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媚色撩人,陛下日渐沉沦》 第1章 [穿越重生] 《小宫女媚色撩人,陛下日渐沉沦》作者:韶幻【完结】 简介: 云沁穿成一个小宫女。 她熟知宫斗戏码,更惜命,只想熬到二十五岁安稳出宫 却因偶然猜中皇上心思,入了他的眼 帝王的青眼,对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宫女来说,无疑是一场灾祸 主子一面猜忌云沁,一面又想拿她争宠 云沁以命相救,换来的却是被她送给太监做对食 既然如此,她为何白担着勾引皇上的名头! 第二日,云沁就装扮一新,去了御前 她捧着点心,带着颤意又大胆地看向那高位上的人,“奴婢来伺候皇上……” 霍金池最初看上那个小宫女,不过见色起意 小宫女无权无势,他宠得毫无顾忌,用她来平衡后宫与前朝也丝毫不手软。 他以为自己能冷眼看她与后宫争斗, 却在她一次次受伤后,疯狂暴戾。 后来他护着她,疼着她,甚至把皇后凤印捧到她面前, 素来柔弱娇嗔的女子,却冷着眸子看他,“皇上,臣妾只是个宠妃……” ps:宫斗文,宫女上位,前期偏宠后期独宠,男主非c,介意勿入 第1章 半夜请皇上 夜半三更,各宫宫人都已经歇下。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一声厉喝伴随着瓷器碎裂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尖利刺耳。 宫女容欣瞬间被惊醒,摸着衣服正要下床,就看见旁边床铺上的云沁也被惊醒,正翘头看着窗外,脸上带着惊色。 这张脸纵然日日见,容欣还是看得有些呆住,少女黛眉红唇,肤如凝脂,清冷月色中,好像带着融融的荧光。 翻过年,云沁出落得越发好了…… 容欣不合时宜地想,这样的好颜色若是生在主子身上自然是千好万好,可生在她们这等身份上,就是祸端了。 “容欣姐姐……”云沁扭头看她,杏眼微张,透出些娇憨,“是娘娘的声音?” 容欣回过神,一边快速收拾着自己,一边对她道:“别担心,娘娘在孕中难免心绪起伏,我先过去看看,你也快点收拾一下过来吧,娘娘若是找不到人又要生气了。” “好。”云沁应了一声,也跟着翻身起来。 跟容欣前后脚走了出去。 门外料峭的寒风一吹,让她迷蒙的脑袋瞬间清醒,这才发现,外面天还黑着。 云沁心中轻叹一声,谁能想到,她一个早八都没上过的人,现在竟然过上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得随叫随到的日子。 这一过都已经三年了。 想到这她又不禁掰起手指头,翻过年她十六岁,距离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去还有九年。 九年啊…… 九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算长,她现在就只是个小宫女,这副身体在宫外早就没有亲人,要想出宫之后能养活自己,她得争取升职加薪,努力攒银子才行。 主子最近被查出有孕,皇上特赐了小厨房,她打算跟着厨娘偷学点手艺,以后出宫了就开个点心铺子,她还会做点西式点心,到时候还不赚得盆满钵满。 云沁一边脚步又轻又快地往前殿走,一边拍了下自己的脸把脑子里的杂念清空。 她的主子惠嫔娘娘,是两年前入宫的,云沁一从尚宫局出来就跟了她。 今上宣成帝,登基刚刚三年,三年间已经选了二十几位嫔妃入宫,除却昭华殿的德妃娘娘育有一位皇子,宫中一直没有妃嫔有孕。 所以主子查出有孕,皇上自然大喜,等胎一坐稳,立刻给她晋了位份,赐了封号,前日还是苏美人,今天便要唤作惠嫔娘娘了。 这本来是喜事一桩,正殿的气氛却稍显凝滞。 惠嫔从入宫后,还算受宠,皇上没事也会来坐坐,可自从查出有了身孕,皇上却只来过一趟,还连着三天去了玉康宫。 玉康宫住着刘美人,与惠嫔一同入宫,又是相同的位份,平日里自然多有摩擦。 刘美人性格张扬,这几日连皇上吃了几碗饭都要宣扬,出尽了风头。平日里都是惠嫔压刘美人一头,如今看她那头繁花似锦,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再加上孕期敏感,惠嫔的脾气更是一点就炸。 转过回廊,她云沁就听见了训斥的声音。 “想要在主子面前露脸也不长长脑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皇上又去了玉康宫上下谁不知道,你看又谁敢跟主子说,偏你非要凑上去,要是把主子气出个好歹,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说话的正是早一步的容欣,被她训斥的是小宫女阿菁。 云沁听这话已经对事情的经过明白了几分,正要上前问一句。 正殿的帘子突然掀开,另一个大宫女容芝走了出来,阴着脸扫了她们三人一眼。 跟她们这些宫里的不同,容芝是跟着主子一起进宫的,最受主子信重。 容欣虽说是管事宫女,可春禧宫里,容芝才是那个说了算的,就连名字都是照着她起的。 被容芝眼神扫过的云沁,心中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大半夜的让人去叫御医还好,别是去玉康宫请皇上吧! 可怕什么来什么,云沁刚回神,就见容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娘娘不舒服,你现在就去玉康宫,把皇上请过来。” 云沁听得心里咯噔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容欣拉到了身后。 “容芝。还是我去吧,云沁不常出去,估计连玉康宫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容芝眼风扫了她一眼,讥笑一声,“你可是这宫里的管事宫女,咱们还等着听姐姐的吩咐呢。” 看容欣变了脸色,她越发得意,瞪了云沁一眼,“还不快去!这可是娘娘吩咐的,别以为有人撑腰就了不得了,春禧宫还是娘娘说了算!” 听她搬出了娘娘,云沁就知道这确实是娘娘的意思,这种事情落在谁的身上都是倒霉。 倒霉她一个就够了。 云沁从容欣的身后走出来,对容芝道:“姐姐说得不错,娘娘的吩咐,咱们哪敢不听。多嘴问一句姐姐,要不要把御医一道请来?” 容芝哪听不出这是说她就是个传话的,云沁就算是听了,那也是听得娘娘吩咐,不是她容芝的吩咐。 这下容芝也变了脸色,看着云沁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去!” 云沁看了她一眼,之后才慢慢垂下眼睑,欠了下身,转身离开。 容欣拉住想要找容芝理论的阿菁,看着云沁离开的背影一脸担心。 “姐姐还不进来,难道还得娘娘去请吗?” 云沁听着背后的声音,走出了宫门。 一走出来,她一直挺着的背瞬间有些垮。 依照她看了这么多宫斗小说的经验,这大半夜去请皇上,不管是请到还是没有请到,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请不到主子不会饶了你,请到了对家不会饶了你,甚至就连皇上都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印象。 云沁握了握拳头,至少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在春禧宫出头的机会。 有今天这么一次,容芝只会变本加厉地为难她,所以这次不管怎么样也要把皇上请进春禧宫。 云沁这么想着,又折回了春禧宫,找到了相熟的太监小德子,让他去请御医来。 小德子是今天的守夜太监,对前殿的事情很清楚,知道娘娘根本就没有吩咐去请御医,听了这话一时有些为难。 “不光是帮我,也是帮你自己,她把持着内殿跟铁桶一样,靠你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头。若我请来了皇上,自然会在娘娘面前提你几句,若是没请来,娘娘生气的时候,御医不也正好派上用场,不过是跑跑腿的功夫,正反都对你没坏处。” 小德子听完,立刻笑起来,“姐姐这话说的,什么好处不好处,姐姐吩咐,我哪敢不听。” “少贫嘴,还不快去。” “是,这就去。” 第2章 闯宫 来到玉康宫,看着朱红色的大门,云沁深吸一口气拿出毕生演技,边大力拍门,边焦急地大叫道:“皇上,皇上,奴婢求见皇上!” 里面的人被惊动,门很快就打开了一条缝。 云沁也不废话,直接挤进去。 门口的宫女太监立刻来拦她,云沁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皇上,皇上,您去看看我家娘娘吧,她吐得厉害,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已经去请御医了!” 她让小德子去请御医来,就是怕皇上丢给她一句,“不舒服回去请御医”这种话。 请御医也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反正她的任务就是把皇上请回去,怎样都要说谎,不如就说得严重点。 就算后面皇上生气,对她印象不好就不好吧,反正她的顶头上司是惠嫔,先把她搞定再说。 她喊得凄厉,很快整个玉康宫都被她喊了起来,只是正殿还未点灯。 第2章 “皇上,皇上……”云沁还要喊。 一个宫女走了过来,“你们是死人啊,还不快点把她给我拉出去!” 边说边用恶狠狠的眼神剐了云沁一眼。 拉着云沁的宫女像是一下子有了底气,死命掐着云沁的胳膊就往外拽。 云沁忍着疼,继续喊:“皇上,您去看看我们娘娘吧……” 还没喊完,就被赶来的宫女一把捂住了嘴,她只能奋力挣扎。 “皇上……” 眼见着云沁就要被拖出去,从偏殿走出来一个高胖的太监。 “闹什么呢?” 一听到他的声音,在场的人皆是一顿。 来人正是御前太监,徐安。 看到他,旁人皆有些畏惧,云沁的心却落了一半。 她最担心的就是徐安不肯出面。 他是皇上跟前的人,最明白圣心,若他不愿意出面,就说明皇上已经打定主意不会见惠嫔。 见到他,云沁此行成功一半了。 云沁瞬间停止了哭喊,只无声地挣扎着。 “还不拖出去。”那宫女倒是警醒,立刻冲拉着云沁的两个宫女使眼色。 但一切也都晚了,徐安已经走下回廊,“来的是哪宫的?” 听他问话,拉着云沁的宫女一时有些犹豫,云沁趁着这个功夫,一下挣脱,俯身冲徐安行礼。 “回徐公公话,奴婢是春禧宫的,我家惠嫔娘娘,身体不适,已经去请太医了。我们满宫慌了手脚,没一个中用的,只能来请陛下去宫中坐镇。” 看云沁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衣服头发被扯得凌乱,又哭得可怜,看着万分狼狈,徐安一时都不知道,她这话到底有几分真了。 可谁不知道,惠嫔如今肚子里正揣着一个宝贝疙瘩,有些事不怕万一…… “这么大的事,也不说明白!”先把责任推出去,徐安才道:“等着,杂家去通报一声。” “谢公公。”云沁感激涕零。 等人进去,云沁只觉得背后的视线万分灼热,若是眼神能杀人,她现在估计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顶着这些视线,云沁依旧蹲得稳稳的。 来之前她还有些怕,现在还怕什么,春禧宫和玉康宫迟早要对上,今天就当是个开胃小菜吧。 没一会,内殿便点起了灯,再一会,徐安走出来,冲云沁招了下手,“皇上叫你进去回话。” “是。” 云沁稳稳起身,快速理了下衣服和头发,动作是做了,但却只是做给徐安看的。 她当然得留着这副狼狈的样子给皇上看,就算她们春禧宫的半夜来敲门不守规矩,她玉康宫的不问缘由就把人往外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安倒是多看了云沁两眼,前一秒还又哭又喊一副彪悍的样子,现在却又乖巧得像是个小兔子,变脸速度之快真是让人咋舌。 云沁脚步轻巧地随着徐安走入内殿,微微抬眸一扫,便把内殿的情形收入眼中。 皇上只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亵衣靠坐在软塌上,刘美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正挨在他的身上,手还抚在他的胸口,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云沁快速看了一眼,并未看清皇上脸上的神色,只确认他没有发怒,便快速垂下眼帘。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美人。” “惠嫔怎么样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让人无从猜测他的心思。 不觉间,云沁手心已经攥了一包汗,只能硬着头皮说:“回陛下,娘娘她今天吐得厉害,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娘娘唯恐龙胎有损,硬是要吃东西,吃了吐,吐了吃,折腾到了半夜。更是哭得厉害,奴婢们实在是担心……只能擅作主张来请陛下,求您劝劝娘娘,别再折腾自己了。” 越说越顺,说到最后还应景地哽咽了一声。 在皇上面前,她当然不能信口开河,这一段话说得半真半假,吐是假,不吃东西是真,害怕龙胎有损是假,哭得厉害是真。 就算皇上去了,看出些什么,也不会太过生气,更不会迁怒她。 “陛下,既然惠妃姐姐不舒服,合该去请御医才是,叫陛下过去有什么用,陛下又不会看病。” 听着这话,云沁心中微讶,强忍住才没有去看徐安,他没提春禧宫已经请了御医了? 云沁心思急转,徐安没有理由隐瞒,那就只能是皇上没听他回报,就叫她进来了。 这说明……云沁头垂得更低了些,这只能说明皇上已经心急得不想听徐安回报了。 那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是演给刘美人看的? 云沁眸子闪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一些,一颗心也彻底落到了肚子里。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配合着皇上把这出戏演好。 第3章 演戏演全套 “皇上,事关娘娘和龙嗣奴婢们哪敢轻慢,御医已经请过去了。奴婢们不中用,春禧宫上下已经乱成一团了,陛下哪怕去看一眼,定一定奴婢们的心,求您了陛下。” 垂着头的徐安没忍住看了云沁一眼,有些不明白刚刚还规矩守礼的小丫头,这会怎么又哭喊上了。 他悄悄去看皇上,却对上了皇上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他一机灵,下意识道:“哭什么,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说完他又去看皇上。 “确实不中用。”皇上没有声调起伏地评了一句。 徐安立刻反应过来,立刻提高声音,“来人给陛下更衣。” 演戏演全套,云沁立刻哭着俯身道:“谢陛下,谢陛下。”那模样,就差痛哭流涕了。 推开刘美人正待站起来穿衣的霍金池,听着这唱戏一样的哭声,眼中一哂,第一次正眼瞧了蹲跪在地上的宫女一眼,第一眼便看到了她垂在腮边的碎发,它们轻轻拂过她如玉般细腻的肌肤。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云沁努力控制着身体反应,还是忍不住缩了下肩膀。 好像是演过火了。 霍金池笑意加深,从前倒是没注意惠嫔宫里有个这么有意思的宫女,正要问她的名字,却感受到靠过来的纤软身躯,笑意瞬间消失。 “皇上……”刘美人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正要再说却对上了一双没有什么情绪的眸子,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臣,臣妾伺候你穿衣。”刘美人强笑了一声,改口道。 见刘美人识趣,霍金池才恢复些笑意,“上朝后,朕来陪爱妃用早膳。” “臣妾恭候皇上。”刘美人立刻露出一抹娇笑,手上的动作都情愿了许多。 云沁闻声又把头垂低了几分,刘美人这挡箭牌皇上倒是用得很顺手。 自己都自身难保,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云沁心中自嘲,重新收敛心神,努力做一个透明人。 就算她都快缩成一团了,在这内殿中依旧十分显眼,尤其在刘美人眼中,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不知道狠狠地剜了她几眼。 尤其是看她垂着头都难掩姿色,更觉得春禧宫用心歹毒,姓苏的如今怀着龙嗣,竟然还想用美貌的小宫女来邀宠,真是心机深沉! “皇上起驾!” 在徐安的喊声中,皇上踏出内殿,云沁也跟着站起来,混在御前宫女中快步走出去,不敢在这内殿里多留一秒。 看着一切都不紧不慢的,其实从云沁进来到皇上起驾,前后不过五分钟,这隐隐也能看出皇上对惠嫔的重视程度。 云沁只希望惠嫔不要再作了,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下来,以后还少得了荣宠吗? 一出玉康宫,云沁就脱离随驾队伍,抄近道往春禧宫跑去。 一是把这个好消息送回去,让他们准备好迎接皇上,二来是让他们把戏做全,别等皇上忧心忡忡地去了,一看她们高兴忘形的样子,再给气得扭头走了。 她走得快,自然不知道走后,霍金池跟徐安问起了她。 “那宫女呢?”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听得徐安心头一跳,他赶紧找了一圈,才回道:“回陛下人不在,该是先回春禧宫报信去了。” 重重帘幕让他也看不到皇上的表情,只听到他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真就像随意问了一句。 可就徐安对皇上的了解,他什么时候会问起一个宫女的动向,他脑中闪过那张俏生生的小脸,心中立刻有些明了。 春禧宫众人得知云沁真把皇上请过来的惊讶自然不用提,随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容芝,容芝,快给我拿衣裳,不,不还是先上妆。” “是!”容芝手忙脚乱地去打开妆匣。 云沁立在旁边被这对主仆整无语了,见容欣也一脸傻乐地忙活,实在没忍住,出声道:“主子身体不适,怎好涂抹脂粉?” 她这话让众人都看向了她,没在主子面前出过头的云沁有些紧张,掐了掐指尖稳住声音,又继续道:“皇上已经在来的路上,主子就算上妆也来不及,不如换身提气色的衣服。” 第3章 “这里哪有你说话……” 容芝张口就要呵斥,惠嫔却因为她请来了皇上,对她多了些信重,闻言并未生气,只抚着自己苍白的脸,打断了容芝的话。 “我这样怎么见皇上?” 云沁瞥了眼容芝才看向惠嫔。 惠嫔进宫后就宠幸不断不是没有道理的,细眉雪腮,红唇点点,骨肉匀称,如弱柳扶风,娇娇又怯怯,一眼便让人心生怜惜。 如今虽然有几分病容,却丝毫不损她的容貌,只让人更加怜惜几分。 “娘娘天生丽质,就算没有脂粉点缀也倾国倾城。”云沁知道不能一味哄着,带着些忐忑继续道:“皇上是深夜过来,难免疲倦,娘娘越是家常才好。” 惠嫔也不是蠢人,闻言抚了下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你说得不错,如今本宫怀着陛下的孩子,越是家常才好。” 她说完又抬眸去看云沁,“你是叫云沁吧,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以后你就进殿伺候吧。” “奴婢谢娘娘。” 云沁心中忐忑一扫而空,感觉到容芝投过来的视线,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容芝明显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刚要呵斥,又被惠嫔打断,“容芝,快去给本宫拿衣裳。” 这边匆匆换上衣裳,那边小德子就跑进来,“娘娘,皇上已经快到宫门口了。” “快去迎接。”惠嫔没有起身,而是对云沁道:“本宫身子不适,你带人去迎皇上。” 云沁也来不及细想,就带人走了出去。 第4章 殿前问姓名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皇上就已经带人走了进来,众人立刻行礼。 “恭迎皇上。” 云沁规矩的蹲跪着,想到刚才是小德子来通报的,他回来了,御医也必定请到了。 正想着,视野中突然闯入一双黑底金纹的靴子。 云沁知走过来的是皇上,立刻敛住眸子,可那双靴子却停在了自己面前。 云沁心中一跳,按捺住抬头的冲动,蹲得越发规矩。 “叫什么?” 走过来的霍金池随意一瞥,就看到了这个发髻稍乱的小宫女,规规矩矩低垂着头只露出半截纤细白皙的脖颈,不复刚才狡黠伶俐的模样。 霍金池声音低沉,他随心所欲惯了,完全不觉得自己刻意询问一个宫女的名字有什么问题。 云沁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话是在问自己,心头突得一跳。 难道是在玉康宫当着刘美人的面不好责备她,这会儿要“秋后算账”了? 云沁喉头发紧,“奴婢云沁。” 她内心惶惶,却见那双靴子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好像刚才不过是随口一问。 云沁微微一怔,松口气的同时,第一次体会到生死全攥在一个人手里是什么感觉。 听到身边人起身的动静,云沁才回过神,跟着众人走进了殿中。 内殿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容芝跟进去了,云沁和容欣两人就留在纱隔外,同样留在外面的还有徐安和御前宫女。 云沁能感觉到他们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心里明白肯定是因为刚才皇上问她名字的事。 在他们眼里被皇上记住名字或许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对她来说,算不上。 云沁的顶头上司是惠嫔,不是皇上,越级接触高层,最受人忌讳。 不知道这事要传到惠嫔耳朵里,她会怎么想? —— 内殿中。 惠嫔一见到霍金池,立刻扶着案几要起来行礼,被霍金池伸手拦住,“不舒服歇着就是,这么多礼做什么。” 他声音听似温和,其实细听起来,多少带着些漫不经心。 从惠嫔查出有孕那天起,御医院就把她每天的脉案送到御前,他每日都会看,怎么会不了解她的身体情况。 自然也明白,惠嫔“不舒服”到底是因为什么,霍金池今天过来,不过顺势而为,安安惠嫔的心。 也是那小宫女配合得不错…… 想到这,霍金池都没察觉自己眼中的笑意。 本就满腹委屈的惠嫔见他目光含笑,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凄切道:“臣妾还以为皇上再也不来了。” 她说着便扑到了霍金池怀中,哭得身体都在抖。 霍金池手轻柔地抚着她略有嶙峋的肩膀,脑中过了一遍她这几日的饮食,眼神却已经冷下来。 他没有指望惠嫔有多聪慧,能明白自己这几日冷落她的深意,可他还是希望她能有副慈母心肠,做事能顾及着腹中的孩子。 但显然,惠嫔不仅不聪慧,也不是一位慈母。 内殿的哭声,自然传了出来,众人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聋子。 云沁听得有些无奈,她虽然理解惠嫔的心情,可这么哭,显然不是聪明的做法。 一面欣喜,一面故作坚强,还要骂一骂他们这些“不中用”的宫人去惊扰皇上,才更能惹皇上怜爱。 恰好在此时,阿菁端着茶走了进来,冲容欣使了个眼色。 她今天惹娘娘发怒,此时有些不敢进内殿。 容欣瞪她一眼正要接,却听徐安道:“云沁姑娘去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云沁猛然抬头,却见徐安面色温和地看着自己。 “云沁姑娘可要好好劝劝惠嫔娘娘。” 过分柔和的眼神看得云沁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瞬间遍体生凉。 她何德何能,能让御前总管叫自己一声“云沁姑娘”…… 他是皇上身边的人,最明白皇上的心思,有时候他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代表这皇上的态度。 所以,皇上难道…… 看云沁不动,徐安径直把茶盘塞到她的手里,嘴里还催促着,“快去吧。” 云沁看了眼容欣,见她也冲自己点头,云沁只能应下,端着茶盘硬着头皮走进了内殿。 帘幔浮动,霍金池余光一扫,眼神微微顿住。 比起在玉康宫,惠嫔这里灯火通明,把小宫女一身玉骨雪肌照得明澈,无端让他想起白日暖房送来的芍药,既清且艳,花香袭人。 跟他不同,容芝见进来的是云沁,脸色瞬间一变,就要上去接她手里的茶。 她刚一动,就听皇上不咸不淡地问道:“御医何在,怎么说的?” 一听这话,容芝立刻身体一顿,就连惠嫔的哭声都弱了几分。 霍金池感觉到怀中惠嫔的僵硬,并不觉得意外。 这种把戏,他见得多了,就是想看看,那个在刘美人面前言之凿凿的小宫女,这会儿怎么收场。 云沁怎么感觉不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她手有些颤抖地把茶杯送到了案几上,屏住呼吸,微微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暗沉幽深,完全看不出情绪的眸子。 和她视线相接,那双眸子泛起几分兴味,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大胆,敢与他对视。 云沁像被刺了一下赶紧收回视线,颇有些心惊肉跳。 她听出来了,皇上这话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一种考验? 云沁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答道:“回陛下,御医正在偏殿候着。” 按照云沁原本的计划,皇上这种时候询问御医的事情再好不过,可她那是为了刷惠嫔的好感度,不是想招皇上眼的! 她没想做个两头讨好的二五仔啊! 已经到这份上了,云沁干脆心一横,又继续道:“娘娘身体不适,奴婢们自然不敢怠慢,御医早早就请来宫中候着的。” 这句是说给惠嫔听的,强调“身体不适”这个借口,也点明自己已经请了御医,让惠嫔安心。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要是不把惠嫔的好感度刷满那才是亏了。 惠嫔先是惊诧,但很快反应过来,语含埋怨,“本宫不过是害喜,你们也太过小题大做了。”看向云沁的眼神却从未有过的柔和。 “多小心也不为过的。”云沁忽视掉皇上的视线,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谄媚。 霍金池何等敏锐,惠嫔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某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虽然没骗他,却瞒着主子自作主张请了御医。 倒是明白什么叫做戏做全套。 霍金池并未点破,只淡声道:“既然御医在,还不去请来。” 云沁如蒙大赦,赶紧:“是!” 第5章 帮手送上门 一从内殿走出来,云沁就看到了徐安那略显暧昧的笑容。 云沁努力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这老太监差点没把她吓死,害她以为皇上对自己有啥想法。 进来这一趟,她可没从皇上那里看到一丝暧昧的影子,倒被他“拷问”得汗流浃背了。 云沁心里疯狂吐槽,面色却很平静,忽视徐安视线走出去,唤来了小德子。 “云沁姐姐果然高明。”小德子一脸谄媚地冲她竖起大拇指,“刚才皇上问姐姐的名字,咱们可都听到了。姐姐哪日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们。” 第4章 云沁懒得应承,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请御医。 “谢谢姐姐今天这么提携我。”小德子反倒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德子保证,以后一定什么都听姐姐的。” 云沁瞥他一眼,淡声道:“咱们都是尚宫局出来的,相互照应是应该的,什么提携不提携的。” “在小德子面前姐姐不必遮挡。”小德子面色突然认真,“咱们这样的身份,在这宫里不就奔个前程。一肚子忠心,也得主子能瞧见不是……姐姐今日再造之恩,小德子绝不敢忘。” 听了这话,云沁重新打量了小德子一眼,对他的话,只信三分,想要对付容芝或许是真的,至于什么再造之恩,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那你跟我一起上殿吧。”云沁未置可否,但现成的助力她也不会往外推,干脆再卖给他一个人情。 小德子一听果然打起十二分精神,“我这就去请张御医。” —— 等云沁带着小德子和张御医回到殿内,惠嫔正端着碗银耳羹小口吃着。 整个人一改之前病怏怏的模样,面色都红润许多。 难道皇上还真是什么灵丹妙药? 云沁腹诽,面上却垂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 见云沁不语,小德子隐隐有些激动,上前一步道:“参见陛下,参见娘娘,张御医来了。” 张御医也上前一步行礼:“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霍金池瞥了眼鹌鹑似的云沁,脸上表情未变,冲张御医了招了下手,示意他给惠嫔诊脉。 惠嫔身体自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忧思少食,身体有些虚弱,胎相倒是很稳。 “娘娘肠胃比寻常人弱些,只是过量用药反倒不妥,臣为娘娘开几副清淡适口的药膳,慢慢温补为上。” “有劳张御医。”惠嫔拉起袖子掩住手腕,眼神在云沁和容芝脸上扫了一下,最后落在云沁身上,“云沁,你好好送张御医出去。” 容芝面色微变,立刻看了惠嫔一眼。 云沁敛着眸子,面色如常地应了一声,“是。” 御医半夜过来,正常肯定是要赏的,可云沁一个时辰前还是个没资格近身伺候的小宫女,手里哪有能赏人的东西。 她内心对惠嫔的临时起意感到无奈,却不得不快速思考着对策。 踏出沙隔,云沁立刻看向了容欣,见容欣也望过来,开口道:“娘娘让我送太医出去,殿中姐姐要多照应些。” 她说完,脚步未停,又冲小德子使了个眼色。 等踏出殿门,云沁看小德子没跟上来,心中微微松口气。 她刚才有意告诉容欣,又给小德子使眼色,就是让两人赶紧给她找些赏赐来。要是两人没明白她的意思,那她就只能先给张御医画大饼,等之后把赏赐再补上。 云沁知道这是惠嫔有意让她露脸,她可不能头一回就给张御医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来到宫门口,见小德子还未赶上来,云沁只能与张御医扯了两句闲篇。 等小德子过来,见他冲自己点头,云沁也没当下伸手讨要,只笑道:“小德子你给张御医掌灯,一定要平安送到御医院门口。” 凭小德子的机灵,应该能把他来送赏赐的事给圆过去。 “是。”小德子心领神会,立刻道:“张御医,您这边请。” 张御医口中道着客气,随着小德子离开。 云沁返回宫内,正往内殿走,却瞧见回廊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看身形是个女子,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柳色宫衣。 云沁不用深想,大半夜在这里探头探脑的绝对不是他们的人,肯定是住在西配殿的孔答应,派人来打探消息的。 正殿闹这么大动静,要是没惊动孔答应才奇怪。 想起孔答应那无孔不钻的性子,云沁微微摇头,明天早上估计又有好戏看了。 回到正殿,皇上和惠嫔已经准备歇了,云沁也就没再进内殿,她和容欣今夜并不当值,等到里面熄了灯,就一起回了住处。 折腾一晚上,两人都有些困倦,并未多话,就各自歇下了。 ----------------- 这一觉,云沁也睡得并不实落,昏沉了一会,外面就亮起天光。 容欣已经起床,看云沁还拥着被子,笑道:“昨晚娘娘已经让你进殿伺候,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赖床了。” 刚来惠嫔身边的时候,云沁穿来才一年,规矩学得马马马虎虎,要不是容欣一直关照她,她不知道要受多少罚。 所以在云沁心中,容欣跟亲姐姐也差不了多少。 “姐姐别催我了,我就是闭着眼睛醒醒神,马上就起。”云沁揉着眼睛撒娇。 容欣笑容带着些宠溺,眼神一错,却见她胳膊上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忙抓住她的胳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沁顺着她的视线,才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痕迹,嘴角一抽,“还不是玉康宫那群人,手跟硬得跟钳子似的。” “你昨晚怎么没说?”容欣掀开她的衣袖,看到有些地方都被掐破皮了,又气又恼。 昨晚上一直提着心,云沁都没觉得身上疼,这会倒是回过味来,难怪身上哪哪都疼。 可看容欣心疼的样子,赶紧道:“没事,没事,就是看起来吓人,我都不觉得疼了。” “净胡说!”容欣转身找出药膏。 云沁赶紧拉住她,“别忙了,我真没事。而且这药膏味道大,娘娘闻不得外味,我还怎么近身伺候。” 容欣一想也是,蹙着眉看着她,“也不能放着不管吧?” “等晚上,晚上姐姐可一定要给我涂药。”云沁拉着她的胳膊撒娇。 看着她红扑扑带着些艳色的小脸,容欣轻叹一声,“都怪我,容芝是看我不顺眼,你何苦为我出头得罪她,虽顺利请来了皇上,可着实凶险……” 容欣心中还有别的担忧,昨晚她冷眼看着徐安的态度,隐隐也能看出皇上对云沁的另眼相看。 宫中的女人都属于皇上,他若是真幸了云沁也无人敢置喙,可多少被皇上幸了的宫女,到死也只是个宫女。 “容芝看我难道就顺眼了,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云沁轻哼一声,道:“以后有我帮着姐姐,我看她还怎么欺负咱们!” “你啊……”容欣见云沁只是懵懂,也不想拿那些话来吓她,压下心中担忧,柔声道:“那你先帮帮忙,快些起来吧。” 第6章 又一次心动 云沁和容欣两人收拾好出门,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等来到正殿,却见御前的宫女正端着水盆等物走进内殿。 皇上竟然还未去上朝?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诧。 皇上素来勤政,上朝一向准时,今日这是怎么了? 收敛起心神,云沁垂着眸子,跟在容欣身后脚步快且轻地走进了殿中。 内殿中还未开窗,只亮着两盏烛灯,显得有些昏暗。 云沁跟着容欣进来,微微抬眼,便把殿内的情形看得分明。 皇上正站在中央,一位御前宫女正伺候他穿朝服,而软榻上还放着另一身朝服,看起来似乎是换下来仍在一旁的。 而惠嫔正坐在榻上,眼中委屈又惶恐地看着皇上,一副想要伸手却不敢的模样。 看这情形,云沁已经猜出几分,估计是惠嫔在给皇上穿衣的时候,不小心弄污了衣服。 想起惠嫔早上最容易害喜,别是吐在皇上身上了吧? 云沁一时不知道该同情谁。 耽误了上朝的时辰,虽然皇上脸上没有明显的怒容,可周身气压极低,这压迫感让殿内众人战战兢兢。 伺候他宫女也有些手抖,一个扣子系了半天也没系上,霍金池有些不耐,挥袖撵开她,自己动手系起扣子。 随意抬眸,他就看见了刚进殿站定的云沁,眼神不由在她身上停了一瞬。 倒不是霍金池刻意留意,是小宫女似乎比常人显眼,这么多人,他好像总是一眼就看见她。 她还是那一身柳色的宫装,统一的样式的冬衣不算合身,却依旧能看出她腰肢纤细,臃肿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似乎都顺眼些。 云沁站在那垂着头,口观鼻鼻观心,正努力扮演透明人,突然感觉背上被人猛推了一把。 容欣猛然一惊,伸手想要去拉云沁已经来不及,她一个踉跄,人已经走到了皇上近前,只能掩住眸中的惊疑。 云沁惊讶非常,下意识扭头,就看到徐安那张满是褶子的脸,随后反应过来,恨得牙根痒痒。 怎么?都不敢出头,推她出来“送死”是吧! 霍金池的目光也先望向了徐安,神情似笑非笑。 徐安被看得有些讪讪,不敢再抬头。 他想法简单,见皇上一直在看云沁,就把她推上去伺候,希望皇上能高兴些。 霍金池收回目光,眼神落在了云沁的脸上。 第5章 一室幽暗,让她精致的脸透着些朦胧,似是有些害怕,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的模样令人爱怜,灯下看美人果然不错。 霍金池松开了扣子,等着云沁上前为自己穿衣。 可令他没料到,云沁虽上前一步,却站在了惠嫔跟前。 “娘娘可觉得不适,要不要奴婢去催催御医院送药过来?” 霍金池微微一怔,旋即一哂,差点没有笑出来。 徐安更是差点没惊掉下巴。 他是该夸她忠心,还是该骂她愚蠢? 室内的沉默被云沁打破,众人都像是沉在水里的鱼,终于浮出水来换了口气的感觉,内殿中的气氛都跟着一松。 惠嫔此时听到她饱含关怀的话,眼眶更是一红,微微摇头,“本宫无事。” 云沁看得有些心酸,忽然想到惠嫔如今也不过十九岁,比自己穿越前还小一岁。 因着云沁,霍金池也注意到了惠嫔的脸色,看主仆俩皆眼眶发红的样子,颇有些无奈。 “不过是一件衣裳,值得你如此?” “臣,臣妾也不想。”惠嫔越发委屈,“可实在控制不住,又惹得陛下生气。” 眼看她又要哭,霍金池脸色一沉,看着容芝等人,“你们是死人啊?你家娘娘吐了,不快点去给她准备些膳食,都杵在这做什么!” 这话听得云沁心里撇嘴,为啥都在装死人,那还是因为你乱发脾气! 她伸手摸了下案几上的水壶,感觉还热着,就倒了一杯递给惠嫔,“娘娘用膳前,先喝点热水暖暖胃。” 惠嫔点点头,接过来抿了一口。 霍金池看着,莫名觉得这小宫女在给他上眼药。 他心里“啧”了一声,又对惠嫔道:“脏了衣服的是朕,你倒是比朕还委屈。你若是不舒服,也不必急着用膳,等朕下朝后陪你一起用吧。” “皇上这话当真?” “自然。”霍金池笑了笑,余光瞥了云沁一眼。 云沁垂着眸子,对此没什么想法,就是突然想起了刘美人。 昨晚上,皇上也说陪她用早膳来着。 之后,皇上就匆匆穿好朝服摆驾离开了。 云沁和容欣也推开了内殿的窗户,收起帘幔,让内殿一片明亮。 “娘娘,您不如先歇一会吧。”容芝低声劝道。 惠嫔此刻心情大好,冲她摇摇头,看向了正在收拾床铺的云沁。 “云沁你过来。”她带着笑意招手。 云沁一走过来就先被容芝狠狠瞪了一眼,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惠嫔亲热地拉住她的手,笑道:“昨晚和今早都多亏了你,本宫一定要好好赏你才是,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能在娘娘身边伺候就是奴婢最大的荣幸了。”云沁早有预料,脸上还是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惠嫔拍拍她的手,“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可心的人,以后你就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她又说了遍昨晚说的话,随后对容芝道:“本宫妆匣里有只累丝金簪,镶着青玉那个,你去找来给云沁。” “使不得,奴婢做这些从未想过要什么赏赐。”云沁赶紧摆手。 “给你,你就收下。”惠嫔笑容越发亲热。 云沁低下头装出羞赧的样子,“昨晚也不是奴婢一人的功劳,御医是小德子去请来的。” “你倒是不贪功。”惠嫔忍俊不禁,“放心,本宫也会赏他的。” “奴婢谢娘娘。” 等容芝把簪子递到云沁手里,云沁似乎都能听到她咬牙的声音,心中忽觉快意。 自己能迈出这一步,还要谢谢她! 第7章 西殿孔答应 云沁忽然想到刘美人,低声道:“娘娘,奴婢昨晚在玉康宫亲耳听到皇上说,要跟刘美人用早膳的。皇上果然还是最怜惜娘娘。” 惠嫔听完越发心花怒放,“她整日炫耀皇上如何如何,本宫真想看看她听到皇上来了春禧宫时候的脸色,一定相当好看。” “她怎么配和娘娘比。”容芝在一旁附和道。 惠嫔笑得越发得意。 云沁垂着眸子,却有些无奈,她说出来确实让惠嫔高兴的意思,可更多还是想让她警惕些,怎么她光顾得意了。 笑过一阵,惠嫔又看向云沁,露出些苦恼道:“你快来帮本宫看看,皇上一会过来,本宫穿什么衣裳好?” 云沁没料到惠嫔会问自己的意见,微微一怔,但迅速回神,笑道:“跟皇上用膳,自然还是家常些好,不过可以上一层淡妆。” “不是不上妆才家常吗?”惠嫔不解。 云沁笑道:“娘娘今日气色好,若是上些妆,定是明艳动人,还不把今日这样好的阳光都比下去?” 惠嫔听得笑意更深,忍不住嗔她,“就你嘴甜。” 容芝忽然从旁插话道:“那奴婢来给娘娘上妆吧。” 云沁瞥她一眼,笑意不改,“容芝姐姐守了娘娘一夜了,再操劳,娘娘可要心疼了。” “是啊,容芝,你快去歇歇吧。”惠嫔立刻看向容芝,目露心疼。 容芝扯着笑,眼神却在瞪云沁,“奴婢不累,只要是伺候娘娘,奴婢浑身都是劲头。再说……奴婢也不放心旁人伺候娘娘。” 此时容芝心里全是恼恨,就一晚上而已,这丫头就哄得娘娘如此信任她,要是自己走了,只怕娘娘身边要没她的位置了! 看她这防备的模样,云沁实在有些瞧不上。 从前也只是在主子跟前争宠,自打惠嫔怀孕,容芝就跟护鸡仔似的,谁都要防着。 春禧宫上下,生死荣辱都系在惠嫔身上,难道他们会想不开去谋害惠嫔吗? 对容芝非要留下,云沁懒得再管。 她自己愿意不眠不休地熬着,就熬着好了,看她能熬到什么时候。 云沁转而对惠嫔说道:“奴婢听闻宫中有一种珠颜妆,素净雅致,听起来就与娘娘相称。” 惠嫔一听果然来了兴趣,“本宫倒是从未听闻。” “奴婢也是听容欣姐姐讲的。”云沁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容欣身上。 惠嫔立刻看向了站在一旁默默无声的容欣。 容欣看了一眼云沁,才温声回答道:“回娘娘,是有一个珠颜妆,是从前嘉熙太妃最喜欢的妆容。嘉熙太妃容颜绝世,却不喜本朝女子最喜欢的桃花妆,偏爱这素净的珠颜妆。后来嘉熙太妃为替先皇祈福,就连这珠颜妆也不再化了,后来就鲜少有人知道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惠嫔好奇问道。 容欣笑道:“教奴婢规矩的阮嬷嬷,曾是嘉熙太妃的梳头宫女。” “那你肯定会化珠颜妆了?”惠嫔果然被勾起兴趣,“那今天你就本宫化个珠颜妆,让本宫见识见识。” “是。”容欣应了一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云沁。 云沁对她一笑,余光瞥了眼在一旁插不上嘴的容芝,心中冷笑。 小德子有句话说的不错,比起从宫外来的丫鬟,容欣这样从小就在宫里长大的,眼界和见识可不是她们能比的。 从前容欣姐姐总让她们不要出头。 如今不愿意出头也出了,云沁不信,这春禧宫以后还是她容芝说了算。 容欣边化妆边把其中典故说给惠嫔听,云沁在一旁偶尔插科打诨一句。 只有容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呆了一阵子,虽气得跳脚,可实在没什么意思,被惠嫔劝着休息去了。 容芝前脚刚走,阿菁脚步匆匆从外走了进来。 云沁最先看到她,见她毛毛躁躁,忍不住瞪她一眼。 这丫头素来跳脱,性子也大大咧咧的,不受管教,昨晚上的事情还没跟她算账呢! 被云沁一瞪,阿菁才收住脚步,规矩地走进来,“娘娘,奴婢有事禀报。” 惠嫔一见是她,笑意淡了几分,“什么事?” 阿菁还未开口,先笑了一声,瞥了眼云沁的脸色,才收住笑意继续道:“回娘娘,西殿那个可闹了大笑话了。” 原来,西殿的孔答应早早就等在了皇上离宫的宫道上。 可没成想今日皇上上早朝晚了,孔答应领着宫女在宫道上被冻得瑟瑟发抖,真一见着皇上连话都说不利索。 “皇上从咱这里离开的时候就不早了,被她这么一耽搁,皇上就动了怒,孔答应脚一软摔了个大马趴。这会被人抬回来了,听说皇上还给治了个御前失仪,禁足一个月。如今那边正哭呢!” 阿菁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哧笑出声。 惠嫔这回没有斥责,反倒听得冷笑一声,“她最喜欢干这样的事,本宫可没忘记,刚入宫的时候,她还在春禧宫把皇上半路截走过。如今这样,也是她自己的报应。” 她眸光一闪,对阿菁道:“本宫身为一宫主位,这种事也不好不管。你过去问问,张御医一会过来请脉,要不要也去看看她?” 孔答应是皇上潜邸的老人,虽说整日钻营,却从未有过身孕,而张御医是出了名的产科圣手。 第6章 让张御医去看,伤害不大却侮辱性极强。 “奴婢这就去。” 阿菁兴冲冲地跑出去了,容欣拦都没来得及,她有些忐忑道:“娘娘,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惠嫔不以为意,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不悦道:“你也该跟容芝学学,别总这么没脾气。” 容欣垂下眸子,“奴婢谨记。” “娘娘今早想吃什么,奴婢去小厨房催催。”云沁适时插言道。 “碧粳粥,皇上最爱喝碧粳粥,配些火腿青笋,其他就让他们随意做些吧。” 提起皇上,惠嫔果然什么不快都忘了,刚才的事也轻巧揭过。 云沁笑道:“娘娘只想着皇上了,您自己呢?”。 “好啊你个小丫头,打趣起本宫来了!”惠嫔柳眉微竖,拿着帕子要去打云沁。 云沁轻巧躲过,笑得狡黠明媚,倒看得惠嫔微微错神。 “那奴婢就替娘娘安排吧,您就配些红枣燕窝可好?”云沁并未察觉惠嫔神色有异,笑容不减道。 惠嫔回神,对容欣嗔道:“瞧瞧,瞧瞧,这又安排起本宫来了。” “那奴婢就当娘娘允了。”云沁呵呵一笑,福身便离开了内殿。 惠嫔从镜中看着云沁离开,视线移到镜中自己的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她扭头看向容欣,“你与云沁是一道从尚宫局出来的吧?” 第8章 容欣起警惕 忽然听到惠嫔问起云沁,容欣心中立刻警觉,面色不改道:“是一道出来的,只是奴婢从前在阮嬷嬷身边伺候,不曾和云沁见过。” 惠嫔点点头,话锋忽转,“听说,昨晚上陛下特意问了云沁的名字?” 容欣心头咯噔一声,手中梳发的动作缓了几分,“是问过。”说完悄悄望了眼惠嫔的脸色。 见惠嫔依旧看着自己,她才继续道:“倒没说别的,瞧着像是随口一问。” “那云沁没与你说些什么?”惠嫔收回视线,手指捏着发簪上的一粒珍珠,状似无意道。 容欣垂眸看着手里乌黑的发丝,隐藏住眼中的紧张,语气带着笑意道:“她呀,一心只顾为娘娘高兴去了,哪还记得别的,就连身上的伤都忘了。” “伤?”惠嫔抬眸。 容欣故意露出些怒气,“还不是玉康宫的,下手是真黑,云沁两只胳膊青一块紫一块的,瞧着没一块好皮了。” 惠嫔听得微怔,又想起今早一殿人都顾着皇上,只有她冒着触怒皇上风险来关心自己,神情中流露出动容。 “你怎么不早说,等下去库房把最好膏药拿给她。” 容欣摇头,叹道:“娘娘就算给她药膏她也不涂。今早奴婢劝她抹点药膏,她就怕药膏味道刺激冲撞娘娘没有涂。” 惠嫔不禁抚了下腹部,笑容重归真切,“她有心了。”却没再提给云沁找药膏的事情。 容欣知道她是信了,心中微微一松,知道这回是糊弄过去了。 只是,惠嫔就算放下疑虑,恐怕也是暂时的,明珠必不会蒙尘,云沁此后,只怕会越来越扎眼。 ——------- 殿中有容欣伺候,云沁也没急着回来,跟在厨娘身旁边跟她扯闲篇边偷师。 宫里都知道她如今在娘娘身边伺候了,对她都高看一眼,厨娘对她都耐心几分,没像以前撵她走。 等云沁回来,刚走到殿门口,就被迎出来的容欣叫住。 “我瞧着殿里的炭不多了,你去内务府司领些回来吧。” 云沁有些疑惑,她记得阿菁前日刚去领过,虽疑惑但她也没有怀疑,只当这几日倒春寒,炭用得多了些。 “好,我去领。”她点点头,刚要走又被叫住。 容欣走上前,塞了个帕子给她,“这是我近日绣的,你顺道去找阮嬷嬷替我给她。” 云沁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帕子,上面绣着一只缠枝梅花,虽简单却技艺非凡,看起来栩栩如生。 她立刻佯怒道:“姐姐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阮嬷嬷,我可眼馋你绣得帕子好久了!” “记着呢,这几日就给你绣好了!”容欣恼笑。 云沁得逞,立刻笑道:“我可等着了。”她说完便朝容欣挥挥手,朝着宫外走去。 看她离开,容欣长舒一口气,她是有意把云沁支走的。 皇上应该很快就来,娘娘已经起了疑心,若是再让她和皇上共处一室,难免会被瞧出什么。 看来必须得找个时间,好好与云沁说说此事。 果然,云沁刚走没多久,皇上就进了春禧宫。 看着妆容焕然一新,气质更为出众的惠嫔,霍金池却下意识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却没瞧见那个明丽惹眼的人影。 他收回目光,面色如常地赞了一句,“爱妃今日果然清丽。” 惠嫔面露娇色,手指轻抚了脸颊,“皇上喜欢就好。” 霍金池未置可否,扶着惠嫔进了殿内。 可他身边的徐安却明显看出,皇上的兴致明显不如来春禧宫之前,他心里知道是因为什么,瞧了眼欢喜的惠嫔,不由把头垂低了几分。 用膳的时候,惠嫔看着自己碗里的红枣燕窝粥,不由一笑,抬头看了一圈,问容欣:“云沁呢?” 正在用勺子搅着粥的霍金池闻声,手微微一顿。 “回娘娘,云沁去内务府司去领炭去了。”容欣攥着有些颤抖的手指,继续道:“近几日天冷,火烧得旺,她担心炭不够用,冻着娘娘。” “这丫头。”惠嫔轻轻一笑,心头一动,看向一旁默默喝粥的霍金池,笑道:“皇上可还记得臣妾这个小宫女?真是一等一的贴心,瞧,今日的粥都是两样呢。” 霍金池掀起眼皮看着她的眼睛,眸光未起波澜,语气慢条斯理,“朕应该记得?” 惠嫔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当,当然不是。” 霍金池收回目光,眼神露出些戏谑。 今早还见过,她却问自己记不记得? 他手指下意识摩挲起垂在腕间的白玉手串,这事上她倒格外敏锐,而自己倒是没有发觉。 直到一顿早膳吃完,直到霍金池离开,云沁也没有露面。 走出春禧宫没多久,徐安靠近銮驾,冲里面低声道:“陛下,奴才打听过了。人是去了内务府司,她与内务府司的阮嬷嬷似是旧识,领了炭,就送去了一块帕子。寒暄几句,便误了回来的时辰。” 霍金池听完,掀开帘子一角,嘴角含笑地看着徐安。 “你如今的差事真是做得越发好了。” 徐安刚要笑,忽觉出皇上这话不对,再看他的脸色,心头一跳,赶紧道:“奴才不敢。” 霍金池冷哼一声,甩上了帘子。 见皇上没有责罚,徐安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帘幕后面突然传来皇上淡漠的声音,“罚你一月月俸。” “是。”这处罚对徐安来说不痛不痒,他只是有些猜不准皇上的心思。 他明眼瞧着,皇上对那小宫女确实上了心,莫非是碍着惠嫔? 徐安忽地明悟,皇上虽然随心所欲些,但到底是要脸面的,惠嫔如今还有身孕,总不能这时候向她讨要个宫女吧。 皇上既然不好出面,要不他去暗示惠嫔一二? 就在他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又听帘幕内传来皇上的声音,“徐安,你若再敢自作主张,可就不是罚你月俸这么简单了。” 徐安头皮一紧,赶紧道:“奴才不敢。” 銮驾内闭目养神的霍金池闻声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笑。 惠嫔孕期体热,殿内的炭火烧得并不旺,担心炭火不够烧? 又赶在这个当口给一个嬷嬷送帕子? 呵! 霍金池内心轻嗤,那宫女分明是在躲他。 他确实惊奇自己竟然也会见色起意,却也没那么大兴趣非要她。 尤其,还是个这么不乐意的宫女。 霍金池眸色转冷,再次慢慢合上眼皮。 第9章 巧妙地回话 等云沁回到春禧宫,听说皇上已经走了,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庆幸,她可不想面对那个心思难测的皇帝。 听到云沁回来了,惠嫔特意把她叫到跟前,先是赏了她些银子,随后道:“皇上也觉得早膳可口,可惜你不在,不然皇上肯定也要赏你的。” 惠嫔说完,眼神并未从云沁脸上移开,细细观察她的脸色。 容欣立在软塌旁边,听到这话,紧张地看了云沁好几眼,唯恐她答错。 云沁看惠嫔目光紧盯着自己,就已经察觉不对,立刻明白她应该是听说皇上问自己名字的事情了,第一反应,就是表忠心。 “奴婢为娘娘做事,哪还敢贪图皇上的赏赐。” 惠嫔见她脸上没有半分异色,说的话也中听,脸上的笑意才真切几分,“就会贫嘴。”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扶了下自己的腰,“本宫也累了,扶本宫去躺会吧。” 第7章 等惠嫔睡下,有容欣守着,云沁便退出了内殿,刚出来就撞见阿菁。 阿菁看到她,立刻冲她一笑,“你之前不在,不知道……” 听她说话毫不顾忌,云沁赶紧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走出正殿。 “娘娘在睡觉,你也不知道小点声。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又想挨容欣姐姐打了是不是?”云沁没好气道。 阿菁一惊,捂了下嘴巴,才小声道:“我不知道娘娘睡了。容欣姐姐本来就在生我的气,好云沁你可别跟她说。” 阿菁年纪比云沁还小一岁,长得娇小可爱,性子跳脱,心思也单纯,在这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宫里算是个另类。 但她运气很好,一进宫就由阮嬷嬷带着,容欣又疼她,有这两人护着,阿菁倒没吃过大亏。 云沁见她被吓住,勉强压住翘起的嘴角,故作严肃道:“不说也可以,只是容欣姐姐新给我做的香囊,还差一个络子。” 作为一个半路穿越的,云沁女工可谓一塌糊涂,可在宫中行走总得有一两件东西充门面,于是只能各种“坑蒙拐骗”。 阿菁哪看得出云沁的“奸诈”,一听这话,立刻点头,“好,好,我一定给你打个最好的络子。” 云沁再也忍不住翘起嘴角,“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见云沁笑起来,阿菁立刻反应过来,气得去打她的胳膊,“好啊你,又骗我。” “嘘,嘘……”云沁赶紧冲她示意小点声。 阿菁又捂住嘴,气鼓鼓地瞪云沁。 云沁不再逗她,拉住她的胳膊,“别生气啦,娘娘赏了我银子,等我再去内务府司的时候,托人给你买宫外的点心好不好?” 阿菁双眸一亮,“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放心放心。”云沁轻笑一声,又问她,“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阿菁才想起正事,有些兴奋道:“还不是孔答应的事,我把娘娘的话一带到,孔答应那个叫紫桑的宫女,脸都青了。回来我跟娘娘一说,娘娘直乐,我瞧着她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云沁听完又板起脸,“以后长记性了吧,让你在娘娘面前胡说!” “以后不敢了。” “也不许再跟人议论孔答应,她再怎么着也是主子,不是我们能议论的。”云沁又训诫道。 阿菁点点头,被她训了两句,人已经不复刚才的兴奋。 云沁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哎哟,我们阿菁今天可威风了是不是?怎么这么棒呢。” “你就知道哄我!”阿菁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小脸又明亮起来,抱着云沁的胳膊,问她想要什么颜色络子。 两人正亲热地说着话,突然传来声冷喝:“都不用干活是吧,闲得在这叽叽喳喳!” 来的正是容芝,也不知道才睡了多大会,脸色带着憔悴,原本就不算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暗黄。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阿菁看到她,立刻变得跟炸了毛的猫似的,压着声音怒道:“你能不能小点声,娘娘正在睡觉呢!” 这话一下子把容芝给噎住,云沁看她脸色在青红间不断转换,强压住笑意,拉住阿菁的手,对容芝道:“我们去给小厨房看看今天内务府司送了些什么菜,等会若是张御医来了,姐姐可别忘了带他去看看孔答应。” 她说完不给容芝说话的机会,拉着阿菁就走开了。 等走远,云沁才笑出声,对阿菁道:“我们阿菁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阿菁还有些状况外,闻声挠挠鬓角,“有吗?”随后疑惑道:“你怎么让她带张御医去西殿,我还想把孔答应生气的样子学给娘娘看呢?” “笨!”云沁戳了下她的脸,“你今早过去就是个传话的,孔答应生气也只是气娘娘。可你真要带着张御医去,那她可就要恨你了。这种招人恨的事,咱们可不能做。” 阿菁似懂非懂,有些愤愤道:“谁让她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跟娘娘欺负她一样,实在恶心人!” 云沁忍俊不禁,又戳了下她的脸,“咱们是什么身份,用得着咱们替娘娘出头吗?与其心疼正舒舒服服睡觉的娘娘,不如心疼心疼我,我忙了一早上,一口饭还没吃呢。” “这都快晌午了!”阿菁听完惊叫一声,立刻拉着她往小厨房走,“快走,容欣姐姐肯定给你留饭了。” 第10章 得知皇上心思 转眼便到了晚上。 傍晚的时候天突然阴下来,这会已经起了风。 “这天瞧着不会还要下雪吧?”云沁冷得缩了缩脖子,把下巴埋进领口的绒毛间。 容欣给她紧了下衣服,“说不准。”她看眼宫门口,“已经过了戌时,今夜皇上应该不会来了,小德子关宫门吧。” “是。” 惠嫔本就精力不济,一听到皇上没有来,就洗漱睡下了。 今晚本来该容欣守夜,瞧见容芝打算留下的模样,她也没有多言,拉住要开口的云沁,带她回了两人的房间。 “她也不怕熬出什么毛病。”云沁十分无语。 容欣把她按在床上,“娘娘不大起夜,她愿守着就守着吧。”转身找出药膏,“我先给你把药上了。” “真没事……” 容欣才不管她说什么,径自掀开她的胳膊,药膏要在淤青处揉开,见云沁龇牙咧嘴,才没好气道:“这下觉得疼了?” “好姐姐,你下手轻点。”云沁也没想到会这么疼,被她揉了两下,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让你逞强。”容欣嘴上这么说,下手的力度却轻了许多。 云沁皮肤雪白,那星星点点的青紫显得尤为触目惊心,容欣边心疼,边叹息一声,“你可知道今早娘娘问起皇上昨晚询问你名字的事?” “猜到了。”云沁忍着疼,没察觉容欣语气的沉重。 容欣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你如此聪慧,就看不出皇上的心思?” “皇上的心思?”云沁扭头看她,才发觉她神情间充满担忧。 云沁忽然想起昨晚上徐安的表现,忍俊不禁,“你难道也觉得皇上是看上我了?” “不是?” 云沁无奈道:“我又不是什么万人迷,皇上就才见了我几面,怎么可能就看上我了。再说,皇上也没有什么暧昧的举动。” 容欣垂眸看了眼她娇媚的面孔,比她更加无奈,没有顺着她的话,而是转而道:“今早皇上用膳的时候,娘娘刻意问他,还记不记得你,你可知皇上怎么回答的?” “娘娘刻意问皇上记不记得我?”云沁眉头蹙起,追问道:“皇上怎么说的?” “他反问娘娘,‘朕该记得?’” 容欣的声音很轻,在云沁听来却像是一道炸雷,炸得她脑中有一瞬空白。 “若真不在意你,只回答记得或者不记得就可以,为什么要模棱两可,欲盖弥彰。”容欣继续道:“娘娘并未察觉不对,你难道不明白?” 云沁怎么会不明白,她心如擂鼓,下意识问道:“这话可还有别人听见?” “别怕,咱们宫里只有我在场。” 云沁深吸一口气,思绪渐渐冷静下来,忽然恍然,“你今早是故意支开我?”她急喘一声,又微微摇头,“皇上既然在娘娘面前遮掩,也未必存着一定要我的心思。” “我瞧着也是。”容欣坐到云沁身边,攥住她的手,“但也可能只是顾及着娘娘怀着身孕。” “你是说可能等到娘娘生产后,才会跟娘娘开口……”云沁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容欣没有回答,只攥着她的手,问道:“那你自己呢,若是想要往上……我定会助你。” “不,不,我不想。”云沁立刻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一定要出宫!” 容欣看她一瞬,轻轻一叹。 云沁又深吸一口气,柔和的脸庞冷静得有些锐利,“一个宫女,皇上就算有兴趣,也不过是一时的。他本就不大来后宫,如今又有意冷着娘娘,来的次数就更少了,过不了多久,他大概就把我丢到脑后了。” “我也看得出,皇上是个极高傲的人,我以后只要一味躲着,他也会明白我的意思,这么不识趣的女人,他只怕看一眼都会厌恶。” “再不行,我就干脆情愿去寺中为娘娘祈福,皇上总不会要个姑子!” “你这又何苦。”容欣紧紧攥着她的手,“以你的才貌聪慧,有我和阮嬷嬷助你,在这宫中未尝不能一搏!” 云沁看着她,微微摇头,“你不懂……” 她能跟容芝斗,变着法地捧着惠嫔,全都是出宫的念头在支撑着她,如果真的一辈子留在宫里,她还能用“我只个打工人”来麻痹自己吗? 云沁讨厌这个地方,厌恶每天对着一些人卑躬屈膝,更不想跟一群女人搞什么雌竞。 如果余生都要被关在这个抬头只有四面墙的地方,她宁可去做尼姑。 第8章 容欣见她目光坚定,又轻叹一声,“若你不想,我也会帮你。” 她缓声道:“阮嬷嬷如今年岁大了,宫外又没有亲人,应该会被安置到慈养所。她在太后娘娘面前有几分薄面,若是去求太后娘娘,要个宫女养在身边,太后必定应允。太后开口,惠嫔不会不放人,若你愿意,便随着她去慈养所吧。” “这是不是为阿菁安排的?”云沁回过味来,攥紧容欣的手。 容欣摇头,语气柔和道:“阿菁还有父母在世,有我护着,安稳长到二十五岁出宫嫁人更好。反倒是你,去了慈养所,便要给阮嬷嬷养老送终,一耽搁只怕年岁要不小了。” 什么年岁不年岁,在容欣一个现代人看来,就算三十岁,年纪也算不上大。 “那姐姐呢?”她又忙问道。 “我一直拿阮嬷嬷做榜样,与其出宫嫁人,我更愿意留在宫中。前头虽难熬,可等成了嬷嬷,说话旁人也要听几分,若是能教养位皇子公主,便是拜官做宰的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这不比嫁人更好?” 听着容欣从未说过的打算,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眸子,云沁忽觉心中一松,不由笑道:“姐姐心胸堪比男儿。” “说什么呢。”容欣横她一眼,见她笑也跟着笑了。 云沁把头靠在容欣的肩头,“姐姐,这样真好,我们都有自己的打算,上天必定不会辜负我们,一定会让我们如愿对吗?” 容欣抚着她的脸,低声道:“别怕,会的。” 两人默默相依,都觉得以后的日子似乎也不难熬了。 良久,容欣才开口道:“别的不担心,这事定不能让娘娘起疑,她对皇上用情极深,又心思极重,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若我还糊里糊涂或许会表现出什么,既然心中有数,定不会让她察觉。”云沁面色微冷。 容欣点点头,抚了抚她的背,“我去正殿候着,夜里无事,你就在房里暖和,只是要警醒些。” “我知道了,姐姐去吧。” 等容欣离开,云沁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消失。 看来得想个法子,不能再在惠嫔面前多露脸了。 良久后,房间里只余下一声轻叹。 第11章 好一对主仆 此后半月,皇上一共来了两次后宫,一次去了刘美人处,一次去了德妃处。 春禧宫似乎又沉寂了下去,正殿的惠嫔领了旨意不必去给皇后和太后请安,西殿的孔答应禁足,好似所有的热闹都是别人的。 或许是皇上上次展现了足够多对惠嫔的重视,惠嫔显得平静许多。 平静下却依旧涌动着暗流。 “回禀娘娘,徐总管说,皇上政务繁忙没有时间见奴婢,把奴婢送去的百合粥留下,就打发奴婢回来了。” 容芝一脸忐忑,握着食盒的手都隐隐有些颤抖。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娘娘每次让她去送东西,徐总管都收了,可她却没见到皇上一面。 “废物!”惠嫔正坐在梳妆台前,随手便把手里穿珠点翠的金簪朝她扔过去。 金簪堪堪擦着容芝的鬓角飞过去,不知是镶嵌的金片还是云母在她眉梢划出一丝血线。 云沁站的近,看得分明,若是再偏一分,那簪子就砸在容芝眼睛上了。 若真砸到眼里…… 云沁敛住眸光,心中摇头,什么主仆情深,怕也不过如此。 容芝“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顾不得伤口,惶惶地匍匐着把那金簪捡了回来,还不忘把摔歪了的蝴蝶触须掰正。 她跪行到惠嫔跟前,双手把簪子捧到惠嫔跟前,“娘娘息怒,是奴婢没用,您还怀着小皇子犯不着为了奴婢生气。” 惠嫔闻声,侧头面向她,美目微瞪,“少拿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 这几日,惠嫔吃着日日送来的药膳,食欲比以往好很多,再加上上下宫人尽心的伺候。她这胎养得极好,脸上病容褪去丰润许多,容貌更胜往昔,只是眉目间少了些柔弱,多了几分凌厉。 “奴婢不敢。”容芝惊惶之余,眼中也蓄满了眼泪,声音惶惶,“奴婢真的是担心娘娘的身体,奴婢没用,娘娘您怎么拿奴婢出气都行,若您因为奴婢气出个好歹,奴婢万死不能偿。” 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人,惠嫔盯了她一会,视线逐渐柔和,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哭什么哭,我说要罚你了吗?” 容芝转啼为笑,“任凭娘娘处罚。” 听到她满怀感激的声音,云沁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中很难不佩服。 她看得出,容芝是真的担心惠嫔的身体,这份赤忱忠心,只怕这阖宫上下加起来也比不上。 只是她善妒多疑的性子也随了惠嫔,若不是她一味打压,春禧宫上下又怎么会离心。 当然这也少不了惠嫔的纵容。 有这个千依百顺的人在跟前,惠嫔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坏。 这对主仆,算是另一种互相成就了吧。 “可有瞧见旁人?”惠嫔声音恢复了平和,却没提让容芝起来的事。 “没有,但徐总管说,德妃娘娘先前送了份洋参茯苓茶也没见着皇上人。”容芝快速答道。 惠嫔这才伸手把簪子捏起来,道:“徐安那老东西,嘴里向来没有一句实话。” 话是这么说,但显然她的气已经消了。 惠嫔抬手把簪子递给了云沁,“给我簪上吧。” 云沁刚要去接,容芝一下站起来,把她给挤开,接过了惠嫔手里的簪子。 “奴婢来。” 云沁被她撞疼了胳膊,眉尖微微一蹙,但未作声,往后退开一步。 惠嫔像是没注意到这一幕,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云沁,等容芝给自己插好簪子,她才状似关切道:“云沁,你这几日安静了许多,可是风寒还没好利落?” 云沁知道自己刚才不该一直不出声,若是以前,她肯定要哄惠嫔开心,可如今她不想张口。 这几日她仔细观察过,惠嫔时不时就要盯着她的脸瞧,表情虽不明显,可处处能见警惕防备,她实在有些心累。 “劳娘娘关心,是奴婢身子不争气。”云沁故意忽略她话中的“安静”只虚着声音回答道。 惠嫔眼神掠过她苍白的面色,又落回自己鲜嫩的脸上,心情又好了几分,“瞧你这小脸白的,看得本宫心疼。” 这话说的,听得人瘆得慌。 云沁腹诽,脸上却露出感激。 惠嫔对她的感激很满意,带着笑意道:“本宫看你精力也不济,既然不舒服,便多歇着去吧,殿里有容芝伺候。” “这……”云沁装作犹豫。 “去吧。”惠嫔眼带安抚,又对她一笑。 云沁点点头,脸色沉郁了几分,似有不甘道:“那奴婢唤阿菁过来候着。” 看得容芝在旁露出讥笑。 被娘娘看重又如何,偏偏成了个病秧子,真是没命享福。 等云沁出去,容芝对惠嫔说:“娘娘,云沁这病看着不像是好病,您如今怀着皇子,奴婢觉得还是别让她进殿的好。” “你不过是看她比你有本事。”惠嫔斜了她一眼,声音微冷,“说起来都是为了本宫,她是因那日去请皇上,被玉康宫那些贱婢给伤了。” “不过……”惠嫔用小指挑了下额前的碎发,“你说得也对,等明日张御医过来,让他给云沁瞧瞧,若是真不行,就让她在房里歇着少走动吧。” “娘娘您就是太心善,一个小宫女,还配用御医?跟着娘娘您,真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少贫嘴。” 主仆二人旁若无人,却不知这番话,全都落在了站在纱隔外的云沁耳中。 站在殿外的阿菁和小德子皆垂着头,对云沁偷听主子说话的行为,视而不见。 等里边安静下来,云沁脚步轻移,无声地踏出外殿,对阿菁使了个眼色。 阿菁微微点头,弓着身子走入殿内。 小德子却缀在云沁身后,看了眼云沁好几眼,有些欲言又止。 第12章 病了?皇上怜爱 从小德子跟上来,云沁就察觉了,只是一直走到无人处,她才扭过头看他。 “有什么话就说。” 小德子下意识堆起笑,“没事没事,我就是关心姐姐的身子。姐姐这病可有些日子了……” 云沁听出他话中有话,心中明白他心细,定是瞧出什么了。 那日惊惧之下,云沁心力憔悴,又故意吹了一夜冷风,第二天确实病倒,只是这么多天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她现在病歪歪的样子,多是装的。 一则是因为惠嫔这几日隔天就要派人去御书房送吃食,云沁可不想再在徐安面前露脸,她更怕皇上哪根筋搭错,真召见她,到时候她有一百个嘴在惠嫔面前也说不清了。 二则是为了去阮嬷嬷那边做准备,她这几日如果表现出挑,惠嫔用她用得顺手了,不愿意放她走也是个麻烦事。不如就一直装病躲着,到时候送走个没用的病秧子,惠嫔也不会阻拦。 第9章 只是这些话,云沁不能跟小德子全说,也不能一点也不说。 “你看得出我在装病,就没看出主子在防着我?”云沁开门见山。 小德子眼珠一转,自是明白因为什么,那日皇上在殿前问云沁名字的时候,他可是听得真真的。 况且,他看了眼站在廊下的云沁。 一身宫装,一支银簪,素净的装扮在她的身上,似乎更凸显了她娇美的容颜,就连穿廊而过的风,似乎都偏爱她,轻拂着她发尾衣袖,给人飘飘若仙之感。 小德子看得脸热,赶紧垂下眸子,“姐姐聪慧过人,是小德子多虑了。此时确实应该蛰伏起来,不可操之过急。” 云沁听得微怔,他竟然以为自己有承宠的意思?他这般殷勤,是觉得在自己这比在惠嫔跟前更有前途? 她心中好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让他误会了。 但转念一想,或许在他眼里,这宫里的女人都想获得皇上宠幸。 云沁看着小德子,想跟他解释,又觉得跟他说什么“想躲着皇上,想出宫”他未必会信,估计反而会觉得她矫情做作。 她也懒得解释。 给他这种错觉也好,用着他的地方还有很多,比起人情还是利益更可靠。 云沁是想出宫,却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把这么个烂摊子全都丢给容欣。要是容欣一直不得惠嫔信任,又怎么能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抱负。 她得先帮容欣在春禧宫,在惠嫔面前站稳脚跟才能安心离开。 况且容欣有野心也有耐心,跟着她小德子以后未必没有造化,只是可能会跟他想象有点差距。 “你既然明白,可有法子帮我应付张御医?”云沁顺着他的话问道。 小德子沉吟片刻,忽笑道:“姐姐莫担心,张御医医术虽好,人却古板。让他给一个宫女看病,他心里未必有多乐意,到时候,我领他到姐姐门口一站,就带着他走,他必定不会多言。” 云沁知道他所言不虚,心中更坚定了刚才的想法。小德子常在外头行走,确实有她和容欣都没有的长处。 “那就有劳你了。”有他帮忙,她也不用再吹一夜冷风了。 “姐姐客气。” 第二日,果然如小德子所说,张御医只在云沁门口站了站,并未进来。 云沁躺在床上,听着小德子说:“她一个小宫女,还不是娘娘心善。张御医放心,她如今病着,娘娘哪还让她近身伺候,今日这事不会传到娘娘耳朵里。再说,就一个小风寒,您不信回去问问医女,随手写个方子便是。”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张御医笑着道了声,“那有劳德公公替我跟娘娘回禀。” “张大人可折煞奴才了。” 听着两人声音越来越远,容欣都忍不住赞道:“小德子这张嘴果然了得。” 云沁轻笑一声,“姐姐以后有什么是要打听,大可都交给他去办。” 容欣点点头,看着云沁的脸色,有些担忧道:“你当真无碍了?” “姐姐你看……”云沁呵呵一笑,用手指在脸上抹了一下,把指腹的粉递给她瞧,“连姐姐都骗过去了。” 看她指腹上一层粉,容欣也跟着一乐,“也就是你皮肤底子好,抹这么厚粉,也瞧不出来。” “那是我手法好,不信,我来给姐姐抹抹。一定把姐姐化成大美人儿……” “哎呀,你别胡闹!” —— 张御医前脚刚从春禧宫离开,脉案后脚就递到了皇上的御案上。 霍金池放下手中的笔,刚拿起脉案就见徐安一脸欲言又止。 “惠嫔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徐安摇头,“那倒没有。” “那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徐安窥了眼他的脸色,才道:“倒是跟惠嫔娘娘有点关系。” 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霍金池眸色渐渐不耐,正待开口,就听徐安快速道。 “张御医离开前,惠嫔娘娘让他去给云沁姑娘看病,听说病了已经半月有余了,怪不得这几日一直不见。” 徐安说完,有点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唯恐又因为他提起云沁姑娘生气。可要是不说,他怕皇上事后知道了,更生气。 “病了?” 徐安听到皇上轻嗤了一声,可抬眸看他的脸色,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自那日霍金池察觉云沁在躲着自己,被她美貌勾起的兴趣基本就散了,只是他记忆也没那么差,只隔了这么几天,就记不起亲口问出来的名字了。 说什么病了…… 霍金池手指轻点着脉案,第一反应是不信。 惠嫔隔日便要派人来,他虽没留意,但架不住徐安嘴碎,回回都要加一句“来的不是云沁姑娘”。 她多半是装病躲着,不愿意到御前来。 “张御医怎么说?”霍金池冷笑,暗道:他可不是关心那个小宫女,不过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 听皇上这么问,徐安心下一松,皇上果然在意。 “就说是寻常风寒之症。” “既然是寻常风寒,那为什么半月也不见好?”霍金池点着脉案的手指一停,“脉案呢?” 徐安苦笑,“云沁姑娘只是个宫女,张御医怎么会写脉案呢?” “只是宫女”四个字,让霍金池眸光一闪。 “要不……”徐安提议道:“奴才命人请张御医过来,陛下当面问问?” 等了一会也不见皇上回答,徐安抬头去看,就见他正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自己,徐安立刻心头一跳,赶忙低头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请陛下责罚。” 徐安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皇上如今正避着春禧宫呢,要是召见张御医来问,旁人只当他是关心惠嫔,这些时日的心血不都白费了! “让张御医上心些,惠嫔怀着身孕,身边可不能少了伺候的人。” “是,奴才谨记。”徐安苦着脸应了一声。 皇上说话,总是绕着圈子,也不怪别人要去揣摩他的心思。 明明是要张御医把云沁姑娘的病看好,却说什么惠嫔身边不能缺了伺候的人。 惠嫔身边那么多人,难道少云沁一个就不得了了? 第13章 容芝强入瓮 当晚,七日未进后宫的皇上终于进了后宫,在各宫翘首以盼中,结果皇上的銮驾又去了玉康宫刘美人处。 一听到这个消息,各宫中又不知道碎了多少碗碟花瓶。 其中当然也包括春禧宫。 “狐媚子,贱人!”惠嫔摔了手里的药碗还嫌不够,又把矮几上的红釉花瓶端起来砸在了地上。 花瓶碎片散落一地,鲜红的颜色令人觉得不祥。 云沁盯着脚面上的花瓶碎片,别问,问就是后悔。 为了给惠嫔她还在和容芝争宠的错觉,她是刻意来惠嫔面前露脸的。 早知道会赶上这么一场风波,就该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 “娘娘,你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啊!”容芝赶紧上前扶住她。 容欣也扶住她另一只胳膊,劝道:“娘娘,您要是气着了,得意的不还是旁人!” 惠嫔看了容欣一眼,抓住她的胳膊,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才长长舒了口气,扶着她慢慢坐下,“你说得不错,我绝对不会让她得意!” “是啊,娘娘你首先要护好自己的身子,只要诞下皇子,看她还能得意多久!”容芝也在旁附和。 情绪刚刚稳定的惠嫔,一听这话,一把甩开容芝的胳膊,又发起怒来,“不许再提本宫的肚子!”她垂眸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竟带着恨意,“如果不是他来的不是时候,皇上又怎么会弃我不顾,去宠幸那个贱人!” 听到这话,云沁诧异抬头看向惠嫔,这下她算明白容欣所说惠嫔对皇上用情极深,是哪个“深”了。 根本是“深井冰”的“深”。 容欣在惠嫔身旁,自然也觉得心头一寒,看惠嫔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赶紧伸手护住。 “娘娘千万别冲动,这可是您跟皇上的孩子啊!”她急声道。 惠嫔抬眸看着她,盯了一会,忽然勾唇一笑,“你在害怕什么,这可是本宫的孩子……” 容欣看着她脸上的笑,心头的寒意却又深了几分,立刻装作讪讪地退开,“是奴婢想岔了。” 惠嫔伸手轻轻抚了抚腹部,声音颇有些低沉,“既然这也是皇上的孩子,为什么他就不过来瞧瞧呢?” 容芝赶紧道:“皇上自然是在乎娘娘和您肚……和您的身体,不然张御医又怎么会隔几天就来,娘娘千万不要多想。” 显然刚刚她也被吓到了,再开口都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云沁知道自己不该多话,可不说也得说了! 她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如今宫中您是第二个孕育皇子的人,不知道多少视线在盯着您的肚子,皇上此举,未尝不是在保护娘娘。” 第10章 她虽寒心惠嫔的猜忌,可始终明白,他们这些人的性命都系在惠嫔身上,这一胎更关系着容欣此后的前途命运。 容芝此人不堪大用,容欣如今锋芒已露,谁都看得出惠嫔近日待她已经和以往不同,她成为货真价实的掌事宫女只是时间的问题,以后教养皇子公主也不是不可能。 前头所有难关都走过了,总不能折在惠嫔身上! “你说的是真的?”惠嫔看着她,双眸亮得惊人。 云沁立刻点头,“刚才容芝也说过了,如果皇上真的不在意娘娘,又怎么会让张御医如此照顾娘娘。那日……” 她猜得到皇上的心思,可皇上不曾对惠嫔明说,她又怎么敢多嘴。 皇上不说估计也是因为惠嫔这个性格,什么都写在脸上,若是得知了皇上此举是为了保护她,只怕再也不会乖乖呆在春禧宫,非要出去招摇不可。 “那日,奴婢去请皇上,皇上不是立刻就来了吗?” 云沁还是有所保留,没把那日场景详细描述出来,她只是想给惠嫔一剂强心针,不是想给她打鸡血。 果然,惠嫔一听这话,立刻激动道:“不错,你说得不错,皇上肯定还是担心我的!” 她胸口起伏了两下,眸色又暗下来,视线定在云沁身上,“本宫腹中胎儿闹得厉害,定是想念父皇了,去玉康宫,把皇上请来!” 云沁垂着的手掐住指尖,她果然还是不信自己! 她脸上并未露出慌乱,垂下头应道:“是,奴……” “娘娘!” 云沁没抬头,掐着指尖的手却一松,她等的就是这一声。 她微微抬眸,果然看到容芝站到了自己身前。 “娘娘,云沁不是还病着吗?还是奴婢去请皇上吧。”容芝对惠嫔说。 自从上次云沁请来了皇上,看着惠嫔对她越来越好,容芝早就暗自悔恨,总在想如果是她请来的皇上,娘娘会不会就更信任她,容欣和云沁依旧会被她踩在脚下,整个春禧宫也都要听她的! 所以这次她绝对不会再给云沁出风头的机会! 云沁心中明镜似的,如何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她压住扬起的嘴角,假装生气道:“娘娘是要我去!”她又抬头对惠嫔道:“奴婢定不辱命!” “你也不看看你病歪歪的样子,皇上看到你觉得晦气,反倒不肯来了怎么办!”容芝冷声嘲讽了她几句,对惠嫔道:“还是奴婢去最合适。” 两人当着惠嫔的面就争起来,容欣都看得焦心,惠嫔却没有半分生气,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笑意。 等她们都看向自己,惠嫔的目光才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最终道:“那还是容芝去吧。” “是,娘娘,奴婢一定把皇上请过来。” 惠嫔这次倒是学聪明了,不忘嘱咐她,“别忘了让小德子去请太医。” 等容芝离开,惠嫔才看着面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的云沁柔声道:“瞧你这脸色,我这也是心疼你。你上回在玉康宫受的伤,还没好呢吧,我可舍不得你再去。” 说着,她冲云沁招招手。 云沁垂下眸子,走到她面前。 惠嫔拔下头上一支白玉簪子塞到她手里,“我知道你是最贴心的,可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快去好好休息去吧。” “谢谢娘娘。”云沁握着微凉的玉簪,脸上满是感激之色,清澈的眸子似乎一眼能看到底,没有半分隔阂。 惠嫔看着她的眸子,脸上的笑意更胜几分,“去吧。” 云沁退了两步,转过身的时候侧眸看了眼容欣,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见她面色如常,容欣微微提起的心才慢慢落回原位。 第14章 愚蠢但忠心 云沁从殿内走出来,紧绷的神经一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赶紧一把扶住门框。 阿菁原本提着扫帚正要去内殿打扫,看到她这样,赶紧先伸手扶住了她。 “怎么了这是?又是容芝那贱蹄子气你了?”她压低声音,暗恨道:“我刚才瞧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出宫去了,可是抢了你的差事,去请皇上了?” 闻言,眼前还有些发黑的云沁忽得一笑,她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眸中已经布满寒意,“她当皇上是这么好请的?” 上次皇上会来,不过是因为冷落惠嫔的时间太久了,顺势过来安一安惠嫔的心罢了。 而这次才过了半个月,就想要故技重施,呵…… 皇上为了给惠嫔竖一个挡箭牌,忍着不喜宠幸刘美人,惠嫔却老想着挖墙脚,别说来,他不生气就算不错了。 “什么?”阿菁不解。 云沁没解释,等眩晕过去就直起身子,对她一笑,“进去吧,不要在娘娘面前多话。” “我还是先扶你回去吧。”阿菁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一脸担心。 云沁微微摇头,“我没事。”推她一把,“快去,去晚了娘娘又要生你气了。” “好吧。”阿菁又道:“别逞强,找个小宫女扶你回去。” 云沁点头,冲她摆手,忽然看到自己手中的白玉簪。 玉簪在灯光下透出莹润的光泽,看得她嗤笑。 为了把她打发走,惠嫔倒是真舍得,只可惜是白费心机,皇上根本就不会来,这么好的簪子倒便宜她了。 …… 一切如云沁所料,容芝好不容易挤进玉康宫的门,却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到。 徐安倒是露脸了,他脚步匆匆从偏殿出来,却见跪在空地上的是容芝,脸上紧张的表情瞬间一缓,脚步都停下来。 他还以为是云沁姑娘呢,据说她病了就是因为玉康宫的人下手太重,他怕玉康宫这些人再弄伤她,才急匆匆出来。 这会,徐安的脸也冷下来。 他做为一个奴才本不该这么想,可也不得不说一句,这惠嫔娘娘也太不识抬举了,真是枉费皇上这番心血。 可毕竟惠嫔肚子里揣着个宝贝疙瘩,他也不能不重视。 “娘娘肚子里的龙嗣闹得厉害,还请皇上去看一眼吧!”容芝扬着声音,唯恐殿内的皇上听不见。 徐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不禁腹诽:惠嫔肚子里的龙嗣才多大点,怎么就闹得厉害了,这借口也太拙劣了。 他淡声道:“容杂家去禀报皇上。” 殿内皇上和刘美人才刚吃过晚饭,正坐在软榻上喝茶。 听到殿外的声音,刘美人手里的杯子都快要捏碎了。 这惠嫔未免欺人太甚,上次皇上半夜被请走,害她被嘲笑了数日,没想到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还敢再来! 她委委屈屈地看着皇上,软着嗓子叫了声,“陛下……” 这一声可谓百转千回,听得走进来的徐安抖了下,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他走到跟前,先看了眼皇上,才道:“陛下,是惠嫔娘娘身边的容芝,说是娘娘腹中……” 他还没说完,就被霍金池打断,“朕都听到了。”他啪一声,放下了手里攥着的白玉珠子,“还不把人撵走,怎么朕一来后宫她就不舒服,不舒服自有太医替她看,朕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刘美人听皇上如此说,用手帕遮掩住嘴角的笑意,柔声道:“惠嫔姐姐在孕中,难免想要陛下多陪陪她。” 霍金池看她一眼,眸子里没什么情绪,脸上怒气却更胜,“惠嫔恃宠而骄,罚她半月月俸以示警戒!” “陛下,这下惠嫔姐姐该多伤心啊。”刘美人脸上的笑都要遮不住了。 霍金池挑眉看她,“你是想让朕去惠嫔那里?” “陛下!”刘美人立刻起来,坐到皇上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娇。 霍金池并未躲开,微微一笑,伸手捏住她的脸,“就知道你口是心非!” 徐安立刻垂下眼眸,没有再多言,只无声退出了内殿。 跪在殿外的容芝,此时正信心满满,云沁在殿上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皇上一定是为了保护娘娘,才故意疏远的,他一定十分在意娘娘。 上次云沁能把皇上请过去,不过是撞了大运而已,换她也一定可以! 可谁知,走出来的徐安却兜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不,不,可是徐公公您没说清楚,惠嫔娘娘她腹中的小皇子在闹腾。”她咬了下唇,又继续道:“御医,御医已经请过去了,皇上可一定要去看看啊!” 徐安淡声道:“那正好了,陛下说,若是娘娘身体不适就看太医,陛下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容芝脸色瞬间煞白,她刚要再说话,忽听殿内传来一阵说笑声,更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不由放开声音,大声喊道:“皇上,皇上,娘娘如今可是怀着龙嗣啊,她身体不合适,您快去看看她吧!皇上!” 徐安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大喊大叫,赶紧对玉康宫的宫人挥手,“你们是死的啊,还不快点把人拖出去!打搅了陛下和刘美人,看你们有几个脑袋砍!” 第11章 容芝听到这话,声音越发凄厉,“皇上,娘娘时刻都想着您啊皇上,她孕中艰难,您去看看她吧皇上!” 看她这样,徐安也微微侧目,倒是个忠仆,可惜太过蠢笨,若有三分云沁姑娘的眼力劲…… 他暗暗摇头,这宫里生着七窍玲珑心都未必活得好,更何况一个蠢人。 “这可是惠嫔娘娘身边人,你们动作轻点,别把人伤着了!”他还是冲那些宫人喊了一句。 容芝听得分明,眸中亮起一道光,可口鼻早已经被人捂住,她没再说出一句话,就被扔出宫外。 “皇上,皇上,开门啊!” 她在门外喊得嗓子都哑了,玉康宫的宫门依旧没有开过一条缝。 容芝知道今天晚上她是彻底失败了,为什么,为什么到她就不行了呢? 颓败之余,她心中更觉得惶恐。 她自告奋勇跑来,却没有请回皇上,娘娘,娘娘肯定不会轻饶了她…… 第15章 躲不过,张御医登门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晚,晚上风冷得刺骨,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冷风的缘故,云沁没有好全的病势又变得严重了。 云沁昨晚回到房间就有些发烧,倒头便睡,第二日才从阿菁嘴里知道了容芝回来后发生的事。 “容芝不仅没请来皇上,娘娘还被皇上罚了半月的月俸。你是不知道,昨晚上娘娘发了好大的火,一杯热茶全都砸在了容芝的胳膊上,容芝当时就险些疼昏过去。都这样了,她还担心娘娘气坏了身子,旁人扶都扶不住,一个劲地给娘娘磕头。” 最讨厌容芝的阿菁,说起此事来脸上也不见一点快意,表情反而有些怔怔的。 “我跟其他人去她房里看了一眼,胳膊上血淋淋的,烫掉了好大一块皮,以后肯定要留疤了。” 她看着云沁,眼神发直,“她待娘娘那样好,你说,娘娘怎么就忍心……” 云沁想冷笑,却喉头一痒忍不住咳起来。 她咳得剧烈,原本苍白的脸色咳得染上了几分潮红,眼中氤氲着水汽,有几分楚楚可怜,但只要细看,就能看到她眸中的冷色。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阿菁,这世上多得是不把她们的命当回事的人吧。 昨晚那番话,云沁虽然另有所图也有所保留,但算得上推心置腹,是冒着被皇上知道后,责罚的风险告诉惠嫔的。 是惠嫔自己不相信,还要再去请皇上,就连容芝也是自己撞上来的。 她们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她才该觉得后怕,如果容芝没有跳出来,是她去请皇上,皇上没来会怎么样? 换成是她,恐怕就不是一杯热水这么简单了! “你没事吧?”阿菁抚着云沁的背,见她不咳了,才起身倒了杯水递到她嘴边,担忧道:“怎么瞧你又严重了,等会我去请医女过来看看,换个方子吃吧。” 云沁伸手接过杯子,对她一笑,宽慰道:“别担心,都说病去如抽丝,慢慢就好了。” 她这段时间,一天两顿药,她有时吃一顿,有时一顿都不吃,能好才怪了。 “容欣姐姐呢?”云沁转而问道。 阿菁低声道:“在内殿守着娘娘呢,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胎相似乎有些不稳,张御医昨晚都没回御医院。” “她没有迁怒容欣姐姐吧?”云沁微微蹙眉,问道。 阿菁摇摇头,“这倒没有。” 云沁点点头,抚了抚胸口,她这病也确实该好了。 惠嫔这次去请皇上未果,还受罚,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只怕会更加喜怒无常,容欣姐姐一个人在她身边,云沁还是觉得不放心。 不过受了罚,惠嫔应该不会再这么频繁地往御前送东西。 皇上这场气应该也会生一阵子,就算做给后宫看,这期间就算惠嫔让自己去御前送东西,也不会被召见。 送去的东西,皇上不收,说明他气还没有消,惠嫔总不能还拿她们撒气吧。 正这么想着,云沁忽然听到窗外响起小德子的声音。 “张御医,您何必这么辛苦再跑一趟呢?不过是个小宫女,上次娘娘不也没问起来过……” 他还没说完,就听张御医打断他说:“多谢公公好意,这是本官职责所在,惠嫔娘娘身边可不能少了伺候的人,不然可就是本官的罪过了。” 云沁听得蹙起眉,这个张御医上次还只是敷衍,为什么这次这么坚决?难道是惠嫔说了什么? 不容她细想,房门就被敲响,阿菁起身起来开门,进来的正是张御医。 躺在床上的云沁微微起身,故作吃惊道:“张大人您怎么来了?恕奴婢不能起身行礼。” 她说完,快速看了眼跟进来的小德子,见他一脸慌张显然也没料到,心下越发奇怪。 若是惠嫔说了什么,他该知道才对…… 张御医对她和善一笑,“无妨,无妨,云沁姑娘躺着便是。” 又是“云沁姑娘”,云沁听得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屋里简陋,张御医不要嫌弃,快先请坐。” 等张御医坐好,她才面带担忧道:“我家娘娘身体如何了?” “惠嫔娘娘一切都好,只是有些肝气不和,我施针之后,胎相也稳住了。”张御医含笑回答,语气中没有丝毫不耐。 他越是这样,云沁心跳得越发快,又不由看了眼小德子。 小德子也在看她,眸中带着惊疑。 “张大人喝茶。” 张御医接过阿菁递过来的茶,却没有喝,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郑重其事道:“云沁姑娘的身体重要,我还是先为你把脉吧。”说着从药箱中拿出腕枕。 “有劳了。”云沁无法,只能伸出手腕。 张御医诊脉的过程中,盯着他的三个人,恐怕只有阿菁一个人真的在担心云沁的病情。 他刚一抬起搭脉的手指,阿菁立刻出声问道:“张大人,云沁怎么样?她前几日倒好些了,昨天晚上突然又加重了,差点晕在殿里。” 听她这么说,小德子先有了反应,他看向云沁惊讶她是真的病了,松口气之余,心里也升起几分担忧。 张御医边收起搭在云沁手腕上的帕子,边说道:“确实是风寒之症,只是云沁姑娘身体底子弱,又心有郁结,才至病势缠绵。” 他并未探究云沁为何郁结,只道:“我看了云沁姑娘的方子,那副药对姑娘来说药效太猛,这也是病情加重的主要原因。我给姑娘换一副温和的方子,再辅以安神的药,三天之内便能见效。这期间,姑娘还是尽量卧床休息,切莫再吹冷风。” 这番话可算是详尽又周全,云沁越听面色却越是勉强,只能感激道:“多谢张大人。” “不必这么客气。” 第16章 御医添笔,皇上震怒 云沁看着摆上笔墨开始写方子的张御医,试探着开口,“张大人果然医术无双,难怪皇上这么信任你。” 这话让张御医笔下一顿,抬头看向了云沁。 少女拥着被衾靠在床头,如墨的乌发散落在肩头,显得她莹白的脸越发小巧,气息幽幽,脆弱易折,如暗夜昙花,美得动人心魄。 就算张御医是在宫里做了半辈子的御医,阅美无数,一时也被惊艳到。 想到徐安传过来的消息,他立刻错开视线看向别处,不敢再多看。 张御医顿了下才道:“云沁姑娘谬赞,都是为皇上做事罢了。” “都是为皇上做事”,这其中也包括她? 云沁虽还有些疑惑,也已经察觉这事跟皇上脱不了干系。 是他让张御医来给自己诊脉的? 云沁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张大人是说……” 张御医又看向她,眼中带着些深意,“御前示下,惠嫔娘娘身边不能少了姑娘伺候。” 他见云沁实在不明白,只能据实相告,皇上的人情他可不敢领。 收到消息的时候,张御医属实吃了一惊,不明白一个春禧宫的宫女,如何会让徐安这么重视,他重视,也就说明皇上重视。 直到想起这个叫云沁的宫女是何模样,他心里才有所明悟,什么“伺候惠嫔”只是遮掩罢了。 云沁要再听不懂张御医的暗示,就真是傻子了。 只是比起刚知道皇上心思那会,她现在已经淡定很多。 反正皇上又没有直接杀过来跟她明示,更没有向惠嫔挑明,那她就当不知道有这回事,装傻到底。 云沁笑呵呵地谦逊道:“不过是皇上抬举,娘娘信任罢了。” 她这话,倒是让张御医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是他想岔了? 张御医敛住心神,快速写好了药方,递给了等在一旁的阿菁,随后就站了起来。 “恕奴婢不能起身相送了。”云沁又赶紧道。 张御医又道了声无妨,随口道:“还要去另一个宫女那里看诊。” 第12章 云沁眸光一闪,知道定是惠嫔让他去给容芝看伤。 一旁的阿菁也听见了,立刻问道:“张大人可是说的容芝……姐姐。” “正是。”张御医点头。 阿菁似是想到了容芝的惨状,露出几分不忍道:“容芝姐姐的伤,确实有些重,好在娘娘还惦记着她。哎,娘娘以前也不会这么……” 听到这,云沁赶紧拉了她一把,见张御医望过来,立刻对他一笑,“阿菁就是想请大人一定要好好帮容芝医治。” 张御医看了一眼两人,嘴上说着:“自然,自然。”心中却微微有些诧异,刚刚惠嫔分明说叫容芝的宫女是自己烫伤的,但听那小宫女的意思,是惠嫔做的? 他昨晚来的时候,倒是瞧见有人搀着个宫女从内殿里出来。 这惠嫔行事未免也太…… 张御医不敢多想,拎起药箱,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张大人走好,阿菁你快去送送。” 等几人离开,云沁含笑的眸子才冷下来,刚才看张御医的神色,就知道他把阿菁的话听进去了。 春禧宫人这么多,容芝是被惠嫔泼了热水这事也不是秘密,只要稍一打听,他就能知道前因后果。 他是皇上的眼线,只怕这件事会被他捅到皇上跟前去。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云沁脑瓜子嗡嗡的,拉过被子蒙上头,也懒得再想了。 捅就捅吧,惠嫔现在越来越离谱,皇上管管她也好,省得她动不动就发疯,总拿她们这些人撒气。 —— 不提张御医见到容芝的伤口是如何吃惊,等他写脉案的时候,除了写上云沁的病情,笔下顿了顿,还是添上了容芝的伤势,这毕竟跟惠妃有关系。 这份脉案很快就放到了霍金池的案头。 今早春禧宫召了御医的事情,霍金池自然知道,一看到脉案送过来,他便放下手头的事,先拿起那薄薄的一张纸。 看到惠嫔身体和胎相都无大事,他的目光才缓下来。 见后面也有云沁的脉案,霍金池抬眸看了眼徐安。 徐安感觉他的视线,微微缩了下肩膀,头低得都快垂到胸口了。 他这回可学乖了,只要皇上不问,他绝对不会多一句嘴。 霍金池看他这样,轻哼了一声,才收回目光,继续往下看。 看到“郁结于心”四个字,他不禁冷笑了一声,原以为是个胆大包天的,没想到还吓得大病一场。 就这么害怕他跟惠嫔开口要人?他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霍金池沉着脸,却还是看到了最后。 看到最后那明显故意添上的几笔,他眸光转冷,脸上却不见了明显的喜怒,只是把那张纸拍在桌子上的动静,稍稍泄露了他此刻心中的怒气。 这动静吓了徐安一跳,赶紧看向霍金池,“陛下,可有什么不妥?” 霍金池扯了下嘴角,“听说惠嫔身边的大宫女伤了,派人送些上好的烫伤药过去。” 不等徐安反应过来,他又道:“另着人拟旨,惠嫔此胎不易,让她好好在春禧宫养胎,三月内都不必向太后和皇后请安,也不必四处走动了!” “陛下……”徐安惊讶抬头。 好好的,陛下怎么突然生气了? 这看似是体恤惠嫔,可实际上是禁她的足啊,上句旨意分明还是抬举惠嫔身边的宫人…… “去办!”霍金池语气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徐安不敢多问,只好称是,有些惶惶地退出了大殿。 看着他离开,霍金池的目光才又落到那张纸上,眼神漠然。 他是重视惠嫔这一胎,却也没有那么重视。 他刚登基三年,年纪还不到而立之年,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 比起孩子,霍金池更看重他的孩子有一个什么样的母亲。 惠嫔如今不过是小有荣宠,就娇纵至此,连从小侍候左右的宫女都能下毒手。一个品行低劣的母亲,又能教养出什么德行高贵的皇子! —— 来春禧宫送东西和传旨的是两拨人。 先来的是给容芝送烫伤膏的。 惠嫔一听是御前来人,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惊喜藏都藏不住,立刻对容欣说:“去,快去迎人。” 容欣还未走出去,就见一个小宫女跑进来,说来人是给容芝送烫伤膏的。 惠嫔脸上先是一空,随即便又惊又怒。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给她送伤药!” 容欣反应快,赶紧道:“容芝是跟娘娘进宫的,是您身边最得力的宫女,皇上抬举她,不就是在抬举娘娘吗?” 惠嫔倒信了这话,怒气刚刚平息,就听传旨的人到了。 她脸上又一喜,立刻让容欣扶自己下床,还未迎出去。 传旨的太监就走进来了,惠嫔只能急急行礼,却听到了让她在春禧宫中静养,不必四处走动的旨意。 她先是欢喜,又忽得脸色煞白,怔怔看着递到跟前的圣旨,险些瘫倒在地。 第17章 惠嫔禁足,人心浮动 御前来宣旨,所有宫人都得到殿前候旨。 云沁跟阿菁匆匆赶来,却发现宣旨太监已经从殿内走了出来。 正疑惑,就见惠嫔从殿内追了出来,口中喊道:“我不信,我不信,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这是怎么了? 云沁拉着阿菁行礼,惊疑不定。 宣旨太监领着一行人,面对惠嫔的呼喊脚步未停,走出宫门才转头,冲身边人道:“关宫门!” 惠嫔眼看朱红的宫门正缓缓合上。 “不!”她大喊一声,脚下一软,瘫倒在大殿门前。 容欣赶紧搀扶她,“娘娘,地上凉,您快起来!” 本就有些慌乱的宫人们也都乱做一团,七手八脚地上来搀扶惠嫔。 云沁也跟着上前,却没有往人群里挤。 惠嫔被拉起来,整个人都几乎都靠在容欣的身上,她看着那宫门彻底合上,突然推开容欣站直,怒叫道。 “是容芝,是那贱蹄子,皇上竟然为了她罚我!都是因为她!把她给我拖过来,快去!” 容欣赶紧扶住她的胳膊,声音不由提高,“娘娘您还不明白吗?皇上哪是因为容芝的伤处罚娘娘,是因为娘娘伤了她啊!若娘娘还要动手,皇上会轻饶了您吗!” 惠嫔向来只听自己想听的,可容欣这话却容不得她不听。 她扭过头,眼神凶狠地看向容欣,却在盯了她一会之后突然软倒。 还好容欣眼疾手快,将她拖住。 “娘娘,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惠嫔靠在她怀里,早已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不过是个奴婢,不过就是个奴婢!” 这话听得她周围的宫人都有些沉默。 “外面冷,娘娘还是先进殿吧。” 众人簇拥着惠嫔进了正殿,云沁没有跟上去。 站在众人身后的小德子看了她一眼,也慢慢退出了人群,走到了云沁身边。 云沁并未看他,只迈步往殿后走去。 小德子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路跟着她进了房间。 他先把皇上的旨意讲了一遍,“说是让惠嫔娘娘安心休养,实在是禁足。” 云沁听着小德子的话,有些失神。 既惊讶皇上出手如此快,也惊讶他出手如此狠,不是敲打也不是训诫,竟然是禁足,一关还要关三个月。 惠嫔这下确实能安心养胎了。 云沁冲小德子摆摆手,嗓子有些嘶哑道:“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小心让别人看见。” “姐姐放心,前头乱成那样,人都在娘娘跟前呢,哪还有人关注我一个小太监。”小德子应了一声,又对云沁恭维道:“姐姐这招果然厉害,简直兵不血刃,既让惠嫔和容芝离心,也让她从今失宠。” 云沁听得挑眉,他这是以为今天阿菁说漏嘴,是她授意的? 她和阿菁、容欣本就是一体,阿菁说的和她说的也没有区别。 但云沁是不会把这事往身上揽的,“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谁知道春禧宫有没有皇上的眼线,把这事捅到了皇上跟前。” “倒也有可能。”小德子知她是谨慎,只是附和了一声,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又看了眼云沁,刻意压低了声音,“姐姐这病是不是该好了?” 这充满暗示的话,让云沁眸色一深,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怕娘娘禁足,皇上不来,会忘了我?” 小德子笑道:“怎么会呢,今日张御医才来看过姐姐,可见皇上还是念着姐姐的。” 云沁眸光微转,再次反问:“如果皇上真的忘了我呢?” 小德子闻言面色一僵,心思被人看穿,不敢再跟云沁对视,“姐姐莫要同我说笑,凭姐姐的姿容才色,皇上怎么会这么快就忘了姐姐。” 第13章 “这也说不准。娘娘被禁足,皇上或许会迁怒我呢?”云沁看着他,声音带着笑,语气却有些冷,“你可要早做打算。” 小德子看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眸子,打着哈哈,“姐姐又跟我说笑,什么打算不打算的。” 看他这口不对心的模样,云沁也懒得在跟他玩什么互相试探的“小游戏”,淡声道:“娘娘若是能诞下皇子,母凭子贵,未必不能复宠,你可不要太心急了……” “容欣姐姐现在也是春禧宫名正言顺的掌事宫女了,用到你的地方还有很多,有她在娘娘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升你做首领太监也未可知,你的算盘不要打错了。” 见他脸色不断变化,云沁又道:“我言尽于此,若是没别的事,你还是去娘娘身边候着吧。” 小德子皱着眉,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应了一声,就离开了云沁的房间。 看着合上的门帘,云沁缓缓坐到床上,心中叹息。 希望他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外面虽然乱着,但云沁倒觉得安宁许多。 刚才的话是她的真实想法,皇上禁足惠嫔,未尝不是另一种重视。 希望惠嫔经此一遭,能认清现实,把对皇上那些爱慕都抛到脑后,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 她自己好过,容欣姐姐前途有望,而云沁也能放心跟着阮嬷嬷离开。 云沁精力不济,出去这一趟又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她收回思绪,躺到床上没多久便睡过去了。 第18章 惊动太后,离开之事暂缓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云沁从睡梦中生生咳醒。 她睁开眼睛,屋内一片暗沉,炭火也快要熄了,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云沁又咳了两声,赤着脚走下床,拎起桌上的茶壶灌了一口水才终于把喉头的甜腥气压下去,她摸摸疼痛的喉咙,觉得炎症好像又严重了。 此刻她真的好想念现代的消炎药。 云沁正扶着桌子喘气,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她凝神静听,就听到有人凄声哭喊。 “娘娘,主子,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把事情告诉张御医的,娘娘您要信我啊!我与主子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是忠心的啊!” 云沁听出是容芝的声音,走至门口,掀开厚厚的门帘,只见对面容芝赤着脚,披头散发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身上衣服穿得单薄,胳膊上包扎的绷带还能看到点点血迹,不顾照顾她的宫女阻拦的手,挣扎着想跑去前殿。 地上残雪还未化干净,容芝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衣服上沾满漆黑的雪水,头发也被打湿,形容越发狼狈。 “娘娘,奴婢对你是忠心的啊!”就算这样,她也不忘呼喊。 容芝被宫女拉起来,侧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云沁,她也是赤脚披发,正静静的看着自己。 “是你,一定是你害我!你好歹毒的心,竟然离间我与娘娘!” 容芝大叫着,便朝云沁冲过来,却在离云沁两步远的地方被宫女拉住,她奋力向前挥舞着双手,指尖差一点抓到云沁的脸上。 云沁没有吓到,更没有往后退一步,镇定地盯着她表情狰狞,涕泪横流的脸,嘶哑开口,“如果今天我们的位置互换,你会不会高兴地在我面前放声大笑?” 她的话让容芝一怔,随后眼神越发凶狠,“这还用说,我不仅会大笑,我还会把你踩在脚下,让你跪地求饶!” 云沁眸子黑沉,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笑,“所以,我一定会把你今天的样子牢牢记住,告诫自己,永远不能变成你这个样子!” 容芝又是一怔,随即整个人都崩溃了,大叫着挣扎着想要扑到云沁身上。 阿菁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赶紧跑过来,一把把容芝拉开,将云沁护在身后。 她冲宫女怒道:“还不把她拉回房间去,让她在这发什么疯!还嫌宫里不够乱是吗!” 宫女连连欠身,生拉硬拽着把容芝给拽回屋去了。 “云沁,你个毒妇,贱人,你不得好死!”容芝进了屋,也在不断咒骂着。 “把她嘴给我堵上!”阿菁又怒叫一声。 她转头发现云沁面如金纸,赶紧扶住她,摸到她冰凉的胳膊更是吓了一跳,赶紧拉她进了屋,推她坐到床上。 这才看到云沁鞋都没穿,阿菁又心疼又生气,“你说你还病着,凑这种鬼热闹做什么!” 她拉过被子给云沁盖好,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快喝点热水暖一暖。” 云沁看着她,眼中盛着笑意,“我们阿菁越来越威风了。” 阿菁焦急的神色一缓,嘴角忍不住一翘,嗔道:“快喝你的水吧!”她说完,转身去给火盆里添炭。 她一转身,云沁的眸子便冷下来,一直以来她都不像想卷进争斗中,可看到容芝今天这副样子,她才发觉,其实她早就已经深陷在争斗当中了。 怔了一会,她才捧着杯子,喝了口热水。 划过喉咙的暖意让她轻轻打了个寒战,身上的寒意似乎都跟着散去一些,可她的心却依旧像破了洞的口袋,呼呼刮着冷风。 短短半月,再回头看,自己竟然都不像自己了。 阿菁添完炭坐到她身边,神情也有些发怔,“娘娘昏睡了一阵,醒过来哭得很是伤心,把我们都赶出来,只有容欣姐姐还在殿内守着。她们说,皇上是因为娘娘泼了容芝热水才罚娘娘的,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云沁听得脸上浮出笑意,她轻轻摸了摸阿菁的头,“我们阿菁可要一直这样。”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什么?”阿菁不明所以。 云沁摇摇头,笑道:“这几日,容欣姐姐可要辛苦了。” “你快些好起来,她就不会那么辛苦了。”阿菁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倒是没那么烧了。” 云沁点点头,她是得快些好起来,阿菁不如她和容欣机敏,还是不要别让她在内殿伺候得好,省得惠嫔一个不高兴又要罚人。 “你好好躺着,我先去给你熬药。”阿菁给她掖掖被子,低声道。 她走后,云沁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外面的天色竟还亮着,身边的人却已经换成了容欣。 “醒了。”容欣扶她坐起,把她肩上的头发捋到背后,拿帕子擦了擦她脖子上的汗,“张御医说,等发汗,你这病就快要好了。” 云沁张口还未说话,就先咳起来,喝了容欣递过来的水才顺口了气。 “张御医来过。”一出声,她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彻底哑了。 容欣点点头,“看完娘娘过来的。你咬着牙关不肯喝药,他还命人取来了丹丸……” 云沁睫毛微颤,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昏睡了许久?”她转移话题。 “一夜而已。”容欣摸摸她的脸,“饿了吧,炭火上煨着粥,你先垫垫肚子。” 云沁拉住她,“你守了我一晚上?怎么不好好睡一会……娘娘那边谁在守着?” “是阿菁守了你晚上,我让她先去睡了。”容欣温声道:“娘娘那边你也不必担心,她不愿见人,也只能在纱隔外守着,好几个人守在那里,出不了什么事。” 云沁点点头,松开了拉住她的手。 “来,我喂你。”容欣用勺子搅着粥,坐到她的身边。 云沁忍不住一笑,从她手里把粥碗拿过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容欣也笑起来,“你啊你,可别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让人平白担心。” “知道了。”云沁应了一声。 看她垂着眼睑小口喝着粥,一副乖巧的模样,让容欣心中发软,又摸摸她的发顶,压低声音道:“阮嬷嬷派人过来送消息了。” “这么快?”云沁一惊,猛地抬眸。 容欣轻轻摇头,“没那么快。是她听说了今天的事,一来问问我们的情况,二来是觉得这件事得缓一缓。” “娘娘禁足的事,也传到了太后耳中。你并非自小就跟随在阮嬷嬷身边的人,太后又不知内情,若这个时候,阮嬷嬷跟太后开口要你,太后恐怕会觉得你是钻营之人,是见主子不成了,故意去讨好阮嬷嬷,这事未必能成。” “再者,容芝不再在内殿伺候,娘娘身边现在就只有你我。娘娘怀着身孕,咱们宫里也不宜进新人,皇上皇后和太后,应该都不会让尚宫局再派人过来,阮嬷嬷这种时候开口要你,也不合时宜。” 云沁静静听完,说不失望是假的,可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更不忍心看容欣着急。 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她冲容欣笑道:“姐姐不必烦心,放我离开,这事可大可小,如今咱们春禧宫正惹眼,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免得夜长梦多。”容欣叹道。 “姐姐莫不是烦我了,要把我快点送走才好?”云沁额头抵在她的肩膀,“我可不依,你舍得我,我还舍不得姐姐呢!” 第14章 “就会胡说!”容欣捏了下她的耳朵,见她脸上并无异色,心里也没那么焦急了。 第19章 病好,重回正殿 随着天气一天天转暖,宫中众人都褪去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轻薄鲜亮的春装。 云沁的风寒也终于大好,不能再继续窝在房中,该去惠嫔身边伺候了。 这日她便换上了春装,只是选了颜色素雅暗淡的,坐到梳妆镜前拿起脂粉,却不是涂在脸上,而是压在唇上,盖住她嫣红的唇色,让她面上令人心折的艳色稍减几分。 云沁照着镜子看了看,仍然觉得不满意,拿起梳子又把额前的头发全都梳到脑后。 紧贴头皮的发型,让她多了几分老相,艳色又压去几分。 看着镜子里依旧姝丽的面容,云沁轻轻叹口气,明明这副五官跟穿越前的自己差别并不大,可因为肤色和唇色变化,让她从前只算精致的面容,变得艳丽起来。 没有近视眼镜阻隔的双眸,也变得顾盼生辉。 这或许也要归功于,良好的作息,清淡的食物和被嬷嬷们敲打出来的形体仪态。 云沁整了整领口,又对着镜子照了照,心道:等弄些姜黄来搀到脂粉里,把肤色也遮一遮好了。 时候不早,她也不敢在耽搁,起身往前殿而去。 走到殿前,正巧遇到端着水盆走出来的阿菁。 阿菁看到她吃了一惊,“你怎么做这副打扮,我还以为来了位姑姑呢!” 对阿菁的评价云沁很满意,笑道:“我这不是想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些。” “好吧。”阿菁信了她的说辞,低声道:“娘娘刚起来,正在穿衣,你快进去吧。” “好。”云沁应了一声,在门口蹭了蹭鞋底,微弓起背,垂着头走进了殿中。 瞧她这样,阿菁不由疑惑地皱了皱眉,都是一等宫女了,云沁怎么又做起小宫女的模样? 一踏进殿中,云沁立刻感受到融融的暖意,伴随着一股暖香,让人身心都为之一松。 惠嫔有孕后,殿中就不再熏香,这股香气是红罗炭特有的。 这红罗炭在宫里也不是人人都能用得,位分低不受宠的妃子也就用些白炭,有些宫里天气稍暖炭就供不上了,可惠妃这里还用着足量的红罗炭,就足以见得她虽禁足,但没有人削减她的用度,对她还是十分重视。 但显然惠嫔不是这么想。 云沁轻巧地走入殿中,见着惠嫔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虽从容欣口中也知道她这段时日瘦了些,可今日一见,惠嫔哪是瘦了一些,看起来已经颇有形销骨立之感。 唯有小腹比之前隆起许多,更显得她身形佝偻。 看她这样,云沁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何滋味。 她没有多看,俯身行礼,嗓子还略有些嘶哑道:“奴婢参见娘娘。” “你来了。”惠嫔接过容欣递过来的暖炉,侧眸看她一眼,“没好利索就别急着来伺候,如今我也不中用了,你不必巴巴地凑上来。” 听她开口就阴阳怪气的,云沁颇觉无语,看来惠嫔也没有那么消沉。 “娘娘容奴婢在房中休养,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奴婢怎么敢不牢记在心,只想能尽快回到娘娘身边。”云沁恭声道。 惠嫔轻哼一声,“看来是好全了,又会说好话来哄人了。” “奴婢不敢,这全是奴婢的肺腑之言。”云沁又道。 惠嫔这才拿正眼看了她一眼,看她一身素衣,规矩老实的模样,面色好看了几分。 她坐到软榻上,拢了拢衣袖,又淡声开口,“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云沁知道得有这么一遭,改蹲为跪,垂头痛声道:“是奴婢妄言,更不该妄图猜测皇上的心思,让娘娘遭此大祸,奴婢万死难赎。” 惠嫔又哼了一声,手一下一下地抚着手中的暖炉,没有立刻让云沁起来。 一旁的容欣看得颇有些心惊胆战,后悔给惠嫔手炉,那炉里可是刚点的炭…… 云沁倒不觉得忐忑,大不了就被她拿手炉砸一下,要真受了伤,正好又能回房间继续躺着。 “起来吧……”经过一阵沉默之后,惠嫔终于开口。 云沁头垂得更低,“奴婢不敢。” “让你起来就起来,还矫情上了!”惠嫔哼笑道:“要不看在你还算忠心的份上,我定要狠狠罚你。” 是看在现在无人可用的份上吧? 云沁腹诽一句,面上却感激道:“多谢娘娘宽恕,奴婢一定感恩戴德,为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大早上什么死不死的,晦气。”惠嫔轻斥了一声。 容欣上前把云沁拉起来,“快起来吧,若是想报答娘娘,好好服侍娘娘便是。” “拉她做什么,她想跪就让她跪便是。”惠嫔瞥了云沁一眼,脸上有了些笑意。 容欣见她确实不再计较,也笑道:“娘娘就是嘴上厉害,心里还不是心疼了。”说着又拉云沁,“还不快起来。” 云沁顺势站起来,感激道:“奴婢多谢娘娘,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娘娘。” 惠嫔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容欣一眼。 容欣领略她的意思,道:“娘娘,您也该用膳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临走的时候,看了云沁一眼,示意她要小心应对。 等容欣离开,惠嫔才又看向云沁,道:“我不罚你,还有一个原因。这几日,我一直在想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突然觉得你那些话也有些道理。” 她盯着云沁的双眸,“皇上他一定是在保护我对吗?” 云沁一开始还以为惠嫔是终于开窍了,可看着她眸中的执拗,才发觉,惠嫔哪里是想通了,根本是想用这句话来麻痹自己,并不是真的相信皇上是在保护她。 惠嫔现在问她,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佐证。 “自然。”云沁被她隐隐有些疯狂的双眼盯得有些发毛,赶紧道:“皇上既没有撤掉小厨房,也没有削减娘娘的用度,张御医也几乎日日来为娘娘诊脉,这都说明皇上还是很重视娘娘的。” 她这番话绝对是发自肺腑的,因为这确实是事实啊! 惠嫔听得不断点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对,对,你说得不错,就是这样。皇上禁足我,不来看我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对吗?” 她的手抓得云沁生疼,但云沁眉头都没动一下,也跟着点头,“娘娘英明。” 惠嫔呵呵笑着,坐直身子,舒畅地长叹一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你最聪明,最贴心,也最明白皇上的心思。” 云沁头皮一紧,怎么又提这茬! 第20章 没有消停日子 云沁可不敢再跟皇上扯上关系,赶紧道:“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惠嫔又扭头看她,“我身边就是缺少一个能猜透皇上心思的人,那日如果是你去请皇上,必然能把皇上请过来。” 您这真是高看我了。 云沁在心里替自己捏把汗。 “都是容芝那个贱婢,不然哪会有之后这许多事情!”惠嫔提起容芝就有些咬牙切齿。 还不等云沁心里冒出什么念头,惠嫔又一把攥住她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撸下一只赤金镯子戴在了云沁的手腕上,“我从前被那贱婢蒙蔽,如今才知道,你才是那个好的。只要你好好为我做事,以后必定少不了的你的赏赐。” 看着腕上那錾着蝴蝶花纹的镯子,云沁脑中突然闪过那日容芝跌进雪水中的模样。 失神也只是一瞬,云沁迅速回神,赶紧要把镯子摘下来,“娘娘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就算没有赏赐,奴婢也会尽心尽力为娘娘做事。” 惠嫔却一把按住她的手,“给你你就收着。” 云沁抬眸看她,忽然领悟,自己要是不收她不放心。 “奴婢谢娘娘。”云沁只能收下,却只觉得手上的镯子沉甸甸的,散发着莫名的灼热,灼烧着她的皮肤。 惠嫔忽又伸手摸了下她的鬓角,“今日怎么打扮得这样素净,莫不是我前些日子赏你的两只簪子,你都不喜?” “不,奴婢十分喜欢,奴婢只是怕带出来磕着碰着。”云沁被她摸得有些战栗,强忍着躲开的冲动,回答道。 可她有些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害怕。 云沁是真的怕,因为她此刻根本想不通惠嫔到底要做什么,她不是最不喜欢自己这张脸吗?为什么又嫌她今日打扮得素净? 难道是一种试探? 经过禁足的事,惠嫔还真是有长进了,不但会收买人心了,心思也变得更加难测了! 见她这副模样,惠嫔嘴角笑意却不断加深,抓着她的手也始终没有放开。 好在,去传膳的容欣回来了。 “娘娘,早膳都准备好了。” 她走近,才发觉娘娘和云沁之间的气氛不对,脚步略有些迟疑。 惠嫔看了她一眼,才松开了云沁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子,道:“那就先吃早饭吧。”她看着云沁,“云沁你来伺候我用膳。” 第15章 “是,娘娘。” 惠嫔率先走出去,容欣立刻冲云沁使眼色,云沁只冲她摇摇头,便跟在惠嫔伸手,去了外间,伺候她用饭。 云沁伸手替惠嫔布菜,伸手间,戴在右手手腕上的赤金镯子难免会露出来。 惠嫔还唯恐容欣看不见,对她笑道:“我赏了你许多东西,可不许眼红云沁的。” 她哪是怕容欣眼红,分明是怕容欣不眼红吧! 云沁暗自咬牙,看来她之前想得不错,她跟容芝相争的情况,就是惠嫔想要看到的。 现在又想挑拨她跟容欣,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怎么就没有一天消停日子! 这话,让容欣都愣了一瞬,旋即看了眼云沁,笑道:“奴婢自然不会眼红云沁妹妹的东西。” 这话里不经意飘出的酸味,让惠嫔又高兴几分,转头对云沁道:“瞧瞧这口不对心的模样,就像我亏待了她一样。” 云沁对她一笑,也看了一眼容欣,笑意肉眼可见地有些勉强。 惠嫔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一番,眼中有暗芒一闪而逝,她未在多话,只低头喝粥。 等用过早膳,惠嫔都会小憩一阵,等她睡下,云沁和容欣放下帘幔,守了一阵,才对视一眼,先退到了纱隔之外。 “娘娘难为你了?”容欣压低了声音,蹙眉问道。 云沁也皱着眉,“我有些想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往后,咱们两人在她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近亲了。” 不就是演戏嘛,演给她看了好了! 容欣点点头,“如今娘娘身边,就咱们两个,咱们太过亲近会让娘娘不安。”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云沁看了眼轻手轻脚,在殿内收拾打扫的宫女们,低声道:“我先在这里守着,你快些去吃点东西吧。” “也好,你的药真熬着,等我过来替你,你正好能喝。”容欣道。 云沁点点头,脚步无声地重新走回内殿,站在帘幔之外。 等容欣回来,惠嫔还在睡着,“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鸡蛋羹,快去吃饭吧。” “姐姐对我最好了。”云沁比了个口型,冲她眨眨眼,走出了大殿。 匆匆吃过饭,云沁没有回正殿,而是从角门出了春禧宫,去内务府司领这个月的月俸。 惠嫔虽被罚了半月的,可还有半月的要领呢。 到内务府司这一路上,云沁被各路宫女太监打量了个遍,她甚至能听到这些人议论的声音。 看来春禧宫闹出的乐子在宫里还没过去。 云沁目不斜视,顶着这些人的视线,快速进了内务府司。 可偏偏冤家路窄,正好撞见了刘美人身边,一个叫清荷的宫女。 一看见云沁,清荷那双眼睛就像淬了毒一样,死死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云沁记忆好得很,记得她就是那晚上要宫人们把自己扔出玉康宫那个宫女,能在玉康宫指使人做事,自然是刘美人身边得力的亲信。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一出门就撞见这么个晦气玩意,回去我可得拿艾叶水洒洒,去去晦气!” 这位大姐,我又不聋,倒不必刻意这么大声。 云沁差点伸手掏耳朵。 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既然狭路相逢,那也没必要怕她。 云沁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径直绕过她,走到内务府司总管太监面前,交出对牌,“我是春禧宫的,来领这月的月钱。” 被人无视,清荷一个拳头就像是打在棉花上,双眼又在云沁身上狠狠剜了一下。 内务府司的太监,虽打量了云沁好几眼,颇有些看戏的意味,但并未为难她,很快就点好了这月的月钱递给了云沁。 第21章 真见了“鬼”了 云沁接过月俸,对总管太监道了声,“有劳公公。” 她说完转身便走,根本不给清荷再张口的机会。 清荷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对首领太监道:“张公公,还不赶紧安排人抬了东西跟我走!” 今日天气暖和,各宫都在换轻薄的帷幔,刘美人嫌旧的不好,就命内务府新做了,今日她是特意来拿的。 “杂家哪放心他们粗手笨脚的,得亲自过去一趟才放心。”张怀德略带谄媚道。 “那就有劳张公公了。”清荷面对他的殷勤,心中得意,面上却很是矜持。 领着人出了门,清荷看云沁还没有走远,甩下身后的人跟了上去,将人堵在了去御花园的宫道上。 云沁没料到她还要纠缠,当即便微微蹙眉。 “我当是来做什么,原来是领月俸,半个月的月俸也巴巴地来领,你倒是不嫌丢人?”清荷瞥了一眼她手上的荷包,讥讽道。 云沁不怕她,却不想闹起来,在场的除了内务府司的人,宫道上也有来往的宫女太监,看着一个个忙碌,其实都正暗戳戳盯着这边,就等着看戏。 她不想遂了这些人的愿! 云沁看向首领太监张怀德。 张怀德立刻低头假装察看小太监们抬着的箱笼,心里叫苦,别看他啊,一边风头正盛,一边怀着龙嗣,他两边可都得罪不起。 见他这副的模样,云沁心中轻哼一声,果然都是些势利眼,从前她来,这太监可是殷勤得很。 “今日怎么哑巴了,那日的张狂劲呢?”见她不说话,清荷越发得意,口中的话也越发难听。 事不过三,云沁也不是泥捏的,她冷冷看了清荷一眼,“我确实没有姐姐眼界高,连嫔位的半月月俸都瞧不上,不知刘美人每月月俸有多少?” 嫔位月俸每月二百两,美人每月一百两,就算惠嫔被罚半月月俸,也只是降到了美人的月俸而已。 果然一听这话,清荷清秀的脸瞬间一黑,“你竟然敢讽刺我家美人!” 云沁一听这话,立刻用纤细的手指按住嘴唇,一脸惶恐,“姐姐你这不是冤我呢嘛,我只是看姐姐这么瞧不上我家娘娘的月俸,才好奇刘美人月俸的,姐姐可以骂我见识短,怎么能扯上我讽刺刘美人呢?” 她这矫揉造作的模样气了清荷一个仰倒,她伸出手指,尖尖的指甲对着云沁的脸,“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贱人!” “不及姐姐一分。”她越是跳脚,云沁越是淡定,“这么说,姐姐确实是看不上我家娘娘的月俸了?想必姐姐家里一定有金矿银矿吧,可姐姐为什么不在家享福呢,是不想吗?” 这话句句扎心,清荷气得脸都红了,抬手就要往云沁脸上扇。 “你,你,我今天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云沁早有防备,一个闪身便躲到了张怀德的身后,清荷那一巴掌,差点扇在他的脸上。 张怀德吓了一跳,如今不想不出面也不行了,赶紧劝和,“两位,两位,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公公,你快劝劝姐姐吧,刘美人也是极尊贵的人品,怎得身边的宫女这般不讲道理,伸手就要打人,这是什么规矩。”云沁站得离两人远远的,还不忘煽风点火。 这话像是一根刺,扎得清荷清醒了几分,看向四周看过来的视线,恨恨地一甩袖子,“是我看你这贱人不顺眼,少扯上我家美人!你也就能在我面前呈口舌,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 这话能吓到云沁吗?不能! 她就算今天真的忍气吞声,刘美人难道就会放过她吗? “姐姐先管好自己吧吗,我就不劳姐姐费心了。”云沁语气冷冽。 “你!”清荷却碍于云沁刚才的话,不敢再动手,说又说不过,只能咬牙启齿的死盯这云沁。 云沁见好就收,不再说刺激她的话,“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 她说完又看向张怀德,眸中带着些讥讽,“今日还要多谢公公。” 内务府司没有短过春禧宫一丁点份例,红罗炭更是一筐筐往那送,肯定是皇上特意授意他的。 这也是云沁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底气。 一听这话,张怀德直接变成了张苦瓜脸,他怎么这么倒霉啊他,怎么就跟这俩人撞一块了! 他们堵着宫道,云沁懒得再与他们纠缠,就转进御花园,打算抄近道回春禧宫。 走到无人的地方,云沁才停住脚步,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额头。 怎么就没忍住呢,这下好了,可在人前出了个大风头! 就后宫里这八卦速度,不用到中午,估计所有人都知道惠嫔身边有个牙尖嘴利的,叫云沁的小宫女。 可她现在需要的是低调啊,低调! 越想越气,云沁忍不住伸手打了下路旁的枯枝,却不想那树枝没有一点韧性,一打就折,断口还把她的食指划了道血淋淋的口子。 云沁疼得“嘶”了一声,看着手指上的伤口,越发气恼,“真是见了鬼了……” 她还没说完,敏锐地听到身后有靠近的脚步声,立刻转头。 撞入她眼中的,先是一身明黄,随后便是一双幽深的眸子。 第16章 云沁心中大惊,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立刻俯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完啦,这下真见了“鬼”了! 第22章 怨气、郁气和怒气 云沁的礼行得很是规矩,垂着头,敛着眸子,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可她哪里知道,霍金池其实一直都站在暗处,把她跟清荷吵架时候,或矫揉造作或牙尖嘴利的模样尽收眼底,如今再看她老实巴交的模样,只觉得碍眼。 云沁心里正恐惧惊慌,却没听到皇上答话,反而继续朝前走了。 躲,躲过一劫? 不等云沁松口气,一根拂尘伸了过来,托住了她的胳膊。 “云沁姑娘起来吧。” 云沁抬头,就看到了徐安那张白胖带着笑褶的脸。 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朝自己点头示意,云沁还是借势站了起来,还以为他这就跟着皇上走了,结果徐安突然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跟上皇上。 云沁忍不住咽咽口水,心里在咆哮:我跟过去干嘛! 虽然很想,但她也不可能转身就跑…… 在徐安的催促下,云沁只能迈开僵硬的步伐,跟在了霍金池的身后。 霍金池背后虽然没长眼睛,可对云沁的抗拒清清楚楚,不由暗自咬了下后槽牙。 干脆就要了她,把她吓得大哭一场,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没走多远,云沁眼前就到看了一座亭子,亭子四周围着纱帘,里面看起来影影绰绰,桌上似乎摆放着茶水瓜果。 皇上是要来这里喝茶?真是好雅兴…… 云沁正想着,前面霍金池突然脚步一顿,她吓得也立刻顿住脚步。 “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再来回话。” 伤口? 云沁这才想起自己刚手被划伤了,她垂眸看了眼还在滴血的手指,皇上突然出现,吓得她都忘了疼了。 一个宫女走过来,托住了她的手,“奴婢来给姑娘包扎。” 云沁下意识往后一缩,“不,不劳烦,我,我自己来。” 这位宫女看起来颇为年长,倒像是位姑姑,面容白净,笑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她没有强求,松开云沁的手,招手唤来一个端着水盆的宫女。 “姑娘先洗洗伤口吧。” 云沁道了声谢,才把手伸进水盆里,忍着疼把伤口洗干净,宫女就递上了汗巾。 等她擦干净手,那宫女便又托起她的手,往伤口上抹了一层冰凉的药膏,帮她包扎。 动作快速,轻柔,不等云沁觉得不自在,就已经包扎好了。 云沁看着自己绕着一圈白布的手指,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御前的人! 她回过神,对她福身道:“谢谢……” 见她迟疑,那宫女笑着说:“他们都叫我夏云姑姑。” “谢谢夏云姑姑。” “云沁姑娘,包扎好了就过来吧,陛下还等着问话呢。”徐安掀开帘子,对云沁道。 手中拂尘一挥,御前的宫女太监便退至两侧,既听不到亭中动静,也把四周都围了起来。 云沁看得手心冒汗,缓了这一会,她心里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就算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云沁又对夏云姑姑福福身,才走上台阶,掀开纱帘,走入亭子。 她略微抬眸,看了眼坐在石桌旁边的皇上。 他今天穿着一身明黄带银色暗纹的常服,头发只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没有多余的修饰,十分闲散的装扮。 周身气度虽依旧贵不可言,却不像帝王,更像是世家贵公子,慵懒闲适,目下无尘。 “奴婢参见皇上。”云沁再次行礼,“谢皇上命人为奴婢包扎,奴婢感激不尽。” “起来回话。” 霍金池扫了一眼她的手,一双手纤细修长,骨肉云亭,让那圈白布显得格外刺眼。 他垂眸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不得不说,这小宫女生的极趁他的心意,可惜…… 霍金池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么,可惜她是惠嫔身边的宫女,还是可惜她不想爬自己的床? 一股郁气突然涌上他的心头,不由暗骂云沁不识好歹! “惠嫔近日如何?” 徐安一听皇上问这话,心里有些发笑,惠嫔的饮食还有脉案,下边的人每天一送,这宫里还有比皇上自己更了解惠嫔情况的吗? 云沁垂着眸子,恭声道:“回皇上,娘娘一切都好,只是觉得愧对皇上,有些不思茶饭,人瘦了一大圈。” 霍金池最知道她喜欢说些半真半假的话,轻嗤了一声,“惠嫔茶饭不思是真,觉得愧对朕是假吧。” 这话云沁没法接,抿着唇没有说话。 “还有呢?”霍金池又问。 云沁便又继续回答:“娘娘今日早膳用了一碗粳米粥,小半块油酥,半碟酱瓜,食欲已经好了一些。” 主要是她跟容欣的“内斗”很“下饭”。 这种话云沁当然不会说,甚至不再开口多说一句,省得又演过头,让皇上侧目。 明明她回答得没有问题,可霍金池看着她这副毕恭毕敬,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根木头的模样,就是觉得不顺眼。 “你的风寒好了?” 皇上语调依旧透着些散漫,像是不经意间问出的,可语气却带着说不出的亲近。 云沁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震惊之下,下意识抬眸看向霍金池,却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很淡,眸色却幽深,把人的目光牢牢吸住,却让人看不清他眸子里盛着什么情绪。 一阵风拂过,纱帘被吹起,角上坠着的玉珠,落在了云沁身旁养着金鱼的水盆中,“咚”一声。 云沁蓦地回神,重新垂下眸子,心跳如擂鼓。 见她因为震惊而失态,样子虽然有些呆,霍金池却觉得顺眼多了,眸中带了些笑意,手腕一抬,腕上白玉珠串的翡翠坠子便落到手中,他边轻轻摩挲,边说:“你还没回答朕。” “谢皇上关心,奴,奴婢已经痊愈,能继续好好伺候惠嫔娘娘了。”云沁找回些镇定。 既然张御医说的是“惠嫔身边少不得人”,那她就顺着这个说,既然是御前的意思,说这话总不会出错。 霍金池如何不知道她是在装傻充愣,那股郁气又冲到他的胸口,令他觉得恼怒。 既然她那么喜欢做一个宫女,那就做好了! “回去吧!” 他这话突兀又莫名,云沁却如蒙大赦。 她当然听得出他语气带着怒意,却并未害怕,反倒微微松了口气。 之前自己的拒绝已经让皇上生出了气性,这不是什么好事,却也算是好事。 比起想要自己的心思,他估计更想逼迫自己低头,那这事就还能拖着。 云沁最不怕拖着,只要拖过这三个月,她便能随阮嬷嬷离宫,太后的旨意,就算皇上也不好阻拦。 “是,奴婢告退。”云沁声音变得很稳,似乎没有察觉到皇上的怒气。 盯着她沉静的脸,霍金池捏紧了手里的翡翠坠子。 御前的宫人们都站得很远,垂着眸子,好似根本看不到云沁出来一般。 云沁远远朝夏云姑姑福了福身子,就转入了一片假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亭子里的霍金池“啪”一声搁下杯子,沉声道:“回宫!” “摆驾!”徐安喊了一声,垂着眸子,跟在皇上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是个摆设。 他算是瞧出来了,皇上这是在跟云沁姑娘示好呢,不过又被她给拒了。 这下好了,皇上怄的这口气是越来越大了,以后他还是少提云沁姑娘吧,不然就跟以前似的,一不小心就成了出气筒。 第23章 配合演出 云沁一开始脚步还很稳,等离开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就立刻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回了春禧宫。 一踏进宫门,她的心才彻底安定了。 别的不怕,她就怕皇上气过头,把她拖回去打一顿。 看了眼手上缠的白布,云沁伸手给扯了下来,御前的东西,就算只是白布,那也是上好的丝绢,只要是有些眼力的一眼就能瞧出不对,她可不敢留着这种东西。 好在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在食指指腹上留了一道鲜红的口子,不算显眼。 “云沁,你怎么一头汗?” 一听到声音,云沁立刻慌乱地把那团白布塞进腰间。 好在来的是阿菁,她端着水正要擦游廊上的栏杆,正好瞧见她。 云沁微微松口气,冲她摇摇头,接上她的话,“我没事,就是走得快了些,娘娘起了没?” 听她这么问,阿菁还以为她是着急回来,便道:“你不用着急,娘娘还没起来呢。”她拿出帕子,递给云沁,“你快先擦擦汗,风寒才刚好,别又着凉了。” 云沁接过她的帕子,却没有擦汗,而是拿在手里端详,藕色的绢布上面绣着一支白莲,绣工虽算不上特别好,却也精致好看,“阿菁的女红越来越好了……” 第17章 一听这话,阿菁立刻意识到不对,赶紧伸手去抢。 但云沁动作更快,直接把帕子塞进了自己腰间,冲她一笑,“既然是阿菁给我的,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你,谁给你了,你上辈子是强盗吗!”阿菁气得跺脚,“我真是白疼你了!” 云沁赶紧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好阿菁别生气,别生气。”说着掀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赤金镯子。 “这是今早娘娘赏我的,等阿菁的生日,我把它融了,给你打两只小金猪好不好?” “小金猪?”阿菁双眼一亮,随即摇头,“这太贵重了,我可不敢要。再说这是娘娘赏给你的,你要是融了,娘娘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不会的,娘娘既赏我金子,那便是极疼我,怎么会生我的气呢?”云沁笑着说。 在宫里,主子赏些金银可比赏些玉石更实惠,但大多都是赏些金叶子银叶子,要是赏首饰,其实还是会留着,不敢直接融掉的。 但云沁才不在乎惠嫔生不生气,她赏自己这么个镯子,打得什么主意还不知道呢,不如融了做些小玩意,哄她家阿菁高兴。 阿菁只当她说的是真的,眼睛又开始发亮,“那你真的要打成小金猪送给我?” 云沁点点头,“当然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不要两只,我们属相相同,就一人一只好不好?”阿菁高兴地拍手。 云沁点头,“好啊,那咱们就一人一只。”她摸摸自己腰间,“那这帕子……” “送你便是。”阿菁轻哼了一声,略有嫌弃,“你那么笨,挨了嬷嬷那么多骂也不长进。也就容欣姐姐和我送你几条帕子用,结果用来用去都是那几条,我都替你害臊。” “还是我们阿菁最大方,最疼我。”云沁头抵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阿菁嫌弃地抖开她,“哎呀,你头上都是汗,别往我身上蹭!” 闹了一阵,云沁心里的慌乱也彻底压下去了,她才放开阿菁,“那我进殿去了,你干活别那么认真,这栏杆天天擦,能脏到哪去。”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 …… 殿内,惠嫔已经起来了,正被容欣伺候着梳妆。 云沁弓着身子,快步走进去,行礼道:“奴婢去拿月例银子回来了。” 惠嫔理着头发,没有看她,“起来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去的时候遇上了刘美人身边的宫女清荷。”云沁怎么敢提皇上。 惠嫔手一顿,侧头看她,“她为难你了。” “为难倒也算不上。” 皇上只是禁了惠嫔得足,没有禁止他们这些宫人不许出宫,之前在宫道上发生的事,迟早会出传入惠嫔的耳朵。 云沁没有隐瞒的必要,便把之前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惠嫔听完,怒道:“要不是本宫怀了身孕,哪轮得到玉康宫得意!他们沾了本宫这么大的便宜,还敢来寻衅,真是不要脸!” 云沁垂眸,这话其实倒也不假。 “你做得倒不错,就得让姓刘的贱人知道知道,本宫虽被禁足,可依旧是嫔位,还怀着龙子,这辈子都会压她一头!” 惠嫔眸光流转,眉间满是得意,一扫前几日的伤心和消沉。 云沁脸上流露出被夸赞的高兴,心里却在感叹:惠嫔对自己的催眠还挺成功的。 只要她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一直这样也挺不错,至少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皇上今天还特意问了她,以后肯定不会亏待她,容欣和阿菁以后也能稳稳当当的。 可惜,让惠嫔不搞事那只是云沁做梦。 “你今天辛苦了,病还没好全呢,就先去歇歇吧,我身边有容欣伺候就行。” 惠嫔说完仍嫌不够,又拉过容欣的手道:“容欣心细如发,万事周到,我是离了她一刻也不行。你以后可要好好听容欣的话,她说的话,便是我的意思。” 云沁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还要配合演出,笑容不自然地看了眼容欣,道:“奴婢自然会听容欣姐姐的话。” 惠嫔笑意不减又道:“你把月钱交给容欣入账再去吧,不是我不放心你,毕竟你比不得容欣心细,也没有她有管账的经验。” 云沁垂眸道:“奴婢会跟容欣姐姐好好学的。” 见她面色如常,惠嫔唇边的笑意却扩大了些,她越是隐藏,越说明心里在意。 在意好啊。 从小伺候的人都能背叛,她还怎么相信这两个半路来的,她们越是内斗,越是要讨好她,她也才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惠嫔暗自得意,却不知道,云沁在把装着月俸的荷包递给容欣的时候,轻轻碰了下她的手指,两人四目交接,一人眼中是无语,一人眼中是无奈,并未说话却心意相通。 第24章 来了好消息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便过了一个月。 这平淡只是云沁觉得,春禧宫的其他人却不觉得,因为在他们眼中云沁和容欣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似从前那样好,甚至是势同水火。 这个月,惠嫔做了许多激化云沁和容欣之间“矛盾”的事情,两人总不能只在她演戏,在外人面前却亲亲热热的,只能搭上“戏台子”,也在宫人面前闹了几场。 为了戏演得逼真,云沁还从原来的房间搬出去,跟阿菁住到了一起。 弄得宫人们都感觉又回到了容芝还在的时候。 只是跟之前不同,容芝有惠嫔的纵容,云沁可没有,惠嫔看起来还更偏袒容欣。 而容欣又不是脾气很大的人,资历和见识又在那摆着,很多时候都是云沁故意挑事,被容欣弹压,然后只能朝宫人们撒气。 “你们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去扫院子,一个个都是懒骨头!”云沁正跟容欣站在一起说话,见有人在看她们,立刻冲人怒道。 她如今也是大宫女,众人不敢多言,只能离两人远一点。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小太监对身旁的小德子道:“她语气那么冲,估计又被容欣姐姐教训了。” 小德子看了云沁一眼,心中所想的却是她那日对自己说的话,意思分明是让他好好跟着容欣,那又怎么会跟容欣闹成这个样子? 他直觉两人的不和大概是假的,凭云沁姐姐的聪慧玲珑,若真想跟容欣斗,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小太监知道小德子最近很受容欣赏识,经常替她办差事,故意讨好道:“云沁就会冲咱们咋呼,哪里比得上容欣姐姐的气度。” “闭嘴,云沁姐姐怎么比不上容欣了。”小德子瞪他一眼。 小太监有些诧异,还以为他是站在容欣那边的呢? 小德子也意识到自己话不对,赶紧改口道:“我意思是,以后这种话少说,要传到别人耳朵里,看这两人谁会饶了你。” “是,是,我少说就是。”小太监一脸谄媚。 小德子轻哼一声,又看向了远处的云沁。 隔得远,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也看不清两人的神情,他只能瞧见云沁头上那根青绿色的发带在随风舞动,飘飘荡荡,像是飞在天上。 “走吧,去忙咱们的差事。” 跟容欣站在一起的云沁,余光一直注意着四周,见人都走干净了,浑身一松,冲着容欣哀叫,“再这么演下去,我都能去南曲班子唱戏了!” 容欣听得发笑,低声劝她:“且忍忍吧,如今我们闹得已经够厉害了,娘娘不会看我们真的撕破脸,不会再继续挑拨我们,我们只要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了。” 云沁点点头,又看了眼四周,“人都被我赶走了,姐姐要跟我说什么?” 素来沉稳的容欣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是个好消息,阮嬷嬷还有一批老嬷嬷搬去慈养所的事情,这个月便要定下来了!” “真的!”云沁一喜,情绪又瞬间低沉,“那,那我岂不是要离开你和阿菁了。” 她在这个世界一无所有,就只有容欣和阿菁两个姐妹,她们又对自己这么好,云沁早把两个人当成自己的至亲。 一想到从此见一面都难,云沁眼眶立刻就红了。 “别哭,别哭。”容欣也鼻头一酸,低声道:“慈养所不是宫外,我跟阿菁还是能找机会去看你的,你不必伤心,再让人瞧出来。” 听到她们还能来看自己,云沁脸上终于露出笑意,“要是被人看到,我就说是被你给骂哭的。” “调皮。”容欣嗔她一眼,由衷得为她感到高兴,“听说,太后娘娘已经亲自选了几个宫女和姑姑,就等娘娘解除禁足后送过来,到时候阮嬷嬷再提出带你离开,太后应该不会阻拦。” 云沁抹了一把眼睛,急声道:“太后选的人,必定都是有资历的,你若是受她们弹压挤兑怎么办?” “看你。”容欣见她把眼睛都搓红了,拿起帕子给她按了按,“我比她们又差了什么?况且,太后既然选了她们过来,便是要她们约束管教娘娘的,娘娘性格最不喜受人约束,她们怕是讨不到好处。” 第18章 “而且,惠嫔多疑,比起她们也会更信任姐姐。”云沁接着她的话说道。 容欣点点头,看着她花朵般的脸庞,柔声道:“你安心出宫,只要几年阿菁就能出宫,若遇到大赦或许更早。我总有一天也会出宫的,咱们终有见面那日。” 她说着说着,眼眶却红了。 “姐姐还说不让我哭,你却先哭了。”云沁忍着泪意,故意逗她,“若是被人瞧见,你便说是被我气哭的吧。” 容欣果然被逗笑,用帕子擦擦眼睛,“这是好事,咱们都不许哭。” 她又握着云沁的手,叮嘱道:“这事一定要放在心里,切不可表现出来,走漏风声。阿菁性子单纯,只怕藏不住事,就不先告诉她了。” 云沁点点头,“她生日就在一个月后,等那时再告诉她吧,她到时肯定要把我狠狠骂一顿了。” 容欣一笑,眼睛却又红了,“你走那日,她尚且还能去送你,能大哭一场,而我却……” 她说到这已经说不下去,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到时候她必定跟在惠嫔身边,别说哭一场,连一点伤心的表情都不能有。 云沁还想逗逗她,可怎么都挤不出笑容来。 瞧她也要哭,容欣赶紧擦擦眼泪,“瞧我这是怎么了,这下真要说,是被你气哭的了。” 知道她是有意逗自己,云沁扯了扯唇角,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却被挤了出来。 容欣忙给她擦眼泪,“好云沁,咱们不哭,姐姐就是替你高兴。” 云沁揉了揉鼻头,带着些软软的鼻音,道:“嗯,我也替自己高兴。” “臭丫头!”容欣一怔,随后笑骂道。 笑过之后,容欣轻轻舒了口气,“如此,便等一个月之后了。你估计的倒没错,皇上似乎真的暂时把你忘到脑后了,如此便更不怕有什么变故了。” 正擦眼泪的云沁动作一顿,上次在御花园遇到皇上的事情,她并未跟容欣讲过。 一来是她们的时间总是错开,碰到一起也大部分时间在演戏。再来,是她不想让容欣跟着她担惊受怕。 反正皇上这个月确实也没有什么举动,或许真把她给抛到脑后了也说不定。 第25章 得口风,命云沁制点心 等云沁和容欣两人聊完,走到人前,果然立刻就有小宫女问起容欣。 “容欣姐姐,你这怎么了?”说着还不忘看了眼云沁,那眼神充满谴责。 但云沁听着只想笑。 容欣也好不容易压下翘起的嘴角,对云沁道:“这不关云沁的事。” 哦豁,好熟悉的台词。 云沁瞥了两人一眼,轻哼一声,便朝前走去。 不快点走,她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整天有人在自己在跟前晃悠,主子有时候也想自己待会,今天就是惠嫔把她俩给打发出来,说要自己待一会。 时间也挺长了,云沁走开后,便去了正殿。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宫女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到她,像是吃了一惊,还露出几分心虚。 云沁心中觉得奇怪,面上却不动声色,脚步轻移,走到纱隔处,微微抬高声音叫了声:“娘娘。”叫完,她才抬脚踏入内殿。 当差就是这样,既要脚步轻,又不能接近主子的时候不出动静,省得被主子以为你在暗处窥探。 内殿内,惠嫔正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里正在摆弄花瓶里的迎春花。 这花云沁走的时候还没有。 她想起那个小宫女,想必是她给惠嫔送来的,倒是挺有心思。 “这花可真漂亮。”云沁笑道。 惠嫔看她一眼,道:“是我叫馨儿去给我摘的,想找你跟容欣,却听说你俩去说悄悄话了?” 这便是内斗的“好处”了。 两个大宫女不和,只顾着内斗,对手底下这些小宫女小太监管得就没那么严了,制度松散,宫里就跟筛子似的,谁都敢在主子面前说两句。 云沁脸上立刻露出些委屈,“还不是容欣姐姐,她怎么对奴婢有这么多不满意,不就是骂了个小宫女几句,便要训斥奴婢,真当自己是这宫里的姑姑了。” 她说着还搓了搓眼睛。 惠嫔这才看到她两只眼睛通红,明显是哭过的模样。 她皮肤白,眼角的红痕十分明显,这么一揉,那眼尾红得越发艳丽,看着既可怜又美艳,惹人爱怜。 惠嫔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年有人给父亲送了两个扬州瘦马,父亲均留下了,母亲大发雷霆,她却偷偷跑去看。 她从未见过那样美的女人,一抬手一低眉,皆是风情。 这给年纪还小的惠嫔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她不自觉地减少了食量,甚至模仿起她们的姿态,直到有次被母亲斥责不够端庄才惊觉。 不够端庄又如何,京中的人提起她,谁不要赞一句美人。入宫后,她还不是恩宠不断,甚至还怀上了皇上的孩子。 她下了苦工,才学了有五分像,而云沁,却是天生的媚骨。那些瘦马,放到她的跟前,想必都会黯然失色,毕竟她们的媚色不也是学出来的吗? 云沁等了一会也没有听到惠嫔出声,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才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的脸怔怔出神。 “娘娘?”她小心翼翼叫了一声,难道自己又演过头被看穿了? 被她一叫,惠嫔才回过神,双眸紧紧盯着她,突然一笑,“云沁,听说你最近在跟厨娘学做点心?厨娘做得我都吃腻了,明日做些来给我尝尝吧。” 她这话说得突兀,让云沁眉间微蹙,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自己和容欣的事情上,转到点心上的。 不过,她听说的可真多,连她在学做点心都知道,这宫里确实有些松散了。 “奴婢的手艺不好,比不上厨娘的手艺,怕不能入娘娘的口。”云沁装作羞赧地说道。 惠嫔声音轻笑,“无妨,你只管做来我尝尝。” 云沁实在想不清楚她的目的,只能点点头,又低声道:“那容欣姐姐她……” 她话音未落,容欣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云沁看了她一眼,立刻扭过头,委屈地看向惠嫔。 惠嫔笑了笑,伸手拉过云沁的手,对容欣道:“容欣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云沁有什么不是,你好好跟她说就是,怎么还把人给骂哭了?” 容欣看了眼眼眶还红着的云沁,忍住笑意,垂眸道:“娘娘,这是奴婢职责所在,若她整日打这个骂那个,咱们宫里还有安宁的时候吗?” “你听听,一张口就老气横秋,这么下去,我怕是都要怕你了。”惠嫔指着容欣,笑骂道。 容欣红了脸,清丽的脸上才多了些女儿情态,“娘娘,奴婢怎么敢教训娘娘。” 惠嫔轻笑出声,又拍了拍云沁的手,“我可是帮你教训了她,你就别生气了。” “奴婢不敢。”云沁赶紧低下头,声音却带着委屈。 “好了好了,这事就揭过去吧。”惠嫔像是没有听出来一样,轻巧地带过。 她放开云沁的手,重新摆弄起花瓶里的迎春花,对容欣道:“快来看看这花。” 看到突兀出现的迎春花,容欣心中也有几分明悟,脸上并未表现出来,也扬起笑容,道:“这花开得可真好看。” “是啊。”容欣摸着嫩黄的花瓣,低声道:“今年这春天总算来了。” 到了夜间,云沁找了个机会,问了容欣今天惠嫔的反常。 “不知怎么突然让我给她制点心,她这是什么目的?” 容欣也有些不解,微微摇头,“或许真是觉得小厨房的点心吃腻了?” “那我的手艺都是跟厨娘学的,难道还能做出什么花来?”云沁眉头蹙得更紧。 容欣眉头也皱起来,沉吟一瞬,“你不若就做得难吃些?” “那就先这么做。”云沁点点头。 容欣想起白天的事,又压低声音道:“那个馨儿我会让人看着点,但这几日你我都要谨慎些,谁知道娘娘还有没有盯着咱们的眼线。” “我知道。”云沁又点头,“姐姐你也要当心。” 容欣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 第26章 图穷匕见 第二日,云沁就给惠嫔端上了一盘带着焦边的点心。 她忐忑地扭着手中的帕子,“娘娘,奴婢上手做的次数不多,只,只能捡出些卖相还不错的。”又赶紧道:“娘娘就看看,还是别吃了。” 惠嫔没有伸手去碰,只是宽容道:“无妨,之后慢慢做便是,我会让厨娘帮着你些。” 这就是还要做的意思? 云沁只能点头,“奴婢一定好好学。” 接下来几天,云沁又接连做了几次,做出来的卖相一次比一次好。 这天,云沁又做了几盘糕点,送到了惠嫔的面前。 惠嫔拿起来一一尝过,随后看向云沁,眸中带着些捉摸不定的笑意,“做得真不错,果然人长得美,手也巧。” 第19章 “娘娘谬赞。”云沁有些害羞的低头,脸上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说着不错,惠嫔却没有多尝,而是看了一圈,点了其中几个点心,“梅花酥,凤梨酥和绿豆糕,这三样你明日再做一份。” 她抬眸看向云沁,语气依旧轻柔,“送去御前给皇上吧。” 这话在云沁听来不亚于惊雷,震惊得脸表情都忘记做。 她折腾了这么些天,就是要让她做些糕点送给皇上? 为什么非得是她做的? 云沁第一个反应,就是惠嫔知道些什么了,可随后她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张御医是惠嫔开口给自己看病的,她必不可能知道张御医是皇上的人。那日御花园的事情,就更不可能了,那日亭子四周都有人把守,根本无人靠近。 而且,如果惠嫔若是知道她私下跟皇上有联系,肯定会活撕了她,怎么可能还这么淡定。 “你不愿意?”惠嫔见她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便又问了一句。 云沁回过神,立刻俯下身,“娘娘,奴婢手艺不精,娘娘不嫌弃是疼奴婢,可奴婢怎么敢把这样的东西送到御前呢?” “怕什么。”惠嫔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笑容和煦,眸光却是冷的,“皇上会喜欢的。” 云沁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惠嫔说得根本不是点心,而是自己! 她想把自己送给皇上?! 甚至连道具和接口都给她找好了,她是疯了吗? 云沁震惊之余,下意识就想缩回手,手却被惠嫔死死抓住,她抽了两下都没有抽回来。 “娘娘究竟是什么意思?”她顾不上什么礼节尊卑,直接开口问道。 惠嫔脸上的笑意没有一点变化,眼中的冷意却更深,“你对本宫不是忠心耿耿吗?为什么连去御前送一趟点心都不愿意?” 她看着云沁的脸继续道:“自从禁足以来,我就时常在想,如果这种时候有人能替我求求情该有多好。我指望不上别人,就只能指望你们了。” 她又伸手抚了抚云沁的鬓角,“明日去御前,就不要打扮得这么素净了,我给你的首饰都带上,打扮得艳丽些。” 原来从惠嫔给自己那只赤金镯子开始,她打的就是这种主意! 云沁的眸光冷下来,侧头躲开她的手,“娘娘,奴婢卑贱之身,皇上又怎么会见我,更不要说能为娘娘说情了。” 惠嫔的手悬在半空,笑容消失,“你不愿意?” 见云沁垂着眸子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愿意?” 看她的抗拒不是作假,惠嫔一怔,旋即“哈哈”笑了一声,攥着她的手忽然收紧,“这可由不得你。” 她突然拉了云沁一把,把她拉到近前,让她看着自己的眸子,眼中的疯狂终于展露无遗,“你与我一样都恨刘美人不是吗?若皇上真要宠幸别人,为什么不能是咱们自己人!多少人都想获得皇上的宠幸,一飞冲天,你可不要犯傻!” “娘娘,我……” 云沁刚张口就被惠嫔打断。 “与你交好的,那个叫阿菁的小宫女,人虽不聪明,却娇憨可爱,皇上或许也会喜欢。” “娘娘!” 云沁听得心胆俱颤,脸上再没了之前的镇定,慌张地开口:“娘娘,阿菁她,她还不懂事……” “是啊,那就要看你懂不懂事了。”见她慌张,惠嫔一颗心定下来,声音变得不紧不慢。 云沁心乱作一团。 就算阿菁去御前,皇上也未必肯见,也未必会对阿菁有兴趣。 可她敢赌吗,她不敢! 惠嫔现在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以她的偏执,是不会放弃的,绝对不能让她做出什么伤害阿菁的事。 “好,我去!”云沁红着眼眶,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惠嫔终于满意了,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我就知道你最懂事。” “怎么还哭了。”她伸手擦了下云沁眼角的眼泪,“可别把眼睛哭肿了,云沁,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云沁再次躲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是奴婢失仪,请娘娘容奴婢去梳洗一番。” “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等明日做好点心,等我看过你再去御前吧。” “是!” 云沁垂着眸子退出内殿,抬眸时,眼中已经一片冰冷。 惠嫔想让她见皇上,可她也有法子,让皇上不见自己! —— 第二日,云沁如惠嫔所言,穿上了鲜亮的衣服,带上惠嫔赏的玉簪,做了些点心去到了她面前。 惠嫔再看她这张没有刻意扮丑的脸,除了妒恨,却也多了几分满意。 她把云沁拉到身边,笑道:“还是素净了些。”说着,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点翠镶白玉的簪子,簪在了云沁的头上。 那簪子是梅花的式样,里面白玉雕刻梅花是主体,外面用点翠花朵和红色的玛瑙花瓣点缀,十分清新素雅。 她端详着云沁因为这点色彩点缀,越发艳丽娇媚的容颜,笑道:“都说梅花是‘天下尤物’,果然不假。” “去吧,不必太急着回来。” “是。”云沁眸色闪着冷光,嘴角却带上了几分冷笑。好好个宫嫔,语气倒像是个妈妈桑。 云沁未作停留,一路赶到了御前。 早点办完事,好早点回去受罚…… 云沁苦中作乐,自己被自己逗笑。 徐安走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云沁这一抹笑,就算他早除了根,年纪也一大把,心口还是“咚咚”跳乱了拍子。 他随后赶紧移开了视线,在心里默念了两声:罪过罪过。 这别说是皇上了,就算是国寺里的圣僧来了,见着这样的活色生香,也得动凡心吧。 “云沁姑娘今天怎么有空来?”他迎上去,笑道。 云沁冲他福了下身子,“我家娘娘做了些点心,让我给皇上送来,劳烦公公禀报一声。” 说完了这话,又像是回答刚刚徐安的话一样,道:“我本是不想来的,手里还有一堆活要做,是上头非指派我过来,我可不得走这一趟。” 徐安嘴角笑意都僵住了,良久才勉强一笑,“办差嘛。” “可不是,那就有劳公公禀报皇上一声吧。” “好。”徐安扯了下嘴角,怎么听着像是让他把第二句禀报给皇上呢? 第27章 朕饿了! 云沁只在御书房门口等了一会,徐安便出来了。 他脸色有些黑,但面对云沁还是扯出笑容,“云沁姑娘,皇上他忙,等会还得召大臣来议事,怕是没时间见你。” “无妨,无妨。”云沁目的达到,对他笑得更是客气。 她越是这么笑,徐安的笑容越僵硬,他就没见过云沁姑娘这样的。 旁人东西送不进去,要么生气要么害怕,还有求他两句的,哪有像她这样这么高兴的! 就是可怜他这把老骨头,承受皇上的怒火。 “那我就不打扰徐公公,先回宫去了。”云沁说完便要走。 徐安赶紧喊住她,“云沁姑娘,你这点心……” 她怎么还要把点心也拎走啊! 云沁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食盒递给他,“辛苦徐公公。”说完,她便福了下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安看了眼手里的食盒,叹了口气,苦着脸又回了大殿。 殿中,霍金池正低着头看折子,闻声没抬头,只淡声问道:“人走了?” “回皇上,走了。”徐安有些不敢看他的脸色,把食盒举到眼前,“这是云沁姑……云沁送来的点心。” 霍金池“啪”一声合上折子,语气微冷,“扔了!” 徐安犹豫一下,还是垂头称是。 他还没忘记刚才皇上有多生气,直接把手里批红的笔都扔了,不得不说,云沁姑娘是个会气人的。 霍金池又伸手拿了个折子展开,却一句话也没有看进去。 他又“啪”一声合上折子,“朕饿了!” 徐安刚到外面,闻声赶紧走了回来,道:“皇上饿了?那奴才命人去御书房取些吃食过来,皇上是想吃点心,还是喝点什么?” 霍金池看着他,冷道:“不是有现成的吗?” “可皇上刚不是说……” 被霍金池盯着的徐安把后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奴才这就给皇上拿来。” 很快,三碟点心就摆到了霍金池面前。 霍金池拿起一块凤梨酥咬了一口,眸光一闪,看了眼手上的点心。 后妃说什么自己做的点心,大多只是在旁边看着,点心还是出自厨娘或者宫人之手。 他不是没在惠嫔那里吃过凤梨酥,那时候可不是这个味道。 霍金池心念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小骗子。” “皇上说什么?”徐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20章 霍金池哼笑一声,“没什么。”他转了转手里的凤梨酥,味道倒是不错,酥脆不甜腻,正好适口。 做的东西都这么合他心意,就是…… 霍金池又冷下脸,颇有泄愤意味地咬了口点心。 看他吃得凶,徐安以为他真饿了,赶紧给他倒了杯茶,“皇上您慢点吃,小心噎着了。”却引霍金池投来一个冰凉的眼神。 徐安头皮一紧,这又咋了,皇上怎么越来越难伺候了! —— 另一边,见到云沁回来,惠嫔一下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皇上了?” 云沁垂着头,“徐公公说,皇上忙,等会还要召见大臣,没时间见奴婢。” “没时间?”惠嫔眉头立刻皱起来,觉得不可思议,“见你这副模样去御前,他竟然说皇上没时间见你?”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皇上并没有对云沁起什么心思? 怎么会?皇上也是男人…… 惠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了回去,“皇上或许是真的忙,这次时间不凑巧,等下次吧。” 云沁知道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也并未觉得惊讶,只垂眸道:“是。” 不知怎的,惠嫔突然觉得她顺眼许多,声音柔和下来,“你也忙了一早上了,快歇歇去吧。” “谢娘娘。”她说完,摸到头上,把之前惠嫔插在她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还给娘娘。” 惠嫔没伸手,“给你了便是你的了,拿着吧。” 她怎么会要一个宫女带过的东西。 云沁俯身行礼,“谢娘娘赏赐。” “你只要好好为本宫做事,以后还会有更多赏赐。”说罢,惠嫔摆了摆手,让她起身。 “那奴婢告退。” 云沁走出大殿,在路上遇见了容欣,她一把把她拉到了无人的地方。 “娘娘让你去御前送点心了。”容欣打量着她身上艳丽的衣服和头上的玉簪。 云沁叹了一口气,昨晚上容欣值夜,她没有时间把这件事告诉她,现在碰到了,便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娘娘,怎么会,怎么会起了这种心思?”容欣也觉得震惊。 “我哪里知道,她竟还说我的好日子在后头,就她那个样子,我若是真和皇上有了什么,第一个恨死我的就是她!”云沁气得差点把攥着的袖子给撕了。 容欣一时慌了神,“这,这可如何是好?” “别担心,我有办法的。”云沁拉住她的胳膊,又把那日在御花园撞见皇上的事情告诉她了。 容欣听了更是震惊,“你怎么这种事也要瞒着我,那皇上对你岂不是……” 云沁冷笑,“他已经料定我逃不过他的手掌心,要逼得我低头罢了。” “那你不是……” “我自有办法让皇上不见我。”云沁眼中暗光流转,上位者的高傲又怎么不是能利用的工具呢? “至于惠嫔。”云沁又冷笑一声,“见我没成事,她心里还不知道是失望多还是高兴多呢。现在她憋着一口气,打算破釜沉舟,可要是等我一直见不到皇上,她心里那口气散了,第一个不让我再去御前的,肯定也是她。” 见她心有成算,容欣不禁松了一口气,“也就这几天了,熬过去,等你跟阮嬷嬷离开便好了。” 说起这事,云沁眉间却笼上了阴霾,她没跟容欣说的,还有惠嫔拿阿菁威胁她的事。 她跟容欣已经陷进泥潭,脱身艰难了,难道还要再把阿菁拽进来吗? 若情势不对,云沁宁可把出宫的机会让给阿菁,也绝不愿意她受到伤害。 第28章 最会糊弄人 云沁和容欣也不敢多聊,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分开。 回房间的路上,云沁却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西殿孔答应的贴身宫女紫桑。 “紫桑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串门子?” 云沁迎上去,余光往她身后望了一眼,那边是容芝的住处。 自从容芝被惠嫔厌弃,有前头被禁足的例子,惠嫔不敢再对她怎么样,只把她打发到了最偏僻的耳房里住着,还令人看着她不许她出房门。 她去见容芝做什么? 紫桑脸色未变,反而亲热道:“没别的事,就是听说容芝一直病着,以前也经常走动,就来看看她。” 说什么经常走动,她印象里唯一一次跟西殿走动,应该就是容芝领着张御医去西殿的时候吧? 这怕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云沁心中恍然,笑道:“那紫桑姐姐慢走。” 看着紫桑离开,云沁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往容芝住处走了几步。 侧耳听了一阵,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没什么动静。 这容芝,最近改性子了?被人找上门来,竟然没有发怒。 云沁有些疑惑,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 过了两日,惠嫔又吩咐云沁做点心。 “换三样,你随便做吧。”惠嫔靠在迎枕上,整个人看着懒懒的。 如今她的腹部又大了一圈,人却不见丰润。 这几天,惠嫔刚好没多久的食欲又变差了,张御医说是胎儿压迫脏腑的缘故,为了保证营养,不管是御医院和小厨房都在想法子给她做进补,可她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人也不如前几天精神,可就算这样,她也不忘折腾云沁。 云沁去做了点心,拿进殿里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叫馨儿的宫女也在殿中。 听到声音,阖着眼正打盹的惠嫔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云沁道:“总叫你一个人往御前跑太过辛苦,这回带上馨儿吧,让她帮你拎拎东西。” 云沁看了眼不敢抬头的馨儿,不会真的傻到相信惠嫔是让她来帮自己的,监视自己还差不多。 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让惠嫔起疑了? 惠嫔已经打量起云沁的装扮,今日她穿了一身新做的柳色宫装,不算合体的剪裁,依旧遮不住她纤细的腰肢。 头上簪着之前赏她的金镶青玉的簪子,与宫装相得益彰,比外面的春风都清新撩人。 惠嫔冷着脸移开眸子,“不错,去吧。” 云沁应了一声,扭头看了眼馨儿,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她。 馨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眸子,像个鹌鹑似的跟在她身后。 出了门,她怯怯地对云沁道:“姐姐,你别生气,这都是娘娘的意思,我也不敢违背。” 云沁瞥她一眼,“这话说的,娘娘派你来不是心疼我吗,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最近可是颇受娘娘赏识,娘娘让你来帮我拎东西,你别生我的气才好。” “不会,怎么会呢。”馨儿仿佛心思被撞破,只得讪讪一笑,垂着头不敢再出声了。 云沁看她这样,轻哼一声。 她能大着胆子跟惠嫔告自己的密,能是什么小白兔,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在这演聊斋。 还有惠嫔以为有人盯着她,她就没法子了? 两人很快就来到御书房的门口。 首先见到的自然还是徐安。 “云沁姑娘又来了?”徐安笑容又殷勤又勉强。 上次皇上可是把那些他差点扔了的点心都尝了个遍,午膳都没用多少,可见对云沁是多喜欢,他能不殷勤着点吗? 可云沁姑娘这性子,实在是让他不敢恭维,她这回又不知道要换什么花样来气皇上。 “徐公公,这是我家娘娘让我准备的点心,还劳烦公公通报一声。”云沁顶着馨儿的目光,丝毫不心虚。 这点心难道不是惠嫔让她准备的? 徐安等了一会,没听到她说后半句话,下意识道:“没了?” “什么没了?”云沁随后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指着馨儿说:“您是问这丫头?这是宫里的小宫女,还不懂事,娘娘让我带着她学做事的,这不,领她来认认路。” 徐安无奈了,感情您是顺路来送个点心是吧? “这种琐事,公公就不必告诉皇上了吧?”云沁又像是此地无银一般,跟徐安道。 她得掌握这个度,要是回回都跟皇上说,自己不是自愿过来的,他要是真气狠了,反而把她叫进去,罚一顿就不好了。 得遮掩一下,让他觉得自己怕他,也告诉他,今天自己过来,真是想要把点心送到御前的。 听他这么说,徐公公脸上的笑容都真切几分,“姑娘放心,这种事自然不会拿来叨扰皇上。” 结果,转头,他就把这些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跟霍金池学了一遍。 “皇上,奴才瞧着,云沁姑娘这是担心您误会,不宣她进殿。”最后,徐安笑道。 这回皇上应该会见云沁姑娘了吧,云沁姑娘今日也是刻意打扮过,皇上见着了,肯定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他刚还这么想着,就听上边霍金池冷笑了一声,手下笔都未停,冷道:“你少在这里自作聪明。告诉她,不见!” 第21章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让她回去听训去吧! “慢着!” 徐安只得又走回来,问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她不是带了个小宫女吗?”霍金池捏着手里的笔,“让那小宫女拿点心进来。” 徐安怔了怔,不懂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可皇上吩咐,他只管照做便是。 等徐安转达了皇上的意思,馨儿整个人都呆住了,随后激动得整个人脸都变红了。 云沁面色如常,只对她道:“那你跟着徐公公进殿吧,小心说话。” “是,我知道了。” 徐安又看了眼云沁,才看向馨儿,“那你跟杂家来吧。” 云沁看着两人进殿,轻轻皱了下鼻子,什么意思?想让她嫉妒一个小丫头,什么幼稚行为! “皇上,人带到了。” “东西留下,出去吧!” 跟徐安想的完全不同,皇上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就让人出去。 馨儿也有些懵,惶恐不安手足不措,整个人差点软倒在殿上,还是被徐安给拉着送出殿去的。 把人拉出去,徐安才拎着食盒回来,把里边点心取出来送到了霍金池的案上。 “你怎么突然变成哑巴了?”霍金池停笔,拿过宫女递过来的汗巾擦着手,看着徐安道。 徐安呵呵一笑,“皇上不是总怪奴才多嘴吗?”他见皇上看过来,又赶紧道:“皇上这是知道惠嫔娘娘的脾气,怕云沁姑娘回去受罚,才让人把点心送进来的吧?” “朕还真以为你人老了,脑子也生锈了。”霍金池哼笑一声。 徐安又笑道:“皇上放心,等云沁姑娘再来,奴才一定问问她回去有没有受罚。”顺便再把皇上的苦心告诉她。 霍金池未置可否,捏起一块点心,端详了一下嗤了一声,“惠嫔让准备的是吧,真会糊弄人。” 第29章 良心有,但不多 云沁也没想到馨儿这么快就出来了,还是被徐安给拉着丢出来的。 一看到她,馨儿立刻就拉住她的胳膊,挂着眼泪一脸惶惶。 云沁推开她的胳膊,让她自己站好,“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这是御前,可不是什么能拉拉扯扯的地方。 两人走到无人的地方,馨儿才哽咽着把殿上发生的事情说给云沁听。 云沁心虚地摸摸鼻子,这估计是在生她的气。 “没事,皇上又没说要罚你,或许就只是让你把点心拿进去。” 馨儿听了她的话,才渐渐安稳下来,擦着眼睛道:“谢谢姐姐,我,我……” “我”半天也没“我”出来。 “行了,赶紧回去吧。”云沁良心有,但不多,尤其是对这种人两面三刀的人。 惠嫔一看两人这么快回来,就知道事情没有成,眉毛微竖,看向两人,“究竟怎么回事?” 主要是看着馨儿,等着她的回答。 馨儿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上没召见云沁,却见了你?”惠嫔的眼神简直要吃人。 馨儿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了,“奴婢是去了殿上,可皇上头都没抬,只让奴婢放下东西,出去。” “真的?”惠嫔看向云沁。 云沁没必要说谎,“她只进去几息,便被徐安拉着胳膊扔出来了。” 惠嫔这才有些信了,眼睛又定在云沁的身上,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皇上好像格外不待见她? 见她有了疑虑,云沁立刻开口道:“娘娘,皇上虽然每次都没有见奴婢,却也把东西都留下了。奴婢倒觉得,皇上是对娘娘心软了。他不见奴婢,或许是觉得奴婢在娘娘这里得脸,见我,会落人口实。” 惠嫔一听这话,眸光立刻一转,却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听到这种话就欣喜若狂,而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本来就是说来糊弄她的话,云沁也不在意她信或是不信,只要能动摇她拿自己去争宠的心思就行了。 惠嫔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馨儿一眼,冷道:“没用的东西!” 这是在骂谁,云沁心里清楚,她垂着眸子只当没有听到。 馨儿抖得更厉害了,连声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还不滚出去!” 发了一回怒,惠嫔的脸色难看许多,云沁看着不对,赶紧道:“娘娘别气坏了身子,我扶娘娘去歇歇吧。” 惠嫔许是真不舒服,没有拒绝,扶着云沁的手去了稍间的大床上。 躺下没有多久,惠嫔就睡过去,云沁看她睡了,便放下床幔,退出内殿。 容欣正好过来,两人就在纱隔外说了会话。 得知她今日也应付过去了,容欣松口气,低声道:“你先去把衣裳换了吧,省得娘娘醒了看着又不高兴,这里我守着便是。” 云沁知道她说得不假,也没有推辞,一走出殿门,又撞见了小德子。 “娘娘已经睡了,你有事等会再来。” 上次后,两人虽没有再单独说过话,但毕竟都与容欣走得近,也没有交恶。 小德子抿抿唇,低声道:“我是来找云沁姐姐的。” “找我?”云沁没多言,看了一圈没见到人,才走到角落,问道:“有什么事?” 她有些疑惑,小德子也是聪明人,上次她说得这么明白,他应该不会再提之前的事,那会有什么事? 小德子没废话,压低声音道:“我这几日有留心看过,除了那个叫馨儿的,娘娘还让一个叫小全子的小太监盯着姐姐。” “今日姐姐和馨儿出门,那小全子也跟着出门了,我悄悄跟在后面,果然看他一路跟着你们去了御前。” 云沁眼睛微眯,倒不觉得意外,惠嫔不让人盯着自己才奇怪,她是怕自己这颗棋子脱离她的掌控吧。 “谢谢你来告诉我,馨儿那边容欣姐姐已经派人盯着了,小全子那边就拜托你了。”云沁笑着说。 小德子猛地抬头看她,惊讶她竟然向自己透露她跟容欣之间没有争斗,“姐姐还信我?” 云沁有些好笑,“我跟容欣姐姐如同一体,她都信你,我为何不信你。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愿意帮我?” “我当然会帮姐姐。”小德子略有些激动,“我,我小德子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知道江湖义气,既然说以后都听姐姐的,那就不会变。我之前只是,只是会错了意,以为姐姐……” “江湖义气?在宫里,这可是新鲜词儿。”云沁忍不住笑起来。 小德子被她笑得耳朵发红,抓了抓后脑露出些憨气,不似平日的精明,“是,是之前听老太监们说书,听来的。” 云沁收住了笑声,眼中却还含着笑意,被她这么看一眼,小德子脸更红了,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我倒真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小德子立刻竖起耳朵。 云沁又笑了下,才道:“西殿的孔答应最近在做什么?” “孔答应?”小德子虽疑惑,但还是回答道:“不过就是每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回来绣绣衣裳,做做鞋,我听说前几日她还做了个护额送去了太后宫里。” “可有什么不妥?”说完,他又忙问。 云沁便把那日见到紫桑的事情说了,“总觉得有些古怪,你这几日帮我留意着西殿那边,她们别是想对容芝做什么。” “姐姐管她死活。”小德子对容芝也是厌恶得很。 云沁沉下脸,道:“她如何我是不想管,可若是别人要害她性命,她却不能死在咱们宫里。事后,皇上疑心是娘娘做的,咱们又拿不出证据怎么办?娘娘如果降了位份,你我还有什么前途!” 话一出口,云沁都震惊于自己的冷酷,可能怎么办?在宫里,搏的就是命,她能护住的也只有那几个人而已! 小德子却丝毫不觉得她这话有什么不对,反倒更钦佩她的聪慧机警。 他阴着一张脸,认真道:“姐姐放心,我一定盯着西殿那边,若是他们有动静,马上通知你。” “辛苦你,若是找不到我,就去告诉容欣姐姐,切莫耽搁。”云沁压下心中寒意,又叮嘱了一句。 她也不知道事情什么时候爆发,若正赶上她离开那几日,可别耽误了事。 “我省得。” 第30章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继那日送点心到御前后,惠嫔之后几天都没有让云沁再去,日子一下又安定下来。 阮嬷嬷那边已经确定下来要去慈养所了,只等惠嫔这边解除禁足,太后送人过来。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云沁的心却总是不安稳。 直到一天早上,吃着早膳的惠嫔突然呕吐,随后整个人昏了过去,她才发觉自己不安定的原因,便是惠嫔这一胎到现在都太顺了! 比起从前,这次有容欣和云沁坐镇,众人虽然慌张,但也不至于乱了手脚。 第22章 容欣看顾着惠嫔,云沁便走到殿外,先命人去请张御医,又让小德子去请皇上,“你切莫慌乱,见到皇上也不要一惊一乍,只说明情况便可。” 小德子因为她的镇定,整个人也安定下来,立刻道了声是,快步走出了宫门。 云沁镇定吗?不,她袖子里的手一直在抖。 她怎么都没料到,容芝那边没出事,惠嫔这边先出事了,忍了这么久,终于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张御医很快就被请了过来,对惠嫔的脉象几经察看,都是摇头。 见他没有丝毫头绪,容欣便道:“张御医,您看看娘娘的饮食可有不妥?” 看不出症结所在,张御医也是颇觉惊心,当下不敢耽误,赶紧跟着她走到明间。 里面一切都还是惠嫔昏倒时的模样,一出事,容欣便立刻让人看住这里,谁都不准挪动一根筷子,就连地上的呕吐物,都没让人清理。 他正要察看,就听外边:“皇上驾到!” 众人赶紧到门口迎接。 霍金池快步走进来,一摆手,“都什么时候了!”又接着问:“惠嫔怎么样?” 张御医上前道:“微臣已经给娘娘诊过脉,脉象平稳,龙胎也还稳固,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皇上,微臣才疏学浅,还是请蒋院正来看看最为妥当。” 霍金池知道他虽专擅千金科,可他本人就是蒋院正的徒弟,本事自然不会小,他这分明是看出什么,却不敢拿主意,只能搬出自家德高望重的师父顶包。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霍金池瞥他一眼,才道:“宣蒋院正!” “你们刚才正在做什么?” “奴婢正请张御医察看娘娘今日的饮食是否有不妥。”容欣立刻道。 “继续。”霍金池看了眼容欣,眼神在人堆里一扫,就看到缩在后面的云沁,脸又阴了几分。 张御医便立刻拿着银针察看起桌上的食物。 霍金池才注意到,不管是桌子上还是地上的证物,都保存完好,让他不由高看了几分容欣。 果然,人以群分…… 他没再看云沁,而是径直走入内殿,去看了眼惠嫔,见她瘦了许多,面色微有些发青,若不是肚子高高隆起,人在被子里都不见起伏。 霍金池眉头轻皱,周身气压却不只是低了一点。 看了这一眼,他便又往明间走。 “皇上,此间污秽,您不如就在内殿等。”容欣低声劝道。 有小宫女也端着茶进来,放到了软塌的矮几上。 霍金池没做言语,径直走到外面,坐到了上首的椅子上。 除了一开始问了几句话,他一直都没有发怒,脸上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可越是这样,越令人觉得心惊胆战。 被这么盯着,张御医捏着银针的手都有些抖。 好在他还有些胆量,抖着手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才指着桌上的一碟点心道:“皇上,这点心的味道似乎不对,可臣辨别不出是什么。” 霍金池端详着那碟点心,旁人以为他是看有什么端倪,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在确认这事跟云沁有没有关系。 她开始做点心,惠嫔就因为点心出了事,这事未免太巧了! 不光是他觉得巧,就连云沁都觉得太巧了,她一听到“点心”二字,就下意识攥住了袖口 这不会是冲她来的吧? 可随后,她便慢慢松开了手。 今天她虽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却没有做点心,更何况,她做的点心,惠嫔除了前头尝了几口,之后再没有吃过。 云沁心中安定下来,只静观事态发展。 那边霍金池确认后,也放下了碟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声道:“等蒋院正过来。” 之后,殿内便一片安静,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这一片死寂当中,蒋院正终于赶过来了,他已经有花甲之年,头发半白,腿脚也不大利落,扶着小太监的手,蹒跚而来,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 他一出现,殿中的人都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全都松了口气。 “没准备步辇吗?”霍金池喝问。 蒋院正擦着额头上的汗,“准备了,准备了,是臣不中用,皇上不必怪下边的人。” “辛苦蒋院正。”霍金池不过多寒暄,“张志安已经看过惠嫔,从脉象看不出什么,院正你先来看看这碟点心。” 蒋院正气还未喘匀,便伸手接过那碟点心,放到鼻子下边一闻,便皱了眉头,抬眸看向皇上,“是金钱草!” 众人哗然,不等详细询问,便听得里面惠嫔哀叫了一声,众人赶忙奔过去看。 却见惠嫔已经醒了过来,整个人正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嘴里哎哎叫个不停,容欣上前一看,整个人差点软在床前。 “血!娘娘她见红了!” 云沁扶她一把,却发觉自己的手也颤得厉害,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蒋院正大声道:“快按住娘娘,志安立刻给娘娘施针!” 霍金池也已经走至近前,看着惠嫔身下血迹,眼中一片阴沉。 一片慌乱中,徐安从外面进来,“皇上,皇后娘娘带着几位娘娘过来了。” “让她们回去!惠嫔还在禁足中,不许人探望她们不知道吗?”霍金池扭头看他,语气中终于泄露出一丝怒气。 徐安不敢多言,只能称是,快步走了出去。 张御医施着针,蒋院正给惠嫔又把了一次脉,许久,他拿开手,对霍金池道:“皇上,不必太过忧心,娘娘脉象还算平稳,见红,也只是滑胎先兆,龙胎还算平稳。”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霍金池也后退两步,坐到宫女搬来的凳子上,看了眼慢慢安静下来的惠嫔,又问蒋院正,“刚才院正所说的金钱草听着似乎是味中药。” “不错。”蒋院正点点头,面色难看,“回皇上,金钱草利尿利胆,是味好药。对孕妇来说,却是阴寒之物,便是要用也要万分小心,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长期过量服用。娘娘这般,一定是服用金钱草有段时日了,才会出现小产的征兆。” “娘娘之前可有症状?” 容欣正按着惠嫔,云沁只能上前道:“回蒋院正,娘娘近来一直身体不适,可都是些孕中该有的症状,您不如说说长期服用金钱草会如何,让奴婢分辨一二。” 听她说话这般有条理,蒋院正颇为意外地看她一眼,随后答道:“若只是服用一两次,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危害。但如果长期使用,会让小解次数过多,人就会变得虚弱,而且会食欲不振,恶心呕吐,长此以往,必定会损害龙胎。” 他越说,眉头皱得越紧,声音也渐低,因为他口中这些不正是孕妇该有症状吗? 云沁听得遍体生凉,忍不住惊道:“好生阴毒。” 这又何尝不是在场众人的心声。 惠嫔肚子一天大过一天,胎儿挤压内脏,本就小解增多,食欲不振,这种时候下金钱草,不到病发,根本看不出来! 真是好手段,好狠毒! “查!”霍金池终于克制不住怒气,冷喝道:“关上宫门,给朕里外搜,搜干净!” 第31章 令人大开眼界 来搜宫的虽然都是御前的太监,还没有到出动禁军的地步,但他们毕竟也是异性,更不会对一个小宫女客气。 所以一听到要搜宫,云沁第一时间便找到阿菁,把她带进殿内,让她跟在自己和容欣身边。 阿菁远没有云沁镇定,惊慌的眼睛都有些发直,被云沁握着手,许久才稍稍安定,亦步亦趋跟在她和容欣身边,头都不敢抬。 好在众人注意力都在还未苏醒的惠嫔身上,没人注意一个小宫女。 宫门一关,对殿内情况还不清楚的人,也明白过来,惠嫔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这春禧宫,可不只有惠嫔一个人,西殿还住着孔答应。 便有人请示皇上,西殿搜不搜。 霍金池的忍耐已经到了限度,虽不至于大发雷霆,可脸色也阴沉得可怕,闻声立刻怒喝道:“朕说了,里外搜干净!” 御前的太监吓得立刻缩了下脑袋,赶紧称是,退了出去。 云沁也记起了之前西殿的古怪,这时候正乱得很,若是她们趁乱浑水摸鱼…… 她拍拍阿菁的手,把她推到容欣身后,自己则提起一口气,走到霍金池面前。 “皇上,孔答应毕竟是宫妃,若是被宫人冒犯便是我们娘娘的罪过了,皇上不如请她来正殿。”她恭声道。 站在霍金池身后的徐安,听到这话,也在旁道:“云沁姑娘这话不错,不好惊扰了孔答应。” 霍金池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云沁,她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周到,现在提出也合情理,可不合情理的是,她缩头缩脑一早上,竟然因为个孔答应,敢上前跟自己说话。 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第23章 顶着霍金池的目光,云沁手里攥了一包汗,她也不想再在皇上面前冒头,可有些事,不得不做! 良久,霍金池才终于开口,“去请孔答应过来。” 去请孔答应的人还没有出门,她人却已经出现在殿外。 孔答应神色惶惶,整个人都靠在紫桑的身上,她身形不算窈窕,但个子不高,胜在娇小,看着倒有几分娇弱的模样。 既是宫妃,模样自然出色,可孔答应许是出身不高的缘故,人有些畏缩,看人的时候眼神也躲躲闪闪,令人不喜。 更别说,孔答应还特别喜欢跟皇上“偶遇”,不知“截胡”过别人多少回,若是旁人责问,她便哭天抹泪,搞得好像别人欺负了她一样。 各宫都不大爱和她交往,不过她绣技十分出色,经常往各宫送些绣品、衣裳,又会讨好太后,倒也能在宫中立足。 门口宫人一放她进来,孔答应便要往皇上怀里扑,“皇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臣妾真是吓坏了。” 她这个样子,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孔答应是真的害怕也好,假的也罢,惠嫔就躺在这里还喘着气呢,她娇娇娆娆地来,看都不看惠嫔,径直就往皇上怀里扑,这不要脸的程度,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霍金池本就沉着脸,见她这副模样,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耐。 他伸手直接把人挡开,冷道:“还嫌不够乱吗,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不然回你的西殿去!” 孔答应像是没察觉他的不耐烦,委委屈屈地看他一眼,语气缠绵道:“臣妾不闹皇上便是。”那姿态,就好像霍金池刚才是与她调情一般。 这便是孔答应的本事了,不管你是好意还是恶意,她总能自动把你的话曲解成别的意思,让人根本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跟你装傻。 显然霍金池早就对她这个模样见怪不怪,根本不打算搭理她,只挥手把她推开。 “答应,您请坐。”云沁搬了张凳子过来。 她可以没有规矩,但皇上看着,她们正殿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孔答应看了一眼云沁,眸光微微一凝,似是惊讶于她的容貌,脸上委屈的表情都有一瞬没有维持住。 但她很快回神,深深看了眼云沁,才又委屈地看了皇上一眼,坐到了凳子上。 这会儿,她总算想起惠嫔来了,“怎么不见惠嫔娘娘?”嘴上这么问,眼睛却已经朝内殿里望去,那表情显然已经知道什么了。 云沁原先被容芝排挤,基本都是做些粗使的活计,很少在正殿见客,也很少出门,只是听过这位的本事,如今亲眼看见,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阿菁一提起她就咬牙切齿了。 她看了眼阿菁,果然看到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看得云沁心中暗笑。 显然殿中的众人,都对孔答应观感不好,一时竟无人回答她。 孔答应见无人搭理她,也不责怪正殿的宫人,就摆出一副受气包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霍金池。 可惜霍金池只把她当成是空气。 他不开口,殿上众人也只当自己是哑巴,更没有人回答她了。 对此,孔答应依旧是一脸控诉地看着皇上,她身边的宫女紫桑,却看向了云沁等人,眼中带着冷意。 云沁察觉,抬眸毫不畏惧地瞪过去。 孔答应跑到正殿来恶心人,他们还没不高兴,她还敢拿冷眼瞥她们! 紫桑显然没有想到云沁这么敏锐,突然被逮到,略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眼睛。 云沁却没有收回视线,打量着她。 这个紫桑果然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可看她进来之后丝毫不显慌乱的模样,不像是害怕搜宫,难道容芝那里真的没有猫腻? 没有就最好! 云沁这才垂下眼睑,掩住了眸中的冷色。 就在殿内又安静下来的时候,内殿里突然传来容欣惊喜的声音,“皇上,娘娘醒了!” 霍金池立刻站起来,往内殿而去,孔答应也站起来,扶住了紫桑的胳膊,暗中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才跟在皇上后面,走进了内殿。 殿内惠嫔果然已经醒了过来,面如金纸,十分虚弱,看到霍金池,她双眼一眨,两行眼泪便落了下来,朝他艰难伸出手,叫了声:“皇上……” 霍金池顺势握住她的手,坐到了床边。 “臣妾这不是做梦吧,皇上您终于肯来见我了。” 霍金池没有做声,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简单的动作,足矣让惠嫔感动,她把霍金池的手拉到脸侧,靠在他的手上,哭得越发伤心。 在场众人都面露不忍,默默无言,可偏有人不用看场合,开口便道:“哎哟,惠嫔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出声的正是孔答应,她半掩着嘴唇,一副吃惊的模样,声音十分刺耳。 第32章 生疑 孔答应这么一叫,惠嫔才看到她,眸光瞬间一厉,“你怎么在这里?” 被她一瞪,孔答应像被吓到一般,瞬间红了眼眶,当着惠嫔的面,就拿黏黏糊糊的眼神去看皇上,口中还委屈道:“臣妾只不过是关心娘娘……” 云沁在旁边都她给恶心到了,怕她真把惠嫔气出个好歹来,赶紧打断她的话,低声道:“娘娘,您不记得了?你吃着早膳,突然吐了,随后便昏过去了。” 孔答应立刻看向了云沁,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打断自己的话,眸色变得有些晦暗。 而惠嫔,经由云沁提醒,这才回想起来早上的事,也感觉到自己下腹坠胀发疼,她有些惊慌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一旁的张御医也适时插言,“娘娘不必担心,您腹中龙胎安然无恙。” “娘娘,您体内余毒未清,情绪切不可太过激动。”容欣也在旁安慰道。 惠嫔猛然抬头看她,见她深深看着自己,立刻明白过来,一把攥紧了霍金池的手,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撑起身子凄切道:“皇上,有人要害我,要害我们的孩子!” 霍金池微微动容,起身把她揽住,坐到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低声道:“你放心,朕已经命人搜宫,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靠在他的怀里,惠嫔终于找到了一丝安全感,他的话虽不带温情却令人安心,惠嫔脸上惊恐褪去,靠在他怀中啜泣。 可有人显然不想让惠嫔这么平静。 “竟然是有人要害惠嫔娘娘,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阴狠毒,娘娘如今在宫中也不出门,难道是有人里应外合……” “闭嘴!”霍金池突然低喝一声打断她,终于肯拿正眼看她,只是目光锐利,眼中的怒火更如同实质,似乎能把人洞穿。 孔答应被他的眼神骇得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实的惊恐,她这才察觉,皇上面色平静并非不生气,更不是不在乎惠嫔。 他之前一直没有做声,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容忍。 这一认知,让孔答应的膝盖一软,正待开口求饶,就听霍金池怒喝道:“滚出去!” 孔答应抖着身子,还想要说话,但又被霍金池冷冷一看,吓得立刻闭上嘴,瘫软在紫桑的身上,不敢再多言,脚步虚浮地退出了内殿。 看她这么狼狈,可算是大快人心,连素来好脾气的容欣都抬头瞥了她一眼,目露讥讽。 霍金池侧眸对身后的徐安道:“看好她。”他说完,眸光在云沁的身上落了一瞬。 小宫女虽狡诈,但不会无的放矢,一定是察觉到什么,才要把孔答应叫过来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可不能坏了她的事。 云沁垂着头,感觉到霍金池若有似无的视线,不禁咬住腮肉。 看她干嘛,看她也没用,堂堂帝王还想跟她邀功不成! 惠嫔的视线也落在了云沁的身上,虚弱道:“云沁,你也去孔答应身边候着吧。” 闻言,云沁抬眸,看着她眼中毫不遮掩的防备,低头应了一声,“是。” 面上恭敬,她心中却冷笑连连,恨不得现在就给惠嫔高唱:“听我说谢谢你……” 见她退出去,惠嫔眸光微闪,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刚才云沁打断了孔答应的话,也记得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众人都不敢出声的时候维护自己。 她不是没有触动,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就怪她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令自己如芒刺背! 惠嫔眸中闪过冷光,紧紧靠在霍金池的怀中,低声啜泣道:“皇上,臣妾好难受……” 却不知道,此时霍金池看着她,低垂的眸子里满是审视。 ——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搜宫的太监们,终于找到了东西。 毫不意外,问题就是出在了厨房。 得知有了结果,霍金池又回到大殿,坐在上首的椅子上。 惠嫔身体还虚弱,不能下床,让容欣给背后垫了个迎枕,靠在床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也很想知道到底谁要害她。 至于孔答应,此时正坐在大殿一角,半个身子都靠在紫桑的身上,脸也半埋在她的衣袖里,似乎沉浸在害怕伤心之中,无心去管正殿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24章 云沁就站在她们身后,一直暗暗观察这对主仆,暂时没从她们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她也没有放松警惕,云沁还记得,皇上之前还没派人去请她们,她们自己就跑过来了。 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是就是一些看似合情理的事情,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很快,小厨房一众太监宫女都被提到了殿上,和他们一起的送到霍金池跟前的是一大包草药。 蒋院正上前看过,确认道:“回皇上,确实是金钱草。” 霍金池闻言,只冷声吐出一个字,“审!” 徐安立刻上前,冷喝道:“这包东西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啊,奴婢们不知道啊!” 厨房被查出有毒物,包括厨娘在内的所有人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此时全都瘫软在地上,不住地摇头。 “你们日日在后厨,就没人注意到过?”徐安又问。 底下众人还是摇头。 厨娘吓得面如土色,伏在地上,声音都在抖,“皇上,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小厨房里的东西都是内务府司采买送来的,根本不经过我们的手,若是有人想要夹带,我们也不知道啊!” 闻言,徐安转身看向霍金池。 霍金池审视那厨娘一番,才开口道:“着内务府司的人来问!” “是!”有太监立刻走了出去。 徐安接着审问这些人,“今早还有谁去过厨房,你们可曾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这话听得云沁心中一咯噔。 果然下一秒,厨娘就将目光看向了云沁,“只,只有云沁一个人来过,在厨房呆了许久,不,不知道在做什么。” 一听矛头竟然指向了云沁,所有人皆是一惊。 徐安也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就去看皇上。 霍金池的面色未变,声音听不出情绪问道:“谁是云沁?” 这话听得徐安一怔,而云沁则是眼角一抽。 该去南曲班子唱戏的看来另有其人…… 第33章 当堂对峙 在心里吐槽过后,云沁紧绷的心情舒缓很多。 她从角落走出,俯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奴婢云沁,参见皇上。” 霍金池淡淡扫她一眼,随后看向徐安。 徐安终于回过神,抽着嘴角道:“云沁,你今早上去厨房做什么?” 云沁默了一瞬,才道:“奴婢是去做点心。” “做点心?”徐安心中一惊,又去看霍金池。 内殿里的惠嫔听到这话,也一下坐了起来,眸中满是寒霜,而一旁的容欣更是心惊胆战,手里的帕子都被扯得变形。 “但!”云沁抬头看向徐安,眼神丝毫不惧,“蒋院正手中的点心却不是出自奴婢之手!” 她看向厨娘,冷道:“崔娘子连自己做的点心都认不出来吗?” 崔娘子闻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那碟点心,瞬间瘫软在地。 但她并非奴婢而是女官,在宫中多年,又被尊称一声“崔娘子”,不似寻常宫人那般胆怯,立刻大声道:“皇上,臣妇是被冤枉的啊,臣妇在宫中多年,曾伺候过先皇,深受皇恩,怎么可能会谋害惠嫔娘娘!” 她再次把矛头指向云沁,“今早确实只有云沁姑娘一个人去过厨房,点心虽然不是她做的,却未必不是她动的手脚!” 云沁轻哼一声,看向蒋院正:“奴婢记得蒋院正说过,娘娘服用金钱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想必也是不间断的。奴婢在娘娘身边伺候,可不是每日都有功夫去厨房做点心的。这点,后厨这些人便能为我作证。” 崔娘子果然说不出话来,云沁如今确实不像从前,有空就往厨房跑,自从她升为大宫女,每日要当值守夜,确实没有时间天天来小厨房。 “可,可你这段时间,确实经常在厨房做点心,未免也太巧了!”她还是勉强道。 云沁眸光微闪,故意往内殿看了一眼,这件事她跟惠嫔都心知肚明是为什么? 内殿中的惠嫔,身体果然又紧绷起来,唯恐她胡言乱语,立刻开口道:“云沁是看本宫身体不适,替本宫做点心送往御前给皇上的。” 听她开口,云沁也就懒得在解释了,重新垂下眸子。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一直埋着头的孔答应,却忽然抬头看了内殿方向一眼,眸中带着几分惊疑。 惠嫔的话也吓了徐安一跳,赶紧看向霍金池,“皇上,您身体可有不适吗?” 蒋院正也上前一步,想要为霍金池把脉。 “朕没有不适。”霍金池摆手让两人退下,淡声道:“她就算想谋害惠嫔,也不敢在朕的饮食里动手脚,朕可没有惠嫔那些孕中的症状,一次便会露馅。” 他还真吃了? 那…… “皇上明鉴,奴婢所做的点心不大符合娘娘的口味,除了卖相不好分给宫人的,几乎都送去了御前。” 云沁也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两句,好让人知道惠嫔根本不吃她做得点心,她没必要给点心下药,省得有人事后拿这个做文章,说她要谋害皇上。 她有这样的担心,惠嫔同样有,毕竟事关皇上龙体,谁都不敢大意。 惠嫔隔着帘子附和道:“云沁说得没错,本宫嗜甜,更爱吃崔娘子做的点心,若她要害我,不会蠢到给自己的点心里面下药。” 这句话却提醒了崔娘子,她立刻大声道:“就是因为娘娘不爱吃你做的点心,你才在我做的点心上动手脚!” 她这句话一下又把问题拉到了一开始。 云沁皱了下眉毛,没有立刻反驳,因为她知道,问题不是出在崔娘子有意把锅甩给她,是出在她确实有嫌疑,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 再说下去,只会陷入自证陷阱,一直说车轱辘话。 见她不说话,崔娘子却像是抓住她什么把柄,大声道:“皇上,惠嫔娘娘!真的不是臣妇,就算臣妇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谋害娘娘和龙胎啊!一定是她要陷害臣妇,请皇上明察啊!” 云沁依旧没开口,只是用审视目光看了崔娘子一眼。 虽然现在谁都有嫌疑,可如果是崔娘子动的手,为什么只在点心里下药,这一桌子早膳,可全都是出自她的手。 显然这事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这人知道自己最近在做点心,却不了解惠嫔根本就不会吃。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霍金池,突然开口道:“蒋院正,金钱草要用多少才算过量?” 蒋院正沉吟一瞬,道:“至少要把二两金钱草,熬成一碗……”他说到这,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自从搜出大包草药,他们就下意识认为这金钱草是熬成汤剂,加到点心里的,却忘了,一碗药加上水和面,不知道能做出多少点心来。 云沁听到这里,也立刻反应过来,看向蒋院正道:“蒋院正,娘娘的食量少,是断不可能吃下一碗金钱草的药量的。况且,这么浓的一碗药汁,全都揉进几块点心里,这还能入口吗?” “对,确实不可能。”蒋院正点点头,冲霍金池拱手道:“皇上,请容臣再查验一遍。” “好。”霍金池应了一声,眸光又落在云沁的身上,倒还算聪明。 没有等待太久,蒋院正就有了结论。 他恭声道:“皇上,臣重新察看了那极快点心,发现只有表面有金钱草的味道,说明这药不是揉进面里的。臣以为,是有精通制药的人,把大量金钱草用水蒸,蒸馏出精华。若是用此方法,只需几滴便能赶上一碗药的药效。” “制酒的蒸馏之法?”霍金池问他。 “不错。” 云沁自然明白,这是最早的萃取技术。 “当真是处心积虑!”霍金池语气中隐含怒火。 蒋院正也是心惊,吸了一口气,才又道:“如此,那就不光是厨房的这些人有嫌疑,只要是接触过惠嫔娘娘饮食的人,皆有嫌疑。”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件事不会是一个宫女或者一个厨娘能做成的事情,一定有幕后指使者,毕竟这种药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接触到的。 殿中所有人也皆是一惊。 内殿的惠嫔也嘤嘤哭起来,口中喊道:“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第34章 原来是她 霍金池没有去安抚惠嫔,而是示意徐安继续审问。 徐安便看向崔娘子,问道:“崔娘子再想想,除了云沁之外,今天早上还有什么人去过厨房?或者是有什么人,接近过今早娘娘的膳食?” 被徐安一问,崔娘子也有些慌了神。 她撑在地上的手握成拳,努力回想了一阵,才缓缓道:“娘娘吃得不多,我们早上也没有特别忙,云沁比我们还早,在面案前做了些奇奇怪怪的糕点……” 她这么说着,有太监端着一个托盘上前,掀开上面的布,露出一个形似糟子糕,但要比平常见得大很多的东西。 “对,就是这个!”崔娘子立刻点头。 第25章 云沁看了一眼那个托盘,有些无奈。 马上要到阿菁生辰了,她这是在尝试做蛋糕胚子…… 这下好了,她准备的生日惊喜被提前曝光了。 众人只是看了一眼,注意力都不在奇形怪状的糕点上面,而是在崔娘子的话上。 她又回忆了一阵,道:“期间,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管事宫女容欣,她是来宣早膳的,没有进厨房。另一个……” 崔娘子顿了一下,才道:“是照看容芝的小宫女,慧月。容芝她,她……伤还没有好利索,娘娘着她在房中养伤,她的吃食都是慧月拿回房中。可她只待了一会,臣妇之前才没想起来。” 说到这里,崔娘子抬起头,眼中带着精光,“我们做好的吃食都是放在一处,用篦子罩着的,她,她是最有机会靠近的人!” 听到容芝的名字,云沁才恍然,为什么今天的矛头会指向她。 她没有去看内殿的惠嫔是何反应,而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孔答应。 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是孔答应在背后操纵的…… 孔答应,依旧是半靠在紫桑的身上,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可云沁却能看到,紫桑脸上虽跟众人一样,有些惊讶,可那惊讶,怎么看都透着僵硬。 那叫慧月的小宫女,很快就被人提了上来。 一见到皇上,她就吓得委靡在地上,跪都跪不起来,心虚全都写在脸上。 和她一起被提进来的,还有容芝。 两个月不见,她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脸颊凹陷,颧骨高高凸起,比之前更显刻薄,一双眼睛也满是凶厉之色。 听她来到殿上,惠嫔一把掀开了帘幔,又怒又恨道:“我从前待你不薄,你就这么恨我,害我被皇上禁足不说,还要我和腹中孩子的性命!” 被惠嫔这么一吼,容芝愣怔当场,随后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娘娘在说什么,奴婢从来都没有恨过娘娘,奴婢只恨挑拨我们主仆的贱人!” 吐出“贱人”二字的时候,她的双眼立刻死死盯住云沁,那模样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云沁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一丝躲闪,像是解释般道:“娘娘今早中毒了。” “中毒?”容芝大惊失色,“娘娘不是吃了点心不舒服吗?” 云沁凉凉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娘娘是吃了点心不舒服?” 容芝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我,我是听外面宫人们说的。” 外面的宫人?自从惠嫔出事,正殿就被守得像是铁桶一样,除了被她带进来的阿菁,任谁都不清楚内殿发生了什么,她倒是知道惠嫔是吃了点心不舒服。 她能察觉到容芝话中的漏洞,旁人自然也能。 徐安立刻朝慧月怒喝道:“还不从实招来,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在惠嫔娘娘的膳食里下药!” “不,不是我,什么药,我,我不知道!”慧月打着哆嗦,连连否认。 崔娘子在一旁,脸上皆是恨意,“还说不是你,你可是每日都要来厨房给容芝取吃食,只有你最有机会给娘娘下药!” 她这口风倒是变得快。 云沁垂着眸子没再做声,不管是容芝也好,慧月也罢,看样子都是两个夯货,有崔娘子在旁咄咄逼人,根本用不着她出力。 只是不知道容芝最后会供出什么来……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捧着一盆花小跑着走到殿上,“皇上,这是从那宫女房中搜出来的,奴才们觉得这花盆有些不对劲!” 霍金池跟云沁一样,只冷眼看着眼前徐安审问两人,自始至终没有出过声。 他看了那盆花一眼,冷道:“交给蒋院正。” 蒋院正伸手接过,凑在鼻尖闻了闻,又捻起盆中的花土凑到鼻尖,闻过之后,确认道:“正是金钱草的味道,想必是她们情急之下,把药倒进花盆中了。” 看到花盆端上来的时间,慧月就已经吓得快要昏倒在地上了,听到蒋院正这话,她腿间立刻涌出水迹,竟然当场失禁了。 跪在她身后的人,立刻退开。 任谁都无法相信,就慧月这样的胆量,竟然敢给惠嫔下药。 徐安拿过花盆,还不等问,那慧月就哆哆嗦嗦的把事情全招了。 慧月算是唯一一个跟容芝交好的人,照顾她也算是尽心尽力,容芝则一直都想要再回到惠嫔身边,还不断跟她说,只要她回到惠嫔身边,就提拔慧月也去殿上伺候。 一开始她还不当回事,可听她说得多了,又见云沁就因为曾经和容欣亲近,现在这么体面、威风,也有些意动。 她便把云沁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容芝听。 有一天,容芝就给了她一瓶药水和一包草药,说把草药藏在厨房里,而药水让她加到惠嫔吃的点心里,不用多,几滴就可以。 这药会让人不舒服,等查出是云沁做得点心的缘故,她就会因谋害惠嫔被罚进浣衣局,没有云沁在娘娘面前挑拨,容芝也就能重新回到惠嫔身边。 “奴婢真的以,以为是让人不舒服的药。都是,都是容芝,是她骗我的!”慧月说到最后,伏在地上崩溃大哭。 “小贱人,你出卖我!”容芝期间就几次想要冲过打慧月,如今被人按在地上,还不忘冲慧月怒吼。 云沁在旁看着,都有些不忍看她这么稀里糊涂被人利用,不由扬声喝道:“容芝,你还不明白吗?你给她的药,对娘娘来说,是毒药!” 这话在容芝听来就像是一道惊雷,她呆住,后又发了狂,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按着她的两个太监,朝着角落里站着的紫桑就扑过去。 第35章 最终下场 紫桑明显有防备,在容芝扑过来的时候,立刻想要闪开。 可她的动作既没有容芝快,也没有容芝狠,刚移开身体,就被容芝拽住了衣服。 “你骗我!你竟然想要毒死娘娘,你竟然想借我的手毒死娘娘!”她声声凄厉,对着紫桑又抓又打。 紫桑躲也躲不开,只能抱着头不断地尖叫。 直到几个太监齐上,才把容芝给按住。 紫桑的一张脸都已经快被她抓花了,眼窝还被她捣了一拳,捂着眼睛不住地哀叫。 容芝被人按住,打不到人,又朝着殿内哭喊。 “娘娘,奴婢对你是忠心的啊,只是被贱人骗了!我只是想回到娘娘身边!娘娘,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一直忠心耿耿啊!娘娘!娘娘!” 一声一声催人心肝,云沁虽然恨她,竟也被这一声声呼喊,喊出几分同情。 有人却生着铁石心肠。 惠嫔在殿内,也在捶着床沿喊,只是她的声音充满了怒火,“本宫不想听到她的声音,还不把人给本宫拉出去!送入慎刑司,让他们给本宫好好地审!” 送进慎刑司的宫人,有几个是囫囵着出来的。 容芝听到她的话,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倒在地。 “你还不从实招来!”徐安冲她喝道。 “我说,我全都说!”容芝呓语般道。 可就在众人静待她张口的时候,她又突然暴起,这次不是朝着紫桑,而是云沁。 如果不是按着她的太监早有防备,差点就让她挣脱,扑到云沁的身上。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阿菁更是冲过来挡在了云沁的身前。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因为你!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容芝被死死按住,嘴里还朝着云沁嘶吼着。 云沁冷眼看着她,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刚才对她生出些许怜悯的自己。 “皇上,她这样也审不出什么……” 霍金池眸色黑沉地看着容芝,声音也凉如水,“送去慎刑司!” 被人拖出去的时候,容芝还在朝云沁叫喊:“你看吧,你睁开眼睛好好看吧,我今日,便是你明日的下场,我在地府等着你,云沁,我等着你!” 这些话像是诅咒,也像是一种预言,听得云沁遍体生寒,可人被拖走也让她瞬间放松下来,眼前忽地一黑,若不是阿菁扶住她,差点软倒在地。 “堵上她的嘴!”霍金池低喝一声。 他看着云沁的目光已经毫不遮掩,他见过她很多样子,或机敏,或造作,或沉静,不管是什么样子,她从来都是处变不惊,从没有露出一丝脆弱,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脸色惨白,一副可怜的模样。 不过是几句临死前的叫嚣,便把她吓成这个样子,果然还是胆子太小了。 显然他已经忘了,刚才被审问的时候,云沁是怎样的沉着冷静。 云沁当然没有被容芝的话吓到,她更多是过度紧绷又骤然放松之后的脱力,就算真的害怕,也是感到后怕。 如果不是今天揪出了容芝,那被送进慎刑司的就是她,而在这里冷眼旁观她去死的,除了容芝还有…… 云沁把目光投向了跪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紫桑。 她相信,紫桑为了达到目的,一定没少在容芝面前挑拨,也根本没有想过,事发之后云沁是死是活! 第26章 云沁是恨容芝,恨她凶恶愚蠢,像条疯狗一样一直追着自己咬。 可她们至少利益相关,她想自己死,还能理解。 而她跟紫桑,跟西殿的孔答应没有丝毫瓜葛,更没有仇怨,可她们却想治她于死地! 这种不拿别人的性命当回事的态度,才更让她愤怒和厌恶! 云沁心如电转,容芝刚被拖出殿外,她已经重新垂下了眸子,好像刚才回望,只是看了眼被人拖下去的容芝而已。 内殿中的惠嫔,却依旧不依不饶,嘴里说着打杀的话,还冲霍金池哭道:“皇上,她们都想害死臣妾,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霍金池并未看她,而是冷声吩咐:“看好惠嫔!” 惠嫔是很愤怒,但哭喊,却多半是演的,她只想获得皇上更多疼惜,见他反而有些不耐,也不敢再变本加厉,只是掩面哭泣,因在暗处的眸子却不时看向紫桑,满是怒意和恨意,像刀一样,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既然证实此事跟小厨房一干人等,跟云沁无关,霍金池便挥手让她们起来。 云沁跟着众人一起谢恩,扶着阿菁的胳膊退到了一边,余光扫了一眼还坐在那里的的孔答应。 她像是完全被刚才的事情吓得呆住了,神情发怔地看着紫桑,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于此同时。 内务府司总管张怀德姗姗来迟,跟拖走容芝的一行人擦肩而过。 看着状似疯魔的容芝,张怀德脸色大变,赶紧敛着眸子快步入殿。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高个子的太监,一左一右押着一个胳膊绑到背后的太监。 一行人上殿,齐齐跪倒,高呼:“奴才参见皇上。” 霍金池见他押着一个太监上殿,就知道他肯定是查出了什么,并没有急着审问紫桑,而是冷声问他:“怎么回事?” 原来,张怀德一早就听说惠嫔宫里出了事,一听到皇上要召见就知道事情牵扯到了内务府司,险些没有吓得撅过去。 好在御前太监也知道他是皇上的人,向他透露了是在惠嫔厨房发现了要人命的东西,叫金钱草。 张怀德明白自己必须要给皇上一个交代,当即发了狠,把几个负责采买的太监叫了来,狠狠审问了他们一番。 竟真让他问出了些东西。 “启禀皇上,奴才一听事情跟内务府司有关系,立刻就着人彻查,竟然发现了,有人拿着内务府司的东西倒卖给宫里的人!” 张怀德恭声回答完,又冲身后的太监,怒道:“还不跟皇上老实交代清楚!” 那太监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干净,脸上也没啥痕迹,但只要细看,就能看见从衣领和袖口透出来的血迹,显然身上的衣服是新换的,之前还不知道受了什么酷刑。 第36章 几经辗转 那太监似乎已经被打出了条件反射,听到张怀德声音,机械地回答道:“回皇上,奴才经常收人的钱财,替他们搜罗些小玩意,多是些胭脂水粉。但,大概在三个月前,不知道是哪宫的宫女找到我,让我给她找一盆金钱草,说要养在屋里。” “我说大冬天的,去哪找什么金钱草,她却说宫里暖房里有。她说只要找到就给奴才一吊钱,奴才舍不得这一吊钱,就去暖房问。没想到暖房真的有,说是采买的当成铜钱草买回来的。奴才就用三十文钱,买了两盆,给了那宫女。” “是不是她?”徐安听完,立刻指向了紫桑。 那太监慢了半拍才看向紫桑,随后摇头,“不是。” 此时一直捂着半张脸无声哭泣的紫桑这才大声道:“奴婢是冤枉的啊,那容芝根本就是个疯子,觉得自己活不成了,就随意攀咬奴婢!” “殿上这么多人,她不去攀咬,为什么只攀咬你!”徐安怒声道:“你还是老实交代,不然一会有你的苦头吃!” 紫桑可不像容芝,此时依旧冷静,“奴婢也不知道啊,皇上,容芝他已经疯了,但大可问问还在殿上的慧月。奴婢还一直劝容芝不要这么偏执,怎么会给她药,让她去陷害云沁,毒害惠嫔娘娘!” 伏在地上的慧月,一听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立刻瑟缩了一下。 “慧月,还不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慧月这才微微抬起头,看着徐安道:“奴,奴婢是听到过她劝容芝,可,可她来的时候,容芝都会把我从房间赶出去,奴婢只是偶尔,偶尔听上一两句。” 这一两句,未必不是紫桑故意让她听到的。 云沁心中闪过这个想法,就听霍金池开口吩咐身边太监:“去上林苑问问。” 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牵连这么广,一个内务府司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上林苑。 就算是紫桑做的,她一个宫女,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霍金池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孔答应的身上。 被霍金池看了一眼的孔答应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顺着凳子便跪了下去,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掉。 “皇上,此事绝对不是紫桑做的,她跟在臣妾身边这么多年了,她是什么禀性臣妾知道啊!”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好像真的相信紫桑是无辜的一样,哭得无比伤心。 紫桑看她如此,赶紧跪行到她身边,也哭道:“答应,你快些起来吧,奴婢就是死,也绝对不愿意连累答应……” 云沁听到着,抬眸看了眼紫桑。 在她听来,紫桑这更像是在跟孔答应暗示,绝对不会出卖孔答应。 这边还正上演着主仆情深的戏码,一个太监快步走上来,呈上了容芝的供词。 霍金池没有伸手接,而是对徐安道:“念给他们听听。” 供词里详细讲述了,紫桑如何找上她,说也讨厌云沁,想和她一起对付云沁。 两人如何密谋,紫桑找来了药,又是如何把她劝服的,甚至她中间因为担心惠嫔身体想要放弃,都又被紫桑给劝了回来。 听徐安念完,殿上一片静默,估计都是被容芝的愚蠢给震惊到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徐安一把把证词扔到了紫桑的面前。 这可是在慎刑司出来的供词,急审之下,慎刑司的人必定无所不用其极,就这样,容芝都没有翻供,足矣证明这份证词的可信度。 “奴婢真的是冤枉的!”紫桑依旧大喊冤枉,甚至还大声道:“一定是有人设计要害奴婢,或许,或许是想害孔答应,请皇上明察啊!” 容芝对谁忠心,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这么说,不明摆着是说惠嫔要陷害孔答应吗? 突然被倒打一耙的惠嫔,直接气了个仰倒,怒喝道:“我若想陷害孔答应,会拿自己的性命和腹中的龙胎冒险吗?” “那惠嫔娘娘不是没事吗?”紫桑虽然压低了声音,殿上的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惠嫔更是气得差的从床上冲下来,去打她。 张御医一面拦着惠嫔一面怒声道:“休要胡言,我等亲眼说见娘娘当时如何凶险,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御医,也全都被买通了?” 正吵闹,上林苑的人也来了。 那边给出的证据十分简单,就是采买清单和账本,三个月前他们确实采买了一批铜钱草,就等开了春移栽到各宫装点庭院。 谁知道混进来几盆跟铜钱草样子类似的金钱草。 除了被内务府司太监买走的,其余的都已经被退回原处,账单上记得清清楚楚,足以证明他们并非故意购买金钱草的。 当然私自买卖金钱草那花匠依旧难逃罪责。 “你们可对这个宫女有印象?”徐安立刻指着紫桑问他们。 那私自买卖金钱草的花匠,竟然真的认出了她,立刻道:“奴才认得她,她有一日来暖房说是要给她家主子选两盆花带回去,奴才一听是答应主子,就赶紧带她看,可她并不去看那些花,反倒盯着那些刚长出新叶的铜钱草看。” “奴才以为她想要,便跟她说铜钱草还要长段时间才好看。她也没说什么,就随便要了两盆花走了。奴才觉得有些古怪,就记在了心里。” 听他这么说,紫桑脸上才终于露出几分心虚,“奴婢去挑几盆花怎么了,不过是巧合而已!” 见她还要诡辩,徐安已经忍无可忍,怒道:“把人送去慎刑司,相信在那里面,她会开口说实话!” “慎刑司”三个字,终于让紫桑变了脸色,可她依旧紧抿着嘴唇没有出声。 “奴才有事要报!” 众人闻声看向门口,竟然是小德子,他正站在殿门口,没人传召不敢入内。 “什么事!”审问又被打断,徐安蹙着眉头,显然已经动了真火气。 小德子这才上殿来,众人这才瞧见,他身后还跟着个太监,那太监手里正提着一个小宫女,而那宫女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 “回皇上,娘娘,奴才奉命守着宫门,在角门的地方,瞧见这个宫女鬼鬼祟祟,想要从狗洞里爬出去,就赶紧把她绑来见皇上了。” 第27章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云沁。 显然,并不是他说的那样,是在宫门的时候看到的。而是他听云沁的话,一直暗中盯着西殿,才逮住了这个宫女。 云沁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种惊喜,与小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向了紫桑。 果然,紫桑一看到这个小宫女,脸上再也不见了之前的镇定,甚至有些惊慌失措。 最先出声的,竟然是张怀德绑来的那个太监,他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看着宫女大声道:“是她,是她,就是她从我手里买走的金钱草!” 第37章 揭穿谎言 内务府司的人竟然直接指认了那个小宫女。 徐安立刻命人上前,去拿那宫女身后背着的包袱,那宫女即使害怕,却依旧不愿放手,口中喊着:“都是女人家的私物。” 争抢之间,包袱被扯破,里面的东西瞬间落了一地,竟然是些打碎的花盆碎片,期间还夹杂很多根须。 “这就是我们暖房用来装铜钱草的花盆样式!” 其实上林苑的人不开口,众人也已经猜到了。 蒋院正也上前查看那些根须,然后对霍金池拱手道:“皇上,正是金钱草的根须。” “一定是因为现在春禧宫各处都有人盯着,她没法在宫内处理这些东西,只能冒险出去!”徐安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蒋院正继续道:“花盆里只有根须,想必就是剪下了叶茎晒干,然后被那慧月藏进了厨房,用来栽赃。” 连他也不禁感叹:“真是一环扣一环,既能隐藏那精炼的金钱草药水,又能误导众人,把视线全都放在厨房做点心的替罪羊身上。心机之深,之恶毒,令人胆寒。” 上林苑的太监也看了眼那包金钱草,在旁佐证道:“蒋院正此话不假,若把金钱草放到点着炭火的室内,三个月的时间,确实能够得到这么多叶茎。” 张怀德一脚把跪在地上的太监踹倒,对霍金池沉痛道:“若不是内务府司出了此等内贼,也不会令歹人得逞,奴才万死难辞其咎,还请皇上责罚。” “若是要罚,现在还轮不到你!”徐安冷哼一声,回头看着那宫女,厉声道:“还不快说,为什么特地找人买金钱草!” 小宫女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惊恐,她直起身体,直接指向了紫桑。 “是她,就是她指使奴婢的,奴婢因为有把柄攥在她的手,不得不替她做事,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恨不得她死!” 紫桑回头看着这个小宫女,脸上先是露出怨毒的神色,估计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看向内殿中的惠嫔,满眼都是憎恨。 “对,就是我做的,我就是恨惠嫔,恨不得她死!”她咬牙切齿道:“自从她怀有身孕,答应就日日哭泣,而她,竟然还让张御医去给娘娘看病,借此来讥讽嘲笑答应多年无孕!我就是要看看,她若是没了孩子,还怎么嚣张!” “我只恨时间还太短,等再过几日,就算惠嫔能保住性命,这辈子也别想再有孕!” 她阴毒的话语,令殿里众人心里都直冒寒气。 尤其是惠嫔,她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色越发苍白。 估计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就是她顺手而为,早已经抛到脑后的事,竟然给她招来了杀身之祸,差点害死自己肚子的孩子,也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 “皇上,皇上……”这回,她脸上的后怕和惶惶,再也不是作假。 霍金池看她一眼,示意徐安继续审,自己则起身进了内殿,拉住了惠嫔冰凉的手。 这一幕,看得云沁有些怀疑霍金池是不是什么转世的妖精,有某种洞察人心的能力,简直就是惠嫔的克星。 惠嫔装模作样的时候,他会当看不见,惠嫔真的害怕的时候,他才会给些安慰,让她的情绪始终不算太过激动。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看得透彻才对人这么冷酷,还是因为冷酷,才会看得这么透彻。 这些心思不过在心头一转,云沁便收回视线,重新望了跪在地上的紫桑一眼,对她刚才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她上前一步,道:“奴婢也算是这事的苦主,可否容奴婢问几个问题?” 徐安自然点头,心里对她殷勤得很,但不敢表现出来,毕竟皇上都装不认识她。 他只淡淡地说:“问吧!” 云沁冲他福了下身子,才向内务府司太监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宫女找你要金钱草的时间?” 那太监听到问询,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答道:“只,只记得是三个月,似,似乎是惠嫔娘娘晋了位份不久,当时奴才还曾往春禧宫送东西。” 果然如此。 云沁嘴角噙着冷笑,看着紫桑道:“你刚刚可是说,你是在张御医去看过孔答应之后,才设计要害惠嫔娘娘的。那个时候,娘娘都晋位半月有余了!” “况且,你还要先去上林苑确认暖房里有没有金钱草,我看你分明是在娘娘刚查出有孕的时候,就在计划这件事了!” 她声音不算高,却让紫桑的身体一震。 众人看她的表现,都心中有数了。 看来这个紫桑确实没有说实话。 看向云沁的目光,就各有不同了,有惊讶、有欣赏也有审视。 云沁懂得见好就收、不过分冒头的道理,没有再继续逼问紫桑,冲徐安道:“徐公公,奴婢的话问完了。” 徐安客气地冲她点点头,“多亏云沁姑娘,不然还真被她给糊弄过去了!” 云沁回以微笑,随后便退到一旁,继续当自己的透明人。 徐安再看向紫桑的时候,脸上笑意已经消失,“还不从实招来!还要杂家再问问上林苑的人,你是什么去的暖房吗?” “奴才记得很清楚,她是惠嫔娘娘晋位的后一天去的暖房,惠嫔娘娘晋位是宫里的大喜事,那日来送冬青的人还领了赏钱,跟我们炫耀,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上林苑的太监倒是乖觉,不用人问,就把时间交代清楚了。 有了两人的证词,紫桑想要抵赖也抵赖不掉。 “这时候你还要隐瞒,是不是想要包庇幕后指使你的人?”内殿的惠嫔突然开口怒喝,她的眼睛却没有盯着紫桑,而是看着跪在地上一直没有出声的孔答应,满腔怒火。 这话才让紫桑终于有了反应,立刻朝她大吼:“你胡说,根本就没有人指使我,就是我恨你,是我想杀了你!” 她双眼含恨地看着惠嫔,“你这么说,就是想让我去栽赃我家答应,你休想!” “皇上,你看看她这个样子,不是心虚是什么,还不赶快把她送去慎刑司好好审一审,一定要把幕后指使抓出来!不然臣妾真的寝室难安啊!”惠嫔抓着皇上的手,身子有些发抖,可见她的害怕并非装出来的。 霍金池拍拍她的手背,看着紫桑,“你还没有交代,你那瓶金钱草的药水是怎么来的!” 他声音没有什么情绪,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却直指问题的核心。 第38章 究竟何人指使 面对霍金池的问题,紫桑却并不慌张,“那就是我用新鲜的金钱草蒸馏出来的,奴婢家中祖父曾开过医馆,我见人这样处理过药草,皇上要是不信,尽可以去我的房中搜查,我在床底下挖了一个洞,那些蒸馏器具,就在里面放着!” 她说完,冷冷地扫了一圈殿上的人,“你们休想让我栽赃我家答应!” 一直没有开口的孔答应终于开口了,她哭得梨花带雨,一脸凄切地看着皇上,“如果皇上真的疑心是臣妾,那便是臣妾吧,请皇上下旨赐死臣妾!” 霍金池瞥了她一眼,并未开口,只是示意太监去搜。 只过了一会,那太监就拿来了一包东西,正是蒸馏器具。 紫桑底气更足,她大声道:“皇上,还请立刻赐死奴婢,奴婢活着,他们就会利用我来污蔑娘娘!” 随后她又冲着孔答应不断磕头,“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连累了娘娘,让娘娘被人怀疑,被人泼脏水!” “你,你何苦来的。”孔答应看着她泣不成声,“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敢背着我,犯下这种大错!你虽然是我的奴婢,我也不会替你求情,你,你莫要怪我!” 看她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倒真不像做戏。 紫桑见她如此,不禁涕泪横流,她又转身冲着霍金池磕头,“皇上,请您一定要相信答应,真不是答应指使我的!她虽然伤心,却没有想要害过惠嫔,她还天天熬着,为惠嫔未出世的孩子做了许多小衣裳。” “皇上,我家答应才是这宫里最良善的人,她不会指使我去害人的,请您一定要相信她!” 紫桑的声音越发凄厉。 看她这模样,已然是审不出什么了。 霍金池亦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容,只道:“拖出去!” 这意思自然是送去慎刑司,让他们来想想办法。 第28章 紫桑被拖出的时候,只对着孔答应说了一句,“奴婢走后,答应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紫桑……”孔答应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揪着自己的衣襟,哭得差点昏厥过去。 人被拖出去没有多久,外面就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随后一个太监踉跄着跑进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皇上,那宫女,她,她一头碰在柱子上,没,没气了!” 蒋院正闻言,立刻走了出去。 他很快就去而复返,证实紫桑确实死了。 殿内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本就伤心欲绝的孔答应,闻言直接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殿中一时兵荒马乱。 云沁心中又何尝不震惊,一个刚刚还活生生的人,突然就这么死了。她指尖都在颤,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紫桑就算死了,也死有余辜。 她害人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事情一旦暴露会有下场! 那边孔答应在张御医施针下,也悠然转醒,一睁开眼睛,她便又哭起来,口中还喊着紫桑的名字。 这模样实在做不得假,就算是云沁也没从她的神情中看到一丁点的心虚。 难道指使之人真的不是她? 但紫桑一死,线索也全都断了,若是没有新的证据,谁也不能断定孔答应就是幕后黑手。 听到紫桑触柱而死,除了霍金池,就属惠嫔最淡定,她甚至觉得这么痛快的死法,简直是便宜紫桑了! 她的双眼盯着孔答应,开口对霍金池道:“皇上,切莫被孔答应迷惑,紫桑是她的贴身宫女,臣妾不相信她对此一点都不知情,一定不能放过她!” “就算不要得她的性命,也该把她打入冷宫,再也不许出来,臣妾才能彻底放心!” 云沁听到这话,忍不住掀起眼睑看了眼惠嫔。 她确实学聪明了,可惜还是不够聪明,这种时候她应该比孔答应哭得更厉害、更惨才对,只管让皇上来处罚孔答应,若她真能用几分真心痛哭一场,皇上或许真会心软,直接把孔答应打入冷宫也说不定。 可惠嫔偏偏开口了,在皇上还在犹豫的时候。 她越是想要置孔答应于死地,皇上越会考虑她故意往孔答应身上泼脏水的可能,这一丝可能就能让孔答应活命。 果然,霍金池盯着惠嫔看了一会,才开口道:“各处犯事的太监,由你们带回去处置。犯事的宫女,全部处死!” 还在殿上的两个宫女,闻声都发出一声悲鸣,可还不等她们开口求饶,就已经被孔武有力的太监捂住嘴,拖了出去。 “至于孔答应……” 孔答应此时还正哭得伤心,似乎根本不在乎皇上怎么处置她,对这话也仿佛没有听见,没有任何反应。 霍金池看她一眼,继续道:“对身边宫女疏于管教,有失察之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贬为采女,迁出春禧宫!” “皇上!”惠嫔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 霍金池垂眸看她,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缓声道:“今日起,解除惠嫔的禁足。念你余毒未清,特赐痊愈之前,不必向太后和皇后请安。” 惠嫔被他无波的眸子盯得垂下了眸子,带着不甘道:“是,臣妾谢皇上宽恕。” 另一边的孔答应也像是刚反应过来,也跪下谢恩,“臣妾领罚,叩谢皇恩。” 到此,闹了整整一早上的事,在霍金池三言两语中彻底画上了句号。 可真的是句号吗? 云沁瞄了孔答应一眼,她跟惠嫔的直觉是一样的,她也不相信孔答应对紫桑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她记得很清楚,紫桑临死之前那番话,说的不是没人指使她,而是孔答应没有指使她害人。 孔答应知情,却不是她指使的…… 那只能说明,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云沁立刻寒毛直竖,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她怔怔出神的时候,忽然被阿菁拉了一下,她猛然回神,就听皇上道:“……你们也算遭了无妄之灾,赏银百两,望你们能继续尽心尽力照顾惠嫔。” 云沁才反应过来,皇上这是安抚她和厨房的一干人等。 她随众人谢恩,却又听皇上道:“今日都受了惊吓,不必当差了,回去歇着吧。” “谢主隆恩。” 云沁也行礼谢恩,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不经意间抬头,却正巧跟皇上视线相接。 她头皮一麻,立刻垂下眸子。 所以说,他是想让自己去歇着,才说的这话? 云沁不觉感动,只觉得惊悚,一早上受的惊吓也没有他这句话威力大,她是得去歇歇了…… 第39章 消息传到各宫 云沁只当自己是自我意识过剩,皇上根本没那意思,却直到退出大殿也没有敢再抬头。 踏出大殿,一瓢水突然泼到了云沁的脚下,脚下瞬间涌来血水,让她脚步一停,心里不可遏制的咯噔一声。 她抬眼看去,除了地上还残留的血迹,已经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云沁却突然对紫桑死了这件事有了实感。 小太监慌忙跟她道歉,云沁却只能看到他的嘴在动,对他的声音听得不算真切。 云沁摆摆手,径直离开,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关上了房门,云沁才松开紧攥着的手,发觉自己的腿都有些发抖。 她扶着桌子,坐到了自己的床上,怔怔出身了一会,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云沁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床铺,突然想把东西提前整理一下。 还好,她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 春禧宫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可外面却因为收到的消息,炸了锅。 第一个知道的,就是距离春禧宫最近的玉康宫。 刘美人正由宫女伺候着用凤仙花染指甲,听完小太监带回来的消息,惊得把凤仙花汁染了一手。 “惠嫔小产了?!”她声音又惊又喜。 那太监差点把头埋进胸口里,“听说是,没有小产。” 刘美人闻声,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狠狠一拍桌子,“真是废物,都动手了还除不掉一个还没出生的小东西!” 发了一通脾气,她才又缓缓坐下来,让宫女为自己擦拭手掌。 “是谁做的?”刘美人这才问起幕后的人。 太监如实道:“没查到,但听说孔答应被贬为采女了。” 刘美人听得挑了下眉,哼了一声,“贬为采女?那就不是她咯。” 她啧了一声,冷笑道:“她啊,在皇后面前最得脸,如今被罚,明日请安的时候,皇后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皇上呢?”她又问。 太监有些磕绊道:“还在春禧宫……” “哼!”闻言,刘美人又狠狠哼了一声,“没把她的孩子弄掉,还是让她捡了个大便宜!等着吧,应该很快就能看到她在皇后殿上耀武扬威的模样了!” 而她口中,“面色会很好看”的皇后,此时正坐在镜子前面,贴身的宫女正在给她拆头上的钗环。 “娘娘,这次皇上也太过分了,这后宫事宜本就该您来处理,他不让您进春禧宫就罢了,怎么连处置孔答应都没有跟您商量!” 镜中,是张面色略有苍白,眉目疏淡,气质清冷的女子,卸掉钗环,没了世俗的气息,更显得她孤高冷漠。 皇后有些倦怠按按眉心,“慎言,这后宫本就是皇上的后宫,他当然做得了主。” “娘娘!”宫女还想说,可是看皇后疲倦的模样,还是闭上了嘴,扶着她站起来坐到了床上。 “药马上就好了,娘娘还是吃了药在睡会吧。” 皇后点点头,手抵在唇边咳了两声。 听她又开始咳,宫女又忍不住抱怨了两句,“皇上也是,既然不让娘娘处置,为何不直接派人过来说一声。让娘娘一直等着,才刚好些,这又开始咳了!” “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皇后看她一眼,从床头拿过一本书,放在手里看了一眼,“皇上又不是第一天这个模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是奴婢多嘴。” “太后若是问你起来,你也不许多嘴!”皇后又抬眸看她一眼。 “奴婢知道了。” 宫女闷闷地应了一声,低声道:“皇上把孔答应迁出了春禧宫,下边人过来问把她搬去哪里,这事还得娘娘拿主意。” 皇后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淡淡道:“既然皇上不愿意看到她,就把她搬去最西边的暖云阁吧。” 暖云阁说是偏僻,倒也不算是什么破败无人料理的地方,只是距离皇上的寝宫最远,那自然就是后宫中最偏僻的所在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去拦皇上的銮驾,惹出什么笑话。” 皇后却未置可否,低头看着书,不时地翻动一页。 就在宫女想要退出去,不再打扰她的时候,皇后却突然开口了。 第29章 “皇上还在惠嫔宫里?” 宫女立刻应道,“是,御厨房那边送了午膳过去,这会儿应该正在用午膳。” 皇后微微点头,又道:“之前惠嫔让身边一个容貌不俗的宫女,去御前送点心,今日被栽赃的那个,是不是她?” 宫女想了下,才道:“似乎是。”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惠嫔果真是不一样了,竟然连用宫女固宠的事情都能想到。” “皇上不是一直没有见她吗?” “今日不就见到了。听说,那宫女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去御前的时候,可是让不少人都看花了眼。奴婢虽没有亲眼瞧见,却听人说,有前朝赵昭仪的气象。” 赵昭仪是先皇宠妃,曾宠冠六宫,风光一时。 皇后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照你这么说,这后宫又要进新人了?”皇后细白的手指,轻抚着手中的书页,神情一时看不出什么。 宫女冷哼一声,“可惜,像谁不好,偏偏像赵昭仪。她的下场可没那么好,据说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皇后又垂下眸子,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道:“听说,皇上赏了他们些银子,你也包上些银子去一趟吧。” 宫女眸光一转,立刻福身道:“奴婢这就去。”她正好奇那位小宫女到底是什么样子。 “去吧。”皇后淡淡一笑。 等宫女走后便垂下眸子继续看书,只是许久都不见她翻动一页。 第40章 此行的目的 皇后懿旨到的时候,云沁东西才刚整理了一半。 她也来不及重新梳洗,只是把微皱的衣服换下来,就赶紧随着来叫她的小宫女,到了前殿。 云沁过来时,正好听见有人称那蓝衣宫女为“兰英姑姑”。 这名字她自然听过,正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派她来宣懿旨。 她也随着众人上前,行礼道:“奴婢云沁,拜见兰英姑姑。” 从云沁过来,兰英就一眼瞧见了她,人走进,等看清云沁的脸,她忽然明白,那些说她如何美貌的人所言非虚。 这宫里什么时候缺过美人,可真像她这样,一站到人前,便使得所有人颜色尽失,确实少有。 云沁能感觉到,兰英看向自己的视线带着明显的打量和审视。 她别的没有就是有觉悟,立刻明白自己这号人,估计已经传到皇后耳朵里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 是半夜去请皇上时候的胆大包天,还是路上被人堵住时候的牙尖嘴利。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名声。 这种事遇到的多了,云沁的心态也已经“佛”了,不就是高调了点吗,等阮嬷嬷开口把她从惠嫔身边要走,她的名头会更响亮! 云沁已经摆烂,也就不在意兰英是怎么看她的,只垂着眸子退到了众人身后。 兰英见多了自负美貌,目中无人例子,见到云沁这么个老实头,倒是微微有些惊奇。 倒不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 兰英对云沁的性格有了底,便也没再盯着她看。 她扫了一眼众人,然后道:“娘娘知道你们这回是遭了无妄之灾,皇上既然都赏了你们,那娘娘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每人赏你们五十两银子。” “若你们把惠嫔伺候好了,等她顺利诞下皇子或是公主,还会有更多的赏赐,所以,之后要更加小心,不能再让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比起皇上那只言片语,显然这位姑姑的话,更加清晰明了,让在场的人都头皮一紧,知道今日拿了赏赐,若惠嫔再出事,他们就不会像今天这么走运了。 “奴婢/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兰英点了点头,示意身后宫人把荷包发给他们,又忍不住看了眼站在那儿显得低眉顺眼的云沁。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赏心悦目,明明还是初春,柳梢才刚刚发芽呢,瞧着她,竟觉得繁花似锦一般。 兰英这次并未多看,她还要去殿上拜见皇上。 此刻她脸上才稍稍暗下来,皇上不过半个月没来惠嫔这里,就让她急得发疯,让人半夜去请皇上。 而皇上,一个月也不过才去皇后那里一次,还时常只是吃个饭便走了。 都说少年夫妻,最是情真意浓,这两位倒像是仇人一般…… 兰英心里装着事,没有多停留,带着人便朝着正殿而去。 云沁见她并未过问自己,心里稍稍松口气,看来她的名声还没有那么坏,还不到皇后要出手整治她的程度。 —— 殿上,霍金池刚刚用过午膳,宫人们正在收拾碗筷。 他刚要起身,就听徐安来报,说是兰英过来了。 “让她进来。” 霍金池重新坐下,端起宫女送上来的茶,垂眸喝了一口。 内殿里的惠嫔,也只是吃了小半碗燕窝,听兰英过来了,便把碗一推,容欣只能把碗端下去。 兰英快步走进来,对着霍金池行礼,“奴婢参见皇上。”又对内殿方向道:“参见惠嫔娘娘。” “起来吧。”霍金池语气惯常地漫不经心,“皇后有事?” 兰英便说了此行目的,又对着内殿的惠嫔道:“皇后娘娘知道,娘娘您受委屈了,叫奴婢特意拿了些上好的补品过来,娘娘千万要保重身体。”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惠嫔脸上露出笑意,客气道:“有劳兰英姑姑走这一趟了。” 这宫里惠嫔很多人都看不顺眼,却唯独敬重皇后。 因为在她看来,既然入了宫便是要站队的,比起那些她都瞧不上的宫妃,她更愿意站在皇后这边,毕竟妃子可以有很多,但皇后却只有一个。 “惠嫔娘娘折煞奴婢了,这不过是奴婢分内的事情。”兰英最不讨厌惠嫔的一点,就是她对皇后很尊重。 她又看向霍金池道:“娘娘要奴婢回禀皇上,娘娘已经把孔答……孔采女安排在了暖云阁,那地方清静,孔采女也能好好修心养性了。” 惠嫔自然知道暖云阁在什么地方,知道皇后对处置孔采女没有手软,心中越发满意。 霍金池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地方不错。” 要是往常,这种时候兰英就该识相地告退了,可想起娘娘的身体,她还是大着胆子道:“皇上,春天一到,娘娘的风咳越发严重,娘娘却不愿意麻烦御医院。还得皇上您出马,让蒋院正去看一眼。” 霍金池还没有反应,惠嫔却先道:“娘娘的风咳又犯了?我如今也不好出门去看娘娘,还请兰英姑姑帮我问娘娘好。” 她又对容欣吩咐道:“我记得年前,太后送的节礼有梨花蜜,最是滋阴补肺,你记得等会拿给兰英姑姑。” “是,奴婢记下了。” 兰英哪关心什么梨花蜜,她理都不想理惠嫔这个没脑子的,可还是不得不说一声,“奴婢替皇后娘娘谢过惠嫔娘娘。” 她说完便立刻看向皇上,等待他的回答。她说那番话,就是想让皇上能抽空去看看娘娘。 霍金池不是惠嫔,自然能明白兰英话中的意思,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朕会让蒋院正去看看她。” 别的话,他嘴里是一句都没有。 就算他想去看,皇后欢迎吗?到时候还不是对着她冰冷冷的一张脸,他少去几趟没准她的病反倒好了。 兰英垂着眸子,知道皇上是不打算看娘娘了。 心中却难免叹息:皇上也太狠心了些…… 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兰英也不敢得寸进尺,只能道:“奴婢多谢皇上,也谢过惠嫔娘娘。” “容欣,送兰英姑姑出去。”惠嫔立刻客气道。 等人出去之后,霍金池便起身走进内殿,看了眼矮几上的碗,见里面还剩着一大半,声音微沉:“还觉得不舒服?” “臣妾就是觉得心慌,许是吓坏了。”惠嫔抚着胸口,眉头轻蹙着,看起来楚楚可怜。 霍金池却并未坐到床边,而是坐在了软榻上,示意宫人把东西撤走。 “你身体还很虚弱,不必硬撑着,睡一觉便是,朕就在这里陪着你。” 虽然皇上没有表现地特别怜惜她,可这话也足够让惠嫔惊喜了。 “皇上可不能骗臣妾,臣妾睡醒的时候,得看到皇上才行!” “睡吧。”霍金池只低声道。 惠嫔确实是在强撑着,就是怕自己一睡霍金池就走了,这回得到了他的保证,才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可她前脚刚熟睡过去,霍金池后脚就站起来走出了大殿。 但他并没有走出春禧宫,而是脚下一转,去了殿后。 徐安低眉顺眼地在前面给他带路,走到一个耳房前,才低声道:“皇上,云沁姑娘就住在这里。” 第41章 不是开玩笑的 云沁听到敲门声,没有一丝防备地起身拉开门,一看到外面那个明黄的身影,还以为自己看到鬼了! 第30章 她毫不犹豫,“嘭”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看着眼前拉开又关上的门,霍金池的脸瞬间黑透,而他身后的徐安却差点笑出声。 谁不是争着请皇上进门,哪有这么直接把皇上关在门外的。 “开门!”霍金池颇有些咬牙启齿。 云沁才是那个牙都快咬碎的人,她一边心肝直颤,一边又在心里疯狂吐槽。 这个皇上是不是有病啊,他什么身份啊!竟然跑到宫女住的地方来,被人发现,她的命还要不要了! “这不是皇上该来的地方,还请皇上离开吧!”她只能冲着门外高声道。 霍金池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他随心所欲惯了,还是第一次碰了壁。 “开门!”他阴沉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云沁听得出他声音里威胁的意味,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开门,他能把这门直接拆了,要是闹出动静,别人不知道也该知道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之前整理了一遍,房间里还算整洁。 云沁深吸一口气,再次拉开了门,垂着头给皇上行礼。 “奴婢参见……” 她还没说完,霍金池就大步迈了进来,径直越过她走进房间。 “……皇上。”云沁尽量让自己松开牙关,才没有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俩字。 云沁直起身,就见徐安站在门外对她一笑,伸手就要把门关上。 她伸手要拦,就听皇上凉凉的说道:“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朕在这?” 云沁一怔,再想拦已经晚了,徐安已经把门关上。 她看着合上的门才想到,徐安在外面,那周围肯定有人守着,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大意了! 云沁心里的小人懊恼地跺了一下脚。 在霍金池的眼里,她的伪装明显还不到火候,所以他能轻易从她变幻的眸光里,捕捉到她的情绪。 见她懊恼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霍金池坐到桌子前,才抬眸打量这间房子,逼仄阴暗,但好在整洁。 他又看了眼衣衫微皱的女子,她是这个房间唯一的亮色,虽然光线很暗,可他依旧能看清她那双波光流转的眸子。 比暗夜里的星星还要璀璨。 只可惜她始终不愿意抬眼看自己,她若专注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只怕更美。 霍金池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珠串,来看她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这房子太逼仄,人离他太近,让他某些念头有些蠢蠢欲动。 他胸口微微起伏,压制住心头的悸动,注意力又放在这间屋子上。 这里实在与她不相配。 可想到她的拒绝,霍金池眉眼间一片沉郁。 怎么不相配,配得很,石头一样硬的人,就该住这样的石头房子! 云沁没抬头,自然也不知道他此时的情绪,她没主动开口,也没上前给他倒茶,她跟阿菁都不算讲究,茶壶里连点茶叶沫子都懒得放,她总不能给皇上喝白水。 所以就干脆垂眸站着,更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霍金池盯着她光洁的额头,轻哼一声,“刚才在殿上的胆子呢?”说完又想起她之前惶惶然的模样,转而问道:“可是被吓到了?” 您这话说的,您自己不觉得矛盾吗? 云沁腹诽一句,面上却道:“奴婢并未被吓到。”刚才倒是差点没被你吓死! “嘴倒是硬。”霍金池看着她,眸色渐深,“你这么害怕朕,躲着朕,是因为惠嫔?” 云沁下意识攥了下拳头,惠嫔是挺可怕,但他也挺自恋的。 “你怕她倒是不怕朕!”霍金池又轻哼一声,“她若为难你,你难道不会来找朕?” 看她还是低着头不说话,霍金池声音微冷,“哑巴了?” 云沁抿了下唇,“奴婢愚笨,听不大懂皇上的意思。” “你愚笨?”霍金池嗤笑一声,“那你就给朕好好装,装得再像一点,别让朕看出你那点小心思。” 天地良心,她对皇上可没有什么心思,她只有出宫的心思。 云沁不打算接话,而是道:“皇上,不知娘娘可还好?刚刚,她可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今天午膳用得多吗?” 她越问,霍金池的脸越黑。 “朕同你在一间房里,你竟然问朕惠嫔如何?”他声音带着怒意。 云沁喉头动了动,继续道:“皇上来,难道不是因为娘娘的事情吗?” 霍金池这下真被气到了,噌一下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却又突然停住的脚步,侧眸看她,“朕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趁朕还有耐心的时候,乖巧一点。” 离得近了,霍金池垂眸便能看到她轻颤的睫毛,见她真的害怕了,忽然又觉得,自己或许不该逼得她这么紧。 她对惠嫔忠心耿耿,若要她背弃主子,确实太为难她了。 “抬头看着朕。”霍金池声音缓下来,也低沉下来。 云沁垂着头,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这种安全距离被侵占的感觉,让她心口砰砰直跳。 距离太近了…… 她不敢后退,也不敢不抬头,这么近,他一伸手便能掌控自己,她不想挑战一个男人的底线。 云沁慢慢抬起头,眼睫颤动得越发厉害。 她真的抬头看向自己,霍金池发觉,这又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这双眼睛比他想象中,更美…… 轻颤的睫毛,像是带着钩子,每一下都像是颤在他的心上。 霍金池的眸子又黑沉几分,攥紧了手中的珠串,才没有伸手去摸她的眼睛。 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这样胆小,他要真做了什么,会把人吓坏。 “朕很喜欢你做的点心,下次再送到御前,朕希望是你自己想来的。” 霍金池没有挑战自己忍耐力的癖好,说完这话,便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他一走出去,云沁就一下扶住桌子,半天才稳住自己的心跳。 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还,还真有点刺激…… 云沁按住眉心,他刚才那眼神真不是开玩笑的,真得快点跑了,跑慢了怕真跑不了了。 第42章 转头送药来 云沁还在稳定情绪,门又突然一下被推开,吓得她胳膊一软,差点没摔到桌子上。 “你怎么了?” 进来却是阿菁,她看着云沁扶着桌子,小脸煞白,额头上沁着汗,有些担心。 她走过来,伸手扶住了云沁的胳膊,“是不是之前在殿上吓着了?要不要我去找医女给你开一副安神的药吃一吃?” 云沁已经从惊吓中缓了过来,摇摇头对她笑了一下,“我没事。”她岔开话题,“你怎么有空回来?” “娘娘在睡着,皇上不喜欢那么人伺候,御前的人便让我们出来了。”阿菁说道:“我刚跟容欣姐姐,去库房给兰茵姑姑找东西了。” 怪不得有空往这边跑,云沁腹诽了一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拉着阿菁坐下。 “她也很担心你,让我快回来看看你。”她说着,又摸了下云沁的额头,“都是汗,你真没事吗?” 云沁又摇摇头,笑道:“不过开服安神药也好,咱们两个人一人一碗,今天晚上睡个好觉,明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阿菁扶着她的手紧了紧,脸上也露出些惶然,“对,你说得不错,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就都忘了。” 对于之前的事情,她不是很愿意去回想,可就算不刻意回想,还是会不断记起有一个宫女,一头碰死在了正殿门前…… 见她有些失神,云沁又岔开话题,“你不好奇,我之前在厨房鼓捣的那个点心是什么?” “不就是发大了的糟子糕?”阿菁回过神,注意力果然被她的话吸引。 这里的人都给鸡蛋糕叫糟子糕,云沁有些无奈,“你这么说,倒也没错。但我要做的是另外一种点心,叫蛋糕……” “那还不是糟子糕?”阿菁愈发疑惑。 云沁自己都快被自己绕晕了,“反正就是另一种,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保证你会喜欢。” “那好吧。”阿菁这才有功夫打量眼房间,“怎么突然收拾的这么干净?” 云沁脸色一僵,打起哈哈,“就是闲得发慌。” 她也想这几点就把自己要出宫的事情告诉阿菁,可是,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还是等阿菁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 “我看你就是害怕,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吧。”阿菁一脸“被我看穿了吧”的模样,“胆子就那么一点大最倒是硬气得很。” 云沁真有些无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被吓到了,她腿软得很明显吗? “好了,你先歇着,我去找医女给你开药。”她刚站起身来。 门又被敲响了。 云沁下意识心头一紧,又是谁啊! “谁啊?”阿菁也有些疑惑,拉开门,却见是一个面熟的御前宫女。 第31章 云沁透过空隙看了一眼,惊讶道:“夏云姑姑?” 来人正是上次给云沁包扎过伤口的御前掌事宫女。 云沁赶紧站起身,走过门口,“夏云姑姑,你怎么有空过来,快请进。”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明白她估计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云沁姑娘。”夏云笑道:“我就不进去了,这里是一包安神药,姑娘记得熬着喝了,不然……”她看了眼阿菁,才又道:“那位不放心。” 云沁嘴角笑意僵硬,伸手去接那包药,却被夏云姑姑拉住手腕,往她食指上看了一眼。 “伤口恢复得很好。”夏云笑容和煦温柔,像是不经意间加了那么一句,“也是那位让我来看看的。” 云沁这下真有些笑不出来了,“劳,劳烦姑姑还惦记着。” 夏云笑意加深,“这话我会帮你转达。” “不,不必了吧。”云沁舌头打结。 她只是礼貌性的客气一下啊! “姑娘记得把安神药喝了,我也不好离开太久,就先回去了。” 云沁立刻福身,“姑姑慢走。” 等人走后,她才盯着手里的药材有些发怔,所以说皇上来之前还真只是单纯的担心她被吓到,来看看她的? 还记着自己手上的伤?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这种被人惦记着感觉丝毫没让她觉得感动,或是生出什么异样的感觉,要说真有感觉,那就是毛骨悚然。 她打了个寒噤从愣怔中回神,抬眸就见阿菁一脸审视地看着自己。 云沁下意识就想笑,她都没想过,有一天阿菁的脸上也会露出这种眼神。 “你笑什么,还不从实招来,那位是谁,为什么给你送安神药?”阿菁鼓着腮,一把拉过她的手,指着她食指上淡得快没有痕迹的伤口,“这个伤又是怎么来的?” 云沁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虚道:“没谁,没谁,就是一个好心的小宫女,上次我不是在宫道遇到刘美人身边的清荷了吗……” “她把你弄伤的?”阿菁眼冒凶光。 云沁又想笑,堪堪才忍住,继续道:“没,是我把人骂得太厉害,自己有些后悔,打树枝还把自己划伤了。这太丢人,我才不想告诉你,怕你取笑我。” 阿菁听完也没有绷住,嘴角勾起,“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又不是被人给骂了,有什么好生气的!还怕丢人……” 她掩唇笑了两声,“是怪丢人的!” “阿菁!”云沁嗔她一眼。 阿菁被她水润润的眸子一瞪,更想逗她了,“这就生气了?脸皮薄,心眼也小,我们云沁还真是个娇娇!” “你是不是皮痒了!”云沁恼羞成怒,伸手要捏她胳膊。 阿菁侧身躲开,还不忘把她手里的药夺过来,“我还是快点去给你熬点安神药吧,不然云沁就要变成病娇娇了!”她说着人已经闪身到了门外。 “看我回来不撕你的嘴!”云沁瞪她一眼,又人不原主叮嘱,“记得别乱说。” “知道,知道。”阿菁扬了扬手中的药,示意她自己明白是药的事。 看着阿菁离开,云沁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沉静下来,最后叹了口气。 这皇上,别真以为她是在欲拒还迎吧? 第43章 再次威胁 另一边,兰英也回到了坤宁宫。 殿内的光线已经暗下来,皇后移到了西窗下的大炕上,依旧书不离手。 她听完兰英的话,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照你这么说,性格沉稳,进退有度,果然是貌美又聪慧。” 说完,她看向窗外,似是寻常,又像是在叹息:“果然是皇上会喜欢的女子。” “娘娘,奴婢瞧着,皇上也不一定对她有意,不然她又怎么还在惠嫔宫里。”兰英不忍看皇后伤心,又低声道。 皇后收回目光,又看向手中的书,“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归是他自己说了算,我只等着给新人安排住所便是了。” “娘娘!”兰英看她枯木一般的神情,实在心疼,“若娘娘不愿意,只管告诉太后便是,您是她嫡亲的外甥女,只要娘娘开口,太后一定不会让皇上晋一个宫女为宫妃。” “还不住口,皇上最忌讳的便是我的身份。”皇后看着她,含怒的面容越发冷艳迫人,“若我去找太后坏了他的好事,我怕是在这宫中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 毕竟是自己身边人,皇后便掰开了与她说:“况且,比起我一个外甥女,太后自然更看重自己的儿子,若非如此,皇上又怎么会是这样的性子。我贸然去说,太后就算答应我,我也要背上善妒的名声,得不偿失!” “可,娘娘您实在太委屈了。” 皇后闻言轻笑一声,笑起来如冰雪消融,梅绽枝头,“是皇上可怜我,不仅给了我这处容身之所,还给了我如此高贵的身份。我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娘娘……” “我又为何要阻止皇上,如此美人,只怕有人比我还着急,她能不能走到我面前还要另说。”皇后又垂下眸子,指尖轻轻抚着书页,“容色易逝,新欢旧爱,这宫里的日子一眼便能望到头,她来,不过又多了一个苦命人罢了。” —— 安神药的效果确实很好,云沁当晚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被阿菁喊醒的时候,她还没有睡够,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 但安稳的一觉,似乎也把她这些日子的疲惫全都带走了,整个人容光焕发,冷白的肤色都透出些柔光,看得阿菁都忍不住揉了两下她的脸。 “你是不是在梦里被老神仙灌了灵丹妙药了!” 云沁摸着被揉疼的脸,懒得理会这种中二发言,迷迷糊糊起来洗漱好,习惯性地盖了下唇色,就和阿菁一起去了前殿。 不光是云沁一个人休息得很好,惠嫔也休息得非常好,昨日还差点小产,今天的脸色却比平时都要好些。 当然是因为昨天,霍金池没有食言,真的在这里陪了她一个下午。 并且晚上还陪她用过晚膳,才回了自己的寝宫。 但惠嫔的好心情,在云沁出现的时候瞬间回落。 那张无论何时都能惊艳人的脸,对她来说实在如跗骨之蛆。 惠嫔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却在用过早膳后,把其他人打发,将云沁单独留在了殿中。 皇上随时可能还会再来,让她有了装扮自己的心思,把首饰匣子搬了出来,正对着镜子一件件试。 惠嫔用手指拨着步摇上垂下的珊瑚珠子,声音淡淡地说:“以你的聪慧,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单独把你留下吧?” 云沁垂眸,态度依旧不卑不亢,“奴婢从未有过什么妄想,只是听从娘娘吩咐罢了,娘娘说什么,奴婢就听什么。” 惠嫔这才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审视,看她脸上没有半分不甘,又想起之前她的极力抗拒去御前,若不是她搬出阿菁,她恐怕不会轻易就范。 想到这里,惠嫔的脸色才好看几分,“我就知道,你是最忠心的。”她晃了晃手里的步摇,随后把她递给了云沁,“让你不要打扮得这么素净就是不听,这个步摇赏你了,你这个年纪,还是要打扮得鲜亮一些。” 云沁早适应了她的喜怒无常,也习惯了她的试探,立刻俯身道:“娘娘,无功不受禄,这个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收。” “你我主仆之间,有什么敢不敢的,给你你就拿着。”惠嫔语气中带着些许笑意,细看,眼中却半分笑意也无。 云沁没有起身,声音坚决,“娘娘已经赏了奴婢很多东西,奴婢一直都无法报答,若再收娘娘东西,心中实在有愧。” 见她真的不收,惠嫔才缓缓把步摇收了回来,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指尖在匣子里翻了两下,找出一支银扁方,样式老气,上面还錾着福字纹,显得愈发厚重。 “那你也不能一件首饰也不带,既然你喜欢素净的,那这支扁方就赏给你了。” 云沁看着惠嫔递过来的扁方,眼皮都没动一下,眼中更没有波澜,还是那句,“无功不受禄,奴婢不能收。” “收下,你若不收,我可要不安心了。”惠嫔又把扁方往前一递。 云沁这才轻眨了眼睛,双手接了过来,“谢娘娘赏赐。” “既然谢我,那可要经常带。”惠嫔又笑道。 “奴婢知晓。” “起来吧。” 惠嫔见她逆来顺受的模样,心情好了几分,继续挑选簪子在头上试着,只是看着镜子里自己面颊有些凹陷的脸,依旧觉得不放心。 “我看你和容欣两个人太过辛苦,不如我把阿菁也升为一等宫女,帮帮你们如何?” 听她提起阿菁,云沁的手立刻攥紧,扁方侧边的棱角割着她的皮肤,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她努力稳着声音,“娘娘,阿菁她还不懂事……” 第32章 惠嫔打断她,“我记得她跟你一样的年纪,还有什么不懂事的,你是不想让她上殿伺候我?” “奴婢不敢。”云沁只能道。 惠嫔轻笑一声,“你啊,怎得连自己要好的姐妹都容不下,你要真不愿意就算了,但就要辛苦你好好侍候我了。” “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云沁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攥着的手已经用力到崩断了自己的指甲。 她拿自己邀宠的时候,用阿菁威胁自己,现在怕自己在皇上面前露脸,还要用阿菁威胁! 卑鄙,无耻! 云沁咬着舌尖,才压制住心头的怒气。 惠嫔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不复之前的红润,一副畏惧的模样,心情又好了几分,把一根嵌珠点翠的蝴蝶簪插到发髻上,对着镜子照了照,轻笑一声。 “云沁,你说人怎么会有软肋这种东西呢,自己不管飞多高,都得被拖累。”她看着温时,又笑道:“你说是吧?” 云沁垂着头,没有出声。 见她这样,惠嫔也不生气,依旧对着镜子娇笑。 有怨气才是正常的,要是还能冲自己笑,她才要害怕云沁心机太深。 第44章 骗人容易骗己难 之后,惠嫔精力不济去休息了,云沁才终于从内殿出来。 因为压抑太久,她内心早就没有了怒火,只有疲惫和厌倦。 进来的容欣正好撞见她,看她面色不好,赶紧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娘娘这里有我!” “我真的受够她了!”云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脸上表情没有大的变化,眸中却满是恨意。 容欣一惊,立刻看了下内殿方向和周围,确认无人听到,稍稍松口气。 一垂眸又看到云沁抓着自己的手上,斑斑血迹,几个指甲都劈进了肉里。 “怎么弄成这样?”她有些心疼地用帕子把她的手指包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房,我等会去找你,咱们再好好说。” 云沁后知后觉,感到手指一阵阵钻心的疼,只点点头,没有多言。 她回到房间没多大会,容欣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外伤药膏。 “就算遇到什么事,你也不能拿自己出气啊?”她走过来,拿起云沁的手。 云沁从回来就呆坐着,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手里竟然一直握着那只银色的扁方。 她随即便把那扁方扔到桌子上,冷道:“这是她今天赏我的,意思便是要我以后打扮得素净一点。” 说完她又冷笑一声,“她当人人都和她一样,万事只能依靠自己的一张脸?跟她一样,把这张脸看得比命都重要?!” 容芝看着那沾着血迹的簪子,轻叹一声,微微摇头,“娘娘实在……也不至于让你气成这样,看看你手上的印子。” “如果只有这种事,我都懒得跟她生气,不让我在皇上面前露脸我都想谢谢她。” “可她,可她用阿菁威胁我!” “什么?”容欣也是一惊,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云沁便把之前她被惠嫔用阿菁威胁,去御前送点心的事情告诉了容欣。 “姐姐,我真的害怕,不能因为我害了阿菁。我也怕,我就真这么甩手走了,留你跟阿菁在她的身边,她也会来这么对付你。” 被人冤枉当堂对峙的时候她没哭,被惠嫔百般刁难羞辱的时候她也没哭,可只要想到两人会因为她变差的处境,云沁却红了一双眼睛。 容欣听完,也冷下一双眸子,她也没有想到,惠嫔已经不择手段到了这种地步。 她握着云沁的手,“别哭,我们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云沁握紧她的手,像是下定了决心,“姐姐,我不出宫了,你让阮嬷嬷带阿菁走吧。” “胡说,这事马上就能成,哪需要你来换阿菁!”容欣冷静得比云沁还要快,她道:“阿菁……我可以去尚宫局走动走动,让阿菁去别的地方当差。” “姐姐,不要骗我了。”云沁眼泪夺眶而出,“我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阮嬷嬷如今把差事都交出去了,尚宫局谁还会顾念人情帮你。况且,阮嬷嬷知道了惠嫔的禀性,只怕比我还要为你着急。若是真有办法,也早就把你调去别的宫里当差了。” 她抹了一把眼睛,对容欣扬起个笑脸,“我想过了,其实留下也不是坏事,像你说的,以我的资质若是想要往上爬,定能比惠嫔还要风光。到时候你就来我身边,我们的日子便好过了。” “你说什么傻话。”容欣眼眶也瞬间红了,“你若真想做皇上的妃子,何必吃这么多苦,何必容忍惠嫔到今天。” 她声音缓和下来,与云沁慢慢说道:“你别担心,没听过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吗?就算我说动不了掌事嬷嬷,帮我把阿菁调去别的地方当差。阮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教导出那么多人,其中也有不少与我有些情谊。若搭上人情,总有人愿意帮忙。” “浣衣局中有一位姑姑,我与她能说上几句话,可以让阿菁犯个小错,先罚去浣衣局,想办法再送她回尚宫局就简单许多。” “这还只是最坏的打算。”容欣压低了声音,“太后娘娘最重天和,当年德妃诞下皇子,太后就曾打发出去一批待嫁的宫女。若惠嫔也能诞下皇子。太后娘娘或许还会打发一批宫女出宫,我便把阿菁安排进去。” 云沁看着容欣温柔脸庞,眼中又漫上一层水雾,这些办法,乍听起来都很完美,可只要细想,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她和阿菁都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眨眨眼睛,眨掉眸中的水光,没有接容欣的话,只道:“姐姐,其实我是真愿意留下来的。” 云沁面露羞涩,把之前皇上来她房间的事情说了,末了甜蜜一笑,“我那样顶撞他,他事后还让夏云姑姑送来了安神药,还,还记得我两个月前的一点小伤,他对我真的很好。” 她抬眸看着容欣,露出些小女儿情态,“姐姐,我就算出宫,又去哪里找对我这么好的男人,或许,或许,皇上能一直对我这么好呢?” 容欣听得一惊再惊,听到最后眉头都皱了起来,“云沁,你老实回答我,你真是这么想的?” “真的!”云沁脸上的笑意更浓,一张脸如花般柔美,眼神中却野心勃勃,“惠嫔那么蠢,还能荣宠不断甚至怀上皇子,为什么我不行,我一定做得比她还好!姐姐,你会帮我的对吗?” “自然。”容欣飞快点头,眉头却没有松开,依旧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话,“你真的想好了,你不是最讨厌在宫里斗来斗去吗?” “讨厌又怎么样,我做得不是很好吗?斗倒了容芝,就连紫桑的事情,也是我拆穿的……她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云沁粲然一笑,眸中却有些凄然。 “这是她们罪有应得,与你有什么关系!”容欣攥紧她的手,告诫道:“人切不可自轻自贱!” 云沁鼻子一酸,但她很快维持住了笑容,“看把姐姐吓得,我当然不会自轻自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把换阿菁出宫的事告知阮嬷嬷,一耽搁,她若是报了我的名字,就坏了!” “不急,嬷嬷那边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太后最近也爱找她说说话。少说也要五六天,这些天,也够你好好想清楚了。”容欣低叹道:“若是阿菁知道,你是为了她……她也不会答应的。” “你千万别告诉她。”云沁急声道。 容欣又叹一声,“好,我不说。但骗人容易骗己难,你要答应我,好好想明白。” 云沁笑着点点头,“我答应姐姐便是了。” “我来的时间不短,惠嫔差不多要醒了。你自己把药上好,晚上就不必过来了,我来守夜。”容欣又低声嘱咐道。 云沁还是点头,一直到她开门出去,脸上的笑意才落回去。 她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第45章 宫外的模样 等到晚上,云沁还是去了前殿。 她不能让容欣一直守夜,这太熬人了。 容欣看她过来,微微蹙了下眉,惠嫔却很高兴,“云沁你来晚了,刚刚我肚子里的小皇子,闹腾得厉害,容欣还摸过呢!” “哎哟,又动了,你快来摸摸,快来!”她一脸兴奋朝云沁招手,眉眼间全是天真,就好像白日里的那些威胁,都只是云沁做了一场梦。 云沁眸光一闪,已经回过神,依言上前把手放到了惠嫔的肚子上,感觉到腹中胎动,即使她习惯了在惠嫔面前掩饰情绪,也不免觉得惊奇,微微一怔,看着她的肚子眼睛一点点张大。 “你看她,你看她也吓呆了。”惠嫔指着云沁,笑得花枝乱颤。 云沁抬眸看她一眼,其实觉得惠嫔这个人更加奇怪,她明明那么防备自己,却又这么信任自己,能让自己抚摸她腹中的孩子。 “冒犯娘娘了。”云沁缩回了手。 第33章 惠嫔又笑,“一天天说话跟老学究一样,等皇儿生下来,我可不给你抱。”说完又摇头,“不行,不行,就得给你抱,你长得这么好看,他多看看你,也能长得好看!” 云沁听着她天真的话,心中已经不再有起伏,只配合着说笑了两句。 等了一阵,小德子来通传,说是皇上没有来后宫。 惠嫔这才恹恹地打了个哈欠,伸手要云沁来扶她,“早知道不等了,快帮我把妆卸了,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是。” 云沁伺候着惠嫔上了床,等她睡着后,并未在殿中多留,而是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乍暖还寒的时节,白日里暖洋洋的,晚上的风却很凉。 云沁站在廊下,拢了拢衣衫,抬头看向半缺不圆的月亮,轻轻舒了一口气。 今天她和容欣说得坚决,可内心中难免还是起伏不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有从别处看过月亮,不知道宫外的月亮是不是更美一些。 