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婚姻结束后雄虫穿越了》 第1章 《协议婚姻结束后雄虫穿越了》作者:长尾怪【完结】 简介: 原名《虫族之睡醒穿到三年后》,在基友建议下换了书名 以下是文案: 出于巩固政权的需要,新上任的帝国少将兰斯诺特抓来了一只倒霉蛋雄虫协议结婚,并规定一年后两人就一拍即散。 傀儡雄虫被要求履行家庭义务,对雌君兰斯诺特百依百顺,在此期间不许犯错,不许干涉他的工作,不许有别的雌虫;如有不从,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而兰斯诺特却可以在心有所爱后,随时丢弃这枚雄虫弃子。 简直没有虫权。 而这个倒霉蛋不是别人,正是半夜加班猝死穿过来的诺德。 ……好崩溃,真地没虫为他发声吗? 万幸的是诺德对那只冰冷英俊的雌虫一见钟情,对婚姻不仅不反感,反而还很期待,想趁这一年的时间培养夫妻感情,尽量延长婚约,并天真地幻想兰斯最后也会回应他。 兰斯诺特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诺德却像一个不知厌倦的舔狗—— 盛装打扮被无视,约会被鸽是常态,半夜发烧无人问津,一个人被忘在荒星……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在某次半夜偷偷掉珍珠之后,悲催的小雄虫下定决心封心锁爱,寻到一处山清水秀的星球,计划着婚约结束就搬走。 一年婚姻即将结束,诺德收拾好行李,准备独自奔走异星,但是谁知道一觉醒来,他竟诡异地穿到了三年后! 还有,他为什么躺在兰斯诺特怀里?! 更见鬼的是,那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雌虫在听到他说出“离婚”二字后脸色黑得吓人,将上膛的枪递到诺德手上,一字一顿吐出的话叫诺德毛骨悚然:“雄主,要离婚,先朝我心脏开一枪。” 怎么回事?三年后,他名义上的雌君,好像疯了。 [食用指南] #前期虐攻心攻身,受前期不做人,如果觉得不虐大概率是因为攻的心态好,玻璃心慎入! #美强,致死量凝攻,攻会对喜欢的人撒娇,性格使然,但并非弱攻 #换不换受待定,番外可能会开if线 #私设如山,逻辑被作者吃了,请勿考究,一切剧情为感情线服务 #酸涩狗血慢热矫情文笔,作者好这口,阅读过程如有不适请左滑,晋江好文千千万,自己开心最重要!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穿书 虫族 轻松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诺德 ?? 配角:兰斯诺特 其它:主攻,受追攻,破镜重圆,追夫火葬场 一句话简介:雌君死活不肯离婚 立意:珍惜所爱 第1章 醒来 诺德醒来时,自己正枕在一块坚韧滚烫的物体上,比枕头小而韧,又比木板更有弹性,仔细体会似乎还能感受到血脉深处脉搏强有力的跳动。 刚打算睁眼,他便感受到一阵头疼欲裂,胸口一股一股地涌出难闷的堵塞感。 奇怪,他记得昨晚只是部门聚餐喝了半杯酒,怎么就醉成这样了?曾经他可是创下了连喝三壶樘酸莓酒不醉记录的,很多亚雌都比不过他,按理说不至于半杯下肚就难受成这样。 迷迷蒙蒙睁开眼,入目不是他习以为常的水泥墙面,而是一具宽阔温暖的男性躯体,正均匀地呼吸着。 他似乎是将整个脑袋都埋在对方胸膛里,头顶处也感受到男人呼吸时喷洒出的绵长热气。 雌虫侧躺着朝向自己,一只胳膊伸着,自己显然是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整夜。 我靠?!! 诺德瞬间惊大了双眼,直接弹射起身坐直,朝旁边看去。 身旁的男子有着一头细碎的海蓝色碎发,脸庞线条硬朗,剑眉星目,即使在睡梦中也能窥见那不容置疑的威严。 介于麦色和白色之间整片精壮的上半身裸露在外,腰肢劲窄,胸肌在肌肤下隐隐隆起,上面布满了各种深浅不一的疤痕,紧实的腹肌块垒分明,极富力量感,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着。 竟然是他名义上的雌君,兰斯诺特! 对方不知为什么,面容好像比记忆中看着更加成熟了些。 环顾一周,头顶是巨大的水晶吊灯,镶嵌着无数颗珍奇稀有的宝石吊坠,床柱上刻着古老神秘的虫族花纹,脚底下是整块大理石地板铺就的地板,沙发用珍惜的兽皮包裹,墙面镀满啦金箔装饰的壁纸。 每一处都散发着尊贵奢靡的气息,确实是兰斯诺特的房间无疑。 可是他为什么会和兰斯诺特睡在一起? 这确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很难解释。 毕竟,他和兰斯诺特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对方像一块精密的仪器,永远一丝不苟,永远强大又淡漠,像是为战争和权利专门打造出来的机器,好像根本没有世俗的情欲。 诺德不是没有尝试过和这只钢铁一样的雌虫亲近,他曾在好友的鼓励下穿着薄如纸片、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和尾勾的丝缎笼纱裙,半夜踏访雌虫的卧室,却在对方冷淡的嗤笑一声后灰溜溜跑回卧室,羞耻得要飞回地球。 除了雌虫三个月一次的情潮期,他们根本不可能同房。 就算同.房,兰斯诺特也一向提茓无情,每次第二天诺德睁开眼,旁边早已空无一人,旁边的被窝也凉飕飕的冷。 那现在,自己又为什么会躺在兰斯旁边? 诺德的大脑在短暂的惊愕后飞速运转,努力回忆着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脑海中是一片混沌,仿佛被一团迷雾笼罩。 他只依稀记得部门聚会上,领导拉着他们一个劲儿画大饼,亚盖烦不胜烦,拖着自己到角落喝酒,他半推半就地喝了半杯,两个人聊了许久天,然后就没有意识了。那兰斯诺特又是为什么呢? 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诺德全身……自己不会是一不小心喝多了,半夜爬上兰斯洛特的床了吧? 想到这儿,诺德不禁打了个寒战。 今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日子,也是协议婚姻到期,他和兰斯诺特正式离婚的日子。 为了今天,诺德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尽管他的东西少得可怜,但他总归还是要做做样子,给兰斯诺特一种“我没忘记我们是假结婚,时间一到我立马滚蛋”的意思,免得对方以为他会纠缠不休。 说起来结婚一年的时间,他压根不清楚雌虫酒量如何,或许他曾在应酬上左右逢源、千杯不倒,也或许没有,他都无从得知,因为他从没被允许涉足兰斯诺特的不论是私人还是工作领域。 他和别的任何人一样,需要在新闻上了解自己雌君的动态。 对方内心深处设置了一道又一道的防护墙,壁垒森严,诺德从来不在被允许踏足的范围里。 想到这些,诺德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快速地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 这些都无所谓了不是吗?反正从今天开始,他要开启全新的生活。 昨天兰斯诺特答应他,帮他联系一辆飞往格蕾星的星舰,并且他向兰斯保证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出发。 想起这个,诺德四下寻找一番,几乎是心虚地打开床头那只手腕状的光脑——那不是他之前用的那只,黑曜石做的外壳闪着华丽的光,一看就是非常昂贵的新款,不过诺情急之下德并没有留心这点,只是仓忙地打开光脑看时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家伙,直接给他干到下午两点了! 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能睡过头呢? 宿醉害人不浅!诺德咬牙切齿地想。 雄虫又急切又小心翼翼地捞起地下的衣服穿起来,奇怪的是这些衣服他从来没见过,但确实是他的尺码。 他必须得趁兰斯诺特醒来之前赶紧离开,不然等他醒来一切又说不清了。 他要花多长时间去解释呢? 解释了兰斯诺特会相信他么? 还是嗤笑他滑稽又欲擒故纵的表演 ,是不是又变着花样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诺德快速穿上那件米白色绸缎露尾修身裤,又从地上捞起那件印着金色虫纹的苔纹紫双面加绒毛呢毛衣。 凎,穿反了! 这花样繁琐的破衣服到底是哪儿来的?又不好穿,看着还矜贵得紧,一不小心弄坏了是不是得赔钱? 就在诺德把毛衣从上半身脱下来,静电导致一头毛茸茸的软黑碎发竖起几根,跟着脱衣服的方向黏着时,耳边那道骤然响起低沉淳厚的嗓音让他打了个寒战—— “诺德?” 诺德动作一顿,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随即身体如拉紧的弓弦一样紧绷起来。 雌虫并没有注意到雄虫复杂的脑内剧场,半梦半醒,眼皮耷拉着,伸出宽大的手掌拦住诺德纤韧的腰肢,伸进衣服里暧昧地摩挲了两下才不情不愿地拿出来,而后拦腰把虫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脑袋亲昵地靠在了诺德身旁。 “早安,雄主。”语调温柔得要命,带着一晚上的缠绵浅蜷。 第2章 诺德“…………” 诺德:“???????” 要命,一大早起来撞鬼了! 这特么谁啊?! = 诺德是在一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穿越进来的原因不从得知,或许是某个好心的系统也哀叹于为工作鞠躬尽瘁加班猝死的他,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那道机械音只在一句:“鉴于您一生躬行善事,工作尽职,特许您在此世界生活的机会。机会只有一次,请您务必把握,如果拒绝接受此次机会,可以选择当场自.缢。”后就销声匿迹。 诺德:“……” 能有第二次生命,没有人会轻易放弃。只是没有想到,那时的他将将穿越过来,就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政变。 觉醒的一派年轻军雌,又称为“曙光军”,众志成城,以兰斯诺特为核心的军官从邻星黑比诺星一路包抄至联邦正中心梵夜森,刹那间,黑色的机甲兵临城下,如煞神般围包了切尔诺星上空。 声势浩大,激光导弹漫天飞舞,炮火连天,灰色的硝烟如同厚重帷幕笼罩在整个帝国上空。 诺德永远也忘不了,那只强硬打破白塔高阁,闯进自己世界的雌虫。 对方身披纯黑色战甲,满身肃杀,半边脸淌着蓝色的鲜血,还带着战场上浓重的硝烟味。 高大英俊的军雌冷漠睥睨着他,对他说,做他的雄虫,为期一年,之后会放自己自由。 诺德活了两辈子,头一次感受到心跳失去掌控的感受。 明明他只是一只b级雄虫,而白塔作为前联邦军队最高规格的雄虫保护中心,还“圈养”着其他五只更高等级的雄虫。 那只强大、俊美到无可挑剔的雌虫毫不犹豫选择了他,并让他情不自禁地幻想一种可能。 对方是不是也对自己有好感? 当然,这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明白,一切不过是他不自量力的一厢情愿,可笑又可悲。 = “抱歉,兰斯。”诺德先发制人,道歉得无比果断,虽然不知道兰斯诺特哪根筋搭错了,但他并不想承担这只虫恢复正常之后的后果。 语气尽量维持着彻底心死以来的克制疏离,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羞赧狼狈,“我昨天可能喝多了,不是故意爬你床的,我现在就走。” 兰斯诺特:“????” 兰斯诺特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英俊的眉心微拧,直起身子看着他的雄虫,语气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诺德,你在说什么?” 诺德被他喊得头皮发麻,以为兰斯诺特在催他,兀自加快速度,“昨天晚上我还有点东西没收走,可能需要你宽限我半天时间。但你放心,我收拾得很快,今天之内肯定…… “诺德!”单方面的独白被一声呵斥打断,兰斯诺特钳住了诺德的肩膀,一只手握住雄虫的手腕,圆形的瞳仁缩小成了针状,一双兽瞳死死盯着诺德,“你怎么了?冷静一点。” 诺德清隽白皙的手腕被他锢得生疼,使了点劲儿往回拉,“疼……” 雄虫有着一头柔软的黑发,不长不短,柔顺地贴合着雄虫纤细的后脖颈,五官秾丽精致,皮肤白皙如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藏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下,微微下垂的眼尾被委屈的泪滴晕染成淡红色,抬眸看人的时候跟勾魂儿似的。 兰斯瞬间恢复了理智,但手却并没有从诺德身上挪开。 诺德撇撇嘴,该冷静的到底是谁啊? 还没等再一次尝试从兰斯诺特手上解放自己的右手,自己整个人被雌虫按回床上,刚穿好的衣服全部凌乱散开,挣扎的力气如扶摇撼树,诺德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雌虫,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对方在他再三的挣扎下终于放开了他的手腕,雄虫细皮嫩肉的,兰斯还没使上什么劲儿就已经红了一圈。 他的雄主在雄虫中是体质极好的,不像别的雄虫那样弱不禁风。诺德身材匀称,锁骨精致,常年的健身习惯使得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腹肌,看着赏心悦目。 兰斯诺特的眼神在诺德身上上下逡巡了一圈,落在他的手腕的那圈红痕上。 然后,对着伤口轻轻舔舐了一口。 “对不起,弄疼你了,别生气。”说完,又舔了一次。 诺德:“……@#%&々$+¥&%#???? 到底在干什么啊喂!!! 兰斯诺特好像有那个大病!! 第2章 穿越 “欻——” 坐落于联邦首都的切尔诺星,中心城区梵夜森,白塔内阁的大门被无情踹开。 切尔诺星作为天盾星系的中心星球,科技水平极其发达,虹吸了整个银河系的高等虫类。 而梵夜森的“白塔”,则是自三百年前宇宙磁场紊乱,造成雄虫数量锐减,联邦政府专门为高等雄虫成立的高塔。白塔位于梵夜森的腹地。竖直的白色圆柱直插天际,内里极尽奢华,堪比宫殿。 三百年前的那场灾难是整个虫族难以泯灭的伤痛,在那以前,雌雄数量接近1:1,雌虫身体强悍,战力超群,雄虫精神力攻击作辅助,虫族一度称霸整个银河系。 而在那之后,雄虫数量骤减,出生率也一直低迷不下,现如今雌雄数量比达到了惊人的50:1,身体素质介于雌虫和雄虫之间的亚雌也在此期间诞生。 雄虫死伤惨重,身体素质也因为辐射变得日渐孱弱,不被允许从事任何体力劳动。 联邦从未停止过增加雄虫出生率的研究,可惜几百年来都没有找到比自然受孕更好的方法。 因此,联邦的雄虫们,不论等级高低,全部被雌虫精心呵护,一只雄虫一生至少娶5只雌虫,其中包含一位雌君,十只以内的雌侍,以及没有数量限制地位低下的雌奴。 被层层坚硬的防火墙围护的白塔成了虫族最后的乌托邦,虫族寄希望于高等雄虫基因秘密的发现,别说是宇宙辐射,连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飞进来。 白塔在光脑上的官方定义是:以元帅莫比那安为首的高度集权的联邦军事体系专门设立的雄虫保护所,兼具了保护、观察、研究高等雄虫以提高雄虫出生率等职能。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但凡用脚趾甲都能想明白,这无非是那些权利军官们近水楼台先得月,用特权将高等雄虫合法圈养在自己身边的手段罢了。 至于有没有对高等雄虫们进行“观察研究”呢,或许是有的。但那些白塔出来的高等雄虫,无一例外,要么本就出生贵族,成年后会和另一家贵族联姻,巩固双方势力;要么作为平民雄虫入赘给某个特权阶级,成为对方家族孕育高等虫蛋的工具。 雄虫们生活在斥巨资打造的豪华宫殿里,享尽一切荣华富贵,过着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却不料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为在暗中标好价格。 = 诺德刚穿进来时就是白塔一只b级雄虫。 这个世界的“诺德”和他有着一样的脸和差不多的身高,只是根据世界观和人设要求,身体更为羸弱。 b级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毕竟入选白塔的最低要求就是b级,b级以上的雄虫只占了雄虫人口的1%,绝大多数雌虫一辈子都接触不到b级雄虫。 可这里同样也不乏a级甚至s-级的高等雄虫。 诺德和其他的白塔雄虫们匆匆打了一次照面,每只白塔雄虫都是如此纤弱娇嫩,他们忧心忡忡地盯着塔外,向脖前的玛瑙石祈祷自己后半生的命运。 穿成联邦珍贵的白塔高阶雄虫,诺德连半天好日子都没享受过,白塔就被曙光兵攻下。当天下午诺德又被两只高大的军雌押到了军方上层的某个办公间。 “我并不喜欢雄虫,”只见一只蓝发绿眸的高大雌虫盘腿坐在房间正中央,头顶的水晶灯笼罩着他半张脸的虫类鲜血,显示出几分非人的妖诡。一双深邃的狭长绿眼不怒自威,却被主人的嗤笑打破了严肃凌厉的节奏,显出几分生动出来。 “或者说,我最平生最厌恶的就是雄虫,不能趁此机会将联邦的雄虫全部剿灭,是我的遗憾。”雌虫慵懒得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动着手腕上用异兽牙齿雕刻的串珠,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诺德。 “但尽管如此,我希望能保有自由选择真正'伴侣'的权利,我不知道未来哪天会需要一只高等级的虫崽,也或许不会真的那样做,但这项权利我不会退让。 诺德:“……” 雌虫递给他一份合同,上面逐条写下了诺德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需要履行的所有义务。 总结起来就是,诺德需要无条件服从雌君的命令,履行应该的家庭责任,保持对外政治立场与雌君一致,在雌虫需要时给予体.液安抚,在此期间不允许和任何别的雌虫发生亲密接触,绝不允许涉足兰斯的工作。 如有违背,轻则流放黑星监狱,后半生服侍穷凶极恶之徒,重则当场斩除。 与之相反,兰斯诺特会给诺德应有的保障,吃穿用度不是问题,同时保证诺德的人身安全。 第3章 用人话说,诺德不是人,也不是虫,是奴隶。 奴隶要是出轨了,拖出去打死,奴隶主看上别的人了,随时都可以和对方天雷勾地火,奴隶就会被无情抛弃。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奴隶主很强,大概除了他,没有乱七八糟的虫能欺负诺德头上来。还有,奴隶被抛弃后能选择心仪的星球生活,别在兰斯和他的真爱虫面前晃悠就行。 救命,这还有虫权吗? 真地没有虫为他发声吗? 显然兰斯诺特的下属们也被这样对于雄虫丧权辱国的条约所震惊,尽管这次政变的内容确实包括重塑雌虫地位,但保护雄虫的理念对于军雌来讲过于深刻,几乎刻进了每一只雌虫的dna里。 无条件服从雌虫? 笑死,说出去都会被乱棍打死。 在切尔诺星,雄虫的命可比雌虫贵重一万倍。 至少曾经是这样。 但旁边挺拔站定的高大军雌们没一个敢吱声质疑上司的决定——尤其是在亲眼见证对方单拳赤手拧断虫类脖颈的血腥画面过后。 兰斯诺特几乎是有些恶劣地等着那只雄虫发飙。娇气和残暴,弱小和无用的自尊心总是同时出现在雄虫这种生物身上,令他作呕。 他非常乐意看到对方流露出的痛苦,在他面前求饶,亦或是外强中干、崩溃悲愤的模样。 可惜都没有。 雄虫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在协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声音听不出怯弱,也不见丝毫的愤怒,甚至隐藏着一丝微妙的跃跃欲试,“需要摁手印吗?” 兰斯:“……” “不用。” = 此刻两人的姿势已经变为诺德躺在床上,兰斯诺特侵身压住了雄虫,却没有将身体的重量压在雄虫身上,而是用大腿支撑着床垫。 兰斯诺特的床垫睡起来非常舒服,从塔乌星特产长绒做成的床垫,内核是高密度的记忆棉,贴合虫体工学,表面覆上一层柔软细腻的桑蚕丝,诺德甚至能看见兰斯诺特微微凹陷进去的膝盖和肘臂。 精壮裸露的男性躯体正对着他,诺德感到一丝微妙的不适,侧过脸,余光却总能瞟到雌虫胸口那道约十公分长,被异兽利爪划伤的狰狞伤口。 “放开我。” 又是舔他又是床dong他的,到底是闹哪样啊? 兰斯充耳不闻。 一双竖瞳像盯上了毫无反抗力的野兽那般凶狠而势在必得,但诺德还是察觉到里面不为人知的……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 “诺德,你到底怎么了?”兰斯诺特手掌覆在雄虫的额头上探测温度,他的掌心很烫,肌肤直接接触,诺德不禁瑟缩了一下,侧脸躲开。 没有发烧的迹,兰斯问,“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做噩梦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对方的语气简直温柔到诱哄——忽视他看向自己的锐利兽瞳的话。 但现在,诺德觉得他副模样更像杀死猎物前的临终安抚。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兰斯。”诺德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兰斯诺特的对手,面对强大的敌人,不露出怯弱的神态,也不过分嚣张,适当的从容才有回旋的余地。 “你给我预订的星舰难道不是中午吗?时间应该快到了。” “星舰?你要去哪里?”兰斯一脸莫名其妙。 诺德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当然是搬走啊,你失忆了吗,兰斯诺特?” 兰斯诺特被“搬走”二字冲击到了,一向理智到冷漠的脸有片刻的出神,眼底只有茫然,“为什么要搬走?你要搬去哪里?”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日子,”诺德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兰斯诺特发什么神经,怎么一下子就记忆错乱了,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我们协议今天到期,也就是离婚的第一天,你忘了吗?” “原本我打算一早上就离开的,但不知为什么我躺在了你的房间,虽然听起来像是在扯淡,但我向你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老实说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压根记不清了,或许我该对我的酒品重新评估一次……我不是在纠缠你,兰斯,我相信你是明辨真相的虫。” 对方是联邦新晋少将,行事雷厉风行,面无私,即使讨厌自己,倒不至于一句辩解都不听。 轰隆—— “离婚?”兰斯诺特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眸子里炙热得要喷火,“你要和我离婚?” 诺德看着他,瞳仁里的莫名其妙都快溢出来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把我们的协议弄丢了,我这里还有电子档备份。当初的协议里白纸黑字,将离婚的条例都写得很清楚。” “离婚”两个轻飘飘的字眼如同炸药,激起平地一声惊雷,兰斯诺特大脑宛如宕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诺德,今年是几几年?” “3256年啊。” 靠! 三年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的雄虫一觉醒来记忆回到了三年前?? 回到了他最愚蠢、最自负、最傻叉、最想回去掐死自己的时候。 “今天已经是3259年,还有两个月就3260年了,诺德。”兰斯诺特心脏狂跳,好像有什么事情偏离轨迹,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今天一定是愚人节对不对?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这对我心脏不好。你先去洗漱,我今晚在市中心预订了晚烛光晚餐,是你最喜欢的那家,别迟到了。” 诺德呆住,瞳孔骤然紧缩。 一觉醒来,他穿到了三年后? 震惊到兰斯诺特后面叽里呱啦说的一堆都没听进去。 第3章 离婚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诺德反复确认这件离谱的事情,试图证明那只是兰斯诺特和他开的一个玩笑。 可无论是光脑上的时间、周遭虫侍的“陈堂公证”、联邦焕然一新的街道,以及镜子里他长了些许的头发和略微拔高的身体,无不证实——他又穿越了,这次没有穿书,而是直接穿到了三年后。 三年前的诺德还未成年,现在应该刚满22岁,较之前他长高了几公分,面容也出落得更加成熟昳丽。 问题是,为什么三年后他还和兰斯混在一起啊? 不应该早就分开,各自成家了吗?如果离后早点另寻新欢,他俩各自的孩子都应该能打酱油了吧。 “失忆?”光脑另一端坐着一只戴着无框眼镜、褐色头发的年轻雌虫,他身着白大褂,背景是联邦第一医院的十字架医院院徽。 劳埃德是只性格稳重的虫,很少喜形于色,现在却满目惊讶:“你是说,你的雄主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丢失了三年的记忆?” 食指和大拇指夹住烟斗,兰斯诺特缓缓吐出一口烟,“是。” 劳埃德和兰斯诺特曾是第一军校的同学,同窗五年,又做他的家庭医生七年,劳埃德当然能看出面前的联邦元帅此刻有多焦躁,但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少,“这几天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给阁下造成过冲击?除了物理上的脑补疾病,联邦一直有雄虫出于心理防御机制,将过去的痛苦经历予以压抑的案例,你仔细回想一下……” 兰斯诺特直接打断他:“我说了没有,你还要问几次?” 忘掉的都是好的,记起来的都是痛苦的,兰斯诺特虫都快没了。 劳埃德:“……” 得,这是直接闭麦了。 劳埃德还欲说些什么,就见兰斯诺特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地呢喃,“一直到昨晚都好好的,他昨晚还专门来军部看我,一直等我下班。” “……总而言之你抽时间把诺德阁下带过来一趟。” “联邦第一医院?” “我知道你不信任第一医院,把诺德阁下带到我的私人诊所吧,那里的设备条件不比第一医院差。” 劳埃德叹了口气,如果让那些信徒知道向来以威严、冷酷、傲慢示众的联邦元帅,正像个找妈妈的鸭子一样,把脑袋埋在怀里缅怀从自己雄主逝去的爱,估计那些愤青军雌的信仰要崩塌。 “毕竟这种情况前所未见,我需要进一步诊断才能得到准确的结果。”劳埃德说,“我怀疑跟阁下当初的二次分化有关。” 说到二次分化,蓝色碎发的雌虫身形一滞,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吐出一个“好”。 …… 挂断光脑,兰斯诺特从阳台走进室内。 自己的雄虫因为过分惊讶没有洗漱,趿拉着拖鞋满别墅跑。 最后像是确认了什么,脱力般一屁股跌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明晃晃的灯悬挂在头顶,倒影在雄虫茫然又涣散的黑色眼眸里。 兰斯诺特走向诺德。 “你是说,我们三年后还在一起?”诺德目光追随着兰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协议续约了?” 这婚姻难不成跟奇异果会员一样,到期自动续费?诺德忍不住想。 兰斯诺特选了诺德斜侧方的沙发坐下,他很想挨着诺德,但是雄虫现在肉眼可见地排斥他,他不想进一步增加他的反感,“不是的,雄主。三年前我们正式在一起了,过得非常恩爱。” 第4章 “噗嗤——” 诺德半秒都没犹豫就笑出了声。 不管几次从这只雌虫嘴里说出恩爱两个字,诺德都控制不住自己地想笑。 兰斯诺特厌恶他,他也早已对兰斯诺特彻底失望了,还正式在一起了?他不是受虐狂,也不热衷于当舔狗,和兰斯相爱这件事,简直比切尔诺星爆炸还匪夷所思。 “这是3259年新流行的笑话吗?”诺德笑了半天才平静下来,自从自己彻底死心以来,他沉默的时间是原来的几倍,仅有的和兰斯的沟通都不复以往那么中听了,颇有股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恐怕这要霸榜年度最好笑笑话榜第一名了。” 他恐怕不是穿越了,而是来到了平行宇宙。 兰斯诺特脸色霎那黑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煞气,让虫看了就退避三舍。 身边的侍虫一个比一个懵圈,面面相觑,余光瞥见家主黑得瘆人的表情,全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其中一只头发花白的亚雌长者名叫贝肯,他从兰斯出生起就服侍于涅尔多家族,经验丰富,是这里最有权威的管家虫。 其他年轻侍虫纷纷向他投来求助的眼神,贝肯却只是一遍遍擦拭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低着头装鹌鹑。 看他干嘛?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啊。 雄虫怎么就这样好端端失忆了呢?你说失忆就失忆吧,失哪段忆不好,偏偏把这三年和家主黏糊恩爱的记忆全部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他们当初协议婚姻那惨不忍睹的糟糕往事。 对外,诺德和兰斯是一对恩爱夫妻,对内,恐怕也只有和兰斯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两只虫的关系有多么生疏。 平心而论,就算作为涅尔多家族的忠实仆从,贝肯也不得不承认,那时候兰斯诺特对这只雄虫做的……简直不叫虫事。 雄虫可怜到他一个垂暮之年、恭顺了一辈子的老家伙都恨不得豁出去一把,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把雄虫偷偷送走,早点远离兰斯这只无情虫。 他当然没有这样做,无条件服侍涅尔多家族是他的使命,即使再心有不忍,他也绝不会因为一只外虫背叛兰斯诺特。 气派恢宏的别墅大厅里,空气仿佛凝为实质。兰斯一个眼神下去,几个侍从便理解了他的意思,恭谨地退下,把空间留他们两人。 兰斯诺特深吸一口气,垂下头,将黏着在从雄虫身上的目光移开,落在客厅天然细腻的清雅花纹上——雄虫不喜客厅饱和度过高的虫纹墙纸,前年别墅从里到外的墙壁全部按照他的喜好翻新了一遍。 “前天是我们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我们计划去瑰岩星旅游,您一直想去攀登那里的玫瑰山脉,我已经提前预订好了酒店。我们还要一起去看雪,一起看净源石,一起坐星舰穿梭宇宙。今年上半年,我们还计划孕育一只我们自己的虫崽……”兰斯说。 “打住!”诺德眉心拧起,眉梢带着一丝痛苦的扭曲,“我不想知道这些,兰斯诺特,听你说我们的恩爱史简直像是在逼我吃过期的馊饭,我真得要吐了!” 他还是喜欢兰斯诺特桀骜不驯的样子,而不是在这里规划他们一年生几胎。 “我只想知道,你……或许是我,把我原先房间里的物品收纳到哪里了?刚刚我去了一趟,发现以前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诺德被兰斯诺特带到这栋坐落于梵夜森郊区的别墅时,还没来得及欣赏里面富丽堂皇的装潢,就被仆虫带到了地下室。 那里阴冷窄小,直到诺德住进来的前一天它还是一间杂物室,灰尘漫天,四周是水泥墙面,里面只有一张一米宽的硬板床和一个摇摇欲坠的木桌,整个房间因采光不足显得暮气沉沉,连个台灯都没有。 “你先暂时住在这里,等管家把二楼书房打扫好了再搬上去。”兰斯对他如是承诺。 可惜雌虫太忙,周璇于各怀鬼胎的各路雌中间。也许是忘了向管家交代这件事,也许压根都忘了有诺德这只虫,反正直到快搬走诺德也没见到二楼的书房长什么样子。 索性兰斯的第一次情潮很快就来到,发生在婚后第四周。或许是看在那晚诺德实在卖力的份上,对方随手丢给了他一个破旧过时的二手光脑,光脑上的腕环都被磨破了皮。 “每个月我会向你打五万虫币,你可以购买你想要的东西。但是你的每一笔流水都会经过我的账户,所以,别耍花招。” 诺德笑嘻嘻接过光脑,点头保证自己绝不会耍小心思。他用光脑绑定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又用兰斯打的钱买了许多家具,还在地下室的长廊里装了一个温馨的照明灯。 傀儡雄虫当然是不被允许自由行动的,起初大部分时间诺德就窝在他狭小的地下仓库,有时玩光脑游戏,有时追剧。一年时间过后,那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终于被诺德布置得有了活人气息,离开的时候还挺舍不得。 直到后来他被允许在文职部工作了,他的房间才变成真正睡觉的地方,而不是荒废光阴的温柔乡。 可今天诺德去地下室的时候,发现里面的东西全部都被搬空了,重新变成了杂物间。 他本应该在今天带上他的破铜烂铁——挺好用的双头照明灯、第一次抓上来的猫咪玩偶、柔软舒适的床垫和睡习惯的四件套离开这栋别墅。 反正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那些用习惯的物件打算随身带着。 兰斯诺特警觉地抬起头,“您找那些做什么?” “……” 兰斯眯了眯眼睛,眸色黯沉,一字一顿带着狠戾,几乎是肯定道:“你想离婚。” “你想离开我,诺德。” 第4章 手枪 对方语气平静,只是声音低得可怕,每一个音节都像从地狱深渊传来。 “……” 诺德心想,这难道不明显吗? 他不可能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穿越就像给电脑安装插件一样,将系统升级为“和兰斯诺特十分恩爱”模式。诺德相对于自己的时光是静止的,三年后的一切隔了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像是做梦,曾经受过的伤害也没办法一瞬间熨平。 “是,我要离婚。”诺德平静道,“我不知道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如果把这一年的婚姻当做一笔生意的话,诺德绝对是尽心尽力地做了一个赔本买卖,本都收不回来的那种。 兰斯诺特的仇家众多,暂且不论多少次被暗杀后死里逃生,又多少次协助兰斯诺特打发那些各怀鬼胎的贵族势力,光连他给兰斯做精神力安抚的次数都足够被授予一个“联邦最慈善雄虫”奖杯了。 要知道,现在市面上b级雄虫的体.液药剂随便一支价格就要上百万星币,新鲜的信息素浓缩液甚至被拍卖到上千万,像诺德这种无私奉献,透支自己的身体把兰斯一片混沌的精神海梳理干净的大冤种,整个切尔诺星也找不到第二只了。 “这一年,我任务完成得应该不错,你在协约里要求的每一项我都予取予求,现在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自由。” 沉吟片刻,诺德补充道:“这是我的权利,兰斯。” 当初希望能无限延长的截止日期,现在却是他通往自由的里程碑。 “权利”的回旋镖打在自己身上,兰斯才感受到了一种心脏被刀具剜割的钝痛。 他起身挪到诺德旁边,想抱住他,却不料雄虫身体条件反射地一僵,身体立刻后仰,双手交叉呈防御状,柔顺光亮的尾勾应激般竖起来,露出平时掩藏起来的尖锐倒刺。 虫族只有部分诸如蝎子、蜻蜓的种族的雄虫保留有原始虫态的尾勾,那是用来打架和交.配的体外器官。 诺德的尾勾比一般雄虫都要更粗、长一些,从尾椎骨延长,通体柔软,平常状态下酷似猫科动物的兽尾,覆有软软的鳞,尾巴尖处略硬,微微弯曲。 雄虫在遇到危险时,尾巴会变得硬且韧,攻击力极强,藏在尾尖里的倒刺张开,伺机注射毒液。 平时诺德的尾巴总是和他人一样,软软的没脾气,缠在主人的腰间,他的主人好像学不会怎么正确操纵尾巴,此刻却如临大敌,倒刺如一把锋利的黑剑。 只可惜,高等雄虫尾勾的攻击对低阶雌虫杀伤力极强,但对于兰思诺特来说,那根尾巴更多时候只是他们调情的工具。 “消消气,亲爱的。”兰斯诺特死死攥住拳头,心脏如坠冰窖。两秒后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紧盯着诺德,“或许惩罚我会让你好受一点吗?惩罚我当初的愚蠢和自大。” 说着,雌虫四头从腰上摸索着什么,缓慢掏出来,泛着银色的金属光泽——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锃亮的银制手枪! “你要是没消气,就往我这里打。” 兰斯诺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打到你消气为止,好不好?” 第5章 诺德瞳孔倏忽睁大,震惊得宛如被雷劈。 神金啊!!! - 诺德在穿越过来之前是某家上司公司的行政采购专员。 他二十八年来的人生平淡无奇,单亲家庭,念书,考大学,毕业后找了份不错的工作,母亲去世后用工作麻痹自己。 周围人几乎都夸他为人和善好相处,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天生爱笑,情绪起伏不大,朋友不多,仅有二三好友偶尔能一起喝酒。 可是这个诞生于人类幻想中,汲取了人类社会的一切陋习而变本加厉的种族,一次又一次刷新诺德的下线,让他的情绪几番脱离控制。 虫族果然不适合人类生存!! 震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试着说服自己这大概率只是兰斯诺特整他的新花样,毕竟对方有一百种拿他取乐的方法。 说真的,朝身体素质强悍的雌虫胸口开上一枪其实没那么可怕,尤其还是兰斯这种s级别的高等雌虫,身体更是强悍到变态。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把s雌虫的手脚都看砍了,他们过一个月也会从断裂的臂膀里重新长出血肉,直至长出的新的手脚和曾经的并无二致。 把兰斯心脏毙了,他顶多疼那么一两分钟,身体就会开始愈合。 但是诺德呢?诺德会背上一个谋杀联邦元帅、弑贵族雌君的称号,然后被那些表面尊重雄虫,背地里是贵族走狗的司法机关关起来,被施以超乎虫类想象的极端酷刑,最后慢慢死去。 好家伙,兰斯这是有多恨他,竟然想出这种折磨他的方法。 诺德才不会上当。 眼见雄虫眼里闪着警惕的目光,兰斯诺特眸光微沉,思考片刻后,一字一句启唇,“诺德,你可能不知道,现在联邦的法律不允许雄主和他的雌君和平离婚的,只要结了婚就要一辈子在一起——除非其中一方死亡。” 语气里透露出一种平静的癫狂。 诺德愕然失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他觉得面前的虫不是兰斯,而是一只外表酷似兰斯的伪虫。 要知道,当初“曙光军”拼死拼活发动政变为的不就是那些?——重塑雌虫地位,禁止婚内体罚雌虫,通过自由婚姻法案。 曾经有无数只雌虫被雄虫折磨致死,又因为离婚程序的繁琐和无限偏袒雄虫,导致他们离婚成了一种奢望,最后只能死在那些可怕的刑具下。 现在你跟他说,离婚必须其中一方死亡?人都死了还离什么婚?? “这把是最新款的atk290激光枪,再强大的雌虫,也绝不可能从这把枪的枪口下活着爬起来。”兰斯说着,眼神冷峻地把玩着手里的枪,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兰斯把枪递到诺德手上,让对方修长白皙的骨节扣住扳机,又将宽大的手掌握住雄虫另一只手,贴在自己滚烫的心脏前。 英俊的男子深深注视着他,将一向高傲的头颅沉沉垂下,将致命的脖颈暴露给对方,冷静的绿眸下,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不能离开我,诺德。除非我死。” 第5章 枯木成舟(一) 过往1 兰斯诺特的第三次情潮发生在诺德的房间。 发.情期的雌虫和野兽没有任何区别,嗅闻着猎物的味道,一路摸到猎物老巢,恨不得将身下的猎物连骨头带刺地生吞活剥,榨干吮吸内里的骨髓精华。 而那只不知死活的弱小猎物,竟在他贸然闯入后眼眸发亮,毫无防备地拥抱他、亲吻他,像是不知道究竟谁才是盘中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灯光摇曳,暧昧的氛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打断。 诺德慌忙从床头抽出湿纸巾,擦拭自己滴落在兰斯诺特腹肌上的鼻血,头深深地低下去,委屈又羞耻,嗫嚅道,“对不起啊兰斯,我不是故意的。” 第三次了,这只虫竟然还跟纯情处雄一样,动情到鼻尖涌出鲜血了还毫不自知。 兰斯诺特在内心嗤笑一声。 索性没留多久就停了,不然他估计雄虫真会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怎么会这样啊……最近花生吃得有点多,我可能上火了……”雄虫欲盖弥彰地解释道。 反正绝对不是因为床.上的兰斯比平常热情、主动,破开利剑般坚硬的外壳,露出脆弱的果肉,却仍带着一种野性的性感,情到深处了,两条大长腿还会紧紧缠住他的腰肢。 身体的无限亲密,让诺德产生一种两人心也在不断接近的幻觉。 联邦没有任何一只雄虫热衷于床.事,因为雄虫普遍体质弱,没一会儿就会感到身心俱疲。他们只有在对自己的雌虫使用刑.具时性质高涨,享受血肉炸开、鲜血飙溢的凌虐快感。 但是诺德不一样,体力很不错,且乐于付出,抱着他一个劲儿又ken又咬,低着头横舂直捣。 又时不时停下,眼泪婆娑地问他疼不疼,累不累,要不要停下来喝水。 雄虫坚持上下班跑步通勤,身材匀称如挺拔的青竹,一层薄薄的肌肉恰到好处,雪白的皮肤,欺霜赛雪的漂亮脸蛋,腰肢竟然还有两个凹进去的浅窝。 一切都像造物者的完美之作。 兰斯得承认,诺德的存在确实强烈地激发了自己的原始□□。 他雌的,绞他! 一番翻云覆雨,雌虫享受着高朝的余韵,爽得说不出话,意乱情迷中奖励了对方一个吻。 雄虫果然肉眼可见红温了,连耳尖都是红的。 “刚刚你差点半虫化了,我进去你精神海的时候好吓虫,看起来好疼,不过现在看上去好多了哎。”羞赧的雄虫抱住兰斯诺特的腰,把脑袋埋进雌虫宽厚的胸膛里,精神力触角在那片安静躺平的海域里戳来戳去,“舒不舒服啊,兰斯? “……” 兰斯不想直面这个问题,只是敷衍地从鼻腔发出一个气音。 一个狂乱暴躁癫狂了二十七年的精神海,一个疯到令整个虫族闻风丧胆的精神海,在雄虫四两拨千斤的安抚下,乖顺得跟条狗似的,精神力触角都探到老巢了,还一丁点反抗的迹象都没有,整个一闲鱼躺平任蹂躏的状态。 这么丢壳的事,兰斯诺特是绝对绝对绝对这辈子不可能说出口的。 诺德却很开心,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覆在兰斯诺特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毛茸茸的脑袋在兰斯身上拱来拱去,整只虫洋溢着一种异常的兴奋。 “嘿嘿,那下周的约会你别忘了哦~” 媒体的舆论也是政治博弈的战场,兰斯需要在星网上被“偶遇”自己和雄主约会的画面,坐实自己家庭美满的形象,争取联邦的中间派和理性的雄虫保护派。 所以不久前兰斯提议,一起在赛兰蒂斯的海上餐厅吃个饭。 ——那里狗仔多。 雄虫自顾自地将那场摆拍的政治作秀理解为“约会”,从上周起就一直念叨个不停。 “穿什么比较好呢,那套黑色凤尾西装会不会太正式了?啊,那件米白色的马甲不知道被我扔哪里去了,好像也没有适合约会穿的鞋……对了,听说赛兰蒂斯附近的风景很不错,我们可以顺路去登山,再坐缆车下来……” “到时候贝肯会帮你安排着装,”兰斯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适时打断雄虫的滔滔不绝,“只是一场政治作秀而已,不必那么认真。” 诺德戛然而止,像被泼了盆冷水,墨黑的眼眸黯淡,“……哦。” “……” 在床上说些好听的或许是雌虫的通病,至少现在的兰斯不想看到雄虫受伤的表情,这让他有点萎,“不过你也可以当作是约会,毕竟虽然性质有异,但我们要做的内容,跟联邦一般的雌雄虫约会没什么区别。” “!” 雄虫果然如枯木逢春,眼眸重新变回亮晶晶的模样。 兰斯诺特笑了一声。 怎么跟逗狗似的。 这种处于主导地位,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能操控对方心情的状态,对惯于掌控的雌虫来说很受用。 “你肚子饿不饿呀,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像是想到什么,诺德脑袋“腾”地从兰斯腹肌上弹了起来。 雌虫白天绞杀异兽潮,晚上连开三场会,晚饭没来得及吃,又折腾了半晚。 满床春色铺盖在眼前,雄虫的视线无意停留在那一片春光乍泄,触电般移开,瓷白的脸通红,喉咙发紧,“……额,或者,要不我先帮你清理一下?” 兰斯诺特的绿眸沉沉地注视着自己,明明他躺着,诺德却感到一种强烈的威压。 他试图用一种帅气的姿势抱起兰斯去洗手间清理,很可惜耍帅失败,根本抱不动。 他在地球上绝对算得上是身材上乘的人类男性,不说能一打十,但抱起自己的“老婆”肯定没问题。 但现在的他是雄虫,尽管锻炼有佳,奈何雄虫天生力气小,身体素质不能跟当初的自己同日而语;“老婆”又是一个将近一米九的肌肉帅哥,能抱得起就有鬼了。 第6章 诺德摸了下鼻子掩饰尴尬,还没反应过来,刹那间天旋地转,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转过去,背部狠狠摔着床上,肩膀被一双有力的大手钉住。 兰斯诺特扶着他,凶狠地骑了上来。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诺德耳廓:“废话真多。” “………” 原来,诺德以为的结束,对于雌虫来说是刚刚开始。 原来,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这句话是某位老兄早早悟道的真理。 好累啊,真得好累,累死虫了!!! 他的体质怎么可能跟得上s级变态雌虫啊??!!!! 兰斯对雄虫的求饶充耳不闻,一晚上过去,诺德累得麻木,腰都快断了,后半夜什么时候昏睡过去都不知道。 而这时不管兰斯还是诺德,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 兰斯诺特第二天是被闹钟叫醒的。 床上一片狼藉,混沌的精神海被净化,精神海是从未有过的舒畅、慵懒,身上布满了暧昧吻痕。 这是一件个不妙的信号。 兰斯活了二十七年,生物钟很准,雷打不动,这次居然在闹钟响第二遍后才醒。 邻星星盗和地方官员勾结,卡斯曼这个老滑头明目张胆地在第一军团安插眼线,雄保会对曙光兵的诉状一张张送到他的手里,各方反动势力摩拳擦掌、虎视眈眈…… 局势扑朔迷离,明明有太多太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但雌虫的身体竟然食髓知味,擅自拼命吮吸着雄虫身上的味道,怀念着昨晚的缠绵,潜意识里正阻止自己离开。 “和他再多待一会儿吧,联邦的破事不是一天能处理完的,不是吗?干脆别管了,雄虫就在你旁边,现在你就能拥抱他……” 那道声音太过刺耳,兰斯诺特不得不用尽全部力气死死压制,不让它冒头。 这一定是精神力几次交融的后果,兰斯诺特想。 但凡有过体.液交换的雌雄虫,精神海都会出现彼此交融的现象,潜移默化中,他们的精神力会变得互相信任和依赖,直至二者完全融为一体,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尽管他们可以并不相爱。 就像世上不存在没有弱点的生物,伴随着雌虫强悍体质而来的,是他们被虫神降下的诅咒——长期得不到精神力安抚的雌虫会陷入[精神海紊乱]。 体质娇弱的雄虫具有精神力,天生能安抚、滋养雌虫的精神海。 越是高阶雌虫,精神海越容易爆发异动,陷入精神海紊乱的雌虫非常容易暴怒、嗜血、五感尽失而显露杀戮的本性。更有甚者身体会完全虫化,无差别攻击身边所有虫。 虫化状态下的雌虫会退为原始虫态,体长可达四米以上,全身覆盖坚硬的铠甲,锋利骨翅和刀刃轻易就能划破雄虫脆弱的皮肤。 联邦每年都有雄虫被雌虫精神海暴动牵连致死的事件。 兰斯诺特正是一只精神海被污染严重,在暴动边缘岌岌可危的高等雌虫。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这样一辈子,年纪轻轻被精神海反噬,最后葬身于灿烂的星河云海中。或许葬身之前报复一下这该死的世界,杀几只雄虫助助兴。 可是他偏偏遇到了诺德——一只甘愿动用全部精神力触角给他做疏导的蠢虫。 b级雄虫明明安抚不到s级雌虫,可他偏偏把精神力不要钱地洒,累到精神力透支。 旁边,那只纯粹漂亮的废物平躺着,脸颊微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看上去有点难受。以为只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兰斯诺特并没有多想。 待在满是雄虫信息素的房间里,兰斯诺特眉心紧蹙,因为情绪的波动扣歪了一颗衬衫扣子。 一阵又一阵从未体验的感受涌上心头,像是被地壳覆盖的岩浆,汹涌、滚烫,迫切想破土而出,又被死死压抑。 不行,不能这样。 几乎用了比平常快一倍的速度,兰斯诺特快速地穿戴整齐。 雄虫的可怜的房间简直小到离谱,他伸个胳膊都费劲。 一开始把诺德扔进破仓库里,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没想到雄虫不哭不吵,甚至从没主动开口提过这件事,久而久之兰斯诺特也忘了。 四周是堪比联邦监狱的水泥墙面,没有窗户,床桌矮小,房间空气凝稠,还弥漫着细小的灰尘。 回头深深地看了诺德一眼,兰斯诺特推开那山狭小的木门,快步离开。 如果诺德主动开口求自己的话,他也不是不能考虑把对方接上去住。 . “少将,晨安,”一楼大厅是与地下室截然不同的宽敞亮丽,管家贝肯身着西装马甲,在餐桌旁站定,恭敬地向兰斯诺特递上一份包装精美的蓝色饭盒。 饭盒颜色和雌虫的发色很接近,登下漾着宝石般的蓝色,“这是昨天诺德阁下为您准备的午饭。” 兰斯诺特挑了挑眉,闻言侧过身,接过饭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三菜一汤,荤素搭配,配上土豆泥碾磨而成的主食,看起来新鲜可口。 雄虫不知道为什么对亲自下厨,只要是休息时间,早午晚餐都要自己做,明明涅尔多家族有最高级的营养液,也配有高档机器管家做饭,方便又省事。 “他什么时候做的?”兰斯看着饭盒,嘴角闪过一丝极浅的笑,问。 “诺德阁下从昨天中午就开始准备了,食材都是新鲜现摘的,由家里的虫仆直接送达别墅。”贝肯说,“他说如果今早起不来,叫我务必交到您手上。” 兰斯颠了颠饭盒,随手放进公文包里,“知道了。” 头发花白的亚雌老管家终于笑了。 天知道他为诺德捏了几把冷汗,毕竟前几次雄虫一大早起来做的早饭全都被家主无视了,还扎心地送了句,“这玩意儿是给星兽吃的饲料吗?”才驾驶私人星舰潇洒离开。 那时的贝肯担忧地看了雄虫一眼,却见对方神色如常,目送兰斯离开后拿起刀叉优雅地进餐,期间还邀请自己一起,“反正兰斯诺特不吃,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和我一起吃吧,贝肯。虽然卖相一般般,但我向你打包票,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绝对不是什么给星兽吃的饲料。 贝肯慌忙摆手拒绝。 笑死,仆人和主人用餐,雌虫和已婚雄虫用餐,不管哪一条说出去贝肯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那还是兰斯诺特那只魔鬼的雄主! 就算兰斯诺特不喜欢他,也不代表别的虫可以染指他的所有物,服侍涅尔多家族多年,贝肯深谙涅尔多家族都是些什么人。 他除非活腻了才会答应雄虫的邀请。 诺德叹了口气,“可惜,这些食物又要浪费了。” . 但是今天不一样,贝肯心想,雌虫现在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诺德苦练厨艺终于取得了成效,他在心里为诺德送上掌声。 “你似乎很为他高兴?”兰斯诺特饶有兴致地瞥了眼贝肯,一句话把这只年岁150的老虫吓出一身冷汗,脸上笑意尽褪。 “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服侍于我,还是那只b级雄虫了。” 贝肯冷汗冒得更多了。 “作为涅尔多的家仆,被一只外来虫的花言巧语轻松蛊惑,”兰斯一字一句道,“倒是学会了胳膊肘向外拐。” “不敢,家主!贝肯这辈子只忠于涅尔多,如有异心,愿以死谢罪!” 兰斯诺特斜睨着跪在地上的老亚雌,不发一言,一直到对方心里防线快碎掉才开口: “做好你份内的事。” 贝肯不知道的是,年轻的少将在踏进军部的那一刻,萦绕在他周身难得一见的温度尽数褪去,那个精致的海蓝色饭盒,转手被雌虫随意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6章 枯木成舟(二)过往2 “诺德阁下,您在房间吗?” 第三次敲门,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回音。 “已经到午饭时间了,请问您现在需要用餐吗?” 第四次敲门,贝肯将耳朵贴在门上,依稀听到了一声非常细微的呻吟。 亚雌管家心脏陡然一坠,内心升起一种不安的预感。 诺德是只奇葩的虫,这点包括兰斯诺特在内所有涅尔多家族的虫都深有体会。 虫族社会,哪怕最低等级的雄虫也无需工作,婚前有雌父雄父养,婚后他们只需享受雌君和雌侍提供的财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享其成。 但是诺德不一样,他不像别的白塔雄虫那样骄纵任性,花钱如流水,热衷于互相攀比,彰显自己的高贵身份——相反,诺德非常自律,为人谦逊和善,进退有度,一笑起来的两个酒窝更是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如果这些都还能归结于中彩票般概率基因里自带的好性格,那么闲不住给自己找了份文职部的工作,就是没得解释的纯奇葩。 让虫意外的是,并不是为了支持雌君兰斯诺特的事业草草了事,诺德竟然是真地勤勤恳恳在工作。 第7章 每天准时准点打卡,连拿了三个月的部门最佳员工奖——虽然里面必然掺杂着些许雄虫特殊性别的水分——但也足以证明这只虫不是简单的花拳绣腿,也并非如一些虫口中“刻意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是真闲不住啊。 半年多来,贝肯从没看到懈怠的诺德,除了休假,雄虫很少睡懒觉。但今天,已经要日上三竿了,却还没见到阁下的身影。 “诺德阁下,请问您是否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这一次,痛苦的呻吟更加明显,的确不是贝肯怀疑自己耳朵老化产生的幻听。 年迈的亚雌犹豫了一秒,像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手臂肌肉绷紧发力,“砰”地一声,侧身猛地撞开了雄虫房间摇摇欲坠的木门。 “咳咳咳!” 房间里,迷乱的信息素浓郁扑鼻,不用想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贝肯?”正在拖地的年轻雌虫在听到声音后赶过来,他的脚步急促,还没来得及刹车就冲进了诺德的房间。 雄虫信息素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这只血气方刚的年轻雌虫差点当场陷入情潮期。 “动静小点,凯瑞!”贝肯回头,压着声音教训凯瑞,“生怕别虫不知道我们擅闯雄虫阁下的房间么?” “抱歉,贝肯,我……” 凯瑞麦色的皮肤爬上一抹红晕,好在他及时稳住了心性,强忍着不适,扶着水泥墙壁走了过去。 站在雄虫的床旁边,凯瑞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差点窒息—— 躺在床上的雄虫面颊异常地红,额头上冷汗琳琳,眉毛拧起,漂亮的五官皱成一团,难受地呻吟着,整只虫看起来万分痛苦难耐。 “诺德阁下!您怎么了?”凯瑞急切地冲到雄虫面前,慌乱之下连雌雄有别都忘了,手背贴只雄虫的额头上,却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一激灵。 “你最好感谢虫神这间房没有安装监控,”贝肯毫不客气打了下他不安分的手,吩咐道,“阁下发烧了,你赶紧去打一份温水,一楼大厅拐角的柜门有退烧贴和急救药品,全部拿下来!”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 凯瑞手忙脚乱地跑出去,独留贝肯一人望着雄虫,眉眼间满是担忧和顾虑,手指踯躅在光脑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亚雌管家咬咬牙,还是选择了发送通话申请。 .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化作怪物,将诺德的身体拖着坠入深渊。 好难受,身体要爆炸了,好冷…… 迷蒙之中,残留的理性告诉诺德,自己肯定是生病了,就是这病好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猛,不是地球上普通的发烧,源源不断的刺骨寒冷从体内冒出,让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他甚至猜测,今天自己的生命就要终结在这里。 意识断裂成一根丝线,诺德惘然中听到破开门的声音,又听到仆虫的对话声。 是贝肯的声音。 紧接着,诺德听到光脑呼出的信号音,不久后传来两边电话的交谈声: “是,家主,万分抱歉打扰您宝贵时间……阁下生病了,情况看上去很不好……或许是更严重的病症……是是,我当然已经做了简单的退烧处理……” 明明贝肯的声音近在耳边,诺德懵懂的大脑捕捉到的信息断断续续的;而偏偏信号那头,隔着一层电子设备,雌虫的一字一句却是如此的真切,如此清晰。 “生病?”对面啧了一声,似乎纳闷怎么会有如此弱不禁风的生物,“这种事情你可以直接联系劳埃德,我从没暂停过你这项权利。” 过了一会儿,雌虫又道,声音依旧冷酷、漠然,没有一丝温度: “我很忙,没有急事不要妨碍我。” 亚雌管家挂掉电话,拿着光脑,再次重重叹了口气,空气安静了半晌,片刻后,房间又重新吵闹起来。 水盆和地面叮铃哐啷的触碰声,各种药药瓶相撞的声音,凯瑞冒冒失失被贝肯低声训斥的声音,凯瑞心急如焚询问具体情况的声音,贝肯打开光脑联系什么人的声音…… 没有虫注意到,一行极其克制的清泪,顺着诺德清隽的脸庞滑过,染湿了枕巾。 . 切尔诺星,联邦军部,少将办公室。 灯光昏暗而压抑,宽大的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兰斯诺特坐在属于少将的位置上,身姿笔挺,军用通讯器不断闪烁着红光,那是来自各个战区纷至沓来的的紧急情报。 英俊的少将眉头微微皱起,修长的手指快速地在文件间切换着。 “第三区防线遭到不明生物的猛烈攻击,伤亡数字持续上升。”一旁的副官声音略微颤抖,工作一年他已能读懂上司微表情,此虫现在的情绪一定烦躁到了极点。 兰斯诺特眯了眯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调遣第五装甲军团和第七飞行大队前去支援,告诉他们,务必在三小时内稳住防线,如有退缩者,军法处置。” 雌虫的声音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果断决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滴滴滴——” 一道突兀的电子脉冲音打破了严肃的交谈氛围,兰斯诺特面色不改,只是将视线从成堆的文件移到光脑上来。 看到来电人,眉心微蹙,手指干脆地按下了挂断键。 “继续。” 副官茫然了一瞬,目光飞快地从兰斯那边转回手中的密文上,低着头继续汇报工作:“距离切尔诺星一百光年的埃尔星,能源石疑似被兽人族制作的新式武器渗透……” “滴滴滴——” 电话又打过来了。 “……” 副官倒吸了一口气,到底谁这时候触他眉头,不想活了吧? 兰斯诺特再次挂断,眉毛拧得更紧。 第三次打来,饶是再惧怕眼前这名少将,副官也按捺不住吃瓜的心情,余光一个劲儿地往兰斯诺特那边扫。 到底谁这么大胆子,工作时间一个劲儿拨打少将的私虫电话啊? 兰斯诺特眉眼间的烦躁几乎化为实质,要不是看在和对方多年交情的份上,他真想现在就把劳埃德拉黑。 不得不终止通报进程,通过来电请求。 “有事?” 对面的古井无波,一点儿也不care那边的兰斯能暴躁成什么样,劈头盖脸地冷静输出,“你的雄虫现在情况很危险,我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救助,你最好现在回来一趟。” “……” “发烧而已,”兰斯食指不停敲打着桌面,节奏隐约显露出主人的焦躁不安,“我又不是医生,要我回去干什么,给你打下手?” “不是普通感冒。”对面的雌虫深深叹了口气,紧接着快速提了口气,像是在为自己顺毛捋,不要暴起,又带着股强烈的劝说意味: “雄虫感染的是晶簇病原体,病因是精神力和身体的双重极度疲劳,以及长时间处于密闭空间导致细小尘埃感染,造成了身体免疫力低下,目前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阶段。” 兰斯诺特感觉自己心脏咯噔一声,直往下坠,却还是强装无所谓地问道,“这跟我回去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这种病需要与雄虫发生过亲密关系的雌虫信息素安抚,”像是知道那边下一句会说什么,劳埃德紧跟着补充道,“效用随时间递减,且目前联邦仅有这一种可行办法。” “……” “三十分钟内必须赶到,”劳埃德说,“或者赶不回来也行,你可以直接去殡仪馆帮你的雄虫处理虫尸,这样也比较省事,不是吗? - 星舰如一道流光划破星际的深邃,窗外,星辰如银色的沙砾快速向后掠去,在幽蓝的宇宙幕帐下拖出一道道虚幻的光轨。 以远超限速的速度一路驰骋,星舰十分钟后降于别墅的草坪上。 兰斯直奔地下室,刚下第一个台阶,就见劳埃德一身白大褂,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靠在兰斯诺特房间门口,抱着胸:“地下室空气太差,尘土含量严重超标,不适合休养,我把雄虫移到了你的房间。” 那里有雌虫信息素,对雄虫的恢复有利。 兰斯诺特看了眼劳埃德,眼神阴晦。 多年交情,为对方处理无数伤口,见证对方揭竿而起的辉煌与无数不为人知的伤痛,劳埃德瞬间了然—— 明明喜欢得不行,却死要面子活受罪。 当然,受罪的肯定不是兰斯,而是那只可怜的、被一只不懂爱的雌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雄虫。 给了劳埃德轻飘飘的一扫作为感谢,兰斯几乎是冲进了房间。 雄虫的情况比他想得还要糟糕,嘴唇惨白,整张脸没有丝毫血色,因寒冷而不住颤抖着。 治疗需要兰斯诺特信息素安抚,贝肯颔首向兰斯打了声招呼,带领几只侍虫连忙退下。房间现在只剩诺德、兰斯诺特和劳埃德三只虫。 第8章 “该怎么做?”见过大风大浪的少将看上去还算冷静,坐在诺德旁边用手掌轻抚雄虫的额头,烫的吓人。 “直接释放信息素就行。”劳埃德说,“如果需要分泌辅助,我这里有专用的雄虫信息素引诱剂。” 信息素引诱剂是高等雄虫的信息素浓缩液,混合了天然芳香剂和各种安抚成分,对雌虫的发.情期和催产、抚慰精神海都有至关重要的作用,非常受雌虫欢迎,市面有价无市,常常一瓶难求。 但劳埃德作为联邦第一医院的副主任医师,要搞到一瓶不是什么难事。 “不用了。”兰斯不想沾上其他雄虫信息素的味道,何况昨晚刚被狠狠滋补过,腺体还出于打开状态。 劳埃德点点头,“信息素宜多不宜少,尽量不要带有攻击性。” 雌虫攻击性的信息素对于同性来讲是一件大杀器,对于雄虫虽然影响较小,但还是存在一定风险。 没等劳埃德说完,雌虫信息素像滔滔江水,漫天盖地,毫无理智地释放出来,霸道地标记属地,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劳埃德:“……” 虽说宜多不宜少,但也不至于这么多吧! 第7章 枯木成舟(三)过往3 “你把这种病的资料发到我的光脑量子匣上。”兰斯问道,一边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另一只手背时不时轻贴在诺德的额头上探测温度。 雄虫黑色的头发妥帖地垂落颈侧,发梢微微被汗水濡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为什么会这么……” “这么脆弱。” 脆弱到不过是春宵一度的时间长了点,就变成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在联邦,就算是最低等级的废物雌虫,也不会因为前一天晚上在床上体力透支就卧病不起,他们会在第二天的清晨生龙活虎地跳起来,继续扮演好一颗合格的螺丝钉,维持虫族社会持续运转。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劳埃德彻底无语了。 他昨天做了一台心脏移植手术,一晚上没阖眼,今天又赶来给雄虫治疗,身上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强烈的无语压迫着这只医生雌虫疲惫的神经,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疲倦的眉心。 当今世界,联邦局势动荡,保雄派和灭雄派水火不容。 保雄派多以前白塔高官为代表,他们服务于雄虫保护协会,对曙光军将白塔摧毁、抢夺白塔雄虫的行为万分愤怒,他们痛责兰斯诺特一行人的残忍行径,更有甚者下至民间游说,挑拨一些低等虫类的情绪。保雄派坚持雄虫身份尊贵,数量稀少,就应该被虫族当做夜明珠呵护起来,而不是引颈受戮等待曙光军残忍的暴行。 而灭雄派多是兰斯一派的雌虫将领,他们内心或许不是真正想“消灭雄虫”,但是三百年来,联邦的保护法一天比一天偏袒雄虫,直至雌虫特别是低等雌虫的命比草贱,被随意辱杀都无虫在意,所以灭雄派更多的是想要重塑雌虫地位,坚持认为强悍的雌虫才是虫族世界的中心,雄虫应该是附庸,而不应该踏在雌虫尸骨之上。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亲虫被雄虫虐待甚至杀害的经历,因此无比憎恨雄虫。 劳埃德并不属于任何一方。 他足够冷静理智,内心清楚地知道,要想解决虫族扭曲且积病已久的社会问题,最核心的问题不在于是否绞杀雄虫,而是提高雄虫出生率。 所以多年来,他步雄父的后尘,潜心研究虫类基因密码,不厌雄也不爱雄,不论雌虫还是雄虫,对他来说都是一条虫命。 他的雄父一生都在为虫族命运奔波劳碌,同作为医生的劳埃德,平生见不得谁不爱惜虫命,不论是自己的还是他虫的。 所以看到那只b级雄虫奄奄一息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愤怒。 这份愤怒,因知晓昔日同窗兼好友的荒唐经历被中和的一点儿—— 兰斯诺特的雌父死于雄虫无情的鞭笞中,那只雄虫折断了他的羽翼,在雌虫血肉模糊的时候,把他一脚踹给一群大腹便便作壁上观的老雄虫,任由那些虫用可怖的道具折磨他,直至他的雌父,曾经赫赫有名的联邦少将,在毫无尊严和刺骨的疼痛中彻底陨落。 但也只是一点儿,并不代表劳埃德认同这种将伤害转移给无辜雄虫的做法,也不表示他此刻说话能有多好气: “晶簇病的直接病因是体力和精神力的极度透支消耗,远超雄虫身体极限。体力的透支,尚且需要大量时间修复,但精神力的透支往往具有不可逆性。”劳埃德说,“你直接这样折腾他一晚上,没有任何一只雄虫受得了,何况他还没二次觉醒,联邦少将把未成年雄虫当按.摩棒用,不觉得太离谱了吗?” “……” “我没有。”兰斯没什么说服力地狡辩道。 联邦第一军毕业条件极其苛刻,理论成绩,包括雌雄虫相关的生理课程必须达到80分以上。 兰斯诺特当年的武力值和机甲实战雄霸整个第一军校,打遍全校无敌手,理论课更是科科满分,只有生理课常年以个位数挂彩,还是在老师求爷爷告奶奶的请求下突击了一晚,在毕业前够到了及格线。 你说他不是故意的吧,雄虫半夜发烧无人问津,身上一片狼藉,事后清理也没做。 你说他是故意这样吧,得知雄虫快不行了,他又千里迢迢赶回来。 看来只是纯粹的缺乏常识,外加极度以自我为中心,只管自己爽,根本不管对方死活。 “……好,你没有。”劳埃德说,“那他住的房间呢?我还以为是某个大型真菌培养皿。” 那个地下室真是可笑至极,恐怕只有关押星际□□的监狱可与之媲美,雄虫也是一个缺乏常识的,买的空气净化器相当于摆设,除了好看,起不到任何吸附尘埃的作用。 长期的细小尘埃和细菌感染才恐怕才是诱发除晶簇病之外的各种感染病的直接原因,昨晚的过度消耗只是导火索。 劳埃德觉得这两只虫子都需要打包送到小学,重修卫生安全基础课!!! “……他从没跟我说过。”半晌,兰斯诺特呢喃出声。 “……” “跟你说了之后呢?” 劳埃德看了一眼兰斯诺特,白金色的军装一丝不苟,肩上满是闪耀的勋章,浑身上下严谨、充满威压。 对于这只联邦实际的掌权者,还是一名激进的灭雄派,谁敢向他提出改善住宿条件的意见? “告诉他不要得寸进尺,没把你扔到大街上睡都是好的了?”劳埃德问。 “……” 兰斯诺特抓了把头发,手掌从军装侧面的口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一根香烟,就要点上,又想起诺德还睡着,又烦躁地放了回去。 劳埃德说话总是这样一针见血,戳中了他隐秘的心思。 如果是诺德刚来到这里,他大概真会这样做。 劳埃德深深看了眼兰斯,低声叹气,道,“兰斯,如果你厌恶雄虫,我其实可以帮他安乐死的。” 给诺德干脆点的死法,也好过这样,一次一次无休止地折磨他,然后再残忍杀害。 上次从荒星捡到雄虫的时候,对方身上没一块好肉。如果那只是身体上的折磨,那这次就是物理精神双重攻击。 兰斯:“………” 安乐死。 兰斯诺特咀嚼着这三个字。 雄虫已经被折腾到,让联邦第一医院的副主任医师轻飘飘说出“安乐死”三个字,都胜过让他继续痛苦地活着。 其实诺德很好满足,真得很好满足。 只要一个笑容,多跟他说一句话,给他带一个毫无用处但漂亮的红晶石战利品,对方就能开心好几天。 即使是被遗落荒星,一只虫孤苦伶仃地在荒野上流浪,却仍在兰斯接他的第一时间亮起了眼眸。 没有责怪,没有怨怼,而是虚弱又乖顺地窝在兰斯怀里,没什么力气地道,“谢谢你来接我。” 兰斯诺特想要什么呢?他在心里问自己。 报复。 没错,从曙光军把白塔雄虫瓜分的那天起,一场浩荡的报复就此拉开序幕。 他比谁都憎恶雄虫,但他不想让对方轻松死去,而是在死之前,叫对方充分感受到屈辱、痛苦,物尽其用,帮他巩固政权,帮他安抚精神海,充分榨干所有的利用的价值,再一点点香消玉殒。 只是现在……每每想到诺德望向自己清澈纯净的眼睛,拉着自己的手笑着讲工作上的乐事的样子,一种陌生的、从没体验过的感情就要浮上水面。 那感情让兰斯困惑不已,已经影响了他正常的工作生活,只想将其恐慌地扼杀在摇篮里。 雌虫叹了口气,思绪杂乱万千,最后还是没忍耐住烟瘾,出门走到阳台,点燃了根香烟。 阳台的风沁凉干爽,吹过兰斯诺特军装的下摆,烟灰被卷入空中,旋转两圈后彻底消散,连带着捎去了雌虫隐秘的焦躁。 话说回来,雄虫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睡衣…… 第9章 白色的,毛茸茸的,看着软乎乎的,跟这只虫一样。 嗯? ……是谁帮他换的衣服? 第8章 崩溃 手掌被兰斯诺特紧紧握住,身体被军雌高大的身形笼罩,诺德目眦欲裂,久久失语。 客厅的空气仿佛凝为实质,灯光也在不安地闪烁着,墙上古老的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格外刺耳。 兰斯诺特疯了,诺德现在可以确定这个事实。 任谁也无法将面前的男人与记忆中那个猜忌、倨傲、强大而淡漠的雌虫联系在一起。 这真的是兰斯诺特吗? 纷乱无助的思绪找不到出口,最后只是化作滔天的愤怒。 诺德从兰斯手里抢过手枪,对准了他的心脏: 恍恍惚惚之间,诺德听到自己带着哽咽的声音:“你以为我不敢吗?” 手也在微微颤抖。 “可以开枪,亲爱的。” 兰斯诺特却只是伸出一只手拖住枪底,满不在乎地挑起嘴角,笑道,“枪的后坐力太强,极端情况下可能会脱臼。我帮你拖着,别把手腕伤了。” “………” 他认准了自己不会开枪。 命门被拿捏得死死的,诺德彻底崩溃。 他告诉自己,哭是一件很low很弱者很丢脸也很没有必要的行为。只有小朋友才会通过这种幼稚的手段以求达到目的,自他有记忆起,眼泪就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 可是诺德还是忍不住,仿佛受了天大委屈,泪水夺眶而出,羽睫翩然起舞,被泪滴粘湿,带着哭腔毫无逻辑地指控,模样看着好不可怜:“你讨厌我,我好不容易和自己和解,好不容易重新获得自由,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凭什么禁锢他的自由,凭什么施暴者轻飘飘地把他的后半生安排,凭什么他要一辈子跟兰斯诺特混在一起,扮演什么狗屁恩爱夫妻!?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雄虫撕心裂肺的哭声下,兰斯诺特势在必得的完美面具浮现一丝皲裂。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见过哭泣的诺德,雄虫总是对他笑脸盈盈的,充满了信任和爱意。就算不想对他笑,也是冷静的、淡然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兰斯心脏也跟着痛。 慌乱之下,兰斯只是将诺德圈在自己宽厚的臂弯里,死死抱着,一遍又一遍亲他脸颊和眼睛,把雄虫眼角的泪水卷走。 诺德哭得眼眶通红,完全失态,那只该死的雌虫却连最后一点儿体面都不给他,擅自把自己圈在怀里,好像在告诉自己,“看,我一只手就能控制住你,你太弱小,弱小的生物没有谈判的权利。” 诺德被困囿,手臂无法动弹。只有那根带着倒刺的尾勾,因情绪激动而失控,四处摇摆,扇了兰斯一巴掌。 兰斯一点儿也没躲。 他暗冶的绿眸倒影在诺德朦胧的泪眼里,找不到不见一丝退缩和恼火。 “打吧……”兰斯用粗粝的,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雄虫的尾勾,另一只覆着雄虫纤韧的腰肢,不让对方因为激动的情绪掉下沙发,用哄幼崽般的声音,安抚道,“多打几次,打到你消气为止。” - 诺德是被双眼肿胀疼醒的,醒来时天色已晚,月光透过纱窗外的树叶,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落下大小不一的光斑。 躺在兰斯诺特的床上,环视一周,偌大的房间只有他自己。 不由松了口气。 诺德不能保证自己一睁眼就看到兰斯会是什么反应——反正不会太冷静就是了。 他不理解下午所发生的一切,一切恍若南柯一梦,以为梦醒了能回到原点,睁眼才发现这是赤裸裸的现实。 三年后,他和兰斯诺特没有离婚。 雌虫不知为何,性情大变,满嘴谎言造谣他们虚伪的感情。 诺德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压积在胸口的愤懑、无助一并叹出去。 余光瞥见床头绿色的一角——是雌虫留下的纸条,告知自己厨房有自己亲手做的新鲜饭菜,叮嘱他按时吃,并表明自己近期会睡在二楼书房,房间留给他,叫自己安心休养。 诺德笑了一声。 ……这只喝营养剂都嫌浪费时间的雌虫,什么时候还会下厨了? 看起来一点做饭天赋也没有,真不是做的黑暗料理? 还房间留给他休养,诺德才不想呆在到处都充满了兰斯诺特味道的房间里! 雌虫身上的味道冷然凛冽,混合着金属和硝烟的余味,仿佛刚从战场走出来,又混着点儿雪木味信息素的温润气息,矛盾至极。 诺德不想承认,尽管心理上对这种味道非常排斥,他的内心却感到一种异常的安心。 透明的精神力浸泡在它们喜欢的味道里,恨不得撒泼打滚,幻化成一根根细长柔软的触角,左戳戳,右圈圈,四处标记领地,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此刻想收都收不回来,非常叛逆。 小东西的背主行为让诺德忍不住烦躁,禁不住揣测,莫非他和兰斯诺特三年后真成一对甜蜜蜜夫妻啦? 赶紧抛弃这个诡异想法,诺德将纸条团吧团吧随意扔到地上,圆头圆脑的智能机器人迅速滑过来,机械臂灵活地捡起纸团,丢进了自己肚子里。 鬼才听他安排,得赶紧搬走才是,诺德心想。 就是不知道他当初叫人在格蕾星建的房子还在不在。 离开前,诺德曾在光脑上四处搜寻宜居的星球,最终定了远离切尔诺星的格蕾星——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最重要的是那里几乎没有虫族的驻军,住的基本是土著兽人族。 为了发展经济,格蕾星移民的福利补贴非常丰厚,只要入住就奖励一笔丰厚的资金,还额外赠送一块土地,可以自己盖房居住,也可以开店铺。 诺德圈了一块地,联络了当地开发商帮自己盖了间木屋,以后的日子就打算种种菜、养养花,在家附近开一家书店,不为挣钱,就想没事自己坐着翻翻。 他数着指头等自己搬进世外桃源的那天。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每次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的时候,诺德就穿越了。 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是因为他他勤奋了? 因为太勤奋加班猝死,又因为太勤奋扮演兰斯诺特的雄主,到嘴的自由飞了。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诺德闭了会儿眼睛,重新打起精神,还是决定先了解三年后的世界。 打开星网。 对内,兰斯诺特整顿各方势力,恩威并施,最初风生水起的几方派别已基本销声匿迹,和他一起打江山的几只曙光军将领锒铛入狱,联邦权利逐渐笼络在兰斯一人手上。 对外,联邦领土快速东扩,权利延伸至天盾星系80%的星球,这两年大量军部势力停留在某颗被探测到有大量净源石的荒星上。虫族,颇有些三百年前蒸蒸日上、睥睨宇宙的样子。 这一切倒是在意料之中。 且不论兰斯这虫虫品如何,他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断狠戾的形式风格令人臣服。 联邦的每一方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能把这群人收拾服帖,足以见得对方是一名天生的统帅与权谋家。 这种身份的人,是上辈子的诺德无论如何都接触不到的,优秀、强大、冷酷,任何虫站在他身边都会黯然失色——耀眼到当初的诺德是如此荒唐地坠入爱河。 退出新闻页面,诺德又去搜索联邦近些年的法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这婚真还离不成! 兰斯诺特这家伙狡猾得狠,如果他真为了离婚把他噶了,自己就会触犯联邦法律第四十三条“恶意谋杀高等雌虫”的罪名,他不死,也会被丢到黑星监狱成为那群穷凶极恶雌虫的玩物。 让诺德费解的是,现如今的兰斯诺特不再是三年前的少将,已经成了联邦元帅,只手遮天。 也就是说每一条离谱的、离经叛道的、与当初“曙光军”成立初衷背道而驰的法律,没有兰斯诺特的点头,是绝对不可能通过的。 这是干什么?革新来革新去还越来越倒退了? #保守派认为激进派过于保守。 还有,新闻上所说的旧商业贵族和星盗组织是怎么勾搭上的?那群家伙和被关进去的贵族势力又有什么关系? 兰斯不是反雄的推手吗?为什么这几年的政策重新倾向于复辟雄虫权利,为什么与那些激进派分道扬镳了? 信息量太多,多到诺德整只虫晕晕乎乎的,要长脑子了。 肚子有点饿,又不想吃兰斯诺特做的黑暗料理,诺德招招手叫来智能机器人,“你去冰箱帮我拿包薯片过来。” 圆滚滚的机器人说:“主人说了,您晚上不能吃垃圾食品,晚上不能吃垃圾食品!” 诺德说:“我现在不吃,你拿来了我明早再吃。” 圆滚滚的机器人在地上转来转去,义正言辞:“早上也不能吃垃圾食品,早上也不不能吃垃圾食品!” 第10章 诺德很无语:“那我能吃什么?” “大白要把主人做的美味牛排拿进来,主人做的牛排营养美味又健康,可以吃!” 诺德:“……” 这个蠢大白的代码,兰斯诺特写的吧? 得,他自己拿还不行吗。 趿拉着拖鞋走出方面,从冰箱抱了一堆零食,路过餐桌时,果真看到了大白口中的“营养美味健康牛排”,看起来还挺像回事。 牛排很香,一看就是经过充分辐射净化的上等异兽肉。 诺德没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不不,他是绝对、绝对、绝对可能会吃兰斯做的食物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往里面投毒?? 绝对不能吃!! 片刻后,只穿着单薄衣服的雄虫重新回到被窝,身上裹着一层柔软舒适的被褥,床上堆满了各种薯片和异兽肉干。 妥帖的黑发没有打理,乱成毛茸茸的一窝,整只虫抱成一团,飞快翻阅光脑的样子像一只网瘾少虫。 沉迷于光脑的雄虫没有注意到,房间暗处,一个针孔大小的摄像头隐匿在暗处,闪着微弱的光。 . 屏幕那头,高大的军雌面色毫无波澜,双手交叉虚托着下颚,星光将他的侧脸分割成明暗交替的两半。 雌虫保持着笔直坐立的姿势,竖瞳一瞬不眨地盯着画面。 在画面里那只雄虫起身离开的那段时间,被兰斯诺特握在掌心的合金保温杯被攥得起了裂痕,将断不断,在雄虫回来后终于被放了一马。 副官站在侧方,对上司的私虫爱好不置可否,只是低头在星网贴吧上疯狂敲字:【求问,工作狂上司一整天魂不守舍,24小时守着他房间的监控看他的雄主是为什么?】 仅仅两分钟过去,一条高赞回答就被顶到上去:【还能是为什么?不是和雄虫吵架就是失宠了呗!不盯着点雄虫鬼知道什么时候头就绿油油了?不过敢顶着雄保会抓起来的风险玩监视,你上司还挺法外狂徒啊】 副官恍然大悟,再看向自家上司时,都觉得浑身映着一层绿光。 还没等他接着翻贴吧各种幸灾乐祸的回答,门口就传来了短促有利的敲门声。 “叩叩叩——” 元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兰斯合上光脑终端的屏幕,觑着眼,抬眸看向来虫。 很少有虫可以在叩响元帅办公室的门后,不经允许就推门而入,虫族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族群,高等军官敢这样,当场降一级,低等军官这样做,直接调到地方支部——但,这人偏偏就可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雌虫铂金色的齐肩长发,每一根发丝都想被精心熨烫过,配衬那身深灰色的议员西装,端的优雅矜贵。 尽管西装包裹,还是可以窥见内里充满了爆发力的身材,无端让虫联想到被刀鞘包裹的利刃,这把刀线条锋利优美,杀起敌军,一定滴血不沾。 恐怕整个联邦也只有现任元帅能与之媲美。 议员谢尔顿·加西亚。 光脑熄灭的那瞬间,金发军雌猩红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画面—— 兰斯诺特家的雄主,正一只虫坐在床上吃薯片。 头发乱糟糟的,眼眶还是红的。 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谢尔顿面色不改,平静地对上兰斯诺特的眼睛,唇角扬起一个得体的笑。 前一秒的懒散、疏离被完美温和的社交面具遮掩,臣服而顺从地低下半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夜安,元帅。” 