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只是朋友》 第1章 [现代情感] 《我们不能只是朋友》作者：非冗【完结】 简介: 舍友问周骧为什么不追乐回音。 周骧的答案是，“做朋友有前路，做了男女朋友可能就没退路了。” 然而，他们还是成为了对方最熟悉的陌生人 1 乐回音陪朋友去开酒驾的单子，看到了和她家门对门的周骧。 周骧穿着公安制服，抬头问她：“你还没有驾照？” 乐回音答非所问，周骧对她的回避态度毫不意外，七年前的乐回音也是这般逃避掉了他的问题。 2 新学期开学，民警来学校开讲啦。乐回音在班级里看到了周骧，“你不是交警吗？” 周骧从警校毕业以来，一直都在派出所工作。乐回音一家三口，唯有刚回家工作一年的她不知道这件事。 3 从学校回到派出所，周骧同事央求他牵线搭桥。同事想追乐回音的理由是老师顾家，和警察最搭。冬天一进屋就喝热水，夏天刚进门就能吹空调，多幸福。 周骧：“现在有24小时烧水的热水壶，空调可以直连wifi，不用找老婆一样实现空调自由。” 同事听说周骧和乐回音在一起后，跑去问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周骧：“我跟你能一样吗？”你知道她长在我心里多久吗？ 食用指南：日常向青梅竹马文，非破镜重圆。 内容标签： 都市欢喜冤家 青梅竹马 甜文 成长 主角视角：乐回音 周骧 一句话简介：民警x老师 他在派出所学会张嘴 立意：年少不知爱，却一往情深处 第1章 一张珍贵的驾驶证 乐回音在饭店门口目送着许久不见的同学们上了出租车。 和出租车里四个微醺的人不同，乐回音十分清醒。她帮着关好出租车的车门后，挽着身边人的手臂，朝着小巷尽头走。 今晚一桌吃饭的六个人是大学同学，乐回音和余然毕业以后回到了吴市工作。 其他四个女生今天刚到吴市，计划是在这里耍个三天两夜。刚吃饭的地方是来玩的同学指定的，她们看到网评说这家店是宝藏吴菜店，结果一问余然，余然说没听过。二问乐回音，乐回音说没来过。 这几年，吴市成了网红城市，一时间多出了很多吴市老字号。乐回音回吴市一年，接待了三波儿来吴市游玩的朋友，大家想去的地方都不太一样。 比如这家宝藏吴菜店，藏在一个巷子深处，至少符合宝藏二字一半的字面意思——被藏起来的宝。 巷子里根本停不下车，出租车倒是能进来。 走到小巷尽头出去是一条单行道，幽暗的路灯连飞蛾都得弃暗投明，乐回音掏出手机补光，她边走边找，等手电筒照到正确的牌照时，她肘部用力，晃着余然的手臂说，“看，我这么快就在茫茫黑车中找到了你的小奔奔，我厉害吧。” 余然哼了下，敷衍地夸奖了一句，“你真的好好厉害哦，如果你有个驾照，那就更更更厉害了。” 乐回音有选择地将闺蜜的话听进耳朵。等余然的车驶进小巷，乐回音噌得一下转过秀气的头颅，眨巴着眼睛说：“你喝了一口酒，这一口不会造成酒驾吧。” 余然本来喝的是果汁，喝着喝着有点渴，顺手拿过左手边的水杯，喝到嗓子眼才发现是伏特加不是白水。 “没事吧，就那一口，能吐出来的我都吐出来了。” “一口也是酒，要不咱们找个代驾吧。” “已经上路了。就赌个运气呗。要是真因为这一口就酒驾，我就去买彩票。” 乐回音掏出手机看了眼通讯录，停顿了几秒又把手机收了回去，说：“别赌了，我听我爸妈说夏天抓酒驾抓得紧。你把车停在路边，我马上找代驾。” 余然听到抓酒驾抓得紧，心也跟着紧了一下，“那行吧，这条路不能停车，我拐出去找个停车位。” 出了巷子就是吴市的一座广场，余然拐出巷子，开过一条街还是没寻到停车位，只好继续往前走，她发现路上的车走得都很慢。 乐回音看到前方路边的停车位眼前一亮，指着停车位开心道：“那边有，看到没，余然。” “坏了。” 乐回音转头，疑惑道：“怎么了？” “真要买彩票了。” 余然的车越走越慢，前方缓慢行驶的车辆一个个过去后，乐回音能清楚地听到，“你好，查下酒驾。” 余然主驾驶一侧的车窗已经放了下去，交警同志把快速排查棒凑到余然面前，等待她吹气。 乐回音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得飞快，她看到余然单指拨开了快排棒，对交警说：“我喝了一口高度酒。” 交警拿出酒精检测仪让余然下车吹气，余然茫然地盯着吹气头，抬头对着交警同志问：“这是干净的吧？” “干净的，一人一换，你要不放心，我再换一个。” “不用了，我相信警察同志。” “对，吹吹吹，别停。不行，再吹一遍。吹吹吹。” 第二回 吹成了，交警把酒精检测仪转到余然面前，摇头说：“20，到了酒驾的处罚标准。” 饮酒驾车的标准是20mg/100ml，余然算是精准地踩在了酒驾线上了。 “饮酒后驾驶机动车要暂扣六个月机动车驾驶证，并处一千元的罚款。你是第一次酒驾吗？二次酒驾可就要加码了。” “警察同志，我是第一次违反交通法规。” “把驾驶证给我一下，跟着我走去那边办理违法处罚。” 乐回音心里懊恼，今天好忖啊，一直找不到车位还阴差阳错地开到了交警路检的道上。要是她刚才打电话问问，会不会…… 她甩掉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陪着余然跟着交警同志去开单子。 路上一长遛的车子慢慢挪行，满街的交警荧光黄晃得乐回音有些恍惚，她拽了下余然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我明天就去报名考驾照。” 余然啊了一声，“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前面的交警小哥放慢了脚步，又走了几步来到了另一个交警的身边。 乐回音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背影。 交警小哥左手挂在同事的右肩上，右手将余然的驾驶证递过去，对着同事说：“骧哥，这女生20，你处理下。”交代完，交警小哥转过身对余然说，“他给你处理，我得去前面接着查。” 前面的交警同志人还没转完身，话先扑棱扑棱往外蹦，“二十到了酒驾的处罚标准，将面临一千元的处罚和驾驶证记十二分。如果你对我们的酒精测试有异议可以申请抽血检测，抽血检测是你的合法权利。最终结果以血检报告为准。” 乐回音眼睛越睁越大，她忍着听完叽里咕噜的一长段话，也没等来周骧抬起他高贵的头颅。 “周骧！” 高贵的头颅终于被乐回音的声音唤起来了。周骧皱了下眉，眼神在乐回音和余然间跳跃，最终定在了乐回音身上，“你还没有驾照？” 乐回音答非所问，“我朋友开车，只喝了一口伏特加。” 周骧鼻子轻哼了一下，轻到乐回音要通过熟悉的表情来进行辅助判断。 “一口也不行。”他收起刚才的表情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左右开工，一手拿着余然的驾驶证，一手开单子，中间的嘴也没歇着，“我刚查了，你是首次酒驾。如果再犯，就要吊销机动车驾驶证，并且处十日以下拘留，及一千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罚款，听懂了吧？” “听懂了。” “单子开好了，再跟你说一下，你有权申请抽血调查，如果你选择抽血，我们会带你去抽。但如果你拿着单子离开就是默认了检测仪的酒驾结果和处罚。所以我再跟你确定一下，你去抽血吗？” 周骧语气很强硬，余然懵了一下，她转头面对着乐回音问道：“回音，你说我抽吗？” 乐回音也很懵，她不懂抽血和吹气的区别。但周骧这个人不算好也不算坏，平日里他还算是一个礼貌周到的人。乐回音不知道周骧的工作状态一直如此，还是想强调抽血的严肃性。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向着周骧看，没想到周骧的眼睛也定在了她身上。两人的眼神刚对上，周骧就点了下头，他还拿起手机对着乐回音晃了晃。 乐回音明白了，周骧想让她们去验血。她打开手机，果然看到周骧的短信，【去验血。】 “去验吧，我陪你去。” 周骧点了点头，叫过来一名交警安排他带着余然去血检。 · 乐回音终于要报驾照班了。乐父乐母听到女儿终于开窍了，立刻开始挑车，从品牌到排量，从颜色到内饰。乐回音怕父母失望，不停地强调，要等血检结果出来再说。要是余然没事，她的承诺就不做数了。 说起这个，乐回音就牙疼，余然在这件事上和她父母是统一战线的。大前天血检结束，两个人顺道一起打车，先送乐回音回家。 第2章 车还没到乐回音家的小区门口，就碰到了她爸妈。也赖乐回音欠儿，看到父母就让司机师傅停车。这就给了余然机会和她爸妈说：“叔叔阿姨，回音决定要考驾照了！” · 乐父乐启天说：“君子一言，不能作废。你可该有个车了。要不刮风下雨天，你妈还得去接你。” 乐回音知道她爸又要开始叨叨了，她回卧室换了件衣服，在门口换鞋，“我去图书馆备课了，中午不回来吃。” 关上防盗门，乐回音蹬蹬往下走，她家是个老小区——十多年前吴市教育局盖的单位房。整个小区都是步梯楼，这些年不少老邻居都因为年纪渐长不喜爬楼而搬走了。但留下来的老邻居也不少，比如乐家的对门张老师家。 乐回音出了楼道口才掏出手机看未读消息，【我18！！哈哈哈哈哈哈】 余然的血检结果出来了，她不用被扣驾驶证了，乐回音原地起跳说耶。 “嗳，一大早就叫爷爷啊。” 乐回音闻声抬头，看到周骧揣个兜单手拎着包子豆浆要和她侧身而过。 “周骧，谢谢你啊。” “嗯。”周骧没有停留，拉开单元门脚往里迈。 “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血检没事？” 周骧眼角往下垂，一副要睡着的模样，他抵着门的那只脚往前又伸了伸，单手抓了下比板寸长一厘米的头发，无精打采地说：“我不知道啊，赌一把呗，她是最低值怕什么，要是她79就不要去血检了。” 乐回音嘴巴微张，合上后想要说话却无话可说。周骧看到这幅熟悉的表情，就知道乐回音心里肯定又在编排他：就知道周骧不靠谱。 上方传来了喊话声，“回音，你忘了带水杯，快回来取！呀，骧骧回来了，吃早饭了吗，我家刚煮了咸鸭蛋，给你拿几个。” 这功夫周骧精神多了，头仰起来丹凤眼挑起来拎高包子冲着乐母何白桦喊道：“谢谢何姨，你太懂我了，包子豆浆加咸鸭蛋，一扫疲惫。” 乐回音撇了下嘴，就撇了一下还被周骧看到了，她索性先发制人，仰头说：“不用了，我走了。” 周骧走到四楼，就看到何白桦站在门口拿着碗冲他笑着说：“夜班辛苦吧，中午来阿姨家吃吧。” “不用了，何姨，我会做饭。” “嗨，我还不知道你们。我不在家的时候，就靠你妈偶尔给回音送吃送喝，这孩子懒死了，就会煮鸡蛋。你要不愿意过来吃，阿姨给你装好你在家吃。” “何姨，那晚上吧，我吃完早饭想睡觉，中午不吃了。” 两人在楼道里就吃饭的时间和地点达成了一致，何白桦关上门，周骧打开了门。 晚上，何白桦敲了一声门，周骧就开门拎着门口地板上放着的西瓜和葡萄跟着去何白桦家。 乐启天正在摆菜盘子，听到进屋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哎呦了一声，“骧骧来了，怎么还拿东西。” “顺手拿过来，我家没人吃，放着该坏了。” 何白桦催周骧快坐下吃，周骧坐下没动筷子，转头看了一圈，问对面的两位，“不用等乐回音回来？” 何白桦：“她呀，不用等她。她去给朋友庆祝拿到手的驾驶证了。对了，她说了，要不是那天碰到你，驾驶证八成要被扣了。我还说她，那怎么不先问你一声，今天在哪儿查酒驾。” 周骧笑笑没作声，就算她问了，他也不会告诉。 · 为了庆祝余然保留了珍贵的驾驶证，乐回音俩人约了晚饭加酒吧一条龙。 乐回音一见到余然，第一句话就是，“诺，既然你的驾照还在，我就不考了。” 余然心情好得很，大方地说：“行行行，只要姐有时间，都会无条件做你的司机，行了吧。这得感谢你啊，那天的帅哥是谁，你瞒得真死，我都不知道你还藏了国色天香的小哥哥。” 对面的乐回音白眼要翻到天花板上了，她上唇先翘起来，哼道：“他？他，国色天香，你是没看到他刚上初中满身是泥的模样，怀里的足球都比他的脸干净。” “哟，有故事啊。你俩很熟吧，他到底谁啊，你初中同学？” “我邻居，不熟了。” 第2章 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不熟还知道人家初中喜欢玩足球。啊，我知道了，他不会就是给你造谣的邻居吧？”余然激动地在火锅锅底的上空手舞足蹈。 “就是他。” 乐回音和余然是大学同学兼老乡，而周骧和乐回音的人生重叠期主要在初中到高中，余然听乐回音提起过她有一个邻居曾经暗示同学：乐回音是自己女朋友。从而不费一兵一卒击退了身边狂风粉蝶。 余然不停地点头，开口道：“这小子确实有招蜂引蝶的资本。你就没怀疑过他是真的喜欢你？” 呕。乐回音做了一个想吐的表情，“屁，他才不喜欢我。他超擅长冷暴力，真不知道张阿姨和周叔叔怎么基因突变生出了周骧。” 帅哥再帅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火锅里咕嘟咕嘟出来的香味才是人生大事。 乐回音吃完回家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茉莉香，她喜滋滋的洗了手，去吃葡萄，“妈，你怎么知道我晚上回来想吃葡萄。” “我不知道。你去问周骧怎么知道的。” 乐回音手中的茉莉香悬在空中，颇有些尴尬。 何白桦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故意不回来吃晚饭，我说周骧来，你就不回来？” 这还真是冤枉乐回音了，她拿出手机，调出聊天距离举到何白桦面前，说：“我和余然早就约好了。再说了，我又不怕他，至于因为他不回家吃饭吗？” “那就好。周骧最近好忙啊，我得替你张阿姨心疼他。可这孩子太客气，叫他几次才来一次，不像你脸皮厚，张阿姨叫你吃饭你次次都去。” 乐回音偷偷撅了下嘴，继续吃茉莉香，内心不忘编排周骧，他才不是客气呢，他是嫌你做饭不好吃。张阿姨做饭多好吃啊，他的嘴早就养叼了。 · 假期结束了，乐回音到底也没去报驾照考试。 九一开学季，乐回音忙得焦头烂额，即使她暑假备了四分之一的课程。 上学期全市小学期末考试的那几天发生了恶劣伤人事件，一名中年男子藏刀在第五小学校门口放学时间段恶意伤人。 事故发生时，有交警在小学门口执勤，虽然交警同志速度很快，但刀的速度更快，一共三名学生受伤，其中一名学生重伤。 教育局高度重视，上学期结束的时候，乐回音参加了三天校内大会，都是有关于学校安全和学生心理健康的大会。 她当时就有预感，下学期自己会比现在更忙。开学前的大学验证她的推测，教育局联合公安局、消防部门以及卫生监督局共同进入校园为孩子们普及安全及防御意识。六位心理老师协助各年级班主任参与联动教育活动。 乐回音作为学校唯六的心理老师，和剩下五个年级的心理老师一起拉了个小群，偷偷吐槽巨大的工作量。 第一个进入乐回音学校帮助小朋友培养安全意识的是消防员们。除了消防基本知识和消防演习外，小朋友们还学习了防火常识、简单的急救技能，灾难发生时如何进行紧急避险。最重要的一点是教孩子们如何报 119火警。 消防员进行知识宣传和演习时，乐回音就像主任一样，在楼道里转圈以防哪个班级有心理健康解说的需求。 乐回音在楼道里打转，碰到了真主任李玲玉。李主任皱了下眉，脸上漏出不满，问道：“怎么不进班级里帮忙？” 乐回音明白领导的意思，让她进去走个过场，恰好她现在站在二年五班的门口。 学校的教室都是前后两个门。现在天还热，前后两门都开着。乐回音站在二年六班的前门口，往前走一步就是二年五班的后门口。她转身往回走，走到六班的后门跟班主任打了个眼神进去了。 消防员再给二年六班的小朋友们讲如何正确地报火警，“首先，小朋友在安全的地方拿起电话拨打119火警电话。这时接线员会问你火灾发生的具体位置。小朋友们要说清楚，警情发生的地点，比如咱们学校的地点是吴市南城区中山街 72 号，但是当我们报警时要具体到楼号和单元门牌。小朋友们，我们来模拟一下好不好？” “好！”屋内齐声应好。孩子们举起小手相当第一个模拟示范的小朋友。 消防员双手往下压了压，笑着说：“小朋友们，我们先让老师给做个示范好不好？” “好！” “后门那位穿蓝衣服的女老师，麻烦您配合一下。” 小朋友们一齐转着小脑瓜回头看蓝衣服的女老师，有小朋友先欢呼出声：“乐老师！” “心理老师！” 乐回音对着小脑瓜们笑了笑，“小朋友要面向讲台好好听讲啊”，然后冲着讲台上的消防员点点头。 第3章 消防员右手在耳边作成电话的手势，冲着乐回音笑了笑，示意她要报火警了。 乐回音学着消防员抬起电话右手，左手点了三下，说：“1,1,9”。 小朋友们的头随着乐回音和消防员声音的交换而转个不停。 消防员：“您好，这里是119火警中心，请问发生了什么情况？” 乐回音：“您好，我这里有火灾！吴市南城区中山街 62 号中原小区着火了！” 消防员：“好的，请问火势怎么样？火焰大吗？有没有人员被困？” 乐回音额了一下，现编火情：“火焰已经从窗户冒出来了，火势挺大的。我刚才听到楼里有人在呼喊！” 消防员：“明白了，请问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火灾吗？” 乐回音真编不出来了，“我不知道，我是路人。” 教室里的孩子被逗得哈哈大笑，消防员同志仍保持镇定，“好的，请您注意自身安全。请问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是什么，以便我们可以联系到您？” 乐回音被带入状态了，她下意识回答，“我叫乐回音，我的电话号码是 157****7954。” 消防员：“好的，乐女士，消防车已经在路上了，请您远离火场到安全的地方，保持电话畅通，我们可能会联系您了解更多情况。小朋友们学会了吗？乐老师做得非常好，让我们来给她鼓鼓掌好不好！接下来，我们找两位小朋友来练习一下好不好！” “哇！”小朋友鼓完掌踊跃举手参加练习。 · 乐回音真心累，从二年六班出来，她往前走进了二年五班的后门，也是奇怪了，五班的消防员也一眼看出了她适合当安全演习的人，她五班示范了如何正确地拨打危险情况的消防求救电话和地震情况下的避险方式。 她算是体会到了班主任的辛苦。消防演习是最后一步，整个年级的师生一起进行。 演习结束，乐回音帮着班主任们组织学生回教室。下班点一到，乐回音将手机一揣兜起身回家，刚走到楼梯口，李主任叫住了她，“乐老师，今天表现很好啊，非常有安全意识和消防意识，过几天公安来学校你也要好好表现！” “好的，李主任。” 乐回音回家给何白桦吐槽，“你说说，我一周十四节课，还要负责学生突发的心理咨询，还要策划我们年级的心理活动，现在连消防进校园我都要参加，我比班主任还牛马，我今天只上了一次厕所！” “那你辞职吧，做你真正喜欢的事情，妈养你。” 乐回音身后的火焰瞬间没了光，她蔫蔫地说：“那还是少上厕所吧，少上厕所顶多对膀胱不好。” · 周五，公安机关进校园的活动日。小朋友们兴致勃勃的，乐回音也挺开心，明天是周六，艰难的开学周终于结束了！ “公安进校园没什么好演习的吧？”乐回音问六班的班主任贾文渊。 贾文渊和乐回音是同批入职的老师，入职的时候带一年级的新生，转眼间孩子们升了一级，她们也不再是新人老师了。 贾文渊单手挡住嘴，凑到乐回音耳边说：“我听说啊，这次公安的比上次消防的帅！” 乐回音不太相信，消防员的身材普遍不错，公安嘛，只能说看具体到某个人，想到这里她脑子里出现了周骧那副耷拉着眼睛没精神的样子。 贾文渊似乎从乐回音的眼神捕捉到了质疑，她继续遮住嘴巴小声说：“我听六年级说的，有几个警察小哥哥很帅，据说有一个巨帅！” 乐回音怀疑了一秒，会不会有周骧，转头一想，不能吧，今天是派出所的警察同志进校园，下周才是交警通知。就算他真的恰巧来她们学校宣传交通知识，也应该是下周。 教育局认为上次的事件影响极其恶劣，因此特意将交警和派出所警察分别作为两次开讲活动进入小学校园演讲。 人禁不住想，贾文渊还在乐回音耳边小声念叨着好久没见帅哥了。乐回音转头看到了门外的周骧，和李主任。 “周警官，这位是贾老师，六班的班主任。这位是乐老师，二年级的心理老师。” “贾老师，这是周警官。周警官今天是你们班小朋友的开讲人。” 乐回音这回学到了贾文渊的遮嘴功，她把手放在嘴前捂住了自己的惊讶。 贾文渊放下了遮在嘴巴的手，向周骧伸出，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惊喜，“周警官好，很荣幸邀请到您来给我们班的小朋友讲课。” “不敢当。希望能给小朋友带来一些实用的技巧。” 李主任抱着肩膀，眯着眼笑道：“你们先聊，我去五班看看。” 三个人瞬间冷场，离小朋友们的上课时间还有三分钟。六班在楼层的最西边，李主任带着警察同志们从东走到西。周骧是这个楼层最后一个到班级的警察。 贾文渊是班主任，主动和周骧说：“周警官，一会儿上课铃响起，我先组织一下课堂纪律，跟同学们介绍一下你，然后你来主持课堂，你看可以吧？” “好，谢谢贾老师。” 贾文渊说完正事，略有些难为情地问：“周警官的名字是什么？我应该给小朋友们正式地介绍你，连名带姓的。” “周骧。” 乐回音全程背景板。周骧也没有点出二人相识的意思。 上课铃快响了。贾文渊从后门走到讲台上，准备开场白。 周骧和乐回音并排站着，一个抱肩，一个叉腰，在贾文渊看来无比和谐。 乐回音目视前方，单手叉腰问周骧：“你不是交警吗？” 周骧抱着肩晃了一下，轻哼道：“谁说我是交警。倒是你，在同事面前安静地不像你。” 屁，说得好像他还很了解自己一样。要是平时，乐回音肯定说出口了，但马上就上课了，她不想跟周骧 battle，万一被小朋友们听到，影响她的文明形象。 乐回音想起来了另一个问题：周骧这家伙不会让她上讲台模拟犯罪现场吧？ 第3章 两个经典的问题 事实证明，乐回音想多了。至少乐回音在六班逗留期间，周骧全程独立表演，偶尔点名几个小朋友，问他们一些问题，比如和父母在公共场所走散时，遇到主动给你提供帮助的陌生人，应该怎么办？ 别说小朋友们了，连乐回音路过时都听得津津有味，比其他几个班级讲得好不少。 周骧讲得内容多，而且一个故事串着另一个小故事，肯定是提前做了准备。从未成年人保护法，讲到防拐骗和正确地报警方式，最后又回到了校园暴力和心理健康知识。 下课前，乐回音又溜达到了六班后门，周骧开始收尾了，“同学们如果在家庭生活和校园生活中遇到一些不想和家人诉说的烦恼，可以找我们乐老师来进行咨询，如果问题很难解决，乐老师会联系警察叔叔来帮你们解决，好不好？” “好！” “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年见，好不好！” “好！”孩子们扯着嗓子叫好。乐回音瞪了讲台上的人一眼，他可真会点题啊，还知道最后给警察叔叔提个逼格。 乐回音对警察叔叔十二分尊敬，她就是看不惯周骧装腔作势的样子。这厮从小就不喜欢比他小的孩子，比他小几岁的表弟追着初三的周骧陪玩，结果呢，周骧塞把表弟和游戏机送到她家门口了，说是自己要去图书馆借书，让她看着点表弟，安全就行。 前两年，周骧表哥带着孩子过年来周骧家拜年，周骧为了躲孩子去敲乐回音家的门拜年。 教室里的学生们不知道自己被伪装版的周叔叔骗了，乐回音怀疑他们小手都要拍红了。 下课铃响起，小朋友们冲出座位围着警察叔叔问东问西，贾文渊在后门转头对刚到的乐回音说：“这帮孩子真现实，上次消防员来，我可没见他们热情如火。” 乐回音哼笑道：“消防员灭火嘛。” 周骧他们占用的是下午第一节 课，贾文渊第三次抬起手腕看表，终于在门后喊了一嗓子，“快上课了啊，想要去厕所的抓紧去，下节是我的语文课！” 班主任的话振聋发聩，围着周骧的孩子瞬间散得无影无踪。周骧从前门离开走到后门，对贾文渊说：“贾老师，那我就先离开了。” 贾文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前面过来了五班班主任王慧茹和另一位警察同志。 “骧哥，走吧？” 周骧点了下头，转身就要离开。 乐回音感觉眼前的一切像调成了三倍速一样，王慧茹瞬间走到了周骧面前，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周骧警官？我是五班的班主任王慧茹，上次你联系过我，你还记得吗？我们班的一个学生报警了，你给我打电话核实了情况。是这样的，他撒谎成性，不止一次报警找事。要不咱俩添加个联系方式，方便下次联系？” 贾文渊、乐回音和另一个警察小哥通通傻眼。 第4章 周骧反应最快，他回头婉拒了王慧茹，“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有可能是我接的警。如果小朋友家里有其他情况，请他拨打 110。” “哦，那我能不能留一个你的电话号码，其实我有点事情想咨询一下。”王慧茹在等周骧的答复，后面三个看热闹的人也在等周骧的回话。 周骧一眼瞄到了乐回音看戏的表情，他对着乐回音说：“王老师有什么事，可以…” “他是我邻居。”乐回音急匆匆地截断了周骧的话，生怕周骧又搞出高中的乌龙事件。 “对，贾老师要是有什么想咨询警方的事情，也可以找乐回音。”周骧一脸正经，但乐回音就是知道他心里得意地笑开了花。 等王慧茹和贾文渊反应过来，周骧和同事已经下到了下一层楼。 她们身边的乐回音小跑着蹬蹬蹬下楼，她们凑到楼梯口想听乐回音和周骧说些什么。可惜楼道里嘈杂声盖住了他们的交谈，贾文渊和王慧茹面面相觑，各自回教室准备上课了。 乐回音蹬蹬蹬追上了周骧，揪住他西服肩膀上的一小块布料，对周骧同事说：“不好意思，我找他有点事。” “好的好的，骧哥，我在楼下等你。” 乐回音：“周骧，你赔我良好的人际关系。自己的桃花自己解决，往别人身上推算什么男人！” 周骧用双手铺平了肩膀被乐回音揪住的地方，低头说：“是我先提起咱们俩的关系吗？不是你打断了我的话，说咱俩是邻居吗？我本来是想说，可以打我们派出所的固话。” 乐回音彻底傻眼了，仔细一想，周骧是没说什么，从进来到现在一直称呼她为乐老师。 不对，怎么不赖他呢。周骧用眼神让她误会了，想到这里乐回音更生气了，周骧把审犯人用的心理战用到她身上了。 乐回音：“谁叫你有前科，高中的事你忘了，我可没忘。” 周骧：“乐老师说话要注意言辞，前科是什么意思不用我告诉你吧，再说了，高中的巧克力不好吃吗？” “我走了，对了，我妈叫你今晚去我家吃饭你不去了吧，毕竟我是一个有前科的人，我妈是一个有前科的人的妈妈。”周骧耸了一下肩，慢悠悠地下楼离开。 乐回音盯着空旷的楼道抱肩思忖道：我当然去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哼！ · 快到下班点时，天阴的厉害。一打下课铃，狂风暴雨好像也在等这个铃声一般，疯狂来袭。 乐回音坐在办公室做ppt，十几个人的办公室内只有三两个人在，其他老师已经离开了。 “哟，下大雨了，早知道下这么大，就不等我男朋友接了。” 乐回音办公室都是二年级老师，以音体美老师为主，校长为了鼓励老师们的工作激情，提出了没课的老师可以提前半小时下班的政策。 今天是周五，有些没课的老师已经提前半小时离开了，乐回音也没课，但她的工作没做完。 况且吴市的雨一般不会下很久，乐回音见没人理赵雁便随口道：“雨一会儿就停了，等等呗。” 赵雁瞅着手机屏幕说：“今天雨很大呢，有人接你吗，回音，要不一会儿你跟我一起走，我让我男朋友送你回家。” 轰隆的雷声在应验着天气预报。 乐回音打开天气软件一看，还真是预报了连绵的大雨，她想了想说：“不用了，今天周五，你俩肯定是要去约会，我哪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 赵雁耸耸肩说：“老夫老妻，哪有约会。看看吧，你要一会儿想跟我走，就一起走。” 乐回音说了声谢，继续做 ppt。 外面放学时的吵闹声消失了，赵雁也要走了，她说：“周一见哈。” “嗯，周一见。” 刚才贾文渊问了乐回音怎么回家，乐回音赶紧告诉她妈，不用来接她了，有同事可以送她回家。 贾文渊放完学生，两人去地下车库取车。 上车以后，贾文渊不急着启动发动机，而是一脸八卦地问乐回音，“周骧警官，乐老师，你俩什么情况！” 乐回音：“不说了吗，邻居。” “假装不认识的邻居？” “这个嘛。”乐回音再思考是实话实说还是打个哈哈。 贾文渊一眼就看出了乐回音的纠结，她一脚踩下油门，搞得乐回音猝不及防，抱怨道：“吓死我了，好好开车嘛。” “那你告诉我你俩为什么装不认识，你的小命现在可是攥在了我的手掌心。”贾文渊故意加重口气，和平时教育班级里的小朋友一样教育乐回音。 “这个嘛，是有背景的。你看周骧长得怎么样。” 贾文渊：“还用问吗，肩宽腰窄，眉目如画，活脱脱一个大帅哥！要不然王慧茹能主动成那样吗？” 乐回音耸耸肩道：“就是因为这个，我俩从初中开始做邻居，向我打听他的女生，一般会问我两个问题，你猜猜看，是哪两个问题？” “他有女朋友吗？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乐回音摇了摇食指，“猜对一半，他有女朋友吗，是经典问题，必问。更令人无语的是另一个常见问题：你是他女朋友吗？” 乐回音一脸郁闷地说出读书时代的尴尬之事，只换来了同事的哈哈大笑。 贾文渊笑得要拍方向盘了，为了行车安全她还在尽量收敛着自己，笑完之后，她说：“这两问题就不能并列啊，如果你是他女朋友，那还用问第二个吗？也不怪别人误会，你俩站一起很养眼。” 乐回音幽幽地说：“你要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几位年级或者校外大姐大围着我，先问：喂，你是周骧的女朋友吗？我说，不是。然后大姐大接着问，那他有女朋友吗？这样合理了吧？” “非常合理。那你被霸凌过？” “没有，我非常友善地告诉各位女侠，我不是，他没有。” 贾文渊：“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谁敢堵你，你还担心这个问题？还是说你俩在一起过？” “没有啊。我俩纯邻居，我现在和张阿姨更熟，张阿姨做饭超级好吃。” 贾文渊点点头，打趣道：“明白了，你现在和未来婆婆更熟。以前和周警官更熟！” 乐回音托着下巴说：“不是！算了算了，我给说清楚，你不许跟其他人讲。” 贾文渊终于挖到了故事，心里雀跃不已，“我发誓绝对不和人说！快快快，我想听。” 第4章 故事的开始 “我家住的是家属楼，我爸是老师，张阿姨也是老师。他们是同一个学校不同部的老师。我和周骧是同一级的学生，我俩读高中那年，我爸是我们那级的年级主任。当时追周骧的女生很多，忽然有一天就没人追他了，至少没人想通过我递情书送礼物了。” 乐启天是高中部老师，张思晓教初中部。乐回音小学三年级时，乐启天抽到了教育局盖的第二批单位房。 第二年拿到了钥匙，第三年他们一家三口搬进来了新房子。 当时乐回音五年级，第二年小升初考试结束，她就和爸爸去了远方的爷爷奶奶家。 等她回来，空了很久的对门搬进来了。 乐启天和张思晓在做邻居之前不过是点头之交，等乐回音上初中了，两家人开始熟悉彼此了。 张思晓是乐回音的历史老师，恰好乐回音很喜欢历史课，再加上邻居关系，师生二人十分和谐。 周骧升初中前就迷上了足球，每逢寒暑假他都不着家，天天往球场跑。 乐回音和周骧熟悉起来是在俩人初三的那年。 在此之前，周骧仅仅知道对门的男邻居是高中部的老师，他女儿和自己是同级的学生。 偶然在楼道中相遇，周骧和乐回音会打个招呼。初中升高中，两人成了邻班同学。 邻班的同学自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快大家就知道了二班的班草和三班的班花是门对门的邻居。 有人起哄说，他们俩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可惜两位当事人毫无羞涩地否定谣言。直到高一的某天，穿着外校校服的几个女生在乐回音放学的路上拦住了她，说想看看周骧的女朋友长什么样。 乐回音以为对方又是轻信了谣言的人，便解释说，自己不是他女朋友，只是邻居。 带头的女生嗤笑道：“你怕什么，我就看看你又不会逼你分手。他都认了，你还装什么。” 乐回音当时被惊炸了，什么叫他认了。带头的女生说到做到，看完就走了，留下一句话，“青梅竹马，门对门，很童话，走了。” 贾文渊实在不能一心二用了，刚好雨停了，她把车停在路边没有积水的路面，熄火后问：“什么什么，我漏听了什么吗？” 乐回音：“我当时也以为自己漏听了什么，回家拍张阿姨家的门把周骧拽出来问。他说，他从没和人说过我是他女朋友。不过”，贾文渊忍不住插一句，“不过什么？” 第5章 乐回音现在想起来周骧的回答都牙痒痒，“不过，别人问我你是不是我女朋友，我就笑笑不吱声。” “什么！”贾文渊瞬间站队乐回音，“这还不算承认吗？他干嘛这么做。” 乐回音：“他说，这是个意外。有一天他要去踢球，刚好有个女同学拦住他告白了，他拒绝了，然女生问他，我是不是他女朋友，他说他有点走神没来得及点头，那女生就走了。 等他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那个女生不知道把这句话跟多少人讲了。我问他，别人再问他就是在给他机会解释清楚啊！为什么不好好解释，还笑笑不说话。他说别人的话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贾文渊好奇道：“什么事。” “周骧说，怪不得最近消停了，自从有了这个谣言，我就再也没被女生堵过。原来是因为你是乐主任的女儿。” 贾文渊真的想从始至终都站队乐回音，可她的心不小心还是叛变了，她脸上控制不住的笑泄露了她的立场，“哈哈哈，也有道理。后来呢？” “后来，就高二了。” 贾文渊：“你没解释？不像你的性格啊？” 乐回音当然不开心，她让周骧去澄清事实，周骧说：“你不觉得被肤浅的喜欢是件很烦的事吗，这也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况且我收到的巧克力都被你吃了，你收到的还是你自己吃掉了，你有什么好说的，要解释你自己去解释。” 贾文渊：“你真把他的巧克力都吃了？就凭这个，谁信你俩是清白的。” “额，我可以解释。我刚说了啊，我和张阿姨熟，那些巧克力是张阿姨给我的。” 那些巧克力出现在了周骧的桌子里。周骧的桌壳从小学就变成了盲盒，周骧已经知道怎么处理盲盒里的东西。 他把能还回去的偷摸还回去，找不到主或者难还的就带回家，给他妈妈处理。 贾文渊深感命运总是闹笑话，她也想说那句话：青梅竹马，门对门，很童话，走了。 听了半天故事，贾文渊有点心酸了，幸好她和这俩人不是高中同学，要不然她买的巧克力可能也成了乐回音的甜食。 想起学生时代的暗恋，贾文渊感觉自己牙酸胃酸，作为朋友她还是忍住酸涩提点乐回音，“也许他暗恋你，所以才不解释。” 乐回音的头摇得飞快，“不可能。” 贾文渊：“怎么就不可能。那时候你俩都没谈过恋爱吧，不懂得恋爱和暗恋。” “懂啊，我初恋就是他初中同桌。他的初恋好像比我们大两级。” 贾文渊彻底石化了，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没糖硬磕就是这个结果。 · 乐回音下车前嘱咐贾文渊，“好好开车呀，别三心二意，那都是陈年旧事啦，听听就算了，别太走心。” 贾文渊似懂非懂地点头，等乐回音关了门，她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乐回音知道人家的前女友是省队的，还具体到打网球这样的细节，这叫不熟？ 回家换了身居家服，乐回音抱了束花进了隔壁张阿姨家。 张思晓的丈夫周久在邻市工作，这几年一到寒暑假，张思晓就去丈夫那儿。这周开学她才回来，一回来就告诉乐回音：“阿姨带了好多好吃的回来，周五来阿姨家吃饭。” 张思晓把花瓶和剪刀递给乐回音，问她：“你爸妈呢，一起来吃啊。” 乐回音打开花束，边剪边说话，“他们俩买了话剧票，直接在外面吃完看七点的话剧。” 张思晓：“那就不带他们了，咱们仨吃。” 乐回音猛得抬头，“周骧今天不加班？” “不加吧，他昨天夜班，本来白天应该休息，他说有个和校园联动的活动。我想起来了，应该是你们学校吧。” 既然如此，先下手者为强者。乐回音说：“对啊，我看到他了。我还目击了周骧被我同事热情招待的全过程。” 张思晓的注意力被吸引了，“是吗，给我讲讲。” “你俩背后说人都不关门？”周骧站在门口关上了半开半关的防盗门。 乐回音冲着张思晓撅了下嘴，张思晓冲着周骧反击：“我和回音光明正大地说，你才是偷听我们说话。” 周骧坐到乐回音对面，把剪好的花插进花瓶里，随口说：“行啊，你俩继续说呗，我也听听。” 乐回音哼了一声，怼他：“你自己说呗，你才是当事人。” “你也是当事人，乐老师。” 有周骧陪乐回音聊天，张思晓专心顾着锅里的菜。 吃着吃着，张思晓想起来了刚才乐回音的话，她追问道：“那个老师漂亮吗？” 乐回音对王慧茹的长相不感冒，不过客观来说，有些人会吃王慧茹的颜。她还没来得及评价，周骧先说了，“不漂亮。