真出了宫,或许她每天忙于生计,没有什么闲暇看月亮,到时候不知道又会不会想念宫中的月色。 “云沁姐姐。” 云沁回过神,发现是小德子走了过来。 “你今天也值夜?”云沁对他一笑。 小德子倏然低头,不敢瞧她沐浴在月光下的脸,他曾听说过月亮上有个月桂女神,大抵就是姐姐这个模样了吧。 “姐姐心情不好?”他低声问道。 云沁又抬头看向月亮,“倒没有,只是有些累了,吹吹冷风让自己精神一些。” “紫桑那事还要谢谢你。”她又道。 小德子摇摇头,“今日娘娘赏了我不少东西,若不是姐姐你机警,我也立不下这份功劳。” “这都是你应得的。”云沁扭头看他,“小德子,你想出宫吗?” “以前想,现在不想了。”小德子看她一眼,又垂下头。 “为什么不想了?” “小德子在宫外没有亲人,能说上话的朋友,师父,还有……都在宫里,对宫外没什么念想了。”小德子如实回答。 “你是几岁进宫的?”云沁又问。 小德子想想,答道:“似乎是四岁,也许是五岁,已经记不大清了。” “那你还记得宫外是什么模样吗?”云沁看着他。 小德子见她感兴趣,便努力回想,“记得也没有那么真切了。只记得家门口有个池塘,夏天有很多青蛙,特别吵闹。荷花也有很多,爹总会采很多塞进我怀里,让我拿回去给娘。” 说到这,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云沁脑中也浮现出,一个小童摇摇晃晃抱着一大束荷花,口中大喊“娘”的场景,也跟着轻轻一笑。 小德子又继续道:“那年发了洪水,我跟着爹娘一路逃荒来到的京里。京里的人很多,街道也很宽敞,路两边卖的都是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后来,我们找到了粥蓬子,他们却还是没熬过去,就那么没了。有人说,把自己卖了就能换点银子买两张草席,我便去找买人的地方,却阴差阳错进了宫……” 他语气始终淡淡的,云沁却能从他简单的话中,感受到他身世的悲苦。 “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她低声道歉。 小德子摇摇头,“已经不觉得伤心了,人总要朝前的。” 云沁看了他一会,才点点头,“对,人总要朝前看的。谢谢你告诉我宫外是什么样子……” “姐姐,跟我不必这么客气。”小德子赶忙道。 云沁笑了笑,“这对我意义重大。”她说完拢了拢衣服,“那我去殿里守着了,天还凉,你多加件衣服,小心着凉了。” “小德子知道,姐姐快进去吧。” 他看着云沁进殿之后,又站在原地呆呆看了会月亮,才转身去了廊下坐着。 第二日。 云沁便找到容欣把昨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容欣依旧不相信她是真心想要留下来,始终都不肯松口,依旧让她回去想明白。 “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姐姐应当看得出来,这就是我的决定。”云沁认真道。 容欣深吸了一口气,本想和她分说明白,却被突然出现的宫女打断,两人只能又像以前那样,装作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之后两天,云沁和容欣也没有找到机会再分说这件事。 也正因如此,酿成了两人一生都不敢回望的大错。 第46章 突发奇想逛花园 起因,是那叫馨儿的宫女对惠嫔说的一番话。 “娘娘,今天天气真好,外边御花园的花都开了,我瞧着,有玉兰花、杏花还有海棠花。” 惠嫔虽然解除了禁足,却一直也没有出宫走动,云沁和容欣管着一摊子事也都不大出宫门,只有馨儿这样的小宫女,偶尔会出去走动走动,所以每日惠嫔便找她来说说新鲜事。 其实惠嫔一直很小心,有几个后妃想要来探望,都被她挡了回去。 或许是真的关了太久了,今日惠嫔突然起了念头,对云沁道:“咱们去御花园看看花吧?” 云沁当即有些皱眉,看了眼她的肚子,“娘娘,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惠嫔鼓鼓腮帮,“我最喜欢海棠花了,若是现在看不着,那今年一年都看不着了。咱们多叫上几个人,你们护着我,别让人近身不就好了。” 不等云沁再劝,她便扬声叫了小德子几个太监,还有馨儿几个宫女,算上云沁,一行八个人出宫去了。 一行人小心翼翼护着她的步辇,到了御花园,一路上顺顺利利,惠嫔还调侃他们太过小心。 御花园里也确实很漂亮,虽然还不是姹紫嫣红的时候,但经过漫长的冬天,一点别样的色彩点缀,都让人眼前一亮,呼吸都顺畅许多。 惠嫔扶着云沁的手,指着一树鲜红,“看垂丝海棠!果然都开了,快,咱们到近前去瞧瞧。” 云沁看了眼不远处的池塘,刚要劝,就听后面有声音传来。 “哟,这不是惠嫔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惠嫔的死对头,刘美人。 显然被春色吸引的不只有惠嫔一个人。 刘美人半蹲不蹲地行了一个礼,“惠嫔娘娘好雅兴啊,今日居然来御花园赏花?”她说着,眼神却看向惠嫔的肚子。 惠嫔虽然身量小,肚子却不小,即使穿着宽松的衣服,却依旧能看得见清晰的起伏。 这令刘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妒恨。 察觉到她的视线,惠嫔立刻警惕地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人也往云沁身边靠了靠。 云沁顺势护住她,冷眼看着刘美人。 她就算再恨惠嫔,她这一胎也关系着他们这伙人的身家性命,是万不能在这里出事的。 “惠嫔就是这么管教宫女的,见到我不行礼就罢了,还敢那眼睛瞪我!” 刘美人对云沁这张脸可算是记忆犹新,看到她,眼神立刻变得犀利几分。 “奴婢参见刘美人。”云沁俯身,也学她的样子,随意行了一个礼。 刘美人还在瞪她,惠嫔冷笑出声,“刘美人看什么,可是看本宫的宫女是怎么行礼的?瞧见了吧,她行的礼可比你规矩,你要不要,也让本宫管教管教啊?” 刘美人当即便去瞪惠嫔,惠嫔不甘示弱,不仅瞪了回去,还看向刘美人身边的清荷,“你身边的宫女可还没向本宫行礼呢?” 她之前早就已经恨刘美人入骨,今日碰到她,根本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只想好好磋磨她一顿。 清荷只能上前行礼,“参见惠嫔娘娘。” “你便是那个清荷吧?”惠嫔看着她,冷道:“就是你,嘲笑云沁去领本宫半月的月俸?” 清荷吞了口唾沫,不敢说话,只能去看刘美人。 刘美人咬着牙,还未说话,就被惠嫔抢先。 “云沁,去给本宫掌她的嘴,让她知道知道,本宫不只是月俸比她家主子多,就算位份也比她家主子高!” 当日自己的仇,云沁已经当面报了,现在让她无缘无故打人,她有些下不去手。 惠嫔见她没动,看了她一眼,“我倒忘了,你手上还有伤。小德子,你去!” 小德子应得干脆,他可知道当日清荷把云沁堵在宫道上的事,现在有给姐姐出气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我看谁敢!”刘美人气得大吼一声,瞪着惠嫔恨不得吃了她。 “你这又是什么眼神!”惠嫔冷笑一声,“你是想替你的宫女挨这一巴掌?” 她说完又示意小德子动手。 小德子瞪着眼,手上更是抡圆了,狠狠扇了清荷一巴掌。 清荷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惨叫一声,捂着脸大哭。 刘美人肺都快要气炸了,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接朝着小德子踹了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刘美人的力道对小德子来说,不算什么,他很快就爬了起来,看了眼看过来的云沁,对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第34章 “你好大胆子,本宫愿意管教你的宫女,是她的福气,你竟敢伤我的人!小心本宫禀明皇后,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刘美人就算再生气,惠嫔的位份高于她也是事实,也不敢不畏惧皇后,只能忍着怒气忍气吞声,“臣妾谢娘娘管教。” 见她服软,惠嫔怎么不得意,她突然就明白了权利的魅力,也明白了,云沁和容欣为什么总劝她,只要生下皇子,便能荣宠不断。 她的荣宠是皇上给的,更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给的! 惠嫔微仰着头,扶着云沁的胳膊,道:“好好的心情都没了,还赏什么花,咱们回宫!” 惠嫔面上镇定,手底下却捏紧了云沁的胳膊,泄露了此时她内心的紧张。 云沁又何尝不是,她现在也只想护着惠嫔赶紧回宫,她给小德子使了个眼色,小德子也机敏,立刻让人把步辇抬了过来。 可还是迟了一步,这边的动静,还是把周围的人给吸引过来,多是些位份较低的宫妃。 看到两人不管是不是另有目的,按照规矩,也得过来朝着两人行礼问安。 七八人凑过来,场面一时就有些乱,云沁护着惠嫔步步后退,不敢让她们靠近惠嫔两步之内。 正在此时,一个明黄的身影走了过来。 正是霍金池。 看到他过来,众人看戏的心思也没有了,纷纷向皇上行礼。 云沁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时候没有感到惊吓,而是觉得庆幸,甚至安心,毕竟他是这宫里唯一一个不会害惠嫔的人。 霍金池走过来,第一眼就是看向惠嫔,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第二眼,他就看向了惠嫔身边的云沁。 她今日打扮,比平日还要素净,头上连银簪都摘掉了,一身暗红色衣裙,颜色老旧,样式更是难看,只怕连上了年纪的姑姑都不愿意穿。 足可见,她在惠嫔身边过得并不好。 即使这样,她也不肯来御前,不肯来向自己低头! 众人明显感觉到,皇上走过来的这几步,好像越发生气了。 刘美人一下就发觉,这怒气是冲着惠嫔去的,她眼珠一转,便朝着皇上道:“皇上,您可算来了,刚才惠嫔姐姐真是好大的威风,要教训臣妾身边的宫女不说,还要教训臣妾呢……” “你胡说什么,本宫教训你的宫女,是因为她曾嘲笑本宫,是她该罚!”惠嫔立刻叫了回去,抬眸委屈地看着皇上,眼中隐隐已有泪意。 霍金池却没有去管她,而是伸手把刘美人拉了起来,之后才看着惠嫔道:“不是让你在宫里好好休息吗,是不是还想让我禁你的足!” 惠嫔一听这话,双眼都睁大了,不敢相信皇上非但没有站在自己这边,竟然还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刘美人的面指责自己。 她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看着得意的刘美人,牙都要咬碎了! 云沁扶着她,故意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腕,低声道:“娘娘,我们还是先回宫吧。” 惠嫔下意识看云沁一眼,望着她深黑的眸子,倒是暂时恢复了些理智,想起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才道:“臣妾身体不适,就先告退回宫了。” 霍金池只是点点头,一副不想多搭理她的模样。 惠嫔越发神伤,扶着云沁的手,打算登上步辇。 可有人却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 刘美人攀着霍金池的胳膊,娇声道:“皇上,就是惠嫔姐姐身边那个小太监,你看他把我的宫女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第47章 变故突生 惠嫔肯走,只是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如今被刘美人一激,脑子里那根弦瞬间崩掉。 她松开云沁的胳膊,转身就走回刘美人身边,狠狠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刘美人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躲闪不及,当即尖叫一声。 惠嫔看着她捂着脸的样子,冷笑一声,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宫的人打你的宫女便打了,连你本宫也照打不误!” 刘美人抬起头,狠狠地瞪了惠嫔一眼,看向皇上的时候,又一秒变得可怜兮兮,“皇上,你看到了,惠嫔姐姐就是这么欺负臣妾的,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看到她这个样子,惠嫔眼中的怒气更重,抬手就要再给刘美人一巴掌。 但这巴掌却没有落到刘美人的脸上,霍金池早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闹够没有!” 惠嫔看着霍金池,眼泪又掉出来,冲他哭道:“没有!我是嫔位,她只是个美人,我难道不能训诫她吗!” 众人看她竟然敢吼皇上,全都惊得呆住。 云沁更是恨不得把她的嘴给堵上,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低声劝道:“娘娘,您息怒,自己的身子重要。” 她不能让话题围绕着位份的事情,照皇上的性子,要是真把他惹恼了,他绝对干得出当众降惠嫔位份的事! 惠嫔只怕会当场发疯,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云沁没抬头看霍金池,垂着头,把话题扯回来,“皇上,您应该看到了,娘娘她已经无意与美人争执,是美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娘娘如今怀着身孕,心绪本就容易不稳,还是先让奴婢带娘娘回宫休息吧。” 霍金池放开惠嫔的胳膊,垂眸看着云沁,对她出言维护惠嫔并不感到惊讶,反倒觉得这才是她的性子。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刘美人对云沁,比对惠嫔还要厌恶几分,立刻尖厉地喝道。 云沁依旧低着头,不卑不亢道:“这里确实没有奴婢说话的地方,但此事却是因为奴婢而起,若不是当初美人身边的宫女对娘娘不敬,娘娘自然也不会因为给奴婢出头,而惹恼了美人。” “好,好啊,你还真是牙尖嘴利,口空白牙就想把事情都栽到我的头上!”刘美人气得发笑,看着云沁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凌迟。 “当日清荷堵着奴婢奚落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听到了,怎么到美人嘴里就是奴婢栽赃了呢?”云沁声音依旧不高不低,说出的话却能把人气死,“我家娘娘吃亏就吃亏在不会卖弄口舌上,若奴婢再不牙尖嘴利一些,难道就看着娘娘她任人欺负吗?” “你,你!”刘美人被她这番话说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你”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她气得说不出来,惠嫔就高兴了,她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扶住云沁的胳膊,又是刚才仪态万千的模样。 现成的台阶都递了过来,霍金池垂眸看了眼刘美人,眼中带着些警告,随后扭头对惠嫔道:“你先回宫。” “是,臣妾告退。”惠嫔虽然依旧觉得委屈,可刘美人显然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这就足够她高兴了。 她眼含挑衅地看了眼刘美人,随后就扶着云沁的胳膊往停着步辇的地方走。 就是这么一耽搁,谁都没有发现,一个人已经悄悄摸到了惠嫔的步辇边上。 变故就发生在,惠嫔抬脚要上步辇的瞬间。 云沁就只看见,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对着惠嫔就是狠狠一推。 放着步辇的地方,后面就是池塘,她本就抬着一只脚,被人一推之下,就连稳住身体都办不到,径直朝着池塘落下去。 慌乱间,她唯一能抓住的就是与她近在咫尺的云沁,云沁被她拉着脚下一个踉跄,也摔进了池塘里。 落水的瞬间,云沁扭头看过来,就只能看到孔采女那张布满怨毒的脸,紧接着就被冰冷的水淹没身体。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接连两声落水声响起,岸上的人才反应过来,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惊叫声。 “救人!”霍金池也变了脸色,不似平时那般气定神闲。 宫人们立刻纷纷下水,却谁都没有料到,这处池塘的岸边全都是淤泥,人下了水,双脚立刻就陷入淤泥当中,根本无法浮起来,只能越陷越深,随着淤泥一点点滑向深水。 “这,这是一处吃人塘……”有人惊呼了一声。 看着人一点点陷入水中,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不是吃人是什么。 霍金池双眼轻眯,旋即喝道:“去拿竹竿!” 徐安站在他身边,一听到霍金池这么说,也立刻高喊:“快去,去拿竹竿来,拿长的,快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跑去拿竹竿。 孔答应已经被太监压在一旁,看到这副景象,哼笑两声,随后越笑声音越大,“天意啊,天意就是要你惠嫔死,哈哈哈……” 霍金池垂眸看她疯狂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绑好她,别让她死了。” 立刻就有太监上前,把她的嘴用破布塞上,把孔采女五花大绑,丢到一边由专人看守。 霍金池收回目光,看向池塘的水面,那两个挣扎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他担心惠嫔,担心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脑海中更不断闪过,那个小宫女睫毛都在颤动的模样,心中不可遏制地想:她一定怕极了。 第35章 就在他的注视中,湖心泛着涟漪的水面突然翻滚了一下,一张艳丽的脸孔突然破水而出,跟她同时浮起的,还有张着手臂不断挣扎的惠嫔。 两人落水的时候,没有一点防备,没挣扎几下,就被淤泥带着滑入了池塘深处。 云沁就算会凫水,也被淤泥吸住双脚,一直滑到池塘深处,淤泥被水冲开,才终于有机会上浮。 而惠嫔完全不会水,就算没有了淤泥吸着她的双脚,也只能不断地在水底挣扎。 云沁浮在惠嫔的侧后方,一开始只是冷眼看着她挣扎,可看到她鼓起的腹部,突然想到自己曾经近距离感受过,她腹中那个鲜活的生命。 她咬了咬牙,才游过去,拽着她的衣领,和她一同浮出了水面。 第48章 还是出事了 两个人突然在水中冒出来,让所有人都大喜过望。 尤其是霍金池,眸中的黑沉都被亮光取代,“竹竿呢,快拿竹竿过来!” 云沁却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池塘里的水很凉,她整个人几乎快要冻僵,体力不断流失,更别说还带着一个惠嫔。 她此时眼前只有茫茫水面,完全无法分神看岸上的情况,全靠求生的本能支撑着自己往前游。 岸边还全被淤泥覆盖,她就算想要登岸,也难于上青天。 就在她有些绝望,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面前突然伸过来一根竹竿。 云沁立刻一把抓住,明白这是岸上的人在救她们,她精神一震,身上都恢复了些力气,一手抓着竹竿,一手抓着惠嫔,被一点点拉上了岸。 “上来了,上来了,快,快来搭把手!” “快把人拉上来!” 云沁被人拉上岸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浑身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只是本能地抓着惠嫔的衣领,不敢放手。 “惠嫔娘娘!” “御医,御医!” 人一窝蜂冲向惠嫔,云沁被撞得一个踉跄,手也在冲撞中被迫放开,她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们已经上岸了。 云沁刚想要退开,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披风,兜头罩下来,把她给捂了个严严实实。 她惶然抬头,便又撞上那双陌生却也熟悉的眸子。 是霍金池。 他在确定惠嫔没事之后,双眼就没有离开过云沁,他看到她始终抓着惠嫔的衣领,看着她被人撞得一个踉跄,看着惠嫔被无数人簇拥、嘘寒问暖,她却被人撇在一边,孤零零打着寒战,无人问津。 这让霍金池心里很不舒服,等再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虽然也有些惊讶,可他不是会反省自己的性子,不仅没有撤回手,还给她紧了紧披风上的带子。 他这番动作,不只是让云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看着云沁的目光不断变换。 “先把人送去寻芳阁!”霍金池淡声吩咐了一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已经昏过去的惠嫔,直奔寻芳阁。 “扶着她。” 这个“她”自然就是云沁,过来扶着她的是夏云姑姑,她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温和,还小声劝慰云沁,“姑娘忍忍,等换了衣服就舒服了。” 云沁身上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她的身上,闻言只能点点头。 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走在前面的霍金池身上,不得不承认,披风披到身上自己那一刻,她确实感觉到了温暖。 虽然这点温暖,很快就被接连涌上来的震惊和惶恐覆盖,可她还是觉得松一口气。 至少这个新上司的人品还算过得去。 —— 寻芳阁距离御花园很近,本身就是供皇上和后妃游览御花园时休息所用的地方,里面物品一应俱全。 云沁被送到了偏殿,宫人先是端来了炭盆,又送来了新的宫装,夏云没有离开,而是拿着宫装一副要伺候她穿衣服的模样。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云沁有些局促地捂住自己的衣领。 夏云没有勉强,“姑娘若是觉得不便,我们就先出去,就在门外候着,你有事只管招呼。” “好。” 等人都出去后,云沁才抖着身子,换上了干爽的衣服,把被子整个裹在身上,又把手放到炭火上,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姑娘……”夏云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忍不住一笑, 云沁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下头上的被子,“夏云姑姑。” “我来给姑娘送姜汤。”夏云把手里的碗搁到矮几上,看着她眼中笑意深深,“姑娘不必拘束,在我们面前只管怎么舒服怎么来。” 云沁干笑两声,端起旁边的姜汤,仰头一口闷。 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额头滚烫,手脚发软,只希望病得不要太重。 今天皇上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恐怕还要一场硬仗要打,还有阿菁那边,一定要尽快把她送出宫去才行。 夏云看她动作这么干脆,先是一怔,随后又掩着唇轻轻笑了一声。 云沁看着空碗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颊更加滚烫,觉得肯定是发烧的缘故,让她意识松懈,行为都开始不受控制。 “让,让夏云姑姑见笑了。” 夏云是她见过除了容欣之外,最有气度的宫人,一言一行规矩又自然,优雅又得体,轻易就能把人衬托得像个黄毛丫头。 她随后岔开话题,“娘娘她如何了?” 夏云这才收敛了笑意,回答:“娘娘已经醒过来了,自然是千般不适,御医们正在给她瞧。” 正说着话,云沁就听隔壁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听得她心都跟着一颤。 云沁立刻就要下床,却手脚发软,被夏云扶住。 “姑娘只管休息,我命人去看看。”夏云扶她坐好,便匆匆走了出去。 云沁坐在软塌上等了一会,却没见夏云回来,惠嫔的惨叫却越来越大声。 她心里不安定,还是穿上鞋子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宫人们正匆匆穿梭在正殿当中,看到这副景象她就明白一定是出事了。 云沁扶着游廊的栏杆,一步步靠近正殿,离得越近,惠嫔的惨叫越发清晰。 她刚走到门口,迎面便撞上一个端着一盆血水的宫人。 宫人看都没看云沁,越过她,匆匆跑走了。 云沁悬着的心立刻跌落谷底,她扶着门框走进去,隔着重重帘幕,她看不到内殿的情况,只看着一个又一个宫人端着清水进去,又端着血水出来,鼻间已经满是血腥气。 她怔怔不知道站了多久,帘幕再次掀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霍金池。 他双手沾满鲜血,虚虚的像是托着什么,看见云沁他也没有露出讶异,只是目光有些发空地看着她,低声道:“云沁,朕的孩子没有了……” 云沁从他出来就一直盯着他手上的血,听到他这句之后,耳边只觉一阵嗡鸣,随后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云沁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就是她摸着惠嫔的肚子感受她胎动时的场景。 第49章 感同身受 水……好多水…… 云沁奋力挣扎着,想要冲向闪耀着阳光的水面,脚下却好像坠着千斤巨石,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拖着她不断往下沉去。 她不断踢蹬,都无法摆脱,眼前光明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不得已低头去看。 却见是惠嫔一直死死地抓着她的脚,脸色狰狞怨毒,云沁惊吓之下,一脚将她踹开,看着她一点点沉入水底,她才奋力一游,冲向水面。 可就在云沁似乎已经感觉到温暖阳光的时候,脚下又是一沉,她惊慌低头,就见惠嫔浑身是血,再次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 模样狰狞狠厉,如同厉鬼。 云沁吓得浑身一颤,从噩梦中惊醒,还不等她看清眼前的场景,就感觉有人来扶自己。 她下意识一缩,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人。 是夏云,她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手轻轻抚着自己额前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低声道:“姑娘,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噩梦,只是噩梦而已。” 云沁头痛欲裂,夏云的触碰让她越发头晕目眩,她抓住夏云的手,才发现自己还在偏殿中。 “容欣,我想见容欣。”她喉咙几乎说不出话来,用尽全力也只发出几个气音。 夏云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容欣是谁,“她正在惠嫔娘娘身边照顾,皇后娘娘和皇上都正在殿上,她一时怕是走不开。” 她说完,端过一碗药来,低声道:“姑娘,你先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等容欣得空了,我便让她来见你。” 云沁摇着头,夺眶而出的眼泪随着她的动作,洒在被子上,“我要,阿菁,阿菁……” 夏云附耳到她唇边,仔细听了一阵,才分辨出她在喊什么,立刻对身边宫女道:“去春禧宫,把一个叫阿菁的叫过来,姑娘要见她。” 第36章 “是,姑姑!” “姑娘,您快把药喝了,御医说要是再不退烧,你恐怕会有危险!”夏云焦急地把药递到她的唇边,声音都在颤抖。 云沁却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睁大眼睛看着那宫女走出去,随后抓着夏云的手一松,人也再次失去了意识。 “云沁姑娘!” 云沁觉得自己似乎能听见外面的动静,但她很累,很累,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就在她要陷入黑沉的梦境之时,一只大手像是一下把她捞了起来,不断捏着自己的脸,让她烦不胜烦…… 她想要伸手去挡,可手好像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随后,云沁就感觉到自己的嘴被捏开,有人再强行灌自己水。 云沁剧烈咳嗽了两声,人都有些清醒过来,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双阴沉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见她醒了也没有放过她,依旧往她嘴里灌着水。 云沁费力地吞咽着,一双手想去抓那双眼睛,把它抓灭了,就没有人折磨自己了。 霍金池抓着她作乱的手,冲身边的宫女道:“不是还有一碗药吗?端过来!” 宫女不敢多言,赶紧把药端过来,旁边的夏云有些看不下去,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流进云沁脖子里的药汁。 霍金池就没有这么怜香惜玉了,他捏着云沁的脸颊,又把一碗药往云沁嘴里灌。 云沁以为自己已经挣扎得很厉害了,但在旁人眼中,她只是轻微摇着头,发出猫一样的呜咽声。 一碗药大半都洒在了云沁和霍金池的衣服里,但灌了两碗,总有大半碗药,进了云沁的肚子。 霍金池把空碗放到宫女手里的托盘中,虽然云沁没怎么挣扎,可他还是感觉到颈后出了一层细汗。 他喘了口气,才垂头看向怀中的云沁,她脸颊上有两坨不正常的红晕,鼻头也是红的,闭着眼睛小声抽泣着,眼泪混着药汁,把发丝都粘在了脸上,狼狈又可怜。 自己一时也是伤心糊涂了,明知道她胆子小,还那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可这宫里,也就只有她和自己一样,耗费心力来护着惠嫔,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也就是因为知道,她与自己感同身受,最能明白自己的伤心,那个瞬间他才会在她面前没有隐藏情绪。 倒害她病得更重了。 霍金池眸色柔下来,伸出手指轻轻拨开她脸颊上的头发,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有朕在,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 云沁迷迷糊糊听到这么一句话,轻呵了一声。 霍金池看到她嘴唇翕动,便附耳去听,却听到她呵了一声,“管得还挺宽……” 这话直接把霍金池给气笑了,他很想在她脸上捏一把,可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到底没下去手。 没一会,云沁就又昏沉过去。 霍金池把她重新放回床上,起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漠然,也不见一丝伤心。 宫女上来给他更衣,夏云也赶紧给云沁换衣服,不光是衣服,她身下的床褥也已经被药汁和汗水打湿。 霍金池见夏云解开云沁衣领,便转过身,眼神也在一众宫女身上逡巡一圈,众人被他看得都不敢抬头。 他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神黑沉,见宫女抱着被褥过来,他才转身,看着已经换好衣服的云沁,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夏云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只快速地铺好被褥,看着皇上又把云沁放回床上,亲手给她盖上了被子。 “好好守着她,她若再不吃药,就像朕刚才那样,把药给她灌下去!”霍金池说着,又给她压压被角才站起来。 “姑娘若是醒了……” 霍金池一时有些默然,要换做旁人,自然是直接晋位赐居所,可这小宫女之前就一百个抗拒,如今还昏迷着,自己要真这么做,倒像是上赶着。 她还没向自己低头! 霍金池对此颇为怨念,冷道:“自然送她回春禧宫。” 更重要的是,惠嫔如今刚小产,她就晋了位份,宫里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倒辜负她对惠嫔的一片赤忱忠心。 按照惠嫔的性子,迟早也会自己把人送到他面前的。 霍金池这么想着,又垂眸看了眼云沁,才转身走出了偏殿。 徐安就在门口守着,看他出来,立刻小声道:“皇上,殿上还在审着呢。” “知道了,走吧。” 第50章 一心求死 等霍金池重新走到正殿里,众人起身行礼,自然看到皇上换了身衣裳。 就在之前,御前的夏云姑姑突然面色有些慌张的走进来,附在徐安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徐安听后也是脸色一变,随即走到皇上身边,也附耳禀报。 皇上的脸上倒瞧不出什么,可当即便站了起来,扔下一殿的人,径直出了门。 他没想遮掩,众人自然也知道,他是去了侧殿,去了大约一刻钟,回来就换了身衣裳。 侧殿如今安置着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毕竟被惠嫔拉下水,又把惠嫔救出水底,如今也需要救治的,就只有那一个人。 更有人看到皇上抱着晕倒的她,去了偏殿。 御前那位夏云姑姑也是忙前忙后,又是拿衣服,熬药,又是请御医过去的,她们就算是瞎子也该听到了! 刘美人眼中更是难掩妒恨,看皇上紧张的样子,倒是让这个小宫女因祸得福了! “皇上……”皇后微微福身,依旧面若冰霜,更是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有发现皇上换了身衣服一样。 霍金池淡淡应了一声,坐到主位上,道:“继续。” 皇后这才坐下来,看向跪在地上的刘美人,“你还不知错吗?” “皇后娘娘,臣妾实在不知道何错之有,臣妾不过就是和惠嫔姐姐拌了两句嘴,并不是臣妾推她入水的啊!”刘美人一脸期期艾艾,看向的却是皇上。 皇后依旧冷着一张脸,她身边的兰英却心中冷笑。 现在说得好听,说什么拌了两句嘴,都已经审问过一圈了,这个刘美人分明就是故意激怒惠嫔,好借机让皇上责罚惠嫔罢了。 不是她,惠嫔早就在那宫女的劝说下回宫去了,后面哪还有这么多事! 霍金池却看都没看刘美人,而是问身边的徐安,“怎么不见德妃。” “回皇上,德妃娘娘身边的人来说,大皇子今天有些不舒服,离不开人,娘娘就不过来了。”徐安低声回答道。 霍金池眉头微蹙,“遣人去看看,告诉德妃一声,朕得空再去看大皇子。” “奴才记下了。” 两人说着话,霍金池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刘美人一眼。 刘美人满眼的不可置信,眼神变得哀怨,看向皇后的眼神更带着埋怨。 今天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哪里知道,孔采女会突然发疯,把惠嫔给推下水。 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但她哪里知道,皇上一直以来对她多有恩宠,只是在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如今惠嫔肚子的孩子还是被人害了,他已经懒得再看刘美人这个蠢物一眼。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跟惠嫔姐姐吵了几句嘴……” 刘美人还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太监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那浑身是血的人正是孔采女。 看她这般惨状,刘美人先是惊得瘫软在地,随后便捂着嘴不住的干呕,再也无力替自己狡辩。 皇后扫了她一眼,又看向趴在地上,似乎只还有一口气在的孔采女。 “还不快点说,你究竟为什么要害惠嫔,若是还不肯说实话,下次便直接将你拖入慎刑司!”皇后冷怒地拍下了扶手,眼中的愤怒不似作假。 她很清楚皇上和太后多么看重惠嫔腹中这个孩子,太后更不止一次叮嘱她,一定要小心提防。 这段时间,她就连惠嫔的一饮一啄都小心留意,可千防万防,前有人用小小金钱草就差点毒杀惠嫔的事,后又让惠嫔落水小产。 皇后都不敢想太后如今有多生气,对自己又有多失望! 孔采女闻声微微抬起头,看向了坐在上面的皇后,眼神又移到了皇上身上,她冷笑了两声,气若游丝道:“害惠嫔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就是要让她死!可惜她运气还是这么好,只是掉了孩子,人还活着!” “住口!”皇后喝止。 可孔采女怎么会闭嘴,眼中满是怨恨,“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运气就能这么好,我多喜欢孩子啊,为什么上天就不能给我一个孩子!” 她又看着皇上,恳求道:“皇上,皇上,若你还念在多年的情分上,就给我一个痛快的吧!是我,就是我要杀了惠嫔的,求你了皇上!” 她这一副只求速死的模样,虽然可能是不堪审问毒打,但看起来依旧可疑。 第37章 这次霍金池没有保持沉默,而是一挥手,立刻有人把一个包袱扔到了孔采女的面前。 里面全都是她这段时间赶制出来的小衣裳,针脚细密,就连绣的图案都无一不精致。 “你真要杀了她,又为何给她的孩子费心做这么多衣服!” 霍金池微微前倾身体,看着她眼神如冰般冷厉,“只要你供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不管是想死还是想活,朕都满足你。” 孔采女伸出带着斑斑血迹的手,手指轻轻拂过那些衣裳,越发泣不成声。 就在众人以为她已经软化的时候,她却突然抬头,恨声道:“谁说这是给惠嫔的孩子做的衣服,这是为我自己的孩子做的衣服,难道我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她声如破锣,嘶吼着:“就算你们问我一千遍,一万遍,这事就是我自己要做的,就是我要惠嫔死,就是我要她肚子里孩子的命!我恨她,恨不得她死!” 见她受过一遍刑还是这么嘴硬,皇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只能看向霍金池,等他来裁决。 霍金池已经缓缓坐了回去,双目连刚才的冰冷都隐藏了起来,只是她的语气依旧冰冷,“拖下去,找御医给她治伤,让人看好她,若是死了,朕唯你们是问!” “是!” 听到他这话,孔采女却发出了一声悲鸣,她大声道:“皇上,霍金池!你没有心,你血管里流的血都是冷的,你根本配不上这么多女子为你掏心掏肺,惠嫔的孩子没了,是上天对你的惩罚!你这种人,才该去死!” “还不堵上她的嘴!”皇后拍着扶手站起来,对霍金池道:“皇上,臣妾看她已经疯魔了,如此疯言疯语,怕是留不得了!” 霍金池并没有为孔采女的话动容,闻言只是抬眸看了眼皇后,淡声道:“照朕说的做!” 皇后被他看得后颈发凉,不敢再多言,只能微微低下头,“臣妾明白了。” 第51章 终于醒了 云沁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容欣。 她正握着云沁的手,一看到她睁开眼睛,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云沁,你终于醒了!”她抹了一把眼睛,又笑起来,“醒了就好,御医说,只要你醒了没事了!” 云沁看她脸色非常差,想要出声询问,张了张口,却发出什么声音。 “先喝点水。”容欣立刻去给她倒水。 云沁浑身没有力气,只能转了转眼珠,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寻芳阁的偏殿中。 就着容欣的手,喝了一口水,云沁才轻咳一声,嘶哑着嗓子,用气声问:“我睡了多久?”问完,又立刻抓住了容欣的手,“阿菁呢?” “放心,娘娘还没醒过来,她正守着,我过来看看你。”容欣眼泪又落下来,“你都快把我们吓死了,她一直哭,我哄了很久才哄好她。” 云沁眼泪也落下来,“我这不是没事了。” “嬷嬷那边说了吗?”她又紧接着问。 容欣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已经让人捎信给嬷嬷了,她也很担心你。只是如今宫里出了这事,太后正伤心,嬷嬷也不敢此时去打搅太后,怕是要迟两天。” 云沁一听,瞬间崩溃,哭的身体都在抖,“都是我,都是我,我若不迟一步救她,她就不会小产!容欣,我是想看着她死的,我当时真想看她去死的!” 这些话一直被她死死压在心底,如今看到容欣才敢卸下心防,吐露一言半语。 容欣先是一怔,随后立刻死死抱住她,压低声音吼道:“不,是她拉你下水在先,是你不计前嫌救了她!云沁是你救了她,不然她早就死在那塘里了!” “她小产也不是因为你,御医说了,是受惊过大所致,跟在水里时间长短没有关系!”她抱着云沁泪流满面,“云沁,她还好好的,是你,你才差点死了!我在那殿上看着她安稳地躺在那,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她死了,你才能醒过来!” 云沁因为她的话,恢复了几分理智,抱着她的胳膊,哭道:“可阿菁怎么办,惠嫔醒了若知道我的事,她不会放过阿菁的!” “皇上呢,你去请皇上过来,我要求他放阿菁出宫!” 容欣拉住要起身的云沁,“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她素来温柔的眸子,此时已经一片冰冷,“你放心,她最终还是要回春禧宫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在她面前胡说,小德子也会看好那些小太监,我们只管徐徐图之。” 有了她的话,云沁终于安定下来,却因为刚才的激动,头一阵阵的发晕。 “我想见见阿菁,想跟她好好说会话。”她拉着容欣的手,“我怕一直时醒时睡,没时间和她道别了。” 容欣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平躺在床上,“你且好好睡着,况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刚说完这话,门帘就被挑开,夏云进来,见两人都望过来,像是没有察觉两人的警惕,大大松了口气,道:“云沁姑娘你可算醒了,真是把大家吓坏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正好粥也熬好了,姑娘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了吧。” “有劳夏云姑姑,一直照料云沁。”容欣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托盘。 夏云看看她,笑道:“你们的关系倒是没有外边传得这么差。” 容欣面色一僵,但夏云却像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深究的意思,随即便转开话题。 “什么有劳不有劳的,云沁姑娘这么好的脾气,我们照顾起来轻松得很。” 云沁对她微微一笑,对她没说什么照顾自己是应该的这种话,感到松口气,不然她只怕会羞耻地当场昏过去。 对夏云说话这般有分寸,容欣也印象深刻,立刻道:“还要多谢夏云姑姑。” 夏云笑了笑,“这么谢来谢去的,粥都要凉了。” 容欣一时也有些脸颊发热,赶紧止住话头,刚把药端起来,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 “应该是惠嫔娘娘醒了。”夏云反应最快,从她手中接过粥碗,“容欣你快去看看吧。” “好!”容欣扭头看着云沁,“你且放宽心养病,一切都有我。” 云沁看着她沉沉的双眸,点了点头。 容欣匆匆离开后,夏云坐到了床边,给云沁喂药。 云沁却看着窗外,有些失神。 “惠嫔娘娘还年轻,会再有孩子的。”夏云低声劝了她一句,把一勺粥递道云沁嘴边。 云沁回神,想要去拿勺子,“我,我自己……” 这回夏云没有依她,“姑娘只怕连碗都端不起来吧。”她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姑娘以后可不能再事事都自己动手了。” 云沁听得明白她的意思,有些尴尬地扯了下嘴角,垂眸把粥喝了。 别的都好说,只是她还有些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她虽是被迫,可心里还是有种“偷qing”的羞耻感。 夏云看着她,又笑道:“有些话,本不该我这个做奴婢的说,可我还是想劝姑娘两句。皇上之前来看姑娘,说是姑娘醒了,便送回春禧宫……” 云沁眨了下眼睛,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看着夏云微深的眸色,才反应过来,她这个情况,或许应该直接晋位为妃子的。 见她明白了,夏云才继续道:“我冷眼瞧着,皇上那模样倒像是在跟姑娘赌气。皇上的性子,看着虽然冷,只要久了,姑娘便知道,没有比他脾气更好的主子。只要姑娘愿意服软,想要什么样的荣宠得不到呢?” 云沁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派来的说客。 总觉得不像是皇上会做出来的事情,倒像是他身边那个徐安,那老太监老早就想助攻了! 云沁早就决心要给自己换个上司了,闻言也没有什么抵触,只低声道:“谢姑姑教诲。” 见她既不抗拒,也不受宠若惊,夏云不由暗暗摇头,真给徐安说中了,这位跟皇上一样,看着脾气好,其实心思都是一样深不可测。 夏云有些无奈,也没有再劝,只服侍着云沁把粥吃了,又给她端来一碗药看着她喝了。 云沁吃了药,没多久眼皮就沉重起来,很快就意识迷离,再次陷入黑沉的梦境。 第52章 她会帮的 夏云没有骗云沁,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 房间里烧着充足的炉火,透着一股暖意,让云沁身上都沁出一丝汗意。 她才刚动了下头,坐在床边的人,就立刻来扶她。 “你醒了?” 云沁抬头去看,却是容欣,她眼露疑惑,第一反应就是问:“阿菁呢?” 她以为阿菁会守在她身边,等着她醒。 “阿菁在前殿呢,就是换我来守会。”容欣对她笑笑,低声道:“一定饿了吧,粥一直煨着呢,你快先吃点。” 她起身把炭火上放的粥锅端下来,“这是崔娘子做了送来的,我瞧着还放了火腿跟青笋,她就是心虚上次冤你,不然怎么会这么大方。” 第38章 云沁揉揉酸胀欲裂的额角,“我又睡了很久?” “可不是,又已经一天一夜了。”容欣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是要多休息,看你这次比上回就好多了。” 云沁点点头,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阿菁,又问:“阿菁怎么样?听你说要她出宫,一定伤心坏了吧,有没有闹脾气?” “可不是,还生气了呢,要找阮嬷嬷说自己不出宫了。”容欣叹口气,笑容有些勉强。 云沁何等敏锐,一下就察觉到她的表情不对,虽然他们都觉得不舍伤心,可阿菁出宫毕竟是好事,容欣就算无奈,也该是为她高兴的,不该像现在一样,反倒有些忧愁。 “阿菁怎么了?”她立刻问道。 容欣笑起来,无奈道:“瞧你,都说她就在正殿,等会我就去把她换过来,你先吃点东西咱们再好好说。” 她说着把勺子递到云沁的唇边。 云沁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我问你,阿菁她到底怎么了!” 容欣看着她紧迫盯着自己的双眸,知道是瞒不过去,她抿了抿唇,还未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是惠嫔,惠嫔先我一步,把阿菁给关起来了。” 云沁脸上表情空白一瞬,“惠嫔,她,她都知道了?” “没有,那日就只有那个馨儿和另一个宫女在场,你当时昏迷,馨儿被叫去问话,那个软骨头,吓得现在还起不了床,另一个宫女倒是心思活络,如今正讨好着我,等着跟你离开春禧宫呢。” 容欣眸中泛着冷意,“至于那几个太监,都听小德子的,所以惠嫔那边还不知道那几日的事情” “但她终有一日会知道的。”云沁眼神阴沉,看着容欣道:“那是谁看押着阿菁?” “你病着,我做事总有些分神,她或许是觉得自己失了孩子,又失了圣心,我对她生出异心了。竟然以你病着,宫里人手不足为由,向皇后要了几个宫女太监,如今是他们押着阿菁。” 容欣说起,也有些咬牙切齿,“毕竟是皇后派过来的人,我们不敢与他们闹得太难看,只是看着他们,不许他们进殿,阿菁那边却是无法插手……” 云沁平静听完,扶着床沿便要下地。 “你做什么?” “给我换身衣服,我去见惠嫔。”云沁扶着容欣的手,神情镇定得可怕。 “云沁……” “别担心,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云沁对容欣道:“她还用得上我,还想拿我去邀宠,所以才她扣着阿菁,只要我顺从,她不会对阿菁怎么样的。” “我也确实需要去见皇上,我得救阿菁……”她说着微微哽咽一下,却在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眼眶还是红的。 容欣看着她这样,眼眶也瞬间通红,“好,我扶你去见她。” —— 惠嫔虽然小产,身体状况却比云沁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毕竟在水里,只有云沁一个人拼了命,透支了全部的体力,导致风寒入骨。 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容欣并未扶着云沁进殿,而是离她有一段距离,依旧在惠嫔面前装作不和的模样。 见云沁过来,惠嫔脸上倒没有太觉得意外,只是淡淡道:“来得挺快啊?” 云沁只当没有听到,脚下有些不稳地对她行礼,“奴婢参见娘娘。” 看她这般虚弱的模样,惠嫔自然想起了那日的事情,她记得是云沁把自己从水里拉出来,也记得她带着自己一路往岸边游,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丢下。 “云沁……”惠嫔叫着她的名字,突然哽咽,朝她伸出了手,想要拉她起来,自己却也没有多大的力气。 云沁顺着她手的力道站起来,被她拉到床边,坐到了床沿上。 “云沁,那也是我的孩子,我那么伤心,皇上却不愿意再见我了,他真的好狠的心。只有你,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她拉着云沁的手,哭得很是伤心,哭得也很情真意切。 云沁只是冷眼看着,甚至没有出声,只等着她说话。 她指着容欣恨声道:“还有她!奴大欺主,她早就不听我的了,我们都被她平日里的模样给骗了!” 惠嫔似是没察觉云沁的异常,继续道:“所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你了。云沁,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怎么帮?”云沁语气依旧平静。 惠嫔神经质地笑了一下,“你,你去做点心,送到御前去。就说,就说你做的,就说,就是你当初拼了命地救我,皇上喜欢重情重义的人。” “原来娘娘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人。”云沁讥诮地看着她。 惠嫔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死死抓着云沁的手,把她手腕上都抓住了点点血痕,“云沁,只有你对我最好,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对,我当然会帮娘娘。”云沁嘴角含着冷笑。 就因为自己对她好,所以她就能毫无底线地利用自己,压榨自己吗? 她会帮的,会帮她在自取灭亡的路上添砖加瓦的! 惠嫔不断点头,瞳孔有些不自然的放大,“那你快点好起来,好起来就去御前吧。”她像是突然想起来,“对,你放心,阿菁我会让人好好照顾的。” 云沁手立刻攥紧,咬住后槽牙才没让自己露出痛恨的神色,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第53章 见到阿菁 云沁答应惠嫔,只有一个条件,就是现在就要见到阿菁。 惠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让容欣去把一个叫金泉的太监叫过来,让他领着云沁过去。 “云沁你是知道我脾气的,只要你肯顺着我,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但你要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这话云沁是信的,一个疯子确实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她没有说什么,依旧只点点头,便随着那太监去了。 “娘娘,我去盯着她。”容欣看了眼离开的云沁,低声道。 惠嫔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去就去啊,本宫哪管得了你。” 容欣才不管她是怎么想的,福身行了一礼,便退出内殿。 惠嫔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模样,恨得狠狠锤了一下床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 果然,这宫里都是些势利眼,最爱捧高踩低,就连这些宫女都不例外,她刚才失了孩子,她们就已经完全不把自己眼里了! 她双眼爆发出疯狂的野心:只有复宠,只有重新怀上孩子,她才能在这宫里继续过上好日子! —— 出了正殿的容欣,赶上云沁,扶着她跟在金泉的身后,一路走到了春禧宫最偏僻的一处耳房。 门口倒没有人看着,只是在门上挂了一把锁。 那太监金泉不是傻子,惠嫔不知道皇上对云沁有多上心,金泉却知道,他可不想得罪这位不知什么时候就摇身一变成为主子的宫女。 “我们也是听命与皇后娘娘来照顾惠嫔的,无意与姑娘为难,你放心,我们也绝对会照看好里面那个小宫女。” 他脸上虽不见谄媚,但声音中却带着恭敬。 云沁素来不相信嘴上说的,更相信摆在眼前的利益,她勾了勾苍白的唇,笑道:“公公是个聪明人,我自然不会为难公公,若你真能照顾好阿菁,事后,云沁也定会为公公寻一个更好的差事。” 什么样的好差事?自然是跟着她离开春禧宫。 这对金泉来说,完全就是意外之喜了,现在谁不知道惠嫔已经失了圣心,呆在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前途可言。 他脸上笑意都真切几分,“姑娘放心好了,若阿菁姑娘少了一根寒毛,姑娘大可寻我们的麻烦。” 云沁点点头,才道:“那你先帮我们开锁吧。” 金泉上前打开了锁,更殷勤地请两人进去。 阿菁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门一开,就立刻迎了上来,握住了云沁的手,“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奴才就在外面守着,姑娘有什么话尽管说。”金泉退到一边,低声道。 “有劳。” 阿菁看着金泉恭敬的模样,有些惊讶,低声问云沁:“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她油皮都没破一块,才又抬眼看了眼这个房间,家具虽然破旧,但还算齐全,床上也放着被褥,看来金泉没有说谎。 “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阿菁急声道。 云沁拉着她的手,“我们到里面再说。” 容欣已经把门关好,扶着云沁坐到了凳子上,才看着阿菁道:“如今,也不能再瞒你了。” 她大概把皇上看中了云沁,以及惠嫔的打算对阿菁大概说了一遍。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瞒着我!”阿菁又急又怒,眼眶瞬间通红,“要不是惠嫔突然把我关起来,你们是不是还想瞒着我,让我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出宫去了!” 第39章 “阿菁,这都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怪姐姐。”云沁拉着她的手,自责又愧疚,“你要怪我就怪我吧,也是因为我,你才会遭此无妄之灾。” 阿菁看她淌眼泪,自己也眼泪直掉,气道:“还说这种话!别以为你现在病着,我就不敢打你,这回,你要是不给我做一桌点心,休想我会原谅你!” “做,阿菁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云沁哭着点头。 容欣搂着两人,也哭得不能自己。 三人抱头哭了一会才又说起正事。 “阿菁,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出宫之事切不可再任性,我们不是把你当成包袱,实在是惠嫔真的会伤害你,若你出事,我跟云沁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容欣看着阿菁认真道。 阿菁搓搓通红的眼睛,“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明白你们的苦心,我愿意出宫,留下来也只会拖累你们。我知道,凭姐姐和云沁,一定能为咱们现在的憋屈报仇!” 她说着,又给云沁擦了一把眼泪,“你别哭了,病都还没好。你这么爱哭,皇上以后能受得了你吗,他要是不喜欢你哭,你可怎么办?” 云沁明白她这是担心自己,强忍住泪意嗔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爱哭了,还不是你招我的!” 阿菁眼泪却掉得更凶,“还有你这小性子,冲我们使使就算了,可不能对皇上也这样。” 云沁嘴唇翕动两下,还是忍不住,又哭出了声,“除了你们,我还能冲谁使性子,你这就是瞎操心!” 眼见两人又要哭做一团,容欣赶紧把两人拉开,“两位祖宗,我才好,别再招我哭了。”嘴上这么说,可到底没忍住,又跟着两人哭了一场。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云沁便把自己打算去求皇上的打算说了,“一定要尽快安排你出宫,惠嫔那边,说不定哪天就知道了。” “你还病着呢,不着急。”阿菁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比起自己更担心她的身体。 云沁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已经没事了,你且安心等着,有事也别跟金泉那伙人客气。” “知道了。” 再三叮嘱,再三回望,云沁和容欣也不得不暂时离开。 刚走出没多远,云沁就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容欣赶紧扶住她。 “你别太勉强自己了。” 云沁摇摇头,对她一笑,“没事,我没事的。” 就算是为了阿菁,她也绝对不能再昏睡下去。 回房间这短短一段路,她几次都差点软倒,容欣都以为她会坚持不住,可云沁却一直没有真的摔倒,更没有昏过去。 容欣知道她这是凭着意志强撑,回去的路上一直不住地抹着眼泪。 等回到房间,把云沁安置在床上。 云沁躺在床上,便闭上了眼睛,显然已经精力耗尽。 容欣把一直煨着的粥端过来,“云沁,你得吃点东西,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听到声音云沁睁开了眼睛,反应了一会,才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得吃东西。”说完又挣扎着坐了起来。 容欣赶紧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云沁果真把一碗粥全吃了,又强撑着把药喝了,最后才支撑不住地倒在床上。 她微微蜷起身体,把被子拥在怀里,声音低不可闻,“姐姐,明天记得叫醒我,我要去御前。” 容欣想要劝,可看她这样,还是红着眼眶点点头,“好。” 第54章 是不是不行 第二日。 云沁没用容欣叫就起来了,梳洗后她第一次上了艳丽的妆容,掩盖掉脸上的病容。 容欣为她额头上贴上花钿,看着镜中她如出水芙蓉般面容,眼中却满是心疼。 “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都怪我当时优柔寡断。” “怎么能怪姐姐,你不过是担心委屈了我。况且谁能料到惠嫔行事如此疯狂。”云沁转身看着她,笑容没有阴霾,“我留在宫里不好吗,能留在姐姐身边,我倒是很高兴。” 容欣只能红着眼眶点头,“好,怎么不好,只要你高兴姐姐也高兴。” “走吧,我们去做点心。” 做点心,云沁身体还很虚弱,自己当然做不到,好在崔娘子心里有愧,按照她口述,帮她做好了点心。 看着云沁提着点心上殿,惠嫔也没觉得吃惊,她自然知道云沁为什么这么拼命,而她越是这样,惠嫔就越明白阿菁在她心中的地位。 “去吧,见到皇上可要好好替我说话。” 云沁垂着眸子,应了一声。 宫里必须要有人盯着,容欣不敢离开,只让另一个宫女和小德子跟着她。 春禧宫距离御书房算不上太远,这段路,云沁也走了许多遍,可从没有向今天这样漫长,她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宫女的身上,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得御前。 小德子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时刻防备着她摔倒,看着她的模样,眼神也变得越来越阴毒。 他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惠嫔而起! 见到她竟然来了御前,徐安也是大吃一惊,赶紧道:“姑奶奶哟,您这是干什么来了,皇上瞧你这样,还不得心疼死了。” 知道了皇上真正的态度,他如今说话已经不再遮掩了。 “有劳公公通传。” 云沁刚要福身就被徐安拦住,“你可别动弹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只几息,他就快步走了出来,冲云沁道:“姑娘,皇上正等着呢。”又对那小宫女道:“赶紧吧,扶着云沁姑娘进去。” “不必了。”云沁直起身子,拿过小德子手里的食盒,“我自己去便可。” 徐安赶紧搭手过去,让她扶着,“那我扶着姑娘。” 云沁没有拒绝,要是真脚下一软,摔倒在殿前,可就不好看了。 来过这么多次,真正上殿,云沁还是第一次。 只是她没有什么心情看里面的格局陈设,只想要快点见到皇上。 霍金池坐在案前,看着云沁一步步走过来,冲徐安轻轻挥手。 等他一出去,他便站起来,自己走下去扶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云沁。 “你可真有本事,从前百般抗拒不愿意来,如今还病着又这般耐不住,朕当你还要矜持几天呢?” 霍金池知道自己不该取笑她,她来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可心里怨气难平。 才说完,就感觉身边的人晃了两下,他赶紧伸手揽住了她纤弱的腰肢,还来不及心热,就被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皇上,奴婢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霍金池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经跪倒在自己脚边。 “你来,是因为有事要求朕?”霍金池垂眸看着她的发顶,不止心冷了,声音也透着寒意。 若放在平时,云沁必定能察觉他的异常,可她此时已经顾不上去揣测他的话,去想该怎么应对他,她现在脑子里只有阿菁。 “是,奴婢只能来求皇上。” 霍金池险些被气笑了,盯着她的发顶看了会,才问道:“什么事?” 他倒要看看,到底什么事,能让她这么放得下身段! “皇上或许知道,宫里最近有些嬷嬷要搬去慈养所,其中便有与奴婢相熟的阮嬷嬷,她没有儿女,想挑选一个宫女为她养老送终,她选中了惠嫔身边的宫女阿菁,她进宫起就在阮嬷嬷身边长大,与她情同母女。” 云沁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可娘娘因为她与奴婢相熟,把她扣住,不肯成全阮嬷嬷。奴婢请求皇上,下令放阿菁出来,送她去孔嬷嬷的身边。” 霍金池听完,冷呵一声,“所以,这次是为她来的?” 云沁抬起头看向霍金池,才发觉,他似乎很生气。 霍金池俯下身,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之前送点心,是为你那主子,今天来是为了一个小宫女,你拿朕当什么?许愿池里的王八?” 她还是头次听人这么说自己。 云沁眸光微闪,顶着他冰冷的目光,思维有些发散。 随后就她感觉霍金池捏着自己的下巴越发用力,脸也突然贴近自己,紧紧盯着她的双眼。 “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这是第一次,云沁离这双眸子这么近,黝黑深邃,平静之下暗藏着怒火。 “不,不敢。”她喉头动了动,才意识到皇上是真生气了。 可他气什么?他对自我的认知不是很准确吗? “你有什么不敢的!”霍金池看着她眨着眼一副无辜的模样,火气越发大。 他想听什么,云沁其实清楚,不过就是想听她认错,想听她承认自己在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她缩了下肩膀,双眼轻眨,泪水立刻浸湿了眸子,“那皇上就非得让奴婢说出口吗?奴婢这不是已经在求皇上了。皇上不是说过,如果惠嫔为难奴婢,奴婢就来找皇上。这些话,都是骗奴婢的吗?” 第40章 云沁轻蹙着眉头,楚楚可怜别样动人。 霍金池微微失神,他是吃她这一套,却没有完全吃,下一秒就她推开,“你还想哄朕!” 他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走,却被云沁抓住了衣摆。 “奴婢到底该怎么做,皇上才能帮奴婢!” 云沁真的无语了,这人怎么这么难哄啊! 他不就是喜欢这种调调吗,暗示也暗示了,装可怜也装了,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云沁眸光闪动了几下,决定加大力度。 她顺着拽着他衣摆的力气慢慢起身,柔若无骨的白皙手指顺着他的衣摆一点点往上,身体也贴着他的身体一点点站起。 纤细的手指停在他的衣襟边缘,若有似无触碰着他颈部的皮肤,上半身已经完全靠在他的胸膛上,隔着布料已经能感受到他胸口的温度。 云沁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紧张的心头突突跳,眼睫也颤动得厉害,热度一直从脖颈烧到耳朵,双眼更是不敢去看霍金池。 自然也不知道,现在霍金池眸光的震动。 他不过是想让她着急一会,她,她怎么敢…… 云沁如今的模样,都被他收入眼底。 她轻咬着的唇,起伏的胸口,撩动自己衣襟的手指,纤弱无骨紧贴自己的身躯,甚至轻颤的睫毛,都是他喜欢的模样,让他情热,让他血液下涌,呼吸粗重。 云沁自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不是三岁的孩子,上一世也小有阅历,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虽然紧张,却并不害怕也不慌乱,为了达成目的,她甚至选择更加主动。 云沁指尖轻移,从霍金池的胸膛划过,轻轻勾住了他的腰带,“奴,奴婢伺候皇上……” 可她却没想到,霍金池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力气很大,甚至把她都抓疼了。 云沁蓦地抬头,才发现他身体火热,双眼却冰冷,“皇,皇上?” 你是不是不行啊! 第55章 “朕不会食言!” 云沁走出大殿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她不明白皇上都那样子了,怎么还气成那样,甚至还把自己给赶出来了。 “姑娘慢走。” 徐安比她还懵,心心念念的人来了,为什么皇上还发了那么大的火,甚至连点心都不要了,直接让他拎了出来。 云沁神情还有些怔怔的,接过他手里的点心,点了点头。 好在结果是好的,皇上虽然把她赶了出来,但还是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朕不会食言!” 这话的意思,应该就是会帮自己吧。 那也无所谓他到底生不生气,是不是不要她了…… 云沁心中微松,紧绷的神经跟着一松,支撑她的力气仿佛瞬间消失了,她身体一软。 “云沁姑娘!” 她倒得突然,小宫女也没有完全扶住她,让她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吓得众人惊叫一声。 徐安慌了神,赶紧让宫女把她给扶了起来。 看着七手八脚的宫女,站在众人身后的小德子却死死攥住了自己的手。 “云沁姑娘,你没事吧!” 云沁人还是清醒的,等脑袋地眩晕过去,才微微摇头,“我只是不小心绊了一跤,公公不必担心。”她摆摆手,又对身边的小宫女道:“我们回宫吧。” 徐安皱眉看着她离开,转身回了殿内。 “皇上,云沁姑娘在殿门口摔了一跤,要不要差人送她回去?” 霍金池立刻皱起眉头,“人走了吗?” “走,走了。” “人家用你送了吗,你还巴巴地贴上去!” 霍金池的怨气藏都藏不住,引得徐安忍不住抬头看他。 这到底又怎么了? 霍金池端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云沁之前的媚态还在眼前挥之不去,让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火气,到底是不是因为生气。 不,他当然生气! 他是对她真动了心思的,她聪慧狡黠,最明白自己,模样也合他的心意。他都想好了,若她肯低头,御女或是答应的位份,随她喜欢! 可她呢,对他虚情假意便罢了,还敢在殿上这么堂而皇之地用身体跟他谈条件,他是这种人吗? 他是吗! 她还病着呢! 简直是羞辱他的用心,也羞辱她自己! 他想着又“噔”一声,把茶杯扔到桌上,“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来给朕沏茶!” “是,是!” 徐安赶紧自己上前,给皇上沏了杯新茶。 霍金池拿过来便喝,随后眉头一皱,又“噔”一声,扔了回去,“徐安,你想烫死朕!” 徐安伸着手,一脸冤枉,您也没给我制止的机会啊! 折腾了一阵子,霍金池连喝两杯茶,才终于冷静下来,神情又恢复了平日的气定神闲。 “给朕去查查,惠嫔宫里到底怎么回事!” 徐安看皇上被气成这样,还以为他不会再管云沁的事了,没想到就两杯凉茶的下肚的功夫,又管上了。 “是,奴才这就去。” 徐安回来得很快,春禧宫跟个筛子似的,不用什么功夫就打听明白了。 “皇后给的人?”霍金池手指轻点了下桌面,脸上没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仿佛只是重复了下徐安的话。 他又想起云沁那惊慌无助的模样,还是命令道:“去给尚宫局那位阮嬷嬷传旨,念她在宫中伺候太妃、太后多年,教养宫女有功,准了她想要一个宫女养老的心愿,让她带着朕的旨意去春禧宫领人去吧。” 徐安刚转身,又听他道:“别忘了让御医去给她看看!” —— 此时的春禧宫,正处在一片低压当中。 “你说,皇上把你给赶出来了?”惠嫔怒气冲冲,“你到底说了什么,让皇上这么生气。” 云沁没什么好隐瞒的,据实相告,“奴,奴婢大着胆子说要伺候皇上,皇上却把奴婢给推开,还,还把奴婢给赶出来了。” 惠嫔听她说,她竟然在御书房勾/引皇上,脸上立刻露出了另外的愤怒,可听说,她这都没成功,更是觉得难以置信,不由上下打量起云沁。 她这段时间病得厉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该有肉的地方,倒半点没见瘦,倒是更显的弱柳扶风,媚骨天成。 脸上虽还带着病容,艳色稍损,可羸弱有余,只会让人心生怜惜才对。 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送到嘴边,皇上都能气得给赶出来,他从前也没这个毛病啊! 云沁感觉到惠嫔的打量,面上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心里却冷笑:你不明白吧?我反正也不明白,自己想去吧! “云沁没有说谎,她出来时还慌地摔了一跤,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会子应该已经传进后宫了。”跟云沁去的宫女在旁附和道。 对此,惠嫔只能又恼怒地喝了声,“废物!” 她看着云沁只觉得心气难平,更加恼怒道:“你就给我好好跪着,好好给我想想,你到底什么地方惹皇上生气了!” “娘娘,云沁她还病着呢!”容欣在旁皱眉道:“她可是为了救娘娘才病倒的!”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惠嫔看着云沁,恼怒道:“她是为了救我,可,是我让她带病去御前的吗?她这么积极,连在殿上勾/引皇上的事都做得出来,她是为了我吗?!” 惠嫔越想越气,看着云沁突然勾唇冷笑,“去把阿菁给我带上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却没有人动。 惠嫔扫了他们一眼,气得脸色涨红,大怒道:“好啊,真是反了你们了,皇后娘娘可是日日都派人来看我,若我告诉她你们这么对我,你说皇后会怎么惩罚你们!” 有人不以为意,可有人还是害怕的,一个原本在殿上打扫的宫女,一听这话,立刻跑去了后殿。 这宫女正是皇后送来的人。 她跑出去,也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也没有人阻拦。 于是阿菁很快就被金泉他们带了上来。 她被人扔到殿上,就看到跪在身边的云沁,赶紧冲过去,把她护在怀里,眼神充满仇恨地看向惠嫔。 惠嫔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脸上露出冰冷的笑意,看着金泉等人,“给本宫打,往死里打!” 金泉等人自然不敢动,只拿眼神去看云沁。 第56章 撕破脸 “你们看她做什么,还不快点给本宫动手!” 惠嫔看着金泉等人,上半身几乎完全探出了床外,一张脸已经因为愤怒完全扭曲,狰狞如同恶鬼。 金泉等人一下被吓住,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云沁眼睛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安抚地拍了拍阿菁的胳膊,看着惠嫔讥诮道:“娘娘您大概还不知道,尚宫局的阮嬷嬷选中了阿菁,要把阿菁收做干女儿与她一起去慈养所。此时,应该就在来的路上了。” 眼神锐利地扫了金泉等人一眼,“我看你们谁敢动!阮嬷嬷可是伺候过太妃和太后的,阿菁是要给她养老的,此事皇上都已经答应了,圣旨估计已经到了尚宫局了,你们若是敢伤了她,看你们如何跟皇上和太后交代!” 第41章 “你,你刚才去御前,原来是去求皇上救这贱蹄子去了!”惠嫔听了这话,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亏我这么信任你!” “信任我?信任我,你会屡次拿阿菁来威胁我!”云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住冷笑。 惠嫔死死盯着她,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好,本宫就算动不了她,还动不了你吗?” “把她给我按住,往死里打!”她又冲金泉等人大喝道。 金泉等人更不敢动了,谁不知道云沁如今可不只是个小宫女。 “还不动手!”惠嫔大怒,冒着怒火的双眼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突然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就是看她颜色好,若是去皇上面前,必定比我受宠。” “可惜,她今天可是被皇上赶出来了!定然是她不知分寸,竟然用圣恩来求一个小宫女的自由,彻底惹恼了皇上,你们的如意算盘可都打错了!” 什么叫过程全错结果全对,这就是了。 惠嫔竟然在不知道全部真相的情况下,猜中了众人的心思,直击金泉等人的痛点。 听了她的话,众人的目光再次看向了云沁,只是这次不再是畏惧,而是审视。 跟云沁一起去御前的宫女知道最多,反应也最激烈,她立刻不住地往地上磕头,“娘娘,奴婢对您可从来都没有异心,都是云沁,都是云沁她蛊惑我们的!” 她一张口,就好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金泉看云沁自己的人都倒戈了,心里的天平也瞬间朝惠嫔倾斜,看向云沁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善。 面对这些人的转变,阿菁立刻把云沁护在了身后,怒视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云沁却并不慌乱,扫了金泉等人一眼,轻轻哼笑一声,“我至少还从皇上那里求来了恩典,而惠嫔呢,皇上还愿意见她吗?” “原来这才是你心中的想法!”惠嫔怒视着她,恨得咬牙切齿。 云沁则冷笑一声,“我曾经是什么想法,娘娘你应该很清楚,是你一步一步把我逼到现在的。娘娘觉得我还能怎么想,就任由你把我给逼死吗?” “那天的水多冷啊,娘娘都忘了吗?”云沁双眼轻眨,眼泪便夺眶而出,“我总在想,娘娘是不是怪我在你小产的时候,没有陪你在身边。可娘娘你却不知道,我当时就在殿上,看着那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我心里有多难过。” 她转变称呼,继续道:“一听到娘娘腹中的孩子没了,奴婢当时便昏了过去,实在不是奴婢故意没守在娘娘身边啊!” 这番话的内容半真半假,云沁也只是面上哭得伤心,心底却十分冷静,她没想用这番话来打动惠嫔,更不觉得能打动惠嫔,她只想拖延时间。 皇上既然说不会食言,按照他的性格,事情肯定已经在办了,只希望他不要拖延太久,阮嬷嬷能在自己被打死之前,赶过来带走阿菁。 惠嫔听了云沁这番话,心中不是没有感触,她当然不会忘记那天所受的罪。 “你恨我,恨我威胁你,利用你。”惠嫔眼泪也落了下来,冲云沁大吼:“可我呢,我该去恨谁!” “张御医说,那是个男孩,我本该拥有一个皇子的,我只要生下那个孩子,下半生有享不尽的荣宠!都是因为那个贱人,她害我没了这个孩子,甚至还伤了身子,我恨不得生吃了她!皇上却还要留着她,我不过就是吵了几句,皇上竟然连我的面都不肯见了!” “我该恨谁,云沁你告诉我!”惠嫔扶着床沿,声嘶力竭地冲她吼:“我不是说过,我现在就只有你了,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辜负我!” “我今天如果不教训你,你是不会明白我现在有多痛!”惠嫔已经接近歇斯底里,对金泉等人喝道:“给我打!你们如果不动手,我就把你们全部送去慎刑司,让你们替她受罚!” 她这个疯狂的样子,已经完全把金泉等人给吓住了,他们互相看了眼,最终还是看向云沁。 “云沁姑娘,得罪了!” 云沁冷冷看着几人,依旧一派镇定自若,“动手啊,看皇上会不会放过你们!” “给我打!”惠嫔大吼:“皇上要是真责怪下来,本宫替你们抗!” 有了惠嫔这句话,金泉他们越发少了顾忌,握着手里的棍子,又朝云沁逼近几步。 听到这话,阿菁立刻挡在云沁的面前,“你们别动她!”她看着惠嫔,“不是说打我吗,尽管打就是了!云沁现在还病着,你是要她死吗!” 容欣在一旁手心都快要抓烂了,却不敢上前说话,如果她给两人求情,惠嫔只会更生气,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多感人啊,既然是你自己要求的,阮嬷嬷总不会怪到我的头上。”惠嫔冷笑一声,随后怒喝:“那就一起打!” 随着惠嫔的话,金泉的棍子也终于落下,在打到阿菁身上的瞬间,云沁却突然把她扑倒,这一棍子就狠狠落在她的背上。 云沁疼的眉头立刻皱到一起,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可她死死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丝惨叫。 手上的力道更没有松懈一分,不管阿菁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她的手。 “云沁!云沁你快放开我!她本来就是要打我的,云沁,你放开我!”阿菁急得哭喊。 凌乱的棍子落在身上,云沁脸上一开始还有痛苦的神色,后面疼得几乎麻木了,只有冷汗混着嘴角的血线,不断往下滴。 “娘娘,这么打,真的会把人打死的!”容欣也终于忍不住,冲惠嫔大喊。 惠嫔却死死盯着云沁,没有出声,似乎依旧不觉得解气。 云沁渐渐脱力,阿菁也终于挣脱她的手,把她给护在了怀里,一棍子落在她的肩膀上,打得她痛哼一声。 “阿菁!”看她挨打,云沁才开始挣扎。 阿菁却躲也没躲,像云沁保护她一样,死死护着云沁,“我才是姐姐,该我保护你!” 她摸了摸云沁苍白布满冷汗的脸,忍着痛意对她笑了笑,“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惠嫔威胁,要是我死了,她就没有办法了。” 阿菁说完,突然松开了云沁,朝着一旁的桌角撞过去。 “不,阿菁!”云沁大叫一声,可她手脚无力,根本无法阻止。 好在有人比她的速度快,一个人影扑过来,一脚把桌子踹开,让冲过去的阿菁只是撞到了桌边,并未撞到桌角上。 “惠嫔娘娘这里,真是好生热闹啊?” 第57章 好大的威风 “惠嫔娘娘这里,真是好生热闹啊!” 一个身形挺拔,面容略有苍老的嬷嬷,扶着宫女的手走了进来。 “阮嬷嬷!” 容欣哽咽地喊了一声,整个人扶着身旁的花盆架子才堪堪站稳,忍不住捂住嘴哭起来。 而一脚把桌子踹到一边的是小德子,他见阮嬷嬷过来,立刻带她来了正殿,刚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也不顾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立刻冲进来一脚踹开了桌子。 云沁已经把阿菁抱在怀里,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嘴里不住地说着“谢谢。” “姐姐你没事吧?”小德子快速看了眼云沁身上的伤,眼神阴寒地看着金泉等人,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阮嬷嬷年纪虽长,但一双眼睛却不显老态,眸光更是犀利,她扫了一眼殿上的众人,才看向惠嫔,俯身行礼,“老奴参见惠嫔娘娘。” 她是宫里的老嬷嬷,就连皇上对她都有几分敬重,惠嫔自然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惠嫔暗暗咬住后槽牙,勉强扯了个笑,明知故问道:“嬷嬷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 阮嬷嬷不用她说,便自行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略有惊讶道:“皇上难道没有和娘娘您商量过吗?” 这话更是让惠嫔差点把牙都咬碎。 阮嬷嬷像是没有察觉她的不悦,笑着说:“那老奴就跟娘娘解释一下……老奴此次来,正是要带走阿菁。” 说完之后,阮嬷嬷便把袖子里皇上的手谕拿了出来,“这是皇上的手谕,娘娘可要过目?” “自然不用。”惠嫔笑意勉强。 阮嬷嬷便垂着眸子把手谕收了起来,再抬眸,眼中便皆是冷意。 “那老奴便斗胆问一问,这阿菁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娘娘差点当堂就把她给逼死了?” 这话像是刺激了阿菁,在云沁怀中一直安静的她,突然抱住云沁,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中有恐惧,有后怕,更多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看她如此,阮嬷嬷脸上闪过心疼的神色,却并未急着去安抚她,而是依旧看着惠嫔。 惠嫔的脸色铁青,她冷冷看向阮嬷嬷,“嬷嬷,你来之前,阿菁还是本宫的宫女,责罚一个宫女,本宫还得向嬷嬷解释吗?” “娘娘身份尊贵,自是不用向老奴解释。”阮嬷嬷脸上不变,淡声道:“娘娘既然不愿意跟奴婢说,那就是想跟太后娘娘解释了。” 第42章 “你拿太后来压本宫!”惠嫔的手一下死死抓住盖在身上的被子,怒道:“就算是太后娘娘,也管不到本宫怎么罚一个小宫女!” “惠嫔娘娘好大的威风!” 说话间,又一个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长的姑姑。 “孙嬷嬷。”一见到她,惠嫔脸色一僵,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孙嬷嬷,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太后从入宫起,便是她在身旁伺候,皇上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对她也十分敬重。 看到她,云沁越发松了一口气,腰一塌,若不是阿菁还抱着她,只怕已经软倒在地。 “没在外面见着人,老奴就自己来殿上了,娘娘不会责罚老奴吧?” 孙嬷嬷身量不算高,面容比之阮嬷嬷要慈祥很多,眼神也不那么锐利,可她那看似和善的目光,却远比阮嬷嬷那锐利的眼神,更能给人压力。 惠嫔在她面前,气势本就矮了三分,被她这么盯着更是心虚,“怎么会呢孙嬷嬷,您来,本宫欢迎都来不及呢。” 孙嬷嬷却没接她寒暄的话,淡声道:“太后娘娘听说,阮嬷嬷挑中你宫中的宫女,怕娘娘这里没人伺候。又觉得娘娘身边的人年纪都太轻,不懂事。所以让老奴送两个年长些的宫女,来给娘娘差遣。” “还不拜见娘娘。”她侧眸对两人道。 看着两人见礼,惠嫔的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本宫哪里敢要太后娘娘身边的人。”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太后娘娘派人来的用意,不过就是为了管教她罢了! “她们两个,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最是守规矩,也重规矩,娘娘放心,她们自然会好好照顾娘娘的。”孙嬷嬷脸上笑意也是淡淡的。 她像是才发现殿上的情况,不给惠嫔再次张口的机会,便道:“哎哟,这都是怎么了?”又看向阮嬷嬷,“那个就是阿菁吧,怎么被打成这副模样了?” 早在阮嬷嬷开口的时候,金泉几个就已经吓得扔掉棍子了,等孙嬷嬷抬眼望过来,一个个全都“噗通”跪在了地上,一个个抖如筛糠。 阮嬷嬷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惠嫔。 惠嫔忙扯出笑容,道:“本宫不是要责罚她,是另一个,谁知道阿菁非要护着,这些人才误伤了她!” “哟,模样这么标致,便是那个救了娘娘您的宫女吧?”孙嬷嬷语气已经冷下来,“便是犯了错,娘娘看在她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也不该打得这么狠!” “当然,这些不该老奴来问,毕竟太后娘娘也管不着娘娘不是。”孙嬷嬷看向小德子,冷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去请皇上和御医过来!” 惠嫔一听,这才终于急了,“这,这点小事,不必惊动……” 她还没说完,就被孙嬷嬷打断,“娘娘,两条人命放在哪里都不是一件小事!” 小德子这会功夫,已经跑出了大殿。 惠嫔看他跑出去,身体一软,直接歪倒在床头。 小德子刚跑到宫门口,迎面就撞上了带着张御医过来的徐安。 “你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小心把杂家这身骨头都给撞散了。” 小德子一眼就看到张御医,立刻道:“张御医,您快去看看姐……云沁吧,惠嫔下令打了她一顿,如今还,还不知道……” 徐安大惊,“惠嫔打她了!赶紧走,赶紧去看看啊!” “公公您快领着张御医上殿,奴才还得去请皇上。”小德子赶紧道。 “对,快把皇上请来!”徐安冲他摆摆手,赶紧领着张御医往前殿走。 第58章 她也是有脾气的 徐安领着张御医上殿,匆匆行过礼,就赶紧去看云沁的状况。 她此时正倒在地上,上半身靠在阿菁的身上,肩膀上还能看到从衣服里渗出来的血迹,人虽然还醒着,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一看她这副惨状,徐安人差点傻了,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 云沁姑娘在殿前摔了这一下,皇上都让他叫张御医来给看,这,这被人打成了这样,还不得把皇上心疼坏了!搞不好连他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禁看眼惠嫔,不得不说,这位是真会作死。 一见到徐安领着张御医来,惠嫔先是一喜,可看到他领着人直奔云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而金泉等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御前总管,一看他对云沁的关切,立刻被吓得面如土色,摊在地上,三魂都没了气魄。 徐安还顾不上这些闲杂人等,只急着让张御医给云沁把脉。 “有劳张御医。”云沁声音虚弱,若不是身上太疼,她估计早就已经昏过去了。 见两人过来,她心中也稍安,看来皇上还没有气到对她不管不顾,那阿菁必定能平安出宫了。 想着,云沁忍不住咳了两下,只觉得嘴里全是腥甜的味道,大概是受了内伤。 “姑娘不要说话了。”张御医赶紧道。 徐安正要附和,却打眼看见了孙嬷嬷,心里瞬间咯噔一声。 “孙嬷嬷,您也在呢?” 皇上对云沁有意,这事早就传遍后宫了,孙嬷嬷自然也知道,对徐安过来倒没觉得有多吃惊,只是道:“徐公公,没跟在皇上身边?” 徐安在她面前,话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只道:“云沁姑娘忠心为主,皇上体恤她,让奴才请御医来给她看看。” 他说着还不忘看了眼惠嫔,他也是伺候过先皇的老人了,在宫里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心狠手辣的主,连救命恩人都能往死里打。 孙嬷嬷心知肚明,也不拆穿,只是打量着躺在阿菁怀里的人。 也难怪会被皇上看上,这模样确实好看得紧,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见人无数,能跟她相比的真没有几个,也难怪宫中盛传她有赵昭仪的气象。 她此行过来,除了送两位姑姑放在惠嫔身边,就是奉太后的命令,来见见这个云沁。 旁人不过就是讹传,可太后是亲自经历过赵昭仪盛宠的时候,当时太后已经是四妃之首的贤妃,也要避其锋芒。 那时先皇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殒于她手,太后千辛万苦才生下的皇上,更是靠着装病,一直窝在宫中,才能安心养育还在襁褓中的皇上。 若不是后来赵昭仪谋害皇子的事情被揭发,皇上终于震怒,将她打入冷宫,宫中众人只怕还要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所以太后一听说有人把云沁和赵昭仪类比,当即就心生警惕,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发生了惠嫔落水的事情。 云沁忠心救主,太后自然也十分欣赏,觉得她品性定然不差,只是心中依旧还有疑虑。 孙嬷嬷现在看着云沁只觉得可怜,到从她什么看不出什么,只能等皇上一会过来,看皇上对她的态度究竟如何。 若像先皇那样痴迷赵昭仪,太后恐怕就要另作打算了。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云沁身上,自然没人注意到孙嬷嬷脸上变换的脸色。 “嬷嬷……” 阮嬷嬷也蹲到了两人身边,摸了摸阿菁的头,一脸怜惜和担忧地看着云沁,又望了眼站在一角没往前凑,眼睛却一直看着这边的容欣,不禁叹口气。 她真是后悔,惠嫔当初还是她给容欣挑的主子。 父亲官从吏部侍郎,出身书香门第,又有温柔娴静的名声在外,怎么看都会是一个好主子,可没想到,却是这样歹毒的性子。 若不是她们姐妹三个聪明,非得把命都填进去不可。 那边,张御医也终于把完了脉。 见他起身,徐安赶紧问道:“张御医,云沁姑娘如何了?” 张御医没回答,只是皱着眉头,赶紧取出笔墨刷刷写了个药方,递给徐安,“让人抓这副药来,熬好了立刻送来,一定要快!” 说着,又从药箱里拿出银针,神色凝重地俯身给云沁施针。 光看他的急切和凝重,已经不必细问,谁都看得明白,云沁的情况必定不好。 众人惊得惊,怒得怒,哭得哭,唯有惠嫔神色复杂,她现在自然不想让云沁出事,要是出了事,她在皇上眼里必定会成为一个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人,那她还有什么复宠的希望! “皇上驾到!” 众人立刻转身,向走进来的霍金池行礼。 霍金池先是看到了孙嬷嬷,眉头轻轻一皱又迅速松开,随后才看向半躺在地上的云沁,见她如此模样,他双眼立刻一冷,脸上表情微变,袖中的手却把白玉手串捏得咯吱作响。 在阿菁怀中的云沁,也抬眸看了眼霍金池,随后就收回视线,把头埋进阿菁的臂弯,不再看他,也不让他看到自己。 现在她这副样子,他的气该消了吧? 他说生气就生气,但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被人这么赶出来,她也会觉得委屈,觉得丢脸! 霍金池见她如此,心尖微酸,却碍于孙嬷嬷,他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对张御医使了个眼色。 第43章 张御医明白,并未拘泥于礼节,转身继续给云沁施针。 “怎么回事?” 霍金池挥手让众人起来,一双冰冷黑沉的眸子看向了惠嫔。 现在的惠嫔可躺不住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容欣心中再不愿,也不得不上前来扶住她。 “皇上,全都是臣妾的错。”她突然认错,倒是出乎众人意料。 惠嫔抬头,已经泪流满面,“皇上,您看看臣妾这宫里,一个个的臣妾早就指使不动!若不是皇后娘娘给臣妾的几个人手,臣妾怕是就是死在床上都没人管!皇上要是不信,尽可找些宫女太监来问问,他们是听臣妾的,还是听容欣和云沁她们的!” 容欣闻言,立刻跪在了地上,“皇上明鉴,奴婢等皆对娘娘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惠嫔冷笑,手指指着阮嬷嬷,“那本宫怎么不知道,阮嬷嬷选中了阿菁的事情,如果不是她今天来春禧宫要人,本宫还要被你们蒙在鼓里多久!” “朕的旨意还得要你同意?”霍金池声音微冷地开口,“你少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朕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把人打成这副模样!” 第59章 降为美人 惠嫔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胡搅蛮缠。 根本不回答霍金池的问题,反而凄凉道:“难道在皇上眼中,臣妾的委屈,还比不上一个宫女的伤势吗?” “你委屈?”霍金池已经压制不住怒气,“如果不是她,你早就死在那个池塘了,你跟朕讲你委屈?” “皇上……” 霍金池却已经懒得再听她狡辩,直接怒道:“徐安,传朕口谕,惠嫔心狠手毒,不修德行,不知悔改,降为美人,褫夺封号,今日起禁足于春禧宫正殿!” “皇上!”惠嫔,不,是苏美人,双眼瞬间睁大,“皇上,就为了一个小宫女,您要这么罚臣妾!” 霍金池冷冷看她一眼,“徐安,传旨到苏府,养不教父之过,苏美人德行有亏,苏大人作为父亲难辞其咎,罚一年俸禄以示警戒!” 一听到这话,苏美人当即身子一软,这回却没有容欣扶她,她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在家中其实并不受宠,父亲的心也被那些美貌的妾室笼络去了,母亲也不受父亲的待见,她无法想象,圣旨如果传到府中,母亲的处境会有多么艰难。 “皇上,这都是臣妾的错,跟臣妾的父亲无关,臣妾认罚,臣妾认罚,请皇上不要牵扯臣妾的父亲!”她立刻跪直,脸上再不见张狂,不住地恳求。 既然是传下的旨意,霍金池怎么可能收回,冷淡地看着她,“朕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 “皇上,臣妾真的知道错了!” 听到苏美人的哭喊,云沁从阿菁的臂弯中抬起头,看着她泪流满面,冲着霍金池磕头的模样,眸中满是讥诮。 她真想问问苏美人那一句,她曾经问过自己的话:人怎么会有软肋呢? 果然鞭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痛的,有人把刀插在她的软肋上,她也是会哭,会痛,会什么事都愿意做的。 “还不快点把你们的主子扶起来!” 孙嬷嬷此时出声了,却没用容欣动手,她带来的两个姑姑上前把苏美人从地上架起来,送回了床上。 两人看起来力气不小,苏美人几度想要挣扎,都被她们给按回了床上。 “美人才刚刚小产,还是要多卧床休息。”孙嬷嬷对此眼神冷漠,“太后娘娘说了,苏美人若是平日里无聊,可以多抄抄佛经。” 她说完又看向那两个姑姑,“别忘了,把美人抄好的经书收好,太后娘娘可是要过目的。” 这便是太后给苏美人的惩罚了。 说完这些,孙嬷嬷又看向了霍金池,脸上恢复了慈祥的笑意,“还请皇上饶恕老奴僭越了。” “多亏嬷嬷。”霍金池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乐得她来控场安排。 孙嬷嬷又是一笑,“既然苏美人要在这正殿禁足,皇上不如就先摆驾别处。” “嬷嬷说的是。”霍金池说着,看向了云沁,“总不能让她一直躺在地上,还不快点把这宫女抬回住处!” 他又对张御医道:“你跟着过去,一定要尽心医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 容欣此时才不再顾忌,立刻站起来,和阿菁合力把云沁给架了起来。 直到此时,霍金池的眸光才看向跪在瘫在地上的金泉等人,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是皇后的人,便都送回皇后那里!” 他们几人是皇后派来的,如今闯下大祸,若是皇上直接罚了还好,送回皇后那里就相当于打她的脸,皇后只会罚得更重。 几人一听这话,脸色越发苍白,立刻求饶。 金泉更是朝云沁喊道:“姑娘,您救救奴才,奴才都是被惠嫔逼的啊,念在奴才帮你照顾阿菁的份上,您救救我!” 闻声,云沁抬眸看他一眼,若他当时真的能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现在她一定会保住他,也会兑现自己的承诺,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可惜她不是什么圣母,对一个首鼠两端,差点要了自己半条命的人,还抱有怜悯之心。 “你不如把这些给皇后娘娘讲,娘娘心善,或许能对你从轻处罚。” 云沁语气淡淡的,却带着嘲讽之意。 令霍金池看了她一眼,不是责怪她心狠,反而是欣赏。 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也很招人喜欢。 “带走!” 见他只是看着云沁没有说话,徐安还有啥不明白,立刻冲身边人喊道。 霍金池这模样,倒是引得孙嬷嬷多看了两眼。 众人从殿内出来,看着里面的姑姑缓缓关上了殿门,只能听到里面惠嫔凄厉的叫声。 但在场的人,都没有因此动容。 阮嬷嬷拉住了要带云沁去后殿的阿菁,“阿菁,你要随我走了。” “可……”阿菁看着云沁,满脸都是担心。 云沁却把胳膊从她手中抽了回来,整个人靠在容欣的怀里,虚弱道:“你看我不是还能自己站着吗,没事的,你快随阮嬷嬷走吧。” 一旁的容欣也点点头,“你身上也有伤,别逞强了,咱们未必没有再见的时候。” 阿菁听懂了她话中的暗示,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在了阮嬷嬷的身边,随着她向皇上告退。 霍金池心不在焉地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眼睛则一直注意着云沁那边的动静,看她强撑的模样,想要上前抱着她回后殿。 孙嬷嬷自然注意到了霍金池的神色变化,在他迈步的瞬间,叫住他,“皇上,您这阵子忙,可是有几天没去看太后娘娘了,若是不急着回御书房,不如去看看她?” “朕有空……” “太后娘娘正好有话想对皇上说。”孙嬷嬷笑意慈和,“云沁姑娘这边,有御医在,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霍金池扭头看向她,目光停在她的脸上,明白她是在暗示自己太后要说的话跟云沁有关。 孙嬷嬷微微敛住眸子,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变。 “好,那朕就先去看看母后。”霍金池眸光轻闪,低声道。 “摆驾宁和宫!” 看着皇上和孙嬷嬷嬷嬷离开,云沁收回了目光,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孙嬷嬷此行,恐怕不只是来给苏美人送两个宫女这么简单。 第60章 太后的态度 宁和宫内。 殿内燃着檀香,气味悠远宁静,令人一踏入便沉静下来。 霍金池进来,就看到坐在临窗软塌上的太后,她眼前的矮几上香炉冒出缕缕青烟,将她的身形笼罩其中。 太后已近知天命的年纪,保养得却很好,面容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的模样,只是神情间透出几分老态。 此时她正盘坐在软榻上,手边放着一本佛经,口中轻念着,不时转动一下右手上挂着的紫檀佛珠。 “儿臣,参见母后。” 听到声音,太后才抬起头来,她脸型有些消瘦,眉眼细长,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却不似皇后那般清冷,而是和煦温柔,看着便令人心生好感。 “皇儿来了。”太后立刻收起佛珠与经书,立刻对身边的宫女道:“快把今日做的枇杷百合糖水盛一碗过来。” “不必麻烦了。”霍金池也上榻与她对坐,面对太后,他比在人前还要散漫几分,直接歪倒在迎枕上。 太后对他这模样也见怪不怪,只道:“春天天干物燥,正适合吃点清甜滋润的,怎么是麻烦呢!” 霍金池未置可否,只垂眸把玩起手里的白玉手串,心里想着的还是云沁刚才虚弱的模样。 见他不说话,孙嬷嬷便对太后道:“回禀太后,人已经送到惠,苏美人宫里了。” “苏美人?”太后蹙了下眉,问:“怎么回事?” 孙嬷嬷便把自己在殿上的见闻讲了一遍,“真是可怜见的,那小宫女被架起时,奴婢才瞧见背后的衣服都被血殷透了,真是挨了一顿好打。” 第44章 随着她的话,霍金池面上虽然没有变化,手里却一点点攥紧了白玉手串。 太后听完孙嬷嬷的讲述,也是恼怒非常。 她拍了下矮几,“真是岂有此理,苏美人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心思怎么这般歹毒,那宫女也是救了她的性命,她如何下得去手!” “告诉听荷和听霜,一定要好好教一教苏美人规矩,不能再让她这么肆意妄为下去了!” “奴婢遵命。”孙嬷嬷立刻应下。 太后缓了口气,又看着霍金池道:“她失了孩子,伤心过度也是有的。罚是要罚,安抚也要安抚,别寒了苏家人的心。” 苏美人虽然不中人,可她却有一个好父亲,如今也是吏部重臣,不得不顾及他的脸面。 又不是只有她一人伤心。 这话霍金池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哂笑一声,又漫不经心道:“这些交给皇后去办就是。” “你明知道青雪身体不好,还什么事情都要丢给她!”太后横他一眼,“也不算算,你有多久没去看过她了。她是皇后,被你这么冷落,她还怎么在后宫中立威,你还要让她帮你料理这些琐事!” “她不是喜欢吗?”霍金池看着太后,冷淡道:“母后既然知道她身体不好,那为何还要一定让她做儿臣的皇后?” 太后神情一滞,随后眼中就流露出哀伤,“皇儿果然还在怪我。” 面对这样的太后,霍金池也习以为常,只抬眸看她一眼,“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她既然在皇后的位子上坐着,料理诸多琐事便是她该做的。儿臣要是真把协理六宫的权利交给旁人,母后今日便是另一番说辞了吧?” 太后的脸色又僵了一瞬,避而不答:“母后只是希望你能多体谅体谅她。” “母后你多体谅她便是了。”霍金池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母后叫我来就是说这件事?” 太后也知道刚才的话题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如果再说下去,必定跟之前一样,母子两人吵得不欢而散。 她调整表情,又变回了神色淡然的模样,转而道:“如今宫里都在传什么,你比哀家清楚。那个小宫女,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霍金池挑眉看她,“母后什么时候连儿臣要宠幸谁都要管了?” “你当哀家想管!”太后嗔他一眼,“不患寡而患不均,后宫里最重要的便是要雨露均沾,你便是真的喜欢,也不该在众人面前把自己的衣服给她,这让别的后妃怎么想,你这般只会让后宫生怨。” “你父皇宠幸的那个赵昭仪便是例子。”太后肃然道:“你可不要学他,专宠出个赵昭仪,为祸六宫。” 霍金池看着太后眸中的锐利,又想起那小宫女可怜的模样,心里突然有几分不舒坦。 “母后你就没查过,她跟赵昭仪可不一样,她已经没有亲人,出身又如此低微,母后你未免担心太过。” 太后却没接他的话,转而道:“看来你确实很喜欢她。” 霍金池眸子冷了一瞬,直接掀起衣摆起身。 “母后的意思儿臣已经明白了,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臣还要赶回去处理政务,就不在这里与母后扯这些闲篇了。” “儿臣告退!”说完,他领着徐安便走。 去端枇杷百合糖水的宫女才刚回来,正好撞见他离开,忍不住叫了声,“皇上,您怎么走了。” 霍金池却看也没看她,径直越过她走出了大殿。 “太后娘娘,皇上这是……”那宫女刚要再问,却被孙嬷嬷用眼神制止,立刻嘴上嘴,端着托盘又退了出去。 等人都离开,太后才重重哼了一声,对孙嬷嬷道:“你看看他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整日肆意妄为,这宫里的规矩在他眼里全都是摆设!” 孙嬷嬷自然不敢接她这个话,答非所问:“皇上还是很孝顺娘娘的。” “他孝顺,不把我气死,我就谢天谢地了!”太后双手合十拜拜空气。 她轻叹了口气,才又看着孙嬷嬷,“你觉得那宫女如何?” “模样自是不必多说,性子瞧着也很沉稳,被打成那个样子,就算皇上去了也没哭没闹。比起那苏美人,可真是强出不少。” 听完孙嬷嬷的话,太后微微点头,“模样好,性子也不咋呼,还那般有情有义,我都有些喜欢了,也难怪皇上会喜欢。” “那你瞧着,皇上对她如何?” 孙嬷嬷垂眸沉吟一瞬才道:“自是上心的,可娘娘也知道,皇上的心思实在难测,奴婢倒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皇上是一时新鲜也说不定。” 第61章 面冷情热 宁和宫中主仆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听孙嬷嬷说霍金池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太后摇摇头。 “你啊,还是不了解我这个儿子了。我记得,他和青雪还很要好的时候,有一年冬天,青雪来宫里看我,前日我与他说的时候,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甚至连我叮嘱他过来都似没有听见。” “第二日也没露面,我还当他真不上心,可青雪要走的时候,他却差人送来一把白梅。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一早出宫,去城郊的清源观里摘的。本宫曾去过,知道那几株白梅长在山顶陡峭处,寻常人只能远远的看看。” 太后轻笑一声,“他这是在用花喻人,在他心里青雪就如同那山顶的白梅。自此,我便明白,我这个儿子面冷情热。” “后来他跟青雪闹成这个样子,更是印证了我的想法。” 提起霍金池和皇后两人的情变,太后的神色才淡了几分。 孙嬷嬷则低声道:“那皇上现在对那宫女也是这般淡淡的模样,岂不是说明皇上已经情热?” 太后端起茶杯,吹开浮叶,抿了一口,才道:“像他说的,那宫女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他要是真喜欢宠着也就宠着吧。如今他正是情热的时候,我越是阻拦,他越不肯放手。” “总归,我还能管事,总不至于让一个小宫女凌驾六宫,让自己的外甥女过我曾经过的日子。” 孙嬷嬷点点头,又低声道:“皇后那边……” 太后把茶杯搁下,面色有些发冷,“她我又管得了吗?” “是她自己非要这副模样,我瞧着都不高兴,皇上他能高兴吗?有这小宫女在皇上身边,激一激她也好,让她明白明白,金池那里她已经翻篇了,省得她以为金池还在原地等她!等到那时候,我倒要看她还怎么装清高!” 另一边。 说是去御书房处理政务的霍金池,出了宁和宫的宫门,就调转銮驾,往春禧宫而去。 徐安有些担忧,低声对銮驾内的霍金池道:“皇上,太后娘娘那意思……您这转头就去看云沁姑娘,让太后知道了,她会不会为难云沁姑娘?” 霍金池闻声,嘴角轻翘,勾出一丝冷意,“此时去看,才能让她安心。” “奴才不明白。”徐安面露疑惑。 霍金池却没有跟他解释,只是微微挥手,让他闭嘴。 见他如此,徐安识相地没有再开口,默默退到了一旁。 霍金池斜倚在扶手上,手指轻轻压了下眉心,每日应对群臣,也没有应对太后这一会让他伤神。 和群臣他可以只考虑利益得失,可这是他的母亲,他对她有敬重,孺慕。而她呢,对自己的疼爱,又有几分真心? 他眼中闪过一丝厌倦,轻轻叹息,慢慢合上双眼假寐。 —— 春禧宫,云沁房内。 容欣正边流着眼泪,边给云沁背后和肩膀上药,她皮肤底子薄,皮肤又白,一道道棍痕遍布交叠,有的地方,皮都被打烂了,不断淌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云沁趴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布满了冷汗,手死死地掐着怀中的被子,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 即使如此,她没有喊一声疼,甚至哼都没有哼一声,让容欣几度以为她已经昏过去了。 就这会上药的功夫,容欣身上都起了一层热汗,等涂完药,不只是云沁身子一松,就连她自己都有几分虚脱之感。 容欣轻柔地把一层细腻的丝绢盖在她的背上,才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哽咽道:“张御医用的最好的药,血已经止住了,伤口应该很快就能愈合。” 她又伸手给云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道:“也不会留疤的,不要多想。” 云沁疼都快疼死了,哪有闲心想这个,身上没有半点力气,想点头都觉得艰难,只能对她眨眨眼睛。 看她这模样,容欣眼中有落下两行泪,不免自责:“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用,笼络不住主子,也护不住你们。” “说什么呢……”云沁声音细弱,“我难道还不知道姐姐,你心里只怕比我跟阿菁挨了打还要难受。” 她轻喘了一口气,又道:“如果不是姐姐你稳得住,在皇上和孙嬷嬷眼中,苏美人便是孤立无援的。那她说宫里上下都只听你我的,不管是皇上还是孙嬷嬷,只要信七分,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第45章 见她这般谅解自己,容欣哭着露出个笑容,欣慰道:“你不怪我就好。” “没办法,姐姐就是天生的劳碌命,要照顾我,还要去照顾阿菁,等我好了,姐姐的腿估计都跑细了。” 云沁背上如今只有药膏冰冰的凉意,没那么痛了,也有心思说笑了。 容欣被她哄得破涕而笑,“你这张嘴啊!” 她轻轻抚了抚云沁的头发,低声道:“感觉舒服了,就快睡会吧。” 云沁扯了下嘴角,“只怕还不能睡。”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张御医的声音,“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过来了?”容欣看着云沁讶异道。 云沁既然早有预料,此时也不觉得惊讶,低声道:“等会你去拦一下,若是拦不住就算了。” 容欣垂眸看了眼衣衫半解的云沁,总觉得不妥,可谁也没有云沁了解皇上,既然她都这么说,皇上此行怕是不会轻易离开了。 她只能点头,“我知道。” 房门外,霍金池挥手让张御医起来,问道:“她情况如何?” 张御医道:“回皇上,云沁姑娘外伤倒不算特别严重,只是受了些内伤,微臣给开了活血散瘀的药,再加上施针,胸口的瘀血刚才已经吐出来了,脉象也已经平稳许多。” “只是……” 霍金池蹙眉,“只是什么,有话就说!” “只是……”张御医轻叹道:“云沁姑娘先是落水,又遭受此番毒打,必定元气大伤,若是不好好将养,只怕会落下病根。” 霍金池眸色一冷,声音也透出些火气,“那你就好好给她养着!” “臣自当尽力。”张御医低下头。 霍金池缓缓吐了口气,才冲徐安使眼色,让他上前敲门。 可不等徐安敲门,容欣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冲皇上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霍金池看着她,心下一紧,“她出什么事了?” “没有,姑娘好好的。”容欣见皇上果然关心,斟酌道:“姑娘已经睡下了,房中气味也不算好闻,皇上不如先回去,等改日再过来。” “是她让你跟朕这么说的?”霍金池声音没有波动地问了一句。 容欣手心立刻冒出一层汗,“不,她没有说什么。”想起云沁的话,她便又道:“奴婢这就给陛下开门。” 见她如此识趣,霍金池便也没有说什么,等她有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第62章 给你想要的 像容欣所说,房间里的气味确实算不上好闻,药味混合着血腥气,让霍金池微微蹙眉。 可看到趴在床上的人,他却突然多出些耐性,鼻尖气味似乎都没有那么难闻了。 “真的睡了?”他走至床前低声问。 云沁似被惊醒,侧头看来,低唤了声,“皇上?”说着她便要撑起上半身。 听着她细弱的声音,霍金池心头一软,按住她的肩膀,“安心趴好,礼数不必这么周全。” 云沁此时已经算强撑,她现如今只有留在宫里这一条路了,但她不是悲观的性子,既留在宫里,她也要把日子过好。 而眼前的人就是决定她究竟能过多好的人,她也想弄明白他现在对自己究竟什么态度。 “奴婢只是个宫女,礼数都是刻在骨子里的,皇上怎么还嫌奴婢礼数多了。”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也带着些许试探。 霍金池听得眸中含笑,“如今倒不跟朕装傻了。”他微微俯身,看着云沁的脸,低声道:“想跟朕要位份了?” 云沁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近到都能闻到他身上隐隐透出来的暖香,她耳尖立刻红起来,敛住眸子不敢看他的脸,“奴婢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云沁的心里却已然明白,皇上并未真生她的气。 “你不敢?” 霍金池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让云沁忽地想起在御书房中的场景,耳尖又红了几分。 看着她红红的耳尖,霍金池笑意却淡了几分,她皮子薄,若在平时,脸上脖子都该一片红霞,如今脸上却依旧没有血色。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他微凉的手指,让云沁瑟缩一下,有些惊讶地抬起眸子,却看到他眸底的怜惜。 云沁还未有什么感触,就听他道:“朕看看你的伤。” 他说着便要去拉云沁的被子,云沁吓了一跳,立刻用手压住被角,“不,不行。”说完才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冷硬,只又加了一句,“奴婢怕脏了皇上的眼睛。” “胡说!”霍金池轻斥一声,手下用力,“还不松手!” 云沁被子底下只穿着贴身的小衣和亵裤,就算心里明白早晚有这么一天,可她还是觉得难为情,只能抬眸看他,眸光轻颤,带着几分讨饶的怯意。 却不知道在霍金池眼中,她的模样有多勾人。 霍金池俯身,缓缓按住她的手,低声哄她,“朕只是担心你。” 嘴上这么说,他眸子却已经暗下来,喉头意味不明地滚了滚。 云沁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被他挨着,力气又从骨子里飞走了几分,手指蜷缩了一下,便被他逮到机会,掀开了被子。 四周幽静,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都清晰可闻,此时却多了霍金池的心跳声。 或许是她的被子太过陈旧,也或许是室内光线太暗,云沁露在外边的皮肤,异常白皙,与红痕交错,有种凌虐的美感。 霍金池喉头又滚了一下,才伸出手指轻轻拉开丝绢,露出了她背上的伤口。 血痕青紫交错,有些地方血迹还未干,这幅场景,令他心头那点旖旎瞬间消散。 霍金池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下云沁的伤。 或许是一直绷着,对触碰更加敏感,云沁没觉得多疼,却忍不住缩了下肩膀,口中发出一声轻哼。 “疼吗?”霍金池问出口,才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多余。 他声音转冷,“朕后悔了。” 云沁听得身体一僵,想要把被子拉上却抬不起手,只能把脸埋进枕头,气道:“都说不让皇上看,现在皇上又说后悔了!” 这话听得霍金池一怔,忍不住一笑,“想到哪里去了,朕只是后悔轻易把打你的人送走了!” 闻言,云沁才侧过脸看他,眸中还带着点点泪意,“奴婢怎么知道皇上说的是真是假,之前,皇上不还把奴婢赶出来了吗?” 她说着,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委屈确实是有,但以云沁的心性,不至于会在人前表露出来,可她明白在一个男人面前,适当的示弱很有必要,这代表自己对他上心。 霍金池心里也清楚,她被惠嫔打成那样,都不曾掉一滴眼泪,现在的委屈大概是借题发挥,但还是忍不住心疼。 动作轻柔地把她说的伤口盖好,又给她盖上被子,才低声道:“朕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不清楚吗?”他点了下云沁的耳尖,“那是朕的御书房,你胆子那么大,朕难道还不能被你吓到了。” 云沁听得耳尖更红,忍不住瞪他一眼。 瞧瞧,哪还有刚才委屈的模样,装也不知道装得像一点。 霍金池又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耳尖,声音却透出一丝笑意,“刚才还说自己礼数周全,如今就敢瞪朕了,小骗子,朕才要问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云沁不敢再瞪他,可眼泪还在往下掉,枕头上一会便洇出一块水迹。 人趴着,姿势本就不算舒服,羞恼着也没地方躲,只能咬着唇,自己默默流泪,那眼泪一颗颗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模样可怜到了极致。 霍金池看得一时良心发现,反省自己是不是把人欺负过头了。 “别哭了。”他声音都软下来,用指腹捻掉她眼角的泪水,看着她唇边的被牙咬出的白痕,指腹轻捻,把她的唇从贝齿下救了出来,柔软的触感却让他一时没把手指收回来。 云沁又抬眸看他,睫毛还湿漉漉的,像是晨间沾着水的芍药,楚楚动人。 霍金池有些招架不住,克制地收回按在他唇上的手指,声音越发温柔,“你把身体养好,朕就给你,你想要的。” 他嗓音低沉,这么近听来透出一股暧昧,听得云沁眼神飘忽,眼尾都跟着红了,“皇上,不,不也不知羞。” 霍金池被说得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喉头发出一声低笑,“朕是说位份,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云沁这才明白自己想差了,羞赧异常,恨不得一头扎进枕头里。 见她一副鸵鸟的模样,霍金池心头更软,怕继续逗她,又让她掉眼泪,只低笑道:“乖乖听御医的话,快点把伤养好。” 云沁把脸露出来,应了一声,“是。” 看她乖顺的模样,霍金池又起了些坏心眼,若是一直用位份吊着她,她是不是会一直这么乖巧? 第63章 消息传入后宫 霍金池不能留在这里太长时间,没多久,就起驾离开。 第46章 他走后,容欣便走进来,神情间有些担忧,“皇上他没怎么着吧?”云沁身上还有伤,她担心皇上不知轻重。 “姐姐你瞎想什么?”云沁没有睁开眼睛,声音中也满是疲惫。 与皇上对话,她就算再放松,有根神经也难免一直绷着,事后总让她无比疲累,等皇上一走,她不再强撑,疲惫像是潮水般涌来,身上再无一点力气。 还因为哭得厉害,太阳穴一阵阵抽疼,演戏也不是个轻松的活。 看她这样,容欣也不忍再问,只低声道:“快睡吧。” 却半天没有听到动静,等她细看,云沁早已经昏睡过去。 春禧宫这场好戏,自然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得知打了云沁的是皇后的人,众人自然连皇后的热闹也一起看。 金泉等人送进皇后宫中没有多久,便传来被都被送去慎刑司的消息,都道她为了平息皇上的怒火真是狠得下心。 有人信是无心,自然也有人信是有意。 毕竟皇上多中意那个小宫女大家是有目共睹,皇后难道不知道,既然知道,又怎么会不嘱咐下边人注意着点,结果让皇上动了火气。 流言蜚语传进凤仪宫,气得兰英不住跺脚。 “这些人也太放肆了,连娘娘您的闲话也敢传,奴婢非去撕了他们的嘴不可!” 皇后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靠在迎枕上,手里翻着一本旧书,听到她的话,连头都没有抬。 “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把宫里所有人的嘴都撕了?” 声音中似还带着些许调笑。 兰英又忍不住跺脚,气道:“娘娘,您还有闲心取笑奴婢!” “你瞧瞧,你这么生气又有什么用呢,旁人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只会比我还要笑话你。”皇后终于抬眸,淡淡地看她一眼。 兰英一时有些蔫了,气闷道:“到底还是皇上不应该,他怎么能这么做,不过就是几个太监,随手发落了就是,还送回来,这不是打娘娘的脸吗。” “此事,确实是我做得欠妥了。”皇后又垂下眸子,眼睛看着书页,却有几分愣怔。 “娘娘分明是一片好心!”兰英恼道:“皇上是个不管事的,太后又不愿出面,一摊子烂事都丢到娘娘的头上,满意了没人夸一句,不满意了,却都来找娘娘的不是。” “是。”皇后声音一沉,“照你这么说,我这皇后当得确实太没意思了。” 兰英一惊,赶紧跪倒在地,“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只是替娘娘鸣不平。” “你这话可要多多地说,等传到太后和皇上的耳朵里,我这皇后就不必当了。”皇后看着她,眸子笼罩着寒霜。 兰英伏在地上,大声求饶:“奴婢多嘴,奴婢多嘴,娘娘息怒,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说了。” 皇后盯着她看了会,才淡声道:“起来吧,再有下回,我可真不敢留你在身边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兰英不敢起来,伏在地上泣声道。 “让你起来就快起来。”皇后加重了语气。 兰英只得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泣声道:“娘娘您别生奴婢的气了,奴婢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多说了。” 看她这么模样,皇后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她轻轻叹息:“我这般也是让你长个记性,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总好过你因为这张嘴丢了性命。” “奴婢明白娘娘的苦心。”兰英哭得却愈发伤心。 “还哭什么?”皇后又叹气。 “奴婢总要替娘娘哭一哭。” 皇后听得微怔,旋即一笑,“既如此,那你便哭吧,别把我这凤仪宫淹了就行。” “娘娘……”兰英以为她在取笑自己,倒真有些哭不下去了。 皇后却没有多说,只是转而问道:“那宫女如何了?” “倒是命大,又有张御医照顾,没出什么大事。”兰英撇了下嘴,从前对云沁印象还算不错,如今因为这事也把她给怨上了。 皇后点点头,“记得差人送些补药过去,连同惠,苏美人的那份一起。” “娘娘!”兰英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被皇后瞪了一眼,只能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只能低下头,应道:“奴婢遵命。” “听说,皇上从春禧宫出来,又去了太后那里一趟。”兰英深吸一口气,说起别的事情,“是跟着孙嬷嬷去的。” 皇后手指在书页上滑动一下,眸中闪过了然,“怕是宫中盛传云沁与前朝赵昭仪相似的话,让太后知道了。” “太后怎么会这么重视?” 皇后哂笑,“太后当年可是吃了那位赵昭仪不少苦头,她当然在意。只是不知道,这宫中的流言,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人在背后鼓动。” “娘娘是说……” “先是孔采女那宫女,又是她自己,背后明显还藏着一个。这一桩桩一件件,矛头全都指向了苏美人主仆,也不知道谁那么恨她们。” “会不会是刘美人。”兰英试探着问。 皇后眸中闪过一丝讥笑,“她要是有那本事,又怎么会被皇上禁足呢?”她轻叹一口气,“我倒都希望,这宫里人人都能像她一样,总好过一个个心思难测,背后捅刀子。” “那娘娘觉得会是什么人?” 皇后垂眸沉吟一瞬,忽地一笑,“总归是能被苏美人威胁到的人。” 兰英却不明白,皇后也没有打算跟她解释。 “去做事吧,准备东西也要妥帖些,太后那边可是看着呢。” “奴婢省得。” 第64章 得知宫中传言 看够了热闹,宫中众人便开始猜测,那个叫云沁的宫女到底什么时候搬离春禧宫,皇上又打算给她什么样的位份。 等来等去,没等来春禧宫的消息,却等来玉康宫刘美人有了身孕的消息。 这一下,刚刚才平静没几天的后宫,又热闹起来。 只是比起当初惠嫔,动静却要小了很多。 没有晋位分,也没有赐封号,禁足也没解,除了皇上去看了一趟,太后送去了好些补品,似乎没有太大的水花。 各宫都还在观望,只有春禧宫的苏美人一听这消息就炸了。 几乎把半个春禧宫都砸了,听荷、听霜两个姑姑联手都拉不住她,若不是容欣眼疾手快,她能把太后送来的经书都给撕了。 “我听你的,把刘美人有孕的消息告诉了她。现在还在殿上闹呢,说是刘美人的孩子夺了她孩子的性命,她怀的是个扫把星,能把小皇子克死,便也能对皇上不利。” 容欣一脸无奈,对云沁道:“你瞧瞧她这都是说的什么话,也就是宫里几位主子都不怎么避讳这种事情,不然她这美人的位份也保不住!” 在张御医和容欣的用心照顾下,云沁的身体肉眼的可见好了许多,这两天已经能在床上坐起来了,此时正在帮着容欣理绣线。 听完容欣的话,她勾着苍白的唇,轻轻一笑,“等她再说,你也不要拦着,她的性子,越是顺着她,她越把你当成好人。” 容欣自是明白,微微点头,又低声道:“她除了闹着要见皇上,还闹过几回说要见你,还说是担心你,想看看你。” “她如今越来越糊涂,我也分不清,她到底有几分真心。” 云沁心中没有一丝波动,更不在乎她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绕着绣线,眸光冷冽,“我与她迟早会见的,毕竟还有那么些账没有算清楚。” 容欣没有言语,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她此时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外面,还在传……” “传什么?”见她欲言又止,云沁奇怪地问道。 容欣看她一眼,才又道:“传皇上并未有多么看重你,不然你也不会一直就在春禧宫,至今没有位份。”她微微蹙眉,问道:“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上次来,就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提起这事,云沁其实心中也打鼓,但面对容欣,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张御医也时常过来,上次皇上还亲口说,要我先养好伤,之后自然给我想要的,总不会骗我的。” “哪里不能好好养伤呢?”容欣看着她的眼睛,“或许,皇上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提醒云沁了。 “皇上上次来之前,先去见了太后。”她低声道:“那日孙嬷嬷过来,我总觉得不只是送两个姑姑过来这么简单,似乎也是冲着我来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宫里传我那些话,被太后知道了。” “可那些话,也不是传了一天两天了,怎么反倒我救了惠嫔之后,四处都说我忠心护住的时候,太后反倒注意起我了呢?” 云沁用指尖轻掐了下眉心,“我整日昏沉,脑子都转不动了,你帮我想想,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妥?” 容欣按住她的手,“别掐了,我帮你想便是。” 第47章 她沉吟一瞬,忽地抬眸,“倒是有件事,可那毕竟只是宫中笑谈,太后总不能会当真吧?” “你先说来我听听。”云沁立刻警觉。 容欣便把说她有前朝赵昭仪气象的话跟她说了一遍,末了皱眉道:“这些人哪里见过什么赵昭仪,不过是看你长得好,用前朝赵昭仪的美貌与你比较,不知道怎么后来就变了味,说得如同你是下一个赵昭仪一般。” 听到这,云沁一把攥住容欣的手,“不会错了!”她下意识压低声音,“我曾听说过,前朝那位赵昭仪曾害死过不少先帝的孩子,太后还是贤妃时,也曾受她戕害。宫中如果真的有这种传言,也难怪太后要让孙嬷嬷来看我。” 容欣皱眉,“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散布这等流言?” “你也觉得是有人故意的?”云沁眸光冷凝,声音虽低,却带着锐意,“皇上至今留着孔采女,说明他也怀疑孔采女背后有还有一个人,我觉得这件事情,跟那人脱不了干系。” “究竟是谁呢?”容欣深感认同,一边点头,一边蹙眉道。 云沁自己也没有头绪,“不管是谁,留着孔采女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威胁,她或迟或早,一定会下手的。” “这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害了苏美人还不够,还要来害你。”容欣不禁胆寒。 云沁却看得开,“宫中倾轧不就是如此吗?宫中怀孕的妃嫔只会越来越多,未来还会有新人进来,现在恐怕还只是个开始。” “那你……”容欣自是忧心云沁,可如今早已经没有了退路,多说无益,她便止住了话头。 云沁也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皇后还是时常派人过来吗?” “经常送些补品过来和药材,有时是兰英姑姑,有时是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看得出她人虽然失宠,但皇上还是重视苏家的。” 容欣继续道:“她倒像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一样,经常用皇后来弹压两位姑姑,只可惜,他们是太后派过来,并不害怕。” 云沁微微点头,“既然明白了宫里的态度,那你行事要更加小心,不能被看出什么端倪。” “我知道。” “不说这些了。”云沁重新开始理线,笑着问她:“阿菁的性子伤一好,只怕就躺不住了,你可要劝她多多休息。” “谁说不是呢,皮猴一样。”说起她,容欣的脸庞也柔和下来,“正好,她的生辰在出宫之前,只是你这身子怕是去不了了。” 云沁撇了下嘴,随后又笑道:“没关系,你们高兴,我也高兴。”她说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盒子,“这是我答应阿菁给她打的小金猪,到时候你帮我跟她。” 容欣接过来,“好。”又道:“也不一定过不来,若是她恢复得好,可以让她悄悄来看看你。” “那当然好。”云沁求之不得,“只是不要勉强,一切以安全为重。” “知道了,知道了。”容欣说着,把她手里的线拿过来,“好了,你坐了也够久了,赶快歇会吧。我去厨房看看你的药熬好没有。” 云沁确实有些精力不济,趴到床上,眼皮就有些沉,只对她点了点头。 看她脸色还苍白的模样,容欣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给她盖好被子,就慢慢退出了房间。 第65章 异变突生 此后几天,风平浪静。 皇上虽来过几次后宫,却都是去了别的宫里,没再来看过云沁。 云沁知道了太后对自己的关注,对此倒不觉得担心,他不来,云沁反而觉得自己安全。 这日,正是阿菁的生辰。 外有阮嬷嬷,内有容欣,两人安排下,阿菁还是溜进了春禧宫,跟她们一起过生辰。 云沁虽不能亲自动手,还是把做蛋糕的方法告诉了康娘子,让她帮忙做了个蛋糕出来。 阿菁对此却不买账,“鸡蛋加牛乳,都是腥气的东西,放一起能好吃吗?” 她来回看着桌上白色一团东西,脸上满是嫌弃。 “你尝尝啊!”云沁没好气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挑剔,快吃,不然一会就塌了。” 阿菁冲她皱了皱鼻子,才伸手抹了下上面被打发的牛奶,塞进嘴里。 随后她双眼一亮,嘴上却硬,“也不算特别好吃。” 云沁要不是还下不了床,非掐她的脸不可。 “容欣你快尝尝。”阿菁转眼就忘了自己刚才的话,对容欣道:“还挺好吃的。” 云沁却喊停他们,“不行,不行,你要先许愿才行。”说着,她还指挥容欣在蛋糕旁点了根蜡烛。 “许完愿望,再把蜡烛吹灭。” “这是什么地方的习俗?”阿菁觉得麻烦。 “是我老家的习俗,既然吃我做的蛋糕,那必须按照我们那里的习俗做。”云沁坚持。 阿菁无奈妥协,“好吧,好吧。” 她对着明亮的烛光,心头倒还真觉得有几分感触,她双手合十,闭了一会眼睛,没一会就睁开眼睛,把蜡烛吹灭了。 要不是云沁现在身体虚,气弱,高低给她唱一首生日快乐歌。 尴尬?不,不,尴尬的只会是别人,她才不会尴尬。 吹完蜡烛,阿菁又按云沁说的,用刀切了蛋糕。 云沁看着桌上的几块蛋糕,只觉得心满意足,从前她没有条件,总觉得给她们过生辰差点意思,这回总算实现她一个小小愿望,也是满足她一点小小的私心。 她双眸有些湿润,至少,以后她的生日,也有一个生日蛋糕了。 阿菁咬了口蛋糕,转头就见她泪眼朦胧的模样,立刻叫道:“你别这样啊,我还没吃多少东西呢,你可别招我哭。” “谁哭了,我这是,这是被蜡烛熏到眼睛了。” “谁信你,你就是个爱哭鬼。” “胡说!” 两人正吵嘴,门突然被敲响。 容欣开门,就见小德子站在外头,立刻笑道:“你怎么来了?” “知道今天是阿菁的生辰,我来祝贺她。”他说着,还递上了一个荷包,“我可不是空着手来的。” “快先进来。” 把他让进房中,阿菁才接过他手里的荷包,大大方方地问:“是什么?” “是之前苏美人赏的金叶子,别的我也拿不出手,只能借花献佛了。”小德子对她笑笑,眸光忍不住看向云沁,低声叫了声,“姐姐。” 他自知身份,不常过来,就算来也只是通过容欣问一声好,这还是跟云沁面对面见面。 她侧靠在堆起的锦被上,身形比之前还要单薄几分,脸上也消瘦许多,一丝血色也无,显然身子底都被掏空了。 他眼中带着笑意,深处却透着几分冷,脑中始终记着金泉等人的模样。 “你跟小云沁真是想到一起去了,她也送了我金子。”阿菁拿出两片金叶子,冲两人笑道。 小德子倒是没想到,笑道:“金子实在,你以后也用得到。” “多谢你,那我可收着了。”阿菁不是扭捏的性子,冲他一笑,便把荷包放进怀中。 云沁记得他救下阿菁的恩情,看着他的眸色轻柔,“来得正是时候,刚刚切了蛋糕,你也吃一块。” 容欣已经盛了一块递给他,“云沁的主意,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小德子接过来坐到桌前,看着其乐融融的三人,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哎,哎,给我留一点!”阿菁一边往嘴里塞蛋糕,一边把要去抢容欣手里的。 可就在此时,她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咳起来。 “瞧瞧你,吃得这么急做什么!” 众人还都没察觉出异样,容欣还走过去给她拍了拍背。 可就在下一秒,咳着的阿菁突然弯腰,口中“哗啦”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这场景,把在场众人都吓住了。 “阿菁!” 云沁大叫一声,第一反应便是桌上那份蛋糕被人动了手脚,而人很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屋里这几人全都是代自己受过。 她感觉自己几乎被人劈成两半,一边悲痛地不断尖叫,一边却又勉强保持着镇定。 云沁大声道:“先,先把她放平,小德子,小德子!” 明明人就在她身边,她却连着大喊了两声,直到小德子站到她跟前,她似才反应过来,“去,去叫张御医过来,快去!” “等等!” 小德子刚要走,云沁突然探出身体拉住他,已经清醒了几分,“不,不行,你也吃了这东西,出去太危险,你让人去,让人去找张御医过来。” “切莫张扬!” 几人中,唯一真正镇定的是小德子,一来是他只是尝了一点,没吃进去多少。二来,他觉得自己得稳住,绝对不能让姐姐更难过。 他想安慰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冲她重重点头,赶紧出门去了。 “阿菁!”容欣抱着歪倒在地的阿菁,哭着不断喊她的名字。 第48章 云沁此时也已经泪眼模糊,她从床上挣扎着站起来,扶着桌子走到她的跟前,口中不断叫着,“阿菁,阿菁……” 阿菁嘴角还在往外渗着血,人还倒还清醒着,看她过来,还冲她扯了下嘴角,“我,我没事,可能,可能只是得了急症,不干,不干你的事,你快回去躺着。” “你快别说话了。”云沁接着不断从她嘴角流出的血液,心中一片恐慌,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 容欣也已经泣不成声,还处在不可置信当中,“这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 第66章 以身犯险 小德子很快回来,帮着容欣把阿菁抬到了床上。 阿菁的状态渐渐稳下来,没有在吐血,整个人却开始昏沉,几次险些昏睡都被云沁给唤醒。 好在没有等待太久,张御医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张御医,您快给阿菁看看。”云沁见他进来,赶紧从凳子上坐起来,顾不上与他寒暄。 他一看云沁还好好的,心下一松,在看到阿菁的模样时,才又微微蹙眉。 张御医没有废话,赶紧坐到床边,给阿菁把脉。 众人皆屏气凝神看着他,脸上的神情,随着他脸上神情变化。 “如何?”张御医一收回手,云沁立刻问道。 张御医沉吟一瞬,才道:“是毒药。” 听到这个答案,云沁身子一晃,被容欣接住,他紧接着问道:“张御医这是什么毒,是否能解?” “据我判断,应当是一种毒菌,名为鹅膏菌,看剂量,不像是误服,应该是有人加在阿菁姑娘的饮食中的。”张御医这回没有大喘气,“她中毒还不深,这毒素又像是在她体内盘桓几日了,直到今日才突然发作的。” 云沁一下抓住了重点,忙问:“不是刚刚中的毒?” “不像。”张御医微微摇头。 小德子赶紧把吃剩的蛋糕端过来,“大人您请看,这糕点可有异常?” 张御医拿出银针试了试,又凑过去闻了闻,“没问题,里面没有菌子的味道。” 现在也不是追究这毒来源的时候。 云沁立刻请求,“还请张御医快点为阿菁解毒。” “姑娘不要慌张,解毒并非我的专长,还是先让人给我的师父,也就是蒋院正送个信,他就在御医院中,快让他配一副药过来。他老人家出手,必定能保阿菁姑娘无虞。” “我则先施针,为阿菁姑娘稳住心脉,不会让她在这段时间内出事。” 他声音沉稳,令云沁等人的心也稍稍安定下来。 “还请大人写个脉案给奴才。”小德子赶紧道:“奴才这就去请蒋院正开药来。” 张御医点头,容欣快速给他备好纸墨,他刷刷写下脉案,小德子拿着对云沁道:“等拿药过来,我便去厨房熬好,直接端过来。” “辛苦你。” 小德子摇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张御医施针的过程中,云沁没有再叫阿菁,让她安稳地昏睡过去。 等施好针,她才低声问:“张御医,能否看出,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 张御医捻了下嘴角的胡子,“从症状来看,这毒至少在她体内有六日了。” “六日……”云沁一把攥住了容欣的手。 容欣也算了出来,“那时,阿菁可还在春禧宫中。” “是她!”云沁眼中立刻露出透骨的寒意。 容欣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也在瞬间咬紧了后槽牙,只是碍于张御医还在这里,只是跟云沁对视一眼,没有真的说出什么。 而张御医在宫中这么多年,最明白什么叫做不该听的听,只当自己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也没看到两人脸上骤然变化的神情。 他保持着刚才的语调,“不过,阿菁姑娘体内的毒素在体内留存太久,对脏腑都有一定损伤,要等毒解了之后,才能判断到底如何。” 一听这话,两人又揪心起来,心中只希望解毒的药能尽快送来。 这回只等了没一会,小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把手里的药瓶递给张御医,“大人,这是蒋院正给的丹丸,院正说只需要用水化开,给阿菁服下便可。” “那再好不过了。”张御医快速拿出一粒,“省了熬药的时间。” 给阿菁喂下药,看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观察一阵,确认阿菁没再吐血,时候不早,张御医也提出了告辞。 “奴才送大人回去。”小德子便领着他离开了。 等人离开,容欣也有些倦怠地坐到云沁的身边,低声道:“阿菁今夜就留在这里吧,等会我派人跟阮嬷嬷说一声。” 两人同时看了眼一眼阿菁,随后四目相对,眼中皆带着恨意。 “她果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放过阿菁!”云沁狠狠攥住拳头。 容欣也咬牙切齿,满脸恨意,“可事情都已经过去,看守阿菁的那些人都已经送回皇后那里了,咱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她做的。” 云沁眸光停留在地上已经快要干涸的血迹上,看了一会,她突然悠悠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容欣忙问。 云沁看着她的双眼,低声道:“你传信给阮嬷嬷,让她找些鹅膏菌过来。” 一听,容欣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你疯了!不行,绝对不行,你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折腾了!” 云沁按住她的手,缓声道:“我只是吃一点,让身体有一个反应就可以,只要控制毒量不会有事的。” “不行!”容欣斩钉截铁,眼眶已经通红,“阿菁已经这个样子,我绝对不能让你再去冒险。” “姐姐,难道你要看害了阿菁的人逍遥法外吗!”云沁声音提高,隐隐已经有些哽咽,“只有我,只有我也中毒,皇上才有可能重查此事,否则阿菁的罪就白遭了!” 容欣扭头看着阿菁,泪水不断滑落,却依旧不愿意松口。 云沁只能再次放缓声音,与她慢慢说道:“张御医说过,我胸口还有瘀血,只要同时喝下活血化瘀的药,只需一点药量,也能看起来像是中毒一样的症状。” 这话让容欣的神情慢慢软化,露出了几分沉思。 “不过就是做个样子,不会有什么事的。”云沁听说过这些毒蘑菇,只要不吃很多,大概率会是恶心呕吐,见小人这样的症状。 容欣又看了眼阿菁,又盯着云沁看了两秒,有些动摇,“可,可张御医他是知道怎么回事的,有他在,咱们怎么可能瞒得住皇上。” “谁说要瞒他了,我没有想过这种拙劣的伎俩能骗过他,我要的只是让他能彻查此事而已。”云沁眼中只有凉薄。 容欣慢慢蹙眉,“你,你这可是明目张胆地利用皇上,他若是生气……” “生气便生气。”云沁看向阿菁,眉眼间染上一抹厉色,“总会有人给我垫背的!” 第67章 “你想让朕怎么做” 云沁出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霍金池正在跟大臣们议事。 西面旱灾频发,有小股流民作乱,该派谁去镇压,这点事,群臣在朝上吵得不可开交,退朝后进了御书房,还在吵。 一边认为该派镇西军来平定,赶过去路程短,所费粮草也少。 另一边认为镇西军肩负镇守边关重责,不能随意调动,应该另择良将,征调各地守军。 霍金池坐在上首,好整以暇地捻着腕间的玉珠,随他们怎么吵,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他很清楚这两边人打的什么主意,一些人是唯恐镇西军势大,挤压文官势力。一些人,是觉得这是现成的军功,想要安排个自己的人上去。 两方人打着为了国本的旗号,争得面红耳赤,却一肚子蝇营狗苟。 这就是父皇留给他的辅国大臣。 霍金池抬眸扫了几人一眼,就看到徐安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却踟蹰着不敢上前。 见皇上望过来,徐安这才快步走上来,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刚才有人来报,说云沁姑娘今早突然吐血了,已经叫了御医过去,皇上您要不要去看看?” 霍金池神色一变,手心攥住白玉手串,看了眼望过来的几位大臣,又缓缓松开手,脸上的神情也变为平常。 可刚才他刹那色变,还是被几人看在眼中。 不等他们开口询问,霍金池便冲他们一笑,“诸位爱卿也商议了有一会了,现在可否给朕一个结果了?” 他们现在当然还没争出一个结果,两拨人互相看了眼,兵部尚书率先开口。 “这等军国大事,还是要皇上您来做决断。” 这是把压力转嫁到霍金池的头上,想要逼他做出一个决断。 霍金池脸上笑意不变,“朕不过刚登基,此等大事怎么干独断专行,还是等听各位老臣的意见。” 几人彼此又互换了个眼神,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霍金池打断。 第49章 “既然诸位爱卿一时也商议不出个结果,不如就先回去,各自想明白,明日早朝咱们再议。” 一名武将上前,急声道:“皇上,此事关系百姓安危,怎可拖到明日呢?” 从昨日奏折呈上来,他们就开始吵,一直吵到今日,如今倒想起来百姓安危了? 霍金池面露讥诮,语气微沉,“所以还请各位爱卿,早日商议一个结果。” 那武将还要说话,却被兵部尚书拉了一下。 是个聪明人就已经看出皇上的不耐,容他们自己商议,已经是很大的让步,若得寸进尺,皇上一气之下草率决断,若是选了自己这边的人还好,若是选了对方的,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既然继续“商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众人只能先暂且告退。 霍金池看着他们离开,眼中笑意才慢慢转冷,他们若是真能商议出个结果倒好了,只怕会各不相让,第二日早朝还要争执。 他们一直争执不下,他正好有借口,安排他自己属意的人去。 霍金池心中冷笑,随后看向徐安,眸中一闪,“立刻去春禧宫。” “摆驾……” “摆什么驾,乌泱泱一群人,唯恐他们不知道朕去哪是吗?” “可……” 霍金池睇他一眼,“少废话,叫上几个人,随朕走便是。” 徐安不敢再多话,赶紧叫上太监和侍卫,随着皇上快步离开。 —— 春禧宫内,张御医已经给云沁把过脉,此时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姑娘,你这又是何苦?”他一脸无奈。 云沁嘴角还带着血迹,头昏脑涨让她嗓音有些飘忽,“云沁不会让张御医为难,您对皇上照实说便是。” 这话让张御医微怔,随后叹了口气,“老夫也不敢不对皇上说实话,只是老夫也不会让姑娘的苦心白费。” 他的回答,也让云沁怔了怔,随后郑重道谢:“多谢张大人。” “姑娘还是先将解毒的药喝了吧。” 张御医起身要为云沁拿药,就听外面传来容欣的声音:“奴婢参见皇上。” 话音还未落,霍金池便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臣参见皇上。”张御医立刻见礼。 霍金池随手一挥,便越过他走到床边,看着云沁面如金纸,嘴角含血的模样,立刻皱起眉头。 “如何了?”他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 云沁只是微微摇头,“恕奴婢不能起身行……” 霍金池懒得再听,冲她一摆手,随后就看向张御医,“究竟怎么回事?” “是鹅膏之毒,姑娘中毒不深,等微臣把丹丸化出药力便能解。” “那还不快点动手!”霍金池又问:“毒是怎么来的,查清楚了吗?” 他说着又看向端着一盆水进来的容欣,“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容欣眼眶通红,本就自责不已,被说得立刻跪倒在地,“是奴婢失职。” 看她如此,云沁也不禁红了眼眶,对霍金池道:“奴婢就在这春禧宫中,毒是怎么来的,皇上还用查吗?” 霍金池扭头看她,眸子微眯。 张御医立刻道:“皇上,昨夜臣曾在宫女阿菁的体内的查出此毒。” 听到这话,霍金池看着云沁的眸色深了几分。 云沁的眼神则没有闪躲,依旧眼中含泪地看着他。 “毒素已经在她体内盘桓几日,按照时间来看,应当是她还在春禧宫的时候就被人下毒,只是剂量一直很少,若不是她被领走,长久下去,必死无疑。”张御医把话说完,悄悄抬眸看了眼云沁。 云沁泣道:“皇上听见了?此人给她下毒,就是冲着奴婢来的,奴婢实在害怕。” 她哭起来很美,秀眉微蹙,眼眶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娇怜可人。 宫里的女人,都会哭,却没有一个人有她这般可怜,让他心里不舒坦,只想快哄哄她。 可现在,她却学那些女人,把眼泪当成武器…… “你想让朕怎么做?”他声音不复刚才的紧张。 他的声音低沉轻缓,似是真的询问一般,却听得云沁心头一紧,她暗暗握拳,正要开口,却突然俯身咳起来,点点血沫,随着她咳嗽不断落在盖在腿上的被子上。 鲜血落在锦被上,留下一朵朵血花,看得霍金池神色一变,看向张御医喝问,“不是中毒不深吗?” 第68章 除了自己还有什么 张御医立刻过来,要给云沁施针。 云沁却越过他,拉住了霍金池的衣袖,“皇上,请皇上彻查。” 她嘴唇染血,让原本苍白的唇色变得鲜红,眼神凄凉,这模样还是让霍金池心头一软。 “先解毒!”他想把她甩开,却没忍心,还是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拉开。 云沁手上哪有什么力气,轻易被他扯开,眼中的凄惶更甚,眼泪像是决堤一般,口中也发出泣声,连张御医递过来的药也不肯喝。 霍金池气得胸闷,一把夺过张御医手里的药,递到云沁唇边,“喝药!” 见他态度软化,云沁指尖又要来要勾他的衣袖,这回霍金池没惯着她,袖子一甩,声音带着怒火,“朕让你喝药!” 云沁看了他一秒,把头扭向了一边,依旧一脸倔强不肯喝药。 “云沁,朕的耐心有限!”霍金池不禁咬牙威胁。 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耐心都用在这里了。 云沁却无动于衷,依旧扭着头不肯喝药,眼泪倒是落个不停,一颗颗砸进药碗里,让霍金池看得心头火大。 “你就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是吗?”他冷着声音,“你自己都不心疼,还指望朕能疼你?!” 云沁终于把头扭了过来,泪眼倔强又凄楚,哑着声音大声道:“那皇上要奴婢怎么办,奴婢除了自己还有什么!” 她情绪一激动,又俯身咳起来,这次直接咳出一滩血。 折腾这一会,云沁早就撑不住,身子一歪差点歪倒在床边。 霍金池赶紧伸手把她捞在怀里,把手里的药递给容欣,坐到床上,让云沁躺在自己怀中。 看着她闭着眼睛,泪水一直随着眼角往下落,霍金池轻舒一口气。 是啊,她除了自己还有什么…… 别人能跟装模作样博取他的心疼,而她就只能拿命赌。 她在装可怜吗,她是真的可怜。 她都这么可怜了,他还有什么好跟她计较的。 霍金池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叹息道:“好,朕答应你还不行?先把药吃了……” 听到这话,云沁慢慢睁开看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道:“皇上真的答应了?” 她这般哀求,他答应了,她却又不敢信了。 霍金池心头又一揪,“答应你,朕立刻就让徐安带人去查。” “奴婢谢谢皇上。”云沁伏在他的肩头,哭得肩膀发抖。 霍金池避开她的伤口,慢慢抚着她的肩膀。 在看不见的地方,云沁抬手轻轻擦了一下下巴上的泪水,和满脸担忧的容欣对视一眼,眸光微微闪动。 她是在赌,赌的却不是命,而是心。 从她闹起来,皇上没有甩袖而走,云沁就明白,她已经赌赢了。 “药给我。”霍金池冲容欣伸手。 接过药,他便扶着云沁的肩膀,低声道:“这回肯喝药了吧?” 云沁抹着眼泪,微微点点头,伸手捧住了药碗。 看她这乖顺的模样,霍金池又用手指蹭了下她的脸,还是忍不住生气,“吃了多少鹅膏?心真是狠,就这么不怕死?” “怕。”云沁从碗里抬起头,看他一眼,软声道:“奴婢若是死了,就没办法报答皇上的恩情了。” 霍金池轻哼一声,“巧言令色的小骗子。”嘴上这么说,他嘴角却微微翘起。 看云沁喝了药,一旁的容欣也松口气,把她身上的染血的被子抱起来,换了一床新的。 霍金池没有起身,依旧抱着云沁,看向张御医,“此毒,对身体可还有别的影响?” “云沁姑娘中毒不深,对身体的影响不算特别大,这回倒是把肺部的瘀血吐干净了。”张御医垂着眸子。 云沁微微抬头,没想到张御医为她遮掩到这一步。 “那个叫阿菁的呢?”霍金池知道云沁在意她,所以问了一句。 张御医回答:“她体内毒已经清了,只是人还没有醒。”又添了一句,“这种毒会损伤脏器,阿菁虽性命无碍,可损伤程度臣也无法估量,等她醒过来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早些时候,阮嬷嬷已经派人过来,把阿菁给接走了,此时还不知道她如何伤心。 这话让霍金池立刻联想到了云沁的身上,又忍不住瞪她一眼,之后才道:“命人照看好她,也跟阮嬷嬷讲,朕会给她一个交代。” 第50章 云沁指尖扣着碗边,差点撇嘴,倒是挺会卖人情的。 这点小动作也没瞒过霍金池的眼睛,他眸中含笑,伸手把她手里的碗拿过来,“你再抠,碗里也抠不出金子。” 云沁被抓包,耳尖立刻有些红,垂着头没说话。 霍金池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却没捏起多少肉,他笑意淡了几分,把她重新揽进怀里,把徐安喊了进来。 徐安听完来龙去脉,抬眸有些讶异地看了眼云沁,随后垂眸问:“皇上,这事要不要先知会皇后娘娘一声。” “她都已经把人送去慎刑司了,知会又有什么区别。”霍金池冷着眸子回了一句, “是,奴才这就去。”徐安点头退了出去。 一出去,就遇到了小德子。 小德子凑过来,一脸讨好地笑道:“徐公公,您带小的一个,小的好回来报与姑娘听。” 知道是云沁身边的人,徐安没把人打发走,打量他一眼,“慎刑司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你小子别到那就给吓湿了裤子。” “不能,小的胆子大着呢。”小德子一脸谄媚,“小的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他生得脸嫩,谄媚也不让人讨厌,徐安笑了笑,“行,那就跟着吧。”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小德子袖手跟在他身后,笑意之后,却是一抹阴沉。 屋内,霍金池又跟张御医细细问了云沁的病情,垂眸再看她,却见她已经闭着眼睛昏睡过去。 看着她沉静的睡颜,霍金池心中微软,站起身慢慢把她放好,又给她压好了被子。 他没这么照顾过谁,虽有些笨拙,但很细致。 “朕先回去,事情会给她彻查,让她安心等结果不许胡来。”霍金池对容欣低声道:“照顾好她,再有这种事,朕轻饶不了你们。” “奴婢知道了。”容欣赶紧应下。 霍金池又用手指蹭了下云沁脸颊,才转身离开,张御医也与他一起离开了。 第69章 “他有一颗完整的心吗?” 等人都走后,云沁却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哪有一丝困意。 “云沁。”容欣见她如此,有些疑惑。 “我不睡,皇上怎么顺理成章地离开。”云沁对她笑了一下,“让我演依依不舍吗,今天很累了,演不动。” 容欣有些担忧,“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张御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放心吧。”云沁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又低声道:“等下次张御医过来,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容欣点点头,“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总会有机会报答的。”云沁这话说给容欣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容欣又点点头,看着云沁道:“皇上对你真的很好,咱们在惠苏美人身边两年,何曾见过他这般温柔过。” 她犹豫一下,继续道:“你就真没有一点动心吗?” 云沁闻言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心动,怎么会不心动呢?随口一句话,一个决定,就能掌控别人的生死,这种权势,只要是人都会心动。” 这种感觉容欣自然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对权势动人心,她又怎么会愿意一辈子留在宫里,想要做一个能让人听话,受人敬重的嬷嬷。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嗔怪地看了云沁一眼。 云沁又笑一下,“别的,就不敢了。姐姐,有句话我没有说谎,我们这种人,有的就只有自己了。命都说了不算,至少这颗心,我说了还算。谁想要它,就得拿自己的心来换。他是皇上,你觉得,他有一颗完整的心来跟我换吗?” “少一块,我都会痛苦,会想把缺少的抢过来。那就不是我了,那,还不如死了。” 容欣知道她获得通透,却没想到她将爱恨都看得这么明白,想想她的年纪,心中只觉得酸楚。 一把抓住她的手,“呸”了一声,“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 “好,不说。”云沁拍拍她的手,“姐姐,我就睡一会,一小会,若是有结果了,你要叫醒我。” 她转过头,看着房梁,低声道:“她不是想见我吗,我就去见见她。” 容欣摸摸她的头发,心疼道:“好,我会叫你的,你快睡吧。” 云沁微微点头,闭上眼睛,没一会就陷入了沉睡。 —— 徐安查出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去慎刑司把人都审了一圈,确实找到了给阿菁下药的宫女,那人却一口咬定,是皇后宫里的宫女找到她,把一包鹅膏给了她,让她加在阿菁的饮食当中,下多少剂量都严格告诉她了。 徐安也来不及震惊,带着人赶去了皇后的宫里,可刚跟皇后说完此事。 宫里就有人来报,说是那宫女已经悬梁自尽了。 徐安领着人去搜了一遍,还真从她屋子里搜出来一包鹅膏。 东西拿到皇后跟前,她没有一丝惊慌,反倒是大发雷霆,直接砸了手里的药碗,说要面圣。 于是这件事,就闹到了霍金池面前。 通明宫,霍金池的寝殿内。 “皇上,此事臣妾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指着桌上的一包鹅膏,“今天之前,臣妾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拿它去害人!” 霍金池看她盛怒的模样,心下倒是信她,不是别的,是他很了解曾经还是只叫房青雪的皇后,她目下无尘,只怕连吃的米菜都分不清楚,都说她终日与诗书为伴,不食人间烟火。 他却觉得,这是另一种无知。 就她这样,还真不一定知道鹅膏是什么。 “你不知道它是什么?”霍金池坏心思一起,下意识捻了下手里的珠子,却觉得手感不对,他垂眸,心里划过的是云沁柔滑的脸颊,上好的白玉,忽然都差点意思了。 他把手串往桌上一搁,继续道:“你没吃过鹅吗?” 皇后惊诧,指着桌上的东西,“这毒是在鹅身上来的?” 霍金池垂眸捻着指腹,闻言哼笑了一声,却不做回答。 旁边的徐安看他一眼,有些无奈地解释道:“皇后娘娘,这鹅膏并非取自鹅身上,全名是鹅膏菌,是一种毒蘑菇。” “陛下!”皇后立刻看向霍金池,怒叫一声。 霍金池依旧没有抬眸,又哼笑一声,“徐安,看见没,这就是你们饱读诗书的皇后。” 皇后整个人都气得有些发抖,扶着桌角,看着霍金池咬牙切齿道:“这总能证明本宫的清白了吧!” “这可说不准。”霍金池这回抬起眸子,冷冷地看着她,“毕竟是送毒的是你宫中的人,下毒的还是你宫中的人,你洗脱得掉嫌疑吗?” 皇后冷若冰霜的脸上,又出现了一道裂痕,“臣妾一定回宫严查,给皇上一个交代!” 她看着皇上,眸子比他还冷三分,“皇上难道就没有想过,是有人栽赃臣妾吗?” “谁?”霍金池挑眉看她,眼中满是寒意和讥诮:“谁能收买你身边的宫女,苏美人吗?还是,你想说云沁?” 皇后垂眸没有继续言语,而是冷道:“臣妾会回去查清楚。” “你最好能查清楚,放心,朕也会好好查,绝对不会冤枉了你。” 两人剑拔弩张,徐安和跟在皇后身边的兰英都不好受,可没一个人敢上去劝。 最后还是霍金池一摆手打发他离开。 皇后立刻一甩袖子,领着兰英便走远了。 人走后,徐安忍不住对霍金池道:“皇上,您这么气皇后,太后娘娘知道了又要说您了。” “该怪朕吗?”霍金池冷笑一声,“她可以不进宫过安生日子的,是她非要来,这话朕也跟太后讲过,她们有什么好委屈的?该委屈的是朕!” 徐安顿时不敢再说话,而且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说什么不好,替皇后求情,这跟摸皇上的逆鳞有什么区别。 第70章 熟悉的毛骨悚然 消息传到云沁这里的时候,几人也都十分震惊。 “真的是皇后宫里的人,你没听错吗?”容欣难以置信地问小德子。 小德子点头,眉头也蹙着,“徐公公审问的时候我就在身边,听得一清二楚,那宫女招认,就是皇后宫里的宫女给她的毒药,让她下在阿菁的饮食中。” “怎么会是皇后呢?”容欣紧锁着眉头看向云沁,还是不敢相信。 云沁自然也完全没有想到,却也不能否认,皇后确实有嫌疑,毕竟看守阿菁的都是皇后挑选的人。 可一个人的行为逻辑是骗不了的人,背后总有目的,可皇后有什么目的呢? 如果单纯只是想杀了阿菁,她只是个小宫女,想要她死,手段太多了,何必这么拐着弯地来下毒。 如果是冲自己来的,都能给阿菁下毒了,那直接把自己毒死不就行了? 如果是冲着苏美人,那就更没有必要了,阿菁又不是她身边得力的人,阿菁死了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第51章 不,还有一种情况。 若是阿菁死了,苏美人毒杀宫女的事情如果被捅出去,皇上不知道会有反应,但太后就第一个饶不了她。 可这样未免收益太小。 毕竟苏美人背后还有苏家,只要苏家一日不倒,除非她犯下什么苏家都保不住的弥天大错,才真真有可能被赐死或是打入冷宫。 只是死一个小宫女,根本没办法让她伤筋动骨,反而有暴露自己的危险。 实在是一招蠢棋。 云沁细细思量,眸光一闪,倒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阿菁是她的软肋这件事,从苏美人把她关起来开始,只要有心就一定打听的到。 若是阿菁一死,她跟苏美人一定不死不休,最后斗得两败俱伤。 与苏家斗,她或许还会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而苏美人弄死自己,也一定会被皇上彻底厌弃。 那幕后之人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就能一次除掉两个人,简直一石二鸟。 只是,这个人却不一定是皇后。 因为现在所有矛头都对准了皇后,能设计出这样缜密计划的人,怎么可能会留这么大的破绽等着人去查。 除非…… 幕后之人早就料到,她可能会求皇上来彻查此事,那事情的矛头便会指向皇后。 到时候,便是她与皇后的一场争斗。 一石二鸟依旧是一石二鸟,她照样可以坐山观虎斗。 想到此处,云沁毛骨悚然,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熟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苏美人被人下了金钱草的时候。 同样的计划缜密,同样的看不出破绽,同样的阴毒与狡诈。 云沁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一个人所为。 “你在想什么?”容欣轻轻拍下了云沁的手,问道:“叫你,你也不答应。” 云沁这才回过神,眼神有些发直地问道:“姐姐,你相信是皇后做的吗?” 被她这么一问,容欣也有几分疑虑,“如果是皇后,可她因为什么呢?” 小德子同样的疑惑,道:“两位姐姐,徐公公已经往皇后殿里去了,我去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 “辛苦你。”云沁微微点头。 人走后,容欣看着云沁,“你觉得不是皇后做的?” 云沁点点头,“如果是皇后做的,那宫女都已经被皇上送回凤仪宫了,她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杀人灭口,却只是把人送进了慎刑司,并且徐安找过去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这实在太奇怪了。” 随着她的话,容欣表情不断变化,最后也忍不住点头,“这话确实不错,皇后怎么都不可能还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可如果不是皇后,那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苏美人,买通了皇后身边的宫女?” “你觉得这可能吗?”云沁不禁摇头,“苏美人就算之前是惠嫔的时候,跟皇后也差着好几个位份,她宫里的人,怎么会把苏美人放在眼里。” “你说得没错。”容欣一时也没了头绪,陷入了沉思当中。 就在这时,小德子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惊疑之色,一进门便道:“那宫女悬梁自尽了!”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立刻补充道:“皇后身边那个宫女,在徐公公去了没有多久,就悬梁自尽了!” “悬梁自尽?”容欣惊得一下站起来。 她扭头看向云沁,“难道真的不是皇后娘娘?” 云沁也攥住了被子,点了点头,眸色晶亮锐利,“看来真的是有人,想把这件事情栽在皇后的头上。” 小德子从只言片语中,就领略了两人的意思,“听说皇后已经去见皇上了,相信皇上很快也会有决断。” “这种事情,我们都看得出来,皇上自然也能看出来。”云沁慢慢侧靠在了被子上,低声道:“现在就得看皇后那边能不能查出什么来了。” “若是查不出……” 若是查不出,那她跟皇后,就只能把这口苦水自己咽了。 后半句话,云沁没有说出口,她暗自咬咬牙,这次难道又要让那幕后之人溜走了吗? 她突然想到了如今被关起来的孔采女,如今只有她是破局的关键了! 云沁看向小德子,快速道:“你去给皇上传个信,告诉他,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孔采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而且一定要把她看好。” 这事跟孔采女有什么关系? 小德子虽然疑惑,却没有多问,只是冲云沁点点头,“我这就去。” 霍金池收到小德子口信的时候,正在批奏折,听到这话,搁下笔对徐安道:“你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没她一个聪明。” 听了这话,徐安默默把“跟孔采女有什么关系”这句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他看了眼眉梢都带着愉悦的霍金池,强笑道:“奴才蠢笨,自然赶不上云沁姑娘心思玲珑,这么得圣心。” 霍金池轻轻哼了一声,“就算你真多长出几个心窍,也不如她!” 是是是…… 徐安暗中撇嘴。 看他们一个不提给云沁晋个位份,一个也像不着急要位份,这其中的原因,想必他也不必问了,人家心意相通,要是问,答案就是他蠢呗。 霍金池见徐安不动,又抬眸看他,“既然都听到了,还不快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 徐安快速退了下去,带着人,直奔孔采女如今关押的地方。 第71章 物以类聚 徐安回来得很快。 他双眼放光,看着霍金池道:“皇上,果然跟云沁姑娘猜的一样……” “嗯?”霍金池抬眸。 徐安咳了一下,立刻堆起笑容,改口道:“跟皇上和云沁姑娘猜的一样,奴才把阿菁姑娘差点被害,是皇后宫中的人所为,这件事告诉孔采女,她立刻喊着求您赐她一死。” “看来,她心中很清楚这人是谁,而且就是指使她谋害苏美人腹中孩子的人。”霍金池微微咬牙,接着问:“她还不肯说?” 徐安摇头,“若不是奴才等人早有防备,她差点把自己半截舌头给咬下来,真是宁死都不说。” 他脑中闪过孔采女那决绝的模样,把自己舌头咬掉,除了是想死,她也是打算死了去到地府,都不会说出到底是谁指使的吧。 这话他自然不会说给皇上听。 霍金池一听,也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开口了,只能道:“一定要把人看好。” “云沁姑娘也是这么说的。”徐安忙接上。 霍金池瞥他一眼,翘了翘嘴角,“朕走不开,你亲自去,把这事告诉她。让她不要着急,等朕得空,再去看她。” 徐安真想说一句,就不能给云沁姑娘换个离通明宫近点的地方住吗? 近,还宽敞…… 这话他当然也不敢说,只能点点头,垂着眸子退出了大殿。 —— 云沁听完徐安的讲述,心中一片了然,又听他们已经加派了人手,更是点点头。 “有劳徐公公亲自走一趟。”她带着笑意道谢。 经过这事,徐安可是对皇上到底多中意云沁姑娘心中有底了,对她那是愈发客气,忙道:“岂敢岂敢,这都是我们做奴才分内的事情。” 想起皇上那模样,他又加了一句,“皇上还夸姑娘您长着颗七巧玲珑心,我等加起来,都比不上姑娘一个。” 云沁轻轻一笑,压根不相信这是霍金池会说的话。 “还请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自然,自然。” 徐安又道:“皇上还说,让姑娘不要着急,等皇上得空了便来看姑娘。” “皇上很忙?”云沁随口问了一句,以表示对皇上的关心。 “可不是。西边那边正在闹民乱,皇上和朝臣们正商议着派谁去镇压呢,若是出兵,便又牵扯到粮草等事。皇上别提多着急了,昨夜也只是睡了两个时辰。” 云沁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能听的,只道:“确实辛苦。” 徐安点点头,“除了这些国事,皇上也挂念着姑娘,姑娘每次的脉案,皇上都是要亲自过目的。” 云沁姑娘可不是个得宠即张狂的人,这些告诉她想必也没有什么关系。 做奴才的,当然想主子能早日达成所愿。 云沁听得是有些讶异,不过也只是讶异,她脸上露出些许羞涩,低声道:“公公要劝皇上多多休息才好。” “我会把姑娘的话转达给皇上的。”徐安立刻笑道。 云沁听完羞得抬不起头,“有劳公公。” “御前事多,我就不多留了,姑娘您休息吧。” 此时容欣去看阿菁去了,不在云沁身边,只有小德子在,她便对小德子道:“你送徐公公出去。” “是。” 徐安看了眼小德子,眼神有几分意味不明。 出来之后,他才对小德子道:“你小子是个人物,自己有点本事,更重要的是跟对了主子。” 第52章 他可还记得这小子跟他去慎刑司的时候发生的事。 刚去的时候,腿还直打哆嗦,他身边跟了这么多年的人,都不敢细瞅那些犯了事被送进去的罪人,就他一个劲地盯着瞧,没一会那胆量就起来了。 审问金泉几个人的时候,更是自告奋勇,那金泉的腿估计都被他给打折了。 “还得靠徐公公提携。”小德子垂着头一脸谦逊。 徐安笑了笑,“别说这种客气话,你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没准我还得叫你一声德公公了。” “小德子哪有这个胆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敬着公公,侍候公公的。”小德子抬起头,看了眼徐安。 都是聪明人,徐安自然明白他这意思。 宫里头的老太监到了年纪,都会收几个干儿子在身边,图个老了有人送终,也图个自己不中用了,主子身边还能有个自己人,跟主子时常念叨念叨自己。 徐安从前不以为意,真到了年纪,倒是有那么点心思了。 再看小德子目光可就不同了,他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小德子,问他:“你可是跟着云沁姑娘的,等她晋了位份,多少也是个小总管,跟着我,可就要去御前,还是个小太监,你愿意?” 小德子立刻道:“当然愿意。” 徐安双眼微眯,“你倒是个有魄力有野心的,再等等吧,姑娘这边还得你伺候着,等哪日她晋了位份,你若是心思还不变,就来找我。” “是,多谢徐公公。”小德子脸上露出几分欣喜。 这高兴并不是作假,他是真高兴。 永远呆在姐姐身边当然好,可苏美人的例子就在眼前摆着,若姐姐要做宫妃,那得一直得宠,一直往上升才行,那御前就必须得有自己的人。 而这人就只有自己最合适! 小德子垂着的眸子里,是坚定,是野心。 “我送公公出去。”他立刻伸手对着徐安越发恭敬几分。 徐安看着他,脸上也露出些笑意,不禁想:果然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云沁姑娘身边的,个个都不是一般人。 第72章 前朝与后宫 人都离开之后,云沁表情重归平静。 难得自处,她也不禁回想起这几日的事情,虽然只是几天,她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很多时候,她都像是在梦里。 一个怎么挣扎都醒不来的噩梦。 容欣曾问她对皇上动不动心,她说自己对权势更动心,这并非一句虚话。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只有一个感觉,如果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那就必须要先掌握一定的权利。 不然,她就能像是一棵浮萍一样,随波逐流,被人任意安排。 她跟阿菁的命运调换,不就是这样吗? 一切都只是因为苏美人的一个荒唐的决定,就要赔上她的命运,赔上阿菁的健康。 这对云沁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来说,真的太可怕了,太颠覆三观了。 因为她无权无势,每一次挣扎,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让自己越陷越深,甚至连带着周围的人都陷入其中。 一切都是因为权势,一切都是因为权力! 云沁从未生出过这样的野心,她第一次这么渴望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不知道为了这目标自己能牺牲多少,就目前来看,她的演技算是彻底出师了。 云沁有些想笑,嘴角却有些沉重,最后也不过是扯了扯嘴角。 她靠在锦被上,心思又跑到了别的地方。 阿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容欣在此时回来了。 “阿菁醒了吗?”云沁立刻直起身子,急声问道。 容欣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不断点头,“醒了醒了,张御医也去看过了,阿菁体内没有余毒,身体只要好好养着,慢慢也能恢复的。” “真的?”云沁一脸惊喜,“真是太好了。” 这是这么多天,第一个好消息,第一个让云沁露出真心笑容的好消息。 她一边高兴,一边用手不断拍着被子,“对,对,皇后娘娘之前不是送来些补品和药材,你都给阿菁送过去,这些都是好东西,她跟阮嬷嬷一定都需要。还有,还有,我的那些首饰,你全找人卖掉,换成银子给她们,外面不比宫里,处处都要花钱。” 见她这么激动,容欣忙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慢点说,慢点说,阿菁又不是现在就要走了,这么着急做什么。” 云沁这才安定下来,忍不住笑道:“我好像确实有些太激动了。但是你想着,这些一定要尽快办。” “知道了,你也还病着,少操些心吧。”容欣虽然这么说,眼中却难藏欣喜,坐地靠近了云沁一些,“我听说,慈养所里条件还是挺好的,都是大开门的院子,每个人也都有单独的屋子。” 她道:“我想了,要是阮嬷嬷住着不满意,就在外边买个房子,再买上几个杂役,日子必定是舒服的。” “对对,你说得很对。”云沁声音又沉下来,“只可惜,我手里没攒下多少银子。” “你啊,又瞎操心。”容欣道:“阮嬷嬷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积蓄的。况且,他这次出宫,太后、皇上还有皇后都各自赏了不少东西,够她们两个嚼用了。” “钱嘛,总是不嫌多的。嬷嬷年纪也大了,有个头疼脑热的,银子还是多多备好才行。” 云沁说着,眸光突然闪了闪。 看她这样,容欣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你又要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想找皇上要银子。” 云沁对她勾唇一笑,“那为什么不呢?” 那怎么能叫要呢?应该是超前消费,或者是来自榜一大哥的打赏? 他自己都说自己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了,爆点金币很合理吧? “你可不要乱来啊。” “放心,放心。” 只是霍金池确实没有功夫来见她。 几个大臣吵了三天还是没吵出一个结果,他便顺理成章安排上了自己的人,一个在禁卫军中刚刚崭露头角的小将,要想再升一升,就差一份军功。 霍金池一在朝堂上提出来,立刻就有人反对。 自然还是那些年纪小,没有经验之类的老生常谈。 霍金池只有一句话,“朕的安排你们不满意,那给朕你们的人选啊!” 一句话,又让朝臣吵得不可开交。 霍金池还是随他们吵,私底下已经调兵遣将,安排粮草。 等朝臣反应过来,平乱的军队都已经开拔了,他们赶到,就只能瞧见一列军队的尾巴了。 他们没有本事,但又脾气。 “皇上,这等关乎国本的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就下了决断!” 城墙上的风,让霍金池的大袖鼓荡,有种飘摇之感,而他本人,却不动如山,面对朝臣诘问,脸上既没有怒色,也不见惊惶。 他黑沉的眸子扫了几人一眼,“诸位爱卿,你们中好几人都曾教过朕国事,也都曾说过,要以民为本。朕的百姓正在受苦,朕觉得寝食难安,各位呢?” 一片沉默中,霍金池再次开口:“五日,朕五日内便调遣好了军队,过程比朕想的简单许多。可诸位爱卿却连一个带兵的人选都给不了我。几位既是朕的老师,又是辅国大臣,国之栋梁,可不要让朕觉得你们老了!” 他语气轻飘飘的,却压得朝臣脊柱弯了几分,一个个汗流浃背。 他们这些人,或忠或奸,或贪或廉,不管是结党营私也好,勾结党羽也罢,能坐在一品大员的位子上,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字:有用! 可老了,就是无用之人了。 无用之人,党羽也要厌弃,何况是朝堂之上。 皇上这话,分明是在诛心。 他们不出声,霍金池也没有再继续咄咄逼人,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远去的军队,投向远处那高扬的旗帜。 面对皇帝的诘问,他们回答不上来,却不代表无动于衷。 他们已经接收到了信号,接收到了反抗的信号,感受到了威胁。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扔给了皇上一系列的难题,妄图让霍金池明白,他们还没有老。 所以这段时间,不要说来看云沁,霍金池连后宫的门都没有踏入过一步。 后宫中也是怨声载道。 前有苏美人,后有刘美人,两人先后怀孕,众人看得眼热,只希望这种好事快点落到自己的头上。 尤其现在宫中的情形大好,皇后忙着排查凤仪宫自顾不暇,剩下一个高位妃嫔,德妃又操心着大皇子的身体极少露面,苏美人如今倒了,刘美人怀着孕也不受宠。 后宫中这么多高位,虚位以待,她们此时不想着使使劲才是傻了。 可生孩子这种事又不能靠自己,皇上不来,她们自然着急。 有人甚至抱怨到了太后面前。 皇上如今想要摆脱朝臣桎梏,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后和皇后的娘家,外戚房家。 第53章 如今前朝正闹得难看,太后这几日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还被这些怨妇骚扰,当即便发了火。 “如今西面正有战事,你们不体恤皇上,一个个只想着自己!笼络不住皇上的心,倒问到哀家头上,看你们都是闲的!” 当即命人一人给她们发了一本佛经,让她们回去抄三遍。 这下后宫才算是消停了。 皇上不来,却不代表云沁没有办法,毕竟张御医会来,徐安也会过来看看,带些皇上的口信。 这些都是她的观众。 第73章 爆点金币 这天,徐安来给云沁送来一些,御厨房新做的点心。 是霍金池尝着不错,让他送来给云沁尝尝。 重要的自然不是点心,重要的是,皇上记挂着她这份心意。 这几日云沁又恢复了一些,已经不怎么在床上躺着,而是经常下床走动。 今日便已经坐到了桌前,身上只穿着一身青绿的素衣,脸上未施粉黛,头发也只是用支木簪挽着,极是素雅。 “多谢公公,您喝点茶再走吧。” 徐安摇头,“姑娘就不必客气了,您也知道皇上最近忙得厉害,御前说不准就有事吩咐,我还是得快些回去。” “记得让皇上保重身体。”云沁照常嘱咐。 “自然。”徐安说着便告辞离开。 小德子领着她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匆匆离去的容欣,怀中好像还抱着一些东西。 徐安这段时间经常过来,自然也知道容欣其实是云沁的人,便随口问道:“这是做什么去了?” “最近阿菁不是要出宫了,姑娘让容欣送些东西过去。”小德子回答道:“我们也跟着凑了些,多少是份心意,倒是姑娘好像把自己的首饰都换成了银子。” 最后他忍不住感叹,“能结识姑娘,这阿菁运道还是不错的。”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徐安听完依旧是上了心。 回到御前,就把这件事情讲给霍金池听了。 霍金池听完,停住了手中的笔,回想一下,倒还真没从云沁身上见过多好的首饰,多数时候,她都是一支素簪挽发,花都不曾带过。 也是她容貌太盛,旁人光能看到她的脸,也注意不到她身上的首饰了。 就算把自己掏空了,她又能拿出多少东西。 霍金池微微摇头,对徐安道:“朕记得库房里一支翡翠长簪并一支镯子,一块石料雕出来的,水头不错,你去拿给云沁。头面首饰,你也挑两套,布料就先算了。金叶子银瓜子得给她装一点,再封点银子,省得她老打自己那点首饰的主意。” 徐安应了声是,正要退走,却被霍金池喊住。 抬头,就见皇上把自己腕上的白玉手串褪下递了过来,“这东西也拿给她,暖玉养人,让她带着玩吧。” “皇上?”徐安有些惊讶。 这串珠子是当时西域进贡来的一块和田玉籽料雕的,皇上一直很喜欢,放在身边快有两年了,几乎是日日把玩。 刘美人当时就很喜欢,卖乖讨巧了许多次,皇上理都没理,这回怎么就赏给云沁姑娘了。 “拿着!”霍金池没什么耐心,见他不接直接把手串搁到了桌面上。 他喜欢这串珠子,就是因为摸起来手感好,如今已经发现了更好的,他其实有点看不上了,倒不如送给云沁,让她开心开心。 徐安见他真不是说笑的,赶紧上前去拿了,道:“奴才这就给云沁姑娘送去。” —— 云沁看着徐安送来的一桌子东西,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等徐安拿出那串白玉手串,云沁就更惊讶了。 这串珠子她当然在霍金池的手腕上见过,甚至还见过他,慢慢摩挲的模样,想来是一定很喜欢的。 何况还是他贴身的物件。 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公公,这是不是拿错了?” “没错,这是皇上亲手交给我,让我带来给姑娘的。”徐安笑道:“皇上还说了,暖玉养人,这是希望姑娘您能尽快养好身体呢。” 云沁这才信了,犹豫一下才伸手接过,“请公公一定要帮我谢谢皇上。” “还有呢。”徐安又递出个荷包。 云沁接过打开一看,差点没被里边的金光闪花了眼睛,竟然是一袋沉甸甸的金瓜子。 徐安把她的惊讶看在眼里,眸中又添上几分笑意,“这是皇上给姑娘打赏下边人用的,皇上说,省得您老打自己首饰的主意。” 这话让云沁闹了个大红脸,合上袋子,冲他笑了笑,“让公公看笑话了。” “哎哟,我哪敢看姑娘的笑话,您可别吓唬我了。”徐安连连摆手。 他是真不敢,就不说那翡翠的簪子和镯子,就光说这串白玉珠子,这就是宫里独一份的恩宠,他一个奴才,有笑话的资格吗? 云沁暗中撇嘴,他是不敢,皇上却敢得很。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有点超出预期,想想也是,毕竟是堂堂帝王,就算是许愿池的王八,那也不是普通的王八,想让你发财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送走了徐安,云沁才坐在桌子前面扒拉起送来的首饰头面,还不忘招呼容欣来看。 容欣摸着那只翡翠簪子,感慨道:“苏美人有一根簪子,那水头可比这个差多了,都还宝贝得要命,皇上这是挑着最好的给你送来了。” 在宫里也有几年了,云沁的见识也不算差,自然知道这都是好东西。 她摸了摸腕上的白玉手串,其中的心意,她自然也感受到了。 “皇上的私库,自然都是最好的东西。” 容欣点点头,“我瞧着这些首饰头面,都是精品,你看看这掐丝的手艺,这宫里只怕总共也没有几件。这些啊,你就别想着换成银子了,以后你也需要来充门面的。” 云沁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从中挑出两支赤金耳挖簪和一对珍珠耳环,“这些东西都不起眼,你还是拿去给阿菁,她或是自己留着,或是换成银子都行。” 说着又看了眼托盘里的银锭子和手里的金瓜子,“所有的银子你拿去给阿菁,这金瓜子我留一半,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你也都交给她。” “云沁……”容欣犹豫。 云沁冲她轻笑,“皇上既然知道我在给阿菁筹银子,送来这些,自然就是给我用的,再说我不还是留了一部分金瓜子吗?” 容欣知道她做的决定,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点了点头。 “有了这些,阿菁出宫也算有了些保障了。”云沁满是轻松的笑意,“让她一定好好补身体,不必心疼银子。” 容欣又应了一声,也在笑,只是眸中的笑意,却笼罩着一层阴霾。 第74章 “姐姐没什么瞒着我吧?” 再不舍,阿菁出宫的日子也终于来了。 云沁虽然已经能下床,却还没有到能四处走动的程度。 她身体虚,又经常被梦魇惊扰,张御医开给她的药里加了些安神的成分,才能正常入睡,睡得也会很沉,早上往往要容欣叫,才能起来。 虽然她一再嘱咐容欣要把她叫醒,好去送阿菁,可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容欣却已经回来了。 “你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再哭一场,那这段时间的药就白吃了。”容欣红着眼眶跟她解释,“这是阿菁跟我商量好的,她也不希望你再折腾了。” 云沁知道她们的苦心,可还是忍不住埋怨,“可,可,这也许是我见阿菁的最后一面了。”她一边说,一边眼泪直往下掉。 “别胡说,我都说过了,慈养所也算是宫里的。咱们若是真想去,还是能去见见的。”容欣赶紧给她擦眼泪,“不都说,不让你哭了吗?” 云沁哪里忍得住,阿菁都已经离开了,她就算再发火也无济于事,可心里总还是伤心的。 “姐姐,我能明白你们,你们怎么就不体谅我呢?阿菁可都是为了我啊,我却连去送她走都做不到!”她拥着被子越哭越伤心。 容欣无法,只能一遍一遍劝她。 伏在膝盖上哭得伤心的云沁突然抬头,泪眼直直地看着容欣,“姐姐,你没有瞒着我什么吧?” 容欣一怔,随后无奈道:“我能瞒你什么,如今阿菁都已经好好地出宫了,不信我,那张御医你总信得过吧。” 云沁见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又垂下眸子抹了一把眼泪,愤愤道:“最好是,不然我可告诉你,我要是发起火来,我自己都害怕。” 容欣被她逗乐,“行,到时候你就发火,把我给吓死行不行?” “哼!”云沁重重哼了一声,又对容欣说:“那你跟我详细说说阿菁走的时候的场面。” “行。”容欣便把当时的场面跟云沁详细地说了一遍。 “太后娘娘心善,知道如今阿菁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另赐了阮嬷嬷一个粗使宫女,也有宫里的小太监给她们抬箱笼……” 第54章 云沁仔细听着,摸了摸腕上红绳系着的小金猪,脸上一点点恢复了笑容,只是眼中还隐隐有些泪意。 虽然她已经接受了现实,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也在这支出宫的队伍里,该有多好…… 见她这般,容欣自然明白她的心情,摸摸她的头发,“行了,哭了一早上,也哭累了吧?我给你把药换了,你再歇一会。” 云沁确实有些头昏脑涨,也就没有拒绝,趴在被子上,让容欣上药。 “姐姐,你再给我讲一遍,我还想听。” 容欣拿着药的手顿了下,暗暗叹了口气,还是道:“好。” —— 这些日子,要说过得最不好的当属皇后。 顶着皇上给的压力,她几乎把凤仪宫查了个底朝天,让宫里人看尽了笑话。 说到底也只是个宫女中毒的事情,就算牵扯到云沁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可这种事就是这样,可大可小,全看皇上在不在意。 一旦皇上在意,在小的事,那也是天大的事。 皇上要一个结果,那就无论如何也得给一个结果。 只可惜皇后就算查了个底掉,也没有查出什么来,只能黑着脸去见霍金池。 霍金池其实心里知道,她大概率是查不出什么,听说皇后过来,直接甩给徐安两个字,“不见!” “可皇后娘娘是来跟皇上禀报阿菁那件事情的结果的。”徐安为难。 霍金池头埋在奏折里,抬都没抬,“那她能给朕一个结果吗?” “好像是没什么结果。”徐安眼角跳了一下。 霍金池才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冰凉的眼神。 徐安心领神会,只能默默退出去,到了大殿门口,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才走了出去。 “娘娘,您也知道最近国事忙,皇上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见您。”他堆着笑,本就不大的眼睛都要笑没了。 皇后素来冷若冰霜的脸,如今更是冰冻三尺,她盯着徐安看了几秒,才收回目光,冲兰英伸手。 兰英立刻把一份折子递上她手里。 “本宫所能查到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皇后把这份折子扔给徐安,“记得交给皇上。” 她又冷冰冰道:“也不必麻烦皇上给本宫想什么罪名,既然是本宫宫里的人犯事,本宫难辞其咎,自罚半年月俸,你问问皇上能不能消气,若是不能,便让人来也把本宫打一顿吧!” 皇后撂下这些话,扶着兰英的手转身便走了。 徐安苦着脸,只能把折子和皇上说的话,都带给了霍金池。 霍金池看都没看,冷冷一笑,“也算给她长个记性,好歹是皇后,身边被人安插了人都不知道,要是等死了宫妃,也栽到她头上,别说打她一顿,朕要废了她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他说完看了眼徐安,“这话不必瞒着,给朕传到她耳朵里。” 徐安苦哈哈地应了声是,心道:这哪是夫妻啊,这根本就是累世的仇人! 皇后什么反应不知道,反正消息传到云沁这里的时候,皇后已经称病,罢了这几天早上的请安。 对皇后没有查出什么来,云沁也不觉得意外。 阿菁拖了几日才毒发,这几日的功夫,已经足够幕后的人扫清收尾了,皇后若是能查出什么来,才会让她觉得惊讶。 这次御前来的不是徐安,而是夏云姑姑,她竟直接把皇后写给皇上的折子,给云沁拿过来了。 云沁是傻了才敢接这折子,只道:“消息我已经知道了,这折子就不必看了,姑姑还是带去给皇上吧。” 夏云姑姑做事素来都是让人如沐春风,自然没有勉强云沁,转而道:“皇上让我过来,还为了一件事,便是让我看看姑娘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云沁下意识紧了紧领口,“这,这就不必了吧。” 夏云笑得和煦,“皇上说,若是不给我看,他便要亲自来看了。” “给,我给。” 第75章 凤仪宫太监总管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两个月。 这两个月,皇上依旧没有来后宫,却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西面传来了捷报,朝堂僵持了一个多月的氛围,因为这份捷报也有了些微松动的氛围。 霍金池自然因为高兴,而朝臣则是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们也没抓住什么皇上的把柄,这么闹下去,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尤其是有些女儿就是后妃的,心里早就开始着急了,皇上跟朝臣僵着,后宫都不肯去,这么下去,御史台那些人,可就忍不了要递折子参他们了。 这些人动摇,他们的上官自然也坚持不住,于是便有了如今朝堂上的形势。 最明显的就是霍金池案头上的奏折数量少了,没那么多参人的折子了。 朝臣既然退了一步,他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于是当晚,皇上便进了回宫,却没去皇后那,也没去看怀着身孕的刘美人,而是去了一位沈才人处,这一时跌破了众人的眼镜。 但只要稍作打听,便能明白这位沈才人也是有来头的,她正是那位领军平乱的沈将军的妹妹。 霍金池是给了朝臣面子,却又暗暗给了他们一巴掌。 后宫中的众人不知道什么反应,反正云沁这里依旧一片安宁。 两个多月的修养,云沁背上的伤口基本都愈合了,也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只是还有些红痕,没有完全消退,容欣每日还是要按着她给她上药。 身体也恢复了七七八八,不再咳嗽和气喘,只是还得好好养着,但下床走动什么的已经无碍了。 这回改成容欣催着她,多出去走动走动了。 说是走动,云沁也没出可去,只能在春禧宫里面走走。 春禧宫算不上很大,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倒是有些花草也可以看。 苏美人被关在殿里,两位太后派过来的姑姑,对云沁的情形也很清楚,她四处走动,自然不会有人限制。 这日她正在廊下看新开的牡丹,一个小太监领着一行人过来。 现在还会来春禧宫走动的,也只有皇后或是太后的人,自然也都不是云沁能惹得起的人。 她立刻敛住眸子,避让到一旁。 为首的是个中年太监,云沁虽不认识,却认识他穿的衣服,应当是皇后宫里的太监总管,云沁隐隐记得他叫做江利海。 江利海一走过来就看到云沁,立刻眼前一亮,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你也是苏美人身边的宫女?杂家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 说着话,他的眸子还在云沁身上打量。 云沁还是一身素衣,头上随意簪着根银点翠的簪子,因为长期不见阳光,她白得更胜往昔,在阳光下都蒙着一层冷光。 唇色虽不似从前嫣红,粉白的颜色,却让她更显脆弱,娇弱不胜衣的模样,只比从前更惹人眼球,就连身后那姹紫嫣红的牡丹,都叫她给比了下去。 云沁能感觉到他粘糊糊的打量,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 “你这宫女真是好大……” 被这么瞪了一眼,江利海正要发作,却被领他来的小太监拦了一下。 “江公公,这位是云沁姑娘。” 江利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小太监那暗示性的眼神,才突然想起来云沁是谁。 登时心中咯噔了一下,立即换上另一副嘴脸,一脸谄媚道:“原来是云沁姑娘,看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还敢问起您的名字来了,莫怪莫怪。” 小太监又赶紧跟云沁道:“这位是凤仪宫的太监总管,江公公。” 云沁明白他的暗示,那是在告诉他,这位是皇后宫里的人,让她说话悠着点。 她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哼笑一声,对他微微点头,“公公也是皇后身边的红人,这走路还是要多看着脚底下,不该乱看的不要看!” 江利海压根没想到她还敢跟自己呛声,毕竟她现在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子,就算责怪又有什么资格,所以心里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就算心里不当回事,可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脸色僵了一下,“是,姑娘说的是,受教了。” 云沁又哼笑一声,没有再去看他。 “公公,咱们还是先去见苏美人吧。” 江利海点了点头,跟在小太监身后走了几步,却又回头过来看了眼云沁,眸中满是奸恶之色。 云沁却没有看到,撞上这么玩意,她的好心情也一扫而空,干脆转身回了房间。 看她沉着脸回来,容欣疑惑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让你多走动走动吗,整天闷在屋子里,人都要闷坏了。” 云沁便把刚才遇到江利海的事情讲了,最后忍不住吐槽,“皇后那么清高的一个人,身边怎么有这么个太监!” 容欣也蹙起了眉毛,走到门口向外看了一眼,随后关上门。 第55章 “你做什么?”见她这样,云沁更加疑惑。 不过是说一个太监的坏话,不用搞得这么神秘吧。 容欣坐到她身边,郑重道:“你真没听说过这个江利海的大名?” “他很有名?”云沁下意识问,又随即改口,“不就是凤仪宫的总管太监吗?” 容欣有些无奈,“你啊。从前一心想出宫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吧,以后可不能对外边的事情这么不上心了。” 她点了下云沁的鼻子,继续道:“这位曾经是御前的太监,后来不知怎么被皇后要去做了太监总管,据说皇上还小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伺候了,跟皇上情谊不一般。” “我说呢,怎么会这么嚣张。” 容欣接着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是江利海这人品行不端,经常对一些貌美的宫人下手,可大家都碍于皇上,根本不敢乱说话,所以只有咱们这些人知道他的本性。” “他可是个老太监!”云沁大怒,声音都有些变调。 容欣拉住她,“小点声,他毕竟跟皇上关系匪浅,谁敢轻易得罪她。” “不过。”她又轻轻松口气,“你是被皇上看中的人,倒是不用怕他。只是他毕竟在皇后身边当差,因为阿菁中毒的事,咱们已经把皇后娘娘得罪了,还是少惹他的好。” 云沁虽然愤怒,可也明白容欣这话没错。 这宫里也有宫里的生存法则,而这个江利海明显属于上层,就算她成了宫妃,遇见他估计也要客客气气的。 第76章 第一件事 这事过去没两天,又传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朝臣和皇上的僵局一解,苏家人也有了动作,不仅苏大人跟霍金池求情,甚至她的母亲还求到了太后跟前。 如今苏美人也已经被关了两个多月,自然不能再这么关下去,加上苏家两边求情,又是在朝局刚刚稳定的当口。 不管是因为什么,最后一纸圣旨降下来,苏美人被解除了禁足。 而她解除禁足的第一件事,就是唤云沁上殿。 等来通传的人一走,容欣立刻一把抓住了云沁,紧张道:“你不能去。我去跟她说,你身体还没有恢复,现在下不了床。” “她不会放过我的,早晚都要见。”云沁脸色也有些发沉,却没有退缩的意思。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云沁打断她,又嘱咐:“你不要跟过来,她见你跟我一起,又要冲你发脾气。” 容欣只能点点头,松开了她的手。 云沁也没有换衣服,依旧是一身素衣,就这么去了前殿。 —— 对于云沁,苏美人的观感一直都很复杂,即使云沁阳奉阴违,即使因为她自己被关了两个月,可细想起来她对云沁也没有太大的恨意。 可她真的嫉妒云沁,这种嫉妒没有道理,却比恨意更可怕,它们像是千万只蚂蚁一样,一直在啃噬着她的心,让她片刻也不得安宁。 这促使着她想要除掉云沁,可她又深知云沁的利用价值。 云沁对她来说,就是那些被送给父亲的瘦马,是她用来笼络皇上的筹码! 被关起来两个月,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一个问题。 云沁对她这么好,甚至不惜性命救了自己,如果利用她笼络住皇上,自己肯定已经复宠了。 就是因为内心无法控制的嫉妒,把这一切都毁了! 这段时间,她自然在两个姑姑嘴里知道了皇上对云沁的看重,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可她依旧又愤怒又高兴。 果然皇上也无法抵挡云沁的魅力。 既然如此,她更得好好利用。 她必须要控制住自己,一定要先把云沁笼络住! 可这些坚定的想法,在看到云沁的那一瞬间,又动摇了。 不是别的,还是因为云沁的那张脸,还是因为她内心无法控制,也无法消除的嫉妒。 两个的月的功夫,不知道云沁是更瘦了还是因为长开了,比她记忆中的模样,还要更胜一筹,就像是院子里正在开的芍药,美丽动人,每时每刻从任何角度看,都有别样的风情。 她在打量云沁,云沁也在打量她。 显然两位姑姑还是把苏美人照顾得很好,她脸上没有一点病容,整个人还比之前丰腴不少,脸大了一圈,眉间也没有了娇怯,反倒多了几分犀利,或者是两位姑姑调教得好,竟有些端庄的仪态。 一打眼望过去,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奴婢参见苏美人。”云沁垂下眸子,俯身行礼。 苏美人看了她一会,才道:“看你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能回到本宫身边继续伺候?” 这话倒是问得云沁一怔,外边几乎都是关于她的流言,她不信苏美人到现在还完全不知道。 既然她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留在身边。 云沁稍稍一思量,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这分明还是不死心,依旧想用自己来复宠。 她到底是天真还是蠢? 自己现在难道还需要依靠她来获得皇上的宠爱吗?还是她觉得,自己还会帮她? 云沁想笑,她也确实当着苏美人的面直接笑了,“奴婢怕是不能在美人身边伺候了,张御医说过,要奴婢安心静养。” 张御医三个字立刻刺激到了苏美人,这段时间,张御医可是从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她就算再傻也明白过来,不是谁都可以由张御医诊治的。 张御医诊治的,也必定的都是皇上放在心上的人。 苏美人脸上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住,冷声道:“你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宫女,那就得在我身边伺候!” “美人你是不记得了吗?”云沁冷眼看着她,“奴婢先是为了救你高烧不退,又被你命人打了一顿,内伤出血,如今不过才能下床几日,走几步都要喘,美人觉得我能伺候你什么呢?” 苏美人就算记得,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她现在只能看到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的云沁。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推托之词。” 云沁又冷笑一声,反问:“既然奴婢说什么,美人都不会信,那还让我回殿上做什么?” 她有多倔,苏美人是领教过的,上次差点把她打死,她都没张嘴哼一声,现在也不可能凭几句话让她就范。 苏美人深吸一口气,才说道:“如果你真的还没恢复,就先好好静养吧。” “听荷,你等会去库房里找些上好的补品,给厨房送过去,以后我每日吃什么,就吩咐厨房给云沁做什么。”她又吩咐站在身旁的姑姑。 还不等听荷答应,云沁就出声拒绝。 “奴婢卑贱之躯,怎么敢跟美人吃一样的东西。”云沁还嫌刺激她刺激得不够深,又加上一句,“再说奴婢的补药膳食,都是御膳房做了送来,就不劳烦美人记挂了!” 听到这话,苏美人果然又咬紧了牙关,她有皇上挂念,自然是不需要自己。 “云沁,我已经在跟你示好了,你要不要不识抬举!”苏美人咬牙切齿道。 云沁轻声一笑,“美人还是不要抬举奴婢的好,您这几次抬举,奴婢差点把命都丢了!” “你!” 苏美人正要发怒,却被一旁的听荷拦下,“美人息怒,不过就是个奴婢,您何必这么动肝火,御医可说了,让您少生气。” 她又看着云沁,对她试了试眼色,“还不快下去!” 既然是好意,云沁自然不会拒绝,低声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第77章 “喜不喜欢” 云沁一从殿内出来,等在外面的容欣就立刻迎上来,低声问:“她没为难你吧?” “她倒是想。”云沁轻轻一哼。 容欣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没有多问,便拉着云沁先回了房间。 正待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云沁与容欣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几分疑惑。 等开了门,门路站着的竟然是霍金池。 “参见皇上。” 容欣慌忙行礼,云沁晚了半拍,也赶紧俯身。 “起来吧。”霍金池伸手把云沁拉了起来,眼睛细细打量她一番,手指在她脸上轻捏了一下,“长了点肉了。” 他又看向容欣,“你把她伺候得很好,找徐安领赏吧。” 容欣知道这是打发自己走,看了眼云沁,才低声道:“多谢皇上赏赐。” 云沁用手指蹭了下自己的脸,看着她走出去,心里却没有面上这么镇定。 坏了,她现在伤好了,如今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还不得发生点什么。 “想什么?”霍金池看着她眸色微暗,又捏捏她的脸。 这手感和自己记忆力的一样好。 “皇上怎么过来了?”云沁有些担忧道:“美人她……” 霍金池笑意淡了几分,“你管她做什么,怕她看到朕过来?” 第56章 云沁抿了抿唇,还是点点头。 “你还当她是主子?”霍金池眸色转淡,松开她,自己坐到了凳子上。 见他有些生气了,云沁却悄悄松了口气,他就是要让皇上冷静冷静,这青天白日的,她也是要脸的! 坐下的霍金池抬眼又打量了下屋里。 跟之前比起来,这里已经大变样,原先的空床已经被抬了出去,空间显得宽敞了一些。 床前也放了架屏风,房间里还放了些摆件,虽然还是寒酸,比起之前倒是像点样了。 想想自己还让她住在这种地方,心头那点火气瞬间消散了,他一伸手,又把云沁拉到了自己身边。 “皇,皇上?”云沁被吓了一跳。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就算喜怒无常,这情绪转换也太快了吧! 霍金池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又一拉,直接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云沁小小的尖叫一声,随后整个人都比霍金池的气息所包围,鼻尖能闻到的全是他身上的暖香,料是心思百变,她在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皇上……”她又轻声唤了一声,身体僵硬,根本不敢坐实。 霍金池看了会她面红耳赤的模样,伸手便去摸她的手腕。 摸到自己的白玉珠串,他眸中立刻染上笑意,低声道:“喜欢吗?” 云沁轻轻点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却说不出“喜欢”两个字,只能微微垂下眸子,脸上红霞一路延伸到了眼尾,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 这样的表现在霍金池看来,完全就是羞涩。 不得不说,她是会勾人的。 霍金池的眸色再次暗下来,一手摸着她的脸,一手揽住她的腰。 云沁又小小惊呼一声,抬起头来,唇上却印上了一抹冰凉,她瞳孔微微睁大,却听到了这人喉头里发出的得逞的笑意。 她有些恼意,想要撤开身子,那人的攻势却凶猛起来。 云沁根本无法招架,只能不断后仰着身子,头上的簪子垂下的坠子,碰到了桌上的茶壶,发出“叮”一声脆响。 身前那人似乎也听到了,大手突然托住云沁的后脑,攻势不减,还又多了几分凶狠。 云沁呜咽一声,只能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禁锢她的手终于松了松,冰凉的唇离开前,轻轻啄了下她的唇角,他喉头的笑意很轻,却带着几分愉悦。 云沁倒没感觉到多少温情,只是觉得腿软,身体也有些脱力,不知不觉间,她不仅已经完全坐在了霍金池的腿上,甚至整个人都陷在他的怀中。 霍金池伸出手指,轻轻把她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又低着问了一句,“你还没回答朕,喜不喜欢?” 这层“喜欢”恐怕还指代刚刚的事情。 云沁咬住嘴唇,越发不敢抬眸看他。 霍金池也不是一定要她回答,看她更加羞怯的模样,脸上笑意越发温柔,轻轻抚了下她微红的脸颊,又把她带着白玉珠子的手托起来放在自己手心,连同白玉珠子,一起把玩。 两人周身还萦绕着暧昧的氛围,云沁窝在他怀里,看着他把玩这自己的手指,连指腹上淡快看不出痕迹的伤口,都似有怜惜的摸过两遍。 她感觉现在自己就像是个大型的摆件。 “皇上要是这么喜欢,就拿回去吧。”云沁晃了下手腕上的珠串。 霍金池笑了下,把她的手指一点点撑开,完全和自己的手掌贴合,“朕是喜欢。” 看着他略微暗沉的眸子,云沁又禁不住咬了下唇,他们说的是一件事吗? 霍金池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他现在这般,只不过是借着别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她呢,不领情,还敢再来招惹自己。 他松开她的手,手指却来勾她的腰带。 云沁吓了一跳,一把按住他的手,眼神不自觉飘向门口,“做什么,这,这还是春禧宫呢……” “想什么呢?”霍金池嘴角勾起,声音却带着些低哑,“朕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恢复得如何了。” “不,不必了吧。” “转过去。” 霍金池的语气却不容置喙。 云沁知道,他是不会因为自己拒绝就放弃的,只能一点点蜷缩起手指。 上次看都看过了,这回看就看吧。 两人距离这么近,呼吸可闻,云沁一点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霍金池的眼睛,见她犹犹豫豫的模样,他低笑一声,“不看也行。” 还不等云沁出声,他便拉开了云沁的腰带,顺着散开的衣襟,手指越过她里衣的下摆,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云沁感觉到背后贴上来温凉皮肤,头皮几乎瞬间炸开了,“皇,皇上!” 这还不如直接看呢! 第78章 压压惊 面对云沁的惊慌失措,霍金池更是坏心眼地微微俯身,让她完全贴着自己。 “不是你不让朕看的吗?” 云沁紧紧拉住他的衣襟,她背上新长出的粉红新肉本就敏感,被他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抚过,不由身体一颤,若不是紧咬着嘴唇,一定会发出呜咽声。 霍金池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眸中的笑意瞬间被幽暗所取代,嘴角也一点点抿紧。 显然,他这点坏心思,不只是捉弄云沁,也把自己捉弄了。 在失控之前,他克制又快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还顺便理好了她的衣服,细致的给她系好了腰带。 云沁一路从脖子根红到了耳尖,就连胳膊上露出的皮肤都泛着些粉色。 她眼睛带着生理性的泪水,看过来的眼神里,却带着勾人的风情。 霍金池喉头滚了滚,“你别再惹朕。” 听了这话,云沁更委屈,她干什么了她,欺负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见她瞪自己,霍金池没忍住,低头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 随后他就猛地把云沁抱了起来,却没有朝屏风里走去,而是转身把她放到了软榻上,而自己则坐到了矮几的另一侧,跟他拉开了距离。 等坐好,云沁才反应过来,看着坐下的霍金池眨了眨眼睛。 这人不会真不行吧。 看她还往自己身上瞧,霍金池警告性的看她一眼,“都说了,别招朕!” 云沁这才收回眸子,乖乖坐好。 霍金池又轻笑了一声,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谁说自己礼数周全,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给朕倒杯茶。” 他给自己机会了吗? 云沁忍住瞪他的冲动,却没敢说,伸手把他刚倒好的茶,推到他的跟前,“皇上请喝茶。” 霍金池举着茶壶,快要被她给气笑了,蜷了蜷手指很想再掐一把她的脸。 比脸皮厚,谁还会认输不成? 云沁心里撇嘴,面上依旧垂着眸子,一副乖顺的模样,好像根本察觉到霍金池似笑非笑的眼神。 知道她又在装模作样,霍金池也懒得管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压住心口的燥热,眼神却依旧围着云沁打转。 “给你送来的首饰,不喜欢?怎么还是带着这简单的?” 听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云沁下意识摸下了头上的簪子,“太沉了,这样正好。” 霍金池忍不住笑了一声,“娇气。” “皇上想取笑奴婢奴婢,就取笑好了。”云沁轻轻哼了一声,手指扭着自己的衣袖,“上次皇上还让人送一袋金瓜子过来,不就是想取笑奴婢没有见识吗?” 装,再装。 霍金池端着茶杯,笑看着她,“怎么,嫌弃朕给你的金瓜子少了?” 云沁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娇嗔地瞪他,依旧低着头用手指拧自己的袖子,他正要说话,却见一滴滴泪珠吧嗒吧嗒落到了云沁的手背和衣袖上。 他脸上笑意淡了几分,伸手去摸她的脸,“哭什么?” 云沁没有躲开他的手,顺着他手抬起头,两滴泪又落下来,“奴婢就是没有见识,第一次见这么多好东西,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皇上取笑奴婢也是应该的。”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在霍金池的手指上,有些凉。 他也分辨不出,她哭成这样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此刻看着自己一只手就能覆盖住的小脸,他心底的心疼却是真的。 “朕没有取笑你。”他有些苍白地又加了一句,“真的。” 云沁闻言看他一眼,轻轻抽了下鼻子,“皇上骗人。” 霍金池被她说得低笑一声,拇指指腹轻轻蹭了下她嫣红的眼尾。真是笨,便是装也不知道多装一会,这么好哄,还怎么从自己这里要东西。 他难得自省:她出身低微,自尊心却强,难免心思敏感一些,确实不该取笑她。 “不骗你。”他低声哄她:“这点事也值当哭,明日朕再让人送些东西过来,随你挑。” 云沁又吸了下鼻子,轻轻蹭了下他手指,却哭得越发可怜,“皇上会不会觉得奴婢矫情,毕竟奴婢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奴婢只是害怕……” 第57章 害怕你不行啊! 现在就只有银子能给她压压惊! 见她哭得实在可怜,霍金池起身坐到她身边,长臂一伸把她揽在怀中,轻轻抚着她有些颤抖的背,“不许哭了。” 他自然知道她害怕什么,不过是害怕自己只是一时兴趣,害怕眼前的一切转眼成空。 以她的聪慧,就算他现在满口答应她也不会相信,既然她也没有说破,他又何必许诺,到时不过是破坏此时的气氛,让两人都不高兴。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云沁眼里并没有多少情绪,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内心没有期待,此时自然也说不上失望。 她这么说,不过是像无数次对徐安问皇上好一样,不过是例行公事。 让皇上觉得自己心中装着他罢了。 “云沁,不许哭了!”霍金池感觉到掌下的颤抖,口气沉了几分。 云沁见好就收,渐渐止住了泣声,伏在霍金池的肩头抹着眼泪。 “抬头让朕看看。” 云沁却不肯抬头,哑着声音,“皇上还是不要看了。” “现在觉得丢人了。” 霍金池轻抚了下她的头发,倒没有勉强她,怕自己再让“出丑”她又要哭。 云沁手指抠着他领口的扣子,没有抬头。 感觉到她的小动作,霍金池喉头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 云沁没感觉到他落在发顶的吻,心里正想:他今天特地来一趟肯定是有事要说。 便开口问道:“皇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今天见到苏美人了?”霍金池来确实有事,她提起来,便顺着她的话问道:“心里怨不怨朕?” 怨?她怎么敢。 云沁心中哂笑,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还是带上些怨气,“皇上肯定有自己的思量。” 见她没有故作善解人意的模样,霍金池揽着她的肩膀紧了几分,没有解释,而是道:“你还要留在春禧宫一段时间。” 闻声,云沁终于仰起头看他。 霍金池静静看着她的眸子,“你怨不怨朕?” 他这样子却吓不到云沁,她眸光微微一闪,柔声道:“奴婢知道,太后娘娘对奴婢不满意,皇上此举,是在保护奴婢。” 这话让霍金池的眸中一点点浮现出笑意,心中觉得从未有过的熨帖,又低头在云沁的眉心轻吻一下,面上虽然还稳着,心里却决定给她的东西再加两倍。 “朕会跟两位姑姑讲,让她不会有时间来为难你。” 云沁乖顺地点头。 她心里明白,皇上和朝臣的斗法还没有结束,朝臣自然也包括外戚,跟外戚斗,也就是跟太后斗。 自己这个具有“宠妃气象”的人,就很可能被太后利用。 她躲在苏美人身后,日子过得不知多舒服,急着冒头才是傻了。 第79章 请安 又说了一会话,霍金池才离开。 云沁扶着容欣的手起身,看着霍金池一点点走远,眼中的柔色也一点点淡下来。 “回去吧。”她对容欣低声道。 她衣襟整洁平顺看不出什么,容欣却还是能从她眼尾的嫣红窥探出一二,脸微微有些发烫,赶紧垂下眼睑不敢多看。 回到房间,等云沁靠在软塌上,她还是忍不住问:“咱们是不是该收拾东西,准备搬走了?”语气中带着些急切。 云沁知道她这么着急是因为担心自己,只是答案却要让她失望了。 “皇上的意思是要让我在春禧宫住些日子。”她说完,把目前朝堂和后宫的形势跟她分析了一番。 “不说朝堂上那些大臣会不会拿我的身份做文章,太后一个人就不是我能应付的。不说别的,单是吩咐一句,让我好好劝劝皇上不要跟大臣们怄气,你说我是劝还是不劝?” 云沁微微叹息,“所以说,比起面对太后,还是面对苏美人更好一些。” 容欣也跟着低叹,“还是你思虑周全。” 她看了云沁一会,脸上又浮现出笑意,“见皇上与你这般交心,倒是让我放心不少。” 皇上最看重的不就是自己的聪慧吗?云沁脸上也露出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 第二日。 霍金池果然让徐安送来了不少东西,也确实有云沁暗示的金瓜子。 整整两袋。 云沁托着沉甸甸的两个荷包,也有些惊讶,没想到皇上对她昨天的表现这么满意。 想起昨天霍金池说“你怨不怨朕”时阴沉的表情,不禁嗤笑。 装还是他会装。 徐安没有留多久,东西也没让云沁挑,全部放下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了,显然是避讳如今已经接触禁足的苏美人。 此后几天,除了张御医来过一趟,也没有人再来看过云沁。 云沁对此并不惊讶,从霍金池说了那番话之后,她就明白,近期他应该都不会过来,甚至还会做出一副对自己毫不在意的模样。 都是曾经对惠嫔用过的手段,她熟悉得很。 这几天,苏美人倒是想要见云沁,但几次都被她身边的姑姑拦下。 只是次数多了,总有拦不住的时候。 这日,一早云沁就被叫上殿。 殿中的窗户都还关着,内殿中一派幽暗,殿上虽早早用上了冰盆,里面却没有一丝凉意,反倒闷热潮湿,让人觉得呼吸都不畅快。 苏美人正在上妆,脂粉的味道闷在空气中,长久不散,让云沁喉头不舒服,一进来就开始咳嗽。 从镜子里看到她捂着胸口不断咳嗽的模样,苏美人往头上又插了一根簪子,淡声道:“瞧你,整日闷在宫里都闷坏了,今日你随我去给皇后请安,出去走走也好。” 云沁还没缓过气来说话,一旁的听霜姑姑就先说道:“美人,她如今还病着,若是过了病气给贵人们就不好了,还是奴婢随娘娘去请安吧。” 对她的话,苏美人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用指尖抚了下自己的鬓角,才瞥她一眼。 这么长时间,她自然也看明白自己身边这两个姑姑,明里暗里在护着云沁。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皇上吩咐的。 她眸中划过一丝冷意,目光又落在云沁的身上,罕见地没有发怒,只冷淡道:“她整日闷在宫里,你们就不怕皇上把她给忘了,我领她出去走走也是为了她好。” 别人说这话,云沁可能会信,可苏美人说这种话云沁一万个不相信。 她抬眸看着镜子里苏美人稍显陌生的脸,双眼微眯。 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听霜姑姑正待说什么,却被苏美人打断。 “你们是太后娘娘送来伺候我的,就不怕我问问太后娘娘,她就是让你们这么伺候的?”她冷冷地扫了眼听霜。 她们能用太后来辖制她,那她自然也能用太后来辖制她们。 果然一提到太后,听霜立刻有些心虚,毕竟太后可没有吩咐她们不让苏美人和云沁接触。 见她退缩,苏美人冷笑一声,看着云沁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这一秒云沁想了很多,多是她如果拒绝跟苏美人会发生什么。 现在能帮她的就只有皇上,可皇上如今要冷着她,未必会管她,跟苏美人闹得太僵,只怕又免不了皮肉之苦。 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就是跟她去给皇后请安,反正早晚又这么一遭,何况比起自己,苏美人更丢人。 心中想定,云沁也没有扭捏,径直上前拖住苏美人的胳膊,“美人请。” 看她这般识趣,苏美人诡笑一声,“果然只有你最聪明。” 云沁只当没有听到,扶她起来,便退到一边,随着她走出大殿。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她今天只穿着简单的宫装,首饰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手腕上挂着那串白玉手串。 没办法,这样的好东西她也很喜欢,不自觉就常带着了。 但好在袖子长,只要不做大动作是不会从袖子里露出来的。 自从降了位份,苏美人出行就不能再乘坐步辇,等到走到皇后宫中,天色早已经大亮。 殿中也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其中最招人眼球的自然便是刘美人。 她穿着一身绯色洒金的衣裙,一身珠光宝气,闪得人眼睛都有些花。 比起她这一身装扮,更惹人眼球的便是她扶着腰的动作,明明小腹还很平坦,却挺着肚子,一副唯恐旁人不知道她怀了身孕的模样,令人发笑。 此时正有两人与她说笑,其他人脸上神情皆是淡淡的,只是眼神却时不时瞥向她的肚子,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 苏美人一走进来,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又纷纷看向刘美人,脸上表情都精彩几分。 她们正等着看笑话,倒是一时忽略了她身后跟着的云沁。 第80章 制衡之道 苏美人入座,云沁快步站到她身后,垂着头只把自己当成是透明人。 第58章 心中却在想,果然苏美人一解除禁足,刘美人那边也被放出来了。 皇上这是有意让两人互相制衡吧。 可瞧着刘美人这模样,显然是跟曾经的苏美人一样,根本不知道收敛。 让这么一屋子人等着看笑话。 刘美人果然不负众望,一看到苏美人,立刻笑道:“今日难得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就想跟姐妹们说说话,没想到姐姐来得这么晚。” 说完又如同失言一般,遮了下嘴唇,“妹妹倒是忘了,姐姐身子还虚着,又没有步辇可坐,来的自然是慢些。” 云沁站在后面,几乎都能听到苏美人咬牙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她此时应该是满脸愤怒。 刘美人身边一个略显瘦小,容貌却精致的宫妃笑道:“姐姐你有所不知,苏美人来得可比你我勤勉,就是不知道,这么勤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不是能让皇上多看一眼。” 她这话立刻引得一屋子人哄笑。 其中刘美人自是笑得最大声,指着那宫妃笑道:“你这狭促鬼,分明是你躲懒,倒要说苏美人是想要巴结皇后娘娘。” 不管是不是看得惯刘美人,在座的人,都看不上苏美人,此刻笑容中都带着讥讽。 云沁冷眼看着,显然这样的奚落也不是头一回了。 倒是苏美人一直沉默,倒让她有些惊奇,关了两个月倒是真有点改性子了。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苏美人突然出声: “我倒是不知道给皇后娘娘请安勤勉些,在你们眼里倒成了笑话了。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我便是巴结又怎么样,不巴结娘娘,难道巴结一个美人吗?” 她话音还未落,皇后就扶着兰英的手,从后殿走了出来。 从兰英看着他们有些愤愤的表情来看,显然她们刚才的话皇后都听到了。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立刻站起身来跟皇后问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皇后坐下后,眼神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才微微抬手冷淡道:“都平身吧。” “谢娘娘。” 等众人起身落座,她才沉声道:“一大早就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臣妾们就是说些玩笑话。”刘美人立刻堆着笑道。 皇后却不给她面子,眼神扫过她的肚子,冷声道:“皇上和本宫既然已经免了你来请安,你好好在宫中休养便是,非要跑来做什么?就为了说几句是非?上次吃的教训还不够吗!” 刘美人哪里料到她这般不客气,一上来就喝问,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呐呐道:“臣,臣妾……” 皇后却已经移开了视线,透着寒意的眸子,又扫了众人一圈,“把茶果点心都撤掉,省得你们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干,叽叽喳喳没个消停。” 却在宫人要端走苏美人桌上点心的时候制止了她,“苏美人的就不必撤了,她身子还虚着,不能不吃东西。” 说完又看着苏美人嗔怪道:“你也是,身子没好利索好好养着就是,何必日日都过来。”那亲热的态度,比起刘美人可不只是好了一星半点。 让刘美人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改为她看着苏美人的眼睛冒火了。 苏美人显然对此十分受用,声音都温柔许多,“谢娘娘关怀,臣妾身子已经好了,来给娘娘请安是本分,臣妾怎么好不来呢。” 说完还不忘挤兑众人,“若是连这份心都没有,臣妾还怎么好意思吃娘娘宫里的点心。” “知道你有心了。”皇后脸上浮现出笑意,对兰英道:“等会把点心给苏美人包一份。” “谢娘娘厚爱。” 云沁垂头听着两人的对话,暗中摇头。 在她看来,皇后此举跟皇上没什么区别,不过也是制衡之道罢了。 这苏美人虽长了心眼,可长得也并不多,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她都看不透,还一副感恩戴德模样。 还真把皇后当成是以后的靠山了? 也难怪,她禁足期间,也就皇后一直派人送这个送那个的“关心”她,难免给了她一种错觉。 之后,就是两人说笑不断,众人只能听着的场面。 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咬牙,只是脸上都不敢表现出来,还要在一旁陪着笑脸。 直到,皇后宫中的人提着一个食盒递给云沁。 云沁不得不抬头,也不得不出声道谢。 自然也就有人注意到了她。 “苏姐姐,你身边怎么藏着这么个美人胚子,怎么从前没有见过?”有人奇道。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云沁,一时众人的脸色更是好看。 尤其是刘美人,当即便双眼轻眯,笑道:“妹妹你可真是孤陋寡闻,这不就是那个在水里救了苏美人,皇上青眼有加的那个宫女,云沁吗。” 有她这么“周全”的一解释,就算那日没在池塘边见过云沁的,如今也算是见到了她的样子。 自然是惊讶的有之,惊艳的也有之,更多则是看向苏美人,暗自思忖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头前还听说,她差点把这个宫女打死,如今却又明晃晃地把她带在身边,就算是想要装作大度,也没有这么装的吧! 要是真遇见的皇上,有这么个美人在身边,皇上还能瞧得见谁? 虽然听很多人说过,但这却是皇后第一次见到云沁,见到这个让霍金池扔下一屋子人,亲自去喂药的宫女。 也是那个使霍金池大发雷霆,让她在整个后宫面前下不来台的宫女。 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好美的一张脸。 云沁捏着食盒的指尖因为用力有些泛白,她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被这么多人盯着还是有些紧张。 尤其面对皇后的目光,像容欣说的,她可是已经把皇后得罪了。 却没想到,皇后根本就没打算为难她,像是无视她一般,径直道:“本宫乏了,你们便各自回宫去吧。” 说完,也没再看云沁一眼。 等众人告退离开大殿,走到外面,云沁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立刻领悟,皇后哪是不为难她,是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把她丢给这些宫妃收拾就行了。 首当其冲自然是刘美人。 直接为难一个宫女自是有失身份,她当然要先奚落苏美人,“看来,姐姐的手段是落空了,把人送上去却没给自己换来半分好处,真是白费一番苦心啊。” 苏美人阴着脸,“妹妹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第81章 受高人指点 日光灼热,凤仪宫外的宫道上,四人间的气氛却有些冷凝。 刘美人看着苏美人,脸上带着些轻蔑,“姐姐也真是够狠心的,我当时可就在当场,这宫女可是拼了命一样的救你,你怎么下得去手。听说要不是皇上及时赶过去,人都要被你打死了。” “打死了”三个字她咬得很重,眼神更是看向云沁,跟刀子一样。 就差没直接说:你这没用的东西,怎么当时没打死她! “妹妹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苏美人似乎对她挑拨的话不为所动,目光扫过她的肚子,冷声道:“孩子可不是谁都有命生出来的。” 这话让刘美人瞬间变色,她护着自己肚子,侧身躲了一下,看着苏美人冷笑道:“姐姐怕不是失心疯了,这话也敢说!这离凤仪宫可没多远,也不怕这话传到了皇后娘娘耳朵里。” 冷静这么久的苏美人突然发怒:“凭你也敢拿皇后娘娘压我!” 刘美人可不怕她,“压你又如何,你还真当自己还是当初的惠嫔,就算你想抱皇后的大腿,也得看看你如今是什么货色!” 嘴上不饶人,她人却已经躲到了自己宫女身后,手捂着自己小腹,唯恐苏美人真的发疯。 不是她过度紧张,实在是现在苏美人眼底泛红的模样有些骇人。 若是之前,云沁肯定会担心苏美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上前制止并拉着她离开。 可现在,她只是冷眼看着,心里的小人还舞着小旗:打起来,打起来! 苏美人却没有失控,她哼笑了一声与刘美人针锋相对,“至少我还封了惠嫔,可你呢,就算怀了孩子,皇上理你吗?” “你!”刘美人被戳中痛点眼神瞬间充满恼恨。 两人正僵持,凤仪宫的总管太监江利海从宫门口走了出来,对两人笑道:“两位主子,这又是怎么了?” 他嘴里叫着主子,云沁却觉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江公公有事吗?”刘美人立刻开口询问,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 这苏美人如今跟个疯子一样,跟她对上,她心里还真有点犯怵。 “是皇后娘娘让奴才喊您进去说话呢。” “我?”刘美人有些惊讶,不过下一秒就立刻点头,“那烦请公公带路吧。” 来得正好,她此时正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第59章 “那美人请吧。”江利海伸手请刘美人入宫门,自己却落后一步,眼神在云沁身上扫过,暗中与苏美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沁垂着眸子,虽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却没有看到他与苏美人的对视。 等人离开,苏美人才扭头对云沁道:“咱们也走吧。” 回去的路上,她又看了眼云沁道:“你可看清了我如今在宫中是什么情形?” 这都不是你自己作的吗?云沁心中讥笑,却始终垂着眸子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回答。 苏美人也没有在意,移开视线,看着眼前的宫道,似有些叹息地说:“云沁,经历这么多我算是看明白了。帝王无情,要想在这宫里过得好,就得学会抱团取暖,给自己找个靠山。” 她没有看云沁,声音却越发冰冷,“你以为现在得了皇上的恩宠,以后就能万事大吉了?有一天你若真成了宫妃,比起那些心思叵测看你我笑话的人,还不如与我联手。” “以你的美貌,我的手段,何愁咱们不能在宫中立足。” 她能说出这一番话,倒是真让云沁有些刮目相看,前几日她还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这才几天,说话怎么突然这么通透了。 真的是被这些宫妃说的话刺激到了? 云沁才不会相信,只怕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吧。 她能接触到谁? 看宫妃对她的态度,无非也就是她身边两个姑姑,还有就是……皇后娘娘。 云沁还没自恋到会以为皇后会想要拉拢自己。 就苏美人的智商,估计皇后都没有把话说透,只是提点了几句,她恐怕还以为这样绝妙的主意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只是,皇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让自己永远屈居于苏美人之下,被她掌控? 云沁虽然还没生出多大的野心,可她们未免也太小瞧了自己! 见云沁依旧不说话,苏美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云沁。 云沁抬眸,就见她死死盯着自己。 “我说这些话都是出自真心,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别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听着这威胁的口气,云沁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美人不如猜猜,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看着她入水般冰冷的眸子,苏美人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胸口立刻涌出一股怒气,抬手就往云沁脸上抽过去。 手掌却在距离云沁脸颊咫尺的地方,被她抓住了手腕。 “美人可要小心一点,毕竟奴婢这张脸如今可是值钱得很。”云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下把她的手甩开。 手背打在她的手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这一巴掌虽然甩在了手上,却犹如拍在了苏美人的脸上,她看着云沁双眼冒火,“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沁轻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美人,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宫,别站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苏美人几乎把牙咬碎,她眼神看向四周在暗处窥探的人,咬牙切齿道:“回去我再收拾你!”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春禧宫,震怒的苏美人就被两个姑姑一左一右的按住,根本没有机会来寻云沁的麻烦。 云沁走出大殿,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衣摆,对站在一旁一脸担心的小德子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已经去禀了徐公公,却并未见到皇上的面。”小德子低声道。 云沁对此不觉得意外,只道:“以后这种事,你只管去报给徐公公,至于皇上的态度不必担心。” 小德子虽机灵,却也想不通皇上为什么,还要把云沁姐姐留在苏美人的身边。 他不敢生出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却越发坚定了去御前伺候的决定。 等在御前能接触到皇上,自然也就能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也能让姐姐安心。 “你忙你的,我先回房间休息。” “姐姐慢走。” 第82章 旧事重提 转眼,又是一个月。 宫妃们掰着手指头数皇上这个月来了后宫几次,前朝却是接二连三的好消息。 先是西面民乱被平,之后便是班师回朝。 领兵的沈将军先于大军回到京师面圣,皇上大喜,在宫中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第二日,便封沈将军为禁军首领。 朝中,便多了这样一位新贵。 朝堂之上的形势还没显现出来,这新贵的影响力,就先扩散到了后宫。 一直默默无闻的沈才人于沈将军凯旋之后就被封为答应,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众人心中都明白,有这么一位哥哥,这位沈答应明日或许便是美人,就算是嫔,贵嫔的位份也是指日可待。 有她如此惹人眼球,云沁很快就被人忘到了脑后。 主要很多人都觉得,她已经被皇上忘到了脑后,毕竟只是个有点颜色的小宫女,没有母族加持,在这宫里跟一片浮萍,一片柳絮也没有区别,瞬间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苏美人也都忙着关注神答应去了,没她找麻烦,云沁更像是完全沉寂下去了。 外界以为正“凄风苦雨”的云沁,此时却安逸得很。 她手里一手捏着点心,一手扇着扇子,悠闲地靠在迎枕上正在听容欣念阿菁写来的信。 “……要多管管云沁那小性子,每每想起来我总要担心……” “她那是瞎操心!”云沁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夺过容欣手里的信看了眼,又哼了一声,“这阿菁真是越发懒了,怎么来的信都是阮嬷嬷代笔的,这些话她也好意思说给阮嬷嬷听!” 容欣脸上笑意没有变,手指却不自觉地抓紧了膝盖上的衣摆。 云沁并未深究,把信又看了一遍,笑着对容欣说:“阮嬷嬷倒是真疼她。” “那是自然。”容欣也笑着点头。 云沁伸手把桌子下面的盒子拿起来,对容欣道:“这都是我给阿菁准备好的,你一会别忘了一起交给送信的人。” 容欣知道里面是什么,有些皇上之前送来的金瓜子,还有与人淘换的不算出格却精巧的首饰,还有些稀罕的小玩意,都是云沁一点点攒起来的。 她看着又扭身去拿笔墨准备给阿菁写信的云沁,眼中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忧伤。 “我得给她好好说说,让她把那手字好好练练,不能怕字不好看就不亲自写信啊,以后她要是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了,总不能还让阮嬷嬷代写吧。” 云沁絮絮叨叨地铺好纸,一抬头,却见容欣眼中闪着晶亮地看着自己。 “姐姐,你怎么了?” 容欣赶紧转过脸擦了下眼睛,又转过头对她一笑,“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你们两个人斗嘴的模样。那场景,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云沁被她说得鼻子一酸,怨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祖宗你可别哭,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容欣赶紧把手里的帕子递过去,“快给阿菁写信吧,你要是敢哭,我可要告诉阿菁了,她肯定要说你是爱哭鬼了。” 云沁擦了下流到下巴上的泪水,重重哼了一声,“还是我先来告姐姐你的状吧,我要写,容欣姐姐如今越发爱哭,是真正的爱哭鬼。” “不许写!”容欣佯怒着要去抢她手里的笔,却不小心把墨汁溅到了云沁的脸上。 她怔了一下,看着花了脸的云沁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姐姐!” 云沁恼羞成怒,用手指沾了墨汁就要往容欣脸上涂。 “好妹妹,好阿沁,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我不管!” 两人闹了一阵,双双变成花脸累倒在了软榻上,看着彼此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要是在我的家乡,我就把姐姐这副样子拍给阿菁看,她一定会捧腹大笑的。”云沁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道。 “拍?”容欣有些不明白。 云沁摇摇头,“没什么。”眸底却有几分落寞。 对她天马行空的想法早就习以为常,容欣也没有多想,只笑道:“你还是想想,等下我们谁出门去打水吧。” 云沁怔了一下,随后抱住自己大喊:“我可不去!” “由不得你!” 最终还是云沁不敌,被容欣揪着衣领丢出了门,只能顶着个大花脸去打水。 瞧见她这副模样,春禧宫都在盛传,她受不了被皇上遗忘,脑筋已经有些不好用了。 听得云沁大翻白眼。 —— 转眼又过了几天。 沈答应那边三把火刚烧完,苏美人又突然想起了云沁,命人来说要见她。 云沁上殿之后,她便又旧事重提。 “你当真不考虑我之前的提议?”她似乎又恢复了冷静,对云沁道:“你要想明白,现在这情况,如果没有我帮你,皇上是不会想起来还有你这号人的!” 第60章 云沁自然不为所动,只是用清凌凌的双眼看着她,不发一言。 “这可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油盐不进!” 见云沁还是不说话,苏美人直接给气笑了,“好好好,云沁你可不要后悔!” 说完这话,她立刻意识到什么,果然就看到云沁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美人面容扭曲一瞬,却并未和上次一样对云沁动手,而是冷声道:“滚吧!” 云沁面上虽然表现得不以为意,心中却生警惕,知道此后苏美人一定会有动作。 果然,第二天苏美人又把她叫到了殿上。 “我父亲派人送了些苏绣过来,我一人穿不完,你和听荷一起去给皇后娘娘送些过去。” 苏美人面色如常地吩咐,“还有一盒药材,是我特意嘱咐父亲找来医治咳疾的,你们也捎给娘娘。都是些名贵的东西,手脚都给我利索一点,别碰了摔了!” 听荷在前头领命,云沁却盯着手里的盒子,有些不愿意去。 有昨天那番话,苏美人表现得越是平常反而越可疑。 云沁想也不想,直接身子一软,佯装头晕倒地。 手里的盒子直接落在地上,里面竟真的滚出许多药材,云沁认得陈皮等物,看起来真像是那么回事。 “奴婢,身体突然有些不适……” 苏美人噌一下站起来,看着地上的药材心疼又恼怒,模样不像作假,“真是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把人抬出去!” 云沁被听霜架起来,眸子却始终盯着苏美人,见她只忙着让人去捡地上的药材,看都没看自己,倒一时有些分不清,今日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冲自己来的。 不管是不是,她心底都明白,这些事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果然几日后,苏美人又让她跟听荷二人去给太后送东西…… 第83章 爆发 这期间,云沁也曾让小德子去了一趟御前,和上次一样,皇上并未见他。 云沁就明白,皇上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要她自己应对。 确实,不过就是去送送东西,在别人眼里看来,又能有什么危险。 即使真的被为难,不过就是受点委屈,有了苏美人差点打死她的前车之鉴,难道还有人敢动她不成? 云沁胸口泛着冷意,只能暗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当听到苏美人再次让她去给太后送东西的时候,云沁这次没有拒绝。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这样整日惴惴不安地等着,不如就看看她们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招! 对此,苏美人表情倒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深深看了云沁一眼,在她跟听荷走后,嘴角才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云沁走出殿门,却没有看到容欣和小德子的身影,明白估计他们都被苏美人给支出去了,心中微有些不安。 走出宫门口,听荷低声对云沁道:“云沁姑娘,不必太过担心,你到时候就跟紧我。” 听她这么说,云沁便明白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凝重,她勉强扯了下嘴角,“多谢姑姑。” 听荷微微摇头,并未与她多说什么。 她和听霜两人虽然被皇上嘱咐过,可随着皇上在没有管过云沁,其实两人早就不像当初那样事事护着她了。 现在她对云沁的善意,纯粹是因为对云沁之前忠心护主有几分好感,还有对她的遭遇有几分同情。 云沁也没有主动攀谈。 两人就一路沉默着来到太后的宁和宫。 宫人禀报之后,很快就走出来,淡声道:“听霜跟我来吧。”她看了眼云沁,声音沉了几分,“你就现在外面等着吧。” 云沁听到这话,眸子都没有抬,她早就预想到各种情况,不管是太后见她也好,不见也好,她此时心里都没有什么想法。 见她,不过是敲打两句或是给些处罚。不见,自然就是觉得她身份低微没有资格。 正反她都不会少两块肉。 只是,有件事显而易见,她们给自己设的套不是在太后身上。 听荷看了眼云沁一眼,脸上神色有些复杂,“那你把东西给我吧。” 云沁把东西递上,她又压低声音道:“不要到处乱走。” 云沁抬眸看她一眼,见她担忧全然真心,眸色也柔了一分。 “我省的。” 听荷微微点头,随着那眼高于顶的宫人进殿去了,云沁侧过身站到一边,垂着眸子等待。 她面容沉静,心里却紧紧绷着一根弦,更始终注意着周围的变化。 不多时,就有一个小宫女从殿内走出来,对云沁道:“这位姐姐,太后娘娘还要与听荷姑姑说上一会话,姐姐不如先到偏殿去喝杯茶。” 随着她走出来,带出殿内的一缕檀香,可见她已经在殿里呆了有段时间了。 那她此举便是有人吩咐了。 云沁看着她,仔细分辨她脸上的神情,果然察觉她神情中一瞬不自然。 “不必了,我就站在这里等姑姑好了。”她试着拒绝。 那小宫女眼神微有闪躲,看了眼殿内,语气强硬起来,“这可是太后娘娘体恤,姐姐还是领情的好。” 云沁袖中的手攥紧,脸上却露出些笑意,“那还请姐姐帮我谢过太后娘娘。” 她很明白宫女那一眼意味着什么,若是自己不肯答应,店里的姑姑嬷嬷们,只怕就要出来让自己“答应”了。 那时才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劳烦姐姐带路。” 那小宫女就把云沁带到了一处偏殿,距离正殿不远,周围却没有什么人。 把云沁带进去,那小宫女便离开了。 就在云沁忐忑时,小宫女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杯茶。 “姐姐喝一杯茶,慢慢等吧。” 云沁盯着那杯茶,心中警铃大做,死死掐着指尖才没让自己色变,脸上带着笑意接过了小宫女递过来的茶。 “有劳。” 她把茶杯稳稳放回桌子上,看着小宫女,“姐姐不去殿中伺候吗?” “殿里人多,我在这里陪姐姐说说话。”她说着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神情中露出几分紧张,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催促,“姐姐喝茶啊。” 云沁嘴角的笑意越发勉强,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其实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杯茶她绝对不能喝! 她又对那宫女笑了笑,细白的手指从袖口伸出,看似是去端茶,却在下一秒突然暴起。 在这一秒,云沁爆发出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力气,她一脚把也要起身的宫女给踹了回去,整个人扑上去把她死死压在椅子上。 宫女的手脚都被云沁用膝盖顶住,夹在扶手之间无法动弹。 见她要尖叫,云沁眼疾手快,先一步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救,另一只手端起茶就往她嘴里灌。 看到茶水进了她的嘴,云沁立刻松开掐住她脖子的手,改为死死捂住她的嘴。 防止她吐出来,也逼她把嘴里的茶水咽下去。 不知道那宫女到底喝了多少,但很快她挣扎的力气就慢慢弱下来,云沁试探着松开手,她似乎也没有力气呼救了。 云沁盯着她,慢慢撤开了身子。 那宫女从椅子上一点点滑下来,人还清醒着,伸着手似乎还想要外面怕。 但很快,她的手就一松,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没了动静。 云沁心跳如擂鼓,手却稳稳地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慢慢蹲下身子,慢慢伸出手指,凑到了宫女的鼻端。 不断颤抖的手泄露她此时的不平静,紧紧攥了一下,才把手指精准地放到了她的鼻子下面。 感觉到宫女呼出的热气,云沁身子一软,一把扶住椅子,才没有倒在地上。 她伏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急喘了几下,再睁开眼睛是已经恢复了冷静。 眼下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外面久久等不到小宫女出去,一定会来察看,她必须得快点离开太后宫里才行。 好在,太后做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偏殿外没有人守着。 宁和宫内那些洒扫的宫人们,应该也不知道这等隐秘的事情。 她有逃走的机会! 第84章 获救 云沁快速站起来,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把额前的碎发也全部挽到耳后。 临出门之前,才又垂眸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宫女。 那茶里的应该只是迷药,但太后却未必没有杀她的心,或许只是不想在宁和宫动手。 也或许另有打算,这些她就无从猜测了。 云沁没有多看,立刻走出了偏殿。 她没有再往正殿方向靠近,而是顺着抄手游廊直接朝着宫门口而去。 等看到人,她心又提了起来,却不敢一直低着头,那样只会显得可疑。 云沁抬起头,脚步也轻缓下来,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第61章 一直走到宫门口,突然有宫女跟她搭话。 “姐姐这是要走了?” 云沁喉头发紧,只能强迫自己露出笑意,“是啊,听荷姑姑跟太后娘娘说话,让我先回去,毕竟主子身边也不能少人。” “原来是这样,姐姐慢走。” 那宫女似不知道她是谁,甚至只是随口一问,却让云沁出了一身冷汗。 云沁脚下像是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宁和宫,一颗心才终于落到实处。 她脚步加快,快速远离了宁和宫,走到偏僻处,才扶着宫墙不住地大喘气。 直到此时此刻,云沁才真切地感到后怕。 如果不是那小宫女身形比她瘦小,如果不是她是突然暴起没给她一点防备,如果不是她足够冷静,只怕今天真的就陷在宁和宫了。 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命运。 云沁不敢多逗留,自然也不敢回春禧宫,她得去御前。 甚至不用见到皇上,只要靠近通明殿四周,她就能安全! 她捶了下自己有些发软的腿,看向四周。 云沁对这附近并不熟悉,只能辨明通明殿的方向,扶着宫墙快步移动。 一路行至御花园的边缘,眼前的道路她也都熟悉起来,云沁一路走得急,不断喘着粗气,胸口也在隐隐作痛,不由扶着假山缓一口气。 就在她直起腰,打算继续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 云沁惊恐万分,难以置信在宫里谁会这么胆大包天,在路上就敢对宫女出手。 她伸手去扯捂住自己的手,边尽力呼救,可发出的只是些呜咽声,四周偏僻,根本没有人发现她的呼救。 那只手力气奇大,在她的挣扎下纹丝不动,拖着她往路边假山走。 惊恐过后,云沁恢复了些冷静,想起前世的防身术,不再拉扯口鼻间的手,直接抬手向后边人的眼睛抓过去。 “啊……”吃痛声一响,云沁立刻感觉到捂着自己的手一松。 她立刻挣脱,可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背后狠狠一推,直接撞到了假山上,如果不是用胳膊挡了一下,必定头破血流,纵使这样,她两只胳膊也火辣辣的疼。 云沁不敢停留,立刻往旁边一滚身体,来人果然扑了个空。 她借此也看清了来人,瞳孔不由放大。 竟然是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江利海,他脸上被她指甲抓得血淋淋三道,一道抓在了眼皮上,不断渗着血,让他睁不开眼,模样显得更为狰狞。 此时他脸上满是愤怒,恶狠狠地盯着她,似乎要把她撕了一样。 “江公公,我可是皇上的人,你就不怕他怪罪吗?!” 云沁声音忍不住发抖,她虽然从容欣嘴里知道他胆大包天,却没想到他竟然大胆到这种程度,竟然真的敢对她出手! “怪罪?”江利海狞笑一声,“是你自己觉得前程无望,主动来勾引我的,皇上就算怪罪,也会先要了你的脑袋!” 他摸了下脸,嘶了一声,怒气更胜,朝云沁逼了一步,“皇上如今最宠爱的是沈答应,你早就不知道被他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乖乖地把我伺候好了,照样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看着他这副嘴脸,云沁胃里不断翻着酸水,咽了口唾沫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云沁咬着牙,冷声道:“是谁?谁让你来的?” “你猜猜看?”江利海狰狞一笑,又向她逼近了一步。 云沁怎么可能猜不到,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快点想出脱身的办法。 可江利海一眼就识破她的想法,哼声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既然我能过来就不会让你轻易逃脱,就算你真叫来了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你的名声也都全完了!” 云沁明白,他说的这些都是真话,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比命还重要,江利海这样的名声,把自己的名字与他放到一起说出来,对她都会是灭顶之灾。 皇上就算不会信,难道心里不会生出疙瘩? 可他们凭什么觉得她怕死? 江利海啰啰嗦嗦唯恐她叫喊的模样,倒是让她看出几分色厉内荏。 她冷冷盯着江利海,忽地冷笑,“你来啊,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保证会喊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咱们一起死!” 江利海看着她脸上的决绝,心头不知怎么有些犯怵。 他其实并没有嘴上说得这么笃定,这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他就算不死,也绝对讨不了好。 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让她能乖乖闭嘴。 可显然,这宫女是个烈性子。 正在他举棋不定间,就听突然有人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两人皆是一惊。 江利海更是慌乱,低声威胁云沁,“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和苏美人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不等云沁反应,他就猫着腰从另一侧的假山后溜了。 他一走,云沁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假山滑坐在地上,害怕恐惧无助与愤怒一股脑涌上来,她死死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出来!”来人走近,声音更大的喝道。 行走间有甲胄摩擦声,应该是巡逻的禁军。 云沁牙都快咬碎,才终于稳住情绪,扬声道:“大人,奴婢是春禧宫苏美人处的,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滚在假山后面了,正在整理衣服,您,您别过来。” 说到后面,她还是没忍住哽咽了一下。 外面沉默一瞬,来人才有些无措道:“你别怕,我不过去,你整,整理好再出来吧。” “多谢您。”云沁说得无比真心。 她真的很感谢这个侍卫,如果不是他…… 云沁不再回想,扶着假山站起来,并未整理衣服,而是往衣摆和鞋子上蹭了许多泥土。 确定身上看不出异样,她才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眼前是一位穿着禁军甲胄的青年人,眉目英武中带着平和,脸上线条还带着些少年气,身形颀长,俊朗不凡。 从他甲胄判断,应当不是普通的禁军。 云沁只匆匆看了一眼,就立刻俯身行礼,“奴婢谢过将军。” 只有他一人站在近前,一列禁军都站在远处,显然是他特意嘱咐。 这一举动,让刚被人用名节威胁过的云沁,心中生出许多暖意。 少年将军在看到云沁之时,神情有些怔住,听她出声,才骤然回神,脸立刻有些红了,握着手里的剑有些不敢看她,只忙道:“快起来吧。” “谢将军。” “你没事吧。” 云沁微微摇头,“奴婢没事,谢将军。” “不,不用总是谢我。”少年将军神情微窘,脸上透着不自在的红晕,话更说不利索,“你没事,就,快些回去吧。” “是,谢谢将军。” 云沁并未察觉自己已经说了许多个谢谢,在她心中,说再多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感谢。 “哎,你……”少年将军有些苦恼地挠了下自己的额头,正待说话,却被下属叫了一声。 “将军,该走了!” 少年将军应了一声,随后对云沁道:“你小心回去吧,我,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云沁回应,就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列禁军。 “还未请教将军姓名!” 那少年人扭头对她露出个笑容,“我叫沈澈。” 看着他回归队伍,带着禁军离开,云沁感觉他与自己在宫里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从他身上她似乎瞥见了一眼宫外的模样,阳光鲜活,空气似乎都是自由纯净的,没有那么多潮湿腐烂,散发着恶臭的阴谋与诡计。 沈澈,云沁心中默念,眸光忽然一闪。 姓沈的禁卫将军,近来风头正盛的只有一位,便是那位沈答应的哥哥,新任禁军首领。 第85章 谁威胁谁? 春禧宫中。 听荷已经从宁和宫返回,早就焦急等待的容欣却没有看到云沁的身影。 询问听荷无果,容欣当即便往御前而去。 既然是跟去太后宫中不见的,自然让皇上去要人才有可能把人找到。 她心急如焚,几乎是一路小跑,走出去没有多久,就在宫道上撞见了一身狼狈的云沁。 “云沁!”容欣惊讶地叫了一声,赶紧迎上去,“你这是怎么搞的!” 在看到容欣的那一瞬间,冷静了一路的云沁,几乎瞬间就被心底涌出的委屈和疲惫击垮,几乎整个人都扑进了容欣的怀中。 “姐姐!” 云沁素来都是沉着冷静的,容欣见她这副模样,就明白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她看了眼四周,快速揽着云沁转入了更偏僻的宫道。 确认周围没有人,容欣才扶着云沁有些发软的身子,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在宫里,软弱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第62章 在一瞬间的崩溃之后,此时的云沁已经恢复了冷静,她摸摸自己的脸颊,触手冰冷,却并没有泪水。 这何尝不是一种长进呢? 云沁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一句: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她脸上猝不及防的笑意,却让容欣越发担心,赶紧问道:“你说话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云沁看着她,平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去我再跟姐姐好好讲。” 她双眸黝黑沉静,在容欣看来,那看似平静的眸光之下,却涌动着令人心惊的风暴。 “你真的没事吗?”她不禁再次确认。 云沁点点头,一点点站直了身体,“走吧,我还得回去跟苏美人复命呢。” 她说着,嘴角一点点勾起,眼中的寒意却又深了一层。 不论是云沁的语气还是眼神,都让容欣暗自心惊。 —— 在看到只有听荷一个人来复命的时候,苏美人的脸上神情有一瞬复杂,似笑又似悲,但那份如释重负却是实打实的。 虽然她说动了太后对云沁动手,太后的意思是想把她送进浣衣局,让她自生自灭,若是能成当然好。 可苏美人知道云沁有多聪明,所以让江利海在去御前的路上等着,如果她在太后逃脱,那就干脆毁了她! 云沁没有回来,那必定是一方已经成功了。 她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一点点翘起,可还没有等她完全笑出来。 就见云沁一步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她衣服有些凌乱,身上沾着泥土,脚步似有些虚浮,狼狈万分。 可不管如何狼狈,她的身影都是那样真切,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你,你……”苏美人震惊之下,差点扶着扶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云沁没有行礼,只是冷冷看着她,勾唇一笑,“美人这么惊讶做什么,奴婢不过是晚回来了一会,美人怎么担心成这副模样。” 看着她含着冷意的笑容,听着她不阴不阳的话,苏美人心底有些发虚,手紧紧握着扶手,强撑道:“你,你送完东西不立刻回宫复命,擅自在宫外逗留,你还有理了!” 云沁无视她的话,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她的双眼,缓缓道:“美人有所不知,奴婢今日遇到了两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在太后宫里,有一个小宫女喝了端来给我的茶,竟然昏倒了。我当时害怕极了,就赶紧去叫太医,你猜怎么着……” 苏美人看着她,明白事情果然如自己料想的那样,她真的从太后那边逃脱了。 太后定是太小瞧她,并未派人看守! 太后那边的事情已经败露,如今她又完好无损地回来,她最害怕的就是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 “然,然后呢?”苏美人不得不问。 云沁轻笑一声,盯着她的眸子带着轻蔑。 她果然愚蠢,自己不过稍加试探,她便把什么都摆在脸上了。 看她这唯恐事情败露的模样,应该不只是知情,这件事情还很有可能有她的参与。 跟太后串通?还是这主意就是她的出的? 云沁唇边的笑意加深,眸光却冷了几分。 “美人一定想不到我遇到了谁。”她语气故意放轻,“我遇到了皇后宫里的太监总管,江利海。” 苏美人攥着椅子扶手的手又紧了两分,继续追问:“之后呢?” 她想问的估计是自己究竟怎么从他手底下逃出来的吧? 云沁接着轻笑,“之后?就是遇见了,说了些寒暄的话,美人觉得还有什么之后?” 这话问的苏美人脸色一僵,她还不至于蠢到直接问云沁是怎么脱身的,看着云沁咬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奴婢只是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云沁说着,又往前迈了一步。 此时她跟苏美人的距离,只有两步远,可以清晰地看清苏美人瞳孔的纹路,和她眸中的颤动。 而被她盯着的苏美人,反而下意识地往后靠了一下,内心的紧张和忐忑催生了怒意,脸色扭曲的冲云沁低喝道:“你大胆,还不赶紧退开!” 云沁没有退,依旧用沉静的双眸盯着她,借着自己刚才的话问她,“美人觉得,我应该把那宫女喝了茶水昏倒的事情告诉皇上吗?” “不行!”苏美人下意识地吼了一声,觉得云沁就是在明晃晃地威胁她,她表情越加扭曲,反过来威胁她,“你敢!” 云沁懂她的潜台词,如果她敢把这事捅给皇上,太后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脸上笑意慢慢沉下来,眼底的冷色也越加明显,“我还想问,之前美人之前的提议,现在还有效吗?” 苏美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为了稳住她,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当然,只要你答应跟我联手,一切都好说。” “那好,既然你我要联手,那宫女的事我自然不会告诉皇上,就当作我跟美人之间的小秘密吧。” 云沁脸上恢复了笑意,可那笑意却让苏美人脖颈后面泛起一丝凉意,明明是她威胁云沁与自己联手,怎么现在好像反过来了。 第86章 透彻 于此同时,凤仪宫中。 兰英快步走入了皇后寝室,走至正在站在书架前挑书的皇后身边,低声道:“娘娘,人回来了。” 皇后拿书的手一顿,旋即把书抽了出来,才问道:“看来是没得手了。” “不错,来人说,他脸上还带了伤。”兰英撇了下嘴,“那宫女性子倒是烈。” 皇后转身坐到书案前,对她的话未置可否。 兰英又道:“他如此胆大包天竟然瞒着娘娘跟苏美人勾结,做出这种事来,娘娘,真的不好好教训他一顿吗?” 皇后没有抬头,声音冰冷如水,“那宫女不是没出什么事吗?” 这冷漠的话,让兰英一时有些无言,沉默半晌才又问道:“那这件事……” “不必理会。”皇后此时脸上才露出一丝冷笑。 还想让她管,她没有出手已经对云沁很怜悯了。 她才不在意太后和苏美人究竟要怎么对付云沁,她甚至不理解,一个宫女而已,她们如果真的不喜欢,除掉就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就算霍金池对她上心又如何,谁不喜欢新鲜的东西,等他新鲜劲过了,还不是跟宫里这些人一样,被丢在一边无人过问。 登高跌重的戏码看得还不够多吗? 更别说她都还没真的站到自己跟前呢! —— “苏易烟她怎么能这么对你!” 听完云沁讲完来龙去脉,容欣立刻拍案而起,直接喊出了苏美人的名字。 云沁仰头看着她,眼中终于恢复了几丝暖意。 “不行,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你不要出面,我去找小德子,让他悄悄地去找徐公公。” 她刚要走,袖子却被拽住。 容欣垂眸看了眼云沁拉住自己的手,咬牙含恨道:“难道你真要跟她联手,站在太后那边不成!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云沁听得眼眶微红,仰头对她低声道:“姐姐,我们在她们眼中真的是人吗?” 这话令容欣也一时默然。 在高位者眼里,她们只是奴婢,奴婢真的是人吗? 云沁继续道:“我何尝没想过去找皇上。可就算告诉他太后的所作所为又能怎么样呢?太后是他的母亲,前朝外戚宫家又那般强势,他难道会为了我,去责问太后,跟太后翻脸吗?” “答案显而易见,我又何必去自寻烦恼。况且这事要传到太后的耳朵里,下回的茶水里,只怕就是毒药了。太后对我还没有起杀心,这已经是我活命的唯一机会了,总不能为了争一口气白白葬送。” 她语气轻而缓,没有一丝悲伤,却听得容欣眼底慢慢浮起一层水雾,眸中恨意更深,“那江利海呢,就这么放过他吗!” “当然不会。”云沁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凄凉,“可我能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吗?他会全然相信我吗?但凡他有一丝疑虑,一丝芥蒂,我就没有活路了。” 说着,云沁突然对容欣一笑,双眼微弯,却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 “姐姐,听过一句话吗?”她笑道:“叫打不过就加入。” “还有一句话,叫做从敌人内部瓦解他们。” 她说这句的时候,眸中露出些锋利,语气也微沉,“我总会找到机会,让苏美人再也无法翻身。” 容欣闻言坐下来,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之前在殿上故意没有告诉苏美人,我是怎么从江利海手底下逃脱的。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想要弄明白,那就必定会找机会见江利海。” “江利海也未必会甘心,或许就会借着来送东西,跟苏美人见面。到时,我要听到两人对话的内容。” 云沁冷声道:“就能确认皇后究竟有没有参与,她究竟是什么态度。若是她指使的江利海,那想要除掉他必定阻力重重。” 第63章 “好,我跟小德子一定会注意正殿的动静。”容欣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得姐姐你去做。” “什么事?” 云沁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滑过,面色一点点变得冰冷,“苏易烟之前不还总念叨,是刘美人腹中孩子克死了她的孩子吗?最近倒是不听她说了。” 只听话音,容欣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眸色也转为冰冷,“太后经常请泽华寺的姑子进宫讲经,只要给够香火钱,她们也愿意为宫中其他主子讲经说法。她或许会想请姑子来算一算呢?”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都勾起一丝冷笑。 云沁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一定要小心。” “不必担心。”容欣微微摇头,脸上的笑意真切几分,道:“她只要愿意见泽华寺的姑子,就说明心中早就认定是刘美人肚子里的孩子克她,不管那姑子说什么,她都会认为是佐证,我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自然也不会留下痕迹。” 云沁微微点头,脸上表情一点点软化,露出几分疲惫,她把头靠在容欣的肩膀上,低声道:“如果没有姐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撑下来。” 容欣轻轻摸了下她的发尾,也叹息道:“如果不是你,或许我也早就折在苏易烟的手上了。我们之间,就不必说这些话了。” “你身上肯定有伤吧,我帮你看看。” 云沁没有拒绝,低声道:“我想洗一洗,姐姐帮我叫水吧。” “好。” 氤氲的水汽中,云沁把自己整个人浸在水中,看着自己胳膊上淤青,对容欣道:“姐姐可知道,救我的人是谁?” “不是说是禁卫。” 云沁点点头,又问:“他说他叫沈澈,你可听过,是沈答应的哥哥吗?” “隐约听过,似乎就是这个名字。”容欣有些惊讶,“竟然是他。” 云沁把头靠在浴桶边上,微微仰头看着房梁,低声道:“那日我跟着苏易烟去皇后宫中请安,也不知道沈答应在不在。我报答不了沈将军什么,希望在沈答应身上能回报一二吧。” 容欣帮她把头发全部梳到脑后,用水慢慢冲洗,“我倒是见过那沈答应几次,模样标致,性子也很安静。”她语气中也带着感激,“我以后见到她,也定比之前更加恭敬。” 云沁却轻轻摆手,笑道:“不必如此,苏易烟如今是太后的人,你对她这般,人家怕是要怀疑你别有用心了。” “确实如此。”容欣轻叹。 “沈答应如今炙手可热,宫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沈将军在朝堂上又如此风光,太后必定对沈答应也虎视眈眈。她这般处境,怕是有我报答的机会。” 云沁说完,便一下沉入水底,水面只留下茉莉花瓣不断飘荡。 第87章 “朕也是母后的儿子” 没过太久,霍金池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不是跟听荷一起回去的,似乎是在太后那里受了些委屈。” 听徐安说完,霍金池的脸色有一点阴沉,声音却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是她早晚都要经历的事情,想必她自己也明白。” 徐安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眸子,“是奴才多虑了。” 霍金池没有应声,批折子的手也没有停。 之后皇上也再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一直到晚膳时分,徐安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霍金池却吩咐道:“朕许久没有去看太后了,你命人去宁和宫说一声,朕去陪太后用晚膳。” 徐安一时有些怔住,他还真以为皇上不在意云沁姑娘受委屈的事情呢。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徐安忙不迭应了一声,“是,奴才这就差人去。” 听到消息的太后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对身边的孙嬷嬷冷道:“看到没有,这是来找哀家的麻烦来了。哀家果然没有料错什么把人抛到脑后了,根本就是在跟哀家演戏呢!” “娘娘息怒,之前苏美人不是差人来说,那宫女已经跟娘娘投诚,娘娘以后也不必担心她伺候不好皇上了。”孙嬷嬷的话很含蓄。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明白有些话主子能说,她们这些下人却是不能说的。 太后轻哼了一声,“她是聪明,既能从宁和宫逃走,也能迅速判断局势,难怪苏美人斗不过她。只是,未免有些太聪明了,总让人觉得不安心。” 尤其之前她跟苏美人如此逼迫,她这种时候投诚,或许只是形势所迫,并非真心,甚至心里是带着仇恨的。 是不是别有用心,让人盯着便是,太后也并没有太过上心,对孙嬷嬷道:“既然皇上过来,去吩咐厨房添些他喜欢的菜,” 她说完,又轻轻叹息一声,“我们母子确实有段时间没好好说说话了。” 霍金池来的时候,饭菜都已经端上了桌。 虽然前朝闹得难看,但母子二人之间的气氛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太后给霍金池盛了一碗老鸭汤,搁到他面前,“哀家瞧你清减不少,国事是处理不完的,还是要多顾着自己的身体。” “儿臣谢过母后。”霍金池端起老鸭汤喝了一口,才道:“您也要多注意身体,儿臣与医院说母后这几日又喝上药了?” “不过就是些老毛病。”太后佯怒道:“哀家说过不要惊动你,这些老货,把哀家的话当成是耳旁风。” “母后的身体状况,他们不敢瞒儿臣。”霍金池勾勾唇,看着太后道:“儿臣知道,母后是心病。” 不等太后开口,他又道:“只要舅舅少给您寄几封家书,母后这病估计很快就能好了。” 太后露出些苦笑,“你舅舅他也是着急。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呢?” “母后怎么不把这话说给舅舅听呢?”霍金池神情似笑非笑。 太后依旧是一脸愁容,低叹一声,“你怎知,哀家没有跟你舅舅说。哀家是既劝不了你,也劝不了他啊……” 霍金池面色未变,伸手夹了一筷子如意卷,放到太后碗中,“那您就谁都别劝,吃好喝好,身体自然也好。” 看了眼自己碗里的如意卷,又看了眼霍金池,太后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 吃好喝好,做个万事不操心的老太太? 真是孝顺的好儿子…… 一顿饭,太后颇有些食不下咽,但霍金池却吃得畅快,末了漱完口,还道:“母后宫里厨子的手艺,果然最对儿臣的胃口。” 太后茶都有些喝不进去了,这儿子今天就是来气她的吧! 霍金池起身坐到软榻上,端起茶喝了一口,看了眼默然不语的太后,他嘴角微微翘起,低声道:“母后看样子是生儿臣的气了?” “哀家是气自己,既做不了一个好妹妹,也做不了一个好母亲。”太后轻哼一声。 霍金池又低头喝了口茶,带着笑意道:“那母后还是气朕吧。” “你这孩子!”太后瞪他一眼,不满意他这副四两拨千斤,不接自己话茬的模样。 “朕知道母后到底想听什么。”霍金池扯了下自己的衣摆,漫不经心道:“像母后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难免有左手碰右手的时候,朕与舅舅有些政见不合也不是什么大事,总归他都是朕的舅舅,朕还能真对他怎么样不成吗?” 一晚上,太后总算是听到了一句软话,立刻道:“正是这个理,哀家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舅舅最疼你,何必闹得这么难看。你是皇上,不能因为家务事,闹得朝局不稳是不是?” 霍金池对她的话未置可否,只淡声道:“母后也说,朕是皇上。朕有宫里这一个小家,还有宫外万里山河的大家呢,宫里这个小家是您当家,宫外那个大家,难道要让舅舅来当家?” “金池,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后厉喝一声,神色大变,“你舅舅对你,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你这话不只是想要你舅舅的命,你还要诛他的心啊!” 她越想越是心惊,他看似轻描淡写的话里,分明是透着杀意的。 见她这副模样,霍金池神色也冷下来,语气却依旧很淡,“母后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刚才不是说了,朕永远当他是舅舅,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这话太后却怎么都不信了,想劝他几句,替自己哥哥说几句好话,却又怕让霍金池更不喜,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思来想去,她终于还是长长叹了一声,头扶着额头,无力地摇头道:“罢了,罢了,哀家是年纪上来了,时常觉得头晕,是没有精力管这么多了。