第9章 对峙 网瘾少虫诺德刷起光脑就没完没了,不能怪他,主要是联邦这几年的故事太精彩了,堪比连环剧,他像一个误入瓜地的猹,满地的瓜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什么什么?三只贵族雌虫为争夺一只白塔雄虫大打出手? 什么什么?旧贵族商业集团和星盗多次勾结,星盗首领现身商团的地下拍卖会? 什么什么?为保护高等雄虫,联邦第一医院设立了保护组织? 什么什么?原来跟兰斯诺特一起打江山的曙光将领全部锒铛入狱? 什么什么?兰斯诺特和诺德阁下结婚多年恩爱如初,二虫手牵手惊现堡马湾! 不对,最后一条是什么鬼? 诺德:“……?” 一定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退出,重进。 ——内容并没有发生改变。 那是一篇星网热帖,照片确实是兰斯诺特和诺德旅游的画面,应该是媒体偷拍的。诺德穿着一身柔软的白t和棉裤,赤脚踩在沙滩上,兰斯一身修身笔挺的军装,诺德挽着他的手,仰头甜蜜地望着自己英俊的雌君,而兰斯诺特望向自己时,眼底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 吔,这是他们? 伪虫伪虫!肯定是伪虫! 诺德又去翻底下的评论,评论数量已经突破惊人的100w+,留言的ip天盾星系各地都有,每一个评论不是在磕cp就是单身直雌发出的羡慕哀嚎。 有些发言露骨,让虫不敢直视,诺德红着脸退出,又去看其他的星网热帖。 结果那些最前面的热帖不是诺德印象中的武器分析和星战解说,竟然清一色全是八卦新闻! 还是自己的八卦新闻! 【惊!元帅和诺德阁下牵手惊现金湾花海,二虫举止亲密,公然调情!】 【诺德阁下亲自接元帅下班,这么宠雌君的雄虫是真的存在吗?】 【实拍!元帅在宴会上寸步不离搂住诺德阁下,引来宾客频频侧目!】 【诺德阁下公开表明自己一生只会有元帅一只虫,羡慕了,如此专一的虫又会是谁的一生?】 底下辣评: 【营销号写标题能不能过点脑子?还能是谁的一生?阁下当然只和元帅一只虫过一辈子啊!】 【呜呜呜实在是太甜了,我的诺德阁下和元帅一定要一辈子幸福啊】 【真是太可恶了,兰斯诺特真是虫生赢家,二十六岁就平定联邦,马上又抱得美人归,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帅,事业爱情双丰收,真是虫比虫气死虫,虫生开挂了吧!】 【我不想当元帅也不想管理联邦,我只想要诺德阁下,那么可爱还专情,哪怕只是睡一觉死也值了啊!】 【诺德阁下太美了,简直虫间理想,好可爱的脚丫,已舔】 【我靠,网监局这么快,图片没了】 【楼上在干嘛?????竟敢意淫元帅雄主!不想活了是吧?已举报,不谢!】 【我看楼上是在报图片和谐之仇吧。已举报,顺手的事】 【已举报x2】 【已举报x3】 【已举报x10086】 【哟哟哟,哥几个还装起来啦?一个两个抢诺德阁下的□□海报比谁都疯狂,买来藏在家里干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都是雌虫,什么德行哥们儿还不知道吗,在这儿装伟光正给谁看呢?】 【什么海报?刚杀完异兽,我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急急急!谁卖??兄弟有钱,价格好商量!】 【评论区的单身雌都是哪儿来的饿鬼,不能别私信我后台了,一天到晚我光脑都震麻了。说真的,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儿,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多少钱都买不着,把星币攒着申请和雄虫阁下的约会吧】 【不卖也行啊,给我看一眼就行!!我出市价的五倍!】 【看什么看?图片一上传账号就被封,第二天军部的虫子就找上门来了!】 【既然不能上传图片,有没有虫私下能见?我去找你,路费我掏,酒店费我也掏,挺急的】 【你们变态啊!一群gay雌离我远点啊!!】 【老子这辈子没被这么多雌虫骚扰过,不是gay雌胜似gay雌】 评论区画风越来越邪门,越来越少儿不宜,诺德脸也越刷越黑。 到底什么海报啊?炒得比一瓶a级雄虫的诱导剂还贵了。 诺德不敢深思,潜意识告诉他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但刨去一些军雌甩裤子的直白发言,几乎所有评论都在指向一件事——三年后,他和兰斯很恩爱。 诺德思考了一会儿,得出的结论是自己这三年肯定被夺舍了,至于兰斯,估计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个“新诺德”手上了吧。 虽然他也不知能是什么把柄,能让极其厌恶雄虫的兰斯态度180度大转弯。 想着,诺德又吃了片薯片。 虫族的薯片是用一种类似马铃薯的植物根茎,混合着研磨成粉的异兽肉做出来的,吃起来嘎嘣脆,比普通薯片更香。 诺德吃得津津有味,把兰斯床上吃得到处都是薯片渣。 法律是规定了雄虫和雌君不能离婚,又不是不能分居。 因此他决定了,自己过两天就搬走,离开前他不介意给兰斯诺特多找些麻烦——把兰斯诺特做的黑暗料理倒在马桶堵着,把他熨烫整齐的军装全部揉皱,再把他的智能机器人用绳子拴着钓在天花板上,谁让它不给自己拿薯片。 第11章 直到看到一条评论,诺德边吃薯片边刷光脑的手戛然而止。 【你们这些该死的军雌都给我矜持点!这他雌的光彩吗?!意淫s级阁下,十年起步,懂?】 “……” 这个s级雄虫,难道说的是自己? - 另一边。 议员谢尔顿和元帅兰斯诺特,两只以狡猾奸诈闻名联邦的虫,彼此正悄无声息地对峙着。 是谢尔顿率先打破这微妙的氛围,前进一步,皮鞋走在地面上,在稍显空旷的房间里发出一声稍显沉闷的“哒”声。 “这是我为您收集的,近些年'盖斯文'星盗组织的所有行径,其中囊括了他们所有的行程。”谢尔诺上前一步,将资料呈递上去,猩红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芒。 兰斯诺特接过资料,快速翻阅一遍,笑了,“倒是有心,把星网上随处可查的新闻全部打印了下来。” “真正重要的信息应该亲口转述,不是吗?”谢尔顿微不可查的笑意转瞬即逝,道,“我注意到星盗组织最近与约克集团来往频繁,二者在地下城走私过军火。” 元帅闻言低笑了一声,身体向椅背靠去,停顿了漫长的十秒,才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批军火正是上次第三舰队丢失的那批?” “正是。”谢尔顿颔首。 兰斯诺特一只手支着下颚,手肘搁在椅子的扶手上,泄露出一丝上位者危险的气息,“第三舰队是我亲手培养的部队,他们作战经验丰富,即使与盖斯文星盗团伙硬碰硬,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除非是有虫将他们的行踪泄露,特意埋伏在跃迁点,您认为呢,加西亚议员?” 语罢,兰斯诺特那双尖锐的绿色竖瞳,野兽般锁定了谢尔顿。 在联邦,军部的作战路线和时间都是军部机密,信息经过重重网络防火墙阻挡,一般虫根本不可能突破,除非是有权限的特权虫能用钥匙解开密钥——联邦,只有军部和议会有这项权利。 而上议院的实际控制人,正是谢尔顿·加西亚。 四年前,兰斯诺特带着曙光军杀入军部,旧军部、白塔、议会的保守派拼死抵抗,不料这些外表光鲜亮丽的贵族虫子,内里早已腐朽衰败,曙光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赶下了政坛。 只有面前那只金发雌虫代表的加西亚家族,从一开始就选对了阵营。 作为联邦最古老的公爵家族,加西亚家族历史上一共出过三位元帅,两名副手,以及数十名少将,民间积望极深。 谢尔顿·加西亚,s级军雌,战功赫赫,曾带兵驰骋宇宙,平定各方战乱,被公认为最有希望接管联邦元帅的第一上将。却因一场飞船失事导致右腿残疾,不可能再上战场。 取而代之的是谢尔顿在上议院的权势逐渐扩大,手腕如雷霆,逐渐控制了整个上议院。 所有人都以为谢尔顿和兰斯诺特之间会有一场殊死搏斗。 贵族们稳坐高台,枪打出头鸟,有谢尔顿在前面分担兰斯诺特的火力,他们就可以坐壁上观,能苟一天是一天。 可是谁也没想到,谢尔顿那家伙,竟然主动向兰斯诺特投诚,将自己嚼进嘴里的利益吐出一大部分给兰斯,就这么水灵灵叛变了? 不,不存在叛变这一说,这家伙一开始就是和兰斯一伙的! 谢尔顿当逃兵的行为,引来了贵族们的滔天唾骂: “不战而降,你对得起你的家族吗?真没想到堂堂加西亚,是如此胆小无能之辈!” “还号称曾经的联邦明珠,简直比阴沟里的老鼠跑得还快!你个懦夫!” 谢尔顿置若罔闻,笑着向兰斯诺特递上一打接一打、书写着旧贵族所有腌臜事的资料。 那不是资料,是他们是生死状。 这次,也不例外。 金发的军雌眉梢轻挑,猩红的眼珠转动一圈,在听到元帅的发言后动物性地闪烁了一下,很快,低下头,没有正面回答,反问,“您是在怀疑我吗,元帅? “我没有不怀疑你的理由。” “我不会陷入自证陷阱,”谢尔顿说,“您今天叫我来,无非是没有找到充足的证据,不是吗?” 那只虫狡猾得狠,一字一句挑不出半点毛病,恭顺地弯下腰,手掌轻抚肩头,“我愿誓死为联邦效忠,绝不做背叛联邦的事情,如有怀疑,请您尽情对我搜查,元帅。” 意思是说,我后事处理的非常干净,饶你查翻了天也绝对找不出半点对他不利的线索。 语气,听不出一丁点儿恭敬。 副官被他这样的语气惹得毛燥,正要上前,却被兰斯伸出手拦住,回了对方一个同样得体的笑,眼神充满警告,声音冰冷: “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从容,加西亚议员。” “当然。”谢尔顿回道,摘帽行了个道别礼,走到门口,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兰斯诺特,道: “或许您不应该把心思放在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上,偶尔也要把关爱分给家虫。” 谢尔顿停顿片刻,唇角微勾,“毕竟——” “您的雄虫看起来似乎缺少陪伴。” “欻——” 谢尔顿关门离开的声音,元帅手掌的保温杯破裂的声音,一齐传来。 副官转过头,只见他那个一向淡定自持的上司额头青筋暴起,肩胛骨处的骨翅撑破军装,差点半虫化。 副官叫苦连天:有没有搞错啊那个该死的议员,本来就有泄密的嫌疑,竟敢戳穿元帅疑似私生活不愉快的事实! 他们元帅不要面子的吗! 第10章 伤害 论雄虫的精神力等级二次分化跨越等级的难度有多大? 答案是无法丈量。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万里鸿沟,而是次元代沟,就像马车年代,再快的马也追不上飞机,冷兵器时代,再精良的士兵夜抵不过炮火的轰击。 从低等级往上跨越一层,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某个英文字母的变动。 对于绝大多数雄虫,双亲给的基因等级在出生那刻就确定了,并且会一直伴随终身,二次分化只是身体上的第二次发育,雄虫的骨骼会变大,个子更高,面部脱离稚气趋向于成熟,变得更加棱角分明。 但是对于a级以上的雄虫,情况就不是这样了。 雄虫的精神力可分为s、a、b、c、d、f六个等级,而每一个等级又分为三个小级别,比如a级又可细分为a-,a和a+,每一个小等级之间,精神力的差距都隔了天堑鸿沟。 一般所说的高等雄虫,特指a级和s级雄虫。这些高等雄虫大多出生贵族,在二次分化前,家族会为他们提供数不胜数的精神力补充剂,那些试剂的原料是一种生长在荒漠的荒棘果,外表碧绿,内里是粉红色,只有拇指大小,万顷沙漠才长出不到十颗,而数千颗荒棘果,才能制作一支高等的雄虫精神力补充剂。 只有长期服用这种奢侈药剂的雄虫,才有可能挣脱原身精神力的枷锁,再上一个台阶。 即便是这样,高等雄虫精神力提升是一个极件小概率的事情,历史以来雄虫从a级成功跨越到s级的成功率只有不到10%。 对于b级以下的雄虫,跨越精神力等级的事就别想了,那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他们该考虑的是如何在自身的等范围内,尽量挑选到高等级的雌君。 所以,即使诺德在兰斯诺特大量不知真假的恩爱故事和恐怖逆天的发言中敏锐捕捉到自己三年前已经二次分化完成的信息时,他依旧对此反应平平。 他大概率是维持原来的b等级不变。 谁料,竟然分化成了s级? 从b级到s级,这是要跨越多少个精神力等级的断层鸿沟啊,这已经不能用医学奇迹来解释了吧! 诺德想深究自己基因突变的原因,可翻阅全星网,对他二次分化的记录寥寥无几,所有媒体众口一词,报道内容全都是寥寥一句:“尊贵的诺德阁下在兰斯诺特元帅的引导下成功分化为s级冕下。 诺德眉心微蹙,嗅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 按理说雄虫二次分化受全社会关注,新闻记载都是非常详实的。像他的好友亚盖当年二次分化的时候,三餐吃的什么、去了几趟洗手间、当天房间温度和湿度、哪些雌虫进出过他的房间,全部记录得一五一十。 而不是像这样潦草。 潜意识里,诺德觉得这件事和他突如其来的“失忆”有关。 不过兰斯诺特死活不肯离婚的原因倒是浮出水面——以对方的脾性,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一只s级雄虫的。 所谓的恩爱深情都是假,唯有兰斯利字当头的本性是真的。 诺德盯着光脑,沉默了片刻,突然哂笑一声。 好奸诈啊,该说不愧是他吗? 他就说嘛,那只雌虫怎么可能真和自己相爱? 表现得没有自己就不活了的样子,还不是盯上了自己s级的血脉,演给谁看呢? 看来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诺德心想,他不想,也绝不可能一辈子做一只任人搓磨的笼中鸟。 第12章 但是想离开,首要条件是保证星币足够。 从切尔诺星到格蕾星,总共需要经历三次跃迁,两次传送带传输,行程费用达到了20万星币。 雄虫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自己的银行账户,两眼一黑——竟然只有762.8星币! 如此的有零有整,如此扎眼。 当初自己打算离开时,兰斯很大气,直接打给他200万星币送他远走高飞。 诺德平时没什么开销,还有文职部每个月工资作为补充,不至于这么穷吧! 用钱的地方比诺德想得要多的多,现在移民格蕾星的政策不如当年丰厚,重新办理移民证需要等一个月,还需要额外的十万块,否则车费凑齐了也是偷渡。 兜比脸干净,诺德整只虫都不好了。 快速冲了个战斗澡,随便收拾了两套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决定过会儿就去找亚盖。 - 忙碌的联邦元帅在军团长们汇报工作的间隙,接到了来自他雄主的视频通话请求。 暗绿的眸光微闪,按捺急剧提速的心跳,说不出是期待还是紧张,兰斯诺特用颤抖的指尖地按下了接听键。 雄虫似乎是刚洗完澡,棉质的黑色t恤衬得肌肤愈发莹白无暇,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v形领口敞开,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黑色的柔软发丝湿漉漉的,在锁骨滞留片刻后一路滑落,没入引人遐想的隐秘深处。 雄虫的侧颜精致绝伦,波光潋滟的眸子,让眼角不耐烦地微微上挑时,都显得别有风情。 汇报完工作的第三军团长不小瞥了一眼,飞快移开视线,红着耳朵默念了一百遍非礼勿视,静悄悄退出了元帅办公室。 军雌喉结滚动了一下,颔首道,“雄主。” 对比电话那头的香艳画面,雄虫的声音称得上冷漠,直截了当问道,“我的移民证在哪?” 兰斯诺特只觉心脏狠狠往下一坠,面上却仍旧强装镇定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雄主。” “呵。”诺德快被气笑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别装傻了兰斯诺特,三年前,我准备搬往格蕾星办理的移民证,被你藏在了哪里?” 移民证的办理流程繁琐,从递交资料到审批通过,需要耗费不少精力金钱。 如果可以,诺德还是希望把曾经那个找到,而不是重新再办一个。 可是诺德花了两个多小时,把自己所有可能滞纳证本的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记忆中的小绿本。 如果是他自己藏起来的都好说,可如果是兰斯诺特藏起来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也没有藏起来,雄主。”军雌低沉的嗓音坚决,只是眼神在倏忽闪动,避开了雄虫清凌凌的黑眸。 “那我换个问题吧,”诺德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站着,“为什么我的联系列表里,所有格蕾星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联系方式都不见了?” “………” 刚才翻阅光脑联系格蕾星的开发商,诺德却发现与格蕾星相关的人的联系方式全部凭空消失了,甚至好几个同事、医生和买家具对接的客服人员都被拉入了黑名单。 ——总不是他梦游删的。 要知道,诺德是个挺心宽的人,上辈子连路边加的各种微商和男科广告商都懒得删,充斥着各色广告的朋友圈还经常被朋友吐槽。 对面的蓝发军雌跟听不懂虫话似的,没有回到,嘴抿成一条直线,绷紧的下颚线棱角锋利。 “怎么,装聋?”诺德笑了一声,将光脑弹出的电子镜头往身边移了移,对着身后狭小的窄门—— 房间的入口被巧妙地伪装起来,木门跟周遭古木色的墙面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诺德路过这里时不小心摔倒,手掌撑在墙上,察觉到到敲击这块地方所发出的声响和其他墙面不一样,恐怕他这辈子都发现不了。 雄虫起初没有在意,可是贝肯却难得表现得有点反常,在他试图打开门时反复强调里面只是杂物堆,叫自己不要进去。 ——这很难叫诺德不怀疑,他的移民证就在这里面。 军雌沉默的面庞终于有了触动,翡绿的瞳孔在一刹那闪烁成针尖状的兽瞳,又迅速恢复如常。 他听到雄虫冷冽的质问声: “是不是藏在了这里?” “不是。”军雌否认得很快。 “这里面装的只是一些杂物,雄主。” “杂物?”诺德眉梢微挑,“杂物间为什么做得这么隐蔽,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点?” “不会有什么见不得虫的东西吧?” 房门总共上了三层锁,不像杂物间,倒像藏.尸.库。 “您相信我,雄主,”军雌的眼神不再飘忽不定,而是死死盯着雄虫的眼睛,“那里面不过是些废旧的杂物,和含有宇宙辐射的废铜烂铁,我只是害怕您误闯进去对身体造成损伤。” 空气凝滞半晌。 诺德的思绪仿若翩跹的蝴蝶,悄然飞跃时光的长河,最后落在某个记忆深处的隐秘碎片。 他想到了一些画面。 起初,他以为自己没那么在意,他总能想到一些自得其乐的消遣方式,让自己好歹看起来没那么悲惨。 可当把回忆翻旧账一样刨挖出来,才发现自己其实从未释怀。 原来他也知道这种地方对身体有伤害。 他不由冷笑了一声,舌尖在抵着上颚浅浅转动了一周,哀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是啊,伤害。” “就和你以前让我住的仓库一样。” 第11章 聊天(一) 镜头那头,英俊的军雌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脑部的血液近乎凝结,肌肉仿佛失去了动弹的能力,涔涔冷汗几乎是瞬间渗出。 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也什么都看不到了,心脏像是被钝刀搅动般地痛,眼前只有一片潮湿冰凉的黑。 “雄主,你听我……” 诺德不听,兴致缺缺地挂断了通话。 他把光脑腕环揣进口袋,欸然叹了口气。 看来找兰斯诺特要回移民证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他还是想办法挣钱补办吧。 诺德随便套了件卫衣外套,准备去好友亚盖家。 “阁下,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见到雄虫在玄关换鞋,家里几只侍虫连忙上前,站成一排把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元帅交代过了,时刻关注阁下的情绪,以及最重要的,千万不能让虫离开庄园。 诺德换鞋的动作一顿:“……” 黑社浍呢? 涅尔多的侍虫和三年前貌似不是同一批,没变的是看起来一样身手不菲,许多都是因伤退伍的军雌,隶属于兰斯诺特麾下。 诺德看了眼一排精壮的军雌,半秒就下定结论——打不过。 “是啊阁下,天色已经太晚了,”贝肯慢一步走过来,弯腰陪笑道,“或许您是想吃些什么吗,还是想买点什么呢,我叫侍虫帮您代劳,就不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诺德深深地看了眼亚雌管家。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 但要在自己和兰斯诺特之间抉择,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虫族的平均寿命在200岁,但你其实很难通过外貌辨别虫的年龄,他们的相貌在达到青壮年期的巅峰后,会维持数百年,直到最后的50年才会迅速衰老,显现出岁月的刻痕。 三年时间过去,这只头发花白亚雌管家脸上明显多了几条皱纹。 “我想找亚盖喝酒,”诺德悠悠叹了口气,他不想迁怒无辜的打工虫,但也实在不想被关在这里,“这个怎么找虫代劳,把我的嘴捎过去吗?” 贝肯:“……” 侍虫:“……” - 半个小时后,诺德被三艘并行的星舰“押”送到了威廉家别墅。 一楼客厅。容貌娇俏的金发雄虫身着一身昂贵的紫红色丝缎睡袍,抱着一只通体红色的火焰猫,坐在松软的兽皮沙发上,见到他来,没说话,只是扭头冷哼了一声。 诺德:“……” 什么时候把这位祖宗得罪了? 不过既然小雄虫大晚上还乐意等他,还特意提前给他留了门,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亚盖,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诺德快步走到亚盖旁边,摸摸他的的金发,挨着他坐着,又从背包里掏出一瓶从兰斯家顺来的珍藏樘酸梅酒,“这个是我带来的歉礼,你最爱的樘酸梅酒,据说这是用哈瓦拉星的甄选樘酸梅酿造的,咱俩要不走一杯?” “谁跟你小亚盖了!”金发雄虫拍开他的手,“我才不要跟你喝酒!你这只臭虫!” 都混成臭虫了啊…… 诺德摇摇头,哭笑不得,给雄虫倒了一杯,搁在雄虫面前。紫红色的液体在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泛着动人的色泽,酒香扑鼻。 看在这确实是好酒的份上,雄虫弯纡尊降贵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第13章 祖宗终于哄好了,还是翘着二郎腿不看他,“说吧,找我什么事?” 诺德心平气和地将他醒来后遭遇的处境娓娓道来,他的声音犹如玉石般,清凌凌的好听,说话时跟讲故事似的—— 但听着听着,亚盖逐渐意识到不对,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虽然这只和他冷战一年的臭虫大半夜来找他肯定是有非常重要无比紧急的事,但这未免也太扯了!!! “你是说,你现在记忆停留在三年前我们喝酒的那天,你本来应该在第二天飞去格蕾星,结果一觉醒来穿到三年后了??!”亚盖被震惊得抽走了灵魂,“耍我呢——真扯——” “我也觉得很扯。”诺德侃笑了一声,“但这是真的。” “所以你是想知道这三年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亚盖意识到自己失态,又重新恢复高冷,“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们一年前已经绝交了,我这一年根本就没关注你,对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更是一.无.所.知!”最后四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 亚盖撇撇嘴,不满道,“你家那位宝贝雌君呢,怎么不去问他?” “……”诺德一哽,被这个瘆人的称呼硬控一分钟。 “你知道我和他的真实情况。”诺得揉了揉眉心,难掩烦躁,“实不相瞒,我来找你也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挣快钱的渠道——我想……离开兰斯诺特。” 一年的假婚姻,诺德尽职尽责。 他当然不会跟怨夫一样跟外虫抱怨自己被冷暴力、不被爱、半夜发烧差点死掉云云。 他在外,从来都是一只出色的、不给雌君添乱、无比恋慕自己的雌君的雄虫,必要时刻还能助雌君一臂之力。 在亚盖面前也不例外。 即使对自己的好友,从一开始诺德就带着虚假的面具。 可亚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娇贵、不谙世事。 雄虫非常敏锐,早就从数不清的细节里戳破了他和兰斯诺特共同构造出来的、岌岌可危的恩爱墙,或多或少窥见了这段关系的残败内里,最后甚至连他们的协议婚姻都猜到了。 亚盖脸色变了又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三年前的诺德。 连生气都不知道往哪生了。 “我劝你想清楚,”亚盖指着他,语气愤懑、阴阳怪气,“一年前出新法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兰斯诺特是只疯虫,他掌控欲太强了,简直就是变态!!我早就叫你趁新法颁布之前赶紧跟他离婚!你偏不听偏不听!还说什么,你心里门儿清,不会自毁、自毁什么橙子!!现在想离婚,你做梦吧!” 不怪亚盖讨厌兰斯诺特,四年前,这只虫带着曙光军踏平白塔,血洗联邦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令他想起来就后怕。 哪知诺德这只傻虫坚持不离,一气之下亚盖就单方面和他绝交了,当时他还暗自发誓,自己再和诺德说一句话,他就是乌龟大王八! 现在要他干嘛?四脚趴地吗? 诺德小声纠正他:“自毁长城。” 不过虫族没有长城,亚盖不知道。 亚盖没理会他,尤自拍案愤怒,“哪有雌虫像他这样,别的雌虫都巴不得和雄主多生虫崽!你都是s级雄虫了,他还不肯跟你生虫崽!真拿自己当把刷子呢??还不许你纳雌侍雌奴!他断子绝孙还非得拉上你,真是蛇蝎心肠!” “……” 诺德觉得好笑,对“要虫崽”这件事不置可否,他不是一个非要传宗接代的直男癌,但当初为了绑住雌虫却没少费心思。 他想,兰斯要是能有个自己的虫崽,就不会轻易抛弃自己了吧。 心态类似于妄图用孩子绑住丈夫的糟糠之妻。 可事实是雌虫从没让过他she到体内,每次做完没拔茓、穿裤子、走虫一气呵成,独留诺德一虫在风中凌乱。 原因诺德大概也能猜到,虽然b级雄虫的精.液让s级军雌怀孕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万一真中招了,兰斯诺特不会想养一只低等级的虫崽。 他的伴侣必须是最强大的雄虫,和他结合出来的幼崽才有机会是高等虫。 只是那时的军雌在军部尚且举步维艰,高等雄虫又不好掌控,步步都机关算计、谨慎入微的权谋家自然不可能把一只惹人眼球的s级雄虫留在身边,趁手又听话的b级雄虫才是最佳选择。 反正等诺德价值榨干了就能随时丢掉,到时候再找高等雄虫结合也为时不晚。 当初诺德是b级,兰斯不想要虫崽能理解,可三年前他就分化为s级雄虫,对方为什么还拖着不生呢? 这倒不是诺德多想和雌虫生崽,现在回想当初自己竟然真有和对方组建家庭的想法,他都觉得恶心透顶。 只是站在利欲熏心的资本家的角度,他或多或少不太理解兰斯的脑回路——s级雄虫的幼崽,对兰斯诺特巩固地位有百利无一害。 “你说得对,亚盖,我这三年肯定是鬼迷心窍了——”诺德说,端起酒杯小小地酌了一口。 “不是鬼迷心窍是什么,”亚盖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酒,“你知不知道,你半年前还从纳维凯星捡了一只雌虫回来?” 诺德愣了一下,“什么?” 第12章 聊天(二) “喏,你自己看。” 亚盖从光脑相册翻出一只雌虫的入职全身照,雌虫一头张扬的红发,年纪看上去不过17,8岁,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足的原因,双腿和躯干比一般雌虫消瘦而拨长,依稀能辨别出那尚显稚嫩的骨骼轮廓。 诺德盯着这张脸看了半天,只觉得莫名熟悉,脑海里飞快闪过各种记忆碎片。 纳维凯星,地下城,餐厅,腥臭味,斗殴,雌虫…… 纳维凯星身处第一星系的最外围,离主星切尔诺不算远,按理说主星吃肉它喝汤,多少能承接一些主星发展的带来的繁荣,可偏偏却是一座远近闻名的荒星。这座行星于百年前在地底下勘测出一片巨大的净源石矿田,地表被过度挖掘破坏,曾以秀美的水光山色著称的星球三分之二的土地被红色沙土覆代替,气候日渐干燥,经济发展严重滞后于第一星系的其他星球,故而也被称作荒星。 巧合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诺德”也出身于这座星球。 在荒星,所有活的生物都是自然资源的竞争者。自有记忆起,“诺德”就是一只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的虫,脆弱的雄虫崽子为了活下去,用石头打瞎过其他雌虫的眼睛,半夜偷袭过别虫的私宅,喝过地沟里的水,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还为了一丁点零星的草皮差点被打瞎双眼。 记忆碎片乍隐若现,黄昏,杂乱,嘈杂,那只雌虫在一家餐厅做侍员被虫殴打,诺德随手相救……可要再深思,头跟针扎一样疼痛,细节和因果无从考究。 “……我为什么要捡他?” “我哪知道,美色误虫呗,”嘴上这么说,其实亚盖也不是很理解,“不过你把虫接到切尔诺星之后,也不娶为雌奴,就把虫放在搜查队工作,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 娶雌奴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生在红旗下的诺德,本身就是一夫一妻的坚定拥护者,即使他不再喜欢兰斯诺特,也绝不可能同时和几只虫缔结婚姻。 就说这只虫,虽然长得好看……不明显还未成年吗?! 他总不可能丧心病狂到对一只未成年虫下手吧! 总不可能真被夺舍了吧?! 诺德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问亚盖自己这三年行为举止有没有什么异常。 亚盖的回答是他比以前“病”得更严重了,整个联邦都找不到第二只像他这样,闲着没事跑去上班的雄虫。 三个月前,诺德升职成为检察官助理,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每天不是审讯犯虫就是出去搜证的。而那只捡来的红毛,就是他亲自求帕里森长官引荐到搜查队的。 诺德眼睑微垂,既然连心思敏感的亚盖都没能看出性格上的变化,说明他不太可能是被夺舍了。 俊美的黑发雄虫慢吞吞用指腹摩挲着杯身,忽而想到了什么,瞥了眼亚盖,笑道,“你不是说这一年没关注我了吗?” 又是捡雌虫又是升职又是忙得团团转,明明很了解嘛。 “……” 亚盖立刻噤声,脸憋得通红。 “亚盖,我还是想离开切尔诺星,所以需要一笔钱,我希望你能帮我。”诺德笑了笑,没再打趣他,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这三年也许我做了很多蠢事,但现在我不想重蹈覆辙了。” 金发雄虫闻言,眼眶逐渐湿润了,当初诺德要离开他就缓了很久,现在又来一次,他还是不太能接受,“那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其实从来没怪过诺德,从来没有,就算他鬼迷心窍非要和兰斯诺特在一起,他也没有怪过他,只是恨铁不成钢。雄虫生来就该众星捧月地活着,但诺德既不娶雌侍,又非要自力更生地工作,家里的雌君还是个暴君,他实在觉得诺德太惨了。 第14章 “哪儿能呢。”诺德笑着,捏了捏雄虫的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手感非常好。 “我会时不时回来看你的,嗯……还会带上当地的土特产,你要是想我了也可以随时来找我玩,格蕾星的空气很不错,有研究表明那里的环境很适合雄虫放松身心。” 诺德是独生子,还是单亲家庭,小时候经常幻想能有个弟弟妹妹陪自己,或许就是像亚盖这样,让他在相处中总是不自觉照顾对方,哄着点儿、让着点儿,像是对待一个有脾气但又很好哄的小孩,尽管“小孩儿”真实年纪比“诺德”还大了两岁。 亚盖抽了抽鼻子,一年没联系的好友就坐在旁边,用记忆中温和沉稳的嗓音安慰自己,让他想到了很多往事。 他想起当初和诺德一起在文职部工作时,自己不小心把工作搞砸,诺德帮他兜底。 想到他每天都有雌君雌侍换着接送,但诺德总是一只虫跑步上班。 他又想到,在刚得知诺德和兰斯快一个月都没圆房那会儿,自己慷慨地送给诺德一套无敌性感的情趣内衣,等着他把那只冰块雌虫钓得五迷三道,结果诺德告诉他竟然被丢出房间了?? 他还想起来诺德和有一天上班来得很早,结果身上穿着昨天一样的衣服!在他的严刑拷打下诺德终于说出实话——他昨天加班加的太晚,接他的司机虫没等到他就回去了,诺德一只虫在办公室过了一晚上???? 他全都记起来了!! 艹,这他雌的是虫干的事吗?? 跑跑跑!必须跑!! “你缺多少钱,我直接借给你吧。”亚盖也不哭了,满脑子都是怎么帮诺德逃跑,“我现在手头有点紧,一千万星币够不够?” 诺德嘴角抽了抽。 他自以为也算是一只脚踏足过繁华的贵族世界,见识过上层社会的醉生梦死了,但没想到在真正的权贵面前,他依旧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卡拉米,连门都没入。 亚盖轻轻松松就能拿出一千万星币,而他手上连一千块都没有。 “要不了那么多,”诺德心底泛起一丝心动之意,但还是强自稳住了心弦。 毕竟他知道,结婚后雌君和雌侍的财产虽然不会直接划拨于雄虫名下,但雌虫的所有财产账户都必须和雄主共享,雄虫不具有所有权,却有不受限制的使用权。 “你用的可是威廉上将的财产,他是第二军团团长,如果兰斯诺特到时候追究怎么办?” 罪名就是“帮助元帅雄主私逃异星”,这事可大可小,要是被记过甚至贬黜就得不偿失了。 亚盖觉得有道理。 他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我给你介绍几只有钱的雌侍怎么样?一来,你可以随便花他们的钱,移民的各种费用也有了,二来,好也能好搓摩一下那只变态军雌的士气,他不跟你生崽,多的是虫想跟你生崽~” 诺德:“……” 亚盖自认提出了一个非常完美是建议,正沾沾自喜等夸,然后被诺德无情拒绝了。 亚盖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三观正常的雄虫了,但他再怎么也是虫,虫和人,终究是有代沟的。 诺德手抵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利用别虫中饱私囊,再将他们无情抛弃,实在不是诺德的作风。 那些被他掏空钱包的虫,不仅会失去财富,在他们被纳为自己的侍奴后,别的雄虫不可能再接受他们,连情潮期都没办法度过。 诺德做不出如此不负责任的事。 更何况,他该怎么向以繁衍为荣的虫子解释,自己真没那么强的繁衍欲望?他不可能像动物一样跟一大帮外表与男人无异的雌虫疯狂教培,然生一大堆虫崽。 ——他其实,本来也不是男腾来着。 至于兰斯诺特,纯粹是一个意外。而他的虫生,不会允许出现第二次这样的意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到底要怎么样啊。”亚盖耷拉着脑袋,“难道靠你的工资攒钱?你现在检察院的工作一个月才50万星币……” 亚盖话还没说完,就见旁边比他高了一个头的俊美雄虫倏地站了起来。 “怎、怎么了……”吓他一跳。 诺德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瞳孔瞪得老大,一字一顿: “你再说一遍,我一个月工资多少?” 第13章 偷窥者 50万当然不是检察官助理的正常薪资,能拿那么高还是得亏于诺德s级雄虫身份加成。 花了半个小时了解联邦有关雄虫工作的薪资法律,诺德整只虫被财富冲昏了头脑,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头一回体会到被财富的大水灌溉的美妙。 他决定暂时背离无产阶级战线,短暂地往特权阶级那靠一靠,攒够一个月的工资就跑路。 不过工资那么高,他三年后是怎么把自己搞那么穷的啊! “搞半天就要50万哪……”亚盖无语,“我还以为你要多少呢,我家猫一双袜子都不止50万。” 诺德不想跟亚盖这种对钱没概念的贵族虫说话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不少,都是关于这三年的,时不时追忆一下往昔。两只虫喝到没什么形象地瘫靠在沙发上,直到一瓶酒慢慢见底。 “我有点困了诶,先回房间睡觉了,二楼客房你随便挑一间睡啊。”亚盖打了个哈欠,他喝得身体发热,一边走一边脱掉外袍,却被诺德反手制止。 亚盖疑惑地看向诺德,只见好友眉心紧蹙,方才朦胧的酒意尽数褪去,黑眸沉沉地盯着左前方的窗户,冷冷吐出一句,“别脱,外面有虫。” 亚盖一瞬间面色苍白,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威廉家一楼的宅邸宽敞明亮,四扇雕刻虫纹的拱形窗两两分布于大门两侧,距地面高度约3.5米,以他们所处的位置和视角,很难察通过这些窗户察觉到外面的情况。 ——就在彼时,一道隐秘的闪光乍现,那是相机按下快门时的闪光灯。 第二次了,诺德能100%肯定,有虫在窗外偷拍他们。 黑发俊美的雄虫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回头叮嘱道,“你先回房间躲好,然后立刻联系雄保会,就说有虫在宅邸外偷窥你,叫他们立刻派虫前来。” 亚盖听得一愣,鸡皮疙瘩从头顶蔓延至全身。 “那,那你呢?” 诺德没有回复。 亚盖不喜欢家里有别虫,在结婚第一天就叫利伯莱辞退了所有侍虫,家里平时活动的就只有亚盖和他的君侍。 宅邸外配备军队级别的安防系统,只需要额外的三五只军雌驻扎在外。 然而,今天亚盖的两只雌侍在前线,雌奴又回家探亲了,偌大的宅邸竟然只有他们两只雄虫! 金发小雄虫吓得不轻,诺德向来比他有主意,他乖乖听话照做,连忙跑到房里拨打雄保会的电话,下来再看诺德时,雄虫竟然已经追出去了! . 推开门的瞬间,一个飞掠的黑影从窗户跳下来,慌忙地往宅院的灌木丛跑去。 诺德屏息凝神,慢慢释放出精神力触角,一根根透明的丝线锁定逃跑的猎物,就在离那虫一公分的地方,对准了他的太阳穴,蓄意潜入精神海压制他,却不料那虫反身避开,往诺德的方向投掷什么东西! 一把尖锐的刺刀插入雄虫脚旁的土里,雄虫的精神力触角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快速躲进主虫的精神海里,死了一样装鹌鹑,一动不动。 诺德:??? 不是哥们儿,三年不见这么拉了? 以前诺德还是b级雄虫的时候,他的精神力可是很强的,指哪打哪,跟a级雌虫打斗时都有不小胜算。 不像现在,反复唤了几遍,精神力触角都跟躺尸一样,死活叫不出来。 雄虫不能虫化,唯一的武器就是尾勾和处于攻击状态的精神力触角,现在精神力失灵,在不清楚对手实力、且对方携带兵器的份上,诺德不可能单靠一根尾勾硬a。 诺德正欲回去,离开时,却意外瞥见了庭院的灯光下,那只雌虫仓皇逃窜的侧脸。 褐色短发,右半张脸连带着脖子全部毁容,似乎是被大火烧伤的痕迹。 而那虫似乎也注意到雄虫投来的视线,面色瞬间变得惊惧交加。 被看到脸了! . 今天亚盖的雌君、雌侍和雌奴们都不在家,詹森为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做了万全的准备。 以往他只能像只阴沟里的老鼠那样,用望远镜看亚盖,可那只是隔靴搔痒,根本难以填补他的饥渴。特别是看到雄虫和他的君侍们卿卿我我时,他简直都要嫉妒疯了! 今天他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机会,他打晕了门口的看守,再用看守的身份信息潜进宅邸,就为了看亚盖一眼。 他手里还攥着粘有津.液的告白信件,里面包含着他满腔的浓烈爱意,雄虫一定能感受到的! 可那个黑发雄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15章 他一定看到他了,一定看到他的脸了,他一定会把他告到军事法庭的! 不行,不能这样…… . 黑暗寂静的角落,罪与恶发生得都是如此悄无声息。 一墙之隔,内面是无端的寂静祥和,外面却是并不祥和的激烈缠斗。 精神力不听话,尾勾还是听话的。 在那只雌虫拳头攻过来的一瞬间,诺德尾勾上尖锐的倒刺刺破了身后的衣裤,露出雄虫此刻唯一能用于作战的虫型兵具。 詹森从后方偷袭雄虫,而诺德俯身,巧妙地躲过,坚硬的尾勾宛如钢鞭,重重地拍打雌虫背部的脊骨,詹森往前踉跄了两下,手上拿着的迷药也随之掉在地上。 他雌的!一只雄虫怎么这么强! 尾勾拍打在他身上,几乎要了虫半条老命。 “打晕警卫,逃跑路线也摸得很清楚……”雄虫的尾勾倒刺对准了雌虫的脖颈,只要稍微往前一点,就能刺破他的皮肤,声音近乎威胁,“你应该不是初犯了吧?” 要是亚盖知自己的私虫照片被这只浑身烧伤的丑陋雌虫拍去,估计要委屈气愤到发疯。 偷窥者被当场抓包,还是被一只雄虫抓包,竟然还被他压制!雌虫羞愤不已,一边单手和雄虫搏斗,一边死死护住怀里的相机不让虫抢去。 这是他的珍宝,虫生唯一的珍宝!就算是死,他也要和他的宝藏一起下地狱! “放开我,该死,该死!”詹森无能狂怒,试图激怒雄虫,“老子又不是拍你!!你这虫不会是嫉妒我的甜心有虫拍而你没有吧?你这只……” 他想说“丑虫”,可是看着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又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诺德一个尾巴抽到他嘴上,难得爆了句粗口,“煞b。” . 二虫僵持不下,突然,庭院一片光亮,恍如白昼,似乎有星舰降落。 只亮了一会儿,探照灯就熄灭,归隐于浓稠的黑暗中。 然后是星舰垂直降落、金属机甲大门打开、军靴落在地上由远及近的声音。 于是,兰斯诺特刚下星舰,眼前就是这样的景象——他的雄主正和一只雌虫缠斗着! 而那只他在床第上再熟悉不过的尾勾,平时如猫科动物那样柔软、顺从的尾勾,变得坚硬而粗大,尾巴尖端的倒刺,更是蓄满毒液,对准了雌虫粗糙如枯槁的皮肤,随时准备一击毙命。 看到星舰降落,两只虫具是怔愣一瞬,那只雌虫伺机挣脱尾勾,慌不择路地逃跑。 詹森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这只雄虫这么能打,他早该逃跑了,费劳什子心思用迷药迷晕他! 灯光下,军雌的脑中空白一瞬,耳边似乎听到了光脑死机般的噪鸣声,宕机了。 雄主的尾.勾,竟然被那只雌虫看!到!了! 他只不过是来晚了一点,那本来只能给他一只虫看的尾勾,竟然被一只肮、脏、下、贱的雌虫看去了!!! 军雌目眦欲裂,滔天的怒火几乎将他整只虫吞噬,包裹在军服底下的肌肉霎时绷紧,顶级军雌的力量猛然爆发,以最快的速度移动到那只雌虫面前,军靴奔跑的声音重而沉。 片刻的寂静后,只听见灌木丛里一阵喧杂,脑袋重磕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夹杂着虫子撕心裂肺的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打了呜呜呜呜!” “我、我再也不敢偷拍雄虫阁下了……就,就这两张……我发誓没有别的了,我也没在别墅里安装摄像头啊……饶、饶命啊军虫大哥! 军雌一身剪裁得体的灰白金色军服,将他宽肩窄腰的姣好身材勾勒出来。 厚重的兽皮军靴踩在偷窥者的颧骨上,随着军靴的拧动,詹森的脸颊也被深深踩进地里,黑暗中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而他死死护住的相机,被高大的军雌弯腰随手捞起,随手砸在偷窥虫的脑袋上。 诺德:“……” 他起先还以为是雄保会的虫来了,等来虫迈着长腿向他走来,冷肃的气势裹挟着浓重的压迫感,然后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安全距离停下时,他才看清雌虫的面容。 灯光下,军雌抬起半张冷冽的脸。 ……这种残暴的打法,惊人的武力,虽然早就感觉到像了,没想到还真是。 身形挺拔的军雌,一头利落的蓝色短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冽光泽,微微颔首,他直直地看着雄虫,眼神带着难言的粘稠,密不透风地将虫笼罩其中,“……雄主。” 而诺德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军部信赏必罚,元帅私闯下属宅邸,违法吗? 第14章 说跪就跪 “尊贵的雄虫阁下,我们已经对您的宅邸做了全面排查,并没有发现有类似于摄像头的可疑装备。” 雄保会处理完后事后,又对宅内的雄虫安抚了半天,才告辞离开。 亚盖坐在二楼靠窗的沙发上,长吐一口气,情绪逐渐平复。 那只名叫詹森的雌虫,是亚盖的疯狂迷恋者,他原本是消防队的一只平民a级雌虫,却在一场任务中导致烈火烧身,全身大面积烧伤,脸也毁容,工作也丢了。 这种情况下,他基本等于一只废虫,没有雄虫愿意娶他,甚至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没有雄虫给他好脸色,对他避如瘟疫,当面诅咒他的更是不在少数,直到有一天他在街上不小心和一只雄虫相撞,漂亮的雄虫竟然没有骂他,当场就坠入爱河。 那只雄虫就是亚盖。 詹森内心逐渐滋生出阴暗潮湿的扭曲想法,在亚盖家附近租了一间公寓,躲在阴暗的角落偷窥爱慕的雄虫,并在今天,甚至试图给他寄出带着恶心肮脏的体.液的信封。 “他拍摄的照片和备份都被销毁了,”诺德走到亚盖身边,“不过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还是需要叫威廉上将加强一下宅邸的安保,最好多派几只精锐的士兵守在门口。” 诺德在那边规划,可当事虫的心思压根不在那只偷窥虫身上。 偷窥虫固然可怕,但毕竟亚盖没有亲眼见到,也没有收到那个可怕的信封,都是诺德帮他处理的。 ——远没那只跪在门外的军雌吓虫。 雄保会离开后,军雌在几次敲门无果、和一声声“雄主,兰斯诺特求见”的请求得不到回应后,直接跟个雕塑似的跪在了门口。 “诺德,你来之前没跟……说一声啊?”亚盖紧张兮兮地指了指窗外,别看他经常背后痛骂兰斯诺特,其实内心怵得要死。 那只变态军雌神经兮兮的,在利伯莱揣崽之前,整天怀疑诺德跟他搞雄同。 诺德:“……” 他当然说了!! 为了避免侍虫被刁难,诺德提前给兰斯传过简讯,告知自己这几天会住在亚盖家,虽然聊天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足足盘旋了半个小时,但兰斯诺特最后还是以仿若用脚打字般的龟速回了一句“好的,雄主。” 这他*的不是同意了吗?! 诺德呼吸都停滞了几秒,然后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没事,不用管他,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有了好友这句话,亚盖像得到了赦免令,脚底抹油般迅速溜回房间,没走几步又不折返回来,小声问道,“要是你家那位一直不走怎么办?” 虽然他家大门是先进钢铁合金制作的,不至于被对方一脚踹开,但是就这么跪着,心理压力真的很大啊。 兰斯诺特再怎么也是亚盖的雌君、两只雌侍的顶头上司,随便就能决定他的终身饭票的生死。 诺德笑了一声,垂下眼睑,把外套搭在肩上起身回客房,“怎么可能,他总不可能在这里跪一晚上吧。” . 他还真打算在门外跪一夜!! 客房的窗户正对着宅邸庭院,窗外,英俊高大的雌虫沉默地单膝跪在门口,全身被庭院的灯笼罩着一层浅淡的橙光,头压得极低,明明跪着,脊梁却挺得很直,透着一股倔强。 身后是他线条流利的银灰色私虫舰艇,陪主虫一起安静而诡异地伫立着。 诺德躺下的时候他是这个姿势,翻来滚去了一个小时,起身忍无可忍拉开窗帘看了一眼,他还是这个姿势。 诺德哼了一声,重新闷头倒在床上。 跪呗,祖宗,谁能跪过你啊! . 好吧,是他输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诺德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最后自认倒霉地趿拉着拖鞋,顺着楼梯拐下楼,胸口像憋了一团无名火,越烧越旺。 明明曾经那么对他,在诺德被遗忘在异星、关在办公室、被落在宴会上,在他最想见到雌虫的时候,他像拂走落在肩上的一片垃圾一样,对自己全而不见,转而斡旋于复杂的名利场。 现在却在诺德一点都不想看到他那张脸时,又烦不胜烦地摆出这种架势! 这只虫到底以为他有多好的脾气,以为用这种对自己没有任何实际用处、降智又自我感动的苦肉计就会让他心软吗??? 第16章 “吱呀——” 宅邸的大门终于打开,灯下一簇海蓝色的头发轻轻抖动了一下,凌厉的眉骨被打上一层阴影。 诺德做梦都没想过能见到对方这副模样。 雌虫的膝盖磕在地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头,夜晚的寒风带着凉薄的冷意,也不知道吹了多久冷风。 他印象里的兰斯诺特,运筹帷幄、不可一世,是曾经多看一眼,心脏就像被熨烫一样的存在。 他不跪命运、不跪不公、不跪权贵,他身来就跋扈洒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易地向一只雄虫弯下膝盖,姿态卑微。 “你不是同意我住在亚盖家吗?”诺德揉了揉眉心,语气听起来很累,“现在又反悔了,要把我缉拿归案了? 开门那一刻,先前的气闷、恼火全部都烟消云散了,诺德只觉得心头倏地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受,堵得慌。 . “雄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兰斯诺特抿着唇,终于缓缓起身,但头依旧耷拉着,“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您的光脑处于关机状态,也没能联系上加西亚阁下,我担心您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诺德低头看了眼光脑,果真没电了,而亚盖的光脑常年静音,两只虫喝得正开心,谁也没留心雌虫的来电申请。 好吧,这确实是自己的疏忽。 诺德在心里默默想着,抬头,对上了雌虫翡绿的眸子。 自从“失忆”以来,诺德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他名义上的雌君—— 俊美的面容比三年前沉淀得愈发成熟,蓝色碎发微微盖住眉眼,五官如刀削斧砍般深邃立体,一身白金色的装饰用军服,勾勒出精硕流畅的肌肉线条。 当时在床上,诺德只顾着震惊,没来得及细看,那里……好像也比以前大了不止一个size。 诺德不合时宜地在心里做了一个比喻:馒头变香瓜。 “那么,你已经看到了,我还活得好好的,”诺德说,“可以请您离开了吗,元帅?” “私闯军官宅邸,总不能因为位至元帅,就免于军法吧。” 要是每次诺德躲到亚盖家来,他都这么肆无忌惮地闯进来,一言不合就跪门口,还让不让虫安生了。 兰斯诺特闻言抬起头,对上了雄虫含着微微弯起、却无甚感情的漂亮眼睛。 军雌翡绿色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那是一种本能的紧张反应。 在那深暗幽沉的眼眸深处,疯狂的占有欲如暗流在涌动,仿佛被囚禁的野兽渴望冲破牢笼。这种欲望又被害怕雄虫讨厌自己的恐惧所压制,使他的眼神在炽热和回避之间来回摇摆。 “雄主……”军雌的拳头握得很紧,又慢慢放松,从军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异常精美的黄色包装,丝丝甜腻的气息游荡出来,“这是我去西街给您买的栗子火烧,您最喜欢这个。” 他把那个还温热的包装袋递到了雄虫手上,眼神中带着期许,又夹杂着一丝不安。 栗子火烧,是诺德在虫族为数不多喜欢的食物,他不喜欢甜食,虫族为雄虫准备的食物又普遍甜腻,只有西街这款火爆的栗子火烧合他心意,非常好吃。但是想吃到它并不容易,排队的虫多得数不清,天南地北,各个星球都有,又不接受预订,每次都要从中午排到晚上才能买到。 他只吃过两次,一次是威廉上将接亚盖回家的时候蹭到的,还有一次是在某位雄虫阁下100岁诞辰的宴会上尝过。 诺德接过那个袋子,不知作何表达。 所以呢,跪了半夜就为了给他这个? “诺德。”兰斯诺特没再叫“雄主”这个称谓,而是用嘶哑的声音轻唤他的名字。 但说实话,这两个称呼诺德都不太习惯。 他明明只是对方口中一个“喂”,或者“你”就能随意开启话题的虫,连带着名字都很少从这只雌虫口中提起。 “我明天一早我要去欧若拉星,剿杀s级的蚁兽,可能有好几天都不会回来,你照顾好自己。还有……我联系了劳埃德,明天会为你安排上门的身体检查。”兰斯诺特嘴唇轻启,讷讷道。 “不用了,”诺德不假思索地拒绝,“我改天自己去医院,不需要他专门跑一趟。” 见兰斯诺特又不作声,诺德疑惑地扬了扬眉,“还有什么事吗?” 军雌欲言又止,暗绿色的眸光闪烁,“你能不能……” 他想说,能不能抱抱他,亲亲他,祝他一路顺风,告诉他会等自己回来,再让他们的精神力狠狠交融缠绵,像之前每一次分别前那样。 可是现在的雄虫是三年前的雄虫,是那个被他折腾得遍体鳞伤,自己舔舐伤口的雄虫,他不能无限度地索取。 要给雄虫一点时间,等到雄虫情稍微冷静一些,等到他对自己没那么抗拒,再去祈求雄虫的原谅。 可是他等不了了,一秒钟都等不了,只要一空闲下来,雄虫冷漠的眼神、冰冷的语气就出现在他脑海里,好像有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敦促他挽留最后的机会,动作快一点、再快一点…… “能不能陪我说说话。”片刻后,兰斯诺特选了一个折中的措辞。 “……我没什么想和你说的。”诺德垂下眼睫,攥紧了手上的栗子火烧,深更半夜的不知道说哪门子话,要讲鬼故事给他听吗? “既然你明早要上战场,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养好精神为妙,慢走元帅,我就不送客了。” 诺德刚一只脚迈进门槛,下一秒,胳膊被一把强大的力量拽住,军雌粗粝的大手拉住了雄虫伶仃的腕骨,将虫揽进自己怀里,反作用力让雄虫的后脑勺“啪叽”一声撞到了身后饱满的胸肌上,隔着冷硬的军装,都能感受到暗藏紧实与弹性。 诺德的第一反应是,真是香瓜! 第二反应才是,完蛋,他真要被捉回去关小黑屋了!他就知道,兰斯诺特哪有那么宽宏大量! 这三年雄虫的身高长了不少,可还是被高大的军雌轻易地圈在怀里,那股硝烟夹杂着淡淡清香的信息素霸占了他的鼻腔。 “你干嘛!” 诺德脸色瞬间涨得爆红,有上次在床上挣脱不开的经验,他象征性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不然只会白白消耗体力,还显得自己很弱鸡。 感受到雄虫的顺从,兰斯诺特情难自已,宽大的手掌地覆在雄虫纤细柔韧的腰上,脑袋不可遏制地埋在雄虫的脖颈中间,贪婪地吮吸着雄虫的味道。 一想到几天见不到雄虫,军雌宽大的手掌握住那塌软的腰身时,不免有些用力,低哑的嗓音贴着耳廓传至鼓膜,“诺德,以前的我做过很多蠢事,所以你恨我是应该的,”兰斯诺特说,声音像被抛弃的落水弃犬,低低的,强压住内心的燥渴。 “但是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不理我,我和以前不一样的。” “我明明都改了的。” . 兰斯诺特终于离开了。 还没从那个强硬的、带着夜晚凉薄寒意的怀抱里走出来,诺德独自一虫呆呆地坐在床上,和茶几上的开了一个口的栗子火烧大眼瞪小眼。 他从袋子里面取出一块,轻轻地咬了一口。 煎得焦香的栗子饼皮,一口咬下去就发出清脆的声响,香甜的栗子流心芝士爆浆出来,栗子的清香瞬间溢满整个口腔。 真好吃。 这是兰斯诺特专门给他买的? 一想到那只马革裹尸的煞神,混在一堆为自家雄主买甜食的亚雌和雌虫中间,排了几个小时的队,就为了买一份限购的甜食,诺德就有点想笑。 连带着他费力构造出来的、树立在心脏外围的坚硬藩篱,就跟这个被他啃过的栗子火烧饼皮一样,悄然裂开了一道缝。 . 雄虫不知道的是,在坐上星舰的那一刻,军雌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顺从臣服,转瞬褪得毫无踪影。 翡绿的兽瞳一闪而过冷硬的锋芒,右手食指没有规律地轻轻敲打着星舰的操作盘。 光脑的通话申请被接通。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嗯,按原计划行事……移民申请?没事,先按正常程序走……到时候我来处理。” 拖延时间,直到雄虫放下警惕。 军雌微微眯起眼睛,简短的话语中透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决然。 想离开他? 下辈子再说吧。 第15章 辞退 虫族时间7:05分,诺德怀怀着激动的心情,兴冲冲赶往检察院。 7:35分,他被辞退了。 “很抱歉,阁下,我们不能接受您的复职。” 联邦梵夜森检察院,检察官办公室。 帕里森检察官坐在办公桌后的旋转椅上,手上握着着一个泡着青岩茶叶的带把瓷杯,因为主虫手的颤抖洒了点儿在虎口上。 诺德两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漂亮的眼尾晕染着一丝红艳的褶皱。 第17章 “为什么?您是不相信我对联邦公共事业服务的决心吗?”雄虫说,声音带着点哽咽。 诺德整晚都很纠结,不知道怎么在“失忆”的情况下继续工作。 如果隐瞒,难免会在工作上露马脚;如果坦诚相待,又极有可能会被领导嫌隙,甚至开除。 他向来是一个对工作极其负责的人,不然上辈子也不可能加班猝死。换作平常,他肯定不会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贸然回到岗位,可是现在情况特殊——50万星币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思量了半宿,诺德决定亲自向长官反应情况,并且态度良好地保证自己会尽快熟悉业务,为联邦的公共正义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贡献毕生力量!(ps:效用仅限一个月) 熊熊燃烧的财富火焰,立刻被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他连连夜背的稿子还没说出几个字,帕里森长官就拒绝了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诺德阁下……”面前那只比诺德还矮一点、看起来像亚雌的中年雌虫汗颜地用手扶了扶黑色的方框眼镜,“您说导致失忆的原因是什么?二次分化后遗症?如果我没记错,距离您二次分化已经过了三年了,现在才出现后遗症,这不是扯淡……” 帕里森抬眸看了眼诺德,就差把“你把我当傻子呢”脸上了。 “我没有糊弄您,帕里森长官,”诺德噎了噎,但气势丝毫不软弱,正色道:“据3257年在星网论文上发表了一篇名为《雄虫失忆症调查研究》的论文记载,里面就有相关记录,雄虫二次分化有一定概率出现类似丧失记忆的后遗症,出现的时间不定,但并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干扰,过段时间就会自动恢复,不信您可以查阅!” 这是他耗时一个晚上,翻阅整个星网,从一大堆离谱发言里挑选出来的最像样的理由! 帕里森拿着瓷杯,为难地在办公室踱来踱去,漂亮的雄虫太过惹眼,办公室外已经有数不清的雌虫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就为了看一眼他。帕里森把一群如狼似虎的工作虫关在了外面。 关完门转身,检察官就对上了雄虫炙热的、虔诚无比的漂亮黑眸,心虚又煎熬。 他也很难啊!! 作为检察院最老练的长官之一,正值中壮年的帕里森处于事业上升期,所以,最开始上面把诺德调到自己下面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一只千金娇贵的雄虫来什么检察院?那讯能审好吗?那案子能办明白吗?万一哪里磕了碰了还该他负责,一不小心就掉脑袋了! 可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就真香了。 这只尊贵的s级阁下,虽然长着一张高岭之花的神颜,但性格非常平易近虫,工作时更是干练利落,有他在,检察院一帮血气方刚的工作虫跟打了鸡血似的,那叫一个孔雀开屏,效率翻翻! 最重要的是,诺德的精神力真得非常非常好用啊! s级精神力,轻松就能探测到审讯者是否说谎,比测谎仪还好使,更是能在搜证时探测到一些不为虫知的犄角疙瘩,好几次都把藏匿毒品的窝点找到了! 所以帕里森很为难!无比为难! 可他!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检察官,怎么能够反抗上面那位大虫物亲自下的命令呢!? 他要是再敢继续用诺德,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非常抱歉,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接受您的复职申请,诺德阁下。”帕里森惋惜地叹了口气,把瓷杯“砰”地搁在桌上,视死如归,“这是中央的意思,检查院工作强度大,不适合您在这样的状态下继续工作了。算我求您了,您就回去好生休养吧!!” 诺德双臂大开,撑着桌子,垂下脑袋,纤长的羽睫也跟着耷拉下来,抿着唇不发一言。 “阁下,诺德阁下,您还好吗???”帕里森挥挥手,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个垂头丧气的头顶。 完了,这只雄虫不会被打击得失去自信心了吧? 是不是拒绝的太彻底了? 虽说这位阁下当初能调来是因为背后有“靠山”,可是没虫把他当空降兵,而是早已视作一位能交托后背的战友,突然失去这样的战友,谁心里也不好受。 下一秒,他就见雄虫抬起脑袋,一向温柔如月光洒落的皎洁气场一扫而尽,他原以为对方会伤心、愤怒,可抬眸时却对上了对方一个凛冽森寒的眼神。 帕里森咽了口口水,又握紧了他的瓷杯把手,他听到雄虫一字一顿的声音,“是兰斯诺特的意思?” “咯噔——”帕里森脸色煞白,动作不自然地喝了口茶,”不,不是,没有,是检察院高层的决定,与元帅没有任何关系——” 看来这位刚正不阿的检察官先生不太会说谎呢。 诺德把撑在办公桌上的手收起来,冷笑一声。 他早该想到的。 检察院隶属于军部,而他们的顶头上司就是那只该死的雌虫!!! 好搞笑啊,他昨晚竟然因为一袋栗子火烧就对那只雌虫有所改观。 雄虫低垂着眼睫,拳头紧紧握着,像是要把所有的愤怒都凝聚在这双手上。然而,眼中却是无助,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可怜小兽,满腔酸涩无处发泄。 “阁下,您别生气,您的工作能力我们有目共睹,等您记忆恢复了,检察院的大门随时为您打开!” 帕里森没接到雄虫恢复记忆后的工作指示,但漂亮的小雄子都快哭了,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可是诺德没反应,眼尾耷拉得更低了。 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说不定等他记起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帕里森满头大汗,突然想到了检察长给他交代的内容,话锋一转,“但是我们长官特令,基于您为我院做出的杰出贡献,特向您发放两个月的薪资作为额外的休养资金,虽然这之于您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也算是我院的一点心意。” 诺德:“……” 诺德:“!!!” 噫?他没听错吧? 天上掉馅饼啦? 眼中的阴霾一扫而静,诺德稳住心神,“等等,我要先问清楚,您说的两个月薪资是指检察官助理的平均薪资,还是按我的个虫薪资计算?”检察官助理的正常工资并不高,50万里有90%都来自于s级雄虫的身份溢价。 帕里森:“……” 联邦现任检察长弗凯斯先生特地交代过,如果雄虫情绪不佳,就叫帕里森按辞退的标准支付雄虫赔偿金,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解除劳动合同,但也差不多了。 帕里森当时还挺不解,雄虫普遍积金累玉的,哪会差那三瓜俩枣的。何况对方还是s级冕下,说出去难道不会适得其反、甚至叫雄子感觉被侮辱了吗? 可此刻他对上雄虫蓦然骤亮的黑亮眸子,帕里森觉得他好像还真差那三瓜俩枣。 帕里森双手握拳咳了两声,“当然是以您个虫薪资计算,也就是100万星币,在一小时内就会转移至您的银行账户上。” 雄虫闻言,眼睛都亮了,里面仿佛倒映着整片星河,明亮灿烂,还附赠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嘴边两个浅浅的梨涡都是甜的。 帕里森:“……” 不是,这正常吗? 这位正直的检察官断案无数,但确实没见过对100万如此敏感的雄虫阁下,也算开了眼了——这位阁下总是不停打破他对雄虫固若金汤的认知。 - 检察官还要亲自送客,被诺德拒绝了。 他离开办公室大楼,独自一人随旋梯下楼,穿梭于虫来虫往的检察院大厅,光脑非常合时宜地穿来了汇款到账的声音。 低头一看,果真是100万星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还附赠了一封长篇大论、酸到掉牙的感谢信。 最开始的欣喜若狂过去,随即心情又复杂起来。 事情进展得未免也太过顺利……反而叫虫惴惴不安的。 他原以为这件事一定出自兰斯诺特之手,只要这只雌虫想,军部所有的文职岗位都会对自己下□□,想找一份体面而高薪的工作难于登天。 一年的时间,尽管并非所愿,但诺德和兰斯对彼此都有不浅的了解。诺德了解兰斯诺特运筹帷幄的外表下自利淡漠的本性,而对方也看知道自己过分累赘的责任感和无用的“伪善”。 或许早在诺德莫名其妙失忆的第一刻起,雌虫就规划好了万全的对策。如果诺德记忆能恢复、而他口中离谱的“恩爱”属实,那么皆大欢喜,诺德不会离开;如果永远也记不起来,那么他也不介意切断自己所有的退路。 想逃跑,做梦。 可是现在…… 难道真是他误会兰斯诺特了? 诺德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多想无益,只会拖累自己离开的步伐,他重新加上了格蕾星办事处的联系方式,询问移民证的办理进程,又叫开发商给自己发了几张木屋的照片。 他低头看光脑没注意前路,肩膀被一只身穿制服的虫撞了一下,对方抱着一打资料,神色匆匆,本来准备瞪一眼那只不看路的虫,却不料竟然是度完年假回来的诺德阁下! 第18章 雌虫当场神色舒展,含着十足的歉意低头道:“实在对不起,诺德阁下!是我走路不看路,冲撞了您,请您恕罪!” “没关系,”诺德眼神四下逡巡了一周,许多审讯室的虫和这只虫一样形色匆忙,手上还拿着什么针剂,“方便叨扰您几分钟吗,请问现在审讯室是的是什么虫,似乎很棘手?” 往日的诺德在文职部做最简单的整理文档的工作,检察院虽忙但也算井然有序,而不是这样,颇有点甚嚣尘上的意思。 “阁下,您休假太久,可能不太记得了,”雌虫闻言脸上浮现一个尴尬的笑,“审讯室的虫正是您之前负责追踪的凯尔文中尉,因为行贿被告,一周前在逃亡途中落马了。” 诺德眨了眨眼,听这只虫的语气,这个案件还是自己负责的,难不成就是亚盖说的那个? 可一名贪官受贿案,也不至于让他忙到脚不沾地吧。 见阁下仍然疑惑,雌虫耐下心来解答,“我们怀疑凯尔文与星盗团伙有勾结,并将财产进行了转移,只是这只虫非常执拗,而且无比抗拒审讯,我们并没有从他口中得到有用信息。” “没有关键证据吗?”诺德刨根问底,丝毫没有自己“玩忽职守”的愧疚。 “那只虫很狡猾,几乎把光脑信息全部删除了,我们向联邦信息中心申请了权限,发现凯尔文分别在3257、3258和3259年与不同的虫联系过,我们比对这些虫的活动轨迹,被证明与'盖斯文'星盗团伙高度吻合,”雌虫解答道,“凯尔文将大量汇款转移至对方账户,可那方拥有极高的权限,能够绕过军部虚构身份。” “连检察院也查不出来吗?”诺德讶异地问道。 “是。”雌虫颔首。 诺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只虫没把话说全,可他已能窥见全貌—— 军部有内鬼!通过凯尔文这个不起眼的中尉向星盗输血,甚至军部直属的检察院也没法确认对方身份。 雌虫没再作声,像是无声认同诺德脑内的想法! 那么,这个身份,到底是谁呢——真相如冰山一角浮出水面,但实在过于荒诞,让人不敢细想。 “那他们手里拿的又是什么?”诺德示意来往工作虫拿着的针管。 “您有所不知,”雌虫叹了口气,回忆起这两天的遭遇,眉眼间显出几分疲惫,“凯尔文情绪极度不稳定,每次审讯到中途就会出现身体部分虫铠化的现象,已经多次伤虫,所以审讯时必须要镇定剂辅助。” 诺德消化着得到的信息,点头表示理解,为耽误这只工作虫宝贵的时间致以感谢和歉意,随后迈步离开。 情绪极度不稳定……诺德蹙眉。 虫铠化,也称虫化,是雌虫人形的身体出现肘部、膝盖、肩胛部分器官长出尖锐铠甲的返祖现象,其外形类酷似科幻小说里的钢铁异形。按理说,只有当雌虫在处于激烈见血的斗殴中,才会出现情绪激动引起的部分虫铠化,那只叫凯尔文的虫怎么审讯过程就能虫化? 情绪未免也太不稳定了些,难道还有精神海暴乱的加成? 诺德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部分虫铠化在暴戾斗殴过程中既能显现,而完全虫铠化,是只有精神海濒临崩溃、极度缺乏雄虫安抚的高等雌虫才有可能出现的现象,必须要雄虫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安抚,否则雌虫只会在虫化中肆意破坏、丧失自我,直至死亡,而不是靠简单的镇定剂能安抚下来。 不知不觉已走出大厅门口,诺德将千头万绪也一并留到检察院,他的当务之急是办理移民证、对接格蕾星的开发商。 至于检察院的事嘛……就交给更有能力的虫来办理吧,他一个没有资源虫脉的雄虫,并不能改变大局,何况是这种似乎另有隐情的蹊跷案件。 正当诺德贪婪地呼吸着户外的新鲜空气,准备迎接自己的美好新生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你他雌的,谁给你的胆子抢老子营养液!” “放屁,就你一只虫在这里晒太阳,别虫都在干活,你有什么脸喝?!” 犯虫每天也是需要放风的,十几只穿着看守服的雌虫被看守长押至劳改大院里,捡垃圾的捡垃圾,扫大院的扫大院。 看守长站在旁边,一切如旧——直至两只雌虫在他眼皮子底下大打出手! 第16章 虫化 看守长立即上前,厉声呵斥道,“03号和05号,干什么呢?!” 可那两只雌虫并没有理会,愈打愈烈,拳拳到肉,嘴里还互飙脏话,血液飞溅得到处都是。 “03,05号,我命令你们立刻停手,否则后果自负!” 两只虫充耳不闻,打得眼眶扭曲得发红,诺德见状皱眉往后退,不想被波及,可还没退两步,就见其中一只虫已完全丧失理智,骨翅从肩胛骨释放出来,人形的身体骤然变大,衣服炸开,身上覆盖一层尖锐的甲壳,四双复眼泛着猩红的光。 那只雌虫,虫化了! 还是一只巨大的大刀螳!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诺德看得心惊肉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准备往关押室相反的方向快步撤退,就见另一只犯虫被对方激怒,竟然也虫化了! 虫族完全虫化的体积是人形的两到三倍,原先的人形尽失,看着狰狞可怖,事实上战斗力也翻了好几倍,两只完全虫化的雌虫完全丧失理智,场面一时完全脱离控制。 “虫化,我的天,那两只罪雌发什么神经,竟然都虫化了!” “快,快通知长官!” “没有虫能制止他们吗?光能枪呢?” “你在说什么,两只虫化的a级虫,就连辐射炮都必须要s级能耗才可能打破他们的躯壳,要光能枪有什么用?快去联系医护部要强效麻醉剂!” 两虫用赤刀刺拼,掀起了一波黄沙漫天,其他虫四处张开翅膀四处逃逸,周遭的建筑物的石砖被打落了几块。 四周警报四起,各种脚步声和对讲机的声音络绎不绝,长官下令叫看守疏散虫群。 雌虫有翅膀逃的快,可雄虫就没办法了,诺德迅疾往旁边楼房下隐秘的角落躲去,他擦了擦额角的汗,那两只庞然大物打得残忍至极,似乎要撕咬下对方的胳膊和脑袋。 “气味……雄虫……” 不只是哪只虫先闻到诺德刚才释放的警告精神力,锄鼻器微微嗅动,扭动巨大的虫头,被那理智尽失的猩红兽瞳锁定躲在角落的诺德!! 诺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极力调整呼吸,他旁边的楼房久被弃用,窗户上附着一层厚厚的积灰,他堪堪抓住窗沿,试图用肘臂打破窗户躲到室内,但很可惜,虫族的窗户强度极高,手肘根本不能击破。 诺德试图用尾勾击破,下一秒,巨大的虫子跟着他的方向调转,野兽般匍匐过来。 “那里怎么会有一只雄虫阁下!?” “虫神啊,诺德阁下被那只该死的虫盯上了!” “军部那些虫呢?怎么还不赶过来?关键时候掉链子!” 检察院到底以文职居多,并不擅战,远远围观的虫子焦头烂额,但都不敢贸然上前。 彻底虫化的a级军雌,精神海暴乱如翻涌的岩浆,四处乱迸,安抚的难度极大。 越是精神等级高的雌虫,虫化时受本能驱动的可能性更高,更有甚者还会捕食伴侣,联邦也不是没有雌虫精神海暴乱、吃掉自己雄主的案例。 就当诺德思考用精神力硬碰硬的可能性有多大时,两只打架的雌虫休战,纷纷张开狰狞的獠牙对准诺德,灼热的气息巨浪般喷洒而来。 “雄虫……美味的气味!吃掉!” 完蛋! 诺德用意念释放精神触角,奋力攻击过去,可精神力还是和昨晚一样不听使唤,这会儿跟宕机一般,怎么也释放不出来。 该死! 诺德暗骂一声,下意识抬手护住了头部。 ——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一点,至少不能脑浆流满地吧。 他平生两辈子一不贪财二不害人,相反自觉人品还不错,诺德感叹,没想到就换来了这么个被虫子咬碎吃掉血肉的下场。 近在咫尺的自由和新生,就这样短暂地落在他手上,又飞速溜走。 ……算了,他本来在上辈子就该离开,这多活的一年,就当他偷来的吧。 诺德平静地闭上眼睛等死,可意料中的撕裂疼痛并没有到来,眼前的地面蓦地投射下一道黑色的颀长影子。 确认自己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后,诺德觑着双眼观察形势。 他的面前,挡着一只虫。 那是一只劲瘦高挑的军雌,身着一身黑色紧身作战服,蓝色的制服松松垮垮系在腰间,手持光能枪,膝盖和手臂已经半虫化,一拳拳打在嶙峋坚硬的虫化铠甲身上。 看不清容貌,只依稀分辨出,对方有一头张扬的红发,后面随意扎成了一个小揪,随着打斗的动作,红发彻底散开,深红的发丝仿佛被血色浸染。 第19章 那只军雌身手相当不错,与巨虫斡旋了十来个回合。可再厉害的□□之躯也不是完全虫化的巨型战甲的对手,那只军雌的作战服划破,大刀螳的尖锐刀刃刺穿了他的腹部,鲜血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阁下,快离开!!”军雌捂着腹部撕裂的伤口,抽空转过身,对着诺德的方向厉声吼道。 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诺德看清了他的容貌,凌厉狭长的单凤眼,眉骨有一道拇指大小的疤——分明就是亚盖昨晚给他看的,“自己”从荒星上救下的那只雌虫。 来不及深思,诺德知道不能虫铠化的他在这里只是累赘,点点头,艰难地直起身体,顺着后院小道的方向跑去,却不料被另一只虫化的雌虫似有所感,先一步挡住了去处! 靠,不是说虫化后的虫子没有智商吗, 怎么还会打配合? 诺德咬咬牙,只好将尾勾释放出来,坚硬如钢鞭的尾勾打在虫铠上,对那巨虫来说却跟挠痒痒似的,毒液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要……挡道!!!!” 红发军雌察觉到诺德这边的状况,一边躲避着大刀螳的攻击,一边后退,拖着受伤的躯体挡在诺德身前,巨虫被挡在面前的虫子惹火,更加残暴地攻击他,红发军雌被攻击得全身皮肉外翻,摇摇欲坠,却依旧以保护者的姿态死死挡在诺德面前。 “是,是尼威弗,他快不行了!!快来虫去支援他!” “可是我们没有辐射炮!军部的虫子怎么还没来?!” 那只红发军雌顽强抵抗了十分钟,还是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身体向前倾倒,甚至倒下的时候都试图靠近诺德的方向。 他离雄虫还有几步之遥,在地上匍匐着前进,手臂与粗糙的地面摩擦,留下一道道血迹。他想张开双臂,紧紧护住雄虫的身体,可是还没等他爬到诺德的身边,身体就彻底陷入昏迷。 巨虫终于解决完烦虫的障碍物,再次将渴望的目光锁定在诺德身上。 “雄虫……美味……吃掉!” “尼威弗倒下了!快点援救阁下!” “02区战舰就位,现在采取救援行动!!” “各部门集中火力,注意不要误伤阁下!” “不行啊,辐射弹的威力太大,会波及到诺德阁下的!” “等等等等,先别忙着开枪!又有虫过去了!” “谁他雌的跑去送死啊!辐射弹都准备好了,现在还跑去干什么??” 远处,一名身着灰黑色羽织斗篷的高大男子,展开了那对黑如乌翼的巨大羽翅,翩然落入事发中央。 他飞行的速度宛如一枚光能弹,以向下俯冲的姿势迅速逼至角落,瞬间将躲在角落的雄虫揽入怀中。 随着一阵低沉的振翅声,骨翼展开,巨大的黑色翅膀遮天蔽日,又再次飞回高空。 他的动作极快,就算多了一只虫的重量,也丝毫没有减轻飞行的速度。垂直起飞的速度堪比小型军舰。 雄虫阁下已经离开,军部得以放手对付两只巨虫。 “快,趁现在开炮!” “轰隆——”辐射跑发射,发出一声巨响,巨虫的身体再幅射炮的炽热光束下被撕裂,甲壳在高温中发出刺耳的嘶爆裂声,如同一个轰然倒塌的巨物,留下一滩蓝色的血,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褪为人形。 被炸飞的砖瓦在距离诺德身下不到一米的地方轰然碎裂,伴随着一股难闻的焦味。 “诺德阁下,让您受惊了,”与飞行的速度截然相反,雌虫的声音温和而平缓,像是从峡谷山涧里涓涓流淌的清泉,带着一种让虫安心的的力量。忽略那低沉磁性的男声,听起来很像是蓝星上妈妈对受惊的婴儿的安抚。 “我们已经脱离危险,您不用害怕了。” 诺德:“……” 哥们儿要不飞慢一点再说呢? 虽然内心龃龉,但诺德知道内心清楚,他是为了避免自己被余火波及才飞那么快的。 雌虫一手环着雄虫的肩膀,另一只手绕过雄虫的腿,宽大厚实的手掌覆着一层薄薄的茧,掌心温度很高。 隔着宽大的斗篷,诺德还是能断定,这是一只军雌,还是一只身体素质顶尖的军雌。 诺德一年四季体温都偏低,尽管对方戴着一副白色制式手套,他还是感觉和对方身体接触的地方很烫,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 雄虫咬了咬牙,在“公主抱的羞耻”和“保命要紧”中选择了后者,双手默默环上了那只来路不明的雌虫的脖颈。 军雌的身体明显僵滞了一瞬,连带着呼吸都窒了一秒。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喘息,诺德发现,自己被抱得更紧了。 “……” 第17章 劫后余生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只被打回原样的虫被官兵们围剿扣押,而地上那只受伤的红发军雌,则被七抬八轿地架上了救护艇。 远离战火中心,雌虫飞行的速度明显放缓。 当军靴踏上某个办公楼顶的瞬间,诺德才惊觉自己仍被圈在那个滚烫的怀里,他挣扎了一下,雌虫似有所感,将雄虫从怀里放了下来,动作带着近乎虔诚的轻柔。 尚未完全收拢的骨翼在地面投下荆棘囚笼般的阴影,斗篷的帽子在飞行过程中被风吹落,露出主虫在阳光下闪着稀碎光泽的铂金色发丝,和半张俊美无暇的脸。 对上那双猩红的兽瞳,诺德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救他的竟然会是这位。 谢尔顿·加西亚。 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兰斯诺特的头号政敌。 四大公爵之首,前第一军团上将,权势滔天的上议院一把手,特种战队名义首席。 无数名头加身,可浮现在诺德脑海里的第一个头衔是—— 好友亚盖的舅舅。 在诺德找亚盖喝酒排遣的日子里,他曾多次和这只忙碌的、位高权重的军雌简单地打过几次照面。 他总是身着被熨帖得一尘不染的妥帖西装,扣子扣在最上面一颗,摘下单片眼镜轻轻擦拭雾气,唇角勾起上位者将仁慈丈量到毫米的标准弧度,用不出错的社交语言打开与远程会议那头的虫交谈着。 一个忙碌的、居于上位的、风度翩翩的、温和又疏离的年长军雌。 换作平时,诺德肯定会好奇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这种虫,按理说办事都有专门的虫代理,根本不需要亲自跑一趟。但他此刻挂念着那只红发军雌的伤势,无暇再顾及其他。 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军雌弯腰屈膝一气呵成,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听得他牙床都疼。 年长的军雌跪在了诺德面前,一只手抚于胸前,谦恭沉稳道,“未经允许,擅自对您进行身体接触,请阁下治罪!” 谢尔顿·加西亚,今年已经58岁,虫族平均年纪200岁,虽说仍处于青壮年,可在雌虫平均结婚年纪26岁,拥有第一只幼崽的平均年纪27.5岁的背景下,他早已不再年轻。 作为一名“大龄单身虫”,谢尔顿久居上位,早已无需对谁卑躬屈膝,学校里必修的雌君和雌侍的守则早就被遗忘了八百年。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清楚,未经允许,对s级冕下做出如此不雅的亲密接触,是绝对出格的行为。 他得承认,看到兰斯诺特麾下的那帮蠢虫低下的办事效率和雄虫的处境时,血液直冲脑门,一时冲动做出了如此冒犯的举动。 谢尔顿在起飞的第一秒,他就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可能面对的命运。只要雄虫追究,他完全有理由将自己告上法庭,甚至剥夺爵位变为庶虫,并被施以酷刑。 毕竟他是兰斯诺特的雄主。 “您可千万别这样,加西亚议员。” 出乎谢尔顿意料的是,雄虫没有责怪他,而是用一种可爱到不真实的语气轻轻揭过,细听里面好像还有一丝惊慌无措。 实际的诺德可不止一点惊慌无措,他简直慌死了。叫一只等同于长辈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可是会折寿的。何况这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盘踞在联邦权利最尖端的大贵族。 “当时事出有因,您是为了救我不得已才这样的,我怎么会怪您?”诺德一边说,一边默默吐槽这些军雌都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下跪?他们跪的不累,诺德都看累了,“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您赶紧起来。” 年长军雌的长睫低垂,站起身来,遮盖了一闪而过的猩红兽瞳,不只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别的情绪,“谢阁下宽恕。” 带着关切的目光自上而下检查着雄虫每一寸皮肤,落在胳膊上的青肿时,眉心蹙起,“阁下,您受伤了,请准许谢尔顿立刻带您就医。” 诺德抬起手肘,看了眼伤口,没被虫化的虫伤到,反而是撞玻璃撞青了,说起来怪丢壳的。 “伤口不严重,我回去用碘伏擦一下就好了。”雄虫一边把手肘往怀里缩,将伤口不着痕迹地藏起来,“您来检察院有事要办吧,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辛苦您把我送下去就好了。” 