人品更不漂亮。” “哟，那不行啊。可惜了，回音你发现没，男人越老越不吃香，周骧这几年都收不到巧克力了。” 乐回音憋住笑，点头说：“可能是周警官熬夜熬多了，气血不足显老。而且警察男多女少，周骧的性别没优势。” “哦？小学老师女多男少，你有优势？” 乐回音输人不输阵，挺直了腰板转移话题，“有人给我介绍男朋友。” 张思晓的筷子停了下来，关心道：“什么时候的事儿，见面了吗？” 乐回音的腰板又缩回去了，“没见。” 周骧看到乐回音的怂样和他妈妈开心的笑容，想到了下午刘轩辕的央求。他甩掉了脑子中乱七八糟的思绪，专注碗里的咕噜肉。 · 吃完晚饭，乐回音回家看综艺，她本以为晚上只有张阿姨她们俩一起吃饭，正好问问张阿姨，周骧怎么去了派出所。 既然周骧在家，乐回音吃完就回家了，看了一集综艺，她爸妈开门回来了。 随便说了几句，乐回音就说到了周骧，“你们猜今天我在学校的开讲日遇到谁了？” 何白桦：“周骧呗。” 乐回音嘴巴成了椭圆形，“你怎么知道？” “我下午出门碰到他了，他说要去你们学校。” 感情就乐回音一个人蒙在鼓里，她问何白桦：“他不是交警吗？” 何白桦瞪了乐回音半分钟不说话，乐回音感觉委屈：他调岗了我怎么知道。 乐启天说：“周骧本来就是派出所的警察，他刚上班的时候借调到了交警队一段时间，今年交警队夏季严打酒驾还抽他回去帮忙。” 这会轮到乐回音无话可说了，她哪知道这背后的曲折。 乐回音不死心地挣扎了一下，“他今年调到中山街派出所的？” “周骧在中山街派出所四年了。” 四年！？也就是周骧从警校毕业后就没挪过地！ 乐启天同样震惊，他不理解乐回音和周骧现在的关系，于是絮叨起过去的事儿，“你俩高中时不是关系挺好的吗？还互相打掩护，差点都把我给骗了…” 何白桦接过话茬，“是你太笨了，我一眼就看出没事。” ‘乐回音是周骧女朋友’的谣言误导了很多人，包括乐启天，而何白桦却阻止乐启天质问女儿，这些都是乐回音上了大学才知道的。 重提旧事，乐回音有了新发现。别人家的父母都会瞄准优秀的未婚男，听乐启天说，学校里不少老师找张阿姨谈相亲的事。 而她的父母静若止水，难道他们都是孙大圣的眼睛，一眼就看出了她和周骧八字不合。 乐回音：“我发现你们很喜欢周骧。” 乐启天：“周骧这孩子挺好的呀，难不成还讨厌他？” 何白桦：“你不喜欢他是你的事，跟我们没关系。” 乐回音摇头又摆手，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好奇，你们好像从没表露出希望我们俩在一起的想法。” 何白桦和乐启天异口同声地说：“你们在一起了？” 第5章 竹马对青梅的评价 乐回音摆手的速度显著提升，“没啊，我说了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没那个想法。” 她的这个问题正中靶心，乐启天夫妇怎么可能没考虑过周骧做女婿？ 何白桦看了丈夫一眼，两人互换了下眼神，她清了下嗓子严肃地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既然你问了，我就把话给你撂下，除非你俩冲着结婚谈恋爱，其他的最好想都别想。” “为什么？”乐回音发誓，她现在问这句话绝对不是对周骧有想法！纯粹因为她是一个好奇宝宝，习惯问什么。 何白桦把回答的机会给了乐启天，她用眼神暗示乐启天：你来说。 乐回音翘着二郎腿，抱着肩膀啧了一声，她这把年纪还有机会看到父母打情骂俏也实属不易。 她决定装作看不懂爸妈的眼神交流。 乐启天捶打着腰背，起身背着手说：“你俩小孩儿说好就好，说坏就坏，我们大人之间的关系可就尴尬了。我看你俩现在的关系就不错，这叫什么，世界上距离最近的陌生人。” 第6章 说完，乐启天就躲进厨房了。 乐回音撇撇嘴没出言反驳，因为以她和周骧的过往来看，她爸说得是事实，事实不容辩驳。 · 开学第一周，多个校园活动同时进行带来的行政疲惫，碾压了乐回音的身体和精神。周末她在家里闭关大睡了两天。她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就到了周一上班日。 第二周乐回音开始去班级上课，她反而适应多了。 上周二年级开展了两节开讲课。恰好二年级的心理课是一周两节。 为了各班的课程进度一致，李主任大手一挥让心理课挪到第二周开始上，被开讲课占用的课节全都算到了心理课上。 因此，这周才是乐回音的第一个上课周。去年也是一样，心理课从第二周开始，不过去年的她不堪回首。现在的她，倒有了几分如鱼得水。 新学期的第一节 课乐回音主要是让学生们重新熟悉一下，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互动。第二节课，开始正式进行教学大纲的课程内容。 实验小学下午有一共两节课加两节课后托管。没有托管课的老师在两节课结束后就下班了。因此不少老师中午不回家，中午留在办公室午休。 乐回音也是不回家午休的老师。不到一点钟，已经有老师打开折叠椅躺下了。 乐回音仍坐在办公桌前戴着降噪耳机看卡片纸，上午她在五班上课，主要内容是启发同学们对新学期的期待。 下课前的五分钟，她给学生们每人发一张卡片纸，让同学们总结一下新学期最大的期待：大家对新学期最大的期待是什么？ 下午她有一节课要上，她想趁着中午阅完刚从五班收集到的答案。 乐回音边看边笑，小朋友的答案看似五花八门其实都大差不差，比如：100 分，妈妈dai我去you乐园；bei99chengfabiao，妈妈给我买玩ju。 没当小学老师前，乐回音都忘了拼音时代，现在看习惯了拼音还觉得蛮可爱的。 上学期期末，一年级组年中总结大会，金组长让乐回音说几句，乐回音说可以鼓励家长们给小朋友们合理的奖励，这样可以循序渐进地鼓励小朋友们，让他们有长劲学习。 耳朵里的电音哇啦哇啦的冲击着乐回音的耳朵，不过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讨厌的这首歌，她的注意力全都被卡片纸上的字吸引了：我没jia了。 小朋友对新学期最大的期待怎么会是我没家了？乐回音把这张卡片纸单独留下拍照，将照片发给了五班的班主任王慧茹。 下午上课前的预备铃响起，乐回音把手机留在了办公室去教室上课。 乐回音下午的课是第一节 ，等她再回办公室，才发现王慧茹一直没回她的消息。 乐回音放下手机，直接去了楼上二年级语文组办公室找王慧茹。 语文组办公室的座位上零星地坐了几位语文老师，王慧茹正对着门判作业。乐回音敲门进来直接跟王慧茹说：“王老师，我给你发了一张图片是你们班同学写得回答，想麻烦你帮忙认一下字迹。” 王慧茹抬头看了乐回音一眼，低头继续判作业，“他没有家了，是这句话吧？” “嗯。” “学生们刚学写字不像大人的字迹容易辨认，不用通过笔迹，看内容我就知道是谁。我想问乐老师，知道是谁又怎么样？”王慧茹眼睛落在作业本上，手中拿着笔在作业本上勾勒着。 乐回音去年刚来报道上班，不少老师都觉得心理老师很轻松。以为心理老师上课就是随便放几个动画片，浑水摸鱼中一节课就结束了。王慧茹说话的语气让乐回音想起了刚上班时，被那些老师言语中排挤的感觉。 乐回音告诉自己要淡定，她咽下内心的不爽，说：“王老师，这是孩子们给我的回复。因为我问了他们一个问题，这学期对自己最大的期待是什么？没有小朋友会期待自己没家吧？我认为这个学生正遭遇着家庭生活中的变动，所以他写下了这句话是来告诉我他的难过，作为老师，我不能置之不理。” 王慧茹扯了下嘴角，停下手里的活，起身拉开了身边的椅子说：“如果他撒谎呢？乐老师，你坐。等我几分钟，判完作业给你细说。” 判完作业，王慧茹告诉了乐回音这应该是李心宇写得字条。 王慧茹是第一次当班主任，去年刚上手的时候她忽略了很多细节，当时她就是像乐回音这样：有求必应，小朋友和家长们的要求她都给予反馈。 等到一年级下学期，也就是今年上半年，她意识到有些小朋友是会说谎的，而且他们是说谎的高手，比如李心宇。 李心宇经常迟到，他每次的说法都是妈妈起晚了。王慧茹以为是真的，因为李心宇的妈妈以前经常头发乱糟糟，衣着不整齐地送孩子上学。 王慧茹：“李心宇上周拿他爸的手机请假，昨天他父母发现告诉了我，我教育了他。他写这个可能是因为昨天回家，他父母又教训了他一通。” 没来王慧茹办公室前，乐回音反复思考上午哪个学生的状态不太好，她猜了几个学生。等王慧茹说出李心宇的名字，乐回音还是有些吃惊，这和她猜得名字没有任何重合。 也许就像王慧茹说得那样，有些孩子是说谎的高手。乐回音对李心宇的印象是一个活泼的高瘦不太整洁的小男孩，反正和纸条上的他截然不同。平时上课，他回答问题挺积极的，今天上午也是，完全看不出他是写“我没家了”的孩子。 乐回音明白王慧茹的意思：李心宇的话没必要当回事。但乐回音还是想在问问李心宇，五班下一节心理课是下周二，她只能等下周再说。 既然王慧茹不想理这件事，乐回音道了声起身离开。 王慧茹按住乐回音搭在扶手上的手腕阻止了她起身，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乐老师，周警官有女朋友吗？” · 派出所里的周骧同样被刘轩辕拦住了，“骧哥，什么时候给我牵个线认识一下乐老师。” 周骧刚出警回来，想到隔壁便利店买瓶冷饮喝，就被刘轩辕拦住提起这茬儿。 “等着吧。” 刘轩辕挡住了周骧的去路，央求道：“哥啊，我的亲哥，这可不能等，像乐老师这样的女生很容易有主的，从上周到今天，已经过七天了。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周骧皱眉问：“她是什么样的女生？你倒是提醒了我，你给我说说你为什么想追她。” 这，刘轩辕小脸一红，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她好看。 “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刘轩辕有求于周骧，只好有问必答，“说，其实也没啥好说的，都是男人，你还不懂我。因为好看呗。” “还有呢？大街上漂亮妹子多了，你还个个都追？” 周骧说得也对，追一个人总不能只因为脸吧。刘轩辕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动机了，等周骧买回来两瓶冰镇绿茶，刘轩辕终于给了一个体面的答案，“从长远看，咱们这个工作找个老师做老婆绝佳，你看老师工作稳定，一年放四个月假。等结了婚，咱们冬天一进屋就喝热水，夏天刚进门就能吹空调，多幸福。” 周骧把刘轩辕手中的绿茶抽了回来放到了自己桌上，他抱着肩膀扬起下颌，冷笑道：“首先，老师一年放不了四个月的假，你可以去查查各学校的校历。其次，你家的家电该更新一下了。现在有24小时烧水的热水壶，空调可以直连wifi，不用找老婆一样实现空调自由。 还有啊，乐回音不是你想象中的贤妻良母，别以为女老师就是讲理贤惠的女人。你说你年纪不大，思想倒是够老，这都什么封建残渣子。你到底想老婆还是想找保姆？哦，我知道了，你想找个漂亮的保姆，是吧？” 刘轩辕面红耳赤，他挠着头缓解自己的尴尬，本想解释一下，可嘴动了几次也没说出半句话。 幸好有人解救了他。朱警官指着刘轩辕和周骧，没好气地说：“前面都忙死了，快过来帮忙。” 刘轩辕脚底一踩油，人就跑了。周骧摇了摇头，准备去工作。 · 刘轩辕被周骧一通教育后，放弃了通过周骧认识乐回音的想法。他有点后悔那天没主动和乐回音说句自我介绍的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然而几天后，刘轩辕的机会又来了。 第6章 派出所 乐回音在周三的午后接到了周骧的电话。接到电话后，她立刻赶往派出所。 等到了门口，她迟疑了一下给周骧打了个电话，说：“我到了，你先出来一下。” 没过两分钟，周骧出现在了门口。乐回音站在树下跟他招手，周骧左右看了下朝着乐回音走过去，“走吧。” “等下，咱俩先通个气呗。你在电话里说得太简短了。” 周骧没理会乐回音的要求，他拉住乐回音的手臂往前走，“去里面说，你是来帮忙协助调查的，在这儿说算怎么回事。” 第7章 乐回音人生第一次来派出所，虽然是被周骧拉进来的，但进来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有些怕怕的，没做亏心事进了派出所依然觉得有点吓人。 周骧回头看了一眼立在原地傻傻环顾的呆子，他松开了手说，“跟上我。” 乐回音跟着周安进了调解室。她进去后又退出来，特意看了眼调解室三个字。 推开调解室的门，乐回音看到了她的学生李心宇和一位警察同志。 李心宇看到乐回音进来，低头不说话。刘轩辕站起来冲着乐回音憨笑，周骧没时间理会刘轩辕那点小心思，他招呼李心宇跟老师打招呼，“李心宇，你的老师来了，你想跟我们说说昨天和老师说的事情吗？” · 昨天。 乐回音在五班上课时，特意关注了李心宇的状态。就像上次心理课一样，李心宇很积极看上去也不像有心事。 下课后，乐回音叫住李心宇，问他：“李心宇，上节课老师让你们每人写一下自己对本学期的期待，你还记得自己写了什么吗？” 李心宇点头说：“记得，我没有家了。” 教室里下课的十分钟总是很吵，尽管俩人说话声音不大，但乐回音仍担心有人听到李心宇的话，她左顾右盼后低头弯腰和李心宇目视，说：“你想和心理老师说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 周骧让李心宇自己说，乐回音对当下的情况不甚了解，不过她相信警察的办事能力。 乐回音坐在李心宇的对面谆谆教诲，“李心宇，你报警是因为相信警察叔叔，对不对？相信警察叔叔，就要把全部的事实都告诉他们，这样他们才能帮你啊。” 周骧接着乐回音的话说：“是啊，警察叔叔知道的越多就能越快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爸妈，咱们一起努力找到你的父母，好不好？” 乐回音脸上错愕的表情吓了刘轩辕一跳，而周骧因为挨着乐回音坐，并没看到她的神情。 刘轩辕：“乐老师，你还好吗？” 乐回音摇头，她用手肘怼了一下周骧，“你跟我出来。” 周骧带乐回音去了隔壁的隔壁——一个空会议室。他刚关上门，乐回音就压不住疑问了，“他到底怎么报的警？” “他自己来的派出所，说他是父母买来的孩子。” 乐回音彻底被李心宇吓到了，这孩子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周骧皱了下眉，“怎么，你不知道吗，他昨天没和你说他不是亲生的？” 昨天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乐回音给李心宇做了一次心理辅导。主要是给提供他抒发负面情绪的途径。 李心宇说没人在意他，整个叙事过程颠三倒四，等说的差不多后，乐回音听懂了。今年年初，林心宇父母离异，他跟着爸爸。爸爸离后迅速再婚，新妈妈怀了孕现在肚子很大。由于爸爸工作辛苦，新妈妈照顾他的学习和生活，但新妈妈有很多事情要做，常常忽略了李心宇的基本需求，更别提更深层次的需求。 李心宇就是王慧茹口中经常报警的孩子。李心宇之前报过两次警，一次是他爸打了他，另一次是新妈妈把他锁在了家里。 乐回音问他，“你的妈妈呢？” 李心宇说，妈妈离婚后去了大城市打工。他得用爸爸的手机才能和妈妈视频，但最近爸爸都不愿意让他和妈妈视频。 学生们受到家庭问题影响时，老师们能做的十分有限。 就像李心宇的父母，一个在外地，另一个等孩子睡觉都没回家。王慧茹联系他们多关心孩子，一个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另一个说：麻烦老师多照顾下我们家孩子，我这太忙了，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这些都是今天上午王慧茹告诉乐回音的。 乐回音建议李心宇周末和爸爸沟通：十一假期能不能去妈妈那里。 李心宇没说什么，他听不进去乐回音的话，他只有倾诉欲。 周骧听完乐回音知道的事情，把今天他们接到的警情告诉了她。 中午时分，李心宇独自一人走进派出所大厅，跟民警说：“叔叔，我有事跟你说。” 当时周骧在大厅，听到清脆的童声顺势望了过去。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孩子上个月报过警。 周骧主动接过李心宇的报警，接下来就是李心宇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报警内容了。 “叔叔，我要报警找我亲生父母。我现在的爸妈把我从亲生爸妈那里买来的！” 周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赶紧把李心宇带进了调解室，让他从头说起。 李心宇说，去年爸妈吵架的时候，说漏了嘴，说他不是亲生的，而且是买来的。他妈妈说，让爸爸带着他过吧，她不要他们俩了。 李心宇以为是妈妈的气话，今年暑假回老家，他打听了一番，原来村中早有他不是亲生的传闻。 乐回音打断了周骧，“他一个小朋友怎么打听这种事情？” 周骧：“别人说这话就算了。你天天接触小学生，还有这个疑问？” 乐回音闭麦了，她才教了一年小学生好吗？别对她的要求太高，她颔首闭麦后，周骧继续说：“李心宇去问爸爸，自己是买来的吗？他爸说，是。” 乐回音还有一个疑问，“你怎么找我配合调查？” “我们问李心宇既然夏天就知道了为什么今天来报警，他说昨天和心理老师聊天，老师告诉他，父母作为成年人和家长也要像他一样每天学习和面临新的难题，所以有时候他们会选错答案，做错事情，我们需要通过沟通来解决问题。” “这些是你说的吧？” 乐回音点点头，“是，李心宇还说别了吗？” 周骧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嗯，他说也许亲生父母卖了他是因为遇到了困难。” · 回到调解室，乐回音拉开了李心宇身边的椅子，柔声说：“你今天没去上学，王老师很担心你。联系了你家里人，你要不要告诉王老师一声？” 李心宇捏着衣服衣角，摇头不说话。 乐回音：“王老师联系到了你爸爸，你爸爸说你闹脾气了，今天请假一天对不对？” 李心宇低着的脑袋又啄了几下。 “王老师还联系到了你妈妈，你妈妈说最近工作忙，等过段时间她会配合王老师的工作。” 提起妈妈，李心宇的鸵鸟头嗖地一下抬了起来，他冲着乐回音眨了眨眼，又转头看向了警察叔叔。 “心理老师，我妈妈真的这么说吗？” “嗯，是真的。你明天去学校可以问王老师。” 李心宇一个哧溜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向着对面的周骧和斜角的刘轩辕说：“警察叔叔，我想回家了。” 周骧：“你现在回家，你爸爸晚上也要来派出所配合调查。” 蛇打七寸，周骧一句话打消了李心宇的新想法。周骧第一时间联系了李心宇的父母，李心宇妈妈的电话打不通，李心宇爸爸似乎对儿子报警没有任何吃惊和意外，他说下了班就去派出所，大概六点多能赶到派出所。 李心宇怯怯地坐会了椅子上，“警察叔叔，那我还是留在这里等爸爸吧。” 乐回音来之前，周骧和刘轩辕已经把能问李心宇都问了，作为一个八岁的小朋友，李心宇话语中流露出的逻辑性很强，周骧从李心宇这里无法判断这件事的真假，还是要等他爸爸来了之后再进一步调查。 他们一行人走出调解室，周骧打算让内勤的同事照顾李心宇一下，乐回音可以回学校了。 乐回音听到学校两个字，呀了一声。 周骧：“你没请假就出来了？” “嗯...” 乐回音补充道：“我第一次被叫到派出所欸，当时很着急，你懂不懂！” “不懂，心里没鬼怕什么？算了，如果学校扣你钱，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 乐回音跟李主任说了一声，周骧也拿着乐回音的手机用语音说明了一下情况，李主任说没事，乐回音确认自己下午没课就行，记得和二年级组组长报备一下。 周骧：“那你回家吧。” 乐回音犹豫了下，说：“我在这儿陪他等着吧。” 周骧求之不得，这么小的报警人他们也很少遇到，如果有熟人陪着李心宇肯定比同事照顾更好。 没多一会儿，周骧和刘轩辕被派出警，报警人说他们家楼上经常制造噪音，影响他家的正常生活。 刘轩辕开车，周骧一边查看报警情况一边说给刘轩辕听。 “骧哥，你和乐老师关系很铁啊。” “贴？” “是铁，关系好的意思。” 周骧眼睛落在手里的纸上，“还行吧，认识太久了。” 刘轩辕能感觉到周骧和乐回音不是那种关系，但也不是普通男女的关系。 他有点说不清，但他看清一件事，他自己不想找一个有可能被绿的女朋友。 就乐回音和周骧这关系，他感觉随时有机会发展出其他感情，就算一辈子不发展，他也心有芥蒂。 第8章 不过，有时候人就是犯贱。本来没觉得乐回音多么突出，但看到乐回音和周骧那种自然的相处关系，刘轩辕忍不住想象如果乐回音是自己女朋友，他们俩会怎么相处呢？ 第7章 楚河汉界 乐回音陪李心宇坐在派出所大厅。 没了镇守在两侧的民警，李心宇活泼多了，小腿一晃一晃嘴里叨叨着乐回音没听懂的话。 乐回音没去询问李心宇，她等着李心宇自己玩无聊以后主动和她攀谈。 她没等太久，周骧他们离开了十几分钟后，李心宇左顾右盼，最后戳中乐回音的胳膊说：“心理老师，我想和妈妈走，妈妈会同意吗？” 乐回音把书放回包里，侧头目视李心宇，“老师不知道。你最想和妈妈在一起吗？” 李心宇晃悠的小腿停了下来，“嗯，我想妈妈了。” 乐回音心里乱糟糟的一片，她刚才拿着书十几分钟只看了一页。万一李心宇说的是真的，他知道自己以后要面临什么吗？ 很显然的是王老师和李主任提起过李心宇，刚才乐回音和李主任只提及了李心宇因为家庭纠纷报警，李主任什么都没问，只告诉她尽量降低对学校的负面影响，要跟警察同志们解释，李心宇属于个例，不要过多牵扯学校的教育。 李心宇说完想妈妈就陷入了沉默。乐回音也没说话，她体会到了以前她爸爸谈起学生家庭情况的无力感。 天色渐暗，等周骧回到派出所天已经黑透了。 周骧一进门就看到了师生二人共享一副没精打采的表情。他的鞋走到了乐回音的眼皮底下，乐回音才舍得把头抬起来，第一句话就是，“你终于回来了，你看他一下，我出去买点吃的。” 乐回音早就饿了。她每天中午在食堂随便吃点，就指望着下班回家的那顿晚餐。据说食堂是副校长的外甥承包的，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可以确定的事是食堂超级难吃。 乐回音本来想订外卖，但打开外卖软件她又退缩了，普通人在派出所订外卖有点奇怪吧？ 周骧的同事倒是给她们一些零食，而这些零食全都进了李心宇的肚子。 周骧的脚步平行移动到了李心宇面前，“饿了吗？” 李心宇点完头又立刻猛摇头。 周骧刚倒出位置，刘轩辕就蹭到了乐回音面前，“乐老师，我带你们出去吃饭吧。” 周骧看了眼大厅的钟表，皱眉道：“六点了，李心宇别出去了，等下你爸爸就来。我去食堂给你打一份饭。你要吗？” 他那句你要吗是对着乐回音说的。 乐回音不想吃食堂也不想出去吃，她想回家！乐回音摇了摇头，刘轩辕想在争取一下，她笑了下，说：“谢谢刘警官，我等会儿回家吃。” 虽然乐回音不知道周骧为什么没主动提让她回家，但她的胃可以再忍一会儿。另一方面她有点好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周骧从食堂打了三份饭回来，刘轩辕没跟着进来。乐回音冲着他手中的盒饭连连摆手，说话拉着长调，“我回家吃！” “不是给你打的。给他爸爸打得。” 乐回音瞪了周骧一眼没再说话。 周骧也没吃饭，他给李心宇打开饭盒递过去，扑面而来的香味引诱着乐回音的嗅觉和味觉。 她忍不住偷看了两眼，李心宇吃得很香，脸上沾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大米粒。 周骧将自己的盒饭推到了乐回音面前，“吃吧，不见得每个人都有机会吃派出所的食堂。” 说完，周骧准备要出去再打一份，他刚站起来，就见同事推门进来说：“周骧，小朋友的爸爸来了。” 李心宇的爸爸跟在民警后面进来了。 刚吃得满嘴亮晶晶的李心宇，瞬间僵在了原地。筷子不动了，眼球不动了，连牙齿都休息了，含着饭看他爸爸和周骧说话。 简单一句寒暄过后，就进入正题。 李心宇的爸爸叫李峰，李峰今年四十五，在工地工作，风吹日晒下，他的脸看着比实际年级更大。 看到李峰的第一眼，周骧错以为他是李心宇的爷爷。 李峰上来就给周骧致歉，说自己没教育好孩子，总是给别人造成麻烦。他意思签个字就带孩子走。 周骧：“您先坐吧。我这里呢有些事情要和您谈谈。李心宇你吃好了吗？” “吃好了就和心理老师先出去一下。” 乐回音牵着李心宇往外走，她握住门把手时，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盒饭，拿走。” 乐回音没理他，潇洒地离开了。 · 过了一个多小时，刘轩辕来大厅告诉乐回音和李心宇可以过去了。 乐回音推开门看到李峰双手紧紧握住周骧的右手说：“太感谢警察同志了，我今晚回去一定给孩子解释清楚。” “对了，这位是李心宇的心理老师。” 李峰松开周骧的手，赶忙冲着乐回音鞠躬，“谢谢老师对我家孩子的关心和照顾。” “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乐回音赶忙扶助李峰的左臂，让他收回鞠躬这么大的礼。 李峰带着李心宇回家。 乐回音带着一头雾水出了派出所的大门，身后急促的滴滴声让她停了下来。 周骧做完收尾工作，发现乐回音人没了。他人高腿长几步走到了南侧窗户口，推开窗户往外看，看到路灯下的乐回音和在她后面跟着的车。 看到刘轩辕工作了一天仍有余力去追女孩，周骧忍不住扶额笑了下，他是真累了，顶多能送同路的乐回音回家，其他女孩子他是送不起了。 周骧捂着胃慢悠着走到楼梯口，下班回家。 等周骧的车开出了派出所大门，他才发现刚才在楼上看到的人还停在原地，而车却没了踪影。 乐回音的身上落着斑驳的树影，周骧踩住刹车探出头，“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在排队打车啊，你下班了？直接回家吗？”乐回音一边问一边瞄周骧的眼色。 “回，上车吧。” 乐回音立刻在打车软件取消排队。上车后，周骧的脚换到了油门上，“刚刘轩辕要送你，你怎么不上车？” 乐回音转头诧异地扫视了周骧一遍，“你不会被他收买了吧？” “无聊。” “周骧，我郑重地跟你说，不要掺合我的感情生活，尤其不要把我的个人信息外漏！” 周骧被气笑了，他下意识扶住了腹部，冷笑道：“我是你谁啊，稀罕掺合你的事儿？刘轩辕他心怀不轨，我能管得着吗？” 相处多年，周骧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乐回音一眼就能看出来。很显然，他现在有点生气了。 乐回音向来是敢作敢当的人，说话语气立刻调转一百八十度，“算我误会你了，但我今天帮了你的大忙吧？咱们扯平了。” 周骧轻哼了一声，懒得和乐回音掰扯。 他不说话，乐回音继续进攻，“难道不是吗？对了，李心宇说得是真的吗？” 李峰一开始否认李心宇的说辞，可周骧也有专业的询问方法和经验。 周骧通过孕检记录和户口登记等等问题来询问李峰，李峰给不出答案就交代了实情。 “李峰说，李心宇是他堂弟家的孩子，在生李心宇之前，堂弟家就有两儿两女。怀的时候，他就和堂弟说好了自己没儿子，无论这胎是男是女他都帮着养。” 乐回音觉得这个交代很离谱，“如果养不起孩子，可以避孕，可以堕胎，为什么要生下来送给别人养？” 周骧：“我们无权追究这些，他说的这些，只好等明天上班再和当地一一核实。初步判断他说得应该是真的。” “如果他说得是假的，你们会逮捕他吗？” 周骧：“看他哪一部分说的是假话。如果真的进行了人口买卖，肯定要立案，但要移交给当地的公安局，他家是外省人。” 乐回音垂着头抠手指，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车停了下来，乐回音下了车又打开车门，冲着驾驶座歪头笑了下：“挺有礼貌啊，还知道感谢我。” 周骧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的麻辣烫店。他记得这家店是在他们高中时开的，乐回音从这家店开业吃到这家店开了三家分店。 挑好菜，周骧挑了一张相对不油腻的桌面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捧着各自的手机玩。 等麻辣烫好了，乐回音收起手机吃。过了几秒钟，她用筷子敲打着自己的碗，“吃饭不玩手机。” 周骧闻言便收起了手机专心吃饭。 过了会儿，乐回音闷声说：“周骧，咱俩上次一起吃麻辣烫是在大一吧？” 周骧嗯了一声。 乐回音爱吃麻辣烫，周骧对麻辣烫无感。对于很少吃辣的周骧来说，麻辣烫就是一碗烫蔬菜，不加辣椒不加醋不加麻是周骧的传统吃法。 高中时，乐回音以周骧谣传自己是他女朋友为由，让他赔偿自己的损失。这损失包含的可就多了，比如陪她吃麻辣烫。 第9章 大部分人的高中生活忙碌无序，能花在社交上的时间很少。而乐回音有个当教导主任的爸，多少影响她的人缘。 表面上，她人缘挺好的，大家喜欢跟她打听点消息。实际上，高中三年她没有深交的朋友，不过乐回音觉得这里面也有周骧的功劳。 虽然他们俩在高三澄清了谣言，但进入了高三谁还在意这些。 回想过去，乐回音高中阶段真正的朋友只有周骧。 他们俩大一时，还经常聊天。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他们就断了呢？逐渐变成了现在几分陌生，几分熟悉的关系。 第8章 朋友，我當你一秒朋友 他们的关系横跨了十几年，以至于大上周周五贾文渊问她：“后来呢？”，乐回音一时说不出话。 如果后来是从高一的谣言算起，那么十六岁的她，居然被周骧的那句话给说服了——你不觉得被肤浅的喜欢是件很烦的事吗，这也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十六岁的乐回音想，如果有人来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一定实话实说。 也许谣言传播了太久，也可能是乐回音知道的太晚了，乐回音再没被问过关于周骧的两个经典问题。 她和周骧成为了好朋友。 高中刚开始的时候，乐回音和周骧偶尔会在回家的路上碰到，有时乐回音会刻意晚点走避开周骧。 当全班乃至全年级的一些人都知道二人是“男女朋友”，在刻意避嫌就没必要了。 况且学校的后门通着他们的家属楼，从班级到家最多十分钟的路程，还没来得及躲避就到家了。 就是每天的三个十分钟，乐回音知道了更多有关周骧的事情：他的零花钱比她多很多，因为周叔叔人在异地，只能给周骧提供钱；周骧收集了很多战斗机模型，他想飞上蓝天；周骧想谈个恋爱试试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她和周骧就从一般的朋友变成了真正的朋友，或者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好朋友。 · 周骧吃得很慢，饶是如此，也比辣得流鼻涕的乐回音快些。 乐回音的辣椒加太多了，纸都被鼻子用光了。吃完后，她顶着红鼻子从店里推门出来。 好久没吃麻辣烫，乐回音不小心吃撑了，她站在门口双手撑着腰，“我不坐车了，我想走回去，我感觉我撑得弯不下腰。” 周骧哂笑道：“你还真好养活。” “比你好养活，谁叫我家米比你家糙。” 夏天刚过，晚上的气温是最宜人的时候。周骧的车窗落下通风，他打上转向准备拐弯，听到乐回音在右车窗旁边说：“温馨提示，王慧茹找我打听你了，兴许明天她会向你询问下她学生的事情。” 转向灯继续响着，周骧眉峰耸起，语气有些差地冲着乐回音说：“别理她，公事公办，私事不办。” 乐回音看着车尾喃喃道：“越大越没有绅士风度了。” · 就在乐回音以为李心宇家的事情结束时，她又收到了周骧的电话。 周骧和同事在调查李心宇的出生证明和户籍登记过程中，发现李峰说了假话。李心宇不是李峰的堂弟李岘的孩子。李岘的妻子今年四十七岁，当地县医院和乡镇卫生单位无其九年前的孕检和生产记录。 经当地的派出所民警走访核实，李岘的女儿曾怀过孕。李岘最后承认了李心宇是他的外孙。 周骧的电话打得正是时候——上午的间操期间，乐回音听完李心宇的身世，问，“李心宇自己知道吗？” 周骧的声音透过手机依然传递出了自己的无奈，“我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涉及儿童福祉，所以我和所里领导商量了一下，我们这边还是建议你们最近多关注学生的动态，因为他老家那边打算立案了，应该是瞒不住的。 还有，上次你说李心宇的妈妈会和班主任联系，我建议你和班主任沟通一下，这件事虽然是孩子的隐私。但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还是要和班主任通个气。” 乐回音在窗口踱来踱去的原地打转，她双臂抱肩缓缓点头，“我明白了，对了，我还想问，为什么要立案？” “立案的事属于工作内容，我无权告诉你。我要登机了，具体的回来再说。” 周骧冷硬的回答换来了乐回音一句看似温暖的祝福，“一路顺风。” 乐回音挂掉电话，对着挂断界面的电话号码说：“切！” 周骧同事拍了下周骧后肩，“傻愣什么，难不成手机里有仙女？” 周骧从乐回音恶劣的语气中回过神来，也切了一声，“仙女在天上，手机里的最多是个机车女。” · 乐回音拉着王慧茹去了隐秘的角落——步梯间。 她把事情的原原本本浓缩成了五分钟的梗概，讲给王慧茹听。 虽然乐回音和王慧茹聊不太来，但她很认同王慧茹作为班主任的责任心。 乐回音说得粗糙，一方面是怕耽误王慧茹的下一节课，另一方面算是给王慧茹和周骧创造了机会。 “王老师，具体的一些情况你可以问周警官。” 王慧茹摇了摇头，说：“我大概明白李心宇家的情况了。如果有不懂的，我还是找你吧，上次周警官不是说了嘛，找你就是找他，一样的。” 乐回音大跌眼镜，上周王慧茹问她，周骧有没有女朋友。乐回音告诉她，应该没有。 这回有了联系的契机，王慧茹怎么还主动后退了呢？ 乐回音管不了天管不了地，当然也管不了王慧茹变心。她只能尬笑着应下了，反正她能做的都做了。 和王慧茹聊完，乐回音就给周骧发了条信息。 · 乐回音吃完晚饭，看电视时收到了周骧的回复：【ok】。 乐回音的白眼吸引到了何白桦的注意。 何白桦：“谁惹我家闺女了。” 乐回音一听这话来了八卦的兴趣。 “妈，我给你讲个超奇怪的事。我同事就五班的班主任，她开学那周主动搭讪周骧。结果周骧油盐不进，然后今天嘛，就五班报警的学生案子有进展了。周骧让我最好告诉班主任一声，当地派出所可能立案。我想着最好让他们沟通吧，我懒得当传话筒，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简单。结果，你猜五班班主任怎么说。” 乐启天插嘴说：“她肯定拒绝了。” 乐回音：“你怎么知道！” 乐启天：“我不知道才有问题。班主任是个糟心的活，那个报警的学生家里肯定有事，要不能立案吗？班主任知道的越少，等出事的时候她就好推卸责任。其实她本来也没责任，她是老师，又不是孩子的父母。但现在谁管你那套，想闹事怎么都能闹。” 人民老教师·乐启天震撼了新人打工仔·乐回音，她后怕道：“幸好去年没让我当班主任。” 乐启天：“当班主任是必要的过程，你现在新手期可能会畏惧，等过两年就好了。” 何白桦看乐回音又开始叹气，不解地问：“又怎么了？” 乐回音：“犯愁啊。李心宇怎么面对这些事情，我都害怕面对的事情，他八岁就要面对自己的爸爸其实是自己爷爷辈。” 此话一出，家里的三口人都沉默了。 乐回音意识到了自己把工作带回了家，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转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转移话题的事。 “周骧出差了吧，他说他在机场给我打得电话。民警还出差啊？” 何白桦：“他总出差啊，最近还好，我记得前两年他都不着家。” 乐回音去年回家工作，还真没见过周骧提着箱子风尘仆仆的样子。 她以为的周骧是每天穿着交警制服，按时在红路灯路口指挥交通，偶尔有个小朋友或者老年人找他帮忙，就像一首老儿歌唱的：“我在马路间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 乐回音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她没留意到乐主任说：“你也要注意点，学着五班班主任的行事作风。小心驶得万年船。” · 快到十一了。李心宇找过乐回音一次，兴高采烈地说：“心理老师，我爸爸最近对我很好，让我和妈妈联系了。妈妈说，十一回来看我！” “那很好呀，开心吧！” “开心，老师你能帮我谢谢警察叔叔吗，妈妈说，警察叔叔找她了。” 