就听我儿的,吃好喝好,万事不操心便是了。” 霍金池起身扶住她,“听说母后叫了泽华寺的慧远法师来讲经后日来宫里讲经,朕听说,泽华寺是极好的避暑胜地,你不如就跟着慧远法师去泽华寺住些时日如何,也方便您休养。” 听到这话,太后震惊抬头,一副怀疑自己听错的模样,“你,你赶哀家出宫?” 第64章 她气得浑身都有些发抖,“就,就为了那么个小宫女?你可真是你父皇的儿子!” 霍金池扯动嘴角,带着轻嘲:“朕也是母后的儿子。”他声音微凉,“朕和母后一样,未必有多在意一个宫女,但同样都无法接受,任何人,用任何形式来挑战自己!” 太后眸光震动,盯着他看了半晌,一把甩开他扶着自己的手,怒声道:“哀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霍金池退开一步,却并未离开,而是端过太后的茶,“这样就对了,母后既然生气,就该把火发出来。” 他把茶放到她的跟前,“只是可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您不论是打是骂,儿臣都受着!” 太后抓起茶杯,气得想要直接砸在他的脸上,可看着他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眉眼,终究是没有砸下去。 她眼眶发红,这回眼底的悲伤真真切切,“你当真要对哀家这么狠心。” “母后,泽华寺风景秀丽,如今正是漫山绿树红花的时候,又有母后最爱的佛音为伴,您会喜欢的。” 太后注意力被他的话转移,眼前倒是浮现出泽华寺隐在绿树间的模样。 “母后也许久没有出宫走走,看看宫外的景色了吧?”霍金池继续说道:“年前,母后出钱为泽华寺的佛陀重塑了金身,也该去拜一拜。” 太后又抬头看他,神情间多有挣扎,最终还是闭眸点了下头,“哀家不忍辜负我儿的孝心,便去住上一阵子吧。” 第88章 极致的冷漠 听闻太后要出宫,去泽华寺静修避暑的消息,满宫皆惊。 云沁自是惊讶异常,现在正值皇上和宫家针锋相对的时候,太后怎么可能会避出去。 她可不觉得这件事情是因为自己,必定是皇上和太后达成了某种利益交换。 不过,太后出宫,对云沁来说却是一件实打实的好事。 就像是压在头上的一座大山,被移走了一般,让人终于能舒畅地呼吸。 但这个消息对苏美人来说,却宛如晴空霹雳,毕竟她才靠上太后,也是借着太后的威势才制住云沁的,若是太后一走,她还能怎么控制得住云沁。 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就立刻去了宁和宫。 一直待到了晌午才回来,她回来没有多久,容欣就匆匆敲响了云沁的房门。 云沁打开门,还来不及问,就听容欣道:“江利海果然来了!两人屏退了宫人,正在殿中说话。” “走,去看看!”云沁眼中露出冷意。 正殿前,小德子正守在门口,见到两人过来,立刻压低声音道:“两个姑姑都被咱们的人请走了,一时半回不来,你们进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有劳你。”云沁低声感谢。 小德子摇摇头,示意她们快些进去。 “两人目标太大,我也守在门口吧。”容欣没有跟进去,对云沁微微点头。 云沁也点点头,脚步无声地走入了大殿。 苏美人和江利海正在次间说话,纱隔只开着半扇。 云沁便站到纱隔外,附耳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还不都是因为你没有用,竟然会让她走脱!皇后娘娘,当真不知道这件事吗?太后马上就要出宫,我能依靠的就只有皇后了,若她知道我跟你暗中密谋,她恐怕不会再帮我。” “美人别自己吓自己,皇后娘娘这不还是让奴才来给你送东西吗?再说,娘娘要是真知道了,奴才我还能好好地站在美人面前吗?” 江利海声音透着些谄媚,“况且,太后娘娘虽然出宫了,可不代表宫里就没有她的人手了,想对付一个小宫女不还是轻而易举。要是那云沁真的不老实,您只管给太后娘娘递信儿便是,不必过于担心了。” 苏美人像是慢慢舒了一口气,随后问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里云沁便慢慢退出了大殿。 等走出大殿,容欣立刻迎上来,小德子则留在原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回房间再说。” 云沁当下并未多说,对小德子点点头,便带着容欣回了房间。 坐到软榻上,云沁才彻底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冷意。 “这件事情跟皇后有关?”看她这副表情,容欣立刻问道。 云沁微微摇头,道:“听江利海那意思,皇后似乎是不知情的,那自然这件事情也不是她跟苏美人谋划的。” 听完,容欣不由微微松口气,“若没有皇后娘娘参与,太后如今也要出宫了,咱们就能更好地对付江利海和苏易烟了。” 云沁看着她,点了点头,露出些笑意。 但她的心里却觉得皇后未必不知情,甚至对苏美人和江利海谋划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利海可是凤仪宫的人,皇后把后宫都管理得井井有条,难道会掌控不了自己的凤仪宫吗? 更别说,之前她宫里混入了一个背后不知道为谁卖命的宫女,差点让她吃了一个大亏。 就算之前有些漏洞,在吃了这个教训之后,凤仪宫现在也应该是铁板一块了。 皇后能不知道江利海每日的行踪?难道不会对江利海脸上的伤生疑? 云沁不相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后从头到尾都知道,但是她不在乎,不在乎身边的太监总管是不是欺辱宫人,不在乎的自己名节是不是被毁,更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这是一个上位者极致的冷漠,极致的蔑视。 在皇后眼中,自己只是草芥和蝼蚁,根本不配得到她的注视。 云沁觉得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她总有一天会撕掉皇后身上这层高贵的皮,看看她在失去这层皮之后,到底是目下无尘的真神仙,还是个藐视人命的丑陋恶鬼! “怎么了?”见她面色冷凝,容欣立刻问道。 云沁回过神,对她笑笑,“没什么,只是在想,太后出宫那日听说慧远法师还是会进宫,咱们的计划倒不用变。” 她眸色转阴,冷嘲一笑,“太后离宫,也没有人再管得了苏易烟了。” 第89章 狐假虎威 江利海走后,苏美人一改之前的急躁,变得安定许多,还把云沁叫到身边警告一番。 “太后娘娘虽然出宫了,但皇后娘娘还在,你可不要起什么别的心思。” 云沁垂着眸子,“奴婢不敢。” 一直以来苏美人都看不透她,此时也懒得深究,只是冷声道:“那明日早上你就随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知道她此举是要拿皇后压自己,也算是给她一个下马威。 云沁没有隐藏唇角的冷笑,低声道:“奴婢遵命。” 第二日。 云沁跟着苏美人到凤仪宫的时候,殿上的人还不算太多。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右手边中间位置,身上穿着鹅黄衣裙,五官精致的少女。 只用这一眼,云沁就确认她便是沈答应,因为她和云沁印象中沈将军五官的轮廓十分相似。 苏美人走过她时轻轻哼了一声,让云沁更加确定。 沈答应长相娇俏甜美,神情却有些冷,起身对苏美人行了个礼,眼风扫过云沁的时候也带着几分不屑,显然对她的观感也并不好。 云沁知道苏美人没少为难她,对她的有态度也并不意外,看过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苏美人却不肯就此放过沈答应。 “你这规矩是谁教的?还没有我身边宫女的规矩好,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了台面,也不知道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一番话说得沈答应面红耳赤,有羞的也有气的,看着苏美人的眼中带着怒意,可这种情况她已经遇到很多次,每一次都讨不到什么好,如今也已经学会了隐忍。 “美人教训的是。” 苏美人轻哼一声,侧眸看了眼云沁,“你来给她示范示范。” 云沁抬眸,看着苏美人眼中的得意,明白她也是借此来羞辱自己。 她眸色冷了几分,不由收紧了下巴,可是眼下她不得不按照她说的做。 云沁上前一步,并未多规矩地行了一个礼,对沈答应道:“奴婢拜见答应,给答应请安。” 她行完礼就退回到了苏美人的身边,没去看苏美人现在是什么表情。 沈答应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哼笑一声,“我今天确实见识了苏美人宫里的规矩了。” 这话中的鄙夷,让苏美人表情有一瞬扭曲,但她很快就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气,如果现在她冲着云沁发火,就把她和云沁的不和摆在台面,那才是真的里外都丢人。 她眼神冰冷的看了云沁一眼,随后对沈答应嗤笑一声,“这已经是我身边礼数最不周全的了,沈答应不至于连这种程度都做不到吧。还不快点重新行礼!” 沈答应气得满脸通红,紧紧攥着拳头,巨大的屈辱让她身体都有些颤抖。 “我这个做姐姐的,是在教你规矩,你不领情便罢了,这么瞪着我做什么!”苏美人微抬下巴,“怎么,还要我身边的宫女再给你示范一次?” 第65章 沈答应咬紧了牙关,眼眶已经变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必!” 说完,她端端正正地俯身下去,刚要开口,却突然伸过来一双柔荑将自己扶住,她抬眸就对上一双清澈沉静的眸子,让她瞳孔微微放大。 扶住沈答应的正是云沁,“美人是在跟答应开玩笑呢,您快快起来吧。” 她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几分轻柔,手上却用了力气,将沈答应托了起来。 沈答应疑惑惊讶之余,下意识看了眼苏美人。 此时苏美人双目圆睁,胸口因为愤怒不断起伏着,那模样可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她再去看云沁,却见她已经垂下眸子,重新站到了苏美人的身边,垂着眸子一副温顺模样,就好像刚才那般大胆的举动不是她做的一般。 现在被气得浑身有些发抖的换成了苏美人,若不是在这种场合,她真想给云沁一巴掌,不一巴掌都不够解气! 云沁刚才的行为,比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还要让她难堪! 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只能咬牙强忍住怒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冲沈答应哼了一声,“以后记住了,别觉得自己得了宠,就能没有规矩!” 沈答应微撇了一下嘴,应了一声,“是。”眼神却又忍不住看向了云沁。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云沁刚才的举动是在帮自己,这令她感到疑惑。 云沁的名字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宫里对她的传言非常多,提起她,必定会提到两个词。 一个是美貌,一个就是忠心。 她那令皇上都侧目的美貌,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 可这忠心…… 她到底为什么帮自己呢?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忽然传来“皇后驾到”的声音。 沈答应把疑惑暂且抛到脑后,赶紧冲走出来的皇后行礼。 “都平身,坐着吧。”皇后扫了众人一眼,眼神在云沁身上停了一瞬。 她自然听说了云沁已经向太后低头的事情,虽对她这么识时务感到讶异,但也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 因为她深知皇上的性子,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识时务”,一旦他知道这个宫女已经投了太后,只怕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皇后的眼神又落到沈答应的身上,从前不起眼的人,如今倒是亮眼不少,果真皇上的宠爱才是宫里女人最好的补品。 她心中冷笑,语气却和煦道:“刚刚你们站着是做什么呢?” 不等苏美人开口,沈答应抢先道:“回皇后娘娘,苏美人正在教臣妾规矩呢。”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她当着皇后的面说出来,却让苏美人的行为透着一股僭越之感。 毕竟皇后才是中宫之主,她一个美人有什么资格教嫔妃规矩。 殿内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目光都看向苏美人,显然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太后马上出宫,苏美人正打算好好讨好皇后呢,一听这话,立刻脸色一变,冲着沈答应道:“我只是看妹妹行礼行得不规矩,怕你冒犯了皇后娘娘所以提点几句,怎么听着妹妹好像对我很不满呢?” “我哪有什么不满,只是皇后娘娘问起,便如实说罢了,也不知道哪里冒犯到姐姐了,让姐姐这般生气?”她一脸无辜,怯懦地看了皇后一眼。 垂着眸子的云沁,嘴角隐秘地翘起,这沈答应看着娇小战斗力倒是不弱。 第90章 底色纯良之人 “妹妹真是说笑了,我何曾生气。”说着不生气,苏美人的脸色却有些涨红,轻哼了一声,“我不像妹妹这般巧言善辩,皇后娘娘自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她说完,也看向皇后一副请皇后做主的模样。 云沁微微抬眸,看了眼上首的皇后心中嗤笑。 皇后刚刚人不在殿上,但未必耳朵不在,难道真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算真的没有听到,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两人站着,心里难道猜不到? 如果真的猜不到,又怎么会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此举,分明就是故意进一步激化两人的矛盾,可她们呢,还巴巴地找“凶手”断案,又能有什么结果。 果然如云沁所料,皇后分别看了两人一眼,视线落在沈答应的身上。 “苏美人的位份怎么样都高于你,也不是说不得你,既然是你礼数不够周全,说你几句听着便是还用和本宫告状?” 她声音不冷不淡,却把沈答应说得面色一僵,有些维持不住脸上委屈的神色。 看沈答应这个样子,苏美人立刻哼笑一声,神情上满是得意。 可就在下一秒,皇后就看向她,淡声道:“你也是,性子总是这么急,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得人这么难堪。本宫看你,还是得多点抄点佛经才行。” 苏美人得意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 云沁垂着的眸子微微一闪,果然,皇后只会各打十大板了事。 两人被训诫一番,神色都有些讪讪的,之后也没怎么说话,一场请安很快就结束了。 众人都告退之后,苏美人却留了下来,她对云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 云沁明白她是有话要单独跟皇后说,垂眸向两人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对两人谈话内容完全没有兴趣。 她刚走出去,就看到沈答应迎面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半路折回来的。 云沁立刻冲她行了一礼。 一看到云沁,沈答应先是往殿里看了一眼,眸光轻闪,对身边的宫女道:“之前娘娘差人送了不少东西来,刚才忘记谢恩了,若等到明日多有失礼,咱们还是稍稍等等吧。” 说完还悄悄看云沁一眼,一副担心云沁不相信的模样。 这样的小心思让云沁心中发笑,但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她应该是看苏美人没有出来,才又折回来的。 担心苏美人会在皇后面前说她的坏话? 看来皇后公正的形象很深入人心,沈答应就算不想要争取皇后的支持,也不想她站在苏美人那一边。 云沁很想告诉她,皇后根本就不值得信赖。可她也明白宫里最忌讳交浅言深,她不想刚认识的第一天,就被人当成疯子。 云沁一直也没有抬眸乱看,沈答应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自然不免为她的容貌感到惊艳,肌理细腻骨肉匀,五官也毫无瑕疵,静静站在廊檐下,跟一幅仕女图一般,任谁都得多看上几眼。 再者,是对云沁这个人感到好奇,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刚才在殿上会帮自己。 听说她之前差点被苏美人给打死,可就算是她对苏美人已经不忠心了,自己与她也没什么交情,她没有道理当着苏美人的面这么帮自己,难道就不怕回去又被苏美人教训吗? 虽然疑惑,可这不妨碍沈答应心中对云沁生出些好感来。 比起主子的凶神恶煞,她这般温柔又明事理,对比之下,很难不让人觉得她实在纯良。 云沁自然能感受到她直白的目光,面上虽没有表情,心中却再次发笑。 自己不过是展露了一点善意,就让她这般刮目相看…… 果然是兄妹,底色纯良,才会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和自己不同,沈答应才是那种真正心思皎洁的人,皇上应该是真的喜欢她吧。 云沁忍住想要摸手腕的冲动,或许是带的时间久了,即使她已经不再带那串玉珠,依旧总觉得它还在挂在自己手腕上。 如果皇上真的把她忘了也好,等她摆脱了苏美人,或许还有出宫的可能。 没过多久,苏美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沈答应立刻翻了翻眼皮,懒得再与她纠缠,招呼云沁,“咱们走,省得再撞到什么晦气东西!” 沈答应已经俯身行礼,闻声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恼怒。 却也不好再在殿前与她闹起来,只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云沁对她行了一礼,就跟在苏美人身后离开。 以后想要接触沈答应,云沁相信有的是机会,并不急在这一时。 回去的路上。 苏美人主动和云沁说起她跟皇后的谈话内容。 “我把你的事情又跟皇后娘娘说了一遍,娘娘的意思,自然还是要看你的表现,省得你阳奉阴违,不服我的管教!” “奴婢不敢。” “你不敢!”苏美人声音突然拔高,怒道:“那你之前在殿上是在做什么,你当我是傻子吗?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有意帮沈答应的!” 面对她的怒气,云沁并不慌乱,“奴婢真的是为了美人着想。” “呵,你还真把我当成是傻子!” 云沁依旧不怵,依旧有条不紊道:“如今沈答应正得宠,说不定哪天就和美人你平起平坐了,把她得罪得太狠对美人你没有好处。” 第66章 苏美人知道她说得不假,怒气稍缓,“接着说。” “奴婢知道,美人这么针对沈答应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授意的。” 云沁见苏美人看过来,又把声音压得很低,“既然是她们吩咐的,那自然对她们最有好处,可美人呢?沈答应如今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美人难道要把人都得罪干净,让自己再无复宠的可能吗?” 这番话,果然说得苏美人色变,她冷冷地看着云沁,“这么说,你还真是为了我好了?” 第91章 问签 “这么说,你还真是为了我好了?” 苏美人冷眼看着云沁,话中带着明显的不相信。 云沁镇定自若,甚至抬眸与她对视,“我自然是为了美人好,美人不是说过,比起别的心思叵测的人,奴婢最应该和美人联手,奴婢深以为然。既是联手,那美人好,不就是奴婢好。” 苏美人看着她的眼神带上了审视,实在是她的转变有些太快,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想的,她也这么问了出来,“你这转变真是够快的。” 云沁敛眸一笑,“有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奴婢虽不想做什么俊杰,但也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况且,奴婢也总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不是。” 最后这句话,倒是让苏美人有些信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什么为了她,到头来不还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才更好,有欲望也就有弱点,有弱点那自然也就好拿捏。 “你能想明白就再好不过。”她脸上不禁露出些倨傲又得意的神情,“今天的事情,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但你要记住,以后有什么事也要多跟我商议。” 云沁自是答应,又故意用充满期待的语气问道:“皇后娘娘没说,什么时候能让奴婢见皇上吗?” 瞧她这急不可耐的模样,苏美人嗤之以鼻,“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沈答应如今这般风头无两,总得有人压压她的风头。”云沁眼神微有些闪躲。 苏美人轻哼一声,“你是瞧着她风光觉得眼红了吧?人家风光是因为有个能征善战的哥哥,你有什么,也敢跟她比?” 贬低了云沁一通,她又道:“不过你这话倒也没错,那个沈答应确实有些太过嚣张了。不过听娘娘的意思,似乎不着急,还要看看前朝的形势,所以你着急也没用。” 皇后当然不着急,她就是想看你们争斗不断,那样她的地位才会更稳固。 云沁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失望,“奴婢听美人和娘娘的。” 苏美人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但随即她眸光闪了一下,问云沁,“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那日你遇到了江利海,之后发生了什么?” 想起那日的事情,云沁眸色不可遏制地沉了几分,她心里明白,苏美人是在试探自己,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怀疑她。 云沁并未隐藏脸上的恨意,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冷声道:“他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见她这个模样,苏美人嘴角隐秘地勾了一下,这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却没有逃过云沁的眼睛。 苏美人冷道:“你可不要生出什么对娘娘不敬的心思。” 这个苏美人好像总是这样,不知道什么叫做演戏演全套,这个时候不应该问一问发生了什么吗? 一副完全不好奇的模样,简直唯恐别人不怀疑她。 云沁眸子低垂,只当作自己是傻子,低声道:“奴婢明白。” 苏美人也懒得管她是不是真的明白,她一个小宫女,还能对皇后娘娘不利不成? “走吧,先回宫。” —— 转眼便到了太后出宫的那一天,一早就听说慧远法师进宫了。 那日的对话,让云沁重新得到了一部分信任,又被苏美人带在了身边。 容欣带着一个姑子进殿的时候,云沁也在殿上。 “美人,这是慧远法师的徒弟,真静师父。”容欣介绍完之后,跟云沁对视了一眼,几不可查地微微点了下头。 云沁也微微点头,随后就敛住眸子,像是对这姑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真静面容白净,年纪看着也就三十岁上下,容貌中等,神情中带着出家人独有的平静,一双眼睛在打量殿上之人时,却偶尔闪过几分市侩。 “贫尼真静拜见美人。”她双手合十,低头一拜。 “师父不必多礼。”苏美人双手虚托。 “谢过美人。” 略作寒暄,苏美人就有些耐不住地进入主题,对真静说:“真静师父,我与太后一样潜心向佛,贵寺佛前还供奉着我亲手抄写的经文。我最近实在太不顺心,唯有请师父前来讲经,以求得一个否极泰来?” 说完,她对云沁使了个眼色,云沁立刻上前,把一个鼓鼓的荷包双手奉上。 “这是我捐给寺里的香火钱,还请真静师父一定要收下。” “阿弥陀佛。”真静宣了一声佛号,“美人施主果然是诚心向佛之人,贫尼替寺中众尼谢过美人的慷慨。” 客气完,她才结果云沁手里的荷包。 云沁看得清楚,她拿过荷包的时候,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捏了荷包中的碎银确认数量,这一看就是经常做的动作。 果然是专门行走在宫中和达官贵人宅邸的尼姑,估计每天收钱都收到手软。 真静在看到云沁容貌的时候,也微有些惊讶,忍不住看了眼苏美人。 显然和宫中妃子的想法一样,觉得苏美人把容貌这么出众的人放在身边,实在是有些不聪明。 但她在深宅中深宫中奇怪的事情不知见了多少,自然不会多问,甚至都没有多看云沁两眼。 收了钱,苏美人又请她入座奉茶,真静喝了一口茶,便开始讲经。 苏美人哪有什么潜心向佛之心,佛前供奉的经书也都是太后罚她抄的,听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已经有些不耐烦。 趁着真静喝茶的功夫,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支签来,道:“师父,这是我今早沐浴焚香后,在佛前求得的,只是我佛法浅薄不知其意,还请师父帮我解签。” 真静知道,最后都免不了要有这么一遭,只是没想到这个苏美人这般急切,别人就算做做样子,也要等她把这盏茶喝完。 不管心中怎么想,她脸上都没有露出异色,伸手接过刘美人递过来的签,只见上面写着: 第四十四签。 签文:乌云遮月,蛇藏脚下,寒夜灯灭,杜鹃三啼。 苏美人也不是不通诗文,这三字词怎么看都不是好词,从拿到这根签开始她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此时再也无法遮挡,忙问:“师父,这签究竟何解?” 第92章 封口 真静放下手中的签,对苏美人笑了一下,道:“第四十四签,中平之卦。” “如此凶险的签文,只是中平之卦?”苏美人有些不信。 “看似凶险,却仍有生机。”真静道:“云散月明,执棍驱蛇,火扇即着,杜鹃三啼时还未泣血,只要美人遇事有耐心,远小人,事有轻重缓急,再遇贵人相助,必定能否极泰来。” 这话说的苏美人双眼一亮,“果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真静单手置于胸前,又宣了一声佛号。 苏美人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脑中已经自动把刘美人和她的孩子,自动带入为“遮月的云”和“脚下暗藏的蛇”,那贵人自然就是皇后和太后娘娘。 她这么一想,对真静的解读也越发确信,忙问道:“真静师父,可能看出,这克我的小人究竟在何方位?” 真静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隐秘地看了站在苏美人身边的容欣一眼,才开口:“东面,贫尼感到美人东侧气场十分晦暗。” 东侧! 刘美人的玉康宫正在东面! 苏美人愈发确信,不禁暗中咬牙,心道:果然就是她! “师父,我曾经坏过一个孩子,那孩子可否就是因为此才小产的?” 话是这么问,苏美人心中却笃定就是她,当日如果不是她横加阻拦,惹她发怒,她早就已经在云沁的劝说下回宫了,怎么会被那孔采女找到机会下手! 她不就是那个拦路的小人! 这种事情多少涉及一些卜卦巫蛊,真静也不是第1回 和这些贵人们打交道了,自然不会留下话柄。 她只道:“命中之事皆有定数,美人还是不要太过执着。” 劝解的话在苏美人听来,更像是默认的回答,“多谢师父。”说完,她往东看了一眼,神情中满是怨毒。 真静敛着眸子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还是前朝时,她就进过宫,自然见过当时宫中的倾轧,对宫中互相怨恨的事情并不惊讶,反正,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压东风,她只管按照贵人心思说便是。 “那贫尼便继续为美人讲经。” 本就无心向佛的苏美人,对接下来的经文更加没有兴趣,出神半晌,玩手指半晌,终于挨到真静停下。 第67章 她赶忙道:“真静师父来了这么久,慧远法师也要着急了,云沁,你帮我把真静师父送出去,一定要亲自送到宁和宫。” 听她赶人,真静面上也没有露出异色,只顺从地站起来,“那贫尼告退,愿美人的得偿所愿,平安顺遂。” “多谢师父。” 直到此时,云沁才抬起眸子看向真静,低声道:“真静师父请。” 真静微微点头,随她走出了春禧宫。 走至偏僻的宫道上,云沁脚步稍缓,从怀中又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真静。 看着她手中个刚才那个一模一样的荷包,上一个也是她递给自己的,真静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荷包依旧是苏美人给她的。 “美人也太过心诚。”她不禁笑道。 云沁就是要她这么以为,自然不会否认,话说得也更加直白,接着道:“师父应当知道,今日之事外传对我家美人和师父您自己都没有好处,还请师父便把今日之事忘了吧。” “贫尼只是去给苏美人讲了些经文而已,听不懂施主再说什么。”真静笑道。 心照不宣,再好不过,云沁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前面便是宁和宫,师父请吧。” “有劳施主。” 真静以为她是避嫌,可不知道云沁是压根就不想靠近宁和宫,她对那里甚至是厌恶,因为这会让她想起那如噩梦一般的一天。 等真静离开,云沁脸上才慢慢露出了一丝冷笑。 确实是要封她的口,却不是苏美人,而是她。 因为苏美人和东边玉康宫中的刘美人素来不和的事情,就是她让容欣透露给真静的。 甚至今日苏美人拿出来的那支签也是她安排的,只要苏美人留心,就能发现那签筒里半数是这支,半数是一支下下签。 不管她如何沐浴焚香,当下又如何虔诚,都注定抽不到一支好签。 这又怎么不是命呢? 正当云沁心中寒意汩汩而出之时,忽听得身后有甲胄之声,她知道这应该是护送太后出宫的禁军过来了,立刻退到了宫墙跟,敛着眸子等他们过去。 “是你!” 一声带着些惊喜的声音,让云沁抬起了头,眼中立刻映入一张俊朗的脸,正是之前及时出声,救了她的沈澈,沈将军。 “沈将军!”她双眸也是一亮。 沈澈冲身后的人一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禁军们脸上虽还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看着云沁的眼睛却满是好奇,看沈澈则是调侃偏多。 但都没有多话,都朝前走去。 云沁被看得有些发窘,有种校园里叫住一个男同学说话,被他那些舍友哥们围观的既视感。 这皇宫里,难道连禁卫都长着恋爱脑吗? “你,你上回没什么事吧?”沈澈也面色发窘,小麦色皮肤中透出些红来,“看你好,好像是受伤了。” 云沁知道他心细,也感激他关心自己,忍不住弯眸一笑,“奴婢已经没事了,还要多谢将军。” “都说不用谢我了。”沈澈也回以一笑,笑容爽朗,令人更生好感。 云沁想他最牵挂的应该就是沈答应,所以投桃报李,笑着说道:“奴婢那日随主子去皇后娘娘处请安,见到了沈答应。” “你怎知……”沈澈刚想问她怎么知道,他和沈答应的关系,可想到自己都已经报了姓名,她知道也不奇怪,又不禁止住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后脑,还是问道:“沈答应还好吗?” “她很好。”云沁尽量详细道:“穿着新做的鹅黄褙子,料子是新进贡来的苏绣,足可见皇上对她的恩宠。面色红润,身体也康健,为人和沈将军一样和煦亲切,令人觉得亲近。” 沈澈因为她的描述,笑容加深,又因为她最后一句话,脸色又红了几分。 “多谢你,你有心了。”他郑重道谢,明亮的眸子专注看着云沁,映着她整个身影。 云沁不禁笑道:“将军刚刚还说,不必说谢谢。再说,只是告诉将军一些沈答应的近况,无法和将军的恩情想比。” “那不过是举手之劳。”沈澈连忙摆手。 对他是举手之劳,对云沁却是救命之恩。 云沁不想让他这么有负担,便没有多言,只道:“奴婢之后也会打听些沈答应的消息,若遇到将军,便都告诉你。” 沈澈感激点头,看着她的眸色越发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奴婢云沁。” 第93章 宠妃待遇 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云沁也有一些迟疑。 毕竟她现在在宫里也算“小有名气”,或许沈澈早就有所耳闻。 她倒不担心别的,更不害怕冷眼,只是怕沈澈因此拒绝自己报恩,拒绝她接近沈答应。 在云沁的忐忑中,沈澈却展颜一笑,眸中没有阴霾,“云沁,我记住了。” 看着他爽朗干净的笑意,温时脸上的笑意也真切几分。 但她也明白,沈澈今天不知道,也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到时候,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对自己笑,会不会也和别人一样称呼自己“云沁姑娘”。 有公务在身,沈澈也没有过多停留。 他告辞离开,走了几步又转头回来,道:“我多在御前当差,你若有事可以来寻我。”他说这话,脸上就带上了几分暗红。 宫中规矩,禁卫是不能和宫女交往过密,他不该说这些话,可,他还想见她。 “奴婢知道了。”云沁对他点头。 见她点头,沈澈心跳突然加快,下意识移开视线,却又在下一秒重新凝视云沁。 “那,那我就先走了。” “将军慢走。” 沈澈又看了她一眼,才对她点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云沁看着他渐渐走远,眼中的笑意也慢慢淡去。 她虽然答应,可心里很清楚,如果真的去御前,她能找的男人只有一个,就是皇上。 更何况,皇上现在也不让她去御前。 云沁嘴角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轻轻理了下自己的袖子。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时候,她现在还要回去跟苏美人复命,也顺便告诉她,太后马上就要启程了,再给她松一松弦。 正要离开,宫道远处又走来一行人。 是皇上的銮驾。 云沁下意识捏住袖口,俯身行礼。 夏天已至,肩舆上早就换上了轻薄的纱帘,所以霍金池一眼就看见了云沁。 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嘴角就已经带上了一丝笑意。 她素来不爱出门,能在宫道上遇见也算难得。 霍金池抬手把纱幔掀开一角,把她看得更为真切。 一段时日不见,她好像又清减许多,站在一处风口,不算猛烈的夏风,吹动着她略有些宽大的衣摆,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吹走。 霍金池眉头微蹙,想起之前小德子来过两趟,知道苏美人和太后为难她,但这几日太后马上要出宫,她也没有再派人来过,日子该好过些才对。 总归,太后出宫后,朝臣们也会安分些,到时候就不必再委屈她了。 不管她是想要金瓜子,还是想要位份,都随她。 霍金池嘴角笑意又深了几分,想起女子素来娇嗔的模样,以为她会在自己经过的时候,抬眸委屈或是泪眼盈盈地看自己一眼。 可没想到,一直到銮驾走过,她除了一声,“奴婢拜见皇上。”甚至连头都没抬。 霍金池捏着纱帘的手指不由收紧,终是没有忍住,低声道:“停!” 这声音云沁没有听到,可她看到了走过去的銮驾停了下来。 她眸子低垂几分,还以为皇上也会装作没有看见她。 这样不是挺好的,停下来做什么,她也不是很想见他。 不一会,徐安便折过来,对云沁道:“云沁姑娘,皇上叫你过去问话。” 云沁顺从地站起来,跟着他走到銮驾旁。 徐安自然也瞧出不对来了,没敢凑过去,还挥手让随行的人都退开。 “奴婢拜见皇上。” 看她垂眸乖顺的模样,让霍金池突然想起一开始她见到自己的模样,这让他下意识摸手腕,摸空了才记起自己的手串在她那里。 霍金池眸色微深,“你在生朕的气?” 这话把云沁问得一怔,心中不由反问自己:她生气吗? 不,她不生气,也不敢生气。 而且有什么好生气的,他的意思已经明显了,后宫的事要她自己抗。 是她自己对他抱有期望,落空的苦果,自然也要自己吃。 真的要生气,她大概更生自己的气。 “别在脑子里想,有什么话说出来!”霍金池微微前倾身体,手指在她低垂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当他不知道,她这小脑瓜里还不知道想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额头上微凉的触感,让云沁下意识抬起了头,双眸便对上了霍金池淡漠的眸子。 第68章 他上半身伏在扶手上,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闲散地不像个皇上。 云沁见他这副模样,下意识到:“奴婢没有生气。” “那就是怨朕?”霍金池又向她靠近几分,紧盯着她的眸子,根本不给她闪躲的机会。 云沁忍住移开视线的冲动,道:“奴婢没有!” 霍金池轻哼一声,探出修长但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命令的口吻,“把手给朕。” 云沁一时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把手递过去,见他要摸自己手腕才反应过来,想要把手缩回来,却被他一下抓住手腕。 不顾她挣扎,霍金池手指探入她袖口,摸到她纤细的手腕上,在她日常挂着手串的地方慢慢摩挲。 “这叫没有怨朕?” 云沁被他弄得有些心神不宁,终是抵挡不住,微微垂下眸子,口中却辨白道:“奴婢只是觉得贵重,出宫不敢带着,怕丢了。” “小骗子!” 霍金池一把掀开纱幔,将她拉至近前,声音微沉,“上来!” 云沁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要自己上肩舆。 她当即吓了一跳,赶紧要往后躲,却又被霍金池拉了回来。 他看着云沁,语气恶劣了几分,“别让朕说第二遍。” 云沁看他一眼,明白自己拒绝不了,也就不再挣扎,借着他手上的力气,踩着脚踏上了肩舆。 不知是距离地面有些距离,还是因为脚下的锦垫太软,她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发软。 还不等云沁站稳,霍金池便手上用力,被他一拽,云沁身体不由自己前倾。 她惊呼一声,却被一双手稳稳接住,而她整个身体也坐到了霍金池的怀里。 云沁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抬眸瞪了霍金池一眼。 被瞪了一眼,霍金池却忍不住轻笑一声,手指又点了下她的额头,“这才像你。” 云沁垂下眸子,忍不住动了下身体,她现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可是在皇上的肩舆上,外面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这都是祸国殃民的宠妃才有的待遇。 要是被传出去,社死是小,太后会不会把她直接嘎了,这才是大事! 可云沁刚一动,腰立刻就被霍金池的掐住,他声音微有些喑哑,“别动!” 云沁抬眸对上他幽暗的眸子,才意识到什么,脸色也在一瞬间爆红。 第94章 社死 云沁的身体越发僵硬,无措、慌乱在加上生气,逼得她眼眶一点点变红。 这跟往常可不一样,真不是装的。 霍金池抿着唇,在她腰上揉了一把,缓了一会,才掐着她的腰,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云沁咬着唇才没有再次惊呼出声,看着霍金池,恨不得一拳头捶死他! “现在知道怕了?” 霍金池伸出手指,在她眼尾的嫣红轻轻蹭了一下,声音还带着几分低沉的喑哑。 阳光透过纱幔,给云沁的脸上撒上一层柔光,将她五官的艳,眼角的媚,照得清清楚楚。 刚才还清冷沉静的美人,在他的掌心一点点鲜活灵动起来,如盛开的芍药,活色生香。 她似嗔似怒望着自己的眼神,更让霍金池胸口发烫,不等云沁回答,他又倾身吻住了云沁的唇。 云沁身体一僵,下意识就想抓他的衣襟,手却被霍金池抓住,他唇稍稍离开,带着几分诱哄道:“朕一会还要见太后,抓乱了,会被她瞧出来的。乖,抓着扶手。” 说着,他把云沁的手搭在了扶手上,再次吻上来。 一开始还没感觉到,云沁再想往后撤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被困在他的怀抱和扶手中间,双手抓着身后的扶手,与他之间毫无遮挡。 这姿势让云沁羞耻感爆棚,她收回手,企图推开霍金池,却被他抓住手按了回去,攻势也越发凶猛几分。 云沁呜咽一声,根本招架不住,只能不断后仰身体,小半个身体都快要探出肩舆。 就在她以为自己肯定要社死的时候,霍金池却突然抬手,把顶上厚重的帘幔放了下来,瞬间遮挡住云沁弹出去的身形。 肩舆内也瞬间变得阴暗许多,身体的感官也被无限放大,云沁的鼻尖嗅到的全是霍金池身上的暖香,手脚发软,脑袋也开始有些发晕。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缺氧的时候,霍金池终于撤开身体,在阴暗当中端详了她一眼,轻轻拨开她颈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又俯身轻吻了下她的眼睛。 他手掌轻抚着她微微颤栗的脊背,“怕什么?” 听着像是安慰,语气中却带着得逞的愉悦。 云沁气得真捶了他一下,想缩回手,又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微微俯身,在云沁耳边压低声音,“朕不罚你,可是体恤你一会还要走回春禧宫,你可不要辜负朕的苦心。” 一听这话,云沁立刻缩了下脖子,对皇上的坏心眼彻底有了清晰的认识。 霍金池见她瞬间像是鹌鹑一样的模样,喉头又发出一声低笑,手指又轻轻摩挲起她略有汗意的手腕,再次道:“下次再骗朕,朕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你。” 云沁垂眸看了下自己空荡的手腕,轻哼一声,“皇上给奴婢到底是手串,还是链子?” 她暗自咬牙,还是狗链子! 这话倒是让霍金池眸光轻闪,他还真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那是当时,现在他还真有了。 霍金池手指依旧摩挲着她的手,眸子带着些暗光,“那你可要记住,一定要把它带在手腕上,看看朕在你带着它的时候,还能不能看出你在说谎。” 他脸上兴味渐浓,“到时候一定很有意思对吗?” 没办法,他现在真有点喜欢和她玩这种小游戏了,因为奖励实在太过丰厚。 云沁听得想啐他一口,当她傻吗? 他可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能看透人心的妖精,她就算再多十个心眼子,也估计玩不过他。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下一秒霍金池就敲了下她的额头,“你又在想什么?” “奴婢什么都没想。” 但云沁也有自己的武器,她双眼一眨,眼底就蒙上了一层水光,嗔道:“皇上就会欺负奴婢。” “明明奴婢是爱惜皇上的心意,皇上却说奴婢在骗你。奴婢真是百口莫辩,皇上要真不信奴婢,那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好了。” “你要敢哭,朕就让人再给你送十条过去!” 云沁瞳孔微张,还有这种好事? 她抬眸看向霍金池,双眼一眨,当着他的面清清楚楚地淌出两行泪,把霍金池瞬间气笑。 “朕说的可不是手串,是铁链子!” 云沁双眼一瞪,这回真绷不住想掉眼泪了。 隔着八丈远,霍金池的笑声都清晰地传到了徐安的耳朵里。 笑声越愉悦,徐安的脸色越苦。 他的陛下哟,你还记不记得,这是去太后宫里的路上,你是要去送太后出宫啊! 再耽误耽误,太后估计都得用了晚膳再出宫了! 徐安苦着脸又等了一会,肩舆的帘幔终于动了,一只素手扶着皇上的手,探出帘幔,随后手的主人也一步步走下肩舆。 他没敢细瞧,可也瞧见了云沁粉芙蓉一般的面色,内里刚刚的情形,可想而知。 接着,皇上的手便朝徐安他们轻轻一招。 徐安赶紧凑上前去,就听皇上还残留着愉悦的声音。 “走吧!” “是!”徐安赶紧挥手让人来抬肩舆,等肩舆抬起来,他便喊:“起驾。” 然后快速跟云沁点了下头,便随着銮驾离开。 不是他不想跟云沁说话,实在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皇上不知道又在跟云沁姑娘玩什么,反正是绝对不会高兴有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霍金池自始至终,没有再掀开帘子。 站在原地的云沁却把自己的牙咬得“咯咯”直响。 她耳边还残留着霍金池带着坏笑的声音,“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跟朕去太后宫里,等会你就只能自己回去了。若是不想让人看到你面色潮红的模样,可要记得找些偏僻的地方走。” 狗皇帝! 云沁暗骂一声,手一伸,从袖中露出一块纱帘。 是她临下肩舆的时候,霍金池从纱幔上撕下来塞给她的,用途不言而喻。 云沁把它挡在脸上,低着头,快步往春禧宫走去。 第95章 进一步激化 春禧宫的宫门口。 容欣正在焦急等待,看到云沁回来立刻迎上去。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云沁早已经把脸上的纱幔取了下来,半路上她脸上的热意就已经消失了。 心里又把霍金池骂了一遍,她才对容欣微微摇头,“没什么事,只是路上耽搁了。具体的之后再说,我先去换身衣服。” 第69章 容欣这才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还满是这褶皱,脸色瞬间一变,“江利……”她赶忙压低声音,脸色紧绷,眼中已经冒出些凌冽的凶光,“他还敢纠缠你?” “不是她。”云沁也压低声音,睫毛低垂,在微红的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是皇上。” 说完她也没再看容欣的脸色,快步走入宫门,去后殿换衣服去了。 容欣看着她有些凌乱的脚步笑着摇头,难得看到她这么无措的模样。 房间里,云沁快速换好了衣服,临出门前瞥到了放在梳妆台上的白玉手串。 她脚步微顿,盯着它看了一会,还是移开视线走了出去。 —— 来到前殿。 苏美人书案前写着什么,看到云沁回来,随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随后也察觉到她换了衣服,眼神在她身上一凝,“还有功夫去换了身衣服?” “回美人的话,路上遇到一个不长眼的,在宫道上洒水洒到奴婢身上了,奴婢这才去换了衣服。”云沁低声回道。 苏美人这才收回视线,垂眸继续书写,又问道:“那姑子送到太后宫里了?” “送到了。” 云沁接着道:“奴婢遇到了护送太后娘娘出宫的禁军,想必太后应该马上就要出宫去了,美人不去送送吗?” “可曾遇到旁人?”苏美人又抬头问。 云沁摇摇头。 “她们都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再说太后娘娘此时心情肯定不好,我过去不是找说教吗?” “但皇上应该会去。” 听到这话,苏美人正想讽刺她句:还不死心。 就听她接着道:“那刘美人应该也会去,听说她叫人堵了皇上两趟,皇上都没有搭理她,这回或许是她的好机会。” 苏美人听完,脸色立刻黑沉下来,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没有说什么只是垂眸把信写完,折好后喊了听荷进来,让她把信寄到宫外苏家。 而她自己则站起来,吩咐云沁,“过来给我更衣。” “是。”云沁垂着眸子,看不出一点情绪。 苏美人换好衣服,坐在镜前扫了眼镜子中的自己,眼中立刻露出几分厌恶。 她厌恶的是这张与母亲过度相似的脸,尤其是最近她吃得多了,五官轮廓改变,与母亲竟越发相似。 每每看着这张脸,她都像是看到了母亲,看到她的刻板守旧,即使日子难过,每日还要端着主母的派头操持家务。 看到她因为父亲偏爱妾室庶子,而整日抹泪,软弱又无能! 她曾发誓,绝对不会变成母亲那样,可现在她的面容却越来越像母亲。 苏美人咬着唇,对云沁道:“让容欣进来!” 云沁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容欣唤了进来。 苏美人看着镜中的自己,对容欣道:“给我化宫中流行的桃花妆,越艳丽越好!” “是。”容欣应了一声,跟云沁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上前给苏美人上妆。 按照苏美人的要求,容欣用妆容改变了她眉眼的走势,最终上完妆,她面容变得艳丽张扬,竟然已经完全看不出刚入宫时那娇怯的模样了。 她轻轻抚着自己的鬓角,对自己有些陌生的模样很满意,看了下头上华丽的装饰,仍不满意又从首饰里挑出一支凤簪插在头上。 入宫便得宠,苏美人的长相其实极为出色,如今盛装打扮,更是令人眼前一亮。 从镜中瞥了一眼云沁,她虽然依旧感觉到嫉恨,却明白自己是胜不过她的,既然扮不了柔弱那就张扬,或许也能入皇上的眼呢? “走吧,你随我去宁和宫。” 苏美人扶着容欣的手站起来,看了眼云沁,“你就好好呆在宫里吧。” 云沁知道她这是不想让自己见皇上,心中嗤笑一声,她面上却装作略有不甘,垂眸应道:“是。” 这种能拿捏的她的感觉,让苏美人脸上不禁露出些愉悦,又瞥了她一眼,才扶着容欣的手离开。 路过云沁的时候,容欣微微对她点了一下头。 两人就不算不用交流,容欣也很清楚云沁的用意,不过就是想让苏美人和刘美人见面,更加激化两人的矛盾罢了。 到时候,她肯定会在一旁好好“劝”苏美人的。 一个时辰之后,苏美人便回来了。 果然铁青着一张脸,一回到殿中,便把一套茶具给砸了,口中还大喊着:“贱人”。 这样的场面云沁并没有见到,可听听容欣形容,就足以可见她的盛怒。 “她们两人争吵了两句,那刘美人就突然抱着肚子哀号,太后和皇上当即便怒了,不仅训斥了她。听说,皇上送太后出宫之后,还去了刘美人宫里看望她去了。” 容欣说得嗤笑一声,“这下她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都不用我在旁多说,她估计就恨不得刘美人死了。” 云沁靠在迎枕上,纤细的指尖揉了下自己的额角,冷笑一声,道:“当着皇上太后的面,你不用说话正好,省得被人瞧出什么。” “又头晕了?”容欣轻皱下眉头,道:“厨房是不是又没给你留饭?等着,我非得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云沁压住她的手,“没必要,咱们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不清楚吗?拜高踩低,都是常事,你就算是教训他们又有什么用。” “一个个不长眼的东西!”容欣恨声道:“必定是苏易烟私下吩咐过,让他们不要对你太过客气。” 云沁哼笑一声,“她不会让我好过,我也不会放过她,这很公平。” 容欣深吸一口气,脸上怒意平息,只剩下寒意,“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她不是已经把信送出去了吗?”云沁轻轻一笑,低声道:“那咱们就且等着吧,必定是一出好戏。” 第96章 来真的 玉康宫外。 霍金池刚从里面走出来,有些不耐地捏了下自己的眉心,心中微有些烦躁。 他来了有两刻钟,刘美人就哭了两刻钟,哭得他心烦。 不禁又让他想起云沁,小宫女也爱哭,却不会像其他女人这样招人厌烦。 或许是她模样太好的缘故。 霍金池想着,眼中又染上了些许笑意,脑中却突然想起在宫道上遇见云沁的事。 “你去查查,云沁今天为何在去太后宫中的宫道上。” 太后和苏美人对她多有为难,霍金池可不希望她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情。 徐安一时有些疑惑,不知道皇上怎么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还是点点头,“是皇上。” 答应完,他便手一挥,手边一个小太监就去打探消息了。 霍金池又不禁想到,她离开时那羞恼的模样,又对徐安道:“去库房里挑些品质好的翡翠,玛瑙还有珊瑚珠串给她送去,挑十条吧。” “十条?”徐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上私库里都是好东西,别的宫妃别说一条了,就算是见都见不着,这一下皇上就赏了云沁姑娘十条。 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还不得肺都气炸了。 “十条。”霍金池重复一遍,想到云沁见到珠串的时候,表情一定很精彩,想必一定又喜又恼,他的眉毛又舒展许多。 见皇上这愉悦的模样,徐安也不知道他送出这么多好东西,还高兴个什么劲。 “你就别自己去了,让人悄悄送去。”霍金池又嘱咐一句。 现在还不到时候,再者若是让苏美人知道,小宫女肯定又要吃苦。 徐安又应了一声,“奴才让人把东西交给小德子,他机灵,能办好这事。” “从前可没听你夸过谁。”霍金池微微侧目。 徐安头皮一紧,忙道:“毕竟是云沁姑娘教出来的人,那肯定是好的。” 霍金池又看他一眼,随后才收回视线。 在徐安松口气的时候,又听他声音淡淡道:“这话倒是不错。” “是,是。” 徐安嘴角略有抽动。 还不等到通明宫,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便跑了回来。 徐安听完,便把春禧宫请了姑子过去,然后云沁将人送回去的事情,说与霍金池听。 末了,他忍不住道:“这苏美人,如今还真潜心向佛了。” “她?”霍金池却听得嗤笑,说是讨好太后还差不多。 这事总让他觉得怪异,随口吩咐:“让人盯着点,看她搞什么名堂。” “是。” —— 云沁见到霍金池让人送来的珠串时,已经是下午了。 她看着桌上的一个个布袋,问小德子,“都是皇上让人送来的?” 小德子点头,“是徐公公派人过来的,说是如今不方便,只能让我来交给姐姐,还请姐姐莫怪。” 云沁从布袋中摸出一条珊瑚珠子,她在宫里这些年也练出了一些眼力,一瞧便能看出是极好的东西,可她的脸却有些发青,手不自觉地攥紧。 第70章 狗皇帝,他来真的! 容欣见此,赶紧上前把她手里的珠串夺了下来,“祖宗你做什么,这可是御赐之物。再说,这都是好东西,你若是拽断了,少了一两颗,多让人心疼。” 云沁重重哼了一声,坐到凳子上,脸上根本瞧不出一点喜色。 容欣和小德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疑惑。 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小德子便道:“东西既然送到,我还要当差就先走了。” “慢走。” 等他走后,容欣才坐到云沁身边,低声问:“你这又跟皇上置什么气?” “他!”云沁有些说不出口,只捶了下自己的大腿,“总之他送这些东西来,都是为了取笑我。” 听她这么说,容欣心中就有数了,脸上不禁露出些揶揄,“咱们陛下,性子确实随心所欲了些。” 那可太随心所欲了。 云沁不禁咬牙。 “看看这些东西,皇上心里还是念着你,想着你的。”容欣劝了一句。 云沁嗔她一眼,哼了一声,“果然财帛动人心。” 容欣听得直乐,“这话确实不错,但我也确实替你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云沁摸出一串翡翠珠子,绕在手腕上,举起来看了一眼,“不过就是供人把玩取乐的玩意。” 容欣察觉她有些不对,刚想要去拉她的手,便听云沁笑道:“总归是些好东西,你挑几个不起眼给阿菁送去,让她也见识见识,也挑一条合适的给阮嬷嬷。” 见她脸上并没有阴霾,容欣便也放心下来,想起阿菁眸色又有几分暗淡,但还是扬起笑容,“你把皇上送你的东西,就这么送人,就不怕他会不高兴?” “他哪里会记得这么多事情,不会不高兴的。” 云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哼了一声:谁管他去死! —— 转眼过了接近半月。 苏美人终于收到了宫外的回信。 “我看得真切,和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包东西,看起来像是个首饰盒子,但一定不止这么简单。若真是首饰,按她的性格一定当场就会打开,何必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容欣有些懊恼地捶了下手心,对云沁道:“都是因为她对我失了信任,反倒对那个馨儿越发看重,如果不是如此,肯定能打探到点什么。” “咱们何必要打探。”云沁脸上露出些冷意,“这件事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看到了,也该当做没有看到才是。” 她眸中冷光微闪,“这几日,你便装病,让那个馨儿上来,也好方便她们暗中商议。等事发,你也能摘得干净。” 容欣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点点头,却依旧有些迟疑。 “可不弄明白她想要做什么,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定。” 云沁单手扶着头靠在矮几上,背后是照进来的夕阳,却让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晦暗,“姐姐你听我的,咱们越是不清楚越好,若她真的想要借机害我,反倒更好,正好能洗脱咱们的嫌疑。” “可若你真的出事怎么办?” “不过就是吃喝用具上,只要暗中留心,总不会让她得逞。”云沁微微一笑,“这也是你装病的妙处,可以请张御医过来,有他把关,咱们也更能安心。” 见她心有成算,容欣的心也定下来,“那明日起,我就开始装病。” 第97章 真疯还是假疯 第二日,容欣便开始装病。 果然和云沁料想的那样,容欣一病,苏美人便立刻把那个馨儿带在了身边。 也不爱让云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着了,她若是上殿,不消一会,便会说:“这有馨儿伺候,你不必在这呆着了。” 听荷和听霜两位姑姑更是不必说,太后一出宫,两人在苏美人面前的威信就逐日降低,苏美人更是轻易不再让她们近身伺候,只让她们管着宫里的杂事。 太后一出宫,两个姑姑也没什么了底气,自是不敢多说什么。 又过了没几日,苏美人又把那个真静请进了宫,说要做一场法事。 皇上最是不喜这些,她便去求皇后。 在皇后面前哭得甚是凄惨,“娘娘,这几日我梦里总是梦见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就算是睡醒了,这怀里也总觉得沉甸甸的,觉得手里还抱着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您是知道的,这孩子没得不明不白,也难怪不安生。臣妾只是想给他做个小法事超度一二,请娘娘一定要成全。” 今日天气算不上好,外边天阴沉得很,像是马上就要下一场大雨。 殿上没有点灯,更是晦暗,听她说得这么瘆人,站在皇后身边的兰英不由打了个寒战,感觉自己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由暗自瞪了苏美人一眼,看了一眼没出声的皇后,才道:“美人怕不是没有休息好,还是找御医开一副安神药的吃吃吧。” 苏美人抹着眼泪,没抬头看她,依旧对着皇后道:“娘娘,臣妾的安神药不知道吃了有多少了,实在是不管用啊。娘娘您就答应我吧!” “那换个方子吃吃再说吧。”皇后眉头微微蹙起,被她哭得有些烦。 如今太后出宫,整个后宫的事务都要她来管,平日里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了,她还拿这种鬼神之事来烦她,真是不知所谓。 “皇后娘娘,这事真不是臣妾在愚弄您。”苏美人双手虚拖着,“娘娘您若是不信,您来试试,他此时就躺在我怀里呢。” “苏美人!”见她要过来,兰英立刻挡在皇后面前,怒喝一声:“您可要慎言,若是吓到娘娘,可没有人能担待得起!” “是真的,不信兰英姑姑您抱抱看。” 见她真跟要把什么东西递过来似的,兰英当场便尖叫一声,大声道:“你别来,别过来!” 可苏美人不依不饶,吓得兰英频频尖叫。 皇后被闹得受不了,大喝一声:“够了!” “皇后娘娘……”苏美人抬头看她,又要抹眼泪。 她这个疯魔的模样,已经让皇后难以忍受,怒声道:“你要做法事便做吧,但皇上若是怪罪起来,你可要自己承担。” “是,是,多谢皇后娘娘!” 等她欢天喜地地离开,兰英才有些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忍不住道:“这苏美人是疯了吗?” 皇后冷哼一声,“她最好是真疯了,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来,本宫也保不住她!” “娘娘不管管吗?” 皇后眸色冰冷,“让人盯着点,只要没闹到皇上跟前,本宫也懒得管她。” 苏美人要给未出世的孩子做法事的事情,很快就在宫里传开。 听说这事,刘美人第一反应就是她在找自己的晦气,当时便气得折断了自己精心保养的指甲,也跑去皇后那里哭了几场,还差点动了胎气,把皇后闹得焦头烂额。 第二日皇后便把宫门一闭,称病,连早上的请安都免了。 苏美人丝毫不知道收敛,在宫里面摆上香案,供着观音还供着三清,天天不断香火,气味连路过春禧宫的人都能闻到。 关于苏美人相继丧子失宠后,已经神思不清,开始寄希望于鬼神的传闻,在宫中不胫而走。 暑气正盛的时候,别的宫里都不再焚香,都爱摆些清香袭人的瓜果花草,只有春禧宫依旧是一片烟雾缭绕,天天如烧火一般。 真静带着人来念了两回经,都不让苏美人满意,竟然又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位道姑,在宫里摆起了道场,焚烧的黄纸余烬都飘出了宫。 所见之人,没有一个不骂一声晦气的。 宫里一片怨声载道。 赶在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之前,皇后终于出手了,带人来直接把道姑抓走,道场也被砸了个干净,连她殿中供奉的观音三清,甚至连香案也一并抬了出去。 前头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云沁和容欣却躲在房中一派清闲安乐地喝茶。 容欣侧耳听了一会,舒了一口气,“可算是把东西都给搬走了,整天跟烧火一样,连窗户都不敢开。” 云沁却在想别的,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道:“总觉得突然冒出来的这个道姑有些蹊跷。” “你觉得她有问题?” 云沁垂眸看着杯中澄澈平静的茶水,拧着眉头,暗自沉吟。 良久她才开口道:“我觉得这整件事情都有问题。” “姐姐。”云沁看向容欣,眸中闪着晦暗难明的光,“我有预感,就在这几日了,你这段时间切莫往她身边凑,她吩咐你出宫也绝对不要去,尽管推给别人。” 她一把抓住腕上垂下来的松散珠串,冷声道:“让小德子看着刘美人那边,我总觉得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幕后黑手很可能也会来浑水摸鱼。” “他那么喜欢一石二鸟,今日我也来试试,倒要看看能不能抓住他的小尾巴。” 想起那个差点害死阿菁的幕后之人,容欣也面色肃然,下巴微微紧绷,“好,我定会让小德子小心留意。” 第71章 第98章 生面孔 三日后,凌晨。 这几日云沁一直睡得很浅,一听到外面有动静便瞬间惊醒,摸着床边的衣服,起身穿衣。 衣服还未穿好,房门便被敲响。 “阿沁是我!” 听到是容欣的声音,云沁立刻走出屏风把房门拉开。 容欣立刻闪身进房,往外面看了一眼,才转身关上房门,对云沁道:“果然出事了,刘美人那边已经叫御医,皇上过去了。苏美人此时也正在梳洗,也要赶过去。” “你留在宫里,我随她过去。”云沁边整理衣襟,边道:“小德子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 云沁点点头,又对容欣嘱咐道:“你先回房把自己的东西点数清楚,千万不要多了少了,还有我这里的。姐姐,现在正是乱的时候,还不知道谁躲在暗处,这宫里也并不安全,你千万要小心。” “我省得。”容欣攥住她的手,“你才是,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心急。” 云沁点点头。 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苏美人的事情就算被人揭发出来,那个人也绝对不能是她。 如果是她,不说她之前忠心耿耿的人设还保不保得住,单是她跟苏美人之间的积怨,就会让皇上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 像是对孔采女那般,最终放苏美人一条生路。 “知道了。”云沁点头离开。 匆匆来到正殿,苏美人也已经简单梳洗,脸上还施了粉黛,此时正要离开,看她过来,脸上立刻露出几分讥诮,“你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想错过啊?” “皇上此时还不知道多心焦,你以为他会注意到你吗?”她讥笑道:“既然这么想见皇上,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跟我走吧。” 云沁手指始终拧着帕子,一副被拆穿之后无措的模样,听到这话立刻感激道:“谢娘娘。” 说完之后立刻跟在了她的身后。 馨儿也在,眼睛扫了云沁一眼,抢先一步把她挤到了后面。 对上赶着送死这种事情,云沁可没有什么兴趣,瞥了她一眼,便垂下眸子默默跟在后面。 一赶到玉康宫,便能听见刘美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云沁脚步微微一顿,随后重新迈开脚步跟上了苏美人。 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云沁微微抬眸快速扫了一眼,殿中的情形立刻被她收入眼底。 皇上跟皇后都坐在上首,除却几个见过面的嫔妃,皇上的右手边还坐着一个美妇人,在云沁看来是个生面孔。 她衣着华贵,气质不俗,模样温婉大气,一双美目温柔似水,只是年纪看起来要比皇后还老成一些。 云沁唯一没有见过的,就是那位甚少出宫的德妃。 大皇子年纪小,又身体不好,几乎离不开人,德妃也就很少出门。 皇后和太后体恤她日日要照顾大皇子到深夜,也免了她晨起请安,她在人前露面的时候就更少了。 可就算这样,也没有人敢小看德妃,毕竟她育有皇上唯一一个孩子,还是皇上的长子。 云沁跟在苏美人身后,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却满是疑惑。 上次苏美人腹中孩子出事,她都没出现,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大皇子的身体见好了? 云沁在看众人,众人也在看她。 就算站在前面的苏美人一身华衣,众人的目光却不可避免地被她身后,穿着朴素宫装的云沁吸引。 腰肢纤弱,聘聘婷婷,就算没看到脸,也知晓走来的必定是一位美人。 有人不由又要去瞪苏美人。 她怎么又把这个小宫女带在身边了?唯恐这小宫女被皇上忘了吗? 有她在,皇上眼里还能看到谁! 众人都下意识又望向皇上,没看到他神情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才稍稍安心。 殿上的气氛十分冷凝,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苏美人也不敢造次,行过礼便就坐到了一旁,眼神往内殿看了一眼。 从云沁一进来,霍金池便看到了她,几日不见,她脸色似乎比上次还苍白一些。 他眼神扫过苏美人,眼神中不自觉已经带了些冷意。 按照小宫女的性子,若不是苏美人非要折腾她,这种热闹她肯定不愿意往前凑。 苏美人却恍然未觉,依旧看着内殿的方向,虽然极力压制,可嘴角却依旧带着几分隐秘的笑意。 这种无人敢说话的氛围中,又有一人带着宫女走了进来。 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沈答应,她进门行礼问安。 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霍金池,此时却略带责备道:“你不在宫中好好休息,过来做什么?” 虽是责备,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宠溺。 听到皇上的话殿上众人脸色各异。 皇后依旧冷着脸,看不出神色的变化。 德妃却端起了茶杯,垂眸喝茶,也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异色。 其他宫妃脸上就要精彩很多,有幽怨看皇上的,也有看着沈答应眼中带着羡慕和嫉妒的。 而只有苏美人的表情最强烈,她下巴紧绷,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两人的矛盾,不只是在后宫,也是在前朝。 苏美人之所以能得到太后青睐,也是因为苏家也是旧臣,与宫家交好。 而沈答应,作为新臣代表沈澈的妹妹,与她天然就站在对立面,再加上皇上明显的偏爱,更让苏美人认定她是仇敌。 沈答应看也没看苏美人一眼,只是脸色微有些坨红,看了眼皇上,又有些羞涩的垂眸,低声道:“臣妾只是有些担心刘美人,所以便来看看。” “你这是担心刘美人吗?”苏美人冷哼一声,“她还在里面惨叫呢,你在这里扭捏作态些什么!” 这话实在难听,说得沈答应脸色一白,忙道:“臣,臣妾没有。” “还说你没有,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给谁看呢!”苏美人最见不得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给朕闭嘴!”霍金池低喝一声,语气中带着三分火气,“朕看最喜欢搬弄口舌的就是你,让朕在听到一声,你立刻就给只朕滚回去!” “皇上!”苏美人没想到皇上竟然当众怒斥自己,面子瞬间挂不住,不由愤愤地叫了一声。 霍金池却没再搭理她,而是朝沈答应伸手,“坐过来。” “是。”沈答应恭顺地应了一声,脸上并未露出什么喜色,有些怯怯地看了苏美人一眼,才坐到了皇上的手边的凳子上。 也坐在了德妃的上面。 德妃扭头看了她一眼,看向皇上,声音和她的容貌一样,温柔轻缓,“臣妾许久没有出宫,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沈答应,果然是金相玉质,活脱脱的美人坯子。” “德妃娘娘谬赞,臣妾蒲柳之姿,不如娘娘风姿之万一。”沈答应略有些羞涩地回道。 德妃又微微一笑,“嘴可真甜,也难怪皇上喜欢。” 这话让沈答应头垂得更低,微微抬眸看眼皇上,满是羞涩风情。 霍金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眼神却不由扫了眼站在苏美人身后的云沁,她似乎知道自己惹人瞩目,所以从进来开始就垂着头,根本看不到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霍金池心里突然有些不舒坦。 比荣宠,她才该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一个,也是他更希望,坐在自己身边那一个。 从前他们一起经历过苏美人小产,他清楚地看到过她的伤心和难过,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恩宠,单纯只是为一个还未降世的生命感到痛惜和自责。 殿上这些人,又有谁真的担心刘美人,担心她腹中那个孩子,估计也就只有她明白他此时内心的沉重。 第99章 朱砂之毒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德妃敢开口说笑两句,但显然皇上也并没有心思应承,殿上的氛围又重归冷凝。 内殿中,刘美人的惨叫声也渐小。 就在霍金池都忍不住站起身想要进去一看的时候,蒋院正终于扶着一个宫女的手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霍金池立刻询问。 蒋院长忙道:“救回来了,救回来了,龙胎也救回来了!”说完,他才终于拉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一听到这话,众人脸上的神情皆有不同,比起蒋院正那明显松口气的模样,宫妃们的脸色就多少有些复杂了。 得到确切消息的云沁也重新垂下眸子,心中的石头也重重落地。 她让小德子注意着玉康宫的动向,一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二来也是让他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就立刻派人装成玉康宫的人,直接去请蒋院正省得耽误救治。 在见到蒋院正的那一刻,云沁就知道这一布置虽然险,但的确用上了。 刘美人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 霍金池脸上的神情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周身冷硬的气息却为之一松,殿上众人,都有种终于能正常呼吸之感。 第72章 “真是万幸!”一旁的德妃也舒了一口气,对霍金池道:“皇上福泽深厚,子嗣自有上天庇佑。” 这话却像箭一样射中了苏美人的心,让她本就阴沉的面色,表情都有些扭曲。 为什么她的孩子就没有上天庇佑! 凭什么她刘美人就有! 仇恨和怨毒几乎将她的心啃食殆尽。 在场除了云沁,倒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神色,众人都在看着皇上和蒋院正,都想知道刘美人这胎怎么突然这么凶险了。 霍金池看了德妃一眼,露出这么长时间唯一一丝笑意,然后吩咐:“给蒋院正赐座。” 他说完后,也坐回了椅子上。 众人随着他落座,知道下面才是重头戏,没有人选择离开。 “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众人的视线中,霍金池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蒋院正把擦汗的帕子放回托盘上,才道:“是朱砂,微臣给美人催吐时验出了呕吐物中有朱砂。” “朱砂?”霍金池眉头微蹙,他眼神怒视着玉康宫中的宫人,带着怒气喝问:“你们是怎么照顾的,难道不知道孕期不能服食丹药吗?” 服食丹药延年益寿古来有之,霍金池虽不喜欢,但也没有大力废止,可他没想到刘美人会这么不知轻重! 清荷作为刘美人身边的大丫鬟,第一个大喊冤枉。 “皇上,美人她从没有服食丹药的习惯啊!不要说丹药,自从有身孕以来,她甚至连平日最爱的香体丸都没有再用过,怎么会去用那烈性的丹药啊皇上!” 霍金池目光如电,扫过众人,“那这朱砂是哪里来的!” 说话间,平日里给刘美人看诊的御医也被押到了殿上。 “你可有替她隐瞒?”霍金池微微前倾身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把那御医吓得浑身抖个不停。 那御医伏在地上,“皇上,微臣万万不敢在龙嗣之事上隐瞒,美人确实从未服食过丹药。那香体丸有麝香的成分,微臣说过一次,美人便再没有碰过,这些臣都是写在脉案上的!” 蒋院正脸上的汗又冒了出来,道:“臣看过美人的脉案,确实没有记载娘娘有服食丹药的习惯。” 宫女和御医证词一致,又有蒋院正在旁作证,看来刘美人真的没有服食丹药。 霍金池脸色越发冷凝,“那这朱砂究竟是哪里来的?” 听到这话的云沁忍不住看了眼坐在身前的苏美人,她对古代炼丹还是有点常识的,知道朱砂是主要的原料,而且还是重金属物质。 那个道姑果然有问题! 也不知道皇后是把人收押了,还是直接送出宫去了。 若是后者,那道姑恐怕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蒋院正又擦了把脸上的汗,道:“皇上,御医院中倒是存有朱砂,老臣这就让人去查取用的记录。” 朱砂虽有毒性,但也是一位中药,御医院有这东西不足为奇。 霍金池微微点头,对他信重不减道:“还要请院正,将刘美人的饮食察看一遍。” “这是老臣的职责。” 于是蒋院正就把刘美人的日常饮食,吃过的药渣,甚至茶壶水杯全都查了一遍。 外面的天色都渐渐亮起来,却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殿中也渐渐有人坐不住了,第一个站起来的便是德妃,她对皇上和皇后行礼,“皇上,皇后娘娘,大皇子差不多睡醒了,若没有臣妾在身边恐怕要哭闹,容臣妾先且告退。” “你快回去吧。”霍金池对她摆手,又道:“朕改日去看大皇子。” 皇后也点头,想要开口却咳了一声。 霍金池看她一眼,淡声道:“你身体也不好,不必这么熬着,也去休息吧。” “臣妾还撑得住。”皇后对霍金池微微一笑。 这是后宫的事,理应她留下主持大局。 上次苏美人出事她不在,不知道受了多少非议,这次当然一定要留下。 霍金池不过顺嘴一说,她既然不领情,他也不再劝,只扬声道:“刘美人如今已经没事了,你们也不必跟着等了,都回去吧。” 他说着,眼神扫过苏美人,主要是她身后的云沁。 小宫女站的已经够久了,她身体本就弱,等一会也该到她喝药的时间了。 “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有几个宫妃已经有些熬不住,闻言都站了起来。 只有苏美人和沈答应还坐着。 “臣妾留下陪皇后娘娘说些话。”苏美人看到霍金池看过来的眼神,立刻笑道。 估计只有云沁一个人清楚,她留下恐怕是想看看事情的走向,会不会把自己牵扯出来。 沈答应则是含羞带怯道:“臣妾想要留下来陪皇上。” 这话让云沁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 倒是她有些小瞧沈答应的野心了。 霍金池对她微微一笑,又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看着苏美人的视线却有些不善。 却不好做得太过明显,只能默认让她跟沈答应都留下来,眼神却忍不住往云沁那里看了好几眼。 可惜云沁一直垂着眸子,并没有看到他脸上暗含的关怀。 殿上的宫妃走了没有多久,蒋院正那里也终于有了结果。 结论就是刘美人衣食住行,一切都正常,根本没有查出什么朱砂的影子。 这就很让人费解了。 云沁都不禁眸光轻闪,也没有料到苏美人这次竟然把事情做得这么干净。 第100章 提早布局 越是查不出来,越是说明这件事情有古怪。 霍金池脸色阴沉如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清荷,冲徐安使了个眼色。 徐安立刻上前,继续询问:“刘美人白日里可有什么异常?或是有什么人来过吗?” 清荷此时也是心神难宁,有些语无伦次道:“没,没有人来过。美人昨日有些懒洋洋的,一直到晌午才起床,下午还新染了指甲,还和咱们逗了会闷子,晚上吃过晚膳就歇下了,一直到后半夜突然喊疼。这期间一直都没有什么异常啊!” 听起来确实没什么异常,徐安不禁加重语气,“你可要好好想,这事可是关系着你们的小命!” 本就有些打摆子的清荷更是惶恐,伏在地上涕泪横流,“奴婢不敢说谎,也不敢隐瞒!” 一旁的蒋院正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神情,开口问道:“美人她经常染指甲吗?” 清荷抬起头,抽噎了两声才道:“是,美人平日里十分爱惜的自己的指甲,只要稍有褪色就会重新染过。要想保持指甲鲜红,要染多次才行。” 说完,她才意识到什么,赶忙道:“美人是问过御医的,御医说过,用散沫花染指甲对龙胎无害的!” 清荷说着,便去看同样伏在地上的御医。 御医也忙道:“是,刘美人用来染指甲的并非是凤仙花,而是散沫花的叶茎磨成的粉末,对身体无害,所以臣并未让美人停用。” 蒋院正微微点头,对皇上道:“回皇上,凤仙花有活血之效孕妇是万万不能用的,那散沫花乃是外邦进贡,并无什么毒性。” 他转而道:“但臣还是要看过才能知道。” 徐安立刻道:“还不快去把美人染指甲的东西拿过来。” 霍金池也淡声吩咐身边宫女,“你去剪下美人的指甲,拿来给蒋院正看过。” 听说要剪刘美人的指甲,清荷猛地抬头,却在徐安的视线中,不敢张口制止。 云沁垂着眸子,在蒋院正提出异常的时候,分明看到苏美人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紧了紧,心中已然明白,异常就是出在这染甲粉上了。 剪好的指甲和染指甲用的散沫花粉末全都送到蒋院正的面前。 他分别拿起来察看嗅闻,越是查验,眉头皱得越深,到了最后更是脸色大变。 一下起身,躬身对霍金池道:“回,回皇上,老臣年纪大了,嗅觉不够灵敏了,或,或许有错,还是请其他御医过来一起看看。” 云沁听得蹙眉,难道花粉里除了朱砂,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霍金池看他一眼,微微蹙眉,却没有逼问,而是看向跪在殿上的御医。 这不是现成有一个。 “你来看看!” 那御医验过之后,也是神色大变,看了眼蒋院正,明白自己这回在劫难逃,没有必要再连累蒋院正,就干脆点明。 “回皇上,微臣不禁从这散沫花粉中验出朱砂,还,还有凤仙花的味道。” 蒋院正在旁补充:“这朱砂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气味并不明显。美人这几日每日都浸染指甲,双手又难免会接触食物,才服食了一定量的朱砂。而凤仙花……” 他垂下头,“即使不是服食,毒素也会从皮肤入体,虽剂量不多,可日日接触,时日多了,美人腹中龙胎只怕神仙难救。” 霍金池听完,再也忍不住胸中怒火,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好啊,真是好啊!” 第73章 这摆明了就是有两拨人想要害刘美人和她腹中的孩子,若是一个人,既然有凤仙花,又何必再放朱砂。 只不过一个用的是水磨功夫,一个则是个急性子,恨不得刘美人母子当即就死。 这听得云沁心中也是咯噔一声。 这种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不用深想,也能知道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做的。 她还以为会他会浑水摸鱼,却没想到她早就已经布好了局,是苏美人这条呆头鱼自己撞进了她的网里面。 云沁冷着眸子看了眼苏美人,果然也能看到她紧绷的下颌,微张的鼻翼,果然她也是震惊异常。 心里边也恐怕满是后悔,只要她再忍些日子,刘美人自然就会出事了。 这刘美人或许真有天佑吧。 云沁心中冷笑,若不是自己急着想要除掉苏美人,将她给牵扯进来,或许还撞破不了这个阴谋,比起慢慢深入血肉的毒,朱砂似乎更好处理一些。 苏美人现在心里如果是捶胸顿足,那个幕后黑手就应该是咬牙切齿了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后也是惊怒交织,看着清荷等人怒声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当差的,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都能被人动两次手脚!还不快点把看管此物的人给本宫提上来!” 没多久,一个小宫女便被太监扔到了殿上。 “是不是你干的!美人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娘娘!”清荷一看到,立刻扑过去对她又捶又打。 没一会,那宫女的脸上就挂了彩,满是抓痕和青紫。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宫女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被压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不断细声尖叫着。 那宫女上殿的时候,云沁观察了苏美人的神情,看她对此没什么异常的反应,就明白这宫女并不是她安插的人手。 那会是谁呢? 皇后看得额角直跳,怒声道:“还不快点住手!” 清荷被喝了一声,才终于住手,重新跪好之后,才指着这宫女道:“是她,一定是她!” 这模样蠢的霍金池都没眼看,只是对徐安使了个眼色。 徐安便立刻问那宫女,“你说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奴,奴婢不知道。”那小宫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徐安蹙了下眉,又问道:“问你话呢,若是不好好回答,就只能先把你拖出去打一顿!” 那宫女立刻吓得跪直,哭也不敢哭了。 徐安才继续问:“除了你,和玉康宫的人,还有没有人靠近过这东西!” 小宫女有些磕绊道:“东西就存在库房里,和娘娘日常用的香料等物都是放在一起的,库房里经常有人出入。奴,奴婢也……” 正说着,她无意间抬眸,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手指猛地指向沈美人身边的宫女,大声道:“她,前些天她曾跟奴婢进过库房!” 众人的目光立刻看向沈答应,眸中皆是震惊。 云沁回神最快,立刻垂眸看向苏美人,果然见她嘴角微微翘起。 心中不由更加吃惊,她竟然收买了沈答应身边的宫女为她做事! 第101章 收买 云沁万万没有想到,苏美人收买的是沈答应身边的宫女。 可苏美人除了去皇后那里请安,跟沈答应从来都没有过交集! 这让她不禁想到了苏美人送出宫的那封信,如果不是在宫内完成的交易,那便是在宫外。 苏家…… 云沁虽然不知道其中细节,却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抬眸看向沈答应不免有些担心。 “答应,不是奴婢!”那宫女对沈答应喊了一声, 见那宫女指认自己身边的人,沈答应也完全怔住的,但当下她并未怀疑自己身边的人,只是觉得荒谬和愤怒。 “荒唐!” 她立刻起身,对皇上道:“皇上明鉴,臣妾和刘美人从未有过交恶,为什么要害她。臣妾看就是这宫女想要脱罪,所以胡乱攀咬,您可不要被她给蒙蔽了!” “皇上,奴婢不是胡乱说的!” 跪在地上的宫女也大声道:“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三日前,她说是奉沈答应的命来取香料,这事儿清荷姐姐知道的。” 清荷似是才想起来,立刻点头:“对,是有这么件事情,还是奴婢让她领着沈答应的宫女去库房的。” 说完,她看了眼沈答应,对皇上俯了下身,“还请皇上一定要还我家美人一个公道。” 霍金池见两人言辞凿凿,看向沈答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答应也似才想起来,忙道:“是那日在皇后那里遇到了刘美人,臣妾与刘美人都是爱香之人,便说起了香料调配之事。” “刘美人便说她如今怀着身孕,不能闻香,手中的香料都浪费了,说送给臣妾,还是她让臣妾派人来取的。” “这真的是偶然之事,臣妾几乎都要忘到脑后了。况且,就算是臣妾真要下毒手,又怎么会派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不是太明显了吗?” 霍金池微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徐安见状十分有眼色地再次问那个小宫女,“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一口咬定就是沈答应的宫女做的?” 在那宫女开口之前,沈答应却抢先对身边的宫女道:“香韵,你来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香韵立刻跪倒在地,对皇上道:“奴婢那日确实来刘美人这里取香,可是取了香之后,奴婢就立刻回去了。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染指甲的花粉。” 她刚说完,那小宫女就尖着声音喝道:“你胡说!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还问过我这包东西是什么。我当时告诉你那是散沫花的发粉。” “后来,后来你拿了香料出去之后,又突然说自己荷包丢了,让我帮你在门口找找,自己回库房找去了。肯定就是那个时候,你那个时候在花粉里动了手脚!” 这话让沈答应立刻看向了跪在自己脚边的香韵,只见她神情慌乱,面色苍白,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不是我,就算我折回去,也不代表就是我做的!” 香韵的话根本就是变相承认她确实曾经单独在库房待过,什么不是她做的这种话,苍白又无力。 沈答应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压下心中忐忑,强打起精神,扭头对皇上道:“臣妾不明白,这宫女为何要如此咬定是臣妾的宫女所为。还请皇上一定要查明此事,还臣妾一个公道。”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暂且相信香韵,她也根本不敢想象,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会被人收买。 霍金池深深看她一眼,正要说话,就有太监拿来了御医院这段时间朱砂的取用记录。 “拿上来。” 此事竟然也牵扯到沈答应,让霍金池也不得不慎重,他拿过记录快速翻阅,上面条理清晰,既有取药的人也有用途,并没有一条是指向沈答应的。 看皇上神色,沈答应便知道还没人能把手伸进御医院,心中稍松,面上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向皇上,“皇上,陛下,臣妾实在不明白,为何会卷入这种事情里来!” 一直没说话的苏美人,眼见霍金池开始松动,终于忍不住道:“既然御医院没有问题,何不请内务府司的人来问问。这朱砂又不只是能入药,臣妾可记得内务府司前段日子,新制了些朱砂手串。” 霍金池闻言眸色微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对徐安道:“叫张怀德来!” 看着去叫张怀德的人出去,沈答应微微松口气,她素来不喜欢颜色太过鲜亮的东西,珊瑚珠子都不带,更不要说朱砂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在内务府领过什么朱砂手串。 而云沁却把眼神投向了苏美人,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回张怀德来得很快,捧着内务府的册子,丧眉丧眼的,脸上似乎都能滴出苦水来。 他快速翻着册子,找到有关最近的记录,然后呈给霍金池。 “奴才来的路上简单看过。”他说着眼神瞄了眼沈答应,才垂眸,语气微妙道:“沈答应确实领过一条朱砂手串。” 沈答应又惊又怒,当即便喊道:“你胡说!” 可下一秒霍金池就把那册子递道了她面前,上面分明写着“沈答应处取朱砂手串一条”,而后面的签字,赫然就是“香韵”二字。 香韵从她还未进宫起,就跟在沈答应身边,她怎么会不认识她的字。 沈答应此刻如遭雷劈,头颈僵硬地转过去看向香韵,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香韵那样子却像是早已经知道结果,此时已经浑身瘫软,上半身伏在地上,在不住地发抖。 见她这样子,沈答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手指颤抖地指向她,“我从未让你去内务府司去取朱砂手串,你,你究竟为何这么做!” 香韵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崩溃一般,向前匍匐几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大喊道:“主子,主子你可救奴婢啊,奴婢全都是听您的吩咐啊,您可说过会保住奴婢的性命的!” 第74章 被她这么一喊,沈答应再也撑不住,腰一塌瘫软在椅子上。 可想到哥哥,想到才刚刚起势的家族,下一秒她就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腮肉,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沈答应一巴掌甩在了香韵的脸上,气势十足地怒喝道:“是谁,是谁指使你来栽赃我的!香韵,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何曾亏待过你!你老娘生病,还是我请大夫看好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吗?” 香韵脸上明显迟疑了一下,随后便抱着她的腿痛哭起来,可嘴中还是喊着:“主子您救救奴婢吧!” 沈答应见这也不能让她回转心意,脸色又灰败几分,慢慢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在霍金池脚边,“陛下,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从未与刘美人结怨,为何要害她!此事定然是有人想要栽赃臣妾,望陛下明鉴!” 她一字一顿,字字泣血。 现在她只能指望皇上能够相信她,真的能彻查此事。 但是,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查不清楚,那她就只能一死,来换取哥哥和家族的清白。 皇上如今正重用哥哥,为了维护哥哥,也定然不会让她活着,只是希望能让她死得干脆利落些…… 第102章 就是现在!借机提道姑 霍金池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心里也在考量。 沈答应怀上孩子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确实没有必要急着去暗害刘美人的孩子。 不提沈澈,沈父也刚被他提拔为兵部侍郎。 沈答应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对刘美人动手,若是败露,不是亲自断送自己和沈家的前程吗? 他眸光轻转,对沈答应探出手,声音虽淡却温和,“起来吧。”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沈答应的脸色瞬间好看许多,眼泪却流得更凶,“是!” 这一幕被苏美人看在眼中,刚刚还浮现在眸中的得意霎时消失,尤其在她伸手扶住霍金池的手时,两人手交叠在一起的一幕还是深深刺激了她,让她心中越发嫉恨。 “这件事的证据桩桩件件可都指向沈答应,皇上难道就要相信她一面之词,这么轻轻放过吗?”她声音控制不住地变得尖厉,“刘美人如今可还躺在里面呢!” 皇后看了她一眼,并未阻止,而是也看向霍金池,显然对他的处置也十分不满意。 但是,她当然不会开口逼迫皇上。 反正,有苏美人这个蠢人在前面冲锋陷阵。 霍金池看着苏美人眸色黑沉,冰冷,“朕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臣妾怎么敢质疑皇上。”苏美人在他的眼神下也慢慢低头,言辞也不敢再那样激烈,“臣妾只是在为刘美人鸣不平。” “妹妹记得,姐姐跟刘美人一直多有嫌隙吧,怎么现在还为她鸣起不平来了?”沈答应反唇相讥。 苏美人抬眸,在她身上刮过一眼,又垂眸可怜道:“皇上,臣妾虽和刘美人有些嘴角之争,可那都是些小事。她如今遭遇,让臣妾觉得同病相怜。臣妾自然不愿意放过害她的凶手!” “姐姐现在下定论未免太早了!” “人证物证俱全,容不得你狡辩!” 沈答应轻哼一声,“一切还要听皇上定夺,可不是姐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裁决的!” “还不住口!”霍金池冷喝一声。 就是现在! 这就是云沁一直在等的机会! 云沁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了情绪激动,正要张嘴话说的苏美人。 “美人,时候也不早了,该是您做早课的时候了。秋明道姑不是说过,让您每日早上要烧上三张黄纸吗?” 云沁声音很小,像是只说给苏美人一人听的,可偏偏殿上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苏美人现在一心想把沈答应摁死,神经处在高度紧绷当中,突然听到了“秋明道姑”三个字,一瞬间的惊吓,让她反应过激,一把把云沁给甩开。 云沁猝不及防,腰狠狠磕在了旁边的桌角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模样,让霍金池眉头轻蹙。 可云沁却顾不上自己,又要去拉苏美人,嗫嚅道:“美人,这里有皇后娘娘主持大局,美人何必惹皇上生气呢?” 一副全然为苏美人考虑的模样。 “秋明道姑特意吩咐过的,不然之前的道场就白做了,您还是快点回去吧。” 听她又提秋明道姑,苏美人的神情越发难看,慌乱中还带着些焦急,“你胡言乱语什么!”冲旁边的馨儿喝道:“还不快点把她扶出去!” 馨儿赶紧上前,死死掐住了云沁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拽。 “等等!”沈答应突然喝了一声。 刚才苏美人的惊吓焦急全被被她看在眼里,又接连听到两次“秋明道姑”,让她突然灵光一闪。 就像之前皇上下意识以为刘美人在服食丹药一样,提到道士道姑,也难免会想到他们会炼制丹药,那道观中自然也不会缺少朱砂! 除了御医院和内务府司,这的道姑不也能把朱砂从宫外带进来吗? 沈答应压下心中一瞬的兴奋,眸色阴冷地看着苏美人,问道:“姐姐,不知道这秋明道姑是何人?” “是,是……”苏美人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出口的话也顺畅起来,“是我请来做道场的道姑。” 她挑眉问道:“怎么了?这事皇后娘娘是知道的。” 霍金池也察觉这件事又蹊跷,立刻看向了皇后。 突然被拉下水,皇后瞪了苏美人一眼,此时却不得不开口,“是苏美人找到臣妾,说她每日被噩梦袭扰,想要找真静师父做几场法事,臣妾看她可怜便允了。谁知道,她却变本加厉,把一个道姑也请进了宫中,臣妾已经把她的道场砸掉,人也赶出宫去了。” 一旦有迹可循,现在苏美人突然跳出来,逼皇上给沈答应定罪的事情也变得可疑起来,更别说刚才在众人还没有头绪的时候,也是她先提出内务府司制了朱砂手串。 也反向说明,她是在场人中,最清楚内务府司有朱砂手串的人。 霍金池黑沉的眸子,看了苏美人一瞬,对徐安道:“让人去找那个道姑来问话!” 他和沈答应的想法一样,一个道姑也可以把朱砂带进来。 是不是真有问题,比起听她们在这里掰扯,直接把人抓来问问更快! 情况突然急转直下,苏美人一下子攥紧了自己的袖子,可是想到那道姑早应该被父兄给处理掉了,她心中又稍稍安定。 她侧眸看了眼云沁,眼中带着狠毒之色,都是这个小贱人差点坏了她的事! 目的达到,云沁心中轻轻一松,面对苏美人的瞪视,她似是害怕地缩了下肩膀,一副惶恐,又痛心疾首的模样。 她却没有立刻垂下头,而是抬眸悄悄看了眼霍金池,只是一眼又立刻垂下了眸子。 霍金池此时正看着她,看她害怕的时候下意识想找自己,似乎又担心被人看出来,快速敛住了眸子。 他心里突然有些不舒坦,看着苏美人的眼神越发不耐。 第103章 不能是苏家,就只能是沈家! 派遣禁军出宫寻人,速度非常快。 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人就已经回来了。 这期间,苏美人几次开口,却都被霍金池打断,也不说怀疑她什么,只说找到秋明再说。 徐安回来时候的脸色有些难看,对霍金池道:“回皇上,人没有找到。” 这话让一直提着心的苏美人瞬间放松下来,她还真担心父兄速度不够快,处理得不够干净。 她眼含冷意地看了眼沈答应,没有了直接能威胁到她的秋明,她倒要看看,沈答应还怎么脱身? “禁军赶到那清源道观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道观的住持已经带来了,皇上可要问话?”徐安继续说道。 霍金池点了下头。 那道观住持很快就被带了上来,此人中年模样,长髯飘飘,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贫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与诸位贵人。”他神情中没有面见圣上的惊慌之色,不卑不亢地行礼。 霍金池虚抬手,道:“道长不必多礼,朕请道长来是有些关于那秋明道姑的事情询问,还请道长据实相告。” “贫道一定知无不言。”住持又行了一礼,才道:“贫道已经知道,圣人所寻之人是那秋明。只是那秋明并非本观之人,。” “那秋明道姑可是观中之人?她人又现在何处?” “那秋明并非本观,只是在本观挂单的同道。两日在之前,她突然向贫道请辞说要出去云游,这种事对游方之人是稀松平常的事,贫道也并未放在心上。也并未询问她此行要去哪儿,而且她与观中的人接触也不多,恐怕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两日之前?”霍金池双眼微眯,这时间点明显就是在香韵得手之后,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 他接着问:“那道长可知道,她平日曾和什么人往来?” 第75章 主持沉吟一瞬才道:“这秋明平日似乎确实繁忙,时常不在观中,没见过有什么人来观中寻她。” 看来她进宫的事情,清源观的人也不清楚。 所以苏美人找到她根本就不是通过清源观,这就更奇怪了。 清源观现今虽然稍有没落,可开国皇上曾笃行道教,前身也曾是皇家道观,若是想要找道士做道场,那清源观就是首选。 苏美人一个久居深宫之人,又怎么会认识,一个才来清源观挂单不久的道姑的? 此事怎么看都从处处透着怪异。 霍金池看向苏美人的眼神越发凌厉。 不光是他听出了不对劲,皇后和沈答应自然也都听出此事的古怪。 皇后虽没有开口,但是看着苏美人的神色已经带上冷意。 前朝争斗归前朝争斗,但太后依旧看重皇上的子嗣,前有苏美人的事情,已经再三吩咐她刘美人这一胎绝不容有失。 结果她前脚才出宫,后脚刘美人就出事了,动手要真是她如今还算倚重的苏家,皇后已经能想象太后会是何等震怒。 皇后暗自咬牙,当真是胆大包天! 沈答应心中则是越发笃定,她看向脚边的香韵,眼中除了痛心,也带上了审视。 她有些想不通,苏美人如今在宫中已经完全被自己压得抬不起头,她得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收买香韵? 云沁却比她更加敏锐。 她自始至终,都觉得这一切都是苏家在宫外运作的,苏美人不过就是一个执行的人,既然如此,那香韵就肯定就是他们在宫外收买的。 云沁看了眼自始至终都在呼喊“救命”的香韵,忽然灵光一闪,如果不是收买而是威胁呢? 她抬眸看了眼沈答应,又快速收回了目光,抿住自己的嘴唇。 云沁虽然很想帮沈答应,却很清楚她此时的身份是绝对不能开口说这些的。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像刚才一样,她一定要找到机会才能开口。 “关于秋明,道长可还有什么要告诉朕的?” 霍金池其实心中明白,这秋明大概早就被灭口了,道观这边也估计问不出什么。 果然住持沉吟一阵,还是微微摇头。 “无妨,还请道长口述秋明的长相,方便画师画出此人模样。” “是。” 住持始终没有多问事情缘由,随后便跟着太监离开。 霍金池又吩咐徐安,“等到画师画出画像,立刻发布海捕公文,一定要把人找到!” “奴才明白。” 见皇上一副一定要抓住秋明的模样,苏美人一颗心又微微提起来。 她暗咬后槽牙,如今之计,只要给沈答应定了罪,自然也就用不着再找什么秋明,而她也就能摆脱嫌疑! 想到此处,苏美人一副疑惑又无辜的模样,看向霍金池,委屈道: “皇上臣妾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找一个秋明。当下不应该先处理沈答应意图谋害刘美人和她腹中龙胎的事情吗?” 此时的沈答应早已经镇定下来,看着苏美人冷冷勾了唇角。 “妹妹还正想问问姐姐,为什么放着清源观中那么多道法深厚的道长不请,而是请了一个只是观中挂单,名不见经传的游方道姑?” 苏美人被问得一窒,她也清楚绝对不能牵扯出苏家,勉强道:“谁知道她只是个挂单的道姑,我让人去观中寻人的时候,是她自荐的。我又不清楚这些,便信了她。” 她这话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却意外地合理,毕竟她就是一个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蠢货。 皇后此时突然开口训诫:“你未免太糊涂了,一个毫不知底细的人也敢往宫内领!” 说是训诫,话里话外却都是她根本不知道这秋明的底细,明显是在为她开脱意思。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苏家做的,这事都不能是苏家做的! 不是苏家,那就只能是沈家! 皇后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事栽在沈答应的头上,自然会帮着苏美人说话。 一听皇后开口,苏美人看她一眼,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立刻抬起帕子假哭起来,“臣妾也是太过心急了,哪知道被人给骗了,还因为她被皇上怀疑,臣妾实在冤枉啊!” 看她这副模样,沈答应恨得牙根痒痒,既然这个道姑暂时找不到,那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有在香韵身上了。 “香韵,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第104章 反水又反水 沈答应声色俱厉,看着香韵喝问道:“你我主仆这么多年,你当真要帮着外人来污蔑我,看着我死无葬身之地吗?” 在霍金池派人去寻人期间,香韵一直都很安静,直到确认秋明没有寻到,才又小声抽泣起来。 现在听到沈答应的话,身体狠狠一抖,抬起头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痕,“是奴婢对不起你,可,可奴婢都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的啊!” “皇上,您听到了没有,这宫女可是从小伺候沈答应的人,难道还能说假话吗?” 苏美人从帕子间抬眸,说道:“皇上就算要包庇沈答应,也该想想刘美人,想想她肚子里的孩子呀。这得多让她寒心。” “苏美人你可不要胡说,皇上什么时候包庇过我,只是明察秋毫,知道其中有疑点!” 沈答应眼神冷厉地看着苏美人,“倒是你为什么这么着急给我定罪,不会想要污蔑我的就是你吧!” 她随后扭头对霍金池道:“皇上,那秋明道姑身份成疑,消失得也十分蹊跷蛇。这朱砂除了内务府司和御医院,道观可是多得很,宫外更是很容易得到,说不准就是她把那朱砂带进来的!” “你血口喷人!”见她突然把话挑明,苏美人的脸色也开始扭曲起来。 “你给刘美人投毒之事,已经证据确凿,却还有脸来污蔑我!就算你仗着皇上的宠爱,也休想把这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 她怒骂完,又对着皇后可怜兮兮道:“皇后娘娘,明明是她做的事情,却抓住一个什么道姑,硬要把这件事情栽在臣妾的头上,这宫里难道没有天理了吗?” 皇后脸色带着一贯的冰冷,只是眸色比平时更黑沉,她看向霍金池道:“皇上,已经折腾这么久了。就算还有些疑点,可如今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沈答应一时也难以洗清嫌疑。依臣妾看,不如就先把她押入掖庭,也把这个宫女送入慎刑司好好审问一番。” “等有了结果,若沈答应真的是被污蔑的,到时候再放她出来也不迟。” 听到“掖庭”二字,沈答应的脸当即白了三分,那里可是关押犯错妃嫔和宫女的监狱,押入掖庭和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如果去了这种地方,她还能有机会出来吗? 就算她真的是被冤枉的,进过那种地方,依旧会为家族蒙羞,依旧会耽误哥哥的前程! 她这才有些慌了,泪眼朦朦地对霍金池道:“皇上,求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 霍金池并未在意她们的争执,眸光从苏美人身上扫过,移到了香韵的身上。 在他看来,能收买一个人,无非就是威逼和利诱。 苏美人或是苏家能做,难道他就做不了吗? 他看着香韵,淡声道:“香韵你可要想清楚,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听到他突然开口,香韵浑身一抖,但云沁心中却一松。 果然作为一个能看穿人心的妖精,霍金池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显然他也已经想到了,苏家威胁香韵的可能。 云沁轻轻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安心看戏就行了。 霍金池的话一下戳中了香韵的软肋,她抬起头,慌乱地哀求:“不,不,奴婢没有说谎,真的没有说谎,就是沈答应,就是沈答应吩咐奴婢做的,陛下明鉴,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啊!” 她这副模样,让除了云沁之外的人都有些惊讶,尤其是沈答应,香韵的这个反应立刻给了她灵感。 因为没有人比沈答应更清楚,香韵是一个孝女,而且也非常疼爱自己那个年幼的弟弟。 沈答应吸了一口气,沉下声音道:“香韵,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一定会求皇上饶过你的家人,即使无法保全你,我也一定会让你的尸首与家人团聚,不会让你孤零零死在乱葬岗上!” 她没有打包票,说一定能保下香韵的性命,反而让她的话更有说服力,毕竟香韵所做的是杀头大罪,根本不可能饶恕。 这话果然让香韵有些动摇,她抬眸看了眼沈答应,头缓缓转动了一下,像是要看向某处,可在半途就停了下来,像是不敢去看。 但在场人都清楚,她想要看向谁。 苏美人手指死死抓着扶手,就连指甲都被崩断了都似乎没有知觉。 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本天衣无缝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错漏百出,尤其是这个香韵,父亲可是说她看绝对不会反水的。 第76章 可看她这模样,分明已经动摇了! 她真想现在开口狠狠威胁香韵一番,让她想想自己的老娘,想想她刚刚及腰高的弟弟! 霍金池瞥了一眼苏美人,又看着香韵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宫里的消息还没有那么快就传出去,况且这天底下还没有朕想保,却保不下的人!” 这话无疑打消了香韵最后的顾虑,她的头往地上重重一磕,大哭道:“奴婢说,奴婢都说!” 说完,她猛地抬头看向苏美人,眼中恨意难藏,“就是她,就是苏家的人!半月之前,我突然收到一封家书,里面除了弟弟的一封信,还有就是苏家的一封信。” “他们说,奴婢的母亲还有弟弟都已经被他们接走,只要我好好为苏美人做事,就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如果不听话,下次在寄过来的就会是我弟弟的手指!” “没两天,苏美人身边的人就来找奴婢。”她手指向苏美人身后,“就是她!” 此时的馨儿还在抓着云沁,两人站在一处,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指的是谁。 霍金池双眸微微一缩,突然想起云沁去太后宫中送真静的事情。 这件事情难道真与她有关? 然而还不等他的想法落下,那馨儿就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就是她!”香韵的手指随之下移,“她来找我,说苏美人已经知道我母亲和弟弟的事情了,让我乖乖听话,等候苏美人的命令!” 霍金池刚想要移开视线的时候,却见云沁直直看过来。 她眸中带着些许讥诮和凄冷,让霍金池眸光一闪,明白是自己刚才怀疑的眼神被她给看到了,以她的聪慧,自己的心思想要瞒过她也难。 霍金池有些想笑,心却微微提起,这回要想哄好她,只怕他的私库又要遭殃了。 第105章 关键证据 一与霍金池的视线相接,云沁就立刻垂下了眸子。 但不管面上表现出讥诮委屈,还是慌乱,她的内心始终一片澄静。 这些情绪都是她故意给霍金池看的。 她很清楚自己会被怀疑,所以很平静。 可一个无辜的人被怀疑怎么可能会表现得这么平静呢,她越是讥诮委屈,在霍金池眼中才会越无辜。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她都想冷笑两声,好让霍金池知道她到底有多生气! 见她一副被抓包的模样,霍金池的嘴角微微翘起。 被当场指认的馨儿双股战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而苏美人也身形一晃。 一把扶住了椅子的扶手,她双目狰狞地看了眼馨儿,又满是杀意地看着香韵。 “你胡说!”她对霍金池大喊道:“她在说谎,根本不是这样,臣妾根本就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指着沈答应,声音尖厉地大吼:“是她,是她指使身边的宫女这么说的,她想要栽赃臣妾,皇上您一定要明察啊!” 她这样苍白的辩解,怎么可能比得过抱着必死之心的香韵。 “这种时候,奴婢又何必再说谎,若是皇上不信,便把奴婢和那宫女一起送入慎刑司,大刑上过一边,真相自然分明!” 跪在地上的馨儿听到这话,浑身更是抖得厉害,她往前跪行了几步,大喊道:“皇上,皇上,不要送奴婢去慎刑司,奴婢都招,奴婢什么都招。” “你这贱婢!”苏美人当即便上前狠狠踹了她一脚,怒喝道:“我竟没想到你居然被人收买,亏我那么信重你!” 她这一脚力气极大,馨儿倒在地上,疼得面色煞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把人押住!”霍金池冷喝一声。 立刻有几个嬷嬷上前,一下把苏美人架住,把她给压到了地上。 一旁的清荷更是蠢蠢欲动,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两巴掌,比起跟自家主子关系不错的沈答应,她自然更相信这件事是苏美人做的,毕竟玉康宫和春禧宫的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美人口中还在大喊着冤枉,沈答应却看得冷笑连连。 这回功夫那馨儿也缓了过来,又往前爬了几步,远离了苏美人才哭喊道:“是苏美人,是苏美人让奴婢把那东西交给香韵的,可奴婢都是被她逼迫的!求皇上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 她说着还想去攀霍金池的腿,被徐安一拂尘扫开,喝道:“大胆!” “贱婢,贱婢!”苏美人突然暴起,两个嬷嬷都险些拉不住她。 主子跪在地上,云沁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跪,跪着的好处就是不用抬起头也能看到这场闹剧。 看两人这副模样,她心中不免冷笑。 当初苏美人落水,那馨儿被吓得几天都下不了床,又是什么有骨头的东西。 也就只有个嘴甜会哄人的好处,却正中了苏美人的喜好,把她又给提上来带在身边,这回算是彻底全了他们主仆的情分了。 心里这么想,她面上却不能这般袖手旁观。 云沁状似惊慌无措,想要上前把那两个嬷嬷拉开,却手脚无力,反被撞开,又碰到了旁边的茶几,倒吸一口凉气,撑着地一副无力动弹的模样。 这模样倒是把霍金池给心疼坏了,心里更是气她一根筋,这苏美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值得她如此! 他再看苏美人眼中越发冒火。 云沁手撑着地心中也是气闷,当初立个什么人设不好,非要立个愚忠的人设,这下好了,骑虎难下了吧! 而香韵还不肯罢休,她看着苏美人眼神充满了恨意,又抛出了一个足矣砸死苏美人的重拳。 “皇上,那日苏美人让人送来的朱砂是用一张符箓包着,奴婢当时觉得不简单,把它留了下来。如今就藏在奴婢床下的砖缝里,您可以派人去奴婢房间找!” 霍金池微微挑眉,看了眼突然安静下来的苏美人,冲徐安使了个眼色。 徐安没有另派人去,而是自己亲自带着人退出去了。 云沁知道苏美人有的时候很不聪明,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蠢,竟然用符箓包朱砂,她是唯恐留不下把柄吗?还是笃定这事一定会成功? 交出了关键的证据,香韵又立刻伏地磕头,“求皇上救救奴婢的母亲还有弟弟!” 霍金池微微垂眸看她一眼,又看向苏美人,声音透着冰寒,“若她家人真在苏家,你是现在就招,还是等朕把人找到之后再招?” 苏美人咬着牙,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皇上要臣妾招什么?您为了偏袒沈答应,竟然要助她把这件事情栽赃到臣妾的头上吗?” 见她不认,霍金池也懒得与她废话,而是把自己的腰上玉佩解下来递给身边太监,“让人查清这宫女的家人在不在苏家。”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人都知道,他这是要出动武德使司的意思。 在云沁看来,武德使司就类似于锦衣卫,却没有锦衣卫那么大的权利。 锦衣卫如果是刀,那武德使司则更像是耳朵。 苏美人自然也清楚这意味什么,脸色瞬间一白,但下一秒却又镇定下来。 云沁看她这般,眸子低垂,已然明白是为什么。 按照苏家人的行事风格,那香韵的家人往好处想或许早就被送出京城,往坏处想,则可能已经被杀人灭口了。 这让云沁心中不由生出一阵同情。 看到苏美人还算镇定的模样,皇后心里也跟着松口气,苏美人如何她现在已经不关心了,苏家却不能出事! 好在她苏美人的父兄不像她一样没有脑子,应该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干净。 不然苏家一倒跟斩断宫家一条臂膀有很什么区别! 太后必定震怒,她也难逃斥责! 第106章 尘埃落定 没一会,徐安就带着人回到了玉康宫,手里面自然拿着那张包着朱砂的符箓。 经蒋院正看过,那符箓上面残留的粉末自然也是朱砂。 “奴才还顺道去了一趟春禧宫,这是春禧宫得来的符箓。”徐安说着又把一张崭新的符箓呈上。 果然和另一张质地图案都一模一样。 “你好大的胆子!”苏美人先发制人,冲徐安怒道:“你竟然敢去我宫中搜宫!” 此时的苏美人又何尝不后悔,她实在太害怕那几句签文了,所以才想用这赶小人的符箓包住朱砂,想要彻底置刘美人于死地! 却没想到这张符箓最后竟然成了自己的把柄,自己的催命符! 徐安却不急不慌道:“那美人可是冤枉奴才了,这是奴才只是说想看看苏美人供奉的符箓,这是您宫里人拿给奴才的!” “你!”苏美人脸色铁青。 徐安又道:“美人还是别着急跟奴才生气,还是解释解释这符箓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凭你也敢问我!”苏美人再次暴怒。 “那是朕要问呢!”霍金池把两张符箓放在手边的茶几上,冷道。 苏美人立刻委屈道:“臣妾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种符箓道观里不到处都是,怎么就能确定和臣妾的一样。何况……” 第77章 她瞪着徐安,“这奴才都能从臣妾宫里拿走符箓,难道别人就不能吗?” 霍金池终于露出三分火气,一拍桌子怒道:“你还想狡辩!” 他素来让人猜不透心思,也很少发怒,这一怒自然威压极胜,让殿上人皆是一震,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苏美人也是浑身一颤,嗫嚅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是不是要朕把清源观中,把京城所有道观里的符箓都拿过来,或者是把你宫中所有宫女都审问一遍,你才肯认罪!就算是如此,你以为你又能拖多少时间!” 苏美人紧咬着牙关,又看了一眼皇后,却见她移开了视线。 她心中多少明白自己已经大势已去,却还抱着一丝侥幸。 刘美人并没有出事,她腹中的孩子也还完好。 只要秋明没找到,只要香韵家人之事牵扯不到苏家,她就依旧有一条活路! 她绝对不能认! 苏美人打定主意,看向霍金池,双目凶恶地圆睁。 再不复刚进宫时那娇怯的模样。 也让所有人明白,这个苏美人从来都不是娇弱的兔子,而是狼是毒蛇,现在这副凶狠的,歇斯底里的模样,才是她的真面目!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皇上今日就算打死我,这事也不是我做的!你就是要偏袒沈答应,偏袒沈家,皇上今日就算是杀了我,又能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吗?” 她这副视死如归的口吻,倒真像是冤枉了她一般。 霍金池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明白她还敢叫嚣的依仗是什么,是苏家,也是皇后和太后所代表的宫家! 是她在逼迫自己吗? 不,是她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正扬着蛇头冲他挑衅! 霍金池手指轻轻点了下椅子的扶手,那他该怎么做? 苏美人此时想要的是什么? 他瞥了眼皇后,她又在想什么呢? 霍金池想到武德使司那边还没有消息,决定先等一等,便冷声道:“先把她压下去!” 苏美人再有不甘,也只能被两个嬷嬷拖了出去。 云沁没有皇上命令,不敢贸然起身,只好继续跪在了角落里。 —— 审到现在,已经接近晌午,皇上不开口让众人离开,宫人们只能端来一些点心茶水给主子们享用。 可主子身边的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霍金池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云沁,却转而对皇后身边的兰英道:“你领这些宫人都下去吃点东西。” 兰英感激的谢恩,带着御前宫女准备退下,又看到了云沁,犹豫一下还是把她给带上了。 毕竟这殿上她也算是无辜的那个。 云沁对她感激一笑,心里知道这是霍金池特意安排,可自始至终都装作不知道,没有抬眸看他一眼。 谁还不会装呢? 在一群宫女当中,云沁自然属于一个异类,御前的宫女比兰英知道的多,看着她的目光自然更加复杂。 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她,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云沁当然也不会往上凑,只是安静地吃自己的点心。 兰英冷眼打量着她,觉得这宫女未免太过软弱和愚蠢。 苏美人当初可差点把她给打死,也是因为她受伤太重,一直养伤才让皇上逐渐把她给忘了。 就这样,刚才在殿上她还这么维护苏美人,真是让人怀疑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皇上可就在殿上呢。 兰英可是看了她好几次,都见她始终低着头,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 御前的宫女,都还会偷偷抬头看皇上! 真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不过这种愚蠢也很让人放心就是了,也难怪皇后娘娘一直说不必把她放在心上。 兰英带着情绪的眼神,被云沁察觉,她抬眸和兰英对视,自然看得出她眼中的嫌弃。 云沁有些不解,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她很清楚,皇后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近期自然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而皇后现在也不是她能够得到的目标,等解决完苏美人,还要慢慢谋划。 云沁继续低下头吃点心,宫女吃得都是上一顿御膳房里剩下来的点心,有些干硬,但她却吃得很很慢,很仔细。 等下不管武德使司有没有带回来确切的消息,皇上都不会轻易放过苏美人,但刘美人毕竟没有真的出事。 碍于前朝局势肯定会饶她一命,到时候苏美人就只有两个去处,一是掖庭一是幽禁冷宫。 不管是去哪,作为她身边的大宫女,云沁必然会跟着一起去。 这顿点心,或许将是她近日能吃到最好的一餐了。 不出云沁所料,一封信很快就递到了霍金池的手上,也毫无意外,并没有香韵家人的消息,更没有抓住苏家人的什么把柄。 三天的时间,足够他们抹除一切蛛丝马迹。 虽然线索已经断了,可摆在明面上的证据也已经够多了,苏美人刚才还嚷嚷着人证物证俱在已经能够定罪,这回旋镖也再次扎到了她自己身上。 心中一直还算平静的云沁,在此时也终于起了涟漪,筹划这么久,忍气吞声这么久,她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霍金池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扶手。 在众人的逐渐焦灼的时候,他终于一把握住扶手,喝道:“苏易烟意图谋害宫妃和皇嗣,证据确凿,却拒不认罪,更当众顶撞朕,不敬不忠,其罪可诛!” 皇后听这话,神色立刻一变,正要开口却被霍金池打断。 “然,念她入宫后对太后还算敬重,也曾孕有皇嗣,暂且饶她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立刻将苏易烟幽禁冷宫,无赦不得出!” 第107章 愧疚更可靠 旨意下达之后,殿外很快就响起了苏美人的尖叫声。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明明就是沈答应,是她陷害我的,皇上您包庇她!” 听着她的叫喊,沈答应的脸色越发难看,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帕子! 死到临头,她还想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有太监进来,把馨儿和香韵拖出去。 馨儿早已经瘫软在地上,此时才开始喊:“皇上饶命。” 而香韵从皇上收到信之后,却没有说出自己家人的下落来时,似是已经猜到了结果,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呆滞,此时被拖着出去也丝毫没有什么反应。 见她被拖走,沈答应有些焦急地对霍金池道:“皇上,香韵她也是被人威胁的,母亲和弟弟又……看在她不是主动犯错的份上,还请皇上饶她一命。” “就算她是被人威胁,为何早不向你说明?”皇后冷声道:“错已经犯下,若是沈答应你求几句情便饶过她,犯了错找主子求情便好了,这宫规还有什么用处!” 沈答应蹙了下眉头,没有反驳皇后的话,只是恳求地看着霍金池。 霍金池看她一眼,淡声道:“香韵虽有错,但罪不至死,留其性命罚入浣衣局吧。” 被霍金池当中下了面子的皇后面色难看,“皇上就算是有缘由,这宫女也算是从犯,如此轻饶,到时候臣妾可不好跟刘美人交代。” “照你这么说,那朕是不是也要把苏易烟处死来让她宽心?”霍金池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也不等她说话,便拍板道:“就按朕说的做!” “谢皇上!”沈答应立刻面露惊喜,连忙谢恩。 可她看向香韵的时候,却发现她依旧低着头,仿若无知无觉的模样,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只留下一句叹息。 皇后眸中冷意又深了一层,垂眸正好瞥见还跪在地上的云沁。 她眸光一闪,道:“皇上,春禧宫的宫人之中,只怕还有助纣为虐的人,依臣妾看,不如都先关入慎刑司审过一遍,再做处置!” 霍金池侧眸看她一眼,怎么听不出其中的试探,她想知道的不就是自己会怎么处置云沁吗? 他声音微冷,“朕记得春禧宫还有太后送去的两位姑姑吧,皇后的意思难道也要一起送入慎刑司?” 皇后被问得一窒,正要开口,再次被霍金池打断。 “暂且让禁军把内外看住,审过之后,没有问题的送回尚宫局另作他用便是。” 皇后眉头微动,又道:“苏易烟虽被打入冷宫,可也不能任其自生自灭。还是得给她安排一个伺候的人,才能让苏家安心啊。” 随后她手指一指,“就她吧,臣妾看她对苏易烟有几分忠心,定能把她照顾好。” 霍金池眸色转深,瞥了一眼地上云沁,不紧不慢道:“真是多亏了皇后的苦心了,只是一个怎么够。苏易烟身边不还有一个大宫女吗?若是她也没什么问题,那就两个人一起去冷宫照看吧。” 这话让皇后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难道皇上真的不在乎这个宫女了? 第78章 一旁的沈答应也看着云沁,眸中也不由有几分同情。 云沁在听到这话之后,猛地抬眸看向了皇上,可是在对上霍金池那双晦暗的眸子时,还是神情黯淡地移开视线,重新垂下了眸子。 但其实她心里并不觉得失望,这是她早就料到的情形。 苏美人才刚刚出事,皇上必不可能立刻把她带在身边,或是升她的位份,不然肯定会遭人非议。 在她看来,冷宫条件虽然艰苦,却比回到尚宫局更加安全。 毕竟她名声在外,回到尚宫局若是被那个看她不顺眼的人要走,到时候她才是有吃不完的苦头。 霍金池此举,也未尝没有这个顾虑。 若是有什么没想到的,就是霍金池竟然让容欣和自己一起去冷宫,大概是想让她能照顾自己吧。 可知道是一回事,云沁却不能表现得太善解人意,不然皇上岂不是心安理得? 比起什么情爱,还是愧疚更可靠。 看着她垂下眸子,霍金池心中确实很不舒坦,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希望她能接受这个安排,还是希望她喊几声冤枉,让自己改变想法。 他暗中捏紧了扶手,苏美人的事情还要继续查! 活生生的三个人,他就不信真的会人间蒸发了,就算是死了也总有尸体。 他就不信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可查! 既然要审,自然就有太监来押云沁离开。 云沁伏在低声道:“奴婢告退。”说完,便站起身随着那太监退出大殿。 霍金池看着她退至殿门口,转身离开的纤弱背影,心中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看她离开,徐安也是心中暗叹,这云沁姑娘未免太过命苦了。 他抬眸看了眼阴沉着脸的皇上,又看了眼皇后,心中更是摇头,这皇后也是,看把皇上都心疼成什么样了。 此时皇后心里也并没有多高兴,她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太后说这件事情。 苏易烟从前再怎么样,好歹占着一个美人的位份,还能压沈答应一头。 如今她一倒,沈答应的势头谁还能敌,若是再怀上孩子,她这个皇后只怕都要坐不安稳了! 皇后心绪一阵起伏,苏易烟这个废物,既然动手竟然还让刘美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活了下来,她跟沈答应本身就走得近,若是真让她诞下皇子…… 她眸色一转,那沈答应怀上孩子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了。 霍金池的眸光,又在玉康宫众人身上扫过一遍。 已经料理了朱砂的之事,那散沫花粉中可是还被人掺杂了凤仙花粉,这事他可还没忘呢! “封闭玉康宫,给朕好好审,务必查出这凤仙花粉到底是怎么来的!” 殿上人皆是一震,那负责看管散沫花粉的宫女又开始瑟缩起来。 而此时,云沁已经踏出玉康宫的宫门,在宫道上看到了正被太监押着的苏易烟。 她衣衫发饰皆是凌乱,嘴里被塞上了一团白布,虽然挣扎得厉害,可嘴里也只能发出几声“呜呜”的声音。 看苏易烟这副模样,云沁心中只觉得快意。 不知道她把折磨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一块任人蹂躏的破抹布! 第108章 报应不爽 苏易烟在前面挣扎着不肯走,正好撞到了拖着馨儿走过的太监。 她神情立刻变得狰狞,抬腿又想要往馨儿的身上踹,力气大的太监差点没拉住她。 那馨儿见她如此,也尖叫着想要打她。 两伙人正闹成一团,谁都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香韵突然抬起来头,看着苏易烟眼底赤红。 她毫无征兆地暴起,挣脱了抓着她正在看热闹的太监,直接朝着苏易烟冲过去,抱住她的头就狠狠咬上去。 苏易烟也毫无防备,直接被她咬住了脸,立即惨叫了一声。 云沁在一旁看得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去看看情况,却被身旁的太监拦住。 “姑娘还是别过去了,省得被伤到。” 云沁诧异看他一眼,见他笑意和善,心中明白他应当是徐安的人。 “多谢。” 见那边两人已经扭打成一团,云沁很听劝没有上前。 等太监们把终于把两人拉开,苏易烟的脸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而香韵则是满嘴的血迹。 她往地上吐了几口血沫,突然癫狂大笑,边笑边诅咒:“苏易烟你不得好死,还有你整个苏家,全都不得好死!我在下边等着你们,等着喝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等着看你们下油锅!” “还不把她的嘴堵上!” 有人喝了一声,几个人才回过神赶紧把她的嘴给堵上,拖着人走了。 一旁的馨儿也是被苏易烟的惨状吓得面无人色,两个太监都架不起她,只能半拖半拽着也把她弄走了。 看着地上抱着自己脸还在惨叫的苏易烟,押送他的两个太监对视一眼,一人赶紧跑回了玉康宫,自然是要跟霍金池请示。 云沁看着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太监,又重新把目光放到了苏易烟的身上。 看她脸上这副血肉模糊的模样,像是脸上的肉都被撕开了,这样的伤口肯定会留疤吧。 她向来最看重的可就是这张脸…… 云沁心底微寒,却又忍不住嗤笑:果然是报应不爽。 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她的现场,云沁对身边太监道:“咱们还是先回春禧宫吧。” 听云沁这般说,太监也没觉得有什么,他都觉得害怕,何况云沁姑娘这么娇弱的女子,只点点头,领着她往春禧宫走。 —— 此时的春禧宫已经被禁军围住。 云沁在宫门口遇到了一个意外,却又不意外的人。 正是禁军首领沈澈。 与上一次见面不同,沈澈一看到她,神色立刻变得极为复杂。 一看到他这副表情,云沁便明白他是知道自己的事情了,心底倒没有多少起伏,反而有种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拜见将军。”她脸上并无异色地对他行礼。 沈澈眼神愈发复杂,却又不敢多看她,微微敛住眸子低声道:“不必多礼。” 一旁的太监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对沈澈也行了礼,对他道:“沈将军,这位云沁姑娘应当是对苏美人的所作所为并不清楚,还请将军莫要太过为难她。” 云沁对这话没有半分动容,既然是徐安的人,自然很清楚她的情况,或者是被徐安暗中吩咐过。这 这是担心这些禁军没有轻重,把她给伤到了。 听完他的话,沈澈脸上的复杂逐渐变为冷硬,应了一声,“我明白了。”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太监又对云沁点点头,才转身回去复命,留下云沁和沈澈站在宫门口。 云沁也没指望沈澈会和从前一样跟自己说笑,也没有主动攀谈,只是福了福身子,便朝着宫门内走去。 她这么久没回来,容欣只怕是担心坏了。 可就在她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沈澈的声音。 “这件事,你真的不知情吗?” 他不光知道了云沁的身份,还知道此次苏美人所做的事情,更知道她威胁香韵,想把这件事情栽赃到自己妹妹头上。 针对他妹妹,也就是针对他,针对沈家。 云沁闻声微微蹙眉,没想到他会怀疑自己,可想想自己的身份也觉得正常。 她转头,看着他刚要解释。 可还没张口,她就听沈澈又道,“我相信你。” 云沁诧异。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妹……沈答应说你曾帮过她,你和苏美人不是一种人。” 听了这话,云沁更加诧异,眨了两下眼睛,才迟疑道:“谢,谢谢将军,谢谢沈答应。” “不,不用谢。”沈澈视线又有些游移,低声道:“你回去吧,我,我不会让人去打扰你的。” 云沁脸上今天第一次露出笑意,刚想开口道谢,却想起她已经说过谢谢了,便把嘴边的感谢咽了回去,只是又冲他服了下身。 “你快回去吧。”沈澈握了下自己的佩剑,转身不再看她。 云沁便也没有多说,转身继续往后殿走去,自然没有看见背后沈澈又看向自己,目光中的复杂。 而走上游廊的云沁,眸中笑意很快就被寒意覆盖。 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 容欣果然在焦急地等她,开门一看到云沁,就赶紧把她拉进了房间。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人拿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云沁摇摇头。 容欣却不信,把云沁全身都看了一遍,见她没受伤,才总算松了口气。 “我已经收到消息,说是苏易烟被打入冷宫了。”容欣说着双眸闪动着欣喜的暗光。 云沁也点点头,再也不遏制心中的快意,紧握着容欣的手,“是,姐姐,我们做到了!” 第79章 容欣激动地回握她的手,看着她不住点头,眼眶却渐渐变红。 “你受苦了。”她说着,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云沁眼眶也一点点变红,不住摇头,“都过去,都过去了。” “看我,这么高兴的事情怎么还哭了,别站着了,快坐下说。” 容欣抹了把眼睛,拉着她坐下,又拿过来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你一直没吃东西吧,我给你留了些饭,你先快吃了,咱们再说。” “我吃过了。”云沁又拉住她的手,声音微沉,“姐姐,可能要委屈你和我一起去冷宫待一段日子了。” 容欣看着她,眸光一闪,随即笑道:“皇上安排的吧?” 她拍拍云沁的手,“这有什么不好,你自己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就算皇上不安排,我肯定也要跟着。” 云沁看着她,眸光闪动,眼中又慢慢氤氲起雾气,“姐姐。” “你可别……”容欣端出一碟点心,拿起一个塞到她嘴里,“还是赶快吃点东西吧!” 第109章 会不会把她忘了 宫中主子们的饮食虽然奢华,但宫女的餐食却很简单,多是主食配上点肉片,有小厨房的倒是吃得好一些。 只是如果错过了饭点就算是留了饭,也没地方让你开火热饭。 比起冰凉又油腻的剩饭,点心在宫人间更受欢迎,凉了不难吃,也能填饱肚子。 云沁知道以她们如今在春禧宫内的处境,这些点心定是容欣好不容易才弄来的。 虽然已经吃过东西了,云沁也没有推拒,而是拿着她塞过来的点心慢慢啃着。 容欣给她倒了杯水,看她两腮鼓鼓的模样,轻轻一笑:“饿坏了吧,快喝点水。” 云沁点点头,伸手拿茶杯的时候,才想起了玉康宫外的那一幕。 她喝口水,才把苏易烟要栽赃沈美人,之后的一系列反转的经过,以及香韵把苏易烟咬伤的事情说了。 虽然没有看到那一幕,容欣却也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心中不由发寒,这得是多大的恨意,才能让香韵几乎在苏易烟的脸上啃下一块肉来。 她轻轻咬牙,“这也是她的报应!真是可怜了那香韵,希望皇上能查清这件事,还她一个公道。” 云沁也叹息一声。 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云沁才转而道:“原本以为能推迟两日去冷宫,但如今她受伤,身边肯定缺人照顾,咱们应该很快就得去冷宫了。” 容欣点点头,“无妨,那等你吃完了,咱们就收拾东西。” 她嘴上这么说着,人却已经站起来,去柜子里找包袱等物。 “别的不担心,只是你那些首饰咱们得好好藏着,冷宫那些嬷嬷可都不是好惹的,若是被她们瞧见还不知道惹出什么风波。” “饮食上肯定也要克扣的,我看看能不能让小德子给咱们找个陶泥罐子,到时候咱们得自己做点添补。” 云沁托腮看着她絮叨,忍不住笑道:“那岂不是比咱们在春禧宫吃的还好了?” 听她这么说,容欣也忍不住一笑,“那倒是,谁让咱们阿沁如今腰缠万贯,到时候没人看着,只要手里有银子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云沁笑意又深了几分,“你说的我都有些迫不及待要去冷宫了。” 看着她眼角含笑,似乎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容欣脸上笑意却淡了几分,重新坐到她身边,低声道:“也不知皇上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云沁自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姐姐你是怕,这一去冷宫,皇上真会把我给忘了?” 容欣点点头,眸中透着担忧,“皇上和宫家斗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么一直拖着,总让人心里没着落。” 她压低声音,“况且,宫中妃子本就少,如今又没了个苏易烟,只怕太后不急,朝臣们也要催着皇上选秀了。若等新人进宫,你岂不是……” 云沁倒是没想这么多,如今听着容欣的话,倒是真想到了选秀的可能。 能入宫自然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更胜在一个新鲜,她确实没什么优势。 可是…… “就算他真把我忘了,又有什么不好?”云沁垂眸哼笑,“那我便熬一熬,到时候出宫去更好。” 容欣微微愣怔,随后问道:“你还愿意出宫?”在距离权势荣华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云沁抬眸,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我一直都在想,宫外的空气是不是比宫里的更干净,真想亲自感受感受。” 这话让容欣忽得鼻子一酸,唇角也跟着勾起,“若你真的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咱们就安安心心地呆在冷宫,一切顺其自然吧。” 云沁见她对自己的决定全盘接受,也都支持,感动之余也觉得酸楚,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只是连累了姐姐。” 容欣摇摇头,轻抚了下她的发顶,“这话说的,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是我运气好才对,不然摊上苏易烟这种主子,此时或许已经死在慎刑司了。” 云沁赶紧挡住她的嘴,“说什么死不死的!” “不说,不说。”容欣摇摇头,“我比你要年长两岁,到时候或许还要我先出宫呢。到时候,我就跟阿菁一起,等你出宫,咱们一定也能把日子过好的。” “姐姐你也愿意跟我一起出宫?” 容欣眼中含泪,又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我也怀念宫外干净的空气了。” 这话让云沁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眼中已经有热泪滚下。 “又哭,又哭。”容欣给她擦擦眼泪,又把点心碟子推到她跟前,“你还是少说话,多吃点心吧。” “还不是姐姐惹我哭的。”云沁也把一块点心塞给她,“姐姐也得多吃。” “臭丫头!” 吃过点心,两人便开始收拾起东西。 去冷宫,她们自然不能大包小包的,最多也就是一人两个包袱放点衣服,再加个提篮装些生活用具。 容欣抱着云沁的首饰盒子,放到哪里都觉得不放心,放到包袱里又拿出来放到篮子里,端详了一阵,又觉得不放心,又拿出来放到包袱里比画。 看得云沁一阵闷笑。 听着她的笑声,容欣忍不住扭头哼道:“你还笑,要是丢了有你哭的时候!” 云沁呵呵一笑,“姐姐刚才不还说我腰缠万贯吗,给那搜身的嬷嬷些银子便是了。” “你呀,平时这么聪明,这种事上怎么这么笨!”容欣戳了下她的额头,道:“那些嬷嬷都是人精,要是看你出手这么大方,还不得三天两头来找事好让你掏银子,是要把你搜刮干净才肯罢休的。” 云沁听得缩了下脖子,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是是,姐姐自然比我聪明。要是没有姐姐,我可怎么办……” “少来,少来。”容欣嫌弃地推开她的脑袋,“你有这功夫还是快点帮我想想,把这东西到底藏在哪里吧!” 两人正在闹着,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后便有人敲门。 容欣立刻转身把首饰盒子放到篮子里,用布一盖,跟云沁对视了一眼,“应该是要带咱们去过审的,你先在房间休息,我先去。” 等云沁点头,她又道:“等下若是有人来搜查,你可要躲远些,乱了咱们再收拾便是,别让他们把你碰到了。” 云沁才想起还没告诉她,沈澈就在外面的事情,现在说也来不及,只能又快速点了下头。 嘱咐完,容欣才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普通的禁军。 “沈将军?” 第110章 一些疑心 云沁看着门口的人,有些惊讶,“沈将军!” 沈澈肃着脸点了点头,耳廓却一点点变红了,不敢往里面看,也不敢去看云沁,微垂着眸子道:“请云沁,姑娘,去过审。” 还是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了。 云沁微微抿唇,对同样有些惊讶的容欣微微点头,然后才走出房门,“有劳将军。” 沈澈只是又点了下头,没有出声。 离开云沁的住处之后,他依旧沉默,云沁看他一眼,没忍住问道:“怎么是将军亲自过来?” “都是些粗人,怕他们吓到你。”沈澈说完又找补道:“之前那公公不是嘱咐过,对你要客气些。” 他这欲盖弥彰的模样,让云沁更清楚他的关怀是出自本心。 “奴婢又要谢谢将军了。”她忍不住笑道。 对这个只有两人清楚的典故,沈澈垂眸看她一眼,眼角也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话也多起来,“只是去走个过场,我已经嘱咐过负责审问的公公,他不会太过为难你。” 云沁对他点点头,双眼微微弯起。 看着她这模样,沈澈脸上笑意深了几分。 可想到既然她是皇上身边的人,就算没有他嘱咐,也不会有人为难她,眼角的笑意又一点点消散。 第80章 眼前去前殿的路,似乎都变得漫长起来。 沈澈突然变得沉默,云沁也就没有再找话说,两人就一路默然地来到了前殿。 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身后,徐安从宫门处带着人走了进来。 今日刘美人突然出事,霍金池便把今日早朝给推了,可摆在那里的国事却推不掉,御书房那边几个大臣都在等着跟皇上议事。 玉康宫那边的事情又一时没个结果,刘美人的情况一直还算稳定,霍金池就先回了御书房跟朝臣议事。 他心里还是不放心云沁,又记挂着她在殿上两次撞到桌子上,身上肯定受了伤,就以让徐安过来监审的名义,让他拿着伤药来看看云沁。 徐安也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照理说,禁军首领带着宫女过来受审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可这沈将军是什么人啊,他是沈答应的哥哥。 沈答应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云沁又是苏美人身边的人,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宫女这么好说话,不该是让两个小兵把她压过来,怎么还亲自来了。 就算是知道云沁姑娘的身份,也不该这么客气。 尤其,徐安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要是没看错,这俩人可是并肩而行的,那模样也像是熟稔的模样。 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云沁姑娘也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啊? 徐安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却不敢武断下结论,毕竟两人只是走在一起,也没有说说笑笑的。 云沁姑娘毕竟经常在宫中行走,与沈将军或许见过一两次也说不定。 他暂且把这件事情放到脑后,带着人也往偏殿而去。 把云沁带到,沈澈就转身站在了门口,抬眼便看到徐安带着人过来,微微一惊,但下一秒便恢复了镇定,叫了声:“徐公公。” “奴才拜见将军。”徐安上前行礼,笑道:“这点小事,怎么将军还亲自来办了。” 沈澈扬起眉毛笑道:“事关皇上,什么事都不是小事。” 徐安笑意渐深,也难怪皇上信任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怎么可能是个糊涂人呢。 既然是个聪明人,那么肯定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他心头的怀疑又淡去一点,对他笑着点点头,“将军这话说得是。” “皇上对这事确实重视,这不,让奴才亲自来看看。”他解释一番,又道:“那奴才就先进去看看审得怎么样,就不与将军多说了。” “公公自便。” 沈澈当然是个聪明人,心中自然也明白,徐安说得冠冕堂皇,却未必真是为这件事情来的。 他想起里面的云沁,心中却微微一松。 皇上既然这般重视她,总不会真让她去冷宫那种地方。 真让她再去伺候那个蛇蝎一般的苏美人。 徐安走入偏殿,坐着的太监一看到立刻站起身来,扬着笑脸道:“徐公公,您怎么来了。” 云沁看到他并未感到惊讶,也行了一礼,“徐公公。” 这里也没有外人,徐安也不再顾忌,上前低声道:“姑娘就不要跟我多礼了。” 云沁站起身,看着他淡声问道:“可是皇上有什么话要问奴婢吗?” “没有,没有。”徐安赶紧道:“姑娘还不知道皇上吗,陛下对姑娘那是一万个相信。皇上让我来,是心里边挂念这姑娘呢。” 他自是瞧出了云沁的冷淡和不愉,要被送去冷宫,是个人心里都不会高兴,所以才可劲说这皇上的好话。 徐安可是领教过,这位要是跟皇上置气,倒霉的还得是他。 他继续低声道:“地方定下来了,在西边的霞安殿,是皇上特意指的。那地方虽然偏僻,却不是破败的地方,旁边临着一片枫林,等秋日的地方好看得紧,这才有了霞安这个名字。” 云沁点点头,依旧不冷不热道:“奴婢替苏美人谢皇上。” 徐安脸上笑容一僵,随后又摆手让后面人把托盘端过来,“皇上还记挂着您在殿上被苏美人伤着了,让奴才赶紧把药送过来。” 看了眼托盘上的药瓶,云沁眸中这才有了些波动,声音也缓和下来,嗫嚅道:“这点小事……” 徐安活学活用,“姑娘的事,在皇上眼里都不是小事。” 云沁又软化一分,眸光潋滟,面露羞涩,对徐安也有了笑脸,“公公替奴婢谢过皇上。” “自然自然。” 徐安也终于松口气,紧接着道:“知道姑娘您的东西多,到时候去霞安殿的时候,您只管轻装简行,剩下的东西,咱们给姑娘送过去。” 云沁挑了下眉,这安排倒是不错,这下容欣也不必担心把首饰匣子放哪儿了。 第111章 失心疯了 云沁因为想到容欣而轻笑了一声。 这才徐安眼里,自然是因为皇上的安排而高兴的,脸上也跟着笑出了褶子。 心里边彻底松了一口气,等下跟皇上也好交代了。 送完了东西,说完了好话,徐安也没在殿上多停留。 站在殿门口的沈澈,见他才来了一会就要走,心里边也心中越发笃定,他说什么监审只是借口,其实就是奉命来看云沁的。 两人又寒暄几句,徐安就以还要跟皇上复命为由离开。 “公公慢走。” 徐安走后没有多久,云沁也从殿中走了出来。 沈澈此时却没有理由再送她回去,当着众人也不能与她多话,只是微微颔首。 云沁也福了福身,便走下台阶,往后殿而去。 —— 通明殿内,霍金池正在与朝臣商议国事,徐安一回来他便瞧见了。 当着朝臣的面,便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来。 见徐安快步走上御座旁,附耳在霍金池的耳后,殿上众位大人还以为是有什么要事。 却不知,徐安却小声道:“云沁姑娘是有些不高兴,可看到皇上您送的药,知道了您的心意,最后还是笑了。还让奴才跟陛下谢恩呢。” 霍金池心里担心她跟自己闹,可她就这么乖顺地接受了,他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脸上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摆了下手让徐安退下。 徐安脑中突然浮现沈澈跟云沁并肩而行的模样,脚下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退开。 他虽然忠心,却不傻。 宫中最忌讳捕风捉影,他也没瞧见两人有什么超乎寻常的举动,就在皇上面前乱说,若是有事还好,要是没什么事,得罪沈将军和云沁姑娘事小,要是皇上怪罪,他也算是到头了。 还是小心留意着,等真发现什么不对,再向皇上禀告。 这宫里可没有什么秘密,若两人真有什么事,或许不用他说,皇上就能知道。 —— 第二日,云沁和容欣二人便被送去了冷宫。 像徐安说的,两人轻装简行,只一人带了一个包袱。 沈澈一听说两人要去冷宫,无比震惊。 昨日他还以为皇上十分重视云沁,不会让她去冷宫受苦,谁知今日她就已经要搬去冷宫了。 难道昨日徐安来,真的是为了监审,那么快离开是因为只想走个过场,好向皇上复命? 沈澈站在春禧宫的门口,看着云沁远去背影,眼底满是担忧。 而云沁的内心却很平静。 霞安殿和徐安说的一样,是个偏僻的所在,院内虽多有杂草,却并不破败,因为临着一片枫林倒有几分清幽。 守门的是个姓李的嬷嬷,确实是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却并未为难她们,只是简单检查了下两人的包裹,就打发她们进门,模样倒有些急迫。 “里头都喊了一晚上了,喊得我头疼,你们赶紧瞧瞧是怎么回事!” 里头的自然就是苏易烟,喊叫估计是因为脸上的伤。 李嬷嬷嘴上这么说,却也跟着她们一起进了殿。 瞧见被绑在床上的苏易烟,云沁和容欣都有些惊讶。 “昨天送来的时候,她总是要去摸脸上的伤口,那御医就让人把她给绑起来了。”李嬷嬷解释道。 苏易烟脸上此时蒙着一圈圈白布,只有口鼻和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足可见伤势严重。 听到动静,她闭着的眼睛突然一睁,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更是无比浑浊。 “拿镜子,拿镜子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的脸!” 瞧见人还活着,李嬷嬷算是松口气,指了下桌子上的药瓶,“这是御医留下的,你们看着给她上药吧。”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差直说“别让她死了就成。” “谢嬷嬷。” 李嬷嬷又打量了两人一眼,嫌弃地撇了下嘴。 一副寒酸样,长得倒是都不错,可在这种地方,长得好又不顶吃不顶穿。 她又瞥了眼还在喊叫的苏易烟,越发觉得晦气,对两人道:“吃的到时候有人给送来,圣旨说了是幽禁,你们也少出门,没事别来烦我。” 第81章 “是。”云沁应了一声。 李嬷嬷轻哼一声,这才扭身走了。 床上的苏易烟还在喊,云沁和容欣都没搭理,不约而同地打量了一眼殿上的摆设。 摆设虽有些陈旧,却齐全,甚至还隐隐透着些华贵。 毕竟是供贵人们赏景休憩的地方,自然不会太过寒酸。 看完正殿,两人又去两侧偏殿看了一眼,虽说不如正殿气派,两处却也都摆设齐全。 毕竟是常年没有人来了,摆设虽多,看着也还算干净,却依旧透着股阴冷之气,容欣搓了下自己的胳膊,道:“这地方空旷得很,咱们还是住在一处吧。” 云沁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一眼,“打扫一番,再把那旧帘子扔了,倒当真是个好地方。” “地方是不错。”容欣跟着点点头,“你先找地方坐着,我去打点水来,咱们收拾收拾。” 她放下东西便出去了,云沁却也没闲着,找到工具便开始打扫起来。 两人忙活一阵,倒也没注意到殿内的声音什么时候停了。 容欣轻蹙了下眉头,“我去看她一眼,给她喂点水。” “一起吧,她别突然发疯伤到你。” 两人去到殿内,就发现苏易烟已经昏睡过去。 在容欣给她灌水的时候醒过来,却似乎根本认不得眼前的人,对云沁在这里也没什么反应,还是嘶哑着嗓子要镜子。 云沁和容欣对视一眼,也看出不对来。 “怕不是失心疯了吧。”容欣看了床上的苏易烟一眼,微有些震惊。 云沁也是惊讶,眼神一扫,突然看到了床边的带着镜子的梳妆台。 苏易烟别是之前已经照过镜子了吧。 容欣顺着她目光,也看到梳妆台上的镜子,不禁叹道:“报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只不过疯得更彻底了而已。”云沁冷笑一声。 两人没有多停留,离开时也不忘把沉重的殿门合上,幽禁自然要有幽禁的样子。 第11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易烟失心疯了事情很快传遍了后宫,随后便有御医过来看。 云沁和容欣当时没有在意,却在御医走后,发现苏易烟突然安静很多,随后才发现她竟被人毒哑了。 “皇,皇上做的?”容欣面露惊悚。 云沁脸上震惊消退,只剩下一片寒意,“不是皇上,是皇后!” “为什么?”在容欣印象中,皇后一直很偏袒苏易烟。 云沁冷笑一声,“怕她疯了之后,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牵连到苏家。” “你是说,这,这也是苏家的意思?”容欣看着在床上不断挣扎的苏易烟,有些不可置信。 可就算是难以相信,她也明白这便是事实。 比起整个苏家,比起宫家的利益,一个没用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这事要不要告诉皇上?”容欣又问道。 云沁眸色越发冰冷,“告诉皇上又有什么用,皇后敢这么做,自然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若是追究起来,只怕还要把这件事情推到你我的头上,说是你我对苏易烟怀恨在心。” “卑鄙!”容欣咬牙。 “但说还是要说的,我能想到皇上自然也会想到,看他怎么处置吧。”云沁冷声道。 第二日,果然就有太监把两人的东西抬了过来。 其实也就只有一个箱子而已,他们抬着东西过来,连前边的李嬷嬷都没有惊动。 他们能去抬东西,说明对春禧众人的审讯结束了。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小德子。 等送东西的太监一走,小德子一脸歉意地把他要去御前的事情说了。 “这是好事。”云沁由衷道:“能在皇上跟前当差,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徐安又这般赏识你,这不是大件大好事吗?” “可,可我以后就不能在姐姐身边伺候了,姐姐当真不怪我?”小德子面色依旧忐忑。 云沁好笑道:“我现在这副模样,需要你伺候什么。” 小德子见她没有一点怨怪,松口气的同时,眼神也越发坚定,“小德子还是那句话,小德子永远听姐姐的。” 一听这话,云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他去御前根本不是给自己谋前程,而是为了帮她。 “你……”云沁一时有些语塞。 小德子却对她一笑,“姐姐放心,我还算机灵,一定会多加小心。” 云沁张张嘴,很多话想说,可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谢谢你。” 皇上身边若是有自己的人,对她来说当然再好不过。 “姐姐跟我客气什么,你刚才不也说这对我来说是大好事吗?”小德子又笑道。 云沁却有些笑不出来,只微微点头,“伴君如伴虎,你万事小心。” “姐姐才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了些话,小德子也不能多留,很快便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又有太监给她送来了不少的吃穿用具。 大概是受了徐安的嘱咐,送东西来的小太监不忘跟她说:“这都是皇上一件件嘱咐咱们给姑娘送来的。” 看着这些东西,云沁笑意微凉,果然如她所想,愧疚要比情爱更加可靠。 谢过来人,云沁便把苏易烟突然哑了的事情告诉了他。 那太监也是微微一惊,也没有了说笑心思,立刻回禀给霍金池。 霍金池是何反应云沁不清楚,只是在不久后,小德子就传信说,来给苏易烟看诊的那个太医,因为疏漏被打了五十大板扔出了皇宫。 五十大板,估计就算能活下来,人也废了。 云沁感慨一句,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这些纷争,离现在的她也变得有些远,冷宫的日子悠然平静,一天天飞速地过着。 不经意间抬头,才发现外头的枫叶已经渐渐染上了红色。 云沁起了个大早,裹着衣服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看着外面的枫叶,模样闲适。 她坐着窗前赏景,却不知道在旁人眼中她也是一道景色。 比起从前在春禧宫,云沁在这冷宫里气色倒红润许多,人却依旧很瘦。 人比刚翻过年的时候,长高一些,眉眼也张开许多,越发艳丽动人。 秋风也来入画,吹拂着美人的长发,令这幅画面越发美得令人心折。 只是有人却不懂得欣赏。 “快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了!” 从床边经过的容欣板着脸喊了一句。 云沁无奈,只能穿好衣服,起身去洗漱。 正在擦脸,见容欣从正殿出来,便问道:“怎么样?” 苏易烟脸上的伤基本已经结痂了,果然留下了狰狞的疤痕,让她如今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能说话,性格也越发凶厉。 现在倒不像是之前那般不认人了,却依旧经常发疯,尤其是看到云沁。 上次云沁去给她送饭,她砸了碗拿起碎片就要往云沁脸上划,还好云沁反应快,一脚把她给踹开了。 之后,容欣就再也不让云沁靠近苏易烟。 “饿了自然会吃的。”容欣口气平淡地说了一句,转而蹙眉道:“我刚在门口拿饭,听送饭的太监说现在西边闹蝗灾闹得厉害,如今京城里都涌入了不少难民。” “蝗灾?”云沁蹙了下眉。 夏秋之交确实很容易会有蝗灾,她前世在纪录片中见过,蝗虫铺天盖日,过境后片叶不留的场景。 容欣接着感慨,“皇上如今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达官贵人都开始在城中支起粥棚救济灾民,听说宫妃们也出钱搭了粥棚。虽然可能只是做做样子,对灾民们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前朝如何却不是云沁能管的,提到大批灾民入城,她虽然同情,却也有些担心阿菁。 “灾民鱼龙混杂,阿菁和阮嬷嬷都是女子,得写信让她们找个能看家护院的。”云沁说着赶紧放下手巾,去找笔墨。 “对,对。”容欣也不住点头,赶紧帮着云沁磨墨。 信还没写完,院子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这院子里的人呢!” 云沁和容欣对视一眼,只能先把笔墨搁下,出门去看。 来人是个瘦高,脸色刻薄的嬷嬷,她上下打量了云沁和容欣一眼,目光自是在云沁脸上多停留片刻。 容欣察觉她的目光,挡在了云沁的身前,“不知嬷嬷来这里,有何贵干?” 那嬷嬷轻哼一声,“城里进了灾民,如今宫中贵人都在城中搭了粥棚,人手不够,让我找些人出宫去顶顶。” 云沁却听得冷笑,什么人手不够,分明是不舍得让自己身边的人出宫去施粥,所以找她们这些冷宫里的宫女去顶。 第113章 走一步看十步 跟云沁的担心的一样,宫内这些妃嫔们也担心灾民鱼龙混杂,怕有个万一伤了自己宫里人。 何况,在主子面前还算有脸面的宫女,不说养尊处优,宫外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哪里干过搬搬抗抗,给那么多灾民煮粥,施粥的重活。 第82章 就算有些粗使的宫女,她们一走,宫里的重活又谁来干? 于是各宫就以人手不足做借口,求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自然明白其中内情,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就让人在各处找些闲散的宫人去城中施粥。 于是这嬷嬷就找到了这霞安殿。 “这里边关着的是从前的苏美人吧?”嬷嬷又打量了云沁一眼,显然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容欣立刻皱起眉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既然是主子们的差事,我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这宫里还得留一个照顾殿里罪妃的饮食,嬷嬷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也该清楚,这也是娘娘吩咐过的。” “我们也不能都跟嬷嬷走,就我一个人跟嬷嬷去吧。” 云沁一听赶紧上来拉她。 容欣却一把握住云沁的手,扭过头对她微微摇头。 在她看来,既然是无法拒绝的命令,她去和云沁没什么区别。 那嬷嬷把两人的表现看在眼中,哼声道:“这可是以宫中贵人们的名义做善事,落到你们谁的头上都是荣耀。你们也别争了,还是我来选个吧。” 说着,她的手指就点在云沁的头上,“就你吧。” 容欣一惊,赶忙道:“嬷嬷她身子骨不好,干不了什么重活,还是我去吧。” “皇后娘娘既然把这事交给我来办,自然我说了算!”她眼中带着鄙夷,微仰着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看着云沁,“怎么,你一个冷宫宫女,还要在我面前摆架子不成!” 云沁眸中透着些幽冷,皇后身边的人为难她,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嬷嬷放心。”她反握住容欣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冷着眸子睇着台阶下的嬷嬷,“既然是荣耀,奴婢哪有推辞的道理。” 见她这般高傲,那嬷嬷冷哼一声,“这样就最好,明日卯时之前到安定门前来,自有人带你们出宫。名字我可给你记好了,明日若是不来,看娘娘会不会轻饶了你!” 她说完转身便走,边走嘴里边骂道:“什么东西,又不是主子,跟我老婆子摆什么架子!我呸!” “你!” 容欣气不过要与她理论,却被云沁拉住。 “姐姐,人不能跟路边狂吠的野狗计较。” 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那嬷嬷的耳朵里,她立刻扭头,怒视着云沁,“你刚才说什么!” “嬷嬷不是都听见了吗?”云沁嘴角噙着冷笑,“奴婢说的是野狗,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嬷嬷自然不能承认自己是狗,胸口气的起伏不定,“你”了半天,才终于撂下一句狠话,“真是个牙尖嘴利的贱蹄子,你且得意着吧,迟早有你哭的时候!” 这次说完,转身走得飞快。 看着她离开,容欣有些担忧道:“她明日不会要为难你吧。” 云沁无所谓地笑笑,“就算今日我忍了,难道她就不会为难我吗?不过就是去施粥,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明日还是我替你去吧。”容欣蹙着眉,抓着她的手道:“不行,施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还是跟皇上说一声,他定然舍不得你去。” 云沁的神情却很淡,“不急。” 容欣眉头皱得更紧,“你也知道现在城中混乱,你身体又弱,现在可不是你跟皇上赌气的时候。” “赌气?”云沁有些诧异,但旋即明白过来,“姐姐是觉得皇上在这么久没来,我生他的气了?” 她忍不住笑道:“如今我日子过得这般悠闲,哪管他来不来。” “那你……”容欣见她不像是说笑。 云沁拉着她走进房内,看着桌上的信道:“我这不是想趁此机会,把阿菁的信送出去吗?正好添上一句,等她请好了看家护院的家丁,可以让人护着来看看我。我也想见见她过得好不好。” 容欣面色微微一僵。 云沁没察觉她神色不对,坐下继续写信,边写边又道:“虽说是去施粥,可好歹也能出回宫,这种机会,我也不想错过。” “你就不要宽慰我了。”容欣回过神,勉强一笑。 “真的!”云沁扬起脸,眸中笑意盈盈,“去年秋猎的时候,姐姐跟着苏易烟出宫,我可羡慕了。这次我终于也能出去见识见识了。” “还能见见阿菁。”她又喜滋滋地补了一句。 容欣神色略有些挣扎,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点了点头。 云沁带着笑意把信写完,收进信封,见容欣神色还有些凝重,以为她还在担心便道。 “看你担心的样子,我只是说不急着告诉皇上。姐姐你想想,如果整日有人来找你告状,你会不会烦?” “皇后毕竟是皇后,我如果整日与她为难,皇上心里难道不会生出嫌隙?比起靠说的,当然还是要让他亲眼看到,我是怎么被欺负的更有说服力,也更不会让他生疑。” “这可是送上门来给我施展苦肉计的机会,或许皇上一生气,还要责罚各宫这些弄虚作假的妃嫔。” 云沁眼中笑意散去,蒙上一缕幽深,“等三日……三日后如果这件事还没有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就再告诉他。这事在宫里又不是什么秘密,三天时间,皇上也该知道我被人安排去宫外粥棚了。就算他不知道,徐安难道会不知道?” “若他还要等我们去送信儿,那……”她看着容欣重又露出一丝笑意,“不管皇上反应如何,咱们也都要做好出宫的打算了。” 皇上若是记挂她,根本用不到三天,可皇上要是不记挂她,就算送了信儿,记起来了,过几天照样会把她忘到脑后。 可不是得把出宫的事情提上日程了吗? 容欣听她说完,神色不由变得有些复杂,更多是心疼。 旁人走一步看三步便已经不易了,她走一步,却能看十步百步,还要想好退路。 从前的云沁多无忧无虑,全都是一步步被逼成这个样子的。 容欣快速眨眨眼睛,散去眼中雾气,低声道:“好,姐姐都听你。” 第114章 第一次出宫 第二天。 天还没亮,云沁便走出了霞安殿,往安定门而去。 她到的时候,昨日那嬷嬷正在与一个太监说话。 看到云沁过来,立刻瞪了她一眼,转头对那太监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太监扭头打量她一眼,眼神中透着寒意。 等人都到期了,那嬷嬷又跟那太监交代了几句,便往宫内走,走到云沁身边还重重哼了一声。 云沁垂着眸子只当做没有看到。 等她走后,那太监也着重看了云沁一眼,冷哼一声,“等会哪个宫里的就上哪个宫里的马车,都把自己的‘主子’记好咯,把这好名声给主子们宣扬出去,别一问是哪个宫里的答都答不上来,听见没有!” 宫女们应了声是,那太监就领着他们出了安定门。 又沿着长而幽深的宫道走了好一会,才瞧见一处宫门,外面路一下宽了起来。 而各宫的马车也都在外面候着了。 前头的自然就是皇后的,越到后面位份越小。 云沁还以为,她估计会被分到哪个采女宫里去,毕竟位份也跟家世挂钩,而家世越低的,粥棚自然也就安排得最靠近外城门,那里也就越混乱。 可令云沁没想到的是,她竟被安排在沈答应宫里的马车上。 见她一副吃惊不小的模样,那太监还冷哼一声,“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还不快点上去!” 云沁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毕竟苏美人陷害沈答应的事情,宫里人尽皆知,而她这个曾经对苏美人“最忠心的人”,在别人眼中,自然也就不受沈答应的待见。 只是,沈答应又不知道是她。 直到云沁上了车,看到马车里还坐着两个宫女,这才明白了。 想必是沈答应不愿意全然作假,又不敢太特殊,所以既派了身边的人来,也接受皇后的安排。 看着两个宫女看到自己,先吃惊,后不喜的目光,云沁心中微叹。 她跟沈家倒真是有缘。 比起旁人,也还好是沈家,以沈家名义施粥行善,她也更心甘情愿一些。 之后又上来两个宫女,车上便坐满了。 面对几人打量的目光,云沁早已习以为常,垂着眸子没有在意。 很快,马车就迎着天边的亮光出发了。 等出了宫门,随着马车行进,周遭渐渐从安静变得喧闹起来。 云沁侧耳倾听,明白他们已经来到了街道上,她扭头掀开了自己身后的帘子,往外看去。 街道干净整洁,两旁店铺林立,光云沁这打眼一看,便有金银铺,丝绸铺,饭馆还有冒着腾腾热气的蒸锅铺子。 鼻尖似乎都能闻到刚出锅的包子香气。 路上行人还不算太多却已经是一派烟火气息。 看着眼前这一幕,云沁既觉得新奇,又不知怎么鼻子有些发酸。 第83章 “还不快把帘子放下,咱们可都代表着答应的脸面,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有个和云沁年纪相仿的宫女喝了一声。 云沁看她一眼,也没有反驳,把帘子放下了。 对她来说,这一眼也足够了。 看她这般温顺,那宫女倒是噎了一下,瞪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等再过了一道城门,外面越发喧闹,不用掀开帘子去看,也能听到外面的吆喝声,鼻尖能闻到的味道也越发多。 “馒头,刚出锅的馒头嘞!” “哎,大娘来看看,看看这可都是今早新摘的梨!” “来两斤猪肉啊老板,不要,不要你给找块好的啊!” 应当是早市,云沁听得嘴角微微翘起。 出了内城,云沁便知道很快就要到地方了,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取出里面的东西便往脸上抹。 见她如此,马车上几人都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脸从肤白如雪,一点点变得蜡黄。 “这是姜黄粉。”看她们都在看自己,云沁解释了一句,又把盒子递出去问道:“你们要吗?” 几人面面相觑,她们虽没有云沁的美貌,可既然能入宫,又岂是什么丑人,等会人多眼杂,自然是越不起眼越好。 看云沁用了似乎没什么不良反应,一个宫女才伸手接过,对她一笑,道了声谢。 云沁也笑着点点头。 沈答应的两个宫女对视一眼,虽看云沁不顺眼,可瞧着剩下几人涂上了,还是把盒子接过来,也把脸涂黄了。 马车上几人互相看了看,见彼此模样滑稽,都有些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一笑,把一路上的沉默生疏驱散大半,性子活的便小声攀谈起来。 又走了一段,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听着外面吵嚷夹杂着哀叫的声音,云沁便知不妙,出来一看更是如此。 此处已经能看到外城城墙,一眼望去,周边民居也多低矮破旧,与之前云沁看过的景象天壤之别。 她们下车的地方在粥棚后面,可以看到叠放着的米袋,往前看粥棚外面正围着一圈圈的人。 云沁离这么远都能瞧见,那些灾民望着后面粮食,眼睛里冒出来的光。 像是饿了许久的狼,光是看着就让人胆寒。 若非有城防官兵守在前面,拉着绳子,拿着刀兵不断驱赶,这些人怕是都要冲过来了。 各家粥棚基本都挨着,就算是比较靠内的,情况也只是比这边好一些。 在云沁的认识中,就算有灾民能到京城周边的也会很少,因为可能在路上就被官员权贵驱赶,甚至杀害。 一是为了隐瞒灾情,二也是为了皇城安全。 所以她压根没想到灾民数量会这么多。 这种情况只能是皇上下令不许阻拦。 也是,西面之前才刚闹过民变,若再阻拦灾民进京,或许又要重蹈覆辙。 就算如此,能放这么多灾民进京,也足以见得霍金池是个好皇帝。 云沁微敛住眸子,想到民变之后,朝廷应当加大了赈灾力度,就算因为蝗灾没收到这一茬粮食,到手的钱粮也该够百姓一年温饱,却还是有这么多灾民。 让霍金池焦头烂额的,或许不仅仅是因为灾情。 也难怪他会让灾民进京,就是要城中达官贵人们自掏腰包,来为朝廷赈灾吧。 面对这么多灾民,众人都有些慌,不敢耽搁,赶紧开始生火熬粥。 云沁正忙着劈柴,却听背后传来一人的声音。 “云沁,你怎么在这里?” 云沁回头,便看到了一张俊朗的脸,也惊道:“沈将军?” 第115章 主动帮忙 灾民入城,城中防守比以往更加严密,守军和京兆尹处人手不足,只能向驻扎在城中的禁军借人。 禁军拱卫皇城轻易不能调动,沈澈本要拒绝,却收到皇上手谕,要他带人维护城中秩序。 明白他的顾虑,皇上在手谕中言明,只要灾民不乱,内城乃至皇城就不会乱。 如此,沈澈才带着人在外城中巡视,重点自然就是设有粥棚的地方。 得知自家妹妹也设有粥棚,便来看一眼,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拿着斧头正劈柴的云沁。 第一眼,他还以为自己因为心中挂念所以看错了,仔细看过,才发现真的是她。 一时只觉又惊又喜,下示意便喊了她的名字。 “云沁!” 听到有人叫她,云沁回过头,沈澈才看清她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一张脸蜡黄还透着几分绿,五官虽然依旧突出,却少了那动人的艳色。 他关注的也不是这个,而是她手里的斧子。 为了干活方便,云沁挽着袖子,露出了一截细白的手腕,那纤细的腕骨,还没有她手中斧子的把手粗。 她挥舞斧子劈柴的模样,更看得沈澈有些心惊胆战。 “沈将军!”云沁惊喜喊了一声。 对他在这里也没有太大的意外,这毕竟是沈答应的粥棚,做哥哥的来看看情况很正常。 “你怎么在这里?”沈澈走到她跟前。 不等她回答,就伸手把她手里的斧子卸了下来。 云沁对他动作感到疑惑,但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宫中人手不够,就找了我们这些闲散的宫女来帮忙施粥。” 这是对外的说法,她虽知道内情,却也不能当众拆皇后的台。 还没等她提到斧头的事情,两人这边的动静就引起了其他的注意。 沈答应身边那个和云沁年纪差不多的宫女,看到沈澈,也立刻放下手中活计走了过来,有些激动道:“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香檀你也在。”沈澈这才看到她。 “是啊,答应设了粥棚,她不方便出宫,便让奴婢们代为施粥。”她解释了一句,目光转向云沁,眼含疑惑,不明白这个云沁怎么能跟大少爷说上话的。 香檀的声音不小,更多人朝这边看过来。 在旁人看来,她跟沈澈明显更熟络,沈澈也像是再跟她说话,站在一旁的云沁倒没有那么显眼了。 “皇上命我来维护灾民秩序。”沈澈像是回答她的问题,眼神却看着云沁,更像是在跟她解释。 云沁心领神会,对他一笑。 沈澈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心中涌出一丝迟来的亢奋感,他扭头看了眼秩序还算井然的人群,提起斧头紧了紧自己护臂,道:“我来帮你们。” “这,这怎么使得。”香檀赶紧摆手。 云沁也上前,“将军……” “这种粗活不适合你们干。”沈澈说着,已经坐到小凳子上,手起斧落,劈柴如同砍瓜切菜。 看了眼他劈得规规整整,和自己劈得大大小小的柴火放在一起,云沁干笑两声。 她好像确实不适合做这种活。 劝不动沈澈,香檀也只能无奈道:“奴婢谢过将军。” 云沁心中自然也满是感激,虽没有说话,却也跟着她一起对沈澈福了下身。 “无妨,你们忙自己的。”他和煦一笑,眸子还是看着云沁。 香檀就算再迟钝也察觉了,不由微蹙着眉头又打量了云沁一眼,对她道:“那你跟我到这边帮忙吧。” 云沁应了一声,又看了眼沈澈,对他点了下头才跟着香檀离开。 前面,两口大锅都已经支了起来,还支起了面案,准备蒸馒头。 三个宫女都在和面,云沁和香檀看火熬粥。 见没人注意,香檀看着自己对面正在舀水的云沁,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认识大少……沈将军?” 云沁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沈将军是我的恩人。” “什么恩?”香檀追问道。 云沁捏着水瓢的手指紧了紧,“对将军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对我来说,却是生死大事。” 她像是说了,可在香檀听来根本就像什么都没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两人又不熟,香檀也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转而又问道:“你怎么没早说?” 要是早知道,那她也不会这么为难她,看她细胳膊细腿的还故意让她去劈柴。 云沁微微一笑,“我自知身份尴尬,姑娘不必在意这件事。也请告诉沈答应,我没有借恩情为自己谋利的意思,答应不必为难,更不必在意。” 她说完,对香檀点点头,便专注于自己手中的活计,没有再攀谈的意思。 沈澈毕竟是宫外的人,与她又能有多深的牵扯。 反倒是宫里的沈答应跟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想必更担心自己会借着沈将军,与她扯上关系吧。 所以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明白。 见她这么冷冰冰的,香檀撇了下嘴,心下有些生气,亏得她还觉得跟她亲近些了,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 “不知好歹!”香檀哼了一声,也去做自己的事了。 第84章 自然也忘不了给沈澈倒了碗水送过去。 沈澈接过香韵递过来的水碗,目光下意识寻找云沁的身影,见她正艰难地把一盆洗好的米往锅里倒,又不禁蹙了下眉。 已经多久了? 他心里自然清楚,从她去霞安殿,快要两个月了。 沈澈不明白,皇上怎么舍得让她呆在冷宫那种地方。 难道真的如宫中传言那般,皇上早已经将她抛到脑后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是不是…… 沈澈曾听说过有禁卫看中宫女,求到皇上跟前,后来被赐婚的例子。 想到此处,沈澈心头一阵发烫,耳尖也微微发红。 自然……自然还要问过她的意思。 沈澈又看了眼云沁,眸光越发柔和。 就算不能求到皇上跟前,她总会出宫的,他也愿意等。 第116章 强势控场 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场合,沈澈把心思压回心底,继续劈柴,不一会就劈了一垛柴火。 他还有差事在身,之后就被手下喊走,去别处巡视了。 香檀赶紧来送,云沁也跟在后面,在跟沈澈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 见沈澈望过来,她才盈盈一拜,没有道谢,只道:“将军千万小心。” 她的关切,让沈澈心脏越发觉得鼓胀,俊朗的脸似也蒙上一层光,他点点头,“好!” 云沁又福身一拜,等他离开才直起身子,抬眸便对上香檀视线。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干活!”香檀说完又哼了说一声,指挥其他宫女一起过来把粥桶抬到前面粥棚里去。 随着各家粥棚开始熬粥,四周的空气中也都开始弥漫着米香。 闻到这股味道,等候的灾民们反倒比之前要安静许多。 因为他们确认了这些人是真打算给他们发吃的,而不是摆摆样子糊弄他们的。 飘散的米香,也让他们绝望的心里又重新升起了一丝希望。 有希望,才能记起自己是人,而不是被饥饿控制的野兽。 直到粥桶被抬到前面的桌子上,人群才又开始骚动起来。 守军喊了几声都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一个个不由竖起了手中的长矛和刀。 面对这样的情形,云沁手心也不禁冷汗直冒,身边的宫女比她还不如,一个个都开始退缩,甚至想丢下粥桶回到后面去。 云沁却明白,若她们真跑回去,把粥桶扔在这才会真的引发哄抢,一旦起了连锁反应,不说被守军砍杀的,光是踩踏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她紧紧握着拳头,对两个不断后退的宫女大声道:“你们先回去继续熬粥吧,还有锅里的馒头,熟了就赶紧端上来。” 云沁又抖着手抓起旁边的铁勺,“哐哐”往旁边的铁盆砸,拿出一副彪悍的模样,边砸边喊,“挤什么挤,越挤越吃不上,都赶紧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她说着,又指着一个最前头一个汉子,“说你呢!还不赶紧站好了,还想不想吃了!” 被指的那人怔了一下,听她这么说,立刻喊:“想吃!”然后推了下身边的人,“没听见仙姑说话吗,都别挤了!” 云沁适时地大喊:“后边粮食多得很,只要前边有人,后边就不会停,保证人人有份!” 虽这么说,但她看过了,她们算是比较早的,等她们这一桶发完,其他粥棚的粥也该出锅了,到时候排在后边的人,自然会去别的地方。 压力也不算特别大。 见前面的人基本都安静下来,眼巴巴看着粥桶,云沁又喊道:“排好队,一个个来!我知道大家都饿着,要是有人动手抢,抢得没准就是你的那一份,咱自己不抢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咱们的,互相监督听到没有!” 站在前边的都是些汉子,虽然一个个干瘦得吓人,可看起来都还算精神,不然也不能挤到前头来。 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妇孺优先了,先把粥派下去,安了他们的心,等之后再立规矩吧! 云沁想着就一指刚才那个汉子,“你过来吧!” 她说着,冲守军点点头,守军便把他放了过来。 那汉子快步走到跟前,立刻把缺了个口子的碗递到她跟前。 云沁给他盛了不多不少的一勺。 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要是盛得多,等粥不够后面盛少了又要闹。 “仙姑,多给盛一点,多盛一点,我家还有老娘和孩子呢!”汉子看她盛得不多,立刻急得嚷。 “不行!”云沁斩钉截铁,与他交接的眼神更是半分不让,“若人人都给我这么说,这粥还怎么派!” “真有妇孺就过来,我这里又不靠争不靠抢,让她们来排队就是!若是来不了,你就辛苦多跑两趟!” “没了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后边还有馒头,你要是再磨蹭,馒头可排不上了!” 那汉子见她不好说话,旁边又有守军虎视眈眈,更知道这粥棚都是官家的,他一个人也不敢闹,只能一跺脚快速挤出人群离开了。 见有人领到粥离开,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云沁。 之后便开始顺利许多,不管是旁边的守军,还是云沁身边的宫女,看着她一个个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 毕竟看着娇滴滴一个人,忽然这般彪悍,还这么快把场面控制住,很难不让人吃惊。 云沁想得其实很简单,这些灾民着急的原因就是怕后边粮食不够了,轮不到自己。 只要告诉他们粮食很充足,再点中前头一两个人,呵斥一下,旁人也会安静许多。 要说怎么知道的,或许是在学校食堂抢饭抢多了的经验吧。 打饭阿姨大勺子一指,谁心里不犯怵啊! 云沁忙得冒汗,看了眼身边还在发愣的香檀,忍不住皱眉喊道:“赶紧来帮忙啊!” 等其他粥棚也开始端上粥桶,这边的压力果然小了很多,云沁也总算松口气。 也有空甩甩自己发酸的胳膊。 看她这样,香檀低声道:“你歇会,我来替你一会。” 云沁点点头,把勺子递给香檀还没退开,排在前头的人就喊道:“怎么是你啊,我要那个仙姑给我盛。” 他在后面可仔细看过了,这仙姑盛的量正好,粥还稠。 云沁一听,立刻横他一眼,暴躁道:“要求还挺多,不吃让给后头的人!” 那人立刻缩了下脖子,“也没说不吃。” 云沁又哼了一声,看了眼香檀,“再有人闹事,就让守军把人拖走。” 香檀被她吼得也忍不住缩了下脖子,抽抽嘴角,“知,知道了。” 还以为是个冰美人,没想到啊,没想到脾气竟然这么火爆。 看她这模样,云沁才意识自己没压住脾气,忍不住按了下眉心。 在这种环境里边,人也很难不暴躁。 她算是理解为什么打饭阿姨很多脾气都不好了。 回到后面,云沁坐在矮凳上看着灶膛里的火苗放空了一会,才站起来,走到一个守军身边,低声道:“军爷,能帮我送封信吗?送到甜水巷……” 她说着取出一块碎银子,和信一起递给他,“有劳军爷。” 那守军知道这是宫里沈答应的粥棚,理所当然的以为云沁是她身边的宫女,一听这话,立刻扬起笑脸,“姑娘不用客气,信我保证给姑娘送到。” 云沁见他这般态度,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把手里的银子塞给他,“这算是我请军爷喝酒的酒钱。” 守军笑意越发真切,“那行,等会换防的时候,我就去给姑娘送。” “多谢。” 了了一桩心事,云沁便又回到锅灶前帮着蒸馒头去了,哪里知道她之前控场的事情,却在外面悄然传开了。 第117章 “贤内助” 一开始只是在灾民中间传,说城门口有个粥棚给的粥厚实,派粥的仙姑人虽然凶,但是公正,不会因为前边人多要就给,保证大家都有份。 见灾民都往城门口去,街上的百姓也觉得惊奇。 灾民进城,都想往里走,这些人怎么还往城门口跑? 一打听,街上百姓也就听说了。 这一开始还只是传宫里姓沈的娘娘粥棚实诚。 后来,在几条街之外的一个粥棚,遭到了灾民的哄抢。 于是便有人问起:“城门那边灾民可比这还多,怎么没听说有灾民闹事。” “你不知道?听说是个宫女,彪悍得很,一个人把灾民给震慑住了。” “那得是多彪悍啊!你不知道当时多吓人,这些人都饿疯了,守军的刀都拔出来这些人也不害怕。” “不愧是宫里来的啊,就是有本事,这灾民们要是抢红了眼,咱们估计也得跟着遭殃。” “那可不是。周边的商铺不就都被抢了吗?” 宫里的娘娘,宫里的宫女,这些离百姓生活很远的,又隐秘的东西本身就让人天然感到好奇。 第85章 于是乎,带着八卦的热情和一点感激之情,沈娘娘身边的小宫女彪悍有本事,把守兵都震慑不了的灾民给镇住了,短时间内几乎传得人尽皆知。 等传到霍金池的耳朵里,已经是晚上的事情了。 亥时以过,御书房中还一派灯火通明。 服侍的宫女太监立在门外,殿中间铜炉中烟气缥缈笔直,除了霍金池用笔蘸墨时发出的丁点响声,殿中一片寂静。 这段时间他确实忙得焦头烂额,伏案到夜深已经成了常态,对城中灾民的情况也十分关注。 但霍金池没时间挨着过问,最终的消息就都送到徐安这里来。 趁着歇笔喝茶的功夫,霍金池捏了下后颈,看向立在殿门内测的徐安,问:“情形如何了?” 徐安明白他问的是城中灾民,立刻道:“回皇上,没出什么大事,虽然有些地方发生了哄抢粥棚沿街商铺的事,但很快就被镇压下来了。” 霍金池应了一声,眸中不见疲惫,掠过一抹慎重。 明日也要让蒋院正派人去坐镇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万不能起了疫病。 好在蒋院正经历过瘟疫,必定能做好预防。 给灾民登记造册的事情也要加快速度,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管辖,省得他们四处闹事,引得城中百姓越发不满。 不然,御史台只怕是又要上折子“参”自己了。 事情虽多,但他心中自有条理,倒也不觉得杂乱苦恼。 让霍金池真正苦恼的还是朝堂上那些“辅国之臣”,从流民作乱之时就开始查,查到如今却依旧只是皮毛。 从知县到知府都已经换过,结果呢,一场蝗灾,还是这么多的灾民。 西边遍地饿殍,那一座座城都快要空了! 霍金池眸光转冷,幽暗中透着屡屡杀意,若毒入肌理,那便只有剜肉刮骨了! 他转了转脖颈,正要重新执笔,却看到过来续茶的徐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说。”他瞥了徐安一眼,才又重新拿起笔。 徐安偷瞄了皇上一眼,才低声道:“皇上,奴才听说了一件趣事,却没成想跟云沁姑娘有关。” 霍金池手一顿,又把手里的笔放了回去,冷眼看着他,“说明白点。” 见皇上关切,徐安立刻从宫内“人手不足”找了些冷宫中闲散的宫人,以及今日云沁在粥棚时的表现,还有如今四处传言,原原本本跟霍金池说了一遍。 霍金池的神情越听越冷,最后“啪”一声把手中的毛笔拍在桌子上,什么人手不足,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女人在玩什么把戏! “真是好啊,一个个找到朕说要设粥蓬,朕还觉得她们有心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搞弄虚作假的那一套!” 徐安赶忙道:“沈答应还是派了身边两个宫女的,云沁姑娘完全是意外去了她的粥棚。” 意外?霍金池可不信。 宫里谁不知道沈答应和苏易烟不对付,这分明就是知道沈答应身边的人也去粥棚,故意把她安排过去。 好借着沈答应宫女的手好好折磨她。 前日灾民进城的时候,霍金池去城楼上看过,自是知道今日情形是如何混乱。 小宫女虽然有些小性子,可就算生气也只会把自己气得红眼。 说她彪悍? 霍金池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她如何威风,只觉得心疼。 因为他知道,她定是被逼的! 被当时的情形,被混乱的灾民,也是被宫里这些人,被皇后逼的! 心疼之余也觉得心惊后怕,还好她比旁人多些聪慧和胆气,若真如旁的地方被灾民冲进粥棚里…… 霍金池只是想想,眼底便透出些戾气。 他冷笑一声,“宫中的闲散之人确实多了,你去皇后宫中传旨。就说太后寿辰将至,为了给太后积福,把宫中适龄的宫女放出去一批,尤其是冷宫中那些“闲散”宫人,我要她三日之内把名单呈上来!” 他在“闲散之人”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让徐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皇上这么生气,到底是因为后宫主子们弄虚作假,还是因为她们把主意打到了云沁姑娘头上,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明白吗? 因为把云沁姑娘安排进冷宫,皇上这心气本就不大顺,这段时间又一直没抽空看她,皇上心里更是挂念。 这一有消息还是被人给欺负了的坏消息,也难怪皇上生气了。 “皇上,这事若是太仓促,宫里只怕要乱。”徐安还是冒着被皇上怒火波及的风险,还是劝了一句。 霍金池唇边笑意越发冷,“她不就是喜欢乱吗?正好给了她耍皇后威风的机会!也让太后看看,她选得这个‘贤内助’,究竟是怎么帮朕管理后宫的。” 徐安只当自己间歇性失聪,没听到这句话,应了一声才道:“这时候后宫也下钥了,皇上,要不还是等明天早上?” “现在就去!”霍金池声音冰冷,“朕都没睡,给朕添乱的人凭什么睡!” 徐安脸色发苦,这道旨意皇后本就生气,这要是还大半夜送去。 只希望皇后不会一棒子把他打出来! 第118章 半盲 小德子正站在通明殿外,见徐安从殿内出来立刻迎上去。 “师傅,这大半夜的还有差事?”他没问什么事,只是关心徐安。 徐安叹口气,主动道:“去皇后娘娘宫里宣旨,你跟着我一块吧。” “这大半夜的?”小德子微微诧异,随后殷勤道:“皇后若是要人拿大棒,小德子一定挡在师傅前边。” “我就喜欢你有眼色!” 皇后那边收到圣旨后,宫中如何鸡飞狗跳自是不必多提。 此时的霞安殿中却一片安适。 云沁正在泡脚,殿中氤氲着热气,熏红了她的脸,让她打了个哈欠。 她看了眼还在给自己揉胳膊的容欣,无奈道:“姐姐,我困了,让我去睡吧。” “若是不好好按摩,你这胳膊明天还要不要了!”容欣说着,又起身,给足浴盆里加了些热水。 云沁拗不过她,只能又打了个哈欠,头歪倒在容欣的肩膀上,微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想到什么,闭着眼睛的她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明天就要见到阿菁了,真好……” 容欣垂眸看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别睡了,睡在软榻上会着凉的。” “知道,不睡,我就闭会眼睛……”云沁嘴里这么说,声音却越来越低。 “阿沁,阿沁!” —— 皇后虽然接到圣旨,可后宫中还没有收到消息。 所以依旧是昨天那个时候,云沁再次上了出宫的马车。 车上的也依旧是昨天那几个人,和昨日不同,面对云沁她们看起来都和善很多。 尤其是香檀,甚至还跟她打了招呼。 昨晚上回来,她自然把云沁跟沈将军相熟的事情告诉了沈答应。 沈答应当时先是一惊,后听到香檀说云沁称自家哥哥是恩人,却突然有些恍然。 怪不得那次,云沁会在那次请安的时候,当着苏美人的面帮自己。 竟然是因为哥哥的关系。 一个深得皇上信任,前程大好的少年将军,一个如今深陷冷宫,还曾入了皇上眼的小宫女,两人身份的巨大差距,沈答应当然也不会往别处想。 只是想到了那之后云沁的表现,她从未主动和自己攀谈,就算进了冷宫也没有来麻烦过自己,如此知礼数,有分寸,让她对云沁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她一面感叹皇后真是乱来,一面又交代香檀,“她只是个宫女,还曾差点被苏美人打死,可见也是身不由己。诬陷我的事情她也不知情,你可不要为难她。” 言犹在耳,香檀昨日本就对她刮目相看,如今见到她,自然亲热几分。 看她的态度,云沁自然也能猜到沈答应的态度,心中稍松,也对她露出了一丝笑意。 马车上的氛围虽然比昨天好,可大家依旧没怎么交谈。 实在因为昨天太累,一晚上也没有休息过来,如今都没什么力气说话。 云沁虽然也累,却依旧抵挡不住对外界的好奇,到了热闹处,没忍住还是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这回香檀没有阻止她,看着她满是好奇的眼神,忽才发觉她好像比自己还小。 又想起她昨日那挡在众人面前的模样,心里更多了几分叹服。 察觉到她的视线,云沁看她一眼,还是把车帘放下了。 “不,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看就看吧。”香檀赶紧道。 云沁却摇摇头,低声道:“足够了。” 看一眼就足够了,看多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依旧是昨日那样,还未开始派粥,粥棚前面就已经乌泱泱一片全都是人。 只是比起昨天的混乱,今天有秩序的多。 第86章 看到云沁从车上下来,还有人在人群中喊仙姑。 听得云沁一阵无奈。 这回沈澈没有过来,她们只能自己劈柴,这次却用不到云沁,一个力气大的宫女把这活从云沁手里抢走了。 云沁知道是因为昨日的事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尽力多做些别的活。 依旧是熬粥,蒸馒头。 等到粥桶搬到前面的时候,粥棚前头已经排好了队。 对此,云沁很是欣慰。 只是鱼龙混杂,难免还是有人闹事,但也不成气候,不是被守军赶走,就是被灾民们给打跑了。 “阿沁!” 云沁正派粥,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扭头一看就看到了阿菁。 “阿菁!”云沁立刻激动地叫了一声,赶紧把手里的勺子塞给了身旁的香檀。 “你帮我顶一会,这是我朋友,我和她说说话。” 香檀看了来人一眼,倒没觉得有什么,接过勺子点点头,“去吧。” 阿菁正扶着一个小丫鬟,身后还跟着一个身体强壮的中年汉子,一看就是个护院。 云沁跑过去的时候,她没看过来,而是侧耳听那丫鬟说什么。 直到云沁到了跟前,她才激动抬头,叫了一声,“阿沁!”说着就把胳膊伸过来,想要云沁的手。 云沁却激动地直接把她抱住,眼中已经带上了点点泪花,“阿菁,我好想你啊!” 阿菁“咯咯”笑了两声,“你像什么样子!”说到最后,却也哽住了。 云沁松开她,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面色红润,身上衣服穿得也好,心中更加放心了。 “走,我们去后边说话。”她拉起阿菁的手,往粥棚后面走去。 因为太激动,她没注意到阿菁的眼中没什么焦距,被她拉着,脚步也有些踉跄。 “阿沁你好像长高了。” 等走到僻静处,阿菁伸手在她肩膀上摸索了一下,笑道:“都比我高半头了!” “好像真是这样。”云沁轻笑一声,“我还会长高的,以后我可就要叫你小矮子了!” “你这张嘴啊!”阿菁嗔了一声,又忙道:“快晌午了,我让人给你带了吃食,都是城里饭馆里的,你一定想尝尝。” “真的!”云沁惊喜地叫了一声,却注意到阿菁去接丫鬟手里的食盒时,手指在空气中摸索了一下。 她猛然一惊,脸上笑意褪去,瞬间一片苍白。 云沁迟疑地伸出手,试探地在她眼前挥了一下。 因为她的动作,阿菁眨了下眼睛,唇边笑意也淡了几分,叹息道:“你发现了?我还想等你先吃了东西在告诉你呢?” 怕云沁担心,她急忙道:“没有完全盲,还能看到亮光,也能模糊看到影子,只是有些看不真切。” 她说得轻松,云沁心脏却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眼泪刷一下落了下来。 不用问,她也知道必定是因为当时中的毒。 云沁暗暗咬牙。 亏她还过了这么久的逍遥日子,她的阿菁却一直都在受苦! 被悠闲日子消磨掉一些的恨意,此时又变得无比清晰,甚至比以往更盛。 第119章 无意间 宫中。 此时,刚刚散了早朝,因为城中灾民之事,当朝又吵了一起来。 一边人就觉得城中这么多灾民混乱,容易起疫病,威胁皇城的安全,应该全部赶出城去。 另一边人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快点安置好这些灾民,才能真的巩固皇城的安全。 两边人吵得不可开交,坐在龙椅上的霍金池却听得冷笑连连。 他很清楚这些人是在跟他演戏,想用灾民的问题来模糊掉他的视线,让他无从查问赈灾粮饷的去向。 霍金池懒得再听,匆匆便退了朝。 退朝后这些人还不肯罢休,又追到了通明殿,要面见皇上。 在殿外就被徐安给拦住。 “众位大人,皇上交代了今日谁也不见,众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见几人不愿意走,徐安又道:“大人们就体谅体谅皇上,陛下他近段时间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此时都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也是一样的。” 听了这话,大臣们才相互看了一眼,离开了通明殿。 徐安站在殿门口目送他们离开,随后才往殿内看了一眼,面露苦笑。 随着他的视线,殿内的景象也一一展现,燃着香的铜炉,轻荡的帘幔以及上首那空空如也的龙椅。 就算是内殿中,也是空无一人。 此时“已经歇下”的霍金池,已经出了宫门直往外城粥棚而去。 身边带着小德子,还有扮作家丁的两个武德使,轻装简行,无人察觉。 —— 粥棚内。 云沁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稍稍恢复了一些,正在与阿菁说话。 比起自己,她们都更担心对方。 一个担心她日常的生活方便不方便,一个担心她在宫中的生活顺不顺心,更担心她会因为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阿沁,我现在很好,身边的人和阮嬷嬷把我照顾得很好,也经常出门喝茶听曲,这都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日子。” 阿菁握着云沁的手,张着微有些空洞的眸子,努力地看着她的脸,“我能过得这么好,全是你送出来的银子首饰。阿沁,你为我做得够多了,千万不要在为我做傻事!” 云沁听得眼眶再次红起来,“可你遭受这一切不也都是因为我。” “怎么都是因为你了?”阿菁不赞同地摇头,“这一切都是给我下毒的人害的!况且有苏美人这样的主子,如果不是你,我和容欣姐姐两人,只怕现在渣滓都不剩了。” 两人谈话的时候,霍金池已经靠近了粥棚,守军看到武德使手中的令牌,看了眼霍金池,只当他是武德使司中的首领,没敢拦他们。 一路走来,霍金池看得很清楚,这边的灾民最多,却也是最有秩序的,足可见关于云沁的传言确实是真的。 灾民们很信任她。 如今真切地瞧见,心疼之余,霍金池对云沁也越发欣赏,越发想要见到她。 可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走着便来到了粥棚后面,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 堂堂皇帝,自然没什么听人墙角的癖好,他转身正要走。 却听到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女声,“就因为如此,我更不能放过她!” 小宫女? 霍金池一下就听出是云沁的声音,微微挑眉,她在跟谁说话?又不能放过谁? 伴随着灶膛中柴火发出的噼啪声,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 “阿沁,你比我,比容欣姐姐都要聪明,难道还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她隐藏的如此之深,连皇上,皇后都没有头绪,你怎么查?为了这一双眼睛,难道你还要把自己也赔进去?” “怎么不能查?”云沁声音透着冰冷,“宫中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有嫌疑的就更少了,只要……” 她还没说完,就被阿菁打断,她激动道:“阿沁,要怎么样你才能听我一句劝。我虽不聪明,却不傻。出宫的机会你都让给我了,你真要我一辈子内疚,不得安生吗?” 云沁见她情绪起伏过大,只能赶紧安抚她,“好了好了,你别这么激动,我也不是没听你话,这不是听着呢,你慢慢说,慢慢说。” 里边阿菁的情绪倒是被安抚住了,一道草席之隔的霍金池脸色却完全黑透了。 什么叫做出宫的机会让给她了? 当初阮嬷嬷定下的人是她? 霍金池是何等敏锐的人,有了这个线索,云沁以前所有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他以为的欲拒还迎,又何尝不是她的缓兵之计。 暂时稳住他,好在阮嬷嬷的帮助下离开皇宫!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迟来的打脸,让霍金池有些怒气上涌。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不能生气,如果生气,那岂不是恼羞成怒,他是皇帝,这样太不体面。 可他现在确实很生气,怒火不断舔舐着他的神经,那点残余的理智,还不足以让他冷静下来。 霍金池听到这里觉得已经足够多了,便退开几步,不再听两姐妹接下来的体己话。 知道她心里从未有他,这难道还不够多? 他气得胸口疼,也没注意到身旁的小德子正在观察自己的神色。 听到里面对话声的时候,小德子就知道不好。 看霍金池的脸色如此难看,他心中更是警铃大作,若不是霍金池最后退开,他都想要出声提醒云沁了。 谁知道她们接下来的谈话会不会涉及更多秘密。 粥棚中的云沁和阿菁,接下来也并没有再说什么,主要是云沁不想再多说什么刺激到阿菁。 只是说了些自己在宫中的生活,让她安心。 两人虽然有说不完的话,可云沁还要施粥,也担心阿菁的安全,就让她离开了。 第87章 “往后几日,我还要来,你再来看我便是。” “好,那我明日再来给你送好吃的。” 云沁将阿菁送走,站在原地出了一会神,再转头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皇上。 她自是无比震惊,瞳孔不受控制地微缩。 又一次,她成功地在大白天撞鬼了! 第120章 “朕来看看你” 等真看到云沁,霍金池心里的怒火就灭了三分。 瘦,实在太瘦了。 宫中秋衣早就制完了,但她身在冷宫中,显然是没有份的。 身上穿着的还是去年的秋装,曾经还合身的衣服,如今穿着却空荡荡的,秋风一吹,人似乎都要给吹走也一样。 等她转过身,一脸吃惊地望着自己。 霍金池心里边的火气又灭了三分。 她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蜡黄蜡黄的,背景又是简陋的粥棚,光是看着霍金池胸口就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不多疼,却闷得慌。 许是一直在灶火前忙活,她脸上头发上都带着些黑灰,又刚刚哭过,眼下挂着一条明显的泪痕。 模样是越发可怜了…… 霍金池心中低叹了一声,面上却依旧冷着脸,看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忍不住道:“还不过来!” 听到他叫,云沁才终于迈开了自己的腿。 只是她的每一条腿都好像千斤重,心中也乱的像一团乱麻。 云沁是想让霍金池看到自己被欺负的模样,可这个“看”,不是这么看啊! 徐安这些人都是死的吗? 让皇帝出宫往灾民堆里扎! 更重要的是,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她跟阿菁的对话,他又听到多少? 霍金池去没有站在原地等她,见她跟过来,便转身往更僻静的地方走。 看他这般,云沁就已经料到不好,只能默默跟上。 等到了无人的巷子,霍金池才终于停住了脚步,看了下身边的人,冷道:“你们去外面守着!” 几人称“是”离开。 云沁之前只顾心慌,现在才注意到小德子竟然也在。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清晰地看到小德子给她比了个“出宫”的口型。 出宫? 云沁疑惑之后,立刻明白过来。 只有刚才她跟阿菁说话的时候,阿菁提到了“出宫”。 好像是说,自己把出宫的机会让给了她。 皇上果然听到他们说话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可云沁心里边的石头还是落了地。 毕竟,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云沁的心里也有底了,慌张褪去,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 这次不等霍金池开口,她先迎上去,道:“皇上,您怎么来这了,这里灾民这么多。还带了这么几个人,您要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她满脸的关切,蹙着眉头,眸子里仿佛都是霍金池。 霍金池垂眸看着她,没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关切之外的心虚。 那这浮于表面的关切又能有几分真心? “朕来看看你。” 要是没识破她,霍金池断不会这么直白地告诉她自己的目的,或许会用什么“视察灾民情况”做遮掩。 可现在,他只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样的表情才是真的。 云沁知道,以她的演技在霍金池面前定然会被识破,所谓的心虚是她故意露出的小破绽,以隐藏她心慌无措这样的大破绽。 却没想到一个小破绽竟然炸出了霍金池这样一句话。 他真是来看她的? 看着她眸中猝不及防之下露出的震惊,霍金池很确定这是真的。 可这并没有让他觉得好受,甚至更生气。 她这么震惊做什么? 她的伪装呢,她强装的镇定呢? 自己出现在这里,她真就一丁点都没有想过,自己是为她来的? 说到底,她根本就没有信过他! 云沁察觉到霍金池的眸子变得森冷,凭借本能就明白自己不该是这种表现。 可自己刚才的震惊都已经被他看在眼里了。 云沁脑中一瞬间闪过各种恋爱脑和作精名场面,灵光一闪,立刻转身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口中大声怨怪道: “皇上怎么能这么突然过来,奴婢这副丑样子岂不是全被皇上看到了!” 越说云沁越是伤心,她捂着脸直跺脚,“在冷宫里这么久皇上都不来看我,偏偏奴婢出丑的时候,皇上来了,您这是听说了奴婢要来施粥,故意来看奴婢笑话的吧!” 霍金池被她这副矫揉的模样给气笑了,寒着声音,“朕还没生气,你倒先怪上朕了!” “皇上生什么气?”云沁吸了下鼻子,“皇上生气,只怕也是气奴婢现在的丑样子难以入眼,气奴婢如今在外面抛头露面地施粥,也气奴婢如今传出去一个彪悍的名声!” 说到最后,她带着哭腔怒道:“就说皇上怎么一副生气的模样,奴婢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奴婢往后也没脸再见皇上了,干脆一头碰死算了!” “胡说什么!”霍金池实在有些听不下去,赶紧拉住她的手腕,“朕什么时候说你丑了,若真是气你抛头露面,朕还专门来看你做什么!” 她这胡说一通,倒是把霍金池的心给说乱了,当真是觉得冤枉,他就算是生气,心里对她依旧心疼得紧,什么时候嫌过她! 刚才她震惊的模样,当真是因为这个? 霍金池心中低叹一声,拉着云沁的手腕用了几分力气,微微弓起背,尽量与她的视线平齐。 “云沁,看着朕。” 云沁有些抗拒,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捂着脸的手还是被他拉开,被迫与他对视。 看她哭成了个泪人,脸上涂的东西也变得一道一道的,霍金池忍不住扯了下嘴角,声音含笑道:“真丑。” 云沁一听,忍不住瞪他,随后挣扎着想要把手抽回来。 却没想到,下一秒,霍金池就在她唇畔轻啄了一下,云沁瞬间被亲懵了。 “瞧见了,朕就是这么嫌弃你的。”霍金池看她懵懵的模样,忍不住一笑,唇上湿润的感觉,也让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唇。 随后,他便眉头微蹙,手背抵在自己嘴唇上,嫌弃道:“你脸上到底抹了什么,又苦又辣!” 见他这副模样,料是云沁心中紧张,还是没忍住猝然一笑。 这一笑,她也哭不下去了,摸了下自己嘴角,眼中还挂着泪水,语气中却已经含了笑意道:“是姜黄。” 见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霍金池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语气却带着恶劣,“还不赶紧擦了!” “皇上还说不嫌弃呢!”云沁委委屈屈地哼了一声,拿出手帕开始擦脸。 倒不是因为他的话,只要是她怕等会脸上的姜黄顺着眼泪流到自己嘴里,她可不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第121章 “你还是别说了” 云沁脸上的姜黄已经糊成一团,哪是这么容易擦干净的,还是霍金池让人去打了水过来才洗干净。 看着她的脸重归白嫩,皮肤吹弹可破,在小巷中昏暗的光线也无法掩盖她的美丽,像一朵幽昙,静谧地开在无人的角落。 霍金池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叹:真的瘦了。 云沁收起擦脸的帕子,感觉到脸上温热的触感,抬头看着蹲在自己身边,一脸专注看着自己的皇上,觉得场面莫名滑稽。 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皇帝。 “你心里在想什么?”霍金池又用手指戳了下云沁的脸,突然开口。 云沁眨了下眼睛,对他这种有些幼稚的举动震惊又无语,脸上表情却没怎么变,只淡声道:“回皇上,奴婢没想什么。” 霍金池轻哼了一声,语气微凉道:“你也只会嘴上装得恭敬,还不知道怎么腹诽朕的。” 云沁刚要说话,却被他拉住手腕,随着他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 等她站稳,霍金池也没有移开的自己手,而是在她手腕上摸了一下,旋即眸色又淡了几分。 云沁知道他在摸什么,赶紧道:“奴婢是出来施粥的,要劈柴煮粥,不敢带那么贵重的东西。” 虽然她现在喜欢带的是一串翡翠珠子,那串白玉珠子已经放起来她许久没看一眼了。 “朕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霍金池觑她一眼。 他刚只是在衡量她到底瘦了多少。 手腕这么纤细,还带什么珠串,他都怕那沉甸甸的白玉珠子,把她的手腕坠坏了。 霍金池身量很高,云沁要看清他的脸色,只能微仰着头,可就算离得这样近,呼吸可闻,却依旧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 不知道他到底是高兴了,还是又生气了。 总归他是因为自己之前计划着出宫而生气,与其忐忑地等着另一只靴子落地,还不如她自己把事情挑明。 第88章 “皇上……” 她正要开口,却被霍金池用手指压住了嘴唇。 他眸色依旧很淡,脸上也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你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省得扯得慌太多,在朕眼里全都是漏洞。” 云沁又轻眨了下眼睛。 妖精果然是妖精,她还没开口,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这是料定她不会说实话,所以不打算听她解释的意思? 云沁眸子轻转,不过,她也确实想编瞎话骗他来的…… 看她眸光转动,霍金池轻轻哼笑一声,眼神落在了自己的手指,准确的说是她的唇上。 人虽瘦了,嘴唇倒依旧饱满,没涂唇脂也透着水润的颜色,许是刚才洗过脸的缘故…… 霍金池脑中漫无目的地想着,目光却一直没有移开过。 目光宛如有实质一般,看得云沁忍不住轻抿了一下唇。 那柔软的触感,让霍金池的手指微微一颤,在他的感受中,像是她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霍金池喉头微动,眸色也逐渐转深。 这么近的距离,云沁能清楚的看到他眸色变得幽暗,周围属于他的气息,似乎也一下变得沉重起来,这样清晰的感受,让她微微有些紧张,眸中慢慢氤氲出一层雾气。 她眸中的紧张和怯意,又何尝不是在撩拨着霍金池的神经,水润的眸子,像是带着把钩子,勾让他心跳都快了几拍。 霍金池喉头又滚动一下,微微垂下头。 云沁忍不住屏住呼吸,就在她以为会发生什么的时候,霍金池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朕该走了。” 他带着冷意的声音,与此时两人之间的氛围完全不同。 像是在阳春三月里,突然刮来的一阵冷风,让人忍不住打个寒噤。 云沁身体也确实颤了一下,是他的气息喷到了她的耳朵上。 说完,霍金池没有半分留恋,收回自己的手指,便要迈步离开。 他这模样却让云沁的心一紧。 她虽然没想要发生点什么,却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抽身。 难道还在生气? 生气也在所难免,云沁知道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小游戏,当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想要拒绝他,甚至还计划这出宫的时候,这无疑是在挑战他的自尊。 一个生来就拥有一切的男人,或许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拒绝。 他当然会生气。 若放在之前,云沁或许并不在乎,可她刚刚得知了阿菁的情况,此时正满心要杀回宫中复仇。 这种时候,她需要他! 想到此处,云沁反手拉住了霍金池的手。 霍金池猛然回头,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 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云沁轻咬着唇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要是开口说话,是不是会适得其反。 见她一直不说话,霍金池疑惑之外,眸中也多了一丝不耐,正要出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撞了过来。 似乎是因为急切,或许也有些视死如归的气势,她压根没有掌控好力度,直直撞上来,撞得霍金池闷哼了一声。 云沁也疼得嘶了一声,甚至在嘴里感觉到腥咸的血腥气。 两败俱伤之下,什么氛围也都被破坏光了。 她知道这次肯定是失败了,快速拉开距离,抢白道:“奴,奴婢只是不知道皇上到底想听什么,才,才出此下策的。” 霍金池用手指压着唇角,抬眸看着她,颇有些无奈。 这里是条暗巷,算不上干净,巷口有人看着,街上还有来往的人群,他又不是什么禽兽,真的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而已。 “朕看你是有话非要跟朕说,那就说吧。”他又按下了自己的唇角,看着上面的血迹声音微冷道。 云沁此时尴尬又羞恼,脑子都快成了浆糊,干脆破罐子破摔,对霍金池道:“奴婢看得出来,皇上是在跟奴婢生气,可奴婢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皇上生气了。” 看她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霍金池眸中一哂,“你都看得出朕在生气,难道会想不到朕为什么生气?” 第122章 “跟朕回宫” 看着霍金池的神情,云沁心下只觉忐忑,她到底该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她脑中思绪电转,比起自爆,还是选择试探。 “皇上是看到奴婢送阿菁了?”她忐忑的模样,依旧是七分真三分假,“奴婢也知道这不合规矩,可难得出宫,奴婢真的只是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结果,结果……” 云沁轻咬着唇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和容欣都瞒着奴婢,奴婢今天才知道,她竟几乎被毒瞎了眼睛。奴婢真的好恨!” 霍金池明明清楚,她说话最爱真假掺半,见她这副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 “朕说过会为你讨回公道,这句话不论什么时候都作数。” 他是生气,可是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对她发火,瞧她可怜的模样,他也发不了火。 不管她是害怕也好,对他不信任也罢,有些东西,他总归是给不了她。 可有些东西,却只有自己能给她。 亏她还觉得那点自以为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能瞒过自己。 他刚才还打定主意,与其听她满嘴谎话来哄自己,不如冷她一段之间,让她着急着急。 从他这里得不到位份,看她还怎么给那叫阿菁的报仇! 可如今看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心却又软了。 罢了,罢了…… 人都已经在他怀里了,还去想那些前尘往事做什么。 若她能和旁人一样有个高贵的身份,又何必有这么多小心翼翼的算计,说到底,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云沁微微抬头看着他,眼中似乎带着无限的信赖,“奴婢相信皇上。” 信不信,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 霍金池并未纠结这个问题,只是用手指在她嫣红的眼睛轻轻摩挲了一下,“多说点这种话,朕爱听。” 这话听得云沁眉头一跳,再看霍金池,却见他眸中哪还有什么冷意,只带着一丝调笑。 她要是还看不出来,霍金池根本就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生气,才真成了傻子了。 他根本就是张开一张网,等着她这条鱼往网里撞呢! 比起这个妖精,她还是太单纯了! 想到自己演得这出“大戏”,云沁羞恼异常,却只敢用眼神去瞪他。 “张嘴,朕看看你的嘴唇。” 霍金池看她气鼓鼓的模样,眸中笑意更深,捏了下脸颊上薄薄的肉,看着她微肿的唇,低声道。 云沁下示意咬紧了牙关,抬眸瞪着他,一副“你休想再套路我”的表情。 这表情看得霍金池又闷笑一声,接着低声哄道:“乖,朕只是看看你需不需要上药。” 想到自己刚刚冒冒失失的模样,云沁只觉得更加羞愤,虽然想表现得娇弱一点,让霍金池别再戏弄自己了,可到底没忍住,又瞪他一眼,咬牙道:“皇上还是留意留意自己的身体吧。” 霍金池闻言,舌尖轻抵了下自己的上唇,轻轻弹了下云沁的额头,“朕是得关心关心自己,有人敢损伤朕的龙体,是得治一个大不敬之罪,要了这人的小脑袋瓜!” 云沁知道他是吓唬自己,没觉得害怕,可看着他微微肿起还带着血印的嘴唇,只觉得难为情。 等会可怎么见人啊! 见她垂眸下意识的扣着手指,一副羞于见人的苦恼模样。 霍金池又笑了一声,一手扶着她,一手快速解开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整个把她给罩住。 云沁这才从宽大的衣服间抬起头,看他一眼。 “你这模样也别想着去施粥了,先跟朕回宫。” 云沁眸光闪动,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出去就是围观的,也实在没勇气面对别人的目光,只能点了点头。 刚点完头,她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一下悬空,她吓得惊呼一声,才发现自己被霍金池拦腰抱了起来。 “皇,皇上……” 霍金池看着她,唇角带着一丝坏笑,问她:“朕不抱你,你自己能走吗?” 对此云沁无话可说,只能把他的袍子拉起往脸上一盖。 她这模样,又引得霍金池笑了一声,抱着她的手不由都紧了几分。 但他眼中笑意却没有刚才的深,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把她这么抱着,霍金池对她到底多瘦才算有了实感。 怪他大意,总觉得她在冷宫里日子应该过得还好。 回宫之后,张志安的药膳得再给她接着喝。 守在巷子口的三人,虽然已经努力当自己是个聋子,可难免还是听到了一点动静,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他埋进胸口里。 等霍金池抱着人出来,他们一个个更是恨不得把头插进地里,省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第89章 却没想到,皇上怀中的人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 小德子快速看了一眼,心里倒是微微松口气。 之前瞧见皇上生气的模样,他还怕皇上会为难姐姐,看来皇上还是怜惜姐姐的。 兴许是他的提醒起了作用,这也让他由衷的感到高兴。 马车就停在不远处,霍金池没有逗留,快步走到马车旁,抱着云沁进了马车。 他才刚坐下,就见云沁从他怀里滚了出来,缩在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这看得霍金池发笑,也没管她,对外面喊了声,“走吧!” 见裹着自己袍子的人动了动,他轻笑一声,又补了一句,“让人告诉粥棚一声。” “是!” 外面人应了一声,云沁也不再动了。 霍金池忍不住道:“也不用裹得这么严实,小心把自己闷坏了!” 云沁没有动,躲在袍子里撇了下嘴,搞得跟多关心自己一样,还不都是他害的! 刚才一切发生太快,现在她才能冷静下来思考。 皇上最快也得昨天下午或是晚上,才能收到自己出宫的消息,这才第二天的上午,就亲自来看她了。 这种速度,足可见他还是重视自己的。 云沁神色稍稍暗淡,这下,她也彻底不用再做出宫的梦了。 既然如此,也该想想,她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当中了。 肯定得选一个她们最不喜欢的样子! 见她许久不动,霍金池微微摇头,还是长臂一伸,把她重新拉回了自己的怀里,亲自帮她把裹在头上的袍子拉开。 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又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笑道:“也不怕闷坏了。” 云沁此时早就不复刚才的羞怯,装也来不及装,只能重新把他靠在他怀中,以躲避他看向自己的视线。 霍金池并未察觉什么不对,轻轻把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挽到耳后,低声道:“朕还要先去一个地方,你且好好休息一会吧。” 第123章 自欺欺人罢了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云沁微微抬起头,往车窗方向看了一眼,她如果没听错,好像是士兵训练的声音。 他们这么是来了城防营? 霍金池看她如猫儿警觉一般盯着车窗,忍不住轻轻摸了下她的发尾,低声道:“你在车上呆一会,朕去看一眼很快回来。” 云沁点了下头,察觉自己态度太随意,又低声补了一句,“陛下请小心。” 霍金池又捏捏她的脸颊,才起身从马车上下去。 收到消息的众人正好奔到马车前。 “微臣参见皇上。” 来人除了城防军统领和京兆尹,还有沈澈和蒋院正。 云沁分辨出两人的声音,对皇上此行目的有了个大概了解。 应当是加强城中防守,以及预防灾民中起时疫。 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吧。 云沁微微撇嘴,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如果霍金池此行真的只是来看自己,可能会让她更震惊吧。 马车外,霍金池让众人起身,“众卿不必多礼。”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蒋院正第一个看到霍金池嘴角的伤。 霍金池微微抿了下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却不带情绪,“上火了。”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马车里的云沁只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真正“上火”的是她吧! “皇上一定是因为灾民之事着急上火。”京兆尹立刻恭维道。 这话让霍金池有些忍俊不禁,却让云沁眼角抽了一下。 霍金池没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马车,可惜没看到小宫女此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然后,他扭头对小德子道:“你留下来,照顾好她。” “是。”小德子应了一声。 几人一开始还没往别处想,此时纷纷隐秘地往马车看了一眼,一时有些浮想联翩。 没想到皇上出行,身边还有佳人相伴,看这样子还是个性子颇野的。 其中也包括沈澈,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眸子。 妹妹就在宫中,也让他的身份尤为敏感,对于皇上宠幸其他女人,他是在场最不能过问和好奇的。 他什么都不问,对妹妹才是真的好。 “走吧,有什么话进去再说。”霍金池并未在意几人的反应,边往里走边道。 等到人都离开,小德子才靠近车窗,低声问:“姐姐还好吗?” 云沁听到声音,下意识要去掀开车帘,旋即想到自己此时的模样手一顿,隔着车帘对他道:“我没事,刚才多亏你。” “能帮上姐姐就好。”小德子笑了一下,又压低声音把皇上究竟听到了两人谈话的什么内容,告诉了云沁。 云沁静静听完,对这件事情更加有数了,也知道霍金池其实听到了自己想要报仇的想法,也难怪自己刚才提到自己的恨意,他的态度反而软化了。 是因为说了一句真话吧。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云沁衷心道谢后,又道:“你要也注意自己的安全,最重要的是自己先站稳脚跟。” “小德子明白。”小德子笑过之后,旋即脸色又阴沉下来,冷道:“我知道这次姐姐被派来施粥,都是皇后在背后出的主意,但姐姐不用担心,昨夜皇上已经下旨,让皇后为太后的寿辰祈福,将宫中她所谓的闲散宫人放出去一批,以作敲打。” 云沁没想到霍金池竟然做到了这个份上,就算不怎么想承认,却也不可否认,他肯定是因为皇后算计自己是而不高兴了。 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那点感触来得快,走得也快,云沁立刻想到,皇上虽说的是全部“闲散”的宫女,皇后却未必想不到自己的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此时也该明白,她被自己和霍金池联手给骗了。 表情应该非常精彩…… 云沁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问小德子,“你去传得旨。” “我跟师傅去的。”小德子知道她想问什么,接着道:“当下皇后还算冷静,可我后来听说,皇后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方砚台给砸了。” 云沁听得嗤笑一声,“我还当她真跟尊石佛一般,不会生气呢。” 小德子也嗤笑一声,什么石佛,不是自欺欺人,就是没有被人踩中痛脚罢了。 他表情又阴森几分,“姐姐,我在皇后身边看到江利海了,他似是又重新得了皇后的信任。”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可江利海的名声他是知道的,也能从容欣提到江利海的态度中窥见一二。 这江利海一定对姐姐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 听到这个名字,云沁的神色也在瞬间冰冷,眸中划过一丝阴鸷,“她竟然还敢用江利海。” “姐姐,要不要我在皇上面前把他做的那些好事都捅出来?”小德子低声问。 云沁微微摇头,随后才反应过来小德子看不到,便道:“不必,他能这么作威作福不就是仗着跟皇上的情分,就算皇上信了你,只怕也会怀疑你别有用心。” 她冷冷勾唇,“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来。”正好,她正在苦恼该怎么一什么方式重新回到众人,尤其是皇后的面前呢。 江利海就是一个很好的踏脚石! “姐姐要做什么?”小德子问道。 顾及他在皇上面前,若有什么动作很容易被霍金池看穿,最好的就是不告诉他,不知情最安全。 可这件事情却还需要有人帮她。 云沁沉吟一瞬,还是道:“你身边可有值得信任的人?” “有,在春禧宫就跟在我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叫顺子的,他如今跟我到了御前,对我还算忠心。”小德子道:“之前几件事都是他帮我去办的,值得信任。” 云沁点点头,“那到时候就让他来替咱们传递消息,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直接出面了。” 小德子抬头看了眼车帘,心里有些担忧,可也知道自己不出面,对阶级来说也更安全,最终还是应下来,“好。” “我还没有具体的计划,等到时候,我再让他通知你。”。 “姐姐也要小心。” “放心。” 第124章 说什么都信 霍金池了解了一些灾民的具体情形,又跟蒋院正讨论过预防时疫的事,早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等他再回到马车上,就看到云沁正裹着自己的外袍,靠在马车车厢上睡得正香。 看着她沉静的睡颜,霍金池心中微软。 可能她那双眼睛太过璀璨吸引人,以至于他都忽略了她眼底的青色,此时看来只觉得越发心疼。 不算熟悉的气息靠近,让云沁瞬间在睡梦中惊醒。 她眨眨眼睛,才看清霍金池,揉了下眼睛,声音微有些沙哑的叫了声,“皇上。”一副娇软的模样。 第90章 可霍金池却没错过她在睁眼那一瞬间,眸中闪过的警惕和锐利。 这是长时间生活在危险中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霍金池胸口又有些发闷,他似乎也低估了苏易烟给她带来的伤害和阴影。 他坐到云沁的身边,伸手把她揽进怀中,低声道:“吓到了?” 云沁微微摇头,乖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眸子却已经清明,“是奴婢一直在记挂着皇上,听到动静就醒了。” 霍金池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背,眸中暗光一闪。 既然她这么说,那他就这么信吧…… “再睡会?”他大手盖在她的脸颊上,低声问道。 云沁又微微摇头,抬眸看他,“皇上可吃过膳食了?” “不曾。”霍金池也摇头。 光顾着说正事去了,哪还记得别的。 “那接下来回宫吗?”云沁蹙着眉道:“若是不回去,皇上还是先在吃些东西吧。” 霍金池盯着她的脸,看着她似乎全然都是关心的眸子,眼中闪过笑意,不论有几分真心,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受用。 “现在就回宫。”他摩挲了一下她的脸,又握住她的手,“等一会陪朕用膳。” 去通明殿? 云沁眉心微微一跳,但下一秒表情就恢复平静,应道:“好。” 正要离开,马车刚动了一下,却有人叫了一声。 “陛下留步。” 沈将军的声音。 云沁微微扭头,看向车窗。 她心里倒不觉得紧张,迟早有一天沈将军也会知道她跟皇上的真正的关系,此时被他看到又有什么。 霍金池见她一脸好奇,微微一笑,才扬声问道:“什么事?” “刚才紧急,臣忘记把这段时间府尹大人整理的,关于各地受灾情况的册子交给皇上了。这都是按照皇上的命令,从各处灾民那里了解到的,是灾区最真实的情况。” “好。”霍金池应了一声,垂眸看了眼睁着大眼睛,看着车窗的云沁,伸手把她重新压回了自己肩头。 云沁有些疑惑的抬头,就见他语气带着几分调笑道:“这会儿不怕见人了?” 说着又把披在她肩膀的袍子往上拉了拉,眸子里并没有多少笑意。 把云沁遮住,他才伸手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沈澈,伸出了手。 之前皇上带着笑意的声音,自然没有躲过沈澈的耳朵,他还是第一次听皇上如此温柔的说话,即使知道不应该,可还是对马车中女子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好奇。 在车帘掀开的时候,眼神还是不可遏制地看向了霍金池的肩头。 却见那人被包裹得严实,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在外面。 就算这样,等他移开视线,却还是对上了霍金池暗含警告的冰冷眸子,让他立刻收敛了眼神,不敢再抬眸看一眼。 见他如此,霍金池也没有多说什么,把册子拿过来,又道:“这册子你可看过了?你曾去过西边,对那边了解最多,这册子依你看,可信度有多高。” 沈澈收敛心神,肃然道:“回陛下,依照末将在西边的见闻,灾民口中虽有夸大,却也八九不离十。尤其是肃州那边,末将班师回朝之前,就几乎片叶不生。若赈灾粮饷没有到位,如今蝗灾一过,只怕十室九空,百姓十不存一。” 霍金池捏着册子的手指紧了几分。 十室九空,十不存一? 可当地的官员呈上来的折子上是怎么写的,写的是百姓多有存粮,蝗灾已过,朝廷赈灾粮饷一到,百姓定然撑到明天开春重新播种。 他们就是这么糊弄朕的! 霍金池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几分,淡声道:“你们做得很好,一切就按之前所说,一切还要有劳你们。” “皇上折煞末将了,这都是末将等该做的。”沈澈赶紧道。 霍金池微微点头,挥手道:“去忙吧。” 沈澈站在原地没动,而是恭声道:“恭送皇上。” 霍金池没再多说,只是放下了车帘,命人驾车。 等到马车离开,沈澈才抬起头看向马车的背影,脑中还是划过那伏在霍金池肩头的身影。 见皇上对此女子的重视的程度,怎么会一直都听说过? 难道是民间女子? 皇上这是要带她入宫,依皇上对她的喜爱程度,只怕后宫之中又将不平静了。 他不由担心起妹妹。 收回视线,沈澈又不禁望向了城外的方向,如今他重任在身,也没有时间再去看云沁。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或许可以让沈家的家丁过去帮忙…… 而他哪里能想到,云沁此时就在刚才离开的马车上。 霍金池放下车帘之后,就把她头上的袍子拿开。 云沁抬眸看着霍金池,眸中带着些担忧,“皇上,西边的灾情竟然这么重吗?” 霍金池没说什么“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而是低叹一声,“不只是天灾,更是人祸。” “人祸?”云沁自是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却还是露出些疑惑。 宫斗第一条,就是不要管前朝争斗,问都不行,问都有罪! 霍金池这次没有给她解释,只是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摩挲,声音低沉透着些寒意,“朕已经派人去西边了。” “皇上也不要太过忧心了。”云沁靠在他的胸口,继续充当一朵“解语花”,当下并没有多想,以为他说的只是派人去调查了。 等西边大员接连暴毙的消息传来,云沁才明白当时霍金池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到底含着怎样的怒意和杀意。 第125章 幼稚的狗男人 离开城防营后,马车径直驶入了皇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宫门处。 徐安早就已经焦急地等待,赶忙应了上去,一见到霍金池便忍不住道:“皇上您可回来了,真是担心死老奴……” 话还没说完,他就见下了马车的皇上,伸手又从马车里接出一个人来。 素手纤纤从马车门帘中探出,只是白嫩的指腹上带着些细小的伤口,搭在霍金池骨节分明的手上,极有视觉冲击力。 这让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到云沁的脸从里面露出来,他也不知道是恍然大悟还是松口气,失声道:“云沁姑娘。” 云沁被他这嗓子喊得有些尴尬,对他点点头,“徐公公。” 霍金池没言语,伸手拖着她的腰,把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自始至终徐安都只能瞧见他一个侧脸,没看到他嘴角的伤,倒是看到云沁嘴上的伤了,不由问了句,“姑娘这是上火了?” 刚问完,正好霍金池才总算给了他一个正脸,这下他才看到霍金池的嘴角也有伤。 好歹也这么大岁数了,徐安有啥不懂的,当下只恨不得回到一秒之前给自己一巴掌。 这嘴怎么就这么快呢! 云沁见他这副模样,也明白他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没有回答他,只是干笑了两声。 霍金池瞥了眼徐安,淡声道:“先回宫。” 他声音淡,眼神却很沉,让徐安立刻垂下了眸子,哪还敢再往两人的脸上瞧。 就算进了宫,自然也不能大张旗鼓的,也没有准备銮驾。 看霍金池带着云沁王通明殿的方向而去,完全没有把她送回冷宫的意思,徐安也只是快速看了一眼,垂着眸子没有出声询问。 回到通明殿,霍金池自然先要更衣,命人给云沁也拿了身新的宫装。 看着夏云姑姑送来的宫装,云沁道了声谢,看了眼四周。 这也没有她换衣服的地方啊,她其实也没那么讲究。 霍金池看她一眼,含笑道:“你去浴间换吧。” 云沁点点头,去了更里面的浴间,等换好衣服出来,外面已经没有伺候的宫人,只有霍金池一个人在软榻上。 见她过来,立刻朝她伸手,“傻站着做什么,过来。” 霍金池已经恢复了日常的装束,靠在迎枕上,冲她伸手的模样随意又漫不经心。 他样子看着闲散,可在云沁看来却像是盘踞在自己领地的慵懒的巨龙一样。 而她自己,就像是一个主动送上门的肥羊。 云沁心里高喊着“危险”,但面上却还算淡定,走上前把自己的手递到了霍金池的手里。 “磨磨蹭蹭做什么,朕还能吃了你?”霍金池微微挑眉。 嘴上这么说,手上却用力,一伸手把云沁拉进了自己怀里。 浓郁暖香瞬间把云沁包围,让她一时心如擂鼓,低垂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不断轻颤着。 霍金池微垂着眸子,把她每个反应都尽收眼底,手指忍不住在她颤动的睫毛上轻轻蹭了一下。 感受到他的动作,云沁抬起眸子,向他望过来,眸光似乎也在轻颤着。 因为她这一抬眼,周遭的气氛似乎都瞬间暧昧起来,让霍金池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第91章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会勾人的。 霍金池喉头滚了一下,没再让暧昧的氛围继续蔓延,而是伸手把一个药罐塞进了云沁的手里。 云沁看着手里散发着凉意的药罐有些懵,又抬起眼看了眼霍金池。 这次难免带上了些打量。 他是不是真不行啊? “你又在想什么!”霍金池看她眼神,就知道她绝对没往好处想,微微咬牙,“还不快点给朕上药!” 云沁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她可什么都没想…… 谁心里不干净谁清楚! 霍金池看她还敢瞅自己,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看得云沁立刻从他怀里爬起来,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道:“奴婢给陛下上药。” 说着,她就打开药罐,用指腹取了些药,抹在了霍金池的嘴唇上。 霍金池轻“嘶”了一声,忍不住道:“轻一点!” “知,知道了。”云沁赶紧放轻了手上的力气,为了看清伤口,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霍金池垂眸看着她专注的模样,眸色却越来越暗。 他不是很想让宫女或是太监来触碰自己的嘴唇,才会等云沁来给自己上药,此时来看却不是一个好主意。 感觉自己的腰突然被掐住,云沁才察觉到霍金池眼神的变化。 “皇,皇上……”她瞳孔微微张大,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要不做人了。 “嗯?”霍金池懒懒地应了一声,身体却朝着她压过来。 两人逐渐靠近的时候,云沁实在没忍住,一把托住了他的下巴,“皇上,你刚涂了药!” 这可是外用的药,她才不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 霍金池头被他推得仰得老高,忍不住垂眸瞪她,“朕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奴婢不敢。”说着不敢,云沁手上的力气却一点都没小。 “云沁!”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徐安的声音,“皇上,吏部尚书施大人过来,说有要事求见皇上。” 他也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皇上,可他也不敢不来回禀,万一真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呢? “知道了。”霍金池应了一声,才又瞪着云沁,“还不放手!” 云沁这才把手放开了,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在她放手的瞬间,霍金池还是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皇上!” 一张口,云沁立刻尝到了嘴唇上的苦味,忍不住吐着舌头擦了下自己的唇。 霍金池得逞,这才松开她的腰,冲她哼笑了一声。 什么都没说,表情却是一副“跟我斗的模样”。 看得云沁咬牙。 幼稚的狗男人! “自己把药上好。”霍金池又嘱咐道:“等膳食送过来,你若饿了就吃一点,不必等朕了。” 云沁才想起来他还没用膳。 没吃饭先涂什么药,就是为了折腾她吧! 第126章 有人会自己撞上来 许是霍金池特意留了药吸收的时间,膳食送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可正殿也不知道再谈什么要事,霍金池依旧没有回来。 云沁看着桌上的饭菜,微微蹙了下眉,端起了桌上的一碟点心,递给门口的夏云,低声道:“姑姑去给皇上送去吧。” 夏云垂眸接过她手里的点心,笑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说得云沁干笑了一声,总不能说她是因为良心不安吧。 夏云没有再说什么,端着点心离开了。 此时正在跟吏部尚书谈今年的科举之事,面前其实已经摆放了茶水和点心。 御前的人怎么可能让皇上饿着。 所以当夏云把一碟相同的点心放到他手边,霍金池立刻明白这是云沁让送过来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笑意。 他伸手拿起碟中的一块点心,对夏云道:“其他撤掉吧。” “是。”夏云端起其他点心,垂眸退下。 等人离开,吏部尚书却明显感觉到,皇上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 他眼神也落在那碟点心上,猜测是后宫哪位送来的。 夏云回来,对云沁笑道:“姑娘,皇上很喜欢。” 此时的云沁已经开吃了,闻声又冲她干笑了一声。 “我在宫外已经吃过了,这些你们还是装好……” 她想说等之后热热给霍金池吃,可想到他肯定不会吃剩菜剩饭的,便改口道:“还是撤下去吧。” 拿到后头,这些菜应该也就给宫人们了,她就别伸筷子了。 夏云闻言劝道:“姑娘还是多少吃一点吧。” “真的吃不下了。”云沁对她笑笑。 知道了阿菁的事,其实她当时也没吃多少,可也没什么食欲。 夏云又劝了一次,看她还是摇头,只能命人把饭菜撤下去。 与此同时,接到皇上终于面见大臣消息的皇后,也匆匆赶到了通明殿。 被站在门口的徐安拦住,“皇后娘娘,施大人正在里面跟皇上议事呢,皇后不如先回去。” “你这句话今天说得够多了!”皇后面如寒霜冷冷瞪了徐安一眼。 徐安赶紧垂着头道:“奴才也是为了皇后娘娘的身体着想。” 皇后冷怒道:“不必,本宫就在这里等!” 这不是她第一次过来了,早朝过后她就来了一趟,徐安就说皇上歇着了谁也不见,想要面圣的大臣们都没见,让她先回去等。 这次听他好不容易见人了,她怎么可能愿意走。 皇后这么着急,自然还是因为昨天晚上圣旨的事情。 这次皇上扯着太后的大旗,她当然无法拒绝,可是三天时间实在太紧了,她就算是不眠不休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把名单理清楚。 正在这时候,几个提着食盒的太监从侧殿中走了出来。 皇后立刻看向徐安,眼神像是刀子一样,“你不是皇上正在跟施大人议事吗,那是谁在用膳?” 徐安心里发苦,事情怎么就这么凑巧! 他面上却一片镇定,笑道:“回娘娘,是陛下还没吃午膳呢,正要吃施大人正好过来了。这么长时间,饭菜都凉了,他们这才把东西都撤走。” “真的?”皇后冷冷看他一眼,又从那些太监看向侧殿。 是不是真的,去看一眼不知道! 皇后双眼微微一眯,“那本宫就去侧殿等皇上吧。” 她说完,就大步朝着侧殿而去。 徐安赶紧上前去拦,“娘娘,不,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难道本宫在侧殿等皇上都不行!”皇后冷哼一声,不顾他阻拦脚下根本不停。 房中的云沁正端着杯子喝茶,刚听到动静抬头,皇后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见来人是皇后,云沁不由挑了下眉。 看来完全不用她怎么设计,有人会自己撞上来。 皇后一进来就看到一人正坐在软塌上,举着杯子正喝茶,手边还放着一碟点心,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夏云等御前的人都服侍在两侧,俨然把她当成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她先是惊讶,等看清坐着的那人是谁,就完全是震惊了。 “是你!”她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三度。 云沁却垂下眸子,把自己没喝完的茶喝完,轻轻舒了口气,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对皇后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你怎么敢!”皇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个字都像是在冰冷淬过带着透骨的寒意。 云沁对此没什么感觉,依旧不紧不慢道:“奴婢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什么有失远迎,听着她更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皇后气得指尖都在发颤,怒道:“你怎么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夏云便先跪在地上,对皇后道:“娘娘,是皇上将姑娘安置在这里的。”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 当然是皇上! 从昨晚那道圣旨她就该看出来,皇上这么大发雷霆到底是因为谁! 她看着伏在地上的云沁,看着她身上还穿着宫人的宫装,眸中冷光一闪。 只是一个宫女,难道还需要她大动干戈吗? 皇后径直越过两人,坐在了软塌之上。 她身后,夏云跟徐安对视了一眼,眼中全都是担心。 夏云微微蹙眉,徐安立即明白,当即悄悄退了下去。 坐下的皇后则是,看了眼桌上的茶水点心,看着云沁脸上寒意又深了一层,冷道:“还不给本宫沏茶!” 夏云刚要起来,皇后却指着云沁冷道:“本宫要她来沏!” “娘娘……” “难道本宫指使不了她?” 夏云还要说什么,却被云沁用眼神制止。 “是。”她抬眸看向皇后。 心里白眼已经翻上了天。 第92章 就这招,她早就在各种宫斗剧里看过一百回了! 云沁起身给皇后倒了杯茶,随后双手捧着朝皇后走去。 见皇后冷冷盯着自己,她嘴角微微翘起,下一秒便装作脚下踉跄的模样,看着手里那杯茶就要往皇后泼过去。 皇后当即色变,赶紧往旁边一躲。 可当她躲避的动作完成,再抬头,却见云沁依旧稳稳地端着那杯茶,还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奴婢只是有些没有站稳。” 就在皇后怒气上涌,正要发火的时候,云沁再次故技重施,脚下一个踉跄…… 皇后还是被吓了一跳,又赶紧拉起袖子来遮挡面部。 可这次依旧没有茶水泼过来,等她拉下袖子再看,云沁已经把一杯茶稳稳放到了自己手边,还一副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恭敬道:“娘娘请喝茶。” 皇后此时已经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拿起杯子就朝着云沁泼了过去。 云沁却丝毫不惧,只是扭了下头,任由那杯茶泼在自己身上。 等茶水落在她身上没冒出一丝热气,皇后才发觉,她手里这杯茶一点温度都没有,根本就是杯凉茶! 云沁侧眸冷冷瞥她一眼,“奴婢看娘娘火气有些大,喝点凉茶败败火。” 哼,人怎么可能会把“热”武器送到敌人手里! “你!” 皇后已经气得失了智,再次举起手,就把手里杯子也砸向云沁,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冷喝:“皇后把威风都耍到朕这里来了!” 第127章 开胃小菜 徐安进正殿的时候,霍金池还在和施大人说话。 看徐安频频望过来,霍金池才暂时停住话题,问了一句,“什么事?” “皇后娘娘来了。”徐安脸上挂着惯常的笑意,看不出什么异色,“正在侧殿等皇上。” 侧殿…… 霍金池双眼微微一眯,神色跟着也冷了几分。 “皇上,臣看这件事就按照皇上所说的做吧,等明日臣就把各地学政的名单拿给皇上过目,您到时候再定考官吧。” 施大人很又眼力劲,立刻提出了告退。 霍金池点了下头,“爱卿辛苦。” 等人离开,霍金池才站起来,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问徐安,“多长时间了?” 徐安忙道:“皇后刚进去有一会了。” 霍金池没有在多问,只是脚步比刚才更快了一些。 他进门一绕过纱隔,就看到皇上正举着杯子往云沁身上砸,立刻喝了一声,“皇后把威风都耍到朕这里来了!” 皇后被这一声喝住,扭头看过来的眸子里全都是惊疑不定,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紧把被子放下,站起身来对霍金池行礼,“参见皇上。” 霍金池却没有再看她,而是把视线放在了同样俯身行礼的云沁,确认她安然无恙,才微微松口气,直接对她伸出了手。 云沁看到伸到自己眼前的手,眸光微微一闪,再抬眸的时候,双眼中已经满是委屈的水汽。 她把手搭在霍金池的手心,顺着他的力道,却不仅仅是站起来,而是顺势靠在了他的怀中。 “皇上,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她一撞进自己怀里,霍金池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胳膊搂住,垂眸看着她泪水夺框而出的模样,终于又看了皇后一眼。 只是眼中满是冷意罢了。 皇后看着云沁那个样子,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怒道:“分明是她用凉茶戏弄臣妾,竟然还敢在皇上面前恶人先告状!” “奴婢没有要戏弄皇后娘娘的意思。”云沁也不看皇后,只是仰头看着皇上,“娘娘要奴婢去沏茶,是奴婢看娘娘火气有点大,所以才沏了一杯凉茶,谁知道娘娘竟然把茶水都泼到奴婢身上来了。” 她边说着,眼泪边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掉,比花架上沾了水的秋海棠更惹人爱怜。 霍金池这才注意到她湿了的衣襟,脖子上都还有溅上的茶叶,眸色又阴冷几分。 他哪管云沁是不是戏弄皇后,心里只有还好是杯凉茶,不然他都不敢想象,云沁此时的模样。 “你也知道你是奴婢,这么戏弄本宫,本宫罚你难道不应该吗?”皇后像是抓住了云沁的痛脚,立刻怒道。 听到皇后的话,云沁重新垂下了眸子,脸上果然露出一丝受伤。 面上如此,她心中却忍不住发笑。 她还真要谢谢皇后,替自己跟皇上要位份,都不用她自己开口了呢! 见云沁垂着眸子,想要从自己怀中退出来,霍金池胸口一滞,手上一用力,将她重新揽进自己怀中,让她重新靠在自己胸口。 霍金池搂着云沁,冷冷看向皇后,“朕可以让一个奴婢过得比宫妃都光鲜,也可以让一个宫妃过得连奴婢都不如!皇后觉得呢?” 皇后看着霍金池,眸光震颤,他虽没有明说,难道她听不出来这个“宫妃”说的就是自己吗? 她身形一晃,扶住自己宫女的手才站稳,眼中惊疑不定的看了眼云沁,又看向霍金池,觉得荒唐又不可置信,声音尖厉地质问道:“皇上难道忘了前朝赵昭仪之祸了吗?” “你是要朕跟你一样妄议父皇?”霍金池声音更冷。 皇后才意识到这话不该她来说,微微咬牙,“是臣妾失言。”她直视着霍金池,“那太后呢,皇上此举可曾想过太后,这话难道连太后也问不得吗?” 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云沁微微抿唇。 她只是想气一气皇后,可没想过要把太后牵扯进来,太后本身就对她十分不喜,甚至对她动过手,她可不想跟太后的矛盾更加激化。 “皇上息怒,这都是奴婢的错,皇后娘娘若是要罚就罚吧,陛下别为了奴婢伤了太后娘娘的心。” 云沁说着便扶着霍金池的胳膊,想要跪下,却被霍金池胳膊托住。 见她对自己微微摇头,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霍金池再看皇后横眉冷竖,扯着太后的大旗想要逼自己就范的皇后,面色又冷了几分。 皇后看着云沁这副模样,却气得差点没仰过去,指着云沁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霍金池手上使力把云沁托了起来,握着她的手,看着皇后,冷声道:“皇后还有什么事吗?” 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 皇后胸口不断起伏,看着两人携手站在自己跟前的模样,眼神更是恨不得把云沁千刀万剐。 皇上态度如此坚决,她也知道今天是处置不了这个小宫女了,也知道跟皇上吵下去,她也不会什么好结果。 “臣妾就先告退了。”她只能咬牙低头。 霍金池没出声,而是伸手又把云沁拉进怀中,用手指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 皇后只能狠狠一甩袖子,越过两人往门口走去。 云沁靠在霍金池身上,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眼离开的皇后背影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今日还只是开胃菜而已,后面自己还有个大礼要给她呢! “吓到了?”霍金池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问道。 云沁敛住眸中冷光,抬起头看了眼霍金池,微微摇头,“奴婢没事。” 霍金池捧起她的脸,拇指拂过她哭得有些发红的眼下,“还说没事,都快哭成兔子了。” 云沁这才抬眸瞪他一眼,“皇上惯会取笑奴婢。” “朕是在夸你可爱。”霍金池微微一笑。 “奴婢才不信。” 见气氛缓和下来,夏云走上前低声道:“姑娘还是先换身衣服吧。” 也就只有她还记得云沁的衣服还湿着。 看了眼夏云,云沁后知后觉地脸有点发烫,光顾着气皇后,忘了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了。 云沁立刻拉开跟霍金池的距离,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他的胸口,笑道:“皇上也该换身衣服了。” 见她眸中闪着坏笑,霍金池一下搂紧她的腰,垂眸笑看她,“朕跟你一起换?” “不,不用了吧。”云沁赶紧挣开他的胳膊,对夏云道:“姑姑,快带我去换衣服吧,好冷。” 她炸毛的模样,看得霍金池有些忍俊不禁。 等她离开,才看了眼皇后搁在矮几上的茶杯,忍不住微微摇头。 凉茶?也亏她想得出来…… 第128章 会勾人,也会气人 霍金池也没有太多空闲,跟云沁独处,他上午出宫,回来又和施大人议事,案上已经积了不少折子。 换过衣服,就去批折子去了。 云沁也不好一直留在这里,便想告退离开。 霍金池从案前抬头,神色不明地看着她,“你还要回霞安殿?” 云沁被问得一愣。 不然呢? 她眼睛眨了一下,突然明白了霍金池的意思,微微睁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要她留宿在通明殿? 他想的还挺美! 这也是想让她死啊! 还没听说过有哪个宫妃在通明殿留宿过,今天她已经好好给自己拉了一波仇恨了,要再睡在这,后宫那些女人还不得撕了她! 第93章 惊讶只是一瞬,她早已垂下眸子,没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在霍金池眼中。 “奴婢现在还只是一个冷宫中的宫女,自然要回去。” 就算没有看到她眼底的情绪,但她此时的态度就足够说明一切了,霍金池搁下笔,垂眸看着她,“你是还想出宫去见那个阿菁吧。” 她确实有这个由打算。 云沁垂着眸子,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看她垂着头,看似恭顺,却一副倔强的模样,霍金池还是想到了今日她跟阿菁的对话。 到底是因为她想要出宫看阿菁,还是因为她想要出宫? 霍金池轻吸了一口气,才没有把话问出口,这都已经过去,他不想跟她翻这种旧账。 “采女,还是答应?” 云沁闻言诧异抬头,见霍金池眸色浅淡地望着自己。 这是要给她位份,采女和答应任她挑的意思? 这完全超出了云沁的预期,虽说她老是用这个刺激皇上,可她没想要这么快就要位份。 宫女也有宫女好处,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是这个身份更合适。 若被封了位份,出个门前后都是人,她还怎么做事? 何况,现在真的是一个好时机吗? 前朝的事情又多又杂,城中还有这么多灾民,西面的事情皇上只怕还在跟涉事的大臣们僵持着。 她若是此时被封了位份,难道会不被他们盯上,拿来做筏子攻击皇上? 赵昭仪之祸,今日皇后就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以后只怕她这辈子都要跟赵昭仪划等号了。 云沁当然不会往霍金池是恋爱闹上头上面想。 此时她心中带着寒意,在想他到底安得什么心? 其实霍金池把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他当然也明白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至少要等到西面事情平息,震慑朝臣之后。 可他还是心疼她,不想她再去冷宫那种地方,更不想旁人再用“奴婢”两个字来踩她!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自然也不会收回。 他一个皇帝,难道连自己喜欢的,中意的人都保护不了吗? 霍金池下定了决心,云沁却也“想明白”了他打的什么主意。 难道他是想用自己来转移视线? 云沁肯定拒绝当这个“炮灰”,可面上她自然不能明着拒绝,只垂眸淡声道:“奴婢听从皇上的安排。” 听她这么说,霍金池唇角微微扬起,可还不等他完全笑出来,就又听云沁说: “难道奴婢有拒绝的权利吗?” 随着她的话,云沁也微微抬起了眸子,带着些凉意地看着霍金池。 “你不愿意?”霍金池终于听出了她的拒绝,神色也在瞬间转淡,重归令人看不出喜怒的模样。 云沁又垂下眸子,“奴婢自然是感激不尽。” “云沁!”霍金池最不喜欢她阴阳怪气的模样,冷道:“有什么话跟朕好好说!” 好好说? 云沁抬眸看着他,眸色也有些发冷,“皇上想让奴婢说什么,奴婢哪一步不是被皇上安排得明明白白,如今自然还是要听皇上的吩咐。” “是,如果不是朕安排,你如今早就已经在宫外逍遥了是吗?” 霍金池忍了又忍,可还是没忍住心头的怨气和酸气。 她不答应是为什么,除了不信任他,不就是还想着出宫吗? 他终于问出来,云沁心里悬着的另一只靴子也终于落地了。 她吸了一口气,眸子又冷了几分,“对,如果不是皇上,奴婢早就已经跟着阮嬷嬷出宫去了!” 云沁微咬着唇,眸子虽冷,却还是慢慢氤氲出一层雾气,眼眶也跟着红了。 她是生气,气的却是自己。 这么久了,为什么她就是学不乖,心里那点属于前世的现代意识,为什么就是丢不下! 她现在该跟皇上吵架吗? 明明该乖巧一点,明明该说些软话哄哄他,这才能达到她的目的。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 她就又不是没有人格的木偶,随他怎么摆弄都行! 况且,她没出宫跟皇上有个毛线关系,始作俑者都已经被她给弄去冷宫了,明明她要跟阮嬷嬷出宫这事跟他才有关系! 为什么说这种口不对心的话! 都是霍金池,他真的太会气人了! 此时的霍金池也在这么想,这小宫女会勾人,也是会气人的! 可看她倔强地看着自己双眼微红的模样,霍金池到底还是心底发软,可他却咬牙没有松口。 若他此时还要退让,以后就得一退再退,退到什么地步她才会满意? 他的脸面还要不要! “云沁,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霍金池干脆下最后通牒。 云沁看他一瞬,一字一句道:“时候不早,奴婢该回冷宫了。” 好好好! 霍金池手捏得咯吱做响,面色冰冷地有些僵硬,“那就去吧!” “奴婢告退!” 云沁福了下身,转身就走,一直踏出宫门,都没有回头看霍金池一眼。 当然也没有看到,霍金池始终注视着她的目光。 看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霍金池才怒气上脸,紧握的拳头才狠狠锤了下龙椅的扶手。 站在他旁边的徐安,头几乎快垂到胸口,恨不得缩成一团。 真是作孽啊! 他为什么要站在殿上,为什么!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缩成一团,可体形依旧很有存在感,霍金池很快就把视线投向了他,冷道:“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天快黑了,还不快派人送她回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徐安跑得比兔子都快。 第129章 同一个名字 凤仪宫中。 皇后面色苍白地靠在软榻上,兰英正在服侍她吃药,眼神中满是担忧之色。 一个小太监从宫外走了进来,站在纱隔之外朝兰英望过来。 兰英见药碗见底,放回托盘,才走出去侧耳听那小太监回报。 “怎么了?”皇后用茶漱完口,才看向这边。 兰英立刻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说是通明殿那边,又把那宫女给送回霞安殿了。” “送回去了?”皇后也有些诧异。 她还以为,那宫女今晚必定留在通明殿,明日,或许今晚就会传来她晋位的消息。 兰英道:“咱们的人亲眼瞧见的。” 看了眼皇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色,她又道:“娘娘,奴婢觉得,皇上未必有多喜欢这个宫女。要是真喜欢,早就留在身边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更不会又给送回冷宫去。皇上怕是拿她做筏子,故意跟娘娘斗气呢。” “斗气?”皇后敛着眸子轻嗤了一声,“本宫不是瞎子,皇上的眼睛几乎都粘在那个奴婢身上了,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把手搭在迎枕上,冷声道:“咱们都小瞧了那个宫女了,什么恭顺乖巧,全都是装出来的。拿她做筏子?怕是本宫给她做了筏子,让皇上更加怜惜她了!” “早知道娘娘就不该心软,当时就该……”兰英眸中闪过杀意。 皇后瞥了她一眼,眸色微冷,“少想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本宫是中宫之主,一个奴婢而已,还犯得着脏了自己的手!” “是奴婢短视了。”兰英立刻垂眸道。 皇后收回视线,又冷冷哼了一声,“但她敢对本宫不敬,也确实要给她点教训尝尝!”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地一笑,眸色却越发森寒,“江利海的伤可是养了许久,心里只怕还憋着一口气呢吧……” “可他胆子就算再大,也不敢动皇上看上的人。” “今天的事,除了本宫跟你,传到后宫还要点时间,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皇后冷笑了一声。 “奴婢明白了。”兰英也微微挑眉,跟着她冷笑道。 —— 见到云沁被御前的人送回来,容欣自然十分惊讶,细想却又觉得合理。 毕竟云沁也说过,若是皇上三日之内没什么动静,她们也就可以准备出宫了。 送走了御前的人,容欣才发觉云沁的神情却算不上好。 “怎么了这是?” 见到容欣,云沁从阿菁面前就一直压制的情绪,此时才算终于找到了出口。 她眼睛登时就红了,哽咽道:“我今天见到阿菁了,姐姐真是瞒得我好苦。” 容欣同样没有太过惊讶,看着云沁深深叹了一口气,“当时你病得那样重,我实在不忍心再叫你伤心,想等你伤好了在告诉你,可见你那样想着阿菁,越是拖,我就越是不敢告诉你了。” 云沁忍着泪意,摇了摇头,“我没有怪姐姐,就算怪,我也该怪自己。亏我还日日给阿菁搜罗小玩意,却原来,她都看不见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容欣扶住她的胳膊,红着眼睛看了眼正殿,“是她,还有那个给阿菁下毒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第94章 云沁也望向了正殿,眸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一层寒霜,“是啊,也该有个最后的了解了!” “阿沁,你可千万不要心急,不能做傻事!”见她眸中带着藏不住的杀意,容欣忙劝道。 云沁转眸对她一笑,“姐姐不用担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她还有别的用处呢。” “什么用处?” 云沁眸色转深,“今天小德子跟我说,江利海又重新回到皇后身边了。” “江利海。”容欣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又道:“你打算怎么做?” 云沁便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冷笑道:“姐姐就等着看好戏吧。” 容欣却有些担心,“皇上会不会怀疑你?” “怀疑又怎么样。”云沁轻哼了一声。 见她语气明显带着嗔意,容欣便问道:“还没问你,怎么是御前的人送你回来?” 看着云沁身上换过的衣服,她越是担心,“皇上难道还想这么拖着你?” 提到这事,云沁就没来由的感觉生气,她坐到软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才道:“皇上是想要给我位份,只是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容欣忙走过来,疑惑道。 云沁深吸一口气,眉间怒气稍减,染上几分沮丧,“是我太矫情,走到这一步了,又突然不甘心被他利用。没忍住跟他呛了几句。” “利用?”容欣越发疑惑。 云沁便把自己对于西面情况的猜测,以及对前朝的判断告诉了容欣。 听完,容欣却笑着,微微摇头,“皇上如此,未必不是为了你好,前朝争斗不是三两日就能结束的,你也不能一直在冷宫这么呆着。” “这里也挺好的。”云沁低声嘟囔了一句。 “净说气话。”容欣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瞧着分明是皇上把你给惯坏了,从前,你哪有这样的胆子与皇上生气。” “哪有!”云沁不服气。 容欣又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还说没有!真是让阿菁给说对了,你啊,分明就是在跟皇上使小性子!” 云沁伸手拉住她容欣的胳膊,摸她的胳膊肘。 “做什么?” “我看看姐姐的胳膊肘是不是朝外拐了!” 容欣忍俊不禁,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要是我,我可不会还想着派人把你送回来,皇上还不够惯着你?” 云沁微微垂眸,耳尖却已经悄悄红了,“姐姐胳膊肘果然已经长歪了。” 看她这样子,容欣又忍不住一笑。 云沁瞪她一眼,水润的眸中满是娇嗔,让容欣不禁在她脸上又捏了一把。 她边捏也边忍不住感叹:这样宜喜宜嗔的美人,连她都忍不住心生爱怜,也难怪皇上这么喜欢了。 闹过之后,云沁还不忘给自己挽尊,“我也不是真的多生气。” 她手指抠着茶杯上凸起的花纹,“主要我还得料理了江利海,送皇后一个大礼呢!” 见她如此,容欣倒真有些心疼了,后宫每一步,步步艰难,也难怪她心思这么重。 就算皇上是真心护着她,可阿沁说的也没有错,皇上未必没有利用她的心思。 “我心中有数,就算是真闹,我又能拖多久。只把江利海料理了,就随皇上安排吧。” 云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情再次恢复沉静,甚至透出几分漠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我不想被他推到风口浪尖,可只要我晋位,就注定身边会纷争不断。让他生生气也好,太容易得到的,人未必会珍惜。” 第130章 送上门 第二日,云沁照例随着马车出宫去施粥。 徐安得到消息,一面心里面大叫:真是个祖宗。 一面又不得不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 霍金池刚下了朝,正在吃早膳,闻言能手中勺子扔回碗中,声音已经透出一丝火气,“随她去!” 徐安以为皇上只是说说而已,就像昨天已经气成那样,还是派人把云沁给送回去了。 可等了半天,却依旧没等到皇上接下来的吩咐,让他都有些诧异了。 皇上这回是真狠下心来了? 只是,这份狠心也就持续到了吃午膳的时候。 霍金池手里捏着筷子半天没动,突然冷声道:“宣旨下去,让御膳房准备些饭菜送到各粥棚去,说是朕赏她们的。另外督促御医院尽快设药棚,每个宫女都要喝药。”他顿了一下又道:“还要蒙面,以防感染瘟疫。” 徐安想也不用想,这到底是为了谁,垂头道:“是,奴才亲自去。” “好。”霍金池瞥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赞赏。 见到徐安,云沁惊讶却又没有那么惊讶。 “皇上让奴才来给各位送些御膳,算是犒劳你们这几日的辛苦。”徐安笑得一脸褶子,说着“各位”眼神确是瞧着云沁的。 云沁几不可查对他点点头,随着众人一起跟他道谢,对圣上谢恩。 跟在徐安身后的小太监都便把手中食盒送到宫女手里,徐安却把一个食盒,亲手送到了云沁跟前。 “姑娘,这是你的。”徐安压低声音,就差没把“单独开小灶”几个字写到脸上了。 云沁伸手接过,微笑道:“谢谢徐公公。” 见她只是笑,脸上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受宠若惊,徐安心中发苦,只能开口暗示道:“姑娘就没什么话要我带给皇上吗?” 云沁想起昨晚容欣的话,心中叹口气,低声道:“让皇上也要按时吃饭,就算在宫里也要注意,御医院送去的药也要按时喝。” 徐安听着她说了这么一长串,脸上的褶子笑得越发深,“好,我一定把姑娘的话带到。” 他说完,忽然注意到粥棚里有几个正在劈柴打水的小子,微微挑眉,看着云沁问道:“这是……” 云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沈家的家仆,似乎是沈将军命他们过来,帮着做些粗活的。” “沈将军?”徐安眉心一跳。 云沁点点头,神色没什么变化,“公公忘了,这是沈答应的粥棚。” 见她脸上没有异色,徐安才干笑道:“对,对,难怪了。” “我也不便多留,就先回宫复命去了。” “公公辛苦。” 徐安又瞥了眼粥棚,才带着人离开了。 看到云沁提着食盒回来,其他几人的神情各异。 香檀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扭头又催促其他人快点吃。 云沁自然也不会跟她们解释,走到角落打开了自己的食盒,看着里面精致的菜色和糕点,心情有些复杂。 看来不光是她会怀柔战术,男人用起这招来,杀伤力一样很足。 云沁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又看了眼坐在人群中的香檀。 得加快速度了,宫里估计很快就会有传言,江利海未必会上当了。 —— 回宫复命的徐安,说完云沁的话之后,看了眼眉眼都柔和下来的皇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皇上,奴才还在粥棚里看到了沈家的家仆,沈将军可真是贴心。” 霍金池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淡声道:“沈澈就这一个妹妹,自然连她身边的人也会照顾。” 他看重沈澈,也是因为他身上这种和世家子弟不一样的人情味。 徐安干笑一声,“是,沈将军和沈答应确实兄妹情深。” 既然皇上没有起疑,他自是不敢再多说,况且,或许真的就是这样,是他自己多心了。 说起沈澈,霍金池却想起来,“你去召沈澈入宫,朕有事情吩咐他去做。” “是,奴才这就去。” —— 当夜,那叫小顺子的太监,便给小德子送去了一封信。 小德子看完,把信放在烛火下点燃,随后吩咐道:“姐姐已经吩咐你怎么做了吧?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让人看到。” 小顺子点点头,“小的明白。” 他离开通明殿,径直往凤仪殿而去。 江利海今夜不当值,正跟小太监喝着酒玩骰子,听说有个小太监来找自己,立刻挥了挥手,“不见不见,什么玩意都敢来烦老子!” 小太监附耳过去,低声道:“说是以前春禧宫的。”说完,还冲他挑挑眉,一副猥琐的模样。 今天江总管还刚吩咐过,让他打听打听原来春禧宫一个叫云沁的宫女,没想到晚上就有人来找了。 江利海也挑了下眉,转了下手里的酒杯,“是你走漏消息了?” “小的发誓,这事小的没告诉过任何人,绝对没有走漏消息!” “那把人叫来,我倒要听听他要说什么。” 小顺子很快就被带到了江利海的跟前。 “你找我做什么?”江利海打量着小顺子道。 小顺子弓着腰,一脸谄媚道:“江总管,小的早就仰慕公公,想要到公公手底下讨个差事。” 第95章 “就这事?”江利海立刻蹙眉。 小顺子赶忙道:“当然不只是这样,小的是带了投名状的!”他靠近了江利海,压低了声音,“公公可知道曾经春禧宫有个叫云沁的宫女?” “知道。”江利海冷眼看着他,带着几分怀疑,他才刚起了心思,就有人来提到了云沁,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 可那小太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打消了疑虑。 “那公公可知道,她曾被皇上看中过,手里边有不少皇上赏给她的好东西。小的就亲眼见过她手腕上瞧有一串翡翠珠子,那水头,绝对是好东西。” 小顺子谄媚道:“这样的好东西,在一个小宫女手里不是埋没了,当然得给公公才对。” “就这事?”江利海看着他。 这下轮到小顺子怔了下,迟疑道:“难道公公不感兴趣?” 感兴趣,江利海当然感兴趣。 只是他感兴趣的,可不只是那串珠子,更是带着珠子的人!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得杂家亲自去取,你可有门路?”江利海冲他挑挑眉。 小顺子眸底闪过一丝冷意,脸上却故意露出些为难,“那守门的嬷嬷实在是有些难缠。”他说着看了眼桌上的酒壶,“就是好一口好酒。” 江利海眸子一转,立刻从桌上抓了铜钱塞给他,“这些够了吧?” “够了,够了!”小顺子赶紧激动点头,“明天,明天晚上,小的就来叫公公过去。” “好。”江利海却还是留了个心眼,“你可得亲自过来。” 小顺子正数着手里的铜钱,像是没在意这话,只胡乱点着头,“公公放心,小的自然会亲自来。” 第131章 突如其来 得到小顺子的暗号,云沁便偷溜出了霞安殿,在墙外竹枫林外和他碰面。 守门的嬷嬷,自从知道在云沁这里没什么好处之后,几乎就把她们当成透明人,更是生怕被麻烦。 这几日云沁要早早出宫,她懒得早起开门,门都是彻夜不关。 倒是方便了云沁。 “云沁姐姐,那夯货果然信了,等明晚上我就把他弄来,任凭姐姐处置。” 比起小德子的脸嫩,小顺子年纪模样要稳住些,那个机灵劲倒是一样。 “辛苦你,明日你也要多加小心。”云沁感谢道。 小顺子摇头,“我跟小德子那是兄弟,姐姐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云沁听得忍笑不已,他跟小德子是不是都听一个老太监说书,都一样这么讲“江湖道义”。 “那明日一切就按计划行事。” “好。” 看小顺子离开,云沁刚转过头,就看到一人打着灯笼由远及近。 她刚想要躲到枫树后面,却认出了来人是谁。 “沈将军?” 今夜月亮如钩,夜色虽说不上漆黑,却只是模糊看清楚身影,听到声音,沈澈看过去,等到云沁从暗处走出,才认出她来。 “云沁,你怎么在这里?”他声音中透着几分惊喜。 云沁还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像有次她跟人密谋的时候,也遇到过他,真是奇怪的缘分。 “我,我秉烛赏枫叶,哈哈哈……”她干笑两声,“将军是?” 她心虚,沈澈也同样如此。 今日皇上召他进宫,晚上也正好是他当值,他便没有出宫,带着禁卫巡逻到这附近,他便脱离队伍,过来这边转转。 就算见不到她,光是看看这些枫树他都觉得很满足。 却没想到今夜有这样的好运气。 只是这些话,沈澈自然不会跟云沁说,也干笑道:“我,我巡逻到这边。” 两人心中皆有鬼,自然都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你还好吗?” “谢谢将军……” 两人同时开口,看着对方都忍不住发笑。 “你又谢我做什么?”沈澈率先开口笑道。 云沁也笑着说:“将军派去的家仆,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能帮上忙就好。”沈澈也笑起来。 手中灯笼的光亮,映在云沁的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亮光,看得他心头微微发烫。 夜色静谧,枫林沙沙,心心念念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笑靥如花地望着自己。 这一切太过美妙,让沈澈心中酝酿了几日的话,似乎也破土而出。 他往前踏了一步,手中灯笼也抬高一些,想要把云沁的表情看得更清晰,也想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云沁,你,你想没想过出宫?” 云沁被问得一怔,反应过来下意识想笑,却突然看到了他眸中的专注和认真。 让她也不由收敛了几分些敷衍的心思,笑意也淡了几分,“想过……”但都是从前的事情了。 可她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沈澈就紧接着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出宫?” 云沁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到沈澈眼中的热切,就明白自己刚才没有听错,他确实说要自己跟他出宫。 可是为什么? 等话说出口了,沈澈才感觉到了迟来的害羞,有些不敢看云沁的眼睛,垂着眸子道:“我,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在冷宫中受苦,当然,这,这也要看你的意思。” 云沁没什么恋爱的经验,可也看得出来,沈澈这副表现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她对此虽有些感激,更多的却是疑惑,他们一共都没有见过几次,他是如何对自己产生这么浓烈的感情的? 难道他不知道,就算皇上真对她失去兴趣,把她扔到了冷宫,他这么求到皇上跟前也要承担风险吗? 对比他的真挚,云沁却很难不去想更多。 这就足够说明,他们并非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在更早的时候,他们能够遇见…… 云沁微微摇头,禁止自己再去深想,她不喜欢如果,人生也没有如果。 出宫对她确实很有吸引力,可她却不能害了沈澈,更不要说他还曾救过自己。 云沁的犹豫,不仅让沈澈握紧了手中的灯笼,也让站在拐角阴暗处的霍金池,拳头一点点攥起来。 霍金池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踏足过后宫,徐安今夜便催着他去宫妃那里,哪怕是去坐一坐。 他也知道宫妃们送来的点心,徐安他们都快吃腻了,若是再不去后宫转一转,她们估计都要去庙里烦太后了。 只是来了后宫,他却兜兜转转哪里都不想去,最后竟然转到了霞安殿附近来了。 霍金池心里还是想冷冷云沁,在宫门口站了一会,还是决定离开。 刚跟徐安说完,“咱们去看看刘美人。”就听到拐角后的说话声。 转过来,霍金池一眼就瞧见了被灯笼昏黄的光笼罩的云沁,也认出她对面的是沈澈。 还不等他多想,沈澈的话就钻入他的耳中。 比起愤怒,霍金池更觉得荒谬,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禁军首领是怎么和云沁认识的,甚至还升起了要把她从宫中带走的心思。 提出的条件还是出宫,这个他这辈子都给不了云沁的东西。 看到云沁犹豫,他都不觉得意外。 “沈将军,我想你是误会了。” 云沁在此时终于开口。 “奴婢虽想过出宫,但那也只是以前了。”云沁眸中带着笑意,“将军难道没有听说过,奴婢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将军或许觉得奴婢是痴心妄想,可奴婢心中只有皇上,皇上他也总有一天会想起奴婢的。” 沈澈听到这话,完全怔住,正要开口。 云沁却赶在他开口前,继续道:“奴婢知道将军是可怜奴婢,觉得带奴婢出宫是一条生路。可奴婢却不这么认为,因为生路就在这宫中,将军怎么知道,奴婢明日就不能回到皇上身边呢?” 她想不到别的,只能来扭曲无视他的心意,另外也告诉他,自己心中只有宫中荣华,是不愿意出宫的。 看到沈澈眼中一点点的灰败,云沁还是狠心道:“或许明日再见,将军还要给奴婢行礼呢。” 沈澈本就感觉心如刀割,这句话,更是给了他一个闷棍,让他握着灯笼的手都有些抖。 “你,你真的这么想?”可他还是怀疑。 在他的眼中,云沁根本就不像是这样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她沉静知礼,温柔坚韧,是他见过最好的女子。 云沁点点头,“所以将军不必担心奴婢,奴婢在这宫中生活得很好。”她说着,又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看着她的笑脸,沈澈一下失去了跟她解释自己并非可怜她的力气,手中的灯笼也一点点垂到了腿边。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失望伤心还是生气,若是被云沁看到,只会让他更加难堪。 第132章 应对 可云沁又怎么会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 她压制住心头的伤感,低声道:“将军,天很晚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奴婢就不打扰将军巡视了。” 第96章 说着云沁就福了下身准备告辞。 沈澈此时心乱如麻,没有拦她,却还是把手里的灯笼塞给了她,“你,你回去小心些。” 他说完,率先一步朝着枫林方向走去。 云沁举着灯笼站在原地,看他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微微叹了口气。 等在转身,就瞧见了另外的灯笼的亮光,以及在比夜色还要漆黑的一张脸。 这荒唐的场面,差点让云沁笑出声。 今天这地方还真是热闹…… 她俯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云沁心中发笑,脸上也没露出什么心虚慌张的神色,本就没什么,她要是紧张,反而是坐实她跟沈澈有什么。 “你怎么在这?”霍金池盯着她的脸,眼中没什么情绪,却又像是蕴藏着即将要爆发的火山。 但显然他还有理智,更没有急着质问。 云沁拿出刚才应付沈澈的话,说道:“奴婢溜出来看枫叶。” 跟霍金池喜欢一点点蚕食别人的心防,寻找漏洞不同,云沁喜欢单刀直入。 所以她接着道:“结果遇上了巡逻过来的沈将军,于是说了两句话,皇上应该都听到了吧?”她瞥了眼站在霍金池身后的徐安等人,“倒是皇上,怎么这么晚到这里来?” 她回答得如此轻描淡写,还有心思来问自己,倒是把霍金池弄得有些不会了,心里的火气也不自觉少了那么一点。 “看枫叶?”他冷哼一声。 云沁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一点闪躲,反问道:“不然呢?” 霍金池微微咬牙,她刚才都那样回答沈澈,自然也不会是来幽会的,他刚才完全就是问了句废话。 “你就不觉得该跟朕解释解释?” “好啊。”云沁眸中笑意淡了几分,“皇上可曾找人问过,那日奴婢进了太后宫中遭遇了什么,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霍金池微微挑眉,露出些疑惑,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云沁便将那日详细经过说了,随后道:“奴婢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皇上,从太后宫中一路跑到了通明殿的附近,却因为脱力摔在了假山后面,当时沈将军正好路过,差点把奴婢当成歹人。” “你当时来找过朕?”霍金池更关心别的。 云沁倒是被问得一愣,道:“奴婢也是一时情急,后来又想起皇上说过的话,便又回了春禧宫。” 霍金池没有皱得更深,忍不住看向身后的徐安。 这就是他口中的“受了一点委屈”? 他都不敢想,她当时跑向通明殿的时候有多么绝望,回去的时候又有多失望,怪不得再见,她都不愿抬头看他一眼。 何况,要不是沈澈心性纯善,若是那些鲁莽的,不把宫女性命当回事的人,真把她当成歹人,伤了她又是什么场景! 他都有些庆幸是沈澈了。 云沁确实是有想用这件事转移霍金池注意力的意思,可看霍金池望着自己眸中的心疼,这效果似乎好得有些超出她的想象了。 于是云沁再接再厉,走到霍金池的跟前,揽住他的胳膊,道:“奴婢说这些不是怨皇上,这些都过去了。” 她越是这么说,霍金池越觉得心疼,伸手把她拉入怀中。 “之后怎么也不告诉朕?” 云沁眸子低垂,说了又有什么用,嘴上却道:“奴婢不想您跟太后因为奴婢吵架,只要皇上心中有奴婢就足够了。” 霍金池揪着心,全都是对她的心疼,也无法分辨她到底有几分真心,伸手轻轻抚了下她的面颊。 “此后奴婢又跟沈将军见了两面,他心好,觉得奴婢在宫中可怜,所以才想让奴婢去沈家做仆人吧。” 霍金池不再提,云沁却不能不提,她觉得还是把事情说开的好。 遇都遇见了,会不会有嫌隙也不是她能控制住的,却不能让这件事闷在心里成了毒瘤,时不时就想起来。 那她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霍金池看着正用手指抠自己衣服上花纹的云沁,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倒真像是一点都不在意沈澈,真以为他是可怜她一样。 做奴仆?沈澈只怕是想她做妻子吧,只是沈家如今水涨船高,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宫女,怕最后也只是个妾室。 自己的答应她都看不上,也难怪一口回绝了。 “你到底是贪图朕呢,还是贪图朕的金瓜子?” 比起沈澈,霍金池觉得这个问题更棘手。 这话还真把云沁给问住了,她抬眸看了眼霍金池,“奴婢不能都贪图吗?” 霍金池一把捏住她的脸,“不行!” “皇上,奴婢贪图的是皇上!”云沁立刻龇着牙改口。 霍金池才轻哼了一声,松开力道又用手指在她脸上蹭了蹭,“算你识相。” 他瞥见她手里的灯笼,直接伸手拿过来,吹灭后扔到了一边,又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脸。 “嬷嬷怎么教你的规矩,不能私会外男不知道吗?” 云沁故意痛叫一声,“什么外男,奴婢看沈将军是恩人,要不是他,奴婢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皇上了。” 这话倒是触动了她几分真心,情绪一激动,眼眶也跟着红了。 霍金池哪看得了这个,赶忙哄她,“好了,好了,朕不怪你便是了。” “谁知道皇上心里是不是也这么想的,要是皇上真觉得奴婢有罪,那奴婢干脆一头碰……” 云沁还没说完,就被霍金池一把捂住嘴。 “不许胡说!” 霍金池看她眨眨双眼,才松开手,“你当朕是你,整日口是心非。” 云沁面上娇嗔,心中却冷静,知道自己一句话说错,关系到的就是沈澈的前程运命,所以她自始至终没有给沈澈求过一句情。 她越是无所谓的态度,皇上才越不把这件事情当回事。 “奴婢谢谢皇上。” 霍金池轻哼一声,此心中确实有些不舒服,却已经没了多少怒气。 云沁的情况,只有他们身边人清楚,旁人看来,她确实可怜,不怪沈澈对她怜惜。 在他看来,沈澈也只是个心性还天真的少年,这本也是他看重的品质。 他还没有狭隘到,因为这点似是而非的事情,让云沁跟自己离心,让沈澈也跟自己离心。 不过,禁军首领确实不再适合他了,该让他出去历练历练…… 第133章 恋爱脑真可怕 与云沁说了会话,霍金池最后还是去了刘美人处。 云沁回到偏殿,容欣立刻迎上来,惊讶她怎么回来得这么迟。 此时,云沁的神情是有些怔怔的,其实她也没想到霍金池最后真的没有追究这件事。 这跟她看过的电视剧里的皇上可一点都不一样。 看容欣担心的模样,她还是把事情说了一遍。 容欣听的双腿都有些发软,扶着软榻坐到了云沁的身边,“那,那皇上没有责罚你?” “没有。”云沁摇头。 容欣松口气的同时,又拍了下她的胳膊,“你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我哪里知道沈将军会……”云沁更无奈,“皇上又偏偏大晚上的过来了。” 容欣也有些默然。 云沁叹口气,“我现在更担心沈将军。” 她心中无奈之余,也生了几分怨气,如果霍金池不是个性格稳定,疑心也不重的人,今天晚上沈澈的举动,不仅会把他自己害死,也要把她给害死了! 也怪她太过迟钝,总觉得沈将军知道她和皇上那层关系,对她也只是和善些,却没想到…… 这次可真是让她长了个教训。 也不知道“只是可怜她”这个借口,能不能让皇上相信。 估计很难…… 希望沈将军也能记住这个教训吧。 想到此处,她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容欣见她如此,轻轻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云沁,你可不要……” 听她这半句,云沁立刻把手抽出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姐姐我没别的心思,你就别张这个口了。” 真是服了这群恋爱脑了! 容欣拉下她的手,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只道:“那快睡吧,你明日还要去施粥呢。” —— 一夜无话。 第二日,云沁照例还想要出宫,却被安排此事的太监给拦下了。 “沈答应吩咐了,她那边人已经够了,不需要你再跟着出宫施粥了,赶紧回去吧!” 原来,自打那天皇上给皇后下了旨,虽然没明说,可后妃中但凡有点脑子的,也知道这事是她们弄虚作假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昨日一天,到今天已经基本把自己宫中的人都安排上了,今天大多妃子都已经不敢再用她们这些“闲散”宫女了。 可云沁知道,沈答应估计不只是因为这些。 毕竟昨日徐安去粥棚送午膳的事,肯定已经传到了沈答应的耳朵里,她那般聪明不会猜不到皇上的心思。 第97章 想到她,云沁难免就会想到沈澈。 也不知道,沈答应要是知道他曾想过带自己出宫的事,会不会因此记恨自己。 想沈答应在宫中如履薄冰,她不禁又对沈澈生了些失望,也不知道他想没想过自己在宫里的妹妹。 恋爱脑真可怕…… 云沁在心中摇摇头,面上也没说什么,只是对那太监点了下头,转身往霞安殿走。 今晚还有大事要做,不出宫也好。 只是阿菁恐怕要失望了,回去得给阿菁写封信快些送出去,省得她担心。 转头,云沁没出宫的消息就传到了霍金池的耳朵里。 “说是沈答应吩咐的。”徐安最后补了一句。 霍金池手中笔顿了下,微微点头,“她素来聪明。” 听皇上说这句话,徐安就知道,他是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 他还真担心,皇上要赏赐沈答应些什么,这个当口送过去,沈答应只怕也不会高兴。 因着沈答应,徐安倒是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除了去玉康宫的路上,把他训了一顿,嫌他打听消息都打听不明白以外,皇上好像心情还挺好的。 这就不得不让他感叹云沁有本事了,都被皇上撞见了,她都能给圆回来,还把皇上哄好了。 也多亏他没嘴快跟皇上说了,不然事后,这两位亲亲热热的,他可就要遭殃了。 以后云沁姑娘的事,他还是得多上心。 “你想什么呢?” 霍金池带着些不耐的声音立刻让徐安回神。 “皇上有什么吩咐?”他赶紧道。 见他这心神不属的模样,霍金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用笔杆敲了下自己的杯子,“倒茶!” 等徐安把茶倒好,他端起来喝了口,才冷道:“有什么话就说,别闷在心里,再把你这把老骨头给闷坏了。” “奴才哪有什么话要说。”可被霍金池横了一眼,他才干笑道:“奴才这不就是怕陛下您不高兴吗?” 霍金池轻嗤一声,“你是疑惑朕为什么不生气吧?” 徐安又干笑两声,“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两人如何,都在朕眼皮子底下清清楚楚摆着,朕有什么好生气的?”霍金池挑了下眉,眸中带着丝笑意,“倒是……” 徐安正竖着耳朵听,可等了一会也没见皇上说话,他抬眸一看,皇上竟然已经伏案继续批折子去了。 皇上怎么还说一半,留一半呢! 霍金池瞄了他一眼,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 倒是……让云沁第一次跟他低了头,服了软,都忘了前一天拒绝他的时候,自己脖子有多硬了。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她都服软了,他还跟她计较什么。 至于沈澈…… 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一个将军,能有他的金瓜子多吗?能帮云沁给阿菁报仇吗? 小宫女要是真动心,那他可能还会生气,可瞧瞧,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她怕是对自己都没开窍呢! 霍金池轻轻哼了声,这些话自然就没必要说给徐安这个老货听了。 也亏他没说,不然徐安只怕要提醒他一句:皇上您昨晚上可差点把转角的墙砖给捏碎了。 第134章 “尝到我那日心里的滋味了吗?” 当夜,凤仪宫外池塘边上。 江利海早就已经等在这里,见小顺子迟迟没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总管,那小子不会是诓您的吧!”他身边的小太监被凉风吹得发冷,忍不住地搓了下胳膊。 “他敢!”江利海暴躁地踹了下旁边的灌木丛,“要是敢骗我,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正说着,那边小顺子就出现在了路尽头。 “来了,来了。” 看到他,江利海还有些生气,抬脚踹了他一脚,“你可让我好等!” 小顺子忍着疼,谄媚道:“小的这不是得等那嬷嬷睡了,才能来找公公吗?” “算你识相。”江利海冷哼一声,“还不快走!” “是,是!” 一行人快速来到了霞安殿外,瞧着宫门大开,里面也静悄悄的江利海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恶意,露出了一丝狰狞笑意。 “是西殿吗?” “是的,那云沁就住在西殿里。” 他的神情自然都被小顺子看在眼里,他垂着头,眸子里露出几分嘲弄。 到底谁是猎物,还说不准呢! 江利海没让两人跟着他一起进去,毕竟一会闹起来声音大,门口得留人看着。 进门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自然是要让他看好了小顺子。 他又不是傻子,这样的人他是断不会留的。 只是一切,还得等他先到手再说。 见人进去了,小顺子搓搓胳膊,对另一个太监道:“真够冷的,咱们也别站在风口上了,到别处站着吧。” 那太监搓搓胳膊,往里边看了眼,知道江利海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也就点点头,跟着小顺子去了僻静的地方。 刚到了避风的偏僻处站好,本来缩着肩膀一副畏缩模样的小顺子,突然暴起发难。 一把勒住了那太监的脖子。 那太监正要叫,阴影处又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小德子,他手里正举着一块石头,兜头就砸在了那太监头上。 “呃……”那太监嘴边的叫声,全都化成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后便没了声音。 小顺子撒手把他丢到地上,还嫌不够解气,狠狠踹了他一脚。 小德子也丢掉了手中石头,看死人一般看了眼地上的人,随后对小顺子道:“走吧,去把里边那个料理了。” “是。” 那边江利海一进来便朝着西殿摸过去,门没关,他一进去就看见了床上轮廓起伏的身影,几乎没有思考,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床上的人当即受了惊吓,下一秒就发出呜呜的叫声。 江利海后一秒才捂住她的嘴,但也没把这一两秒的误差当回事。 房间一片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到一丝亮光,唯有窗缝里一丝月光,照到他的脸上,虽看不清床上之人的全貌,可身下温香软玉,告诉他绝对是个女人没有错! 他狞笑两声,“你不是很傲吗,很狂吗,如今还不是落到了老子的手里,看老子今天不玩死你!” 说着他便一边死死捂着身下人的嘴,一边掀开被子,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没有遭到一点挣扎阻拦。 正当他摸到一片柔滑,正在狞笑之际,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正当他要欺身而上的时候,一根大棒也正中他的后脑。 打得江利海闷哼了一声。 来人正是云沁,她跟容欣在东殿从江利海进来,就一直在看着他。 看着他摸进西殿,她们两人也悄悄摸了过来。 就连窗边那条缝都是她特意留的,为的就是此时,看清他的脑袋,好狠狠给他一棒子。 只是她力气还是小了,江利海中了一棒子并没有立刻昏过去,而是大叫一声,扭身朝后看来。 云沁没有犹豫,又立刻挥动手中棒子,一棒子又狠狠打在他的头上。 连挨两棒子,江利海终于摇晃着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之前,他才醒悟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小顺子和小德子两人也赶到了,跟着容欣一道走进来,借着容欣手里的光,才看清了地上的场景。 也看清了躺在床上,面容狰狞如厉鬼的苏美人。 她双手都被绑在床头,正在惊恐地挣扎着,可除了呜呜的声音她什么都叫不出来。 在几人冲进来的时候,云沁已经把被子给她盖好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进来冒险,让江利海得逞又如何,皇上来看到这一幕,只怕会把两人都处死。 云沁这么做,并非出自什么可怜,更不是圣母心发作。 只是她还有底线,她绝对不会变成像苏易烟这样的人,也绝对不会任人这么去凌辱一个女人! 借着烛光看着苏易烟脸上的惊恐,云沁冷笑一声,“被这么恶心的东西近身感觉如何?尝到我那日心里的滋味了吗?” 听闻此话,苏易烟含着泪的眼中满是怨毒,纵使被绑在床上,挣扎的力度也把床弄得吱嘎乱响,比刚才挣扎的都要厉害。 见她这副模样,云沁才懒得去想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假疯才更好! 看到地上,脑袋不断流血的江利海,云沁才稍稍感觉到一丝后怕,拿着棍子的手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小德子走上前握住她手中的棍子,低声道:“姐姐把棍子给我吧。” 云沁这才发觉自己还死死握着那棍子,听到小德子的话,立刻松开。 容欣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先回房里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们。” 第98章 小德子也劝道:“姐姐去吧,这里我们料理就好。” “不,你还是快些回御前吧,万不可被怀疑。”云沁说着又看了眼小顺子,“你等会比小德子晚一步去御前请皇上。” 小顺子立刻点头,“我明白。” 等两人都离开,云沁和容欣才把苏易烟又关回了正殿。 她挣扎的厉害,等把她关好,两人几乎都有些脱力,可现在却不是放松的时候,等皇上过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才把气喘匀,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云沁!”霍金池一走进来就立刻叫了一声。 云沁立刻迎过去,却因为刚刚脱力,刚走一步脚就一软差点摔倒,还好霍金池将她一把托住。 她身上穿得单薄,又刚出过一身汗,霍金池只觉得触手冰凉,垂眸看她,才发现她脸色苍白,神色惶惶眸光也闪烁不定。 这被惊吓后凄惶的模样,让他只觉得心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又疼又涨。 “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霍金池紧紧抱着云沁,冲身后徐安等人吼道。 第135章 给皇后的一份大礼 随行的太监禁卫,很快就把江利海从西侧殿中拖了出来。 在灯笼和火把略有些摇晃的火光照耀中,江利海头上的伤口似乎更加狰狞,云沁看了一眼,紧接着就浑身一抖。 霍金池立即察觉,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云沁却又在他的怀中微微侧头,看向了地上。 她得看,并且要把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这宫里就是这样残酷,之后她只怕会面对更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必须得早点适应了。 “皇上人还活着!” 地上的江利海满脸是血,徐安把灯笼举到他的脸前,仔细辨认一番才认出他是谁,惊叫了一声。 “江利海?!” 这名字也让霍金池吃了一惊,忍不住拥着云沁往前走了两步,等确认是江利海,脸色又黑了几分。 恰在此时,禁卫也把外面被小德子打晕的太监拖了进来。 “皇上,这人昏在了外头。” 小顺子立刻上前道:“他,他是奴才打昏的。” “还不快点说明白!”徐安看了眼霍金池的脸色,立刻怒道。 小顺子立刻跪在地上,说:“奴才不敢隐瞒皇上,是,是……”他看了眼霍金池怀中的云沁,犹豫了下还是咬牙道:“是这霞安殿里的嬷嬷经常克扣容欣姐姐和云沁姑娘的饮食,她们找到奴才,奴才就经常过来给她们送些米面过来。” 听到这话容欣也略有惊慌地一下跪倒,红着眼眶道:“奴婢也是没办法,阿,云沁姑娘身子才好些,便是小心养着都不行,实在不能再吃不饱了啊。” 云沁闻言也抬起头,道:“这都是奴婢的主意,皇上要怪就怪我吧。” 霍金池垂眸看她,眸中被火光映得有些红,他没说话,只把云沁重新按回自己怀中。 托着她后腰的手臂紧了紧又唯恐勒疼了她,立即松了松。 怪不得这么瘦,她的腰原本就细,如今他好像使使力就能勒断一般。 都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全,只想着让御膳房挑好的送来,却忘了下面的刁仆会轻视她,欺负她。 这可是他一直惦念的人啊,他竟还觉得她苦头吃得苦头不够多,还想冷她几日! “那嬷嬷呢!”他难掩怒气道。 “醉得厉害,还在睡呢。”一个禁卫道:“可要臣去弄醒她?” “不必!”霍金池看向徐安冷道:“直接送去慎刑司!” 徐安也冷着脸应了一声“是”,又看着小顺子,“继续说吧。” 小顺子便道:“奴才今晚又来送米,正好遇到这太监。他半夜在这里本就让人生疑,还拦着奴才说是不许任何人靠近霞安殿,甚至还想偷袭奴才,还好奴才有些身手又早有防备,抢先把他打昏了。 “随后就听到殿中有动静,一进来,容欣姐姐便说进了贼人,叫奴才去喊皇上,奴才不敢耽误就立刻去了御前叫了皇上来。” “这殿里又发生了什么,怎么江利海被打成这副模样?”徐安又接着问。 云沁又抬起头,还没说话,霍金池就看着容欣道:“你来说。” 一副不想让云沁再回忆一遍的模样。 容欣与云沁对视一眼,按照两人早就商量好的说辞道:“回皇上,奴婢也是听到这西殿有动静,才和云沁姑娘出来看看。” “今天那罪妃闹得厉害,把正殿弄得到处都是水,奴婢也不能让她睡在全是水的床上,就把她暂时安置到西殿。” 容欣瞄了眼地上的江利海,“奴婢也不知道这江公公怎么来的,奴婢跟云沁姑娘推门进去的时候,那罪妃已经拿着棒子把他给打得不省人事了。” “实在是吓人的紧,奴婢也不敢细瞧,就赶紧和云沁姑娘把那罪妃送回了正殿,刚出来站了会,皇上您就来了。” 这番话只是讲了事情经过,没有一点添油加醋,反而留给了所有人更多的想象空间。 江利海为什么过来,又为什么会摸进西殿里,那罪妃又为何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这一点点的疑问,最后得出的结论,让在场众人都微微变色。 一个太监这大半夜摸进来,还能为了什么…… 随后就全部垂下脑袋,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 这里关着的怎么说都是皇上曾经的妃子,被一个太监轻薄,对皇上来说也是一种羞辱。 当然也有人立刻想到了现在被皇上紧紧护在怀里的云沁。 到底是为了谁来的,还说不准呢? 霍金池自然也能想到,脸色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沉,看着地上的江利海的眸子已经带上了杀意。 感觉到剧烈的情绪起伏,云沁抬起头,细白的手指轻轻抚着他的胸口,低声道:“皇上息怒。” 霍金池垂眸看着她,见她似乎只是有些惧怕自己的怒气,似乎对这江利海的目的并不清楚,心里不知为何松口气。 “别怕,朕不生气。”他也抚了抚她的头发。 她不知道,霍金池自然也不会用这种事情,来脏她的耳朵。 他甚至都不想让云沁再看一眼江利海,直接对徐安冷道:“处理了!” 侧眸看到江利海如同死狗一般被人拖起来,云沁抬眸看着霍金池,忐忑道:“皇上,是不是得先问过皇后娘娘,他,他不是凤仪宫总管吗?” 见霍金池垂眸望过来,云沁轻轻咬住下唇,越发怯懦,“娘娘她生气,又该迁怒奴婢了。” 霍金池只顾生气,云沁这话倒是提醒他了,江利海可是皇后宫中的人,自己宫里人的动向她不清楚? 她可是亲眼在通明殿见过云沁,旁人不知道,江利海可是凤仪宫总管,她的心腹,难道也不知道! 还是说,人其实就是她派来的! 霍金池的怒气又攀升几节,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对徐安道:“先处置了再送去给皇后看看。另传旨凤仪宫,皇后御下不严,有负太后信任,愧对六宫,令其禁足反省直至太后回宫!” “皇后禁足期间,六宫事务暂由德妃协理!” 伏在他的胸口,云沁感受着他胸口的震动,听着他的话,眸色一点点转深,嘴角却一点点翘起来。 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喜欢她这个礼物? 第136章 一回生二回熟 算起来,云沁跟皇后没有多少直接接触,可她对皇后的恨意和厌恶,并不比苏易烟少。 这一切皇后必定都是知情的,却把她视作蝼蚁一般,自己的太监看上了便看上了,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死活。 极端的冷漠与自私。 和苏易烟一样让她觉得恶心! 皇后不是一直在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吗? 不知道自己这一巴掌用不用力,够不够分量,能不能让她正视自己? 霍金池感觉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伸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系带子的时候轻轻抚了下她的脸,低声道:“冷吗?” 云沁微微摇头,她只是有点激动过头。 霍金池又摸摸她冰冷的脸颊,对着徐安声音又瞬间冷了三度,“立刻去办!” “是。”徐安嘴里应了声是,却抬眸看向云沁。 皇上这惩罚实在太重了些,说是等太后回来为止,可太后寿辰还有接近两个月,毕竟是中宫之主,这时间也太长了。 他当然想求求情,可皇上现在正在盛怒当中,他哪敢开口。 在场这么些人,也就云沁开口,皇上或许能听两句。 云沁与他对视了一眼,就看出了他是什么意思。 让她为皇后求情?好啊…… “皇上,太后最心疼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娘娘受罚肯定会难受的。若是怨怪陛下,可怎么办?”云沁低声道。 霍金池冷哼一声,“传令下去,要是谁敢把这件事情告知太后,全部大刑伺候!” 第99章 “是!”徐安苦着脸应了一声,又看了眼云沁。 听起来这话确实像是求情,可怎么又像是给皇后挖了个坑呢? 见徐安又望过来,云沁无奈又无辜地耸耸肩,真是可惜啊,她也爱莫能助了。 “还不快去!”霍金池看徐安犹犹豫豫,又冷喝道。 徐安只能垂下头,招手带人拖着江利海往宫门外走去。 云沁侧眸看着被拖行的江利海一点点消失在宫门外,眸中露出些冰冷的快意。 他仗着皇后纵容横行的时候,可曾想过,别人也能借势将他搞死? “走吧,跟朕回通明殿。”霍金池垂眸给云沁紧了紧披风,看似强势却带着些许试探,他是真怕了她的倔强。 已经到了这一步,云沁自然不会在拒绝,微微点了下头。 霍金池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几分,直接俯身将云沁抱了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云沁没有被吓到,而是顺从地抱住了霍金池的脖子,向他身后看去,“小顺子和容欣姐姐……” “还不跟上!”霍金池没回头。 “是!”小顺子应了声。 容欣却道:“奴婢先收拾收拾东西,随后就去御前。” 云沁越过霍金池的肩膀看她一眼,明白她是放心不下她那些宝贝,忍不住一笑。 “留两个人跟着容欣姐姐吧。” “你们留下。” 霍金池看了眼身前两个太监,随后抱着云沁径直出门,把她放到了銮驾上,自己也坐上去,才冷道:“回宫!” “还有苏……罪妃她怎么办?” 云沁倒不是真在意,只是要保持人设一致性,也不能走得太干脆了。 看她扒着自己胳膊,像是担心苏易烟的模样,霍金池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云沁缩了下脖子,“可……” “等那嬷嬷从慎刑司出来,就送她过来。”霍金池手上微微用力,“这回可放心了?” “奴婢有什么不放心的。”云沁撇了下嘴,“谁管她的死活。” 她说的是实话,可在霍金池看来却像是口是心非,倒越发觉得她重情重义。 云沁忽略到他捏着自己脸的动作,改为抱着他的胳膊,低声道:“皇上果然是最仁慈,最圣明的皇上!” 霍金池轻嗤了一声,看她卖乖的模样,眼中还是带上了些笑意。 “这回不跟朕闹脾气了?” “奴婢不知道皇上再说什么。”云沁把头挨在他的胳膊上,躲开他看过来的视线。 霍金池脸上笑意更深,哼声道:“惯会跟朕装傻!” 嘴上这么说,但他也没跟云沁计较,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低声道:“看来真被吓到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乖巧。” “有皇上在,奴婢就不怕了。”云沁忽略他话中的揶揄,继续说好话。 霍金池自是无比受用,在她发顶吻了吻,含着笑意道:“要不要让张志安过来给你开一副安神药?” “已经很晚了。”云沁摇摇头,“别麻烦张御医了。” 霍金池不赞同道:“什么麻烦不麻烦,这本就是御医职责所在,以后你也是这宫里的主子,他们也该以你为重。” 该麻烦的时候,云沁自然不会客气,受了些惊吓对她来说只能算是件小事。 说到底这是两人认知差异,云沁也无心与霍金池争辩,只是乖乖地点头,“奴婢知道了,只是现在实在困乏,不想再见旁人了。” 这话她没说谎,折腾一晚上,她是真有些累了。 霍金池看看借着烛光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也不忍心再折腾她,“那等明日,再让张志安过来给你好好看看。” 他手指轻轻蹭蹭云沁的脸,“到通明殿还要一会,靠在朕身上睡一会吧。” “好。” 云沁答应得痛快,但在他身边精神始终紧绷着,怎么可能睡得着。 况且一会去到通明殿,还不知道皇上要把她安置在哪里,等收拾一番,估计也要到不早了。 她想着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睫毛瞬间被眼角的泪打湿,变得湿漉漉的。 霍金池看得眸光染上一抹柔色,低声道,“睡吧。” 云沁又应了一声,靠在他臂弯里闭上眼睛假寐。 又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霍金池把她整个人都往怀中拢了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抱了只猫儿,有些沉手却又柔软得不可思议,令他从心里发软又有种奇异的满足。 摸了下云沁略有毛躁的头发,只是往后得悉心养养,养得胖些,油光水滑些。 边想他忍不住有些发笑。 云沁半睁开眼,疑惑地看他。 “没事,接着睡吧。” 霍金池轻轻拍拍她的背,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怕是要“吭哧”咬他一口。 第137章 为了保护她 徐安姿势不敢耽搁,刚出了霞安殿,在偏僻处便赏了江利海一尺白绫,随后便直接抬着送去了皇后宫中。 看到江利海面容模糊的尸体,皇后如何震惊自是不必提。 听到霍金池的旨意越发惶恐恼怒,“此事与本宫有什么关系,皇上定是被奸人蛊惑,立刻给本宫备肩舆,本宫要去找皇上解释!” 徐安没带禁卫自是拦不住,只能看着皇后上了肩舆,直往通明殿而来。 路上皇后一直催促,抬着肩舆的太监几乎是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的徐安几乎跑岔了气才勉强跟上。 这般脚程,所以霍金池的銮驾前脚刚到通明殿,皇后的肩舆紧着也到了。 “皇上!” 霍金池刚刚走下銮驾,就听到了喊声,侧眸便看到皇后也下了肩舆,正往这边疾走而来。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理都没理转身朝还在銮驾上的云沁伸出了手。 云沁自然也听出了皇后的声音,听着越靠越近的脚步声,她对霍金池微微摇头,略有羞涩道:“奴婢自己能走了。” 她才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可皇后既然来了,那她也不是不能矫情。 皇后果然听到了她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眼神瞪视着厚厚的帘幕,似乎想要透过它将云沁给射穿。 “过来!”霍金池怎么看不出云沁那点小心思,却并不在意,又把手往前伸了几分。 云沁这才拉住他的手,本来只想扶着他的手走下銮驾,可天色黑,没看清楚脚下的台阶,竟然一脚踏空,直接摔倒在了霍金池的怀中。 她惊呼一声,惊魂未定地抬头看了眼霍金池,看到他眸中笑意,特别想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不管霍金池信不信,反正皇后认定她就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 她眼神锋利地看着云沁,实在不明白,皇上明明很讨厌矫揉造作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对一个宫女这么例外! 霍金池可并不觉得云沁矫揉造作,看她窘得脸都红了,眼中笑意又什么几分,再次俯身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皇上!” 一声惊叫,从霍金池的怀中和身后同时响起。 “皇上,奴婢还是自己走吧。”云沁手拉着霍金池的前襟,低声道。 她是想气一气皇后,可也没打算把她给气死啊,悄悄她眼睛都红了。 况且皇后来找皇上,不管是来吵架还是来哀求的,肯定是要露出些丑态,她可不想留在殿上,被皇后更加记恨。 “你若是再摔了怎么办?”霍金池牢牢抱着云沁,丝毫不避讳皇后的视线。 知道他素来随心所欲,自己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云沁只好闭上了嘴,越过霍金池的肩膀,冷冷看了眼皇后。 都已经这样了,她也没有怂的道理,那今日就安心看看这位皇后的笑话吧。 看到云沁那略带挑衅的眼神,皇后气得眼底都有些发红,忍不住又喊了声,“陛下!” 霍金池侧眸看她一眼,冷道:“朕耳朵没聋,有什么话进殿再说!” 他说完也不管皇后反应,抱着云沁径直走入了寝殿中。 进了殿霍金池的脚步也没停,一直走入内殿把云沁放到了软榻上。 他没有坐到云沁的身边,而是伸手摸了摸云沁微凉的脸颊,“饿吗?晚上都吃了什么?” “喝了粥。”云沁乖乖回答,又道:“奴婢不饿,皇上呢,时候不早,皇上要吃点夜宵吗?” 霍金池点点头,又用手指蹭蹭她的脸,“朕是有些饿了,一会你陪朕吃一点。” “好。” 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家常话,皇后的指甲都快要把手心抓烂了。 一个宫女,只是一个宫女而已! “暖暖身子,等朕一会过来。”霍金池走出内殿,对气都还没喘匀的徐安道:“令人做两碗鸡丝面过来。” 徐安应了一声,连忙退出去了。 正好正好,等会他可不要再回到殿上了。 此时霍金池才正眼看了眼皇后,淡声道:“跟朕过来吧。” 第100章 两人来到了西次间,坐到软塌上,他才冷眸看着皇后,“朕的旨意不是已经送到了吗?你还敢闯宫来找朕,看来是一点都不把朕的旨意放在心上!” “皇上命人来就要定臣妾的罪,臣妾总要知道是为什么!”皇后忍了这许久,声音都高了几度。 她侧眸看了眼隔了一个大殿,就坐在东次间的云沁,更是怒意勃发,“当着她,皇上这般对臣妾,让臣妾的颜面何存,威信何存?” “你还有胆子来质问朕!”霍金池也难掩怒气,“江利海是怎么回事,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情?” 提到江利海,皇后的气焰立刻矮了三分,“有他跟皇上这层情分在,臣妾哪里敢对他太过苛刻,对他的事情自然不是事事都知道。” “和朕的情分?”霍金池冷笑一声,“他现在的主子是你,可不是朕!你若是有顾忌,为何把他从朕身边要走,不就是因为他了解朕吗?从他答应你那一刻,朕跟他就没什么情分可言了!” 他继续冷道:“你少跟朕顾左右而言他!朕且问你,你如果对这件事情知情,该不该罚你,不知情又该不该罚你,还是说,你想要朕彻查!到时候,只怕圣旨中的‘御下不严’就该改了吧!” “皇上要彻查便彻查!”皇后冷冷瞥了眼东次间,“本宫本就是不知情,别人是不是无辜的可就不知道了!” 隔着大殿,皇后这句话云沁听得清清楚楚,殿中没有旁人,她也没有掩饰地冷笑一声。 这种时候还想祸引东水? 她做的这件事,破绽也就在江利海和苏易烟的身上,可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疯疯癫癫还被皇后自己给毒哑了。 就算苏易烟手还能写,比起说江利海撕了她的衣服,还是说自己把他打晕了更好吧? 更别说,霍金池难道就真的不怀疑? 他下令处死江利海,本身就是为了保护她,难道还会站在皇后那边? 与其说皇后蠢,倒不如说,她是错估了霍金池对自己的宠爱。 别说她,就连云沁自己都有些错估了。 第138章 他们吵架,我吃瓜 皇后的一番话,也让霍金池嗤笑一声。 “你当真要朕要查?”他冷冷看着皇后,“若是真查出些什么,太后也保不住你!” 他这次已经算是给她留足了面子,她竟然还不知足! 看着他眸中冷意,皇后便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她不可置信道:“皇上想做什么,废后吗?” 霍金池没有出声。 见他一副默认的模样,皇后面上冷漠瞬间一点点龟裂,厉声问道:“皇上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念旧情吗?” 这声音更是无比清晰的传到云沁耳朵里,让她悄悄竖起耳朵。 旧情?她闻到了瓜的味道! 她就觉得皇上对皇后的态度有些奇怪,说是不喜吧,两人有时候说起话来,却没什么顾忌,似乎极为熟稔。 可要说情谊深厚呢,皇上却又对她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难道是旧情人反目? 云沁咬着指甲,心里猜测不断的时候,霍金池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朕就是念着旧情,才不愿意让你进宫,不愿意让你做皇后!现在你却跟朕提什么旧情,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房青雪!” 他这话倒是把云沁的猜测给推翻了。 念着旧情才不愿意让皇后进宫,怎么听怎么矛盾,看来还有什么隐情。 “可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你的皇后了!”皇后素来冷冰冰的脸上,竟露出些哀婉之色。 霍金池却依旧冷冷看着她,眸中没有半分动容,“那就做好你的皇后!” 皇后看着他,知道他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别的就你不要奢望了”。 她很想问一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难道他就这么恨自己吗? 可她的自尊不允许她问这些,今日说这话,已经让她有种在践踏自己的感觉了。 皇后微微咬牙,脸上的哀婉一点点褪去,又恢复了往常那冷冰冰的模样,说话也恭敬起来,“皇上放心,臣妾定不负皇上期望。” 两人这话声音不算高,云沁听得有些模糊,但估计两人也都没说什么好话。 从这些话来看,皇上对皇后并非无情的模样,估计还是忌惮外戚缘故的吧。 这估计是两人之间最不可调和的矛盾。 正想着,她又听见皇后道:“如果那江利海果真犯了大逆不道之事,确实是臣妾失察,臣妾甘愿领罚。只是皇上为何要夺取臣妾管理六宫之权,不说前头要放些宫人出去,太后寿辰在即,皇上就不怕出什么纰漏吗?” 见她恢复了理智,霍金池眸色也淡下来,端起矮几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淡声道:“朕预备封云沁为答应,你觉得朕该把她安置在哪里为好?” 这话又让皇后微微咬住下唇,但她却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只冷道:“自是离通明殿近的地方,只是最近的延宁宫多年未住过人,还得好好修葺一番。若打扫一下就能住进去的,便是惠安殿了。” “延宁宫……”霍金池转了下手中的茶杯,延宁二字,取自延年益寿,宁和安康之意。 小宫女身子孱弱,恐不是长寿之相,这延宁宫最适合她住。 “就延宁宫吧。”他拍板道。 “可……” 霍金池声音依旧淡淡的,“那就好好修葺一番,云沁暂且住在通明殿便是。” “皇上!”皇后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种话来,“宫妃住在后宫是有祖制以来的规矩,怎可让她也住在通明殿,这,这成何体统!” 面对质问,霍金池依旧不慌不忙,音调起伏都没有变,“什么时候延宁宫修葺好,朕再什么时候给她晋位便是。” 皇后微微咬牙,她头一回这么希望那个宫女赶紧晋位,就算是美人她都会点头! 住在通明殿,正如与皇上朝夕共处,这宫里谁还能越得过她去! 一直真是小瞧了她了! 皇后心中懊悔的同时,也决定回去便给太后传信,解不解她的禁足都已经不重要,得快些让太后劝服皇上选秀才好。 男人不都是这样,贪图一个新鲜,有了新人进宫也好杀杀她的势头。 平分秋色,也好过一枝独秀! 这关系到掌管六宫之权,皇后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味答应下来。 “还有一事。” 皇后抬眸,看着霍金池眉头紧蹙,这难道还不够,还要让她如何? 她倒要看看皇上到底要为这个小宫女做到什么地步! 看皇后那模样,霍金池眸中闪过一丝冷笑。 他要给云沁晋位难道还需要征求她的意见,他只是在铺垫罢了! 霍金池又淡声道:“朕在给云沁晋位的时候,不希望朝臣对此事有什么议论,你说国丈能帮朕堵住朝臣的嘴吗?” 一听这话,皇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皇上最终目的。 见她吃惊,霍金池讥讽道:“既然是交易,自当公平公正。你当掌管六宫之权是路边的白菜吗?” 公平公正,皇后简直要气笑了。 她本就是这中宫之主,掌管后宫本身就是她的权利! 她平息了半晌,才道:“后宫之事,众臣自然无权置喙。” “皇后果然适合做皇后。”霍金池笑了一声,透着冷嘲热讽。 皇后对此却只能咬牙。 霍金池眸色却有些发冷,她觉得荒唐,难道他就不觉得荒唐吗? 他册立妃子,还需要国丈来堵朝臣的嘴! 他微微吸了口气,才冷道:“时候不早,皇后还是快些回宫中禁足去吧!” “臣妾告退!”皇后脸色铁青。 云沁默默听完了两人的对话,要说心里一点感触都没有是假的。 她也没想到,霍金池竟然真为她想到了这种地步。 云沁淡淡一笑。 用中宫之权跟皇后做交易,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皇后离开前,还朝东次间狠狠瞪了一眼。 一出门,正好撞见端着两碗面走进来的徐安,她冷冷瞥了一眼,“徐公公可真是殷勤得很,很多年没做过这种事了吧?” “皇上的事情,老奴不得不上心。”徐安似是听不出她话中意思,不卑不亢道。 皇后冷冷哼了一声,才朝自己的肩舆走去。 容欣此时已经来了,就站在徐安的身后,皇后一走,她忙道:“公公还是奴婢来吧。” “不必,不必。”徐安脸上笑意不变,语气却淡淡的,“皇后这拿我出气呢,只怕,她以后气不顺的时候可要多了!” 第139章 留在御前 “皇上。” 看到霍金池走进东次间,云沁立刻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她面对霍金池一直都是坦然的,可第一次,她有些不敢抬眸看他的表情。 那日因为位份的事情,两人虽没有真吵起来,却也闹得不欢而散。 第101章 却没想到,霍金池竟然明白自己心中的顾虑,这让她久违感受到了一丝尊重。 看她略有羞涩的模样,霍金池微微一笑,“都听到了?” 他走上前,拉起云沁的手坐回软榻上,看着她又笑问:“这回不会埋怨朕了吧?” “奴婢从没埋怨过皇上。”云沁垂着眸子,低声道:“奴婢对皇上只有感激。” 霍金池又笑了一下,正要说话。 徐安端着面条走了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容欣。 “皇上,姑娘,面条已经好了,请用膳吧。” 霍金池微点下头,对云沁道:“来,陪朕吃一点吧。” 他其实没有多饿,只是觉得怕云沁没有吃多少东西,不想让她在御前还要挨饿。 可小顺子说送米面这些话,只是给云沁和他交往找一个借口而已,虽然守门嬷嬷确实会克扣他们的食物,可她们手里毕竟有钱,还是饿不着的。 不过折腾这么久,云沁倒确实有些饿了。 也就没有跟霍金池客气,只是比起饥饿,她其实更加疲累,主要是之前精神太紧绷,一松懈下来人就特别累。 只是吃了几口,云沁便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毕竟在霍金池面前,他都还没放筷子,云沁自然也把不好放筷。 霍金池见她一根一根挑着碗里的面条,有些无奈道:“吃饱了?” 云沁点点头,扬起一点笑容,“皇上慢点吃。” “朕也吃好了。”霍金池放下筷子,看了眼她碗里剩下的面条,看她吃了总共也没有两口,不由又道:“等明日让张志安来给你悄悄。” “好。”云沁不知道他怎么又说了一遍,但还是乖顺地应下。 她犹豫一下,可还是抵不住身体的困乏,低声道:“皇上,奴婢睡在哪里?” 今天晚上就算是睡在龙床上她也认了,不然她现在已经想要原地躺下了。 看她直往内殿看,霍金池眸色有些发暗,可瞧她一副困倦的模样,也不忍心再折腾她,只道:“你先睡在偏殿吧。” 霍金池唤来夏云,让她带着云沁和容欣过去。 云沁昏昏沉沉,脑袋都有些转不动,也没有多想,就跟着夏云告退离开,去了侧殿。 侧殿中一应俱全,也不需要收拾什么,她只是简单洗漱一番,便胡乱睡了过去。 等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 云沁睁着眼睛,看了头顶陌生的床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 如今她已经是“睡在御前的那个女人”了。 云沁忍不住自嘲一笑。 才刚发出一点动静,她就看到容欣掀开外面的纱帐走了进来,“醒了?” 云沁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姐姐守了我一个晚上吗?” “没有,后半夜便有个宫女来替我,让我去睡了。”容欣边把纱帐绑好,边道:“起来吧,我叫外面的人进来。” 外面的人? 还不等云沁问出口,容欣便高声喊了一声,立刻有宫女端着水盆、衣物等鱼贯而入。 云沁看得有些傻眼,两个脸嫩的宫女便上前来搀她,皆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奴婢们伺候姑娘穿衣。” 云沁下意识想躲,可还是稳住身体和表情,扶着她们的手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拿疑惑的眼神看了眼容欣。 这什么情况啊。 后面进来的夏云,不只是看出她的疑惑,还是有意道:“今天皇上早朝前吩咐咱们了,以后要拿姑娘当主子看待,对皇上如何,对姑娘便如何。” 看容欣在一旁也跟着点了点头,云沁这才对夏云等人笑了笑,“有劳你们。” “姑娘可就不要跟咱们客气了。”夏云温和一笑,亲自上前拿起托盘中的衣服,展开对云沁道:“这是皇上命人准备的,姑娘试试合不合身。” 好在她没有亲自动手给云沁穿衣服,不然云沁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她可真有点消受不了跟皇上一样的待遇。 这件衣服,显然不是该是宫女应该穿的宫装,而是身烟紫色的短袄和同色百褶裙,两襟以及裙子上全都绣着紫藤花样,袖子上还绣着白花团纹。 颜色清新,又不失华贵,还有些属于少女的活泼。 云沁一穿上,众人眼中皆是一亮,都道:“真好看,果然适合姑娘。” 一声声的,夸得云沁的脸都有些发烫。 还是容欣更理智些,插空道:“还是快些吧,皇上快要下朝了,还要姑娘陪着用早膳呢。” “看我们!”夏云一拍手,“实在是姑娘太过好看,把我们一个个都给迷住了。” “姑姑就不要取笑我了。”云沁脸上绯红又深了一度。 洗过脸,她又被推到了镜子前,半人高的镜子,把她的身影映得无比清晰。 看着镜中的自己,云沁都有几分失神,当真是人靠衣装。 从前,她总是想把自己隐藏住,已经许久没有穿过这么鲜亮的颜色了,竟头回发觉,鲜亮的衣服,确实抬气色,让她眉眼中的深沉都褪去许多,多了些少女的模样。 这次夏云没让人插手,亲手给云沁梳发,在她的手底下云沁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听话许多,手指翻动间,一个惊鹄髻就在她手中成型。 夏云看着镜中的云沁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眼云沁的首饰匣子,便要拿出一根粉色碧玺鎏金簪,给她簪在头上。 云沁却压住她的手,转而拿了只简单的珍珠簪子递给她,“姑姑还是簪这支吧。” 她这一身已经足够奢华,头上就别装饰得太华丽了。 毕竟还没有真的晋位,还是别太高调为好。 夏云没说什么,脸上笑意都没变,拿过云沁选的那只簪子给云沁簪好,端详一阵笑道:“还是姑娘有眼光,果然是好看极了。” 云沁干笑一声,实在是佩服夏云姑姑说话的艺术。 无意间一瞥,便在镜中看到了怔怔看着自己发髻的容欣,她更是发笑。 容欣姐姐看来也被夏云姑姑打击到了…… 第140章 诊脉的结果 等云沁装扮好来到正殿,果然霍金池已经下了早朝,正在更衣。 看到云沁进来,表情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可眸却也亮了几分。 只是被他专注地盯着,云沁的脸就开始微微发烫,感觉比被夏云姑姑她们夸了一早上还要难为情一些。 “参见皇上。” 云沁还未完全蹲下,就被霍金池扶住,拉到了自己跟前,“果然很好看。” 离得近了,云沁才看出他眸底还蒙着一抹暗色,让她越发不敢深看,只赶忙道:“奴婢很喜欢,谢谢皇上。” 因为她靠近,正在伺候霍金池更衣的宫女都被她挤到了一边,看着他胸前还未系好的扣子,云沁便自发伸手给系扣子。 霍金池看着她垂眸专注的模样,眸色又深了几度,伸手抚住她的脸。 云沁微微抬眸,看着霍金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低叫了声,“皇上……” 这殿上可都是人呢! 可她一转头,殿上哪还有什么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退下了。 霍金池被她有些发懵的表情逗笑,笑过之后,便俯身吻住她。 等云沁在回过神,自己已经退到了软塌边缘,后腰正靠在矮几边上,已经退无可退。 霍金池比之前都要肆无忌惮些,温热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襟,寻找着趁手的所在。 云沁低喘一声,轻咬着下唇叫了声:“皇上……” “嗯?” “奴婢的新衣服!” 霍金池的手一顿,随后便收了回来。 可不等云沁松口气,他修长的手指,却挑开了她前襟的衣带。 直襟的衣服就这点不好,只有这根衣带系着。 见云沁眼睛微张地看着自己,霍金池眸中笑意深深,“不是心疼衣服,这下就不会弄皱了。” 云沁只能怨念地咬唇。 许久之后,霍金池才叫人进来。 此时皇上身上衣服已经完全穿好,云沁正端坐在软榻上,除了脸色发红,眸光水润,倒是瞧不出什么异样。 自然他们也不敢乱瞧。 早膳摆上桌,霍金池对云沁笑道:“先用早膳。” 看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云沁鼓鼓腮帮,却没敢去瞪他,只能有些窝囊地对容欣道:“我,我腿麻了,扶,扶我过去。” 听她这么说,霍金池抵着唇闷笑了一声。 他没看着自己,云沁才敢拿眼神横他一眼,笑什么笑,她才不会承认自己腿软了! 容欣也不知事,看她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也有些发红,垂着眸子扶着她,把她圆桌旁。 霍金池还在笑,云沁赶紧给他盛了一碗碧梗粥,搁到他面前,“皇上还是快些吃早膳吧。” 第102章 赶紧吃吧你! 见她羞恼的模样,霍金池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看皇上眉目俱笑,如此开怀,站在一旁的徐安和夏云默默对视了一眼。 自从蝗灾之后,皇上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还是云沁姑娘有办法。 云沁面上假笑着,手里的勺子都快给捏碎了,才没把它塞进霍金池的嘴里。 “欢声笑语”中吃过早膳,小德子便来报,说是张御医来了。 昨晚上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后宫,张御医对云沁在这里并没有表现出吃惊。 行过礼之后,便给云沁诊脉。 云沁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大问题,至于都说她瘦了,她也只是觉得是因为自己长个子了。 要说真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她的精力比起前世拿了差远了。 要知道前世她在这个年纪,熬个大夜第二天依旧生龙活虎的。 可现在,别说熬夜,就算是晚睡一会,她第二天都没什么精神。 就像现在,刚吃过早膳,她便有些困倦,被窗外阳光照着,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 云沁没怎么当回事,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张御医眼底露出的一丝凝重。 见张御医收回手,容欣比霍金池还要快一步,低声询问,“张御医,姑娘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张御医没有回答,而是下意识地去看坐在另一侧的霍金池。 见他这般,霍金池便知道恐怕问题不小,便示意他不要多说。 张御医领会皇上的意思,便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姑娘身子底子薄,还是需要好好将养。” 还是早先那套说辞,却让容欣稍稍松口气。 冷宫这段日子,云沁的补药倒是没怎么断过,应当是没有大碍的。 云沁也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伸手轻轻捏了下容欣的手,示意她放心。 见她当着皇上的面还搞这些小动作,容欣瞪她一眼,把她的手又放回膝盖上,眼含警告。 云沁登时有些讪讪的,她还不是想安慰姐姐。 霍金池把云沁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中闪过笑意,但在看向张御医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又瞬间凝住。 “看你也没睡好,回去再睡会吧,午后朕还要跟大臣议事,午膳你便自己吃吧。”他对云沁道。 云沁知道他忙,也没放在心上,便起身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看着她离开,霍金池才冷眼看着张御医,“到底如何了?” 张御医肃然道:“回皇上,微臣刚才的话也并非全然是假的,云沁姑娘身体底子确实薄,一时半会想要补回来,实在……” “有话就直说!”霍金池声音也冷了三度。 “须得好好将养,也不能太过忧虑。”张御医犹豫片刻,才又道:“只是,云沁姑娘那次落入冰冷的池塘中,还是留下了病根,以后,以后恐怕子嗣……艰难。” 霍金池表情有一瞬空白,随后才露出怒容,挥手把矮几上的茶杯扫落,“胡言乱语,她才什么年纪,你竟敢说这种话!” 茶杯在张御医脚边炸开,他浑身一颤,立刻跪倒在地,“皇上,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胡言。” 霍金池难道不知道张御医不敢胡说? 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 她是被苏易烟拉下水的,更是为了救他的孩子!难道代价是她自己的孩子吗? 这对她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见皇上不说话,张御医又赶紧道:“皇上也说姑娘年纪还不算大,若是好好将养,以后未必不能怀上龙嗣。” “若敢骗朕,朕一定要了你的脑袋!”霍金池微微咬牙,“给朕用最好的药,无论如何,也要给朕把她的身体养好!” “是,微臣必当尽力。” 霍金池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重回冷静,淡声道:“这事不许告诉云沁。” “是!” 第141章 邀请她出宫 回到侧殿的云沁,很快就睡下了。 原本想皇上悠闲地过一天,却没想到,午膳时候徐安来请,说皇上请她过去用午膳。 明明还说午膳要她自己用的。 云沁虽惊讶,但也没有多问,又重新更衣去了正殿。 午膳都已经摆在了圆桌上,霍金池坐在桌前,正拿了本书在看,看她过来才把书合上,放在到了手边。 “参见皇上。” 云沁照规矩行礼,也照例被霍金池拉起来,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坐下时她无意间看到,那本书竟然是本医书。 但想到城中正预防疫病,皇上忧心此事也正常,便也没有多想。 看着桌上饭菜,云沁低声道:“奴婢怎么好让皇上等,皇上先吃便是。” “无妨。”霍金池不是那么重规矩的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拿起碗给云沁盛了一碗汤,放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张志安开的药膳方子做的,看看合不合口味,要是觉得不好,朕再让他改改。”他低声道。 他不重规矩,可云沁却不能不守规矩,谢恩之后,还是等他先动筷,才低头喝了一口汤。 既然是药膳,自然还是有些中药的味道,味道算不上特别好,但比起喝药汤还是好上许多。 “很好喝,张御医费心了。”她对霍金池一笑,又赶紧给霍金池也盛了一碗老鸭汤,“皇上也快用膳吧。” 霍金池含笑接过,“合胃口就多吃些。” 期间霍金池一直频频给云沁夹菜,都是她喜欢,或者是有些远,云沁看过几眼的菜。 云沁一开始还没察觉,可次数多了也渐渐察觉出不对。 以霍金池洞察人心的能力,当他想要照顾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会极为贴心和周全。 她自然被伺候得很舒服,只是心里觉得疑惑。 之前也不见他这个样子,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想来想去,也是能是因为愧疚了。 云沁虽有意让他对自己愧疚,可这效果似乎有些太好了,让他对自己有些太过关注了。 这样,她也很有压力好不好! 她也给霍金池夹了些菜,低声道:“皇上别只顾着奴婢,你也吃啊。” 霍金池应了一声,见她还盯着自己,便垂眸把她夹过来的菜吃了。 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便也没再给她夹菜。 云沁这才松口气。 等到吃过了饭,宫人们把饭菜撤下,给两人上了一杯茶。 霍金池喝了口茶,突然道:“明日朕还要出宫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 “真的!”云沁激动的茶杯差点没端稳,“奴婢真的能跟皇上一起出宫吗?”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霍金池眸中闪过笑意。 云沁立刻点头,“奴婢当然愿意。谢谢皇上!” 见她这般高兴,霍金池眸中笑意也加深几分。 仅仅只是出宫,却不是云沁的目的,见霍金池心情很不错的模样,她便道:“那奴婢可以去看看阿菁吗?” “可以。”霍金池垂眸喝茶,语气平淡却一口答应。 云沁自然高兴得不行,忍不住去拉了拉身边容欣的手,脸上笑容都甜了几分。 霍金池看了两人一眼,又淡声道:“你身边也不能没有伺候的人,她也跟着你一起去吧。” 一旁的容欣一下被霍金池这话给震晕了,被云沁拉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跪下谢恩。 “奴婢谢皇上隆恩。” 云沁则更殷勤,赶紧拿起茶壶给霍金池续茶,“皇上体恤民情,果真是最最圣明的皇上。” 霍金池对这话未置可否,垂眸喝茶的时候,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听惯了恭维声,就她的恭维最合心意。 说了一会话,夏云姑姑端着一碗药走进来,行礼后道:“姑娘的药熬好了。” 云沁看着碗里漆黑的药汁,蹙了下眉头,看着霍金池道:“皇上,刚刚不是才吃了药膳,怎么还得吃药啊?” 看着那碗药,霍金池的眸色笑意却沉了下去,招手让夏云把药端过来,低声道:“你身子亏空得厉害,只是温补怎么够?” 看着云沁蹙起的眉头,霍金池故意轻松道:“要不要朕来喂你?” 云沁自然不敢劳他动手,伸手把药端起来,心一横眼一闭,直接一口给闷了。 等在一旁的容欣赶紧把准备好的蜜饯塞到她的嘴里,“快压一压。” 看着云沁脸都皱起来的模样,霍金池就算没喝药,都从她的脸上感觉到了这药到底有多苦。 看来得让张志安把药方改一改。 云沁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又喝了口茶,冲走口中的甜腻,忍不住问道:“这个药还要吃多久?” 这把霍金池问得也有些沉默,过了一会才道:“这得张志安说了算。” 别管怎么样,先把折扣黑锅扣在张志安头上再说。 第103章 夏云姑姑在旁劝道:“良药苦口,奴婢摸姑娘手冰凉冰凉的,今年天冷得这么早,冬天肯定更冷,若不养好身体,姑娘这个冬天只怕难过。” 云沁想到自己后半夜才能暖起来的被窝,才无奈地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来议事的大臣们也快来了,霍金池便让云沁回了侧殿。 一走进殿中,云沁便给容欣道:“这回出宫,下次再出宫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咱们得给阿菁多准备些东西。” 她说着便去把自己的箱笼打开,一打开就看到自己前段时间搜罗到的一些小玩意,有宫中最新样式的络子,有技艺精巧的绣球,还有张小巧的燕子风筝。 云沁看着这些东西,脸上一点点变得沉重,再不见刚才的兴奋。 她拿起那张燕子风筝呆呆看了一会,才对容欣道:“原本还想着,她如今在宫外,等明年春天便能出去踏春放风筝,结果……” 说着,云沁的眼睛便一点点红了,“送给她那么些东西,怕是让她更伤心了。” 容欣也低叹一声,低声道:“没有,阿菁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她说高兴便是真的高兴。” “她是比我要坚强。”云沁抹了下眼睛,又摸了摸手里的风筝,眼睛忽地一亮,“蒋院正就在宫外,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给阿菁看一看。” 第142章 想她所想 第二日,一早云沁便起床洗漱好,等着霍金池下早朝。 夏云姑姑进来,见她早就起来了,脸上露出些了然的神色,看着手中的托盘道:“姑娘要出宫,自然还是要穿的请便些,这是奴婢准备的,姑娘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夏云姑姑。”云沁没想到她准备的这么体现,衷心道谢。 “姑娘不必跟奴婢这么客气。”夏云把托盘交给容欣,笑道。 云沁换好了衣服,她又给云沁简单挽了一个发髻。 刚准备好,徐安便来叫人了。 这次他还是得留下来应付来云沁的大臣嫔妃,所以跟着出宫的还是小德子。 倒是因为多了一个容欣,这回又安排了一辆马车。 霍金池也是一身常服,等在他们上次回宫时候那个偏僻的角门处,看到容欣手中的大包袱,忍不住看了眼云沁。 上了马车之后,他才笑道:“怪不得你这么喜欢金瓜子。” 云沁难得有些心虚,“奴婢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霍金池也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只是道:“别光挂念着旁人,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想要什么只管找朕,朕去帮你找便是。” 提到这事,云沁的表情又有些黯然,再好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她也看不见了。 这话她自然没有说出口,随后便转移了话题,笑道:“等会皇上要去哪?” “去城防营。”他淡声回答,随后眸光一闪。 云沁也心中咯噔一声,旋即看向了霍金池。 两人四目相对,显然都想到了同一个人,现在也在城防营做事的沈澈。 云沁头皮发紧,赶紧率先开口道:“皇上,奴婢跟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让车夫绕道甜水巷,奴婢直接去找阿菁好了。” “不必。”霍金池似笑非笑看着她,“让他看见不是更好。” 你是懂折磨的。 云沁腹诽一句,面上却干笑一声,“都听皇上的。” 霍金池轻哼了一声,拍了下自己身边的软垫,低声道:“离朕这么远做什么,坐过来。” 知道他这是故意找茬,云沁心中无语,只能又往他身边坐了坐。 霍金池这才满意了,伸手握住云沁的手。 入手果然冰凉,他不由道:“晚上睡觉觉得冷吗?” “还,还好。”云沁一听这话,眉头微微一跳。 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要不要跟朕一起睡啊,一起睡暖和。 显然霍金池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油腻,他只是带着些担忧道:“要不要让人准备火盆。” 云沁讪笑一下,认真想想还是摇头,今年似乎确实是个寒冬,要是现在就用上火盆,等天真冷了,她可怎么办。 还是先扛一扛吧。 “不用了,奴婢身体还没这么弱。” 霍金池没有坚持,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先让容欣准备些汤婆子、手炉的先给她用着。 没多大会,他们就来到了热闹的街道上。 云沁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时儿因为听到有意思的动静而发笑。 霍金池虽然宠她,却没有要带她下去看看的意思。 一来她以后就是宫妃不好再抛头露面,二来也是因为此时城中也并不安全。 马车一路穿过闹市街巷,很快就到了城防营外。 下车时,云沁把准备好的棉布折了几道围在自己脸上,还不忘给霍金池检查了一番。 这东西当然没有现代的口罩好用,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有些防护,也总比没有好。 京兆尹和城防营的将军早就在等候,却没有见到沈澈人。 她跟着霍金池出来,也没有太过于引起注目。 毕竟她遮着脸,又穿着简单,比起宫妃更像是御前的大宫女,几人也就没特别留意。 没被人盯着看,云沁当然自在,跟在霍金池的身后,带“小宫女”容欣和小德子进了城防营中。 结果就算进了议事的大堂,也根本没见到沈澈的影子。 云沁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霍金池给骗了,她还以为他真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和沈澈见面呢,原来沈澈根本就不在这里。 真是老奸巨猾! 感觉到她的视线,霍金池也扭头看她一眼。 遮着脸,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却看得到他眸中的笑意。 和云沁四目相对,他还微微挑了下眉。 那欠揍的模样,让云沁默默攥紧了拳头。 来的匆忙,他们没在宫里用过早膳,只能在营中将就吃了些。 “将就”自然是对霍金池而言的,在云沁看来,营中准备的已经足够丰盛了。 霍金池要议事,云沁也不能一直跟着,就被安排在了一个耳房内。 云沁却还想着阿菁的事情,便拦住一个小兵,问他蒋院正在什么地方。 “蒋院正此时正在灾民营中巡查,要到午膳时才会过来。” 得了确切的消息,云沁便安心等着。 果然吃过午膳,蒋院正果然来了,明明在宫里跑两步都气喘的小老头,在灾民营里忙了一上午,此时却依旧神采奕奕,精神矍铄。 等他行了礼,霍金池等人给他上了茶,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他。 “这是张志安给云沁开的方子,朕拿来给您老看一眼。” 云沁听得挑眉,他带她出来难道是这个目的。 蒋院正一眼就扫完了方子,抬眸看了眼霍金池一眼,才看向云沁,温声道:“老臣先给姑娘诊脉。” 霍金池点头,云沁只能把手腕搁到了腕枕上。 诊完脉,蒋院正端详了下云沁的表情,见她无忧无惧,便明白她大概不知情,要怎么说,他便也心中有数了。 “这方子没什么错漏。”他主要对霍金池道:“只是有些急于求成,下药有些猛了,老臣改过之后,再交于皇上过目。” 霍金池适时道:“不要太苦了。” 他一说完,云沁就不由有些尴尬,没忍住瞪了眼霍金池。 她也没那么怕苦好不好! 蒋院正心里明镜一般,只是一笑,便拿出笔墨开始改方子。 这期间,容欣也把云沁的药端来了,霍金池盯着她喝完,才接过蒋院正递过来的药方看了一眼。 “还有一事。” 在云沁开口之前,霍金池先她一步道:“有个叫阿菁的因为中毒,双目半盲,她如今就在宫外,您老若是有空朕便让她来找您看看。” 听完这话,云沁看着他,震惊得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 难道他真是什么妖精吗?会读心? 皇上都开口了,蒋院正自然是有空的,“便让她来城防营中找老臣吧,这边安全些。” “有劳。” 云沁也赶忙感激道:“奴婢替阿菁谢谢蒋院正。” “无妨,无妨。”蒋院正摆手,“举手之劳。” 送走蒋院正,云沁还正想着要如何谢谢霍金池,就听他道:“也吃过药了,朕命人送你去甜水巷。” 让她跟着进城防营,竟然就是为了盯着她吃药? 云沁鼻子忍不住皱了皱,未免太过离谱。 第143章 迟早露出狐狸尾巴 之后,云沁就离开了城防大营,去了阿菁的住处。 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带着个小花园,阮嬷嬷在里面种了花草,还种了些蔬菜。 阿菁见到她们自是高兴得不行,三人站在一起说了会话,就忍不住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云沁和容欣一直待到霍金池来接才走。 第104章 临走的时候,阮嬷嬷还摘了些院子里柿子树结的柿子,让她们带在路上吃。 云沁又交代了阿菁去城防营寻蒋院正的事情,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霍金池看她情绪不算特别好,便故意逗她,“瞧着容欣提了个篮子,里面装的什么,不知道有没有朕的份?” “是柿子。”云沁看他一眼,抿了下唇,“是阮嬷嬷给奴婢摘的,一共也没几个。” 霍金池登时给气笑了,伸手掐住她的脸颊,“几个柿子也这样宝贝,真是小气。” “奴婢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云沁抓着他的手,要哭不哭道。 霍金池没了脾气,松开手,无奈道:“朕不要你的就是了。” “皇上说话可要算话。”云沁歪头看着他。 她刚刚的话是故意说的,实在是霍金池今天一整天都对她太好了,让她忍不住想要试探试探他的底线。 可没想到她都无理取闹加矫情到这种地步了,霍金池还能忍让。 真是奇了怪了。 云沁也是见过他跟苏易烟相处的,平时虽然也挺宽和,但也没到这种地步。 可他这种喜欢包容又能持续多久呢? 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看,霍金池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这么看着朕做什么?” “奴婢觉得皇上今天格外不同。”云沁对他一笑。 这话霍金池爱听,眼中立刻露出些笑意,追问:“有什么不同?” “嗯……”云沁故意拖了下长音,笑道:“格外英明神武。” 她很想说帅,可显然现在还没有这种词。 霍金池嘴角翘起,伸手捏捏她的腮肉,“你今天的嘴也格外甜。” “才不是,阿菁家的柿子奴婢还没吃呢。”云沁故意一本正经道。 霍金池果然忍不住笑起来,垂头在她唇角啄了下,看着她晶亮的眸子,“甜不甜,朕尝尝就知道了。” 于是乎,马车到了宫门外,云沁又是被霍金池一路抱回了通明殿。 —— 对于前脚皇后禁足,后脚云沁就住进通明殿这件事,后宫中的妃嫔们震惊之余,也很难不多想。 都觉得皇上此事做得太过荒唐,就算皇后有什么不妥,也不该为了一个宫女,把她给禁足了。 可如今太后又不在宫中,她们没有恩宠,自然也不敢跑到皇上面前多嘴,只能在背后嚼舌根摔东西。 倒是有人想到了德妃,可德妃跟往常一样谁都不见,她们只能转而去找沈答应。 说什么云沁原来的主子也就是苏易烟,跟沈答应本就是仇家,云沁原先那么忠心如今又这么得圣宠,要是真得了位份,还不得把沈答应给踩在脚底下。 总之,话里话外极尽挑拨之言。 沈答应却始终淡淡的,不管她们说什么都只是点头,却没露出什么恐惧愤恨之色,让一众宫妃好生失望。 离开后忍不住在背后议论。 “这么个软包子,也难怪她被原先的苏美人欺负。” 而殿中的沈答应,在她们离开后,脸上的神色却冷了下来。 “答应,你瞧瞧她们这个样子,答应不上钩,她们倒是生气起来了!”香檀在旁边把桌上的茶杯撤掉,边忍不住哼道。 沈答应也冷哼一声,“不用管她们,凭她们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香檀见她没动气,也跟着点点头,手下顿了顿,有些叹息道:“那云沁还真是好造化。” 沈答应神情稍怔,过了一会才道:“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倒是有种悬着的石头落地的感觉。” “注意点御前的动静,若是有人去了,我自然也得去御前看看。” “是答应,奴婢会让人留意的。”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去御前的,竟然是一直以来最为低调的德妃。 就算她是为了大皇子的事情,来询问皇上蒋院正是否能进宫一趟。 可也掩盖不了,她是在云沁住进通明殿后,第一个去御前的人。 只不过,当时霍金池带着云沁出了宫,徐安依旧用皇上今日不见人最借口,敷衍过去了。 德妃只是看了看正殿,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徐安一定要把这事禀报给皇上。 徐安自是应下。 等霍金池回来之后,徐安立刻便把这件事情说了,当夜霍金池就去了德妃宫里。 銮驾离开的时候,云沁和容欣就站在侧殿的门后静静看着。 容欣忍不住对云沁道:“德妃娘娘也不像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 “不都说了是为了大皇子的身体吗?”云沁淡声道。 “你是故意跟我装傻吧。”容欣看她一眼,笑道:“大皇子如果真的抱恙,德妃怎么可能得知皇上不见人就轻易走了,估计便是闯殿也要见到皇上才行。” 云沁没有接她的话,只淡淡一笑,“我倒是想见见这位总是身体不好,可怜的大皇子了。” 说起大皇子,容欣也沉吟道:“说来我竟也没见过大皇子是,真是奇怪,算算大皇子也有三岁了,也能跑能跳了,便是体弱多病些,德妃也不该把皇上的长子藏得这般严实。” 云沁的眸色转冷,声音却依旧很淡,“不急,若真是狐狸,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明明在说大皇子,她却突然说起了什么狐狸尾巴,让容欣不禁疑惑。 “咱们说的是一回事吗?” 云沁自然不只是说的大皇子的事情,自然还有导致苏易烟流产,以及刘美人被害等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 后宫中一共就这么几个人,除却深陷其中的嫌疑人,剩下的也就只有这几个人,虽说每个人都有嫌疑。 可育有一子的德妃却是嫌疑最重的那一个。 她不知道霍金池有没有怀疑过德妃,可在她这里德妃就是头号嫌疑人。 今天的事情,也足矣说明,她并非像传闻中那般低调和不问世事。 皇后那层皮都被她扯下来了,德妃这层皮她也扯得掉! 这暂时还是只是她的怀疑,于是也没有跟容欣细说,只道:“我是说,马上不就是太后的寿辰了吗?大皇子如今也大了,也总该在寿宴上亲口给太后娘娘祝寿吧。” “是这个道理。”容欣点点头,“这么说,今年咱们就能见到这个大皇子了?” 云沁点点头,到那时她应该就是“云答应”了,自然也要出席太后寿宴的。 “对了!”容欣一拍自己的额头,“太后寿辰,你也要准备寿礼!也就一个多月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144章 和以往再不相同 对比容欣对太后寿礼的紧张,云沁就要淡定许多。 “这有什么,明日我便去问皇上要。”她无所谓道。 容欣却有些不赞同,“你拿皇上的东西送给太后,她肯定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云沁撇了下嘴,“便是我费心费力为她准备好了寿礼,难道她就会高兴了?不在于送什么礼物,而在于送礼物的我,她本身就不喜欢,所以送什么又有什么所谓。” “也不能让太后生气吧?” “不会生气的,礼物是皇上准备的,太后总不能说礼物不好吧。”云沁耸肩。 容欣张张嘴,一时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她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见她这样,云沁忍不住闷笑,“姐姐你这样真傻。” “臭丫头,你说谁傻呢!”容欣伸手要来揪她的耳朵,“你这嘴是越发厉害了!” 云沁边叫疼边笑,“去讨好一个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人,姐姐你还不傻!” “哼!”容欣哼了一声,送开手,神情却沉下来。 不禁想:是啊,她是怪傻的,就算低声下气,太后也是容不下阿沁的。 “好了,时候不早,你也早点歇息吧。”容欣随后便又笑起来。 云沁点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姐姐不必守着我,也快些去睡吧。” “知道,知道,等你睡了我便回去。” 云沁知道,不管两人私下如何,终究会身份有别,有些规矩是不得不受的。 “姐姐若是真要守夜,那便在软榻上睡吧,或是跟我睡一个床也行。” “知道了知道了,净瞎操心。”嘴上这么说,容欣心里还是高兴的,就算以后身份不同,她们至少也不会生分了。 第二日,霍金池下了早朝后,便进了御书房和大臣议事,并未来通明殿用早膳。 云沁便自己吃了早膳。 她明白这才是常态,毕竟堂堂皇上,当然不可能一直围着自己转。 吃过早膳,她正在净手,容欣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沈答应来了。” “沈答应?”云沁倒有些没想到,她竟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容欣接着道:“是哭着来的,应该是确实有事。” “知道是什么事吗?”云沁不由蹙眉。 第105章 容欣微微摇头,见云沁洗完手,便拿过手巾递给她。 边擦手,云沁边在心中思量,随后低声道:“给我换身衣服,我也去见皇上。” 既然好奇,那直接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云沁匆匆换了身衣服,便去了正殿。 “姑娘您来了。”徐安没拦她,只是凑过来低声道:“里边沈答应正哭呢,您来劝劝也好。” 这话倒是让云沁深深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个老狐狸,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知道自己是为了沈答应来的。 “公公还是通报一声吧,省得有什么是奴婢不该听的。” 她说徐安是个老狐狸,在徐安心里她也不遑多让,听听,这是知道自己不便打听沈家消息,故意装作小心谨慎的模样,这话就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他脸僵了下才道:“没什么姑娘不能听的,其实就是为了沈将军的事情。”他压低声音,“今早早朝上,因为西边的事情皇上又发了火,决定派钦差过去查明贪墨粮饷的事情,其中便有沈将军。” “皇上命他领两千人,随行保护钦差。这可是个苦差事,西边又危险,沈答应这不是担心沈将军吗?” 云沁听得一点点攥紧手中的帕子,能让沈澈协查粮饷的事情,霍金池显然还是信任他的。 可让他去西边,这么危险的事,云沁却不确定,究竟有没有她的缘故。 云沁心中低叹一声。 这件事,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多谢徐公公。”云沁低声应了一声,随后迈步走入了正殿。 殿内,霍金池正坐在软榻上,而沈答应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正在抹眼泪。 比对她的伤心,霍金池脸上惯常没什么表情,手中端着杯茶,眼神透着些漫不经心。 抬眸瞧见云沁过来,他眸色才有了些波动,“你怎么来了?” 问出口,霍金池才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她把沈澈当成是恩人,沈答应哭着跑到正殿来,她要是无动于衷才奇怪了。 “参见皇上,参见沈答应。”云沁先行了礼,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她来是为了什么徐安都知道,霍金池难道会不知道吗? “起来吧。” 霍金池也当自己没问过,习惯性地朝她伸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云沁走上前,眼神却忍不住朝沈答应看过去。 她在看沈答应,沈答应也在看云沁。 自从云沁进冷宫后,沈答应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 这回再见,果然不同了,云沁不再是穿着不合身的宫装,永远垂着头,那般卑微谨慎的模样了。 她如今穿着比自己还华丽的衣裳,美得不可方物,就连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不再是躲闪的,而是一种平视的态度。 看皇上对她那亲近的态度,果然是这后宫里最特殊,也是独一份的待遇。 霍金池没怎么注意两人间的眉眼官司,把云沁拉到身边,便下意识握住她冰凉的手,“怎么不多穿一点?” 就算是有前天的经历,云沁还是因为他过度的关心感到离谱。 从侧殿到正殿,也就这几步路,她还要穿得多厚? 她只当作没听到,而是把话题往正事上扯,“沈答应这是怎么了?” 这是她第二次无视皇上的问题了。 云沁自己没察觉,沈答应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看了眼皇上,却见皇上只是一副无奈的模样。 就算是这样生动的表情,估计都是后妃难得一见的。 沈答应暗暗心惊,快速垂下眸子,不敢再去看皇上的脸色。 云沁这么问,沈答应倒是有些明白,她应该是为了自己来的,更准确的说是为了哥哥来的。 想到此处,沈答应便又抬眸,把事情讲了,最后道:“皇上,臣妾自知不该来,可臣妾只有这一个哥哥,实在是,实在是担心。” 霍金池依旧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云沁,等着听她怎么说。 第145章 他才该笨一点 云沁时常觉得霍金池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但她自己也是,很少有什么事情会让她生气。 可此时看着霍金池透着审视的眼神,她真有些生气了。 沈答应担心哥哥,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等她说话。 他想听什么,听她拍手称快,还是想听她给沈澈求情? 云沁本就左右为难,干脆站了起来,低声道:“看来奴婢来得不是时候,就不打扰皇上跟沈答应说话,先告退了。” 说着她便要抽回自己的手,但霍金池却没松手。 他当然能看出云沁生气了,眸色也沉了下去,生气的难道不该是他? 沈答应凳子还没坐热呢,她就急匆匆过来了,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沈答应? 霍金池手上用力,又把云沁拉到自己身边,沉声道:“坐下听着。” 云沁挣脱不开他的手,抿唇看他一眼,没再挣扎,而是乖乖坐到了他的身边。 刚刚才笑过容欣傻,现在她自己也犯傻了,皇上最喜欢她乖顺,不过一句话而已,她何苦让皇上生气,让自己不好过。 沈答应自然能察觉两人之间气氛的变化,只是两人的表情变化不大,说得话也没有什么不对,让她一时摸不准两人究竟是怎么了。 “既然皇上让奴婢留下,奴婢就斗胆说一句。”云沁声音清亮,透着些凉意,“奴婢去施过粥,见过灾民,听过他们说话。从他们话里也知道西边究竟是什么情形,沈将军若去,是百姓之福。” “若答应是担心他的安全,皇上也让沈将军领了两千士兵跟随,他们自然都是军中精锐,又不是要打仗,两千人足够保护将军了。这也是皇上对沈将军的爱护之情,沈答应难道不能体会皇上的苦心吗?” 沈答应愣了一下,她光顾着担心哥哥,倒是忽略皇上钦点两千军中精锐跟随的事情了。 “臣妾,臣妾自是知道皇上苦心,臣妾替哥哥谢谢皇上。” 霍金池“嗯”了一声,眼睛却看着云沁。 她果然聪慧,能领会他的意思,能劝住沈答应,还能让她对自己心怀感激。 他往日最喜欢她的玲珑聪明,就像刚才,看出自己生气了,便不再闹了,说出口的话也是滴水不漏。 但霍金池此时却不觉得高兴,甚至开始觉得太过聪明,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 可能是因为他见过她因为气恼横着眼瞪自己的模样,见过扑到自己怀里,留着眼泪吐露心中恨意的模样。 他微微垂下眸子,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思,对沈答应道:“朕让沈澈去西面,是因为他最那边情况最了解,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若不放心,临行前朕让你们见一面,让他自己与你说。” 听到还能见到哥哥,沈答应自是惊喜异常,立刻站起身不住的谢恩。 一旁的云沁却不自觉蜷起了自己的手指,她清楚,霍金池前半句是说给她听的。 难免会因为之前自己的猜测,感到一丝尴尬。 “也要谢谢你。”她顿了一下,叫了她一声,“云沁姑娘。” 云沁立刻便要站起来回礼,却被霍金池拉着,起了一下没起来,只能坐着微微低头,“答应折煞奴婢了。” 刚才的情形自然都被沈答应看在眼中。 皇上这是觉得,云沁与她地位相当,便是坐着受她的谢也是应当的。 沈答应眸光微敛,低声道:“臣妾便先告退了。” “答应慢走。” 沈答应走后,殿中随后便陷入了一片安静中。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窗户“吱嘎”一声四敞开。 云沁透过楹窗望去,只见一阵风卷起了地上的落叶,吹得廊下的宫人都遮住了眼睛,也吹得案上香炉升起的白烟烦乱不定。 如同二人此时的情绪。 云沁再次起身,霍金池也再次下意识拉住她。 “奴婢去关窗。”垂眸看了下两人交握的手,云沁率先开口道。 霍金池一噎,终于放开了手,此刻才察觉与她的手交握太久,让他手心都出了一层热汗,被风一吹,有些空,又有些凉。 云沁在窗旁站了一瞬,才伸手把窗户合上,没了风声,殿内又重回一片安静。 这次不等霍金池开口,云沁就坐回了他的身边。 低眉顺眼的样子,看得霍金池一阵烦闷,眉头都微微蹙了一下。 恰在此时,云沁却抬头看了他一眼,主动开口道: “皇上还在生奴婢的气?” 霍金池本来是有些生气,可她突然主动说话,他心里那点气不知怎么就突然散了。 “没有。” 他回了一句,又伸手握住她的手,明明刚才还出了层热汗,这会儿她的手又变得冰凉,似乎一点热气都存不住。 云沁没有挣扎,依旧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那奴婢刚才的话让皇上满意吗?” 第106章 霍金池又噎了一下,可也说不出违心的话。 “满意。” 她眸中慢慢氤氲了一层水汽,似是眼睑轻轻一颤就会有泪珠落下,可她却倔强地不肯眨眼,只是盯着霍金池的眸子。 “奴婢是不是该笨一点?”眼泪没有落下,她声音却已经微微哽咽。 霍金池赶忙抚住她的脸,轻轻接触,她的一滴泪便砸在他的手背上。 不等他说话,云沁继续道: “奴婢要是笨一点,皇上是不是就不让奴婢总是猜您的心思了?” 她语气透着伤心,霍金池心疼之余,却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泪水的凉意。 像是落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滚烫的心都冷了几分。 他的心思难道还需要猜吗? 比起自己,她的心思才更难测,让他不知道她究竟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该笨一点的或许是自己…… 凉意过后,他的心却仿佛更加滚烫,有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情绪,此时再不容他遮掩,一点点破土而出。 第146章 病了 殿内依旧一片沉静,香炉里的烟气断断续续,最后再也无以为继,最终熄灭。 云沁豆大的眼泪不断掉落,却轻咬着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霍金池忍不住一点点把她的唇从齿间捻出来,手指蹭了蹭上面清晰的牙印,叹息了一声。 “你想不想见沈澈?” 他这话有些突兀,乍听之下,云沁立刻噎住,随后便忍不住打了个嗝。 这一打嗝,她刻意营造的氛围就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云沁倒不是真的故意用眼泪来软化霍金池,她只是忽然明白过来,她确实不该老是表现得这么清醒和聪明,有时候也该糊涂一点。 太聪明未必会讨喜,还要面临好多麻烦。 就像现在,装糊涂反而能模糊很多事情,软化一些矛盾。 这矛盾自然就是沈澈的事情,可她没想到霍金池却突然提出要她去见沈澈。 “皇,皇上在跟奴婢说笑吗?” 霍金池见她终于止住了眼泪,眸中微微一软,语气却依旧淡淡的,“是啊,朕在跟你开玩笑。” 他又什么理由让云沁去见沈澈,不过是为了转移她注意力罢了。 这话又把云沁噎住。 霍金池抽出她手里的帕子,轻轻擦着他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朕看得出来,在你眼里沈澈也是极不成熟的,朕此番便是要好好历练历练他。” 他突然又说起正事,话题跳跃之大,让云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抿了抿唇,才道:“皇上如此苦心,也是沈将军的造化。” 霍金池应了一声,又用手指蹭了下她胡乱粘在一起的睫毛,“是啊,朕真是下了好一番苦心,云沁姑娘该如何谢朕?” 云沁对“云沁姑娘”四个字本就有些敏感,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让她立刻蜷起了手指。 不知羞的还是恼的,脸都有些红了。 霍金池眸中这才露出些真切的笑意,他俯身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随后又一点点加深。 良久,他才拉开两人的距离,手指蹭着云沁眼尾的嫣红,低声道:“今夜就住在正殿吧。” 云沁有些迷蒙的脑袋立刻清醒,手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子,“奴,奴婢还只是宫女,不,不合……” 她还没说完,伸进衣襟里的大手,便让她轻咬住了唇,未出口的话便也咽了回去。 “你说得出拒绝的话,朕就放过你。”他在她的耳边低语,语气似乎还似乎是淡淡的,手指却捻住了那抹不容忽视的濡湿。 云沁别说拒绝,呼吸都是破碎的,嘴唇咬得发白,却也抵挡不住喉间不断溢出的声音。 殿外,那阵妖风已经过去,宫人们正收拾着院中的落叶。 清扫落叶的沙沙声中,徐安挥了下手里的拂尘,往廊外站了几步,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马上就要到头顶的太阳。 原来不是他糊涂了,现在真是白天啊…… 良久,殿里传来皇上的声音,徐安没敢进去,而是换了夏云过来。 夏云进去,又出来,没多久便端进去一盆水。 她也没有进去内殿,只是把那盆水放到了架子上,自己便退了出去。 重重帘幕内,云沁正伏在霍金池的怀中,咬着唇,无声地抽泣着。 是羞的,也是恼的。 霍金池抚着她背,她哭得可怜,眼尾的春潮却也惹人爱怜。 “朕伺候得不舒服?” 云沁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却压根抬不起头来,只能把眼泪全都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看着她的小动作,霍金池忍不住发笑。 他起身站起来,掀开帘子走到外间净手,之后又拿着湿帕子给她净身。 云沁身子发软,人也哭累了,拥着锦被歪在枕头上,看他进来立刻卷了下身上的被子。 霍金池没有二话,上前拉被子,云沁却不撒手。 “那给你叫水洗澡?” 这不是更羞耻了吗? 云沁自是不愿意,咬着唇,许久后才松开手。 擦完,云沁又没忍住哭了一场。 霍金池有些无奈,轻抚着她的脸,“怎么这么爱哭?” 还不是因为有人不要脸! 云沁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肯看他。 看她鸵鸟般的模样,霍金池低声道:“那你好好休息一会,朕还有公事要忙。” 人都在他床上了,不着急。 “皇上慢走。”云沁闷闷应了一声。 霍金池又轻笑了一下,自己动手换了身衣服,才绕过正殿去了御书房。 云沁本只是觉得羞耻,可等他离开,放松下来之后,疲惫也涌上来,她竟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房间里已经一片暗沉。 云沁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在通明殿的内殿中,微微一惊,猛地坐了起来。 听到动静,容欣掀开帘子走进来。 “醒了?” “什么时辰了?”云沁问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她摸摸嗓子,就见容欣的神色一变,快速走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 “有些烫。”容欣蹙着眉,“我去禀了皇上,叫太医过来。” 云沁这才觉得头有些沉,这,这难道就是纵欲过度的下场? 她轻咬了下唇,一把拉住容欣,红着脸道:“先,先给我找身干净的衣服。” 容欣这才反应过来,脸颊也微微一红,道:“皇上吩咐过了,我就给你拿过来。” 等云沁换了衣服,容欣低声道:“皇上让人热着粥呢,你快先吃一点,我去请太医来。” 听说云沁病了,霍金池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笔,起身便来了内殿。 进来之后,看到云沁正在软榻上喝粥,他蹙着的眉才微微松了几分。 “没事吧?”他走过来,手也自然地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 云沁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头有些沉。” 迟早会有这么一遭,本来还好,这一下病了,让她更有些羞耻。 云沁抬眸看他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忍不住咬了唇。 霍金池满心的担忧,可她抬眸垂眸间的娇羞媚色,让他本来清正的心思,瞬间飘去了之前的场景,心里也染上了些旖旎。 她总是有这种本事,轻易就能挑动他的情绪。 各种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没坐到她身边而是绕过矮几,坐到了软塌另一侧,低声道:“先吃东西,等御医过来看看吧。” 云沁只能点点头,乖乖垂下头喝粥。 也就这种时候,她是真的乖巧,霍金池忍不住一笑。 第147章 狠狠拿捏 张御医很快就跟着容欣走了进来。 瞧见云沁正坐在软塌上喝粥,略有焦急的脚步微微一顿,疑惑地看了眼容欣。 瞧她焦急的模样,他还以为云沁姑娘病得不轻呢。 张御医自然不会多问,上前行了礼之后,便给云沁号脉。 他凝神号了一会,突然抬眸,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皇上。 “以后什么话便说。”霍金池知道他不会乱说,所以干脆道。 张御医收回了手,脸色肃然,语气却有几分迟疑,“回皇上,姑娘的身体虚,还是尽量别……房事上还是节制些。” 云沁当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登时红透,头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殿上众人也都纷纷低头,脸色都有些发红。 霍金池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尴尬,他拿起杯子遮掩性地喝了口水,才对张御医道:“你先开药,把她的烧降下来。” 毕竟身为医者,张御医是在场所有人中表情最淡定的,他起身写好方子拿给霍金池过目,“姑娘身体太过虚弱,不宜吃太烈性的药,还是温补为上。” “嗯。”霍金池应了声,“容欣你跟着张御医去拿药。” 第107章 “是!”容欣微红着脸点了点头,跟着张御医离开了。 随后霍金池又把其他人给打发了出去。 等他们一离开,云沁立刻抬眸瞪向霍金池,羞恼之下,眼眶早就已经红了,“都是皇上做的荒唐事,奴婢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 她手背贴着自己是滚烫的脸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羞的还是发烧烧的。 云沁衣袖宽松,一抬手,便露出半截细白的胳膊,手腕上挂着的翡翠手串也落下来,缠在她的小臂上,绿白相间,看得霍金池眼眶也有些发烫。 想到张御医的话,他眸色转淡,伸手把她的袖子拉上去。 看到他莫名其妙的动作,云沁又拿眼睛瞪他。 霍金池倒没觉得自己荒唐,可看她这般可怜,还是点点头,“是,都是朕的错。” 早知道,该私下里问张御医。 他承认得这么痛快,云沁倒是被噎了一下,凶又不敢凶,骂也不敢骂,越想越憋屈,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朕不是都跟你认错了吗?”霍金池赶紧起身,坐到她身边。 当她看不出来他根本是随口敷衍她吗? 云沁啜泣着捂住脸不去看他。 霍金池一揽住她的肩膀,才发觉她身子软绵绵的,不由蹙了下眉,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低声哄道:“好了,别哭了,你还病着呢。” 情绪一上来,就不是云沁自己能控制的了,啜泣直接变成了抽泣。 霍金池蹙着眉,强硬地掰开她捂着脸的手,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云沁,不许哭了!” “控,控制不住。”云沁有些崩溃,恼道:“都怪你!” 霍金池倒是第一次瞧见她这个模样,说是恼怒,倒像是在撒娇,让他一时又爱又怜,捧着她的脸,在她眉间啄了一下。 “你还来!”云沁气得推他的肩膀,可手上哪有什么力气,推半天推不动,又把自己给气哭了。 霍金池心疼又好笑,搂着她哄半天也哄不好,只能低声威胁:“再哭,朕就抱你去内殿了!” 云沁被吓得噎了一下,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却对上了他含笑的眸子,一时恶向胆边生,扭头在他捧着自己脸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嘶……” 霍金池吃痛,却没有收回手,等她松开嘴,才好笑道:“这下可出气了。” 出气是出气了,可云沁低头看着他手腕上的透着血印的牙印,抿了抿唇又想哭了。 她怎么敢咬皇上啊,这要是被人瞧见了,还不得把她给大卸八块了! “皇,皇上……”云沁眼中泪水还未干,可怜兮兮地看着霍金池,“奴婢给您上药。” 瞧她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霍金池忍不住笑出声。 笑屁啊! 云沁咬着嘴唇,心里骂了一声,脸上的可怜差点都没维持住。 “不必了。” 霍金池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牙印,把手伸进了她的袖子,把她带着体温的手串套在了自己手上。 “这不就遮住了。” 云沁看着透绿翡翠珠子,又不禁瘪嘴,她这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瞧她这肉疼的模样,霍金池又给气笑了,在她眉间弹了一下。 “算朕借你的总行吧!” 云沁眨眨眼睛,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皇上就别取笑奴婢了,奴婢知道自己眼皮子浅。” 这些话就跟钝刀子一样,直往霍金池心上扎,让他心口又痛又酸。 “朕就喜欢你眼皮子浅。”他只能咬着牙道:“到时候朕还你两条行不行?珍珠的,玛瑙的,还是翡翠的,任由你挑。” 云沁眸光微微一动,主动靠在了他的胸口。 “皇上果然对奴婢最好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霍金池轻轻摇了下头,伸手摸摸她还挂着泪水的脸,“朕让人打水过来,你洗洗脸?” 也没有比之前更丢人的情况了,云沁破罐子破摔地点了点头。 本就在发烧,又哭了一场,云沁只觉头更沉了,还没等到水端过来,就靠在霍金池怀里迷糊起来。 “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霍金池瞧她这模样,忍不住轻捏了下她的脸。 云沁眉头蹙了下,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眼霍金池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脑中模模糊糊地想: 她怎么不爱惜自己了? 她吝啬得很,每一个心绪波动,情感付出,都得从他手里换回点什么,才不亏…… 夏云端水进来,见云沁似是睡了,便轻手轻脚地沾湿帕子,要给她擦脸。 “朕来吧。”霍金池却伸手拦住她,自己拿过了帕子。 确认是微热的,才轻轻把云沁脸上的泪痕擦干。 她脸上皮肤细嫩,轻轻一擦便透出些红色,倒是让她脸上多了些血色,另霍金池眉心又凹了下去。 “药还没好吗?” “容欣已经去熬了,应该快了。”夏云垂着眸子,答道。 霍金池没有说话,把帕子递给她,便伸手把云沁抱了起来。 这回云沁没有挣扎也没醒,乖巧地靠在他怀里,任由霍金池将他抱到了内殿的床上。 “让徐安把奏折都搬到这里来。”他淡声吩咐夏云。 “是!” 第148章 相拥而眠 中途喂药云沁都没有醒,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睁开眼睛,看了眼床帐就知道自己还在通明殿的内殿中,四周静悄悄的,眼前也一片昏暗。 可透过两层纱幔,她可以看到外面很明亮。 霍金池还没睡? 随后,她便忍不住摇头,这不是废话。 自己还睡在他的床上呢,没见人,他当然没睡。 云沁用胳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脚一伸才感觉到脚边放着个温热的汤婆子。 怪不得睡得这么暖和。 因为浑身暖融融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烧到底退了没。 云沁头还有些晕,掀开被子也不敢立刻下床,而是等到眩晕过去,才挪着身子一点点站起来。 她掀开纱帘走出去,才看到霍金池正伏在软塌的矮几上批改着奏折。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看到云沁立刻蹙眉从软榻上下来。 “怎么起来了?”霍金池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有什么事喊人便是。” 云沁虚弱地笑了下,声音嘶哑道:“没有力气喊……”她看了眼矮几上的奏折,“皇上还不睡吗?” “等会就睡,你不必管朕,好好休息便是。”霍金池扶她坐到软榻上,倒了杯水放到她手边,“喝点水润润嗓子。” “徐安!”他随后朝外喊了一声。 内殿的帘幔也拉着,徐安没进来,只在帘幔问:“皇上,有什么吩咐?” “让人做碧梗粥送来。” “皇上,您晚膳也没吃多少,要不要也来一碗?”徐安又问。 云沁抢在霍金池前面道:“两碗吧,再备些小菜,又劳徐公公。” “姑娘客气。”徐安应了声,又道:“那奴才这就去。” “如今倒做起朕的主来了?”霍金池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 云沁闭闭眼睛,低声道:“奴婢也心疼皇上。” 霍金池眸子一暖,把杯子往她手边推了下,“喝水。” —— 吃过东西,云沁觉得自己似乎多了些力气,低声对霍金池道:“皇上也该休息了,奴婢就不打扰皇上,先告退了。” “去哪?”霍金池端着茶杯抬眸看她。 云沁被问的有些莫名,又直觉有些危险,犹豫道:“回,回房间?” “不是答应了朕今夜留在这吗?” 她什么什么时候答应了,她,她只是没,没机会拒绝罢了! 想到白日的事情,云沁的脸又有些发烫。 而且张御医不是说过了,不能,不能…… 她脑袋瞬间有些短路,脱口道:“那皇上呢?” 说完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 霍金池却轻笑一声,“怎么,你还想把朕从寝殿赶出去?” 可以吗?她想问。 见她脸色发红的垂眸,霍金池好笑道:“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急,等你养养身子再说。” 谁急了! 云沁抬眸嗔他一眼。 “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霍金池敲了下她的额头,又揉了下她的发顶,“少胡思乱想,若是不想躺着,就在这坐会。等到喝了药,再去睡。” 说着,霍金池又坐回软塌,开始批改奏折。 云沁不敢打扰他,又有些无聊,看了一圈,眼神最后还是落到了霍金池的身上。 他身上衣服因为盘腿坐着已经有些发皱了,也足可见,他在这坐了许久。 是在守着自己? 从前苏易烟不舒服的时候,他好像也在春禧宫守过她一下午。 他关心人的方式还挺单一的…… 第108章 云沁暗自瞥了下嘴,眼神又落在他不断书写的手指上面。 原本她只是无意识被不断移动的事物吸引,可视线一落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脑中立刻闪过他这双手是如何在她身上作乱。 又是如何,任她怎么哭喊都不肯放过她……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云沁差点没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 她在想什么啊! 呜呜呜,她再也没法直视霍金池的手了! 霍金池知道她在看自己,也把她不断变换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闷笑不已。 胆子大也有胆子大的好处。 等云沁喝过药,又在容欣帮助下沐浴过,霍金池也终于批完了奏折。 铺好床,容欣便快速退下了。 云沁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渴望,她也好像走。 听着里间的沐浴声,心里的忐忑最终化作怨气。 睡觉就睡觉,谁怕谁啊,又不能做什么,难受的还能是自己? 她这么想着,就钻进了被子里。 被子里放了汤婆子,一进去便暖融融的,让云沁一下子放松不少,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结果她最后也没等到霍金池,就抵不过体力盛腾起的药力睡了过去。 等霍金池出来,就看到靠在墙边,拥着被角睡得正熟的云沁。 他无奈一笑,低声道:“没有规矩!” 嫔妃都是要睡在外侧,方便晚上起来照应他的,她倒好,不等他就罢了,还睡在了里头。 只会霍金池,怎么舍得叫醒她,反而动作很轻的拉开被子,躺在了她的身边。 似是感觉到动静,云沁翻了个身,把脸朝向了他。 霍金池看着昏暗中,她白皙如同带着绒光的脸,眸色越发温和,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感觉到热源,云沁下示意在他手心蹭了下,轻轻舒口气,似乎睡得更沉了。 霍金池原以为她若是睡在自己身边,一定会让他胸口发烫,难以成眠,却没想到,此时他心中并未有什么血脉喷张之感,只有淡淡的安宁。 看着她在自己身边睡得这么熟,他心情似乎更好些。 霍金池微微一笑,往她身边靠了靠,额头几乎挨着她的额头,没多久也慢慢睡了过去。 很快,整个殿内就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只是这样互不打扰的睡姿只持续了一会,感受到热源的云沁一点点挤到了霍金池的身边。 霍金池则是迷迷糊糊看了眼,知道是云沁,便伸手把她捞进怀里。 这下被热源完全包裹的云沁终于不动了,两个人也最终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149章 夏云的提点 第二天。 云沁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她头还有些昏沉,身体却已经没有昨天那般沉重了。 她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碰到了脚边已经微凉的汤婆子。 足可见她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 云沁伸开的胳膊在碰到另一个枕头的时候,微微一僵,突然想起自己其实中途醒过。 早些时候,守夜宫女来叫霍金池的起床的时候,她睡得浅,比霍金池早醒一步。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霍金池放大的脸,她惊了一下,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她的怀里。 感觉到他动了动,云沁立刻闭上了眼睛,随后假装翻身,从他怀里滚了出来,面朝着墙,缩到了最里面。 因为看不到,她的感官反而放大许多。 她能感觉到霍金池起来的时候轻嘶了一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己把他的胳膊给压麻了。 云沁脸有些发烫,不由咬了下唇。 之后霍金池许久没有动作,似乎是盯着她看了一会,让云沁背后都凉飕飕的。 好一会,他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听得云沁更是头皮发麻,总觉得他是看出自己在装睡了。 随后,霍金池便起床了,他掀开厚厚的帘幔走到了外间,可还是能听到他洗漱的窸窣声。 云沁还能听到他低声吩咐宫人,不要吵醒她,让她好好睡的说话声。 等外面安静之后,云沁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十分困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钻进他怀里的,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却把自己给想困了。 一睡便睡到了现在。 云沁伸手捂了下脸,好丢人啊…… 不过人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大的,比起昨天在这个床上起来时候的不自在,今天她已经可以舒服地伸伸懒腰了。 不认床,也是有好处的。 她还在漫无目的地瞎想着,突然在夏云的叫声中回过神来。 “姑娘醒了吗?” “醒了。”云沁赶紧应了一声。 夏云才掀开帘幔走了进来,低声问:“姑娘身体也舒服些了,是要起来,还是再躺一会?” “我,我好多了。谢谢夏云姑姑。”云沁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还是起床吧。” 夏云立刻走上前给她披了件衣服,便要扶她起来。 云沁还是有些不适应被人这么服侍,赶紧拉住她的手,“姑姑,我自己起来。” “姑娘身子还虚着,奴婢是怕姑娘摔着了。”夏云就势扶住她的手。 云沁没办法,还是扶着她站了起来,一站起来眼前就一阵眩晕,让她立刻闭上了眼睛。 她这样,把夏云吓了一跳,赶紧架住她,“姑娘快坐着吧。” 云沁只能坐回了床上,夏云把软塌上的迎枕拿过来,放到她的后腰,让她靠在了床头。 “有劳姑姑。” 云沁白着一张脸跟她道谢。 “姑娘可别这么说。”夏云看着她带着些笑意道:“姑娘如今身份不同了,也该学着适应适应。咱们知道姑娘是性子好,可旁人看着,却要觉得姑娘软弱可欺了。” 她这话还是说轻了,若是旁人看她对宫人这般客气不只是会觉得她软弱可欺,更会觉得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背后只怕还要说她:“奴婢就是奴婢,做了主子也一副奴婢样”。 云沁明白她这是在提点自己,诚恳道谢,“多谢姑姑,云沁受教了。” 这声谢,夏云没再推脱,而是笑着应了。 她是御前的掌事姑姑,也有自己的体面,这声谢当然能受得。 该客气的时候客气,不该客气的时候就不要客气,如此才能与主子不远也不近,这个度该怎么把握,也是做下人的一门学问。 其中道理云沁自然明白,依旧能体会到夏云的真心,脸上笑意加深许多。 夏云命人进来给云沁简单梳洗一番,又把被子里的汤婆子换成热的,便问她饿不饿。 刚醒过来云沁没有多少食欲,微微摇头,才想起霍金池来。 “什么时辰了?皇上还未下早朝吗?” 夏云道:“已经下朝了,皇上径直去了御书房与大臣们议事,吩咐了若姑娘醒来饿了,用膳即可,不必等他。” 原来她睡了这么久。 云沁脸有些发烫,“我,我还不饿。” 既然已经这个时辰了,她又问:“怎么不见容欣姐姐。” “容欣正亲自盯着给你熬药呢。” 云沁眸光一闪,见夏云神色无异,心中忍不住叹息。 这是御前,熬个药容欣姐姐还要亲自盯,显得有些不信任她们。 这个道理容欣姐姐不会不明白,可依旧这么做,还是因为之前阿菁中毒的事情,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了,入口的东西,她是不得不谨慎。 “这会子药应该也熬得差不多了,姑娘还是先吃些东西,等一会好喝药。” 云沁没再拒绝,微微点了下头,“口里淡得很,不喝清粥了,就银耳百合粥吧。” 做主子的,有时候也不能一点要求都没有。 “好,奴婢这就去吩咐人给姑娘做。”夏云笑意盈盈地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云沁看着她离开,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盖住自己小半张脸。 身份不同了,要考虑的事情自然也更多,这还都没晋位,没面对后宫的妃嫔们,竟然就让她有如履薄冰之感了。 她有种想让霍金池催催皇后,赶紧让她把延宁宫修缮好。 早搬过去,也早点组个自己的班子,怎么也安心些。 容欣随后便端着药过来了,看到她云沁还是安心了许多,喝了粥之后,便把药吃了。 “趁着姑娘还没歇下,奴婢就让人把东西抬进来了。”夏云见她喝完了药,才道。 “什么东西?”云沁嘴里含着颗蜜饯含糊道。 夏云脸上笑意扩大几分,“是皇上吩咐太监们,把姑娘的梳妆台和箱笼等物搬过来了,这样姑娘以后也能方便些。” 云沁听得脸一僵,随后才勉强扯了下唇角。 倒也不必想得这么周全…… 见她没反对,自然就是同意了,夏云便拍了下手,太监们便抬着东西进来了,果然是侧殿的梳妆台等物。 第109章 跟着太监们进来的是小德子,他垂着眸子,没敢往云沁身上看,语气也并未露出熟稔,低声询问:“皇上说了,让姑娘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奴才,奴才去给姑娘置办。” 听他一口一个奴才的,云沁心中叹息。 来了这几日,云沁倒是第一次跟小德子见面,别说他,就算是徐安他也没大见着。 霍金池本就不喜欢身边太多人,她又在内殿里,徐安便也很少进来了。 “现在也看不出有什么不足,若之后有需要,我便差人去跟公公说。”云沁记着夏云的话,不再以为推脱。 也是给容欣接触小德子留个借口,省得引人注意。 小德子心领神会,微微抬眸给容欣递了个眼色,才应了声,“是,奴才等就先告退了。” 第150章 默契天成 霍金池事忙,午膳时候也没有露面,一直到晚膳时候才回了通明殿陪云沁用晚膳。 云沁吃药膳,霍金池吃得也简单,只在软塌上的矮几上摆了几个小菜。 “皇上这么忙,不必非要来陪奴婢用膳。”云沁看得蹙眉,“也该多吃些才好。” “你每日清粥小菜的吃着,朕怎么好大鱼大肉。”霍金池却闲适的很,端着米饭快速但斯文地吃着饭。 云沁喝了口药膳,才瞥了下嘴,径直道:“如今城中灾民这么多,皇上是不忍他们吃都吃不上,不愿意太过铺张吧?” 一旁的夏云听得轻笑一声,道:“姑娘果然最了解皇上。皇上今日刚刚下旨,要削减宫中用度呢。” 霍金池也淡淡一笑,看着云沁眸子却很深,带着些不算分明的情绪。 只是云沁并未与他对视,而是垂眸喝着容欣送到嘴边的药膳,却也因为夏云的话,耳尖有些发烫。 她真的只是想怼霍金池来着。 想起灾民,云沁又抬眸看着霍金池,“皇上,奴婢这里也有些银子,虽不值什么但也能换些米面,放到粥棚里,好歹能撑一两天。” “不必。”霍金池本想说:你那点银子还是留着傍身吧。 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可还记得她含泪说自己就是眼皮子浅的模样,他可不想再感受钝刀子扎心口的感觉。 站在沙隔外的徐安突然插言道:“姑娘有所不知,皇上早就在外城给姑娘设了一个粥棚了,就在沈答应粥棚的旁边。如今周边的灾民都知道,那是仙姑设的粥棚,还有许多灾民给姑娘摆了长生牌位呢!” 这属实让云沁惊讶,她看着霍金池,瞳孔都大了一瞬,“这么皇上从未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 霍金池瞥了眼关了半扇的沙隔,嘴上说得风淡云清,心里却在盘算等会赏徐安点什么好。 “奴婢谢谢皇上。”料是云沁的心早就竖起了铜墙铁壁,此刻这铜墙铁壁也被暖流包裹,不再刺骨。 比起什么荣宠,这对一个没什么建功立业机会的嫔妃来说,可是实打实的政绩,以后便是真有朝臣参她,也得念她设粥棚施粥的功德。 何况,她在外头还有个“仙姑”的好名声。 对一个女子来说,这才是无人撼动的立身之本! 见她嘴一瘪,霍金池赶紧叫停,“你可别哭,金豆子可换不了米面。” 云沁眼中水汽立刻一收,嗔了他一眼。 被她瞪了一眼,霍金池脸上笑意却深了几分,好歹不是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的铁板一块,还能被他感动到。 只是,设粥棚这件事他也是有自己私心的。 他九五之尊,本是不信神佛,可自打知道她身体落下病根,他才发现自己竟无处可求。 只能给她设一个粥棚,替她积累些功德。 若真有神佛,也能看在她良善可怜的份上,别对她太残忍,让他也能沾沾她的福气,陪她把路走得长一点远一点。 至于沈家的恩,他会替她还的,就别与她牵扯的太深了。 霍金池心念起伏,手中筷子也渐渐停下来,最后搁到一旁,看了夏云一眼。 他的搁下筷子的动作也被云沁看在眼里,见他吃得这么少,云沁便对容欣道:“你去盛一碗我的药膳给皇上。” 不等霍金池拒绝,她又继续道:“这药膳里张御医放了补脾益气的药材,皇上太过劳神,也应当补补,才有胃口吃饭。” 见她眸中带着担忧,霍金池忽觉得自己又有胃口了,容欣递过来的药膳他就伸手接下了。 夏云在旁又忍不住感慨,“还是姑娘的想得周到。” 又把云沁闹了个红脸,她这是投桃报李,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好不好! 霍金池没说话,脸上的笑意却骗不了人,空了的碗碟更骗不了人。 吃过晚膳,外面忽得刮起风来,没过多久便又下起雨来。 云沁靠在床头,看了眼楹窗外,外面天色已经黑透,廊下点着灯笼,光亮被风吹得有些摇晃,外面的雨幕似乎都摇晃起来。 她低低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霍金池端着茶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眼窗外,也低声道:“天气严寒之前,得让灾民们返回北边,这么多人一时也安置不了。” 云沁也知道些内幕,考量了下,觉得自己问一问应该没什么问题,才道:“西行的钦差是压着粮饷去的?” “没有。”霍金池看她一眼,眸中带着些许阴寒。 见她这副表情,云沁忽得连上了他的脑电波,朝廷没有粮饷,西面的粮仓里未必没有,狗大户家里未必没有。 他这是打算去一个地方,抄家就抄到什么地方了…… 够狠,也够爽快! 云沁眨眨眼睛,略带谄媚地捧了一句,“皇上圣明。” “今天这蜜饯可够甜的,朕得让人多给你制一些。”霍金池笑着揶揄。 两人默契天成,说的话在外人听来,俱是说一半留一半,实在是听不明白他们到底再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容欣和夏云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半开的楹窗,实在有些不明白。 一场雨而已,怎么最后跟“皇上圣明”联系到一起的。 还有,这窗户到底是关还是不关啊? 第151章 又把皇上请走 云沁病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从容欣那里听到消息,说是沈将军已经出发去西边了。 临行之前,皇上让他们在宫门口见了个面。 容欣边给云沁梳着头发,边道:“沈答应哭了一场,站都站不住,还是皇上拍了肩舆送回去的。” 云沁微微点头,如果按照霍金池的打算,沈澈此行必定凶险,也难怪沈答应这般伤心。 沈澈一定也十分挂念妹妹,她很想跟他说自己会照看沈答应,让他宽心,也能在西边放开手脚。 只是显然她没有机会,也不该再跟他见面。 不管他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些事她也一定会做的。 见云沁没说话,容欣低声问道:“姑娘是担心沈将军?” “姐姐哪里看出来我担心沈将军了?”云沁回神,对她一笑,又无奈道:“不是不让姐姐叫我姑娘吗?” 容欣端详了一番她的表情,看她神情没有异样,也没继续沈澈的话题,而是笑道:“总要适应适应,若是以后脱口喊你阿沁,可如何是好?” “咱们的关系宫里皆知,何况只要我护着你,谁又能越过我去罚你?”云沁不依。 容欣笑道:“尊称都是说给外人听的,只要咱们的感情没变,叫什么都是一样的。” 何况以后身份有别,再跟她互称姐妹,云沁会被人笑话的。 话说了云沁肯定要不高兴,容欣便只无奈道:“规矩就是规矩,你不要任性。” “你又怎么任性了?” 话音还未落,霍金池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含笑看着云沁。 容欣立刻行礼,云沁也从梳妆台前站起来,还未俯身行礼,就被霍金池给托着胳膊扶住,“你就别这么多礼数了。” 他边说,边摸了摸云沁的额头,温声问道:“今日没烧吧?” “没有。”云沁摇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霍金池却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点了下她的鼻子,“不行,药还得喝。张志安说了,你这是体虚导致的发烧,最重要的是固本培元,药不能断。” 她现在一天除了吃饭,就净吃药了,别说药了,就是蜜饯她都有些吃腻了。 瞧她垂眸不说话,霍金池摸摸她微凉的脸颊,“容欣说的‘任性’就是这个?” “算是吧。”云沁没有过多解释:“皇上不是说今日事忙,要在御书房忙到很晚吗?” 霍金池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拉她走到软塌边坐下。 容欣见状,给霍金池奉了一杯茶,便默默退出了内殿。 殿中只剩两人,霍金池才笑道:“西边传来消息,说是肃州的知州突然暴毙。朕得了消息,朝中大员估计也快得到消息了,一定会急着见朕。朕不愿意见他们,就先躲到寝宫来了。” 第110章 说着一州大员暴毙的消息,他却嘴角含笑,一副高兴的模样。 肃州在西面…… 云沁稍作思量,便知道他高兴的原因,面上却带着些担忧道:“没了知州,肃州岂不是会更乱?” 霍金池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腕,见她一副担心的模样,又微微一笑。 她毕竟久在深宫之中,虽善于揣摩人心,可对于政事就没有这么敏锐了。 “朕不是才派了钦差西去吗?”霍金池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给她一个线索让她自己想。 云沁自是有意装作不明白其中关窍的,在霍金池面前她可以有些小聪明,却不能有大智慧,尤其朝政上的事情,她还是少接触为妙。 情热的时候跟她聊聊朝政是替他排忧解难,可要是等哪天他新鲜劲过去了,回头想想,只怕会觉得她大胆,放肆,不知礼数。 可看他现在一副等她回答的模样,云沁却也不能表现得太傻,于是道:“啊,奴婢知道了,等钦差去了,肃州自然就乱不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钦差前脚走,肃州后脚就出事,她这么笨,当然不会联系起来想。 霍金池垂眸看她半晌,才屈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滑头。” 云沁只当听不明白,攀着他的胳膊笑道:“那奴婢就是猜对了?” “没有奖励。”霍金池直接把她后半句话给堵了回去。 云沁鼓鼓腮帮子,正要松开手,却被霍金池一把拉住,随后便侧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 “奖励可给你了。” 云沁有些傻眼的看着他,这到底是奖励谁啊。 见她有些呆,霍金池眼角笑意越深,正要再吻她。 “皇上,德妃娘娘差人过来请皇上过去。” 徐安的声音突然传进来,让霍金池的动作一顿。 看停在自己咫尺的霍金池,云沁没忍住笑了一声,还没等她完全笑开,就被人狠狠亲了一下,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听里边迟迟没有动静,徐安额头上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他,他不会坏了皇上的好事吧? 就在徐安拿袖子擦汗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声音。 “有什么事?” “说是大皇子突然起了疹子,吵着要见皇上。”徐安赶紧道。 “知道了。” 霍金池应了一声,又垂眸看自己怀里有些气鼓鼓的云沁,没忍住又在她眉间亲了一下,低声道:“朕去看看,回来陪你用晚膳。” 对他要走的事情,云沁并不觉得意外,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他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 “不用送了。”霍金池把云沁按回软塌上,才走出了内殿。 他前脚出去,后脚容欣便走了进来。 “大皇子怎么三天两头生病,这才几天,这都第2回 了。“连她都忍不住有些奇怪。 云沁扭头看向楹窗外,看着霍金池的离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许是因为我的病快要好了吧。” 容欣眸光微动,她明白云沁的意思,等她病好了,自然也就能侍寝了。 “可是,德妃就算能把皇上请去一个晚上,也不能日日都来请。”容欣疑惑道。 云沁端起霍金池没有喝的茶,喝了一口才冷道:“自是要告诉后宫的人,我便是住在通明殿又如何,只要她来请皇上就能把我抛下。她才是皇上心里最有分量的人,我便是再得宠,也越不过她去。” “可德妃次次都是以大皇子为借口,皇上便是放在心上,那也是大皇子。” “母凭子贵。”云沁看着容欣,眸光沉沉,“这不是也是她想让后宫所有人明白的吗?” 容欣这才回过味来,凭借大皇子,她便是不受宠,那也是宫里最有尊贵体面的,荣宠也会是最多的。 “比起皇后的冷刀子,德妃的软钉子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云沁轻哼一声。 第152章 挂念着她 果然,不出云沁所料,她一直等到快过了晚膳的时间,霍金池依旧没有回来。 夏云都忍不住劝道:“姑娘吃药的点快到了,还是先用膳吧,皇上不会怪罪的。” 云沁又往殿门口看了一眼,才情绪不高道:“还是中午吃的鸡汤面吧。”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等夏云离开,云沁才揉了下脸,对容欣道:“之前让你拿点心给我吃,你还担心我晚膳吃不下,现在看到了吧,要不是我提早吃了些,现在就要饿肚子了。” 殊不知霍金池其实已经到了通明殿的门口了。 今天他到德妃宫里的时候,御医已经在给大皇子诊脉,他掀开大皇子的衣服看了一眼,果然是起了一身红疹子。 他的脸当即就沉下来。 德妃在旁急得直哭,“让御医都查过了,饮食没有问题,他也一直呆在殿上,实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究竟是怎么照看的!”霍金池对御医怒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请皇上恕罪。”御医伏在地上抖若筛糠。 德妃忙道:“皇上息怒,御医已经足够尽心尽力了,是子恒的身子弱。”她拭着眼角的泪,“这都怪臣妾,若不是摔了那一跤,子恒也不会早产,如今也不会这般体弱多病。” 她生得不算极美,哭起来却玉软花柔,我见犹怜。 “与你何干。”霍金池对她语气软了几分,面对御医却依旧是疾风骤雨,“依朕看,就是这些人没用!” 说完,便对徐安道:“去外城请蒋院正过来,也让他看看这御医院没了他,都是一群什么废物!” “皇上!”德妃赶忙道:“蒋院正如今就在民营里,听说已经有人染了疫病了,大皇子身体弱……” 霍金池本欲和她解释一句,蒋院正年迈,他不曾让蒋院正跟病人接触过,他大多时候都在城防营里,开方以及指挥下边人熬药而已。 可看德妃如此抗拒,他也就没再多说。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霍金池便转而道:“让张志安过来!” “张御医不是最善千金科……”德妃依旧有些犹疑。 霍金池看她一眼,眸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审视,口中却道:“他是蒋院正的徒弟,便是不山不擅长的,也比这xi些废物强。” “臣妾听皇上的。” 之后张御医便过来了,只是他也没能看出些什么。 最后还是归咎于大皇子的身体弱,但他倒是比旁人的眼神更犀利些。 他伸手摸了摸大皇子身上的衣服,随后对德妃恭声道:“娘娘慈母心肠,大皇子身上应当都是簇新的衣服,但大皇子体弱,皮肤也比旁人敏感些,最好还是穿些柔软的旧衣服为好。” “微臣斗胆,还请娘娘不要见怪。”他又躬身道。 德妃明显怔了一下,随后眼泪又落了下来,自然是不住地自责愧疚,又把此事全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抱着大皇子一直哭个不停。 大皇子也才刚吃了药,疹子还没有退掉,霍金池便在德妃宫里多待了一会。 他心里还挂着云沁等着他用晚膳,等大皇子身上疹子稍好些,他便打算离开。 却被德妃拦下,“皇上,子恒还没醒呢,等醒了见不到父皇又该闹了。” “朕明早再来看他。”霍金池看了眼床上的大皇子,低声道。 德妃立即可怜道:“可,可是臣妾让皇上失望了?臣妾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让大皇子受这样的罪。” 若在平时,霍金池不介意安慰她一番,可他看多了“真正的可怜”,在她这模样,忽觉得有些腻歪。 “你也是第一次做母亲,朕不会苛责你。”他还是耐着性子道。 德妃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可,可臣妾实在伤心,皇上陪臣妾用个晚膳再走吧。” 现在白日短,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这个时辰陪她用了晚膳,自然没必要再赶着回通明殿了。 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霍金池的脸色又冷了几分,“看你这么伤心,还有心情吃晚膳吗?” 说完,他没有再去看德妃,而是转身就往殿外走。 德妃跟在后面,喊了两声皇上,他皆是理也不理。 来到通明殿外,霍金池看着里面融融的灯光,心里那点怒意瞬间消散许多。 自从云沁住进来,这烛光似乎都暖了许多。 小德子正守在殿外,看见皇上忙要行礼,却被霍金池伸手制止。 要是听到他来了,云沁恐怕又得急急忙忙跑过来行礼,她病才好还是别折腾了。 霍金池把人都留在外面,径直走入了殿内,还未转过纱隔,便听到了里面主仆二人正在说话。 “我原本以为你伤心,正愁着怎么哄你吃些东西,原来全是唬人的!” “往后这样的晚上可还多着呢,我要是日日伤心,伤心得过来吗?” 云沁的声音里透着些无所谓,却让霍金池含着笑意的眸子一点点冷下来。 第111章 “等会能早早睡,也不会被吵醒,能一觉睡到天亮了。” 听着这没心没肺的声音,霍金池又暗自磨了磨牙。 亏他每天早上起来都小心翼翼,唯恐吵醒她,原来她都在装睡! 好好好,云沁你完蛋了! 霍金池加重了脚步声,边走边道:“怪朕了,没让你睡过囫囵觉。” 他声音透着冷意,让云沁浑身一激灵,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扭头跟霍金池四目相对,她感觉自己头上挂了个血红的“危”字之外,更担心,他究竟听了多少。 这都几次了! 堂堂皇上,怎么这么爱听人墙角啊! 要是有gps她说什么也要给他装一个,等他每次靠近的时候,就会响警报! 第153章 饶她这一次 殿中一片安静,只有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云沁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小口吃着碗里的面条,一边悄悄去看霍金池的脸色。 刚才明明看他不高兴的模样,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吩咐人把晚膳摆上来。 她期间想要开口问问,却被他用“食不言寝不语”给堵了回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吃你的饭。”霍金池瞥她一眼,夹了个根青菜放到她碗里。 云沁看着碗里绿油油的菜,觉得他肯定是生气了,以前都是给她夹肉的…… “咳……”她清了下喉咙问道:“皇上怎么没在德妃娘娘那里吃饭?” 但霍金池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云沁眨了眨眼睛,突然从他的眼神中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没用晚膳,就是想回来陪她用膳。 云沁脸皮一热,人果然就不能心虚,一心虚智商都会直线下降。 她抿抿唇,其实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就算他都听到了又如何,她说的那些话难道不对吗? 哪个皇上不想让后宫和睦,她不伤心不闹,不是正好吗? 云沁轻轻吐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给霍金池夹了块鸭脯,“大皇子可无事了。” 霍金池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鸭脯,才回答道:“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云沁笑着回答道。 对于大皇子的事情,她适当地表示下关心就足够了,没必要也不该问太多。 霍金池也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 两人随后便沉默地吃完了饭。 之后,霍金池就坐在软榻上看书,而云沁喝完药,药力一发散便开始大气哈欠。 她看了眼霍金池,低声道:“皇上,该歇息了。” “你先去。”霍金池淡声道。 云沁眉头微微一蹙,知道他应该还在生气,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又没挑明,她若是开口解释,那不是自己暴露自己吗? 犹豫了一下,云沁还是站起来,低声道:“那奴婢先去歇息了,皇上也不要看太久了。” 霍金池应了一声,抬眸看她扶着容欣的手进了内殿。 其实只要云沁注意,就能发现他手里的书其实一页都没有翻过。 云沁洗漱之后,没多久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间感觉到霍金池上了床。 这几天时常都是这样,霍金池之后也很快就会睡觉,云沁也就没当回事,只是微微睁了下眼睛,随后便闭眼准备继续睡。 可今天的霍金池却没有躺下就睡,而是挨到了云沁的身边,将她搂在了怀里。 云沁迷蒙的脑袋一下清醒很多,低叫了声,“皇上?” 霍金池却没有理她,只是将头埋在她的颈间。 感觉到颈间落下的温凉,云沁一点点睁大了眼睛,想要推拒,手却被人按住。 再之后,云沁就感觉药力好像还没有过去,脑袋比睡觉之前还要迷糊,让她难受得想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终于没人缠着她,让她安心睡过去了。 云沁感觉好像还没有睡多久,就又被人吻醒。 她一瘪嘴,带着委屈和恼怒道:“你就让我好好睡一会吧!” 看她闭着眼睛,皱眉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霍金池心里倒没有多高兴,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才露出些笑意。 “就饶你这一次,下次一定要你起来伺候朕穿衣!”他颇为咬牙切齿道。 云沁皱着眉,胡乱地应了一声,随后便缩进被子里,把自己整个裹住。 见她这样,霍金池轻笑一声,在被子上亲了一口,才下床穿衣。 霍金池虽然吩咐了宫人不要打扰云沁,让她好好睡。 容欣和夏云来看了几次,见她只是睡得熟,也就没叫她,可一直快到中午,见云沁还没有起来,还是难免担心。 “倒是不像是发烧了,可早膳就没吃,午膳不能还不吃啊。” “我去叫姑娘起来,好歹先吃点东西,药也要吃啊。”容欣最终拍板道。 云沁被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看了眼外面有些阴沉的天色,有些嘶哑道:“皇上要回来用早膳?” 一听她这话,容欣就知道她睡迷糊了,有些好笑道:“都快要吃午膳了。” 云沁反应了一下,才瞠目“啊”了一声。 这模样让一旁的夏云都跟着笑起来。 “姑娘不觉得饿了吗?” 云沁摸摸肚子,“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饥饿一旦在你意识到之后,就会变得特别汹涌,迫使云沁现在只想快点起床吃东西。 云沁扶着容欣的手一站起来,立刻感觉到大腿根有些不适。 随后,才记忆回笼,想起了昨晚上昨晚上霍金池的荒唐,这让她忍不住微微咬牙。 昨晚上一直不动声色的,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小气的狗男人! 正给云沁穿衣服的容欣也看到了云沁脖子上的红痕,她稍稍一怔,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脸色立刻有些发红。 是羞的也是气的,她伸手又把云沁的领口往下拉了拉,果然衣服下边还有。 领口衣料摩擦,让云沁感觉到了一点刺痛,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结果一抬手,手腕上也布满了痕迹。 容欣气得眼睛当时就红了,“姑娘,姑娘身体都还没好利落呢,皇上,皇上他也太……” 云沁才意识到什么,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瞧着上边的痕迹,就算是不用照镜子,她也能猜到自己脖子上会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她有些发窘,也不禁咬了咬后槽牙。 果然是狗男人,属狗的! 她皮肤白,这些红痕瞧着特别触目惊心,比起容欣,夏云还算见多识广,脸没怎么红,却也有些尴尬。 她打圆场道:“昨晚,昨晚也没有叫水,皇上,皇上还是有分寸的。” 容欣挑了下眉,可毕竟这也不是夏云的错,也没对她挂脸,只道:“有劳夏云姑姑去准备午膳,我给姑娘上点药。” “好,好。”夏云赶紧点头,“我这就去。” 云沁身上痕迹又何止露出来的这些,容欣越是给她涂药,越是生气,最后忍不住戳了下她的额头。 “你也不能这么纵着皇上!” 云沁摸了下自己的手腕,她倒是想阻止,可阻止得了吗! 第154章 太后回宫 午膳后,云沁喝了药,又睡了接近两个时辰,才终于恢复了些精神。 等起来的时候,就得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霍金池出宫去接太后去了。 倒不是他故意没跟云沁说,确实是事发突然。 是午后,寺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太后突然得了急病。 一听这话,霍金池便带人出宫去了,也命了小德子来告诉云沁一声,只是云沁一直睡着,所以现在才知道。 “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病了。”小德子阴着脸道。 “不许胡说!”容欣板着脸训斥道:“这不是咱们能议论的事情!” “姐姐教训的事。”小德子忙笑着应了声。 容欣轻哼一声,才又道:“你也进来有一回了,再待该引人注目了。” 小德子看了眼云沁,低声道:“好,那我先走了。” 看着他离开,容欣才对云沁道:“看来还是有人给太后传了信。” 云沁点点头,“太后走得这么痛快,宫里怎么可能没留眼线。” 看容欣眉头紧锁的模样,她禁不住一笑,低声道:“太后迟早都会回宫的,姐姐不用这么担忧。” “可太后是不是让你住在通明殿的,延宁宫又还在修葺,咱们……” “这都不是咱们说了算的。”云沁又轻笑一声,“不过,咱们着急,有人应该比咱们更急。” “谁?” 云沁笑容中带了些许冷意,“我的病刚才好一些,德妃就急着给自己立威。难道皇后会不着急?现在延宁宫怕是在加班加点的修葺呢。” “我倒是听说一点,说是皇后找了十几个工匠。”容欣压低声音道。 第112章 “她倒是会给我拉仇恨。”云沁眼中冷意更多了几分,“你留意一下吧,宫里关于我的流言只怕更多了。” “这话怎么说?” “你想啊,皇后越是重视这件事,不是代表皇上更重视我吗?你说宫里这些人,会不会更想撕了我。” 容欣沉着脸,“真是好歹毒!” 云沁拢了下身上的被子,冷笑道:“这才是刚开始呢,太后回宫,皇后也能解除禁足了,还不得加倍地找补回来?” 容欣脸色也越发凝重,只觉得以后只怕会危机四伏。 她们说话的时候,太后的车架便已经进宫了。 凤仪宫中,兰英急匆匆走入殿中,对正倚在软榻上看书的皇后道:“娘娘,太后的车架已经进宫了,宫妃们都前去迎接了,娘娘不过去吗?” “我还在禁足当中,不能踏出凤仪宫。”皇后没有抬头,翻了一页书,冷淡道。 “可皇上不是说,只要太后回宫,娘娘的禁足不就解了吗?” 皇后的语调依旧没有起伏,“太后不是还没进宫吗?” “可,可……”兰英越发焦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皇后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冷淡道:“我知道你急什么,怕我不去迎接,太后会不高兴是吗?” 说了这一句,她便又垂下了眸子,“我若是去了,皇上会更不高兴。皇上要是不高兴,太后也不会高兴的,只怕还要怪我为什么这么一会都忍不了。” “反正她都不会不高兴,去不去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兰英更是反驳不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娘娘该吃药了,奴婢去给娘娘端药过来。” “不必了。”皇后摇头,“这几日已经没怎么咳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头看着兰英,“不理会这宫里的是是非非,我这病似乎都好了许多。” 兰英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更看不透她眸中的情绪,却本能地有些紧张,低叫了声,“娘娘……” 皇后只是淡淡一笑,“去端碗秋梨汤过来吧。” “是!” 等她离开,皇后手一点点用力,把书页攥得皱了起了。 难道她就希望太后回宫吗? 走到这一步,还不是逼不得已! 她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逼不得已! 良久,皇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慢慢把攥皱的书页抚平,翻过这一页,继续看书。 —— 一直到晚膳过后,霍金池才回了通明殿。 云沁立刻迎过去,行了礼,便忙问道:“太后的身体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了。”霍金池坐到软塌上,端起云沁的杯子,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才详细解释道:“山上风凉,太后吹了冷风,犯了头风。” 他去接太后的时候,也把蒋院正带上了。 可看蒋院正那平静的面色,他就明白太后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想借此回宫。 他明白,云沁自然也能明白,也就没有多做解释。 头风? 云沁心中冷笑,这病的界限可是很模糊,痛不痛全是自己说了算。 “山上确实冷,太后还是回宫中休养的好。” 她脸上未施粉黛,素白着一张脸,身上的衣服也很家常,说话也轻声细语,不管有几分真心,也让他的神经放松下来。 霍金池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道:“晚膳吃了什么?” 问完之后,他鼻子一耸,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药味,眉间微蹙,“你受伤了?” 提起这事,云沁立刻嗔了他一眼,一旁的容欣脸都跟着一沉。 “皇上自己做过的事,自己都忘了?” 云沁说着,把自己袖子拉上去,把手腕上的痕迹露给他看。 霍金池才意识到,看她脖子被衣领护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端起她的手腕瞧。 过了一天,手腕上的红痕已经变得有几分发紫,乍一看像是受了大刑一般。 霍金池瞧着,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还有些隐隐的欢愉,“朕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让朕看看你身上的伤……”他说着就要去解云沁的扣子。 “皇上!”云沁又急又羞地抓住他的手,气得眼尾都红了。 霍金池看了眼殿上的宫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妥,尴尬咳了声,“朕只是担心你。”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云沁腹诽一句,面上嗔了他一眼,把话题带回太后回宫的事情上来,“皇上,太后娘娘回宫,奴婢住在通明殿有些不合适了。” “是不大合适。”霍金池看着云沁的手腕,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随后用手指轻轻触了下她手腕上的痕迹,低声问:“还疼吗?” “不怎么疼了。”云沁心思却不在这上边,又问:“那皇上打算怎么安置奴婢?” 霍金池这才像是听清了云沁的话,终于抬起眸子道:“什么安置?你不愿意住在通明殿了?” “皇上刚才还说不合适。”云沁微微咬牙,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霍金池轻笑一声,无所谓道:“朕是那种因为不合适,就妥协的人吗?你安心住着便是。” 行吧…… 云沁侧眸看着他,一时失语。 第155章 他也有避重就轻的时候 宁和宫中。 殿中宫人都退了下去,除了内殿中还点着烛光,其他殿中都熄了灯。 孙嬷嬷放下了帘幔,从软榻上抱过来被子,放到了太后的床边。 侧靠在床上的太后,微微睁开眼睛,温声道:“守夜这种事让下边人做就行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何必这样熬着。” “交给旁人,奴婢可不放心。”孙嬷嬷把被子铺好,坐在脚踏上看着太后,“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太后揉了下太阳穴,声音微凉,“好,怎么不好呢。哀家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便是不好也得好了。” “娘娘说的全都是气话。”孙嬷嬷笑道:“皇上可是一听到消息就去把娘娘接回来了,还在您床前一直呆到天黑才回去。” 太后轻哼了一声,带着些怒意道:“若不是哀家病了,他会去接?只怕要哀家在那寺里孤独终老了!” 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孙嬷嬷也没有再劝,只道:“娘娘息怒,才好点,别再又头疼了。” “哀家就不在宫里这才多少时日,他就做了多少荒唐事情!为了一个宫女禁皇后的足,还让她住进了通明殿,你瞧瞧,他这是个明主圣君能做出来的事吗?” 太后想起来就怒气难消,“皇后就算再有不是,那也是中宫之主,是他的结发妻子。还让她给个宫女修葺寝殿,也亏他想得出来!他这是打皇后的脸吗,他这分明是在打哀家的脸!” “娘娘消消气,皇上不管对皇后如何,对娘娘还是孝顺恭敬的。”孙嬷嬷低声劝道。 太后这些话大多也都是气话,闻声又轻哼一声,“这皇后也是,做事越发不稳当了。那宫女便是有手段,她还有哀家撑腰,难道还能越过她去!” “明知道皇上性子最不能反着来,她还偏要去找那宫女的晦气,这回好了,皇上就算从前只有三分宠,如今也会变成七分!” “糊涂东西!” 说到最后,太后忍不住骂了一句。 孙嬷嬷垂着眸子只当没有听到,只道:“娘娘还是要多多劳心。” “要不是这样,哀家何必急着回来。”太后叹息一声,“好在皇上还算孝顺,没什么波折地回了宫,不然要真等到哀家寿辰再回来,还不知道得变成什么模样!” “娘娘就别想这些了,时候不早,还是早些歇息吧。” —— 通明殿中,云沁和霍金池也准备歇息了。 等看了云沁身上的伤,霍金池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没非要给云沁上药,而是交给了容欣,自己则坐在软榻上批奏折等着。 听着里边云沁时不时的抽气声,霍金池手里的笔是越攥越紧。 自问他也不是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人,可到了云沁身上,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要真要怪,就怪她哭得太可怜了。 不知过了多久,容欣终于走了出来,霍金池也没等容欣行礼,径直越过她,掀开帘子就走到了床边。 看云沁脸上倒没有什么痛色,他脸色才好看些,坐到床边,“舒服些了吗?”说着就用手指去勾她的衣领。 云沁一把按住自己的领口,防备地看着他,“没大碍了。” 霍金池有些无奈,转而去看她的手腕。 看着他垂眸看得认真的样子,云沁抿了下唇,才道:“奴婢知道皇上昨晚上是生气了,才这么,这么……” 她摸了下脖子,眼尾微红。 霍金池看着她垂下的纤软睫毛,心中也跟着一软,“朕是有些生气。” 云沁垂着眸子轻闪,心底已经在思量着一会该如何作答,就听他道: 第113章 “不起来伺候朕穿衣就罢了,还嫌朕吵你睡觉,这天底下就没有你这样胆大又娇气,还不识好歹的女人!” 啊? 就这? 云沁有些傻眼,他闹了一晚上脾气,还把她折腾个够呛,竟然就因为这? 看她呆住的模样,霍金池忍不住点了下她的额头,“朕就不该这么心疼你!” 云沁盯着霍金池,很想问问御医能不能看神经外科,她感觉眼前这人脑子好像有什么大病。 “这么看着朕做什么?” 云沁憋了许久,才扯扯嘴角,“奴婢觉得皇上说得对。” “谄媚。”霍金池似是接受了她这个说法,微微笑了下,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朕也确实太粗鲁了,下回轻一点便是。” 下回? 云沁微微咬牙,这还没吃正餐呢,等下回她是不是得死在床上。 不行,她得让张御医来,多给她开副药吃吃。 她觉得自己是得好好养养。 霍金池轻抚着云沁的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垂着眸子,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他很不喜欢别人说话避重就轻,有一天,他竟然也有避重就轻的时候。 可就算他把事情挑明了又如何呢,云沁的回答必定是周全的,却不一定就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他难道还要劝说她不守规矩,劝说她跟自己闹吗? 霍金池迟迟没有松手,云沁也不好挣脱,没多久困意都上来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 云沁微微点头,从他怀中抬起头,自觉道:“奴婢伺候皇上更衣。” “不劳动你。”霍金池点点她鼻尖,笑道:“朕还要看会儿折子,你先睡吧。” “那,那奴婢给皇上换一杯热茶。” 这次霍金池没有拒绝,牵着她的手拉开帘幔走到外间,等她给自己沏好茶,才催着她去休息。 “皇上也不要看得太晚了。” 霍金池点点头,在她眉间吻了吻,“去睡吧。” 掀开帘幔走进去,云沁又回头看了一眼,霍金池已经伏在案上开始看折子了。 灯光下他的五官都柔和许多,眸目清朗,清俊非常。 她住过来这段时间,他似乎就没跟她同一个时间休息过,算算他每天好像也就能睡两个时辰。 却很少从他脸上看到疲惫…… 难道真是先天帝王圣体? 云沁把自己逗笑,又扭头看了眼霍金池,才打着哈欠上了床。 第156章 封号:熙 第二天一早。 皇后就去了太后的宫中。 太后才刚起来正在梳妆,听到孙嬷嬷来报,眼神转淡,“让她进来吧。”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皇后一走进来便给太后行了大礼。 “起来吧。”太后抬了下手,又扭头看向了镜中的自己,淡声问道:“皇后怎么来得这么早。” 皇后接过孙嬷嬷手里的梳子,亲自给太后梳头,边梳边关切道: “太后的头风可好些了?” “好多了。”太后不冷不热地笑了笑。 “昨日太后回宫,臣妾怕惹皇上不高兴,没敢过来。心中挂念有羞愧,一晚上辗转难眠,所以一早就来给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从镜子中,看了眼皇后眼下的青色,脸色好看了几分,“哀家刚回宫,你便出来,确实会让皇上不高兴。你想得周全,哀家怎么会怪你。” “姑母不怪我就好。”皇后换成了家常语气,似乎真情流露。 太后的眸色又柔和几分,“既然来了,等会就陪哀家用了早膳再回去。” 期间,话题难免落到了云沁的身上。 “你也真是糊涂,让皇上抓住了这样的把柄!”太后重重哼了一声,“为今之计,还是快些让人把延宁宫修好,国事繁忙,皇上便是再宠她,也好过这样日日相见!” “臣妾已经让人加紧修缮了。”皇上捏着筷子,对着太后才露出些委屈,“您也是知道皇上的,即是心尖上的人,那必定什么都得是好的,臣妾就怕一个大意,又惹皇上生气。” 这么多年,皇后自然深知太后的性子,比起费力讨好她,费心讨好皇上,更得她的欢心。 “这话倒是不假,但也不必太过精心了。左不过是个答应的位份,也别把人捧得太高了!”太后看她一眼,眸底晦暗。 被戳中心思,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随后便又恢复了恭顺的模样,“是,臣妾知道了。” 正说着话,就听到霍金池驾到的声音。 众人立刻行礼,皇后也站了起来。 霍金池进来,看到皇后也不觉得惊讶,只是看了眼她一眼,便给太后请安。 “起来起来。”太后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们竟一起来给哀家请安来了。” 太后拉着霍金池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又看了眼皇后,笑道:“哀家这病,病得值!” “太后……”皇后露出一丝惶恐。 霍金池却淡淡道:“母后病得确实是时候。” “你这逆子!”太后听得脸色一变,气得拍了下霍金池的手背。 话说得重,太后却没真的生气,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 就算再怎么掩饰,太后这病都是蹊跷,也瞒不过霍金池,所以这本就是母子间心照不宣的事情。 霍金池能明着调侃她,才说明没跟自己离心。 太后心里高兴着呢。 这一幕却看得皇后眸色发沉,在一旁没有说话。 “母后别生气,儿臣亲自给母后盛粥。”霍金池给太后盛了一碗粥放到她手边。 太后轻哼一声,脸色又好看了几分。 “你也多吃一点,哀家瞧着你都清减了,国事没有忙完的时候,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儿臣知道。” 早膳后,太后是漱完口,用帕子擦擦唇角,看了眼正喝茶的霍金池,犹豫一会,还是道: “哀家听说,城中的灾民每日可要消耗不少的粮食,宫里都已经削减开支了,城中达官贵人们,也多有负担不起的,你……”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霍金池打断。 “这些事情母后不用操心,儿臣已经从周边调运粮食,朝廷不会短了他们的俸禄,自然也饿不死他们。” 太后这个节点回来,又怎么可能只是为了皇后的事情。 自然也跟他派人去了西面有关系。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太后还要开口,霍金池却已经站了起来,“儿臣还有事忙,就先告退了。” 他怕自己不走,太后接下来便要问西面之事了。 为了避免闹得太后“犯头风”,他还是先走为妙。 “哀家话还没说完,你……” 霍金池却不跟她废话,径直带人离开了。 他身后的太后,气得拍了下桌子,眼神不由落到了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皇后。 “你怎么也不开口劝劝皇上,不知道你父亲有多着急吗?” 劝? 皇后心中冷笑,皇上连太后的话都不听,难道还会听她的? 她要是真开口劝了,此时又该怪她不会说话,笼络不了皇上的心。 皇后眸色冷淡,话中却带着惶恐,“臣,臣妾也不懂这些。” 她本就是个摆设,还指望她文武双全不成?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嘴上没说,心里却哼道:“没用的东西!” 随后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 “国事繁忙,哀家也该多体谅皇上才是。”太后扬声对孙嬷嬷道:“传哀家懿旨,御前宫女云沁,德容俱佳,娴静温柔,敬上恭谨,今日起册为答应,侍奉皇上左右。” 坐在一旁的皇后,脸色刷得变了。 太后这道懿旨,自然是先送到了皇上的面前。 霍金池淡淡扫了一眼,眸中浮起一丝冷笑,抬笔在懿旨上又添了几笔,才让徐安亲自送去云沁面前宣读。 —— “……今日起册为答应,封号熙……” 云沁听完整个人都有些愣住,太后竟然降旨册封她为答应! 是她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还是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熙答应还不接旨?”徐安笑着把懿旨往前递了下。 云沁这才回神,双手接过,“臣妾谢过太后,皇上隆恩。” 等她站起来,徐安才笑着恭喜,“恭喜答应,贺喜答应。” “也谢谢徐公公。”云沁冲容欣使了个眼色,容欣立刻递过去个荷包。 “这可使不得。” “见者同喜。”云沁笑道:“我这也是高兴。” “那奴才就沾沾答应的喜气。”徐安笑呵呵地收了,又笑道:“答应这个封号,皇上可是想了许久了。那日奴才听皇上念叨着‘熙和喜乐’想必便是答应这封号的来历了。” 第114章 “公公是说,这封号是皇上拟的?” 徐安点头,“不错,懿旨先是送到了皇上跟前,这封号还是皇上亲自添的呢。” 云沁立刻展开懿旨看了眼,果然,那“封号熙”三个字是后添上的,笔迹也与其他字不同。 看着那三个字,她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来。 这一个“熙”字,让她在后宫都与刘美人位阶差不多了,除了德妃和皇后,几乎没人能压在她的头上。 也亏他想得出来,太后这会子,肯定气坏了。 见她笑意盈盈,徐安更是笑成了一朵菊花,“那奴才这就去给皇上复命了,熙答应歇着吧。” “有劳。” 第157章 她要做同谋 待徐安离开,宫人们也都过来行礼道谢。 云沁又让容欣给了些赏钱出去。 等众人都离开,云沁和容欣脸上的喜意都淡了下来。 容欣扶着云沁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又往纱隔外和窗外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在附近,才低声问云沁,“太后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后是最不喜欢云沁的人,却亲自下懿旨封了她的位份,还封了个答应,怎么看都透着怪异。 “姐姐你也润润喉。”云沁也给容欣倒了一杯水,才淡声道:“太后回宫,果然不只是为了皇后。” 她摸着懿旨背后的花纹,眸中闪烁着暗光,“第一层意思。我如今身份是御前的宫女,那主子便是皇上,她就算是想教训我,管教我,也不能越过皇上去。” “可我被册封为答应就不一样了,那便是宫妃,她想见我就得去见她,想罚便有一万个法子罚我。她是太后,皇上的生母,就算皇上再不高兴,也不会跟她闹得很难看。” “而我……”云沁冷笑一声,“罚都已经吃了,苦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容欣蹙着眉,忍不住道:“这还只是第一层意思?” 云沁又冷笑一声,把手里的懿旨放到矮几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下水面上漂浮的茶叶,“太后既然出手,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如果真的只是想拿捏我,一个采女的位份不是更好,为什么非得是答应?”她喝了口茶,才继续道:“提到答应,这宫里你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沈答应?”容欣微微挑眉。 云沁点点头,“就是沈答应,而沈答应背后又是谁?” “沈将军!” 云沁又点点头,“对,是沈将军,也是沈家。封我做答应,为的不就是想让我与沈答应相争吗?从皇上的表现来看,自然会偏宠我。你说,沈家会不会因此不高兴,会不会和皇上生了嫌隙?” 她没等容欣回答继续道: “沈将军如今正在西面,抄家查脏,正是要和皇上拧成一股绳的时候。这一点嫌隙,或许就能让皇上的全盘计划落空。” “这才是太后真正的目的!” 容欣听得心惊,不禁问:“难道皇上没想到吗,怎么还亲自加了个封号,这不是让沈家更不高兴吗?” 云沁又垂眸看了眼矮几上的懿旨,缓缓道:“这也是皇上的破局之法。” “我与沈答应位阶相当,才会给人一种打擂台的感觉,可皇上的偏宠若是摆在明面上,争那也是沈家与我相争,自然就矮了半头,在皇上面前给沈答应争脸加筹码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与皇上有什么间隙呢?” 只是…… 云沁眸色微沉,沈家的怨气便都要冲她来了。 决定留在宫里的那一刻,她就想过与沈答应或许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是这么被人推着跟她撞到一起。 容欣稍作思量才回过味来,却不敢对皇上的决定有什么异议,只是有些担忧,“那这封号,有几分是皇上的真心呢?” 云沁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姐姐的意思我明白,皇上待我自然还是好的。只是,放在眼前能一举两得的事,换做我,我也不会客气的。” 见她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模样,容欣反倒愈发担心,“可……” 后面的话容欣却有些说不出口,她当然希望皇上对云沁没有那么多的利用。 她虽没有说出口,云沁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她又轻轻一笑,“姐姐不觉得,比起做随时都可能失宠的妃子,做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同谋更好吗?” “以沈将军做例子,皇上对下属还是很好的,或许我最后不会落得和赵昭仪一个下场。” 听着她薄凉的语气,容欣只觉心口微疼,“阿沁,或许不必这么悲观。” “我哪有。”云沁笑起来,拍了下容欣的手背,“这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一件,姐姐也该高兴点才是。” “太后亲自降懿旨,也是个信号,没准还想要拉拢我一二呢。” 容欣从她脸上也看不出太多别的情绪,只握着她的手笑了笑,低声道:“你不是常说,咱们会把日子过好吗,姐姐相信你的话。” “嗯,咱们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 消息传到后宫,众人的惊讶自是不必多说。 一道懿旨,最明显的,便是太后承认了云沁的身份,而不是跟她们想得那样,太后回宫一定会好好收拾云沁。 而且,还是个带了封号的答应。 还没露过面呢,就已经高出去她们许多,一个个几乎都气得说不出话来。 晚些时候,皇后和太后宫里都赏了些东西,送到了御前。 就算是例行赏赐,对后宫来说也是一个信号,这云沁从今天开始便不再是随她们议论的宫女了,而是要与她们姐妹相称的熙答应了。 比云沁位份低的,也不必有什么表示。 可刘美人和德妃这里,却不能不送些东西过去。 刘美人自从上次中了毒,身体一下子败下去,腹中又怀着孩子,如今低调得很,几乎不出宫门。 得了消息,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云沁从玉康宫请走皇上的那一幕,还牢牢记在她心里。 有这么多波折,全都是因为苏易烟那个贱人从中作梗。 想起苏易烟她腹中就隐隐作痛,忙叫了御医来,也吩咐了宫女,随便挑些东西给云沁送来。 至于德妃那里。 倒不像别的宫里有什么摔摔砸砸的声音,只有大皇子好像闹了一阵。 便有几个宫女捧着几个托盘,从宫里走出,送去了御前。 面对各宫送来的东西,云沁只是看过一眼,便对容欣道:“暂且送去偏殿。”随后压低声音道:“都别碰,等我找个借口,让徐安带人去查一遍。” 这里是御前,她们未必敢把什么“脏”东西送过来,却也不得不防。 宫里已经发生了几次投毒,她必须得小心一点。 容欣看着这些东西,也带上几分冷然,“我不大意的。” 第158章 想吃什么 一直到了晚膳之后,霍金池才回了通明殿。 云沁立刻带着容欣见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臣妾”二字,似是在口中含了一会才叫出来,透着羞涩和婉转,听得霍金池心头都漏了几拍。 他伸手将云沁拉起来,握着她微凉的手,看着她眉间喜色,脸上也不禁露出笑意。 “还喜欢?” 云沁抬起眼睫看他一眼,又快速垂下,“臣妾,自是喜欢。” 顾盼之间,两人之间空气都似乎高了几度,变得旖旎。 她似乎察觉到了,脸上快速染上些绯红,被霍金池握在手心的手微微蜷缩,倒像是在挠他的手心。 霍金池呼吸重了一分,后知后觉感觉到小宫女今日略有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同。 或许是换了件新衣服,衬得她腰细腿长,身姿玲珑,也或许是她今日气色好,艳色从眉眼唇齿间透了出来。 总之,比平日越发勾人。 他心头忽地滚烫,却勉强压下,看了眼身后的徐安。 徐安心领神会,“今日可是答应的好日子,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准备晚膳。” 说完,他便招呼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大殿。 “好日子”三个字,却又让云沁眼睫微微颤动,轻咬着唇不敢去看霍金池。 他,他是不是,也猜到她的心思了…… 霍金池自是猜到了,却没有顺她的意,只是拉着她的手坐到了软塌上,分坐在矮几的两侧。 看着好整以暇的霍金池,云沁蓦地怔住。 他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逗她! 她心里小人气得跺脚,狗男人! 云沁呆住和紧接着露出的羞恼,全都被霍金池看在眼中,他压住要翘起来的嘴角,低声道:“既然是你的好日子,想吃什么,朕吩咐人给你做。” 想吃狗肉! 云沁磨磨牙,瞟了他一眼,还是答道:“臣妾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这自称,又让霍金池握着腕上翡翠珠子的手紧了几分,面上却依旧风淡云清,他正要开口。 第115章 被徐安走时关好的殿门,又“吱嘎”被人推开。 随后,小德子头几乎垂到胸口地走了进来,缩着肩膀道:“启禀皇上,德,德妃娘娘派人过来,说,说是大皇子有些哭闹,请皇上去瞧瞧。” 他面上瑟缩,眼中却透着些冷意。 宫里谁不知道今日是姐姐的大日子,偏偏这时候大皇子又不舒服了,怎么看都是故意给姐姐添堵的! 霍金池听完,没立刻回答,而是扭头去看云沁的脸色。 云沁当然猜得出德妃什么心思,自然也有些生气,脸上的绯红瞬间褪尽,眼尾却因情绪起伏一点点变得绯红。 见霍金池望过来,她立刻轻咬了下唇,都已经打上门来了,她总不能还要退缩吧! “皇上……”她迟疑着一点点伸出手,勾住了霍金池的衣摆。 她脸皮最是薄,人前从不与他过于亲近,更别说当着旁人的面,拉他衣角这样暧昧的举动了。 霍金池喉头突然一阵阵发干,喉头滚了两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小德子道:“让张志安过去。” “是。”小德子一喜,却没敢抬头,立刻退了下去。 站在外面的德妃身边,名叫芙蓉的宫女,瞧见那小太监从殿内出来,正要开口询问,就见他扭身又把大殿门给关上了。 她面色一僵,却又瞧见那太监看都没看自己,径直走到徐安跟前,附在他耳边说话。 徐安听完微微挑眉,看他一眼,又看向了芙蓉,笑道:“皇上今天怕是没有空去看大皇子了,不过吩咐了奴才去请张御医。你看,你是跟我走一趟,还是回冬阳宫?” “徐公公。”芙蓉自是不甘心,赶忙道:“这位小公公可是说清楚了,是大皇子不舒服,吵着要见皇上呢!烦请公公,容奴婢进去亲自跟皇上禀报。” 徐安脸上笑意淡了几分,若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阻拦。 可里面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他有几个脑袋敢坏皇上的好事,今日是熙答应的好日子,未必不是皇上的好日子。 熙答应来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对皇上这么软乎过,他都瞧出来了,皇上还肯撒手不成! “皇上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你要不还是跟杂家一道去请张御医吧。” 芙蓉还想分说,可瞧着徐安淡下来的神色,只能压下情绪,挤出一丝笑,“徐公公,娘娘若是怪罪,奴婢可担不起。” “自有咱家与德妃娘娘分说。” 就算他今天被德妃骂个狗血淋头,也总好过进殿,这一得罪,可得罪两个人! 他都这么说了,芙蓉也只能咬牙告退,走的时候还朝徐安和小德子甩下袖子。 徐安撇了下嘴,低声吩咐小德子,“机灵着点,等里边喊了再叫晚膳也不迟。” “小的知道。” 他看了眼紧闭的殿门,眸中神色微有些复杂,心思却坚定。 谁也不能搅了姐姐的好事! 殿中,云沁却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小德子一退出去,霍金池便再也压制不住唇角笑意,云沁看了他一会,眼泪便“啪嗒”落了下来。 一方面是羞耻,一方面也是气的。 她怎么摊上这么个狗男人! 此时,霍金池早把她抱在怀中,低声轻哄着,“朕都把人打发走了,你怎么还哭上了!” 云沁捶了下他的肩膀,“皇上心里知道!” “嗯嗯,知道知道。”霍金池握住她的拳头,放在唇边亲了下,“别把自己打疼了。” 听他这么没脸没皮,云沁险些气得放声大哭。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霍金池顺着她的手背,吻到了她还残留着痕迹的手腕,又蹭着她的鬓角,落在她的脖颈。 云沁低泣的声音渐渐变了调。 她伸手推拒,却被他温柔阻止,低哑着声音在她耳边慢条斯理道:“朕问过张志安了。” 云沁后仰着脖颈,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什么意思,瞳孔微微放大,抬手便又要捶他。 手却又被再次抓住,不等她反应,整个人就腾空而起,她眼前掠过层层纱幔,最终只剩繁复华丽的床帐。 锦被有些凉,她忍不住蜷缩,却被人按住。 轻轻缓缓,一切又水到渠成。 第159章 不当人 云沁意识还有些涣散的时候,听到了殿内似乎进了人,脚步很轻,她微微拉了下被子,虽有些羞意,此时却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这些。 随后,她又被人抱起。 云沁眼皮很沉,没有挣开眼睛,直到落入温热的水中,她才微微睁眼,隔着氤氲的水汽,看到一双幽暗的眼睛。 她往旁边躲了躲,喉间发出一声呜咽。 可有些人却没什么同情心。 许久,她才终于进了被窝,一双修长的手指,一颗颗帮她系着衣服的暗扣,指腹微微发白。 云沁靠在他怀中,喉间还都是颤意,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眯一会,手撑在床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她伸出手去摸,却摸出一颗翡翠珠子。 云沁情绪本就不稳,看着指间的翡翠珠子,眼眶又有点发胀。 “别看了。”霍金池声音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喑哑,语气轻缓道:“朕等会让人来找,要是找不齐,就再陪你一条。” 云沁抬眸,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眼尾通红一片,愈发楚楚可怜。 她哭了很久,嗓子已经哑了,只能用气音嗫嚅道:“就喜欢这一条。” 知道她是心绪不顺,故意为难,霍金池却没有生气,垂眸在她眼尾轻吻了一下,“好,他们要是找不到,朕亲自给你找。” 云沁吸了下鼻子,靠在他肩膀没说话。 还不都是怪他,带着这串翡翠珠链,结果被她胡乱抓住,不小心给扯断了。 霍金池也知道自己今天失了分寸,手指只是轻碰到她,都会让她忍不住是轻颤。 心中难免怜惜,看她气鼓鼓的模样,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温和道:“饿不饿?” 云沁抿唇,饿还是有些饿的,可她这模样怎么见人…… 见她这样,霍金池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径直抱起她坐到了圆桌旁。 似是他之前就吩咐过,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四周却没有宫人伺候。 云沁坐到凳子上,眉尖微微一皱,凳子有些硬,让她腰间的酸软越发明显。 “朕抱你……” 霍金池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可话才刚出口,就被云沁用手捂住。 “臣妾没事,皇上还是留着嘴用膳吧。” 她这动作,却让霍金池想起之前,自己挨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她也是拿手来堵他的嘴,只不过那时,她不止红着脸,还哭得厉害。 霍金池喉头动了下,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伸手夹了些菜放到她的碗中,若无其事道:“快吃吧,多吃一些。” 云沁确实饿了,也没注意到他动作的殷勤,只垂眸吃着饭菜。 虽病了些日子,可精心的调养下,云沁脸颊肉比之前厚了些,霍金池侧眸便能看到她吃东西的时候,两颊一鼓一鼓的,很是可爱。 他便又往云沁碗中夹了些菜。 饭后,云沁又喝了药,困意一点点涌上来,脑子已经有些转不动,也没那么多羞恼的情绪,靠在霍金池的怀里,看着徐安指挥着人给她找翡翠珠子。 但她也就看了一会,意识就一点点沉下去。 半夜,却又被迫醒了一次。 等再次被抱进水中,云沁人都有些恍惚,觉得是不是之前发生的是一场梦,不然为什么相同的场景她又经历了一次。 翌日接近正午。 云沁睁开的眼睛的时候,人还有些恍惚。 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回去了,半夜被运动狂舍友,拉去练了一晚上腿。 她压根不敢翻身,只能睁着有些空的眸子看着头顶繁复的纱帐,眼前忽然划过,霍金池把手串一圈圈绕在她手腕上的场景。 云沁有些无力地抬起手臂,就看到手腕上果然多了串珠子。 可现在她看着这串珠子,一点都不觉得它可爱了,只觉得眼眶发热,特别想哭。 因为她迷离间,听霍金池说了句,“少的那颗原来不在你这……” 天杀的狗男人! 云沁愤愤锤了下床,却牵动酸软的腰腿,让她忍不住轻哼一声,这下眼泪真掉下来了。 听到声音,有人掀开了帘幔,进来的是容欣。 “总算是醒了。” 云沁从她语气里听出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脸上微微一红。 殿外宫人早就已经在候着,听到动静,就端着水盆等物进来。 云沁被容欣扶起来的时候,腿都有些打颤,她尽量保持着身体稳定,心里不断催眠自己。 就当是练腿了,就当是练腿了! 好在,有前车之鉴,她这次身上痕迹少了许多,可加上之前还没有消退的,依旧有些吓人。 第116章 云沁烧着脸,不敢抬头看众人。 容欣却比上次淡定许多,只是有些脸色发红地给她穿好了衣服,摸着轻软的披帛,云沁突然想起了昨日自己那身衣服。 云沁差点没伸手捂脸。 那衣服自然是她精心选的,可明显用力过度,导致某人也用力过猛。 她听到好几声“刺啦”。 云沁越发不敢去看宫人们,光是想想她们看到那衣服的表情,她就恨不得原地去世。 还好,还好,她之后会搬去延宁宫,跟她们只是短暂相处。 容欣见她面色不断变换,轻轻摇了下头,挥手让宫人们离开了。 她边给云沁梳着头发,边低声道:“你也该习惯习惯了。” 或许有一天会吧。 云沁看着自己有些发白的脸,岔开话题,问道:“皇上可回来用午膳?” “徐安没有吩咐,应该是没有空闲回寝殿了。” 有了上次两人说话被皇上撞见的事情,容欣说话要比之前小心许多,她看了眼外间,才低声道:“皇上下了朝,去德妃那里用了早膳。” 云沁拨弄着桌上步摇的手微微一顿,垂眸道:“大皇子不舒服,皇上去看看也是应当的。” 容欣轻讽一笑,毕竟有所顾忌没敢多说什么。 “等会让张御医过来一趟。”云沁低声道。 容欣赶忙道:“你不舒服?” “没有。”容欣轻抿了下唇,脸色又有些发红,低声解释道:“各宫不是送了东西来,按理我该去谢恩,走动的。” 她又拨了下桌上的步摇,“可,谁让我病了呢?” 第160章 呵,学人精 御前都是霍金池的人,通明殿具体的情形还传不到后宫。 可皇上宠幸了妃子,这都是要记录在案的,若以后妃子有了身孕,可拿来对照,以防有胆大包日天的混淆皇上血脉。 这种事,若是想打听,自然能打听到一二。 “刚侍寝,就请了张御医?” 德妃坐在床前,看着床上熟睡的大皇子,面容慈爱娴静。 大宫女芙蓉冷声道:“昨日还勾得皇上留在了通明殿。奴婢看她哪是病了,分明就是故意摆架子给咱们看的!” 德妃伸手抚了下大皇子微微坨红的脸颊,眸中笑意满是温柔,“皇上免了她给皇后请安。她又不只是没来本宫这里,太后和皇后那,不也没去吗?她们都不着急,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奴婢也是为娘娘着急。”芙蓉低声道:“今早便有人议论,昨晚,昨晚……” 她想到昨晚被人从通明殿赶出来,脸色就有些难堪。 “是奴婢没用。” 德妃看她一眼,没有生气,笑道:“今早上皇上不也来过了吗?只要他心里还念着我们母子,这比什么都好。” “只希望本宫几次去御前找皇上,他别恼了本宫才好。”她叹口气,“你们往后可要更尽心地照顾子衍,可别让他再生病了。” 芙蓉看了眼床上的大皇子,垂下眸子,低声应道:“是。” 德妃又伸手轻抚了下大皇子与皇上有些相似的眉眼,低声道:“过些时日,便是太后的寿辰,大皇子也该出去见见人了。” 她柔声道:“还好他的眉眼像皇上,太后应该十分喜欢的。” 芙蓉没有应和,只是垂着眸子。 她过了一会才道:“要不要让人去查查,那熙答应吃的是什么药?” 德妃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淡声道:“张御医最是忠心皇上,从他嘴里是撬不出什么东西的。” 她分明什么都没说,芙蓉却领会了她的意思,垂头道:“奴婢明白了。” 德妃也站了起来,低声道:“大皇子的药也该熬了,你扶本宫亲自去看看。” “是。” 通明殿。 张御医前脚才走,后脚霍金池便回来了。 云沁正要去躺着,听到声音,立刻回到外间迎接。 “张志安走了。”霍金池把云沁扶起来,看着她眉眼间的孱弱,有些忧心道:“不舒服吗?” 云沁又被问得脸色发红,看着默默退出去的宫人们,脸色又红了几分,垂眸道:“没,没有不舒服。” 见她脸色绯红,霍金池才后知后觉记起。 昨晚,她好几次推他,他当时也是这么问的。 霍金池眸色转深,很想调侃她几句,可看她有些虚弱的模样,怕她还要哭,就没有多说,只是轻捏了下微烫的脸颊。 “那为什么请御医?” 云沁抬眸看他一眼,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臣妾是挂念着各宫都送了东西过来,想问问张御医何时能出门走动,想去各宫谢恩。” “这有什么好急的。”霍金池拉她坐下,“朕都免了你去给皇后和太后请安,谢恩自是不必。” 有霍金池这话,云沁就更放心了。 她怕自己若是不去谢恩,会让他觉得恃宠而骄。 云沁看着霍金池眸光流转,感激道:“谢谢皇上体恤。” “朕就算是让你去,你也得走得了啊。” 忍了忍,霍金池还是没忍住逗她。 果然下一秒,云沁的脸颊便绯红一片,大着胆子横他一眼。 霍金池压着嘴角的笑意,又道:“朕一听说你叫御医来,立刻抛下手头所有事情过来了,可不只是体恤你这么简单,你难道还要生朕的气?” 这话说得,云沁心头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磨磨牙,心里又暗骂他一句。 见她脸颊又鼓起来,霍金池闷闷笑了一声,见她眼神又横过来,才勉强收起笑意,正经道:“还没问你,张志安怎么说的?” 提起这事,云沁又忍不住发窘。 “张御医说,说,让臣妾别,别太依着皇上。” 霍金池也知道昨晚上他有失分寸,听到这话,他也露出几分尴尬,下意识揽住云沁的腰以缓解尴尬。 腰上一紧,让云沁身体也跟着一僵。 她抬手撑住霍金池的胸膛,“皇,皇上,臣妾觉得,还是遵医嘱比较好。” 见她紧张的模样,霍金池就知道她想多了,忍不住屈指敲了下她的额头。 “胡思乱想些什么!” 云沁捂着额头,略带委屈地看他。 他又不是第一天不当人了,她想歪不是很正常吗! 她轻咬了下唇,还是决定结束这个话题,继续道:“皇上,各宫总来的东西都被臣妾放在了侧殿,东西实在多,容欣姐……她又要照顾臣妾,还请皇上派人帮奴婢清点清点吧。” 霍金池自然知道她如今身边也就容欣一个人,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奇怪,点头答应下来。 “朕让徐安去给你点点,列一份单子给你。” “谢皇上。”云沁对他一笑,心里却松口气,总算是把这暧昧的氛围给终结掉了。 霍金池也跟着一笑,手指蹭蹭她的脸颊,看着她的双眸,“你很想从通明殿搬出去?” 听到这种问题,云沁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却有些警觉。 总有种“送命题”的感觉。 “自然……”她看着霍金池眸底的微光,调整语气,“自然是不愿意的,去了后宫,臣妾哪还能这么日日都能见到皇上。” 霍金池搂着她腰的手又紧了几分,在她鼻尖轻吻了一下。 “朕原本也想把你多留在身边些时日,没想到太后竟然降了懿旨,把朕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云沁哪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好啊,他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那她真得好好谢谢太后了,不然,她这位份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 “可延宁宫也差不多要修缮好了吧……”云沁试探道。 霍金池点头,手指滑进她的袖口,摸着她手腕上的珠子,慢条斯理道:“你这不还病着吗?朕心疼你,自然不得等你病好了再说。” 呵,学人精…… 云沁暗暗翻了个白眼。 第161章 规矩? 霍金池只略坐了会,便又去御书房召见朝臣,处理政事去了。 当然也没忘了,吩咐徐安去给云沁清点各宫送来的贺礼。 徐安没料到,这样的小事情云沁都要劳烦皇上过问,可看皇上不像是随口一说的模样,心中摇头。 事情虽小,可架不住有人乐意啊! 徐安也不敢怠慢,嘱咐小德子机灵点,自己亲自带着人去侧殿清点东西。 毕竟宫里总共也没几个高位妃嫔,东西说多也不算特别多,没多大会功夫就清点完了。 可等单子拿到手上,徐安的脸色立刻有些微妙。 东西放在一起,看着是花团锦簇的,可真列到单子上,但凡是有些眼力的一瞧,便知道压根就没多少好东西。 首饰大多是镀金镀银的,绸缎也都是当下不时兴的料子,便是摆设和茶具,也都不是什么上品。 估计都是各宫库房里积压许久的东西。 第117章 东西算吧算吧,估计还没熙答应手腕上一条珠子值钱。 徐安放下单子,又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 他算是明白熙答应为什么让皇上给她清点了,这分明是给各宫的主子们上眼药呢。 要不说,他从来都不敢小瞧熙答应。 拿捏皇上心思,还有四两拨千斤的本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 徐安也没敢耽搁,收了心绪,拿着单子去回禀霍金池。 霍金池正在批折子,当下没立刻看,等停笔喝茶的时候,才端着茶杯扫了一眼。 一扫之下,他的脸上也微微一沉。 他手指点在纸上,问道:“这就是全部了?” 徐安垂着头,答道:“回皇上,是根据各宫的礼单清点的,应该没有错漏。” 等了一会,却没听到皇上说话,他微微抬头,便看到霍金池眸色幽暗地看着那张单子,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徐安猜不到,也不敢出声,只垂下眸子等皇上吩咐。 其实,霍金池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各宫对云沁的态度,本就是他能预料到的。 可真看到她们,包括太后送这些东西来敷衍搪塞云沁,他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不高兴。 霍金池想起今日云沁仰着头,说她不想离开通明殿时的模样。 她眼睛漂亮,眸光闪烁的时候犹如星光,便是看着你,就给人一种她满心满眼都是你的错觉。 可错觉就是错觉,闪烁在她眸中的情绪,一擦便掉。 霍金池很清楚,云沁不想再留在通明殿了,她已经有了位份,呆在通明殿只会麻烦不断。 可这份清醒,让他生气,才故意说要让她在通明殿多留些时日。 确实,该让她挪宫了,强行留住她,只会让后宫越加不满。 “你去延宁宫看看,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换一遍。” 徐安听皇上这么说,心里也不觉奇怪,依照皇上的性子,云沁姑娘被这么欺负,他肯定会给后宫脸色。 可是下一句,却让他脸色微微一变。 只听霍金池云淡风轻道:“比照嫔的份例,要最好的。” “皇上,这,这不合规矩……” 霍金池扫他一眼,“规矩?延宁宫这么大,答应的份例一半都摆不满,既然是一宫主位,便按主位的份例来,怎么不合规矩?” “你便把朕的话告诉内务府司,让他们按照朕的规矩办!” 徐安没敢说话,垂着眸子应了。 “内务府司的东西能有多好?”霍金池又瞥了眼单子,冷道:“先从朕私库找,有缺的,再让内务府司准备。” 徐安忍不住又看了眼皇上,张张口最后还是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延宁宫看看。” 霍金池又把那单子递给徐安,“这东西先别给熙答应看了,等把送去延宁宫的东西列个单子,把这些放到最后,再一起给她。” 她身体不好,还是少生气吧。 “是。”徐安双手接过,不禁暗自摇头。 为了哄熙答应高兴,也不必这么大出血吧,他想想都替皇上肉疼。 霍金池冲他摆手,示意他快去,自己则拿起朱笔继续批改奏折。 —— 东西一件件从通明殿搬进延宁宫,这件事当然瞒不过宫里人的眼睛。 本就不满的宫妃,在第二日请安的时候,不禁在皇后面前露了情绪。 “延宁宫也修葺得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熙答应挪过去,皇后娘娘,这未免不合规矩吧?” 皇后扫了说话的人一眼,“你不如把这话跟皇上说,人又不住在本宫的凤仪宫,也不是本宫不放人。” “臣妾说话,哪有皇后娘娘您有分量。” 这话在皇后听来却有些刺耳。 她说话有份量? 太后册封云沁时,可曾问过她,皇上给云沁加封号的时候,又可曾问过她! 后宫中人人都在议论,她的中宫之位,只是个摆设。 还敢说她的话有分量? 见皇后眸色冰冷,那宫妃也才意识自己话说得不对,正待说话。 就听一旁的德妃道:“徐妹妹也是着急,说话难免失了分寸,娘娘您别生气。她这话也没说错,比起您,咱们这些人,说话就更没有分量了。” 皇后看她一眼,眼神却丝毫没有回暖。 她看不惯云沁心机深沉,也看不惯德妃的惺惺作态。 况且,她什么时候生气了,要德妃在这里充好人。 “也不是本宫不劝皇上。”皇后冷淡道:“这延宁宫确实还没修葺好呢,各位妹妹,可是嫌本宫的动作慢了?” 殿上众人,立刻“岂敢”“不敢”说了一通。 德妃也此时却不说话,只是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 她刚才只是给徐答应解围,自然不会也跟着说这话,不然反倒显得她确实再催了。 皇后瞥她一眼,轻哼一声。 一旁的沈答应也没怎么说话,反倒有些心不在焉的,手里捏着块点心,半天都没往嘴里送。 见她这样,徐答应嫌弃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德妃。 一直低调,不怎么开口的德妃都说话了,刚才还给自己解围,估计也对云沁心生不满了。 云沁承宠那晚,她好像还去叫通明殿请皇上了,也难怪会心生不满。 徐答应心里有底,便又道:“皇后娘娘,一件件东西往延宁宫搬,是个明眼人,就能知道,拿东西根本就不是个答应该用的,咱们着急,是着急这宫里素来规矩井然,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坏了规矩啊!” 她说得冠冕堂皇,皇后却又禁不住心中冷笑。 “东西可都是皇上私库里搬出来的,是皇上自己补贴给云沁的,你们便是眼红也没办法。” 皇后语气中透着淡淡嘲意,“不如琢磨琢磨怎么留住皇上的心,让他也能补贴你们一二,便是有违什么规矩,本宫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她这话让徐答应的脸色青白变幻,就是没有本事,才想让皇后管管这事。 可看她这样子分明是不打算过问。 什么都依着皇上又如何,不受宠不还是不受宠! 徐答应咬咬牙,又道:“娘娘若是不管,咱们也就只能去求太后了。” 这话让皇后的脸色彻底冷下来,眼神似乎带着凝成实质的寒气,让徐答应不敢与她直视,垂下了眸子。 第162章 气狠了 殿上冷凝的氛围,终于让沈答应回了神。 她看了眼皇后,又瞥了眼徐答应,淡声道:“徐姐姐莫不是忘了,是太后下懿旨册封的熙答应。” 这话让徐答应的脸色又青白几分,她立刻站起来俯身对皇后道:“臣妾失言,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看了眼沈答应,露出些笑意,随后又看着徐答应冷道:“起来吧,瞧你最近太过清闲了,太后寿辰在即,你便帮本宫抄一本佛经吧,也好磨磨你的性子。” “是,臣妾领命。”徐答应起身时,忍不住看了眼德妃。 见她垂着眸子喝茶,心里难免埋怨,明明德妃心里也有不满,她都把话说了,德妃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帮她说一句好话。 皇后自然把她神情看在眼中,看着德妃,心中冷笑。 老好人也是这么好当的? 看着殿上人各异的神色,皇后心中升起些厌烦。 前后她做了这么多事,结果不是被皇上威胁,就是被太后埋怨。 太后如今又回了宫,她更是个空架子。 她自身都难保,哪有心思管她们! 爱怎么争,怎么争,别来烦她就行。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回了吧!” —— 不管后宫如何,云沁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转眼便又是一个月。 进入十一月,天气一天冷过一天,通明殿早早就点上了炭。 就算如此,天一冷,云沁却还是病了一场。 “怎么起来了?” 容欣掀开帘子进来,却见云沁靠在迎枕上,手里捧着本书在看。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病了一场,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那点肉,又都还了回去。 披了件单衣半伏在矮几上,颇有几分形销骨立之感,看得容欣心疼。 “躺得骨头都僵了。”云沁手捻着书页,看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她实在无聊,就让容欣去找些闲书来看,结果发现这个时代的话本很有意思,剧情之炸裂,情节之香艳,简直超乎她想象。 简直让她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容欣看她头都不抬,有些无奈,“别看这么久,小心把眼睛熬坏了。” 这倒是提醒了云沁,她可不想再近视了,赶紧把手里的书往窗边推了推,让视野更明亮一些。 临近傍晚,窗户关着,又拉着帘子,室内确实有些暗。 容欣干脆点了盏灯放到她面前,把灯罩扣上的时候,低声道:“皇上回正殿了。” 第118章 云沁翻着书页的手一顿,随后应了声,“知道了。” “阿沁,皇上最近已经去了后宫三次,却只来了一次。”容欣低声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云沁听了这话,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话本。 “你说的对。” 云沁算算日子,她病了有十天,皇上生气也生了十天了。 时间确实挺长了。 “给我换身衣服,你再去请皇上过来吧。” 见她听劝,容欣微微松口气,赶紧给她找了身衣服换上。 云沁坐在梳妆台前,摸了下自己有些苍白的脸,手指在胭脂盒里点了一下,在脸颊和唇上点了点。 她很清楚,皇上的宠幸,大多是因为这张脸。 可这张脸会因为生病变丑,会因为年龄而变丑,她不敢只依靠这张脸,有时候却又不得不依靠自己这张脸。 见到容欣过来,徐安立刻迎上去。 “可是熙答应有什么事?” 容欣福身道:“答应想请皇上过去,有劳公公通传。” 徐安听了这话,立刻长舒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答应可算是想通了,这些时日,你也不好过吧?” 听他这么说,容欣眸光一闪,但还是跟着微微一叹,“是呀,答应这几日情绪也不高,又病着,实在是让人着急。” 一边说,容欣的良心一边有些隐隐作痛。 “那可不是。”徐安道:“杂家这就去告诉皇上一声,你暂且等一下。” “有劳公公。” 徐安一进殿,还没等说话呢,霍金池就问:“熙答应怎么了?” “答应没事。”徐安头几乎垂到胸前,唯恐皇上看到他此时唇角的揶揄,他稳着声音道:“答应请皇上过去呢。” 霍金池一听说没事,又靠回了迎枕上,甩了下手里的珠串。 “朕答应太后,要去她那里用晚膳的。” 听这话,徐安微微抬头,有些诧异。 皇上这是,还要抻着熙答应? 这想法还没从他脑袋里转完,又见皇上站起身,漫不经心道:“这之前,倒有些时间去看看她。” 徐安差点没翻眼皮,立刻道:“是,是有时间。” 见皇上出来,容欣也微微松口气,行过礼便跟在他身后,穿过游廊走到了侧殿门前。 她跟徐安都自觉在殿门口停住脚步,没跟进去。 一踏入侧殿,立刻暖扑面,让霍金池很快感觉到热意,心里却满意,知道这些日子,御前这些人没敢轻慢她。 掀开帘子,看着慌忙从软榻上起来行礼的云沁,他被热风熏暖的脸色,却又淡了几分。 那日她是半夜发的急热。 那么娇气的人,生了病却不哭也不闹,只是抱着被角缩在角落,要不是他习惯性去抱她,被她烫醒,都不知道她烧起来了。 他看她瑟缩的模样,心都揪得发疼,一晚上没敢睡。 结果,第二日她烧才刚退,就抚着他眼底的青色,一脸心疼道:“臣妾还是搬去侧殿吧,省得过了病气给皇上,皇上也能好好歇歇。” 话说得好听,可她什么心思,霍金池能不知道吗? 云沁早就想从通明殿搬出去,知道他不放人,干脆退而求其次,想从正殿搬出去! 他熬了一个晚上,她就这么回报他! 他气狠了,干脆遂了她的意,也冷了她这么些天。 第163章 “作精” 殿内点着淡淡的沉香,混着从云沁身上透出的暖香,四周萦绕着几分甜意。 霍金池捏了捏指尖,才没有伸手去扶云沁,而是一掀衣摆,坐到了软榻上。 “起来吧。” 云沁微微抬眸看了眼霍金池,对霍金池这个模样不感觉意外,所以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道:“谢皇上。” 她今天没想给自己加什么戏,只是想在霍金池面前刷刷存在感,留他下来用用膳之类的。 却没想到,起身的时候没站稳,扶住了软塌才稳住了身形。 霍金池也是吓了一跳,只是晚了一步,张着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云沁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的手。 尴尬在两人间蔓延。 “也不小心一点。”霍金池缩回手,脸上没什么变化,身侧的手却慢慢握成了拳头。 云沁也同样尴尬,抿了下唇,知道他估计又觉得她是在装。 今天她想立一个“不卑不亢”“淡雅如菊”的人设来着,怎么好像又成了个“作精”了。 作精就作精吧,反正在霍金池眼里,她本来就是在无理取闹。 霍金池看她纤瘦孱弱的模样,眉间微微蹙起。 不是说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这般虚弱,御医院到底有没有用心! 他心里生着气,面上也带出几分来,冷着语调,“坐着说话。” 若是往常,霍金池早把她拉到身边了,此时看她呆呆的模样,只不冷不淡道。 云沁回过神,坐回软榻上,伸手给霍金池倒了杯茶。 “皇上请喝茶。” 她做奴才的时候,都没给他倒过几次茶,如今倒是礼数周全起来了。 这几分疏离让霍金池又有些不高兴,没有伸手去接,只淡淡看着她,“叫朕过来有什么事?” 茶有些烫,他没接,云沁不敢往桌上放,只能小心端着,原本是想说:想见见皇上。 可他显然不会相信这话,干脆垂着眸子,换上一副“作精”的口气,“臣妾就不能单纯请皇上过来坐坐吗?” 见她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霍金池气得发笑,“你还不耐烦起来了!” “臣妾不敢。”云沁依旧垂着眸子。 端着茶杯的手,却因为烫忍不住换了下。 这动作立刻引起霍金池的注意,才发现她竟还端着茶杯,赶紧伸手接了过来,触手滚烫,让他瞬间把别的心思抛到了脑后,抓着她的手去看她的手指。 她指尖已经通红一片,与其他地方的白嫩比起来,对比十分明显。 “朕不接,就不知道搁到桌上?你是故意在气朕吧!”霍金池捏着她手指,有些恼怒道。 云沁依旧垂着头,低声道:“臣妾不敢让皇上更生气。” “你不敢?”霍金池气得又笑了下,“你都敢对朕摆脸子,还会怕朕生气?朕看你就是自讨苦吃!” “是!”云沁终于抬起眸子,眼中却已经蓄满了水汽,“臣妾确实是在自讨苦吃,知道皇上还在生气,就不该请皇上过来!” 她一直低着声音说话,如今放开声音,就露出病中的嘶哑。 不等霍金池说话,她便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臣妾是有些小聪明,可也有猜不中皇上心思的时候,当然也会害怕,当然也不敢让皇上生气!” 云沁说着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背过身不给霍金池看自己的模样,只哽咽道:“臣妾身体不适,还请皇上移驾正殿吧。” 霍金池被她这一番抢白弄得,生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只看着她胸口不断起伏着。 她素来会装,会哭,从来都是三分真七分假。 现在这情绪激动的模样,估计大部分也是装的。 可就算七分假,也还有三分真! 至少她的害怕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宁可忍着疼也不敢把茶杯放下。 这种害怕,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宫女的出身,还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不信任。 霍金池长长舒了口气,从软榻上站起来。 可他刚站起来,背着身的云沁就立刻扭过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霍金池,虽没说话,但眼中却满是控诉。 似乎难以置信他真的要走。 她喉头哽了一声,眼泪掉得更凶了。 霍金池本就软了三分的心肠,如今哪还硬得起来,只剩心疼了。 “行了,朕没打算走。” 他走到云沁身边坐下,抽出她手里皱巴巴的帕子给她擦脸,“脾气是真大,朕不过说了你两句,瞧瞧你都快要把侧殿给淹了!” 云沁也不想哭,她本就头疼,一哭头疼得更厉害。 可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她不哭,岂不是白瞎了。 云沁伸手抓住霍金池的衣襟,“臣妾不是真心说那些话的。” 霍金池扶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低声道:“朕这不是没走吗?” 在霍金池的安抚下,云沁渐渐止住了哭声,抽抽鼻子,微微抬起头看着霍金池。 “皇上不会再罚臣妾了是吗?” 霍金池抚着她肩膀的手一僵。 她把这段时日自己冷着她当做是惩罚? 他垂眸看着她的眸子,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确实只把这个当作是惩罚。 惩罚她没有乖乖听话,惩罚她忤逆自己的意思。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说她害怕。 霍金池心有些发凉,却没有推开云沁,而是把她揽进怀里。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眸子低垂。 第119章 这怎么又能怪她,在她眼里,他首先是皇上,目前也只是皇上。 云沁感受到了他的沉寂,有些迟疑地叫了他一声。 “皇上?” 她没问他为什么生气,就是知道,彼此心中都清楚。 也不想再提她从正殿搬出来的事情,所以才迂回了一下。 怎么感觉,他好像还是生气了。 霍金池听着她语气中的迟疑和疑惑,心中低叹。 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他才低声道:“闭上你的嘴,乖乖让朕抱一会。” 嫌她话多? 云沁一噎,鼓了鼓腮帮,没有再出声。 第164章 “心有灵犀” 侧殿中很快陷入了寂静。 云沁耳边也只能听到霍金池清浅的呼吸声,他体温高,屋里还燃着炭火,料是云沁身上也有些汗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他衣襟上的花纹。 他难道不热吗? “别抠了。”霍金池终于松开她,垂眸看她的指尖,“手指头不疼了?” 云沁看了眼自己还有些微红的指尖,对他摇头,“不疼了。” 从前在苏易烟身边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霍金池捏着她的手指,觉得她有时候娇气得令人生气,有时候不够娇气,也令人生气。 “真不疼?” 云沁眨眨眼,立刻放软了语气,点头道:“疼的。” “装模作样。”霍金池点了下她的鼻尖,没好气道。 云沁抬眼看他,如果今天自己的人设是“作精”,那他就主打一个“人格分裂”。 “又腹诽朕什么呢?”霍金池又点了下她的鼻尖。 云沁赶紧摇头,随后小心道:“皇上不生臣妾的气了吧?” “现在敢问了?”霍金池冷哼一声。 云沁又垂下眸子,攥住他的衣摆,低声道:“不敢的,可皇上不是没走吗?” “哼,没见过你这么会恃宠而骄的。” 云沁忍不住一笑,看他一眼,主动靠进他的怀里,“臣妾知道皇上疼臣妾。” “哼。”霍金池轻哼了一声,又长臂一伸把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云沁明白现在趁着气氛正好,她也该说几句真话了。 她勾着霍金池的袖口,低声道:“臣妾怕皇上,也怕很多人,还怕宫里的各种规矩。难免会说些违心的话,皇上您就别生气了。” 霍金池哪里还气得起来,抚着她的头发,又抱了她一会,才低声道:“今日你吃了多少蜜饯?” 这么会哄人? 云沁嗔他一眼,心里却不禁骂他狡猾。 这是蜜饯不蜜饯的事情吗? 她是想从通明殿搬出去,他明明知道,却还是不肯松口。 还说她装模作样,分明他才是那个最会装的! “说吧,把朕叫过来有什么事?”霍金池看着她的表情,眼中露出笑意又问道。 云沁眸光闪烁,这时候当然不能提搬出去的事情,不然目的性有些太强了。 “是有点事。”她又用手指把霍金池的袖子拧了一圈,“皇上能留下陪臣妾用晚膳吗?” 霍金池看她故作扭捏的模样,只觉得有趣,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 正待说话,突然传来阵脚步声。 随后便是徐安的声音从帘幔外传来,“皇上,太后娘娘派人来,说是晚膳也请了皇后娘娘,让您早些过去。” 听他提起皇后,霍金池立刻想起,今天是十五。 每月月初十五,按规矩皇上都该歇在皇后宫里,只是对他来说,这规矩一直都是摆设。 难怪太后忽然要他去宁和宫用晚膳,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云沁自然也反应过来,也明白太后为什么会亲自下场撮合。 以前皇上虽不常去皇后那里,一两个月也总会去一次两次的,可这都快三个月了,皇上一次都没宿在皇后宫里。 她在通明殿都时常听到些流言蜚语,也难怪太后和皇后会这么着急了。 云沁还在心中冷笑着,就见霍金池望了过来。 她头皮一紧,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还求过他留下吃晚膳的,登时人都不好了。 他可千万别留下。 别的日子也就罢了,今天可是十五,光是“规矩”两个字砸下来,就够她喝一壶的。 可霍金池却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道:“朕答应你。” 云沁瞳孔微微一缩,又听他对徐安道:“就说朕不得空,就不去宁和宫吃晚膳了。” “是。”徐安应了一声。 他难道不知道,如果他不去,太后和皇后会扒了她的皮吗? 震惊之下,云沁神情有些呆滞。 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的。 如果之前的封号只是让她模模糊糊有些怀疑,现在就完全是证实了她的想法。 皇上就是在把她当枪使,当靶子。 太后是皇上生母,背后的房家是舅家,对付他们霍金池不便出手,所以需要一杆枪来削弱太后在后宫中的影响力。 现在后宫人还不多,等到明年选秀,后宫中的争斗只会越来越厉害,需要一个集火的对象,来平衡各方势力。 而她,没有根基,也就跟各方势力没有牵扯。 不管是枪还是靶子,都是最好的人选。 云沁心中倒没有太多的感想,反而有种心中大石头终于落地之感。 因为她一直都相信,所有的馈赠都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价格。 这就是霍金池的偏宠疼爱,所标注额价格,她只能接受。 毕竟云沁早就想明白了,做皇上的盟友更好。 她重新扬起笑脸,眸色晶亮地看着霍金池,笑道:“皇上果然最疼臣妾。” 霍金池把她神情变幻都看在眼底,知道她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知道承诺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此时却依旧忍不住抚着她的脸,郑重道:“朕会保护好你的。” 云沁听完只是对他一笑,转而道:“那臣妾让人去准备晚膳。” “皇上想吃什么?”她伏在霍金池的胸口,脸上笑容纯然都是高兴。 霍金池看她一会,也没从她脸上看出多余的情绪,忍不住唤了声她的名字。 “云沁。” 见他执着想要一个答案,云沁其实有些不理解。 他应该知道,这种话没必要,她也不会信。 就像沈澈一样,皇上放权给他,送他去西面,生死都是不论的。 她在后宫中,能不能斗得过这些人,除了仗着皇上,不也要靠自己。 生死也是不论…… 云沁本就在皇上面前一直压制自己的野心,尽量随他安排,不主动要求什么。 可如今有他这句话,她也能放开手脚。 他只管放心,有她在后宫一日,她保管敢招惹她的人,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好过! 而她也一定会活得比霍金池长,最好能混个太后做。 “臣妾相信皇上。” 云沁心中主意已定,面上表情也满是信赖之情。 上下级的关系,当然还是要好好维护的。 霍金池又看了她一会,终于确认她跟自己心有灵犀,脸上也露出些轻松的笑意。 他紧紧抱着她,低声道:“朕也只相信你。” 第165章 蜜饯甜不甜 宁和宫中。 宫女踩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快速又无声地走入殿中。 太后正和皇后坐在临窗的暖炕上喝茶聊天。 见宫女进来,太后吹了下被子里飘着的茶叶,问道:“皇上什么时候过来。” “回太后娘娘的话。”那宫女头垂得很低,颤着声音道:“皇上,皇上让徐公公传话,说是不得空,不来宁和宫用晚膳了。” 太后神情冷下来,抬眸看着宫女问道:“皇上没说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宫女也抬眸看了眼太后的脸色,迟疑道:“皇上在侧殿,如今,是熙答应的住处。” 听完这话,太后当即就把手里的茶杯,往矮几上重重一搁。 皇后看了眼太后的脸色,对那宫女冷声道:“你出去吧!” 等宫女退出去之后,皇后才对太后道:“姑母消消气,皇上或许是听到我在姑母这里,才不愿意过来的。您可别因为我,生皇上的气。” 太后看她一眼,经了些事,她倒是会说话了。 “哀家不生你的气,也不生皇上的气。”她眼神闪过一丝冰冷,“是那狐媚子太厉害,勾着皇上不放。” “都是我不争气。”皇后面露凄惶,只是垂下的眸子里却闪烁着讥讽。 管太后在生谁的气,总之她都有错就对了。 与其等着太后喝骂,还不如她自己先认错,把太后后面的话给堵住。 果然太后看她那样子,果然有些噎住,没有再说什么“你也是”这种话,而是道:“行了,你也别伤心了。皇上能护她一时,可护不了她一世,以后日子还长,不愁没机会收拾她!” 第120章 “姑母说的是。”皇后低着声音应了一声。 她倒是想哭两声,可实在是没有云沁那唱念做打的本事,憋半天也掉出来一滴眼泪。 “行了,他不来,咱们也不能不吃饭了,咱们也用膳。” 用过晚膳,皇后又陪太后说了会话,就借口要回宫吃药,离开了。 她离开之后,太后眼中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把孙嬷嬷叫到身边,冷声问:“不是说皇上最近一直冷着她,还让她从正殿搬出去了吗?咱们现在又黏糊上了?” 孙嬷嬷就把,刚才让人去打听的事情告诉给了太后。 “听说,是熙答应病了自己想搬出正殿,皇上不高兴,才冷了她这些天。” 孙嬷嬷道:“今天那宫女让人来请皇上,皇上去了就没再出来过。” 太后听完,气得把手里的佛珠都拍在了桌子上,怒声道:“前有他父皇,后有他,他霍家还真是出情种!” “主子!”孙嬷嬷叫了她一声,赶忙去把开着的窗户关上了。 太后都能在通明殿安插眼线,那宁和宫难免没有皇上的眼线,有些话还是别传到皇上耳朵里的好。 太后却依旧余怒难消。 她继续道:“我费了多少心血才把他从那毒妇手中保住,长到三岁他都没见过他父皇几面。后来那是先皇膝下没几个中用的儿子,才把他带在身边教养。” “他倒是把他父皇的德行,学了个十成十!你说,他怎么对得起我!” 孙嬷嬷忙把茶捧到她面前,低声道:“娘娘息怒,可千万被气坏了身子。” 她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孙嬷嬷怎么会不知道,太后这怒气和怨气,不只是冲着皇上去的,她真正怨恨的是先皇。 太后发泄过后,喝了口茶,胸口的起伏才稍稍平复一些。 看她平复了一些,孙嬷嬷才继续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能只怪皇上,还是那熙答应太有手段。” 太后端着茶杯冷哼一声,“不必替他开脱。那宫女为什么要从正殿搬出来,她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愿意放手的是我那好皇儿!” “他还闹脾气,哀家都替他臊得慌!” 孙嬷嬷听出太后话中的调侃,知道她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轻笑一声,“皇上毕竟年纪还轻,头一回遇到合心意的,自然情热。” 太后深吸一口气,点头道:“这话不错,这宫里人还是太少了,选秀的事情还是早些定下的好。” 她淡淡一笑,眸中露出些恨意,“情种之所以叫情种,就是会四处留情。” —— 通明殿侧殿中。 云沁和霍金池也已经用过晚膳。 云沁净完手,扭头就看到霍金池正坐在软榻上,翻看她放在一旁的书。 她不禁暗暗松口气,好在去请皇上之前,她把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本都换成了些游记和志怪小说。 云沁走过去,坐到霍金池的身边。 “躺得实在无聊,就找了些闲书看。” 霍金池把她拉进怀里,另一只手翻着书,“看看无妨,增长见闻对你也有好处。” 云沁抬眸看他,有时候她是真不觉得他像一个封建王朝的皇上。 人看起来闲散,不重规矩,也不迂腐。 “看什么?”霍金池侧眸对上她的视线,眼含笑意道:“难道想得寸进尺让朕留下来?” 云沁眼角忍不住抽动一下。 这不要脸程度也不像是个皇上。 她觉得自己够不要脸了,可比起他,还是要甘拜下风。 “皇,皇上要留下吗?”云沁只能顺着他的话,低声问道。 只是那羞涩的模样实在装不出来,只能垂着头去扯他的衣袖。 霍金池看她的模样,笑了下道:“恐怕不行。” 这下到轮到云沁惊讶了。 他终于要当一回人了? 霍金池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才道:“怎么朕要走你很开心?” “皇上哪里看出臣妾开心了。”云沁赶紧敛住眸子,攀着他的胳膊道。 她这么躲躲闪闪的,霍金池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但他没有揭穿,只拥着她,说道:“你不是说自己害怕吗,朕今晚还是得去皇后那里一趟,太后才不会太过为难你。” “你可不能再怨朕不体谅你的处境了。” 云沁又有些诧异,快速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立刻感动道:“谢皇上体谅。皇上愿意体谅臣妾,臣妾自然感激,可是……” 她垂下眸子,低声道:“皇上每次去后宫,臣妾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霍金池信她才有鬼了,忍不住勾唇道:“那朕就不走了?” 云沁心中微惊,抬头却见霍金池眸中满是戏谑,立刻松开他的胳膊,嗔怒道:“皇上就会逗弄臣妾!” “那朕可真走了?”霍金池探头去看她的脸,笑问道。 云沁又扭头抓住他的袖子,垂眸小声道:“臣妾还没吃药呢,皇上不想尝尝臣妾新换的蜜饯甜不甜吗?” 她说着抬起头来,眸中含着几分羞涩。 霍金池眸子却落在她粉色的唇上,眸光暗光闪动,“朕是想尝尝。” 第166章 峰上的梅花开了 尝过云沁口中“蜜饯”的味道之后,霍金池便一脸满足地离开了。 云沁腰枕着迎枕,瘫在软塌上,直到容欣进来,才稍稍回过神。 “皇上怎么走了?”容欣有些不解,“瞧着像是去后宫了。” 他却当人了。 云沁心里腹诽,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道:“今天是十五,皇上该歇在皇后宫里。” “你把皇上给赶走了?”容欣一惊。 云沁翻了个身,无奈道:“我哪敢啊。” 她淡声道:“他自己走的,说是体谅我的处境,不想让太后过于为难我。” 听完,容欣有些恍然,“原来是这样。” 她自然知道太后宫女来请皇上的事情,皇上没走,她心里不是不担心云沁,甚至还有些埋怨皇上太过随心所欲。 可宫里的人都是这样。 怕皇上不走,也怕皇上走。 一看到皇上离开,她也是忍不住的担心。 容欣忍不住揶揄道:“皇上果然还是最心疼你。” 云沁神情却有些淡,她撑着头,翻了下桌上的书,“他是心疼我。” 看她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羞涩,容欣心中有些无奈,有时候她也不知道云沁到底是没开窍,还是压根就没长那根筋。 不过这在宫里确实是一件好事。 容欣没再调侃,也没劝什么,只道:“既然皇上要宿在凤仪宫,那你也早点歇息吧。” “好。” —— 凤仪宫中。 皇后听到“皇上驾到”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听到外面行礼的声音,才确信皇上确实来了。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书,要迎出去。 结果还没走出纱隔,霍金池就已经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 霍金池没说话,径直走过行礼的皇后,一掀衣摆坐到软榻上,才看向她,淡声道:“起来吧。” 皇后这才直起身子,看了眼皇上,心中有些疑惑他怎么会过来。 但这话她当然不会傻到问出口,不然跟赶皇上走有什么区别。 “皇上可用过晚膳了?”她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边问边坐到了矮几的另一侧。 霍金池讥诮地看她一眼,“皇后什么时候学会寒暄了?” 一听这话,皇后的脸色立刻淡了几分,冷道:“总不能直接问皇上来有什么事吧?” “这么问才像你。”霍金池端起宫女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才道。 皇后的脸色彻底沉下去,“皇上来难道就是为了笑话臣妾的?” “朕还没有那么闲。” 两人见面就如此针锋相对,殿内宫人一个个都不敢抬头,兰英立刻就领着所有人离开,还不忘关上了宫门。 霍金池也收起了脸上的戏谑,说道:“朕打算让熙答应挪宫,延宁宫也该修缮好了。” “皇上终于舍得了?”这次换皇后冷笑一声,“这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何必亲自跑这么一趟。”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未必不知道。 当然是为了堵太后的嘴,为了一个宫女,他可真是委屈自己了。 霍金池瞥她一眼,没在意她的态度,只是又道:“还有一件事。” “宫里不少人的位份许久没有动过了,这次趁着太后寿辰,就都升一升吧。”霍金池淡声道。 皇后双眼微微一眯,说得冠冕堂皇,究竟是为了谁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皇上都是怎么打算的?”她看着皇上冷声问。 霍金池又看她一眼,才道:“德妃不必动,刘美人晋为嫔,沈答应晋美人。”他顿了顿,接着道:“熙答应也晋美人。” 果然如此。 第121章 皇后不觉得惊讶,但面上还是道:“熙答应是不是升得太快了?” “快吗?”霍金池勾着唇反问。 看着他眸中意味不明的暗光,皇后心头一跳,明白他这意思是说熙答应这还没到头,后面只会更快。 她捏住手里的帕子,勉强道:“不快,都听皇上的。” 霍金池收回视线,又道:“不必着急,知道你因为太后寿辰的事情忙,这么多人晋位,你也忙不过来,暂且慢慢筹备,等到太后寿辰过后,再颁旨不迟。” “谢皇上体谅。” 他能来跟自己说一声,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或许是她修葺延宁宫的事,办得让他满意吧。 太后有句话说得倒是没错,顺着皇上的脾气,她日子不会难过。 皇后的话,却让霍金池微微一愣,因为前不久云沁也跟他说过这话。 瞧着皇后言不由衷的模样,他觉得云沁未必也是真心实意的,或许她真的因为自己来后宫,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他很快拉回自己的思绪,他今天来找皇后,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霍金池眸子微沉,看了眼角落里的滴漏,低声道:“三日后,便是大皇兄的忌日了吧?” 这话让皇后脸瞬间冰冷如冰,她的手却紧紧攥住了帕子,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是。” “峰上的梅花也应该开了,若你想去看看,朕可以让你出宫。” 皇后猛地抬头,可随后便压制住情绪,低声道:“姑母,太后她不会……” “你就说去不去?”霍金池打断她的话。 “去,臣……我想去看看。”皇后激动之外,眼中竟多了些泪意。 霍金池没再看她,只淡声道:“等到那天,朕便以为太后祈福的名义让你出宫,你做好准备便是。” “多谢……”皇后迟疑一瞬,又道:“对不起。” 霍金池又瞥她一眼,哼笑一声,“你多说点朕的好话,别让他恨朕就行。” 他又冷道:“朕既然让你进宫,又做到这一步,就没有过废后的打算。你大可不必为难她。” 这个“她”是谁,皇后心知肚明,她心中暗惊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说到底,她针对云沁,一面是迫于太后压力,一面也是感受到了威胁。 毕竟她这个皇后,名不副实。 皇后嘴唇嗫嚅一阵,最终还是低声道了句,“对不起。”又忙道:“是我执意要进宫的,便是恨,他也该恨我。你只是遵守了承诺,没让我被他们逼死罢了。” 霍金池又看了她一阵,才淡声道:“你还记得他,就算对得起他了。”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 等霍金池离开许久,殿中才响起了一声悲鸣。 第167章 “你担心朕?” 因为睡前吃了药的缘故,云沁睡得很沉,只在被人揽入怀中的时候,迷迷糊糊醒了一下。 可也只是醒了一下,就窝在来人的怀中,再次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醒来,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涂面脂的时候,脑中突然闪过昨晚的画面。 她一惊,立刻扭头去看容欣。 “啊!” 容欣正给她挽发,云沁突然转头,立刻扯到头皮,疼地叫了一声。 “你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容欣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松开她的头发,揉了揉她的头皮。 “昨晚皇上来了吗?”云沁哪还顾得上疼,赶紧问道。 容欣点点头,略有诧异道:“昨晚你睡了没有多久,皇上就回来了,你不知道?” “我还以为是做梦呢。”云沁转头看向了镜中的自己,有些无语道:“他们两个不会又吵架了吧,皇上不是被赶出来的吧?” “祖宗,说话能不能避着点!” 容欣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袋,让她去看在外间洒扫收拾的宫人。 “知道了,知道了。”云沁捂着头,又看着镜子,嘀咕道:“还说体谅我,结果做戏都不肯做全套。” 她知道皇上跟皇后不对付,让他去宿在皇后那里估计是挺痛苦,可她自己都还自身难保,与其可怜他,还不如多可怜可怜自己。 正在心里腹诽着,外面就听到了“拜见皇上”的行礼声。 云沁才刚站起来,霍金池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身上的朝服还没换,好像是才下朝就过来了。 他扶起俯身的云沁,看了眼她的脸色,“今日瞧着起色好多了。” 外面是个晴天,冬日的阳光很柔和,在她脸上形成一层柔光,身上穿着织锦的襦裙,衣襟处绣着玉兰的图案,她却比玉兰还要娇美。 “托皇上的福。”云沁看着他轻轻一笑。 霍金池摸摸她的脸,“你先梳妆,朕去换衣服。” 宫人们端着衣服跟着霍金池去了内殿,隔着帘子对云沁道:“朕刚才去太后宫里,母后给朕带了份花生酪,你要是想喝,就让人给你热热。” 徐安在一旁跟着道:“这是孙嬷嬷亲手做的,她的手艺比御厨都好。” “那有劳徐公公。” “答应可别跟奴才客气。”徐安笑着说完,就吩咐下边人去了。 比起花生酪,云沁更关心,他早早去给太后请安的事情。 “皇上,太后没有责怪你吧?”云沁低声问道。 话音刚落,霍金池就掀开帘子走出来,看着她,脚步顿了下,“你担心朕?” 云沁垂下眼睑,略有羞涩道:“皇上昨日不是又回来了吗?” 霍金池没点出她没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坐到了软榻上,才说道:“太后没有责怪朕,只是不愿意留朕用早膳,朕就只能在你这蹭一顿了。” “皇上净说笑。”云沁透过镜子嗔了霍金池一眼,随后笑道:“皇上只管放心,臣妾这里别的没有,药膳还是管饱的。” 霍金池轻啧一声,“那你还是蹭朕的早膳吃吧。” 说完这话,他跟镜中的云沁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发笑。 瞧见两人说笑,容欣也跟徐安对视了一眼。 两个祖宗总算是和好了。 吃完早膳,两人坐在软塌上喝茶,云沁注意到霍金池端着茶的右手有些僵硬。 “皇上也要注意休息,折子这么多是批不完的。”她低声关心了一句。 霍金池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昨晚上他回来的时候,看云沁已经睡了,就没让人吵她,洗漱完上床之后,看她一直缩在角落,一副可怜的模样。 就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结果她倒是在自己怀里睡得熟。 到早上的时候,他右边胳膊整个都有些抬不起来,现在都还有些僵硬。 知道云沁脸皮薄,霍金池没直接说,而是先挥手让众人下去。 看着云沁面露疑惑,他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才道:“看来你确实睡得很沉,把朕的胳膊压麻了都不知道。” 云沁哪知道会是这样,脸登时红了,难怪他先把宫人屏退了才说。 “臣妾,臣妾给你揉揉。” 霍金池微微挑眉,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这可是你说的,不能揉两下就喊累。” 云沁又嗔他一眼,才坐到他的身边,忽略掉他有些过于明亮的眼神,垂眸给他揉肩膀。 她头发从耳后散落下来,这模样倒让霍金池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拂过她脸颊的那一缕头发,他可是记了许久。 他伸出手,把她鬓边的头发挽到耳后,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随后按住她给自己捏肩膀的手。 霍金池虽然嘴上说不许她喊累,可却是最怕她受累的那一个。 “好了,你这点力气,倒像是给朕挠痒的。” 心疼是一回事,他嘴上却说不出什么好话。 云沁又抬眸嗔他,谁让他看起来文弱,身上的肌肉其实都硬邦邦的,她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了! 霍金池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慢慢揉捏。 他低声道:“延宁宫已经修缮妥当了,你想不想去看看?” 云沁眉心一动,看向霍金池。 霍金池看她一眼,瞧见她眼中惊喜,没好气地在手上用了些力道。 等到云沁吃痛蹙眉,他才又道:“等朕让钦天监查个好日子,你就搬过去吧。” 云沁自然有些高兴,却也能看出他其实没有那么高兴。 她轻咬了下唇,随后直起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臣妾谢谢皇上。” 霍金池的眸光微微一亮,垂眸看着云沁,看了她一会,道:“这可不够。” 他说完,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云沁睫毛颤了颤,犹豫一下,还是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可下一秒,腰就被紧紧搂住。 她伸手去推,腰上的手臂却箍得更紧,哪还有刚才端茶时候僵硬的模样。 云沁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立刻抬手捶了下霍金池的肩头。 第122章 只是如今她整个人都在别人怀里,这点轻微的攻击,换来的只能是变本加厉! 许久,两人才终于分开。 云沁此时已经有些汗津津的,眸中一片水润,垂眸自己凌乱的裙摆,和皱巴巴的衣服,本就含着水汽的双眼一眨,便要掉眼泪。 霍金池一边给她系着一带,一面笑道:“别心疼了,朕赔你。” “皇上可真是财大气粗!”她气得瞪他。 霍金池闷闷笑了声,在她眼角亲了一下,“又不是头一会,再说你不是很喜欢……” 云沁立刻用手指按住他的唇,“臣妾,不,不用皇上赔了。” 她羞红脸的模样,惹得霍金池闷笑出声。 第168章 延宁宫 三日后,便是钦天监选的好日子。 当天也是个大晴天。 在通明殿吃过早膳,云沁一行人就低调,却又不低调的去了延宁宫。 之前,霍金池虽问过云沁要不要来看看,可当天晚上就刮起风,第二日便下了场雨夹雪。 天一下冷下来,地上结了冰也不好走,云沁就没出门。 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延宁宫的模样。 刚一踏进来,云沁就忍不住挑眉。 好歹也是做了几年宫女,对于后宫中,宫妃的规制,她还是了解的。 延宁宫皇上的寝宫近,有了主宫规模自然比不上其他宫,却也气派。 院中铺着青砖,两侧种着两棵合抱粗的银杏树,倒是应了延宁宫这个名字。 整个院子,也因为这两棵银杏树冲淡了些华丽,显得有几分古朴和清幽,整个院子也显出些精致来。 外面都还好,殿内的陈设,更是让云沁忍不住看了眼容欣。 自然也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惊讶。 里面的陈设虽说不上十分奢华,却件件精美透着华贵,紫檀的桌椅,博古架,酸枝木的罗汉床,一张摆在软塌上的矮几都是黄花梨的。 就算云沁在不识货,也看得出桌上摆放的茶具和花瓶,一件件都是上好的瓷器。 云沁摸着入手柔滑的稠纱帘幔,扭头看向跟着她来的徐安,“徐公公是不是搞错了。” 这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答应能用的规制。 徐安扬起笑脸道:“没错,没错,皇上就是吩咐奴才和内务府,照着一宫主位的规制来给答应布置的。” “一宫主位?”云沁诧异。 徐安又笑道:“可不是,答应住在这延宁宫的正殿,可不是一宫主位吗?” 主位就主位吧,可她也不是没见过春禧宫的模样。 她还是有些迟疑,“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不过。”徐安手中拂尘朝着殿里一挥,“这些东西数量都是对的,只不过,东西都是从皇上私库里搬来的,东西自然要比内务府司的好上一些。” 你管这叫好上一些,“亿”些还差不多。 云沁抽了下眼角,以为皇上只会“爆”金瓜子,没想到竟然连家具也能“爆”。 “不光是这些呢。”徐安见她“高兴”得都有些傻了,又补充道:“还有之前答应晋位的赏赐,皇上也早早给答应放进库房里了,这是礼单。” 他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个折子呈给了云沁。 容欣忙接过来,也没立刻打开看。 “公公替我谢过皇上。”云沁收起惊讶,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正说着话,尚宫局的人也来了。 送来些小太监和宫人,都是眼神清正,姿态恭敬的模样。 来的嬷嬷一一说了遍他们的名字,又对云沁殷勤道:“这都是老奴精心挑选的,答应要是用着顺手就留下,不顺手便打发回来,老奴另给答应安排。” 她说着,又看了眼容欣,眸色中带着些暗光。 看她神情,云沁便明白,这位嬷嬷应当是容欣旧识,而且跟阮嬷嬷关系应该不一般。 “谢过嬷嬷。”云沁笑道:“还没问过嬷嬷贵姓。” “老奴姓赵。” “原来是赵嬷嬷。”云沁示意容欣递上赏钱,想到赵嬷嬷或许跟容欣有什么话说,就又吩咐道:“你领赵嬷嬷去喝杯茶,也领他们去安置吧。” “是。” 等人都走后,徐安也以回去跟皇上复命为由告退。 殿上很快就只剩下,云沁自己一个人。 她看了一圈明窗净几的室内,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这么久,她总算是有一个自己的地盘了。 殿内燃着炭盆,就连临窗的大炕都是暖烘烘的。 云沁坐在上面,摸了摸身下的软垫,发现这垫子跟通明殿中的垫子都是同款。 她手撑在矮几上忍不住勾唇一笑。 做宠妃的第一个小目标:拥有更多通明殿同款吧! 云沁暗自笑了一会,正待往内殿里看看,就看到小顺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主子,剩下的箱笼都送到库房了。”他捧着单子放到矮几上,“这是清单,请答应过目。” 云沁没拿,而是看着他,低声道:“我把你从御前要过来,你可怨我?” “奴才怎么会怨答应。”小顺子抬头,忙道:“旁人想伺候主子还没有这样的福分呢!” 他不比小德子性子沉稳,却比他爽朗些,说话倒是一样好听。 云沁笑道:“你也看到了,这延宁宫不小,外边的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我打算让你做延宁宫的总管太监,你可愿意?” 小顺子惊了一瞬,随后只剩下狂喜,“愿意,愿意,奴才一百个愿意。” 这模样又把云沁逗笑,她点点头道:“好。里有容欣,外有你,我也能高枕无忧了。” 他曾帮她处理了江利海,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忠诚,云沁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辜负不辜负信任这种话,只管将外面的事托付给他。 小顺子见她竟然把自己跟容欣比,内心激动,嘴上却没太多奉承的话,只抬起胸脯,使劲拍了一下,“主子只管放心!” 这股江湖气又让云沁发笑,她是真想见见那个给他们讲故事的老太监了。 简直是人才! “那你去见见尚宫局送来的那几个太监吧。”云沁又对他温声道。 “是,奴才告退。” 等他离开,云沁才走进内殿,看了眼用酸枝木打造的梳妆台,目光就落在了里边的大床上。 大炕上的软垫之外,她竟又看到了通明殿的同款。 一张大床。 虽然样式不相同,可云沁一眼就瞧出这跟通明殿那张床是一个料子,一个规模。 就算身边没有旁人,云沁的脸还是瞬间红了。 霍金池果然还是做狗的时候更多。 得亏这里还算宽敞,不然还真摆不下这么大一张床。 云沁刻意移开视线,没再去看那张床,又去浴间看了看。 结果又看到了一个同款浴桶。 让云沁越看越眼熟,不禁暗自咬牙。 他不会把通明殿的浴桶直接搬来了吧! 第169章 似曾相识 院中的银杏叶子基本都落光了,地上也只有零星的叶子,被风吹到了院中角落里。 容欣安排好宫女打扫落叶,便在沙沙声中,走进了殿中。 进殿就看见云沁正一手扶着大炕上的矮几,端着一杯茶在喝,脸上带着些不自然的红。 “阿沁。”容欣忙走过去,扶住云沁的胳膊,“你不舒服吗?” 云沁惊了一下,差点没呛到,放下手里的杯子咳了两声。 她忍住抚额的冲动,不做人的又不是她,她怎么一副自己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云沁扭头看了眼抚着她的背,一脸担心的容欣,对她笑了笑,“没事,就是有些热。” 她说着用手扇了扇自己的脸,“你不觉得很热吗?” 容欣看了眼炭炉,才发现火都已经快要熄了。 云沁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立刻又尴尬地咳了一声。 容欣倒是没察觉不对,只道:“这里是比通明殿侧殿是暖和不少。” 云沁干笑了两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问道:“那赵嬷嬷是阮嬷嬷的旧识。” “是。”容欣加完炭,盖上火炉上的罩子,转身对云沁道:“其实关系也算不上是十分亲近,毕竟嬷嬷之间因为差使也少不了争斗,也能说上几句话就是了。” 云沁倒了杯水递给她,“我看她倒是一副想跟你叙叙旧的模样。” “她要我好好关照她呢。”容欣忍不住发笑,接过云沁递过来的水,玩笑道:“如今阿沁出息了,连带着我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云沁跟着笑,也用玩笑的口吻道:“没准以后姐姐就是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嬷嬷,就像孙嬷嬷一样。” “那奴婢可要谢谢主子了。”容欣冲云沁福身。 “平身平身。” 两人对视一下,不由都呵呵笑起来。 笑闹一阵,才又开始说起正事。 第123章 “我暗暗瞧了,几个宫女性子都还算老实,有两个资历还不错的宫女,做事也还算稳重,可以安排到殿上来。我让她们收拾一番再来拜见,这会儿应该快过来了。” 容欣对云沁道:“至于几个小太监,也瞧不出有什么毛病。小顺子虽机灵,但没什么心眼,还是得让小德子瞧一眼,他看人最准。” “至于延宁宫本就有的几个洒扫宫女,干活倒是爽利,性子就慢慢看吧。” 她笑了笑,才道:“这赵嬷嬷倒真没说假话,送过来的人都还算不错。” 云沁也点点头,“那就慢慢看吧,近来还是得辛苦姐姐。” “这有什么辛苦的。” 这话也不是容欣客气,她照顾云沁是真不怎么费工夫,云沁自己能做的基本都自己做了。 主要在她面前,自己也不用拘着,更不用什么话都在脑子里过三遍,更不觉得心累。 比起在苏易烟身边的时候,不知道要轻松多少倍。 说话间,四个宫女并三个小太监,便过来拜见。 云沁重点看了眼容欣提过的那两个有资历的宫女,一个叫丹雪,一个叫庭春,倒正好对仗。 宫里的宫女,姿容都属上乘。 丹雪人如其名,皮肤很白,年纪与容欣相仿,眉细眼长,瞧着温柔沉静。 庭春,则是圆脸圆眼,精致可爱的长相,看着比云沁还要小些,天生一副笑模样,说起话来也极为爽利。 “给答应请安,答应康健喜乐。” 云沁笑看着她们,没立刻让他们起来,而是平和道:“咱们这宫里人也不多,什么事情还得你们各自上心,听赵嬷嬷说过,你们也都是刚从尚宫局出来的,若有什么不懂的便问容欣。” “我也不是苛刻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小错就罚你们,只是一点,咱们这宫里容不得二心,也容不得嘴上没有把门的人。只要你们好好当差,行事恭谨,我也不会吝啬赏赐。” 她说完,就对容欣使了个眼色。 容欣立刻给他们递了几个荷包。 “今天是我搬进来头一天,算是一点彩头,也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几人都有些惊喜,伸手接过,感受到荷包里的重量,更是喜上眉梢,立刻俯身谢恩。 “都起来吧。”云沁笑着抬了下手,等他们起来之后又道:“你们的差事就听容欣安排吧,刚搬过来,有不少箱笼要收拾,各处也有不少杂活,就辛苦你们了。” “听主子吩咐。” 容欣要安排他们干活,就暂且把丹雪留下来,让她在殿上伺候。 丹雪往矮几上一看,就瞧见了两个茶杯。 殿上刚刚除了主子,就只有容欣一个人,另一个茶杯是谁的自然不用多言。 她在尚宫局对后宫中的事情自然也都清楚,知道那容欣曾跟主子一样是被打入冷宫那妃子的宫女,她陪主子走到如今,感情自然亲厚。 可容欣能跟主子在一起喝茶,是她没想到的,可见两人关系不只是亲厚这么简单。 丹雪不禁对自己的前程感到几分担忧,不过好在,瞧着那容欣不像是个不容人,主子性子也亲和。 本就在暗暗观察她的云沁,没有错过她看向矮几上两个杯子的眼神,也把她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这让她不禁感觉到了一丝荒谬。 好像当年自己刚刚进春禧宫时的场景又重演了一般,同样是刚从尚宫局出来的,对上与主子感情不一般的大宫女。 但旋即,云沁就禁不住心中哂笑。 她可不是苏易烟那个蠢货,容欣更不是疯狂愚蠢的容芝。 云沁自然的吩咐,“把东西收拾了吧,然后去跟容欣说一声,让她带你先把我的书先收拾出来,我这么呆着实在无聊。” “她要是不得空,你就把书拿过来。” 打消他们疑虑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给他们派活,让他们有事做,最好是跟她相关的事情。 云沁吩咐完,丹雪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她立刻应了一声,收拾茶具退出去了。 她走后,云沁脊背也松下来,慢慢歪在迎枕上。 端着主子的架子还挺累的。 她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内殿,随后又把眼神收了回来,她暂时还不想看到那张床。 第170章 见多了就好了 云沁也没有在迎枕上歪很久。 临近午膳的时候,霍金池过来了。 他扶着行礼行了一半的云沁,坐到暖炕上,径直往迎枕上一倒,比云沁这个延宁宫的主人都像主人。 “可还满意吗?” 霍金池握着云沁有些温热的手,含着笑意问道。 “臣妾还没当面谢过皇上。”云沁坐在他腿边,扭身看他,“皇上瞒得倒是严实,臣妾一来,惊得话都不会说了,可让徐公公看了好大的笑话。” 霍金池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下,“你就冤他吧,朕还不知道你,这天底下除了朕,谁敢看熙答应的笑话。” 这话道让云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更是觉得他不要脸,也有脸说只有他爱自己笑话! 云沁没忍住嗔他一眼,把丹雪送上来的茶,端到他面前,“皇上喝点茶,清清口吧。” 霍金池看了眼被子里金红色茶汤,反应了下才明白她是在嫌弃自己话难听,暗示他嘴臭。 “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他抬起身子,两只是同时捏住云沁的两侧脸颊,“敢嫌朕嘴臭!” 云沁被捏得只呜呜,还得顾及着手里的茶杯,一面叫“皇上”一面又喊“茶”。 见两人这么闹,容欣拉了下丹雪,快速退出了大殿。 一直到退出大殿,丹雪人还有些恍惚。 来延宁宫之前,赵嬷嬷跟她交代过皇上的性子,说皇上性子冷,不喜人喧闹。 可她看到的皇上,除了俊美伟岸这话对的上,每一句是能对上的! 见丹雪神情有些呆愣,容欣不禁低笑一声,对她道:“皇上爱逗主子说笑,见多了就不奇怪了。” “再者,皇上不喜欢他跟答应说话的时候,咱们在殿上,以后有些眼力见。” 这话就是提点了。 丹雪赶紧点点头,道:“多谢容欣姐姐。” 容欣只是笑了笑,看了眼同样望过来的小德子,对丹雪道:“你叫上庭春去御膳房拿午膳吧,御膳房知道主子的喜好,你们自己留意。” “是。” 她走后,小德子才靠过来,低声道:“答应一切都顺利吧?” “都顺利。”容欣笑道:“皇上准备得很周到,我们也没费什么功夫,只是整理些搬过来的箱笼。” 她看了眼小德子,才有些迟疑道:“小顺子如今是答应身边的管事太监了。” 小德子脸上倒没有异色,“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小顺子人机灵也靠得住。” 容欣又看她一眼,才叹道:“答应跟我,都不会忘了你这份恩情的。” “姐姐说这话就见外了。”小德子禁不住一笑,他看了眼殿内,“只要答应好,在哪里当差,我都高兴。” 随后他就敛住笑意,压低声音道:“今天有好几个朝臣上折子,都提了让皇上明年开春选秀的事情。看皇上的态度,估计这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了,答应可要心中有数才行。” “我会跟答应讲。” 小德子点点头,又道:“这里你盯着些,我去看一眼小顺子,也顺便看看尚宫局送了什么人来。” 容欣本就要提这件事,见他主动说了,点了点头,“去吧,皇上一时半会不会走的。” 她心中却难免轻叹一声。 —— 殿内,两人的“拉锯战”最终以两人喝完了同一杯茶收场。 霍金池又在云沁唇角轻啄了下,才拉开距离,笑道:“熙答应这里的茶就是甜。” 云沁被欺负的眼泪汪汪,看了眼滚落在地上的茶杯,化悲愤为无理取闹,“茶杯都脏了,皇上得赔我一套才行!” “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霍金池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地上的茶杯,又见她泪眼汪汪的模样,觉得手指头有些发痒。 云沁警觉,立刻捂住自己的脸,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臣妾跟皇上开玩笑的,杯子脏了洗洗就好了,洗洗就好了。” 霍金池禁不住笑了一声,轻点了下她的鼻尖,“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熙答应也不逞多让?” 云沁干笑一声,她这不是能屈能伸,她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她刚把捂着脸的手松开,霍金池就一把捏住,等云沁愤愤地看过来,他立刻笑道:“朕等会就让人把茶具送过来,一套青瓷,名家制作,保证你喜欢。” 这下云沁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能一瘪嘴,用眼泪威胁。 霍金池这才松了手,他很不喜欢被女人的眼泪威胁,可面对云沁,他却没有厌烦,只有心疼,举手投降地份。 第124章 谁让她不用装,也实在可怜呢。 云沁得逞,揉着脸吸吸鼻子,看他一眼,“皇上今天好像心情很好,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一听这话,霍金池伸手把云沁揽在怀里,带着她一起歪在迎枕上。 “知朕者,熙答应也。”他习惯性握着云沁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指,低声道:“派去西边的武德使传来消息,从云州一个知县那里搜出来一些书信,上面全都是朝中一个大员,与他勾连贪墨粮饷的证据。” 他并未说究竟牵扯到了谁,可听他的语气,定然品级不低。 “那可真是件大好事。”云沁笑道。 霍金池对她笑了一下,又道:“还有灾民之事,今日钦差一行也送来书信,说肃州一州抄家所得,就足以安置返回的灾民,他们不必再往前行,可暂且留在肃州,等开春后再领着春种回家。” 这虽是好事,可他脸上却已经没有了笑意。 从京城遣返的灾民,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一个州一共几个官员,抄下来,竟然足矣养活这么多人,还能留下春种,足可见他们是如何盘剥百姓,鱼肉乡里的! 云沁自是明白,安静靠在他的肩头没有说话。 霍金池下巴轻轻蹭了下她的额头,才又继续道:“城中留下的灾民,都已经安置妥当,疫病也已经除了。蒋院正不日便能回宫,等他回来,让他来你请脉,药吃了这么久,也该换换了。” “还要吃啊。”云沁咕哝道:“臣妾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了,吃些药膳就足够了吧。”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霍金池眸子低沉,他手抚着云沁的头发,语气却依旧漫不经心,“刚还病了一场,这叫好了许多了?” 云沁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落下什么病根了,也没坚持,趁机提条件,“臣妾都吃腻了御膳房制的蜜饯了,想自己动手做一些。” 霍金池垂眸看她,“按制嫔以上才可设小厨房,你现在不害怕了?” “那臣妾就说是皇上非要给的。”云沁靠在他肩头,一副无赖的口气。 霍金池伏在她颈窝,笑了两声才道:“行,但是只要你亲手做的,不管是什么,朕都得有一份。” “臣妾最会投桃报李了。” “贫嘴……” 第171章 娘娘忘了?奉过茶了 一整天,后宫中打听的消息,几乎全都是跟熙答应有关。 她搬进了延宁宫,皇上去用了午膳,下旨在延宁宫设了小厨房,晚上侍寝的还是熙答应。 如果云沁之前住在通明殿的时候,众人的感受还没那么直观,经过这么一天,她们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受宠。 翌日,坐在凤仪殿中的各位宫妃,脸上的脸色都算不上好。 皇后照例姗姗来迟,她侧身靠在凤椅的扶手上,精神算不上特别好,眼睑有些肿,还透着一些红。 像是哭过一场。 殿中众人对视一眼,想到的自然都是昨日的事情。 看来皇后也很伤心啊…… 行过礼,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 “这位熙答应架子还真是大,竟然让皇后娘娘等了这么久。” 阴阳怪气的话才刚说完,就有宫人进来,说熙答应身体不适,皇上免了她今日的请安。 那说话的宫妃,脸上立刻忽白忽红,煞是好看。 皇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直接挥手让宫人退下。 “什么身体不适,昨日不还风光了一天吗?” “姐姐难道没听过什么叫恃宠而骄吗?” 可不管她们怎么说,坐在上首的皇后面色始终都很平静,完全瞧不出怒气,倒是多了些不耐。 太后如今还“病着”,众人也不必去请安,皇后干脆道: “本宫身体有些不适,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们就回吧。” “娘娘……” 众人想起上次徐答应被罚的事情,也没有敢多说,只能站起身来行礼告退。 背后却不免议论。 “皇后明明也不高兴,未免也太软弱了。” “没准是咱们皇后娘娘装得好呢?” —— 这边众人散去的时候,云沁正没什么精神的坐在镜子前面梳妆,人还没完全清醒,人也有些懒洋洋的。 身上衣服穿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偶尔抬手的时候,露出手腕上的点点红痕。 殿中除了正给她梳头的容欣,丹雪和庭春也都在。 只是对比容欣的淡定,垂着头的两人,耳尖都是红的。 之前就是她们两人伺候云沁穿的衣服,那一身被怜爱后的痕迹实在太过扎眼,两人羞得头都抬不起来,这会都还没缓过来。 容欣看着镜中哈欠不断的云沁,低声道:“吃过早膳,答应再睡一会吧。” 云沁淡淡应了一声。 等到殿上只有她跟容欣的时候,容欣才露出几分担忧。 “搬过来的第二天,按规矩理应去皇后那里谢恩的,不去真的好吗?” 云沁正给新来的厨娘写点心配方,闻言抬头对她笑了一下,“不是皇上下令免了我的请安吗,姐姐不必担心。” 想想也是,容欣只能暂且把这事放到一边。 低头继续写配方的云沁却笑了笑,不过才一天,这才哪到哪。 于是。 接下来的三天,就算皇上只是来陪云沁吃了回晚膳,云沁也依然用身体不适做借口,没有踏出延宁宫一步,自然也没有跟皇后请过安。 太后寿辰的前一天,云沁终于起了个大早,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梳妆好,带着容欣去给皇后请安去了。 云沁到的时候,皇后早就已经坐在了凤椅上。 在她出现之前,众人还都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差个人来说身体不适。 所以看到她出现的,一个个倒是比她第一天没来请安的时候惊讶。 等目光移到她的脸上,众人的眼神除了难以隐藏的惊艳之外,就只剩下一些无力。 因为差距太大,而生攀比之心的无力。 云沁今天穿了身织锦褶裙,上身穿着件对襟长衫,颜色以粉绿为主,在这沉闷的冬日,立刻就让人眼前一亮。 虽都是亮色,可衣服款式算不上特别出挑,就连衣襟处绣着的团花图案,都透着温婉低调。 可,略显臃肿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却衬得她身形越发纤细窈窕,再加上她那张艳丽妩媚的脸,便是再低调的装扮,在她身上也难掩风流。 把殿上精心打扮过的众人,衬得如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云沁目不斜视,看着眸色冰冷的皇后,一步步走上前。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安康。” 按理说,刚刚受封的妃子,应该到皇后这里三跪九叩,还要给高位的妃子奉茶。 就连侍寝后,也该过来给皇后行礼。 可云沁封妃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根本就没有行礼的必要了。 就算是要行礼,云沁也没有做,所以连跪都没跪,只是蹲着身子,行了个常礼。 皇后还没发话让她起身,就听旁边的徐答应哼笑道: “熙妹妹进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连行礼的规矩都不知道,宫妃第一次来皇后宫里请安,是要行跪拜大礼的!” 云沁压根没搭理她,只稳稳地蹲在地上,等皇后说话。 皇后看着她的脸色有几分阴沉,就算皇上已经交代过,她也答应过,可对云沁她依旧看不顺眼。 但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她也没打算为难云沁。 她冷淡道:“平身吧。” 皇后这三个字,让殿上众人皆是一惊,就连云沁都忍不住眉毛一动。 还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怎么皇后突然转性子了。 愣怔只是一瞬的事情,云沁随后便道:“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 “娘娘,嫔妃受封后给皇后请安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熙答应这般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娘娘怎么能轻纵!” 皇后看云沁不顺眼,不代表她看旁人就顺眼了。 她冷冷瞥了眼徐答应,又看着云沁道:“你身体不好,行礼就免了,可茶不能不奉!” 奉茶的事情,关系到妃嫔的名分。 只有皇后接了茶,妃嫔这个位置才算是名正言顺。 云沁抬眸看她一眼,自然能看出她高高在上的姿态。 “娘娘莫不是忘了。”她带着些笑意,声音软糯,“臣妾已经给娘娘奉过茶了。” 皇后脑中立刻回忆起,那日在通明殿,她借着奉茶戏弄自己的事情,脸色瞬间又冷了三度。 但她想到扭头皇上就可能会来寻晦气,只能暂且压住心中怒气,冷声道: “你可想好了,这关系到你自己的名分!” 云沁心中禁不住冷笑。 什么名分不名分,她已经得了实在,谁还在乎那点虚礼。 何况她的名分又不是皇后给的,那是太后给的。 第125章 太后都还没喝上她奉得茶呢! 面上,云沁依旧不卑不亢,“娘娘确实已经接了臣妾奉得茶了,这事,皇上当时也在场,是知道的。” 提起当日的事情,皇后又不禁暗自咬牙。 也没说究竟是不是,只干脆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根凤簪,递给了云沁,冷声道:“奉茶礼。” 第172章 沈答应 当皇后拔下簪子递给云沁的时候,殿中响起几声抽气声。 就连云沁看着递到跟前的凤簪,都再次怔住了。 按照云沁对皇后的了解,她性子虽然冷漠,可脾气却算不上好,面对挑衅更不会忍。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皇后是不是被人给穿了,怎么行为比自己都怪异。 “娘娘给的赏赐,答应还不快接下!” 一旁的兰英都有些忍不住出声。 云沁回过神,却没去看兰英,只是把簪子接下,“臣妾谢娘娘赏赐。” 难道宠妃计划第一步就要夭折了? “起来吧。” 云沁看了眼皇后的脸色,直起身子,把那支凤簪随手递给了身旁的容欣。 见她这么放肆,兰英忍不住又要说话,却被皇后抢先。 “见见各位姐妹吧。” 云沁应了一声,眼神略过殿中神情各异的众人,目光只在沈答应身上停留一瞬。 见她看着自己,神色中满是复杂,云沁眸色未变,只是冲众人福了下身,“见过各位姐姐。” 德妃和刘美人不在,她的位份在这里最高,行礼都不必。 比她位份低的众人,却要站起来跟她行礼。 互相见过礼,云沁转身坐到了一张空椅子上,一副不把众人看在眼里的模样。 徐答应气得咬牙,又忍不住讥讽,“妹妹的名声在宫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总听说妹妹礼数如何周全,今日一瞧,原来都是那些人胡说的。” 云沁垂眸拢了拢手里的手炉,淡声道:“那,宫里的流言,姐姐还是少听吧。” 这话倒是徐答应给噎住。 她说这话,无非就是嘲讽云沁宫女出身,可云沁压根就没动气,她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甚至还反手被人塞了一嘴棉花。 这感觉不上不下的,倒让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皇后瞥她一眼,心里暗骂一声没用,又看了眼沈答应。 见她只垂着眸子喝茶,知道她跟自己跟太后不是一条心,更是指望不上。 皇后不禁捏了下眉头,宫里多进点人也好。 “本宫身体不适,就不留你们了。” 众人自然告退离开。 —— 云沁扶着容欣的手,从凤仪殿出来,却看见了坠在后头走得很慢的沈答应。 似乎是专门在等她。 说实话,云沁不是很想跟她走得太近。 一来她是沈澈的妹妹,二来也是因为皇上对她的态度。 她的恩宠看似繁花似锦,可都是空中楼阁,受宠和失宠全在皇上一念之间。 但沈答应不一样,她身后有得力的父兄,皇上也不得不重视她。 只要沈家忠心,她就能荣宠不衰。 就像如今,分明皇上一个月来三次后宫,两次都是去沈答应那的,可就因为云沁实在招眼,她在后宫中的存在感并不高。 很难说她不是皇上给沈答应安排的“辟火罩”“护身符”。 云沁如今是宠妃人设,面对这位真正的“宠妃”,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话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态度不能不嚣张,也不能太嚣张。 难,太难了! 云沁心里边哀叫,沈答应却已经扭头看过来,让她不得不面对。 “嫔妾见过熙答应。” 沈答应表现的很客气,可是看过来的目光却依旧复杂。 “沈答应不必客气。” 她这么客气,云沁也没用姐妹相称,只是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云沁很理解她的复杂,毕竟之前见面她还只是个宫女,甚至还被拉过壮丁,为她在宫外施过粥。 如今再见,两人却已经平起平坐,甚至云沁的位份还要高上半分。 这里毕竟是凤仪宫,两人脚步都没有停,并肩走出了凤仪宫的宫门。 明明沈答应是等人的那一个,她却一直没有说话。 让云沁不由看了她几眼。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沈答应也看过来,嘴唇动了动,犹豫一瞬,张口便是: “熙答应似乎跟嫔妾哥哥相熟?” 云沁心纵有百窍,也没想到,她特意等自己,要说的事情竟然跟沈澈有关。 她不由定睛去看沈答应。 此时再看,云沁才发觉她眸中复杂,哪是因为感叹世事境迁,分明是因为沈澈。 可是为什么? 沈澈的心思,也就皇上知道,他是断不会连这种事情都跟沈答应说的。 难道是沈澈? 他是失心疯了吗,这种事也敢跟沈答应透露! 云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只是稍稍愣怔一瞬,旋即便微微勾唇,“事情经过,沈答应不是都明白吗?” 这回变成沈答应定定地看着云沁了,从她含笑的眼神,看到她微微翘起的嘴角,一切都那么自然,一切都那么无懈可击。 她从云沁身上看不出一点心虚,更看不出因为她提起哥哥而牵动心念。 沈答应忘不了,那日在宫门口跟哥哥见面,他神情皆是颓然,她还以为是因为要远行去西面,却听他提起了云沁。 便是寻常提起就罢了,他竟跟自己打听她过得好不好,还多有让自己照顾她的意思。 沈答应当时就觉得怪异,却没敢深想,可之后她接到了一封哥哥的家信。 信中,他竟又提起了云沁,依旧是问她好不好。 就算她再不敢想,也不得不正视。 哥哥他,似乎,似乎对云沁有了情谊。 但那时,云沁已经被太后懿旨册封为熙答应了。 这事让沈答应几天几夜睡不着,几次都想找云沁问问,可又不敢太明显,怕皇上察觉,害了他们两人。 如今总算是逮到了机会,可她却从云沁身上看不出半点情谊。 只是哥哥一头热罢了。 沈答应明明该松一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越发复杂。 “知道知道。”她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对云沁道:“不过是寻机与答应搭话罢了。” 沈答应话说得坦率,云沁却听得微微眯眼。 你最好是…… 第173章 寿礼 天色有些阴沉,冬日早晨的寒风把人都吹透了。 云沁坐在轿子里,拢着手炉,半天都有些缓不过来。 她不禁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那时她时常要守夜,经常要在冬夜里站半宿,那时候也没觉得这么冷过。 今年难道是一个寒冬吗? 她正漫无目的的想着,就听较帘外传来容欣的声音。 “主子,沈答应怎么突然邀您去长福宫?” 容欣第一感觉就是拉拢,可沈答应一直表现的都很低调,就算是想要拉拢阿沁也不该急于一时才对。 提起沈答应,云沁就感到一阵头疼。 她今天跟自己说这些,分明就是察觉到了什么,来试探她的态度来了。 也不知道沈澈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不用管,沈答应只是客气一下。”云沁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淡声道。 不管是不是,云沁都会当成是。 她如今被皇上架上现在的高度,就代表着她在后宫就是一个“孤臣”。 这和沈家倒是有些像。 沈家难道敢跟其他朝臣交往过密吗? 容欣听她这么说也没太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位沈答应果然是八面玲珑,谁也不亲近,谁也不得罪。 回到延宁宫,云沁吃过早膳,正在喝药就听蒋院正过来了。 云沁立刻放下药碗亲自起身迎接。 “拜见熙答应。” 云沁挥手让小顺子把人扶住,“院正就不必跟我客气了。” “给院正赐座。” 丹雪愣了一下,才赶紧搬了一个凳子过来,不免多看了蒋院正一眼。 她到延宁宫也有几天了,多少摸清了自家主子的性子。 主子看起来时常嬉笑,可性子其实很淡,对什么都不上心,也没什么能牵动她的情绪。 就像每次皇上过来,她也从未表现出欣喜,更没有像现在这样恭敬过。 蒋院正坐下后,才恭声道:“答应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都要多谢院正。”云沁看着他,带着感激道:“院正这段时日也辛苦了。” 蒋院正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微有些叹息道:“只可惜,老臣医术有限,未能让阿菁姑娘复明。” 这些云沁早已经在跟阿菁的通信中知道了,摇头道:“院正肯帮忙医治,我已经很感激了。” 第126章 虽有些失落,可她也只能往好处想,至少阿菁还好好活着。 寒暄过后,蒋院正又给云沁把脉。 “答应近来调养得很好。”蒋院正收回手,继续道:“药不需要增减,还是得继续吃。” 一旁的容欣不禁皱眉,“蒋院正,主子她到底是何病症?” “不必担心,答应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只需好好调养即可。”蒋院正边收拾腕枕,边随和道。 见他神情无异,容欣这才暂且放下了疑虑,又对蒋院正道谢。 软榻上的云沁,却无意识地摸了下矮几的棱角。 她可不像是容欣这么好糊弄,一天天这么多药吃下去,她不相信自己的身体情况,真像是蒋院正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蒋院正这里是问不出什么,却不代表张御医那边问不出。 云沁始终记得,阿菁出事她故意中毒的时候,张御医曾帮过自己。 不管是出于正义还是出于怜悯,张御医至少是宫里少有的活人。 又说了几句话,云沁就让容欣送蒋院正出去。 —— “皇上驾到!” 吃过晚膳,本打算看会话本睡觉的云沁,赶忙起身来迎接。 “还以为皇上不来了。” 行过礼,她带着些嗔意,把手中的帕子拧了一圈。 霍金池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少抱怨朕,这回朕可是为了你才耽误的。” 云沁抬头才注意到,徐安后面的小德子手里托盘里,不知放了什么,正用红绸子盖着。 见她望过来,徐安立刻将红绸子掀开,露出下面一尊在烛光下闪着莹润光泽的玉佛。 “是给太后的寿礼?” 云沁立刻反应过来,抬眸看着霍金池,眸光盈盈,“臣妾还以为皇上早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先坐。”霍金池让云沁坐着,自己却走到了炭炉旁。 他刚从外面进来,一身风寒,怕过了寒气给云沁,都没有直接去握她的手。 “朕要是真忘了,你打算给太后送什么寿礼。”霍金池饶有兴趣地问道。 云沁从矮几下摸出个盒子,打开给他看,“臣妾亲手抄了份佛经。” 这几日皇上没来,她除了睡觉吃饭,功夫全用在这上面了。 霍金池拿起来看了看,一本《金刚经》,她的字只能算清秀,却字字工整,足可见她的用心。 “臣妾的东西都是皇上给的,也拿不出什么,只能聊表心意,字不好,希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云沁拧着帕子,有些窘迫地对霍金池笑了笑。 霍金池用回温的手,握住云沁拧着帕子的手指,“这礼物很好,比朕给你准备的礼物好,母后她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谢陛下。”云沁眸中闪动着亮光。 那,这尊玉佛她是不是能自己留下? 霍金池揽着她的肩膀坐到她身边,摸到她手指上新生的茧子,问道:“抄了多久?” “没有多久。”云沁微微摇头。 一旁的庭春却忍不住道:“皇上可别信主子的话,主子她可是抄了整整三天呢,一页里有一个字不满意,便要重抄一遍,光是废纸都比这一本书还厚了。” “就你多嘴!”云沁喝她一句。 霍金池却看了眼庭春一眼,微微勾唇,“别怕,纸可都留着,拿来给朕看看。” “奴婢这就去!” 有霍金池发话,庭春立刻兴奋地跑去西梢间的书房,把云沁那些费稿纸拿了过来。 果然厚厚一叠,比一本经书还要厚上不少。 云沁气得脸涨红,一个劲地拿眼神去瞪庭春,看得庭春有些瑟缩,往容欣身边躲了躲。 霍金池翻了翻,垂眸看着云沁,眸光温柔,地笑道:“瞧你气得,这有什么好不让朕知道的?” “这都是臣妾没有写好的,丑得很,不想让皇上看到!” 云沁别别扭扭地嘟囔了一句,又拿眼神去瞪庭春。 “不丑,不丑。”霍金池摸了下她的脸,又看了眼手里的稿纸,“就是,就是,挺可爱的。” 听霍金池这么硬夸,云沁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笑意,看着霍金池笑道:“别当臣妾听不出皇上说的是违心话。” “你既然听得出来,那朕也不必装了。” “皇上!” 第174章 等价原则 夜色渐浓,月亮在银杏树梢间时隐时现。 殿中突然传来阵流水声,一声呜咽只传出半声,便不知道被什么堵住。 云沁终于在水雾中浮出,急喘了一口气,便泣了一声,伸手推拒着欺过来,带着水的胸膛。 “皇上,陛下,您出去,让宫人来。” 她胡乱地说着,声音中却带着撩人的颤意。 冷白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水雾中隐约传来笑意,“是朕伺候的不好?” 不等云沁回答,便被重新拉入水雾,良久,她才被人抱离净室。 霍金池拿着棉布一点点擦着云沁洇湿的头发,低声道:“朕怕你不习惯,照着通明宫布置,果然是对了。” 云沁眼皮颤了颤,却没有睁眼。 她现在不想看他。 这人实在讨厌! 霍金池笑了一声,指尖温柔得梳理着她的长发。 三天了,这段时日以来,他还没有这么久没见过她。 有些东西他虽没在意,但见到她的时候,却翻滚的汹涌,让他一时难以克制。 回头想想,这三天真是浪费的可惜。 只是,霍金池却不能不克制,他答应过,要好好保护她。 他轻轻叹息,低声道:“明日宫宴,朕来接你。” 这听在云沁耳中,宛如指令。 宫宴上与皇上一起出场,这是属于皇后的殊荣,既给了她,那她明天一定得好好打扮一番,一定得配得上这个场合才行。 她微微睁眼,靠在霍金池的肩头,乖巧道:“臣妾等皇上过来。” —— 翌日一早。 徐安就送来了许多东西,专门把一套头面捧到了云沁眼前。 “这是皇上亲自选好,让奴才送来的。”徐安笑道:“答应看看可还能入眼。” 一套金银点翠的簪子,嵌着琥珀珍珠和红蓝宝石,华丽非常。 云沁自然是喜欢,她拿起一对累丝点翠的蝴蝶簪,笑着对容欣道:“真是好看,今日去太后寿宴,就带这一套首饰吧。” 容欣应了声:“是。” 等徐安领了赏赐离开,云沁的眸色才淡下来,看了眼桌子和矮几上摆满的东西,她手指抚过簪子上翠色的羽毛。 辛苦抄了三日经书,当然不能白白辛苦。 她拥有的太少,给出一样就得换回一样,这是等价原则。 从云沁开始抄佛经,庭春就被安排在了晚上伺候。 比起丹雪的内秀,庭春初生牛犊,心直口快,不用她刻意交代,便会把她想让皇上知道的,说给皇上听。 果然…… 云沁从首饰盒里拿出两根金簪,递给容欣,“赏给丹雪和庭春的。” “是。” 容欣垂眸看了一眼,金簪没有花纹图案,却是宫人们最喜欢的赏赐,因为带着体面又不惹眼。 她们倒是好运,跟了阿沁这么好的主子。 转眼便到了太后的寿宴。 宫妃们早早便到了,坐在一起说这话。 过了会,便有人注意到,熙答应的座位上始终空着。 不免暗想,皇后那里她摆谱就罢了,难道太后寿宴上她还要摆架子。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高喝,众人才明白自己错得多离谱,因为但凡有眼睛的便能看到皇上身旁跟着的,正是熙答应。 比起那日在皇后面前,今日她明显是盛装。 洒金的罗裙,香云纱披帛,还有满头珠翠,艳光逼人,仿佛这大殿都明亮了几度。 原以为,她素装最美,才能把旁人衬托地如庸脂俗粉,可没想到,她盛装时候,更是让所有人黯然失色。 有几个仿照云沁之前妆容的宫妃,见此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扯碎了。 但,她跟皇上一起赴宴的这份荣宠,才真真令人眼热。 就连素来表现淡然的沈答应,都不免侧目,对云沁的如今地位有了实感。 跟在皇上身后的云沁,却把这些人的眼神视若无物。 一直跟在霍金池的身后,最后坐到了他身侧的凳子上。 等落座之后,她的眼神才淡淡地扫过殿中众人,在自己的同一侧,下首的位置,看到了德妃。 以及她身后乳娘抱着的孩子。 大皇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太后寿宴,德妃一定得让大皇子露面。 不光是云沁,殿中其他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落在那个孩子身上,有好奇也有探究。 只是大皇子似乎是在乳娘怀里睡着了,一直没有动,也没有声响。 第127章 “怎么他带来了。”霍金池自然也注意到了,微微蹙眉道。 德妃笑容一贯的沉静温柔,“大皇子一直记挂着皇祖母的寿辰,要当面给皇祖母祝寿,臣妾被缠得不行,就带他来了。” “多出来走走也好,母后也许久没有见过大皇子了。”霍金池点点头,又看了眼乳娘怀里的大皇子,“睡了?” “天一冷是有些贪睡。” 德妃说着便转身,要叫醒大皇子,去被霍金池阻止。 “寿宴还未开始,让他睡吧。” “是。”德妃轻柔的应了一声,眸光随后落在了云沁身上,“这是熙妹妹吧,当真是国色,臣妾还没祝皇上得此佳人呢。” “给德妃娘娘请安。”云沁起身行礼。 “免礼免礼。”德妃笑着,从自己手上撸下一只镯子递给她,“因着大皇子,本宫时常不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倒是头回见你,这见面礼还是要补上的。” 云沁没接,而是去看霍金池的脸色。 见她这般,德妃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的淡了几分。 等他点头,云沁才伸手接过,软声道:“谢德妃娘娘赏赐。” 云沁心中却在冷笑。 她刚才是故意看霍金池脸色的。 见面礼这种东西,都是正室给小妾的,德妃凭什么,可她敢给,自然是不怕皇后生气。 可云沁若是敢接,那说头可就大了。 没准还会传出,她跟德妃交好,有意巴结德妃这种流言来。 德妃育有皇上长子,是最能威胁到皇后地位的。 皇后如今突然转了性子,对云沁来说是好事,她可不想再把战火点燃。 所以云沁才去看霍金池的脸色,看他要不要自己收。 云沁重新坐下来,手指轻抚着手里的镯子。 东西倒是不错,可惜百搭了。 第175章 大皇子 太后一直称病,也不好大摆筵席,今日只是宫宴,并未邀请其他皇室宗亲。 没外人在,宫妃们也就不必矜持,从皇上进来,她们的视线就几乎围着霍金池打转。 自然也把德妃和云沁的交锋看在眼中。 可在她们看来,德妃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跟云沁示好。 先是皇后,后是德妃,难道她们就这么接纳了这个宫女了? 就算心里再不舒坦,她们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谁让如今熙答应圣眷正浓呢! 接过徐安斟好酒的杯子,霍金池垂眸便看到,云沁手指摩挲镯子的动作。 “不喜欢?”他低声问道。 云沁侧眸看他一眼,细白的手指按住了自己袖口,眸中带着些嗔怪,脸颊也微微红了。 他才想起昨晚没控制好力道,又在她手腕上留下了些指痕。 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袖口下,却隐藏着只有两人才知道的隐秘。 这让霍金池心中微微发烫,就连鼻间呼出的气息都跟着烫起来。 他指骨紧捏着酒杯喝了一口冰凉的酒,才看着云沁道:“让人替你收着。” “谢皇上。”云沁垂着眸子道了声谢,才把镯子交给了侧后方站着的容欣。 两人的对话没有人听得清,可云沁的动作殿中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刷新了皇上对云沁纵容的认知之外,也不由纷纷去看德妃的脸色。 毕竟自己刚送出的镯子,被转手交给了宫女,是个人都要会生气吧。 可惜,德妃就是忍得住,她非但没有生气,还笑眯眯跟旁边的人说笑。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已经意识到,这位一直低调的德妃,似乎很不简单。 殿上稍稍凝滞的时候,太后终于来了。 今日过寿,太后的气色比刚回宫的时候,脸色好了许多,扶着皇后的手,前呼后拥地从殿外走进来。 不知听孙嬷嬷说了什么,太后呵呵笑着,却在看到皇上身边站着的云沁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下去。 “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万福。” 霍金池走下去,扶着太后的另一只手,将她扶到了主位上。 太后落座后,脸上又恢复了些笑意,“都快起来坐着吧。” 却在云沁要跟着众人一起坐下的时候,将她喊住。 “熙答应是吗?”她笑看着云沁,“今日哀家还是头一回见你呢?” 云沁重新站直了身子,又福了下身,低柔道:“嫔妾拜见太后娘娘,是嫔妾身子不争气,一直病着,没能去给您请安谢恩,请太后娘娘恕罪。” “你说这话,哀家哪还敢怪你啊。”太后依旧笑呵呵道。 云沁抿了下唇,本想抬眸去看霍金池。 可她头还没动作,霍金池就抢先开口。 “母后,是儿臣免了她去宁和宫谢恩,您要是生气,就气儿臣吧。” 云沁就算没有抬眸,都能感受到太后落在自己的,冰冷宛如实质一般的眼神。 但也仅仅如此。 如果,等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抬眸看过去,皇上再说这话,太后估计活剥了她的心都有吧。 还是少一点默契啊。 云沁只能垂着眸子,继续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低声道:“是嫔妾不会说话,还请太后娘娘息怒。” 两人一唱一和的,太后的脸色越发冷下来。 “太后娘娘,今天可是您的好日子,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动气。” 皇后赶紧手搭在太后胳膊上,出声圆场。 太后这才转身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还是你孝顺。” 她也不能不给皇上面子,挥了下手道:“还不坐好。” “谢太后娘娘。” 等皇上落座,云沁也跟着坐回了凳子上。 她始终垂着眸子,自然也没有看见,霍金池正垂眸看着她,眸色有些深。 人都到齐,寿宴也正式开始。 丝竹之声一起,本窝在乳娘肩头睡觉的大皇子,便被吵醒了。 他醒来之后,却并未哭闹,只是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随后就好奇的看着四周,眼神虽有些怯懦,却并未被这么多人吓到。 对一个很少出席这种场合的小孩子,这倒有些惊奇了。 见他醒了,德妃便伸手将他接了过来,牵扯他来给皇上和太后请安。 他身板还很小,却一本正经地学着大人的模样给太后祝寿。 惹得殿上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本冷眼看着这对母子的云沁,也不禁被逗笑。 人类幼崽什么的,还是很可爱的。 心神本就放在她身上的霍金池,自是没错过她瞬间变柔软的眸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不由伸手握住了云沁放在膝盖上的手。 云沁一怔,下意识抬眸对他一笑。 装作给他倒酒的模样,把手从他的手心中抽出来。 她今天的任务虽然是在太后面前“作死”,可怎么也得有个限度,大家都在瞧着大皇子,皇上却跟她在下面拉拉扯扯的。 