第20章 诺德抿了抿唇,看着即将起飞的救护艇,显得有些焦躁难耐,也不知道那只红发军雌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即将离开,如果离开别虫为了救他牺牲,自己却美滋滋过日子,想想都良心不安。 “您似乎在挂念那只雌虫的情况?”s级军雌视力极好,谢尔顿朝担架上的雌虫轻轻投去一瞥,就断定了他的伤势。 全身骨头断裂,失血性休克,但好在还算不算太蠢,至少给他的救援争取了时间。 “他很聪明,打斗时避开了致命伤,不会有生命危险。”对于雄虫明显的心不在焉,雌虫并不恼怒,反而用像是面对自家任性的虫崽,泄出一个宠溺而无奈的笑,用浑厚温敦的嗓音劝说道,“倒是阁下您的伤势,万一伴有关节脱位就不好了,如果您担心他,我可以与您一同前往联邦第一医院,您看如何?” 联邦的救护艇不允许雄虫同乘,怕伤者的伤口吓到珍贵的雄子。 诺德抿了抿唇,思量片刻后还是点头同意。 “失礼了,阁下。” “不好意思,加西亚议员,”眼见雌虫又要伸出双手,诺德连忙后退半步,公主抱太羞耻,他不想体验第二次了,“可不可以换个姿势?” 军雌歪着头,笑容完美得挑不出毛病。如果熟悉这只雌虫,会知道这是对方非常疑惑时才会摆出的表情。 “不然您把我扛下去吧。” “或者dia下去。”雄虫思考了一会儿,又道。 就像拎小狗崽或者小猪崽一样,尽管粗鲁一点,反正他不要公主抱。 谢尔顿:“……” . 最后诺德是被雌虫背下去的。 只是这个姿势并不比公主抱好多少,甚至更夸张…… 至少对谢尔顿来说是这样——雄虫的手腕环住他的脖子,气息喷洒在他的虫纹上,整个身体都贴着他的背,两条长腿更是勾在他紧致的腰腹两侧…… ……要命。 . 联邦第一医院。 谢尔顿的星舰和他的虫飞得一样快,诺德甚至比救护艇先一步到达,亲眼目睹了红发军雌被送往急诊室,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点。 他这才分了点注意给自己已然青肿的胳膊肘,在谢尔顿的带领下来到了急诊室旁的一间空病房。 受伤的红发雌虫名叫尼威弗,隔壁的医生从急诊室走进来,告知已经给尼威弗做了粗略的止血,询问诺德下一步是选择普通诊疗还是医疗舱。 普通诊疗就是打吊瓶,医疗舱是目前联邦最先进的救助手段,只有身体严重受伤的虫才能接受治疗,并且价格非常昂贵。 “医疗舱。”诺德直截了当道。 医生似乎挺惊讶,雄虫竟然这么决断,“阁下您要不仔细考虑一下?医疗舱价格昂贵,一次治疗费用需要10万星币,以他的伤势至少需要两次。如果这只虫不是您的君侍的话,我建议您选择普通诊疗,毕竟对于见义勇为的雌虫,联邦有专用的医疗报销,而且就算普通诊疗,依a级雌虫的恢复力是完全没问题的,只不过需要的时间会长一些。” 饶是见证过雌虫惊虫的恢复力,诺德也被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腹部都被开膛破肚了,竟然光靠打吊瓶能恢复? “不需要,请您立刻将尼威弗移至医疗舱就诊,以免错过最佳就诊时间。”诺德说,语速很快,眉间轻轻蹙起,“费用的事不用担心,全部由我报销。” 医护虫怔愣了一秒,按捺住内心的疑惑,按雄虫的要求将尼威弗转至医疗舱。 真是神奇,竟然有雄虫舍得给陌生雌虫报销医疗舱的费用! 要知道,虽然这只雌虫是为救雄虫受伤的,但是在雄虫的观念里,雌虫生来就应该为他们赴汤蹈火,奉献生命,能为雄虫牺牲是一种莫高的荣幸,怎么可能会为雌虫报销医药费呢? 这只雄虫也太好了吧!连对陌生虫都这么大方,一定是一只很善良的雄虫。不知道有没有娶雌君呢,雌侍也可以啊…… . 等医护虫走出去,一直站在雄虫身旁,似乎是在为雄虫遮挡什么的年长军雌快步关上了医护室的门,随后将身上的黑袍脱了下来。 内里贴身的白色真丝衬衫立刻勾勒出他倒三角的肩背轮廓,收窄的腰线随着解开长袍的动作绷出流畅的肌肉纹路,丝毫不见任何岁月的痕迹。 诺德:“?” 雌虫拿着黑袍靠近诺德,又停在雄虫一米左右的地方,别开视线,这是诺德头一次在这只雌虫脸上见到类似羞赧的表情,“您的尾勾……” 诺德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跟巨虫打架,忘记尾勾还露在外面了! 黑色的尾勾尖尖对着它的主人,弯成问号状,打招呼似的,俏皮地蠕动了一下。 第18章 通话 诺德不是本土雄虫,对尾勾暴露在外没有什么想法,但是这之于虫族来讲,在非战斗状态下,尾勾就是除了英警外的第二生殖器官。 换位思考,相当于他裸露着性.器官,在一只不太熟的长辈雌虫面前招摇撞市了半个下午。 #性质略等于暴露狂。 诺德后知后觉,忙把尾勾盘回腰上,尽管强装镇定,白皙的耳垂还是漫上了血色。 可就算盘回了腰上,尾勾已经破开裤口,从后腰到腿根的不料已撕成细长豁口,根部的尾椎骨节依然清晰可见。 带着淡淡油墨味的高大身形突然笼住雄虫周身,年长的军雌不知何时走至身前。 银灰绶带擦过他发烫的耳尖,带着体温的将官长袍已在雄虫腰侧系成利落的战术结。 军雌用自己的长袍,在雄虫腰间围了一圈遮掩的网。 “失礼了,阁下。” 小雄虫低着头,嗫嚅着道了声谢。 把雄虫的尾勾遮严实之后,军雌很及时地后退两步,维持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张了张嘴,好像还想说什么,却被进来给诺德做检查的虫打断了。 “尊敬的阁下,让您久等了,”亚雌医生很年轻,有一张秀气的脸,皮肤很白。 “救助您的那只雌虫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最快12个小时就能彻底恢复……现在请允许马蒂尔为您检查阁下珍贵的身体。” 听到医护虫的话,一块积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诺德只感觉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对这只带来好消息的虫笑了笑。 亚雌医生的脸瞬间就红了。 天知道他从那些虎视眈眈的雌虫手中,争来这个为s级阁下服侍的机会有多不容易!不过幸好,雄虫阁下笑得那么好看,果然对他的容貌有好感! 作为一只身娇体软的亚雌,还是联邦第一军校的高材生,他拒绝过许多雄虫的示好,觉得那些丑陋的雄虫根本配不上自己。直到今天,他才可以肯定,他做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这位阁下一定是他命中注定的雄主! 雄虫的检查步骤非常繁琐,包括但不限于ct、神经系统评估等各项检查,索性检查结果出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诺德总觉得在检查过程中,和这名亚雌医生的肢体接触有点多。 不是谢尔顿那种,带着分明的边界感,而是有意无意地,时不时刮一下,蹭一下,摸一下,明明伤的是胳膊肘,他的手掌却一路顺到了诺德的肱二头肌,在即将抓包的时候,对方却又及时止损,根本捉不到现行。 很像篮球场上小动作不断的那种人。 饶是诺德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在亚雌医生提出帮他上药时,诺德拧着眉拒绝。 亚雌医生不可避免地有点失落,可瞥见不远处站定的雌虫时,这份失落又瞬间变成了颤栗。 那只俊美的军雌虽然嘴角弯着温和的弧度,眼底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或许是这位雄虫阁下的雌君或雌侍。 亚雌医生咬着唇纠结了一会儿,如果这只雌虫是雄子的雌君雌侍,为什么站那么远呢……要是雌侍,肯定也是一只不得宠的雌侍。 他说服自己,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的虫生大概率不会出现第二次和s级阁下亲密接触的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亚雌医生鼓起勇气,反正这只阁下受伤,身边只有一只不受宠的雌侍,这可是“自荐枕席”的最佳时机! 他正欲再次贴近雄虫,就在这时,一直站定在墙角的年长军雌沉默地走到诺德跟前,低头屈膝,在雄虫的脚边跪下。 “我帮您上药吧,阁下。” 诺德小小地惊吓了一瞬,而后顺坡下驴地将药水和棉签已经递交在雌虫手上,又冷冷地对亚雌医生道,“不麻烦您了,这里交给我……雌父就可以了。” 这医护虫刚刚撑起的胆子迅速又坠下去,目眦欲裂。 竟然是雄子的雌父!这虫这么年轻,而且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医护虫拢了拢白大褂的领口,手忙脚乱地离开了这里。 第21章 谢尔顿接过药水,戴着那副白色制式手套,手套下的手骨节分明,像某种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一只手虚虚握住雄虫的胳膊,动作轻柔得仿佛是惊扰了一片羽毛。 雄虫的胳膊带着明显的肌肉线条,看得出日常有坚持锻炼,可在雌虫宽大的手掌映衬下,还是显得格外纤细。 他蘸取了些微药水,动作慢条斯理,药水一点点晕染在肿胀淤青的伤口上。 军雌的脸挨得极近,他已经不再是前线的一名军官,可身上统帅的气息依旧淡淡地残留着,只是内敛堆积为一种更为沉稳柔和的气质,可一举一动,偏偏能看出这只军雌前半生的肃杀与辉煌。 诺德甚至能感受到他喷洒出的灼热气息,就这样打在自己的腿肚上。 “雌父?”谢尔顿一边上药,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莞尔,“我看起来很老了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看起来非常年轻,我是说,您本来就很年轻……我刚刚只是为了摆脱那只医护虫随口说的,您千万别在意,”诺德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耳尖因为羞耻涨涨的,低垂着脑袋,最后只是化作一声轻声的,“对不起。” 其实诺德原本的想法是“哥哥”或者和亚盖一样叫舅舅,可是也不知道嘴巴怎么一秃噜,竟然变成了雌父。 或许是因为诺德在心里盘算雌虫的年纪,竟然讶异地发现他恰好能生出自己。 没有任何一条生命喜欢被说老的,何况面前的雌虫确实儒雅俊美,举手投足优雅矜贵,唯有眼角微微眯起时轧出的浅浅细纹可以窥见一斑。 诺德自知理亏,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并没有在意,”谢尔顿说,胸腔发出的声音染着欢快的笑意,也没再打趣快把头扎到地下的小雄虫,“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当然,如果您下次换一个称谓我会更开心。” 诺德点了点头,自以为了然。 懂了,和亚盖一样喊舅舅就好了。 . 伤口比想象中痛,胳膊肘已经无法自由弯曲,尽管谢尔顿的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诺德还是咬着牙,疼得水涔涔的,连眼尾都疼出氤氲的红。 “您的手臂不要过多弯曲,不然会拖延恢复的进程。”谢尔顿抬头看了一眼小雄子,内心倏地颤了颤。 不知何时,在任何一个社交场所见到这只雄虫时,对方已经出落成不染纤尘、宛如高山之雪般礼貌而疏离。 可是今天见到的神态着实非常丰富,害羞的,冷冰冰的,小自尊心的,一副如有毒的罂粟般任人采拮的样子,倒像是最初认识雄虫的样子…… . 气氛莫名微妙,就在这时,诺德的光脑终端响了一下,是一条来自虫族婚姻权益保障中心的通话申请。 “好久不见,尊贵的诺德阁下。”光脑投射的虚拟屏浮在空中,对面是一只穿着工作服的雌虫,胖乎乎的,“很抱歉打扰您珍贵的时间,虫保会这次给您致电,还是因为关于您雌侍申请的事情,请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雄虫的表情窒了一瞬,“雌侍?” 面对漂亮的雄虫,工作虫的耐心向来是极好的,但是这只雄虫太难搞了,一只雌侍都不娶,一个雌奴也不要,搞得他kpi老是完成不了,老是被扣奖金,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点不太专业的哭腔,“上个月对您发出结婚申请的雌虫总共有2269条,我们给您筛选了20名非常优秀的贵族雌虫,不论是军功还是家境都和您十分般配,或许您有看中的吗,我们好为您安排相亲?” 悬浮镜头那端的胖胖的工作虫叹了口气,瞥了眼雄虫无敌俊美的脸蛋,只觉得也太可惜了,这世界上还真有只娶一只雌君的绝世好雄虫啊,还是一只s级高等雄虫!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阁下,只要您愿意娶雌侍,这个月的罚金就可以免除。您是否知道埃洛维奇家族?他们家族有一只适龄的未婚军雌名叫尼古拉,军衔高至中将,他非常爱慕您,并且家族诚意十成充足,愿意无偿转让半个矿产星于您名下,只要您肯标记尼古拉的生殖腔……” 诺德打断工作虫口中越来越少儿不宜的内容,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什么罚金?” “是这样的,阁下,根据《联邦婚姻法》,雄虫至少要在成年后的两年内分别娶一只雌君和两只雌侍,否则需按月缴纳50万罚金,如果您还是坚持不娶雌侍,那么我们只好以督察官的身份向您收取该月的罚金。”工作虫一字不落地向雄虫介绍法律条款,试图用这种已经尝试过一百次的方式击退雄虫。 他话还没说完,诺德已经僵硬了。 “除此之外,”工作虫翻了翻档案,定在记录着诺德阁下的那一页,厚厚的香肠嘴吐出的话冰冷残忍至极,“鉴于您婚后一直没有虫崽,根据《联邦繁育保护法》,在结婚后一年没有与君侍诞育子嗣的雄子,需要按月缴纳10万-50万的罚金。鉴于您是s级冕下,罚金需按照顶格收取,所以本月罚金同之前一样50万星币,加上不娶雌侍的罚金50万星币,一共是100万星币。” “阁下,请允许我再次向您确认一遍,您还是坚持不娶雌侍吗?” 诺德麻木了,脑子一片空白,唯有耳边火药爆炸般的耳鸣在鼓膜震动回响,好像听到了自己灵魂碎裂的脆响。 雄虫的珍贵身份,但权力对应着义务,一只不生崽、不娶雌虫的雄虫,无法为虫族最看重的出生率做出半毛钱贡献,根本就是垃圾。 联邦当然不会去伤害一只珍贵的雄虫,实在不行就强制性罚款,并且规定罚款的钱必须来自于雄虫自己的财产,不能动用家虫或君侍的。 这样以来任何一只固执的雄虫最后都会低下高昂的头颅,乖乖娶虫生娃。 诺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就说每个月工资那么高,手上却还是空空如也,搞了半天全是因为不生娃+不娶雌侍罚走的! 雄虫只感觉心在滴血,感叹一句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100万短暂地落在他手上,又飞快地飞走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娶雌侍的,更不可能和兰斯诺特生崽。诺德四肢都被抽干了力气,说话的声音都有点虚,“不用了,我真的不娶雌侍,请您帮我把申请推拒掉吧,替我感谢他们的好意。” “至于罚金……就从我的账户里扣除吧。”缓了一会儿,诺德认命道。 说完,他感觉手肘处传来一丝轻微的刺痛,为他上药的军雌低垂着头,只能看到那打理精致柔顺的铂金色发顶,看不起表情,声音恭顺,“抱歉阁下,是谢尔顿没有控制好力道。” 等催婚催育的虫挂了通话,诺德的伤口也处理好了,两个胳膊肘缠着一圈纱布,纱布绕得整齐、严丝合缝,不紧不松,收尾的地方还带着一个精致严谨的结。 而给他处理伤口的年长军雌并没有起身,只是仰头起那张俊美无俦的精致面庞,铂金色的一缕发丝垂落在肩上,深深地看着面前面色恍然、好像被抽离了灵魂的雄虫。 他好像斟酌了许久,抿了抿干涩的唇,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阁下,有一个问题困扰谢尔顿很久了。” “当然,如果您感到冒犯,可以不必理会我,”低沉醇厚的声音响在耳畔,稍许拉回了雄虫抽离的灵魂,猩红的眸光微闪,深切的欲念藏在温和的面具下,“您为什么一直不娶雌侍呢?” 第19章 血蔷薇 提问:当人类被问道不想回答的问题时该怎么应对? 答案:不是提起武器硬刚,而是将问题巧妙地抛回去。 就像初中生吃席时被长辈问成绩,社畜过年被七大姑八大婆催婚,最优解一定不是愤然离席,也不是乖乖老实作答,而是打一套漂亮的太极拳。 “那您为什么不嫁雄虫呢?”空气静窒了几秒,诺德反问。 “并非谢尔顿不想嫁,”年长的军雌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雄虫会是这个反应,弯了弯唇瓣,用似真似假的口吻道,“但很可惜,我爱慕的雄虫并不打算娶雌侍。” 诺德:“……” 片刻后,军雌又道,笑意愈深,“并且对方似乎…只是把我当作长辈看待。” 诺德:“………………” . 雄虫虽说稀有,但总数量还不到以个位数计算的程度。 诺德当然不可能自恋到对号入座,但发生在此情此景…… 是门口进来的一名军官打破了医护室内死一般的沉寂。 “加西亚议员,那两名罪虫的审问结果已经出来了。”军官在门口踯躅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医护室唯一的雄虫身上,又看向他的上司,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诺德知道,自己一只“外虫”大概率没有倾听的权限。 “没关系,”谢尔顿敛起笑意,站起身,对军官微微颔首,“诺德阁下是本次事件的受害者,有权利知晓案件原委,你尽管说就是。” “是。”军雌应了一声,走上前将一个装着白色小药瓶的塑封袋递给谢尔顿,“这是搜查队在他们住所找到的药片。经过调查,这两只罪雌同属于第一军团的基层士兵,精神海暴乱非常严重,但是他们并没有嫁雄虫,平时也不注射雄虫信息素安抚剂,而是服用这款来路不明的药物。” 第22章 谢尔顿将小盒在手中把玩了一圈,打开瓶盖,里面是黄豆大小的白色扁圆颗粒。 一般来说,虫化是a级以上的高等雌虫在精神海极度紊乱、且处于暴力斗殴情况下才可能产生的返祖现象,两者条件缺一不可,只要一丝理智尚存,很少有军雌会放任自己完全虫化,这不仅会导致他们的身体严重亏空,还会拖累二次进化的基因等级,更有甚者在虫化后一蹶不起,基因等级从a级倒退为f级。 这两只军雌原先并不认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因为一点口角就大动干戈地虫化,不可谓不反常。 “查出药物的来源了吗?” “查出来了。我们比对了所有联邦登记在册的所有药品,并没有发现匹配的药物,于是怀疑药物并非是通过正规渠道购买的,”军官说,“情况果然如此,这两只军雌承认,分别于半年前和四个月前,在塔森星的地下黑市购买这款药物,卖手方声称此种药物十分珍贵,比雄虫信息素安抚剂更好用。” “他们试用一次后,均动用全部资产以昂贵的价格购置了两瓶。据他们同僚反应,这两只罪雌在精神海暴乱时,服用这款药的效果非常立竿见影,甚至有虫询问过他们药是在那里买的,但是他们并没有透露过。但事后,他们总会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精神海的状况甚至比服用药物前更加严重。” “据检察院的工作虫反应,目前因为贪污受审的一名中尉名叫凯尔文,”军官暂停了一会儿,睨了眼坐在病床上的雄虫,见对方正百无聊赖地对着窗帘发呆。 他本来还担心雄虫泄密,现在看来是他纯属多心,雄虫阁下看上去对这种腌臜的事情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凯尔文在受审时情绪也是异常容易激动,经常出现身体半虫化的现象,搜查队在他的宅邸里同样检查出了类似的药物。” 听闻军官的话,谢尔顿的眉心紧紧拧起,倒出来一颗置于掌心,用指尖细细捻磨了一会儿,又凑在鼻尖闻了闻,无色无味。 “药物成分分析做过了吗?” “第一医院借故推脱,我们将药物样品加急送往第二医院,结果显示……”军官说,又停顿片刻,瞅了雄虫一眼,发现对方依然对此反应平平,才继续道,“药片里其中一种含量高达20%的物质,与’血蔷薇’的分子结构相似度高达99.98%” 这话一出,饶是一直装作没听见的诺德也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惊,白皙的食指无意识地蜷曲了一下。 “血蔷薇”是什么?这个唯美的名字后面的真相残忍而血腥——那是用雄虫的血液提炼而成的一种安抚药物。 雄虫安抚雌虫精神海的方式,除了精神力和信息素安抚,最为简单粗暴的就是体.液,很多时候,尽管三者任意两者同时释放都能起到1+1大于2的效果,但并不是每只雌虫都能有雄主,也不是每只嫁给雄虫的雌虫都能享受到雄虫如此细心的呵护。 在这样的背景下,旧商业集团将魔爪伸到了绑架雄虫的身上,他们专门通过绑架低等星的雄虫,抽取血液,提炼制成试剂,然后在地下兜售,并给这种漂亮的红色液体取了一个名字“血蔷薇”,寓意雄虫血液在试管里滴落绽开,仿佛一朵带血的蔷薇花。 但是“血蔷薇”的存在是由弊端的,雄虫在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下,身体极其容易生病,其血液的质量也会大打折扣,还会产生一种对雌虫精神海有毒的成分。 就像是脆弱的雄虫的报复,他们在血液里埋下了颠覆的种子,“血蔷薇”里浓郁的雄虫信息素让雌虫疯狂上瘾,极易产生依赖性,但在最初的癫狂过后,反而进一步对雌虫的精神海产生更严重的破坏和衰竭,就像裹着砒霜和毒药的糖。 可是如果诺德没记错,很多年前这种惨无虫道的组织早就被兰斯诺特下一锅端了,怎么可能…… 谢尔顿安静地听着军官的汇报,听到最后,紧拧的眉心反而舒展了,一张温和冷淡的脸宛如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丝毫透露不出主人的任何想法。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 事已至此,诺德也不打算过多逗留,打算在第一医院附近找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坐一会儿,一直等到尼威弗醒来。 “阁下,等等。”谢尔顿叫住了他,“现在已经不早了,那名雌虫今天不一定能醒来,您要是实在担心他,不如前往谢尔顿的住所借住一宿?” 诺德停下脚步,“我没记错的话,加西亚议员,您的住所应该不在这里?” 加西亚家族作为切尔诺最富裕的家族,他的庄园坐落在星球北部的梵夜森郊区,但是第一医院位于南边卡萨里,完全是两个方向。 “谢尔顿不才,在第一医院附近有一间简陋公寓。”那是他之前因公出差购置的住房,每次在卡萨里出差时都会住几天,平时也有专门的仆虫打扫。 谢尔顿看着雄虫被自己包裹的胳膊肘,都不能自由弯曲了,浑身上下也灰扑扑的,看着好不可怜。 谢尔顿见过许多高等雄虫,包括他的侄子,他们娇纵高贵,被众星捧月,无一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没有一只雄虫像诺德一样。 “您还没来得及吃完晚饭,不介意的话,不妨前往谢尔顿的公寓一坐,顺便休息洗漱,谢尔顿会备好最好的瓜果和御用厨师,不知阁下是否愿意赏脸?” “谢谢您,真的不用啦。”诺德朝他笑笑,他倒不是真自恋到以为谢尔顿暗恋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傻到以为前联邦上将、兼现任议会一把手的军雌,真的会如外表一样温敦淳厚。 事实上,对方身上的危险,丝毫不比联邦公认的那位煞神少。 简单来说,诺德不知道他好友的舅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再次感谢您的好意,加西亚议员,我只是在附近随意逛逛,至于能不能等尼威弗醒来就是碰运气了,如果等不到他醒来,我自会离开,”诺德说,“至于您今天的救命之恩,改日我伤好后一定携礼登门拜访。” 军雌肉眼可见地失落,见雄虫态度坚决,也没多强求。 诺德寒暄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楼梯间军靴快步疾走的声音,还伴随着虫类急促的喘息声,一并传至诺德耳廓。 “雄主!” 第20章 修罗场 “雄主,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声音满是急切。 浓烈的消毒水气息混入一缕血腥,银白色的木制门被暴力撞开的那一刻,战场的硝烟裹挟啧寒铁气息席卷而入。 军雌身上那副坚硬铠甲还溅染着斑斑血迹,半边蓝色头发也被虫类殷红的血色侵染,被随意向后撩起,凌厉的眉眼盛着焦躁担忧。 翡绿的兽瞳从头到尾将雄虫打量了一遍,恨不得破开皮肤将器脏也仔细检查。 在确认雄虫只有手臂手受伤后,将虫轻轻揽入自己怀里。 军雌的脑袋深埋颈间,似乎很想用力抱紧雄虫,又怕控制不好力度伤了他。 只好小心翼翼的用他认为最轻的力道拥抱他。 然后一遍又一遍呼唤着,“雄主。” 谢尔顿:“……” 怎么,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既然正主都来了,护花使者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谢尔顿正欲告辞,就听到雄虫沉默片刻后淡漠的一句,“你抱够了吗?” 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谁惯出来的毛病? 声音好似终年不化的雪山,透着令人心悸的疏离。 谢尔顿窒住,嘴角扬起颇有兴味的弧度。 联邦模范夫妻,羡煞旁虫的一对,真实情况似乎跟新闻报道有不小出入啊。 “对不起,弄疼你了,”兰斯诺特心脏被刺了一下,连忙松开雄虫的肩膀,柔声问道,“除了手臂还有没有哪里受伤,伤口还疼不疼?” 诺德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小范围活动了一下胳膊,“小伤,加西亚议员帮我处理过了。” 兰斯诺特仿佛才注意到这个医护室还有一只外虫,翡绿的兽瞳瞬间锁定,正似笑非笑地靠在墙上的雌虫。 “加西亚议员,对您营救我的雄主一事,兰斯诺特深表感谢。” 兰斯诺特对谢尔顿行了个军礼,将“我的”两个字咬得很重,明明是感谢的话,听起来却像是从牙齿缝隙狠狠挤出来的。 “不客气,”谢尔顿松开两条随意交叉的两条腿,起身站定,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能帮助到诺德阁下是我的荣幸。” “不过既然元帅这次百忙之中赶回来,不妨抽空做一些实事,譬如……”他的声音变得危险起来,“削减一些无用的废物组织。” “毕竟,诺德阁下今天生死一线。” 梵夜森,按理说是军部重地,设有最精锐的军雌,竟然能让一只阁下身处巨虫搏斗的浪潮,差点殒命。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诺德颇感意外地看了一眼谢尔顿。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头一次见到有虫跟兰斯诺特当面硬刚。 第23章 谢尔顿,果然了不得。 两只军雌目光在空中交汇,火光一触即发,兰斯诺特率先败下阵来,身体颤了颤。 拳头在身侧攥紧,指尖嵌入掌心。 是了,诺德今天受伤,他难辞其咎。 事发突然不是军部来迟的理由,在雄虫的生命面前,不存在任何滑稽的借口。 “多谢加西亚议员教诲,”兰斯诺特冷冷道,“我自会处置办事不利的组织,也请您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现在还不能和这只雌虫能翻脸,不然他现在、一定会把那双抱过他雄主的手剁掉,碾成泥喂星豸。 说来还是怪他,要是他再谨慎一点…… 光是监控根本不够,雄虫身边至少需要20只军雌眼线。 空气焦灼难耐。 “雄主,我们回家。”兰斯诺特俯下身,用粗粝的指腹想勾着雄虫的指尖牵手。 可是出乎意料,兰斯诺特没有拉动。 伸出的手被无情躲开。 军雌讶异回眸,对上了雄虫一双冷若寒潭的黑眸,顿时浑身冰凉。 雄主还在生他的气。 怎么会这样,明明他昨天感受到,雄主的态度是软化了一点的,怎么会…… 军雌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闪过兽态的尖锐,很快又垂眸敛下眼底的情绪。 “尼威弗还没醒,”雄虫轻启唇珠,平淡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留在这里等他康复,你自己回去吧。” 兰斯诺特战甲缝隙间还卡着蚁兽的碎甲,左肩护甲凹陷处泛着可疑的蓝紫色,显然是刚从尸山血海中杀出血路赶回来。 不得不说,这个认知让诺德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愉悦,像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兰斯诺特也有今天? 他或许是有那么点想报复兰斯诺特的,也乐于看见这只虫狼狈吃瘪的样子。毕竟真的太少见了。 不过从昨天到今天也见得足够多了,诺德没多的兴质和他扮演他追他逃的狗血戏码,也不想把精力耗在这种无意义的事身上。 而且他清楚,雌虫匆忙赶来的目的只要一个,就是为了确认他的精神力养料没死。 换成另一只高等雄虫,对方也会是一样的反应。 兰斯诺特不会为了弱小的生物驻足,这点诺德在很久以前就了解。 看来,s级雄虫的价值确实不小,已经不能和b级时同日而语了。 只是现在看来,逃跑的难度可能比想象的还大,移民证办下来还需要军部批准,估计又是一道难过的坎。 诺德在心底盘算移民证通过的概率,又思考偷渡逃跑的可能性。 而面前,军雌的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他刚刚还在绞杀异兽,精神海处于暴乱状态,暗金色虫纹自颈侧蔓延至脖颈,甚至在继续向上蔓延。 雄主不记得这三年关于他的所有事情,却记得尼威弗。 这三年,他和雄主恩爱有佳,雄虫贴心,而他也反思自己的过错,加倍对他好,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感情越来越深。 直到那只雌虫的出现。 他和雄主大吵了一架,雄主主动亲他,抱他,向他保证,他对尼威弗没有多余的感情,只是出于恻隐之心将虫顺手搭救。 雄主光脑里的窃听器,也从来没有捕捉到两只虫暧昧的对话,兰斯诺特逐渐放宽了心。 可这一天还是来了。 “你为什么还记得他?”军雌翡绿的眸子怒意森然,沙哑的声线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上位者习以为常的盛气凌人。 其实像是一堵纸糊的墙,外表坚硬,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内里全是近乎乞讨的哀求。 “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失忆……” “你想抛弃我,娶那只贱虫,是不是?” 第21章 修罗场(二) 虫和人虽然有着相差无几的外观,或者说,虫类这种诞生于人类幻想的生物,拥有可以用于作战的坚硬骨翼和尾勾,其身体更像人类玩家构建的至尊升级版,各种高科技更是甩地球这样的初始地图几个大气层。 然而,文明方面却只信仰原始的暴力美学,在诺德穿越过来的这一年,深刻了解道他们的思维方式能有多轴。 仿佛只有一根筋,一条线,从一个既定的事实结果拐到他根本无法苟同、难以理解的另一端。 这是跨星际文化代沟,一年的时间里诺德没有和兰斯诺特磨合成功,现在看来三年以后依旧没有。 “打住,停止你的发散思维。” 诺德的心脏被真心实意的朴素疑惑填满,他还从来没想过,竟然要一本正经地向号称智商远优越于人类的虫族解释这种事,给他的冲击无异于教一名博士生小学一年级的加减法。 “我还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 闲到哪种地步才会演失忆,他有那么多无处安放的表演欲吗? “我不记得那只雌虫是谁,但他救了我的性命,我总不可能连他的名字都不过问,”诺德说,语调平静而冷淡,“他的基本信息也是这里的医护虫告诉我的,除此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哑然片刻,诺德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更没有娶他的想法。” 通红的眼眶终于褪了些,兰斯诺特也发现自己情绪似乎太过激动了,深呼吸,调整了过分灼烧的情绪。 金色的虫纹如盘踞的树枝般交叠,时隐时灭,但好歹没先前那么夸张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可是雄主,你在这里改变不了什么,”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小声道,“先跟我回去好好休养,等尼威弗醒了,我们一起来探望他好不好?” 他说出“我们”的时候语气自然,好似夫妻双方约定一起去探望某一方生病的朋友。 诺德艰难地抬起不能弯曲的手臂,揉了揉肿胀的眉心。 一觉醒来怎么成了这种模式?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离婚前夕。 协议婚姻的最后一个月,那是诺德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他终于要脱离奴隶主,拥抱期许已久的自由,每天都像无脚的鸟儿到处飞,趁着留在切尔诺星最后的时间,打卡著名地标,不然就是找亚盖喝酒、聊天、轧马路。 而奴隶主对此视而不见,似乎是一种默许。 好吧,或许不是,诺德多少从军雌冻若寒蝉的气场里,咂摸出几分生气的意思—— 兰斯诺特是不喜欢诺德喝酒的。 但是管他呢,他马上远走高飞不伺候了,谁爱哄那个驴脸? 最后,两只虫竟然默契地达成了一项令虫震惊的成就——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竟然能做到全天0交流。 陌生虫早起还互问早安,但是他们不会;陌生虫在狭窄的廊道擦肩而过,可能会打个招呼,但他们不会。 完全不用社交、不要应付、不用寒暄,隔壁合租房的i人都馋哭了。 这令虫怀恋的相处模式,在他的时间观念里,明明就发生在昨天。 一觉醒来,对方的态度180度大转变,非要双宿双归。 保持点距离感不好吗? “确实没有多大的意义,但我想我应该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诺德思索半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军雌,“但如果这就是你口中的'任性',那么擅自替我停掉工作的行为应该叫什么?”半夜私闯下属虫宅,自我感动地跪在门口,那又叫什么? 任性plus,还是事出兰斯诺特之手,就叫理所应当? 完全不过问他的想法,随意决定诺德的去留,这就是三年后雌虫口中的“恩爱有加”?今天能随意停职,谁知道哪天突然看他不顺眼就把他杀了。 兰斯诺特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避开雄虫的眼睛,“你目前的身体情况不能支撑检察院的高强度工作,我是为你好。” “……”一个烂到掉渣的借口。 雄虫收回过多的感慨,失去了和他正常沟通的所有欲望。 他艰难地伸出一根手指,朝医护室外右侧的药房指了指,“去拿两支信息素安抚剂注射,然后自己回去,我暂时没有去涅尔多家做客的打算。” 别精神海暴乱到噶了。 诺德实在太累,不想费力给军雌做安抚。退一万步,就算他此刻精神饱满,也不想。 兰斯诺特死死地盯着雄虫,眉眼间还裹着尚未完全收敛的戾气。想说的话很多,却全部被堵在了嗓子眼。最后只是低着头,拳头死死攥紧在身侧,而后又松开。 慌乱的情绪席卷了五脏六腑,又来了,又来了,又是那种完全脱离控制、心脏刀剜的痛感。 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一直说让他这么难堪的话? “雄主……那不是涅尔多家,那是我们的家。”军雌低着头,呢喃着。 雌虫染血的脸透露出几分苍白,半晌,重复道,“是我们的家。” “为什么?”诺德觉得好笑,“涅尔多庄园的房产证上写了我的名字吗?” 第24章 涅尔多庄园是兰斯诺特的婚前财产,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庄园和诺德没有半毛钱关系,本质上他只是一名合法租客。 付租金的方式比较独特,不仅包括不定期的精神力安抚,还有刚才上缴的100万星币。 成本太高,无福消受。 “如果雄主想要的话,我现在就把您的名字加上去。”兰斯诺特思考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 雄虫一直强调他不在乎那些形式,但不代表自己不该拿出诚意。 早知道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他早就应该提前将这些事情处理妥当。 有了丰厚的物质傍身,雄虫或许就不会那么果断地离开他了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听那张嘴吐出让他难受到快死的话。 诺德盯着兰斯诺特看了一会儿,良久,笑了起来。 看兰斯认真思考的样子,不会真以为他觊觎涅尔多的家产吧? “兰斯诺特,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我对你的家产没有半点兴趣。”雄虫开口打断,将话题引到正路上,眸色微敛。 这些年因为不娶雌侍、不生娃扣的罚金,他也可以既往不咎。 这么些年,他的工资貌似全部用于上交罚金了,那他吃的喝的,恐怕都仰仗于兰斯诺特。 既然如此,就该放他离开,勉强称得上两不相欠,从此相忘于江湖。 军雌眼睛发酸,原本犀利的双眸,此时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他从大片大片的虚无中,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想要雄主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貌似只剩最后一种方法……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他该怎么办? . 一旁的谢尔顿·加西亚,在第无数次转动脖子上异兽骨做的项链后,终于掀了掀眼皮。 这出戏,比他想得还精彩。 原以为只是夫妻间调情般的闹矛盾,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可是再精彩的戏也有谢幕的时候。 谢尔顿起身,恭敬地走到雄虫身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将目光放在兰斯诺特身上,“诺德阁下不愿跟您回去,元帅何必强求?” 军雌应激一般,锋利的兽瞳如盯上猎物般,锁定在谢尔顿身上,暗沉的眸子写着四个大字:关你屁事。 “我想,阁下奔波一天,应该很累了,”谢尔顿视若无睹,转过身对着诺德,温和地弯了弯眸子,声音很小,依旧是哄虫崽般的语气,温和的嗓音、耐性的语调,“我已经叫家里备好了饭菜,菜品都是由联邦最顶尖的厨师掌厨,您可以饱餐一顿后泡个澡。” 他家里的圆形浴缸泡池,能维持最舒适的水温,侧面有环形圆幕投影供雄虫观影。再将家里最昂贵的止痛药剂倒入池中,这样泡澡时手肘不会痛,还能加速伤口愈合。 兰斯诺特眸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画面,那只该死的虫和自己的雄主挨得很近,而雄主身上围着的黑袍,带着浓烈的、属于他虫的讨厌味道。 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雄虫却像看到了救星,不着痕迹地往那虫身后躲了躲,然后乖顺地点点头。 只要不和兰斯诺特再待在一起,他哪里都愿意去。 雄虫竟然答应了!! 军雌一瞬间,目眦欲裂,维系理智的最后一根神经彻底断裂。 他什么话都没说。 手臂的硬鳞倏忽浮现,失去理智的金色虫纹向下颏延伸,竟然有几分半虫化的意思! “你敢!” . 当谢尔顿的副官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那只和自家上司不对付的军部元帅,站在门口,翡绿的兽瞳突出圆瞪,身体不住地发抖,咬合肌紧合,胸口大幅浮动,脸也紧绷着,无不体现着,他快已经快气炸了。 而他的上司怀里,搂着一只雄虫。 正是兰斯诺特的雄主! 然后,两只虫打起来了!! 我靠我靠,这什么情况!!? 早就听说他们家议员长一直不嫁雄虫,是因为心里有一只放不下的雄虫,但那只雄虫已经娶了雌君,也没有纳雌侍的打算,于是他们上司为爱守身,将身心全部投入工作中,试图把自己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工作机器,由于没有下次信息素安抚,常年注射安抚剂,导致精神海已经累积到了无比紊乱的地步。 “我们议员长是谁?雄虫结婚了又怎么样,抢过来不就行了!”下官们如是说。 “就是就是,联邦有几只虫家世、地位比得上议员长,雄虫不娶雌侍,就把他的雌君杀了,让我们议员长做雌君!” 他们同仇敌忾,气势汹汹,议员长是联邦前上将,是无数军雌的偶像,只要议员长看上的雄虫,管他雌的法律道德,抢过来就行了!底线,不存在的! 可当有传闻,谢尔顿议长爱慕的是兰斯诺特家的雄主时,他们又默默坐了回去。 据说兰斯诺特的雄主,是一只平民s级雄虫,生得貌美如花,性格更是好的惊虫,连续三年位居“联邦最想嫁的雄虫”榜首。 且不论兰斯诺特和谢尔顿微妙的亦敌亦友,敏感的政治立场,他们不可能支持谢尔顿把雄虫抢回来,单论私心……打不过啊。 而且,联邦嗑cp的军雌数不胜数,兰斯诺特和诺德的一生一世一双虫的故事,是许多单身军雌对理想爱情的向往。 无数纯爱党表示,算了算了,联邦雄虫千千万,何必非盯着兰斯诺特的雄主不放呢。 但是,今天,他们的议员长站起来了!! 副官激动,副官看戏,副官差点忘记了正事。 他愣了几秒,才从两雌争一雄的狗血剧集中挣扎出来,“加西亚议员长,检察院那边发来消息,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谢尔顿稍稍抬起头,躲过兰斯诺特飞来的一拳,声音冷然,“推掉。” 没看到他在办正事吗。 副官懵了,“啊这?会不会不太好。” 议员长没有回话,只是投来一个眼神。 副官懂了。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工作狂上司不工作,撬墙角除外。 副官正预转身离开,突然对上了一只苍白脱力的脸,把他吓了一跳。 “诺德阁下,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他是跑来的,他穿着一身病号服,红发灰眸,脸色苍白虚弱,脖颈和手臂处围着一圈纱布,声音虚弱,还喘着粗气。 而身处斗争漩涡的雄虫,早就抛下为爱大打出手的两只雌虫,不知何时跑了出去。 “尼威弗,你怎么醒了?” 医护虫不是说至少要躺12个小时吗? 第22章 老乡 “我劝元帅还是冷静一点。”白色的制式手套在打斗过程中偏移了一点位置,谢尔顿转了圈手腕,屈伸五指,让手套重新严丝合缝地贴合手掌。 他淡淡地瞥了眼兰斯诺特金色的虫纹,“需要我提醒您吗?在缺少一颗晶腺的情况下,精神海沸腾还超出临界值的话——” “闭嘴!” 兰斯诺特喘着粗气,锋利的银制刀刃骤然出鞘,距离谢尔顿的太阳穴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翡绿的绿眸,浓重的杀意近乎化作实质。 “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年长的军雌轻笑一声,眼睛一瞬不眨,弯腰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镇静剂,挨个整齐地摆放回靠墙的置物架上。 “当年在阿尔法星云战役里,你让三十名星盗同时精神崩溃,那么年轻就升至上少将,又统帅千军平定联邦,成为联邦最年轻的元帅。”谢尔顿数着他的功勋,自嘲地勾起嘴角。 “真是堪比爽文的虫生。” 也是近在咫尺,和他失之交臂的虫生。 “还有一个那么爱你的雄主。”他声音顿了顿,语气逐渐低沉。 身为议员长,每日忙于各种法案和听证会,压缩到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却没少刷到小雄虫只身一虫来到军部大厅,乖乖等着雌君下班的新闻。 画面里的小雄虫裹着雪白绒毛披风,捧着热饮的指尖被冻得发红,漂亮得让虫心悸。 兰斯诺特好像天生就受虫神眷顾,不论是第一次谋反、虫生唯一一次婚姻,都到达了别虫难以企及的高度。 谢尔顿拍了拍衣角的灰,在路过蓝发军雌时,手掌覆在他肩头的铠甲上,讥诮地笑了一声,“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是搞砸了一切?” 兰斯诺特紧紧咬着牙关,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愤怒,冰与火两个极端充胀在这具身体里,胸口剧烈起伏,“我真的会杀了你。” “拭目以待。”谢尔顿瞥了他一眼,勾起的唇角扯平成一条直线,“不过好心提醒一句,精神暴乱状态下杀死同僚……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你?”兰斯诺特冷笑一声,“也配叫我的同僚?” “无所谓,又不是什么值得争取身份。”年长的军雌无甚感情地收回手,声音很小,响在军雌耳畔,“不管你怎么想,别忘了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 第25章 “以及,你只剩72小时履行约定。” “……” 年长的军雌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褶皱,转身离开。 . “您的粥要凉了。” 陶瓷汤匙与碗沿相碰的脆响让诺德回神,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织成薄纱,他注视着对面的雌虫,垂落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制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抓伤。 “尼威弗,你就这么出院真的没事吗?”诺德问,“你只做了一个疗程。” “这已经是您今天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尼威弗笑了笑,“我向您保证,真的不要紧。雌虫的恢复能力比您想象中要强。” 雌虫有明明一张十分具有冲击性的脸,横眉入鬓,丹凤眼狭长,红发张扬,身材也比照片上挺拔健硕,即使大病初愈,也能看出身上覆着一层属于青少年独有的薄肌。 偏偏没有一点棱角,整只虫萦绕着一种散不开的虚弱憔悴。 尼威弗声音尚且虚弱,但看到雄虫坐在自己面前,一颗心好像又被填满了。 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他倒在了雄虫脚边,而雄虫的身体,被巨虫撕成了碎片,散落在空气中。 从惊恐的梦魇中诈起,无视医护虫的阻挠,光着脚到处找雄虫,直到见到雄虫的身影平安无事,才虚脱地倒回医疗舱。 但是恢复的速度比预料中还快,远超出了a级雌虫平均的恢复力,明明是一只没有翅膀的残疾雌虫,精神力却达到了a+,甚至直逼s级。 原定的两个疗程砍半,倒是给诺德省了不少钱——虽然本来也是找亚盖借的。 当得知他的救命恩虫还没成年,甚至连翅膀都没有时,诺德感到无比的心酸和感激,也不知道回报什么好,把虫叫出来喝粥,顺便提出了一笔丰厚的星币补偿——虽然他暂时没有,但空头支票也好歹是支票,聊胜于无,等他想办法挣到钱一定将它坐实! “至于阁下您刚刚说的,要补偿我星币……您可能忘记了,我是被您从荒星上救回来的,”尼威弗慢慢躬身,替诺德舀了一碗粥,轻轻地放在雄虫面前,“还把我引荐到检察院搜查队工作,您对我恩重如山,这也算一命换一命?” 星币这种东西就免了。 “谢谢,你坐着吧,我来就好,”诺德忙接过碗,接替了盛粥的活儿,但探究的目光没有从雌虫身上移开,“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到的,只要是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尽力帮你的。” 诺德不喜欢欠人情,何况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如果对方未来求于他,又找不到虫了怎么办? “我不要星币,也不需要您帮我什么 ”尼威弗说,低头抬眼,脸颊微红,似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我只想问阁下……您什么时候兑现承诺,娶我当您的雌侍?您用精神力安抚了我这么多次,我的身心早就属于您一只虫了,雄主……”语调还带着哭腔。 诺德:“……???” 啊? “啪嗒——”勺子应声掉在地上。 诺德这一天,听了很多来自医护虫和检察院同事的风言风语,说诺德把尼威弗接来搜查队,就是为了每天和他一起出任务,还说尼威弗每天晚上都去诺德的公寓暖.床,还说兰斯诺特没有生育能力,尼威弗接替了延续s级雄虫基因的任务……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了。 ——三年后的他怎么回事。 他还真撩未成年虫啊。 节操呢,被狗吃了吗?? 真的退化成出生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面突然爆发一阵魔性、愉悦的大笑。 尼威弗捂着因为笑声扯得发痛的伤口,擦了擦眼角的泪,“算了算了,不逗你了。” 三年前的诺德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逗一逗,但还是不要太过分,哪天把一切都想起来,闹不定要跟他绝交的。 “我想,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要不从对暗号开始?” “譬如——奇变偶不变——” 第23章 过往 “你,也是……?” 尼威弗没有作答,只是示意诺德摘下光脑。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螺丝刀,熟练地操作着,然后从光脑里取出来一个微小的黑色圆点。 仔细听,还有电流滋滋作响的声音。 “这是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尼威弗把光脑还给诺德,语气平静,“窃听器,准确的说是带定位追踪的窃听器,不过三个脉冲周期前就停止工作了。” 诺德瞳孔猛然收缩,手指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谁装的?” 尼威弗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在雄虫昳丽的脸上。雄虫一双桃花眼瞪得圆圆的,看起来很可爱,他压下捏一下脸颊的冲动,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告诉你答案,算不算挑拨你们夫妻感情?” “……” 被元帅级别的高等军雌掐着脖子威胁,确实不太好受。 诺德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瘫靠在椅背上。 如果光脑装有窃听器的话,他和亚盖的谈话内容,以及商量的逃跑计划,全都暴露了! 兰斯诺特! 诺德恨恨地攥紧拳头。这只可恶的雌虫,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监视自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半年前,一年前,还是更早? “不过你放心,我们的谈话一直很隐蔽,没有透露关于蓝星的信息。”尼威弗察觉到诺德的忧虑,解释道,“这个窃听器已经被毁坏了,可能是之前巨虫攻击导致的。但是以后还是要堤防,不要被人动了手脚……当然,如果这是你们play的一环,就当我没说。” “……不是,”诺德噎了一下,眉头紧锁,有点反胃,“也没有以后了。” 尼威弗挑了挑眉,颇感意外。 这失个忆,倒是把恋爱脑都失没了。 . 接下来的时间,诺德第一次,以第三者的视角听自己的故事。 随着尼威弗的讲述,埋葬的记忆碎片浮出水面,逐帧拼凑为完整的链条。 是否出自职业规划的自愿,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已不得而知,记忆链条的首端,诺德已经是一名颇有经验的检察官助理。 那天,他同检察院和公安的同僚,随帕里森长官一同飞往纳维凯星,调查星盗在此地兜售军火的案件。 刚踏足土地的那一刻,属于原主“诺德”的记忆纷至沓来,那是一段让他只要回想都会恶心作呕,难受呼吸急促的日子。 在其他星球蒸蒸日上的同时,纳维凯星的发展仿佛被按下了诅咒的暂停键,那里十年如一日的荒芜、贫瘠,充斥着原始的罪恶。 这里的所有居民——如果每日和垃圾堆飘散的腐烂气味作伴、整日食不果腹也能称作居民的话——每年最期待的就是来自远方的星舰登陆的那些天。 绚丽高级的星舰带来了数不尽的物资,从星舰走下来的虫把各种琳琅满目的枪支、器械、电子产品,还有许多没见过的小玩意儿摆在小摊上,长廊里一排接一排的摊位,然后会有穿着得体的虫三两结伴去买东西。 买卖双方都不是本星虫,只有极少数本星有钱虫会参与进去。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些开着豪华星舰的家伙,竟然是是凶名在外的星盗,而前来购买物资的,则是从天盾星系各地而来的虫。 星盗靠掠夺宇宙星舰谋生,他们抢来许多来自联邦军部的高级武器,最珍贵的一批被他们自己收藏起来,剩余那些用不到的,就在纳维凯这种鸟不拉屎的星球售卖。 而星盗的首领,正是被兰斯诺特砍断右臂,号称“铁血战狮“的前联邦上将,盖斯文。 那是一只刚正不阿的军雌,一生戎马,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走上那条路。 飞行舱于宇宙坠毁,盖斯文落至纳维凯星,蛰伏两年后暗中筹划势力,将那些同样被新政权排挤的军雌和流窜于各星系的罗亡命之徒收于麾下,逐渐演变成联邦有史以来最棘手的星盗团伙。 和以往的星盗烧杀强虐的风格截然不同,“盖斯文”星盗团伙,训练有素,分工明确,只抢联邦军部的东西,偶尔闲着没事还帮忙当地虫民,反而获得了不少星球虫民的拥护。 因此,也比任何一届星盗更难对付。 . 也就是在那时,诺德遇到了在地下餐厅端盘子的尼威弗。 瘦成皮包骨的雌虫服务生因为手抖,果汁不小心在客人身上,头被壮汉摁着掼向餐桌。 状况不可谓不惨烈。 同僚不方便出手,身为雄虫的诺德悄摸释放出精神力,攻向那只雌虫的精神海。 他的精神海非常奇怪,不像兰斯诺特那种,因为常年上战场导致的紊乱无序,而是虚弱而杂乱,好像是被什么啃噬过,只剩羸弱的丝线。 如果说正常雌虫的精神海是一头浓密炸毛的乱发,那么那只雌虫的精神海,就像脱发严重、只剩三分之一不到的枯萎发丝。 第26章 雌虫很快被制住,没有虫知道一头肌肉壮汉怎么突然蜷缩在地的,只以为撞了邪。 诺德趁乱,和同事把奄奄一息的尼威弗抬到星舰里,给他上了点药,雌虫恢复力强——前提是身体不至于孱弱成诺德一只手都能抱起来的程度。 饿昏迷的尼威弗在星舰里足足躺了三天两夜,诺德顺带给他做了个精神力疏导。 而他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是什么人? .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诺德和尼威弗很快就熟识起来。 尼威弗性格好,又讲义气,还是直男(画重点),如果诺德和他前世有缘结识,应该也会处成很好的朋友。 “我以为,既然有一个能离开荒星的机会,你会选择去一个更适合生存的星球生活。”诺德说,“而不是要我带你回对雌虫说不上友好的切尔诺星。” 联邦虽然军事政治高度发达,可对于一名雌虫来讲并不是天堂,雌虫卷生卷死才能进军部效力,还要不知道多久才能攒够军功,换取和雄虫约会的机会。 身为原先正常的蓝星人,诺德并不觉得尼威弗会接受这样的生活。 落差实在太大了。 彼时,那只美丽的的雄虫坐在椅子上,齐肩黑发垂落在颈侧,两只腿交叠,修长的手指沿着盖碗边沿环绕刮沫,将泡好的龙井茶递给他。 尼威弗看呆了。 活了两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不,虫。 足足愣了两秒,才低头闷声解释。 尼威弗告诉诺德,他不是单纯意义的“穿越”,而是在十六岁那年突发重烧,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记忆。他是一名20岁的大学生,在一次攀岩途虫失足掉下悬崖,睁眼来到了这个世界。 起初,尼威弗甚至还怀疑那个记忆是否属于自己,花了好一段时间整合。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艾佳伦他……被那些虫抓走了。” 尼威弗突然出声,指尖穿透全息影像,一头银发的瘦弱雄虫躺在培养舱里,手腕连着淡蓝导管,“很多生活在纳维凯星的雄虫为了不暴露性别,伪装成亚雌生活……他们找到我,要我提供纳维凯星的雄虫信息,否则就会把艾佳伦送至地下拍卖场。” 约克集团提取雄虫是血液制作“血蔷薇”,在雄虫的血液失去药用价值后,就把他们转送至地下场所拍卖,卖给有钱的雌虫。 “我为了稳住他们不伤害艾佳伦,一直和他们虚以委蛇……诺德,你别这么看我,我不可能为那些恶魔效力,提供的信息都是假的。” “艾佳伦是谁?'他们'又是谁?”诺德问。 “'艾佳伦'是我亲生弟弟,是一只雄虫,他很乖,有什么好吃的都先想到哥哥。” 雌虫声音沉痛起来。 荒星亲情单薄,尼威弗的亲生雌父雄父不知所踪。 他从穿越过来那天,就和年仅四岁的雄虫弟弟相依为命,住在破旧而狭窄的草屋里,两只虫靠在垃圾堆里捡食物赖以生存,相互取暖,就这样捱了六年。 然而,就在某一天,一群穿着黑色斗篷的黑衣人踏破他们的草屋,将艾佳伦掳走了。 他们离开时刻意留下了一枚虫族徽章,上面展翅的雄鹰标志,赫然属于约克集团。 “之后我听说,约克集团和星盗在那家餐厅做地下交易,就去那里打工盯梢,发现他们在地下交易着一种药品,据说那是用雄虫血液的活细胞素炼制的。” 那时的尼威弗和现在坚韧挺拔的模样截然不同,消瘦、抑郁、憔悴,乌青的黑眼圈,胡子也疏于打理。 “但是我知道,在这样一个生存都困难的星球,根本不可能跟那些虫对抗,也救不出艾佳伦……所以,诺德,求你把我带到切尔诺星,调查关于我弟弟失踪的真相。只要你肯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尼威弗说,他瘦的眼眶突出,灰眸却异常明亮。 说着,雌虫跪在雄虫面前:“我可以签卖身契,我的命从此刻起就是你的。”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烂命一条,就看诺德想不想要。 诺德扶他起来,“……我来自21世纪。”新中国没有奴隶。 同为地球同胞,处境却天差地别,诺德于心不忍就做了顺水人情,还时不时给尼威弗做精神疏导。 “我会把你引荐到检察院,至于能不能留住,看你自己。” 后来的事,即使是没有恢复那段记忆的诺德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全联邦都知道,诺德阁下从荒星出差,带回了了一个长得跟骷髅似的未成年雌虫。 #惊!诺德阁下多年不娶雌侍,竟然是喜好这种类型! #深扒联邦高等的癖.好,据说雄虫等级越高,爱好越变态…… …… 好在尼威弗争气,没两个月就成功当上了搜查第五分队队队长,身材也跟干枯已久的土地一样,疯狂吸收水分和养料,变得愈发精壮,又因为案件的重合度,经常和诺德一起出任务。 . 然而,越是他们深入盖斯文和约克集团的案件,越是意识到问题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种种迹象都表明,盖斯文星盗团伙与约克集团互相勾结,输送利益。 盖斯文向约克集团提供武器支持,而约克集团则为盖斯文输送经济利益,包括非法产业敛的财,以及由雄虫血液凝结的“血蔷薇”药剂。 “其实你这时候忘记一些事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尼威弗的声音拉回了雄虫的思绪,他的声音很小,带着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沉静,“记忆是最危险的证物。” 权力斗争的漩涡,一不留心就会将人吞噬得尸骨无存。这个案子,所有的阴谋,都跟诺德无关。 而雄虫却因此收到了几封不知名的警告信。 这次失忆是意外,也是一个预防针。 他虽然和兰斯诺特各种不对付,但在诺德调离检察院这件事上却莫名达成了一致。 尼威弗说给诺德倒了一杯温水,“如果你想趁这个机会离开的话,我会尽全力帮你,我自学了星舰定位改造和信号屏蔽。”都是为偷渡量身定制的技能。 “怎么我被辞退了,你好像还挺高兴?”诺德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尼威弗鼻腔发出两声轻笑,开玩笑回道,“以后出去搜证没人跟我抢功劳,我当然开心,毕竟我的搜证技能比不上你的十分之一。” 两个人又七扯八聊地聊了很多,直到天色已晚,诺德才欠身告退。 “尼威弗,如果我得知任何关于星盗和旧贵族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你也记住,不管任何情况,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尼威弗跟着起身,声音平静、笃定,凌厉的狭长凤眼看人的时候无端深情,“所以不论你碰到什么困难,都要跟我说。” “好,”诺德点点头,“能不能借我点钱,你的医药费还是别人垫的。” “……那没有。” 他每个月都还在领低保来着。 第24章 蹭热度 浅棕色的帆布围裙系于腰后,柔光灯在15平的房间内泛着一层浅橙的柔光,镜头前的“亚雌”低头调试着领口麦,在测试过声音后,“亚雌”对着镜头扬起一个营业微笑,可惜被口罩挡遮住了大部分表情。 “直播间的朋友下午好,欢迎来到锁心烘焙直播间,我是烘焙师栗子,进来的朋友可以点点左上角的关注,栗子马上教大家做出能让雄主百分百满意的纸杯蛋糕。” [用户“军雌永不为奴”进入直播间] [用户“雄主今天翻牌了吗”进入直播间] [嗯?刚想退出,不对劲,我再看看……“想要留住雄主的心,先要留住雄主的胃,教你学做雄虫喜欢的一百道小甜食,必被雄主宠幸的烘焙秘方……”这什么鬼!] [军雌永不为奴:笑死,又来一个碰瓷雄虫殿下的] [雄主今天翻牌了吗:已举报,蹭热度的亚雌这辈子开不了张哈] 镜头前的新虫“亚雌”主播只有寥寥2个粉丝,却把自己搞得跟大腕似的,黑色口罩挡住半张脸,粉色刘海盖住眉眼,只留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眼尾桃花瓣般的弧度,非常吸虫。 “各位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他指尖掠过装着细砂糖的罐子,突然俯身凑近镜头,美瞳边缘泛起俏皮金芒。 “为什么严格按照军校、星网配方做的甜点,雄主却根本不领情,甚至宁愿喝营养液都不碰一下?” 弹幕安静了一会儿,除了骂他的,没想到还真有几只想偷师学艺的雌虫: [今天因为做的蜂蜜蛋糕太难吃,雄主临时换了虫临幸……凭什么啊,今天明明应该轮到我的!就因为那只亚雌做饭好吃吗呜呜呜呜呜呜呜] [军雌不语,只是一味共鸣。我明明按照学校教的一五一十做的,雄虫看都不看一眼] [主播别卖关子了,为什么啊,快说啊!] 第27章 [军雌永不为奴:弹幕演的吧,这么明显的蹭热度套路都看不出来???] “亚雌”勾了勾嘴角,“因为星网上所有你们能查到的配方,根本就很难吃,完全不符合雄虫的口味。至于军校的配方,就更糟糕了……简直就是杀虫剂!栗子在此基础上对配方进行改良,配方都是经过我反复验证后的最佳比例,只要按照我的步骤来,一定能做出完美甜点。” 此言一出,振聋发聩,弹幕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又卷土重来。 [虫宝九号:最烦这种烘焙博主!上次那个教做舒芙蕾的亚雌,害老子被雄主罚跪三小时!] [我没听错吧,这只虫觉得他的配方比星网所有都强?] [吃菌子吃中毒了吧,现在为了热度什么都敢说吗?] “是不是蹭热度,等半小时后我的纸杯蛋糕做出来就知道了。届时我会开启味觉共享,欢迎直播间各位带着雄主来一起品鉴,学会的家虫可以动手试试亲自做给雄主吃,如果雄主满意的话,请各位给我留下一朵小花哦,谢谢大家的支持。” “亚雌”说完这番话,直接无视直播间气势如虹的滔天谩骂,专心做起“雄虫最喜欢的美食1/100,纸杯蛋糕。” 打蛋器嗡鸣声中,弹幕愈吵愈烈: [搞了半天就这?蛋奶糖三件套也好意思开课?] [举报了,雄虫殿下怎么会吃这种垃圾!] [主播敢不敢开味觉共享?] [不说别的,主播这细腰…啧啧啧,雄主喜欢死了吧] [喜欢还会放他抛头露面直播挣钱?] “亚雌”视若无睹,熟练地单手打蛋 ,“我们将蛋白打至湿性发泡的状态,筛入低筋面粉,用刮到将面糊拌匀,手法不要出错,否则消泡了蛋糕胚体就不松软了。” [主播好像真的想教会我们做蛋糕诶] [主播是亚雌吗?怎么比一般亚雌要高不少?] 镜头里围着围裙、戴着一顶短款粉色假发和金色美瞳的“亚雌”,正是诺德。 失业第三天,雄虫当起了主播。 他用贴纸遮住了左边锁骨的雄虫腺体,衬衫上别着兼具变声功能的领口麦,又戴上黑色厨房口罩遮住半张脸,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甜食博主——这是诺德上辈子的副业。 说来稀奇,他不喜欢吃甜食,但却喜欢做,觉得制作过程莫名解压,上辈子捣鼓的视频剪辑发在某站上,还积累了小十万粉丝。 雄虫嗜甜,但联邦的甜品水平着实烧心。 那些“五星级顶尖甜品”放在蓝星,只怕是连送都没人要,不是太齁就是太腥,偏偏还颇受雄虫追捧。 ——也是没吃过什么好的。 这不是偏见,而是诺德在尝过亚盖排了三周队在联邦最著名的五星级甜点店“圣恩洛特”带回来的招牌“无敌甜甜焦糖乳酪布丁”后笃定的结论。 蛋腥味很齁,气孔粗大,口感粗糙,就算是这样,也是虫族顶尖水平了。 诺德同情地看了亚盖一眼吃得津津有味,还问他怎么不吃的亚盖,起身给他亲手做了一个。 然后亚盖就哭了。说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焦糖奶酪布丁,相比之下以前他吃的简直是shi。 看来雄虫的味蕾没问题,纯粹是食物质量普遍太低。 不说甜食,在虫族这么个营养液是首选食物的世界,任何菜品的味道和口感都只能刚刚达到吃了饿不死的水平。 于是诺德心生一计,可以直播教雌虫做糕甜点啊! 没有什么能阻挡高等生物对美食的向往! 雄虫不会看视频亲手下厨,疯狂爱慕雄虫雌虫还不会吗?而且雌虫数量更庞大,只要打着“无偿教你做雄虫喜欢的甜点”的旗号,一定会用有稳固的粉丝数,到时候挣钱不是问题! 说干就干,诺德连夜征用了亚盖家的厨房,简单搭了个棚子,又购置了一大堆烘焙工具和食材。雄虫不能用直播,诺德借用亚盖的亚雌雌奴的身份注册了一个账号。 起号比想象中快——虽然大部分都是骂他的。 但是没关系,诺德的小蛋糕很快就出炉了。 一股醇厚的香味扑面而来,那是奶油的丝滑香气与鸡蛋的纯粹香味完美交融,还带着些许烘焙时产生的焦香。 诺德打开了味觉和嗅觉共享。 [沃日,等会,这什么玩意啊,未免太香了吧!] [靠北了,里面加药了吧?] 诺得拿起一块蛋糕,剥开外面的油纸,一口咬下去,焦香脆甜。 他当时采购时都选的上等原料,再加上技术过关,味道大概率不会出错。 可他还是低估了那句“没吃过什么好的”的含金量。 之前唱衰直播间的评论全部180度大转弯。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这什么啊这也太好吃了!!] [奶奶的,香香的,甜甜的,我在天堂吗?] [不至于吧,不就是一个普通的纸杯蛋糕吗,这种食物只有低等虫才会吃,哪个雄虫阁下……他雌的,这什么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这也太好吃了!] [可惜味觉共享只能传递80%的味觉,不然奶香会更浓郁!] [演,接着演] [不是水军,我雄主也觉得好吃啊!嘿嘿,谢谢主播分享,待会就给我雄主做~] [不是,我真破防了啊,你们不是在玩梗吗?真有雄主啊??] [虫宝九号:你们知道联邦一家名叫“圣恩洛特”的甜品店吗?就算是贵族雄虫也要取号入场,里面卖的精致糕点才是给雄虫吃的,这种不需要水平的小蛋糕,也就骗骗你们这种没见识的雌虫罢了] “圣恩洛特的甜食,我有幸吃过两次,”诺德说,“那里的甜点确实样式华丽,不过排队的虫很多,很多雄虫都没法享受到。”诺德只说了“造型华丽”,但是没有对味道多加评价。 平心而论,蓝星随便一家私房烘焙都能甩它几条街。 “但是大家可以给自己的雄主做呀,”诺德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想学的虫多不多?改天我教大家复刻好不好?” 弹幕震惊了,刚夸诺德的又转头骂了回去。 [主播吃过圣恩洛特?!吹牛不打草稿吧!圣恩洛特可不是什么虫都能吃的,贵族雄虫都要排队呢,你一只亚雌怎么吃到的??看主播还直播挣钱的样子,也不是什么有钱虫啊] 诺德:……扎心了。 [栗子主播,你虽然小蛋糕做的好,但是圣恩洛特可是五星级甜点店啊!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复刻的?] [就是就是,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今天的直播反响比预想中好,诺德的粉丝涨了三位数,他原本打算见好就收,却在退出星网直播的页面时收到了一条消息: [警告!用户"第三军团首席烘焙师林恩"申请连线pk!] 诺德挑眉按下同意键,全息投影中立刻出现穿军装的雌虫。 对方胸前五枚金星勋章晃得人眼疼,弹幕瞬间沸腾: [啊啊啊啊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是圣恩洛特的主厨林恩少将,军部特聘烘焙师,主播踢到铁板了吧] [主播完了!少将最恨诋毁军雌的虫了] [而且主播刚刚还说要复刻圣恩洛特的甜点,哈哈哈哈哈哈,吹牛皮被正主抓包了,这是什么虫屎运气啊哈哈哈哈哈哈] 第25章 pk 林恩冷笑着,上下打量屏幕前的虫,“听说主播对我的厨艺颇有微词?” 粉丝在他的评论区说有一名嚣张的亚雌主播,大放厥词,宣称要复刻圣恩洛特的甜点,还要教雌虫做,要林恩去刹刹他的威风。 起初他没有多在意,他堂堂五星级甜点师,怎么可能在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上浪费时间。 可是当评论一致地表示他做的小蛋糕甚至比圣恩洛特还好吃时,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连联邦的烘焙师证明都没有,谁给他的胆子? 最近太多蹭圣恩洛特热度的雌虫,号称知晓圣恩洛特的甜点配方,然后开课兜售给雌虫垃圾配方,导致圣恩洛特风评被害,连着两个月的营业额都开始呈现下滑趋势。 林恩决定会一会那只亚雌,一来增加曝光,二来杀鸡儆猴。 “我的粉丝说你做的蛋糕很好吃,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比什么?”诺德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 “简单,你不是说你会复刻我们圣恩洛特的甜食吗,你随意选一款复刻,我跟你做同一款,然后让系统随机抽取本场直播的三明雄虫阁下盲测。”笑话,圣恩洛特的方子都是他研发了十几年的配方,哪是随便什么三脚猫功夫就能仿制的? 林恩的直播间雄虫很多,主要是平民雄虫,他们分散于各星球,不能到现场品尝圣恩洛特的甜点,于是选择在林恩直播间蹭他的共享味蕾,不用花钱就能嘎嘎品尝五星甜点,还不会长肉,美滋滋! 第28章 有热闹看,直播间顿时热闹起来,林恩这边几十万的粉丝的基础,框框就是砸火箭飞艇,炸的屏幕一片金光。 反观诺德这边就很凄凉了,除了来看热闹说风凉话的,背后空无一人。 [可是能被抽取的雄虫阁下应该都是林恩少将的粉丝吧,会不会不太公平?] [除了林恩少将,上哪去找愿意帮测的雄虫阁下啊] [前面有没有搞错,不会真相信这只亚雌能赢吧?] “赌注?” "输的人永久注销账号,跪着爬出直播间!” 就这? 好弱哦。 还以为能赌钱,捞一笔来着。 雄虫有点失望,但这确实是一个引流的大好机会,他点点头,“行,但是如果少将你输了,我想换个惩罚。” 林恩挑眉,“什么条件?” “少将如果输了的话,不用销号、爬出直播间,”诺德说,“回头口头帮我宣传一下就好了。” [哎哟喂,主播有骨气啊,有点喜欢了] [本事不大,口气不小,坐等主播被打脸] [你们要是刚刚尝过栗子老师做的小蛋糕就不会这么说了……] 雄虫这么一说,倒衬得林恩很没有格局,军雌立刻红了脸,但还是咬咬牙回答,“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反悔。” . 雄虫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神态专注,他的身形不像军雌那样威猛健硕,和做甜点这种兼顾优雅和力量的活反而更贴,看得直播间观众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还吸了不少林恩那边的观众。 当计时器归零的刹那,烤箱发出脆响。诺德掀开烤箱门的瞬间,金色光芒竟如实质般漫出,馥郁奶香裹着水果的清甜气息席卷整个直播间。 诺德的蛋糕,外层是一层细腻的车厘子草莓慕斯,下面一层由刚才剩下的没用完的面糊制作成了胚底。 仿制的是圣恩洛特同款的“粉红梦境”,只是造型上更加精致,层次分明,内里还夹着现熬的草莓果酱。 林恩那边已经完成了十分钟有余,由于要等雄虫评审,他只开了嗅觉共享。 [林恩少将一如既往稳定发挥,看着就好吃!] [等等,不对劲啊,这个亚雌做得也太好看了吧,造型比林恩少将还漂亮,而且闻起来好香!] [怎么可能……我去,看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五位被随机抽取的雄虫评委的全息投影集体睁大眼睛,跃跃欲试。 共享味觉同时开启,雄虫评委开始享用。 林恩志得意满,享受着雄虫粉丝一如既往的夸夸。 【雄虫评委a:这...这是天堂的味道吗?】 【雄虫评委b:入口即化!我要把主播娶回家!】 【雄虫评委c(舔手指):联邦法律允许娶两个雌君吗?】 林恩笑了笑,“各位阁下吃的开心就好,林恩已经结婚了,如果阁下喜欢林恩做的甜食,可以提前预约……” 他话没说完,有听到雄虫激动道: 【雄虫评委a:你叫栗子是吧?给你一个机会,做我的雌侍!】 【雄虫评委b:不不不,栗子应该是我的雌侍,你别想了】 【雄虫评委c:喜欢喜欢,主播再多做点好不好?】 林恩瞳孔震惊,他们点评的竟然是对面的亚雌!!! “谢谢各位阁下的好意,但是我已经结婚了,如果阁下喜欢我做的甜点,可以点左上角的小心心关注栗子的直播间,到时候叫各位的雌君和雌侍前来学习。”诺德满意地勾起唇角,收货了起码五个潜在客户,爽! “请阁下选择您中意的甜点。”机械男音通报,五只雄虫齐齐将票投给了诺德! [不是吧,林恩少将竟然输了!] [托,一定是托!] 林恩也觉得不可置信:“不,不可能,一定是你花钱收买了雄虫阁下!” “五位雄虫阁下都是在少将直播间随机抽取的,少将何出此言?” “我不信,一定有内幕!这不算,我申请再比一次,这次将共享味觉全部打开,由全星网的观众一起评判!”林恩咬牙切齿,他的粉丝众多,一定不可能输给这不知来路的亚雌! 诺德耸耸肩,“我无所谓。” 味觉共享同时打开,面向所有正在看直播间的观众。 五星级上将碾压初出茅庐不知好歹的亚雌主播,这个题材的流量巨大,一瞬间把直播顶到了美食区的第一。 百万虫民在线看热闹,他们先是进林恩的直播间吃了个饱,才象征性地敷衍诺德,结果却被那舌尖上炸开的美味震惊了。 酸甜可口的车厘子和草莓在口中迸发,草莓的清甜,车厘子的浓郁,在口中同时迸发,配上蛋奶香浓郁的胚底,口感相辅相成,简直完美。 以前也没觉得林恩做的蛋腥味这么重啊,怎么在诺德的对比之下显得这么难吃呢? 结果让所有虫大吃一惊,全网几乎一边倒地投票给了诺德。 他们还是分得清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的。 [怎么会这么好吃,简直不敢相信,我一个雌虫都被迷住了] [雄主找我要老师的联系方式,还好栗子老师已婚了,自己吓自己] “我不信,不可能!一定有黑幕!”林恩惊慌失措,因为共享味觉打开,他也尝到了诺德的甜点,“一定是这个亚雌主播在甜点里面加东西了!” [就是就是,林恩阁下可是五星级主厨,一只连烘焙证书都没有的亚雌怎么可能赢,里面不会真加什么东西了吧?] [放p,栗子的直播我们是全程看下来的,哪有加什么,你们别太酸了。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将拥护栗子成为真神!] “林恩少将,您身为军雌,应该知道污蔑别虫的后果,您说我加了东西了,要总拿出证据来吧。”诺德说,对着直播间疯狂刷屏的弹幕道,“栗子是圣恩洛特的忠实粉丝,这个配方也是根据我雄主的口味调整的,栗子没别的擅长的,只会在巨虫的肩膀上调整,今天能获胜的主要原因还是圣恩洛特的甜点本来就足够优秀。” “也希望少将履行承诺,下次直播帮栗子美言两句。” 诺德赢得得体,还给了对方台阶下。 林恩又羞又恼,憋的整张脸都红了,偏偏还不能说什么,直接退出了直播间。 诺德结束了pk,直播间小星星和烟花在屏幕接二连三,他数着本场直播的收益,数着数着就勾了勾嘴角,按这个进度,很快就能攒够移民的费用啦! 就在这时,光脑震了两下,屏幕突然乍现一片金光。 价值过十万的星舰,在屏幕中央炸开一片绚丽的金光,一跃成为诺德的榜一大哥。 [我去我去,是彩色星舰,有人给主播刷彩色星舰啊!] [……直播间竟有富雌,主播好福气呀] [我靠,羡慕了,第一次看到彩色星舰,原来特效长这样] 弹幕话还没说完,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一共刷了10艘彩色星舰! [雌父啊,我怀疑我的眼睛瞎了,这,这,这是连刷了十艘彩色星舰??????] [一艘3万星币,十艘……30万!!??谁家好虫一次性拿30万打赏啊,我酸了!] [我雌父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非常感谢这位名叫,嗯…6098723的网友,”刷礼物的人很神秘,只有一串系统自动生成的数字代码,“请问您怎么称呼,我跟您确认一下,您刚才给我刷了10艘彩色星舰,是不小心刷多了吗?” 虽然收到一大笔打赏很开心,但是如果对方是不小心手滑就不好了。 安静了五秒,6098723高冷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对方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带着一种沙砾磨砂的质感。 “老板大气!” 诺德笑得很开心,连着几分钟换着花样道谢,不带重复的。 他不是才艺博主,大佬打赏也不可能唱歌跳舞的,“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为你单独做一款甜点怎么样,您喜欢吃什么?泡芙,饼干,还是千层?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寄过去,还是你想要开启味觉共享?” 连麦申请始终没有回应,6098723没吱声,只是用文字很高冷地回复道:【没什么要求,给了你的就是你的,拿着】 然后就下线了。 [噢噢噢噢,霸道总裁我爱了,榜一大哥搞雌同吗?我是亚雌,身高178身娇体软好推倒,大佬看看我!] [虫比虫气死虫,主播一下午就挣到我辛辛苦苦一年的收入了……] 这一场pk以诺德的大获全胜告终,下线时诺德的粉丝涨到了惊人的四位数,收到的礼物除去平台分走的五成,这一天下来净赚十六万三千。 只要保持这个进度,没几天就能攒够钱走虫啦! . 梵夜森,议员办公厅。 两尊虫型雕塑安静地伫立在房间左右两个角落,议员长座位前身前是一个弧形的红木桌。 第29章 处理完公事的谢尔顿正整理桌上的文档,光脑给他推送了一条直播。 是一名军雌和亚雌的直播pk。 亚雌直播间的tag非常吸睛——“留住雄主心的100道甜食”。 他带着一顶可以以假乱真的粉色假发,脖颈处还贴着一张非常隐蔽的虫纹贴纸。 浅棕色的围裙围在腰间,勾勒出一个细韧、引虫遐想的弧度。 曾身为统帅千军的上将,雌虫的侦察和反侦察能力都是数一数二。 这双眼睛,这个腰,都太像了。 即使眼睛变了颜色,声音也做了处理,但看虫时的神态、眼型,说话的语气都骗不了虫。 是巧合吗,还是…… 可是,如果是他的话,为什么要直播做甜点,还要打上让虫啼笑皆非的tag? 只要点进直播间,味觉共享是默认开放的。 车厘子和草莓的甘甜味道在口腔中迸发,谢尔顿挑了挑眉,食指在屏幕上操作着,送出了十个星舰。 一个小时后,议元办公厅的门被敲响,坐实了谢尔顿的猜想。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谢尔顿议员在吗?” 门口传来雄虫干净清澈的声音。 第26章 蹊跷 接下来的几天,诺德每天的任务就是直播挣钱,直播间流量比想象中还好,每天都有不少雌虫跟学打卡。 为此诺德专门建了一个群聊,里面交作业、求指教的雌虫来自五湖四海,甚至曾经排队在黄牛手上买圣恩洛特入场券的贵族雌虫也转而来学习,亲自为雄主做爱心小甜点,还有的虫因此重新获得了雄主的宠爱,专门在群聊里炫耀。 但总的来说,成品的质量参差不齐。 一部分雌虫,特别是负责家庭伙食的亚雌做出来的非常漂亮,已经达到了能直接开店的水平。但另一部分以军雌为代表的大老粗嘛…… [家虫们快看,这是我跟栗子学做的黑森林蛋糕,看起来怎么样,跟阁下表白有没有成功的机会?] 诺德看着评论区的依托答辩,久久失语。 [不怎么样,回家吧孩子,回家吧,咱不是这个料] [禁止在美食群聊晒排泄物哈] [成功的机会没有,被阁下永久拉入婚姻匹配中心黑名单的机会倒是有] [不懂就问,军雌身上的料理天赋是被虫吃了吗?我用屁股做出来的都不会长这样] [楼上你是个什么鸟,凭什么侮辱军雌,有本事打一架啊!] [味觉共享哪能和实物比啊,我真的好想亲口吃主播做的甜点啊,栗子老师你干脆卖甜点吧] [就是就是,不说做给雄虫吃,我雌虫也想吃啊] 诺德从善如流,星际快递的运货速度非常快,他从三天前开始就开启了直播+卖货双通道,卖每天新鲜制作的小蛋糕,每天限量200份。联邦的快递业非常快,当天发货当天到达,第一星系的更快,三小时就能送到。 不仅如此,诺德还贴心地推出了三个版本,针对不同的虫群,卖给雄虫的糖给的最多最甜,亚雌次之,雌虫的最淡。 前几天上架的甜点无一例外几乎是一扫而空,供不应求。 诺德站在料理台前,正在做开播前的准备,熟练地称量着芒果慕斯所需的配料。 电子秤发出细微的滴答声,厨房里弥漫着淡淡奶香。 亚盖每天这时就会端把高脚转移溜进来,什么忙也不帮,纯监工。 他叼着诺德单独做给他的酸奶吐司,翘着二郎腿,“你不是说你钱还没攒够嘛,怎么还花钱买热搜了呀?”光脑投射出淡蓝色的全息屏幕赫然显示着星网娱乐热搜榜。 诺德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转过头,“什么热搜?” “喏,你自己看。”亚盖将光脑转向他,“#亚雌主播做的甜食能安抚雌虫精神海#,这说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诺德擦干手,凑近细看。他眉头微微蹙起,金瞳闪着一丝疑惑。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快速点开自己商品评论区,一条条留言映入眼帘: [实在是太好吃了,而且栗子老师还这么贴心,活该他火!] [呜呜呜为什么只卖第一星系啊,谁给我吃一口啊] [老师下次多做一点吧,我和雄主,家里的雌君雌侍一共7口虫,一份就四个怎么够啊?] [我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你们有没有感觉吃完栗子老师做的泡芙之后,精神海有平稳的迹象?我自爆吧,b级军雌,军衔不高,基层干了七八年吧,也买不起信息素安抚剂,精神海早就乱得不行,结果自从吃了四个泡芙之后竟然感觉好多了,精神海神清气爽的,我室友都说我黑眼圈变浅了!] [吃个泡芙都能把精神海吃好,太邪门了吧,唬鬼呢?] [这是真的,我还以为就只有我有这种感觉,精神海真的变平静了!] 精神海变平静? 诺德蹙眉看着这些发言,内心涌现出异样的疑惑。 吃甜食确实有刺激多巴胺和内啡肽分泌的作用,给人带来满足和愉悦感,但是怎么可能让精神海变平静? 