜,甜到伴随着消亡的气味。 分手之后,阮淮水也常常来学校找她。有一次她就是和阮淮水在那里见面,那是最后一次,大概对方也觉得十足辛苦了,挽留的话已经说得太多了。留不住的人总是留不住的。 她们沿着教学楼一圈一圈地走,道路边就栽种着这种树,那时候也是落了一地的果子,混在风里的果香飘到她们之间,也没让她们轻松起来。 “我就和树一样。” 分别的时候,楚湘想让阮淮水别再纠缠了,说来几句话,对方点了一下头,然后把目光移向了旁边的树,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下去。 “我就像那棵树一样,努力地生长,在果实成熟的时候你路过它会觉得好香。但是果实太多了,你没有吃它的欲望,它们就只能在上面悬挂着,或者落下来迎接腐烂。” “到这时候,你走过,就会皱一下眉头,会觉得它变得讨厌起来了。” 第47章 “是这样吗?” 是因为爱得太满所以被讨厌了吗?阮淮水的解读也是错误的,对方也猜想不到她皱眉是在想如何让阮淮水知难而退,但还是选择沉默。没有讨厌,热烈的爱会让人退缩不解,但不会讨厌。 在会议室里,她们一直默契地沉默着,直到在公司会议室里听着公关团队的分析,经纪人在旁边看着她们叹气,眼圈都红了。 “这个视频是在早上八点爆出来的,那时候大家在起床准备上课和工作,一下子就炒到热一了。” 经纪人打开投屏,是举着手机拍的竖版视频,拍摄者应该是坐在舞蹈室的角落里,她们在前排争执着也没人能想到后面有人在拍。 那还是阮淮水刚进公司的一两年,大家插空站了三四排人,镜头也能远远扫到楚湘和阮淮水,两个人那时还差不多高,但阮淮水抬着下巴咄咄逼人的气势比起现在也不为过。 “凭什么要按你的节奏来训练呢?难道已经内定了名单吗?以后就由你来指导训练吗?” 阮淮水的声音在里面听起来好清晰,那时候还不太哑,激动的时候才尖锐起来。 围着的人都默契地沉默下来给她们留出吵架的空间,大家绷紧了表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打架是有可能被开除的违纪举动,但是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少一个两个分母也能变小机会变大。 楚湘站在她对面,神情淡漠,被阮淮水盯住为难好像不算太恶劣的事情,镜头里的她捋了一把自己被汗浸湿的刘海,看着阮淮水:“老师不在,所以让我带着大家先练,没有要按着我的节奏的意思。” 然后又转头看其他人:“大家可以跟上这个节奏吗?” “还可以。” “没什么问题。” “我一般般吧。” 稀稀落落的回答里少有反对,大家都看着楚湘,屏息凝神等待着她打脸,毕竟大家和阮淮水的关系都不怎么样,空降不是错误,没有实力还嚣张跋扈就会成为靶子。 “你跟不上吗?” 镜头里,楚湘走近了一步,而阮淮水没后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近:“如果你没有跟上,休息的时候或者放学都可以找我加练。” “我不练!” 就这一句,楚湘移开目光,没接话,又重新开始调音乐训练了,而视频也很快被掐断。虽然不是太恶劣的争执也没有动手,但对于之前为粉丝编织出来的美好来说太残酷,视频里的阮淮水形象也不算好。 经纪人向下一滑,评论区的恶评就出现在两人眼前,“太妹”“恶女本色出演”“cpbe”“姐姐独美”“断章取义不可信”为关键词能找出千条评论。 虽然做好心理准备,早在踏入这个行业就幻想过有这一天,但真实面对时还是会觉得恐惧——是的,恐惧。 语言是有力量的。总有人不知分寸地开口,指责回去也会翻白眼说一声“开个玩笑你就上头了吗”,何况是作为工作之一就是被评价的艺人。总有层出不穷的恶评,各个角度抹黑,不分青红皂白的谣传。 更何况,这次是自己亲手送上去的把柄。不然十年之后,阮淮水都还会被扣着太妹帽子,对方不是那样的。 只是偶尔出言不逊而已。楚湘这样想着,旁边的公关团队里戴着眼镜的女孩已经发问了:“现在两位艺人的想法是什么?可以直接澄清说是过去刚进公司的时候在训练上有冲突。” “就这样吧。” 一直垂着眼睛的阮淮水忽然抬眼,楚湘侧脸看对方的眼睛觉得像蝴蝶扇动翅膀,而阮淮水没有看她:“就这样澄清吧。” “那后续的方向呢?需要公开发话表明两个人关系很好,恋综也还有最后一期……如果就这样澄清的话,不会让粉丝满意的。” “反正我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阮淮水忽然站起来,从楚湘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抿着唇,隐忍着某种情绪,隔了几秒又说:“营业也没什么必要,最后一期也可以不上了。” “要赔违约金的!” 经纪人先她们一步跳起来,但阮淮水已经把手插在口袋里走了出去,只给众人留下背影。这种不合作的态度也让会议室里陷入短暂沉默。 楚湘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头脑发热,忽然就追了出去,跑下楼梯的时候不住地祈祷阮淮水别走太远。 幸好,她在一楼的售卖机旁边看见了眼熟的人。 “阮淮水。” 对方手里拿着一罐冰凉的可乐,看她的眼神也没比可乐的温度高多少,对视一眼就移开视线:“她们让你来劝我?” “不是,我想来找你。” 跑得急,刘海翘起来一缕随着风飘,阮淮水看着有点想笑,说出来的话依然不悦耳:“没必要……我觉得到这里就好了,营业到这个程度就好了。你也没什么损失,可以直接提纯cp粉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楚湘难得地打断对方的话:“如果我们不好好澄清,就官方出通稿的话,粉丝不会相信的。” “不相信什么?我就是那么恶劣的人。” 阮淮水回想自己幼稚到令人发笑胡搅蛮缠的那些时刻,也明白为什么楚湘要时刻和她保持距离,后悔的情绪像针一样刺着心脏,尖锐的疼痛。 人可以犯错,但不一定能被原谅。失去的也不再来,就是明白得太晚了一些。 “不是,你不是这样的人。” 楚湘抓住对方的手,企图把自己心里的情绪也传递过去,对方的指尖才碰过饮料,握住的时候冻得她心跳加速。 不止她的心跳加速。 阮淮水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爆炸了,她已经决定放手,决定不再纠缠,决定放手。别说营业,她恨不得立刻退圈,从此假装没有碰过面。 但是为什么在这时候,楚湘和她说,她不是这样的人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她动摇呢? 是想挽留一个想要走的人吗? 阮淮水想说什么来表达自己坚贞不屈的立场,可是楚湘一开口,她的骨头都好像泡进醋里,慢慢就变软了。她只能咬住牙,忍了又忍,刁钻地说一些尖酸的话:“你舍不得现在的人气吗?粉丝被虐之后会更死忠,你可能还能收获路人缘……” 难不成,是舍不得我吗? “你不是这样的人。” 楚湘握住她的手,还没松开,阮淮水觉得眼眶发酸,她只能让自己扭头不看楚湘,憋半天心里抗争最后还是妥协了,或许她本就想要妥协:“算了。” 算了,看来真的要喜欢你一辈子了。 两个人重新上楼,楚湘松开她的手,一前一后地走上楼,但阮淮水难得地安定下来,像吃了定心丸。 楚湘对她说,她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阮淮水恨不得捂着脸笑出声来,也想酣畅淋漓地大哭一场。她好像看见黎明曙光,看见阳光从云层穿出来,落在她身上。 人怎么能抓住风? 总有一天。 回到休息室再聊,两个人的态度比刚才好出不少,经纪人暗自点头,私以为卖姬对改善队内关系有很好的效果。 最后由组合官方号发出澄清声明,队员跟着转发,底下依然有许多不同的声音,大家对她们的感情依然保存怀疑。 但是,阮淮水不怀疑了。 人心软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第45章 官博的声明发出之后,摇摇欲坠的粉群才有大半被安抚下来,尤其是阮淮水的粉丝。毕竟视频里截取的片段确实对她不利,在营业之后来的粉丝也动摇起来了。 现在官方发声,原本还担忧着的粉丝松一口气——起码没一口承认下来,让粉丝还能有幻想的空间,部分cp粉甚至去楚湘微博底下悄悄评论。 【在吗在吗,出来说点啥啊】 原本以为会被唯粉狠狠赶走,过去才发现底下聚集了大半心碎又无奈的cp粉,一边哀嚎一边流泪。 【我八百年没吃过美帝cp了……好不容易搞到一对,还没到谁是真姬的环节,你们怎么就塌方了啊……】 【楼上言过其实了!我们这里还没塌方,多久之前的视频……再说了,如果从头开始就甜甜蜜蜜的也不对劲啊,我们rps就要这样爱恨分明!】 【支持,被驯服的狗才是好狗!】 【我说,其实貌合神离也是一种嗑法,谁懂?懂的赞我,be最有味道】 心碎cp粉还在评论区里团建起来了,聊了一会,走向甚至超出了公关的预测,一波人认为“对手变情人好嗑”,另一波认为“就要卖姬!不管你们爱不爱,卖姬给我看”。 两边轰轰烈烈地友好讨论了一会,最后的结果是两边的太太在疯狂产粮,用饭(同人产出)打架,张嘴就吃的cp粉或成最大赢家。 美美吃饱之后刷新了一会,粉丝发现楚湘发了一条新微博。 是一分钟的视频。 第48章 点进去是举着手机的楚湘,她坐在宿舍的沙发上,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大家好,我是moon的楚湘……” 话音未落,旁边有人揽住她的肩膀,打断她的话:“我是阮淮水。” “你严肃一点。” 阮淮水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她穿了短袖黑色吊带搭牛仔裤,露出来的一截腰上挂着链条,笑意浓得好像没有被网上的评论影响。 “别那么紧张……” 阮淮水的手还挂在楚湘的肩上,但后者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语气也轻松起来:“之前网上流传的视频是真实发生的,我们过去确实有过矛盾。” “不全是大家看到的游乐场那样,我们之间也有过观念的分歧,有过很长的一段冷淡期……” “那现在呢?” 楚湘清楚对方想要自己说什么,忍着笑意说下去,觉得阮淮水现在属实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现在比之前好,感觉重新成为朋友了。” “好朋友。” 楚湘听见身边的人开口,她盯着镜头而身边的人在看她,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而粉丝像先是被锤子暴击,而后掉到了枣堆里,甜得找不着北了。 晕乎得上头的粉丝稍慢一步,评论前排就被其他粉丝占满了,大家欢快地下面留下足迹,被这种名为澄清实则秀恩爱的视频哄得晕头转向。 【这个视频我已经下载了!呜呜!以后有谁说我嗑假cp我就放这个视频给她看!谁能忍住不嗑!路过的蚂蚁也要来一口的程度!】 【我懂,已经是热恋期了……到底谁说我们水落石楚没爱过,今天就告诉大家我们是真姬!】 【城里人管这种叫好朋友,懂得都懂,粉丝也懂。】 在这种欢快的气氛里录制了最后一期《姐姐恋爱吧》,粉丝都搬好小板凳在电视剧面前等待着她们出场。 最后一期是告别仪式,她们收拾好行李,分头准备好礼物后一起去海底餐厅里吃完最后的烛光晚餐就分别,但在晚餐开始前要给对方念自己写的信。 楚湘没想好要准备什么礼物,最后在专柜挑了一瓶香水,快得让节目组担心拍摄结束,但她也在休息室里写了很长的一封信。 写到太阳落山,她才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到了海底餐厅,一路向下,四周的墙壁是玻璃材质,可以看见鱼群惬意游过,还有工作人员扮演的人鱼在游动。 灯光昏暗,楚湘坐在了阮淮水的对面,这次是两人一桌,即使旁边架着摄像机也不妨碍她的耳朵发热。 这次没有别人在中间把她们隔开了。 在拍摄了澄清视频之后,阮淮水好像就不再委婉,频繁地向她打出直球,多得让她难以忽视。 过去不是没有过,只是她的立场不像现在这样摇摆不定,偶尔上头的时候想——“就算真的和阮淮水在一起又怎么样呢?我的人生不是属于我的吗?为什么不能由我做决定呢?为什么不能按照我的心意发展呢?” 但是冷静下来就会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在社会上做异类要面临的压力太大,她不希望把对方拉进这个网里,像看见那枝紫色的花。 即使那么喜欢,折下来也不一定有意义,只是把它囚禁在瓶里,让它面临争吵离心分裂,最后枯萎。 所以,楚湘为什么要和阮淮水在一起呢?人只是对自己得不到和已失去的东西念念不忘,并不是太爱。可能得到之后,就会觉得不过尔尔。 天上的月亮最美,其次是水中倒影,如果月亮落下来,那就只是一块冰冷的坑坑洼洼的平凡石头。 “念信吗?要不我先?” 阮淮水难得想要主动,也许说她在这段关系里一直是更主动的,楚湘看着对方的眼睛,总觉得蓝盈盈的光也落进去了。 旁边在游动着吸引顾客的人鱼都比不上阮淮水的这双眼睛吸引人。 “楚湘,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我一直不想这样叫你,连名带姓显得很生疏,在和你闹变扭的时候我就一遍又一遍地叫你的名字,但你好像从来发现不了。 “我们也经历了几年,算是我人生最好的几年。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喜欢,说过很多爱,说过很多永远,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其实人是会改变的,但是我不会变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只有我可以。 对方呼之欲出,快说出来的爱几乎要压在楚湘肩头,她维持着表情管理,接话:“那现在到我念了。 “淮水,我可能是第一次这样叫你,我觉得你真的长大了,你拥有很多鲜花和掌声,变成了更好的人。 “但是一回头,看见你在我身边的样子,偶尔觉得你好像还是矮我一头的小朋友。好像有很多变化,又好像没有变化。 “我希望你往未来走,去迎接更好的人生。 楚湘念到这里,想起来自己落笔时的心情是希望对方爱上别人,她能问心无愧地为对方应援,现在当着阮淮水念出来,她想起《倚天屠龙记》里周芷若对着张无忌的那一句。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阮淮水也察觉到她的意思,垂下眼睛不看她,而楚湘的心一紧,她开口找补:“我也希望,我们的友谊能维持到……最后一刻。” 最后一刻,听起来好像没有永远那样浪漫,但对于楚湘来说已经是最大让步,“友谊”摇摇欲坠,成为最后一块挽尊的布。 “好啊。” 她担忧着阮淮水会不会难过而不是发难,工作人员让她们交换礼物,她推过去一个香水,对方也递过来一个小盒子。 楚湘没观察对方拆开包装的神情,小心翼翼打开,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形状歪歪扭扭的陶瓷杯,边上描着色彩,蓝色是大片天空,还有漂浮着的一个一个黄色月亮,很抽象的风格。 很有趣的作品。 她的指腹摸上最大的月亮,忽然有了错觉——不会是阮淮水亲自做的吧?即使遍地都是精品店,这个杯子可能也只是货架上面标新立异的产品…… “是我做的。” “那为什么画这么多月亮?” 阮淮水只摆弄了一下香水就放下了,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楚湘,看见她的笑意才觉得一切值得,下意识地就回答了:“你不是喜欢月亮吗?” 她们过去手牵手在大街上约会逛累了,或者在练习室练到深夜,就会一起在窗边看有圆有缺的月亮。 楚湘或许是全神贯注在看月亮。她不一样,她在想她的月亮,要怎样能长久地拥入怀。 “谢谢了。” 楚湘的心跳得更快,她把杯子收起来,假装没有动容,没有读懂更深层次的含义。东亚人含蓄,有人说一句“今晚月色很美”来表达爱意,阮淮水给她画好多月亮。 等到上车,她们被载着回集体宿舍,还是双人间,但楚湘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阵哀愁。 好像某段旅程在这里画上句号,她和阮淮水之后还剩什么呢?还能继续营业吗?她的心说没有动摇是假的,说想破镜重圆也是假的。 阮淮水在路上睡得很沉,在楚湘忽视的时候喝了半杯红酒。到下车时楚湘才拍着对方的脸把她叫醒,两个人并肩走进房间,洗漱过后楚湘睡在了自己床上。 她合着眼睛,听见响动,阮淮水洗完澡出来吹头发的声音,拖鞋走近的声音,阮淮水在她床边坐下来。 她等待着醉鬼说话,等了几分钟想睁开眼睛,忽然有手掌落在她眼睛上,令人心安的黑暗落下来。 “我喝醉了。” 这一次,楚湘没躲开这个吻。 第46章 本来以为交集到这里就结束,至少营业在这里要告一段落,但楚湘和阮淮水收到了《得意忘形》的试镜邀请,再一看编剧名字还是袁溪行。 是见过的人。楚湘的记忆力不算差,回忆起对方拿出自制小卡的时候雪白纤长的手,可能那样一双手在键盘上飞舞才能写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但对方的剧本不寻常,上一部就是碍于身份难成眷属的帝女将军,而得意忘形四字,一眼就能窥到其中意味,她打开手机里几乎要落灰的app,一口气充了五百块进去,豪气地全文订阅了忘路之远近的《得意忘形》。 也许写篇《桃花源记》也可以。 袁溪行,忘路之远近,是很有诗意的名字。 开篇描绘出来的也是颁奖晚宴,性情淡泊的小演员没有背景,与奖杯失之交臂,在停车场也被胜利者咄咄逼人地骑脸输出。她神色依然冷淡,没察觉到角落里有人把全程都听了进去,在转弯处被人叫住:“你想要后台吗?” “那个奖,我也可以给你。” 她不为名利钱财所动,在意的是对方的真心。起初她是高悬在天上的皎洁白月光,落地之后就只是陨石,再爱也有争吵离心。对方是当红爱豆,不管不顾公开的后果是事业一落千丈,她也不得不面对舆论发声。但是爱消耗得太快了,不合适的两个人势必要有人低头,要磨掉棱角来匹配。 第49章 爱豆觉得太慢了,她的爱炙热像燃烧着的火球,但熄得也很快,很快就变成一滩灰。也可能是短暂地厌倦了,游离了一下,而演员捕捉到了那种游离。她们开始争吵,影响到了生活和工作,最后还是演员主动提出了分手。 她也觉得疲惫了,好像一粒粘腻的米粒落在地板上,黏着人不让走的举动太可笑和幼稚,最后也只会让人觉得恶心。但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得不到和已失去好像是至宝,她好像从米粒一跃而起重新变成白玫瑰,但不会再回头了。 楚湘觉得这是十足残忍的故事,一个人追逐落不下来的月亮,得到之后又随手放置,过去再爱也不算数,得意忘形好像是人生必经之路,而爱意消失在生活琐碎里好像也是必然的事。 合上剧本不免叹气,她下楼去看队友,屋子里只有她和阮淮水,对方坐在沙发上,剧本卷成一本有阅读过的痕迹。 对视一眼,阮淮水先移开目光,楚湘没自然地把那个吻遗忘,一时间犹豫地在原地顿住:“你看完剧本了吗?我感觉人设很适合你。” 对方的人设是意气风发,众星捧月的流量爱豆,被泡在蜜罐里没有尝过现实苦楚的人,和她的角色是几乎镜子一样的反面。 阮淮水的角色很贴脸,无论是粉丝还是公司的策划,都在有意地勾勒出相关的形象——除去太被爱这一点不符合,其他都很相像。 恋爱时,对方也很少提及家庭,好像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谈的全是两个人的未来。 “还好。” 阮淮水咬紧牙关,注视着面前的茶几,她读故事的时候更在意的是恋爱线,对于爱豆演员之间慢慢消磨掉的感情无能为力,心底反复翻涌着她过去的问题,直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为什么和我分手呢?是哪一点让你不满意? 问题几乎已经变成她的心魔,反反复复地折磨她,就算复合也一定要问出答案,要把不能做的事打印出来贴在床头每天起床看一眼。 “那就好。” 楚湘的回答显得更敷衍,阮淮水有了脾气,拎着剧本上楼,把客厅留给她一个人,合上房门之前又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 可能谁回来了吧。 阮淮水皱眉期待不是靳甜,但对方的笑声好欢快,一下子把她心里的气球扎破。从生气到沉默,只需要一声笑。 她不敢听楚湘的反应,把房门重重合上了。 * “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靳甜是很会邀宠的小孩,是过年会正在门口对路过的人问好的礼貌小孩,却渐渐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她过去不问楚湘,她笃定对方一定记得,在临近零点的时候不睡觉跑到对方身边去,而楚湘也会在时针归零的时候对她说出一句——“生日快乐”。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这种自信了呢? 是阮淮水和楚湘开始营业的时候,还是阮淮水告诉她楚湘更喜欢阮淮水的时候? 她能察觉到楚湘和阮淮水之间日渐古怪的氛围,但是有时候又是亲昵的,排外的。她好像突然就被排除在外了。 齐嘉灵也对她的占有欲有所察觉,若有似无地提过几句,靳甜全当耳边风听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但什么都好像没意义。 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在楚湘心里是第一位,超出楚潇的第一位,什么感情,她没有问过自己。再去审视也好像太晚了,她慢一拍地发现论坛里“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同性恋”的问题,如果主角换成楚湘,她的回答是可以。 所以都可以。 但是要怎么表达呢?怎么应对表达失败之后的尴尬和变扭?楚湘一定会因此疏远她的…… 太多的情绪像打翻的调味料,靳甜心里又苦又酸涩,她在沙发边上坐下:“我生日你会过来吗?能过来吗?” 她开始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话,这和她过去不同,这样鲜明的转变原本是应该被发现的,但楚湘没发现。 被压抑着的情感像潮水一样在她心里澎湃,靳甜觉得生日好像是很好的时机,在那时候提出任何过分的愿望应该都不好拒绝的。起码,楚湘会更心软一些的。那时候告白的话,应该不会被讨厌。 “会。” “你知道是哪个生日吧?” 中国人的生日分阴历阳历,一个是年年如此的同一天,一个是会跟随时间改变的日子。靳甜家里过的是后一种,每年要翻着日历找的生日,但在偶像人生里前者才方便省事。 粉丝也记的是前者。 但靳甜一直要求楚湘给自己过不同的生日,因为这样更复杂,不是记住一串数字就能解决的事情……她觉得对方付出的心力越多,就是爱意越浓厚。 “我当然知道。” 楚湘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靳甜心念一动,凑过去让对方看自己戴的耳钉:“这个新买的,漂亮吗?” 黑色的耳钉,扭曲的形状像蛇蜿蜒着栖息在靳甜的耳朵上。楚湘忽然觉得这是阮淮水喜欢的风格,她只以为这是年轻人喜欢的风格。 “我一定会去的。” 坐了一会忽然想起来手机还在楼上,楚湘迈步往楼上走,准备推开房门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阮淮水在打电话,她的情绪很激动,楚湘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几年前,看见过去的阮淮水。 “你在和我说什么?对啊,你女儿就是死不要脸的同性恋!你不就是想听这句话吗?我就是搁马路上被车碾死也不可能和男人结婚!这样你满意吗?” 比想象中更难听的话,楚湘想到阮妈妈站在她面前言辞恳切的样子,在餐厅里搅拌着饮料勺子敲到杯壁的清脆声音。 阮妈妈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阮若南去相亲关我什么事?你掌控她的人生也想掌控我吗?你想要的不是小孩,是牵线木偶!” 字字诛心。 连楚湘都皱眉想要退后一步,半掩的房门没能掩盖住她的举动,背对着她的阮淮水忽然转头。 楚湘下意识往门后缩,没被对方发现,阮淮水握着手机耳朵擦过扩音键,她听见凄楚无奈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句叹息到末尾却歇斯底里起来。 “阮淮水!你要我死了才满意吗?你要是跟那个楚湘在一起当同性恋,我就去死!” 