这要是被太后瞧见,大概要给她打上个魅惑皇上的“妖妃”印记了。 宠妃和妖妃,差别还是很大的。 霍金池瞧她“做贼心虚”的模样,目露哂笑,刚才不还大胆得很,这会倒是又害怕了。 太后并未往这边看,而是满眼慈爱地看着大皇子。 “真是没想到啊,好像就几天没见,突然就长这么大了。” 她对德妃道:“哀家瞧着,大皇子这底子很不错,你也该多带他出来走走,老是闷在宫里,才要把他给闷坏了。” “太后娘娘说的是。”德妃柔声道:“托太后娘娘的福,这孩子的身体确实比以前要强健不少。” “还是你这个做母妃的照顾得好。”太后笑得开心,“来过来,让皇祖母抱抱!” 可大皇子却拉着德妃的手,不愿撒手,见太后伸手,还往德妃身边躲了躲。 “这孩子。”德妃有几分尴尬。 霍金池此时开口,“母后,大皇子不常出来,多少有些认生。” 太后脸上笑意也淡了些,对德妃说:“罢了罢了,等以后见得多了,就好了。” 倒是因为刚才霍金池说话,大皇子漆黑的眸子看向了他,往前走了两步,脆生生道:“父皇,父皇抱……” 霍金池并未拒绝,而是伸手将他抱到了自己的膝头。 “皇上,这怎么敢劳动您,您还是把她给臣妾吧。”德妃有些惶恐道。 “无妨。” 第176章 冲谁来的 寿宴还在继续,丝竹声中,舞姬们手执羽扇在殿中翩翩起舞。 这还是云沁第一次看宫中歌舞,只觉得新奇。 就在她看得专心致志的时候,袖子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她垂眸,就对上了一双干净清澈又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你给我拿那边的点心,我,我够不着。” 是大皇子。 毕竟是在宫人包围下长大的,年纪还这么一点大,说起话来却已经有些颐指气使。 第128章 云沁看了眼霍金池,见他正在跟太后说话,才垂眸看着拽着自己袖子的小鬼。 这么近距离看,他的眉眼简直就是缩小版的霍金池,这抿着唇,不满的样子跟霍金池都一模一样。 云沁不禁起了坏心,低声道:“我不!” 像是头一回被拒绝,大皇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眨了眨大眼睛,却没有哭,拽着她袖子的手加大了力气。另一只手则使劲够着桌角的一盘红色点心,一字一顿道:“我想吃那个点心!” 没礼貌的小鬼…… 云沁心里哼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道:“我又不是宫女,凭什么给你拿点心。” 大皇子看了眼自己抓在手里的袖子,小手还攥了攥,似乎在分辨衣料,“那,那你是谁?” 看他情绪稳定,甚至还一副正经的模样,云沁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笑,板着脸道:“你叫我姐姐就行,跟我说一遍:‘姐姐请你给我拿点心’我就给你拿。” 这话显然超出了大皇子的理解范畴,他皱着小脸,糯声道:“你叫姐姐?” 云沁毫不亏心地点头,指着自己,“对,你要叫我姐姐。” 她在这一心一意哄骗小鬼给她叫姐姐,完全不知道霍金池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听她大逆不道的哄大皇子给她叫姐姐,他直接给气笑。 母妃不做,想做姐姐是吧! 大皇子还是被忽悠住了,正要叫人,嘴却突然被捂住。 正在小声说话的一大一小皆是一惊,几乎同时抬头去看。 看着一个懵懂,一个皎洁的两张脸,霍金池眸色倒是一软,目光主要落在云沁脸上,“说什么呢?” 云沁只觉头皮发麻,刚才的话,他,他不会是听见了吧? 他肯定听见了,不然也不会去捂大皇子的嘴了。 她悄悄看着霍金池的脸色,见他没生气才微微松口气,干笑着道:“我,我在逗大皇子玩呢。” 大皇子却急不可耐的扒拉下霍金池的手,抬头看着他道:“父皇,姐姐是不是你的宫女,你快让她给我拿点心。” “姐姐是吧?”霍金池眼神微眯,看向云沁。 “我,我真是开玩笑的。”云沁差点没举手投降,赶紧对大皇子道:“大皇子你误会了,我不叫姐姐,我是熙答应,你叫我熙答应就行。” 大皇子哪懂这些大人的机锋,他现在只是想吃点心,见两人都不给他拿,这回小嘴一瘪,泪珠子直接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掉了下来。 “我想吃点心!” 看他哭了,云沁虽有些不忍,却依旧没伸手给他拿点心。 她好歹也是看过很多宫斗小说和电视剧的人,这种宴会上,最容易出事的就是吃食好吗? 当然这是太后的寿宴,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敢往吃食里下毒。 可经过第三个人的手东西就不一定了。 别人吃得东西,当然最好也别经过她的手。 要出了什么事,可就说不清了。 大皇子哭闹,立刻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德妃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她赶紧道:“皇上,可是大皇子闹你了,还是把他给臣妾吧。” “没事。”霍金池有些无奈,亲自伸手把桌角的点心端了过来,拿了一块放到大皇子的手里,“这下你满意了?” 大皇子终于拿到了点心,吸着鼻子,抬头去看霍金池,还不忘跟他道谢:“谢谢父皇。” 随后他又看了眼云沁,冲她轻轻哼了一声。 云沁忍不住心里啧了一声。 臭小鬼! 看他脸上还挂着眼泪,小模样还怪可怜的,她没忍住,抬起手里的帕子给他擦了一下。 没想到这小鬼非但没抗拒,还把脸往她手底下送了送。 臭小鬼…… 云沁心里又骂了声,眸光却忍不住柔和下来,手里的力道也放轻。 看着这一幕的德妃脸却微微一沉,再次对皇上道:“大皇子闹腾,皇上还是将他给臣妾吧。” 云沁手一顿,正要拿开,却瞧见大皇子脖子上起了一片红色的疹子。 “皇上!” 她惊叫一声,话音还未落,大皇子就突然咳起来,小手捂着自己的喉咙,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立刻去叫蒋院正过来!” 德妃立刻冲了过来,惊慌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云沁被她撞开,没有出声,只是扶着容欣的手站了起来。 此时这里已经乱作一团,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云沁眸色发冷的看着从大皇子手里掉下来的点心。 完完整整。 因为云沁要给他擦脸,他还没来得及入口。 这点心就摆在自己跟前,若是他真的吃了,那可就真说不清了。 但,这一切却不一定是冲着她来的,因为不管是她坐到皇上身边,还是大皇子让她拿点心,这一切都发生的太随机,不可能是被人计划好的。 这碟点心甚至不一定有问题。 能确定的是,一定是冲着大皇子来的。 云沁看向皇后。 这寿宴是她一手操办的,她的嫌疑当然最大。 既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云沁也乐得看戏。 只是看着被霍金池抱在怀里,被人团团围住的大皇子,她还是忍不住蹙了下眉。 他的脸和脖子都肉眼可见地肿胀了起来,咳得也更加厉害,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 都已经喘不过来气了,这些人还把周围挡得这么严实。 云沁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对霍金池道:“皇上,大皇子像是喘不过气了,您还是快解开他的衣裳吧。” 其实这只是常识,只是他们都慌了神,没云沁这个局外人这么冷静罢了。 霍金池看她一眼,终于反应过来,扭身把他放到了身后宽大的椅子上,解开了大皇子领口的扣子。 云沁匆匆看了一眼,然后手一拦大声道:“别把桌上的东西碰洒了,大皇子可是吃了这些东西才这样的,谁知道是哪盘菜有问题。” 太后看她一眼,也反应过来,冲围过来众嫔妃喝道:“还不退开!” 第177章 花生仁 蒋院正来的很快。 被太监一路驾着,气还没喘匀,就拨开人群跪在龙椅旁,给大皇子把脉。 大皇子的脸已经变得又红又肿,呼吸也已经十分困难,不断的哭喊咳嗽。 云沁虽然不懂医术,可从她的经验来看,这明显就是过敏的症状。 过敏这事,可大可小,但是看大皇子只是一直咳嗽,人还清醒,没有休克的症状,或许还没有危急生命。 蒋院正很快就有了判断,拿出银针,在大皇子胸口还有脖子处施了几针。 很快,大皇子的呼吸就顺畅许多。 云沁暗自松口气,蒋院正针灸的技法,不管看几次,都让她觉得神奇。 “皇上,大皇子应该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哮喘和风疹。”蒋院正对皇上行礼后,说道。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德妃,在一旁大声呼喊道:“花生,大皇子只要吃花生,就会这个样子。” 她握着大皇子的手,痛哭道:“这宫里人都是知道的,为什么,到底是谁要害大皇子!” 德妃这么一喊,殿上众人皆是色变。 尤其是皇后,她一直扶着太后,听完这话身形微微一晃,倒是被她扶着的太后拉了一把才站稳。 太后眼神锋锐地看她一眼,但随后就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她的动作很小,却没有躲过云沁的眼睛。 太后为什么要安抚皇后,难道真是皇后做的? 霍金池见大皇子的情况稳定下来,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对蒋院正道:“可有危险?” “等老臣开些平喘祛风的药喝下,别在吃含有花生的食物,应该慢慢就能好了。”蒋院正恭声道。 听了这话,众人面色都微微一松,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开方子吧。”霍金池冷道。 蒋院正被请到一旁开方子,不再有人说话,殿上就只有德妃母子二人的哭声,气氛瞬间压抑下来。 主要是霍金池的脸色太过难看,众人几乎大气都不敢出。 “查!”他冷冷吐出一个字。 徐安立刻就领着太监,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掰碎,尝了一遍。 殿上依旧没有人敢说话。 这可是太后的寿宴,竟然出了这种事,众人都有些忐忑,唯恐她大发雷霆。 可太后却并未生气,只叹息一声坐回了椅子上,还拉着皇后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看了眼德妃,低声道:“大皇子既然没事了,你也别太伤心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瘫坐在龙椅旁的德妃,搂着大皇子,啜泣道:“谢太后娘娘关怀。” 太后淡淡应了一声,看了眼正在查看的太监们,又看向霍金池,关切道:“皇儿也不要太过自责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什么都新鲜,自己乱吃了什么也说不定。” 第129章 云沁垂眸听着这话,搭在容欣手里的手指微微一动。 太后这是要把这事归咎到大皇子自己的身上? 搂着大皇子的德妃听完,突然哽咽了一声,并未反驳太后的话,只是扭头去看霍金池。 轻咬着唇,哭得如雨落海棠,实在惹人怜惜。 霍金池垂眸看着她,低声道:“朕会好好查清楚的。” 他声音带着些柔色,让德妃眼泪掉得更凶了。 “谢陛下。” 霍金池微微点头,又看了眼太后,低声道:“母后也该累了,不如先去侧殿休息去吧。” 这是赶太后走? 云沁微微挑眉,差点没忍住抬头去看太后的脸色。 “大皇子还病着,哀家心焦的很,就算是去了侧殿,心中也是记挂。”太后满是担忧道,似乎并没有因为皇上的话而生气。 霍金池也似乎只是单纯的关心,听太后要留下,也没有再劝,只道:“还不给太后上茶。” 说话间,太监们是已经把桌上所有食物都查了一遍,好好的一桌饭菜,被弄得杯盘狼藉,各种食物混在一起,看着便让人不适。 好在终于有了记过,他们从几碟点心中,找出了一碟杏仁酥。 “回皇上,这,这虽是杏仁酥,可,可里边却加了些花生碎。” 徐安把那杏仁酥掰开拿给霍金池看。 霍金池劈手便拿了过来。 “皇上!”徐安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霍金池咬了口那点心。 果然那细碎的杏仁当中,掺杂着些花生仁,若是不仔细分辨,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沈答应也走到自己的桌子旁,拿起碟子里的杏仁酥,尝了一口,然后对皇上道:“也有花生仁。” 霍金池看她一眼,又看向别的嫔妃。 果然,每一桌上的杏仁酥都是如此。 既然全都是一样的,就说明不是有人刻意调换的,霍金池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皇后身上,脸上并未间怒色,手指却把捏着的杏仁酥碾碎。 “派人去御厨房查问!” 徐安应了一声,转身看向小德子,肃声道:“务必查问仔细。” “是!”小德子又给皇上行了礼,才带着人快速离开了。 人走后,霍金池才拿着帕子边擦着手,边对皇后道:“你有什么话说?” 皇后从一开始身形晃了一下之外,脸上的表情始终泛着冷意,没有什么变化。 “今日宫宴的菜单,臣妾拟好之后,是先给皇上看过,才送去御膳房的。”皇后的声音透着冷冽。 这话是表明,这杏仁酥并非是她私自加在菜单里的。 霍金池目光带着逼视,“朕是问你,这杏仁酥里为什么会放花生仁!你难道不知道,大皇子对花生过敏吗?” “臣妾是知道。”皇后声音终于泄出些情绪,愤怒又委屈,“但是,也没有人告诉臣妾,大皇子会来给太后祝寿,更没有想过御膳房会往杏仁酥里加花生仁!” 她说着,目光冷冷看向德妃,“你来说,你可提前提前跟本宫说过,大皇子要来给太后祝寿!” 德妃抬起带着泪痕的脸,看看皇后,又看向霍金池,“臣妾确实没有,可,可……”她说着便哽咽的发不出声音来了。 还是她身边的宫女,上前行礼,泣声道:“奴婢替娘娘说,娘娘虽未告知皇后娘娘,带着大皇子来给太后娘娘祝寿,但是娘娘早早就开始给大皇子做衣裳,还给大皇子准备给太后娘娘的寿礼。” “这些宫里人都是知道的。”她垂着眸子,“怎么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不知道。” 第178章 母子 德妃宫女的一番话,让殿上众人神色各异。 显然她们当中,确实是有人知道这件事。 皇后扫了一眼殿上众人,因为紧咬着牙,腮帮都微微鼓起。 “本宫事情这么多,哪有你们四处听闲话的时间!” 太后又拍拍她的手,对德妃道:“哀家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大皇子一直多病,都没怎么出过门,哀家今天瞧见他,可是惊喜得很。” 云沁一直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抬起眸子,看了眼皇后的脸色。 因为愤怒,她的眼眶都微微发红,瞧着确实不像是作假。 难道要针对的其实是皇后? 她又看了眼,因为想去抓自己脖子上疹子,被德妃按住手,不断哭闹的小鬼。 刚才的情况的确凶险,肯定不是作假。 德妃总不会丧心病狂到拿自己的孩子冒险。 难道又是一石二鸟的计策。 若是得手,不管是德妃还是皇后,都讨不了好。 云沁忍不住侧眸,扫了下台阶下的众嫔妃一眼,可这一切究竟是谁做的呢? 有太后支持,皇后的脸色缓和几分,冷声道:“本宫都不知道大皇子会来,又怎么会故意让人往杏仁酥里放花生!” 她话音刚落,小德子便弓着身子走了进来。 他行礼后,对皇上道:“回皇上,奴才问讯过今日做这点心的御厨,他承认花生仁确实是他放的。说是为了让杏仁酥吃起来更香,更有口感。” “还说,没有人指使他,也没有人告诉过他,点心里不能放花生仁。” 小德子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奴才还问到,今日做菜的御厨用的油里也有花生油。” 霍金池立刻看了眼大皇子,不免有些后怕,他今天也就吃了些点心,并未吃菜,不然肯定会比现在更严重…… “皇上,您也听到了,这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皇后又开口道:“臣妾能收买一个御厨,难道还能把今晚做菜的所有御厨收买吗?” “一个御厨可以扛过问询,难道所有的御厨都能抗住,说没有人指使他们吗?” 德妃的宫女立刻道:“那皇后娘娘也没有交代御厨,不能用花生仁,不能用花生油!” “本宫说了,不知道大皇子会来宫宴,若是提早知道,怎么会嘱咐御厨!” “那大皇子既然来了殿上,皇后娘娘又为什么提也没提这件事。”宫女继续质问。 皇后轻咬了下唇,她根本就不记得这回事了,德妃喊出来的时候,她才想起来。 可是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呢。 “是本宫,本宫,疏忽了。” 皇后最终还是垂下眸子,本就没有证据,她认错,也能让太后有回旋的余地。 一直没出声的德妃,也终于哭道:“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以为娘娘知道,才,才没有……” 两方人,似乎都有道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的时候,就要看霍金池到底相信谁了。 可他还没说话,太后突然道:“哀家看,今日的事情纯属一个巧合。皇后虽有疏忽,可德妃这个做母亲的,也该更慎重才是,刚才怎么没在殿上问一问呢?” “是,都是臣妾的错。”德妃抱着大皇子放声大哭,几乎肝肠寸断。 霍金池抚了下她的背,才冷冷看向皇后,“此事,确实是你的疏忽……” 不等他说完,太后又道:“哀家倒是瞧见,大皇子像是问熙答应要过吃的。” 既然没证据,那就把水搅浑。 云沁突然听太后提到自己,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图。 还好她一直很谨慎。 既提到这事,云沁也不得不上前一步蹲跪在地上,道:“回太后娘娘,大皇子确实问嫔妾要过点心,但……” 话说到一半,就见她脸越来越红。 说话就说话,脸红什么! 众人疑惑当中,她轻咳一声,才又道:“嫔妾见大皇子可爱,逗了他一会,还,还把他给,惹哭了。” 听她这么说,在场众人也想起,之前大皇子好像是哭过。 霍金池垂眸看她一眼,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开口道:“朕可以作证,那点心最后还是朕给大皇子拿的。” 他说完,云沁的脸瞬间红透,一副窘迫得抬不起头的模样。 殿上人看她的表情也都有些一言难尽。 没看出来,娇怯又不可一世的熙答应,竟然是这种性子。 “母后看得这么仔细,难道没看到是儿臣给大皇子拿的点心吗?”霍金池看着太后,语气随意,可眼神却带着几分冷意。 太后似是没有察觉,只呵呵一笑,“大皇子哭,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看着云沁,又道:“哀家倒是忘了熙答应的年纪,难怪让大皇子这般亲近,还让她擦脸了呢。” 云沁瞬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老太太想干嘛,还想把这事栽到她头上不成? 霍金池的脸也冷下来,冲徐安使了个眼色。 徐安立刻走到云沁身边,低声道:“熙答应,可否让奴才看看您的帕子。” 云沁抬眸看了眼太后,没说什么,伸手把自己的帕子交给了徐安。 她什么都没做过,自然不惧检查。 徐安拿着她的帕子,呈给蒋院正。 第130章 蒋院正看过,看了眼云沁,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才垂头道:“这帕子没有问题。” “母后可放心了?”霍金池问太后。 太后又轻轻一笑,“哀家只是随口一说,倒让你们疑心起来了。” 她话锋一转,“但哀家听说,有些毒,极容易挥发,这都过去这么久了……” 霍金池的脸色彻底冷下来,“太后的意思是?” “既然要查,那便连熙答应一起查吧。”太后眸色也冷下来,看着霍金池道:“让人去延宁宫,搜宫!” 霍金池却没有出声,也只是冷着眸子跟太后对视。 这一刻,一直暗藏在母子间的嫌隙,终于被摆在了台面上。 殿中气氛立刻又一片冷凝,有人不免拿眼神看向云沁。 有一丝怀疑,但更多是同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分明是遭了无妄之灾。 云沁心里清楚,太后这是把她当筹码跟皇上谈条件,以防皇上会重罚皇后。 她心中微哂,可惜,她这个筹码可没有这么重的分量。 不过就是搜宫,也有什么好怕的,要是真把她什么东西弄坏了,那她就跟皇上要双份! 她正想着,却听霍金池冷道:“母后连蒋院正都信不过吗?只要有痕迹,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云沁诧异抬眼,只看到霍金池微有些冷硬的侧脸。 他又道:“今日之事,看来确实只是个巧合,皇后罚一月月俸以示警戒吧!” 听完这话,太后的脸色也微微缓和,“皇儿说的也有理,蒋院正总不会看错了。” 她垂眸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对皇后道:“哀家也累了,皇后你陪哀家回宫去吧。” 第179章 去母留子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太后的銮驾在宫道上缓缓走过,宫人们手执宫灯,却离銮驾有几步的距离,不敢靠的太近。 銮驾里,两盏铜灯明亮,把太后略有阴沉的脸色照得无比清晰。 皇后有些忐忑的看她一眼,低叫了声,“姑母?” 太后没有看她,只是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有什么话回宫再说。” 这话却并未让皇后放松下来,一颗心反而提的更高。 下了銮驾,太后就径直走入殿中。 孙嬷嬷伸手拦住要跟随进入的宫人,上前把大殿的门缓缓关上。 殿门闭合的声音一响起,太后就突然扭身,狠狠在皇后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简直是糊涂透顶!” 皇后的头被打得歪向一侧,她下意识捂住自己几乎痛到麻木的脸,扭头看向太后,不可置信道:“姑母不信我?” “你让我怎么信你!”盛怒之下,太后连尊称都忘了。 “难道在姑母心里我就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吗?”皇后声音前所有为的尖利,“如果我真有这种歹毒的心思,那孩子根本就不可能平安长大!” 太后眼中依旧满是满是怒火,脸上表情微微扭曲,让她不复平日里的慈和,显出几分戾色来。 “你便是做,也该把首尾处理干净,还得让我来给你擦屁股!”她冷怒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皇后眼眶变得通红,神情依旧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原来太后这么生气,原来并非是因为大皇子差点被害,她生气,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还需要她出面。 她对大皇子的喜爱都是假的吗? 不管是真是假,皇后能确定的便是太后已经认定,这件事情就是她做的。 皇上都相信了她,但她的好姑母,好太后,竟然连一丝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 皇后直觉一时有些心灰意冷,她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再为自己辩驳。 刚才是,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了,太后都不肯信,现在就算她说出花来,太后也不信相信的。 太后见她只是红着眼眶没有说话,又冷冷哼了一声。 “知道错了吗?” 皇后摸着自己变得滚烫的脸颊,却奇怪的并未感觉到疼痛。 “嫔妾知错。” 太后又重重哼了一声,怒声道:“大皇子一副先天不足的模样,便是放任他长大,又能成什么气!为了个孩子自乱阵脚,我看你整日读那些圣贤书,脑子都要读坏了。” 皇后放在腿边的手一点点收紧,却没有从出言反驳。 又看她一眼,太后怒气稍稍缓和,转身坐到了软榻上,一只手扶在矮几上,一手搓了下自己腕间的佛珠,冷声道:“你也不要怪哀家打你,哀家这是想要打醒你,为了你好。” 为了她好? 皇后心中嗤笑,面上却只冷着脸,没有说话。 太后见她这副模样,眼中又露出几分怒气,怒气之下则是冷意。 若非房家只有这一个嫡女,只有她能与自己的皇儿相配,她都不会让这么不中用的人进宫! 一切路都给她铺好了,她都走不好! 太后吸了一口气,暂且压下心中的怒意,“哀家这么生气,还有一个原因。” 她缓了下语气道:“下月,刘美人就要生了,你可知道?” 皇后猝然抬头,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刘美人。 “这孩子不论男女,哀家都打算把这孩子放到你身边来养。” 太后的语气的很淡,在皇后听来却如同雷鸣。 皇后忙道:“若她真平安诞下孩子,皇上一定会册封她为嫔的。”册封的诏书她都已经拟好了。 “何况,刘美人的父亲如今依附沈家,皇上不可能把她的孩子抱来给臣妾养。” 听完皇后的话,太后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她拇指轻轻拨着佛珠,双眼定定地看着皇后,“刘美人身体如今差得很,可不一样能活着看到自己的孩子。” 皇后心头猛地一跳,等她看清太后眼中的冷厉,更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她想要去母留子? 见她这么稳不住,太后眼中掠过嫌弃,又道:“像你说的,刘家已经刀向了沈家,若是让刘美人把孩子养在身边,岂不是助力了沈家。” “所以这个孩子,必须养在你的身边!” 太后语气又放缓一分,“哀家这也是为你好。德妃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虽然不受宠,可有大皇子傍身,皇上中一个月总是要去一回的。” “若你膝下也有个孩子,皇上去的次数多了,再好好养养身子,你没准就能诞下皇上的嫡子了不是?” 太后一副动之以情的模样,却让皇后心中的冷意更甚。 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然道:“苏,苏易烟谋害刘美人的事,太后是知情的?” “苏家怎么敢独断,当然告知过你的父亲。”太后轻轻嗤笑。 究竟是苏家告知了父亲,还是父亲指使了苏家? 皇后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惊骇过后,她此时心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恨,她揪着衣襟站了许久,才睁开双眼,“一切但凭太后吩咐。” ——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宫道上,皇上的銮驾正在缓缓经过。 目的地却不是德妃的翊阳宫,而是延宁宫。 “皇上,别难过了。” 云沁看着霍金池冷沉的面色,主动握住了他温热的手,低声道。 等到大皇子喝了药,睡下之后,云沁还以为皇上会去翊阳宫陪着德妃,却没想到他却命人送德妃回去,然后带着自己上了銮驾。 她虽然没料到,但也不觉得吃惊。 其实很好理解。 皇后就算有失察之责,德妃也不是没有责任。 她不该没跟皇后说一声,大皇子在殿上吃东西的时候,她也不该没出声提醒。 其实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可那毕竟是她的亲骨肉,总不能是故意放任,只能说她是太过粗心,或是太相信皇后了。 总之在皇上眼中,她也有错,那今日不去翊阳宫,便是对她的惩戒。 云沁傻了才会主动问皇上为什么不去翊阳宫,只当不知道。 她轻柔的话,让霍金池从思绪中回神,他反手握住云沁的手,低声道:“你哪里看到朕难过了?” 第180章 总会相信的 云沁对情绪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 她不觉得自己猜错了皇上的情绪。 但云沁并未回答他的话,只靠在他的身上低声道:“大皇子是有福之人,定然不会有事的。” 霍金池没再反驳,只伸手摸了下她有些凉的脸颊。 见他情绪依旧低落,云沁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就在她组织语言的时候,脸颊突然一痛。 “皇上!”云沁痛叫一声,捂着脸,蹙眉去看霍金池。 霍金池脸上哪还有一丝沉凝,在銮驾车壁上铜灯略有昏黄的灯光下,反而显得温润如水。 “朕还没找你算账呢。” 第131章 他又伸手捏住云沁的脸,“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名字叫‘姐姐’?” 云沁哪料到他会突然“秋后算账”,一边捂脸,一边攥住他的手,星眸盛满无辜,“臣妾只是看大皇子可爱,逗逗他而已。” “朕看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霍金池没放手,力气却小了许多。 云沁知道解释是解释不通的,干脆耍赖,非但没躲,还往他怀里钻,“皇上,陛下,臣妾知道错了,你这么宽宏大量,这点小事就别跟臣妾生气了。” 她撒起娇来,声音又软又甜,眼睛里却透着狡黠。 霍金池便是再修炼十年,也抵挡不住,心里软了,手上自然也没了力气。 他转而搂住她的肩膀,无奈又疼惜道:“小狐狸!” 云沁眸光清亮地仰头看着他,也低低笑了一声,“皇上终于笑了。” 霍金池微微一怔,随后眸色转深,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不管此时她究竟是不是真心,他的心动与悸动却无比真实。 此时他也不愿想这么多。 被亲了一口,云沁晶亮的眸色变得游移,脸上因为羞涩也染上了一片绯红。 “外面,外面还有人呢。” 她总有把气氛瞬间变得暧昧的本事。 霍金池还是没忍住又在她唇间啄了一下,低声道:“少惹朕!” 云沁咬咬唇,无辜地看他一眼。 但她也不想发生点什么,虽然她演起戏来“唱念做打,样样精通”可脸皮还是很薄的。 “臣妾刚才都没有吃饱,皇上等会再陪臣妾吃点东西吧。” 云沁垂下眸子,挨在霍金池怀中,转移话题。 “想吃什么。”霍金池抚着她的头发,问道。 云沁沉吟一瞬,“想吃笋泼肉面。” “好,朕吩咐人给你做。” 云沁点头笑了一声,又抬头看他,“皇上吃什么?” “跟你一样。” 霍金池又轻轻抚了下她的发顶,低声问:“今晚吓到了吗?” 提起这事,云沁就想起他没有答应太后搜她的宫,反而被胁迫着轻轻放过皇后的事情。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别在衣襟上的帕子,轻摇了下头。 “倒是臣妾太不谨慎,给皇上惹麻烦了。” 霍金池抚着她头顶的手一顿,“说什么胡话,你什么地方给朕惹麻烦了。” “臣妾该更谨慎一些。”云沁声音透着歉疚,眸中却没什么波动。 霍金池把她搂紧,“朕又没怪你,本身跟你就没有关系,朕也没忘,还是你提醒朕要给大皇子解扣子的。” “皇上不怪臣妾就好。”云沁眸光微转,低声道:“其实就算是搜宫,臣妾也没有关系。” 霍金池垂眸看她,一直也分不清她说这话,究竟有几分是出自本意。 但也没什么紧要。 “你没有关系,朕有关系。”霍金池眸中带上几分认真,“朕说过要保护你。” 听他说这话,云沁心中不由哂笑。 她今晚上会惹上麻烦,根本原因不是因为坐到了他身边吗? 又说这种话,他难道不觉得矛盾? 但这话,云沁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她感动道:“臣妾谢皇上。” 要是再流点眼泪就好了。 可平日里她双眼一眨,眼泪说掉就掉,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很干,根本挤不出眼泪来。 既然被云沁说成是妖精,霍金池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言不由衷。 但他并未拆穿。 这种话,就算换做是他也不肯相信的,毕竟是他一步步把她推到这个境地的。 不相信也没关系,他会一遍遍地说,一遍遍地做,直到她相信为止。 时间还有很长…… 霍金池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 回到延宁宫,霍金池陪云沁吃过饭,却并未留宿,而是回了通明殿。 云沁自然没有拦他,领着容欣送他殿外,目送他离开。 等他离开,扶着云沁的容欣,明显松了一口气。 云沁看她一眼,不由一笑,“姐姐还说我,你现在不也一副唯恐皇上留下来的模样。” 容欣敢说这话,自然是把周围的宫人都打发走了。 “今天的情况能一样吗?若皇上真留下,德妃那里不必说,太后只怕也要大发雷霆。” 容欣没好气道:“他们母子搭的戏台子,却要你来受罪。” 这话听得云沁呵呵一笑,“姐姐你如今说话也是越来越大胆了。” 容欣白了云沁一眼,“亏你还笑得出来。”她抚着自己的胸口。 “我到现在都还觉得心有余悸,这皇子,怎么就偏偏在你身边出事了呢?我真怕是冲你来的!” 云沁拉她坐下,问道:“那姐姐觉得今晚上的事情,是冲谁来的?” “应当是冲着德妃来的吧。”容欣边沉吟边道:“毕竟,大皇子都差点没命了。” “但大皇子不是好好的吗?”云沁垂眸看了眼自己细白的手指,淡声道。 容欣看着她微微皱眉,“你难道怀疑德妃是自导自演?” 她立刻摇头道:“怎么可能,大皇子可是德妃的亲生骨头,也是皇上的长子,只要大皇子好好的,她以后荣宠享受不尽,怎么可能拿大皇子的性命开玩笑。” 云沁不以为意,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母亲都会无条件爱孩子的。” 就好像太后一样,她对皇上的慈爱,有多少是出自本心,又有多少是利用呢? 第181章 邀请赏梅 翌日。 凌晨的时候就开始下雪,云沁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白蒙蒙一片,窗外两棵原本光秃秃的银杏树,现在落满了雪,倒显得没有那么单调了。 许是下雪让外面显得很亮堂,云沁醒的很早,也难得比平日早到了凤仪宫。 却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皇后娘娘是今早突然病倒的,没来得及跟各位主子们说。”兰英亲自在宫门外与来得宫嫔们解释。 云沁站在后面,看着她眉眼间难掩焦虑,就明白皇后确实病了。 她第一个感想就是接下来的几天都不用早起了。 虽然不厚道,但可惜,她并不觉得抱歉。 昨晚或许皇后确实是被冤枉的,可遭受无妄之灾的也不只是她一个人,她更同情自己。 云沁没有上前,只远远对兰英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转身准备离开。 走出去没有多久,云沁的轿子就在宫道上迎面遇上了另一顶轿子。 今天跟云沁来的是丹雪。 她低声对轿子里的云沁道:“前面来的是沈答应。” 皇后病倒了,沈答应去了也是白去。 云沁摩挲了下手炉,却没有让丹雪告诉对面一声。 沈答应一直都对皇后表现的很恭敬,她或许想去兰英面前露露脸。 她还是别多事了。 只是早上雪大,已经下了有一掌高,太监们虽已经铲了雪,却也只能堆在两边,宫道上不涉雪的路就那么宽,容不下两顶轿子通过。 云沁掀开轿帘一角,吩咐道:“让他们先过。” 丹雪一怔,心中不免疑惑,自己主子有封号,位份比沈答应高,按理说应该她让才对。 但在尚宫局受的训练,让她并未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只是按照云沁的原话吩咐。 两顶轿子交错的时候,沈答应却喊喊停了抬轿的太监,掀开帘子,询问道:“熙答应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轿中的云沁有些无奈,却也不能无视她的话,只能也掀开轿帘,淡笑道:“皇后娘娘病了,免了今日的请安。” 沈答应微微怔了一下,随后对云沁笑道:“谢熙答应告知。” 云沁微微颔首,正要放下帘子,就听沈答应急声喊了她一声。 “熙答应!” 等云沁看过去,她又道:“熙答应,听说踏雪园的梅花开了,这雪也小了,白日无事,要不要一起去赏梅?” 赏梅? 云沁脑中闪过红梅白雪的景色,有一点心动,可看了眼外面冰天雪地的,萌生了几分退意,何况一起赏梅的人也不对。 不光因为彼此的身份,也因为沈澈,让云沁看到沈答应就莫名尴尬。 许是她打量外面雪地的眼神太过明显,沈答应立刻道:“听说园里的暖阁已经烧起来了,若非如此,嫔妾也不会邀请答应。” 既然她都看出自己的抗拒,还要邀请…… 更不想去了怎么办! 云沁虽有些抵触,但也生了几分好奇,直觉告诉她,或许跟昨晚的事情有关系。 她倒是真想听听这位怎么说。 毕竟沈答应背靠沈家,不像她很多是事情全靠自己猜测脑补。 “那便去踏雪园吧。” 果然如沈答应说的那样,为了方便宫中主子们来赏梅,暖阁烧得很热,便是开着窗户赏梅,也不至于觉得寒冷。 第132章 进来后,云沁脱下大氅便没有说话,只是半靠在椅子扶手上,看着外面的雪景。 又不是她有话要说,也就懒得找话题开口。 沈答应也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外面的雪景,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云沁的身上。 今日的云沁并未像昨日那般浓妆,似乎连妆都没有上,素着一张脸,只在唇上点了些唇脂,透着些嫣红。 浓发乌黑,唇色嫣红,脸颊饱满嫩白,却让窗棂外,雪间红梅绽放的盛景,都有些失色。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哗啦”声。 原来是柔韧的梅枝被雪压弯,又反弹回来,震落了一地的雪和血红的花瓣。 这动静也让沈答应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竟看着云沁出神了。 沈答应脸瞬间有些红,掩饰性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却又没忍住看了眼云沁。 也不怪她,云沁这样的容貌,她便是身为女子也不免生出怜惜。 也难怪皇上…… 哦,还有自家哥哥…… 沈答应不禁叹气,她昨日又收到哥哥的家信,不出所料信中还是让她问熙答应好。 “可是这景不好看,沈答应怎么叹起气来了?” 沈答应赫然抬眸,对上云沁含笑的漆黑眸子,才惊觉自己竟然叹出声来了。 她脸色立刻涨红,忙道:“嫔妾只是,只是想到美景易逝,才,才不禁感叹。” 云沁哪不知道她其实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听她这么说也没有拆穿,只笑道:“那沈答应便多来瞧瞧吧。” “熙答应说得不错。”沈答应干笑一声。 虽有些尴尬,但好歹把话题打开了,沈答应收拾了下心情,又看了眼云沁,敛住笑意道: “皇后娘娘今日病得可真是巧。” 云沁美目流转,“近来天寒,许是着凉了吧。” 见她不接话,沈答应也不介意,依旧笑着继续道:“听说昨晚上皇后娘娘是被宁和宫的宫人架上轿子的,难不成那时候就已经病了?” 云沁听得微微挑眉,她是派人盯着宁和宫了,还是说宁和宫有她的人? 不简单啊…… “那皇后娘娘病的还真重呢?”她照样敷衍了一句。 沈答应也照样没理会她的敷衍,“若不是病了,总不能是太后娘娘罚她了吧?寿宴上,太后娘娘还那般维护皇后娘娘,总不能是皇后娘娘真做了什么错事吧?” 云沁听明白了,她这是怀疑昨晚上的事情,确实是皇后在明知道大皇子要来给太后祝寿的情况下,故意没有嘱咐御膳房。 不管是不是这样,让云沁更疑惑的是,沈答应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想要跟她联手对付皇后? 第182章 修罗场 云沁带着疑惑与防备,又去看沈答应。 却没从她水润的杏眸中看出半分精明算计,只有星星点点的善意。 只有善意。 云沁即使再惊讶,也不得不相信,她就是单纯地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自己,提醒自己要防备皇后。 这让云沁结结实实愣了三秒,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善意,倒让云沁有几分无措,她垂下眸子,吸了口气,才又看着沈答应道:“皇后娘娘确实是病了。” 皇后确实需要提防,可德妃却也不一定是无辜的。 沈答应也是聪敏之人,听她这么说,便明白她比起皇后,更怀疑德妃是自导自演。 “大皇子可是差点丧命了。”她压低了声音。 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云沁收回了视线,看向了窗外淡声道:“我宫中小厨房的厨娘,在宫中御膳房呆了十年有余,笋泼面做得极好。” “昨晚,我赏了她一锭银子,今早她特意来谢恩。我便告诉她,今日想吃核桃酥,她便问我,是按我的配方做,还是御膳房的配方做。” “我便随口问了句有何不同,她说御膳房做酥,都爱放些花生仁提香,但我写的配方里并没有。” 云沁说完这些,又转头看着沈答应,眸色深深,“沈答应你说,德妃她知不知道御膳房的习惯?” 她语气不含什么情绪,可却听得沈答应一瞬间遍体生凉。 沈答应颤着手指喝了口热茶,才稍稍驱散心中寒意。 “嫔妾谢过熙答应。” 云沁轻轻一笑,她只是遵循等价原则而已,能回报善意的自然是善意。 如果真要谢,她更应该谢谢自己。 但最终是云沁什么话都没有说。 景也赏的差不多,话也都说了,云沁抬手小小打了个哈欠,正要跟沈答应告辞。 却见窗外有一行人由远及近。 走在前面的人穿着一身黄色常服,显然便是霍金池,而他身边却跟着位身着粉衣的佳人。 徐答应。 云沁微微挑眉,皇上还真是好兴致。 她扭头看了眼沈答应,果然她也看到了,也看到她眸中的惊讶,和瞬间复杂的表情。 云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修罗场。 啧,等会得赶紧溜。 她吐槽间,霍金池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徐答应脸上甜蜜的笑意,在看到云沁和沈答应的瞬间,肉眼可见的僵住。 霍金池在看到两人的时候,也稍有些惊讶。 “你们倒是好兴致。” “难得见你出来走动。” 这第二句话,便是对云沁说的了。 云沁行过礼,微微笑道:“那自是不如皇上的兴致好。” 明明是正常的语气,却让霍金池听出了几分酸意。 他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跟着个徐答应,不免微微挑眉,觉得惊奇。 她竟还有拈酸吃醋的时候? 霍金池嘴边解释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道:“朕也是听说梅花开了,便来看看,坐着说话吧。” 既然有云沁这个位份更高的人在,徐答应也不好往皇上身边坐,只能坐在了沈答应的身侧。 她面色难看地看了眼两人:“嫔妾倒是不知道,熙答应什么时候和沈答应这般要好了?” 霍金池倒是知道几分内情,但还是看着云沁,等她自己说。 可还没等云沁开口,沈答应就抢先出声。 “是偶遇,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了熙答应。” 听了这话的云沁只想抚额。 你这么欲盖弥彰,反而会让皇上怀疑好不好? 可她都说了,云沁也不能拆台,对霍金池道:“我早就听说踏雪园的红梅是宫中一景,从前没有机会来看,今日难得起了个大早,便来逛逛。” 霍金池又被她一句“从前没有机会来看”戳到了心尖上,哪还想得到其他。 看了眼她捧着的手炉,他转而对徐安道:“给熙答应手炉添些炭。” “是。” 徐安垂着眸子,忽视掉其他两位答应的视线,上前接过了云沁手里的手炉。 感受到两人视线的云沁,却没那么好受。 看她干嘛,又不是她想秀的! “皇上可去看过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病得可重?”云沁转移视线。 “皇后病了?”霍金池一副刚听说的模样。 他下了朝便过来了,还真没听说。 徐答应赶忙道:“是,皇后娘娘免了今早的请安,臣妾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呢。” 原来不是特意被叫来伴驾的。 云沁和沈答应心中都有了明悟。 而徐答应则有些被戳穿的恼怒,不由凝眸看了眼云沁,怨怪她多嘴。 云沁更觉得腻歪,反正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些人都觉得是针对她的。 好不容易挨到徐安把手炉拿回来,云沁接过来,便对霍金池道:“皇上,臣妾还得吃药,就不搅扰皇上和两位妹妹的雅兴,先告退了。” 她说完,便起身行礼,还不等霍金池发话,她便退出了暖阁。 霍金池看着她离开,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 她不耐烦应付徐答应是真的,不耐烦看他和嫔妃相处也是真的。 却不一定是因为拈酸吃醋。 云沁离开之后,徐答应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却没想到之后霍金池再没说过一句话。 只是坐了一会,便摆驾离开了。 徒留下徐答应独自懊恼。 “皇上都走了,你还不走?”徐答应看了眼还在喝茶的沈答应。 沈答应笑看她,“徐答应不是来赏花的,怎么急着走啊?” 徐答应最讨厌她这副水泼不进的模样,也没话跟她说,重重哼了一声,便冷着宫女离开了。 她走后,沈答应的脸才一点点沉下来,把云沁的话想了一遍,随后才露出些疑惑。 那皇上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另一边…… 徐安抱着几支梅花拿给霍金池看。 “皇上,照您的吩咐梅花剪来了,都是带着雪的,您看看,可否满意?” 第133章 霍金池淡淡扫了一眼,眼前划过云沁头也不回,把自己丢给两个宫妃的模样,眼神一暗。 “扔了!” “您不是说要挑最好的给熙答应插瓶吗?”徐安诧异地脱口道。 但换来的只是霍金池比雪还冷的眼神。 徐安讪讪,把怀中梅花交给了身后的小德子,又小心翼翼问道:“那皇上还去延宁宫用膳吗?” “不去……”霍金池带着些火气道:“朕回通明殿喝西北风吗?” 第183章 像个登徒子 窗外的雪又大了起来,偶尔会响起一声“咔嚓”,不知道积雪又压断哪根树枝。 云沁换下出门的衣服,穿着亵衣推开了容欣要给她穿衣服的手。 “不忙换衣服,起太早了,我先睡一会。” 她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先吃了早饭再睡吧。”容欣不赞同道。 “不吃了……” 云沁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 “皇上驾到!” 也顾不上再说话,云沁把衣服披在肩膀上,就从内殿走了出去。 霍金池已经走入殿内,正在炉火旁抖落肩上的残雪。 说是生气,他心里更多是怨气,还有些道不清的憋屈,听到动静,看过来的眼神颇为冷淡。 但是看云沁披着衣服就来迎自己,那点火气立刻灭了三分。 “快把衣服穿好,也不怕着凉了。”他把云沁从地上扶起来,摸着她比自己还冰冷的手,微微蹙眉。 云沁用空余的手,拉了下肩膀的衣服,奇怪道:“皇上怎么不多陪陪两位妹妹?” 霍金池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眼间并未有一丝不快,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仿佛真把他放在心上一般,眼底不由深了几分。 之前不过就是他的错觉,是他想多了。 霍金池松开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问道:“用早膳了吗?” “皇上是来陪臣妾的用早膳的吗?”云沁看着他的眸子立刻变得晶亮。 也不等霍金池说话,她便冲门口的庭春喊道:“快让厨房把早膳端过来。” “皇上稍等我一会,我一会就来。” 她说完,依旧不等霍金池说话,就扶着容欣的手回了内殿。 见她这般雀跃的模样,霍金池脸上的冷淡立刻散去,他撩开衣摆坐到了软塌上,扭头看徐安,问:“梅花呢?” 徐安只觉大事不妙,僵着脖子,涩声道:“扔,扔了……” 察觉到霍金池扔过来的眼刀,徐安赶紧道:“奴才这就让人再去采,保管是沾雪的新开的梅花。” “嗯,快去快回。” “是。” 徐安苦着脸退了出去。 暗地里却在拍胸口,还好,还好,他都习惯皇上在熙答应的事情上反复无常,所以留了个心眼,并未让人把梅花丢了。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主子难伺候,做奴才的就不得不学聪明了。 至于为什么刚才不说实话…… 皇上也是要面子的! 等云沁换好衣服从内殿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窗下摆着的大束红梅,上面雪还未完全化。 在温热的室内,瞧见这一幕雪景,云沁不由低低惊叹一声。 她看向霍金池,“这是皇上带来的吗?” 霍金池没开口,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徐安。 徐安立刻会意,赶紧道:“皇上知道答应不爱出门,所以下了早朝便去了踏雪园,想给答应折些带雪的红梅来,给答应插瓶。” “结果遇上了徐答应。”他笑道:“这才耽误了。” 徐安的意思,自然也就是皇上的意思。 云沁明白这是霍金池借徐安的口,说他去踏雪园的目的,以及并非有意让徐答应伴驾。 可看霍金池脸上依旧风淡云清的模样,云沁忍不住有些发笑。 她走到霍金池身边,拉住了他的衣摆,低声道:“原来是臣妾误会皇上了。” 有人在殿上的时候,她很少会主动与他亲昵,能过来拉他的衣袖,已经算是难得。 霍金池眸光已经软下来,她便是哄人,至少也肯做全套。 他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殿上众人立刻低下头,不用交代,便慢慢退出了出去。 云沁换上了一身粉衣,她很少穿这般鲜嫩的颜色,衬得脸色都似乎好了许多,粉面含春,媚骨暗藏。 她伸手时,露出一节皓腕,上面挂着她最喜欢的那串翡翠珠子。 自从那晚,断在了床上,她许是因为生气也或许是羞涩,很少再带。 可如今再看,却像是某种隐秘的信号,让他眸色变得有些晦暗。 霍金池将她拉入怀中,不客气地把她的手腕放在手心把玩。 她温热的手指,让云沁瑟缩一下,她忍不住咬唇,抬眸,“皇上,这,这还是早上呢?” 霍金池手指一顿。 有时,她实在让他有些一言难尽。 “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霍金池屈指在她额头敲了一下。 云沁捂住额头,委屈地蹙眉看他,“是,是皇上……怎么能怪臣妾多想。” 霍金池掐着她腰肢的手紧了几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朕怎么了?” 对上他晦暗的眸子,叫人无端心跳加速,想要躲开,却无路可退。 云沁呼吸有些乱,嘴却硬,“皇上知道,现在您像什么吗?” “什么?”霍金池垂头,一点点靠近她,几乎是挨着她的唇问道。 不知是不是他滚烫的气息,云沁觉得自己的脸几乎都要烧起来了,她努力往后撤了一分,咬声道: “登徒子!” 她一说完,眼前人动作一顿,随后便歪头,在她颈间咬了一口。 云沁惊叫一声,捂着脖子,看着霍金池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他怎么咬人啊! 霍金池眸中难掩愉悦,拉开她的手,用手指在她纤弱脖颈上蹭了一下,看着她脖子也一点点变红,倒显得他刚留下的齿痕,越发明显。 “看你还敢不敢胡说。” 云沁敢怒不敢言,只能皱眉一脸控诉地看着某人。 某人却因为她这模样笑得越发愉悦,在她嫣红的眼尾处轻吻了一下。 他的愉悦一直持续到吃完早膳离开延宁宫。 而云沁则始终气哼哼的,在他离开之后,忍不住捶了下软榻上的迎枕。 倒把给她端药过来的庭春吓了一跳。 “主子,这药,这药真那么苦吗?” 早就看出些什么的容欣,一听这话,在旁忍俊不禁。 “是啊,这迎枕又有什么错呢?” 云沁闹了个大红脸,瞪了眼容欣,接过庭春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看得容欣又是一乐。 只有庭春一人还在状况之外,感叹道:“看来是真的很苦啊!” 这话让正擦嘴的云沁呛咳一声,而容欣的笑声则又大了几分。 第184章 给皇上补补 当晚,霍金池便留宿延宁宫。 随后熙答应侍寝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翊阳宫内,消息传来,德妃忽得砸了手里的珐琅茶杯。 她身旁的芙蓉惊得抬某去看,却见自家主子的脸上并未露出怒意,甚至几位平静。 若不是水磨砖散落着茶杯的碎片,刚才茶杯碎裂的声音,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主子?”她迟疑地喊了一声。 德妃淡然地拿出帕子,擦着手指上沾染的茶水,“不过是失手打碎个茶杯,不必大惊小怪。” 真的是失手吗? 芙蓉不敢深想,只按她说的,吩咐人把碎片都打扫干净。 等重又给德妃上了一杯茶,芙蓉才低声道:“主子,皇上心里肯定还是记挂着大皇子和娘娘的。” 德妃平静地喝了口茶,声音却冰冷,“皇上自是记挂大皇子,至于本宫……” 她若有似无地嗤笑一声,“皇上不肯来,是恼本宫没有照顾好大皇子。” “主子已经竭尽心力了,是大皇子他自己身体弱,您可千万别太过自责。” 德妃没有接话,只又喝了一口茶才冷道:“这次是本宫太心急,让大皇子在太后和皇上面前露脸了,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你们也都给本宫皮子紧一些,大皇子若再有个不舒服,本宫饶不了你们!” “是,奴婢们一定会照顾好大皇子。” —— 殿外一片冰天雪地,殿内却涌动着一阵阵春潮。 云沁神色飘忽,已经分辨出过了多久,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只能恍惚算着,这好像是徐安第三次送热水进来了。 感觉滚烫的胸膛又靠过来,她终于忍不住低泣,细白纤弱的手指,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 “出了很多汗,这么睡会生病的。” 云沁闭着眼睛胡乱摇头,他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第134章 “若是生病,朕只能让蒋院正给你加药了。” 这话终于让紧裹着被子的人动摇,霍金池立刻将她掀开被子,将她捞了出来。 等再回到床上,云沁被眼泪黏在一起的眸子,终于能睁开,带着些水汽地瞪着眼前人。 被瞪几眼又不痛不痒,霍金池低头在她嫣红的眼角亲了亲,她便立刻钻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乌黑带着些水汽的头发披散在枕头上。 被子里传出一声含糊地呜咽。 云沁现在只觉得后悔,那串翡翠珠子是她刻意带上的。 她知道昨晚上皇上气德妃才没有去翊阳宫,可今晚上或许就因为挂念大皇子,去翊阳宫。 德妃的嫌疑明显比皇后还大。 云沁才不想她得逞,所以才想把皇上留下。 可,可明显用力过度了啊! 她心里懊恼,咬着唇又呜咽一声。 “真可怜……” 霍金池在被子上亲了一口,声音含着笑意和饕足。 他没再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只是钻进被子里,然后把她连被子一起抱住。 —— 翌日。 云沁睁眼的时候,外面太还暗着。 看到帘外有人影晃动,她便问了声:“皇上呢?” 掀开帘子进来的是丹雪,她垂着头,压根不敢云沁脸上瞧。 “皇上去上早朝了。” “这么早?”云沁哑着嗓子,让丹雪倒了杯水。 丹雪把水递到她手上,才道:“不早了。”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抿了下唇,“主子,今日又下雪了。” 云沁怔了下,闭了闭眼才把心头恼意压下去! 都是因为霍金池! 她丢脸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云沁浑身酸软,把茶杯递给丹雪,便又钻回被子里,闭眼准备睡觉。 “主子不吃早膳吗?” “不吃。”云沁说完,又微微睁开眼睛,拥着被子看着丹雪。 “你吩咐厨娘做份核桃酥,按照御膳房的配方,送去御前。” “就说,就说……”云沁脸又有些红,把被子往上提了下,盖住半张脸,闷声道:“给皇上补补。” 丹雪倒是没意识道什么,可看自己主子这般羞涩,倒是也跟着红了脸。 “是奴婢,这就让去。” 等她离开,云沁才把被子拉下来,脸上还残留着红晕,眼神却已经冷下来。 昨天没找到机会,今天她总算是想起来了。 希望霍金池能吃出来。 要是他还这么无理由相信德妃,那她就只能像这样,一点点蚕食德妃耐心,看她会不会继续露出破绽。 她想着想着,脑子便越来越糊,最终睡了过去。 —— 丹雪把点心送到御前的时候,恰巧碰到了徐答应的宫女,她也拎着个食盒,正在跟徐安说话。 “徐公公,这是我家答应亲手熬得汤,您就通融通融。” 丹雪当即觉得不好,难道主子交代的第一件差事,她就给办砸了? 她有些犹豫着上前,还不待开口,看到她的徐安率先道: “丹雪,你怎么过来了,可是熙主子有什么吩咐吗?” 丹雪有些受宠若惊,赶紧道:“没,没,主子只是让奴婢送一份核桃酥来,说,说给皇上补补。” 听她把这话大刺刺的说出来,徐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看了眼丹雪虽端正却还略稚嫩的脸,无奈摇摇头。 这熙主子,不着调的样子,跟皇上也是挺像的。 “那你快把东西交给我,回延宁宫去吧,这天寒地冻的,路上可要小心。” 丹雪哪想到会这么容易,怔了一会,才赶紧把食盒递给了徐安,“有劳徐公公。” 旁边徐答应的宫女不乐意了,语气中带了些质问:“徐公公之前不是说,皇上不饿吗?” 徐安看她一眼,笑意淡了几分,“皇上虽不饿,可点心还是要吃的。” 徐答应的宫女一噎,脸涨得有些红,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去瞪丹雪。 丹雪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不是皇上饿不饿的问题,是他不愿意接徐答应送来的东西,而自家主子在皇上这里是不一样的,便是不用通报,徐公公也知道,皇上定不会让她原样拿回去。 有了这份底气,她才不怕这宫女瞪她,而是冲徐安福身。 “那奴婢就先回宫去了。” 徐公公说的不错,这天寒地冻的有人愿意挨冻就挨着去吧! 第185章 核桃酥 通明殿内十分安静,只有霍金池在纸上书写的声音,以及炭火偶尔燃爆的“噼啪”声。 这一点点声响,反而让殿内显得更静谧。 徐安在这时,脚步轻快地走上殿,把一碟点心放到了霍金池的书案上。 霍金池手中笔一顿,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又看向徐安,眸子带着些不耐。 “这是熙答应让人送来的,说是……”徐安笑眯眯道:“说是给皇上补补。” 霍金池双眼也微微一眯,只是透着几分危险。 “真是这么说的?” “老奴哪敢骗陛下。” 霍金池哼笑了一声,又看了眼桌上的点心。 这小宫女真是长本事,还敢挑衅他了。 他伸手拿起一块点心,问道:“来人呢?” “是丹雪,奴才看外面天寒地冻的就让她先回去了。”徐安又补了一句,“徐答应的宫女还在外头呢。” 霍金池点了下头,才把点心放入口中。 一入口,他便知道,这就是御膳房所做的普通核桃酥,并不是云沁亲手做的。 虽然只是吃过几次,还已经隔了很长时间了,可他就是能尝出来是不是云沁做的。 他稍稍有些失望。 果然是个小骗子,自己之前答应过的事情,转头就给忘了! 霍金池没了食欲,把咬了一口的点心放了回去,无意间看到嵌在之间的核桃碎当中,有一半花生仁。 他重又把点心拿了起来,掰出那个仔细看过,又放进嘴里尝了一口。 果然是花生仁。 霍金池双眼又微微一眯,看着徐安问道:“去把延宁宫的厨娘叫来。” 徐安把他的一系列动作都看在眼里,又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 “奴才这就去。” 叫来有些神情忐忑的厨娘,询问后,霍金池自是知道了御膳房做酥的所谓传统。 他赏了厨娘些银子便把人打发走。 再看桌上的点心,霍金池眼中已经带了几分暗色。 分明是察觉了不对,想让自己知道,却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说到底还是信不过他。 其实,若不是因为察觉德妃也有问题,便是太后阻挠,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皇后。 她倒是跟自己想在一处了。 霍金池手指轻点着桌面,对徐安道:“让人盯着大皇子的情况。” “是。”徐安应了一声。 他听了全程,自是明白了这碟点心里到底有什么玄机,不禁暗中感叹。 这熙答应果真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 临近中午,云沁才终于艰难的睁开眼睛。 比起早上有些昏暗的天色,外面却一片莹亮。 容欣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走进来。 “又下雪了?”云沁揉着眼睛问了一句。 容欣点点头,“下了好一会了。” 边说着,边喊人进来伺候云沁穿衣洗漱。 “去准备午膳吧。” 等到云沁装扮好,坐到了软榻上,她便对殿中的庭春道。 随后也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 看她这般,云沁就明白她这是有什么话想要跟自己说。 果然,等人都离开,容欣立刻道:“皇上让宫中的厨娘去了一趟御前。” 云沁对此不觉得意外,问道:“可是因为核桃酥的事情?” “阿沁知道?”容欣又蹙着眉道:“这厨娘是个懂规矩的,她回来便与我说了皇上赏了她些银子,还说了殿中的情形。” “皇上问了核桃酥做法的事情,她便说了咱们宫里的两种做法,说你近来最爱吃御膳房的做法,最喜欢吃她做的。” 云沁笑着点点头,“皇上都赏她银子了,我这个做主子的怎么能无动于衷,你也包些银子给她。” 容欣自是答应,却对此还是有些狐疑,“真就这么简单?” 云沁便把那日跟沈答应的说的话,跟容欣又说了一遍。 “那日是丹雪当值,后来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拖到现在。” 容欣对此并不介意,云沁有“忙”她自是都看在眼里。 “这么看来这德妃果真有问题,那咱们该做什么?” 云沁眼中也微微透出些寒意,“姐姐别着急,做猎人最重要的就是耐心,破绽和痕迹只会越来越多,咱们只要瞅准机会给她致命一击就行了!” 第135章 “只是,宫里这些人,你和小顺子都暗中注意着点。” 容欣点头,“放心,关键地方都是咱们从御前带来的人看着。” “辛苦姐姐。” “说什么话。”容欣嗔她一眼。 见她一直在揉后腰,容欣走过去,“我来吧。” 云沁有些羞赧,心里边又把霍金池骂了一通,也没逞强,让她帮自己揉着。 “还有一件事。” 容欣边揉边道:“后日就是腊八节了,宫里边还有送礼的习惯。” “我知道。”云沁舒服地眯眯眼,“每年腊八,送来春禧宫的腊八粥,糕饼干果什么的,最后不都是分给咱们了吗?各宫主子根本就不会稀罕。” 容欣听得一笑,“都是老传统,便是走个形势礼数也得到了。” “这个你看着来就行了。”云沁无所谓道。 两人说了会话,午膳也送来了。 吃过饭,云沁喝药的时候,忽得又想起腊八这事来。 她对容欣道:“城中的粥棚是不是还开着?” “开着。”容欣点头,“城中灾民虽然已经不多,但大多是些老弱,能找到的营生有限,三餐多半还是要靠救济。” 云沁点点头,“那这两天你拿些银子,让小顺子去咱们粥棚看看,也给灾民们熬点腊八粥。” “主子心善。” 第186章 早产 转眼便到了腊八的当天。 今天不光是宫里,就连京城里,从早上起各处都飘着些粥香。 皇后病还未好,早上不用请安,云沁却还是起了个大早。 因为从早上开始,各宫不管是赏赐还是礼物,都开始陆续送来,延宁宫也要分几波人,去各宫送东西。 她正强打着精神,把一拨人给送走。 就见霍金池走了进来。 云沁赶紧起身,正要问怎么没人来通传,就想起宫里大部分都打发送礼去了,只有庭春还留在殿中伺候。 “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霍金池拉着她的手,“不是看你忙着。” 这几天云沁虽未侍寝,可霍金池却日日都来,或是早上来或是中午来,陪她用膳。 “皇上可用早膳了?”云沁笑道:“别的没有,这腊八粥肯定是管够。” 霍金池看她水润狡黠的眸子,轻轻一笑,手指在她鼻尖点了下,“嘴是越来越厉害了。” “自是比不过皇上。” 她说完便朝后躲,却忘了手还被霍金池抓着,他一使劲,云沁就被扯了回来,被他抱了个满怀。 霍金池搂着她的腰,垂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这花样是越来越多了。” 云沁登时脸一红,抬眸嗔他一眼,“明明是皇上,却要把罪名安在臣妾头上。” “朕听不懂你说什么。”霍金池嘴角含笑,低头去亲她。 而殿上的人,早已经不知道在何时退出去了。 等人再端着早膳进来的时候,除了云沁脸上还未散尽的红晕,外人已经无从猜测殿上刚才发生了什么。 至于早膳,自然就是腊八粥。 殿中两人正安静吃着饭,徐安突然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堂皇。 “皇,皇上,玉康宫来人说,说刘美人她早产了!” 一听这话,霍金池当即便站了起来。 云沁迟了一瞬,也跟着站起来,见皇上望过来,她立刻道: “皇上快先过去吧,臣妾随后就到。” 霍金池脸色紧绷,握了一下她的手,便带着徐安快步离开。 云沁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攥疼的手,视线又落在桌上还未喝完的喇叭粥上。 刘美人总不会蠢到会喝各宫送去的粥水吧? 随后她便回神,立刻让庭春给自己穿衣。 等她收拾好出门,在宫门遇到了容欣。 她也是一脸紧张之色,跟上云沁的轿子,快速道:“听到消息的时候,奴婢正在凤仪宫中,皇后娘娘已经赶过去了,奴婢就赶紧回来了。” “姐姐不用着急。”云沁声音沉稳道:“庭春跟着我便是了,宫里边事情多,你便留下料理吧。” 容欣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玉康宫中的情况还不明,谁知道是意外还是人祸。 若她也走了,若是有人趁虚而入怎么办。 容欣郑重地冲她点了下头,便缓下了脚步,对庭春道:“照顾好主子。” “容欣姐姐放心。”庭春点头。 容欣看着轿子消失在视线中,才带着人回了延宁宫,进门便让人关闭宫门,只准进不准出! 另一边。 云沁的轿子也停在了玉康宫门前,刚从轿子上下来,就看到沈答应的轿子也停在不远处。 她脚步微顿,跟掀开轿帘的沈答应交换了一个眼神,才领着庭春走入玉康宫中。 还未走近,刘美人隐约的尖叫声就已经传了出来。 是在侧殿的暖房中,那里应该就是产房了。 走到近前,鼻间几乎已经能问到血腥气。 不知怎么,云沁忽得记起那日苏易烟小产的场面,想起那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 记忆中的场景,好像跟此时重合了。 正有一个宫女端着血水匆匆跑来,她有些恍惚,一时竟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忘了躲避。 就在要撞上的时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伸手将她拉来。 云沁猝然抬眸,就撞上了霍金池幽深的眸子。 “皇上!” 那宫女惶恐极了,不断谢罪,霍金池挥手让她离开。 云沁想要行礼,却被霍金池拉住,却也没问她刚才在想什么,只是手下移,从握着她的胳膊,改成握着她的手。 温暖又有力,似乎在给予她力量。 这一刻,云沁忽然领悟,他明白自己的恍惚,而她也明白了他内心的沉重。 霍金池依旧没说话,只是拉着她进了正殿。 殿中,皇后和德妃都已经在殿上坐着。 而地上正跪着一众宫女,云沁第一个认出刘美人身边那个清荷。 见人进来,德妃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温和,而皇后则是脸色苍白地靠在兰英身上,闭着眼睛,不时咳嗽一声。 她竟病得这么重。 云沁想着,想要俯身行礼,霍金池却又把她拉住。 “给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请安。”她没挣开霍金池的手,只别扭地福了下身。 “不用多礼。”德妃笑着对他点点头。 而霍金池则拉着她,径直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正殿前的一切,也难怪霍金池会察觉她的不对劲。 落后一步的沈答应也走了进来,她就没有云沁的待遇了,行礼之后,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云沁目光扫过她,又落回了殿上跪着的宫女身上,等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时,她心中登时咯噔一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宫中一个叫素月的小宫女。 她该跟在丹雪身边,往各宫送礼才对,怎么会在这里,还跟玉康宫的人站在一起。 云沁的手不自觉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霍金池也感觉到她手指在用力,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随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素月。 他几乎过目不忘,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是延宁宫的宫女,不由又看了云沁一眼。 云沁蹙眉与他对视,眼中疑惑比他更甚。 “皇上。” 德妃的声音让两人回神。 “刘妹妹怎么突然早产,这事还没问清楚呢?” 谁都没有发现,在她问出这话的时候,一旁的皇后闭着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霍金池脸色比刚才还要阴沉一分,他看着地上正在哭的清荷,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在云沁来之前,殿中其实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清荷正和素月撕成一团,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两人拉开,霍金池气得大发雷霆,所以此时清荷才会这般安静。 一听这话,清荷立刻直起上半身,指向了跪在身后的秋素,怒不可遏道:“都是她,是她言语相激,我家主子才会动气,以致早产!” 她说完,又看向云沁,双眼布满仇恨,大声怒吼道:“熙答应究竟是何居心,在宫里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听说送来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到底,我看你就是故意让这贱人这么做,故意激怒我们主子!” 第187章 闹剧 原来,在今天早些时候。 素月跟着丹雪来玉康宫给刘美人送礼,刘美人并未露面,她们也只放下东西就走了。 但过了没一刻钟,素月突然返回。 说是送来的东西给错了,有一份本该送去给沈答应的东西,送来给了刘美人。 在宫里这么多年,清荷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气愤不已,几句话不合适,两人就吵了起来。 素月说了句,“美人算什么,如今谁不知道我家主子,才是如今宫里最得宠的,不要说美人,以后便是贵妃也当得!” 第136章 这话就把刘美人给惊动了,她喝了一声,“还不快把人赶走!” 素月硬气得很,手一甩,说:“不过就是些炒货,看你们玉康宫这般寒酸,留你们便是!” 刘美人本就是急性子,烈脾气,一听这话还了得,直接从内殿奔出来冲着素月大骂,还亲自把她之前送来的东西给丢了出去。 就这一丢,再加上激动,当即便腹痛不已,早产了。 听完清荷的话,不知殿上作何感想,云沁只觉得荒唐至极。 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简单粗粝的手段,用来对付刘美人却刚刚好,简直都能用巧妙来形容。 清荷讲述的时候,徐答应也已经赶了过来,正坐在沈答应的下手。 听完清荷的话,她用手帕轻掩住嘴唇,“美人算什么,贵妃也当得,熙答应真是好大的口气。” 云沁还没说话,那素月又赶紧道:“这都是玉康宫的人胡说,奴婢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答应奴婢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她委屈的模样让清荷更是愤怒,直接赌咒发誓,“皇上,若奴婢有半句虚言,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皇上。”德妃此时开口,“依臣妾看,不管这素月说过什么,她在殿上本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刘美人小产绝对跟她脱不了干系!” “素月,你为何回来?” 素月流着眼泪,依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望皇上明鉴,这是丹雪吩咐奴婢,让奴婢来玉康宫的……” “你胡说什么!” 素月的话恰好被走进来的丹雪听到,她立刻喝了一声,随后才跪在地上跟殿上众位贵人行礼。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延宁宫的宫人。 是听说此事跟她们有关,徐安亲自去把她们带来的。 丹雪虽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听出,这素月是要把事情栽到自己头上,她立刻道:“回皇上和各位主子,奴婢根本没有让她回玉康宫,是她自己说身体不适,想回延宁宫,奴婢便让她走了!” “这事,与奴婢一道的人都能证明!” 跪在她身边的人也都跟着点头,替她证明。 素月一脸不可置信,“姐姐,明明就是你,是你说东西送错了,让我回来取,还说一定不管怎么样也得把东西拿回来。” 看着她那真切的模样,云沁都有些佩服这样的演技了。 也相处了挺长啥时间了,她怎么没发现,延宁宫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丹雪明显也被惊到,声音都有些走调,“你血口喷人!” 素月却一味地哭,“姐姐这是看出事了就联合其他人想要撇清干系吗,我只是一个小宫女,若不是姐姐吩咐我怎么敢回玉康宫来。” “若不是姐姐说,一定要把东西要回来,便是起了冲突主子也不会怪罪,我又怎么会这么卖命!” 听扯到了自家主子身上,丹雪立刻怒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种话!” “听了这么多了,熙答应不说两句吗?”徐答应语气凉凉地开口。 丹雪立刻看向了云沁,唯恐她真觉得这是她吩咐的。 云沁冷冷看向徐答应,“我对此事毫不知情,徐答应要我说什么,也编个故事给你听?”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尖锐地说话,众人不禁挑眉。 云沁没看底下的人,只看向霍金池道:“皇上,臣妾也分辨不出她们到底谁在说谎,不如干脆都送去慎刑司审一遍再说。” 她心里其实清楚,延宁宫虽不是铁板一块,可不管是容欣还是小顺子,都在暗中盯着宫人们。 便是一两个出问题,也不会连带着丹雪和给她作证的三个宫人,都有问题。 所以素月背叛自己的可能性最大。 不管她现在如何狡辩,听到慎刑司三个字,最害怕的也只会是她。 果然,云沁这话一说出来。 丹雪只是软倒在了地上,一副认命,却不慌乱的模样。 但素月却完全相反,她当即便慌了,连声大喊自己冤枉,这事跟自己没有关系,全都是丹雪吩咐的。 如果素月真是清白的,何必这般害怕,只要去慎刑司交代一番便可。 她这般分明是知道,到了慎刑司那群人手里,她要事无巨细地交代一遍,可本就是编的,难免会有漏洞。 根本就受不了审。 云沁眸中凝着一层寒霜,扫了一下两人,又对霍金池道:“皇上您看到了,究竟谁该送去慎刑司想必,您心中也有数了吧?” 这么明显的对比,殿上只要有些眼力的人,也都看出了不对。 霍金池也扭头看向云沁,可她却一直垂着眸子,并未抬眸。 她这模样,让霍金池眉头微蹙。 “素月,你还不招来!”他冷怒道。 素月却还是喊冤枉,就在霍金池喊了声徐安之后,清荷突然大声道: “皇上,这丹雪或许就是有人保她,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别人相信云沁,可她不相信,自家主子本就恨她,她跟云沁也曾有摩擦,更别说她还是曾经苏美人的宫女,谁知道会不会对自己主子也心存恨意。 云沁当即冷笑一声,“你是想说,是我指使丹雪害你家美人,然后把锅甩给了素月对吗?” “丹雪来我身边一共才几天,既然是这么紧要又隐秘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让跟我最久的容欣来做,反而交给她?” “我把她和素月都送去慎刑司,对我有好处吗?若换做是你被主子丢进慎刑司,你会不会记恨,会不会把事情全都交代了!” 她最后讥讽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有脑子!” 云沁的话把清荷噎住,她也没彻底使了理智跟云沁顶嘴,只是对皇上道:“皇上,是不是这样,一审便知!” “清者自清。”丹雪明显也很害怕,脸色煞白,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奴婢愿意去慎刑司以正清白!” 素月也很想说这种话,可她抖得要比丹雪厉害多了,话都说不利索。 到了这一步,究竟谁在说谎,已经一目了然。 一直都没有出声的皇后,此时也睁开眼睛,看向了素月。 她冷声道:“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害刘美人的!” 皇后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显然没想到她会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云沁说话的人。 毕竟她说这话,就说明她认为云沁是无辜的。 素月委顿在地上,已经不像是刚才那么坚定,只是依旧没有改口。 第188章 刘美人殁了 “把素月拖下去!” 霍金池喝了一声。 他这一声,也算是给这件事情画上了半个句号,至少撇清了云沁的干系。 只是,线索算是断在了素月的身上。 素月被拖走之后,众人也察觉侧殿刘美人的呼喊声小了许多。 霍金池当即便站了起来,其余人也都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正殿。 刚来到侧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细弱的婴儿啼哭声。 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在场众人脸上全都露出了笑容来,纷纷转头恭喜霍金池。 可恭喜的话说过一轮,也不见稳婆把孩子抱出来道喜,暖房里似乎也是一片慌乱。 隐约能听见一两声,“太多了!”“止不住!!”的叫喊声。 众人互看一眼,都知道只怕事情不妙。 没等太久,蒋院正就走了出来,一出来就跪倒在霍金池脚下。 “皇上,刘美人诞下小公主后,出血不止,老臣无能……”蒋院正语气艰涩,“刘美人,撑,撑不住了。” 一听这话,众人皆是骇然。 云沁也不由怔住,看到霍金池和皇后掀开帘子走进去,她才回过神,紧紧抓住扶着她的庭春的手,跟着走进了殿内。 厚重的门帘,不仅留着了暖气,也把房内的血腥气,全都闷在了里头,气味实在算不上难闻。 好在床前还拉着一层床幔,进来也并未直接看到床上的情况。 云沁脸色已经有些白,没有再靠过去,在她身后的沈答应已经受不住,干呕一声,又赶紧掀开帘子跑出去了。 只是事情就一片乱糟糟的。 先是有人喊:“刘美人殁了。” 在殿内一片的哭声当中,皇后突然昏了过去,殿内瞬间大乱。 —— 等云沁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延宁宫。 此时午时早已过去,外面的天色又有些阴沉,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一场雪。 容欣为云沁卸下头上的钗鬟,见她还有些恍惚,不由道:“阿沁吓到了?” 云沁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只是有些太突然了。” 从前,跟她交集最多的两个妃子,一个在冷宫中生死不知,一个就突然这么没了。 这才两年都不到…… 容欣叹道:“好歹保住了小公主。” 云沁眼前闪过那个襁褓中哭得像猫儿一样的孩子,微微点了下头。 第137章 “平时也不见皇后这般感性,怎么还伤心过度昏倒了。”容欣边用玉梳给云沁梳头,便有些疑惑道。 云沁收束住杂乱的念头,微微摇头,“确实奇怪。” “她这一倒,倒是让德妃负责起刘美人的丧葬事宜,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吧。”容欣眼中划过冷意。 德妃得势,自然也是她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今天的事,是不是有是德妃在背后搞鬼?” 容欣脸色阴沉,“她不只是想要刘美人母女的命,还想把你拉下水,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做事风格确实像她。” 云沁眸中也有几分阴森,“只是,素月却未必能活到愿意交代的时候了。” 不管背后究竟是谁,都不会把那么大一个破绽放在那里的。 慎刑司里,死一个宫女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 凤仪殿中。 床上的皇后悠悠转醒,等视野清晰,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前的太后。 她已经,起身便要行礼,却被太后给按了回去。 “身体本就不好,大冷天的你何必跑一趟。”太后说着,接过孙嬷嬷端过来的药,拿起汤匙搅了搅。 皇后撑着胳膊坐起来,“不劳太后娘娘。” 她伸手接药,却被太后挡了回来。 “你好好躺着便是。”太后看她,“你小时候,哀家不也常喂你吃东西。” 皇后抗拒不过,只能顺从,可每咽下去的一口药,都像是吞针一般。 好不容易挨过去,太后挥手让孙嬷嬷离开,她便看到太后的面容冷了下来。 “素月是哀家安插了许久的钉子,本想让那云沁吃苦头,倒是白费功夫了。” 太后不含责备的话,却让皇后肩头又微微颤了一下。 她未说自己跟皇上的交易,只哑着声音道:“熙答应机敏,素月已经露了怯,就算是我替她说话,也挽回不了皇上的怀疑,反而会让皇上怀疑到我的身上,倒不如放弃她,获取皇上的信任。” 太后轻哼了一声,“那也不该放任她去慎刑司,若是真交代出什么,怎么办/” “那……” “放心,哀家已经派人处理了。” 太后又看了眼皇后,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也不知道你像谁,这么一点小事吓病了不说,还在玉康宫直接昏倒了。” “你知道不知道,皇上已经把处理刘美人葬礼的事宜全都交给了德妃。” 这话确实让皇后心里咯噔一声,可随后,她就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惶恐。 原来,就算是失去皇后的权力,她并不会真的窒息,更不会死。 “是臣妾没用。”皇后却还是露出些慌张,垂眸道。 太后冷道:“这一交出去,想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看皇后孱弱的模样,她到底眸色软了几分,“行了,你也别想这些了,先好好把身体养好。不然皇上也不会放心把小公主交给你。” 皇后也想起那裹在襁褓中,她看过一眼的孩子。 她虽有些抗拒,可那孩子若是不落在她手中,只怕只有跟她娘亲一个下场。 “臣妾知道了。” 也就只有乖顺这一个好处了。 太后神情有些恹恹地想,随后便站起身来,“你休息吧,哀家还得去看看皇上,也好劝劝他把小公主送到你这里来。” “是不是太着急了?” “急什么,那孩子也总不能一直养在皇上那里,哀家这是体恤皇上。” 太后离开后,皇后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好个体恤…… 第189章 得利者 这一夜,各宫过得平静又不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受了惊吓,云沁晚上做了许多梦,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中。 第二天起来时,却又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只觉得异常疲累。 今日无事,她本想再赖一会床,就见容欣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惊色。 云沁一看便知道是出事了,立刻撑起身子: “怎么了?” 容欣走到近前,才压低声音道:“今早传来消息,那素月果真死在了慎刑司里,据说是一头碰死了。” 云沁坐直了身子,要说惊讶却也没那么惊讶。 只是没想到,素月死得这么快。 她还以为一定会费一番周折,难道德妃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吗? 不过一个晚上,就能扫清收尾。 这不禁让云沁生出了几分怀疑。 “皇上那边怎么说?” 容欣答道:“多事之秋,小德子应该是没敢送消息过来,但想必皇上一定很是震怒,有人瞧见徐安带着人急匆匆往慎刑司去了,估计要把慎刑司的人都审一遍。” “倒是还有一件事。” 容欣低声道:“昨日太后从凤仪宫出来,又去了通明殿一趟,不知说了什么,许久才出来。” 这话让云沁垂眸沉吟一瞬,才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公主不还在皇上那里,太后亲自去,肯定是为了小公主的事情。” 容欣恍然,“皇后身体不好,德妃要照顾大皇子,宫中可没有资格教养小公主的高位妃嫔,难道太后要把小公主养在身边。” “皇后的病总会好的,宫里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教养小公主了。” 这正是云沁忽略的事情。 昨日不管发生了什么,最终结果就是小公主失去了生母。 小公主的归属权,才是隐藏在这一切表象中,最大的利益。 而显然皇后和太后,则是最大的赢家。 所以,刘美人之死,真的会是德妃所为吗? 云沁心中阵阵发寒,怪不得会是她宫中的素月,也怪不得素月死得这么快。 如果是太后,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刘美人当日除了中了朱砂之毒外,还中了凤仙花之毒,朱砂是苏易烟做的,但凤仙花之毒,却一直都没查出来究竟是谁动的手脚。 让云沁不得不的怀疑,这也是太后所做。 但随后云沁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是太后做的,她的目的是在孩子,可下凤仙花毒的人,明显是要刘美人一尸两命。 无论如何,刘美人都是从怀孕开始就让人算计到死! 想到此处,云沁一把拉住了容欣的手。 “去叫张御医过来。” 容欣吓了一跳,“你哪里不舒服?” 云沁稳住声音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张御医,姐姐只管叫他过来,我之后在跟姐姐解释。” “我这就去。” 容欣走后,庭春进来伺候云沁起床。 “丹雪还好吗?”云沁主动开口问道。 一听云沁主动问,庭春立刻道:“丹雪她昨日回来后就一直哭,觉得自己对不起主子,更觉得自己没脸见主子,所以才没有过来。” “昨日的事情与她有何关系,那素月要害我,有一百种是方式,岂是都防得住的。” 云沁对她笑道:“你把我这些话说给她听,若是她真觉得对不起我,更应该好好当差,以后小心谨慎些便是了。” “奴婢就知道主子是最好心,最宽和的人,是不会责怪她的。”庭春很是为丹雪高兴,脸颊上笑出来两个酒窝。 “主子觉得庭春这话说的不错。”云沁点头笑道。 “庭春也觉得主子说的对。” 两人笑闹间,容欣领着张御医过来了。 云沁让人给张御医赐座,才对庭春道:“你去看看丹雪吧,再看看厨房准备了什么早膳。” “是。” 见云沁只留下容欣在殿内,张御医神情也郑重几分,问道: “熙答应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云沁握住手中的帕子,对张御医道:“倒没觉得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张御医也不觉得惊讶,先给云沁把了脉,之后才道:“答应受了些惊吓,微臣等会在答应的药中放些安神的药材,喝上两副就没有大碍了。” “多谢张御医。”云沁眉宇间染上几分忧色,低声道:“昨日刘美人的惨状实在让我心有余悸。” 她轻咬了下唇,道:“不瞒张御医,见她如此,我难免会想到自己身上。想刘美人平日是多康健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没了。而我,便是吃着药,都时常觉得自己精力不济,力有不足。” “我,我实在担心,若一旦有孕……” 说到这里,云沁便说不下去了,轻蹙着眉头,眉宇间的忧愁恐惧,再也无法遮掩。 张御医并不奇怪她会有这样的担忧,不过物伤其类罢了。 可…… 他心中低叹一声,对云沁充满了同情。 “熙答应放心,您的身体并不适合有孕,还是以好好调养为重。” 不适合有孕? 第138章 是说她现在其实很难有孕的意思? 云沁眸光一闪,倒是不用她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开口,让张御医给自己开点避孕的药了。 毕竟这估计在御医听来,多少有些惊世骇俗。 容欣自然也听出了张御医的意思,立刻紧张道:“张御医,那答应她什么时候才能调养好身体?” 见她这般紧张,张御医心中又是一叹,“至少要两年时间。” “两年时间?”容欣一惊。 云沁却暗暗松口气,两年时间倒是正好。 到时候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的局势,应该都安稳一些,而她的地位也稳固了。 总比现在的时机要好得多。 好好感谢一番,云沁亲自把张御医送走,转身,就看到容欣正一脸愤恨和担忧。 “还是轻饶了苏易烟!”见云沁望过来,她咬牙道。 云沁拍拍她的手,“姐姐不值当再因为她生气,这对我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她拉着容欣坐下,又道:“你瞧瞧宫里这情形,现有苏易烟小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又是刘美人……我更怕自己这个时候有身孕,才会让你叫张御医过来,想请他想想办法。” “如今倒是省事,也不用想如何在皇上那边遮掩了。” “可,可万一……”容欣握紧了她的手。 云沁又拍拍她的手,“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姐姐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再说,你还信不过张御医吗?” 这话,只要是张御医,让容欣稍稍宽心。 “行,我不多想。”她看了眼外面,“这庭春怎么还不来,你也饿了吧,我去厨房看看。” 云沁点点头,目送她离开,缓缓舒了一口气。 她心中虽多了一分隐忧,可能接触眼前的危机,还是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第190章 伤心人 延宁宫叫了御医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通明殿。 霍金池和往常一样,依旧伏案批改奏折,唯一不一样的,便是他会时常抬头看一眼暖阁的方向。 小公主如今正安置在那里。 当徐安一走进来,霍金池第一反应便是: “小公主怎么了?” 徐安一怔,随后赶紧摇头,“皇上放心,小公主如今好着呢,您不必太过担心。” 也不怪霍金池担心,那孩子生下来不足月,十分孱弱,蒋院正说这几天还有些危险,要仔细照看。 他稍稍松口气,又问:“那是什么事?” 徐安才把延宁宫叫了张御医过去的事情说了。 “张御医那边说是,熙答应昨日受了些惊吓,有些惊悸,他在平时的药里加了些安神的药材。” 徐安抬眸看了皇上一眼,又道:“还有就是,熙答应因为刘美人过世,想到了自己身上,担心以后若有孕,会落得跟刘美人一个下场。” “胡思乱想!”霍金池听不得一点这种话,当即便蹙眉道。 可他脸色随后便僵住,因为想起她此时都未必会有身孕。 这可不就是“胡思乱想”吗? 霍金池忽觉心口闷痛,他捏着笔闭目良久,才又声音艰涩道:“张志安怎么说?” “张御医让熙答应不必担忧,以熙答应现在的身体,至少要两年后,才适合有孕。”徐安垂着眸子,没敢看皇上的脸色,语气中也满是小心翼翼。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霍金池连说了两声,随后便是轻轻一叹。 他不禁又想起了暖阁中的小公主,想起昨日太后过来说得一番话。 霍金池听得明白,也想得清楚,她是想把小公主养在皇后身边,给皇后增加筹码。 或许刘美人的死,都跟太后脱不了干系。 私心里,他更想让云沁抚养这个孩子,不管是出于利益考虑,为了小公主,还是为她以后考虑,她都是很好的人选。 可霍金池也清楚,她已经替自己分摊得够多了。 他不能再把小公主强加给她,让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霍金池轻叹一声,挥手让徐安离开。 徐安垂着眸子退出大殿,耳边却还残留着皇上的那声叹息。 他虽猜不透皇上在想什么,但是却清楚记得,便是刘美人去世,也没能让皇上这般沉重和颓唐地叹气。 徐安脸色也沉重几分,招手让小德子过来。 “你去延宁宫跑一趟,说咱们皇上心里伤心,也只有熙答应能让皇上宽心了,让她来看看皇上。” 小德子有一瞬间还以为徐安看出什么来了。 可见他面色平常,才稍稍松口气,低声道:“小的这就去。” —— 云沁听完小德子的话,面色平静。 伤心? 皇上自然会伤心。 刘美人去了,他再也见不到了,才会发现曾经见不到的,没有觉察到的好,不管以前有多么不待见,如今想起来的也只剩下好处了。 越想,可不就越伤心吗? 可她又没什么大病,更没有什么圣女情结,非要去围观他为另一个女人伤心的模样,还得费心思安慰他。 “不去。”云沁一口回绝,但在小德子的目光中,又缓了下语气道:“我身体有些不适。” 小德子这才点头,低声道:“奴才会把答应的话带到。” 云沁微微点头。 她能明白的道理,后宫的妃嫔们也能明白,自会有人上赶着去安慰皇上的。 他想必也不会伤心太长时间。 小德子过来,倒是给了他传递消息的便宜。 不过事情跟云沁和容欣所料不差,素月死后,皇上自然是大发雷霆,让徐安亲自去查。 只是究竟查出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太后和皇上具体的内容,他也不清楚。 小德子说:“只是太后走后,皇上似乎很是不高兴,徐安特意吩咐咱们要小心伺候,殿里更是亮了一宿,皇上似乎是一夜没睡。” 他自是察觉到什么,自己母亲谋害嫔妃,他能睡得着就怪了。 云沁都有些同情霍金池了。 她转头对容欣道:“让厨房做份鸡丝面让小德子带回去。” “你便说让皇上好好吃饭,万事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小德子最后就拎着这份面回了御前。 徐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熙答应身体不适,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把这份面送到皇上面前。 但他也不敢说,是自己让人去请的熙答应,只说是延宁宫送来的。 霍金池自然觉得熨帖,从昨天就没吃多少东西的人,把这份面吃得干干净净。 他有些相见云沁,可如今情形,他还是按捺下来。 有人按捺的住,有些人却按捺不住。 如云沁所料,后宫没人希望皇上为刘美人伤心太长时间。 午膳一过,便有人去了御前。 第一个便是德妃。 她的理由倒也正当,毕竟皇上已经把刘美人葬礼的事情,都交给了她。 “还请皇上节哀,您不要太过伤心了,刘妹妹也不希望您这样。”德妃软声劝道。 侍候在旁的徐安悄悄看了眼霍金池的脸色,心里对德妃有种说不出的佩服。 不知,她是怎么对着皇上这张,没有一点表情波动的脸,说出让他被伤心的话。 霍金池正看着拟好的圣旨,对德妃的话并未有什么反应,甚至没有应声。 德妃倒也不尴尬,只是依旧温柔似水地看着皇上,等他说话。 “除加封贵嫔外,再赐封号宜嘉吧。”霍金池终于抬眸,对她道:“你与皇后商议过,若可以,再定下来吧。” 德妃面色不变,恭敬地应了声事,接过圣旨后,才又道:“怎么不见小公主?” “在侧殿。”霍金池看她一眼,问:“大皇子如何,你可忙得过来?” “大皇子体恤臣妾,一切都好。”德妃笑道,却决口不再提小公主的事情。 她听得出,皇上这话已经是在警告她,让她别打小公主的主意。 刘美人倒是好福气,皇上竟如此疼爱这个孩子…… 第191章 孤立无援 第二天。 云沁一早便去了玉康宫吊唁。 殿上,德妃当众宣读了加封刘美人为宜嘉贵嫔的圣旨。 众人神色都没什么变化,人都已经没了,便是封妃又如何。 云沁与刘美人没什么交情,还多有过节,来一趟不过走个过场。 上了一炷香,便出来了。 “熙答应。” 云沁刚跨出大殿,便有人跟了过来,在她身侧小声叫了她的名字。 转头,云沁便瞧见了沈答应。 她今日穿了身青白色襦裙,娇俏之感褪去一些,比平日更显清丽。 云沁见她跟着自己,心中登时有些无奈。 她很能理解沈答应想要在宫中找个人抱团的心情,但她却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第139章 她现在的优势就是跟前朝没有牵扯,在宫中孤立无援。 霍金池或许因为知道她跟沈澈的前情,对她跟沈答应接触有一定包容度,但绝对不希望她和沈答应搅和在一起。 “沈答应。”云沁客气地应了一声。 “听说昨日答应叫了御医,可是病了?”沈答应看着她稍有些苍白的面色,问道。 云沁没想到她竟是来关心自己的,心下越发无奈,语气却缓和几分,“只是有些惊悸,并无大碍。” 原因是什么,沈答应自己也清楚,毕竟她这几天晚上也都没有睡好。 “熙答应可要保重身体。”沈答应笑道。 云沁却在她的笑容中,看出了几分勉强的意思,想来那日的事情给她的冲击也不小。 “沈答应也是。”云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顺着她的话道。 沈答应又对她笑了笑,就先她一步离开了,显然也没有多少攀谈的心思。 竟然真的只是关心自己的身体? 这让云沁有些疑惑,可她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到心上。 刘美人的葬礼结束后,日子又一天天快了起来。 转眼便接近年关。 各宫除了忙着备年货,送年礼,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皇上已经半月没有进过后宫了。 这半月来,她们倒是去过通明殿。 皇上有时会见她们,但大多时候是不见的,只有云沁一次都没有去过。 这段时间,皇后的病倒是好了,恢复了早上的请安。 这天早上,一道给皇后行过礼,刚坐下。 便有人语气带着哀怨道:“皇后娘娘,这也不少时日了,也不能让皇上继续这么伤心下去。” 说话的是何采女,从前刘美人得势的时候,她可是贴得紧,还帮着她奚落过苏易烟。 如今倒是走出来的比谁都快。 “皇上对熙答应那么好,怎么也不见熙答应多去劝劝皇上。”她又埋怨地看了云沁一眼。 云沁也没料到,自己最近这么低调,也能有事找到自己头上。 顺着她的话,殿中其他人也都看向了云沁。 “何采女这是说的什么话。”云沁淡淡扫她一眼,“皇上如今因为宜嘉贵嫔过世的事情伤心,看顾小公主,还要忙着国事,本就够辛苦了,你不知道体谅皇上便罢了,倒处处替自己着想。” “我倒是听说,何采女已经去了御前两回了,可见真是急了。” 云沁说完,用帕子遮了下唇边的笑,可语气中的嗤笑却一点都不加隐藏,讥讽意味更浓。 这话让殿中人都禁不住发笑。 没想到她竟会这般不留情面,何采女当即便闹了个大红脸。 “嫔妾,嫔妾也是为了姐妹们着想。” 这话又让众人嗤笑一声。 只有徐答应一个人没有笑,在她看来,何采女固然可笑,但云沁那做派更让他看不惯。 她哼笑道:“姐妹们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是没有熙答应这么稳得住,便是咱们加起来,也没有熙答应你一个人有本事啊。” 句句是夸,其实不过是讽刺云沁能演会装罢了。 云沁笑了声,“你这话倒是不错,若你们有本事,自能把皇上劝进后宫了,又何必在这里对我阴阳怪气的。” “你……” “咱们姐妹说话的时候也不多,被说两句徐答应就生气啊。”云沁瞥她一眼,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要是这样,徐答应以后还是少找我说话吧,省得气出个好歹来!” 能惹不能撑,废物! “熙答应真跟以前不一样了。”德妃这个时候笑着开口了,“从前可没发觉,熙答应这般伶牙俐齿。” 云沁放下杯子,才看她一眼,也含笑道:“嫔妾也从前也不知道,德妃娘娘原来也爱管闲事。” 见她连德妃娘娘都怼,众人脸上瞬间很是精彩,连沈答应都忍不住往云沁脸上看了好几眼。 德妃自己倒是面色不变,正要开口,却被云沁抢先。 “嫔妾也没有别的意思,德妃娘娘您可不要生气啊?” 对付绿茶就要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德妃脸上的笑果然淡了几分,对她一笑就端起茶杯喝水,没有再说话。 只剩下皇后了…… 云沁看向凤座上的皇后,她说是病好了,可脸色还带着些苍白,人也比之前瘦了一圈。 见云沁望过来,她平淡和云沁对视了一眼。 “熙答应说得不错,你们也该体谅体谅皇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被一个个只等着别人帮你出头。” 令所有人都没料到,皇后居然会替云沁说话。 就连云沁都没想到,忍不住微微挑了下眉。 这皇后是受什么刺激了…… 面对众人或震惊或不解的眼神,皇后的神情依旧冷淡。 她可还记得,何采女第一句话可是冲着她来的。 “没别的事,就散了吧。”皇后说着便站起来,也不管她们的脸色,直接扶着兰英回了后殿。 殿中人都站起来了,行过礼便都离开了。 如今天寒,凤仪宫外停着各宫的轿子,最显眼便是德妃的仪仗。 德妃上了仪仗后却没急着离开,看着不远处,云沁越过有意找她攀谈的沈答应,径直坐进了轿子里。 站在一旁的芙蓉见此,忍不住冷声道:“她如今是越来越嚣张,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德妃却笑了一声,“这才是真聪明,她在宫里越是孤立无援,皇上才会越怜惜她。” “倒是本宫从前小瞧了她了。” “那,娘娘……” 德妃放下了厚厚的帘子,淡声道:“先查清楚她的脉案再说。” “是。” 第192章 “朕信你” 云沁哪里知道自己正被盯着,她坐在轿子上,正把脸靠在手炉上,抱怨着天气。 等稍暖和一些,云沁才对外面道:“去通明殿。” 站在外面的丹雪立刻应了一声,也没问,就吩咐抬轿的太监往通明殿而去。 通明殿外。 徐安远远就瞧见了有轿子过来,正想着又是谁这么闲,来触皇上的霉头。 等看清楚是延宁宫的轿子,他脸上立刻挂上笑容,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这么冷的天,熙答应怎么过来了?” 云沁扶着丹雪的手,跨过轿杆,笑道:“我来看看皇上。” “皇上可忙着?” “不忙不忙。”徐安摇摇头,“熙答应来的正是时候,议事的大臣们刚离开,老奴领答应进去。” 见他透着股急不可耐,云沁看着他眸子里露出些审视。 “皇上别不是正生气呢吧?” 这个徐安最会那她抗雷了,便是自己不来,他都得去请她来的那种。 “答应这话说的。”被戳中心事,徐安赶紧打哈哈,“没这回事。” 云沁眼神中带着几分狐疑,来都来了,她也不想空跑一趟,只笑道:“公公今天可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徐安又干笑两声,“是,答应的大恩大德老奴都记着呢。” 这位和皇上一样,都是人精,惹不起,真是惹不起。 走进殿中,气氛果然一片沉凝,似乎连殿中铜炉里飘出的袅袅白烟,都有些停滞。 把她送到纱隔外,徐安就不往里走了。 云沁瞥他一眼,轻哼了一声,让丹雪也留下,自己抬脚跨过槅门的门槛。 “不是让你们别来烦朕吗?” 一听到脚步声,霍金池也没抬头,立刻含着怒气不耐道。 “是谁惹皇上生气了?” 听到温软的女声,霍金池这才从奏折间抬起头,看过来。 女子穿着杏色的袄裙,沉静的颜色却压不住她雪肌粉面,那双眼尾带着绯红的桃花眼,便是不含情绪,也透着旖旎媚色,把摆在她身后,开得正靡靡的殷红三角梅都比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霍金池声音很淡,心跳却有些快。 时间越是久,他就越能感觉到暗藏在心里,破土而出的情感。 云沁走上前,“皇上不去看臣妾,臣妾就只能来看皇上了。” 她声音一软,就透着股嗔意。 霍金池拉住她的手,却没像往常一样拉她去软塌上坐,而是手上使力,直接把她拉进了自己怀中。 椅子宽大,便是如此也轻易容得下两个人。 云沁倒是吃惊不小,手抵在霍金池胸前,惊疑地叫了声,“皇上!” “嗯。”霍金池含糊应了一声,垂眸拢住她两只手,放在自己手心暖着,“想朕了?” 这倒真没有…… 但不等云沁回答,他便道:“朕也想你了。” 他说完,便抬眸看云沁,眼神带着几分灼热。 你可真不吃亏,非得我想你在前。 云沁腹诽着,脸颊却在他灼灼的目光中一点点染上绯色。 第140章 察觉到她手指微微蜷缩,霍金池手心有些痒意,不强烈,却在他心里泛起一点点涟漪,让他低头在她手指上吻了一下。 云沁睫毛轻颤了一下,忍不住又叫了一声,“皇上。” “别叫。”霍金池看着她眸色转深,透出几分危险。 云沁身体微僵,咬着唇没敢出声,也没敢动。 霍金池也没在说话,只是搂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肩头,抱了她许久。 殿中一下变得十分安静,却让不敢轻举妄动的云沁,觉得每一秒都很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金池终于压制住自己,感受到她的僵硬,忍不住在她发间轻笑了一声。 他一笑,两人之间让人透不过气的,暧昧氛围也瞬间破碎。 云沁也终于缓了口气,拳头不轻不重地在霍金池肩头捶了一下,“皇上越来越会捉弄臣妾了。” “嗯。”霍金池竟然应了一声。 云沁正在心里骂他恬不知耻,就听他又道: “但是想你是真的。” 云沁又不禁咬了下唇,脸又开始发烫。 觉得这么被动下去不行,她干脆一撇嘴,轻哼道:“那皇上都不来看臣妾!” 霍金池双眼一直盯在她脸上,连她这故作矫揉的模样都觉得可爱。 他微微笑了下,又把她的手拢在手心,“朕以为你还在生气。” “臣妾何时生皇上的气了?”云沁又嗔他一眼。 看她这般,其实霍金池也不想提,因为提了,必定会破坏现在的气氛。 可有些话不说开,就会沤在心里,会烂,会发臭。 “宜嘉出事那日,你为何不看朕?”他看着她的双眸,“你觉得朕不信你?” 云沁哪想到会是这么久远的事情。 说实话,她连当时具体的情形都忘记了,他倒是还记得自己没看他。 不记得,不代表她不能模拟当时自己的心态。 “皇上想到哪里去了。”云沁有些无奈道:“此事毕竟牵扯到了臣妾,只是不想让皇上为难罢了。” 霍金池却没说话。 第一步是糊弄,若是糊弄不过去,那就只能胡搅蛮缠了。 “还说臣妾生气,分明是皇上因为这点事情,跟臣妾生气吧。”她鼓起脸颊,佯怒地挣开霍金池的手。 霍金池看着她,并未中她的“圈套”,只淡声道:“你没回答朕的问题。” 看着他幽深的眸子,云沁知道他今天是不肯罢休了,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归于平静。 “那皇上真的没有一点怀疑是臣妾吗?”她错开视线,看向他衣服上金线绣成的花纹,“臣妾跟刘美人间的恩怨,您也是知道的。” 霍金池见她在自己逼问下,露出的不安可怜模样,心里又禁不住发软。 他缓了语气,“朕自然信你。” “那皇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只是听着那些人往臣妾身上泼脏水。”云沁登时眼圈就红了。 终于听她说了句真话,霍金池禁不住一笑,“朕信你,不只是相信不是你做的,也相信你应付得了。” “臣妾既然应付得了,又何必去看皇上!”云沁声音提高一度,扭过头没去看霍金池。 这话却让霍金池一怔。 第193章 “熙答应怎么才肯原谅朕” 殿内的炭火烧得很旺,与外面冰天雪地不同,整个殿里有些热腾腾的。 云沁进殿之后,身上的披风都没有解,又被霍金池抱在怀里,竟让她生出了几分汗意。 让她有些分不清,此时心底的烦躁,到底是因为出汗,还是因为霍金池。 或者说是因为被他逼着说出了几分真话。 云沁觉得这人有点挺没意思的,她不给他添麻烦,不让他为难不好吗? 他为什么还要紧抓着这种事情不放。 还生气了吗? 她为什么生气,又有什么必要生气,闲的吗? 那她现在真的生气了,这回他总满意了吧! 云沁在心里不断吐槽,脸上也难免带了些出来,有些气哼哼地抿着唇。 这在霍金池看来,她的神情比起生气,更像是委屈。 她终于说了真话,霍金池以为自己会高兴,却不知为何心头比之前还要压抑。 他此时也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一定要探究,一定要打破表面的平静。 好在霍金池是一个善于自省的人。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他贪心,他想从这个女子身上得到更多。 霍金池总在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他们时间多得很,总有一天她会相信自己,会明白他的心意。 可人的本性就是贪婪。 他一面这么想着,却又总忍不住想要试探,想要确认。 想要她在遇到危险和困难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自己,看向自己,能学着依赖自己。 明明想要温柔地对待她,却拿着蛇锤子和凿子,一遍遍叩问她的心,企图在她心上撬开一条缝。 “你说得不错,朕又有什么资格来问你有没有生气。” 他略带有叹息的声音,却让云沁微微一惊。 这完全不像是霍金池会说出来的话。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他的表情,想确认他是不是冷笑着,眼中是否带着讥讽,在故意说反话。 但是很可惜,她并未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冷嘲热讽的意味。 反而是真切的歉意。 这让云沁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今天一个个都怎么了? 她不会睡了一觉,又穿进另一个平行宇宙了吧。 在这里,皇后的人设是没脾气的,皇上的人设是平易近人? 不然怎么解释一个高傲,随心所欲的人,现在竟然会觉得抱有歉意。 这真给云沁整得有点不会了。 霍金池见她看着自己,神色不断变换,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她的脸,“怎么,很震惊?” 听到他这么问,云沁下意识点了下头,等反应过来,脖子一僵。 “说吧,心里正说朕什么坏话呢?” 云沁肯说才有鬼了,她手指轻轻拉住霍金池的衣襟,带着些忐忑道:“皇上没有生气?” 看她这般忐忑,霍金池心头又微微一酸。 “朕在你眼里,难道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暴君吗?”他手指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放心好了,就算你跟朕发脾气,朕也不会因此要了你的脑袋。” 云沁故意缩了下脖子,“感觉皇上更像是在威胁臣妾。” 她水润的眸子里带着些狡黠,嘴角的笑意,让她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个小狐狸。 不论是什么样子,霍金池都会被她吸引,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确认他真的没生气,云沁也微微放松下来。 那他倒确实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喜怒无常。 “你呢,你不生朕的气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云沁没有再摇头,而是气哼哼道:“生气,怎么不生气呢,臣妾可是这天地下最记仇的人。” 她微有些夸张的表情,驱散了她平日给人的沉静之感,透出几分娇憨。 霍金池忍不住探头,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 他喜欢她亮晶晶的眸子。 云沁被他亲得懵了一下,旋即红着眼尾,轻哼了一声,“皇上不会觉得,臣妾这样就能原谅你了吧?” “那熙答应怎么才肯原谅朕呢?” 别说,还真别说,他这做小伏低的模样,倒真让云沁有了点恃宠而骄的感觉,飘飘然地。 她在殿上扫了一眼,手一指。 指向了殿中摆放的两只青釉瓷瓶,釉色光洁如玉,还透着些温润又古朴的光泽。 便是云沁不识货也看得出,这绝对是传了几代的好东西。 “臣妾那里似乎缺了这么一对瓷瓶。”她理不直,气也状道。 霍金池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当即便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一笑,云沁悬在半空的手指没忍住一缩。 比她想象的还名贵吗? 见她脸色犹疑起来,霍金池笑声大了几分,甚至笑倒在了她的肩头。 云沁抿唇。 不给就不给嘛,笑屁啊! 霍金池的笑不含讥讽和嘲笑,他是真的被她逗笑,更觉得她可爱。 一个帝皇的愧疚,能换来很多很多东西,按照他现在的心情,只要不是她想把皇宫给掀翻了,便是想封妃,他估计都会替她谋划。 可她却只是要了,他殿上摆着的两个瓷瓶。 还要小心翼翼的模样,这让他怎么不笑。 可笑过之后,霍金池心头又觉得微凉。 说到底,不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在他这里并没有什么分量吗? 他倒是头一回见,有这么战战兢兢做宠妃的。 霍金池从云沁肩头抬脸,就见她正控诉地看着自己。 这一瞬间,他忽觉得自己心头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决堤。 第141章 等他在回神,已经欺身吻上了云沁的唇。 回过神,霍金池却并未放开她,而是吻得更深。 冬日厚厚的门帘隔绝了很多的声音,站在殿外的徐安一直仔细听着里边的动静。 似乎一直都挺安静的。 安静是好事,安静是好事。 他还正安慰自己呢,就听里边传来“咚”的几声落地的声音。 在他身边的小德子也惊了一下,抬眸跟徐安对视一眼。 “你守着,我进去看看!” 徐安赶紧吩咐一声,就赶紧掀开门帘往殿里走。 可他刚走两步,就听殿内传来一声冷喝: “滚!” 徐安心头一阵狂跳,也没敢出声,只赶紧冲空气拜了下,赶紧退了出来。 见他又出来了,小德子赶紧凑过来要问,却被徐安抬手制止。 震惊还残留在徐安的瞳孔之中。 如果他刚才没有看错,散落一地的是原本摆在书案上的奏折和笔墨等物。 而书案上,垂下的是一抹杏色的衣摆。 徐安咽了口口水,不禁抬头看身后的匾额。 这里是御书房,是吧…… 第194章 决堤 良久。 原本冒着明亮火光的炭炉,如今只剩下些残炭,在努力闪烁着一点猩红。 可大殿上的温度,却好像并未降低。 反而比之前更加滚烫和潮湿。 只是比起刚才的冷静,多了些低哑的泣声。 在这冷天里,云沁却出了一身汗,有人轻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露出她春/潮未散的脸颊。 她手无意识勾住了眼前人的腰带,却被一双大手温柔地握住。 他亲吻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眼睫,伸手将她还在轻颤的身体整个搂在怀里,一路抱着她去了内殿,将她放到了床榻之上。 离开温暖的怀抱,让云沁下意识拉住了霍金池的衣襟,也终于掀开被泪水糊在一起的睫毛,微微睁开双眼。 霍金池手轻轻抚了下他的脸,声音难得的温柔,“朕不走。” 等意识回笼,云沁看到面前衣冠俱全,只是衣襟被她抓乱的霍金池,不由暗恨不已。 想到自己被他推倒在书案上,毫无招架之力的样子,云沁一瘪嘴,又想哭了。 “真是太欺负人了。” 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扭身拥住了被子,不再拉着霍金池的衣襟。 霍金池自知理亏,却也控制不住联系她,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声音也透着喑哑道:“白日,又是在御书房,朕只是不想委屈了你。” 背对着霍金池的云沁,骤然睁大了眼睛,扭过身,忍不住伸出腿蹬了他一脚。 “我,我,明明是皇上你……又不是……”她气得有些语无伦次,哑着声音怒道:“我没想要跟皇上发生什么!” 说得好像,她是生气霍金池没,没做到底一样! 霍金池握住她伸出被子的,光洁修长的小腿,拉过被子盖住,声音又喑哑几分,“小心着凉。” 云沁这才反应过来,又蹬了下腿,把他的手踢掉,再次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霍金池喉头滚了下,收回视线,“这里不方便,朕让人端水给你擦一擦。” 他叫人端水进来,也顺便把殿内打扫了。 想起殿中的凌乱,云沁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起头一回,她在御书房里勾霍金池腰带的时候,他是多么“正直”。 这个狗男人,到底什么时候堕落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罪过,罪过,她是不是得去菩萨面前多烧几注香啊! 这里只是霍金池临时休息的地方,并没有重重帘幔,只有一层纱帘。 霍金池只让人把东西放到帘外,就让他们走了,跟之前一样,是他亲自给云沁擦了身体。 过程中,难免又把云沁惹得哭了一场。 等霍金池重新给她盖好被子,云沁连踹他一脚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选择闭上眼睛不看他。 “你睡一会。”霍金池在她耳边低哑道:“午膳时,朕在叫你。” 云沁没动,也没出声,他也不在意,低笑了一声,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外间,徐安正捧着一件明黄常服候在这里,见霍金池出来,立刻垂着头上前给他换衣服。 霍金池瞥他一眼,淡淡吩咐道:“把殿上那两个青釉瓷瓶给延宁宫送去。” 他目光温柔地看了眼里面,又道:“再加上几件衣裳。” “是。” 徐安不想问衣裳的事情,因为他刚才已经在殿上,找到几颗玉扣子,明显是从衣服上崩下来的。 他只是有些无奈。 明明他是希望熙答应来让皇上开心的,怎么皇上自己倒赔上了两只瓷瓶,那瓷瓶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在皇家宝库都不知道放了多少代了。 他就没见过比自家皇上更败家的了。 别哪天,皇上把私库都搬去延宁宫,那他这个御前总管,干脆也去延宁宫讨个差事吧! —— 熙答应离了凤仪宫,就直接去了通明殿,进去就没出来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皇后正在临窗的大炕上,修剪着宫人送来的梅花。 兰英说完此事,忍不住看着她,带着讥讽道:“这下她们开心了,熙答应说的也没错,也不看看自己有几分本事,真以为皇上不伤心了,就会踏进她们的宫门了?”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抿住唇。 这次皇后却没有训斥她,而是咔嚓一剪子剪断了一根枝杈,淡声道:“宫里就这么几个人,如今又没了一个,心自然就大了。” 兰英一喜,胆子也跟着大了几分,问道:“娘娘这一招真是妙,她们争便争去吧,咱们便袖起手好好地看她们狗咬狗就行了。” 皇上对她的话却未置可否,甚至看着眼前的红梅走起神来,她指尖轻捏了下柔嫩的梅花花瓣,有些恍惚道:“兰英,你说我去求皇上让我在院中种一棵白梅,他会答应吗?” 兰英是皇后进宫前,才来到她身边的,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疑惑。 “不过是一株白梅,若是娘娘想要,便让上林苑抬来就是,为何还要去求皇上?” 她这话让皇后回过神,她看了眼兰英,才记起,她从前身边知道这些事的人,早已经被灭口了。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她淡淡一笑,眼中却含着告诫,“这话你就当没听过吧。” 兰英脑子不算活络,却有一个听话的好处。 听皇后这么说,立刻便点点头,“是,奴婢就当没听过。” 皇后欣慰笑笑。 “还有一件事。”兰英拍了下脑袋,赶紧道:“娘娘,之前太后娘娘派人过来,送来了些温补的药材,说是您看看有什么小公主能用上的,送到御前去。” 她知道这是太后娘娘催着自家娘娘去御前呢。 宫里都只盯着熙答应,说她没去过御前,倒是忽略了,其实,她家娘娘也一趟御前都没有去过。 “娘娘,要不要奴婢这就去挑几种?” 皇后却依旧只是摆弄眼前的红梅,对此事似乎一点都不上心,听她这么问,也只是敷衍道:“不急。” 兰英没再劝,只是觉得自家娘娘,好像跟往昔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195章 沉不住气的德妃 吃了午膳,云沁才离开通明殿。 午后阳光正好,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轿子里却有些阴冷。 云沁在轿子前面犹豫一下,对丹雪道:“延宁宫距离通明殿不远,咱们走回去吧,就当是消消食了。” 丹雪自然无不可地应下来,扶着她走在前面,太监们抬着空轿子跟在后面。 只是没想到,通明殿到延宁宫这么短的距离,还能撞见旁人。 “嫔妾拜见德妃娘娘。” 德妃的仪仗缓缓靠过来,应该是要去往通明殿。 云沁只能退让到路边,对着仪仗行礼。 德妃掀开肩舆上厚重的帘子,一眼就瞧见她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 早上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还是一身杏色,如今换了一身湘妃色的襦裙,上好的云锦料子,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白色的狐裘,便是她在宫中这么多年,都难得一见的珍品。 不用想,也知道,这必定是皇上私库里的好东西。 德妃想起来之前,还听下人说,徐安亲自去给延宁宫送了一对青釉瓷瓶。 她也是经常出入御前的人,提到青釉瓷瓶,她当然立刻想到的就是皇上书房里摆放的那两只。 能这么久都摆在那里,必定是皇上十分喜欢的物件,竟然说送她就送她了,还是徐安亲自去送去的。 德妃脑中闪过种种,表情却还是温柔娴静的,也没有跟她说话,只是对她点点头,便放下了帘子。 她没说话正好,云沁如今正懒洋洋的,也懒得与她寒暄。 第142章 只不过,这德妃好像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她不过是在通明殿呆了一个上午,她便急吼吼地跑来了。 她突然这么沉不住气,一定有什么理由。 是什么呢? 光靠想自然想不明白,云沁决定回去让容欣打探打探,面上并未表露出什么。 等德妃仪仗一离开,她就继续扶着丹雪的手朝前走。 “娘娘。”芙蓉站在肩舆旁,对帘子后的德妃,低声道:“您瞧见她身上换了身衣裳了吗?” “也没听说通明殿叫水了啊?” 说完她有些愤恨道:“真是个狐媚子,这还是大白天呢,就这么勾着皇上,简直是不要脸。” 她话音未落,德妃刷一下掀开帘子,冷冷看着她,“你说够没有!” 芙蓉惊了一下,立即噤声垂头。 “你如大点声,让所有人都听听。”德妃已经冷眼看着她,“本宫的眼睛又不瞎,还用你在这里卖弄口舌?” “是奴婢多嘴,娘娘您息怒。”芙蓉赶紧惶恐道。 德妃又冷冷瞪她一眼,“既然想知道怎么回事,你不会去打听,问本宫,本宫难道就知道答案吗?” 芙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点头道:“是,奴婢会小心打听的。” 德妃这才冷哼一声,一把甩上了帘子。 厚重的帘子上,都被她给抓皱了,可见刚才她有多么生气。 —— 另一边。 云沁回到延宁宫,一进门,容欣便迎了上来。 自然也瞧见了云沁身上簇新的衣裳,微微吃惊,她也没听说通明叫水的消息啊。 况且这可还是白天啊。 看她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瞧,比起在德妃面前的若无其事,此刻她的脸却有些发烫。 “要不要给主子备水?”容欣试探着问。 云沁脸更红,“备,备什么水,想哪去了你。” 她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快速往屋里走,“好冷,好冷,快进屋吧!” 那模样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走进屋里,云沁一眼就瞧见了那一对瓷瓶,微微挑眉。 “什么时候送来的?” 霍金池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没说啊。 容欣跟在她身后走进殿中,看她盯着瓷瓶看,便道:“是早些时候,徐公公亲自带人送来的。” 她顿了下,“除了这对瓷瓶,还有六件衣裳,皆是名贵的料子,做工也都是极好的,像是早就备下的。” “只是……”容欣在眼神在云沁身上的衣服上转了一圈,“徐公公带话说,是皇上赔给主子的。” 云沁当即便咬住下唇,又羞又恼地跺了下脚。 瞧她这模样,容欣倒有些理解,皇上为何要背着阿沁把东西送过来了,就怕她恼羞成怒跟他闹吧…… 容欣忍着笑,说:“这应当是皇上早就有给主子备下的年礼吧,正好过两天就是除夕宫宴了,主子要不挑一件宫宴的时候穿?” “不挑!”云沁气哼哼地拒绝。 此时她脑中已经禁不住去回想之前的事情。 第一个扣子崩掉的时候,她气得捶他来着,他伏在她颈间,说赔她一颗扣子。 等她恼了,才说赔她身衣裳。 云沁自己都忍不住回想。 她要是真把衣裳穿到宫宴上,霍金池的嘴还不得笑歪了! 狗男人! 云沁把帕子往软榻上一扔,倒在软榻上,又忍不住在柔软的迎枕上捶了两下。 容欣在旁看得闷笑,对丹雪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两个瓷瓶收起来。 省得迎枕又遭殃。 原以为,这就是皇上送来的年礼了,却没想到除夕前,小德子领人来了一趟,又送来了许多的东西。 吃的用的,布匹绸缎,还有些金银首饰。 最不起眼的,便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却是小德子亲手交到云沁手上的。 打开一看,里面一兜子闪着耀眼光芒的金瓜子。 云沁当即便没忍住嘴角上翘,瞧见这么多东西,也没这一袋子金瓜子让她开心。 “皇上在做什么呢?” 她心情好,也有心情过问霍金池了。 “腊月二十六后便要休朝七日,这几日皇上比平时要忙碌许多。”小德子笑道:“熙主子您要是去,皇上自然还是有空闲的。” 知道小德子这是暗示,她去御前皇上高兴。 但云沁又不是失心疯了,才不想再去御前,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笑了笑,语气敷衍道:“那你可要叮嘱皇上一定要好好休息。” “是,奴才知道。” 小德子却并未急着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旁的容欣瞧出来,立刻对着在殿上的丹雪道:“你领着人,把这些东西都归置到库房去吧。” 这话倒是让丹雪愣了下,因为她来这许久,还没领过造册登记差事,都是容欣一个人在管的。: 她下意识的去看云沁,见自家主子也点点头,她才暗含激动道: “是,奴婢这就去!” 之后她便领着一众人,拿着东西离开了。 第196章 利弊 等人都离开之后,容欣也没有留在这里,而是走出去站到了纱隔外,以防有人窥探。 确认没人进来之后,小德子才压低声音,道: “前日姐姐走后,德妃便去了通明殿。” 云沁当时撞见了,自然知道,她点头,便示意他继续说。 “当时我在纱隔外候着,隐约听见了一些,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说大皇子如何。但有一点奇怪,德妃提了好几遍小公主,那意思像是想看看小公主。” “小公主?”云沁双眼微微一眯。 她昨日还奇怪,为什么德妃这么着急呢,原来是为了小公主。 “她已经有了大皇子,还想养着小公主不?”云沁把自己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却又紧接着摇头,“皇上不会同意的。” “她已经养了一个多病皇子在身边,皇上怎么会再把孱弱的小公主给她。” 小德子点头,“但小公主也不可能一直养在御前,皇上迟早都要把她给宫妃抚养。” 他眼神一点点变得晦涩,“姐姐,是否动过心思?” 云沁当即摇头,“我没有这种想法,你可不要轻举妄动。” 那日在通明殿中,她都没刻意去提过小公主,就是怕霍金池以为她有别的心思,也怕霍金池看她关心动了这样的心思。 有个孩子傍身,在宫里的日子确实会好很多。 可麻烦也有很多,不说后宫嫔妃的敌意,小公主还牵扯到刘家,刘家会不会因为小公主在她这里,而生出攀附之意? 这很可能打破她目前孤立无援的状态,进而破坏,她与皇上的同谋关系。 云沁缓了下语气,解释道:“我现在不需要用一个孩子来留住皇上。小公主养在我身边,弊大于利。” 见她这么坚决,小德子才点头道:“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他又道:“德妃在殿中的时候,她贴身丫鬟芙蓉,跟宫人打听过通明殿叫没叫水。” “她虽然是旁敲侧击,问得很隐蔽,可御前的都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当成笑话讲给众人听。” 云沁听得哼了一声,“她倒是关心我。” 她倒是有些明白,德妃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 因为皇上有别的孩子的,大皇子一枝独秀的状态已经被打破了。 德妃这么关心她究竟侍没侍寝,不也是担心,她侍寝次数过多,会怀上孩子吗? 以她现在的恩宠,若是诞下个孩子,可能比大皇子更受疼爱。 可是,大皇子是长子,别的孩子再受宠,也不可能越得过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德妃究竟为什么还会如此不安? 云沁没什么头绪,眸光一转,却想起别的事来。 她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点了点,眸光变得有几分阴冷,“你说,她会不会正在御医院,四处打听我的脉案呢?” 小德子的眼神也微微一闪,道:“御医院每隔几天就要来给皇上请平安脉,我倒时常过去走动,会帮姐姐留意的。” “那有劳你。” “姐姐不用跟我客气。” 云沁对他笑了笑,抓了把金瓜子个他,“过年了,这就当我给你的年礼了,年后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包。” 小德子不肯要,“姐姐,我帮姐姐做事,不图回报。” “你想到哪里去了!”云沁笑道:“是真的礼物,何况,你如今也要四处打点。我不能让你操心,还让你掏钱吧。” 容欣此时也走进来,从怀里也掏出个荷包给小德子,“这也要托你送出宫,给阿菁送去。” “她给阿菁准备的也是银子。”她笑道:“所以你就收下吧,谁让阿沁就喜欢做个散财童子呢?” “你懂什么,银子多好啊,自己想怎么花怎么花,不比那些死物件好?”云沁冲她皱皱鼻子,“姐姐也不要给我准备年礼了,直接给我银子吧。” 第143章 “财迷!” 小德子见两人笑闹,眼中也染上笑意,最终把金瓜子收下了。 转眼第二天。 一早又开始下起雪来,却不是前几天纷飞的鹅毛大雪,而是盐粒子一般的小雪。 踩一踩便化成了水,一半雪一半水,无端让宫道上变得泥泞起来,稍有不慎还会湿了鞋袜。 云沁给凤仪宫请安时,一下轿子就不小心踩进个水坑里,鞋里登时就进了水。 容欣想带她回去换,她嫌麻烦,就这么去给皇后请了安。 等回到延宁宫,整个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 容欣摸着快湿透的棉花,气得拧她的耳朵,“这就是你说的没事,你也不怕冻病了!” “真没事。”云沁搓着脚给她讨饶。 容欣生气也是因为心疼,骂过之后,就立刻让人把炉子抬到软塌边,让她暖暖脚。 “也是我没想到,以后再去请安给你另外备上鞋袜,换的时候也方便。” 看她脚冻得通红,容欣忍不住自责。 云沁嘴一瘪,“姐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容欣见她泪汪汪地装可怜,气得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就装吧你,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又怎么不让人省心了?” 门口又没人通报,霍金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容欣赶忙行礼,可云沁光着脚,从软塌上下去也不是,不下去也不是。 霍金池眼神自然也落在了她光着的脚上,平日白皙的脚,此时却通红,而旁边还放着湿了的鞋袜。 “是不省心。”他撩起衣摆,坐到了云沁身边,垂眸看她,“这么冷的天,你出去玩水了?” 他问得一本正经,一旁的容欣却忍不住发笑,赶忙捡起云沁湿了的鞋袜,垂着头退了出去。 云沁差点冲霍金池翻白眼,没好气道:“臣妾又不是小孩,还玩水,皇上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那你告诉朕,是怎么冻成这样的?”霍金池眼神又落在她的脚上。 云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脚趾蜷缩一下,便要把脚收回来,用裙摆盖住。 还没收回来,腿就被霍金池给按住。 云沁抬眸,就对上一双深幽的眸子,她头皮一麻,舌头也跟着打结,“干,干嘛……” “这么害怕做什么?”霍金池轻笑一声,“朕只是想给你暖暖。” 云沁立刻把脚缩了回来。 我信你个鬼! 第197章 “我把他赶走了” 年关将近,今早是年前最后一次上朝,书案上的奏折也少了许多。 霍金池难得清闲,靠在软榻上翻了一会书,有些百无聊赖。 这时候,徐安便凑过来说:“皇上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后宫了,便是去御花园逛逛也是好的。” 霍金池扭头看他,就看到一张苦哈哈的脸,知道必定是太后训他了。 “那就去一趟吧。”他淡声道。 徐安立刻惊喜,忙问:“皇上准备移驾哪里?” “长福宫。” 沈答应就住在长福宫。 徐安立刻点头,命人来给皇上穿衣,然后摆驾长福宫。 可没想到,皇上却在路过延宁宫的时候改了主意,直接道:“先去看看熙答应。” 也不等人通传,就大步走入了延宁宫正殿,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延宁宫,本就是霍金池在徐安问起时,第一个蹦出的地点。 可他必须得权衡。 沈澈如今还在西边,那边步步危机,年也不能回来过,他需得安抚沈家,最好的便是去沈答应那里坐一坐,赏些东西给她。 可是在路过延宁宫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心里冒出的那些念头。 很想看看,女子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见到自己是不是羞恼地嗔自己。 念头一起,根本无法遏制。 只是他没想到,进来会看到这样一幕。 霍金池按住女子蜷缩起来的腿,顺着她的衣摆,握住她纤细的脚踝。 云沁想躲,却被他整个人拉入怀里。 她脸颊绯红,眼尾也跟着红了一片,抬头瞪着霍金池,“皇上知道您现在像什么吗?” 霍金池看着她,手指顺着她的脚踝一点点往上,语气却充满了漫不经心,“知道。” “登、徒、子。”他牙齿抵着舌尖,一字一顿道。 云沁很想大骂他不要脸,可却咬着牙没开口,她怕一张嘴,唇齿间的声音便会溢出来。 比起自己的体温,他的手指明显还要热上几度,云沁被烫了一下,低叫一声,脚一下子抵住他的胸膛。 她要哭不哭地装可怜,“皇上,臣妾,臣妾还没吃早膳呢!” 霍金池却垂眸看着她抵在胸膛上,白里透红的脚,眼神幽深转暗,他重新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抵在矮几之上。 “不急。” —— 确实不急,等到云沁带着一身水汽,坐到圆桌旁,吃桌上不知道算是早膳还是午膳的饭时,外面雪都已经停了。 太阳从阴云后露出来,正高挂在头顶上。 之前哭得太厉害,云沁还有些抽鼻子,看着桌上的东西,也有些吃不下。 看她这般可怜,霍金池伸手给她盛了一碗汤,低哄道:“吃不下东西,先喝点汤开开胃。” 容欣都有些生气,而更让她生气的是,皇上竟然没有留下来。 她瞧了,床上倒是没有痕迹,应当是没有行房,可这么走了,未免也太薄情! 容欣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抱怨了几句。 “是被我赶走的。”云沁戳着碗里的虾饺,哼道。 容欣惊讶,“为何?” 云沁道:“刚才你不在,不知道长福宫来人问,皇上还去不去。” “他原本是要去长春宫的,早早就派了人过去通传,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来了这儿。” 她又戳了下露出的虾仁,“沈答应想必等的脖子都长了,我哪还敢留皇上,当然是劝着他赶紧去了。然后他就脸拉的老长走了。” 容欣颇有些无奈,“皇上既然来了,那肯定是想着你,记挂你,你还赶他走,皇上能高兴就怪了。” “他那是记挂我吗?”云沁咬牙,“他那是馋我……” “身子”两个字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况且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她知道霍金池肯定还是要去长福宫的,与其让沈答应等地生了怨气,还不如让皇上早点去。 天天一点好事不干,就知道给她拉仇恨。 恋爱脑,狗男人! 云沁边骂边戳,一会碟子里晶莹剔透的虾饺就被她戳得面目全非。 在容欣看来,她这么生气,未必没有皇上真走了的原因。 她上前给云沁盛了碗汤,把那面目全非的虾饺从她面前移开,低声道:“吃不下就算了,喝点汤吧。” 云沁这回没拒绝。 喝了两口,小顺子进来了,“主子,张御医来了。” 今天正好是张御医给她请平安脉的日子。 云沁立刻有些心虚,很怕张御医跟之前一样,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让她在房事上克制。 她可比窦娥还冤啊! 张御医把完脉倒也没有多说,只说一切都好。 在崩溃过后的云沁,此时也冷静下来,想起来正事。 就是她在御医院的脉案。 她对张御医道:“张御医,有件事让我一直无法安心,想请您帮忙。” “答应只管吩咐。” 云沁抿了下唇,道:“您也知道,我并不讨太后欢心,如今却是最受宠的。身体若是一直不好,太后只怕会更厌恶我,所以还请张御医能备下两个脉案,能替我在太后面前遮掩一二。” 张御医微微一惊,抬眸看她,觉得吃惊的同时,又好像没有那么惊讶。 他吃惊是因为没想到熙答应会提出这种请求,没那么惊讶,是因为这种事情,其实在宫中时有发生。 把一些小毛病放大,大毛病往小了说,甚至是在怀孕初期的时候替嫔妃隐瞒。 隐瞒太后这种事情,却比这些事情都要大。 但她却并非不敢做,甚至已经在做了。 张御医那里就是准备了两个脉案,一个只给皇上看,一个则是摆在明面上,却是用来准备给熙答应看的,以防止她那日想要察看。 这都是皇上授意的。 若是太后问起,他拿着这份假的脉案呈上去,皇上估计也不会责怪他。 见他没说话,云沁又抿了下唇道:“我知道,这十分为难张御医。但请您放心,其实也只是隐瞒这段时日而已,想必您也听说了明年要选秀的事情,到时候太后也未必能想起我了。” 拿太后说事,不过就是她的一个障眼法,她更想隐瞒的是德妃。 德妃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她身体无恙,甚至是适于怀孕。 云沁很想知道,这份脉案,会不会给德妃如今的心浮气躁,再添上一把火。 第144章 张御医此时也不过是故作为难,他怕答应得太痛快反而让云沁起疑。 “张御医放心,此事若真的败露,我一定不会连累张御医的。”云沁又道:“我始终记得您的恩情,是断不会害自己的恩人的。” “答应这话言重了。”张御医又御医一番,才叹息道:“也好,那微臣便按照答应的指示,再准备一份脉案。” “其实,也不过就是删改几笔,如不是仔细察看也看不出什么。” 他还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添了一句,只是云沁不知内情,自然也没有察觉,只以为自己身体并不算很差,添改的不过是她是不是适孕这种事情。 “大恩不言谢,您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云沁感激道。 她倒是没想到能这么快说服张御医,还想着要是她不肯答应,她就只能去求皇上了。 不过,既然张御医答应了,应该也瞒不住皇上。 口头上的感谢之外,云沁自然让容欣把鼓鼓囊囊的荷包送上。 张御医连声说客气,却还是收了荷包,收东西才能让熙答应放心。 可他还是觉得这包银子有些烫手。 第198章 除夕宫宴 几天后,便是除夕。 宫里的年味算不上浓,至少延宁宫的年味算不上浓。 毕竟她这里,除了赏赐下来的年礼,基本就没人走动了,不像是其他宫里,还会有宫外的年礼送进来。 一直热闹到除夕。 也就是在贴上春联,挂上红灯笼的那一刻,才让人稍稍感觉到了一些年味。 云沁捧着手炉站在廊檐下,看着宫女太监们热热闹闹地挂灯笼,稍稍有些出神。 记得上一次过年,她也很高兴来着,跟阿菁笑闹了一整天。 毕竟,对那时候她来说,每过一年,就意味着她距离出宫又近了一步。 至于现在…… 这是让人生不出一点期待。 不过,日子倒不是一潭死水,毕竟还是有很多热闹能看的。 晚上的宫宴,就是个大型秀场。 比起上次太后寿宴的高调出席,云沁这次要低调许多,没有跟皇上一起来。 只是惹眼的程度,却并不低。 云沁的容貌就摆在那里,又是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盛装出席,便是明彻的灯火也不如她明亮璀璨。 外人面前,云沁的架子一直都摆得很足。 虽不至于用鼻孔看人,却也是一副不把所有人看在眼中的凌然模样。 手扶着容欣走进来的时候,当真是仪态万千,盛气凌人。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云沁扫了几眼已经到了的嫔妃,眼神又落在在场几位男客身上。 这便是先皇剩下的两个皇子。 从外面看,年纪稍长的应该就是二皇子,如今的宏亲王,而看起来年纪和皇上相仿的,应该就是四皇子,睿亲王。 宏亲王留着八字胡,看起来似乎身体不好,面色有些蜡黄,却难掩他身上华贵的气质。 旁边女子应该是宏亲王妃,模样出挑,眉目温柔,与宏亲王倒是十分相配。 至于睿亲王,长相俊秀,面容沉静,气质斯文,绝对是人群里一眼便能看到的人物。 只是,美玉微瑕,他有一只眼睛瞳孔上泛着白色,据传已经完全失明。 一个体弱一个残疾,这都是前朝那位赵昭仪做下的孽,倒是令人唏嘘。 不过…… 云沁看着两人,更好奇先皇到底是何模样,养出来的儿子,皆是斯文模样。 或许是她看了太久,睿亲王有所察觉,抬眸正好与她的视线相撞。 云沁稍有些尴尬,却并未怯场,反倒大方地对他点点头。 要是移开视线,才说明她心里有鬼吧! 睿亲王自是惊讶,几不可查地挑了下眉,也冲她微微颔首示意。 之后,云沁便移开了视线,没有再看,只当刚才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巧合。 很快,皇上便扶着太后走了进来,两人落座之后,说了些过年的吉祥话,宫宴也就开始了。 不坐在霍金池的身边,云沁自在极了,吃喝随意,还不忘偶尔转头,往容欣手里塞几个金桔蜜饯。 这自在的模样,看得霍金池牙痒痒。 自从那日后,他就没再去过延宁宫,以为她便是装,今日也总该委委屈屈地看自己一眼,却没想到,她眼睛光盯着桌上的吃喝了,还盯着舞姬瞧,就是没看过他一眼。 真是…… 霍金池捏着酒杯一饮而尽。 旁边太后看到,低声道:“冷酒还是少吃,小心伤身。” 霍金池应了一声,目光还是忍不住往云沁身上看。 太后却没怎么注意,转而问道:“小公主一切可都好?” 霍金池脸上本就冷淡的表情,又淡了几分,“自然一切都好。” “哀家说抱到宁和宫来,你就不愿意,瞧你,看着像是又瘦了。”太后口吻心疼道。 小公主已经快满月,哭声还跟小猫叫差不多,便是晚上闹腾都吵不到他。 他吃好睡好,哪有瘦了这一说。 霍金池知道她只是在表达不满,“有劳母后关心,一切等公主满月后再说吧。” 两人的对话,让另一侧的皇后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也端起了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见她这么喝,兰英忍不住低喊了声:“娘娘……” 皇后轻轻摆手,示意她少说话,又把酒杯推过去,示意她倒酒。 她这边的动静也无人发觉。 太后听皇上又是敷衍自己,又说道:“公主的事情暂且不提,也快有一个月了,你还不肯招人侍寝……” 她眼神在云沁身上转了一圈,“也是,宫里看来看去,都是些老人,明年的选秀可得多挑些人来。” 霍金池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眼神却没有再看云沁,只是垂眸看了眼杯中澄清的酒液。 到了宫宴中段,觥筹交错间,饮了酒的众人也都放松下来,气氛正酣。 云沁嘴就没停过,已经吃饱,正喝着果酒看歌舞,就听徐答应跟她右手边的沈答应说话。 “今日除夕,我可要好好敬妹妹一杯。” 云沁本没注意,却听沈答应推脱道:“谢姐姐好意,我不胜酒力,还是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吧。” “这是果酒,喝点不会醉人的,妹妹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吗?”徐答应却不依不饶。 热闹这不就来了吗? 眼前的歌舞瞬间不香了,云沁托着腮侧眸去看两人。 第199章 有孕 宴会上,丝竹声阵阵,舞姬红袖飘飞,似乎给明亮的大殿蒙上了一层暧昧又朦胧的雾气。 只是,许多人的视线却从她的身上移开,落在了别处。 “……妹妹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吗?”徐答应嘴角含笑,可是看着沈答应的目光却带着几分逼迫的意味。 而沈答应眼神之下,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 “徐姐姐,我是真的不会饮酒,姐姐又何必为难我呢?” “不过就是一杯果酒,妹妹又何必推辞。” 两人你来我往,云沁侧头看着两人中间推来推去的酒杯,已经察觉一丝不反常。 徐答应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若放在平时,她早就袖子一甩冷嘲热讽了,怎么可能还这么执着。 而沈答应就更反常了,她这样低调不张扬的做事风格,便是真的不会饮酒,为了不引人注意,也绝对会把酒接过来喝了。 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云沁眉毛微动,抬手喝了口果酒,看着两人的更加兴致勃勃。 至于给沈答应解围…… 云沁根本就没想过,她和沈答应那点交情,还不至于让她在这种事时候,把所有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何况,就算是解围还用得着她吗? 那么大个皇上就在那坐着呢! 沈答应自然也感觉到了从各处落到她身上的视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盯着徐答应递过来的杯子,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 “妹妹早这样不就行了,何必让我多费口舌。” 徐答应说着,便端起自己的酒杯,在沈答应手里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不等她阻拦,就仰头把杯中绛紫色的果酒,一饮而尽。 她翻过酒杯,示意自己已经喝完了,又看着沈答应笑道:“妹妹怎么不喝啊?” 此刻沈答应已经有些骑虎难下,看着手中的杯子,微微咬唇。 她身边的香檀见她要喝,立刻道:“主子,不可啊,你……” 香檀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答应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她重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酒,又抬眸看了眼得意洋洋的徐答应。 最终,她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搁,然后起身对上座的三人行礼。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她轻咬着唇,“其实,其实嫔妾已经怀有身孕,已经快三个月了。因为月份还小,御医也不十分有把握,加上宫中近日事多,臣妾便想等到年后再说。” 第145章 徐答应如此逼迫,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那她还有必要隐瞒,与其饮下那杯不怀好意的酒,还不如直接把事情戳破。 早在她行礼之时,殿中鼓乐便停了,听完她的话,殿上有一瞬安静。 霍金池最先反应,他快步走下台阶,将沈答应给扶了起来。 殿上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先是宏亲王站了起来,“真是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其他也纷纷道贺。 太后脸上也是满脸的笑意,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快,快去请御医过来。”还不忘嗔怪道:“你也是真沉得住气,也不怕有个闪失。” 欢笑中,云沁在最初的惊讶后,也早已经回过神来,她看了眼脸色算不上好看的徐答应,又不着痕迹地看了德妃一眼。 看来德妃在调查她脉案的时候,有了意外收获嘛…… 就在今早,小德子趁着往各宫送春联的空档,跟她说过,确实有人在御医院打探她的如今的身体情况。 结果到了晚上,就有了这一幕。 德妃似乎也刚从惊讶中回神,那样子演得倒挺像,可云沁笃定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若没有人授意,徐答应不可能这么沉得住气,更别说用这么聪明的办法,逼得沈答应自己说出有孕的事情了。 她面上含着笑,脑中却思绪纷飞,丝毫没有察觉,扶起沈答应后,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御医很快便来了,是平日里负责给太后的诊脉的御医,众人移步后殿,看过之后,果然沈答应已经还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敬事房又拿来簿子查过,确认日子对得上。 宫宴还只进行到一半,只有皇后和皇上去了后殿,此时太后还在殿上,德妃包括云沁等其余嫔妃,也都没有跟过去。 没多久,沈答应便跟在皇上后面重新回了大殿,她羞红了一张脸,跟在皇上身后没有抬头。 她也就顺理成章坐在了皇后身边,众人又祝贺一番,宫宴也就继续。 出了这样的喜事,许多人却已经无心再看歌舞,只拿眼神不断往沈答应身上看。 只恨不得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头上。 当中,自然不会包括云沁。 她倒是很能理解沈答应为何这般隐瞒,如果换做是她,也会隐瞒得越久越好。 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怎么能让人心里不慌呢? 虽然各怀心事,可殿上的气氛却十分热烈,皇室宗亲们不断向皇上敬酒,女眷则是不断恭贺太后,场面很是热闹。 没了歌舞可看,殿上又吵嚷,云沁有些百无聊赖,她伸手拉拉容欣的手。 “姐姐,咱们出去透透气吧。” 容欣看了眼她因为饮酒变得酡红的脸,又看了眼被簇拥着的沈答应,以为她心中不快,便点点头,扶着她悄然退出了大殿。 一走出温暖的大殿,冷风立刻铺面而来,云沁喝了酒身上正热,倒没觉得冷,伸了下懒腰,“我腰都坐僵了。” 容欣赶紧拉住她身上的狐裘,“小心着凉了。” 云沁笑呵呵看她一眼,伸手也给容欣紧了紧披风的带子,“姐姐你也是。” 看她不住傻笑,容欣无奈道:“瞧你这样,怕不是喝多了。” 被冷风一激,云沁酒气是有些上涌,头也有点发昏,她晃晃头,“没事,只是些果酒罢了。” 她往游廊外看了一眼,“等会要放烟花呢,咱们先找个看烟花的好地方。从前只能远远看上一眼,还看不清楚,今天我可得好好看看。” “行,你慢点,慢点走。” 第200章 小气鬼,没意思 头顶星空明亮,殿后花园中却有些漆黑,好在各处都点着灯,倒不至于看不清路。 云沁脚步虚浮地走至湖边一处亭子,一屁股坐到了栏杆旁,倚着栏杆,看下面结了冰的湖面。 “有鱼,姐姐有鱼!”她叫了一声,拉着容欣指给她看。 透白的冰面下,一只红色的锦鲤缓缓游过,在灯笼昏黄的烛光下,颇有几分静谧安逸。 “真肥……”云沁捏了捏自己的脸,含含糊糊道:“御花园的鱼都比我肥,真羡慕。” 这话听得容欣有些一言难尽,她算是看出来了,阿沁其实已经醉了。 她劝了几句,云沁都不肯走。 好在冬日亭中都会装上挡风的帘子,见云沁盯着湖面看鱼,她才放心地松开云沁的手,把四周的帘子都放下来。 容欣正要放下最后一块帘子,就见一个人影靠过来,她一惊,刚要叫人,便看清了那人的脸,刚忙行礼。 云沁对此没有一点察觉,还在盯着湖面找鱼。 正好有一尾金红色的锦鲤游过,尾巴在冰面甩了一下,云沁激动地往身后一抓,叫道:“姐姐,快看,快看!” 一抓之下,她却抓了一手柔软的毛发,登时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更是吓得噌一下站起,脚下一歪,腰就往栏杆撞去。 好在被人眼疾手快拉住,云沁慌忙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惊惧之下,她一拳打在来人的肩膀,怒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你倒是还能认出朕来。”随着声音,一张俊逸脸从阴影中露出,脸上带着漫不经心。 来人正是霍金池。 云沁从殿中溜走的模样,全被他看在眼里,他心中有些担心,便也装作不胜酒力,被徐安扶了下去。 等他找过来,便看到她盯着湖面出神的模样。 沈答应有孕,本就在他预料当中,可他却没有预料中那么高兴,尤其是看到她趴在栏杆上恹恹的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 沈答应侍寝的次数还没有她多,却先她有孕,她是不是也会难过。 此时,看她在自己怀中,又嗔又怒,鲜活生动的模样,霍金池的心似乎都跳得欢快了几分。 云沁看着放大的脸,心想: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但她还有理智,没把这话说出来,边伸手推他,边敷衍道:“臣妾自然认得皇上。” 云沁往后面看了一眼,却没看到容欣,知道她肯定已经退出亭子了。 霍金池手上纹丝不动,不满她被自己抱着还四处张望,手中又一用力,让她贴自己更紧。 “轻一点!”云沁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又瞪他一眼。 酒意未散,她脑中的弦也松懈了,行为比平日大胆许多。 霍金池却并未生气,眸中还带了几分笑意,“朕还没看到鱼呢?”说着,揽着她又坐回了栏杆旁。 云沁挣脱不开,也就不挣扎了,提起鱼,又扭头看向湖面,不满地嘟囔:“早就跑走了。” “皇上怎么来了,不陪沈答应吗?” 徐安恰在此时端着个炭盆走进来,听到这话,头恨不得插进胸口的衣襟里。 熙答应果然因为沈答应有孕不高兴呢…… 见徐安这模样,霍金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他明白,云沁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吃味,而是怪他跑来把她的鱼给吓跑了。 他挥手让徐安离开,才伸手起了在她脸上掐了一下,“亏朕还担心你!”掐完,他抬手用自己宽大的熊皮披风,把云沁整个圈在怀中。 云沁耳边尽是他拉动披风的窸窣声,没大听清他的话,被温暖包围,她自发的往他怀里拱了拱,又道:“还没恭喜皇上。” 暖风熏得她小小打了个哈欠,酒气发散,她话也多起来,“上次见她吐的厉害,还没往别处想,原来是有了身孕。” 霍金池闻着满怀的果酒香气,看着她酡红的脸颊,才意识到她好像醉了。 她含含糊糊的声音让他有些发笑:“醉猫……” 结果云沁下一句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她带着些鼻音道:“皇上你要写信告诉沈将军吗,他知道了肯定也高兴。” “你怎么不自己写给他?”霍金池有些咬牙,垂眸看着她。 云沁闻声也抬眸看他,盯了他一会,忽然轻“嘁”了一声,“小气鬼。” 霍金池登时给气笑了,抬手捏住她的脸,“再说一遍?” “说一万遍,皇上也是小气鬼。”她边往他怀里躲,嘴里还在喊:“小气鬼,没意思!” “云沁!” 霍金池似有恼意,可喊她名字的声音中却满是笑意,一手还不忘紧紧搂着她,怕她掉下去。 笑了一会,他在她微凉的鼻尖落下一吻。 云沁眨眨眼,坐直了腰,看着霍金池,低声问:“皇上为什么不陪着沈答应呢?” 霍金池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云沁也在看他,双手抬起,搭在他的颈侧,手指缓缓划过他颈部的衣领。 她湿润的双眼微有迷离,脸色绯红,身上充满了花果香气,红唇轻启,活色生香。 “皇上今夜要陪着臣妾……” 她话还没有说完,剩下的话就被滚烫的唇吞没。 第146章 有人太过性急,没听到她后半句话。 “……臣妾以后便是刘美人了对吗?” 苏易烟有孕时,霍金池曾把刘美人当成挡箭牌,云沁以为,她和刘美人一样,以后便是沈答应的挡箭牌了。 她没有问出口,但落在唇上的吻,却仿佛给了她答案。 霍金池吻得急切,却并未碰她的衣服。 她醉着,很容易着凉。 良久,他才松开捧着她脸的手,在她眼角亲昵的吻了吻,低声道:“朕答应你。” 云沁脑子迷迷蒙蒙,根本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只是胡乱点了下头。 听着亭子里溢出的声响,徐安盯着脚下的砖缝,分外难熬的时候,终于看到帘子动了。 霍金池抱着云沁从亭中走了出来。 容欣也跟着松口气,还不等问,就听皇上吩咐道:“直接送她回延宁宫。” “是。”容欣忙应了一声,却不见霍金池松手,反而抱着她往外走。 容欣只能快步跟上。 一行人转过游廊,却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臣参见皇上。” 来人抬起头,露出与霍金池几分相似的面容和一只灰白的眼睛。 第201章 平安喜乐 夜色下,曲折的游廊中挂满了灯笼,节庆气氛很浓,也把游廊里照得通明。 与抱着云沁的霍金池相遇的,正是睿亲王。 他从容不迫的行礼,随后目光自然落在了霍金池的怀中。 怀中人身上裹着狐裘,脸埋在霍金池的怀中,只露出些浓密的乌黑发丝。 虽然只是几缕头发,可他脑海中,还是很快勾勒出与他对视而笑的,那女子的模样,清艳娇美,媚色无双。 睿亲王脑中纷杂,但目光已经收了回来,敛着眸子,没有再乱看。 霍金池看着自己这位哥哥,态度不亲热也不冷淡,“皇兄也出来醒酒?” “是,臣没有二皇兄的酒量,几杯酒便有些醉了。”睿亲王自我调侃。 虽然容貌有几分相似,可睿亲王脸上棱角要比霍金池柔和一些,笑起来更显温柔。 宏亲王身体不好,却酷爱饮酒,太后都时常过问。 霍金池也有些无奈,“二皇嫂怕是又要生气了。” 他说完这话,与睿亲王对视一眼,彼此皆是一笑,倒让之前两人之间的疏离淡去了几分。 恰在此时,一阵穿堂风而过,吹得廊下的灯笼一阵晃动。 一直安静窝在霍金池怀中的人也动了动,一只雪白纤细的手从狐裘中探出,拉住了霍金池的衣襟。 “冷……”声音有些含糊,拖着尾音似在抱怨又像是撒娇。 果酒虽好喝,可后劲十足,冷风吹着还好,被霍金池拥在怀里,又厮。磨一阵,就像是泡了一场温泉,云沁酒气完全上头,人已经彻底分不清东西南北。 随着她抬手的动作,罩在头上的狐裘也掉落下去,露出眼睛,被摇晃的灯光一闪,她拧着眉睁开眸子,转头一瞥,便看到了一只略有灰白的眸子。 她看着那只眸子,低低叫了一声,“睿亲王。” 叫着睿亲王,云沁脑中想得却是她的阿菁。 蒋院正说,阿菁或许有一天也会彻底看不见的…… 女子声音有些恍惚,似在梦中传来,让已经垂下眸子的睿亲王,耳尖轻轻一动。 他没有抬头,只恭声道:“参见熙答应。” 两人的互动,已经让霍金池眸色微深,他倒是不知道,云沁什么时候与自己的四皇兄有交集了。 他抱着云沁的手紧了紧,看向睿亲王的眼神又淡下来,低声道:“皇兄自便。” “恭送皇上。”睿亲王退至廊边,在霍金池经过面前的时候,又低声道:“恭送熙答应。” 听到声音的云沁想要回头去看,却被霍金池搂紧,她吃痛蹙眉,抬眸瞪了霍金池一眼,没有再回头。 到了宫门外的轿子旁,他把云沁塞进了轿子里,却并未离开,而是俯身也跟进了轿子。 “去延宁宫。” 他原本是想送她进轿子,就回宴会上,可现在改变主意了,他必须得好好教教这宫女,什么叫做男女大防,什么叫做君臣有别! 徐安没敢多话,只应了声是,然后转头示意抬着皇上銮驾的太监们跟上。 轿子颤颤巍巍抬起,里边倒没什么大动静,只是偶有呜咽声。 —— 宴会之上,偶有人离开,却都很快回来,可始终都不见皇上回来,眼尖的人还发现,德妃身边的一个座位也始终空着。 那是后宫中最受宠幸的熙答应座位。 不禁有人去看还坐在御座旁的沈答应,她倒是一脸沉静,并未因此露出愤怒或伤心的表情。 却没有人觉得她真的像表现这般平静。 她可是刚刚查出有孕,皇上却转头就把她丢下,与另一位妃子迟迟不归。 任谁来看,都是赤。裸。裸的羞辱。 宫宴从下午开始,也只能持续到宫中下钥之前,也就是戌时之前。 等不来皇上,可宫宴的流程还要走完。 只能由太后领着众人,走出大殿,祈福看焰火。 天上的焰火自然绚烂无比,只是映在众人脸上,却都有些发冷,尤其是太后几乎始终黑着脸。 因为距离设宴的乾元宫近,延宁宫中,也能清晰的看见腾空的烟花,一朵朵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 容欣站在廊下,和御前的宫人们一起仰头看着,耳边是不是有压低的惊叹声。 她看了眼紧闭的殿门,也跟着低叹了一声。 看来今年的烟花,阿沁还是错过了…… —— 在子时前,正殿紧闭的殿门终于打开,宫女们端着热腾腾些饭菜和饺子鱼贯而入。 这就是有小厨房的好处,无论何时都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跟桌上冒着热气的饺子一样,云沁身上也散发这水汽,半干的头发披散在背后,在炭火的烘烤中也冒着热气。 此时的她酒已经彻底醒了,毕竟“过了两遍水”不醒也该醒了。 霍金池落后她一步,也穿戴整齐,掀开帘子从内殿走了出来,身上同样带着些水汽,只是比起她的恹恹,他却满脸饕足。 跟吸了精气的妖精似的。 云沁心里直翻白眼。 看着他修长的腿,劲瘦的腰,后腰不禁一阵阵发酸。 不是她太弱,而是敌人太强悍。 说实话,云沁到现在还有些不明白,她就是去亭子里吹吹冷风,事情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 期间,她推霍金池的时候,他哑着声音说:是你要朕陪你的,熙答应也不能失言。 云沁也没断片,可她翻遍记忆力的角角落落,也没找出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让他陪了。 他想要维护沈答应,倒是把锅往她头上扣。 无耻! 见她还敢乱瞟,霍金池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又在想什么?” 云沁连龇牙的力气都没有了,是微微闭了下眼睛,有气无力道:“想皇上再不来,臣妾便要饿死了。” 话音还未落,额头又被敲了一下,这回云沁没忍住抬头瞪她。 “大过年,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云沁皱着鼻子,腹诽不停:年纪不大人还挺迷信,老古董! 霍金池掀开衣摆坐下,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个饺子,“少骂朕几句,赶紧吃吧!” “臣妾可没有。”云沁撇嘴,只要她不承认,管他能不能猜到呢。 嘴里喊着饿,云沁倒也没吃几个,倒是灌了一肚子酒水,又“操。劳”的霍金池,把两盘饺子一扫而空。 还没吃完,子时的钟声便响了。 云沁立刻转头看向霍金池,声音比起刚才,清脆许多,“祝皇上新的一年,身体康泰,事事顺心,万岁万万岁。” 说完,她手一伸,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霍金池。 霍金池看着她,禁不住发笑,眸光轻闪,直接把筷子里夹着的饺子放到了她的手心。 “也祝熙答应,新一年平安喜乐,岁岁如今朝。” 云沁看着手心里圆滚滚的饺子,双眼一睁。 “皇上!” 回应他的是霍金池清朗的笑声。 第202章 晋为熙嫔 年关一过,事情便多了起来。 因为春闱之事,霍金池从恢复早朝开始,就一直忙碌。 后宫却也算不上清闲。 主要是太后,一直催着皇上选秀之事,霍金池也并未拒绝,只说等春闱后再说。 太后便觉得得了准话,便要宫里早早准备起来。 殿选宫殿的修葺打扫,嬷嬷挑选,各地送上来的秀女名单,她都要看过一遍。 只是等到春闱之后,她去找霍金池的时候。 霍金池却改口了,“西边还不安稳,需要大量钱粮救济,再加上春闱,就不必劳民伤财搞什么选秀了。” 第147章 太后拿着名册,被他这话说得怔住,随后便大怒:“你身为皇上,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对她的愤怒,霍金池却把手里的茶杯端得稳稳的,神情也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儿臣只是说,不选秀了,又没说这宫里不进新人。” 他说着,伸手拿过太后手中的名册,“既然太后一番苦心,那朕便从中选出几人,让她们进宫便是了。” 太后为什么会急着选秀,不过是因为皇后势单力孤,又不受宠爱。 她想要给皇后找些帮手,给房家找些助力。 霍金池就算不看,也知道这名册上,半数应该都是与外戚房家有牵扯的人,若是选秀,太后也必定会横加干涉,既如此又何必劳民伤财,走什么过场。 果然听她这么说,太后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你让哀家说你什么好,身为皇上,你也太过随心所遇了些。” “朕以国事为重,大臣们只会赞朕是明君,只有母后说朕是随心所欲。” 霍金池垂眸随意拨着手里的册子,语气依旧闲散,说出来的话却让太后噎住。 半晌,太后才叹道:“哀家是管不了你了。” 这话霍金池耳朵都听得快起茧子了,闻言也没说话。 太后又开口道:“这都是哀家精挑细选过的,品貌都是一等一的。”声音比之前越发轻缓。 “哀家也是为了你好。皇后身体不好,沈答应如今有孕,德妃跟徐答应年纪也大了,皇上身边未免太冷清了些,还是得多谢人伺候才好。” 霍金池淡淡应着,“劳母后操心。” 见他反应平平,太后面色又淡了几分。 她又何尝不想与儿子和和睦睦,不过问后宫前朝,夏时去寺中避暑,冬时在炭火旁含饴弄孙。 可他逼得太紧了,西边的官员死了一个又一个。 如今除了他,已经无人知道西边到底是个情形,也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握有什么证据。 她曾经最大的愿望确实是希望他一飞冲天,可他却不能飞得太快,太高,脱离了她的掌控。 更不能将房家置于死地! 心中想着,太后脸上却又缓缓露出笑意,“今日怎么没看到小公主呢?” 听她这话,霍金池低垂的眸子,也微微一冷。 “如今天气也一天天暖和了,也该多抱公主出来走动走动。”太后笑道:“这孩子,当真是一天一个样子,之前还像个猫儿一样,如今已经是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了。” 小公主刚满月的时候,太后便来催过一次,霍金池以天冷堵了回去,这回却很难再找借口了。 他垂着眸子,淡声道:“改日,便让皇后将小公主抱去凤仪宫吧。” 太后看了眼霍金池,也没有再逼迫,只淡声道:“哀家为了选秀之事,可是没少操心,皇儿你可不要辜负母后的苦心。” “自然。” —— 而后几日,太后等来的却不是有谁家女儿进宫,而是两道晋位的圣旨。 长福宫有孕的沈答应晋沈美人,而延宁宫的熙答应却一举晋了熙嫔。 圣旨原本早已经拟好,却因太后寿宴出事,再加上刘美人去世,一再搁置。 可等再提起的时候,格局却已经早不是当初的模样。 传旨太监来延宁宫的时候,云沁正跟宫人们商量着,怎么给院里的两个银杏树剪剪枝。 虽然刚开春的时候已经剪过一回了,到了四月,又长出不少新枝条,将照进殿中的阳光都挡了大半。 圣旨来时,云沁也顾不得再去换衣服,只得在院中接了圣旨。 听到“晋为熙嫔”四个字的时候,云沁脑中也微微一空。 她料到在选秀前,应该会晋位,但她预料中,应该是和沈答应一直差封号的区别,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晋了嫔位。 “熙嫔娘娘,还请接旨吧?” 云沁这才反应过来,“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隆恩。”随后伸手接下了圣旨。 容欣也在震惊中回神,赶紧递上荷包,又让小顺子带着人去后边喝茶。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院中宫人们却都一个个喜气洋洋,围过来恭贺云沁。 “赏,都有赏!” 云沁给宫人们发了赏钱,才扶着容欣的手走进大殿。 一进殿中,她脸上的喜悦就淡了几分,而容欣担忧也从眸底露出来。 “这,这也太高了。”容欣把圣旨放到架子上,担忧中,人也有些恍惚。 见她如此,云沁脸上却又带上笑容,拍拍容欣的手,“这难道不是好事,我,不,本宫与德妃之间,可就只差一个昭仪了,这难道不该高兴吗?” “可……”容欣反握住她的手。 云沁眉眼又展开一些,笑道:“姐姐真不必担忧,若只是个美人,咱们或许还得低着头过日子,如今封了嫔,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进了宫的新人,便是与太后再进,也越不过我去,倒是还得看着我的脸色过日子。” 她看着容欣,眼中划过冷意,“我倒真想看看此时太后的脸色。” 第203章 两宫反应 宁和宫。 宫人们垂着手,快速从殿中走出,殿门还没有闭上,就从里面传来了巴掌声。 走至殿外的兰英心头一紧,转身就要回殿上,却被孙嬷嬷伸手拦下。 “咱们做奴婢的还是别搀和主子的事情为好。”孙嬷嬷个头不高,看过来的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兰英眼眶瞬间通红,嘴唇几乎咬出了血,却只能在孙嬷嬷的逼视下退到一边,随着里面不断传出的喝骂声,一次次揪紧衣襟。 许久之后,殿门终于打开,皇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兰英赶紧走过去,扶住脚步虚浮的皇后,看着她肿起来的脸和嘴角的血迹,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皇后压住她给自己擦嘴角血迹的手,冲她微微摇头,虚弱道:“走吧。” “是。”兰英驾着皇后,缓缓走出了宁和宫。 回到凤仪宫之后,兰英立刻是让人准备凉帕子给皇后敷脸,可红肿又岂是一时半会能消下去的。 兰英心疼地直哭,“娘娘,您又是何必呢,皇上与太后斗法,却让您遭罪。” 与她不同,皇后的神情却很平静,甚至有闲情逸致拿出一本书来看。 她没有接兰英的话,转而问道:“侧殿都收拾出来了吗,一切都按照通明殿那边的布置来,不要让小公主觉得陌生。” “都按娘娘的吩咐准备好了。”兰英边给她敷脸,边道:“亏您这时候,还操心小公主。” 皇后扯了下嘴角,却因牵动嘴角伤口,而拧了下眉,但眼角的笑意却没有收回。 “你懂什么,本宫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我们娘俩。”她抬眸看兰英,笑道:“你等一会就知道了。” 兰英当时还疑惑,可没过一会,她就听到了外面有人高唱: “皇上驾到!” 她垂眸看皇后,脸上满是惊讶。 可皇后的面容依旧平静,“愣着做什么,还不扶本宫去迎接皇上。” 见到皇上,皇后只字未提今日在太后面前发生的事情,只说云沁册封礼,时间紧,吉服还在做等等。 可她不说,霍金池又怎么可能看不见,她脸上未退的指痕。 他始终沉默,却在离开之时,淡声道:“明日,你便派人将小公主接过来吧。” 末了还道:“小公主还未取名,你看着拟。她如今身体已经无碍了,定下后,就办个赐名礼,算是弥补公主的百日宴了。” “在,凤仪宫办吗?” 霍金池见她激动得手都在抖,垂眸点点头,“以后,你便是小公主的母亲。” “谢皇上,臣妾谢皇上。” 霍金池并未多说什么,随后便带着人离开,只是他走后,赏赐却如流水一般送入了皇后宫中。 兰英看着桌上的东西,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哭,“娘娘,这,这可是凤仪宫头一回……” 皇上的赏赐,重要的并非赏赐的东西,而是这份心,这份荣宠,还有这荣宠背后的权利。 只是,皇后却并没有兰英想象中开心,她抚着托盘里的红绸,低声道:“皇上对自己的待遇,从来都不会差的。” 她声音很轻,兰英没有听清,再去问,皇后却只是摇摇头,看向窗外在侧殿进出的宫人们。 春天,好像真的来了。 —— 凤仪宫欢天喜地,翊阳宫内却是一派冷凝。 宫人小心翼翼从殿中走出,手里的簸箕里满是碎裂的茶具,与和她擦肩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那宫人立刻收住去正殿的脚步,与她并肩离开了。 殿中德妃胸口还在不断起伏,眼中余怒未消,“皇后,就她也配称皇后,就会一味讨好皇上!如今这宫里,还有什么宫规,还有什么尊卑!” “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今都快要爬到我的头上去了!” 第148章 这话似在她心中酝酿许久,说出口的时候,满是冷意和恨意,仿佛啐了毒一般。 芙蓉听得浑身都在颤,“娘娘,娘娘这话,这话可千万不能说啊!” “不能说?”德妃猛拍了下桌子,“有什么不能说的,被人逼死也是个死,还不如皇上砍了本宫的脑袋!” “娘娘!”芙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声哀求道:“奴婢求您了,求您别说了!” 德妃盯了她一会,才终于像是找回了一丝理智,深吸了一口气,欺负的胸口也慢慢平复。 “起来吧。”她冷着声音,“不过是两句话,看把你吓成什么模样了。” 德妃伸手想去摸茶杯,摸了个空,才想起茶杯茶具都已经被她“不小心”给摔了。 芙蓉很有眼力劲,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找了一套新茶具,重新给德妃冲了茶。 喝了一口茶,德妃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大皇子呢?”她淡声道。 芙蓉却还心有余悸,抖着声音道:“这个时辰,大皇子应该还在睡着。” “还在睡?”德妃蹙眉,“让人把他叫过来,上次他背的几首诗一句都背不出来,本宫都不好意思把他往皇上身边领,他还想睡觉!” 不是从前,他还小的时候,小病小灾多一些,皇上对他只有心疼和怜爱。 大皇子毕竟是长子,一天天的大了,若是还是一副病秧子的模样,皇上只会觉得他不堪大用,必须得让皇上觉得大皇子能成材才行! “还不快去!”她厉声喝了一声。 “是,是,奴婢这就去。”芙蓉赶紧退了出去。 德妃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眼神也看向了窗外,在她的眼中,却没有新叶吐芽,鲜花吐蕊,只有快恹恹西沉的太阳,把半边天映得血红。 她手指一点点掐紧,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要耐心。 第204章 册封礼 四月二十七,杏花开得正盛的时分,两顶轿子从顺贞门偏门被迎入宫中。 皇上取消了今年的选秀,朝中确实颇有微词。 毕竟皇上正值盛年,广开选秀,或许自家女儿就被选中入宫了呢,这对朝臣来说,也是另外一种难得的晋升通道。 如今风头正盛的沈大人已经有一女在宫中,如今还怀有身孕,自是不会反对皇上取消选秀。 令朝臣没想到的是,对沈家多有打压的国舅房大人,竟然也支持皇上,让他们不敢多言。 直到,听说皇上从宗室女中选了两人进宫,一人是房家旁支的嫡女,他们才恍然。 原来房家早已经得了好处,才没有反对皇上。 可再想争取,也已经晚了,选中的两位宗室女已经进宫了。 两顶轿子,一顶被抬入了惠兴殿,一顶则是舒雅轩。 惠兴殿外,轿子落地,一只纤细素手扶着宫女的手走下轿子,抬眸看向宫门匾额,面若芙蓉,杏眼含笑,十分娇美动人。 领路的太监殷勤地介绍:“房答应,惠兴殿可是个宽敞的好地方,后边就是御花园,不管是去御前还是去皇后娘娘的凤仪殿都便宜。” “多谢公公。”面容娇俏,房答应的声音也十分清脆,像是百灵鸟一样好听。 步入宫门,里面果然十分宽敞,青砖铺地,两边除了花草,殿旁还摆着大缸,里面种着睡莲,还养着金鱼。 房答应看什么都新奇,一脸天真娇憨,配上娇美的容貌,十分动人。 各处都看了一遍,她又笑着问随行太监,“我什么时候能去拜见皇后娘娘?” 这倒让太监觉得惊奇,旁人都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皇上,她却先问皇后娘娘,但想到她的姓氏,太监又很快释怀了。 “这几日娘娘身体有些不适,只是马上便是小公主的赐名礼了,那时候,娘娘肯定会露面的。” 房答应一脸担忧,问了几句皇后身体,又问了些小公主的情况,便给了他些银子,让他离开了。 又见了殿中伺候的宫女,她让带进宫的丫鬟各赏些赏钱,打发他们离开,才仔细看起今后要住的地房。 她的丫鬟,杏儿打量着殿中陈设,满是惊叹,“小姐,皇宫果然是皇宫,这些好东西,我便是在房老爷那里也从未见过。” 刚才还一脸娇软的房答应此时却冷下了脸,瞥了她一眼,“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宫里人可都是势利眼,别让人看不起咱们!” “是,奴婢知错了。”杏儿瑟缩一下,老实站到她身后,不敢再乱看。 房答应却怎么看她都觉得不满意,若不是因为不带丫鬟来,会让人看轻,她压根就不想带杏儿来。 母亲倒是为她物色了几个伶俐的,可比起外面那些,还是知根知底的杏儿更让她放心。 房答应看着宽敞明亮的住处,倒也觉得满意,“毕竟是皇后姐姐给我挑的地方,自然是不会差的。”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来了。 原来是各宫的贺礼到了。 她们也算是秀女,秀女入宫,品阶都还低,但也有册封礼,只是没有什么礼服仪式,只是各宫送些贺礼过来,就算是了。 各宫来人都还算恭敬,对她也都十分客气,只是却有些行色匆匆。 “让人来问问!”她微微蹙眉。 杏儿请来名叫惜玉的管事宫女,她看着房答应笑容带着几分不自然。 “主子有所不知,今日除了您进宫,还是熙嫔娘娘的册封礼,熙嫔娘娘出手大方,她们都急着去讨个彩头呢。” “原来是这样。”房答应面上不显,捏着帕子的手指,却已经捏得发白。 熙嫔娘娘谁人不知,是如今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子,是皇上的心头肉。 怎么就跟她的册封礼撞到一起了呢! 偏挑对她们来说的大日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真是好大一个下马威! —— 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呢? 云沁穿着绯红色吉服,雪面被衬得晶莹如玉,只有双唇上点了些唇脂,便是没敷胭脂,也清艳至极,将窗棂外,新开的海棠也比了下去。 翻过年,她眉眼似有长开许多,多了几分清贵华丽,越发让人不敢直视。 云沁此时正看着手中册文,这小小的册子,却是权利的象征。 她抬眸,目光从册子上移开,“我就是故意的。” 装了两天病,就是故意赶在她们进宫的时候,举行册封礼。 她轻哼道:“她们进宫,本就是冲着我来的,难道我还要对她们客气不成。” 云沁把册文递给容欣,抬手捏了捏自己有些发酸的肩膀,站着听太监唱礼唱了半个时辰,一直举着册子,她肩膀都酸了。 丹雪自觉上前来给她捶肩。 云沁也没有避讳她,继续道:“算是我免费给她们上一课,谁让你们主子我就是这么人美心善呢……” 这话让容欣和丹雪都有些忍俊不禁。 “是,是。”容欣边笑,便把托盘里的药碗端过来,“人美心善的主子,您今日的药还没喝呢。” 刚还有些小得意的云沁,脸立刻垮下来,冲着外面的庭春喊:“把最甜的蜜饯给本宫拿来!” 这气势,像是在喊“把最烈的酒拿来”一般。 她刚喊完,霍金池手挑着帘子走了进来,笑道:“你这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 对他不让人通报,直接进殿的臭毛病,云沁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起身站在软塌边,也没迎过去,只哼声道:“不都让皇上给拿走了吗,哪还有什么话本子可看!” 霍金池没接话茬,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双手,仔细端详一阵,才低沉着声音道:“红色衬你。” 云沁被他看得脸发烫,睫毛微垂。 此时庭春端着蜜饯走进来,笑嘻嘻道:“前日主子穿白衣,皇上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被下人调侃,霍金池也不恼,只低笑道:“你家主子穿什么都好看。” 他手抚了下云沁的脸,“只是,今日特别好看。” 今日是她的册封礼,他却好像比她更高兴些,像是她离自己又近了许多。 这话让殿中一片嬉笑声,云沁红着脸瞪了眼庭春,佯怒道:“迟早撕了你的嘴!” 庭春把盛着蜜饯的托盘放到一边,躲到了容欣背后,故意摆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又引得众人发笑。 “娘娘快吃药吧,都要凉了。” 云沁喝了药,吃了霍金池递过来蜜饯,见他又捏起一颗往嘴里送,赶紧伸手拉住他。 “皇上就不必吃了吧。”她微微抿唇,“今日皇上的嘴已经够甜了。” 霍金池侧眸看她一眼,眸中划过笑意,顺势把手里的蜜饯塞进了她的嘴里,微微靠过去,沉声道:“熙嫔娘娘吃也是一样的。” 云沁本想调侃他,到头来自己却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嗔他一眼。 刚刚还嬉笑的宫人纷纷垂下眸子,无声退出了大殿。 第149章 第205章 哪找来的伶俐人儿 宫里进了新人,原不该这么平静,可偏偏皇后病着,早上不用请安,还免了她们的请安礼。 她们进宫当天,皇上也没召谁侍寝,而是宿在了延宁宫。 这前朝后宫两位主子,似乎都不把两人放在眼里,后宫中,自然也不会太把她们当回事。 两人就一直到小公主赐名礼这一天,才总算是在众人面前露了脸。 顾及着小公主体弱易惊,赐名礼并不隆重,也没有请皇室宗亲过来,太后都未过来,更像是小型家宴。 地点也就设在凤仪宫。 连晴了几日,今日天色有些阴沉起来。 云沁下了仪仗,看着天色,对扶着她的容欣道:“都说春雨贵如油,许是沾了咱们小公主的福气了。” 出来迎客的兰英,恰好听见她这话,稍稍一怔,对着云沁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云沁过来的排场很大,人却打扮的有些素净,穿了件葱绿的长比甲,头发挽成高髻,簪着凤首步摇,珍珠串坠着碧玺,垂在鬓边,显得轻盈又不失华贵。 “参见熙嫔娘娘。”兰英俯身行礼,垂下的视线又不经意间落到她袖口处,宽大的袖子旁,垂下了半截翡翠珠子,紫霞般浓郁,却又莹润透亮,水头极好。 她不禁心生感叹,这样的好东西,她便是进宫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过。 这位就算面上再低调素净,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星半点,也是旁人拍马都赶不上的。 想想她曾经就是个小宫女,兰英心里不免翻腾,又想想如今凤仪宫里有了小公主,皇后娘娘脸上笑容也多了,这点翻腾又慢慢平静下去。 再抬眸时,已经是一片风平浪静。 她笑着对云沁道:“刚刚您那话可一定要说给皇后娘娘听听,她瞧着今日天气不好,从今早起就一直不高兴。” 这几日霍金池一直念叨,入春后雨水太少,云沁见今日像是要下雨的模样,才有感而发,现在听倒真像是恭维一般了。 今日是小公主的大日子,说几句吉祥话,也算不了什么。 云沁对她笑笑,“本宫也是有感而发……” 正说着话,一顶轿子停在了凤仪宫门口,沈美人走了下来。 她如今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肚子并未挺得老高,人倒是丰腴了一些,气色极好,脸上像是打了一层柔光,怀孕前似乎还要娇美。 兰英赶紧迎了过去,“参见沈美人。” “兰英姑姑客气。”沈美人笑着虚扶起她,抬眸看向云沁,便要给她行礼。 容欣赶忙上前扶住她,云沁也道:“不必多礼了。” 虽什么话都没说,两人却默契的走到了一起。 云沁侧眸看眼她的肚子,总有种心惊肉跳之感,低声道:“这鬼热闹,你不来凑也罢。” “皇上和皇后娘娘这般重视,我总要来露露脸的。”沈美人手下意识抚了下肚子,眼中笑意轻柔。 云沁知道她是个循规蹈矩的性子,也就没多说,只道:“等会进去了,你就跟在我身边。” “那嫔妾谢过熙嫔娘娘。”沈美人眼中带着些调笑。 云沁横了她一眼。 说话间,两人便踏入了大殿当中。 眼一扫,就看到殿上多出来的两个生面孔。 一个娇俏可人,正坐在皇后身边,逗弄着她怀中的小公主,一副亲昵的模样。 而另一个…… 云沁微微挑眉,她早听说过,这位聂答应是抚远将军的孙女,是在边关长大的。 她五官立体深邃,眼尾狭长,寻常看过来,就似带三分讥讽,高冷又倨傲。 云沁还以为会是个性子热烈的,却没想到,是个御姐系的冰美人。 要不是事先不知道,她还以为,这位聂答应才是皇后的妹妹呢。 云沁和沈美人给皇后行过礼,两人皆站起来给她们行礼。 “参见熙嫔娘娘,参见沈美人。” “起来吧。” 云沁和沈美人在打量她们的时候,她们也在偷偷打量两人。 熙嫔娘娘的美貌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可今日见到真人,皆是难掩惊艳。 尤其是房答应,她从小生活在京城,见多了世家中的小姐,自然不乏美人。 也见多了,美名在外,却名不副实的人。 所以她自然而言觉得,熙嫔或许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美貌,只是手段厉害,笼络住皇上,旁人才会这般恭维她。 可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错得厉害。 熙嫔确实是仙姿佚貌,似乎把她刚才还有些嫉妒的聂答应,都比进了泥里。 这也是皇上的恩宠浇灌出的美人,矜贵雍容,站在她面前,就令人拘谨,头都不敢抬。 便是面见皇后的时候,她都没有这种感觉。 房答应挫败之余,心中又觉得火热,这便是荣宠,这便是权利赋予女人的魅力,她总有一天也会像她一样! 这样的野心驱使下,让房答应忍不住攀谈。 “早就听说熙嫔娘娘天人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比起娘娘,嫔妾倒像是个乡野间的黄毛丫头一般。” 她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的天真,话说得又坦率,天然就能让人生出好感。 云沁看她一眼,不由又看了眼皇后。 这房家是哪里找来的这么伶俐的人?明显就是跟皇后性子反着找的,也不知道皇后作何感想。 不管这房答应究竟是真没心机,还是假没心机,云沁都打算给她好脸色看。 是让她是房家人,现在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她们天然对立的本质。 “房答应可就妄自菲薄了。”云沁说完这话,就转头对皇后道:“娘娘身体可好些了,这春日干燥,嫔妾那里有些上好的枇杷膏,等明日差人给娘娘送来。” 她也不必刻意针对,房家人千方百计送人进来,为得不过就是取代皇后,而她只要多多捧着皇后,跟皇后交好,就足够打房答应的脸了。 果然,听她这么殷勤的跟皇后说话,房答应的笑意立刻淡了几分。 皇后抬眸看了眼云沁,带着些笑意,“你有心了。” 说完,她瞥了眼房答应,眼中划过一丝讥讽。 熙嫔是何等聪明人,难道还看不穿她那点小把戏。 她还当父亲和姑母千挑万选了什么人来,却原来也是个自作聪明的蠢人。 第206章 赐名昭宁 不多会,徐答应和德妃也都到了。 见着两个新人,也是神色各异,徐答应神色淡淡,不爱搭理人,也就接接德妃的话。 而德妃则和平日一样和煦温柔。 这次她还把大皇子带来了,比太后寿宴时,大皇子又长高一些,靠在德妃身边,十分乖巧。 云沁却觉得他比之前要话少,眉宇间也有些恹恹。 德妃一来,房答应倒是有能说话的人了,殿上倒比之前还热闹一些。 “皇上驾到!” 听见这声音,云沁转头默默和沈美人对视一眼。 皇上一来,重头戏才开始呢。 众人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霍金池径直走向上首,坐到了皇后身边,“坐下说话。” 众人起身,原本坐在皇后身侧的房答应,似有些无措,对皇后小声道:“那,那嫔妾就不缠着娘娘了。” 她声音虽小,可霍金池却听得清楚,难免抬头看她一眼。 房答应快速抬眸看了一眼,又赶紧垂眸,快速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还不忘把鬓角的头发捋到了脑后。 真是一秒钟八个动作。 云沁看得撇嘴,眸子落在霍金池的身上,他神色倒有些淡淡的。 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霍金池转过头看向她,眸色微暖,道:“坐下说话吧!” 云沁的视线,却落在了他的头发上,看到了一层薄薄的水珠,“皇上,外面下雨了?” 众人这才察觉霍金池一身水汽,皇后忙让兰英拿来了帕子。 霍金池边擦着头上和肩头的雨水,“刚刚下,朕没淋着雨。”他看着云沁,“就数你眼尖。” “皇上是怪臣妾多嘴?”云沁轻笑,“臣妾可不是为了皇上,臣妾是怕皇上你湿淋淋的去抱小公主。” 霍金池便又去垂眸看小公主,见襁褓中的小公主睡得正香,便问皇后小公主乖不乖。 皇后一一答了,看了眼外面阴沉天,眉宇间总有些不快。 一旁兰英看在眼里,怕她这样皇上不开心,就赶忙把云沁之前的话说了。 “娘娘,奴婢觉得熙嫔娘娘这话没错,这场雨来得正好呢。” 霍金池又看了眼云沁,随后点头道:“不错,这场雨可是及时雨,今年春种有这场雨,百姓们也不用发愁了。” 他这么一说,皇后的脸色也好看起来,手中轻碰了下小公主奶呼呼的脸庞,对云沁道:“那本宫就替小公主,谢熙嫔吉言了。” 第150章 “娘娘客气。” 沈答应适时道:“嫔妾倒是不知道,熙嫔娘娘竟然如此关心百姓生计。” 云沁知道她是有意递话,便笑道:“妹妹净会往本宫脸上贴金,本宫不过是听皇上偶尔念叨了几句百姓春耕不易,真正关心百姓生计的是皇上,哪是本宫。” 知她心意,霍金池看着她眸色深深,却顾忌众人没有去拉她的手,只淡声道:“你很好。” 云沁心里轻嗤,面上却又有些羞赧。 霍金池又深深看她一眼,视线又落在沈答应身上,表示了关心。 一直都没出过生的聂答应,突然出声道:“不知西面边关,是不是也下雨了,希望今年不再是个灾年。” “你父亲昨日曾上折子,倒没说下雨,只说在领兵在关内又开垦了几顷良田,想必也未遇大旱。”霍金池接下她的话,细致说道。 聂答应也垂下眸子,脸上冰雪消融,透出一抹红来,“皆因皇上洪福齐天,才有上天庇佑。” 这话倒是让云沁不禁看她一眼,没想到冰美人说话这么好听。 她看向霍金池,表面冰冰冷冷,内里温柔妥帖。 皇上才是真正的好福气…… 这边一派其乐融融的,另一边众人的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尤其是房答应,手中的帕子都快揉烂了。 她哪里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竟立刻被熙嫔风头给盖了过去。 聂答应都跟皇上说过话了,可她呢! 房答应不由抬起眸子,看向了皇后,想请她帮帮自己。 她眼神可怜兮兮的,皇后却只当没看见。 父亲和姑母的打算她一清二楚,既然觉得自己没用了,那就靠自己的本事去吧! 她垂眸看着小公主的睡颜,眸中闪过一丝温柔,轻轻晃了晃手臂。 又做了一回,便开始摆宴。 小公主的名字也定下了,是“昭宁”二字。 徐安在殿中高唱了圣旨,便把圣旨一层层递下去,最终在宫门高唱,让天下人皆知: 皇上得女,赐名昭宁。 席间,众人都送上了自己的礼物,比起旁人的或名贵或新奇的礼物,云沁的要朴实许多。 是一对掐丝的金葫芦,小巧精致,用红绳绑着,可以系在手腕上。 小公主恰好醒了,葫芦形状好握,她便握在手里不撒手。 皇后看得直笑,对云沁道:“看来小公主很喜欢,本宫替她谢谢你。” “小公主喜欢就好。” 云沁伸出手指,逗了逗小公主,她裂开嘴直笑,露出两颗小米牙,极为可爱。 小公主养在通明殿的时候,她偶然遇过几次,许是比起旁人,小公主更熟悉她的气味,只对她一个人咧着嘴笑,对旁人都是鼓着小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简直把云沁的心都给萌化了。 她笑呵呵逗小公主的模样,全都被霍金池看在眼里,眸光柔和的同时,眼底又有些发暗。 之后,大皇子又出来,给霍金池背了两首诗,得了他的夸奖,一直绷着的小脸,才终于露出笑意。 后半程明显活泼了许多,还偷偷跑到了云沁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 “熙嫔娘娘。”他低声道:“等下月就是我的生辰了,你能不能……” 他示意云沁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能不能也送我一对金葫芦。” 云沁有些诧异,也有些好笑,笑道:“好啊,熙嫔娘娘到时候送你一对。” 大皇子虽是皇子,却也还是个孩子。 他当时身体比小公主还不如,怕是没有过这样热闹的时候。 今日众人也几乎都围着小公主,他又看小公主收了这么多礼物,也想要礼物很正常。 云沁笑了笑,从荷包里摸了摸,摸出一只小金猪递给他。 “今日我就先给你一只小金猪做定礼,好不好?” 这是她拿来哄阿菁的小玩意,做得十分精致。 大皇子双眼微微一亮,伸手接过,虽不知道什么是定礼,可收到礼物,他还是十分高兴,“谢谢熙嫔娘娘。” 一大一小在这里偷偷摸摸,却不知对面的德妃,已经面沉如水。 第207章 谁侍寝 赐名礼结束,云沁便回了延宁宫。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一天下来,她也有些筋疲力尽,换过衣服,便半躺在软榻上,拢着皮毛毯子小憩。 殿中往来的宫人,脚步都很轻,不管是放东西还是拿东西,都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 在这一片静谧中,云沁的思维有些发散。 回想今日所见所闻,对宫中形势又有了新的看法。 首先是皇后。 她接下册封圣旨当天,太后对皇后大发雷霆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之后皇后就一直称病,太后定然不只是发脾气这么简单。 皇后倒也聪明,因为此事,她也顺利抱养了小公主。 今日赐名礼虽然算不上十分隆重,可皇上一直待到最后,也足可见他的重视程度。 从皇上与皇后的相处中,也能看到一些变化,至少比之前更加尊重了。 这对她来说,却不知道是好是坏。 皇后倒是对她表现出了一定的善意,却依旧不能放松警惕。 德妃…… 云沁微微睁眼。 德妃最近真是安静的可怕,似乎把一切心思都放在了大皇子的身上,带着他去给皇上和太后请安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似乎是知道已经惹人怀疑,所以龟缩起来一点破绽也不露,真是难对付。 想到沈美人,云沁微微叹气。 今天宴会中途沈美人就离开了,走之前却要她出去送送。 她还以为沈美人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哪知沈美人提起的却是沈澈。 “哥哥他下月就要回来了,应该还会在禁军中任职。”沈美人眼中带着些探究,压低声音问:“你要不要见见他?” 云沁当时都想问她一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她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云沁觉得自己报恩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再见他,可哪里知道,沈美人根本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家哥哥。 想起新进宫的两个人,云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个房答应,倒是个钻营的性子,既想和她搭话,还想和德妃交好,沈答应她也表现得很热情,看起来倒想要左右逢源。 真是野心不小。 皇后对她倒是一直很冷淡,也是,房家人硬塞个人进宫,明显就是觉得皇后没用,皇后要是真对房答应百依百顺,就不是皇后的性子了。 至于聂答应。 从皇上的只言片语中,她听得出他对聂将军还是很信任的。 听到是聂将军的女儿进宫,云沁还真有些吃惊,在她看来,这样的驻边大将送女儿进宫,就跟把妻儿留在京城没什么区别,就是握在皇上手里的人质。 当然也不排除,是聂将军想要表忠心,或者是想谋求更大的利益,才把女儿送进宫的。 但从皇上的态度来看,他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重视。 应该是君臣间的双向奔赴…… 云沁轻轻打了个哈欠,揉了下发酸的眼眶,看了眼窗外渐黑的天色。 后宫都十分在意,这两人到底谁会先侍寝。 在她看来,是这位聂答应无疑了。 云沁还正想着,小顺子轻手轻脚走进来,行至软塌边,低声道:“娘娘,皇上往舒雅轩去了,今日应该点的是舒雅轩的灯。” 不出所料。 云沁睁开半阖的双眼,点了点头,对小顺子道:“你们也不必等着了,早早关上宫门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她语气如常,小顺子略显小心地看她一眼,才垂头应了声,“是。” 小顺子退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容欣进来,不由对她使了个眼色。 这一切云沁都看在眼里,等容欣走近,不由笑道:“你们这是打什么眉眼官司呢?” “他们是怕主子心里不高兴呢。”容欣看云沁双眼莹润含笑的模样,不禁道:“我瞧他们是多虑了。” 云沁却笑着摇摇头,“他们也没多虑,我当然不高兴。所以……” 她微微抬起上半身,“所以今天晚上的药,我不喝了!” 容欣忍俊不禁,用手指按住她的额头,没好气道:“想得美!” 云沁哼了一声,甩下了手腕上的珠子,看了眼外面湿淋淋的地面,“阴冷阴冷的,咱们要不吃羊肉锅子吧。” 她合掌笑道:“反正皇上也不来,你叫上小顺子他们,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快去叫他们过来,让厨房再温点酒,我要喝一点解解乏。”云沁边说,边退了容欣一把,“姐姐快去!” “行,行。”容欣拗不过她,只好去叫了人来。 可除了容欣,丹雪他们哪跟主子坐在一个桌子上,只能还是抬进来一个矮桌,他们坐一桌,云沁自己单独坐一桌。 第151章 云沁是个不容易觉得孤独的人,可每当看他们自己热热闹闹一桌,自己则一个人看着一个铜锅的时候,孤独感还是会从骨子里冒出来。 她从一开始兴致勃勃,也变得兴致缺缺起来,锅里的羊肉不香了,酒倒是一杯又一杯。 但殿内总体来说还是热闹的,丹雪他们看云沁兴致不高,觉得还是皇上宠幸新人的缘故,所以都想着法地逗云沁开心。 丝毫不知道外面,又细细密密地飘起雨来。 以至于听到外面敲宫门的声音,把霍金池迎进来的时候,他头发和肩膀,都已经完全湿透了。 —— 稍早些时候。 霍金池确实去了舒雅轩,他给聂答应带去了她父亲的书信。 他坐在圆桌旁,并未碰端过来的茶,眼神甚至都没有落在聂答应的身上。 聂答应看完书信,起身谢过,双颊微微有些发红地问道:“皇上,您可曾用晚膳了?” 霍金池摇摇头,视线终于从窗外的夜色移到了她的身上。 眼前这种场景,他经历过许多次,也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可这次他却不想动。 甚至脑子里想到的都是,那一抬眼,就能看到两颗银杏树的窗户。 今日下了雨,那院子里是不是一地落叶,又惹得那人倚着窗户抱怨:怎么每天都掉这么多叶子,也不怕掉秃了! 延宁宫不小,他知道,她那是心疼宫中洒扫的宫人。 有时候某个念头一起,就会像饥饿感一样,在瞬间变得汹涌,无法抑制。 霍金池当即便站了起来,在聂答应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走出了舒雅轩。 第208章 吃得死死的 等霍金池坐上銮驾,徐安都不用他吩咐,直接道:“摆驾延宁宫。” 霍金池侧眸看他一眼,“你这差事当得是越发好了。” “那,那皇上不是要去延宁宫吗?”徐安头皮一紧,战战兢兢道。 霍金池微微摇头,“别怕,朕刚才那话真是在夸你。” 虽然他这么说,徐安却也高兴不起来,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这臭嘴,怎么就怎么快呢! 陛下也是要面子的! 行至半路,天上就开始飘雨,不大,却细密如织,便是打着伞,也挡不住斜织的雨幕。 可哪知道到了延宁宫,却吃了闭门羹。 看着紧闭的宫门,霍金池薄唇为抿,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敲门!” 徐安只得上前,手都快拍烂了,才终于把门给敲开。 来得是个小太监,开门看到是皇上,魂都快吓掉了,行完礼就想跑进去通传,却被霍金池让人拦住。 往前行了几步,就能听到殿里传来的嬉笑声。 徐安快速看了眼霍金池的脸色,只见,里面笑声越大,皇上的脸色却越黑。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看着胆子小,却相当忠心,瞧见皇上没直接进去,张口便喊道:“皇上驾到!” 这一嗓子,殿内突然为之一静,随后便是一阵杂乱之声。 霍金池眼神轻飘飘地看了眼那小太监,才朝殿门走去。 殿门打开,云沁还没来得及迎出去,霍金池就带着一股阴寒的水汽,走了进来。 云沁一惊,赶紧走过去,“皇上,您怎么还淋雨了?” “你还有脸问。”霍金池的脸色,比脸上的雨还凉几分。 之后,便是一阵兵慌马乱。 等徐安出去,再端了炭盆进来,殿中已经跪满了人。 皇上已经脱了外袍,而云沁则站在软塌旁,亲自用帕子给霍金池擦着头发,笑容也有几分讪讪。 霍金池的眼神扫过杯盘狼藉的两张桌子,“你们倒是挺热闹的。” “天气有些凉,臣妾才想着吃个羊肉锅子暖暖身子。”云沁便给他擦着头发,便糯声道:“那也不能臣妾一个吃,让他们干看着吧!” “你还喝酒了?”她一张口,霍金池就闻到了酒味。 云沁下意识按住嘴唇,却突然打了个嗝,更多的酒气从指缝里溢了出来,不由尴尬地笑了两声。 她心虚的模样,让霍金池磨磨后槽牙,“倒是朕搅了你们的兴致了。” 云沁乖觉的很,赶紧道:“没有,没有,皇上不来,臣妾哪里有什么兴致。” 霍金池冷哼了一声,这话一听就是再哄人。 他没有再一脸平静地阴阳人,云沁的胆子反而大了些,期期艾艾地坐到他身边,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侧眸看霍金池的脸,低声道:“皇上怎么过来了?” 她语调带着些甜蜜,“臣妾是听说您点了舒雅轩的灯,才让人关了宫门的,哪成想您又来了。” “是聂答应惹您不高兴了?”她柔声问着,却有一丝幸灾乐祸从唇角笑意中流出。 霍金池终于侧眸看她,对上了一双略有狡黠的晶亮眸子,下压的唇角已经有些崩不住,“你挺高兴?” 云沁摇摇头,尖尖地下巴,戳得人肩膀有些痛。 “皇上要问聂答应,那臣妾听为她感到遗憾的。”她轻咬着唇,好像在压制唇角的笑意,“可若是皇上过来,那臣妾……” 她微微垂下眼睑,“臣妾是很高兴。” 霍金池又轻哼了一声,唇角却已经慢慢翘起,“你惯会骗朕。” “真没骗皇上!”云沁得寸进尺,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又挨过去低声问道:“皇上还没用晚膳吧,就算用了,也再陪臣妾吃一点吧,臣妾刚才没食欲,这会儿又饿了。” 霍金池手掌放在她脸颊上抚了抚,完全拒绝不了她的软声细语,“好,陪你吃些。” 在旁垂着头的徐安心里却轻啧了一声。 晚膳都还没吃呢,皇上这会儿,倒是勉为其难起来了。 “那……”云沁抓着他搁在自己脸上的手,抬眸看他,“皇上是不是该让他们起来了,不然可没有人伺候皇上用膳了。” 霍金池这才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一众人,淡声道:“都起来吧!” “奴婢/奴才,谢皇上。” 云沁也笑道:“臣妾也谢皇上。” 心里则是大大松了口气:可算是哄好了! 霍金池点了点他的鼻尖,眼中笑意已经遮掩不住。 徐安在旁,心里又不禁叹气。 皇上真是被熙嫔娘娘吃得死死的! 矮桌自然搬了出去,云沁用的锅子,也重新加水添炭,厨房又新切了两盘羊肉送来。 云沁殷勤地给霍金池涮了两片羊肉,“皇上尝尝臣妾的手艺。” 霍金池吃了,点头说好,见云沁还要给自己涮,却按住她的手,“不是饿吗,先顾你自己吃,不用管朕。” 说着还把自己涮好的羊肉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不用伺候他吃饭,云沁乐得清闲,她夹起碟子里的肉吃了,双眼笑得轻轻眯起。 眼神在略过窗外的时候,她眉头微微一蹙,“真是,怎么又落了一地叶子,明早上院子里又脏兮兮的。” 外面有宫人走过,借着她们手中的灯笼,可以清楚看到地上已经许多叶子,被人踩来踩去,混了泥水。 霍金池闻言,侧眸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 云沁也转头看向霍金池,“皇上,能不能……” 她没说完,霍金池便斩钉截铁道:“不能!” 之前,她就提过一回,想把这两棵百年银杏挪走,他当时就没同意。 延宁宫的“延”字,对应的便是这两棵银杏,长命百岁之意,怎能挪走? 他见云沁鼓腮,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柔声道:“除了这件事,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 云沁虽不解,但见他这么坚持,也只能作罢。 “臣妾也不知道要什么,等想好了,再跟皇上说!” “行。”霍金池带着些纵容地点头,收回手,继续吃饭。 云沁看着他的视线,却没有立即挪开。 比起自己,他好像更饿一些,吃得有些急,吃相却依旧优雅。 云沁无意识地咬住筷子,真是神奇,有他陪着吃饭,她心情好像确实更好些。 第209章 话真多 翌日,早上天色还有些阴沉,虽没有下雨,空气又冷又潮,风吹在脸上,仿佛带着雨丝一般。 皇后病愈,早上自然也要去凤仪宫请安了。 云沁有些恹恹地靠在肩舆上,觉得自己骨头都是酥的。 昨晚上晚膳时候,她以为已经把人哄好了,却没想到,入寝的时候,那人却翻脸不认人。 缠着她一遍遍叫她的名字,问她到底有没有心。 导致云沁除了身上酸,脑子里还回荡着“有没有心”四个字,简直立体声环绕,让她额角青筋一直突突的。 他这个问题也是挺可笑的。 人要是没有心不早就说死了吗? 当然她也明白霍金池的意思,可这摆明了一个自证陷阱,云沁是疯了才会证明自己对他有心,无聊又麻烦。 第152章 云沁到的时候,殿上人已经到齐了,皇后也已经坐在了主位上。 德妃也在,自从大皇子“身体好了”她倒也日日来给皇后请安了。 行过礼,云沁便坐到了德妃的对面。 “熙嫔娘娘今日可是来晚了。”何采女笑呵呵道。 徐答应紧接着笑道:“熙嫔娘娘又不像咱们这样,整日清闲,她是要伺候皇上的,来得晚些不是正常的事?” 云沁看都没看两人一眼,端起茶来,转而对皇后道:“皇后娘娘今日这茶里莫非放了山楂,这酸意光是闻着,嫔妾的牙都要酸软了。” 兰英抿着唇,却依旧压制不住语气中的笑意,对云沁道:“回熙嫔娘娘,今日的茶并非花果茶,而是新上的西湖毛尖。” “原来是这等好茶。”云沁端起茶杯来闻了闻,又嫌弃地在鼻端扇了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酸气,把茶香都给冲散了。” 也是一问一答,何采女和徐答应的脸色,却黑了彻底。 德妃此时接话道:“这等好茶,宫里每年也不过就几斤,还要紧着皇上,咱们也就沾沾皇后娘娘的光,才能尝尝了。” 云沁垂眸轻哂,这是点她呢,告诉自己,便是她圣眷再浓,后宫里最尊贵的也是皇后娘娘。 这话要是从沈美人口里说出来,倒还正常,从她德妃嘴里说出来,味道还真怪。 说得她从前好像有多敬着皇后一般,要真是如此,她也不至于仗着大皇子,三天两头不来给皇后请安了。 “嫔妾倒是不知道德妃娘娘原来还会品茶。”云沁抬眸看她,感叹道:“不像我,对茶道半点不通,每每被皇上笑话。” 你扯皇后,难道我不能扯皇上? 看不起她圣眷正浓,那就让你知道知道威力! 果然一听这话,德妃脸上笑意都淡了几分,更别提旁人的脸色了。 云沁却依旧不放过她们,接着道:“德妃娘娘可要多教教嫔妾,若能让皇上不再取笑,嫔妾一定跟皇上讨些好茶送给娘娘。” 话里话外,全都彰显着她与皇上的亲密。 这下德妃脸上的笑意都有些维持不住了,“好说,好说。”随后端起茶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徐答应见此,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讥讽道:“品茶这事,可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德妃娘娘出身世家,都是从小熏陶培养的。” “本宫与德妃娘娘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云沁冷冷瞥她,丝毫不客气,“本宫见你整日与德妃娘娘在一处,她出身高贵,怎么也没见你多与她学学,真是好没家教!” “你,你说我没有家教?”徐答应气得脸涨红。 云沁左右看了看,一脸疑惑,“怎么?这里难道还有比徐答应更没家教的人?” “你,你……” “少说两句!”德妃不由扭头,看了眼徐答应。 刚刚云沁那话,可不只是把徐答应给骂了进去,一句“整日在一处”也把德妃连带着一起骂了。 被德妃斥了一句,徐答应没有再说话,只瞪着云沁胸口不断起伏。 云沁本就有些头疼,还要被人阴阳怪气,脾气也上来了,冷哼了一声。 “对,多听听德妃娘娘的话。” 不说徐答应如何,这话刺得德妃都忍不住看向她,眸子有些黑沉沉的。 云沁哪会怕她,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分也不相让。 “你也少说两句。” 之前一直都没说话的皇后,此时终于开口。 她瞥了眼云沁,又看着德妃道:“你若是喜欢今日这茶,等会本宫让兰英给你带些回去。” 刚才德妃那话不光云沁听着腻歪,皇后听着也腻歪。 德妃这才移开了视线,恢复了几分笑意,似是没听出皇后话中讥讽,笑道:“这感情好,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这话让皇后眼神又冷淡几分,她没应声,转而看向了云沁。 还不等云沁拒绝,忽然有人插言。 “皇后娘娘,您知道嫔妾好茶,不知可否也沾光拿些回去?” 说话的正是房答应。 她跟聂答应两人在殿上就跟两个透明人一样,除了几个位份低的采女,没人与她们搭话,她也只能自己说话吸引注意力了。 此时她说话,正好也能帮着皇后把这事揭过去。 但也只是她自己以为,皇后扫她一眼,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依旧看向云沁。 云沁立刻摆手,“娘娘不必看嫔妾,嫔妾可不像她们这么好茶,就不要了,这样的好东西,臣妾可无福消受。” 她说完,那好事的何采女又突然一笑,“熙嫔娘娘这话说的,您若是没有福气,旁人就更没有了。” 她捏着帕子掩唇,话锋一转,“不像是有些人,便是有福气也留不住啊。” 何采女这话说的是谁,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由全看向末尾坐着的聂答应。 她那张冷艳的脸,因着何采女这话沉了个彻底。 云沁瞥了眼何采女,真是好个搅屎棍…… 正想呢,她便感受到了一道冰冷冷的视线,云沁看去,坐自己对面末尾的聂答应,正沉沉看着自己。 云沁微微挑眉。 坏了,这位长了张聪明的脸,却好像没长个聪明的脑子。 在云沁看过来的时候,聂答应已经低下了头。 见她并未出言反驳,何采女倒是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刚转过头,就见坐在这排第一的云沁正看着自己。 “何采女今日的话,还真是多呢。” 云沁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得何采女有些讪讪的,干笑道:“嫔妾不过是说些闲话。” “本宫瞧你是挺闲的。”云沁收了笑意,轻哼一声。 何采女立刻不敢说话了,只拿眼神去看皇后,寄希望于皇后能呵斥她。 皇后才懒得管这些事,况且她觉得云沁也没有说错,整天跑到她这里来斗嘴,这些人确实闲得不轻。 “散了吧!”她直接挥手,让众人离开。 比起她们,皇后心里更记挂着小公主醒没醒。 第210章 冲撞 离开凤仪宫,云沁扶着庭春的手上了肩舆,便半闭上了眸子。 这阴沉的天,倒是挺适合睡觉的,回去早膳也不吃了,先补个觉吧。 正想着,肩舆突然一颠簸,云沁立刻睁眼,一把抓住扶手才稳住身体。 抬着肩舆的太监,赶紧把肩舆放了下来,跪在一旁请罪。 “娘娘,您没事吧?”庭春赶紧揽住云沁,出声询问,随后怒道:“聂答应是怎么看路的,差点冲撞到熙嫔娘娘!” 云沁从眩晕中回神,侧眸便看到了立在肩舆旁的聂答应和扶着她的宫女。 “嫔妾不是故意的,还请熙嫔娘娘恕罪。” 她脸上带着些忐忑,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庭春却不买账,“什么不是故意的,奴婢瞧得清清楚楚,聂答应就是直直朝娘娘的仪仗撞过来!” 聂答应垂眸不说话,她身边那小宫女却委屈的快哭了。 “熙嫔娘娘,答应她真不是有意的。”那小宫女瑟缩着肩膀,“答应她没吃早膳,才会走路不稳,冲撞了娘娘仪仗,还请娘娘您大人有大量……” 庭春被她这副模样气得不行,“明明是娘娘差点从肩舆上掉下来,你们倒先委屈了上了!” 那宫女噗通跪在地上,“熙嫔娘娘,答应她真不是故意的,奴婢替答应给娘娘赔罪,求您消消气吧。” 云沁看着她,觉得真是有意思。 她这还什么话都没说呢,说得就像是她要治聂答应死罪似的。 何况,还是她们先撞过来的,现在这样,倒像是她有意在为难她们。 云沁瞥了眼站得根竹竿一样的聂答应,看起来倔强不屈的很。 一白一黑的戏都让这对主仆给演了。 可惜啊,以弱凌强的戏码,她看多了…… 她拉住义愤填膺的庭春,冷声对这对主仆道:“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冲撞本宫仪仗是事实,看你这宫女这么喜欢跪着,那你们就在这里跪半个时辰,再回宫吧!” “娘娘,娘娘,不行啊娘娘,答应她身子弱,经不住跪的。您要罚就罚我吧,娘娘!” 云沁冷眼看着不断磕头的宫女,心想她把动静闹这么大,皇后也该来了。 却没想到,皇后没来,她倒是看到霍金池从转角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銮驾。 他这样慢慢走来,估计这边的动静已经听了不少在耳朵里。 云沁从肩舆上站起来行礼,眸光却不由看向跪在一旁的聂答应。 她还当聂答应闹着一出是为了引皇后过来,现在看来,她分明是知道皇上在不远处,才折返回来,演了这么一出。 还真是好心机! 霍金池走到近前,还不等他开口,聂答应那宫女便跪行到他跟前,大声哭诉。 第153章 “皇上,答应她真的不是有意冲撞熙嫔娘娘仪仗的,这地上刚下过雨,答应身体也不好,实在不能跪半个时辰啊皇上,求您让熙嫔娘娘免了责罚吧。” 霍金池淡淡扫了她一眼,上前一步,直接越过她,走向后面两人。 聂答应抬起头,刚刚还冰冷冷的模样,此时却已经满目委屈,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若是云沁瞧见,肯定得鼓掌叫好。 可霍金池却像是没有瞧见一样,径直朝云沁而去,伸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地上凉。”他摸着云沁冰凉的手,微微蹙眉,“怎么不备个手炉捧着。” 他这温言细语的话,在聂答应听来,简直如利剑一般,将她扎了个对穿,眼中的委屈,全都变成了不可置信。 这下云沁看到她的表情了,若是要她来形容,大概就是“裂开”吧。 “臣妾哪有这么娇气。”云沁头忽然没那么痛了,给了霍金池一个笑脸。 这时皇后才终于领着人姗姗来迟,与她一道过来的还有房答应。 看到了皇上,皆是俯身行礼。 “起来吧。” 皇后起来后,视线在霍金池和云沁相携的手上扫了一眼,才询问经过。 这次庭春学乖了,抢在那哭唧唧的宫女之前,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说明,“皇上,皇后娘娘,奴婢瞧得真真的,那聂答应就是直直撞过来的。” 跪在一旁的太监们也忙不迭跟着点头。 霍金池垂眸看了眼云沁。 庭春瞧见,赶紧又道:“娘娘从早上起来,身体就不适,又急着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连块点心都没来得及吃,刚才上了肩舆便闭目养神了,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还好,娘娘没有睡过去,抓住了扶手,不然,聂答应这一撞,娘娘得从肩舆上掉下来。” 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庭春又不由怒视那一对主仆。 云沁不由垂眸看了眼庭春,心里赞道:这嘴皮子真利索! 霍金池握着云沁的手紧了一份,蹙眉问她:“可有伤着什么地方?” “没有。”云沁摇摇头,她抿了下略有苍白的唇,往霍金池身边靠了一分,“只是有些吓到了。” 霍金池立即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太监,冷道:“下去领罚!” “皇上,错不在他们……”云沁赶紧拉住霍金池的胳膊,对他微微摇头。 她自然相信庭春的话! 霍金池没再继续追究,只是扫了他们一眼,最后视线又落在聂答应主仆身上。 既然错不在抬肩舆的太监身上,那就在冲撞他们的人身上了。 皇后适时问道:“聂答应,究竟怎么回事?” 聂答应又露出那副倔强的模样,只是眼中却有清泪滑落,她眼神凄凄地看着皇上,“熙嫔娘娘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臣妾领罚便是!” “答应!”那宫女泣叫一声,随后又冲着皇上不断磕头,额头都磕出血来,“皇上,是奴婢,是奴婢撞的,不是答应,您要罚就罚奴婢吧!” 一个倔强凄冷,一个形容惨烈,倒真像是被活脱脱逼成这样的。 皇后未说话,只是把视线投向了霍金池,听起来谁都有理,最后究竟谁对谁错,看得不还是皇上的心意。 不过,让云沁陷入这等境地,这聂答应倒是有几分本事。 “可这聂答应冲撞了熙嫔娘娘也是事实,还好娘娘没事……”一旁的房答应忽然道。 房答应出声的原因很简单,她虽不喜欢云沁,可她也更恨明明一起进宫,却先勾了皇上去的聂答应。 云沁听着话微微挑眉,但旋即就明白了房答应的心思。 只是,现在可不是将道理能讲清楚的时候。 胡搅蛮缠谁不会呢? 云沁身子一歪,扶住皇上的胳膊,“皇上,就当没这回事吧,臣妾累了,想回宫休息。” 她声音透着无力,头撇到一边,似乎对眼前这一幕厌烦到了极点。 第211章 不自量力 进宫前后,聂答应都曾仔细打听过熙嫔的性格和处事风格。 都说这位看着柔弱,其实性格强势,甚至连皇后都敢顶撞,别说今日她还亲眼看见,她几句话把德妃怼得下不来台。 越发对诸多传言深信不疑。 可现在她却眼睁睁看着熙嫔,歪倒在了皇上的怀里,一副不愿与她相争的模样,哪有半点强势的模样。 聂答应属实愣在了当场。 此计若想成功,就需要熙嫔不依不饶,一副绝不放过她的模样,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怜惜她,对熙嫔产生不满。 最好熙嫔能顶撞皇上几句,到时候,皇上必定生气,她才能趁虚而入。 可,可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 那就全错了,全错了! 聂答应现在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霍金池的表情。 她哪里知道,越是平时要强的人,一旦示弱才能让人倍感怜惜。 霍金池把云沁整个人揽在怀中,看着她苍白纤弱的侧脸,一颗心都揪紧了,眸中除了疼惜,也又怒火暗生。 要说,那庭春也是个妙人。 她见云沁退让,也不再替云沁那般据理力争,而是哀声求霍金池: “皇上,娘娘她不舒服的很,您就别让她劳神费心了,求皇上就依了娘娘,让奴婢送娘娘回宫休息吧。” 这话不禁让皇后仔细打量了一眼庭春。 如今延宁宫,内有容欣,外有丹雪,两人皆是行事有度,能力出众之人,这庭春倒是一直都不怎么起眼,却没想到竟这般机敏。 难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熙嫔连身边的宫女都要比旁人的聪明? 伏在霍金池怀中的云沁,低垂的眸子微微一动,恨不得当场给庭春点个赞。 可面上,手指却一点点收紧,攥住了霍金池的前襟,一副依赖依仗的模样。 而听完这话的聂答应只觉得浑身一软,险些没有歪倒,她掐紧了自己的指尖,才维持住了面上这副倔强的模样。 “皇上,此事皆因臣妾而起,臣妾甘愿受罚,您还是先送熙嫔娘娘回宫去吧。” 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改变自己之前的口风。 皇上此行,应该就是来看皇后或是小公主的,她只能寄希望于皇后想要留下皇上,会帮她说几句话。 然而,她又料错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千方百计设法留住皇上的。 至少,皇后不是。 她淡淡扫了聂答应一眼,对霍金池道:“既然聂答应已经认错了,那便按熙嫔所说,让她在这里跪上半个时辰以示惩戒。” 这话一时让聂答应有些愣住。 皇后话却还没有说完,“别在这里吹冷风了,皇上快些送熙答应回去吧。” “兰英……”她扭头对道:“你快让人去请御医,到延宁宫给熙嫔看看。” 这番话当真是周全极了。 让霍金池的眉头都舒展了几分,“就这么办吧。” 他垂眸看了眼地上的聂答应,声音比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水珠还要凉, “不管你有心还是无意,冲撞熙嫔仪仗,都属以下犯上,她不追究你,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除了跪半个时辰外,回去再把宫规抄十遍,呈给皇后过目!” 霍金池都懒得深想聂答应到底什么心思,若有人凭借三言两语便能随意顶撞云沁,那他越级将她晋为嫔又有什么意义! 撂下这些话,他甚至都没有再看聂答应一眼,而是直接弯腰,将云沁抱了起来,转身登上了自己的銮驾。 徐安瞥了眼聂答应,手中拂尘一甩,高声道:“摆驾延宁宫!” 此时,聂答应再也支撑不住,微顿在地,她的宫女赶紧将她扶起,却见她手掌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抓烂。 宫女一惊,刚要开口却被聂答应按住手。 她抬眸,看向了銮驾,“熙嫔”二字滚在舌尖,带上了一丝血腥气。 而銮驾中的云沁,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更在意的是皇后。 刚才皇后那番话,她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当真是贤惠到了极致。 从前,她与皇上针锋相对的时候,云沁倒不觉得她对皇上有多少情谊,因为无所求,所以才敢针锋相对。 可现在她放低姿态,步步退让,却让云沁感觉到她对皇上的尊重和有所求。 只是她所求的是什么呢? 云沁有些想不通,也没有深想,反正她真贤惠也好,假贤惠也罢,反正得利的都是自己。 她又往霍金池怀里靠了靠。 别人贤惠是别人的事,反正她是不会让皇上留下,跟皇后和小公主培养感情的。 “难受?”霍金池感觉到她的动作,轻抚了下她的脸,疼惜道:“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 云沁微微点头,在他手心蹭了蹭闭上了眼睛。 目送銮驾离开,皇后收回了视线,扫了一眼地上的聂答应,若放在之前,她或许会因为让云沁吃瘪而感到一丝高兴,但现在她只觉得烦。 第154章 她眸中划过不耐,扶着兰英的手,冷声道:“回去吧,小公主也该醒了。” 房答应还想跟上来,被她冷眼阻止,“你也回宫去吧,本宫没那么多时间跟你闲话家常!” “是。”房答应见她不愉,只能讪讪应了一声。 看着皇后走进凤仪宫,她才一点点挺直了腰背,扶住了自己宫女的手。 她微扬着下巴,看了眼跪在路旁的聂答应,呵呵冷笑一声,“有些人,真是不自量力,还真以为在皇上面前装装样子,就能笼络住皇上了?” 聂答应闻言,抬起头,看着她的目光阴森冰冷。 她这模样,倒真吓到房答应,让她收敛了笑意,可她不甘心落了下风,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我又没指名道姓,你可别对号入座啊!” 说完,她便按了按鬓角的头发,对自己宫女道:“在这里浪费时间,走,咱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去。” 随后就带着宫女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呸,她算什么东西!”聂答应的宫女啐了一口,恨恨道:“真是狗仗人势!” 聂答应也轻哼一声,脸上布满了寒霜。 第212章 致命两连问 半个时辰过去。 聂答应被宫女扶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舒雅轩。 宫女掀开她的裤腿,看到她青红一片的膝盖,泪水盈眶,“都是奴婢没用,没做好主子交代的事情。” “这点小伤算什么。”对着宫女,聂答应的声音温和许多。 她出自武将世家,从小在军中长大,于行伍间摸爬滚打,这点伤真的算不了什么。 比起伤,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那些来往宫人,落在她身上的那些视线。 如附骨之疽让她倍感耻辱,满腔恨意。 “是我没想到这熙嫔如此难对付,也没料到,皇上竟然会如此偏袒她!”她声音又冷下来,眸中闪动着阴冷。 宫女往手里倒了些红花油,给她轻轻按摩,想起那尖嘴利的宫女和熙嫔那娇柔的模样,心中忽有些退缩。 她抬眸看着自家主子,低声道:“小姐,咱们是不是该听老爷的话,不进宫的?” 聂答应眸光一凝,冷道:“怎么,边关的风沙你还没有吃够吗?” “反正,那种日子我是过够了!”她声音提高几度,“爹爹这么受皇上器重,难道不该为我的以后打算吗,难道真想让我在他副将里挑一个嫁了,然后像母亲那样,被风沙吹干脸颊,变成个黄脸婆吗?” “我不要!”她抬手把矮几上所有东西扫落在地,胸口剧烈起伏。 母亲说的没有错,她家世代战功赫赫,祖父曾是柱国大将军,比外戚的房家,根基不稳的沈家,更比一个奴婢出身的熙嫔,都要高贵! 凭什么她们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她就不能! 就算父亲生她的气,将她关了一个月,最后不还是把她送进宫来了,不也是想让她挣一份好前程! 宫女被她突然提高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转头看向殿门口。 好在宫人都被她遣出去了。 正在她心惊时,聂答应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道:“翠萱,凭你我二人的本事,咱们迟早会把她们都踩在脚下!” 翠萱看着自家主子眼中熊熊野心,点了点头,“奴婢相信主子。” 聂答应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看了眼她的额头,低声道:“你别管我了,先把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很疼吧。” “不疼,一点都不疼。” —— 另一边,銮驾前脚到了延宁宫,张御医后脚便过来了。 云沁本就是昨晚上没休息好,身体没什么特别大的毛病,张御医只说她有些受凉,用药包敷一敷就行。 只是在把脉的时候,她袖子一掀起来,露出了手腕上的一块青。 应该是她去握扶手的时候,撞到了。 “还说自己没伤到。”霍金池看着她洁白手腕上的青痕,觉得很是碍眼。 他知道她皮肤娇嫩,在房事上不敢用力,唯恐像之前那样,弄得她一身青痕,时常不能尽兴。 带着这样的心思,这块青痕在他眼中就愈发碍眼。 也就是云沁不知道他这些心思,不然非得一口啐他脸上,狠狠骂他一句狗男人! 张御医走后,云沁看着正用手指蘸着药膏,给她揉手腕的霍金池,略有愧疚道: “臣妾耽误皇上去看小公主了。” 她当时不提,现在又说起来,什么心思霍金池明白得很,抬眸在她鼻尖点了一下,“装模作样。” “咦……”云沁嫌弃地用帕子擦了下鼻子,“难闻。” 她就是故意要提这件事的,故意让霍金池觉察她这点小心思,她不想装贤惠,却也不能让霍金池觉得,她连装都不愿意装。 霍金池被她这模样逗笑,换了一只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 云沁皱皱鼻子,反倒往他怀里凑了凑,“臣妾只是太难受,想让皇上陪着。” 这话,立刻让霍金池心软了一半,手又在她脸上捏了捏,“朕又没说什么,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 云沁把头搁在他的肩膀,含着些醋意道:“皇上那么疼小公主,臣妾不是知道自己比不过吗?” 这话不知真假,可架不住霍金池就吃这一套,另一半心也彻底软成了水,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朕也疼你。” “骗人!”云沁抬眸轻哼,“皇上要真疼臣妾,昨晚臣妾都求饶了,您不还是不肯饶了臣妾。让臣妾今天这么难受。” 她没有察觉霍金池转深的眸色,手指抵着额角,继续抱怨,“要不是身体不舒服,臣妾也不会乱发脾气,罚了聂答应,回头想想不过是一件小事。” 聂答应父亲是大将军,还是皇上信任的重臣,肯定少不了宠幸,就算今日吃了瘪,明日便能负起。 难保不会给皇上吹枕边风,她还是先在霍金池这里,给自己上一重保险比较好。 “聂答应受了罚,您就算心疼,也不能都怪臣妾。” 云沁嗔了一句,这才抬头,正撞进霍金池幽暗的眸子里,忽觉背后一凉。 霍金池的手指却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准她往后缩,“你说你没有力气,朕不是将你放下来吗?想来还是朕太心软了,今晚熙嫔娘娘可不能再喊累了。” 这,这是重点吗?! 说半天,她跟抛媚眼给瞎子有什么区别! 云沁算是明白了,跟这种色。批说话,就不能太委婉了,不然他只会听自己想听的! 想起昨晚那羞耻的姿势,云沁脸颊红透,手抵住霍金池凑过来的脸,声音不复刚才低柔,反倒透着无情,“皇上,您在臣妾这里呆的时间够长了,国事不忙吗,奏折批完了吗?” 被她“致命”两连问,霍金池的理智重新占领高地,旖旎的念头瞬间消散,不由轻啧了一声。 “云沁,朕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是谁惯的! 见他不再受“小脑”控制,云沁一秒变柔弱,手扶着自己的头,哀叫道:“啊,头好痛,臣妾听不清皇上您在说什么。” 见她这样,霍金池直接气笑了,掐住她的脸,凑在她耳边冷声道:“希望你在床。上的时候也能这么大胆。” “啊,痛死了痛死了,头痛死了。” 第213章 面见太后 宫里的日子,一旦平静下来,就过得很快。 但这只是对云沁来说,对宫中其他人来说,日子却有些难熬。 皇上依旧像之前那样,不常来后宫,这月也就来后宫留宿六次,一次是去皇后宫里,一次去看了沈美人,其余几次都是去了熙嫔宫里。 还召她去通明殿侍寝了一次,这还不算上平日里陪她用膳的次数。 原本想着来了两个鲜嫩的新人,总该能分掉些她的宠爱,却没想到,两人干脆成了摆设,皇上看都没有多看她们一眼。 宫里这些人,看云沁的眼神都有些绿了。 云沁倒是很稳得住,如果连让皇上偏宠的本事都没有,她还算什么宠妃。 她稳得住,有些人却坐不住了。 这日照常给皇后请安后。 沈美人也过来了,她月份大了之后,皇上和皇后都免了她的请安,但她却还是时不时来皇后这里坐坐,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每次云沁看到她总有些心惊肉跳之感,控制不住地警惕四周,尤其是对德妃。 她要小心控制自己,才不让自己露出明显的戒备和敌意。 除了她和沈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一种朴素的关怀,以及对新生命的敬畏,何况她从小受的教育里就是要关怀孕妇。 坐了一会,皇后突然站起来,对众人道:“今天难得到得这么齐,太后的身体也好了许多,今日你们就跟本宫一道去给太后请安吧。” 皇后说完这话,眼神有意无意瞥了云沁一眼。 就算她不看自己,云沁也明白,太后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155章 别说,云沁还真有些害怕。 太后毕竟和宫妃不同,那是皇上的生母,她可没有那本事让皇上为她跟太后对着干。 她不自觉握紧了身侧扶着她的,容欣的手。 容欣也是紧张,低声叫了声“主子。” 云沁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反正太后总不会要了她的性命,走一步看一步吧。 宁和宫内。 殿中依旧点着檀香,太后用的必定是上好的香料,清雅的同时,还透出一丝甜香,十分怡人。 只是这种香料,却不适合孕妇。 云沁进去之后,并未往前坐,而是坐在了靠门的位置,伸手把沈美人拦下,让她顺理成章坐在自己的下首,最靠门的位置。 沈美人自是感激,对她轻柔一笑。 她们动作并不显眼,可云沁本人很显眼。 只是在众人看来,云沁做得这么靠后,纯粹是为了躲避太后,而沈美人只是迫于情面,不好越过她坐到上面去罢了。 太后坐在软榻上,一手搭在矮几上,手里拿着串木制的佛珠,看起来慈眉善目,可眼神中偶尔闪过的锐利,却让人不敢放松。 皇后坐在矮几另一侧,而房答应则直接坐到了太后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天天地叫她姑母。 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丝毫察觉不到这样于理不合,还隐隐带着些炫耀的味道。 太后与她说了会话,才状似不经意的抬眼,看向了云沁。 “熙嫔怎么坐得这么远,哀家难道很吓人吗?” 年前,她多数时候都是病着,去皇后那里请安都没去几次,更别说来给太后请安。 也就在她的寿宴上见过一回,还闹得不怎么愉快。 年后,云沁身体一天天好了,太后却身体不适,一直没怎么见人。 这还是她晋了熙嫔之后第一次面见太后。 听太后问这话,云沁很想点头,她可忘不了,太后曾让人灌她迷药,只是这点小事,太后恐怕都没有放到心上过。 后来她册封自己为答应,对太后来说,这件事更是翻篇了。 可在云沁这里,这事可翻不了篇。 “太后娘娘说笑了,娘娘和蔼可亲,嫔妾亲近都来不及呢。” 她脸上盛着笑意,嘴里也说着亲近,可就是不往前坐,甚至连坐这么远的借口都不找一个。 太后并未因为她一句话而改变脸色,也笑呵呵道:“哀家也是许久没有瞧见你了,坐近一点,让哀家瞧瞧。” 她既然发话,云沁只能走上前,坐到了宫女搬来的矮凳上。 坐到近前,太后打眼一看,今日云沁穿着身丁香色的宫裙,广袖细腰,外面套着曾云雾纱的对襟长褙子,衣襟绣着云兽纹样,雪肌芙蓉面,瞧着倒真是飘飘若仙,如天宫仙女。 便是太后再不喜欢她,却也不得不生出感叹,“真是个美人胚子。” 太后笑道:“也难怪皇上这般疼爱你,恨不得日日与你相对。” 来了! 云沁袖中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并未露出惶恐之色,只垂眸道:“嫔妾也只能尽心伺候皇上。” 她可不会说什么“嫔妾”不敢这种话,这不是给太后发作的理由吗? 云沁这话却也把事情全都推到了皇上头上,不亚于说:皇上就是宠我疼我,那我能怎么办呢? 这话也让除了皇后和沈美人之外的几人,脸上微微变色。 一面惊讶她在太后面前竟然也不知收敛,另一面也心中暗骂她好不要脸,在太后面前也要炫耀自己的恩宠。 “你确实尽心。”太后脸上神情也冷了几分。 “有时却也不能太尽心了,总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她淡声道:“身为嫔妃,也该多劝劝皇上,不要一味顺从。” 反正这口锅,太后一定要扣在自己头上就是了。 云沁腹诽一句,乖顺地应了声,“是。” 之后太后就转而去跟其他嫔妃说话,似乎这事就轻飘飘揭过去了。 可云沁却没有放松警惕,她才不信太后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众人告退离开的时候,太后突然出声: “熙嫔上次抄的佛经,连寺中主持都说你虔诚,哀家身子不适,你便留下来帮哀家抄抄佛经吧。” 云沁真是没想到,她字写得烂,太后还能找出她虔诚的理由来,罚她抄佛经。 但这也总好过打她几大板。 “为太后抄经,是嫔妾的荣幸。”云沁只能答应。 未离开的众人,皆是一派幸灾乐祸,只有沈美人微微蹙眉。 走出宁和宫,她便对身侧香檀道:“你让人去跟皇上说一声。” 香檀知道她所说何事,也不敢耽搁,便叫来个太监,去给通明殿报信去了。 第214章 拆佛堂 消息传进通明殿的时候,霍金池正在书房中与大臣密谈。 密谈对象,正是西行归来的钦差和沈澈等人。 徐安听完这消息,看着紧闭的殿门,额头上都有些冒汗。 皇上吩咐过任何事都不准打扰,可他拿捏不准,这个任何事包括不包括熙嫔娘娘的事情。 一旁的小德子见他犹豫,心中也是焦急,干脆上前道:“熙嫔娘娘的事可耽误不得,小的愿意给师父分忧,让我进去试试吧。” “你小子是为了我吗?”徐安不傻,只是熙嫔如今得势,他自己都得巴结着,并不说破罢了。 他警告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可若是熙嫔娘娘真出了什么是,咱们怕是也要小命不保。”小德子赶紧道。 徐安自然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挥手让人拿过一铜壶热水,“成了你小子前途便有了,若不成我也会求皇上抱住你的脑袋,御前你却不能再呆了,成与不成,皆看你小子运气了。” 小德子接过铜壶,冲他一乐,“师父放心,小子运气一直很好。” “快去吧!”徐安推他一把。 小德子没怎么犹豫,便推开了殿门。 话虽是这么说,可谁不惜命呢,所以他故意把开门声弄得很大,以打断里面的对话,省得自己真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听里边没什么声响,他才故意加重了脚步,上前又推开了槅门。 “做什么?” 他突然闯入,霍金池的脸色果然难看的很,连带着两位钦差和沈澈,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密谈之事泄露,对他们来说,也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小德子稳着声音,“奴才来给皇上和诸位大人添水。”他说着还故意抬眸看了眼皇上。 皇上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有事禀报,成与不成,全看他愿不愿意听他禀报了。 若皇上不愿意听…… 小德子攥紧了铜壶的提手,姐姐那里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后宫里不让一个人死,却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实在太多了。 若皇上不愿意听,他就当殿喊出来,皇上总不会置姐姐于不顾! 霍金池看着他的眼神果然微微一眯,但御前的人了解他,他也了解这些人,若不是真有要事,他们是不敢这么闯进来的。 “还不快点!”他冷喝道。 小德子立刻松口气,快步走上前,借着倒茶的时候,在霍金池耳边低声把事情说了。 听完之后,霍金池当即蹙眉,“为什么不早说!” 他站起身,对殿上几人道:“你们在这等着,朕去去就回!”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小德子很想跟上去,可看着殿中几位大臣,只能收住脚步,一一给他们添水斟茶。 皇上竟在密谈中把他们丢下,几人也是有些匪夷所思,难免好奇。 也看出小德子是皇上心腹,不由跟他打听: “公公,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事未必能瞒住这几人,可消息却不能从他嘴里泄露出去,小德子只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几位大人稍作等候,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 他说完,却不禁看了眼殿上与姐姐关联最多的沈澈。 不到一年的功夫,这位原来的御前首领,又比之前成熟了许多,脸上线条越发深刻,英朗的眉目也多了几分锐利,如初露锋芒的宝剑。 小德子迅速垂下视线,退出了大殿。 沈澈却没错过他看自己的那一眼,心下暗自沉吟。 他为何看我?难道…… 沈澈脑中划过那双皎若晨星的眸子。 —— 霍金池带人赶到宁和宫的时候,殿中一派静悄悄的,他心跳微乱,大袖一甩,挥开上前行礼的宫人,径直走入殿中。 他站在大殿中两边一看,一眼便看到跪在西次间小佛堂中间的云沁。 她身前放着矮几,手腕悬空执笔正在抄写什么,若这样就罢了,她双膝下却没有垫子,就这么跪在冰冷的青砖上。 西次间紧闭着窗户,却点着浓重的檀香,浓烟滚滚,云沁纤细的身影笼罩其中,看都看不真切。 第156章 他才进来这么一会,就听到女子咳嗽两声了。 霍金池暗咬后槽牙,径直走了进去,一把把云沁拉了起来。 女子似是被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揉了揉被烟熏得通红的眼,似乎才看清他,刚想开口问,便又呛得咳起来。 霍金池赶忙拉着她往外走,走到门口,东次间的槅门终于打开,太后从里面走了出来,喝道: “你打算把她带到哪去?” 女子咳得腰都直不起来,摸着她背后嶙峋的脊骨,霍金池一颗心揪得生疼。 他俯身将人抱起来,侧眸看着太后,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大声吩咐徐安:“徐安,去内务府司问问张怀德,朕这宫里,如今是穷得连好檀香都烧不起了吗?” “他那颗脑袋要是不想要了,就自己剁下来,送去上林苑堆肥!” 太后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又气又恼,身形晃了一下被孙嬷嬷扶住,手指指着霍金池,“你,你这,这逆子!” 霍金池依旧冷着眸子看她,“太后沉迷修佛,日日叩拜,有伤凤体,朕深感不安,只能加以劝阻。” 随后他冷喝一声,“把太后的佛堂拆了!” “你,你敢!”太后也大喝一声,“我看谁敢动!” “动手!”霍金池却不为所动,目光看向殿外。 与他同来的禁军立刻上前,拦住太后的同时,也走进了佛堂中。 打砸当然是不敢,却将里面香炉,蒲团等物都端了出来。 等一尊金身观音被端出的时候,太后险些昏厥,她死死抓着孙嬷嬷的手,对站在殿外的霍金池怒喝道:“对菩萨不敬,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霍金池越过禁军看着太后,眸色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声音也是如此,“母后不必担心,您日日在佛前修功德,业障早已消解,怎会遭报应呢?” 他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太后有五雷轰顶之感,她睁大眼睛看着霍金池,扶着孙嬷嬷连连后退,最终跌坐在了软榻上,形容狼狈。 “娘娘!” 霍金池眼中也划过一丝痛色,却并未上前安慰,而是抱着云沁转身离开。 殿中禁军也迅速撤走,徒留下一室寂静狼藉。 佛堂中,唯有檀香余烟久久不散。 第215章 容易满足 离开宁和宫后,霍金池始终沉默,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但他却无视了停在殿外的銮驾,抱着云沁闷头往前走。 徐安也不敢出声提醒,只招招手,让仪仗跟上。 众人默默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云沁一口气已经缓了过来,抬眸看着霍金池清俊的侧脸,细碎的阳光越过他打在她的脸上,光影变换,让眼前的脸有些虚幻。 可她又能清晰看到男人微微凹陷的脸颊和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年后一直繁忙,让他清减许多。 这些清贵下的粗粝,却让眼前的人,显得无比真实。 一阵风吹过,微凉的风,让云沁喉咙泛起痒意,又禁不住咳了一声。 抱着她的人,似是被她一声咳嗽惊醒,身形一顿。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人,视线重新有了焦点,他又往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仪仗看了一眼,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了。 霍金池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等銮驾跟上,随后才抱着云沁踏了上去。 他将云沁轻柔地放到软垫上,自己也坐下来,微微后靠,转眼间,又恢复了往常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刚才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是旁人的幻觉。 一旁的徐安微微松口气,没有多言,只高喊一声,“起驾!” 銮驾被稳稳抬起,空青色的帘幔隔绝了视线,却依旧有阳光穿过,似乎也沾染了空青色的清冷,照在人的身上,透着些凉意。 霍金池掌心包住云沁的手,搭在自己膝盖上,低声问:“可舒服些?” 顺着他的力道,云沁靠在他的肩头,微微点头,开口声音却嘶哑,“臣妾没事了。” 垂眸看着女子被熏红的眼眶,霍金池微微叹息。 明明平日里这么爱哭,可真受了委屈的时候,她却从不落泪,似乎知道这种时候哭是没用的,清醒的令人心疼。 霍金池手抚住她的脸,“朕还有事要忙,你先随朕去通明殿,让张志安来给你看看。” “都听皇上的。”云沁确实不舒服,脑子也有些转不动,干脆放弃思考,随他安排了。 她这么乖巧,让霍金池的眸子染上了一点笑意,拇指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 云沁又往他身边靠了靠,手指慢慢捏着他的胳膊。 “做什么?”霍金池挑眉。 云沁手上没停,仰头看着他,低声道:“皇上抱了臣妾许久,臣妾怕您胳膊酸了。” 她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选择安慰,这样有些笨拙的讨好,却让霍金池感觉心中熨帖。 “好好捏。”他拉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处,阖上了眼睛。 她可难得有这么做小伏低的时候,他要是拒绝,才是傻子。 云沁也没料到,他竟然真跟自己不客气,微撇了下嘴,可话都说出去了,演也要演全套。 霍金池闭上的眼睛,却微微睁开,看了她一眼,唇角又慢慢勾起了一丝笑意。 但他也没让她捏太久,很快就把她的手拉下来,垂眸在她眉间啄了一下,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带着些笑意道:“这些就够了。” 听着他的咚咚的心跳声,这样没头没尾的话,云沁却奇异地明白了。 他是说,不用她费心安慰,只要这样抱着她,就足够。 云沁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唇角也微微勾起。 容易满足,也是狗男人的好处了。 —— 皇上銮驾回到通明殿的时候,殿上三人也都听到了。 他们立刻起身准备迎接,却透过窗户,看到銮驾停在了侧殿门口,从銮驾上下来的皇上从上面抱下来一位女子。 三人皆有惊诧,没想到皇上匆匆离开是为了一个宫嫔。 看皇上抱着那宫嫔进了侧殿,难免令人感到好奇。 “不知是后宫哪位娘娘?” “许是沈答应的妹妹,沈美人?” 两人望向没出声的沈澈。 沈澈微微抿唇,心中虽已有猜测,面上却带着肃然,“这是皇上家事,两位大人就不要妄议了吧。” 两位大人以年近不惑,被个小辈教训,皆有些尴尬,不由轻咳一声。 只是几个月的相处,两人对他的性格也都有所了解,并未因此生气。 “你呀你,比我们这些文臣还要古板。”一人调笑道。 沈澈扯了扯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可不是什么古板之人,谁能想到,他此刻脑中正勾勒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觊觎着皇帝的女人。 沈澈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侧殿,眉心微竖。 如今她已经贵为熙嫔,却还是被人欺负吗? 正在这时候,皇上从侧殿走了出来,正朝着正殿走来。 沈澈收回视线,垂下眸子。 皇上这么快过来,她应该没受什么伤…… 他突然感觉有些难耐起来,不知密谈什么结束,他也好去打探打探究竟出了什么事。 —— 宫外的人还需要打探,后宫中的人,在皇上离开宁和宫的时候,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具体情况不明,可皇上去了宁和宫,把熙嫔带去了通明殿却是许多人目睹的。 这很难不让人感到吃惊。 太后把云沁单独留下的时候,还以为她总算是能吃吃苦头,消磨消磨她嚣张的气焰。 可谁知道,转头皇上就亲自来把她给带走了。 难道就连太后都奈何不了她了吗? 不知道有多少宫里传来茶杯花瓶打碎的声音。 也就只有沈答应是松了口气。 至于皇后。 她知道要比其他多一些,知道皇上把太后的佛堂给拆了。 皇后手里的茶杯端得很稳当,轻轻撇去茶叶,喝了一口,才淡声道:“拆了也好,省得姑母总以为有菩萨护佑,行事毫不顾忌。” 一旁的兰英垂着头,没敢应声。 又喝了一口茶,皇后才道:“走吧,去看看太后,皇上留了这么个烂摊子,我这个皇后总要有点用处。” “娘娘,太后估计还在气头上,要不先等房答应先过去,咱们再去?”兰英扶着她的手,小声劝道。 皇后哂笑,“你怎知她那里不是这么想的?” 她撑着兰英的手站起来,淡声道:“走吧,一个人若是对你不满意,你便是做得再周全,也免不了苛责,无所谓早去还是晚去。” 兰英抬眸看了眼皇后清冷的侧脸,低叹一声,垂眸应了声是。 第216章 张怀德求见 回到通明殿,张御医很快过来了。 云沁的嗓子多少被熏着了,接下来的几天,估计都得哑着,眼睛倒是还好,清洗后,又敷了药膏,很快就消肿了。 第157章 膝盖也跪得发青,只是这种情况,对她来说倒稀松平常,涂些药膏就足够了。 丹雪和庭春听闻后,都赶了过来,看着云沁的模样,直掉眼泪。 云沁有些无奈,冲她们身后的小顺子喊:“还快去拿个盆来,没看见掉这两个掉金豆子了吗?” 这话让庭春没忍住破涕为笑,嗔道:“主子还有闲情取笑咱们!” 丹雪就软和多了,话里却是软刀子,“主子您哑着,还是别说话了。” 云沁哼笑一声,把给她膝盖上揉药的容欣拉起来,“你也别掉眼泪了,眼睛都肿了,让她们来。” 她抄经的时候,容欣被挡在了外面,没跟着她一起受罪,这反倒让她歉疚极了,从云沁被霍金池带出来,她眼泪就没停过。 “哎……”云沁拉着她的手,故意叹了口气,“这么下去,这通明殿都得被你们淹了。” 这话引得容欣拍了下她的手背,但好歹露出些笑模样,“丹雪说得对,主子还是快闭嘴吧!” 主仆间正笑着。 一个御前宫女走进来道:“娘娘,内务府司的张公公求见。” 张怀德? 云沁想起之前在太后宫里,皇上让徐安去责问张怀德,徐安的伺候皇上当然没空去,他应该是听到消息,自己来御前请罪来了。 只是皇上如今正在跟大臣议事,估计没空搭理他,那他求见自己做什么? 毕竟是内务府司总管,来求见,云沁总要给些面子。 不用她发话,见她有见的意思,丹雪就上前给她拉好裤腿,整理好裙摆,又拿着薄毯给她盖好。 拢了拢薄毯,云沁才淡声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张怀德就跟在宫女身后弓腰走了进来,“拜见熙嫔娘娘。”一副恭谨的模样。 “不知张公公何事要见本宫?”云沁开门见山问道。 一听她嘶哑的声音,张怀德脸又苦了三度,“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张御医,听说娘娘您身子不适,特来看望娘娘。” “公公可是大忙人,本宫可当不起。” 云沁册封为答应以来,宫里的东西基本都是霍金池吩咐内务府司给准备,月俸倒是月月都有人来送,没让她宫里的人去领过。 除此之外,跟张怀德还真没怎么接触过。 “娘娘可真是折煞奴才了。”他脸上褶子皱巴巴的,每条褶子似乎都能淌出苦水来。 “娘娘,您可要明鉴啊,咱们内务府司给各宫的檀香也好,香料也罢,都是顶尖的。也只有宫女太监们用的才是稍次的香,谁知道太后娘娘是哪里弄来的,这事跟奴才实在是没有关系啊。” 云沁听出来了,他这是求她给皇上说情来了。 “公公倒是把事情都推到了太后娘娘的头上。”她嘶哑着声音,凉凉说了一句。 当时佛堂上的檀香都是一捆一捆点的,便是太后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信佛,也搜罗不来这么些,最终不还是出自他内务府司。 不过,他肯定不知道这是用来对付她的就是了。 “奴才哪敢,娘娘您慧眼如炬,定能明白奴才难处。”张怀德心里都要呕死了。 宁和宫的人来要东西,他还能不给吗? 皇上怎么还迁怒到他身上来了,真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云沁不介意卖他一个好,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他了。 “公公的意思本宫明白,也不为难你,只是皇上如今在气头上,见着你没准又要发脾气,你且回去,本宫帮你陈情一番便是。” “谢娘娘。”张怀德大喜过望,躬身道谢,随后脸上又露出些迟疑。 云沁打眼一扫,就知道他什么心思,随即道:“放心吧,本宫保证不让皇上罚你便是。”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娘娘真是菩萨心肠!”这回张怀德算是彻底放心了,不住躬身。 他又殷勤道:“内务府司新来了一批槐花蜜,准备这几日分到各宫,奴才回去就让人挑了最好的给娘娘送来。” 一旁庭春突然笑了声,掩唇道:“张公公真是说笑,进贡的槐花蜜本就是最好的,况且咱们娘娘身在嫔位,分也是要分好的,公公倒是拿来做人情了。” 这话说得张怀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云沁看够了,才对庭春道:“就你话多!” “身边人不懂事,让张公公笑话了。” 张怀德赶忙摇头,“不,不,庭春姑娘说的是,娘娘的大恩大德,哪是这点东西能抵得上的。娘娘您放心,只要以后您有用得到奴才的地方,奴才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赴汤蹈火这种话听听就算了,可到底是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 “张公公言重。” “娘娘不必客气,那奴才就不打扰娘娘休息,先行告退了。” 云沁淡淡应了声,张怀德才跟着小顺子出去了。 等他离开,云沁才绷不住笑了,殿上等人也跟着笑起来。 丹雪清戳了下庭春的额头,“真是胆子大。” 容欣在旁笑道:“这话你我来说都不合适,庭春来说正好!” “对,槐花蜜,他也好意思拿得出手!那老东西,就是欺负咱们娘娘脸嫩!”庭春还有些愤愤。 云沁在旁听得直笑,对庭春道:“做得好,等蜂蜜送来,我亲自做点心给你吃。” “谢谢娘娘!” 而从侧殿离开的张怀德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跟在他身旁的小太监,瞧了他一眼,说道:“师父,皇上那是为了气太后,未必是真生您的气,何必还去求熙嫔呢。” 内务府司统管后宫用度,都是旁人求他们的份,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求人了。 张怀德瞪他一眼,“你懂什么,甭管皇上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太后肯定是要生气的,咱们不赶紧抱紧了大腿,等着被太后削头皮啊!” “这熙嫔,不也在太后手里吃了大亏吗?” “可皇上不是给她找回来了吗,不能只看眼前,咱们做奴才的得看以后!”张怀德懒得再跟他掰扯,“你只要记住,不管这以后宫里怎么闹,咱都算是站在熙嫔这边的人了!” “是,小的知道了。” 第217章 别的男人 “想来皇上一时半会也不会过来,娘娘您还是睡一会吧。” 吃过午膳,丹雪看云沁一直打哈欠,低声劝道。 云沁揉了下发红的眼睛,“早知道就不等了。” 她原以为霍金池会过来用午膳,才一直撑着没睡,结果他忙得午膳都跟大臣一起用了。 云沁往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还是一派静悄悄的,不由也生出了些好奇。 “也不知道殿上的是哪些大人,怎么商谈了这么久。” 她本就是顺口一问,丹雪却上了心,虽并未说出口,却打算去打听一圈。 等云沁一觉醒来,她便在伺候云沁蛇穿衣的时候,把打听来的事情告诉了云沁。 “大理寺的江大人,御史台的邱大人,以及御前禁军首领沈将军,听说都是刚才西边回来的。” 云沁听得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跟皇上商议政事的几位大人。 她看向正殿方向,这一觉她睡了有一个半时辰,正殿的殿门却依旧闭着。 原来沈澈已经回来了。 云沁微微垂眸,他平安就好,别的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她看向丹雪,低声道:“以后御前的事情,不要打听,该咱们知道的,自然就会知道。” 丹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给云沁系扣子的手一抖,赶忙道:“是奴婢愚蠢,竟……” 她说着便要跪下,却被云沁拖住。 “没事,你也是想为我分忧,我不是怪你,只是提醒你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丹雪毕竟才来她身边不久,不知道许多前情,但云沁却也不能把小德子与她的关系,以及她与沈澈的牵扯都直白的说出来。 “那皇上若是因此怪罪娘娘怎么办?”丹雪万分自责,她还是经验太少,又一心只想着主子,竟然犯了后宫干政的大忌。 “娘娘,您罚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错,您罚了奴婢,皇上就不会怪娘娘了!” 丹雪双目通红,说着又要往地上跪,却再次被云沁架住。 “都说没事了。”云沁看她这样,有些无奈,又道:“你也不必担心,钦差西行之事,我多少听皇上说过。而且,我就在通明殿,皇上带我过来,便是不怕我知道。” “真的吗,娘娘不是哄我?”丹雪脸上还带着惶恐。 云沁干脆松开她的胳膊,“你见我什么时候哄过人。若是皇上怪我,我就把事情都推你头上总行了吧?” 这话反倒让丹雪安心了,点了点头,“娘娘可千万别为奴婢遮掩。” 云沁越发无奈,她算是看出来了,丹雪看着成熟稳重,却是个实心眼子,远不及庭春那丫头心眼子活,做事没那么一板一眼。 第158章 “容欣呢?”她问道。 丹雪立刻道:“宫里不能没有人,容欣姐姐回延宁宫去了。” 怪不得…… 云沁又道:“以后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就去问容欣,有些事情你慢慢就都会知道了。” 她也只能说这些,毕竟她一个主子,实在没有跟她们交代自己过往的道理。 丹雪立刻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今日的事情,若是容欣姐姐来做,绝对不会办成她这副模样。 见她脸上没什么不甘之色,云沁心下稍安,不由按了下胀痛的额角,做主子也真是个脑力活。 —— 不多时,大殿门终于打开,从殿中走出来个人来。 三人都未着官服,一出通明殿就进了几顶软轿里,显然不是通过常规手段进宫的。 云沁站在窗前,远远看着这一幕,也看清了如今沈澈的模样。 似乎比在宫里的时候,黑了许多,也精瘦许多,眉眼也锐利许多,不再是那个略带少年气的模样了。 西面那复杂的环境果真是锻炼人。 若是让沈美人瞧见自己哥哥这个模样,又该要哭了。 她生产在即,皇上应该会安排她与家人见一见,能见到哥哥,她应该也十分高兴的。 云沁微微勾唇,看向窗外的眸光却微微一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进轿子之前的沈澈好像往这边望了一眼,给她一种两人隔窗对视的错觉。 只是沈澈动作太快,不等她看清,就已经钻入轿中。 云沁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却还是看着手边花盆里的垂丝海棠微微出神。 皇上从銮驾上把她抱下来的时候,沈澈就在殿内,猜到是她在这里也不稀奇。 西去半年多,他差不多也该清醒了…… 沈答应会不会还会问她要不要和沈澈见一面? 那她又见不见呢? 她手指轻轻拨弄着海棠的花瓣,轻轻一笑。 霍金池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太阳余晖中,美人拈花一笑,这一幕简直可以入画,便是时常和她见面的霍金池,也着实被这一幕惊艳到。 站在纱隔旁,迟迟没有出声,舍不得破坏这副画面。 可霍金池很快就察觉到一丝不对,他发觉这扇窗户对着的正是正殿外,而就在刚刚,沈澈他们刚刚离开。 此时再看女子唇角的笑意,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只是他还未出声,云沁就先敏锐地发现了他,扭过头来,看到他也不觉得惊讶,反倒冲他一笑。 这一笑犹如春光绚烂,把那盛开的海棠都比了下去。 霍金池眸光又不可遏制的微微颤动,面对走来的云沁,也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她。 “皇上终于来了,还以为你把臣妾丢到侧殿就不管了呢。” 她哑着声音嗔怪着,霍金池心疼之余,眉梢也染上了笑意。 但是这点笑意,却没有盖住心头的酸意,他状似不经意道:“不好好歇着,看什么呢?” 云沁眨了下眼睛,立刻就反应过来霍金池为何这么问。 她立刻松开霍金池的胳膊,轻哼了一声,抬脚就往内殿走。 刚走了两步,却又被霍金池拽住,他沉着脸道:“朕还没有不高兴,你倒先发起脾气来了。” 云沁扭头看她,手指在自己眉心比画了一下,“皇上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还说自己没有不高。” 被人戳破,霍金池干脆认了,“你在窗边看别的男人,还不许朕不高兴吗?” 第218章 借题发挥 霍金池刚才进殿的时候,就挥手让宫人都出去了,此时都站在殿外。 两人含着怒意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几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怎么还吵起来了。 徐安却有些明了,他手挥了挥,示意宫人们站得远一些,自己则盯着手里的拂尘,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是个聋子。 丹雪却无比忐忑,唯恐是因为自己去御前乱打听的缘故,抿了抿唇,便要转身回殿。 “干什么去?”徐安赶紧拦住她。 对着徐安,丹雪也不隐瞒,把前因后果说了。 “此事都怪奴婢愚蠢,还请公公让奴婢进去……” 徐安打断她的话,“你且安心吧,这点小事,哪至于让皇上生气。” 这事皇上要是真想瞒这熙嫔,御前的人压根就不会告诉她。 徐安是皇上最得力的人,他这么说,丹雪也稍稍安心,却依旧担心,“徐公公,娘娘她嗓子还痛着呢,皇上怎么还……” 你是对你家娘娘一点都不了解啊…… 徐安看她一眼,“放心吧,皇上比你要心疼娘娘。” 里面的声音似乎确实小了些,丹雪微微蹙眉,也没有硬闯,忧心忡忡地重新站回廊下。 殿内…… 云沁想要挣开霍金池的手,却没有挣开,眼尾微微有些发红,“什么叫别的男人,皇上为何不直接说,臣妾是去见沈将军的!” “你承认了?”霍金池微微挑眉,眸色暗沉,手上力道却松了松,怕弄疼了她。 云沁在窗边看沈澈是事实,她就算否认皇上也不会信,而且越否认,好像越显得她心里有鬼。 可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云沁却不能顺着霍金池的话说,不然对话就会变成: “我就是看了,就是担心他安危怎么了……” 云沁可没有怎么傻,她只说本质,“臣妾只希望,当初救臣妾的是个老人,是个太监,这样皇上嘴里说出来,就不会是‘别的男人’这样的字眼!” “臣妾也能没有顾虑地报恩,而不是连累他一起受辱!” 这话说得霍金池眉间一跳,语气也不再似刚才强势,“这是什么话,什么受辱,朕何时有这个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你……” “对,沈将军也实在倒霉。”云沁打断他的话,嘶哑的声音带着怒气,“他就不该救臣妾,当时臣妾就应该一头碰死……” “云沁!” 霍金池把她喝住,此时却真的有些生气了。 她这话,无疑就是往他胸口上扎刀子,刀刀血淋淋。 云沁也知道他最忌讳自己说这种话,可人在生气的时候,难免口不择言。 她微微抿唇,露出些颤意,眼眶更是红透,咬声道:“皇上那话,若是被人听到,不就是要臣妾去死吗?” 说到最后,她声音已有哽咽,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霍金池见她这模样,便是再生气,也气不起来了。 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拇指在她嫣红的眼尾蹭了蹭,“你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云沁却垂着眸子不说话。 霍金池又轻叹一声,在她发间吻了一下,“好了,别生气了,是朕小气,不该说那些话。” 她怎么会不知道,分明是故意借题发挥、小题大做,他恼她,她便往他胸口插刀子。 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还要听他认错低头。 低头就低头吧,他站得高,不低头,又怎么离她近一点。 云沁睫毛轻颤,依旧没抬头,却往前靠了靠,依偎在了霍金池的怀中。 “臣妾口不择言,不该让皇上伤心。”她收起锋芒,又变得乖巧起来。 这话,霍金池可不信。 但他还是拥住她,又在她发顶吻了一下。 云沁手臂环着他的腰,或许是有了上午时仔细看过他,有了察觉,也就顺理成章地发觉更多。 他真的瘦了许多…… 亏得他们还经常见面,还时常睡在一起,她竟都没有察觉。 云沁难得有些良心发现,手臂微微收紧,靠在他怀里软声道:“在臣妾心里,您才是臣妾最大的恩人,谁都比不上您。” 这话总算让霍金池眉间的沉凝有些松动,他垂眸看她,“有人是说过,要长命百岁伺候朕的。” 云沁脸微微一红,埋在他的胸口,“臣妾都记着呢!” 霍金池从怀里把她捞出来,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些笑意,“也不怕闷坏了。” 被他盯得头顶冒烟,云沁赶紧推着他坐到软榻上,“皇上快坐吧!” 随后她就冲外面喊了声:“来人上茶!” 恨不得赶紧把人喊进来,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要说起来,云沁其实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害羞什么。 丹雪很快端着茶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眼上自家主子,看她脸颊绯红,眼中还带着未褪去的羞意,立刻松了口气。 她立刻垂着头,把茶杯放到了矮几上,快速看了眼皇上。 比起自家主子,皇上坐姿要随意许多,半靠在迎枕上,侧眸正盯着主子,脸上神色不明,手中却在把玩着一串珠子。 这串珠子,她是见过的,上次见还缠在自家主子的手腕上。 丹雪眸子似被灼了一下,立刻垂下眼睑,快速退出了侧殿。 第159章 见她出来,徐安立刻过去,问道:“如何了?” “看样子应该没什么事。” 想起那珠串,丹雪脸还是有些发烫,那可是贴身的物件。 徐安瞧她这样子,禁不住一笑,“咱家就说吧,皇上可是最心疼熙嫔娘娘的。” 丹雪垂眸一笑。 当晚,云沁顺理成章地留宿通明殿。 后宫里,却多有睡不着的人。 其中就有房答应,她把一根簪子拍到了梳妆台上,“姑母这次真是失策,这下好了,皇上越发怜惜她不说,还生了姑母的气,害得我也被连累。” “皇上本就不喜我,这下,承宠还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她看着镜中自己上乘,却不够艳丽的脸,更生出了许多怨念。 “既然千方百计送我进来,为什么姑母就不能稍稍忍耐些,等我站稳了脚跟,难道还收拾不了那个熙嫔吗!” 她身旁的宫女素锦,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道:“奴婢觉得,答应也不能光指望太后娘娘,还是得自己谋些出路。” 房答应在镜中与她对视,缓缓点头,“你说得不错,我确实得替自己好好打算打算。” 第219章 被截宠 云沁这一住,就在通明殿住了三天。 摆明了就是给太后看,太后越是容不下云沁,他便越宠着她。 直到第四天,云沁的嗓子都好了,才终于回到了延宁宫。 虽然她也想给太后一点脸色瞧瞧,可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一个适度,若太后真急了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她。 所以是云沁自己要求回延宁宫的,当时霍金池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点头同意。 几天没回来,延宁宫一切都是老样子,宫人们也都没偷懒,窗明几净,帘幔也都换了新的。 云沁靠在软榻上,拍了拍手边的迎枕,不由感叹:“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还是自己的地方拄着舒服自在。” 在一旁的容欣忍不住一笑,“你这话可别让皇上听见。” 这话让云沁腰一僵,赶紧扭头看了眼外殿,随后有些夸张的抚了抚胸口,“姐姐可别吓我了。” 她算是吃够了这种亏了。 上次也是,站在窗边被霍金池抓了个正着,不过闹了一场也算暂时解决了这个隐患。 容欣又是一笑,“是阿沁自己心虚吧。” “姐姐就会取笑我。”云沁嗔她一眼。 到了傍晚十分,小德子来了一趟,说是皇上晚上过来,晚膳也一起在延宁宫吃了。 云沁便让厨房早早准备,做了些霍金池爱吃的东西。 可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霍金池却迟迟没有过来。 “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容欣对坐在圆桌前的云沁低声道:“要不让小顺子去看看?” 云沁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也没往别处想,只点点头。 小顺子去了一会就回来了。 “娘娘,皇上早就从通明殿出来了,是在御花园,被,被房答应给绊住了。”他说着抬头看了眼云沁的脸上。 云沁眨眨眼,她这是被人给截宠了? “房家好歹也是世族,还以为多好的家教呢,这等不要脸的事也能做的出来?”庭春心直口快,直接骂了出来。 容欣看了眼云沁的脸色,瞪她一眼,“你少说两句。”又对容欣道:“皇上也没说不过来,娘娘要不等等?” 云沁没应声,她垂眸看着桌上还在散发着热气的饭菜。 许是这么久以来,霍金池一直顺着她,宠着她,倒让她许久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独守在餐桌前,等皇上来了。 想想还真是有些凄凉。 可是,她留在宫里可不是为了过这种日子的,况且,她可是奉旨宠妃,哪有在这苦等的道理! 想到此处,云沁已经站了起来,“给本宫穿衣。” “娘娘?”容欣微有些惊讶。 云沁哼了声,“皇上不还在御花园呢吗,又不是去了房答应那里,再说,便是去了,本宫难道还不能去请人了?” 庭春对这事很是积极,容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云沁的外衣拿了过来,还拿了件披风给云沁披上。 “走吧。”云沁拢了下披风对小顺子道。 小顺子立刻点头,拿着灯笼在前头带路。 庭春则跟容欣和丹雪道:“两位姐姐在宫里等着吧,我跟娘娘去。”说完便扶着云沁出去了。 丹雪却有些不放心,想要跟上,却被容欣拦住。 “让娘娘去吧,咱们娘娘可不是受委屈的人。”她说着,眸中也露出了几分冷意。 御花园中百花盛开,秉烛夜游,灯下赏花倒别有一番滋味。 此时,御花园的亭子当中,房答应正殷勤的给霍金池斟酒,“皇上,您尝尝,这是臣妾从宫外带来的青梅酒,是去年时候,臣妾自己亲手酿的。” 对比她的热情,霍金池的神情却有些冷淡,他甚至没有看桌上的酒,正要开口说话,就看到一行人由远及近。 “皇上真是好兴致,在御花园中夜饮,怎么也不叫上臣妾呢?” 这声音清脆娇柔,不复几日前的沙哑。 霍金池微微挑眉,似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来,见她掀开帘幔走进来,淡淡瞥了自己一眼,分明无礼放肆极了,可他心里竟有些莫名高兴。 他心中波动,脸上也带了几分出来,眸中笑意点点,“你怎么过来了?” “皇上这话好没道理,怎么这御花园皇上能来,臣妾就不能来了。” 云沁态度随意地福了下身,像是才发现房答应般,惊讶道:“房答应原来也在。” 房答应怎会不知,她就是故意的,此时简直恨透了,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被扯破,却也不得不站起来对她行礼,“参见熙嫔……” 她还没说完,云沁便笑着对霍金池道:“臣妾就说,皇上怎么兴致这么好,原来是有美人相伴,臣妾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了?” 看她又撇过来的目光,霍金池哪还有刚才高兴的模样,此时只觉得头皮微微发麻。 瞧她今日这模样,倒不像是演的。 “只是来都来了,臣妾也只好厚着脸皮,来讨口酒喝了。” 云沁说着,便坐到了霍金池的身边。 “房答应站着做什么,快坐啊。” 那口气,那模样,仿佛在此设宴的是她一般。 “刺啦”房答应手里的帕子这回真让她给扯破了,她好歹也是世家贵女,见识不算少了,却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的! 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房答应把扯破的帕子塞进袖子里,面上露出笑容,对云沁道:“不知道熙嫔娘娘要来,嫔妾并未准备太多饭菜,娘娘就将就用些吧。” “这不算什么,本宫的延宁宫近得很,让人把端些饭菜来便是。”她转头看着霍金池,笑问道:“臣妾想陪皇上用晚膳,您不会拒绝吧?” 她虽在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霍金池看着她,怎么不明白这是在告诉他,他说要陪她用晚膳,所以她早就备好了饭菜。 他眉心跳了下,直接道:“不必了,菜端来都要凉了,朕直接去你宫里用。” 云沁没说话,房答应先委屈道: “皇上,您不陪臣妾了吗?熙嫔娘娘来了,您便走,是不是太偏心了。” 见云沁非要留下,房答应干脆换了个策略,挑拨他们的关系,让她跟皇上闹起来,等皇上不耐烦,自会赶她走。 第220章 一杯酒 房答应模棱两可的话说完,云沁还没有反应,霍金池的眼神便先看了过来。 冷飕飕的,让房答应肩膀微微一缩。 云沁则是瞥了眼两人,淡淡一笑,“皇上不必担心,臣妾是不会让您为难的。” 这话让房答应抬起头看向她,以为她终于要离开了,却没想到她紧接着便道: “臣妾让他们动作快一点,饭菜不会凉的。” 云沁怎么会不知道房答应的打算,想让她跟皇上闹起来,她好捡个便宜,简直做梦。 她说完,便对小顺子道:“还不快去!” 小顺子应了声,带着人便离开了。 云沁又看着两人,“愣着做什么,怎么都不动筷子?”她目光落在霍金池桌前的酒杯上,“皇上怎么不喝?” 不等霍金池阻拦,她便端起杯子,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了。 酒有些甜腻,云沁被呛了下,掩唇轻咳了一声,才发觉霍金池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几分微妙。 云沁微微挑眉,“臣妾喝了您的酒,让您心疼了?” 霍金池没应声,而是又用凉凉的眼神,瞥了一眼房答应。 房答应立刻有些心虚的垂了头,帕子已经扯破,她便只能抓皱了自己的衣摆。 云沁却有些看不明白他们的眉眼官司,她本来也就是来膈应两人的,哪管什么他们反应。 “臣妾再给皇上斟一杯酒便是了。” 第160章 她手刚抓到酒壶上,却被霍金池给按住。 云沁抬眸看他,终于从他略深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丝不对,她目光下移,路回到自己手下的酒壶上,眼睛一点点张大。 她咽了口口水,指尖微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房答应。 她真傻,真的。 一个妃嫔大晚上把皇上截住,还备了酒水,为了留住皇上,怎么可能不往里加点助兴的药。 要怪只能怪,她把这些人都想得太干净了! 喝进肚子的酒,又不能吐出来,云沁只能自认倒霉。 她看了眼霍金池,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别人play的一环,搅了两人的好事,她还真是讨人厌了。 霍金池看她转冷的眸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干脆道:“朕没打算喝她的酒。是她说,她刚去看过太后,太后有话要给朕,朕才留下听她说两句。” 两句话,直接把房答应的老底给掀了。 坐在凳子上的房答应看着皇上既觉得难以相信,又觉得难堪。 霍金池却还哪里顾得上她,只看着云沁,关切道:“你没事吧?” 云沁身体还没反应,可脸还是一点点红了,她挣开霍金池的手,看着房答应,恼道:“房答应真是好大的胆子!” 房答应又不是傻子,从皇上刚才表现来看,他分明早就知道自己在酒里动了手脚,也难怪她一直劝酒,他都不肯喝。 既如此,她此时再狡辩也没有意义,忙道:“皇上,这药对身体没有害处,反倒补肾益气,熙嫔娘娘喝了不会有事的。” “你,你还有理了。”云沁被她的厚脸皮震惊到了。 房答应瞬间瘪嘴,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皇上这不是臣妾的本意,都是太后娘娘让臣妾这么做的,太后她也是一番苦心,臣妾,臣妾怎好拒绝?” 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云沁忽然觉得火大,“你放……胡说八道,太后怎会指使你做这种事情!”她边说,还边无意识地用帕子在脸上扇了扇。 霍金池却看得清清楚楚,眼睛微眯,眼神也暗下来。 “皇上明鉴,臣妾怎么敢用太后来扯谎,这药还是太后给臣妾的。”房答应一脸委屈,却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太后身上,就差直接说,都是太后逼她这么做的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如今是太后的人,如果去太后面前求证,太后只怕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霍金池知道这一点,也懒得跟她掰扯。 他伸手拿起酒壶,在房答应面前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冷声道:“喝了它。” 房答应看着桌上的酒,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皇上刚才明知道酒里有东西,他不肯喝,也就代表,他压根就没有宠幸她的打算。 既然这样,他还让自己喝,不就是她出丑吗? 房答应有些崩溃,“皇上,那杯酒是熙嫔自己要喝的,跟臣妾有什么关系,您不能为了给她出气,就让臣妾难堪啊!” 霍金池没说话,只冷冷看着她,那模样宛如在说:为什么不能? “皇上!”房答应哀叫一声。 霍金池却丝毫不为所动,“就算没有熙嫔,你这般算计朕,难道以为,朕会轻易饶过你吗?” “可,可这都是太后她老人家……” “这酒是你端给到朕面前的!”霍金池眸中已有不耐,“不是你自己说这酒无害吗,为什么不敢喝?你是自己喝,还是要朕让人喂你喝?” 云沁在旁看着,都有些同情房答应了,她可知道皇上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这张嘴更是毒得很。 或许,房答应的天真不全是演出来的? 她边想着,又用手在脸上扇了扇,突然有种想松松衣领的冲动。 房答应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只能颤着手,端着酒杯,把杯子里的酒都喝了。 霍金池没再看她,而是拉起云沁的手,起身便要走。 刚走两步,衣摆突然被拉住,房答应一脸哀切道:“皇上,您真打算就这么丢下臣妾吗?” 霍金池看着她,倒是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给了她们错觉,让她们以为自己是个怜香惜玉,好说话的人? 她们自己难道不清楚,进宫这事本就是利益交换,难道她们还奢望,他会有多少情谊吗? 什么都能给,未免把他想得太过廉价了! 霍金池不耐地扯回自己的衣摆,也不看她,只冷声吩咐徐安,“给她请太医!” 说完,他便拉着云沁离开了! 云沁往后看了眼瘫坐在地的房答应,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霍金池,微微挑眉。 她还没开口,霍金池就淡声道:“你若是敢劝朕,朕不会饶了你!” 云沁轻笑,“皇上想什么呢,臣妾只是想说,折腾这半天饭菜肯定要凉了,皇上若是不饿,臣妾让厨房再重新做。” 小顺子刚才就带人提着食盒过来了,只是霍金池正发脾气,他们没敢出声。 霍金池转头,看着云沁在夜色里皎皎的眸子,内心忽地平静下来。 他缓下脚步,看了眼小顺子等人,忽地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垂头在她耳边低声道:“确实不着急,朕得先把某人喂饱了。” 云沁差点一蹦三尺高,赶紧拉开和他的距离,伸手又在脸上扇了扇,“哎呀,今晚的星星可真多。” 霍金池抬头,却只见一轮圆月,月色皎皎。 第221章 怀疑 后宫中几乎没有秘密。 房答应在御花园截住皇上,却被熙嫔找来,还把皇上带回了延宁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自然也都知道了,她在离开御花园之后,便立刻叫了御医。 这事自然还是先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凤仪殿中,皇后听完兰英带来的消息,放下了手中的书。 “她这是觉得皇上和太后闹到难看,如今有病倒,不中用了。”皇后拿起银针挑了下灯芯,轻哼一声,“可她未免也太过着急了,也不想想太后会作何感想。” 兰英也轻哼了一声,“截熙嫔的宠,也亏她想得出来,熙嫔也是她能招惹的。” 皇后对此未置可否,可她心里清楚的很,别说一个房答应,没看到太后都没在她手里讨到好处吗? “不是说她叫了御医,可知道为什么?” 说到这事,兰英又禁不住一笑,凑到皇后耳边,把房答应特意准备了“青梅酒”的事说了。 皇后听完惊得看了眼兰英,才讥笑道:“真是没想到,父亲千挑万选竟然挑出来这么个蠢货,到底谁给她的胆子,让她敢去算计皇上?” “也就是皇上不是个心狠之人,不然,可就不只是让她喝一杯酒这么简单了。” 兰英也嘲道:“奴婢也是开了眼界了。” “本宫明日可一定要去看看太后。”皇后好心情道:“想必她老人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兰英不敢接话,又道:“奴婢看那熙嫔行事倒是越发没有顾忌了,竟还直接找了过去,听说还对着皇上醋意大发呢。” 皇后哼笑一声,“难道就该忍气吞声吗?” 兰英没想到自家娘娘会替熙嫔说话,看着她,犹豫许久,还是问出了一直压在心中的疑惑。 “娘娘,您对熙嫔到底是怎么个态度,难道就这么任由皇上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吗?娘娘,难道就不怕重蹈前朝覆辙吗?” 她问得忐忑,皇后却不以为意,重新把灯罩扣上,又拿起了手里的书,缓缓翻了一页。 就在兰英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皇后又突然开口道: “兰英,宫中的形势你还没有看清楚吗?” 兰英抬眸,正撞见皇后那冷静到有些冰冷的眸子。 