雌虫的精神海是只有雄虫依靠自身信息素、体.液或者精神力触角安抚才有可能被安抚下来的。 要是靠吃甜食就能变平静,那雌虫也不需要好生供着雄虫,不舒服的时候啃冰糖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诺德低声说,声音里透着困惑,“估计是他们心理因素作祟吧,不用管……我马上要开播了,你当心别入镜了。” 亚盖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高脚椅上滑下来,“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傻,谁会往你镜头前面凑,万一被虫看见误以为我是你雄主怎么办?” 诺德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万一兰斯诺特看到你出境,顺藤摸瓜发现我在做直播就不好了。” 自从被尼威弗电点破窃听设备的事后,诺德就格外小心,直播都是用亚盖的旧光脑,兰斯诺特的联系方式也被他暂时屏蔽,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直播时就把原来的光脑丢给亚盖,要他有什么消息帮他看着点。 不过兰斯诺特最近也确实没烦他,或者说根本没空搭理他,第三、四星系反叛军突起,东区防线还有星豸骚扰,他分身乏力,每天不是在战场就是在去战场的路上,给了诺德攒钱逃跑的大好机会。 亚盖傻傻地“哦”了一声,“怕这个做什么,你不是说他在那个什么鸟不拉屎的星球砍异兽嘛,那里连星网信号都没有,准查不到。” “你想得太简单了,他不看星网,他的下属不会看吗?就算他的下属不看,一只雄虫出镜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全星网都会流传你的照片,万一碰到哪个会虫像对比的虫肉你,把你的身份信息全扒出来发到网上,我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亚盖讪讪地摸了摸鼻头,诺德总是比他想得多,显得他好蠢哦。 诺德薅了把雄虫金色的软发,“你要是没事的话去帮我订二十斤面粉,牌子我发你了,尽快哈。”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亚盖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料理台上刚出炉的甜点,“今天的份别忘了给我留!” "知道了。"诺德笑着关上门,转身时笑容却渐渐消失。他望着料理台上精致的甜点,金瞳中闪过一丝忧虑。 .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的气味,惨白的应急灯在走廊尽头明明灭灭。 凯特蜷缩在监控死角的阴影里,四下张望半天,确认无虫后,颤抖的手指撕开包装精致的塑料袋。三层夹馅的奶油蛋糕散发出甜腻的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突兀。 “你在干什么?” 雌虫浑身一颤,慌忙地将蛋糕藏在身后。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两道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为首的雌虫身着暗红色长袍,银白长发如月光般流淌。 他苍白的手指夹着黑色水晶烟斗,袅袅升起的紫色烟雾中,眼尾上挑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卢、卢申先生……”凯特结结巴巴地后退,将沾满奶油的蛋糕藏在身后。 卢申优雅地吐出一口烟雾,烟斗在指尖转了个圈:“我问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慵懒而危险,尾音带着令人战栗的颤音。 “没,没什么,就是嘴馋了,吃点小蛋糕,我马上就回去。” 今天该凯特和詹森负责值守地下室,但是他找了个撒尿的借口溜走,成功取到了托虫转运到塔森星的快递。 银发雌虫笑得眉眼弯弯,但是如果熟悉这只嗜血残暴,反复无常的虫,便会知道这笑意是他动手的前兆。 长着尖锐的、涂满血红色指甲瘦长手指掐住了雌虫的脖颈,凑在耳畔的声音仿佛撒旦的低语,他一字一顿道:“撒、谎。” 手指越收越紧,凯特双脚离开地面,被掐得脸色泛白,说着听不清的求饶话语,直到断气的前一刻,雌虫才放开了他。 第30章 “再给你一个机会,这是什么?”他扫了眼身后的蛋糕。 “是,是……”凯特把藏在背后的蛋糕拿出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据、据说说这个亚雌博主做的甜食有让雌虫精神海平静的效果,我就买回来试试。” 卢申接过光脑,银色的瞳孔倒映着“亚雌”直播画面。 他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拙劣的伪装。”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他在哪?” “好,好像是切尔诺星……”凯特不确定。但是转卖给他的雌虫跟他说过,蛋糕的发货地址虽没有明写,但是同住在切尔诺星的在十分钟之内就收到了,说明那只亚雌很可能也在切尔诺星。 “一只可以让精神海平静的’亚雌’,是不是很有意思?”银发雌虫转过身,深深看着身后那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雌虫。 那只板寸头的雌虫身材高大魁梧,身高超过了两米,断臂出接驳着能展开盾甲的义肢。 他肃穆的眉眼拧起,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别过头,“你不该把主意打到切尔诺星的雄虫身上。” “你已经不是联邦上将了,还要当那些雄虫的护花使者么?”卢申闻言,不仅没生气,反而莞尔笑了起来,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变得扭曲可怖,“你已经在地狱了,盖斯文。” “现在的引子已经够多了,”名叫盖斯文的高大雌虫胸口剧烈起伏着,像在极力克制着情绪,“没有必要在这个关头招惹那里的虫。” “够?怎么可能够!永远也不会够!他们一身的血,能用的不过那么一丁点儿!”卢申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一只手勾着雌虫的脖子,另一只手的食指在雌虫胸膛暧昧地点了两下,“别忘了,你是靠什么活下去的,他们不死,你就会死。 雌虫下嘴唇被咬得渗出了红血滴,他感受到卢申冰冷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耳廓,像毒蛇吐息,“为期三天,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第27章 叛逃 花岗岩堆砌的议会大厦巍峨耸立,十二根雕刻着虫族图腾的大理石柱撑起宽阔的门廊,在阳光下显得庄严而肃穆。 “诺德阁下今天又来了啊,这都连着一星期了吧?”一个值守的军雌压低声音,钢枪在手中微微颤动。 “可不是嘛,”另一个军雌凑近了些,“我听说啊,诺德阁下和兰斯诺特元帅闹掰了,要和咱们议员长好了呢! “嘘——”第三个军雌紧张地环顾四周,“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巡逻队听见……” “保真的!”第一个军雌打断道,情绪更激动了,“我检察院的哥哥亲眼看见的,上次阁下受伤,是加西亚议员长亲自抱着他冲进医院的!那场面,啧啧啧……” 几个军雌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在虫族社会,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几乎等同于公开示爱。 简直是把兰斯诺特的脸往地上踩! 爽! 一个年轻军雌捂住嘴,“我们议员长不会要当诺德阁下的雌侍吧?这联邦要变天啊!” “雌侍?”年长的军雌嗤笑一声,面露不屑,“你觉得可能吗?加西亚议员长可是s级雌虫,议会最年轻的实权派,怎么可能做雌侍?再说……”他压低声音,“你觉得那两位能和平相处?兰斯诺特元帅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加西亚议员长也不是好惹的主,这要是没一场硬架打,我直接倒立吃虫屎……” 几个军雌面面相觑,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连紫藤花的香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议会大厦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军雌们立刻挺直腰板,钢枪紧握,迅速恢复平静,余光还是不约而同地瞟向大门,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不一会儿,雄虫出来了,手上是空着的,看来今天的水果和小蛋糕也送出去了。 . “您下次可要提前跟我打声招呼,”诺德转身,黑眸里带着几分嗔怪,“我不知道您对芒果过敏,昨天还给您带芒果慕斯,您应该没吃吧?”他的声音轻柔,听起来和撒娇无异。 自从诺德获救已经过去十天了,尼威弗和谢尔顿都不肯要星币回报,尼威弗是知恩图报,谢尔顿……估计瞧不上他那三瓜俩枣,毕竟议员长手上最便宜的一款手表,折合成星币,都比他目前全部身家贵一百倍。 诺德也没什么能送出手的贵重物品,只能口头承诺这份恩情铭记于心,外加时不时做点好吃的送过去。 昨天他送来了芒果慕斯,年长的军雌一如往常地欣然接受。 可是回去之后还是亚盖告诉他,他们加西亚一族都对芒果过敏,吃了会当场休克的那种。 谢尔顿笑了笑。 他想起自己昨晚一边吃着过敏药,一边品尝雄虫小心翼翼送来的小甜点的场景,那是一种渗进心坎的甜。 但说出来肯定会让小雄虫自责,还显得有点神经质,还是不说为妙。 “您做的甜食非常美味,”年长的金发雌虫单膝跪地,优雅地执起雄虫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克制的吻,“这让我对自己过敏体质深感遗憾,不知阁下今天是否有时间,让谢尔顿带您在议员大厦附近走走呢?” 议员大厦外种满了绿植,空气相当不错,和军部冷冰冰的钢筋水泥截然不同,虫造的林荫小路很适合雄虫放松身心。 他的金发熠熠生辉,深色西装勾勒出挺拔身姿。 那双红眸,臣服而专注地仰视着诺德,沉静温和,说话的声音让虫如沐春风,总有一种自己被呵护着、无限包容着的错觉。 “不用啦,我今天还有点事,下次吧。” 诺德感觉脸颊有点烫,连忙抽回手。 他已经用“有点事”的借口连着推拒了几次雌虫的邀请,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听您的副官说您喜欢咖啡,下次我再给您做咖啡核桃小蛋糕,怎么样?” “我很期待。”谢尔顿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议员长,”副议员长罗维奇轻叩两声议员办公厅的房门,微微弓着腰,声音严肃又带着点紧张,“那边来消息了,问您东西有没有准备齐全,还向您确认动身时间。” 回到议员办公厅时,谢尔顿脸上面对雄虫时的温和笑意全然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冷峻,他整理了下袖口,声音冰冷,“现在。” 他说着,朝窗外看去,雄虫已经走远,阳光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 向谢尔顿道别后,诺德只身前往劳埃德的私虫诊所,做了一套从内到外的全身检查。 结果是不存在海马体、杏仁核病变导致失忆的可能性。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诺德阁下。”身着白色大褂,脖颈后还挂着一个听诊器的雌虫用中指推了推无框眼镜,脸上的表情严谨认真,满是仿佛遇到一个深奥的研究课题。 既不存在外力作用导致的脑补受损,也没有遭受刺激导致神经系统异变的可能性,连一个像样的诱因都找不到。 到底为什么突然失忆了? 直到翻到信息素检查报告,劳埃德才突然注意到什么,“阁下,您最近是不是存在信息素失控的行为?” 诺德一怔,想了半天,将前阵子受巨虫攻击,精神力触角不听使唤的事件告诉了劳埃德。 “难怪,”劳埃德说,揉了揉眉心,“检查结显示,您的雄虫腺体因为过度惊吓,导致腺体开关无法正常闭合,雄虫信息素会不定期、阶段性地释放,不受虫体控制。” 不仅如此,自从雄虫进门起,信息素就如有实质地充斥在整个诊间,已婚雌虫对别的雄虫的信息素感知不强,劳埃德起初还以为是他的错觉,直到气息越来越浓,他的额角渗出两滴冷汗。 雄虫信息素对于单身雌虫来讲是抚平精神海的灵丹妙药,但对被雄虫标记过后的雌虫来讲却并非如此。特别是高阶雄虫,只会产生排斥和痛感。 “无法闭合?”诺德瞪圆了双眼。 这么说,这些天他的雄虫信息素一直在不定期地释放着么? 那个诡异的能安抚精神海的小蛋糕,是因为他在制作过程不小心混进了自己的信息素?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给您开一些软膏,按时外敷就好了,最近切忌惊吓过度,快的话一周就能好起来。” “行。”诺德舒了口气,“谢谢你了,劳埃德。” 解决完信息素的问题,劳埃德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失忆这道“主菜”上。 诺德站在导诊台前,看着劳埃德一页一页地翻过影像,视线敏锐地滑到腹部ct图有一个异于常人的圆形阴影,大概网球大小,位于在肝脏和脾之间。 “这个是什么?”诺德指着那个球。 “?”劳埃德从底下翻出ct图,眼底浮现一抹暗色,“这是晶腺,阁下。” “晶腺?”诺德很诧异,虫族竟然比人类多出来这么个器官,“这个器官是做什么的?是雄虫专有的吗,还是雌虫也有?” 第31章 劳埃德目光变得非常复杂,在诺德脸上定了足足半分钟。 不是说只失去了三年的记忆吗,怎么连小学的生理知识都不记得了? 但是考虑到这位阁下一直以来薄弱的生理知识,和异于常虫的脑回路,好像也能理解。 “晶腺是虫身上最重要的部位之一,负责将外界低于280-450thz频段的辐射转化为可供虫体吸收的生物质能,对维持虫体身心平衡,抵御外界干扰都有重要作用,”劳埃德说,“考虑到异体晶腺移植后的排异反应,您这三年间都有来按时复检,并不存在晶腺和虫体排斥导致失忆的可能性。” “等等,”诺德适时打断他,“你是说我的晶腺是移植的?” 无框眼镜下的怔愣一闪而过,“元帅没有向您说明当时的情况么?” “什么情况?”诺德一脸懵,他失忆后连兰斯诺特的脸都不想看到,更别提能心平气和地沟通了。 穿到这个世界后,诺德和大部分虫关系都不错,这位医术高超、负责任的医生虫也是其中一位。不仅是因为穿越后诺德的大小病症都由对方操刀,更因为劳埃德是一只三观正常的虫。 他足够冷静、客观,从不优柔寡断,特别是对雄虫的态度,不像别的雌虫对雄虫要么厌恶到极致,要么疯狂爱慕。 诺德一直很好奇他跟兰斯诺特这样的激进分子是怎么交往这么多年的。 但现在,雌虫脸上罕见地面露犹豫,“这……” “什么意思?”诺德眉心蹙起,指尖轻叩在导诊室的桌上,“你说的‘当时‘是什么时候,和我的二次分化有关吗?” 劳埃德抿着唇,思量再三,终究还是妥协了,“这里虫多口杂不太方便,请您随我去楼上书房。” 私虫诊所就开在劳埃德家里,据说那是他雄父在世时留下的遗产,只有一楼是诊所,其余楼层都是劳埃德自己家的房间。 “你请坐。” 二楼书房,劳埃德给诺德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雄虫面前,他转身在置物架上翻寻着什么,白大褂衣摆扫过塞满古籍的橡木书架,然后抽出来一张纸质的体检报告,那是诺德三年前的。 “您看这个能量波动峰值,”他的指尖划过泛黄的曲线图,“当时您的信息素熵值突然突破临界点,二次分化来的非常突然,比基因检测预测期足足提前了92天。” 茶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雄虫白皙的脸庞。记忆深处浮现出消毒水的气味,那时他蜷缩在军用医疗舱里,皮肤下仿佛有千万颗恒星在坍缩。 “二次分化需要雌虫的身体指引,我想您应该清楚,当时元帅在异星抗击反叛军,他赶回来时您已陷入到昏迷状态,没办法完成交融。” “可是这跟我的晶腺有什么关系?”诺德问,“还有,我不是b级雄虫吗,为什么最后会分化成s级?” “这也是我准备跟你说的,”劳埃德说,“联邦历史上从未有过雄虫由b级分化成s级的先例,我们也非常纳闷,但是理论上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s级雄虫的精神力过于强大,您在二次分化时,身体承受了过大的能量,导致晶腺在体内自毁,只能寻求体外移植。” “并且只能移植与您有过亲密关系的雌虫晶腺,那样能最大程度减少排异反应,否则任何虫的晶腺都会在您日体内自毁。” 诺德的手停顿在胸腔下方的位置,心脏空了一拍,“你的意思是……?” “如您所想,”劳埃德说,“您现在的晶腺是元帅移植给您的。” “……” 空气死一般寂静,诺德还准备张开问些什么,门口突然传来雄虫哭喊着叫他名字的声音。 书房被拍打的声音越来越用力,诺德起身去开门,门口是雄虫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诺德,诺德……”亚盖一把抱住雄虫,“怎么办啊诺德,怎么办啊,我舅舅他叛逃了,他把我丢下了呜呜呜呜……” “舅舅不是这样的虫,他一定是冤枉的,一定是被坏虫威胁了,他们都不相信他,我该怎么办啊……” 诺德把情绪激动的雄虫搂入怀里,轻轻拍着他发抖的背,“你先别激动,亚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诺德从雄虫词不达意的表述中,捋出了事情的始终。 —— 军部今天下午16:42发布了一则通缉令:谢尔顿·加西亚涉嫌与臭名昭著的约克集团和反叛军勾结,透露军部密钥,破坏联邦边境防御网命脉,涉及严重军事犯罪,现已逃离切尔诺星。 谢尔顿,叛逃了。 第28章 绑架 哭泣的雄虫太容易成为话题中心, 诺德向劳埃德匆匆道别,将哭泣的雄虫塞进共享星舰回家。 离开诊所时,天边乌云渐然合拢, 天色变得昏聩,暮色透过落地窗将客厅染成灰暗的色调。 “他们都在说谎!”亚盖突然抓起一只古董花瓶, 狠狠地砸向投影,瓷片在谢尔顿的虚拟影像中四溅, 碎片散落一地,“舅舅上周还教我处理政务危机,他说加西亚永远不能背弃…嗝…背弃…”抽泣让雄虫蜷缩成一团。 “冷静点, 亚盖,军部去年还宣称卢申坠入黑洞呢。”诺德用绒毯裹住颤抖的雄虫,一只手轻轻揉捏雄虫哭得发抖的消瘦肩膀, 语调轻柔,“说不定这只是某种障眼法。” 怀里的抽泣突然停顿。亚盖抬起红肿的眼, 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你是说……军部在声东击西?” “现在军部的兵力在向γ-83星倾斜,很有可能只是让敌军掉以轻心的假消息。”诺德点点头,语气沉稳, “联邦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话虽这么说, 其实诺德心里也没底。 早在得知凯尔文中尉贪污,将财产转移时, 他就有所察觉。背后勾结星盗和约克集团的幕后黑手,一定是一只位高权重的虫。 而整个联邦,能动用权力虚构假身份的,除了兰斯诺特,就只有谢尔顿·加西亚一只虫能做到。 兰斯诺特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么,这么做的就只有谢尔顿一只虫了。 可是……诺德回想其与谢尔顿的相处,内心不禁泛起一阵疑惑。 他不觉得谢尔顿是那样的虫。 为什么他会和约克集团勾结? 为了钱?可整个联邦都找不到第二只比加西亚富有的家族了。 还是为了权?勾结反叛军,发动又一次血洗联邦的战争,实现权利的更替,然后取代兰斯诺特坐上元帅的宝座?毕竟对方离那个位置,曾只有一步之遥。 诺德暗自叹息。 知人知面不知心,权力就像一面镜子,照得见优雅从容的表象,却照不透深藏其后的野心与算计。 或许,那位的野心,比想象还要深邃难测。 . “雄主,我回来了!” 留着褐色扎短碎发的高大硬汉推开门,大步流星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星豸的血腥味。 他小腹微微隆起,颈侧的虫纹泛起不寻常的紫色——那是孕期雌虫接触其他雄虫信息素后的排异反应。 诺德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左锁骨上的腺体。 亚盖的雌君已经怀胎三个月了,但是亏得雌虫强悍的体质,前脚竟然还在边境线杀异兽。 “雄主,是利伯莱不好,让您受惊了,您的雌父已经取保候审了,您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精神临近崩溃的雄虫扑通一声撞进雌君的怀抱,利伯莱爱怜地亲吻着他的脸庞,亲了半天才注意到客厅还有一只虫。 “诺德阁下。”他面色羞赧,由于抱着亚盖不能行礼,动作有一瞬间的慌乱。 “不用行礼了,照顾好亚盖的情绪,我先回去了。”诺德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托儿媳妇照顾好自己生病的好大儿,才功成身退地告退。 “阁下,元帅拖利伯莱带一句话——”军雌转身叫住欲走的雄虫,顿了顿,似乎在回想那段冗长的嘱咐,“他说,现在联邦不安全,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尽量不要走夜路,庄园里有雄虫防身的道具,管家知道在哪里,您出门在外带两件就好了;地下室的武器库里有他改良过的信息素干扰器,能屏蔽s级以下雌虫的感知;还有天冷了,一楼房间有换季穿的衣服,如果晚上睡觉冷的话,柜子里有自发热毯子。” 诺德:“……” 这是一句? 他把兰斯诺特拉黑了,接收不到他的消息—— 也难为利伯莱背这一大段。 “我知道了,谢谢。”诺德点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兰斯诺特还真演深情把自己演进去了,诺德心想。但是诺德没空接他的对手戏,星币已经攒够,离开已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谁都没想到的是,前一秒被嘱咐保护好自己的诺德,后一秒就被绑架了。 雄虫走出威廉庄园没几步,口鼻就被虫从身后用手帕捂住,瞳孔猛地收缩,一股甜腻的香气钻入鼻腔——是迷药! 那只虫异常魁梧高大,虬实的臂腕赶得上诺德大腿粗。 第32章 靠,兰斯诺特那个乌鸦嘴!!! 联邦昨天没危险前天没危险,他一说马上就有危险了! 昏迷前诺德看到的,是一只泛着冷光的机械义肢,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 再次醒来时,眼皮如有千金重,酸软的肌肉像是被星舰引擎碾过。 他似乎被关在一个压舱里,入目是一片昏暗的灯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不定,地面满是湿漉漉的污渍,散发着一股腐臭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巨大抽血仪器矗立在一旁,旁边摆着一个个透明的玻璃容器,里面已经盛有一些雄虫的血液,那殷红的颜色在这黑暗的环境种格外刺目。 他适当地挣扎了一下,手腕却更疼了—— 更诡异的是,透过玻璃,无数相似的舱体排列在幽暗空间里,里面关押着只和他一样的雄虫。 只是和诺德惊惧交加的表情不一样,他们偏过头,目光麻木失焦地定在新来的供体身上,一秒,两秒,然后又机械地转回去。 狭小的压舱里,诺德只能听到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剧烈心跳。 这里是哪里? 不——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认出来,和他间隔两个压舱,尼威弗给他看过的,属于他弟弟艾佳伦的脸。 这里是约克集团的根据地,制炼“血蔷薇”的地方!! “我已经按照要求向你们提供了他的信息。”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们应该按照履行承诺,放了我弟弟。” 诺德心脏猛然揪紧,他不可置信地循声看过去,心脏好像有万箭穿过—— 红色的头发,凌厉狭长的双眼。 雌虫那削瘦而修长的身影轻轻侧转,金瞳与诺德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颤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神情,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别急啊弟弟,等我们办完正事再放也不迟,”黑暗的角落,走出来一只长发及腰、长相妖冶浓重的雌虫,他的指尖夹着一根黑水晶烟斗,吐出一口紫雾,走过来将诺德的压舱门被打开。 “我就说,一只亚雌怎么可能能做出安抚雌虫精神海的甜点……原来是一只美丽的s级雄虫,竟然还是兰斯诺特那家伙的雄主,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啧啧啧…” 诺德被他喷出来的烟雾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多亏了你提供的情报,不是你告诉我们,这只小可爱失忆,跟兰斯诺特那家伙闹掰,这次任务绝不可能这么顺利。”雌虫嘴角划过一丝魅惑的笑,和那瘦弱的身形不同,他的力度大到惊虫,手指钳住他的下颚,强迫性地让他抬起头。 “你说什么来着,兰斯诺特派了20只军雌眼线盯着他,我本来只打算派盖斯文一只虫去的,还好你及时提醒……嗯,这么看起来他培养出来的精兵确实有两手,把他们全部弄死都废了不少功夫呢,你说是吧,尼威弗?” 诺德只觉得胸腔快泵出绝望的气息,呼吸都成了困难,他转过头,一字一句地低声追问,“是你?” 红发雌虫微微低下头,“对不起诺德,我实在没办法,他们说,只有抓到你才能放了艾佳伦……他快不行了,在这种地方活不久的,他需要治疗。” “所以你就出卖了我?”诺德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些雄虫也是你提供信息,被他们抓过来的,是不是?”尼威弗所说的,给反叛军提供假信息根本就是胡编乱造。 要是提供假信息,反叛军根本不可能给艾佳伦活命的机会。 尼威弗没有回答,低垂着头,好像只要能把头扎到地下就能当他没有背叛诺德,“对不起。” “你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就是这个?”诺德哂笑一声。 没有回答。 起初,尼威弗是感谢诺德的。诺德长着一张出众的皮囊,性格温柔又讲义气,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积压在心底的不甘、嫉妒将他整只虫吞没。 凭什么都是蓝星人,诺德在这个世界就是养尊处优的雄虫,凭什么他就要备受煎熬,亲眼目睹双亲被虫残杀,唯一的弟弟还要遭受如此苛待? 反叛军日日发给他艾佳伦被抽取血液的残酷画面,诺德却身为s级雄虫备受联邦敬仰,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活得那么骄傲自在,诺德什么都有,而他想要的只有艾佳伦。 “你曾经从那巨虫手中救了我。”诺德哽咽着说。 “你认为,那两只虫子为何会突然变成虫态?”卢申带着笑容解释道,“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为了保护你、赢得你的全部信任,做一件看似伟大、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生命危险的英雄救美,这种感觉真是令人愉悦呢。”他伸出殷红的舌头舔舐着嘴唇,“不知道s级雄虫,血液是不是也是上乘的呢?” 诺德看着这个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雌虫,心脏一点点被绝望蝉噬,变得麻木。 “好一出背叛大戏。怎么样,被最信任的朋友出卖的滋味如何?”卢申斜倚着墙,拍动手掌,“你觉得你那位号称最爱你的雌君,会不会也这样背叛你呢?” 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兰斯诺特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 切尔诺星时间,3259年11月19日,凌晨1:04分。 星舰指挥室的警报红光与全息沙盘的蓝光交织,在军雌冷峻的面容上投下诡谲的阴影。 他面前的战术屏上,反叛军的猩红色机甲群正以蜂巢阵型推进,激光炮的幽光在漆黑的宇宙中织成死亡之网。 兰斯诺特沉沉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这是位于第一星系东侧,距切尔诺星300万光年的γ-83星,也是联邦除约克集团外最后一只反叛军。只要解决掉他们,他就可以集中全部力量清缴根扎在联邦的反动势力。 只要解决完反动势力,他接下来所有的时间都能献给他的雄主。 去带雄主看海,去宇宙各个星系旅游,看花,赏海,滑雪,度过只属于他们的二虫时光——雄虫一直想去瑰岩星看山脉上的玫瑰花海,他在那里最好的观景区购置了一栋别墅。 他还要再向诺德求一次婚,带雄主亲自定制戒指,请求他,让一切重新开始。 他的虫造子宫也移植完成,不久之后就能拥有一只属于他们的虫崽。 想到这里,军雌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元帅!第三舰队请求离子炮支援!”副官的吼声混着爆炸的轰鸣传来。 兰斯诺特正要下令,手腕上的军用光脑突然剧烈震动。 亚盖的通讯id疯狂闪烁,他瞳孔微缩,指尖在战术屏上划开分屏—— “兰斯诺特,诺德不见了!”亚盖哭肿的眼睛占满半个屏幕,“我在共享星舰的站点旁边捡到了他的光脑……你快……嗞嗞……” 通讯戛然而止。 兰斯诺特瞳孔几乎地震,轰鸣在耳畔掠过,身体好像坠入了冰冷的深渊。 他迅速回拨亚盖的电话,战术屏的信号却遭到屏蔽,主屏幕爆出刺眼的雪花纹,反叛军的猩红机甲群诡异地停止推进,画面扭曲着浮现出一张妖冶苍白的脸——是旧商业集团的头子,卢申·麦哲林。 “好久不见啊,元帅。” 雌虫咧开嘴笑了起来。 “听说元帅丢了心爱的玩具,”电子合成音带着滋滋杂响,“不如看看这个?” 他侧身避开,露出被关押在压舱,全息投影锁定放大,手腕处的斑斑红痕清晰可见。 翡绿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细长的针状,兰斯诺特的身体抑制不住颤抖,战术屏边缘,他刚刚攥过的金属扶手已留下五道凹陷的指痕。 军雌唇角的弧度冰冷瘆人,怒火在瞳孔里翻涌,一字一句,低声道,“放了他。” “有什么事,冲我来。” “放?”他冷呵一声,低头摩挲着指尖,“元帅想得未免太天真了,”卢申勾起唇瓣,手在空中虚虚地操控了一下,镜头就锁定在雄虫身上,手腕的斑斑红痕清晰可见,“煮熟的鸭子送到嘴边,岂有吐出来的道理?不过若是元帅足够有诚意,不妨现在就撤回你的军队,再换三座星港的通行权,我倒是能考虑暂时饶这个漂亮的雄虫一命。” “不然……今晚我就抽干他的血,炼成药剂,你以后想念你家雄主的信息素,可以在我这里买到,我会特、别、给、你留一盒。” “你做梦!” 不知是不是迷药的原因,诺德只觉得身体使不上一点力气,光是循着声音抬头看去都要动用他全身的力气。 他和兰斯诺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军雌身披战甲,一身冷鞘肃穆,下颌紧紧绷着。 诺德想,他此刻一定很狼狈,不然怎么可能看到兰斯诺特这么奇怪的眼神。 好像要碎了似的。 “怎么样,元帅是要那十万军雌陪葬,还是选择救你的雄主?”卢申缓缓地勾起嘴角,抚摸着手里的电击棒。 γ-83星的屏障正在龟裂,反叛军的自杀式舰群如蝗虫扑向缺口。 第33章 第三舰队队长汇报的声音急切,不知道元帅在纠结什么,“只要继续用粒子炮坚持十分钟,埋伏在陨石带的第一舰队就能完成合围了!元帅,请您下令!” 副官也紧跟着:“检测到敌舰队80%能量输送到左翼引擎,这是要发动自毁式冲锋!元帅,来不及了!” 虫纹在军装领口下泛起金色的光。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已恢复冰川般的冷绿。 兰斯诺特攥紧了双拳。 为了今天,他带领第三军团足足准备了三个月。 从勘测地形、排兵布阵、拟定作战计划,他和军官殚精竭虑,一切计划得天衣无缝——他们已经疏散平民虫,留下来的都是反叛军——他们的目标很简单,不让任何活的生灵离开这座星球。 现在放弃,他们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原先的进攻优势转而变成腹背受敌的状态,十万军雌都会名葬于此。 副官的声音再次传来:“元帅,请您下令!” 屏幕那头,连篇战火轰击的声音传来,军雌的声音低沉、决绝,一如既往,带着让人内心深处战栗的狠戾: “继续进攻。” …… 四个字把地下室的三只虫都砸了一下。 卢申没想到兰斯诺特会这么果断,真没意思。 诺德愣了愣,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苦笑一声,身体彻底软了下去,锁拷抻得肌肉生疼。 兰斯诺特又一次放弃了他。 这种痛感,比被尼威弗背叛时还要痛一万倍。如果尼威弗是他在荒星随手搭救,带着施舍意味的帮助,兰斯诺特却是他真心付出过的。 尽管不肯承认,但他的心里或许是残留着那么一丢丢希望的火苗的吧。藏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小心翼翼,以观望的态度,去观察三年后的兰斯诺特,看他千里迢迢赶回来的样子,看他因为嫉妒疯狂的样子,从而去寻找自己确实被珍视的痕迹。 其实,理智上,诺德全然能理解他。 兰斯诺特背后是无数军雌的性命,他们敬仰他、膜拜他、追随他,他是一个伟大的统帅,雌虫的荣耀刻在战场上,那是他的生命。 他一只雄虫,拿什么和那么多条虫命抗衡? 即使兰斯诺特真得这样做,诺德后半生也绝对备受良心谴责。 换做自己,大概率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是,感情上,灼烧的哀痛和绝望充斥着整个胸腔,理性的缰绳拉不住主观的情绪,等回过神来,泪水已经蓄满了整个眼眶。 “怎么了啊小宝贝儿,难过哭了啊……”巨大的环形帷幕缓缓收起,卢申转头冲着雄虫咧嘴一笑,“真可惜,本来你这么好的引子,我还想好好养着呢,但是怎么办,兰斯诺特他不要你欸,那我只好给你个痛快咯……要怪,你就怪兰斯诺特吧,是他先背叛了曙光军,现在又害死了你……” 话落,压舱的三根导管刺入雄虫的臂弯,雌虫狞笑地看着这一幕,嘴角漾起愉悦的笑意,“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不会被轻易忘记的,我会让所有雌虫记住你鲜.血的味道。” 针管贴着雄虫纤细的皮肤,刺入腕臂的前一秒,黑暗的地下室响起光脑通话的声音。 “放了他。”光脑那端的声音干脆、冷峻,杂糅着极浅的暴虐怒意。 “我已经遵守你的诺言,将东西放到了指定地点。” 那个声音诺德不会认错,对方曾用那样近乎诱哄的声音亲吻他的手背,夸赞他做得甜点好吃,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此刻,诺德却只想笑。 这些雌虫嘴里,究竟有哪一句话是真的? 银灰的眸子泛起一丝冷意,带刺的导管戛然而止。 “你背叛了我们的承诺。”谢尔顿说,“这让我很难相信,我们未来的合作能顺利进行。” “背叛又如何?”卢申满不在乎地勾起嘴角,“我现在发现,背叛的代价,似乎比不上这只雄虫的价值呢,既能叫兰斯诺特那家伙痛苦一生,还能做出完美的引子,难道你不想要吗……怎么,还是说,你和传闻一样,也对他动了情?”卢申轻蔑地嗤笑,“真是荒谬。” “你应该清楚,现在杀他,除了泄愤没有任何好处。”谢尔顿说,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留下他,价值远不止那点药引。” “那又如何?”卢申冷笑,“曾经你们哄骗我,要剿灭联邦的雄虫,将他们的骨髓挖出来,重塑雌虫的地位……”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耳的尖锐,“重塑个狗屁!你们把曾经应该属于旧贵族的利益尽收囊中,甚至比变本加厉,将那些家伙捧在手心,跪在这些废物脚下摇尾乞怜!” 电话被掐断,他的目光徐徐转回雄虫身上,那双眸子里暗藏着无伦的癫狂。 “难道,不应该补偿我吗?” 那双银灰的可怖眸子看过来时,宛如被毒蛇盯上,诺德的后脖颈爬上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就是旧商业集团——约克集团现任首领,卢申·麦哲林的本来面目。一个折不扣的变态,其产业不仅触及联邦传统行业,他还经营者黑市血液萃取工厂,和无数家买卖雄虫活口的地下场所。 他憎恨雄虫,不惜一切手段折磨雄虫,白天用他们提炼血液,晚上就将几只雄虫同时送给某只雌虫玩乐。荒星捉来的雄虫出身卑贱,就算被玩掉了diao都不足为惜。 “警告,警告,结界有不明生物闯入,有不明生物闯入,正在遭受激光炮轰击,正在遭受激光炮轰击!”电子安全网的警报声传来,声音尖锐刺耳。 “什么?”卢申往后撤了一步,尼威弗应声向前。 卢申启动地下室的按钮,出来一个小型战舰,20只压舱整齐堆叠,被移入战舰后侧。这里不是他最大的血液提炼工厂,而是位于塔森星一个极小的小厂,按理说不会有别虫知道这里的地址,但事实是他就是被发现了。 “你开着星舰把引子带走。”卢申说,把诺德从压舱里放出来,从裤子后兜里抽出来一个银质匕首,抵上雄虫的下颚,一手腕环住诺德的脖颈,“至于你弟弟,等我们转移到山谷,我就把他放走。” 舱门是用最高强度的材料制成,没有卢申的允许根本打不开。 “你要干什么?”尼威弗蹙眉。 “当然是……”他嘴角裂开一个弧度,“会会兰斯诺特,让他亲眼看到他的雄虫死掉的样子。” . “卡尔,我将指挥权限交给你,稳住队形,把胜利的果实摘下来,献给联邦的虫民!”兰斯诺特说。 “您要去哪里?”副官焦急的脸浮现在战术屏上。 兰斯诺特没有回答,他打开星舰大门,肩胛骨裂开一道缝隙,展开白色的羽翼,只身投于黑暗无垠的宇宙。 “元帅!”此时正是对战的关键期,脱离阵型的战舰都无法抵抗敌军的炮火,何况是□□凡躯? 兰斯诺特充耳未闻,只是要紧牙关,反复在心里说,快一点,再快一点。军雌的双翼收拢贴合在身后的鞘翅,千钧一发之间,那速度竟然是比激光炮更快! 竟然是军雌的禁术“熵裂”! “元帅,您不能这样。”副官瞪大了双眼,嘴里咆哮着劝阻的话,“‘熵裂’的极限状态最多只有20秒,您会……” “熵裂”由于突破熵增定律,逆转时空,故而得名,那是调动全身的精神海、以透支生命为代价的极速飞行模式,巅峰速度甚至能超过光能弹,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对身体的损耗不可估量。 敌军的激光炮在身后交织成死亡之网,兰斯诺特充耳不闻,如蝶穿花,在炮火中翩跹起舞。 他的翅膜被高温灼伤,却仍能精准计算每一道激光的轨迹——这是十多年军旅生涯刻入骨髓的本能。 “诺德,诺德…”他在心中默念,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翅根撕裂的痛楚。 记忆不受控地回溯到那个雨夜,他推开雄虫递来的醒酒汤,任由那份心意在茶几上冷却。 统领十万大军的将领不会因一只雄虫的生死而舍弃他的部下,但是兰斯诺特·涅尔一定会去。 哪怕粉身碎骨也会。 一切声音戛然而止。兰斯诺特已经进入跃迁通道,双翼收拢成流线型,精神力在体内奔涌如潮。 . 天台,卢申掐住雄虫的脖子,刀柄抵在他的下颚,只要刀尖再往上移一点,雄虫喉管就会被割破。 兰斯诺特赤手空拳,偌大的白色羽翼展开遮天蔽日,缓缓降落,矗立在天台,鲜血顺着额角留下,如同一尊煞神。 兰斯诺特看着雄虫,眼眶几乎要突出。 “放开他,条件随你开。”兰斯诺特将目光转向卢申,再开口时声音如砂纸磨擦。 “这可是你说的。”卢申匕首在诺德颈上游走。 他从腰后侧摸出一把锋利的银刀,丢到兰斯诺特脚畔,咧开嘴笑了笑,“那,你把自己的翅膀剜下来。” 第34章 诺德惊了。 将翅膀生剜下来,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雌虫战斗状态下的羽翅边缘锋利如刀,轻易就能割破钢铁,但翅根的神经密集,极其敏感,可以说是雌虫身体最脆弱的部位,平常只要用力捏一下都会发红。 卢申却不觉得有什么。 他曾经就被雄虫活生生剜下翅骨,他痛恨雄虫,是兰斯诺特说要推翻旧制,塑造一个雌虫至上的社会。 然而,曙光军的将领却背叛了他的追随者。 凭什么他可以过得那么幸福?他应该和自己一样下地狱才对! “你先放开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兰斯诺特咬牙切齿,拳头握紧,指甲掐进肉里,渗出了血。 “少废话!”卢申把匕首贴得更近,雄虫白皙的脖子爬上一刀狭长的伤口,“你现在不剜,我立刻就杀了他!” 兰斯诺特冷冷地看着他卢申,弯腰拾起刀具,利落地将匕首插进鞘翅。 刀具破开鞘翅,骨头连着肌肉纤维被暴力撕开,几滴鲜血顺着兰斯诺特的鞘翅蜿蜒而下。 刀柄打着圈转动,几根白色的羽翅散落在空中,血肉一点一点被剜出来。 诺德感觉什么东西像堵在喉咙里,只觉得难受极了。 他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尾勾尖端刺向卢申的后腰,毒素迅速蔓延,然后四肢就跟那随风摇曳的海草一般软了下去,无力地晕倒在地上。 卢申倒吸了一口凉气,踉跄两步,呼吸顿时急促,虚弱的冷汗淙淙流出,“你这贱虫!” 他偶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手腕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直接掰断,对方毫不客气地将他从天台踹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地上的雄虫。 一阵风吹过,悬停在侧的星舰俯冲下来,将卢申稳稳接住。 对不起诺德,没能早点赶来…”兰斯诺特飞到诺德身边,虔诚地将虫搂进怀里,他的声音沙哑颤抖,但环绕他的臂弯却坚定有力,“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我们走。” “小心!”余光捕捉到头顶的白炙光亮,诺德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星舰的激光炮喷射而出,刺眼的强光越来约灼眼,诺德闭上了双眼。 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未降临,温暖宽阔的怀抱为他隔绝身后的战火,雌虫飞行的速度之快,如果能形容的话,或许比火箭还迅猛。 军雌用翅膀将虫护在怀里,两只虫以一个相拥的方式,投身于漆黑、神秘的无边宇宙。 他的声音微哑,但拥护他的臂弯力道却不容忽视。 诺德以面对面的姿势紧紧贴着那只虫,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震动的力量。 沉稳、有力,心跳得很快,鼻尖是熟悉的硝烟裹挟着雪木的味道。 这样的速度,之前在被巨虫袭击、被谢尔顿抱起时的速度都不能与之媲美,速度快到诺德发声都很难,他抓着对方的肩膀,却被他一只手轻轻拨开。 兰斯诺特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用一种古怪的姿势,将身上的轻便战甲脱了下来。 这个战甲防火防电,虽轻,但强度极高,能减缓反作用力冲击,紧要关头还能提供氧气。他手腕一转,将护甲稳稳地扣在了诺德身上。 “给我干什么?你更需要这个吧。”诺德心下一凛,就见明亮的火光里,兰斯诺特那双白色翅膀最外层的覆羽在一瞬间被灼烧,白色变成了深红褐色,再变成焦黑色。 “滋拉——”像一大盆水浇到烈火烹热的油锅里,羽翼烧焦的糊味席席传来。 他被护在怀里,火焰烧不到身上,但是兰斯诺特不一样,他慌忙解开战甲的扣子把它还给对方,只是被雌虫更加严丝合缝地揽入怀里,挤压了诺德动作的空间,沙哑的嗓音生涩开口,“不用,我撑得住。” 激光炮在身后炸开,热浪滚滚,冲天的烈火疯狂地舔舐着雌虫的翅膀,雄虫的眼睛里倒映出明亮刺眼的火光。 军雌拖着残缺的翅膀,宽大的手掌死死地覆着雄虫的后脑勺,拼命往前飞。他飞得越来越吃力,越来越缓慢,直到实在撑不住,慢慢开始下坠。 兰斯诺特飞到γ-83星球的上方,残缺的翅膀如绽开,焦黏的血肉撕扯开来,骨翅展开到最大限度,翅尾微微向内蜷缩弯曲,模仿降落伞的原理,让他们坠落的速度尽可能慢,直到距离黄土十米左右处,翻过身,让雄虫在自己上方,翅膀收拢,将雄虫护在骨翼里,这样他坠毁的时候,身体能垫在雄虫身下。 “诺德,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坠在土地的前一秒,他如是说。 翡绿的眸子,绝望而深沉地看着他的雄虫。 如果时光能重来,他一定不会被傲慢和偏见蒙蔽双眼,早该丢盔弃甲献出所有的真诚。他想,如果一开始他没有犯那样的错误,一切是不是还有补救的机会? 从他剑指联邦权力的核心那天起,就注定了要走向一条不归路。 他离开时,怎么能让雄虫的记忆停在最糟糕痛苦的时候?明明他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喂,兰斯诺特,你别死啊。”从万米高空坠下,就算是再强悍的军雌也无法幸免于难。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闷响,雌虫全身骨头散架,翅膀像一具残骸,血液从颅骨处流出,好似没有生命的木偶。 “我还没原谅你呢,你死什么?”诺德拍了拍雌虫的脸,张开双臂,俯身抱住了雌虫。绝望如潮水般涌来,颤抖着触碰他焦黑的翅根,一滴细小的泪珠蔓延至眼尾,还没来的及掉落在地上就蒸发成了水蒸气。 . 巨大山谷中央,那座工厂如一座沉默的钢铁巨兽,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弥漫在空气种,冰冷的机械运转声嗡嗡作响。 谢尔顿踏进这座工厂,入目是一片冰冷的灰色,透明的管道纵横交错,储液罐在微弱的灯光下折射出幽冷的光。 一直走到走廊尽头,一道红色的警示灯突然亮起,谢尔顿深呼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进去。 内里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张巨大的长方形议会桌,两侧分别坐着四只雌虫,他们或身着议员长袍,或西装革履,或身着一身得体军装,甚至还有穿着白大褂的。 “加西亚议员长,我们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一只矮胖的,穿着黑色长氅的雌虫起立,朝他颔首。 谢尔顿环顾一周。 如果有虫对联邦的上层权力中心熟悉,会发现他们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虫,或是主治医师,或是上议院议员,或是旧贵族有话语权的虫,甚至还有军部警署厅厅长。 落座后,这些虫开始商量起来。 “只差一点,兰斯诺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还是那小子福大命大,还留口气喘着。”一名穿着军装的虫说。 “兰斯诺特陷入昏迷,军部军心不稳,这是个大好机会,”医生雌虫说,“趁机进攻切尔诺星,把军部拿下。” “可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就算叫盖斯文响应所有星盗一举进攻,也不够他们那些虫手的三分之一——哦对了,别忘了他们的武器可比我们先进一百倍。” “你忘了吗,我们还有兵力啊……”身穿黑色西装的军雌说,“我没记错的话,加西亚议长手上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 他这话一出,所有虫的目光都看向他。 “各位说得对,”谢尔顿笑了笑,猩红的兽瞳平静地扫视一圈,“棋子该归为了。” . 联邦第二医院,vip病房宽敞明亮,面积是普通病房的三倍大,房间角落摆放着一组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一个插满鲜花的花瓶。墙面被粉刷成柔和的米白色。 病床位于病房中央,是一张高级的电动护理床,床中央的雌虫身形削瘦。很难相信,那具脆弱的、枯瘦的身体,竟然是属于联邦的元帅,骨翼没能收覆住,残缺的翅膀暴露在外,输液管插在他消瘦了一截的手腕,氧气罩升起的细弱白雾证明虫体还在虚弱地运转着。 兰斯诺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牵着诺德的手,漫步在丛林里,细细簌簌的虫鸣从幽深处传来,他们一起看月亮、数星星。 雄主说,有一种名叫萤火虫的昆虫,他们的尾部能发出淡黄的光,只出现在环境很好的地方,于是他们往林子里走了好久好久,希望能找到这只昆虫。 可是他们走了很久都没找到,雄虫最后累了,他们在林间的木屋里歇下,诺德靠在了他怀里。 然后他把诺德拥进怀里,像拥抱着一汪明亮清澈的湖水,温柔浪漫,然后他就这样和雄主陷入了温柔乡。 要是一直这么睡着不醒来就好了,这样诺德就能永远在他身边,他也不用去应付联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诺德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坐在床边,身上披着一个白色的兽皮毯,直直地看着面前的虫。 “你死了吗?”雄虫压抑着胸膛剧烈的起伏,却不知道他的眼里还残留着泪水,看起来像一颗美丽脆弱的菟丝花,“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第35章 “你要是还不醒,我今晚就偷渡到格蕾星。” “……” 第29章 挑衅 诺德叹了口气, 他已经在这里守了十几天,雌虫都没有任何反应。 医护虫说如果兰斯诺特还醒不来,大概率变成一只植物虫, 想到这儿,诺德鼻尖不禁有点酸。 明明可以摆脱兰斯诺特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要是兰斯诺特还和以前那样, 对他很差,永远是只坏虫就好了。 这样他也不至于那么纠结, 连离开都像被剪不断的感情缠住。 但兰斯诺特三年后偏偏又像换了只虫似的,为了赶来救他,竟然动用“熵裂”, 星舰整整半个小时的路程被他压缩至三分钟,全身粉碎性骨折,精神海也陷入暴乱。 ——就算是演戏, 成本未免也太高了。 雄虫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平躺的雌虫,将身上的兽皮毯叠好放在椅子上, 把他身上的被子掖了掖,刚准备离开,手腕却被一个粗糙的手掌抓住。 “?” “别,别走…” 医疗仪器发出尖锐的嗡鸣, 病床上传来徐虚弱沙哑的声音。 透过雾化的呼吸面罩, 他看见那双翡翠般的眸子正艰难地撑开缝隙。 灰翳笼罩的翡绿瞳孔缓慢聚焦,最终定格在他脸上。 诺德忙扑到旁边按住雌虫乱挥的手臂, 对着刚进门的副官道,“卡尔,叫医生!” “兰斯诺特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诺德小心翼翼地把虫扶起来。 兰斯诺特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伸出手揭开氧气罩, 诺德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跌进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怀抱。 军雌瘦了一圈的怀抱带着点凉气,后腰被铁钳般的手臂死死扣住。大病初愈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箍得诺德骨头都疼。 “诶,你这么大动作干嘛,针管都掉出来了。” “诺德,我以为你真的走了……”兰斯诺特瓮声瓮气的,声音因为好几天没进食有点哑。 “没走,我去给你倒杯水。”诺德拍拍他的手,示意松开。兰斯诺特在昏迷情况下做了好几场大手术,身体处于严重缺水的状态。 “我不渴…”雌虫充耳不闻,手腕环得更紧了,烦躁的唇瓣擦过雄虫脖颈皮肤,“不放,我一放你就走了。” “……我真不走,你这样弄得我好疼。”要走他早走了,至于等到现在? 雌虫手上的动作松了点,但还是没有放开他。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看到病房里黏黏糊糊的两只虫,副官的脚步顿在了门口,假模假样地咳了两声。 诺德有点窘:“快放开,医生都来了。”那双环住他的手臂终于恋恋不舍地卸了力,诺德从他的无情铁爪里挣脱出来。 兰斯诺特的表情看着还挺控诉的。 “元帅,您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问。 兰斯诺特摇了摇头,除了五脏六腑绞作火辣的疼,他神智还算清醒。 “接下来给您做基本的瞳孔和肢体活动检查,有不舒服的您要及时告诉我。” “各项指标趋于正常,”医护虫用仪器检查兰斯诺特各项身体指标,“您先前的虫造晶腺移植手术并未达到预期效果,还需持续观察。新移植的皮肤非常娇嫩,注意尽量不要暴露。” 事关生命安全,医护虫交代得事无巨细,可惜被交代的对象心不在焉,他死死盯着雄虫的身影,好像对方只要有一点要离开的想法就会把输液管拔掉暴起。 果然,雄虫给他打了一杯水后就走了。 “你去哪里?”兰斯诺特慌忙起身,被子掉在地上,他直接把手上的输液管拔掉,光脚踩在地上。 “诶,您身体还没恢复,不要随便乱动!”医护虫连忙把兰斯诺特按住。 “我去食堂给你买点吃的。”诺德按了按眉心,回过身,“你别乱动。” 兰斯诺特这才舒了口气般跌回病床上,点点头,声音黏糊糊的,“好,我等你回来。” 一旁的卡尔:…… 真地很想自戳双目好吗!? 你跟他说这个仿佛有分离焦虑症、比三岁小孩还粘虫的,是战场上那个运筹帷幄、杀虫不眨眼的煞神兰斯诺特??!被只会教培的低级异兽附身了吧? 兰斯诺特揉了揉太阳穴,自从雄虫不在他的视线他就变如脸,声音冷然,“反叛军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副官表情也瞬间变得严肃,应声走向前,“所有γ-83星的叛乱分子已被清除,第三舰队在完成此任务后立即向塔森星进发,成功摧毁了叛军的星际舰船,并且顺利地将20名被拘禁的雄性个体解救出来,目前已被安全转移至雄虫保护中心的医疗机构接受必要的医疗护理,但是……”副官犹疑了一瞬,“星际海盗团伙飞船随后抵达现场,将卢申撤离。” “那只贱虫呢?”兰斯诺特眯了眯眼睛。 “您说的是…尼威弗?”副官哽了一下,低头道,“现场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大概率是和卢申一起被接走了。” “那就好。” 卡尔懵了:“啊?” 叛徒都跑了好什么? “我要亲手杀了他。”兰斯诺特黑着脸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就这么死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他? . 听卡尔说,联邦第一医院已经被反叛军渗透,甚至还参与了部分“血蔷薇”的制作,已经不值得信任,所以兰斯全程是在第二医院接受治疗的。 第二医院的食堂比第一医院小不少,诺德找了一个卖沙拉的窗口,打包了一份辐射净化的沙拉,沿原路返回。 “哟,这不是诺德吗?” 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诺德身形微怔,转过身。 为首的是一只矮胖紫发雄虫,中等身材,十只手指都戴满了各种不同颜色、奇形异状的宝石戒指,脖子上还挂着一个两指宽的大金链子。 他被七八只雌虫簇拥着,每只虫手上端着看起来很香的菜品,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 “赫蒂斯?”诺德愣了愣,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能碰到这只虫。 赫蒂斯·司曼,是原白塔雄虫之一,第二大公爵家族的年轻一代的唯一s级雄虫,跟亚盖极其不对付,自从诺德和兰斯诺特协议结婚后,他最不对付的目标换成了自己。 赫蒂斯嘴角微勾,看了眼诺德打包的沙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超绝不经意地伸出一只脚,将跟在他身后的一只亚雌绊倒。 亚雌端着一砂锅的热汤,金黄滚烫的浓汤朝诺德的脚边狠狠洒去。 诺德皱眉后退,亚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汤汁洒在一边的草地上,砂锅也摔成碎片。 “玛利亚,你这是在做什么?”赫蒂斯勾着唇,嘲讽道,“差点烫到我们尊贵的诺德冕下了,还不道歉?” 亚雌咬着唇,“对不起,诺德阁下,对不起,都怪玛利亚没长眼睛!”他左右手交替往自己脸上抡巴掌,随即爬过去,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诺德被溅到汤汁的裤腿。 “没事,你起来吧。”诺德扶起亚雌,换来对方感激的一眼,直起身,冷冷地看着赫蒂斯,“不知阁下叫住我有何贵干?” 赫蒂斯,“哦,没事,就是没想到诺德冕下是s级雄虫,还是元帅雄主,午餐竟然还吃这不入流的菜吗?想着给您加餐,但是既然泼了那就没办法了……不然你趴下去舔干净?” 他今天的胳膊不小心擦伤了,主治医师今天不在家,他纡尊降贵到第二医院就诊,本来心情无比糟糕,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竟然能碰到这只讨厌的虫。 在诺德二次分化之前,赫蒂斯是联邦唯一一只a+级雄虫,所以当兰斯诺特把旧贵族赶下马时,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一定会是那只战力最强悍的雌虫的雄主。 赫蒂斯翘首以盼等着兰斯诺特求婚,司曼家族当时为了巴结这位新上任的王,给了不少好处,那只兰斯诺特看都不看一眼,转手找了一只在白塔最不起眼的b级雄虫! 那只b级雄虫是荒星来的,没背景没资源没虫脉,在白塔时就孤僻寡言,竟然连奉承他都不会,除了一副皮囊一无是处! 可是就是那只平民雄虫,二次分化竟也分化成s级,竟然超过他成了“联邦最想嫁雄虫”第一名!全联邦的雌虫跟一百年没开过荤似的,把他的照片疯狂转发不说,还一个个恬着脸,说什么“宁愿做诺德的雌奴也不做其他雄虫的雌君”,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诺德淡淡收回视线,心想看来兰斯诺特受伤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至少这只虫还不知道,不然数落他的方式就不会那么轻飘飘了,“吃太好容易发福,阁下也要节制为好。” 赫蒂斯震怒,又羞又恼:“你,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阁下日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眼见诺德即将走远,赫蒂斯踢了一脚他旁边的军雌,“去给我把他抓回来!” 军雌面露为难,“雄主,这是不是不太好?” 第36章 “有什么不好,废物,要你何用!”赫蒂斯一脚踹向军雌的屁股,却因为身体太重,脚还没抬起来就把自己摔了,还正巧摔倒在亚雌泼洒的汤上。 “雄主,您没事吧?”军雌忙放下手上的餐盘,要把赫蒂斯扶起来,对方却伸出肉乎乎的手,给了他一个大比兜,然后把目光放在雄虫的背影上。 “诺德,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跟兰斯诺特都没有虫崽吗?” 果不其然,诺德的脚步停了下来。 赫蒂斯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因为兰斯诺特在做实验!他要找到最合适的实验对象!” “你知道他三天两头往劳埃德的诊所跑,在做些什么吗?他在拿雄虫做实验,我也是其中一个……而你,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接受自己的雌君怀上别的雄虫的崽!” 第30章 浴室 诺德跟着兰斯诺特回到了涅尔多庄园。 兰斯诺特现在的状态没有办法驾驶星舰, 还是卡尔用自己的小型飞行舰把两只虫送回家的。 飞行舰缓缓降落在庄园的停机坪上,诺德透过舷窗望去,熟悉的建筑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让他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大门的电子系统识别出主虫的虹膜,兰斯诺特推开门, 从进门檀木鞋柜第二层拿出一双鹅黄色、毛茸茸的拖鞋,放到诺德跟前。 这个动作他做了几千遍, 熟练得仿佛从未间断过。 “我怎么记得这双拖鞋以前就有?”这不是他三年前买的大黄鸭吗? “嗯,”兰斯诺特蹲下身,轻轻握住他的脚踝, “你很喜欢这个,之后都买的都是同款。” 雄虫向来念旧,只是拖鞋穿久了会滋生细菌, 所以之后卖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诺德不自在地缩了缩脚,“我自己来。” 外面有点湿气, 雌虫又熟练地从毛巾架上取下毛巾,娴熟地按在雄虫的毛茸茸的头上,轻轻擦拭着。 诺德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我自己来。” 涅尔多家的侍虫不知何时已恭敬地走上前,齐声恭迎着平安归来的家主, 脸上挂着宛如复制粘贴的姨母笑。 为首的贝肯双手交叠站在最前面, 看诺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离家出走终于肯回家的叛逆少年。 那眼神好像再说了:“对嘛, 早点回来不就好了,哪儿还有那么多事。” “雄主,想吃什么我去做,家里还有菠萝咕咕肉的食材。”军雌帮雄虫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随后开始解自己的军装扣子。 自从诺德同意回“家”,兰斯诺特整只虫就充斥着一种不正常的兴奋,虽然他极力克制,但是诺德能从他的言行之间看出来。 就比如现在看着他喷火的眼神。 好像不是要去做饭,而是把他做成食物。 “我肚子不饿,要不你先去洗澡吧。” 兰斯诺特眼睛瞬间瞪大,这才猛地想起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星期,身上不知道有多脏,他竟然浑然不觉,还一个劲往诺德面前凑。 雄虫好不容易态度松动了些,要是再被嫌弃……他不敢想象。 军雌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脸上闪过一丝赦然。 “我现在去洗。” 诺德猜他肯定误会什么了,拽了拽军雌的袖口,“那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太累了,洗完澡就早点休息吧,让机器虫随便做点什么就好啦。” 兰斯诺特听到自己的心脏打起鼓来。 是啊,这就是三年前的诺德。那么美好、那么贴心,一直都没变过。 可他以前竟然会给雄虫贴上“虚伪做作”的标签,自负又愚蠢地把虫推开。明明诺德跟别的雄虫都不一样,他怎么能那么蠢,竟然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去观察、验证。 军雌拳头在身侧攥紧,垂眸看着雄虫看着他时仰起的昳丽脸庞,和水嫩的红唇,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冲动。 好想亲一口。 好想抱住。 以前的他想亲就亲,想抱就抱了,根本用不着委屈自己。 但是不行,要克制,注意不要吓到雄虫,不能越雷池,哪怕半步也不行,不然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诺德摸了摸下巴,想到虫族的料理,哪怕最精致的佳肴也寡淡得很,像又贵又不好吃的白人饭,改口道,“算了,我随便煮点面条就好了,你要吃吗,还是喝营养液?”诺德随口问了一嘴,没觉得兰斯诺特会理他,毕竟他可是出了名的营养液忠实拥护者。 “要吃你…”兰斯诺特脱口而出,“下的面。” 说出口又意识到不对,连忙收回。 他不知道怎么重新追求雄虫,按理说应该顺从、乖顺,像雌君守则里规定的那样? 这些年他和诺德换着下厨,诺德喜欢做菜,大部分时间都是雄虫做,兰斯诺特负责洗碗刷锅。 但是不应该,至少现在不应该,那样太恃宠而骄了。 “我来吧,雄主。”兰斯诺特站在诺德身后,以一个环抱的姿势将虫虚笼在怀里,打开厨房上层的柜子,将雄虫平时最喜欢的荞麦面取了出来,然后又后退半步。 “你?”诺德转过身,狐疑地看着他。 恕他想不出来,一个只知道喝营养液的雌虫还会煮面,他不是一直说这种劣质碳水是低等虫才吃的吗? “我会的,你以前教过我。”军雌抿着唇,“我还会菠萝咕咕肉,还有酸辣油烹淀粉条,你很喜欢吃这两道菜,冰箱里还有食材。” 诺德:…… 咕咕肉是什么肉?酸辣油烹淀粉条又是什么,别告诉他是土豆丝吧? “还是我来吧,”诺德把衣袖挽起来,接过锅具,他还是不信任兰斯诺特的厨艺,即使他上次的牛排看起来不错,“你先去洗吧,你要辣口还是清淡的?” “都可以,你做的我都喜欢。” “……” 诺德瞥了眼杵在他身后不动的雌虫,身体尚且空荡荡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全身粉碎性骨折,手腕当然也不能幸免,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洗澡手是不是不太方便啊,要帮忙吗?” 兰斯诺特的脸一瞬间红了。 不,与其说“红”,更像某种兽类兴奋的前兆,血液在身体里沸腾,翡绿的眸子竖成针状,身体轻轻颤抖,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消了下去。 雄虫还爱他。 至少,还是没那么讨厌他了。 这样的想法如一旦产生,犹如一团火星,迅速燎原,在脑海灼烧扩散的面积越来越大。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兰斯诺特低着头,假意推拒,声音轻得如同蚊蝇。 “哦。”诺德转过身,“那你叫只仆虫帮你吧,我要煮面了。” 兰斯诺特:“……” . 细长的荞麦面在锅中翻滚,升腾的热气如轻纱般缭绕,突然,一道尖锐的声响,仿佛玻璃碎裂,从邻近的淋浴间刺破了宁静。 诺德一怔,担心兰斯诺特可能出了什么状况,赶到浴室门口。 “兰斯诺特,你没事吧?”他轻轻叩门。 过了好半天,嘶哑、颤抖的低喃才从里面传来,“没事,雄主,只是不小心把镜子打碎了。” …这还能不小心? 诺德以为他不方便,毕竟手腕肌肉全部断裂烧伤了,又问,“要我进去帮忙吗?” “…………” 又过了很久,自怨自艾的、略带绝望的声音再次传来:“……丑。” “嗯?什么丑?” “……我。” 他不敢相信镜子那头竟然是自己。 他的胸、腹部,那曾为了让雄虫更爱自己,逐帧学习星网上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丰胸丰臀锻炼技巧塑造出来的完美部位,那个但凡有一点伤疤也会用药膏涂敷处理、保持皮肤的光洁紧致的部位,如今覆盖着丑陋狰狞的紫色瘢痕。 不仅如此,曾经引以为傲的翅骨,如今却像被雷击过的枯树,连正常收束都变得力不从心。 雌虫的翅膀的骨翼在战斗状态下,边缘硬度极高,锋利程度堪比无情的利剑,甚至能切割钢铁。 与坚硬的铠甲不同,翅膀的根部、内里都极为柔嫩,轻轻一触便会触动全身,引发一阵酥麻的脆弱神经。 ——因此,只能向它们此生唯一认定的雄虫展露。 虽然诺德可能不记得了,无数个夜晚雄虫依偎在他怀里,撒娇要看他的翅膀,兰斯诺特一点抵抗力也没有,那敏感的翅膀根部被雄虫捏在手里轻轻抚摸,引起一阵触动灵魂的战栗。 即使移植虫造骨翼强度不比原生翅膀差,但也回不到当初的美丽。 ——而现在,雄虫夸赞过的、爱抚过的身体变成了这副无比丑陋的模样! 雄虫对他好不容易亲昵一点了,他竟然要用这副样子继续追求雄虫——不把虫吓跑都万事大吉了! 军雌被剧烈的恐慌捕获,心里好像有一座大厦崩塌。 第37章 哪怕直面死亡,他都没有此刻这么恐惧。 诺德听到兰斯诺特的回答,要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 他木着脸憋了会儿,最后实在没忍住,歪在门槛上,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 “现在知道丑了,我在你旁边看你这样几天了呢。” “…………” “其实也还好啦,看习惯了就觉得丑的还挺有特色的。” 前两天因为担心雌虫身体的颓靡病态一扫而空,昳丽的眼尾笑出两滴晶莹的泪珠,雄虫接着道。 “…………” 诺德当然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虫,往雌虫伤口撒盐,这么说也只是为了缓解尴尬。 虫族对翅膀有多么看重,诺德是知道的。不仅是身体素质强悍的军雌以那对能帮他们辅助作战的兵器为傲,不少雄虫也觊觎它的美丽。在兰斯诺特上台前,总有雄虫残虐雌虫,将翅膀强制生剜下来做标本的新闻。 有过身体关系的雌雄虫对彼此的信息素异常敏感,他感受到兰斯诺特的信息素,临近崩溃、愤怒,又带着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 诺德试探性地转动门把手,竟然是开的。他猜是兰斯诺特腕骨还没办法彻底弯曲,所以没有上锁。 雾气蒸腾的浴室内,雌虫颓靡地坐在花洒下,光裸着上半身,下身是没有换下来的迷彩军绿色西装裤。 军雌的身体较之先前消瘦了一大截,但也只是和他自己比罢了。 锋直的锁骨、精瘦的腰,无一不体现着这是一只极其具爆发力的身体,腹肌的沟壑上布满胸肌哪怕饿了两周,也是饱满到一只手都抓不住。 热水从头顶流下来,蓝色的短发紧贴在脸庞,翅根新长出的羽毛呈现莹润的珍珠色,与周围焦黑糜烂的羽翅呈现鲜明对比。 “别看,好丑……”兰斯诺特翡绿的眸子震颤,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正对着诺德,翅膀抖了抖了,想要往回收,可是徒劳无功。 雄虫纤细的手指覆在雌虫的翼根,声音温柔安静,“不丑,很好看。” 兰斯诺特对手雄虫温柔如水的眸子,感觉心脏都在颤。 “你不是说,伤疤是雌虫荣誉的勋章吗?” “……” “谢谢你救了我,”诺德说,“那时候你还挺帅的。” 谁也没办法预测下一秒会发生怎样的意外。 上一秒和你称兄道弟的朋友,转头出卖你,带来破天富贵的直播间也同时引来了杀身之祸。 虽然这次意外,有兰斯诺特的一部分原因,但是他还是很感谢军雌能来救他。 “不会有下一次了,诺德。”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兰斯诺特说出了那句近乎承诺的话语,声音严肃,像是在交换誓言,“我以虫神的名义担保,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 诺德笑了笑,没作声。 视线在地上逡巡一圈,发现地上除了沐浴露,还有一个黑色的盒子,应该是医护虫开的敷料烧伤的药。 他挤了点沐浴露,从卡口里取下花洒,将温度调低了一些,把打成泡沫的沐浴露覆在雌虫背上。 “医生不是说温度要在 40c以内吗?” 诺德问,“你这温度都快 60 度了,烫猪皮呢?” 雄虫纤细修长白嫩的手指覆在雌虫翅膀的根部,划过健硕的背肌,手指所到之处,肌肉无声战栗。 大概帮他洗了半分钟不到,诺德就听到从前面传来的、极力压制的隐忍喘息。 “很疼吗?” 诺德绕到雌虫面前。 只见冷若冰霜的面孔此刻扭曲着,金色的虫纹纹蔓上颈侧,翡绿的双眼在清醒和涣散中反复游荡,像死死压抑着什么。 ——神智显然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不,别看...” 可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诺德惊了:“……不是吧…这…就……” 他还什么也没做吧???? 第31章 约会 等诺德给雌虫的背部全部上完药, 他感觉雌虫的d都要炸了。 剧烈起伏的身体好像憋着一枚已经点燃导火索的炸弹,也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 不过雄虫只管撩不给吃,随意地给雌虫做了下精神海, 就抱着枕头上楼上书房睡了。 独留兰斯诺特一只虫,在黑暗中反复被欲望托起又重重摔下, 清醒又沉沦地在卧榻辗转法测,得不到疏解, 牙齿把下嘴唇咬出了血,依然彻夜难寐。 . 接下来的几天,诺德和兰斯诺特宛如一对寻常夫妻, 好像时光从来没在他们身上打上嫌隙的烙印,日子过得叫一个蜜里调油。 看得出三年后的雄虫真的被照顾得很好,涅尔多庄园的客厅装修风格从虫族审美的华丽辉煌变成符合蓝星审美的清新简约风'地板也不知何时移植了恒温装置, 保持在28c的体温,理由是有时候诺德喜欢光脚在客厅走, 这样能防止雄虫着凉。 雌虫包揽了曾经最为不耻的一日三餐,诺德只要一醒来,就能看到他围着个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每天的菜品也是换着花样别出心裁。每顿饭都会亲自挑选经过28道工序净化辐射最优质的异兽肉,时令果蔬也是当天从农业星球运过来的。 雄虫胃不好时, 他会将肉炖得软烂, 加入温和的香料,既开胃又不刺激。 雄虫疲惫时, 他会准备富含能量的烤肉,外焦里嫩,搭配特制的酱汁,让诺德吃得满足又不会负担过重。 荤腥吃多了,又会熬制滋补的星际草药, 汤里漂浮着切得极细的蔬菜丝、既营养又容易消化。 味道虽然比不上蓝星菜式,但在虫族社会也是拔尖了。 他们还去约会了。 萨内蒂卡的海滩、游乐场、去滑雪滑冰,打卡各种嶙峋宏伟的虫族建筑。 两只虫像一对真正意义上的新婚夫妻,24小时黏在一起,准确的说是兰斯诺特24小时都寸步不离地跟在雄虫屁股后头,一秒钟都不敢掉以轻心,连诺德去买个水都抱着个臂一脸警惕地杵在门口,搞得来游玩的虫虫心惶惶的。 “你今天还不去军部吗?”诺德从小卖部出来,递了一杯汽水给兰斯诺特。 他们现在在梵夜森最大游乐场,诺德前天提了一嘴想去,兰斯诺特就拉着他来了。 其实三年前的诺德来过一次,不过那时他已经有很多次约会被放鸽子的经历,心已是一潭死水。他们以前为了装样子还会拉拉手,后来即使兰斯诺特一反往常地增加约会频率,诺德也只是百无聊赖跟在后面,步调懒散,心不在焉,游乐场都没好好玩。 彼时的兰斯诺特刚刚结束军部会议,关掉全息投影,雌虫穿着一身黑色丝绸休闲衫,诺德也有一件同款,但是他嫌穿着滑腻一直没穿。 兰斯诺特低着眉,眉眼微垂,“你想让我去吗。” “?” “我又不是元帅,反叛军的事可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诺德觉得好笑。 就算是他也感受到了联邦的满城风雨,不是说反叛军要攻打切尔诺,就是说谁谁谁私联星盗叛变了,紧张的气息逐渐蔓延到梵夜森,参谋长和后勤部长一天至少要跟兰斯诺特打一百通电话,他真搞不懂兰斯诺特一天天怎么还能这么淡定自若,还有心思来游乐场。 兰斯诺特轻轻摩挲着光脑,沉吟,“可我想多陪陪你。” “……”是怕他跑了吧。 “你这样好像一个不肯上朝的昏君,”诺德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到时候子民造反就来不及了。”而自己就是那祸国妖妃,背上一世骂名。 “昏君是什么意思?”雌虫抬眼,对上雄虫漂亮的绿眸,歪头不解道,“子民又是什么?” “就是虫民。”诺德拧开汽水,正准备转移话题,说时迟那时快,参谋长的通话传了过来,言简意赅——反叛军兵临城下,直压切尔诺星北部边境! 诺德心脏瞬间揪紧,知道反叛军会攻过来,但没想到动作那么快! 军雌皱眉,这比勘算的提前了整整一天,他的周身即刻萦绕上肃杀的气场,快速拨打通话发号施令。 兰斯诺特把雄虫带到一个绝对安全、布满眼线的地方——上次是他掉以轻心,这次所有的眼线都是他最核心的虫员,战力非凡,且都配备得力武器,再不可能让诺德陷入上次的情况。 他转身对诺德说,语气急切,“雄主,利伯莱马上过来,您去威廉家里躲一阵子,没事千万别出门。” “好,”诺德握紧了汽水瓶,“你要注意安全。” 兰斯诺特看着雄虫仰起白皙脆弱的脖颈,乌润的黑眸写满了对他的担忧,心顿时软成一滩春水。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么多天他就像一个戒荤的和尚,让他牵肠挂肚的致命诱惑近在咫尺,他连碰都不敢碰一下,每天都经受着非虫的意志力考验,身体已经快憋出毛病了。 此刻,高大的军雌终于心一狠,一只手虚虚地搂上了雄虫的腰,很轻地俯下身,啄上了诺德红润的唇。 第38章 感受到雄虫的顺从,他兀自加紧了手上的力度,摩挲着雄虫柔韧紧实的腰肢。 “我会的,等我平安归来,雄主。” 他想,等他把胜利的果实彻底摘到手,就是时候跟雄主坦白一切了。 . 没一会儿,利伯莱就过来了,亚盖也跟着一起来,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直到诺德时脸上才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怎么了?”诺德和亚盖坐在星舰后排,他摸了摸金发雄虫的额头,没有发烧,那么就是忧思过度了。 “没事,我带了圣恩洛特买的红酒巧克力,给你,”亚盖摇摇头,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塑料袋包装的巧克力递到诺德手上,最上说着没事,脑袋却靠在了诺德肩上,“但是没你做的好吃。” 利伯莱不知道说什么,他总感觉雄主在心情不好时,依赖诺德阁下比他还多。 “威廉将军,你不用出战吗?”诺德见他心情不佳没有追问,拿着前排的雌虫转移话题。 “利伯莱没有接到军部的指令,阁下。”利伯莱身形一顿,握紧了星舰的方向盘。 “反叛军是指谁?约克集团还是盖斯文的星盗军团,还是他们一起攻过来的?” “……”雌虫沉默了半晌,从后视镜瞥了眼自家雄虫的表情,才低声呢喃,“是谢尔顿·加西亚议长,阁下。” ………… 军舰跃升的气流带着极强的威亚,兰斯诺特握住方向柄,极速跃迁至切尔诺星的结界上方。 身后跟着的是第三军团的作战部署,模仿蚁阵排列开来,黑色的军舰气势磅礴,副官和众军官同仇敌忾,冷冷地对峙着。 另一边,谢尔顿·加西亚身后是三支特种部队。 “加西亚议长真是深得虫心,就连效忠军部的特种部队也能被你策反。”兰斯诺特冷冷道。 悬浮屏那段,金发军雌怡然自得地勾起唇角,“还是比不上元帅您,第三军团的十万精兵任您差遣。” “既然知道你手底下是你训练出来的乌合之众,还是趁早投降比较好,您说呢?”兰斯诺特操控着方向盘,星舰又向上跃动几米。 兰斯诺特这话惹怒了和谢尔顿的黄金机甲并排的副官,他恶声恶气的声音从悬浮屏那头传来,“兰斯诺特,你这只雌虫的败类!当初要重塑重组地位,上任后却通过那么多荒唐的法案,根本和以前没有改变,你不配当元帅!” “荒唐?如果我没记错,那些‘荒唐’的法案也有加西亚议长的手笔吧,这时候怎么翻脸不认虫了呢?”兰斯诺特冷笑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联邦,只有弱者寄希望于重塑地位,强者只靠争取。” “你!”军雌涨红了脸,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虫!! “所以,我靠‘手段’来取回我本该有的东西,”谢尔顿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眯起猩红的双眼,“是不是非常合理?” “这元帅的地位你要去了,是嫌议会的板凳坐腻了吗?” “不,我要的不是元帅这个位置,”谢尔顿慢条斯理,“或者说,不只是这个。” “我还想要一只雄虫,不知道元帅舍不舍得割爱呢?” 这句话一出,瞬间点燃了特种部队的怒火,战鼓雷鸣、轰然作响,他们欢呼雀跃,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交织在空中,一阵盖过一阵!! “把诺德阁下抢过来!” “只有加西亚议长配得上阁下!” 兰斯诺特的脸黑沉得滴水,愤怒的眼底漫起猩红血色,方向柄被捏得变了形。 “真是欺虫太甚!!!”反观第三军团这边,军官们气得都快喷火。 “诺德阁下是元帅白纸黑字的合法雄主,他们竟敢光明正大地抢,逼脸都不要了吧!!!” 第三军团的军官一路按部就班地走过来,读书、进军部、上战场,哪里受到过这侮辱?! 换做是他们自己的雄主,被一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雌虫硬生生抢走,他们恐怕会生生把肺都气炸。 更何况那可是诺德阁下和元帅!!一个联邦的英雄,一个是贵为s级、默默相伴多年的专情雄虫!! “老子受不了了,干他丫的!” 一声令下,第三军团阵列中冲出十二架蝶形战机,机翼展开时洒落漫天磷粉。 谢尔顿的特种部队随后如毒蜂倾巢而出,两股能量洪流相撞的刹那,太空中绽开直径三千公里的激光炮弹药痕迹。 激光炮弹药痕迹迅速蔓延,将漆黑的宇宙空间点亮,如同白昼。 战争持续了很久,切尔诺星的结界之下,底下的虫对结界上方的战况一无所知。 兰斯诺特紧握方向柄,眼神冷冽如冰,加西亚的战斗风格向来是保持超高诡谲的速度,一瞬间,宇宙中那架金色的星舰不知所终。 “元帅是在找我吗?” 讨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兰斯诺特迅速反应过来,连忙转过身,一余枚雷自发射舱呼啸而出,迅速调动遁甲。 谢尔顿不甘示弱,后撤半步,激光炮倾射而出。 爆炸的火花瞬间照亮了整个太空。 两边的军虫惴惴不安地看着战斗中央那一束爆炸的蘑菇云,那是他们领导虫的生死之战,只要其中一方战败,就意味着他整个军团的作战失败。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军雌脸色大变,他迅速看向悬浮屏, “糟糕,加西亚议长的星舰被击落了!!” 第32章 受孕概率 根据联邦星际防卫司令部第09-347号战役总结报告, 于标准历3259年11月21日17:06(切尔诺星东经43.7°空域坐标),反叛者谢尔顿·加西亚的星舰被击落,反叛军和第三军团, 双方均伤亡惨重。 逃生舱发射记录显示,并未在星舰上发现生物尸体残骸, 但发现加密型逃生舱突破封锁网,疑似首领谢尔顿·加西亚通过预先部署的量子传送节点脱逃, 至今仍下落不明。 叛军集团的清剿行动进入最终阶段,原特种部队已全部归降…… 兰斯诺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诺德的表情,直至这条新闻被机械电子音念完, 雄虫也不见丝毫波澜,才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尽管联邦的通讯网络极为发达,各类信息能在瞬间传遍各个角落, 但信号的触角却始终无法延伸至宇宙深处和神秘莫测的跃迁点。 在这种煎熬的等待中,他每日都在不安与焦虑中度过。终于, 当他再次打开光脑时,一条来自眼线的信息瞬间映入眼帘,仅仅一眼,他便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屏幕那端的画面像尖锐的刀, 直直插进心里。他看到雄虫连续几天拜访谢尔顿·加西亚, 看到那只该死的老家伙跪下身亲吻雌虫的手背,看到雄虫对他嫣然一笑。 天知道他动用了多大的力量才忍住没暴走虫化, 强压下精神海的翻涌,咬着牙硬撑着把那场战役打完。 不过幸好,现在看来,那一切只是谢尔顿·加西亚的一厢情愿,诺德连眼皮都没有掀动一下。 还好, 雄虫并没有被那只老狐狸低劣的手段吸引。 “今天一大早就吃牛排吗?”诺德拉开椅子坐到餐桌旁,面前摆了一盆煎得恰到好处的黑椒牛排,点缀着鲜艳的萝卜丁和新兰花,旁边的玻璃杯装着温热的牛奶。 “偶尔一次没关系,”兰斯诺特说,“你今天该去复诊了,那里的脑电波检查很消耗能量,早上适当吃点能量高的,不然检查中途很可能会昏过去。” 诺德点点头,难怪他上次做完体检累的不行。他环顾四周,“对了,这几天怎么一直没看到凯瑞?” 准确地说,是诺德在“穿越”后就没看到那只侍虫了。 凯瑞是一只b级雌虫,老家在远隔重洋的一颗农业星。他是来到这座庄园后第一个对诺德释放善意的雌虫,彼时整个别墅的佣虫,包括贝肯都对他非常冷漠,只有凯瑞会笑嘻嘻跑过来跟他聊天。 