这话在末尾忽然就尖锐起来,楚湘觉得好像听见小刀在玻璃面上划,她的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一刻变成游魂,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一下子被她按了回去,脚步虚浮,像逃跑一样下了楼梯。她害怕这种对峙,也不愿意亲情和爱情被放上天平,轻的那一端就要被放弃。 楚湘不是害怕被放弃,而是害怕做选择,害怕感情不纯粹,害怕像山一样的压力。她跑得很快,风几乎把她的脸擦红,下去的时候靳甜还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 恰好是靳甜参与录制的一期。 对方挽着她的手,把脑袋枕到她肩膀上,再亲昵地说什么都模糊了,楚湘的心里压上了一块铅石——“你要是跟那个叫楚湘的在一起当同性恋,我就去死”。 沉甸甸的。 她的心脏几乎跳不动了,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分不清自己在为什么紧张。她怎么可能让对方处在这种境地,那个吻的份量在这里可以忽略不计。她不希望阮淮水陷在泥沼里面,不希望阮淮水做选择。 不希望阮淮水选择她。 所以楚湘第二次说出了这句话:“靳甜,今晚我和你睡吧。” 第47章 这情况只可能坏,可能更坏,大概不会有好转的机会了。 楚湘这样想着,最后睡了过去,她没注意到和她半米之内的靳甜的不匀的呼吸,也可能是因为现在慌乱的情况里,她没有多余的注意力能分给别人。 在接下来的一星期里,她刻意地和阮淮水保持着距离,她的耳边总萦绕着那一句“那我就去死”,也不敢好奇阮淮水的回答。 熬过几天,去试镜现场那天是阴天,天空积压着大片的乌云,翻滚着的郁色像要诞生一些咆哮的雷鸣。楚湘又联想起了那个夜晚,她在门缝里听到的那些内容,她只能靠反复默背台词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不需要。】 【我不想说。】 【我不在乎。】 魏清弦是很倔强的人,她总是在说拒绝的话,总是用冷淡的表情来掩饰内心,总是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不算是外冷内热的,剥掉外面的冰皮内里也是冰冻的核,一切都冻得让人没有触碰的欲望。 楚湘觉得这个角色和自己很相似,在家庭背景里,魏清弦也是被动地变成沉默寡言的人,一个人之所以表达是为了被倾听,没有听众的表达毫无意义。在没有人能旁听的时候,魏清弦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了,没有太多的感情表达,也不会去接纳别人的感情。 进入等候区的时候,楚湘又见到了熟人,上一次和她争抢同一个角色的人现在又和她抢夺下一块蛋糕,她本来并不意外的,但这一次,周提子的旁边坐着谢葡葡。 第50章 直女卖姬本来就是众人心照不宣但又不能摊开在明面上的举动,何况谢葡葡还想两手都抓,一边和男友地下恋情,一边和队友卖姬寻找天梯往上爬。她自恋情被曝光后脱了大批粉丝,人气也急转直下,现在想抓着这种机会重新往上爬不是没有可能——但楚湘没有想过周提子还能忍耐。 楚湘又想起周提子那一滴眼泪,究竟真心假意也无从探究了,周围还有几个空位,她想坐下来的时候对方叫了她的名字:“楚湘,过来坐啊。” “我好歹也是前辈,你不会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谢葡葡还在笑。阮淮水忽然走到楚湘身前,先她一步落座把她们隔开,然后开口:“前辈和男朋友分手了吗?不会现在还维持着地下恋情吧?” 声音不大但足够房间里的人听清楚了,每个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空气里面弥漫着想要八卦的因子。 这问题不算太辛辣,但足够一针见血杀人诛心,起码对谢周两人如此。她们陷入同一片沉默,最后是周提子先开口解围:“准备试镜吧。” 难道周提子不想知道答案吗?沉默在这一刻变得苍白无力,沉默也是另一种答案。 楚湘看周提子,恰好和对方对上视线,她忽然觉得有点悲哀。那种悲哀是看见蚊虫盲目地撞到灯泡玻璃上自取灭亡的心情。 她又有什么资格替别人觉得悲哀呢?楚湘想低头读剧本,垂在旁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晃了晃:“你不会找男朋友吧?“ “不会。“ 这次的问话很轻,大概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楚湘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阮淮水,她看过去的时候阮淮水垂着眼帘,好不可怜的一只小狗。她又想起对方戴着小狗耳朵和她一起拍杂志的样子,想叹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合理。 阮淮水和妈妈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不容许她再增添一点重量,如果复合,不能复合。 “别说这些了,认真看剧本吧。“ 谢葡葡也很快走了进去,待了一阵,隔音很好,所以她们没听见里面传来什么声音,只看见谢葡葡出来时含着泪的眼睛,里面像是有火在烧。周提子也已经试镜完毕了,只是在外面等待着谢葡葡下班,看见这副样子的谢葡葡也没说什么,拉着她上车赶下一趟通告了。 不止是楚湘,还没进去面试的人都被谢葡葡的样子惊住了,连有名气的三线艺人都能被训哭,可想而知面试官有多么严厉和残酷。下一个进去的是楚湘,她起身在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里迈步进去,仿佛不是面试而是上刀山下火海,走到房间里才发现寥寥几人。 这次袁溪行也坐边上的位置,手上戴着一对护腕,边转笔边向她投来目光,依然是冷淡厌世的一张脸。旁边坐的是生熟面孔楚湘也分辨不出,她不是在演艺界摸爬滚打的人,只能先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楚湘。“ “楚湘,好的。“ 坐最中间的女人戴着眼睛,冲她点头的样子让楚湘梦回高中被教导主任抓违纪的时光,对方手里拿着一只按压式的圆珠笔,很清脆地按了一声:“你先演第一幕吧。” 第一幕是魏清弦和江柯在停车场碰面,一方才被竞争对手踩着痛处骂了一通,另一个却是才在台上意气风发领奖,正是落差最明显的时刻,欲扬先抑的开端。 她们之间在感情上的地位不对等,一前一后,太炙热的很快燃烧完,短暂冷却后死灰复燃,但凝固的冰不能再被融化。 “让阮淮水一起进来吧。” 袁溪行忽然说了这话,也没人驳她的面子,工作人员出去喊人,原本设想中和工作人员对戏变成了和前任演绎这个片段。 楚湘深吸了一口气,垂着眼帘看地板让自己代入角色,想象着被人骑脸嘲讽。她比较少有这种经历。 但真正开始的时候比想象中轻松。 “魏清弦,你想要后台吗?” 楚湘朝对方走过去,在拐弯处被叫到名字时才顿了一下,投过去的眼神没有情绪。她没有说话,只以为遇见了某个说胡话的疯子,即使半分钟之前她看见对方站在领奖台上微笑,抬脚准备继续走。 “你不想拿奖吗?” 这一句带着被忽视的怒音,江柯为了保护嗓子是从来不抽烟的,看着不为所动的人甚至上前想拉住她。 “还是你不相信我?” “麻烦让开,我要下班了。” 楚湘转头冲阮淮水笑了一下,这时候她还没有被眼前的人打动,对方对她来说也只是模糊的影子。 她加快脚步走出去,没有粉丝和镜头也不敢松懈,连哈欠也绷住不敢打,困得眼角挂泪。 评委席上的人没说话,爱豆转型并不是简单的事,他们也没对眼前的人抱太大的信心,科班出身都有一团乱麻的,何况是一窍不通的唱跳爱豆。 但楚湘和阮淮水站到一起就变得不一样起来,两个人之间的张力,套着演戏模板也盖不住。 袁溪行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水落石楚会成为大热cp。 “表演一下最后一幕吧。”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公司楼下,魏清弦谈完合同下楼发现江柯,是在对方含恨说“我不会再纠缠你了”的半年之后再见面。 “好久不见啊。” 越坦荡的人,越不在乎。魏清弦在春天里裹着大衣,看对方的眼睛带笑但和过去不同。 楚湘想象着自己和阮淮水久别重逢的样子,强撑着问心无愧的样子。而阮淮水的视线原本在另一端,听见她的声音飞快地移回来,望着她的眼睛,轻咬后槽牙:“嗯,好久不见。” 想只答一个字显得疏冷一些,又怕太生疏了对方会放弃叙旧。 “你的新歌我听了,很好听。” 楚湘依然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唇角上扬——这场恋爱她并不是一无所得,她重拾了自信,也打碎了壳,但就是这样才回不去了。 “嗯。” 阮淮水还盯着她,避开她对视几秒钟再抬眼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连声音都暗哑下来:“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她们陷入了几秒沉默,而信心在这一刻无限膨胀,像是结束又像新话题的开始。楚湘准备转身走,而她身后的人像过去那样想抓住她,依然扑空。 “我最近没有恋爱了。” 楚湘的脚步没顿,也没回头,而阮淮水又低声说出一句,带着哭腔:“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人生最残忍在于时光不可逆,美好的都会逝去,伤疤都会留下印记,犯错不能重来。 破镜难重圆。 “算了。” 楚湘的脚步终于停了,她回头,这次的笑容不复刚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温柔又疏离的样子。 “江柯,算了吧。” 楚湘说完这句话也愣了一下,因为她真的看到了阮淮水的眼泪,落在地板上亮晶晶的几滴,大概真的是入戏。 再鞠躬致谢的时候,由中间的女人宣告结果,她抿唇:“你们在外面等一下吧,等我们把剩下的人看完,旁边有休息室,可以在那里休息。” “好的。” 楚湘跟着阮淮水走出去,在休息室里阮淮水的眼泪也慢慢止住,但轻微的哽咽声像潮水一样把整个空间浸没。 她觉得愧疚又觉得无奈。 而阮淮水的声音像刀一样横在她肩上:“我也没有得意忘形吧??你怎么就舍得和我分手呢?” 几乎是明示了。楚湘低头把两只手翻来覆去地看,她不做美甲,光秃秃的手也没有什么美感。 这一次,魏清弦的台词由阮淮水来说:“算了。” 第48章 最后一期《姐姐恋爱吧》邀请了她们三对组合录制观后感,在演播厅里重新和乔乔见面的感觉很新奇,对方在头顶扎了一个啾还别着粉色蝴蝶结,配着粉色水手服很像漫画里面的萌妹。 “好可爱啊。” 楚湘忍不住上手捏她的啾,下意识想阮淮水扎这个发型会是什么效果,回过神又把手收回去了。 她注视乔乔的时候阮淮水也在看她,后者下意识拨弄自己的头发——虽然不算长,但扎个啾啾还是没有问题的。 录制的内容也没有新鲜的,对着镜头看着后期之下呈现出来的戏剧化内容,回忆自己在那一刻的心惊肉跳,然后逢场作戏地说该说的话。 如果脸颊没有变烫就好了。 大家的关系都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谢思焱能对着方淼说出夸奖的话,童桐也会对乔乔释放出温柔的信号。 她们有什么改变呢? 论坛押真姬的帖子盖了上千层,粉丝为她们孰真孰假几乎要大打出手,是真的,只是在很久之前就把兑现额度用完了。 走出大门道别时,乔乔忽然过来要了她们的签名,嘻嘻哈哈着说以后拿去卖。 “那要卖个好价钱啊。” 楚湘把本子递回去才发现另一面是童桐的签名,单独的一面,她读到一点隐晦暧昧没点破。 第51章 乔乔点一下头,知道在开玩笑但不爽的阮淮水看她一眼,心里酝酿着什么诡计。 录制出门已经十一点过半,快赶不上十二点,第二天是靳甜的生日。楚湘打开手机,靳甜已经发过数十条信息过来,等不到回复后也安静下来。 变数太多。 在圈子里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通告表上排满的行程的结束时间是骗人的,糊咖更要珍惜每一个机会。 忙总比没有机会好。 而且新人太多了,不去争取出头的机会,总有人会把她们踩下去。 “我给你买个蛋糕要不要?” 楚湘在保姆车里坐着,明知道不现实还是发了语音条过去,大概率是只能由助理去买。阮淮水坐在她旁边,朝她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发出很轻的一声笑。 “在笑什么?” “没什么。” 那边的回复来得很快,楚湘能想象到靳甜阴着脸戳屏幕打字的样子,心柔软下来。 【我这里有蛋糕了,你早点回来】 打消让助理买蛋糕的想法,车子在路上堵着,一点前到达都要偷着乐。 看来是赶不回去了。 在十一点五十九分,靳甜的视频通话邀请准时弹了出来,楚湘按下同意,车里昏暗看不清人脸,另一边倒是亮堂堂的。 视频里的靳甜怯生生的,扎着马尾,穿着睡衣坐在房间里,脸颊通红。楚湘忽然就回忆起她第一次见到靳甜,在训练室后排站着,休息时坐着抬头看她,软得像戳一下要流眼泪的小孩。 “我有话跟你说。” 靳甜的眼睛快蒙上水雾了,这一刻,楚湘终于起了一点疑心。 “楚湘。” 她还没深究就被阮淮水分散了注意力,转头看见阮淮水不知道用哪里来的橡皮筋在脑袋上扎了一个啾啾,车里灯光昏暗,它被扎得歪七扭八。 不知道阮淮水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好笑还是这个啾啾好笑,楚湘笑出了声,忘记自己手里的手机还连着另外一个人,笑了十几秒才回神。 她想到乔乔,想到自己去捏的啾啾,也想到阮淮水扎它的用意,如果是要讨她开心,已经做到了。 但这十几秒对靳甜来说像凌迟,她差点忘记楚湘身边还有人,悬着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那句“我喜欢你”好像又沉下去,看着楚湘望着阮淮水笑弯的眼睛,心里发苦。 是不是太迟了呢?或许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楚湘说更喜欢阮淮水,是真的吗?所以如果阮淮水生日告白,楚湘也会答应吗?那是不是要抓紧时机…… 在这种反思里面,靳甜像放气的气球一样瘪下去,她拎着手机下楼回到餐桌旁,听着楚湘和阮淮水远程给她唱生日歌,对着蛋糕许出生日愿望。 和前年去年一模一样的愿望。 【我希望楚湘永远在我身边,永远对我好】 睁开眼吹灭蜡烛的黑暗里,她悄悄把眼泪擦掉,又在灯光大亮时对所有人露出微笑:“又长大一岁了,真好。” 下一次,一定有更好的时机。 * 《得意忘形》很快开拍,作为网文里小有名气的ip还是受到了广泛关注,她们也刚刚从恋综离开,热度还没消散。官宣微博下面涌来了大批粉丝和路人,热情像潮水一样把评论区淹没。 【芒果味我不吃的:这么快官宣了……上次的《帝女》也是姐恋节目组的明星,合理怀疑是签了长期合同了……远大就这样了吗?有没有把关啊!】 【香芋小狗派:众所周知,远大参与剧本改编的,选角也能插上话的,定水落石楚远大也很满意的!私心说一句还蛮贴的……(这是可以说的吗)】 【芒果猫猫:营业完就出来演be剧,我愿称之为手撕cp粉,解绑第一人,嗑到了!妈妈偏要勉强,这个电影我一定会看!】 【聪明小猪在天上飞:be剧算解绑吗?二次合作都是发糖吧……反正冲这两张脸,我嗑了!好配好配,今晚就结婚!】 翻几条评论就算不太满意,也没太浓重的火药味,都是期待和开心居多,翻了一会楚湘就合上手机。 待会拍摄的就是第一幕,晚宴初遇,楚湘换了服装师准备的礼服,肩带是成串的珍珠,抹胸蓬蓬裙,像蛋糕一样层层的纱,堆出来美好的幻觉。 “好像婚纱啊。” 旁边有时刻记录花絮的摄像机,楚湘想给说这种话的阮淮水一个白眼又忍住,确实是像的,只是话从阮淮水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暧昧。 “那阮老师穿西装就很合适了。” “要服装组同意才可以呢。” 临时找的舞台充当晚宴现场,台下坐了有心思向上爬的俊男美女,楚湘在台下冷眼看奖项被对家领走。 “今年的最佳女主角的得主是——黎湄!” 坐在魏清弦后排的人适时地露出惊讶表情,她的演技不算太好,瞪大眼珠,手指伸开掩住嘴仿佛在展示美甲。 镜头不止照着黎湄,还有周边没掩饰住自己表情的一众艺人,在魏清弦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但她没能如人所愿地露出什么表情,只神情淡漠地鼓掌。 奖项是可以运作的,但如果是口碑相差不大的作品尚可接受,肉眼能辨好坏的作品依然要闭眼投票,很难不让人猜测评委究竟拿了多少好处肯这样让人批评。 台下爱豆的席位远一些,江柯低头看一眼卖相不佳的菜肴,又转头看台上努力挤眼泪感谢观众的黎湄,扯了一下嘴角——顾忌着旁边还有粉丝在拍才没有翻白眼。 这个女人也爬过她爹,一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的床。 江柯原本是不在意这些的,有人愿意用自己拥有的去换没有的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台下刚才的惊呼也能说明这一次的买卖有多令人惊讶。 但黎湄越界了,她想要的不止是床伴的身份,她甚至想要上位做江太太。 天真得令人发笑。 江柯忽然就对失去奖项的人产生了一点同情,那人应该也是厌恶黎湄的,把两个人拉到同一个战线的办法就是共同的敌人。 但在停车场又偶遇了,黎湄这次换了一副面孔,趾高气扬咄咄逼人:“魏清弦,你这样有什么用?科班出身又怎么样?摆着脸,自命清高,最后还不是被我抢了奖?” 明明应该是双簧,却有一方沉默着,让听众都感觉到一拳打到棉花上的虚脱感。 “你不满意吗?为什么跑到我面前来和我说这些呢?” 在对方又咄咄逼人地输出了一大段之后,沉默的人才开口接话,她的语气温和得仿佛不是自己在被贬低。 黎湄被气走了,甩车门的声音大得远处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 而江柯忽然对这个沉默的人产生了更多的兴趣,其中还夹杂着可怜,她走出去,像对方伸出手:“魏清弦,你想要后台吗?” “你不想拿奖吗?” 对方的反应好平淡,而江柯的心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她对很多事物都有征服欲。 “还是你不相信我?” “麻烦让开,我要下班了。” 把这一幕拍完已经是深夜了,楚湘想快点把衣服换下来回去休息,却被阮淮水先霸占了换衣间,她只能在座位上打盹。 天气在渐渐转冷,助理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楚湘靠在沙发上打盹,然后是被阮淮水叫醒的。 “楚湘。” 楚湘下意识咬了咬舌尖,对方穿着白色西装,她也不知道服装组怎么准备了这个,可能是给男群演穿的……但现在它穿在阮淮水身上。 西装很配婚纱。 楚湘的指尖在发抖,她被对方拉起来在镜头面前合影,周围已经没有摄像机,工作人员都陆续下班了,助理还在陪她们胡闹。 “你穿这个干什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反正是假的啊,想穿就穿了。” 阮淮水的回答很阮淮水,说不上来是这样的回答好还是“我想和你结婚”好,楚湘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可能也快忍不住了。 喜欢的,是喜欢的。但是要告诉自己不可以,像害怕蛀牙所以拒绝甜食,但是隔着橱窗望着蛋糕流眼泪。 助理帮着拍了几张照片,楚湘敬业地改变着动作和神情,回到保姆车往酒店赶的时候,她才问出一句蠢话。 “这些照片,会发出去吗?” 第49章 阮淮水的答案是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湘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又不能得到什么答案。 她比刚开始营业时感觉到更加的危险,那时候她担心的是阮淮水,现在她担心自己,像时刻被诱惑着犯错,像盗贼误入芝麻开门的山洞,金灿灿的宝藏就在她面前。 但是她不得不后退拒绝。 幸好,现在拍摄的戏份都是还没有沉溺其中的部分,魏清弦依然和江柯保持着结界,她很轻松地能演绎出不在意的神态。 第52章 江柯拥有太多,漂亮的面孔,优越家室,无须追名逐利。很多的钱和很多的爱她都有,已经没有什么缺憾,零星的不满被无限地放大。 “我可以做你的金主吗?” 才从舞台下来,江柯身上还是偶像打歌服,裙摆层层叠叠地散开,眼影是很亮的颜色,靠在黑暗的过道里也闪闪发亮。 大概是有亮片在里面。也可能江柯本人就是会发光的存在。 走道里有处理突发事故的工作人员,也有等候上场的艺人,魏清弦没想到对方在这里就能说出这种话。 人多眼杂。 魏清弦皱一下眉,想走开,江柯还靠在墙上,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自然得仿佛在问她晚饭吃什么。 “江柯。” 她的冷淡面具终于撕破,手指微微发抖:“去休息室聊聊吧。”江柯跟在她身后,很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 这个片段拍了八次。 导演追求光影的拉扯,走在同一个方向,走廊里的灯明明灭灭,她们要毫无默契地错过对方的目光。 但每一次,楚湘回头时阮淮水都能接住她的目光,最后不得不改成楚湘先回头三秒再换阮淮水。 对于她们来说,演不爱是很容易的,也不算是。没有太多经验,越简单的理应最合适。 “不觉得不甘心吗?” 江柯的台词在问魏清弦也像在问楚湘,她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事事顺遂的不算人生,要磕磕碰碰才是常态。 拍完夜戏的时候,经纪人给买了一车的热奶茶,工作人员边喝边说笑。楚湘在车里坐着昏昏欲睡,袁溪行就在这时候来到她车前,把她吓得清醒过来。 据说编剧家底颇丰,拍摄时也有注资,得罪过她的男演员直接踢出剧组……各种小料都靠着助理四处打听,楚湘看见对方就反射性打起精神。 像在校门口忽然看见迎面走来的教导主任,才垮下脸也要伪装出笑,表明自己是积极向上爱学习的好孩子。 “楚湘,能聊聊吗?” 袁溪行很白,裹着黑色外套就更白了,整个人像埋在墨色里的一团雪,嘴唇嫣红,让楚湘有种对方或许能亲身上阵演绎角色的幻觉。 “好的。” 楚湘从车里下去,抱着奶茶和袁溪行走了几步,这次拍摄在山上外景,她们都在等天亮,有熬不住的人就先休息了。 “你和阮淮水是什么关系?她暗恋你?你拒绝了她?” 写作的人理应擅长玩弄文字,但袁溪行毫不掩饰地问出这种问题也让楚湘头疼,她猜想着对方究竟是不设防还是不屑和她绕弯。 “怎么了?” “她看你的眼睛。” 爱是很难隐藏的,袁溪行坐在导演旁边看显示器,江柯对魏清弦的爱本来不应该变成一团猛烈燃烧的火焰,但阮淮水就是这样演了。 不能说演技出众,只能说真情流露。 “影响到拍摄了吗?我会和她沟通……” 楚湘一着急就咬到了舌尖,她把眼泪憋回去,想着要说什么才能挽回这个导演对阮淮水的印象,又听见对方问。 “你喜欢她吗?” 袁溪行的眼睛很大,瞳孔黑得过分,望着人仿佛能一直看到最底层,被这样望着的楚湘说不出话,她张嘴想辩解也是徒劳。 “不喜欢吗?” “不合适……是不合适。” 眼看着袁溪行要问出更多问题来,楚湘也终于找到了说得过去的答案,但袁溪行并没有因为得到答案就放弃好奇。 “哪里不合适?性格不合适?家庭不合适?你不想做女同性恋吗?” “……” 楚湘在这种问题里面陷入沉默,过了一会,袁溪行也意识到自己越界,开口转移话题:“山下的灯光很漂亮。” 山的另一面有错落的住宅,这一面有更多的植被,下面是马路,沿路有灯,像谁撒下了一把珍珠。 “挺漂亮的。” 楚湘接话,以为话题就这样揭过去了,但袁溪行又说话了:“你喜欢比你小的女生吗?年下?” “你想知道什么呢?” 再隐忍也不是没有防备心,楚湘快竖起全身的刺了,但袁溪行望着山下,眼神有一瞬的飘忽:“你们认识很久了吧?闹过矛盾吗?怎么和好?” “为什么问这些?” “想看破镜重圆的戏码。” 回答这个问题时袁溪行终于转头看她,两个人平静地对视着,楚湘意识到对方不是在说假话,她也有自己的顾虑:“想做素材库吗?” “我写文不用人做原型。” 袁溪行把视线移开,楚湘以为对方在撒谎,但袁溪行忽然叹了一口气:“我想知道破镜重圆有多难。” “我算喜欢她吧……也不是完全喜欢……” 楚湘愣了一下,她偏头看对方,袁溪行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神色变幻,最后顿住:“我撒过谎。” “不知道怎么说喜欢她……不知道怎么相处……算了,走吧。” 