乐回音有点没懂，警察找李心宇的妈妈应该不是让她回家看孩子吧？ 但当着李心宇的面，乐回音答应了下来。 今天是十一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由于调休的缘故，乐回音在最近十天上了九天班，但她依然元（怨）气十足地等待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对她来说也是放假前的最后一次铃声。 乐回音下午没课，她吃完午饭查阅完学生的作业，就在办公室摸鱼等着提前半小时放学。 四四方方的办公室里放置着八张方桌。乐回音的桌子在门的斜对角处。 第10章 敲门声一响起，乐回音就抬头看到了王慧茹带了一个中年女人进来。 等她们走到乐回音眼前，乐回音已经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站在王慧茹身旁的女人暗黄的脸色压住了五官本来的色彩，宽大的鹅黄色卫衣和运动裤把她的身高也压缩了几分。 女人畏缩着脖子和手腕，听着王慧茹向乐回音介绍她，“这是李心宇的妈妈，特意从丰市回来接李心宇。她说想来见见心理老师感谢一下。” 李心宇的妈妈看着比李峰年轻些，至少看着像妈妈辈的人。 乐回音不清楚李心宇是怎么和妈妈说起整个事情的，她主动向李心宇的妈妈伸出手，“大姐，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李心宇的妈妈刘芳弯着背，半鞠躬地握住乐回音的手，“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我对孩子太疏忽了，没想到他爸爸现在有了亲生的…” 刘芳忽地松开了乐回音的手，捂住嘴巴左右摇头。 乐回音和王慧茹对视了一眼，王慧茹走到门口关上办公室门，乐回音搬出隔壁的座椅，说：“大姐您先坐下吧，没事的，我们嘴很严，不会说出去的。” 刘芳听了关门声和这句话，仿佛卸下了身上隐形的重担，她的眼泪瞬间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就算这孩子不是亲生的，可我也养了这么多年了，对我来说就是亲的。” 第9章 校门口的混乱 刘芳家境特别差，刚到十八岁，就被父母嫁给了比自己大十岁的李峰。 他们夫妻二人从没有避过孕，但刘芳从没怀过孕。 刘芳被李峰骂是不下蛋的母鸡，她整日以泪洗面。直到她的外甥女告诉她去医院检查一下，没准是男方的问题。 这一查，还了刘芳清白，李峰也跟着蔫吧了。李峰知道自己理亏，对刘芳的态度好多了，钱也大方多了。 刘芳觉得这日子能过就过下去。九年前，李峰堂弟家的女儿意外怀孕，知道怀孕时，已经五个月了。 李峰堂弟家穷，找李峰借钱堕胎。李峰问明白后说生下来吧，给我家养，我就指着他给我养老送终了。 刘芳的好日子没过太久。 为了孩子能有好的教育，李峰和刘芳带着孩子定居在了吴市。一家三口住在吴市，消费一下子就上去了。 李峰是工地上的技术工种，赚得不低，他以前都是自己出来打工住工地的宿舍。 现在全家在吴市，租房吃饭样样要钱。 刘芳为了生计，也开始打工。打工遇到的心酸事数不过来，刘芳为了钱为了孩子都忍了。 但李峰嫖，她忍不了。李峰嫖一次，两百块钱。她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才两千块钱。而且她这才知道自己的妇科病来自哪儿。 刚开始她一闹，李峰就揍她。后来她再闹，李峰说要离婚，不能带走孩子。 刘芳同意了。 李峰还说，这孩子是我们李家的孩子，我们李家女人生的，你少打我家孩子的主意，少联系他。 刘芳手里攥着乐回音递给她的手帕纸，咬牙切齿道：“他就是个王八蛋。他和外面的女人有种了，骗我离婚。我要早知道，绝不会把孩子给他！我哪能能想到他还能有孩子，当年大夫说了，他有孩子的可能性非常低，他有病，还没法治。” 乐回音没想到刘芳会说涉及她家隐私的事情，但这种事情乐回音帮不上忙，“大姐，需要我帮你联系一位律师咨询一下吗？这种情况应该可以申请抚养权变更吧。” 刘芳的眼球飞速运动，她扶着椅把手身体往前凑，声音泛着虚音，说：“那我还可以跟他爸爸要抚养费吗？” 王慧茹：“李心宇妈妈，这种事情要咨询律师才知道。” 乐回音：“是，王老师说的对。大姐是在等李心宇放学吧？” “不全是。”刘芳忙着答应，“这兜里是我路过我弟弟家里拿的笨鸡蛋，老师您拿回去尝尝。” “别别别，您太客气了。拿回去给李心宇吃吧。” “老师你太客气了，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吧。我们农村养鸡自己吃着方便。” 乐回音瞄了一眼装鸡蛋布袋子。刘芳一进屋，她就看到了刘芳左右手各提了个装鞋盒的布袋子，她以为那是刘芳从外地直接回来带的随身行李。 两个袋子一大一小，乐回音手凑到小袋子前面，“都是鸡蛋吗？那我拿小袋子的尝尝，我家人少，吃得少。” 刘芳立马下腰将小袋子的鸡蛋揽在怀里，右手提着大袋子放到乐回音桌上，“老师可以送给亲戚朋友吃，别客气了。” 话说到这份上，乐回音不好再客气了。 下课铃声响起，乐回音只需要再等 20 分钟就可以放学回家了。 刘芳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王慧茹没时间陪刘芳，她最后一节有课。 乐回音只能硬陪着刘芳介绍一些学校的情况和李心宇的情况。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来了，乐回音早就词穷了，她提着鸡蛋送刘芳到门口接孩子。 到了门口，乐回音叮嘱刘芳，“大姐，您在门口等好一些，学校的规则是不让家人进学校接孩子。今天您这是特殊情况，但最好在外面等。” 刘芳低头看鞋，一副难为情地口气说：“没问题，就是老师能不能陪我等会儿。我好久没见儿子了，他是不是长个了。” 外面接孩子的家长和出校门的孩子们挤的校门口水泄不通。 乐回音着实想走，但她留了下来。 刘芳突然喊出声，乐回音赶忙回头就看刘芳被李峰拽住双手，刘芳的双手被扯到了她的背后。 刘芳喊道：“耍流氓啊！报警，报警！” 身边都是接孩子的家长，有的家长已经接到了孩子准备离开，有些还抻着脖子往校门里面看。 大部分家长都装作看不见，尤其是接到孩子的家长赶紧牵着孩子快步离开。 乐回音不能坐视不管，她上前劝道：“李心宇爸爸，有话好好说，李心宇妈妈一定也想跟您好好沟通。” 李峰垫着脚尖眼露凶气，恶狠狠地指着乐回音的鼻子，大声叫骂：“放你家的屁，怎么哪都有你，你谁呀，滚一边去。老子教育自己女人，你要不想被教育滚远点。” 乐回音眼圈瞬间泛红，她用力挤了几下眼睛把泪水逼回去，冲着保安亭里的保安喊：“保安大叔，有人闹事。” 乐回音的声音扯到最大也穿不过后面一波一波的人群。 刘芳半弯着腰右手向下伸，直抓李峰的裆部，“你骂什么骂，你以为学校是你家，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李峰嗷嗷叫唤，他松开了刘芳的手捂住了裆部，骂骂咧咧咒刘芳不得好死。 一个小时前，刘芳提到李峰打人吵架，乐回音还无法和上次在调解室见到憨厚老实干巴瘦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如今眼见为实，乐回音看呆了，一时间忘了刚才的委屈，她心想：以后别人说有鬼，我也要信。 乐回音正在胡思乱想，一个热乎乎的小身体贴在了乐她身后。 李心宇躲在乐回音身后，半是期待半是害怕的问：“心理老师，我爸爸妈妈和好了吗？” 刘芳耳尖，她听到了儿子的声音，立刻停止了对骂，半蹲在李心宇面前，指尖颤抖着划过了李心宇的头发和眉间。 李心宇的小手结实地捧着刘芳的脸，“妈妈，你来接我啦！” “嗯。” 刘芳趴进孩子的肩膀上，乐回音感觉到自己很多余，但她又怕李峰情绪不稳定在闹事。 乐回音往学校门口的保安亭走，叫出保安来维持下情况。 保安听了乐回音的解释跟着她去看看。 李峰看到乐回音折返回来，似乎找到了出气筒，“老子家的事儿，干你屁事。要不是你说三道四，我儿子能去 110 吗？你还带个保安过来，怎么怕我揍你啊！” “李峰，你在干什么！？”周骧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他一把推开冲着乐回音叫嚷的李峰，站在乐回音前面对着李峰呵斥。 乐回音刚才的委屈全都折返回来了。 幸好周骧够高大，他的背影完全可以遮住她整个人，她可以不用将眼泪再憋回去了。 周骧训斥完李峰，转过身抬起乐回音低到颈肩的头。 他看到了她红起的眼圈，皱着眉说：“哭什么，他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自己偷偷哭算怎么回事。” 随着警察的出现，刚有散掉的围观人群又有重新聚堆迹象。 乐回音想伸手拍掉周骧的手。 而周骧的手似乎知道她哪里最难过，他的食指关节从眼底接住了正要滴下来的泪，下一秒，他的手指带着眼泪一起远离了乐回音的脸。 李峰听了这话，脑子灵光了，他挪到周骧和乐回音的侧面，指手插腰道：“哦，我说你这个警察怎么办案子这么费力用心，原来是为了讨好你相好的。大家看，我没说错吧。” 第11章 没人应和李峰，但窃窃私语声不断出现在人群中。 一起出警的朱警官把李峰对着周骧指指点点的手指打了下去，对着周骧抬了下眉，示意他别说话，“如果你对我们警方办事的流程有意见，可以去建议和投诉。但你现在说的话，是在诽谤警方的办事态度。同时，你在造谣我的同事周警官和这位女士。走吧，跟我去派出所先处理完眼前这件事。” 朱警官冲着围观人群喊：“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如果各位同志遇到暴力事件请拨打 110。” 官方宣传口号一出，围观的群众自觉无趣，便三三两两散去了。 人群中刚发生骚乱，远处执勤的交警就发现了暴力情况。 交警立刻报警并随时关注动态，周骧和朱警官迅速出警，此时是午后放学时刻，大家都害怕发生恶劣事件。 李峰浑身抗拒着跟周骧和朱警官走。 刘芳左右看了看，觉得周警官好说话，她跟乐回音说：“老师，你看这个事能不能就算了，你和这位警官熟，能帮忙说说吗？” 此时的乐回音已经不是一个小时前的乐回音了，她学会了果断拒绝，“大姐，不好意思。我无权干涉警察执法。” 刘芳转头对李峰说：“你赶紧给老师道歉，你刚才骂人家了。” “我凭什么道歉，我说错了吗？要不是她，哪有这么多事。” 有警察在，刘芳硬气多了，她戳着李峰的胸膛，“你错的太多了，你太蠢了，你还当那孩子是你的，所以虐待我的孩子，你能不能生出孩子，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周骧心道，不好。 李峰果然没让他失望，李峰的手瞬间抬起来打刘芳。 刘芳也不是第一次和李峰打架，她早就往后退了一大步，站在乐回音身旁。 李峰气得眼睛乱瞟，他一眼看到了地上的鸡蛋袋子。 李峰蹲下掏出来几个鸡蛋，用力一丢，嘴里咒骂道：“臭婆娘，我叫你说，我叫你说。” 周骧的脚速没有鸡蛋飞出去的速度快，等他挡在乐回音身前时，乐回音的脖子和上衣已经在滴蛋液了。 如此热闹的场景反而没人围着了，放学高峰期已经过去了，更重要的是李峰打了一个臭鸡蛋，臭气熏天，没人凑臭鸡蛋的热闹了。 朱警官用手铐铐住了李峰的双手。 闹剧结束了。 刘芳的道歉和李心宇的关心都进不去乐回音的耳中。 她只能听到周骧说：“都过去了，别害怕。我不会放过他的。” 第10章 讲理，乐回音是没在怕的…… 乐回音坐在出租车上拿着一条干毛巾用力擦拭着脖子和锁骨上残余的粘液。 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偷窥着在后排落座的奇男怪女。 单看脸，他们两个都是人群中显眼的存在。但引起司机注意力的是女生身上的污浊和男生的制服。 司机看到年轻的警察将目光落在身旁的女生身上，他一度怀疑这是警察和嫌疑人的组合，但警察的眼神看上去不像是在锁定嫌疑犯。 乐回音的头发长度在脖子到肩膀之间，今天她没把头发扎起来，而刚才的一部分蛋液顺流滑下，划进了发间。 身上的脏不是最难忍受的，令她反胃的是肮脏的回忆。 现在回想起臭鸡蛋砸到刘芳身上的臭味，她就犯恶心，臭鸡蛋怎么能这么臭！怪不得小说里打人都用臭鸡蛋。 乐回音觉得自己升华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扔鸡蛋她竟然还能自我安慰：至少身上的这颗不是臭鸡蛋。 周骧昨天出差回来，今天回派出所上班。下午一共出了三次警，第三次就遇到李峰闹事。 他猜到了李峰闹事的原因，李峰家那边的派出所告之了这边，已经就李峰堂弟女儿的情况进行了立案调查。 李雨萌今年二十二岁，九年前李雨萌十三岁，法律规定，与不满十四周岁的少女发生性关系的，无论是否经过对方同意，都被视为□□。 李雨萌是受害者，而知情者们没有及时报案并且将李雨萌所生的李心宇‘送’给他人抚养，致使该事一直被隐瞒至今。 当地警方立案调查后，一定会找到李心宇进行配合调查，通过dna 技术和大数据来寻找李心宇的生物学父亲是否有过案底。 周骧在出租车上，没办法跟乐回音解释这些案情进展有可能是李峰来闹事的原因。按照时间推算，李峰应该是收到了当地警方的通知，让他带孩子回去抽血采样。 乐回音上车后一直没说话，周骧一样沉默不语。 刚才朱警官问她，要现在去警局录笔录吗？ 乐回音说去。 朱警官和周骧开了一辆警车过来，警车坐不下六个人。 周骧知道乐回音不想和李峰三人坐在一辆车中。他就跟朱警官说，他和乐回音打车跟在警车后面，还从警车里找出一条毛巾拿给乐回音擦拭残留的蛋液。 乐回音一直没说话，但这并不代表她没话跟周骧说。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乐回音的余光感受到了周骧的直视，但她装作不知道，一直目视前方让自己的余光仍处于能看到周骧行动的范围。 派出所在学校的一公里外，行车几分钟的路程。 到了中山街派出所，周骧带乐回音去了他们办公室门口，“你等我下，我找个干净的衣服。” 周骧速度很快，秒去秒回。他拿着一条白毛巾和黑半袖递给乐回音，“干净的，将就用下，录完笔录就回去换。” 乐回音感觉今天周骧对她过分贴心，等到了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明白周骧为什么给自己一件黑半袖。 蛋液顺着脖子往下流，滴到胸衣的肩带和上沿上，黏糊糊的蛋液将她的衬衫和肩带紧紧粘成一坨，很恶心。 幸好派出所的女卫生间非常干净，没有异味，要不然乐回音又会觉得很恶心。 周骧的声音从卫生间外传进来，“毛巾用完就丢在卫生间吧。” 很好，正和她意。乐回音沾湿毛巾把自己的锁骨擦得比刚才还红，才丢掉衬衫、毛巾。 乐回音展开黑半袖，她摸了下面料，发现半袖质地是棉质的，而且十分厚实。 犹豫了几秒，乐回音果断将胸衣丢进了垃圾桶，“去他的。” 然后套上对她来说有一点大的黑色半袖，把过长的衣摆塞进裤子里。 乐回音的头发上粘着的蛋液是最不好处理的，但周骧看到从女卫出来的乐回音扎起了低丸子头，挺直肩颈，一脸坚定和冲力地对着他点头说：“走。” · 推开调解室的门，乐回音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不过几周，她来了派出所两次。 朱警官正在询问李峰和刘芳刚才的纠纷，李心宇被留在了大厅里。 朱警官：“你的意思是，刘芳给你发了微信，你才去的学校？” “对，朱警官。我是被冤枉的。”李峰整个人缩在椅子中，和乐回音第一次在调解室见到他时的神情一样。 派出所的冷却技能平等地被施加到每一个人身上，现在的李峰和刚才在学校门口闹事的他判若两人。 朱警官看到乐回音和周骧推门进来，他跟周骧点了下头。周骧坐在了李峰身边，乐回音坐到了离刘芳最远的地方。 进了派出所，朱警官又给刘芳找了条毛巾让她简单清洁了一下，要不然继警车臭掉以后，调解室也会被熏臭。 不过，刘芳还是很臭。 她应该没去卫生间，乐回音在门口的垃圾桶里闻到了臭味。 而且刘芳没有多余的衣服，只能穿着臭半袖。 调解室的空调打得很低，乐回音下意识搓了搓手臂，她听到李峰指着手机中的图片跟朱警官解释，“警察同志，你看聊天记录，是不是她发给我的，她说：我在跟老师了解我儿子的情况，老师说，他表现还行，就是爱迟到。你看，这照片是她发给我的。” 朱警官和周骧都看到了刘芳发给李峰的照片，照片里的乐回音正在办公桌上翻文件夹。 “警察同志，我刚才是情绪有点激动。老师，刚才是我的错，但我是冤枉的。是这个女的，拿你激我。” 刘芳：“谁激你了？是你来找我们麻烦，我让你来学校了吗？你赶紧跟老师道歉，求得老师的原谅。” 周骧的话掷地有声，“李峰，成年人做事从道德上来说是敢作敢当，从法律上来说，我们有民法、刑法来保障每一位公民的基本权利，同时也约束着每一位公民的行为。首先，你今天在学校放学时站在学校门口寻衅滋事在公共场所制造事端，影响学校放学秩序，并且对部分小朋友造成不良影响，同时你辱骂该校老师，这些行为处罚了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法。 其次，你无凭无据地辱骂乐老师和刘女士，侵犯两位女士的名誉权。《民法典》保护公民的名誉权和人格权。她们二人有权要求你赔礼道歉、消除影响或赔偿精神损害。 第12章 最后，你的行为升级，在警察的视线内，你还不知悔改，攻击两位女士。如果当时我和我的同事不在现场，你会不会犯更大的错？对乐老师和刘女士的人身安全造成重大威胁？我可以提醒你，如果你的行为在学校这类公共场所引发恐慌或者更严重的后果，你可能触犯《刑法》中关于寻衅滋事罪的规定。” 周骧的一长串话，砸懵了李峰和刘芳，刘芳动了动嘴唇，干巴巴地说：“警察同志，我没事，别把李心宇他爸关起来。” 她推开椅子，走到乐回音旁边，大鞠一躬说：“老师，我们都是没文化的人，平时打骂惯了，您别和我们计较了。” 乐回音站起来后退到朱警官身后，说：“大姐，您别这么说，有文化没文化和打骂没有必然关系。再说，周警官这不是给大家普法呢。大姐，我劝你多和警察咨询一下，李心宇爸爸骂人打人是不对的，早点意识到问题，才能早点改正。” 乐回音的话摆明了她不受道德绑架。 李峰听完周骧的话，脸一阵白一阵红，他就不懂了，这么屁大点事儿，怎么到他嘴里都上升到刑法了？ 朱警官没给李峰发呆的时间，他催促李峰，“你把你的冤枉说出来吧，说完了咱们一一核实解决。” 李峰双手抱着头在板寸上面搓来搓去。 周骧：“行了，有话就说，搓头能掉出话吗？” “我说。我是冤枉，我对我儿子怎么样，我心里清楚。她一个老师，凭什么对我家比手画脚，如果不是她那句话，我儿子能来报警吗？我儿子没报警，能勾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吗？现在老家全村都知道我们老李家有女儿被□□了。你配当老师吗？你知道从今往后，我儿子在农村就挂上了□□犯的孩子吗？” 李峰满眼猩红，怒气待发。 周骧不能打断李峰说话，但他担心乐回音受不了这些粗俗无理的指责，眼睛一直注意着乐回音的状况。 乐回音很平静，“说完了是吗？那轮到我说了。首先，我要跟你说清一件事，李心宇今年九岁了。在他踏进我的心理咨询室以前，他已经对自己的父母有了意见，今天会发生这些是源于你们和他的相处没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和爱。 其次，他从始至终没和我说过，他不是亲生的。这是他和警察报警时说的，警察同志问他为什么夏天就认为自己不是亲生的，现在才来报警。李心宇复述了我的话：父母作为成年人和家长也要像他一样每天学习和面临新的难题，所以有时候他们会选错答案，做错事情，我们需要通过沟通来解决问题。所以，李心宇爸爸你认为这句话是造成你们村知道李心宇身世的根源吗？” 第11章 但說過去卻那樣厚 我们今天培养孩子的方式决定了明天的命运——富兰克林·罗斯福 乐回音很喜欢罗斯福的这句话，虽然她在一年半前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小学老师，但她一直认为小朋友有着成年人难以理解的灵气，他们是大自然的奇迹，他们就像自带颜料的白纸，当他们无条件相信你、爱你时，就给了你机会去塑造他们。 李峰和刘芳被乐回音的话击回到了过去的回忆中。 作为养育李心宇的父母，他们俩怎么可能不知道孩子对他们的期待与恐惧。 作为养家糊口的人，他们没那么多时间给孩子，他们自己都活得凌乱不堪。 李峰疯狂攻击乐回音是因为他不敢面对一个事实：李心宇是自己主动走进派出所报警的。 更本质的原因是，乐回音只是一个普通老师，每周见李心宇两次。而他才是和孩子朝夕相处的人。 孩子是他的，是刘芳的，乐回音能对孩子有多大影响呢？ 李峰抱着头趴在桌子上，不说不动，像被钉进了桌子里。 刘芳坐在了乐回音一开始坐的位置，吸着鼻涕流泪。 朱警官清了清嗓，“这个嘛，我就说说我个人看法，我家孩子刚上大学，我也是从你们那走过来的，不管是婚姻还是养育孩子都不容易。 孩子小不懂咱们，有时候家长和孩子间就产生了误会。一般的小事一会儿就忘了，李心宇小朋友的情况比较特殊。 在这里，我要批评你们俩，你看要不是你俩吵架被他偷听到了，会引起他的怀疑吗？ 再说回教育，学校能承担一部分教育工作，但孩子还是需要我们。现在中小学都加强了心理教育建设，别的不说，就说乐老师这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好。我就说不出这么好的话。 我觉得乐老师这句话是在帮你们说话，也是教育李心宇换位思考，对吧？你们作为李心宇的父母，觉得他最近有改变吗，和你们的沟通顺利吗？ 你们老家的事不归我们派出所管，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要从自身找原因，你不实事求是还倒打学校的老师一耙，你觉得学校就没法追究你的责任吗？ 就算离婚了，你们俩也是孩子的父母，不要在他面前打骂，这会伤害到他。” 李峰忽然站起来朝着乐回音走过去，噗通一下跪了下去，“老师，太对不起了，我混账，我…我也没办法了，这操蛋的日子活着就是遭罪！” 朱警官赶紧把跪在他侧面的李峰拉起来，“有话好好说，别搞这套。” 刘芳一直沉默着，她不参与他们的谈话，也不离开。 乐回音突然提及刘芳，“大姐，你带的鸡蛋不是刚下的吗，怎么还有臭掉的。” 刘芳支吾着说：“啊，这，有时候嘛，也会出现坏的。” 刘芳放弃追究李峰的行为，乐回音没放弃，她说：“我要求他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衣服损失我不和他算了。” 除了周骧，其他人都愣住了，他们以为乐回音一个城市女孩会放弃向农民工索要赔偿。 乐回音跟周骧说，“我对这种事没经验，你帮我定个合理的数额。李心宇爸爸赔偿的钱不用经过我，直接给李心宇的班主任就行，充当五班的班费。” 签完和解书，乐回音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她立刻推门而出，走到大厅，李心宇小心翼翼拦住了乐回音的去路，摸着后脑勺小心地问：“心理老师，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乐回音蹲下比李心宇要矮，李心宇看到老师笑容甜甜地对他说：“当然是啊，我和你爸爸对事情的看法不同，但暴力行为一定是不对的。不对的事情要怎么办？” “要改正！” · 乐回音打了两遍洗发露和三遍沐浴露才洗掉了心里的粘黏感。 刚出来就听到了敲门声。 乐回音匆忙站在门口问，“谁啊。” “我。”周骧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昂～等我一下。” 乐回音大跨步回到卧室脱掉浴巾，穿上了睡衣开门，“你来得巧，我刚洗完澡。” 周骧笑笑没说话，手中提了烧烤和可乐。 乐回音扫了一眼，客气地说：“这么客气，有事求我？” 周骧自顾自地进来，把烧烤放下说：“是啊，我求乐老师以后少去派出所，那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把乐回音精心营造的快乐假象给戳破了。 乐回音看到烧烤好不容易忘掉了粘黏的感觉。结果周骧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失去了刚才的胃口，她坐进单人沙发中，仰头有气无力地说：“人真是奇怪的物种，上次不知道怎么感谢我好，这次骂我还丢鸡蛋。还有，刘芳也有自己的心机。我刚才洗澡的时候想到的。” 刘芳一见到乐回音就好像和她很熟一样，等放学时故意拉住她，好像都是预谋好的一样。 周骧点头说：“是，她的行动不单纯。你走之后，她承认了，是故意发照片给李峰的。李峰爆炸脾气，她就是希望李峰到学校门口闹，最好还有个明白整个事情的见证人。” “为什么是我？”乐回音问。 “不是你就是王老师。她需要一个了解李心宇家庭情况的人在那。她想要李心宇的监护权。” 刘芳这次回来是有备而来，她在李峰老家有常联系的人，知道李雨萌的事情立案了，刘芳决定以这个为其中一个理由要求变更抚养权，另外她还想让人知道李峰有暴力倾向。 乐回音不解道：“她想让人知道李峰打人，为什么还不追究他？” 周骧：“因为钱和时间。一旦追究立案，在法院那她赢的机会大了。但在抚养费这里，李峰就有借口拖着不给。我们刚问了才知道，离婚至今，刘芳没给过李峰一分钱的抚养费。” 周骧把门口五斗柜上的烧烤拿到餐桌上，“吃不吃，现烤的。” 当然吃。乐回音爸妈去看电影了，她以为自己会孤零零地在黑暗中舔刚才的伤。 周骧的几句关键话把她从纠纷中抽了出来，无论刘芳还是李峰，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攻击她利用她，她没做错什么。 乐回音从冰箱里拿出啤酒罐对着周骧晃了晃，“你喝吗？” 第13章 周骧略有惊讶地摇头，“不喝。” · 乐回音嘴中含着肉嘟囔道：“你们的工作好难做，我是做不来警察的。” 她说的前不搭后意，但是周骧听懂了，“还好，有温柔的人给我们希望。比如乐老师善于助人，关心学生。虽然因此倒了霉，但是你帮了你的学生。对了，刚老朱夸你了，说你是个好老师。” 朱警官名鹮，全名朱鹮，别名鸟叔、老朱。 乐回音握住签子，眨了下眼睛，“是吗？” “我们的工作有一定的通性。老朱很理解你，因为他是我们所最会做心理工作的人，警察和老师都有机会去看到人性最美的地方和最恶的时刻。老朱让我跟你说，你没错，别被他们影响。” 周骧其实还想说，没想到你还挺适合当老师的。但今天不适合说这句话，周骧自觉地把这句话用可乐冲到胃里了。 · 乐回音吃撑了，她吃了十几串烧烤外加一罐啤酒。 吃饱喝足，她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肚子。 周骧长了双鹰眼，“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 在周骧的记忆里，乐回音对酒精深恶痛绝。高三毕业聚会上，他喝了几杯啤酒，回来碰到了乐回音，乐回音长了个狗鼻子，两人隔着一米远就闻到了周骧说话带出来的酒味。周骧记得当时乐回音小脸皱成了小奶狗，眼睛皱起来鼻子往外出气，忿忿道：“你学坏了，竟然喝酒。” 当年的反酒精达人，现在主动喝酒了，周骧有些恍然，他想到了乐回音是在和自己没有交集的岁月，学会了喝酒。 乐回音在脑海中寻找答案，她茫然地说：“记不清了，研一还是研二？我舍友喜欢喝酒，我们宿舍有她的迷你bar，她真的超厉害，会调很多种鸡尾酒。打开了我们这些土人的酒世界，我们方圆几个宿舍都被她带出来了。可惜我不会调，只能喝罐啤酒了。” 聊天最尴尬的是什么？就是像现在这样，乐回音兴致勃勃地给周骧说往事，而周骧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尽管今天周骧帮了她很多，但乐回音感觉只有在学校门口她被欺负时，周骧和她才回到了从前的亲密。 乐回音感觉很委屈，为什么大一发生的事情，周骧这么多年还对她不冷不淡，像个不熟的朋友一样。 再说，周骧高三也做错过事情，她都没计较啊！ 乐回音将自己面前的烧烤签子归拢在一起，把啤酒罐丢进拖鞋右侧的垃圾桶里。 乐回音握住签子，冷冷地说：“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好。” 几秒后，周骧盯着乐回音的后脑勺说：“行，那我走了。” 行，那我走了。这句话让乐回音想到了七年前的一天。 现在的场景和那天发生的事情重合到了一起，就是那天开始，她和周骧进入了一种尴尬的熟人关系。 第12章 分岔路口 乐回音认为，大一那年是他们的分岔点。 高考刚结束，周骧就开始了报考警校的准备工作。 成绩出来以后，和他预估的差不多。 但他的期待破灭了，这世界上没那么多运气，他的分数报上了一个不是很理想却也不错的学校。 乐回音没有这个烦恼，她保送到了京大。 不过她依然很关心高考考题的难度和出分的当天。 那年数学考题偏难，大题尤甚。 恰好周骧就是那个不擅长做数学难题的人。乐回音在二模、三模帮周骧估的分应该能上京市的警校。 结果高考的数学卷比二模、三模的难度大幅提升，最后周骧报上了海市的警校。 海市距离京市有 200 公里的路程，从京市到吴市会途径海市，乐回音和周骧约好了开学放假一起走。 而这个承诺不过践行了一次，就失去了承诺人的执行力。 大一开学季，乐回音父母和周骧父母一行六人搭乘同一车次的高铁送孩子上学。 周骧一家人先行到站，乐回音父母在京市陪乐回音待了几天后，去海市高铁站和周骧父母会和。四个人一起回家。 走之前，周骧父母问他：“十一回家吗？” 周骧：“不好说，警校情况特殊，到时候再说吧。” 警校的生活很特殊——手机上交了。 中秋假期，周骧摸了到两周未见的手机，他先跟家里打了通电话告诉父母，十一不回家了。今年警训要到十月四日，警训结束假期过半，没必要折腾到家呆两天再返程回校。 第二通电话，周骧打给了乐回音。他听父母说，乐回音十一也不回家。 周骧拿到手机，看到了□□里 99+的消息，其中三十多条的□□消息来自于乐回音。 可能是中秋假期大家都在聚会，乐回音的电话没人接。 周骧的手机是暂时领回来的，只能用二十分钟。 时间一到，手机就要上交回去了，他只能在q上留言：警训收手机，刚拿回手机，马上又要交回去了，十一见。 周骧从没对假期如此期待过，十月四号晚上，他拿回了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打开q，依旧是 99+，但来自于乐回音的只有一条：【好】。 周骧这次拨过去的电话，被秒接了。 吴市人说话总有种软乎乎的温柔感。乐回音是其中的翘楚，她软乎乎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时，周骧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乐回音入学第三天开始了军训，刚开学人生地不熟，她在高中时期没有一段甜甜的女生友谊。刚住宿舍，她有些谨慎和小心，对待舍友们礼貌又有距离感。 很快，其他舍友三三两两打成了一片，她还是一个人。 乐回音想到了周骧，如果他也在京大或者京市，她就不会孤单了。 可他不在，乐回音发给他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一周过后，乐回音反应过来了：也许是因为公安院校的特殊性，周骧才无法回复她？ 乐回音拐弯抹角地问她妈妈，好几天之后何白桦告诉她：“我刚刚才知道，周骧手机被收了，你张阿姨有点后悔让他去警校了，哎，谁知道警校是这样的。” 原来警校要收手机，乐回音知道后心里沉甸甸的。 军训过程中，乐回音和站在她旁边的女生逐渐熟了起来。她们都是左撇子，她住在乐回音隔壁宿舍，她也没成为宿舍小群体中的一部分。 乐回音有了新朋友——欧阳蕙。 欧阳蕙是本地人，她邀请乐回音中秋去她家玩，乐回音了解到欧阳蕙从小喜欢雕刻，但家里人不同意她把雕刻当主业，欧阳蕙衡量了一下自己的高考成绩和国内雕刻院校的情况，暂时屈从地进入了京大。 不过欧阳蕙没放弃雕刻，她想大学攒够私房钱，再出去读雕刻专业。所以欧阳蕙一开始没打算把精力用在交友这种不必要的事情上。 在军训休息时间段和乐回音的闲聊中，欧阳蕙不知不觉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对欧阳蕙来说，乐回音变得不一样了，因为乐回音知道了她的梦想，而且尊重和鼓励她坚持下去。 十八岁女孩的友谊在军训中灌溉出了树苗，中秋长出了新枝，国庆成了一体。 周骧的舍友听到了周骧电话中的内容，纷纷表示自己也要去京市玩。 周骧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宿舍生活和在家不一样，以后要出去打电话。 最后六人寝中，三个人决定要和周骧一起去京市玩。他们心中的第一站是京市最出名的牛街。牛街上全是各种火锅店、烧烤店。 周骧实在不想带着一群人去见乐回音。而乐回音倒是无所谓，她问周骧，可以带朋友去吗？ 上了高铁，同行的三个人忽然有人问周骧你朋友带的是男朋友吗？ 周骧毫不犹豫地说：“不可能。” 这句话给了其他三个人调笑周骧的机会，等见到乐回音本人，其他三人又装回了礼貌好青年。 乐回音和欧阳蕙推荐周骧一行人早上在双子山站提前下车，她们提前到双子山站等候。双子山是京市有名的景点，然后晚上回牛街吃饭，第二天可以在市内转转。 第一天在双子山和牛街都很顺利玩得也不错，可周骧很不爽。他和乐回音聊天了，但又好像没说什么。还不如他们两以前放学路上十分钟聊得到位。 第二天，周骧他们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先去京大逛逛，虽然自己没考上，但来玩玩也不虚此行。 乐回音依然和欧阳蕙一起出现在了京大门口。 京大比周骧他们学校大太多了，他们跟着乐回音二人从南门走到了北门，光是走路就走了近两个小时。 周骧的舍友们最想看京大著名的心形湖，而周骧最想知道乐回音住在哪栋楼。 走到北门附近，欧阳蕙指着 32 号楼说：“这是我们宿舍。” 32 号楼共六层高，一眼看过去就是一栋老楼：灰色的墙壁，老旧的窗户，外面晾晒的彩色服装和爬满墙沿的爬山虎为老楼添了几分生气。 第14章 “你们宿舍条件好像没我们好。”周骧的舍友感慨道。 欧阳蕙：“是啊，我们学校的宿舍整体偏差，里面还是水泥地呢，你敢想？” 乐回音没对宿舍的差劲有任何发言。她这两天的话都不多，因为她感觉有点别扭，她和周骧很少在人群中相处。 但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断联，乐回音更不想单独和周骧在一起，万一没话说怎么办，还不如人多点淹没掉自己的存在感。 乐回音也盯着墙上的爬山虎看，没注意到周骧凑到她身边，“习惯宿舍了吗？” 乐回音慌忙地回头看了一眼，“还行，每天都很忙，在宿舍的时间短，就还好。” “课很多吗？” “嗯，挺多的。你们训练辛苦吗？” 周骧没来得及回答，因为他感受到了他身后来了一个人。 乐回音的舍友孙琳老远就看到了一群人站在她们宿舍门前，走进看到了乐回音和几个帅哥，尤其是和她说话那个。 孙琳凑进到乐回音和周骧身边，关心着乐回音：“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原来你也在学校，我知道了，你住欧阳蕙那儿？” 别人都没把孙琳的话听进去，唯有周骧唇角动了动。 他们没在门口停留太久，毕竟32 号楼是女生宿舍门口。 午饭就在京大附近的川菜店解决。 周骧瞄了个空，跟着从餐椅上离开的乐回音出去。 乐回音从卫生间出来洗手，洗完一抬头就看到了镜子里的周骧。 “你...” “你...” 周骧：“你先说。” 乐回音和周骧下意识地一起往外走，乐回音问：“你们没手机的时候干什么？” “不干什么，训练完挺累的，睡觉。” “哦，那以后还收手机吗？” “不像现在这样了。除了上课和训练，休息时间可以用手机。” “哦。” 乐回音手机响了一下，她掏出来看，是孙琳发来的消息，【回音，我想追和你说话的帅哥，给个联系方式呗。】 周骧：“你和你朋友关系好到住在人家家里了？” 乐回音瞪了周骧一眼，“你有意见？” “住在别人家里不别扭吗？” 乐回音之前没觉得周骧爱管闲事，再说她是那种没距离感的人吗？欧阳蕙家境殷实，打初中起，她就有自己的房子，她可以有独立的雕塑空间。 乐回音和欧阳蕙在一起玩，都是住在欧阳蕙的小房子里。 但她不想解释给周骧听，乐回音的手机又响了，【对了，你要是对他有意思，我就不要联系方式了。】 乐回音看完孙琳最新的消息，靠在转角的墙边，双臂抱肩，语气很冲地对周骧说：“不别扭。