在最初诺德没被允许外出工作时,一个人关在偌大的庄园总是倍感无聊,凯瑞就会和他描述自己的家乡,偶尔还会一起聊聊星战游戏。 兰斯诺特窒了窒,眼眸微眯,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他已经辞职了,雄主。” “辞职?”诺德瞪圆了眼,“不应该啊,他是被辞退的吗?” 凯瑞曾经跟他说,涅尔多家给的星币非常丰厚,还发誓要为资本家鞠躬尽瘁几十年攒够本金回去安享晚年来着。 “他什么时候辞职的?”诺德一连三问,“为什么要辞职,是回老家了吗?” “我不清楚,雄主,但辞退他并非我的本意,是他主动提出的离职。”兰斯诺特很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似乎在隐藏着什么,转移话题的意思很明显,“过两天北部大公会置办一场舞会,庆祝爱子三周岁生日,我给你定制了一套燕尾服,等会儿试试合不合身,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入场。” 诺德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兰斯诺特紧抿着唇,眼底戾气横生。 第39章 他没想到,一只早就死掉的低贱雌虫还能被雄虫惦记那么久。 不过,他处理的得很干净,雄虫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异样…… 就算发现又怎样,不过是一只居心不良的贱虫而已,连当诺德的雌奴都不配。 “最近军务繁忙,我没办法陪你一起去了,”再次抬起头,军雌眼底的戾气一扫而净,目光专注柔和,“我叫几只侍虫护送你。上次去的海滩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可以看到切尔诺夜晚的星空,我晚上来接你。” “好。”诺德扬起一个甜甜的笑。 . “您的信息素已经恢复到正常阈值了,腺体也没有异样。” 这种莫名其妙失忆的病情没有得到一点进展,不仅是因为病因蹊跷,更因为劳埃德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从反叛军手上救出来的20只雄虫都该他负责,大部分雄虫情况不容乐观,严重的甚至出现了躯体化。 穿着白大褂的雌虫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他快速翻动检查报告,对诺德道,微微蹙眉,“其他的检查结果也没有问题,只是这个胸部ct——看来那台该死的机器又故障了——请您体谅,私虫诊所总是要面对这种资金困难的局面,您随便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劳埃德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诺德无奈地耸耸肩,只能在楼上书房的沙发上坐着等待。 他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着四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他的目光在诊所的各个角落游移,最后落在了架子上那一堆文件上。 出于一种莫名的好奇,他开始在架子上翻找起来,很快就翻出了他这三年的体检报告。 看着未来的自己的身体情况随时间变化而变化,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然而,就在他随意浏览这些报告的时候,他体检报告旁边的文件夹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文件夹,但不知为何,诺德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文件夹取了下来,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雄虫基因匹配检测”几个大字。 诺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当他打开文件夹,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只觉得心脏在被一只大手猛地捏住。 因为匹配的对象,竟然是兰斯诺特。 那些纸张摞在一起非常厚实,诺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日期从3256年开始,一直到3259年,每个季度,都有一个独属于兰斯诺特的匹配样本。 最左边那一栏,记录的是每一次实验的时间,具体精确到秒。 第二栏,是不同雄虫的名字,有诺德熟悉的,也有不太熟的。从上到下,雄虫的等级从s+级到a-级,雄虫基因等级依次降低。 第三栏,标注着每一只雄虫的各项指标、参数,包括年龄、身高、体重、饮食作息习惯、信息素味道、还有标红加粗的“信息素浓度”。每一只雄虫,已婚未婚的都有,二次分化前后的也都有,总共大约十只。 第四栏,记录着实时的“信息素匹配度”。 倒数第二栏栏是“孕腔活跃程度”。 而最后一栏则是最为刺眼的四个大字——“受孕概率”。 根据兰斯诺特和不同雄虫的基因匹配度,利用模拟推测,将诞生不同等级虫崽的概率,一五一十地展示出来。 其中最高的“s级”再次被标红加粗。 诺德的目光缓缓上移,他看到了关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他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冰冷的数字。 22岁雄虫星器官完全成熟时,生育s级虫崽的概率达32.5%,21岁时是12.3%,20岁仅0.39%,推测24岁时将升至63.4%……甚至还记录着他的尾勾叉进生zhi腔多少深度,能够最大程度提高绶孕率这种内容。 除了他自己的,还有其他雄虫。 他看到紧跟在他后面的赫蒂斯。 赫蒂斯的基因等级只有s-,23岁□□官完全成熟,生育s级虫崽的概率达23.8%,24岁达26%,推测27岁后会降至12.9%。 他的视线移到了侧面的报告栏——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兰斯诺特的字迹。 批注的内容简短却又冷酷无情,每一个季度的评估都像是在评判一件货物的价值,而不是一个有感情的生命。 3256年1月18日,他看到自己和赫蒂斯的名字被拉了个箭头,评判着兰斯诺特受孕得到雄虫的概率要低于赫蒂斯,于是他被打上了个大大的叉;3257年4月6日诺德,第一次高过赫蒂斯,于是他的名字下面又被打上了一个勾;3259年…… 诺德攥紧报告的手颤抖着,纸张的边缘被捏出一道道褶皱。 他想起了赫蒂斯那天叫住他说的话。 他说,兰斯诺特为了虫崽的基因等级会不惜一切手段。 他说,与其生出一个注定被政敌拿捏的低等幼崽,兰斯诺特会极少地节约生育成本,诞育有限的高等幼崽作为继承虫培养。 诺德看着那一串冰冷的数字,喉腔滚动泄出一个讽刺的低笑。 所以,事实是什么? 在兰斯诺特口中“恩爱”的这三年,他一直没有停过和别的雄虫诞育后代的想法。 一直迟迟没有行动,是因为和自己诞生高等虫崽的概率是里面最高的——却没有高到一发入魂,所以还要等。 这就是兰斯诺特死活不肯离婚的原因吗……还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荒唐无情呢。 第33章 离婚(二合一) 书房的门再次被扣响时, 诺德已经将文件夹归位,重新回到了沙发上,目光落在茶壶上漂浮的楹花花瓣上。 “诺德阁下, 让您久等了,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劳埃德手持全息投影的胸片步入房间,肋骨的轮廓在墙面上投下清晰的阴影。他轻轻侧身, 让出身后的位置,继续说道:“这是本月的营养剂,服用方法与之前相同。” 当看清后面跟着的身影时, 诺德捏着杯柄的指节骤然发白。 兰斯诺特紧跟在他身后进来,海妖蓝西装泛着星云般的微光,改良军装式剪裁勾勒出精壮的腰线, 左胸前还系着一个古董绳结,蓝色的短发向后梳起, 露出凌厉的眉骨,每一处都透露着精心打扮的痕迹。 “雄主。”军雌的声音像浸了蜜,目光在雄虫身上温柔流连,仿佛要将他每一寸轮廓都刻进眼底, “我在星穹塔的餐厅顶订了观景位, 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看到猎户座流星雨。” 诺德不由攥紧双拳,浑身都在轻轻哆嗦。 到现在还在装, 背地里把自己当作诞育高等虫崽的生育工具,当着他的面却装深情款款!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诺德勉强扬起一个笑容,直到指甲都攥进肉里,才忍住扇他一巴掌的冲动,“我今天有点累了, 回去吧。劳埃德今天辛苦你了。”说罢,起身径直掠过军雌。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与平时无异,但是说出口的话还是冷得带着点疏离。 兰斯诺特被雄虫的语气刺得有点懵,他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这么了冷漠了。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还是雄主在怪他今天没有送他来体检? 沉默无声蔓延。 “胸片和脑电波检查确实很耗费体力,而且今天仪器坏了,阁下等的时间比平常久,觉得累也很正常,”劳埃德适时解围道,暗自瞅了眼兰斯诺特,心想这就是他前一秒向他炫耀的“和好?”,雄虫看上去根本不想搭理他。 “今天尽量让阁下早点休息,泡澡的时候可以适当加一点有助于放松身心的香氛。” 兰斯诺特:……是这样吗? . 银灰色线条流畅的星舰在星空穿越,停在了涅尔多庄园,雄虫一身不吭地走在前面,兰斯诺特跟在身后,心情愈发沉重。 三年前就是这样。 那时他和诺德的协议婚约即将结束,他后知后觉地慌了起来。 兰斯诺特对那种情绪感到陌生,只感觉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告诉他必须立即行动,否则一切将无法挽回 他如同所有渴望得到雄虫关注的军雌一样,日复一日地为雄虫准备着各种礼物。 这些礼物包括最新型号的游戏机、绚丽的鲜花、雄虫偏爱的机甲模型,以及来自征服异星的战利品——无数的奇珍异宝、稀有蔬果,还有用珍稀的荒棘果制成的精神力提升剂——作为元帅,他享有优先选择权。 雄虫那时候已经不怎么跟他说话,总是淡淡地看一眼他送来的礼物,然后把礼物抱回自己的房间。 兰斯诺特那种焦躁的感觉才减退些许,他以为雄虫接受了他的礼物,说明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直到某一天,雄虫静静地坐在二楼靠窗的圆桌上,出神地望着窗外,在听到脚步声后轻轻扭头,目光毫无波澜地看着抱着最新款全息投影游戏设备的军雌身上。 他终于有了表情,两只纤细的柳叶眉轻轻拧起,泄露出一丝浅淡的不耐。 “不要再送了。”他说。 第40章 “又带不走。” 兰斯诺特随后前往雄虫的房间——自从雄虫生病后,那里便增设了排风系统和供暖设施——枯萎的鲜花、没有拆封的游戏设备、不含杂质的玛瑙水晶,自己曾经赠送的所有礼物都存放在那里,像是被主人烦不胜烦地塞进去的那样,杂乱无章地挤在衣柜里。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遍体生寒的感觉。 . 那时的雄主,和现在给他的感觉很像。 诺德把手提包搁在沙发上,转过身,看到了兰斯诺特表情非常奇怪的表情。 像后悔、像害怕、又像一言不合就要扑上来啃他。 “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太累了,”诺德稳住心神,堪堪深吸了几口气,扬起一个笑容。他三两步跑到雌虫跟前,张开双臂抱住了雌虫精瘦的腰,“对不起嘛,我今天太累了,看不成猎户座流星雨了,改天再去好不好。” 雄虫的声音黏黏乎乎的,低软的撒娇让兰斯诺特紧绷的肌肉一瞬间就放松下来。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拱了两圈,黑曜石般的眼睛眨了眨。他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 果然是他想多了吗?诺德或许只是单纯地累了。 . 接下里的几天,日子还是照常过。 唯一不同的是诺德现在不能直播,只能在群聊里指导一下学员,告诉他们他没失联,然后就是处理安慰亚盖每天八百个的电话。 亚盖打电话从来没提过他舅舅,东长西短地聊家常,偶尔跟诺德吐槽一下宴会上遇到的傻缺雄虫,或者傻缺雌虫,或者抱怨圣恩洛特的甜点越来越不好吃了,甚至直接用起了诺德直播间的方子,非常不要脸。 但是用脚趾甲想都知道,他在忧心什么。 那一天,亚盖终于没忍住。 “新闻说我舅舅喜欢你诶,是真的假的?” 诺德:…… 地狱笑话。 “你知道我得知这个消息有多震惊吗,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诺德:…… “你要娶我舅舅当雌侍吗……额,我以后应该叫你什么?舅雄父?你明明比我小几岁诶,竟然升辈了!” 诺德:…… “说真的,我舅舅除了年纪大一点、难以捉摸一点、心思狡诈一点,还有点凶之外,没别的毛病,你要不考虑考虑他?” 诺德:…… 别说了。 “亚盖,”诺德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你舅舅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吗?” 亚盖不说话了,情绪暗淡下去。他连舅舅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他要是想教训我,就给我回来啊,玩什么失踪啊……” 好端端的干嘛谋反呢? 明明不当那个元帅,加西亚家族的生活水平也是联邦最最最顶尖的。 诺德东一句西一句地安慰着,直到光脑上方置顶突然弹出来一条信息。 对面发来的消息简单明了:[星舰改造已完成] 诺德心情不错地勾起嘴角。 后手已就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兰斯诺特踏入议会大厅时,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全息投影正在展示第二星系晶能矿的勘探数据,但议员们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数据上——军部代表席与议会席之间的隔离带闪烁着刺目的红光,这是议会安保系统启动的最高级别警戒。 “起拍价,300亿星币。”拍卖员敲下木槌的声音被一片窃窃私语淹没。 兰斯诺特的目光扫过席位,财政大臣霍金斯正用手帕擦拭着油腻的额头,他面前的电子投票器显示着“弃权”,但手指却悬在“反对”键上方颤抖。 这位体态臃肿的议员今天格外焦躁,西装马甲下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显然在为什么重大决定犹豫不决。 “350亿。”兰斯诺特撩了撩眼皮,慢悠悠抬手示意。 “400亿!”能源部长克莱顿突然起身,这位以狡诈著称的议员今天一反常态地激动,“军部已经掌控了第一星系的能源命脉,难道还要私吞第二星系的吗?未免太贪心了一点……”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兰斯诺特身后的军部代表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腰间配枪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银光。 “450亿。”兰斯诺特打断道,他注意到克莱顿的领带夹上闪过一道诡异红光——那是反叛军的加密通讯器。 已经肆无忌惮到直接窃听联邦核心的拍卖会了啊。 与此同时,议会穹顶的全息投影突然闪烁,显示出军部最新研发的星盗武器设计图,其中标注的晶能矿石单位赫然以亿万吨计。 议会瞬间陷入骚动。 霍金斯猛地站起,肥胖的身躯撞翻了桌上的水杯:“元帅大人!您这是要榨干国库吗?三年前,您执意拆除白塔、自设雄虫保护会所,虚报假账,中饱私囊,”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尖利,“您现在打算用这些晶能矿扩充军备,进一步架空议会吗?” 兰斯诺特挑眉,指尖轻叩扶手,淡淡道,“提醒霍金斯议员,您刚才的发言已经构成诽谤罪。根据《军部特权法》第37条,我有权对您进行拘捕,并没收您的全部财产……500亿。” “够了!”克莱顿突然拍案而起,他的瞳孔因为愤怒而收缩成竖线,“军部这些年仗着淫威简直无法无天!从擅自扩建军事基地,到私自调用军用资源开采能源星,你们眼里还有议会吗?” 兰斯诺特笑了笑:“所以,您的意思是?” “议会要求至少60%的份额!” 此言一出,军雌都笑了,兰斯诺特也忍俊不禁。 看来这谢愚蠢的老家伙,现在耐心真是越来越稀薄了,盖斯文那边要30%,他们张口就是60%,中间商赚的差价还挺多啊。 “早点结束这无聊的竞拍吧,600亿。”兰斯诺特站起身,军装上的勋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军部机甲每年的能源消耗都是公开数据,倒是议会……文职部门要那么多晶能矿做什么,给各位给私虫疗养院供电?” 军雌那边发出一阵哄笑。 “你这是独裁!”霍金斯的声音已经接近尖叫。 “600亿。”兰斯诺特的声音陡然转冷。 “600亿一次。” “600亿两次。” “600亿三次……成交!” 木槌敲下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议会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不得不承认,没有了谢尔顿·加西亚,议会根本没虫能跟兰斯诺特抗衡。 克莱顿的领结“啪”地碎裂,霍金斯瘫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双下巴滴落在昂贵的西装上。 军部代表席后方,数十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士兵已经守在了门口。一副谁敢不服就干他丫的架势。 兰斯诺特起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阵垂死挣扎的讥讽,“有那么多能源星又怎样,还不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废物,雄虫都能随随便便被虫抢走。” 兰斯诺特略微窒了脚步,手插在兜里,偏过头,发出一声轻轻的讽笑。 卑贱又可怜的雌虫,只能用这种无能狂怒的方式挑拨离间。 他们不知道,他的雄主爱他,没有任何虫能抢走。 就在今天晚上,诺德还主动邀请他去星穹塔共进烛光晚餐…… . 兰斯诺特在星舰上照了许久的镜子,手指向后梳理着发丝,解开领口的扣子,重新整理好衬衫的褶皱,然后又仔细地扣上。 在再三确保仪容仪表没有问题后,踏下星舰。 这是诺德在失忆后第一次主动提出约会,在参加完拍卖会,他还特地回家洗了个澡,洗掉会场的烟味——诺德不喜欢那种味道。 想到这儿,他没能压下翘起的唇角。 沿着飘着香氛的长廊,走到诺德预订的餐桌旁。 雄虫穿了件月白色的丝绸衬衫,已经坐在窗边。 当他转过头时,兰斯诺特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滞了。 侧脸在星光照耀下近乎透明,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倒映着整个银河,却在看见他的瞬间蒙上一层薄雾。黑色的秀发吹落在耳畔,清风微拂,漂亮得不真实。 兰斯诺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诺德给他递来一份菜单。 “你看看还要加点什么。” 桌上已经上了一份带子扇贝绘时蔬,龙虾瑶柱炖鱼翅和一份马卡龙,桌上洒满了玫瑰花瓣,橙黄的烛光在头顶巨大的水晶灯下摇曳,爵士乐流淌过衣香鬓影,最终汇入人群的笑语声里。 兰斯诺特接过菜单,“下次我来晚了你可以先吃。”这是联邦最昂贵的餐厅之一,许多食物都有标准的入口时间,超过一定的时间,口感和风味都会大打折扣。 诺德笑了笑,不置可否。 用餐时,没有人主动打破沉默,他们不时地侧目欣赏窗外的风景,包括海岸线和璀璨的星穹。 这里的风光确实很好,诺德心想,吃饱喝足再顺势提出一个不过分的请求,成功的概率肯定比饿着肚子要高。 第41章 他矜持地用餐布擦了擦嘴,“服务员,麻烦把餐桌收拾一下。” 一旁随时待命的侍虫殷切地过来,将餐盘收拾干净,重新换上桌布。 兰斯诺特有奇怪的眼神,看着诺德从身后的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自己面前。 “吃饱了的话,就把这个签了吧。”诺德说,又递给他一支笔。 “雄主,这是什么?” 兰斯诺特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得缓慢而沉重,眉眼间藏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惊惶,他拿起那份文件报告,手指几乎是颤抖地翻开了文件的页面。 一份移民申请。 诺德的移民申请。 已婚虫类移民必须得到伴侣的同意,否则签证下不来。 “没猜错的话,我的申请应该是卡在了你那边?”诺德懒懒靠在椅背上,晃动着高脚杯里的白葡萄酒,虫族的食物很神奇,很多餐称不上美味,但是对于酒却开发的很深入,除了蓝星上共有的自然发酵、蒸馏、浸泡,他们还会别出心裁地将酿好的酒置于炭火上烘烤,激发白葡萄最原始的浓郁醇香,诺德轻轻抿了一口,“堆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也该处理一下了。” 总不能因为是元帅,这种小事就撂挑子不管了。 兰斯诺特死死盯着那份文件,绿瞳倏忽缩成一道竖线,以往瞳孔兽化就能恢复原状,此刻却一直这么保持着,从白纸黑字的文件上移到雄虫脸上,看着很吓人。 沉默了半天,军雌嘴唇翕动,声音沙哑:“为什么?” “我们这些天不是过得很好吗,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那份文件总共有三页,用订书针钉在一起,全部撕开只能避免边缘的扉页。 军雌扯起一个不像笑的笑,低声道,“雄主,我有时候很笨,做的事情总是不合您心意……我哪里让您不高兴了,您告诉我,我都改,好不好?” 一切都像新婚燕尔的样子,雄虫也慢慢卸下了心防,甚至都开始主动亲近他。 为什么还要离开?兰斯诺特想不明白。 “你不笨,兰斯诺特。”诺德面无表情看着被散成碎纸的移民申请,东西销毁的速度比他想象还快,高脚杯轻轻搁回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没虫比你更聪明了。” 或许自私也是一种力量,能集聚一切满足一己之欲,那样势必就会牵动所有大脑神经去思考、不择手段。 “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权力、地位、一个精神海安抚器、还有一个完美的幼崽,”诺抬起头,目光不闪不避地只是他的眼睛。 “但已经坐到元帅的位置,其实有很多优于我的替代品,大可不必每天这么累的去演戏。” “你想要精神海安抚,弄到市面上最好雄虫信息素安抚剂,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至于幼崽……其实不管是和我还是赫蒂斯,生出高等幼崽的概率都差不多,不是吗?” 一个27.5%,一个26.3%,可以忽略不计的差别,多生几只总有能撞上的。 “就算不是赫蒂斯,那几只未成年虫等上几年,概率应该比我高……那只雄虫叫什么来着?埃兰德?不是预测他二次分化的概率是s+吗,高等虫崽的受孕概率好像能有72%,真是了不得的数据……” “不是这样的!” 随着雄虫话语的推进,兰斯诺特只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巨大的恐慌如同宇宙中渺无边际的黑暗帷幕,在他身后聚集,最终将他整个笼罩。 军雌脑子嗡地一声,像被谁硬生生砍断了四肢,他突然拔高声音,仓促地打断雄虫的话。 回过神来,他已经直直地跪在了雄虫腿边,他握住雄虫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光是说话这个动作都让他疼得无法呼吸。 “我可以解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都没想过找别的雄虫,我怎么可能会跟其他虫诞育后代呢?只有你,只有你……” “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兰斯诺特抬起头,他的跪姿标准德挑不出错,俊朗的五官依旧凌厉,下颚线绷得紧紧的。 被握紧的手的尖端传来细细的颤抖,诺德后知后觉地发现,兰斯诺特在哭。 他移开视线。 哭有什么用? 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他决心和兰斯诺特分开,绝不仅仅是这个问题。 因为短暂地陪他演了会儿戏,诺德发现三年后他们的代沟依然犹如天堑。 “别演了,听看累。” 诺德没什么表情地将手抽回来,就算他能给出一个超出满分的解释,诺德也完全不可能再挤出一分信任,这种东西耗得很快的。 军雌又是一怔,“不是演戏。” 诺德起身时,胳膊被雌虫抓住,军雌的喉结动了动,他即使泪糊了满脸、即使跪着,也总是一副带着狠戾的表情,声音还是哑,“我爱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怎么能抛下我独自离开?……” 诺德坐了回去。 这就是他选择在这里坦白的原因,他怕在“家”里,兰斯诺特一个冲动把他关进小黑屋。 这里,四周都是虫,他在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打晕自己,顶多就是让元帅丢了点颜面。 上辈子,诺德是个标准的打工族。 他总是待人和善,和谁说话都笑呵呵的,但他知道心里多少是有点问题。 成长于单亲家庭,他和母亲住在筒子楼里,她为了养活他总是很忙,大部分时间就一个人呆在家里,和漆黑相伴过夜。 一个人缺爱的表现有很多种,有的人薄情寡义,有的人无坚不摧,有的人却表现出对别人很好,用一种补偿的方式给出爱,希望自己能获得同等的回应。 很不幸,诺德就是最后一种。 换个角度说,也叫讨好型人格。那是一种不健全的人格,总是有一种圣父心态,其实非常自私,暗自肖像我对他好他是不是就能加倍对我好了。 现实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上辈子在蓝星上没糟到的报应,这辈子全都收到了。 “给我的光脑装窃听器、每天出门派几十只军雌跟着我、所有光脑联系虫的终端信息直接同步到你光脑上、不过问我的意见,随意把我停职,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三年前的事暂且不论,只拿穿越后这短短的一个月,诺德就能推测出,所谓的相爱不过事水中花镜中月,构筑在虚伪的谎言里,简直一派胡言。 “兰斯诺特,我好累。” 兰斯诺特好像身处地狱,身后是翻涌的滚烫岩浆和无边的黑暗,他只能听到雄虫冰冷的声音,格外刺耳。 “既然你不肯签移民同意,还有一个办法。”诺德慢条斯理。 “你曾经说,规则不过是给弱者的束缚,那可笑的离婚规定——你应该也有办法绕过吧。” 比如,伪造离婚时间,将他们的离婚时间定在新法出来之前。再比如,既然雌君和雄主不嫩和平离婚,那么就伪造一方的死亡记录。 为了自由,诺德可以牺牲一下,假死一次。 兰斯诺特如坠冰窟,彻底失去知觉,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烛光中,他看见诺德眼中最后一丝温度消散,仿佛银河熄灭。 第34章 跟丢了 离婚申请通过得比想象中更快, 正如诺德所说,只要兰斯诺特想,很多事情只需他打个响指就能解决。 兰斯诺特用了点手段, 将离婚日期定在一年前——这样一来,这一年间雄虫和他之间便只是“同居非婚”的关系, 连法律上的最后一丝牵绊也被彻底斩断。 除了这个原因,也要归功于诺德的配合。雄虫净身出户, 连雌虫家产的一个钢镚都没要,甚至连这些年未娶雌侍、未生育幼崽的罚金也懒得追究。 财产分割?诺德连看都没看一眼文件,直接签了放弃声明。 债务清算?雄虫名下干干净净, 连一张信用卡账单都没有。 双方担保虫签字?兰斯诺特亲自到场,诺德则通过全息投影完成确认。 婚姻登记机关受理?军部特批的绿色通道,连排队都省了。 婚后互不干扰协定?诺德签得干脆利落, 连条款都没细看。 那些原本复杂繁琐的流程,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军雌站在民政局门口, 看着工作人员将“离婚证”三个字盖在文件上,突然觉得胸口空了一块。 “元帅,这是最后的确认文件。”贝肯小心翼翼地将光屏递过来,“您和诺德阁下的婚姻关系已经正式解除。” 兰斯诺特盯着光屏上诺德的签名, 那熟悉的字迹依旧清秀工整, 却透着一股寒凉的疏离。 他想起四年前,雄虫在结婚协议上签字时, 指尖微微发抖,耳尖还泛着淡淡的红。 那时雄虫刚刚来到涅尔多庄园,怕惹他不愉,总是极力避开他的私虫物品。现在离开了,也只带走了几套常穿的衣服, 为他置备的衣服和盘缠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有说什么吗?”兰斯诺特低声问。 第42章 贝肯愣了一下,摇摇头:“诺德阁下只是签了字,什么都没说。” 军雌攥紧拳头,眉眼低垂,片刻后哂笑一声。 他早该知道的,诺德从来都是这样——温柔时能让虫沉溺,决绝时却连一丝余地都不留。 贝肯看着兰斯诺特,心绪复杂万分。 一夜之间,家主憔悴了不少,原本丰神俊朗的双颊微微凹陷,嘴唇干裂起皮,翡绿的眼眸布满了红血丝,看上去根本没有元帅的样子,倒像是进去蹲了几年的。 几十年了,他从没见过以冷酷暴虐的涅尔多这个样子,饶是贝肯也不禁感慨这一段坎坷多难的感情,短暂的甜蜜像是破裂的泡沫,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格蕾星那边的安全防线布置好了吗?”兰斯诺特问。 “阁下住所半径三公里的安全防线已全部布置完毕,按照您的要求派了30只军雌入驻当地,只要阁下星舰一到就会有虫接应。” 兰斯诺特揉了揉眼眶,“告诉他们,以后雄主每天见过哪些人、去过什么地方、做过哪些事,全部要事无巨细地直接向我汇报。如有懈怠,军法处置。” 贝肯应声答应,想起什么,又道,“关于监控……因为阁下的木屋采用天然原木砌铸而成,直接安装恐怕会暴露,不过我联系了制造商,要求他们紧急加工能毫无破绽隐藏的款式。” 原木屋?兰斯诺特蹙眉。 差点忘了这个,雄主的目的地竟然是那种漏风、漏雨、轻易就能被不怀好意的人闯入的破屋子。 早在诺德打算离开的三年前,兰斯诺特就在离木屋不远的地方盖了一栋三层别墅,那里布满了红外监控和智能管家,后花园种满绿植——雄虫至少要住在这种环境标准的房子才行。 “想办法叫虫把雄主的房子毁掉,然后将别墅以出租的方式租给雄主,”兰斯诺特说,“……租金不要定太高。” “是。” 现在联邦战乱不休,反叛军愈发猖獗,如果兰斯诺特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诺德身边,雄虫说不定会遭到和上次那样类似的意外。 兰斯诺特安慰自己,远离战火说对诺德而言说不定是件好事。 他要允许雄虫短暂的任性,等所有战事画下句点,再把雄虫接回来。 . 从共享星舰跳下来,诺德双肩背着一个巨大的灰色帆布包,手上握着一个金属拉杆,20寸的行李箱在地面咯吱作响。 他走到梵夜森靠近站点的偏远的滨海站点。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艘深黑、线条流利、带着金属光泽的小型星舰已经停泊于角落。 星舰的大门在他走近时就已打开,露出驾驶座上主虫俊美无瑕的脸。 金色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指尖随意搭在操纵杆上,显得慵懒而从容。 男子侧目望向他,随后轻轻垂首,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微笑。 “您比约定的时间还早到了半个小时呢,加西亚议长。”诺德坐上星舰后排,微微颔首。 他的黑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愈发动人。 军雌的目光在诺德脸上停留片刻,笑意更深,“等待一位值得期待的客人,总是令人愉悦的。”他的声音低沉悦耳,眸子里还是那种近乎看幼崽的宠溺。 “现在就出发吗,阁下?”谢尔顿问。 “尽快吧,”诺德忧心地往后看了一眼,“好像有虫在跟着我。” “放心,他追不上我们。”谢尔顿单手启动星舰,扬起一个不甚在意的浅笑,“阁下,坐稳了。星舰后面有解乏的零食,希望行程中您不会觉得无趣。” . 十天前。 离开在即,诺德没事会抽空给亚盖做小甜点送去。 那时已近黄昏,他在批发市场买了些用尽的巧克力豆和香草荚。 拎着两个装满食材的袋子,在路过一个僻静的咖啡馆时,诺德意外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很难想象,这位被军部满世界找、罪行累累的“叛徒”,竟然就在切尔诺星悠闲地喝咖啡。 谢尔顿·加西亚邀请他去咖啡厅坐坐,诺德就坐他对面了。 年长的军雌没有半点“通缉犯”的自觉,一身笔挺的西服,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精干的手腕,铂金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了一层琳琅的碎光。 他推给诺德一杯点缀着笑脸的卡布奇诺。 “您似乎对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谢尔顿双腿交叠,手指交叉放在腿上,猩红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雄虫。 “惊讶什么?”诺德抿了口咖啡,“您不是特地来堵我的吗?” 军雌的笑容在脸上僵滞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这不是偶遇吧,加西亚议员,”诺德若无其事地嚼着奶沫,“就如您每一次接近我,都是精心设置的圈套那样,不是吗?” 军雌的唇角被拉平,他面对诺德时,一直带着温柔包容、游刃有余的笑意,所以现在脸色没什么表情时,才看的出他其实有着一张分为矜贵冷淡的脸。 鼻高唇薄,眉眼疏淡,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压面而来。 “哦?”雌虫交叠的双手放下,身体向椅背后面靠去,猩红的兽瞳里兴味盎然,“不知谢尔顿是否有幸一听阁下的高见?” 既然他要听高见,诺德就无所顾忌地发表观点。不如说,陈述那个早已被他窥探的事实。 “假意跟军部敌对,公开向兰斯诺特宣战,进而取得反叛军信任。”诺德把咖啡放回杯垫上,慢条斯理道,“目的是引蛇出洞,将旧商业集团一网打进。” “至于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诺德说,“或许是因为您和兰斯诺特本来就是一条战线的,军部‘缉拿’您当然就显得比较敷衍啦。” “所以您在哪里都没关系,只要不太堂而皇之地露面就行。” 自兰斯诺特上台那天起,就开始了对旧商业集团的清剿。尽管将一些商人赶下了马,但是他们在联邦盘踞极深,包揽了能源、交通、机甲、金融等多个领域的命脉。 如果他们仅仅只是普通的做生意,兰斯诺特不会痛下杀手,但是他们还涉及绑架雄虫提炼试剂、人口贩卖等等惨绝人寰的残忍,攫取高昂利润。 以卢申为代表的商人非常狡猾,产业渗透天盾星系各个角落,要连根拔起势必定引起伤筋断骨的阵痛,所以兰斯诺特他们开始了漫长的布局。 首先由谢尔顿潜入但叛军内部,假意与盖斯文结交,利用贪官转移钱财,初步取得盖斯文和卢申的信任,此为第一步。 半年前开始,军部就屡遭星盗袭击,被劫掠武器、搜刮星币,军部的信息按理说用最高规格封锁,平常虫根本不可能提前知道蹲点袭击。 所以谢尔顿·加西亚被怀疑泄密。 而他不仅不收敛,反而多次挑衅兰斯诺特、出入元帅办公室,激怒兰斯诺特和他的下属,此为第二步。 “而我,就是第三步。”诺德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或许这个第三步出乎你们的意料,因为我的失忆毫无预兆,但是这并不妨碍你们计划的推进。” 他的意外,让他们的计划形成了完美闭环。 谢尔顿·加西亚非常好地掐准时机,利用这点,假意心仪诺德,明面上激怒、挑衅兰斯诺特,和兰斯诺特彻底“决裂”。 那场反叛军攻打切尔诺的战役就是一场作秀,除了双方将领,所有的军雌都被蒙在鼓中,为了避免更激烈的人员伤亡,谢尔顿故意被兰斯诺特的机甲击落坠机。 新闻报道所说的“双方伤亡惨重”的数据大概率也是假的。 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空气里只有军雌的怀表链条发出细微颤音。 谢尔顿·加西亚偏了偏脑袋,换了腿交叠。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的笑,唇角咧开的弧度都像精密控制的机器,参数不偏离分毫。时不时微挑眉梢,示意雄虫继续说下去。 “您非常聪明。”军雌弯起的眸子里折射出几分真切的欣赏。 原以为是只娇弱美丽的菟丝花,没想到…… 不,诺德本来就是这样的虫,是他小瞧了雄虫的敏锐。 “可是有一点您猜错了,”谢尔顿笑着,眉眼低垂,“我的行为并非只是为了挑衅兰斯诺特。”正如他想见到雄虫,偶尔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谢尔顿的欲望很隐秘。 没有虫知道,自从他的侄子亚盖第一次将雄虫带回家里做客时,那种隐秘的欲望就开始不受控地发酵。 瞥见对方的那一刻起,他就想抚摸对方线条优美的腰身,亲吻他光洁如玉的耳垂,沿着他桃花瓣般的精美脸庞一寸寸吻下,看对方被困在怀里,却只能乖乖巧巧、嘤咛控诉的模样。 那是一种极端不正常的情愫,带着完全无法自控的强烈吸引,雄虫在他眼里就像一朵有毒的罂粟,娇嫩、单纯、等着人采撷。只是因为他是兰斯诺特的雄主,所以只能悬崖勒马,保持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长辈那样和雄虫相处。 第43章 很难说,谢尔顿对兰斯诺特的“挑衅”没有带着私心。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让雄虫听到,太脏了。 让他意外的是,下一秒,那双饱满红润的的唇轻启,吐出的话超乎梦境的下限。 雄虫眨了眨眼,灵动的目光现出一丝狡黠,“您既然这么利用我,应该不介意帮我个小忙吧?” . 元帅办公室的气压低的可怖。 卡尔和移民局的工作虫不敢插话,只能干站在旁边。 兰斯诺特双手撑着桌子,竖瞳死死盯着光脑那端的星讯,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难掩急切,“已经超过预定达到的时间半个小时了,为什么还没到?!” 伴随着全息投影那头电流滋滋的声响,光脑那头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传来,“报告元帅!我们已经到达了第二个跃迁点附近,但是……星舰跟丢了!!” “什么?”兰斯诺特大脑一片没空白,耳廓响起一阵尖锐的爆鸣,“怎么会跟丢?!” 军雌哭嚎的声音哆嗦着传来,“离开前我们看到,诺德阁下的星舰在往偏离原轨道向第三星系驶去,并没有按照去往格蕾星的第二星系。我们用最高时速跟上去,但是阁下的星舰启动了‘极速飞行模式’,而且星舰还设置了信号屏蔽系统,无法追踪定位!” 军雌快崩溃了,他原本的任务就是护送诺德阁下安全到达目的地啊,谁知道这个星舰蛇皮走位啊!! “诺德阁下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格蕾星!”军雌欲哭无泪。 “星舰是谁在开?”兰斯诺特咬牙切齿。 “元,元帅,我不太清楚,但是成像显示,星舰的标志很像加西亚家族常用的……” 谢尔顿·加西亚!! 是他!! 他拐跑了雄主!! 第35章 厄尔尼斯的新生活第一天 厄尔尼斯正值春季, 万物复苏、鸟语花香,动物也到了求偶的季节。 不同于虫族,雌虫普遍将对珍贵的雄虫求爱带着三分保守含蓄, 兽人的求偶方式总是直白大胆得多。 谢尔顿“奉命”排队给雄虫买奶茶,出来时, 就见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雄虫,身旁围着两只雄性兽人。 “哎, 小美人儿,哥哥就是请你喝杯酒,没别的意思, 你是新来的吧,你跟哥哥喝酒,我们带你逛街, 熟悉熟悉这儿~”一只狐狸兽人笑得贼兮兮的,一屁股坐在了雄虫旁边。 诺德做过功课, 知道厄尔尼斯和格雷星同属于非联邦管辖的兽人星球,但因为远离政治中心,民风更为淳朴开放。 但是没想到能“淳朴”到这个地步——碰到地痞流氓搭讪的概率远超想象,短短半天他已经第五次被兽人搭讪了, 还全都是雄性!!! 这里的兽人, 不分种族,都是“男人”的外表。 不过和虫族相反, 这里的雄性魁梧壮硕,雌性相对纤细较弱,所以诺德自然地被归到了“雌性”一类。 诺德眼瞅着狐狸兽人越靠越近的脸,和兴奋蠕动的尾巴,低声正色道, “我是雄性。” 诺德不想刚来就暴露虫族的身份,因此没打算动手。 再说……诺德扫了眼那两只兽人,一个狐狸看起来还好,另一只熊兽人嘛,诺德看了眼他傍圆的腰身、两米的身高…… “那咋了?”狐狸兽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个回答,兽人族对求爱这一方面向来简单粗暴,看对眼了就a上去,管你雄的雌的。 不过这么漂亮的人竟然是只雄性,还真有点可惜呢。 狐狸兽人抛了个媚眼,“哥哥就是喜欢你啊,雄性也没关系嘛,咱们兽人不在乎这个!”说完,他还伸手想去摸诺德的脸。 诺德敏捷地往后一闪,躲开了他的咸猪手,脸色已经有些不悦了,“请你自重,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而,狐狸兽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身后的熊兽人更是笑得憨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哎呀,小美人儿别害羞嘛,雄性没关系,哥今天让你尝尝当雌性的滋味,不比当雄性差,放心,哥哥们技术包好的!” 诺德有点反胃,正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尾勾释放出来打一架,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挡在了面前,一手接过了熊兽人的咸猪手,硬生生掰了回去,“请自重。” 谢尔顿目光轻描淡写地扫在兽人身上,释放了些许属于高等雌虫的警告精神力,熊兽人手挣扎了两下,发现竟然抽不出来! 谢尔顿甩开他的手,“嘭”的一声,腰肥体圆的彪形熊兽就顺着力道摔倒在地。 熊兽人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又灰溜溜爬起来,既羞愤又屈辱,“你他爹是谁啊,老子跟小美人说话跟你有毛线关系?!” “就是,你他爹谁啊!”狐狸虽然也觉得难受,但还是硬着头皮吼道。 “我是他雌父。” 谢尔顿的眼神蔑视,像是在看两坨垃圾,“想要搭讪我的雄子,是不是该征求我的意见?” “雌、雌父?”熊兽人指着他,瞪圆了一双铜铃大眼,“你唬鬼呢,你们哪里长得像了?” “他就是我雌父!告诉你,我雌父不好惹的,能把你们全部揍成冬瓜!”诺德从身后露出一个脑袋,狐假虎威地瞪着两只兽人,又轻轻拽了下雌虫的衣角,使了个颜色,“雌父我们别理他们了,去吃晚饭吧,我肚子饿了。” 谢尔顿心领神会,知道雄虫不想把事情闹大,顺势将虫搂在怀里,转身向反方向离去。 “站住!谁允许你们走了!”熊兽人不依不饶,他已经有十几年没碰到过这么漂亮、这么合胃口的美人了,到手的鸭子怎么可能让他飞走! 谢尔顿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身子微微一侧,两只兽人就像被他激怒的野兽一样,疯狂地扑了上来。 他回头看了诺德一眼,“您先找个地方躲好。” 不到一分钟,诺德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躲着,就见两只兽人一个屁股朝天一个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鼻青脸肿、模样凄惨,真被揍成了冬瓜。 兽人族民风淳朴,普通的打架斗殴,只要不出人命也没谁管,甚至有人就挎着步子从他们身上走过去了。 谢尔顿拍拍手,慢条斯理地从衬衫袖口拎出一条看着就无比昂贵的手帕,不急不慢地擦手。 诺德:“……” “不是说请雌父吃饭没,走吧?”他抬头看着诺德,眉梢微挑。 . 谢尔顿加西亚,联邦议员长,现在的身份是诺德的专属司机虫、帮他逃离切尔诺星的“共犯”、以及帮忙拎包端水处理各种事项的杂工。 不过老板诺德没有要求他做最后一项工作,原本是星舰到地了就跟他告别的,但是谢尔顿坚持要帮他安顿下来,诺德也没客气,刚来带异星虫生地不熟的,有个帮手互相照应总是好事。 只不过今天耗时大半天的住所寻找之旅以失败告终。 不是房子过于陈旧,就是价格太昂贵,要么就是三五只虫拼起来的合租房——兽人族非常开放,去参观房子时总能碰到身体布满各种痕迹、疑似刚完事的情侣,甚至多人行。 诺德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谢尔顿的眉毛拧成那个样子,他像憋了很久,忍无可忍:“阁下,这些地方不适合您居住。” 他不想对雄虫的决定多加置喙,但是那些地方,什么筒子楼、公寓房、一室三厅……恕他直言,简直连装垃圾都不配,他从出生到现在,活了五十多年,还是头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竟然被叫住所的肮脏窟穴。 实在和雄虫的身份太不相配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能稍微理解兰斯诺特了,换作是他,估计在这里安插的监控和眼线只会多不会少。 “没事,再看看吧。”诺德说。 厄尔尼斯的面积不大,估计只有切尔诺星的十分之一,主城区集中在一起,没多久他们就晃悠到一家繁华地段待出售的店铺门前。 那是一家百余平大小的咖啡厅,硬装作为书店正好合适,软装稍加改动就能直接开书店了。 “您喜欢这家店?”谢尔顿注意到雄虫亮起来的表情,笑着问,“是想接手吗?” “不,我是想开一家书店,”诺德摇摇头,在咖啡厅门口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他三年前就计划在格蕾星开一家小书店,没事种种花,散散步,过上有些惬意的日子。 “不过这个不出租,还是算了。” “书店?不错的主意。厄尔尼斯虽然处于第三星系,教育系统不由联邦直接管控,但是这里的兽人很重视教育,从四岁开始一直到二十五周岁的教育系统,而且这附近流量非常不错,附近是大型商超,还有写字楼和小学,您如果想开书店,不妨尝试囊括全年龄段的书籍。”谢尔顿笑着道,眸色温和地注视着雄虫,“如果您缺启动资金的话,我可以借给您。” 诺德以为他在开玩笑,嘻嘻笑道,,“你不是我雌父吗,哪有找雌父借钱的,不如直接送我吧。” 第44章 自从拆穿了谢尔顿的“真面目”后,两只虫的关系就像被捅破了一层砂纸。诺德也不陪他演了,说话言行逐渐放肆,尊称都不喊了,每次都直呼大名。 不然呢?他可是被白白耍了那么多次,每次都乖乖当军队和议会play的一环,他也不是没脾气的好不好!! 雄虫说着,神色很认真。 不过“雌父”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愉悦了。尤其是雄虫沉着脸,“威胁”他说如果帮他偷渡就把他和兰斯诺特的计划公之于众的样子,每次想起都让他忍俊不禁。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明明不用“威胁”,谢尔顿也会无条件帮忙。 诺德本意只是和谢尔顿·加西亚开一个无足轻重地玩笑,没想到对方答应地非常干脆地回了一个“好。” 好像就等着他开口似的。 “不是,我说着玩呢。”诺德后退半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神慌了一瞬,“您可千万别当真。” “诚如您所说,”谢尔顿牵过雄虫的手,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手背,“我利用了您,所以我会倾尽一切补偿,只要您能高兴。” 他抬起眼眸,猩红的瞳孔泄出一丝妖冶。 明明和亚盖一样的眼睛,可安在这只雌虫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诺德心脏漏了一拍,脑子里警铃大响! 不对劲!!很不对劲!! 诺德回想起亚盖说的话,他说他舅舅对他很“凶”,每次家族训话,娇贵的雄虫就会扑到他雌君怀里委屈好几天,可是在和谢尔顿点·加西亚相处的日子,诺德实在难以将他和“凶”挂钩,或者说,这只雌虫从来没对自己“凶过”。 有些行为举止,已经超过了激怒兰斯诺特的逢场作戏。 即使是诺德也意识到了不对。 一直被他压在心底刻意不去思考的某种想法浮出水面。 ——谢尔顿·加西亚或许真的喜欢他。 第36章 最后一间房 喜欢的程度不知深浅, 有几分真心也尚未可知,可能跟和对路边的小猫小狗没有任何差别,有点好感, 所以闲着没事就会丢块骨头逗逗——加西亚最不缺的就是“骨头”。 “或者,我可以以入股的方式入资?”雌虫笑着建议, 尾音像浸了蜜,带着一种温柔的诱哄, “不过您最好抓紧时间,这里地段很好,晚一步可能就被人买走了。” 入股?诺德托腮思考, 这个主意不错,合同拟定好的话能大幅减少无用的经济纠纷。 谢尔顿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有片刻出神。 “成交。”良久, 诺德认真地点点头,“可是店长说一次性要付清600万星币, 你现在资金账户不是被军部冻结着吗,会不会很麻烦啊?” “这您就不用担心了,阁下,”谢尔顿泄出一个无奈而宠溺的笑, “这点微不足道的费用, 还不至于动用到我的私人资金。” 诺德:“……” 好好好,不愧是加西亚, 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壕无底线啊。 谢尔顿的行动力简直超乎想象,正如他之前将机甲改造植入信号屏蔽系统和极速飞行模式,都是诺德拜托后第二天就搞定了。雌虫拨打贴在门前的联系方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只雄性山羊兽人就赶了过来, 额头上都是汗,看着似乎很想赶快把店铺卖掉。 “您好您好,二是有意向买下店铺的客人吧,我们里边请,慢慢详谈。”诺德和谢尔顿被请到咖啡厅里,山羊兽人给他们一人拉了一杯咖啡。 “这是我的名片,二位叫我坎迪就好。”山羊兽人坐在咖啡桌对面,递给他们一人一张名片,“这家咖啡店我经营了两年,生意一直不错,前阵子我媳妇生病才不得不卖掉的。您看,里面装的很好,地板是最好的上等实楠木,沙发和餐桌,都选用的是a级品质。如果您买下来,这些家具都是直接打包送您。” 谢尔顿架着只有办正事时才会戴上的银丝眼镜,笑着接过名片,“每个月的流水和会计报表,方便阅览一下吗?” 坎迪愣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这恐怕不是个好糊弄的主,犹疑了一瞬,还是打开了光脑的报表信息。 为表诚意,他把店面开业以来的所有信息,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和各种税务支出都打开给给谢尔顿看。 雌虫轻轻倚靠在身后的沙发上,红眸沉静、没有一丝温度,审阅财务报表的姿态宛如在听取下属的工作汇报。 坎迪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了,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着,莫名有一种被审判的错觉。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在3259年第四季度,您的原料成本占比相较于平常增加了30%。”谢尔顿微笑着指出,手指轻触全息投影,仿佛一把悬在坎迪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此外,11月份您三次申请食品监管豁免,我希望您能坦白相告,我不想在筛查上浪费时间。” 山羊兽人的瞳孔剧烈收缩,他颤抖的手差点碰翻咖啡杯,“那、那是因为……”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恐慌,“我妻子那时要做手术,噬菌体特效药的价格非常昂贵,我当时实在资金紧张……” “您涉嫌财务欺诈。”谢尔顿遗憾地放下光脑,作势起身,还拍了拍诺德的肩膀示意一起走,“抱歉,看来我们没有继续交流的必要了。” 其实这个问题可大可小,一般只要坎迪不得罪什么人,这事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更何况转让出去,原主人的经济纠纷更不可能落到诺德头上。 “现在哪个店不动点手脚!我是实在急需用钱,迫不得已才……”山羊兽人拔高嗓音翻出来病历和住院照片,“我向您保证,就那一次,我跟监管局的都打过招呼了,转让之后绝对不会和您有任何瓜葛!” “您知道,我的雄子第一次开店,总需要确保万无一失。”谢尔顿重新坐回去,指尖轻抚着胸前等距折叠的丝帕,笑意不达眼底,“但鉴于您的情况,如果按照您原定的价格,恕我们无法接受。” 图穷匕见。 “那,那你说多少钱?” “100万,当场可以结算。” 100万,开什么玩笑!!山羊兽人瞪大了双眼,十年前他入手的价格都要150万! 谢尔顿看向旁边的雄虫,“你喜欢这里吗?” 诺德配合地摇摇头,拽了拽雌虫的衣角,“不太喜欢,雌父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等一下!!” 坎迪眼光看向诺德,心中了然这黑发男子才是最后敲板的人,一双山羊眼灼灼地看着他,大肆讲着他咖啡厅的优点,从客流量到风水玄学,再到装修花了多少心思,说得嘴皮子都起泡了,见诺德还是不感兴趣,咬咬牙。 “200万,最低200万不能再低了!” 谢尔顿和诺德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雌虫转过头,对着山羊兽人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成交。” 坎迪:“……” 怎么感觉掉到了一个大坑里? 签合同的时候诺德还是懵的。 就……这么顺利? 等山羊兽人走了,诺德才对谢尔顿说,“我们现在要不要也拟定一份合同?”既然谢尔顿愿意出资,那么他的股权要设计,每个月的营业额和支出怎么负责也要提前规划好。 雌虫一只手指虚虚抵上雄虫的唇,笑道,“这个不着急,您今天已经很累了,明天再讨论也不迟。” “哦。”诺德乖乖应道。 奔波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吃完饭,诺德请谢尔顿在一家咖喱饭店用餐——原以为兽人的文化和习俗都比虫族更贴近人类,没想到这里的食物味道也乏善可陈,没比虫族好多少。 厄尔尼斯的天气说变就变,转眼间天色沉了好几度。 等他们用完餐,外面已是雷声隆隆,闪电划破天际,狂风把树杆都吹得倾斜,地上的虫纷纷前往室内避雨。 “天气预报也没说天气会这么恶劣啊!”诺德站在店门口,望着外面的狂风暴雨,眉头轻皱,“看来得尽快找个地方过夜了。” “厄尔尼斯处于第三星系边缘,受星际磁场干扰,确实常有天气预报失真的情况。”谢尔顿解释道,话音刚落,肩胛骨处的衣物便被挣破,一对漆黑的翅膀猛地展开,向着雨幕中停放星舰的方向飞去,诺德的行李还在那儿呢。 没过多久雌虫就回来了,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衫,“阁下,您把背包背好,我带您找今晚落脚的地方。” 诺德听话地点头,主动而自然地靠近了雌虫。谢尔顿一手环绕着雄虫的腰,另一手提起行李箱,然后俯身飞入雨幕,诺德也顺势搂住了他的脖颈,指尖不经意碰到他湿漉漉的金发。 尽管谢尔顿在他面前总是显得从容不迫,但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雌虫的肌肉在他主动靠近的那一刻绷得紧紧的,心跳在胸腔中加速,跳动得异常有力,就像那次将他从巨虫手中救出时一样。 第45章 最后他们在商场附近的一家酒店停了下来。 诺德和行李被他保护得很好,只有袖口被濡湿。 反观谢尔顿,铂金色的发丝全部被雨淋湿,休闲衬衫全部湿透,精壮身形被勾勒的若隐若现。 “你好,两间单人房,谢谢。”诺德拿出身份证,放在吧台上,对吧台的兔子兽人道。 他早在谢尔顿的帮助下虚构了一份虚拟身份,名字还是诺德,但是身份信息改成了纯种人类,只要他能藏好尾勾,就不会被发现虫族的身份——其实被发现了也没什么,毕竟厄尔尼斯也有不少虫族在这里生活,但是诺德决心切断过往在这个星球生活,换掉身份会为以后省不少麻烦。 兔子兽人是只雌性,目光暗戳戳地往谢尔顿身上瞟,这只“雄性”人类长得真好看,身材也顶呱呱。 “抱歉先生,现在我们旅馆只有一间单人房了,二位是否需要办理入住?”兔子打开系统后台浏览一圈,遗憾道。 诺德:“……” 剧情这么俗套的吗? “没事,我们再到别处看看。”诺德说。 “附近的酒店基本是都订满了,您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咨询,”兔子兽人叹了口气,好言相劝,“这间还是原本预订来旅游的客人临时退的房间。这边还是建议您尽快入住呢。” ……… 水声戛然而止的刹那,谢尔顿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失控,那剧烈的跳动声震得耳膜生疼,仿佛要冲破胸膛。他僵立在窗边,手中紧攥着那条被雨水浸透的外套。 已经很不对劲了。 “嘎啦——”一声,浴室门缓缓被推开,雄虫裹着氤氲水汽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毛巾轻轻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他穿着自己带来的黑色浴袍,随着步伐的移动,修长而白皙的双腿不时从浴袍的开叉处露出,大片的白皙锁骨也展露无遗,上面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水珠。 而最让谢尔顿呼吸一滞的是,诺德那紧绷了一天的尾勾此刻没有盘在腰身,正自在地在身后舒展着,每一下细微的摆动,都好似在撩拨着他的心弦。 简直…… 谢尔顿移开视线。 陡然升起的雀跃又狠狠坠下——雄虫根本没把他视为异性。 是因为年纪吗? 他能体会到诺德偶尔下意识对他的亲昵和依赖,但自己毕竟不真是他的雌父——没有哪位“雌父”会对自己的雄崽报以身体的冲动。 “谢尔顿,你没换的衣服吧,我这儿有一件宽松的t恤,你要不试试能不能穿?” 雄虫蹲在行李箱旁边忙活了一阵,从里面揪出来一件白色的,胸前画着小黄鸭的t恤衫,举起来在谢尔顿面前晃了晃。 “谢谢,不过没关系,我等会儿会把湿衣服拿去烘干。” “那好吧。”诺德重新把t恤塞回行李箱。他也觉得那件衣服跟谢尔顿未免也太不搭了——雌虫这辈子应该都没穿过这么便宜的衣服吧。 谢尔顿的声音不自觉的有点哑,眼睛飞快地瞟了一雄虫,又触电般收回来,“我让客房服务送来了热牛奶,您记得喝。” 说罢,军靴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响声,雌虫抬脚离开。 “你去哪儿?” 诺德看着他的背影,又扫了眼窗外乌漆麻黑的狂躁天气。 谢尔顿半垂着眼帘,“我在大厅对付一夜,您好好休息。” 很好,依然还是那个游刃有余、风度翩翩的加西亚议员长——忽略掉后颈若隐若现的黑色虫纹,和只有在神经极度亢.奋的情况才出现的猩红竖瞳外。 诺德皱着眉,精神力触角探测到雌虫极度紊乱的精神海。 “确定要在这种情况出去吗?” “你发.情了。”诺德平淡地陈述事实。 第37章 收集癖 “需要帮忙吗?” 谢尔顿的脚步微顿, 缓缓侧身看向躺在床上的雄虫。 此刻的诺德已经慵懒地倚靠在床铺上,一只修长的腿从浴袍叉开处微微曲起。 宽松的睡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滑落,胸前精致的锁骨和半边平直白皙的肩膀也一览无遗。 他似乎也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妥, 忙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却偏偏更添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理智的堤坝崩塌只是一瞬间的事。那瞬间, 所有的伪装、自持都成了荒唐的笑话,用蹩脚的布料四处缝缝补补、遮遮掩掩都无法包裹内里叫嚣的冲动、撕扯的欲望。 他已经在军队隐退二十余年, 早已告别杀虐嗜血的战场,可是追逐、撕咬的本能却已深深镌刻进基因里,只需一点零星的火种就能点燃粗暴原始的激情。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猩红的兽瞳像一湾深不见底的黑潭, 声音带着最后一丝不让理智崩塌、强撑的冷静。 “我很清醒,毕竟陷入情潮期的不是我。”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需要精神疏导,”诺德一边说着, 一边撑起身子,黑眸眨了眨, 眼神澄澈明亮,“这不巧啦,我最不缺的就是精神力,需要吗?” 虽然最开始谢尔顿对自己报以利用的心态, 但是也确实帮了他很多。 诺德觉得他应该为谢尔顿做点什么。 尤其是军雌的精神海看上去不容乐观, 好像一株魁梧高大的杨树,却久久缺少雨露的滋润, 枝干繁多但枝叶凋零枯萎,像魔法电影里老巫婆门口种的黑枯树。 “咣——” 房间的大门被摔紧,伴随着窗外一声划破天际的雷鸣,下一秒,恶狼带着凶狠的杀气扑向猎物, 手掌将雄虫禁锢在他高大身影落下的方寸投影间。 褪去了所有温文尔雅的伪装,眼前这个眼神凶狠、胸口剧烈起伏、肌肉绷紧充满了野性的雌虫,才是谢尔顿·加西亚的真面目。 每只雌虫发情期的情况都不大相同,大部分都是疲软无力,少数肆意破坏,诺德想,谢尔顿和兰斯诺特一样属于后者。 “您不该挑逗我……”他一边说着,磕磕绊绊的唇附上了诺德的雄虫腺体,时不时轻咬一下皮肤,引起一阵战栗的酥麻。冲动过后又硬生生咬住了下嘴唇,渗出两滴鲜血,“我不是您跟他吵架时,用来解乏的露水情缘……” 雄虫是负气离家出走,由于政治立场的原因他不可能真跟兰斯诺特闹掰,抢了他的雄主,如果做雌侍……如果是诺德的雌侍,倒也能接受,但是他无法保证不在未来跟兰斯诺特打得头破血流。 诺德这才知道谢尔顿误会了什么,是他当时没交代清楚,他仰着脖子解释,透过薄嫩的皮肤,似乎可以窥见内部脆弱的血管,“我跟兰斯诺特已经离婚了。” “不是离家出走。” “……” “……” 谢尔顿歪着脑袋,猩红的兽瞳眨了眨,好像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下一秒,他就被虫搂进怀里,顺势坐在了雌虫身上,pg上的软肉跌坐在雌虫盘起来、健硕修长的大腿上,那修长白皙的大腿被他激动地抓住。凝滑的软肉从手指缝隙溢出——雌虫的掌心因为发情比平时还灼烫,硬生生箍出清晰的五道指痕。 “真的吗?”他不信。 离婚? 来得时不时太快了,他在做梦吗? 随后,那布满薄茧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游走,从诺德的腿,到肩膀,一路下滑到他的腰间,发情状态的雌虫根本控制不住力道,手所到之处都呈现红靡的颜色。 被禁锢在年长军雌修长有力的臂弯里,诺德听到他身体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都盛满了淤积的欲望。 他皱了皱眉,这就超出精神力疏导的范畴了,等年长的军雌密密麻麻的唇吻在他的雄虫腺体,诺德闷哼一声,“我只是想给你做精神梳理。” 谢尔顿停了下来。 “……你觉得这种状态有可能吗?” 趁着他放开自己的间隙,诺德开始不紧不慢地释放精神力触角。 “不可能也没办法,忍着点,可能有点痛——” 如果说兰斯诺特的精神海是一个滔天暴乱的一刻都不安宁的海洋,那么谢尔顿的精神海就是枯败得没有一丝生气的古森林,终日伫立于无机质的土壤里,日复一日的颓靡。 雄虫精神触角温柔地缠了上来,这是它们第一次接触到这只雌虫的精神海,难免茫然。 过了一会儿,如丝绸般的触角抚过那枯败的枝桠,诺德感受到雌虫的身体渐渐倒了下去,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下去,额角留下豆大的汗珠,看起来极其痛苦难耐。 主动权的交换得很快,安抚雌虫发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简单直接的就是交.配,雄虫情动时,不管是津液还是信息素都能安抚雌虫的精神海,另一种方法则是纯粹的精神力安抚。 诺德选择了后者。 他当然可以选择当雌虫的玩物,只要他不释放精神力,自己的体力根本就不是雌虫的对手,随时能交付身体供雌虫蹂躏。 但那样太糟糕了,他跟谢尔顿不清不楚的,钱也是花他的,事也是他办的,如果还xxoo了……那他好像跟被包养也没什么区别? 第46章 ——诺德需要一段时间去考虑和谢尔顿·加西亚的关系。 所以雄虫只是坐在床沿。看一向从容不破、温文尔雅的加西亚露出野兽般残暴侵略的真面目,然后又被他的精神力触角束缚,那枯乱而毫无生气的精神海像沐浴在一汪温泉里,通红的兽瞳逐渐变得迷离闪烁,像一头濒死挣扎的野兽,似舒爽似疼痛的泪水溢满眼眶,从喉咙滚出难耐的低哑呻吟。 活了这么多年,这恐怕还是雌虫头一回体会到精神海被安抚的感觉,说不清是痛苦多一点,还是舒爽多一点。就像病入膏肓的病人喝到了包治万病的灵丹妙药,也像荒漠中口渴多时、踽踽独行的旅人得到了一杯救命的泉水,枯败的身体迎来了转机。 一夜旖旎,雌虫低沉沙哑的喘息在房间回荡,迷蒙之间,他看到雄虫闭着眼,神色专注地坐在自己旁边。 被一只年纪小这么多的雄虫这么对待,按理说应该羞耻难耐。可他还是低估了雌虫骨子里卑贱的基因,雌虫对雄虫感情复杂矛盾,他们既对雄虫表现出强烈的占有、破坏欲、保护欲,却又被因为雄虫的精神力深深折服,只想臣服跪拜于雄虫脚下。 虫族慕强,骨子里渴望被征服。 一颗这么多年古井无波的心,迎来了迟到的疯狂,他想,从今天起,他对雄虫的感情就超越了对一只漂亮雄虫单纯的喜爱,而是一种更加深入骨髓的感情,足够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回味。 半夜,谢尔顿睁开眼,入目是昏暗的天花板。 s级军雌的视力优异,不一会儿就习惯了黑暗的环境。 他转头,看到背对着他睡的雄虫,呼吸平稳,尾勾缠在腰侧,似乎做了一个不愉快的梦,皱着眉发出小声控诉的呓语。 谢尔顿叹了口气,给雄虫掖好被子,犹豫片刻后从背后抱住了雄虫的腰。 腰侧的尾勾蠕动了两下,很快没有动弹,抱着雄虫的瞬间,一种剧烈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可望不可及的皎月主动落在他手上,他再也不可能放手了。 - 光脑屏幕的蓝光闪了闪,远隔重洋的信号另一端,光脑的主人狠狠地将屏幕砸成碎片。 “元帅,不行啊,用我的光脑也联系不上加西亚议长。”卡尔一脸疲惫,他已经连着两天加班了,信号定位和实时监控都被他盘烂了,“电话拨通之后就被拉黑了,我叫手下联系也被拉黑了。” “家主,非常抱歉,我的也是一样……”贝肯同样显露疲态,“联邦所有管辖的星球的负责虫均已将最近一周移民信息发送过来,都没有看到阁下的,我怀疑是阁下伪造了假身份。” 兰斯诺特静静地听着他们汇报,没有说话。 谢尔顿还跟雄主在一起,没有出意外,这一点可以确定,不然也不会闲着没事挨个拉黑他们打过去的电话,另一方面……万一雄主真的喜欢上那只雌虫怎么办? 一想到雄虫现在可能呆在那家伙的怀里,把对他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对别的虫做,他的心脏就像被几只大手撕扯,酸胀得要死。 “不归属于联邦管辖的呢?”军雌眯缝着眸子,缓缓吐出可一口烟,他已经很久没抽了,但是这两天却一根接一根,哑声问道,“我没有允许你们擅自削减工作量。” 这些天,他的煞气总是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难以掩饰的焦躁镌刻在眉宇间,整只虫苍老了好几岁。 卡尔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任务量多到肩头一沉,反叛军的事都没解决呢,“要我说,您既然和诺德阁下离婚了,阁下在哪里生活是他的自由,您何苦费功夫找阁下呢?而且阁下应该不想您去打扰他的生活,不然也不可能专挑监控死角出发了。”卡尔小声咕哝着。 兰斯诺特什么也没说,一双古井无波的绿眸埋在缭绕的烟雾里。 “!!!”卡尔被看得头皮发麻,在心里狂甩自己两个大耳光,心想他真是加班加傻了,竟然口无遮拦往上司伤口上撒盐,忙找补道,“我是说,切尔诺星有最好的衣食住行环境,您还那么爱护阁下,阁下在异星肯定过不习惯的,等阁下消消气,一定就会主动联系您的!” 军雌摩挲着一枚蛇形银质戒指,那是四年前刚刚结婚时诺德送给他的,低着头自言自语, “可是雄主什么时候消气呢?” 卡尔摸摸后脑勺,他是只单身雌虫,哪里有哄雄虫的经验,只能凭感觉抓瞎,“这三年您跟阁下有多恩爱我们都看在眼里,等误会解开想通了就消气啦,然后您再买点礼物多陪陪阁下,说不定就和好啦。” 兰斯诺特自嘲地笑了两声,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解开军服脱下递给旁边待命的仆虫。 客厅里,一时间只有军靴踏在地面回荡的声响,“你回去吧。” “元帅别啊,您要振作,反叛军现在日渐肆虐,如果您都倒下了,联邦的安全由谁来守护?”卡尔进一步走向前,面色急切,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骁勇善战的元帅成了这样。 “守护?”军雌发出一声轻笑。 这个联邦有那么多值得他去守护的东西吗? 曾经他背叛家族,弑父杀兄,剑指联邦权力的最高点,挖空心思只为往上爬,将感情漠视得彻底,对所谓的爱更是嗤之以鼻。 于是换来了现在的结果——他没法挽回雄虫了。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诺德都不可能再为他停留哪怕一秒。 . 暮色已深,已是月上枝头,漫长的星幕如同盏盏灯火,悬挂在切尔诺星上方。 从拐角的小卧房右转,找到一个按门,然后经过三重防护锁,先是电子密码、再是虹膜识别、最后的指纹识别才显示认证通过。 兰斯诺特低下头,猫腰进入那道窄门。 一进门,房间内豁然开朗,里面有一个两笔高的红木实心衣柜,三个半虫高的收纳柜,一张位于房间中心的旋转椅。 如若这里有别虫,任何虫将目光转向房间的四面墙上,都会下意识惊惶一下——四面墙上,全都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照片。 仔细看竟然全都是同一只虫的,生气的、淡漠的、开怀大笑的、脸红的、充满爱意地注视着什么人的、腼腆笑着的、鼓着腮帮赌气的、工作时认真思索的、吃到喜欢的食物陡然亮起双眼的……任何神态,应有尽有。 而左边的那面墙则是两只虫的合影,有婚礼照片,也有两虫出去游玩时拍的。 照片清一色的都不是正常拍摄的角度,相纸极佳,什么尺寸都有。 有些是兰斯诺特拍的,有些则是某些该死的蠢虫拍的兰斯诺特拧断了他们的脖子,把照片全部抢了过来。 那些蠢虫虽然已经死了,但兰斯仍不解恨,一想到雄虫的各种样子被那些虫偷拍后打下来,隔着屏幕意yin,他就把那些虫的尸骨从地底挖了出来,用刀片剁成了万断碎尸抛进湖里——包括那只趁着诺德生病,以照顾他的名义给他换衣服、窥伺雄虫果体的下等仆虫。 兰斯诺特走到一张照片跟前,轻轻摩挲着相纸,目光逐渐柔和。 那是诺德亲手为他们拍的合影,背景在飘着鹅毛大雪的拉菲星,他们正愉悦地享用烛光晚餐,不管是他还是雄主都笑得很开心。 ——要是诺德一直没想起来那些糟糕的往事就好了,那样不论是他还是雄虫,都不会那么痛苦。 那些照片似乎并不能满足雌虫,兰斯诺特目光在墙上滞留片刻,走到那个红木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无一例外全都是诺德穿过的。 没虫知道诺德的一些衣服是怎么失踪的,他本人对此也不怎么上心,可能是丢在了哪个约会的餐厅,可能是洗坏了管家帮忙扔了,掉了就掉了呗,也不贵,再买就是了。 雄虫很聪明,有时候却显得过分不拘小节,除了用的非常顺手且熟悉的东西,他不曾留意过自己消失的衣物的随身物品,偶尔提一嘴没有答案就被轻轻揭过。 他加过许多雌虫好友,大部分情况是那些不自量力的死虫主动贴上来的,有的是因为工作关系,有的是刻意制造拙劣的“偶遇”,那些虫被兰斯诺特拉黑删除,雄虫也鲜少察觉。 这份心宽让兰斯诺特在一些地方动手脚非常容易,却也给了一些恬不知耻的死虫可乘之机,幻想能和雄虫有不切实际的结果。 真是让虫又爱又恨。 兰斯勾起嘴角,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又迈步走到另一边的收纳柜。 ——那里面全部都是雄虫贴身用过的物品,常用的水杯、拖鞋、抱枕和毛巾……甚至用过的手帕和内.裤。 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全都沾满了雄虫的气味。 一件诺德经常贴肤穿的棉质内衣被兰斯诺特取出,上面雄虫身上的气味格外浓郁。 雄虫的体味像是刚刚洗净的衣物在阳光下留下的纯净味道,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木质香调,就像走进了一片静谧的古老森林,松木香、柏木香在微风的轻拂下缓缓释放。 第47章 兰斯忍不住用双臂抱紧了衣物,鼻尖埋在柔软的面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s级军雌五感敏锐,被雄虫强烈的荷尔蒙包裹,灵魂为之颤栗,沸腾的血液叫嚣着,恨不得将那股味道吞拆入腹、再融入骨髓,再也不分离…让他有一种诺德从来都没离开他的错觉。 可是闻着闻着,那股脱力的无助感慢半拍地席卷全身,他抱着衣服蹲下来,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他真的要绝望。 到底怎样才能让诺德回头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难道因为曾经的错误,他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吗? 他像一个急切、却无从下笔的差生,对着空白的试卷干着急,他连诺德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咚咚咚——” 门外响起剧烈的敲门声,卡尔高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元帅不好了!反叛军兵分两路,卢申正在破坏上方屏障,盖斯文率领星盗占领了能源枢纽!!” 第38章 告别礼 暮色倾斜, 雷霆暴雨归于宁静,漫长的星幕如同盏盏灯火,悬挂在厄尔尼斯上空。 “唔——” 黑暗中, 一声轻吟溢出。 雄虫在睡梦中轻轻地蠕动了一下,似是寻觅着温暖的来源, 缓缓转过身,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向身后的热源, 伸出双臂抱住了那个暖烘烘的“抱枕”。 毛茸茸的脑袋在柔韧q弹的“抱枕”上蹭来蹭去,最后惬意地埋在“抱枕”的沟壑处,满意地咂摸了两下嘴。 谢尔顿快速浏览光脑那端的讯息, 神色凝重忧虑,眉心微微蹙起。 可每每当他的目光飘香旁边睡得正熟的小雄子时,心里瘫软成一片, 表情也不自觉变得温柔起来。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这时, 那种对雄虫的臣服和侵略的欲望褪去,被一种“很想把雄虫生出来”的情绪代替。 如果他真得是他雌父就好了,能亲眼见证雄虫的成长,用身体哺育他, 不错过他长大的每一个瞬间, 然后将雄虫永远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雌虫不禁陷入回忆。 白塔那段时间,为了探望亚盖, 谢尔顿每年固定去四次白塔,可那时他并没有过多留意那只总是呆在角落、荒星来的b等雄虫。 或者说,那时的诺德和现在的诺德,给他的感觉根本就不是一只虫。 第一次在宴会上遇到雄虫,是他和兰斯诺特结婚的第二个月。 彼时首次公开露面的少将雄主挽着他的雌君入场, 因为紧张差点同手同脚走路,而兰斯诺特的眼神却并没有在雄虫身上多加停留。 那是卡西雄子一百周岁的生日会,可是没有虫把它当做一个普通的宴会,每只虫表面谈笑风生,实际各怀鬼胎。 谢尔顿甚至怀疑兰斯诺特是带着最纯粹的恶意,在宴会中途独自抛下他,转而斡旋于杯弓蛇影。 见到落单的雄虫,各方雌虫闻风而动,他们像暗处匍匐的鬣狗,摇晃着酒杯缓慢走向诺德。 正如意料中那样,诺德焦躁不安,咬着嘴唇,一只手死死攥紧了衣角。 他一个下等星的虫,甚至听不懂贵族的语法,面对各式各样的虫的故意刁难,他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雄虫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憋出口的话语序都不通顺,颠三倒四。 谢尔顿是带着施舍的意思解围,为他挡了一次酒。小雄虫感激地看着他,他们加上了好友。那天晚上,雄虫给他发了一个团子说谢谢的表情包。 谁都没有想到,第二次在宴会碰面,雄虫就学会了左右逢源。 如果说第一次的诺德是下等星的乡巴佬进城,全身穿着一套不合时宜的衣服,在宴会厅中央表演小丑,所有虫都在看他笑话——那么第二次的他,简直像土生土长的贵族雄虫,甚至比他们更优秀,举手投足尽显雍容风度。 他笑容得体,斡旋于一只只上门找麻烦的虫中间,气场更是惊人的强大。 让不明所以的虫叹一句,“不愧是兰斯诺特的雄主。” 谢尔顿对那样的评价不置可否,在宴会结束时,他看着雄虫笑着拉着兰斯的手,双眸之间满是跳跃的期望:“兰斯,我这次表现得怎么样,没有给你丢脸吧?” “…马马虎虎吧。”他听到兰斯诺特如是说。 第三次,是联邦褒奖兰斯诺特率领众军官成功击退直逼联邦城中心的异兽潮,军部专门开设的表彰大会。 就在致祝词的环节,前雄保会副主席豪森充满怒气地上前,指着鼻子大骂兰斯诺特:“你这个该死的、数典忘祖的雌虫,所有的雌虫就应该无条件服从于雄虫!你这个东西,竟然敢虐待雄虫,迟早会遭报应的!” 彼时,联邦刚刚通报某曙光将领将雄虫带回家虐玩致死的事件——当然,后来那只将领被兰斯诺特杀鸡儆猴地处死,丢给了星豸当养料。 满座哗然。 谢尔顿看到诺德穿着得体,一身精致的燕尾服,摇晃着红酒杯走上前。 “豪森先生,”诺德轻轻摇晃着盛着红酒的高酒杯,带着完美的笑容走上前,“您口口声声说我的雌君虐待雄虫,作为他的雄主,我怎么不知道?” 所有的虫应声看过去,小雄子身着一身华丽的黑色燕尾服,每一根头发丝都漂亮干净得不真实。 虫子们面面相觑,对呀,要是兰斯真地虐待雄虫,他自己的雄虫不得率先遭殃? 但你看,雄虫阁下不好好站在这里的吗!这么美,这么可爱,哪里有被虐的倾向了?! “相反,我的雌君待我很好,尊重我,爱护我,对其他阁下更是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反而是保护有加。您需要为您所说的话负责人,而不是在这样授予为联邦剿灭异兽的军雌们,献上无上荣耀的时刻,肆意抹黑诬陷他。” 豪森气不打一出来,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指着诺德,愤怒得整只虫都在颤抖:“你你你!我是在保护你们这种雄虫!你简直是被鬼迷了心智,竟然帮这种罪大恶极的虫说话!!我看你迟早死在他手上!” 诺德歪了歪头,轻抿了一口红酒——嗯,不如亚盖带来的樘酸莓酒好喝。 “雄保会真有那么呵护雄虫吗?您又真的是出于大义在为白塔雄虫的悲惨命运哭诉吗?我看未必吧,”诺德说,“毕竟您曾阻止一名威胁您地位的雄虫副主席上台——现在这样,倒是像想趁这个机会,伺机挑拨部分雌虫的神经引起对立呢。” “放你的狗屁!!!”豪森被他一阵见血的发言刺得恼羞成怒,唾沫横飞。 “请你对我的雄主放尊敬点,”军雌渗出漩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跟诺德并肩站着,宽大的掌心包裹着雄虫纤白柔软的手,然后转了个圈,呈十指交叉的姿势。 诺德那时感觉右手都不属于自己了,强烈的酥麻顺着手指尖传至四肢百骸,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颊红红的。 “豪森议员,诚然,雷恩阁下遇害的瞬间让虫万分悲痛,我也在媒体发布会上公开向全体虫民保证过,必将重惩约翰,结束造成这场伤害的源头。同时,身为将领的我监管不力,导致了无比严重点倏忽,所以我自己也会在刑侦司领一百光鞭,也请各位给我一个改过自新、整顿联邦不良风气的机会!” 这是奠定兰斯诺特地位的一次对峙。 它不发生在议会、法院、也没在战场,而是发生在宴会厅——由他的雄主书写一半的荣光。 谢尔顿的想法只有一个。 “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会比兰斯诺特对他更好。” 他不需要雄虫出现在这种场合,不需要配合他应对那些纷争。 他的雄虫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每天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活着,享受他带来的无尽荣光、无上财富就够了——可是他也确实被小雄子耀眼的样子所吸引。 这种矛盾想法像疯狂生长的野蛮杂草,成了心底最卑劣、最难以言说的肮脏欲望。 可是任谁都看得出,诺德几乎满眼都是兰斯诺特。 谢尔顿原以为没有机会了的。 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不知道是兰斯诺特太蠢还是什么,竟然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把雄虫白白送到他手上。 一切的一切,都像虫神听到了埋藏在心底的夙愿,帮他实现隐秘的愿望,叫他怎么可能不为之心动? 猩红粘稠的视线紧紧黏在主动送到他怀里的雄虫身上,眼眸里仿佛有狂风骤雨在肆意翻涌。 光脑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谢尔顿在天人交战了很久后,还是轻轻地掰开雄虫绕在他身上的手,蹑手蹑脚地下床,再极轻地关上房门。 临时找的廉价酒店环境实在一般,走廊里廉价香薰的气味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小寐两个小时还得亏于雄虫给他做的精神力安抚。 谢尔顿走至阳台一端,通讯器里传来副官的声音:“议长,议会半数席位公开倒戈,星盗团已占领能源中枢,第三军团正在封锁星港。” 第48章 他猛地攥紧栏杆,合金材质的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些家伙还真是按耐不住。”不等他指挥就调兵,前面也只有死路一条。 远处霓虹灯牌在雨后水洼里投下破碎的光,“按原计划行事,”军雌的声音浸着寒霜,“在躲在暗处的所有老鼠爬出来之前,切忌暴露身份。” “是。第一医院和议会随时听命于您的调遣,”电话那端的声音犹疑了一瞬,“您现在在哪里?需要我接应您吗?我听军部说您和元帅的雄主在一起……应该是他们又在乱传谣吧。” 月光落至阳台,晚风夹杂着未消散的湿气吹拂,吹动浴袍的衣摆。 谢尔顿沉默片刻,压低声音,兀自轻笑出声,“他们已经离婚了,你不知道吗?” “……啊?” 什么兰斯诺特的雄主,多难听啊。 . 等他再次回到包间,房间的灯已经打开了。 