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一脸警惕的阮淮水,后者的脸色更沉,楚湘沉浸在“啊作者你也有七情六欲的吗”的感情里,看见阮淮水才找回实感。 “几点了,你困不困?想要睡觉吗?” 楚湘主动给台阶下,阮淮水不可能置之不理,顺势说自己困了。 等回车里,先困的反而是楚湘,她靠在椅背上很快睡着,阮淮水就在旁边盯住她脸颊。 “阮老师,你不睡……” 助理半梦半醒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问出口的时候就看见阮淮水对她做“嘘”的手势,她只能假装自己又睡过去,但再愚蠢也能品出一点暧/昧来。 只楚湘睡得昏昏沉沉,在四点的时候被叫起来准备化妆拍摄,今天的戏份是拍摄《野外生存》的两人在山里迷路,和大部队走散,然后头碰头睡着一起看天亮。 所以妆容素淡,一夜过后高光眼影样样齐全是虚假的,她们只需要化清透的裸妆,头发散乱,脸边再抹一点灰。 这样就不需要早起两小时搞造型了。和舞台上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不同,演员的造型应该为剧本和人设服务,而不是时刻都背着偶像包袱。 化完妆,楚湘和阮淮水在帐篷里蜷缩着佯装睡态,帐篷不算太大,她们贴得很近。睡下到起来可能不足三个小时,楚湘觉得有点硌想动一下,她才起来阮淮水就把手臂伸了过来。 “嗯?” “我喜欢有人压着我的手。” 不是她需要,而是阮淮水喜欢。楚湘想笑,事实上她真的笑了,躺下去和阮淮水对视了几秒钟又闭上眼睛:“你啊……” 这一句话的语气和过去恋爱时太相似,阮淮水僵住,心被提起千钧一发,望着对方的脸大气不敢出。 但没有下文了。 阮淮水闭上眼睛假装睡着,等到结束想坐起来,楚湘却真的睡过去了。她的手有一半压在对方脑袋下,隐隐发麻,想抽出来却不舍。 她想起来读书时同学之间津津乐道的“分桃断袖”,因为怜爱一个人,用剑划破袖子也不忍把他叫醒。她那时嗤之以鼻,一方面是觉得男人何至于此,一方面是觉得这样的举动本身就表演欲过剩。 但这一刻,她忽然体会到了那种隐秘的心情。阮淮水又重新躺下去,对着摄像机眨眼,声音很轻:“楚湘睡着了。” 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刚才拍的戏份过了,导演也放任她们摸鱼,楚湘睡了十几分钟才醒过来,脸都压红了。 阮淮水却这样的楚湘觉得更惹人怜爱,一丝不苟的人露出一点软弱才动人,她不需要楚湘站在她身前,她更希望楚湘能够依靠她。 “还困吗?” “不困了……还在拍摄吗?” 阮淮水伸手去揉对方的脸,刚醒过来的楚湘也任由她搓圆揉扁,隔了一会才继续拍摄。 这里是产生感情的桥段,所以可以表现出爱。她们靠着肩膀在坡上坐下来,太阳慢慢钻出云层,光降落到她们身边时也不刺眼。 “天亮了。” “是……” 魏清弦还困着,旁边精力旺盛的江柯让她意识到年龄差之外还有其他的差距,对方说的话在她耳朵里很飘忽。 “我说喜欢你,你没有想说的吗?” “嗯……随便你喜欢吧。” 反正江柯是怎么拒绝都还会穷追猛打的性格,怎么推开都没有用,只能等她自己把自己的热情消耗掉。 “这里没有摄像机,他们什么都拍不到的。” 魏清弦睁开眼,她总觉得对方在预告什么,但她还没把眼前的人看清,对方就凑了过来又很快退开:“你也能喜欢我吗?”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第50章 楚湘愣了愣,阮淮水并没有立刻撤退,还挨着她保持着凑近三厘米就能就能接吻的距离。她没有听见导演喊“停止”,所以耐心地又等待了一分钟,回头看镜头的时候导演冲她点头。 第53章 “这一段拍得好。” 导演大概是烟瘾犯了,挥手让工作人员暂停休息,路过楚湘时停顿一下,还是开口:“你们可以自由发挥,不用拘泥剧本,把自己代入角色,想象她们会做什么。“ 这一段拍摄也很顺利,或许说魏清弦对江柯保持着冷淡猜忌怀疑的心情的戏份对楚湘来说都很轻松,但再往下去就是感情由量变转为质变的时刻,魏清弦会爱上江柯。在传统电视剧里,故事就应该在美好时刻戛然而止,但袁溪行似乎喜欢写悲剧。 像拿出一件绣满华丽图案的衣衫,把上面每个细节都展示,美丽一览无余,在观众为之欢喜时用最锐利的剪刀划破,把所有图案撕裂,一把火烧毁,只剩下灰烬。 楚湘更专注地去背下一场戏的台词,但到摄像机前还是紧张,她害怕着自己的态度显得太顺从几乎柔弱无骨,也害怕入戏太深。万一真的对阮淮水说出什么话,哪怕是要不要复合,她都能想象到对方穷追猛打的模样。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她反复地念着几句话,某个念头像潮水退去后海滩上的礁石一样显露出来——就算真的入戏又怎么样呢?把自己的感情代入,假装自己短暂地和阮淮水复合,最后明白,爱是得不到才是爱。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分钟就被她否定,这部戏是被期待着的作品,她的使命是演绎而非搅乱,把私人感情代入剧本是违背演员道德的,也许。 “要不休息一下再拍吧。“ 楚湘显然没能让导演满意,把魏清弦在门缝里和江柯对视的戏份卡了好几次,最后是袁溪行叫停的,说要和她聊一聊。 做好会被训话的心理准备,但袁溪行的语气出乎她预料地平静:“你喜欢阮淮水吧?” “很好看出来吗?” 幸好只是两个人的谈话,楚湘窘迫得想找个洞钻进去,袁溪行慢吞吞地把下半句话说出来,看她一眼又移开眼睛:“在这里,其实魏清弦已经喜欢上江柯了,但是你的眼神太隐忍了……你可是试着表达出更多的……喜欢,对阮淮水。” 话绕一圈回到阮淮水身上,楚湘也没怀疑,她觉得编剧说得对,就点头:“那我再放松一点……” “可以。” 再到摄像机面前的楚湘尝试着放轻松,想象着自己对眼前的人有了感情,但还有薄薄一层糯米纸隔在她们中间。 “江柯,你怎么来了?” 被对方打电话勒令开门,江柯已然逐渐转换地位走到上风,但魏清弦没察觉到这一点,她的心里揣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甜。 拉开门看到人的时候心脏漏跳一拍。 对方好像才下班,身上还是短裙西装,脖子耳朵腰上全是亮晶晶的装饰品,脸上的妆糊了一半显得更艳丽。但这样的江柯,给她提了一份水饺。 “想吃水饺吗?” “……” 魏清弦因为这种问话陷入沉默,对方的话语很直白,或许是她想象力丰富,从对方拎着水饺想到对方在夜里一路走来的心情。 有狗仔在蹲吗,这种问题她早就忘记了。 “你上次不是说不喜欢带葱的速冻饺子吗?这家的水饺现包的,没有葱纯猪肉馅,我看着他剁馅的。” 江柯拎着塑料盒献宝一样地笑,魏清弦的心就无声地塌陷了,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就把门拉开了。 后来再回想,魏清弦始终觉得那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水饺,没有任何味道能打败那个晚上的记忆。 可能她在意的不是饺子,而是提着饺子来找她的人的心意。 江柯待了一晚上,说和团里的队友吵架了,在她这里洗澡换了她的旧衣服,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说自己不会用吹风机。 在拍摄这一段的时候,楚湘总想起过去,她那时有没有帮阮淮水吹过头发呢?其实她们那时候更亲昵,二架床要一起挤在下铺睡,先醒过来的时候她也不愿意起。 那时候是爱的,她是被需要的人,楚湘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乐于奉献的人。但现在她好像才是被照顾的人,她想强硬地摆出前辈姿态好像不管用了,只能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不再搅和下去,不让阮淮水的家庭关系变得更加紧张。 “我不会吹头发。” 江柯的表情理所应当,她把吹风机交到魏清弦手里,抬着下巴发号施令,语气还有一点温柔:“你帮我吹吧。” 事实上,这一段在后期里只会有寥寥几个镜头,只需要摆拍一下就可以了。但鬼使神差地,楚湘认真地拨弄起了阮淮水的头发。 “发质很好。” 把手凑在前面调整着合适温度,楚湘也不是为了旁边的摄像头才卖力表现,她只是一贯擅长做照顾别人的角色,又对阮淮水有说不出的……算心虚吗? 吹干之后又是另一段戏,魏清弦拉窗帘关灯时江柯从背后抱住她,她们的影子落在窗帘上像是浓情蜜意的恋人。 谁说不是呢? 娱记拍到了这一段,也很快卖出去,有人想针对江柯,而她恰好缺少一个名正言顺地获取身份的机会,所以她没让公关处理。 流量爱豆和低调演员的恋情一经曝光就引发了微博瘫痪,前者女友粉众多,团内金瓜担当,后者寂寂无名让人怀疑踩着前者一步登天。 魏清弦先被经纪人的电话叫醒,对方对没有太大利用价值的她一向态度淡然,此刻却难得热情起来,聊到后面也夸她会来事,不去参加聚会联络感情,闷声吊了个大流量。 而她面对着这些新闻,无论是否自愿都不得不担下江柯女朋友的名号,承担伴随着讨论度而来的众多恶意。 * 这部戏从秋天一路拍到入冬,楚湘披着羽绒拿着剧本和阮淮水对台词,冻得很想变成会冬眠的动物。 阮淮水的头发慢慢长长了,为了贴近角色又剪短了,反而回到了她们刚开始营业的长度,让楚湘有时光回溯的错觉。 “杀青之后干什么呢?” 偶尔也会想这种无边际的问题,都是一个组合的,兜兜转转也不可能单飞走人,反正要纠缠下去。 楚湘觉得自己已经能很好地处理对阮淮水的感情,从助理手里接过保温杯喝一口热水,下一秒阮淮水就凑过来:“也给我喝一口。” “你不会自己带杯子吗?” “忘记了。” 旁边站着的助理默默回忆早上阮淮水把杯子主动落在房间的举动,那时她还好心提醒,以为对方迷糊了多问了几次,但被阮淮水一口拒绝了。 原来水杯是在这里。 “你下次帮她拿一下,她记性不好。” 楚湘转头吩咐助理,小助理设想过进入娱乐圈之后被脾气不好的老板找茬责骂,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点着头敷衍:“好的好的,下次肯定记得。” 再看一眼阮淮水的表情,已经笑得快看不见眼睛了。 最后几场拍的是争吵戏份,她们才在公寓里拍完甜甜蜜蜜的几场戏,怎么都找不到发泄的情绪,对视多一秒都要笑出声来。 袁溪行依然卷着剧本来指导她们:“平时对对方有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想象一下那种感情,把它放大,把平时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如果不是编剧神色平淡,楚湘已经开始怀疑她想看的不是破镜重圆而是破镜再破了。 她转头看阮淮水,企图在对方脸上找到一点破绽,阮淮水也看着她,她们或许在好奇同一件事情——对方对自己究竟有什么不满。 “别上头啊。”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骂的,我没关系。我也很想知道。” 楚湘觉得自己白担心了,阮淮水的样子分明是不在意的,她们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一开口就跃于舌尖,终于又开始拍摄。 “你不觉得烦吗……我一直在忍耐,你真的喜欢我吗?和我在一起压力很大吗?你可以对着别人笑对我不行吗?” 在饭桌上,以落回碗里发出声响的陶瓷勺子开始,江柯开口了,她的脸色阴得和过去判若两人。 魏清弦默不作声,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没看她,准备喝下一口汤。 “你为什么不说话?因为我说中了吗?你很喜欢那个后辈吧?不是,除我之外的人你应该都喜欢吧?” “你冷静一点。” 魏清弦终于放下了勺子,抬眼看她,但这点对视让另一个人的火气更膨胀了,事态不可避免地往更糟的方向滑落。 “你让我冷静?怎么了,被戳痛伤口了吗?你不和我分手是因为舍不得我带来的好处吧?去哪里能找这么听话的一条狗?只有我这里你才像金主……” “那就分手吧。”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吗?” 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快地给出答案,江柯先愣了一下,颤抖着嘴唇,即使不想示弱也下意识去握对方的手。 但落空了。 “我也觉得和你在一起要面临太多压力了,我们分手吧。” 第54章 分不清属于谁的眼泪落下来,楚湘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她脱口而出地台词里也夹杂着真心。听见结束的声音,楚湘就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手掌里,难以抑制地痛哭出声。 这句分手,可能要借着电影才能有说出口的机会。 第51章 拍完这部戏,熬过剪辑排期就迎来了寒假,但她们的假期在更晚的春节,在放假之前她们还有宣传活动。 为了替电影宣传,她们去参加了某个综艺,最后抽到了一日情侣的卡片。没有其他嘉宾,她们只需要在游乐园里以情侣的身份游玩一天。 又是游乐园。 即使不看剧本,楚湘也能猜到节目组会复刻过去上热搜的冰淇淋片段,前来交接工作的工作人员也如她所想地提出了这个要求:“楚老师可以和阮老师一起吃个冰淇淋吗?像之前那样?或者差不多也行。” “可以……” “可以的。” 语气更坚定的是阮淮水,她坐在楚湘旁边化妆,明明没有看过来却能精准地握住她的手:“我刚好想吃冰淇淋。” 北京的气温已经跌到零上二三度了,楚湘也不知道阮淮水怎么说出这句话来,但她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她们是营业伙伴而非生活伴侣,还轮不到她对对方的喜好指指点点。 “那就吃吧。” 真正到摄像机面前的时候还是没有习惯,从恋综到一日限定的情侣时间,好像在变化又好像还停留在原地。 楚湘把脸埋进围巾,为了好看,羽绒服的链条是不会拉上的,里面的卫衣和绒裤也不算特别厚,幸好她有贴暖宝宝。想到穿得更单薄的阮淮水,楚湘凑近一点,开口吐出白雾:“你要暖宝宝吗?我口袋里还有。” “我口袋里有。” 她们贴得很近,这点细碎的对话应该是不会被在意的,楚湘点一下头想结束对话,阮淮水又说了下去:“你信不信?” 幼稚得像小学生的举动,那时候把一颗糖藏进拳头,把两只手翻转数次让同学猜糖果在哪只手里。现在的阮淮水和小学生无异,楚湘心也软下来,她点一下头:“我相信。” 但阮淮水要她试一试,她尝试着把手塞进那个能容纳大号奶茶杯的口袋,没摸到暖宝宝反而被另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温度直接传递过来没有阻隔,比暖宝宝更直接地让她的脸颊都发烫起来。 镜头在对准她们吗?会拍到她的手在阮淮水口袋里吗?楚湘最后想到了“一日情侣”的节目脚本,自暴自弃地闭眼告诫自己——已经有过三个月,现在多一天也不影响那三个月的圆满程度,但相反如果这一天出差错,前面营业的结果可能就会一笔勾销了。 工作日里园里的人不多,她们进去之后就找了最近的旋转木马,排队等待。在弯弯绕绕的等候区可以近距离观察每一匹小马,红的白的黑的,白天没有亮起来的灯,但一升一降的木马已经足够可爱了。 楚湘盯着它们看了一会,转头的时候才发现阮淮水在看着她:“在想什么?在想哪匹马更适合你吗?“ 幸好阮淮水已经过了那个中二时刻,如果对方现在来一句“公主殿下”,她还是会起鸡皮疙瘩的。楚湘一边庆幸一边解释:“在想很久没有来游乐园了,你会想要玩什么项目?” 不是假话。阮淮水喜欢刺激的事物,即使酒量不好也不拒绝喝酒,唱歌要尝试更高的音,跳舞要更难的动作,想从高空一跃而下也想飞到高点再落下去。 海盗船过山车鬼屋。 “放心。” 围巾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散开了,阮淮水上手帮她一圈一圈缠上,手指擦过她耳朵,差点引发静电:“我不会选那些项目的。” 最后她们只玩了旋转木马,碰碰车,旋转茶杯和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天黑了下来,窗外星星点点的亮光,楚湘回头的时候阮淮水就望着她,对方还没开口她就猜到阮淮水要说什么。 “在这里,不要说话。“ 旁边的举着摄像机的大哥仿佛被忽略,两个人面对面在狭小的空间里膝盖碰着对方的膝盖坐下,默契地沉默着望着窗外。他的镜头摇晃了一下,最后落到阮淮水脸上,因为她笑了一下。 眼睛亮晶晶的,像眼泪要落下来了。 * 宣传之后就等着电影上映,或许大家都冲着春节档,她们也在寒假前抢到了排期,首映会依然是一起出席,但这一次身边不止有对方还有观众。 阮淮水准备了一个小惊喜,在合适的时机到达之前,放置在她的口袋里,她已经厌倦了你进一步我退一步的试探,她觉得对方也许是喜欢她的,也可能在眼前的环境里面在他人施加的压力里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为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阮淮水也要试探一番。在楚湘这里,她就是磕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后退让步。 楚湘完全没留意,为人生之中第一部电影上映而忐忑不安,连落座前也没甩开阮淮水的手。她们看着灯暗下去,而银幕慢慢亮起来——故事开始在晚宴。 “不觉得不甘心吗?” 在停车场被对方拒绝,江柯愈挫愈勇,不断地制造见面的机会,在后台叫住对方。刚开始也有厌烦,到后面也慢慢习惯,甚至期待着对方的爱能一直延续下去。 从深夜提馄饨开始,被人记住自己的喜好不是不感动的,答应恋爱也算是一时冲动的结果。被拍到之后,明明可以用友谊解释,江柯却直接捅破了窗户纸。 她不屑于说谎,恋爱就要召告天下,要全世界知道她很幸福。 观众席响起小片的惊呼声,毕竟演绎的电影片段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演员身上,底下的女生已经在窃窃私语期待水落石楚公开恋情的一天了。 “楚湘。” 楚湘听见对方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偏头看一眼对方,周围有摄像机在拍摄她们的一举一动,但有什么被阮淮水塞到了她的手心。 凉的偏硬的质地,圆圆的一个圈,还有一颗凸出的石头。 就算坐在这里的是傻子,也能猜出这是什么。楚湘不会不懂对方的意思,她回头看对方,在摄像机和众人的注目下,她们不能自然地对话。 起码不能问“你为什么送我戒指”这种话。 “怎么了?” 阮淮水的嘴唇在发抖,楚湘回忆不起上一次看见对方这么软弱可怜的样子是在什么时候,她的心也被搅成一团了。 但,不可以。 电影还在放映,音箱还在工作,座位足够前排,楚湘不用转头就能清晰地听见魏清弦在说话。 “你做什么事之前不能先和我商量吗?” “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一定要以这种方式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难道你反悔了吗?” 最后以魏清弦的“你真是不可理喻”做结尾,这段吵架让观众都不忍起来,而楚湘灵机一动——她一贯有这种残忍的聪慧,重复了一遍屏幕上的话。 “阮淮水,你真是不可理喻。” 不需要说更多了。楚湘很快就转头,但在这之前阮淮水眨了眨眼,像收获了意外的答案或是遭到了预料外的背叛,不敢置信地从高处落下去碎掉了。 爱一个人是容易的,但长久地维持这种爱很难。譬如魏清弦不擅长说爱,譬如江柯的爱不长久。 她们争吵过几次,江柯出去上通告,魏清弦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开着一盏灯默默流眼泪,她连流泪都几乎是无声的。 从关系被坦白的那一刻,她就被推到了过去未曾到达的高度,随之而来的是风声和雨点,太多的恶意揣测和嘲讽。 更恶毒的是江柯对她说:“你舍不得和我分手,不就是因为我能给你你过去没有的吗?” 这话像一支箭扎到她心里。 楚湘也陷入无谓的思索,她想她现在爱阮淮水,是爱阮淮水还是爱和阮淮水一起后得到的一切?她不敢转头,不敢看阮淮水的眼睛,也害怕对方在她眼前流眼泪。 不停地分离和冷战,把感情一步一步拖进深渊,有过爱得最浓烈的时候,对方爱不爱自己就会一清二楚。 魏清弦尝试伸手去挽留对方,又还是收回了手,她表现得越波澜不惊,江柯越咬牙切齿。 但是不交流对于感情来说是灭绝性的打击,两个人挣扎着内耗,每一刀都割在自己和对方的身上。 最后,江柯也厌倦了,她在感情里面自顾自付出了太多的心力,而魏清弦没有给出她想象中的回应也让她心灰意冷。 所以她没有拒绝凑上来的新人,也放任记者拍到她们接吻的照片,她等待着对方说出恶毒的话撕破冷静的面具。但江柯没想到魏清弦会对她说分手。 即使看过整部剧本拍摄全程,楚湘依然深吸了一口气,剪辑和后期都是赋予影片新生命的方式,这一段确实是当之无愧的高/潮。 江柯没想到对方会提分手,愣了一下然后青筋暴起,激动到口不择言:“你让我冷静?怎么了,被戳痛伤口了吗?你不和我分手是因为舍不得我带来的好处吧?去哪里能找这么听话的一条狗?只有我这里你才像金主……” 第55章 而魏清弦平静地望着她,即使没有开口,她们都清晰地意识到结束了。 很贴合名字的电影,得意忘形,人只爱得不到的月亮摘不到的花,得到了就会轻慢懈怠,最后把当初的月亮亲手打碎。 电影院里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事情已经往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去了,分手之后再见的释然才是最沉重的背叛。 看着一长串的名字浮起来,她们从座位上起身,接受采访,结束采访。回到宿舍,楚湘把阮淮水的戒指还给对方,阮淮水拿起来就往窗外扔:“你不要的东西,那就扔了吧。” 楚湘抿着唇没说话,宿舍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靳甜也回家过年了,现在只有她们在这里对峙。 “你总是像小孩子一样。” 楚湘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绕过对方去开门下楼,被对方从背后抱住,眼泪落到她脖子里,她的心也变涩了。 “到底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难道我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吗?我可以改……难道我得意忘形过吗?我还不够爱你吗……” 阮淮水在哭,但楚湘觉得自己的眼泪也要流下来了,她按住不安分的坦白自己的冲动,把阮淮水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我们不合适。” 下楼面壁了十五分钟,阮淮水也拎着行李箱下来了,她的眼睛还肿着,看楚湘的时候却不流眼泪了:“我死心了。” “我真的死心了。” “随便你。” 楚湘甚至没看她一眼,阮淮水提着行李箱走出去,戴上眼镜口罩之前想——我再也不会回头了。 第52章 托营业的福,电影的票房在过年之前跃到了五亿,不是惊世骇俗的程度,但对于新人来说已经是合格了。 楚湘窝在宿舍里,平日容纳五人都显得宽敞的宿舍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冷清,她打开电视机做背景音乐,在论坛里看电影影评。比起充满滤镜的粉丝发言,影评人的角度更客观,楚湘拉上窗帘在黑暗的房间里一条一条地念,脑海里反复出现她们一起拍摄的片段,那些时刻她的心情。 【听说是爱豆转型当演员,但她们的表现比我想象中好,是及格线上的好,也可能是本身很贴合角色。楚湘的表现比阮淮水更好一些,她把前期的动摇和拉扯处理得很好,后期被打碎的时候才让人觉得更痛。魏清弦这个角色并不是好拿捏的,一不小心会沦落到假清高和欲拒还迎的噱头里,但她能把犹疑和爱演得好。我有一点好奇,听说两人之前上了恋爱真人秀,这种爱是发自内心,还是演出来的呢?】 底下附和的声音不算少,大家好像对因戏生情很有研究,揣测着她们究竟到了第几层,演绎be又算不算另一种程度的假戏真做。 楚湘错愕地咬到了舌头,这一点痛楚比往常显得更痛。 * 阮淮水没有看这些,她回家了。