剪了板寸也不影响你的发挥，我舍友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我看她正好是你喜欢的类型，我已经把你的手机号给她了。” 周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乐回音开合的樱唇，一个月没见，她就做出来这些不像她做的事。 大学，到底是什么魔鬼地方？ 周骧冷着脸说：“我喜欢什么类型，你说说。” “你喜欢高个，模特身材，冷艳脸，还有你喜欢主动的女生。” 周骧听笑了，乐回音不是不清楚他最讨厌主动的女生了，她要是想跟自己闹着玩，那他就陪她玩。 “你觉得你同学够格吗？比你高不了几厘米，撑死一米七，做网红模特都不够高。脸没看，不清楚。主动？主动就是要个电话号，一点表示都没有算什么主动。” 乐回音的气刚才顶多到了脖子那儿，现在被气得直接到了眼睛上面。 她的理智被气跑了。 乐回音叉着腰仰头瞪住周骧，“好啊，那你就去找个更主动的，我舍友配不上你，行了吧，你这个自大狂，不懂礼貌、不懂关心、随便下结论的家伙！” “不劳你操心！” 乐回音气乎乎地回到了座位上，其他人视若无睹地看菜单。 周骧回来也是同一个待遇，其他人视若无睹地继续看菜单。轮到周骧和乐回音点菜，他们俩一个说随便，另一个人说我不挑食。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明明川菜馆的菜辣到离谱。 吃完周骧就提出回学校吧，周骧同学相互使眼色，最终还是宿舍长站出来说：“难得出来玩一趟，买晚上的票回去吧。” 欧阳蕙跟着打圆场，“是啊是啊，我本地人做东，带你们逛夜市。” 下午的时间很难打发，乐回音说累了想回宿舍休息，几个大男生面面相觑。 无独有偶，那边的周骧也说懒得动，他打算找个地方晒太阳，让他们去玩吧。 欧阳蕙又出来打圆场，“回音，你带你同学去静园晒太阳呗。” 第13章 嚴重似情侶講分手 欧阳蕙带着周骧的三个男同学离开了，留下名为乐回音和周骧的两座雕塑。 乐回音撇了一眼周骧便转身回学校。 周骧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乐回音全程没有回头，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周骧跟在她的身后。因为她听到了身后熟悉的脚步声。 周骧跟着乐回音的背影走，看到静园二字，他脸上生气的面具裂开了一个小口，小口迫不及待地裂大。 十一假期，京大校园里人来人往，多是校外的人来游玩，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拍卡拍照。 静园是其中一个打卡圣地。静园里有一条古典园林中的长廊，这也是欧阳蕙推荐静园的原因。 乐回音背靠着柱子，坐在长廊上双手交叉在怀中，别着脸看向草丛中的树。 周骧进了静园，心就静多了，他跟在乐回音身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时间一秒一分地流走了，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返校了，难道要和乐回音就这样分开吗？ 乐回音的余光能看到周骧离开了，她对着对面的空气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往外走。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乐回音回头，看到了周骧手心里的一小撮桂花瓣。 周骧：“伸手，你拿回去留香。” 乐回音喜欢桂花香，她第一次知道周骧知道她喜欢桂花香。 朋友之间的吵闹似乎没有太大的原因，只看两个人想不想回旋。 回到学校，其他三个男生向其他两位舍友天花乱坠地夸乐回音。 从此以后，周骧宿舍里的人不再开周骧和其他女生的玩笑了，专开他和乐回音的玩笑。 周骧解释无效、反驳疲惫后，就任他们说了。 他们在京市的牛街吃得心满意得。 所谓吃人嘴短，回了学校，他们几个人自觉地帮周骧拒绝桃花，“周骧有小青梅了，天涯何处无小草，甭打他的主意啊。” 再加上周骧的配合，不出一个月他就无人问津了。 周骧和乐回音形成了新的相处模式，他们会在周六下午打电话聊会儿天，说说最近的新鲜事。 进入期末考试季，他们周六的茶话会莫名消失了。 忘记了是谁最先爽约，想到他们马上就要回家了，周骧想着等回家再说吧。 乐回音的考试周比周骧长，周骧想等她，被乐回音拒绝了。而且他们学校的管理很严格，到了时间必须离校。 饶是如此，周骧也是宿舍里走得最晚的一批人，和他一样晚的是宿舍长。 大一上学期的最后一晚，宿舍长扯着周骧闲聊过往曾经和现在，宿舍长问周骧：“你为什么不追乐回音？” 周骧只沉默了几分钟，就给了年幼无知的宿舍长一个振聋发聩的答案，“做朋友有前路，做了男女朋友可能就没退路了。” 周骧先回了家，过了一周，乐回音回家了。 那年冬季，吴市的平均气温创下近三十五年来的最低纪录。周骧父母和乐启天都投入到了雪灾救援工作中。 何白桦让周骧来她家吃饭。周骧不太习惯单独和何白桦相处，他每天不是闷在图书馆里，就是和朋友出去玩。 等乐回音回来，周骧就按时跟着何白桦家的吃饭点吃饭。 周骧和乐回音去了附近的小河三月河滑冰。 自乐回音有记忆以来，三月河的水从没结过结实的冰。 乐回音记得那天玩爽了，无边无际地自然冰场，怎么滑怎么快乐。她在冰上打滑了好多次，摔了几次，还好穿得厚实。 那天晚上，何白桦公司有事情，她给乐回音留了钱让他们俩去外面吃。 但乐回音滑冰滑累了，不想出门。周骧身上带着零花钱，他让乐回音先回家，一会儿给她带晚饭。 周骧带着热乎的披萨敲乐回音家的门。 乐回音匆忙开门，周骧的双手把披萨环抱在胸前，帮披萨续温，“我刚问你吃什么口味的你没回我，我买了夏威夷披萨，你尝尝看吧。” “回音，你有朋友来，那我先挂电话了，一会儿你朋友走了，我再给你打过去。” 第15章 周骧愣住了，他正在换鞋，一只脚换完了拖鞋，另一只脚正在脱鞋，就这样半踩着鞋愣在那里。 乐回音慌张地拿起手机，通话已经结束，而周骧方才听得清清楚楚。 披萨还很热乎，但周骧吃着累牙，他心里泛着不舒服的气体，吃了一片就起身要换鞋回家。 乐回音食不知味，她想听周骧问自己，这样她就可以回答周骧的问题了。 可周骧不问。 周骧换好鞋站在门口，手握住门把手，随时准备撤离。他背对着乐回音，问：“刚才电话里的是你男朋友？” “不是。他是欧阳蕙的表哥，也是京大的。我…” “你喜欢他？” 乐回音想说不喜欢，但她不想骗周骧。她是喜欢古铖，但那是朋友间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且他们俩是在讨论留学的事情。 如果她面前的是别人，她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但在周骧面前，她不想说什么男女的喜欢和朋友的喜欢。无论是哪一种，周骧听了都会不高兴。 乐回音选择了回避，“他现在大二嘛，在准备托福，欧阳蕙在准备雅思，我想多了解一下。” 周骧拧了下门把手，没拧到底，又问了一句，“你想出国？什么时候的事。” 乐回音斟酌了下，说：“十一过后吧。” “行，你准备吧，那我走了。”说完，周骧拧下门把手，砰的一声，屋里只剩乐回音一人和桌上的六片披萨。 · 那个寒假过得很漫长，之后周骧还和往常一样，去找朋友玩、去图书馆，但他不会主动找乐回音了。 乐回音回想起那个寒假，仍觉得冷气袭人。 朋友之间的吵闹似乎没有太大的原因，只看两个人想不想回旋。 之后周骧和乐回音的关系不冷不淡，就像乐回音和楼上赵阿姨的关系一样。只有寒暑假回来碰到打个招呼。 乐回音主动过几次，但周骧找了理由拒绝她。 京大的生活节奏很快，校园大且卷。乐回音并不是个例，很多京大的学生，大一就开始准备雅思、托福还有和国外教授的套磁工作。 古铖在乐回音大一下学期挑明了他的意图：做我女朋友吧。 乐回音有过一秒心动，她身边的人都成双结对。 欧阳蕙有雕塑陪伴，经常会忘记乐回音的存在。舍友们有的是结伴去图书馆，有的是情侣一起温习功课。 她很孤单。唯二的朋友周骧也不理她。 乐回音问了古铖一个问题，“如果明年你确定能出国，我们以后怎么相处？” 古铖笑了笑，“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如果我出去了，你一定也能出去。我相信你。” 古铖画的大饼被乐回音退回去了。 转眼间，乐回音大四了。古铖早就出国了，欧阳蕙的作品集收到了三份 offer。 而乐回音又选择了保送。在京大浓烈的求学氛围中，大家在恋爱上的选择出奇一致。要不就像古铖一样，玩在当下，要不就是以共同进步为衡量指标而恋爱。 真爱寥寥。 乐回音觉得很没意思，她不想谈恋爱。但她就是觉得京大没意思，她不想再盲目地进入一个学校，于是她参加了四所学校的暑期夏令营。 在京师大，乐回音遇到了她的硕导，选择了保送到京师大。 · 周骧又要丢下这句话以后，和她变成不冷不淡的关系吗？ 乐回音抬起头，死盯住周骧，咬牙切齿地问：“你知不知道你特别擅长冷暴力？” 周骧的手指弯向自己的眉心反问：“我？冷暴力？” “不是吗？高三那次，我刚跟姜江他们解释清楚谣言，第二天，你就开始独自回家不等我。大一那年，因为我没提前告诉你我有出国的打算，你又跟我冷战。其他的小事，我都没法一一跟你算账。” 周骧握住椅背的手蜷起了青筋。他和乐回音四目相对，将乐回音脸上的气愤和声音中的不满尽收脑中。 周骧松开拳头，“为什么没出国？” 乐回音气鼓鼓地说：“不想出了。” 周骧再次握紧椅背，问乐回音：“为什么不想出了。” 乐回音心想：也许是家里的灯比派出所的瓦数高，眼前的周骧比派出所的周警官更加肃穆不可侵犯。 她的态度和语气不自觉软了三分，“没什么具体的原因，就不想了呗。十八岁的你和二十一岁的你对人生的规划多少会有变化吧。” 周骧摇摇头，“那是你，我没什么变化。” “你怎么没变化，你是身在此山中，自己没感觉。” 周骧：“比如？” “比如你现在，穿上衣服是警察，脱了衣服更像土匪。” 周骧挑了下眉，随后拉开他刚塞回到餐桌下的椅子，稳坐进去，双肘杵在桌上，“怎么就土匪了，因为赖你的帐？行，咱们从头算，慢慢算。你给我找张纸和笔，我帮你记下来。” “你！”乐回音双腿弹开椅子，食指指住周骧的眉心。 周骧耸下肩歪着头说，“既然想算，就从头开始算，大不了我明天请假。” 用不到明天请假了，门口锁芯转动的声音是乐回音和周骧的消音器。 何白桦和乐启天进来一分钟都没听到乐回音的声音，何白桦走到餐厅看到了对坐在餐桌前的两个人，“骧骧来了，你们俩吃烧烤啊，哟，乐启天你快过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14章 喜糖 熊猫一号乐回音和熊猫二号周骧被何白桦夫妇围观了。 乐回音冲着站在餐桌两侧的爸和妈分别翻了一个小白眼。何白桦很大方，回给她一个大白眼。 周骧耸肩笑个不停，乐回音看到何白桦莫名其妙的表情也跟着笑了起来。 “乐叔何姨，我先走了。”周骧笑够了就跟自家人一样，习惯性地起身开门直接离开。 · 何白桦和乐启天得知桌上的烧烤是周骧给乐回音带的安慰餐，瞬间火气上头，“这都是些什么事，凭什么扔我女儿鸡蛋，你可真是的，就这么和解了？” 乐回音秒变小鹌鹑。 乐启天冷静一些，“我上次和你说了吧，离学生家长远点。教不好学生的家长，一般自身就有问题。你看看你，要不是交警报警及时，打在你身上的可能就不是鸡蛋了。” 鹌鹑被迫抬头，乐回音终于知道周骧为什么溜得快了，感情他是把舞台留给了她爸妈来尽情施展。 尽管她再三解释有保安在现场维持秩序，还有交警在远一点的斑马线上。 乐启天：“保安拦住了家长吗？交警拦住了？” 乐回音说不出话。 乐启天继续追问：“你们主任没联系你？” 李主任联系乐回音时，乐回音已经签了和解书。 听到已经和解的结果，李主任连连夸赞乐回音，“有气量，咱们当老师的不止教小朋友，也是帮父母一起教育孩子。” “回音，你不用担心钱，你妈有钱，不想干就辞职。”何白桦横着眉说。 乐回音还没说什么，乐启天先调和上了，“干什么工作都会吃亏。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了。” 何白桦冷笑道：“要是李主任的女儿被鸡蛋砸了，我看她还能说出这句话吗？” 和稀泥，是传统办事方式。 乐启天很熟悉，可他没权发声，毕竟这种事他也没少干。 但他最后还是提醒了女儿，“你留个心眼，如果校领导因为这件事找你，你最好留个录音什么的，说话也要客观别被带感情色彩。” · 乐启天这次的话被乐回音听进了心里，每次开会她都绷着一小根被领导单独留下说话的神经。 不过，学校里没有人再找她谈论这件事。 转眼十一月到了，李心宇准备转学了，他的父母达成了口头约定，暂时由母亲抚养，法院那边他们会一步步按照流程走。 李心宇走前，贴在乐回音办公室的门前小声喊：“乐老师！乐老师！” 乐回音把头从电脑里抬了出来，向李心宇招了下手。 李心宇小跑到她身边，冲乐回音勾勾手指。 乐回音侧身凑过去，听到李心宇小声说：“乐老师，我妈妈说我不是她亲自生出来的，我是她亲自养大的。我妈妈说，她永远是我妈妈。” 乐回音的心里和眼里一齐涌上了一股热意，她压住情绪用力点头说：“你妈妈说得对，你要和妈妈好好沟通。再遇到事情，可以和新学校的班主任和心理老师说，好吗？” 李心宇剩下的话就可以大方地说了，他背着手腆着小肚子说：“还有警察叔叔。谢谢乐老师，我妈妈说，乐老师的名字特别好听就像人一样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办公室的其他三个人发出爆笑声。 等李心宇离开后，赵雁挤眉弄眼、语气夸张地说：“乐老师的名字好好听！就像人一样好看！” 第16章 乐回音以毒攻毒，“赵老师的名字真好听，就像人一样好听。” 其他两位老教师偷笑着判作业，赵雁趁着办公室人少，拉着自己的椅子贴着乐回音坐，说起了悄悄话：“我给你介绍个男的呗。挺帅的，人不错，家境也不错。我男朋友的高中同学。” 赵雁边说边套出手机，硬将图片举在乐回音面前。 乐回音下意识说不，可照片怼到她面前，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这不是上次的消防员吗？” “上次？” 乐回音：“开学的消防知识科普和消防演习。” 赵雁教二年级的美术，她知道九一开学有校园开讲活动，不过仅限于知道，她完全没参与到其中。 乐回音的话令赵雁若有所思，也许她男朋友知道些什么却没和她全盘托出。想到这，赵雁撇了下嘴。 事情还要继续，赵雁向乐回音表明立场，“回音，我向你保证，这事从头到尾我都不知情。也可能是巧合，但大概率是我男朋友的心机行为。等我下班教育他。” 乐回音想的没赵雁深远，她只是想说，此人已见过，她对该消防员毫无兴趣。 “不要因为这件事和你男朋友吵架啦，我也没打算相亲。你要不问问其他老师。” 小学老师女多男少，就拿乐回音她们学校来说，一百五十多个老师里，仅有二十多名男老师。 而且，学校里也不可能全是内部消化。好笑的是，一般男老师赢不得女老师们的芳心，有点小帅又不差的男老师还想往上爬。 乐回音来了实验小学一年多参加了两次婚礼，两次都是男老师喜迎有钱人家的女儿。 赵雁顺手从乐回音桌上捡了块棒棒糖，扯开包装含住棒棒糖，含糊地说：“不用了吧。她们没有乐老师名字好听，长得好看。” 要不是有其他人在，乐回音真想给赵雁一锤子。梗可以单玩，绝不可夹带私活。 “去去去，回去备你的课。我忙着呢。” 赵雁的椅子不听乐回音使唤，因为赵雁抽出棒棒糖，将棒棒糖前后翻转，“好吃耶，什么牌子的给我发个链接。” “没链接，喜糖。” 赵雁低头捡起了垃圾桶里的糖纸，“喜糖？谁家用棒棒糖做喜糖，谁家啊。” 第15章 周骧的好友申请 周骧同事家，乐回音心里默默回答。 在派出所签完和解书，乐回音又和周骧发泄了自己的不满。所以那天晚上她休息的很好。 第二天是明媚的十一黄金周，乐回音打开微信看到一条新的好友请求来自pzx，附带了一条备注：慢慢算。 乐回音手指悬空了一分钟才按下同意二字。 十月到十一月，整一个月的时间里，乐回音被周骧催促了近十次，【算不算】 算你妹。 乐回音内心戏十足，就是没时间和周骧上演。 其实周骧也没时间算数或者算账，黄金周的第二天他被调去异地缉拿送押犯人了。 乐回音桌子上的糖是今天早上周骧给的。周骧熬了个大夜审讯犯人，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同事发喜糖，他顺手揣在兜里了。 周骧踩着大家上班的点到了家，乐回音在公交站等车时被路过的周安滴了声喇叭。 “上车算账。” · “到底是谁的喜糖啊，回音你理理我！”赵雁推着乐回音的胳膊，催促道。 乐回音回过神来，“你不认识。” 赵雁：“这可说不好，我以为你不认识赵队长，结果你认识。” 乐回音才不会告诉赵雁，这糖是她早上获得的精神损失费。她展开右手向赵雁讨要礼金，“我的喜糖，快给我份子钱。” 办公室里的张枫玉老师笑赵雁，“小赵，你都把小乐逼急了。” 赵雁悻悻然，搬着椅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就听到张枫玉问乐回音，“小乐还单身呢，我老公的侄子今年刚毕业，在政府上班，对了，也是京大的。给姐个面子呗。” 三双眼睛齐齐望向乐回音：有期待的眼神；有八卦的眼神；还有赵雁五官一齐用力，一副咱俩更好，你要敢答应她就得答应我的表情。 乐回音手足无措，张枫玉老师和她同一个办公室，张枫玉是体育老师，平日里相处不多，但张枫玉热心肠，对办公室的年轻人都很照顾。 “我…”乐回音都打算认怂了，她的手机及时响了起来。 乐回音在铃声响起后的 0.5 秒钟接通了电话，来不及看对方是谁，乐回音程序化输出，“喂，您好。” 周骧愣了一秒，“糖里添加了礼貌用语吗？我有点不习惯。” 乐回音听到周骧的声音，礼貌仍然很在线，“您有什么事吗？” 周骧含着笑说：“想问问你糖好吃吗？” “不知道，被同事吃了。”乐回音说完就后悔了，都怪大家都瞅着她，把她盯的有些紧张脑子反应变慢，顺嘴就说出口了。 周骧：“跟你说点正经事，你们学校的舍佑君老师成了嫌疑犯，正在逮捕中。我估计你们很快就会发通知。你在学校注意点，一会儿放学我去接你。”说完，周骧就挂断了电话。 乐回音顿了几秒放下了手机，她听到赵雁对着她发出嘶嘶的暗号声。 嘶嘶意思是让乐回音陪她出去上厕所。 乐回音无心陪赵雁八卦喜糖，她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高跟鞋声。整个二年级组，只有二年组组长金莺会穿响亮悦耳的高跟鞋。 没有敲门声，金组长直接推门进来，对着她们四个人说：“我跟你们说一件事，三年级组的佘佑君老师目前被公安调查，可能涉及刑事案件。如果她主动和你们联系，不要轻举妄动，先通知学校和警方。等会儿其他人下课回来你们帮着通知一下，别用手机通知，面对面通知。” 下节课是最后一节课，一般情况下，老师们都会在最后一节课前回一下办公室收好东西。 张枫玉对金莺的话将信将疑，“你说佘佑君涉及刑事案件，这不可能啊。” 金莺顶着倒八眉语气不悦地说：“你是警察还是老师？张老师，别跟佘佑君老师通风报信啊。” 金莺今天的眉毛画得又高又长，她一皱眉，眉毛就是一个标准的倒八。确定她将消息通知到位后，金莺哒哒哒的声音越走越远。 张枫玉等金莺走远了才说：“真把自己当个大官啊。你们说，佘老师能出什么事啊，你们谁知道内情吗？” 乐回音跟着大家一起摇头。 下课铃响起，两分钟后，乐回音的办公室坐满了老师。 刚才金莺在场时，张枫玉是现场资历最老的教师，她清了下嗓，“转达一则来自学校的口头通知。据说佘佑君老师涉嫌刑事案件，警方还没找到她。学校的意思是如果她主动跟咱们联系，咱们就先通知学校和警方。就这些。” 大家的表情大差不大，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由于不敢相信，所以大家都转过去问身边的人，一时间办公室嘈杂不已。 可上课铃声不会等她们聊完了再响。 最后一节上课铃声响起，屋里只剩张枫玉和乐回音了。 乐回音打算提前半小时走，她给周骧发微信，告诉他不用麻烦了，她现在就准备回家。 和张枫玉道别后，乐回音关上办公室的门离开，没走两步她就听到张枫玉说话的声音。 看来张枫玉早就等着她的离开了方便打听消息。 乐回音又是在公交站牌前方五十米处上了车——周骧的车。 乐回音边扎安全带，边问：“你回去上班了？” “嗯，你下班倒是早。提前三十分钟就能走？” 乐回音把校长的新政策说了下，问周骧：“佘老师的案子也是你们派出所负责？” “不是。” 佘佑君涉嫌的刑事案件是杀人。 上午十点二十二，佘佑君丈夫的同事向警方反馈佘佑君一家人都断联了。佘佑君家在安平区渤海路，渤海路派出所出警发现了佘佑君丈夫的尸体。 乐回音有点磕巴地说：“那，那那佘老师不在家？” 周骧：“不在。” “你把这些跟我说了，不怕我说出去害你受处分，不对，你们不需要保密吗？” 周骧：“我告诉你的，都是网络上朋友圈里已经被转发的消息。别人不知道佘某某是谁，但你们学校的老师肯定知道。” 周骧把转向灯拨上去，眼角看着前方的路，嘴角微微上扬，说：“乐回音的礼貌最多维持几分钟，但乐回音的自大能维持一辈子。” 乐回音的小虎牙咬在了自己的唇上，她真是多余担心自大狂周骧。 周骧嘴欠完，还得帮乐回音找补回来。 “不过自大点挺好的，自大和自信差不多，浓点就是自大，淡点就是自信。乐老师挺淡的，应该是自信。” 第16章 第17章 乐回音强烈的倾诉欲 乐回音感觉到了他们俩之间的变化——不再故意疏远。现在好像回到了高二的相处模式，乐回音嘴欠，周骧嘴更欠。 但他们一般不会真生对方的气。就像现在这样，乐回音的重点还是在佘佑君身上，“需要你来接我吗？有这么危险？” “还好，你就当我日行一善，攒功德。” 周骧将乐回音送进单元门前，又眼瞅着她彻底消失在单元门门口才倒车回派出所。 乐回音进屋拿出手机，发现她加的实验小学老师私聊群都爆了，而学校组建的工作群安静如鸡。 所有人都在讨论佘佑君老师的事情，她们说得和周骧说得差不多。 群里有人说，看到学校路边的警车变多了，而且有同事在附近的宾馆看到了不少警察。 · 周骧今天还在休假。其实送完乐回音他也可以直接回家，不必再回派出所。 中午来派出所是因为听到了渤海路杀人案的嫌疑犯是实验小学的老师，他就主动请缨来所里加班。 周骧给乐回音打电话是因为他在研判室的天眼系统里看到了佘佑君。 佘佑君是实验小学的老师，因此确定完凶器上的指纹和作案过程，刑侦一中队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中山街派出所，请求他们和渤海路派出所逐一排查佘佑君的生活工作区。 佘佑君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实验小学后街的一家小旅馆。刑侦一中队和中山街派出所准备共同实施逮捕工作了。 这些案件详情，周骧没办法告诉乐回音。由于他今天还是休假状态，就不领枪出警了。 而出警的人多，他接送完乐回音便主动回来加班。 大部分警力都派出去了，只剩两位民警守着电脑和电话。 周骧就是其中之一，他半点不浪费时间，趁着没人报警的时间抓紧写报告。 日头还长，周骧感觉大厅里有人影浮现。他抬起头果然看到了有人往窗口走，看样子是来报警。 · 走过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但她看上去不像是来报警的人，因为她面色如常，不慌不忙地往窗口走。 走到窗口，她扶住窗口的大理石，对着面前的民警说：“警察同志，我来自首。” 正对着报警人的民警转头看周骧，周骧站起来说：“先来这边登记一下。” 女人顺从地走过去开始填表登记。 姓名：佘佑君，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xxxx。 凑到周骧身边的民警抬高了眉骨和抬头纹。 周骧镇定多了，他面色如常，将佘佑君填好的表顺时针翻转到自己的眼前，确认无误后问她：“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 周骧接过身份证，确认身份证上的信息和登记表信息一致，“小莫，告诉林队佘佑君老师主动自首了。” 就在警方审讯佘佑君时，乐回音翻阅了全部的群消息，从烦杂的消息中筛出了一些佘老师的真实情况。 佘老师在三年级教数学，她还是三年二班的班主任。 在今天之前，乐回音和佘老师的交集主要是全校的集体大会。她们在学校里都不太碰得上面。二年级在二楼和三楼，三年级在四楼和五楼，教师们的办公室位于学生教室的同楼层。 佘老师大学毕业就在实验小学工作，她的教学能力很强，人缘也不错。三年组的老师们说，佘老师是老好人，可惜她不懂得溜须拍马，要不然以她的学历背景和能力，早就混个主任当当。 佘老师的婚姻也与实验小学息息相关。佘老师和她丈夫的媒人是前年退休的白校长。 连乐回音都差点被退休的白校长介绍相亲对象。 白校长介绍的原则非常朴实，首先要门当户对。比如佘老师的丈夫在交通局工作，和教师一样都是铁饭碗。他家是农村户口，和佘老师一样。 据说，前几年佘老师名震了全校一把。 当时她丈夫闹到学校里，找白校长评理：佘老师评上高级教师就要离婚，这不就是势利眼吗？ 她的丈夫大闹一场，非说要是离婚就把她的高级职称闹掉。 实验小学的老师们在群里提起那场闹剧仍是能活灵活现地描述出一些细节。 学校里很多老教师都认识佘老师丈夫。佘老师丈夫叫马国栋，据说年轻时相貌堂堂，常常来接佘老师下班，两人站在校门口很是亮眼，极大地促进了白校长的红娘名声。 佘老师话少干活多，工作二十多年，有近二十年当班主任的经验。 教师群体中很大一部分人是像佘老师一样——话少能干活。 一、二年级的小朋友做不了什么体力活，班级里的卫生和秩序主要由班主任来维持。 小朋友们不会干活，但他们爱说话，每天叽叽喳喳地围在老师身边说话。 像佘老师这样话少的老师，和同事们关系就一般些。 学校里的老师就是那次知道她家里的事情。 后续，白校长劝阻了佘老师的离婚想法。乐回音看到群里有人说，当时不少老师都劝慰佘老师，大家劝她孩子都大了，还折腾什么。烦他就离他远点。 不过，没人说佘老师当年想离婚的缘由，至少乐回音没看见。 有人很吃惊今天佘佑君的案子，也有人想起了旧事而迅速接受了事实。 吴市说大不小，但大家有着自己的联系网，就像周骧说的，我告诉你的情况，你打开朋友圈就能看到。 这就是吴市，这就是实验小学。 这些好奇心在乐回音眼中是凶器，也是回旋镖。 当年，没人站在佘老师的立场支持她离婚。 就像现在，大部分发言的老师依然站在马国栋的角度叹息：早知道还不如离婚了，就不会把命搭上了。 乐回音通过大家的话，在心里描绘出佘老师婚姻的粗线条。 虽然很不耻自己的心理，但乐回音还是向自己承认了：她就像群里的老师们一样，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把温顺的老好人佘老师逼上了犯罪的道路。 乐启天周三有晚自习，他一般在学校食堂吃一口，中途不回家。 何白桦也一直没回来，这让很有倾诉欲的乐回音憋坏了。 乐回音竖着耳朵听楼道里的脚步声，终于让她听到了一个有希望的脚步声。 第17章 他比以前会说话了 张思晓迈上楼梯转角的第一节 台阶时，感受到了前方明亮的光线的。她抬眼一看，是乐回音家的门开了，“回音要出去啊？” “不出去。张阿姨，我可以蹭饭吗？”乐回音头探出门外，手扶在门把手上，露出甜甜的笑。 · 乐回音今天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小，原来张阿姨认识马国栋，而且他们俩还不是点头之交。 “他这个人啊，读书的时候就有些情绪不稳定。我记得有一次他前桌碰到了他的笔还是什么，他都没捡起来看一眼笔有没有摔坏，就开始踹自己的桌子，这样一下就顶到了前桌的后背。” 乐回音：“前桌要他赔偿了？” “嗐，那时候我们哪懂这些。顶多说个对不起，那还是班主任调和的呢。马国栋这个人，正常和暴躁没什么中间的过渡空间。挺可怕的。听到他这件事，我倒不觉得很吃惊。跟这种阴晴不定的人在一起生活，不是他疯就是你疯。” “张阿姨，人都会变的，我不是替他说话。我的意思是，你印象中的他是学生时代的他。” 张思晓正在切洋葱，洋葱片辣得她鼻涕眼泪比着赛往下流，乐回音赶紧抽了几张纸，帮她擦一下。 张思晓缓过劲儿了，继续切牛肉，“是啊，他变得更糟糕了。我当然见过后来的他，十几年前他刚升点小官就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结果他在那个位置呆到了死，哎。” 人到中年，吃了一肚子苦，还没来得及退休就去世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都会令人叹息不已。 张思晓今天的话特别多，她不停地回忆着过去，从马国栋说到了前桌，然后又跳到了另一个同学身上，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同学家的孩子。 乐回音有些意外，又有些平静。她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先了解到佘老师的丈夫而不是佘老师。 周骧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乐回音和他妈妈在残羹冷饭前，人手一支红酒杯，乐回音的杯子里还有大半杯红酒，张思晓的红酒只剩了个杯底。 周骧走进厨房时，张思晓从回忆中停了下来，她问周骧：“吃饭了吗？” “没吃。” 张思晓双手扶住桌子站了起来，人晃悠了一下，周骧立马扶住她，“妈，你喝了几杯？怎么人都站不稳，快去躺着吧。” 她随手推搡着周骧，“就两杯，我好好地活着呢，不像马国栋都死了，哎。” 乐回音留意到了周骧瞳孔放大的瞬间，看来他也不知道张思晓认识死者。 第18章 张思晓站起身是想给周骧热饭热菜。 周骧让她坐下吧，他自己煮袋方便面吃。 张思晓：“又胃疼了，吃药了吗？” 周骧嗯了一声就去了厨房，张思晓接着说没说完的事情。 没一会儿，周骧半猫着腰端了一碗颤颤巍巍、随时要溢出汤的面碗出来。 他催着餐桌前的两个人，“快给我让个位置。” 乐回音和张思晓面对面坐着，她们的座位离厨房最近。张思晓反应有些慢，乐回音赶忙将她的碗筷和酒杯移到旁边的空位，紧接着把自己也移了过去。 饶是如此，周骧还是滴了几滴汤汁在地上。 等周骧吸完地上的污渍，张思晓的酒杯透亮见底了。 她颤颤悠悠地起身，双手仍杵在餐桌上，“你慢慢吃吧，吃完记得吃饭后的胃药。回音你陪他待会儿，我真晕了，先去躺会儿。” “昂，好，用我扶你吗，张阿姨？”乐回音想起身出去，但周骧挡住了她的去路。 “不用，我没老到那份上，等我真那么老了，再用你扶。”张思晓揉着太阳穴进屋休息了。 乐回音留下本来是想问问关于佘老师的情况。她在群里看到了：佘老师已经在中山街派出所自首了。 但听到了张思晓关门反锁的声音，她又有了新的疑问。乐回音压低声音问周骧：“张阿姨在家还反锁啊？” 周骧嗦完面嚼碎后，才说：“不锁，第一次见她锁门，平时她上厕所都不锁。” “那…”乐回音迟疑道。 “说明她怕你开她门呗。” 乐回音轻哼一声，周骧改了词，“她怕你说话不自在，所以关上门示意你：随便说吧，我听不见，等我出来会有门锁打开的提示音。” 这个解释还挺像话的，不得不说，乐回音发现周骧比以前会说人话了。 她夸完周骧又想起了张思晓刚说的胃疼，然而周骧对她的关心只是顿了一秒，就接着吃最后一口面了。 不过，周骧刚听到了夸奖也没什么反应。 吃完面，他反倒叹了口气，去接了热水顺手把胃药拿过来，小口喝了几口水说：“全是生活所迫。” 生活所迫。 是啊，人都被生活雕塑。 从周骧口中听到这四个字，乐回音想到了她对周骧的初印象。 乐回音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周骧的样子：一个脏男孩在楼道里抱着足球跑着蹬楼梯。 第18章 懷緬時時其實還有（乐回…… 乐回音和周骧的初遇是在升初中的那个暑假。 小升初的假期过完一半, 乐回音才从爷爷奶奶家回来。眼尖的她立刻发现了对门住人了。因为对门的门口放了一张出入平安的地垫。 小时候的乐回音偏外向，很容易和附近的小朋友成玩伴。因为她爸妈的工作时间太长了，如果她不出去玩, 就只能孤单地在家呆着。 小学搬家那天，乐回音站在楼下仰头数户数。 何白桦问她, 为什么要数这个？ 乐回音说, 我再算我能有多少小伙伴。 乐回音的算法很简单，一家一个孩子。她们家这栋楼一共 48 户, 如果每家都有一个孩子，就有 48 个孩子。她们这个小区一共四栋楼, 按照乐回音的算法, 这个小区就有 192 个孩子。 小乐回音很聪明, 她知道192 个孩子的年龄分布是参差不齐的。睡在新家的第一晚，乐回音暗暗许愿，如果有一半的孩子都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大就好了。 可惜，乐回音从一个孩子的角度许的愿和大人们主导的现实世界截然不同。 何白桦和乐启天愿意和乐回音一起维护她的世界，不代表其他家长也一样。 乐回音每天放学后在外徘徊着找新伙伴，结果少有收获，偶尔遇到一个小伙伴也没能玩到一起。 后来她知道了, 新房子的邻居们比较注重学习。放学后，小朋友们跟家长回家写作业。 乐回音一向是趁着天亮先在外面玩, 然后再回家写作业，如果太困了实在写不完，她爸妈会和班主任沟通。 一日复一日, 乐回音小学毕业了，但她还没在新家找到真正的朋友。 乐回音看到对门住人了，她心中本快熄灭的小火焰竟又缓慢复燃。她听妈妈说, 对门邻居家有一个同龄的男孩。那天，乐回音就跟个小特务一样，时不时贴在门边听对面有没有传来开门声。 一直没有。 到了晚饭时间，乐回音要去学校里找爸爸去食堂吃饭。 乐回音脖子上挂好钥匙，换鞋出门。 她开门刚踏出一只脚，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泥泞的男孩。他的头发像被狗啃了一样，脸上还不均匀地分布着泥印子，身上就更泥泞了。 乐回音停下了动作，两只脚一只在门内，一只在门外。 她有种预感，这个陌生男孩就是对门的男孩。她心里复燃的火焰开始熄灭。 周骧什么也没说，他看到了自家对门的门开了，但他不认识门口的女孩，于是他接着爬楼梯。 乐回音眼看着周骧要侧身从她家门口过去，她还是e了一把，“我叫乐回音，下学期初中一年级，住你对门。” 周骧开门的钥匙留在了门里，他转头没转身，“你好，我是周骧，拜拜。” 乐回音交朋友的心又一次被打击了。她绝对！绝对不理这个没礼貌的邻居男孩。 开学前，乐回音还担心自己不会和周骧是同班同学吧。但她不敢和父母说，这种黑暗的想法会显得她小肚鸡肠，一点都不善良大方。 等分班名单出来，她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才放下心来。 周骧是一班的，她是八班的。两个班的物理距离很远，乐回音很满意。 初中前两年，乐回音和周骧在小区里碰面会打个招呼，在学校里他们很少遇见。如果不小心碰到，乐回音会跟同学说，他是张老师的儿子。 同学们一听周骧是自己老师家的孩子，立刻敬而远之。没人好奇乐回音和周骧是怎么认识的。 直到初三，乐回音才真的认识周骧。 乐回音初一初二过得很开心，她喜欢上学，上学会有很多小伙伴。况且她家离学校只有几分钟的路，她常常陪最后一个同学离开才回家。 初中，周骧听到很多关于乐回音的事情，比如乐回音蝉联了年级第一；八班有一个宿舍，整个宿舍的男生都追乐回音，闹了个全校的大笑话。 周骧有些不懂同为男性，怎么会追哥们喜欢的女生。全宿舍追一个女生，真是奇耻大辱。 这种奇耻大辱，令周骧将连带责任追究到了乐回音身上。他实在不理解，乐回音到底给他们施了什么魔法。 长大后，周骧明白了，魔法只能被魔法打败，真诚可以换来真诚。 别的班笑话八班的乐回音和追她的那些男生们，但实际上八班很团结，那个宿舍也没有因为一起追一个女生而打架内斗。 后来，周骧认识了其中的一个当事人。聊起这些，那个男生说：“乐回音是我们的女神，我们都知道追不到她，也没想过追到，只是想表达出自己的感情，这有什么问题吗？” 乐回音作为八班的班长，维系着八班的荣誉和团结。 初三，乐回音参加全国版图知识竞赛认识了周骧的同桌兼好友——居易。 居易的自我介绍非常具备冲击力，“大家好，我叫居易，白居易的居易，只是我不姓白，我性别男爱好女，谢谢大家的支持！” 乐回音被这个花哨的自我介绍吸引了。居易高高瘦瘦，长相清秀，但他太瘦了，十几岁笑起来眼角竟然有皱纹。 然而，乐回音看不到这些。或者说，看到了她也觉得这是别样的美。 乐回音很快和居易熟了起来，居易也没有重色轻友，他带着周骧和乐回音一起混成了三人组。 周骧也参加竞赛，虽然是张思晓帮他提交的报名表。 当居易告诉周骧，“我竟然是乐回音的初恋！”时，周骧毫无变化的表情让居易有了怀疑。 居易那时候才知道周骧和乐回音早就认识了，而且是门对门的邻居。 之后，居易就不太带着周骧一起。