皇后继续道:“宫中都在传那赵昭仪如何如何狠毒,你可知道,她死后,先皇伤心欲绝,直到仙逝都未曾再召辛妃嫔。太后既然将熙嫔比作赵昭仪,那应该知道熙嫔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了吧?” “先皇对赵昭仪用情至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因为是在情热时,被逼将她处死的缘故。” 说到此处,皇后的神情有几分恍惚,“活着的人,永远只会记得死去之人的好,总会想,如果他活着,会是怎样的场景。” 她沉默一瞬,似回过神来,继续说:“本宫的意思是说,如果皇上始终对熙嫔这么上心,便是真的除掉她,后宫的人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与她交好,至少捧着她顺着她,让皇上高兴。” “你看,本宫不是如愿将小公主养在了身边吗?”皇后重新垂下眸子,又道:“皇上来的次数不也多起来了。” 皇后难得说这么多,兰英自是听得明白,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皇上来的次数虽多了些,可都只是来看看小公主,顶多用个膳,从未留宿凤仪宫。 这实在…… 见皇后并不在意,注意力也都放在了书页上,她张张嘴,最终也没有再问出口。 第161章 —— 翌日。 昨夜事件中的两个主角,却都没有出现,让想要看热闹的人,少了许多乐子。 最爱看热闹的,自然是何采女。 她看着凤仪殿中的两个空位,笑道:“怎么熙嫔娘娘的病还没好,这房答应怎么也病了,感觉这殿上都一下子冷清许多。” 这话引得徐答应冷笑,自是又把昨夜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通,最终以被皇后喝止结束。 云沁就是料到会有这种事情,才把“病假”延长的,想来都是她看别人热闹,她才不会给这些人看她热闹的机会! 况且,她的身体情况确实不允许她去给皇后请安。 云沁伏在矮几上,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都有些犯懒。 容欣坐在她对面做着针线活,转头看她又开始打盹,不由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嗜睡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才察觉不太对劲。 经过这么多时间的调养,云沁的身体已经比去年冬日的时候好了许多,就算是侍寝后,从未像最近这样如此嗜睡。 云沁微微睁眼,看了容欣一眼。 她哪里知道世界上有个叫“五月病”的东西呢,刚进五月,她就已经日日困乏,睡不醒了。 云沁刚要阖眼继续睡,突然被容欣握住了手。 她眸光亮的惊人,“阿沁,你会不会……” “什么?”云沁疑惑,问完又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容欣见她这懵懂的模样,干脆道:“我是说,你是不是有了身孕了?之前苏易烟刚有身孕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嗜睡,懒得动,还喜欢吃酸的。” 她说着看向一旁的蜜饯,最近云沁最喜欢吃的是酸梅子。 “你这个月的月事,不也没来吗?” 被她这么一说,云沁也有些傻了,“不,不可能吧。我的月事一直都不太准,推迟十天半个月的也是常事。再说,张御医不是说,我这两年不会……” 可想想这段时日以来,她侍寝的频率,接下来的话,云沁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看着容欣,眼睛一点点睁大,人也彻底清醒了。 “阿沁,我看还是请张御医过来看看,就算不是,咱们也好安心不是。”容欣不放心道。 云沁还一时回不过神来,只下意识点点头,随后看向了自己小腹。 延宁宫去请,张御医不敢耽搁,很快就过来了。 “张御医不必紧张。”容欣也并未直接问,而是道:“只是觉得我家娘娘最近似乎有些嗜睡,人也懒懒的,奴婢们觉得有些担心。” 张御医在宫中这么多年,光是听个话音便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云沁,才拿出腕枕给她诊脉。 第222章 乌龙 张御医还未诊完脉,霍金池突然来了延宁宫。 显然是被延宁宫叫御医的事情,惊动了。 他快步走了进来,衣摆一掀就坐到了云沁的身边,压住她想要起身的举动,眸中带着几分焦急, “什么地方不舒服?” 霍金池来的路上就想过多种可能,甚至在想,昨夜的酒是不是有问题。 “不是什么大事。”云沁看着他有些傻眼,“怎么还惊动皇上了?” 她说完就去看徐安,这位耳报神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 徐安垂眸只当没察觉云沁的视线,是皇上特意吩咐过,延宁宫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禀报。 他不过是按照吩咐做事。 “如何?”霍金池问张御医。 张御医拿开了搭在云沁手腕间的手,神色依旧复杂,开口道:“回皇上,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加之春季,本就容易困倦,才会有些嗜睡。” “原来不是……”容欣话说一半,把后面几个字又咽了回去。 却没有逃过霍金池的耳朵,抬眸看她,“什么原来不是?” 闹了一个大乌龙,容欣也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沁只是微微愣怔一下,倒不觉得失望,甚至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毕竟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这时候有孩子,也不是个好时机。 见容欣尴尬,云沁便把话头接过来,把这事当成笑话说给霍金池听了。 “她本也是担心我的身体,却不想惊动了皇上,您可不要怪罪她。”云沁还不忘给容欣开脱。 霍金池此时才突然明白了张志安眸中的复杂。 她向来不是莽撞之人,若非心中真的有怀疑,又怎么会叫张志安过来。 难道真像表现出来的这般无所谓吗? 霍金池看着她含笑的眸子,第一次希望,她就如同这样没心没肺最好。 可她却是最玲珑剔透的人,后宫中她侍寝的次数最多,慢慢地,她迟早会发觉不对劲。 是不是该告诉她真相了? 倒是云沁看他沉着脸,脸上没有半分笑意,才意识到,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或许他会期待她有个孩子,也或许,他和她一样,现在并不想她有个孩子,让情况变得更复杂。 云沁脸上笑意淡了些,稍稍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好吧,其实臣妾是有一点失望的。”说完又用手指比划一下,强调道:“真的只有一点点。” “张御医你可不要外传,不然本宫的脸都要丢尽了。”她又对张御医道。 霍金池拉住她的比划的手,放在手心包住。 “听到了?” 张御医立刻应了一声,“是,微臣绝不外传!” “去开药吧。” 等张御医离开,殿中的人也都退了下去,霍金池才伸手把云沁拉入了怀中。 见他始终不发一言,气氛变得有些凝滞,云沁不由抬眸,看着他微微紧绷的下颌。 才察觉,他的不高兴里,还带着几分伤感。 真是奇怪,他怎么好像比她还伤心,虽然她的伤心是装出来的。 —— 事后,翊阳宫中。 “什么叫问不到?”德妃拧着眉看着宫女芙蓉,“她请御医的事情把皇上都惊动了,皇上还在她宫里呆了一个下午,你告诉我她究竟是什么病,御医院那边问不到?” 芙蓉战战兢兢点头,“回娘娘,张御医那边只说是小毛病,一点口风都不漏。他不张口,又把脉案看得紧,咱们的确实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一句不知道就完了吗?”德妃阴沉着脸,“都给本宫好好想办法!” “是。” 训完了人,德妃稍稍冷静了一些,脑中也不由开始分析。 张御医连一点口风都不漏,显然是皇上特意嘱咐过的。 可到底是什么情况,皇上才会刻意隐瞒呢? “难道?”德妃双眼立刻一厉。 让皇上这么重视,还故意隐瞒,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熙嫔她怀孕了! 德妃瞬间死死攥住了拳头,把指甲给折断了都毫无察觉,还是芙蓉抬眼看见,喊了一声“娘娘”,她才觉察,垂眸是看了眼自己血淋淋的手指。 芙蓉要上前帮她看看,却被德妃一把推开。 她怒气勃发又歇斯底里冲芙蓉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怀得这么容易,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什么!” 因为育有大皇子的缘故,从前,皇上来的最多便是她的翊阳宫,她侍寝的次数也最多。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一直未能再有身孕! 芙蓉噤若寒蝉,可从德妃话里,她已经明白过来。 娘娘是怀疑熙嫔有身孕了。 就连她都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高,不然也无法解释张御医,为何守口如瓶。 德妃又砸了两套茶具,才在胸口剧烈起伏中,微微冷静了下来。 她忽得一笑,随后便又大笑起来。 癫狂的样子,让芙蓉费了好大劲,才没有往后退一步。 德妃还在呵呵笑着,语气却透着冰冷,“能怀上算什么本事,能平安生下来,这才是本事!” 芙蓉咬了下唇,还是道:“奴婢觉得,这事也不能太果武断,熙嫔也未必就真有了身孕。” 德妃冷哼一声,“就算这次没有,她这般受宠,迟早也会有的。有些事还是得先下手为强!” “那娘娘打算怎么做?”芙蓉问道。 “怎么做?”德妃唇角笑意转冷,“皇上已经对我起了疑,这事当然不能脏了咱们的手。” “把消息放出去,熙嫔如今这么招眼,肯定有的是人想要她死。到时候,咱们就隔岸观火,好好看戏便是了。” “是,娘娘。”芙蓉应声点头。 德妃又道:“干净利落一点,别让人知道事情是从翊阳宫传出去的。” “奴婢明白,那奴婢这就去。” “去吧。” 看着芙蓉离开,德妃眸光森寒。 她还当熙嫔如何聪明,却不想想,她有如此恩宠,若是又怀了身孕,这后宫中谁还能容她? 第162章 太后恐怕就要第一个置她于死地! 第223章 踢到铁板了 从五月初一开始,宫中就开始筹备端午节。 各宫中早早挂上了五毒荷包,餐桌上也开始出现各种馅料,模样精巧的粽子。 也早早传来消息,今年的端午宴会就设在郊外行宫中,今年还会在行宫里举行龙舟比赛。 去年因为西边民乱的缘故,宫中各种节日都是一切从简,今年所以今年比往年还要隆重些。 初五一早,天色蒙蒙亮,云沁就被容欣推醒。 “今日要早些出发去行宫,娘娘可不能赖床了。”容欣推着云沁的背让她坐起来。 云沁揉着眼,看了眼已经穿戴整齐的容欣,突然觉得自己变化可真大,明明从前,她每天也要早早起来的,现在早起竟然变得这么困难了。 “别怔着了,快起来吧。”容欣又站起来,从衣架上拿下衣服披在云沁的肩膀。 衣服上带着淡淡艾草的香气,是用艾草和香蒲熏过的,就连殿上似乎也都熏过。 只是她上次被烟熏过,宫人们不敢熏太重,只是在殿中走了一圈,没敢停留多久,所以殿里只有淡淡的味道,并不算难闻。 倒是闻着挺提神醒脑,让云沁赶走了朦胧的睡意,掀开被子,正待站起来,忽然看到自己脚踝上绑着五彩绳。 她有些无奈地看向容欣,一定是她趁着自己熟睡的视乎,给她绑上的,“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怎么不是,你不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吗?”容欣笑着说道:“你可不要取下来啊,这是祈福驱邪的东西。” 云沁晃了晃脚腕,看着随她动作晃动的五彩绳,眸中净是笑意。 穿好衣服,洗漱完,做到梳妆镜前,容欣又给云沁带上一支五毒簪,还在她腰间挂上了一个五毒香包,上面绣着蛇、壁虎、蟾蜍等物,透着艾草和沉香的香气。 真是仪式感十足。 宫里面不能没有人,丹雪留在宫中,容欣和庭春跟着云沁去。 容欣曾去过郊外行宫,有经验,不至于让云沁去了两眼一抹黑,而比起庭春,丹雪也更稳当一些,更适合留下“看家”。 庭春还有些替丹雪可惜,丹雪却一点都不觉得,私底下对庭春道: “你跟着娘娘出宫,能照顾娘娘固然好。可娘娘能把我留在宫里,看着整个延宁宫,这是信任我,比起看什么龙舟比赛,这对我来说更重要。你可不要在再娘娘跟前替我可惜了。” 庭春看她不似作伪,才笑着说:“姐姐胸襟宽广,是妹妹狭隘了。” “你少贫嘴。”丹雪戳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出门在外,要收一收自己的性子,照顾好娘娘。” “姐姐放心好了!” 于是,等一起收拾妥当,云沁便带着容欣和庭春出门了。 宫门处,已经有人等在这里。 德妃和徐答应正站在一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大皇子则被乳娘抱着,垂头看着宫道旁水缸里养的金鱼,不时拍拍手。 云沁看着他半个身子都快要挣脱开乳娘的怀抱,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缸里,不由蹙了下眉。 而他的亲娘德妃,却站在那里无动于衷,是根本就没发现,或者并不在意。 云沁走过来,两人倒是很快发现了她。 相互见礼之后,云沁就笑道:“大皇子也来了?” 她的声音也吸引了大皇子,他重新摆正身体,拍了下乳娘的胳膊,让她把自己放到了地上。 “拜见熙嫔娘娘。”他对云沁稽首。 每次看他小小一个,却学着大人模样行礼,云沁就觉得好笑,笑道:“大皇子不必多礼。” 行过礼,大皇子便有些耐不住又去看乳娘,显然还想看金鱼。 他身量还不足水缸高,便是踮着脚,也只能看到一个水面,看不到水下的鱼。 云沁还是觉得不太安全,又转移她的注意力,“上次送大皇子的礼物,大皇子可喜欢?” 小公主赐名礼的时候,她送了对金葫芦,大皇子喜欢,跑来央求她,希望他生辰时候自己也送他一对。 后来云沁也没等到他生辰,便令人打了一对,送去了翊阳宫。 大皇子明显怔了一下,似是记起什么,刚想回答,却被德妃打断。 “你父皇马上就过来了,还不过来准备迎接。” 她这时候出声,就很微妙。 云沁双眼轻轻一眯,德妃不会根本就没有把她的礼物送到大皇子跟前吧,那她岂不是在大皇子跟前失信了。 啧,这德妃还真是小肚鸡肠。 大皇子明显有些舍不得缸里的鱼,可还是乖乖走到了德妃身边,乖巧地拉住她的手。 只是云沁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德妃,笑容不变道:“怎么大皇子不喜欢我送的金葫芦吗?你的手比小公主的大,本宫还特地让内务府司给做大了。” 她可是真准备了礼物的,大皇子却没收到,万一觉得她是个不守信用的人,那她岂不是面子里子都丢了! “大皇子很喜欢,熙嫔有心了,本宫还未谢过你呢。”德妃先笑着说道。 大皇子却皱起小脸,拉了下德妃的手,疑惑地喊了声,“母妃?” 小孩子下示意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大皇子这模样,分明就是没收到金葫芦。 德妃脸色有些难看,她哪想到云沁会突然问起礼物的事情,一直追问,她就不觉得会显得很小家子气吗? 正说着话,房答应也扶着宫女的手到了。 她如今见到云沁,就想躲得远远的,并未靠过去,可对云沁跟德妃的谈话,还是忍不住好奇,一个劲地往这边看。 德妃不愿意失了面子,便笑着对大皇子道:“母妃不是给你收起来了吗,你还不快谢谢熙嫔娘娘,她可是难得送你礼物呢?” 她这话说的巧妙,好像是说,大皇子看过之后,她才提大皇子收着了。 可若是大皇子一个小孩子听来,估计觉得是自己没见到,是因为德妃替他收起来了。 果然,大皇子被她唬住,又对云沁稽首,声音稚嫩道:“谢熙嫔娘娘。” 至于后半句,那完全是在讥讽云沁,送点东西还要问东问西,恨不得吆喝的所有人都知道。 云沁却不以为意,她送了礼,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要因为讲出来有羞耻心。 德妃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了! 云沁又笑着,以一副逗孩子的语气,接着问:“那,那颗小金猪你还留着吗?” 第224章 偏心 德妃不讥讽云沁便罢了,她既然这么挤兑,云沁才不会给她好脸色,继续追问起小金猪。 大皇子又抬头去看德妃,那小金猪他就玩了没多大会,从小公主赐名礼回去,就被母妃给没收了。 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 云沁故意夸张道:“难道这也被德妃娘娘收起来了,还是说,德妃娘娘是嫌弃嫔妾送的东西,才不肯让大皇子留在身边的吗?” “熙嫔多虑了,是大皇子如今大了,已经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不能胡玩下去。” 德妃笑容倒是看不出什么勉强,反倒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论演技,与云沁旗鼓相当。 “德妃娘娘这话,倒像是在说嫔妾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给大皇子一样,不过是些小玩意,倒和大皇子读不读书扯上关系了,您这不是冤嫔妾呢吗?” 她话音刚落,霍金池便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皇后,似是一道过来的。 皇后身边只跟着兰英,看来是不打算带小公主出宫。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霍金池眼神落在云沁身上,还未走进,他便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行过礼,云沁才一脸委屈地看向霍金池,把之前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大皇子才多大,什么读书不读书的,依臣妾看,德妃娘娘就是嫌弃臣妾送的东西,或者干脆就是嫌弃臣妾。” 她委委屈屈的,鼻头都有些红了。 不管德妃心中作何感想,面上倒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甚至没有半分紧张,“皇上,熙嫔真的是误会了,臣妾确实是为了大皇子着想,也怕他把东西弄丢了,让熙嫔更伤心。” 霍金池听完云沁的话就明白了,她分明是不喜欢德妃,所以才故意小题大做,寻德妃的不痛快。 可听完德妃的话,他又突然不觉得云沁在小题大做了。 他身后的皇后,也在云沁和德妃之间逡巡一眼,听完德妃的话,也不由心中哂笑。 好端端的,她惹熙嫔干嘛! 德妃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她不想让大皇子接触云沁的事实,女子说得不错,她就是在嫌弃。 云沁嘴一瘪,“娘娘真是说笑了,大皇子还小,便是弄丢了也是人之常情,难道嫔妾还会怪他不成?何况,那对葫芦又不小,又不是颗金瓜子,丢了找不回来,让宫人小心收着便是,娘娘倒是拿嫔妾来做借口。” 第163章 她说完,又委委屈屈地去看霍金池。 “不过就是些小事,熙嫔娘娘怎么就不能理解理解,德妃娘娘为了大皇子的一片苦心呢?”一旁的徐答应看她咄咄逼人,忍不住出言相帮。 云沁扫她一眼,“我与德妃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 徐答应也没料到,她当着皇上的面,竟然对自己这么不客气,脸色也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嫔妾只是说句公道话罢了。” “就你张了嘴。”云沁又瞥她一眼,“还公道话,你嘴里难道是装了秤砣吗?” 这话让四周隐隐传来几声嗤笑。 徐答应脸色立刻红透,也一脸委屈地看向霍金池。 霍金池看着三人,尤其是云沁,感到一阵头痛。 觉得这个场面,其实不用他出面也行,她们明显都不是云沁的对手。 这会功夫,聂答应和何采女也都过来了,当着真么多人的面,霍金池也不能直接下了德妃的面子。 何况还是在大皇子跟前。 “好了。”霍金池看着云沁,有些无奈道:“你也少说两句,你不是送大皇子礼物,他喜欢不就好了。” 他这番话看似是训诫云沁两句,可话里话外,都默认了她说德妃嫌弃她的话,甚至还让她不要去在意德妃。 看似息事宁人,其实就是偏帮。 毕竟逼问的是她,责骂别人的也是她,怎么看都是她占了大便宜。 云沁也很懂得见好就收,只是面上还是委委屈屈,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那模样看得人牙根痒痒。 霍金池看向缩在德妃腿边的大皇子,对他伸手,“子衍过来,跟父皇同乘。” 大皇子虽小,可毕竟生长在皇宫里,心智早熟,自然能察觉大人间微妙的气氛,尤其云沁刚才还训斥了徐答应,让他本能有些害怕。 可看到父皇冲自己招手,他心情立刻又雀跃许多,只是依旧下意识地去看母妃。 德妃此时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若放在以往,皇上就算想和大皇子同乘一辆马车,也会叫上她一起,可今天,却只是想把大皇子从她身边带走。 这分明就是对她不满,是在惩戒。 难道在皇上就这么偏心吗? 心中翻江倒海,德妃脸上却不得不含笑,对大皇子点了点头,温柔嘱咐道:“你要乖一些,不要惹你父皇生气。” “儿臣知道了。”大皇子说完,便兴奋的奔向了霍金池。 此时,皇后也终于开口,淡声道:“既然都到齐了,时候不早,就快些出发吧。” 算是将此事彻底轻轻掀过。 霍金池牵着大皇子的手,“那走吧。” 于是神色各异的众人,纷纷登上马车,随着太监高喝,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驶向宫外。 云沁身在嫔位,马车虽比不上皇后的,却也已经足够奢华。 可里面软垫上还铺着皮毛,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里面的摆设无一不精致,茶水点心一应俱全,包裹着牛皮的车轮,颠簸也很小。 这明显还是比平时的马车豪华许多。 里面的东西倒不算僭越,应该是算是她这个位份,最好的待遇了。 这样熟悉的行事风格,云沁知道,肯定是霍金池特意吩咐过的。 云沁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眼神已经禁不住想要往外看,这还是她在年前出宫救济灾民后,第一次出宫,依旧新奇的很。 从安静的皇城,到热闹的街道,再到繁忙的外城城郊,再到充满花草和泥土芬芳的郊外,云沁的车帘几乎就没放下来过。 可一出了城,离开了城内的青砖路,泥土路就变得坑洼起来,就算马车做了防震的处理,可还是难免觉得颠簸,晃得人有些头晕目眩。 很快云沁就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情,整个人脸色恹恹地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 第225章 郊外行宫 从皇宫到郊外行宫距离并不远,皇家车队浩浩荡荡,一路行来很是缓慢,半个时辰的路程,走了一个时辰还未走到。 云沁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感觉马车似是停了下来,她睁开双眼,还以为已经到了。 却从容欣掀开的车帘缝隙里,看到了两旁的行道树,显然这还在路上。 “怎么了?”她刚问出口。 车帘外就有一个男声传来,“熙嫔娘娘,是皇后娘娘的车架出了问题,马上就能修好,您稍作等待。” 随着声音,沈澈的脸从车帘的缝隙中露出来,他正骑着马,身上穿着皮甲,显然是随行护卫。 这次云沁看清了他的脸,明朗的少年人,变得比以往要成熟许多,西行的历练,也让他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看人的时候,不再是不加掩饰的热切。 即使他的目光克制,可依旧越过车帘,直直看向车厢内的她。 云沁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示意容欣放下车帘,阻隔了他看向自己的视线。 在车帘放下的瞬间,沈澈又出声道:“微臣唐突,熙嫔娘娘莫怪。” 云沁视线落在车帘上,表情微有些复杂,他这语气可没有一点歉意。 “沈将军知道就好。”她声音透着几分冷淡,“多谢沈将军告知,你还得去告知旁人吧,就不耽误沈将军了。” 沈澈沉默一瞬,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道:“路边设了棚子,皇后娘娘正在里面休息,熙嫔娘娘若是觉得闷,也可出来走走。” 云沁没出声,等了一会,外面马蹄声才渐渐走远。 “这沈将军好生无礼。”庭春忍不住道:“竟然敢这么看娘娘,武将果然粗鲁。” 容欣对她摇了下头,然后去看云沁的脸色。 看她神情不见异常,才试探道:“主子要不要下去透透风?” 云沁摇摇头,闭上了眸子,“估计还得一会,我睡会,等到了地方,再叫醒我吧。” “是。” 闭上眼睛的云沁并未多想,反而在马车停住的这段时间,真的睡着了,马车一动,她反倒醒了过来。 好在这次并未用太长时间,终于到达了郊外行宫,畅和园。 宫妃车架并未走正门,而是从偏门出直接驶入了行宫之中,而皇上的车架,则是从正门进入,接受来此共襄盛会的朝臣叩拜。 畅和园面积很广,前朝便有,先皇极是喜欢,每年有半年都住在此处,所以这里极为美轮美奂,朱甍碧瓦,雕梁画栋。 内有一处占地广阔的湖,叫做金湖,沿着水道建了许多亭台楼阁,这些蜿蜒的水道正适合举办龙舟比赛。 来不及细看行宫中的景色,众人稍作休整,便登上了一处楼阁,其上四面通透,即可看到湖面的烟波画船,也可纵观整个行宫。 众人落座,行宫中的宫人太监,端上来茶水点心。 徐安则对霍金池道:“皇上,龙舟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便能开始。” 霍金池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随着徐安把令传下去,立刻远远传来热闹激昂的锣鼓声,有人坐不住,已经跑到栏杆处往外看。 自然也有沉稳地坐在原处的。 其中就包括云沁,她倒不是不想去看,而是颠簸的眩晕还没有过去,让她有些犯恶心。 她喝了一杯茶,又喝了一杯茶,想要冲淡这种恶心。 坐在上首的霍金池,自然注意到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又见她一杯杯喝茶,便知道怎么回事,便冲徐安道:“去给熙嫔端一杯薄荷茶来。” “是。” 众人视线被他这话吸引,随后又落在云沁身上,这种偏爱已经快让她们习以为常。 茶端过来,云沁喝了一口,清凉的薄荷立刻冲淡了她胸口恶心,让她微微舒了口气,对霍金池一笑,“多谢皇上。” 霍金池也勾起一丝笑意,眼中划过一丝柔情。 这一幕全都被德妃看在眼中,她目光落在云沁手中的薄荷茶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在她看来,云沁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怀孕害喜。 云沁敏锐地察觉到德妃的视线,她回头看过去,却见德妃已经换上了笑脸,有些关切道:“熙嫔妹妹,可是哪里不适吗?” “只是路上受了些颠簸,没什么大碍。”云沁冲她笑了笑,眸底透出几分冷意。 出发前才刚发生了不愉快,她现在会好心关心自己? 德妃笑笑,“那就好。” 之后就转头去跟领着大皇子的乳娘说话去了,似乎刚才真是出于礼貌的询问。 龙舟很快就从远处驶来,能清晰地听到富有节奏的锣鼓声,以及喊的号子声。 云沁抬眼去看,驶来的龙舟后,还跟着两艘,都装点得极华丽,龙形的船上,画着水鸟的图案,各船上飘着彩旗和各家旌旗,在风中鼓荡。 几艘船你追我赶,号子喊得无比响亮,倒是真有几分南方龙舟竞渡的意思,看得人忍不住喝彩。 终点就设在不远处,云沁都忍不住站起来去看,只见一艘挂着黑色旌旗的船第一个冲过终点,她都忍不住鼓起掌。 第164章 其他船陆续驶过终点之后,便是最后的赏赐环节。 除了皇上,宫嫔们也各自拿出些东西赏下去,云沁也让容欣拿了些银子,赏了下去。 各船上的人依次在楼阁下拜见谢恩,霍金池又赏了些,粽子和扇子等物,赛龙舟就算是结束了。 之后皇上就是与群臣等登舟游湖、宴饮,而宫妃们则是登上了另一艘画舫游湖,与皇上的龙舟隔着些距离。 等到晚上,才是宫中的家宴。 云沁倒是不晕船,奈何人多,也就没什么心思看景,干脆去了舱中休息,直到画舫靠岸才从舱中出来。 她扶着容欣的手走下船,又遇到了落后众人一步的德妃。 “熙嫔脸色看着不好,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除了她,云沁还能感受到其他人若有似无飘来的视线,心中有些怪异。 对德妃的关心,云沁只觉得警惕,直接拒绝道:“不必了,多谢德妃娘娘关心,嫔妾没事,只是有些懒散罢了。” 她果然不敢让张御医之外的人把脉。 德妃心中了然,面上却笑道:“熙嫔可不要逞强。” 云沁学着她的模样笑了笑,便带着容欣和庭春直接越过她,往前走去。 第226章 意外降临 天色渐暗,宫宴也终于开始了。 云沁换了一身衣服,比起白天的轻便,她现在这身衣服要繁复华丽许多,这只是宫宴该有的着装,却让她穿出一种盛气凌人之感。 毫无意外,又抢了所有人的风头。 这次宫宴,其他的皇室宗亲皆在场,只是比起从前对云沁的随意,这次却要郑重叫她一声熙嫔娘娘了。 那盲了一只眼睛的睿亲王自然也在,看到他,云沁就想起之前醉酒被霍金池抱着,与他撞见的事情,多少有些尴尬。 有时候喝酒不断片,也容易让人社死。 虽然尴尬,可云沁毕竟演技在线,完全能维持住脸上温和的表情。 之后便是相同的流程,上菜,歌舞,还有敬酒。 端午会喝一种香蒲酒,云沁从未喝过,有些好奇,可她刚把杯子拿起来,便听霍金池道:“熙嫔到朕身边来。” 云沁不知怎么有些心虚,赶紧把手里杯子放下,然后走上去,坐到了皇上的身边。 后妃早已经有些麻木了,除了新来的两个抬头看了几眼,其余几人头都没抬。 云沁落座,旁边的宫女立刻上前来给她斟酒,却被霍金池拦下,淡声道: “她不喝。” 他眼神却是看着云沁,带着些淡淡笑意和几分揶揄,“对吗?” 说话的时候,他微微靠过来,云沁立刻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和他身上的暖香混合在一起,倒是不难闻,让她忍不住抽了鼻子。 霍金池见她小狗一样嗅了嗅,眼中笑意更深,他把酒杯端到她面前,低声道:“是香蒲的味道,可以闻,但不能给你喝。” 或许是因为喝了很多酒,他声音都变得醇厚起来,带着与平日不同的磁性,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脖颈上,微微有些痒。 云沁觉得他有些醉了,干脆顺着他的动作,把他手里的酒杯拿走,放到一边,把自己面前的茶水换了过去。 “皇上也喝得够多了,不如陪臣妾少喝几杯。” 霍金池垂眸看了眼桌上的茶水,低笑一声,带着几分纵容,在云沁的视线中,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桌下却攥住了云沁的手。 云沁挣了下没挣开,更觉得他肯定是醉了。 “看朕做什么,快吃,尝尝这龙井虾仁,口味清淡。”他说着,示意宫人把菜端到她跟前。 好在被攥住的是左手,云沁右手还能夹菜,夹了一颗虾仁放到嘴里。 这乖顺的模样,惹得霍金池又笑了一下,手指在她手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云沁差点呛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去瞪他,只能默默转动手腕,想把手抽出来。 好在席间,有宗亲来与皇上说话,云沁总算是把手抽了回来,摸着被他手指蹭过的地方,总觉得有些烫。 不多时,歌舞暂停,宫人们抬上来一座“粽子山”,也算是端午时候,宫里的一种“奇观”。 云沁也被分到了一盘粽子,在她面前堆成了一个“小山”。 她真想说:吃这么多粽子会消化不良的。 “熙嫔娘娘,我能用这个枣粽,换娘娘的奶粽吗?” 一个略带些糯的童音打断了云沁内心的吐槽,她垂眸,就看到大皇子举着一个粽子站在她面前。 不同馅料的粽子是用不同的绳子绑起来的,他手里拿着是红绳,正是枣粽。 云沁不由看了眼德妃,德妃脸色有些沉,却不得不笑着与她点点头。 见她望向德妃,大皇子瘪嘴道:“母妃就分到一个奶粽,已经被我吃了。” 云沁忍俊不禁。 看来不是德妃指使他过来的。 这粽子的模样,也跟粽子山上的别无二致。 云沁便从自己盘子里找了个奶粽,递给了大皇子,笑道:“不用换,你只管拿去吃吧。” “谢谢熙嫔娘娘。”大皇子双眼笑成月牙状,接过她手里的粽子。 他看了眼自己手里粽子,“看来熙嫔娘娘也不喜欢枣粽。” “对了,我有这个!”大皇子说着,从自己荷包里摸出一把枇杷干,递到云沁跟前,“熙嫔娘娘,你吃这个。” 一看这就是他喜欢吃的东西,才会随身带着。 云沁笑着接了,“我也谢谢大皇子。” 两人的对话,早引起了霍金池的注意,看着一大一小,十分投缘的两个人,他眸光中带着些细碎的微光。 “子衍过来。”他冲大皇子招手,将他抱到自己膝盖上,笑问道:“告诉父皇,你今日吃了几个粽子?” 大皇子认真地开始掰着手指数数,云沁则看了眼手里的枇杷干,捏了一个放到嘴里。 见她吃了枇杷干,大皇子掰着手指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云沁见他目光落在自己手心的枇杷干上,不由捏起一个,试探着递到他嘴边。 大皇子没怎么犹豫,直接张嘴吃了,还含糊道:“今天儿臣吃了六个枇杷干了!” 惹得云沁和霍金池同时一笑。 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吃枇杷干。 三人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却看得德妃攥紧了自己的手,愤怒让她的双目变得微微赤红。 意外总会在不经意间降临。 云沁先是觉得一阵剧烈的腹痛,随后就感觉下身一阵暖流,迟了许久的月事,突然在此刻降临。 她脸色突然煞白,自然引起霍金池的注意。 “怎么了?” “皇,皇上,臣妾先去一趟后殿。”云沁多少有些尴尬,咬了下唇才道:“换,换衣服。” 霍金池察觉到不对,但是没有阻拦她,示意容欣扶她下去。 回到后殿,云沁衣服上果然染上血迹,容欣赶紧找来干净衣物,伺候她更衣。 这个过程中,云沁一只腹痛不已,一开始还以为是寻常痛经,可疼痛越来越剧烈,疼得她几乎直不起腰,最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歪倒在软榻上。 见她疼得头上全是冷汗,容欣一时也慌了神,还是庭春在旁大喊了一声,“御医,快去叫御医过来!” “对,叫御医,快去请张御医过来!” 第227章 崩中 后殿中云沁请了御医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霍金池的耳中。 他一惊,立即离席,去了后殿。 刚走进来,就能听到细碎的呻。吟声,眉头立刻微竖,脚下生风,几步便走至内殿。 霍金池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了蜷缩在软榻上,面如金纸,冷汗不断的云沁。 “究竟怎么回事!”他的心瞬间被揪起,恐慌化作怒气,直冲脑门。 容欣正该云沁擦着汗,被霍金池撞到一边,她赶紧跪下来,声音颤抖得不行,“娘娘来了葵水,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疼成这副模样。” 霍金池知道女子来月事时总会不舒服,可从未见她这副模样,疼得身子都在发抖,脸色白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一般。 他想要给云沁暖暖肚子,可手指刚碰到她,就见她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对他的触碰似乎极为排斥。 霍金池当即便不敢动了,手指停在半空,碰又不敢碰她,指尖颤抖个不停。 “张志安人呢!”他又忍不住吼了一声。 “来了,来了!” 张御医几乎是被徐安和庭春两个人驾着走进来的,见云沁这副模样,也不顾不上喘匀气,赶紧从药箱里拿出腕枕。 云沁整个人都蜷成了虾米,手臂更是紧紧箍在腰腹部,霍金池想去拉她,却又听她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心都跟着发颤,额头上冒出热汗。 可若不让御医把脉,也不知道如何用药,霍金池咬牙发了狠,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将她的身体一点点打开。 第165章 其实云沁早已经疼得脱力,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轻易便被他拉出手臂,甚至挣扎都很轻微,只是疼得哀叫。 霍金池将她按在自己怀里,想要抱紧她,却又不敢抱太紧,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放到张御医面前。 “快点!” 一张口,霍金池才发觉自己声音嘶哑异常,似乎在受罪的人是他一般。 张御医不敢怠慢,也顾不上腕枕了,赶紧给云沁把脉。 期间,云沁的呻。吟声渐弱,霍金池感觉到她身体软下来,心却提得更紧,赶紧低声叫她。 “云沁,阿沁,别睡!” 他说着,还轻轻拍了拍云沁惨白的小脸,口中不断叫着她的名字。 云沁还未完全失去意识,被眼泪和汗水粘连到一起的睫毛颤了颤,却似乎没有力气睁开。 霍金池心疼得几乎麻木,不自觉咬紧了牙关, “张志安!”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张御医冷汗直流,但好歹是号了出来病症,看向揪着衣襟哭泣的容欣,“娘娘是吃了活血化瘀的药吗?” 容欣立刻摇头,“没有,娘娘她从来不会乱吃药。” 扶着她的庭春也哭道:“皇上您是知道的,娘娘她不爱喝药。” 张御医脸上冷汗几乎连成了线,“回皇上,熙嫔娘娘她本就气虚血瘀,忽然吃了大量活血化瘀的之物,致使崩中,须,须快些止血。” “那你还等什么!”霍金池怒道。 “是,是。”张御医赶紧拿出银针,对皇上道:“请皇上将娘娘放平。” 霍金池立刻将云沁抱起,放到了内殿的床上,似乎是眷恋他身上的体温,云沁的手腕轻轻勾着他的脖子。 她手上没什么力气,但霍金池却不忍心将她的手拿开,干脆拥着她一起躺到了床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张御医举着银针不知该怎么下手。 “等什么,还不快点!”霍金池收不住脾气,又吼了一声。 张御医这才心一横,就这么给云沁扎了针。 随着时间推移,云沁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也已经恢复了一些沉静。 张御医确认血止住,就起了针,又写下一个药方,让人去抓药熬药。 随后看着皇上,有些欲言又止。 “说!” 霍金池语气冰冷,手指却轻柔地将云沁脖子里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轻轻拨到一边。 张御医知道皇上还不想让熙嫔娘娘知道,她身体的真实情况,便捡着能说的说。 “血崩时若救不及,或血流止不住,实在凶险。娘娘这次也是元气大伤,需要好好调养,万,万不能再有今日……”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既不是熙嫔自己吃的,那便是被人算计,总不能是误食吧。 也是奇怪,旁人又从哪里知道熙嫔的气虚血瘀之事,竟差点用如此猛药害死她。 霍金池如何不知道他未尽之言,眼神中早已遍布寒霜。 但他此时并未说话,等到云沁呼吸减缓,睡了过去,他才让人拿来汤婆子,塞进云沁怀中,自己则慢慢撤下了床。 见云沁又慢慢蜷缩起身体,却并未醒,只是拥着汤婆子沉沉睡着,霍金池眼中柔软中带着细碎的怜惜。 “看好她。”他扭头对容欣道。 容欣立刻点头,“皇上放心。” 庭春却没那么放心,对容欣使了个眼色,跟在霍金池身后与他一道走出了内殿。 外间里,徐安正阻拦着皇后。 见他出来,皇后立刻道:“皇上,宫宴还未结束,还等着……”她话还未说完,目光便落在了他衣襟的血迹上,惊道:“熙嫔出什么事了?” 顺着她的目光,霍金池才看到了身上的血迹,瞳孔又不由一缩,心口再次被刺中。 “奴才这就去给您拿衣服。”徐安赶忙道。 霍金池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想到,自己一身血迹,只会让害云沁的人快意,还是不禁咬了下后槽牙。 只把外袍脱了下来,他就对皇后说:“你去殿上就说朕醉了,送走宗亲,再把所有人都叫到这里来。” 他虽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可皇后还是从他冰冷的面色中,觉察出一二,并未多言,只应了一声就返回了宴会。 她走后,霍金池看向庭春,问道:“你家娘娘今日都吃过什么?” 庭春边回忆边道:“回皇上,今日早膳未用就从宫中出发,路上娘娘只吃了块点心,之后便颠簸地不愿吃东西,看赛龙舟时,也只喝了几杯茶,一杯薄荷茶还是您让徐公公端来的。” “游湖时,娘娘觉得吵闹,便回了船舱一直睡到下船,期间也未吃过什么。一直到宫宴的时候,吃的也都是桌上的东西。” 霍金池听完看了眼徐安。 徐安心领神会,带着张御医离开,去察看今日宴会上云沁桌上的饮食。 此时宴会将散未散,宫人定然还未收拾,动手脚的人也寻不到机会消灭罪证。 第228章 她们都很失望啊! 不多时,皇后便又带着宫妃们赶了过来。 行礼之后,房答应就率先问道:“皇上,可是熙嫔娘娘出什么事了?” 她面露关心,可作为之前还云沁受罚的人,她这模样让人无法信服,甚至听来,更像是希望云沁出事的幸灾乐祸。 霍金池如今就是一座冰面的活火山,锐利的眼神立刻落在她身上,冷道:“怎么你很希望她出事吗?” “皇上这是哪里话,臣妾真的是关心熙嫔才会这么说的。”她抿唇一副委屈的模样,心中却难免暗恨。 她也不是傻子,丢了那么大的脸,还看不清皇上对熙嫔到底有多宠爱。 她倒是突然明白了皇后为何要跟云沁交好,不过是期望皇上爱屋及乌罢了。 这招,她当然也会用! 只是今天使出来,却没得到皇上好脸,她难道表现得还不够真切吗? 大皇子也跟着德妃一道过来了,他期期艾艾地走到霍金池身边,低声问道:“熙嫔娘娘真的出事了吗?” 德妃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去关心熙嫔,立刻呵斥,“过来,别烦你父皇。” 大皇子瞳仁黑白分明,满是纯然的担心,比这殿上任何一人都要真心。 听到母妃呵斥,他下意识缩了下肩膀,想要退开,霍金池却突然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熙嫔娘娘没事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扫视了一下殿中众人,却没从她们脸上看到了不同程度的失望。 她们都很失望啊! 大皇子这才点点头,抓着自己的荷包,认真道:“喝药苦,熙嫔娘娘喜欢儿臣的枇杷干,儿臣留给熙嫔娘娘吃。” 他就是喜欢每次跟他说话都笑盈盈的熙嫔娘娘,昭宁妹妹的赐名礼很热闹,他却有些伤心。 没背好诗,母妃不爱打理自己,旁人他也说不上话,只有她送了自己一个小金猪。 其实他没那么喜欢金葫芦,小金猪就很好,他可喜欢了,可惜后来被母妃拿走了…… 霍金池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眼神落在他的荷包上,双眼却微微一眯。 他记得,云沁离席前,就吃了枇杷干,她吃了多少来着? “皇上,熙嫔到底怎么了?”皇后忍不住又问道。 霍金池便把事情说了,同时目光也慢慢扫过在场所有人。 德妃在听到云沁吃了活血化瘀药的时候,忍不住一阵兴奋和激动,果然,果然有人动手了! 可后又听到,造成了崩中后,整个人又有些呆滞。 为什么是崩中,不是小产。 熙嫔她没怀孕? 这怎么可能,那为什么,张御医要隐瞒,还有她今日一直恶心,难道真是因为晕马车了? 德妃一时心乱如麻,但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绪,除了一瞬呆滞,甚至面上都没有显露出更多异样。 熙嫔没怀孕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大好事,再说也不是她动的手,比起她,幕后之人只会更懊恼。 而且正遇熙嫔经期,竟让她血崩了,救了回来,也必定元气大伤,近期只怕也不会再有身孕。 只是瞧着皇上对她越发怜惜了。 恨只恨,张御医几乎成了熙嫔的专属御医了,换成其他人,可不一定能把熙嫔救回来。 “到底是谁会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害熙嫔。”何采女在旁惊恐道。 徐答应接话道:“今日宫宴可是皇后娘娘一手操办的,娘娘是最细致的人,定然不会出错。” “徐答应这是什么意思?”房答应立刻顶了回去,“皇后娘娘操办的宴会是不假,可谁知道有没有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了呢?” 她与皇后虽有嫌隙,可面上她们都是房家人,她自然要出声维护。 一直冷冰冰不怎么说话的聂答应,也道:“很多食材都有活血化瘀的功效,谁知道会不会是熙嫔误食了什么。” 第166章 竟是帮着皇后说话。 皇后也知道这事首当其冲便是自己,正要开口让霍金池尽管去查,就见徐安领着张御医回来了。 徐安上前行过礼,就起身道:“回皇上,奴才领着张御医验过了,不论是您还是熙嫔桌上的饮食,都没有问题。” 听了这话,皇后才明白,不用她开口,皇上就已经派人去查了。 她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但总归,问题不是出在她这里,她蹙眉:“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但,张御医发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徐安眼神瞥了眼旁边的大皇子。 霍金池心中似乎已有预兆,随后就看着张御医上前一步,摊手露出被帕子包裹的事物。 正是一片枇杷干,是云沁离席时落在桌子上的。 不光是在场的妃嫔,大皇子也看得分明,“是枇杷干。” 他还没有所觉,略有惊喜地叫了一声。 而德妃却忽地心一沉,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有何异常。”霍金池未看德妃,只问道。 张御医额头上又沁出点点冷汗,这种皇家秘辛,知道多一点,他自己的危险就多一点。 他声音也有些艰涩:“回皇上,微臣从这片枇杷干上,检查出了药粉,正是活血化瘀之药,且药效猛烈。” 听完这话,德妃身子险些一软,扶着芙蓉的手才站稳。 她怎么都没想到,幕后之人,竟然不只是冲着熙嫔,还是冲着她来的! 若熙嫔真的怀孕,如今小产,那她岂不是…… 德妃一时遍体生凉,眼神死死地看向殿中其他人。 是谁,是谁要陷害她! 霍金池这才看了她一眼,又对大皇子道:“子衍,将你的枇杷干给御医看看。” 大皇子不是很明白,可父皇的命令他不能违抗,于是点点头,把荷包递给了张御医。 “皇上,这,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德妃赶紧在一旁道。 霍金池看她一眼,只对张御医道:“只管查验。” 于是张御医便把里面的枇杷干倒了出来,一一放到鼻间闻过,最后把荷包中的枇杷干分成两部分。 “皇上,这枇杷干上有一部分被抹了药粉,有一部分没有。” 金黄的枇杷干皆是裹着一层白色的糖霜,根本无从分辨。 德妃此时再无一点侥幸心理,当即便扑通跪地,“皇上,此事绝对是有人要陷害臣妾!大皇子是臣妾的亲骨肉啊,臣妾怎么会在他的饮食里下药!” 第229章 防不胜防 天色渐暗,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廊下的灯笼摇晃不已,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殿中烛火也因风摇曳,映在德妃苍白的脸上。 “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德妃声音凄切,哭得梨花带雨,“退一万步讲,臣妾就算真的要害熙嫔,又怎么会利用子衍,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是臣妾所为吗?” 大皇子见母妃跪在地上哭泣,也被吓哭,立刻跪倒在德妃身边,叫了声母妃,又去看霍金池,“枇杷干儿臣也吃了,跟母妃没有关系!父皇,你不要罚母妃!” 他虽小,但宫中孩子都早慧,他隐约也能知道,是自己的枇杷干把熙嫔娘娘吃坏了。 可他吃没事啊! 霍金池微蹙着眉,对张御医道:“快给大皇子看看。” 张御医依言给大皇子诊脉,而后道:“回皇上,好在吃得时间端,大皇子并无大碍,只是肠胃受损,也需要温养。” 德妃这才记起关心大皇子的身体,一把抱住他,冲霍金池哭道:“皇上,这陷害臣妾之人,也要害大皇子啊,求你一定要彻查,还臣妾一个清白,也给大皇子一个公道啊皇上。” “这大皇子不也没出事吗?”房答应在旁说道:“这下药的人,恐怕也知道这药不会损伤大皇子的身体,而且就这点枇杷干,还一半下了药,一半没下药,倒是怕伤了大皇子的样子。” 徐答应当即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说这就是德妃娘娘做的不成。德妃娘娘身为大皇子生母,怎么可能忍心伤害大皇子,脑子蠢,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被骂蠢,房答应的脸色有些难看,哼声道:“徐姐姐从哪里听到我说德妃娘娘一个字了,倒是徐姐姐给德妃娘娘对号入座了。” “你!”徐答应双眼一瞪。 “都闭嘴!”霍金池冷喝一声,眼睛往内殿看了一眼,见里面还是安安静静的,才又问德妃,“这枇杷干是你亲自准备的?” “不是。”德妃立即摇头,道:“都是照顾大皇子起居的宫女准备,唤做杏儿。” “把人带上来!” 而云沁也确实被殿上的声音吵醒了,容欣一见她醒过来,立刻目露惊喜,“阿沁,你醒了。” 刚才疼得死去活来,晕都晕不过去,云沁没有失去意识,清晰地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人查到了吗?”她侧身躺着,拢了下怀里的汤婆子,还很虚弱,说话也只有气音。 容欣摇摇头,眼泪刷一下又掉了下来,无比自责,“日防夜防,竟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姐姐别哭,都是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云沁扯了下唇角,自嘲道:“我也没有料到,他们竟然会借大皇子的手,是我托大了。” 她如今在宫里也不算没有根基了,尚宫局有赵嬷嬷,内务府司有张怀德,御前有小德子,通过他们的人脉,又能拓展出很多的眼线。 日前,她就收到消息,说是有人刻意散播她怀孕的消息。 云沁当即就明白是她急召张御医,又不许他向外界透露那个乌龙让人生了怀疑,而最有嫌疑的就是德妃。 因为只有德妃一直在盯着张御医,盯着她的脉案,自然也只有德妃最大可能会产生联想,进而得出她可能怀孕的结论。 德妃四处散播,根本就是想让更多的人来对付她。 当时云沁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饮食上一直格外注意,今日这种场合,她甚至没有吃东西,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栽在了一把枇杷干上。 “幕后之人,不仅了解我的行为习惯,更了解大皇子。”云沁眸子冰冷,“也知道大皇子只与我说得上话,只会找我换粽子。”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顿,眸色更加森冷,“或许德妃哪里一个奶粽子都没有,也是人可以安排好的。” 容欣听得咬牙锤了下床框,“实在太过恶毒!”她压了压被角,又道:“要不要我叫皇上进来?” 云沁点点头,“叫进来也好,咱们还有一场大戏要唱呢。” 容欣这才走出内殿,说云沁醒了。 霍金池立刻起身来了内殿,见云沁撑着身子要起来,立刻坐到床边将她揽到了怀中。 “怎么醒了?”他低声问道,声音是在场宫妃都未听过的温柔。 看得有些人要么眼红,要么死死绞着手里的帕子。 云沁还未开口,就听那房答应又抢先道: “熙嫔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真是吓死咱们了。” 云沁靠在霍金池怀中,头埋进他的胸口,眼泪更是说掉就掉,哽咽道:“臣妾差点死了,她们却还来看臣妾的热闹,吵得臣妾不得安宁。” 她说着紧紧揪住了霍金池的衣服,似乎是用尽力气喊出来的,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霍金池抚着她的脊背,心被揪得眼眶都有些烫,看向众人怒喝: “德妃,皇后留下,其他人全都给朕去侧殿等着!” 众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火,皆是一惊,不由看向说话的房答应,觉得都怪她多嘴。 房答应青白着一张脸,颇有些摇摇欲坠。 霍金池又看向大皇子,又道:“乳娘,将大皇子抱走!” “我不走,我不走,父皇,您让儿臣陪着母妃吧!”大皇子被乳娘拉着,哭闹起来。 云沁听到他的声音,侧头看了一眼,但也没有出声,接下来的事情,确实不适合一个小孩子看。 大皇子抵不过乳娘的力气,被她抱走了。 殿上立刻空了大半,只剩下抽噎着的德妃,和站在一旁,神色冷淡的皇后。 “好了,朕赶她们走了,别生气了。”霍金池轻抚着云沁的背,低声安慰道。 云沁才终于抬头,露出泪痕纵横的脸,又低低叫了声“皇上”。 她什么都没说,霍金池却已经握紧她的手,冷道:“放心,朕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谢皇上。”云沁微微点头,重新依在他怀中。 皇后倒没什么反应,德妃却已经快要把手里的帕子揉碎了,心里叫了无数遍“狐媚子贱人”。 与此同时,那个叫杏儿的宫女也被带到了众人面前。 她被人扔到地上,霍金池还没张嘴问,她便大喊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干的,跟奴婢没有关系!” 一副好像知道什么的模样。 第167章 第230章 罪魁祸首 那宫女接连摇头,一副心虚的模样。 霍金池立刻怒道:“朕还没有问你,你为何就开始喊冤,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大皇子的枇杷干是不是你给备的!”他又喝问道。 宫女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大喊道:“不是奴婢,跟奴婢没有关系!” “你胡说!”德妃气愤不已,把那装枇杷干的空荷包扔到她身上,大怒道:“这荷包还是你给大皇子绣的,不是你还能有谁!” “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联合外人陷害本宫,还不快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宫女伏在地上,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话。 而后进来的小德子,捧着一包药呈上,“皇上,这是在这宫女的行囊中找到的,就藏在衣服的夹层中。” 张御医拿过来一看,立刻道:“这就是那枇杷干上的药粉。” “你还拒不承认吗?”一旁的徐安一脚将人踹倒,怒道。 “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一直没出声的皇后终于冷道:“熙嫔受不得吵,还不快拉下去好好审!” 伏在霍金池怀中的云沁看了她一眼。 杏儿被拖了出去,没多久院中就传来板子落在身上,以及她的惨叫声。 随后又被血淋淋地拖回了殿上。 “皇上,她愿意说了。”徐安垂手道。 不等问,那杏儿就突然转头,看向了德妃,大喊道:“娘娘,您要救我啊娘娘,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的啊!” 德妃怎么都没想到,她都被打成这样,竟然张嘴还是来攀咬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子衍是本宫的亲生儿子,本宫怎么可能派你去给自己的亲骨肉下药!”德妃吼出来,声音都有些走调了。 她又对霍金池道:“皇上,您可千万不要相信这贱蹄子的话,此事真的不是臣妾所为。” 云沁侧眸看着她伏在地上狼狈的模样,虽快意,但也知道,今日的事确实疑点重重。 她低声道:“皇上,大皇子今日给臣妾枇杷干,是从臣妾这里换走了一个奶粽,他说德妃娘娘那没有分到奶粽。” 霍金池与人说话,并未把她跟大皇子的话听全,此时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 而德妃似乎也才想起来,赶忙道:“对,对,大皇子最爱吃奶粽,可臣妾今日分到的粽子里没有一个奶粽,此时也未免太过凑巧!” 霍金池蹙眉,看了徐安一眼。 “奴才这就去查!” 云沁的眼神却没从德妃身上挪开,心中满是疑惑,难道德妃是不知道大皇子找自己换奶粽的事情吗? 那为何她之前没有自己说出来,总不能是没有发现蹊跷之处吧? 还是说,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对大皇子上心。 徐安很快回来,脸上带着些仓皇,“回皇上,负责分粽子的宫女里少了一个,正是那个给德妃娘娘拿粽子的宫女。” “找!” 众人都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预感灵验,那宫女最终在湖边被找到,人已经溺死在湖里了。 德妃当即大喊:“臣妾从宴会离开就直接来了这里,身边人也全都在这里了,根本没条件去杀害一个宫女啊!” 她猛地看向皇后,“宫宴上上下下,可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皇后看她一眼,才微咬牙关道:“臣妾是安排了宫宴不假,可也不会把宫中的宫人全都带过来,所以用的基本上是原本行宫的宫人,这些人能与臣妾有什么牵扯,能替臣妾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您贵为皇后,命令一个宫女替您卖命,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吗?” “德妃为了脱罪,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行宫人员复杂,怎知那宫女跟德妃早有没有牵扯。”皇后也讥讽道。 不管两人怎么说,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唯一的线索,只有那个杏儿,或许就是因为她跟德妃来了这里,才没遭人毒手。 “你听到了吗,分粽子的已经被人灭口了,你还不开口,难道也等着被人处理吗?”霍金池看着那杏儿,又冷声道。 杏儿自然知道了那宫女的下场,整个人瘫在地上如一滩烂泥,整个人又瑟缩了一下,才总算是说话了。 “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奴婢摔碎了皇上赏赐给大皇子的长生玉佩,恐被责罚,一直藏着。却不知道为何被人知道了,那人用这事做威胁,给了奴婢这包药,让奴婢今日加在大皇子的枇杷干上。” “可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啊,只知道是个太监,见面时是在夜里,也没看清对方的长相。” 杏儿哭诉道:“奴婢开始以为,他只是想害大皇子,所以没敢都用上,却也没想过要害熙嫔娘娘啊!” 德妃立刻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后听完,也忍不住道:“这事还真是稀奇了。” 这也间接将她排除了,毕竟皇后是出了名的不管闲事,又没什么权威,怎么可能知道德妃宫里的事情,还这么详细。 云沁脸色难看地看了眼霍金池,他的脸色已经一片阴沉。 其实他们多少已经猜到是谁做的了,能知晓这么多秘密,计划这么周密,手还能伸到行宫中来,这一定是极有地位的人。 而符合的人里,也就只有太后。 霍金池搂着云沁的手臂紧了紧,心中有说不出的愧疚和痛苦。 云沁虽意外,却又没有那么意外。 若她生下孩子,就极有可能会威胁到皇后的位置。 这宫里除了德妃,估计也就只有太后最想让她死,也最怕她怀孕了。 云沁心中明白,却只装作不知道,伏在霍金池怀中,凄声道:“究竟是谁,又为了什么,竟然用活血化瘀的药来对付臣妾,臣妾又没有真的怀有身孕。” 她说的便是那天闹出乌龙的事情,虽然不是德妃做的,可这事也跟她跟各宫透露消息有关。 就算不死,也得给她扒层皮! 第231章 揭露 “将杏儿压下去,好生看管!”霍金池又看了眼德妃,淡声道:“你起来吧。” 负责分粽子的宫女溺死在湖中,杏儿又对威胁他之人的身份一无所知,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的容貌。 审到这里线索就已经全断了。 就算心中已经对幕后之人有了猜测,可也没有真凭实据,况且就算有证据,难道皇上还会向世人公开,太后谋害后妃吗? 云沁看了眼谢恩后,坐在凳子上抹眼泪的德妃,太后固然可恨,可始作俑者是她! 若不是她四处散播自己怀孕的消息,太后又怎么会对她动手! 云沁伏在霍金池怀中,凄声道:“究竟是谁,又为了什么,竟然用活血化瘀的药来对付臣妾,臣妾又没有真的怀有身孕。” 一开始所有人都没往别处想,云沁说起自己没有身孕,反倒给他们提了醒。 谁会无缘无故用活血化瘀的猛药来害人,这种药大多都是来害人小产的。 正掩面苦的可怜的德妃,眼神微微一闪。 委屈演得太过投入,她都忘了,熙嫔怀孕的事情还是她传出去的。 熙嫔这时候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容欣突然出声道:“主子一提,奴婢倒想起一件事来,就在昨天,奴婢还听说了宫中的流言,说是主子怀有身孕了。” “奴婢当时还觉得可笑,当成笑话说给主子听,怎么今日,主子就被人下药了,这是不是太巧了。” 容欣的话,让霍金池蹙起眉头,看向皇后,“什么流言?” 皇后如今一心都扑在小公主的身上,对其他事都不怎么关心,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兰英。 兰英立刻对皇上道:“奴婢并未听说。” 德妃小心得很,散播消息都是有针对性的,为的就是不让消息大范围扩散,省得传到皇上和熙嫔耳朵里,让他们有所戒备。 重点就是太后和其他妃子那里,皇后如今把个小公主看得比眼珠子都重,在德妃眼里跟废物没什么区别,压根就没把消息散播过去。 霍金池怀中的云沁,又泣了一声。 “那,那臣妾如果真的怀了身孕,现在是不是已经小产了。”她手指攥紧了霍金池胸前的衣服,身体轻颤着,声音带上了几分凄厉,“皇上,臣妾好害怕。” 霍金池心下也是一片冰凉,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安慰,声音轻柔充满怜惜,“别怕,别怕,朕在这里,谁也别想在伤你分毫。” 可抬眸看向旁人时,眸色却满是冷意,语气中也不含半点柔情,“张志安!” 张御医并不意外,皇上会找上自己,毕竟延宁宫自然不会传出这种消息,那问题就只能是出自御医院了。 他立刻扑通跪到地上,“皇上,微臣谨遵熙嫔娘娘的命令,跟任何人都没有透露过那日延宁宫发生了什么。” 第168章 见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霍金池忍不住骂了一句,“蠢货!” 他什么都不肯说,才会让那天云沁突然请御医的事情变得十分怪异,也才会让人生出那么多心思来。 张御医被骂得不敢抬头,只把身子伏低。 “这不关张御医的事情。”云沁忍不住说句公道话。 霍金池轻哼了一声,垂眸伸手拉过被子盖过她的肩头,眸色暗沉。 就为了这么点根本就没有证实的消息,就这样千方百计地给云沁下药,母后当真一点都容不下云沁! 三人之间的对话,在外人听来却像是在打哑谜,可不管是谁,都没有跟在场的皇后和德妃解释的意思。 究竟是什么事,皇后并不好奇,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德妃。 “德妃可曾听说些什么?” 德妃边用帕子揩泪,边道:“臣妾也并未听说什么。”她看向霍金池,“皇上要不要召本宫身边的人来问话。” 她话音一落,容欣立刻惊道:“德妃娘娘怎会不知?” 德妃心中一跳,面上却柔弱又疑惑,“你这话什么意思,本宫该知道什么?” “因为奴婢就是无意间听到翊阳宫的人与旁人议论,才知道宫中竟然有这种流言的。” 容欣比她还要疑惑,“下边人都议论上了,我家娘娘怀孕也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怎么会不通报给德妃娘娘您知道呢?” 德妃看了眼眼神冷冰冰看着自己的皇上,心中又猛跳几下,立刻道:“你可不要信口胡说,你怎知那人就是翊阳宫的人,幕后之人能栽赃我一次,难道就不能栽赃第二次吗?” “奴婢自然不敢胡说。”容欣对霍金池福了下身,继续道:“因为那人奴婢认得,就是德妃娘娘宫里的蔷薇,她虽只是个不起眼的粗使宫女,可都是从尚宫局一起出来的,奴婢绝对不会认错!” 德妃听她竟然真的说出了蔷薇的名字,而且还说是她亲眼所见,心中更觉慌乱。 难道真的被她撞见了? “你身边确实有个叫蔷薇的宫女?”霍金池带着几分逼视地看着德妃。 这事赖不掉,德妃只能点头,“臣妾身边是有个叫蔷薇的宫女,可她只是粗使宫女,年纪又小,她能知道个什么。” 还不等她想出对策,就听容欣又道:“奴婢今日还看到她与德妃娘娘一起来的,皇上不如将她叫到跟前来与奴婢对质。” 皇后又看了眼德妃,对霍金池道:“也正好问问那个叫蔷薇的,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徐安,把人提来!”霍金池道。 很快,那叫蔷薇的宫女就被提到了殿上,确实如德妃所说,她年纪还不大,身体瘦弱,模样也普通,是随便扔进人堆里就会泯然众生的人,存在感非常低。 而她这不起眼的模样,就很适合散布消息,或许跟她说过话的人,转头就能把她忘了。 “皇上,奴婢可否问问她?”容欣又对霍金池福身问道。 见霍金池点头,她才转身面向跪在地上的蔷薇,“我问你,昨日在御花园中西南角的假山处,就是你与聂答应宫里的宫女说,我家娘娘怀孕了,是也不是?” 蔷薇被提来,早就已经吓得浑身簌簌,如今听到容欣把时间地点,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整个人更是慌了神,下意识去看德妃。 而此时的德妃,只恨不得挖掉她的眼珠子! 第232章 扒一层皮 在对云沁怀孕这件事产生怀疑之后,德妃便急着把消息散播出去,就因为太着急,也不得不用身边的人。 她自以为做得够隐秘了,却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我在问你话呢,你去看德妃娘娘做什么?”容欣紧接着道:“是与不是,难道你还要征求德妃娘娘的意见不成?” 德妃看了眼容欣,微微咬牙,不愧是熙嫔的人,一样的牙尖嘴利! “蔷薇,你只管说便是!”德妃一副毫不心虚的模样。 被她这么一说,蔷薇还敢说才怪了,赶紧摇头,可还未出声就被容欣打断。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我既然能点出与你说话的是聂答应身边的宫女,便也是认识的。你不承认,她可未必不承认!” 蔷薇一听这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又扭头去看德妃。 德妃这回真恨不得掐死她,看她伺候多年忠心耿耿,才让她去散播没消息,没想到竟然是个蠢的! “熙嫔宫里的人,还真是威风。”她冷笑道:“听你这语气,本宫的宫女今日不想承认也得承认是吗?” 德妃看向霍金池道:“皇上,怎么臣妾与皇后都未听说这事,就偏她听说了。谁知她不是与人串通好,故意栽赃给臣妾的宫女。” “德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说奴婢是栽赃,难道还能是我家娘娘故意散播这样的假消息,故意让人来害她吗?” 容欣没想到她会这般无耻,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霍金池则看向蔷薇,冷怒道:“还不快说!” 蔷薇本就惊惶不已,威胁加恐吓之下,更是有些崩溃,伏在地上大声道:“奴婢是,是跟聂答应身边的宫女说过熙嫔娘娘怀孕的事。” “可,可这也是奴婢道听途说的,只是与人闲聊几句罢了。” 说她蠢,她却知道最关键的是什么。 “那你说说看,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听说的?”容欣冷着脸,“好让他也来与你对质一番!” “是,是,奴婢也,也不记得了,只是听人说了这么一嘴。” 容欣步步紧逼,“就算不知道名字,也总该记得什么时间在哪里,是男是女吧?” 她问得这么详细,蔷薇就越发支支吾吾,那模样明白这就是有问题。 霍金池已经失去了耐心,对徐安道:“拉出去,打,打到说实话为止!” 徐安立刻命人上前托人,蔷薇立刻被吓得魂不附体,挣脱开太监的手就往德妃脚下扑,“娘娘,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啊,您救救奴婢!” 她死死抓着德妃的脚踝,德妃却恨不得一脚将她踹开,可她却只能压制住心头怒气,看着她被人给拖了出去。 很快外面就又响起了惨叫声。 皇后看着德妃,忽然冷道:“这可是今日第二次了,怎么都是德妃你身边的人出问题呢?”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德妃攥着帕子反驳,“嫔妾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话音才落,就听外面惨叫声戛然而止,随后那宫女就被拖了进来。 蔷薇只挨了几板子,油皮都没有破,却已经被吓破了胆,一被拖进来,还不用人开口问,就立刻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自然和云沁猜的一点不差,就是德妃她指使的。 她一说完,德妃又嚎上了,“冤枉啊,臣妾冤枉啊,是有人要陷害臣妾啊皇上!陷害臣妾谋害熙嫔还不够,这是要置臣妾与死地啊!” 云沁一直缩在霍金池怀中,扮着小可怜,却没有发现,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她的眸子中盛满了冷意。 撞见蔷薇散播消息的,自然不是容欣,而是尚宫局的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不知事情真假,把消息带进了尚宫局,被赵嬷嬷听到后立刻将她罚了一顿,勒令众人不许外传。 又把消息传到了云沁的耳中。 云沁本想将计就计,找个合适的时间装病一场,将这件事拆穿,却先被人给下了药。 只能说,太后的速度太快。 竟然还为了给皇后铺路,不惜伤害大皇子的身体,她难道就没有想到皇上会作何敢想吗? 云沁都不禁猜测,皇上到底在西边查到了什么,让太后有种狗急跳墙之感。 上次皇上已经和钦差密谈过,相信她很快就能知道了。 面对德妃的哭嚎,霍金池只是冷冷看着,看得德妃的哭声都渐渐低下去。 此时他才开口,“朕不是傻子,若非先有消息传出来,幕后之人又怎么会陷害你谋害熙嫔,你说传假消息也是旁人陷害你,难道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若那人早就知道消息,又何必声张,四处散播!” 霍金池怒道:“德妃,你还不说实话吗?” “可,可这事真的与臣妾无关啊!”德妃依旧嘴硬。 霍金池冷笑了一声,“你真当朕无从查起是吗?各宫中,应该都有人得到了消息,朕若是顺着这些消息查下来,你说最终会不会都落在你的头上?” 雁过留声,水过留痕,这天地下就没有做过,却不留痕迹的事情,只要他想查,终究能查出一个结果来! 德妃死死咬住唇,她前面都不肯承认,到了现在当然也不能承认。 “请皇上明鉴,真的与臣妾无关啊!” “人证证词皆在,也由不得你狡辩!”霍金池声音提高,此时却不再包含明显的怒气,而是只有冷意,“传朕旨意,回宫后,德妃禁足翊阳宫!” 第169章 德妃死死捏着手里的帕子,面色虽灰白,但却微微松口气,还好只是禁足。 可霍金池的下一句,却让她如遭雷劈。 “大皇子搬去皇子所,非必要,不得与德妃见面时!” “皇上!”德妃当即大叫出声,“皇上,大皇子才那么点大,您怎么忍心将他从臣妾身边抱走,他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霍金池却无动于衷,“大皇子确实是好孩子,朕越不能让你教坏了她。” “皇上!”比起之前,这话对德妃的打击更大,让她脸色瞬间惨白,大叫一声。 “还不扶德妃下去!” 德妃被人架起,可凄厉的喊叫声却不绝于耳,可霍金池自始至终脸上都没变一下。 “那这宫女?”徐安低声问。 霍金池冷道:“送掖庭。” 这回蔷薇还没叫出声,就被人堵住嘴拖走了。 皇后冷眼看着这一幕,也知道今日的事情就到这了,她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皇上,熙嫔受了大罪,您好好陪陪她吧,臣妾就先告退了。” 霍金池应了一声,道:“把侧殿人都带走吧,今日有劳你。” “皇上客气,这都是臣妾的本分而已。” 这两人客气得跟老板和雇工似的,云沁默默听着,心里忍不住吐槽。 第233章 丑陋 夜已深,夜风中夹杂着雨丝,吹灭了廊下一盏灯笼,守在廊下的庭春唤来一个小太监点灯。 恰在此时,容欣端着碗从殿内走了出来。 庭春立刻迎上去,低声道:“主子吃了?” 容欣将托盘递给她看,只见碗中的燕窝还剩了大半,看得庭春皱眉。 “皇上亲自喂主子吃的,劝了许久,就吃了这么一点。” “主子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庭春眼眶发红,叱骂道:“都是那该死的……” 容欣如何不想骂一骂,可皇上还在殿内,她对庭春微微摇头,示意她慎言。 庭春只能咬唇,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小太监手里杆子没拿稳,敲在梁木上,“嘭”得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响亮。 “小心些!”容欣抬眼斥了一声。 小太监慌忙称罪。 这点动静,就将闭上眼准备入睡的云沁惊醒了,她眼中首先映入的便是霍金池的脸。 他手肘撑在枕头上,手托着腮正不错眼的看着她。 云沁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刚睡着,还是已经睡了许久,只是下意识往霍金池身边靠了靠。 他身上很暖,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 见她下意识往自己怀里靠,霍金池心中酸软,探出另一只手搂住她。 “下雨了?”云沁鼻尖萦绕着一股泥土腥气,以为刚才那一声是雷声。 霍金池拢了下她肩膀处被子的空隙,轻声问:“冷吗?” 云沁微微摇头,额头靠在他的手臂旁蹭了下,又闭上了眼睛。 她睡得不安稳,霍金池更加没有睡意,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就这么看着她。 “皇上不睡吗?”云沁没有睁眼,也能感受到他的注视,低低地问了一句。 或许是春日的夜雨,又或许是帐中温情涌动,霍金池极有倾诉欲,他轻叹着道:“朕睡不着,心里还在后怕,更怕睡着后,会做失去你的噩梦。”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云沁睁开眼睛,可帐中光线昏暗,她看不清此时霍金池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眸中透着微光,似有深情。 深情? 云沁不信,他幽邃的眸子,看狗都深情。 她不说话,霍金池也并不介意,手指轻轻抚过她额前的碎发,“朕自信能护住你,现在看来,真是蠢的可以,你就坐在朕的身边,朕却眼睁睁看着你吃下沾了药粉的枇杷干。” 他在自责。 云沁依旧没出声,可他真的是在自责没看住自己吗? 他自责的是,他既惩戒不了递给她枇杷干的大皇子,也惩戒不了幕后黑手太后。 一个太小不懂事被人利用,一个是他的生母,都有太多理由,让他把这事压下,委屈她一个人。 只能亏欠着她,所以他觉得愧疚。 此时的霍金池也就只能表表心意了,而云沁不想接受,所以不出声。 她选择闭上眼睛装睡。 人都差点没了,云沁很累,明知道该递个台阶,或者说几句软话宽慰一番,可她就是不想。 明天吧,等明天她会打起精神来的。 霍金池其实无所谓她回不回答,甚至无所谓她听不听的到,今夜的事,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的自私与无力。 让他无法避免地剖析自己。 太多话从心底涌出,最终却只化成一句话, “阿沁,朕真丑陋。” 云沁听得真切,可黑沉的睡意已经袭来,她模糊地想: 什么镜子能把他照得丑陋,这行宫里难道有哈哈镜吗? 外面的雨渐渐连成了线,有的人已经沉入梦乡,有的人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当然,难以成眠的人更多。 已经被禁足的德妃,与德妃交好的徐答应,而另一个却是聂答应。 她披着衣服站在窗前,望着的是宫宴大殿的方向。 云沁出事,今夜就干脆睡在了那后殿。 “主子,夜深了,您小心着凉了。”翠萱见她在窗边站了许久,不忍道。 聂答应拉了下自己的衣服,声音比吹进来的雨丝还要凉,“皇上难道要陪她一夜吗?” 翠萱垂眸没有说话。 到现在也没有皇上回行宫寝殿,或是去了哪位嫔妃宫中的消息,那自然还留在熙嫔那里。 “主子还是歇息吧。” 这话在聂答应却有些刺耳,回眸看她一眼,“不是刚传了圣旨,明日不回宫吗,你急着催我去睡觉做什么!” 她又转头看向雨幕,“太后不是说了,只有她倒了,我才有机会吗?” 翠萱又垂下了眸子。 外面雨越下越大,院中碎石围成的鱼塘中,水漫了出来,冲刷着石径。 这一幕,不知道让聂答应想到什么,身体抖了一下,脸上不复刚才的色厉内荏,甚至带上了些仓皇。 她“啪”一声关上了窗户,阴沉道:“首尾都处理干净了吗?” “主子放心,连天都助您,今夜这一场雨,打湿了鞋袜是很正常的事情,是不会有人将那宫女淹死在湖中的事,跟主子联系起来。”翠萱立刻道。 聂答应点了点头,手却依旧有些抖。 众人都以为,那分粽子的宫女也是幕后黑手,也就是太后的人,其实不然。 那换粽子的宫女其实是聂答应她收买的。 一个跟太后毫无瓜葛的宫女,才能让皇上抓不住把柄。 这是太后给她的任务,也是她表忠心的机会。 司膳的宫女就那几人,聂答应在看赛龙舟之时,便注意到了这个小宫女,得知她是第一次上殿伺候,就以她伺候的好赏了她些银子。 还“好心”地告诉她,各宫妃的喜好,尤其是德妃和大皇子都不喜欢吃奶粽,嘱咐她到时候可不要犯错了。 那宫女还对她感激涕零来着。 等到分完了粽子,聂答应便借口更衣离席,却是悄悄找到那宫女,将她诱致暗处,直接打晕扔到湖里去了。 这对别人或许来说不可思议,可聂答应自小生活在军中,又出身武将之家,是练过拳脚的。 并且她脚力也非常好,将那宫女灭口后,还在短时间内返回了大殿,任谁都没有察觉。 到现在,看到那池塘溢出来的水,聂答应才感觉到了一阵害怕。 这让她想起,那宫女落水时,那满溢的湖水,也涌出来,浸湿了她的鞋袜。 她哪有时间去换,今晚就一直穿着湿了的鞋袜,好在众人注意力全都在熙嫔和德妃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过她。 只是没想到,云沁却没事,甚至没有怀孕! 当时还是她,在听到消息后,第一个找到了太后,表示要帮她除掉熙嫔的,可明明她都做这么天衣无缝了,为什么熙嫔还活着! 她手死死攥住,熙嫔不似,她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第234章 将计就计 这世上,或许就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情。 第二天,霍金池虽没有回宫,却不能不处理政事。 而武德使司在暗中调查一夜的成果,也摆在了霍金池的案头。 他命人查找推那宫女入水的人,只是想趁着还在行宫中,将太后行宫中的势力连根拔起,却没想到竟然查到了聂答应头上。 她自认的天衣无缝,其实漏洞百出。 其一便是聂答应离席说是去更衣,可她的恭房中,压根没有使用的痕迹。 其二,她或许也不会想到,那宫女会跟旁人吹嘘,她是如何从聂答应手里拿到了赏银,又如何从她那里得到了指点。 第170章 她并未告诉同伴聂答应具体指点了什么,只是坚持自己要给德妃分粽子,还说之后,自己会有大造化。 只是不知道最后的“大造化”是不是她想要的。 霍金池越看,捏着这张薄薄纸的手就越紧。 他同意聂答应进宫,是出于他父亲的恳求,也是想平衡太后的势力! 却没想到,她进宫才多久,竟然就开始帮太后做事。 她究竟有多恨云沁? 霍金池很想现在就除掉她,可沉吟中,捏着这张纸的手指,突然一松。 想让她与太后决裂,甚至转而去对付太后,其实也很简单。 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霍金池快速收起信纸,站起来便朝着后殿走去。 徐安知道皇上是在查那宫女的死因,却看皇上看完之后,直奔后殿,微微一惊,这事总不能跟熙嫔有关系吧? 他也不敢问,只连忙带人跟上。 可前脚刚跟过去,后脚就被打发出来了。 而跟他一起被打发出来的,还有容欣。 “皇上这是怎么了?”容欣见刚刚皇上表情很不好看,赶忙跟徐安打听。 徐安哪里知道那纸上写了什么,只笑呵呵地打马虎眼,“皇上能有什么事,估计是记挂着熙嫔娘娘的身子,着急过来看看。” 容欣看了眼静悄悄的内殿,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说法。 安静却没有持续太久,殿内就突然传来瓷器摔落在地的声音。 容欣跟徐安对视一眼,皆是已经,随后便一齐快步走入了殿内。 内殿中,云沁原本半躺在床上,此时已经坐了起来,正满脸泪痕,可神情中却满是倔强。 而霍金池则沉着脸坐在床边,脚边是摔碎的瓷碗,漆黑的药汁撒了他一地,而他手里还举着瓷勺,显然刚刚他正在给云沁喂药。 “这,这是怎么了?”徐安小心翼翼问道。 可根本无人搭理他,殿内的争吵显然也没有结束。 “皇上还管臣妾做什么,一日查不出真凶,难道就让臣妾提心吊胆一日吗?要真是这样,臣妾还不如直接死了!”云沁哭得很凶,声音中满是嘶哑。 这话听得容欣眼皮直跳,不知道阿沁怎么突然着急起来了,赶紧去看皇上的表情。 霍金池眉头紧紧皱着,因为紧紧咬着牙,脸侧微微隆起,“云沁,你别太过了!” 见他这样,云沁也有些心虚,不敢再多言,只垂头擦着眼泪。 霍金池见她如此,不由叹了口气,将手里勺子扔到托盘里,伸手揽住她,“朕不是答应你了,一定尽快找到真凶,给你一个交代吗?” “身体还虚着,别哭了行吗?”他用手擦着她脸上的泪,眼中疼惜不似作假,“说哭就哭,也是本事。” 云沁憋了下嘴,还想低头,下巴却被捧住。 “朕真的心疼。”霍金池情话说得郑重其事。 云沁差点破功,咬了下唇,才露出些羞涩,弱声道:“皇上就知道欺负臣妾。” 听了这话,霍金池唇角一勾,但很快又压下。 见两人前一秒还在争吵,下一秒就和好,徐安和容欣两个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一个开始装聋作哑,而另一个则快速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命人再送一碗药过来。 这一碗药,云沁终于安安稳稳地喝完了。 可皇上才刚把药碗递给容欣,云沁又吸了下鼻子开始了。 “皇上可是觉得臣妾烦了?” 别说霍金池了,容欣都觉得云沁是不是脑子抽风了。 “皇上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云沁一瘪嘴,“难道是臣妾想吃药的吗,是臣妾想生病的吗?还不是有人要害臣妾!” 霍金池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你简直莫名其妙!” “是,臣妾莫名其妙!”云沁提高了语调,“臣妾就不该求皇上给一个公道,难道皇上心里就真的不知道是要害臣妾吗?” “够了!”霍金池终于愤而起身,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云沁,“看来确实是朕太惯着你了!” 他说完便拂袖而去! 徐安赶紧跟上,容欣也惶恐地跟上去,道:“皇上,主子她在阎王殿门口走了一遭,难免心绪不佳,求皇上息怒。” 可在延宁宫众人面前,素来好说话的皇上却理也没理她,带着徐安径直出门离开了。 容欣只能俯身恭送,等她心中惴惴不安地返回内殿,却见刚才还胡搅蛮缠,愤怒异常的御前,此时已经一脸平静地靠在床上的靠枕上,手里捧着盘蜜饯,正往嘴里送。 完全像是没事人一样。 容欣也不是傻子,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坐到了床边,问她:“阿沁,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刚刚还抹眼泪的云沁,此时却咧嘴一笑,“姐姐我不瞒你,但是你不能告诉宫里人,不然我跟皇上的戏,可就白演了。” 从之前的摔碗开始,其实他俩都是在演戏。 只是中间有些太投入,演得有些过头,把霍金池真给惹生气了。 刚才,霍金池过来,便把聂答应帮太后做事的事情告诉云沁了,也跟云沁说了自己的计划,那便是假装不和,让聂答应以为有机可乘,好诱她转而去对付太后。 云沁听完他的计划,只觉得快要被他给“孝”死了。 第235章 暗中前来 皇上在熙嫔处拂袖而去的消息,在有意的推动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行宫。 聂答应也不蠢,没急着窃喜,而是让人去打听是因为什么。 “听说是熙嫔一直催着皇上查明真相,又哭又闹的,惹得皇上不快,才拂袖而去。” 翠萱把打听来的事情说给聂答应听。 聂答应听完,这才笑出来,“是了,以皇上的智慧,估计已经想到这背后是太后的手笔,而熙嫔一直催他查,不就是要皇上去对付太后吗?他能高兴就怪了。” 随后,她又冷笑一声,“还以为这个熙嫔能有多聪明,到头来不还是一个蠢货。” “许是被这次的事情吓破胆了。”翠萱也在旁附和。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到让皇上厌弃了她。”聂答应又冷笑一声,看了眼窗外滴水的廊檐,“太后果然是太后,这应该就是她口中的机会吧。” 提起太后,翠萱总觉得心中不安,不由低声劝道:“主子,您毕竟出身聂家,太后容不下熙嫔,也未必能容得下主子。如今皇上和太后已经势同水火,主子还是少和太后接触为好。” 聂答应侧眸看她一眼,“这还需要你告诉我吗?我与太后只是一次合作罢了,又不是以后都要受她驱使了。” “主子心有成算,是奴婢多嘴。”翠萱垂眸,可心中却并不觉得太后会这么轻易放过主子。 当天,皇上也未曾再去过后殿,晚上更是宿在了寝殿。 这更是坐实了今天白日的传言。 而后殿中,因为皇上一直没来,殿中气氛也有些沉凝。 宫人们行动间,越发小心翼翼,就连平日笑盈盈的庭春,脸上也没有笑模样。 殿内并未燃香,又因为淅淅沥沥下了一天雨,殿内微微有些潮湿,透着几分阴冷。 庭春将一个汤婆子放进了云沁被子里,快速将被角压好,不由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 她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苍白,两天时间,精心养了半年,才稍稍丰盈的脸颊又瘦没了,看着让人心疼。 此时正垂眸,小口喝着容欣递到嘴边的红枣炖燕窝,浅浅抿一口便要蹙眉,有些吃不下的模样。 “这行宫虽好,可实在潮湿了些。”庭春又给云沁压了下被角,浅笑道:“好在明日便要回宫了,离宫这两日,还真想念宫里那两棵银杏树了呢。” 知道她是有意要活跃气氛,容欣便接话道:“你哪是想念银杏树,我看你分明是想厨娘做的饭了。”又对云沁道:“她啊,今日抱怨一天了,说行宫的饭难吃。” 云沁微微勾唇,抬眸看了眼庭春,“回去让厨房做你爱吃的羊肉锅子。” “还是主子疼奴婢。”庭春福福身,其实她主要是觉得,延宁宫的厨娘便是燕窝炖得也比行宫要好些,主子也能多吃两口。 不过这回,碗里好歹只剩下了薄薄一层。 庭春端着碗,跟容欣并行出来,脸上才露出了担忧。 “容欣姐姐,你说皇上怎么就突然生起气来了,张御医都说了,主子气虚难免心绪烦乱,皇上怎么也不知道体谅几分呢?” 容欣知道真相,看她这样,心中难免歉疚。 不由想起今日云沁白日的话来。 “聂答应那里我不知道,但太后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我与皇上这戏,还有的演呢,姐姐需得稳住宫里人,若真有二心的,便随他们去。我最近太过烫手,冷一冷,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 容欣便硬起心肠,低声道:“这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第171章 “我又怎么不知。”庭春垮着脸,“只是觉得皇上未免太过狠心。” 她话音才刚落,一抬头便撞见一个黑影,差点惊叫出声。 可随后,那黑影便摘下了披风的帽子露出脸来。 “皇,皇上!” “奴婢参见……” 两人慌忙行礼,却被霍金池抬手制止,他垂眸看了眼庭春端着的碗,未发一言,越过两人朝殿门口走去。 容欣和云沁这才看清,他身后还跟着徐安,以及两个黑衣侍卫,应当是武德使司的人。 心中明悟,皇上这是暗中前来的。 容欣不由去看庭春,还以为自己要跟她解释一番,却见她眼神呆滞,喃喃道:“姐姐,皇上是不是听见我刚才的话了……” 见她生无可恋的模样,容欣一时忍俊不禁。 再说,霍金池快步走入殿中,径直走入了内殿。 “皇上。”见他进来,云沁立刻坐直了身子。 “好好躺着。”霍金池脱下沾染夜风的披风,扔到一旁,才走过去也没直接坐到床边,而是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怕身上的寒气冻着她。 云沁往后看了眼,“皇上怎么过来了,让人被人瞧见,今天的戏可就白演了。” “有武德使开道,没人瞧见朕过来。”霍金池道。 云沁这才放下心来,又听他道: “放心吧,不会让你今天的眼泪白流。” 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知他是调侃她白日演得过头,也有几分尴尬,嗔他一眼,“臣妾这是第1回 演戏,难免生疏,皇上还要取笑臣妾。” 这话差点让霍金池笑出声来,“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他说着伸出微凉的手指,捏了下她的脸,“让朕看看,你的脸皮是不是又厚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手上的力道很轻,更多的则是宠溺。 云沁横他一眼,也不由笑起来。 “明日,你与朕共乘。”霍金池又用手指蹭了下她的脸颊,“若只是气了一场,就对你不管不顾,反倒会让人生疑。” “都听皇上的。”云沁点头。 比起自己那颠人的马车,当然还是皇上的銮驾更舒服。 身上寒气散去,霍金池才伸手在云沁被子里摸了下,“可觉得冷?” 云沁摇头,身边的汤婆子推出来给他看,“有汤婆子呢。” 见他眉眼温柔,云沁忍不住又道:“但臣妾还是喜欢皇上睡在身边。” 霍金池稍稍一怔,旋即露出笑意,“那等朕去洗漱。” 等她离开,云沁才回神,眼睛快速眨了眨。 刚才一定是她眼花了,不然她刚怎么从霍金池脸上看到了一丝难为情。 疯了,疯了…… 云沁抖了抖肩膀,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第236章 回宫 翌日。 云沁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霍金池的身影,怀中抱着的也换成了汤婆子。 “皇上天不亮就离开了。” 走进来的容欣,见她看着枕边的汤婆子,有些呆呆的,解释道。 云沁点点头,移开视线,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随着容欣拉开帘幔,窗外的阳光也照了进来,今日阳光正好,是个艳阳天。 简单洗漱一番,吃了饭和药,也要准备出宫的事情了。 云沁身体还很虚弱,被人架着也只是勉强能走,单是从殿内走出去,身上便出了一层冷汗。 怕她着凉,容欣给她怀中塞了个汤婆子,用披风把她裹紧。 五月的天,已经很暖和了,可她还要跟过冬似的。 云沁抱着手里的汤婆子,眸中噙着寒意,迟早让害她的人,体会体会她现在心里的凄凉。 行宫外,众嫔妃早已在等待。 见她坐着肩舆出来,目光全都看了过来,见她脸色惨白,身体虚弱的模样,眼中皆是幸灾乐祸。 云沁冷冷扫过众人,对皇后道:“恕臣妾不能给皇后娘娘行礼了。” “无妨。”皇后见她一日不见,便消瘦许多,不由道:“等回宫,你可要好生调养,本宫那里有些补气血的药材,改日给你送过去。” “多谢娘娘关怀。”云沁垂眸。 “娘娘真是好心。”房答应脸上堆着笑,“皇上这么宠爱熙嫔娘娘,她想要什么样的好药没有呢,只怕娘娘送去的,熙嫔娘娘未必用得到呢。” 这话要放在平日说,自然没什么毛病,可明知皇上正在生云沁气的情况下说出来,就是讥讽了。 云沁没有控制脸上的表情,直接冷下脸来,“房答应倒是一如既往的这么爱管闲事。” 见她生气,房答应反倒越得意,因为她越生气,就越代表被自己戳中了痛处,说明皇上肯定是真生气了,她内心也惶恐的厉害呢。 两人间的交锋,聂答应全都看在眼里,虽没有出声,脸上也带着些讥笑。 没了皇上的庇佑,这熙嫔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样会被说人激怒。 房答应正待再说两句,却见皇上走了过来,只能跟着众人俯身行礼。 云沁也伸手扶住容欣的手,一副要起身行礼的模样,看着霍金池,眼眶登时就红了,刚还泛着怒意的眸子,此时化成一池春水,盛满了欲语还休。 这变脸速度之快,看得众人头皮微麻。 知道她这模样多是演的,可霍金池也无法招架,伸手将她扶住,“不好好坐着,逞什么强?” “这是礼数,臣妾不能不守。” 云沁声音又变作了气音,娇娇弱弱,听得一旁的宫妃们掐紧了手指。 礼数?刚才对着皇后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起来行礼,现在又说什么礼数! 她们在心里狠狠唾弃,可奈何皇上就吃这一套,众人眼看着他脸上冷硬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朕还能嫌你不成?”他轻哼了一声。 “臣妾谢皇上体恤。” 说是道谢,可谁都听得出她声音中的情意绵绵。 霍金池随后便俯身将她抱了起来,于是 在外人眼中,皇上还在生熙嫔的气,自然不可能来接她。 高兴了一晚上的众嫔妃,就亲眼见到,皇上抱着熙嫔进了銮驾。 除了皇后依旧一脸淡然,其他人险些扯烂了手里的帕子,一声“狐媚子”差点脱口而出。 而进了銮驾的云沁,则软软靠在了霍金池的肩头,“这戏演得要累坏臣妾了。” 霍金池由着她装模作样,笑了声,将她整个搂住,在她额头亲了下。 “累了就好好歇会,很快就能回宫了。” 云沁见好就收,没再继续发戏瘾,放松身体靠在他怀中。 一路无话。 回到皇宫,皇上自然又抱着熙嫔回了延宁宫。 这一来,后宫众人虽然生气,却对那日两人的争吵更加笃信,不由都产生了一种想法: 皇上和熙嫔之间,也并非牢不可破,两人之间只要一旦有了缝隙,那这缝隙就有越变越大的可能。 这种认知,让她们的野心迅速疯长。 尤其是聂答应,已经准备明日就做些汤水,送去御前了。 延宁宫内。 霍金池把云沁抱过来,便离开了,两日没有回宫,案上已经积压了些奏折要处理。 见原本好好的娘娘,出了一趟门,回来变成这副模样,丹雪和小顺子,皆在一旁直抹眼泪。 “奴婢都听说了,那德妃真是可恶,让主子遭这种罪!”丹雪恨得咬牙。 小顺子也道:“只是禁足,真是便宜她了!” “行了,难道还得主子反过来安慰你们不成?”容欣无奈道。 两人这才收了眼泪。 “宫里一起可都好?”云沁笑问道。 丹雪答道:“一切都好。沈美人宫里一切也都好,就是主子出事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一会只怕还要差人来问。” “只管告诉她我都好,省得她挂念。” 云沁话音刚落,就听外面道:“就知道我若差人来问,你宫里人不会说实话。” 沈美人竟直接过来了。 云沁豁然坐直,见她挺着肚子走进来,惊得声音都变调了,“你怎么还来了。” “亲自来看一眼,我才安心。”沈美人含笑道。 云沁将她拉到床上坐下,不管什么时候看她这个肚子,依旧是心惊肉跳的。 “娘娘可真是受了大罪了。”沈美人看她一脸病容,微微蹙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宫里传来传去的,也不详尽,若不是德妃做的,皇上怎会把她禁足了,听说大皇子还要搬到皇子所去?” 云沁便把来龙去脉说了。 “宫中竟然有这种传言?”沈美人显然跟皇后一样,并未听说云沁怀孕的传言,“为了这种捕风捉影的传言,便要害你,真是丧心病狂。” 她说着,忍不住抚了下自己的肚子,有些感同身受。 第172章 “也是我自己太不小心,还只当是个笑话听呢,谁知道……”云沁轻叹,又对沈美人道:“你生产在即,一切都要小心为上,我还等着抱小宝宝呢。” 云沁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怕太后还会出手。 沈美人却没她这么有危机感,面容平和地抚了下肚子,“小心着呢。” 她又一拍手,“光顾说话去了,我还带了些血燕过来,是年前娘家人送来的,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便给娘娘送来些。” “也值当你亲自跑一趟。”云沁还是忍不住多嘴,对香檀道:“也不知道拦着点你家主子。” “她哪拦得住我。”沈美人扭头对容欣和庭春道:“你家主子是越来越啰嗦了。” 惹得众人发笑,之前还有些沉闷的氛围,倒是因为她的到来一扫而空。 第237章 利用大皇子做戏 虽然云沁嘴上一直在劝沈美人不要过来,可她愿意来看自己,云沁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其实之前,她对沈美人的态度多是不冷不热的,今天破天荒与她说了许久的话。 走时,又让小顺子亲自送她到了长福宫门口。 沈美人走后,云沁便睡了,一觉便到了太阳西坠的时候。 容欣便让厨房把血燕炖了给云沁吃,还忍不住夸道:“这血燕比内务府司的也差不了多少了,沈美人真是有心。” 云沁闻言点点头,就算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一定会和沈美人成为很好的朋友。 现在这个时候,她却连活命都很艰难,更不要说经营一段友谊了。 容欣看了眼她的脸色,又道:“听沈美人说,过几日皇上会安排她的娘亲进宫看望她,还安排沈,沈将军与她见面。” “这沈将军自从回来便去了京郊大营,说是忙得可厉害,这几日才空出时间来。” 提起沈澈,她又想起他在马车外,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神,心中微叹。 都说古人保守,云沁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她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妃嫔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他一直记挂着。 毕竟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容欣是最了解云沁的,知道她虽然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对沈将军的事还是在意的。 所以才会闲谈式地说一说他的近况,见云沁不应声,也并不在意,转而又说起别的。 没一会,丹雪和庭春从外面进来了。 “主子,大皇子被接去皇子所了。”丹雪率先道。 霍金池动作还挺快,云沁微微挑眉。 庭春紧接着道:“奴婢刚才跑去看了眼,大皇子离开的时候,德妃就在后面追,披头散发的,连摔了好几次,一身的泥。” “在宫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看着真是解气!” 丹雪却面有戚戚,“大皇子也哭得厉害,是被嬷嬷强行抱走的,瞧着还真是……” 自家娘娘还躺在床上,“可怜”两字在舌尖滚了一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庭春却知道她要说什么,哼了声,“再可怜,也没有咱家娘娘可怜,全都是那德妃咎由自取的!” “这是自然。”丹雪垂下眸子,“我只是觉得大皇子小小年纪就离开生母,着实有些可怜。” 庭春也是自小离家,一时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不说话了。 云沁喝完了燕窝,将碗递给容欣,才抬眸看着两人。 “你们说,德妃是披头散发跑出来的?” 庭春点点头,“似是匆忙,身上连外衣都没穿。” “皇上虽然禁了德妃的足,可没有不许人伺候她,你们觉得她为何会披头散发就跑出来?”云沁唇边勾着一丝冷笑。 她也不是要考教几人,紧接着便道:“你们作为延宁宫的人,都难免觉得可怜,又何况旁人。她不过就是演给旁人,或者是演给皇上看呢。” “若非她追在后面,又哭又喊的,大皇子又何至于哭得这么伤心。” 云沁轻哼一声,“整日被生母利用,这才是大皇子的可怜之处。” 经她这么一说,几人才回过味来,可不就是不晌不夜的,那德妃又为何脱了外衣,只穿着中衣便跑出来追人,可不就是在做戏吗? 庭春不齿的同时,又暗暗担忧,“那皇上不会真的心软吧?” “傻庭春。”容欣在旁忍不住笑道:“皇上要把大皇子送去皇子所,正是瞧出了德妃为母不慈,这是在保护大皇子,又怎么会心软呢?” 云沁却没她这么乐观,德妃毕竟之前那么受宠,皇上又对大皇子那么疼爱,谁知道德妃会不会有复起的那天。 不过,这段时间倒是正好,沈美人生产在即,也省得德妃会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虽还没有什么证据,可那德妃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因着回宫时在行宫门口演了那么一出,霍金池当晚理所当然地来了延宁宫看云沁。 最后自然故技重施,又吵了起来。 不过这次云沁被勒令不许哭,只能干嚎,看得霍金池几次都差点绷不住。 “臣妾不过就是想抓到下药的人,皇上为何屡屡敷衍臣妾,臣妾在皇上心中,也不过如此!”云沁捂着脸,声音变得有些尖利。 “熙嫔你的规矩呢,竟然敢喝问朕!”霍金池声音也提高了声音。 “她们都要害死臣妾了,臣妾还要什么规矩!”云沁吼得有些用力,忍不住咳了一声。 殿中也没有旁人,霍金池横她一眼,用手指轻轻压了下她的喉咙,云沁缩了下脖子,脸有点红。 霍金池眸光微微一暗,又抬起手指轻蹭了下她嫣红的眼尾,声音却带着满满冷意,“熙嫔你不要得寸进尺!” 说着话,他亲手给云沁倒了杯茶,递到她的唇边,示意她喝。 云沁乖乖喝了,下一秒就故意把杯子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带着哭腔道:“是皇上说要给臣妾一个公道,如今出尔反尔,却怪臣妾过分。皇上出尔反尔,难道就是君子所为!” 被她一句句问得,霍金池额角微跳,总觉得她是在借机骂自己。 “不知所谓!” 他冷冷丢下一句,拂袖离开之前,却又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压低了声音道:“等朕得空再来看你。” 云沁脸又红了下,乖巧地点点头。 霍金池又看她好几眼,这才转身走了。 殿外众人噤若寒蝉,霍金池也未说话,只是带着徐安等人快速离开了。 等他一走,容欣等人才冲进殿内,只见地上杯子摔得粉碎。 “主子,您没事吧?”丹雪吓坏了,第一时间便来问云沁的情况。 云沁还是硬挤出两滴泪,一副哀哀戚戚的模样,靠在了床上,撇过头不肯说话。 一旁的庭春其实已经模模糊糊感觉到什么,可主子跟容欣姐姐都不说,她也就只能略有同情地看了眼丹雪。 不怕,等她深更半夜撞见一回悄悄过来的皇上,估计也就都明白了。 第238章 熙嫔慌了? 德妃虽在禁足,却不是对外面的消息全然不知。 “听说皇上从延宁宫出来,直奔长福宫去了。”芙蓉小心翼翼汇报。 德妃此时哪还有白日里那披头散发,悲痛欲绝的模样,她头发早就已经梳理整齐,端坐在软塌上,只是脸色稍有些苍白。 她冷冷一笑,“能让皇上厌了她,也不算白遭这一回罪。” 可想起大皇子,德妃还是难免伤心,她是真没想到皇上会直接让大皇子搬去了皇子所,他年纪还这么小,真是狠心极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皇上对她哪有多少情谊可言。 以后,她还是靠皇儿才行。 芙蓉见她伤心,就在一旁劝慰道:“娘娘不要伤心,好在那嬷嬷是咱们的人,有她在旁时常提醒,大皇子是忘不了娘娘的。” 德妃点点头,叹道:“想把皇儿抱回身边是不可能了,只希望,他能心疼本宫,帮本宫劝劝皇上了。” “也怪本宫,总觉得他是本宫的儿子,那云沁便是再讨好也无所谓,反倒让他被人利用了!” 提起此事,芙蓉脸上也透着冷意,“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竟然算计到了娘娘的头上。” “还能是谁。”德妃冷哼一声,“除了太后那个老虔婆,谁能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算计大皇子!” “太后?她就真的不怕伤了大皇子吗?” “你当她真的有多疼爱大皇子吗?”德妃讥笑,“她想要的是,从皇后肚子里生出来的嫡长孙,大皇子在她眼里算什么?” “如今又来了个房答应,就算皇后不中用,让她生下孩子抱给皇后养也是可以的。” 芙蓉不禁道:“太后这是想让嫡孙出自房家吧!” 德妃呵笑一声,“那老虔婆就是这么贪心,自己的儿子拿捏不住,只能寄希望于拿捏自己的孙子了。” “她自己的儿子居然自己都不了解,皇上岂能容得下她!” 第173章 “且等着吧,以后这宫里可有热闹看呢。” —— 不只是翊阳宫收到消息,其他宫里也都得到了熙嫔又一次跟皇上闹起来的消息。 这次她们可就没有那么激动了。 毕竟白日才刚刚瞧见了熙嫔的本事,也瞧见了皇上有多么受用,谁知道这回,她又会用什么手段将皇上给哄回去。 就连皇后听说这事,都并未放在心上。 还对兰英道:“且看吧,熙嫔如今身子不好,或许不用到后日,皇上又忍不住去瞧她了。” 听她这么调侃皇上,兰英在旁抿唇直笑。 看着逗弄着小公主的皇后,她眉眼罕见地舒展温柔,殿内燃着的烛光似乎都暖了几分,在没有之前的清冷惨白之感。 她忽觉得娘娘就这样也挺好的,兰英那些与人争长短的心思都淡了几分。 不过这回,倒是出乎皇后的预料了。 直到三天后,皇上都没再去过熙嫔,还破天荒地收了聂答应送去御前的汤水,让后宫众人的心思又跟着活泛起来。 沉寂了三天的熙嫔,也终于慌了,竟然拖着病体去了凤仪宫。 皇后看着面前直抹眼泪的云沁,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她这么长时间了,她除了请安,可从未踏足过她的凤仪宫。 姿态摆得比她这个皇后都高,如今竟然登门了,这回怎么突然这么沉不住气了? “娘娘,嫔妾知道皇上生气,可嫔妾也实在是委屈,鬼门关走了这么一遭,嫔妾不明白,想求皇上查到凶手,怎么就成了错处呢?” 见她神情带着些偏执,皇后就明白她是差点死了一回吓到了,钻了牛角尖一般的想要把害她的人给找出来。 皇后心里其实倒是清楚,这宫里除了她,能算计到德妃头上的也只剩下太后了。 这点皇上自然也清楚,凭熙嫔的聪明,也未必不清楚。 她跟皇上这么闹,分明就是要皇上从太后那里给她讨个说法,也难怪皇上这么生气了。 看她哭得肩膀都在抖,皇后忍不住对容欣道:“还不劝劝你家主子。” 容欣赶紧道:“主子身子要紧,您别哭了。” 云沁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擦了下脸上的眼泪,哽咽道:“娘娘,嫔妾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求娘娘给嫔妾说说情,求皇上能见见嫔妾。” 她这样分明就是没死心。 皇后私心里并不想管这件事,可她都求到跟前来了,看着也确实可怜,“你既来找本宫,那本宫就多说几句。” “便是有本宫从中调停,让皇上消了气,见了你又如何呢?你还不是要继续向皇上讨要说法,到时候,还不是如今这个局面,你若打定主意还要闹,本宫是不是做这种吃力不讨的事。” 皇后这个回答完全在云沁的预料当中。 她来根本就不是想让皇后从中调停的意思,她就是想把这件事闹大,闹得越大越好,让后宫这些人,尤其是聂答应瞧瞧她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最好能觉得她现在完全就是吓破了胆,失心疯了,还能加紧动作。 “娘娘?”云沁一副坐都坐不稳的模样,直接歪倒在容欣的身上,哭道:“娘娘真的不愿意帮嫔妾吗?” 皇后没接话,只道:“你身子这么差,还是听本宫一句劝,回去好好休养吧。” 瞧她形销骨立的模样,皇后微微摇头,忧思过重,可不是长寿之相。 云沁也不想表现得太过胡搅蛮缠,与之前人设差异太大,也会让人生疑地。 她表现出一副没指望,心灰意冷的模样,扶着容欣的手颤巍巍站起来,跟皇后行了个礼,“臣妾叨扰,就先告退了。” 随后,她便扶着容欣的手艰难地走出了大殿。 听着身后皇后的轻叹,云沁想这才哪到哪,等会她还想直接“晕”倒在凤仪宫外,把这场戏彻底推上高峰。 说干就干,刚走出凤仪宫,云沁便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容欣的怀中。 容欣也不负众望,当即便“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娘娘!” 这一嗓子几乎把半个皇宫都惊动了。 容欣知道云沁是演戏,也没把人往凤仪宫带,而是扶她上了肩舆,急匆匆往延宁宫而去。 看得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兰英气得直哼。 她觉得,这是信不过她家娘娘呢。 第239章 目睹出事 演戏演全套,延宁宫一行人走得极快,容欣还不忘嚎上两嗓子,也没走更远的宫道,而是打算直接从御花园抄近道回宫。 一直到了无人处,云沁才悄悄睁开了眼睛,跟容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笑了出来。 “慢点,慢点,我骨头都要散了。”她对抬着肩舆的太监喊道。 刚说完这话,就见远处来了顶轿子,云沁也没细看,施立刻靠在了肩舆上,唉声叹气起来。 容欣“噗嗤”笑出声,“主子,那是沈美人的轿子。” 云沁这才放松下来,重新直起身子,往那边看了一眼,“她怎么又在外面?” “听说,今日是沈将军进宫的日子。”容欣抬眸看她一眼。 什么听说,容欣这分明是一直关注着沈澈的动向。 云沁没应声,也没阻止,容欣才又继续道:“沈将军如今不再是禁军首领,自是不好来后宫见沈美人的,看方向应该是御花园前面的凌云楼。” 云沁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们兄妹难得见一面,她就别耽搁沈美人的时间了。 想着,云沁就对容欣摆摆手,示意不要跟她打招呼了。 她们并不顺路,云沁的肩舆正要拐到另一条道上的时候,忽听得一声尖叫。 方位正是沈美人的方向。 云沁惊得心口一悸,赶紧扭头看去,就见原本好好走在路上的轿子,如今已经摔倒在一旁,慌刚才那声尖叫是香檀发出来的。 旁边的太监和宫女皆是慌乱,正抬轿子的抬轿子,掀轿帘的掀轿帘。 “快放我下来!”云沁现在也顾不得演戏不演戏了,肩舆一落地,她便从上面跳下来,跑过去。 容欣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跑到近前,云沁一把推开还要掀轿子的太监,一把掀开轿帘,只见沈美人歪倒在轿子里,抱着自己的肚子,脸色煞白,痛得已经出不了声。 而她身上那洁白的亵衣上,已经被鲜血染红。 香檀正蹲在她身边,艰难地想要把她扶起来,看到云沁,立刻大哭道:“熙嫔娘娘,你快救救主子!” 云沁狠狠咬了下舌尖,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冲香檀大声道:“你别动她,别动她!” 沈美人如今这个模样,肯定走不了,而身边这些太监还不知道是人是鬼,绝对不能让他们碰到沈美人。 她立刻对香檀道:“你别哭了,快去,快去前面凌云楼把你家大公子叫来,快去!” 说到最后,她声音已经有些破音。 香檀早已经六神无主,被她一吼,也想起大公子今日进了宫,立刻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她脚还软着,往前走了两步便摔倒在地上,也不觉得疼,又跑起来往前跑。 云沁死死攥着拳头,对一样慌乱的容欣道:“这里有我,你快去截住张御医,让他立即去长福宫!” “阿沁,你……”容欣不放心她。 云沁推她,“快去,耽误不得!” “好!”容欣这才咬牙答应,也快步跑走了。 云沁这才看向跪在两边的抬轿太监,对跟过来的延宁宫太监冷道:“把他们给我看住了,如果让人逃走或是自尽,皇上和本宫都饶不了你们!” “是!” 撂下狠话,云沁才钻进轿子,拉住了沈美人的手,“放心,我让人去喊沈澈过来了,有他你就安全了。” 沈美人疼得冷汗淋漓,手死死抓着云沁的手,嘴唇翕动了一下,还未出声,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我怕是不成了。”她断断续续哭道:“日防夜防,还是没有防住。” 她身下还不断流着血,云沁的裙摆都被洇红,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别胡说,你没事的,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没事的。”云沁的声音也在抖。 沈美人摇摇头,一手捧着自己的肚子,凄声道:“我,我能感觉到,孩子,孩子不动了。” 云沁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他,他是感觉自己要出来了,正乖乖等着呢,你不要瞎想,保存体力,一会,一会就能亲手抱到孩子了。” 听了这话,沈美人哭得更加厉害,“云沁,我好怕,真的好怕。” “不怕,不怕,我就在这里,不怕!”云沁将她揽在怀里,不断抚着她的背安慰她。 急匆匆赶来的沈澈,一掀开轿帘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妹妹抽着冷气啜泣着,而抱着她的女子,脸色同样苍白,却冷静又敏锐。 听到动静立刻看过来,眸中带着几分锐利,看到是他才缓和下来,对他道:“快把人抱去长福宫!” 第174章 她说着便又快速钻出了轿子。 这副惨状,也让沈澈的脸紧紧绷着,他点了点头,俯身便把沈美人稳稳当当的抱出了轿子。 “哥哥!” “言心,是哥哥,哥哥这就带你回宫。”沈澈声音嘶哑,却带着轻柔。 沈美人却不断抽着冷气,已经疼得无法成言,只能点了点头。 沈澈过来,也让云沁松口气,可她依旧不敢放松,命令道:“压着这些太监,一起去长福宫!” 她说着,也快步跟上了前面的沈澈。 沈澈走得很快,云沁竟然一路小跑着跟上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见沈美人血淋淋被抱回来,长福宫的人也慌了,立刻跟着进殿,沈澈刚把人放到床上,她们就急着往前凑。 云沁喝了一声,“都给本宫滚出去!” 满殿人被她吼,全都吓住了,不敢再往前凑。 “出去!”她又喝了一声。 香檀也跟着道:“没听到熙嫔娘娘的话吗?” 宫人们这才退出了内殿。 云沁又对沈澈道:“你在这里不方便,去殿外等着!” 沈澈没动,她便蹙眉道:“你如此已经算僭越,难道还要让皇上看到你在殿内吗?” “我不放心。”沈澈终于开口,声音艰涩嘶哑。 云沁推他一把,没时间跟他讲道理,直接喝骂:“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别碍手碍脚,快点滚出去!” 被她骂了,沈澈这才清醒两分,一步步退了出去。 这时沈美人已经不只是抽冷气了,已经疼得开始哀叫起来。 此时,有人喊着:“稳婆来了,稳婆来了。” 第240章 她谁也不信 随着喊声,一个宫女带着一个老婆子就要往内殿冲。 云沁立刻上前将人拦住,“谁许你进来了!” “老奴是稳婆,看美人似乎是要早产了,娘娘快让老奴进去吧!”那嬷嬷一脸焦急地望着床上的沈美人。 云沁却依旧拦着不让她进来,“本宫已经让人去请了张御医,等他过来再说!” 她现在谁也不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沈言心。 “娘娘这是做什么,美人已经要生产了,你为何要拦着老奴,再迟些,娘娘和皇子可就要出事了!” 那稳婆急得声音都抬高了八度,却因为云沁的身份,不敢去强闯。 稳婆身边的宫女,也跟着道:“娘娘为何要拦着稳婆,到底是何居心!” “本宫说了,一切等张御医来了再说!”云沁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 这边的吵闹,惊动了正看顾沈美人的香檀,她看过来,对云沁道:“这位李嬷嬷,是皇上特意为美人准备的稳婆,娘娘您快让她来看看美人吧!” 云沁依旧无动于衷,皇上安排的又如何,刘美人当初不是皇上安排的吗? 可最后,不还是一命呜呼了! “娘娘拦在这到底要干什么,美人和皇子要是有个好歹,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稳婆身边的宫女又大声道。 香檀也坐不住了,起身走过来,“娘娘,你快让开吧,主子十分信重李嬷嬷,她不会对主子不利的。” 她倒是还没怀疑云沁,毕竟刚才要不是她稳住了局面,自家主子也不可能这么平安的回到了长福宫。 “你若是信得过本宫,就闭嘴!”云沁扭头看着香檀,“你我是这殿里,唯二不会害沈言心的人,其他人都不可信,你难道想要如了那些人意,让你家主子葬送在这些肮脏的人手里吗?” 香檀自然不想,可看着床上不断哀叫的主子,她依旧十分犹豫。 “我看真正别有用心的是熙嫔你吧,这里是长福宫,又不是你的延宁宫,你凭什么发号施令,我看你就是想害的沈美人一尸两……” 她还没说完,云沁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啪”的一声,无比响亮,让殿内为之一静。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摘本宫!”云沁眸子冰冷,本就艳丽的容貌,愈发盛气凌人。 “你若真关心你家美人,此时该去烧水准备,而不是在这里与本宫磨嘴皮子,本宫还想问问你,你着急领着里默默来,到底想做什么!” 那宫女扭过头,看着云沁的眼神,带着一丝怨毒。 “我看是你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 而她的话,却终于说动了香檀,她态度强硬几分,对云沁道:“熙嫔娘娘您还是快点让开,让稳婆进来吧!” 云沁没有转头看她,而是盯着那宫女,果然听到香檀这么说,她眸中露出了几分得意。 这就是这宫女的目的,把她和长福宫的宫人放在对立面,让她们不信任自己,好把她赶走。 至于想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云沁当然不会让,她冷冷道:“今天除非从本宫身上踏过去,否则你们休想靠近沈美人一步!” 但她也明白,自己恐怕撑不了太久。 心中不由着急,怎么张御医还没有过来? 正想着,容欣终于带着张御医跑了进来。 看到张御医,容欣心中大石立刻落了一半,她立刻让开身子,对张御医道:“快去看看沈美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下她!” 张御医来不及说话,只点了下头,就快步走了进去。 云沁依旧拦在这里,并未跟着张御医进去,扫了一眼殿内的人,喝道:“还不去准备热水等物!” 这些人这才动起来。 李嬷嬷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里面,她身边那宫女却垂着头跟着众人一起,快速往外退去。 云沁指着她,对容欣道:“让沈将军拿住她!” “是!” 容欣快步走出去,又很快进来,对云沁点了点头。 云沁舒口气,又对她道:“你在这守着,谁都不许进来,若有人端水来,就由你接着。” “奴婢知道了。”容欣郑重点头,让她放心。 云沁这才去了里边,张御医正在给沈美人施针,见云沁进来,就知道她要问什么。 “情况还不算特别糟,还能摸到胎儿脉搏,只是美人出血很多,恐无力生产,还需要参汤来补充体力!” “参汤本就有准备,奴婢这让人去拿。” 云沁便看着香檀,“你亲自去!” 香檀还要犹豫,云沁不耐道:“若我真要还你家美人,你家美人还能坚持到现在吗,还不快点去!” 云沁现在就像是只发怒的狮子,犀利透着凶意,以及隐隐的疯狂,一双眼睛实在令人害怕。 “奴婢这就去。”香檀这才赶紧走了。 妇人的生产并没有这么快,等香檀端了参汤来,张御医用了催产的药,才终于开始生产。 云沁在旁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退了出去,坐在外间的软榻上,耳朵里全都是沈美人叫声。 霍金池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神直愣愣的云沁。 她身上,手上全都沾满了血迹,脸色白得吓人,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这副模样看得霍金池心尖疼,他走到她身边,握住了云沁颤抖的手,她似乎还未回神,望过来的眸子里满是警惕,反应了一下,才像是认出了是谁。 可依旧快速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走了。 她此时浑身紧绷,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动作。 霍金池显然没有想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中更是空洞洞的。 一路上,便已经听说了她拦着所有人,不许人进入内殿的事情了。 他知道,这是因为云沁不相信所有人。 而他,似乎也在她不信任的范围之内,不然她也不会对自己露出下意识的警惕。 心绪完全收拢之后,云沁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见霍金池盯着他自己的手看,立刻抬手,将他的手握住。 “皇上您终于来了,臣妾刚才都要吓死了!”云沁瘪着嘴,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霍金池垂眸看着她的脸,明知道她是装的,却也做不到甩开她的手,至少,她说害怕应该不是假的。 握着他的手,还在轻轻颤着。 “皇上去看看沈美人吧。”云沁看他还在看两人交握的手,赶紧转移话题。 她知道霍金池不是个重规矩的人,当初苏易烟小产,他都没有避讳过,想必也不会避讳沈言心生产。 霍金池点头却没急着进去,“朕如今来了,有朕看着,你且安心吧。” “皇上来了,臣妾自然安心。”云沁说着露出个笑容。 霍金池眸光闪了闪,还是点头,先去看沈美人了。 看着他的背影,云沁眸子淡下来,身体有些脱力,扶住了一旁的矮几,才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第241章 鹅卵石 外面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云沁身上,本该觉得温暖,云沁却看着自己手上的干涸的血迹,身上有些发冷。 第175章 迟来的恐惧和后怕,这才涌上她的心头。 好在外面的声响拉回了她的思绪,云沁握住自己颤抖的手,透过薄薄的窗纸,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应该是其他宫的人,听到消息,也陆续赶过来了。 “……这都是皇上的命令,老奴也没有办法啊。” 听声音,应该是徐安把她们都拦在了殿外。 “娘娘!” 云沁应声转头,看到庭春和丹雪也快步走了进来。 “您没事吧?” 云沁浑身是血,面色苍白的模样着实把她们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过来了?”云沁冲他们微微摇头,问道。 “是皇上派人让奴婢们过来的。” 内殿中断断续续传来沈美人的哀叫声,丹雪看着云沁身上的血迹,又看了眼内殿的方向。 “沈美人她还好吧?” “张御医在里面,他说情况不算太糟。”云沁像是回答她的问题,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庭春就没有那么多闲心去关心别人了,举着手里的包袱,“奴婢还带了换洗的衣服,娘娘快先更衣吧。” 云沁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裙摆上的血迹,对她点了点头,“去西次间吧。” 她现在也很想换下自己这身衣服,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云沁想扶着矮几站起来,却站了两次,都没有成功,两条腿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没有一点力气。 还是庭春和丹雪两人合力将她扶起,挪到了西次间里。 拉下了帘幔,两人才伺候这云沁换衣服。 换到一半,就听帘幔外传来霍金池的声音,“你可还好,要不要请蒋院正过来,给你看看?” “臣妾没事,不必劳烦蒋院正了。”云沁低声回了一句,忙问:“沈美人现在如何了?” “血已经止住,喝了些参汤已经有些力气了,张御医正在接生。” 霍金池就站在外面,隔着不算太厚的帘幔,云沁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似乎站得很近,微有些低沉的声音透着安定的力量,让云沁松口气。 想到张御医毕竟是男人,云沁又道:“当时沈美人血流不止,情况紧急,臣妾能想到的只有张御医,稳婆虽在,可毕竟不会止血救人,皇上若是要怪就臣妾,是臣妾多事,不怪……” “朕谁都不会怪。”霍金池打断她的话,声音依旧低沉,“朕已经听说了,今日的事都要多亏你,你做得非常好,朕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不过是恰好路过。”云沁微微垂眸,就算没有看到霍金池,却已经能想象出他那双幽邃的眸子,认真盯着自己时的模样。 她帮沈美人虽然不求什么,可被人感谢,心中还是划过一丝暖意。 可想到之前御花园的一幕,云沁的心又冷下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意,“皇上,那抬轿子的太监都已经被臣妾看管起来了,皇上还是审审吧,看看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朕已经让人去查了,等一会便能有结果。” “还有……” 云沁没有说完,就被霍金池打断,“朕看到沈澈扣押的宫女了,等会自当会好好审审,你先顾着自己,少操些心吧。” “皇上想得比臣妾周全。”云沁应了一声。 说话间,她的衣服已经换好了,坐在西次间的软榻上没有起身,只是让庭春和丹雪去把帘子拉开。 云沁身上打颤,除了惊惧后怕,也因为她身体太虚弱了。 沈美人正在生产,一声声哀叫听的人心都发颤,今日还有人想要害她,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而分散众人的注意力。 拉开帘子,霍金池立刻看了过来,看她神色已经恢复平静,端坐在软榻上,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已经不见刚才惶惶之色。 霍金池稍稍安心,并未进来,而是转身坐在了正堂的椅子上。 “让她们都进来吧!” 随着他的声音,皇后带着各宫妃嫔走了进来。 先看到的自然是皇上,但紧接着便开始寻找云沁的身影,看到她坐在西次间里,倒是都有些诧异。 还以为按照云沁的性子,早就已经缠上皇上了。 行礼后,皇后率先开口问道:“皇上,沈美人的情况如何了?” 霍金池便把刚才的说辞又讲了一遍,正说着,小德子就快步走了进来,行礼后,便道: “回禀皇上,您让奴才去查的事有结果了。” 他说道:“奴才先去沈美人出事的地方看了,发现路上有许多光滑的鹅卵石,又去问了抬轿子的太监,他们也说是因为踩到了这些鹅卵石,才导致脚下打滑,不小心摔倒的。” “奴才又让人把今日洒扫的宫女带来,讯问一番,她说是半个时辰前扫的的,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鹅卵石,之后就再没过去,鹅卵石应该是这之后,有人故意放在路上的。”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徐答应就惊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霍金池没看她,而是问小德子,“可有人看到是什么人放的鹅卵石?” “奴才已经让人去问了。”小德子垂头答道。 那就是一时半会,还没有个结果。 云沁听得脸色发沉,当时她一心只想着救人,倒是真没注意路上有什么鹅卵石。 她看向霍金池道:“皇上,臣妾一事不明,幕后之人又是怎么知道,沈将军要在凌云楼和沈美人见面?又怎么能算准了沈美人一定会走那条路呢?” 她一出声,众人都看了过来。 “朕会让人去查。”霍金池面色和她一样阴沉。 “那熙嫔娘娘怎么会走到御花园去了呢?”徐答应忽地发问。 似是一直在听着殿内的动静,容欣突然掀开帘子从内殿走了出来,御前的夏云姑姑已经带人过来了,她倒是不必在守在里面。 “徐答应,我家娘娘在凤仪宫外晕倒的事情,想必您也听说了吧。” 她冷冷看了眼徐答应,才俯身对着霍金池道:“回皇上,是奴婢当时太过着急回延宁宫,才会抄道御花园的,这都是奴婢意思,跟娘娘无关。” 徐答应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说云沁救下沈美人的时机太过巧合,进而让人,怀疑那鹅卵石是不是跟她有关系。 但随着容欣的话,她这点心思就算白费了。 第242章 都想要她死 云沁晕倒在凤仪宫外的事情,其他人当然或多或少听说了。 看了眼坐在软榻上,面如金纸,气喘微微的云沁,倒是没怀疑她是不是装晕。 在她们眼中,云沁是一个很好强的人,没必要晕这一回让阖宫上下看笑话。 “去请蒋院正过来!” 原本还是在看云沁的笑话,可霍金池这一声,瞬间把她们所有人变成了笑话。 小德子用余光看了眼云沁,没喊别人,自己当即走出了大殿,去请蒋院正。 云沁则有些无奈,看了眼一眼霍金池。 她肯定是装的啊,怎么突然这么没有默契了。 霍金池不是没想到,但他不敢赌,云沁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晕倒了。 这下徐答应彻底没话说了。 “熙嫔娘娘身体还未恢复,也不该急着去给皇后娘娘问安啊。”房答应在旁一脸担心,说出口的话却不是什么什么好话,“只是不知道,娘娘当时既然晕着,又是怎么发现沈美人出事了呢?” 这回不用容欣回答,云沁便冷道:“本宫只是一时体力难支,又不是昏死过去了,当然很快就醒了。还是说,房答应希望本宫昏死过去?” “娘娘这话说的,嫔妾不也是心中疑惑吗?”房答应露出些委屈,倒好像是云沁故意为难她一样。 云沁干脆挑明,“你们不必阴阳怪气,若是怀疑这一切是本宫自导自演,就拿出证据来!” “娘娘说得不错”容欣也站起来看向几人,“就连张御医都说,若是迟一步,沈美人就危险了。若我家娘娘真要害她,又何必这样费心费力救她,护着她!” 房答应脸色变了变,她哪有什么证据,不过就是看云沁最近跟皇上闹得僵,想借机踩一脚罢了。 万一皇上真信了她的说辞呢? “皇上,臣妾哪有这个意思。”她一脸委屈地看向霍金池。 霍金池冷冷扫她一眼,语气恶劣,“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房答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表情当即僵住,“皇……” “皇”字才刚出口,就见霍金池眸子又扫过来,带着透骨的寒意,让她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她倒是忘了,就算皇上跟熙嫔闹得不愉快,也不代表,他就会喜欢自己。 霍金池接着又把沈澈扣住的那宫女提了上来,一起上来的还有那个李嬷嬷。 那宫女一上殿,立马就喊着冤枉,口中还是那套说辞,说她就是着急,都是担心美人,才无意间顶撞到了云沁。 第176章 还不忘说,当时实在不理解云沁为什么不放李嬷嬷进去,所作所为难免让人怀疑。 听的霍金池没有一点点皱紧,这种人,他最近在后宫实在审了够多了,如今根本不想听她废话,更不想听她到了现在还想要攀咬云沁。 “既然不肯说实话,就直接拖去慎刑司,让人好好审!”他直接冷声道。 那宫女愣在当场,立即大喊冤枉,只喊了一声,就让徐安命人堵住了嘴。 至于李嬷嬷,也瘫软在了殿上,但像是确实不知情的模样,口中喊的样样都真诚几分。 “把她也拖下去!”霍金池懒得问话,一并让人把李嬷嬷也拖走了。 等到两人被拖走,殿上除了内殿里是不是传来的哀叫声,一时有些沉默。 蒋院正很快过来,给云沁把脉的时候直皱眉,最后不禁道:“娘娘也太胡来了,您身子本就虚,该卧床静养,便是路都要少走,更别提跑动。” 也就他敢这么训云沁。 云沁被训得抬不起头,良久才嗫嚅道:“事态紧急……” 蒋院正哼了一声,拿出两粒药丸,递给丹雪,“快给你家娘娘和水服下。” “是!” 霍金池看着这边,脸也绷得很紧,最终还是没开口询问,只是对蒋院正道:“劳烦院正去看一眼沈美人。” “是老臣职责所在。” 这一举动,倒是让在场人觉得,皇上请蒋院正来,或许主要是为了沈美人。 蒋院正才进去没多久,殿外忽地传来一阵吵闹声。 徐安一看霍金池蹙眉,立刻走出去,怒道:“何人喧哗!” 不多时,又带着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走了进来,两人扑通跪倒在地。 “回皇上,这太监说,发现那宫女在烧水的壶里动手脚。”徐安先回禀了一句,又踹了下那太监,“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 太监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打着胆子道:“皇上,奴才亲眼瞧见,这宫女往给美人烧水的铜壶里加药粉!” 他说着,把一个皱巴巴的纸包呈上,“这就是奴才从那宫女的手上夺下来的!” “奴婢冤枉啊,奴婢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那药根本就不是奴婢的!”宫女大喊冤枉。 徐安立刻接过来,呈给霍金池看。 蒋院正闻声也走了出来,先说沈美人情况还好,又对徐安道:“公公可否把药给老臣看看。” 徐安当然无不可,立刻将药包捧到了蒋院正的面前。 蒋院正捻起粉末放在鼻间闻了闻,当即便蹙了下眉,用手帕把手中药粉擦掉了。 “回皇上,这药粉加有明矾,若沾水擦在身上,可腐蚀肌肤。” 蒋院正脸色凝重,“加水稀释,大人或许还能承受,可若是婴儿,恐会承受不住。” “当真是恶毒!” 皇后如今养着小公主,最听不得这种话,当即便死死盯住那宫女。 “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她怒声问道。 那宫女这时候不喊冤枉了,但嘴巴却动了动。 云沁看得分明,当即便大喊:“掐住她的下巴!” 而霍金池快她一步,已经伸手去掐她的下巴,显然也察觉出了不对。 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宫女已经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嘴角流出一道鲜红血迹。 随后便歪到在地,几息便没了性命。 这让在场众人大骇,何采女更是发出了一声尖叫。 “皇上,这显然与之前鹅卵石和强闯的宫女不是一个路数。”云沁站在软塌边上,看着被太监拖走的宫女,语气冰凉道。 到底有多少人想要沈言心和她腹中的孩子去死? 料是霍金池轻易情绪不会外漏,此时也已经压制不住怒气,“好,真是好得很!” 第243章 设局 事发就服毒,这样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死士,而不像一个普通的宫女,霍金池自是震怒非常。 当即便下令详查。 不只是明显上的,更有武德使在暗中调查。 可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就有结果的。 倒是去御花园查问的先有了结果,那个时候御花园当值的人虽不多,可来来往往都是人,还是有人发现了异常。 一个宫女被带上殿来,“回皇上,今日奴婢在御花园与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撞到了一起,看到从他袖子里掉出个麻袋,奴婢不过问了他一句,他便抓起那麻袋跑走了。” “臣妾就说好端端的路上,怎么会有鹅卵石,原来是被人用麻袋装过去的。”徐答应突然恍然道。 霍金池瞥她一眼,才问那宫女,“那太监你可认识?可记得相貌?” 那宫女有些犹豫,突然看了眼坐在西次间的云沁,又感激伏在了地上,“奴婢不认识那太监,但,但瞧见他往,往延宁宫的方向去了!” 这番话让殿上人都有些吃惊,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云沁。 而云沁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空白,忽然明白,这本身就是针对她设的一个局,若不是今日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沈美人,只怕现在更加百口莫辩。 她没有看望过来的诸妃,而是看向了霍金池,她们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霍金池相不相信她。 霍金池本就在看她,见她眸光冷静,甚至漠然地望过来,心中微微一叹。 这究竟是他不相信她,还是她不相信自己? 只是此时,霍金池也不能细细与云沁分说,只深深看她一眼,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没有闪烁,也没有迟疑,云沁便知道他并未怀疑自己,心中微微一松。 云沁没有说话,可庭春却忍不了,当即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宫女被吼得瑟缩一下,但还是大声道:“奴婢不敢欺骗皇上,发誓绝没有半句虚言!奴婢记得那太监的相貌,只要见到一定能认出来!” 她说得言之凿凿,让人很难不相信。 除了皇后,剩下几个人,几乎都恨不得让皇上立刻去把延宁宫查个底掉,可都不敢在此时开口,只能拿眼神去看霍金池。 “领她去!”霍金池冷声道。 听到这话,徐答应的嘴角不由翘了翘。 云沁冷着眸子,把她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但在场暗中窃喜或是幸灾乐祸的不只是她一个人,那聂答应拿帕子掩着唇,怕是嘴角的笑都已经无法抑制了。 她倒是不怀疑那宫女的话,不管她是真撞见了那个拿着麻袋的太监,还是被人刻意安排的,总之,延宁宫中必定会有这么一个小太监供她指认。 相信很快就会被带上殿来,当着众人的面指认她,说一切都是她指使的。 但究竟是谁设了这个局呢? 虽然聂答应的嫌疑不小,可她进宫没多久,根基不稳,又怎么可能往她身边安插人。 皇后…… 曾经与她最不对付,可现在却像是最不可能害她的人。 除了近些时日或明或暗的维护,也因为她如今已经完全靠向了皇上这一边,什么人情都是虚的,利益有时候才是最可靠的。 房答应有可能,毕竟她身后站着的是太后。 而云沁最怀疑的却是徐答应,不然也不会一直盯着她。 原因就是在众人刚刚进殿的时候,她说究竟是什么人知道沈言心要在凌云楼见沈澈,又算准了沈言心会走这条路的时候。 徐答应突然问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知是打断了她的思路,更是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的头上,逼得容欣出来解释。 而房答应一跳出来,她就立刻躲到了后面,好像针对自己的只有房答应一般。 只可惜云沁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她现在思考的是,徐答应素来跟德妃交好,如今更是完全成了德妃的人。 这事究竟是徐答应做的,还是德妃在背后指使的。 皇上只要相信她,云沁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但今日这事肯定不能善了,皇上就算是做给旁人看,也会象征性地处罚她一番。 云沁始终没有说话,让霍金池看了她好几眼,担心她误会自己的同时,也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云沁不为自己辩白一句,倒是让殿上陷入了沉默当中。 只有内殿中不断传来的痛叫声,以及宫女端出的一盆盆血水。 徐答应此时又突然开口,“沈美人真是遭罪了,好好的,竟然被算计成了这副模样,当真是可怜。” 她说着,还假模假样的用手帕揩了下眼角。 云沁嘴边勾起一丝冷笑,知道她这副模样,是在皇上面前给她上眼药。 可旁人并不知道,反倒觉得她是在皇上面前装模作样,引起皇上的注意。 “看来还是我入宫时间太短了,竟然不知道徐姐姐还是个悲悯的性子。”房答应手指掩着嘴唇开口,语气中净是嘲讽。 徐答应没抬头,也没搭理她。 第177章 房答应见此越发生气,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徐姐姐许是知道生产的痛苦吧。” 这话令其他人都有些发笑,谁不知道徐答应从未有孕,这话也让徐答应彻底色变,看着房答应的眼神就像要杀人一般,哪有还有半分刚才抹眼泪的模样。 房答应毫不客气地笑了一声。 皇后看了两人一眼,又不禁去看霍金池,见他微微低垂着眸子,手中捏着一串紫罗兰色的翡翠珠子,像是对三人之间的争斗置若罔闻。 但他这副漠不关心,把两人当成死人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皇后不由在心中骂了声蠢货,如今沈美人还在里面艰难生产,她们不想着如何宽慰皇上,倒只记得争一时的长短,真是蠢死算了。 她还在想着,就听一旁始终沉默的聂答应忽然道:“沈姐姐洪福齐天,一定会顺利诞下皇子的,皇上还请宽心,别急坏了自己的身子。” 皇后微微挑眉,倒是还有聪明人。 第244章 抓住漏洞 只可惜聂答应这个聪明人,早就已经被霍金池看透了。 他闲闲散散地抬眸,看了聂答应一眼。 只是毫无感情的一眼,却让聂答应瞬间腰背瞬间紧绷,这可是皇上为数不多的用正眼看自己。 她正想要再开口,霍金池却已经又垂下了眸子,继续把玩手中的翡翠珠子。 好像那翡翠珠子,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让他感兴趣一般。 霍金池什么都没说,聂答应也不好再开口,只能把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而后看了云沁一眼,隐隐透着得意。 可云沁压根没注意她,看内殿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她心中全是焦急,比起自己一会受什么罚,她更关心的是沈美人究竟能不能顺利诞下孩子。 整整早了两个月,就算孩子生下来,会不会…… 她心中不敢多想,只能耐着性子等着,对几人的争斗也是看都不看一眼,甚至觉得厌烦。 也就是找真凶必须要趁早,不然,她一定会把这些人全都轰出去! 包括霍金池! 后宫中所有争斗,全都因他而起! 云沁目光又落在了霍金池的身上,不自觉带了些怨气,不经意间落看到了他手中的翡翠珠串上。 她手指轻轻捻过袖口,压制住去摸自己手腕的冲动。 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串珠子是什么时候跑到他手里去的。 亏他还有心思玩什么珠串! 云沁终究还是有些耐不住,对容欣道:“去内殿看看,怎么这么长时间?” “是。”容欣领命又回了内殿。 一旁的蒋院正看她着急,低声道:“熙嫔娘娘您莫着急,沈美人是头胎,生产至少要两个时辰,生一天都有可能,这才只过去半个时辰而已。” 才半个时辰? 云沁只觉得过得无比漫长,竟然才只过了一个小时。 “多谢蒋院正告知。” 但她也明白蒋院正未尽的话,生产时间自然越短越好,时间越长,产妇和孩子越容易有危险。 蒋院正对云沁温和的态度,又不禁令人侧目。 谁不知道蒋院正如今已经很少露面,便是露面也都是给皇上或是太后诊平安脉,旁人见都见不到,更别说能与他攀谈几句了。 她如今能得蒋院正青眼,还不都是因为皇上的恩宠吗? 在场唯一恨得咬牙的,怕只有徐答应了,她努力想让事态升级,可全被房答应毁了。 这个蠢货,非但不帮着她攻击云沁,反倒来针对她! 一个两个都在打岔,云沁又一副关心焦急的模样,总觉得便是延宁宫那太监被抓来,当场指认了云沁,皇上怕是也未必会重罚她。 事情确实如她所想。 那太监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如何惶恐,又是如何一口咬定是云沁指使他去搬鹅卵石,自是不必多说。 一直没有开口的云沁,在此时终于开口喝问: “你说是本宫指使你,你便说说,是何时,本宫又如何说的!” 那太监答得很快,时间地点说得清清楚楚,煞有其事,显然是早有准备。 像是完全没有料到,云沁脸上露出些慌张,“你胡说八道,本宫何时见过你,又何时让你去西面池塘边上……” 她说到此处,忽然像是察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刻咬住了嘴唇。 众人皆是一怔,那太监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提醒,立刻道:“对,就是熙嫔你让我去西面池塘边拿的鹅卵石!” 云沁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看了眼对面的徐答应,即使她隐藏得很快,可云沁还是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颓然。 她心中冷笑,开口道: “徐公公,劳烦你带你去西面池塘那些鹅卵石过来,看看与在场的鹅卵石是不是一样的。” 她脸色重新变得镇定,声音也淡下来,刚才的慌张就像是众人的错觉一般。 徐安看了眼皇上,见他什么都没说,立刻对云沁笑道:“是,老奴这就去。” 说完,他就带着人离开了。 徐安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就说明了皇上的态度。 可看那太监一副慌乱的模样,却也都觉得此事怕是有蹊跷。 聂答应攥紧了拳头,掌心都要掐烂了,没想到这都能让她逃脱过去,更是恨皇上到了此时还会偏袒她。 徐安回来得很快,手里果然捧着两块鹅卵石。 “皇上,左边的是被人放在路上的,右边是奴才命人从西面池塘拿回来的。” 其余的话,徐安一句都没有多说。 因为就算她不说,明眼人一看也能发现问题,毕竟一块鹅卵石十分光滑,而另一块上面布满了青苔,差别显而易见。 云沁轻哼一声,冷笑道:“若真是这西边池塘的鹅卵石放在路上,想必任谁都能一眼看到吧?” “究竟是谁指使你的!”霍金池终于出声,喝问那太监。 太监也慌了神,“是,是奴才记错了,不是西面的池塘……皇上,奴才没有半句虚言,就是熙嫔指使奴才的!” 之后不管怎么问,他就是咬死了这句话。 “拖下去,送进慎刑司!”霍金池懒得再听,直接摆手。 那太监喊叫着被拖走,众人看向皇上,只等着他说如何发落熙嫔,可等了半天,却没等到皇上开口。 这让她们再也坐不住了。 “皇上,这太监如此言之凿凿,就算是被熙嫔误导,可这事熙嫔也脱不了干系。”聂答应率先开口,“熙嫔救沈美人这事,可是疑点重重,皇上可一定要给沈美人一个交代啊!” 见有人开口,房答应倒是聪明了一回,没有再说话,而是等着看皇上如何反应。 “本宫分明是抓住了他的破绽,到你嘴里倒是成了误导了!”云沁呵笑一声,“本宫倒是想听听,到底哪里来的疑点?” 霍金池没说话,只是看了眼旁边的蒋院正。 蒋院正心领神会,立刻道:“老臣倒是能给熙嫔娘娘证明,娘娘中崩之症堪堪好,需要安静卧床休养,今日却心绪起伏很大,并且还曾跑动过,此举极有可能再引发血崩,她本就身体虚弱,若再有一次怕是老臣都救不回来。” “想必熙嫔娘娘便是做戏,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命都搭上吧?” 他说完,霍金池又淡声道:“你们可还有疑议?” 这态度,明显就是不打算惩处熙嫔的意思。 聂答应心中恨极,正要在开口,内殿中突然传来一声细弱的婴儿啼哭声。 随后容欣也跑了出来,喜道:“生了,生了,沈美人她生了!” 第245章 天大的恩情 听到沈美人生了的消息,有的人满是喜意,有的人却是装作一脸喜悦的模样。 “沈美人如何了?” “是皇子还是公主?” 同样是脱口而出,问出的话却截然不同。 云沁上前两步,问得是沈美人,房答应也上前两步,问的却是孩子的性别,她甚至连孩子是不是健康都不关心,只关心是男是女。 她这话引得众人侧目。 皇后如此涵养,都差点翻了个白眼,她还是不明白,父亲和太后到底是看中了她口无遮拦,还是看中了她蠢笨如猪。 就这种货色竟然还妄想要取代她? 霍金池也扫了她一眼,没有情绪,不带感情,看死人般的眼神。 说出口,房答应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切了,可说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想要改口也来不及了,只能强笑道:“臣妾是帮太后娘娘问的,她老人家肯定关心。” 太后什么时候成专业背锅的了。 云沁瞥她一眼,又看向容欣。 容欣也懒得搭理房答应,只对云沁和霍金池道:“沈美人除了虚弱,一切都好,有张御医在旁施针,也未在大出血。” 她话音刚一落,香檀也抱着襁褓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喜色,将孩子抱给霍金池看,“奴婢恭喜皇上喜获小公主。” 第178章 霍金池当即伸手接了过来,小小的婴儿比昭宁刚生下来的时候还要小,脸色黑红发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可看到这个孩子,霍金池的脸上还是显露出几分慈爱。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获小公主。” 殿中人都跟着祝贺起来。 霍金池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统统有赏!” 随后对徐安道:“传朕旨意,沈美人诞下公主,为朕绵延子嗣,劳苦功高,今日起晋为嫔。沈家有此女,敬慎持躬,德仪备至,沈母教养有功,特赐三品诰命!” 晋位早在众人的预料之中,可赐沈母诰命,可就不在众人的预料当中了。 这可是惠及家族,乃至沈母娘家的荣耀,这比什么赏赐都贵重实惠,自此沈家也必将是毫无争议的朝中新贵了。 殿上有些人眼睛都红了。 徐安领旨离开,霍金池则抱着孩子直接进了产室看沈美人,不,如今是沈嫔了。 皇后拦也拦不住,只能跟着一道进去了,房答应紧随其后也进去了。 剩下几人,被里面血腥气一冲,便退了回来,可看那模样,也没有要走的样子。 显然是还想着在皇上面前露脸。 容欣也算功成身退,把没有再跟进去,而是来到了云沁的身边。 云沁扶住的她的手,低声吩咐,“丹雪拿上我的衣服,咱们回宫。” “不看看沈,嫔娘娘了吗?”容欣小声问。 云沁摇摇头,她本就是在强撑,一听到沈言心顺利产子,心中的弦一松,眼前就一阵阵眩晕,她很怕再呆下去,会直接晕倒在长福宫里。 沈言心拼死生下孩子,如今正是她享受荣耀的时候,云沁可不想坏了她的好事。 只要知道她平安无事就可以了。 就算云沁晕倒了,旁人也只会觉得她是故意吸引皇上注意的。 她心中哼笑一声,扶着容欣和庭春的手,慢慢挪了出去。 殿中的人自是注意到了,可谁都没有出声询问,熙嫔走了自然更好,她在这里,皇上还能看见谁。 若是开口一问,让皇上听见可就不好了。 云沁还未走出宫门,便有人迎了上来,不是旁人,正是沈澈。 他身上一身血污,只怕也没顾得上清洗,这宫里也没处让他换衣服。 见到他,云沁倒有些惊讶,这毕竟是后宫,原以为霍金池过来,会让他离开,没想到会让他留下等待沈言心生产。 皇上待沈家果然亲厚。 云沁还不及张口喊一声沈将军,就见他突然一掀裙摆,直接单膝跪在了她面前。 “今日舍妹和小公主能活命,全仰仗熙嫔娘娘相救,请受沈某一拜!” 云沁垂眸,看着他束发的白玉簪,眼前又是一阵眩晕。 她有很多话想说:什么人之常情,不能见死不救,或者沈嫔与她也算朋友,又或者是沈澈于她也有恩,之类种种。 可最终这些话,全都化成心中的一声叹息。 “沈将军请起。” 云沁听着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上位者的疏离淡然。 她想做“云沁”,可她到底还是“熙嫔”。 沈澈救“云沁”不过举手之劳,微不足道,可“熙嫔”救了沈嫔,让整个沈家又往上迈了一大步,这对于沈家来说,确是天大的恩情。 提什么人之常情,说什么过往的情分,都不如坦然接受这一拜,能让沈澈放心,让沈家放心。 沈澈抬眸,看着云沁的眸子依旧直直的不加遮挡,眸中带着痛色。 经过这次西行打磨,他不再是那个愣头青,心里也多了许多弯弯绕绕,见她的态度,便明白她领会了他此举的意思。 她向来都是如此聪慧…… “沈将军。”容欣上前半步,用半边身子挡住了云沁,她看着沈澈眸中含着些冷意,“我家娘娘身体不适,还请将军不要多礼,快些让开。” 沈澈越过她又看了云沁一眼,才站起身,退到一旁。 等到云沁在身边走过,他又低声道:“请熙嫔娘娘万万保重身体,微臣会日日在佛前祝祷,以求熙嫔娘娘身体康泰,事事顺心。” 云沁听得脚步稍顿,但很快就当作没有听到,也没有看他,径直离开了长福宫。 肩舆远远离开了长福宫,庭春才没忍住好奇,看着肩舆上闭着眼睛的云沁,低声问:“沈将军是怎么回事,为何对娘娘说那种话?” 沈澈虽压着声音,可她们离云沁这么近,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每个字听得清楚,对他话中所含的情谊,也是听得分明。 “还不住口!”丹雪瞪了她一眼,眼神往四周看了看,压低气道:“你怎敢这么问主子?” 庭春抿抿唇,讪讪道:“奴婢,奴婢只是想知道,以后要是再见了沈将军,是不是得更客气一点。” 容欣知道这丫头,虽然机灵,可也有些一根筋,看云沁并未睁眼,也就没呵斥庭春。 她只淡声道:“等回了宫,我与你们细说。” “好。”庭春又讪讪应了声,抬眸看了眼云沁,没敢再说话。 等到她们安静下来,肩舆上的云沁才微微睁开双眼,心中又低叹了一声。 沈澈或许已经知道,那日枫林外,他说请旨赐婚之事,被皇上撞见了。 这份很可能会让他掉脑袋的“光明正大”,倒是成了他如今肆无忌惮的依仗了。 真是没有一点长进! 第246章 投桃报李 产房内,虽然已经打开了窗子,却依旧无法驱散浓重的血腥气。 宫女已经为沈嫔稍作清理,可依旧掩盖不住她脸上的憔悴,便是这样躺着,她额头上还在不断沁着冷汗,可见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看到皇上跟皇后进来,第一时间便要撑起身体行礼,但立刻就被霍金池按住。 “你好好躺着便是。”霍金池将襁褓抱到她面前,低声道:“可见过小公主了。” 沈嫔垂眸看了一眼,惨白的唇勾起一丝笑,“是臣妾没用,没能把小公主生得白白胖胖的。” “朕很喜欢。” 他并未说什么安慰的话,对沈嫔来说,却比任何话都让她感到安慰。 襁褓中的孩子,也很虚弱,就算哭也很细弱,更多时候只张着嘴,发不出什么声音。 “皇上,小公主应该是饿了,奴婢抱去给乳娘喂奶。”香檀走过来低声道。 乳娘是霍金池挑的,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他便把孩子交给了香檀。 “让皇上担心了。”沈嫔见他的目光跟着孩子,低声道。 “你与公主都平安比什么都重要。”霍金池拍拍她的手背,“你不要多想,先把身体养好。” “是,谢皇上。” 两人的话听起来十分亲近,甜蜜,可瞧着两人的模样,却只觉得客气,若是说得好听便是相敬如宾吧。 皇后在旁看着,微微垂眸,也难怪沈答应明明也受宠,却没有云沁那么遭人恨了。 分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就偏她一个熙嫔,让皇上牵肠挂肚,情丝难舍呢? 但只是这样,也让一旁的房答应嫉妒地眼睛发红。 “沈姐姐,您还不知道吧。”她笑着插言道:“刚才皇上已经下旨封姐姐为嫔了,以后妹妹也要尊称您为沈嫔娘娘了。” 她说着又福了福身,笑道:“还未恭贺娘娘喜获公主。” 沈嫔看着她神色淡淡,“多谢。” “张御医,不知沈嫔娘娘的身体可还好吗?”房答应转而问起了张御医。 什么恭贺,显然这才是她跟进来的目的。 没有皇上发话,张御医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只道:“沈嫔娘娘一切都好,只须得好好调养。” 这话在房答应听来,跟没说也没区别。 但她也只是多打听些跟太后交差,沈嫔这回只生了个丫头片子,又把身体糟蹋成了这样,每个两三年的估计身子骨也养不好。 沈家可未必能扛得住两三年,没了沈家,皇上估计也早把她抛到脑后去了。 而她有太后筹谋,没准都已经生下皇子了,还怕她不成? 有这种想法,房答应自然也不在意张御医说得是真是假。 沈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知道,她今天受这么大罪,或许跟太后脱不了干系。 可她却始终没有问一句,面对眼前这一幕,也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见沈嫔如此安静乖巧,皇后只觉得比起云沁那不依不饶的模样,沈嫔可真是聪明多了。 只是对比起来,她反倒觉得云沁讨喜。 “熙嫔娘娘呢?”沈嫔注意到云沁始终没有进来,忙问霍金池。 霍金池也往身后看了眼,云沁这么担心沈嫔的身体,他还以为她会跟着一起进来。 没看到人,他不由眉心一皱。 “娘娘身体还没好,可是出事了?” 第179章 虚弱的沈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霍金池的衣袖,眸中全都是担忧。 霍金池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扭身问道:“熙嫔呢?” 那模样,像是为了安沈嫔的心才问了一句一般。 帘幕外半晌没有动静,霍金池眉头越皱越紧的时候,蒋院正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道:“回皇上,熙嫔娘娘应是身体不适,领着宫人回宫去了。” “回宫了?”霍金池蹙眉。 蒋院正看了眼沈嫔抓着皇上衣袖的手,随后垂下眸子道:“是啊,许是听见沈嫔娘娘母女平安后放心了,这才回宫休息去了。” 这副场景,再加上皇上语气并不好的问话,他很难不觉得是皇上不满她没留下来,让沈嫔劳神挂念。 这才说一句公道话。 霍金池自是听出来,却也没解释,只淡淡应了一声。 听到蒋院正的话,沈嫔也放下心来,松开了拉着霍金池袖子的手,眼泪终于是落了下来,“皇上,今日若非熙嫔娘娘救臣妾,臣妾和孩子,或许都已经没命了。” “好了,流泪伤神,别哭了,朕一定彻查此事,还你一个公道。”霍金池拍着她的手说道。 “皇上也要替臣妾好好谢谢熙嫔娘娘。”沈嫔哭道。 霍金池看着她,停顿一秒,才道:“自然。” 皇在旁也听得微微挑眉,她倒是很会投桃报李。 只是让云沁见到皇上,可未必是好事,她那执拗的性子,两人恐怕还要起龃龉。 这样的想法,让皇后稍怔,随后自嘲一笑。 自从养了孩子,怎么她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竟管起旁人的闲事了。 也不知小公主乖乖喝奶没有…… 沈嫔需要休息,他们也没在产房内停留太久,又看了公主,霍金池便走出了内殿。 无视殿中翘首以盼的人,与皇后交代了两句,就上了銮驾径直往延宁宫去了。 沈嫔把台阶都架好了,他自是去得坦坦荡荡。 这可气煞了一伙人。 皇后冷眼扫了她们一眼,“沈嫔还要休息,没事就都回宫去吧!”随后也上了仪仗离开了。 等人走干净,香檀便把内外间的帘子拉开了。 回到内殿,去见自家娘娘并没有睡,而是撑着身子在看小公主。 “哥哥呢?”她问,“我生了个公主,他是否觉得失望了?” “主子说什么呢,大公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失望呢?”香檀一脸不赞同,又道:“应当是随皇上一起走了,可惜大公子不能进来看看您,不然肯定不会让主子多想的。” 沈嫔低低叹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奴婢听人说,皇上似乎是去延宁宫了。”香檀有些疑惑,“主子为何要让皇上去呢?” 沈嫔侧躺下,将襁褓往怀里拢了下,不在意道:“皇上的心思未必在我这里。” 随后她闭上了眼睛,如梦呓般道:“以后,她好,我也能好,旁的你自己想……” 第247章 旧人重提 延宁宫此时十分安静,只有风吹过院中两棵茂密的银杏树,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没什么动静,却不代表宫中平静。 宫人们内外奔走着,伺候云沁梳洗更衣,熬药,以及准备膳食。 只是一个个脚步都很轻微,尽量不吵着主子罢了。 霍金池来时,正好遇见从后殿端着药出来的庭春,摆手没让她行礼,边往正殿走,边问:“你家娘娘怎么样?” 一提起来庭春眼眶就有些发红,“回皇上,娘娘回来时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咱们给架进屋里的,如今正躺在床上,一口饭都吃不下。” 霍金池听着不由又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进了内殿。 也不管沿路行礼的容欣等人,径直走入内殿,看到的就是正背身躺在床上的云沁。 明明侧躺,被下却没什么起伏,可见她已经瘦成什么样子。 就这样虚弱纤瘦的人,今日却凭自己一己之力,救下了沈嫔跟她腹中的孩子。 霍金池眼底都被逼出了几丝赤红,他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伸出去的手却带着迟疑和小心翼翼,唯恐惊吓到她。 倒是床上的云沁,睡得并不安稳,低低说了一声,“我只是累了,药等我醒了再吃吧。” “阿沁。”霍金池这才喊了一声,抚着她的肩膀坐到了床边。 闭着眼的云沁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动,也没有转过身去。 说实话她现在不是很想见到霍金池。 她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有怨有恨,有替她自己的,也有替沈言心的。 前世云沁虽没有机会成为一个社畜,可有一个老是被牵连,还得给他擦屁股的上司,估计也会让人满腹牢骚和怨气。 可恨就可恨在,她还不能辞职! 反正她今天没力气哄上司开心! 云沁选择摆烂,干脆眼睛一闭,缩在被子里装死。 他来估计也没什么正事,不过是心中歉疚,又感激她救了沈言心罢了。 霍金池见她不理自己,也并不觉得生气,反倒越发心疼,心中隐隐刺痛。 “朕只是来看看你,你好好睡,不必理会朕。”他低声道。 犹记得她在长福宫那直愣愣的模样,想必当时一定是害怕极了,她害怕无助的时候,她一人挡住沈嫔身边那些魑魅魍魉的时候,他在哪里? 他曾无数次在她耳边说要保护她,结果呢,却还是让她一次次陷入危险当中。 难道还要求她心中没有埋怨和恨意吗? 她该有脾气,也该气自己,恨自己。 比起现在不搭理自己的模样,霍金池其实更怕她转过身来,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与自己说笑。 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云沁一开始还只是闭着眼睛假寐,打算等他走了再好好睡,可虚弱和疲惫一重重袭来,她渐渐也抵抗不住,假寐最后变成了真睡了。 或许是因为霍金池过来,表示沈嫔那边没事,让她彻底安下心来。 这次睡得很安稳,很快就陷入了黑沉的梦境。 云沁睡着后,并不知道,霍金池在她的床边一动不动坐了许久,徐安悄悄来看了两次,他都没动。 还是前朝来了大臣求见,霍金池才离开延宁宫。 出了正殿殿门,他理了下自己的衣摆,等上了銮驾时,又变成了那个散漫,透着漫不经心,永远让人摸不透,高高在上在的帝王。 云沁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期间张御医还来过,给她诊过脉,如此她都没有醒。 容欣,丹雪还有庭春,谁都不敢睡,守了她一整夜。 而这一夜,宫里其他地方也并不平静,宫中搜查审问了整整一夜。 倒显得延宁宫是整个皇宫最平静的地方了。 等到云沁醒过来的时候,事情也有了些进展。 睡了这么久,云沁的脸色也没有好转太多,两条腿也像是灌了铅一样,酸痛酸痛的。 不过饿了一天,她总算是有食欲了,喝腻了燕窝,让人准备了鱼片粥,再配上一碟小菜,算是吃了些正经饭食。 庭春在旁感叹,“娘娘您这膳食花销,还没我们这些下人的多。”被在旁边的丹雪拧了一把。 云沁看得发笑,“庭春这是心疼我,放心,你主子我不会亏待自己的。” 容欣收拾好了碗筷,给云沁掖了下被子,“你们也在这里守了一夜了,都回去歇会吧。” “姐姐你也没睡呢。”丹雪不肯。 容欣微微摇头,“快去吧,你们睡好了再来替我便是。” 两人这才肯乖乖去睡了。 等两人离开,云沁往里挪了挪身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姐姐上来躺一躺吧。” “不合规矩。”容欣嘴里这么说着,人却坐到了床边,并未躺着,只是靠在了床头上。 她道:“小德子今日送来了消息,说是查出些眉目了,诬陷阿沁的太监曾在孔采女身边伺候。” “孔采女?” 这个人云沁自然没有忘掉,当初就是她推苏易烟入水,后来死活咬定就是自己所为,如今还被皇上关在内狱当中。 “竟然与她有关系?”云沁微微挑眉,“皇上可曾派人去问过她了?” 容欣点头,“就是派小德子过去的,说是依旧什么都不肯说,问了半天没问出什么,一旦张口,就是一口应下说都是她做的,求皇上赐死她。” “你说她身后之人究竟是不是德妃?也不知道到底拿住她什么把柄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是一心求死,没有半点要吐口的意思。” “若真是德妃,她也是够沉得住气的,孔答应这么个把柄就关在内狱中,瞧她好像完全不担心,这么久了愣是没有一点动作。” 云沁心如明镜,“若真是德妃,就是因为她手中的筹码够重,足够让孔采女甘心去死,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任由孔采女活着。” 第180章 容欣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还是奇怪,“那到底是什么呢?” 对此,云沁也没什么头绪,“这次的事情,或许能给咱们一点思路。” “只是……”她眸色微有些暗沉,“这太监若是孔采女的人,那想必肯定不会查到德妃头上了,她明知道皇上知道孔采女身后还有一支黑手,怎么还会把自己跟孔采女牵扯到一起呢?” 容欣听得点头,随后又有些愤愤,“难道这次就又断在孔采女身上了吗?” “且看那太监会不会松口了。”云沁眸中冷冽。 第248章 利用到极致 两日后,在云沁终于能下地的时候,那太监终于吐口了。 供出来的人,让人意外却又没那么让人意外。 正是徐答应。 要审徐答应,云沁自然要到场,也不顾容欣劝阻,去了凤仪宫。 此时已经是傍晚,云沁到的时候,凤仪宫中已经点了灯,殿中灯火通明。 不光是她,除了沈嫔没到,其他人也都来了。 而徐 答应正在殿上跪着,跪在她身后的,便是那太监,身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伤,可只要走近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慎刑司的手段比从前又高明了许多。 见她进来,皇后率先蹙眉道:“你怎么过来了?”随后对兰英道:“快给熙嫔准备个软靠。” 霍金池也微微蹙眉,却不觉得意外,她若是不来,就不是云沁了。 毕竟与孔采女有关,或许也跟害得阿菁眼盲的人有关,她是一定要来听一听的。 两日不见,他望着人的眼神有些贪婪。 不去见她,除了两人还在做戏外,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去了,她肯定休息不好,所以干脆就不去了。 在众人察觉他眼神有异之前,霍金池就已经把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地上跪着的徐答应,冷声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审问已经进行了一半,那太监刚刚已经当堂指认了徐答应。 徐答应此时脸上还残余着震惊,好似完全没有料到那太监会指认自己一半,全都是难以置信。 听到霍金池的问话,赶紧连连摇头,“皇上,臣妾没有做,是他,是他诬陷臣妾!” 她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突然扭头看向了刚刚落座的云沁,大声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指使他诬陷我的!” 看她这模样,云沁微微挑了下眉,这模样倒真像不知情一般。 可为什么当时在长福宫,她却一心想把这件事栽在她的头上? “你还想攀咬旁人!”皇后喝道,随后把一叠纸扔到了她的面前,怒道:“你自己看看这太监的口供,他说是你身边的宫女彩景,亲手把那袋子鹅卵石交给她的!” 徐答应又是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等反应过来,惊得声音震天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是彩景,我没有让她做过这样的事情!” 等话脱口而出,她才意识到问题,立刻道:“彩景呢,把她叫出来,一定是那太监胡乱攀咬,她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皇后见她还要狡辩,不由看了眼皇上。 霍金池淡淡道:“将人带上来吧。” 很快彩景就被人拖了上来,她身上可没有那太监身上那么好看,浑身都是血迹,看得出背上都已经被打烂了。 与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小德子。 “皇上,她已经招了,说得与这太监说得分毫不差,就是她把那鹅卵石交给他的,而且也交代了,就是受徐答应指使。” 他说完,便把按了血掌的口供双手呈上。 徐安上前来接过,送到了皇上的手上,还不忘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云沁在旁看着,眉心微皱,她没想到如今这些脏活,竟都是小德子来干了。 而她哪里知道,徐安见识过小德子的狠辣,他这可是知人善任。 徐答应可就没有心思想别的,震惊过后,根本不管彩景死活,伸手便要锤她,“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你这贱人,贱人!” 随后便痛哭流涕,满嘴都是她说谎,自己是被冤枉的! 这种情况下,自然少不了落井下石的人。 房答应用帕子掩着口鼻道:“难怪呢,沈嫔娘娘生产那日,徐答应可是想方设法想让人去怀疑熙嫔娘娘呢?” 她说着还看了眼聂答应,“聂答应似乎也是,总不能是知道些什么吧?” “房答应又好到哪里去了?”聂答应冷冷看她一眼。 房答应却是丝毫不慌,笑道:“我那只是说出心中疑惑罢了,不像是聂答应可是急着给熙嫔娘娘定罪。” “你!”聂答应本就理亏,自然说不过她。 房答应轻哼了一声,对地上的徐答应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别什么事都自己扛下了。” 她这话本身是在挤兑聂答应,也没想过徐答应会真供出什么人来,但却在无形当中给徐答应提了个醒。 徐答应脸色快速变幻,看了眼身旁血肉模糊,不断哀叫的彩景,像是下定了决心半,大声道: “皇上,此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沈嫔生产那日,臣妾想把事栽在熙嫔身上,也全都是受人指使!是德妃,一定是她,是她收买了臣妾身边的彩景,想要把这件事栽赃到臣妾的头上!” 说到最后,她愤怒的声音都变了调。 谁都没有想到,徐答应最后竟然还咬出了德妃,要知道她如今还禁着足呢。 只有云沁却不觉得意外,只是…… 她看着徐答应,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既然提到了德妃,那也不得不把她提来,询问一番。 德妃倒是来得很快,身上穿了身草绿的衣裳,几日不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有种形销骨立之感。 走进来便盈盈跪下,没开口眼泪便落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模样真是惹人怜惜。 云沁都差点要给她鼓掌了。 她这是早就知道徐答应事发,一定会召她上殿,早早就做准备了吧? 真是把徐答应给利用到极致了! 云沁不由看了眼霍金池,发觉他的审美倒是挺统一的,宠爱过的,包括几次截宠成功的孔采女,都是哭起来,梨花带雨,娇娇怯怯的模样。 这德妃今日这做派,分明就是孔采女的模样嘛! 霍金池何等敏锐,自是感觉到云沁讥诮地看了自己一眼,虽然在他看回去的时候,云沁已经收回了目光,可他却看清了她嘴角还来不及收回的冷笑。 他虽没明白为什么,可本能,却让他头皮发麻,恨不得让人赶紧堵住德妃的嘴,让她不要再嘤嘤嘤了。 “别哭了!”霍金池冷道:“叫你过来是为什么,你应该知道了,还不老实交代!” 他冷酷的声音让德妃微微一窒,一时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难道皇上如今对她一点怜惜都没有了吗? 第249章 一口咬死 到底还有没有怜惜? 德妃这个问题,显然在霍金池这里得不到答案。 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见眼泪对霍金池没有效果,也就干脆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虽然没有再哭,可声音里还是带着些抽噎。 “皇上要臣妾交代什么,臣妾根本就不知道徐答应为什么这么说,臣妾自从行宫回来就一直禁足,连宫门都没有出过,又怎么可能见过她,就更别说什么指使她做事了。” 一字一句说得好不可怜,可徐答应看着她的眼神都快要吃人了。 “就是你,就是你传信过来,说沈美……沈嫔要生了,若是诞下皇子,她就再没机会复起。还说,她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把事情栽赃到熙嫔的头上,那就是一石二鸟,一劳永逸!” 听到“一石二鸟”四个字,云沁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缩。 别说,这行事风格,确实很“幕后黑手”。 “那你就真受她指使,要把这事栽赃到熙嫔的头上?”霍金池突然冷声道。 徐答应一噎,刚才的理直气壮顺便变成了心虚,她目光闪躲道:“臣,臣妾也是被,被德妃蛊惑,一时鬼迷心窍。” “什么鬼迷心窍,你是没料到我家娘娘正巧救了沈嫔娘娘,让你的话完全没有了立足之地吧,所以才没达到目的吧!”一旁的容欣怒声道。 徐答应正被她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德妃突然大声哭道:“皇上,臣妾真的冤枉啊!臣妾不明白,徐答应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瞎话来污蔑臣妾!” “谁污蔑你!”徐答应不甘示弱,怒道:“若不是你极力鼓动,我怎么会有胆子去害熙嫔娘娘!更可恨,你居然连后手都留了!” 她恨得咬牙切齿,“你早就已经买通了我身边宫女,就是打算不管事情成不成,一旦事情败露,就把这件事情全都赖在我的头上,好让我做你的替死鬼,你做梦!” 第181章 徐答应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德妃好似也被说出了脾气,突然抬手一抹眼泪,看着徐答应冷声道:“既然徐答应说是本宫给你传的消息,那总不能是本宫亲自找你去说的,那你说,给你传消息的究竟是谁!” “不就是……”徐答应看向了身边的的彩景,但名字还没有说出口,她就已经意识到不对。 她当即扭头看向德妃,愤怒和仇恨让她浑身颤抖,“你真是好狠毒!” 德妃无视她吃人般的眼神,又冲霍金池哭道:“皇上,她口口声声说是臣妾给她传的消息,而送消息的,却不是臣妾宫中的人,而是她身边的,您不觉得这太荒谬了吗?” 霍金池始终沉默,在她说完后,看了眼一旁的小德子。 小德子心领神会,走至彩景身边,拽着她反绑在身后的胳膊,把她拎起来,喝问道:“德妃可命你给徐答应传递过消息?” 彩景因为这个姿势,头不受控制地仰了起来,沾着血迹的脸上满是痛楚,可她却还是努力侧头往德妃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没有。”她最终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就是徐答应,一切都是徐答应指使我这么做的。” 得到答案小德子松开她,站起身对霍金池拱手,喊了声皇上,一副由他来定夺的模样。 徐答应立刻想扭头捶打彩景,口中喊着贱人等话,一副恨不得生撕了她的模样,但是被一旁的太监拦住。 “皇上,皇上,这贱人被德妃收买了,她的话不能信啊皇上!” 她叫得凄厉,霍金池却不为所动,而是问徐安,“去那宫女处搜查的人回来了吗?” 徐安扭头看向殿外,正巧有太监快步走了进来。 他快步走到殿前躬身道:“回皇上,各位主子,彩景处只找出些寻常首饰和衣服,并未书信等可疑之物,也未发现什么贵重的财物。” 霍金池听完,挥手让他下去,之后才看向徐答应,“你说她被收买,朕的人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你来告诉朕,她是被什么收买的?” 他也不知道两人说的究竟谁真谁假,可从徐答应自己招认的话来看,她也并不无辜! 云沁看着困兽般的徐答应,心中知道她已经大势已去。 说什么彩景是被收买的,可看如今这个样子,要是她没有说谎,那彩景根本就是德妃的人才对。 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安插在徐答应身边的。 徐答应也是东宫老人,或许还是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安插在她身边了。 徐答应多年未有身孕,这颗棋子也就一直没有用上,反而随着时间推移,她渐渐获得了徐答应的信任,成了她的心腹宫女,此时爆发出来,也是给了徐答应致命一击。 彩景如此卖命,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德妃身上,就是她的心腹死士。 可不管前者还是后者,既然是安插过去的,那来历必定是干干净净,查不到德妃的身上。 真是可惜。 云沁心中叹气,而她直觉这事恐怕还没完。 果然,既然证据都指向徐答应,一定程度上可以认定这件事情是她做的,那有些话霍金池就不能不问。 “朕查到,那太监是原来伺候孔采女的人,他为何会为你做事?” 把孔采女留到如今,本就是要查明她背后的主使者,面对突然出现的线索,他自然不会错过。 “什么孔采女,臣妾根本就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徐答应还在不断挣扎,大声回答道。 霍金池微微蹙眉,他看向那太监冷道:“你来说!” “没听到皇上的话吗,还不快说!”那太监被小德子一吼,身体立刻瑟缩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道:“奴才曾经伺候过孔采女,算是她的心腹,知道她一直在为某个贵人做事。孔采女出事之后,奴才因为不起眼,侥幸逃过去,后来被分到了熙嫔娘娘身边。” “原本想着能安安稳稳做事,可那彩景突然有一天找上门来,说采女虽然被抓了,可咱们的事情不能不做,让奴才为徐答应做事,没隔太久就给了奴才一袋鹅卵石……” 之后的事情,就跟他之前交代的重合了。 随着他的讲述,徐安又呈上了一份口供,上面也印着个血红的掌印,显然这番话他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这回才会如此顺畅。 第250章 双重栽赃 云沁心中一直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了…… 她就知道既然牵扯出了孔答应,这事就不可能这么简单。 若彩景真是德妃的人,那她就不单单是想,把害沈言心早产的事情推到徐答应的头上,还想把指使孔答应害当年苏易烟小产罪名,也栽赃到徐答应的头上。 果真是一石二鸟,一劳永逸啊! 徐答应整个人都有些傻了,震惊与迷茫全都出现在她的脸上,但她也不是完全的蠢货,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难以置信又咬牙切齿道: “是你,原来当年指使孔采女推苏易烟下水的,就是你!你如今,如今还想把这事也栽赃到我的头上,你这个毒妇,毒妇!” 徐答应伸着手要去掐她的脖子,可她根本就没办法摆脱压着她的太监,手只能在空中乱抓,不一会就衣衫凌乱,变得十分狼狈不堪。 德妃似是被吓到,瘫软在地上连连后撤,还不忘泪眼朦胧地向霍金池求救,“皇上,臣妾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孔采女,孔采女的事情与臣妾有何关系。” 她那脸色苍白,身体瑟缩的模样,若不是云沁早有猜测,恐怕都要以为她是无辜的了。 “孔采女是谁?” 毕竟是内宫中的事情,并未传到前朝,房答应这种后来进宫的人,完全不清楚,只能低声询问身边的刘采女。 刘采女便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随后抬高了声音,道: “徐答应,如今证据确凿,你不如就认了吧,皇上和皇后都是宽和之人,没准还能饶你一命。” 徐答应立刻扭头,冲她吼道:“我什么都没做,认什么!你是不是也被德妃收买了,现在急着让我去送命!” 知道了来龙去脉的房答应,也在旁道:“是不是真的,问问徐答应身边那宫女不就不成了?” 云沁瞥了二人一眼,心道:两根搅屎棍子倒是臭味相投。 这次不用霍金池出声,也不用小德子动手,彩景便挣扎着跪直,把事情交代了。 自然与那太监的说辞相互对照,严丝合缝。 她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奴婢曾给小郑子送了封答应的亲笔书信,皇上一查便知。” 徐安却在旁摇头,“皇上,奴才等并未从小郑子那里找到什么书信。” 小郑在在旁却突然身子一软,“是,是有封信,被,被奴才藏到御花园的假山后面了。” 与彩景的主动不同,他现在招认,完全是因为走投无路,不敢在抱有侥幸心理了。 霍金池眼神示意下,他很快就被小德子扯出了大殿,应该是去找那封信去了。 这俩人,你一句他一句,已经完全把徐答应给说懵了。 什么亲笔信,她什么时候给那太监写过信。 两人言之凿凿的模样,让她都快要怀疑自己了。 但她很清楚自己什么都没做,不断大喊着冤枉,一会冲左边喊一声贱人,冲右边喊一声毒妇。 “让人堵住她的嘴!” 一听到侧殿传来小公主的哭声,皇后有些忍无可忍,蹙眉喊道。 看着被堵住嘴压在地上的徐答应,云沁心中叹息。 在场除了些个蠢货,未必不清楚,徐答应或许真是被冤枉的。 可后宫中,愚蠢就是原罪,但凡你轻信旁人,那万劫不复的就将会是自己,后宫的争斗不见刀兵,可就是这么残酷。 看着她的下场,云沁也不由在心中警醒自己,绝不要轻信,更不能自以为聪明…… 那书信很快就人带了上来,经过比对,确实是徐答应的字。 看完信之后,霍金池的脸色瞬间冷了三度,“徐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说完将信递给了皇后,示意她们自己传阅。 皇后看过后,也是神色一变,让云沁更加好奇,等传到手中一看,她也禁不住微微一怔。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了沈澈和沈言心见面的地点,以及沈言心去凌云楼的必经之路是哪里。 也难怪霍金池如此震怒,这么了解沈澈的行踪,这事可就牵扯到御前和前朝了。 云沁没出声,而是不动声色地把信递到了房答应手中。 旁人都能忍住,可房答应可不是个忍耐的人,更是个口无遮拦的人。 一看完信,她便讥笑道:“这就难怪了,徐答应的父亲跟沈嫔的父亲交好,或许就是徐父得知了沈将军要在凌云楼见沈嫔,之后又传入宫中让徐答应知晓的。” 听她提起了父亲,徐答应就算再蠢,也意识到是什么事了。 第182章 又一次愣怔在了当场,可谁都没想到,她在下一秒突然暴起,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就朝着房答应划过去。 房答应反应还算迅速,下意识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手背瞬间就被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殿上立刻响起房答应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一击不成,徐答应转手便要把簪子往自己脖子扎去,还是太监反应快,及时把她手中的簪子打掉了。 料是如此,徐答应的脖子上依旧被扎出了一个血洞,不断往下流着血,可见她那一下就是抱着去死的决心扎的。 自裁被阻止,她当即便伏在地上,大声道:“皇上,臣妾百口莫辩,只能以死来证清白,还请皇上莫要相信这份子虚乌有的信,牵连臣妾的父亲!” 云沁也是被吓了一跳,更怕她为了保全父亲,把什么都认下了,要是这样,徐家才是真完了。 德妃此举,就是想直接逼死徐答应,或者是逼得她把所有事都认下来。 真真的好心机,好手段。 也不知道她究竟谋划多久了? 想起之前,一向低调的德妃曾主动帮徐答应解过几次围,让她很难不认为,早在那时候,德妃或许就已经把一张网朝着徐答应抛过去了。 进行到这一步,事情也都明了了,徐答应就算以死明志,可一重重证据下,她也在劫难逃。 “徐氏屡次三番谋害宫妃皇嗣,今日起贬为庶人!” 听到只是贬为庶人,还留了她一条命,本拿着帕子遮着脸哭泣的德妃,突然抬头,但在下一秒就重新垂下了头。 这样的动作,却没有逃得过云沁的眼睛。 第251章 赶出宫去 而徐答应听到自己被贬为庶人,皇上并未提及自己的父亲,面色灰败,最终却只能低头道: “多谢皇上隆恩。” 只要皇上不牵扯父母亲族,便是让她死,她也只能引颈赴死。 德妃算得准啊,她就算准了世家女的软肋永远是亲族。 霍金池垂眸看她一眼,随后才对徐安使了个眼色。 徐安便命人将徐答应带走。 刚开始,徐答应还很安静,可站起来走了没有两步,她突然转头,看着被宫女扶起来的德妃怒道: “我会睁大眼睛好好看你这蛇蝎贱人,最后的下场!” 她双目赤红,眼中满是愤怒和恨意! 德妃也被她眼神煞到,往后退了一小步,可随后应该是掩饰自己这一动作,干脆露出明显的害怕来,侧身躲开了徐答应的视线。 云沁眼神略过她,又看了上首的霍金池一眼。 如果所料不错,徐氏应该会和孔答应一样,被好好看守着,等到证据足够的时候,便都是德妃最后的罪证。 她眸光轻转,突然低声开口,“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孔答应?” 自从上殿之后,她几乎就没有说过话,此时开口立刻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她到现在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美人或许就连病容都是美的,脸上不见半点土色,莹白的小脸还不足巴掌大,带着清凌凌的脆弱感。 在她的对比下,德妃那娇弱的模样,就不太够看了。 云沁便是皱皱眉,都会让人觉得不忍心,更何况哭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看她,总是会先被她的容貌吸引,之后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众人才意识到,云沁是想皇上处置孔答应。 作为当时被牵连的苦主之一,她自然有理由说这样的话。 过去才没有多久,可她们都快要忘记了,如今风光无限的熙嫔,曾经只是个宫女,还曾拼了命地救回了自己的主子。 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她要求处置孔答应,难道还是念着曾经那点主仆情谊不成? 那倒真让人有些敬佩了。 尤其刚才还目睹了,宫女告发主子,两个宫妃互相攀咬的一幕,她的真心便显得难能可贵了。 更不要说,云沁平日对沈嫔也没那么热络,却为了救她,连命都能豁出去。 不管看她有多么不顺眼,与她交往起来至少让人安心。 云沁哪知道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只是感觉到她们看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和善起来。 当然这里边不包含德妃和聂答应。 而表现最明显的就是皇后,她一收回目光,便对霍金池道:“皇上,臣妾也以为,那孔答应虽不是主犯,可必须要严惩。” 这话又让云沁微微挑眉,皇后竟然还替她说上话了? 霍金池落在云沁身上的目光还没收回,反应明显迟钝了几分。 这让除皇后外,对云沁升起的那一星半点的好感,瞬间消失,看着她的目光重回战斗状态。 云沁感觉到她们眼神变化,差点当场翻个白眼。 这群人指定有什么毛病! 而霍金池也终于把这话听到了耳朵里,他并未收回目光,依旧是看着云沁道:“你想要朕怎么处置她?” 一副朕都随你的口气,显然是又被灌了一大口“迷魂汤”。 云沁却没有看霍金池,而是朝着德妃看了一眼。 而德妃也正好悄悄望过来,正好与她的目光相撞。 德妃被抓个正着,下意识便想闪躲,但旋即便压制住了本能,放任了神情中的探究。 面对她的目光,云沁自然不闪不避,甚至还微微挑了下眉。 可不等众人察觉,她便已经把目光收回,看向了霍金池,淡声道:“臣妾自然都听皇上和皇后的。” 所有人中,估计也就只有霍金池明白她并不是真要处置孔采女。 德妃如此煞费苦心,除了把锅甩给徐答应,要的不就是皇上能处死孔采女吗? 这也说明,她并未表现出来的这么镇定,孔采女对她来说威胁极大。 越是如此,那孔采女就越不能死。 可霍金池觉得,云沁应该不单单是提醒自己,他看着云沁稍一沉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如此,那就与徐答应一般,贬为庶人,赶出宫去吧!” 云沁一听这话,就知道霍金池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垂眸道:“皇上圣明仁德。” 赶出宫去,便让德妃有了可乘之机,希望她可不要再错过这次动手的机会了! 听到皇上皆是轻判,德妃手里帕子都要扯碎了,若两人,尤其是孔答应依旧能活着,那她这般筹谋,还不惜又把自己推到前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不想再加深皇上对自己的怀疑,她都想站出来要求皇上把人处死了! 殿上的人,多数都只是来看热闹的,对徐答应又没什么血海深仇,一定要她死,听她被要被赶出宫去,自己马上就要少个对手,都是满意得很。 至于孔采女,云沁作为半个苦主都认了这个结果,她们就更没有反驳皇上的话了。 皆是跟着云沁一起喊:“皇上圣明仁德。” 之后,云沁便站起身,行礼道:“臣妾身体有些不适,便先告退了。” 霍金池还没开口,皇后就先道:“不必多礼了,快回去歇着吧。” 她这态度,让霍金池都不由侧目。 云沁心中已经无力吐槽,谢恩后,就扶着容欣的手离开了。 而德妃也被带了下去。 等她离开,殿中人都看向了霍金池,眸中都带着些跃跃欲试。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那便也到了侍寝的时候了。 “皇上,臣妾来时让人炖了……”房答应率先开口,可话还没说完。 就见霍金池站起身,道:“你们都各自回去吧。”又转头对皇后道:“朕改日再来看你和小公主。” 说完这话,他便大步朝殿外走去,透出几分急切,像是追人而去。 是去追谁,自然不言而喻。 房答应气得跺脚,而一旁的聂答应瞥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 皇后扫她们一眼,眼底全都是厌烦,不耐道:“都退下吧!” 那态度,跟与云沁说话时的模样,天差地别。 让人怀疑,云沁是不是也给她灌了迷魂汤了。 第252章 为色所迷 按道理来说,霍金池如今正有意远着云沁,追出来的举动有些不妥。 可他在殿上已经失态了,现在干脆就做出一副为色所迷的样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还不忘吩咐:“走快些!” 让徐安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他近来是真有些想不通皇上是怎么想的了。 前朝整日喊“皇上圣明”也没见他这么激动过啊,难道从熙嫔娘娘嘴里说出来的,有什么魔力不成吗? 在宫道上,霍金池的銮驾就把云沁的肩舆拦下了。 他掀开帘子,对停下行礼的云沁道:“上来,朕送你回去。” 这话让徐安又没忍住看他一眼。 这会子怎么又装起正经来了。 云沁信以为真,也没有推辞,就扶着容欣的手登上了銮驾。 第183章 而这一幕,正好被走到这里的德妃看到。 她半张脸隐藏在黑夜里,阴沉冰冷的可怕,看着踏上銮驾的云沁,眼中几乎是淬了毒,哪还有半点之前柔弱的模样。 之前云沁的眼神,让德妃明白,她心中一定是认定怀疑自己了。 她没有证据,德妃倒是不怕,可她却对皇上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影响力,这对她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最近对云沁跟皇上吵闹的事情,德妃自然也有耳闻。 可在她看来,皇上越是生气躲着他,越是说明他心中有愧,她在皇上身边多年,何曾见过皇上对哪个女人这副模样。 若有云沁在一旁吹耳边风,难保皇上不会越来越怀疑她,远着她。 这是德妃绝对不想看到的! 这么想着,她眸中也渐渐浮现出了杀意…… —— 而銮驾上的两人,却根本不知道暗中正有人盯着。 云沁一上来,霍金池便把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晚上风凉,怎么不知道多穿些?” “急着过来,疏忽了。”云沁对他轻柔一笑。 霍金池则和往常一样,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低声道:“朕没去看你,你可怪朕?” 他这话问得温柔,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云沁不肯搭理他的事了。 他不提,云沁就更不可能提了,顺着他的话道:“臣妾知道皇上是记挂着臣妾的。” 这话说得霍金池心中熨帖,把她的手握得紧了几分,嘴上却不轻不重道:“你惯会哄朕。” 云沁没应,只是微微垂下眸子,露出些羞涩,“臣妾听张御医说过,皇上每日都会查看臣妾的脉案的。” 呵,控制狂…… “这个张志安。”霍金池轻哼了声。 这女子就是又这样的本事,总能让与她接触的人,一颗心慢慢偏向她。 如今就连皇后似乎都发觉她的好处了。 这也不奇怪,她坚韧聪慧,有情有义,谁能不被她折服呢? 霍金池看着她眸子,在昏暗中微微发亮,低声道:“一天天热了,你这手怎么还这么凉?晚上睡觉,还手脚冰凉吗?” 云沁只当他是寻常关心,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 “今夜风大,夜里怕是要下雨,朕今夜陪你睡吧?”霍金池这边却图穷匕见,说出了真实目的。 云沁忍不住抬眸看他一眼,不明白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假正经了。 他一个皇帝,想留宿哪就留宿哪,她还能把人赶走不成吗? 云沁眸子轻闪,旋即便露出些为难,“皇上,臣妾身体还未恢复,夜里难免折腾,皇上只怕也要休息不好,不如还是去别处吧。” 霍金池哪里想到,她真的会拒绝,脸色当即便有些僵住。 甚至都没有发现,云沁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霍金池心中挣扎一瞬,最终还是将她拉入怀中,“无妨,朕今日就想陪着你。” 什么狗。屁谦谦君子,那套根本就不适合他! 让你装!云沁忍住笑意。 对之前没搭理他的事情,多少有些心虚,于是便双手环住他的腰,主动靠进他的怀里,低声道:“其实,臣妾刚才说的都是假话,还好皇上没有答应。” 这谁招架的住啊,反正霍金池招架不住。 他心口鼓胀,揽着她的肩膀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怀里,可又怕弄疼她,只能苦苦忍耐。 “朕要拿你怎么办?” 最终,胸口所有情绪,全部都化成了这一声叹息。 云沁则微微一笑,明白这事是彻底过去了。 銮驾很快到了延宁宫,刚才还说“送人回来”的霍金池,就跟云沁一起走下了銮驾。 旁边的容欣跟徐安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在笑。 只是,一个是真的心里高兴。 而另一个这笑就复杂多了,心里全是: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将两个主子引入殿中,一旁丹雪便道:“皇上,娘娘,晚膳可能还要一会,是等等,还是先梳洗一番?” 小厨房其实已经备好了晚膳,但只是云沁一个人的,肯定不够两人吃。 霍金池没什么所谓,看向云沁。 “先梳洗吧。” 云沁知道私底下的时候,与他不必这么客气。 丹雪见霍金池没开口,便道:“奴婢这就让人抬热水来。” 热水很快备好,霍金池看着云沁去了浴房,略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 她如今身体虚弱,不能动情,不然…… 霍金池及时掐断自己的想法,拿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让旁边的庭春阻止的话都没说出口。 等云沁洗过,霍金池也没让换水,直接就着她的水洗过。 这种事霍金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别说云沁,就连延宁宫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等霍金池洗完出来,晚膳也都已经摆在外间的圆桌上了。 等他过来,云沁才与他一同落座,拿起公筷,主动帮他布菜。 见她如此,霍金池何尝不明白,她这分明是做了亏心事,才对他殷勤几分。 不然平日里,别说布菜了,便是他给她夹菜,她也是要看心情吃不吃的。 “朕自己来,你好好吃自己的。” 霍金池到底还是心疼,伸手盛了碗药膳放到她面前,按住了她给自己夹菜的手。 云沁从善如流地放下了公筷,“那皇上多吃一点。” “你也吃吧。” 见两人和和睦睦的模样,容欣与众人使了个眼色,随后垂头带人悄悄退了出去。 第253章 开诚布公 夜深,宫人都已经退下,内殿中只亮着两盏灯,光线昏暗,正是叙话的好时候。 “你觉得朕该何时让徐氏和孔氏出宫?”霍金池半靠在床头,垂眸看着躺在身边的云沁。 云沁抬眸看他,不确定他是真的询问自己,还是试探。 “这事当然由皇上决断,臣妾哪里有什么主意?”不确定他的目的,云沁干脆避而不谈。 霍金池当然不是试探,也并非真的询问她。 他只是想找个话头开启这个话题罢了,毕竟两人虽有一定的默契,心中对德妃都有怀疑,却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说过这件事情。 她躲躲闪闪的,霍金池也不在意,接着刚才的话道:“朕打算过段时间再让她们出宫,有些事情最好还是在宫里就能解决,闹到外头,朕脸上也没有光。” 云沁明白了,这是给德妃留足动手的时间。 “自然全凭皇上安排。”云沁又笑道。 霍金池这回没忍住,在她鼻尖点了一下,“你就跟朕装吧,这主意不还是你在殿上给朕出的,简直是小狐狸一个。” “臣妾要是小狐狸,那皇上您就是……” 霍金池眼一眯,云沁没敢把“老狐狸”三个字说出口,只冲他笑了下,改口道:“那还不是皇上英明,臣妾只是起了个话头而已,这么好的主意不还是皇上想出来的。” 谁不喜欢听奉承话,更别说,还是床头边的奉承话。 霍金池嘴角就没放下过,他伸手在云沁发顶摸了摸,又道: “只是咱们的目的太过明显,未必能引蛇出洞。” 云沁打了个哈欠,猫儿一样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这是蛇该考虑的问题,皇上何必操心,诱饵咱们已经放下了,静静等待便是。若真让蛇蝎从此收手,皇上可是大功德一件呢。” 她说得含含糊糊,霍金池却把每个字听得清楚,手指忍不住在她眼尾蹭了下,感受到了一丝湿意,知道她是真的困了。 这种时候,她防备最是低,霍金池趁机问: “朕还以为,若是在让她逃脱,你会跟朕生气呢?” 云沁睁开眼睛又看他一眼,知道他这是故意套自己话呢,干脆顺着他的心意道:“生气,臣妾也只会气那蛇蝎太过狡猾,与皇上生气又有什么意思。” 说完这话,她又闭上眼睛,低声道:“皇上难道就不想为民除害吗?” 这话可说得霍金池心中熨帖极了,他从德妃母族所代表的旧世家,想到前朝局势,又想到了大皇子,这一环环,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把人随意处置了。 等他脑中过了一遍,垂眸再看的时候,云沁却已经睡着了,脸颊贴着他的手背,睡得极为安心。 霍金池心中一软,手背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 这女子,心里边始终防备着他,不信任他,在他身边倒是睡得安稳。 霍金池心思一转,便想通了为什么。 因为这阖宫上下,唯一一个不会害她的人,就只有他而已。 霍金池心中一揪,看着云沁的眼神越发深。 他原以为自己会盯着她看一宿,可睡意却很快袭来,他轻挪身子躺在云沁的身边,又盯着她看了一会,便缓缓闭上眼睛。 黑沉的梦境袭来之前,霍金池也想明白了为什么。 第184章 这阖宫上下,他又何尝不是,睡在她身边的时候最安心。 —— 第二日,云沁醒来的时候,霍金池早已经离开去上早朝了。 对此云沁早已经习以为常,干脆没起床,洗漱和吃饭都在床上解决,喝过药,又干脆睡了过去。 她又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当然还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等云沁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这才真正起床。 正坐在梳妆台前理头发呢,外面突然传来响动。 “圣旨到。” 来传旨的是小德子,一进来,先说:“皇上说了,娘娘不必跪,站着听旨便可。” 云沁便打直了膝盖,扶着丹雪的手,听小德子念旨。 念了一堆文绉绉的词,要表达的不过还是云沁如何顶撞皇上,如何御前失仪,罚俸三个月小惩大诫,若以后再犯,绝不留情什么的。 “熙嫔娘娘领旨吧。”小德子语气凉凉的,倒是演起来了。 云沁差点没给他个白眼,让容欣把圣旨接了,才对小德子道:“你如今倒是很的皇上看重了。” 听话听音,小德子何等聪明,知道她说的可不是宣旨的事,而是昨天他审问那小郑子和彩景的事。 “都是差事,便是不行,也得硬上了。”他语气苦哈哈的,把锅全甩给旁人。 对自己人,云沁向来心最软,昨日本就不忿徐安让他干脏事,如今便干脆道:“我知道你敬重徐安,可也别什么都听他的,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该躲还是躲着!” 小德子明白,她是不愿意自己手上沾血,可没办法他本就不是个纯良的人。 他垂下眼睑,掩住眸中情绪,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这是皇上让奴才单独交给娘娘的。” 还是容欣接了,又递到云沁手里。 云沁不用看就知道是金瓜子,从袋子里抓了一把递给小德子,“给自己添置些东西。” “谢娘娘。”小德子也没客气,伸手接了。 随后便告辞回御前复命去了。 丹雪继续给云沁挽发,容欣把圣旨放好,转头对云沁道:“皇上可真是了解娘娘,知道娘娘这个时辰才能起来,专门挑这个点来给娘娘传旨。” 云沁从镜子里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或许吧。但,这个时辰,各宫都要派人去御膳房取午膳,选择这个时间点来,让人不想知道都不行。” 她说得确实不错,还没一刻钟,这御前的人去延宁宫宣旨,罚了熙嫔三个月的月俸,这事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各宫中。 让各宫主子叹息的叹息,幸灾乐祸的幸灾乐祸。 第254章 做戏做全套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到了五月最后一天。 夏至已过,空气都开始变得热辣辣的。 许久不出门的熙答应,在这天突然穿上了身新做的夏装,亲自去了御前。 她人还没到御前,消息便已经传遍了后宫。 要说最惊讶的,莫过于徐安了,远远瞧见云沁过来,便一溜小跑,走到下几层台阶去迎接。 “熙嫔娘娘,这大太阳的,您怎么来了?” 云沁扶着庭春的手下了肩舆,对他道:“本宫做了些点心过来,皇上可有空闲见本宫?” 徐安满是殷勤,可提到这事,却面露迟疑了,“这还得奴才进去通报一声才行。” 毕竟这戏还是得演的。 “公公请。”云沁客气道。 徐安进了御书房,很快便就出来了,张口便道:“娘娘,皇上正忙着,怕是没有空闲见您?” 行,这戏是演完一出又一出。 云沁挑了下眉,语气却放低了,“徐公公,本宫知道皇上还在生气,还请公公转告皇上,今日本宫来就是给皇上赔罪的。” 徐安还真怕熙嫔一个不开心直接转身走了,听完这话,只露出了几分为难,还不等云沁再求两句呢,他就转身回了殿中。 这次自然是顺利进了殿中。 “这么热的天,你过来做什么?” 一见她进来,霍金池当即走下御座,拉着她的手,将她引到一旁的软榻上。 殿中放着一个大冰盆,云沁进来前还有宫女在打扇,殿中比起外面,凉丝丝的,没有一点燥意。 “皇上这里可真凉快。”云沁说了一句,才又道:“皇上都罚臣妾月俸了,臣妾能不赶紧到御前来,再跟皇上吵一架吗?” 霍金池忍俊不禁,没好气地点了下她的鼻子,“朕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演戏演全套的模样,真是让人分不出真假。” 云沁知道,他是借机点自己呢,只当做听不懂,对他一笑,把话题转开,“皇上不尝尝臣妾拿来的点心。”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两碟点心拿了出来。 霍金池拿起一块绿豆糕一尝,便知道不是她做的,只吃了这一口,便放到了一边。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他也不会开口提。 他一旦张口,云沁自然会做,但他又不想她累着。 时间长着呢,还怕吃不上她亲手做的? 霍金池喝了口茶,压下喉间的甜腻,开口问:“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云沁觉得她这么问,挺没意思的,他不是天天看自己的脉案吗? 但她还是道:“已经好多了,胃口也好了许多,皇上就没觉得臣妾都吃胖了吗?” 霍金池于是仔细端详起来,她气色是好了些,嘴唇恢复了些血色,病怏怏的模样减弱,艳色又透了出来。 诗说,淡妆浓抹总相宜,用在云沁身上也半点不差。 霍金池手指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还是太瘦了,更胖一些才好。” 云沁也不是棵木头,看得见他目光中的疼惜,也信他此时此刻的一片心意。 可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 她不信的是以后,是他会始终如一。 这让她不敢感动,也不觉得感动,怕感动多了,最后变成了自己感动自己。 那太可怕了,太悲惨了。 有这样一根神经提着,云沁脊背一颤,心中暖意荡然无存,只剩些许羞涩还残留在脸上。 “臣妾要是真吃胖了,皇上到时候可不要嫌弃。”她垂眸轻轻哼了一声。 霍金池把她揽在怀里,“朕倒是真希望能瞧瞧你珠圆玉润的模样。” “您怎么知道臣妾是珠圆玉润,而不是肥头大耳呢?” 霍金池听得发笑,“你便是肥头大耳,也一定是可爱的。” “皇上就会哄人!”云沁又重重哼了一声,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 霍金池伸手在矮几下摸出个盒子来,塞进云沁手里,“打开看看。” 云沁摸了下紫檀盒子上的花纹,有些好奇地打开,结果里面全都是一个个硕大的南珠,莹白明亮,闪得她眼睛都有些疼。 “这都是给臣妾的?”云沁惊讶抬头。 霍金池点点头,道:“这是新进贡上来的,南边风调雨顺,这南珠都是历年来最好的。朕又在其中挑了最好的,都留给你了。” 他说着从盒子里捏出一颗珍珠,递到云沁眼前,“这便是珠圆玉润了,平日里多瞧瞧,可别真成了肥头大耳的模样。” “皇上!”云沁嗔了他一眼,还不忘从他手里把珍珠夺下来,塞回盒子里。 见她合上盖子,恨不得把整个盒子都塞进袖子里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藏食的松鼠。 霍金池忍住没笑出声来,就看着她自己在那里忙活,眼中全是宠溺。 温馨的氛围没持续多久,徐安便在外面道:“皇上,大皇子过来了。” 大皇子如今已经正式进学,今日到了该查问大皇子功课的时候,霍金池向来重视,让徐安把人带进来。 大皇子进来后,发现云沁在这里,眼神闪了闪,还是乖巧上前,给云沁也行了礼。 云沁瞧他行礼稳当许多,似乎也比从前沉默了,心中感慨,这皇家教育与现代的幼儿园还是不一样的,这个小豆丁,听说凌晨五点就要起来读书了。 真是可怕…… 除此之外,云沁也能感觉到,他明显也没有以前那么亲近自己了,甚至不爱用正眼看自己。 云沁并不觉得意外,那日德妃被禁足,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后面德妃又在他面前哭那么惨,便是这孩子再乖巧,再懂事,心里难免也会记恨自己。 她也没觉得有多失落,倒是有些遗憾不能再逗他玩了。 他可是缩小版的霍金池呢。 云沁也不想坐在这里碍眼,干脆起身告辞,走时还不忘冷冷抛下一句,“皇上便是要罚臣妾,臣妾也不会死心的!” 说罢便走,把旁边大皇子看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刚才还冷冰冰的眼里,忽地露出些委屈。 熙嫔娘娘果然还是生他的气了,都不愿意搭理他了…… 云沁走出大殿,脚步越来越快,就连殿外徐安凑过来要说话,都被她一袖子甩开,完全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第185章 而很快徐安又从殿里清扫出碎掉的碗盘,以及摔烂的点心,唯恐旁人瞧不清一般,在殿前转了一圈,才让宫人倒掉了。 第255章 生辰 回延宁宫的路上。 庭春看了肩舆上的云沁好几眼,还是没忍住问道:“主子,皇上没说什么吗?” 宫里人也不傻,看得出来自家主子跟皇上除了开始的几次争吵之外,之后甚至连吵都没吵过,却一直营造出争吵的假象。 主子要做什么,他们也不敢多问,只是今天却不一样。 “主子,今日可是您的生辰啊。” “皇上没说什么,应该是不知道吧。”云沁看她一眼,拿开袖子,露出腿上放的紫檀盒子,“管他知不知道呢,这礼物反正我已经收到了。” 还有什么比这一盒子硕大的南珠更实惠呢? 看她脸上带着喜意,庭春也跟着笑起来,“那今日奴婢们给主子好好过个生辰。” 刚才娘娘可是跟皇上又“吵了一架”,就算皇上知道是娘娘的生辰,也不一定会来延宁宫。 “好。” 云沁对她一笑,但在见到有人过来的时候,又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总不能刚跟皇上吵完架,转头就跟宫女说笑吧? 回到延宁宫,容欣见云沁拿回来这么一大盒珍珠,也是吓了一跳。 “我只在苏易烟那里,见到过一颗这样的珍珠,镶嵌在冠顶,平日里她可是宝贝的不行,皇上竟给了你这么多。” 云沁把玩着珍珠,脸上也带着笑意,“毕竟我劳苦功高。” 她毕竟救了沈嫔跟公主呢,这些南珠,她收得心安理得。 她随手抓了几颗,剩下的都推到了容欣的面前,“姐姐挑几颗给阿菁送去,剩下的都给姐姐。” “阿沁不要胡说,这可是南珠,哪是寻常身份能用的东西。”容欣瞪她一眼。 “那就留着玩。” 好东西不能分享,心里的高兴都减半了。 容欣又嗔她一眼,伸手把盒子合上,“这样好的珠子,怎好蒙尘。等改日我送去内务府司,让他们给你制一套头面来,必定光彩夺目。” 见云沁还要张口,她又道:“等下遇到个头没这么大的,我会跟阿沁讨要的。” 听容欣都这么说了,云沁只好作罢。 往年的生辰,都过得简单,今年的云沁也没想过得多么隆重,只是比起从前,厨房能随便她用了。 她于是动手给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蛋糕。 容欣倒是吃过,可延宁宫其他人哪见过这样的点心,可是惊奇了一回。 好在云沁做得大,延宁宫人人几乎都分到了一块。 把众人开心坏了,除了给云沁准备的生辰礼物之外,好话更是不要钱一般。 云沁又分出去好多红包,延宁宫上下可是好好热闹了一回。 徐安来的时候,云沁正坐在软塌上看宫中人送她的生辰里,有帕子,有打得络子,还有自己手磨的木簪子。 都是些简单的小东西,可云沁特别高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徐安进来看她这么高兴,不由笑问:“娘娘何事这么高兴啊?” “没什么。”云沁示意容欣把东西收起来,才问:“公公此时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徐安笑道:“回娘娘,是皇上让奴才请娘娘过去,说是有要事和娘娘商谈。” 听完他的话,云沁第一反应,就是德妃有动作了。 还有些奇怪,她这回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请公公稍等,容本宫换身衣服。” 云沁当即便换了身衣服,带着今晚值夜的容欣和小顺子,一起随徐安离开。 天色已经暗下来,宫道两旁亮起了灯,小顺子跟容欣手中也都提着灯笼,倒不觉得昏暗。 没走多久,云沁就察觉不对,“这好像不是去通明殿的路。” 徐安没看她,只道:“皇上正在御花园等着娘娘呢。” 御花园? 云沁思维敏锐,当即便微微挑眉,意识到,霍金池应该不只是想找自己谈事情这么简单。 虽然心里已经有一定的预料,可是真到了御花园,她还是吃了一惊。 转过一座假山开始,一直通往湖心亭的路上,全都点亮了灯笼,别处一盏灯都没亮,越发显得这条点亮了灯笼的路,无比的明亮和清晰。 肩舆停在湖边,云沁扶着容欣的手走下来,便听徐安道:“皇上就在亭子里等着娘娘呢,娘娘快去吧。” 容欣便识相地松开了她的手,退到了一旁。 云沁看她一眼,眼底露着些无奈,自己走上了通往湖心亭的石头栈道。 她现在已经很确定,霍金池一定是知道今天是她的生辰,才刻意安排了这么一出。 云沁心里边一边吐槽着老土,一面却又忍不住心跳加速。 毕竟两辈子,她也是头一遭经历这样的事情。 栈道上面也都亮着灯笼,云沁边走边看,慢慢发觉,这些灯笼上好像都画着什么,仔细一看,才觉得竟然都是自己。 有她看书写字的模样,雨中举伞,雪中赏梅,竟然还有她站在银杏树下皱眉的模样,看得她脸上笑容一点点浮现出来。 亭子四周挂着白纱,云沁还带着探究往里面看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帘子内伸出,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云沁惊得轻呼一声,抬头就看到了霍金池含着笑意的眸子。 她还来不及生气,目光又被他头顶旋转的跑马灯吸引了。 这灯很大,三层的结构,没有一处不精致的,而更吸引云沁的,则是上面描绘的景象,竟然都是城中街道上热闹的街景。 随着图案不断转动,每一幅画中的场景都像是动起来一样。 “这是上元灯节的场景。”霍金池见她看得目不转睛,在旁笑道:“每年都会燃放许多焰火。” 云沁这才注意到,每一幅画上都有绽放的烟花。 “朕知你很想看一场焰火……”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就远远传来一声“砰”! 云沁立刻掀开帘子望过去,只见在距离皇宫最近的山上,有一朵烟花升空炸开,随后便是一朵接一朵,在漆黑的夜空炸开。 “这是皇上准备的?”云沁惊讶转头。 霍金池点了点头,揽住云沁的肩膀,“旁人眼里朕与你闹得正僵,在宫中放焰火不合时宜,朕只能让人去宫外了。” 第256章 惊喜 霍金池今日准备了这么多,说起只能在宫外放焰火的事情,眼中还带着些歉意。 云沁看着他许久,突然抬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 “臣妾很喜欢,非常喜欢。” 霍金池看着她在自己眼前绽放的笑容,微微怔住,等她转头又去看烟花的时候,他才伸出手指摸了下自己的唇角,也露出了笑容。 这也不枉费他专门去请教大皇兄了,谁不知道,他与王妃最是恩爱。 只是他不知道云沁会喜欢什么,所以就干脆都安排上了,什么湖心夜饮,走马灯,肖像灯笼…… 不过好在,云沁看起来都喜欢。 云沁看烟火看得目不转睛,而霍金池的目光则始终在她的脸上,她眸子清澈,清晰地映着每一朵烟花的模样,比真正的烟花还要绚烂。 烟花还未结束,霍金池就揽着她坐到了凳子上,又从一旁的食盒里取出一碗面来,“这是朕吩咐御厨做的长寿面,快趁热吃了。” 在延宁宫里,云沁才刚分了蛋糕,还没来得及吃晚膳呢,于是就伸手接了。 霍金池笑道:“祝阿沁从此否极泰来,岁岁绵长,喜乐不断。” “谢皇上。”云沁觉得今夜他实在顺眼,碗里的鸡汤面都诱人几分。 她把面条夹起来才注意到是一根。 “不许咬断啊。”霍金池在旁叮嘱。 云沁看他一眼,也没有反驳他的话,只垂眸把面条吃了,好在一根也不是很长,不至于让她缺氧。 转头看到霍金池心满意足的模样,云沁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吃了面条,还是他吃了。 夜饮是不可能夜饮的,云沁这个身体,都不能多吹会冷风。 吃过长寿面,又坐了一会,便送云沁回宫。 走到亭子外,看着这些灯笼,云沁不由道:“皇上可否把这些灯笼都送给臣妾?”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霍金池好笑,“过一会,朕就让人把东西都送到延宁宫。” “谢皇上。” 霍金池帮她紧了下披风的系带,“走吧。” 坐着肩舆回到了延宁宫外,霍金池并不打算进去,留宿宫妃宫中,是一定要留有记录的,那必定会惊动各宫。 “皇上不陪臣妾吃晚膳吗?”云沁有些期期艾艾道。 霍金池捏了下她的脸,“朕怕再陪你一会,就走不了了。” 云沁脸颊微红,低声道:“那皇上快回去吧,不要批折子批得太晚了,臣妾改日再去看你。” 第186章 “不必老是走动,你养好身子最重要。”霍金池道:“被在这吹风了,快进去吧。” 嘴上说着话,两人却还是又说了会话,云沁才转身回了宫内。 而霍金池之后,才上了肩舆,悄悄地回了通明殿。 走进殿中,云沁解开披风,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羞怯和甜蜜。 “姐姐,我饿了,快让人端晚膳过来吧。” 容欣一听这话,那还不赶快让人准备,很快饭菜就摆上了桌。 其中自然还有一碗长寿面。 云沁下意识的就去端面,可吃进嘴里,却觉得味道不如刚才吃的那一碗好,可在容欣的目光下,她还是勉强把一根吃了。 随后就把这碗面,放到一边,等最后用完了膳,也再没动过。 —— 昨晚宫外那一场烟花,第二天自然成了宫里的趣谈。 都在议论,到底是哪户达官显贵,又是因为什么事放了这么一场盛大焰火。 有人猜测是有人娶亲了,有人则是觉得是给家中长辈过寿。 就连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房答应都忍不住说起这事,“可真是大手笔啊,这么一场焰火,也不知道得多少银子,还是在山顶放的,许是我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皇后扫她一眼,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她自己身上,彰显自己的好人缘,也是种本事。 一旁的刘采女也笑道:“可真是巧了,昨天可是熙嫔娘娘的生辰呢。只可惜嫔妾今日才听说,都不好意思上门去祝贺了。” “若日是熙嫔的生辰?”皇后微微惊讶,不由看了眼兰英。 比起她的关注,其他人可都是幸灾乐祸多一些了。 “我说呢,她身体还没好利索,怎么还去了御前,许是想借生辰与皇上和好吧。”房答应在旁幸灾乐祸道:“只可惜好像又惹得皇上大发雷霆,听说把她带去的点心全都摔碎了。” 她这话,让刘采女也笑,可旁边的聂答应却没有笑,反倒双眼中透出奇异的亮光。 皇后最看不惯她这副模样,冷声道:“就你话多,你一个答应,熙嫔也是你能议论的,本宫看你宫规还是抄少了!” 被一顿呵斥,房答应脸色立刻变得讪讪的,没再说话。 皇后随后便让他们各自回去了,自己则是让兰英备上礼物,送去延宁宫。 而走出了凤仪宫的刘采女,快走几步跟上了房答应,“房姐姐,咱今日也算是知道了,你要不要与嫔妾一道去延宁宫看看,好歹也送些东西,表表心意。” 房答应瞥她一眼,矜贵地摸摸头发的发簪,“我还赶着去给太后请安呢,可没有你这闲心,你要是想去,便自己去吧。” 说罢,便领着宫女走了。 刘采女只好又去看聂答应,而她则是看都没看刘采女一眼,径直走了。 “那采女还去延宁宫吗?”宫女问道。 刘采女叹了口气,“两位答应都不去,我哪敢越过她们去,还是回去包点礼物,你亲自送去延宁宫吧。” “是。” 几人都没想到,那聂答应回了住处换了身衣裳,就去了御前,而且皇上还真让她进去了。 等收到消息的时候,她还没从御书房里出来。 “这小贱人,动作倒是快!”房答应一听到消息,当着太后的面就骂了出来。 自从上次被拆了佛堂后,太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此时坐在软榻上,脸色依旧有些难看,闻声瞥了房答应一眼,“你若是眼红,自己也多上上心,别三天两头往哀家这里跑。” “我这不也是太久没来看姑姑,心里记挂吗?”她何尝不知道,皇上生太后的气,她不该与太后太亲近。 但她现在只能指望太后帮她了。 太后又瞥她一眼,素来温和的眸子,闪过一丝阴鸷,“你一定要比聂答应先承宠!” 第257章 抢风头 聂答应进了御书房的消息传得很快,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告诉其他人,皇上身边有了可乘之机的信号。 消息也很快传入了延宁宫。 云沁刚喝完了药,正要睡一会,就看到庭春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却没来她身边,而是走到容欣身边与她耳语几句。 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云沁便问道:“怎么了?” 两人皆扭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庭春你说。”云沁故意沉下脸。 庭春抿了抿唇,去看容欣的脸色,见她点头了,才道:“奴婢听说,听说,聂答应去了御前,皇上不仅见了她,还留她,留她有半个时辰了。” 云沁微怔了一下,心中明白,这是聂答应已经上套了。 她手指无意识捏了下被面上微硬的绣花,低声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皇上难道还不能召见其他妃嫔了吗?” 云沁说完,轻轻打了个哈欠,“我睡一觉,你们不必守着,各自去忙吧。” 见她反应平淡,庭春微微松口气,容欣倒是察觉一丝不对,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可这说的话,却有些阴阳怪气了。 可见云沁已经钻进被子里打算睡了,容欣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庭春退出了内殿。 躺下的云沁,却没有多少睡意,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应该很快就会传来聂答应侍寝的消息了…… 明日她是不是该闹一闹,好让戏再逼真些? 越想越丰富,最后还是抵不住,药效上来,才睡了过去。 而结果,却出乎了云沁所料。 最先侍寝的却不是聂答应,而是一直不受霍金池喜欢的房答应。 不光是云沁,这结果也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小德子很快传来消息,说是在这之前,太后给皇上送了一封信。 “只说是传了一封信,没说什么内容。”容欣低声道。 庭春在旁没好气道:“还能是什么内容,肯定是用孝道压着皇上低头呗。” “你说话是越来越大胆了,太后也是你能议论的!”这话又气的丹雪在旁捏了下她的胳膊。 挨了打,庭春还不服气,“我这话糙理不糙啊!” 容欣扫了她一眼,“不要吵!” 庭春这才老实了,悄悄看了眼云沁,唯恐惹她生气。 云沁倒不觉得生气,还觉得她这话很有道理,只是她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庭春这性子本机跳脱,她若是还在旁鼓励,迟早会祸从口出。 她看了眼小心翼翼的三人,笑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现在最生气的应该是聂答应吧?” 云沁往后靠在迎枕上,“距离上回出门,又过了半个月了,我也该出门走动走动了。明早就去给皇后请安吧……” “难得有这么大的热闹,我可不想错过了。” 她略带促狭的模样,把三人都逗笑了。 庭春主动“请缨”,“明天,奴婢陪娘娘去请安!” “你是想看热闹吧!”容欣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庭春也不否认,就嘿嘿直笑,惹得几人又笑起来。 延宁宫里还有笑语,舒雅轩中,却阴沉得吓人。 不似德妃喜欢摔东西,聂答应毕竟军中出身,发脾气也喜欢军中的那一套,来传消息的宫女,被她连扇了两巴掌,如今就在院中跪着。 来回的宫人看着,一个个越发小心翼翼,走路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答应,出出气就罢了,总不能真要人跪一夜。不过是个贱婢,怎能让她连累答应名声呢?”翠萱在旁低声劝道。 她的话,聂答应还是听得进去的,但也并未说好与不好,只是冷哼了一声。 翠萱便立刻对另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便立刻退出去,将院中跪着人的给拉走了。 “这宫里也没什么好的,处处都有人看着,便是罚个人也不痛快!”对着翠萱,聂答应终于开口说话。 翠萱又低声道:“奴婢倒觉得主子不必如此生气。” 见主子冷冷望过来,她便更加放轻了声音,道:“主子也知道,皇上宠幸那房答应,不过就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若不是太后从中作梗,皇上第一个来的肯定是舒雅轩。” 想起这段时日,与霍金池几次见面,虽然多是聊父亲,聊边关,可皇上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聂答应不由点点头,哼声道:“姓房的不过是有个好姑姑!” “正是如此。”翠萱见她终于消气,也轻轻舒了口气,随后继续说:“只要不是皇上真心喜欢她,房答应能有成什么大气候,主子就等着吧,要不了几天,皇上一定会召主子侍寝的。” “当真?”聂答应嘴里这么问,脸上却已经露出了笑意。 她心里自然也明白,皇上一套平衡后宫局势,自然不会让房答应独大。 “奴婢只有一点不放心。”翠萱压低声音,“主子风头若是盖过房答应,太后只怕不会开心的。” 聂答应却冷笑一声,“这段时日,我时常去御前,太后估计早就不开心了,不然也不会急着让房答应侍寝。既然如此,还怕什么,只要我能得宠,自有皇上护着我!” 第187章 “答应说得不错,是奴婢多虑了。”翠萱忙道,她看了聂答应一眼,又低声:“那明日,答应可要称病?” 称病自然也就不用去给皇后请安了。 聂答应却冷道:“为何?我不去,那房答应岂不是更得意了,我偏不要她得意!” —— 于是,第二天,云沁踏进凤仪宫正殿的时候,就瞧见了一个盛装打扮,比侍寝后的房答应还要高调的聂答应。 房答应已经到了,脸色说不上好看。 见这架势,云沁就知道今天可算是来着了。 “熙嫔娘娘,您来了。”刘采女一嗓子,把两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云沁的身上。 两人立刻起身行礼。 云沁微微摆手,“不必多礼。” 说着,她便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这么打眼一看,这殿上比起从前,可真是冷清不少。 沈嫔那边,御医说最好坐两个月的月子,如今还躺在床上,册封礼跟小公主的满月礼都延后了。 德妃还在禁足,徐答应也变成了徐氏,还被关着。 朝臣们估计又要上折子,请皇上选秀充实后宫了。 云沁就这么坐着,话都没说一句,可几人的目光就是不由自主的往她身上看,存在感实在太强。 最生气的当属房答应了,原本今日该是她最出风头的日子,怎么一个两个偏要来抢她的风头。 第258章 看热闹 皇后很快从后殿出来,见到云沁也是微微惊讶,问道:“你身子好利落了?” “谢皇后娘娘关心。”云沁道:“身子没有好利落了,也不能一直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啊。” 她一点都不遮掩自己想开看热闹的心,让皇后禁不住摇了下头。 皇后看向房答应和聂答应,敛住唇边的笑意。 妃嫔侍寝后,第二天是要给皇后请安的,房答应之后便含羞带怯的,给皇后行了大礼,敬了茶。 皇后自是赏赐许多东西,照例训诫了几句。 云沁如今也算高位,自然也喝了她一杯茶,褪下了手腕上的镯子,放到了托盘里。 她知道,她想看别人的笑话,别人也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毕竟房答应能侍寝,全都是因为她跟皇上吵架的缘故。 但云沁今天过来,就是故意要让他们把这热闹看足,不然,不符合常理。 也得让皇上瞧瞧,她除了吃饺子的时候,还是吃醋的,心里也是在意他的,省得他明里暗里老说她做戏。 “房答应今日这气色,比平日里可好看多了。”云沁笑道:“果然是鲜嫩的年纪,这气色一好,把外面的花都比下去了。” 这话要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那确实会让人高兴,可是从云沁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是嘲讽。 是,房答应年纪是不大,可也就比云沁小一岁而已。 她还得气色好的时候,才能把花比下去,而云沁呢,便是病中,也有“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效果。 房答应脸色有些僵硬,脸上的羞涩都差点维持不住,半天憋出一句,“谢娘娘夸奖。” “客气什么。”云沁又看她一眼,不阴不阳道:“之前瞧房答应一直挺忧心的,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本宫自然要好好恭喜一番。” 就差把“急不可耐”四个字说出口了。 一旁的聂答应掩唇笑了一声,她虽恨云沁,有时候却也不得不佩服云沁这张嘴。 房答应瞥聂答应一眼,被云沁的话赌得胸口疼,她也不是泥捏的,当即便道:“嫔妾知道娘娘病中心绪不佳,您有什么火气,朝嫔妾发便是,嫔妾不会有一句怨言。” 她会讽刺自己,难道自己就不会讽刺她,这般挤兑自己,还不是因为受了刺激。 “你这话说的,本宫诚心恭贺,到你嘴里竟然成了发火了。”云沁嗤笑一声,对皇后道:“进宫这么久,好不容易才侍寝,说话就开始挤兑人了。” 皇后瞥她一眼,淡淡道:“还不回去坐好?” 不轻不重一句话,看似调停,却把房答应挤兑云沁的罪名给坐实了。 房答应看了眼皇后,一副委屈的模样,可皇后眼神却冷冰冰的,让她知道就算自己喊冤也没用,只能站起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心里边却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太后面前狠狠告皇后一笔! 没从云沁身上占到便宜,房答应便把目光投向了聂答应,想从她身上找回优越感,“聂答应今日瞧着,面色可是不好,听说,昨夜可是跟宫女发了好大的火,不知道是怎么惹聂答应不高兴了。” 聂答应看她一眼,冷笑道:“不过是贱婢多嘴多舌而已,倒有劳房答应来问。” 房答应脸色立刻落了下去,声音也冷几分,“聂答应果然是出身将门之家,这粗俗的话张口就来,这宫里可不是边关,你这脾气还是收敛收敛为好。” “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房答应倒是爱管闲事,我自小在边关孤陋寡闻,难道京城里都是狗拿耗子不成?”聂答应这话也越发不客气。 “我可是真心规劝,聂答应可不要狗咬吕洞宾!”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吵越是难听,云沁在旁听的却多吃了一块点心。 今天这趟算是值了! 最后还是皇后被吵烦了,按着额角,把她们给赶出去了。 而云沁慢慢悠悠,坠在后头,还收获了兰英送她的一包点心,说是看她喜欢,皇后特意让人包的。 云沁拎着点心出门,这俩人还没走,不知怎么又掐上了。 这就有些烦人了。 她故意晚出来,就是想避开俩人的,听多了,她耳朵里也嗡嗡的…… “咱们走另一边。”云沁干脆对庭春道。 结果她还没转身,就看见走过来的銮驾,不由微微挑眉。 皇上总不能也是来看热闹的吧? 不过,她可算是有新热闹看了。 果然,一见到銮驾过来,房答应跟聂答应都忙不迭去行礼,一个开口便告状,而另一个则还是那套,一个冷凌凌站着,全都是宫女再说。 霍金池沉脸听着,一句话都没说,眼神却已经飘到了云沁的身上。 从一过来,霍金池就已经看到云沁了,见她不过来,就站在那看自己的热闹,比眼前两人吵吵,更让他头疼。 云沁一察觉到他的目光,就知道不好,可是转身想走也来不及了。 “还不过来!”霍金池突然低喝了一声。 这一声把面前两人说得一愣,随后,才发觉在不远处站着的云沁。 云沁被三人盯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冲霍金池行礼。 这修罗场,她还是不参与的好。 打定主意,云沁便想要溜,可告退的话还没出口,就听霍金池说: “熙嫔不是有话要跟朕说,那便去延宁宫吧!” 卑鄙啊!竟然利用她来脱身! 云沁腹诽一句,却不能拆他的台,只能道:“那皇上先请。” 之后便响起徐安的声音,“摆驾延宁宫!” 这回云沁没上銮驾,而是坐在肩舆上,还带着些得意地瞥了眼站在旁边的房答应和聂答应,轻轻嗤了一声。 可算是把嘲讽拉满了。 房答应和聂答应,自然是气得咬牙,可也不想再看见对方,厌恶地狠狠刮了对方一眼,各自朝反方向走了。 第259章 恰巧恰巧 六月的天,便是早上,宫道上吹过风也带着几丝烫意。 房答应扶着宫女的手,沿着宫墙投下来的阴影快走了几步,才突然停下来,往后看了一眼。 没看到聂答应的身影,才轻轻哼了一声,缓下脚步。 她边走,边有些不适地摸了下自己的腹部,冷声道:“还以为她姓聂得多清高呢,结果不还是故意装作那副模样,来勾引皇上的,大早上真是气死我了!” “主子往这边走。”宫女见她不舒服,赶紧扶着她,走到宫墙的阴影下。 走了没有两步,宫女突然惊叫了一声。 “一惊一乍地做什么!”房答应蹙眉呵斥她一声。 宫女忙压低了声音,“主子,主子裙子染红了……” 房答应当即也吓了一跳,赶紧扭身去看自己的屁股,虽然什么也没瞧见,可她今日穿了身天水碧色的衣裙,上面绣着百合花,清新又素雅,却是一点红色也没有的。 若真被染红,必定会十分显眼,那她昨日因为月事根本没有侍寝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谁知道就这么巧,太后好不容易给她弄来侍寝的机会,她偏偏来了月事! 也是太过突然了,不然她肯定会提前找御医开服药,把这月的小日子延后几天! 好在皇上并未生气,估计是为了完成太后给他的任务,可她觉得,皇上应该还是怜惜她的。 才会主动帮她隐瞒,让她晚个一两天再把月事的日子报给敬事房。 第188章 这当然是皆大欢喜,不然她也一定会被太后责骂,也不至于在后宫众人面前丢脸。 也是因为这样,房答应今日对上云沁和聂答应才这么没有底气,若是真侍寝成功,她还不得扯着皇上跟太后两面大旗,让她们统统闭嘴! 越想越气,房答应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又把这事赖到了聂答应的身上,咒骂道:“都怪姓聂的贱人,若不是她,本宫怎会出这种丑!” “主子,要不奴婢把外衣脱下来,给您遮着点?”宫女忙道。 房答应横她一眼,“腰上围一件衣裳不是更显眼吗,你就怕旁人不知道你主子有问题是吧!” 分明是她自己心虚,所以觉得旁人都会盯着她看。 “那,那主子说怎么办?” “蠢货!”房答应又骂了她一句,抓住她的胳膊,“等会扶好我!” 她往前后看了眼,见美人经过,便往地上倒去,侧坐在地上,把裙摆上滚上泥土,随后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命令道:“把我裙子撕了,快点!” 宫女不敢多说,只能照办,将她的裙子撕出一道大裂口。 房答应满意地看了一眼,才朝她伸手,“现在把衣服脱下来吧,记住,你主子我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裙子蛇划破了,为了观瞻才围上你的衣裳的!” “是,若有人问起,奴婢就这么说。”宫女忙不迭脱下衣裳,系在了她的腰间。 这下房答应才算松口气,扶着她的手,“走吧,快点回宫!” 因为来月事小肚子不适,她微微弓着腰,走路也有些别扭,倒真像是狠狠摔了一跤。 —— 房答应这边还在想尽办法遮掩的时候,延宁宫中,霍金池却已经把她来了月事的事情,告诉了云沁。 云沁一脸惊讶,随后想起今早房答应装模作样的情形,非常不地道地笑出声。 她掩着唇,看了眼盯着自己的霍金池,才赶紧收敛了笑意,轻咳了一声,斥道:“这房答应也太粗心了,这种事怎么能不提前跟太后讲呢,皇上必定败兴极了!” 霍金池看她的目光,越发一言难尽。 他能指望一块石头些什么! 见他目光沉下去,云沁又忙道:“臣妾只是开玩笑呢。皇上宠幸那房答应本就不是出自本心,如此巧合,正好,您也能给太后一个交代了。” 她说完,觉得这回肯定没错了,却见霍金池的脸色却又沉了两分。 还没拍中马屁? “是朕刻意安排的。”霍金池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 云沁立刻心领神会,感情房答应来月事不是巧合啊,不用问,他应该是在房答应的饮食上动了手脚,让她月事提前了。 老奸巨猾…… 也是,他是皇上,想宠幸谁便能宠幸谁,自然不想宠幸谁也没人能比他就范。 毕竟太后也总不能在旁一直盯着不是。 见霍金池还看着自己,云沁又忙道:“高,皇上实在是高,这下,太后可就无话可说了。” 见她晶亮的眸子里,闪动的全都是愚蠢,霍金池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心头一口老血给压下去。 许久,才重新出声道:“先吃早膳吧。” 赶紧把她这张嘴堵上,省得他被活活气死! “那臣妾这就让人准备。”云沁说完,抬眸看了眼旁边的容欣。 结果看她也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自己,云沁不由疑惑。 一个两个今天早上都是怎么了? 见她如此,容欣心里也叹口气,垂头退出去了。 等吃过早膳,霍金池便要去御前了,他今天也是难得有空闲,能陪云沁吃个早膳,结果一大早被气得有些消化不良,嗳了两口气。 “皇上平日可要注意按时吃饭,这茶也要少喝,伤胃。”云沁递了一杯温水给霍金池。 她关心的模样倒是不作假,毕竟她现在只是个嫔,他要是英年早逝,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霍金池把水接过来,“算你还有些良心。” 云沁立刻冲他甜笑。 那是当然,她什么都没有,良心可是有大把! 温水下肚,肠胃也跟着舒服许多,霍金池脸色舒缓了些,对她道:“改日朕再来看你。” 懒得与她解释了,当即起身,对徐安道:“走吧!” “等等!”云沁喊了一声,忙对容欣道:“快把准备好的便宜餐具拿过来。” 霍金池蹙眉,“做什么?” 她还想送自己一套餐具不成?还是便宜的? 云沁对他一笑,“皇上不得‘发发火’再走啊。” 霍金池默了两秒,盯着她,“你不气朕,是不是活不了了?” “这可是冤枉臣妾了。”云沁大眼睛忽闪忽闪,好不无辜,“如今形势大好,臣妾也不想皇上前功尽弃不是。” 霍金池还没咽下去的老血,又冲到了嗓子眼,他算是看出来了。 他每日因为不能随时跟她见面苦恼,而她却把这当成了游戏,一整个乐在其中。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今天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他磨磨牙,恶狠狠道:“徐安,朕看熙嫔娘娘如今已经活蹦乱跳了,今日便给敬事房说一声,把她的牌子挂回来吧!” 第260章 无情有情 说完要把云沁牌子挂回来的话,霍金池也不给云沁狡辩的机会,领着徐安就走了。 徒留云沁在原地有些凌乱。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应该是海底的牙签吧! 她这工具人难道不专业,难道不投入! 看着容欣托盘里端着的碗碟,都是云沁特意从库房找来的便宜货。 她还勤俭持家! 他生个鸡毛掸子气! “那这餐具……”容欣端着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云沁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霍金池为什么突然这样,可她搞太后的心却不会动摇! “谁生气反正都是一样的!” 她冷哼一声,直接端起托盘把一托盘碗碟狠狠砸在了地上,发出了好大一声。 霍金池还未走出宫门,听到响动,不由往正殿方向看了一眼。 “皇上……”徐安迟疑道:“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去!”霍金池本还有些犹豫,被他一说,当即转身就走。 随后便大步走回了銮驾上,脸色还出奇的难看。 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宫人看了个正着。 于是乎,皇上和熙嫔大吵一架的消息又不胫而走,这回目睹者众多,传得可谓生动形象。 把听说后的房答应,笑得差点岔了气。 她确实不比熙嫔美貌,可架不住她会作死啊,再美的容颜也有看腻的那一天,且看她能作到什么时候! —— 延宁宫里,宫人们打扫干净了现场。 原本只是做做戏,可云沁却也被霍金池感染,不自觉带上了些真火气,摔的力气大了些,碎片四溅。 让丹雪领着宫人们,把边边角角好一顿找,尽量保证没有隐藏的碎瓷片。 等到确认“安全”云沁才被“允许”走动,才坐回到了软榻上。 容欣走上前,给她沏了杯茶,等到众人都离开,她才看着云沁道:“阿沁是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生气?” 云沁端起茶抿了一口,摇摇头,随口道:“姐姐明白?” “你啊,明明如此聪慧,为什么在情之一字上就这么不开窍。”容欣都忍不住叹气。 云沁抬眸看她,不明白这事还怎么跟情字扯上关系了。 见她是真不明白,容欣也不迂回了,干脆道:“我觉得,皇上刻意设计让房答应月事提前,不只是因为不愿意宠幸她,更多还是为了阿沁你。” 话说到这,云沁算是明白了,她是说,霍金池是在为她“守身如玉”呢。 “这怎么可能!”云沁脱口而出,“姐姐你不要说笑了,皇上是谁,怎么可能为了我……” 说着,她又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容欣反而疑惑,“皇上平日对你这样好,几乎事事顺着你,两位答应进宫这么久,还没侍寝。阿沁为何就这般笃定呢?” 就算她这么说,云沁也毫不动摇,倒是觉得她对皇上误解挺深的。 云沁觉得有必要好好跟容欣说道说道,让她明白,自己目前所处的形势。 “姐姐,咱们还在春禧宫的时候,你觉得皇上对苏易烟如何?”她轻声问道。 容欣顺着她的话回忆当初,皇上对苏易烟,那自然是好的。 苏易烟进宫两年,也是从答应开始,连升两级,若不是因为性子霸道执拗,好好生下孩子,四妃之一也不是不敢想的。 看她神情,云沁便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又问:“皇上从前对德妃又如何?” 那自然也是宠爱的,而且是宠了这么多年。 “但她们如今又是什么下场呢?”云沁眸色转冷,眸底透出从未有过的凉薄,“姐姐,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你让我怎么信?” 第189章 “每每看德妃在皇上面前哭天抹泪,姐姐都不觉得可笑吗?”她双目幽幽地看着容欣,声线也冷下来,“我觉得很可笑,也很可悲,她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有用的招数,现在却失效了,皇上怎么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呢?” “姐姐难道也要我变成那样可悲的模样吗?” 容欣赶紧拉住她,忙道:“胡说什么,德妃落得这番下场,全是她咎由自取!若他不利用大皇子,不害人,皇上怎么会突然厌了她!” “姐姐,难道我就没有害人吗?” 云沁冰冷的眼底,透出几丝锋芒,“旁人不论,德妃是迟早要死在我手里的!我不管她是不是大皇子的生母,也不管她身后牵扯的朝堂局势,她害了阿菁,也不会停止害我,我与她必定不死不休!” 说完这话,她又微微一笑,看着容欣问:“那姐姐说,皇上有一天是不是也因为这,而厌了我?” 容欣很想回答不是,张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见她看着自己,满目的担忧与心疼,云沁忽又一笑,浑身锋芒尽敛,似乎又变成了平日里笑盈盈的蜜罐子。 “姐姐可不要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说得对,我不是苏易烟也不是德妃,我看得准自己的位置,是不会让自己沦落成她们那副模样的。” 她端起微凉的茶喝了一口,唇角又勾起一丝笑,“至少,皇上现在对我的心思倒不是假的,姐姐的话我也确实该纳入考量,今日皇上突然生气,或许也是因为我没有表现出开心和感恩戴德。” “我瞧着皇上今日胃不舒服,你让厨房用人参和猴头菇炖一盅鸡汤送去御前。” 她是如此清醒与理智,让容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她一会,最终也只能道:“我这就去。” “别忘了,叮嘱皇上要好好吃饭。”云沁语气忽地甜蜜几分。 容欣点头,心中却深深叹口气。 皇上无情,而她的阿沁,又何尝有情啊…… 第261章 两份鸡汤 鸡汤做好,容欣亲自送去了御前。 徐安见她过来,往前迎了两步,笑问道:“可是熙嫔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娘娘看皇上胃不舒服,特意让厨房用猴头菇炖了鸡汤,给皇上养养胃。”容欣举了举手中的食盒,笑着回答。 “熙嫔娘娘真是有心了。”徐安伸手接过,又问:“娘娘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皇上。” 容欣笑道:“娘娘就是怕皇上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按时吃饭,娘娘也知道皇上政事繁忙,还得多靠徐公公在旁提醒。” “这是自然。”徐安应了声,又看了眼殿内,压低了声音对容欣道:“且让娘娘放宽心便是,皇上何曾真生过娘娘的气,这不才回来,皇上便又把张御医叫来问了娘娘的病情。” “再说,也有我在旁边劝皇上不是。只是吧……”他笑了笑,“娘娘那边,也得你多劝着点,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就盼着主子高兴不是,主子不高兴,咱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容欣听得出来,他这多少有埋怨阿沁的意思,并未接话,只是冲他笑,“有劳徐公公了。” 她不接话,徐安也不恼,各为其主罢了。 “那我还是快把汤送进去,要是凉了可就辜负娘娘一番苦心了。” 殿中的霍金池,早就听到殿外的动静,徐安走进来,他抬头看了眼,问:“什么人?” “是熙嫔娘娘身边的容欣……” 徐安还没说完,霍金池便又抬起头,急声问:“熙嫔怎么了?” 这反应,看得徐安想笑,但他只能拼命压制住笑意,忙道:“娘娘没事,是娘娘记挂着您早上胃不舒服,特意让人用猴头菇炖了鸡汤送来,皇上趁热喝点?” 霍金池的脸色缓和一些,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食盒,问道:“人呢?” 他没说不喝,徐安就明白是要喝的意思,便把食盒放到一边,便从里面取出汤盅,边答道:“回皇上,容欣还在外头呢,要奴才把人喊进来吗?” 霍金池沉默一瞬,最终点头,“让她进来吧。” “是。”徐安把鸡汤放到软榻上的矮几上,提着食盒退出去了。 霍金池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汤盅,从书案后走出,坐到了软榻上。 刚坐下,容欣也进来了。 “奴婢给皇上请安。” 霍金池抬手让他起来,自己则喝了口汤,入口香醇鲜甜,必定是用慢火炖了许久。 现在这时辰,估计从他离开延宁宫,这盅汤就炖上了 看着碗中清澈的汤色,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你主子她怎么说?” 容欣一时琢磨不清他的意思,只能又把之前在殿外跟徐安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听完这话,霍金池的脸色又好了些。 觉得云沁还算是有些良心。 “别的呢?”他又问。 别的? 她总不能说是为了哄皇上开心吧? 容欣斟酌着语气,带着些忐忑道:“恕奴婢斗胆。娘娘说她心情好,所以不跟皇上计较,于是让人炖了鸡汤……” 这确实是云沁才能有的语气,霍金池嗤笑了一声,冲她摆手,“下去吧,给你主子带个话,这一两套餐具朕还是摔得起的,让她别这么小气。” “是,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容欣走出了大殿,又给徐安行过礼,拿着食盒走出了他的视野范围,才慢慢吐了一口气。 刚才真是好悬。 还好,她记得阿沁之前说自己该开心些,刚才皇上问话的时候,她才说了“心情好”这个理由。 看皇上那模样应当是满意的。 果然还是阿沁了解皇上。 容欣前脚刚走,后脚聂答应身边的翠萱就来了,手里边也提着一个食盒,巧的是,也是一碗参鸡汤。 对她徐安可就没有这么热情了,他淡淡笑着,“不巧,皇上才刚喝过一盅鸡汤,咱家得进去问问皇上的意思,咱家要是收了,皇上不喝,岂不是浪费答应一番心意了。” 翠萱一怔,旋即笑问:“不知道是那位主子送来的?” 她倒是聪明,知道一定是后宫送来的。 容欣来过的消息,想必很快就能传遍后宫,他也没必要隐瞒,便道:“是熙嫔娘娘让人送来的。” 说完这话,不给她再问的机会,“你稍等,咱家先去问问皇上。” 霍金池还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喝汤,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不等徐安开口,他便道: “让人回去,告诉她,朕不喜聂答应跟房答应争吵。” 徐安闻声垂眸,应了声,“是。” 翠萱也没想到他出来得这么快,忙问:“徐公公,皇上怎么说?” 皇上态度,也决定了徐安的态度,他腰板一直,手中的拂尘也转了一圈,“皇上还在喝熙嫔娘娘送来的鸡汤呢,你这个就拿回去吧。” 连着好几天了,舒雅轩送来的东西,皇上从未拒绝过,这让翠萱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她就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徐公公,这是答应亲手熬的汤,从早上一直熬到现在了,眼看也到午膳时候了,留到午膳时再喝也是行的。” 徐安淡淡一笑,“翠萱姑娘,你没明白,这问题不是出在汤上。谁让今日聂答应与房答应争吵,还正好被皇上撞见了呢,昨日那房答应才刚承宠,你说皇上能高兴吗?” 这番话让翠萱如遭雷击,赶忙又要说话,却被徐安打断。 他可懒得听些废话,甩了下手中的拂尘,“咱家这话可是说得够明白了,请吧……” 见他与以往不同的冷淡,翠萱也明白,纠缠无用,没准还会让皇上更生气,只能有些不甘心地往正殿内看了眼,提着食盒转身走了。 等回到舒雅轩,聂答应见她原封不动又把汤提了回来,脸色瞬间阴沉。 “你没说这是我亲自熬的汤吗?” “奴婢自然说了。”翠萱有些战战兢兢,将事情经过,提及徐安的话都跟聂答应说了一遍。 聂答应自然也完全没有料到,“竟然,竟然是因为姓房那贱人!” 她气得差点把刚养起来的直接给握断了,“今日明明是那贱人,故意找茬,不过是侍了一次寝!本该是我先侍寝的,本该是我!” 聂答应把桌子捶得震天响。 翠萱头垂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唯恐她把怒气发到自己的身上。 聂答应突然冷冷哼了一声,“那贱人有什么本事。”随后切齿道:“太后,全都是因为太后,是她不肯让我出头!” “利用完我,就想把我丢开,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她目光慢慢泛起几丝阴毒。 第262章 出宫避暑 另一边,容欣也跟云沁说了在御前的经过。 云沁听她说自己心情好不跟皇上计较,忍不住发笑,问道:“皇上怎么说?” 第190章 “皇上没说什么。”容欣有些无奈道:“只说碗碟还是摔得起,让你别这么小气。” 云沁立刻挑了下眉,对她笑道:“看来皇上应该很快就会送些餐具过来了,皇上私库里的,肯定都是精品!” 见她一副期待的模样,容欣才算是回过味来。 “感情你故意让人去找便宜的,为的就是皇上私库里的餐具?” 云沁仰脸对她一笑,“我就是试试,延宁宫的东西基本都是皇上准备的,他也应该知道我没多少好东西不是。” 容欣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戳了下她的脑袋,“你啊!” 云沁也不躲,还乐呵呵道:“不知道是青花的呢,还是珐琅的呢,不会是纯银的吧……” 正说着话,丹雪从外面进来,道:“娘娘,小顺子送来消息,说是容欣姐姐前脚回来,聂答应身边那翠萱就去了,也拎着份鸡汤,但是没送进去。” “听徐公公那意思,皇上好像是因为聂答应跟房答应起争执,生气了。” 云沁一听,就知道霍金池打的什么主意,勾勾唇,对两人道:“皇上这是沉不住气,准备收网了。” 见两人疑惑,她也没有解释,只道:“等着吧,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 七月初,好戏还没上演,天气却一天热过一天。 去年夏天不算太热,多摆些冰盆也就行了,可今年夏天却热得不行,大人还好。 可宫里两个婴儿却受不了。 昭宁公主热了一身痱子,日夜啼哭不停,皇后眼睛熬得通红,人都急病了。 沈嫔的小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怕生痱子,只能勤擦洗,结果着了凉,本就不足月的婴儿,一病,更是让人揪心。 霍金池看在眼里,于是大手一挥,直接命人收拾东西,去行宫避暑。 宫里人本就少,也不必挑挑拣拣,大家一起去就行了。 当然还在禁足的德妃除外。 云沁这段时日,也恨不得天天抱着冰盆,更可恨,因为她身体虚,一切冰镇的,不管是酸梅汤还是绿豆汤,全都跟她无缘了。 一听到要去行宫,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立刻命人收拾行李,只恨不得马上就去行宫。 三天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皇宫出发,去往行宫。 行宫虽好,可这路上却有些难熬。 上次来天还不热,云沁还能睡一路,这回,虽然也是天不亮就出发,却越走越热。 车厢里就算放着冰盆,也跟蒸笼一般,她便是想睡都睡不着。 颠颠簸簸一路,等到行宫的时候,云沁都已经恨不得伸舌头出来喘气了。 扶着容欣跟丹雪的手,走下马车,当即便有丝丝凉意袭来,身上汗意一减,云沁胳膊上汗毛直竖,只觉得瞬间活了过来。 怪不得皇上都爱来行宫避暑,确实是好地方啊。 霍金池与大臣议事去了,没有露面,皇后就领着众人往行宫里走。 越往里走,风中草木香气越浓,夹杂着旷阔湖面上吹来的水气,当真是清凉极了。 各宫住处,却与端午那次有了差别。 聂答应依旧住得离皇上寝殿远,而房答应却搬到了近处。 而沈嫔,则被安排在了上次德妃住过的流云榭。 “沈嫔娘娘,流云榭周围多树,蛇鼠虫蚁也多,小公主怕是会受不了吧,要不您跟嫔妾换换?”房答应突然开口道。 沈嫔看她一眼,能不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吗? “不必了,本宫带了驱蚊虫的药了。”她淡淡道。 近两个月的休养,她气色好了许多,人却比从前还瘦了些,毕竟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劫,眼神不再像从前那般温和,褪去了几分娇憨。 房答应却不肯放弃,与她说不通,又去缠皇后。 虽然凉快很多,但身上依旧黏腻,云沁懒得看她在这里叽叽喳喳,与皇后说了声,就带着人往自己住处走。 临走时,还不忘叫上沈嫔,“你还是快些把孩子安置好吧。” 云沁住在安澜阁。 掩映在一片松竹当中,不像是皇家园林,倒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韵味,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十步一景,小巧又精致。 上次来,云沁被下了活血化瘀的药,差点没命,都没机会来看一眼。 今日一见,立刻喜欢上了。 庭春在一旁都不禁感叹,“真漂亮啊,外面看着平平无奇,里面竟然这么好看。” “就是树有些多。”丹雪在旁道:“好在咱们也带了驱赶蚊虫的药,还有雄黄,奴婢一会就撒上。” 容欣在旁掩唇一笑,“你还真信那房答应的话?” “行宫中,草木虽多,可都是有讲究的。”她笑道:“当中,间或种着能驱赶蚊虫的草木,怎么会让蚊虫干扰皇上和娘娘们赏景呢?” “至于蛇鼠,这行宫中的宫人太监又不是白养的,早就里里外外抓过一遍,雄黄更是早就撒好了。” 经她这么一说,丹雪不禁摇头,“那房答应也真是……” 旁边庭春接上她的话,低声道:“真不要脸。” 这话一出口,自然被容欣和丹雪瞪了一眼。 云沁在旁听得忍笑。 绕过花园,便到了正殿。 比起花园的小瞧,正殿却很大气,比起宫中的厚重华丽的装潢,要轻盈宽敞许多,窗明几净,冰盆也早早备好,只需要把行礼收拾好,便能直接休息了。 不过现在又比休息更重要的事情。 “快让人准备热水,你们主子我,都要馊了!” 殿上立刻忙碌起来。 第263章 “口不择言” 等重新梳洗一番,云沁才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半躺在软榻上,吹着窗外习习凉风,长长舒了口气,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往自己身上盖了个什么。 她伸手抓住,摸起来滑溜溜,应该是个披风。 “哎呀,我身体已经好了,我不冷,我热!”她以为是容欣盖得,哼哼唧唧地睁眼,眼前却是个颀长的身影。 透着漫不经心的眸子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皇上!”云沁惊得瞌睡虫瞬间飞走了,赶紧坐直了身子,“您什么时候来的。” 说着还不忘向外看,疑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朕见你睡了,不让他们出声的。”霍金池笑笑,坐到了她身边。 惊讶过后,云沁心跳终于平稳下来,干脆也不行礼了,嗔道:“皇上也不怕把臣妾吓出毛病来!” “那你就把朕当成是容欣好了。” 他表情寻常,可云沁却从他的语气里品出了几丝酸意,这让她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除了问题。 云沁立刻转移话题,“皇上不是跟大臣议事吗,怎么有空来看臣妾了。” “上次来,朕记得你很不舒服,特意让人备了藿香正气水给你送来,瞧着你倒是比上次好些。”霍金池顺着她的话回答道。 云沁先想到藿香正气水的味道,不由皱皱鼻子,“多谢皇上好意,上次是赶巧了,这回臣妾好得很,就不用喝藿香正气水了。” 看她神情,霍金池忍不住一笑,“这么怕吃药,就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说着摸了下她微湿的头发,“如此贪凉,就不怕风寒吗。” “天这么热,不会着凉的。”云沁再次转移话题,装作很忙地往外看了眼,“真是越来越没有眼力劲了,皇上都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给皇上上茶。” 一边说着,她一边亲手给霍金池斟茶,“皇上喝茶,转头臣妾非得好好教训她们。” 霍金池看了眼端到眼前的茶,又看了眼一脸谄媚的云沁,没好气道:“怪朕话多了?” “臣妾哪里敢,是怕皇上说多了话口渴,皇上喝完再教训臣妾就是,臣妾洗耳恭听。”云沁把手里的茶又递了递。 这不就是嫌他啰嗦。 霍金池轻哼了一声,却还是接过了她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其实他也不是多话的人,可对着云沁,总是忍不住多说两句。 “如今在行宫里,不必太拘着了,没事多出去转转。”他又看了眼外面,“朕给你挑的这处地方清幽,便是在花园里多走动走动也好。” “臣妾知道了。”云沁点点头,“就说这地方怎么这么合臣妾的心意,原来是皇上挑的。” “你就贫吧!”霍金池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下,却也勾起了笑意。 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他让自己摔便宜碗碟那一回,之后他倒是想去看她,可一直也没得空,竟一直拖到了今天。 他主动提起,“朕让人送去的碗碟,喜欢吗?” 云沁想起那一套青花,一套彩绘的瓷器,当然是喜欢的不行,当即点头,“喜欢,怎么能不喜欢的,皇上挑的臣妾都喜欢。” 她说完,抱住霍金池一直胳膊,仰头看着他,“皇上都来看臣妾了,应该不生臣妾的气了吧?” 第191章 霍金池嘴角一点点翘起,鼻间却还是哼了声,“现在倒想起来问了。” “那皇上今天可要陪臣妾用完午膳再走。”云沁没接他的话,反而趁机提条件。 可霍金池偏偏就吃她这一套, 对着她莹亮的眸子,努力想要板起脸,可压制不住的嘴角,还是让他破了功,伸手又在她脸上捏了一下,“缠人精!” 最后,霍金池不只是在他这里吃了午膳,还陪她睡了午觉,一直到下午才回了御书房处理政事。 这一批折子,就到了半夜,自然也就没有召嫔妃侍寝。 让以为来了行宫,皇上也能松快松快,不那么勤于政事的后妃们,好一阵失望。 这其中最失望的,自然就是聂答应。 自从上次房答应侍寝后,皇上一次后宫都没有踏入过,更让她觉得皇上因为姓房的生她的气。 第二天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她不满的情绪也就带了出来。 “这都多长时间了,皇上也不来后宫看看两位公主。”聂答应瞥了眼房答应,“依嫔妾看,都是因为某些人,没伺候好皇上,让皇上不高兴了。” 她挤兑房答应就挤兑房答应,却拿两位公主说事,皇后和沈嫔的脸,都瞬间沉了下去。 云沁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聂答应,看来皇上挑拨得很成功,向来都是房答应在旁搞事,现在变成聂答应先沉不住气了。 “聂答应这什么意思?”房答应自然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哼声道:“你少在这阴阳怪气,谁不知道皇上国事繁忙,你不知道体恤就罢了,还在这里酸言酸语的,这酸味估计行宫外面都能闻到了。” 她这话正中靶心,让聂答应的脸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这才正眼看了眼房答应。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房答应这么生气做什么,难道真是被我数据给说中了,是因为你没有伺候好皇上,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房答应本就心虚,被她戳破,声音都不由提高了两度,冷笑一声,“皇上不来,你还是从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问问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讨皇上喜欢,多从这上面下下苦功。” 聂答应被气得浑身发抖,死死盯着房答应,“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皇上平日里可拿正眼看过你,要不是太后施压……” “住嘴!”皇后喝了一声,“越说越不像话了!” 聂答应看了眼表情冷冷的皇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抿着下唇不说话了。 房答应却不依不饶,“说啊,为什么不说完,我不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玩意,竟然也敢说起太后的不是了!” “以为她老人家不在行宫,你便能放肆了吗?” 聂答应咬着牙,从云沁这个角度,都能看到她鼓起的下颌,可她却没有再说话,就像刚才真像是口不择言一般。 若是旁人,或许云沁信,可聂答应会口不择言,她是不信的。 这聂答应自从进宫以来,人多的地方向来话少,足可见她在言辞方面的谨慎,怎么可能今日被房答应逼了两句,便这么大胆说起太后的不是了。 何况,这还是她主动招惹。 第264章 添一把火 一旦起了疑心,看什么都会觉得不对劲。 云沁现在看聂答应就是这样,甚至从她眼中愤怒的表象下,看到了意思嘲弄。 见聂答应始终不出声,房答应还以为她怕了,神情得意起来,“等回去,我就给太后娘娘写封信,好好把今日的事情跟她说说。” 聂答应脸色一白,却依旧咬着唇,倔强的没有出声。 皇后看了眼房答应那得意模样,开口冷道:“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当让太后费心,你可真是孝顺。” 旁人说房答应估计一句话就顶回去了,可面对皇后,她却不敢,毕竟她心里清楚的很,比起她,太后还是更看重皇后一点。 “嫔妾就是开个玩笑。”房答应讪讪一笑。 聂答应则对皇后一脸感激,“嫔妾谢过娘娘。” 随后,她又解释道:“刚才嫔妾真的是昏了头了,口不择言,还请皇后娘娘饶过臣妾这一回。” 这话让云沁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皇后那态度,哪里是要因为这件事责罚她的模样,甚至提都没提,她反而主动提起。 是为了什么呢? “不算什么大事,记住以后要谨言慎行。”皇后一副无所谓的口气。 聂答应立刻称是。 云沁猜到也是这么个结果,她看了眼房答应,却见她一脸不忿的看着皇后,显然对她这么轻易放过聂答应感到不高兴。 这下好了,她之前或许真的不会给太后写信,而现在,这封信必写无疑了。 这难道就是聂答应的目的? 可为什么,她要去主动招惹太后呢? 这个问题,云沁直到离开都没有想明白。 回安澜阁的路上,要经过湖边的一条小道,两边杨柳依依,十分凉爽静谧。 这么好的景色,让云沁不禁把这事抛到了脑后,下了步辇,扶着庭春的手边欣赏,边慢慢走着。 庭春也在旁感叹连连,伸手打了下垂下的柳条,对云沁道:“还好主子把奴婢给带来了,不然,奴婢哪有这样的景色瞧。” 云沁本想说是自己离不开她,可话还没说出口,脑中却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她一把握住庭春的手,“我知道聂答应想做什么了?” 这话让庭春一惊,赶紧四处看了一眼,见周围都没有人,才稍稍松口气,低声道:“主子这是想到什么了?” 相处这么久,云沁对庭春已经建立了信任,这事也不算重要,于是就没有隐瞒,便将自己的疑惑与她说了一遍。 “我一直想不通,聂答应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云沁看着庭春,笑道:“但你刚才的话,却让我突然想明白了。” “主子想明白了什么?”庭春立刻配合地问道。 云沁又是一笑,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咱们都来了行宫,可太后却还在宫里呢,听说皇上去请过,太后以身体不适拒绝了,聂答应此举,分明就是想让房答应写信,把太后给请过来。” “这是为什么啊?”庭春实在疑惑,“没太后在上边管着,不是更快活吗?” 如果云沁所料不错,聂答应这是要揭发太后,上次给她下药,让她差点血崩而亡,还嫁祸给德妃的事情了。 毕竟,上次是在行宫中出的事,当然要在行宫中揭发出来更合适。 云沁还没有回答,庭春又问:“太后也不可能这么听房答应的话吧,一封信就能把她给请过来。” “这就是聂答应的高明之处了。”云沁答道:“她故意挑起的,还有房答应对皇后的不满,你猜她在信中会怎么说皇后。” 不等她打,云沁就接着道:“想必一定会极力渲染,皇后如何如何帮着旁人打压她,从安排住所,到偏袒聂答应,甚至还要加上,与我交好等等。总之就是一定要请太后再次给她撑腰。” “而太后最怕什么?”云沁盯着平静的湖面,眸色微冷,“最怕皇后脱离她的掌控。因为这就意味着,后宫也会脱离她的掌控。” 她顿了顿,“但光凭一个聂答应怕是还不够,咱们还得给她加一把火。” 这话庭春就有些不明白了,但她也没有深究,只问:“主子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去做的吗?” 云沁最喜欢她这个机灵劲,笑道:“有,不过不着急,咱们先把这里转一转,你喜欢这里不是吗?” “主子果然最疼我了!” 在林荫道上转了一圈,悠闲地看了会湖中的景色,云沁才和庭春回了安澜阁。 庭春还始终记挂着云沁有事要让自己做,可哪知,主子却不慌不忙,与丹雪照着棋谱下了回棋,吃了午膳,还睡了一觉。 直到太阳都快西坠了,她才不慌不忙的起床。 “庭春……” 一听到主子叫自己,庭春立刻一个激灵,立刻跑过去,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厨房,装一碗冰镇酸梅汤,咱们去御书房。”云沁声音懒洋洋吩咐道。 庭春当即应了声,“奴婢这就去!” “主子要去御书房?”容欣有些惊讶,不由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试探着道:“这个时辰,晚膳估计要在皇上那里用了。” 既然用了晚膳,那大概率也要宿在皇上那里了。 云沁自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对她点了点头,“帮我梳妆吧。” 什么能比她跟皇上和好,最能让太后着急呢? 容欣从她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干脆问道:“不用和皇上装不和了?” “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云沁坐到镜子前,在镜中对她一笑。 容欣多少也听庭春说了今日的事,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能帮她出什么主意,只能嘱咐道:“万事小心。” 第192章 “姐姐放心,聂答应才是主角。”她眼中流转着暗光,对容欣道:“让小顺子注意着点聂答应那边,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知道了。” 第265章 败败火气 梳妆一番,云沁趁着外面阳光还算滚烫,提着酸梅汤去了御前。 “哎哟娘娘,这大热天的,您怎么来了?”徐安照例迎过来,那热情比太阳都热烈几分。 云沁也笑道:“天热,本宫带了份酸梅汤看看皇上,劳烦你通传一声。” “娘娘来,哪还需要通传啊,奴才这就领娘娘进殿。” 云沁瞥他一眼,总觉得他这语气有点浮夸。 知道跟他进了殿,看到里边站在纱隔外,噤若寒蝉的宫人,云沁才算明白怎么回事。 “徐公公,你坑本宫是坑上瘾了是吗?”云沁斜眼看了眼徐安。 徐安讪讪笑着,“奴才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娘娘最得皇上的心呢,也就您能劝劝皇上了。” 云沁很想转身就走,可里边估计都听到动静了…… 她只能又瞪了眼徐安,拿过庭春手里的食盒,走了进去。 “臣妾给皇上请安。” 云沁走进去,只扫了一眼,见霍金池还在批折子,就先俯身行礼。 霍金池没应声,刷刷几笔把折子批完,啪一声把折子合上,然后扔到一堆折子里。 云沁就算没抬头,光是听动静,就知道他火气不小,不由又在心里把徐安骂了一遍。 “过来吧。” 听到这话,云沁才直起身子,抬眸去看霍金池,见他目光平和地望着自己,就知道他并未迁怒到自己身上,这才露出笑来。 “看来,臣妾来的正是时候,皇上正需要一碗冰镇酸梅汤来败败火气。” 她穿着一身苕红色衣裙,迎着光,倒像是把夕阳的颜色带进了殿上,给这殿里古旧厚重的模样,增添了几分活力和暖调。 让他心中怒气和烦躁都平息下来,被她笑容感染,眸中也透出一丝暖光。 “也不怪徐安要放你进来,这宫里也就你一个这么胆大包天,敢调侃朕的。” 云沁直笑,走到了矮几旁,把食盒放下,把里面的酸梅汤取出来,端到了霍金池的手边。 边做,她嘴上也没闲着,“皇上既然听见了,可得给臣妾做主。” 霍金池伸手把她拉到身边,让她挨着自己,“你倒是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皇上您瞧瞧……”云沁手在自己脸上笔划了一下,“臣妾这副模样,哪里像坏人了,您就冤我吧!” 许是行宫凉快,她休息好,小脸莹白中透着些粉色,双眸顾盼生辉,让人生怜。 霍金池眸色微深,“让朕仔细瞧瞧。” 说着,她便伸手把云沁拉进了怀里,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瞧着是不像恶人。” 云沁没躲,反而直直看着他,眼尾轻挑,“皇上英明。” 夏天的衣衫单薄,拉拽间她衣领有些松了,若隐若现露出白皙的肌肤,眸子如钩子一般,就差把人魂都勾出来了,霍金池这要是能忍,该改名叫“柳下惠”了。 顾及着云沁刚端过来的酸梅汤,他没把人抱到书案上,而是托着她的腰起身,身体一转,直接将她放到了身下的御座上。 御座宽敞得很,坐两人绰绰有余。 云沁吃了一惊,抓住他手臂的衣服,低喊了声,“皇上!” “喊什么?”霍金池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哑。 云沁一怔,抓着他衣服的手,改成推了。 她是带着些勾人的心思,可也没想到他这么大胆,眼眶当即就红了,是羞的也是吓的。 见云沁眼眶一红,霍金池自是心疼,放缓了动作,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平日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云沁抬眸看他一眼,随后咬着唇,躲开他的手,不肯说话了。 她一直都戒备着以后失宠后会被翻旧账,坐龙椅不正是要命的把柄? 更何况,这要是传出去,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好,朕怕了你了。”霍金池只好将她整个抱起来,放到了软塌上。 云沁这回没再躲,而是主动靠在了他的怀里,低声道:“皇上以后可不能这么吓臣妾了……” 被她软弱无骨的身子贴着,霍金池没低头看春光,却能闻见她身上隐隐暗香,他抬手按按眉心,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好。” 云沁仰起头,重新展露笑颜,在霍金池的下巴上轻轻落下一吻,带着几分羞涩道:“臣妾晚上留下,给皇上赔罪。” 霍金池呼吸乱了节奏,箍着她纤腰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你哪是来给朕败。火的!” 这话已经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云沁伏在他的肩膀,闷笑一声,低声道:“臣妾端过来的酸梅汤确实不凉了,还是让人给再给皇上准备一碗吧!” “云沁!”这回真是咬牙启齿了。 霍金池直接低头,在云沁的锁骨上咬了一下,在她惊呼出声的瞬间,吻住了她的唇,把她的惊呼声,全都堵住。 惩罚性轻柔啃咬,让云沁禁不住捶人。 于是闷笑声,就转移到了旁人的身上,让她听得恼恨,想咬回去,却咬了个空。 他及时撤回了身子,眸子含着笑意,看云沁脸色一点点涨红。 纯粹是气的! 不等她真的恼,唇又被吻住,不再轻柔,而是侵略性十足,呼吸很快乱了节奏,衣衫半褪,露出某人刚刚留下的牙印。 良久,忽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传来,却原来是一只绣着玉兰的鞋,长腿探出软塌,没多久,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 —— 等殿门再打开,已经是吃晚膳的时候了。 云沁最终还是被抱上了銮驾,去了皇上在行宫的寝殿,正和殿。 她发丝都被汗水打湿,身上的衣服更是皱得不能看了,只能先去洗漱一番。 面对夏云姑姑给她拿来的新衣服,云沁已经能泰然处之,毕竟脸皮都是越磨越厚的。 只是她脸皮再厚,这辈子估计也无法超越霍金池了,毕竟任谁也不可能说得出,“朕只是收点利息”这种话的! 云沁不禁开始观察起,这正和殿有没有后门。 她正看呢,帘子忽然被一双云沁再熟悉不过的手掀起,“怎么这么慢,饭菜都要凉了。” 云沁莫名心跳加速,总有种被人催着吃断头饭的错觉。 不等她再磨蹭,霍金池直接伸手拉过她的胳膊,“刚才不还喊着饿了吗? “是,是饿了。” 云沁面上怂,心里边却叫嚣着:你听不出来这是借口吗? 第266章 用心良苦 一顿晚膳吃得还算平静。 饭后,两人安置在软榻上,净手喝茶。 云沁喝了口热茶,缓缓舒了口气,她一直有晚上少吃的习惯,可架不住有人一直投喂,于是就在不知不觉中吃撑了。 别说,吃惯了自家小厨房的菜,偶尔换换口味还挺好。 霍金池的余光一直看着她,见她放在软榻上的腿晃了晃,嘴角不由也跟着扬起来。 “说吧,今日这般殷勤是为了什么事?”他语气淡淡地问道。 云沁当然不认,“皇上说什么呢,臣妾来送碗酸梅汤就算是殷勤了?” “只是酸梅汤?”霍金池微微挑眉。 云沁脸一红,不由嗔了他一眼,“看来皇上是要赶臣妾走了!” 赶紧找个借口,溜! 可惜她这点小心也被霍金池看透了,他没伸手拦,只是凉凉道:“安澜阁总归是偏远些,不如熙嫔还是搬到朕这正和殿……” 他话还没说完,云沁就已经重新坐好,打断他,“皇上说的是,臣妾今日是很殷勤。” 见霍金池望过来,她还不忘谄媚一笑。 霍金池终是没有忍住,低头笑了一声,笑过之后,又板起脸,“还不主动交代!” 云沁也没想躲,就是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这事,毕竟,她跟聂答应一样,算计的可都是太后,皇上的生母。 虽说这事皇上也参与其中,她都怀疑这次来行宫避暑,就是他在给聂答应创造机会,一整个在“钓鱼执。法”。 但,有些事他能做,而她未必能做。 云沁眸光轻转,倒是有个现成背锅的。 她嗔了霍金池一眼,“其实臣妾来,只是发现了一点事,想要跟皇上商量一下,到皇上嘴里,却成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 霍金池暗自腹诽,问她:“什么事?” 云沁便把今日她发觉聂答应要有动作的事情说了,末了说:“这也只是臣妾的猜测,实在是有些拿不准,才来找皇上的。” 她又补充道:“若是真的,也不知道她打算做些什么,会不会伤害太后娘娘。” 云沁这话说得漂亮,眼中的关心也全然恳切,若不是霍金池知道她与太后的积怨,把她积极推动事情发展的表现看在眼里,恐怕还真信她的话了。 第193章 “熙嫔娘娘不必谦虚了,你既然敢说给朕听,心里边估计已经有答案了吧?”霍金池似笑非笑看着她。 云沁也没谦虚,伸出食指跟拇指比了一下,道:“是有这么一点点把握。” 霍金池轻嗤了一声。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那今日她大张旗鼓过来,又肯留在正和殿的原因自然也不必说了。 她这是哪里都想点一把火。 “聂答应那边,朕会派人盯着,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霍金池淡声道。 走到这一步,他势必要让事情顺利进展下去,事后,也必定会背上不孝的骂名,没必要,让云沁也跟着牵扯进来。 如今朝堂已经有口口声声骂她妖妃的谏臣了。 云沁其实最怕的,就是他最后关头反悔,阻挠聂答应,可看他现在的反应,分明是打算继续推进这件事。 如此坚决,倒让云沁有些诧异。 毕竟先帝时,便推行以孝治国,霍金池从小也是接受的这种教育吧,内心必定也必定备受挣扎,可还能这么强势地阻止生母为害后宫,倒当真有魄力。 “这么看着朕做什么?” 她盯着人的时间过长,自然被霍金池发觉。 云沁回神,眼神微有闪躲,脸上却堆着笑,“只是怕皇上觉得为难。” 这话倒是让霍金池听出了几分真心。 对她,霍金池也说不出什么假话,只道:“朕如此,也是为了母后好。” 他眸光凝在她的脸上,“你就不好奇朕今日为何生那么大的气?” “好奇,这不是没来得及问吗?”云沁忙道。 霍金池没好气看她一眼,才道:“今年科举,朕提拔了几个才俊,都还未任要职,近些天,弹劾他们的奏折,就跟雪片一样往朕的案台上飞。” “今日更是荒唐,有人竟然弹劾年刚过弱冠的状元郎,强抢一位老妇!” 说到此处,霍金池还是忍不住恼怒,“他们不仅想毁了他的仕途,还想毁掉他的名声,读书人把名声看得比命都重,他们不懂吗?他们这是要把人活活逼死!” 他是真的生气,也真的感到痛心,云沁看着他紧绷的下颌,脸上却不禁带上了笑意。 她倒是为状元郎有这样的上司,感到高兴。 这背后是谁在搞鬼,自然也不必多说,也难怪霍金池说是为了太后了。 太后与前朝,与房家的牵扯太深,与其到时候受他们牵连,倒不如因为后宫之事,淡出众人视野,还能保全一个好名声。 他用心良苦。 云沁给他添了杯茶,低声道:“皇上莫要气坏了身子,这种无稽之谈,最好对付。” 她在旁出主意,“也不知道那状元郎娶妻没有,若是没娶,那皇上便给他指婚,一定要是美名在外的新娘子。若是娶了娇妻,便早早接到身边来,只要夫妻恩爱和睦,谣言自然也不攻自破了。” 云沁声音轻缓低柔,娓娓道来,让霍金池不觉间怒意又散去大半,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朕发觉,好像在你这里,就没有难事。” “皇上当真不是在嘲笑臣妾无知吗?”云沁嗔他一眼,“臣妾有什么说得不对,您只管说便是。” 霍金池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朕不是在嘲笑你,是真心夸你。你遇事,最先想到的就是解决,而不是站在原地愤恨苦恼,这很好。” 云沁被他说得脸有些发烫,抬眸看他一眼,“这么说,皇上是早就已经想到主意了,倒是臣妾多嘴了。” “没有,朕觉得你的办法很好。”霍金池在她额头吻了下,将她拥在怀里,“只是你的心太软,还想要斡旋,而朕比起解决问题,更想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云沁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竟然听出了几分杀意。 第267章 自卖自夸 夜深,宫人们端着水盆等物,从殿内鱼贯而出,最后出来的夏云,将殿门重新合上。 殿内重归安静。 清洗过,倦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云沁埋在霍金池的胸口,眼睛有些睁不开。 可比起她,某人的精神却出奇的好,一手搂着她,与她说话。 “还有一事,朕忘了告诉你,德妃那边似有动静了。” 这话让云沁瞬间睁开眼睛,抬头问道:“她准备对孔采女下手了?” “这倒还没有,只是用借口把宫中一个太监送去了慎刑司,又从尚宫局里挑了一个太监。”他手抚着她的肩头,继续道。 “那太监进宫还不足两月,朕让人查了查,果然是宫外安排好的,据说有些身手。” 云沁睡意散了大半,边沉吟边道:“既然是安排进了翊阳宫,那就未必是要对孔采女下手的人了,毕竟以德妃的谨慎,是不会让动手的人跟她扯上关系。她想必是另有安排。” 话说出口,她抿了下唇,又抬头看了眼霍金池,补充道:“皇上觉得呢?” 困意果然会削弱人的警惕,她竟把皇上当成是姐姐,话说的有些多了。 与对付太后一样,德妃作为皇长子生母,也不是她能轻易动摇的,更不是她如今身份该去算计的。 事情该由皇上来主导才对。 霍金池有时候喜欢的谨慎,有时候却又不喜,就比如现在。 在她看来,这点事后补救的谨慎,实在有些多余。 可只要想想,她一路走来的所遭遇的种种,他又不忍多说,甚至觉得,她防着点自己也是好的。 “朕也是这么想。”他点点头,又道:“只是那太监进了翊阳宫后,表现得一切正常,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云沁见他表情如常,一颗心落地,恭维道:“多亏皇上,深谋远虑。” 对她这种张口就来的恭维,霍金池几乎已经免疫,垂眸看她一眼,“大皇子倒是跟朕提过你两次。” 这句话把云沁刚聚拢起来的睡意,再次瞬间打散,又抬头去看霍金池。 “他问朕,你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霍金池手又轻轻抚着她的肩膀。 云沁越发诧异,上次她见大皇子的时候,分明见他对自己冷淡得很,很难相信,他会问皇上这种问题。 她自然不会怀疑霍金池的话,那就只能怀疑大皇子这么做的目的了? 一个小豆丁就有这种心机了? 霍金池见她不语,多少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由为大皇子说几句。 “子衍这孩子,心思不似她的生母那么深,他始终记得,你是吃了他的枇杷干才病倒的,后来还查到了他母妃头上,他心中不安。” 霍金池笑道:“你若不信,下次主动与他说话试试。” 他这模样,在云沁眼中,简直像是卖瓜的王婆,自家孩子,在他眼里自然是最好的。 却不知道他,在她面前这么卖力地夸自己儿子做什么。