人心总有柔软之处,即使几度恶语相向,依然还是期待能够和平地共度春节,因为她没法和楚湘待在一个空间里了。就像没有办法和喜欢的人做朋友那样,没办法隐藏自己的感情,爱和幻想。 到了这个地步,几乎是无法挽回了,期待中的破镜依旧没重圆,但她手里已经没有底牌,尽力也够不上及格线。幸好当练习生之后很少回家,房间里几乎没有和楚湘有关的东西,她裹着被子一觉睡到天亮,听着楼下的争吵。 “你为什么不去相亲?这次的阿姨给我说了,介绍的男孩子真的不错。我上次视频的时候看了一眼,人家男孩子听话又懂事,和我打招呼一口一个阿姨嘴很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难道要像你妹妹一样气死我吗?” “过年可以不说这个吗?” 阮若南的回答声音很弱,一如她乖巧温顺的性格,但也不难听出其中的勉强和疲惫。阮淮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去,砸出水花,姐姐不如她叛逆,懂事成为了被胁迫的好借口。她踩着拖鞋下楼加入战场时已经愈演愈烈。 “非要结婚吗?我这辈子没有男人难道还会死了吗?” 说出这种话已经是阮若南的极限,她红着眼睛,终于把旁边堆着的果盘打翻,和阮妈妈相互哽咽着对峙。后者也红着眼睛,仿佛痛心到了极点,还没说话阮淮水就猜到了下文。 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我只是为你好,想你以后过得好,我有什么错? 现在可以再接一句,难道你要和你妹妹一样丧尽天良去搞同性恋吗? “你难道要学阮淮水吗!我真是生了两个讨债鬼,一个两个都这样,难道结婚会要了你的命吗?我早就说过——“ “那你结婚了感觉怎么样?不还是照样离婚吗?因为没有生出男孩子被出轨了不是吗?你想要我和你一样变成这样吗?要我也找男人结婚,没有男孩子就每天拿小孩出气吗?要因为她不是男孩打她吗?你以为阮淮水为什么是同性恋,你以为你没有责任吗?” 这番话太一针见血,字字诛心,阮淮水几乎想象不到这是阮若南能说出来的,她扶着楼梯扶手,不上不下地尴尬着。 阮若南看见了她,她们的目光交汇,而阮淮水依然沉默着。她们都一样清楚因为不是男性所承担了什么样的指责,阮淮水记得午夜梦回妈妈站在她床边看着她念叨“你为什么不是男孩子“的画面,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出于某种心理,妈妈在她小时候一直灌输着错误的观念,她以为自己应该上男厕所,应该和女人结婚,直到上小学才被老师纠正过来。但分不清是不是那时候种下的因,她变成了对男人没有兴趣甚至是厌恶的同性恋。 回忆起不算好的过去,阮淮水咬了咬牙把呕吐欲压下去,转身上楼,甩手关上房间门就到马桶边呕吐,过去夹杂着恶意的戏谑的问话“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反复刺激着她。 起床没吃饭,再努力也只吐出来酸水,食管一路都是灼烧般的痛感,阮淮水摊在地板上爬不起来,恍惚之间想起楚湘的脸。对方为什么不喜欢她,为什么分手,她到现在还没有答案。 天暗下来,阮淮水下楼的时候两个人又相安无事地坐在饭桌前吃饭,她绕过去盛了半碗米饭,找了对角位置坐下,就着青椒炒肉吃了两口饭。她吃得味同嚼蜡,听了一耳朵妈妈的话:“算了,随你们,不想结婚就不结。我就是,怕你过得不好。” “有男人也不一定过得好。” 气氛眼看着僵住,阮淮水还是开口了:“女人?女人也不是我想要就能得到的。”她自以为说了活跃气氛的话,但饭桌上都陷入一片沉默的死寂,她就这样撑着吃了半碗饭上楼了。 “阮淮水。” 阮若南把她的房门敲开,她们面面相觑,对方突然开口:“我能不能进去说?关于,额,你前女友的事情。” 前女友。阮淮水的心脏忽然加快跳动,她想不到有什么姐姐和楚湘相交的点,指尖都颤抖起来,像猫被踩了尾巴,全身的毛都炸了。想象到一些电视剧的狗血片段,她抿住嘴唇,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楚湘,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阮若南说出这件事,像把某一根埋藏多年的鱼刺拔出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担心是无用的话: “如果你不喜欢她,我就不说了。” “你说呗。” 阮淮水在旁边的人体工学椅上坐下来,她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转了一圈企图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徒劳无功。 “妈妈去找过她,在你们出道之前,回来没多久你们就分手了。我不清楚有没有因果关系,妈妈也只在我面前提起过一次,也让我不要和你说。“ 阮淮水想过很多可能性,但答案在这一刻揭开了。她像束之高阁的花瓶落下去之后粉身碎骨,以为不会再动容,这一刻却觉得胸口闷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她像在问自己,想起每一刻楚湘拒绝她的样子,楚湘流眼泪的样子,心脏被无形的手抓住没法跳动。阮淮水走下楼,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阮妈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其实不愿意我当同性恋是不是?“ 沙发上的人僵了一下,阮妈妈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暂停,转头看她:“我只是不相信。就算你是真心的,现在那么多人都是玩玩而已,我不希望你被骗,被别人说心理变态。“ “所以你去找楚湘吗?“ 阮妈妈愣了一下,她很少再见阮淮水流眼泪的样子,现在忍着眼泪的阮淮水和过去说要当练习生的阮淮水重叠在一起,心先软了:“我是为你好,你难道真的要和她纠缠下去,你没有和男人在一起过所以才有这些奇怪的思想!“ 她还是寄希望于阮淮水回心转意,能够走上异性恋的“正轨“来,不要再和那个叫楚湘的纠缠不清,结婚生子有什么不好?生女孩也不是不好。 “那你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我就算死,墓碑上也会刻着女同性恋四个大字,不可能和男人结婚的。“ 第56章 阮淮水很利索地把话说完,上楼提了行李箱就走,出门打车回宿舍,一路上都沉默着,心里忐忑着,见到楚湘应该说什么。她自以为抓到了分手的答案,但如果不是,那还有什么可能。 她们会一直纠缠下去吗?或者说她单方面地继续纠缠。阮淮水的心脏不安分地跳动着,直到车停下来,她一路冲进小区,按门铃等待楚湘开门,又害怕扑空。她忍了又忍,终于看到厚重木门在她面前打开,楚湘被她吓了一跳,眼睛睁得很圆。 “你不是要回家过年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先回答我。“ 阮淮水抓住对方的手腕,迫使对方和自己对视,把行李箱拉进门之后锁上门,她们就这样对视着,但阮淮水觉得自己要流眼泪了。 “你喜欢我吧?我妈妈找过你对吗?“ 多么努力也只说出了这一句话,楚湘知道这一天会来,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太熟悉了,这一眼阮淮水就猜测到对方在考虑怎样说服她。 过了十秒,楚湘避开她的眼睛看着地板:“不是因为你妈妈才分手的,我也觉得分开对我们都是很好的选择,我害怕你,害怕你很快就爱完了。而且我们确实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呢?你觉得那些重要吗?身份地位金钱,出柜之后的影响,我从来不在意这些……只有你才是决定因素。你只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只要你说不喜欢,我马上就滚,再也不回来骚扰你。” “如果你说喜欢我,我永远爱你。” 楚湘又一次想起紫色的花,它从枝头被摘下时的鲜嫩变成了倒在狼藉里面的蔫蔫的花,但是阮淮水的许诺好诚挚真心。 我没有办法不相信她的。 于是她说:“我喜欢你。” 第53章 接吻比之前更热烈,阮淮水像是要把过去几年的次数补回来,她们从门口一路亲到楼梯旁,天色很晚,她们也做了晚上该做的事。 楚湘在愉悦和疲倦里交织着沉沉睡去,阮淮水面对面地躺下,把一只胳膊垫过去,凑得那么近,能闻到对方头上的洗发水香气。也能听见匀称的呼吸声,即使吻了很多次在这一刻也想亲吻的嘴唇。 像电视剧播到结尾之前的高/潮,她们终于复合,之前分手的理由找到了,楚湘也回到了她身边。阮淮水觉得人生在这一刻就圆满起来了,过去所遭受的一切痛苦在这一刻面前都不算什么,她总算得到了她求不得的月亮,抓不住的云。 阮淮水睡不着,她分不清自己的心脏为什么狂跳,也许是小鹿从楚湘胸口重新回到她身上,她怕手机的微弱光亮会影响楚湘的睡眠质量,转头看天花板。 她忍着笑想——就算天花板在这一刻塌下来,她的人生就走到为数不多的二十几年,也无所谓了。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想了想也不对,她和楚湘未来的路还有很长,绝不能在此刻就走到终点。 * 假期还没结束,中国人是不可能不重视春节的,楚湘和阮淮水出门采购年货,被粉丝拍照传上微博,被网友调侃——小情侣一起过年。比起还在营业的水火不容和水落石楚,乔乔和童桐的售后少得仿佛没有,被大家踢出了真姬行列。 同时承受着队友和网友的调侃,除去靳甜,齐嘉灵也问过她们是不是复合了。那时才买了草莓,阮淮水在厨房一个一个挑,把叶子拔掉,洗干净切开摆盘才拿给她吃。楚湘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着阮淮水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这次没有犹豫:“还是复合了。” “随便你们啦。” 齐嘉灵过去对爱豆的要求是不恋爱满足粉丝幻想,她这样要求自己和别人,但队友恋爱了恋爱对象也是队友,这种情况她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反而觉得,居然还不错?她也对自己开放豁达的态度感觉奇怪,挂电话之后上网找了几套同性恋测试写。 比起好说话的队友,楚湘觉得阮淮水问题更大,她几乎要怀疑对方回家一趟把脑袋碰坏了,没事就坐在沙发上望着她嘿嘿傻笑。连晚饭后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百合电影,阮淮水也在走神,楚湘每次回头都能发现对方在看她的脸:“我有什么好看的,认真看电影啊!” 阮淮水没笑,电影的光落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的光都不如她的眼神动人:“想多看看你。“ 楚湘的心软下来,她开口也说不出重话,只能继续看电影,看到最后动情流眼泪,还是阮淮水给她擦眼泪。 年后复工的时间也很快,靳甜回来的时候第一时刻栽到她怀里,楚湘没躲开,下意识看阮淮水的表情,后者没看她。 这点小动作落进靳甜眼底,她察觉到了气氛微妙的改变,却还是放纵自己抱楚湘抱得更深,再松开的的时候脸都憋红了像要流眼泪:“我有点困了,先上楼睡觉啦。” 谁也没问她为什么才兴高采烈就困了,大家都默契而隐晦地保留了她的体面。靳甜也对这一点格外感谢,起码没人给她破防的借口,让她还能继续维持和平表面。 一直等待着的靴子终于落地,靳甜都好奇自己第一时刻不是痛心而是释然,像自己也有预感,要做别人故事的配角。她也庆幸自己还没开口,起码没给楚湘拒绝和疏远她的机会。 * 复工之后,个人代言也比之前多了,楚湘也感觉自己和阮淮水的工作量比过去多得多,营业是不变的财富密码。她担忧过会不会因此和队友产生隔阂,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她担忧着她们在一无所有的时候相互搀扶着走过来,会因为虚无的名气地位分道扬镳。 齐嘉灵最快察觉她的心事,对方敏锐通透得不像会被七情六欲左右的人,在夜里抱着冰淇淋猛吃也不怕拉肚子,和她偶遇在冰箱面前:“在担心这个吗?” 听完她的担忧,齐嘉灵比起宽慰反而先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至于啊,你出去上班我也有提成拿,没什么好羡慕嫉妒的。” “我们是队友啊,就算总有一天会分开,但是在一起的时候不用担心这些。” 她们穿着单薄的裙子坐在餐桌前,楚湘忽然泪盈于睫,她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有被对方感动,那种亲情爱情之外的友谊把她击中。 “别去看网上那些粉丝言论,太偏激了。而且营业迎合市场需求受粉丝欢迎很正常,这没什么好说的,有人买单就好了。” 聊天以这句话结尾,楚湘上楼睡觉,齐嘉灵继续吃冰淇淋,后者偶尔也想替靳甜叹一口气,也觉得无所谓。 比起这场悄悄进行的夜晚谈话,阮淮水出车祸的消息才更引人注意,至少对于楚湘是这样,接到电话的时候她还在打着瞌睡洗漱,听完时已经彻底清醒了。出门下楼打车一气呵成,她没想惊动已经睡下的成员,但靳甜踩着拖鞋跟上来:“我也去!” 楚湘对着年纪小的成员说不出重话,电话里只简单报了地址,没说伤势怎样,但舆论已经快发展到抢救无效的程度了。这时候,她只想最快程度地去到对方身边,亲眼见证对方有没有事。 “带我一起。” 靳甜说这话的时候像是要流眼泪了,抿着唇,一副绝对不会让步的样子,楚湘妥协:“穿上外套在一起去,外面很冷。” “你也没穿外套。” 被指出的楚湘才发现自己身上也只有单薄的睡裙,她换了大衣再拉靳甜出门,在出租车上两个人都沉默着,楚湘是焦灼得说不出话,靳甜是不太适应两人相处的时刻了。 我已经变成这样了啊。 靳甜的目光短暂停留在楚湘的脸上,又移开,她根本没有安慰人的技巧,她被宠爱着太多时候是被安慰的对象,这一刻甚至想不出该说什么,只有一句干巴巴的“一定会没事的“。 赶到医院时有助理带她们上楼,楚湘看见阮淮水坐在病床上,额头包着纱布,里面透着血,看见她的那一刻眼睛都亮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楚湘的心泡进水里又酸又涨,她走进去,抬手想摸摸阮淮水的脸:“怎么回事?痛不痛?” 旁边的小助理着急地开口:“是有私生追车,说什么雨天路滑的借口……”她边抱怨边给靳甜找了椅子坐下,经纪人也拍了阮淮水的照片传上微博澄清谣言。 在路上被私生开车追尾,阮淮水磕伤了额头,还有撞击之后导致的轻微脑震荡。拍片之后,就因为眩晕和呕吐不得不暂时住院。 楚湘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靳甜因为第二天还有通告先回去了,经纪人出去打电话商量延后通告,助理去上厕所了。 房间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这种难得的静谧的美好很快被电话铃声打断,阮妈妈打来了电话。 “你没事吧?” 和过去的时候不同,声音很温和平静,大概是想要叹气的,最后又补了一句:“楚湘,现在在你身边吗?” “嗯。”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楚湘下意识想要回避,手被阮淮水握得更紧,阮淮水看着她的眼睛。 第57章 反正迟早要面对的。 楚湘深吸一口气,等待着接下来的痛骂或者是痛心疾首的劝说,但只听见无可奈何的声音:“那就和她在一起吧。” “人只能活一次的,那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电话最后交到楚湘手里,她记忆里高高在上的女人软了声调,为叛逆的女儿让步:“我女儿的脾气很倔,我也劝不动了,只好随她去。我过去可能不该找你,你也别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下次有空和她一起回家过年吧。” “好的。” 挂掉电话回病房,阮淮水靠着枕头还没睡,和她对视一眼就笑了:“我妈妈没说什么吧?” “阿姨说,下次一起回去过年。” 阮淮水点了点头,看着她落座,开口的时候有话浮到舌尖上:“今天追尾的时候我磕到了头,出了很多血,那时候差点以为要死掉了……觉得老天好不公平,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很长时间,就要死掉了。” “所以有些话,现在不说出来担心以后没有机会说,也担心以后说不出来。” 难得的凝重。楚湘抬眼看着阮淮水,在想象对方会说什么,担心对方还像过去一样爱流眼泪。 但到底是长大了的阮淮水,她的眼神比她更坚定:“其实最开始的热搜是我买的,想着有没有靠得更近的机会,没想到真的等到了。” “我也担心过你会不会不愿意回头,但是幸好我等到了。” 担心对方生气,毕竟人被嘲弄之后总会愤怒,阮淮水做好挨骂的准备,但楚湘望着她笑了笑:“这是守株待兔吗?” 阮淮水不是对着木桩等待的猎人,是捕落月亮的长情者。 第54章 在年后又收到了新的剧本邀约,和《得意忘形》几乎完全一致的班底,再见袁溪行的时候,阮淮水已经能很得体地和对方打招呼了:“好久不见了,袁编剧。” 只要和楚湘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剩下的谁再靠近,她都没有过去的危机感了,随之而来的是克制不住的想要炫耀的欲/望。 袁溪行一眼看出她的改变,转头地对着楚湘开口:“最近感情很好啊,可能不那么适合角色了。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楚湘习惯袁溪行的表达方式,在人精扎堆的娱乐圈里因为不圆滑而格外突出的直接,对方从头到脚都有艺术家的遗世独立气质,只是漂亮得很难让人相信是幕后工作人员。她点头把剧本从对方手里接过来,但袁溪行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身上,在忍耐一段时间后,楚湘终于在阮淮水上卫生间时发问:“我今天有什么看起来奇怪的地方吗?” “不是。” 像是一边思考一边回话,眼帘垂下来时袁溪行真的像精致且毫无生气的bjd娃娃,连开口也慢吞吞:“我有一个朋友,她说很喜欢你,很想和你谈恋爱,所以我在想,她喜欢的是什么样子的人。” “上次的签名照也是替她要的吗?” 楚湘觉得自己抓住重点的时间比过去快,她窥见到编剧的私人情感:“你可以拐弯抹角地问一下?” 编剧摇了摇头,这场见面最后只转交了剧本,她们也没能聊更多话题,楚湘和阮淮水就坐车回宿舍了。阮淮水一上车就开始打哈欠,然后顺理成章地靠到她肩上:“你看剧本了吗?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楚湘不知道袁溪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灵感,这一次到手的剧本是古代百合,男扮女装的将军和一对双生姐妹,比她想象中更复杂的故事。 云家世代传承教义,各房从抓周时便开始对圣女的检测,最快抓住白玉佩的人会成为下一位圣女。云问虞出生时,族里只有她和姐姐两个女孩,而二分之一的幸运或是不幸,她没成为圣女候选。 她清楚地意识到两人是不同的,云问牙是承载着众望,高贵圣洁的存在,所有人提起她都褒奖憧憬,她们饮食起居全然分开,占据着最好的庭院几乎从不见人的云问牙在她心里是模糊的影子。 也不全是,她年幼天真时,也会把采的花搁在木窗台上,把好看的珠钗放盒子里悄悄送过去,即使云问牙根本没有戴它的机会。她们几乎毫不相依地长大,但又彼此隐秘地联系着。有一年的灯会,也是云问牙入庙的第三年,神庙圣女还没成为日后的首位圣女,但显而易见她也没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外头的灯各式各样,明亮的火光却是共通的,那光映在云问牙的眼里显得格外寂寥。 云问虞的心动了动,她一向不是乖孩子,但这举动依旧足够离经叛道,但云问牙没能拒绝。她们悄悄换了装束,一个依旧坐在庙里作一尊像,另一个短暂融入烟火人间。然后云问虞就遇见了齐珏,不算大的改变,齐珏坦白自己女扮男装,而假圣女也尽力安慰她。 “你长着一张会成为将军的脸啊。” 心动不可避免地发生,但变故远比她们想得远。后来齐珏加官进爵,为表自己没有谋位之心,娶了毫无势力的云家女。但新皇厌倦了神权皇权相结合的统治方式,想要拆除神庙废圣女,又或许用一场大火能烧得更干净。 齐将军跪在殿外求陛下放过圣女,而后让圣女入府,但云问牙深居简出,也不见人,病弱得和她心头的白月光重叠在一起,连云问虞也见不了她。齐珏日夜殷勤,想叩开云问牙心门,云问虞只能掩耳盗铃。 她的夫君,既不是夫君,也不属于她。后来求到灵丹妙药为云问牙续命,要以云问虞的血作药引,她自然甘愿为姐姐付出,而不是在齐珏低声下气的哀求里退让。云问虞慢慢变成了那个缠绵病榻的人,某日高烧醒,她看见齐珏坐在她床边,意识昏沉间她问对方。 “齐珏,你到底爱我姐姐什么呢?” 她以为的幻影顿了顿,开口回答她:“我还没成人时,因为不像男子被父母打过数回,我不想做将军了。我跑到庙里拜圣女,她和我说,我一定会做大将军的。“ 因为提及年少最好的梦,齐珏连语气都温柔几分,云问虞费力地睁大眼睛,看不出齐珏有没有笑,她眼角有泪落下来,视线就这样模糊了。 故事在这里就戛然而止,楚湘捧着剧本出神,她敲定的角色是双生姐妹,一人饰两角对她来说是有挑战性的选择。而阮淮水在她身边坐下,看剧本的速度比她快得多:“啊,我是渣女。“ 不算是没有总结出精髓。 “想演吗?“ 猜出她的犹豫,阮淮水像小狗一样嗅她的头发,她们黏黏糊糊地靠在一起,楚湘一不留神被对方亲了又亲:“有点想试试。“ 人生就是要敢于尝试不同的选择,更何况现在在她身边的是阮淮水。 签合同之前还有一段小插曲,楚湘在夜里醒来的时候发现靳甜和齐嘉灵坐在楼下,靳甜哭得很厉害,隔得远,楚湘并不能听见她们在说什么,但她的心似乎也被捏紧了。 在为什么事情悲伤呢?仔细思索才发现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之后,她和对方已经疏远太长时间了,很久没有凑到一起,对方也没怎么和她抱怨过生活上的问题。像因为忙碌而忽视孩子状况的粗心家长一样,楚湘在心里反思自己。 但再凑近好像比过去艰难。 在进组之前拍摄团综,楚湘和靳甜分到一组,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聊天打趣,在镜头里还能保持着微妙的亲昵。但到晚上就破灭了,楚湘去对方房间里聊天,把门带上的那一刻,靳甜忽然忍不住要掉眼泪。 “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 这句话开口之后就已经不对劲了,靳甜知道不应该,但她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能把话说出口就没有办法了:“你现在最喜欢阮淮水吧?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她努力地把自己的感情合理化为友谊占有欲,至少别让楚湘猜出来,她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震耳欲聋。靳甜转头想让自己看起来别太狼狈,但看见床上摆着的玩偶,最中间的是楚湘陪她抓的娃娃,泪意更加汹涌:“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吗?我最喜欢你了,可是你现在更喜欢阮淮水——“ “淮水,我和她认识更早一点,没办法不喜欢她啊。“ 虽然在气得头脑发昏的靳甜面前为阮淮水辩护不合理,但楚湘还是这样说了,她也没有要把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公之于众的想法,只能隐晦地解释:“你和她,不一样的。“ “原来是我来晚了。“ 靳甜以为的最温柔无害的队友,实际上坦诚的时候更一针见血,她痛得泪眼模糊:“换我出车祸,你也会半夜坐车去看我吗?” 那天在车上没能说出来的话,这一刻算是问出来了,靳甜想说更多,譬如没能说出来的喜欢和爱,但还是忍住了。她猜到楚湘会说“不吉利”之类的话,但这一次对方对着她叹气,伸手摸她脑袋:“我当然会去。” 人有被依赖的需要和依赖他人的需要。楚湘作为姐姐包容楚潇太多,作为队友也包容着年纪小的靳甜,对方在她这里像妹妹一样,是需要她去关爱的存在。这种感觉并不是完全的好或者坏,有欣慰的时刻也有疲惫的时刻,但楚湘就是会心软。 