而且谈恋爱容不下第三个人。 周骧对他们在一起没发表任何看法，就算乐回音不告诉他，他也不会多嘴的告诉家长们：乐回音谈恋爱了。 乐回音的初恋很短暂，开始时一切都美的不像话，结束时，那些缥缈的美终究是碎成了烂纱。 分手是居易提出来了，他说我们还是学生，应该好好学习，早恋是不对的。 乐回音一时间无话反驳他，毕竟乐回音的爸爸是老师，天天抓早恋。 第19章 但感情是自发而发的，乐回音以前不懂为什么要早恋，她也不想早恋。可当她和居易牵手都心跳砰砰的时候，她就懂了。 乐回音牵过很多同学的手，但只有这一双怦动了她的心。 和居易分手后，乐回音仍然保持了年级前三的水平。这让周骧不知道怎么面对乐回音和居易。 因为与之相反的是居易成绩一落千丈，可提分手的也是他。周骧感觉头大，他以前不了解乐回音，现在不一样了，他和乐回音是朋友，但居易和他是哥们。 朋友和哥们掰交了，他感觉自己很为难。 周骧后知后觉地发现乐回音将他连坐了，无论是在小区里还是学校里，乐回音都不太想理他。 居易分手的一个月后，大咧咧地带着新女友在吴市的中心区耍。 很快，周骧就听说了居易有了新女友。 周骧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居易分手后没有难过的阶段，看来成绩下滑不源于分手，而是归根于他没时间学习。 终于有一天，周骧验证了自己的答案。 居易的女朋友在学校门口等他放学，有同学指着她告诉周骧，“瞧见没，这就是你嫂子。” 呸，周骧内心说。但周骧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 居易的现女友突然被一个大帅哥搭讪了，她没经住诱惑，几句话就把一切和盘托出了。 周骧知道了内情直接冲回到教室，左手右手接连开弓，打得居易措手不及。 居易跟竹竿一样易折，周骧压根没用力，还在教室的同学一窝蜂地涌在两人身侧劝架，“别打了，别打了！” 周骧的脸上也挂了彩，被拉开后，周骧把判决说了出来，“居易，咱俩掰交了。你脚踏两条船，恶心！明天我就要换座位。” 一班大帅哥在班里打架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年级。 乐回音在十几分钟后知道了这件事。她刚好在班级打扫卫生，当时听到楼下传来断断续续的吵架声。 过了一会儿，七班的副班长凑过来八卦，“周骧打了居易！居易好惨啊，成绩滑落了，还被曾经的好朋友打了。” 乐回音在小区里的拐弯镜前看到了周骧。 周骧被镜子里突然出现的乐回音吓了一跳，乐回音也被周骧的脸吓了一跳，　“居易挠的？！” “嗯。” 周骧的左脸上留着三条血痕，虽然很细微，但毛细血管还是破了。 乐回音凑近看，还是觉得居易下手太狠，“衰人，打人不用拳头，靠阴的挠人，太猥琐了。” 周骧听到她的话笑了。 乐回音没问周骧打架的原因，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那句话——掰交、脚踏两只船。 她知道周骧选择了站在她这边，被断崖式分手的原因找到了，同时乐回音还收获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乐回音很开心，她甚至有些飘飘然地觉得居易不过是她友情的垫脚石。 但周骧脸上的伤让她有点不安，“要不要去打个破伤风啊，会不会毁容？” 乐回音的话戳中了周骧的笑点，他笑个不停，等停下来才说：“居易是挺垃圾的，但还不致命，不用打破伤风。要是真落疤，我就去混□□。” 乐回音印象中的周骧有浑身是土的他、受伤的他、默默做事不说话的他、还有站在女孩面前的他。 第19章 朋友，我當妳一世朋友（…… 乐回音的初恋是周骧的朋友, 周骧的“初恋”和乐回音也有一些渊源。 揍完居易，周骧在一班成了一个孤单的男生。 因为居易挨了揍开始卖惨。 他跟班里的同学说，周骧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他扣了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帽子, 实际上他和乐回音就牵了一次手，算什么恋爱。而且王媛媛单纯不懂事, 是周骧故意套她的话, 把他女朋友绕蒙了。 这幅说辞很快就传进周骧耳中时，他没再和任何人提及这件事。事情过去了, 乐回音变回了过去那个叽叽喳喳、爱管闲事的她，他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中考很快就到来了。周骧的成绩一般, 乐回音想帮他复习一下数学和化学。 周骧拒绝了,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足够上高中, 何必那么辛苦呢。 中考结束，大家三三两两的约出来玩。 有一天，乐回音的同学叫她出去爬山，恰好周骧也认识凑局的人，最后组了一个七人的爬山小队。 吴市环山而立，爬山是吴市人日常的社交活动之一。 七人的爬山队，三男四女。 周骧认识俩人, 一个是乐回音，另一个是组织大家一起爬山的同学王家伟。 剩下的四个人, 有两个是乐回音班上的同学，有一个是外校同学，还有一个是王家伟的表姐龚霁。 刚开始七个人并行, 爬着爬着，大家就走散了。乐回音和周骧仍在一起，他们前面是龚霁。 龚霁是省队的网球运动员, 身材颀长。乐回音以为她是模特，爬到山腰小歇一下，聊天时才知道她是网球选手，比乐回音和周骧大两岁。 等下山去吃铁锅炖大鱼的时候，乐回音已经叫上了霁姐。 周骧没有随口叫哥叫姐的习惯。但遇到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同龄人，他又不好直呼其名。 于是周骧就成了背景板。等吃鱼的时候，龚霁问起他们六个人以后还是同学吗？ 六个人七嘴八舌地说话。突然有人提到了周骧和乐回音，“他俩可是有身份的人，老师家的孩子，肯定还是在我们学校啦。” 龚霁有些诧异，“爸妈是同事啊，那你们谈恋爱不会被知道吗？” 周骧和乐回音茫然地对视一眼，不知道龚霁从哪儿得出的这个结论。 王家伟推搡龚霁，“姐，你乱猜就算了，还乱说话。” 鱼锅柴火慢炖很耗时间。等他们吃上鱼，七个人已经拉了一个新群。 快开学之前的某天，乐回音在小区门口碰到了龚霁，“霁姐，你来找朋友吗？” “嗯，我找周骧。” 乐回音在那天知道了龚霁在追周骧。 后来，乐回音问周骧，是对龚霁一见钟情吗？ 周骧说：“没有，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乐回音很想问，但有点不好意思。她索性话锋一转，问周骧，“谈恋爱好玩吗？” 周骧摇头，“不知道，而且我没和她谈恋爱。” 乐回音不太相信周骧的说辞，因为她亲眼看到了龚霁和周骧在他们小区门口拥抱了一下。 不过那也是乐回音最后一次见龚霁。 暑假结束后，就是高一。 进入高中，彻底长成大男孩的周骧迅速吸引了学校里女生们的注意力。 周骧烦不胜烦，他已经对恋爱没兴趣了。其实，他对恋爱的兴趣源于乐回音的一句话，“我知道居易挺普通的，不过谈恋爱就跟魔法一样，只有被施了魔法的人才懂。” 有那么神奇吗，周骧心想。龚霁的猛烈追求，让他想起来乐回音这句话。 他发现乐回音说得不对，至少他的感悟和乐回音不同。也许是他的问题，龚霁很漂亮，是一种有生命力的美感。 周骧以前喜欢看足球杂志，他对男性女性的审美都是喜欢健康的美。但龚霁给他的感觉和居易没区别。 龚霁很洒脱，听懂了周骧的迷茫后，主动帮他解疑，“你因为乐回音的一句话想谈恋爱，那你有没有想过和她谈恋爱？” 周骧没想过。 他目睹了乐回音和居易一个月不到的初恋。居易在一个月内喜欢上了两个人，得知真相后的乐回音竟然没觉得受伤，他们俩的行为都让周骧对恋爱有了负面看法。 总而言之，周骧认为恋爱并不是一个靠谱的东西。就像乐回音说得，这是魔法，魔法终将失去魔力，那时候恋爱中的人就会分手。 对周骧来说，乐回音重要多了。乐回音虽然是他的第一个女性朋友，但这不代表他们要发展成恋爱关系。 龚霁走前抱了竖成木头一样的周骧，她察觉到了对方的抗拒，立刻松开，然后问周骧，“你有感觉吗？” 周骧的手仍贴在大腿外侧，直立紧绷直地站着，点头说：“有，我有点紧张，我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龚霁到家以后，给周骧发了一句话，【你还是小孩，等你长大了在谈恋爱吧。如果还是好奇，就去问你的乐回音。】 周骧也觉得没必要谈恋爱。他有朋友有同学，谈恋爱的意义在哪儿？ 上了高中，乐回音突然学会了避嫌。周骧彷徨了几天，顿悟了，应该是龚霁的出现给了乐回音男女有别的提醒。 第20章 结果他想错了，原来是王家伟这张大嘴巴搞得大家都知道乐回音和他是邻居，乐回音又有了新代号——校草的小青梅。 高中生的躁动总归要释放出来。不是释放到自己身上，就是释放在了别人身上，周骧亲眼见到女同学拦住乐回音问她：“同学，你能帮我把这封情书送给周骧吗？” 周骧看到了乐回音下垂的眼角，“不好意思，同学。这个忙我帮不了，你还是自己去送吧。” 从转角突然出现的周骧吓到了那位女同学，他伸手接过情书然后双手将情书完璧归赵，“不好意思，我不想谈恋爱。而且，这种事情经过他人之手不太好吧。乐回音不是任何人的邮差。” 在这以后，给周骧递情书的女孩有时候会问一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周骧不厌其烦，但他不想成为一个不尊重他人的人。 有一天，一位女同学在他要去足球场的路上拦住了他，旁边的男同学吹着口哨走了。 周骧烦透了。他听着女同学磨磨唧唧的一段话逐渐走神，等女同学提起乐回音他才回过神，“周骧，乐回音是你女朋友对不对，所以你才不答应任何一个女生。你怕乐主任所以才不承认的，对吧！” 周骧思考了一下，乐叔叔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等他反应过来，女同学跑了。 周骧疲于思考其他女生的话，除了他妈妈的话他必须听。而乐回音向来直话直说，他不必去思考。 甩了甩思绪，周骧就去踢球了。 一周后，周骧听说他和乐回音在一起的，但迫于乐主任的霸权，他们谈了个隐形恋爱。 周骧只惊讶了几秒，就回味到了将错就错的好处。怪不得最近他几乎不被人拦住了，原来是迫于乐主任的霸权。 想要一直享受这样的好处，就要说服并且收买乐回音。 回想过去，周骧认为高中的自己已颇有劝导人的才能。 乐回音被他说服了。 除了不再被人打扰，他还发现了其他的好处。 比如，乐回音和他在学校里也不再避嫌，两个人结伴放学回家，有时候上学也会一起。 他对乐回音的了解也比之前多多了。原来乐回音也会上课走神，原来乐回音无拘无束、热情大方的性格源于何白桦的溺爱。 何白桦的父母早早离开了人世。孤女何白桦是被其他亲戚拉扯大的，所以她特别惯乐回音，她对乐回音的纵容常常是乐启天和她吵架的源头。 乐回音知道他想考航校，就会在闲暇时，一起查不同航校的报考要求和未来发展。 一天一天过去，周骧发现他和乐回音成了真正的好朋友。 是比他和任何朋友关系都深的好朋友。 高二下学期，他开始为航校的飞行员选拔做准备。 就在第一次面试的前几天，周骧在小区前面的超市门口被撞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周骧下意识推开了快被摩托车撞到的女孩，而他自己却没能躲开。 万幸的是周骧没有生命危险，但他右腿骨折没法去面试了。 等他伤好后回到学校，发现大家带着同情的眼神看他。等他知道大家的想法时，他都同情自己了。 “周骧啊，乐回音跟你分手是她的问题，不就是保送吗？你别难过，学妹们会排队追你的！” · 乐回音有些理解周骧的生活所迫。 她记得很多次，她听到周骧匆忙的脚步声，何白桦告诉她，“周骧的工作常常是一个电话就走了。工作各有各的难，无论什么职业都有优缺点，你慢慢适应工作的感觉。” 乐回音从去年九月份从学生的身份转变为了打工人，去年的秋季是她有史以来第二艰难的学期。 乐回音发着呆，周骧专注面碗细嚼慢咽。 等周骧撂下了碗筷，乐回音揉揉两颊说：“你吃完了，那我回家了。” 周骧家的餐桌旁安放了酒架和酒柜。乐回音刚好肩靠在酒柜旁，背靠白墙，周骧坐着的位置，是她唯一的出口。 “着急走？不是想知道佘老师的情况才来蹭饭的吗？”周骧手臂搭在椅子上，侧身对着乐回音问。 被戳破的乐回音重新坐了回去，“是啊，被你知道了。那你会告诉我吗？” 周骧眼角的皱纹映着灯光打下的阴影，眼睛仍是亮到晃神，“会”。 佘佑君自首，出警的刑侦一中队和派出所警察收队回中山街派出所。 他们到达中山街派出所时，周骧和佘佑君在审讯室。佘佑君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下一步，她要被移交给刑侦一中队，由他们进行进一步的审讯和调查。 周骧和小莫距离佘佑君只有一米多。老实说，周骧有些心里难受，他认识很多从事老师这份职业的人，他对这份职业的归属性很高。 当他看到佘佑君两眼无神的样子，就想到乐回音在车上和他说：“佘老师对学生很好，我听说今年教师节初中小孩还回来看佘老师了。” 周骧跟一中队副队长申请去协助调查这个案子，毛队长同意了。 在安平分局的审讯室里，佘佑君高度配合，警方的问题，她一一回答，回答的十分翔实。 由于周骧是佘佑君的接警员，佘佑君主动询问，能不能让周骧继续审讯。 审讯快结束时，周骧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在学校附近的小旅店休息？” “我想再听一次孩子们的下课铃声。” 第20章 為何舊知己在最後變不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同事啊出了声。” “那你呢。” 周骧头靠在椅背上, 仰头冲着灯，“我？我觉得不值得。” 案发当天的情况，和实验小学老师们猜测的差不多。 这是一个女人无法再忍受自己的婚姻所做出的反抗, 玉石俱焚的反抗。 佘佑君选择了她眼中一劳永逸的方法，无论在其他人看来有多傻多不值得。 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 佘佑君和马国栋一个想离婚, 另一个撕扯着不离。 佘佑君烦透了马国栋和他的妈。马国栋除了看上去是个人，没干过一点人事。可马国栋很自信, 他在家尽情地夸耀自己贬低佘佑君。 佘佑君在家就封闭掉自己的思考意识，但马国栋发现了她的躲藏方式。 马国栋不允许自己的话没被听进去, 他把人天生的暴力都用在了佘佑君身上, 久而久之, 工作上的不满似乎被有效地排解出来。 佘佑君无波无澜地叙述着自己作案动机。 周骧和同事意识到了她不是第一次遭遇马国栋的死亡威胁。 毛队长让女警帮佘佑君检查了身体，结果不言而喻。 听到这儿乐回音的牙齿快要穿透下唇的表皮了。 周骧停下来，指着乐回音的嘴说：“你差点把自己咬出血。” 乐回音想掏出手机照一眼，一摸兜发现这件衣服没兜。她想起来了，她的手机放在家里充电没带过来。 她摸了摸唇，是有一点点疼，“把你手机借我用下。” 周骧解锁递给了她, 乐回音点开相机看到了泛白的右下唇，她还看到左下角最近的一张照片, 看样子是与工作有关的照片。 “你们有加班费吗？” 周骧眯起眼坐直身子，说：“没有，怎么想起这个问题。” 乐回音觉得自己可能喝的有点多, 她突然有一种奇异的穿越感。 刚还深陷在佘佑君的情绪中，当手中握住周骧的手机时，她竟然迅速从刚才的情绪中穿越了回来, 她的想法是周骧的工作似乎把他生活中的间隙也填实了。 她把手机还给周骧，双手贴住两鬓将自己的视线缩窄到餐桌上，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的时间了。对不起，我…” 乐回音感到很抱歉，周骧所剩不多的生活时间还被她侵占了，而且还是在胃疼的时候。 快九点他才下班回家，胃疼吃泡面，吃完饭还要说公事。乐回音觉得自己很差劲。 而且，案件怎么能随便说呢。尽管乐回音知道自己嘴上拉好了封条，绝对不会将周骧讲的话说给第二个人听。 但不说才是最安全的。 “没有。你没有打扰我的休息时间。你知道什么打扰我了吗？”周骧坐到了乐回音对面，没给她逃避的机会，“你的逃避。” 无头无脑的两个字：逃避，其他人一定会一头雾水，但乐回音听懂了。 和周骧变陌生的时间里，乐回音曾尝试倒推友情浓度降低的起点。是从他介意自己没告诉他有出国打算的时候算起，还是要从他警训前没告诉自己开始，或者更早一点。 第21章 直到乐回音听到了一首歌，叫最佳损友。 是了，好多事情想不起是哪一刻发生的。 毕竟会做出一个决定就是因为之前的动摇和犹豫积攒出来的。大厦不是一天倾倒的，她只能记住倾倒的那一天而已。 之后，乐回音坦然多了。友情中的耿耿于怀从不弱于爱情。 她曾忍不住和欧阳蕙说起过这些，欧阳蕙说了一句话打开了乐回音从没想过的角度：“如果这不是爱情，那你俩的保留和退步是早晚的事儿。如果是爱情，就挑明了呗。”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听到周骧说她逃避时，乐回音第一反应是那你呢。 乐回音扶住双鬓的手往后顺着头发，手指顺便插进了发丝中，掌心撑住两侧的下颌骨，说：“那你呢？” 如乐回音一样，周骧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们俩有自己的摩斯密码，那就是共同的经历与感情，因为他们踏入过对方的小世界，分享过彼此最初的梦想。 周骧很久没和乐回音这样面对面的坐着，什么也不做的坐着，只是看着她。 看着她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的眼神；看着她高挺的鼻梁，和她这个人一样执着难折；看着她白皙皮肤下红润的唇，她似乎还停留在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 “乐回音，我承认我很想你。之前不承认，是以为没有必要。” 周骧的手臂搭在餐桌上，右手腕的表盘闪闪发亮，蓝色衬衫的衣袖挽到了小手臂的中间，露出来的手臂线条流畅漂亮，乐回音差点被制服诱惑了。 她的眼皮轻微翻动，冷静地问：“因为我想出国？” “算是吧，你的人生和我们不同，你有太多的选择了。我没有。” “不，没什么不同。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些选择，你也不是没有选择。” 周骧愣住了，他听到乐回音又说：“就算是你想的那样，做朋友需要一直同步吗，难道不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国家就不能做朋友了吗？” 望着乐回音黑白分明的眼睛和眼神，周骧双手扯着身体向前伸，将它们覆盖到了乐回音扶着下巴的左右手上，“乐回音，不要逃避。我问你，我们永远只做好朋友，你觉得可能吗？” 他的手很大，乐回音感受到了他的手温要比自己的手温高一些。周骧的手不只覆盖住了她的手，还捧住了她的头，手指插进了她的发丝中，暖暖的很舒服，她想可能吗，还是不可能吗。 咔哒。 乐回音立刻推开周骧的手，身后传来张思晓的鼻音，“还没到十点啊，我睡懵了。哟，回音还在呢，你爸有晚自习吧，要不然早来我家催你回去睡觉了。” 张思晓打着哈欠推门进了卫生间。 乐回音感觉有些凉，她蹭地站起来，对着厕所跟张思晓喊话，“张阿姨，我回家了，要不然我爸妈回来会找我。”没等张思晓从卫生间出来，她就起身离开了。 周骧没起身送她，他听到乐回音带着一丝娇气小声地说：“我现在有朋友，哼。” · 张思晓上完厕所，叼着牙刷出来，就看到周骧的傻脸。 她回到厕所，吐出泡沫，问：“傻笑什么，胃不疼了吧。看你脸傻的冒气，跟你王阿姨家的哈士奇一样。” 周骧敛回大尺度的笑容，挑眉轻笑，“哦？那你是哈士奇妈妈喽。你睡醒了？” 乐回音的爸妈还没回来，她坐进黑暗中就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要在周骧家说这些事。 张阿姨到底是真睡醒了，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话故意出来的？也许张阿姨和她爸爸妈妈想的一样，她和周骧还是像之前的关系那样最和谐。 乐回音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到微信群的消息仍在爆炸中。她点开和周骧聊天的对话框，点出键盘，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 乐回音盯着二十六个字母，想在其中选到最适合当第一个词的组合。 可惜她想不出来，手机屏幕暗了屏幕自动上锁。 然后它又亮了起来，乐回音打开看到了周骧的微信，【我妈没听到，放心睡吧。】 【你确定？】 【当然，看来你不了解你的张阿姨。她巴不得你天天在我家吃饭，要是她没睡着肯定要装睡。要不你能逃走吗？】 乐回音看到字都能想到周骧一定是翘着二郎腿，倚在他的单人沙发里，带着几分讥笑打出的一个攻击球。 可以放心睡觉的乐回音，给周骧发了两字，【呵呵】。 · 等乐回音父母回来，他们三个又说了会儿佘佑君的事情。 乐回音再次被五人定律的准确性惊到了：乐启天认识佘佑君。 原来，每年中考高考及其他考试都会抽调一些老师去监考。 乐启天和佘佑君一同监考过中考考场。提起佘佑君，乐启天的抬头纹提了起来，眼角纹反而淡了，“人的命真不由人。当年你于叔叔差点就和佘老师相亲了。” 于叔叔于有庆是乐启天的同事，前年去世了。 乐回音倒吸一口凉气，他爸爸这句话可真够渗人的。 何白桦和乐启天聊起熟人和过去的事，乐回音有些倦了，她先去睡了。 乐回音做梦了。 梦里的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宾馆躲躲藏藏，她听到外面有警车的声音在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躲起来，但她就是在逃跑。 跑啊跑，跑到了宾馆的厨房里。乐回音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熟悉的旋律，她来不及找到隐蔽地，就听到对方大喊：“fbi！” 她顺着声音回头一看，是一个看不清脸的男警官，他手中的枪对准自己，“别跑了，你被逮捕了。” 闹铃的旋律被乐回音的手心狠狠拍断了。 乐回音捧着凉水往脸上扑，还是觉得头脑不够清醒。 在公交车上，乐回音反复回忆中残余的梦境，尝试解梦。 她猜想梦中的自己代入了佘佑君的视角。昨天周骧说，佘佑君不知道警察已经查到她了，她只是想安静地待一会儿。 警方在验证她的证词，这一点很重要，如果她说的是假，那她的自首行为就不成立。 乐回音情感上希望佘佑君说得是真的，周骧从证据上目前没能验证她佘佑君说得是假话。 也许是他们俩在餐桌前讨论完这个，就落入了下一个话题——他们二人之间一直逃避的事情。可他们的话在关键处题戛然而止，就像梦中的对峙一样，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结局。 到了学校，校园里的一切看起来和昨天一样，孩子们在楼道里尖叫吵闹；值周的班级在楼外打扫卫生；孩子们见到老师说一句老师好；老师们见面打个招呼。 乐回音想起了佘佑君对校园的不舍与眷恋。 她敬佩佘老师这样的人：热爱自己的工作，从工作中感受到了幸福。 她对自己的现在的工作，谈不上热爱，但当下她还不想换工作，因为她在这里了解到了很多以前从不知道的事情。 和周骧重新建交，她发现周骧也变了。过去的周骧独来独往不擅长换位思考，现在他会为每一个人找到行事的立场。 这挺了不起的。或许她可以和周骧弥补好过去的一些小缝隙，可然后呢？ 第21章 被指控出轨杀人 乐回音想感谢周骧的工作, 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两人的关系。 因为周骧又出差了。这次出差时间很长，他被借调到了纪检委打临时工。 等他回来，吴市已经彻底入了冬。 实验小学老师凶杀案在吴市本地引发了讨论热潮, 即使官方尽量往下压。 压不住就加快案件的完结。 再加上佘佑君主动自首，犯罪事实清楚且证据确实。整个案子的流程走得非常快, 公安机关侦查终结后移交给了检察院, 由检察院提起诉讼。这些都是周骧抽空拿到手机时，告诉乐回音的。 乐回音的工作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不只是她, 连实验小学的范立春校长因为这件事被叫到教育局几次，这些都是后话。 乐回音和其他五个心理老师的小群近来十分活跃。 因为她们转接了来自学校和班主任的双重压力。 学校受到了大众的质疑：老师竟然是杀人凶手, 你们怎么选拔的老师？ 除了质疑, 还有部分恐慌。大部分家长都是沉默的, 小部分家长表达了对学校老师们的强烈不信任和不满：佘佑君这样的人竟然是班主任？ 于是，范校长不得不和她们几个人开小会，“你们不是有什么抑郁症表还有什么心理健康表吗，给咱们全年级的老师们都测一下。然后让班主任们把结果发给家长们，安抚一下家长。” 第22章 按照范校长的指示，全校开始进行心理健康测试。 结果自然全是健康的。班主任们把自己班级授课老师的心理健康情况发到班级群里，有些家长安静了, 也有些怎么都说不通的家长。有些班主任选择了无视，有些把皮球踢到了领导怀里。 乐回音从上班以来, 还没判过卷子，毕竟心理课也没有打分标准。 结果，第一次算分竟然是计算同事们的心理健康表。 范校长再三嘱咐, 一定要心理老师来评估分数，各位老师们不要自己算分数改答案。 乐回音的小群里，五年级的心理老师说：【没有用的, 现在五年级的小朋友都懂如何让自己的心理看上去健康，更何况大人。这种形式下测出的表格，全都是合格。】 佘佑君的案子移交给检察院时，实验小学的老师也刚归于平静。 等佘佑君的案子开庭时，乐回音请假去看了法院旁听。 当天，法院座无虚席。幸好乐回音有内部人员——余然提点她要早些预约旁听。 乐回音就坐在余然旁边。 余然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事情一发生，她就想到乐回音是佘佑君的同事，想通过她来争取到佘佑君的案子。 可惜乐回音和佘佑君并没有私人关系，不过后来她知道一切都是徒然。 吴市的很多律师都向佘佑君伸出了法律援手，但佘佑君选择了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 · 乐回音听过余然分析佘佑君的案件，坦白说，听完以后她松了口气。 佘佑君长年受到家庭暴力，她和丈夫有一个儿子，儿子已经签了父亲被母亲杀死的谅解书。 马国栋的母亲常年住在他家，案发当天，马国栋母亲恰好去了女儿家住。马国栋的母亲不签谅解书，她坚决要出庭指认她。 乐回音以为佘佑君要面临死刑，她的认知里杀人是刑事重罪。 余然说要分情况。在家暴反抗案件中，量刑通常结合特殊情境从轻处理。 佘佑君属于常年忍受家庭暴力导致的精神缺陷，同时儿子也签了和解书。按照过往案件审判结果来预估，佘佑君应该会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一开始的庭审过程对佘佑君来说是顺利的。直到马国栋的母亲作为证人出席，她先承认了马国栋曾对佘佑君动手，随后话锋一转，指责佘佑君：“我儿子打你天经地义，你出去搞破鞋，不打你打谁！” 一石惊起千层浪，庭审现场的观众群发出嘈杂的蛐蛐声。 监察官下意识看向佘佑君。 乐回音和余然在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难以置信。 作为局外人，乐回音对于这句话应该是站中立的。但她做不到，她的直觉就是相信佘佑君老师。 法官让大家肃静。 佘佑君听到婆婆诽谤她的话，仍是一脸淡然。 佘佑君的律师立即让马国栋的母亲拿出有关的证据来支撑她的证词。 “证据就是我的眼睛和耳朵。我亲眼看到她给那个男的打电话关心孩子！” 虽然有法庭的纪律要求，但底下的人还是忍不住交头接耳。 法官再次让大家保持安静。 庭审继续。 提起公诉的检察官当庭表示，在审查证人资格时，马国栋的母亲并未跟检察官提出刚才的言辞。 佘佑君谋杀的对象是她的丈夫，两人处于婚姻存续期。因此，马国栋母亲的言辞对本案起到了一定的干扰作用。 轮到佘佑君说话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佘佑君：“我的作案动机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我没有出过轨。” 佘佑君的律师继续追问佘佑君，目的让佘佑君说得更清楚些，佘佑君叹了口气说：“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你说宋深的爸爸是我出轨对象，就因为我和他通过电话？这么多年，我叫你一声妈，你除了眼瞅着你儿子揍我骂我，还做过什么像妈的事。 宋深是我学生，从小不能走路，没送到特殊学校。当时学校很头疼宋深的情况，我主动提出来让宋深来我班上。他的情况特殊，不仅身体特殊，宋深的父母离婚了，爷爷奶奶全不在，只有他爸一个人照顾他。所以，有时候我对宋深照顾多一些，和他爸沟通也多一些。就这些。” 佘佑君的律师再次强调马国栋母亲的言辞并没有在庭审前提供相应的证据。 法官要求马国栋母亲进一步举证，并宣布休庭。 · 乐回音第一次参加庭审旁听。没想到这案子一审就是五个小时，还没审完。 她和余然一同从法院大门出来，余然一脸怒气：“这老太太以为法院是菜市口吵架啊，说点八卦打打嘴仗就能多判几年？可恶的是，她这样就是干扰了庭审进度。” “可是刚才法官让她举证，她支支吾吾的，这种情况还有必要休庭吗？” “看具体案件和法官。佘佑君主动自首非常配合调查，犯罪情节能一一对应上，儿子也签了谅解书。但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案子的关注度太高了，一般法官都会严谨些选择休庭。” 法院在蓝天下显得更肃穆了，乐回音想到佘佑君未来几年或者十年都无法自由地呼吸在蓝天之下，就有些憋闷，但想到死去的马国栋又觉得无解。 可乐回音也有能做的，她可以帮佘佑君说清楚，哪怕是只在余然一个人面前澄清，“宋深的事情件事全校都知道，他患了先天的脊髓性肌萎缩症，不能走路。实验小学是一年一换教室。刚开始宋深是一年级一楼，后来是二年级三楼。从二年级开始，佘老师就背着宋深上下楼。宋深和佘老师感情很好，宋深的父亲肯定也很感激佘老师。” 余然停下了脚步，微张了下嘴，“那，那刚才她怎么不说呢。说清这个事情对她有益无害。” 乐回音摇头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佘老师说人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因为宋深终究没能小学毕业，他死在了十一岁那年。” 沉默笼罩在两个女生头上，她们立在法院大门的第五排台阶上，身边人来人往。 乐回音拉着余然的衣袖接着往下走，“宋深的爸爸在第二年去世了。车祸去世的。” 余然捂住吃惊的嘴，乐回音慢慢点头说：“是啊，所以我们实验小学的老师都觉得佘老师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马国栋快把她逼死了。” 就像乐回音说得那样，马国栋快把佘佑君逼死了。 马国栋在虐待人方面堪称大师。 据佘佑君的律师说，马国栋行为准则就是当他不开心时就跟佘佑君对着干。你想看电视，我就拔电源。你想看书，我就关灯。你什么都不想干，那好，我就揍你。为什么揍你，当然是因为你不是个好女人，不是个好儿媳。 问题在于，马国栋天天不开心。 律师说，佘佑君不在家时，马国栋会疯狂找人。佘佑君主动和朋友、同事断交，免得丢人。 即使佘佑君自己独自在外，马国栋仍有别的折磨方法，他偷偷把自己加在了佘佑君的班级群里。 如果佘佑君不接电话，他就威胁佘佑君在群里发疯。 佘佑君疯了。 律师说，促使佘佑君最终拿起刀的原因是马国栋污染她最后一块精神区域——当老师的纯粹感。 · 二次庭审，范校长作为证人出席。 上次马国栋的母亲污蔑佘佑君和学生家长有染。虽然被律师和佘佑君当场反驳，但二次庭审前律师还是向提出让范校长作为校方代表来出庭作证的请求。 看到范校长坐在证人席上，佘佑君略有抱歉地冲她点了下头。 范校长回了她一个淡淡地笑。 第二次庭审现场发生的事情，乐回音是听余然事后播报的。 “我艹，你们校长太酷了。她先是完美地回答了问题，然后激情发言说，全校老师都知道佘老师是负责细心的老师，我们的学生也知道。这是佘老师上一届学生带来的请愿书，他们希望法庭能根据佘老师作为一个优秀的人民教师而酌情量刑。我知道这只是孩子们朴素的愿望，这不能当成量刑的依据。” 余然喝口水，继续说：“我感觉你们校长是有备而来的。庭审结束有媒体围住她，她还主动说，我来这里是想解释一件事，人是复杂的，佘老师犯罪了，这是事实，但这不能抹掉她曾经对教师这份工作的热忱和她对学生们的关爱。” 乐回音听到余然复述的片段能想象出范校长的神情。 第23章 范校长之前是副校长，前几年正校长退休了，她成为了学校一把手。范校长不属于常见的小学校长，她今天这番言辞很明显是对那些家长的回击，也是对教育局的回击。 乐回音会来到实验小学当心理老师，就是因为范校长对小学心理老师的畅想，坦率点说乐回音被她的理想主义打动了。 范校长：“我知道你的学历高，学校好。但小学实际上是一个大有可为的地方，心理教育尤为重要。你看，孩子们要从小学学到 1+2=3，要学会abcdefg，但没人教他们什么是情绪，什么是正向反馈，我希望我的学生们可以有优秀善良的老师教他们认识自己、了解自己的长处，直面自己人性的弱点。这样的工作，你有兴趣吗？” 第22章 飞了八千公里后，他回来…… 当晚, 乐回音刷到了范校长在法院门口的视频，视频中的范校长剑眉星目，一脸正气地。她说的话就是余然转述给她的话。 第二天, 乐回音在办公室听到其他老师在讨论范校长的视频。 张枫玉啧啧两声，说：“范校长又要去教育局喝茶了。” 赵雁问道：“为什么, 我觉得范校长没错。教育局才有病, 就知道逼我们。” 张枫玉：“小赵啊，你还年轻。咱们都是小老师, 当然无所谓了。等你再练几年就懂了。” 乐回音没插话，因为她爸在家也是这样说得, “你们校长要倒霉。学校遇到这种事都是躲, 她还敢往上冲, 是条女汉子。不过现在这任局长可是出了名的窝里横。” 但张枫玉点了她的名，“小乐忙完测量表了吧。前几天我家那口子还催我呢，问我到底当不当了介绍人。给姐个面子，这周末有空吗？”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乐回音以为张枫玉都忘了这件事，她有点后悔没提前准备一个一劳永逸的拒绝理由。 “额，这周末啊。” “这周末回音约了我爬山。”赵雁帮乐回音抢答了。 乐回音立刻接话说：“是啊, 好久没运动了，刚好这周末天气好。” 说完话, 乐回音有些后悔，她干嘛不直接拒绝。 张枫玉笑着点头说：“是啊，所以我才挑了这周末。爬山好啊, 你们年轻人一起爬呗。赵雁不带男朋友吗，正好带上钱泽翔，就是我丈夫的侄子。” 一个不存在的爬山活动, 不知不觉被滚成周六上午九点的活动。 张枫玉下节有课，她自顾自地把钱泽翔的联系方式发给了赵雁，“小赵啊，就靠你组织了。泽翔跟你一样很外向的，你拉个群，大家很快就能熟起来。他在组织部上班，年轻人多认识认识没坏处。我去上课了。” 张枫玉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乐回音和赵雁。 乐回音压着声音问：“真去爬山呐？” 赵雁皱眉盯着手机看，“这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回音你过来看看。” 乐回音只好绕过办公桌，走到赵雁身后。 赵雁把手机抬高，给乐回音看，乐回音看完还给她，说：“我不认识他。真要和陌生人去爬山吗？感觉会变成尬爬。” “去呗。就当锻炼身体了。你不用担心，我再找个单身女老师，包你满意。” 赵雁说得信誓旦旦，乐回音只能相信她了。 周五放学，乐回音在楼道遇到了周骧，准确地说是周骧在等她回来。 乐回音走到四楼楼梯口，听到了开门声，抬头一看，是周骧家的门开了。 周骧单手推门，另一只手揉了下眼睛，“不是外卖啊。” 乐回音哼了一声，“楼道是你开的呀，难不成楼道里的人都是为你而来。” 周骧把门推到最大，一手揣在睡衣兜里，一手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叫停道：“行，我错了，楼道是大家的。不问候一下很久不见的老朋友吗？” 乐回音开门的手顿了一下，她松开钥匙转身说：“是谁已读不回的？