雄虫乖乖地坐在床头刷光脑,黑发翘起几根,听到声响后抬眸,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轻声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抱歉,”谢尔顿反手关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是不是吵醒您了?” “没有,我自己醒的,”诺德摇摇头,桃花眼明澈漂亮,钩子似的,“所以你要走了吗,我刷到新闻说反叛军已经动身了。” 黑色的羽睫眨了眨,瞳孔还带着两份惺忪的睡意。 谢尔顿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说是。 以前他从不理解有的军雌沉溺于雄虫的温柔乡,连工作都能耽误,可他现在却也是一副大差不差的德行。 他走到床边蹲跪下来,看着诺德,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可是落在诺德眼里就是默认。 雄虫在他震惊的目光下,从被窝里伸出一条腿。 只见灯光下,白皙修长的腿到处都是军雌厚实宽大的手掌捏揉掐出的红艳颓靡,滑腻的软肉布满暧昧的指痕,与白皙光滑的皮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军雌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时的他陷入情潮,已经完全失控了,竟不知道自己激动到把雄虫身上搞成了这样。 光洁白皙的脚丫子在地上寻了一番,套上拖鞋,从行李箱夹层取出真空医疗包,然后走进了厕所。 他拿不准诺德的心思,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只能跪坐在窗前,深深地扎着脑袋,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你还跪着干什么?”诺德奇怪地看着雌虫,走过去,点了点军雌宽阔的背肌,示意他起身,“这是送你的告别礼。” 谢尔顿抬头,只见修长捏着拿着一节盛着血液的试管。 “如果以后你精神海状态不太好,可以凑合对付一下。” 军雌抬眸,暗红的液体在玻璃壁上拖出猩红粘稠的尾迹,他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一根弦断了。 “阁下!”谢尔顿霍然起身,月光照亮他颈侧暴起的虫纹,那些暗黑纹路正诡异地向着心脏位置蔓延,“您这是做什么?” “您以为我护送您离开切尔诺星,是为了这个?” 他的视线转移到修雄虫手肘正中央静脉一个红色、针管大小的口子,用消毒棉花随意堵着,和摊在床头的一节针管。 一刹那,震惊、怜惜和一种无端的愤怒搅作一团,一齐涌上胸腔,像一锅滚烫的沸水在心口翻涌。 这位久不上战场的议员长好保持着良好的锻炼习惯,身量极高,宽肩窄臀,每一处肌肉都锻炼得恰到好处,充满爆发力,所以蓦地起身时压迫感极强。 军雌下颚绷得紧紧的,肌肉微微发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遏制那股近乎失控的力量。 “您不需要这么做。”半晌,他终于平静下来,又蹲下身,拉着雄虫的手温柔地诱哄,视线却没离开他左手肘的那个刺眼针口,“我对您做的一切皆出于我的自愿,至于我的精神海,它不在您的责任范围内。”就算再枯萎、杂乱,都不需要雄虫用自己的血液疗伤。 他不能想象那个针孔刺进雄虫身体时回多痛,雄虫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抽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算是临时起意吧,”诺德轻描淡写地说,“只不过是五十毫升血,又不是五十升,我一点都不喜欢亏欠别人。” 绷带和针管是打包在医疗箱里一起带过来的,试管用的是最好的、防止真菌腐蚀变质的材质,原本打算在异星遇到意外时用的,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我不需要。”谢尔顿别开视线,态度坚决,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诺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我已经抽了怎么办,你总不可能让我再注射回去吧?而且,我也不是毫无条件的。” 雄虫说着,眨了眨眼,看着年长军雌虹膜中真切的关心,昳丽的面容软了下来,声音轻的像叹息,“作为交换,请把我接下来的人生留在厄尔尼斯的月光里,不要向任何人透露……特别是兰斯诺特。” 第39章 死变态 厄尔尼斯第2区, 有一家别具一格的书店,老板是个奇怪的旅人。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每当被问即此时他总是笑着岔开话题, 似是不愿提起那段过往。 不过,这个星球向来旅人云集、定居者众多, 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难以言说的秘密,所以, 即便这位老板有所隐瞒,也丝毫不影响这里的兽人对他的喜爱。 不仅是因为装修得温馨漂亮的书店,更因为这名自称纯血人族的老板有着一张惊为天人的漂亮脸蛋, 脾气好,说话温温柔柔的,做的甜点和咖啡还非常美味。 所以即使这家书店地理位置没那么好, 还从来没做过宣传,每天的生意依然红红火火。 大部分客户都是附近的居民, 还有一些写字楼的上班族,很多人来去匆匆买上一本书或一杯咖啡,只不过是为了多看美人老板一眼。 又来了。 诺德将腰后的围裙重新系紧,警觉地抬起头, 顺着那道视线看去。 书店东面休息区的角落, 坐着穿着一身黑的男人,卫衣的帽檐压得极低, 遮住了眉眼。 他几乎天天都来,每次来就买一杯冰美式坐在角落,然后翻一本书坐上一整天。 诺德能感觉到他飘过来的视线,可是每次当他看回去,对方都在埋头认真看书, 好像那灼热的视线只是他的错觉。 “嘿嘿,我都说了,你得削减那些乱七八糟的畅销书,把空间多腾给点给专业类书籍,瞧瞧,这家伙都堆到天上去了!” 北面摆着通天架的专业书专区,一名微微佝偻着背、留着络腮胡子的绵羊雄性兽人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试图够靠墙架最上面的一本书。 诺德闻言解下围裙,从饮品区走出来,顺便搬来一个小凳子,“保罗,我来帮你拿吧——是这本《蔬菜栽培学总论》吗?”诺德顺着凳子踩上去。 “旁边那本白的!” 诺德从凳子上下来,却大脑一片空白,一脚踩空,身形猛地一歪,整张脸直直地就要往地上砸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名角落黑衣黑裤的男人不知何时移动过来,越过被吓了一跳的绵羊兽人,稳稳地接住了他。 “谢谢你。”诺德从男子的怀抱里出来,扬起一个不出错的礼貌笑容。 黑衣男什么也没说,宽大的帽檐遮住眉眼,看不清神情。 他触电一般撤回手,又快速地迈着长腿回去坐着。 诺德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心里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奇怪,不过并没表现出来。 “今天这本打折,一共是64星币。” “今天还没吃饭?”保罗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又横瞅着雄虫,一边掏出光脑支付,“我在休息区读书都能听到你肚子的叫声。” 诺德下意识捂住肚子,尴尬地扯笑,“这几天太忙了。” “忙?忙到连饭都顾不上吃?”保罗眯起浑浊的眼睛,山羊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赞同,“你这样可不行,年轻人。” 诺德将包装好的书递给老人:“最近在准备采兰节的活动,想做一些特别的甜点。” 采兰节是厄尔尼斯特有的节日。传说三千年前的厄尔尼斯遭受过一场可怕的瘟疫侵袭,一名年轻勇敢的狐狸兽人只身前往遥远的神秘山谷,穿越茂密幽深的森林,攀登陡峭险峻的山峰,历经艰难险阻才采集到一种能够治疗瘟疫的兰草种子,拯救了村庄无数条珍贵的人命。 为了纪念兽人的勇敢和兰草的神奇效用,厄尔尼斯将兽人带回兰草的那一天命名为“采兰节”,那天,人们会前往山谷采集兰花,再送至广场或教堂前搭建祭祀台,保佑星球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 不过现如今的采兰节,就像蓝星上已经逐渐商业化的传统习俗那样,成了人们载歌载舞,轰趴派对的借口。采兰节当天,人们一般会举办兰花舞会,享用各种由兰花制成的食物。 “哼,又是采兰节。”保罗接过书,胡子一翘一翘的,“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过节,我教书那会儿,学生们可都是埋头苦读,采兰节采兰节,是要去山里涉险采兰草,不是在广场摆一大堆吃的,光着膀子跳舞的!” 第49章 “是是是,您说得对。”诺德熟练地打断老人的长篇大论,从柜台下拿出一小盒饼干,“这是新研制的兰花草饼干,您带回去尝尝。” 保罗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板起脸:“又想贿赂我?上次你给的曲奇,我老伴可是念叨了好几天。” “那这次多带一盒给夫人。”诺德又拿出一盒,“还不是指望您多多光顾嘛,您可是我店里的吉祥星。” 保罗是诺德店里的常客了,他是一所小学的退休教师,在学校颇有威望,因为觉得诺德跟他投缘,说服校长在诺德这儿批发学生的课后作业,占了诺德不小业绩。 老人家虽然脾气古怪了点,还很容易相信风言风语,但是人还不错,最初给诺德书店提了不少意见——虽然都被诺德笑眯眯地否决了。 没办法,真按老头子说的做,诺德的店估计得赔个底朝天。 保罗哼了一声,将饼干塞进破旧的公文包:“就知道耍小聪明。”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很受用。 他刚准备走,又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诺德道,“对了,最近你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诺德一愣:“可疑的人?” “就是……”保罗左右张望了一下,“我听说最近有虫族间谍混进来了,专门找你们这种外来者下手。” 诺德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您从哪儿听说的?” “我儿子在警署工作,昨晚吃饭时提了一嘴。”保罗神秘兮兮地凑近,“据说是个高等雌虫,专门勾引像你这样的漂亮老板,玩够以后卖到荒星制成药剂……” 他的眼神飞速四下瞟了一圈,定在坐在角落的黑衣男身上,“我看那个男的就不像什么好人。” “您可是教师,”诺德说,“可不能随便污蔑好人。” 黑衣男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并没有什么出格之举,每天就安安静静呆在角落看书,那偶尔好像被猎豹盯上的视线也没有证据,大概率是诺德的错觉吧。 老人不满地撇撇嘴,“反正我都提醒到位了,你自己注意!”保罗朝他挥挥手,诺德微微弯着腰向他告别。 绵羊兽人刚走,门口的风铃就响了。 “小诺哥!” 门口一阵奔跑卷起的凉风掠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捧艳丽的红玫瑰,玫瑰后跳出来一张阳光稚气的帅脸,黄色卷发,嘴角咧得很开,露出一左一右两颗尖尖的虎牙。 金毛兽人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差点撞翻门口的绿植,“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献宝似的举起一束红玫瑰。 诺德看到那张脸就头疼,揉了揉眉心,“里肯多,我说过很多次了……” “我知道我知道,”金毛打断他,“你说不喜欢花,可是这次不一样!” 他凑近柜台,尾巴摇的欢快,“这次可是我亲手种的!用你上次给我推荐的那本书,你看,每一朵都开得特别好!” “你怎么天天跑这儿来?”诺德板着张脸,要是他知道里肯多种花送给的“喜欢的人”是自己,他打死都不会给他推荐那本书,还没心没肺地和他交流种花心得,“我没记错应该还没到放学时间?” “今天训练结束得早我就来啦!”金毛兽人把花放在甜点台上,大型犬一样趴在柜台上,尾巴摇得欢快。 “诺德哥你考虑好了吗,采兰节那天要不要跟我去约会?”里肯多笑嘻嘻问道,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眨呀眨。 “没时间。” 诺德想都没想地拒绝。 起初他拒绝地也是比较委婉的,但奈何这只狗实在是不长记性,拒绝几次都不气馁,还变本加厉,“还有,花以后都别送了,我还得费时间浇水。”他倒不是真不喜欢花,只是平时书店内的各种绿植就够他忙活的了。 “你怎么天天没时间啊。”金毛委屈巴巴道,“采兰节那天商铺都要打样的,你就算开店也没人来的,跟我一起去玩嘛,采兰节很好玩的,我教你跳庆祝舞……” “谁说我那天开店?”诺德打断他。 “啊,那你做什么?” “摆摊。”诺德面无表情。 采兰节当天会非常热闹,几乎全星球的兽人都会出动,诺德打算手编一些戴在头上的兰草花环,还有兰草制作的饼干和小蛋糕去售卖,看到时候能不能大赚一笔。 “什么?摆摊!那正好我陪你一起,我最会卖东西啦!” 里肯多一听更来劲了,撑着吧台从侧门进到饮品区里面。 饮品制作区的空间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不够用了。 何况雄性金毛兽人有186,平时还练橄榄球,年轻的身体匀称充满活力,一下子就把里面挤得满满的,年轻温热的身体带着刚下运动场的灼热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高了一度。 “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进里面,赶紧出去!” 被挤到角落的诺德真是拿这只金毛毫无办法,忙把他往外推。 真是影响他做生意。 里肯多又撑着吧台跳出去。 “没多少东西,不需要你帮忙。”诺德说,“还有,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读书,就算以后要当运动员也不能荒废学业,不要一天天往我这里跑,多花一点时间在学习上,对你以后的人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拿出长辈的姿态苦口婆心,越说越觉得自己在念经。 但是金毛一点都没不耐烦。 奇怪,明明雌父雄父唠叨他,他每次都烦得不行,可是如果说这话的人是诺德哥,他就老老实实地听着,目光落在雄虫轻启的嘴唇上。 诺德哥的嘴唇好粉,好漂亮,关心自己的时候好可爱,想亲。 诺德见他不仅没听进去,尾巴还越摇越欢,禁不住哽了一下。 “我没有恋爱的打算,里肯多。”见这招不好使,诺德只好拿出杀手锏,他的声音严肃、低沉,和平时温温柔柔的样子完全两个样,“不想让我讨厌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尾巴和两只竖起来的耳朵彻底蔫了。 里肯多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学校的明星球员,深受同学和老师喜爱,谁知道第一次心动就碰到了一个油盐不进的冷美人,一头热地栽进去,拔都拔不出来,偏偏还被嫌弃是小孩。 别看诺德平时对谁都很温柔,笑眯眯的,但是总和人保持着一种距离感,宛如铜墙铁壁,好像谁都没法走进他的内心,他栽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有第三次……算了,说多了都是泪。 “我不是小孩了……我已经成年了。”金毛蔫头耷脑地说,“雄父说,成年后有喜欢的人就要主动去追。” 兽人风气开放,身体比人类发育的更早,星器官成熟得更早,很多情侣在成人礼后直接结婚,交.配,生崽一气呵成了,而不是像蓝星那样至少等到二十好几还被父母疯狂催婚。 诺德狠下心:“这跟你成没成年没关系,你是个好孩子,但我不喜欢你。”和你的年纪无关,“你走吧。” 小狗吃了个彻彻底底的闭门羹,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耳朵和尾巴全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等等。” 里肯多听到诺德叫他,耳朵“唰——”地立了起来,一转身,就见诺德把他送来的玫瑰花塞回他手上,“花也带走。” 里肯多:“……” . 开书店并不是一份清闲的工作,包括店面清洁、制作甜点咖啡、整理统计书籍、补货上货、检查收银系统和电路,偶尔还要跟客人讨价还价等等等等。 诺德恨不得长六只手才忙得过来,这几天都是早上随便吃点,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打烊才能上楼随便做点填肚子。 思来想去,他在门口写上今日折扣的小黑板上加了一个招人启事,至少还需要两个全职店员才能减轻他的负担,起码能轮班,让他中午扒口饭。 刚写完最后一个字,转身回到屋内,书店的灯竟然全部熄灭了。 “咦,怎么回事?”有正在读书的客人问。 “老板,头顶的电路闪了一下,好可怕!” 坏了,诺德心想,难不成是电路坏了?可是昨天检查时还好好的呀。 “大家别着急,先离开,我派人来检查电路,”书店的休息区是付费才能入座的,换句话说里面都是经常给他花钱的常客,诺德见顾客犹自不满,安慰道,“今天实在不好意思,等修好后我再通知你们,并免费赠送大家一人一份小甜品。” 就在客人走得差不多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里面闪进了,然后诺德感到谁摸了一把他的屁股! 可能是停电了看不清,不小心蹭到了? 诺德皱着眉,一团热气从颈侧传来,屁股上附上一个枯槁的手。 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摸他! 仅半秒不到,诺德飞快反应过来,退后一步,抄起旁边的书就往那人头上狠狠砸去! 第50章 “嘶——”伴随一声闷响,那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诺德连忙跑到柜台抽屉拿过备用的手电筒,照在那人脸上,恶狠狠道,“死变态!” 只见手电筒的光扫过一张俊美的脸,男人一身黑衣黑裤,捂着被砸得眼冒金星的头,头上一对属于猫科动物的黑色耳朵被砸出了血。 正是那个天天买冰美式坐在角落、可疑的黑衣人! 光束继续下移,照亮了角落,只见黑衣男正将一个瘦小的身影按在地上,那人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黑衣男死死钳住偷东西的那人,声音又疼又沙哑,细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刚,刚刚有,这人偷东西,还……” 还摸你。 赫托心想。 第40章 黑豹 诺德原地呆滞了一秒, 大脑飞速运转:他好像砸错人了? “滚开,滚开,你凭什么压着我?” 视线落在被钳制的兽人身上, 竟然是经常光顾书店的蜥蜴兽人文莱! 文莱平时看着文质彬彬,没事还喜欢和诺德探讨一下兽人哲学, 没想到…… 蜥蜴兽人手上抓着一把玻璃制作的文创扇——诺德的书店有一小块文创产品区,里面的文创产品虽然价格偏高, 但制作精湛,就比如这把文创扇,常常供不应求, 二手专卖的溢价至少能达到 30%。 此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至少 20 多把摔成碎片的文创扇,显然都出自这蜥蜴兽人之手。 “不是我, 诺德先生你相信我,是这家伙干的!”地上被钳制的蜥蜴兽人被按住脖颈, 拼命扭着头冲着诺德喊叫。 “他干什么了?”诺德把手电筒站在蜥蜴兽人的脸上,细眉轻轻拧起。 “他骚扰你,还偷东西,我全都看见了!” 黑豹兽人一怔, 完全没想到这人竟然倒打一耙, 黑暗中冷峻的面容略显无措。 他看着诺德狐疑的表情,似乎想解释, 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不会信自己这个怪人的,赫托低垂着眸子暗忖。 “我的摄像头是能源款,就算停电了也能拍摄到黑暗里发生的情况。” 赫托猛地抬起头,只听诺德声音冷淡,直直地看着蜥蜴兽人, “是谁偷东西,还做肮脏下流的事,调一下监控就知道了。所以文莱先生,你最好能为你说的话负责。” 诺德也不知道这两个兽人到底谁才是骚扰他的人,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唱双簧。但不知为何,单凭直觉,他就是下意识偏向那只黑豹兽人。 文莱闻言一惊,奸狭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以为切断电源就能万事大吉,谁知不知打哪冒出来一个黑豹子,掐得他手都快断了。 其实诺德的监控是连接电源的,他这么说只是想炸出谁会做贼心虚,果不其然,蜥蜴兽人脸色骤变,尖利的牙齿狠狠咬向黑豹兽人的虎口,黑豹被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文莱趁他吃痛的间隙,像条滑溜溜的蛇一样蹿了出去。 不过黑豹兽人反应极快,瞬间起身,肌肉绷紧,奔跑的速度宛如闪电。 他三两下就捉到了跑出去的文莱,提溜着领口按在书店门口,看向诺德,询问的意思很明显,似乎在等他开口处置。 “放开我,还不是这男的勾引我,每天穿那么sao!”文莱被钳住,骂骂咧咧。 围裙把腰勾得那么细,屁股浑圆挺翘,不是勾引他是做什么? 雄虫美丽的面孔一片沉着,细看之下还有一丝不自觉让人头脑发麻的狠戾。片刻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 他每天不过是穿着最普通的服装,做着最普通的工作,落在一些恶臭的人眼里就是蓄意勾引。 装作是知书达理的绅士,其实是个用受害者有罪论遮掩龌龊本性的垃圾,不管哪个地方都有这样的货色呢。 诺德没理会蜥蜴兽人的叫骂,对付这种人只能用法律制裁,没必要和他多做理论,不然到时候警察来了自己占理的都变得不占理。 他掏出光脑拨打了警察局的电话,清晰地报上罪名:偷东西和猥亵罪。在兽人族,虽然鼓励生育,风俗开放,但绝不代表能容忍猥亵这种行为。 蜥蜴兽人看着诺德,见他不为所动,笑得愈发淫邪。 他隔三岔五就来这个书店溜达一圈,每天都有不同的雌的雄的不同的兽人跟这个店长表白,明明和自己聊得好好的,转头就跟别的兽人谈笑风生,他恨得牙痒痒,心底偏激扭曲地给诺德打上“作风不良”、“水性杨花”的标签,不可谓不恶意满满。 “装什么装,”文莱嗤了一声,“依我看,不过就是一个随意爬雄性床的浪货,谁都可以尚,凭什么老子不能摸……”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头被打得180°转弯,一口蓝血飙出来。 俊脸被一层寒霜覆盖,黑豹兽人的绿瞳瞬间盈满了愤怒的火焰,黑色卫衣下的肌肉绷如铁柱,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那张开着黄腔丑恶的脸上。 愤怒难消,赫托实在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 “道、歉。” 黑豹蹲下身,染着蓝血的修长手指攥着文莱的衣领,一字一顿,淬了毒的冰冷从嗓子里面溢出来,沙哑阴鸷,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瘦小的蜥蜴兽人被揍得直不起腰,被打歪的嘴发出的声音怪声怪气,逞强道,“我道什么歉,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他姘头吗?” 黑豹一怔,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替诺德教训这个东西。 他怔然之间,蜥蜴兽人又想逃,那个温温柔柔的美人店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随意关掉光脑,一脚踩在被黑豹踹过的位置。 被死死踩着胃,文莱发出一声剧烈的吃痛,诺德面无表情地拧动脚踝。 早知道会遇到这种糟心事,他就不穿这种休闲鞋了,高低也整一双厚重的皮质军靴踹上两脚。 诺德一般不惹事,能忍绝不多事,能退一步就不进一步,除非实在触及他的底线。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咳咳咳...我道歉,放,放开我!快放开我!”矮小的蜥蜴兽人不知道这个美人店长劲这么大,胸腔被挤压得根本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街道那头传来鸣笛的声音,一辆警车疾驰而来,走下来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刚才是谁报的警?” 诺德放过文莱,径直走上前,简单地交代事情经过,在警方的协助下调取了街区监控。 由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住所,诺德简单把店铺二楼打扫,腾出一个房间住着,偶尔还会做点早餐宵夜。 原来这个蜥蜴兽人是惯犯了,蹲局子是家常便饭,至于电路也是他趁着诺德在一楼书店工作时,趁机爬到二楼破坏了电源,打算熄灯后大捞一笔。又因为觊觎这位貌美的书店老板想揩油,结果就那一溜烟的功夫被赫托抓了起来。 “又是你,该死的家伙!”警察把蜥蜴兽人押起来时他嘴上还骂骂咧咧的,“真是不长记性!” “我不就拿了几把扇子吗,凭什么抓我?”文莱大声嚷嚷,“这两个人打我,凭什么不抓起来!” “商品价值总计超过一万五千星币,达到了刑事拘留的门槛,并且因为涉嫌猥亵,情节严重,刑拘的天数还要增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一名警察看着赫托,“这位先生涉嫌此事,也要跟我们走一趟。” 赫托眉头微皱,似乎对要去警局这件事很不情愿。 “是我的责任,”诺德连忙解释:“这位先生是为了帮我抓小偷才出手……” “这是程序。”警察打断道,“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赫托沉默地点了点头。 由于首先是蜥蜴兽人出言不逊,赫托是见义勇为,就算出手了也没有受到惩罚,口头保证过后就出来了。 在警局做完笔录已经是深夜,诺德和黑豹兽人并肩走在路上。 诺德看着黑豹手上被咬伤的伤口和一对流血的兽耳,愧疚道:“真的很抱歉,今天我误伤你了,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赫托双手插兜,冷酷摇头:"不用。" “那至少让我帮你包扎一下吧?”诺德坚持道,“我店里有医药箱。” 赫托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诺德回到了书店。一路上,黑豹兽人走在诺德身后,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诺德的身上,每次诺德回头时,又总能提前一步地移开视线。 书店二楼的高度对诺德来说刚好,但是对赫托来说就不是了,雄性的黑豹腰必须微微弯着才能在里面走动。 诺德快步走到一旁,将医药箱取来。 他轻轻蹲下身子,缓缓拿起手腕检查,被蜥蜴咬伤的伤口周围已经有些红肿,“今天多亏你了,要不是你,都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黑豹兽人很神秘,惜字如金,卫衣的帽子压得很低,像焊在头上焊着,一刻都没摘下来,仿佛那是他与外界隔绝的屏障。 第51章 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隐隐约约能看出脸部轮廓的英挺。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诺德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兽人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赫托。” “赫托,很好听的名字。”诺德抬起头,冲着兽人露出一个真诚的笑,“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赫托先生。”他顿了顿,“你饿了吗,我请你吃夜宵吧?” 赫托像是被诺德的热情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吐出一个简短冰冷的字:“不。” “也是,你可能不饿。”诺德被这干脆的拒绝弄得有些尴尬,挠挠头,“对了,当时我不小心把你的头砸伤了,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高冷酷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摘下了他的帽子。 后脑勺的伤口不算深,但也有血迹干涸后留下的暗红色痕迹。那一对黑色的兽耳安静地耷拉着,上面同样残留着凝固的血液,看上去有些狼狈。 而对上那双寒潭似的黑瞳时,诺德心脏猛地一缩。 这只黑豹兽人,长得竟然跟兰斯诺特有三分相似! 第41章 招聘 同样凌厉的眉宇、薄唇, 再加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诺德看着赫托,恍惚间竟觉得相似度陡然从三分提升到了五分。 他的手心微微颤抖,拨开黑豹后脑勺黑色的碎发, 伤口周围的头发上粘着一些凝固的血痂。 诺德状似随口问道:“赫托先生,冒昧问一句, 你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之类的?”他拿起小剪刀,一点一点将血痂周围的头发剪去, 避免头发掉进伤口里引起二次感染。 空气静默半晌,黑发兽人像是陷入沉思,许久, 空气中才飘来暗哑低沉的男声: “没有。” “我是孤儿。” “…………” 诺德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叫你乱问,叫你乱问,这下好了! 都不是一个种族, 到底瞎问什么呢? 茫茫宇宙那么多兽人和虫,长相有点相似的概率肯定不低, 这肯定只是巧合而已啊。 诺德摇摇头,叫自己没事别想那个已经离婚的渣前夫哥,轻声道,“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 “没事。”赫托淡淡地回应, “又不是你造成的。” 一时间,四周一片死寂。 诺德虽算不上侃侃而谈能言善辩, 但是能和人把天聊得这死样,也是头一遭。 赫托也察觉到了这尴尬的氛围,“我一出生就是孤儿,雌父雄父都不在了,没什么童年创伤, 你不用在意。”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说气氛更尴尬了。 诺德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才小声嗫嚅问道,“所以,你一直是一个人过吗?” “我有一个养雄父,不过他三年前痨病去世了。” “……” 诺德觉得多问多错,只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赫托受伤的兽耳上。 他用棉签细细清理血痂,左边的兽耳在生理盐水的擦拭下,渐渐露出原本的黑色绒毛,干净而柔软。 “可能会有些凉。”诺德轻声提醒,指尖无意擦过耳廓内侧的敏感绒毛,耳内粉嫩的新肉异常软嫩,手感非常好。 掌下的兽耳骤然瑟缩,连带整个肩背都绷出凌厉的弓形。 诺德立刻撤回手:“抱歉,弄疼你了?” “……没有。”赫托声音闷闷的,黑色卫衣下摆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诺德看着赫托紧绷的样子,轻声安慰道:“忍一下,很快就好。” 他忽然想起来到厄尔尼斯前做的功课,据说安抚猫科兽人可以轻摸他们的后颈。 想着,他的另一只手不自觉搭在赫托的后颈处,手掌处传来那温热的肌肤和轻微的脉搏跳动。 欸,好奇怪,这里怎么有一个凸起? 雌虫后劲有腺体他知道,兽人后颈也有腺体吗? 敏感的地方骤然被抚摸,赫托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乍起,兴奋的火焰沿着神经末梢一路跳跃。 兽人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帽子扣回脑袋上,冷冷说道,“我走了。” “欸,可是你的伤口还没处理完呢。”诺德差点被他绊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急忙道。 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头也不回的冷酷背影,莫名透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诺德自责地撇撇嘴,心想或许赫托还在生气自己误伤了他,还不长嘴乱问话。 如果他明天还来的话,就请他吃加了猫薄荷的兰花草小饼干,当作感谢和赔礼道歉了。 不过人家好像很讨厌他,也许以后可能都不会来了…… 然而,第二天,黑豹依旧准时出现。 赫托还是坐在靠窗的角落,他每次来读的书种类都不大一样,什么类型都有涉猎。 此刻,桌上正摊放着一本探险类传记。 诺德从甜品柜台里拿出一份新研制的咸口兰花草饼干,除了适量猫薄荷,里面还加了适量猫科动物喜欢的鸡胸肉和鱼肉。 又做了杯他常点的不加糖的冰美式,用托盘端着走去,一并放在黑豹桌前。 “昨天谢谢你,这是一点心意。”诺德微微蹲下身,声音温柔亲切,一缕黑色的发丝顺着额角垂落,遮住了一半昳丽的眉眼。 他看到兽人怔愣了一下,低着头闷声道了声谢。 因为兽人帽檐依然压得很低,诺德看不到他那张冷酷面孔泛起的薄红。 “老板,怎么我们没有啊?”有自来熟的客人埋怨道。 “就是啊老板,怎么只给他送啊~” 诺德转过身,他答应了送昨天被迫离开的客人一人一份甜食,陪笑道,“别急,一个一个来,大家都有份。” 赫托目光直直落在桌上的咖啡和小食上,插在口袋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黑色工装裤包裹的长腿往回缩了缩。 原来每个人都有啊…… 诺德刚给最后一位客人送完小甜点,转身时险些撞上一堵人墙。 黑豹兽人不知何时贴了上来,距离近到诺德的嘴唇差点擦到他的下颚。 赫托没想到他会停下脚步,急忙后退半步,“抱歉。” “没事,有什么事吗?”诺德勉强挤出一个笑,“是不是饼干不合口味?” 他暗自庆幸自己的精神力触角能感知到赫托的靠近,否则以这黑豹悄无声息的步伐,怕是要被吓出心脏病。 赫托摇头,帽檐下的黑色瞳孔在阴影中泛着微光。 他的目光扫过店内零星的客人,声音压得很低:“你在招人?” “是,是在招人没错。”诺德怔了一瞬,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咨询应聘信息,“你有兴趣吗?” 诺德这两天的招聘进展并不顺利。虽然有不少人询问,但是大部分只能兼职不能全职,再加上书店店员的工作几乎零门槛,易上手,同样的薪资待遇并不高,这份工作更适合一些家境殷实,住在附近又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的雌性兽人。 当然,也有一些用色迷迷的眼神递简历的兽人,这类人自然被诺德无视了。 如果是这只黑豹兽人,根据昨天他见义勇为的反应,诺德能判断出他是个好人——尽管各方面都有点奇怪。 黑豹抿着唇,点点头,讷讷出声,“我想应聘。” “你…确定吗?”诺德斟酌着开口,“这份工作薪资不高。” “确定。”赫托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但诺德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这个细节让诺德心头一软。他想起赫托说过自己是孤儿,或许真的急需一份工作。而且以他的身手,至少能震慑那些不怀好意的客人。 “好吧,”诺德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一份三天内的体检报告。” 话未说完,赫托已经将光脑上的简历和体检报告递了过来。 姓名:赫托,性别:男,身高:189,体重:92公斤,过往经历:军人。 “你以前是军人?”诺德脱口而出。 “只是普通士兵。”赫托回道。 诺德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这只兽人的各项指标惊人的优秀,尤其是反应速度和力量值,已经达到了特种部队的标准,甚至能和顶级军雌相媲美。 可是身份信息又不似作假——为了应聘这么个小书店店员的岗位造假也太大题小做了。 “好,试用期三天,合适的话直接转正!”诺德把光脑还给他。 . “书籍每天晚上清理一遍库存,然后去检查电路……这个是打印小票的按钮,如果条形码扫不出来擦一下,还扫不出来就只能手动输入……” 下午,诺德领着赫托在书店熟悉各项工作。 他本来就是找一个能分担自己工作的帮手,也就是打杂的,没有明确分工,就把能做的一五一十地都跟赫托讲了。 “不过平时我不会让你干这么多活的,只需要你在我中午做饭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就行。对了,这里是包含员工餐的哦,不过因为只有我们两个,只能等做完饭换着去楼上吃啦。” 第52章 赫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诺德在哪他在哪,活像幼儿园的小跟班。 诺德交代完所有任务,突然想起什么,拉着赫托到员工办公室,“这是员工服,我不清楚你的尺码,买的最大号,你试试。” 黑豹兽人终于脱下那全黑的衣服,换上浅棕色的员工服,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被中和了些许。 诺德又从柜子里拿出定制的员工立牌,别在他胸前。 那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稍矮一些的黑发美人站在身材高大颀长的雄性兽人面前,身体贴的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莹润的指尖在兽人左边的胸膛滞留轻抚,带来一阵好闻的香味,以雄性兽人的视角甚至能看到他纤长的羽睫微微闪动。 赫托别扭地移开视线,只觉得喉咙没来由的干燥。 而此刻的诺德……脑海里记忆碎片像针一般密密麻麻地扎着涌现。 这个动作他曾经好像做了无数次,熟练到闭着眼睛都会。 不过对象不是赫托,而是兰斯诺特,动作也不是别别针,而是给他整理领带……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诺德堪堪稳住心神,低垂着脑袋,没有暴露自己奇怪的神色,他拍拍赫托的肩膀,“好啦,以后加油干,碰到任何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就好了。” 黑豹兽人全程没什么反应,只在诺德每讲解完一个板块时点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 到了晚饭时间,这个点没什么人,诺德去二楼做晚饭,赫托一个人守在收银台前。 他在脑海里回忆着诺德轻声细语交代的内容,不自觉地回味他为自己戴胸针时靠近的距离。 一想到以后能光明正大地待在这个人身边,帮他的忙,赶走那些不怀好意的追求者,心里就涌上一阵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是什么感觉,好奇怪。 他搞不清楚,只是一边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没等他回味多久,门口一阵欢快的声音打破店内的沉寂。 “小诺哥!” 里肯多今天很高兴,他代表校队拿了冠军,他还是本队的mvp,额外获得了一大笔奖金。 他买了一个价格不菲的珍珠手链,觉得那个漂亮的手链莫名和诺德哥很配,想作为礼物送给他。 一想到马上能见到诺德哥,心情就无端激动,连之前被诺德哥威胁“再来就讨厌他”的话也被忘到九霄云外了。毕竟小狗向来都是记喜不记忧的。 “小诺哥,你之前答应过我,说我拿了冠军就和我约会的——你是谁?” 金毛欢快摇动的蓬松大尾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僵在空中。 看了眼收银台的黑豹兽人,声音陡然降到冰点,连带着因兴奋而涨红的脸庞,也如寒霜侵袭,血色尽褪。 一种属于雄性动物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这人身上为什么有这么重的诺德哥的味道! 第42章 下葬 坐在收银台电脑后面的黑豹兽人懒懒地撩起眼皮, 不甚在意地睨了来人一眼,然后视若无睹地移开视线。 可那微微竖起的耳朵,却暴露了他此时并不淡定的情绪。 又是这只傻狗。 “我问你话呢, 你到底是谁?小诺哥人呢?”里肯多被赫托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惹得恼火,走上前, 喉咙气冲冲地发出不友善的呜咽声。 “你是小诺哥应聘的员工?” 赫托对他一口一个“小诺哥”的称呼十分反感,皱着眉, 眉梢轻挑,投去一个冷若冰窟的眼刀,反问道, “你又是什么人?” “我,”里肯多窒了一下,他心里清楚, 自己在诺德面前无名无份,无非是个追求者, 还是不太受待见的追求者。但一想到诺德,勇气瞬间回到体内,梗着脖子,同时向前迈一步, “我是小诺哥的朋友!” “嗤——”赫托顿了一秒, 嗤笑一声,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那笑容里嘲讽意味十足, 仿佛在看一个张牙舞爪不得宠的狗崽子,“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里肯多挠挠脑袋,昨天来小诺哥都没招新员工,怎么今天就多了一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雄性兽人? 他眼珠一转, 急忙说道,“我当然能,我有小诺哥的联系方式!” “很多客人都会加老板的联系方式,”赫托气死人不偿命道,“不算数。” “你!” 里肯多恼羞成怒,因为在书店,不能耽误小诺哥做生意,放狠话时都是压着嗓子的。 他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鼻尖轻嗅,闻到了从二楼飘来的一阵很淡的排骨香,目光移到一扇隐秘门上,于是猜测诺德可能正在二楼做饭。 他刚抬脚准备走去,黑豹兽人也迅速起身,先他一步挡在窄门口。 黑豹身形矫健修长,站在那里,竟然隐隐高出里肯多一截。 “不准进。”赫托堵着门,语气冷酷。 金毛警惕地束起尾巴,狗爪和獠牙一并显现。 虽说同体积的犬科动物不是猫科动物的对手,但他还是摆出战斗架势,犬牙毕露,“你凭什么拦我,想打架吗?” 开什么玩笑!诺德哥亲口说过他可以随意进出书店二楼,还允许他在二楼沙发玩游戏、吃水果,累了就躺沙发上睡觉——虽然都是他告白之前的事了。 但这个黑豹子哪里来的,凭什么摆出一副正宫架势? “打架?”赫托见他这样觉得好笑,同样亮出了獠牙和兽爪,轻蔑道,“你撑不过一个回合。不买书就走,别在这碍事。” 这就不是什么友善的待客之道了,暗含着他满满的私心——里肯多隔三岔五就捧着一束鲜花来店里一趟,赫托不瞎,自然看得出这只傻狗在追求诺德。 怎么可能让他上楼? “你说什么?” 里肯多彻底被激怒,眼看着两只剑拔弩张的雄性兽人就要干起来,窄门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 诺德推了半天门,感觉被什么堵住,等堵住的东西离开才把门打开。 “你们堵在这里做什么?”雄虫一脸疑惑地探出头来。 赫托刚要开口,金毛兽人瞬间切换了频道,以极快的速度收起獠牙和兽爪,原本凶狠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怜巴巴,尾巴也从刚才的僵硬变得快速地摇晃起来,发出 “呜呜” 的撒娇声。 “小诺哥,他是谁啊?他好凶,还拦在这里不让我找你。” 说着,还往诺德身边蹭了蹭,试图寻求庇护,眼睛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赫托震惊,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狗,则就是传说中的绿茶吗!? “这是我刚聘请的员工,他叫赫托,算是我的助理,以后我和他轮流负责前台值岗。”诺德一边解释,一边用手帕擦拭刚洗完的手,黑色的瞳仁瞪得老大,后知后觉问道,“倒是你,怎么又过来了?” 里肯多自动忽略后半句话,追问道,“员工,什么员工?你店里在招人吗?” “嗯,一个人有时候忙不过来。”诺德往甜品台走。 里肯多一听就来劲了,嬉皮笑脸地往诺德身上凑,试图让他身上沾上自己的味道,把那只黑豹子的味道盖下去,“小诺哥,那你还招人吗?考虑考虑我呗。” “你?”诺德看着他,“你要上学,哪有时间在这上班?” “我可以做兼职啊,你想,我每天晚上五点就放学了,之后的时间都可以帮你看店啊,而且你店里的书的位置我都一清二楚,我以前还在咖啡厅兼职过呢,还能帮你摇奶茶。” 诺德听他这么说还真的有些意动。 老实说,里肯多长得人畜无害,性格又开朗,非常符合诺德对“热情友善”的店员的要求标准。 就像蓝星有的书店和咖啡厅,总会喜欢养只狗招揽生意,客人来了就摸一把狗头,薅一把狗尾巴,心情一好就消费啦,心情再好一点就再多买一点啦。 “啪——”仓库传来一声书籍挪动的响声,不算大,但足以引人注意。 诺德寻声望去:“?” “录数据,不会。”赫托闷闷道。 诺德起身走到他旁边,心里暗忖,赫托长得挺聪明,怎么都教过两遍还不会?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再一次认真教道:“用这个扫码枪扫描背后的条形码,再按照盘点表手动记录书籍信息,如果库存账目不对的话,提交后台申请。” 诺德教的很认真,没注意到一条猫科动物的黑色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挨着他的小腿肚,时不时很轻地蹭一下,一副亲昵熟撵的样子。 竟然是赫托的。 兽人不喜欢压抑天性,不像雄虫平时会把尾巴盘到腰上,雌虫会收敛翅膀,他们的尾巴、耳朵都是大剌剌地露在外面,怎么舒服怎么来。 还是小腿肚传来一股瘙痒,诺德才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眼长长的黑色兽尾,又抬头看了眼赫托冷峻专注的脸,心想应该是他不小心蹭到的吧。 第53章 “还有没有不懂的?”诺德问。 赫托摇摇头。 “诺德哥!”里肯多眼看着诺德被那只黑豹叫走,恨得牙痒痒,提着礼物跟走到仓库,瞪了赫托一眼,又转头对诺德撒娇,“好不好嘛,你让我来兼职,我绝对会做得很好的。” 诺德托腮思考了片刻,“还是算了,你马上要考试了,尽量不要因为这个分心。” 兽人族没有高考,但是也会有一个职业培训考试,决定了他们未来的规划。 里肯多运动天赋过关,但如果里肯多文化成绩不过关,一样不能加入他一直以来梦想的厄尔尼斯橄榄球队。 小狗撇撇嘴,“那等我考完试,你要不要我?” 这句话问得有点歧义,诺德笑了笑:“等你考完试,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做暑假工。” “诺德哥,这次比赛我们学校又是冠军,我还拿了mvp~”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里肯多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摆出一副求夸奖的表情对诺德说。 诺德没忍住,摸了摸他耷拉的狗耳朵,夸赞道,“真厉害。” 里肯多很擅长顺竿爬,头埋得更低,让诺德的手掌能更好地包裹住两瓣蓬松柔软的狗耳朵,又突然想起什么,从精致的包装袋里拆出一串粉色的珍珠手链,戴在他的手腕上。 “这是我用奖金给你买的礼物,你试试合不合适?” 雄虫纤细莹白的手腕箍着一串剔透明亮的珍珠手链,衬得那截腕骨愈发莹白润泽。 赫托一边整理库存,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挨得极近的两人身上扫去,那只金毛时不时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他豹的,真不爽。 “不是让你别买东西了吗?”诺德把东西摘下来,腕环一看就不便宜,“你把这个退回去,我不能收。”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过了不要再给我送礼物了。”诺德叹了口气,“特别是这种贵重的,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开心了,听话好不好?” 里肯多像被浇了盆凉水,只能讪讪地把珍珠手腕收回去,“那你之前答应我要陪我约会,还算不算数?” “我什么时候……” 诺德哽了一秒,他想起来,半个多月前刚来到厄尔尼斯,他没有什么熟人,也抱有一点要跟当地人熟络的心思。里肯多热情开朗,他们很快就交上朋友,诺德常常邀请金毛到二楼玩,也确实看玩笑般承诺过里肯多如果他带着球队拿下冠军,就陪他“约会”。 说来还是怪他,没有把握好分寸。 诺德的容貌和身材和上辈子无异,姣好的外貌是吸引人的利器,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一直以来都不乏追求者,但并没有习惯性地把男性纳入择偶标准。 而来到这个世界后,不论是雌还是雄,不论虫族还是兽人,整个星系的高等生物的外貌都和“男性”无异。 还是他的警惕性不够强,应该及时止损的,至少不应该让里肯多越陷越深。 “你忘了?”里肯多十分幽怨地问。 “没忘。”诺德抿着唇,顺势道,“过两天是采兰节,要和我一起出摊吗?” 正好一不小心买了太多的兰花草,编织的花环和小饼干比原定的多出整整一倍,诺德觉得他至少还需要两个帮手。 “……这也算约会啊?”里肯多撇撇嘴,喃喃道。 至少应该去游乐场,然后晚上在海滩散步,然后回到家尽情教.培才对啊。 “你要是有别的安排就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非常愿意!”里肯多说,只要诺德哥允许他跟着,哪怕去捡垃圾、去流浪他都乐意。 金毛一激动就扑到诺德身上,抱着比他稍矮一些的美人,脑袋在诺德颈侧蹭个不停。 “里肯多放手,我生气了!”金毛每次一激动就搂着人蹭,诺德已经快佛了。 一只有力的大手把扑到雄虫身上的大狗拽了下来,转头一看,赫托不知何时冷冷地站在旁边,一双黑瞳古井无波,声音莫名不爽,“有客人嫌吵。” 金毛回以一个恨恨的眼神,“哪里有客人嫌吵了,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聋。”赫托说。 “你!” 里肯多气得七窍生烟!这个黑豹也太讨厌了!他要赶紧毕业然后来诺德哥店里打工!真是气死他了! 诺德看了他们一眼,心想里肯多还真是个自来熟,这么快就跟赫托熟悉起来了。 他趁着这个间隙狂吸两口新鲜空气,脑海里蓦地想起前世好友对他的评价:总是优柔寡断当断不断,想心狠却又狠不下心来,所以总让别人觉得有机会追到自己——他觉得有必要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 “里肯多,你知道我是雄性吗?”诺德突然问。 他这话一说,在旁边佯装冷酷看戏的黑豹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里肯多还沉浸在诺德答应他约会的喜悦中:“我知道啊!” 诺德哥第一天就告诉他了。 “你很好,真诚又善良,不管现在还是以后,都有很多很多喜欢你的雌性兽人。”诺德说,看着金毛的尾巴一点一点耷拉下去。 “我不介意的,诺德哥!”里肯多说,声音急切,“就算你是雄性我也一样喜欢你,我雄父说过,喜欢就是喜欢,跟性别无关……” “可是我介意。”诺德打断他。 “我是1。” “......” “纯1,绝无做0的可能。” “......” 金毛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巴张得很大,目光有些茫然,似乎是在脑海里反复咂摸、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 另一边,装作不在意,闷头清点库存的赫托手一滑,一本书砸在了脑袋上。 “想清楚的话你再过来吧,采兰节那天会很忙,我们一大早就要出发做准备了……当然,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发个消息提前告诉我,我好联系其他人。” . 等把里肯多送走,天色已经不早了,这时诺德的光脑腕环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自从离开切尔诺星,诺德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军事新闻了,似乎这样就能逃避什么,消除自己曾出现的痕迹,假装自己和那座星球、和那座星球的虫都没有任何瓜葛。 除非是非常重大的新闻,否则光脑不会给他推送切尔诺星的信息。 当目光移至最后一段文字时,诺德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首先很快,然后变成一种自我保护式的、非常缓慢、沉重的跳动—— “反叛军已攻陷切尔诺星首都梵夜森,元帅兰斯诺特·涅尔多率领第三军团顽强抵抗,第三军团被反叛军三方夹击,目前兰斯诺特的机甲被击落。经多方确认,元帅兰斯诺特连虫带机甲最终消逝于宇宙,相关部门收集残骸与遗物,完成下葬事宜。此乃重大损失,望各军铭记,砥砺前行。” 第43章 地震 采兰节当天。 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喇叭奏乐声, 广场中央到处都是穿着裸着上半身、随音乐舞动的兽人。 一群穿着荧光背心的河马兽人正在组织游泳比赛,河岸边早已围得水泄不通。 暮色将厄尔尼斯的中央广场染成蜜糖色,人声鼎沸, 映照出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 广场的边缘,一辆白色的小推车上整齐摆放着手工编制的花环和兰草做的茶酥, 用一块挡板隔开。 诺德正将最后一篮兰草编织的花环摆上摊位,金毛和黑豹围着他一左一右地站定, 一个手围成喇叭状大声吆喝着,一个跟个雕塑似的立在旁边。 又用荧光笔加深黑板上的字迹,又将一个花环立起来挂在推车自带的伸缩杆上, 方便吸引来往的人群。 “手工编织的花环!采兰节必备!50星币一个,90星币两个啦!” 赫托眯起曜石般的双眼,一脸冷淡地看着那个多余又聒噪的电灯泡。 金毛兽人笑得灿烂, 用无比热情的态度招揽生意,却在转身时对上黑豹冰冷的视线, 瞬间垮起p狗脸。 “茶酥卖的不错,但是这花环怎么就是卖不出去呢,明明这么好看。”里肯多叹了口气,手指拨弄着推车里漂亮的花环, 还顺手往自己头上戴了一个。花环用兰草和时令鲜花编制而成, 每一个细节都十分精致。 “可能这里太靠边缘了,等那边人少点了, 我们过去看看。” 诺德说,指着不远处舞池中央,抬起手调整金毛头上的花环位置,“这个非常适合你,里肯多, 就这样带着吧,等会儿说不定有客人被吸引来了。” 金毛兽人挠了挠脸颊,回了他一个羞涩的笑,一边的黑豹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来往的兽人如洪流,他们的摊位并不显眼,但或许是被摊主的颜值吸引,偶尔会有兽人情侣驻足。 “小哥,这花环能便宜点吗?”一对羚羊情侣驻足摊位前。 诺德正要开口,赫托已经将价格牌往前一推,嗓音低沉冷酷,“五十星币,不讲价。” 第54章 “啧。”里肯多跺了跺脚,拼命朝赫托使眼色,诺德也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事实证明,黑豹兽人不只是长了一张聪明的脸,他确实很聪明。 赫托学东西很快,他身高腿长、眼里又有活,搬书、轻点库存、打扫卫生、修灯泡排查电线、上架新书通通不在话下,几乎包揽了需要和客户面对面交流之外的所有工作,让诺德的工作量一下减少了一大半—— 但他着实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 直男酷哥的社交方式简单利落,到了一种粗暴的地步。 比如前天下午,店里有一只狸花猫兽人在开封过的书本上画线做笔记,他当然不是惯犯,往常诺德要口头提醒半天,结果赫托跑去说一句“别在上面写字”,那人再也不敢碰那本书了——也再没来了。 再比如昨天早上,三五只小兽人在休息区玩闹,把水和咖啡泼得沙发和地上到处都是,以前诺德过去要轻声细语地说半天,还可能被家长一句“他是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噎回去。 现在赫托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冷着张脸往那一站,小兽人抽抽噎噎地道歉,家长也不敢放一个屁,抱着娃就走了。 类似的事情挺多的,比如劝退追求诺德的雄性兽人,比如冷脸吓退大声喧哗的顾客…… 倒是没有对营业额有太大影响,毕竟真正来诺德那儿消费的客人都喜欢安静优雅的环境,被赫托“规训”后的书店反而深受一些真正喜欢阅读的兽人喜欢。 诺德从篮子里取出两个花环,对着面前的羚羊兽人道:“今天采兰节,买两个有优惠,还送您一支蓝楹花。” 他眉眼弯弯,将花枝别在羚羊雌性兽人耳后,“您戴着真好看。” “那,那就来两个吧。”羚羊兽人略微红了脸,掏出光脑扫了一百星币,在自己头上戴上一束,又将另一只花环挂在旁边雄性兽人的脖子上。 “谢谢,祝二位采兰节愉快,百年好合。”诺德笑着目送那只雌性兽人挽着他的伴侣,走向舞池中央。 “看,还是能卖出去的,”诺德说,对着里肯多笑笑,“而且我的花环还加了夜光灯,晚上戴会更好看,说不定马上生意就好起来啦。” 里肯多点头认同:“是啊是啊,不愧是小诺哥,真有创意~谁的花环像你这么用心呀,等天色再晚一点肯定很快就一扫而空啦!” 赫托冷哼一声,马屁精。 花了三天时间,里肯多终于想通了。 不管他跟小诺哥是不是撞号,他都好喜欢小诺哥,一天见不到小诺哥就全身难受。 管他三七二十一,教培时做不做0,哎呀管他呢,到时候再说吧,只要能和小诺哥呆在一起他就很开心…… 当然要是没有这只烦人的黑豹兽人就更开心了。但是人多力量大,小诺哥要卖东西挣钱,多一双手多一个帮手。 但是这只黑豹兽人很显然起到了一个帮到忙的作用。 里肯多很不爽。 赫托抱臂站在一旁,没有注意到里肯多对他怒目而视、变换莫测的表情。 黑豹兽人的眸色落在诺德身上,带着点晦暗不明。 从前两天开始,诺德的心情看上去就不太好,虽然表现得与寻常无异,可是那苍白的脸色,褪去血色的红唇,略微红肿的眼眶,无一不暴露出他心情并不好。 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的空虚失落,带着深深的麻木,却只能强撑着,用忙碌麻痹自己。 “欸嘿,这儿有个小美人!”不远处走来一只醉醺醺的狮族兽人,手上还摇晃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小美人儿,跟哥哥去,嗝,去喝一杯,走不走?” 他一脸□□,试图搭讪,黑豹兽人的尾巴忽而猛地甩过摊位,精准地扫过狮族兽人鼻尖一毫米的地方。 狮族兽人被吓了一跳,瞪他一眼后讪讪退开,还差点撞翻了隔壁摊位的果酒。 “实在不好意思。”诺德双手合十朝隔壁摊主道歉,“赫托,”雄虫忽然转身,将一支采兰花编织的手环戴在兽人手腕上,“今天过节,你也该放松些。” 花枝轻颤,赫托的耳尖瞬间染上绯色,尾巴却不自觉地缠上诺德的左脚踝。 “咳咳咳,哎呀今天好热呀,我带来的水也全喝完了,”里肯多眼珠子咕噜转动两圈,看着两人的亲密互动,硬生生挤到两人中间,朝黑豹挥挥手,“赫托,就麻烦你去超市买两瓶矿泉水吧。” “凭什么是我?” 尾勾盘回腰上,赫托不满蹙眉。 “我跟诺德哥要揽客啊,你站这儿一脸凶相的,都把客人吓跑了。” 金毛兽人瞪圆了狗狗眼,一脸理所当然。 “……行。”赫托认命地放下环抱着的手腕,起身去买水,侧身神色莫辩地看了诺德一眼。 应该不要紧……吧? “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和里肯多就行。”诺德从推车底下拿出一盒兰草茶酥。 突然的起身让他大脑穿来一阵晕眩,耳廓响起嗡鸣,眼前骤然一片空白。 “啊!” 人群传来一阵尖叫,有一只纯种人类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诺德哥!” 里肯多前一秒还在向客人推销饼干,一转身,就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 黑豹兽人单手撑着推车跃下台阶,速度快如闪电,黑色t恤被汗水浸湿,勾勒出绷紧的背肌线条,稳稳地接住了雄虫。 “你没事吧?”赫托问。 半晌,那种刺耳的嗡鸣才褪去,诺德扶着兽人的肩膀站定,摇摇头,推开他的怀抱,“没事。” 里肯多匆匆跑下来。 “你脸色不好。”黑豹兽人微微弯下身,一缕黑色的碎发落在眉眼,眉心蹙起,阳光下,眼底闪过一丝真切的关忧,“要休息。” 诺德看着那凑近的脸,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思绪仿佛飘到了远方。 “今天是不是太累了,小诺哥?”里肯多也匆忙赶了下来,脸上满是挂念,两只手拉着诺德的胳膊,“什么时候赚钱都不迟,要是太累就别撑着,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可能昨天睡得太晚了。”诺德对着两只关心他的兽人勉强撑起一个笑,“采兰节要准备的花环有点多,一大早又起来烤饼干…没事,等剩下的卖完了我就回去。”说着,他抬脚重新走回台阶。 赫托攥着他的手腕,态度强硬:“回去休息。” 诺德象征性地拽了拽,却发现根本挣不脱。 里肯多一反往常地和赫托统一战线:“是啊小诺哥,万一生病了上了身体落下病根就不好啦。” “可是你不是说等卖完了想去舞池那边跳舞吗?”诺德试图说服他们,“还有篝火晚会,你不是一直很期待?” “我不去了,”里肯多摇头,“一点儿也不想去了。” 诺德哥身体不舒服,他还有哪门子心思去跳舞? “我不要,”诺德很坚持,“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吧,我要把东西卖完。” 赫托和里肯多停止明争暗怼,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目光里看到了的忧虑。 里肯多咬咬牙,还想争辩什么,就见赫托已经穿越人群远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带回来两瓶水和一只温度计。 “喝水。”黑豹递给诺德一瓶温水,又递来一根水银温度计,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测测温度。” “啊,谢谢。”诺德坐在摊位的小椅子上,接过水,将那根冰凉的温度计夹在腋窝下。 看着那张和兰斯诺特三分相似的脸,他的大脑怔然了两秒。 递水的动作和过往某个瞬间重合。 兰斯诺特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军部失败了,已经早就确认了,不是吗? 起初,看到那条报道兰斯诺特死亡的新闻,诺德的第一反应是:假的吧。 那可是兰斯诺特,那个步步为营、心机深重的兰斯诺特啊。 军部这种欲盖弥彰、声东击西的戏码一年总要上演无数次,一切服务于战况,真真假假,无从考究。 俗话说祸害遗千年,那种烂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反叛军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军部的、议会的、第一医院的,那些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虫一个个显现,兰斯诺特不可能不提前防备,何况他还有加西亚议员长做后盾。 可军部的报道里,那具躺着的、用白布盖住脸、被敌军的激光炮击落的身体,确实属于兰斯诺特无疑。 纤白的之间攥紧了矿泉水的塑料瓶,指尖泛起一阵白。 明明是恨兰斯诺特的,应该放鞭炮敲锣打鼓的庆祝,为什么心脏还是这么难受? 自从离开切尔诺星后,他近乎处于失联的状态,麻痹自己不去关注切尔诺的消息,同时删除了几乎所有虫的联系方式,包括亚盖,也包括谢尔顿·加西亚。 身为联邦议会最年轻的议长,同时又是潜伏在权力漩涡最深处的双面间谍,谢尔顿·加西亚行事极为谨慎。 第55章 局势错综复杂,一个小动作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稍有差池,便会暴露行踪,给彼此招来杀身之祸。 正因如此,他与诺德心照不宣,果断切断了联系。他们的最后一次交流,定格在分别那天,谢尔顿只发来了一句简单的 “保重,阁下”。 至于何时重逢于江湖,或许要等到胜利的果实被摘下,一切尘埃落定之时。 可是他们失败了。 诺德也同样没有和亚盖有过多联系,但每隔一段时间,他会网购食物,给亚盖寄去各地特产报平安,有时是能保存一阵子的甜点,有时是来自不同星球的特色物品、明信片以及小礼物,而收件地址则来自五湖四海。 诺德没有告知亚盖自己身处哪个星球,毕竟小雄虫嘴不严实,要是不小心说漏嘴,让他的雌君知晓,再经利伯莱传到兰斯诺特耳中,诺德恐怕就不得安宁了。 ——不过,或许这一切不过是诺德的自作多情。 他费尽心思断绝了兰斯诺特找到自己的所有可能,可对方或许从未在意过他的生死。兰斯诺特,那个冷酷无情的雌虫,或许早就巴不得他离开。 毕竟,对兰斯诺特而言,失去一只s级雄虫又算得了什么?他完全可以轻易找到替代品——无论是高等级的雄虫信息素安抚剂,还是那些被圈养在庄园里的雄宠,都能满足他的需求。更何况,劳埃德那里还保存着不同阶段的雄虫精子,兰斯诺特随时可以挑选最优质的基因,孕育出高等级的虫崽。 没有婚姻的束缚,没有责任的牵绊,兰斯诺特依旧可以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甚至比从前更加肆无忌惮。他可以用那些高等虫崽装点自己的门面,用权力和地位巩固自己的帝国,而诺德的存在,不过是过眼云烟,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没有谁能一刀两断走出一段失败的感情,将难受和痛苦,像关掉电饭煲那样干脆利落地关在里面。 诺德反复告诉自己只是时间问题,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没等诺德调理好,兰斯诺特竟然就这么死了。 是该恨的,但是这种结局,却称不上快意恩仇,只有一种难受到极致的唏嘘。 军部的报道具有延时性,诺德看着眼前这只和兰斯诺特三分相似的兽人,他们甚至连身高体重都差不多。 为什么赫托出现的时间和兰斯诺特被反叛军击灭的时间重合,是他过分多疑了吗,还是……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崩裂的声音,天崩地裂,河水荡起一阵波涛,山崖裂谷般被劈断,天色突然一片灰暗。 “不好,是地震!”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瞬间,人群瞬间陷入混乱,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兽人们四处奔逃,有的被推倒在地,有的被挤在人群中无法动弹。河岸边的河水翻腾起巨浪,原本热闹的游泳比赛瞬间变成了逃命的战场。 刹那间,大地开始剧烈颤抖,仿佛一只巨兽在地下翻腾。广场上的石板路裂开一道道狰狞的缝隙,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恐慌的气息。远处的建筑物摇摇欲坠,玻璃窗在震动中碎裂,碎片如雨点般洒落。 “快跑!往高处跑!”赫托一把抓住诺德的手腕,另一只手拽住里肯多,迅速朝广场外的高地奔去。 诺德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在不断晃动,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 他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脑海中一片空白。赫托的手掌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小心!”里肯多突然大喊一声,一块巨大的石板从旁边的建筑物上脱落,直直朝他们砸来。 赫托眼疾手快,猛地将诺德和里肯多推开,自己则迅速侧身躲避。石板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快走!”赫托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诺德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后,回头看了一眼赫托,他所在的地方被劈成两半。 雄虫没有翅膀,手臂死死抱着墙壁,他的尾勾从裤口破开,定住不断塌陷的山崖,一边往下掉,尾勾一边往上定住,可是定住的速度却远远赶不上崩陷的速度。 厄尔尼斯已有500年没有地震,传闻只要有地震就是神明的震怒。 恍然之间,诺德看着赫托和里肯多就要往下跑去救他。 可他体力耗尽,指尖从墙壁滑落,双眼一闭,朝着深不见底的山崖直直坠去!! 第44章 恢复记忆进行时(一) 窗外天色逐渐暗淡, 黑暗宛如一块巨大的帷幕,缓缓地覆盖了整个世界。 诺德在濒临昏迷之时,只依稀记得自己在地震中坠落山崖, 紧接着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拥抱,对方抱着他穿越疯狂掉落山崖的石头, 从崩塌的悬崖谷飞身而出。 此刻的他,全身燥热难忍, 四肢无力,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离。 在这模糊不清的状态中,他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无数画面,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涌回心头。 诺德经历了一个漫长而深邃的梦境。 虫历3256年11月12日。 在即将踏上前往格蕾星的征程前,诺德毫无征兆地迎来了二次分化, 信息素铺天盖地,雄虫难受成一团, 身体滚烫如铁。 星舰上的司机虫勉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拨通了雄保会的电话。 引导他度过二次分化的虫当然是兰斯诺特。 不过那时的他因为二次分化烧坏了脑子,睁开眼时,自然不认识那个坐在病床旁、蓝色短发的英俊男子是谁。 “你醒了?”男人倏地站起, 椅子哗啦出巨大的响声。 英俊的脸却带着宿夜的疲惫, 眼下浮现出浓重的黑眼圈。 但在看到雄虫醒来后,布满血丝的灰暗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那是长久痛苦之后的释然, 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又似一个濒临死亡的病人瞥见了生命的希望。 这是一种失而复得、歇斯底里而又拼命压抑的喜悦。 “你是谁?”诺德问。 话音刚落,男子停顿了一下,原本融化的冰川瞬间又凝固成冰。 “劳埃德,诺德为什么都不记得了?”男人着询问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理论上讲, 雄虫经过二次分化的巨大等级跨越,确实会忘掉一部分记忆。”医生解释道,同时将全息投影中的脑神经图谱放大,“当s级雄虫移植匹配度高达99.8%的雌虫晶腺时,受体神经系统会误判这是自体器官,导致雌虫信息素反向侵蚀记忆皮层,造成晶腺神经突触逆向剥离症,加重失忆的可能。” “这对雄主的身体有什么影响?”他一身军装笔挺地站在那里,肩章上的金色枝叶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声音难掩急切。 “目前未发现异常,”医生表示,“但这种情况特殊,需要定期检查,不排除阁下某天受到刺激情况下,突然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诺德一脸懵地看着他们。 这是哪里?他失忆了?他不应该在办公室加班吗?怎么来到了这个世界?这里的人为什么都长得那么高?听他们自称虫,那是一个什么称呼?是这里的“人”吗? 这是哪国的军人?诺德看着男子,他跟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您二次分化导致失去了部分记忆。”没等他反应过来,蓝发军官的膝盖已稳稳地落在地面。 他跪姿端正笔挺,低垂着头,几缕略显凌乱地垂落在额前,为他冷峻的面容添了几分憔悴。 男人拉过诺德的手,臣服、专注地将他的手贴于自己的脸庞,说话时带着点隐忍的哽咽,“我是您的雌君。” “雌君…是什么?”诺德真的傻掉,仓促地收回手,“二次分化又是什么?” 还有,两个大男人这种姿势是不是太暧昧了? 翡绿的眼眸一瞬间闪过极其复杂的感情,有担忧、有困惑,也有一闪而过的欣喜。 “您是联邦珍贵的雄虫s级阁下,而我是你的……合法伴侣,兰斯诺特。” . 虫历3256年11月24日。 出院后,兰斯诺特带着诺德参观他们的家。 他说,过去一年诺德住在这座庄园里,只是他们还没来得深入了解彼此,但是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这,这,这也是我的衣服吗?”诺德看着衣柜里一件薄如蝉翼、半露不透的衣服,还有一件极短的、甚至包不住臀部的皮革短裙,脸色羞红成了苹果。 兰斯诺特的脸色微微一滞,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过去。 那时,诺德有意与他亲近,曾穿着这身衣服侧倚在他办公的书房门口。 那薄如蝉翼的白色蕾丝,宛如轻烟般缠绕在雄虫修长的身躯上,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肢和挺直的脊背。 上衣领口呈深 v 形,微微敞开,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笔直的长腿从短裙下伸展而出,肌肤胜雪。明明是勾勒原始欲望的打扮,却偏偏搭配上他那一双曜黑且单纯无辜的眼睛,简直将 “纯欲” 二字诠释到了极致。 第56章 而那时的他做了什么? 只是冷漠地斜睨了一眼,随后便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回军部文件上。 诺德在等待片刻却未得到回应后,带着羞愤与挫败,近乎逃窜地离开了。 直到雄虫离去,他紧绷的身体才如释重负般卸下所有力道,瘫靠在椅背上。 其实,兰斯诺特并非毫无反应,平静的外表下,身体内正酝酿着惊涛骇浪。 紧绷的肌肉和血脉偾张的生理反应,都在昭示着他内心深处那从未有过的兴奋,以至于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雄虫对雌虫的强大吸引力,却对那种感觉深恶痛绝。 这是一只作风放浪的雄虫。 他妄下结论。 雄主也再没穿过那种衣服。 “是的,雄主。”兰斯诺特说,走到衣架后,从背后抱住了雄虫,呼吸扫过雄虫泛红的耳尖,“雄主穿这件衣服去书房那次…我弄坏了浴室三个花洒。” 这的确是事实,当时他内心的波澜,远超诺德的想象。 诺德的脸更红了。 他们……玩这么大胆吗? 不过既然他和兰斯诺特是合法伴侣,这些应该都是夫妻间正常情趣吧。 雄虫在怔愣之间,被他的雌君抱上了床。 “等等,没关窗……” . 兰斯诺特只能靠谎言和掩藏已久的感情拖拽住这段本该失去的感情,用谎言和甜言蜜语,带着侥幸的心里试图逃避那一年自己的无能失败。 一些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属于这三年的记忆片段串联成一条线。 诺德和兰斯诺特去了许多地方。 虫历3257年1月19日。 他们去攀登了卡里拉沙漠,徒步行走在怪兽嶙峋的沙滩,欣赏东边升起的朝阳——虽然诺德最后脱水,兰斯诺特把他背回去的。 虫历3257年4月6日。 他们去海滩约会,兰斯诺特教他冲浪,走在沙滩上时,那只雌虫突然蹲下,为诺德轻轻拂去脚上的沙粒,然后起身,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在他额头印下轻轻一吻。 ...... 这三年,一切进行得是那么顺通无阻,那段差点流失的感情恢复得如此容易。 至于那失败的一年,就像被划掉答案的错题、一道失败的料理,只要扔掉,不去想,不去看,就没有人在意,永远深埋于时光的隧道里,永远不会被发现。 诺德忘记了一切,他对那个冷漠无情的兰斯诺特一见钟情,对这个温柔包容的兰斯诺特更是没有丝毫抵抗力,雌虫说什么他都信。 就连每次向他的“雌君”问起过去一年发生过什么,兰斯诺特一笔带过时都没有多问。 诺德心想,就算他们那一年在磨合、过得并不愉快,他都不会怪雌虫。 因为这三年的雌虫对他很好,好到了近乎无微不至,甚至有些过度看管。 “兰斯,我们什么时候要一个虫崽……”失去记忆的第三年,诺德曾穿着那个一开始根本不敢想象的超短裙,坐在雌虫身上。 兰斯诺特则坐在椅子上,雄虫的尾勾时不时划过雌虫的脖颈、腹肌。 雌虫看似是一个主动的姿势,可是他的身体无一不暴露着仰人鼻息的紧张,微微颤抖,像被扼住咽喉的困兽。 诺德趴在兰斯诺特胸前,他总觉得他的那个部位越长越大,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抱着雌虫精瘦的腰肢,看着雌虫被撩动得面红耳赤。 兰斯诺特从不会发出虫族性教育片里那种婉转缠绵的声响。 他的喘息低沉粗重,似被狂风裹挟的粗粝砂石,带着不加掩饰的急切,野兽一样榨取雄虫的身体,贪婪地欣赏雄虫沉沦于爱河的模样,似是要将以前未尽兴的全部补偿回来。 所以诺德更不理解为什么兰斯诺特一直不要虫崽了。 可是雌虫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些蟑螂潜入军部内部,等这段时间忙完……” “什么时候忙完啊,”诺德叹了口气,“军部的事一件接一件的,永远都忙不完吧。” 兰斯诺特轻轻地拍着雄虫的背,斟酌措辞:“雄主,你不喜欢和我过二虫世界吗?” “喜欢呀,”诺德没料到他会出这招,虽然犹疑但也没说什么,把耳朵贴在雌虫胸口听他的心跳,“那好吧,等你没那么忙了再说。” 3257年10月17日,联邦最高规格的射击比赛。 诺德经常去军部看望他的雌君,正如兰斯诺特每天都要亲自送他上班一样。 他看到兰斯诺特戴着黑色护腕,军装笔挺如永不弯折的标枪,帅气站定,手腕反转、校准准星,子弹穿透不知第多少个十个靶心。 诺德在台下看着,心想,妈呀真帅啊,他很难不心动啊。 也是在那天,兰斯诺特荣升上将。 雌虫跪在军部中心,将勋章献给诺德:“我的荣耀永远属于您。” 军部上将亲自下场发糖,和他的雄主一点也不低调,也不藏着,全网嗑cp嗑得死去活来,甚至军部原来厌雄的军雌也纷纷心动,一反往常地发出和雄虫阁下的约会申请。 这又为兰斯诺特奠定了一个家庭幸福美满的根基,帮他后期铲除过分激进的原曙光军将领,荣登元帅之位。 . 虫历3258年9月6日,是一个雨夜。 诺德在检察院加班到凌晨,推开门看见兰斯诺特站在雨幕里,脚下积水却洇开瑰丽的血色。 原来他刚结束清剿任务,连弹片都没取出就赶来接人。 他明明是等人的那个,却一脸愧疚,好像在透着现在的诺德看以前某段过往。 “雄主,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以前的我很是只很坏的混蛋虫怎么办?”诺德跑到兰斯诺特伞下,雌虫揽着他的肩,轻轻开口,两只虫走在检察院外面一条街的路灯下,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那你现在还很混蛋吗?”诺德仰着头看他,问。 雌虫苦笑一声:“我已经改了。” 他骨子里或许还是那个心狠手辣、毫无同理心嗜血的军雌,但至少对着诺德,他能全然地收起本性。 他的改变,只对诺德一人。 以前雄虫跟他说,很喜欢他,他并不能理解那种感情,他告诉自己,那些弱小、表里不一、惺惺作态的生物不值得动用理智外的任何感情,最多只有利用的价值。 他曾亲眼注视自己的雌父被雄父虐玩得奄奄一息,然后曾经骄傲的少将,在生命最后关头被一群渣滓雄虫轮流玩弄,最后死在凄惨的血泊里。 他的雌虫兄长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帮着雄父助纣为虐,搜罗像他雌父那样可怜的平民高等军官,然后被虐玩致死。 他打心眼里瞧不起雄虫、憎恶雄虫,这种偏激却全部加在了那个被他选中的平民雄虫身上。 很多虫都想从他这里换东西,有的是权,有的是钱。 而诺德,却想用最廉价的“喜欢”从他这里换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雄虫的“喜欢”,却成了现在的兰斯诺特最为珍视的东西,也是多年后的他可望不可即、痛苦追求却无从觅得的东西。 第45章 新身体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比预想中进行得更顺利。” 塔森星地下城, 反叛军总部。 穿过一条两侧拴着各类雌虫与雄虫的昏暗走廊,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血腥的混合气息。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开启, 露出内部巨大的暗厅。 “劳埃德医生,您的贡献令虫印象深刻, ”卢申摇晃着红酒杯,苍白的面容在暗红色液体映衬下显得格外诡谲, “兰斯诺特到死都不会想到,他最信任的朋友会亲手交出切尔诺星的军事防线图。” 长桌那头,雌虫扶了扶无框眼镜, 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有还不知情的议员愣了一下:这不是兰斯诺特御用医生、日常跟第一医院反着干的劳埃德吗? “也多亏你在那家伙的吃食里下药,看来他对你确实信任有加,全然不知你这些年背着他搞那些见不得光的研究。”卢申的脚步在空旷的房间回响, “你也是狠心,这么多年的交情说背叛就背叛。” “只是举手之劳, ”劳埃德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讨论天气,“兰斯诺特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我只是加速了进程……只是,还望长官日后在药的盈利方面, 能给我让出些空间。” “当然。”卢申说, “我向来不会亏待盟友。” 那个议员冷哼一声,暗讽这个曾与第一医院针锋相对的军医, 如今却成了反叛军的座上宾的医生虫。 装的清正廉洁,原来也是垃圾一个。 “说起来,那家伙死得真够窝囊,”霍金斯眯眼摇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上次还在拍卖会上跟老子讨价还价,转眼就被激光炮轰成了渣。” “这算便宜他的了,等我们掌控了军部,我再把他的尸体挖出来,五马分尸才解气。”卢申冷笑一声,“不过,既然军部那些蠢家伙不肯投降,我们就大发慈悲,让他们跟兰斯诺特一起下葬好了。” 第57章 盖斯文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四年前,他不肯归顺于兰斯诺特提出的新政权,被迫在星际流浪,还组建了一支属于自己的星盗团。 这些年他一心想要报仇,杀掉兰斯诺特,却因势单力薄难以成事。此时,卢申找上了他,承诺借给他兵力,还宣称能解决他精神海暴乱的问题。 卢申身为反叛军领袖,还是个同性恋,自然走的不是什么正路,盖斯文除了当他手中的利刃,同时也沦为他的床伴。 盖斯文四处抓捕被卢申盯上的雄虫,先是提炼他们的血液制成血蔷薇,待这些雄虫失去利用价值后,便卖给贵族雌虫。 他本身为军雌,怀揣着保家卫国的理想,却因兰斯诺特政策激进选择不与之同流合污。 可他万万没想到,如今自己竟先将屠刀对准了雄虫,靠着血蔷薇续命,成了一个麻木不仁的刽子手。 