第58章 靳甜在这一刻释然了,她总是不断地拿起放下这段感情,她是被爱着的但不是她想要的那种爱。她看着地板,想自己也不是一无所得,她只是被像妹妹一样地爱着,在爱里面生出无限野心。 但是,如果哪一步她先伸出手会不会好一点呢?人最害怕的就是后悔,人生没有任何一步可以重来,人永远只能选择一个选项,然后好奇另一条岔路口的风景,比如作为妹妹就是亲人。 “在聊什么啊?” 门被阮淮水推开,她的人生轨迹在某一段和靳甜高度重合,比如练习生,比如遇到楚湘,她也清楚人是会在溺爱里面被驯化的。但是,她不可能把楚湘拱手让出去。 阮淮水是故意的,显而易见。但楚湘只是白了她一眼,然后把门重新合上。三人没有谁不清楚阮淮水的用意,靳甜只能假装自己不知道,她们又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楚湘说到接拍新戏会有压力,靳甜说你一定没问题的。 最后把对方送出房间门是几点她也忘了,她只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既然你现在不是最喜欢我,那我也不要最喜欢你了,我要最喜欢别人了。” 楚湘说,那好啊。 第55章 开拍之前要提前进组学习礼仪,古装剧和现代剧是不同,没办法凑合场景,片场里每一秒都燃烧资金,众人的焦灼也是不难猜到的。 楚湘和阮淮水提前了一个月去附近的酒店住下,每天起来就是和剧组的礼仪老师学习,楚湘的角色之一是不出错的圣女,每一步都合乎规矩;之二是幼时跳脱的少女,披着宽袖衫裙在路上跑像要飞起来的花蝴蝶。 阮淮水需要在短时间内打好武术基础,这不是轻松的事情,她们都刻苦地训练起来,也一起克制饮食,领着一样清汤寡水的盒饭。封闭训练结束的第一件事,楚湘也奇怪自己不是先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人在寻找她,反而是和阮淮水一起去爬了在阳台看了很多次的山。 清晨爬山的人不多,她们戴着口罩,一前一后的往山上走,草叶上有露珠,清凉的苦味充斥着鼻腔,沿路还有花在开,零星的叫不出名字的普通小花。 楚湘走在后面,她踩着对方走过的脚印,心像碳酸饮料一样冒出无数泡泡。她过去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总想要做得更好一些,心里有个小人像幼时被父母责怪一样责怪她,但这一刻她觉得没关系了。 和同性的队友产生友谊之外的感情,想要长久地走下去,想要参与对方人生的每一个决策,想要告诉全世界——我在爱她。 那么要怎么告诉这个世界,我在爱她呢?要怎样惊世骇俗,才配得上她呢? 楚湘思索着,不知不觉就走到山顶,她往下望的时候被阮淮水牵住手:“好想在这里喊‘我好喜欢楚湘啊’,以前看电视剧,主角去山上要喊,去海边也要喊,现在轮到我了吗?” 笃定的语气说到后面变成疑问句,还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楚湘的心因为这一点变得更柔软,她想起拍摄双人杂志时阮淮水戴着的小狗耳朵,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小狗。 “不行,会被听到的。” 但是她拒绝了阮淮水的做法,考虑到其他的行人和被认出来的可能性,恋爱会让人变成笨蛋,但不能两个人都是笨蛋。等了几秒没听见下文,楚湘以为阮淮水在伤心,但对方忽然凑近她耳朵,呼出的热气撩得她的心尖都痒了:“我好喜欢你啊,姐姐。” 楚湘忍不住笑,即使戴着口罩,止不住的欢喜从她眼睛里冒出来,鬼使神差地,她凑近了一点,两个人隔着口罩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我也喜欢小狗。” 粉丝在狗塑猪塑猫塑兔塑阮淮水的微博广场能搜到一大片,阮淮水虽然不理解但充分尊重粉丝的喜好,但她不觉得自己和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有相似的地方。但如果楚湘叫她小狗的话:“汪汪汪。” 阮淮水毫无脸皮地把脑袋靠到对方肩膀上,她们一起看着山下的风景。片场里面有虚假的风花雪月刀光剑影,她们也会堆砌里面的一部分,但她们是真的。 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开拍的时候都依然紧张,第二次进组在演员生涯里依然是新人,但这一次的关注度显然比上一次高。娱乐圈的蛋糕足够有限,谁都不希望后面有新人站出来抢占机会,原本嘲讽爱豆也来做跨界演员的人在上一部电影热卖之后继续等待着她们跌跟头,但楚湘不能让她们如愿。 出乎意料的是,童桐来客串了,饰演的是戏份不多的新皇皇后,她的长相贴合角色,演技也不输,只是咖位和人气依旧压她们一头。粉丝想破头都不知道影后为什么大驾光临剧组,以为投资方给了足够的钱,姐姐是赚钱来了。 楚湘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但童桐客串几天就足够把戏份拍完,她从化妆间里走出来对上影后的眼睛,很难相信,她会在童桐的眼睛里看见无措这种情绪。对方是她想象中靠近金字塔尖的人,事业名利都有,没有恶意舆论打扰风评好。 她以为这样的人会很惬意。 "最近,乔乔有和你联系吗?" 是关于其他人,楚湘打开微信,她和乔乔的聊天记录上一条还是她昨晚拍夜戏的时候对方发过来的肥美猪蹄饭的照片,朋友圈里也还有活跃的九宫格。 "我们昨晚还在聊,她的朋友圈也还在更新,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湘和人聊天时不免会直视对方的眼睛,在采访里面培养出来的看似专注的样子,而她眼前的人不像在表演,绷住的脸松动之后最先浮现的是带着苦涩意味的笑。 "谢谢你。" 童桐后退一步,像忘却表情管理一样表情复杂,本能地想落荒而逃但这不是最优解。站在原地,她在楚湘关切的眼神里犹豫着开口,花了十秒钟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可能,可能被她拉黑了吧。" 当然是好奇的,但楚湘还没能开口问出原因,童桐的助理已经小跑过来带她去赶下一个通告。 楚湘最后只能带着疑惑上车,她隐约地猜到什么,但她没去询问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在自然世界拍摄纪录片时是不能干扰动物的秩序,蝴蝶的翅膀掀动一下就是一场风暴,她选择为别人留体面的余地,也因此没给她们再进一步的机会。 拍摄电影一共花了三个月,上映之前楚湘和阮淮水在上节目宣传,她们去了最热的综艺做飞行嘉宾。在后台,楚湘把台本反复默背,阮淮水就坐在旁边看她,眼睛笑得很弯。 "在笑什么?" 宣传电影和团体上节目不一样,不需要穿繁复花哨的打歌服,楚湘随着心意选了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短裙,还戴着之前的彩虹项链,阮淮水和她相反,黑色吊带露出一截的腰上挂着链条。 叮叮当当,下一秒可以去说唱。 还没到她们上场的时间,楚湘的目光落在阮淮水腰上,悄悄地数一共几个环,数到一半就忘记前面数了什么,阮淮水看着她的眼睛倒是一如既往的亮:"待会要怎么介绍?我是新人演员阮淮水,是moon的阮淮水。" 也是喜欢你的阮淮水。 旁边有摄像机在录,说出来像用力过猛的营业剧本,阮淮水说了一半就收回去,楚湘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工作人员叫去拍摄了:"阮老师,楚老师,可以上场了。" 不被镜头照到的走廊一端堆着纸箱和杂物,楚湘迎着摄像机走出去,呈现在镜头里的只有敞亮走廊,她忽然想到她的职业就是这样,在光下面永远只暴露好的一面,必须把隐晦私人的感情隐藏起来。 走到台前,只花了半分钟,楚湘推开门走出去,光束不约而同地打在她身上,而她举起手朝镜头笑:"大家好,我是新人演员楚湘,在《双生》里同时演绎云问牙和云问虞。" "第二次出演电影就演性格迥异的双胞胎,楚湘你的运气比我当年好得多啊!"边上有主持人热场,开口的是糊了面粉一样的男主持人,酸味快飘到天上了。旁边的女主持人急忙打圆场:"上一部戏的反响也很好吧,楚湘能来到这里可不是全凭运气哦!" 楚湘转头往台下望,有粉丝举着手幅和灯牌在摇晃,她才生出的一点不悦又被冲淡,望着台下微笑:"是的,希望大家也能继续支持《双生》。" 阮淮水也来了,明明不是从一个门走出来的,她偏偏能靠着走位走到楚湘身边,握一下她的手,再看男主持人,面上是无辜的笑:"林哥的运气很差吗?现在怎么样?" 暗搓搓酸女爱豆卖姬上位的林主持攀不上大制作,想把一切归为不同性别的原因,想着初出茅庐的新人嘴两句也没什么,没想到碰上硬钉子,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接:"现在运气很好。" 都到热门综艺当主持了,再说运气差难免有卖惨嫌疑。林主持走下场换衣服做游戏的时候瞥一眼隔壁的休息室,阴阳怪气一句:"干嘛换衣服呢?女生做游戏穿得少不才有看点吗?" 第59章 他的助理站在旁边唯唯诺诺不敢接话,走廊里的工作人员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接话,旁边的休息室的门却打开了,阮淮水冲他笑了笑:"前辈加油。" 一句话让人背后生出冷汗。 等到上场,男主持才明白什么回事,游戏的设置是背着人撕名牌,他原本是应该背着楚湘的,但阮淮水摆手拒绝了:“我来吧。” “那会不会胜之不武?” 林主持还想着要展现自己关爱女性的一面,但阮淮水瞥他一眼,镜头没照过去,笑得很轻蔑:“我有锻炼的习惯,林哥有吗?” 不算高的林主持成为被背着的对象,他怨恨着自己今天塞的增高鞋垫不够多,不得不被另外的男主持背着开撕。 当然他最厌恶的是站在对面不懂得尊重前辈的阮淮水。 镜头照着两人,阮淮水蹲在楚湘面前让对方趴上去,她们两个人说笑着,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变甜了。 我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但游戏开始时,楚湘的力气比他想象中大得多,他被轻易地揪下名牌,在背上被颠着的感觉并不好瘦,消瘦的骨头硌得他想吐。 但纠缠之中,背着他的主持忽然摔了下去,连带着林主持被甩出去,在观众的惊叫声里,楚湘抱着阮淮水的脖子,用手捏她的耳朵。 坏脾气小狗。 第56章 首映时,袁溪行坐到了第五排,和主演泾渭分明地坐开来,并不是拿不到更好的票,只是她想更纯粹地以观众的视角来看待这部电影。 过审的龙标出现之后,出现的是落雨的屋檐,从瓦上淌下的雨快连成线,花枝在雨里摇曳,两声婴儿啼哭。镜头转换是周岁时被抱到席上的两个孩子,都是粉雕玉琢的脸,天真的神情在围着的一众表情凝重的大人里显得格外童稚。 大家围着桌子,都收手旁观着,直到额上被点了一点红痣的问牙抓住白玉佩咿呀出声,才由族里的长老发话,有人把她抱了下去:“圣女人选已定。”不知事的问虞还坐在原地,看着同吃同睡的姐妹被抱走,焦急地哭喊出声,伸出手想抓住对方但被母亲抱到怀里,湿漉漉的眼泪落下来:“乖。” 做为圣女的代价是终生孤独,没有母亲愿意用孩子的荣誉和幸福做交换。 云问虞没有嫉妒过对方,她看云问牙像看美丽虚幻的影子,是镜子里的自己。她把好吃的糕点藏起来悄悄给对方带过去,漂亮的首饰也藏在袖子里一并带去,用不上的东西都通通拿过去。 可无论是什么,云问牙都欣然接受,后来的圣女是不会有表情的,但年幼的云问牙还会对妹妹笑一笑,记得妹妹换了哪颗牙齿,算着时间等待对方过来。但再不愿意,她依然一日一日地长大,离入神庙的日子越来越近,不得不离开家,也意味着她离开了云问虞。 烟火大会与她无关的,世上所有美丽热闹的事物都和她有界限,除去云问虞。她的妹妹翻墙过来问她要不要去看烟火大会,光映在云问虞眼睛里。 其实我看到烟火了 云问牙望着妹妹的眼睛,点一下头,即使明白这是不被允许的,她们依然在夜色掩护下悄悄交换装束,云问虞代替她坐到了纱幔之后。云问虞以为这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她的眼睛里有跳动的烛火,镜头凑近时袁溪行能听见观众压抑不住的赞叹声。 但这种时候总会发生什么。被迫以男身存活的齐珏提着握不动的重剑跌跌撞撞进了神庙,云问虞以为对方要刺杀她,正在为替姐姐挡过一劫暗喜时对方把剑扔在她身前:“我要把这把宝剑献给圣女。” “那你要求什么?” 云问虞先是被吓了一跳,再抬头的时候隔着纱用目光描绘对方的轮廓,好清俊的少年,脸上沾了尘土也一样引人注目,垂着的眉眼落寞。她的心提起来,后悔自己没有问过姐姐圣女该怎么应对信徒,而底下的人忽然直直地跪下去了。 和往常贴个胡子化淡妆就敷衍过去的男扮女装不同,跪下去的齐珏在这一刻也被镜头扫中,雄雌莫辨的美。“他”跪着,唇快抿成一条线,开口时却哽咽了一声:“我求能死在此刻,不必伪装男子。” 这一声哽咽捏住云问虞心脏,她明白自己撞破秘密,眼前的少年是女儿身,但跪着的人还没等她回答就哽咽着把头低得更低,声音破碎:“我不想当将军。” 云问虞心下一动,即使知道并不该为之,她还是撩开纱的一角:“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圣女,她果然是成不了圣女,无法用命理宽慰他人,她看着抬起头来的一张忐忑的脸,除鼻尖的红之外依旧冷淡的脸,说出出自本心的许诺。 “你长着一张将军的脸呢。“ 假话里含着怜悯,齐珏或许是懂的,但她还是愣了一刻,云问虞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被对方烧焦一层时才看见她移开目光,她提着剑往外走,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 但这时云问虞把纱放了下来,她垂着眼睛没敢看对方,担心被识破身份,这个秘密像沉甸甸的果实一样压在心里。这个果子是在什么时候被取出来的呢?是在得知齐珏上门求娶时,过去的时光重新在眼前放映,她满怀欢喜地点头。 婚后,她们相敬如宾,云问虞以为自己成功进入了对方的世界,她的心思全在什么样的花样好看,齐珏添什么衣服上,她压抑着欢喜,没把过去的相见和盘托出。 齐珏和她想象中不同,内外都冷得像捂不热的冰,但云问虞就是有无尽的热情。直到新帝登基,想要铲神庙废神权,齐珏握她的手问她:“你姐姐怎么办?“ 她好像懂了什么,但沉默着假装没有听明白,而后每一日齐珏都进宫面见陛下,恳求留云问牙一条性命。冬天的风雪很冷,化开的积雪也冷,云问虞觉得自己也冷,刻骨的冷。 再后来的事,云问牙被抬入府,齐珏对外只说潜心修道,但路人皆知司马昭之心。即使云问牙有意避开齐珏,即使她不愿见人,也无法阻止齐珏的殷切。云问虞病倒在冬天,缠绵病榻只有侍女在侧,她昏昏沉沉地叫出云问牙的名字。 她不怪姐姐,人总有向生的欲/望,也不怪齐珏,不爱她不是对方的错。只是恍惚间看见齐珏的侧脸,她问出那一句“你喜欢姐姐什么呢“就力竭,在对方的回答里慢慢合上眼睛。 袁溪行也眨了眨眼,有眼泪从她眼里落下,她装作不在意地擦掉这一点眼泪,继续望向银幕。 云问牙并非不问世事的圣女,她被授意除掉功高盖主的齐将军,但对方对她的殷切超出了寻常范畴。在长久犹豫后云问虞病逝,她终于动手,看着对方饮下毒酒叹一口气:“你杀了我妹妹,我自然是一定要杀了你的。“ 而齐珏坦然接受她递过去的酒,没法拒绝在过去宽慰自己的圣女,倒在席上仍撑着一口气说完:“我那时见你,你比现在温和得多。“ “我从没见过你,在入府之前。“ * 在颁奖典礼下看着印着自己名字的短片在台上放映,楚湘看得很专注,即使不拿奖这个提名也足够吹一阵了,但人总是会贪心。 电影的重点放在双生的姐妹身上,而第一次挑战这种角色的她也获得了提名,但拿奖不容易,背后可供运作的地方很多,但眼前的公司并不会这样做。 她一偏头就能看见阮淮水眼里的自己,长发挽起,白色礼服裙上订着珍珠亮片,反射着镁光灯简直是一场光污染。而阮淮水长发披肩,为了搭她换的黑色缕空长裙,耳朵上的钻石耳钉闪闪发亮。 “没问题的。“ 镜头在她们身上短暂停留就转移到了其他对手身上,阮淮水悄悄凑到她耳边开口,楚湘觉得对方的笃定像在哄小孩,好笑地捏了捏她的手:“好。“ 如果能拿奖的话,要先感谢谁呢?经纪人,导演编剧,工作人员排着队在等待她,她在内心反复地背诵已经滚瓜烂熟的稿子,但心脏忽然加速跳动,某个大胆的想法跳出来鼓动她。 不应该,不合常理,不正确的做法。 灯光忽然落在她身上,台上手握话筒的主持人大声喊出她的名字:“恭喜楚湘获得最佳女主角奖!“ 舞台上有大屏幕实时播报她们的情况,自己瞪大眼睛的表情正在上面放映,楚湘以为自己会流泪,但这一刻真正来临,她的心跳加速,但还能压抑住激动心情。阮淮水站起来和她拥抱,她能感觉对方拍了拍她的后背。 阮淮水。 楚湘念着这个名字一直走到舞台上,接过造型是小星球的奖杯,她握着麦克风酝酿情绪:“非常感谢陪着我走到今天的大家,台前的粉丝和幕后的工作人员都给了我很多帮助,非常感谢。“ 她退后一步,弯腰鞠躬,再起身的时候寻找着台下的面孔,握着话筒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下去:“在我的心里,这个奖项不止属于我,还属于《双生》剧组的每一个人,是所有人的付出成就了今天的我。“ 第60章 楚湘和阮淮水对视着,她紧张得手也颤抖起来,最后的话兜兜转转还是说出了口:“但是,我只属于阮淮水。“ 场边的尖叫和哭泣已经听不清了,楚湘连自己怎么走下台的都不清楚,在阮淮水身边坐下时才找回心跳的正确频率。典礼结束后,她牵着对方的手上保姆车,阮淮水问得很轻:“怎么突然想到说这种话?“ 换阮淮水上去是一定会说这种话,但她没有想到楚湘会公开,以这样盛大的方式把她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她把脑袋靠到对方肩上。 “那影后要和我结婚吗?去哪里都行,场地怎么布置也随你,全都可以听你的。“ 在这样暧昧的氛围里,阮淮水懒洋洋靠在她肩上,像变戏法一样掏出小盒子,打开里面是镶嵌着钻石的戒指,然后递给她:“可以吗?“ “怎么有人在这种地方求婚啊?“ 空间狭小的保姆车,为了不被偷拍四处拉着遮光帘,灯光昏暗,助理在前座昏昏欲睡,只有她们在后排交头接耳。 楚湘想笑,但还是把戒指接过去,戴上才发现格外合适,内壁一圈刻着她们的名字缩写:“那就结婚吧。“ 第57章 周提子以前一直以为提子和葡萄是一种水果,绿色的几乎是圆柱形的提子,紫色圆圆的水亮的是葡萄。 但提子和葡萄是差不多的,起码对于周提子是。在家里都是不常吃到的水果,一样的酸酸甜甜的,父母对它们的称呼统一为葡萄。 那我为什么叫提子而不是葡萄呢? 周提子初中的时候和同学相处不过来,她的性格沉闷,拥有一张看起来很张扬的脸但内里死水一坛,大家也在接近过后就兴致乏乏地退散了。 她的成绩不算拔尖,只能上市里的公立中学,好苗子在私立学校里磨掉活人气,她们在公立学校里散养出个性。但这时候木讷沉默的人就注定会被集体剩下,不算是恶意的排挤,但确实是有意无意地把她漏下。 但周提子对于这种排挤的迟钝反应反而助长了这种行为,对于软弱者众人也觉得可以再踩上一脚,她的整个初中都行走在惨淡的乌云里,无论是批发的饮料或是运动会的旗子,她都是被遗忘的那一个。 不直接的恶意像浸水的棉花,捂住一个人的时候是会让人窒息的。但周提子天生有钝感,她和世界之间有一层薄膜,责怪厌恶好像都没有刺伤她。 高中也和别人保持着疏远的距离。偶尔有人想对她释放多余的善意,都因为她没能及时接收而离开了,周提子只在原地踟蹰一下,就继续形单影只。 后来她能想到的有关朋友的定义,或者说看亲情以外的一切感情,都只想起谢葡葡。那是在练习室里被带进去的时候,她因为基础不好被分配到最后一排,错漏百出地跳完一首歌,旁边的谢葡葡对她伸出手。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第一次被人关怀,花了好大的力气调整面部表情,把话在脑海里重复演练十几遍才能开口:“周提子,就是葡萄的那个提子。” 周提子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她们的关系从自我介绍里就埋下伏笔,提子是葡萄不一定正确,但周提子确实是被谢葡葡拿捏在手心的。 “提子和葡萄不一样啊。” 谢葡葡纠正她,又拿着她的手,用食指在她手心写自己的名字,周提子和谁都没有过分的接触,被拉着手算几乎没有遇到过的场景,但是她没有把手收回去。 “你叫谢葡葡啊,好好听。” 谢葡葡对她笑了笑,在练习室里即使带妆训练后也花得差不多了,所以大家都素面朝天,刘海被汗打湿贴在脸上,脸红扑扑的。但是周提子好希望自己的眼睛在那一刻变成摄像机,把眼前的画面记录下来,她有预感,她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刻。 没有理由就对她伸出手的人,朝她释放善意的人,因为几乎没有所以显得好珍贵。周提子的心脏跳得好快,她的喉咙变得干涩起来,说每一句话都要咳嗽两声。但是谢葡葡就那样微笑着等待着她说下去的时候,周提子开始恐慌了。 她像被人踢过一脚的流浪狗,忽然被温柔对待,不可避免地产生应激反应,对忽然出现的温柔感动得无以复加,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出去。 没有人对她伸出手,她也没学会应对礼貌的善意,只能一头栽进去,像动物初生之后的印随学习,她遇见谢葡葡,不可避免地选择了谢葡葡。 周提子很小心翼翼地示好,她撕破薄膜走出去,揣度着对方究竟喜欢什么样子的相处模式,无底线地一再试探。 要说什么会比较让她开心?要做到哪一步足够讨人喜欢?周提子想起生物书上的巴普洛夫用铃铛和肉训狗,但她其实只要一声招呼就好。她下意识地想和谢葡葡靠近一点,靠更近,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第一次尝试融入他人的氛围好像不那么成功,周提子有时会说错话,会理解错他人的意思,这时候她就看谢葡葡的表情。 谢葡葡也总是望着她,眼睛里是湿漉漉的光,如果她说错话,谢葡葡就会替她打圆场,没有一定为之的理由但谢葡葡就是这样做了。 每次到这个时刻,周提子的心就会跳得很快,她没问过谢葡葡对于她的感情,哪怕对方说把她当狗狗她也能毫不犹豫扮小狗的。她也没纠结过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她一直笨拙地示好,无论出道前后。 等她们真的出道的时候,周提子已经大致掌握了正常的人情来往的态度,她能够自然地处理他人的喜欢和厌恶,在镜头面前落落大方地表达自己。 偶然还是会有心跳加速,说不上话的时候。因为关系太好,或许是她对谢葡葡的箭头太强烈,从出道之后粉丝就注意到了她们的不寻常,超话贴吧兴趣部落一个不落地建了起来,每一帧的相处都会被放大。 她们的人气也随之高涨,但周提子也恐惧着,担心着自己的心意被发现,她隐晦地明白有些差别,镜头内外的感情应该有一些差别。 公司希望她们镜头里关系好一些,要好得像是不合理的好,但镜头外不应该那么好。 周提子不能说她在镜头内的表现没有表演成分,她的一切发自内心,她会被对方的一举一动吸引,谢葡葡在她身边的任何举动都能让她心跳加速。更何况,在镜头面前会有以假乱真的营业成分。 全世界都期待周提子爱上谢葡葡,又不允许她爱上谢葡葡。但是他们不知道,她早就爱上谢葡葡了。 在更早之前,冲她伸出手的谢葡葡已经让她一败涂地了。 “周提子,你不会真的爱上谢葡葡了吧?团综这个眼神,都可以直接拿奥斯卡了。” 队友是韩国糊团解散后回国的成员,人气在团综物料播出之前一骑绝尘,但粉丝过后就被嗑cp的人群淹没,人气从组合前列掉至中间。周提子不知道她甘不甘心,但对方刷着手机看物料的语气酸溜溜的,她犹豫着该怎么接话。 说什么,说我没有喜欢谢葡葡吗?周提子说不出这种话,网上那些有趣的问题落到她身上,给她一千万也不可能对谢葡葡撒谎。 “我确实很喜欢她。” 还没大火,大家一起窝在狭小宿舍里,上下铺的铁床让人梦回高中。周提子坐在另一个队友的床上,而谢葡葡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我说的是那种喜欢?你是同性恋吗?粉丝都这样说呢。” 她能说什么呢?周提子下意识看谢葡葡的眼睛,对方的神情很平静,好像下一秒被她表白也不会害怕,哪怕捧着血淋淋的心给她也不会动摇。 真的吗? 周提子差点承认了,在她犹豫忐忑的几秒里气氛变得更古怪,谢葡葡就在这种气氛里开口:“粉丝开玩笑的啦,你把我们提子吓到了。” 然后她就过来挽住了周提子的手,拉着周提子出门,才咬着耳朵小声说话:“我们就继续在镜头面前表演吧,经纪人也说我们最近百度指数上升了,微博粉丝也新增了不少。