我中午收到你微信，问几点到，你回我了吗？” “上飞机了，留个惊喜。” 看在周骧和她恢复邦交以后，每次都及时回复微信，而且就算忙起来没及时回，也会晚些时候发一条长语音解释的份上，乐回音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乐回音白了周骧一眼，转回身开门，转身时鞋尖触到了门口的快递，周骧跟着乐回音的目光望到快递上，说：“我帮你拿，你开门。” 没人邀请周骧，周骧就拿着一个纸抽盒大小的快递蹭进了乐回音家里。 乐回音一般是第一个到家的人，她妈妈常年加班，她爸爸有晚自习。乐回音工作以来常常一个人在家吃饭，偶尔去张思晓那儿蹭饭。 乐回音进屋先忙着关窗户，她看小区群里说，今天抽化粪池了。 周骧的目光跟着乐回音忙碌的身影走，等她忙完了，周骧才问：“你们家没人还开窗户，不怕突然变天吗？再说最近天挺凉的。” 乐回音边脱外套边说，“乐主任随叫随到，主要负责关窗户这项家务。” 周骧笑道：“也对。乐叔今天怎么没做好这项家务？” “他下午满课，来不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 自从周骧挑明了他们之间的隔阂，乐回音能感觉周骧在她面前自在多了，不像以前总是急着和她再见，好像在躲着她一样。 乐回音洗了几个苹果放在茶几上，周骧自觉地拿起刀削皮，“我上个月飞了八千多公里，老朱逗我，你差点去了趟美国吧。” “美国。哈，老朱挺逗的。”乐回音懒得削皮，拿起来正要吃，被周骧拦住了。 “等下”，周骧的手和刀无比和谐，十几秒就把去皮的苹果递给了乐回音，“给”。 他顺手把乐回音手中的苹果接过去，继续削皮，“明天干嘛。” “明天？哦，我要和同事爬山。” 周骧：“同事，就你俩？” 乐回音在心里叹气，周骧可真是职业病附体，一下就听出了一句话的关键点。 “不是。还有几个人。” 周骧吃着苹果同时观察着乐回音的表情，他意识到了问题，“还有几个人，你的意思是还不确定有几个人。那加我一个呗。” 乐回音傻眼了，手里抓着苹果，嘴角挂着犹豫，“这，这个情况很复杂。你不一定会喜欢。” 看到乐回音这副表情，周骧还能不知道是什么事嘛，“哦。” 乐回音看周骧说完就拿着苹果皮丢到了垃圾桶，看他的架势是准备离开了。 乐回音心一横，“喂，你想去吗？” 周骧丢完皮顺道洗手，然后回到客厅咔哧咔哧吃苹果，“本来是随便一问，现在倒有点兴趣了。” 基于两个人刚刚恢复友好的邦交，乐回音给周骧从头到尾解释清楚了明天爬山活动的始末。 周骧咔哧咔哧。 吃完苹果，他点头说：“明白了。就是和校友相亲呗，你要觉得我碍眼，我就不去了。” “我什么时候说你碍眼了。你可真会以退为进。” 周骧笑了下，“也许有人会觉得我碍眼。” · 周骧一语成真。 赵雁安排大家在山脚见面，她知道乐回音没有驾照，特意说：“回音，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们去接你吧。” 乐回音告诉赵雁不用了，她带一个朋友去爬山，朋友有车。 赵雁以为乐回音是找了个女性朋友，增加队伍中的含女率，便没问什么。 应该是张枫玉把乐回音的手机号给了钱泽翔。 乐回音收到了他的短信，问她家庭地址，还有几点来接她？乐回音同样的答复回给了钱泽翔。 周六早上，乐回音和周骧在外面吃了小笼包直接出发。 到了停车场，周骧熄火后问她：“在停车场等人，还是在登山口？” 乐回音看了眼手机，赵雁几分钟之前说：【我们到停车场了。】 “他们到了，咱俩出去吧。” 山脚下的停车场建的方方正正，但架不住山脚也有天然的坡度，周骧把车停在了高点，乐回音站在马路牙子上垫着脚四处望。 周骧双手抱肩，头转到西侧说：“在西面，1、2、3、4、5，五个人，是你同事吗？” 乐回音对着周骧举起左手，晃动着五个手指头，“五个人，真的吗！” “那你自己看，就那边。” 乐回音顺着周骧手指的方向往西看，她眨了眨眼，确定了赵雁竟然多找了一个人。 他们一行人距离乐回音他们俩有些距离，能看到远处的三男两女。 两个男的背对着乐回音的方向，其他三个人脸的朝向正对着他们俩。 第24章 当看清这三个人分别是谁，她的瞳孔来了一次五级震动。 事有轻重缓急，虽然她不知道怎么多出来一个男生。但乐回音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她踩着马路牙子仰头眯着眼说：“那个，我不知道王慧茹也会来。你别把这个算我头上。还有，我只跟赵雁说带个朋友，王慧茹不可能知道你来。” “走吧，别让你同事等久了。” 事实证明，站的高就是有优势，乐回音和周骧走到大部队身后，他们才注意到这两个人。 这给了乐回音一些缓冲时间。可是看到消防员也在的一瞬间，她真的要窒息了。 赵雁的小脑瓜在想些什么？ 乐回音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挥手打招呼，“嗨，你们也刚到吗？” 她决定以不变应消防员、相亲对象和王慧茹。 其他五个人下意识做了镜像动作——挥手打招呼。 对乐回音来说，唯一的陌生人应该就是钱泽翔。赵雁男朋友曾有过一面之缘，他看起来很困，消防员看上去精神不错，王慧茹眼神落在了周骧身上，这也符合乐回音的认知。 还有一个人的眼神落在了周骧身上——赵雁。赵雁打量完周骧，还不忘使个眼神给乐回音。 乐回音解读出了赵雁小眼神中的小谴责。 但赵雁还是主动活跃气氛，“刚到刚到。你们的车停哪儿了？” 乐回音指给赵雁看，赵雁点点头，眼睛回到周骧身上，“这位是你朋友吧，怎么称呼。” 第23章 “周骧。乐回音的邻居。…… “周骧。乐回音的邻居。”周骧的指尖朝向乐回音, 向大家介绍俩人的关系。 听到周骧的话，乐回音在心里偷偷骂了他一句，不就是上次她在王慧茹面前抢答了吗。 他还念念不忘了, 非要加上邻居俩字才行。 赵雁的眼神在乐回音和周骧中间打转，她脑中莫名浮现了那根棒棒糖。 赵雁男朋友受不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主动向周骧伸出手, “刘洋，赵雁的男朋友。这位我同学, 谢震廷。” 王慧茹接过自我介绍的下一棒，“周警官, 又见面了。我是王慧茹, 张老师的同事。”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钱泽翔说的。 赵雁一行人是最先到的, 钱泽翔和周骧他们俩前后脚到。 王慧茹和谢震廷刚在车里认识过了，而钱泽翔刚和两位男士寒暄了几句，就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 周骧上下眼皮一搭，便完成了对钱泽翔的粗估：身高不超过一米七五，应该没有健身的习惯，运动服被一坨小肥肉拱了起来。颈椎反弓，应该是久坐不动。五官还算看得过去, 但一开口说话就有官腔，有点烦人。 钱泽翔正从完成自我介绍的最后一环, “今天真热闹啊，托我二婶的福，能有机会认识大家。我叫钱泽翔, 刚回京市就在组织部工作，大家有事情都可以找我帮忙。” 赵雁从背后用胳膊肘怼了乐回音一下。示意她也说几句，算是礼貌回应钱泽翔丰富的自我介绍。 乐回音懵着脸转头看赵雁。 赵雁后悔了, 人不应该热心肠，她现在只想低头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这时候她听到周骧说：“乐回音，你还没跟初次见面的人介绍一下你自己。” 乐回音张嘴顿了下，才说：“不好意思，我以为刚才周骧那句话把我俩都介绍完了。我叫乐回音，是赵雁和王慧茹的同事，我们都教二年级。” 赵雁心里在流泪，帅哥真是人美心善。 · 天高云淡，正是亲近大自然的好时候。 从停车场走到登山道大概有一公里，他们七个人自觉地走成了三个女生在前，四个男生在后的队形。 周骧只认识乐回音，而钱泽翔谁也不认识。 不过，谁也不认识的钱泽翔却是最强输出王者。 他在三个女生后面，眼神落在乐回音利落的身影上，“学姐，听说你工作一年了，你是19级的吧。” 乐回音不得不停下脚步，和他们并排说：“不是，我 16 级的。” 钱泽翔放缓了脚步，侧头往最右边的乐回音望去，“那你是研究生毕业，怎么没留在京市？不应该啊。” 乐回音笑了下，“想回家。” 钱泽翔还想问乐回音，结果被他左侧的刘洋绊住了，“这里你最年轻吧，大学刚毕业？” 钱泽翔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说：“对。我今年大学毕业，刚回来工作。在座的各位都有工作经验？” 走到登山口，大家知道了其他人的大概信息，刘洋和赵雁是大学同学，赵雁毕业陪他回了吴市，谢震廷本地人当了两年消防员，王慧茹外地人在吴市读的大学。 登山是最简单的社交运动之一，乐回音暗自想。 大部分人的登山水平不足以支撑自己边爬山边聊天。从登山口开始，大家的话越来越少。他们一路往上爬，偶尔在平坦的地方聊了几句。 但出于社交礼貌，擅长爬山的人没有爬太快，比如周骧和谢震廷；不擅长的人也不好意思放弃，比如赵雁和钱泽翔。 爬到三分之一，勉强步调一致的队伍出现了第一个宣布掉队的人。 “我不行了，你们先走吧。”赵雁握住登山杖，冒着大粗气喘个不停。 第二个放弃的人是钱泽翔，他似乎没认为他们真是来登山的。社牛钱泽翔穿了一双帆布鞋，他走出台阶靠在一棵树上，跟刘洋说：“我今天鞋不合脚，可以陪赵雁姐慢慢爬。” 刘洋挠了挠头，扫了一圈，发现赵雁的脸最红，他有些不好意思，转头问赵雁，“还是我陪你吧？” 七个人分布在三层登山台阶上，略显拥挤，后面来了另一群爬山的人，谢震廷拍了下刘洋的肩膀，“后面来人了。” 王慧茹往下走了几步，和赵雁站一排，说：“你们先走吧。我有点累了，刚好和他们俩一起。” 三个放弃了山顶的人凑成了新队伍，剩下的人继续往前爬。 乐回音和周骧从小就喜欢爬山，这些年爬得少些，但身体残留的登山记忆还是起了作用。 爬到山腰，刘洋说休息几分钟。 乐回音看了一圈，发现周骧和谢震廷面色如常，没有运动过后的气喘。 和赵雁他们分为两队后，他们这一队就成了纯爬山的队伍。刚开始，他们还能听到身后传来赵雁他们的笑声，没过多久就把他们远远拉下了。 乐回音其实很感谢登山带来的沉默，她在停车场刚看到谢震廷时，很担心谢震廷说出一些令人误会的话。 去登山口的路上，钱泽翔 carry 主场，后来他们分为两波，谢震廷依旧少言寡语。 山腰有一个凉亭，刘洋在凉亭里找个有太阳晒着的位置，呼唤乐回音过来坐。 乐回音笑着摆摆手，“谢谢，我不坐了。一坐下就不想起来。” 周骧低头笑了下。 旁边的谢震廷和周骧搭话，“你当过兵吗？” 周骧：“没有，我警校毕业直接工作了，你呢。” 乐回音对他们俩的话题没兴趣，她看刘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晒太阳，便走过去站在一旁和刘洋闲聊。 山中偶然传来鸟鸣的声音，乐回音跟着声音寻找鸟的踪迹。 休息过后，他们再次上路。短暂的休息又分裂成了小分队。 周骧和谢震廷人高步宽，而乐回音和刘洋相对矮一些。 乐回音有些喘气了，前面的周骧放缓了脚步等她。 乐回音往后看到刘洋也是有些费力，她回头对着周骧和谢震廷说：“你们走吧，我和刘洋慢慢爬。” 谢震廷和周骧的声音一同响起。 “一起走吧。” “也行，你们俩慢慢爬。” 说完，谢震廷有些尴尬。 乐回音暼了眼周骧，然后对谢震廷说：“我歇歇，你们先上吧。” 周骧挑眉就算回应了乐回音，然后转身开始全力向上冲。谢震廷左右为难了俩秒，选择了向上而行。 刘洋彻底停在了原地，叉腰喘气，“谢谢你啊，我真爬不动了。赵雁一个懒蛋，结果挑了个又高又陡的山，真是服了她。” 吴市算是山城，野山名山众多：像赵雁这样一年爬不了一次山的人选了武义山，既不明智却又合理。因为它是吴市唯一一座免费的道教名山，其高和陡是出了名的，政府为此特意修了登山台阶。 乐回音往下走了一步，平复了气息才说：“她可能没想到周骧和谢震廷这么能爬。” 刘洋被逗笑了，“乐老师你和赵雁说的不太一样。” 第25章 “哦？” “雁子说你是老好人，不愿意拒绝别人才来爬山。” 乐回音停下来抽出一张纸擦了下汗，说：“不全是，我挺喜欢爬山的。上了大学以后，很少爬，其实初高中的时候爬山很厉害的，不比周骧差。” “你们做了很久邻居吧。” 乐回音身后有一棵大树，她顺便靠上喘口气，“挺久的。” 刘洋低着头，挠头道：“那你是不是不喜欢周骧和小谢这种男生，就是四肢发达的帅哥。” 噗。 乐回音不小心发出了噗嗤一声，然后哈哈大笑。 刘洋不懂乐回音的笑点，还好乐回音善解人意地向他解释，“我很喜欢你对周骧的定义。之前我就和赵雁说了，我和谢震廷见过，但没什么感觉。” 缓过那阵疲惫，刘洋和乐回音放慢了脚步继续爬行。 乐回音在前，刘洋在后。 刘洋手机响了起来，“喂...我们半个小时前过的山腰了……行，那你们坐那儿等我们吧……，好。” 挂掉电话，刘洋说：“乐老师，赵雁他们仨刚到山腰，说不往上爬了，就在那儿等咱们。” 乐回音：“那我催下周骧，让他下来？” 刘洋慌乱地说：“不用不用，本来就是来爬山的，这不是本末倒置了？” 又爬了十多分钟，乐回音手机响了起来，“嗯……哦……”她的眼神转向刘洋，问他：“他们在山顶等了咱们十多分钟，现在打电话问咱们还往上爬吗？不爬他们就下来了。” 刘洋：“不知道咱们离山顶还有多远？” 乐回音问周骧：“我们刚才路过了一颗特别大的杉木，我们离山顶还有多远？” 挂了电话以后，乐回音调整了一下背包，“咱们也快到山顶了，走吧！” 果然快到山顶了，他们刚才的视野恰好是盲点，他们接着往上走发现台阶在绕圈，又走了几分钟，他们看到了山顶。 爬到山顶就是为了在山上感受山顶的快乐。与乐回音二人的气喘吁吁不同，周骧和谢震廷神清气爽。 周骧让乐回音把背包拿给他，乐回音犹豫了几秒，把包给了周骧。 没了背包的压迫，下山时乐回音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周骧在后面叫她，“慢点走，下山更危险。” 刘洋和谢震廷还在周骧的后面磨蹭，刘洋小声冲后叨咕：“你怎么跑去跟他一起爬山了，错失了大好时机。” 谢震廷在后面帮刘洋拖住包，减轻他肩膀的受力，小声说：“别bb了，没戏。” 第24章 我们错过了春天，却在春…… 快到了山腰的凉亭旁边, 乐回音确定了自己没听错，刚才绵长不断的笑声，真的是王慧茹发出的。 王慧茹本科毕业考上了大三时期实习的学校——实验小学, 如果从大三开始算，王慧茹来实验小学五年了。 二年级组, 有俩个积极代表, 一个是金组长，另一个是王慧茹。 乐回音在王慧茹身上总能感受到一种官气, 不像大部分老师能随意的开玩笑聊天。 这是乐回音第一次听到王慧茹笑得这么大声，乐回音的好奇心到了嗓间, 她仔细观察了在座的三位：王慧茹、赵雁和钱泽翔。 八角亭有两侧是出口, 剩下六个角搭了可以乘坐的木板。 赵雁他们三人坐在同一侧, 赵雁和王慧茹之间隔了根柱子，王慧茹和钱泽翔同坐一角。 乐回音心下了然，她放缓了脚步，让刘洋先走进亭内。 许是三个人聊得太投入了，没人听到乐回音他们踏进来的脚步，等刘洋站在亭内正中央时，赵雁惊讶道：“你们爬到山顶了吗, 回来的好快哦。” 刘洋：“都到山顶了，你们怎么样, 小钱的脚没事吧。” 钱泽翔站起来让位置，“没事了，你们累了吧, 快坐吧。” 刘洋挨着自己女朋友坐下来了，对面的座位都空着，乐回音他们三个人各占一个角坐了下来。 两队归一后, 刚才的喧嚣和热闹归于平静。 坐下后，乐回音感觉到了脚软，她下意识看向周骧，想知道他累不累。 但大家在一起，乐回音不好意思问出口。 周骧看乐回音噘嘴瞅了一眼脚，随即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乐回音看着自己手机中的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中，她赶紧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不知怎得，她突然有点紧张，好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等周骧的微信过来，她打量了一圈：谢震廷在喝水，赵雁和刘洋在聊天，钱泽翔和王慧茹也在聊天。 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后，开始回周骧的微信。 过了几分钟，周骧突然起身说：“我得先走了，刚所里通知我们有事，让我们都回派出所。” 赵雁紧跟着起身说：“哟，不是大事吧。” 周骧笑了下，“不是，有事我们也会冲在前面，对吧，谢震廷。” 谢震廷也站了起来，“对，我们的职责。下次一起爬山！” 周骧跟大家告别后，准备先行下山，其他人说大家就陪他一起下山，被他拒绝了。 就在大家都没注意到乐回音的时候，她也背起了包说：“我跟他一起走啦。” 赵雁急着说：“你走什么，咱们下了山一起去吃饭吧。” 周骧回头看了乐回音一眼。 乐回音快速晃头，说：“开车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我带他来的，我得带他回去，要不然我不放心。” 武义山在郊区，他们早上八点多出发，到了武义山九点多。 现在正值午饭时间，周骧刚爬完山自己开车回去，好像也确实不太合适。 刘洋点头道：“是啊，一起来一起走更好些。那咱们下次再约。” 乐回音和周骧先行下山，远离八角亭以后，乐回音哼着歌，一蹦一跳地往下走，她的包当然又回到了周骧身上。 周骧盯住前面不规范的爬山者，“腿不酸了？还蹦蹦跳跳地下山，小心一会儿崴脚。” 乐回音接着哼，不理周骧。 “先说好了，你要是崴了脚，我是不会背你的。” 乐回音停下回头瞪周骧，“呸，乌鸦嘴。你就不能见我点好嘛。” 周骧右手拎着小巧的包，把它往上提拉了一下，挂在了肘间，“我乌鸦嘴，你白眼狼，倒是天生的朋友。” 当她的攻击被周骧全盘接受时，乐回音需要重新规划自己的作战策略。 她决定采取对方常见的作战策略——闭嘴。 可周骧现在话变多了，他继续在乐回音身后嗡嗡，“你的相亲局，结果最先走的还是你。想走就走呗，还要我站出来帮你说。话说回来，你对校友不太亲切啊。我看他快成王慧茹的相亲对象了。” 乐回音转身，双手抱肩脚尖有节奏地点地，睥睨着站的比她高、个子也比她高的周骧，“没关系，如果你相中了谁不想走，就留下呗。” 周骧把包从手肘挪到了背上，带着笑意说：“不开心了？” 乐回音不再边玩边下山，她低着头看好脚下的路，快速下行，语气很冲地说：“你很八婆啊，派出所的四年真不白待。” 乐回音的手臂突然被后面的一股力拉住，她的身体被带着往后转，听到周骧说：“除了工作和你，我没有可八卦的。” 乐回音感觉自己的手要着火了，虽然山里空气更为凉爽，但她的脸和所有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烫的可怕，“你…，你什么意思。” 周骧站在乐回音上一层的台阶上，台阶加上体型差，足以让他的身材完全遮住乐回音的存在。 他松开乐回音的手臂，往下走了两个台阶，恰好乐回音和他能够面对面的呼吸。 周骧站得笔直。 乐回音能从他不均匀的呼吸声中感受到他起伏不定的情绪。 “我的意思是，你和工作，再加上我家里人，就是我关心的一切。” 一切？周骧的一切中包含了她？乐回音非常不相信自己发烫的耳朵，她更不敢相信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关心？你的关心就是这些年都不怎么理我吗？如果这是你的关心，我要不起。” “我配吗？我不是早就被你踢出了你的朋友圈。”周骧右手虚插住腰部，低着头问。 “我…” 乐回音说不出话来，他们高中时用的社交软件是小企鹅。 进入了大学，乐回音开始用微信，但那时她并不喜欢用微信，她的主要联系人都是通过电话或者企鹅联系。 第26章 随着对大学生活的适应，她发现她日常联系的人主要在微信上，除了周骧。 乐回音后来想过，她当时为什么不把周骧也挪到微信上联系？ 直到他们关系变淡，乐回音也没加过周骧的微信。 而周骧主动添加过乐回音一次。 大一下的暑假，周骧听到他妈说，回音去海边玩了，你看她穿着小花裙子多可爱，跟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一直蹲在企鹅空间等乐回音发状态的周骧，才知道人家乐回音已经转战朋友圈了。 当时的他们已经进入持续冷战期。 周骧下了一天决心，才按下了添加键。 然而他的决心被乐回音一秒打了回来。 · “我…” 现在的乐回音不想替六年前的乐回音辩解，因为现在的乐回音无法理解自己当时拉黑周骧的理由。 两个人对着低头沉思。 远处传来了笑声，乐回音立刻拉着周骧往下跑。 周骧脑子和身体都没反应过来，他的左手被乐回音拽住，身体也被带着往前倾，他差点撞到乐回音。 还好身体的本能反应帮他稳住了重心，乐回音一通小跑，左手被挟持住的周骧只能跟着跑。 出口距离停车场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乐回音一气呵成直接跑到了车里。 周骧这回感受到了登山的疲惫，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车厢里充斥着两个人连呼带喘的声音。等车厢重归宁静后，周骧长臂一伸从后座拿过两瓶水，递给乐回音一瓶。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两个空瓶见证了两个人的运动量。 周骧打着火开车，乐回音又开始，“我…” “爬个山还把你爬磕巴了，有话就说，没话别硬说。” 乐回音的干巴被水滋润回来了，“我刚才跑是不想被他们撞见。” 周骧哼道：“我还是进不了你的朋友圈。” “不是！”乐回音气鼓鼓的脸下面是起伏不断的胸膛。 车厢重归沉默。 快出郊区的高速了，周骧嘶嘶两声。 乐回音冷脸撇了他一眼。 这一眼没能逃掉周骧的余光，他叹气道：“乐回音，我的工作带给我最大的好处就是忙碌。只要我想，我可以一年365天每天都上班。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上班比下班更自在。” 乐回音紧闭着的唇动了一下，很久没说话的上唇粘在了下唇上，她用舌头舔了下唇，才说：“既然我对你这么重要，你为什么今天才说。” etc叮了一声，周骧用鼻子哼出了笑声，“你说得对，为什么今天才说。我想想，因为我有病吧。” 乐回音倒吸一口气，“认真的吗？” “当然。” 问出口时，乐回音就知道周骧说得是真的，他的答案似乎也可以安在她身上：为什么要拉黑周骧，因为当时的她有病。 进了市区，周骧减缓了车速，然而再慢的车也不可能一直开下去。 乐回音从车里出来，周骧锁完车自顾自地往前走。 乐回音的步伐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她喊周骧，“喂，等等我。” 周骧像接收到指令的小狗一样，转过头歪着脑袋说：“好。” · “你真的真的很在意我吗？”乐回音跑到周骧前面，倒着走路正对着周骧发问。 “我跟你说过假话吗？”周骧反问。 “我问你，你又反问我，你真的真的很不可爱耶。”乐回音歪着头笑。 周骧忍住不笑，他绷着脸说：“装什么可爱，知道自己几岁了吗？” 乐回音摇摇头说：“不知道捏。” 周骧终于破功了，他假装咳嗽，拿手挡住嘴偷笑。 “这位同学，你知道我多大吗？”乐回音继续逗周骧。 “你算问对人了，你叫乐回音，今年十二岁，小学毕业去爷爷家玩了一趟，回来之后认识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他的名字叫周骧。” 第25章 赌不赌 “很重要？我没看出来。顶多是中午一起凑单点外卖的人。”乐回音的笑声在楼道里环绕。 周骧的手机响起, 他停在台阶上，看了眼屏幕接通电话，“嗯…好…这就去。” 乐回音站在周骧上一层的台阶上, 电话里外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外卖来不及了，不如一起去门口吃个面？”周骧收起手机双手揣兜, 对着平行视线中的乐回音眨了下眼。 坠落的心情又回升了一些, 乐回音眼睛骨碌了两圈，才勉为其难道：“那行吧, 看在你帮我背包的份上，陪你吃顿面。” 周骧吃得很快, 他吃完乐回音还没吃到一半。乐回音知道他急着回所, “你赶紧走吧, 我还要慢慢享受午餐。” 周骧听了这话，立马结账走了。 乐回音挑起香菜叶丢在纸巾上，小声嘟囔，“大骗子，我看他和工作二十四小时绑定得了。” 吃完饭，回到家里，乐回音大睡一觉。 等她醒来, 太阳准备打卡下班了。 何白桦在公司加班，乐启天今年带高三, 周六是他的正常工作日。 太阳照进卧室的光，泛着暖黄色。 乐回音似醒非醒地在床上翻滚，等她彻底清醒过来, 抱着被子冲门口喊了几声，“妈，妈, 妈，听到请回复！” 何白桦还在加班，家里仍然只有乐回音一个人。 乐回音喜欢午后，却不喜欢睡醒后的午后傍晚前。傍晚醒来给她带来一种日头将近的忧郁感。 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乐回音看到了一连串未读消息，打开一看，都不是她此刻想联系的人。 她收回了刚才的期待，逐一点开看未读消息。 余然给她发了一个视频链接，附了两字：快看。乐回音已读不回。 她本打算从下往上点，结果大学宿舍群有人@她。乐回音先点开了宿舍群的消息。 大学舍友群聊得热火朝天，乐回音拉到头才知道今天的大事——孙琳宣布她要在元旦结婚。 搞清楚状况后，乐回音赶紧送上祝福，【刚睡觉了，恭喜恭喜。】 孙琳立刻回她，【来参加我的婚礼吧，包吃包住！】 乐回音和大学舍友的关系不浅不深，这种关系在毕业后竟然意外的和谐。 她算了下路程和时间，【如果能抢到高铁票就去，你太会挑日子了，元旦耶，去京市玩的人超多。你要大出血了。】 其他人纷纷跟上，【孙总大出血！】 孙琳的微信电话秒进了乐回音的手机，【回音，来吧来吧。我给你定机票，你最应该来了。】 乐回音磨不开孙琳的碎碎念，【我是担心学期末学校可能有事。还是高铁方便，要是没事，我就是拼车也去，行了吧。】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孙琳满意地挂了电话。她说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到时候见面再说。 一晃神，天要黑了。泛黄的太阳光变成了橙红色，乐回音裹上睡衣外套去冰箱翻了一通。 冰箱虽小，却空空如也。 乐回音家算是这个小区里的大户型，三室两厅，在十五年前是一个很不受欢迎的户型。 乐回音家和周骧家能成为邻居不算偶然，十五年前只靠老师的稳定收入很难购入一百三十平的房子。 然而，一百三十平只分给了餐厅和厨房十几平米。何白桦极致地拓展厨房功能性，同时压缩了冰箱的占地空间。 乐回音家向来是少买菜、勤买菜。 看着两箱空空的冰箱，乐回音换了身家居服出门采购。 乐回音空着手进超市，拎了满满当当的两袋子出了超市。 如果是出门遛弯，从小区到超市的距离非常近，走一圈都不够溜溜食。 但拎着两个大袋子的时候，这条路就很漫长了。 乐回音提着它们走到小区门口，放下袋子歇下手。她攥了几把手心，让血液循环起来。 夜色爬上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路灯和它交错出晚间的城市一角。 手中勒出的白印消失掉了，乐回音弯下腰要拎着食品袋往回走。 身后的黑影忽地抢走了地上的两个袋子。 乐回音的声音比眼睛快，“周骧，你太幼稚了吧。” 等身后的黑影彻底暴露在灯光之下，乐回音卡住了舌头，“你…谁啊？” 在她半米之外站了一个高瘦的大男孩，手中拎着乐回音的袋子，嘴边噙着笑，“你是回音姐？” 乐回音眨眼想了半天也没从想到这是小区里谁家的小孩，她点头问：“你是？” 第27章 “回音姐不记得我了？不应该吧，我刚刚听回音姐提到了和我有关的事。”男孩笑道。 乐回音茫然地又打量了一遍男孩。她试图从男孩身上找熟悉感。 然而她从头看到脚，再次确认了自己不认识他。 估计是她爸的学生，或者是小区邻居家的小孩。 男孩似乎看出了乐回音的疑惑，他拎着东西步履不停。 乐回音加快脚步几乎小跑起来，追着前面的男孩说：“喂喂喂，不管你是谁，不能拿走我家的晚饭。我家冰箱空的只剩霜了，赶紧把东西还我。” 男孩也加快了脚步，不回头地说：“你追上我，我就还给你。” 乐回音咬牙开追。 事实证明，个高腿长年轻是胜利的关键。 乐回音插着腰在自己家门口喘气，等她呼吸顺畅，依旧插着腰瞪眼道：“小朋友，有你这么逗大人的吗？” 周骧家的门突然开了，乐回音以为是周骧听到了她的声音，她侧着头越过男孩去看开门的是谁。 张思晓的手仍在门锁上，“回音，来我家吃吗？沅沅！” 乐回音心里复读了一遍，沅沅。好像有点耳熟。 张思晓把半开的门推开，冲着这个叫沅沅的男孩问，“你来怎么不提前说，我好做点你爱吃的菜。” 她转头对乐回音说：“回音还记得沅沅吗？周骧的表弟，小时候爱玩游戏那个。” 张沅早把袋子放在了乐回音家门口，他双手揣着兜抢答，“不记得了，回音姐只记得骧哥。” 张思晓哈哈大笑，“他们一起长大的，自然认识。别站在门口了，进屋吧。回音一起来吃饭吧。” 乐回音脸色微红，摆动的双手遮住她的表情，“不了不了。张阿姨，我爸妈说回来吃晚饭，我回家做饭了。” 关上门，乐回音才卸下刚才的尴尬。 任谁也不会把现在的张沅和当年两只手都抱不住游戏机的小屁孩，联系到一起吧？ 乐回音安慰完自己后，还是有点不爽：张沅就认出她了！ 不爽要及时发泄，她在手机上一通打字，搞了一长段发出去，爽了！ · 周骧忙完解锁手机，才看到乐回音一个小时前发的微信。 他锁着眉翻手机，被老朱拍了下脑袋。 老朱习惯性地摸着肚子说教，“年纪轻轻，少皱眉头。等你到我这年纪，就该后悔了。” 旁边的警察咯咯笑，“老朱啊，小周就是到你这年纪，也不会像你这样肥头大耳吧。” 老朱被笑声包围，他放下肚子上的手，笑骂道：“那又怎样，幸福肥，懂吗？周骧这家伙没准到我这年纪还打光棍呢。” 周骧加班加成了大家眼中的注孤生人士。他就是中山街派出所的顶梁柱，只要打电话，一定有时间。 周骧站起来随手拍了下老朱的肚子，挑眉说：“不可能。” “喔哦～～～～～”大家拉着长调，调戏周骧。 老朱一巴掌拍到了周骧后背上，“那就赌一个。周骧要是三十之前能结婚，我给他包十个数的大红包。” 刘轩辕收回刚才的失落，打趣老朱，“老朱可以啊，十个数，一万啊，够大腿。” 老朱咳嗽一声清嗓，“我这一个数是一张毛爷爷，低调低调。” “我们也压，压骧哥单身。” “我压骧哥能结婚，这可是我们中山街的业绩啊。” 不得不说，周骧对中山街的接警数有一定影响。 自从周骧来了中山街，他们多了不少派出所常客，这些常客的共同点是都觉得周骧很帅。 周骧懒得理他们，走之前他凑到以刘轩辕为中心的‘赌局’中，说：“我压我结婚。” · 张思晓还没告诉张沅来家的事情，但乐回音告诉了他。 以周骧对张沅的了解，他在学校一定出了点事情。 张思晓老家在隔壁江市，吴市作为省会城市吸走了江市不少人才。 早些年，江市发展速度不慢。 自从吴市迅速扩张，将周边的县城和江市经济最好的一个区割过来以后，江市的经济严重下滑。 张沅家的财政波动和江市的发展曲线几乎一致。 周骧听张思晓说，这几年舅舅家的生意不好做，现金流约等于无。 还好舅妈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张沅在高中时期彻底从有钱小孩转型成了普通消费的小孩。 对于大人来说，可以在工作的过程中慢慢接受了变穷的事实。 孩子不一样，张沅的感受更快更猛。他对于高中的不良反应全反应在了高考上，本来可以上重本的他，今年的分数堪堪上了一所普本。 张沅刚入学时，周骧恰好在外地出差。等他回吴市，张沅开始军训了。 等张沅军训结束，张思晓叫他来家里吃饭，他说太远。 张思晓和周骧带了大包小包的零食日用送到了张沅学校。 两三年没见面，周骧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张沅高中又长个了，比周骧还高出一个大拇指。 张沅就像一个橡皮泥，体积不变的情况下，往长了拉，宽就变窄了。 一问，果然是体重几乎没变。 张思晓心疼地不行，她只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看张沅瘦成这幅竹竿样，当下张思晓就想带张沅回家住。 张沅说，学校管得严，想住在校外要有合理的申请理由。 · 餐桌上摆满了碗和盘，白灼虾、小炒回锅肉、红烧肉、糖醋排骨、凉拌猪耳朵再加上砂锅玉米汤。 张沅擦着手，立马坐进餐桌里，一脸期待地说：“大姑，我待遇也太好了吧，今天这配置跟过年一样。” 张思晓盛出锅里最后一道菜——素炒青笋，笑着说：“是吧，以后每周来，大姑每周给你做。周骧，过来盛饭。” 三个人吃七道菜，着实有些丰盛，张思晓感慨道：“回音没来吃，太可惜了。这些菜她也爱吃。” 张沅嘴里含着菜嘟囔，“她没太变，我一眼就看出她了。骧哥，你怎么让女朋友自己去超市拎包。太不合格了。” 第26章 观察期 张思晓脸上的笑容裂开了口, 她盯紧周骧的面部神经，试图从中看出张沅的话是真是假。 周骧倒是想以假乱真，但他妈妈炙热又冰冷的眼神让他不得不出言解释, “我俩不是那种关系。”转头问张沅，“你帮她提了？” “是啊。你们还不是？”张沅诧异道。 周骧不敢乱说话, 他刚从冰火两重天里逃出来, 深知他妈对于这件事情的认真度。 他用筷子点了张沅前面的盘子一下，“你个小屁孩, 还盘问起我了。上次你说晚上要查寝，嫌我家远, 今天不嫌了？” 张沅被周骧喷的闭麦了, 专心吃饭。 每一个瘦子都是潜力股。 张思晓怕张沅吃太多对肠胃不好, 隔会儿就说：“菜有点凉吧。热热再吃吧。” 第二次说的时候，周骧明白过来了，他又用筷子点了张沅前面的盘子两下，“少吃点，晚上吃太多不消化。” 张沅渐渐收尾，把碗中的菜吃完，他就放下了筷子。 筷子落地, 吃饱喝足，张沅开始办正经事。 “大姑, 我能来你家住吗？宿舍太糟糕了，我天天失眠没胃口，所以才越来越瘦。” 张思晓和周骧对视了一眼。 张思晓点头说：“当然可以。家里的书房还能放得下一张单人床, 但你要和学校说好。” 周骧：“你和舅舅舅妈说了吗？” 张沅歪着脑袋瘫在椅子中，有气无力的样子和他的饭量不成正比，“大姑, 你帮我和我爸妈说吧。我去三甲开了睡眠障碍的证明，下周一交到辅导员手里，就ok 了。” 周骧：“你跟舍友关系不好吗？” 周骧的话更有力度，刚瘫下的张沅又规矩地坐起来，他的两臂靠在餐桌上，低头在桌上画圈圈。 他还有这个画圈圈的习惯，周骧心想，看来是关系不好。 张沅小时候一受委屈，就喜欢低头画圈圈，周骧后来才知道，张沅在画圈圈诅咒坏人。 周骧和张思晓又对视了一眼，张思晓一锤定音，她去和张沅父母说，周骧陪张沅去学校办理走读手续。 商量完了，张沅赶末班地铁回学校，张思晓收拾厨房。 周骧搭上外套，去厨房撇了眼垃圾桶，“还有其他垃圾要扔吗？” “没有，把这些扔出去吧，要不然屋里有味道。”张思晓刷着碗说。 周骧出门三分钟后，张思晓又听到了一声关门声，她摇头笑了下，“这俩孩子。” 第28章 · 乐回音家晚上吃得朴素——没垃圾可扔。她只好硬找了一个想吃雪糕的借口出门。 何白桦想陪她一起去买，被乐回音挡回门内。 天渐冷，乐回音关上门的一刹那就感受到了楼道中的凉意，她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 乐回音一手固定着毛线外套的衣领，一手费力地推开单元门。 老房子的单元门也老了，又沉又轴。乐回音发现今天自己手力很大，一推就开。 周骧在门外拉住门，皱着眉说：“你穿的太少了。” 乐回音明白了，不是她力气大是周骧在做功。她固定着衣领的手又往上游走了几厘米，不甘心地说：“我刚才就穿这身去买的菜，一点也没觉得冷。肯定是今天夜间降温。” 周骧穿了件带帽子的羽绒服，里面是件半袖，他倒是想把外套给乐回音，可现在的天气穿半袖虽然不要命，但估计会感冒。 他盯着乐回音的外套看了一圈，“把你外套给我，你穿我的。” 乐回音的毛线外套能装下两个乐回音，办公室里的人打趣她这件外套，“这衣服能穿一辈子，无论怀孕还是发福，这件外套一定对你不离不弃。” 乐回音扭捏了下，嘴上说不好吧，手已经松开了脖领。 大v领的外套真的太太太冷了，乐回音穿上羽绒服的第一感慨是：明天她要穿羽绒服上班，被羽绒包裹的感觉太舒服了。 适应了羽绒的轻柔，她借着单元门口不知道几瓦的灯光，看到了一个时尚帅哥。 乐回音捂着嘴笑，“帅哥，走秀啊。” 别说，这件衣服挺适合周骧的。周骧从没胖过，但这几年他看上去更瘦削了，真真是模特身材。 周骧瞪了乐回音一眼，“出来吃雪糕还穿这么点。” “我那是借口，总要有出门的理由吧。” “到底吃不吃？” “当然吃，戏要做全。” · 周骧每吃一口都发出嘶哈声，招来了乐回音嫌弃的眼神，“吃不了就别吃。” 周骧把布丁放回包装纸里，顺手丢进垃圾桶，“你明天陪我一起去？” 张沅跟周骧说，他月初就跟辅导员打过招呼了，实际上他只缺一个张思晓签字的文件，周一交上去以后，他就可以搬离宿舍了。 周骧答应他妈，周一帮张沅搬家。