一切的一切,终止于他把炮火对准兰斯诺特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终于,大仇得报。 可是却全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那家伙是一只和他旗鼓相当的军雌,他原以为会有一场更加激烈的战争,而不是这样…… 全息投影在暗厅中央展开,切尔诺星的立体地图缓缓旋转。 作为总参谋长的金发军雌在主位坐定,他手指划过光幕,在军部总部的位置画了个红圈,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 “三万特种兵已埋伏于第三区,空军设备已就位,只要拿下这里,整个切尔诺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军部现在没了兰斯诺特,不过是将朽之木。”霍金斯冷哼一声,“至于这么大阵仗?” 谢尔顿没理他,直直地看着卢申,将眼神里的势利贪婪演绎得淋漓尽致:“介时,希望您遵守当初的承诺。” 卢申淡淡地掀起眼皮,他的目光如毒蛇般游移,“当然,前提是您…值得信任。” 谢尔顿微微一笑,戴着白色制式手套的手指轻轻交叠,“我的忠诚,从未改变。” 盖斯文他握紧了腰间的粒子枪,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太清楚这位反叛军领袖的作风——谢尔顿·加西亚太过危险,必须除掉。 他能力出众、机关算尽,能轻易地背叛军部,就能轻易地背叛他们。何况这只雌虫行事诡异,连提供的血蔷薇都不屑一顾,根本没有把柄。 盖斯文眯着眼看军雌离开的背影。 不能留。 手枪即将出刃,却被卢申按了回去。 “慌什么,他撑不了多久了,”卢申拍了拍盖斯文的背,安慰地在他坚毅的脸庞落下一吻,语气极尽嘲讽,“一个精神海乱成那样的老家伙,撑这么久算他命大,甚至都不用我们亲自动手就死了。”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盖斯文蹙眉,道。 凭他对兰斯诺特和谢尔顿的了解,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定的雌虫。 “你呀,就是太多心。”卢申跌坐在高大军雌的怀抱里,在他胸前画着圈,语气暧昧又撩拨,“不是所有雌虫都像你这样的,军部还缺少败絮其里的垃圾吗?” . “加西亚议长。”谢尔顿走在前,听见有人叫他,转过身,只见劳埃德递给他一个试剂瓶:“你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这是我从诊所带来的安抚剂。” 谢尔顿低头觑了眼试剂。这让他想到雄虫抽取自己血液时的针管。 雄虫的血液被他保存得很好,却没有使用过。他内心无比清楚,但凡稍微沾染了雄虫血液的腥甜,思念就会像决堤的潮水,再也无法抑制。 “谢谢。”谢尔顿将试剂管放回口袋,淡淡道。 谢尔顿抬起头,猩红的瞳孔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平静开口,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他现在在哪里?” 劳埃德顿时怔住了,嘴角艰难扯动:“您…说什么?” “我说,他现在用他的新身体,在哪里逍遥?”谢尔顿勾唇反问。 把一大堆烂摊子留给他,自己跑去找雄虫复合吗? . 切尔诺70%已被反叛军攻占,但这并不代表民心归顺于反叛军。 谢尔顿刚下星舰,一颗臭鸡蛋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地砸在他的肩头。 年轻的军雌一身军装,双目通红,声音嘶哑: “叛徒!” “谢尔顿,你这个垃圾败类!还有脸出现在联邦!联邦的蛀虫,就该下地狱!” 谢尔顿认识他,是他以前麾下的一只士兵。 又一个坏掉的鸡蛋,直直地朝他脸上砸过去。 另一只雌虫尽全力拉住伙伴,但同样声嘶力竭:“加西亚议长!您说一切为了联邦而战!为什么背叛我们!” 他们听着谢尔顿平定叛乱、剿杀敌人的故事长大,后来步入他的麾下。没有任何一只军雌不曾幻想,做一只和加西亚一样的英雄。 他们起初,并不相信谢尔顿会做出背叛联邦的事。 但事实就是发生了,谢尔顿甚至将枪炮对准了现任联邦元帅,和那些绑架虫类、残虐无度的反叛军搅混在一起。 星网同样舆论喧嚣: 【我真没想到,联邦就这么完了!】 【能不完吗?医院、军部和议会,到处都是叛徒!】 【这些贵族雌虫为了利益,什么都能抛弃。以前元帅在位时,完善平民雌虫的晋升通道,还发展商业,让我们低等雌虫能去其他星系打工挣钱,现在全都要被那些家伙们霸占了!】 【元帅太可怜了,那个该死的加西亚,简直是墙头草两边倒!】 【当初他轻易背叛其他贵族,讨好兰斯诺特时,我就看出他不是好东西!这虫完全狼心狗肺,元帅尸骨未寒,他就忙着给旧贵族舔鞋底!】 【谢尔顿简直是军雌中的败类,居然还有虫把他当信仰,他就应该被扔进星豸的排泄池!】 【我还听说诺德阁下被他隔了腺体卖给了卢申……】 【你说什么?我可怜的诺德阁下!果然,那些高等军雌没一个可信的,前一阵子还追求诺德阁下,转身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伤害阁下!】 谢尔顿顶着一身秽物,神色冷漠,转身离去,将谩骂和咆哮一并留至身后。 . “雄主,如果你恢复记忆,发现我做的事让你无法原谅怎么办?”路灯下,雌虫翡绿的瞳孔静静地注视着诺德,似乎翻涌着难以言表的情绪,却又好像只是诺德的错觉。 这是诺德失去记忆后,兰斯诺特第一次主动开口提起那一年。 “你出轨了?”诺德思考片刻,试探性问道,觉得只有这个原因他才无法原谅兰斯诺特。 作为一名受过正常教育的蓝星人,诺德不能接受感情中的背叛,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出轨,诺德都没法接受,哪怕只是一丁点细微的迹象! “绝对没有!!”兰斯诺特否认得异常之快,“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身心只属于你一只虫!” 眼看着他真急了,又要下跪自证一套丝滑连招,诺德忙转移话题:“所以到底怎么了,你偷偷把我的肾拿去卖了吗?” “……” “完全没法原谅?”诺德摸索着下巴,疑惑问道,“真有那么严重?” 军雌神情紧绷,干涩地吐出一个字:“是” 是无数小事的叠加,失望的积累,逐渐形成一条难以填补的沟壑。 诺德心想又不是出轨又不是卖肾的,原身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总不可能是兰斯诺特端了他老家吧。 诺德不假思索,随口应道:“那简单,大不了和你离婚呗。”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完全没当回事。现在的他过得确实很幸福,诺德不是什么喜欢奢侈的人,有一份引以为傲的工作,吃穿不愁就已经非常知足了。 何况兰斯诺特对他很好,可以说是捧在掌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完全想象不出他到底做过什么混帐事。 可那一瞬间,诺德却敏锐地察觉到雌虫真切的恐慌。平静的外表下,肌肉一阵细微翻涌的、紧张的战栗。 “逗你的,不离!”诺德见状,心一软,转头咬住他脆弱的喉结,温热的呼吸扫在军雌的脖颈,“要是我真生气……就罚你一辈子给我做饭,一辈子哄着我,我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听见没?” 兰斯诺特抱住了雄虫,翡绿的兽瞳闪过一丝莞尔。 他的雄主啊,怎么会这么傻,这么天真,把奖励当作惩罚? 诺德不知道,在这之后,新的婚姻法在议会加速推进。 婚姻法第二十三条条款清楚记录着的,满是兰斯诺特偏执和疯狂:除非死亡,否则雌君与雄虫,永不能分离。 这般安排,只为哪怕诺德哪天忆起往昔,也绝不可能轻易离开他。 若真到了那一步,兰斯诺特宁愿死在诺德手中。 . 三年间,遗失的记忆一点点拼凑出本来的面目。 原来,兰斯诺特说的都是真的。 第58章 这三年,他们从最初相处时的小心翼翼,到后来如胶似漆、肆无忌惮地黏在一起,那份甜蜜炽热绝非伪装。 诺德甚至觉得,这三年是他两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每个人对爱的定义不尽相同,或许不能以地球的标准要求这段感情,但放在虫族,这已是一段不可多得的佳话。 所以,那种强大的割裂感像根刺一样横在心口。 为什么明明在他就要既往不咎的时候,告诉他一个残忍的事实——兰斯诺特这些年从来没有停止过匹配高等雄虫的信息素!! 这和出轨没有一点区别!! 为什么这么对他,凭什么这么对他!! 耍他很有意思吗!? 看他一头楞地砸进去很有意思吗! 渣虫,渣虫,就应该被反叛军用激光炮轰死!!! 睡梦中,一道黑影静悄悄地从窗户溜了进来。 他锋锐挺立的面容被月光投影在墙边,落下一般模糊的侧影。 床上的雄虫额头冒着冷汗,睡梦中还含糊不清地咕哝着一句呓语,细眉拧得很紧。 黑影的主人将手背贴在雄虫额头上,然后非常轻地推开房门,从洗手间打了一盆热水进来。 他将毛巾用温水打湿,轻轻贴在雄虫额头上。 雄虫睡觉一点也不老实,好像做了一个非常让他愤怒的梦,他的胳膊呈大字一翻,然后对着黑影就是一脚! 黑影被踢下床,闷哼一声,捂着腹部吃痛了一瞬。 随后,他慢悠悠挪到床头,一手撑着床沿,俯身注视了很久,然后很轻地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个缱绻的吻。 “雄主……” 黑暗中,诺德迷迷糊糊感到有人的气息。 侧睡着的诺德蓦地睁开眼,只觉得有具滚烫的身体,虚虚地趴在自己身上。 入目,墙上是一对被月光投影出的、一对蠕动的兽耳! 第46章 黑影 诺德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手忙脚乱地一把按下床头灯的开关:“赫托?!” 他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干涩沙哑,像几天没使用过一样。 黑豹兽人本来正个给诺德掖被子, 他似乎没想到雄虫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动作瞬间僵滞, 保持着掖被子的姿势。 半晌,才反应过来雄虫才刚刚退烧, 身体应该还不太舒适,转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兽人高挑颀长,眼珠子转了一圈, 平时那冷峻如冰块的表情出现一丝皲裂,抿了抿唇,低声开口, “你发烧昏迷了好多天,没有人照顾, 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毕竟里肯多被允许随意进出诺德的空间,但他没有被允许过。 他满心担忧的和诺德以为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全然却不见身份被戳穿的慌乱。 “你还装?” 诺德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像是燃烧着两簇怒火, 恨不得将眼前的兽人生吞活剥。 他像只受惊后蜷缩起来的小动物, 整个身子蜷坐在床头,双手死死地抓住盖在身上的被子, 把那当作最后一道防线。 “你都知道了。”赫托说,语气带着一丝视死如归的决然,慢慢附身蹲在床边。 诺德死死盯着他。 不用屈打就成招,果然,赫托就是兰斯诺特!!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有自己的苦衷…”赫托抿着唇,缓缓说道,“其实我是兽人和虫族的混血。” 地震那天,赫托千钧一发之际展开了他的翅骨,心急如焚地想着冲下去救诺德,就见雄虫已经被一只挡住脸的兽人救了起来,放在了安全的地面。 赫托着急,抱着诺德前往医院,一路都是飞过去的。 他本以为,诺德生气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毕竟联邦势力深厚,许多兽人对虫族具有强烈的排斥和反感。 可那天,赫托也知道了诺德是一只虫族,而且还是一只雄虫。 就算是他也知道,在这个星系,雄虫异常稀少珍贵,联邦恨不得将雄虫当做宝捧着,赫托不知道诺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是只要雄虫不说,他不会主动过问。 诺德:“????” “我不知道我的雌父和雄父是谁,只知道雌父是一只黑豹兽人,他有一天在别的星系出差,恰好被一只来旅游的高等雄虫临幸了,雌父在这里生下我就销声匿迹了,我也没见过他。” 什么意思? 赫托难道不是兰斯诺特? 可是诺德明明听到了有人叫他雄主,还亲他,除了兰斯诺特还能是谁? 这时,诺德才惊觉自己身上的状况,外套和裤子不知何时都被脱掉了,浑身干净清爽。 这一发现让他的情绪瞬间达到了顶点,眼眶瞬间瞪得通红。 那一瞬间,眼神里包含的感情太过复杂,浓烈的憎恨、熊熊燃烧的愤怒,却又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复杂到让赫托看不懂。 “骗我有意思吗?”诺德几乎是咆哮着,“兰斯诺特,你换皮囊我就能认不出你吗?是不是劳埃德那个家伙,搞的什么基因编辑、记忆移植的鬼把戏,给你装了这具新身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是不是还想把我抓回去,继续当你的精神安抚工具,让我一辈子都被你操控?!” 虽然由虫变成兽人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但虫族的科技手段领先蓝星好几个量级,也不是没有那样的可能。 诺德一口气说出这些话,语速极快,情绪激动得语无伦次,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死死地盯着赫托,仿佛要将他看穿 。 赫托摸不着头脑,诺德似乎把他当成了别人,这个人是谁?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只觉得这样的诺德让他心里泛起一阵柔软尖锐的酸涩。 那个人是不是曾经伤害过他,才让他这样应激? 想到这,黑豹的兽瞳闪过一丝愤怒。 他知道诺德身上有很多秘密,或许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过往,但是他不知道这么好的人,受到过怎么样的对待。 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可恨的人,赫托心想,带着几分恨意,不要让他遇到那个人,否则一定要把他脑袋开个瓢。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是赫托。”黑豹兽人调动了毕生所学的安语安慰人的语库,听起来还是干巴巴的,“他欺负你,我去帮你揍他,好不好?” 雄虫目光犹疑地盯着他,像是在权衡这些话的真假。 赫托不像在说谎。 难道是他发烧烧坏了脑子,把做梦的内容当作真实发生的了?? “你是不是亲我了?”诺德看着黑豹兽人,愣愣地问。 赫托先是愣了一下,表情依旧冷酷,只是耳朵一瞬间就红了。 这是他想做又不敢做的事,诺德怎么会发现? 诺德见他这样,就知道是自己猜错了。 可能是他的幻觉吧,毕竟什么基因编辑记忆移植也太离谱了,要是真有这样的技术,岂不是谁死都能复生了? 想到这儿,诺德的肩膀陡然放松,神情变得柔和,“赫托,是你救了我吗?” 赫托摇头,如实道:“是一个会飞的兽人救的你,但是他把你放在书店门口就不见了。” 会飞的兽人? “你知道是什么兽人吗?” “不清楚,”赫托说,“他飞得很快,我没看清他的脸。” 诺德犹疑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考赫托的可信程度。 “你说你是兽人和黑豹的混血,你也有翅膀吗?” 赫托抿着唇,应道,“有。” “你脱了给我看看。”诺德还是没能排除赫托就是兰斯诺特的想法,但只要赫托肩胛骨有翅膀,赫托就不能排除嫌疑。 赫托瞳孔骤然睁大,说话都结巴起来,耳尖的红晕迅速蔓延到整个面部,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不,不,这样不太好吧…” “我就看看你翅膀长什么样子,不会做别的。” 黑豹兽人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乖照做。 他利落地脱下身上的黑色短t,瞬间,上半身精装流畅的肌肉展露无遗。 健康的皮肤带着些陈年旧疤,被诺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豹低下头,整个脖子都烧红了。 “你转过身,背对着我让我看看。”诺德一边说,一边从床上起身下来。 赫托听话转身,紧绷的肩胛骨流畅紧绷,从狭缝深处,一双黑曜石般的翅膀蓦地展开。 混血兽人的翅膀比雌虫要小不少,羽翼顺滑整洁,要是是仿真翅膀,未免也太过逼真了。 这要是兰斯诺特,得花多少成本改造身体啊。 这时,窗户外边突然传来一阵悉窣的动静。诺德下意识朝窗外看了一眼,可是除了窗帘末梢被风微微了一个弧度,什么都没看到。 “看来是我误会了…”诺德摸了摸鼻尖,手指轻轻地滑过黑豹兽人的翅根,所到之处,肌肉一片轻微瑟缩的战栗。 但是诺德内心并没有完全打消赫托不是兰斯诺特的推断,毕竟一切实在太过巧合,“不好意思啊赫托,你把衣服穿上吧。” 第59章 赫托眉尾耷拉下来,黑瞳里闪过一丝失望。 就在赫托刚把翅膀收回的瞬间,二楼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 “诺德哥,你醒了——”里肯多的声音戛然而止。 金毛兽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的购物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目光在衣衫不整的赫托和只穿着睡衣的诺德之间来回游移,表情从懵逼到震惊,再到委屈,最后定格在愤怒上。 “你、你们在做什么?!”里肯多的声音都变了调。 像是只自己碗里的骨头被其他狗偷吃,却只能无能狂怒的小狗。 这两天他和赫托轮流值班照顾诺德哥,赫托白天照顾,里肯多要上学负责晚班,今天里肯多要家训晚了一个钟头,拜托赫托照顾,结果这家伙居然趁人之危! 赫托面无表情地套好t恤衫,耳朵却不自觉地抖了抖。 诺德则是一脸尴尬,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里肯多。我只是觉得赫托德身材很好…呃…向他请教健身的秘诀。” “健身?”里肯多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你们讨论健身需要脱衣服?!” “不是,我——” “我的身材也很好啊!”里肯多不等诺德说完,一把撩起自己的t恤下摆,“你看,我也有腹肌!” 诺德还没来得及阻止,里肯多已经利落地把上衣脱了,露出结实的腹肌和胸肌。他甚至还摆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得意地看向赫托:“怎么样,不比他的差吧?” 赫托的尾巴危险地甩动了一下,冷冷地说:“幼稚。” “你说谁幼稚?!”里肯多炸毛了,“诺德哥,你看他!” 诺德扶额,感觉头又开始疼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把衣服穿上。” “不行!”里肯多一把抓住诺德的手腕,“诺德哥,你刚才摸了他,也得摸摸我的腹肌才公平!” 赫托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他一把将诺德拉到自己身后,尾巴竖起:“不行,离远点。” “凭什么?”里肯多不甘示弱地挺起胸膛,“诺德哥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够了!”诺德忍无可忍地揉着眉心,因为刚刚退烧,身体尚且虚弱,声音大点都觉得累。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赫托和里肯多像两只被主人训斥的大型犬,耷拉着耳朵站在原地。 诺德深吸一口气,他总是很容易心软,想到自己发烧两天都是他们轮流在照顾,又不忍心教训他们:“我饿了,打算煲汤喝。你们两个…”他看了看还在互相瞪眼的两人,“要么帮忙,要么回家。” “我帮忙!”里肯多立刻举手,还不忘挑衅地看了赫托一眼。 赫托冷哼一声:“我去切菜。” 厨房里,诺德一边收拾锅碗一边无奈地看着两个幼稚鬼。赫托切菜时故意把刀剁得震天响,里肯多则一边洗菜一边哼着跑调的歌。 “诺德哥,你看他切的菜,大小都不一样!”里肯多指着案板告状。 赫托头也不抬:“总比某些人洗菜把叶子都搓烂了好。” "你说什么?!" 诺德一勺子敲在锅沿上,面色古怪地看着赫托。 要是赫托真是兰斯诺特,那……他现在倒也是挺释放天性的。 元帅当久了,端累了,热衷于和小屁孩拌嘴了? 饭桌上一片热闹,大多是里肯多在吵吵嚷嚷,赫托偶尔呛他两句。 蒸腾的热汤缓缓升起袅袅轻烟,倒也算得上一句岁月静好。 诺德忽然觉得,如果日子能这样过下去,倒也挺幸福的。 没有谁注意到,窗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室内,那目光带着最深沉的偏执和浓烈的情绪,像是要把里面的人盯穿、刺破。 一阵风吹过,黑影消失在无边月色,卷起了地上的两片树叶。 第47章 重逢 诺德在厄尔尼斯生活的这段时间, 比以往在切尔诺和蓝星的任何时候都自在惬意。 这里没有畸形的社会制度,没有波谲云诡的□□势,不用卷生卷死当牛马, 更不用担心反叛军把他捉去炼药。 兽人族崇尚自然,这座星球的景象瑰丽壮美。 每天清晨, 明净浅蓝的天空飘着小浪花般的五彩云,小小的露珠洒满了树叶和草地, 潮湿的黑土地残留着玫瑰色晨曦的痕迹,到处都充满了百灵鸟的歌声。 闲暇时,从高出眺望厄尔尼斯的风景, 会看到大片大片的花田,摇曳的星河,坐在船舷上感受海风拂面, 浪涛清新的气息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 尽管厄尔尼斯的天气并不总那么好,但偶尔风暴来袭, 他就和赫托、里肯多关紧窗户,在二楼享用火锅,偶尔喝点小酒,看屋外惊涛骇浪。 屋内暖融融的, 听赫托和里肯多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 人生最大的幸福也莫过于此。 这几天诺德一直在观察赫托,他发现这只兽人有的地方简直和兰斯诺特相似到了极点——比如他们在整理书籍时都会用战术结捆绑成一摞, 比如他们都不喜欢吃甜食,比如都避阳喜阴。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好像并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赫托虽然看似冷酷,但其实出心性单纯,不像兰斯诺特, 一颗心脏能有几百个心眼子。 军部并未传出元帅起死回生的消息,渐渐的,诺德开始逐渐接受兰斯诺特已经离世的事实。 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郁结,再到慢慢的麻木和平静,诺德也不过花了几天时间。 他每天都很忙,除了附近的常客,书店也是路过旅人的避风所。 诺德用它接待来自五湖四海的兽人,听听他们的分享自己的迹遇,偏安一隅地守着小小的一方天地,偶尔给自己放一假,和里肯多和赫托乘坐共享星舰去附近的小行星旅行,生活没有太大波澜,一切都安详自在。 只是最近,一切似乎又变得棘手起来。 诺德总觉得,特别是在熟睡时,房间窗外偶尔会疏忽飘过一阵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起初诺德以为是流浪猫,可当他把窗帘打开,却又什么也没有,有时又感觉那道目光出现在百米之内某个地方,暗中蛰伏着。 他也没有什么仇家啊,能被谁盯上呢? 而且很奇怪,凭诺德的第六感,竟然并不觉得这道目光带着任何恶意。 诺德一边清洗甜品台的玻璃杯一边苦苦思索,想不明白,又觉得是自己大题小作,干脆不想了。 正巧隔壁的州磷星将会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裂空座流星雨,诺德想着是时候给自己放松两天了,免得被那道窥视的目光搞得神经兮兮的。 “你们今晚有时间吗,我打算去隔壁的州磷星旅游,要不要一起?” “要要要要!”正在拖地的赫托和正在啃笔盖的里肯多耳朵一齐竖起来,里肯多先开口,狗尾巴摇的欢快,却突然止住,“可,可是我,我明天要训练……” 里肯多临近毕业,正准备忙活最重要的毕业考,不仅训练时间要达标,文化课也必须及格。现在整天来书店不是骚扰诺德,而是实实在在地在看书复习。 要死的是,那个黑豹兽人停下手里的活儿,忙接过他的话茬,“我有空。” 里肯多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恨不得当场扑过去和他打一架。 他雌父的,怎么老是被这死豹子抢一步!! 诺德慢条斯理道,“那好吧,里肯多,你安心准备复习,下次你再跟我们一起吧,这次我就和赫托去了。嗯对了,除了流星雨,我还想到那边看看火山,看来要准备过夜的帐篷才行呢,赫托你跟我一起吗?” 里肯多一蹦三尺高:“你,你们要一起过夜……???!”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让他们两个单独旅行就已经是极限了,怎么能一起过夜,万一,万一生米煮成熟饭了…… “不行!!我不允许!!”里肯多吼道,又意识到自己在书店,眼珠子四下转了一圈,慌忙捂住嘴。 “里肯多,你想哪儿去了,”诺德说,“肯定要准备两个帐篷啊,那么小一个帐篷,怎么可能睡得下两个人。” 里肯多闷不做声,只是一味死死瞪着赫托,意思是:“你敢做什么就死定了。” 赫托没理他,唇角挑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尾巴又不自觉地缠上了诺德的脚踝。 “好好训练啊里肯多,我到时候拍照片回来给你看。” 诺德没注意到里肯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崩溃模样。 因为暗中那道窥视的视线,好像陡然沉了不少,阴湿粘腻宛如毒蛇。 ……真的不是他的错觉吗? . 下班后,赫托与诺德告别,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黑豹不懂音乐、五音不全,却自得其乐,愉悦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他的小区离这里不远,但途中要经过一段偏僻而破败的地段。四周不见人影,更没有监控设备,唯有那昏黄黯淡、忽闪忽灭的路灯,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道路。 第60章 夜幕仿若一块厚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周遭静谧得有些诡异,忽而一阵破空声从背后袭来!! 一道黑影迅速侵身,赫托忙疾侧身,但还是被一拳击中肩膀,踉跄着撞在墙上。 “谁?”他低吼着,尾巴竖起。 那人一只手攥着赫托的衣领,粗鲁地将他抵在墙上。 黑暗中,只见来人轮廓高大,身形和黑豹兽人相仿,带着一只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翡翠色眼睛,看不清脸。 那人周身的气场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和昏暗的黑夜融为一体。 “不准和他去州磷星。”对方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机械而刺耳,“否则,我现在就卸了你的手臂。” 赫托眯起眼,尾巴在身后危险地摆动,立刻明白对方口中的 “他” 是谁——他没少被诺德的追求者挑衅,但那些家伙往往是自讨苦吃,赫托三两下就能让他们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赫托冷笑:“凭什么?” “就凭这个。”对方话音未落,已经欺身而上。 赫托用尽全力摆脱那人手掌的禁锢,衣服领口都被撕扯开来,勉强躲过一记直拳,却被紧接着的扫腿击中胸腔,重重撞在墙上。 “咳……”他吐出一口血,肋骨传来一阵剧痛,应该是断了。 “最后警告一次。”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离他远点。” 赫托擦掉嘴角的血迹,露出挑衅的笑:“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去光明正大地追求?”而是像阴沟里的老鼠那样躲在暗处,只敢找竞争对手的麻烦,这种行为简直low到爆。 兽人族向来秉行喜欢就抢过来的原则,居于幕后的,要么是实力弱小人尽可欺,要么是长相丑陋,比如鲇鱼兽人蟑螂兽人那种磕碜玩意儿。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对方,翡翠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暴戾。 这次赫托早有准备,他矮身躲过,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想要来个过肩摔。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反而将他甩了出去。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一记重拳砸在黑豹兽人的腹部。 赫托闷哼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多年执行任务的敏锐程度来看,赫托可以确信,这人真的想弄死他。 而且,确实有能力弄死他。 但他没有退缩,反而趁机抓住对方的衣领,一个头槌撞了上去。 “砰!” 两人同时后退几步。赫托眼前发黑,但看到那人也踉跄了一下,口罩上渗出了血迹。 “有意思。”对方的声音依旧冰冷,他的站姿突然变得笔直,像极了军部那些高级将领,“但还不够。” “赫托!你的光脑忘记拿了!”身后传来一道清澈温润的声音。 诺德跟着赫托走了一段路,却不见赫托的身影。 赫托捂着发懵的脑袋,堪堪回过神,只一眨眼的时间,面前的兽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赫托,赫托你怎么了??”诺德见到靠在墙角,嘴角渗着血迹的兽人,慌忙跑上前,“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赫托摇摇头,“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你当我傻的吧,这能是摔出来的?!”诺德看着他嘴角渗出的血迹,原本一张俊脸破了相,黑色的碎发像被屁崩过,腹部紧紧捂着,一看就伤的不轻,“到底怎么回事?!” 见诺德坚持问到底,赫托随便胡扯了一个理由,说有人打劫他,没有透露对方让他远离诺德的事实。 被情敌揍成这副模样,说出去太丢豹了。 而且赫托总觉得,那人和诺德的关系不简单……潜意识里,他不想让诺德知道那人的存在。 赫托嘴角很疼,说话都只能小声,否则牵动嘴角就会大出血。 “打劫?”诺德说,“你都打不过他吗?” 赫托愣了愣,闷闷地垂着头,不想开口。 他其实并非普通士兵,而是属于厄尔尼斯神秘的特种作战部队“裁决者”的精兵。 “裁决者”听命于厄尔尼斯最高议会,负责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机密任务,普通民众甚至不知道这支部队的存在。 该部队仅三十名成员,从数千万兽人中精选,经历地狱般训练,擅长暗杀、潜入、情报收集等高危任务,每一只兽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赫托之所以能留在书店打工,也是因为刚完成了一项s级任务——暗杀一名试图泄露国家机密的叛徒。作为奖励,上级特批给他三个月的假期。 他很少能遇到可以做他对手的人——但是刚才那人非常棘手,对方气息平稳,只用了三成实力,他应付起来已经非常困难。 如果对方动真格,他现在恐怕连话都说不来。 “都伤成这样了,我送你去医院吧。”诺德说着就要把他扶起来。 “没事,”赫托摇摇头,艰难地站起身,“回去敷点药就好了。” 见赫托坚持,诺德以为他担心暴露自己半兽人的身份,也没强求,“那要不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别去州磷星了吧。” 赫托:…… 开玩笑,难得独处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 “真没事,我也挺想看流星雨的。”赫托说,“这点小伤过一会儿就好了。” “……” 这句话好耳熟,他的丧偶前雌君也经常说来着。 . 赫托简单给自己上了点药后,他们便按约定的时间准时出发。共享星舰的速度非常快,才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州磷星的死火山区域。 诺德和赫托在火山底下找了个空位搭帐篷。 赫托动作麻利,许是有虫族的一半血统,他的恢复力确实快得惊人,除了嘴角还残留着伤口,大动作已经没有影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两个帐篷都搭好了。 州磷星的白天气候炎热,夜晚却冷得刺骨。 诺德裹着厚厚的棉袄,和赫托并肩坐在半山腰的观景台上。流星雨还未开始,周围已经挤满了慕名而来的游客。 “给。”赫托递来一杯温热的樘酸梅酒,杯口还冒着热气。 诺德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触到赫托的手,对方立刻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立刻又若无其事地别过脸。 “谢谢。”诺德抿了一口酒,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绽开。 他抬头望向星空,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和兰斯诺特一起列下的“愿望清单”里,就有一起看流星雨这一项。 那时兰斯诺特向他保证,等军部那段时间忙完,要再向他求一次婚,他们甚至还去珠宝店专门设计了戒指的款式。 可是意外接踵而至,诺德又毫无预兆地失去记忆,等他想起一切,兰斯诺特也不在世上了。 最后竟然是和一只和他外表酷似的黑豹兽人实现了这个愿望,饶是很少伤春悲秋的他,也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开始了!”人群中突然响起惊呼。 诺德抬头,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只见一道银光划破夜空,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流星如雨点般坠落,在漆黑的夜幕中拖出长长的光痕。 “好美啊……”诺德喃喃自语,一瞬不住地注视着宇宙的瑰丽神奇,全然没有注意赫托的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 等了两个多小时,流星雨也就是几分钟的事,观景台上的人们开始骚动,纷纷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我们走吧。”赫托站起身,将折叠好的露营椅背在身后。 诺德点点头,把垃圾收进袋子里,跟在黑豹兽人身后。 来看流星雨的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山上密密麻麻全是下山的兽人,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动。 为了避免走散,赫托像是鼓足极大的勇气,一只手轻轻地揽住诺德的肩,见他没有抗拒,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些。 就在这时,诺德又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如影随形的阴沉视线,存在感比平常更明显。 诺德:…… 不会吧,难道那个偷窥者一路跟到了州磷星? 这也太离谱了,难不成是自己患上了被害妄想症?不然怎么走到哪儿都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 就在诺德满心疑惑之时,混乱突然降临,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兽人摇摇晃晃地挤了过来。 “让让!让让!”为首的犀牛兽人挥舞着酒瓶,醉眼朦胧地大喊,“老子要去…嗝…要去山顶看日出!” 他们毫无顾忌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硬生生地在诺德和赫托之间挤出了一道缝隙。赫托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想要将诺德拉得更近,可无奈人群的冲击力太大,他的手被冲开了。 “诺德!”赫托焦急地喊道,但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诺德被人群推搡着,渐渐和赫托走散,他试图往回挤,却不料被人绊了一脚,往前踉跄了一下。 “啊!你踩到我了!!”前面一只兔子兽人扭过头喊了一句。 诺德意识到他说得是自己,连忙道歉,可就在兔子兽人转身的一瞬,他旁边一只羚羊兽人却因为他突然的停顿崴了脚,身体失去平衡,猛地朝诺德撞过来。 第61章 诺德躲避不及,被撞了个正着,整个人朝着一旁倒去,他瞪大了双眼,却见脚下竟是万丈山崖! 他这几天怎么回事??一会儿地震一会儿摔跤的,就是跟山崖过不去是吧! 诺德即将一个趔趄摔下山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腰被一双手稳稳握住,然后顺势跌进了一个滚烫有力的怀抱。 诺德惊魂未定,抬眼望去,只见接住他的那个身形和赫托极为相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谢谢你……赫托。” 然而,当他看清对方的眼睛时,那一瞬间,惊惶、震惊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那双眼睛,即使是做了变色处理,但诺德就算死,都不会认错。 第48章 重逢-火葬场前奏 来人一袭黑色的氅袍, 斗笠状的帽子和口罩将眉眼遮掩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毕竟同床共枕了四年,诺德很难说自己不熟悉这具身体, 淡淡的硝烟夹杂着雪松气味的信息素,搂住他腰肢的手掌的大小、温度, 一切都似曾相识,已经形成了刻入骨髓的肌肉记忆。 诺德内心五味杂陈, 不管兰斯诺特什么目的,既然遮遮掩掩的不愿以真面目见人,诺德也没必要拆穿他。 “谢谢, 放我下来吧。”雄虫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轻咬着下嘴唇, 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异样的声音。 黑衣人犹疑了片刻,搂住他的腰肢的手松了松, 看向周遭往来不迭的人群,还是加紧了手上的力道。 此时,周遭只有嘈杂的喧闹声,和山涧峡谷呼啸而过的风声。 “你的脚崴了。” 那人说, 声音经过处理, 听起来机械又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诺德动了动脚, 后知后觉地发现脚踝处传来钻心的阵痛,估计是刚才被绊倒时伤的。 他刚想说什么,黑衣人已经将他整只虫横抱起来。他原本想飞,但是这里人群密集,翅膀很难伸展, 而是三两步跳下山崖,经过一段陡坡,沿着山体滑了下去。 路行险峰。 诺德见离人群越来越远,终于开始惊慌起来,在那人怀里剧烈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 “很快就到了。” 虽然电子音还是夹杂着电流,机械而生硬,但偏偏听起来无端诱哄,听上去和绵绵云朵一般温柔。 那人说的“到了”,指的是他临时搭的帐篷,角落有一个白色医药箱,里面有出现各种意外准备的药膏和药丸。 恐怖的是,那个帐篷离他的不过几十米远!!! 也是在这时,那道暗中窥伺他的视线却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不见了。 事到如今,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抱着他下山的人,还有暗中窥伺他的人,也许还包括地震中把他救出来的“会飞的兽人”,都是兰斯诺特!! 诺德被他抱着,手背无力地覆盖着眼皮,觉得一切都滑稽得不可思议,却偏偏从头到尾都解释得通。 会飞的兽人是他,暗中窥伺的也是他,却让他感受不到任何危险,因为一直跟踪他,所以能在他遇险的第一时间赶到。 只是他想不明白,兰斯诺特这么做的意义在哪? 明明自私自利,一面在他的面前表演深情,一面在背后疯狂匹配其他雄虫的信息素。 明明死了就死了,却偏偏又不知怎么找到了他居住的星球,像个神经病一样暗中监视他,又在他快受伤时又下意识保护他。 ——精分都不带这么演的。 诺德被轻轻地放在露营椅上,他转身忙前忙后,终于备齐了酒精、碘伏和绷带。 高大的身影缓缓蹲在雄虫身前,预备帮他处理伤口。 “就不劳烦你了,我的同伴就在附近,他会帮我的。”诺德说,便支撑着站起身,想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他还没站稳,就又一个趔趄摔了回去,然后烦不胜烦地“啧”了一声。 高大的身形下明显地怔了一瞬,无数种复杂的感情在瞳孔中闪烁,阴暗酸涩的想法积压在一起,嫉妒在胸腔不受控制地疯狂发酵。 同伴—— 那只和他长相酷似的黑豹子。 “等把你的伤治好,我就走。”那人抿了抿唇,说。 诺德:“……” 跟听不懂虫话似的。 干着强硬的事,语气却还挺委屈。 黑衣人拧开碘伏的盖子,还是全新的,又从氅袍口袋里取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热水袋,手指覆在雄虫的鞋上。 搞什么,还要给他脱鞋吗? “别动!”雄虫的右脚微不可察地往后挪了挪,眼睛瞪得很大。“别碰我,滚远点!” 黑衣人闻言,动作一滞,可紧接着,却像没听到诺德的话一般,置若罔闻地把诺德的登山鞋脱了下来,露出一双穿着厚厚毛绒袜的小脚。 “等你伤处理好了,我就走。”他跟人机似的重复了一遍。 雄虫的脚经不起拖延,他们离开时又没有带急救物品,要尽快处理才行。 他手指一勾,又将那双袜子也脱了下来,粗粝的指尖摩挲过嫩白的脚掌,修长的指节贴在肿胀的脚踝关节处。 他将暖水袋轻轻贴在那处肿胀的脚踝上,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雄虫嫩白的脚掌在他的手心,脚上传来一阵温热的吐息,“可能会有点痛。” 他们明明知道彼此的身份,也知道彼此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偏偏默契地演出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是够滑稽的。 “咯哒——”一声,脚踝被怼回原位。 “唔——” 诺德绝望地轻呼了一声,眼眶一瞬间蓄满了泪水,说不清是因为疼,还是某种复杂情绪的宣泄。 “叫你滚,没听见吗,兰斯诺特!”诺德终于没忍住爆发,“不是死了吗,干嘛还在我面前晃悠?” 诺德原来以为自己心如止水,可是当得知这个臭虫还活着,内心既酸又胀,最后化为了无端的愤怒,一脚就往他身上踢了去! “雄主……”那人握着他伸过来的小腿,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别使劲,脚伤会恶化的。” 此时,黑衣人已经摘下帽子口罩,露出一张俊美却憔悴的脸,那不知哪搞来的变声器也关了,声音也恢复如常。 那双翡绿的眸子饱含思念,却又带着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情绪,有悔恨,有眷恋,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躲在暗处实在不是他的作风,被雄虫拆穿,他反而好受起来。 兰斯诺特握着雄虫的脚,贴了上去,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脚上,简直将变态诠释到极致。 “我艹……!!”诺德跟被激光炮轰过一样愣在原地,鸡皮疙瘩布满全身,内心一万句脏话奔腾而过,“你有病啊!滚开!!!” “暗中监视我监视得不是很过瘾吗??怎么,偷窥play不玩了,现在又光明正大地犯贱了?” 说着,他换了一只脚踹过去,偏偏雌虫不躲不避,硬生生吃了他一脚,胸口多了一道清晰的脚印。 兰斯诺特不说话了,他再抬起头时,眼中的偏执和阴鸷消失不见,翡绿的眸子竟然有些湿润,那双绿眸臣服、包含爱意,又暗藏癫狂。 好想诺德,好想诺德,好想见他。被他踹也好幸福。 虽然每晚他都会在窗边近乎病态地守着雄虫入睡,可是这根本比不过,雄虫就出现在他眼前,真实的,温热的躯体就在眼前。 “对不起,雄主,”兰斯诺特顿了顿,“我只是想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过得好好的,看到你就不怎么好了!” 哭实在太丢脸了,诺德胸腔起伏不平,努力平复那呼之欲出的哽咽。 虽然他潜意识里也觉得兰斯诺特不会死得这么早,但是看到那张令人生气的脸、令人生气的声音说令人生气的话,还是觉得像梦境般不真实,这只雌虫总是能轻易地挑起他原本平静的情绪: “激光炮怎么没把你炸死?” 兰斯诺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0.5个像素点,眼眸暗闪过一丝欣喜。 他可以将那理解为,雄主还关心他吗? 当时战场千钧一发,如果只是对抗外敌,歼灭蚁群或者剿杀异兽,兰斯诺特原本不需要这样偏行险招,可偏偏反叛军渗透到了内部,那是四年的渗透,难以连根拔起,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只要兰斯诺特死了,元帅之位就高悬,上将到少将几十名将军一定有沉不住气跳脚的,到时候等他们里应外合之际,也是军部反败为胜、扭转乾坤之际。 记忆仿佛又回到那个血火交织的夜晚,当时他的身体被轰出碗口大的窟窿,破碎的内脏混着人造骨骼残渣在硝烟中飞散。 他的身体,在将晶腺移植给诺德后就每况愈下,后来又经历了翅膀严重烧伤、器脏全部被替换,本来就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还好劳埃德一直有在研究基因复刻技术。 第62章 那三天,团队争分夺秒地采集兰斯诺特的细胞样本,运用先进的基因编辑技术,精准地复刻出与他身体细胞高度匹配的人造细胞,记忆传导仪像蚂蟥般啃食他的残肢,将意识强行灌入新躯体。 死过一次,兰斯诺特才更加确定,什么联邦、权力都是狗屁,只要能和雄虫在一起,那些东西都是过眼云烟。 但是他问谢尔顿,那个老家伙死都不肯透露雄虫在哪座星球。 第三星系的星球总共有上千颗,凭他对雄虫的了解,首选应该是兽人星,总共200颗,排除掉归属于联邦管辖的,一共63颗,于是兰斯诺特开始逐颗逐颗地找,他很幸运,在找到第五颗星球时,听那里的居民说,有一个漂亮的纯种人族书店老板。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诺德!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那时雄虫身边已经有两只兽人陪伴。 他们举止亲昵,交谈融洽,雄主偶尔会摸摸他们的兽耳。 要不就杀了他们吧? 他想。 杀了他们,把雄虫抢过来,绑回自己身边。 可是看到雄虫每天过得充实幸福,又不想打搅他的生活。 兰斯诺特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好是坏,于是他躲在暗处,每天窥伺雄虫的一举一动,可是他没料到,虫的贪心是无限的。 每天看到雄虫和其他人亲密的样子,他嫉妒得快疯了。 并且那个黑豹兽人,竟然跟他有三分相似。 这让他怎么可能甘心。 一直到今天,诺德要和黑豹单独出行看流星雨,那种阴鸷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明明那是他和雄主愿望清单上的事—— 就算诺德不想见他也好,不原谅他也罢,兰斯诺特再也忍不住了。 凭什么他们都可以,之前是谢尔顿·加西亚,现在是黑豹金毛,以后呢? 在诺德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明明他对诺德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 “被轰碎的是原来那具身体。”他嗓音沙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诺德脚踝的绷带,“劳埃德用我的基因培育了三个月,现在的身体和以前分毫不差。” 诺德不禁打了个寒颤,消化着他的话——他知道虫族科技水平发达,但没想到发达到了这个地步,这项技术要是能推广,那岂不是虫虫都能长生不死了? “我对你怎么死又怎么活的没有半点兴趣,”诺德说,声音冰冷、果断,“你走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今晚我就当没见过你。” 兰斯诺特字不成句,胸腔一阵细密的痛楚,像是有什么在一点点啃噬着他的心脏。 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没能对雄虫提离婚的那天的表情、淡漠的声音脱敏,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梦中,折磨得他难以入睡。 他蹲在诺德脚边,终于没忍住,攀上了雄虫的腰肢,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眼角被濡湿的泪痣: “雄主,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好想你……” “哦?”诺德气急反笑,又觉得没什么必要生气,声音反而清澈冰凉,“是想我,还是想我的信息素?” “是那些雄虫的信息素不可口吗,还是他们的精神力没办法满足你,重新打回我的主意了?” 第49章 追夫进度条(一) 诺德实在想不通兰斯诺特纠缠不休的愿意, 明明当时离婚虽说不上皆大欢喜,但也算顺利,称得上一句好聚好散。 他思来想去地琢磨, 只能想打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的信息素。 s级雄虫到底稀有,全联邦总共也不超过五只, 除却诺德,另外四只不是年事已高, 就是雌侍雌奴环身——比如整日和不同雌虫厮混、但雌君之位空高悬的赫蒂斯。 兰斯诺特已经被诺德的雄虫信息素浸染了很多年,早已被凿刻出只属于诺德的精神烙印。 就像沙漠旅人饮鸩止渴后对毒泉的渴求,陡然接触别的雄虫, 身体恐怕也不能一时间调整过来。 但也不是毫无办法,至少还有安抚剂。 s级雄虫的精神力充沛,但这并不代表在离婚之后, 诺德还要负责兰斯诺特的精神海安抚。 只要他不愿意,精神力哪怕一丝都不想释放。 就像是身为亿万富翁, 再有钱,也不是看到穷人就愿意慷慨解囊。 “我以为,你会用更体面的方式解决精神海的问题。”诺德冷冷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倒不知道元帅为了一点信息素, 能追我追到这里来。” 帐篷内的蓬灯昏黄,映得兰斯诺特蓝色碎发末梢泛起冷冽的金属光泽, 发丝似也因情绪微微颤动。 确实不是同一具身体了,诺德心看着他,心想。 这时的雌虫,更接近诺德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比四年后看上去更加年轻, 面容如利刃削凿般棱角分明,锋利得近乎逼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压迫感无处遁形。 “……” 兰斯诺特没有说话。 诺德别过视线,忽然觉得索然无趣。他撑着椅背站起身,崴伤的脚踝让他动作有些迟缓: “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下次你再随意打扰我的生活,我不会像现在这么和颜悦色。” “雄主,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眼见雄虫要离开,兰斯诺特急忙起身,一个箭步挡在了帐篷门口,轻轻捏住诺德的肩膀,掌心微微用力,似是生怕他就此离去,“就这一次,求你听我说完。” 诺德心想他听个羽毛球,但是一想到兰斯诺特要拿这是当借口,还没完没了地缠着他,他就膈应得慌。 要是他能把话说清楚,没有心结,应该就能彻底滚虫了吧。 “说。”诺德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 “我从未有过和其他雄虫结合的想法。”兰斯诺特语速极快,急切地表明心迹,“那些实验数据,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是吗?”诺德哂笑一声,“那劳埃德的那些研究报告是鬼做的?” “不是这样的。”兰斯诺特说,语气带着破釜沉舟般的绝望。 “四年前,在奥尔特星云,我的生殖腔被反叛军的机甲舱压毁了。”兰斯诺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绷紧的领口艰难滑动,“那时…我只当做是个无用的器官。” 诺德一瘸一拐地往外走,闻言,微不可察地顿住,“什么?” 事情是怎么绕到这上面去的? “你看到的是劳埃德为了虫造子宫的实验,收集的数据。”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那段深埋心底的秘密。 四年前,在曙光军夺取政权的战事里,他用来孕育后代的子宫就被毁坏,起初,兰斯诺特不以为意。 在检查出无法孕育后代的那刻起,他的想法非常无所谓,没有虫崽那就没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有一只亲生血缘的虫崽,能继承他的辉煌,自然不赖。 可若没有,那就让本该属于战场的生命归于宇宙,了无牵挂地逝去。 可是,兰斯诺特却在那段婚姻里,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那时的他尚且不能认清自己的感情,只是偶尔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雄虫,心中会闪过一丝“如果有一只他的虫崽好像也不错”的念头。 ——雄虫很喜欢幼崽,而且曾不止一次地提出,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虫崽。 所以当他在劳埃德的诊所,诊断出无法诞生后代时,兰斯诺特罕见地乱了一瞬。 他的解决方式简单粗暴——不让诺德she进体内,毕竟如果次数多了,他的肚子没反应,雄虫一定会察觉到异常。 他难以想象,一旦雄虫得知真相,是否会立即改变心意。 因此,他略微动用职权,将原本仅停留在预案阶段的仿造虫造子宫研究正式提上日程,劳埃德的诊所立即承担了这项研究任务。 这是一项利用仿生材料构建子宫壁,模拟雌虫生殖腔,制造出能与母体兼容的虫造子宫的实验。雄虫信息素作为激活虫造子宫的关键“催化剂”,含有独特的生物信号分子,能够促进仿生子宫细胞的分裂与生长,模拟自然受孕时的激素环境,帮助虫造子宫构建出适合胚胎发育的内部条件。 为了确保实验的客观性和数据集的完整性,雄虫样本覆盖了从s级到f级的全谱系,并在培养皿中模拟了雌虫生殖腔的生存环境。 因此,联邦召集了二十只雄虫进行实验,整个过程秘密进行。他们并不清楚实验的具体目的,每次采集完雄虫信息素后便被释放。 而雄虫的信息素梯度适配,也不过是不同等级雄虫信息素对仿生腔体激活效率的阈值测试。 ——当然,兰斯诺特给予了那些雄虫丰厚的报酬。 他不敢告诉诺德。 繁衍是虫族的本能,几亿年绵延不绝,没有任何一只雄虫能接受断后,兰斯诺特不敢赌。 尽管并非所愿,诺德天生就具有吸引雌虫视线的魅力,不论是星网还是联邦,诺德都处于雌虫斗争的中心。他们或者爱慕他、讨论他,或者私心想将他占为己有,或者想被纳为雌侍雌奴,甚至愿意无名无份地待在他身边,只求偶尔雄虫施舍的一点精神力。 第63章 即使是过了四年的感情,兰斯诺特也无法把握,诺德会不会有别的雌虫。 他的位置无时不刻不被觊觎。 爱会让人变得越来越自私,虫也不例外。 明明在虫族,多只雌虫侍奉同一只雄虫才是常态,因为雄虫的宠溺、放纵,泡在蜜糖里太久,兰斯诺特却越来越无法接受,和别的雌虫共享雄虫。 只要想到诺德会像对他那样,对别的雌虫撒娇,坐在别的雌虫身上,亲吻他,抚摸他,用那张嘴对他说过的情话说给别的雌虫听,他就嫉妒得快疯了。 如果诺德再与那只雌虫孕育后代,他们将共同建立一个新的家庭。雄虫会温柔地将他的幼虫——无论是雌性还是雄性——抱在腿上,温柔地喂养他们。 那他呢? 想到这儿,兰斯诺特就涌现一阵近乎呕吐的酸涩。 他会像一只阴暗的老鼠,暗中窥伺雄虫的幸福,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甚至是一家多口甜蜜地挤在一起,逐渐在诺德的虫生被边缘化。 结局是,彻底从诺德的世界消失。 毕竟,星网上从来不缺,因为失去生育能力被雄主厌弃,最后孤独终老、精神还暴乱致死的例子。 他没办法接受。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曾经不以为意、嗤之以鼻的东西,什么家庭、虫崽、相夫教子,现在都成了他的奢望…… 他和任何一只雌虫一样卑贱低下,甚至更甚。 所以每当雄虫问起,兰斯诺特都是能拖则拖,有时是军部的事物繁忙,有时是带着诺德去其他星系旅行,用过二虫世界的借口转移诺德的注意力。 虫体基因学和虫造子宫的研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取得突破性进展,他拥有了一个更强健的身体,有了可以孕育后代的虫造子宫—— 偏偏雄虫失忆了。 诺德恨他,他没能挽回雄主,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诺德听着兰斯诺特的话,只觉得好像被一把洒水枪,怼着他的三观狠命冲刷。 雄虫嘴唇张了闭,闭了张,久久回不过神。 很难想象,这些字竟然能拼凑出一个看似不像解释的解释。 所以,兰斯诺特就因为这个,瞒了自己整整四年? 那些被刻意回避的夜晚,那些闪烁其词的回应,竟都是因为他担忧自己无法生育而产生的怯懦? 周遭只有树叶被吹拂的声音,诺德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太搞笑了,像看了一出蹩脚的喜剧电影,很难不笑。 诺德在想,这些年是不是只有自己在经营这段感情? 但凡兰斯诺特对他有一丁点的了解,都不可能有这种顾虑。 他是喜欢虫崽,但并不代表繁育后代是他的全部。 如果对象不能生育,他也会负起一生的责任。 诺德像观看一场精彩戏剧的台下观众,怔然片刻,在戏剧高潮时适时地鼓掌:“精彩的剧本。可惜,太过老套了。” 很多人都有苦衷,但是兰斯诺特在诺德这里信誉值为负,所以,他不信。 “雄主,我说的都是真的!”兰斯诺特急切地辩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兰斯诺特看着诺德,雄虫的眼神里没有得知他不能生育的嫌弃、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柔情,连一丝厌恶、怀疑都没有。 那双黑曜石般的瞳仁,波澜不惊,冷得像冬天的寒霜,和看路边的一只野狗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眼神让兰斯诺特害怕,下意识想回避,又怕视线一移开,诺德就会消失在眼前。 他只能卑微的、怯懦的看着,承受那双黑瞳里泄出的无尽冰霜。 “雄主,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出背叛过你的事,无论是身还是心……”兰斯诺特急了,他已经把最深处的秘密剖析,但是雄虫还是不信,他攥着诺德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急切地想说些什么。 “元帅,你似乎忘了什么。” “我们已经离婚了。” 诺德不动声色地摆脱他的手,“你能不能怀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轰隆——晴天霹雳,兰斯诺特感觉心脏像被五雷轰顶地砸过,狠狠击中兰斯诺特,心脏像被重锤猛击,一阵绞痛袭来。 ——他应该再早一点说的。 不是拖到现在。 兰斯诺特摸索着胸前的领子,手指力度大得惊人,掌心掐出一条红痕,慌乱间,他下意识抓住了诺德即将离去的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谎。” 他说,忽然笑了。 那双惊惶的脸上,陡然显现一丝势在必得的笑,看着非常瘆人。 这个不为爱卑躬屈膝,说话无比欠揍的兰斯诺特,倒有几分四年前初见时的影子。 “你在说谎。”雌虫的尾音放得缓而轻柔。 “那个黑豹兽人明明和我很像。” “雄主,你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喜欢我?” 第50章 追夫进度条(二) 诺德轻轻地动了动裹着绷带的受伤脚踝, 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什么意思? 难不成兰斯诺特以为自己对他旧情难忘,找了个跟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兽人当替身情虫吧??? 太离谱了吧! 雄虫霎时失言, 不知道对这种自恋到极致的念头如何反驳。 “那只是巧合,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还少吗?而且赫托就是赫托, 和你一点都不像,赫托比你正常一万倍!”诺德说, 咬着牙转过身,“你听清楚,兰斯诺特, 我对你,早就没有一点……” 他话没说完,一具温热的身体就从背后贴了上来, 然后双手交叉,从前面了扣住了他的腰身, 脖颈抵在他的肩颈,唇瓣擦过他的脖颈。 “别这样,诺德,”他说,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雄虫颈侧, 声音颤抖,手也在止不住地抖, 像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求你了。” 那只手从腰间上移,然后虚虚地捂着雄虫的嘴,好像只要诺德不说出接下来的话,他们之间就不会结束似的。 手再次回到雄虫紧窄的腰上, 背后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些:“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消气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打我能不能让你消气?我带了枪,你哪里不喜欢就开枪打了,好不好?” 诺德哽了一秒,低声骂了句神经,谁要一枪毙了他,打他又不会让自己中彩票发财! “我哪哪看你都不顺眼,你就算被打成肉泥,也跟我没半毛钱关系!”诺德没好气道,用力挣扎了一下,试图挣脱兰斯诺特的禁锢,可对方的双臂好似钢铁铸就,紧紧箍着他,纹丝不动。 “兰斯诺特,你又发什么疯!放开我!”诺德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在狭小的帐篷内回荡。 世上分分合合乃是常态,错过是大多数,有些感情缘分已尽,没必要强续。 诺德这个外来人口对虫族这个社会的感情额眷恋少的可怜,当初愿意留在切尔诺,也不过是因为那里有他曾一见钟情、想着相伴一生的人罢了。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在哪里不是一样呢? 如果诺德没有想起协议婚姻的那一年,估计日子也会那样过下去。 只是现在,诺德只觉得没必要。 爱恨情仇实在劳神伤心,他懒得再去试探兰斯诺特的真心,也不想再花时间验证对方的深情是真是假了。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结束了。”兰斯诺特说,语气竟然带着一丝听到雄虫情绪波动的欣慰。 他宁愿诺德打他骂他甚至恨他,也不能接受自己之于雄虫,是已经完全无所谓的存在。 “算不算是由你一只虫说的吗?”诺德咬咬牙,“我不想跟你继续了,离婚协议书白纸黑字写清楚了,你还纠缠不休做什么!” 诺德被他勒得生疼,用没受伤的脚踢了踢雌虫的小腿,结果兰斯诺特不知怎么回事,那么大块头跟没骨头似的,一下子跌倒在帐篷里的睡袋上,连带着诺德往后踉跄几步,也跟着往地上仰去。 倒是没觉得疼——因为身下有一个虫肉垫子牢牢接住了他,诺德整只虫摔在兰斯诺特身上,膝盖不小心顶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还没等他开骂,诺德就被那处的反应吓晕了。 很烫,轮廓清晰而熟悉。 不是吧,又…………?! “……” 兰斯诺特太久都没碰到诺德,太久没闻到雄主身上的味道,那个藏间的衣服、用品,都被他榨干了最后一丝气息,索然无味。此时近距离接触,身体瞬间就有了反应。 诺德跟弹簧一样弹起来,表情五彩缤纷,最后像吃了答辩一样定在了脸上: “你变态吧!……” 雌虫通红的眼眶瞪得死死的,不知道是气愤、难受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宽大的手掌覆住诺德的后脑勺,伴随一声压抑的闷哼,体位调转,诺德被他支起的人形框架锁在原地。 第64章 诺德的视线顺着他身下看去,氅袍之下是一双裹着深色军裤的笔直双腿。 身体像打开闸门的洪流,一泻千里,那反应,简直比处于发情期的野兽还恐怖! “雄主,你惩罚我好不好?”兰斯诺特又说,好像浑然不知他现在这副样子有多变态似的,“你把我关起来,用电击棒、锁链,怎么开心怎么来,一直惩罚到你消气为止......” 他在星网上查了很多求复合的帖子,恋爱宝典翻了一遍又一遍,可惜到了实战的时候,只能想到那最原始的方法——雄主惩罚他,把他关在地下室,怎么凌辱他都行,只要他能消气。 哪怕诺德要砍掉他的翅膀,他也愿意。 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睛,诺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亚盖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 不要试图激怒失去理智的雌虫,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诺德听着他神志不清的发言,后知后觉地升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后怕——妈呀,兰斯诺特不会一个激动把他噶了吧? 诺德心跳得巨快,想着至少不能死在这里,赶忙默默地释放精神力进攻。 结果让他大跌眼镜,他的精神力触角又叛变了—— 不管是那具身体,还是那片精神海,都实在太过熟悉,长时间没接触到,精神力触角还以为精神海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思念夺眶而出,像一只八爪鱼,毫无理性、却熟门熟路地从雌虫太阳穴钻入。 他的精神力在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允许它们钻进雌虫的身体,应该像以前那样,尽情地水乳交融才对,那样它们才能在熟悉的精神海里撒泼打滚个爽。 诺德暗自唾弃了一声不争气的精神力触角,可刚进入,又不禁愣住。 新身体只是复刻了外在的体质,精神力还是四年前那样,混乱得宛如史前时代物种乱斗,甚至更甚。 原本带着惩罚意味、毫无分寸的精神力鞭笞,对于这样混乱的精神海来讲,反而成了一种奖励。 “雄主,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到底该怎么做……” 随着精神力的进入,雌虫已经显然理智全失,口中偏执地喃喃着同样的话,一遍又一遍,通红的眼眶顿时蓄满了泪水。 是诺德的味道,是诺德的精神力...太让他怀念了,距离上次接触,仿佛已经过了一整个世纪。 雌虫双手撑着雄虫的身体,对准了雄虫湿润的红唇俯身而下。 不要指望失控的野兽的吻能有多温柔,他的唇急切而滚烫,先是轻轻摩挲着诺德的唇瓣,似在试探,又似在倾诉着无尽思念,未等诺德回过神,他的舌尖便趁势顶开雄虫微张的唇齿,长驱直入“唔……兰斯…诺!” 警告的精神力对雌虫卵用没有,他只好用力咬了一下雌虫的舌尖,对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变本加厉,舌尖愈发深入,肆意地在他口中翻搅、扫荡,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味充斥整个唇腔。 诺德用尽毕生最强大的肺活量才没让自己窒息致死,推搡成了欲拒还迎。直到诺德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两腮酡红,雌虫才终于停止了这个急具侵略性的吻。 诺德抬手摸了摸,发现脸上多了两滴湿润的泪滴。 他真是服了。 到底谁强迫谁啊,这家伙还有脸哭? “诺德,诺德,你在这里吗,诺德??”帐篷外突然传来呼喊声,是赫托的声音。 察觉到地盘被其他野兽入侵,让兰斯诺特瞬间警铃大响,失去理智的野兽顿时浑身紧绷,全身呈攻击状态。 下一秒,帐篷被掀开,赫托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定在原地。 一个压迫感极强的虫族,还有……衣不蔽体,身上布满暧昧痕迹的诺德。 诺德窘得不行,兰斯诺特眼眶满是嫉愤,那只兽人身上都是雄主的味道,甚至比谢尔顿那家伙还浓。 弄死他! “兰斯诺特!”诺德忙从身后抱住正预冲出去的雌虫。 有了雄虫主动的拥抱,兰斯诺特安静下来,只是站在原地,时不时用凶狠至极的目光瞪过去。 诺德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互相折磨了,一股脑地给兰斯诺特的精神海做了一次梳理,见到雌虫眼神逐渐清明,身体的反应也慢慢消散了,才终于舒了口气。 赫托看着被那人抱在怀里的雄虫,默默地退出了帐篷,独自找了一个角落站定,兽耳却不自觉地颤抖,偷听着帐篷里的反应。 到最后,诺德还是帮兰斯诺特做了精神梳理。 他只觉得自己倒霉透顶,真是比被鬼缠身还糟心,感觉一辈子都脱不掉了。 诺德长舒一口气,起身就要走,却再次被雌虫拉住手腕。 “雄主,”兰斯诺特说,“厄尔尼斯不安全,混进去了很多反叛军的间谍,他们在这里开设雄虫血液凝练的地下工厂,不安全,你跟我回去……” 那股烦躁的心情又来了,兰斯诺特又是这样,稍微给点糖就得寸进尺,摆出一副为他好的姿态达成自己的目的,实则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 “合着就待在你旁边安全呗?”诺德皱了皱眉,抽回手,“最后提醒一次,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的安全我自己会负责!” “精神海也梳理了,切尔诺的仗还没打完吧,你也该回去了,元帅大人。” 赫托在黑暗的角落呆愣了很久,思绪飘得很远,又像什么都没想,胸口升起一阵莫名的空诞。 直到看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的诺德,角落的兽人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跑去,慌忙地伸出手要搀着他。 可是雄虫此时实在……衣襟敞开,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暧昧的痕迹,黑发凌乱披撒,赫托一时间不知道该扶哪里。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视线,冰冷、充满警告意味,赫托几乎是即刻意识到, ——这就是那个揍过他的人。 处于上位者的气场异常强大,就像野兽标记领地,在警告弱者,这个人是他的,不要打他的主意。 赫托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如果换作其他人在这里,或许会屈服于那强大的气场,会退缩、会腿软,甚至会吓破胆当场逃走。 可在这里的偏偏是赫托。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被教育过临阵脱逃,即使对手再强大,更何况,那事关他爱慕的人。 就在赫托差点要表现出兽类的攻击状态,獠牙就要乍现,诺德却拍了拍他的背,“赫托,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炸毛的黑豹一瞬间被捋顺了毛,甚至还略带得意地瞟了一眼兰斯诺特。 再嚣张又怎么样,反正诺德也不会选他。 雄虫拽了拽黑豹的衣角,眸光潋滟的黑瞳眨了眨,注视着眼前的黑豹兽人,“那个,你能不能搀着我点,我脚崴了,走路好疼。” 其实是怕他走的慢,兰斯诺特回心转意,又发疯把他捉回去了。 赫托:“……” 也不管帐篷里那人投来的是怎样的死亡视线,黑豹兽人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直接背起了雄虫,诺德也配合地挽着他的脖颈,一人一兽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 “现在应该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共享星舰,咱们赶紧回去吧。”几十米开外,诺德动作迅疾地把帐篷里的睡袋裹起来收起来。 “不在这里过夜了吗?”赫托问。 “不了。”毫无预兆地见到兰斯诺特,又莫名其妙给他做了一通精神力安抚,诺德现在是一点都没有在这里过夜的心情了。 什么死火山,什么夜晚的天盾星系,都不如回家睡觉。回家睡觉也不一定,虽然兰斯诺特口头上说马上就回联邦,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疯跟来? “好。”赫托说,他从不会质疑诺德的决定,雄虫说什么就做什么,照做酒醒了,“你受伤了,我来吧。” 说着,黑豹兽人接过诺德收拾睡袋帐篷的活儿,将帐篷顶端的营灯摘下,又把防潮垫整整齐齐地叠好,收入滞纳袋中。 他的动作透着一种军旅的干练,很快,里面的一切置放得井然有序。 漫漫黑夜,共享驾驶舱上,赫托的眼神无数次瞥向雄虫,搞得诺德实在受不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赫托。” 黑豹兽人张了张嘴,他学过服从命令,却不知何谓圆滑,诺德要他问他也问了:“他是你的……前男友吗?”他适当斟酌措辞。 诺德向后仰了仰,眉心微微蹙起,“不是,不认识,没有任何关系。” “是个从精神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赫托:“……” 第51章 最后的战争 连续几日的阴雨终于放晴, 神经病终于从诺德的世界消失了,那道如附骨之疽般的窥视视线也终于不见了。 还真是为了他的精神力来的。 诺德讥讽地笑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的水珠, 手中的雪克杯突然一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实在不好意思,我再重新为您做一杯!”诺德连忙转身向等待的客人致歉, 却在抬头时愣住了。 第65章 金发雄虫裹着一身薄薄的薄薄的米色风衣,脸藏在外套宽大的帽子里,在见到诺德时终于摘下了那顶帽子, 露出那张漂亮、略带憔悴、褪去不少婴儿肥的脸蛋,唯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如初。 “杯子掉地上了,又不是奶茶洒了, 干嘛要重新做,直接给我吧!” 雄虫朝他俏皮地眨眨眼, 见诺德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打趣道,“怎么,看呆啦?是不是好久没见到我这么漂亮英俊的雄……兽人啦?” “亚盖!!?”诺德几乎是喊出声来。 . 与此同时, 切尔诺的星外环轨道上,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终于等到今天了。” 无数架战列巡空舰悬浮在防护盾的上方,黑色的船体呈不规则棱柱状, 表面覆盖暗银色装甲,宛如蛰伏的巨兽,无声睥睨着下方被防护罩包裹的梵夜森主城。 能源中枢的脉冲波在星塔顶端形成半径三公里的电离层,像倒悬的蓝色海洋。 卢申披肩的银发被警报红光染成血色,灰眸危险地眯起。 “所有主炮充能完毕。”盖斯文瞥了眼全息投影中的卢申, 将战术板重重拍在合金操作台上,属于前将领的声音克制、稳重,却难掩嗜血的兴奋,对卢申道,“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谢尔顿的黑色军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他伸手在全息投影中划出猩红标记,冷静道,“第三、第七突击编队将担任锋矢阵头,我的虫会在你们发动进攻后,会从东南方向进攻,从地下管道突入星塔能源室,希望你们不要失手。” 他的人——指的是谢尔顿深耕多年的特种部队,三百支特种军战舰在反叛军的阵列中显得格外醒目,黑色的涂装上刻着猩红的、独属于加西亚的徽记。 特种战队的军雌全部身披一身肃穆的黑色战甲,他们不效忠于军队、不听命于反叛军,只对谢尔顿·加西亚一人绝对忠诚。 谢尔顿低垂着眼帘,疏淡的眉眼看不出情绪。 他的视线先是掠过胸前属于反叛军高级将领的身份骨制项链,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只有在修长的手指抚过军装口袋那只盛着雄虫血液的试剂时,冷峻的面容才稍显柔和了。 三艘规模巨大的主力星舰打头阵,盘旋在护盾上空,卢申、盖斯文、谢尔顿三名反叛军的高级将领分别位列其中,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护卫舰。 卢申的目光轻蔑地扫过下方的星球,又看了眼投影屏上谢尔顿·加西亚的脸。 他虽然对议会颇有微词,却也不得不承认,能比预想中快这么多走到今天,多亏了这只议员长的鼎力相助。 反叛军的战舰是由谢尔顿泄露军团作战信息,透露给星盗,再由盖斯文带领星盗团伙提前埋伏在跃迁点,从军部手上硬生生抢过来的。 当然,军团日常出征的武器自然比不是联邦最先进、前卫的,那些核心的秘密武器牢牢掌握在兰斯诺特手上。 所以,反叛军又在谢尔顿的帮助下,拿到了核心武器的研究图纸,工厂大规模铺设制造,才实现了武器的全面升级。 只要谢尔顿·加西亚老老实实,在夺取政权后退贤让位,守好本分,卢申想,他能考虑给对方一条活路。 毕竟对方有一张好脸,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吃起来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 “那么,”银发雌虫嘴角弧度略微扩大,舌尖轻舔下唇,灰瞳闪过一丝癫狂、势在必得的笑,“虐杀,现在开始。” . [我靠!军部那些虫脑子有坑吗?把天眼矩阵打开做什么?要全联邦都看他们死得有多窝囊吗!?竟然还有脸开直播?!] [没想到活了百多年,我竟然要眼睁睁看着生活了一百年的星球,被卢申那种黑心贵族接手……] [我本来以为军部不至于这么拉,结果现在反叛军都打到能源中枢了!!这辈子没见到这么丢虫的军队!这东西是被毁,整个联邦都要陪葬!] [兰元帅都死了,军部还有毛线指望?谢尔顿那个叛徒早就该被砍头处决!] [他们还算有点良心,连夜让梵夜森的平民虫撤离到邻星,不然你看反叛军那些装备,竟然比军部还先进!普通虫一个炮就轰得渣都不剩了!!] 一名军官将高倍望远镜从眼前移开,战术目镜上跳动的数据让他眉头紧锁,对着身边的前副官、现临时元帅的卡尔道: “报告长官,反叛军正在用s-7型能源炮集中轰击防护盾,能量读数已跌破临界值!预计11分23秒后护盾完全失效!” 他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天空中的防护盾终于不堪重负,裂开一道狰狞的豁口。 反叛军的三艘巨型星舰如同三座移动的钢铁山脉,从裂缝中缓缓降下。 “可恶,比计算的更快!”卡尔狠狠道,这就意味着反叛军有他们不知晓的新型武器! 军部的地面部队迅速反应,第五、第六、第九军团迅速集结,第一、第二、第三军团则负责空中支援,星舰的炮火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火网。 天际线被划分为两个阵营,军部在地面的星舰缓缓升空,无声对峙着。 “所有单位注意,按b-7防御阵型展开!”第一军团指挥官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炸响,“第二、第三军团负责空中掩护,务必守住能源中枢!” 军部率先发起进攻,机甲部队如钢铁洪流般涌向战场,迅速组成楔形阵列,将反叛军的进攻路线封锁。 “开炮!” 一声令下,反叛军和军团同时开炮! “散开!散开!”明艳的蓝光昭示着战争已偏离初始预期,第六军团的团长在通讯频道中嘶吼,“那是反物质炮!” 战甲里的军雌、以及观看直播的虫已经彻底傻眼: 知道谢尔顿·加西亚暗中资助反叛军的军火,但没想到竟然连反物质炮都用上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 三道猩红的光束撕裂长空,将三艘无虫军部星舰直接气化。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附近的星舰掀翻,残骸如雨点般坠落。 卢申嗤笑一声,“一群垂死挣扎的蝼蚁罢了。” “集中力量攻击最前方的星舰,那可是属于他们的元帅——”他顿了顿,绽出一个虚假、嘲弄的笑,“哦,忘了,他们元帅被炮轰死了,现在指挥的应该是谁?临时拨来的老鼠吗?” 军部的将领气到手抖,反叛军战舰内却一阵哄堂大笑——毕竟他们也是头一次体会到实力悬殊如此巨大的战役,这次,被磋磨的身份调转,他们成了碾压方。 下一秒,红色的战火轰然直对准了对面领头的军舰。 “对准中间的军舰,展开进攻!!”卢申吼道。 黑色的战舰如蚁阵般张开,很快形成了一个倒八字形,将最中间的机甲牢牢护紧。 与此同时,军部的临时指挥舰内,副官卡尔正快速调出全息战术图:“第二、第三军团立即组成钳形阵列,从两侧包抄!第五军团的重型机甲群,保护正中心的’曙光战甲’,给我顶上去!” 战事对军方极其不利,军部不少将官被策反,军部的机甲数量甚至不足反叛军的一半,军部悍然抵抗,却仍然落于下风。 “该死!”卡尔的手重重砸在操作舱上,嘴唇忍不住颤抖。 他用一生去守候、去保护的联邦,难道就这么完了吗? [虽然知道联邦完了,但我还是好伤心呜呜呜呜] [军部那些废物,怎么能把联邦就这么拱手让虫!!!!] [都怪该死的加西亚,联邦之耻,老鼠屎,我为曾经以他为信仰感到羞耻!] [只有我想问,为什么谢尔顿那家伙,只攻击无虫星舰吗?] “现在归降还来得及,没必要做无谓的抵抗了,”盖斯文说,对面,有许多他曾经的同僚,让他将炮火对准他们,内心难免些许触动,“我们会真正给联邦带来光明。” 利伯莱死死抓住方向柄,“别开玩笑了,盖斯文,在你为了一己私欲猎杀无辜虫族的那刻起,你就不配为军雌。” 高大的军雌神情冷漠,操作着全息面板,冷哼一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可是还没等到盖斯文带领发叛军一举进攻,四周刻着猩红图腾的机甲却并没有如期前进—— 以谢尔顿为首的特种部队机甲、有条不紊地向四周扩散。 恍惚间,竟隐隐有将反叛军包抄起来的态势! “谢尔顿??”