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她便笑道:“臣妾自然知道大皇子的心性,又怎么可能生他的气,反而是怕他怪臣妾,让他们母子分离。” “若真是这样,他不应该更怪朕吗?” 云沁说这话,本就是给霍金池打个预防针,德妃母子分离,那是德妃不慎被太后陷害,命令也是皇上下的,跟她可没有关系。 省得他如今因为宝贝儿子伤心来问她,以后再因为宝贝儿子生气又来问她。 “臣妾也只是随口一说。”云沁打了个哈欠,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皇上,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霍金池知道她是敷衍自己,不禁微微咬牙。 不禁垂头贴住她颈间柔软的肌肤,低声道:“朕睡不着。” 温热的呼吸,打在脆弱的地方,让云沁禁不住一颤,可不等她睁眼抗议,唇就被吻住。 安静的殿内,很快就响起几声呜咽。 —— 翌日,云沁醒来的时候,眼神有些发空,半天记忆才回笼,想起自己昨夜宿在了正和殿。 也记起,自己在最后,好像没忍住在霍金池脖子上咬了一口。 云沁猛然起身,面对匆匆进来的容欣,问道:“皇上呢?” “主子是睡晕了,皇上此时正在早朝呢。”容欣走过来,把床幔挽起来。 “他,他就顶着,那个样子去的早朝?”云沁有些语无伦次。 “主子在说什么?” 去都已经去了,云沁干脆破罐子破摔,冲她摆摆手,“算了,没什么。” 而后,她才感觉到身上的不适,僵硬地活动了下,才问容欣,“什么时辰了。” 容欣道:“时辰还早,皇上已经免了主子今日的请安,主子要不再睡一会?”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恃宠而骄的名声也不是第一天。 云沁于是心安理得地躺了回去。 她没去给皇后请安,自然是不知道今早上她们的脸色有多好看。 尤其是最近掐得厉害的房答应跟聂答应两个人,头一回这么安静,全程沉着脸一言不发。 第194章 房答应给太后的信上,估计又多了许多云沁的罪状,以至于只过去五天,太后的仪仗就停在了行宫的大门外。 太后前来,行宫中的人自然都要去迎接,云沁自然也不例外。 这还是几天来,她们头回看到云沁露面。 自从那日侍寝后,云沁就留在了正和殿,一直没有回安澜阁。 而正和殿内,更是夜夜叫水,她竟也一直没有去给皇后请安。 今日见到云沁,就算是场合不对,房、聂两人,看到她,眼睛都赤红赤红的。 云沁则是泰然得很,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自己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不管是失宠,还是得宠,为的不都是平息或者激化后宫的矛盾。 如今,她又变成了那根指向太后的矛了。 只是这几天,有些忒累…… 而云沁此时站在门口,也有些心虚。 她担心,聂答应还没对太后发难,她会先被太后发落一顿。 直到霍金池出现,她才稍稍松口气,有一点她还是信的,关键时候,他还是能护住自己的。 第268章 太后驾到 太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比起上回云沁见她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一瘦下来,她的颧骨突出许多,不复之前的年轻雍容,反而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老了许多。 眉眼间更多了几分冷厉和刻薄。 可见上次霍金池拆了她佛堂的事情,对她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孙嬷嬷扶着她走下来,众人上前迎接。 “参见母后。”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万福。” “都起来吧。”太后的声音还算温和,拉住了皇后和霍金池的手,“还是这里热闹,宫里冷冷清清,哀家都有些想你们了。” “母后来了就更热闹了。”皇后笑道。 太后拍拍她的手,扫了眼众人,“这么大的太阳,倒是辛苦你们来迎接哀家了。” 众人自然都道不辛苦。 嘴上这么说,太后却没有进行宫大门的意思,视线略过房答应,反倒落到了云沁的身上,“熙嫔,哀家听说你一直病着,瞧着气色不错,可是大好了。” 云沁就知道会又这么一遭,也不觉奇怪,不卑不亢道:“多谢太后娘娘记挂,嫔妾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反倒是娘娘病中,嫔妾一直机会去探望,心中很是不安。” “无妨。”太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沉沉的,“以后都在这行宫中,你多来找哀家说说话便是。” “是。”云沁又应了一声。 觉得她可真是会开玩笑,她真让自己去,云沁也不敢去啊,要是真把太后气出个好歹,她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霍金池扫了眼云沁额头上沁出的汗珠,率先道:“母后舟车劳顿,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是,说的是,母后快进殿歇歇吧。”皇后也在旁道。 太后脸色不阴不阳,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见你们帝后和睦,哀家真是高兴。” 这话让云沁不由看了眼皇后的脸色,果然见她神情一僵。 心中不由摇头,看来不光是自己,太后对皇后也是不满得很。 好在太后确实是累了,去了寝殿后,并没有留他们太久,最后只留下了皇上跟皇后。 走出慈安殿,被外面暖风一吹,云沁轻轻舒了一口气。 太后果然是太后,这气场真不是开玩笑的。 云沁走了还没有两步,房答应便走了上来,对她笑道:“熙嫔娘娘,今日那番话说得可真是漂亮。” 对她,云沁可不会客气,直接问道:“你不是最受太后娘娘喜欢吗?怎么没留在她身边伺候呢?” 真到这种时候,太后留在身边的不还是皇后。 也不知道她到底得意个什么劲。 一下被戳中痛处,房答应笑容僵在了脸上,“熙嫔娘娘不会以为,刚才太后问你话,是真的关心你吧?” 云沁瞥她一眼,直接冷声道:“你这么想知道,去问太后啊,问本宫做什么!” 丢下这句话,便没再搭理她,径直走上了肩舆。 留下房答应在原地气地跺脚。 此时聂答应正好走过来,冲她冷笑一声,“有些人,就是话多,她如今重获盛宠,怎么可能把你放在眼里。” “你的话不多?”房答应怒视着她,“与其看我的热闹,还不如多想想自己吧!” 她说完,也带着宫女头也不回地走了。 聂答应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只冷道:“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得意几天!” —— 云沁走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沈嫔。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熙嫔娘娘若是没事,不如去我的流云榭坐坐。” 自从她坐月子以来,云沁一直都没有去看过她。 一开始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随意走动,后来,小公主身体很虚弱,沈言心整日焦头烂额的,云沁觉得她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待客。 今日她既然邀请,云沁也就没有拒绝,“那好。” 沈言心见她答应,脸上立刻露出笑意,像是很高兴。 进了流云榭,茶还没有上,她就对香檀道:“快去把小公主抱来,熙嫔娘娘还没见过小公主呢。” “不用折腾了。”云沁想拦都拦不住,香檀很快就把孩子抱了出来。 “来了行宫后,小公主睡得也好了,这几日都胖了两斤,你快来看看。”沈言心抱着孩子,凑过来。 云沁就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热衷向她推销自己的孩子。 她凑过去看了一眼,比起昭宁公主,襁褓中的孩子明显小很多,倒是很白皙,粉雕玉砌的,正在睡觉,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着,很是可爱。 云沁自认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可脸上表情还是慢慢舒展开,眼神中满是柔和的笑意。 似是被抱来抱去地受了惊扰,小婴儿翘起的嘴角忽地向下,不舒服哼唧了几声。 云沁赶紧压低声音道:“快把她抱回去让她好好睡吧。” 沈言心这才把孩子递给了香檀。 两人都目送着她,把孩子抱回了内殿,才移开目光。 沈言心看着云沁道:“都是托了熙嫔娘娘的福,小公主才能有今日。” 该来的还是来了,云沁不愿意过来,未尝不是因为这。 大恩如大仇,她虽然不后悔救人,可这时候再与沈家人相处,尺度拿捏需得当,未免让她觉得心累。 云沁轻轻一笑,笑道:“其实那日沈将军,已经代你谢过了。” 所以就不要一直谢来谢去的,不然她以后是真不敢来了。 “谢再多也是应该的。” 提到沈澈,沈言心稍稍露出些迟疑,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提到我哥哥,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求娘娘。” “什么事?”云沁挑眉。 沈言心看了眼容欣,觉得既然云沁提哥哥的时候,并未避讳她,她应该也是知道些内情的。 虽然下定了决心,可她还是显得有些犹豫,抿了两次唇,才道:“不瞒娘娘说,自从哥哥从西边回来,家里就一直在给他物色婚事,只是一直都不顺利。” “娘娘应该也知道,沈家如今算是新贵,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哥哥婚事一天不定下来,就不知道有多少变数,家里父母都已经愁白了头发。” “所以,所以我想,能不能请娘娘劝劝哥哥,我想比起旁人,他应该更愿意听……”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容欣就已经忍不住了,“沈嫔娘娘慎言,我家娘娘又不是沈家的亲眷,你沈家的事情,娘娘她如何管?” 怔住的云沁此时也回过神,当即便站了起来,淡淡看了眼沈言心,“这件事本宫就当作没有听过,小公主也看过了,本宫就先告辞了。” 见她生气,沈言心忙道:“娘娘,我没有别的意思,也知道这太不合时宜,可,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说着,挡到云沁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叠信来,“请娘娘看看,这是哥哥这段时间来寄来的家信,你只要看过,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求到娘娘面前来。” 云沁当然不肯看,沈言心于是就一封封打开,“您看看,每一封,每一封信里,哥哥都会跟我询问娘娘的近况……” 说着便把信都举到了云沁的眼前。 云沁不耐地将她的手甩开,冷道:“你的家信我为何要看!” 在她印象中,沈言心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可今天她竟然敢把这种事情摆到明面上,简直不可思议。 云沁倒是还没气得失去理智,看出背后另有隐情。 “沈言心,若真想让我帮你,还是拿点正经的理由出来。” 少发疯! 面对着云沁那清冷,仿佛能洞穿人灵魂的眸子,沈言心慢慢垮下了肩膀,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第195章 她良久才涩声道:“皇上恩典,几日前母亲来行宫看我,带了身边懂医术的丫鬟,原是想帮我调理身体,能更快再有身孕,却不想,竟然诊出,我以后可能再难有孕了……” 第269章 巧遇 午后阳光猛烈,不管是宫人还是太监,都捡着有阴凉的地方走。 阳光照耀的地方,反倒成了僻静的地方。 而此时云沁的肩舆,就在太阳底下走着,容欣怕她晒着,赶紧给她打了一把伞。 云沁伸手接过,侧靠在肩舆的扶手上,也把伞偏到了她的身上。 伞的阴影下,倒是像给她们隔绝出一个说话的空间。 “娘娘,您可不能糊涂,沈嫔的请求您一定不能答应。”容欣压低声音,对她道。 云沁不由又想起,刚才沈嫔的模样,看得出她确实很痛苦。 源自不能再有孩子,也源自父母对她的失望。 所以她才会这么迫切地求到她面前来,分明就是因为太过内疚,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沈家和哥哥,想尽自己的力量,解决父母的一块心病。 “放心,我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云沁对容欣道。 她是很同情沈嫔,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给搭进去。 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跟沈澈见面,她又不是活腻了。 容欣不由叹气,“沈嫔也够可怜的,德妃真是作孽!” 她抬眸看云沁,低声道:“你说,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自然是知道。” 给沈嫔调理身体的是蒋院正,一个懂医的丫鬟都能诊出来,蒋院正难道诊不出来? 而他知道了,也就代表皇上知道了。 “可瞧着皇上对沈嫔,似乎也没有变化。”容欣道。 不比云沁这里的烈火烹油,沈嫔那边一直都是和风细雨,润物无声,皇上的恩宠就没有断过。 不然也不会有个小公主了。 倒是云沁,看似恩宠最多,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这就不是我们能过问的事情了。”云沁微微摇头。 以后不知道,但只要房家在朝中依旧权势滔天,沈家的荣宠就不会断。 她是什么身份,哪有本事去管人家的事。 见云沁不为所动,容欣也就放心了,看了眼前边,低声道:“天太热了,咱们还是绕路去湖边,从那边林荫道上回正和殿吧。” 这太阳确实大,这一会功夫,云沁就觉得身上出了一层汗,当即点了点头。 肩舆刚刚绕过一个转弯,容欣突然“咦”了一声,“阿沁,你看,那边是不是聂答应身边的宫女,叫翠萱那个。” 说完,她当即喊停了抬肩舆的太监。 云沁打眼一看,在不远处,正与一个布衣打扮的老妇人交谈的,不是翠萱又是谁。 那两人也不怕热,就站在个太阳底下,而云沁他们正好被拐角处的假山挡住。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们,她们却看不到这个角落。 显然,跟云沁想的一样,如今太阳底下,才是最人少僻静的地方。 云沁示意太监把肩舆放下来,而她和容欣则走到假山后。 只是可惜,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两人交谈得很快,翠萱不知道递给那老妇什么东西,那老妇看了眼,似乎掩面哭了几声,随后两人就很快分开了。 等两人走远,云沁才对容欣道:“可看清那老妇的模样了?” “看清了。”容欣点头。 云沁也点点头,道:“回去跟小顺子说一声,让他去打听打听,这老妇是什么人。” “好。” 随着云沁重获盛宠,如今行宫的人,都上赶着巴结,小顺子如今正混得如鱼得水,打听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到了晚上,小顺子就把人给打听清楚了。 “娘娘可还记得,端午时,死了个分粽子的宫女?” 云沁当然记得,她不光记得,还知道,就是聂答应把她给害死的。 见云沁点头,小顺子就继续道:“那老妇李氏,就是那宫女的母亲。听人说,是因为最近主子们在行宫避暑,人手不足,就临时选了些粗使的婆子进来,那李氏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那应该是聂答应有意安排她进行宫来的。”容欣在旁疑惑道:“那应该是很隐秘的事情才对,你怎么打听到的。” 小顺子“嗐”了一声,“行宫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那李氏经常打听小琴……也就是那宫女的事情。旁人当面不说,心里早就有计较。更别说,还有人见她在小琴淹死的湖边哭呢,这前后一琢磨,不就都清楚了。” “这聂答应,做点事是真不利落。”容欣在旁忍不住吐槽。 云沁也有些无语,对小顺子道:“你帮着遮掩一二吧,尤其别让这件事情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不然聂答应不管什么招数,都要玩不转了。” 小顺子立刻点头,道:“娘娘放心吧,这种事,若不是跟咱一样主动去打听,谁会在意一个粗使婆子。只要奴才混淆一下视听,就算再来打听,估计也会各种说法都有了。” “你做事我放心,办好了找我来领赏。”云沁笑道。 “主子就等着拿赏钱吧!”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霍金池就走了进来。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云沁当即笑道:“没什么,让小顺子给臣妾搜罗好玩的玩意呢,毕竟是行宫,离市井近,据说有好多宫里没有的小玩意。” 聂答应在做的事,皇上未必不知道,而且隐隐还有放任的意思,可他什么都没说,既然如此,云沁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霍金池知道她一直都有搜罗这些的习惯,每个月都要往宫外的阿菁处送一回,也就没有怀疑。 他看了眼小顺子,道:“若是让你家娘娘高兴,朕另有赏钱给你。” 小顺子大喜过望,当即便连连谢恩。 见两人有话说,容欣给霍金池上了茶之后,就带着小顺子退出去了。 “太后娘娘歇着了?”云沁率先问道。 霍金池喝了口茶,点点头,又抬眸看她,“觉得害怕了?” “臣妾自然怕。” 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云沁站起身,主动坐到他身边,靠在他身边一副担忧的模样,“皇上,臣妾还是回安澜阁去吧,太后娘娘瞧着身子也好多了,别再又因为臣妾气病了。” “你当自己多大本事呢?”霍金池点了下她的鼻尖,“你回安澜阁也好,朕也该好好养养身上的伤了。” 他说着,修长的手指一勾领子,露出脖子上的牙印,还不只一个。 云沁的随即爆红,愤愤瞪他一眼,“皇上如今这才叫恶人先告状呢!” 第270章 接风宴,戏台子 太后听说云沁搬回安澜阁的时候,正在跟皇后用晚膳。 她手中筷子顿了一下,伸手给皇后夹了些菜,放到她碗里,“瞧你也清减了,多吃些。” “谢娘娘。” 皇后应了一声,眼神却不自觉往外面飘,她在太后这里呆了一天了,心中有些记挂昭宁。 “瞧瞧你,一颗心全都扑在昭宁的身上了。”太后不禁用筷子虚点了一下她。 皇后一笑,道:“她如今有些离不开臣妾。” 太后瞧她这样子,又忍不住蹙眉,“哀家把那孩子给你,是让你拴住皇上的心,不是要你拴住自己的心!你现在该想的是,早日能生下一个自己的孩子!” 皇后垂眸搁下了筷子,淡声道:“臣妾都记着,可生孩子的事,也不是臣妾一人就能办到的。” “你难道还要哀家手把手教你吗?”太后也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孙嬷嬷赶紧在旁劝:“娘娘在宫里就一直记挂着皇后娘娘,怎么见到了,反而又生气呢?皇后娘娘,您也体恤体恤娘娘,她这也都是为了您好。” 为了她好? 皇后心中哂笑,面上倒没有露出异样,依旧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太后的脸色倒是缓和几分,端起一旁的汤喝了一口,又道:“哀家也是劝不动你了。你身子骨也不好,不想遭生孩子的罪,就不遭吧。” “可越是这样,你越是该好好扶持娇娇不是?” 娇娇是房答应的闺名。 “是,近来哀家是偏疼她几分,可为的什么,为的不还是她若是能生下皇子,能乖乖送给你养吗?” 皇后心中更是冷笑,没忍住道:“太后想要她的孩子,还需要哄着吗?” “放肆!”太后怒喝一声,可看着皇后那倔强的模样,最终还是咬牙把火气忍了下来。 她胸口起伏两下,才换了副痛心疾首的语气道:“青雪,我是你的姑母,我们是一家人。从你小时候我就最疼你,如今你当真要把姑母当成仇人吗?” 这话到底触动了皇后的心,她转头看着太后,叹了口气道:“姑母你想让我做什么,吩咐便是。” 第196章 就算她今日再闹一场,又如何,有些事情,她是逃不掉的。 既然逃不掉,且听安排便是。 这才是她最熟悉的。 “我就知道,姑母没有白疼你。”太后伸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下,才道:“也没什么事,娇娇这孩子不争气,你得多帮帮她。” 太后坐直身子,道:“明日皇上要为哀家接风,席间哀家会让人给你送一壶酒,你劝皇上喝几杯便是。” “皇上何等敏锐,事后若是察觉,岂不是……” 太后打断她的话,“放心吧,这酒最后,自然只会查到旁人的身上。” 皇后眉头却皱得更紧,“是谁?” 太后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却并不打算告诉她,“不必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又握住皇后的手,低声道:“娇娇早日生下皇子,我们便都能安心了,不是吗?” 皇后冷冷看着她的手,并未出声。 —— 太后的接风宴,设在湖边的画舫上。 名为活画舫,却是个不能动的石头船,上面雕栏玉砌,十分精美奢华,本就是为了宴饮赏景所建。 皇上照例陪着太后过来,等他们落坐,宴会也就开始了。 云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众人,什么接风宴,分明是戏台子。 她扫了眼明显有些神思不属的聂答应,看来这出戏的“导演”,今天有些紧张啊。 随后,她视线便又在侍候在两侧宫人身上扫了眼,倒是没瞧见那个李氏。 太后今日倒是很高兴,一直跟皇上和皇后有说有笑的,房答应坐在她身边,不时逗趣几句,时常把太后逗得大笑。 他们有说有笑的,倒是显得在座其他人有些多余了。 云沁可不会觉得自己多余,看到这一幕,她只是在心中嗤笑,并且感叹一句,多么“和睦美满”的一家子啊。 虽说今天,她不参与这场戏,但云沁也挺忙的,手里一边剥着荔枝,一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一盘子荔枝很快见了底,云沁手指在盘子里摸了个空,难免有些遗憾。 荔枝可是金贵东西,今年送来的几筐,都是按个分给各宫的。 她跟在霍金池身边,已经算吃得最多的了。 正想着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盘荔枝,云沁抬头,就看到了徐安那张胖圆的脸。 “皇上特地让奴才给娘娘送来的。” 云沁立刻抬头,正撞见霍金池投过来的视线,不禁对他一笑。 “替本宫谢谢皇上。”云沁对徐安笑道。 徐安点点头,又重新回到了霍金池的身边。 这番动作,自是被众人都看在了眼里,看着云沁的眼神都有些发红了。 还以为皇上陪着太后说话,压根没注意到旁人呢,结果呢,她这边的荔枝才刚吃完,那边皇上就把自己面前那盘给送过去了。 哪是没注意到旁人,分明注意力都在一个人身上呢。 房答应瞥了眼云沁,立刻就把自己跟前的荔枝端到皇上面前了,“皇上,臣妾给您剥荔枝。” 那情意绵绵的模样,看得云沁牙酸。 于是又往嘴里塞了颗水灵灵的荔枝,只有荔枝的甜,能把她的牙酸压下去了。 见她竟然还吃得腮帮鼓鼓的,房答应很是不屑,小心剥开荔枝皮,然后把剥好的荔枝,递到了霍金池的唇边。 霍金池扫了一眼,在太后面前,没有直接冷脸,只是淡声道:“先都放到一旁吧。” 皇上不吃,房答应一下子闹了个没脸,总不能逼着皇上吃,只能把它放到了一旁的碟子里,然后转头一脸委屈地看向太后。 太后看她一眼,又看了眼霍金池,笑道:“哀家也来过这石舫几次,可次次来依旧觉得惊奇,谁知道,只要穿过那一条窄窄的游廊,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呢?” “可见,有的时候,人的目光也得放得宽些,不然能瞧见另外景色不是。人也这样,也得多方远眼光多瞧瞧,是吧?” 绕了这一圈,最后视线,还是落在霍金池面前的碟子上。 霍金池淡淡看了太后一眼,“母后这话不错。” 嘴里这么说着,却好像压根没听懂她的意思一样,还是没碰那枚荔枝。 正在此时,徐安突然端过来一碗花生乳酪,低声道:“皇上,这是是熙嫔娘娘早吩咐厨房预备的,说是让皇上垫垫肚子再喝酒,省得胃里不舒服。” 霍金池视线在那花生乳酪上停了许久,才对面上沉下脸来的太后道:“这石舫就是儿臣挑的地方,可见儿臣喜欢的,确实有独到之处对吗?” 太后没说话,只瞥了一眼坐在下首的云沁。 第271章 状告太后 且不说,太后脸色有多难看,旁边聂答应都已经要恨死云沁了。 她就没见过,比她更会勾引男人的人! 云沁压根没功夫欣赏她恼恨的神情,因为她注意到,那李氏从门口走了进来。 为了不让席间的人吃冷菜,这热菜都是上一批,撤走一批的。 那李氏,便是混在上菜的人中间,走到了殿上上来。 云沁只是扫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以防被人察觉。 只是,她剥着荔枝的手明显没有刚才稳了,脆弱的果肉被她捏坏,沾了她一手的汁水。 而上头,皇后突然出声打断了霍金池和太后之间的对峙。 “今天难得这么热闹,就不要为了颗荔枝生气了,皇上既然不愿吃,就便宜臣妾好了。”皇后伸手便把那荔枝放到口中,然后对房答应笑道:“多谢妹妹了。” 房答应脸色越发难看,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是嫔妾应该做的。” 皇后睇她一眼,自然拿起酒壶,给皇上斟满了酒。 太后也适时笑道:“是啊,今天真是难得这么热闹,皇儿难道不敬母后一杯吗?” “应该的。”霍金池端起酒杯,正欲饮下,忽听得一声“哗啦”。 他抬眸去看,就见一个老妇,扔掉了手中端的菜肴,扑到殿中间,跪了下来。 徐安反应最是迅速,一下子挡在了霍金池身前,禁军也立刻冲上来,将那妇人压倒在地上。 殿上瞬间一片尖叫声,云沁也被容欣拉起,护在了身后,而她还不忘把那盘荔枝端起来,此时正在把荔枝往容欣袖子里塞。 “你是何人!”徐安大声喝问道。 “民妇李氏,是行宫里的一个粗使婆子。今日上殿,是来求皇上为民申冤的!皇上,求皇上为民妇那死去的女儿做主啊!” 她这一番话,答得极有条理,还打着“为民伸冤”的旗号,明显是有备而来,让太后不由蹙了下眉。 霍金池挥手让禁军推开,淡声问道:“你女儿是谁?又有何冤屈?” “还不快交代清楚!”徐安也在旁喝道。 李氏往前跪行了两步,“民妇的女儿名叫小琴,是行宫中的一个宫女,端午的时候,她被人发现淹死在湖里。后来听人说,她是被德妃收买,最后被她给杀人灭口的。” 云沁不由悄悄看了眼太后的神色,见她果然已经意识到了,脸色虽难看,却并未去看聂答应。 “你是想状告德妃?”霍金池明知故问。 李氏却连连摇头,“不,民妇要告的是当今太后!” 她这一声可谓是石破天惊,除了在场知情的几人,剩下人几乎被惊掉了下巴,纷纷看向了上首主位上的太后。 而太后的脸色也已经难到了一定的程度。 “大胆!”徐安大喝一声,“这里岂能容你放肆!” “民妇有证据!”她大喊了一声,旋即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这是民妇从女儿的遗物当中找到的,是太后亲手所书,信上说了,就是太后指使她把粽子分给熙嫔,还说,事后要她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德妃的头上!” “可怜我那女儿,哪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就被太后的人给杀人灭口了!” “简直一派胡言,荒唐至极!”太后终于忍不住,怒拍桌子,“哀家连你的女儿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指使她,又如何杀人灭口!况且,她一个小小宫女,还需要哀家亲手写信给她吗?” 这些话是她提前就背的滚瓜烂熟的,才能这般顺畅,在殿前说出来,被太后这一诘问,她便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徐安已经把信呈到霍金池的面前。 霍金池拿过扫了一眼,脸色一沉,旋即递给了太后,“母后瞧瞧吧。” 太后气冲冲拿过来一看,脸色也是一变,因为那纸上确确实实是她的字迹。 见两人接连变色,云沁都差点挑眉,不由扭头看了眼聂答应。 她还真厉害,竟然真找到了太后的笔迹。 还是说,太后难道真她写过亲笔信,她才能找人临摹? 这个猜测,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因为太后的眼神,也直直看向了聂答应,虽然只是一眼,可却没逃过云沁的眼睛。 第197章 云沁猜得是不错,太后确实曾经写过亲笔信给聂答应,不过是为了安她的心,让她好好替自己做事罢了。 却没想到,她竟能找到人临摹出自己的笔迹,反将了自己一军! 太后把信往桌子上一拍,“这封信是伪造的,哀家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宫女,更不知道什么换粽子的事情!” “嘭”一声,让殿上的老妇人浑身颤了一下,她虽害怕,可也是决心要替女儿讨回公道的,此时只能伏在地上大喊:“求皇上为民妇做主!” “是谁,谁指使你来污蔑哀家的!”太后大喝。 李氏这段时间,早就已经被聂答应洗脑,认定了太后就是害死自己女儿的人,也不觉得自己是被人指使的。 在她视角中,翠萱只是把女儿的遗物交给了她,然后给她读了那封信,并且一直劝她,叮嘱她不要来御前告御状。 她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这种事就只能认了,就只能和血吞下。 还说,她女儿含冤而死,若不能得一个公道,到了地下也不能安息,给了她很多钱,让她给女儿办一场法事,多少烧点纸。 到现在,她都觉得翠萱是个大好人。 就算太后让她招供,她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依旧伏在地上喊:“民妇的丈夫儿子,都得了瘟疫死了,就只剩下这一个女儿相依为命,她是个孝顺孩子,月月给我送钱,我只盼着她早点出宫能母女团聚。现在没了她,民妇也不想活了! “只求皇上给她一个公道,我死就死了,可不能让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不能安息啊!” 她这话完全不似作伪,声声泣血,明显就是豁出命也要一个公道的模样。 阴谋诡计可以对付,谎言也能拆穿,可明显,她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谎言可以拆穿。 她认定了那封信是真的,天真又坚定地想凭这封信,把母仪天下的太后给告倒! 云沁心中哀叹,或许这妇人身份不如这些人尊贵,可她依旧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也是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士。 不过,听她的话,显然是受人蛊惑,而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云沁往聂答应处看了眼,却没有看到翠萱,显然是怕被李氏看到露出端倪躲起来了。 而李氏,或许都不知道翠萱究竟是谁,可能只当是她是行宫中的一个宫女,她女儿的好友。 李氏这种行为,在在场其他人眼中,愚蠢又可笑,还非常不可思议。 “一个无知妇人,竟然敢状告当朝太后,我看她简直是疯了!”房答应在旁喝道:“还不快点将此人拉下去,狠狠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第272章 如何处置? 聂答应喊着要打到李氏说实话为止,可在场谁听不明白,她分明就是要人把那老妇打死为止。 但在座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毕竟牵扯到太后,她们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看向皇上,等他最后裁决。 只有聂答应,始终垂着眸子,好似对场上的事情并不关心。 从那老妇开始呼喊的时候,霍金池就一直面无表情,让人无从猜测他的情绪。 太后此时也在看他,见他八风不动的模样,脸上怒气更胜,“皇上,难道你也不相信哀家吗?” 霍金池看向太后,并未说话,似乎也在思考如何处置。 一旁的房答应,却看得着急,她并不知道太后和聂答应合谋的事情,也不清楚这事到底跟太后有没有关系。 但不怕没有关系,就怕真有关系。 太后是她最大的靠山,她可不希望太后出事! 于是房答应又喝了一声,“还不快点把人拖下去!” 禁军只听皇上的命令,可太后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却不只听她的命令,当即领命,便下去拖人。 老妇被人架起,便又立刻凄厉地哭喊起来,四个身强体壮的嬷嬷,竟然也拉不动她,那情景,让在场很多人都不忍去看。 云沁心中也暗暗着急,她其实也不确定霍金池最终会怎么处置李氏,他是想通过这件事,把太后驱逐出权利的中心,但肯定是暗中进行,绝不会把事情闹大,更不会让事情泄露出去。 而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开口的时候,霍金池终于出声了,“来人,将李氏带下去!” 上前的去不是禁军,而是徐安身边的太监。 他们都是拖人的老手了,上前拉开那些嬷嬷,就捂着李氏的嘴,卸掉她的力气,直接将人给拉出去了。 见状,一直垂着眸子的聂答应终于有了反应,看向皇上眉头微微蹙起。 连她也猜不透皇上此举到底是怎么想的,接下来又怎么处置这件事。 总不能会当这件事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为了太后直接把这件事捂住吧。 那她岂不是会被太后疯狂报复? 这件事其实聂答应也有预料,当时想皇上就算把事情捂住,但到底会因这件事情跟太后产生嫌隙,到时候,也会冷待房答应。 到那时候,她想必已经侍寝了,就算太后为难,她也有了皇上庇佑。 可现在事到临头,聂答应还是止不住后背发凉,肩膀都几乎要颤抖。 而她现在也不敢开口,只能期望皇上不要轻易放过太后。 但是,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开口把人押下去时候,霍金池却并未再说一句话,殿上一时只有宫女小心翼翼打扫的动静。 而太后,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脸上的表情慢慢平和下来。 这件事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现在也不是当场发作的时候。 这场宴会,也显然进行不下去了。 太后对霍金池道:“哀家累了,就先回寝殿休息了,你们继续热闹热闹吧。” 霍金池站起来,低声道:“儿臣送母后回去。” “好。”太后应了声,正好她也要和他说说这件事,一定要让他好好彻查! 只是,她余光看了眼桌上的酒杯,就是浪费了她今日的一番筹谋。 皇后注意到了她视线,立刻也站起来,道:“臣妾也送您回去。”随后不着痕迹地用袖子遮住那杯酒。 “走吧。”太后扶住孙嬷嬷的手,走下了阶梯。 皇上紧随其后,而皇后落在后面,用袖子扫倒了那杯酒,酒杯倾倒,里面的酒液撒了一桌子,渗入了桌上铺着的锦缎当中。 所有人都在恭送三人,她以为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却不成想这一切都被垂着眸子,跟在后边的小德子看了个正着。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不知道皇后此举,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他可还记得这杯酒是皇后亲手斟的。 这是太后的接风宴,主人公都走了,皇上跟皇后也都离开,这场宴会还有什么意思。 沈嫔记挂着孩子,也随后离开,剩下的房、聂二人,心中也各有心思,也全都离开了。 殿上很快就只剩下了云沁一个人。 之前刚顾着看戏了,戏散了场,云沁再看石舫上的景色,确实是极好。 扶栏望去,烟柳画船,还有凉风习习,让人好像能瞬间忘却许多烦恼。 难得出来一趟,云沁也不急着回去,挥手让人把宴席撤掉,她则领着容欣去了最上层的凉亭中,让人另备了一桌吃食,和容欣一起吃饭赏景。 她悠闲自在,容欣却有些心神不宁,看了她好几眼,实在没忍住道:“娘娘,阿沁,你就不觉得心焦吗?” 云沁往嘴里塞了一筷子水晶蹄膀,吃得心满意足,“有什么好心焦的?” “今天的事啊。”容欣压低了声音,“皇上到底是怎么个意思,瞧着不像是要追究太后的意思,你就不担心皇上反悔,不打算对付太后了吗?” 云沁虽然不知道,霍金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但她可以确定,他没有反悔。 “皇上但凡有一点犹豫,李氏都不可能出现在今天的宴会上。”云沁对她道:“况且,他让徐安将李氏带走,而不是让太后的人把她给拖走打死,就足矣说明,他没有反悔。” 听了这话,容欣稍稍安心,又问:“太后毕竟是皇上生母,那要是太后哭一哭闹一闹,皇上于心不忍,最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怎么办?” 云沁忍不住一笑,伸手夹了两片蹄髈肉放到她的碗里,“姐姐便是真的如此,你我又有什么办法,与其惶惶不安担心这,担心那,倒不如欣赏欣赏美景,舒舒服服吃顿饭。” 容欣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她却做不到云沁这般豁达,勉强把她夹过来的肉吃了,却有些食不知味。 第273章 留在行宫,至少五年 慈宁殿中。 太后被扶进殿中之后,就始终未发一言,而霍金池也没有言语,皇后见两人这般,就识相地出声告退。 而紧跟而来的房答应,则是被孙嬷嬷拦在了殿外。 第198章 皇后出来后眼风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就带人离开了。 见皇后都走了,房答应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离开,紧走几步跟上了皇后。 “皇后娘娘,里面皇上和太后都说了些什么?今天的事情,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她一连问了皇后两个问题。 皇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声道:“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太后娘娘好了。” 房答应对她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了,并未退缩,依旧跟在她身后,急声说:“嫔妾知道娘娘不喜欢嫔妾,可太后也是您的姑母,咱们与她都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后若是真有什么事,娘娘难道还能像现在这样,独善其身不成吗?” 这番话终于让皇后停下脚步,侧头看过来,见状,房答应立刻再接再厉,继续道:“娘娘,这明显就是有人想要栽赃诬陷太后,娘娘可不能坐视不管,咱们得帮帮太后。” “你想让本宫怎么帮?”皇后淡淡问道。 房答应看了眼兰英,往皇后身边靠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只要那李氏一死,那这事不就能顺理成章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皇后看着她,慢慢勾起唇,却是一个冷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嫔妾也都是为了太后,为了您啊!”房答应依然不肯放弃。 皇后冷哼一声,“为了太后跟本宫,你是为了你自己吧!说什么太后肯定是被人诬陷的,其实你心里已经认定这事就是太后做的吧,才会这么着急想要除掉李氏!” “你知不知道,那李氏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才是坐实了这件事就是太后所为!” 房答应被她戳破心思,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心虚的表情来,却依旧嘴硬道:“嫔妾或许是考虑不周,可确确实实都是为您和太后着想的!” 皇后轻蔑地收回视线,“本宫劝你还是安分些,这种时候就别上蹿下跳了,太后是皇上的生母,难道他还能真的处置太后不成吗?” 这话说的房答应脸色难看,心中十分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皇后的话还是有些道理。 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臣妾听娘娘的便是。” 皇后没有应声,带着兰英径直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房答应撇了下嘴,“清高什么!” 她身边的宫女低声问:“答应,咱还去慈安殿外等着吗?” “等什么等,回去!”房答应喝了她一声,转身便走了。 —— 此时,慈安殿内,太后也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搁下手里的茶杯,低声问道:“皇儿可相信,哀家并未指使那李氏的女儿,更没有派人杀了她?” 霍金池依旧垂着眸子,手中摩挲着一串珊瑚珠子,珠串坠着颗硕大的南珠以及月白色的流苏,看起来多少有几分女气。 可他就这么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把玩着,不遮也不挡。 太后不用想就知道这串珠子是谁的,见他低头只顾把玩,她的气更不打一处来,怒道:“皇儿听不到哀家红正在跟你说话吗?” 霍金池总算抬起了眸子,看着她,“母后想让儿臣说什么?” “你这么问,就是不相信哀家了?”太后拧眉怒道。 霍金池重又垂下眸子,声音淡淡不含情绪,“母后的话说得实在高明,只说并未指使李氏的女儿,为何不直接说,不是您指使人去害熙嫔的呢?”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那个熙嫔!”太后挑眉冷道:“害她的可是德妃,跟哀家有什么关系?又和今天,李氏状告哀家有何关系!” 霍金池再抬眸,眼神已经比之前锋锐很多,“当真没有关系吗?” 只听太后冷笑一声,“那敢问皇上要如何处置哀家呢?” 霍金池看着她,又沉默一瞬,随后开口一字一字道:“以安养凤体的名义,留在行宫至少五年。” 太后虽然这么问,可心里压根就不觉得霍金池会真的处置她。 毕竟先帝以孝治国,若他真要处置自己,朝臣们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所以当霍金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太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听错,可当她看向霍金池,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有认真。 太后只觉晴天霹雳,太过震惊下,竟然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你,你再说一遍!” 面对她的不可置信,霍金池的眼底也划过一抹痛色,但旋即眼神又坚定下来,“留在行宫,至少五年。” “你,你不孝!”太后大喝一声。 霍金池双眼静静地看着她,“若太后不喜欢行宫,也可去寺中修行,一切都随您的心意。” “你……”太后一阵晕眩,身形摇晃。 霍金池立刻起身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太后扶住了桌子,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指着她痛心疾首道:“我可是你娘,为了一个女人,你要如此对待我!你配做皇帝吗,你对得起死去的先帝吗?” “母亲若觉得我不配,便废了我吧!”霍金池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太后扭头,就给了他一巴掌,只是她被气得头晕眼花,这一巴掌并未打在他的脸上,而是打在了他下颌与脖子交接的地方。 “你说的什么胡话,你要气死我!”她气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霍金池顶着指印,这种时候,眼中倒划过一丝笑意,“那母后又说的什么气话?” 太后被噎住,指着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逆子,早知道,早知道,我还不如生个棒槌!” “母亲先坐下,您慢慢骂。”霍金池扶着她坐回椅子上。 太后又没忍住,抬手给了他一把掌,只是这一把掌只是打在了他的胳膊上,力道也比之前小了许多。 重新坐回椅子上,霍金池的表情重回严肃,对太后淡声道:“母后既然不打算废掉儿臣,又为何要帮着房家苦苦相逼?” 这话又让太后瞪他一眼,随后才道:“你这叫什么话,我和你舅舅什么时候逼过你!” “那母亲觉得什么才叫逼?”他冷下眸子问道:“是联合朝臣罢黜,还是直接领兵逼宫?” “越说越不像话了!”太后当即就炸了锅,“是你舅舅和你表哥尽心辅佐,你才坐稳了太子之位,也是他们才让你坐稳了皇位,你说这话,讲不讲良心!” “究竟是谁苦苦相逼,难道不是你逼哀家,逼你舅舅去死吗?” 第274章 姑息养奸 随着霍金池不断引导,终于把太后心中所想给逼了出来。 自从太后回宫后,母子俩也终于再次敞开心扉交谈。 “母后回宫后,儿臣便能感觉到母后对儿臣处处都是防备,原来症结在这里。”霍金池忽生感慨。 太后见他这模样,当即冷冷道:“刚才还说要把哀家关在行宫五年,如今又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霍金池没在意她的嘲讽,继续道:“母后可还记得上次离宫的时候,是怎么答应儿臣的,为何说变就变,不过是信不过儿臣而已。” 对他的话,太后依旧嗤之以鼻。 “看来儿臣派人去西面,真是让舅舅害怕极了,不然也不会撺掇着母亲跟儿臣撕破脸。” 这话终于让太后再次变了脸色,若是旁人,她或许真的已经撕破脸了,可眼前是他的亲骨肉,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脸色一变再变,可说出的话还是弱势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霍金池则是眼神一厉,“我想怎么样?这话母后不该去问舅舅吗?朕是在查西边之事,可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给百姓一个交代,母后当真不知道西边饿殍遍地,十室九空的惨状吗?舅舅他难道不该给朕一个交代吗?!” “而他呢,非但不知收敛,竟然还敢在前朝和后宫搅弄风云,无视法纪纲常,想把朕都踩在脚下!母亲,是谁给他的这个胆子,是您啊!您的纵容,维护,让他从小贪变成巨贪,从小奸变成国贼!” “小时候,母亲曾教我读《春秋》,那开篇的郑庄公,做的不正是姑息养奸之事,您可是一字一句读给儿臣听的,您难道忘了大叔段的下场了吗?” “母亲您究竟是因为敬爱舅舅,还是为了儿臣在捧杀舅舅?好让他继续下去,以至让他也犯下大叔段那般谋反大罪?” 一声声诘问,如同一声声惊雷响在太后的耳边炸开,尤其是最后一句,几乎让震的太后几乎昏厥过去。 她,她当然没有想过捧杀自己的哥哥,可,可儿子说的又有哪一句错了。 灾民进城时的场景太后没有见到,可那时哥哥一封封信如同雪片一般,信中的害怕忏悔,就足矣说明,当时城中是何等惨状。 那时,她都已经躲进庙里了,为的不就是不希望哥哥步步错吗? 可她怎么就没抵住哥哥的哀求又回宫了呢! “母亲为了房家,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您自己敢回头看吗?”霍金池声音缓下来,带着叹息道。 第199章 太后身体又是一震,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却突然发觉,不知何时,她的皇儿身上已经没有了少年人的痕迹,脸上的线条分明,眸光从容不迫,早已经是个积威深重的帝王了。 她颓然坐在了椅子上,“可,可他是你的舅舅啊……” “当年,我不受先帝宠爱,又因为生了你受赵昭仪嫉恨,若非哥哥在前朝殚精竭虑,讨得先帝一星半点的欢心,我和你或许早就已经死在宫里了!” “他便是贪一点又如何,水至清则无鱼,为官做宰的有哪个不贪?他结党,为的不也是你吗?咱们是一家人,你是他的亲外甥,难道他还会害你吗?” “难道他还会害你吗……” 这句话太后一连说了几遍,越说越是哀恸,最终忍不住捂着脸放声大哭。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霍金池眼神不再沉静冰冷,他深深叹息。 有些东西,不管表现再光鲜华丽,内里都已经烂了,若是想剜出腐肉,必定要吃痛受苦。 但他也不能看太后出事,立刻让人去请蒋院正过来。 太后是大哭一场,喝下了安神药,整个人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沉沉。 “皇儿,皇儿……” 霍金池就坐在她的床边,她却伸着手到处抓。 “母后。”霍金池连忙抓住她的手,叫了一声。 “皇儿,母后错了,是母后错了。”太后死死抓着他的手,指甲在他的手背上抓出道道血痕。 太后眼角又有泪珠滚落,“都是我的错,放过你舅舅,皇儿别杀你舅舅。” 这话让霍金池的眸光再次凉下来,他轻拍着太后的手,“母后快睡吧,您都开始说梦话了。” 可太后却连连摇头,霍金池手上用力将她的手挪开,站起身,对一旁的孙嬷嬷道:“孙嬷嬷,好好照顾母后。” “哎,哎。”孙嬷嬷连连点头,看了眼床上的太后,忍不住抹了下眼睛,“其实,娘娘这段时间过得也不好,整宿整宿地做梦,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霍金池微微垂眸,淡淡应了声,又跟蒋院正嘱咐了一句,就离开了慈安殿。 他走出大门,却无视了停在门口的銮驾,径直走过。 徐安没敢出声,跟在他身后,挥手让銮驾跟上。 霍金池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中也并无迷茫之色,可脚下却明显没有目标,就一直沿着石板路缓缓走着。 要说想什么,他心中并无想法,只是心口翻着寒气和痛意,无处宣泄,无法消解,不敢深思细想。 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段,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霍金池已经走到了湖边,湖水浩渺无际,让他慢慢停下了脚步。 见他终于停下来,徐安才上前低声道:“皇上,天热,您要是看景,咱到旁边的亭子里去吧。” 这一低头,才看到皇上手背上道道血痕,不少地方还往外渗着血珠。 “皇上你的手这是怎么了。”徐安惊叫一声,冲身后小德子喊道:“快,快去叫御医来。” 小德子刚要走,却被霍金池叫住,“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见他面色不耐,徐安就给小德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回来了。 “皇上,找个地方,奴才给您上药吧?”他又低声问道。 霍金池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却依旧站在湖边,望着余辉映照下,平静的湖面出神。 徐安心中叹息,又缓缓退后一步,不敢再出声打扰。 可就在他以为皇上要在此看完落日的时候,他却突然出声,“去安澜阁。” 徐安立刻打起精神,应了声是,随后喊道:“摆驾安澜阁!” 第275章 “臣妾心里平衡多了” 在石舫好好吃了一顿,一直待到太阳偏西,云沁才回到安澜阁。 虽说,她心中笃定在太后一事上,皇上并没有反悔,可一颗心其实也有些悬着,就像是有什么事没做一样,让人总静不下心来。 为了让自己不要多想,回到殿中,云沁便又翻出了一本棋谱,跟丹雪研究起来。 两人在软榻上对弈,容欣在旁边的凳子上做些针线活,而庭春最忙,一边给云沁倒茶添水,一边关注着棋局时不时给丹雪出点馊点子,等被她嫌弃了,就去看容欣的帕子绣到哪了。 叽叽喳喳,好像永远不知疲惫,她一个人,比一群人还要热闹。 霍金池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一派欢声笑语。 “庭春,你能不能闭嘴,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不懂吗?”丹雪没好气地骂道。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庭春理直气壮,“还不是因为你棋太臭,我才忍不住说的。” “那你来,你来。” “我不,我喜欢观棋,不喜欢下棋!” “娘娘,容欣,你们快管管她啊!” 容欣还会劝解几句,但云沁却只有一连串的笑声。 听得霍金池嘴角也跟着微微翘起。 他拦住门口的宫人,又听了一会,才看了眼徐安。 “皇上驾到。”徐安这才高呼了一声。 霍金池随后走了进来,软榻上的人急急忙忙还未完全起身,身上华丽的宫装已经换下来,只穿着身舒服的家常衣服,前胸到腰间绣着小鸟戏枇杷的图样,灵动活泼,与她小小的慌张相得益彰。 “别忙了,坐着便是。”霍金池伸手虚压了下。 云沁从善如流的重新坐了回去,把伸出软塌的脚又收了回来,用裙摆盖住。 她看了眼坐下的霍金池,见他面色似乎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心中一时也不知该提口气,还是该松口气。 云沁也没急着问,等丹雪把棋盘抱走,云沁接过丹雪手里的茶壶,给霍金池倒了一杯茶,“今天中午,见皇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早点让厨房准备晚膳。” 霍金池没回答好还是不好,反而转过来问她:“你中午可吃了,别只吃了些荔枝。” “皇上说的臣妾好像有多嘴馋一样。”云沁嗔了他一眼,又道:“臣妾自是吃饱了,不信你问问容欣,臣妾自己吃了半盘肘子呢?” 见皇上望过来,容欣立刻垂眸道:“是,娘娘还吃了一整条清蒸鲈鱼,喝了碗海米蛋花汤。” 霍金池听得微微扬起嘴角,点点头,“不错,那今日晚膳,便也给朕准备这些,其余按照你家娘娘的喜好来。” “是。”容欣应了声,不由含笑悄悄看了眼云沁。 云沁老脸一红,又嗔了霍金池一眼,但看他还有心情吃饭,估计跟太后聊的结果也算不上太坏。 可这个想法,在看到霍金池手上的伤口时,瞬间被掐断。 霍金池伸手端起茶杯的时候,手背正好暴露在云沁的面前,她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血痕,而且明显都是指甲抓出来的。 “皇上!”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眉头微蹙,“容欣,去拿药膏过来!” 容欣一看之下,也是吃了一惊,赶忙去把药膏拿了过来。 霍金池看她挖了些药膏,垂眸用指腹给小心给她上药的模样,眼神也慢慢变得柔和,“不算什么大事,瞧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模样。” 云沁依旧垂眸给他上药,没出声。 见气氛不对,容欣便跟几人使了个眼色,带着她们退下了。 “生气了?”霍金池侧头看她的表情。 他其实想问“心疼了”,可怕她更生气,就改了口。 云沁生气吗? 是有点。 她抬眸看了眼霍金池,轻哼一声,“臣妾在您身上留个指甲印,您都不依不饶,这都出血了,倒一口一个没事,可见平日,您都是故意找臣妾麻烦的。” 霍金池哪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跟朕生气,朕还以为你是心疼了呢?” 云沁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把他的手搁到了一旁,朝他伸手。 霍金池又把另一只手递了过去,唇角笑意已经无法掩盖。 “看来,太后娘娘真是生了很大的气……”她说着,又抬眸看了眼霍金池,“皇上手都伤了,娘娘她气可消了?” 霍金池唇角的唇角落了下来,他抽回手,在云沁的脸颊蹭了下,又朝她伸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云沁便起身坐到了他身边。 霍金池侧靠在迎枕上,一手握着她的手,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他这般,云沁也并未催促,只静静地看着他。 沉默良久,霍金池才终于开口,低声道:“朕预备让太后留在行宫。” 云沁眸光微闪,只道:“这行宫中倒是应有尽有,只是冬天稍冷些……” “慈安殿中有火龙,朕也预备让蒋院正留在这里,好好为母后调养身体。” “皇上思虑周全。” 说完这话,又是长久的沉默,良久,霍金池才又道:“可觉得委屈?” 听这话的意思,这应该就是霍金池最后的裁决,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处罚了,果然是让太后离开了争斗的中心,将她好好保护了起来。 第200章 委屈? 云沁眸子低垂,闪过一丝冷嘲,她都快忘了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臣妾如今都已经好了,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她没有抬眸,依旧说道。 她没有说什么不委屈,这话反而很真。 不是不委屈,只是委屈也已经委屈过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霍金池心头一痛,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是朕问得多余了。” 云沁靠在他怀中,垂眸拨着他手腕上垂下的流苏,低声道:“皇上这半天,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想必在娘娘那里也受了不小的委屈,跟您比比,臣妾心里就平衡多了。” 这话让霍金池垂眸看她一眼,“你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朕都敢取笑!”说着在她嘴角捏了一下。 “皇上可冤枉臣妾了,臣妾是心疼您,哪是取笑呢。”云沁也不躲,反而往他怀里钻,搂着他劲瘦的腰不肯撒手。 霍金池被她闹得,哪还有力气捏她的脸,立刻双手将她抱住,眼中又露出笑意,嘴里却冷冷哼了声,“还不快撒手,朕信你才有鬼了!” “皇上冤枉臣妾,不给臣妾一个说法,臣妾就不撒手!” 第276章 讹他一套棋盘 殿外,容欣跟徐安都守在殿外。 听到里面皇上低低的笑声,徐安没忍住往殿门的方向看了眼,忍不住感叹道:“来熙嫔娘娘这里,真是来对了。” 容欣笑了笑,阴晦地打听道:“皇上来时心情很差?” “你们还没听说呢,慈安殿那边,蒋院正都已经过去了,你说说,皇上跟太后闹得多难看。”具体的徐安也不甚清楚,只捡着有用的说。 容欣微微吃了一惊,“那太后娘娘可有恙?” “应当是没事,不然皇上也不会离开慈安殿不是。” 容欣点点头,稍稍放下心来,也是,若真出了什么事,皇上现在估计也笑不出来了。 “皇上心里边只怕也不好受……”想起今日霍金池在湖边的模样,徐安轻轻叹息,他何曾见过皇上那副模样。 他又看了眼殿门,“不过现在好了,这世上也就熙嫔娘娘能让皇上开颜了。” “也得徐公公帮衬不是。”容欣客气道。 徐安脸立刻笑成了花,“这话可就折煞杂家了。” —— 殿外忙着商业互吹,殿内的却已经安静了下来。 云沁搭在霍金池肩膀,下巴搁在上面,含笑看着他道:“皇上,既然臣妾都已经知道,您受了委屈,就别怕丢脸了,赶紧跟臣妾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金池没好气地又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只是这回的力气要小许多,“瞧你这幸灾乐祸的模样。” “您又乱说。”她呵呵笑着,否认得很敷衍。 霍金池对她简直无计可施,最终也只能无奈摇头,把发生了什么与她说了一遍。 尤其是太后床前那一幕,说完后,他轻叹一声,把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吐了出来,“朕还以为,她总算想明白了,可到头来,她心中还是只有舅舅。” 云沁已经收起了幸灾乐祸,头靠在他脖颈处,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蹭了一下,以作安慰。 霍金池手摸着她的脸,“越是这样,朕越不能心软……” 他这话像是跟云沁说的,也像是跟自己说的。 云沁抬眸看他一眼,倒真有些同情他了。 但这想法,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同情男人,就是不幸的开始! “太后娘娘最后既然松开了口,心里还是以皇上您为重的,她最后这么说,或许是因为帮了房家这么多年,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娘娘会想明白的。”她低声劝解道。 霍金池点点头。“但愿如此。” 垂眸见她也搓着眸子,一副忧心的模样,不由伸出手指按住她的眉心,“行了,这回可算是从朕嘴里把话套出来了,怎么又不高兴了?” “臣妾是想好好取笑皇上一番的。”云沁抱住他的脖子,一副遗憾的模样,“可谁知,竟然心疼更多些……” 霍金池听她这口气,明明该生气,可心里不知为何跟吃了蜜一般。 “快放手,你是要热死朕吗?” 云沁听得只撇嘴,但凡他推她的力气再大一点,这话她就信了! 又黏黏呼呼闹了一阵,外面天色也已经黑下来,晚膳也都准备好了。 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汗,只能先去冲洗一番,才坐下来用晚膳。 晚膳果然准备了白日里云沁吃的那些,除此之外,还添了两道云沁喜欢吃的。 云沁下午吃得晚,现在根本不算饿,怕霍金池又给她投喂一堆,让她吃撑,干脆反客为主。 不住地给霍金池夹菜,嘴里不停劝道:“皇上今中午都没有吃,可得多吃一点,来,臣妾亲自给你布菜。” 于是乎,今天吃撑的变成霍金池了。 他可不是能忍的性子,当即便提着云沁去花园里消食去了,云沁又没怎么吃,转了一圈,反而把自己给转饿了。 回来又让厨房煮了碗鱼馄饨。 等吃完,看到霍金池那幽幽的眼神,她赶紧道:“臣妾没吃撑,不用出去遛弯,再把皇上给走饿了,臣妾的厨娘今晚可甭想休息了。” 这话让殿上众人,都有些忍俊不禁,霍金池也没好气看她一眼。 “你最近不是在研究棋谱,过来,朕来试试你研究出什么成绩了。” 容欣听这话,立刻将棋盘搬到了矮几上。 云沁也已经净手,坐到了软塌的另一侧,“那就请皇上指教了。” 她不过是因为平日里十分无聊,给自己找个消遣,完全是新手小白的水平,不过是陪天子读书,逗逗乐子罢了。 可料是如此,连着三盘被毫不留情杀了个片甲不留,她也有些气闷了。 也好在霍金池生在这个朝代,搁现在,她祝他单身一辈子! “不下了,不下了。”第四盘,她干脆耍赖,把手里的棋子往碗里一扔。 霍金池一直忍着笑,见此也放下了手中棋子,明知故问道:“怎么不下了?” “自然是因为下不过皇上。”云沁忍着没丢给他个白眼,手里摸了下,自己随便从外面凉亭里搬来的棋盘。 “肯定是这棋盘不好。” 说着,云沁又捏了捏棋子,“这棋子也不好。” 霍金池忍着笑问:“那什么样才算好?” “臣妾又不懂这些,当然是听皇上的了。”云沁看着他,一脸期待。 霍金池终是没忍住,笑意从唇角蔓延开来,“朕看你是变着法的跟朕要东西!” “皇上这话未免也太难听了。”云沁皱皱鼻子,“臣妾想要趁手的棋盘棋子学棋是一回事,另外不也是觉得这棋盘太粗糙,配不上皇上吗,还是说,您嫌臣妾太笨,以后都不肯和臣妾对弈了?”” “你倒是会倒打一耙!”霍金池险些被气笑。 云沁叹口气,“想必皇上那里一定有很多上好的棋盘,棋子吧,可惜啊,臣妾是没这个福分能目睹一二了。” 霍金池再次笑起来,用手指点了下她的鼻尖,才扬声道:“徐安!” “皇上有什么吩咐?”徐安当即便小跑走了进来。 霍金池对他道:“朕记得,尚元阁中,有一副青玉棋盘,配的棋子也是上好玉料打造的,明日就让人送到安澜阁来。” 徐安快速看了眼云沁,随后垂下眸子道:“是,奴才记下了。” “下去吧。” 等人离开,霍金池才笑看着云沁问道:“可满意了?” 云沁当即开始收拾棋盘,“来来来,臣妾陪皇上下棋,一直下到皇上尽兴为止。” 霍金池又不禁笑了起来,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等会可不许哭鼻子。” 云沁皱了下鼻子,那她等会再讹两套棋! 第277章 趁夜袭杀 安澜阁中,如今温馨闲适。 可旁的地方,可就没有这么风平浪静了。 尤其是聂答应那里,她已经在房间中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水磨石的地板都让她走得光可鉴人了。 也不怪她如此不安,她这里可没有徐安来告诉,太后前殿中的情形。 行宫不比皇宫,大家住得近,人来人往的,有一点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遍各宫。 再加上有意的消息封锁下,聂答应更不知道慈安殿请了蒋院正过去的事情。 对聂答应这边看来,一切都风平浪静。 “翠萱,怎么办?”这是聂答应无数次问翠萱,她继续在殿中踱步,“皇上好像真的把这件事给捂住,秘而不发,根本不打算给李氏一个交代。” “可他难道也不打算给熙嫔一个交代吗?”她想要崩溃大喊,可只能拼命压着声音,声音无比嘶哑,“他不是最宠爱熙嫔了吗,太后可是差点把她都害死了!皇上这都能忍?” 她为何急着让李氏动手,就是因为近些天熙嫔复宠,跟皇上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时候的效果自然最好。 第201章 “不过如此,皇帝的宠爱也不过如此!”她终于停下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她这话,显然把皇上也恨上了。 翠萱肩膀瑟缩一下,声音有些发颤道:“主子,要不要去撺掇那熙嫔,让她闹一闹。” “你是蠢货吗?”聂答应怒道:“忘了她之前失宠,就是因为要给自己讨一个公道吗?” 翠萱头又垂低了三分,不敢说话了。 聂答应扶着桌子坐下,胸口不断起伏,眼神也不断闪烁着,脑中思绪不停地翻涌。 “李氏……对!李氏!”她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看着翠萱,眼神在昏暗烛光下闪动着渗人的幽光,“你今夜就去把那李氏杀了!” 她声音淬着毒一般,“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动手除掉她,旁人也只会觉得是太后心虚动的手,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咱们身上来!” “可,可主子,那李氏身边一定有禁军把守,奴婢,奴婢怕不能得手,反倒被人给发现了。” 翠萱虽有些武艺,可自家知自家事,她没有在众人当中取人首级的本事,去就是送死,反而还会牵扯到主子的身上。 聂答应眼神冰冷的看着她,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废物!” 她微咬银牙,冷喝道:“去取我的夜行衣来,我亲自去!” “主子,这实在太冒险了,若是不成,那你,你……”翠萱当即拉住她的胳膊劝道。 聂答应却一把甩开她的手,“若此事不成,你觉得太后会放过我吗?若是皇上再从李氏身上查出些什么,我照样也活不了!” “左右都是个死,那还不如拼一回!” 她自小生活在军中,骨子里本就一股血勇之气,此时生死两难,硬将这血气逼了出来,让她目光如炬,气势骇人。 若她不是困于野心,若是上了战场,一定是一夫当关的巾帼…… 翠萱知道自己拦不住,只能去拿了夜行衣,却不是一套,而是两套。 “奴婢跟主子一起去,为主子策应,挡刀兵!” “好!” 于是这个本就不平静的晚上,又忽得起了波澜。 —— 霍金池与云沁才睡下没有多久,忽得被一敲门声惊醒。 尤其是云沁,本就睡得不安稳,惊醒后,一把抱住了霍金池的胳膊,身体都有些颤抖。 霍金池摸着她额头上的冷汗,怒道:“做什么!” 纱隔外传来徐安的声音,“皇上是李氏那边出事了,有刺客想要杀李氏,与禁军起了刀兵。” 霍金池不由蹙眉,冷声问:“李氏如何?人抓住了吗?” “李氏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徐安顿了下,“只是那刺客,虽然被禁军砍伤,却,却还是让他走脱了!” 霍金池眸光一厉,“他跑不远,一定还在这行宫中,让人挨个宫搜,一处都不许放过!” “是!” 云沁也终于缓了过来,抚着胸口,低声问:“是谁这么大胆?” 虽这么问,但她心中多少已经有了些猜测。 霍金池心中自然也是,可没有结果之前,他还是微微摇头,抚着她的背,“朕让人熬一碗安神药来,你喝了继续睡,就别操心了。” 今日戏看多了,云沁其实也累,所以才会心绪难宁。 “皇上要去看看吗?”她低声问道。 霍金池点点头,垂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别担心,朕去去就来。” “万事小心。” 云沁重新躺回枕头上,看着宫人进来,伺候霍金池穿衣离开。 他离开后,容欣也走了进来,见云沁脸色有些微白,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皇上说你吓着了?”随后带着些怒气道:“真是不让人安生。” 云沁身上冷汗蒸发,让她有些发冷,不由拉过锦被盖在身上。 “动手人的人,就是抓住众人觉得今晚不会有人动手这个想法,才敢公然来杀李氏的。” 容欣蹙着眉头,低声问:“阿沁觉得是谁?” “是谁?”云沁拥着被子,换了个姿势,“听皇上的意思,太后已经病倒了,蒋院正如今还守在那里,大概率不是她让人动的手。” “至于房答应可没有这魄力,那就只剩下……” “聂答应?”容欣率先说出了她的名字,“她当真是胆大包天!” 她眸光一闪,又道:“或许还有一个人。” 容欣坐到床边,再次把声音压低道:“今日小德子一起来的安澜阁,他找到我,跟我说……” 小德子说的,自然就是他在太后接风宴上,看到的那一幕。 “皇后离开时,故意用袖子碰到了皇上的酒杯,那杯酒,原本就是她倒给皇上的。” “小德子还说,他还记得那个酒壶的模样,来到安澜阁后,他还借着给徐安他们拿吃食的功夫,专门去找了一圈,却根本没找到那个酒壶。” “可见,那壶酒一定有问题!” 容欣分析道:“皇后一直以来可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唯一变数就是太后来了,难说不是太后指使她这么做的。那她既然能受指使给皇上倒一杯有问题的酒,那会不会……” 她没有说全,但云沁却明白她的未尽之言,她是想说,暗杀李氏的事情,未必不是皇后做的。 可云沁沉吟后,却微微摇头,“不是她。” “为何?”容欣追问。 云沁目光沉静,“人说的话可能会言不由衷,但是做出的事,却未必经得起琢磨,但皇后最近却言行一致,她早已站在皇上这边。” 第278章 无果 殿内的窗户半开着,夏日晚间的风带着丝躁意,又带着几分凉爽,吹入殿中,吹动着殿中轻薄的纱帘。 坠在纱帘四角的流苏珠子,轻轻磕在门上,时不时发出一丝声响。 容欣听见,知道云沁睡得轻,怕吵着她,旋即起身,将窗户关上了。 估计搜宫的人,很快就能搜到这了,免不了吵嚷,窗户关上正好。 关好窗户,她重新坐到床边,低声道:“阿沁,你继续说。” 云沁便点点头,小小打了个哈欠,继续道:“若是太后指使,那酒里下的断然不会是什么毒药,若我猜得不错,该是催情的媚药。” “啊?”容欣万分惊讶,这在宫里倒是并不少见,可这实在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手段,向来也都是些出身低微的妃子才会用,皇后用这种手段,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了些。 见她一脸震惊,云沁不由一笑,“皇后自然是不屑用这种手段的,估计是为了房答应,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可容欣的惊讶一点都没有减少,“太后这是不是有些过于着急了。” “不是她着急,是房家着急。”云沁闭了闭眼睛,“皇上从西边查出的事情,虽还未发作,却就像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现在房家急需要一位由皇后生出来的嫡子,以巩固地位。” “既然皇后生不了,房答应来生也是一样的。” 容欣算是明白了,不禁摇摇头,而后才道:“那看来皇后确实也是无奈之举,应当不会为了太后去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云沁微微点头,眼睛半阖着,显然已经有了睡意。 “不说这些了,你快些睡吧。”容欣给她盖了盖毯子,低声道。 云沁点点头,伸手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姐姐跟丹雪她们说一声,都到正殿来,别被禁军吓着了……” “你就被操心这些了,睡吧。”容欣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云沁于是就慢慢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大天亮。 容欣守了她一夜,见她醒过来,当即走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云沁看了眼窗外透进殿里的阳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昨日禁军没来搜宫?” “来过了。”容欣笑道:“是徐公公裙子带人来的,皇上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吵着你。来的禁军甲胄都没有穿,举着剑将宫中搜了一圈便走了,来得快去得也快。” 听她这么说,云沁就知道,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禁军,应该是乔装过的武德使。 他们出马,想必也查出了什么来。 “皇上没来过?”云沁还记得他说去去就来。 “来过。”容欣笑意明显了些,“见你睡得熟,就只在软榻上略坐了会,就去上朝了。” 云沁点点头,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的时间,发生了好多事。 她想要起身,却又被容欣拦住。 “皇后知道昨日各宫都受了惊吓,今早派人来说,今日的请安就免了。” 云沁不禁一笑,“我这是睡了一觉吗?怎么跟睡了三天一样……” “呸,呸,大早上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容欣呸呸两声,嗔她一眼,道:“既然不急着请安,就再睡一会吧。” 云沁却摇摇头,“睡不着了”又问:“皇上可说来用早膳吗?” 第202章 “未曾。” “那你让小顺子去请皇上来用早膳。”云沁真的很想知道,昨晚上查没查到聂答应的身上。 她正梳妆呢,小顺子就回来了。 云沁不由看了眼天色,如今天长,外面虽大亮却也不该这么早就下朝了。 “怎么回来这么快?”她奇怪道。 小顺子道:“回娘娘,徐公公告诉奴才,说是皇上下了朝要先去看太后,或许是会在慈安殿用早膳,让娘娘您先吃着,不必等皇上。” 这一听就是特意交代过,云沁撇了下嘴。 明知道自己着急…… 孝顺也是美德,算了。 云沁点点头,没再多说,梳妆完便吃了早膳,之后又等了半个时辰,把她都给等困了,霍金池才姗姗来迟。 见着他,云沁反倒不着急了,先问起太后的情况。 “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犯了心悸的老毛病,好好歇着便是。”霍金池说完,又笑问道:“一直在等朕?” 这明知故问的模样就有些讨厌了。 “就知道皇上是故意吊臣妾胃口的。”云沁把头撇到一边。 霍金池轻笑,“其实,也是朕无话可说,昨夜并未查出什么异常……” 却原来,昨晚霍金池离开安澜阁之后,就一直坐镇在湖边的亭子里,等着去各处的禁军和武德使前来回禀。 他心中也清楚,八九不离十便是那聂答应做的,让人搜查的重点自然就是聂答应所在的燕玲殿,却没想到,武德使搜了一个遍,都没找到破绽。 她毕竟是宫妃,边将女儿的身份又放在那里,没有证据霍金池也不能让人直接搜身。 聂答应他们倒是亲眼见到了,根本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听霍金池说完,云沁立刻问道:“那她身边那个翠萱呢,武德使司的人可曾见到她了?” 但霍金池的回答,却又让她的想法落空了,“见到了,那宫女表现得也十分正常,主仆二人身上都没有闻到一点血腥气。” “那会不会是她们太会伪装?” 霍金池点头,“朕也有些怀疑,所以已经让人盯着了。禁军说,那一刀正斩中了后背,伤口足有六寸,这样的伤口想要遮掩,绝不可能。” “那今日皇后娘娘怎么还把请安给免了,今早,不是更容易露出马脚?”云沁疑惑。 霍金池摇头冷笑,“她自是想要帮旁人遮掩。” 云沁疑惑。 “皇后以为是房答应做的。” 这答案让云沁意外,却又不意外,不禁也摇摇头,“皇后有些太不了解房答应了。” 她只会撺掇别人去做,她才没有这个胆子自己做。 “皇上可又审了那李氏?”云沁又问。 她的机敏聪慧,总能让霍金池感叹,他手指不老实地在她脸上流连片刻,才道:“朕确实趁着他们搜宫的间隙,将那李氏审了一遍,拿到了关于有宫女撺掇她的口供。” “也让画师连夜按照她的描述,画了画像,模样与聂答应身边的翠萱,八分相似。” “那她人……” “朕已经送她去了安全的地方。” 云沁盯着他看了会,确认那“安全的地方”不是指地下,才慢慢点点头,不忘恭维几句,“皇上想的果然周全。” “是朕与熙嫔娘娘心有灵犀。” 第279章 猜忌 与此同时,在花园一处隐蔽的角落。 皇后面对假山站着,房答应匆匆赶到,对着她的背影俯身行礼。 “参见……” 她刚出声,皇后突然转身,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房答应立刻被打蒙了,慢了半拍才捂住自己的脸,红着眼眶满腹委屈道:“嫔妾又什么地方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让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嫔妾动手。” “你自己不知道吗?”皇后怒气难消,“昨晚上皇上搜宫,不就是因你而起?” “娘娘这话从何说起?”房答应皱着眉,脸上满是疑惑,“昨晚搜宫不是因为有人要刺杀李氏吗,这事难道不是皇后娘娘做的?” 见她模样不像作假,皇后眉头也微微蹙起,又问:“真的不是你?” “怎么可能是嫔妾,这是行宫,嫔妾毫无根基,哪有人手做这样的事情?”房答应也总算反应了过来,震惊反问:“不是皇后娘娘的人?” 随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房答应才再次开口问道:“不是娘娘,难道是太后吗?” 皇后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又沉默一瞬,才冷道:“这件事不是你该问的,趁没人看到,赶紧回去吧!” 被叫过来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现在又赶她走,房答应心中也有些恼火。 可现在太后官司缠身,估计也顾不上给她撑腰,房答应心中再恼火,也只能自己咽下了。 再说真当这是什么好事呢,她巴不得不被牵扯进来。 “是,那嫔妾告退了。” 皇后没出声,房答应就自顾自起身,转身离开了。 她走之后,兰英立刻走到皇后身边,低声问道:“娘娘,若不是她,难道真的是太后?” “这话不要再说了!”皇后面色阴沉,其实心里也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太后做的。 她微微咬牙,“太后现在是越来越糊涂了。” 那李氏活不活有什么什么关系,最后看的不还是皇上的态度,只要皇上偏袒,就算李氏把嗓子喊破有什么关系。 如此一来,才有可能会惹怒皇上。 这件事变数就多了。 “那娘娘要不要去太后那里看看?”兰英又小心翼翼问道。 皇后毫不犹豫摇头,“不去,房娇娇都知道此时不能跟太后扯上关系,本宫为何还要往她身边凑?” “那……” “回去。”皇后伸手扶住她的手,“昨夜昭宁受了惊吓,本宫得多陪陪她。” “是。” —— 另一边的慈安殿,太后身边也屏退众人,只留下了一个孙嬷嬷。 “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面色苍白地靠在床头,声音透着几分有气无力。 孙嬷嬷看她这副模样,不由低声劝道:“娘娘,您要不还是别操心这些事了,先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是不是皇帝要你劝哀家的,他当然希望哀家什么都不要管,做个睁眼瞎!”太后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但还是遏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冷声道:“你只管说就是!” 孙嬷嬷扶着她的胸口,实在怕她气出个好歹,只好道:“昨晚有人去暗杀李氏,皇上命人搜宫,想要找出凶手。” “一定是姓聂的贱人干的!”太后提起聂答应就咬牙切齿,“这行宫里除了她谁还有这种本事?” “她此举就是想要离间我与皇帝!”太后脸色气地咳了几声,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用她,结果与虎谋皮,竟被她狠狠咬了一口。” “可奴婢瞧着,皇上今早过来脸上并未异样,应该明白此事不是太后所为。”孙嬷嬷在旁宽慰道。 太后轻轻哼了一声,“我这儿子,最是喜怒不形于色,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想做什么?出了这档子事,说不定正合他的心意。” 孙嬷嬷垂着眸子,不敢接话。 太后说完后,脑中又不禁想起昨日与霍金池的对话,眼中怒火随后沉寂下来。 许久后,她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比刚才又虚弱许多,“算了,算了,斗不过自己的儿子,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斗了一辈子,哀家也累了……” 说到这里,太后眼神中又透出一丝厉色,“就算如此,哀家也绝对不会放过姓聂的那个小贱人,你去,去告诉皇上,哀家是动手了,可是那贱人自己找上的哀家!” “太后?”孙嬷嬷一脸震惊。 太后脸色晦暗,“自己的儿子,哀家自己难道不了解?他心意已决,这皇宫哀家是回不去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那贱人是聂将军的女儿,聂家满门忠烈,出了这么个东西。这就算是哀家给皇儿上的最后一课吧!” 孙嬷嬷叹息一声,“奴婢明白了,这事奴婢亲自去跟皇上说。” “去吧。” “也不急于这一时,奴婢等娘娘睡了再去。”孙嬷嬷给太后拉了拉被子,低声道:“娘娘,这行宫也确实是个好地方。” “还记得当年,先帝天还不热的时候,就带着嫔妃们来住,住到天很冷才会回宫。那时娘娘不敢露头,每每称病,没来过几回,便是来了也不敢出门。” 太后接着她的话继续道:“等再后来,那妖妃死了,先帝就再也不来了,直到皇儿登基,哀家也再没来过。” “是啊。”孙嬷嬷叹了一声,“这行宫布置比宫里还要奢华几倍,景色也是极好,太后不如就住下好好调养。” 太后听着,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出神。 第203章 孙嬷嬷看得心中又叹息一声,没再开口说话。 第280章 放弃? 孙嬷嬷找来的时候,霍金池还呆在安澜阁中,没有离开。 听说她来了,他微微蹙眉,当即道:“快让人进来!” 一旁云沁也双眼轻眯,不知道太后这又要做什么。 孙嬷嬷走上殿,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棋盘,上面摆着棋子,显然之前皇上跟熙嫔正在对弈。 外面都已经乱成那副模样,他们倒是悠闲自在。 她不由又看了眼熙嫔。 熙嫔身上穿得很是家常,素白这一张脸,坐在软榻上,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皮肤白得几乎像是透明一般,宛如画中仙。 她也是曾见过那位赵昭仪的人,都说她如何倾城国色,眼前这位比起她怕是也不差什么了。 云沁纤细的手指捏着棋子,将它放在了棋盘上,才放下手中棋谱,扭头去看孙嬷嬷。 孙嬷嬷已经收回视线,恭敬行礼,“奴婢给皇上,给熙嫔娘娘请安。” “嬷嬷请起。”霍金池言语间都是对她的尊重,“可是母后有什么事?” 孙嬷嬷勾起唇角,“太后娘娘她身体没事,皇上不必担心。奴婢来,是太后交代,另有事要与皇上说。” “什么事?” 孙嬷嬷没说话,却抬眸看了眼云沁,一副有所顾忌的模样。 云沁微微挑眉,不等霍金池开口,便道:“臣妾坐了这许久,身子都僵了,正好去厨房看看,午膳准备得如何了。” 她说完,便从软榻上下来,顺便把殿上的庭春也给带走了。 看着她离开,霍金池才收回视线,看向孙嬷嬷淡声道:“嬷嬷现在能说了吧?” …… 另一边,庭春扶着云沁的手,走出殿门。 “主子的脾气就是太好了,这是咱们安澜阁,她一个嬷嬷也敢让主子出去。”庭春很是不高兴。 云沁看她一眼,笑道:“她可不是一般的嬷嬷,你没瞧见皇上的对孙嬷嬷都要礼让三分?对她你们也要敬重些。” “是,奴婢刚才妄言了。” 云沁拍拍她的手,“走吧,咱们到花园里逛逛。” “不去厨房吗?”庭春疑惑。 云沁忍俊不禁,指了下天空,“你也不看看天色,哪里就到吃午膳的时候了,不过是找个借口而已。” 庭春摸了下鼻子,尴尬一笑,“那奴婢陪您去花园逛逛。” 走到花园的小径上,庭春又不由好奇道:“主子你说,太后让孙嬷嬷来,要跟皇上说什么?还是主子都不能听的。” “昨夜发生了什么大事呢?”云沁笑问。 庭春恍然,“是为了昨晚上李氏被暗杀的事情?”可随后又疑惑:“可这事有什么好瞒着主子的?” “谁知道呢,管它是什么,懒得去想。” 话是这么说,但云沁心中已有猜测,估计就是为了聂答应的事情,太后被这么陷害,能咽得下这口气就怪了,左不过是反咬聂答应一口…… 果然如她所料…… 等时间差不多,云沁回到殿上后,孙嬷嬷早已经离开了,而霍金池正拿着棋谱,独自在棋盘上摆着棋子。 见她进来,把棋谱放到一旁,便把孙嬷嬷此行的目的跟云沁讲了。 料是早有猜测,云沁听完,还是忍不住挑了下眉头,完全没有想到,太后竟然自爆了。 她还以为,是收集了什么关于聂答应是陷害她的证据呢? 毕竟聂答应做事十分毛糙,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也不稀奇。 云沁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眼霍金池的脸色,才柔声道:“臣妾之前就说过,太后娘娘她一定会想明白的。” 此时霍金池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微微叹息一声,握着她的手沉默一瞬,才道:“你歇着吧,朕还有政事要忙,就不陪你用午膳了。” “政事要紧。” 云沁起身拿过他的外衣,给他穿好,将他送出了门。 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云沁自己也有些恍惚。 说什么太后会想通这种话,就是说给霍金池听,宽慰宽慰他罢了,云沁自己根本就不相信太后真的会想通。 可太后此举,显然是已经放弃,准备顺着霍金池的心意,留在行宫了。 看来太后心里,还是有皇上这个儿子的。 —— 转眼第二天。 今天皇后自然没有理由再免掉早上的请安。 云沁早早就到了殿上,她倒要看看聂答应的状态,到底如何。 皇后也坐在殿上,只是比起之前,明显有些沉默,脸色也算不上好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至于房答应就更是了,头一回见她一言不发的模样。 倒是刘采女,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说道:“前晚上也是把嫔妾吓了一跳,今天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呢。” 见没人接她的话,她也不尴尬,转而问沈言心,“沈嫔娘娘,没吓到小公主吧?” “多谢挂念,小公主一切都好。”沈言心应了一声。 转而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云沁,自从上次被云沁拒绝以后,她就多少有些不敢跟她搭话,此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熙嫔娘娘宫中,一切可好?” 云沁还没回答,刘采女就先她一步笑道:“沈嫔娘娘莫不是忘了,前日晚上,皇上就宿在安澜阁呢,熙嫔娘娘又怎么会被吓到呢?” “本宫和熙嫔娘娘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 云沁依旧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沈言心抢先,她冷冷瞥了眼刘采女,眼中全是不悦。 她难道不知道吗,不过是想寻个由头,跟云沁搭话罢了。 云沁看她一眼,又凉凉地瞥了眼诧异又难堪的刘采女。 还当沈言心是从前那副温和的性子呢? “本宫一切都好。”云沁对沈言心笑笑,又道:“本宫让人搜罗了些小玩意,等回头让人送去一些给小公主玩。” 她说完,又对皇后道:“昭宁公主的那份,臣妾也命人备好了。” “你有心了。”皇后对她笑笑。 沈嫔也笑道:“多谢熙嫔娘娘。”心里边却暗暗松口气。 就在殿上气氛稍稍好些的时候,聂答应进来了。 云沁立刻打眼去瞧,只见她穿着一身月白衣衫,上面用金线绣着银杏叶,行走起来波光粼粼的,没有半点僵硬。 至于气色,她脸上只是薄施粉黛,却不见苍白,嘴唇的颜色也十分健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受伤的模样。 聂答应身边,跟着的正是翠萱,正垂首跟在聂大洋的身后,走动起来气色也全都没有异样。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问熙嫔娘娘、沈嫔娘娘安。” 她已经走到近前,俯身行礼,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什么顾忌。 翠萱也同样如此。 云沁可还记得,皇上说过,她背上有一道长六寸也就是二十公分的伤口,这俯身蹲跪之间一定会牵扯到伤口。 她们之间如果真有人受伤,就算再能忍,也绝不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云沁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才没有蹙起眉头,难道她跟皇上真的猜错了? 第281章 蛛丝马迹 直到从皇后宫中离开,云沁都没有从聂答应身上看到一点破绽。 走出来的时候,她落在后面,看着前面聂答应跟翠萱的背影,终于是蹙起了眉头。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很难不让人怀疑自己。 “主子?” 她站在这里实在有些显眼,容欣忍不住出声提醒。 云沁回过神,与她对视一眼,低声道:“走吧。” 临走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聂答应的背影,可惜她没有长一双透视眼,不能穿过布料,看到她背上有没有伤口。 她是没办法了,只能看跟着聂答应的武德使能不能发现什么了。 而在云沁看不见的地方,聂答应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转入一个偏僻的小路,她一把抓住了翠萱的胳膊,似是咬紧了牙关问道:“有没有人跟上来?” 翠萱立刻朝四周看了眼,随后快速道:“没有!” 她话音刚落,聂答应就松开她的手,快走了两步扶住一旁的假山,就呕出了一口血。 “主子!”翠萱赶忙上前扶住她。 聂答应已经抬起头,闻声瞪了她一眼,“你不如再大点声,喊得人尽皆知好了!” 此时她的脸色已经不复之前的红润,变得十分苍白,甚至还泛着点点黑气。 “是奴婢不该,奴婢只是太担心主子了。”翠萱眼眶通红,扶着她的胳膊,问道:“主子还好吗?” “死不了!”聂答应直起身子,擦了下唇角的血,指着地上刚吐出来的血迹道:“先把这些处理了!” “是!” 翠萱对此好像十分又经验,直接拿出一跳帕子,盖在血迹上,然后用手一抓,把沾着血迹的泥土,整个抓起来然后用帕子包好。 第204章 剩下的些许,只要用脚搓一搓,用土盖住,再找些枯叶青苔往上面一铺,就基本上看不出这地方的痕迹了。 而等在一旁的聂答应,脸色也稍稍恢复了一些,而后扶着翠萱的手,回了燕玲殿。 行走起来照例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似乎刚才呕血,只是因为她得了某种病一样。 直至走入殿中,彻底隔绝了窥探的视线,聂答应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翠萱赶紧扶着她坐下,然后快速解开她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用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身体。 因为过度活动,伤口早就已经裂开,血迹也早就把纱布都浸透了。 翠萱看得眼泪直掉,赶紧端来一盆清水,给聂答应处理伤口。 纱布揭开,里面的伤口虽已经用针线缝合过,可依旧十分狰狞可怖,一盆清水很快就变成了血水。 翠萱给她才重新上好药,包扎好伤口。 而这个过程中,聂答应虽然皱着眉头,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 反倒在重新穿好衣服,被翠萱扶到软塌上坐好的时候,她的脸色突然之间煞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不断地滴落下来,痛苦道:“快给我拿药来!” 翠萱却没有动,流着眼泪道:“主子,您再忍忍,忍忍吧,那药虽好,可却是毒药,您不能多吃啊!” “少废话,快点拿过来!”聂答应目露凶光地看着她,“难道你想看我被发现吗?” “主子……” “快去!”聂答应喝道:“宫中除了你,我还能信得过谁,被人看到我这副模样,照样是个死!” 翠萱犹豫着,可看着聂答应越来越痛苦的神色,最终还是去了内殿,取来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一粒血红的丹药,给她喂下。 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聂答应把药吞下没有多久,她脸上的苍白便迅速褪去,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病态的潮红。 她慢慢舒了一口气,身上的痛楚似乎也离他远去了,不再疼得浑身都在颤抖。 “进去给我换身衣服,然后就把殿门打开,让他们看清楚我此时的模样,然后我再好好休息。” 说着话,她也不用翠萱搀扶,直接站起身,朝着内殿走去。 翠萱满眼都是担忧,也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 聂答应自认为隐秘,却不想露出的蛛丝马迹,早已经被暗处的武德使捕捉到。 这些蛛丝马迹,也足矣拼凑出一个真相了。 下午时分,云沁被霍金池叫去了勤政殿,把武德使司整理出的线索,拿给云沁看了。 云沁这才知道,原来聂答应在今早给皇后请完安之后,竟然吐血了。 看着零散的线索,她却有些不明白,“也没有她受伤的直接证据啊?” 霍金池没回答,只是伸手把一张纸,放到了最上面。 云沁看他故弄玄虚的模样,一直有些无语。 他还真把她当狗头军师培养了是吧…… 吐槽归吐槽,云沁的好奇心,也促使她垂下眸子,快速把之上的内容看了一遍。 上面的内容其实很简单,说的是:经查,有些压制伤势的药物,会反噬自身,造成内伤。 “皇上是已经查出来,她服用什么药了?”云沁抬眸问道。 霍金池点了点头,道:“朕以她的状况,问过蒋院正,他说这症状应该是五石散。” “五石散?”云沁一惊。 这对她来说可不算是个陌生的名字,历史上许多名人都是因为服用五石散,最终中毒丧命的。 可这大部分也都是存在于历史逸闻中,她这还是第1回 这近距离接触。 “你听说过?”霍金池问。 云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她不知道五石散在这个时空意味着什么,跟她知道的那个“五石散”配方、作用是不是一样的。 她只能含糊道:“是听说过,似乎会让人成瘾?” 霍金池倒没有怀疑,微微点头,神色凝重道:“不错,正是这个五石散。” “五石散服食后,会使人面色红润,使人身心愉悦,病痛烦恼全无。” “前朝权贵好食五石散,民间也有人服食,奢靡淫。逸之风盛行,全都是盘削压榨百姓所得,致使民不聊生。我朝先祖登基时,便广发禁令,到先帝时才终于绝迹。” “不要说你只是隐隐听说过,便是朕也不甚了解。” 听着跟自己了解的五石散大差不大,云沁稍稍松口气,也不禁点头,果然五石散虽是好药,可架不住有人不拿它治病,拿来当消遣。 “也不知这个聂答应是从何而来的?” 霍金池道:“蛮夷之地,还有人在服食,聂答应来自边关,应该是从关外获得的。” 云沁听得点点头,看看他的脸色,又低声问:“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她?” 提到这事,霍金池有些沉默。 原因云沁清楚,他这是顾及着边关的聂将军,不只是他,聂答应的两位哥哥也都是军中将领,可谓是一门忠烈。 云沁在旁出主意,“这些其实也都只是皇上的猜测,还是得有聂答应受伤的证据。”她眸色微转,“聂答应最在意的不正是皇上的恩宠吗,不如皇上召她侍寝,到时候还怕找不到证据吗?” 她话音刚落,霍金池的眸光就冷冷投来,“你想让朕宠幸她?” 云沁一怔,他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她说“宠幸”这两个字了吗? “臣妾是看皇上苦恼……”她努力堆起笑。 霍金池的眼神却依旧凉凉的,“熙嫔娘娘还真是给朕出了一个好主意。” 本来就是! 何必查来查去,绕来绕去的,聂答应是妃嫔还是急着上位的妃嫔,皇上宠幸她也是天经地义,难道看到这样的机会,她会把皇上赶出来吗? 便是真的赶人,皇上难道没有能力应对? 甚至能当面揭穿,让她百口莫辩! 这主意她自己都得拍案叫绝,他跟自己阴阳怪的做什么? 第282章 不敢多想 心里满腹吐槽,可云沁却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只道:“臣妾只是觉得这样更干脆利落些。” 见她没有改口的意思,霍金池的脸色又难看几分,他企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勉强,但是很可惜,一点都没有。 她是真心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要说别的,为他考虑这话倒不是假的。 可是,霍金池不希望她这么“善解人意”。 “朕自己会看着办。”他冷声道。 听这话,云沁就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说是看着办,其实根本就不会办。 难道他在这方面有什么精神洁癖? 不忠于他的,他下不去嘴? 她心中的疑惑探究,也带到了脸上,不等回神,额头就被霍金池屈指敲了一下。 “你脑袋里,又给朕想什么呢?” 云沁疼得“嘶”了一声,摸着额头,委屈地看着他,“臣妾哪有想什么,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疑惑? 霍金池磨牙,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这边,拽进怀里,“云沁,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说着,直接把手掌抵在了她的胸口,似乎真的想听听她有没有心跳声。 云沁却被他这套动作弄得有些心慌,不由向后躲了躲,“皇,皇上,这是突然怎么了?” 她这受了惊吓的模样,让霍金池瞬间有些泄气,抵在她胸口的手掌上移,轻轻抚了下她的脖子,“就这么害怕朕?” 云沁没回答,只是垂眸看了眼自己被他攥在手里的手腕。 她这身皮子娇嫩,拉扯之下,手腕早已经一片通红。 霍金池这才察觉,当即松开抓着手腕手指,改为捧着,大拇指轻轻蹭了下她手腕上的指痕。 云沁垂眸看着他,把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眉心不自觉地皱着,睫毛低垂,就算看不见他的眸子,云沁也知道,里面此时估计盛满了心疼。 她心头好似被什么撞了下,喉头动了动,有些艰难道:“臣妾不敢多想。” 霍金池正仔细看着她的手腕,察看有没有破皮,乍听她这话,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下一秒,就微微怔住。 他缓缓抬眸,却对上了云沁有些闪躲的眸子,他不由追问:“你刚才说什么?” 云沁垂着眸子,不去看他,嘀咕道:“你明明听见了。” 就这样一点点模棱两可的话,就足矣让霍金池的嘴角勾起,他伸出手臂,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跟朕说说,你不敢想什么,为什么不敢想?” 云沁贴着他有些滚烫的胸膛,下意识就想躲,可他抱得紧紧的,就算想躲也没处躲。 她咬着唇,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竟然鬼使神差说出这种话来。 云沁掐住了心中小人的脖子,边摇晃边冲她大喊:你说啊,你不敢多想什么! 第205章 不管她心里怎么崩溃,可要面对霍金池的还是她,而不是她心里那个“鬼使神差”的小人。 “可,可能皇上听错了吧,臣妾刚才什么都没说。” 云沁不敢看人,只能打着哈哈。 霍金池别的没有,就是耐心多,他也不恼,只低头在她耳边恶狠狠道:“迟早有一天,朕让你哭着跟朕说!”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朵上,让云沁整个人都颤了下,她又不禁咬住下唇。 她现在就想哭给他看! 云沁脑子转得飞快,最后缠着手,搂住了霍金池的脖子,贴在他肩膀上耍无赖,“臣妾胆子小,皇上就别吓唬臣妾了……” 霍金池自然不想放过她,可架不住,心被她一碰就软,搂着她的手臂松了几分,嘴上却道:“别想蒙混过去。” 看来不给点甜头是不行了…… 云沁贴着他的脖子,把额头一层汗,报复性地全都蹭到他的脸上。 “皇上难道不明白吗?臣妾心里装的,可都是皇上……” 说完,云沁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撒了一地。 霍金池是轻嗤一声,压根就不信她这话,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勾了起来,维持着平淡的语气,“你最好是。” “皇上!”云沁嗔叫一声,“您难道还要臣妾发誓才肯信吗?” 她说着便竖起三根手指头,霍金池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 真假他心里明镜一般,哪敢让她发誓,万一真应验了怎么办? “以后别胡乱发誓。” 一个小骗子,骗骗他就算了。 云沁本就是做做样子,听了他这话,立刻把手收了回来,笑道:“那皇上是相信臣妾了?” “信,朕信还不行吗?”霍金池无可奈何道。 云沁当即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亲完才想起来,上面刚被自己蹭了一头汗,表情瞬间有些扭曲。 那模样直接把霍金池逗笑了,点了下的唇,“自食恶果!” 云沁哼了一声,抬头直接印上了他的唇,本想一触即分,可下一秒她的后脑就被人摁住,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她整个人就倒上了软塌,扑倒在他的怀中…… 第283章 好办法 当晚,云沁并未留宿在勤政殿,而是被銮驾送回了安澜阁。 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她身上披了一件皇上的外衣。 衣服对她来说很长,把她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回到寝殿,立刻叫了水,云沁洗完出来,看见扔在角落里皱皱巴巴的衣服,气得额角直跳。 “丹雪,本宫衣柜里的衣裳是不是太少了?” 丹雪正打开衣柜给云沁拿衣裳,闻言,看了眼满满的衣柜,扭头想要回答,却见云沁看着地上的衣服气鼓鼓的模样,立刻改口道:“是,是有些少了。” 云沁点点头,“明日若皇上过来,你便把这话说给他听。” 丹雪偷笑,看了眼一旁的容欣,“奴婢记得了。” 如此,云沁的脸色终于好看几分,可想到她来时,霍金池最后说的话,她又止不住想要冷笑。 他说:“朕觉得你之前的提议,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云沁当时都想挠花他的脸,看看他是不是脸皮底下还长着一张二皮脸,之前还因为这事跟她使性子,把她折腾了一通,现在竟然又觉得这个主意好了。 “神经病!”她恨恨地骂了一句。 容欣和丹雪各忙各的,只当一阵风刮过,她们什么都没听见。 因为太生气,云沁晚膳怒吃一个大肘子,撑得在花园转了两圈才消食。 —— 行宫闹腾最欢的,如今都麻烦缠身,破天荒的,竟然没有人关心,云沁又在御前呆了多长时间。 但随后一个消息,还是把他们给炸醒了。 聂答应要侍寝了! 两日后的傍晚,徐安突然去了燕玲殿宣旨,说是让她今夜侍寝,让她早做准备。 聂答应的反应不得而知,房答应第一个炸了。 她也顾不得什么牵扯不牵扯,连累不连累了,当即便去了慈安殿求见太后。 太后依旧还下不了床,在床上躺着,听孙嬷嬷禀报完,当即冷笑,“这种时候又想起哀家来了?” 她与皇上的谈话都是秘而不宣的,所以在旁人看来,对于李氏状告一事,还是悬而未决。 这几日,皇后倒是来过一次,但她一直为之筹谋,甚至不惜委屈皇后,得罪皇上的房答应,却始终都没有露面,简直避她如蛇蝎。 说不心寒是假的,这甚至让太后想要争斗的心又淡了几分,倒真思考起,往后住在行宫的种种了。 “那奴婢让她回去?”孙嬷嬷看出太后的意思,试探着问。 太后其实有些犹豫,毕竟这是她房家的女儿。 可犹豫半晌,她还是摆手,“让她回去吧。” 如今太后也算想明白,她干涉的越少,对房答应来说,反而是好事。 “奴婢明白了。” 殿外,本一脸期待的房答应听完孙嬷嬷的话,脸上表情有一瞬空白。 之后才勉强笑道:“嬷嬷可是说明白了,是我来求见太后,不是旁人……” 孙嬷嬷淡淡一笑,“答应放心,奴婢跟太后娘娘说得很清楚,就是房答应来求见的。” 她在“房答应”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再次确认,房答应这回彻底死心,不再抱有幻想,表情也变得色厉内荏。 “太后怎么可能不见我,你让开,我要亲自与她说!” 孙嬷嬷神色淡淡,脚下却半分都不挪,“答应,娘娘说了不见你,就是不见,您就算是闹也没有用,天色不早,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你!”房答应气得脸通红,却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 朝殿内看了眼,她干脆放声大喊:“娘娘,姑母,是我啊,娇娇,您就让我进去吧,我有要事要与姑母说!” 可不管她怎么叫,里面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回她就算是不想信,也不得不信,太后确实不想见她。 可为什么?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孙嬷嬷眼中终于露出了几分轻蔑,“答应与其问旁人,不如问问你自己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她随后又冷冷道:“答应也是房家的小姐,应该知道脸面两个字该怎么写,奴婢言尽于此,还得照顾太后娘娘,就奉陪了!” 孙嬷嬷说完,便走入殿中,还不顾房答应叫喊,反手关上了殿门。 不光是房答应,连她身边的宫女都慌了神,“主子,这可如何是好?” 房答应看了眼闭上的殿门,又看了眼在四周窥探,不是发出笑声的宫人太监,狠狠一跺脚,怒道:“走!” 她带着宫女离开慈安殿,却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掉头往皇后那里去了。 皇后此时正在喂小公主吃饭,听说她来了,当即脸一冷,犹豫都没有犹豫,就让兰英把人赶走。 她是迫于太后压力才出手帮她的,她倒还真把自己当成盘菜了! 一连吃了两次闭门羹,房答应气都生不起来了,脸上只剩下迷茫,她不明白,怎么突然一个两个都不肯管她了。 她最近是不大出门,可这不是皇后交代的吗? 让她不要上蹿下跳,她都做到了啊! —— 房答应那里焦头烂额,聂答应这边也不遑多让。 “主子,您可不能糊涂,皇上召您侍寝这事,怎么想都有些蹊跷,主子得多想想才行。”翠萱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可聂答应却依旧站在全身镜前,拿着衣裳往身上比划,对她的话表现得不以为意。 “行了,行了,你就别啰嗦了。” 她伸手又重新拿了一件衣服放在身前,“便是不侍寝,皇上过来,我也得见人吧,比起一直啰嗦个不停,还是先帮我看看,等会皇上来,我该穿什么衣裳吧。” 听她这么说,翠萱只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只能上前来帮她挑衣服。 镜中的聂答应看起来双颊绯红,气色极好,完全不像是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的模样。 这也给了她足够的底气,觉得就算跟皇上接触,他也未必能从自己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等会把衣服好好熏一熏,要熏得香一些。”她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边吩咐道。 翠萱知道,这是要用衣服的香气,掩盖她身上的血腥气,于是点点头,“奴婢省得。” “等会还是得好好梳洗一番,若是一会司寝嬷嬷来看,被瞧出破绽就不好了。”她又道。 见她满是期待的模样,翠萱心中又止不住叹气,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第284章 粉碎 外面的天色很快暗下来。 象征着恩宠的灯笼,高高挂在了燕玲殿的门口。 霍金池从銮驾上下来,抬头看了眼这盏灯笼。 红色的灯笼看着十分喜庆,可暗夜中的这一抹红光,却又透出些不祥的血色。 第206章 他很快就收回视线,“走吧!” 徐安跟在他后边,踏入大门,口中也高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房答应早就领着人在殿门口候着,等皇上走到跟前,立刻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平日里裹着寒霜的冰美人,此时也化作了嫣笑羞涩的绕指柔。 霍金池伸手将她扶起来,没有立刻松手,反而带着些笑意问道:“这是熏得什么香?” 试探的话,在聂答应听来更像是调情,她羞红着脸,道:“就是寻常香料。” 霍金池“嗯”了一声,松开她的手,率先走入殿中。 聂答应紧随其后,一脸的喜色。 可只有御前的人才知道,皇上若是真的喜欢,压根就不会自己先走进殿中。 就像是在熙嫔那,皇上永远都是牵着熙嫔娘娘的手,与她一同进殿。 而此时,被他们念叨着的云沁,在遥遥安澜阁中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主子这是怎么了?”庭春赶紧递上帕子,对旁边丹雪道:“快把窗户关上吧,夜里风凉,别让主子害了风寒。” “没事,就是个喷嚏而已,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云沁搓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别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吧?” “一想二骂,这是有人在想主子呢。” 庭春笑着说完,却见一旁的丹雪和容欣齐齐变了脸色,她这才反应过来,最该想娘娘的人,此时正在燕玲殿呢。 她当即伸手在嘴唇上拍了两下,一脸懊恼。 突然安静,让云沁抬头看了几人一眼,看他们表情,云沁就知道他们想到哪里去了,不由一笑。 “你们主子的心眼还没这么小!” 她也就不想吓着她们才没说,今晚上没准就是聂答应的死期…… 丹雪率先是反应过来,赶紧把一粒白子放到了棋盘上,“下棋,下棋,该主子走了!” “哈……”云沁短促地笑了声,把指尖黑子放下,立刻有一堆白子被完全包围。 她喜滋滋地一颗颗捻起来,“丹雪啊丹雪,今晚上你可要输惨了!” 见她脸上果真没有一丝阴霾,庭春这才又重新活泼起来,无情嘲笑道:“丹雪啊丹雪,说你棋臭,你还不承认!” 惹得丹雪伸手去捏她胳膊。 —— 燕玲殿中。 霍金池和聂答应坐在软塌两端,面前都已经摆上了茶。 比起聂答应的紧张,霍金池就放松多了,他伸手摸出一旁的一本书。 聂答应忙道:“都是些臣妾平日里看的闲书。” 霍金池又淡淡“嗯”了一声,翻开书页,竟然就这么看起来。 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侍寝,可聂答应对皇上又有多少了解呢? 如此对坐着,她搜肠刮肚,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聊。 最终还是说起了父兄,说他们今年春天在边关开垦了多少良田,旱情也终于缓解,不知道秋天丰收时,能产多少粮食。 说起边关之事,霍金池终于抬头,对她道:“你父兄驻守边关多年,确实劳苦功高,去年大旱也是苦了他们了。” “不苦。”聂答应笑道:“父亲时常告诫我们,朝廷有朝廷的难处,皇上圣明,是绝对不会亏待边关将士们的。” 霍金池沉默一瞬,似有触动,看着她的眸光也幽深起来,“你父兄都是我朝的脊梁,你可不要堕了他们的威名。” 这话让聂答应神情一僵,但旋即又恢复如常,笑着点头,“自然。” 而后,她看了一眼窗外,柔声道:“皇上,时候不早,是时候歇息了……” 翠萱一听这话,当即抬起头,大惊失色。 聂答应却对她的表情置若罔闻,依旧一脸温柔地看着皇上。 她难道不知,皇上这个当口过来,一定有别的目的。 这几天,行宫中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既不知道太后宫中情况如何,也不知道皇上都在暗中查到了什么。 不安、猜疑,疼痛和药物的折磨,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又几近发疯。 聂答应觉得自己躲不过了,也不想躲了…… 看着她,霍金池默了两秒,才点点头,“好,歇了吧。” 他站起身,朝聂答应伸手。 聂答应把手放到他的掌心,垂眸一笑,下一秒,她就被人拉起,在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衣襟就被另一只手抓住。 随着“刺啦”一声,她的衣服被人撕开。 而聂答应却觉这一声,不仅仅是撕开了她的衣服,她的野心、幻梦,在这一刻也被撕得粉碎。 “主子!” 翠萱扑上来,接住被推开的聂答应。 她缩在翠萱的怀中,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除了肩膀裸露在外,其他地方都被绷带紧紧包裹住。 霍金池一手抓着她的衣服,已经退到几步之外,眼神中除了凌厉,已无半点柔色。 “聂红宛,朕今晚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机会,但凡你能跟朕坦白,看在你父兄的面子上,朕也会给你留足体面!” 可显然,她已经打算执迷到底了。 霍金池不确定,她接下来究竟想做什么,她有武艺在身,他不会给她动手的机会…… 若真到了这一步,刺杀皇帝的罪名,她也只有一死,他就真的无法给他父兄一个交代了。 翠萱已经找来衣服给聂红宛披上。 “进来!”随着霍金池一声令下,禁军立刻冲了进来。 翠萱把聂红宛挡在身后,“噗通”一声跪下,“皇上一切都是奴婢做的,我家主子都是受我的蒙蔽欺骗。是我,是我恨太后,针对我家主子,才,才哄骗李氏,让她去状告太后,都是我,都是我做的,与主子她无关啊皇上!” 她连连磕头,不过片刻,额头上就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聂红宛垂眸看着翠萱,脸上表情平静得可怕,明明置身其中,却像是局外人一般。 终于在看到地上翠萱额头留下的血迹时,她才仿佛如梦初醒,大声道:“是我,都是我做的!” 她看向霍金池,“是我收买宫女后又杀人灭口,策划李氏状告一事、袭杀李氏的都是我!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285章 诅咒 此时的燕玲殿已经一片灯火通明,殿内外都被禁军围住,不时有甲胄摩擦的金鸣之声。 殿中,两方还在对峙。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聂答应眼中满是决绝,“但是,我做这些,全都是太后指使!” “而我已经留下血书,交给了宫外护送我来的亲信,若我一死,他们就会立刻把书信送到我父亲手中,皇上若不惩处太后,恐怕无法服众,也会让边关将士寒心!” 从小见惯生死,面对生死她毫不畏惧,可唯一不甘心的,就是没做成这件事! 就算是死,害过她的人,也休想好过! 面对她的威胁,霍金池却很平静,只冷冷看着她,“你承认就好!” 他又冷声道:“把她抓起来!” 禁军上前,将她压住。 这么长时间,五石散的药效已过,聂红宛此时已经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犹如强弩之末,便是一身武艺也施展不出来了。 见他不为所动,聂红宛一边挣扎,一边冲他厉声喊道:“皇上执意维护太后,难道就不怕我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便是你不说,朕也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你父亲,聂将军是深明大义之人,谁是谁非,想必他自有决断!”霍金池冷声道。 聂红宛不免震动,随后冷笑起来,“皇上,你就算除掉我又如何,后宫不宁,原因都在太后,她一天不死,你那宝贝熙嫔就一天不会安生。” “且等着吧,我会在下边等着熙嫔来陪我!” 云沁对霍金池来说,如同逆鳞,听她声声诅咒,霍金池眼神在平静,他眼神冰冷锋锐。 “聂红宛,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他冷笑,“你口口声声说是太后指使你,其实是你自己主动找到了太后,向她献策要害死熙嫔!” “你觉得太后出尔反尔,过河拆桥。分明是你自己忘了,你父亲是朕的人,太后怎么可能信得过你!” 听他这话,聂红宛后知后觉,“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对,朕早就知道了。朕不只是知道你害死那宫女的全过程,也知道你会如何对付太后。” 霍金池语调透着几分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如同利剑,将聂红宛捅了个对穿。 她不蠢,很快就将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你,你是故意冷落我,故意去宠幸姓房那贱人的?” 霍金池没有回答,只道:“朕倒是很欣赏你身上这股骁勇之气,是冲锋陷阵的一把利剑!”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聂答应身形摇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好狠!” 她又问:“你明明已经想好如何处置太后,却秘而不发,为的就是引我动手?” 第207章 霍金池没有出声,却已经是默认。 聂红宛凄声一笑,挑着眉问道:“那我呢,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下场?” “朕会留着你的性命,把你和你的书信一同送去边关,交给你的父亲!”霍金池的声音淬着坚冰,“你要交代,这就是朕给你父亲的交代,你猜,你父亲会给朕一个什么交代?” 他的声音并不大,在聂红宛的耳中,却如同一声炸雷。 她立刻不顾伤势剧烈挣扎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加凄厉,“我不要,我不回去,皇上,皇上你不能这么狠心,杀了我吧,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聂红宛最想逃离的就是边关,逃离家规军训,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送回去。 而且,她有何脸面去面对父亲,面对母亲,面对疼爱她,把她捧在手心的哥哥们! 还不如死了,还不如死了! 想到此处,聂红宛一头便朝着旁边的桌角碰去,可禁军早有防备,根本没让她得逞。 “把人看好,让御医给她好好看伤,破了一块油皮,朕拿你们试问!”霍金池又吩咐道。 “是!” 随后从他身后走出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用布条把她胳膊和身体裹到一起。 此间事了,霍金池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转身离开。 见他要走,聂红宛不由冲他厉声大喊:“你好狠,你好狠的心!满心都是阴谋算计,你就该孤寡一生,自己一个人老死!” 霍金池脚步微顿。 跟在他身后的徐安觉察,立刻扭身,厉喝道:“还不把她的嘴堵上!” 而霍金池却并未回头,继续朝殿外走去,好似刚才的停顿只是旁人的错觉。 身后聂红宛凄厉的叫声,还未断绝, “父亲,母亲,是我瞎了眼……” 之后声音戛然而止。 走出大门,比起院中的吵闹,外面没有一点声音,静得可怕。 门口的红色灯笼还高悬着,照在霍金池的身上,似乎也给他蒙上了一层血色。 徐安抬头,立刻冲身后的太监撇了下头。 太监们手脚很快,拿着杆子将灯笼取了下来,低头吹灭。 霍金池回眸看了一眼。 徐安不着痕迹地将身后灯笼挡住,低声问道:“皇上,熙嫔娘娘那估计还等着呢,该起驾过去了。” “好。”霍金池收回视线,脸色重归平淡,踏上了銮驾。 —— 云沁在等吗? 并没有。 此时都已经下半夜了,她可没有精力一直这么等着,此时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只是在殿中留了两盏灯,也算是在等吧。 霍金池来时就看到了殿中透出来的融融烛光,紧绷的下颌稍稍放松。 却见容欣在殿外站着,他便知道云沁应该睡了。 “参见皇上,娘娘她……” 霍金池抬手打断她,走入殿中。 殿中的棋盘上,还摆着残局,旁边倒扣着棋谱,而矮桌下的垫子旁,塞着几本书。 估计又是从哪里找来的杂谈话本,怕他看到,偷偷塞到里面的。 霍金池唇角已经带上了笑意,放轻脚步走入了内殿,内殿中一片寂静,没有点灯,只有窗外照进来的月光。 床上的人正熟睡,身上的锦被一半盖在身上,一半则落在了地上。 月色下,能看到她沉静的睡颜,眉目舒展,无忧无怖。 第286章 孤寡二字 迷迷糊糊间,云沁感觉到自己腰上搭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她惊得睁眼,就看到在黑暗中男人的轮廓。 “皇上?”她声音微哑地开口。 “是朕。”霍金池伸手将她搂住,低低应了一声。 云沁靠在他身上,感觉到他有些微凉的体温,“皇上刚从燕玲殿过来?” 霍金池又低低应了一声。 听他不怎么想说,云沁也就没急着问,在他身边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算等第二天睡醒再问。 可她睡意刚刚聚拢,却听霍金池低声道:“人已经抓了,等她伤好些,朕就让人送她回边关。” 又来了…… 云沁听出来了,他这是心里有事。 她打起精神,抬头看了一眼,可光线昏暗,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干脆伸手在他眉心摸了摸。 “皇上不高兴?” 霍金池伸手抓住她微凉的手指,微微摇头,随后意识到她看不到,只能出声道:“没有不高兴。” “她狠毒鲁莽,不适合留在宫里。”他声音透着丝冷意。 不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什么? 云沁揉了下干涩的眼睛,低声道:“皇上如此已经算是网开一面,放她和父母兄弟团聚,已经是天大的恩德,聂家想必能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 “聂将军深明大义,朕并不担心。” 那还能因为什么? 云沁头抵在他胸口,干脆询问:“那皇上是怎么了?” 怎么了? 霍金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绪难宁,或许真因为聂红宛那句诅咒吧。 若是放在以前,他绝不会放在心上,甚至嗤之以鼻。 从登上太子之位,学帝王之术开始,他的视野中,就不再有单纯的人或事,只有透过表象,所牵扯的利益得失,所牵动的百姓民生。 父皇临死前曾对他说,愧对列祖列宗,他享了做帝王的乐,却吃不了做帝王的苦,私情难断,以致祸国殃民。 那时他想,自己一定吃得了苦,做一个好皇帝,百官清明,海晏河清。 此志不改,但他如今已经尝到了,父皇所说的帝王之苦。 孤寡二字而已。 若没有尝到过乐,自然也不知道苦,霍金池如今心虚难宁,说白了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被聂红宛说中,他注定孤老一生,所以终将失去怀中之人,就像遇到她时,那般令人猝不及防。 思及此,霍金池抱着云沁的手臂,不禁又紧了几分。 他许久不说话,云沁迷迷糊糊已经差不多快要睡过去了,突然被这么一勒,又把她给勒醒了。 便是泥人,被人这么三翻四次吵醒,问还问不出什么来,也要生出三分火气了。 “皇上若是睡不着,不如去外间看看书?” 睡不着就滚啊,别来烦她! 霍金池埋首在她的发间,轻嗅着她身上暗香,闻声轻笑一声,“看你藏起来的话本吗?” “你怎么发现的?”云沁惊得尊称都忘了。 霍金池又笑了一声,“每次都藏在一个地方,朕就算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云沁被他声音震得耳朵有些麻,伸手把耳朵捂住,狡辩道:“那是棋谱,是棋谱。” 霍金池轻哼一声,“这回是什么,是落魄公子农家女,还是文弱书生俏寡妇?” 想到书中内容,云沁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私塾先生娇小姐……” “嗯。”霍金池漫不经心应了声,手指却挑开了她前襟的扣子,“细细说,朕想听听。” 云沁微微咬牙,狗男人是想听故事吗? “臣,臣妾困了……” “嗯,你睡。” 滚烫的手掌已经落到了胸前,这还让她怎么睡! 男人太了解她,轻易便让她的呼吸乱了节奏,手指轻探,水意涔涔,在她仰起头呜咽时,倾身吻住她脆弱的脖颈。 也不必叫水,他驾轻就熟,借着茶水清洗,甩掉手上水珠便来抱她,吻着她轻颤的肩膀,再细致地将她的衣襟系好。 指腹无意间蹭过皮肤,便惹得云沁微微颤抖,喉间满是哽咽,要来抓他的手。 霍金池反手将她的手握住,声音压得很低,也很哑,哄她,“你累了。” 像是劝她,又像是劝自己。 重新将她纳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睡吧。” 云沁本就困,春。潮未散疲惫汹涌而至,骂他一句的力气都没有,只含糊轻哼了一声,便被睡意包裹,朝着黑沉的梦境坠去。 —— 清晨,云沁醒来,身边早已经没有人影。 她抬手摸摸身旁冰凉的床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一夜春。梦了无痕。 听到动静走进来的容欣,瞧见她这动作,便道:“皇上已经去上早朝了。” 云沁翻翻眼皮,还不如真是一场梦呢。 消息还未传开,早上的请安自然也照旧。 云沁打着哈欠上了肩舆,不疾不徐地去了皇后寝殿,反正今天她能确定,自己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果然她到的时候,聂答应的位置还空着。 刘采女看了眼她的空座,“这聂答应怎么一天晚过一天了,昨晚侍寝,可是好事,也得早早来给皇后敬茶不是。” 云沁知道,她酸是一回事,还夹带着点自己呢,不由冷哼道:“你来得倒是早,也没瞧见有什么用。” “熙嫔娘娘这大早上,脾气可真大啊。”刘采女对她一笑,“娘娘是因为什么事心气不顺了?” 第208章 旋即,她看向了房答应,以为她绝对会接住自己的话头,讽刺熙嫔几句。 可她明显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好似根本就没听见她的话一般。 让刘采女这句话直接掉到了地上。 云沁冷哼了一声,眸光从房答应身上掠过。 一晚上而已,这位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正想呢,就听外面有人喊:“圣旨到!” 众人自然起身,皇后也走下座位,走到最前方接旨。 云沁见徐安走进来,就基本确定了圣旨应该是跟聂答应有关的。 果然,圣旨中说了聂答应陷害太后的事实,还亲自去袭杀李氏,最终败露。 处罚就是贬为庶人,送回原籍。 殿上的人除了云沁,所有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震惊过后,便是迷茫,也只有房答应,则是一脸的惊喜…… 她根本没有侍寝的事情,她自己最清楚,还想着聂答应侍寝后的恩宠是实打实的,到时候她肯定会被踩在脚下。 却没想到事情竟然有了反转,她非但没有得宠,反而被贬为庶人,赶出宫去了。 房答应都差点要笑出声来了。 第287章 着急 宣读完圣旨,徐安就离开了,只剩下殿中的人面面相觑。 “竟然,竟然是聂答应陷害的太后,还去杀李氏,她,她是疯了吗?”刘采女恍惚道。 云沁端起茶喝了口,遮掩脸上过于寻常的表情,听她这话,不由撇撇嘴。 这还真挺难说。 一个狠到能日日吞服五石散来压制伤势的人,绝对是个狠人。 “可不就是疯了吗?”房答应轻哼一声,“竟然敢妄图陷害太后,把她赶出宫去都太轻了,要我看,就该直接杀了!” 徐安走后,她已经和不遮掩脸上的笑容,神情间甚至还透着得意,跟刚才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云沁忽然觉得,她还是之前那副模样更讨喜些。 “你还不住口!”皇后冷冷看她一眼,“皇上的旨意,也容你置喙!” “是,嫔妾不该多言。” 云沁看她一副鹌鹑样,又不禁挑眉,要放在从前,别说认错了,她都还得再顶皇后一句,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乖巧了。 她在皇后和房答应之间逡巡一眼,难道昨晚上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一旁的沈嫔震惊过后,始终安静的很。 此时她却突然插言道:“那害了熙嫔娘娘的人,究竟是聂答应还是德妃?” 这话倒是一下提醒了众人,可不是,聂答应既然对这事知之甚详,没准就是她收买了那宫女,谋害熙嫔,还嫁祸给德妃的。 想到此处,她们随后都纷纷看向了云沁。 云沁扫了眼众人,淡声道:“都看着本宫作甚,这事皇上自然会查明。” 从她嘴里说出这话,众人都有些惊诧。 要知道前段时间,她还拖着病体,几番求见皇上,想要皇上给她一个说法,如今却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果然人吃了教训,就会聪明些。 皇后倒是有些欣慰,说道:“熙嫔说得不错,一切就交给皇上决断吧,背后少议论!” 最后一句,自然是说的房答应。 没瞧上云沁的热闹,众人对此事也没有那么关心了,被害的又是不是她们。 随后,皇后就摆手让她们回去了。 走出大门,云沁就瞧见那房答应往燕玲殿的方向去了,这明显还想去瞧聂答应的热闹。 有些人,真是学不乖…… 云沁撇嘴,随后上了肩舆。 今天天色有些阴,像是要下雨的模样,云沁坐在肩舆上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一旁的容欣有些欲言又止,可看她这般,只好闭上了嘴。 回了安澜阁,云沁换了身衣服,靠在迎枕上撑着脑袋,瞥了一眼容欣,“姐姐再不说,我可真要睡了?” 容欣看她似笑非笑的模样,才知道她一直把自己的犹豫看在眼里,不由嗔怪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坏了。” “谁让姐姐有话,还跟我犹犹豫豫地不敢说。”云沁轻哼一声。 容欣又瞪她一眼,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在想,聂答应此事已了,那皇上是不是就要解除德妃的禁足了?” “她给太后背了黑锅,皇上关她到现在,本就是为了把戏演得真一些,如今太后和聂答应双双落网,皇上自然不会继续关着她。”云沁无所谓道。 容欣却蹙起了眉头,恨声道:“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她是大皇子的生母……”云沁又淡声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 容欣再有不甘,也只能叹气。 她坐到云沁的身边,低声道:“阿沁,要不要我去请蒋院正过来,让他给你把把脉,再换一副药吃吃?” 云沁一时没反应不过来,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突然跳到给她吃药上边来了。 “为什么?我这药不是吃得好好的,近来感觉身体都好多了。” 容欣瞧她这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如今皇上歇在安澜阁的时候最多,难道你就没动要个孩子的心思?” 她继续道:“若你也生下皇子,咱们又何必处处受德妃掣肘?” 云沁怔了一下,不由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腹部。 生个孩子? 她倒是没有这个想法,可要说心里不嘀咕也是假的,毕竟她侍寝确实最多,这年代又没什么保护措施。 霍金池又像是个很行的,却一次都没中过,这确实有些奇怪。 心里嘀咕归嘀咕,但云沁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就是表面光,实际上亏空的厉害,精力不足,气力也不足,白日若是多思多想,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就算想要孩子,她也得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云沁倒不意外容欣着急,毕竟这个年代,女人生了孩子才能巩固地位,就像沈嫔,明明恩宠傍身,却因为不能再有孕慌了手脚。 见她那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都让人觉得不忍心看。 云沁不忍让她操心,还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姐姐这话不错,我确实得好好调养下身子了,若蒋院正得空,你便让他来一趟吧。” “好,我这就去御医院问问。” 容欣立刻喜滋滋地去了,云沁伸手都没拉住。 太后的身体的情况,似是稳定了,蒋院正确实有空,便被容欣直接带来了。 “劳蒋院正跑一趟,本宫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下边人却有些担心。”云沁客气道。 蒋院正坐到丹雪搬来的凳子上,边从药箱里拿出腕枕,边笑道:“无妨,无妨,娘娘这副药吃了也有段时间了,是该换换了。” 随后便是熟悉的问诊切脉。 “娘娘身体比之前康健多了。”蒋院正收回手指,拿下云沁手腕上的帕子,笑道:“那这次,老臣就给娘娘减几味药。” 一旁容欣听到这话,却有些忍不住了,“蒋院正,这要是减了药,娘娘要想调养好身体,不是更慢了吗?” 蒋院正自然以为是云沁的意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随和道:“调养身体不是治病,不是药到病除的事情,温补最好,适宜也很重要。” 云沁有些尴尬,立刻点头,“蒋院正说的是。” “那娘娘的身体,可否适合有孕?”容欣又在一旁道。 后宫哪个妃嫔不想有孕,御医最常开的就是求子的方子,人人都做,自然也大可摆在台面上说。 蒋院正露出了然的神色,又看向了云沁,心中已然叹息。 “老臣自当竭尽全力。”他忽然郑重道。 云沁却有些莫名,不过是调理身体,怎么突然这么严肃起来了。 一旁的容欣却高兴不已,冲他福身,“那就拜托蒋院正了。” 第288章 不重要的回答 蒋院正走后没有多久,霍金池便派人来把云沁召去了御前。 云沁看着她,觉得他就跟闻见肉味的狗似的,不对,狗鼻子都不一定又有他这么灵敏。 不等他开口,云沁率先道:“臣妾没事,只是觉得这副药吃得够久了,让蒋院正看看是不是该减药了。” 霍金池被噎了一下,但还是确认道:“真没事?” 云沁点点头,嗔他一眼,没好气道:“只要皇上别再大半夜让臣妾给您讲故事,臣妾身体应该会更好。” 正在给霍金池倒茶的庭春,听到这话,吓得手一抖。 皇上晚上竟然喜欢听故事? 她不敢抬眸去看皇上,知道了皇上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霍金池却听得用舌尖抵了下牙,眸子轻眯,“熙嫔娘娘最好是真不满意。” 惹得云沁又瞪他一眼,果然要比不要脸,两个她也比不过他! 而庭春为了不听见更多不该听的,倒完了茶就立刻退出去,打定主意,直到主子离开,她都不再进来,省得让皇上再想起她来,真把她被灭口了。 第209章 笑闹过,两人也说起了正事。 “朕听说,你让蒋院正开了求子的方子?”霍金池语气正常,好像只是寻常一问,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问出来这话的时候,他是何等小心翼翼。 云沁也没想能瞒过他,于是点点头,“是啊,臣妾虽不着急,可下边人都有些替臣妾着急了。” 她话锋一转,看着霍金池问道:“皇上可为臣妾着急?” 听她说不着急,霍金池一颗心还没落地,就又因为她这句话提了起来。 要说着急,那她要是因为自己的话,开始着急怎么办? 可要说不着急,依着她的性子,肯定又要多想,那点刚刚偏向他的心,估计又要离他远远的。 “自然,自然是着急的。”霍金池权衡一番,还是觉得这个答案比较保险。 云沁却有些似笑非笑,这个回答根本不重要,因为他刚才的犹豫就足矣说明一切。 若是真的想让她生下孩子,他会这么犹豫吗? 那答案,自然就是不想让她这么早有孩子。 也是,毕竟她如今宠冠六宫,若是真生下个皇子,他不放心,朝臣们估计也要不放心了。 那他想让谁先生下孩子呢? 嫡子? 但显然嫡子不能出在房家。 云沁微微垂眸,看来,今年推迟的选秀,应该要改到明年了。 没有太后干预,想必他能挑出几个合心意的。 瞧她这样子,霍金池就知道,她肯定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 伸手握住她的手,直白道:“你心里又在想什么?” 云沁对他一笑,道:“没什么,臣妾只是在想,这行宫可真大,真空……” 明年是她又能多出很多“姐姐妹妹”来吧。 霍金池微微一怔。 他虽能洞察人心,却也不是云沁心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她思绪早从孩子,飘到没有边际的地方去了。 “怎么会突然这么觉得?”他还是问道。 云沁又笑着摇头,“只是有感而发。” 她岔开话题,抱住霍金池的胳膊,笑道:“那皇上可要在等等了,蒋院正说,臣妾还要先把身体养好,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 见她笑眯眯的,脸上全无阴霾,霍金池也只能暂且信了她的话。 “那你就听蒋院正的,把身体养好,也能让朕安心。” 云沁点点头,“臣妾好好喝药了。” 霍金池伸手摸摸她的脸,“辛苦你。” 云沁挑眉,这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但她也没当回事,而是想到了德妃的事情。 “皇上,今日沈嫔还问起,聂氏被抓,那害了臣妾的究竟是她还是德妃。臣妾看这事,迟早还得有个结果才行,也省的宫中议论纷纷。” 霍金池侧眸看了眼,下巴抵在在自己肩膀的云沁,“你是想问,朕会不会解除德妃禁足吧?” 被戳破,云沁也不慌,而是垂眸摸了摸他肩膀上绣的龙纹,“皇上都知道了,还问臣妾做什么?” 见她没否认,霍金池唇角轻勾,侧头在她唇上印了一下,“还成了朕的不是了。” 云沁抿了下唇,轻哼一声,不去看他。 霍金池才道:“自然是要放她出来的,只是这行宫她就不必来了,毕竟布置都在宫中。” 所谓的布置,自然就是被贬为庶人的徐答应和孔采女。 “那就是说,臣妾还能过几天逍遥日子了?”云沁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 她从很早前就发觉,霍金池很喜欢她表露自己的小心思。 就像是现在,德妃不来行宫她就算表现的很平常,霍金池也不会信,还不如不加掩饰。 “高兴了?”霍金池点了下她的鼻尖。 云沁点点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眼睛弯弯,故意作揖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装模作样。”霍金池轻哼一声,手臂却在她身旁张着,怕她动作太大,从软塌上掉下去。 霍金池还要批折子,却也没让云沁离开,而是让她在殿中呆着,随她看书,还是下棋,只想抬头就能看到她。 云沁好歹也是在皇上寝殿住过的,对此完全没什么不适应,倚在软榻上该干嘛干嘛,倒是完全把霍金池当成了透明的。 临近晌午的时候,伏在矮几上看舆图的云沁,直了直腰。 眼神却没有离开桌上的舆图,没机会出门,看看地图,认认疆域也是好的。 她一有动作,霍金池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坐得歪七扭八,也难怪你不舒服。” 云沁看了眼站着批折子的霍金池,冲他皱皱鼻子,刚要说话,就见徐安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大皇子过来了。” 这一幕是多么熟悉…… 云沁挑了下眉,又不禁看了眼霍金池,想起他之前说的话。 他说大皇子以为自己还生他的气,还说要自己跟他主动说话来着…… 云沁对此还是保持怀疑。 第289章 人类幼崽 外头刚才下了一场雨,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却足矣让闷热的天气,变得凉爽一些。 女子贪凉,已经把软塌旁的窗户打开,外头夹杂着水汽的微风,正吹拂着她额前的头发,显得有几分凌乱,也让她比平日清凌凌的模样,多出些娇憨气。 见她望过来,霍金池没忍住笑了下,“看朕做什么,要是不信朕给你说过的话,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就算他这么说,云沁还是有几分不信,眸子微眯,透着怀疑。 霍金池轻轻摇头,才对徐安道:“让大皇子进来吧。” 没一会,大皇子便走了进来,小短腿,迈过纱隔的门槛都有些费劲,小脸却绷得紧紧的,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 云沁看着他这模样,眼角已经不由的浮现出了笑意。 别的不说,人类幼崽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尤其还长着一张,缩小版的霍金池的脸,怎么看,怎么好玩。 虽然云沁不怎么想,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对大皇子这么好感,大部分都是因为他这张跟霍金池有七分相似的脸。 不然也不会见他第一次,就哄着人,叫她姐姐。 看到云沁也在殿上,大皇子的脸似乎绷得又紧了些,让云沁不由又看了眼霍金池,眼中怀疑更深。 “给父皇请安,给熙嫔娘娘请安。” 他拱着手给云沁作揖,有些摇晃的模样看得云沁又想笑。 其实她心中明镜一般,其实她和大皇子最终会因为德妃反目成仇,她也很难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只是看着眼前的小豆丁,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婴儿,一切都还远着,现在就当是哄孩子玩吧。 大皇子还以为会和上次一样,熙嫔娘娘一看到他就会又会告退离开,一副不想见到自己的模样。 “大殿下,真是好久不见了。” 听到含笑的声音,大皇子诧异抬头,看她温和的笑脸,他的神情也不由带上了几分雀跃,“是好久不见了,娘娘的身体可还好?” 见他弯起来的眼睛,云沁这下是有些相信霍金池的话了。 虽然长着一张相似的脸,他这儿子跟他完全不是一样的性格,有些太过纯良了。 “本宫身体早就没有大碍了,劳大皇子挂念。”她又笑道。 大皇子小脸一红,垂眸道:“娘娘言重了。” 看着一大一小两人说话,霍金池的眸子也带上了笑意。 云沁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看了眼,问道:“今天皇上又要考教大皇子的功课吗?” 听到功课两个字,大皇子脸上的笑意都消散几分,看了眼自家父皇,面色隐隐有些发苦。 这倒霉孩子啊…… 云沁深表同情。 霍金池站在书案后没有动,看了眼云沁身前的舆图,对大皇子道:“太傅最近不是也在教你看舆图吗?今日就让熙嫔娘娘考教考教你吧。” 开什么玩笑? 可云沁却没从霍金池的脸上,看到一丝开玩笑的模样。 她还真要自己考教大皇子? 这要是让德妃听说,她还不得气炸了? 想到那个场面,云沁眉尾轻挑,那这活,她还真的接了! 而大皇子的目光则放在了矮几上的舆图上,神情中带着些惊讶和不解。 他要是没看错,这应该是父皇命人特制的舆图,上面可不光是山川河流,城镇分布,还有关隘、军队的部署,轻易是不会拿出来给人看的。 怎么,怎么熙嫔娘娘看的是这一幅呢? 而小小的人,随后就感到苦恼,这舆图他也没看过几次,娘娘考教的,他要是答不上来可怎么办? “既然皇上忙,抽不出空来,那臣妾就斗胆考教殿下一二了。” 多么善解人意,借口都帮他找好了,如果表情不是那么跃跃欲试的话,霍金池倒是信她有那么勉强。 第210章 霍金池笑了一下,叫徐安进来,让他把大皇子抱到了软榻上,然后道:“你们开始吧。” 他说完,便像是完全不在意,继续垂眸批折子,一副很忙的样子。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云沁,小脸又绷起来,透着几分紧张。 云沁看他的模样,便伸手把盛点心的碟子往他跟前推了下,“殿下吃块点心吗?” 大皇子看着碟子里的枣花酥,明显是想吃的,最后却摇摇头,“马上就要用午膳了,父皇说,饭前不要吃点心。” 他又小声劝道:“娘娘也少吃些,不然就吃不下饭了。”好像是怕霍金池听到,像训自己一样训云沁,扭过头偷偷看了他一眼。 这乖巧懂事的模样,看得云沁都想在他脸上捏一下。 “那好,我们都不吃,等到饭后再吃好不好?” 大皇子点点头,“好!” “那咱们开始吧。”云沁把舆图往他面前推了下,“殿下指一指咱们京城在什么方位。” “在这里。”大皇子伸手一指,还挪动了下手指,补充道:“这里就是咱们住的皇城。” “真厉害……” 霍金池听到云沁有些夸张的语气,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的笑意都深了几分。 她还真会哄孩子,可是看到大皇子脸上的笑,他也就随她去了。 见一大一小相处融洽,他也就没有再细听,而是专心看折子。 可等他再回过神,就听两人的话题已经不知不觉偏了。 “这扶南县的甘蔗最是有名,听说一丈又三节,清脆非常,一阵风便可吹断。” “那安定县呢?”大皇子指着舆图问。 这到底谁在考教谁? “安定县,安定县的梨好吃啊,听说一年开三次花,结三次果,每个梨有两升那么大!” 她拿手比了比,看得大皇子瞠目,旋即惊叹道:“两升的梨得有多大啊……” “是吧,我也想见见。”语气里全都是憧憬。 大皇子兴致勃勃,又指着舆图问:“那,那江玉县呢?” “江玉县的鱼脍最有名,听说切鱼的师傅,能把鱼肉切得像是蚊子腿那样细,他们会用鱼腹上的肉,或者是用鱼脑擦刀,这样鱼丝就不会粘在刀上。” 云沁说得头头是道:“《七励》有云:四膳八珍,五肉七菜,切均鲜绘,色若紫兰,纷如红綷。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江玉县的鱼脍,但我想吃法应该是相似的,各种时蔬放到一起,五色交杂,一定非常好吃!” 大皇子学的都是四书五经,太傅便是偶尔讲故事,也都是名人轶事,哪听过这些志怪杂闻,听得连连赞叹,小脸都比之前要光彩几分。 第290章 哄孩子 听着这边连声的惊叹,霍金池有种想要抚额的冲动。 云沁平日的杂书还真没白看,对地方的特色竟然知之甚详,只是,怎么都是吃的啊? 他见两人说得正起劲,也就没出声,结果就听着话题再次急转直下。 “那京城呢,京城有什么好吃的?”大皇子这回直接问吃的了。 云沁手指在唇边敲了两下,似是有些被难住了。 京城好吃的当然很多,可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美食,要说京城本地的,还真不多。 “旁的我不是很清楚,但听过一个稀奇事,吏部许侍郎,许大人家里有一个名厨,馄饨做得极好,听说,把煮馄饨的汤滤出来,都能直接泡茶……” “啊?”大皇子惊了,“许大人我见过啊,他家原来都是用馄钝汤泡茶?” 云沁点点头,又道:“我还听说,骁骑营有个胡人将军,最爱吃肉,而且就爱吃奇的,什么驼峰肉、驴鬓肉,有一次甚至把自己的箭袋都煮了吃了,还到处跟人说,特别好吃!” 大皇子瞠目,“箭袋也能吃?” 云沁又点点头,一副八卦的语气,“大概有那个什么异食癖。” “异食癖?” 听他们的对话,越来越离谱,霍金池终于没忍住咳了一声。 这一声,让矮几上头都快凑到一起的一大一小瞬间回神,仿佛才想起来,他们这是在考教功课。 两人立刻正襟危坐,云沁装模作样地提问:“殿下,本宫问你西边最重要的关隘是哪个啊?” 那模样差点把霍金池给气笑了。 “是,是玉门关……”大皇子就没有云沁那么淡定了,忐忑地偷偷观察自家父皇的脸色。 正在这时候,徐安走了进来,对三人道:“午膳准备好了,几位主子该用膳了。” 他一说完,就见皇上望着自己的视线有些微妙,而熙嫔娘娘像是没绷住,短促笑了声,然后抿着唇,努力压制着笑意。 而大皇子就没她那么能忍了,直接问道:“徐公公,今天的午膳吃什么?” 让霍金池终是没忍住抚了下额头。 徐安虽搞不清状况,可大皇子问,他也只好回答,可刚要张嘴,就听皇上说:“让人端进来吧!” “是。” 饭桌上,大皇子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显然还没从云沁说得那些奇闻异事里回过神来。 旁边布菜的嬷嬷,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他夹起来,研究了一会,问霍金池: “父皇,这鱼肉真的能切得跟蚊子腿一样细吗?” 一旁喝汤的云沁差点被呛到,看了眼霍金池头疼的模样,掩着唇闷笑不已。 霍金池等他一眼,才对大皇子道:“专心吃饭。” “是,父皇。”大皇子有些讪讪,把鱼肉塞进嘴里,不敢多说话了。 霍金池见他失落,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宫中也有善做鱼脍的御厨,虽说不能切得如此细,刀法也是一绝,改日让他做一份鱼脍你看看。” “真的?”大皇子一脸惊喜。 云沁才知道,宫里竟然有这样的厨子,她也立刻出声道:“皇上,臣妾也想见识见识。” “可以。”霍金池没好气道:“但你也只能看看!” 鱼脍便是生鱼片,大皇子小肠胃受不住,她比个小孩子也强不到哪里去。 看看就看看,看看也是好的。 云沁鼓了下腮,冲他笑道:“多谢皇上。” 大皇子也忙道:“多谢父皇。” 许是这件事给了他鼓励,让他又鼓起勇气,问道:“父皇,骁骑营里真的有个吃箭袋的胡人将军吗?” 霍金池默了两秒。 他现在就是后悔,后悔为什么把儿子给云沁带,总觉得以后大皇子奇奇怪怪的问题会越来越多,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可对着一大一小两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霍金池最终还是点了头。 “韩约家的。” “还真有啊。”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叹。 霍金池破罐子破摔,继续道:“是他四处这么跟人说的,朕看他不过是吹牛罢了,当不得真。” 语气微妙,显然这话憋在他心里许久了。 云沁跟大皇子对视一眼,都不禁笑了出来。 饭后。 大皇子如愿以偿地吃上了一块枣花酥,然后便打起哈欠,有些困顿了。 嬷嬷进来,抱大皇子去午睡,他困得张不开眼睛,却还规矩地给霍金池云沁行礼告退。 被嬷嬷抱走的时候,霍金池还注意到,大皇子那些依依不舍的眼神。 让霍金池微微叹气。 他虽疼爱孩子,却从不宠他们,今日可算是破了戒了。 但这孩子,也不知道德妃是怎么养的,谁对他好,他似乎过于眷恋了些。 或许是幼时常年生病的缘故,多少有些娇气。 或许该安排些骑射课程了…… 可怜的大皇子还不知道,他以后怕是没什么时间再听云沁给他讲故事了。 而大皇子一走,云沁绷直的后背也松懈下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皇上,臣妾也该告退了。” 趁着雨停了,早早回去吧。 在勤政殿呆了一上午,等明天请安的时候,估计又要看到几双通红的眼睛了。 虽说没说什么正经话,可她也算带了一中午的孩子。 “外面刚下过雨,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霍金池没留她,留她在这里,自己中午怕是要睡不好了。 “臣妾省得。” 告退出来,外面却又突然落起了雨,下得不大,有些雾蒙蒙的。 这天气确实适合睡觉。 云沁打着哈欠坐上肩舆,接过庭春递过来的伞,“走吧。” 庭春点点头,对抬着肩舆的太监道:“都看着点脚下,慢慢走!” 她最爱笑,却也是最牙尖嘴利的,太监们都有些怕她,忙不迭地点头,果真把肩舆抬得稳稳的。 离开勤政殿没多远,云沁正有些昏沉呢,忽然瞧见不远处亭子里,有个小小的身影。 “那不是大皇子吗?”庭春也看见了,奇道:“他身边那老嬷嬷是谁?怎么看着有些脸生?” 第211章 云沁也是一惊,别是偷孩子都偷到行宫来了吧! 她正要带人过去,就见大皇子的嬷嬷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把那老嬷嬷给呵斥走了。 大皇子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惊吓,跟身边嬷嬷说了两句,便被抱着走了。 “像是轿子坏了?”庭春惊诧道。 这边视野受限,此时才看到假山后抬出的轿子,似是一根绳子断了。 那嬷嬷又呵斥太监几声,一手举着伞一手抱着大皇子,而后才离开了。 “这抬轿子的太监也太马虎了些,怎么不好好检查检查。”庭春说着,瞥了眼抬着肩舆的四个太监。 他们立刻绷直了背。 云沁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景,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291章 不简单 雨越下越大,等肩舆停到安澜阁门口的时候,雨滴已经连成了串。 容欣和丹雪齐齐举着伞出来,把云沁迎进了殿里。 可料是如此,云沁的身上还是被雨水溅湿了。 宫里人立刻忙起来,准备热水的准备热水,熬姜汤的熬姜汤,拿衣服的拿衣服。 云沁坐在桌旁,把绣鞋脱下来,从里边倒出了一汪水,看得她咯咯直乐。 见她还这么高兴,容欣瞪她一眼,又戳了下旁边同样被淋湿庭春的额头,“让我说你什么好,雨这么大,就不知道先带主子找个地方避避?” “是我坚持要回来的。”云沁赶紧为庭春开脱。 容欣回头看她,“娘娘也没好到哪去!” 云沁对庭春耸肩,示意自己爱莫能助。 “娘娘,你的仪态呢?”容欣又瞪她。 云沁立刻挺直了背。 “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去洗洗换衣服去。”容欣推了把庭春,又对丹雪道:“别忘了给她也端一碗姜汤。” “知道了。” 把庭春赶走,殿中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等云沁洗了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半躺在软榻上捧着姜汤小口喝着的时候,这才算是消停了。 容欣坐在她身后,用干帕子给云沁一点点绞着头发,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身子才刚好,可别又烧起来了?” “哪有这么娇贵。”云沁摇摇头。 容欣轻哼了一声,见她喝了半天,碗里的姜汤都不见变样子,催促道:“姜汤就是要趁热喝,快点喝了。” “哦。”云沁无奈应了声,忍着姜的辣味,把姜汤几口喝了。 然后往嘴里灌了几口茶水,“太难喝了!” “良药苦口!”容欣看她这样子,抿唇笑了下,又给她的杯子里斟满了茶水。 好不容易压下喉头的辛辣,云沁看了眼窗外雨势似乎小了,对容欣道:“姐姐,让小顺子过来一趟。” 容欣点头,出门吩咐人喊小顺子过来,回来才问:“有什么事要交给他做?” 云沁便把回来路上见到的那一幕跟她讲了,“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想让小顺子去打听打听,那老嬷嬷是什么人。” 容欣又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道:“阿沁倒是很喜欢大皇子。” 她虽然没有明说,可云沁却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先不论,大皇子的生母是德妃,就说她以后若是也生个皇子,那时很难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那是估计又少不了几番争斗。 云沁眸光微敛,低声道:“大皇子还小呢。” 听这话,容欣就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没有多说,只道:“大皇子确实与她的生母不同。” 云沁点点头,想起今日的事,唇角也勾起来,与她说了几句在殿中发生的趣事。 正说着,小顺子便来了。 许是行宫的伙食确实不错,再加上最近主子得宠,他也跟着春风得意,小顺子近来都吃胖不少,笑眯眯的,是越来越有笑面虎的模样了。 “主子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去做。” 云沁便将那老嬷嬷的模样说给他听,“你去打听打听,这嬷嬷是什么人,跟过哪个主子?看她接触大皇子是想做什么?” 小顺子听这事可大可小,当即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郑重点头,“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小心打听。” “辛苦你,去吧。”云沁道。 看他离开,她脸色也稍稍凝重,这才刚消停些,但愿别又出什么大事。 可原本以为只是简简单单一件事,却没有想到,事情却完全超乎了云沁的想象。 “没找到,什么叫没找到?” 云沁看着小顺子,眉头不可遏制地蹙了起来。 距离她吩咐小顺子去打听那个老嬷嬷,已经过去了五天了,小顺子竟然告诉她,根本就没在行宫找个这么一个老嬷嬷。 “奴才已经跟很多人打听过了,膳房里的,花园栽树种花的,负责洒扫,还有辛者库罚过来的,奴才都去打听了,实在没人见过这么个老嬷嬷。” 小顺子苦着一张脸,“会不会是主子记错了?” “胡说什么,当时我也在场,看得真真的,主子怎么可能记错!”庭春在旁边哼声道:“别是你没本事,故意搪塞主子吧!” “庭春姐姐你嘴下留情。”小顺子冲她拱拱手,“奴才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搪塞主子啊!” 他的忠心,早已经证明过,做事的能力自然也不必多说,他既然这么说,可见是真没找到。 “我没有怀疑你。”云沁道:“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发觉,这件事远没有我想的这么简单。” 她眸色深深,“你这几日打听消息,可有人注意到你?” “这个奴才说不好。”小顺子道:“但,奴才也不傻,只说是奴才想在主子面前表现,想找个熟悉行宫的老嬷嬷,打听行宫哪里有好玩好逛的地方。” 云沁点头,“你做得很好。反倒是我太不谨慎,险些打草惊蛇。” 她沉吟一瞬,继续道:“你继续在暗中打听,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了。越是藏得深,越说明有问题,而且只怕问题不小。” 小顺子郑重点头,又问:“这事要不要跟小德子说一声,他比奴才在行宫吃得开,能查到的事情也更多。” 云沁思索片刻,点点头,“你去跟小德子说一声,让他在暗中也留意下大皇子的动向,看他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 “记得叮嘱她,他能打听得多,盯着他的人也多,他又在皇上身边,行事要多加小心。” “奴才明白。”小顺子立刻点头。 随后云沁就让他离开了。 等他离开,一直没说话的容欣低声问:“主子不打算把这事告诉皇上吗?” 云沁盯着茶杯里映出的自己,告不告诉皇上她其实也有些犹豫。 告诉皇上,他来查自然能更快找到那老嬷嬷,搞清楚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能更好地保护大皇子。 可云沁却也担心,这事或许又是谁设下的陷阱,只等着她去钻。 皇上来查,反而查到了她的身上。 毕竟如今在宫中,最想除掉大皇子的,除了房家一党,最有可能就是她。 什么事情都没搞清楚,若真被诬陷,还是皇上亲自查出来的,那她到时候岂不是百口莫辩? 云沁最终还是道:“先等小德子那边的消息,若大皇子身边真有异常,也不得不告诉皇上。” 她当然要首先考虑自己,却也不想因此真害了一个孩子的性命。 容欣点点头,又对庭春道:“此事绝对不能向外透露半句。” “奴婢省的!”庭春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 第292章 怂恿 可小德子那边,也没从大皇子身边发现什么异常,小顺子更是一直都没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那个老嬷嬷就真的像是人间蒸发一般,行宫中上下好像没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若不是有人跟自己一起目击,云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或者出现了什么幻觉,那天大皇子是一个人呆在亭子里,根本就没有一个老嬷嬷在场。 因为大皇子身边一直没什么异常,云沁也就没急着把这事告诉皇上。 之后几天,先是聂答应被秘密送走,而后,就是德妃被解除了禁足。 这消息,比起其他宫里的平静,大皇子这边就非常不平静了。 大皇子身边的林嬷嬷,从外面走进来,就见大皇子正在书案前面练着大字,小小的人,笔都还有些握不稳,却一板一眼很是专注。 看他这模样,林嬷嬷眼中似划过一丝什么,旋即便换上了一副着急的模样。 “殿下哟,你怎么还在这里练字啊!”她几步走到大皇子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殿下,可真是好消息啊,皇上下了旨,解除娘娘的禁足了,你们能母子团聚了!” 大皇子被她抓得有些不舒服,可听到这消息,也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剩下兴奋。 “真的?那母妃能跟来行宫是吗?太好了!” 第212章 他又忙问:“那母妃要什么时候过来?” “看您高兴的。”林嬷嬷叹口气,“不过,殿下可要失望了,听皇上那意思,是打算让娘娘在宫中呆着,帮着料理后宫事务。” 整个后宫的人都来了行宫,什么料理后宫食物,这不就是借口吗? 大皇子听完,果然一脸失望,眼中的光彩暗淡下去,“也就是说,母妃她不能来了?” “可怜的殿下,不如殿下去求求皇上,让皇上松松口,接娘娘过来,这样殿下不就能见到娘娘了?”林嬷嬷看着他的眼睛道。 这话却让大皇子有些迟疑,“我之前已经求过父皇很多次了,每次都被训斥一番,这次,这次,父皇肯定还是不会同意。” “殿下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之前那是娘娘有错,可现在皇上不是已经赦免了娘娘吗?殿下再去求皇上,肯定能行。”林嬷嬷语气中带着鼓动和怂恿。 大皇子却还有些犹豫,上次他去求父皇,父皇跟他说过,他已经搬出了皇子所,是不会再回翊阳宫的,若他还这么离不开母妃,父皇就一个月只让他见一次母妃。 要真是这样,那现在他又去求父皇,那父皇一生气,真不让他见母妃了怎么办? 见他还犹豫,林嬷嬷微微蹙起眉头,近来大皇子跟着太傅读书,知道了不少道理,跟之前比是越来越难哄了。 她眸子一转,又叹息一声,“殿下不去就不去吧,就是不知道娘娘见不到殿下,得有多心焦,多伤心。想必也像殿下一般,晚上想得直哭吧。” 大皇子是个心地柔软的孩子,最听不得母亲伤心,一听到母亲和自己一样,晚上会想他想得哭,鼻子就开始发酸了。 他立即抹了一把眼睛,对林嬷嬷道:“嬷嬷,走,咱们去御前求见父皇,我一定求父皇让母妃来行宫。” 林嬷嬷这才满意了,“好,好……”她还不忘收拾了桌上的字帖,“这些拿给皇上看看,皇上看殿下这么用功,肯定高兴。” 大皇子却伸手拦了下,“嬷嬷,你昨日说怕我累着,让人带我去花园玩了一下午,太傅布置的功课,我还没有完成多少呢。” “这些就足够了,你看看,咱们殿下写得多好。” 大皇子腼腆一笑,也就没再拦她了。 林嬷嬷便把东西收拾了起来,又对大皇子道:“老奴也是为了殿下着想,让下人带你玩的事情,就别告诉皇上了。” “我知道林嬷嬷都是为了我好。”大皇子对她点点头,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坐着轿子,走到那日避雨的亭子前,大皇子掀开了轿帘子往外看。 林嬷嬷察觉,问他:“殿下这是看什么呢?” “我在找那日那个老嬷嬷。”他对林嬷嬷道:“那个老嬷嬷可真奇怪,她怎么直接叫我的名字呢,还问我记不记得母亲,真是好……” 林嬷嬷当即神色大变,立刻打断他,道:“殿下,那嬷嬷就是疯婆子,她的话怎么能信呢?” 她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这些话,听听便罢了,一个疯婆子的话,若是殿下当真,说出去可是要招笑的,殿下可千万不要再在人前说了。” 大皇子把她的话当真,抿着唇点点头,“嬷嬷说的是。” 林嬷嬷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一瞬,见他真把自己的话听见去了,这才又笑道,“那殿下快把帘子放下,好生坐着吧,咱们这就到御前了。” 大皇子其实心中很忐忑,可是对着林嬷嬷,他本能地觉得对方是不会听他说心事,于是就只能放下轿帘子,乖乖坐好。 轿子很快停在了御前…… —— 而后,云沁就收到了小德子消息。 却不是异常,而是大皇子跑到御前去求皇上,想要德妃来行宫。 “小德子是这么说的:大皇子身边虽然没有异常,可照顾他的嬷嬷,却是德妃的人,经常在大皇子面前提起德妃,大皇子求过皇上几次,可都被皇上否了。” 小顺子说完,又道:“这次大皇子去御前求皇上,估计也是被那嬷嬷教唆的。” 容欣有些担心,“皇上这回不会松口吧?” 云沁没立刻回答,虽然霍金池答应过她,可谁能说得准他的心思呢? “不管答不答应,这个嬷嬷,皇上应该不会再放在大皇子的身边了。” 她稍稍沉吟,“应该也会把大皇子身边的人,都清理一遍,留下更多他的人,这样一来,大皇子倒是更安全些。” 容欣应了声,看了眼云沁的脸色,没有再继续追问。 而很快,大皇子哭着离开勤政殿的消息又传来。 云沁不觉得意外,却还是微微叹了口气。 她并没有对大皇子感到抱歉,德妃是被太后陷害,也是德妃四处散播她怀孕的消息在先,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云沁只是对大皇子有一丝同情,皇上和德妃未必不爱他,可他们都会优先衡量利弊。 “继续让小德子盯着吧。”她轻叹。 第293章 百日宴 这一来二去,就到了沈嫔的小公主办百日宴的日子。 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小公主已经长开不少,头发也比之前浓密许多,穿着喜庆的红金两色的小衣裳,看着喜极了。 上次昭宁公主的百日宴,毕竟她生母去世,不好大办,而小公主就没有这个顾虑了,这次百日宴,请了许多皇亲国戚过来。 自然也包括宏亲王跟睿亲王。 云沁明白,大办,其实也有给沈嫔和沈家抬脸的意思。 只是比起上次除夕宫宴时,这次嫔妃的位置上,可是空了许多。 德妃虽然已经被解除了禁足,却被霍金池以暂理六宫的名头,留在了宫里。 于是,云沁就坐在了最靠前的桌子上,当然不及沈答应,她是小公主的母亲,自然坐在皇上的身边。 至于太后,自然称病没有出席。 这当然对宴会的气氛没什么影响,大殿中央,身着华丽舞衣的舞姬,水袖翩飞,莲步轻移。 而众人也是推杯换盏,不时交谈,脸上满是愉悦的笑意。 大家至少表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皇后的脸上都难得带上了笑容,似乎对小公主很喜欢。 期间还让人把昭宁抱出来,与自己的小妹妹见面。 云沁照例给小公主准备了金子打造的物件,是一个小金锁,这回她记得不能厚此薄彼的道理,给昭宁和大皇子,也都准备了些小玩意。 昭宁不过是应个景,主要是,她怕大皇子没有母亲在身边,这种场合上难免伤心。 大皇子自然是伤心的,只是接过云沁递给他小荷包的时候,他还是冲她露出个笑脸,“多谢熙嫔娘娘。” 云沁很想摸摸他的头,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并未伸手,“大殿下客气。” 两人互动都被众人看在眼中。 宏亲王突然笑着开口,“熙嫔娘娘待大皇子倒是十分亲厚。” 上次云沁出事的事情,众人多少都有所听闻,况且德妃娘娘被禁足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又怎么会不知? 前脚熙嫔出事,后脚德妃娘娘就被禁足,显然此事跟德妃很有关系。 而现在云沁却对大皇子一副亲近的样子,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怪异,甚至怀疑她别有用心。 最可能就是做给皇上看的。 在场的人多少都有这种想法,但是敢当面说出来的也就只有宏亲王一个人了。 谁不知道,皇上对宏亲王最是敬重。 云沁也没有想到他会在此时开口,却也不慌,淡淡一笑,“不过就是些小玩意儿,瞧着大王子和昭宁公主喜欢才特意准备的,让宏亲王见笑了。” 她这话谦和有理,更给自己解释了两句。 不过就是逗孩子开心,他们没有必要想这么多,这么上纲上线。 两人的对话霍金池自然也听到了,他看着云沁说:“你也别太惯着孩子了。” 听着像是在责备,实际上却是回护。 也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对云沁和大皇子亲近并不反感。 云沁抬眸看了一眼霍金池,又垂眸温柔道:“臣妾省得了。” 这一幕倒显得宏亲王刚才的话,更加不合时宜了。 众人都不由悄悄看向宏亲王的脸色。 宏亲王脸上笑意未变,“如此甚好。”好似刚才真的只是感叹一句而已。 或许之前还不明白,但是云沁此时已经反应过来。 他不过就是想给皇上提个醒,让皇上防备着自己罢了。 真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在外面差成什么样了。 但霍金池却比她想得更多。 宏亲王突然开口,是两个信号。 一个是,德妃背后旧贵族势力已经对他冷待德妃的事情,有所不满。 二是,德妃作为大皇子的生母,如今被罚禁足和濒临失宠,开始让一些人感到不安。 皇嗣关系国本,而现在霍金池就只有大皇子一个儿子。 第213章 这让朝臣不禁生出很多的想法…… 这点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宴会的氛围。 觥筹交错间,宴会已经到了下半程。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睿亲王,站起来给霍金池敬酒,像是随口一般问起了太后的身体情况。 最后问:“臣等可否去探望太后娘娘?” “母后喜静,探望就算了,朕会把四哥的问候带到。” 睿亲王就像只是出于礼节询问一样,并未多说,又说了几句祝词就坐下,并未引起在场人的注意。 只有云沁多看了他一眼,因为这殿上也就只有他一人,问起过太后的情况。 其他人就好像没有察觉太后不在殿上一样,皇上和太后不和,看来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睿亲王却极其敏锐,云沁还没收回视线,便已经被他察觉,朝她望过来,眼中含笑。 除夕云沁喝得很醉,并不记得她叫过他“睿亲王”,甚至都不记得遇到过他。 而睿亲王却还记得,记得那晚风吹着灯笼,烛光摇曳…… 算上除夕那次,这是第二次被抓包,云沁多少有些尴尬,也冲他笑了下,然后装作自然地移开视线。 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为了应景云沁也喝了两杯酒,酒劲儿上来,让她的脸有些发烫,殿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闷热起来。 见有人悄悄离开宴会,出去通风透气,云沁也有些按捺不住,扶着丹雪的手离开了大殿。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她并没有走远,只是在离大殿不远处的游廊里站着。 吹着晚上清凉的风,云静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宴会上一直端着架子,她背都有些僵了。 扶着栏杆坐下,云沁拿着团扇轻轻扇着风,打眼看过去,却发现自己坐的这个位置的视野极好。 在这里能看见,所有从大殿中出来或进去的人。 看到宏亲王和宏亲王妃相携走入大殿,一旁的丹雪都忍不住感叹: “都说宏亲王和宏亲王妃感情甚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云沁看过去,只见宏亲王小心扶着自己妻子的手,另一只手亲自提着灯笼,照亮她脚下的台阶。 一旁的太监宫女都只能干看着,看确实不像一个亲王会做出来的事。 “皇上对娘娘也是极好的。”丹雪又笑道。 云沁知道她说的是,刚才殿上霍金池帮自己说话的事情。 虽说其实不用他,这个问题自己也能解决,但也确实让她少费了很多口舌。 丹雪看到自家主子脸上的笑,也跟着轻轻一笑,随口道:“也不知道睿亲王若娶了王妃是什么样子。” 这倒让云沁有些吃惊,“睿亲王竟然还没有成婚?” 要知道睿亲王比皇上还要大几岁,放到这个时代都不只是晚婚晚育那么简单了,简直天方夜谭。 估计在外面的出名程度,不亚于煮箭袋吃的韩约将军。 见她这么吃惊,丹雪知她误会了,赶紧道:“睿亲王虽然还没有娶正妃,但府里已经有一位侧妃和两位侍妾了。” 云沁恍然点头。 这才正常…… 第294章 醉酒 云沁跟丹雪正说着睿亲王的八卦,就见他从殿中走了出来。 身形有些摇晃似已经有些醉了,正往云沁对面的游廊走过去。 “今日睿亲王喝得有点多呀。”丹雪在旁边又评了一句。 恰在此时,远处的睿亲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个踉跄,一个太监恰巧走过来扶住了他。 两人在原地似乎说了会话,而后,那太监就扶着他往游廊后面走去了。 这看起来很平常,云沁就收回视线,继续看进出的人。 看了一圈人,又跟丹雪聊了会儿八卦,云沁身上的热意也散得差不多,于是回到了大殿中。 她回来没有多久,睿亲王也回来了。 似乎酒意已经散去一些,身边也不见了刚才那个太监。 酒过三巡,这场宴会也接近了尾声,众人又起身说了些祝词,宴会也就结束了。 今天是小公主的百日宴,也是沈嫔的好日子,皇上理所当然留宿在沈嫔那里,与她一同离开。 云沁懒得听某些人的酸言酸语,径直上了自己的肩舆,回了安澜殿。 虽然她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可殿中的人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看得云沁有些想笑,她还没有恃宠而骄,倒是她宫里的人倒是娇惯了。 皇上难道还只能来她的这里不成,如今宫里这才几个人,若等明年选秀,皇上来的次数不是更少? 云沁对此,只能说,希望他们能尽快适应吧。 临睡前,丹雪掀开帘子,走进了内殿,对刚脱去外衣,准备睡觉的云沁道: “娘娘,听说睿亲王今日喝得大醉,皇上留他在行宫住下了。” 云沁听得微微挑眉,睿亲王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今晚上怎么会这么失态? “之前看他好像有些醒酒了,这又是喝了多少?”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对这事儿并不是真的关心。 “主子有所不知,听说睿亲王的母妃就是殁在这行宫中的。”一旁的容欣以为她感兴趣,便道:“睿亲王今日大醉,或许跟此有关。” 云沁有些吃惊,随后恍然,“原来如此。”她看着容欣,“不会这事也是……” 容欣领会她的意思,点点头,“后来查实,就是那位赵昭仪所为。当时睿亲王比大皇子的年纪还要小些,亲眼目睹他的母妃,在自己面前毒发身亡。” 这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丹雪都不禁道:“睿亲王真是可怜。” 她也说出了云沁的心声,但这毕竟有关一位亲王,她还是道: “这事还是不要过多讨论了。” 丹雪赶紧点点头,“奴婢保证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好了,去睡吧。” 等丹雪离开,云沁却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问容欣:“我听说睿亲王的眼睛,也是小时候就盲了,难道当时先皇没有惩处赵昭仪,还让她继续害人吗?” “据宫里老人说,虽然最后查到了赵昭仪的身上,但是证据并不充分,先皇最后也只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并未真的惩戒赵昭仪。”容欣回答。 “那睿亲王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云沁摇头之余又好奇道。 容欣也有些不确定,“我听说,是有一次骑马的时候,睿亲王的马发了狂,把他从马上颠下来,眼球被枯枝戳到,伤了眼睛。” “那怎么后来又查到赵昭仪的身上呢?” 容欣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那时候弹劾赵昭仪的折子已经越来越多,而后她就被皇上法办了,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审出来的吧。” 云沁点点头,简单几句话,足可见先皇时宫斗如何惨烈。 霍金池能顺利长大,还真是不容易。 满足了好奇心,云沁的困意也接踵而至。 她赶容欣也去休息,不必守在这里,随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 云沁起床,正在洗漱,丹雪从外面走了进来。 或许是昨天晚上聊过有关于睿亲王的事,丹雪所以格外上心。 张口就是有关于睿亲王的消息。 “主子,奴婢听说昨晚睿亲王着了凉,今天早上高烧不退,病倒了。” 云沁又不禁诧异挑眉,“皇上怎么说?可请了御医去看?” “御医已经看过了,说睿亲王的病来势汹汹,皇上已经准许他暂时在行宫养病。”丹雪回答道。 在行宫养病? 霍金池对他两位兄弟,倒是非常宽和。 云沁点点头,也只是随意想想,这到底跟她关系不大,问过也就算了。 洗漱好,简单吃了些东西就去给皇后请安。 “今日熙嫔娘娘来得真早。” 云沁一走进大殿就听刘采女说道。 瞥了她一眼,云沁哼笑道:“那自然谁都不如你早,毕竟我们不像你这么清闲。” 聂答应离宫,让房答应似乎重新有了底气,故态复萌,“是呀,今天沈嫔娘娘可是最劳累,熙嫔娘娘都来了,她如今都还没来呢。” 一酸酸两个还不忘挑拨云沁和沈嫔。 云沁没理他,而是转头对皇后道:“娘娘,难不成又到了酿醋的时候了?怎么今天宫里这么大的醋味?” 皇后笑了一下,然后撇了房答应跟刘采女一眼,见她们面色难看,不由冷笑。 明明知道说不过熙嫔,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毛病,非要跟她呈口舌之快。 正说着话呢,沈嫔终于姗姗来迟。 她匆忙行礼随后道:“娘娘恕罪,许是昨日惊着了,今早小公主突然有些不适,臣妾正在来晚了。” “无妨。”皇后问道:“瑾妤如今没事了吧?” 瑾妤便是小公主的名字。 第214章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哄她半天,总算是睡下了。” 两个“新手妈妈”,于是就说起了育儿问题。 让原本还想嘲讽审批集聚的防答应,脸色更加难看,毕竟他都还没有真正侍寝呢,有什么资格去嘲讽有子有宠的沈嫔呢? 云静倒是看出沈萍的脸上又恢复了从前的几分光彩,果然皇上的恩宠才是后宫女人的底气。 从皇后的寝殿出来,云沁还没到安澜殿,就遇上了御前的太监,说是皇上请她去御前。 第295章 控制与操纵 昨日宫宴,让云沁有些疲累,休息一晚上也没缓过来,她正想回宫去补眠。 却正好撞见了来御前的太监。 “熙嫔娘娘,皇上召您过去伴驾。” 云沁平静应了声,“本宫换身衣服就去御前,你回去告诉皇上一声吧。” 可她心中却已经有了诸多猜测。 要么是因为昨晚宠幸了沈嫔,今天叫她过去,是给她补个甜枣的。 要么就是又有什么事跟她商量,难道是德妃终于有异动了? 总不能又是叫她去带孩子的吧? 回安澜殿换了身衣服,云沁便直接去了御前。 却没想到,路上正好撞见,大皇子身边的嬷嬷被送走的一幕。 林嬷嬷身上挎着一个包袱,身上已经穿上了寻常百姓的衣服,没有了体面的宫装,她整个人似乎都苍老了几岁。 而大皇子,此时正在跟她告别,脸上挂满了泪珠。 都走到了前殿宫道上,大皇子还不知道送了她多久。 林嬷嬷此时也是老泪纵横,一手抓着大皇子的手,一手抹着眼泪,“是老奴不中用了,伺候不动殿下了,以后殿下身边还有别的嬷嬷,别太伤心了。” 嘴里说着,让大皇子别太伤心了,却也不见她让大皇子离开,反倒一直抓着他的手。她估计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倒是还算识相,没有在大皇子面前多说。 大皇子显然对她很是依赖,“林嬷嬷,我去求父皇,求父皇让你在宫里养老。” “有殿下这句话,老奴就知足了。”林嬷嬷又开始抹泪,“老奴要是走了,谁给殿下做你最喜欢吃的荷花酥啊。” 大皇子一听,哭得也越发伤心,“林嬷嬷你别走,我这就去求父皇。” 云沁算是听出来了,这林嬷嬷分明就是故意在唆使大皇子,去找皇上闹! 见大皇子越哭越伤心,转身正要去勤政殿的模样,云沁立刻扬声叫住了他。 回头见是她,大皇子停住了脚步,还不忘跟她行礼,“熙嫔娘娘。” 云沁走下肩舆,扫了一眼林嬷嬷。 林嬷嬷见是她,看着她的眼神,带着警惕和不易察觉的恨意。 还真是一个忠心的奴才…… 云沁随后看向大皇子跟着的太监和宫女,含着怒气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让殿下在太阳底下这么晒着,有你们这么做奴才的吗?” 说的是他们,骂的却是林嬷嬷。 说着,她接过容欣手中的伞,撑在大皇子的头上,问道:“这是怎么了?” 大皇子抹了把眼睛,有些哽咽道:“这是我身边的林嬷嬷,她年岁大了,父皇放她去慈养所养老,可,可我不想让她走。” 见他哭得实在可怜,云沁蹲下身,拿出帕子给他擦眼泪。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殿下这般伤心了。” 有人安慰,大皇子眼泪掉得更凶,“熙嫔娘娘,你帮我跟父皇说说情,别让林嬷嬷走了行吗?” “我知道殿下是舍不得林嬷嬷,可你看看林嬷嬷,她年纪确实大了,腰都累弯了。”她边给大皇子擦眼泪,边柔声道:“她做了一辈子奴才了,也该出宫去享享清福了是不是?” 大皇子看了眼林嬷嬷,见她腰确实已经弯了,头上也有了许多白发,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当即就有些不忍,眼泪也渐渐不流了。 林嬷嬷一看,立刻道:“老奴伺候殿下,不觉得累,更不想享福,就想把殿下伺候好了。” “林嬷嬷这话就着相了,你若是一定要留下来,到底是你伺候大皇子,还是大皇子身边的人伺候你?”云沁冷冷看着她,“要是你真累出个好歹来,不是更让大皇子伤心难过吗?” 这话却也点醒了大皇子,不等林嬷嬷说话,他便率先道:“嬷嬷,娘娘说得没错,你别累出好歹来,还是出宫享福去吧。” 眼中虽然还有不舍,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的话,把林嬷嬷到嘴边的话全都给噎了回去,之前都眼看着大皇子要去闹皇上了,可熙嫔来了,让她之前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了。 “殿下啊,老奴就算走也走得不放心啊!”她又哭起来,半掩着的眼睛看向云沁,却充满了怨毒,“殿下难道忘了德妃娘娘还在宫里受苦,这可都是因为熙嫔,你怎么能听她的话,真的赶老奴走呢?” “老奴若是走了,那殿下岂不是以后都要受小人蒙蔽!” 庭春当即怒道:“你这老虔婆好大胆子,敢说我家娘娘是小人!” 云沁见大皇子一脸无措,随后就站起身来,把手里的伞递给了一边的宫女。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云沁也不再顾忌,看着林嬷嬷冷声道:“你要是不想走,亲自去求皇上便是,为何在这里撺掇着大皇子去求皇上?” 皇上没告诉大皇子,真实的原因,那自然还是顾忌着林嬷嬷在大皇子心中的分量。 不想惹大皇子伤心,可如今这情形,也得让大皇子知道知道,这老虔婆的真实面貌。 这话林嬷嬷自然无言以对,而大皇子仰头看着云沁,虽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说林嬷嬷撺掇自己,却能感觉到,她是在维护自己。 “你口口声声说,德妃娘娘在宫中受苦,是因为本宫,暂且不提皇宫在你嘴里竟成了受苦的地方,就说德妃不能来行宫,难道不是被皇上委以重任,料理后宫事务吗?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云沁这些话,就是说给大皇子听的。 他年纪小,却不是个是非不分的。 云沁也不希望他被人欺骗和利用。 大皇子又仰头看她一眼,对林嬷嬷道:“是啊嬷嬷,这不关熙嫔娘娘的事。”他说着,还往云沁身边靠了靠。 小孩子或许什么都不懂,很多的时候做事只依靠本能,可就是这种本能,能帮助他们敏锐察觉,究竟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或许大皇子自己都说不清楚,可他就是觉得云沁不会害他。 林嬷嬷都快要气得吐血了,哭也顾不上哭了,声音都尖厉了几分,“殿下,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对得起娘娘吗?她可是你的母妃啊,她那么辛苦照顾你,想你想得日日以泪洗面,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吗?” 云沁恨不得给她一巴掌,这老婆子真是无耻之极,一句话都不正面回答,却用这么恶毒的话来要挟、控制一个孩子! 可她毕竟是大皇子的嬷嬷,她这一巴掌要是真打下去,这半天说给大皇子的道理,基本就等同于白说了。 其实,旁人或许都忘了,他自己却还记得。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吃了有花生的点心,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了,是她伸着手,把围过来的人从第一面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娘娘,是对他真心好的。 旁人或许忘了,可他自己却记得, 嘴里一直念叨着,他身边还有会有旁人,一副唯恐大皇子把她忘了的样子。 “殿下,” 第296章 该知道的道理 云沁垂眸看了眼,满脸无措和难过的大皇子,眉头蹙得更紧。 林嬷嬷既然是德妃的人,她说出来的这些话,未必就是她自己想说的,而是德妃授意的。 真的很难想象,一个母亲,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控制自己的儿子。 人类的幼崽,不都是该好好呵护的吗? 她侧过身体,用身体挡住大皇子,然后看向跟着大皇子的宫女和太监,冷道:“你们也听到了,这林嬷嬷如今对皇上和大皇子可是满腹怨言,这样的人,你们还敢让大皇子见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是,是她自己说要来跟大皇子告别的,谁,谁知道,她竟然会这么大胆。”一个小太监说道。 大皇子的贴身太监,应该是皇上的人。 “原来是来告别的?”云沁转头看向林嬷嬷,“看着模样,告别应该也告别完了,还不把人送出宫去!” “是,是!” 有她发话,本还有些顾忌的太监们,也都放开了手脚,赶紧拖着林嬷嬷要走。 林嬷嬷却还不断挣扎,口中还不断喊着:“殿下,德妃娘娘才是你的母亲啊,难道你就为了这个女人,把娘娘都忘了吗?你对得起娘娘吗?” 大皇子被她喊得有些崩溃,大哭出声,“我没有,我没有,我去求父皇了,父皇不答应,我,我没有办法!我要回宫,我回宫,去给母妃磕头!” 第215章 他哭得小小的身体都在颤抖,云沁不忍,又蹲下身抚着他的背,然后转头看了眼庭春。 庭春会意,几步冲到林嬷嬷的面前,扯了块太监脖子上挂着的汗巾,一把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力气有些大,加上汗巾上的臭味,让林嬷嬷直翻白眼,差点没厥过去! 如此倒是不再挣扎了,被人拖着走了。 而这一幕,都被云沁用身体挡下,等大皇子再去看的时候,林嬷嬷已经被人拖出去很远了,他倒也看不见她的嘴已经被堵上了。 见人被拖走,大皇子眼中依旧带着不舍,边哭边又喊了声“林嬷嬷”。 真是个小可怜…… 云沁拍拍他的背,道理说完,也得安抚下他的情绪。 “殿下别伤心了,嬷嬷她就是舍不得你,舍不得生活了半辈子的皇宫,才会这般口不择言,不是真的恼恨殿下。” “真的吗?”大皇子眨着被眼泪沾湿的大眼睛,看着云沁,“可,可我确实没用,我说服不了父皇,让母妃伤心。” 云沁蹙着眉,声音却轻柔,“没有这回事,你父皇让德妃娘娘留在宫里是有自己的考量,他的决定,你身为儿子当然改变不了,怎么能是殿下没用呢?” “况且,林嬷嬷在行宫,德妃娘娘在宫里,她从哪里知道德妃娘娘是不是真的伤心呢?”云沁给他擦擦眼泪。 “这事怎么能只听她一面之词呢,我领你去见你父皇,让他问问德妃娘娘,或者让德妃娘娘给你写封信好不好?” 大皇子抽噎着使劲点点头,云沁就拉着他的手,上了自己了肩舆。 肩舆宽敞,坐他一个小孩子也丝毫不拥挤。 “娘娘,我能求父皇,让他送我回宫吗?”大皇子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一些,可声音还有些哽咽,“我想母妃了,想看看她。” 云沁拍拍他的手,“可你的功课怎么办呢?你父皇带你在身边,就是想亲自教导你呢。” 她估计出了这档子事,霍金池绝对不会再让德妃私下接触大皇子。 大皇子脸上满是失望,他垂下眸子,豆大的眼珠又砸在了衣服上。 云沁对此也很无奈,这是皇室的皇子们必须要经历的事情,或大或小,都是要离开母亲,住进皇子所的。 命运的馈赠,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娘娘。”大皇子又抬头,看着云沁道:“娘娘能别把林嬷嬷的话说给父皇听吗?父皇要是生气,林嬷嬷可就享不了福了……” 他虽单纯,却也不傻,知道林嬷嬷刚才的话,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娘娘心地好,不会跟她计较,可父皇就不一样了。 他这就想岔了,云沁计较得很呢,心里已经又给德妃狠狠记了一笔。 云沁看着他,也不奇怪为什么林嬷嬷一个下人,都敢这般操纵一个皇子了,他的性子实在太软和了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从小体弱多病有关系,毕竟四岁前,他都没怎么出门见过人。 都说皇宫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八百个心眼子,那都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原因,可大皇子显然没有这个条件,反而保留他孩童的纯善。 “好,本宫答应你。”云沁点点头。 可就算她不说又怎样呢,今天发生的事情,估计还是会一字不落的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大皇子这才高兴了几分,对云沁是露出笑容,抹抹脸上的眼泪,似乎才察觉自己哭得有些丢人,脸上露出些羞赧。 云沁看得也笑了笑,还是有些想不通,这孩子究竟随了谁。 霍金池那何止八百个心眼子,他是浑身都长满了心眼子,德妃更不用说了,那些阴谋算计,实在让人胆寒。 两个人加起来,心眼子都能绕地球一圈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个缺心眼的? 难道是物极必反? 说话间,肩舆已经停在了勤政殿外。 看见云沁牵着大皇子的手从肩舆上下来,众人都是一脸惊讶,徐安自然也是不例外。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迎上来给云沁和大皇子行了礼,笑道:“娘娘这是打哪遇见了大皇子?” “宫道上遇到的。”云沁不欲和他多说,直接道:“公公通报一声吧。” “哪还需要通报,皇上说了,娘娘若是来了,直接进去就行。”徐安又笑着道。 “那有劳公公。” 云沁说完,便牵着大皇子的手,走入了殿中。 “皇上,熙嫔娘娘跟大皇子过来了。” 霍金池没在批折子,而是在软榻上坐着,面前放着一摞书,正在翻看。 听到动静,转头看去,就见云沁牵着大皇子走了进来,他挑眉讶异,“你们怎么一道过来了?” 云沁松开大皇子的手,分别行礼。 “参见皇上。” “儿臣给父皇请安。” 等起身,云沁才对霍金池道:“路上正好遇见了大皇子,他也要来见皇上,就一道过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大皇子小脸绷得紧紧的,听她没提起林嬷嬷,才稍稍松口气。 正抬头看她,就见她突然低头,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大皇子当即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自觉又往她身边蹭了蹭,对她又亲近几分。 第297章 才不生气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都没有逃过霍金池的眼睛。 看他们这样,就知道事情绝对不像是云沁说的这么简单,但他自然能弄清楚,就没有多问。 云沁是他召来的,自是不用多问,于是他看向大皇子,问道:“皇儿找父皇做什么?” 大皇子下意识看了眼云沁,像是在她这里汲取勇气,等云沁看他一眼,他才期期艾艾地走上前去,对霍金池道:“父皇,儿臣,儿臣想回宫看看母妃。” 霍金池也先看了眼云沁,才看着他,道:“朕不是说过,在行宫也就一段时日,等天凉快就回去,一共才多少时日,你还需回宫一趟。” 这话可就不近人情了…… 大皇子的脸立刻垮下来。 云沁看他一眼,忍不住道:“大皇子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德妃娘娘了,这可不是几天这么简单,皇上还要将太后接来,大皇子只是想见见德妃娘娘又有什么不行?” 她这话哪里只是帮大皇子说情,隐隐还透着讥诮。 皇上这么大都离不开太后,何况一个孩子…… 霍金池自是听明白了,抬眸看着她,舌尖又不禁抵了下牙齿,问她的时候什么都不说,其实一肚子的不满。 但是这也改变不了霍金池的心意,从他开始怀疑德妃开始,他就已经决定要把大皇子和德妃切割。 云沁或许不能再有孩子,那大皇子就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 未来的太子,是绝对不能有一个品行不端、心思毒辣的母亲! “不行,你自己回宫朕不放心,还是再等些时日吧。”霍金池淡声拒绝。 这个结果,云沁早就已经猜到,看了眼低头不说话的大皇子,还是没忍住道:“要不臣妾陪大皇子回宫一趟?” 到时候在狠狠刺激德妃一次,她就不信,这样她还不露出狐狸尾巴! 霍金池抬眸看她,面上神情淡淡,可眸中已经带上了笑意。 大皇子却没看到他眸中笑意,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颌了,他怕父皇连着熙嫔娘娘一起训斥,赶紧道:“父皇,儿臣不回宫了,娘娘她只是可怜儿臣,你别生她的气。” “可怜”两个字用得云沁有些心酸,这孩子其实什么都知道呢。 云沁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下。 霍金池看着大皇子,心中也微微叹息,但他却不会像云沁那样露出明显的怜惜,只是又应了一声, 对大皇子道:“若你朕担心你母妃,朕让她给你定时寄信过来,你也可以写信给他。” “真的吗,儿臣多谢父皇。” 大皇子没想到他还没开口,父皇就先提出来了,别提多高兴了,他有些兴奋地拉住了云沁的手。 “娘娘,我能收到母妃的信了,一定会当面问问她,生不生我的气,伤不伤心。” 他太高兴,自己说漏了嘴都没有察觉。 一回生二回熟,云沁又摸了下他的头,笑道:“那大皇子可得多多认字,不然可看不懂德妃娘娘的信了。” “嗯,娘娘说得对,我也得好好写字,这样就能给母妃写信了。”大皇子笑着点点头。 这傻孩子…… 德妃就算寄信过来,只怕霍金池也会先看过一遍,德妃自然也知道这回事,自然也不会在信中说什么伤心之类的话。 这对大皇子也算是好事吧。 只希望德妃做做好事,别等大皇子长大了,因为有这么个母亲而感到羞耻。 有了云沁的安慰和霍金池的承诺,大皇子总算是从林嬷嬷的离开,还有她那些话里缓了过来,情绪没有那么低落了。 之后便被太监带着去跟太傅上课了。 第216章 殿上就剩下了云沁跟霍金池两个人。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大皇子离开,霍金池又问起云沁。 云沁坐在软塌另一侧,喝了口茶,才道:“皇上想知道问问大皇子身边的人不就行了,何必来问臣妾。” 她还不说,霍金池笑了笑,“你是答应了衍儿什么吧?” “皇上何必明知故问呢。”云沁瞥他一眼,转移话题,看着桌上的书问道:“皇上好兴致,看了这么多书。” “这是朕让人给你准备的。”霍金池把书往她跟前推了下。 云沁垂眸看了眼,“给臣妾的?” “上次朕看你对游记感兴趣,也知道你看了不少了,就又命人搜罗了些,拿来给你。”霍金池淡声道。 云沁微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看着霍金池眸子轻眨,又垂眸看了眼桌上的书,轻笑道:“皇上早就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吧,却到了现在才给臣妾,为什么?” 霍金池面色微微一僵。 云沁侧眸看她,“因为昨夜皇上宿在了沈嫔那里?” 霍金池没有否认,反而顺着她的话道:“沈父还算精明强干,朕打算重用他,对沈嫔……” 他还没说完,云沁就出声打断她。 “难道在皇上眼中,臣妾就这么不懂事吗?”云沁勾唇笑道:“您是皇上,是天下的皇上,又不是臣妾一个人的。您为了国事殚精竭虑的,臣妾帮不上什么难道还会拖您的后腿吗?” 霍金池看着她的眸子,里面的笑意没有丝毫勉强,甚至还带着几分调笑,似乎是觉得他这个行为没有必要。 他恍然明白,在云沁眼中,他此时的行为,只是为了安抚她。 这也没错,只是,他安抚她是不希望她生气,而不是她认为的,为了让她继续替自己做事。 可显然,她并不生气。 霍金池张张嘴,也没有说出其实他昨夜并未宠幸沈嫔,他留在沈嫔的流云榭,才是一种真正的安抚。 她都不生气,这些话自然也没有必要了。 他知道因为沈嫔的身体,沈家一直很不安,这种施恩的行为,会让他们更忠心。 霍金池忽然觉得聂答应说的没有错,一个满心算计的人,就算表露出真心,在旁人眼中,也只会当成是算计。 见他不说话,云沁也懒得细想,他是因为她说破而不高兴,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那臣妾就谢过皇上了。”云沁对他笑笑,伸手要把书都搂到自己面前。 第298章 流言 可霍金池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朕改变主意了,这些书朕要留着自己看。”他眸子平静,嘴唇却已经拉成了一条线。 幼不幼稚啊! 云沁有些无语,可面上却还是一脸遗憾,配合演出。 “皇上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她挣开霍金池的手,护着眼前的书,软着声音撒娇,“皇上要是想看,就等臣妾看完再看嘛。” 可今天的霍金池不想吃她这一套,一手按着书,没出声。 两人眼神对峙一会,还是云沁先败下阵来,她一脸不舍地把一半书推了回去,“那臣妾跟皇上换着看行不行?” “不行!”霍金池话极少。 云沁蹙着眉,瘪嘴,“皇上怎么能这么狠心,让臣妾见着了,却不给臣妾看,这不是成心让臣妾抓耳挠腮,吃不好也睡不好吗?” 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霍金池心气总算顺了些,伸手从书里拿了一本递给她。 “只给你一本。” 云沁赶紧伸手接过,却依旧一脸委屈,“就只有一本啊……” “剩下的,看你的表现。”霍金池哼了一声。 云沁赶紧凑过去,给霍金池捶肩膀,“臣妾一定好好表现。” 说着还侧头看霍金池,“舒不舒服,力道皇上满意吗?”脸上笑容别提有多甜,便是桌上的蜜瓜大概都不到她的三分。 她要是想气人的时候,能把人气死,可要是真想讨好一个人,那就化身蜜罐子,简直甜得人牙疼。 霍金池就算努力绷着脸,可嘴角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 “就会作怪。” 说着,他伸手拉住了云沁的手,“朕可没有这个福气,省得把熙嫔娘娘累坏了。” “皇上惯会取笑人。”云沁嗔他一眼。 霍金池把她拉到跟前,还是没忍住笑了下,随后轻轻叹息,“你让朕拿你怎么办?” 云沁只当听不懂,只仰着笑脸笑看她。 正在此时,徐安在纱隔外出声,“皇上,张御医过来回禀。” “让他进来吧。”霍金池送来了云沁的手。 而云沁也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一时还没想明白,张御医过来是做什么…… 张御医进来,见云沁也在并未惊讶,垂眸给两人行礼。 “参见皇上,参见熙嫔娘娘。” 霍金池让他起身,才问:“睿亲王的病如何?” 此时云沁才恍然,原来是为了睿亲王的风寒。 “回皇上,睿亲王的高热稍稍退了些,但还有可能会再次烧起来,依旧凶险。”张御医回答道。 竟然这么严重? 云沁稍有些吃惊,要知道这个时代,一个小小的感冒都是会死人的。 睿亲王别真有个三长两短…… 霍金池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请你师父过去看一眼,一定要用最好的药,绝对不能是让睿亲王出事!” “是,微臣必定竭尽全力。” 霍金池又把徐安叫了进来,让他从御前挑几个人送过去,务必把睿亲王照顾好。 而后,两人就都离开了。 而霍金池依旧眉头紧锁。 “睿亲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皇上别太过担心了。”云沁安慰道。 霍金池点点头,但显然也没有了说笑的兴致,云沁就借机告辞了。 睿亲王病得很重的事情,已经在行宫传开,回安澜阁的路上,云沁都听到,有宫人在议论这件事。 回到殿中,容欣也问她,“外面都在传睿亲王似乎有些不好了,不知道皇上那边怎么说的?” “别听这些人胡说,睿亲王的烧都已经退了,只要别再烧起来就没什么大事。” 云沁心思虽没那么确定,可对着下边的人,语气还是十分笃定。 “让宫里人都闭嘴,谁都不许议论这件事!”云沁又冷声吩咐。 这么议论,睿亲王要是没出事还好,可要是真出了事,看皇上在意的模样,少不了要发火。 不知道得处置多少人。 容欣立刻点头,“我这就是去吩咐!” 她刚转身,云沁却又把她叫住,眉头微微蹙着,“我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我才在御前呆了多久,事情怎么会传的这么快?” 容欣也跟着蹙眉,“阿沁是觉得有人在背后使坏?” “八九不离十。”云沁眸子轻眯,“让小顺子留意一下,看消息最早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好。”容欣点头,却还是疑惑,“睿亲王又和后宫没有牵扯,为什么要传这种流言呢?” “谁说没有牵扯?” 云沁眸色幽深,透着些冷意,“睿亲王是为何来行宫的呢?” “小公主的百日宴。”容欣豁然开朗,“是冲着沈嫔去的?” “且让小顺子打听着。”云沁冷笑一声,“图穷匕见,幕后之人,应该很快就会把矛头指向沈嫔了。” 容欣又问:“那要不要提醒一下沈嫔?” “沈嫔没你想的那么傻,她会有防备的。”云沁淡声道。 容欣又点点头,这才出去了。 自然是在宫中好好训诫了一番,让宫里的人,谁都不准出去乱说,也不准议论此事。 雁过留声,在宫里想要隐藏什么秘密还是很难的。 这也不是什么,很隐蔽的事情,到了晚上小顺子就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听说这消息最早是从房答应那边传出来的。”小顺子有些不确定道:“可也有人说是从刘采女那里……” “反正就是跟两人都脱不了干系呗?”庭春在旁总结道。 云沁一笑,“一个出了名的口无遮拦,一个最喜欢浑水摸鱼,这俩人是谁我都不觉得奇怪。” “这消息,送去给沈嫔吧。”她对小顺子道:“估计她也在查呢,两家一合计,估计就能知道是谁了。” 小顺子称是,就去了沈嫔那里,过了没多久他便回来跟云沁回禀。 “主子说得不错,沈嫔娘娘那边也在查,说是查出来是刘采女问房答应,睿亲王现在怎么样了,她说听说是不好了,然后这话被人听了去,于是就在宫中盛传开了。” “难不成还是误会?”庭春疑惑。 容欣看她一眼笑道:“怎么可能是误会,不是说是刘美人问的吗?那大概率就是她传出去的了。” 第217章 “沈嫔娘娘也这么说。”小顺子又道:“娘娘还让奴才带话给主子,说谢谢主子。” 是谁,云沁心中也有数了,这刘采女也是够可以的,还不忘拽上房答应做挡箭牌。 “行了,这事就且看着吧,时候不早,你们也各自休息吧。”云沁道。 第299章 流言升级 翌日。 云沁照常去给皇后请安,殿上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结果回去的路上,她就听到有人议论说。 睿亲王要是不来小公主的百日宴也不会生病,是不是小公主的八字跟他不和。 云沁听完,当即就蹙起了眉头。 今早跟她来的是丹雪,看她蹙眉,丹雪立刻冲路上议论的宫女喝道:“都闲得皮痒了是吧,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们能议论的,还不赶紧滚一边去!” 两个宫女才注意到云沁,被吓得赶紧行礼。 转身要走的时候,云沁叫住其中一个,“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是听花园洒扫的宫女说的。”那宫女战战兢兢道。 云沁没应声,丹雪就一摆手,让那宫女离开了。 “主子,没想到竟然是冲着小公主来的。”丹雪惊诧道。 云沁冷哼一声,“真是胆大包天。” 正要继续往安澜阁走,容欣却突然快步走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云沁赶忙问道。 容欣有些气喘,赶紧道:“奴婢听说沈嫔往御前去了,估计主子在路上还没听说,就赶紧来跟主子说一声。” “沈嫔娘娘一定是也听说这事了,有人针对小公主,她一定气坏了。”丹雪在一旁道。 云沁脸也沉下来,对两人道:“走,我们也去御前!” 等去到御前,徐安并没有跟往常一样在门口,在门口站着的是小德子。 见她过来,小德子立刻走过来,“熙嫔娘娘怎么过来了?” 随后他压低声音道:“沈嫔在里面呢,哭得伤心,皇上已经让徐安去叫房答应跟刘采女过来了。” 云沁点头,看了眼殿门口,却没有让小德子进去通传,更没有进去。 “娘娘不进去?”小德子问。 云沁摇摇头,“等徐安回来吧。” 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场面呢,她可没有窥探霍金池如何跟旁人相处的癖好,更不想进去后尴尬。 而殿中与她想象的并不相同。 沈嫔甚至都没有坐在软榻上,而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脸上确实垂着泪珠。 “臣妾受点委屈没什么,可她们竟然造谣,造到小公主身上了,她才那么一点,若真是背上命格不好的名声,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事朕会为你做主的。”霍金池说完这句,便也没有旁的话了。 沈答应对此好像也习以为常,并未觉得他冷淡,反倒因为这句话而安心了。 因为皇上很少许诺,但只要说出口的,就一定能办到。 她安定下来,霍金池才问起她小公主,上次吓到后可还哭闹。 两人之间的气氛,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并未有云沁想象中的亲密场景。 毕竟霍金池在旁人面前,都是这样一副不好亲近的模样,他与云沁相处的样子,才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吧。 里面对话还在进行的时候,徐安也带着房答应跟刘采女到了。 见云沁站在殿外,两人包括徐安都有些惊讶。 上前行过礼,刘采女便道:“娘娘怎么站在这里?”说着还看了眼里边,那神情带着几分讥诮。 这种时候了,她竟然还不忘挑唆。 真是搅屎棍子成精了。 云沁没搭理她,对徐安道:“徐公公去通报吧。” “是。”徐安也没多问,只是看了眼小德子,然后进了殿。 很快就出来,请几人进去。 霍金池倒是没想到云沁会过来,等她行完礼,就伸手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到另一侧的软塌上。 看着皇上的举动,殿中的人神色各异。 沈嫔自然是垂着眸子,对这一切并不在意,而其余两人,神色间难掩嫉恨。 “臣妾听说出了这种事,就过来看看。” 不等霍金池询问,云沁就先回答道。 她还穿着去请安的衣裳,稍显华丽,头饰却不多,只有一支海棠的绒花簪子,栩栩如生,衬得她越发娇美明艳。 只是还透着几分孱弱。 “还需要你来操心?”他有些不赞同道。 沈嫔适时道:“熙嫔娘娘想必心念小公主,也是担心臣妾。” 霍金池看她一眼,自是知道云沁对她素来照顾。 而这渊源,还是从沈澈那里来的…… 他心里稍有些不快,但也不至于说什么。 而是眼神后移,就落到她身后两个人身上,还不是因为他们不安生。 “这话究竟是你们谁传出去的?”霍金池冷声问道。 两人来时也都听说了。 霍金池一问,房答应立刻说道:“都是刘采女干的,就她来问过臣妾睿亲王身体如何,臣妾当时回答的是,只怕有风险,谁知道被她传出去,竟然成了睿亲王要不好了。” “房答应这话从何而来,我何时把这事情传出去了。况且,答应当时告诉我的,就是睿亲王病势汹汹,怕是要不好了。”她一脸委屈,看着霍金池。 “许是臣妾跟房答应的话不知道被谁听去了,才传开的,跟臣妾可没有半点关系啊!” 房答应当即恼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如果不是眸中闪烁着心虚,她这话会更让人信服些。 “那关于小公主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霍金池懒得听她们扯皮,又冷声问道。 两人都摇头,都说不知道。 霍金池看了二人一眼,冷声道:“这件事情,全都因为你们二人而起,罚俸半年,都给朕回去禁足一个月!” 没想到皇上竟然查都不查,直接给她们定了罪,两人皆是一愣。 查又有什么好查的,刚才他也说了,这本就是因二人而起,若不是因为两人舌头这么长,睿亲王的病情,根本就不会被多少人知晓。 沈嫔听到对两人的惩罚,眉头微微舒展。 细细说来,其实也算什么大事,只要皇上维护她们母女,这种流言很快就会淡去。 她不满的就是,这些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小公主的身上,实在是可恶至极! 小惩大戒,震慑一番,她就足够满意了。 房答应还犹有不服,刚要开口,徐安突然进来道:“皇上,睿亲王过来了。” 第300章 不能小看 睿亲王过来,让殿上的人皆是吃了一惊。 霍金池听说他过来,眉头微皱的同时立刻道:“快把人请进来。” 他能过来,显然身体已经好多了,至少高烧已经退了。 而云沁的目光,则是在房答应跟刘采女的身上转了一圈。 这事竟然惊动了睿亲王,这两位,可就不只是罚俸禁足这么简单了。 还在想着,睿亲王就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他脸上还十分苍白,不时就用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一阵,几天不见,看起来却像是瘦了一大圈,面色很是憔悴。 虽然比卧床不起好些,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进来要行礼,立刻被霍金池叫停,“皇兄就不要多礼了,快来人赐座!” 睿亲王又看向殿中其他人,目光最终在落在云沁身上。 “熙嫔娘娘也在。”他声音很是嘶哑,却依旧透着几分温柔。 云沁福身,“睿亲王。” 她虽是嫔妃,可嫔的品阶,可是差了亲王许多,自然是该她行礼。 至于其他人更是如此。 互相见礼后,睿亲王终于坐下,看着沈嫔道:“沈嫔娘娘,本王也不知道这流言是如何传出的,实在心中难安。” 他道:“本王风寒,全是因为贪杯又贪凉的缘故,与小公主有何干,这些流言实在是无稽之谈。” “此事皇上已经查明,都是有小人从中作梗,跟睿亲王也是被牵连的,嫔妾怎么会怪你,还请睿亲王宽心,好生养病。”沈嫔赶紧道。 云沁却在心里鼓掌,沈言心这话说得妙啊。 这是知道,此时若是闹到了睿亲王的面前,关乎的可就是皇上的脸面了,她这话直接揭了房答应和刘采女的老底,皇上等会儿,只怕更生气。 “是何人?”睿亲王追问。 云沁见他这般,也有些想笑,这睿亲王也是个妙人。 她不信,他没看到殿上站着的房答应跟刘采女,便是稍一联想,也该知道跟着二人脱不了干系,他却直接问了出来,这不是又在皇上的脸上踩一脚吗? 云沁侧眸看了眼霍金池,果然见他的脸色比刚才难看了几分。 沈嫔却很有分寸,并未直接说出两人的名字,只道:“就是些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人而已,难登什么大雅之堂,就不说与睿亲王听了。” 第218章 她可趁机骂了个痛快,而她身后的两个人,脸色都有些黑了。 睿亲王也是点到为止,并未再追问,只对霍金池道:“臣给皇上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皇兄就不必跟朕客气了,只管把病养好最重要。”霍金池道。 睿亲王本就是强撑着过来的,说了这一会话就有些摇摇欲坠了,霍金池就赶紧让人把他送回去了。 而等他离开,霍金池看着房答应跟刘采女的眼神,就更加不善,冷声道:“禁足两个月!” 两人瞬间面如死灰。 若真是禁足两个月,等出来都已经秋天了,到时候是都已经回宫了。 “皇上……”房答应还要开口,却见霍金池冷冷望过来。 她立刻不敢出声了,只能垂头谢恩。 可抬眸的时候,瞥了一眼刘采女,眼中满是愤怒和恨意。 她算是明白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了。 这刘采女整日奉承,她还真没把此人放在眼里,却没有想到,被她抓住一个话头,竟然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房答应已经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好看! 云沁也在看刘采女,她面上惶恐又委屈,好似只是遭了无妄之灾一般。 可若不是沈嫔反应快,或者是霍金池眼里容不得沙子,今天被她算计到的,可不只有小公主和沈嫔,还有一个房答应。 让人不由怀疑,她平日里看似没有脑子地到处挑事,不过是一种伪装罢了。 谁都不会把一只捣乱的老鼠放在眼里,可老鼠却能吃象呢…… 她眸色微冷,这宫里真是谁都不能小看。 两人离开后,沈嫔也就告退了,云沁也借机告退,却被霍金池留了下来。 沈嫔脸上并未露出什么异样,只又冲云沁福了下身,便离开了。 云沁看了眼霍金池,他是真不担心沈言心哪天黑化啊…… 也是,就算黑化,她对付的人也会是自己。 云沁心中翻翻眼皮,对霍金池道:“皇上可是有什么话跟臣妾说?” “用过早膳了?”霍金池没察觉她眸中的幽寒,问道。 云沁如实道:“只稍稍用了些点心。” 那么早去给皇后请安,她能准时就不错了,哪有功夫吃早膳。 “那陪朕用完早膳再回去。”霍金池眸光中闪动着温柔。 云沁也确实饿了,于是点点头。 早膳很快端上来,霍金池又问了声睿亲王的饮食。 云沁不禁道:“皇上真关心睿亲王。” 她不过是随口感慨,不知怎么说出口,却有些不对劲,像是透着些醋意一般。 让云沁不由抿了下唇。 霍金池也稍稍一怔,伸手给她夹了个虾饺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朕也关心你。” “皇上明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云沁脸颊发烫,嗔了他一眼。 霍金池又笑了下,而后才正经道:“先皇离世时,最对不起的,放心不下的就是朕的四皇兄,朕答应过父皇,要好好看顾他。” 这话真是她能听的吗? 云沁总觉得自己后颈有些发凉,缩了下脖子,垂头吃虾饺去了。 霍金池见她这模样,眼中又划过一丝笑意,非但没有住口,还继续加码,“如今还会有人议论,若四皇兄不是伤了眼睛,先皇或许会立他为储!” “简直胆大包天,无稽之谈!”云沁当即怒道:“谁都知道,皇上自小就被先皇带在身边教养,说明先皇自始至终,最看重的就是皇上。” 霍金池听得发笑,“如今倒是不害怕了?” 还不是配合你演出…… 云沁心中呵笑,面上却有些讪讪,“谁知道竟然会有这么蠢的人,若是读书人,皇上可万万不能用他们。” 这偶尔俏皮的模样,让霍金池不禁伸手在她脸上蹭了下,才继续道:“既是无稽之谈,朕与皇兄都从未放在心上过。” 感情就是说来吓她的,云沁不由瞪他一眼。 但作为皇上,他也算是很有胸襟了,毕竟可是很多为了夺嫡,兄弟相残的例子。 霍金池眸中又划过一抹笑意,示意她继续吃饭。 第301章 风寒的真相 不得不说,从霍金池那里隐秘的事情听多了,云沁的胆量确实大了一些。 吃过早膳,净手喝茶的时候,云沁又不由问起睿亲王的事情。 “皇上,臣妾倒是听说过睿亲王生母的事情。”她看了眼端着杯子喝茶的霍金池,语气中带着些期待。 期待他来把自己的话扩展补全。 霍金池抬眸看她一眼,见她一脸的八卦和好奇,似笑非笑道:“你跟朕打听别的男人?” 云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张口便道:“要不皇上别把睿亲王当成男人……” 她顿了一下,“就当成四哥不行吗?” 霍金池忍俊不禁,手在她鼻尖上点了下,“都敢戏弄朕了,还说自己胆子小?” “那皇上到底说不说!”云沁耍赖。 霍金池本就是逗她,眼中笑意全是宠溺,“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难免会听到些。”云沁眨眨眼睛,眼中闪动着八卦之魂。 霍金池看不懂什么八卦之魂,可她想知道的,他都愿意告诉他。 “你可知道四皇兄是怎么病倒的?”霍金池开口就是个大瓜。 云沁赶紧追问:“皇上知道?” 霍金池点点头,继续道:“他借着醉酒,去祭奠了他的生母。” “什么意思?”云沁吃惊,“睿亲王的母妃,难道没有葬入皇陵吗?” “想什么呢?”霍金池又点了下她的鼻尖,“他生母又无错,还生下皇子,怎么可能不入皇陵?” 云沁皱皱鼻子,“明明是皇上说的有歧义。” 她掀过这个话题,继续问道:“那他是怎么祭奠的?” “是他生母生前最喜欢的地方,那里因为偏僻,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了。”霍金池道:“他在那里吹了一夜冷风,可不就病倒了。” “那睿亲王果真是醉酒了?”云沁不由又问。 霍金池却没有回答,只是又点了下她的鼻尖,反问:“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云沁看着他,眸光微微闪动。 觉得他表露出来的除了宽容,还有一种强大的自信,以及对事态的绝对掌控。 这是真正强者的气质,就是因为足够强大,内心足够有底气,所以才不会事事计较,更不会随意发火,情绪稳定,像是外面的湖面一般,宽和又包容。 见她怔怔看着自己,霍金池手指移到他的额头,轻轻弹了下,“又在心里怎么说朕呢?” 云沁回神,额头没有多疼,她却伸手捂住,一副吃痛的模样,“皇上就冤我吧!” 自己用了多大力气,难道自己不清楚,霍金池轻哼一声,斥道:“惯会装模作样。” 被点破,云沁干脆不装了,对他嘿嘿一笑,“哎呀,又被皇上看透了。” 霍金池无奈又好笑,伸手搂住她,脸上笑意已经完全无法隐藏。 笑闹一阵,云沁便回了安澜阁。 正准备补个觉,沈嫔竟然来了。 容欣她们赶紧把人迎进来,一群人围着沈嫔和香檀又是倒茶又是端点心,最后满满摆了一桌子。 也难怪她们这么热情,毕竟这么久了,还没人来云沁这里串门子的呢。 沈嫔都有些被这热情劲给吓着了,连连道:“不用这么客气。” 云沁在旁边看得直笑,“你就让她们忙活吧,我这里极少有人来,她们一身本事都没处使呢。” “主子这是埋汰我们呢!”庭春在旁嗔道。 云沁掩唇直笑,“我这是在夸你们!” 沈嫔也笑,“谁不知道熙嫔娘娘身边的宫女,是这宫里最出挑,最能干的,熙嫔娘娘肯定没有夸错。” 几人立刻笑道:“多谢沈嫔娘娘夸赞。” “你可别夸了,瞧瞧一个个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云沁呵呵笑着。 说笑几句,茶点也都摆好了,不用云沁吩咐,众人便都退了出去,殿上,只留了容欣一个人伺候。 沈嫔瞧着这进退有度,井然有序的模样,忍不住暗中点头。 又忍不住看了眼容欣,知道她才是熙嫔娘娘身边最得力的,有这么有手段有能力,还能全心信任的人真是最舒坦不过了。 不像她宫里,身边值得信任的人太少,香檀又多少有些稚嫩,几乎所有事都需要她来操心,小公主的事情更是事必躬亲。 近来真是有些身心俱疲。 这些她也只是在心中想想,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谢谢熙嫔娘娘的,若不是你还想着我,只怕我也没那么快能抓住那个刘采女。”沈嫔带着感激道。 云沁笑道:“你这可就是有意恭维我了,分明你自己都已经查到了,我虽然想帮忙,却也没帮上什么忙。” 第219章 “娘娘能有这份心,嫔妾就感激不尽了。”沈嫔带着些叹息。 云沁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示意她吃点心。 “这是我抄的配方,让厨房做的,你尝尝。” 见她不欲多说,沈嫔也就点到为止,拿起有些怪模怪样的点心尝了一口,入口酥脆,还带着一股奶香。 “真好吃,这点心我从未吃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云沁也捏起一块咬了一口,其实就是曲奇饼干,但这名字显然不适合这个时代,她便道:“就叫饼干吧。” “饼干?”沈嫔看着手中的形似饼的点心,笑道:“这名字倒是贴切。” “你要是喜欢,等会我让人给你装一些。” “那感情好,多谢娘娘了。” 吃了些点心,又喝了杯茶,沈嫔放下茶杯,看了眼云沁。 “娘娘没有生我的气,真是让我宽心不少。” 云沁就知道,她今日来恐怕还为了之前的事。 “你也情有可原,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嫔想起来也是一脸羞愧,“当时,我确实是昏了头了。” 云沁看了眼沈嫔,笑道:“看你这几日,脸色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也只能自己想开点了。” 沈嫔叹息一声,又看了眼云沁,踌躇一瞬还是道:“是我的兄长,他写信宽慰我,说沈家可以靠他,而不是要靠我的肚子。” 此时说起来,她的眼眶却依旧红了,旋即对云沁笑了下,“又让娘娘见笑了,这些话,除了对娘娘,我也实在找不着人能说一说。” 云沁注意到了她的称呼,往常她都是称沈澈哥哥,刚才却说的是兄长。 除了对沈澈的敬重之外,这个称呼也更加正式,更适合在云沁面前提起。 云沁心中叹息,知道她在这件事情上,总算是有分寸了。 她柔和道:“这宫里就属我清闲,你若是想找人聊天,只管来找我便是。” 第302章 心结已深 安澜阁最是清净,窗外柳树依依,随风吹来的除了草木清香,还有带着花香的水汽。 殿中除了点着清雅的熏香,驱除潮气,还放置这花草,一派温馨自然。 除了身体上的舒适,沈嫔也因为云沁的话,感到心中舒畅。 也不怪她总是对云沁有种莫名的亲近,实在是她身上总有一种让人信赖又安定的气质。 让她总是不自觉地想把心里话说给她听。 “那我可要常来叨扰娘娘了,娘娘可不要嫌我烦。” 沈嫔总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不嫌,不嫌。”云沁点了下容欣,笑道:“你若是常来,她们肯定比我高兴。” 容欣接话道:“可不是,主子她整日清闲,只能折腾我们,娘娘若是来,也能替我们分担分担。” 云沁嗔她一眼,佯怒道:“好大的胆子!” 瞧着两人的模样,沈嫔忍不住又笑起来。 而香檀看着自己主子,瞧她总算开颜,心里边也松口气。若不是不合时宜,她一定得好好感谢熙嫔娘娘几句。 如今的她,看着眼前的云沁,已经再也没办法把她跟灰头土脸,在粥棚中劈柴的那个小宫女联系起来了。 又笑着说了会话,沈嫔看了眼窗外的或忙碌或清闲的宫人,转头对香檀使了个眼色。 香檀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云沁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暗中和容欣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在沈嫔并未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娘娘。” “什么事?”云沁微微挑眉。 沈嫔的表情沉下来,眸中也泛起一丝冷意,“就是那日我被人害得早产之事,这段时间,我身体不适,几乎整日躺在床上,总是不断想起这整件事。”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疑点重重。”她眸色认真地看着云沁,“娘娘难道也觉得这事,真的是徐答应所为吗?徐父在我父亲手底下做事,父亲都曾夸他踏实,那意思以后自然会提携。徐答应又怎么会害我,葬送他父亲的仕途呢?” 云沁眸光轻闪,自然知道这件事疑点重重,毕竟最后徐答应也没有认罪,皇上最后处置她,全因为证据太过充分,若是不处置难以服众。 也是为了能引德妃出洞。 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是怎么想的?” 沈嫔看着她的眸子,眸色锋锐道:“我,我觉得,徐答应或许真的是被德妃陷害的,若要说我腹中的孩子最能威胁到的,不正是德妃的大皇子吗?” “当年,那位苏美人,不也是小产吗?” 她这么说,显然对自己的结论有一定的自信,而且心中有把握云沁与她有一样的想法。 云沁看着她因为锐利,而透出些精光的眸子,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她沉默一瞬,才开口道:“你这话有些道理,可一切尘埃已定,便真是德妃,你也没有证据。我劝你,不要做冲动,更不要傻事。” 陷阱都已经埋下,就等着猎物落网,云沁可不希望沈嫔突然掺和一脚,打草惊蛇。 听她这么说,沈嫔便已经明白,她跟自己有同样的怀疑,更甚者,她或许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沈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脸上神情不断变换,有悲痛,有愤怒,也有恨意。 但这些表情,最终全都归于沉寂,她紧紧咬住的牙关当中,也没有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沈嫔在心中告诫自己,时机还不到…… 她手宛如钳子,抓得云沁有些吃痛,但她并未出声,只等沈嫔情绪稳定下来。 没用太久,沈嫔就松开了她的手,歉意道:“抱歉,我有些太激动了。” 云沁摇摇头,把手缩回来,用袖子把手背上的红痕盖住。 “娘娘说的不错,这件事情,我不能冲动。”沈嫔舒了一口气,有看着她,此时眼中带上了几分试探,“若真是德妃,娘娘心中可有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 云沁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她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而沈嫔的意思,她也明白,这是想问问她,有没有想法与她联手一起除掉德妃。 云沁睫毛微垂,而后看向熙嫔,“若有时机,我自会把打算告诉你。” 有了她这话,沈嫔总算安心。 她很清楚,凭她一个人,是绝对撼动不了根深蒂固,还育有大皇子的德妃,只有和云沁联手,像这次的事情一样互相配合,才能有一战之力。 “那我与娘娘一起,静待时机。”沈嫔眸中已有杀意。 她怎么能不恨,若不是有人害她,她怎么会吃这么多苦,又怎么会没有了生育能力。她恨得几乎夜夜辗转难眠,那恨意早已经穿过心肺,渗入骨血! 云沁看得出她心中心结已深,想要劝一劝,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没有经历过沈嫔经历的一切,又有什么立场,劝她想开些呢? 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于是,云沁并未劝她,只道:“做猎人最重要的就是有耐心。” 就先等着德妃究竟会不会跳进陷阱吧,她若真忍得住,那到时再说旁的也不晚。 沈嫔郑重点头。 之后,她就因为心中还挂念着小公主,提出了告辞。 云沁便让容欣去后厨,给她装了一包饼干,让她带走了。 她走后,丹雪走进殿内,对云沁道:“娘娘,沈嫔娘娘又拿来了不少的血燕还有补品,瞧着都是些好东西。” 如今云沁的库房,都是她在管着,见识和刚来的时候已经不能同日而语,既然她都说是好东西,那必定是珍品中的珍品了。 云沁轻轻叹息,低声道:“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套白瓷的茶具,听徐安说是前朝的珍品,你让人拿去送到流云榭去吧。” 丹雪一怔,旋即道:“这,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沈嫔送来的补药虽名贵,可毕竟只是些吃的东西,娘娘说得那套茶具,都能传世了。 “就是要珍贵一些,她看了自然就明白,若她下次再送,我送给她的只会更贵重,好绝了她总往这边送东西的心思。”云沁淡声道。 丹雪这才明白了,虽有些心痛,但还是点点头,“那奴婢这就让人送去。” 看她肉痛的样子,云沁笑了笑,“没关系,皇上库房里估计不止这一套珍品呢。” 丹雪忍俊不禁,“这下,心在滴血的该换成徐公公了。” 第303章 羡慕 房答应跟刘采女被处置的事情,也很快传遍了行宫。 自然也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孙嬷嬷低声问:“娘娘,这房答应分明是着了旁人的道了,您真不打算出手帮帮她?” 太后坐在软榻上,热天里身上还披着件外衣,正坐着用一块板子搓着线香,闻声轻哼了一声,“她这性子,也该好好磨磨了,让她长长记性也好,省得她那张嘴什么都敢往外说。” 第220章 搓出来一板,就递给宫女,拿到阴凉处阴干,干燥的,便用竹筒收起来。 而此时殿上点着的就是太后亲自制的檀香,香味悠远,还带着一股甜香。 “照娘娘这么说,那这样也好,只是禁足两个月,希望能让房答应稳重些。” 一看太后停下来,孙嬷嬷立刻递过去一杯茶。 太后接过来喝了一口,“只怕没这么容易……” 她话音还未落,就有宫女走进来,低声道:“太后娘娘,房答应身边的巧如求见。” “这不就来了?”太后搁下手里的茶杯,唇边勾起一丝冷笑。 孙嬷嬷也轻轻摇头,有几分无奈,“这房答应也太不知道体谅娘娘了。” 太后又轻哼了一声,直接冲宫女摆手,“不见!” “是!” 等宫女出去,孙嬷嬷又道:“娘娘,听说睿亲王的病已经大好了,今日还专门去了御前澄清了。” 太后听完,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老四素来运气好,从那么快的马上摔下来却只是伤了一只眼睛,先皇对他心疼至极,临死还不忘交代皇上照顾他。” “咱们皇上呢,又是心胸宽阔的人,不然你往前看看,有哪一朝的皇子,有这般的好福气。” 语气虽然平常,可说出的话,却透着对睿亲王的不喜。 孙嬷嬷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笑道:“皇上的品行自是没得说。” 听这话,太后脸上不自觉露出些骄傲,可旋即便又冷哼一声,“品行好有什么用,不孝,哀家算是白养他了!” 孙嬷嬷看了一眼太后,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这只是气话,于是才接话道:“娘娘这话,奴婢都不愿意听了,自打太后病倒,皇上可是日日都过来,这要是不孝,奴婢都该不知道“孝”字该怎么写了。” “你这老货,还取笑起哀家来了。”太后佯怒道。 这个儿子确实又让她骄傲,又让她不满意,总觉得他要是能听自己的话更好。 这心情实在复杂得很,最终全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太后又垂头,将檀香木磨成的香粉拌上胶质,用银匙一点点搅拌着,这样的动作,像是能让她的内心平静下来。 孙嬷嬷却怕她劳累,“娘娘,您今日已经制了不少香了,该歇着了。蒋院正不是说了,要您卧床休养。” “他哪次不是这么说。”太后说着,咳了一声。 端起来茶来,喝了一口,又继续道:“自己的身体,哀家心里有数。早些年,呆在那比冷宫好不了多少的地方,吃不上又喝不上,身子早就熬坏了。” 她垂眸继续制香,叹道:“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 “娘娘您说这话,不是故意让奴婢伤心吗?”孙嬷嬷眼眶发红,“您福都还没享够呢!” 太后看她一眼,“瞧你,瞧你,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嫌害臊。” “还不是娘娘说话伤人。” “行了,行了,我可见不得你这副模样,扶我躺着去吧。” 孙嬷嬷转哭为喜,“那娘娘扶好奴婢。” “你这老货!” —— 房答应忙着四处搬救兵,刘采女这里却是一派平静悠闲。 她手里捏着一本唱谱,在院中边走着戏台步子,边哼唱着,十分乐在其中。 唱到最后,她转身下腰,手中袖子一甩来了个大亮相。 随后才缓缓起身,把本子合上,走到树荫下的石桌上喝茶。 她一杯饮尽,宫女又给她添了一杯,刘采女又一口喝了,似是有些意犹未尽,又轻轻哼起刚才的唱段来。 瞧着自家主子这怡然自得的模样,一旁的宫女实在不理解。 “主子,咱这事都败了,您为何还能这么高兴?” 刘采女眼睛还粘在唱本上,看都没看她一眼,“你主子我不乐,难道要关在屋里面哭吗,哭了这么多年,你还没看够?” 被禁足,对她来说,跟平日里的日子也没区别。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宫女春燕撇嘴道。 刘采女这才看她一眼,“你有这说话的功夫,不如跟我走一段……” “奴婢可没这心情。”春燕又给她添满茶,脸上全是不乐意。 刘采女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这死丫头,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春燕丝毫不怕,还轻哼了一声。 她与刘采女并非天生的主仆。 刘采女原本是宫中唱戏的伶官,那时皇上刚刚封了太子,需要填充内宅,她因戏唱的好,入了太后的眼,就被指给皇上做侍妾了。 春燕跟她同样都是伶官,刘采女身边缺个知心的丫鬟,就问春燕要不要跟她去享福。 于是春燕就跟她一起去了东宫。 当时皇上身边就没几个人,她个挂名的侍妾竟还混成了采女,跟着皇上入主皇宫。 只可惜,春燕跟着她却没享到什么福,整日对着空窗空烛台的…… “你就是会哄我,从前骗我进了宫,如今又骗我出去给你散播谣言,还说这事要成了,咱们就真能享福了,结果呢?” 春燕瞪她一眼,“福呢?从前好歹还能出去转转,这下,就只能在院子里转了!” “怎么,这么大个院子还转不开你了?”刘采女斜她一眼。 这有些刻薄的模样,倒是跟平日里一样了。 春燕却翻翻眼皮,“演吧,你就演吧,跟了你我真是倒血霉!” “死丫头,越说越来劲是吧!”刘采女推她一把,“去把我水袖拿来,你不转,我自己在院子里转!” 春燕气得直跺脚,“你还不肯说实话是不是?到底怎么就鬼迷心窍了,把事情搞这么大!” 刘采女这才把手里的唱本放下,抬头望了眼头顶郁郁葱葱的榆树,“或许真是鬼迷心窍了。春燕儿啊,我真是羡慕那位聂答应。” “疯了吧你!” 骂完,春燕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头顶的榆树,脸上怒意渐消,只剩复杂,“你又没有人家那么厉害的父亲!” 第304章 折腾人 眼瞅着宫里人越来越少,皇后也开始躲懒,直接以身体不适为由,把早上的请安给免了。 结果云沁去探望,就看她抱着昭宁笑得跟花似的,拿着昭宁的小手,正在玩逗逗飞…… 云沁差点转身就走。 不是别的,单纯怕被她灭口。 最后还是被兰英拽回来,喝了一杯茶才走的。 日子悠悠闲闲,又过了几日。 霍金池来了安澜阁。 要不是亲自领教过,云沁都怀疑,他是不是性冷淡,别的皇帝恨不得一夜御。六女,他呢,来后宫都的敬事房的人三催四请。 那日她遇到敬事房总管,感觉他头发都白了一半。 主要还是因为这宫里都是些旧人,前朝那些大臣,还真是不给力,不赶紧给宫里输送些新鲜血液来。 “面对朕都发呆,这些天他们是给你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了?”霍金池没好气道。 云沁回神,被他这话给逗笑,“没吃豹子胆,就不能对着皇上发呆了?” 她眼睫轻眨,“臣妾还不是看皇上的风姿,看呆了。” 这种土味情话,要搁在前世,估计满屏弹幕都得是“油”“尬死了”,可放现在,那必定直接硬控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狗男人。 霍金池嘴角果然一点点提起来,嘴上却轻嗤:“油嘴滑舌。”手却已经伸过来,握住了云沁的手。 云沁垂眸看了一眼。 有时候太没难度了,也没意思…… 然而,当第三次被抱进浴房的时候,她后悔了,恨不得给之前大言不惭的自己几巴掌。 骨节分明的手指,寸寸摸着她微微凸起的脊骨,引得她阵阵颤栗,要哭不哭,恼得捶人。 手指下探,还没碰到水迹,就听她喊疼。 “伤着了,朕看看……” 云沁吓一跳,恼得要踢人,下一秒脚踝却被抓住,她挣了下没有挣开,喉头发出一声呜咽。 身前的人却坏心眼地笑了声,大手按住她交叠的长腿,低声哄她。 不管他说什么,云沁都不断摇头,嘴里嘟囔着,“信你个鬼,你个……” “糟老头子”还没说出来,出口的声音就变了调,细白的手指抓住了一缕头发,一点点收紧。 —— 翌日,在晨光中,整个人缩在薄被中的一团动了动。 云沁探出头,被强烈的光照得秀眉微蹙,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她就感觉自己手心毛茸茸的,垂头一看,就见手心里抓着一团头发…… 嗯? 她记忆还没回笼,听到动静的容欣已经走了进来。 “阿沁……”她嗓音带着些担心。 云沁下意识把手心里的头发塞进了枕头下边,她已经意识到,这可能是霍金池的头发。 虽然“损伤龙体”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干了,可要是被姐姐看到,肯定又要吓一跳。 第221章 昨晚闹得多厉害,容欣是知道的,见云沁白着小脸,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唯恐她一言不合又要烧起来。 “饿不饿?我让人炖了燕窝,你喝一点再睡吧。” 云沁点点头,手臂撑着床想要起来,奈何昨晚捶人捶得太用力,手上没什么力气,试了两次没起来,她干脆放弃,又趴了回去。 见她如此,容欣的脸当即黑了。 皇上她不敢说什么,可今早骂徐安她真是骂轻了,这个老太监,整日由着皇上的性子,是一句逆耳的话都不说。 从来不知道劝着点皇上来后宫,可倒好,让皇上养足了精神,来折腾人! 她一黑脸,云沁都有些发怵,“谁一大早惹姐姐不高兴了?” 容欣瞪她,想说她不该由着皇上胡来,可想想皇上那性子,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没事,你躺着吧,我去给你端燕窝来。” 云沁伸手扯着她的袖子撒娇,“让旁人去,姐姐陪着我!” 容欣哼了声,到底没绷住,眼中已经含了笑意,扬声叫外头的宫女去端燕窝,而自己却也闲不住,绞了个帕子,给云沁擦脸擦手。 云沁擦好把帕子递给她,还不忘靠在她肩头腻歪,“要是没有姐姐,我可怎么活……” 不只是日常的起居,管理宫务,她还是云沁的精神支柱。 “你这张嘴,最会哄人。”容欣说着,却还是笑了声。 “天地良心,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丹雪从外头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微微垂下眼睑。 “主子燕窝来了。” 云沁仔细看她,只见她唇边带着笑,垂着眼睛倒像是被自己察觉到她正在偷笑,看不出半点忌妒的模样。 怎么会忌妒呢? 宫里谁人不知,熙嫔娘娘与身边的容欣情同姐妹,偶尔还能从她口中听到“姐姐”两个字,叫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但凡明白自己身份的人,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嫉妒。 况且主子本就待她不薄,她如今管着库房,主子时常赏东西不说,往往自己吃什么,她们也跟着吃什么。 便是皇后宫里最体面的宫女,也未必有这样的待遇。 丹雪上前把燕窝递给容欣,自然而然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子,拿到水盆边清洗。 口中还絮叨着,“主子,行宫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潮湿了,今天天气好,奴婢一会让人把主子的书都搬出来晒一晒。” 云沁跟容欣对视了一眼,随后笑道:“好,库房里还有些锦缎,也拿出来晾晾吧。我记得还有一匹水云纱,拿出来,送去内务府司给你们再做身夏装,美美地抓住夏天的尾巴。” 丹雪稍稍一怔,这水云纱是今年贡品,娘娘得了两匹,一匹做了衣裳,这是没用了的。 她下示意去看容欣,见她点头,才一脸喜意道:“奴婢多谢娘娘。” “那奴婢这就去给您晒书。” 见她脚步轻盈地走了,云沁端着燕窝喝了一口,才对容欣道:“姐姐可得帮我谢谢赵嬷嬷。” 她送来的这两个宫女,一个顶一个好,不得好好谢谢。 容欣明白她的意思,“这事还用你操心,每月我都包银子过去,赵嬷嬷如今恨不得给阿沁立个长生牌坊呢。” “给姐姐立还差不多,我们可都是沾了姐姐的光。” “你就贫吧!” 第305章 假公济私 日子一天天过着,平静却又不平静。 大皇子终于得偿所愿收到了德妃的信,高兴地还拿来给云沁看,说母妃没有生他的气。 云沁看着他闪着光的小脸,心里边却还想着,那至今都还没找到的老嬷嬷。 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因为突然露面,那老嬷嬷已经被什么人给杀掉灭口了。 可就算真死了,尸体也总不能不翼而飞吧。 而且人死了,又不是旁人的记忆也跟着一并抹除了,整个行宫里没有一个人听说过她,这才是最奇怪的,最诡异的。 “娘娘不为我高兴吗?”见云沁出神,大皇子歪着脑袋问。 云沁回神对他一笑,“怎么会,本宫当然替殿下高兴。” 大皇子不疑有他,笑道:“娘娘的话果然没错,不能只听林嬷嬷的,以后有什么事,我就直接跟母妃讲。” 云沁拍拍他的发顶,“就是要这样,以后旁人说话都不要尽信,要多问几个人,自己判断。” “嗯,我记住了。” 见他板着笑脸一脸慎重的模样,又把云沁逗笑。 她招手让庭春过来,对她道:“去给大皇子端些厨房今日做的饼干,还有新做的蛋黄酥来。” “什么是饼干?”蛋黄酥大皇子知道,可这饼干,他就不知道了。 云沁故意卖关子,“等会你就知道了。” 等端上来,大皇子一吃,立刻惊为天人,连吃了两块,极好的规矩,让他没吃第三块。 “吃吧,在娘娘这里,吃多少也不会有人说你。”云沁笑着又递给他一块。 那么小一块,两块完全算不上什么。 大皇子却没接,口中道:“太傅昨日讲到了《中庸》,说君子不欺暗室,就算没有人听到看到,也要谨慎不苟,不欺心不欺己。我虽然感激娘娘,却不能骗自己。” 听着这么点的小豆丁掉书袋,云沁禁不住发笑,可见他一脸认真,又不禁摸摸她的头,“我们大皇子,如今已经有圣人的风骨了。” 大皇子一脸羞赧,小手抓了抓鬓角,“父皇说,太傅的学问最高,我想听他的应该不会有错。” 这孩子简直是来报恩的,难道德妃前世还是什么大善人不成? 云沁心里吐槽了一句,也没劝他再吃点心,而是拿了块蛋黄酥给他,“尝尝这个。” 大皇子接了,咬了一口,立刻发现了不同,“娘娘这跟我平日里吃的蛋黄酥不同。” 当然不同,这时代的蛋黄酥跟月饼差不多一个做法,而她给的配方,是后世改良过的,自然不同。 “有豆沙啊,真好吃。”大皇子又咬了口,冲她一笑。 云沁也忍不住一笑,“等下回我亲自给你做,我做的更好吃。” “真的?”大皇子一脸惊奇,比这还好吃,得有多好吃啊! 听到云沁这话的容欣,却看了她一眼。 要知道,自从去了御前,乃至封妃后,云沁就再没进过厨房,似是知道自己出宫无望,就再也不想鼓捣什么吃食了。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记起来出宫的事。 可如今,她竟为了大皇子,打算重新做点心了? 容欣又看了眼吃得喷香的大皇子,心中叹息,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是德妃的儿子。 大皇子吃了些,临走的时候,云沁又让人给他装了些带走。 过来安澜阁是临时起意,今天大皇子还得去御前,给父皇汇报功课。 于是就带着装好的点心去了御前。 霍金池批着折子,抬眼就看到了大皇子脚上的泥,随口问:“打哪来的?” “回父皇,儿臣去了熙嫔娘娘的安澜阁。”在霍金池面前,大皇子脸上笑就没这么多了。 小孩子都有下意识的模仿行为,霍金池不常笑,在他面前,大皇子也下意识绷着小脸。 “安澜阁?”霍金池诧异抬眸。 去安澜阁正殿得过一段小路,难怪他脚上会沾了泥。 大皇子见他感兴趣,立刻点头,“是啊,母妃写了信,儿臣拿去给娘娘看,她担心儿臣,儿臣也想让她开心开心。” “那她开心吗?” 大皇子点头,“开心啊!” 霍金池轻笑,心说这个傻儿子,要是德妃再也不能写信了,她估计更高兴。 怕他不信,大皇子让小太监把食盒拿上来,“熙嫔娘娘不仅高兴,还给儿臣拿了两样稀罕的吃食,父皇你看看。” 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点心,一样霍金池确实没见过。 他抬眸看了眼大皇子,感情自己的面子,还没儿子的面子大。 “父皇尝尝?”大皇子莫名看懂了父皇的眼神,试探着道。 霍金池可有可无地“嗯”了声,手却已经诚实地伸进了食盒,拿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 味道不错…… 只是,并非她亲手做的。 霍金池莫名心里平衡了一下,可随后就听大皇子道: “娘娘还说,等下次亲手给儿臣做,说她做得比厨娘还要好吃。” 手上一用力,霍金池手里的饼干让他捏碎了。 他默默把碎了的饼干放进嘴里,淡声道:“熙嫔娘娘的身体不好,你不要总去烦她。” 大皇子呐呐应了声,“儿臣是不该劳动娘娘。” “嗯。”霍金池带着一副假公济私的嘴脸,冲他伸手,“昨日的功课拿来,朕看看。” 单纯的大皇子哪能识破他的套路,乖巧地掏出功课,在殿上背了一个时辰的书。 第222章 而从安澜阁拿来的点心,有半数都进了他这个“好”父皇的肚子里。 对此云沁完全不知道,之后几天都没见大皇子过来。 还跟容欣念叨:“难道上次拿太多,大皇子都吃腻了?” 容欣也纳罕,“也不多啊……” 云沁还以为他又从太傅那学了什么新规矩,忍不住叹道:“这孩子别学成个书呆子吧?” “不能。”容欣出主意,“要不阿沁做点点心,我给送去?” “也行。” 第306章 初现端倪 第二天,云沁就做了些点心,让容欣给大皇子送去了。 而容欣这一去,还真有了惊人的发现。 云沁正跟丹雪研究一副残局,就见容欣从外面匆匆忙忙进来,大口喘着气,像是一路跑回来的,跟平日稳重的模样大相径庭。 见她这样子,殿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庭春赶紧接过她手里的食盒,问道:“容欣姐姐,出什么事了,大白天见鬼了不成?” 丹雪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说什么胡话!” 而云沁则已经把自己的茶杯递给她,“快喝口水缓缓,有什么事慢慢说。” 容欣接过,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又接过丹雪绞好的帕子,擦了下额头上的热汗,才喘口气,对云沁道:“我,我好像,见到主子说的那个老嬷嬷了。” “真的?”云沁一下从软榻上站起来,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你慢慢说。” 容欣的点点头,说起了今天的遭遇。 原来,她今天拿了点心去了大皇子寝殿后,却被告知大皇子没在,跟着太傅去行宫后面的山包上,登高望远去了。 当时容欣就觉得荒谬,这大热天的,登什么高,望什么远。 这读书人的酸气可真让人受不了,也不怕把大皇子热出个好歹。 容欣如今可是红人,那宫人立刻提出来,要带容欣去看看,说:“这会子大皇子应该已经下山了,估计正在山脚下的亭子里歇息呢。” 听这语气,感情还不是头一次了。 知道云沁对大皇子上心,她也就点点头,说跟去看看,她都有些担心,大皇子真被教成了摇头晃脑,张口都是学问的书呆子。 于是,容欣就跟着那宫人去了那处山包下的亭子,大皇子也确实正在跟太傅喝茶。 容欣见大皇子虽黑了些,人却也活泼很多,倒是替云沁松口气,把点心搁下就离开了。 “大皇子还很是歉疚,怕累着娘娘,说让主子以后别亲手做了。”容欣又喝了一口茶,对云沁道。 听到这里,云沁笑了笑,可随后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看到那老嬷嬷的。” “别急,且听奴婢继续说啊……” 她缓过神,口中称呼也改了过来。 “那亭子隐在一片竹林里,周边还有假山,小路四通八达,奴婢头一回去,不知不觉就绕了路,竟又走到了亭子的后头,结果就从一个假山后面,见到了一个老嬷嬷。” 容欣形容道:“她头发花白,身形也有些佝偻,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衣服,似乎还沾着泥点。” 听完这话,庭春立刻道:“就是她,就是那个老嬷嬷。” 云沁也点头,示意容欣继续说。 “第一时间,奴婢还以为是园中负责料理花草的嬷嬷,想要上前问个路。”容欣继续道:“没想到,奴婢还没出声,她回头看到奴婢,扭身就跑。” “这时候奴婢一下就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主子口中说的那个老嬷嬷,当即就追,可她动作却很迅速,对地形也十分熟悉,带着奴婢绕了两圈,突然就不见了踪迹。” “奴婢又找了一圈,无果,却已经转出了那片竹林,就赶紧跑回来把这消息告诉主子了。” 云沁听完了她这番的遭遇,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事。 难怪小德子一直盯着大皇子,却从没有见过这个老嬷嬷,一是她对地形熟悉,二来她也应该很少去大皇子的寝殿,因为那边地形开阔,除了些路边假山,没有什么藏身的地方。 “她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何对行宫这么熟悉,却没有知道她呢?”庭春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云沁却已经有了些思路,“或许是因为这嬷嬷的年纪比咱们以为的还要大。” 在宫里,嬷嬷五十岁就已经是很大的年纪了,仁德的主子,这个年纪便已经放她们去慈养所颐养天年。 便是有像阮嬷嬷那样六十多岁的嬷嬷,那也是因为主子离不开,硬留她到这个年岁。 而宫中的人事变动更是频繁,有时有人犯错,还会连坐,经常一换就是一批人。 若那老嬷嬷年纪在六十多岁,能目睹着,宫里人来一波,又走一波的,这行宫里,还真不一定有人知道她。 她话未说全,众人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来得去慈养所那边打听打听。”容欣看着云沁道。 巧了不是,宫外正有阮嬷嬷在呢,她虽已经搬出了慈养所,可还在慈养所挂着名号,领着俸禄,想打听点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云沁明白她的意思,道:“我亲自给阮嬷嬷写信。” 丹雪立刻把棋盘搬走,给她摆上了笔墨纸砚。 看着她垂眸写信,庭春在旁道:“她好像一直在旁边窥探着大皇子,是不是就像上回那样,是想趁着没人的时候好接触大皇子?她到底想做什么,防不胜防的,也太可怕了!” 丹雪突然灵光一闪,对云沁和容欣道:“大皇子身边的林嬷嬷不是也被送去慈养所了,说不定她知道什么。” “对,对,让阮嬷嬷去审审她。”容欣赶紧对云沁道。 云沁点头,忙又在纸上添了两笔。 等她写完,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抬头就见三个人都巴巴地望着自己,忍俊不禁。 “主子笑什么?” 三人都紧张着,对她突然笑成这样,颇为不解。 云沁把信纸递给容欣,示意她找个信封装起来,之后才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咱们这个样子,就像话本里说的捕快探案子一样。” 死亡小学生队,分队? 庭春最先附和道:“那是,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奴婢一个人就顶两个臭皮匠。” “美得你。”丹雪也笑起来。 随后叹道:“只希望快点把那老嬷嬷抓住!” 云沁也点点头,眸光一闪,看了眼对面的两人,“要不要跟主子我一起夜探大皇子寝殿?” 她眨眨眼睛,“白天的时候那嬷嬷不敢靠近,可晚上就不一定了,就今晚吧,咱们直接去抓人怎么样?” 丹雪犹豫,觉得不该陪着主子胡闹。 庭春可就没这顾虑了,当即举手响应,“主子,奴婢去,奴婢一定把那老太婆给抓住!” 云沁刚要点头,一边容欣已经装好信回来,出声道:“谁也不许去!” “容欣姐姐……”庭春立马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容欣却不松口,“黑灯瞎火的,出点事怎么办,不行!”又看着云沁,眼神带着警告,“绝对不行!” 云沁赶紧道:“不去,不去。”还不忘对庭春道:“听你容欣姐姐的。” 可说完这话,却隐秘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庭春立刻恍然,冲她也眨眨眼睛,嘴上却遗憾道:“那好吧。” 第307章 刺客 主仆两个带着探险的小心思,只可惜容欣当天晚上容欣看得紧,两人的偷跑计划宣告破产。 于是今天又是混吃等死的一天。 云沁瞧着哀怨的庭春正在笑,丹雪进来,带来了一个消息。 “听说睿亲王已经痊愈了,今天去探望了太后,说是辞行,等明天就要离开行宫了。” 庭春在旁边感慨,“这都快要一个月了吧,睿亲王的病这次可着实凶险。” 丹雪在旁也跟着点头。 “竟然这么长时间了?”云沁有些惊奇,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还以为睿亲王已经出宫了。 “听说皇上今晚要在湖心亭设宴送睿亲王。”丹雪又道。 云沁点点头,应该是兄弟俩的话别,跟她们这些宫妃没什么关系。 况且,她今晚还有大事要做呢。 想着,云沁又跟庭春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当夜。 云沁早早就上了床,照例把人都赶去休息。 她素来不在殿中留人守夜,众人也不觉有什么,今夜也不是容欣当值,她虽心中有疑虑,可见庭春已经去睡了,倒也稍稍安下了心。 结果容欣才睡下没有多久,已经“睡了”的庭春就悄悄打开了房门,从她的门前踮着脚溜进到了大殿。 而早该休息的云沁,也已经穿戴好,正在殿门口等着。 丹雪站在旁边,看着宛如做贼的两个人,又忍不住劝道:“主子,容欣姐姐说的没错,这黑灯瞎火的,还是别去了吧。” 第223章 “这宫里有禁军,还有暗中的武德使,能出什么事。”云沁冲她摆摆手,“我就去看一眼,要是真见着人,我也不会去追的,肯定大喊大叫,把整个皇宫的禁军都喊来。” 见她这兴致勃勃的模样,丹雪都有些不相信她是去抓人的,倒像是日子太无聊,故意去放风找刺激的。 丹雪瞪了眼庭春,“还不快点劝劝娘娘,你就不怕容欣姐姐打断你的腿?” “主子会护着我的。”庭春一脸得瑟,上前扶着云沁的手,对丹雪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谁要敢对娘娘不利,我第一个找她拼命。” 见劝是劝不住了,丹雪只能又把小顺子叫来,知道他会些拳脚,嘱咐他一定要保护好云沁。 小顺子也不是个稳重的,听说有这样的差事,立马一百个愿意。 于是乎,主仆三人就猫着腰从安澜阁离开了。 行宫的宫禁虽然也严格,但只是对宫外而言,是个外紧内松的状态,毕竟行宫本就是供玩乐的地方,也就是这届主子没这个习惯,上届可是日日通宵达旦的欢饮。 所以云沁三人出来,虽遇到了禁军,可并未有人“劝”他们回宫。 于是,三个人就顺利摸到了大皇子的寝殿外。 院子里一派静悄悄的,宫门也紧紧闭着,只能透过墙上的花窗,看到里面零星的亮光。 兴奋劲一过,庭春瞧着四周静悄悄,头顶上虽有一轮满月,可月光清冷似透着冷意,终于开始有些害怕了。 “娘娘,瞧着也没什么动静,咱们,咱们回吧?” 云沁可不觉得害怕,冲她挥了下手,“这才什么时辰,皇上跟睿亲王的宴席都没散呢,那老嬷嬷没准要等会才出现。” “那咱们去那边坐坐吧。”庭春见她坚持,只能指着摆在假山后的石桌,对她道。 云沁点点头,走过去坐下了。 而小顺子是个闲不住的,对云沁道:“主子在这里歇息,奴才去周围转一圈,看看有什么异样。” “去吧。”云沁点点头。 这一等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顺子都回来了,这周围也没有半点异样。 庭春这回只真觉得没意思了,又开始劝云沁,“主子,其实晚上有禁军巡逻,那老嬷嬷不一定敢靠近大皇子的寝殿。” 云沁搓着胳膊上被夜风吹起的鸡皮疙瘩,扭头嗔她,“你怎么不早说。” “奴婢,奴婢也是才想起来的。” 其实云沁估计那老嬷嬷应该也不会来了,就点点头,看着两人道:“要不,咱回?” “行,回吧。”小顺子也怕主子给冻病了。 不然,容欣姐姐真要把他们的腿打断了。 云沁起身,扶着庭春的手正要走,却听因为响着蝉鸣而更显寂静的夜里,突然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了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夜空。 三人皆是一惊。 小顺子和庭春立刻把云沁护在了身后,警惕地看向尖叫声传来的方向。 片刻后,周围也并未有什么异样。 三人却不敢放松。 “听方向,像是慈安殿。”小顺子眺望着夜空,绷着声音道。 “难道是太后娘娘出事了?”庭春一脸惊悚。 云沁已经察觉不好,还来不及做反应,就听又响起了喧哗之声。 “抓刺客!” 一听有此刻,小顺子立刻护着云沁退到假山的阴影里。 “得去大皇子寝殿,那里最安全。”云沁当即有了判断。 可还不等三人退过去,就听前面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响起了窸窣的声音。 三人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云沁反应最快,她拉着两人的衣服,退至了假山的一处缺口中,压着两人的肩膀,让他们蹲下。 这边才刚蹲好,那灌木丛中就突然窜出了一个人影。 云沁眼神敏锐,当即就看出不对,下一秒就一把捂住了庭春的嘴,果然那人影脚步迅速,已经走至了月光下。 而借着月光,已经能看到他此时的模样。 只见他披头散发,身上一袭雪白的亵衣,上边还散落着暗色,像是血迹。 而最恐怖的就是他的脸,脸上青黑,嘴上却一片暗红,血红的舌头长长拉着,活像是话本里插图里的白无常。 庭春浑身立刻僵住,手则死死地抓住了云沁捂着她嘴的手,虽然没喊出来,呼吸却粗重起来。 小顺子也是小小往后靠了下,倚着假山,似是脚有些发软。 别说他们了,就云沁身体都有些僵硬,好在,虽然她的穿越极其不科学,但她非常相信科学,毕竟万物都可量子力学。 所以她还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是有什么鬼神的。 第308章 不平静 因为是个无神。论者,所以比起这两个常年被封建思想“腐蚀”的小顺子跟庭春,云沁出奇的冷静。 也因为她不相信眼前是真的白无常,所以一双眼睛,也能发现更多的破绽。 就比如,这人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正在大喘着气,一边四处眺望辨认着方向,一边手不自觉地抚着胸口。 这明显是人才会有的动作。 而且从这动作看,他好像已经不年轻了。 云沁越发笃定,这就是一个活人在扮鬼,并且已经猜到了他之前做了什么。 他扮成鬼去吓太后了? 他是谁,又为什么这么干? 带着这样的疑问,云沁继续观察着眼前的“白无常”。 那人确认周围没人,又听到后面似乎没人追过来,似放松了一些,抬手抹了一把脸。 脸上的油彩弄花,露出些他的本来面目。 看得云沁双眼微微一眯。 而后,他像是已经辨认出了方向,朝着大皇子寝殿后面的花园而去了。 见人离开,她身边的小顺子和庭春都动了动,云沁却一把把他们拉住,在暗中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动弹。 那人能潜入太后宫中扮鬼,还能全身而退,只怕身手不简单。 而小顺子虽然会些拳脚,可就是三脚猫功夫,对付对付寻常人还行,面对这样的人一定会吃亏。 若这人突然返回,发现他们,动了杀心,他们跑都跑不掉。 等了一会,确定人没有回来的迹象,云沁才拍拍两人,从假山的缺口处走了出来。 庭春惊魂未定,“娘娘,那究竟是人是鬼?” “肯定是人,我看到他擦汗了。”小顺子随着说,手却还扶着假山,显然腿还有些发软。 云沁则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对两人道:“快走,这种时候,若是被禁军逮住,咱们有理都说不清了。” 她话音刚落,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身黑衣,只有衣襟处别着孔雀羽翎。 来人单膝跪地,“臣送娘娘回去。” 一见到孔雀翎羽,云沁就明白眼前的人是武德使,她双眼微眯,“你一直跟着本宫?” “娘娘误会了,是皇上听闻行宫中有刺客,命臣等来保护娘娘。”武德使道:“臣是听安澜阁的宫人讲娘娘在此处,这才来寻娘娘。” 这回答,总算让云沁脸色缓和一些,那狗男人要是敢命人监视她,那她就给他一刀,再给自己一刀,谁都别活! “刺客抓到了?”云沁又问。 武德使摇头,“那人狡猾,摆脱了追捕的人,不知去了何处。娘娘此处不安全,还是先让臣护送娘娘回宫吧?” 云沁扭头看了眼大皇子的寝殿。 武德使会意,“大皇子已经有人保护。” “走吧。”云沁这才点头。 等回到安澜阁,里面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见到云沁回来,容欣当即便抓住了云沁的双手,“没事吧,没遇到刺客吧?” 云沁知道暗处有人盯着,摇摇头,“没遇到什么人。” 她身后的庭春和小顺子,对此没什么反应,从之前主子让他们躲过一劫,他们就明白了,听主子的不会有错。 容欣这才松口气,旋即脸上泛上怒意,哼道:“娘娘如今可真是长本事了,都学会糊弄奴婢了,若是觉得奴婢多余,不如干脆送奴婢去慎刑司得了。” “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把你送走。”云沁听这话,心里像是被人攥了一把一样,眼眶都隐隐发红,“姐姐别生气,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见她称呼都顾不上,容欣也明白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可却还是硬起心肠,冷着脸道:“果真知错了?” 云沁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心里边已经恨死那个装神弄鬼的人了。 容欣抚着云沁的背让她坐下,冷冷瞥了眼缩着脖子跟鹌鹑一般的庭春跟小顺子,“我饶不了你们!” 只是一时也顾不上,赶紧给云沁准备热水,让她洗个热水澡缓缓。 而丹雪揉着哭红的眼眶,拉了两人一把,让他们赶紧躲一边去,别在殿上晃悠,省得让容欣更生气。 第224章 两人这才灰溜溜地躲了。 忙活一阵,云沁躺进被窝以后,才拉住容欣,看了眼窗外,低声问她:“可知道太后如何了?” “是冲着太后去的?”容欣惊了。 一看她这样,云沁就知道,她在安澜阁内,知道的比自己还少。 云沁微微摇头,指了指房顶,示意隔墙有耳。 容欣也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阿沁是知道什么?” 想到那扮鬼的人,云沁微微点头,又道:“等之后再与你细说。” 容欣也知道现在说话不方便,就点点头,道:“先睡吧,等明日自然会有个结果。” 云沁点点头,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姐姐在软榻上睡吧,姐姐在眼前,我才能安心。” 容欣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我不走,你放心睡吧。” 但是云沁这一觉,却睡得并不安稳,梦中纷杂,还是不是惊醒,看一眼躺在外面软榻上的容欣。 —— 这一夜,哪里都不安稳。 而最不安稳的,就是太后的宫里。 霍金池正铁青着脸,坐在正殿堂中,而内殿里,还时不时传来太后如梦呓般的尖叫声。 “你来啊,你来啊,我不怕你,你已经死了,烂了,我不怕你!” 她已经被灌下了安神的药,意识也迷糊了,却始终安静不下来,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句话。 霍金池已经从守在慈安殿四周的武德使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攥着拳头,喝道:“查,给朕好好查,看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不管是殿外的禁军,还是暗处的武德使,皆领命而去。 甚至徐安都领着人出去,去审问太后殿中的宫人太监了。 如此,殿中就只剩下霍金池一人枯坐。 刺客扮成的鬼不知是谁,而不管是谁,他的死都跟太后脱不了干系。 不然也不会把太后吓成这个样子。 霍金池听着耳边的尖叫声,漆黑的瞳仁幽深冰冷,望着内殿里,隔绝了视线紧闭的纱隔门。 母后啊母后,你究竟害了多少人? 第309章 中风 出了这样的大事,少不得又要搜宫。 找刺客找了一整个晚上,却一无所获。 这行宫虽说大,可这么多禁军举着火把找了一夜,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便是再大的地方,也无处藏身。 却愣是没有找到那个装神弄鬼的“刺客”。 翌日。 天色刚刚蒙蒙亮,安澜阁的殿内,厚重华丽的帘幔将内殿完全隔绝,可轻微的交谈声还是将床上的云沁惊醒。 她坐起来,看向外间的软塌。 上面已经空空如也,容欣已经起来了。 云沁用手指压了下干痛的喉咙,扬声道:“出什么事了,进来说!” 外面谈话声一停,随后,容欣掀开帘子和丹雪一走了进来。 “主子醒了?” 云沁点了下头,又问:“是不是有结果了?” “不曾。”丹雪摇头,看了眼正在倒水的容欣,才又道:“听说太后娘娘的病,有些不好……” 这话让云沁微微挑眉,脑中又划过那张吐着油彩,状似恶鬼的人脸。 她没有接容欣递过来的茶水,而是掀开了被子,对两人道:“我得去看看。” 云沁的话音才刚落,庭春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急声道:“听闻太后娘娘中风,各宫都赶去慈安殿了。” 这下容欣也不犹豫了,立刻命人端来水,给云沁梳洗更衣。 等云沁带着容欣赶到慈安殿的时候,皇后和沈嫔都已经到了,甚至连还在禁足中的房答应都在场。 太后毕竟是她的姑母,估计是特意求了恩典,才会出现在殿上的。 殿中气氛一片沉凝。 云沁进来后,行了礼便坐到了一旁,没有多说话。 她先看了眼上座的霍金池,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眼底还透着青色,看模样应该是一夜未睡。 而后,云沁的眼神又不着痕迹地扫过殿上的众人。 皇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忧惧,和房答应的惶惶对比明显。 至于沈嫔,眼神则是频频看向霍金池,显然关心他甚于关心太后。 随后,云沁就在殿上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出现却又合情合理的人。 四王爷,睿亲王。 昨晚霍金池设宴为他送行,因为昨夜“刺客”一事,他显然没能出宫。 此时,太后病情急转直下,他自然也得来。 云沁观他表情,眉头微蹙,面露的担忧,甚至还带着些撞上此等事的惶惶,脸上表情没有半分异常。 这种时候,睿亲王依旧如之前那般敏锐,云沁的视线停留稍长,就被他发觉,抬眼直直看过来。 视线交汇,云沁也如之前一样,并未闪躲,而是轻轻颔首。 睿亲王也是如此。 只是这次,是他率先移开了视线,并未和云沁有太多的眼神接触。 云沁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平缓地收回视线,端起宫女放在手旁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 借着动作遮掩,她眸中终于露出了几分锐利。 昨夜,借着月色,她看得很清楚。 扮鬼那人,擦掉脸上油彩,露出的那半张脸,云沁见过。 而且就在小公主的百日宴上。 那晚,她和丹雪两人在游廊下,看着正殿中的人来来往往,曾见过睿亲王醉酒,从殿中歪歪斜斜出来。 他一个踉跄,然后被一个太监扶住…… 而云沁认出,那扮鬼的人,正是扶住睿亲王的那个太监! 如果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是因为那太监脸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眉毛稀疏,且里面有一颗黑痣。 云沁好歹也是当过宫女的人,做奴才的最重要的一个技能就是认人。 甭管是主子还是奴才,见过一面,你就得记住他有什么特征,是哪个宫里的,做的什么差事。 这是为了防止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所以,云沁一眼就记下了那太监的特征,于是在昨夜一看到他稀疏眉毛中的那颗黑痣,当即就把他认出来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当时这太监可是扶着睿亲王离开了。 这中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云沁就完全不知道了…… 云沁不相信一个太监会无缘无故地扮成鬼吓唬太后,而这个原因,究竟和睿亲王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这段时日,她可是听说了不少睿亲王的事情。 他的母妃是被赵昭仪所害,中毒身亡。 而当时还年幼的睿亲王,可是亲眼看着自己母妃吐血的,对他的冲击必定很大。 或许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调查真相,又或者是阴差阳错,得知自己的母亲不是被赵昭仪所害。 就比如,是太后所害呢? 这些念头瞬间就在云沁脑中过了一遍,等放下手中的茶杯,她的眼神也已经恢复了平静。 霍金池心中沉郁,苦闷难当,可还是抽空看了眼云沁。 看她神情安宁平和,便知道昨晚的事情并没有吓到她。 她晚上去大皇子寝殿外的事情,他心中虽有疑虑,可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于是也没有开口。 殿上一片沉默。 可有人耐不住,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 “怎么还没有动静,快进去看看,太后娘娘如今究竟如何了!” 开口的自然自然是房答应。 在场的人,就没有比她更焦急的,虽说太后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可太后已经是她最大的靠山和依仗。 她恨不得太后能活个万万年,当然不希望她现在出事。 房答应催促着太后殿中的宫女,可没有皇上的命令,根本没人动弹一下。 她只能看向皇上,对他道:“皇上,臣妾实在担心姑母,求您让臣妾进去看一眼吧!” 霍金池没有应声,她便又祈求,“求您了皇上。” 这次不待霍金池出声,皇后率先冷道:“吵吵什么,这殿上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担心太后吗?” 说话间,她的眉头已经蹙起。 云沁这才察觉,皇后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至少内心焦灼,不然也不会这般心烦。 “嫔妾只是,只是想看看太后,她,她最疼嫔妾……” 房答应期期艾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打断。 “你是会医术还是有仙法,你就算进去了又有什么用!” 房答应还要开口,又被皇后堵了回去,“本宫是看在你与太后的亲缘上,才求皇上网开一面,放你出来探望太后,若你还要吵闹,干脆滚回去!” 又被吼了一声的房答应这下终于老实了。 霍金池却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脾气,直接开口道:“送她回去!” 这个“她”自然不言而喻。 第310章 瘫了? 第225章 就在宫女要把房答应请出去的时候,内殿的帘子终于动了。 是蒋院正被张御医扶了出来。 这下也顾不上房答应了,众人跟着霍金池一道站了起来,云沁落后一步,也没有围上去,而是在人群后静静看着。 蒋院正似乎有些虚脱,靠在张御医的身上,手因连续施针还在颤抖。 霍金池便是再沉得住气,这种时候也难免急切,问道:“母后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已经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是……”蒋院正声音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张御医接过他的话,继续道:“只是,太后已有中风的症状,就算保住性命也再难复原了。” 云沁听懂了,用人话说,就是太后虽然救活了,但是瘫了…… 瘫了? 她眸光微微一闪,瘫了也要分情况,可大可小。 大可全身瘫痪,嘴眼歪斜,说不出话,甚至大小便失禁。 小,就只是偏袒,能拄着拐杖走,能说话…… 那自然也还能逞太后的威风。 就是不知道太后是哪个情况。 云沁心中念头一闪,那边霍金池就已经掀开帘子冲进了内殿,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一阵含糊的“喔喔”声。 声音明显是太后略有苍老的声音。 云沁嘴角微微一扯。 嗷…… 云沁暗中的调门一波三折。 那太后明显是第一种情况咯,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幸灾乐祸啊。 不只是她听到了声音,殿上其他人也都听到了。 皇后和房答应的震惊自是不用多说,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全都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而沈嫔则是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云沁,见她没有动,也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云沁并未注意到她的动作,因为她的眼神已经看向了一旁站着的睿亲王。 他脸上一派震惊与担忧,实在是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要么就真是出自本心,要么这位也是个影帝。 云沁在心中吐槽一句,其实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所有人都没有她获得的信息多,而这些信息串联起来,反推,就能发现他身上的很多漏洞。 最明显的一个,就是向来沉稳自持的睿亲王,如何会在小公主的百日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呢? 甚至醉得出不了宫,留在了行宫当中。 这个问题,霍金池已经解答她了。 睿亲王或许是因为想到母亲,触景生情所以大醉,也有可能就是装醉,为了留在行宫中,祭奠亡母。 显然,这个问题,睿亲王是故意暴露的。 所以霍金池在明知道他可能是装醉的情况下,没有对此有什么反应,甚至真的留下了他。 可若是,祭奠亡母本身就是个障眼法呢? 是为了隐藏他更大的图谋,最大的目的。 那就是扮鬼来吓唬太后,或者说是,为亡母讨回公道。 他不只是装病留在行宫中用病中这段时间做图谋,还在昨日来探望了太后,明确了她现在的身体情况。 更甚者,昨晚霍金池设宴为他送行,他还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计划周密到这种程度,想必,就算查到了那个太监头上,也绝对不会牵连到睿亲王。 想到此处,云沁都想给睿亲王鼓掌了。 睿亲王自然又察觉到了云沁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如今殿中人少,他便直接出言道:“熙嫔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本王说?” 面对他的问话,云沁没有半分尴尬和躲闪,好整以暇地说:“就是觉得睿亲王实在倒霉,先是病了这些时日,又撞上了这么一件倒霉事。” 她语气中既没有紧张也没有担忧,闲闲散散,甚至还带着些调侃。 这态度,让睿亲王都不禁怔住。 她便是对太后一点都不关心,在这种场合下也应该装一装,可她却演都懒得演。 这话要是被云沁听到,她该笑出声了。 演给谁看? 霍金池吗? 就算她真的表现出难过担忧又如何,他会相信吗? 她没有拍手称快,当场大笑两声就算给他面子了! 虽说,这不是云沁自己动的手,可她心中依旧十分痛快! 别说揭露了,她现在只恨不得能跟睿亲王把手言欢,好好交流一下心得体会。 可看睿亲王,以及殿上沈嫔脸上震惊的表情,她还是收敛了几分,露出些隐忧,“害太后至此的刺客可还没抓到呢!” 也算给睿亲王提个醒,之后霍金池的查问只会比现在更严格,他可别被短暂的胜利冲昏了头脑,露出马脚被人给抓住了。 那个太监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希望他能把首尾处理得干净一些。 云沁觉得以霍金池的敏锐精明,或许已经怀疑到了睿亲王的身上,若以他为原点,向外查探,未必不会查到那太监的身上。 睿亲王在震惊中回神,对云沁道:“熙嫔娘娘这话不错,希望能尽快找到那刺客。” 他话中又叹息,显然也默认了云沁刚才“倒霉”的说法。 但云沁几次三番,还是让他生了疑,不由又出口试探,“娘娘似乎对那刺客更感兴趣?” 感兴趣? 她哪敢…… 这种事还是不点明的好,省得引火烧身,让睿亲王对她也动了杀心。 “这刺客,实在是可恶,让本宫整夜没有睡安稳。”云沁说着,掩住下半张脸,像是打了个哈欠。 她如此回答,即表明她对刺客并非真的关心,二来也是告诉睿亲王,她对太后的死活也丝毫不关心。 睿亲王眉眼果然微微一松,反而深深看了云沁一眼,附和道:“确实让人惶惶。” 沈嫔看着两人有来有回,倒是有些疑惑。 没听说熙嫔跟睿亲王这么熟络啊? 而后,殿中便没有人在说话。 直到霍金池阴着脸,从内殿中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第311章 宴无好宴 霍金池出来的时候,帘子被掀起,云沁透过空隙,瞥到了一眼殿中的情形。 皇后和房答应,一个人坐在床沿上,一个蹲伏在床边,她们旁边,还有宫女嬷嬷,全都围在床边。 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太后,云沁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却能看到她想要抬起,却不受使唤的胳膊。 她眼中划过一丝冷笑,但很快就收敛住,抬眸看向走出来的霍金池。 他面色阴沉,眸中却跳动着怒火。 想来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档子事,不单是伤害了太后,也是在挑战他的皇权。 只是事已至此,霍金池再愤怒又有什么用。 只能又一次命令下去,戒严行宫,排查凶手。 禁军领命离开,殿上又安静下来。 本来就低沉的气氛,此时更加压抑,殿上众人噤若寒蝉,没有人敢抬头去看如今盛怒的皇上。 只有一人除外。 云沁就在这一片沉默中,看了眼沉着脸坐在上首的霍金池。 虽然不必表演有多么担心太后,可是霍金池她却不能不关心。 “皇上,太后娘娘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您也得顾好自己的身体。”她站起来,半句没问太后的情况,只低声道:“慈安殿忙乱,您还是去臣妾那里用些早膳,再去上朝吧。” 她轻缓柔和的声音,却像是一把刀一样,瞬间把殿上的沉闷划开了一道口子,殿上的人瞬间感觉自己呼吸都顺畅了。 可还是被她的话给震惊到了。 太后娘娘才刚刚苏醒,她竟然就要把皇上请走,胆子实在太大了! 宠妃嘛,自然就要有宠妃的做派。 云沁压根不把他们的震惊当回事,更希望她半路要把皇上截走的消息传到太后耳朵里,再让她中风一回! 云沁的小心思,几乎全写在脸上,霍金池都不需要猜。 他垂眸看她一眼,淡声道:“今日朕已经罢了早朝,你便陪朕在慈安殿用膳吧。” 云沁诧异抬头,没想到被他反将了一军。 让她在太后这里吃饭,是真不怕她会消化不良。 可面对霍金池幽深的眸子,云沁还是勾唇道:“臣妾自然陪着皇上,不看着皇上用膳,臣妾也不放心啊……” 霍金池就静静地看着她演。 云沁也不尴尬,甚至与他又笑了笑。 霍金池生气的力气都没有,转头看向了沈嫔。 “太后情况已经稳定了,小公主如今离不开人,你且回去吧。” 沈嫔立刻应了一声,却有些犹豫,“可若太后问起来……” “小公主年幼,太后自然能体恤。”霍金池宽慰。 沈嫔这才谢恩。 对太后来说,她身份本就尴尬,呆在这里确实有些坐立难安。 瞧着沈嫔离开,云沁暗自挑眉。 瞧瞧,瞧瞧,这才是放在心尖上的呢,多么体贴周全,不像她,还得呆在这破地方。 第226章 一旁的睿亲王借机告退,“皇上,臣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就先告退了。” 可霍金池却驳了他,“皇兄也一夜没睡,陪朕用完膳再走吧。” 这话让云沁眸子微微低垂,眸中划过一丝暗芒。 宴无好宴,更像是一场鸿门宴,难道霍金池已经在暗中查到什么了? 她微微抬眸,看向睿亲王。 这可就要看他如何应对了。 睿亲王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但旋即看了眼云沁,道:“臣留在后宫本就多有不便,还是改日再与皇上用早膳吧。” 多么聪明啊。 他本就不想留下来,却都推到自己身上,好像如果她不在场,睿亲王就会留在来跟皇上用早膳一般。 云沁暗中撇嘴,再次垂下眸子,在一旁当透明人。 “无妨,都是一家人。”霍金池垂眸看了眼云沁,“熙嫔说过,要朕只把皇兄当成是四哥。” 云沁猝然抬头,看着他,不禁咬了下后槽牙。 他是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霍金池却依旧平静地看着她,好似刚才当面说人“坏话”的不是他一般。 这话乍听没什么问题,可睿亲王却还是一愣怔,疑惑熙嫔是在什么情境下,说出这种话来? “熙嫔不记得了?”霍金池“好心”提醒。 云沁看出来了,他对自己刚才要他去安澜阁的事,还“怀恨在心”呢,所以故意使坏,让她难堪。 “嫔妾当时也是顺着皇上的话说的。” 不就是比谁脸皮厚吗?谁怕谁! 