反正对我们百利无一害,让菁菁酸死。” 菁菁是队友的名字。 周提子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被识破,但也因为对方的话心里泛起涟漪,她看着谢葡葡的眼睛想问——你以为我是在镜头面前表演吗? 比起识破她汹涌的感情,被误解成对名利的倾慕好像更让她觉得伤心。周提子的话堵在喉咙里,哽得她要掉眼泪,她只能点头把眼泪含在眼睛里:“好啊。” 谢葡葡冲着她笑了笑,周提子的心就无期限地软下去。 其实对方知不知道,无所谓的。周提子只要待在她身边就好,不被厌恶就好,能留下来就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周提子记不清了,谢葡葡好像本来就不是活泼开朗的性格,也没有像太阳一样平分给所有人温暖,是她执意用最好的修饰词去解读和定义对方。 又有什么关系呢?周提子只要能抓住谢葡葡就好了。在采访玩吃巧克力棒的游戏,谢葡葡凑得很近,周提子能看见对方刷得上翘的睫毛,亮晶晶的眼影,她的心越跳越快。 第61章 谢葡葡并不觉得尴尬,她在这种气氛里依然自然地凑近,巧克力棒被咬得越来越短,她甚至看着周提子的眼睛。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也可以。 周提子想流眼泪了,在巧克力棒剩下最后一截的时候,她投降般停下动作,但谢葡葡凑过来了——有什么好轻地擦过她的嘴唇。 谢葡葡。 营业到这个程度也是可以的吗?周提子没有脸红,她愣在原地,看谢葡葡把咬得几乎快消失在嘴唇里的巧克力棒取下来,炫耀般举起来:“我们赢了!” 不是,是谢葡葡赢了,谢葡葡在周提子这里是不会输的。 周提子带着窃喜和宠溺的纵容,任由谢葡葡做任何事情,叫老婆可以,情侣款的东西可以,做什么都可以。 在爆出恋爱绯闻之前,难道她真的没有察觉过什么吗?人是敏锐的动物,同时也擅长自欺欺人。那些微小的值得怀疑的蛛丝马迹,都被周提子有意识地忽略,在真相出现之前,她才能拼凑出整副画。 然后感慨一声,原来谢葡葡的恋爱在那么久之前就有迹可循了。 在拍摄的间隙里频繁地查看手机,常常傻笑,多出很多过去不喜欢的饰品,发微博的风格也改变了。周提子不是没有发觉,但她选择无视,也因为这个才在拍摄时绯闻如同晴天霹雳地劈下来。 过年的时候,谢葡葡邀请她回家过年,周提子望着对方的脸揣测千万遍究竟是客套还是真心,最后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在过年之前的每一天都是倒计时,周提子久违地买了日历把每一天圈掉,最后跟着谢葡葡一起坐上飞机的时候觉得心也飞到天上了。 “广东很热,但是冬天也很冷,没有暖气……” 谢葡葡在飞机上没睡觉,周提子坐在她身边听她说这一切,困意也抛之脑后。谢葡葡握着她的手,激动得周提子怀疑自己的心跳一路传到手心里的毛细血管,会震到谢葡葡。 但对方的表情好温柔,恍惚着周提子都快产生对方爱上她的错觉,就算没有爱上她。她们相处的时间里有这一刻,她的人生都有了意义,她的爱也有了安放的处置处。 下飞机的时候,周提子忽然打了喷嚏,北方人走到南方里才发现深入骨髓的冷,出发时只裹着短款羽绒服,还以为南方是四季如春的天气。 跟着谢葡葡打车到了某个小区,打开门的是一个男人,他眼角的褶子堆叠在一起想堆出慈眉善目的表情,怎么努力也像电视剧里阴狠的老男人。 周提子的注意力全在谢葡葡的身上,也没错过她强忍的厌恶和恼怒,她冲老男人点头,拉着行李箱进去。 客厅一片狼藉,两个扎着啾啾乱跑的小女孩,摇篮里还在哭闹的婴儿,卷起来没丢的尿布和打翻的奶水。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女人坐在摇篮边上逗弄婴儿,甚至分不出注意力来看她们。 “葡葡,带同事回家啦,你先带她上楼坐坐,我收拾收拾。” 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迎客的笑,但周提子总能读出得意来。谢葡葡拎着行李带她上楼,推开想象中的客房门才发现里面堆满了婴儿用品。 周提子愣了一下,谢葡葡站在她身前,看不清表情但握在门把手上的手用力得发抖:“你不介意和我睡一间吧,提子?” 尾音快哽咽起来,周提子沉默着进了谢葡葡的房间借口困了在床上休息,而谢葡葡合上门下楼了。房间的隔音其实没谢葡葡想象的好,周提子在飞机上快变成浆糊的大脑在这一刻清晰得过分,她听见争吵声和哽咽声,但她最好的做法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给你们买房子了吗?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不声不响地住进我的房子,带着和我没关系的小孩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话!怎么会和你没有关系,这可是你亲弟弟!当初你上学不也在你爸爸家住着吗,怎么我和你爸爸来这里住一下就不行?” “我爸爸已经死了,想要钱可以直接说,不用这样来恶心我。” 谢葡葡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抬手想把身边的东西扔到地上,旁边的小女孩含着手指望着她的眼睛让她动作顿住。 “我是堂而皇之地住进去吗?不是都这样想吗?我就是个讨饭鬼。” “难道那时候没有让你吃过饭吗?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大概是谢葡葡的妈妈,周提子想象不到刚才围着摇篮的女人能发出这么尖细的声音。 “我给你的钱还不够多吗?要怎么样才够?” “我已经生了好几个小孩了,她们又还要上学,但是你看,我现在有儿子了……” 看来摇篮里面的是男孩子。周提子没有直面过重男轻女的困境,这四个字对她来说是模糊的概念,没有男生作为对照活在她身边。 但一个女人为了男孩不断地怀孕生产,就可以想象是何等偏执和恐怖。 谢葡葡活在这种环境里吗?作为女孩来到不想要女孩的家庭里,是命运赏赐的第一个耳光。周提子焦灼地想要做点什么,她坐起来时听见门响动,谢葡葡带着红肿的眼睛推门而入。 “你没睡啊……” 谢葡葡的窘迫加剧,她不善于暴露这种弱点,尤其在爱她的人面前,所以周提子拉住她的手:“我抱抱你。” 等真正靠上去,谢葡葡的眼泪重新流下来,她想说我没问题的,想说这不算什么,想说我其实没有被伤害。但是她不想对周提子说谎,她抱着对方,放弃对对方感情的推测和顾忌。 “我想说没事,但是真的不是没事的……” 最后谢葡葡和周提子提前回了宿舍,两个人在那里度过春节,她其实不擅长做饭,但是看笨手笨脚的周提子在厨房里碰倒调味料还在自己动手。 但周提子也没有出去,就在厨房边上给她打下手,把土豆片切得厚薄不一。在油烟升起之前,她悄悄地望着谢葡葡,有不合时宜的感慨——如果我们不是艺人就好了,我可能能够更轻松地表达对你的喜欢,也许你能更清楚地看到我的爱。 在这种环境里,周提子切实地产生了她们只是普通情侣的幻想,可以住在一起,对方做饭的时候替她打下手,在油烟里面看谢葡葡的侧脸,感觉也很动人。 周提子觉得她可以爱谢葡葡一辈子的,但谢葡葡会不会接受这份爱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首都不允许放烟花,她们年三十只能坐在电视剧面前看烟花,在新年钟声敲响之前许一个愿望——周提子不需要谢葡葡爱她,但是希望可以永远待在对方身边。 这愿望算实现了吧?在新闻爆出来之后谢葡葡口碑一落千丈,过去的每个细节被挖出来仔细辨认,周提子没有看。 即使采访里会有恶意地把和谢葡葡恋情有关的问题摆到她面前,她依然选择沉默或是转移话题。公司也考虑过干脆就放弃营业,让她做独自美丽的人设,把利益最大化。 谢葡葡脾气不好,很多人不喜欢她,她总不会说太圆滑的话,有时间对工作人员态度也不好……个个理由织成细密的网要圈住谢葡葡,但是周提子总不能看着她坠落下去。 无论如何,那是谢葡葡。 关于恋情,关于五年,关于男人这些话题她也没和谢葡葡提起过,连好奇的疑问都没有。她甚至没太惊讶,她早知道魔盒里面是数不尽的恶,但她从中看过希望就再也不能放手。 照常营业,照常相处。 但不产生改变是不可能的,谢葡葡不像过去那样有恃无恐,偶尔开玩笑的时候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像在试探周提子的底线在哪里,看过去就能捕捉不安忐忑。 “没关系的……” 镜头背后,周提子也说过这句话,她们坐在房间里陷在同一片尴尬的沉默里,最后是谢葡葡先流眼泪。 忽然就落下来的眼泪把周提子的心揪紧了,她拿纸巾递过去,下意识地安慰:“不用觉得害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组合内只要爆出一个恋爱的人就足够让粉丝草木皆兵人心惶惶,何况是长达几年的恋爱,在那件事之后组合发展确实受到了影响。 “没关系的。” 周提子没上手给谢葡葡擦眼泪,她在恋情曝光之后和对方保持着朋友的适当距离,这一刻坐在旁边犹豫着没上前。 “不是这个……其实你喜欢我吧?” 终于被发现了。周提子心里的石头落地,她起身往外走的动作僵硬,花了几秒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没有,没有喜欢你。” 是什么感情?是不能失去对方的感情。 第58章 谢葡葡记不清怎么长大的了,或者说她不愿意回想过去,幸好工作足够忙碌不给机会她回忆那些卑微得恨不得缩成一条不引人注目的线的时光。 但其实都记得很清楚,谢葡葡的想象力丰富得看见某个打碎的瓷器都能回忆起某一刻。父母不疼爱她好像不是多么特别的事情,他们在她小时候就离婚了,然后分开各过各的。 第62章 爸爸在外务工,一个月也不会打一次电话,她寄宿在亲戚家,靠着爸爸寄过来的时有间断的薪水度日。 毕竟是亲戚,姑姑对她的好不会让她觉得亲昵,像时刻有一把尺子衡量着尺度,在金钱有限的范围里的好不是假的。但不是一家人,又能在时时刻刻感受到那种亲疏有别,比如不一样图案的杯子,不能躺着的沙发和不可以长时间待着的卧室。 谢葡葡只有在学校里才觉得轻松一些,她放假也不愿意回家,说要留在学校温习功课。在其他同学面前,她名列前茅的成绩也算是最后一点支撑,维持她仅存的自尊。 在她也没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很敏锐的直觉,善于察言观色,但又伴随着强烈的不安。 高三压力好大,她放学之后背着书包走在大街上,来往的行人里只有她像轻飘飘的草,时刻被风压倒。 她站在天桥上往下望,万家的灯火没有一盏为她亮,觉得即使落进滚滚车流也没有人在乎。就在那时候,有人走过来冲她伸手:“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想要做大明星吗?” 骗子。这是谢葡葡的第一直觉,她警惕地后退,观察着两边行人寻找着呼救的对象,但对方很快把手收回去了,只递过来一张名片就走人了。 谢葡葡原本只把这件事当成笑话,无聊生活里虚假的一朵塑料花,但家长会上没有人的座位和迟到的姑姑捏着成绩单戳她额头的痛楚在这一刻融合,她忽然就在赌气之下做了这样的决定,去做练习生吧。 比起无论怎么都记不住方向的洋流,或许舞蹈动作和音乐会更好记。实在是学不好地理了,怎么奋力都够不上及格的边,多看一眼试卷都想要流眼泪的她像寻找另一个安全屋那样从学生变成了练习生。 刚开始也不轻松,她引以为傲的面孔在公司里一无是处,毫无基础的她被安排在第一排,老师能清楚地揪出每一个错误。让人更难堪的是,被当众点名时背后响起来的轻笑声。 她花了多长时间等待这个机会? 当练习生的补贴少得可怜,她甚至不敢生病,本来就少的生活费会更微薄。父亲在她放弃念书之后也不再给她寄钱,她也不好意思赖在姑姑家。但妈妈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在大街上叫住她的陌生女人,握着她的手好温暖。 那个月她的肠胃炎发作了几次,谢葡葡提着廉价白粥走在路上,被拉住的时候隐约从对方五官里看出童年的母亲的样子。她就被带回了家,妈妈的家,坐到板凳上吃到一口热饭的时候快流眼泪了。 父爱母爱对她来说都是很模糊的词汇,在这一刻变得具象化起来。旁边有和继父生的孩子,妈妈一边哄女儿一边问她过得怎么样,谢葡葡只说很好。 她想的是,这个只有一半血缘的妹妹的人生一定很好,起码比我好。 后来常常被邀请去妈妈家,或是给她炖汤送到宿舍里,比起排队洗澡的集体宿舍当然是妈妈家更好。谢葡葡那时候觉得生活好幸福,她快乐张扬得像只小鸟,开口就要唱歌。 如果那天没有开了一条门缝,没有听见坐在客厅里的大人的对话就好了。 继父长了一张老好人的脸,对她也常常宽厚地笑着,谢葡葡过去总觉得他是个好人,但她听见他按动打火机点烟的声音还有带着厌烦的指责:“你的女儿怎么总往我家跑?她爸爸是死了吗?怎么像吸血的蚂蝗一样咬着不放。” “那我下次和她说一声。”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卑微,不再像第一天见面那样温柔,是快要叹气的无奈,在久别重逢的女儿和现在的家庭里毅然决然选择后者当然是明智的决定。 但谢葡葡还是觉得伤心,她站在门口把对话听到这里,就转身走了。她害怕听下去有更多的不满,对她有愧疚的妈妈的爱也是限量品,消耗完永不上架。她切实地沉寂了一段时间,也妈妈偶尔还会来看她,察觉到她的冷淡之后她们也慢慢疏远了。 宿舍里有女生和她关系不好,休息时间边玩手机边嘲讽她:“你妈妈怎么不来演母女情深的戏码了?好做作啊,怎么不到摄像机面前去演呢?“ 谢葡葡盯住她看了几秒,她的伤口被踩踏的时候只想让对方感受同样的痛楚,她下意识想对方有什么弱点?要往哪个方向使劲才能伤害最大化? 在那之后,周提子出现了,和过去的自己有点像的人,站在人群里格格不入的人。谢葡葡把手伸出去时也是隔着时空怜悯过去的自己,但周提子看她的眼神像流浪狗在看人。 恐惧忐忑之外还有一点渴望。没有人能拒绝那种眼神,谢葡葡没有办法拒绝。 “提子和葡萄是一种水果。“ 周提子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坦诚,像是真心认为,谢葡葡觉得有点好笑,她告诉周提子:“不是一种水果。“ 但其实讨论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 谢葡葡后来就像这一刻一样,对周提子怀着怜悯之情,但又没有过分的亲昵。她想划清界限,但又不忍心划得太远,她们就纠缠着,保持着超越友谊的好,又不能走得更近。 偶尔她也想,如果我说可以,周提子会做什么呢? 出道前归国的前韩团成员菁菁一直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时间长了,谢葡葡也觉得好笑,对方一副“我是在泡菜国出道过的人上人“的样子太显眼,起初是表演出来的崇拜,但对方却流露出了真实的享受众星捧月的姿态。 都是华夏人,去过一趟泡菜国就很高贵吗? 谢葡葡戳着聊天框和其他队友嘴她,这种话她不会对周提子说,她习惯性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温和的一面,在周提子的目光里她都没办法说一句脏话。 人被依赖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做保护者,这是后来她才意识到的道理,但好像有点晚,因为她已经习惯性挡在周提子前面了。说错话的时候替她辩解,听不懂的时候替她解释,人能怜悯另一个人到什么程度? 到这个程度是可以的吗? 而周提子对她也好得过分,开任何玩笑,哪怕偶尔她说了过界的话,周提子也望着她的眼睛说可以。 周提子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被爱着也不全是轻松愉快的,谢葡葡偶尔也会感觉压力,因为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才被爱着,害怕会因为没留意的表现失去那种爱。 任何人只要得到过那种无条件的爱,就不会愿意失去它了。谢葡葡起初也怀着这种小心翼翼的心情,后来却近乎是破罐破摔地去面对——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别人的喜欢,这个问题终于暴露在她眼前。 某次打歌舞台后,谢葡葡终于找到了队友的弱点——她喜欢某个男团爱豆,在彩排时暗送秋波,两个人在无人角落悄悄热吻。比起曝光恋情让对方事业一落千丈,谢葡葡想到了更合适更妥当的方法,让对方更痛苦。 谢葡葡要到了男爱豆的微信,按着键盘发信息的时候周提子忽然走进房间,她心虚地倒扣着手机,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在看什么?” 平时的周提子也不会这样发问,也许她的表情实在太不安,周提子凑近她一点,她难得地面皮滚烫,觉得内里的血肉也一起沸腾起来,但周提子保持着那一点距离问她,让她以为差点要被亲吻了:“你不会在看恶评吧?别理会那些人的话。” “不是。” 谢葡葡忽然开口,有了坦白的冲动,又忽然说不下去,她不知道该不该打破自己在周提子心里的完美形象,也知道这种举动并不光彩善良。 “我没事。” 最后她没能在周提子眼里说出不好的话,没能坦诚自己的错误。这个错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她和男爱豆的恋爱关系一直保持着。 队友气急败坏把她堵在厕所里,想动手又忍住,眼里闪闪的泪光让谢葡葡觉得讽刺,起码男爱豆没在她面前表现得多么在意。 “你到底为什么?是故意的吧?想要看我笑话是吗?“ 不敢大声点破恋爱绯闻,她们连吵架都吵得让队友一头雾水,周提子一直站在她旁边护着她担心队友会对她动手。这一点爱护让谢葡葡心里五味杂陈,但周提子背对她时,她还是仰头对队友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但是她口腔里弥漫着苦味,她开始胆怯,如果周提子知道这一刻她在和男爱豆恋爱,大概不会挡在她前面了。 * 放假回家,妈妈在她面前提起了周提子,谢葡葡从错愕到别扭只花了三秒钟——她们已经好到妈妈可以一眼看穿吗?还是她表现得太爱周提子了? “你和那个周提子?你们是真的在搞女同性恋吗?“ 谢葡葡享受着这点亲子时光,她打开水龙头洗碗,水流冲刷在手上,心里也湿漉漉的:“不是。“ 这两个字说出口像吐出一个泡泡,美丽易碎的谎言。谢葡葡忽然就不自然起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不下去,周提子的眼睛反复地出现在她脑海里。享受过对方对她的纵容和宠溺,否认对方的爱好像变成了一种罪行。 第63章 所以谢葡葡选择了沉默,而妈妈没有好奇她的沉默,只以为她不愿意谈论这种话题,默默地退出了厨房。谢葡葡麻木地把碗拿到水流下冲刷,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跳,快跃出胸口。 被曝光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立于危墙之下就有被砸中的可能,谢葡葡当时和男爱豆挽着手走在路上,心思漂浮,在想下一场打歌舞台的妆造要怎样才好看。 男爱豆的声音也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你是喜欢周提子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像睫毛掉进眼睛里,痛楚和酸涩攻击了她的眼睛,谢葡葡不自然地眨眼,过了几秒才回答这个问题:“怎么问我这个?”“ “你在我面前提起她的次数很多。“ 他站定,长年待在摄像机之下的人摆脱不了那种影响,自顾自地在日常里演绎偶像剧,但往常不笑也像在笑的眼睛在这一刻没有温度。 “为什么和我恋爱呢?你也不像喜欢我的样子,也不在乎我。“ 这不是假话。谢葡葡不在乎他的绯闻,不在乎他的通告,不在乎他的心情。没有互关的小号,没有查岗,没有爱。男爱豆也有数不尽的绯闻,不会汇报的行程,聚在一起也保持着距离的奇怪情侣。 她想要的只是维持着长久,刺着队友的心,让对方感觉时刻的痛楚,男爱豆做什么她不关心。但这是不能说出来的话,谢葡葡伸手去拉一下男爱豆的手——她过去就这样哄周提子。 但只是一小段时间,后来就发现周提子根本没有生气,周提子只是没有表情,但望着她的样子像完全不会邀宠的笨蛋小狗。 “就这样谈恋爱就好了。” 男爱豆嗤笑一声,他们之间连接吻也是少有的,谢葡葡仿佛是没有感情的人,在他旁边像没有温度的冰块,偶尔有活人气是在提起周提子的时候。 曝光之后公司让他们快点分手,男爱豆打电话过来通知她要分手,谢葡葡也可有可无地点头——她不太在乎,无论是恋情还是人。 只是曝光之后一系列的影响太重大,广告商要求更换代言人,组合声誉一落千丈,粉丝脱粉。但周提子对她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 周提子像不会愤怒的人,对她的好和从前相似,甚至更甚——所有试探的嘲讽的问题都被挡在前面。 即使那是她应该承受的。 谢葡葡为这种好心惊肉跳,她终于承认自己是恐惧失去那种好的,她试图抓住周提子,但好像抓不住。 她不知道对方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也不知道给出什么是合适的,谢葡葡只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是喜欢我吗?” 男爱豆这样问她的时候,她无法回答,现在她把问题交给周提子了。 在漆黑的夜晚,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没有通告的谢葡葡被拒绝通告的周提子安慰着,她忽然就头脑发热地问出这个问题。 周提子否认之后离开了房间,再回来的时候给谢葡葡带了一杯热过的牛奶,她把它搁在床头柜上。谢葡葡坐在沙发上,而周提子在地毯上靠着她的腿坐下,她们好像淹没在同一片海里。 “这样就可以了,我们保持这种距离就可以了。” “永远这样就可以了。“ 第59章 最开始知道会和影后组成cp的时候,乔乔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让她回忆起大学体测时累得快咳出一口血的,那时候是累得什么都不能想,这一刻是因为太惊慌。 她是很相信雏鸟效应的人,比如说高中暗恋得不到的直女学霸,后来还是反反复复地喜欢上这一个类型的人。 大学的时候终于和另一个学霸在一起了,她甘愿早起帮占座,下课装水,冬天带暖宝宝,但好像不是男人做得再好也没有用。 毕业分手时,学霸看着她的目光出现了过去没有的怜悯,说话的语调像做报告一样平稳流畅:“乔乔,你以后不会真的和女人在一起吧?总是要和男人结婚的,总有一天要妥协的。” 乔乔当时手里还拎着对方的行李箱,差点头脑发热地把拉杆折下来,她如鲠在喉,这话如同朝夕相处的美女室友澄清自己男扮女装一样恶心人。 看着对方准备上车,她才幡然醒悟地抓住行李箱喊:“你喜欢男人为什么和我在一起?”说是喊其实很不恰当,她主观意识想要喊出来让对方丢人,但已经快哭出来了。 她喜欢的学霸都有一张冷静得不近人情的脸,也不爱人,但是乔乔始终在她们身上寻找模糊的影子,她分不清自己爱谁。 乔乔总是不让人觉得满意,太活泼的性格,不稳定的工作,不细心的表现。妈妈喜欢沉稳听话努力的小孩,但是她不是那样的小孩。 她不愿意回忆的童年里,有很多类似的不愉快的细节表明她不是讨人喜欢的小孩——但清文是。清文是高中隔壁班的学霸,是妈妈喜欢的别人家的小孩,乔乔希望自己能变成那样。 妈妈喜欢的影子烙在纸上变成清文,她也喜欢对方,但清文和她不一样。 “我们做朋友好了。” “我喜欢男人。” “乔乔,我不喜欢你。” 清文是不能抓住的冰块,太靠近了她就会融化,被热情融化。清文不喜欢女生,看着她也不觉得像怪物,平淡地冷待着每一个人。 乔乔到后面已经分不清她到底是想要成为清文,还是希望清文爱上她,不可避免地被冷淡矜持的学霸吸引。对方越不爱,她就越爱。 分手之后就会想起清文,对方也在恋爱,有稳定的长期的男友,她再凑过去是不识趣的做法。 遇见童桐的时候,她也想——对方在学校里会是高岭之花吧,成绩很好扎着高马尾在众人视线里淡然自若的人。 分不清是刻意地演戏还是靠近,乔乔和童桐的距离慢慢拉近,在遇见之前所有的想象都在本人面前被全盘推翻。 很温柔细腻的人,不看她的表情能猜到她的情绪,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会敏锐地感知到她的情绪,裹在同一个毯子里面乔乔的心跳会不受控制地疯狂跳。 