张沅自己却说，周日也可以搬，反正宿舍的床铺都不值得搬过来，周一办理完走读手续直接丢掉算了。 乐回音舔着草莓味的可爱多，心情很好，而且她对张沅所说的也不太信，去看看也不错。 “行啊，不过你要付我好处费。” 周骧笑了下，“肯定的，回音班长出场哪次不需要出场费？小的早就备好了。” 乐回音哼哼几声，“算你识趣。” “你校友没来联系你吗？”周骧似是无意地问道。 乐回音口中含着冰淇淋，一说话哈出一大团白气，“没有，连赵雁都不理我了。” 她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赵雁不高兴了。 赵雁偷偷叫上了谢震廷，肯定是想着两两凑对。而她把周骧带上了，变成了三女四男。 她又带着周骧早早离开，搞得赵雁里外不是人：对内，刘洋和谢震廷可能不好解释；对外，张枫玉那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想。 周骧把羽绒服帽子扣在乐回音头上，不紧不慢地说：“她会想通的，有我摆在那儿，她肯定能想通。” 噗嗤。 乐回音被自恋狂逗笑了，“你当你的美色是人民币啊，你在那儿她就想得通，呸。” “我比人民币更好看吧，但凡她有眼睛就能看出来我才是你的预备役。”周骧坦然地说。 乐回音不小心把蛋筒上面的雪糕都吃进去了，牙冻地直打颤，嘶嘶哈哈着说：“少胡说八道。你还在观察期呢。” “哦，那意思是观察期过了，我就能转正成男朋友？” 乐回音倒吸了一口凉气，插着腰摆足架势，拿着蛋筒对周骧说：“你不纯洁！还说在乎我，我看你是年纪大了想吃窝边草。是不是女警太少了，你巴拉巴拉一看，还是家里的草看上去靠谱点。” 乐回音虚张声势的样子和学生时代一模一样，怪不得张沅一眼就认出她了，周骧心想。 周骧从乐回音的手心拿出蛋筒，顺势放进嘴里，顺手牵起她的手，说：“胡说。你不爱吃蛋筒，我爱吃，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炸毛的乐回音立马蔫了，她顺毛的时候很像一只金渐层，让人想抱着不松手。 周骧轻咳一声，“走吧，再不回家，何姨该出来找你了。” 果然被周骧说中了。 乐回音刚走到楼梯口，她家门就开了。等她进屋，何白桦哐哐一顿训，“大晚上半天才回来，你是不怕冷还是不怕黑，我刚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就降温了。你还在外面吃雪糕，就不能买回来吃吗？咦，你还挺暖和的。” 何白桦摸摸乐回音的手和脸，发现和自己的体温差不多。 乐回音甩开她妈妈的手，小脸撇过去边换衣服边说：“我天生小火炉，抗冻。” · 对门也在发生类似的对话。 周骧让乐回音先回去，他过了几分钟回去，开门就听到他妈妈问：“扔垃圾扔半个小时，你龟速啊。” 脱掉外套，周骧坐进沙发里，屋里的暖气从四面八方围住他，他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才说：“我溜溜食，晚上吃多撑着了。” 张思晓切了一声，继续看电视。 第二天一大早，周骧就敲开了乐回音家的门。 何白桦开的门，她笑道：“找回音啊，她刷牙呢。” 周骧迟疑了一下，何姨怎么知道他是找乐回音。但他没露出疑惑，笑着说：“我是来送油条的，连叔炸的。” 连叔以前在他们小区门口支个摊子，卖油条。他炸的油条真是一绝，酥脆蓬松，去得晚点就买不到了。 现在连叔搬远了，摊子也只支地远了，何白桦很久没吃他家油条了。 她惊喜地接过烫手的油条，摸了下说：“谢谢啊，你刚去买的？” “嗯，那我先回去吃了，你们也趁热吃。” 乐回音听到她妈妈和周骧的谈话声了，等刷完牙出来，她直接上手撕油条吃。 何白桦连忙把水杯塞给乐回音，“先喝水，我还要打豆浆呢，你不等会？” “可油条不等人，我喝个奶茶吧。” 乐回音说得对，油条的温度和口感是不会等豆浆的。 最后，一家三口就着奶茶吃油条，别有风味。 吃掉最后一口油条，乐启天说：“我发现最近周骧来咱家来得勤了，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最近周骧像个人了。” 正在喝水的乐回音听到这句话被呛到了，“咳咳咳，像个人？咳，爸你在骂他不是人吗？” 何白桦理解丈夫的意思，“你爸的意思是周骧之前太忙了，就跟机器一样，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缺觉的样子。最近他好像蛮有精神的，像个小伙子。” 乐回音啧啧两声，“小伙子？二十六的小伙子，他是老伙子吧。” “这孩子，你也二十六。” 等乐回音出门后，何白桦叹气，转头对乐启天说：“他俩可真愁人。二十六岁还跟十六岁一样，好就好，冬天一起吃雪糕也不嫌冷。不好的时候就相互看不见。” 乐启天：“嗐，别想了。儿孙自有子孙福，大不了咱们也换个房子住住。不过还是住这儿方便。” · 周骧系好安全带，问乐回音：“你怎么和你爸妈说的？” 乐回音一边调整座椅，一边说：“就说你表弟状态不太好，让我这个心理老师帮忙去观察一下。” 说得也不错，周骧是有这个想法。他隐约觉得张沅有事情瞒着他们，但眼下张沅要逃离宿舍，周骧想在他离开宿舍前去学校观察下情况。 “那你呢，怎么和张阿姨说的。”乐回音问。 第27章 搬家 “就说你是大力士, 能扛起千斤顶。” 乐回音转头剜了周骧一眼。 周骧的余光看到了她的谴责，他撸了把头发说：“好了，我编的。她没问我干嘛要说。” 他没说的是, 张思晓八成猜到了。 因为张思晓也要出门。她去家具城看张沅的单人床，但她没让周骧陪着去, 反而告诉他忙完自己的事情再去帮张沅搬家。 张沅在师大读书。 早些年师大伫立在市中心, 离周骧家并不远，最多五公里。 后来随着吴市的发展, 核心地区的房价直线上涨。在政府的重新规划下，师大和其他大学一起搬到了大学城。 第29章 乐回音还是第一次来吴市的大学城, 虽然她是本地人, 但吴市很多地方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外地朋友们如数家珍的旅游景点, 她大多没去过。 “大学城建设的很大学城。” 周骧听到乐回音充满文学性的一句判词，笑了，“要不然呢，你期待它是什么样子的。” 乐回音：“有经济活力，不是奶茶经济。是那种有公司，还有企业孵化器。你看，咱们开车过来要一个小时, 堪比出城了。如果坐公交会更久，地铁还没通到这里。他们大学期间怎么实习……” 乐回音喋喋不休, 周骧听得兴致盎然，他偶尔插一句，“实习能代表什么？” “实习不能代表什么, 实习是早一步的试探，是个低成本的职业试探机会，不对吗？” 周骧想了下, 点头说：“有道理，我没想过这些。警校毕业的人容易单线条。” 乐回音其实有过担心，在她和周骧分别的岁月里，俩人会不会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也许人的本性难以改变。周骧给乐回音的感觉还是熟悉的，如果说有变化，在乐回音眼中也是好的变化：比以前会沟通了，学会了换位思考，最重要的一点：他更加坦诚了。 到了学校门口，周骧跟门卫解释了会儿，才开车进了学校，周骧钻回车里，不悦道：“张沅这小子，不来门口接我。我在门卫那儿出示身份证还不够，愣是让我报出张沅的学生号。” 乐回音笑道：“进一趟大学，难度堪比进监狱吧？” 周骧的不开心一扫而光，他单指敲打着方向盘转头说：“你别说，对我来说还真是。” 张沅穿着夏天的凉拖，在宿舍楼门口等周骧。 看到周骧的车牌号，他才慢悠悠地从门内挪到门外。车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他眨了眨眼确认了副驾驶坐了乐回音。 张沅一屁股坐进后排座位，他两手扒着周骧的车座背，眼睛瞅着乐回音说：“哥，你骗我，不对，你骗我大姑。” 周骧皱了下眉，“什么玩意。” 张沅：“没什么，算了。回音姐，早上好啊。” 乐回音转头笑了下，“你好呀。” 张沅向着左侧偏头，不自觉地挠了挠头，然后说：“哥，你把车往前停点。不然宿管大叔会来吵你。我这就上去搬东西。” 周骧停好车，要进去和张沅一起搬东西，他侧过身把车钥匙留给乐回音，“你拿着钥匙吧，我上去陪他搬东西就够了。” 张沅也说：“回音姐，你在楼下等我们吧，女生不能进男生宿舍。” 乐回音接过车钥匙，愣了下说：“好。” 等他们兄弟二人上去以后，乐回音感觉莫名其妙，她到底来干嘛的？周骧的陪聊吗？哼，收费。 车里空气总是不如外面好，外面冷是冷，但乐回音换了羽绒服，就不怕冷空气。 她在外面站了不到十分钟，就看见浩浩汤汤的搬家队伍。 没等乐回音先回神，周骧先喊了一声，“开锁。” 乐回音赶紧按了下车钥匙的开锁键，一堆人围在车的四周，把四五个大包大箱塞进了后备箱和车后座上。 然后他们又折返了两次，从楼上搬下来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件。 一通忙活，把搬家队伍忙出汗了。 车门和后备箱咣当一声合上了，张沅的三个同学有抖衣服的，有擦汗的，还有一个看着乐回音说：“嫂子好。” 其他两个也跟着看过来，鹦鹉学舌：“嫂子好！” 乐回音想否认，但她听到了张沅的声音。 “现在还不是，我哥还在努力吧，是吧。”张沅边说边拍了下周骧的肩膀。 乐回音以为周骧会皱眉不开心，结果他轻点了下头说：“是啊。” 那句嫂子没让乐回音不适，这句‘是啊’倒是让害羞爬满了她的五脏六腑。 张沅的同学没停留太久，他们都没穿外套，笑嘻嘻和张沅他们仨道别后就上去了。 张沅这会儿换了运动鞋，他跟周骧说，“哥，好像坐不开我了。” 后排装得满满当当直接顶到了车顶，周骧没想到张沅有这么多东西，早知道他就借台suv或者七座了。 乐回音从副驾驶车门探头往后看，看完把车门关上说：“要不你自己开车回去吧，把顶着车顶的那俩包挪到副驾驶座椅前面，我看那俩包容易滚下来。” 周骧又从驾驶座车门看了眼，点头说：“也行。” 他转头对张沅说：“你跟她一起去学校门口打车，别指望我一个人帮你卸货。” 张沅笑嘻嘻地凑到乐回音身边说：“回音姐，我请你吃饭吧，我们学校三食堂的水煮鱼一绝。哥，吃完再走吧，你先找个车位停车。” 周骧撇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乐回音蠢蠢欲动的小眼神，就说：“行，我去停车，你俩在这儿等我。” 张沅：“水煮鱼要时间煮的，这就三食堂，二楼，我们在楼上等你吧，哥，难道你忍心让回音姐挨冻。” 周骧懒得看他了，摆手进了车里。 乐回音等周骧把车开走，才回头和张沅说：“现在吃饭有点早吧？” 张沅看了下手机，“不早啊，十一点了，我还滴水未沾呢。” 十一点的大学食堂已经开始均速运转了，一楼是二食堂，乐回音看到稀稀零零的学生踏着拖鞋拿着打包的饭盒或者餐盘 她跟着张沅身后走到水煮鱼的窗口，刚十一点就有人在水煮鱼窗口排队，他们前面有个女孩在点单。 张沅点单刷卡一气呵成，他问乐回音，“回音姐，你喝什么吗，我可以点外卖。” 乐回音摇头，“我不喝，你想喝吧，我请你。” 张沅收起手机去前面接了两杯热水放在桌上，“我也不喝，自从变穷了我就不太喝这些添加水了。” 乐回音哭笑不得，张沅还挺会造词的，‘添加水’这也算各种饮料的代名词吗？ 她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刚才的同学是你舍友吗？” 张沅喝了一大口水，点头说：“对，我们八人寝，他们几个都是我舍友。” 乐回音：“你们是一个专业吗？” “是，都是一个班的。” 乐回音有些吃惊，在师范学校一个班有这么多男生，实属不易。 张沅笑了下，“怎么，感觉师范大学都是女生？其实我们班男生比女生多，连老师都称奇，‘今年真是奇了，学法语的男生比女生多’。 乐回音笑得耸肩，“你们老师挺实在。你喜欢法语吗？” 张沅单指摆弄着水杯，“算不得喜欢，不过我有学法语的动力。” 看到乐回音疑问的眼神，张沅继续说：“法国的公立大学是免费的，只要注册费。这个我能负担的起。” 乐回音嘴巴张了又张，她说不出话来。 张沅自说自话：“我就是想出去，住我大姑家就可以平时出去兼职了，晚点回去也没关系，一定能攒到最贵的注册费。” 乐回音傻眼了，她和周骧以消极的想法去揣测张沅的动机，比如和舍友不和、嫌宿舍条件差。 然而张沅却是个如此健康积极的孩子。 乐回音有点想念周骧了，她想让周骧看看他表弟多健康，他们俩才是恶劣的家伙。 张沅念叨着自己想去的学校时，他听到乐回音的手机响了。 乐回音说：“嗯？不是吧…好吧…我们点上了，你把车停在家里吧，要是张阿姨不在家，你就把车钥匙放我家…，对，我爸在家。” 张沅听明白了，他问：“我哥有事了？” 乐回音无奈地点头说：“是啊，他总是这样，说有事就有事。” 张沅在这方面还不太了解，他眨巴着好奇的小眼睛问：“所以，回音姐你总被他抛下吗？” 第28章 天气不好，心情不好…… 乐回音情不自禁地说：“是啊。” 她知道自己答非所问, 但她就是想说‘是啊’，因为这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张沅才出现呢，她感觉张沅的这个问题才是这些年来卡在她和周骧之间的坎。 张沅看着乐回音一秒陷入沉思。 乐回音陷入了思索, 给了张沅机会细细打量她。 二食堂和三食堂是东西朝向的建筑，早上是三食光线最强的时候。中午打进三食的光弱了些, 饶是如此, 张沅也能看清乐回音脸上的小绒毛和鼻尖的一颗小痣。 第30章 他一直记得乐回音的这颗小痣。 乐回音鼻尖上的这颗痣严重影响了张沅的审美，长大后的他认为一个人若是长了这么一颗美人痣, 必然丑不到哪儿去。 乐回音简直是等比例长大，眼睛还是很大, 鼻尖那颗痣似乎更深了一些。 张沅突然升起了一丝羡慕和两丝嫉妒。他心里的情绪催促着他吐酸水, “回音姐, 你说我怎么就没个小青梅呢。” 乐回音回过神来，扶额笑了下，“严格意义上说，我跟周骧也算不上青梅竹马吧，我俩认识的时候都十几岁了。” 张沅撇了下唇角，似乎对乐回音的答案不太满意。 “八号，八号的水煮鱼好了, 八号！” 水煮鱼的窗口在喊张沅的号，他麻溜地站起来取水煮鱼。 吃鱼总是更费心些, 张沅和乐回音吃得认真，话就变少了。 乐回音感觉这趟来得太值了，麻香的水煮鱼烫得她嘴馋, 既停不下嘴，又辣得想喝冰饮料。 她实在忍不住，放下筷子问：“食堂可以用支付宝吗？” 张沅脸颊微微鼓起, 他咽下鱼肉说：“你喝什么，我去买。最右边那家是奶茶店，还凑合。” 乐回音让张沅随便买个冰果茶就行。 张沅立马放下筷子去买果茶。 乐回音放缓了吃鱼的速度，她边吃边四处乱看，主要还是看最右边的奶茶店，她看到张沅前面有俩人，估计还要排几分钟。 刚放下筷子等张沅，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来人了。 突然，乐回音的肩膀上落了一只手，她缓慢地转头，看到了一只手和坐在背后的人。 “师妹，真是你啊。” 乐回音侧着坐过去，惊呼道：“唐师兄，你在这儿工作？” 被乐回音称为唐师兄的人挠挠头，脸色有些尴尬地说：“是啊，工作太难找了，哎。毕业前也没想到会来这个学校。” 乐回音扑哧一笑，“别这样说啊，工作都是做，听说师大饭好吃，吃得好也挺重要的。” 唐师兄全名唐爱学，一听就是爱学习的人。 唐爱学长相普通，资质一般，唯有努力值得称赞，这话不是乐回音说的，这个评价是他们俩的导师说出来的。 但努力在有些领域是一项出色的特质，乐回音知道唐爱学的尴尬和遗憾，他一定是想留在京师大却阴差阳错地离开了。 乐回音和唐爱学没说几句，张沅就回来了，他看了唐爱学一眼就把果茶递到乐回音手中，坐下继续吃鱼。 唐爱学左看看右瞅瞅，最终眼神落在了乐回音身上，“师妹，这是你弟弟？” “师妹？” “不是。” 张沅和乐回音同时出声，唐爱学愣了下。 乐回音给张沅介绍了唐爱学是她师兄，现在是师大的老师。 张沅冲着唐爱学点头说：“老师好。” 唐爱学摆出标准的老师笑后，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乐回音继续介绍张沅，“师兄，这是我朋友的弟弟。今年刚大一。” 唐爱学眼前一亮，“我也是今年刚入职的。” 张沅一下噎到了，他把脸都咳红了，喝了口奶茶才说出话，“刚才花椒呛到我了。” 唐爱学挠了挠头，转过身对着空桌和空气低头。 乐回音有点不忍心，她拍了下唐爱学的后背，“师兄和我们坐一起吧，我们刚开吃。” 唐爱学连着点了三次头，赶忙拿着包坐到乐回音旁边。 张沅不说话了，因为唐爱学太能说了，一开始他有点烦，后来听到了一些事情，他开始竖起耳朵认真听了。 唐爱学毕竟是个年近三十的人，他多少有些眼色，“师妹，你们先走吧，我还得吃一会儿。” 张沅立刻起身，乐回音只好跟着站起来说：“那我们先走了。” 唐爱学也跟着站起来，他最后加了一句，“你再想想。” 出了食堂的大门，张沅忍不住往后探了一眼，回头问：“回音姐，你甘心在一个小学窝着啊！” · 唐爱学看得懂张沅的眼色，却没读懂乐回音的表情。 他絮絮叨叨地说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比如，乐回音的导师偶尔会在大家面前提起她，问大家伙有人能联系上乐回音吗？ 乐回音并不想在张沅面前说起这些事。 以前在学校，唐爱学和她并不熟悉。也许唐爱学是他乡遇故知，对乐回音生出了几分亲切，便有些絮叨。 张沅听得稀里糊涂，但有一点他听懂了，乐回音学习很厉害，她的研究生导师希望她继续走科研路，而不是窝在吴市的一所小学中。 吃完水煮鱼出来，天空就没了刚才的湛蓝清澈。 乌云遮住了太阳，搅浑了天空。 乐回音被天气影响了心情，她将拉链拉到顶，卡到了下巴颏，眉头微蹙道：“为什么这么说，学校又不是被窝，哪有窝起来的说法。” 张沅见她这幅神情，嘴角干巴地动了动，没说话。 · 下了出租，乐回音先上楼取车钥匙。 乐启天和何白桦都在家，他们听到开门声抬头，听到乐回音问：“周骧的车钥匙呢？” 乐启天站起身，从茶几上拿起钥匙递过去，“这儿呢。你还帮他表弟搬东西，你搬得动吗？” 乐回音拿着钥匙就往外走，说话声和关门声一同响起：“不然呢？” 关门声后面跟着张思晓的声音，乐启天在屋里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何白桦推了他一下说：“咱们也去看看，能帮就帮把手。” · 张思晓不知道周骧回派出所了，她在楼道里听到乐回音的说话声，才知道他们回来了。 “周骧回所了？他可真是的，家里的事半点靠不住他。回音，你回家吧，不用你搬，别把衣服脏了。让张沅自己慢慢搬，我顶多给他搭把手。”张思晓一边让乐回音回去，一边抱怨着周骧。 乐回音带着笑说：“没关系的，张阿姨。大件让张沅自己搬，咱们帮着拿点小件。” 张思晓看到满车的行李，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圈，还上手戳了戳袋子，“才三个月，你有这么多行李？” 张沅摸着后脑勺，说：“不多，是我不会打包，这行李虚胖。” 多说无益，开始卸货。 车厢里的主要是生活用品，就像他说的虚胖，不沉。 乐回音和张思晓弯腰进车厢，先将小包一件件取出来。 张沅搬着后备箱的重物往楼上搬，老楼没电梯要一层层爬，他的重心开始不稳了。 突然行李变轻了，他听到有中年男性的声音说：“周骧的弟弟吧，来，我帮你抬前面。” · 周骧忙完手里的活，才来得及处理手机里的活。张思晓发微信通知周骧：【晚上出去吃，你定个地方，六个人。】 有乐回音一家三口的加入，张沅的搬家之旅轻松多了，三四趟就结束了。 张思晓很不好意思，她开着家里的门，冲着对门里的何白桦说：“晚上别做饭了，咱们出去吃，让周骧代他表弟请客。” 何白桦自然是推脱，张思晓快刀斩乱麻，一句话定了下来，“乔迁之喜啊，捧个人场，你看我家就三人，太不热闹了。” 周骧以为他们五个人会早早就到了，结果他在包厢里等了近二十分钟，才听到走廊里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他起身去开门，果然是姗姗来迟的大部队。 乐回音家喜辣，周骧家喜荤。为了中和两家的口味，周骧挑了一个不够正宗的川菜馆。 六个人围坐在桌前，周骧左侧是乐回音，右侧是张沅。张沅右侧坐着张思晓，张思晓挨着何白桦夫妇。 周日晚上，餐馆生意兴隆，菜点完了好些功夫才上来。 这也是一般聚会的意义——借着吃饭的由头聊天。 不过，他们六个人还真是纯来吃饭的，至少乐回音眼中是这样的。 乐回音搬完东西回到家，大字瘫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肚子中的咕噜音在黑暗中特别明亮。 乐回音被催促着换衣服出去吃饭，她边穿衣服，边抱怨，“早点叫醒我不就好了。” 乐启天换完鞋，站在门口哼道：“谁敢叫你，我要叫你，你妈就掐我。” “就你话多，赶紧下去先把车开过来。”何白桦虚推了乐启天一把。 乐启天扶着脖子，额了一声，“我好久不开车了，你自己去取吧。” “什么也指不上你，让开。” 乐回音最后出门，她刚关上门，就听到对面的开门声，张思晓和张沅也准备好了。 当周骧给乐回音倒茶水时，乐回音还处于饥饿和迷糊的交界处。 第31章 三个中年人在聊天，张沅玩手机。 周骧压低声音问：“一下午没回我，你睡觉了？” “嗯，还是困。”说完，乐回音应景地打个哈欠。 第29章 阿猫阿狗 张沅的乔迁之宴, 大家的话题自然聚焦在了张沅身上。 得知张沅的宿舍是八人寝，每晚听着舍友打游戏的声音入睡，何白桦他们仨一致认为, 搬离宿舍才是明智的选择。 周骧没太听张沅瞎掰的话，他已经知道张沅想要搬离宿舍的真正原因。 他转动餐桌上的圆盘, 盛了一小碗刚上的砂锅粥。然后把小碗摆放在乐回音的水杯旁边, “放凉点再吃。” 乐回音打了个哈欠，点头没说话。 张沅在大家的夸奖声中逐渐迷失了距离感, 他不经意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上大学和读高中有什么区别, 天天管我们管的比狗都严。而且老师们也好无聊, 对了, 上午回音姐的朋友也嫌弃我们学校。” 周骧的手停顿了下来，他正在给其他人盛砂锅粥。 何白桦咦了一声，“谁啊，回音的哪个朋友？” “唐师兄，裴老师组的。” 何白桦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情。 乐回音的朋友是个小小的插曲，大家的讨论又转到了学校的教育上。毕竟桌上的六个人中四个都生活在校园中。 这个话题一直聊到酒足饭饱后。 周骧结完账出来，才发现他的车没被开来。 “你们一车来的？”周骧转头问张沅和张思晓。 张思晓：“是啊, 沅沅没驾照。我也没有。” 是周骧想多了，他以为张沅早就有驾照了。因为张沅小时候就常坐在舅舅的驾驶座上。 六个人一台车, 除了去取车的何白桦，其他五个人面面相觑。 张思晓先下手为强，她瞟了一眼儿子和侄子说：“你们俩打车回去吧。” 周骧和张沅互看一眼, 对彼此露出嫌弃的眼神。 车来了。 “大姑，我跟你们一起走吧，我还没整理完行李呢, 明天可是早八。”张沅手搭放在车门上说。 张思晓有些尴尬，她作为周骧的妈不好说话。 还是何白桦按下车窗，对着外面的五个没上车的人说：“快上来吧，四个人在后座挤挤就行。” 乐回音弯下腰歪着头对车窗里的妈妈说：“交通法规啊，妈！当着周警官的面，你就公然违规。” “你们上车吧，我跟周骧打车回去。”说完，乐回音后退一步打开后车门，把乐启天推进车里。 车驶出视线后，周骧按住了乐回音想摸出手机的小手，浅笑道：“走走？” 乐回音跟着笑了下，“走就走。” · 乐回音双手揣在兜里，低头踢着一颗不大不小的小石子玩。 “今天心情不好？”周骧斟酌着问。 心情是不太好，乐回音一脚把小石子踢进了公园的黑暗角落中，她闷声说：“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糖醋小排都入不了你的眼和嘴了。” 两个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口袋漫步在公园里，他们身后的影子拉长到变形。 周骧突然停了下来，乐回音走出一米多才转头问：“干嘛？” 乐回音没注意到自己拉着长调的撒娇声，她看周骧迈着大步定在她对面，才补充了自己的回答，“我又不是吃货，偶尔也会没胃口。” 宁静的公园里，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和对方眼中的欲言又止。 乐回音直迎着周骧的目光，直到她听到周骧问她：“要不要贴贴？” “什么？”乐回音瞳孔放大，摸了下耳朵问。 周骧摸了下鼻尖，又重复了一遍，“贴贴啊，他们说贴贴能治愈心情。” 说完，他的手臂张成八字，眼神和五官全是柔和。 乐回音的鞋尖往前凑了一寸，又一寸，她的鞋尖抵在了周骧的鞋尖上。 乐回音第一次知道，她的头还够不到周骧的肩膀。 她低着头蹭在周骧的前胸上，左手不甘寂寞地扣他衣服上的logo。 周骧抓住犯乱的小手，把它塞进口袋里保暖。 公园里并不是那么安静，至少乐回音听到了脚步声。 她抬起头，望着周骧，“你听到了吗？好像有小动物，是什么？” “不知道，估计小猫小狗吧。” 乐回音切了一声，想推开周骧自己寻找小动物的踪迹。 “心情好点了，今天的不开心和你师兄有关吗？” 乐回音从粉红泡泡中醒过来，她拿手推开周骧，却被周骧的手抓着固定在他的胸前。 “又翻脸不认人？”周骧挑眉道。 乐回音哼唧着说：“我就想问问，你这套贴贴大法到底治愈了多少人。” “未成年以前，就我爸妈。成年以后，就刚刚和你。”周骧低沉的声音在公园中游荡。 这回乐回音彻底把周骧推出去了，她抱肩挑眉，“行啊，学会撒谎了。我都看见过你抱别人，还搁这儿装傻。” 周骧蹙眉问：“谁？” 乐回音上前戳了一下周骧的左臂，“真要我揭穿你的真面目吗？” “你还真得说清楚，我没做过的事，总不能被你无中生有。”周骧同样抱住肩膀挑起眉角，摆出一副和乐回音镜像的动作。 周骧声音中的坚定让乐回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她踌躇了一下，横下心说：“高一开学的前几天，我看到了你和龚霁在咱们小区南门口。你俩抱着，没看到我。” 周骧后牙槽用力磨了两下，只见眼前的乐回音一脸信誓旦旦。 他卸下了口腔中的力气，揉了下额头，无力道：“这么多年，你都没相信我的话。行，我从头说。她追了我的十几天，我考虑想和她试一下，一共出去过两次，一次看了个宫崎骏，还有一次去打网球。但实在没感觉。她临走前说想抱我一下，我同意了。她问我有感觉吗，我说有。” 乐回音转身拔腿就走，周骧拉住她的胳膊，“还没说完呢，等会儿。” “呸，谁稀罕听你的感情故事。”乐回音踢了周骧的鞋一脚，顺便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周骧不松手，“总得说清楚吧，省得你误会一辈子。你先别说话，我接着说。她问我什么感觉，我说害怕碰到哪儿，一点都不敢动。我还挺感谢她的，她这一下帮我认清了现实，之后我和龚霁就没联系了。” 乐回音卸下肩膀上反抗的劲儿，两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原地不动。 周骧试探着将手滑下来，滑落到她的手边，然后捏了两下乐回音的手。 乐回音没甩开。 周骧把两只手合握在一起，低沉着声音说：“是我没说清楚，但以后可不可以相信我。” 乐回音轻点了下头，从周骧手中抽出一只手，两个人并行在公园的鹅卵石路上。 周骧再次试探着问：“你师兄怎么惹你不开心了？” 刚平静了没几分钟，没压到火山最底下的情绪又开始往上溢，乐回音彻底地甩开周骧的手，冷言冷语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骧攥紧双手，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不可以吗？” “他无心提起那些过去的事情了，你为什么老想揪着不放？” “我揪着不放？是你自己不放吧，你回去看看何姨和乐叔会不会问你。” “他们不会问，他们知道原因。” 周骧的手冒出了冷汗，他对着乐回音的背影说：“京师大那三年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你才会回家里工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乐回音背对着周骧是为了压住自己内心的情绪，然而周骧一步步紧逼，让她无处可逃。 各种情绪涌到乐回音的嗓子眼，她听到自己高昂有力的声音说出一副怨妇的台词，“是你自己错过的，无所谓的时候对一切漠然不见，想关心的时候就要知道一切，你当我是什么？橱窗里的玩具，还是路边的阿猫阿狗。” 说完以后，乐回音开始跑了起来。 而周骧钉在了原地，他眼瞅着乐回音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却拔不起自己的脚。 · 喵喵～ 一团毛绒绒蹭到了周骧的裤脚，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到了一只奶牛猫。 第32章 牛奶猫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它边往后退边喵喵，然后转头跑进黑暗中。 周骧彻底从刚才的吵架中清醒过来，他拨出乐回音电话的同时在公园中奔跑。 他听到嘟嘟声，却听不到乐回音的声音。 他继续拨，继续跑。 依然是嘟嘟声，但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周骧挂掉了电话，屏住呼吸顺着唯一的声音向前走，他从公园的步行道上走了下来，进入了人为硬走出来的一条小土路。 土路两侧是柏树和幽暗的地灯，他加速了脚步。 声音越来越近，周骧看到了乐回音，他怕自己突然出现吓到乐回音，于是他先轻咳了一下，放轻自己的脚步，“回音，是我。” 乐回音忽地把头抬起来，眼中的泪花和脸上的泪液看的周骧心内揪着疼。 看到周骧，乐回音把头埋回膝盖间，闷声哽咽道：“不用你管。” 周骧摸遍全身上下的兜，也找不到一张纸巾。他跟着蹲在了乐回音的一尺之内，侧头看闷头抽泣的乐回音。 “我不是在管你。前年我去了京市出差，队长说给我们放半天假，既然来首都怎么也要玩一下午。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找你，你知道什么是条件反射吗？我听到京市就会想到你，听到粤语歌会想起你，听到coldplay的歌会想起你，看到你爸你妈会想起你。” 可就是看不到你。 周骧苦笑了下，继续说：“你知道全吴市有过多少保送京大的学生吗？我怎么能管得了你，我是管不住自己。如果我靠近你，就会忍不住想知道你的一切。我知道自己这样，所以我选择了远离你，和你的光芒。” 第30章 “如果你来找我就好了。…… “如果你来找我就好了。”乐回音抬起头来, 喃喃道。 “我去了，你的学校都很难进，我还出卖了美色才进去。”周骧幽幽地说。 乐回音两手摸擦掉两颊的眼泪, 声音一下升了三个音阶，“啊？你进去了, 我没看到你。” 她的反应速度很快, “你看到我了，没叫我？” “嗯, 你和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男生从院系楼里出来。” 乐回音的目光失去了焦距，她知道周骧看到的谁, 平日里她都独来独往, 偶尔会和人结伴。 夏天、和周骧差不多高的男生, 她知道周骧看到的是谁了。 如果那天她没和徐华一起走，周骧是不是就会走出来见她，那他们俩…… 周骧发现乐回音走神地厉害，趁着走神，周骧把她扶了起来。 乐回音回过神来，嘴上嚎叫着，“麻麻麻, 动不了了！” 下肢硬是被她蹲麻了，周骧扶着‘乐奶奶’一步步挪到了石凳上。 平稳坐下后, 乐回音又是倒吸一口气，想跳脚却麻地跳不起来，“凉！” “凑合坐吧, 等你脚好了就站起来走。” 乐回音发现了，她每次刚升起了一点点感动，周骧就能立马把小火苗灭掉。要她说, 周骧才是消防员。 周骧站得离石凳两米远，还背对着乐回音。 乐回音撇了下嘴，然后嘶嘶两声。 “干嘛” “我就好奇，你是怎么出卖的美色。” 傲娇·周抬着锋利的下巴，一脸不情愿地说：“微信号。” 哦莫。乐回音懂了，“那后续呢，你俩有后续吗？” 周骧：“后续就是看到我前脚出了你们学校的校门，后脚就把她拉黑了。” “过河拆桥呀！”乐回音感慨。 周骧撇了一眼，“不然呢？脚好了吗，该回家了。” 两条腿交错着跺了几个回合，乐回音的目光从自己的脚移动到周骧撇过来的眼神，“还没好。” “不能吧。”周骧蹲在乐回音腿边，皱着眉从脚踝匀速向上按压，一边按一边问，“这里呢，有感觉吗，还麻吗？” 乐回音的气音出卖了她，周骧瞬间松开手站起来。 “喂，逗逗你而已。又生气了。”乐回音站起来说。 周骧面无表情地说：“哦，你逗逗我没关系，我要是惹你生气就变成了漠然不见的坏人。” 乐回音自诩为一个理智讲理的女生，但每个人的生活里都会存在一些不好解释的人和事。 她没必要和她最亲近的人太讲道理吧？她可以自由散漫一些，更甚至是无理取闹一些。 她知道他们会包容她，这样的感情才坚定，她才可以在他们面前做自己。 乐回音打定主意了。 这会儿她不嫌石凳子凉了，坐下后拍了下旁边的石凳说：“你坐下，我就告诉你唐师兄怎么惹得我心烦了。” 本已经对这件事不报期望的周骧动了动嘴皮子，说：“那你先告诉何姨一声，你得晚点回去，免得她担心。” 乐回音恍然大悟，赶紧打开手机屏幕，果然看到了她妈的微信：【还没到？打不到车吗？我去接你。】 乐回音回完微信，啧了一声，“我有时候觉得你对我爸妈还挺上心的。” 看周骧一副要骂人的样子，乐回音赶紧快进到下一个话题。 唐师兄说的话，本身没太大问题。他只是说，乐回音毕业之后，裴老师评上了杰青。 大老板季老师逐渐压不住裴老师了，尤其是今年夏天一封检举信寄到了学校纪委，检举季老师师风师德存在问题。 唐师兄说今年季老师新招的研究生都转了导师，季老师现在几乎不去学校。 裴老师想让乐回音回去。 周骧觉得不对劲，就像他们办案子一样，唐爱学说的这些是目击现场。事情的发生过程是作案过程，那才应该是乐回音要讲给他听的事情。 面对周骧的疑问，乐回音轻轻地摇了下食指，叹了口气说，“你别着急啊。那可是影响了我人生选择的一个重要事件，怎么可能用几分钟说完呢？” · 人生到底有多少个岔路口？乐回音常常这么问自己。 她保送到京师大的决定惊倒了一群同学，在大家眼中，求学之路只有向上没有向下。 从京大去京师大就是向下的行动。这些人里，只有欧阳蕙和孙琳理解她。 欧阳蕙不必提了，她自己就是如此的践行者。 从京大去了佛罗伦萨，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学校的全称，因为大家一听到意大利就没了兴趣。这么小众的留学国家难道会有qs50 的名校吗？ 孙琳的理解源于了解。她有一个老朋友在京师大当助研，他帮着打听了裴老师和季老师。乐回音最终决定去京师大也离不开孙琳的帮忙。 时过境迁，乐回音回想起往昔的种种，才明白了孙琳的朋友也就是现在的老公，当时含糊说辞背后的意思。 “裴老师成果和人品都很好，但季老师毕竟是大佬，有些时候，裴老师做不了主。” 周骧去京师大的那个夏天是乐回音最难熬的夏天。 研二到研三的暑假，是硕士做出转博决定的时间点。 乐回音早在研三的暑假到来前就做好决定了。 那时，她试着投了一个top期刊，手里剩下的实验数据还能写一篇小文章。 top期刊的反馈速度很快，她还没写完小文章就收到了季老师转发的邮件。编辑认可了她的工作，但还存在问题，一句话总结就是：大修，文章要补实验。 当时已经进入了盛夏。 季老师刚招的博士进了课题组，是一个跨专业的学姐，叫杨秋。季老师让杨秋跟着乐回音学习做实验。 坦白说，乐回音现在也不算上真的讨厌她。杨秋喜形于色，她对未来的向往可以说给任何人听，自然也包括乐回音。 乐回音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话，补完了实验。 然后开始改稿。这时候，裴老师告诉乐回音，【季老师说杨秋帮着做实验了，把她的名字加上。】 乐回音没当回事，她顺手把杨秋的名字加到了最后，并在文章贡献一栏写清了杨秋的贡献。 按照季老师的习惯，课题组每一篇文章返稿前他都要过一遍。 季老师作为行业大佬非常忙，但他依然把持住投稿的最后一步工作：凡是他做通讯作者的文章，都必须经由他的邮箱投稿。 等乐回音再次收到季老师转发的邮件时，她还没来得及开心这次文章是小修时，就发现杨秋成为了文章的共同第一作者。 · 说到这里，乐回音停顿了一下，因为周骧捏了下她的手。 乐回音的手藏进周骧的衣袖里，慢慢被他抓出了虚汗。 第33章 周骧揉着乐回音的手指，问：“他经常这么干吗？” 乐回音咬了下唇，随后叹气说：“你看，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我当时气愤上头，直接跑到季老师办公室和他对峙，结果人家都不在学校。