睿亲王不懂两人话中的机锋,可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有继续拒绝的理由。 “那,臣就打扰皇上和娘娘了。” —— 早膳摆在了慈安殿的侧殿,其中摆设平常,却看得出都是些御用之物。 应该是特意给皇上准备,用来等待给太后请安间隙,休息用的。 说是一起吃早膳,但云沁也不可能跟睿亲王同席。 她和霍金池坐在了软榻上,而睿亲王则是用茶几,三人坐在一起,倒真有些家常感。 早膳很快摆好,可坐在桌旁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有胃口吃饭。 一个心中焦灼,一个嫌地方晦气,而另一个,则就是心中起伏难定,各种猜测这桌早膳的用意了。 味同嚼蜡得吃了几口,云沁实在忍不了,干脆放下了筷子。 霍金池立刻察觉,侧眸看她,“不是要吃早膳吗?” 他还以为她饿了。 云沁一时竟然能听懂了他的意思,磨了下后槽牙,转而端起旁边的粥碗,“臣妾想喝粥,皇上您吃,不必管臣妾。” 见她果然喝粥,霍金池便“嗯”了声,却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看向睿亲王,出声道:“皇兄……” 听到这声,云沁微微抬眸,抿了下只被粥水沾湿的唇。 正菜来了! “皇兄,多事之秋,你也不要急着出宫了。” 睿亲王搁下筷子,点头道:“臣都听皇上安排。” 他轻轻叹息:“也怨不得旁人,若不是臣贪杯,也不会有此后种种。” 这话其实他不该说,可说出来,反倒是更显真情实感。 似是意识到失言,他转移话题,主动问起刺客的事来,“皇上还没有查到刺客的踪迹吗?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吗?” 第312章 帝王心计 在场除了云沁撞见了“刺客”知道他扮鬼之外,在场的霍金池自然也知道。 可这件事并未向外披露,所以睿亲王问的还是刺客。 看着睿亲王一脸担忧疑惑的模样。 云沁心中忍不住感慨:多么情真意切啊? 在场三个人,三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要说这宫里的日子,有时候也很有意思。 “那人身手了得,禁军根本没有看清楚那人身形容貌,而且刺客对行宫地形似乎十分熟悉,应该就是蛇行宫的人,找起来并不容易。” 霍金池声音依旧淡淡,话却说得详细,好似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睿亲王也不知道信了没有,神情不见变化,眉头却已经皱得更紧,“难道有人包庇不成?” 这是把视线往她们这些人身上移了? 云沁垂眸搅动着手里的粥。 要说这宫里谁最想太后出事,自然非她莫属,可明面上,应该是沈嫔和太后更加针锋相对,毕竟前朝的沈家和房家就是如此。 他想把视线往沈家身上移? 睿亲王,你不厚道啊…… 况且…… 云沁微微抬眸,看了眼霍金池棱角分明的侧脸。 以皇上对沈家的信任,这招也纯粹白费功夫。 果然再聪明的人,也有疏忽遗漏的时候,睿亲王这话,估计已经让霍金池确定这事跟他有关系了。 毕竟,如果没有关系,又怎么会想引导事情的走向呢? 云沁心中叹息,手上又勺子又搅了下碗里的粥。 对于睿亲王的话,霍金池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然扬声:“容欣!” 他这一声,让云沁再难淡定,诧异抬头,不明白他突然叫容欣什么意思? 听到叫声,容欣当即便走了进来,沉稳道:“皇上有何吩咐?” 霍金池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给你主子换一碗粥。” 莫名其妙…… 云沁一颗心落下,心里边又不禁暗骂一声,可垂眸才发觉,原本稠密香甜的一碗桂圆莲子粥,已经被她搅得清汤寡水,并且完全凉透了。 她又不禁看了眼霍金池,怀疑他是不是额头上还长了只眼,不然是怎么看到她碗里的情况的? 霍金池视线回转,落在她的脸上,见她懵懵然的模样,唇角微微一扯,可旋即又被心头间的冷凝压下。 “奴婢这就去。”容欣闻言,立刻应了一声,去给云沁换了一碗粥。 见霍金池,忙着关心熙嫔,把自己晾在了一旁。 睿亲王的脸色终于变了,但他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低垂着眸子,好似专心吃饭一般。 此时他也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说那句话,可一切都晚了,心中不由乱作一团。 就在这个当口,刚才不搭话的霍金池,却又突然对他道:“皇兄这话有理,朕也在想是不是有人刻意包庇,或者是有人里应外合。” 这话若是刚才说,自然没什么,可如今听在睿亲王的耳朵里,却犹如当头棒喝。 完全就是在敲打他了! 云沁没去看他,而是看向了霍金池。 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帝王心计了,这一张一弛,一虚一实之间,心机城府稍弱,便要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就是不知道睿亲王心里承受能力强不强,可别当场就认了。 睿亲王并未因此溃不成军,至少面上,还能保持镇定,只道:“皇上可要细查一番。” 此时,云沁才侧眸看他一眼。 怀疑他还有什么依仗,或者说又自信查不到他的头上。 “这是自然。”这次霍金池并未拖延,而是点点头,重新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一碟酱菜道:“这是新供上来的八宝菜,皇兄最好这一口,尝尝味道如何。” 他语气平常,说得也是家常话,可在云沁听来,却有种两军交战一番,胜者鸣金收兵之感。 “是那毕桂斋的?那臣是得尝尝。”睿亲王露出些笑意。 这败方,似乎也并未完全败了…… 这顿早膳,吃得着实有些漫长,等到宫人把东西都撤走,云沁因为太过紧绷,肩颈都有些酸胀。 好在霍金池打算改日再战,没有再留睿亲王,让他离开了。 不然云沁还得一直提着心。 端起茶喝了一口,云沁微微松口气。 可没等她把这口气吐完,就听霍金池带着些冷意的声音传来。 “交代吧,昨晚不好好在安澜阁呆着,出去做什么了?” 云沁差点被胸口还剩一半的浊气呛到。 这是轮到她上刑台了? 只是她可不是睿亲王那样的身份。 “皇上这是要审臣妾?”她秀眉轻挑,看向霍金池。 反问是最能打断谈话节奏的,更何况,还是她这样嗔怒的模样。 “什么叫审,你不该主动跟朕交代吗?”霍金池反问了回去,语气却比刚才软了不止一星半点。 云沁轻哼一声,双眼微眯,“难道皇上怀疑是臣妾派的刺客不成?” 昨夜她没在宫里,确实有些嫌疑,与其等霍金池问,还不如她自己挑破。 “朕是让你交代,你昨夜为什么去大皇子寝殿外,你不要跟朕扯这些。”霍金池并未接她的话,防住了她的胡搅蛮缠。 听这话,云沁就知道,他并未怀疑自己,又不禁轻哼了一声。 说实在,她要真有这样的能力,找到这样身手的人,太后今天就不止中风了! 第227章 “臣妾还以为,今天皇上审人审上了瘾,还要拿臣妾开刀呢。” 防半天还是没防住,霍金池没了脾气,“朕这是在担心你。” 云沁闻声看向他,见他眸中依旧深邃,却已经能映出自己的脸,于是也软了语气,“臣妾还以为皇上疑心陈臣妾呢。” “竟说没用的。”霍金池没好气道。 云沁却翘起了唇角,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臣妾说就是了。” 那老嬷嬷的事情,查到现在,也算是入了穷巷,她总不能还跟昨晚那般,直接去大皇子寝殿外堵人吧。 也是时候告诉霍金池了。 只是怎么说,却也有技巧。 云沁只把容欣撞见一个老嬷嬷在大皇子身边窥视说了,紧接着道:“这样离奇的事情,臣妾心中都有些不信,更别说说给皇上听了,于是就想先去大皇子寝殿外看看,若是真撞见了,再告诉皇上也不迟。” “谁知道,还没见到人,就先出了这样的事。” 第313章 疯狂 从云沁说出有个老嬷嬷开始,霍金池的神色就凝重几分。 他知道,云沁说话向来半真半假,当她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就说明她知道得更多,心中也早就有猜测。 但霍金池没有点破,只吩咐容欣进来,让她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是不是很离奇?” 容欣说完,云沁接着道:“一个身形都有些佝偻的老嬷嬷,竟然跑得这么快。” 她看着霍金池,眼中闪动着好奇,“皇上你说,这老嬷嬷会不会是一个年轻女子假扮的?” 霍金池看她一眼,正要开口,就见太后宫女急急忙忙进来。 “皇上,太后娘娘让您过去呢!” 霍金池当即便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看云沁。 “臣妾和皇上一起去。” 云沁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霍金池的身边。 好歹也得亲眼看看太后的现在模样,也看看她都瘫在床上了,还想搞什么幺蛾子。 霍金池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两秒,才点点头。 一进殿,就撞到从殿中走出来的宫女,手里边端着摔碎的碗碟汤匙。 脾气倒是不小,云沁压制住挑眉的冲动,跟着霍金池快步走入了内殿。 内殿中,房答应已经离开了,只有皇后一个人正是守在太后的床边,正用帕子给太后擦下巴。 看到太后的脸,云沁才发现,她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要轻一些。 至少还没到口眼歪斜的地步,只是一张脸,更显苍老了,双眼有些红,闪动着执拗和疯狂。 配合上,左半边脸上蒋院正刚刚扎的银针,显得有几分狰狞。 她似乎左半边身子都动不了,想要转头过来看都有些艰难。 霍金池已经走了过去,而云沁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只静静看着床上那个和普通老人,似乎没太大区别的太后。 “皇儿,你去哪了!” 显然说话也有影响,说起话来含含糊糊,一边说话,左边的嘴角还控制不住地流口水。 皇后倒没有嫌弃的意思,用帕子给她擦着。 太后却有些不耐地用右手拨开她的手,眼睛死死盯着霍金池,“皇儿,去,去皇陵把她给哀家挖出来,鞭尸,剁碎,我看她还怎么来找我报仇!” 这疯狂的话,让殿上的宫人太监,全都垂下了头。 在场的皇后手也完全僵住,眼神向霍金池看过去。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太后吃了安神的药睡下了,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突然惊醒,然后就命人把皇上叫来,一张口,竟然就是这样的话。 霍金池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淡定的,他按住太后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声音冷冷,好似不带感情。 “母后,丽妃娘娘已经死了很久了。” “我不管,你难道不听我的话吗,我要让她死都死得不安宁!”太后说话大着舌头,吐字不清晰,可语气中的凄厉却一点都不少。 丽妃,正是睿亲王的生母。 云沁看了眼坐在床边矮凳上,此时沉默的霍金池。 他是在确认什么呢? 是确认此事跟睿亲王有关,还是确认当年丽妃是被太后所害? 若丽妃的死是她所为,那睿亲王瞎的那只眼睛又是不是她做的呢? 最后霍金池也没有接话,他只是看向一旁的孙嬷嬷,让她把殿外的蒋院正喊来,再次给太后施针,让她昏睡了过去。 而后,他对蒋院正道:“太后如今神志有些不清楚,还请院正多多费心。” “是。”蒋院正拱手应下。 这话云沁也听明白了,意思是,如果太后还不清醒,蒋院正就继续施针。 为了保护太后,霍金池真是难得下了狠心。 云沁心中哂笑。 太后睡着,霍金池也并未待在慈安殿很长时间,吩咐众人小心伺候,就离开了。 云沁自然也跟着离开,倒是皇后似是不放心,依旧呆在床前。 离开慈安殿,霍金池自然是去勤政殿处理公务,而云沁自然也就回到了安澜阁。 分别时,霍金池只简单交代了一句,大皇子的事情之后细说。 能嘱咐这一句,说明他已经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什么细说不细说的,云沁也没那么在意。 回到安澜阁。 自然首先说起了太后的情况。 “行宫中已经多有传言,说太后娘娘突然中风,是有冤魂索命。”丹雪压低声音道。 云沁一听这话,脱衣服的手顿了一下,蹙眉道:“从何处听来的?” “哪还用打听,宫中到处都在议论。”庭春一边帮云沁把肩膀上的衣服脱下来,一边道:“奴婢今日就去内务府司拿了些茶叶,就听到两拨人在议论这件事。” 睿亲王这是要把事情闹大? 云沁蹙着眉,从容欣手里接过衣服穿好,才扭头看向丹雪,对她道:“你可还记得,小公主百日宴的时候,睿亲王醉酒将他扶出游廊的太监?” “那个长脸,眉毛稀疏的太监?”丹雪果然也记得。 云沁点点头,“就是他。你去找小顺子,让他暗地里打听一下,这个太监的出身来历。” 丹雪没有多问,当即领命离开。 她走后,庭春好奇道:“主子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查一个太监?” 有关睿亲王的事情,云沁没打算这么早告诉她们,毕竟这事,若是皇上准备发落睿亲王,到时候告诉她们也不迟。 可若是睿亲王全身而退,知道这件事对她们也没多大好处。 “没什么。”云沁平淡答了一声。 她其实也没有太大的目的,只是想知道这流言到底是睿亲王要放出来的,还是那太监自作主张。 要是前者,那她还真有些佩服睿亲王的胆量了,明知道霍金池已经怀疑他的情况下,还敢有这种操作。 可要是后者,那云沁得知道这太监的身份才行,如此不择手段,甚至已经脱离了睿亲王的掌控,谁知道他之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见云沁态度,容欣和庭春就知道,她不想多说,于是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而是把她的头上的钗环卸掉,重新给她梳了一个便利的头发。 换上舒服的衣服,云沁靠在软塌上,舒了一口气。 “奴婢瞧主子早膳也没用多少,要不要让厨房送些点心过来?”容欣给她倒了杯茶,低声问道。 云沁摇摇头,从身下的垫子下面摸出一本话本来。 她翻了两页,又抬头看两人,“你们各自歇着去吧,我身边不需要人伺候。” 两人要离开,云沁又把两人叫住,对容欣道:“大皇子身边嬷嬷的事情,你与他们说说,这事有皇上管,也不必我们操心了。” “奴婢明白。” 第314章 有得看呢 夏末,天气依旧闷热难耐。 安澜阁比起旁处,已经算清凉,可依旧难抵酷热,殿中放上了冰盆,如此还算有丝丝凉意。 云沁靠着迎枕,手里握着话本,视线却不知道已经飘到了哪里。 太后这一倒,有太多的事情会发生变化,首当其冲的就是前朝的房家。 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急成什么样子。 也难怪霍金池这么急匆匆地去勤政殿,房家想进宫的折子,估计都已经摆满一桌了。 等他们确认了太后的情形,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朝局是不是又要乱了? 虽说前朝牵扯着后宫,可跟云沁的关系倒是不算大。 她更关心的是,皇上对此事的态度,这才是能真正与她有关系的。 太后这一瘫,霍金池会不会心软,忘记之前让太后留在行宫的事情,让她再次进宫。 她只是瘫了,又不是死了。 就算对前朝失去了掌控,可对后宫而言,依旧是一道横在面前的大山,想要搅弄风云依旧轻而易举。 第228章 想让她死,也轻而易举。 云沁手无意识地握紧手中的书,眸中也透出寒意。 她算了下如今手里能用的人,也就只有沈言心算的上一个筹码…… 只是,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先试探霍金池的态度再说。 想到此处,云沁才收敛心神,还不确定的东西,就不要无谓多想。 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话本,正好看到,那国公府的小姐夜会情郎,两人花前月下,好不浪漫。 视线在两人情意绵绵的对话上停留一瞬,云沁忽地哂笑出声。 她可没这么多小女儿的心思,有的只有一肚子阴谋诡计。 和霍金池两个人,彼此大概都是对方的劫难。 —— 之后几天,云沁都没有出门。 行宫中的流言倒是消弭了。 先是皇后大发雷霆,发落了一批人,后有霍金池增加了搜查的力度,行宫中,如今一片风声鹤唳,谁还再敢多说话。 太后的情况也并未有什么好转,听说房家还送进来一个什么神医,来给太后看病,如今就在宫中,但也没听说治出了什么名堂。 偏瘫确实能够恢复一些,房家也正是抱着这种心理,现在还不死心。 至于那个太监的身份…… “主子,那太监名叫王汇泉,听下边人说,他是行宫里的老人了,年少时就被分派到了行宫,一直就在行宫当差。如今已经是海晏殿的大管事,掌管大小事务。” 小顺子打听了几日,今天总算有了确切的消息,来向云沁禀报。 “没听说他会些拳脚?”云沁问。 小顺子摇头,“不曾。那老太监奴才也照过面,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他还会拳脚呢?” 云沁没回答,只道:“做的不错,下去领赏钱去吧。” “嘿嘿,奴才也不是为了赏钱。”小顺子挠挠后脑。 云沁一瞧他这个样子,就明白他什么心思,“再让丹雪给你找两瓶好酒,这总行了吧?” “主子英明,奴才谢主子隆恩!”小顺子立刻大喜。 等他离开,容欣在旁摇头道:“主子也太惯着他们了。” “他不说我也知道,他讨要酒水,是为了疏通关系,估计都是进了别人的肚子。”云沁笑笑,“他为我做事,我总不能这样的方便都不给他吧。” “我是没你想得那么周全。”容欣笑道。 “别这么说,这宫里,不还得什么都靠姐姐,我不过就是个甩手掌柜罢了。”云沁抱住她的胳膊。 容欣点了下她的鼻子,“你就给我灌迷魂汤吧!” 云沁听得咯咯直笑。 “你还不打算跟我说说,为什么查这个太监?”容欣又垂眸看她,问道。 云沁松开她的胳膊,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太监的身份这样干净,也难怪那日睿亲王明明已经承受了“心灵冲击”依旧能稳住阵脚。 他是有自信,这事就算皇上怀疑,也未必能查到他的身上。 如果查到最后,真的什么都查不到,说倒也无妨。 于是在犹豫之后,云沁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与容欣讲了。 包括太后神志不清的时候,说的那些戾气深重的话。 容欣听完,自然是大吃一惊,先是快步走到纱隔旁,往外看了一眼,才转身坐回云沁的身边。 “这事你有多大把握,是睿亲王指使的?” 比起她的紧张,云沁就悠然多了,手撑在矮桌上,伸出手指比了一下,“十成十。” 容欣倒吸了一口凉气,许久才憋出一句,“我的天爷呀!” 也难怪她这样,云沁那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多。 先是睿亲王让人扮鬼把太后吓得中风,后有丽妃是太后害死的,不光让人难以置信,更是件件牵扯到皇室密辛,冲击实在太大。 “这事原本我不打算告诉你,睿亲王这个人,不像是个好惹的。手都能伸到行宫,谁知道皇宫里有没有爪牙,知道人越少,越安全。”云沁收起笑容道。 容欣也在震惊中回神,点点头,“确实如此,这事就到我这里为止吧,谁也不能告诉。” 云沁也点点头,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一下,“上次的流言没达到目的,我觉得睿亲王或者那太监,未必肯善罢甘休。” “他们还想做什么?” “当然是揭露当年,太后谋害丽妃的事情。”云沁声音幽幽道。 容欣蹙眉,“年代这个久远的事情,而太后又是皇上生母,贵不可言,就算把这事翻出来,还能翻案不成吗?” “他们用这样的手段,估计也知道艰难,所以没想光明正大地翻案。”云沁眼底带着冷笑,“贵为太后又如何,难道就不要名声了吗?” “你是说,他们要用流言,逼得皇上低头?”容欣吃惊。 云沁笑笑,看了眼外面渐沉的太阳,“等着吧,这事可有得看呢。” 第315章 看穿 是夜。 入夜起,外面突然起了风,吹得窗外树叶,哗哗作响,掩盖了许多入夜的蝉鸣和蛙叫。 廊下的灯笼也不断晃动,让投入房中的树影也跟着摇晃,如同鬼魅。 让看书的云沁心烦,“啪”一下把手里的书拍到矮几上,抬起上半身去关窗户。 结果刚探出身子,就看到了已经走到殿门口的霍金池。 “皇上?”她失声叫道。 听见声音的霍金池望过来,见她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台。 他快走几步,伸手接住她探出的身子,没好气道:“你这是想做什么,危险不危险?” 廊下摇晃的灯,打在他的脸上,闪闪烁烁,让他的眸光也跟着闪动,有些时候看起来别样深情。 云沁看得莫名心悸,手一缩,便撤回了身子。 看外面的霍金池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双手虚拖着,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太大了。 她赶忙扬起笑,找补道:“皇上难道要这样跟臣妾说话吗?” 霍金池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两只手把住两扇窗,眸中闪过疑惑,“朕这么吓人?” “哪有。”云沁指指他身后的树影,“是今天这风有些吓人。” 霍金池看了眼摇晃的树影,又眸光不定地看了她一会,才道:“等着。” 之后,便给她关上了窗户。 而坐在软榻上的云沁,脸上的笑容立刻落了下来,手在胸口抚了一下。 刚才真是见了鬼了。 也没时间多想,外面的霍金池就走了进来,云沁忙站起来行礼。 还没站起来,就被走过来的霍金池给按了回去,他眸光落在矮几上的书上,“又在看什么。” 云沁顺势坐了回去,伸手翻了下书,让书的封面朝上。 “是游记,不是话本子!”她就差举到霍金池面前让他看了。 她是正经人! 霍金池看她略有得意的模样,嘴角微翘,在她鼻尖点了一下,“下次也别被朕逮到。” 云沁鼻子轻皱了一下,没应声。 等霍金池坐下,云沁才问道:“皇上是打哪来?” 看她一眼,霍金池才道:“慈安殿。” 话都说到这了,云沁顺势问道:“太后娘娘可好些了?” “老样子。”霍金池心里清楚,云沁并不是真的关心太后,甚至太后出事,她心中应该是痛快的。 她本就受了许多委屈,霍金池对不起她良多,自然也不会要求她什么。 是自己的母亲,她种下的苦果,自然也要自己来吞。 见他不欲多说,云沁也懒得多问,问道:“皇上可用晚膳了?” 霍金池再张口,声音变得有几分艰涩,“还没。” 就太后那模样,云沁心中早有预料,脸上却吃惊道:“都这个时辰了,怎得还没用膳?” 她起身,对外面喊道:“来人,快让厨房准备些膳食来。” “简单些就好。”霍金池笑着补充道。 外面徐安早就已经跟外面的容欣通过气,厨房也早准备着了。 丹雪进来应了一声,便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晚膳很快准备好,霍金池简单吃了些。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容欣她们也就备好了热水,铺好床,就退出了正殿。 云沁早就梳洗好了,靠在内殿的软榻上,边看着书边打着哈欠。 等霍金池从浴室出来,云沁也跟着放下了书,起身站起来,打算去床上。 可霍金池却还没有要睡的意思,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又坐回了软榻上。 见他有话要说,云沁又打了个哈欠,倾身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问:“皇上有话要对臣妾说?” 霍金池手抚住她的如瀑的长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是大皇子的事情?” 云沁知道,霍金池聊心事的时候,得先得“预热”,于是先抛出话题让他打开话匣子。 第229章 “有这件事。”他道:“朕已经命人在大皇子身边监视了,迄今还未见到那老嬷嬷的踪影。” 云沁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皇上也不必太着急,或许真是容欣看错,那老嬷嬷并非在窥探大皇子呢?” “可朕让人在行宫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老嬷嬷。”霍金池垂眸看她。 云沁露出自然的惊讶,而后疑惑道:“难道真是容欣看错了?” 但心中却十分惊骇,皇上派出的人,自然是武德使,他们可都是刺探情报的专家,竟然都没找到那个老嬷嬷? 难道被她一句戏言说中,那老嬷嬷是有人假扮的不成? 上次容欣的追赶已经打草惊蛇,短时间内那人应该不会在出来了,如此一来倒是有些棘手了。 她暗中出神,注意到霍金池看她的眼神,透着几分幽深。 “虽然没找到人,朕却查到,有人也在暗中打听一个老嬷嬷。”他突然开口。 这话瞬间把云沁的思绪拉回,她并未露出慌张,而是对他娇俏一笑,“坏了,被皇上发现了。” 嘴里说着“坏了”,她脸上的表情却一派有恃无恐。 自打皇上要查,她就没想过能瞒住他,小顺子就算再小心,可对行宫知根知底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问到同一个人的概率也很大。 只要有人透露那么一两句,霍金池要是怀疑不到她身上才奇怪。 “皇上听臣妾狡辩,不是,听臣妾给你说明白。” 话是这么说,云沁却不交代事情,只说自己的想法,“臣妾是好奇,也是担心大皇子,才让底下人去打听打听,这不就跟皇上的人撞车了。” 霍金池自然没有怀疑她的用心,她不愿意从头交代,他也就没有多问。 只是心中,依旧难免有些酸涩。 他看着她许久,才低声道:“你什么时候才肯信朕?” 云沁脸上的笑微微僵住。 霍金池的手指却抚上了她的脸颊,“你以为朕不明白?你是担心这事是有人给你设下的陷阱,你怕朕查,最终会查到你的身上。” “你还怕朕不相信你,与其指望朕,还不如自己先弄明白。” 一番话,把云沁的心思全都摆在了台面上,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霍金池却不想轻易放过她,继续道:“朕还以为,经历这么多事,你与朕该有些默契了。” 第316章 哼,跟她斗! 从霍金池最终听到“默契”两个字,云沁终于有了反应。 或许是心思都已经被人看穿,她心理防线也没有那么牢固,眸中露出几分哂笑来。 默契?她怎么确定不是错觉? 又怎么确定,这样“默契”以后不会害死自己? 对她的哂笑,霍金池并不在意,反倒因为她眸子终于不再是寂静一片,感到一丝欣慰。 这一丝欣慰,驱使着他问了一个傻问题,“你如何才能相信朕?”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柔情和几分小心翼翼。 云沁不是听不出来,可依旧想笑。 冷笑。 当被人问起来,云沁才发觉自己心中是那么不平。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从未有自怨自艾的时候,也算积极面对这辈子的生活,用力过好每一天。 可一个奴婢的身份,却好像成了天堑。 让她怎么都飞都越不过去,就算如今成了“主子”,可对真正的主子来说,她不还是个奴婢? 是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 如今整个皇宫最大主子,却在问她,为什么不能相信他? 身份、地位,如此不对等,他这么问,不就等于在问她,为什么不傻一点,为什么不好摆布一点? 云沁偏不。 比起她失去的,他得不到的只是一个女人的心而已。 他若真愿意向她低头,等先把“朕”的称呼,高高在上的包容,改了再说吧! “臣妾如果不相信皇上,怎么会把事情全都交代了呢?”云沁想笑,唇角勾起的依旧是一抹冷笑。 霍金池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由衷的话,却适得其反。 无视她的话,他不解道:“为什么你不肯对朕说一句真心话?” 见他是真不明白,云沁更想冷笑,真是高高在上久了,腰都弯不下了。 云沁也不想把他给逼急了,她也伸手抚住了霍金池的脸,声音低柔下来,“皇上是我见过,最英俊,最帅的男人。” 她随后补充,“这句绝对是真心话。” 有颜值,有身价,还大权在握,可不是最帅的嘛…… 霍金池被她突如其来的话,给弄得有些懵了,反手抓住她的手,蹙眉道:“朕在跟你说正经的。” “臣妾也在说正经的。”云沁贴到他的怀里,柔弱无骨的双手也攀住他的脖子,“皇上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相信臣妾心中只有你一个吗?” 只能用魔法来打败魔法了。 巧笑嫣兮,娇媚动人,这是霍金池最爱,也最无法抗拒的模样,可此时,他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云沁,要朕说这么多的机会并不多。” 哼,还威胁上了,谁稀罕呢? 云沁心里嗤笑一声,面上神色不动,指尖轻轻扫过他的领口,“皇上问了这么多,也容臣妾问一句。” “什么?” “皇上打算如何安置太后呢?” 她眼睫轻轻掀起,眼角媚意横生,看得霍金池喉头微紧。 眼神勾着他身体发烫,问出的话,却像是一柄寒刃,可算是让他尝到什么叫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霍金池企图按住她作乱的手,却被她水葱样的手指缠住,扣紧。 他竟有些没力气挣脱。 “太后还是会留在行宫。”他只能开口,“虽然知道不该,可太后如今这样,倒让朕不再担心,她被房家牵连。” 云沁微微偏头,勾唇一笑,“这么说还是好事一件。” 这话到她的嘴里,就变了味道,霍金池脸有些沉,可下一秒,脸颊就贴上了一双柔软的手。 “皇上别生气,不是你让臣妾说真心话的吗?” 霍金池原本就心中郁郁,结果说了番掏心窝子的话,又被她给明里暗里地拒绝了。 便是泥人也该生出三分火气! 他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颇有些恶狠狠道:“等会你可不要求饶!” 云沁轻叫一声,却并不慌张,手指甚至在他的高耸的喉结上点了一下,继续挑衅,“皇上怎么还真生气了?那以后臣妾可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话听得霍金池磨牙,直接将她拦腰抱起,“那今晚,你就什么都别说了。” 可刚把人放到床上,刚才还千娇百媚的人,却瞬间收敛,眼中媚意都退得一干二净。 她伸出脚,抵住自己的胸膛,眼神清正又无辜。 “皇上这是做什么?” 霍金池顺势握住她的脚踝,咬牙启齿,“你猜?” 我猜你妹! 云沁眉头微挑,声音透着些凉意道:“皇上,太后娘娘如今还病着呢,您这样的大孝子,难道要在她病中,纵情声色吗?” 这话可比一盆凉水的威力大多了。 霍金池不光身体凉下来,一个心都凉透了。 “你!”他气得七窍生烟,后退一步,自然也松开了她的脚踝。 云沁手肘撑着身体,歪头看着床下的他,唇边带着冷笑,“臣妾可都是为了皇上好呢。” 这话霍金池要是信才有鬼,他伸出手指隔空点了她几下,最终一句话没说,随后转身去了浴房。 云沁探头看了眼,故意大声道:“这天确实热,难怪皇上又要洗澡呢。” 她话音一落,浴房里立刻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恼羞成怒。 云沁闷笑一声。 跟她斗! 而后,她就抬手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床头的蜡烛,这狗男人,折腾到这个时候! 云沁看了浴房一眼,看他一时半会也出不来的模样,干脆也不等了,直接拉开被子钻进去,在枕头上蹭了蹭。 刚打了场胜仗,她心情不错,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到霍金池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拥着被子,占了大半张床,睡得正香。 他是何等恼怒,又是如何咬牙切齿就不必说了。 在床边瞪视她许久,却丝毫打扰不了床上人的清梦。 最终,一个堂堂帝王,也只能窝窝囊囊地蹭上床,拉过一点被子角,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地睡着了。 第二日,云沁醒过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人了。 想到昨晚的事情,她有些发笑,往外边软榻上看了眼,心想霍金池不会昨晚气得在软榻上睡了吧? 可软榻上不像是睡过人的模样。 等容欣进来,云沁便笑道:“等会早膳多准备些,皇上估计会过来。” 第317章 流言又起 如云沁所料,早膳的时候,霍金池果然来了安澜阁。 第230章 脸上倒是看不出喜怒,眼底也不见青色,昨晚上不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他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可跟他一道来的徐安,却看了云沁好几眼,眼神怎么看,怎么带着埋怨。 云沁选择无视他,笑着把霍金池迎进来。 殿中人都在的时候,他是一切正常,可当殿中人都退出去,霍金池却一把揽住了云沁的腰。 云沁没挣扎,而是伸手拿起矮几上的茶,端到他的眼前,“皇上大清早的火气不小,快喝一杯茶去去火气。” 霍金池没有接,看着云沁的眸子微微发暗。 被他这么看着,云沁眼睫微微一颤,端着杯子的手指也微微一缩。 可她没有退缩,大着胆子,直接把茶杯递到了他的唇边。 霍金池垂眸看了一眼茶水,终于开口,“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低下头,就着云沁的手喝了一口茶。 喝茶的时候,眼神却没有从云沁的脸上移开,眉眼间竟透出些轻佻来。 云沁被他看得脸热,眼睫颤得厉害,立刻就要把手缩回来。 霍金池却先她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皇上还是自己喝吧。”云沁挣开他的手,还是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霍金池只能接住杯子,茶水溅出来,沾湿了他的手。 他却笑了下,“你也知道怕?” 云沁垂着眸子没应声,眉间却已经露出了些娇嗔。 见她这样,霍金池也没再继续逗她,手指在她眉间点了点,“胆子不大,脾气倒是大。” 刚还有些生气的云沁,此时又忍不住翘起唇角,“皇上还说旁人。” 她抬起眸子,看了霍金池一眼,“皇上不是来陪臣妾吃早膳的,还不命人传膳?” “鬼精。”霍金池又点了下她的鼻子,才扬声让人传膳。 而他则拉着云沁坐到了圆桌旁。 吃过早膳,霍金池便回了勤政殿,并未在安澜阁停留太久,也没有再提起什么让人坏心情的话题。 送走了一尊大佛,云沁正打算美美补个觉,丹雪却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庭春看见她,奇道:“你不是去内务府司领月钱吗?怎么回来这么快?” 云沁看她神色不对,问道:“出什么事了?” 丹雪喘匀了一口气,才对云沁道:“主子,奴婢去内务府司的路上,听到了两个负责采买太监说起一件事,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就赶紧回来了。” 采买的太监,那说的肯定就是宫外的消息。 云沁心中了然,问道:“事关太后?” “主子怎么知道?”丹雪讶异,接着就把听到的消息说了,“那两个太监说,如今宫外都在传……” 她压低了声音,“当今太后乃是夜叉转世,心思最最恶毒,先帝的妃子多是她害死的,甚至几个皇子也是死在她的手里。” “而赵昭仪,都是替她背了黑锅。甚至还举出了几个资历,什么静嫔,霍美人,还,还有丽妃。” 丹雪看了眼云沁,又道:“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听他们那意思,街上的人都在议论呢。” 云沁听完,跟容欣交换了一个眼神。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关于太后的流言果然又起来了。 流言要想传播的快,就得有噱头,而且听起来要足够离谱。 又是夜叉转世,又是让赵昭仪顶包,这其实没什么可信度,可架不住百姓喜欢听这样离奇的事情。 也那怪传播的这么快。 云沁眸光轻闪,睿亲王也实在聪明,并未直接传播丽妃被太后所害的事情,而是把她故事夹杂其中。 她甚至都能想到,后面睿亲王会如何在霍金池面前,表现出听到这样事情的惊讶。 见她一直没说话,丹雪不由唤了她一声,“主子?” 云沁回神,对她一笑,用无所谓的口吻道:“不过就是些空穴来风的流言罢了,不必在意。” 听她这么说,丹雪有些迟疑的点点头,“是奴婢太大惊小怪了。那奴婢再去内务府司一趟。” “去吧。”云沁对她点点头。 见她还是没什么事情吩咐,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丹雪这才放下心来,退了出去。 “怎么会有这种流言?”庭春微蹙着眉,对云沁道:“前几天,宫里不还在传太后中风,是有冤魂索命吗?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云沁依旧是一副不怎么关心的模样,“谁知道呢。” “难道真有什么冤屈?”庭春看着云沁,意有所指。 指的自然就是那晚上,他们一起看到的那个扮鬼的“刺客”。 云沁听得笑了下,对她道:“你容欣姐姐已经知道了,不必这么藏着掖着。” “主子告诉容欣姐姐了啊。”庭春松口气,又对两人道:“你们说,这人到底跟太后有多大的仇,太后都这样了,还四处散播流言。就不怕被皇上抓住吗?” “那自然是血海深仇。”云沁淡声道。 庭春等着她往下说,却半天都没等到她再张嘴,不由看了眼容欣。 容欣对她微微摇头,又对云沁道:“刚才不是说要再睡一会吗?” “对,睡一会。”云沁说着打了个哈欠。 都怪霍金池搅乱了她的作息! 容欣伸手将她扶起来。 见主子要休息,庭春也就退下了。 来到内殿,云沁褪下外衣躺在了床上,对容欣道:“姐姐关注着些宫中的动静,不管外面怎么闹,咱们宫中不能乱。” “我省得。”容欣给她盖上薄毯,还是忍不住感慨道:“睿亲王这回真是铁了心了。” 云沁困意已经涌了上来,闻声弯了下唇,“我倒有些敬佩他。” 容欣微微点头,又道:“他就真不怕皇上会查到他的头上吗?” “他如今还好好呆在行宫里,皇上自然什么都没有查到。”云沁声音很轻,“我们下意识以为,他和那太监扮鬼吓太后,是计划很久的事情,如果不是呢?” 她睁开半阖着的眼睛,看着床幔上垂下流苏,“如果是临时起意,既没有书信,也没有人员调动,就算查,也不会查出什么的。” 容欣讶然,很快就想明白了云沁的意思,等她还想再开口的时候,却见云沁已经闭上眼睛睡去了。 她便没有再出声,只是轻手轻脚地放下了床幔,退出了内殿。 第318章 同样可悲 慈安殿中。 兰英端着一盆水,刚刚靠近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口齿不清的怒吼:“出去,哀家说了不吃,你听不懂人话吗?” “哀家看你就是想看哀家的笑话,滚出去,滚出去!” 兰英一听这声音,立刻快步走了进去,正巧撞见端着托盘,从里面走出来的皇后。 “娘娘,您没事吧?”她赶忙问道。 皇后微微摇头,走到外间,把盛着一碗粥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 兰英却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背上通红一片,赶紧也把手中的水盆放下,问道:“娘娘这是弄的?” 皇后垂眸看了手背一眼,低声道:“我给太后喂粥,她给挥开了,应该是那个时候不小心烫到的。”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兰英赶紧绞了一个凉帕子,敷在她的手背上,不由叹道。 “她毕竟是我的姑母,如今她这样,要是我也远远躲了,她真是白疼我这么多年了。” 皇后眼睛往内殿中看了一眼,轻轻叹息:“从前,姑母是很温柔的,小时候经常把我抱到她的膝盖上坐着,摘下自己的步摇给我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又叹了一声,对兰英道:“你也别进去了,太后现在看到旁人就心烦。” 兰英点点头,还是不放心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去拿些烫伤膏来?” “不必了。”她朝兰英伸手,道:“留在这里也只会让太后更生气,还是先回去看看昭宁,等到晚上再来吧。” “好,娘娘昨晚也没睡好,正好陪着公主睡一觉。”兰英道。 提起昭宁,皇后的脸上划过一丝轻柔的笑意,她点点头,正要走出去,却见宫女带着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进来。 他身上背着一个药箱,正是房家人送进宫,说是专治中风的神医。 “草民参见皇后娘娘。”他看到皇后,立刻俯身行礼。 皇后打量他一眼,又重新坐了回去,淡声对宫女道:“本宫有几句话问问,你切去忙别的吧。” 宫女迟疑一下,可想到同是房家的人,她也就没多言,称是后就退下了。 皇后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中年人,问道:“你进宫也有几日了,怎么也不见太后娘娘情况好转?” 这民间大夫名叫周全,闻声头垂得更低,“回娘娘话,中风后遗症需要慢慢调养,没,没有那么快见到成效。” 第231章 “究竟是需要慢慢调养,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 父亲也是糊涂了,宫中有蒋院正在,哪里需要什么民间的大夫,这么急着把人送进来,也不怕是个招摇撞骗的! 面对皇后的诘问,那低着头的周全却抬起了脸,看向了皇后,“娘娘,其实草民最擅长的除了中风,还善女科,最善为女子调养身体。” 神情明明充满了敬畏,眼神却满是谄媚,看着令人不适。 这话让皇后和兰英皆是一惊。 “你好大的胆子!”兰英立刻斥道。 “不,草民斗胆,这,这都是房大人交代草民的。”他又低下头,还不忘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父亲?” 皇后神色几番变化,最后只剩下冷意,“说,父亲他都是怎么交代你的?” “房,房大人说……”周全还不忘往四周看一眼,内殿在里面,沙隔门紧紧闭着。 确认不会有人听到,他才又道:“房大人说,太后中风留下的痹症,草民只当尽力便可。还是要寻到机会,与娘娘说话。” 周全往前跪行了两步,被兰英拦了一下,才又退回去,对她尴尬一笑。 “说你的!”皇后冷道。 周全这才压低声音,道:“大人要草民带话,说,说太后娘娘如今一倒已经指望不上,房家能依靠的就只有娘娘了,娘娘务必要好好调养身子,早日生下皇上嫡子。” 皇后听完,当即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不可遏制地露出怒容。 她原本以为父亲就算功利,心里也是关心姑母的,却没有想到,他这么急着送人进来,是早就料定姑母没有指望,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之前她还以为姑母是一个例外,却没想到,作为房家的女人,她和自己一样可悲! “你,立刻给本宫收拾东西,滚出宫去!”皇后喝道。 周全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还以为她不信,赶忙道:“娘娘,草民说的话句句属实啊,您要是不相信,草民还有房大人的亲笔信,就在草民房中,可以这就拿给皇后娘娘过目。” 自从霍金池开始防着房家之后,皇后和他们的书信来往,几乎都是通过太后,也难怪会让一个大夫来送信。 皇后的脸色却又更加难看几分,侧眸对兰英道:“你跟着一起去,也不必拿来给本宫看,直接烧了!” “是!” 兰英垂眸看周全一眼,“还不跟我来!” 周全实在不明白皇后既然相信他的话,为何还是这种态度,可他毕竟人微言轻,皇后都已经下了命令,他也不敢违抗,只能站起来。 可没想到,正在此时,内殿的纱隔门忽然打开,孙嬷嬷从中走了出来。 见到三人,微微有些疑惑。 “嬷嬷怎么出来了,可是姑母有什么需要?”皇后问道。 孙嬷嬷露出笑容,“不是旁的,就是娘娘念叨着,这周神医怎么还没来。”她看了眼周全,又对皇后笑道:“原来已经来了。” 皇后神情不动,“本宫问了他几句姑母的身体情况。” “原来是这样。”孙嬷嬷笑道:“皇后娘娘一片孝心。” “既然姑母找,那本宫就不问了。”皇后瞥了眼周全,“你还不快跟孙嬷嬷进去,在宫里不比外头,对太后要小心伺候,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没人能保得了你的脑袋!” 周全瑟缩一下,赶紧道:“是,是,草民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去吧。” 孙嬷嬷又看了眼皇后,才领着周全离开了。 后脚,皇后也扶着兰英的手,走出大殿。 “娘娘,那信……”走出来后,兰英才低声问。 “等晚上过来,你再去取。” 第319章 撇清 关于太后的流言,经过一天催化,到了晚上,行宫中也差不多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 皇后回到寝宫之后,就一直陪着昭宁,下午又睡了一觉。 反倒是最后知道的那一拨人。 听完兰英带来的消息,皇后有一瞬失神,手中端着的茶杯直接落在了地上。 兰英赶忙问:“娘娘,您没事吧?” 皇后对她的问话没有反应,脑中回荡的全都是那日太后歇斯底里的吼声,话中的意思,正是要把丽妃的尸骨挖出来。 而流言中确切提到了丽妃的名字,难道,难道这些流言是真的,霍美人跟静嫔也都是太后所害吗? 光是想到这里,皇后就忍不住遍体生寒,身形都有些摇晃。 兰英赶紧扶住她,“娘娘您别下奴婢了,您说句话啊!” 皇后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的喊声,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艰涩中带着冷意,“走,现在就去慈安殿,本宫绝对不能跟周全扯上关系!” 若事实真的如此,太后可就不只是不中用这么简单了,还有可能会牵连她,牵连整个房家。 “娘娘别着急。”兰英扶住她,然后对外面喊道:“来人,伺候娘娘更衣!” —— 等云沁收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 说是房家送来的那位“神医”对皇后不敬,让皇后给赶出去宫去了,为此,太后似乎的大发雷霆,气得昏倒了一次。 云沁听完,又往棋盘上放了一颗棋子,才问:“没出什么事吧?” “那倒没有,蒋院正一直就在慈安殿,听说扎了几针之后就醒过来了。”庭春回答道。 云沁眼睛依旧盯着棋盘,闻言撇了下嘴。 那倒是可惜了。 “好歹也是房家送来的人,竟然敢对皇后无礼,也实在是胆大包天。”庭春又道。 一旁的容欣见云沁没有说话,就对她道:“你也说,周全是房家送进来的人,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怎么敢对皇后无礼?” “你是说,这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庭春惊讶。 容欣没有回答,再次反问道:“你想想近来发生了什么事?” 庭春稍一想就眸光一闪,“难道跟关于太后的流言有关系?” 随后,她便惊讶道:“难道皇后娘娘认为流言是真的?这是要把房家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她越想越是心惊,继续道:“皇后最得太后欢心,她知道的事情肯定最多,她这般举动,难道外面所传都是真的不成?” 庭春一连几个问题问出口,但其实并不需要人回答,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判断。 摆好了棋盘的云沁,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棋谱,对庭春道:“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出了这门,就一句话都不要提了。” “主子说得不错,这原本就跟咱们没有关系,只管静待结果便是,别因为多话反而落人口实。”容欣也在一旁道。 庭春听得吐了下舌头,立刻道:“放心吧,奴婢到外边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云沁笑了笑,问道:“可知道皇上如今在哪里?” “太后醒来之后,皇上就回了勤政殿。”庭春回答。 云沁点头,对她道:“那等我换身衣服,咱们到御前走一趟,看看皇上那边有什么反应。” “是。” —— 一见到云沁,徐安的脸立刻就笑开了花,“哪阵风把熙嫔娘娘吹来了?” “公公这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云沁似笑非笑,问他:“皇上又不高兴了吧?” “娘娘英明。”徐安脸上立刻露出愁容,道: “皇上本就话少,如今更是极少开口了,虽说也没为难咱们这些下人,可瞧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老奴这心里边也怪不是滋味。这宫里,也就娘娘能让皇上开怀了。” 云沁往殿内看了眼,对他道:“劳烦公公通报一声吧。” “哎哎,老奴这就去。” 徐安进去没一会,就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皇上让娘娘进去呢。” 云沁点头,对庭春道:“别忘了把带来的点心给徐公公留一份。” “哎哟,您还想着老奴呢,今天可是有口福了。”徐公公立刻笑道。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公公不嫌弃就行。” “是谁不知道娘娘宫里的点心最好,皇上最是爱吃,老奴能得一份高兴都来不及,哪敢嫌弃。”徐公公又赶忙摆手。 云沁笑道:“公公客气,那本宫就先去见皇上了。” “您请。” 进了殿,云沁一眼却没有在书案后面看到霍金池。 稀奇,这个批奏折狂魔,竟然没在批折子? “探头探脑得做什么?”霍金池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云沁转头,却见他正站在书架旁,手里正拿着几本。 “皇上突然出声,真是把臣妾吓了一跳。”她根本就没被吓到,手却抚了下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今日的运气穿了一身湖蓝色宫装,依旧那么不爱带珠翠,头上只是简单地簪了支栩栩如生的荷花簪,耳朵上坠着翡翠坠子,一身装扮,清新又自然,衬得她比刚出水的荷花还要清丽绰约! 第232章 便是这抚着胸口矫揉造作的模样,都似乎比旁人更惹人爱怜些,让人不觉腻歪。 “你跑朕这,唱戏来了?”霍金池轻哼一声,无情拆穿。 徐安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这哪是极少开口,分明话多得很,这小嘴还跟淬了毒一样! 云沁放下抚着胸口的手,轻哼一声,“反正在皇上眼里,臣妾怎样都是演戏。” 她把手里的食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真是枉费臣妾知道皇上心情不虞,特意亲手做了点心来!” 听到这话,霍金池微微挑眉,伸手打开了食盒的盖子,“你亲手做的?” 看他似乎很感兴趣的模样,云沁有一瞬心虚,她一天时间都耗在棋盘上了,哪有时间做什么点心。 可她想,霍金池也没怎么吃过她做的点心,厨娘的点心都是按照她的配方做的,未必能尝出差别来,越是点了点头。 “对啊,是臣妾亲手做的。” 霍金池眉眼肉眼可见舒展几分,当即拿起一块枣泥酥尝了一口,可一入口,他就知道自己又被这小骗子给骗了。 他或许没有老饕的味觉,但是有远超常人的记忆力,这根本就不是他记忆当中的味道。 霍金池把口中的点心咽下,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果真是你做的?” 看他表情,云沁就意识到不会,他难道还真尝出来了? 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她只能认到底,“是啊,皇上吃着不好吃吗?” 霍金池没回答,只是把点心放了回去,并且转身,也把手里的几本书重新放回了书架上。 云沁刚才都看到了,那是她没看过的游记,他刚才分明是打算给她的,怎么突然又放回去了。 他还真能尝出来不是她做的啊,什么舌头啊! 第320章 回旋镖 不管云沁心中如何怨念,说出口的话也改不回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本游记被放回了书架上。 霍金池像是没看到她眼中的遗憾,甚至都没看她和食盒一眼,径直走回了软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了一口,才转身看向云沁,“傻站在那做什么?” 云沁这才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这次的皇上要是不喜欢,下次臣妾在给皇上做新的样式。” “下次?”霍金池侧眸反问。 云沁看不出他的喜怒,只能试探着点头,“对,臣妾下次给皇上亲手做。” “这可是你说的。”霍金池对着她没什么表情,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唇角却泄露出了一丝笑意。 坐下时,他脸上又变成了素来漫不经心的模样,伸手让她坐下,才问:“怎么想着过来了?” “臣妾只是想来看看皇上。”刚才吃了瘪,云沁此时无比乖巧。 霍金池却嗤笑一声,“你是想来看看朕有没有躲起来哭吧?” 这天是没法聊了! 云沁被他堵得心口痛,怎么那晚之后,这狗男人说话怎么突然不装了,曾经配合演出的架势呢! “皇上你就别说笑了,臣妾真是关心皇上,怕皇上伤心才来的。” 云沁坚决不让自己的戏掉到地上! 霍金池又哼了一声,“瞧见了,朕可是伤心的样子?” 闻声,云沁真的仔细端详起他的脸来,随后煞有其事道:“皇上果然很伤心呢。” “那你应该更高兴了吧?”霍金池似笑非笑。 云沁吸了一口气,也懒得狡辩了,“皇上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她刚说完,脸上的软肉就被人捏住,“如今你连敷衍朕都不愿意了是吧!” 云沁被捏得呲牙,有些愤愤地看着霍金池,“皇上今天铁了心要拿臣妾出气了,臣妾说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你倒是会给朕扣帽子!”霍金池双眼轻眯,透着危险,可手上却根本舍不得使力,甚至看她吃痛的模样,力道还松了松。 见这招还不行,云沁只能搬出无赖大法了,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皇上,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只管拿臣妾出气好了,臣妾保证不喊疼。” 霍金池很不想吃这一招,想把她隔开,却怎么都没法把她从身上撕下来。 “够了!”他佯怒。 云沁却根本不吃这一套,抱他抱得更紧,“不要,臣妾是心甘情愿的,皇上您可不要怜惜臣妾。” 听她胡言乱语,霍金池最终也没有绷住,还是笑了出来。 一听她笑,云沁立刻从他怀中抬头,双眼弯弯,笑得比麦芽糖还要甜,“皇上终于笑了。这下,不会再拿臣妾出气了吧?” 霍金池想要绷住表情,奈何唇角根本压不下去,只能再次佯怒道:“还不松开!” “不要。”云沁又抱住他的腰,“这殿上又没有人,皇上就让臣妾抱一会吧。” “热!” 霍金池嘴上嫌弃,长臂一伸,却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声音低柔,“怎么比麦芽糖还粘人。” 云沁听得心里哼了两声。 你不是挺享受的吗,狗男人! 等云沁真觉得热,想从他怀里出来的时候,抱着她的手臂却紧了一下。 “再让朕抱一会。” 头顶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似乎带着几分倦意。 云沁没有再动,而是乖乖把脸又贴回他的脖子。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的话,现在这样刚刚好。 就这么沉默的过了不知道多久,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别抠了,再抠朕的衣服都要被你抠坏了。” 云沁这才从神游中回神,才发觉自己一直无意识地扣着他衣襟上的绣线,原本精致服帖的金龙纹样,都已经被她抠得有些起毛了。 她打着哈哈,“皇上这衣服真好看。” 霍金池轻哼一声,终于松开她。 也多亏她一直不老实,让他想要沉浸在心绪里都做不到。 “皇上心情好些了?”云沁抬眸看着他。 霍金池没说话,只是垂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低声道:“等会陪朕用了晚膳再回去。” “当然好,臣妾也好久没吃御膳了,不知道御膳房又做出了什么好吃的。”云沁兴致勃勃道。 “朕让他们做给你吃。” 云沁看了霍金池一眼,觉得他单方面的闹别扭,这下应该是结束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提一提太后流言的事情?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都被云沁否决,还是再等等。 这家伙最近心思敏感得很,她要是一提这事,他估计又要不高兴了。 他折腾起人来,可是花样百出。 云沁不提,可架不住有人提。 晚膳还没摆上来,徐安从外面进来,道:“皇上,外面睿亲王求见。” 霍金池脸上表情微微一沉,而云沁却不禁挑眉。 今天可算是来着了,她竟然又能目睹一回睿亲王那精湛的演技? 可惜霍金池却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他默了两秒而后道:“给他说,熙嫔在这里,朕谁也不见。” 狗男人,别拿她当挡箭牌啊! 说得好像,他俩正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云沁瞥了眼霍金池,心中颇为怨念。 徐安领命出去,没多久却又回来了,“回皇上,睿亲王说,他近日一定要见皇上,还说熙嫔娘娘是一家人。” 这话让在喝茶的云沁呛咳了一下,这睿亲王还真是活学活用啊! 她看向霍金池,看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了吧? 霍金池察觉她的视线,扭头凉凉地看着她,而后才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第321章 以退为进 很快,睿亲王就被徐安带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身常服打扮,气质斯文俊秀,不笑时,唇边也似带着笑意。 “参见皇上,参见熙妃娘娘。” 云沁起身回礼,而后又坐回软榻,含笑看着他,且等着看他的表演。 一旁的霍金池除了道了声“平身”后,也没有出声询问,也等着睿亲王先开口。 睿亲王这次,显然比上一次准备的要充分,面对两人的沉默,神情没什么变化。 他后退一步,突然跪了下来。 这让霍金池再也维持不了刚才的淡漠,蹙眉道:“皇兄这是做什么?” “臣今日无意间听到宫人议论,才知道坊间竟然会有这样荒谬的传言,实在是惶恐万分,特来请罪。” 他声音不高但是言辞恳切,甚至声音中也带着惶恐。 睿亲王此举也让云沁吃惊不小,而后微微蹙眉。 她算是猜到为什么睿亲王明知道她在,还要上殿的原因了。 请罪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正常人,都不会想让人看到自己丢脸的一面,可若是在明知道有另外的人在场的情况下,更显得请罪的迫切,以及诚意。 真是好心机,好算计! 云沁心下轻哼了一声,开口说道:“睿亲王这是做什么,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皇上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看王爷您倒是很在意的样子。” 第233章 竟然敢利用她,那她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没想到云沁会突然拆台,睿亲王倒也并不慌乱,只道:“突然听人提起旧事,臣确实有些心绪难宁。” 他抬头看向霍金池,语气更加恳切,“有人旧事重提,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臣更怕是有人想要利用此事,来离间臣与皇上。” 请罪是假,这番话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显然他知道这件事情,他洗脱不了嫌疑,干脆把这件事情说成是一场陷害。 云沁觉得他或许都已经把后手都准备好了。 可他打算做什么呢? 云沁没有头绪,只能又把视线放到了睿亲王的身上。 对于这话,霍金池不知道信了没有,未置可否,只道:“皇兄先起来再细说。” 睿亲王从霍金池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心下忐忑,也不好再继续跪着以退为进,只好站了起来。 他刚站起来,霍金池便突然开口道: “皇兄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彻查清楚,看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 睿亲王直腰的动作只是稍微一僵,随后便一脸欣慰道:“皇上英明,如此臣就能放心了。” 之后霍金池就让睿亲王退下了。 等他离开,霍金池突然看着云沁,问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云沁差点挑眉,这是她这个“狗头军师”要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只是怎么回答,却让她不得不慎重。 “那传言,臣妾也有所耳闻,据臣妾所知,那丽妃就是睿亲王的生母的吧。” 她在丽妃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目的就是为了提醒那日在慈安殿中,还是霍金池自己提起的这个人。 聪明人之间说话,没有必要说得太明白。 霍金池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是在跟自己确定,流言到底属不属实。 “虽然没有证据,但朕猜测,丽妃确实是太后所害。至于霍美人和静嫔,就无从知道了。” 听他这么干脆地回答了,云沁在所难免露出几分惊讶。 “皇上是如何知晓的?” 霍金池答道:“那晚太后以为自己看到了丽妃的鬼魂,在睡梦中,说了许多,朕都不曾听过的事情。” 那冲击想必相当大…… 云沁都要对他生出几分同情了。 见他话说得这样坦诚,云沁干脆也直白地问道: “那皇上若是最后查明,流言与睿亲王有关,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霍金池露出几分迟疑,眸光也在不停闪动,沉默了一会才道:“希望他不要让朕为难。” 这什么意思? 云沁不明白,是睿亲王干脆的认罪伏法的不为难,还是不为难他处置太后? “皇上是何意?”她试探着问了出来。 “朕已经决定,要把太后幽禁行宫。” 霍金池的眸子依旧平静,可云沁却从中看出看了几分深藏在其中的沉痛。 对此,云沁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犹豫一下,伸出手,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说实话,就算他不惩戒太后,至少他在位的时候,没有人敢指摘。 可他依旧这么做了,显然,是因为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这让云沁看到了他在皇帝这个身份之下的,属于霍金池的磊落。 以云沁的立场,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对,所以她干脆没有出声,只握紧了霍金池的手。 沉默许久,霍金池反手握住了云沁的手,低声道:“饿了吧,朕让人传膳。” 云沁点点头,笑道:“是有些饿了。” 霍金池也微微一笑,攥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让人传膳的霍金池,可他自己却并没有吃多少,只是在一旁看着云沁吃。 见他吃这么少,云沁给他盛了碗汤,劝他喝些。 霍金池伸手接了,可也只是勉强喝了一口,就放到一边没有动过。 见他确实没有胃口,云沁也没有再劝,只在晚膳离开的时候,让徐安把点心备好。 “皇上若是一会熬得晚,记得劝他吃一些。” “奴才省的,有娘娘这份心,皇上一定会吃一些的。”徐安道。 云沁客气了两句,便带着庭春离开了。 天色已经黑下来,各处都点上了灯笼,可有些地方,却依旧有些黑漆漆地。 路过湖边的时候,云沁正侧头看着湖中的夜景,却在路过一棵柳树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叫声。 “熙嫔娘娘。” 云沁闻声,讶异转头,果然看到了站在树旁的睿亲王。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情,那就只能是他刻意在这等着自己呢。 云沁依旧坐在肩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叫住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 “睿亲王。”她淡声道:“王爷这是在散步,真是好雅兴。” 睿亲微微一笑,“没想到能在此遇到娘娘,娘娘这是刚从勤政殿出来?” 云沁依旧不动声色,只回答他的话,“正是。” 见他不言,云沁便道:“那就不打扰王爷雅兴了。” 她冲庭春使了个眼色,可肩舆还没动,睿亲王就开口叫住。 “自从太后病倒,我就一直很担心皇上,娘娘是皇上身边最可心的人,问娘娘最合适不过,不知皇上的心情可还好吗?” 原来是找自己探口风来了。 想到之前霍金池说的话,她对睿亲王的观感,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虽然很想告诉他一句,小心机关算尽太聪明,可显然不合适。 于是她斟酌道:“本宫知道王爷真正想问的是什么,王爷应该比本宫更了解皇上,他既那么告诉王爷,自然不会有改变的道理。” “王爷只管耐心等着,别太过操之过急。”随后一句话,她意有所指。 话说到这里,云沁也说得够多了,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只道:“时候不早,那本宫就先回宫去了。” 说罢,她便朝庭春挥手,径直离开了。 第322章 反被聪明误 云沁走后,睿亲王还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的仪仗消失在夜色中。 等完全看不到她的影子,睿亲王身边的小厮,才低声问道:“王爷,这熙嫔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虽然睿亲王也不能完全理解云沁的意思,可是也能听出来,她最后那句话提醒的意味很重。 “就是字面的意思,她是提醒本王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与平日里温和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小厮一脸吃惊,“那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睿亲王却不这么认为,“就算她知道什么,那也该是皇上告诉她的,看来皇上果然早就对我怀疑了。” “那,那该如何是好。”小厮可没有睿亲王那么沉得住气,立刻露出紧张之色。 但旋即他又疑惑道:“那,那熙嫔为何要提醒王爷呢?” 睿亲王想起前几次,若有似无的眸光对视,男女之间,很多事情本就是说不明白的。 “她既然说这样的话,至少是愿意帮本王的。”睿亲王勾唇一笑。 小厮不明白他这一笑的含义,但听他这么说,也稍稍安心,而后问道:“那要不要奴才去找王公公说一声。” “不必,周围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绝对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他摇头道。 小厮应了一声,又问:“那王爷回去吗?” “来都来了,不如就此处走走吧,至少要装装样子。”睿亲王说着,已经朝着湖边走去。 而转眼,两人在湖边遇见的消息,就被盯着睿亲王的人,送到了霍金池的面前。 “两人具体说了什么,臣不敢离得太近所以没听清楚。” “这哪里是什么巧合,睿亲王分明就是料准了熙嫔娘娘会经过,早就等着了。”徐安在一旁忍不住道。 霍金池没说话,只挥手让武德使离开。 徐安却依旧愤愤不平,“睿亲王未免也太信不过皇上了。” 霍金池看他一眼,“你今天的话有些多了。” “奴才是替皇上生气呢。”徐安也知道自己话多了,赶忙转移话题。 “皇上您晚膳也没吃多少,奴才备了些点心。”他说着把点心放到了书案上。 不等霍金池拒绝,他便紧接着说道:“这是熙嫔娘娘临走的时候,吩咐奴才准备的,她是怕您熬坏了身子。” 一听这户,霍金池到了嘴边“拿走”二字,又咽了回去。 看了眼碟子里的点心,淡声道:“先放着吧。” 徐安立刻笑呵呵地应了一声,他就知道搬出熙嫔娘娘一定好使,“那奴才再去给皇上沏一壶新茶来。” 霍金池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又垂眸看折子去了。 —— 许是真听了云沁的话,睿亲王那边确实再没有过动作,霍金池也没再让他继续留在行宫,而是让他回了自己的府邸。 第234章 只是依旧让人暗中盯着他。 可流言却已经完全遏制不住,反而越演越烈,让一些与房家不和的朝臣,都开始上折子,让霍金池彻查当年的事情。 给出的理由,自然就是无风不浪。 而且也有人还翻出了当年卷宗,指出,赵昭仪被处以极刑前,对谋害丽妃的事并未招认。 过了没几天,这几位要求霍金池重查当年事情的大臣,就被接连弹劾。 从贪墨到欺压百姓不一而足。 流言,果然最终演变成了,朝臣对垒。 但是霍金池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表示查或者不查,反倒和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睿亲王一样,也稳坐钓鱼台,且看着朝臣闹腾。 而对睿亲王那边的答复,始终都是在查。 并且还真的查出了些东西。 竟然查到,流言的源头,有房家参与。 或许一开始流言只是睿亲王那边放出来的,房家在其中却给加了码,为的自然就是让皇上怀疑到睿亲王的头上。 目的自然是达到了,而房家也已经决意要牺牲掉太后了。 收到消息的霍金池,在书房中枯坐了两个时辰,还是徐安把云沁请来,才让他开口说话。 事情纷纷杂杂,转眼,天气都开始转凉。 已经快到了该回宫的时候。 霍金池都开始筹备着拟旨,结束这场闹剧了,可关于那个老嬷嬷的事情,却始终都没有消息。 她就像是真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没有了踪影。 云沁一开始也没太当回事,可到了如今,却也成了一块心病了。 “皇上果真让人好好查了吗?”她都质疑起霍金池来了。 霍金池一手搂着他,一手举着书在看,闻言垂眸看她,“朕的儿子,你怀疑朕不出力?” “哪能,哪能。”云沁讪讪,“臣妾也是觉得太离奇了,只要想到有这么个人,臣妾心里都觉得惊悚,皇上不觉得吗?” “你就是想太多了。”霍金池把她按回怀里,“至少能确定她对子衍并没有恶意。” “对了,大皇子!”云沁却忽得从他身上抬起头,看着他问:“皇上可曾问过大殿下关于那个老嬷嬷的事情?” 霍金池微微挑眉,“你没问过?” “臣妾问这个做什么?”云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霍金池这下改成了蹙眉,“你不是一直在查,朕以为你已经问过子衍,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没再问他。”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是无语。 聪明人,有的时候也容易反被聪明误。 “去请大皇子过来!”霍金池扬声道。 第323章 死了?! 大皇子来得很快。 小孩子似乎几天不见就会变个样子,比起刚来行宫的时候,大皇子似乎长高了一些,腰板也比之前要直了些,不再是拉着乳娘的手,走路都有些不稳当的模样了。 “参见父皇,参见熙嫔娘娘。” 他小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不明白今日父皇怎么会在安澜阁召见他。 霍金池挥手免礼,也没张口就问他这件事,而是问起他之前在做什么? “太傅说,很快就要到了秋猎的季节,要想猎到好猎物,就要有一把趁手的弓,所以这几日都在带着儿臣做弓。”大皇子一本正经回答道。 云沁没想到大皇子的课外生活还挺丰富,不止出去登高踏青,还有手工课,这位太傅倒是很有意思。 对太傅的风格,霍金池好像很习以为常,闻言只是点点头,“若你做得好,今年秋猎,父皇就带你去。” “真的,儿臣多谢父皇!” 大皇子惊喜非常,云沁却看着霍金池眉心微皱。 大皇子才这么大点,去猎场那么危险的地方真的好吗? 不得不说,古代育儿观和现代的真是天差地别,谁家会带这么小的孩子,去一些刀剑无眼的场所啊! 察觉她的视线,霍金池扭头看她,笑问:“你也想去?” 云沁还没点头或是摇头,他就接着道:“那到时候也带上你。”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云沁心里白眼翻上了天,谁稀罕一样的。 大皇子笑眯眯看着云沁,“娘娘也去真好。” 可想到自己的母妃,脸上表情又瞬间暗淡许多。 云沁把他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赶忙道:“庭春,厨房不是新制了点心,快让人那些来给大皇子尝尝。” “娘娘又新制了什么样的点心?”大皇子好奇道。 “萨其马。” “萨其马,这是个什么怪名字?”大皇子越发好奇。 云沁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信口胡诌,“我从一本游记上看到的,可能是些方言,或者别的民族语言的音译吧,总之就是这个名字。” “娘娘看得书可真多。”大皇子感慨。 云沁有些心虚的看了眼霍金池,怕他发现什么端倪。 这种东西,以后还是少拿出来吧。 霍金池倒是并未有什么疑心,他不像云沁又那么多时间看闲书,给她的许多游记,他都未曾看过,里面有一些稀奇的吃食,不足为奇。 点心很快端上来,果然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大皇子尝了一口,就说香。 霍金池吃了也说不错,吃了一块,又拿了一块。 倒是像是把正事给忘了。 云沁瞥他一眼,只好自己开口。 她又把那日容欣的遭遇给大皇子说了一遍,末了问他,“殿下可曾见过那个老嬷嬷?” 大皇子倒是还记得离宫的郑嬷嬷,曾经让他别把老嬷嬷的事情说给旁人听,可父皇和熙嫔娘娘又不是旁人。 一听这话,他便立刻道:“我见过,还与她说过话。” “你与她说过话?”这下霍金池都重视起来,“她与你说了什么?” 父皇问话,大皇子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点心,端正回答道:“回父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那嬷嬷好像有些糊涂,竟然问儿臣还记不记得自己的生母。” “儿臣当时就回答她,生母是德妃娘娘并未来行宫,她却一直摇头,之后郑嬷嬷回来将她给赶走了。” 这话听得两人都蹙起了眉头,那嬷嬷为何会问起大皇子的生母? 见两人神情,大皇子有些是不安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没什么,是跟你父皇说起要回宫的事情,这才记起有这么一档子事来,才和殿下说说闲话。”云沁笑道。 大皇子也跟着露出笑来,他很喜欢跟父皇和熙嫔娘娘像这样说说闲话。 又说了一会话,大皇子的课时要到了,云沁便又给他准备了萨其马让他带走了。 “子衍不过来,朕还吃不到这么新鲜的东西。” 云沁送大皇子离开,回来就见霍金池捏着一块萨其马,语气凉凉的。 “这不是才刚刚制好,说得好像臣妾成心不给皇上吃一样。” 云沁之前还真没想起来,可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她立刻转移话题,道:“皇上,看来那郑嬷嬷应该知道些什么,皇上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她虽然已经让阮嬷嬷去慈养所打听过了,可那郑嬷嬷却奸猾得很,一点消息都不曾吐出来。 这段时日听说是病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霍金池也并未要跟她计较点心的事,闻声把手里的萨其马放下,微微点头,“朕这就让人去问。” —— 转眼又过去了两天,安澜阁内外都开始打包箱笼了,霍金池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云沁听来人说有眉目了,把殿中的事情都交给了容欣和丹雪,带着庭春来了御前。 “皇上听说有消息了?” 她一进门,便问道。 霍金池正坐在软榻上批折子,听到这话,抬眸看她。 云沁后知后觉,这才想起来行礼的事情,可刚要俯身,就被霍金池叫停。 “行了,过来坐着吧。” 云沁也就没行礼,而是坐到了霍金池的对面,“臣妾也是有些着急了,毕竟查了这么久的事情,总算有些眉目了。”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霍金池合上了手中的奏折,放到了另一摞上,然后才道:“那嬷嬷今日在慈养所病死了。” “什么?死了!?” 云沁脏话差点脱口而出,接着问:“怎么死的,得了什么病死的?” “时疫。”霍金池道。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时疫?”云沁觉得荒唐。 霍金池眸色染上了寒意,“所以朕让人去差了,结果发现,她被褥中的棉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成了,染过时疫病人血的棉絮。” 时疫那还是春天的事情,那这棉絮不是死人身上的? “这般恶毒!”云沁心中发寒,对这感觉却又异常熟悉,她眸光冷冷,“那皇上可查出是谁动的手脚了?” 霍金池看她一眼,自然注意到她眸中的冷意,没有卖关子,接着道: 第235章 “她病倒几日前,慈养所新来了几位到了年纪的嬷嬷……”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云沁却也明白了,冷声道:“不年不节,宫里怎么会突然放出些嬷嬷?如今德妃掌管一切宫务,想必此事一定与她有关。” 第324章 旧事隐情 事情既然已经指向了德妃,云沁便问道: “皇上觉得,德妃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地,去害一个嬷嬷?要知道,这嬷嬷对她可是忠心耿耿。” “阿沁以为呢?”霍金池不答反问。 他知道以云沁的聪明,肯定已经心中有了判断。 云沁也没藏着掖着,“此事在臣妾看来,德妃想杀的可不是一个郑嬷嬷,而是那个一直查不到影踪的老嬷嬷才对。只是皇上坐镇行宫,她的手伸不进来,那就只能先除掉一个知情的郑嬷嬷了。” “可怜郑嬷嬷一片忠心,定是出宫之后,就把那老嬷嬷的事情,千方百计地送进了宫,却没想到反倒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唇边露出一抹冷笑,却在对上霍金池眼神时,微微收敛,对他道:“这只是臣妾的一点拙见,还是得听皇上的。” 霍金池喜欢她软着声音媚眼如丝的模样,对她这般锋芒不露的模样,竟然也不觉得讨厌。 不管是何模样,云沁就是云沁。 “朕与你的想法一样,德妃害怕的,还是跟这个老嬷嬷有关的事情泄露出去。” 霍金池有饶有兴趣地看着云沁,“那你再说说,德妃为何害怕?” 怎么突然有种被拷问的感觉。 “皇上真要臣妾说?”云沁看着霍金池,“可臣妾要是说得不对,皇上不会怪罪吧?” 丑话自然要说在前头。 霍金池知道她那点小心思,道:“既然是朕要你说的,不管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 “那好,臣妾就再谈谈自己的拙见。” 说就说,谁怕谁。 云沁心中轻哼一声,而后道:“德妃为什么害怕,其实那老嬷嬷已经告诉我们了。自然就是问大皇子的那句,‘你还记不记得生母’。” “此话何解?”霍金池追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云沁不相信他听不出来。 不提德妃,却只提生母,大皇子的生母,难道不是德妃? 有关皇嗣血脉,云沁是疯了才会直接说这种话,所以她干脆想霍金池一样反问,“臣妾也不解其意,还请皇上为臣妾解惑。” 霍金池眼神透彻,已经猜到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顾及这不说而已。 他也不逼她,却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旁的事情。 “朕在做太子的时候,也跟如今的大皇子一般,时常被先皇带在身边,就算是长大成人也不例外……” 云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了先皇,但也没有出声打断,只静静听他往下说。 “这行宫,朕就随父皇来过许多次,孔采女就是有一年父皇在行宫赐给朕的侍妾。第二年,她与德妃便一同有了身孕……” 孔采女怀过孩子? 云沁惊了,这件事情她可从未听人说过,只是听说孔采女多年都没有身孕,想当初苏易烟刚怀上孩子的时候,还拿这件事刺激过她。 “第三年,那年夏天跟今年一样热,先皇体恤,允朕带着家眷来行宫避暑,两人也都同行。” “而后,孔采女就突然发动,一天一夜,最后竟生下了一个死胎,德妃受了惊吓,竟也早产,最后生下了大皇子。” 竟然是这样? 云沁惊诧非常,“德妃和孔采女竟然都是在行宫中分娩的?” 霍金池微微点头,“孔采女生下死胎是为不详,先皇下令任何人都不许提起,于是此事就极少有人提起,而皇宫那边知道的就更少了。” 这也是为什么云沁在宫中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孔采女生育过孩子的原因。 说到这里,云沁知道霍金池已经开始怀疑当年的真相了。 她眸光微闪,却并未戳破,反倒做出疑惑的模样,“皇上为何提起这桩旧事来了?” 霍金池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也不戳破她的小心思,继续道:“朕怀疑当年或许另有隐情,那嬷嬷或许就与此事有关。” “另有隐情?”云沁微微挑眉。 霍金池这次却不配合她了,哼笑道:“阿沁若是真不明白,那就等朕查出来,再告诉你知道吧。” 云沁也知道自己有些装过头了,轻轻咳了一声。 “那皇上打算从何查起呢?” 霍金池依旧似笑非笑道:“不知阿沁有什么建议吗?” 云沁这次没有装,而是沉吟道:“不如让德妃来替皇上找那嬷嬷如何?” 霍金池闻言双眼微眯,“阿沁果然聪慧。” “不及皇上一半。”云沁笑得像是个小狐狸。 因为还要收拾箱笼,云沁也没有在御前多留,说完这些就离开了。 回去路上,她一直控制着思绪没有多想,未免自己神态被人看去。 一直到了安澜阁,进了殿中,她放任自己的思绪发散开。 所以,大皇子极有可能是孔采女的孩子。 她一直都不明白,孔采女到底什么样的把柄握在德妃手里,让她宁可一死都不愿意说出幕后主使者。 原来不是把柄,而是自己儿子的命就捏在德妃手里。 云沁还以为,可能德妃就是个冷血之人,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这般利用操纵,却原来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儿子。 “难怪,难怪。”云沁一进殿就呆愣着,一连说了几个“难怪”却把殿中众人吓得不轻。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容欣上前低声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云沁才回过神来,对她微微摇头,这才坐到了软榻上,对容欣笑道:“没事,没事,就是想到了些事情。” 容欣知道她去御前是为了那个老嬷嬷的事情,这般自然也跟这事脱不了干系。 但看她没有说,容欣也就没有多问,转而说起箱笼收拾的事情。 “除了咱们带来的东西,还有些皇上赏赐的,以及添置的,反倒比来时的东西更多了。” “辛苦你们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容欣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殿里乱,主子就坐在这里歇着吧。” 第325章 罪己诏 十天后,回宫的日子终于来了。 一大早,众人就在行宫外集合。 最前面自然就是霍金池的銮驾,却只有他的銮驾。 其余人也终于发觉,回宫的仪仗中,并没有太后的凤驾。 皇后当即便蹙起了眉头。 沈嫔自然也发现了,第一时间就看向了云沁。 总觉得她会知道些什么。 可云沁却并未看她,一副什么都没察觉的模样。 当霍金池出来时,皇后上前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最终没有出声询问。 众人登上车驾,队伍就朝着皇宫而去。 一天时间,不管是皇宫还是前朝,都知晓了太后没有回宫这件事。 发酵一个晚上,第二天的早朝,便有人当朝问起这件事。 问得很委婉,不说太后为何没有回宫,只问太后身体如何。 而在他之后,也有朝臣再次催促霍金池,重查旧事,还百姓一个真相。 说了没有两句,两派人便有当堂争辩起来。 霍金池坐在案后,扫了一眼殿下的群臣,对他们的心思,心中如明镜一般。 他没有理会殿下等着他回答的朝臣,而是看了眼身边的徐安。 徐安上前一步,拿出来在行宫的时候,霍金池就拟好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 延宁宫中,前几日收拾好的箱笼,此时又要一一打开。 所以宫中宫人来回走动着,一片繁忙的景色。 只有云沁这一个闲人,被容欣安置在了院中的银杏树下,喝茶赏景。 云沁抬头看着头顶的银杏树,去年刚搬过来的时候,叶子都已经落的差不多了。 倒是没见过如今满树黄叶的模样,确实美极了。 只是,云沁拨开落在自己书上的落叶。 掉叶子也很烦就是了。 她正要低头,把注意力重新拉回书上的内容,却见小顺子快步走了过来。 “主子。” “什么事?”看他神色,云沁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事。 小顺子一脸凝重道:“今早皇上下了两道圣旨,一个是罪己诏,阐明为了祖宗基业和百姓社稷只能选择不孝,揭露太后罪行。” “第二个便是下令要将太后圈禁在行宫中。” 对于第二道圣旨云沁是清楚,至于第一道,她也吃了一惊,没想到霍金池竟然会下罪己诏。 要知道纵观历史,也没有几个皇帝有这样的魄力。 “朝臣如何反应?”云沁蹙眉问道。 第236章 小顺子道:“主子英明,两道圣旨一下,朝臣群情激愤,房大人更是当朝痛骂皇上,说,说……” “说什么?” “说皇上不孝子,还说枉费太后慈母之心,结果养出一个白眼狼。”小顺子头垂得很低。 云沁听得冷笑一声。 “现在呢?” 小顺子答:“已经退朝了,只是还有些反对此事的朝臣正跪在御书房外,要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如何?”云沁蹙眉问了一句。 “皇上说让他们跪着,一个都不见。” 说话间,容欣也走了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小顺子简单把事情说了,容欣听完也十分惊诧,看向云沁。 云沁对小顺子挥了下手,“你再去外面打听打听,有什么事,及时来报。” “是。”小顺子领命退下了。 容欣有些不安,凝重地看着云沁问道:“阿沁,不会出什么事吧?” “且看皇上怎么处置。” 若是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不是好事。 容欣点点头,可皱着的眉头却没有松开,虽然她不懂什么国事,却也明白这种情形,皇上是不好处置的。 “若太后也能……” 云沁话说到一半,便站了起来,对容欣道:“换身衣服,我们去见皇后。” 容欣不是很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换好衣服,云沁便直接去了凤仪宫。 皇后这里的情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两道圣旨,也让皇后有些失魂落魄,她是想过,关于太后流言的事情未必容易过去。 可怎么都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下旨圈禁太后。 她心中是恨,恨透了,可听到这个消息,却也为太后感到揪心。 可作为房家人,作为皇后,她却连给太后求求情都办不到。 正在皇后神伤的时候,就听人说熙嫔过来了。 “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是来看娘娘笑话吗?”兰英听得蹙眉。 皇后却露出沉思,她知道,熙嫔绝不单单只有美色,她深得皇上信任。 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未必不知道。 “请她进来。” “娘娘?”兰英不解。 皇后语气强硬几分,“请她进来!” 兰英这才不敢多言,立刻让人把熙嫔请了进来。 云沁走进来,行礼后先,看了眼皇后的脸色,才急声道:“娘娘可听说今天早朝上的事情了?臣妾听闻,心中真是害怕。” 皇后见她这模样,轻轻皱眉,哼了一声,“你也会害怕?” 对她这话,云沁神色未变,反而问道:“娘娘这是心情不好?” 这不是废话吗? 兰英气得瞪眼,“熙嫔娘娘这是什么话?” 云沁看她一眼,而后对皇后笑了笑,“在嫔妾看来,太后对娘娘似乎不如从前,娘娘颇有些受制于人。” “所以嫔妾以为,太后不能再回宫,娘娘会松口气。” “你,你放肆!”兰英又怒道。 皇后脸上也闪过一丝恼怒,可她却不能不承认,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第一个感觉就是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一直以来压在身上的大山终于被搬走了一般,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你到底想说什么?”皇后看着她,眸子冷下来。 云沁微微一笑,手抚着胸口,“嫔妾只是觉得,听到皇上的旨意嫔妾都觉得害怕,娘娘或许比嫔妾更害怕才对。” “云沁!”皇后终于拍案怒喝了一声。 看她这样,云沁微微挑了下眉,看把人气的,她现在应该像极了一个反派。 “娘娘到底是生气呢,还是因为被嫔妾戳中了心中所想?” 云沁静静看着她,清澈的眸底是锐利的锋芒,好似能看穿人的心底。 这样的眼神,皇后只从一个人的身上见过,那就是皇上。 曾经卑微的小宫女,吹去蒙尘,露出的锋芒,竟能跟皇上争辉了! 第326章 “我心好?” 皇后看着这个一身柳绿,比窗外的月季都要娇艳几分的云沁。 想到与她之前的过节和恩怨,冷声道:“你过来,就是为了奚落本宫?” 云沁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摇摇头,“娘娘怎么就听不明白,嫔妾心中害怕呀,是来找娘娘抱团的。” “怕娘娘觉得嫔妾没有诚意,嫔妾也有一计要献给娘娘,以解娘娘心中的担忧与惶恐。” 皇后眸光惊疑地看着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娘娘难道不知道,如今御书房外跪着不少朝臣,皆是要皇上收回成命的。” 云沁微微勾唇,“他们是受何人指使,娘娘难道不明白?被如此逼迫,皇上若是盛怒之下发落了他们,于娘娘有什么好处?” “此举若是弄得朝堂动荡,社稷不稳,皇上心力交瘁,于后宫又有什么好处?” “嫔妾说是来抱团的,这下娘娘可信了?” 皇后看着云沁没有说话,可脸上怒容已退,神色动摇。 见此,云沁接着道:“也或许,皇上并不是真心要处置太后,等朝臣们递得台阶够高,皇上就‘勉为其难’将太后接回宫,以平息朝臣不满。” “可这样的结果,真是娘娘想看到的吗?” 这句话直击皇后心房,她不由也反问自己,太后回宫真的是她愿意看到的吗? 可一个从心底里冒出的“不”字,很快就盖过了她对于太后的同情。 或许人就是这样矛盾和虚伪,她一面同情,一面又想拍手称快。 见她还是不语,云沁轻叹,“看来娘娘也觉得太后回宫是最好的结果,那嫔妾那计策也不必再说出来惹娘娘笑话了。” 她说着站起来,“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可她脚步还没迈开,就听皇后急声道:“等等!” 云沁转头看她,等她开口。 皇后又迟疑一瞬,终是开口问道:“你究竟有什么办法?” 她虽然痛恨房家,可房家也是她的根基,而皇上又是她的依靠,是她后半生的指望。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能和平化解此事,若是太后也不用回宫,那就更好了。 见皇后彻底动摇,云沁绷紧的心弦稍松,重新坐回了软榻上。 这回她没有再做那么多铺垫,而是直接地问:“皇上的罪己诏一下,便是谏臣都无从指摘皇上不孝,便是流传后世,也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若是太后娘娘也发一道罪己诏呢?” 云沁压低声音,幽深的眸子与皇后对视。 只要太后能承认自己的罪行,房家还怎么闹腾得起来,此番危机,迎刃而解。 而一则罪己诏,也全了霍金池的名声,史书上只会留下一个深明大义的皇上,和一个私德不修的太后。 如此一来,太后自然不必回宫了。 这个道理皇后自然也明白,可她却脱口而出,“不可能,太后是绝对不会写什么罪己诏的!” 一个中风后,还想着把丽妃从皇陵挖出来鞭尸的人,估计就算到死她也不会承认这些。 “这件事就要娘娘您在其中斡旋了。”云沁道。 她好歹也是太后的外甥女,又有皇后这个身份,这件事只能她来做。 “本宫?”皇后眉头紧紧皱起来,摇头道:“本宫不行,你自己不也说,太后对本宫早已经不如从前。” 云沁又不是无所不知,去哪里知道皇后跟太后相处的细节,哪知道得用什么办法。 “这个还得娘娘您自己想办法。” 但她还是提出了一个方向,“太后心中最挂念的,除了皇上,想必就是国舅,这个您应该比嫔妾知道得更多。” 听完她的这番话,皇后就陷入了沉思当中,良久都没有说话。 看她这模样,云沁就知道她已经有头绪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必她操心了。 于是云沁就站起来,也没有说话,只是对皇后行了个礼,就离开了大殿。 等皇后回神,对面哪里还有云沁的影子。 “熙嫔娘娘已经走了。”一旁兰英道。 皇后点点头,看着对面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杯,再次出神。 “娘娘,这熙嫔话说得倒是好听,可她能信吗?”兰英犹豫着问道。 皇后再次回神,端起自己面前的凉茶喝了一口,才道:“本宫除了信她,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 回到延宁宫,云沁才跟容欣她们详细说了,她与皇后的对话。 “娘娘心也未免太好了,竟然这般为皇后考虑,若这样她还不领情,奴婢都得呕死了!” 听完后,庭春忍不住道。 云沁却惊诧地指了一下自己,“我心好?” 她随后笑着摇摇头,笑道:“我可不是为了皇后,才要尽早结束这件事的,你主子我,是在为自己考虑?” 第237章 对此,几人都不明白。 云沁便道:“皇上明显就是想晾着房家,是不会轻易松口的,又有罪己诏在前,房家除了耍泼皮无赖,让人在御前跪着,还能有什么本事。” “那娘娘为何这般着急,让太后发一则罪己诏出来?”丹雪问。 云沁冷笑,“我是怕房家这泼皮无赖,耍到我的身上。” “太后罪状中,有一条谋害后妃,虽然没有明说,可只要房家查,定能查出与我有关。难道还猜不到,此次太后被圈禁,我也是出了力的?” “你家主子我,名声本就好听,房家不管是为了泄愤,还是为了要挟皇上,都会把这把火烧到我的身上。” 云沁轻哼一声,“我才享了几天清福,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主子深谋远虑。”丹雪赞叹,看着云沁的眼神都亮晶晶的透着崇敬。 云沁对她扬了下眉,这得意的模样,倒把几人都给逗笑了。 笑过后,容欣却隐隐担忧,“皇后能有办法让太后低头吗?” “端看她能不能狠下心来了,常言道:为母则刚。昭宁宫主虽然不是皇后亲生,可她那般珍视这个孩子,为了昭宁,她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云沁眸色幽深,这么多年,难道皇后手中就没有能要挟太后的事情? 皇后看着冷若冰霜,或许反倒是这宫里最心软的,而心软的人,一旦狠下心,恶人也是要胆寒的。 第327章 轻松化解 似乎是要给这次君臣冲突加一把火,上午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阴起来,最后竟下起雨来。 雨虽不大,可秋雨冰冷,透着寒意。 本就在御前跪了一天,滴水未进的大臣们,这一场雨浇下来,年纪稍大的,当场晕倒两个。 一看到有人晕倒,太监们立刻将人抬入耳房,早有御医在那里候着,房中更是炭盆,热水一应俱全。 就连姜汤和干燥的衣服,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至于还跪在雨中的大臣,却根本无人问津。 徐安就站在廊檐下看着他们,哪怕是雨越下越大,也没有上前去劝一句。 早前皇上就发了话,饭照样给,不吃就拿走,晕倒就小心伺候,且让他们跪着。 都病倒了,看看他们还能换一拨人不成? 其中不乏一些历经先皇时的老臣,那时候对付先皇,这招实在是好用得很。 不管先皇如何震怒,便是把整个御书房都砸了,最后也只能跟朝臣低头。 他们以为当今皇上也是如此,却根本没料到,他会就这么把他们晾在这里,里面既没有发怒的动静,也没有人来劝过他们。 而跪在殿外这些人,也并非先皇在时,忠烈风骨的谏臣,也不是什么呕心沥血的辅政大臣,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他们恨不能用自己的血和命让先皇幡然醒悟。 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或是房家拥趸奉命行事,或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能有什么风骨气节。 光是看着皇上冷眼相对,就已经心中动摇。 挨到现在,有老臣都晕在殿外了,都不见皇上有什么反应,雨越下越大,竟然连个来劝他们的人都没有,这…… 剩下几个人,都已经在互相交换眼神,如今怕是皇上给他们一个台阶,他们就要借坡下驴了。 这一切,徐安都看在眼里,心中暗骂了声:夯货! 然后他便转身去了殿内。 “皇上,奴才瞧着外面那些人像是要撑不住了。”徐安行礼,低声询问道:“皇上,要不要奴才去劝劝?” 殿内的霍金池,此时正清闲得很,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一边喝茶,一边翻着手中的手。 徐安打眼一看,是一本游记,像是熙嫔娘娘看完送回来的。 霍金池搁下手中青玉茶杯,翻了页书,才冷声道:“不必,且让他们在淋一会雨吧!” “是。”徐安冷笑一下,又上前道:“这一下雨,殿里都黑了,奴才把灯点上,省得您熬坏了眼睛。” 霍金池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眼神都没有离开过书上的文字。 他本来只想随便翻翻,却真的看出了几分野趣,也难怪阿沁会这么喜欢。 殿内亮起灯,徐安便又退回了大殿,依旧站在廊下,手中拂尘扫了下微皱的袖口,袖手站好了。 见徐安进了殿,出来后依旧对他们不管不问,反倒是殿中亮起了灯。 透过窗户透出的亮光看着就十分温暖,更把这场秋雨衬托成了凄风苦雨,让外面几个人愈发难熬起来。 一个大臣终于忍不住开口,“公公,徐公公,皇上还是不愿意见我等吗?” 徐安闻声往下看了眼,手里的拂尘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回各位大人,皇上也是伤心不已,放出话来,这几天他谁都不见。” “这话也跟大人们说过好几遍了,可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他眸光凉凉的,正眼看他们都懒得。 这态度倒是越发让大臣们恼怒,一人怒喝道:“我们都是朝中大员,你一个内侍竟然敢用这么态度对我们!” 在他义愤填膺的时候,周围的人却悄悄地跪的离他远了几分。 徐安是个内侍不假,可人家是大内总管,是皇上近臣,得罪他?是嫌官做大了,想告老还乡了? 何况,徐安为什么这个态度,你心里没数吗,他的态度,当然就代表了皇上的态度! 此等蠢货,不堪为同僚! 等那大臣等声援的时候,一转头却见自己身边空了,脸色当即一僵,再看徐安时明显底气不足。 徐安却不喜不怒,眉毛都没动一下,“钱大人说得不错,咱家就是个内侍,是伺候人的,不知道大人可要咱家侍候侍候?” “不知所谓!”那大臣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喝了一声,旋即竟然直接站了起来。 跪久了差点摔倒,旁边小太监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 “本官与你这内侍有什么好说!”然后又对那小太监道:“扶本官出宫去!” 竟借着这个话头,脚底抹油,溜了。 看得众人瞠目结舌之余,也不由暗骂一句老奸巨猾! 几人不由得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些懊恼,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 可惜几人脸皮没有钱大人这么厚,干不出“寻衅滋事”的事情来,只能跪在雨中又熬了一会。 然后也不知道真晕还是装晕,总之最后一个个地倒下,被抬入耳房,竟没有一个人坚持到天黑。 最后在皇宫下钥前,全都被抬出了宫,送回了各个府邸。 料理完了人,霍金池终于出了勤政殿,径直往延宁宫去了。 十几天收拾出来的箱笼,一天的事情,自然归拢不完,只是殿内的摆设用具,都已经一应俱全了。 殿内燃着沉香驱散潮气,烛光明亮,一片温馨的景象。 但云沁和丹雪,却正在棋盘上厮杀,看得容欣跟庭春两个人都屏气凝神。 “不行,不能下在那里!” 眼见丹雪要落子,庭春忍不住出声道。 她这话刚说完,就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做什么? 云沁抬头去看,就看到霍金池已经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一手正撑着帘子,看着她。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退开行礼。 云沁也站起来,却被霍金池拖住手,矮桌上的棋盘也露出来,他笑道:“都起来吧,不用管朕,继续下完。” 当着皇上的面下棋? 丹雪冷汗都要流出来了,只能拿眼神跟云沁求救。 云沁察觉,不禁一笑,对霍金池道:“皇上来了,臣妾自然要先跟皇上说说话。” 然后她看着丹雪道:“丹雪封盘,等明日,本宫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这俏皮话,让众人都不禁笑起来。 丹雪也应了声,“是!”随后便把棋盘小心端走了。 而一旁的庭春也把棋子收起来,换上茶盘,沏茶倒水。 第328章 辩经 落座之后,云沁看了眼霍金池的脸色。 他清朗的眉目舒展,看不出一点烦恼的迹象,幽深的眸子流转有光,也看不出伤神。 “臣妾还以为今晚皇上不会来后宫了。”她亲自给霍金池添了杯水。 霍金池抬眸看她,“朕既然敢下旨,自然也有办法对付他们,你还不知,他们都已经被抬出宫去了。” 随后,他便把徐安回禀的一切告诉她了,逗她一乐。 云沁听完,果然又惊讶又好笑,“臣妾还以为,朝中大臣多是严肃端正的,没想到也有奸猾的时候?” 霍金池听得嗤了声,“做官做到他们这个位置,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滑不留手,便是朕有时候都拿他们没办法。” “把一群人精料理得明明白白。”云沁手托腮,看着霍金池,“那皇上岂不是更厉害?” 霍金池转过身子,手指在她鼻尖点了下,“今天吃了多少点心,嘴怎么这么甜?” 第238章 “皇上胡说,臣妾便是不吃点心,嘴也甜。”云沁眸光一转,媚意横生。 上次的经历实在太惨痛,霍金池起了些防备之心,眸色转暗,手指却在她额头上敲了下,“少戏弄朕!” 云沁捂着额头,大喊冤枉,“这是纯纯的污蔑!” 霍金池轻哼了声,把她斟的茶喝掉,才道:“瞧你心情倒是不错。” “是不错,今日臣妾可做了一件大事,到时候皇上可要给臣妾一个大大的奖赏才行。”云沁神神秘秘道。 御书房外的大臣才刚走,后宫的事情估计还没传到霍金池耳朵里。 她去见皇后的事情,就算他现在不知道,之后也会知道。 再看皇后的动作,估计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她现在不表功,还等到何时。 “还跟朕卖什么关子?”霍金池挑眉。 云沁还是不说,只道:“皇上就等着看吧!” 解释起来又要费番口舌,她实在懒得说。 霍金池知道她这是故意的,也就没再追问,而后问她,今天都除了做了件大事,还做了什么。 云沁答了,他又问药喝了没有。 明明只是一天没见,他倒像是许久没见她一样,事无巨细都要问一遍。 云沁被问得都有些烦了,好在晚膳准备好。 “别光顾说话了,皇上也饿了吧,快先用膳吧。”她说着,率先站了起来。 霍金池看她急不可耐的模样,还以为是她饿了,就没有再多言,跟她一起去外间用膳了。 用过晚膳,又说了一会话,霍金池却并未留在延宁宫,而是回了寝殿。 刚发落了太后,他确实不该在后宫留宿。 回了通明殿,霍金池自然问起徐安,云沁今天都做了什么。 徐安便把她上午去见了皇后的事情说了。 “皇后?”霍金池轻轻挑眉,有些不明白她在这个当口去找皇后做什么? 他又问:“皇后那边可有什么反应。” 徐安摇摇头,“回皇上,皇后今日并未出门,一直在凤仪宫内。” 看了眼霍金池,他问道:“要不要奴才让人去查查?” “不必了。” 霍金池摆手,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想玩,他陪她玩就是了。 “德妃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他转而问起旁的。 徐安又摇头,“没什么动作,德妃就只是去看了大皇子。” 霍金池听得眸光发冷,“这回就算了,以后拦着点,别让她总去见大皇子。” “是,奴才这就交代下去。” “无事了,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你也去休息吧。”霍金池对他摆摆手。 “那奴才告退。” —— 之后几天,大臣们又闹了几日。 国舅不知道私底下做了什么,竟然撺掇了一个性格刚直的谏臣,在朝堂上一而再三地提起本朝以孝治国,皇上就算圈禁太后,也该将太后留在宫中,每日请安,而不是扔在行宫中,不行孝敬之责。 何况太后正在病中,这是大大的不孝,皇上要为天下百姓做表率之类的话。 云沁听小顺子转述都听得头大,这些教条规矩,看来贵为天子也逃脱不掉。 这回也不知道霍金池会怎么应对。 结果下了朝,霍金池就下旨在行宫为太后修建佛塔,并发愿,佛塔落成之日,他自斋戒沐浴,亲自在塔底抄送经文九九八十一天。 这也就意味着他要罢朝八十一天。 真为社稷着想的大臣还不炸了,当即便都来求皇上收回成命,霍金池这回没有不见他们,却始终不肯松口,不管他们怎么劝,都是一句。 “朕不孝,若不为太后诵经祈福,洗刷罪孽,恐怕无颜面对百姓。” 这话一听谁不明白,这都是因为那谏臣的话,大臣们当时没有再劝。 第二天早朝,却把矛头指向了那谏臣,一人一句,辩得他差点当堂吐血。 不只是朝堂上在辩,民间市井文人也在辩,辩的就是一个孝字重要,还是律法重要。 众说纷纭中,许多觉得孝更重要的酸儒,都如那个谏臣一样,被痛批,辩得抬不起头来。 私情再大,也大不过律法,更不要说皇上已经下了罪己诏,还正张贴在城门外示众,这如何是不孝,大大的孝! 民之所向,有微词的人也只能闭嘴。 而霍金池也借坡下驴,在朝臣“劝说”下,改成佛塔要修,闭关念经不必,只斋戒九九八十一天。 事情传回延宁宫,云沁禁不住发笑。 上次霍金池还说旁人滑不留手,真正让人抓不住一点把柄的是他才对。 “主子,皇后娘娘出宫去了!” 正在这时候,容欣从外面快步走进来,还未走近便道。 云沁挑眉,“她总算是下定决心了。用什么理由出宫的?” “这段时日不是一直在议论皇上孝顺不孝顺的事情,皇后就以尽孝唯有,说要去服侍太后几天,皇上就特准她出宫,去行宫照顾太后了。” 云沁不禁发笑,“她倒是会抓住时机。” 好戏又要登台了! 第329章 动之以情 由于已经入秋,行宫中很多树的树叶开始发黄干枯,地上满是落叶。主子们都离开,行宫也空了大半,看不到几个宫人。 皇后一路走来,竟然看出了一些萧索之气。 慈安殿中,倒是一切照旧。 对于揭露她罪行的事情,霍金池并未隐瞒她,早在离开行宫之前,就来与太后讲过。 太后对此当然是怒不可遏,可她如今已经半瘫,慈安殿众人又都已经被看管起来,她除了生气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将霍金池赶走,之后就再也不肯见他。 这次皇后来,倒是顺利见到了太后。 几日不见,太后似乎又消瘦许多,额前白发也多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不如往昔。 靠在床头坐着,人看起来倒是很平静,见到皇后过来,还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皇后坐到床边,看她这副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可想到云沁那番话,想到房家以及昭宁,她的心又硬下来。 “难,难得你还能想着来看看哀家。”太后声音依旧含糊,看着她眼神倒是柔和。 皇后点点头,抓着她的手,“姑母最近可还好吗?” 这话让太后眸色淡了几分,“什么好不好,赖活着罢了。” 度过了愤怒和疯狂的几天,太后如今已经有些认命了,人一旦认命,心态就会平和许多。 竟甚至有几分解脱。 至少现在她不要念诵几遍佛经才能睡得着,梦里也不再遍布魑魅魍魉,从前只是寻求心安的佛经,竟然也能看进去几行了。 太后又看了眼皇后的脸色,“出什么事了吧?” 语气倒有几分笃定的模样。 这很好猜,那不孝子的圣旨一出,朝堂要是不闹起来才奇怪。 “姑母,您什么都知道了?”皇后接着道:“前朝闹得实在厉害,父亲先是让一些大臣在御书房外跪着,而后又不知如何撺掇了一个言官,痛批皇上,闹得实在难看。” 太后听得冷哼一声,她如今说话不清楚,所以不爱张口说话。 “在这么闹下去,青雪实在担心,皇上会一怒之下发落了父亲。”皇后担忧道。 “他敢!”太后冷喝。 皇后面容苦涩,“皇上如何不敢呢,他不是都将您都关起来了吗?” 这话让太后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话说到这份上,皇后也没有在继续绕弯子,对太后道:“姑母,父亲和皇上的冲突,还得您来解,就当是可怜可怜青雪,帮帮父亲吧。” “我现在就是废人一个,我能怎么帮?”太后说着狠狠锤着自己行动不便的左腿。 皇后赶紧抓住她的手,人也站起来跪倒在床边。 “姑母,您别这样,青雪看着心里难过。”皇后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哀戚,“不需要您做什么,只求姑母能像皇上一样,发一则罪己诏,此事定能解决。” 听了这话,太后看着她愣怔了几秒,而后才一把甩开她的手,勃然大怒道:“你滚,滚出去!” 皇后被她甩得一个趔趄,又扑到床边,哀求道:“姑母,您想想父亲,想想我。罪己诏一发,既能保全房家和皇上,也能挽回您的声誉,您就写了吧!” 太后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她,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 “青雪求您了,姑母!”皇后的声音也越发凄切。 “滚,滚!”太后说不出话,只能一声声吼着。 皇后还想再劝,却被孙嬷嬷拦住,“皇后娘娘,太后才刚刚好些,您就别刺激她了,先出去,出去行吗?老奴求您了!” 皇后看了眼双眼冒火,不断捶床的太后,也知道今天是不成了,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扶着兰英的手站起来。 第239章 又看了眼太后,才哭着离开了慈安殿。 走出慈安殿没有多久,皇后脸上悲戚就淡了几分,扭头看了眼慈安殿,深深叹了口气。 “太后娘娘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答应的。”兰英低声道。 皇后扶着她的手,说道:“来之前就想过是这个结果,不着急,还有几天呢,若是动之以情不管用,那就只能晓之以理了。” 希望太后能早点点头,她真不想再伤太后的心了。 “娘娘说的是。”兰英感觉到皇后脚步虚浮,忙道:“舟车劳顿,奴婢还是先扶娘娘您去休息。” 皇后白着脸点点头。 —— 两天转眼就过去,皇后还没有回宫,云沁的预感却应验了。 房家果然在诸多方法都不管用的情况下,果然把矛头指向了云沁,开始上折子说云沁善妒专宠什么的。 这些霍金池都没有搭理,然后对云沁的指责就开始升级,又与她和前朝的赵昭仪相提并论。 甚至还有钦天监的官员说什么,夜观天象,发现荧惑入心宿,心宿主帝王,荧惑入心宿,便是帝王也有劫难的意思。 这个颗祸国的荧惑星,自然就落到了云沁的头上。 于是乎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不如意的事情,包括太后中风,皇上降旨圈禁太后,所有一切对霍金池不利,让朝堂动荡的事情,都好像找到了原因。 这原本还不相信的朝臣,有些也开始倒戈,上折子劝皇上,绝不能重蹈先帝覆辙。 等这话传到了云沁的耳朵里,她当场都想翻白眼。 荧惑那是火星,不管是入心宿还是什么东西,那都是正常天文现象,愚蠢的人类! 可她也不能跑到早朝上,跟他们科普天文。 在云沁收到消息之后没有多久,霍金池就派人来,让云沁去御前。 本就因为这件事有些不安的众人,越发不安起来。 “皇上叫娘娘去做什么,这些都是无稽之谈,皇上总不能相信了吧?”素来内秀的丹雪都有些慌了。 容欣毕竟经历过风浪,比她们都要镇定许多,“别瞎说,皇上若真信了这种鬼话,就不会请主子过去,而是直接下旨降罪了。” “容欣说得不错。”云沁边拿起一支玉簪插在头顶,一边道:“皇上许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你们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容欣又挑了支凤首衔珠的流速给云沁带上,才扶她起来,对丹雪和庭春二人道:“我随主子去御前,你们看好宫里,不许他们传闲话!” “姐姐放心。”两人赶紧道。 第330章 荧惑星 宫里边也慢慢有了秋天的模样,御书房外已经早早换上了菊花,各色摆在一起,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云沁不禁驻足看了几眼。 廊下的徐安看见她,忙走了过去,“娘娘来了。” 看她在看殿前的花,徐安便笑道:“这是今日花房刚送来的,您要是喜欢,奴才让他们搬几盆送到延宁宫去。” 见他这态度,云沁就知道霍金池应该没有受折子的影响,云沁对他一笑,“君子不夺人所好,还不到季节养出这样好的花,花房肯定是下了功夫的,本宫怎么好抢皇上的东西呢?” 你抢的还少了? 徐安这话自然不会说出口,而是笑道:“娘娘只要是喜欢,皇上肯定不会有二话。”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娘娘倒是比皇上先赏到,这花送来,皇上只顾着因为娘娘的事心烦,还没有出来看看过一眼呢。” “本宫也听说了。”云沁边往殿门口走,边道:“皇上召本宫来,想必就是因为此事吧?” “可不是,皇上是怕娘娘生气伤心。”徐安跟在她身后,又道。 云沁微微撇嘴,知道他最喜欢干的就是给霍金池说好话,对他的话也没全信,“那本宫还是先见皇上吧。” “皇上等着娘娘呢,您直接进殿就行。” 云沁点头,这才迈入殿中。 殿中没有燃香,只有墨水和纸张特有的味道,倒也十分好闻。 一走进去,云沁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地上的散乱奏折,显然是被人恼怒之下,直接扔到地上的。 云沁微微挑眉,就知道这个徐安不会说实话! 之后,她才看到坐在书案后,用笔沾了朱砂正在批奏折的霍金池。 “臣妾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霍金池没抬头,写完最后几个字,才抬头看她,然后直接放下笔,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端详她一阵,才道:“看起来没生气。” 云沁忍俊不禁,看了眼地上的奏折,“皇上倒是被气得不轻。” 霍金池顺着她的视线也垂眸看了眼,伸脚又把地上的奏折往边上踢了踢,“不用管这些,过来陪朕坐坐。” 坐到软塌上,云沁拿起茶壶倒水,就见霍金池转了下脖子,伸手捏了下后颈。 “皇上也要注意休息,小心熬坏了身子。”云沁把茶杯推到他的面前,低声道。 霍金池笑看她,“我们熙嫔娘娘越来越体贴了。” “臣妾原本就善解人意,皇上早没注意到罢了。”云沁嗔他一眼。 霍金池轻“啧”了声,“不害臊。” 云沁当没听到,反手打开了软塌上方的窗户,对霍金池道:“外面花房送来了许多菊花,徐安说皇上还没看过呢,这番美景岂不是辜负了?” 听了她的话,霍金池朝窗外看去,果然看到殿门口那花团锦簇的模样,他多了几眼,又去看云沁。 “喜欢?” 云沁点点头,“这么好看,当然喜欢。” “朕让人搬些送去延宁宫。” 霍金池说的话,跟徐安说的分毫不差。 云沁却摇摇头,“看看就挺好,但侍候花草太麻烦,还是不必了。” “朕让花房送几个人过去帮你侍弄就是。” 霍金池看出来了,她其实很喜欢这些花草,院中的那两棵银杏树也是,她就是懒,觉得麻烦,就算是别人来弄,她都觉得麻烦。 “不必麻烦了,臣妾若是想看,就来皇上这里看。”云沁挑起眼尾看他,“难道皇上还会嫌臣妾烦吗?” “朕倒是巴不得你常来。”霍金池眸子一动不动落在她的脸上。 云沁眼睫立刻落下来,脸颊也染上了一丝薄红。 眼看话题要崩坏,云沁立刻转移话题,指着地上的奏折问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霍金池看了她一会,才慢条斯理地转头,看了眼地上的奏折。 “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理?” 云沁并未把这话当真,轻笑着反问:“难道臣妾说怎么办,皇上就怎么办吗?” “你说便是。”霍金池静静看着她, 见他眼中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云沁这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笑意瞬间消失,“皇上就不要跟臣妾开玩笑了。” 霍金池鼻子里却发出一声轻哼,转而看向地上的奏折,“如何不行,他们口口声声骂你是祸国妖星,你为何不能做点妖妃该做的事情,这般规规矩矩的,反倒白担骂名!” 他说完好一会,都没听到云沁出声,扭头去看,才发觉她正有些微怔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霍金池微微疑惑。 云沁赶紧摇摇头,“没事没事。” 她只是没有想到,霍金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说真的,还听让人受用的。 敢在霍金池再询问之前,云沁道:“可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还得皇上给臣妾出出主意。” “当真不知道?”霍金池有些不信。 云沁点点头,“这种事情,还是得听皇上的。” 得罪朝臣的事情,他干的可比自己顺手,当然得他来做。 霍金池手指点了下桌面,沉吟道:“国寺中来了位佛法高深的僧人,正在设坛讲法,朝中权贵对其颇为推崇,朕只要让他给你算出个福星的命格,便能让朝中多数人闭嘴。” 还得是你啊! 云沁忍不住在心里拍手。 “臣妾觉得这计甚好,就按皇上说的办吧。” 霍金池听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这般就行了,你这脾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云沁捉住他的手,“不是臣妾脾气好,臣妾实在是驽钝,想不出更好的计策。” “不去戏班子唱戏真是可惜了!”霍金池又捏了她一把,才松开手。 他哼声道:“你不愿意说,那就朕来,看谁还敢让你受委屈!” 云沁揉着脸看他,暗暗撇嘴。 这不典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感情就只能他让自己受委屈是吧? 第331章 晋封昭仪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云沁并不觉得霍金池会弄出多大的动静,或许只是把朝臣痛批一顿,把几个老家伙,强制告老还乡罢了。 第240章 头几天确实没有什么动静,只不过是送了云沁的生辰八字去了国寺。 说到生辰八字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 云沁是知道这具身体的生辰的,与她本身生日虽然月份日期一样,可时辰却不一样。 写八字的时候,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写下了自己原本的八字。 毕竟从传来那一刻起,这个身体就已经完全属于她了。 在霍金池看来,送去八字这种事情,完全就是走个过场,不管结果如何,云沁都只能是他的福星。 所以当人把僧人的判词送来的时候,霍金池第一时间都没看,只对徐安道:“把这件事传出去,就说大师断言,熙嫔根本不是什么荧惑灾星,而是朕的福星,大周的福星。” 这件事当然早就跟僧人交代过,既然来国寺挂单,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些达官贵人,对这种事情,对这种事情,自然也十分有分寸,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说,什么样的话不能说, 徐安领了命,很快下去安排了,这个时候,霍金池才看向了一旁的判词,拿过来,展开看了一眼。 一眼看过去,霍金池眉头微挑。 只见薄薄的一张纸上写着,“娘娘命格极贵,虽多有波折,却最终能否极泰来,命主天钺星,吉星高照,是大富大贵,子孙双全,寿终正寝之相。” “贫僧夜观天象,天钺星正入心宿,对紫薇大有裨益,皇上福星之言,并非虚言。” 最后这句哈,霍金池都没则嫩看,目光只停留在了“子孙双全”四个字上。 而想到云沁如今的身体,想到之前与蒋院正的讨论,他捏着信纸的手指不断收紧。 什么得到高僧,完全就是欺世盗名之辈! 霍金池怒从心起,想要把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可刚刚捏皱,他却又赶紧收了手,把手中的信纸重新展平。 就算那高僧真是欺世盗名之辈,可这判词却是极好,他自然希望云沁的人生,与判词上一样美好顺遂。 他仔细把信纸抚平,夹在了书页中。 至于对云沁是福星这件事情,霍金池倒是丝毫不怀疑,他都觉得阿沁就是上天赐给他的。 只可惜,阿沁对他来说是福星,可他对阿沁就未必了。 想到此处,霍金池眸色稍有暗淡,而后就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他拿出一张纸展开,开始亲笔拟圣旨。 云沁是高僧断言的福星,而并非什么荧惑妖星的事情一流传开,果然扭转了一部分人言辞。 毕竟钦天监荧惑入心宿而言,并未直指熙嫔,可高僧的断言却是无可辩驳的。 当然也有人不信,因为这个时机实在过于巧合,何况,一个在国寺里的和尚,又是怎么知道熙嫔命格的呢? 这显然就是有意为之。 然后就有人直接质疑皇上。 —— 早朝上有人提出异议的时候,云沁才刚刚起来。 皇后不在宫中,她如今更加懒散了些,若不是容欣怕皇上一早过来,陪她用早膳,催她起来,云沁只怕还要睡上一会。 穿好衣服,还正在梳妆呢。 丹雪忽得走了进来,“主子御前来人了,看样子像是来宣旨的。” 云沁一听,看了眼容欣,然后忙站了起来。 刚走到外间,小德子就已经带人走进来了。 “娘娘大喜啊!”他笑道。 云沁看眼他手上的圣旨,有些不明所以。 小德子没解释,而是展开了圣旨,“娘娘听旨吧。” 云沁俯身蹲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熙嫔恭谨温婉,德容俱佳,是朕之福星也是国之福星,今晋为昭仪,以示圣恩。” 昭仪? 云沁诧异抬头,忽地明白霍金池所言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究竟是指什么了。 昭仪位份之上,便只有妃与贵妃之位了,而因为她有封号,便是对四妃也无需行大礼。 小德子脸上也满是喜意,“昭仪娘娘,接旨谢恩吧。” 云沁看眼了递到面前的圣旨,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问小德子,“不知沈嫔晋了什么位份?” 这话却问的小德子一怔,“娘娘何出此言啊?皇上今日就只晋了您的位份。” “娘娘还是先领旨吧。”他说着,又把圣旨往前递了递,示意她快些接旨。 云沁这才回神,伸手谢恩。 之后,云沁便站起来,对小德子道:“有劳公公。” 不用她说话,容欣的荷包便递了上去,虽说都是自己人不必这么客气,但明面上该走的过场还要走。 “这头份喜钱,奴才当然要收着。”然后他又拱手道:“还未恭喜娘娘。” “多谢公公。” 寒暄一阵,小德子还得回去复命,便离开了。 殿中众人,这才欢腾起来。 “主子,怎么这么突然,您如今就是昭仪娘娘了?”庭春又惊又喜。 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反应。 只有云沁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意,她看着手中的圣旨,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更多的是困惑。 对于晋位她虽然惊讶,可更惊讶的是为什么沈嫔没有? 从前就算她晋位,沈嫔也会紧接着晋位,虽说霍金池有要她给沈嫔挡剑的意思,可也从未让沈嫔的位份与她拉开过大。 “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见她不说话,殿中气氛也稍稍一沉,容欣不由问道。 云沁回神,忙摇了摇头,“无事,无事,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够真实。” 想来想去,或许皇上只是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给沈嫔晋位而已。 “看来,主子是高兴傻了!”庭春笑道。 “还编排起我来了!”云沁转头捏她的脸。 见她笑了,殿上的气氛这才又重新活跃起来。 紧接着,皇上的赏赐就到了,有一些常规的上次,也有些一看就是从他的私库抬出来的珍品。 赏赐的人离开,小顺子也带来了前朝的消息。 “听说皇上是当朝堵得圣旨,当时便有人反对,皇上则是说了句:‘你们整日拿她与赵昭仪相比,位份不够,怎么能相提并论,这下各位臣公尽可畅所欲言了。’” “听说皇上这话,差点把老房大人气得差点厥过去。” 众人听得直乐,云沁也冷笑一声,她倒是真想看看当时的场面,好好出一口恶气。 第332章 得手 熙嫔晋位的事情,不只是震惊朝野,后宫也跟地震一般。 久未露面的德妃宫中,又不知道砸了几套茶具。 德妃恨得攥紧拳头,掌心都快被指甲戳烂了,“一年光景,她就从一个小宫女坐到了昭仪之位,改日岂不是都要爬到本宫头上去了!” 她手臂一个横扫,刚换上来的茶具又被扫落在地上。 而殿跪了一圈人,谁都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去收拾。 德妃胸口不断起伏,良久才深深吸了口气,“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看大皇子,动作快点!” “是,是。” 至于长福宫,沈答应这里就要平淡许多。 她手指逗弄着怀中的小公主,看了眼香檀,“这么惊讶做什么,熙嫔,哦不熙昭仪,本就是不是池中之物,早晚都是要一飞冲天的,不过只是个小小昭仪罢了。” 香檀闻言,惊讶道:“主子是说她,她要封妃,甚至贵妃不成?” 沈嫔不语,只是笑了笑。 “那,那岂不是要一直压主子一头?” 香檀虽然对云沁满心的感激,可涉及到自家主子,也难免不能客观。 “主子育有小公主,她还无所出呢!” 说到此处,沈嫔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她虽育有小公主,可就只有小公主而已。 沉默一会,她才道:“我如今全靠爹爹和兄长才有如此地位,而熙昭仪,却是实实在在的皇恩,被她压一头不是寻常的事情。”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以后只怕还要仰仗她呢。” 这话说得让香檀心中有些不舒服,可瞧着主子脸上,却依旧是不喜不怒的模样,好像当真不把这件事当回事一样,她便也把那点不舒服压回了心底。 —— 比起宫中,行宫要稍晚些才收到消息。 收到消息的时候,皇后正在自己的寝殿中,她过来已经五天了,几乎每日都要去见太后,可太后要么不见,要么见了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这几天可以算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看起来太后好像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 这个消息传来,兰英第一反应就是惊讶和担忧,“皇上对熙昭仪也太过宠爱了些,娘娘,奴婢看咱们还是快些回宫吧?” 皇后脸上却丝毫没有因为此事,有一星半点的怒意和妒意,眸中竟然还闪过一丝精光。 “娘娘?”见她神情,兰英不由唤了她一声。 皇后回过神,立刻对她道:“走,你这番话还是说给太后听罢,本宫也得好好在太后面前哭一场。” 第241章 她这么说,兰英可没有从她脸上看出半分要哭的样子,倒是一脸的兴奋。 可兰英也不敢说什么,只应了声,扶她起来。 比起皇后,太后那里的消息还要落后一步。 此时还没有收到云沁晋位的消息,太后这次倒是没有避而不见。 皇后走到床前,就“噗通”一下跪下,哭道:“姑母,母后,您当真要看青雪被人夺取皇后之位吗?” “胡说什么!” 太后虽气得厉害,可对她还是硬不起心肠来,何况这时候,又有谁还记得她,所以皇后若是来,她总还是愿意见见的。 听到此时她这么说,不由又气上了。 “姑母还不知道吧,就因为朝臣说什么熙嫔是荧惑妖星,是第二个赵昭仪,今早皇上就封她为昭仪了,我还听说,父亲都差点被气得当朝昏过去。” 皇后哭道:“皇上是铁了心要宠这个小贱人了,难道姑母真要看着她,有一天骑到我的头上来吗?” “好啊,真是好啊,真是孝顺儿子!”太后气得嘴唇都在颤抖。 皇后又道:“之前我说皇上会惩治房家,姑母还不信,如今您看到了吧,皇上不只是在前朝,在后宫也想要打压我呢,要真走到这一步,房家没有活路了!” 太后冷冷看着她,“你还想劝哀家写那劳什子罪己诏?” “姑母,如今就算您写怕是也晚了,皇上此番可算是大获全胜,反倒房家失了许多助益。”皇后又抹着眼泪说。 太后没有说话,而是依旧眼神冷冷地看着她,之后也并未说什么,只摆手让她走。 她只是瘫了,又不是傻了,难道不知道皇后在胡说,房家确实一再落败,可这件事远还没有完。 依照哥哥的性格,最终目的,不过还是想让皇上收回成命,把她接回宫而已。 之后两天,太后都没有再见皇后。 第三天的早上,孙嬷嬷却来了她的寝宫,也没说什么废话,只把一个信封交到了太后的手上。 “这就是皇后娘娘想要的东西。” 皇后捏着手中的信封,有一瞬不真实,而后道:“姑母可还好,本宫要去看看她。” 孙嬷嬷却道:“娘娘不必去了,太后她说了,她谁都不想见,请娘娘拿了东西就回宫去吧。” 皇后原本想问,姑母是不是生她的气了,可张了张嘴,话却没有问出来。 因为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太后不生她的气才怪了。 她此番和逼迫有什么区别。 皇后最终叹了口气,对孙嬷嬷道:“帮本宫问姑母安,也请嬷嬷照顾好姑母,本宫会时常来看她的。” “奴婢会把娘娘的话带到。” 东西难道,皇后也很快起程,回了皇宫。 也没急着把罪己诏交给皇上,而是先抱着几日不见的昭宁好好亲热了一会,才换了身衣服,去了御前。 看到这份罪己诏,霍金池也不禁露出些诧异,抬头看着皇后,心中想的却是云沁。 原来她说的大事就是这个。 他一直没有让人过问过皇后在行宫的事情,却没想竟然真是一件大事。 先不论她是如何说服皇后去跟太后周璇的,就说她这比自己还敏锐的心思,就让他感到吃惊不小了。 霍金池又垂眸看了眼桌上的信封,问皇后,“母后还好吗?” “比之前好多了,只是话有些少了。”皇后低声回答道。 “此番你也辛苦了,东西朕收下。”霍金池又看着她,“你且放心,朕跟你保证,房家如何不会牵扯到你。” 皇后此番为的不正是这一句,忙道:“多谢皇上。” 第333章 真心又如何? 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好似在一夜之间,天气就冷了下来。 早上起来的时候,容欣要给云沁添衣,她还觉得没有必要,结果下午天一阴下来,她自己先找了件衣裳披起来了。 看得容欣直乐。 天气阴沉沉的无事可做,云沁便又让丹雪端来棋盘,两人研究棋谱。 皇后前脚回宫,后脚云沁就收到了消息。 “主子,你说皇后娘娘成功了没有。” 小顺子一离开,坐在她对面的丹雪就问道。 云沁捏着棋子沉吟了一瞬,才道:“我晋封昭仪,想必也狠狠刺激了太后,这么一来,皇后得手的概率又大了不少。” 丹雪听完不住点头,一旁也道:“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皇后的目的,主子的晋封,来得确实是时候。” 云沁却摇摇头,“皇上应当不知道,他此番对太后算得上狠心,可骨子里对太后还是孝敬的,不会让太后受这么大的刺激。” 她眸子微垂,放下一颗棋子,“等皇上知道了,我给皇后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没准还要生我的气呢。” “娘娘这个主意,也是帮了皇上,皇上总不会是非不分吧?” 丹雪与容欣对视一眼,说道。 云沁未置可否,只催促她落子。 容欣犹豫了一下,抿唇道:“奴婢觉得主子也把自己放得太低了,好似皇上会先国事和太后,之后才是娘娘一般。” “可奴婢冷眼看着,皇上为了娘娘,不惜得罪群臣,因为这事,这几日早朝还在闹呢。” 云沁去拿棋子的手一顿,对容欣的话她心里其实是认的,因为事实如此,她又不是瞎子,能对最近霍金池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可这样又如何呢? 帝王若是想要宠你,那必定会把你捧到天上去,可你若真飞上了云端,最后的下场,必定是粉身碎骨。 云沁从不怀疑,霍金池此时此刻的心意,他想必对自己是极喜欢的,才会在自己身上费这么多的心思,因为得不到回应而生气,不是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也要斤斤计较。 可她的人生,又不只有眼下,或者以后的三五年,她的人生还长着呢,更长的时间,她面临的可能都会是,独守空房的日子。 到那时,她难道就不活了? 宫里的生活让她明白,一个人的喜欢,恩宠,都是可以靠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靠旁人的施舍。 帝王看似掌控着这些女人,可只有身在其中才明白,她们其实操纵着皇上,有太多的秘密藏于平静之下,命运也都握在自己手里。 既然如此,是不是真心的喜欢,哪有这么重要。 何况,她的价值也不是一个男人有多喜欢她,来决定的。 心中种种想法一闪而过,云沁重新拿了一枚棋子,对容欣笑道:“你说得对,我不该把自己想得这么低,皇上就该把我放在前头才对。” 见她笑意盈盈的模样,容欣就知道她在开玩笑,哼声道:“主子要真有这个心才好。” 云沁笑了下,手指把玩着白玉棋子。 谁说她没有这个心呢? 一盘棋下完,小顺子又从外面走进来,说皇后去了通明殿。 “果真让主子说中了,皇后肯定是把太后的罪己诏拿回来了。”丹雪喜道。 云沁却微微挑眉,虽说心中已经有预料,可真当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她心中还有几分诧异。 许多念头在心中划过,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太后对房家,真是掏心掏肺,把自己搭进去都在所不惜啊。” 此时云沁竟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穿成世家小姐,不必背负整个家族,不然只怕也摆脱不掉,太后皇后这样,被整个家族吸血的命运。 云沁原以为,当晚霍金池会到延宁宫来,要么兴师问罪,要么与她说一下对此事的看法,却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来。 见她一直频频望向门口,容欣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低声道:“阿沁还是别等了,皇上应该是国事繁忙,也不是偶尔这样的。” 云沁看她一眼,发觉自己这样,还真像是盼着霍金池来一般。 她摇头笑笑,“也许是真的生我的气了。” 话是这么说,云沁脸上却没什么紧张之色,反而打了个哈欠,“总归都是明天的事了,先睡觉,明天的事就明天再想吧!” 皇后回宫,又没有特殊的命令,早上自然要去请安的。 这也是云沁在晋封昭仪之后,与宫中嫔妃第一次见面。 云沁到得不早也不晚,殿上已经坐着德妃和房答应了。 这俩人,云沁都好久不见了。 房答应自然是因为一直在禁足,前日这才刚刚能出宫走动,而德妃一来是因为在行宫里见不着,二来,是回宫之后,皇后一直称病,后来又去了行宫,这还是头一回来请安。 “参见德妃娘娘。”云沁自是要行礼的。 “熙昭仪。”德妃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有些不阴不阳的。 云沁抬眼看她,只见她比去行宫前见的时候,消瘦许多,面色也微微有些苍白。 虽然依旧是温柔的模样,可下垂的嘴角,还是露出了几分刻薄。 第242章 看来独自在宫中“大权在握”的滋味很不好受。 不好受就对了,若是过得舒服,云沁可就要不舒服了。 “给昭仪娘娘请安。” 云沁被这声音拉回思绪,顺着声音看了眼房答应,这位变化也不可谓不小。 身上再也看不出从前张狂的模样,竟有几分娴静的模样。 果然啊,经历是会改造一个人的。 “不必多礼了。”云沁也淡淡应了声了。 行过礼入座,沈嫔紧接着来了,看殿上三人呈一个三角地坐着,走进来的脚步都不由放轻了几分。 行礼之后,沈嫔坐到云沁的身边,笑道:“这几日事多,还未恭喜昭仪娘娘。” 这殿上,估计也就只有她能心无芥蒂地说出这样的话了。 “多谢你。”云沁对她一笑,“小公主可还好吗?” “好着呢,许是行宫里养得好,如今胃口是一天比一天大了,都要再给她寻一个奶娘才行了。” 提起小公主,沈嫔脸上满是慈爱的神情。 “能吃好,能吃是福,说明小公主以后会越来越健康的。” “那就借娘娘吉言了。” 殿上一时间,就只有两人说话的声音,房答应是想说插不上话,德妃眼中则是闪过不屑。 刘采女姗姗来迟,唯独她看起来,与之前别无二致,没有瘦也没有胖,气色很好,见谁都是笑盈盈的模样。 人到齐,皇后没多久也从后殿出来了。 房答应总算是有了说话的人,问了许多太后的情况。 第334章 生没生气? 许是在行宫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皇后脸色有些苍白,精力也不足。 只是应付了房答应两句,喝了一杯茶,便让她们离开了。 云沁回宫的路上,就听容欣说起今日早朝的情形。 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第二天的早朝,霍金池竟然并未公布太后的罪己诏。 这让她都不禁怀疑,难道皇后昨天去御前就真的只是复命,而不是拿到了太后的罪己诏? 云沁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与其这样揣测,还不如直接去御前问个明白。 于是,她回到宫里换了身衣服,便又出了门。 临出门的时候,庭春拎着一个食盒追出来,问:“娘娘不带些点心给皇上吗,皇上最爱吃咱们这的点心了。” 又不是她自己做的,提过去,没准反倒让霍金池更生气。 “不必了。”云沁摆了下手,转身上了肩舆。 来到御书房外,这里一切都如常的模样。 云沁甚至还先在徐安这里探了口风,他也摇头说,皇上并没有生气。 “公公不会骗本宫吧?” “娘娘这不是冤枉是奴才吗,骗谁奴才也不能骗娘娘啊。” 可看着云沁轻眯起双眼的模样,徐安轻咳了一下,还是道:“这回真没骗娘娘,皇上没生气,今早看天还阴着,还问起娘娘的秋装都做好了没有。” “当真?” “奴才要有一句谎话,娘娘想怎么罚都行。”徐安就差赌咒发誓了。 云沁微微点头,心里边却更奇怪了,不是生气,那霍金池是抽了什么风? 她不是受召而来,徐安自是要先去通报一声。 出来便把云沁请进去了。 好歹还没不见她。 云沁走进去,殿中没有燃香,气味虽然清新,却带着几分潮意。 跟多数时候一样,霍金池坐在书案后面,批折子。 云沁走上前,还没行礼,就听他突然说。 “这回连一盒点心都舍不得给朕带了?” 云沁俯身的动作一顿,有一种转身想走的冲动。 合着,她不管带不带,他都有话说是吧? 还想吃她做的点心,吃屁去他! “臣妾来得匆忙。”云沁抬眸,想笑可眸中的嫌弃却有些压不住。 霍金池轻哼了一声,却没接话,继续垂眸批奏折了。 见他如此,这礼云沁是行也不是,不行也不是,直接僵在了那里。 还说他不生气,这是不生气的样子吗? 云沁干脆不行礼了,站直了身子,没话找话道:“皇上可用早膳了?” “没有。”霍金池没抬头。 云沁呵呵一笑,“巧了不是,臣妾也没用。” 这话终于是让霍金池抬眸看了她一眼,鼻子里又喷了一口气,用手中的笔杆指了指软塌,“杵在这坐什么,坐着说话。” 云沁怎么听,都觉得他这话是嫌自己碍眼的意思。 她心里撇撇嘴,看他一眼,往软塌走的脚步突然一转,直接走到了他的书案旁。 “皇上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臣妾来给皇上研磨吧。” 烦她是吧,那看她烦不死他! 霍金池抬眸看她一眼,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那就好好磨。” “是。” 她本是做个样子,没想到霍金池还真使唤上她了,一会墨浓了,一会墨淡了。 云沁一会加水,一会又使劲磨,折腾半天手腕都酸得有些抬不起来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霍金池就是心气不顺,故意整她呢! “臣妾愚笨,伺候不好皇上,还是唤个人来吧!” 云沁说完,把手里的墨条一搁,转身便要走。 可刚迈出一步,手就突然被人拉住,云沁扭头去看,还没看到霍金池脸上的表情,下一秒就直接被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就这么没有耐心?”霍金池唇边泄出了一丝笑意。 云沁看他这样,怒火噌噌往上冒,“皇上果然就是故意刁难臣妾的,是臣妾是没有用,您还是找旁人来红袖添香吧!” 她说着,便要挣扎着站起来,可奈何腰上箍着的手臂如铁一般,让她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朕什么时候说你没用了,你倒是会给朕扣帽子。”霍金池镇压住她的挣扎的手,一面笑道。 云沁挣脱不开,也懒得再费力气,一边喘着气,一边气道,“知道皇上在生臣妾的气,您要是这么罚臣妾,臣妾除了认,还能怎么办?” “朕生你什么气?”霍金池反问。 云沁瞪他,“皇上自己不是最清楚,不就是生气臣妾给皇后出了那么一个主意,又伤了太后娘娘的心,让她难过了吗?” 她越说越委屈,“可臣妾还不是为了皇上,难道就让那国舅继续闹下去,继续败坏皇上的名声吗?” 一激动,云沁眼尾便有些发红,就算眼里还没垂下眼泪,就已经像是哭过一般,惹人爱怜。 “你这气性倒是比朕还大。”霍金池手指轻蹭了下她的眼角。 不管她这话是真是假,霍金池都信了。 信她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其实朕也有想过这个办法,只是始终下不了决心,朕倒是还要谢谢你。”霍金池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 云沁这才抬眸看他,见他眼中平静,这话竟不是假的。 她突然觉得霍金池其实不够了解太后,他犹豫,是觉得想给太后留一丝体面, 可太后那样一个刚强的性格,早在他把她圈禁在行宫那一刻,就已经让她尊严尽失,痛苦万分了。 在太后眼中,这其实才是最大的折磨,这样的下场,或许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她痛快。 当然,她是不会提醒霍金池的。 “皇后娘娘是没取来太后的罪己诏吗?” 霍金池摇头,指了下桌上的信封,“就在这里。” 云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问:“那皇上为何不公之于众,难道还下不了决心?”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第335章 鸡毛蒜皮 外面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放晴了,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殿中。 正照着书案后抱着的两个人身上。 霍金池脸上有些晦暗的表情似乎都清晰了几分,云沁对他的说法未置可否,或许真的是无毒不丈夫,他选择等房家露出更多的破绽再把太后的罪己诏公布出去。 给予房家最沉痛的打击。 又或者,他其实就是在犹豫,为太后保留最后的颜面。 “这些都是前朝的事,臣妾不懂这个。”云沁垂眸,手指轻抚过霍金池胸前皱起来的衣襟,“臣妾蒲柳之姿,能依靠的就只有皇上,自然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霍金池看着她委委屈屈的模样,眼中满是无奈,“你自己不信朕,却用软刀子扎朕的心!” “那皇上为何生臣妾的气?”云沁没有抬眸,哼声道。 霍金池用手指勾起了她细白的下巴,“朕是生你的气,你如今可是把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用到极致了,朕忙得不能去看你,你心里可曾挂念过朕?” “若不是因为朕没发这罪己诏,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过来?” 霍金池说着,手指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朕看你这着急的样子,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第243章 云沁被他这话说得有些无可辩白,她光想着大事了,谁知道他竟然会因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 还有没有个皇帝的样子。 “臣妾这也是为了皇上着急。” 吐槽要吐的,可是装也是要装的。 霍金池轻哼了一声,“朕才不会信你的鬼话,你惯会骗朕。” “真的,是真的。”云沁说着往他怀里挤了挤,头蹭在他的脖子上,“房家一直为难皇上,最近臣妾真是气坏了。” “朕可没看出来。”霍金池嗤了声,“你当朕不知道,小顺子这两天四处在搜罗话本子,你难道要告诉朕,他那是自己想看的?” “真不是臣妾吩咐的,肯定是因为臣妾最近心情不好,他想要讨好臣妾,让臣妾高兴点才四处找话本的。” “你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是越来越强了。”霍金池直接给气消了。 云沁却不松口,“皇上你不信去延宁宫上下问问,你一问就在回到臣妾并未说谎了。” 霍金池看她这装傻的模样,低头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 衣襟早就被蹭开,这一下直接咬在了她光洁的皮肤上。 云沁轻“嘶”了一声,疼痛之下,也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让她身体一僵。 霍金池从她颈间抬头,哼笑道:“这下老实了?” 云沁咬着唇,脸已经红了,此时在终于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么不妙,她想要起身却已经来不及了,后背就直接被抵在了书案上。 刚要说话,唇已经印上了一抹冰凉。 殿内许久都没有什么动静。 早膳却已经准备好了,徐安看着闭起的大门,没敢进来,只在殿外喊了声:“皇上,早膳备好了。” 原本安静的殿中,忽得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听着像是金玉之声。 明明什么都瞧不见,徐安头却又垂低了几分,殿门也不敢细瞧了。 他没敢在出声,却也没敢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终于传来皇上淡淡的声音,“把早膳端上来吧。” “是!” 徐安跟着提食盒的太监们一同入内,头虽低着,却抬起眸子在殿中快速扫了一眼。 皇上和熙昭仪二人,已经坐到了圆桌旁,身上衣服看不出什么异常。 只是他瞧着熙昭仪似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刚才殿中也没有争吵之声,熙昭仪又是为了什么事情生气呢? 心里想着,徐安手上却麻利地给霍金池摆好了碗筷,就这么一打眼的功夫,他就眼尖地看到了矮几上放的东西。 一个断成两截的玉簪。 这不正是熙昭仪来时头上带的吗? 联想到刚才听到的声音,徐安立刻垂下眼睛不敢乱瞧,也不敢想了。 早膳摆好,他也退到了一旁。 听着碗筷的轻响。 恰在此时,皇上突然开口道:“不就是一根白玉簪子,朕赔你一根更好的,别生闷气了。” “能一样吗?”熙昭仪声音娇嗔,“这是一套头面,同一块料子雕的,上哪再去找一样的玉色!” “那朕再赔你一套头面总行了吧?”皇上声音耐心又轻柔。 听得徐安心又在滴血,库里的白玉头面也没几套了,这可都是前朝珍品,先帝时就在库里放着了! “那也不一样,这还是臣妾册封礼上皇上送的,臣妾别提多喜欢了。” “好,这次册封礼,朕再送你两套如何?” 徐安握着拂尘的手抖了下。 “这可是皇上亲口说的,可不能骗臣妾。” “你当朕是你?”霍金池声音透着笑意。 徐安是头回见“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能这么高兴的…… “多吃些。”霍金池亲自给云沁盛了碗云片汤,示意她多吃点。 刚得了两套头面,云沁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也给霍金池夹了个白嫩嫩透着油润黄色的蟹黄包,“皇上也多吃些。” 两人和和乐乐,于是只徐安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吃过早膳,云沁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正儿八经说起了正事。 “皇上,房家可是又有什么新的动作了?”她喝着茶,已经坐回书案后的霍金池。 只是目光在扫过书案的时候,脑中划过,她衣襟全都退到臂弯时的模样,脸上神情还有一瞬的不自然。 这狗男人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不过还是各处奔走,不过,这回像是把目光放到了太傅的身上。”霍金池没抬眸,所以也没看到她脸上的不自然,语气如常道。 “太傅?”云沁挑眉,“他们还想把手伸向大皇子?” 霍金池停下笔,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不愧是国舅,看从朕这里得不到好处了,便把目光放到了皇嗣储位上。” “若是把太傅弄走,换上房家的人,若朕立子衍为太子,那他们依旧还是保皇党,家族依旧能保百年不衰。” 云沁听得也不由冷笑,真是打的好算盘。 也不怕霍金池以后还有别的儿子,不立大皇子为太子。 “还有一事……” 第336章 总算有动作了 霍金池突然抬眸看着云沁,像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事。” “什么事?” “行宫那边……” 他话还没说完,徐安又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皇上,宋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云沁还正疑惑,这宋大人是谁,就见一身鱼服,胸前戴着一根孔雀翎的青年人走了进来。 这人云沁见过,就是那日夜里,她在大皇子寝殿外,奉了霍金池的命令,送她回安澜阁的武德使。 原来他还是武德使司的指挥使。 “何事?” 宋指挥使没立刻说话,显然是顾及着云沁在场。 不该听的事情,云沁也不想听,正要起身抢先一步告退,却听霍金池道“但说无妨。” 宋指挥使这才道:“启禀皇上,行宫那边有动静了。” 说着便上前,递给了霍金池一封信。 霍金池边拆信,边对云沁道:“这就是朕想要告诉你的事情,早些时候,皇后出宫的时候,随行的一人病了,临时换了一个宫女,朕让人留意了一下,就发现这人竟然是德妃的人。” 等了这么久,德妃总算有动静了,这也由不得云沁不惊喜。 “果真?”她又忙问:“那宫女做了些什么?” 霍金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完了手中的信才道:“果然是冲着那老嬷嬷去的。行宫中,果然也有德妃的人,只是藏得深,朕一直没有发现。” 德妃育有皇子,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住在东宫,这么多年没有点自己的势力才奇怪。 “她们找到那个老嬷嬷了?”云沁又忙追问。 霍金池摇摇头,“只是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行宫这些人对行宫最熟悉,真能找到也说不准。” 听到这个回答,云沁有一点小小的失望,可德妃有动作也比一直龟缩着强,就算真的找不到那个老嬷嬷,也一定会留下更多的线索。 而这些线索,没准就能帮他们找到线索。 “继续让人盯着吧。”霍金池对宋指挥使道。 云沁也道:“辛苦宋大人。” “都是微臣应尽之责。”宋指挥使不卑不亢,脸上也没啥表情,说完便退出了大殿。 霍金池看了眼云沁的脸色,道:“你也不必过于失望。” “不会。”云沁摇摇头,“臣妾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霍金池轻笑,冲她招招手,“既然昭仪娘娘这般清闲,不如来给朕红袖添香可好?” 云沁脸僵了下,哼了声,扭头不去看他了。 又坐了一会,霍金池要见朝臣,云沁便告退,回到了延宁宫。 更衣的时候,容欣也注意到了。 “阿沁,你头上的簪子呢?”也由不得她不紧张,这可是御赐之物,又是贴身之物,要是丢了,是要惹出乱子的。 提起这事,云沁脸先是一红,而后才道:“从,从头上滑下来摔断了。” 许是她最近头发养得太好,她也不觉得自己仰头的幅度很大,簪子就从头上滑下去,摔成了两段。 她怎么会有错,反正都是霍金池的错! “摔了?”容欣也有些心疼,“那套头面岂不是不完整了?” 云沁冲她摇摇手指,“不,不,皇上要赔我两套头面,还都是白玉的。” 容欣听得惊讶,脱口而出道:“你又讹皇上了?” “姐姐!”云沁对这个说法可不依,这可是霍金池自愿给她的。 容欣忍着笑,“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把有些皱巴巴的衣服换下来,云沁刚坐到软榻上准备喝口茶,外面的庭春走了进来,说道:“主子,请平安脉的太医来了。” “张御医来了,请进来便是,还用着通报吗?”云沁奇怪道。 第244章 庭春却摇摇头,“不是张御医,来人说是张御医的徒弟,说是张御医病了,这次平安脉,他代师父过来的。” “张御医病了,可严重吗?”云沁只听到了这一句。 “奴婢问了,那位齐御医说,只是寻常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各位贵人,所以不好进宫。”庭春回答道。 听了这话,云沁才松口气,“你让丹雪去库房找些补品给张御医送去。” “是。”庭春又问:“那齐御医?” 这御医院,除了张御医跟蒋院正云沁谁都不信,突然冒出来个齐御医,还自称张御医的徒弟,怎么都透着几分诡异。 甭管什么目的,只要没在霍金池面前刮过号的,她一律不认。 何况,张御医这么有分寸的人,便是进不了宫,也断不会把给自己请平安脉这种事情交给旁人的。 不是她又多大的面子,而是她每日的脉案都是要给霍金池看的,是霍金池的面子大。 想到这里,云沁便冷声道:“让他回去吧,就说我这几日并没有感觉不适,平安脉就先算了。” 对此庭春自然没有异议,立刻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这件事不光云沁觉得奇怪,就连容欣也觉得奇怪,“张御医也不是会把这等事,假手他人的性子,还有这个齐御医。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张御医收了徒弟呢?” “这种事应该不是假的,许是还没正式收徒也说不定。”云沁不相信一个御医敢说出这样的大话,她又对容欣道:“让给张御医送东西的问一两句吧。” “是。” “还有,让小顺子给御前递给消息,把这事也告诉皇上。” “我这就去。” 小顺子那边最先有了消息,那齐御医刚过来,霍金池那边就收到消息了,齐御医前脚出了延宁宫,后脚就被御前的人给拖走了。 “他就是听说您如今最得盛宠,所以赶着来巴结,结果惹得皇上不高兴了。”小顺子嗤笑道。 云沁点点头,心中却依旧有几分怪异,总觉得霍金池的反应,好像比她还大。 要不是她把人赶走了,这齐御医岂不是要当着她的面被拖走? 总觉得霍金池不只是重视自己这么简单。 “主子?” 云沁的思绪被拉回,对小顺子笑了笑,“没什么,你下去休息吧。” “是。” 第337章 欲盖弥彰 有些事情一旦起了疑心,就会发现更多端倪。 就比如,现在…… 云沁看着明显在忍着咳嗽的张御医,实在不理解,他的风寒还没好,为什么要急着进宫给自己诊脉。 蒋院正虽然还在行宫中,御医院又不是没有其他霍金池信任的御医了。 不外乎两种可能,一个是他自己要求的,一个就是霍金池要求的。 可不管是哪一个,都像是在防止她找别人诊脉,或者重演之前那个齐御医的事情。 这可真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张御医,本宫不是让人给你带话,让你好好休养吗?”云沁笑着说道:“你看,本宫这身体不是好好的,哪需要你这么着急。” “微臣,咳……”张御医一张口,就先用帕子抵着唇咳了两声,才道:“微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自然还是娘娘的身体更重要?” 云沁勾唇一笑,“是皇上催张御医回宫的吧,真会让人为难。” “不是,不是,臣真的已经好了。”他立刻否认。 看他这个样子,云沁却在心里确认了,就是霍金池催着张御医进宫的。 先是反应激励地带走了齐御医,又把急着把张御医叫进了宫。 她若是还不起疑心,那可真有了鬼了。 云沁的身体当然没有什么大碍,张御医只让她继续喝现在的药,随后就离开了。 容欣亲自送他出去,殿中就只剩下丹雪还在殿上。 “丹雪,你可有相熟的医女?” 宫女们若是生了病,除了主子恩典,能找个御医给看看,不得主子脸的,就只能找宫中医女看病。 “奴婢是知道一位崔姑姑,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丹雪不解道。 既然有了怀疑,云沁很想让旁人来给自己诊脉,看看霍金池如此,到底有什么猫腻。 “这样,等过几天,我让庭春以你病了的名义,把那位崔姑姑请来……” 正说着,容欣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巧听到了这话。 “主子请医女过来做什么?”容欣也很奇怪。 云沁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幽暗,“我想让除了张御医和蒋院正之外的人,来给我试试脉,总觉得他们好像隐瞒了我什么。” “是不是主子想多了,奴婢倒是没看出什么来。”丹雪道:“奴婢也曾听人说过,张御医是个极有医德的人,或许真是不放心把娘娘交给旁的御医。” 云沁却摇摇头,“没什么事当然更好,让旁人看看,若是没有事不是更安心吗?” “主子说得也对。”丹雪见她坚持,也就没多说什么了,又问道:“要不奴婢这就去请人来吧。” “等两天,不等三天再去。”云沁却又摇头道。 丹雪再次面露不解。 容欣却有些明白了云沁的意思,道:“主子是怕这事惊动了皇上。” 丹雪立刻恍然,“那就按主子说的办。” 对此她也没有什么要问的,只一心听云沁的。 “快到主子喝药的时间了,奴婢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她看了眼殿上的滴漏道。 “去吧。” 等她离开,容欣才问云沁,“阿沁,你心中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云沁先是回了一句,可看着容欣那明显不信的表情,不由笑道:“姐姐别这么看我,我确实没什么头绪,或许真的只是我多疑罢了。” “你没骗我?”容欣还有些不相信,她是最了解云沁的。 知道她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最喜欢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非得到憋不住的时候,才肯说。 “真的。”云沁一脸无奈,伸出手推了下容欣的背,“厨房新晒了蜜饯,姐姐快去拿些给我,姐姐知道,我最讨厌喝药了。” 容欣轻哼了声,“好,好,我这就去。” 等她也离开,殿上只剩下云沁一个人,她脸上的表情才终于落下来,只要不笑,她眉眼间的冷意便会透出来。 她确实不是骗容欣,对此事,她心中确实没有底,也想不通什么事情,让这些人瞒着自己。 要么就是她生了什么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病,要么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喝的药有什么问题。 可这一年多来,云沁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好多了,虽说还有些畏寒,小日子也时有时无的,可她这身体毕竟年纪还小。 记得上辈子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小日子也是不准的。 至于自己喝的药。 正想着,丹雪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碗里那黑漆漆的药汁,便是她的药。 云沁看着碗里微微晃动的药汁。 如果问题出在这碗药上,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避子药,霍金池并不想自己这么早生下孩子。 之前不是,但他现在为了大皇子,或许会这么做。 而这个药或许会在自己身体里留下痕迹,所以霍金池才会这么忌讳,让别的人来给自己把脉。 “主子?” 丹雪把药端到云沁的面前,却见她只是盯着碗里的药汤发呆,一时有些奇怪。 “主子,药再不喝就凉了。” 云沁回过神,对她一笑,才伸手端起了药碗,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嘲。 便是真的是这样,她又有什么办法? 这碗药难道她还能不喝吗? 想到此处,云沁便仰头把碗中的药一饮而尽,每天一碗,还是喝得云沁直皱眉头。 “真是太苦了。” 丹雪忙递给她一颗蜜饯,又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主子漱漱口。” 云沁含着蜜饯,连喝了两杯水,才把口中的苦味冲淡。 等容欣端着蜜饯回来,看到的就是已经空掉的碗,她不由笑道:“这回药吃得,倒是干脆。” 云沁刚好把蜜饯嚼碎咽下,伸手从她端来的盘子里拿了一颗,塞进嘴里,刚咬了一口,五官立刻皱到了一起。 “啊,怎么这么酸啊。” 容欣看得直笑,“奴婢刚要说,厨房这回酿的是酸梅,谁让主子手这么快。” 云沁边吐着舌头,边又喝了口茶水,把嘴里酸味冲掉。 她咂咂嘴,“其实味道好像也不错。” “丹雪,你去厨房装一些,给皇上那里送一些。”云沁捏了一颗酸梅放到眼前看了看,“他不是最馋咱们小厨房的点心吗,省得又说我不想着他。” 容欣有些一言难尽,这还不是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了…… 第338章 种种巧合 之后两天过得很平静,这才是宫中最多的日子。 第245章 第三天,庭春就依照云沁所说,以丹雪病了为由,去请医女过来。 等回来的时候,带来的却并不是医女,而是张御医。 “不是说去请医女吗,怎么还劳动了张御医?” 云沁心中大蹙眉头,可面上神色却并未露出什么异样。 “娘娘忘了,那医女也在御医院中,臣正好撞见了庭春姑娘,听说是娘娘身边人病了,臣自是要来瞧瞧。”张御医笑道。 两天过去,他的病看着倒是完全好了。 “那就有劳张御医了。”云沁关切道:“你的病好利落了。” “老娘娘挂碍,已经完全好了。”张御医同样很客气。 云沁点点头,“那庭春,快领着张御医去看看丹雪吧。” “是,张御医您随奴婢来。” 张御医还未完全走出去,云沁看这他的背影,脸色就已经沉下来。 原本以为三天就可以了,没想到张御医还会一直盯着延宁宫。 有了这一次,再想请医女来,就愈发不可能了…… 过了没有一会,庭春便又带着张御医来复命。 “娘娘放心,丹雪姑娘只是有些气滞血瘀之症,稍加调养便可不再腹痛了。”张御医说道。 云沁一听就知道丹雪并未按照原来的计划,说自风寒,而是借由来了月事,推说自己肚子疼。 很是急智。 云沁又说了些客气的话,便让庭春把张御医送走了。 他走后没有多久,丹雪便也来了前殿,嘴唇看着有些发白。 “你真的腹痛?”云沁担心道。 可丹雪却一笑,手指在嘴唇上抹了下,竟然擦下了白色脂粉,“奴婢想着总要装装样子,就在嘴唇上涂了些脂粉,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张御医。” “你这已经做得很好了,管他怀不怀疑呢。”云沁轻笑了下,又确认道:“可张御医说你有气滞血瘀之症,当真没事吗?” “真没事,奴婢装作很痛的样子,张御医总要给个原因吧。”丹雪笑道。 “没事就好,那你这几日都不要做活了。”云沁冲庭春招招手,“端棋盘过来,这几天丹雪的任务,就是陪我下棋!” “多谢娘娘体恤。” 庭春却轻哼一声,“主子真是偏心。” “哟哟,我还偏心呢,那以后多给你备下的点心,我都给丹雪吃好了。”云沁调笑道。 “别,别。”庭春立刻求饶,“主子是这最公平的主子!” “这还差不多。” 丹雪却有些疑虑,“可娘娘的计划却落空了,不如再等些日子,奴婢再试一回?” “等有机会了再说吧,不想这个了,先陪我下棋。”云沁摆摆手。 既然这事一时半会也达不到目的,不如就先抛到脑后。 —— 延宁宫一而再请御医这件事,却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宫女将这事说给了德妃听。 就见最近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的德妃,却突然露出了几分笑,可这笑意怎么看,都让人有些背后发冷。 “皇上未免也太小心翼翼了,就不怕姓云的起了怀疑。” 她手指轻拨了下鬓角的碎发,“去请医女,却请来了张御医?难道她已经开始怀疑了?” 德妃脸上又露出几分渗人的笑意,“那正好,便把本宫查到的东西,给这姓云的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她哼哼笑了几声,满殿上的宫人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 云沁原本已经把这件事都抛到脑后了,等以后见机行事。 小顺子却在第二日早上,开宫门的时候,在宫门外的台阶上,捡到了一个布包。 整整齐齐地放着,一看便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他不敢耽搁,赶紧拿着东西去了正殿禀报云沁。 一听是有人故意放在门口的,容欣当即便警惕起来,把刚穿好衣服的云沁护在身后,怒道:“你是嫌命长了,这样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敢往主子面前送!” 小顺子也立刻意识到此事不妥,捧着布包,就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双手直打颤。 “还不丢出去!”容欣又喝了声。 小顺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身,走到殿外,直接把那布包扔到了殿外。 被这么一扔,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也不是什么毒雾…… 小顺子仔细看了眼,对殿内道:“主子,容欣姐姐,瞧着像是一本书。” “书?” 殿内云沁和容欣对视,皆是一脸奇怪。 “去看看。”云沁道。 容欣却拦下她,紧张道:“要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怎么办?” “只是看看又不接触,没什么的。”云沁安抚地拍拍容欣的手。 这里又没有定时炸弹这种东西。 容欣蹙着眉,“那等会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知道了。” 说着话,两人都走到了殿门口,看向外面地上的布包,里面果然露出了一本装订成册的东西,蓝色的封皮,看这真像是一本书。 正殿的动静,也把庭春和丹雪吸引过来,此时都正站在殿外,此时已经从小顺子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谁会给主子送一本书?”庭春满脸疑惑。 “奴才去看看!”小顺子突然出声道。 丹雪也拦他,“别去,万一涂了毒呢?” “没事。”小顺子手一挥,“反正我刚才已经摸过了,若是真有毒,现在已经中了毒了。” 云沁看了眼他,出声道:“外面布上未必有毒,若先拿到的人死了,这东西又怎么会送到我跟前来。” “用袖子捂住口鼻,然后用帕子隔着书拿。” 她说着,抽出了袖中的帕子递给她。 容欣却拦了下,递上了自己的帕子。 小顺子自是接过了容欣的帕子,随后便走到那个散落的布包旁,凭着一股血勇,也不觉害怕,像是云沁说的那样,用手指拎起了布包里的那本书。 这还不够,他还在空中甩了几下。 可是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毒粉,毒雾,连毒针也没有一根。 小顺子歪头看了一眼,大声道:“主子,瞧着像是本脉案!” “脉案?”云沁蹙眉。 她正怀疑皇上跟两位御医是不是隐瞒了自己什么,后脚就有人送来了一本脉案,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第339章 发现真相 看着小顺子手中的脉案,云沁也有一瞬犹豫。 送上门来的,她到底看还是不看? 看,就让背后那个别有用心的人得逞。 可不看,她又实在好奇。 不只是好奇霍金池究竟瞒着她些什么,更好奇,这背后之人的目的。 云沁连最坏的结果,都想过了,又有什么畏惧的! 想到次数,云沁便对小顺子道:“拿过来,我看看!” 容欣却有些不赞同,在旁提醒道:“主子,小心有诈。” “放心,这么千方百计的送过来,自然就是要给我看的,不会有什么炸。”云沁对她一笑,然后再次示意小顺子把东西拿过来。 小顺子快走几步,上前把东西递给了云沁。 话是这么说,但云沁最基本的谨慎还是有的,她没有直接用手去碰,而是隔着帕子拿起来,放到了廊下的椅子上。 “奴婢来吧。” 容欣还是不放心,想要上前帮云沁翻页,却被云沁挡住,“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她说着已经隔着帕子翻开了书皮。 凝神去看纸上的内容,上面的内容很简单,不过就是记录了在哪一天,什么时辰给云沁的诊脉记录。 内容都只是寥寥几笔,什么“安好”,“胃口不佳”,“气血不足”,并没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众人也都凑过来,和云沁一起看着纸上的内容。 “这不是张御医的字迹。”丹雪突然出声道。 容欣也看出来了,接着道:“确实,而且笔迹十分凌乱,像是匆忙之下抄写的。” 这一句话就提醒了云沁。 她微微抬起头来,眼神冷彻,“那这本脉案,毕竟就是德妃送来的了。” “主子为何这么肯定?”丹雪问道。 云沁冷道:“张御医虽然去了行宫,可未必会将之前旧的脉案随身携带,而这些记录想必都存放在御医院当中。” “彼时,我们人都在行宫中,你们说谁最有机会能混进御医院,抄了这么一份脉案出来?” 容欣不住点头,斩钉截铁道:“那必定就是德妃,只有她留在宫中,而且那段时间掌管宫务,最有可能派人混进御医院里!” “可这脉案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德妃这么千方百计的究竟想做什么呢?”她仔细看了眼脉案,随后奇怪道。 云沁也暂时没看出什么来,只能接着继续往后翻。 第246章 接下来一页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直到最后一页。 张御医以一种自语的口吻,在“一切安好”四个字后面,加了一句,“调理宫寒之症,果然用麦冬不如用吴茱萸。” 再往后,依旧就是些寻常的话,没什么价值。 其实已经不需要再往后看,云沁心中就已经有数了。 德妃想让她的看的,就是“宫寒”二字。 看到这两字,云沁不由想起去年,那个春寒料峭的事情,她被苏易烟拽下水,在冰冷的水中呆了那么久。 原来是这样…… 她许多可能性都想过了,也想过问题会出在自己身上,倒是真没想过会是这么一回事。 可能两世都没有考虑过生子这回事,云沁竟然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难怪,她是侍寝算是最多的,却一直没能有孩子。 可笑她还想过,霍金池是不是不行…… 对此云沁其实没什么实感,可心中却依旧像是漏了风,有些凉凉的。 看到她表情不对,容欣赶忙道:“主子,你怎么了?” 云沁回神,合上了脉案,微微摇头,“没事。” 她把这脉案用帕子包好,递给一旁的丹雪,“好生收着。” 然后,云沁就笑着对容欣道:“时候可是不早了,快收拾一下,咱们还得去给皇后请安呢。” 容欣看得没有云沁快,并未看到那句话,却还是感受到了云沁的情绪变化。 可仔细看云沁的表情,又没有看出什么,只能点点头,“那奴婢快些给娘娘梳妆。” 等她梳妆好,到了凤仪宫中的时候。 殿上的人果然都已经到齐了。 云沁行完礼,不等其他人说话,皇后便先道:“本宫正要派人去告诉你一声,若是身体不适,就不必过来了。” “嫔妾只是贪睡了些,来得这样晚,还请皇后娘娘恕罪。”云沁带着笑意道。 皇后也道:“无妨,都说春困秋乏,你身子也不康健,多睡会就多睡会吧。” 正主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就算是想说话,也只有闭嘴的份。 云沁又谢了恩,才坐到了皇后的左手边,与对面的德妃对坐。 她刚坐下,就感受到德妃落在自己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视线,似乎带着几分探究。 云沁直接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笑问:“德妃娘娘看着嫔妾做什么,嫔妾是有什么不妥吗?” 从云沁进来开始,德妃就在隐秘地观察她的神情。 不知道云沁是没看出什么来,还是根本没看,又或者太会装了,不管德妃怎么看,都看不出她神情中的异样。 “本宫是看熙昭仪今日脸色有些不好,这才多看了两眼,昭仪妹妹不会怪本宫怪本宫多事吧?” 不管心里怎么想,德妃的脸上的表情也无懈可击。 谁是你妹妹!一张嘴就一股茶味…… 云沁心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面上也不动声色,“原来是这样。” “多谢娘娘关心,只是比起嫔妾,德妃姐姐的脸色好似更差一些,怎么这般蜡黄。”她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娇声道:“还是少晒些太阳的好,姐姐这个年纪也要好生保养了。” 恶心她?难道她就不能恶心回去吗? 德妃的脸上的笑果然有些僵住了,嘴角甚至抽了两下,不知道是被云沁扎了心,还是恶心到了。 云沁很清楚她的目的是什么,才懒得与她再废话。 在她没开口之前,直接看向了上首的皇后,与她说起话来。 德妃的视线倒是又落在她身上几息,才终于收回了视线,眼神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冰冷。 她不相信,如果云沁看了那个脉案现在还能这么淡定。 等看了,她就且等着云沁痛哭流涕,也看看她到时候还能如何张狂! 第340章 许多问题 从皇后宫中出来,云沁的脸上便没有再露出一丝笑意。 容欣看她表情不对,看了她好几眼,可路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也忍着没有再问。 云沁心中其实说不上什么感觉。 有一些伤心,有一些遗憾,也有些无措。 更多的,则是在思考。 她在想很多问题,首当其冲的便是以后该怎么办? 身为宫妃,最好当然就是能有一个孩子傍身。 可想想两个王爷的下场,想想霍金池如今种种为难,生在皇家未必是什么好事。 云沁也在想,霍金池这么煞费苦心地瞒着她,究竟是什么心理。 怕她伤心,亦或者因为愧疚? 应该两者都有,至少也是真心,不然也不会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让张御医这么照顾自己。 多思多虑,谨慎行事,是云沁本身的性格,可宫中这个环境,自己身处的位置,无疑放大了她的性格。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也让她习惯性把事情往最坏了想。 就比如,霍金池这么宠爱自己,放任自己接触大皇子,是不是也因为知道,自己或许不会有孩子。 因为没有子嗣,所以能不用顾忌的宠爱。 因为没有子嗣,储位与她也没有关系,反而她以后或许还得靠着,将来会成为新帝的皇子们过活,不仅不会害大皇子,或许还得小心讨好。 直到到了延宁宫的宫门口,肩舆停了下来,云沁才终于回神。 回到殿中,容欣帮云沁卸下头上的钗环,看着镜中,似乎又在出神的云沁。 容欣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阿沁,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她担忧又疑惑,“你不要想着瞒我,从看过那本脉案,你的神情就一直不对。” 云沁从镜中看了她一眼。 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其实早就有人看破了。 面对容欣,云沁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可是看着容欣,她是那么希望自己能有个孩子以保护自己,她还想做自己孩子的教养嬷嬷呢…… 她实在有些不忍姐姐失望。 可这些事情,姐姐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与其从旁人口中得知,还不如自己亲口会告诉她。 “姐姐,你可还记得,我被苏易烟拽入池塘的事情?”云沁对她一笑,“虽然是我亲身经历的,我反倒有些不记得了,只记得冷,后来又很热。” 容欣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往事,但还是接着她的话道:“你当时就病倒了,烧得迷迷糊糊的,能囫囵记得才奇怪。” “是啊,我确实糊涂了。”云沁轻轻叹口气,转过身来,握住容欣的手,“姐姐,你可曾想过,我承宠这么久,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的原因吗?” “张御医不是说你身体底子……” 话还没有说完,容欣却已经反应了过来,她的见识让她听过许多女子落水,不在有孕的事情,脸上神情从骇然再到一空,再然后眼眶就红了。 “你,你是说……” 云沁点点头,看她眼眶通红的模样,自己鼻子也有些发酸。 “姐姐,我许是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容欣听完,一把抱住了云沁,声音哽咽,泣不成声,“阿沁啊,我的阿沁,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 云沁轻笑,“姐姐这话说得才不公平,老天爷对我很好,让我能遇到姐姐。” 若没有她,云沁都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 容欣听完,哭得更厉害,而后松开她,急声问:“张御医有办法是不是?蒋院正,对,蒋院正是神医,他肯定能医好你!” 云沁握着她的手,轻拍了拍,“姐姐别急,我这不是一直吃着药吗,他们都已经在尽力帮我调理了。” 容欣这才明白,云沁那一天天喝下去的药,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那皇上也是知道的?”容欣惊了一下,眼泪愈发汹涌。 云沁又点点头,“徐安不止一次说过,我的脉案皇上都要亲自过目,那必然是知道的。” “为何要瞒着你,皇上把你瞒得好苦啊!”容欣难过地锤了锤胸口,全是对云沁的心疼。 云沁伸手抱抱她,“姐姐别哭了,好好调理未必没有机会,而且你看,皇上明明知道,还一直这么宠我,我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容欣看着云沁过于平静的面容,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她来安慰自己的时候。 她干咽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你说得对,我不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容欣说着,擦了一把眼泪,握住了云沁的手。 “阿沁,你别憋在心里,殿上没有旁人,你哭一哭也没有人能看到的。” 云沁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可她并不想哭,于是摇摇头,“姐姐不要担心,我没事,不瞒姐姐,对于子嗣我一直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并不伤心。” “阿沁……” 云沁见她又要哭,赶紧道:“姐姐你来帮我想一想,这件事我究竟告诉皇上,还是装作不知道呢?” 第247章 “告诉皇上,自然是要惩治德妃。”她眸色转冷,“可若是说了,我怕会减弱皇上心中的歉疚。” “说,自然要说!”容欣斩钉截铁,“宫中御医虽多,可民间也有极厉害的神医,之前皇上遮遮掩掩不方便,如今你已经知道了,也好让皇上遍寻名医,总有人能把你医好的。” 云沁心里也知道,民间的名医再厉害,也不会比最善女科的张御医厉害多少。 便是遍寻名医,也不过是无用的折腾。 可这个时候,云沁只顺着容欣的话道:“好,那我便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容欣不住点头,然后道:“我,我这就去让人把皇上请过来。” 语气虽然急切,可她还是用沾了水的毛巾把脸上泪痕擦干,确保自己面上看不出哭过的表情,才走出了大殿。 原地的云沁轻轻吐了一口气。 好在姐姐与她一样,都是只会向前看的人,只要往前看,往前走,日子总不会过差的。 抬眸,云沁便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这么一看,才发觉,她眉眼间笼着一层愁绪,她心中没有觉得多难过,可潜意识,却已经把难过表露在了眉宇当中。 第341章 兴师问罪 通明殿。 霍金池刚刚见过了太傅。 果不其然,几天前,三位大臣突然联合起来,弹劾太傅的一位门生。 时任直隶省学政的江丛文,在今年院试中徇私舞弊,几位拜在他门下的童生,今年全都考中了秀才,一人甚至高中案首。 弹劾的不只是江丛文一人,还包括太傅,指责他纵容门生,有结党营私之嫌。 说这么多,最后的目的自然就是,认为太傅不应该再继续教导大皇子,让霍金池另选旁人。 此事,霍金池已经暂停江丛文学政一职,派刑部与吏部的人一起去查。 结果还没出来,这几日他们竟然又罗织出太傅的几条罪状,不断有折子递来,要霍金池也暂停太傅职权。 霍金池没有应允,刚才,太傅特来谢恩。 年逾花甲的老臣,在他面前洒泪,霍金池心中五味杂陈,其中最多的就是愤怒。 这朝局若是不能肃清,他又如何对得起这些为社稷压弯脊梁的老臣! 正在这个时候,徐安犹犹豫豫地在纱隔外露几次头。 第一次霍金池就看见了,见他不进来,还在外面徘徊,不由出声,“什么事?” 徐安这才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回皇上,是延宁宫派人过来,请皇上过去。” 霍金池抬头,面露关切,“可说是什么事吗?” “没说什么,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徐安道:“奴才看皇上正忙,所以犹豫要不要告诉您一声。” 这几日因为弹劾太傅之事,霍金池也确实几天没有去看过云沁了。 也是难得会派人过来请他过去,云沁可不是满腹小女儿心思的人,便是没什么大事,估计也是有事要说。 想到此处,霍金池便搁下手中的笔,站起来对徐安道:“走吧,去延宁宫。” “是。”随后徐安便高唱道:“摆驾延宁宫。” 霍金池走进延宁宫的宫门,便看到了站在殿门口的云沁。 他眉头微微一动,脚下不自觉快了几分。 “参见皇上。” 云沁俯身行礼问安,俯身时,霍金池已经走到近前,将她给扶住。 “怎么站在这等?”他低声问道。 云沁抬眸,笑着看他,“皇上也不怕把臣妾惯坏了。” 她脸上言笑晏晏,可霍金池却依旧感觉到延宁宫氛围的不寻常,他自是先看了一眼云沁最信任的容欣。 容欣虽然低着头,可霍金池还是发现她情绪很是低落。 “皇上快先进殿吧。” 霍金池被云沁的声音拉回思绪,与她一道走入了大殿,刚走入,身后就传来殿门关上的声音。 没有一个人跟上殿。 霍金池看了眼云沁,却看她脸上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感觉到几分“鸿门宴”的味道。 “是出什么事了吗?”他微微蹙起眉头问道。 云沁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示意他坐在软榻上。 然后自己,给霍金池倒了一杯茶。 期间霍金池一直看着她,等她放下茶壶,就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说话,到底怎么了?” 云沁也抬眸看了他一瞬,最后从软塌的垫子下,她经常用来藏话本的地方,拿出了那本抄写好的脉案。 “今早有人将这本脉案放到了臣妾的宫门口。” “脉案”两个字,立刻刺激到了霍金池的神经,他一把拿过,然后快速翻页。 几息便已经翻到了张御医所写的那句自语。 云沁看他顿住,便带着些笑意问道:“皇上有什么话要对臣妾说吗?” 霍金池又顿了一下,才抬眸看着云沁,眸中几分无奈,几分疼惜。 “朕原想一直瞒着你的。” 霍金池说着,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可却被云沁躲开。 可霍金池却还是强制性地拉住她的手,“阿沁,朕并不在意,朕更在意你的身体,不告诉你是怕你伤心,也怕你多想,不能好好调养身体。” “皇上以为真能瞒臣妾一辈子吗?”云沁带着几分讥诮。 霍金池看着她的双眸,“至少在你能相信朕之前。” 面对他眸中包含认真的光亮,云沁终是败下阵,微微移开了视线,“皇上又再说这中车轱辘话了。” “好,不说。”霍金池轻轻叹息,手掌抚着她微有些苍白的脸颊,“在朕面前,你不必隐忍。” 云沁眉头蹙了蹙,眼眶终究还是红了,“臣妾叫皇上过来,可不是让皇上来看臣妾有多可怜,是要兴师问罪的!” “好,你只管问罪,朕都认。”霍金池柔声道。 云沁微微垂眸,豆大的泪珠便落下来,一颗颗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无声落泪,看得霍金池更是揪心,想要将她抱在怀中,却又被云沁挡开。 “臣妾并不觉得伤心,只是,只是没有经历过。”她垂着头,声音闷闷的,“姐姐比我还伤心,我不敢与她多说……” 霍金池听得心都要碎了,再次不顾阻拦,将她抱在怀中,“说与朕听。” 云沁却又摇了摇头,抬手抹了下眼泪,哽咽道:“臣妾最不爱干的,就是仇者快的事情,才不会一直哭个不停。” 霍金池眸子也冷下来,云沁不必说出口,他也已经想到了是谁。 “朕也不喜欢。” 云沁在他怀中,抬起头来,脸上泪痕还在,看着可怜极了。 霍金池手指轻轻捻掉她的眼泪,轻轻叹息一声,“你这般,朕反而更加心疼。” 云沁没说话,其实她已经在刚刚的情绪失控中回过神来了。 事情已经发生,伤心难过,或是痛哭一场,都不可能让时间倒流,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往前看。 “臣妾都说,臣妾并不伤心,伤心是最没有用的东西,还会变成旁人的武器。”云沁眼睫轻敛,掩住眸中的冷意,“比起自己,臣妾更想看旁人伤心。” 听着她满是攻击性的话,霍金池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有些觉得,德妃此举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云沁身体的事情,终究是悬在头上的一块大石头,不知道哪天落下来,让云沁对他建立的那一点信任,顷刻分崩离析。 可德妃此举,不仅替他解除了这个隐患,也分散了云沁的注意力,即使她心中对自己有恨意,也远远不及对德妃的恨意。 说实话,霍金池都想好好赏赐一番德妃了。 第342章 长寿永宁 殿中软榻上,两人相互依偎着。 云沁靠在霍金池的肩膀,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虽然对他依旧称不上什么信任,但对他此刻的心疼还是相信的。 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抓住。 “皇上,臣妾有件事想求您。” “什么事?”别说一件事,就算是一百件事,霍金池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臣妾想见见孔氏。”云沁眸中又划过一丝冷意。 霍金池却不想她去私狱这种地方,说道:“她嘴硬得很,朕已经派人去试探过她的态度,依旧什么都不愿意说,稍有不注意便要寻死,朕不想你去见她。” “皇上是不肯答应臣妾吗?”云沁避重就轻。 “朕是不想你涉及那种地方。”霍金池无奈道。 云沁轻哼一声,“那皇上究竟答不答应?” “好,好,朕答应你便是。”霍金池语气里满是纵容,“但你先告诉朕,你见她做什么?” “自然是问问她关于那个老嬷嬷的事情。”云沁声音透着些玉石之音的冷冽。 原本她很有耐心,觉得有些事情不必着急,等鱼儿自己咬钩更有意思。 第248章 可德妃一再触及她的底线,让她真的有些失去耐心了。 菩萨也有金刚怒目之相,何况她区区一个凡人! 霍金池见她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也就没有再追问,轻抚着她的发尾,“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但一定要答应朕,绝对不能伤到自己。” “臣妾又不是泥捏的。” 霍金池又轻轻叹息,“你怎知你不是呢?在朕心里,你就是用琉璃做的。” 突如其来肉麻的话,让云沁瞬间有些如坐针毡。 坏了,现在到了他抓住机会,临场发挥的时候了…… 霍金池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突然伸手,推开了软塌后的窗户。 外面不知道何时起了风,中秋一过,已经有些秋风瑟瑟的味道了。 院中两颗银杏树,满树金黄,秋风吹过,几片落叶随着风吹进廊下,一枚落到了窗台上。 霍金池伸手捡起,放在面前端详,抬眸就看到云沁看着自己手中落叶,略有嫌弃的模样。 他不禁一笑,手指轻轻转动叶柄,问道:“熙昭仪难道不知道银杏的含义吗?” 云沁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怎么还突然“拷问”她来了。 “含义?”她顿了下,“银杏树屹立千年,所以有长寿的寓意。” 霍金池点点头,又问:“朕特意让你住进这延宁宫,是因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云沁眉头微动,心中已经隐隐有些明白。 对她,霍金池知道说话最不能说一半藏一半,于是紧接着道:“朕就是希望你能长寿永宁,旁的,一切都不重要。” 看着他近乎真挚的眼神,云沁想要移开的自己的视线,却像是被吸住一般,良久都没有移开。 这恐怕是云沁听过最荒谬的表白方式。 人家或许会说,“我的爱会和银杏树一样长长久久”,而他呢,“我希望你长命百岁”有种滑稽的荒谬感。 看着银杏树,恐怕也没有人会联系到长寿上。 这不都是给老人家说的话吗? 她才多大…… 可荒谬之中,这竟也是云沁听过,最真挚的话。 竟然还有几分动听。 或许还是因为宫中这个不安定的环境,长寿永宁,所包含的意义都重了一层,也是一个帝王,比起什么永远宠爱,更加有力的承诺。 霍金池并不在意她是否会回应,看她无言的模样,反倒轻笑了一下,用手中的叶子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 “这下知道朕为什么不让你把两棵树砍掉了吧?”说到此处,他又忍不住一笑,“这可是两棵两百年的银杏树,也就你这么的大胆包天的,才敢一口一个砍掉。” 云沁看着他含着笑的眸子,头一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道:“皇上怎么这么爱记仇。臣妾都不与你计较了,皇上也就不要再跟臣妾计较了。” 霍金池抚着她的后脑,轻哼一声,“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靠在她肩头的云沁,也闷笑了一声,笑过之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霍金池立刻侧头问她,“怎么了?” 云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皇上,臣妾饿了……” “还没吃早膳。”霍金池蹙眉。 “不是等着皇上来吗?”云沁甩锅。 霍金池轻笑,“那巧了,朕也没吃。” 云沁终于抬头,脸颊上带着还未散去的几分绯红,看着他奇道:“皇上又是因为什么?” 霍金池便把今日殿上,他驳了朝臣的折子,太傅找他谢恩的事情说了。 “他们果真对太傅动手了。”云沁眸光闪了闪,“臣妾虽不知道太傅为官如何,可看他教导大皇子,也是十分尽心尽力。光是看看大皇子,去行宫前和现在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微微勾唇,又道:“见他带着大皇子登高望远,又是亲手造弓,可见不是个迂腐古板的人,十分懂得因材施教。” 霍金池看着她,点点头,“你看人一向很准,朕也是看重他教导学生的能力,才让他教导大皇子的。” “至于为官之道。”他顿了下继续道:“朝中为官之人,谁不结党,便是贤臣良将也在所难免。太傅桃李遍天下,自然也有亲疏远近之分,他们弹劾旁人之前,也得先看看自己的屁股干净不干净!” 云沁微微歪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霍金池收起眉宇间的锋利,笑道:“这么看着朕做什么?” “没什么。”云沁勾唇,“只是觉得,再厉害的贤臣良将,也得遇到皇上这样开明的君主,才能利国利民。” 霍金池嘴角压都压不住,在她鼻尖点了一下,“最会给朕戴高帽子。” “臣妾这话可是真心话,皇上怎么好赖不分!” “是,是朕好赖不分。”霍金池又点点她的肚子,“在你继续责问朕之前,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随后,他便高声道:“来人!” 第343章 攻心 延宁宫中,殿门已经打开,宫人穿梭其中,比起刚刚有些凝重的氛围,此时都已经带上了笑意,恢复了以往的其乐融融。 这可不是有些人所期望的样子,有些人正翘首盼着这边出事呢。 只可惜,一直到传来皇上离开的消息,都没有什么动静传过来。 “难道皇上就真的纵容她到这个地步吗?”德妃的情绪有些崩溃。 她如此冒险,为的就是要看看云沁那崩溃的样子,皇上不是喜欢她吗,面对她歇斯底里的模样,还能喜欢得起来吗? 可在最终的结果,还是跟她想要看到的背道而驰,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这么喜欢这个女人。 嫉妒就像一只猫,在她心上百般抓挠,又痛又痒,只恨不得把这滋味,也让旁人尝尝! 德妃死死攥着手,长长的指甲在掌心留下道道血痕。 就算心中百爪挠心,可她也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问身边宫女,“御医院的人已经送走了?” “回娘娘,人已经辞官准备回乡了,家住在西边,那边近来盗匪横行,死个把人很正常。”宫女口吻淡漠。 德妃点点头,“那就好,动作利落些,别落下了什么把柄。” “娘娘放心。” 三日后,德妃那边还在忙着扫除首尾,云沁这边也终于要去见孔氏了。 孔氏提早便被从私狱中提出来,送到了一处偏远的耳房内。 被关了一年,又一心求死,她对外界的反应已经变得很迟钝,几乎是任人摆布的状态,对被人带到这里,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被布条紧紧地束缚在凳子上,手和脚没有一点挪动的空间。 直到耳房的门吱嘎一声,外面的光亮打到她低垂的发顶,她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微微抬起头来,像是许久没有见到阳光的人,下意识渴望阳光。 她抬起灰暗的眸子,就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在光中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随着门被关上,阳光不再强烈,她才看清了来人是谁。 “你?”孔氏声音微有些惊讶,嘶哑的声音中发出一声短促的讶异。 来人正是云沁,看着眼前骨瘦如柴,裸露出的皮肤没有一点好皮的孔氏,心中也同样惊讶。 总听说她一心求死,可此时看到她的惨状,云沁才明白这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孔氏,好久不见。”云沁声音淡淡道。 孔氏眸子有些迟钝地在她身上扫了一眼,自是看出她穿戴不凡,眼中闪过几丝讥诮,“你过得倒是很好……” 她自从进掖庭之后,随后对外界消息所知不多,可到现在也还记得,当时苏易烟出水之后,皇上脱下自己的衣裳,亲自披在这个宫女身上的。 她如此穿戴,还能让皇上费心安排着来见自己,可见她如今已经是何等盛宠。 这让孔氏如死水般的心湖,又泛起了阵阵涟漪。 “托你,还有你背后之人的福。”云沁也冷笑一声。 孔氏顿了一下,才嘶哑着呵声一笑,“怎么,你如今是要找我报仇吗?” “恐怕不能让你如意。”云沁轻笑一声,坐到了他对面的软榻上,轻歪着头,端详着她,“看你真是可怜。” 这话却像是触动到了孔氏的神经,她脸上的神情都生动几分,带着怒意嘶吼:“用不着你可怜。” 云沁哼笑,“你又能奈我何,失败者,就是要被胜利者嘲笑不是吗?你也不用着急,我很快就会送另一个人进来,与你作伴,到时候,我会连同她一起嘲笑。” “张狂!”孔采女恶狠狠吐出两个字。 云沁又冷笑一声,看着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依仗是什么吗?” 不等孔氏说话,她便又冷笑道:“不用急着表态,先听听我给你说一件趣事吧。” 孔氏那模样明显不想听,正要讥讽几句,就听云沁张口便道:“大皇子如今已经搬去了皇子所。” 第249章 一听到大皇子的声音,孔氏还未出口的话,全都咽了回去,虽然极力克制,可看着云沁的眼神都变得专注几分。 她先是在掖庭,后又被关在私狱,哪里有机会听到大皇子的消息。 孔氏虽然什么都不愿意说,可如此明显的表情,也难怪霍金池心中已经认定了什么。 云沁不动声色继续讲道:“今年夏天,皇上把大皇子带在身边教导,所以今年夏天也一起去了行宫避暑。” 说完这话,她顿了一下,特意看向孔氏脸上的神情。 显然她早有防备,这次脸上并没有明显的反应。 云沁也并不失望,又继续说道:“奇怪就奇怪在,大皇子身边突然冒出一个老嬷嬷来,第一次我远远看过一眼,她为了与大皇子说话,竟然弄断了大皇子肩舆上的绳子。” “你可知道她与大皇子说了什么?” 孔氏脸上依旧是麻木的神色,可云沁却看到了她喉头动了动,对这个话题明显有些紧张。 她唇角微微一勾,继续道:“看来你是不想知道。”不等她脸上有什么表情,接着冷道:“可我就是想说给你听。” 这一起一伏之间,孔氏脸上的表情终于起了波澜,不再是麻木不仁的状态。 云沁把她的变化都看在眼中,继续攻心,“那老嬷嬷问大皇子,你还记不记得你的母亲……” 孔氏还未做出什么反应,云沁先“嘶”地吸了口凉气,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真是吓人啊,德妃那时可是好好在宫里呆着呢,你说这老嬷嬷是什么人,竟然问出这么瘆人的话。” 她语气轻松的,好似在跟人分享八卦。 虽然皇上已经派人来问过,可更加直白,只问她到底大皇子出生那夜的事情,以及她背后之人是不是德妃,可不像她这般,这般声情并茂的,还如此详细。 孔氏被她的话调动着心神,不觉间已经完全陷入了她的节奏。 “然后呢?”这话几乎从她口中脱口而出,说出口,孔氏便后悔了,不由暗自咬牙。 云沁却轻轻一笑,“果然这么离奇的事情,你也会感兴趣啊。” 第344章 交代 堤坝一旦有了一个裂隙,裂隙就会越来越多,最终补也补过来,水会从各处流出来。 千里河堤况且如此,何况是人的心墙。 孔氏如此,云沁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她现在都还没完全发力呢。 “既然你这么感兴趣,那我便给你仔细讲讲好了。”云沁身子一歪,靠在了沾着尘土的矮几上。 她其实也嫌弃,可这是一定要用的策略,她此时表现得越轻松,其实给孔氏的压力越大。 从一开始,她就是想给孔氏一个,所有事情,她尽在掌握的模样。 “我对此事只是觉得奇怪,于是让人去打听下这老嬷嬷究竟是何人,你猜怎么着?” 云沁一问,孔氏就控制不住的紧张。 “我的人问遍行宫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个老嬷嬷。”云沁说到此处,明显看到孔采女提起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她压下唇角,继续道:“若不是白日里我亲眼所见,都要怀疑自己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不过好在,我身边的大宫女,竟然又遇到了那老嬷嬷一次。” 说完,云沁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只勾着唇,看着孔氏,好似在给她发表感想的时间。 孔氏当然一句话都不想说,可她心里却像猫抓一样好奇。 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想知道,她有没有对那老嬷嬷做什么,又掌握了什么线索,为何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 更有,她知道了,是不是皇上也知道了。 太多的疑问、好奇和担心,让她喉头不断颤动,最后还是抵不住这种种念头,问了出来:“然后呢?” 这回她的声音变得干涩无比。 云沁手抵在唇边,轻轻笑了一声,“看来你真是被关了太久了,很想听我讲故事呢。” 她说完便把容欣遇到那老嬷嬷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边。 “你说一个老人家,是如何这般伸手敏捷的,不单单是对行宫十分熟悉。”云沁便用手指点着矮几的桌面,一边道:“行宫水系发达,说不定有什么不为所知的密道,不然也不能让她躲藏这许多年是吧?” “也难怪她身形如此佝偻,躲在阴暗潮湿的地下,那不见天日的日子,想必孔氏你应该深有体会。” 孔氏的心墙早已经漏成了筛子,此时就算是想要挣扎,也变得有些无力。 她也明白,近日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已经无可挽回。 “你究竟想怎么样?”孔氏闭上了眼睛,紧绷的肩膀也在瞬间垮了下来。 云沁看着她软弱下来,却并未放弃继续攻心,这种软弱会在触及真正的秘密的时候,瞬间消失,她最后依旧什么都不会说的。 还需要一根稻草,彻底压垮她。 云沁又笑了一下,“你这话问的,我与皇上找遍行宫都找不到她,能对她怎么样?不过这话,你应该去问问德妃……” 她盯着孔氏低垂的发顶,声音微凉,“德妃前几日已经派人去行宫,那她在行宫布下的钉子,全都发动起来,搜寻这个老嬷嬷了。” “以德妃这些年在宫中和行宫中的积累,你说,她行宫那些人,能不能找到这个老嬷嬷呢?” 这话让孔氏猛地抬头,灰暗的眸子因为震惊,竟透出了几分光彩。 云沁并未因为她的反应,就停下来,继续道:“真是让人疑惑,我与皇上找人便罢了,德妃为何要掺和进来,她找那个老嬷嬷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自是知道是为了什么,可当然也没有孔氏最清楚,她剧烈挣扎了一下,身下的凳子都被她拖动了一下。 “她答应过我,她答应过我的!” 云沁只当听不懂她这番话,只笑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你知道德妃找那老嬷嬷是为了什么?” 她微微侧头,“但我觉得,比起让德妃先找到她,还是皇上先找到更好对吗?至少皇上,是大皇子的父皇,他这般看重大皇子,总不会害他吧?” 孔氏空洞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可最后还是要沉寂下来。 “你还犹豫什么?”云沁收起笑,低喝一声,“你自己想死便罢了,难道还要连累她与你一道去死吗?若真是这样,你当年就该狠心把她杀了,何苦把她藏起来,让她白白吃了这么苦!” “别说了,你别说了!”孔氏情绪被她话点着,冲她又吼了两声! “你冲我吼什么,又不是我要杀人,又不是我让你落得这种下场的!”云沁冷着声音讥讽了回去。 看着死死盯着自己,如同厉鬼般的孔氏,云沁毫不畏惧地盯着她的双眸,“我只问你,那老嬷嬷究竟躲在何处,你不许我可怜你,总该许我可怜可怜她,别让旁人轻易害了她的性命!” 比起让孔氏交代所有的真相,显然只问这么一个问题,让孔氏更加容易接受。 她瞳孔不断颤动着,显然已经陷入了动摇和挣扎当中。 最终,她还是开口,“她,她神志已经不清楚,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这是皇上该考虑的事情。”云沁冷声道。 孔氏狠狠咬了下下唇,最终道:“入口就在你那宫女遇见她的地方,在荷花池旁边的枯井中。”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云沁也不由松了口气,看似强势,其实她后背一直紧绷,不觉间已经冒出了一层热汗。 得到答案,云沁也不欲再和孔氏多说,只想赶紧把此事告诉皇上。 难保德妃的人不知道行宫中又暗道的事情,晚一秒,那老嬷嬷就危险一秒。 云沁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身后孔氏突然喊住她。 “你如此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云沁停下脚步,没有完全回头,只侧头用眼尾看她一眼,冷道:“大皇子是个好孩子。” 她说完,也不管孔氏反应如何,径直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容欣正一脸焦急地等着,见她出来立马迎上去,扶住云沁的胳膊。 云沁对她摇摇头,示意之后再说。 两人刚往外走了两步,就听背后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压抑的悲鸣之声。 云沁脚步又是一顿,她从中听出了孔氏的后悔。 后悔又有何用,从她把大皇子交给旁人抚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永远失去这个孩子了! 第345章 舌战群臣 从偏僻的宫门出来,云沁径直去了通明殿。 霍金池并未过来,今天早上,他已经当朝公布了太后的罪己诏。 通明殿外,正聚集着不少朝臣,皆是要面见太后,确认这封罪己诏的真假。 云沁和容欣过来的时候,殿外的人还都没有散去。 为首的正是国舅,柱国公房建章,他看起来比太后都要年轻些,眉宇间与霍金池有一两分相像,眉心有一道深深的沟壑,可见平日是个十分严肃的人。 第250章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面色同样严肃,眼神带着几分阴鸷的青年人,想必就是如今的柱国公世子,皇后的哥哥了。 这次来御前的群臣都学聪明了,此时并没有跪在殿前,而都是站着的。 看到云沁过来,几人的眼神立刻投向了她。 云沁眼神淡淡扫过众人,各位朝臣就算心中不愿意,也要对云沁行礼。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云沁淡声道。 至于房氏父子,当然是不会给云沁行礼的,相同的道理,论品阶,她是该给柱国公行礼的,可她也只当作没有这回事,眼神只是在他们身上划过。 “昭仪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徐安已经通报完出来,对着云沁说道。 云沁点点头,正要移步,就听柱国公冷声道:“皇上不是说不见任何人吗,为何她能进去!” “国公,这都是皇上的意思,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您何苦为难呢。”徐安颇有些无奈道。 柱国公冷冷哼了一声,“你这老货休想诳我,再去给皇上通报一声。太后可是皇上生母,如今孤零零在行宫中受苦,皇上倒是还有闲心思让后妃陪侍左右。” 说着,还用冰冷的眼神,在云沁身上狠狠剐了一下,带着不屑与鄙夷。 这话别说云沁了,就连徐安都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堆得高了几分,眼神中却一丝笑也没有,皮笑肉不笑。 “国公这话说得,皇上整日为了国事操劳,不过是叫昭仪娘娘过来说说话,到您口中倒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柱国公冷冷哼了声,“少说这些没用的,再去通报皇上一声,他若是要见宫妃,也得见我!” 徐安还要说话,云沁却伸手拦了下,对柱国公道,“见过柱国公。” 柱国公立刻把头转到一边,一个正眼都不给云沁。 云沁心中冷笑,面上的神色却没有变,声音透着些清冷,“皇上为何肯见本宫,却不肯见你们。或许本宫能给柱国公解惑。” “本宫身为宫妃,皇上愿意见本宫,自是本宫的本职做得好,能为皇上分忧,排遣消磨。” 说着,云沁心中的嗤笑也带到了脸上,“相对的,皇上不愿意见你们,各位臣公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有没有做好本职工作,究竟有没有为皇上分忧。”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们这么说话!”柱国公立刻怒斥道。 云沁哼笑,“比起各位国之栋梁,本宫自然不算什么。但本宫却能做到问心无愧,各位大人瞧不起本宫,可你们能吗?” 她声音一冷,透出几分厉色,“皇上任你们为官,是要你们坐衙门处理公务的,不是让你们站在这里消磨时间的,若什么事情都能交给下边人做,要你们何用!” “你!”柱国公也勃然大怒。 他只说了个“你”字,话就直接被云沁截断,“本宫如何,上有皇上和皇后决断,柱国公还请你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后妃不可妄议朝政,你们这些朝臣,栋梁,瞧不起小女子的大丈夫们,倒是学起长舌妇,管起皇上的后宫了,真是让人发笑!” “粗鄙,粗鄙!”柱国公憋了半天,也只能又骂了一句,“你算什么东西!” “本宫是人,柱国公或许是东西吧。”云沁轻嗤了一声,眼神略过他,扫了眼或愤慨,或垂头的朝臣,“各位若是真这么操心这后宫的事情,朝西便是内务府司,各位去净了身,便可留在这宫里了。” 这些人便是脸皮再厚,被她这般奚落嘲讽,一个个也涨红了一张脸。 “平生从未首次奇耻大辱!” 有的人只恨不得一头碰死在殿前,好在被一旁的太监拦下了。 这架势可吓不到云沁,她甚至又冷笑一声,“各位屡屡上折子说本宫是妖妃,若本宫如你们这般软弱,恐怕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就差明着说他们心胸狭窄,不是男人了。 “放开他们!”云沁对拉着他们的太监道:“各位请自便,若是今日你们真死在这殿前,明日本宫便把本宫与各位今日这番话张贴出去,好让天下文人看看各位的风骨,以各位为榜样!” 这几人中,多数都是做做样子,就算有些真有这个心思,可被云沁这么一吓唬,念头也打消了。 若真是为了国事而死就罢了,被一个宫妃骂了几句便寻死觅活,这说出去实在不大好听。 而且,而且,她那些话,也确实占了理。 见太监们松了手,这些人却站在原地不动了,云沁又轻轻嗤了声,他们若是真有这样的风骨,又怎么会依附于房家,连直立行走都做不到,何谈什么风骨! “你懂什么,本朝以孝治国,我等是为了国本!”柱国公与这些夯货到底不同,云沁之所以能抢白,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了。 柱国公说这话,便是要重新占领制高点,也让他们今天的行为合理化。 云沁这次直接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让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柱国公再次大怒,“你笑什么!” 云沁用帕子掩着唇,收住笑声,开口声音却还含着笑意,“自然是因为可笑,你们这些为官的,不把忠君爱国四个字刻在脑门上,时刻谨记,倒是有脸四处批判旁人孝不孝。” “你们有什么资格,这难道不好笑吗?” 这话又像是一个大巴掌,扇在了各位的脸上。 柱国公的眼神,更是恨不得直接活吞了云沁,却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云沁眼神又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而后才对徐安道:“走,咱们去见皇上。” 说着便扶着容欣的手,朝殿门走去,原地只留下她清脆的笑声,这回真让这些大臣,恨不得一头碰死了! 第346章 “朕都给你” 一走进殿中,云沁就看到了正站在窗户边的霍金池。 显然,他已经听到刚才殿外发生的事情了,当然也包括云沁说的那些话。 在他面前,云沁早就收敛了笑意,俯身行礼。 不等她俯身,霍金池就将她扶住,“刚才的气势呢,怎么一到朕面前就乖巧起来了?” 这话就差说她装模作样了。 云沁小脸一垮,娇声道:“臣妾都已经很后悔,很后怕了,皇上就不要取笑臣妾了。” 她拉住霍金池的袖子,“臣妾可都是为了皇上,若他们又上折子参臣妾,您可得护着臣妾!” 霍金池心中明镜一样,她在外面痛批他们,一来是他们屡次上折子让女子记了仇,二来就是刚才柱国公的话踩到她的小狐狸尾巴了! 明知道她这话三分真,七分假,可霍金池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泛起暖意,看着她故作可怜的模样,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好,朕一定护着你!” 他说着往窗外看了眼,见已经有人跟柱国公请辞离开,他禁不住一笑,“只怕他们也没脸再上折子参你,以后就算遇到你,估计都要躲着走。” 云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禁不住轻哼了声,“若不是臣妾还有要事与皇上说,一定要将他们全部骂走!” “看你厉害的!”霍金池脸上全是宠溺。 云沁对他一笑,“这些话实在是憋在臣妾心里太久了,谁让他们这么欺负皇上。” 想到她刚才那小狮子一样的模样,霍金池抵着唇不住发笑,只觉得她实在可爱,“那朕可得好好谢谢熙昭仪了。” “皇上又取笑臣妾!”云沁嗔她一眼,又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别说这些了,臣妾还有更重要的事跟皇上说!” 霍金池任由她,把自己拽到软塌旁边,才问道:“什么事?” “臣妾从孔采女嘴里问出来那老嬷嬷藏身何处了。”云沁一口气说完,才缓了口气,继续道:“之前臣妾就怀疑行宫中是不是有暗道,其一是因为她神出鬼没,其二就是容欣说过,她身上似乎沾满了泥土。” “两者一结合,答案显而易见。”她来看了眼霍金池,“想必皇上也早就想到了。” 霍金池看她狡黠的模样,又不禁笑了笑,旋即道:“朕是想到了。只是行宫下水系发达,天然的空洞遍布,虽有前人绘制的暗道图,却也并不详尽。” 云沁就知道如此,敷衍地点点头,继续道:“所以臣妾就用这个炸了炸孔氏,没想到真从她嘴里炸出来了那嬷嬷所藏的暗道的入口!” “就在容欣遇到她那处,旁边的荷花池旁的枯井里!” 霍金池听完,双眼也立刻闪过暗光,而后扬声道:“徐安!” 外面的徐安听到动静,立刻走了进来。 霍金池也已经走到书案前,迅速写了一张纸条塞进一个竹筒中,递给了徐安,“送去武德使司,要快。” “奴才马上派人去!” 霍金池点头,看着他离开,目光才又转到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在小口喝着的云沁身上。 什么炸了炸,她说得很是轻巧,可作为跟派人给孔氏打过许多交道的人,霍金池深知要撬开孔氏的嘴并不容易。 第251章 不管是刚才舌战群臣,还是与人周旋,她的能力不逊于能臣。 也难怪,她从不甘心屈居于后宫。 强留下她,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云沁放下茶杯,就发现霍金池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云沁手一顿。 又来了,又来了,不就是自己偷偷喝了杯茶吗,至于用心都快碎了的眼神看自己吗? 云沁立刻又翻开杯子,倒了杯茶,亲自送到了霍金池的面前。 “皇上今日也辛苦了,快喝杯茶。” 可她却没想到霍金池并没有接她的茶,却直接把她抱住。 要不是云沁反应快,及时把手张开,把茶杯拿到一边,这杯茶非得喂在两人的胸口上。 即使这样,云沁也有些恼火,就差直接骂他神经病了。 她还没开口,就听霍金池在她耳边道:“阿沁,你想要什么,只要朕有,只要能给,朕统统都给你。” 这话让云沁一怔,但旋即她就笑开,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了书案上,“皇上说话可要算数。” “朕说话算数。” 云沁轻笑道:“臣妾的银杏树下缺一个能下棋的石桌,瞧着御花园皇上经常去坐坐的那亭子,那张石桌正合适,听说是先皇命能工巧匠为皇上打造的,上边的棋盘是一张块岫玉镶嵌,皇上不会舍不得吧?” 听她这么说,霍金池微微松开了她,垂眸看她,可是与她不同,他眼中没有半分笑意。 他不相信云沁听不懂他真正的意思,可她却依旧只问他要些无关紧要的身外之物,如果不是真听不懂,那就是不想听懂了。 云沁是明白,可她想要什么呢? 地位,权利,还是帝王的心? 她都不想要,这些加起来,也不如一张镶满了岫玉的石桌更能让她开心。 “皇上舍不得了?”她仰着头,笑问着。 霍金池轻轻吸了口气,像是压下什么,而后才道:“朕近日就让他们把桌子送去你宫里。” “那臣妾先谢谢皇上割爱了!”云沁双眼微弯,看得出确实高兴。 霍金池又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叹出来。 算了,只要她高兴,什么都好。 他这才拿起云沁送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朕也要谢谢昭仪娘娘,不管是你替朕出气,还是这杯茶。” “皇上突然这么客气做什么。”云沁又嗔他一眼,“搞得臣妾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刻意矫揉的模样,看得霍金池眸子恢复了几分笑意。 她总是有办法让他高兴。 这会功夫,外面的大臣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柱国公父子自然还都在,那架势像是要和皇上杠到底了。 霍金池又唤徐安进来,“传朕口谕,送柱国公父子去行宫看望太后。” 然后,他垂眸看了眼云沁,“告诉他们,这都是昭仪娘娘替他们说情,朕才答应的,他们可要记得昭仪娘娘的恩情。” 听完这话,云沁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损还是他更损…… 第347章 心疼真心疼 接到霍金池口谕的柱国公父子,不管心中如何想,都不可能放过见太后的机会。 云沁透过窗缝,只见两人又看了眼紧闭的殿门,终于离开,眼中不由露出几分讥讽。 便是见到太后又如何呢? 看到太后如今那个模样,他们只怕心更凉。 朝中关于太后一事,也总算能消停消停了。 云沁正要收回视线,却见皇后从下面台阶上走了过来。 显然是知道了父亲和哥哥一直在皇上殿外,特意赶来的。 对皇上,两人自然地恭敬行礼。 从云沁的角度,可以看到皇后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明显是许久没有见到父亲和哥哥那种激动。 她赶紧上前一步将两人托了起来,还没有开口,也不知道柱国公他们说了什么,皇后的脸色就突然僵住了。 霍金池批了两份折子,抬头见她站在窗边,半天没有挪动,不由道:“还没看够?” 云沁转过头,对她道:“皇后娘娘过来了,正在殿外与柱国公说话。” 听到这话,霍金池微微蹙眉。 就这会功夫,云沁再朝外面看去,就见柱国公父子竟然已经走了,只留下皇后还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 虽然没有听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了,可看皇后这个样子也知道柱国公绝对没有说什么好话。 说了这么几句就要走,态度自然也是冷漠至极。 云沁看着皇后比起刚才暗淡不止一星半点的神色,心中不由叹息。 皇后的眼中,那或许是至亲亲人,可在他们眼中,皇后或许就只是一个无用的弃子罢了。 而这个弃子,却一直在有限的空间里,努力地帮助房家。 “如何?” 云沁听到身后霍金池的声音,也不知道他具体想问什么,只回道:“柱国公父子已经走了。” 她说完这话,才转头看向霍金池,说道:“皇上和皇后应该有话要说,臣妾就先回宫去了。” “朕确实有话要与皇后说,但你不必走了,朕自己去见她。”霍金池说着便从书案后走了出来。 云沁能有什么意见,只点点头,视线又看向了窗外。 旋即,她便叫了一声,“皇上!” 因为云沁看到,皇后冲兰英摇了摇头,然后就扶着她的手走下了台阶,显然是并不打算面见皇上。 霍金池已经走了过来,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云沁微微抬头看他的脸色,“皇后这是不想给皇上添麻烦呢。” 听到这话,霍金池垂眸看着云沁的眸子,淡声道:“怎么?你还想朕去安慰她?” 这话说的…… 别人都是因为后妃吃醋不高兴,她不仅不吃醋还好心劝和,他反倒生气了。 云沁揣着明白装糊涂,“皇上看来很是生皇后的气呢。” 霍金池轻哼了一声,对她的装傻已经见怪不怪,“别站在当门神了,好好坐着看你的游记,武德使司那边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且陪朕一起等着吧。” “一切都听皇上的。” 外面的大臣都已经离开,殿门重新打开,宫人们进来添置了些茶水点心,又重新退回了殿外,殿中依旧一片安静。 吃过午膳,云沁有些扛不住困意,去内殿小睡了一会。 等睡醒睁眼,就对上了枕边一张放大的脸。 霍金池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她的身边。 两人的距离很近,云沁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细微的容貌,自然也能看到他眼底的青色,他最近怕是一直没有休息好。 他的眼睛太幽深,让人有时不敢直视,反而会忽略到这些。 此时霍金池闭着眼睛,反倒眉眼鼻梁更加突出,五官深邃,像是退出了帝王的威势,露出了本质。 这还是这么久,云沁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不禁有些新鲜。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摸摸他眼底的青色,可手指还没接触到他的皮肤,霍金池就突然睁开了眼睛。 云沁被吓一跳,刷一下收回了手,往被子里缩了一下,可下一秒就被人连着被子一起抱住。 “刚才阿沁想做什么?” 听着他没有半点睡意的声音,云沁就明白他刚才只是在小憩,根本就没有睡。 “皇上就会吓唬臣妾!”云沁又恼又怒,只是手都被包在被子里,抽不出来锤他。 霍金池笑了笑,“别避重就轻,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 他明明一副风淡云轻,半点没有用力的模样,可云沁却怎么都挣脱不开,只能拿愤愤的眼神瞪他,“能做什么,皇上难道还怕臣妾刺杀你不成!” “你是什么都敢说啊。”霍金池磨了下后槽牙,手臂使了些力道:“还不老实交代。” 云沁直接被气笑,“好,臣妾说就是了,是心疼皇上,心疼皇上总行了吧。” 霍金池还以为她刚才是要作弄自己,乍一听到这个回答,不由一怔,手臂的力道也不觉一松。 云沁趁机挣脱,总算是畅快地舒了一口气。 这会功夫,霍金池也从愣怔中回神,又一把抱住她,“还想骗朕?” 语气有些恶劣,可抱着她的力道要明显轻柔许多,云沁的手也能自由活动。 “没有骗皇上。”云沁抬起手,在他的戒备中,把手指伸到他的眼下碰了碰。 “皇上没有照镜子吗?您这眼底的青色,都这般明显了。” 霍金池感觉到她温凉的手指,看着她纤长睫毛低垂的模样,竟然真感受到了几分心疼的意味。 “没骗朕?” 嘴里还说着不信,可霍金池的嘴角却已经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云沁嗔他一眼,“皇上这话说的,好似臣妾没有心一般。一直让皇上好好休息,别把身体熬坏了,您就是不听,臣妾才不想心疼。” 第252章 “算你还有良心。”霍金池抱住她,头埋在她的发间,也藏住了他弯起的眸子。 云沁则是大胆的摸了下他的后脑。 总算是信了,云沁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还好她近来演技又精进了,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把人哄住。 如此一来,他最近应该也能安生一段时间,不会一张口就阴阳怪气的。 第348章 人找到了 内殿中重新陷入一片寂静,淡淡的温馨在相拥的两人之间涌动。 可偏偏有人喜欢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 “皇上……” 重重帘幕后面,传来徐安的声音,他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瞬间让内殿中温馨冷却。 霍金池从云沁发间抬头,声音算不上平静,“什么事!” 外面沉默一瞬,才又传来徐安发苦的声音,“是武德使司来了消息,奴才想皇上一定着急知道,就赶忙送来了。” 一听是这消息,原本还幸灾乐祸,欣赏霍金池变脸的云沁,立刻拉了下他的衣袖,暗含催促。 霍金池垂眸看她,而后在她脸上捏了下,才道:“等着!”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徐安听的,还是说给云沁听的。 之后,霍金池就从床上起身,他本就是和衣而眠,只稍整理了凌乱的头发和发皱的衣襟,便穿上外袍走了出去。 云沁也紧接着起身,踮着脚下床,站在帷幕后,听着两人的对话。 “说吧,什么消息?” 徐安回答道:“回皇上,消息上说,果然在枯井中找到了一个入口,人也已经找到了,只是反应很是剧烈,武德使们怕把人伤到,就只能先把人给迷晕了,带这个人脚程慢,此时正带着人往皇宫赶呢。” 只听霍金池沉默一瞬,才说了个“好”。 “还有一事。”徐安又道:“据武德使所说,行宫中果然有人在暗中搜索地下的暗道,有人差点与武德使撞见,好在地下暗道错综复杂,并未让他们发觉。” 云沁听得眸子发冷,果然德妃也已经察觉到人可能就在密道中,好在他们动作更快,不然还真有可能让她得手。 说完消息,徐安很快就退了下去。 云沁刚要返回床上,就听霍金池道: “都听完了,还不出来?” 云沁脚步一顿,掀开厚重的帘幕,隔着纱帘与他对视一眼,“皇上发现了?” “猜也猜得到。”他没好气道。 云沁冲她一笑,“那有劳皇上叫容欣进来,伺候臣妾梳妆。” “真会指使人。”嘴上这么说,霍金池却还是扬声把容欣和宫人们叫了进来。 很快梳洗好,云沁给容欣递了个眼神,让她不必心焦,然后才挥手让所有人下去。 算算时间,这会功夫,武德使应该快到皇宫了。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问表现得很淡定,又在看折子的霍金池。 “人若是带来了,皇上打算怎么办?” 霍金池抬眸看她一眼,“阿沁既然这么问,心里应该是有打算了吧,说来朕听听。” 既然被看透,云沁也没废话,直接道:“孔氏也说过,那嬷嬷的神志并不正常,若是受了惊吓大喊大叫,未必能问得出什么,还是得让她和孔氏见面才行。” “与故人相见,臣妾也不信那孔氏还能心硬似铁,什么都不肯说。” 霍金池心里,自然也是这个打算,听她与自己不谋而合,不由道: “好,那就按阿沁说的做。” 云沁知道,其实他心中估计也是这个想法,可有些话还是得挑明,“臣妾也只是一些愚见,若是真问不出什么,皇上可不能责怪臣妾。” “朕没你这么小心眼。” 霍金池轻嗤一声,便低头看折子,只当不知道云沁正在瞪自己。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徐安就进来道:“皇上,人已经秘密送进宫了,人还没醒,送去了孔氏那个院子关着了。” 霍金池点点头,转头看向云沁,“你带人过去看看吧,朕这里走不开。” 这话倒是让云沁有些诧异,她还以为皇上怎么样都得亲自过问此事,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这事丢给了她。 他难道就不怕,她在其中动什么手脚,混淆了大皇子的血脉吗? 还是说,他真的对他有这样的信任? “愣着做什么?”霍金池有些不解地喊了她一声,然后道:“你若是害怕,那就等等,明日朕陪你一起去。” 云沁很想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来,可是看着他关切的神情,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臣妾不怕,那就领命了。” 霍金池点点头,又看着徐安,“找几个精明强干的跟着,要是让熙昭仪破了一块油皮,朕拿你们是问!” 徐安赶紧称是,跟在云沁身边走出了大殿。 他很快就找好了人,小德子自然在列。 徐安没错过,小德子跟熙昭仪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由摇摇头。 他又不是瞎子,难道看不出小德子是熙昭仪的人。 至于为什么会选他,这不是很简单吗? 皇上说了,熙昭仪一块油皮都不能破,那谁能比小德子更尽心。 何况,皇上都放手让熙昭仪去处理这件事了,他既然都这么信任,自己又有什么好疑心的。 “都打起精神来,把招子放亮些,熙昭仪若是找了根头发丝,咱家可不会轻饶了你们!”徐安又嘱咐道。 真是个会传话的,霍金池说不能少块油皮,到这里就变成不能少根头发了。 云沁有些发笑,觉得徐安如今能坐在大内总管这个位置上,真是有点东西。 既然挑好了人,云沁便带着人从御前离开,直接去了孔氏所在的那个小院。 刚走到近前,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尖叫声,声音尖锐带着惊恐,显然是那个嬷嬷醒了。 云沁听得蹙眉,快走几步走入了殿中。 除了私狱守卫,几个武德使也在,看到她,立刻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了。”云沁听着门内的尖叫声,“怎么回事?” “回娘娘话,醒了这般喊叫,叫了几个宫人进去,都被打出来了。”一个细长眼的武德使对她道。 云沁看了眼关着孔氏的耳房,“她可有动静?” “没有什么动静。” 没动静?云沁可不信。 她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推开了门。 听到声音,孔氏立刻抬起了头,看是云沁,又立刻把头垂了下去。 她动作很快,可云沁还是注意到了她唇边的齿痕,显然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尖叫声,此时正忍得的辛苦。 “你想不想见见她?”云沁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直接问道。 孔氏没有对她的话做出反应,云沁也没有多言,直接双手一伸,把门又拉上了。 想耗? 她就陪她耗! 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第349章 名为慈心 此时秋风瑟瑟,院子外面夕阳未落,可院中已经见不到多少天光,给本就偏僻破败的小院,平添了几分阴森。 容欣拿来一件披风给云沁披在肩上。 云沁回头看她一眼,低声道:“我不冷。” 她不仅不冷,反而因为事情出现转机,让她终于看到了近在眼前扳倒德妃机会,而胸口发烫。 “起风了。”容欣还是将披风给她系好。 云沁对她笑了下,眼神又落在了还不时传出尖叫声的耳房。 “主子要做什么。”一看她的眼神,容欣就猜到了她的意图,立刻伸手拦住她。 云沁确实是想看看那位嬷嬷,“有这么多人跟着呢,不会出什么事。” 她说着还是不顾容欣阻拦,走到了耳房门前,小德子先一步给她打开了门。 里面的并没有被绑着,只是紧紧的缩在一处墙角中,看到有人进来,口中又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尖叫声,好似十分害怕。 小德子和容欣两人把她护在身后,唯恐这嬷嬷会突然暴起伤人。 云沁反而是他们中间最淡定的,她平静地看着那嬷嬷,看她身上衣服潮湿陈旧,头发更像是许久没有打理的模样,都无法想象她是怎么一个人在暗道中生活的。 “你不要害怕,我们都是大皇子的人,你想不想见大皇子?”云沁低声说道。 听了这话,缩在角落的人终于停止了尖叫,甚至抬起头,看向了云沁。 云沁也第一次看清了她的容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面容居然十分年轻。 这哪里是个嬷嬷,看脸的年纪,也就三十岁上下,只是因为是衣衫老旧,加上身形佝偻,乍一看像是个老妇人。 “你,你们真的是大皇子的人?”她神情虽然还残留着惊恐,可吐字倒十分清楚。 见她信了这个说法,云沁点点头继续道:“大皇子还记着你,让我们去行宫把你接出来,想问问关于他生母的事情。” 第253章 那女子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又尖叫起来,“骗子,你们是骗子!” 吓得容欣和小德子不由都后退一步,把云沁护的更紧。 云沁也并未慌乱,在她尖叫完后,紧接着说:“我不是骗子,难道德妃真的是大皇子的亲生母亲吗?” 那女子虽然神志有些不清楚,却也还能听懂人说话,一听到云沁说这话,又开始盯着云沁。 “你不是与大皇子说过,还记不记得她的母亲吗,这话让大皇子很是怀疑,因为这些年德妃对他并不好。”云沁接着诱导道。 “坏女人,坏女人!”那女子义愤填膺地锤了下地,又看着云沁,“大皇子,大皇子在哪?” “这时候他还未下学呢,你不是见过,他与太傅在上课吗?”云沁回答。 女子立刻点点头,一瞬间便忘了刚才的害怕,对云沁仰头笑笑,“你是大皇子的人,我信你。” 云沁也对她一笑,说道:“你身上衣服都脏了,也不想这样见大皇子吧,我让人来给你换身漂亮的衣服好不好?” 女子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嘟囔道:“坏人到处找我,我,我害怕,才没有换衣服的。” 虽然神志不怎么清醒,却异常敏锐和聪明。 “那我们换身新衣服吧。”云沁说着,便示意殿外宫人进来。 对她们女子依旧警惕,却已经不会因为害怕而尖叫了。 这边的动静平息了没有多久,一个太监突然走进来,低声道:“娘娘,孔氏那边喊着让您过去。” 云沁点头,而后对女子道:“我让人去备热水,你洗一洗。” 女子点点头,“好,洗干净,见大皇子!” 见她没再又应激的反应,云沁才退出去,往另一边耳房走去。 一出来,那眉眼细长的武德使便道:“还是娘娘有办法,我们用了这么多手段,还不如娘娘几句话管用。” 云沁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她只是拿捏到了软肋,知道她想要什么而已。 她一走进房间,孔氏便立刻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云沁轻轻一笑,就像现在…… 有时候有尖叫声反而代表着安全,而安静却代表着危险。 “我没对她怎么样,只是让人好好照顾她而已。” 她明明说着再正常不过的大实话,在孔氏听来却是另一层意思。 “你,你简直是个夜叉,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何必去折磨一个可怜人!” 云沁没有替自己解释,而是坐到了她对面的软榻上,冷笑道:“怎么,难道你愿意说了?” 孔氏一秒噤声。 云沁又哼笑一声,眼波中流动着冷意,“你把我叫来,总不能什么都不说,我也不多问,你只需告诉我那女子的身份便好。” 孔氏依旧不开口。 “怎么,就这点事你都不愿意说,皇上把这差事交给我,我总得拿出点什么交差吧,如此,那我就只好去……” 云沁话还没说完,孔氏就大喊一声: “我说,我说!” 自从上次心墙被云沁攻破,其实她早已经不像是之前那样坚定了,此时又在心焦之下,自是云沁问什么就说什么。 “她,她是我在东宫时的教习姑姑,后跟在我身边伺候,她名字叫慈心。” 云沁也不担心她说话,这个总是说不了慌的,让人查一下就行了。 “别人把她害成这个样子,你就不想要报仇。”云沁冷声问。 孔氏一脸痛苦,“可,可害了她的是我啊!若非我一意孤行,也不会,也不会……” “德妃手里握着你什么把柄,让你不惜把肚子的孩子给她?”云沁不给她喘息的时间,紧接着问。 孔氏又闭上了嘴。 云沁勾着唇,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你不说,难道皇上就猜不到吗?就算有猜测,皇上对大皇子态度有变吗,我劝你还是别执迷不悟,若是在含糊下去,混淆了大皇子的血脉,才是真害了大皇子!” “我,我说,我都说!”孔氏哭喊出来,情绪已然崩溃。 第350章 招供 在孔氏的讲述中,其实故事很简单。 她在被赐给皇上之前,已经与一位禁卫有了私情。 她成为侍妾后就彻底断了心思,可德妃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她曾给那禁卫的帕子,把她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彼时她与德妃先后有孕,德妃便用此事威胁她换胎,说是她肚子里的是儿子,德妃想要的就是儿子。 当时,慈心就劝她不要听信德妃的话,她与那侍卫并未有过实质性关系,又是之前的事,皇上宽和,是不会计较的。 可她害怕,还是答应了德妃的要求。 然而,生产当夜,她拼死生下的孩子被抱走,而塞进她怀中的却是一个死胎。 慈心大骇,当时便要禀明皇上,却让她命人打晕,关到了柴房。 哪知道,等她应付过皇上之后,再让人去看慈心,慈心已经中了毒,好不容易救活,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我哪里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德妃做的,不光是慈心,后来我身边只要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被以各种理由罚的罚,打杀的打杀。” 孔氏委顿在椅子上,神情痛苦,可脸上却没有太多眼泪,仿佛早已经把眼泪哭干了。 “为了保住慈心的性命,我只是把她藏进了暗道中,为了让她听话,就骗她说要她好好藏着,好有一天把实情告诉大皇子。” 她声音哽咽,“我以为,我以为这么多年,她或许早已经忘了或是已经……却没想到,她,她始终都记得。” 云沁眼神冷淡地看着她,从现在的慈心身上,也能看到那时候的影子,想必一定是睿智忠诚的,却被这么个蠢人连累至此。 想到自己的阿菁,云沁眼中也浮现出一丝痛意,她何尝不是如此。 “你可要见她?”云沁又问道。 孔氏神情挣扎半晌,却又摇摇头,“我,我没脸见她。”又抬起头看着云沁,流着眼泪,满脸哀求:“我什么都说了,你,你不要再为难她,放过她吧!” 云沁沉默一瞬,才道:“此事了了,一切由皇上决断,但慈心之前的话,没有错,皇上是个宽和之人,想必慈心赤诚忠心,也一定能打动皇上。” 说完这话,云沁便起身离开,殿中只有孔氏的悲鸣。 她走出来,殿外武德使已经把孔氏的口供整理好,递给云沁过目。 云沁扫了眼,确认无误后,武德使便又让孔氏画了押。 多次往返御前难免让人起疑,云沁并未再去御前,而是回了延宁宫,让人去请霍金池。 霍金池来的很快,看到孔氏完整口供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没想到短短时间,她居然就拿到了孔氏所有的口供。 “皇上,人证口供俱在,你打算如何处置?”云沁问他。 她语气平静,霍金池去从中听出了些杀意,显然她已经忍了够久,如今已经证据在握,她就算一晚上也等不得了。 今天一整天,她都在为此事劳心,霍金池有些担心云沁,可看着她灼灼的眼神,还是冷道:“去翊阳宫!” 云沁悬着心落下,冲他恭声道:“谢皇上。” 这声谢听来很衷心,可霍金池心却一痛。 她到此时都不相信他真的会处置德妃。 —— 翊阳宫外,慈心也被人带来,见到云沁便挣开宫人的手,朝她冲过来,然后被人给拦住。 “大皇子呢,你不是要带我见大皇子吗?”她隔着人大声冲云沁道。 换上崭新的衣服,重新梳过头发后,她的五官依稀可见曾经的清秀,可身形依旧佝偻,走路也并不稳当。 云沁挥手让禁卫退下,然后对她道:“见大皇子之前,你不想见见那个坏女人吗?我们正要去给大皇子出口恶气呢!” “真的?”慈心有些不信,看了眼旁边的禁军和霍金池,神情中露出些畏惧。 云沁点头,“真的,倒时候,你一定要狠狠痛骂那个坏女人好吗?” 慈心迟疑地点点头,去有些害怕的往云沁身边靠了靠。 徐安刚要开口让人把她弄开,云沁却先伸手拉住了她,把她护在身边,对她没有半点嫌弃。 霍金池深深看她一眼,也并未阻止,只挥手让禁军把翊阳宫团团围住。 来了这么多人,自然已经惊动了德妃。 她匆匆走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神情中全是不解,脆弱道:“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说着还看了眼云沁,眼神敏锐地落到了她身边,那个形容怪异的女人身上,面容让她有些熟悉,可她一时也没从记忆中找出这么一个人。 但这些都不妨碍她心中升起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慈心对她倒是印象深刻,气愤又有些畏惧地喊了声:“坏女人!” 第254章 霍金池并未回答她,而是直接绕过她,径直入了殿。 进殿坐下,德妃又要开口询问,就见大皇子竟由嬷嬷带着来了。 云沁看得蹙眉,不赞同地看了霍金池一眼,可他却很坚定,对云沁道:“这事总该让他知道,越早对他来说越好!” 这话也有道理,云沁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慈心见到大皇子却有些激动,“大皇子!” 云沁拉住她,低声道:“这里人太多了,秘密的话,咱们要等一会再跟大皇子说。” 慈心立刻不住点头,捂着自己的嘴乖乖坐在她身边了。 大皇子行了礼,也察觉到了殿中氛围十分怪异,但也不忘对云沁笑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亲昵。 对她身边的慈心,有些奇怪和好奇。 霍金池也没有废话,直接把孔氏的证词甩到了德妃的面前,“你给朕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德妃拿起地上的供词,一开始脸上的疑惑还能维持住,后来就完全大惊失色。 “皇上,皇上这全都是污蔑,都是污蔑!”她料是已经完全没了分寸,也不忘喊冤,指着云沁喝道:“熙昭仪是不是你,你伪造这种东西究竟是何居心,主意竟然打到了大皇子身上,你好歹毒的心肠!” 云沁冷哼一声,“到了这种时候,德妃娘娘你还想要倒打一耙?” 第351章 疯魔德妃 德妃此时也终于记起了云沁带在身边,让她感觉很熟悉的人究竟是谁。 她不记得慈心的名字,却还记得她曾对自己造成的威胁,若不是孔氏那女人蠢,当年自己或许早就被她给告发了。 慈心或许是如今的处境和以前相似,也或许是她已经对云沁建立了信任,见德妃死死盯着云沁,突然激动起来。 “坏女人,坏女人,你休想,休想害主子!你孩子死了,却把大皇子换走,主子被你骗了,我可不会被骗!” 她喊完之后,因为骨子里的畏惧,又缩回了云沁的身边,但是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坏女人,坏女人!” “你还要狡辩?”霍金池也冷喝道。 德妃自然不会轻易就范,她指着慈心,“从不知道哪找来一个疯子的话,皇上也信,大皇子可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的,怎么如今竟然成了旁人的儿子,是臣妾抢来的,皇上不觉得这太荒谬了吗?” “分明是,分明是他们联合起来,要置臣妾于死地!” 她声音凄厉,泪流满面,看起来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几人的话和德妃的模样,都把大皇子吓得有些呆住了,他扯住了德妃的衣袖,抖着声音喊了声,“母妃。” 德妃顺势一把抱住他,对他哭道:“皇儿,你的母妃这就要被熙昭仪给逼死了!她竟然说,你不是母妃的儿子,而是如今贬为庶人的孔氏的儿子,你可不要信这些话啊!” 她哭,大皇子也跟着哭,扭头对霍金池喊道:“父皇,你不要逼死母妃!” 到了这种时候,她竟然还不忘想要利用大皇子。 不说云沁,霍金池也愤怒了,喝道:“把人带上来!” 很快几人就被拖了上来,正是德妃在行宫的人,他们早已经被上过刑,口供也由武德使呈了上来。 德妃自是认得武德使的,在看到武德使的瞬间,她心中就暗道了:完了! 武德使无孔不入,皇上想必早就已经开始查自己了。 “你说不要朕听这个疯子的话,那朕问你,你为何让他们满行宫地在找慈心!”霍金池把手里的口供和信件扔到她的脸上,“这里边可是有你的亲笔信!” 这一下砸得德妃有一些懵,她看了眼身上的纸片,身形有些委顿,但立刻还是喊道:“不,我没有!” “不管你今日认不认,认证物证俱全,凭这些朕也能治你的罪!”霍金池失去耐心,冷怒道。 德妃听到这话,又直愣愣地看了皇上一眼,哭道:“皇上当真要如此狠心吗?” 霍金池只是冷冷看着她没有应声,她这态度,显然刺激了德妃,她厉声道:“就是你这样,就是因为你这个态度,捉摸不透令人害怕,如果不是因为害怕,我怎么会愿意养别人的孩子,这一切都说是因为你!” 她声音中满是控诉,可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和她共情。 如果德妃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恨皇上,为什么不对他动手,而是要去迫害这么多无辜的人,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心中填不满的欲望! “母妃,你在说什么母妃!” 期间情绪最崩溃的莫过于大皇子了,他抱住德妃大哭道:“什么别人的孩子,儿臣是母妃的孩子啊!” 德妃垂眸看他一眼,毫无预兆地一把将他甩开,自知已经没有活路,如今她只想把情绪全都宣泄出来。 “滚开,谁是你的母妃!”她看着大皇子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甚至充满了厌恶,“你就是替你那个没用的母亲折磨我的!” “没日没夜地哭,每日每夜地哭,简直像是个讨债的!”说着说着,她竟哼哼笑了起来,“运气倒是不错,那么点大的时候,眉眼还有些像姓孔的,我都打算就让你那么病死了,竟然越长越像你父皇了。” 大皇子已经被她的话吓傻了,倒在地上,怔怔看着她。 笑过之后,德妃脸上有露出些狰狞,“只是,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终归跟我不是一条心!” 看着她要吃人的模样,云沁的反应最快,在她突然暴起扑向大皇子的时候,冲过去护住了大皇子。 好在不只有她反应快,一旁的武德使也都不是吃干饭的,在德妃还没碰到云沁的时候,就已经将她控制起来压在了地上。 即使这样,她口中还在吼叫着,“该死,你们都该死!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一点用都没有,没用的东西,就该去死!” “把人带走!”霍金池站起来喝道。 武德使立刻拖着德妃往外走,一看到她要被拖走,大皇子下意识便从地上爬起来要去追,可立刻就一个踉跄。 一旁的云沁想要扶他,手却一把被他甩开,“不要你管!” 他并不傻,知道今天这件事,也有云沁的参与,情绪激动下连她也恨上了。 霍金池揽住被他甩来的云沁,对大皇子的嬷嬷道:“看着大皇子,不许他去追!” “父皇,那是我的母妃啊!”大皇子吼道。 “她都已经亲口说了,她不是你的母妃,还说要你死,若是这样,你还要认她,朕就让你去!”霍金池没有一点要惯着他的意思。 大皇子呆呆看他一会,却还是扭头往外追去。 他还是不死心。 “殿下!”云沁蹙眉要拦,却被霍金池拉住。 “皇上拉我在做什么,难道还要大皇子听德妃那些歹毒的话吗?”云沁想挣开他的手,却挣脱不开。 霍金池看着云沁道:“若不让他听,他如何能死心?只有让他看清楚了德妃的真面目,才能让他日后不再想着她!” 云沁蹙眉不赞同。 “阿沁……”霍金池眸中也闪过一丝痛色,“这就是皇家,若不让他的心肠硬起来,还会有比德妃更歹毒的人蒙骗他!” 云沁看着他眼中的悲哀,竟忽然有些鼻头发酸。 她移开视线,点点头,“好,臣妾不拦了,还请皇上放开臣妾。” 霍金池依她的话松手,可他一松手,云沁竟直接向后倒去。 好在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容欣反应很快,一把抱住了她,而后就察觉不对,“主子你身上好烫!” 霍金池一听这话,赶紧把云沁拉入自己怀中,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上,果然已经是一片滚烫。 可恨,他刚才情绪太过激动,竟然没有察觉到! “宣张御医去延宁宫!” 第352章 “阿沁,谢谢你” 许是奔波一天,太过劳累,也可能是最大心结一了,让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下来。 云沁的病来势汹汹,竟高热不退。 张御医试了许多办法都不起效,殿中所有人都急得直哭。 最后霍金池命人送来许多冰,大手一挥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等天色蒙蒙亮,殿外人实在急得不行,想要砸门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率先走出来的是霍金池,他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赤着双脚,嘴唇青紫,身上还带着冰冷的水汽,一出来便找张御医,急声道:“快看看是不是退热了!” 张御医不敢耽搁,赶紧进了内殿,而徐安一边喊着:“祖宗啊!”一边赶紧把一个披风裹在了霍金池的身上。 内殿的地上布满了水迹,也没有人管,只赶紧走到床前。 比起霍金池的狼狈,云沁则是安然地躺在被子里,一点水痕也看不见。 “退了,是退了!”张御医大喜过望,赶紧让人去熬药,“烧一退,就算度过危险了。” 霍金池听了这话,身体一晃,直接歪倒在床边,才发觉,自己的双腿竟然是虚软的。 第255章 徐安吓得赶紧扶住他,对张御医道:“赶紧给皇上看看!” 霍金池却把他们都挡开,伸手小心又缱眷地摸了摸云沁的脸。 见他如此,殿中人也都噤了声,不敢多看,默默退了出去。 徐安张张口,可看皇上的模样,也还是退了出去。 他走在后面,隔着厚厚帘幕,突然传来声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 “谢谢你,阿沁,谢谢你。” 徐安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却也不敢再多停留,垂着头快步走过去了。 等药熬好,内殿纱槅门才又打开。 霍金池已经穿好了龙袍,头发虽然还披散着,却已经与平日的漫不经心的样子无异,一副还要去上朝的模样。 他坐在梳妆台前束发,可眸光却依旧看着床上,看着云沁把容欣喂下去的药都喝了,脸上才露出些笑意。 而打扫内殿的宫人,正一盆盆正往外端着飘着浮冰的冷水。 —— 云沁病情反反复复,一病便病了半月有余。 除去前几日发热有些反复,后面倒是再没烧过,可因为发烧疼痛的骨头,倒是一直酸软,让她有些下不了床。 她病着的这段时间,外面却并不平静。 先是德妃被废,后又爆出当年孔氏和德妃同时生产,孩子抱错了,其实大皇子是孔氏的儿子。 而后,孔氏就被平反,重新册立为了孔美人。 不管是哪一条消息,都十分重磅,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全都因为此事乱作一团。 霍金池自然也十分忙碌。 可不管怎么忙,他都会雷打不动地每日来延宁宫,有时留宿,有时只是抽空来坐坐,陪云沁说说话。 云沁自是已经从容欣嘴里了解了,那日霍金池用冰水给自己降温的事情。 也发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专注炽热,仿佛一错眼自己就会消失一般。 云沁对他自然是感激的,却也稍稍有种窒息感。 快被他的眼神给勒死了! 这日云沁终于能下床走动,站在殿前的廊下看宫女们扫银杏叶子。 霍金池带着人,从宫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在廊檐下拉住她的手,“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够多了。”云沁摸了下自己的腰,里三层外三层的,她腰都粗了两圈。 霍金池揽住她的腰笑了下,顺着她刚才视线看了眼院中的银杏树。 “无聊了?” 当然无聊,云沁撇了下嘴。 霍金池又笑了笑,“过几日朕带你出去秋猎。” 云沁先是惊喜,而后就是疑惑,“怎么这么突然,而且都这个季节了?” 如今已经是深秋,这都不能叫秋猎,该是冬狩了。 霍金池带着些神秘道:“带你去散散心。” 云沁歪头看他,满脸不信,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 就算这样,霍金池也只是笑看着她,没有解释。 —— 五天后,秋猎的队伍果然从皇宫出发,却去往了京城北部的猎场。 去往猎场,路上要走几天,霍金池却并未让人备云沁的车架,而是直接让她上了自己的銮驾。 对她宠爱已经完全不加以掩饰。 同行的还有后宫其他妃嫔,却唯独没有孔美人。 看着云沁登上皇上的銮驾,方答应看了眼不远处的沈嫔,“沈嫔姐姐如今可是完全被昭仪娘娘抛下了呢,她这般盛宠,怎么也没想着提携提携曾经的好姐妹呢?” 沈嫔对她的话视若无物,轻嗤一声便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可在掀开帘子走进去的瞬间,她的视线还是望向了皇上銮驾那边。 但她看的并不是銮驾,看的却是距离銮驾不远处,大皇子的车驾。 而后沈嫔才走入了马车中。 她脑中又闪现过父亲送来的信,他的信上说,皇上复立孔美人只是为了安慰大皇子,孔美人必定不会看着大皇子长大。 因为大皇子需要一个足够有背景,德行无缺的母亲,而她已经不能再有孕,是最合适的。 父亲让她好好争取,若是大皇子落到沈家,那以后沈家也将一飞冲天。 沈嫔喉头动了动,对父亲这话,她也有些动心。 她进宫起就明白,自己的任务就是要生下皇子,若是真有了大皇子,那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也再也不必被无法让父亲满意的愧疚折磨了。 想到此处,沈嫔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她一定要先和大皇子打好关系才行。 好在,大皇子与熙昭仪的关系似乎冷了下来,若不然,她未必会有机会。 沈嫔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感到震惊,她,她怎么会去幸灾乐祸呢! 她对自己感到陌生的同时,又在心中不住安慰自己。 熙昭仪是最宽厚善良的人,就算知道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会怪自己的。 一定不会的! 第353章 豁然醒悟 这几天路上,云沁没怎么露面,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晕马车了。 她也不明白,自己一个现代人车都不晕的,怎么会晕马车。 一直到了猎场,住进大帐睡了一觉,她那种仿佛坐完海盗船的恶心感,才终于减轻了许多。 帐中静悄悄的,霍金池也不在,云沁披了件外衣,趿着鞋子,走到了帐外。 一走出来,眼前就是一片开阔的景象,出了帐后一座不算高的山丘,四周一马平川。 虽然草色已经有些枯黄,可依旧是秋高气爽的好景色。 云沁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中都是清新草木泥土味道。 她正眯着眼睛深呼吸,容欣不知从哪来,“怎么也不知道穿好衣裳再出来!” 容欣说着,便把她推进了帐中,进里面帮她拿衣服去了。 “没那么冷。”云沁说完才注意到她放到桌子上的食盒,伸手打开,里面是饭菜和一些点心。 容欣一出来,她就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道:“在帐篷里吃有什么意思,外面天气这么好,咱们去踏青吧。” “你是睡糊涂了,这个季节踏什么青。”容欣发笑。 “那就是踏黄,总之,咱们去后面山上吃吧,那边景色一定很好!”云沁依旧兴致勃勃。 容欣难得见她兴致这么高,于是点点头,却转身又去翻箱笼,“那我得给你找一件更厚实的衣服。” “都听你的。”云沁跟在她身后,依旧有些兴奋,“把丹雪和庭春都叫上。” 云沁就算要常住在皇上的大帐,她自己的帐篷却不能不准备,丹雪和庭春都去收拾了。 “好。”容欣满是纵容。 穿戴好,丹雪和庭春也都来了,还有小顺子和几个小太监,他们等会就是拿东西的主力军了。 山并不高,几人很快就走到一处还算平坦的地方,草原上,这样一处凸起,就已经能把很多景色尽收眼底。 云沁有些喘,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微凉的空气,觉得整个人都跟着通透了。 铺上垫子,放上矮几,野餐就开始了。 云沁扶着容欣的手坐好,神神秘秘在拢着袖子里摸了摸,竟然摸出一个酒壶来。 容欣见状就要去夺,“主子是什么时候顺的!” “多难听,怎么能是顺的呢,这是我光明正大拿的!”云沁很不服气。 “主子病才刚好,不能喝酒。”容欣板起脸。 “就一点,你们也都别站着了,一起坐,这样的风景可不要辜负了。”她张罗着摆碗。 容欣还要开口,却被丹雪拦了下,“姐姐,主子男的这么高兴。” 看了眼兴致勃勃的云沁,容欣唇角也跟着上翘,也没有再拦,只道:“只能喝一点!” 云沁冲她笑笑,继续伸手招呼她们,“今天没有主仆之别,快坐下,不要让我生气啊!” 众人拗不过,只好都坐下了。 山脚下,霍金池正跟几位大臣和随行的将军,徐徐而来。 这里不远处就是一处关隘,此山上看得最是清楚。 拾级而上,正说话的霍金池突然一顿,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他身旁的徐安也听到了,正要开口,却被霍金池伸手拦住。 他示意众人停在原地,自己则走上另一条路,转过一个弯,便瞧见了云沁等人。 延宁宫主仆四人围坐在一起,庭春正直着上半身连说带比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云沁笑歪在了容欣的身上,一边拿着她的衣袖擦眼泪,一边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快活模样,霍金池看得脸上也跟着露出笑意,可很快他的笑意就淡下来。 霍金池一直不明白,究竟什么才能打动云沁的心。 这一刻他好像有些豁然开朗了。 他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默默退回了之前那条路,与众人汇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如常地说起布防之事,与大臣们继续拾级而上,去山顶观看地势。 第256章 等他下山的时候,另一侧已经没有了笑声,应该已经下山去了。 霍金池看了眼那处,嘴角勾了一下,对徐安道:“让张御医去看看熙昭仪。” “是。” 这话却让几位大臣互相看了眼,这种时候,皇上也不忘念着熙昭仪,果然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晚上,霍金池回到了大帐。 似乎是白日的兴奋劲还没有过,一靠近大帐,就听到了里面说笑的声音。 霍金池掀开帘子走进去,几人立刻扭头看过来。 “参见皇上。”容欣她们连忙行礼。 云沁却没有,只笑道:“皇上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到底是臣妾画得好,还是庭春画得好。” 长久以来,霍金池不让她行礼,好像终于有了成效。 他凑过去,看了眼云沁举起来的画,可以看出画上画的是她们登高看到的景色。 也就仅仅是如此了。 霍金池揽住她的肩膀,笑道:“自然是阿沁画得好。” 云沁立刻得意地望向庭春,庭春佯怒,“皇上自然会偏向主子。” “胡说,皇上是最正直的了,对吗?”云沁转头看霍金池,冲他眨眨眼。 霍金池轻笑出声,点了点头。 庭春捂着嘴直笑。 笑过之后,众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人在殿中。 “张御医怎么说?”霍金池侧靠在软榻上,手指把玩着云沁的发丝问道。 云沁瞥他一眼,“皇上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去山上转转,能有什么事?” 她对霍金池今日上山偶遇的事情并不知情。 霍金池抬起上半身,在她肩颈处闻了闻,“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喝了酒。” 云沁一惊,下意识环住自己的肩膀,“你,你狗……” 她刹车及时,“狗”字却已经脱口。 “说啊,怎么不说了?”霍金池一把捏住她的脸。 云沁堆起笑,“够敏锐的……” 霍金池哼了一声,旋即绷不住笑起来,靠在她的肩头,无奈道:“到底谁把你惯得这样胆大包天的?” 云沁嗔他一眼没说话。 “今日觉得累吗?”霍金池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 云沁还没察觉到危险,轻轻摇头,“还好。” “嗯,那正好,朕也不累。” 云沁还有些没明白,直到耳后落下一片冰凉,总算明白他没安好心。 可此时就算是想要挣扎也来不及了,带着些热意的手指,已经穿过衣摆,探入她的衣襟。 第354章 转变 来了猎场,自然就要狩猎。 只是这些事跟云沁却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不会骑马,更不会射箭。 霍金池不知从哪给她弄来一个矮脚小马,让她骑,于是她最近最喜欢的就是骑着小矮马,在周边溜达。 而更多时候,她就是坐在高台上,与霍金池一起看那些大臣将军,猎来的猎物,给给赏钱。 霍金池也去过几次,有次还给她猎来一只白狐,她要去看,他却不许。 “血糊糊的,等制成了狐裘,你自然就看到了。” 云沁想想那场面,也就没非要去了,而是摸了摸霍金池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果然摸到了射箭练出的茧,“臣妾倒不知道皇上骑射这般厉害。” “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霍金池点点她的鼻尖。 云沁皱皱鼻子,往他身上靠了下,“皇上,来了这么久了,你还不打算告诉臣妾,你究竟想做什么吗?” 霍金池眸光轻闪,依旧是那一套说辞,“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回答让云沁轻哼了一声,立刻站得离他八丈远了。 “这几日朕看你玩得开心,就好好散散心吧。”霍金池笑道。 云沁又回以哼声。 见霍金池打定主意不说,云沁也就干脆把这事抛开,就像他说的只管玩自己的。 许是吹了冷风,皇后也病倒了。 其他人也都不敢在云沁面前晃悠,她这几日确实逍遥。 这日,她像往常一样,牵着自己的马,在草场晃悠,一打眼,竟然看见大皇子和沈嫔正在一处说话。 沈嫔身边的香檀把一个食盒递给了大皇子的宫女,看起来亲亲热热的。 云沁目光在大皇子身上停留一瞬。 自从病了之后,这还是云沁头回见他,但关于大皇子的事情倒是听说不少。 德妃是在冷宫“病逝”的,送出宫的当晚,大皇子追到宫门口,对着她的灵柩磕了一个头。 是个至情至性的性子,云沁眼睑微垂,他未必想见自己,她也就没打算上前去打扰。 正要离开,大皇子身边的宫人却看见了她,喊了声,“昭仪娘娘!” 众人都被惊动,自然要上前来给她行李。 云沁只能受了,对他们笑笑,“本宫要去跑马,你们忙你们的,不必在意本宫。” 见她说完就要离开,大皇子身边的宫女有些着急地小声叫了声,“殿下。” 云沁自是听到了,有些奇怪的扭头,就见大皇子轻咬了下嘴唇,眼巴巴看着自己。 “殿下是有话要说?” 大皇子点点头,没说话先红了眼眶,糯声道:“娘娘,你身体无恙了吗?” “无恙了,无恙了,这是怎么了?”云沁见他眼一红,心当即就软了,赶紧蹲下身来看他。 刚才出声那宫女道:“娘娘您是不知道,大皇子因为没能在你病中探望,心里一直自责内疚,一天要跟奴婢们念叨八百次。” 大皇子回头瞪她一眼,“要你多嘴!” “我当是因为什么。”云沁忍不住笑起来,拿出帕子擦擦他的眼泪,“我这不是好好的,殿下能想着我,我就很高兴了。” “娘娘,我,我,对不起。”大皇子被她一安慰,哭得更厉害,像是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云沁抚着他的背,有些心疼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你不是与太傅做了弓吗,可带来了?”云沁边擦着他的眼泪,边转移他的注意力。 大皇子吸吸鼻子,点头,“带来了,可,可我力气太小,拉不开。父皇给我换了个更小的弓,请了教习师傅,我,我已经能拉开半弓了!” “殿下真厉害。”云沁立刻赞叹道。 大皇子有些羞赧地抹了把眼泪。 一直没出声的沈嫔,在此时开口,“殿下这是在跟昭仪娘娘炫耀呢,你们的感情可真好。” 不知怎么,云沁竟然从她语气里听出几分阴阳怪气,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就听大皇子说: “这就是小矮马吗?”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功夫已经被云沁的小马吸引。 “想不要坐一坐?”云沁看他这么感兴趣,不由问道。 大皇子立刻惊喜道:“真的吗?” 云沁点点头。 他立刻兴奋地对身边宫女道:“骑马了,我要和昭仪娘娘去骑马了!” 脸上泪痕都还没干,脸上就全是兴奋的笑容。 大皇子拉住云沁的手,拉着她就往马旁边走,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云沁扭头看了眼沈嫔,问道:“你要不要一起?” 沈嫔刚要说话,却被大皇子打断: “沈嫔娘娘还要照顾小公主,没时间陪我们玩。”他拉着云沁的手,对沈嫔道:“谢谢沈嫔娘娘的点心,风大,您快回帐篷去吧。” 沈嫔脸上神情变换几下,才笑道:“谢殿下体恤,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云沁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被大皇子拉着,也无暇去问,只能看着她离开了。 而离开的沈嫔,没走几步就转过头来,看着云沁抱着大皇子上了矮马,素来温柔的眸子忽地蒙上了一层冷意。 她努力讨好了这么多天,都不及云沁露了个脸。 宫中最近有传言,说熙昭仪沉疴难除,恐不能有孕。 消息传出来之后,朝臣对她的攻击竟然平息很多,看来倒是真的。 难道,难道她也把主意打到了大皇子的身上吗? 皇上对她那般宠爱,她得到的还不够吗? “主子?” 香檀的声音,让沈嫔猝然回神,紧紧攥住的拳头也为之一松。 她才发觉因为用力过大,手心已经布满了指甲印。 沈嫔盯着自己的手,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这让她陌生又害怕。 可父亲的那些话又始终围绕在她耳边,让她似乎已经有些魔怔了。 第355章 房家谋反 风平浪静的又过了几天。 一天夜里,云沁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温柔拍醒,她瞬间警惕睁眼,就看到了霍金池的脸。 而后,就看到他身上正穿着金黑交错的铠甲。 “发生什么事了?”云沁一惊,忙问道。 “房家谋反,纠集了两万兵力,准备突袭大营。”霍金池边解释,边拿出一身粗布衣裳,“你换上这个,我让人将你送走。” 第257章 云沁看他准备这样齐全,已然明白,“皇上早就知道?” 霍金池点头,在她唇上印了一下,“若不将你带来,房家不会信,你就算生气,也得以后再找我算账吧,要打要罚都随你!” 云沁气的一拳打在他肩头,“你混蛋!” 霍金池却又笑着,亲了下她的唇,“手不痛吗?” “部署了多少兵力?”云沁只顾着追问:“谁来压阵?你难道要亲自上?” 霍金池没有回答,低头又要亲云沁,却被云沁挡开。 云沁死死抓住他的胸甲,直起上半身,看着他,声音带着怒气可又止不住的颤抖,“你……” 你若死了…… 这话却卡在她的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太了解霍金池了,他喜欢拿别人做局,更喜欢以身入局,为了彻底除掉房家这个隐患,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怕并没有准备太多兵力部署在大营四周。 就算有援军,在他们来之前,霍金池都会处在危险当中。 不顾她阻拦,霍金池又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别怕,我不会有事。” 云沁神色一厉,依旧抓着他的铠甲道:“你最好不要有事,若你出事,不管你交代好了什么,为了幼主,你的那些大臣都不会让我活着的。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把你的朝廷折腾个底掉!” 霍金池垂眸轻笑,手指在她嫣红的眼尾蹭了一下,含着笑意道:“放心,我舍不得出事。等此事了了,我便带你出宫南下……” 他还没说完,云沁便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立falg!” 霍金池面露不解,云沁也没解释,接着威胁他,“你若真敢出事,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对她这么大胆的话,霍金池却依旧在笑。 见她有这样的气势,他倒是越发放心,至少他若真的不在了,她也能靠自己活得很好。 帘幕外传来徐安催促的声音。 霍金池这才亲自动手给云沁穿衣,边穿边道:“西面有个我的私庄,没人知道那里,他们会把你们送去那里,最迟明日午时就会有消息。” 匆匆走到外面,该交代的霍金池还是要交代,“庄子里能看到这里的火光,若火光已灭,我还没有去接你。你便拿着我交给太傅的圣旨,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云沁震惊得无以复加,可不等她多问两句,就被人簇拥着往帐后的山脚走去。 她努力回头张望,却只看到霍金池站在火把的微光中,脸含笑意地看着她。 云沁悬于眼睑上的泪珠,最终落了下来,但又很快被冰冷的夜风吹飞。 来到山脚下稀疏的林地里,车马早已备好。 看到站在马车旁的身影,云沁意外,却又不意外。 “末将参见昭仪娘娘。”他也穿着盔甲,见她过来立刻行礼下跪。 来人正是沈澈。 云沁看着他,胸口微微有些刺痛,他是霍金池最信任的人,此时最该待在他的身边,却来护送自己去庄子,大概也因为他是霍金池最信任的人。 听到声音,马车帘子掀开,露出沈嫔的脸,“娘娘快些上来吧,我们动作要快些。” 云沁点头,又扭头看了眼容欣他们都在,这才放下心,上了马车。 天色漆黑,又忙乱,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沈澈一把扶住她,将她托上马车。 云沁回头看他,却看他已经垂下了眸子,不再像以前那样直直盯着她看。 这一幕自然也都被沈嫔看在眼中,她眼含深意在两人间看了眼,而后才敛住眸子。 马车很快就出发,朝着漆黑的旷野飞驰。 许是精神太过紧绷,云沁晕马车的症状都消失了,她发现沈嫔身上还穿着华丽的衣裳。 沈嫔也发觉了她的眼神,开口道:“娘娘,这次要委屈您,装作我身边的丫鬟。” 看云沁露出疑惑,沈嫔忽地冷笑,“娘娘是真不明白吗?房家一旦兵败,若有散兵流勇摸进了庄子,自然先要找主子,皇上这是在拿我给娘娘挡枪啊。” “你……”云沁有些欲言又止,上次若是她还能安慰自己是错觉,可现在已经很明显,沈言心对她现在充满了敌意。 这敌意让云沁不知道从何而来,但对于有敌意的人,云沁也不屑给予她好脸色。 但对于霍金池的用心,云沁心中不由轻叹。 想得未免太过周到,但未必会用上,如果她没想错,大皇子应该也会在庄子里,那边必定留有兵力的。 一起走目标太大,他们应该是备拆成几波人,分别赶往庄子。 这配置防的可不是散兵流勇,也是在预防兵败。 那太傅也应该在…… 霍金池说的那道圣旨应该就带在他的身上吧。 见她竟走神,沈嫔又出声道:“娘娘是不是很感动?” 云沁侧眸看她,“本宫是该谢谢你的牺牲。” 沈嫔被噎住,云沁也没再看她,而是看向了被吹起的车帘外,外面是与大地融为一体的无尽夜色。 赶到庄子,果然如云沁所料,大皇子前脚已经到了。 刘采女也在,却唯独少了皇后和房答应。 云沁眸色轻闪,她们是房家女,该与皇上共进退,还有便是,这里是皇上的后手,不管两人有没有谋反之心,都不能让房家的人知道。 她心中叹息一声,就感觉自己的腿被抱住。 是大皇子,他有些惶恐地抱着云沁,仰头看着她,“娘娘,又要出什么事了?” 云沁拉住他的手,“咱们先进去,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无意间抬眸,她正巧看到了沈嫔冷冷看着她与大皇子的眼神。 云沁陡然明白,她这副模样是因为大皇子。 为什么? 想到那张在太傅身上的圣旨,云沁忽然有些明白了,那是托孤的圣旨,从霍金池的意思看,大皇子他准备交给自己抚养。 而沈嫔,也意在大皇子。 没有房家谋反的事情,她应该就在计划着要抚养大皇子了,不然也不会对他突然那般殷勤。 想明白一切,她心中又是一叹。 屠龙者,终成恶龙。 房家还没倒,沈家就计划着要做第二个房家了? 她侧眸看了眼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沈澈,那个笑容干净,眼底无垢的青年人,也被权欲侵蚀了? 云沁收回杂念,牵着大皇子的手紧了几分。 那这座庄子,也不是绝对安全了,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第356章 自由无价 这座庄子,占地并不大,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庄子。 可一走进来就能感受到他的不同,大部分房间都房门紧闭没有亮光,好似没有人一般。 而偶尔路过的下人,却偶尔会向这些紧闭的房门和窗户看上一眼,这就说明里面其实有人。 这些紧闭的门窗内,只怕躲着重兵。 就连行走的下人奴役,也只怕都不简单。 穿过前院,后院中正殿三间房是亮着灯的,走入其中,才终于让人有了些安全感。 夜已深,大家却都没有什么睡意,只在殿中等着消息。 大皇子已经伏在云沁腿上睡着了,云沁让人把他抱到床上,对于大皇子的安危她倒不用担心。 没有多久,外面忽地一亮,在院墙外看不见的远方,亮起了橘光,好似太阳要升起来了。 云沁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营地里冲天的火光。 已经开始交战了。 她攥了下手里的帕子,无法在坐着不动,直接站起来走到院子里。 可除了望着这些火光,也什么都做不了。 隔着院墙看得并不真切,云沁边从楼梯上了二楼,这里能更好的看到大营的情况,果然早已经一片火海,风里似乎夹杂着喊杀之声。 云沁攥着栏杆,眉头不禁紧紧蹙着。 “娘娘不必担心。”云沁回头,看到的却是沈嫔。 她走到云沁身边,“哥哥说了,皇上部署得很严密,房家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云沁注意到她的称呼,不想与她多说,正要走,却被沈嫔抓住手腕。 “你知不知道,我哥哥要成婚了。”沈嫔压低声音道:“立定婚约前一晚,他跑去樊楼喝了一整夜的酒,被我爹拎回了家,灌了好多醒酒汤才勉强能去提亲。” 云沁甩开她的手,“本宫对你的家的事没兴趣!” 沈嫔却依旧拦着她不让她离开,“那夜在他身边唱曲的樊楼女子,听说与娘娘有几分相似……” 云沁彻底沉了脸,喝道:“让开!” “樊楼女子,可不是只有唱曲的好处,我那傻哥哥,却听了一夜的曲,碰都没碰那女子的衣角,你明明已经是昭仪娘娘了,在我哥哥心中,却依旧圣洁。” 沈嫔又一把抓住云沁的肩膀,摇晃道:“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你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得到了还能不屑一顾,可我只是想要个儿子,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争,和我抢!” 第258章 云沁被她弄疼,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沈言心,你给我清醒一点!” 沈言心的脸被她一巴掌打偏,也露出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沈澈。 云沁直直看向沈澈,冷声道:“别忘了你们如今在朝中地位是怎么得来的,大皇子,也是你们能肖想的?是想跟房家一个下场吗?” “你懂什么!”沈言心吼了一声,刚要开口,却听身后有人喝道: “闭嘴!” 她回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她立刻露出些怯意,“哥,兄长……” “去楼下等着!” “可,可我……” “去楼下等着!” 又被沈澈吼了一声,沈言心才不甘的忘了云沁一眼,离开了。 云沁则看着走过来的沈澈,冷声问道:“抚养大皇子,也是你的想法?” 沈澈看着她,两颊因为用力咬牙,而微微凸起,神色中有羞愧也有痛苦,“我才知道,父亲一直在给她写信,督促她此事。” “也就是说,你不知情?”云沁又问。 沈澈点头,神情越发痛苦。 云沁心弦才稍松。 与她而言,沈澈曾是泥潭皇宫中的唯一干净的东西,像是她心中的某种寄托,她真的不希望,连他也脏了。 还好,他还一如当初。 “此事,我就当没有听到,你最好在皇上发现之前,处理好。”云沁说完这话,便要绕过她离开。 沈澈在她身后道:“等回朝,我会让父亲告老还乡。” 不算笨,云沁稍有欣慰,脚步未停,再走下楼梯的瞬间,却又听他低声说了句: “她们都不是你。” 云沁眸色一闪,却只当没有听到,快步走下了楼。 走到楼下,她才脚步稍顿,轻叹一口气。 凌晨时分,升起的太阳掩盖住了天边的火光,云沁又不得不登上二楼,来确认战场的局势。 她还在极目远眺,却听见了院门打开的声音,她心中稍惊,低头看去,却见霍金池穿着浴血的铠甲快步走了进来。 像是有感应一般,抬头撞上云沁的视线。 他脸上也染着血,却那样神采奕奕,英姿勃发,浑身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他叫了一声“阿沁”又笑道:“阿沁以后挟得怕只能是我了!” 云沁垂眸轻笑,而后转身奔下了楼。 —— 事后,房家主支被满门抄斩,旁系全部流放,其中也包括宫中的房答应。 霍金池并未废后,皇后却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宫中一切事务,都落在了熙昭仪的身上,可她也因身体不适,最后又都落到了沈嫔的头上。 房家败落,皇上肃清朝局的动作却并未停止,整整两年,无数朝臣被罢黜斩首,换上了精明强干之人。 而谁都不知道的,房家谋反时,皇上为防止意外,所留的后手,一直没有搁置,并且更加完善。 于是,在两年后的一天,皇上突然册立大皇子为太子,并任命太傅在内的四名大员为顾命大臣。 再然后,正值壮年的皇上突然病倒,因为需要静养,所以下旨太子监国。 即使如此,朝中如今海晏河清,再加上四名顾命大臣压阵,朝中并未出现动荡,但依旧为皇上的身体忧心。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第二天,皇宫中便驶出一架不起眼的马车。 而不起眼的马车上,却暗藏乾坤,里面布置精美舒适,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其中坐着的是如今该静养的皇上和时常缠绵病榻的熙昭仪。 两人面色红润,哪有生病的样子。 云沁此时正在扒拉着天下舆图,“我们要去哪呢,去,江南吧,江南人杰地灵,好吃的也多。” 霍金池一手搂着她,一脸纵容地点头,“好。” “不不,还是去西南吧,据说那里发明了用辣椒做成的菜肴,我好久……我好想尝尝!” “好。” “要不还是去南面吃海鲜?现在的生蚝最肥了!” “好,都好。” 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马车外的容欣跟徐安对视一眼,笑道:“看来咱们要去哪,还有得挑呢。” 徐安也微微摇头,甩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马鞭,笑道:“去哪都好。” 说完,抽了下马的屁股,喝道:“驾!” 又过了两年,太后病逝,久病的皇上终于露面主持葬礼,而与他同行的熙昭仪,怀中赫然抱着一个婴儿。 身边人都唤二皇子,大家却猜测,是她抱养的孩子。 因她有了孩子,太子便奏请晋封她为妃,却被皇上驳回。 后来,皇后也病逝。 太子再次奏请,册封熙昭仪为皇后,却依旧被皇上驳回。 这让众人摸不到头脑,不明白皇上到底是宠爱熙昭仪,还是不宠爱熙昭仪。 既然熙昭仪不行,朝臣纷纷上表,奏请后位不能空悬。 却没想到,奏折递上去的第二天,皇上就突然下旨退位,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太子大骇,拿着圣旨去找皇上,大殿却早已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张字条。 年少的新帝捏着字条,气得大哭,“说什么也带上我,果然都是骗我的!” —— 时光如同飞逝,又如同倒回。 明亮宽敞的大课教室里,上课铃突然响起,坐在第一排趴在桌子上的女生突然抬起头,像是在梦中惊醒。 有些沉重的眼镜因为她的动作,滑落在地上。 她余惊未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梦里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出车祸的时候,场景却跟昨天不同,她没有躲过那辆卡车,直接被碾进了车底。 这什么破梦啊! 她心里疯狂吐槽,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课桌前。 等她发觉,一双修长的手已经把她的眼镜递到了面前,她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幽深,透着漫不经心的眸子。 女生认出这是昨天才来的助教。 “云沁……”他垂眸念着她课本上的名字,而后带着笑意问:“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云沁嘴角抽了一下。 这搭讪的开场白,未免也太老套了!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