但是童桐像湖,像不会移动的湖,她可以靠近过去,也可以离开,但是湖是不会移动的。她靠近时能够触碰到冰凉的湖水,温柔地泛起涟漪,但是离开时它们也存在着。 乔乔拿不准自己在对方那里算是什么角色,就像不知道童桐为什么来到这个节目组,但是缘分是很好骗人的两个字。 她好像总在做无用功,总喜欢同一个类型的人,总轻而易举地掉进陷阱里。 明星和网红之间是天堑,更何况她在吃播里也算不上顶尖的流量,但童桐的平易近人还是让她产生很多的错觉。 大概是直女的本领。 乔乔后来回忆的时候这样想着,童桐是能够轻松地说出“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的人,但同时那种喜欢在她的解读里似乎只是平淡的喜欢,去探究究竟是什么样的喜欢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不断地约会,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地期待着她们更进一步,童桐对她说“我也想在广州买房子”时,乔乔几乎要掉眼泪。 如果这也不算是喜欢,还有什么算喜欢呢? 这确实不是喜欢,不是乔乔期待中的情绪,她的心擦过大气层狠狠坠落在地球上,落进坑里。她庆幸着自己为了更稳妥,在节目尘埃落定之后才表白。 “童桐,我……可以说喜欢你吗?” 乔乔手里还抱着象征杀青的花,她莫名地困窘起来,想把脸埋进花里面,花香充盈也不能缓解她的紧张。 她期待的对象站在她身旁,望着她,乔乔没敢看童桐的眼睛,但是她能听见很轻很温柔的叹息。其实她在沉默里就明白了这一切不会有好结果,只是这一声叹息才把她最后的期待熄灭。 “乔乔,我觉得你是很好的人,希望你能遇见更好的人。” 乔乔望着地板,她的心跳慢下来,越来越沉重,她甚至感觉体内跳着的是一块铅石。她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比如像此刻的童桐一样对她说“你是好人”的清文。 她最后也离开得很安静,其实录制结束之后几乎不会再有碰面的机会,假装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面很简短地触摸过一颗星星,它的光好闪耀,但还是会转到其他地方去。 但现实并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刚刚结束的节目还有讨论度,直播间里也总有人问她还有没有和节目里的人保持联系,乔乔总用楚湘的名字搪塞过去。 “我没关系的。” 感情一塌糊涂,事业就会蒸蒸日上。乔乔拿到了流量好的强推位置,直播间人数暴增,开始有广告商找她代言。 然后,清文忽然联系她了。 很久没见的学霸,得不到的白月光,乔乔的心跳却回到正常频率,让微信通讯录的数字增加一个1。 【我能和你见一面吗?】 【啊,可以的。】 再见面的时候,清文也还是波澜不惊的沉静美人,如果没有露出手腕上的淤青,乔乔真的会以为她过得很好。 第64章 “怎么回事?你男朋友打你吗?” 并不是爱,换做任何一个人在乔乔面前露出伤痕她都会动容,对象是过去暗恋的人就更心情复杂。 “是……” 后来,乔乔先让清文住进她家,又帮着处理好各种事情,前男友妄图指控清文水性杨花脚踏多条船,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你也配说这种话!自己出轨还倒打一耙,再这样小心我告你!”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清文就坐在旁边看着她,看她气得怒骂,在地毯上面走来走去,最后泄气地倒到床上。 清文忽然走过来靠近她,弯下腰时长发带着香擦过她脸颊,乔乔反射性地往后躲:“怎么靠这么近?吓我一跳……” “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清文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旁边的空气都粘稠起来,乔乔以为自己的心脏会狠狠地跳动,事实上它依然正常地运作着。 “怎么说这种话……” 她察觉到对方态度的改变,在困境之中被拯救的人会下意识抓紧那根稻草,可能出于愧疚或是别的原因,清文才会想用这种方式对她做出补偿。 “没关系啦……换成别人我也会出手帮忙的,不用觉得愧疚。” 乔乔坐起来,把手放到清文的肩膀上,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平淡地触碰清文,对方已经不再是她抓不住的白月光。 她们对视了一会,清文才开口:“你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是什么样子呢?乔乔想到高中的时候畏缩地坐在最后一排的自己,又结束回忆:“现在这样挺好的。” 偶尔看见清文在看《姐姐恋爱吧》,乔乔看一眼就移开目光,她们谈到谢思焱方淼楚湘阮淮水,但是对童桐避而不谈。 清文找了新的工作,乔乔继续做颠倒日夜的吃播,没提让对方搬家的事,连妈妈问她们怎么住到一起也是敷衍过去。 她们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乔乔没有产生任何越界的想法,清文应该也没有。某次项目成功签约,两个人兴奋地点了海底捞外卖准备大吃一顿,清文自顾自在饭前倒上一杯酒。 “你高中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从来没有被女生表白过,我当时可懵了……” “真的吗?我感觉你应该很受女生欢迎。” 乔乔也给自己倒了一点,喝下去把食道一路点燃般灼烧起来,她看着对方的眉眼,恍惚间看出童桐的影子。 她本来就不擅长掩饰自己,喝多了就开始狂说话:“你当时和那个女生一起吃午饭我可生气了……我说讨厌她你还帮她说话……” 乔乔说到最后抽泣起来,靠着椅背狠狠擦眼泪:“我真的……” “我真的恨死直女了……为什么不能把直女两个字写在脸上,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为什么不和我说喜欢男人呢?” 清文没有说话,还在喝酒。乔乔哭到后面也破罐破摔地说下去:“我喜欢这么多人有什么用,永远在爱直女,永远喜欢喜欢男人的女人。” “我永远喜欢不喜欢我的人。” 清文在她后面补上这一句话,她们看着窗外的月亮碰一下杯,电话在旁边响了。童桐的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乔乔,你喜欢我吗?” 原来我没有拉黑你的电话号码啊。 乔乔喝得意识模糊,努力地想着开头语,旁边的清文叫她:“乔乔,在接谁的电话?” “打错了!” 乔乔开口就意识到不对,她的心脏好像飘离体内,轻飘飘地朝遥远的星星飞过去。但是她的□□还在地面上被引力控制着,她笨拙地张嘴,想起对方说的话,最后变成叹息:“真的打错啦。” 现在接电话的乔乔不想再栽进去了。 她很短暂地触碰过星星,也拥有过被爱的错觉,这一刻不想再落进去了。无论是清文还是童桐,她其实抓不住谁,她只能抓住她自己。 第60章 阮淮水其实很少问起楚湘的过去,她们之间也很少聊起,在爱人面前自揭伤疤不是她的爱好,也害怕不小心撕开对方血淋淋的伤口。 大概是不太幸福的。 阮淮水悄悄在心里下定论,毕竟幸福是很好看出来的特质,从言谈举止之间就能透露出来的自信和满足。不幸的人眼睛里,幸福是格外灼眼的光,不能直视。 但是人也很难不胡思乱想,即使楚湘一再保证过,她总担心楚湘不在她面前示弱就会去另一个“她”面前示弱,人是需要依赖和被依赖的。 人有时候要做小孩,有时候要顶天立地。 所以阮淮水在22岁的生日的夜晚,对着没熄灭的蜡烛许愿:“如果真的有神的话,麻烦让我更多地照顾楚湘,让我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吧。” 许愿结束之后,阮淮水握着楚湘的手把蛋糕切下去,把奶油最多的那一块分到对方的纸盘子里。然后当天晚上,阮淮水就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长长的隧道里行走,风呼呼作响地擦过她耳尖,她一边念着楚湘的名字一边走下去,尽头有木色的长椅。 阮淮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没见过的公园,里面的娱乐设施已经老化,依然有数十个小孩在其中欢快地玩耍着,欢快的笑声里有不合群的声音。 有小孩坐在离她最远的长椅上,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抿着唇拿手背不断地擦眼泪,尽力让自己不出声地哭泣。 阮淮水一下子就定住了,她是不吝啬于对孩子释放善意的人,更何况……小孩的五官里能看见楚湘是影子。 这时还只以为是意外。 阮淮水迈着腿快速地走过去,在孩子面前蹲下来用最温柔的声音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你妈妈呢?” 小孩还在哽咽,因为受到陌生人的关怀看起来更加战战兢兢,眼泪崩不住地汹涌了:“对不起……我没事的,对不起。” 她说对不起的时候眼泪还含着眼泪,鼻尖很红,看起来更像楚湘,但对方不太爱表现得软弱,喜欢躲起来流眼泪。 以道歉开头,以道歉结尾的问话让阮淮水心更软,她想伸手摸摸小孩的脸又收回去,问她:“为什么要和我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啊?” “对不起……” 可能还在换牙,小孩开口就漏风,混着哭腔听起来更可怜,她的情绪崩溃,眼泪不断流下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发生什么了吗?” 阮淮水犹豫很久,手最后落到她脑袋上,小女孩扎着两个马尾头发很细软,在她的哽咽里面阮淮水慢慢把事情经过拼凑出来。 “我不是故意写错的,把题目算错了……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算错没关系啊,人都是会犯错的,我变成大人也还会做错事。” 阮淮水摸摸她的脸,想安慰她,但小女孩冲她笑得很勉强:“我不应该做错的……我本来可以做好的,是我的问题……” 她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阮淮水的心也酸涩起来,换做另外的人她就不会忍耐了,但这是女性,又是看起来无助的小女孩。 阮淮水看着她,认真地继续说下去:“没关系的,只是一点小错误,这种程度不算什么。” 小女孩的手绞在一起,她含着眼泪对阮淮水摇头:“不是的……我做得不好的话,爸爸妈妈会吵架,是因为我做得不好才吵架的……” “只是他们想吵架而已。” 人很难想象自己没有的东西,因此阮淮水没办法想象幸福的家庭,她也没办法以更柔和的口吻安慰小女孩,只能生硬地解释:“气球吹得很涨就会破,你只是提供了一根针而已。” 小女孩没接她的话,阮淮水以为她在思考,她们一起静静地看着另一边在健身器械上爬上爬下的小孩们,心里涌出不合时宜的悲伤。 坐在欢乐的人群里好像应该伪装出愉快的情绪,但在这里的悲伤因为格格不入显得更加尴尬和悲苦。 “楚湘!过来!” 阮淮水觉得自己隐隐约约听见了有人在叫楚湘的名字,她才转头,旁边的小女孩已经跌跌撞撞地起身往某个角落跑过去:“妈妈!” 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好欢快好幸福,让人想不到她刚才还在椅子上哭鼻子。她应该很爱她妈妈。 阮淮水在原地坐了会,抬头时才发现周围的场景变换,从有娱乐设施的广场到了学校内,两边的教学楼墙上还刻着“壹”。 贰。 叁。 她坐着没动,但有小孩背着书包吵闹着从她身边跑过,也有父母背着书包一手拉着孩子,听小孩讲述在学校发生的事。 “我今天上课被老师表扬了!” “好,那待会给你买雪糕吃!”妈妈的语气不无宠溺,她伸手抚在孩子头顶,谁看都是和睦的画面。 阮淮水很快地移开眼睛,太幸福的家庭对于她来说也像钉子一样会扎伤她。一偏头恰好看见背着书包慢吞吞走出来的女孩,她比上一刻高了一些,脸红红的,眼睛亮得戳人,憋不住笑和期待的样子看起来很让人动容。 第65章 太好认了。 和楚湘相似的脸,但还不像她那样按捺自己的情绪,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小朋友。比起上一次见面,现在她看起来很幸福。 阮淮水的心也变得轻松,看着她走过,悄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得快飞起来,欢快得像一只蝴蝶。 她的妈妈来接她了吗? 结合上一次的交谈,阮淮水只能想到这个结果,她跟在后面想看对方欢喜的样子,所以她一直跟到了校门口。 保安像完全没觉得她走在一群不到一米五的小学生里过分违和,门外的栏杆出站了好多人,都探头探脑往里面望,也有家长骑着摩托等待小孩。 女孩就停在栏杆边等待,她揪着书包带望着人群,这时候已经不笑了,但脸上还带着红晕。 阮淮水忽然就嗅到噩运气息,她猜测着小女孩可能等不到她想要等的人了,她们一起扶着栏杆往外望,看着人群慢慢消失在眼前。 学校里的铃声又响了一遍,太阳已经要落山了,街道上是黄色的光,一切都快熄灭的昏黄。连支着伞卖零食糖果的小摊都收拾着准备回家了。 女孩还揪着书包带,她大概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伤心,望着人群想要流眼泪。 看门的保安已经把学校里巡逻一遍,没发现落单的学生就预备关门,看见她还在门口热心招呼:“家长没有来吗?你认不认识回家的路?我这里有电话可以打,你知道家里的电话吗?” “我会回家的……” 阮淮水沉默着,看她完全忽略自己的存在,她太伤心甚至无暇顾及周围打量她的大人小孩,拿手背擦眼泪小声哽咽。 “为什么要哭啊?” “对不起……” 女孩像上次一样对阮淮水道歉,含着眼泪太久眼睛已经变成了红色的,被搭话也礼貌地战战兢兢地回答:“我妈妈说来看我的……她说今天会来的……对不起……” “那是她的错,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呢?” 阮淮水在她面前蹲下来,握着她的手防止小孩揉眼睛,看着她忍着眼泪解释:“妈妈可能只是在开玩笑……我不应该相信的……” 很让人费解的是一部分人好像天生就有可以随意许诺的特质,但另一部分人又钝感地相信一切玩笑话,分不清真心假意,或许前者觉得逗弄后者实在有趣。 比如父母对孩子。 阮淮水记不清,或许是不愿意仔细探究,但谁小时候没有被拿糖果一样的诱饵逗弄取笑过,大人喜欢逗小孩,欣赏一个新生命的恐惧害怕欢喜期待。 “她可能是忘记了。” 说着和内心想法相反的话,阮淮水觉得喉咙哽住,但无论如何不该在孩子面前诋毁她的父母。但另一个想法在她心底浮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阮淮水。” “楚湘……” 女孩看着她犹豫了一会,被老师教育过不能和陌生人说话,但眼前的姐姐看起来很友善,让她觉得不需要防备——只是报出名字而已。 “你好啊,楚湘。” 阮淮水冲她伸出手,握住小孩柔软的手时忽然有流眼泪的冲动,她看着蓝白校服上面一点污渍不说话。 小孩的目光也落在上面,气势很弱地对她解释:“对不起……我还没有学会把衣服洗干净……” 为什么总是在道歉?阮淮水想问她,但这种询问对于她来说可能也是苛责,张嘴了一阵又闭上嘴巴。 “等你长大,就会变成会洗衣服的大人了。” “那我以后还会犯错吗?” 楚湘小小声地问站在她面前的姐姐,其实对方并不是面善的类型,但她却没有理由地产生好感,所以也接话。 “会……人都是会犯错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阮淮水想到月末考核不佳的时候,蹲在练习室流眼泪的楚湘,还没熟起来的时候她觉得对方脆弱得可怕,戳一下会碎掉。 现在却觉得是长久的对自己的过分限制要求。处在高危环境里,为了追求内心的平衡不得不把父母的行为合理化,最后自己也把利刃对向自己。 “可是……没有人是不会犯错的,你犯错了不证明你以后不会做好。今天摔了一跤爬起来就好,不会一直摔下去的。” 这句话可能小楚湘不会听懂,但如果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会因为这句话好受一点,阮淮水就想说。 “谢谢姐姐……可是我不应该犯错的……” 小楚湘还在对她道歉,想到这个结果,阮淮水的心脏都揪成一团,她好想摸一摸女孩的脸,但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了。 场景不断变换,阮淮水来不及反应。她看着道路两边红砖白墙,从小学又变成了广场,圆形的花坛里的花开得很灿烂。 这次的健身设施比起上次有明显的老化和磨损,边上的滑滑梯的楼梯已经有了几道裂痕。长椅尽头,小楚湘还坐在那里,比上次又高了一点,这次没有流眼泪。 大概是成长到了能够忍住眼泪的年纪,她抿着唇看着落叶一言不发,连阮淮水走上去了也没抬起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考试没有考好……” 小楚湘叹了一口气,她的鞋尖一下一下地踩进落叶里,没有抗拒陌生人的问话也没有表现亲近。 “没有关系的……” 阮淮水想安慰她,像上次一样,但小楚湘的眼泪忽然就流下来了,她低着头用长发遮住脸,声音微弱得快听不清:“我的分数在私立中学只能花很多钱读书,所以没有办法去好高中了。” “没有关系……” 她想说一些“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心灵鸡汤给楚湘灌一灌,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让她愣了一下:“我为什么总是做错事情……明明不应该犯错误的……” “人都是会犯错误的……” 阮淮水想说点什么来打动她,但小楚湘好像已经形成了逻辑自洽的一套理论体系,她对着阮淮水摇头:“我不能犯错……如果做错了一件事,我就失去价值了,就变成废物了……” 生活里也不缺乏抗拒失败的人,直白地把这一切表达出来好像是羞耻的事,主流告诉人要坚持努力持之以恒,爱迪生一千次才发明了灯泡。 但是楚湘在第一次失败就会被打倒了。因为她没有接受过无条件的爱永远为她兜底,所以只要失败一次就会警铃大作,全世界亮起红灯提醒她——要永远地落下去摔成粉碎了。 人不可能不犯错,所以每一次犯错都会催生恐惧和自我责怪,然后恐惧下一次的失败。这不是她的错。 阮淮水尝试着坐得更近一些,可是她浑身上下也掏不出一张纸巾,她只能开口:“如果我犯错了,考试考得很差,我妈妈骂我让我滚,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你没有错……你只是考差了一次而已,他们不应该说这种话。” “那你也只是考差了一次,你也没有做错啊?” “我不一样的……我不能犯错……” 能够为阮淮水开解的人却无法宽恕自己,小楚湘握住拳头,最后对她说:“谢谢姐姐……我觉得有变好一点。” “只有一点吗?” 风刮过两人之间,卷起一点落叶,南方的夏天不可理喻,不按照四季规律落叶。阮淮水想说很多话,但她只能对小楚湘说:“我其实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哦。” 小楚湘含着眼泪,听见这句话想笑,以为是陌生人为了安慰她而编造出来的谎言,但她还是愿意假装相信陌生人的善意。 “你见到未来的我了吗?” “看见了。” 阮淮水想着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像在骚扰未成年,于是她只能避开这句话:“未来的楚湘是很成功的人,有很多钱住在大房子里面,很多人都爱你。” 包括我。阮淮水在心里悄悄补上这一句。 小楚湘在她的安慰下露出憧憬的神色,安静地幻想了几秒钟,忽然转头问她:“那姐姐你在未来过得好吗?” “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过得好。” “我会的。” 阮淮水伸出手指勾住小楚湘的手指,两个人的拇指贴了贴又分开,天色明明变得暗下来,阮淮水却觉得有光在小楚湘身上。 不愧是楚湘啊。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加速,很想和对方拥抱一下,但还是没伸出手就看见对方消失。 不会再有下一个场景了吧?每一次出现的楚湘都是疲惫不安悲伤痛苦的,虽然希望自己能和那时候的她拥抱一下,但阮淮水更希望楚湘是幸福的,时时刻刻都幸福着,不需要她在梦里给对方安慰。 阮淮水能感觉到虚幻的梦,但看见楚湘的痛苦还是觉得痛苦,她不后悔许下荒唐的愿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拉住对方的手。 她最后到达的是人声鼎沸的火锅店,屏风隔开一桌又一桌的人,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不速之客,阮淮水就在里面走着寻找楚湘。 第66章 这一次连楚湘也没有看见她,楚湘的身边还坐着楚潇,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小一点。楚湘在下菜,楚潇一动不动地坐在她身边。 阮淮水恨不得自己上去帮忙,做空气的唯一好处是在空位里坐下来两个人也不会注意到她,依然自然地交谈着。 “你……和阮淮水分手了吗?” 听见问题的阮淮水愣了一下,仔细观察楚湘才发现她到了出道之前的时间点里,像挨了一拳那样抿着唇不说话了。 不知道该看楚湘还是看地板好,阮淮水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如果早一点发现,是不是能更早挽回呢?楚湘明明是不擅长撒谎的人,那时候自己怎么就没能发现对方说的不是真心话呢? “是分手了。” 在像凌迟一样的几分钟过去后,楚湘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像在面对阮淮水时那样坚决,无奈而疲惫的声音。阮淮水想起拧不干的衣服在阳台上滴滴答答地下雨的声音。 阮淮水一句话也没说,坐在旁边看她们把一顿饭吃完,楚湘比她想象中表现得更镇定也更让她伤心。晚饭结束后,她跟着一起看楚湘把妹妹送回家,然后回宿舍。 在路灯之下,阮淮水踩着楚湘的脚印往前走,她想说什么,但自言自语楚湘也听不见。想到这里,她索性走快两步挽住楚湘的手,看着楚湘的脸说:“我喜欢你。” “虽然你可能没有我那么喜欢你,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楚湘未来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她自顾自地说着这些话,忽然听见很轻的哽咽的声音,身旁的楚湘在流眼泪,她的心也揪起来了。 “别哭啊,以后会复合的。” 阮淮水想伸手去给对方擦眼泪,怎么也落不到实处,急得快流眼泪了,忽然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对上天花板上圆圆的灯,旁边躺着熟睡的楚湘,窗外还是黑浓的夜色。 她好像只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为此吵醒楚湘好像并不值得,但还是忍不住靠得更近,面对面地看着楚湘。 “要一直在我身边啊。” 她凑过去亲了亲对方,浅眠的楚湘掀开眼皮迷迷糊糊地看她一眼,被她缠住发问:“你觉得和我一起幸福吗?” “幸福。” 楚湘忍耐小狗偶尔做了奇怪的梦就患得患失地发问,回答完又睡回去,只剩下阮淮水睡意全无地躺在床上。 我们真的会一直幸福吧。 第61章 关于阮淮水的过去,楚湘其实了解得并不多,她们偶然会聊到小时候,也挑拣着无关痛痒的有趣的部分说出来,刺骨的痛楚的部分反而难以启齿。 楚湘隐约地知道,阮淮水的过去不太幸福,像她一样。从阮淮水和妈妈的争吵里面能窥见一二,也不方便指摘对方的父母。 原生家庭是凭借运气的选择,但她们的运气好像都不太好,细枝末节里能延伸出童年遗留下的病症。 爱阮淮水吗?答案是当然的,但是越爱就越害怕会伤害到对方,害怕不留心的举动会变成对方心里的一根刺。 最近的阮淮水有一点奇怪,在生日之后,说做了关于她的梦,梦见她哭的样子。 “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啊?” 想象到自己在对方面前流眼泪的样子,楚湘摇头表示不解:“我才不会做这种梦。” 