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卢申,他的战甲和谢尔顿并肩站立,亲眼目睹对方将星舰徐徐调转方向,对准自己,灰瞳瞪得老大,满是震愤:“你什么意思?!” 全息投影的另一端,金发军雌的笑容讳莫如深,随手将胸前属于反叛军的骨链扯掉,骨链“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艘金色的巨大星舰方向调转,黑色的、属于加西亚的星舰成一排展开。 “那家伙是叛徒!”盖斯文即刻反应过来,“不好,我们中计了!!” 第66章 中了一个持续了三年的、精心策划且蛰伏已久的计! “谢尔顿,你确定要在现在这个关头背叛我们?”卢申不死心,咬牙切齿中竟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胜利就在眼前,我会按要求给你履行的一切。” 联邦外星际速运的交通权、几座最值钱的稀有能源矿产、第二星系近乎一半的金融业,甚至未开发星球的开采权……这些难道不是谢尔顿一直以来最渴望的? “背叛?”金发的军雌眉梢轻佻,兽瞳闪过一丝猩红的光,“很有意思的揣测。” “别跟他废话,卢申!”盖斯文嘶吼道,“那家伙跟军部,从来都是一伙的!直接用激光炮攻破他的防线!” 谢尔顿轻笑一声,只一个简单的手势,他的特种部队就呈钳形摆开阵形,遮天蔽日,带着独属于特种部队森然、冷冽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我艹,我艹,我没看错吧!!谢尔顿的战舰,竟然在攻击反叛军??] [不是我的错觉吧,谢尔顿是临时良心发现反水了吗,可军部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啊??] [不是反水,你看特种部队和军团无缝配合得多默契!!肯定是早就商量好的!谢尔顿议长是潜伏在反叛军的间谍!!!] 诺德默默关掉了直播,目光移至三个小时前,那位“失踪”已久的议员长发来的一条消息: -阁下,这周五晚上七点,不知我是否有幸邀您共进晚餐呢?地点由您决定。 -我很想念您。 第52章 战争真正的胜利(上) 既然位置已然暴露, 诺德也不再对亚盖隐瞒,将地址告知了好友。只是他着实没想到,对方来得如此迅速, 身旁还跟着一只高大的雌侍。 考虑到厄尔尼斯的餐厅水准不怎么样,诺德亲自下厨做火锅给许久未见的好友。采买好食材后, 在书店后院的露天平台上支起了折叠桌椅。 蒸腾的火锅热气与刚被新雨润湿的土壤所蒸发的水汽,交织混合在空气中。 他拉开椅子坐下, 顺手给对面的雄虫倒了杯热可可。 “喝这个做什么?”亚盖说着,便从行李箱里掏出一瓶包装精美的樘酸梅酒,“当然要来点好东西, 这可是我从联邦带来的特供,平时利伯莱都不让我多喝。” 诺德接过酒瓶,瞧着上面复杂的虫族文字, 忍不住笑问:“偷拿的吧?” “才不是!”亚盖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反驳, “是他特意给我准备的。” 小少爷目光颇为挑剔地在书店后院转了一圈,又移至书店内部,开口道:“这就是你的店啊,也太小了吧, 这后院也是, 还没我家厕所大呢,别告诉我你就住在这种地方……那个是你的员工吗?怎么跟…那谁长得那么像啊?” 他的目光落在书店里, 正穿梭于货架间整理书籍的赫托身上。 话一出口,亚盖突然想起兰斯诺特已不在人世,生怕诺德触景生情,后面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近乎呢喃。 “只是巧合罢了。”诺德语气平淡, 波澜不惊,随即问道,“说吧,为什么来找我。”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啦?”雄虫见他似乎没有伤心才放下心来,嘟囔着说,“利伯莱说联邦要打仗,让我去临星避险,我就顺便来找你咯,哦对了,还没给他报备呢。” 亚盖正打算发消息,猛地想起他的雌君已然奔赴战场,瞬间神色黯然下来,没了刚才的精气神。 诺德敏锐察觉到他情绪低落,又默默给亚盖倒了一杯樘酸梅酒。 火锅咕噜咕噜地沸腾着,两只雄虫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两颊也因酒精的作用变得酡红。互相絮絮叨叨地分享着这段日子里的见闻。 “利伯莱肚子里的是一只亚雌蛋,我马上就要当雄父了,本来我都还没准备好,可现在……”军雌向来战力强劲,即便怀着虫蛋也能无畏奔赴战场。 亚盖说着说着,情绪愈发激动,一双圆杏眼渐渐变得红彤彤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可现在,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平安回来……” 起初,亚盖对那个外表看着凶狠的军雌利伯莱毫无好感,甚至为了躲开他,特意跑到文职部工作,在那里结识了诺德。 然而,利伯莱好似根本不在意这些,不管亚盖如何嫌弃、责骂、对他爱答不理,他都始终默默地陪伴在亚盖身后,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利伯莱对亚盖更好的雌虫了。 诺德涮了两片羊肉,捞到亚盖碗里,关注点却完全跑偏:“嗯?联邦的科技还能检查出蛋的性别??” 他一边吸溜着土豆片,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手上的资产,思索着等虫蛋满月,该随多少份子钱合适。 “那当然能啊,”亚盖抽了抽鼻子,解释道,“不仅能查性别,还能查看虫蛋的发育情况呢。利伯莱每天都要仔细看一遍虫蛋的影像,烦死了!” 诺德心想也是,联邦的科技连将死之人都能复刻出一模一样的身体,检测胎儿性别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吧?!”酒意上头,亚盖极为愤慨地用小手用力拍了拍桌子,一边哭一边哽咽。自从谢尔顿“叛变”之后,他就觉得诺德冷静得有些超乎寻常,此时终于忍不住爆发:“你怎么这么冷血啊,都不安慰我,我雌君马上要和反叛军打起来了,他甚至可能会被我亲舅舅亲手杀死,你,你,你,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你别哭啊,”恰在此时,诺德的光脑传来战报提示音:“你看,加西亚议长他……” “我不听我不听!”亚盖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双眼紧闭,情绪已然失控。 诺德:“……” 诺德没忍住吐槽,这些雌虫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藏事儿,对亚盖竟半点消息都不透漏,保密工作做得比铁还严实。 “看清楚,现在战场是什么情况。” 诺德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坐在亚盖旁边,迫使雄虫目光移到光脑直播上。 雄虫这才缓缓把紧紧捂住耳朵的手拿下来,眼中满是疑惑。 光脑那端,局势因谢尔顿的“反叛”陡然逆转。而在军部阵营正中心,原本被认为已牺牲的兰斯诺特的影像,此刻正赫然霸占着反叛军的全息屏幕。 “见鬼啊!兰斯诺特不是死了吗??”亚盖见状,不禁惊呼出声,“还有,那是不是我舅舅的机甲吗,怎么和军部的在打配合??” . 切尔诺星,梵夜森主战场。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最后关头出来显英雄。” 在军部钳形阵围起来的正中央,一位蓝色碎发的军雌目光平静,淡淡地瞥了眼调转方向的星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彼此彼此吧,元帅。”谢尔顿·加西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么,按原计划行动?” “元帅,请下达指令!”周围的士兵们整齐划一,齐声高呼,眼神中满是统帅归来的兴奋与崇敬。 只有部分核心军官知道兰斯诺特还在的事实,其余军雌沉湎在丧失元帅的悲痛中,现在才跟吃了强心剂一般打开任督二脉。 蓝发军雌神色冷峻,轻蔑地移开视线,随后大声下令:“全体听令,按既定阵形迅速驻守反叛军四角,第三军团全力守住防护盾破裂口,一只虫都别让他们逃了!” [等等,这,这,这好像是兰元帅的声音啊????] [镜头切到星舰里面了,真的是兰元帅,元帅居然没死!!!] [不是说葬礼都举办了吗?果然,有又是军部的障眼法,真是屡屡上当,屡教不改啊!我为什么每次都相信了军部的鬼话!] [要的就是你信啊,要是连你都骗不过,怎么骗过卢申他们?] [兰元帅没死,加西亚议长也没背叛,他们竟然还并肩作战,我彻底懵了……] [可不只是你懵了,全联邦都懵了,你没看到反叛军那边也懵逼了吗??] [啊啊啊军部这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啊!我之前不该骂谢尔顿议长的,对不起我是傻逼!我赏自己五十个耳光!] [冲啊,狠狠打击该死的反叛军!!胜利必将属于联邦,属于联邦!] [联邦万岁!!] 战场上,黑色的战甲与金色的战甲并肩而立,炮火轰鸣,硝烟弥漫。 “不要怕!”卢申努力镇定下来,大声发号施令,试图稳住反叛军的阵脚,“就算他们多了些人手又如何?他们的武器不见得比我们先进多少,都给我顶住,不许退缩!” “哦,是吗?” 元帅的机甲是四年前夺取政权的“曙光”号,缓缓升空,银灰色的装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军雌的声音通过全频段广播响彻战场,沉稳而威严:“全体注意,启动‘天幕’系统。” 随着他的指令,军部的星舰群突然展开一层银白色的能量屏障,将整个战场笼罩其中。反叛军的炮火轰击在屏障上,激起阵阵涟漪,却无法穿透分毫。 第67章 “这是什么鬼东西?!”卢申的灰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疯狂地敲击着控制面板,“所有火力集中,给我轰开它!” 然而,军部的反击已然开始。 “卡尔,”兰斯诺特的声音在私人频道中响起,带着一丝冷意,“该你上场了。” “明白。”原本陷入“崩溃”的副指挥官卡尔哪里还有一丝大厦将亡的迹象,恐怕之前的哭嚎都是在掩盖憋不住的笑意。 他这才忍不住,胸腔掷地有声地爆发两声大笑,金色的机甲如幽灵般从战场侧翼切入。 机甲双臂展开,释放出无数无人机,如同金色的蜂群,迅速扑向反叛军的舰队。 “检测到未知能量反应!”反叛军的雷达员声音颤抖,“那些无人机……它们在吞噬我们的能源核心!” 盖斯文的复眼中倒映着密密麻麻的金色光点,声音中带着绝望:“卢申,我们的能源正在被抽干!” “不可能!”卢申怒吼着,灰眸中满是疯狂,“集中火力,先干掉兰斯诺特!” 第53章 战争真正的胜利 然而, 他的命令还未传达完毕,军部的第二波攻击已然降临。 军部的星舰群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无数道高能粒子束从舰体射出, 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反叛军的舰队在这张网中如同困兽,一艘接一艘地化为灰烬。 “撤退!撤退!”盖斯文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炸响, 但已经来不及了。军部的第三军团早已封锁了所有退路,反叛军的舰队被彻底包围。 “卢申, 结束了。”兰斯诺特的声音通过全息投影传入卢申的驾驶舱,“你的野心,到此为止。” “兰斯诺特!”卢申的灰眸中闪过一丝不甘, 声音沙哑而疯狂,“你以为你赢了吗?联邦早已腐朽,就算你杀了我, 也改变不了什么!” “或许吧,”兰斯诺特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至少,我不会让联邦毁在你手里。” [我靠我靠这是什么??从来没见过的武器!那个防护盾也太牛逼了,反物质炮都轰不开!!] [我就说军部还留有后手吧!怎么可能轻易被反叛军搞定?] [兰元帅太帅了!!上啊!!] 此次此刻的亚盖彻底懵圈了。 他呆坐了半个世纪吧,才愣愣地问诺德:“兰斯诺特和我舅舅是一伙的?” 诺德点点头。 “利伯莱知道吗?” 诺德点点头:“按道理应该是被通知过的...”对方毕竟是第二军团团长。 “我雌父知道吗?” 诺德点点头:“按道理应该是知道的...” 亚盖转过身, 恨恨磨牙:“你呢, 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诺德有一刻心虚:“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亚盖吼道,“你们全都知道, 没有一只虫告诉我!!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气死我了!!我再也不理你们了!!!”亚盖说着,愤愤不平地把通讯录的联系虫删了一大半,然后回酒店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谁也不见。 卢申的星舰被能量光束击中,装甲崩裂, 驾驶舱内一片狼藉,盖斯文的机甲紧随其后,暗红色的装甲上布满了裂痕。他的复眼中倒映着前方密集的炮火,声音低沉而沙哑,“卢申,这样冲过去,我们都会死。” “死?”卢申冷笑一声,灰眸中闪过一丝癫狂,“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兰斯诺特垫背!” 卢申的机甲在战场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光,引擎轰鸣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嘶吼。机甲的能量读数已经跌至临界点,但他毫不在意,操纵杆被推到极限,机甲以近乎自毁的速度冲向军部阵营。盖斯文咬咬牙,紧随其后,很快将兰斯诺特的机甲包围起来。 “需要帮忙吗?”兰斯诺特通讯仪器那端,传来谢尔顿夹着嘲讽的询问声。 毕竟再厉害的军雌,被两只巨型星舰和夹在中间,也不会有多好过。 “不用。”兰斯诺特轻蔑地嗤了一声,机甲一跃而上,“管好你自己,别拖后腿。” “快点,从东侧切入掩护元帅!”副官卡尔叫喊道,激光炮对准了没命地冲过来的反叛军星舰。 卢申此刻真的将不怕死表现到极致,星舰自毁式进攻,和盖斯文左应右和,几乎是以命相搏的姿态朝星舰射出反物质炮,硬是在兰斯诺特的机甲周围撕开了一道口子,火花四溅,金属碎片在太空中飞舞。 兰斯诺特有条不紊地闪避,可机翼被凿出一个大口,冒出一阵滚烫的黑烟。 谢尔顿一边应付着反叛军的攻击,一边冷眼看着兰斯诺特被攻击。 这场战役按推理,军部不会损失一兵一卒就能大获全胜。 如果兰斯诺特顺道战死,倒是一个意外收获。 但是谢尔顿不敢保证,小雄虫现在对兰斯诺特的感情是怎样的。 他们会不会已经复合了?诺德会不会怪自己太冷漠、见死不救? 反物质炮和激光炮火没命地轰炸,谢尔顿转了转手腕,下定决心操作杆前移,星舰全速前进,吸引了盖斯文的炮火。 一对一的战斗比一对多要好得多,很快,兰斯诺特的机甲成功脱身,反叛军的机甲被撕成黑色的碎片,散落于梵夜森上空,一切归零。 一阵爆发的欢呼声过去,反叛军的将领被依次押到牢房,那里不缺一些熟识的面孔——议会的、军部的、医院的,多年的蛰伏,终于捉到了那些可恨的内鬼。 [赢了!联邦万岁!兰斯诺特元帅万岁!] [谢尔顿议长太帅了,不愧是我的偶像,他永远是最伟大的联邦上将呜呜呜!] [天哪,那不是乔森医生吗??他竟然也是反叛军的一员???] [还有霍金斯!我靠,这联邦被反叛军渗透成筛子了吧,难怪兰元帅和议长要演那么一出戏!] [难怪军部要直播,原来一切都在他们的计算中,看来只有我们这种无知虫员傻乎乎的跟风骂啊……] 兰斯诺特从机甲舱跃下,战士服上还残留着硝烟的气息。 他一边脱下染血的战术手套,一边冷冷扫向谢尔顿,声音如冰刃般锋利:“我没叫你帮忙。” 那种程度,他一只手都应付得过来。 谢尔顿从星舰舱门缓步走下,金色的军装纤尘不染,与兰斯诺特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他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么多年过去,元帅说话还是这么不讨喜。还是说——”他顿了顿,语气轻佻,“你就靠着这张嘴,把阁下气跑的?” 兰斯诺特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脸色一瞬间变得五彩缤纷。 谢尔顿笑了,看来,似乎没能复合呢。 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他再不把握就不算雌虫了。 军雌一步逼近,声音低沉而危险:“谢尔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的雄主,”兰斯诺特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不是你能觊觎的。” “你的雄主?”谢尔顿轻笑一声,从光脑中调出一份文件,投影在空中,“可据我所知,你们已经离婚了。法律上,诺德阁下现在是自由身。” “那是为了保护他的权宜之计!”兰斯诺特的脸色瞬间阴沉,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声音低沉而冰冷:“你最好记住——诺德是我的雄主,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谁要是敢打他的主意,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元帅,骗骗别虫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谢尔顿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轻蔑一笑,用气死虫不偿命的语气道,“死缠烂打的雌虫,可换不回雄虫的回心转意。” 兰斯诺特的眼神骤然凌厉,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手臂呈现半虫化:“谢尔顿,别逼我动手。” “您似乎有所误会,元帅大人,”谢尔顿指出,“仅凭武力是无法赢得雄虫的心意,您曾学习过经济学,理应明白世上没有以如此微薄代价就能获得的东西。” “毕竟您的一身蛮力,无法为雄虫创造任何实际价值。” 话虽如此,可是谢尔顿的身体下意识半虫化,猩红的兽瞳危险地眯起,俨然一副要大打一架的姿态。 眨眼间,两只半虫化的虫已经绞缠在一起,拳拳到肉,声音听着都叫虫牙酸。 “不是,刚下战场又打啊。”卡尔一下星舰,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了。 转身一看,谢尔顿的副官也驻在原地,跟他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迷茫。 说好的议会和军部携手再创神话呢,怎么比打反叛军还狠??! “元帅加油!”不管怎么回事,军部那边一定不条件支持元帅,“打他的肚子!踹他腿!” “议长冲啊!”特种部队的军雌不甘示弱,“叫军部这些趴菜看看联邦战神的实力!!” “你们才趴菜!你全家都是趴菜!!” 刚刚携手作战的军雌,瞬间分成两派,两者之间又变得泾渭分明、暗流涌动。 第68章 部队看热闹的虫越来越多,两只虫打得难舍难分、百来个回合都没能分出胜负。 直到谢尔顿的光脑在打斗过程中,被兰斯诺特虫化的铠甲不小心点到了光脑信息的投屏按钮—— 光脑那端,全息投影的文字无比清晰,一字一句,像一颗深海炸弹,炸得所有军雌——特别是正在互殴的两只军雌瞬间静止。 消息的主人无声宣布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获胜方: “恭喜凯旋呀,加西亚议长,这场战斗实在太漂亮了!” “为了庆祝您的胜利,我决定亲自下厨!您有没有什么忌口,喜欢吃什么,都提前告诉我吧~” 如果不是重名的话,发消息的主虫,应该是元帅的(前)雄主???!! 第54章 暧昧期(上) 厄尔尼斯的春天已经过去, 夏季刚刚拉开序幕,赫托就离开了这里。 一个多月的相处,诺德也能察觉出黑豹兽人绝非普通士兵那么简单, 所以即使离开的猝不及防,却并非毫无预兆, 也在意料之中。 “怎么这么多?”兽人微微拧着眉毛,接过诺德递来的厚厚一大星币——几乎是他原定工资的三倍。 “拿着吧, 这都是你应得的劳动报酬,”诺德说,赫托在他书店的工作勤勉尽责, 早就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帮手了,“你付出的远不止那点工资,剩下的就当在路上的零花钱吧。 “……好。”赫托也没推辞, 将那一打星币收起来,目光在雄虫脸上停留片刻, 抿了抿唇,犹豫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诺德惊了一下,旋即灿然一笑, “当然。” “一路顺风, 赫托。” 雄虫主动俯身,抱住了黑豹兽人精悍的身躯。赫托的双臂缓缓收紧, 将雄虫圈在怀里,头也埋在诺德的肩颈处,仿佛用尽全力,将这个人的模样和气息,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行了行了, 还要抱多久啊,”里肯多用狗尾巴扫了扫赫托的腿,没好气地催促,“星舰都要飞走了!” 赫托瞪了他一眼,松开怀对诺德说:“认识你很开心,等我…忙完了,我会回来。” 诺德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黑豹兽人耷拉的兽耳,“不开心随时都可以联系我们,反正这个店员的位置,我会一直为你留着的。” 黑豹兽人点点头,很郑重地道了一声:“好,你要保重。”他顿了下,又对里肯多道,“你也是。” “我就是顺便的吧?”金毛兽人翻了个白眼。 赫托踏上了共享星舰,渐行渐远。 这个一直吵吵闹闹的书店也一瞬间就冷清下来,就连里肯多都显得丧丧的。 诺德独自回到书店,因为没人值守,闲着没事做的亚盖就充当了看店长的工作。 只是工作进展得似乎并不顺利。 “这是什么?书上面竟然有别人画的字!”一只象兽人气冲冲地朝前台吼道,“你们书店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赔钱,必须按标价十倍赔给我!” “啧,”站在收银台前,原本正在光脑上打游戏的小雄虫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这里的兽人一个个粗鲁得要死,放在切尔诺,哪里有虫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怎么证明这不是你画上去的?”亚盖把光脑扔到一边,直起身子,“你看这本书封面都烂成什么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蹲茅坑用过它呢!” “你说什么??”象兽人被他个看着好欺负的兽人怼得象脸一白,“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把擦过屁股的臭书带过来骗人,想讹赔偿金!”亚盖叉着腰,非常愤怒。 “你!”眼见象兽人就要动手,诺德连忙赶过来陪笑,拉着象兽人不让他靠近亚盖,“实在不好意思,我弟弟不懂事,他不是这个意思,您对这本书有什么意见,直接跟我沟通就行。” “你瞧瞧他是什么态度!”象兽人吹胡子瞪眼的,将那本书重重地拍在地上。 “是是是,是我们不好,”诺德说,捡起了地上名为《兽人之徒》的小说捡起来,“可是您拿来的这本书,我们书店并没有卖过呀。” “怎么可能?我就在你们书店买的,你们是不想赔偿赖不认账吧!” “您看,确实没有这本书相关记载,您是不是记错了,也许不是在我们店买的呢?”诺德点开系统后台,声音沉了下来,“或许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吗?” “我哪还记得??上个星期,上上个星期?”兽人慌了一瞬,马上又恢复凶狠的表情,“反正就是在你们店买的,必须给我陪!” “胡说!”亚盖指着他,脸颊气得红红的,“哪有上个星期买的书烂成这鬼样子的?” 诺德做了个手势示意亚盖冷静,“您光脑上应该还有购买记录吧,打开看看。” 象兽人一窒:“上,上次是我朋友付的款。 “那就麻烦您朋友来一趟吧。”诺德笑道,眼底却没丝毫笑意。 “什么意思?”象兽人见被戳穿,气急败坏,“你是不是不肯赔钱?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把这个事情给我解决了!不赔十倍老子跟你没完!” 亚盖起的胸口大幅度起伏。 他真没想到给诺德代班一天就碰到这种奇葩。 一想到诺德每天过得都是这样的生活,他整只虫就更不好了。 那些兽人知不知道,面前可是珍贵的雄虫!s级!放在切尔诺,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客人,本店本小微利,一直诚信经营。虽有盗版书和破损书十倍偿付的规定,但您也得拿出证据,”诺德说,声音冷然,“如果没有证据还坚持闹事,那我只好报警处理了。” 诺德长得好看,又看起来挺“柔弱”的,书店开业以来一直不缺找麻烦的兽人,有性骚扰的、有闹事的、有故意找茬想占便宜的。 只是赫托还在书店期间,他们一般不敢放肆。 谁知道黑豹刚走,下一秒他们马上又凑上来了。 还真是看人下菜。 象兽人一听到报警,瞬间怂了,用粗糙的指头指着诺德:“你给我等着!” “雄主,这边共享星舰已经快到出发时间了,我们该走了。” 象兽人前脚刚走,亚盖的雌侍后脚就进来了,他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有他自己的也有亚盖的,还有一大堆厄尔尼斯的土特产。 和反叛军的斗争终于拉下帷幕,亚盖被诺德带着在厄尔尼斯玩了半天,觉得这里太穷没有切尔诺好玩,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诺德,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亚盖晃着诺德的胳膊,劝说道, “这里太危险了,那些兽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呆在这里不是活受罪嘛。再加上你看啊,你房间那么小,每天还那么辛苦,早起贪黑的,还要上货,那么麻烦……反正你跟兰斯诺特离婚了,也不用担心他纠缠你,你就住在我们家,我给你单独整理一间房,以后我养你……” “是你养我,还是想让我帮你照顾你的虫蛋?”诺德笑道。 “当然是我养你啊!”小雄虫拍拍胸脯。 诺德闻言,掐了把亚盖的脸颊,自从他知道谢尔顿没有背叛联邦、利伯莱也安然无恙之后,小雄虫表面上跟他们置气不接电话,其实气色好了很多,整只虫肉眼可见的开心,脸颊也恢复了些许肉。 真不敢相信,在诺德心里还是个虫崽的雄虫,马上就要有自己的虫崽了。 “你要是不介意,来照顾也行啊,”亚盖撅着嘴,还是试图说服诺德,“s级冕下帮我带崽欸,说出去多有面子啊,啧啧啧。” “行啦,我可不想当免费保姆,谁的虫崽谁自己照顾,”诺德说,“你快走吧,再磨蹭晚了星舰都赶不上了。” “真不跟我一起回啊?” “真不。”诺德语气坚定,“书店刚有点起色,我可不能丢下不管。” 这破书店到底有什么好经营的,亚盖撇撇嘴,心里嘀咕着,这一个月挣的还没他一天零花钱多。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切尔诺?” “嗯……等你虫崽举行满月宴的时候?”诺德笑道,“好歹我也要做干雄父了,得包个大红包才行。” . 话虽这么说,但当朋友接二连三地离开,独自一人对着里面数不胜数的书籍,书店显得格外空旷,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时,诺德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阵难言的失落。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望着窗外的明月,不知道为什么,诺德的思绪飘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为了独自抚养他,生活的重担如一座大山,压得母亲喘不过气。为了能给他更好的生活,读书时代,她整日忙碌奔波,早出晚归。无数个夜晚,他都像今天这样,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伴着寂静与黑暗入眠。 等到他经济条件富足,她却也永远离开了她。 第69章 有时诺德会想,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呢? 雄虫的目光落在书架间,可是那里并不能给他答案。 “哎……”他刚叹出一口气,光脑的通讯提示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寂静。低头一看,来电显示竟是谢尔顿·加西亚。 诺德愣了一下,接通通讯。 光脑那头传来雌虫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阁下,厄尔尼斯现在应该是傍晚了吧?” “嗯,刚刚闭店。”诺德靠在书架上,强撑着不表现出异样的情绪,“你怎么这时候打来了?” “我在想,您的书店应该到闭店时间了。”谢尔顿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背景是簌簌的风声,仿佛他正站在某个空旷的地方,“您今天过得怎么样?” “刚刚清点完存货,今天生意还不错。”诺德揉了揉眉心,“你呢?加西亚议长,现在应该在庆功宴上吧?” 军部这场战役大获全胜,足以载入史册。 诺德几乎能想象到,此刻的军部总部一定是灯火通明,掌声雷动,兰斯诺特那家伙,大概正被众星捧月,接受着各方赞誉吧。 而谢尔顿,作为深入敌巢、背负骂名的英雄,也该在这场胜利中洗清冤屈,重新站上荣耀的巅峰。 光脑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谢尔顿低低的一声“嗯。” 沙哑的声音像是羽毛轻轻拂过耳畔,莫名臊得耳朵有些发痒。 “庆功宴很热闹吧?”诺德故作轻松地问道,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 雌虫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稍作停顿,随后那声音愈发轻柔,“阁下,您心情似乎不太好。” 诺德微微一怔,反问道:“很明显吗?” “的确,”谢尔顿温和地应着,“不知您是否介意与我分享呢,希望谢尔顿有幸能为您分担这份阴霾。” 诺德抬手轻轻刮了下鼻子,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虫总有一些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沮丧,应该…很正常吧?” “嗯,这极为正常。”谢尔顿说,“生活像一部漫长的剧集,情绪则是每一帧流动的画面,起起落落都是常态。” 电话那头暂停了一会儿,一直到诺德以为对面的虫已经掉线了,谢尔顿才开口, “阁下,您现在还在书店吗?” “是啊,怎么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按照我的指引走一段路?” 谢尔顿的声音极为耐心,又神神秘秘的, “请先到对面的街区,右转,经过第二个红绿灯,然后在十字路口左转,找到街道左侧的第三个店面,上二楼。” “嗯?”什么有的没的,诺德颇有些警惕,略带调侃地问道,“加西亚议长,你现在有点像拐卖雄虫的虫贩子哦。” 对面传来两声低沉而悦耳的轻笑,仿佛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或许吧。如果想独占您也是'虫贩子'的一种的话?” 诺德被这句话砸懵了。 “您过去看看,那里说不定藏着一份能让您心情愉悦的魔法呢?” 第55章 暧昧期(下) 诺德不知道谢尔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鉴于他言辞恳切,还是将信将疑地锁上书店的大门。 这些顶级政治家的沟通技巧确实高明,音调、语气、语调上扬的弧度都像被精心打磨过, 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不知不觉中,诺德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指定的地点。 “盲盒店?” 诺德停在店前, 仰头望向那装饰得极为可爱、周身散发着璀璨金光的店面。店内盲盒价格跨度颇大,从十星币到一百星币不等。盲盒中的物品更是五花八门, 既有没什么实用价值的二手物件,诸如鼠标垫、塑料杯、抹布这类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有最新款的星际游戏、高端光脑, 甚至还有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可谓应有尽有。 “我听亚盖提及,阁下心情不佳时, 喜欢抽盲盒消遣。” “啊,确实有那么回事儿, ”诺德暗暗佩服,谢尔顿来过一趟就能把厄尔尼斯的路面街区记得这么清楚,他一个在厄尔尼斯半定居的,竟然现在才知道这家店, “可是我运气不是很好欸。” 上辈子在蓝星, 奶茶店员忘加小料、每次抢红包都是垫底的事时有发生,至于抽盲盒更是非酋降临, 十个里面抽九个都不是自己喜欢的。 “没关系,权当寻个开心。”谢尔顿说,“我请客,阁下尽情抽便是。” 他言辞豪爽大方,诺德不知怎的, 竟被这番话打动。一踏入店门,便受到店内猫兽人热情洋溢的欢迎。 诺德犹疑地立在装着盲盒的玻璃柜前,“万一抽到的都是垃圾怎么办?” 谢尔顿的声音听起来信誓旦旦,“喜欢的东西算您的,不喜欢算我的。” 诺德闻言,脑子蒙了一下,呆呆地“哦”了一声。 “小哥要抽哪款?”猫兽人热情介绍,“本店有十块、二十、五十和一百四个档次哦。” “先给我拿个十块的吧。”猫兽人把玻璃柜打开,诺德选了个体积很大的盒子,结果一打开,里面竟然是—— “我就说我运气不好吧,就抽到了一包五毛星币的纸巾!”诺德愤愤地把纸巾揣进兜里。 “才第一次,很正常,”雌虫的声音温柔而包容,“阁下不妨再抽一次。” “什么鬼,啤酒瓶盖子!?” “没事,再来……” …… 诺德还是第一次一边抽盲盒,一边和他虫分享抽盲盒的战况—— “用了一半的垃圾袋。” “一本发臭的书。” “光脑贴纸——可是好丑。” “一块软尺,哈哈,我没疯!” “老板给我拿个一百星币的!” 诺德怀着孤注一掷的心情,打开了斥巨资购买的盲盒 —— “老板,一百星币的东西你就放一盒薯片啊,太坑啦吧!!” 诺德抽盲盒抽上瘾,每次打开都望眼欲穿,每次都让虫崩溃到想把店砸了。 “哎呀,小哥,”猫兽人讪讪地搓着猫抓,“我们这里一百星币的,超过一百星币价值的占六成呢,一般抽个十次就会有小惊喜的,您这……” 他摆名了就把“诺德手气不好”写脸上了。 “瞎忙活。”诺德要被自己气笑了。 恰巧这个时候,店里走进来两个中学生模样的狐獴兽人,他们手挽着手,其中一只兽人第二次就抽到了店里豪华大奖。 “啊啊啊啊,是最新款平板电脑!我攒了大半年零花钱正准备买呢,竟然提前抽中了?” 他的同伴也很高兴,到处打电话分享这份喜悦,在给了老板一个大大的拥抱后,又将目标换成了店里其他客户——也就是诺德身上,“小哥,你看我朋友花了两百星币就抽中平板电脑了欸!小哥你呢,有没有抽中什么大奖呀?” “……” “就,就那样吧。”诺德不想回答。 大奖没有,破铜烂铁一大堆,老板家里应该干净多了吧。 “果然,没运气的人不管干啥都没运气。”诺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彻底摆烂。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像吃了蜘蛛一样难受。要不是两只小兽人兴奋不似作假,诺德真以为这是老板请来的托。 光脑那头的声音再度传来:“阁下再试试,说不定下一个就有好东西了。” “……” “加西亚议长,您说实话,”诺德纳闷了片刻,忽而顿悟了,“是不是您自己想抽抽不到,干脆怂恿我浪费钱啊?” 毕竟喜欢抽盲盒这种东西,说出去太不合对方身份了,所以假借他之手抽了个爽? “真没想到,您还喜欢这种小虫崽才玩的东西。”诺德哼哼两声,颇有点把气撒到无辜虫身上的意思。 “……”隔着光脑诺德都能感受到谢尔顿那温和笑意,“喜不喜欢,取决于和谁一起参与。” 诺德一时语塞,总觉得这句话很微妙。 光脑那边的声音温和沉静,“我近日运气不错,您看,或许我能将这份好运分您些许?” “怎么分?”诺德好奇问道。 “我的幸运数字是7,您不妨挑选编号为 7 的盲盒试试?” “7号?好,我试试!” 诺德从椅子上跳起来,又斥巨资买了一个编号为7的百元盲盒。 不知道是不是倒霉透顶后否极泰来,这次的盒子里竟然是一本已经绝版的书! 这本书出自一名赫赫有名、但在五年前已经离世的意识流派纯种人类作者的绝笔之作,诺德的书店想订货都订不到,早就下架了,星网上的二手说甚至炒到了标价的五百倍! “哇塞!这个好,真的中大奖了哎!”诺德激动不已地抱着书,竟然还是崭新的,连封皮都没拆,“沾了你的光,您的运气真不错!可是你把运气分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第70章 “能让阁下高兴,我深感欣慰,”对面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愉悦,“况且,运气这东西,本就玄妙,或许它本就属于您,我只是恰好提了个醒。” 运气真是在一瞬间好起来的,诺德又连开了十个盲盒,竟然又抽到了一款大热星战游戏,还有一条做工精致的皮带。 “我厉害吧!百年非酋难得欧皇一次欸!”诺德兴奋地说道。 “嗯,超级厉害。”谢尔顿不知道非酋、欧皇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夸夸。 光脑那端的声音跟溺毙了似的,引得猫老板和两只兽人频频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 两只狐獴兽人正值八卦的年纪,不知何时凑到诺德旁边,连抽中平板的兴奋都被抛诸脑后。 “小哥,你跟你老公是异地恋啊?” 诺德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摆手解释道,“不,不,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什么老公不老公的,吓他一跳。 “跟你说话这么温柔,这还不是老公呀?” 两只狐獴兽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笑,导致诺德慌乱之中忙将光脑通话掐断,生怕他们再说什么逆天发言。 盲盒抽的差不多,诺德觑了眼猫老板越来越苦唧唧的脸,金盆洗手不玩了。 “这就够了吗?” “见好就收嘛,再抽下去说不定手气又变臭了,”诺德转身说对猫兽人道,“老板结账吧。” 猫兽人把抽过的盒子挨个拾起来计算本金,一共是2290星币。 嚯,还真不少呢,看来今天确实上头了,不过好在最后得到的东西非常丰厚,倒也不亏。 诺德刚准备掏出光脑付钱,却被猫兽人制止了,“不用了小哥,你老公刚刚已经付过钱了。” “……啊?”诺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瞪的圆圆的,羽睫颤了一下。 见漂亮的纯种人类分外惊讶,两颊微红,猫兽人笑了,“就是跟你光脑通话的那个兽人吧,你刚才玩的时候他就付过了。” “早早就加了我的联系方式,转了一万星币,说让你随便抽。” “……” 诺德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懵然片刻,生怕谢尔顿多的钱打水漂了,“那您赶紧把多的钱退给他吧。” “联系不上他,好像已经下线了,”老板嫌麻烦,“小哥,干脆你把收款码打开,多的钱我直接转你吧,反正你们两口子,钱给谁不是一样的?” 诺德欲哭无泪:“真不是...” 两只狐獴兽人尖叫吃瓜,“小哥,那个兽人是什么品种的?真不是你老公啊?那是你男朋友吗?” 诺德窘到不行,抱着一堆奖品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明明他自己曾经“调戏”谢尔顿时都脸不红心不跳的。 “都不是。”他无奈道,“就是朋友,你们别乱猜了。”现在的小孩真是吓人。 另一只非常自然地轻轻撞了撞好友的肩,“你懂不懂什么是暧昧期啊,暧昧期!不过要我说啊,小哥你这个真的可以考虑升为男朋友,够格!” “可不是嘛,我雌父每次买点东西,雄父都扣扣馊馊的呢~” . 就这样,诺德拿了一堆奖品,手上还莫名其妙多了7710星币,他刚走出盲盒店,谢尔顿·加西亚的电话又来了。 “我刚刚不是故意挂电话的,”他说着嗔怪的话,话语里却没多少责怪的意思,软软的像撒娇,“不过加西亚议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是说了吗,我请客。”雌虫愉悦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怎么了,是不是不够?” “够了够了,怎么可能不够,”诺德说,“还多了七千多星币呢,我转……” “阁下,心情有变好一点吗?”雌虫截断他的发言。 “嗯,好多了!”诺德实话实说。 “剩下的钱就当劳烦您亲自下厨,我的一点小心意吧。” 诺德走在初夏温和的夜里,心情暖暖的,像被什么很柔软的东西戳了一下。 “您过两天才来呢,这么快就转饭钱啦?”诺德打趣道。 “不是过两天。” 谢尔顿说。 诺德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您往下看。” 诺德心里打起鼓,转了一圈,扒拉着二楼的窗户,从楼下看去—— 一只身材颀长的雌虫裹着一身黑色风衣,安静地站在路灯下,正抬头与他对视。暖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肩头,衬得他眉眼如画,唇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一如初见。 第56章 定下来吧 格兰陵大厅, 军部表彰大会。 军部已很久没举办这种规格的宴会了。 此刻,厅内汇聚了各界社会上层虫士。 军团长们身姿笔挺,权威医生们神态自若, 警视厅厅长与保卫局局长也都在列。他们身着笔挺的正装,肩上佩戴着象征荣誉的各类勋章, 在这奢华的环境中,相互穿梭。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间, 众人眼神交汇,互相打量着对方的身份,说着或真心或虚伪的恭贺的话。 ——而宴会的主角却迟迟不见踪影。 “奇怪, 从来宴会厅开始,我就没见到加西亚议长,”一名上议院议员环顾一周, 不禁疑惑问道,“按理说, 那位不可能会记错时间啊?” 他的交谈对象十分罕见的是一名中尉,毕竟上议员和军部的虫很少能和谐共处,此刻却交谈得非常融洽。 “说起来,我好像也没见到元帅。”对面的军雌接话道, 不过他很快就将其抛诸脑后, “或许忙审判哪个反叛军吧,反正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对了, 刚刚我们聊到哪了?哦!是了!乌索议员先生,听说您家有一只尊贵的适龄雄虫阁下?我侄子是一只a级军雌,刚刚从军校毕业,立了二等功,毕业后就要加入第二军团, 身高腿长样貌俱佳,您看是否能给两只虫互相认识的机会……” 宴会阳台的角落,卡尔快把兰斯诺特的光脑打爆了,可无论多少次依旧显示忙线中,死活打不通。 他心急如焚,手指甲都快被咬秃噜皮,完全不知道待会儿军功授予环节应该怎么办。 “我的虫神啊,关键时刻,元帅又跑哪去了!?”卡尔发出一阵悲哀的咆哮。 “安了兄弟,”卡尔扭过身,拍他的竟然是加西亚议员长的副官,对方熟捻地跟他攀谈起来,“或许这会儿,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们家元帅去处理呢。” “还能有什么事比战功授予更重要!”卡尔不理解,“我看议员长不也缺席了吗?”卡尔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副官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斗,摇摇头,在阳台找了个舒适的对方点烟,整张脸埋在袅袅烟雾里,眯着眼暗自叹了口气,一副过来虫的沧桑模样:“要我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卡尔:“……” 好想一拳揍上去。 “授予军功嘛,走个过场的东西,大家心知肚明,你知我知,”副官说,“哪有追雄虫重要?” 卡尔听到就来气,哀怨的脸变得又气又恼:“要说还是你们家议长坏了元帅好事!要不是他从中作梗,元帅和诺德阁下至于走到那一步吗?” 兰斯诺特和诺德的离婚,是卡尔全程操办的,当时元帅跟抽了魂似的,差点就要撂挑子不管联邦了,后来用近乎自虐的方式才振作起来。 他当然不会为此怪罪诺德阁下,而是暗暗记恨上了加西亚。 哪有议员长自降身份当小三的,还要不要b脸了,说出来简直气死虫! “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副官说,又吐出两口烟圈,“作为过来虫,哥给你一句忠告,追雄虫呢,都是各凭本事的。要捧着、爱护着,要温柔要耐心像个绅士那样,不能搞你们军部那种强取豪夺的一套,不然不把雄虫吓跑才有鬼了!像你们元帅那样,整天板着个脸那么凶,迟早有一天要玩球!” 卡尔没好气地朝他龇牙。 “你放屁!这么多年我们元帅都跟诺德阁下好好的,要不是加西亚他……” “你们军部的虫真应该打包回去好好修一堂情商课,”副官打断他,伸出一根手指,煞有其事地摆了摆,“雄虫喜欢你呢,谁都拆不散,能拆散的都是因为雄虫早就不爱了,懂不懂!不爱了!甚至恨到透顶了!你还没结婚吧,正好以此为鉴,不要跟你们元帅学,走他失败的老路!” 军部明明战功赫赫,每只虫却都觉脸上无光,没有别的原因——元帅的雄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虽然是一不小心的,公然选择了一直以来跟他们暗暗不对付的议会的议员长! 元帅被彻彻底底、从里到外、毫无尊严地撬了墙角。 议会弹冠相庆,军部愁眉苦脸,元帅头顶一顶绿帽子,好想每只虫都戴着似的,羞愤难堪都无以复加。 卡尔气得脸颊通红,偏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光脑亮了一瞬——原来是他播出的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接通了。 第71章 卡尔慌忙道:“喂元帅,刚刚是只喝醉的家伙乱讲呢,您别在意。您现在在哪?军部的军功授予仪式快开始了……”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死寂,而后,响起一声极其压抑、听不清情绪的喘息。过了片刻,低沉暗哑却透着几分破碎的声音从那处传来:“我临时有事,卡尔,你有能力代我完成。” 指令下达完毕,对方就挂了电话。 兰斯诺特飞行的速度比任何时刻都快。 谢尔顿的副官说,雄虫已经不爱了他了,已经恨透他了。 恨透他了。 这四个字在兰斯诺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心脏。 可是他根本没法做到平心静气地在宴会虚与委蛇,放任谢尔顿那家伙去找雄主。 胸腔升起的慌乱、愤怒、尖锐和疼痛全部积压在狭小的胸前,身体所剩无几的氧气在被肆意攫取。 他不知道现在赶过去的结果——诺德说不定连见都不愿意见到他,说不定已经在谢尔顿那家伙怀里。 手指死死攥住柄手边缘,微微颤抖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深呼吸几口气,并没能平复从灵魂深处、源源不断的恐愤,情感不受理智控制,他推动柄手,星舰的速度被他推到极限,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响。 如果雄虫不愿意见到他,那就绑起来,把他关在自己身边,哪儿都不让他去。 . “加西亚议长,您怎么现在来了?”诺德挂断电话,几乎是一路跑过去,“您不是在庆功宴上吗?” 夏季伊始,夜晚还有些凉。 军雌脱下了军部身上的风衣,裹在雄虫身上,又从雄虫手上接过那一堆大包小包抽奖得来的礼物。 诺德有一米八几,比一般雄虫高不少,就算是军雌的衣服穿上去也毫无违和感,清癯高挑的身材支撑着挺阔的风衣,别有一番风味。 “这算是给您的惊喜,还是惊吓?”谢尔顿说,眉眼微微弯起。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参加什么庆功宴,一下战场,处理完各种繁杂的报告就马不停蹄地飞了过来。 “当然是惊喜。”诺德一脸莫名,回答却利落干脆,“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惊吓?” “我以为,您邀请我是为了气兰斯诺特,故意对我抛出橄榄枝。”谢尔顿·加西亚如实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雌虫的言语看起来平时别无二致,语调家常,同时也惴惴不安。 谢尔顿·加西亚五十多年的虫生从没有过不安和犹豫,即使是在战场重伤、即使是议会一虫对抗所有上议院,他都从没有后悔过。 但是从雄虫身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体会到这种情绪。 如果来的是兰斯诺特,雄虫会不会更高兴?雄虫光脑所说的是客套话,还是为了气那只雌虫? 雌虫眼睑微垂,猩红的瞳孔闪过疑窦。他并没有表面表现出得那样从容,婚姻只是为了巩固权力的手段,如果能将家族发扬光大,就算是几只同势力的雌虫共同侍奉一只雄虫,那又如何?可唯独对诺德,他产生了独占欲。 独占欲催生出侥幸、迷茫,也带来了燎原般的热情□□,将雌虫劈成冰与火两个极端。 诺德抬眸,黑曜石般的瞳孔在路灯的氤氲下明亮纯洁,漂亮的像是一抔新雪。 谢尔顿·加西亚被这双眸子看得心悸,心跳很重,静静地等待着雄虫的回答。 “如果我说是,加西亚议员长现在要怎么办?”诺德笑了笑,忽然生出了一丝恶劣挑逗的心思。 谢尔顿心重重落下,但看到雄虫的表情,又很快反应过来是在逗他,笑道,“那我可能会很生气,连夜带您私奔去别的星球,让任何虫都找不到。” “私奔?”雌虫一看就是赶过来的,铂金色发丝略显凌乱,俊美无俦的脸多了淡淡的青黑,一看就是这几天熬夜过度,诺德歇了打趣这位年长军雌的心思,“不错的主意,但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完成正事——你的‘接风宴’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昨天答应雌虫亲自下厨为他接风洗尘,没想到他提前过来了,杀了个措手不及,“连一颗米都没买。” “您应该明白,我不是为了一顿饭而来,”谢尔顿说,轻轻地拉过雄虫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亲的时间比平时都久,“我只是很想见您。” 几个月没见,雌虫看向心上虫的眼神更加不加收敛,猩红瞳眸透露出的野兽般的热切,简直无处遁形。 他说的应该是实话,雌虫口吻、眼神的思念几乎化为实质,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了。 雄虫低垂着眼睑,声音微不可察,近乎呢喃:“我也是。” 在潜伏于反叛军的日子,谢尔顿几乎失联。雌虫几乎每天都在走钢索,每天都只能在新闻里看到谢尔顿的最新消息,这感觉着实不好受。 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大义,诺德都不希望谢尔顿失败。 一只虫和反叛军斡旋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仅要伪装的天衣无缝,还要无数次经受道德良知的考验。 “您说什么?”谢尔顿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也很想你——”诺德说,又忙改口,“没有很想,也就一点想吧。” 还是那种拉长尾调,像是撒娇的口吻,带着一丝委屈。 诺德没再说什么,谢尔顿却偏偏品出了这样的意思——为什么失联,为什么不跟他发消息?即使理智上明白,在情感上也很难接受,前一天还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年长军雌,第二天就虫间蒸发了。 谢尔顿·加西亚看着雄虫翩然颤抖的羽睫,又一次沦陷了。 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已经馅的足够深时,才发现可以陷得更深,甚至是在雄虫并未使出全力的情况下,自己就丢盔弃甲。雄虫像极了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内里更是甜得要命。 只要诺德想,谢尔顿心想,他可以让任何一只雌虫为他赴汤蹈火,包括他自己。 如果诺德理智尚存,就不会和谢尔顿·加西亚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也不会任由雌虫俯下身,温热的手掌扣住他的后脑勺,然后吻上自己的唇。 ——他的理智被抛弃了。 嫌少有虫能为这种直接的、富有冲击的感情无动于衷,诺德也不能。 清浅的呼吸在唇齿间蔓延,雄虫乖顺得简直不可思议,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那片瓷白、轻薄的肌肤,引起一阵战栗。 谢尔顿·加西亚慢半拍失去了理智。 他忽而扶助诺德的肩膀,力道温柔却强硬。 “诺德,给我一个机会。” “我是否有幸,成为您的雌虫呢?” 第57章 近距离观察互殴现场 是否有幸做您的雌虫, 而不是,您能否做我的雄主。 这并不是一个理智的问句,也不符合加西亚惯常、既强硬又圆滑的谈判风格。 做诺德的雌虫, 没有指明到底是雌君还是雌侍,甚至是雌奴。而是把自己全然交托出去, 像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被动、惶恐地等待对方的垂青和抉择。 这句话说出口, 所有打着“年长雌虫对晚辈雄虫照顾”的谎言不攻自破,和雄虫之间的“父子”扮演的遮羞布被扯下了下来,彻底拉上帷幕。 也将那段暧昧、若即若离的友情逼至角落。 谢尔顿·加西亚没给自己留退路。 不成功便成仁。 路灯的光影落在谢尔顿的眉眼间, 衬得那双红瞳愈发深邃。 “你应该知道,加西亚议长,联邦不只有我一只适龄s级雄虫。” 雄虫黑潭般的眸子闪了闪, 却没有愕然。 加西亚的告白在意料之中。 三年间的记忆回笼,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不管是在去亚盖家, 还是宴会上,诺德总能“偶遇”这位长辈军雌。 那些在诺德看来止于表面、公事公办的交流,对于雌虫而言,或许是精心策划、极尽纠结的邂逅与接近。 只是那时的他, 并没有过多在意。 “如果你想要最好的精神力安抚, 还有很多不错的选择。” 站在雌虫的立场看待问题,很容易看清事情的本质。s级雄虫非常珍贵, 本身就是雌虫争夺资源的主战场。 而加西亚一直未婚,精神海也早就置于崩溃凋零的边缘,自己的精神海能解他的燃眉之急,宛如枯木逢春。 但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诺德发现自己变得有点矫情,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 竟然希望有虫不只是因为高阶精神力这点而中意于他。 谢尔顿眉心微微蹙起,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上空传来一阵星舰骤降的嗡鸣,刹时撕破夜间的宁静。 一道黑影从几百米的高空跳下来,裹挟着狂风般的凛冽杀意。 诺德只觉腰间一紧,整只虫被拽进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怀抱。 军雌身上披着白色的军氅,军帽在跳跃过程中已不知所踪,翡绿瞳仁翻涌着滔天的晦暗和暴虐,全身的肌肉都像一根蓄势待发的弓弦,紧绷、战栗,充满杀意,完全是一只嗜血、择人而食的野兽。 第72章 “加西亚,你找死!” 理智不知去向,额角的青筋如同虬曲的蛇般凸起。 小臂处已全部虫化,带着致死意味的一击,直取谢尔顿·加西亚的命门。 肌肉记忆率先做出反应,年长的军雌迅速旋身急退,另一只手瞬间完成虫化,青灰色钢甲泛起森冷寒光,硬生生接下来这一拳。 然后是钢铁般坚硬刺耳,互相搏击的声音。 “砰!” 第一击斩在谢尔顿格挡的虫甲上,火星四溅。 谢尔顿在石板路上犁出两道焦痕。 诺德被一股强硬却温和的力道推开,踉跄了两步,在一个安全距离站定,属于顶级军雌的“精彩”格斗画面在眼前铺展开来。 只有亲眼看到他们打架,诺德才知道,那些大热的星战游戏肉搏的画面,与之相比简直是幼龄儿童动画片,不及这场面残暴、血腥程度的十分之一。 “兰斯诺特,够了!” 呵斥淹没于狰狞的交鸣中,兰斯诺特的镗刀在夜色划出一道弧光,谢尔顿侧身闪过,刀锋擦着鼻尖削断几缕金发,瞬间化作齑粉。 在第五个来回时,谢尔顿没有任何躲避,被那闪电般的一拳嵌进不远处、河床边钢质栏杆上。 冲击力让钢筋水泥的碎块如暴雨倾泄,后背在石壁上擦出狰狞血痕。 雌虫手上的奖品应声落地,接着传来肋骨断裂的声音。 这场格斗,以谢尔顿·加西亚的惨败告终。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地面卷起一阵尘埃,快到诺德甚至来不及再喊一次停。 “咳咳……”一口猩红的鲜血猛地从年长雌虫嘴角渗出,顺着下颌低落。 “加西亚议长!”诺德忙赶了过去。 谢尔顿半倚在扭曲的钢筋中,衬衫露出精壮的腰腹。金发上都沾着红色的血渍,因为胳膊肘关节被震碎,手臂无法自由蜷曲,只能虚虚地扣在栏杆上。 “别看,阁下,”谢尔顿抬手试图遮住伤口,声音嘶哑干涩,“伤得很丑…有碍观瞻。” “雄主,你别靠近这个骗子,他根本——” “闭嘴。” 兰斯诺特上前一步,却被诺德冷冷的声音定在原地。 诺德虚揽住谢尔顿的肩,抬眸看着来虫。 军雌立在旁边,肌肉还是那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兽瞳翻涌着怒意。 然而,被愤怒席卷的大脑,在对上诺德自下而上投射过来的问责眼神时,霎时冷静下来,浑身上下像被冰水浇过,热度尽褪。 “在民用区动用虫化,高空违规迫降,当街斗殴伤虫,这里所有兽人都会知道这场斗乱因我而起,”诺德一字一顿,“今晚丢的脸已经够多了。” 他好不容易在厄尔尼斯安安稳稳生活一段日子,和这里大部分正常兽人相处也算融洽。但是今晚过后,坊间、甚至新闻报纸就会流传两只兽人因为一只纯种人族大打出手、破坏公众建筑的流言。 所有的建设功亏一篑。 “雄主……”兰斯诺特像被烫到般后退半步,认错态度很快,但是语气极为生硬,“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绝对没有让您陷入舆论的意思。” 音量逐渐变小,声音颇有些慌不择路。 明明赢得了战斗的胜利,却像只丧家之犬。 他又搞砸了一切。 “可是结果如此。”诺德的声音冷得像二月的寒霜,强忍着愤怒,“这里不是联邦,收起你用蛮力解决问题的那套,兰斯诺特。” 军雌信奉武力,一言不合就开打,身为元帅的兰斯诺特更是其中翘楚。 “对不起……”雌虫说,“雄主,我只是……” 只是太嫉妒了。 s级军雌视力极佳,早在千米开外的上空,兰斯诺特就看到了谢尔顿吻上了他的雄主。 一阵尖锐的寒意迅速地包围了全身,刺骨的冰冷让他无法呼吸,紧接着,胸腔涌现出愤怒、不可置信和尖锐的酸涩,仅存的一点点理智也被无情地冲刷殆尽。 眼眶甚至渗出了血迹。 “你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诺德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拨打光救护车的电话。 兰斯诺特瞟了眼地上狼狈不堪的“受害者”。那只雌虫伤的那么惨烈,他却能看到他唇角似有若无的、挑衅的笑意。 他低垂着头,身体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他的冲动让诺德更加厌恶他,反而给谢尔顿做了嫁衣,当完全意识到这个事实,光是开口,都成为需要动用全身力量才能做出的动作。 “雄主,对不起,我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 包括赔偿、修复和缮后。 兰斯诺特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又卸力般松开,牙关节紧咬,从嘴角渗出舌根被咬破的血迹。 雄虫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冷漠、厌恶不加掩饰。 拜托……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你还好吗,加西亚议长?”诺德没理会他,看着谢尔顿,“手臂还能不能动?” 被一只猛兽带着必死的杀意袭击,即使是再强悍的军雌也来不及准备,雌虫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妙,价格一看就不菲的衣服上全是血痂,黏在了暴露在外的肉上。 “没事。”雌虫虚弱地笑了笑,“只是伤到了肋骨,并无大碍,阁下。” “只是肋骨断了?”诺德滞了一瞬,哑然失声。 “是,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伤,很快就能恢复,本以为是一个安宁的夜晚,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谢尔顿轻轻避开诺德试图扶起他的身体,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掌支撑着起身,从地上站起来,“您不用扶我,会把您衣服弄脏的。” 虽然诺德现在穿着的是谢尔顿的衣服。 “这时候还在意这个?”诺德不由分说地架起他的胳膊,“医护!这里需要担架!” 救护车很快就来到,两只医护虫快速下车,将谢尔顿·加西亚送上救护车。救护车响着独属的声音远去,后视镜里,蓝发军雌孤独站立的身影渐渐变小。 兰斯诺特沉默地跪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直到警笛声逼近。 厄尔尼斯不归属于联邦管辖,但并不代表这里的执政官不认识赫赫有名的联邦元帅。 原本气势汹汹的一行人,在接到上级指示后,毕恭毕敬,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 兰斯诺特像一只麻木的牵线木偶,机械地处理完现场,赔偿了一笔财产,才后一步顺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离去。 . 谢尔顿的伤势远不止“肋骨断裂”那么简单,除了肋骨,冈上肌筋、韧带和颈椎动脉全部损伤——甚至能直接看到内里的骨头。 雌虫没让雄虫看到这难堪的一幕,在包扎好、遮盖住全身丑陋的痕迹,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病号服后,诺德才进到病房里。 “加西亚议长。” 谢尔顿靠在床头,轻轻地笑了笑。 他在赌。 是在雄虫面前展现强悍的战力,无声告诉雄虫,他作为顶级军雌,后半生具有无条件保护雄虫的力量和态度,还是退一步,博取雄虫的心软。 理智推断,在那种情况下,和兰斯诺特斗个你死我活不是上策。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对不起,”诺德坐在雌虫病床旁边,抿着唇,“我不知道兰斯诺特会来。” 很有阵营感的发言,像是在为他鲁莽雌君致歉的雄主。 谢尔顿心里噎了一下,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着、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雄虫守在他旁边,两只虫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很多,从书店最近的营业额,到从切尔诺搬来的营销策略是否能用于书店经营,再到厄尔尼斯的天气人文,再到突围反叛军的细节,无所不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安宁祥和,像老友叙旧。 没有虫主动开口提刚才雌虫告白的事,也没有谁开口提那位破坏氛围的不速之客。 “加西亚议长,你今天好好休息,我就先告退了。”诺德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离开。 谢尔顿下意识拉住了雄虫的手腕,那一刻,眼神甚至带着点哀求。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旋即一笑,松开了诺德的手腕,又恢复往常沉稳、克制的模样。 崩虫设了,这可不是一名贴心的年长雌虫能做出的行为。 “您明天还会来吗?”谢尔顿笑着问道。 “当然。”诺德侧身回望他。 无疾而终的告白。 谢尔顿的手臂搭在前额,躺在病床中央,发出一阵微不可察的轻笑。 好在已经等了很多年,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医院门口,兰斯诺特跪得笔直的身影浸在月光里。 听到脚步声,他才抬起头来,想开口,发现自己哽咽得发不出声,只能抿了抿唇。 “雄主……”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夜晚的风磨砺过,“我知道错了,您罚我去戍边,去禁闭,怎样都好…别不要我…” 第73章 诺德原本的愤怒已经悄然被自己消化,脱口而出的只剩下一声深深的叹息, “兰斯诺特,我们聊聊吧。” 第58章 最后的沟通(正文完) 恢复记忆的三年里, 诺德其实很少看到兰斯诺特失掉理智的时刻,位置坐得越高,他越是冷若寒霜, 喜怒不形于色、城府越深。 但是在失去记忆的两三个月,诺德却几乎没见到他处于理智状态。 好像每一分每一秒, 他都在发疯。 自己拒绝沟通的态度,恐怕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诺德不得不出面打扫这个, 由自己一手造成的烂摊子。 “坐吧。” 晚上九点,得亏于兽人族有着夜晚不宵禁的“良好”习惯,他们顺利找到了医院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 兰斯诺特坐在雄虫对面, 从跟着诺德后面走路、进店、坐下,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僵硬,像一根绷紧的弦。 “喝点什么?”诺德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可雄虫越是这样, 兰斯诺特越是紧张惶恐,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完全猜不透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都可以。” 雌虫垂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他这身戎装太过惹眼, 再加上自身气度不凡, 店内不少客人的目光时不时就朝他们这边投来。 “那就两杯橙汁。”诺德合上了菜单,“你把衣服脱了吧。” 眼见雌虫脸色一瞬间五彩缤纷, 有诧异、有惊喜、也有不解,耳尖甚至还红温了,诺德忙补充道,“衣服,太引人注目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兰斯诺特脱下军装挂在椅子后面, 又畏手畏脚地了坐下来。 服务员收走菜单后,只剩诺德和雌虫坐在角落,一时间相顾无言,没有虫说话。 兰斯诺特像一个等待判刑的罪虫,怎么调换姿势都不对劲,也不敢和诺德对视,只敢在偷偷抬起头时,飞快地觑一眼雄虫,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之前我们似乎是去过吉诺雪山?”诺德率先打破沉默,他缓缓靠着座椅,歪着头,好像在回忆什么,“我记得当时天气也不好,当时我们刚滑完雪,下山爬到一半竟然开始下冰雹。你说你要带我飞下山,结果没走两步碰巧遇到了一家咖啡厅。我当时点了一杯牛奶,你什么都没要。” “那家咖啡厅的装潢,不觉得和这家很像吗?” 兰斯诺特原本焦躁不安的眼睛,逐渐像是杂糅着碎片的星子一样顿时闪烁起来: “您都想起来了?”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吉诺雪山的风景独具一格,他和雄主在山脚的度假山庄度过了美好的一周。 诺德看到雪很兴奋,非要堆雪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兰斯诺特就轮换着用身体某些特殊部位温暖雄虫那双冻成冰雕的手。 雄主想起了失去的记忆。 兰斯诺特喉结微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感觉自己就像在绝境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冲破胸膛。 诺德不置可否,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橙汁,道了声谢。 “我们一直在那儿坐了两个小时,冰雹才停。”诺德接着说。 “是,”兰斯诺特心脏被柔软的东西戳了一下,“那里的冰雹是玫瑰粉的颜色。” 因为雄主喜欢,他甚至弄了一个小型速冻集装箱,将冰雹保存好,运回了联邦。 其实类似的经历其实还有很多。 天盾星系壮丽宏伟,有许多诺德见所未见的景象,他们一同游历,像集卡一样,把一些热门景点都看了个遍,甚至盘下了不少私虫海滩和山脉。 因为军部事务繁忙,兰斯诺特一直拖延生虫崽,倒是有时间带着诺德这里飞那里飞,到处旅游,诺德当时竟然也没怀疑。 “老实说,这三年我过得挺开心的。”诺德捧着橙汁,轻轻抿了一口。 兰斯诺特一听这话,激动得差点直接伸手去抓诺德的手,眼眶瞬间瞪得通红,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雄主...” 可诺德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这轻轻一躲,仿佛一盆冷水,又浇灭了他心头的炽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更强烈的惶恐。 兰斯诺特后知后觉。 是了,雄主想起了一切,还是没原谅他,就在几个小时前,依然对他投向厌躲避、防备的目光,冻得他遍体生寒。 “所以我想问问,”诺德说,十指交叉,轻轻地搁在桌上,微微扬了扬下巴,“这些年,你对我是什么看法?” 他将话语权递交给兰斯诺特。 是什么看法? 兰斯诺特望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抿了抿唇,一缕蓝色的碎发悄然滑落至眉眼,像是陷入沉思。 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花言巧语的虫,也因此很难用华丽的辞藻,堆砌出诺德之于他是怎样的存在。 从偏见到承认心意,那个巨大的拐点是雄虫在飞船上陷入二次分化时。 b级升为s级,过于充沛的精神力几乎要将雄虫剿杀,诺德陷入昏迷,难耐、剧痛,手指蜷曲地扣在身侧,躺在救生舱里,忍受着跨越级别的精神力围堵。 兰斯诺特看向虚弱的雄虫,忽然就明白很多事情。 那些千头万绪的心情、那些难以言说的酸胀、急切,那些被雄虫可以忽视的烦闷、痛苦,归结起来,应该就是诺德口中的“喜欢”吧。 原来,那种感情,真的能让虫舍弃一切。 劳埃德告诉他,因为精神力的跨度太大,雄虫很可能挺不过去。 但如果兰斯诺特愿意将晶腺移植到雄虫体内,那么雄虫还有40%活下去的机会,代价是他的晶腺消失,永远无法抵御宇宙辐射,受到攻击,身体也会忍受超出常虫三倍的痛苦,器官逐渐衰竭,两百年的寿命缩减到四分之一不到。 那时的胚胎移植技术尚且不成熟,作为一名军雌,且是统帅级别的军雌,无疑是致命的,相当于剥夺了他后半身的荣誉、乃至生命。 可是兰斯诺特没有犹豫。 “移植。” “你不要再考虑一下?”劳埃德说,“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如果现在让阁下和其他雌虫交.配,也算是和阁下有了亲密关系,那只雌虫的晶腺也可以用于移植。有不少平民雌虫为了家虫能有更好的生活,得到这笔财产,自愿献出晶腺……” “那些虫最高什么等级?”兰斯诺特截断他的话。 “a级。” “不需要,”兰斯诺特回答得很干脆,“抓紧时间。”那些平民雌虫、卑贱低下的晶腺,万一污染雄虫的身体、亦或者让雄虫的身体运作不流畅怎么办? 还是他s级的晶腺靠谱。 诺德现在虚弱的情况,贸然和别的雌虫交.配,只会加剧身体负担,让身体更加处于崩溃边缘。 何况,兰斯诺特不喜欢别的任何一只雌虫染指诺德。 雌虫从回忆里回过神,他的语速很慢,被他从舌尖缠绕一圈,一字一句,忠诚而充满信仰,“雄主,您是我一生最重要的宝物。” 他愿意为雄主献出,包括他生命在内的一切。 诺德咂摸着雌虫的答案,每一字从他的心头滚了一圈,熨出一阵难捱的复杂情绪。 “就因为我是s级?”诺德笑了,“s级是宝物,b级就是垃圾一个?” “还是说你对待宝物的方式就是那样?先是冷暴力、把我一只虫落在荒星,置之不理,而后又用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灾后重建吗?” 不管之后的岁月如何,而那一年,对于诺德来讲,确实是无妄之灾。 真正让诺德心灰意冷的,并非那些孤寂长夜的独守,亦非他作为“少将雄主”所做出的种种提升政治地位的努力——他的爱始终坦荡,付出从不觉得难以启齿。 ——而是协议婚姻的第一年,诺德陪着兰斯诺特前往塞里蓝星球的那次。 这本是军部的一场外出任务,目的是安抚荒星上那些尚未归赴联邦的虫民,说白了,不过是一场政治作秀。 作为当时炙手可热的少将的雄主,诺德理所当然地一同前往。 然而,飞船刚抵达星球,兰斯诺特便因各种事务忙得不见踪影,诺德被安置在一个温暖舒适的住所。 平心而论,即便在协议婚姻的第一年,兰斯诺特对他也不算差。除了最初的一个月为了敲打他,给他的零用钱少得可怜之外,后来诺德基本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兰斯诺特的私人账户与他相通,出行也有一堆保镖跟随,只要别离谱到炸星球,想去哪儿、想干什么都行。 至于一开始被安排在地下室居住,在诺德大病一场后,兰斯诺特便请他搬到楼上,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只是诺德当时在赌气,不愿上楼,兰斯诺特索性把地下一层的通风、供暖设备都安置妥当,空气循环系统 24 小时不间断运行。 第74章 生活表面上看光鲜亮丽,像家徒四壁的破旧屋子,外在修缮了无数华丽不实用的装饰。 兰斯诺特匀给他的时间始终少之又少。 每次回到家,雌虫挂好外套,看到歪在沙发上等他的诺德,只是淡淡地说一句 “你不用等我”,或对着那一桌饭菜“不用做无用的事”,便径直走进书房继续工作,像一台永不出错的精密仪器。 也只有在情潮期的时候,才会对自己有所求。 完成这场政治作秀,被媒体偷拍,有了 “少将雄主陪他奔赴荒星,二虫感情可嘉” 这样的头条新闻后,诺德便没了利用价值,只能百无聊赖地待在屋里。偶尔闲来无事,他会在附近的书店、咖啡厅坐坐,身边始终跟着一大群保镖。 在准备离开的前一天,诺德所在的星舰即将与兰斯诺特的星舰汇合,距离出发只剩一个小时。 诺德出去买了点土特产,因为商铺就在隔壁,就没让侍虫跟着。 他为自己的贪玩付出了代价。 几步远、回去的路上,竟然都能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顺着山坡滚了下去,连光脑都摔坏了。 此时,飞行舰已经在太空中飞行了半个小时,兰斯诺特刚刚与那个星球的执政官完成线上谈判,这才突然想起,一同前来的还有他名义上的雄主。 “诺德呢?” 平日里,雄虫总会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迎上来,可这次却不见踪影。雌虫嘴上嫌弃,可真当雄虫不在眼前,心里又莫名烦躁起来。 “阁下应该在房间打游戏吧。” 一名侍卫猜测道,“或许在靠窗的机房看风景。” 可没过多久,另一名侍卫匆匆赶来,焦急地说道:“不好了,诺德阁下不在房间里!” “整个星舰都找遍了,诺德阁下不在飞船上!!” 兰斯诺特当机立断,下令调转星舰。 雄虫竟然被留在了荒星? 他的眉头锁得很紧,心脏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腔,都要回去了,为什么还到处乱跑? 很难看出那副冷淡、责问的外表下,兰斯诺特动员了整个星球的武装力量去找他。 诺德找了一堆杂草盖住自己的身体,在荒郊野外,浑身冻得发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也许是两个小时,也许是三个小时,甚至更久。 “我那时就在想,自己真是太傻了,你也太绝情了,都不确认一下我在不在就飞走了。” 诺德忽然轻笑,“看着你的星舰飞走时,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抬头直视兰斯诺特骤然收缩的瞳孔,“可你猜怎么着?”诺德笑了笑,没在意兰斯诺特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只是继续自说自话, “没想到你还是找到了我,当时你身上全被雨打湿了,比我看着还惨,看起来够滑稽的。” “你来了?” 诺德躺在他怀里,脸上竟还带着笑意,雌虫急切的面孔倒映在雄虫黑曜石般的瞳孔里。 表现得无比大度。 可也就在那一刻,诺德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段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 “雄主,我对您的感情,与您的等级无关!”兰斯诺特的喉咙发出哽咽的呜咽,身体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回过神来时已笔直地跪在诺德面前,头深深地扎在地里,“对不起,那时是我不好,我自私又傲慢,试图将你与其他雄虫混为一谈,我用太长的时间去验证您的独一无二,是我工作的倏忽,对不起……” 他早该知道,诺德和别的雄虫不一样。一切都太与众不同,雄虫他容忍而包容,却也会因为受欺负的伙伴动怒,总是温和有分寸,却在喜欢的虫面前粘人得不行,吃饭时都会坐在他身上。 甚至美好到,不像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虫。 兰斯诺特错过了很多,被傲慢和偏见蒙蔽了双眼。 可是他逐渐意识到诺德和别的雄虫不一样时,时间已经流逝太久。 他是一只利己的雌虫,从始至终都是。 他的家虫、受到的精英教育,注定了兰斯诺特不知道怎么爱,也不知道那份感情的重量,像是易碎品。 他的虫生过于顺遂,除了生命,几乎一切都可以挽回,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诚恳,雄主就会回心转意了。 可是他错了。 之后的时间兰斯诺特抓着诺德的手,一遍遍、惶恐、焦躁不安地重复他错了、请求原谅之类的话。 毫无营养,听得诺德耳朵长茧了。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的。”诺德说,动作轻柔地捧着兰斯诺特的脸,让雌虫顺着这股力道站起来,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回去,“就像联邦的律法,你会原谅曾经犯下政治罪、背叛联邦的军官吗?” “我不求您原谅,”兰斯诺特越回忆越觉得当时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就应该被钉在耻辱架上,还妄想雄主能原谅他,自己哪来的脸,眼泪蓄满了眼眶,“我只求您消气,您把当时的伤十倍、百倍地还给我好不好?” 他不知从哪搞来一个项圈,那是控制雌虫精神海的装置,上面连接着一个按钮,雄虫可以操控按钮释放高强度电击,让雌虫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诺德瞥了眼那个项圈,其中的一角甚至显现出雌虫鲜明的指痕。 甚至能让人联想到他是怎么日日夜夜地握着这个项圈,练习着恳求诺德原谅的话语的。 也怪诺德,这些年过得太顺遂,和兰斯诺特三观磨合的进展为零,导致雌虫这些年被护得太好,面对雄虫的防备、疏离,他一丁点经验都没有,能想到的只有最原始野蛮的方法体罚自己,觉得那样就能让诺德好受一点。 但凡诺德这三年没有这么业荒于诞,现在处理起来都不会这么棘手。 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无法能接受一下子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见惯了奢靡富饶的人无法在贫民窟存活下来,自己放任默许的后果,自己承担。 兰斯诺特像一只甩不掉的牛皮糖,是因为诺德花了很长的时间熬糖浆。 “伤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诺德视线从项圈上移开,落在兰斯诺特脸上。 “让您解恨。”兰斯诺特闷闷地说,声音透着点狠。 在联邦,所有雌虫惹怒雄主都会受到雄虫的体罚,除了项圈,还有各种各样可怖的刑拘,可那些只是□□上的惩罚,唯有项圈能让精神海同时遭受凌迟,对雌虫的身体伤害叠buff,又因为项圈能控制雌虫伤害雄虫,还可以叠加其他的惩罚,用一句生不如死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会穿越回去,亲手惩罚曾经的自己。”兰斯诺特说,“我将身体的使用权全权让渡给您,只要能让您没那么生气,您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话落,他又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小刀——凌虐翅根专用。 “这么多年了,”诺德把玩着那把银质的刀,猝不及防被幽默了一下,缓缓漾起一个笑容,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们对彼此能有基本的了解。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从凌虐别人的过程里获得快感的虫?” 当然不是。 兰斯诺特心想。 他的雄主是全宇宙最好的雄虫,因为过分和蔼,对所有雌虫、包括一些卑贱的生物都很好,天然怀抱良善。 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真的不知该怎么样,才能挽回雄主。 “那不这样,雄主,你告诉我,怎么样做您才能消气?”兰斯诺特说,指尖攥得发白,嵌进了掌心里,声音带着虚弱的颤抖。 “不求原谅了?”诺德说,手指轻叩着杯壁。 兰斯诺特摇摇头,坚定道:“只要您消气。” “也不想复合?” 雌虫瞬间抬起头,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死死压住那种澎湃、呼之欲出的冲动,“只要您能消气。” 哈哈,这回学聪明了,倒是学会以退为进了。 诺德转了转脖子,思绪九转千回。 雄虫缓缓地抚摸着杯壁,宛如一位作出最终判决的法官,心情似乎颇为愉悦,他慢慢张口,吐出的话语决定了雌虫是升入天堂还是坠入地狱。 “如果我说,让我消气的唯一方法是,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呢?”(达成结局a) —————— 诺德看着桌上的项圈。 他没有体罚雌虫的喜好。 但谁知道呢?毕竟入乡随俗,自己则是盛情难却。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达成结局b)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