即使成为情侣,她也努力地在对方面前表现得积极开朗,把每一点消极情绪都藏起来,害怕会让对方觉得负累。除了长期的心理咨询师,她很难频繁地去解释自己的困境和不安,因为人是会觉得厌烦的。 即使这一次阮淮水觉得无所谓可以笑着安慰她,下一次,再一次呢?总有受不了的时候,而她难以承受阮淮水离开她的代价。 “为什么?” 阮淮水问出了自己也知道答案的问题,她也一样害怕成为楚湘众多包袱里的一个,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早知道也给你许愿了,这样你也会梦到我。” 在这天晚上,大概是阮淮水随口的许愿有了效果,楚湘确实做了奇怪的梦。 梦境很有实感,她踩着的砖块仿佛是真实存在的,周边栽种着很高的树木上面还有铭牌订着学名,还有刷了黄色外墙的教学楼。 但她靠近走道末尾的一间独立厕所,墙壁发黄和教学楼形成鲜明对比,左手边是穿着裙子的红色小人代表女性,右手边是蓝色小人代表男性。 有一群孩子在门口推揉着大声吵架,楚湘走快两步过去,已经有扎羊角辫的小孩拽她的手:“姐姐,她们吵架了,你过来评理!” 在小学时候,年长的孩子对小孩来说很有威慑力,同学之间也会互相炫耀自己有几个哥哥姐姐,遇到事情也用“我姐姐说的”这样蛮不讲理的方式解决。 楚湘被她们当做了大人,脚步迟疑着走过去,发现被围在中间的小女孩很像阮淮水,她迟疑一秒才发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明明是女生!非要上男厕所!” 旁边的男孩子把手指按在鼻子上做鬼脸:“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吗!你长头发是女孩子就应该上女厕!” “羞羞羞!女孩子上男厕!” “难道你没有爸爸吗?你不会是孤儿吧……” “男孩子不可以留这么长的头发……” 说到后面小孩子七嘴八舌发散出无数个可能,楚湘站在旁边听得头疼,拉住小女孩的手把她拉出包围圈,问她:“你分得清自己是男生还是女生吗?现在要不要我带你去上厕所?” “不用你……” 小孩脸还红着,嘴巴快抿成一条线了,看也不看她一眼,把手从她手心里拽出来:“不用你管……” 楚湘认真地望着小女孩,小女孩的自尊心比她想象中强硬,只能犹豫着改变自己的表达方式。但上课铃恰好在这时候响起,小女孩只留给她一个奔跑的背影。 还在上学。 那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个学校里的?楚湘漫无目的地移动脚步,好像走到了下一个地点——灯光是暖和的黄色,走过的人都提着大包小包脸上带着笑,她转头就看见空中悬挂着的巨大的贴满亮片的球。 灯光被反射到各个角落,亮闪闪的。 现在应该是处在某个商场里。楚湘在把手插进口袋,自然地走在路上,下一秒看见商场拐角处厕所门口围了一小圈人。 又是……厕所。 楚湘几乎瞬间就想起了想要去男厕所的女孩,她快步走过去,但现在的对方长大了一些,头发软软地搭在肩上,看着很乖很礼貌的小孩。 但她现在拽着她妈妈的手,因为情绪激动连声音都含糊不清:“你说,我应该去哪个厕所!妈妈,你说话啊!” “你在这里发什么神经!要上厕所就快去,难不成还要我带你去吗!” “根本不是这样的!我应该去男厕还是女厕!” 她快哭出来了,或者说已经哭出来了,小身板几乎是吼出来的,被她注视着的妈妈却在众人的包围下感受到不自在,大声指责起来:“你在发什么神经!这样下次不带你出门了!” 围观了一会发现不是什么有趣的剧情,大家也渐渐散去,旁边店铺的老板探出头来看了看,母女两人还在争执。 “你不是叫我上男厕所吗?现在为什么说我是女孩子!” “真是冤家!” 妈妈拎着手提袋看着站在厕所门口哭闹却不进去的小孩,板着脸看了一眼监控,就转身走了。楚湘拿不准她是不是在赌小孩会不会跟上去,但小女孩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楚湘坐在旁边看着她,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安静落寞得让人想象不到刚才大吼大叫的孩子会是她,而她的妈妈却一路走下去没回头。 “发生什么了吗?” 在她身边坐下来,楚湘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接触过跨性别的概念但并不多,阮淮水也提起过小时候有觉得自己是男孩子。 “你觉得我是男生吗?我好像不是男孩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真的流眼泪了,“他”哭得很隐忍,和哇哇大哭的小孩完全不同,虽然在哭但是逻辑清晰地表达着:“所有人都希望我是男孩子,也说我是男孩子,为什么突然就变成女孩子了呢?” “我一直以为我是被喜欢的更好的男孩子,但是现在好像不是,我是不被喜欢的没那么好的女孩子。” “之前都是在骗我。” 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地刻着,即使到达今天也没消失,坦然承认的人太少而拐弯抹角不愿承认的多。楚湘一直觉得作为不被期待的女性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不是好事,但被蒙上男性的谎言对于小孩来说更残忍。 现在向她解释来龙去脉的“他”就是难以接受巨大落差,被蒙骗之后认知错乱的可怜小孩。 “其实,我觉得女孩子很好。” 楚湘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他”擦眼泪,耐心地解释下去:“我一点也不觉得男孩子好,如果你现在是一个在哭的男孩子,我可能就不会过来安慰你了。” 第67章 “女孩子又温柔又细心又勇敢又可爱。” 她把想对阮淮水说的话全堆上,认真地想要宽慰小孩:“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喜欢男孩子,我不喜欢。” “但是,你也不用在意我的喜欢,你只需要做你想要做的人就好了。女孩子和男孩子都是你的选择,我不能干涉你,别人也不行。” 小孩哭得鼻子都红了,眼睛含着泪看着她,犹豫了几秒钟:“变成女孩子会像你一样吗?那我还是做女孩子好了。” “不需要变成我,你自己也是很好的女孩子。” 楚湘蹲下来和坐在木椅上的小孩拉钩,乖巧的小女孩是人间瑰宝,对她露出微笑的时候让人很想抱一下她。 【也想抱一抱那时候的阮淮水。】 在抱她的时候忽然想起阮淮水,楚湘很快松开手,小孩的妈妈在逛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对着还在原地的小孩发号施令:“快点走,下次再这样就不带你出门了阮淮水!” 小孩跳下木椅往前走,走了几步又转头看她,用口型做出“再见”。楚湘站在原地和她挥手再见,但如果下次见面还是悲伤的小孩,希望不用再见了。 希望她能够幸福地活着,无论是不是阮淮水。 但走到楼梯尽头的时候一切都模糊起来,下楼的时候周围变成了新的天地,大树底下有石凳,周围的店铺星星点点的灯火,天色昏暗下来。 这个梦真的古怪到莫名的程度,但因为主角是阮淮水好像变得无所谓,在梦里抱一抱过去的脆弱的恋人好像是好事。 阮淮水说的奇怪的梦,是也梦见我了吗?梦到那些……过去?楚湘不习惯示弱,害怕让人觉得厌烦和负累,也害怕因为这样让人觉得讨厌。 但如果……见过她狼狈不堪的一面还能觉得她可怜可爱,她也真的会爱上对方。 楚湘往前走,走着走着就看见了阮淮水,坐在尽头里,大概上初中了吧,整个人看起来比上次大了一圈。 从小孩变成少女了。 她放慢脚步,但走到对方面前的时候还是引起了阮淮水的注意,抬头看她的时候即使长发遮住也还是露出小半边红肿脸颊。 “有人打你吗?” 如果这一幕在漫画里,或者阮淮水变成猫咪的话,能感觉到她浑身的毛会竖起来,肢体僵硬一秒后出现防御状态:“没有……是我自己碰的。” “真的吗?” 显而易见是个谎言,但阮淮水的神情在她问下去的时候出现犹豫,她看着对方,但等待超过五秒就能猜到对方在编织一个合理的谎言——因为她也会这样做。 “没关系的……” 但阮淮水像是被踩到尾巴:“哪里没关系呢?生我下来的人就算把我打死,我应该做什么吗?是我不好,我如果是男生就不会这样。” “那你觉得后悔了吗?” 楚湘坐在她旁边,和她隔着一个位置,认真问对方的同时也忍不住怀疑自己。其实生理学上的性别几乎是无法改变的,但因为是不被期待的女性,所以总忍不住去预设——如果我是男生,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没有。” 阮淮水的回答比她想象中坚决,看着地上的落叶百无聊赖地发呆,又补充:“做女生挺好的……” “我不喜欢男人……但是我妈妈很喜欢,她到现在都放不下出轨的男人,说如果我是男孩子就可以留住他了……为什么要留住他呢?留下来也会动手。” “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不对。” 楚湘很难理解恋爱脑,但是换算一下,人的人生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有人想抓住父母有人想抓住恋人,只是忘了先爱自己,以至于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再打你,你就跑。” 阮淮水想说跑了没用,但是对着热忱地为她提出建议的人没办法说丧气的话,只能说:“好啊。”其实安慰和建议都是没有用的,但她不想让别人也觉得伤心,想帮助别人的可能只是想要扮演救赎者的角色。 但她觉得这样也不坏。 “下次晚上早点回家,在外面不太安全,不过女生比男生要更不安全一些。” “没关系的,没人在乎我的。”阮淮水像是从坏情绪里走出来也像走入新的极端,她对楚湘笑,依然是竖起一身刺的状态。 “那我在乎呢?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会觉得伤心,如果你对自己不好,我也伤心,你能保护好自己吗?” 天彻底暗下来了,在阴影里面楚湘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快,她是没办法拒绝别人要求的人,也觉得阮淮水是同样的人。 其实阮淮水只是不能拒绝她而已。 “为什么……”她听见阮淮水的反问,最后在沉默中妥协了,阮淮水说:“我终于知道做男人有什么好了,可以和女人结婚,有人无条件地爱他,为他繁衍后代。” “嗯。” “如果我是男人,我会和你结婚的。” 在这样的夜晚,分不出真心还是谎言的话,可能只是头脑发热,但楚湘还是觉得脸皮发烫:“别乱说话。” “你喜欢男人吗?很多人都喜欢男人。”阮淮水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 楚湘的心加速跳动起来,有点想揪阮淮水的耳朵来掩饰自己的异样:“你难道对每个安慰你的人都会说这样的话吗?” “没人像你这样。” 阮淮水再转头看她,心像泡在酸水里,楚湘轻声说:“等你长大了,如果还这样想,再来和我说这句话。” “我会长大的。” 和落下去的声音一起消失的是阮淮水,楚湘周围的环境瞬息之间变化,她面前是还没彻底合上的木质大门,隔着大门能轻松地听到里面的争执。 “你为什么和我说喜欢女人?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气死我吗?非要和女人在一起吗?我看你是发疯了!” 能听出来是阮淮水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凄厉,又有种失望透顶的悲哀,楚湘毫不费力地回想起对方坐在她面前的陈词。 “拜托了,和我女儿分手吧。” 阮淮水的声音听起来很低很微弱但坚定得不能改变:“我就要和她在一起,我喜欢女人,没办法改了。” “你是喜欢女人吗?我看你是有病要去治!你怎么不去死!还是想把我气死!你没和男人在一起过你怎么知道男人的好!” “男人有什么好?出轨好还是家/暴好?”阮淮水的声音听起来在发抖了,楚湘想起来她坐在那里说没人在乎她的样子,觉得心也在痛。 “那我现在喜欢女人,你不觉得很像男人是好事吗?”大概被气晕了,楚湘只听见清脆的耳光声,然后就是死寂一样的沉默。 过了半分钟,阮淮水又说话了:“要不你把我打死,打不死我就是会去做同性恋的。” “那你不如去死!” 门被拉开了,楚湘猝不及防地和满脸通红的阮淮水对上视线,但对方像没看见她那样,直接从她身边,不,是像穿过空气一样走过她。 “阮淮水!” 楚湘开口叫她,但阮淮水也听不见,她跟在后面怕对方就这样消失了,一路追赶着。看阮淮水在宿舍楼道里补完妆再悄悄溜回去,看着门打开时里面的楚湘的脸。 她忽然感到心痛——这一天,是她和阮淮水说分手的那一天。她当时为什么没有看出来阮淮水的异样呢?因为那时候她也在忙着隐瞒另一个秘密。 阮淮水的妈妈已经来过了,在更早一点。楚湘跟在后面进了房子,看阮淮水抱着“楚湘”的手臂撒娇说想去吃火锅,但后者把手抽出来了。 阮淮水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小声地问“楚湘”,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太清晰了,这个场景楚湘依旧历历在目,最后捂着脸先她们一步要流眼泪。 “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没意思了。” “为什么没意思了?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我又不是不可以改……” “是我不想要继续下去了,不是你的问题,就这样分手吧。” 当时的自己害怕阮淮水妈妈的话真的兑现,急于分手,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楚湘看着自己,几乎每一句都能回想起来,因为她很难对别人说难听的话,这属于太少的意外。 “难道你喜欢男人了吗?”阮淮水抓住“楚湘”的手,忍眼泪忍得好辛苦,她当时还没有自己高,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时候好像失去一切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如果没有喜欢男人……那什么都无所谓……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但自己当时掰开了阮淮水的手:“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一点,真的很厌烦了,到此为止吧。” 阮淮水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上一秒为了出柜和家里闹得天崩地裂,下一秒恋爱对象就要说分手。“楚湘”摆脱她之后走了出去,而楚湘在原地望着她。 她一直在哭,哭到反胃想吐,因为什么都没吃吐出来的只有清水。但楚湘的手落不到她的身上,只能在心里向她道歉。 第68章 我是爱你的。 这种痛楚的感觉压着心脏,楚湘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下意识转头找到旁边还在睡的阮淮水。阮淮水又把胳膊伸过来给她当枕头,也不怕压麻,睡相还可以。 “阮淮水。” 楚湘小声叫对方的名字,但不知道阮淮水对名字敏感还是对她敏感,睁开眼睛看她:“宝宝,怎么了?” “没什么。” 正常人听到这个回答可能会气死,幸好阮淮水不是正常人,她坐起来靠近楚湘,睡意朦胧地盘算生理期的日子是不是快到了。 阮淮水轻轻松松把坐着的楚湘搂进怀里:“真的没事吗?我不信。” “我梦到你说要和我结婚来着……”楚湘想说抱歉,但开口还是说出了其他的事:“你不会对其他女人也这样说吧?” “感觉阮淮水是很随便的人。” “我哪有?”被扣帽子的阮淮水冤枉至极,举手证明自己的清白,把手搭到对方的手上:“想一辈子做楚湘的狗!” “你上网到底都看了什么东西啊……” 那点抱歉最后咽下去了,楚湘被搂着继续睡觉,结婚这件事被阮淮水提上日程也是后话。不过人生很长,她们还有很多很多的幸福的瞬间。 第62章 谢思焱从小就是个犟种,爸妈在算命先生言之凿凿地肯定她二十三岁前必须远离江海湖泊之后定下了这个名字,连暑假打折的水上乐园也没让她去过。 她偏偏溜着去过几次水族馆,一次丢了钱包靠好心的大姐姐开电动车载她回家,二次被关在观赏过道里,和一群鱼大眼瞪小眼一晚上。清洁工事后也懊恼:“我不知道还有个人在里面,那蓝光一开哪里看得清?” 第三次上新闻了,因为同行的夫妻忽然大打出手,孩子在旁边痛哭流涕,两个人打到借助工具,连陶瓷花盆都搬起来砸。她作为惊慌逃窜的游客被拍下,幸好人够美,连吃惊的样子都是美的,还让她在同学之间小火了一把。 但爸妈差点拿衣架把她的腿抽断,退而求其次换成了卷成圆筒的报纸,抽起来既响亮又不痛,谢思焱只需要大声假哭就能博楼上下的阿姨们同情。 这天不走运,楼上阿姨的儿子考了零蛋,阿姨用真衣架把他抽得嗷嗷叫,哭得震天响,谢思焱的声音再大也比不过真情流露的小男孩,只能闭嘴。 “你三天两头去水族馆是要闹哪样?我们是心痛你,怕你出事,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命看得这么轻?你难道要学你芳芳姐姐——” 爸爸不说了,妈妈也叹气,捂住脸。谢思焱当然知道那个芳芳姐姐,说是舅母去庙里求回来的宝贝疙瘩,养到五岁,又活泼又漂亮会叫人,见人就笑不知道多可爱。长辈们三令五申绝不可带她拜神佛,万一神仙见她活泼可爱,要是反悔了收回去了怎么办? 舅舅不信邪,三人同游寺庙,回家时出了车祸,只有芳芳没撑过来。舅舅舅母从此不再踏入寺庙,寒暑假比爸妈看她还紧,每次见面都不许她学人游泳玩水。 谢思焱相信科学,这充其量不过是个巧合,但这巧合太伤人。她在爸妈的眼泪里选择妥协,后来在访谈节目上谈到这件往事,方淼就在旁边笑:“那你怎么不小心我?” “我很小心了!” 在她踏入娱乐圈后,经纪人比她还要迷信,和她父母沟通过后定下约法三章,和水沾边的综艺不接;和水沾边的人不碰;连剧本都要避开下水镜头。 这恰恰成为了谢思焱看不惯方淼的最好理由,这人名字里有三个水,和她最冲!虽然已过23岁大坎,父母也没彻底放心,早逝的芳芳变成所有人头顶上笼罩的阴影。 总有需要下水的镜头,后来借助替身,她也勉强拍摄,经纪人和五个助理在旁边严阵以待,好像水在她面前就变成了吃人的猛兽。这又被媒体记者看见,咔嚓两张照片,她不止是演技差的花瓶了,还变成了最矫情做作的花瓶。 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方淼那边突然营销起了敬业女演员,亲自在泥地里打滚,真刀真枪地拍打戏,一遍一遍吊威亚只求最好效果。 虽然说方淼是真的敬业,但借着这个机会营销总让她不爽,何况她们总被比较,她是被批评的那一个。 她忍着怒火,把方淼也加进江河湖海的行列,让经纪人尽量避开接通告,直到一起被请上《姐姐恋爱吧》,她也还是看方淼不爽。结束后有导演请她们合作,谢思焱没拒绝,因为方淼在微信上给她发来讯息。 【你不会害怕了吧?】 有什么好害怕的?但导演定做的角色适合她,只要想到方淼她就能露出压抑怒火的样子,导演说她终于有了灵魂,灵魂个鬼啊这是讨厌对家的熊熊怒火! 那部电影上映,她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好评,连以前有过摩擦的的女演员都私信问她在哪报了班,谢思焱美滋滋地听着经纪人念粉丝的评论,给女演员发了四个字。 不告诉你。 光想到对方在私下会怎样跳脚她就高兴,结果对方不甘示弱回她一句——呵呵,是方淼调、教的吧,下部戏就原形毕露了你。 神经病啊!关方淼什么事!谢思焱截图加上白眼表情发了朋友圈,方淼几乎是秒赞了她,谢思焱又火速删了,结果她的秒删让事情变得更坏,这图都在营销号手里转了一圈。 “你故意秒赞的吧?” 谢思焱气不过,马上给方淼拨去电话,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公关!这次一定要找专业的公关团队!你也不能袖手旁观,现在我们两个是一条船上的,这对你和我的形象都有很大打击啊!你知道不知道,粉丝居然说我们私底下拿着剧本玩s、m啊!我才不是这种人!” “谁知道你发朋友圈都不会屏蔽我?” 光听声音,她都能想象出方淼气定神闲的样子,更气更急:“那是因为上次宣发需要朋友圈,我才勉为其难地把你放出来的好不好!你是我的黑名单vip!vip你懂不懂?” “那你想怎么办?” 谢思焱刷一圈微博,底下的粉丝痛心疾首,还有cp粉声势浩大喜气洋洋像过年。 【还以为你和方淼是假玩,没想到和粉丝才是假玩,表面唇枪舌剑背地里唇齿相依是吧?太恶心了!我还以为你是娱乐圈最后一个直女,取关了!】 【没想到你们私底下玩这么大,看来这个姐恋真请对了人,导演能不能把姬达借我用用,不想再爱上直女了!就这个女同爽!】 【有没有可能只是在开玩笑,能不能别往官宣上面想,我们火火就算官宣也不会搞这么土的聊天截图吧!】 【楼上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谁在意呢?你觉得是谢思焱演技报班后突飞猛进可能性大还是她和方淼通过x行为传播演技可能性大?】 谢思焱两眼一翻差点被气晕,但这么一宣传,她和方淼又重新回到众人视线中心,各品牌杂志都抛来橄榄枝。谢思焱一边和方淼拍双人广告一边跺脚:“我们这么宣传下去,粉丝迟早会发现我们是假的,到时候反噬起来,我还能有工作吗?” “那变成真的不就好了吗?” 方淼坐在她旁边化妆,闻言抬手让化妆师停下动作,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谢思焱却顿住。上一部电影对手戏很多,方淼饰演的女帝年少时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即使看恋人时也有身居高位之感。那时候,方淼就这样看着她,像居高临下地爱着她。 谢思焱知道这是个好提议,她没法问心无愧地说出我是直女,也依然介怀,方淼的姿态太高,她才不要这样的恋爱。 “你不会真的在思考吧?我只是开个玩笑。” 方淼堪称无情地补上这句话,谢思焱不理她,还在思考自己理想对象的标准,方淼却还在拍摄结束后叫住她:“没必要因为这个玩笑就生气吧?我又不是——” 方淼说不出那句话,她饰演过太多理智冷静的角色,杀人时堪称完美精准,在感情上也能把握好得失。但每一个角色现在都脱离她的身体,她在谢思焱面前就只是被厌恶的方淼而已:“那你喜欢我吗?” 谢思焱张着嘴巴,粉丝在她微博底下评论过的一条条臆想回到她的脑袋,方淼也像被人夺舍,难道卖姬的力量就这样巨大吗? “你发烧了吗?” 谢思焱没法想象方淼对她有好感,但她的疑问和方淼的沉默把事情变得更糟糕,休息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工作人员遗落的手机忽然响起,唱的是她听不清的词句。 “是什么歌?” 谢思焱就此岔开话题,方淼松开握住的拳头说:“越难越爱。” “这样啊。” 这也是个蠢问题。谢思焱懊恼,她拎起手提包想要往外走,起码把这些思绪都理清楚。方淼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难道投资的基金一路跌停无力回天? “谢思焱。” 方淼明白人生里有太多不能随波逐流的时刻,她上表演课时老师总让她们演在路边的馄饨摊上被男友分手的情景,充满烟火气,姿态不好看。演员就是要忘记自己撕破脸皮,才能做演员。 第69章 她好奇,听着其他女同学围住老师问为什么总在演这一幕,老师说那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老师想看有没有人会做出相反的决定,会声嘶力竭地挽留和恳求。 她一下明白过来,老师不甘心,隔着时空也要让她们依次回到过去,看她们能否顶替老师成为那个最佳女主角。她也没做到,老师对着她摇头,方淼很干脆地回答。 我才不要被别人牵着走。 方淼牵住谢思焱的手,对方的手在颤抖,她坚定地握着它,等待着它放弃抵抗:“我喜欢你。”所有的话都要一口气说完,不然在日后的一幕幕里只会变成叹息。 谢思焱终于转过头来,望着方淼,终于说出那句话:“好啊。”比起这句话,她更想问为什么,但方淼的眼睛告诉她,这不是谎言。 原来她真的喜欢我,原来我好像也喜欢她。 这下,不怕被粉丝发现了。 为了撇清她是m的传言,两人特地去拍了一组杂志封面,她穿着制服坐在方淼腰间,伸手勾住方淼领带,但发行后舆论并没像她想象中那样扭转过来。 这到底为什么呢?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