然后我就去了裴老师办公室，裴老师让我冷静，他说季老师固然不对，但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事情要放长远点看。” 周骧：“长远点看就是像他一样，最后变成另一个季老师？” 乐回音被戳中了笑点，仰头笑着说：“对啊，屠龙的勇士都会成为恶龙，更何况裴老师只是恶龙的小弟。” 周骧很难受。 他的心情并不像语气这般轻松。最难受的一点是，他无能为力。就算当时他在乐回音身边，能做的也就是陪着她。 现在回溯往昔，他却连当时的陪伴都没能给予。 他还不如一只阿猫阿狗。 乐回音将有些潮热的手从衣袖中抽出来，她逆着毛发的生长方向撸周骧的头发。 周骧前额的碎发被她的手推得斜着竖起来，漏出了饱满的额头。 她的手指从额头往下滑，顺着五官的中线到了鼻尖。 鼻子就像脸部的中枢机构，而周骧的中枢机构显然是运作良好。 他挺立的鼻梁架起了优越的五官。 乐回音点着他的鼻尖，嘴巴噙着笑，四目相对说：“别难受了。一个人难受就够了。” 周骧的手也有些潮湿，他右手仍然握住乐回音的左手，左手伸出袖子穿过乐回音的右臂和后背，用力将她搂进怀里。 他的唇靠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那就让我难受，你别难受了。” “你在念魔法吗？”乐回音的马尾蹭到了周骧的耳边。 她推开周骧，把手又塞回到他的衣袖中，捏了下他的手心说：“少看点八点档。那是我怀胎一年多产下的文章，谁能替我疼。” 周骧失落地扯了个笑容，“后来呢。” 乐回音想解释一下，然而周骧的问题把她到嘴边的话打散了，她接着说刚才的事情，“后来，我就跟裴老师辩论，辩论着辩论着就成了争吵。再后来，等季老师回来，他主动找了我，意思是这篇文章就这样了。杨秋会把下一篇文章的共同第一作者给我。” “你不会同意的。” 乐回音双手重重拍在了周骧的双肩上，一脸骄傲道：“当然。我从小就根正苗红，我检举信都写好了，还写了退稿信。结果都没寄出来。” “为什么？” “因为裴老师有一句话算是说对了，闹成现在这样，如果退稿成功这篇文章回到组里，只会成为其他人不劳而获的成果。怎么选都是屎一般的选择，我选择了捡狗屎而不是人屎。” 本来挺恶心的一事儿，被她这么一说，周骧反而听出了一丝喜剧感。 “然后呢。” 乐回音停了会儿才说，“其实我可以写出一劳永逸的退稿信。只要我跟编辑说，杨秋是通讯作者添加的共同第一作者，并无实质贡献，这篇稿子可能就是永久退回。” 周骧没听懂，乐回音这回解释清楚了，“这种情况属于学术不端，是科研圈的禁区。” “对他们的名声有负面影响？” “嗯，当我够疯的时候，他们就怕了。可我不够疯，多出来那份无意义的人性只会憋坏我自己。” 乐回音不是第一个吃亏的人，季老师经常按照自己的心意分配别人的科研成果。 但她是第一个想鱼死网破的人，季老师从不在意她到威胁她，最后先妥协的人是他。 乐回音也做了妥协。 稿子被撤回重投，杨秋和季老师的名字都被撤下来了。 裴老师作为通讯作者，重投了一个普通期刊。 “我说不清这种感觉。我和裴老师既像古代的那种师徒，又像现代的同事。他在我心里和季老师不一样，我可以鱼死网破，但我不能把他拖下去。”乐回音喃喃道。 第31章 上上下下 楼道里同时响起两声关门声。 张思晓走来门前, 上下打量周骧，“回来的太晚，你也太不懂事了。” “是啊, 下次不会了”，周骧把脱下的鞋子放进鞋柜。 张思晓眉头蹙起, 压低声音说：“跟你说了早点回来, 你也不听。你何姨肯定不高兴了。” 从门口到卫生间，张思晓一路碎碎念, 周骧握着牙刷吐出泡沫打断了他妈，“张沅睡了？” 张沅明天一上午的课, 住在这里他还要赶地铁+公交, 早早睡下了。 张思晓被周骧岔开了话题, 说完张沅她才意识到自己该去睡觉了，她也是要上班的。 周骧快速冲了个澡，张思晓刚才说的那些人情世故，他不是不懂。 他和乐回音没确认关系，就在家长的眼皮底下溜出去两个小时不回家，还是月黑风高之夜，这确实不好。 但他挪不动脚, 他的心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 洗漱完躺下，周骧侧卧着滑动手机, 发微信：【睡了吗？】 乐回音秒回，【刚洗完。】 周骧：【没挨训吧？】 乐回音：【…】 周骧笑了笑，他打了一行字, 【下次全都推到我身上】。 乐回音发了一个哼的表情，后面又跟了一个晚安的表情。 周骧发完晚安放下手机，脑子里浮现出乐回音的侧脸, 哀伤又脆弱。 一墙之隔的床上，乐回音同样没有睡意。 自从毕业回到家里，有很多人问她，怎么不留在京市。大家的想法和京大学生的想法有什么区别呢？ 人生只能向上，不能向下。 京市比吴市大，因此京校的毕业生回吴市工作就是向下。 乐回音对别人的看法是无所谓的态度。直到她总是被投注一副失败者的眼神时，她的看法变了，她讨厌狭隘的审视目光。 她解释过，她发现大部分人只能听见去自己认知范围内的话。 久而久之，乐回音不愿意和别人提起自己的事情，她不在意别人的理解，也不愿接受莫名其妙的审视和判定。 她喜欢一个小猴的故事。森林里的一只小猴子受了伤，每遇到一只小动物，小猴子就扒开伤口给它们看，告诉它们自己真的很痛。后来，伤口一直不愈合，小猴子死了。 真关心你的人，不会让你扒着伤口来证明自己的真诚。 周骧不一样。 她不愿意和周骧提起过去，是在赌一口气。 乐回音希望周骧问她。 周骧问她了，她又不高兴，因为太晚了。 为什么才问，过了一年多才问。 如果没有李心宇把她带进派出所，周骧是不是会一直袖手旁观，做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然而，不满和不甘抵不过在一起的愉悦。 乐回音在胡思乱想中，莫名地在内心找到了平衡点。 · 第二天，闹铃还没响，乐回音就醒来了。 她感觉眼睛酸涩、眼皮无力，吃完早饭，她看到了周骧的微信，【我先去上班了，所里有事。】 何白桦去叫乐回音，看到的就是女儿站在卧室抱着手机笑。 “回音，走了，我送你。” 到了学校，乐回音恍然如梦。这个周末发生了不少事情，让她有了时间的错位感。 她以为到了办公室会被赵雁点名吐槽，而办公室里的同事却在讨论佘佑君的案子。 这既她拉回到了现实生活，又让她陷入了疑惑，话题怎么又往回倒带了？ 最近办公室的话题就没断过，最新的话题是范校长的那条转发量仍在缓慢增长。 上周范校长在法院门口的发言小火了一下。过了几天，教育局发了一则通知，大概意思是加强老师们的自媒体账号管理和自媒体出镜情况。 凡是有自媒体运营账号不论经营类别，只要粉丝数大于 500 的，必须对所在单位进行报备。由所在单位汇总向教育局报备。 没有自媒体账号，但接受自媒体或公众号采访或者出镜的，也要提前报备。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这则通知是为谁连夜加班定制做出来的。 范校长不是一个中立之人，换句话说，学校里的老师几乎能划为两类：喜欢范校长的和讨厌她的。 实验小学的顶流非范校长莫属。现在的范顶流火出校外了。 乐回音左侧的太阳穴不舒服，她出去打了一杯热水。回到办公室，上课铃打响了，屋里只有她。 乐回音上午二三节有课，上完第二节课，她直接去了班级准备上第三节 课。 再回到办公室，乐回音听到得还是佘老师的名字。 第34章 她插嘴问了一句，“佘老师和刚发的通知有什么关系，她都不在学校了？” 武嘉丽和刘玉溪齐齐转头露出一脸诧异。武嘉丽惊讶道：“你没看到我发的链接吗？” 武嘉丽是音乐老师，她一度打趣乐回音，“你这名字才是真正的音乐老师”， 办公室年轻的女老师有个小群，里面有武嘉丽、刘玉溪、赵雁和乐回音四个人。 乐回音这两天身忙心乱，哪来得及看上百条的群消息，除非特意艾特了她。 武嘉丽看乐回音低头翻手机，摆摆手说：“别翻了怪麻烦的，我在给你发一条吧。” 乐回音收到了一条长文章。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看完以后，她知道大家的话题为何又来了个回马枪。 长文章写得很克制，但非常打动人。这是一篇关于佘某某如何从一个农村大学生成长为省优秀教师，又是怎么样一步步被婚姻催婚的女人。 乐回音也看了文章底部的评论，很多人都共情了婚姻把人变成精神病的这一部分。 作者在文章结尾注明了，该文章是由相关知晓者透露的消息撰写而成。 乐回音懂了。 作者口中的相关知晓者中应该大有学校里的老师。 刘玉溪冲着乐回音的方向弹舌，“看完了吗？明白我们了吧。” “嗯，明白了。” 乐回音进屋时，听到她们在说，“佘老师的事情还没完没了了，谁会顶风作浪？虽然教育局那个通知很扯淡，但我们一个小小的事业编能怎么办呢，只能听话啊。” 刘玉溪：“喂，回音，你是学心理的，你猜猜会是什么人写得这篇文章，感觉这个人很了解佘老师。会不会是她授权自己亲戚朋友写的，目的是为了搞起舆论好减刑。” 乐回音摇头，“猜不到。我学的不是这种心理。” 武嘉丽：“我猜是学生家长。你看，文章里着重写了佘老师背宋深、宋深父子都去世。很明显作者对佘老师上届学生很了解。” 乐回音滑到文章开头，“吴周刊，是投稿文章啊。” 刘玉溪倚靠在乐回音的办公桌上，眼珠一转，话题跟着转，“今天才逮到你，周末忙得没时间看群消息。老实交代，和你邻居干嘛去了。” 乐回音按了下太阳穴，她可算知道赵雁把这口气出到哪儿了。 周六回家睡醒以后，她给赵雁发了微信，等她吃完雪糕回来，赵雁才磨蹭出两个字，【还好。】 看来四个人的小群又衍生出了一个三人迷你群。 好在赵雁是实事求是的陈述，乐回音的邻居有点事，所以相亲没进行到最后。 乐回音想打个哈哈，而武嘉丽感知力一流，她说：“不对啊，你要是和邻居有发展就有正当理由拒绝张老师。你把邻居当挡箭牌呢。既然你无意，不如给玉溪撮合撮合。赵雁说你邻居超级帅，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刘玉溪扭捏道：“嗐，拉倒吧。人家连回音都没看上，能看上我吗？” 武嘉丽：“那不好说，各花入各眼。” 乐回音感觉哪哪都不对劲，那篇文章不对劲，头疼不对劲，她的嘴也开始不对劲了，“谁说我无意了。他还没挑明，我怎么答应？” 刘玉溪扭着腰停在了一个有难度的姿势，武嘉丽更是几步窜到她们俩面前，眼里冒着精光，说：“可以啊，回音，一鸣惊人！我最会当知心姐姐了，给我讲讲，我给你支招。” 乐回音揉着太阳穴说：“不用了，谢了。” 她看了眼钟表到了提前下班的点，把手机揣进兜里，“我下班了，今天头疼中午回家躺会儿。” · 乐回音回家调好闹钟就扑倒在床上睡觉，中途她隐约听到乐启天的声音，然后她又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醒来直接去学校，她的课是下午第二节，上完课她就下班了。 实验小学全校全年级段实行课后托管管理办法，周一到周四下午的第三第四节 课是托管时间，一般由班主任和主科老师负责学生的托管课时。 但托管课时和乐回音的工作有着密切关系，学校的心理咨询和心理辅导被指定在了托管课时内进行。 学生要至少提前一天跟心理老师预约时间。 乐回音翻了一眼日历，确定自己今天没有预约，准备下班回家。 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乐回音拿着钥匙刚要锁门时，瞄了一眼门口的信箱。 门口的信箱就是给心理老师装的，乐回音拥有信箱的独家使用权。 乐回音上午检查了一下，信箱里是空的。本可以锁门直接离开，但乐回音莫名地想打开信箱再看一次。 黄色信箱上画着一只大脸猫，打开之后，大脸猫内部有一张纸，上面写着：老师，我有问题想问。 落款：二年六班李一帆。 乐回音可以明天再去教室找李一帆，但也可以现在就去。 心里在犹豫，脚步却很快。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二年六班的门口。 乐回音在心里扯了个苦笑，自己真是个存不住事的人。 六班今天托管老师是班主任贾文渊。 二年级七个班主任中，乐回音和贾文渊关系最好。 她在门外单指轻敲了一下门，贾文渊立刻从教室里出来，轻合上前门问她：“有事？” 乐回音：“嗯，李一帆的纸条。” 贾文渊秒懂。 实际上，实验小学的心理和心理辅导都是从范校长上任后开始试运营的。 试运营的一年后，正式上线。 一二年级没有英语课，一周上两次心理课。三到六年级，一周上一次心理课。 乐回音上班的第一学期，只接受过了三次心理咨询。 一开始，乐回音担心自己这个假心理老师会误人子弟。 后来，她渐渐懂得范校长所说的情绪教育。其实孩子们感受力很强，他们的理解力也很厉害，但有些时候他们需要人引导他们认知自己和自己的感觉。 很多人都把小学生开心理咨询当成笑话，心理老师自然也是笑话中的一环。 但也有人认可小学生需要心理引导，比如贾文渊。 贾文渊的班级有五个小朋友去过二年级的心理咨询室。 贾文渊点点头说，“我去班里叫他。” · 心理咨询结束后，乐回音把李一帆送回班级，她忍住了想和贾文渊倾诉的欲望，下班回家。 乐回音走到校门口打算坐公交，摸出手机看到了周骧的微信。 一个小时前，周骧问她：【下班了？】 乐回音停在校门口回，【没～刚下班。】 下一秒，周骧的电话拨了过来，“在哪儿？” 乐回音：“学校门口。” “等我几分钟，我现在去接你。” 第32章 友情向的破镜重圆or爱…… 离学生放学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校门口的停车位已经没了空位，有些家长甚至把车停到了下一个街道的停车位上。 乐回音让周骧在下一个路口等她。 上车以后，她听周骧感慨, “现在的学生和家长，和我们当年完全不一样。” 乐回音也相同的感受, 她记得小时候放学, 她一般是和同学结伴回家，父母很少来接她。 乐回音突然发现, 她对周骧还有不了解的地方，“你是哪个小学读的？” 周骧指着前面, “就这, 近在你眼前。” 乐回音张大眼睛, “你也是实验小学？那我们…” 周骧呵了一声，问：“惊讶吗，咱们俩从小学就是校友了。” 何止惊牙，乐回音要把头惊呆了，她想确认更多信息，“你是哪个班的吗？” 到了红路灯路口，周骧脚踩刹车, 偏头对着乐回音，作出一副思索状, “记不清了。不是二班就是四班吧。可以用排除法，你几班的？” 乐回音手背抵着下巴，思索到了绿灯亮起, 终于放弃了，“我也忘了。可能是一班？” 周骧下耷的眼角撇过来一丝余光，“那你还问我？” “随便问问嘛, 看来我们的缘分比记忆中来得早一点。”乐回音完全忽略了周骧早就知道她在实验小学上的小学这件事，也忘了问当时周骧认识她吗。 周骧笑了下，“是啊，身体好点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舒服？” “心灵感应，知道你身体不舒服。” 乐回音的掌心啪地落在了周骧右臂上，“别扯淡，说人话。” 周骧揉了一下手臂，“张沅看到你上公交了，说你好像骨头被抽走了，只剩肉在登公交的台阶。” 第35章 “额，他这个形容。我当时有点不舒服而已，现在好了。” 周骧看她的状态也觉得张沅很夸张，但他还是加了一句，“下次有事就告诉我，挤公交更难受。怎么，今天心情也不太好？” 乐回音心里暖了一下，不过她的嘴还是不放过周骧，“工作的烦心事。我叫你？你不是天天都要加班吗。动不动就是接起电话，【喂，我马上到】。” “以后不会了，我告诉他们从今起我不是一个随叫随到的人，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乐回音看不到驾驶员周骧的全貌，但她从他的语气中闻到了诺言的味道。 诺言就像小太阳，将乐回音的全身都哄得暖洋洋。 周骧看到乐回音半眯着眼睛，左侧唇角旁边凹出了一个很小的坑。 听何白桦说，这个小坑是乐回音小时候磕出来，是比梨涡更小的迷你涡，很可爱。 看她心情很好的样子，周骧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工作的烦心事放在工作时间烦心吧，“吃火锅吗，南边有家新开的火锅店很好吃。” · 心情好的时候，日子过得很快。 一转眼就到了年末，学校发了通知，下个月六号开始期末考试，考试结束后就是寒假。 十二月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得知李一帆姐姐在实验小学早恋的情况，乐回音第二天就和范校长说了大概情况，范校长说她来解决，让乐回音告诉李一帆不用担心了。 学校里暂时平静了一段时间，乐回音在办公室边摸边跟周骧感慨，【原以为普通工作都是风平浪静式的节奏，现实告诉我：你太天真了。】 周骧发了一个哼哼的表情，【你以为？我还以为上了警察学校每天都风里来血里去呢，结果现实是男人里来女人里去，多是家长里短的矛盾。刚又去调解了楼上楼下的矛盾。】 乐回音看笑了。 周骧又追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乐回音低头捏了把自己腰上的肉肉，她感觉自己变胖了，都是这两周跟周骧一起吃出来的。 周骧说到做到。 这段时间他的上班时间和下班时间有了明显的分割线。 刚好张沅为了省钱，天天陪张思晓吃饭；何白桦和乐启天隔三差五就有事。 父母不在家的日子，乐回音便和周骧从城南吃到城北，又从城西吃到城东，主打一个地理上的均衡发展。 昨晚，许久没见面的余然脱口而出，“你胖了”，把乐回音说郁闷了。 到了年底，律所合伙人余然女士更忙了。 律所的工作把余然的生活完全淹没了，于是她想叫乐回音元旦陪她出去放松一下。 乐回音犹豫了下，还是直说了，“我大学舍友结婚，在京市办婚礼，我答应了她。” 余然和乐回音不是同专业的同学，她们俩是在大二偶然间认识的。通过口音认了亲，然后慢慢变熟了。 余然倒是好说话，“去京市玩也行，反正也玩不了几天。毕业好几年了，每次都是出差时路过它。我就是想换个环境，逃离两天，去哪儿都行。” 这就是乐回音犹豫的原因，她没办法带余然去京市，因为她答应周骧带他一起去。 乐回音和余然提起过一次周骧，就是余然驾驶证差掉挂掉的那次。 在那儿之后，她和周骧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些余然都不知道。 乐回音尽量循序渐进地给余然讲‘故事’，但余然听完还是掐着她的脸蛋，调笑道：“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在一起就在一起呗，还打着朋友的旗号。同样是朋友，干嘛不带我去参加婚礼。” 乐回音委屈地揉着脸蛋，“你忙啊！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问得晚嘛。” 然而，周骧只比余然早确定一天。 周骧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的假期不完全由自己说了算。昨天，周骧才确定了自己元旦可以离开吴市。 余然拉着长调说：“哦～赖我喽？行，那你说说，我和他谁重要。” 乐回音当然不回答这个问题，这种问题她才没兴趣呢。 余然睥着眼看乐回音，说：“行，那我换个问题，你们俩这是友情向的破镜重圆还是爱情向的非你不可。” · 机场人来人往，乐回音坐着发呆，她还在想余然的问题，她知道自己对周骧的感情，那周骧对她呢，是友情的延伸，还是因为爱情？ 从家出来之前，何白桦叨咕乐回音，“元旦不在家陪陪我，跑那么远去参加婚礼。什么时候和你大学宿友关系好到远赴千里之外去参加婚礼了？” · 乐回音安检完看到了何白桦发的微信，【你和周骧一起去的？周骧不瞒着你张阿姨，你还瞒着我！等你回来算账。】 她把手机举给周骧看，结果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话更气人，“你和何姨不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吗？怎么还有了秘密呢？” 乐回音后悔了。 她一开始可没想过带周骧，是他明里暗里求她，她才答应了。 现在她深感余然才是人性大师，指出了她和周骧关系的问题点。 抛去友情爱情的私人问题，对乐回音来说，她和周骧彻底在一起的最大问题是他们多年以来的邻居关系。 用一话来总结，他们俩的关系不只是两个人的关系，而是两个家庭的关系。 万一他们两个在一起不合适分手了，那张阿姨和她爸妈多尴尬。 她自己也尴尬。 她吃了张阿姨做得糖醋小排、爆炒回锅肉、大块红烧肉等等美味，她实在不想冒险——冒着和张阿姨以后变尴尬的风险。 所以她暂时选择了以朋友的关系遮住她不明朗的态度，那周骧呢？ 周骧在读书时代应该没喜欢过自己吧，乐回音心想。 想完后又有点难过，如果他当时喜欢她，那当年的她也许就不会扼杀掉那颗小萌芽。 · 周骧握着咖啡杯穿过人群，看到乐回音右侧第二个座位的男孩时不时转过头偷瞄她，而乐回音五官松弛双眼放空，完全没意识到男孩蠢蠢欲动的搭讪欲。 出现在眼前的咖啡杯吸引了乐回音的注意，“咦，我还在想你去厕所去了好久。谢了，你不喝？” 周骧只买了一杯摩卡，他坐在乐回音的右手边，把座位上的包往右侧挪了一下，他的整个身体往左偏，侧着头说：“我不喝咖啡。” 然后单挑着左侧眉毛说：“这回知道了吧，以后别忘了。” · 吴市飞到京市两个多小时，高铁六个小时。 乐回音算了下，元旦期间单程的飞机票比高铁票贵了二百多，而来返的飞机票比高铁票贵三百多。 孙琳的婚礼定在了元旦当天，是今年元旦假期的第二天。 用乐回音的逻辑来算，飞机票更划算，飞机下午就到了京市，她可以和朋友聚聚，或者和周骧一起在京市随便逛逛。 上了飞机，乐回音没吃飞机提供的午餐，周骧吃了点。 乐回音突然反应过来了，“你是把摩卡给我当午饭？” 他们抵达京市的时间是一点多，但到酒店还要一段时间。 周骧挑眉道：“挺聪明啊。这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餐特别难吃，我都吃不下去，你更不爱吃了。一杯摩卡的热量够你撑到下午了吧？” 乐回音心情晦暗不明，周骧不再是年少时她认识的那个我行我素的男孩了，他是一个男人。 一个男生长成一个男人，会从自我的套子里钻出来，进入现实世界。 她知道周骧比她更挑食，因为张阿姨做饭比她爸妈好吃。 周骧可以用飞机餐勉强垫垫肚子，却记得给乐回音买她喜欢的摩卡。 可这样的周骧并不陌生，乐回音突然联想起小时候的周骧，那个帮她打架脸上挂彩的大男孩。 脑海中的周骧逐渐和眼前的周骧重合在一起：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对乐回音好。 飞机即将落地，乐回音的手被周骧握住。 飞机落地，咣当咣当几下，乐回音的身体跟着飞机的运动而运动。 她第一次发现，飞机落地时，有外力攥住她的感觉很棒很安全。 和周骧重修关系以后，乐回音发现了很多个第一次。 飞机滑行在跑道上，周骧靠在窗边望着机场上的一架架飞机，他听到乐回音问：“一会儿见到我同学，你想让我怎么介绍你？” 第36章 第33章 默认的事 “你想怎么介绍？”周骧反问她。 飞机停在了机场的停机位上。乘客们从座位站起来挤在了过道上, 搬行李的乘客和背包的乘客在相互挤压退让中缓慢下机。 三十一排a、b座的乐回音和周骧，和周边匆忙下机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们稳坐在座位中。一个不说话, 另一个等着对方的回答。 ·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波音737的过道从挤到空。 一位空姐从后排往前排整理客座, 她弯腰整理到三十一排客座时, 忽然起身问前排的同事，“你们看到了我这排ab座的那对情侣吗？” “没看到,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你没看到呀, 真是可惜。登机那会儿, 我就注意到他们俩了, 男的有一米八五吧，女的也好看…” 前排同事：“说重点，马上下班了。” “乘客下机的时候，我特意关注了他们俩，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一开始恩恩爱爱的小情侣闹分手了！” · 空姐口中闹分手的当事人之一，乐回音正在独自办理住宿手续。 孙琳包了婚礼的住宿，乐回音到了指定的酒店, 前台的接待员填写登记信息时问：“您一个人住，是否考虑更换成大床房？我们这边可以帮您升级为高级大床房。” 没听到客人的回复, 前台的女孩抬头看了眼客人，只见在温暖的室内，客人被羊绒围巾包裹住的小脸依然惨白。 乐回音的余光感受到了女孩的视线, 她回过神来说：“不用了，双床房可以。” 乐回音拿着房卡刷开门，脱掉挂着寒意的羽绒服和围巾, 才稍觉舒服。 刚才在飞机上听到周骧的反问时，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周骧说她是一个爱逃避的人，可他呢？总是用反问的方式把皮球提到她这边。 大脑空白时，乐回音根本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内容，她选择了离开。 周骧想跟住她，但b座的乐回音空手走人了，a座的周骧不能空着手走，他要拿头顶行李舱的两个包。 然而，从a座到取出行李就花了五分钟。 等周骧从拥挤的过道排队下了飞机以后，他的视野里已经看不到乐回音了。 而他播出去的电话，只有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周骧只能通过推测来做选择：去出租车等候区还是去搭地铁。 他猜乐回音会去坐地铁。 乐回音最讨厌等待，而且她喜欢乘坐公共交通。 可他又猜错了。 等周骧从地铁站跑到出租排队区的时候，乐回音已经走了。 阴差阳错中，两个人在京市上千公顷的机场中前后脚离开。 周骧手机里有酒店的地址，等他到了酒店，前台接待问他，“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定吗？” “我朋友有预定。”周骧拿起大理石台面上的油笔，一笔一划地写了三个字，然后递到对面的女孩看，“这个名字，她已经办完入住了。” 前台接待周骧的女孩，就是刚才给乐回音办理入住手续的前台接待。 她将名字上的字输入电脑中，目光晦涩不明地看了周骧一眼，“先生，您需要先联系这位女士，我们这边才能帮您办理入住。” 周骧点头，“嗯，麻烦你帮我拨一下她的房间电话，她不接我电话。” 前台接待的眼眉和眼皮一齐抬高，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意识到了自己还在工作岗位，赶忙低下头遮住自己的表情，“我这就联系这位女士…喂，您好，请问是乐女士吗，我是前台接待，大厅里有一位男士找您。”她抬头问周骧，“您贵姓？ “姓周。” “有一位周先生找您。” 前台接待把话筒递给周骧。 周骧接过电话，听筒里的声音说，“别问我，你非跟过来的，自己想答案。” 乐回音说话带着鼻音，周骧不厚道地走神了。他不敢告诉乐回音，每次她带着鼻音的说话声都会令他心旌摇曳。 周骧定睛凝神，“我的答案你不知道？你开门，我上去说给你听。” 前台接待员全程低头，却竖着耳朵听，等周骧把电话递给她，她迅速直腰抬头双手接过来话筒，和乐回音确认后，她说：“先生，请出示一下身份证，我帮您办理入住。” 周骧敲房门时，乐回音就在门口把着，听到第五声的敲门声，她转开了门锁，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周骧把两个包分别放在两张床的床尾，然后和乐回音并排站在窗口。 乐回音见他过来，便想转身离开，无奈她速度没周骧快，被他的长臂拦住，单手用力把她带进怀中。 “乐回音，我把所有优先权都给了你，你还是不懂我的心吗？” 优先权？乐回音挣脱的手臂和腰都停了下来，她松下来的时候，周骧也松开了拦住她的左臂，自然垂落下来。 乐回音很少近距离地观察周骧，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她能看清周骧下巴的胡渣。 男女有别，大概就是那些偶然的瞬间，其中一方意识到了对方拥有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特征。 乐回音的五感瞬间灵敏起来，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把自己的腰送进了对方虚环在她腰部的手臂中。 “我…以为我懂。我以为你告诉张阿姨，就是默认了我们俩的关系。” 乐回音坦白了。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接受不了自己一边心动一边又背着父母和张阿姨，和周骧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朋友关系。 周骧左手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乐回音的腰上却还不知足，听到了乐回音的话以后，他把右手也跟着覆上了腰边。 “我告诉了她，我没有默认咱俩的关系。我默认的是我爱你，你喜欢我。我可以留在你身边。” 收过上百封情书，被表白过几十次，而‘我爱你’三个字，她只听过一次，却是从周骧嘴里说出来的。 不可能，她不相信。 乐回音咬了下唇然后松开，“不可能，喜欢我信。爱，我不信。” 周骧的手往上游走，撑扶住乐回音下埋的颈椎，两人面对面，眼对眼，对方眼里的世界一览无余。 “那我问你，比喜欢更深的情感是什么？” 乐回音眨了下眼睛，“很喜欢。” “更深。” “超级喜欢。” 周骧轻捏了下她的脖子肉，“不是让你在喜欢前面加词。” 比喜欢更深的词是爱吗，她也不知道。 “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乐回音的鼻音更浓了。 “我当然知道。” 一个人不知不觉挂在他心上数十年。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在闲暇时，想她时，失眠时无数次咀嚼反刍。 也许乐回音对他的喜欢不是爱情，但她对他一定是在意的。 在意一个人，就是喜欢他的表现。 周骧一向不会表达情感，他总觉得感情不需要说出来，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 但岁月这条母亲长河，会在每一年每一个月的崎岖之地分流，分流出的水域可能会继续分流下去。 哪有那么多水到渠成。 他从高中就拥有了乐回音的喜欢还不够吗？语言和四肢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欲望吗？ 周骧眼角里的皱纹都盛不住他的喜悦，乐回音一时间有点迷糊，到底是谁跟谁表白，她明明在反问他，可他却开心成这样。 乐回音脱口而出，“我还没答应你呢，你干嘛这么开心？” “开心也不行？好好好，那我不开心，可以了吧。” 乐回音轻哼的鼻音落在周骧耳中无比动听，他单指托起乐回音的下巴，“你哼哼的声音特别撒娇，你知道吗？” 乐回音的大眼瞪住了周骧的大眼，“你胡说什么，我真的在用哼字表达不满意。” “你现在就像个金渐层。”关说还不够，周骧挠了把乐回音的下巴。 乐回音咬牙用力推周骧，“你才胖脸猫，你就是又讨厌又气人的大胖猫！” 周骧顺势坐进了窗户旁边的单人沙发中，眼睛仍不离开乐回音身上，“猫哪有你胖。不过你在我心里是最有重量的金渐层。” 说别的能忍，说她胖，乐回音绝对不能忍。 她一屁股压在周骧腿上，两只手掐在他衬衫领上，咬牙切齿地问：“沉吗？” 周骧笑得鼻子起皱，“沉。好啦，你最美了，别闹了。想好一会怎么介绍我了吗？” 乐回音忍住想哼哼的欲望，她撇了周骧一眼，“邻居。” 第37章 “也行。我可以自己补充，我是乐回音十几年的老邻居，就是那种没事去对方家吃个饭，没事帮对方父母干点活，没事陪对方吃一根雪糕的朋友。” 第34章 赴约 乐回音和周骧稍微休整了一下长途的疲倦, 就出门赴约了。 约她的人是大学舍友邓曦昀。 她们宿舍是六人寝。一半出国深造，另一半就是孙琳、邓曦昀和乐回音。 出国的三个人仍在国外。 邓曦昀早和乐回音说好，要第一时间给她接风。 至于孙琳, 她忙得团团转。婚礼前一天，新娘要做的事根本做不完。 乐回音到了酒店以后, 微信上告诉了孙琳一声。 孙琳在语音里叹气, “咱俩刚好错过了，我刚从酒店那边回来。” 孙琳是京市本地人, 她父母大学毕业就顺势留在了京市，但孙琳有很多外地亲戚。 孙琳全包了亲朋好友的住宿费, 其实没几个朋友特意从外地来参加她的婚礼, 酒店里的客人主要是孙琳父母家的亲戚。 她刚接了舅舅一家人到酒店, 屁股还没把酒店的沙发坐热乎，就接了电话匆匆离开了。 周骧在卫生间拆了一把梳子，梳额头前面翘起来的头发，“你跟你同学说了要多带一个人吗？” 乐回音也在照镜子整理头发。她换了一件修身的羊毛衫，刚换衣服时把头发弄乱了。 羊毛衫刚上身会有些刺痛感，她下意识哎呀了一声，然后说：“没有。” 周骧放下梳子, 出来问乐回音：“哎呀是什么意思？” 乐回音皱着眉，一脸嫌弃地说：“没意思。拜托周警官放下拿着放大镜的工作习惯。去不去随你。” 周骧当然要去, 他跟来的目的就是防止意外发生。 进了商场，周骧还不忘给乐回音打预防针，“如果偶遇你的旧爱, 我这个新欢可不会退让。” 乐回音剜了他一眼，周骧才消停。 · 邓曦昀特意在酒店附近的商场等乐回音。 得知乐回音还没吃午饭，她把约会地点从一层的咖啡厅挪到了商场六层的广式茶餐厅。 就在邓曦昀第二次发微信问乐回音：【到哪儿了】, 她听到服务员说，“您好，这是十八桌。” 邓曦昀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她右侧的乐回音。 乐回音手臂半张开，俏皮地说：“好久不见啊，你好红哦。” 邓曦昀的脸红润有光泽，她个头不高，在乐回音怀里扭来扭去变着声调说：“你才是，又白又红，跟个大花生似的。你太慢了，我等的花都谢了。” 乐回音拍了拍邓曦昀的后背，声音里带着笑意说：“我可是从千里之外来的，有点耐心嘛。” 和乐回音分开，邓曦昀才注意到站在餐桌旁的男人。 后来，邓曦昀跟乐回音说，她对周骧的第一印象是太高了。 邓曦昀的眼神从周骧身上又跳回到了乐回音身上，她指着周骧问乐回音：“这是…” 乐回音拉着周骧离自己近点，然后说，“我发小，周骧。” 邓曦昀瞪大双眼，嘴巴张了几下就是没出声。 “你好，我是周骧。很高兴认识你。”周骧稍微弯腰降低了他的重心，向邓曦昀伸出左手。 邓曦昀哦哦了两声，双手一齐握住周骧的左手，语速极快地说：“不好意思，我才反应过来。也怪你太帅了，得给我点时间花痴吧。帅哥是哪个xiang，襄王有意的襄吗？” “加个马字旁。” 松开手以后，邓曦昀的语速还是有点快，“哦哦，那就是骧腾的骧，好名字。我叫邓曦昀，回音没跟你提起过我吧？我看她都把我忘了。” 乐回音把外套折好靠放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吹着热气说：“可拉倒吧，你别忘了一句话，恶人先告状。先告状的可就是恶人了。” 邓曦昀：“恶人好啊，我的人生梦想就是从岳老三变成岳老二！” 乐回音笑了下，把第二杯热茶递给周骧。 周骧也把羽绒服搭在了椅子上，靠着羽绒服坐下听两个女生聊天，让他意外的是邓曦昀一个人坐在餐厅里。 出发前，周骧听乐回音说邓曦昀的男朋友是他们大学同班同学，所以周骧才腆着脸过来了。 反正他不是唯一的男性，也就不算打扰了女生们的茶话会。 随便聊了几句，乐回音问道：“你家老王去哪儿了，早知道老王不来，我就自己来了。” 邓曦昀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偷瞄周骧的表情，然后才说：“他正往这儿赶呢。他以为咱俩先见面，晚点一起吃饭。我俩起得晚，吃了个早午饭，他还挺高兴现在就能吃晚饭。” 周骧笑了下，仍是不作声。他就是一个合格的背景板，好看又安静。 菜上了一半，桌上摆了红米肠、牛肉球、酱蒸凤爪、流沙包，无一不在诱惑着乐回音的胃。 王捷就是这时候跟着服务员进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邓曦昀先看到了他们，起身朝他们挥手。 乐回音和周骧一齐回头向后看，王捷中等微胖身材，他笑眯眯地和周骧握手，“你好，我是王捷，她男朋友。曦曦刚才跟我发花痴，说乐回音带了个大礼，我还当她夸张呢，原来是我无知了。” 周骧又稍微弯腰降低重心，笑着说：“不敢当，我是临时决定和乐回音来的，怪我提前没打招呼。” 王捷坐下后，他后面的男人和周骧握了下手，这次周骧不用弯腰低头了。 这个男人比周骧矮一点，他握了一下手迅速松开了，只说了三字，“葛思务”。 乐回音感觉自己太阳穴的血管在疯狂跳动，葛思务怎么会和王捷一同出现。 他们就坐的餐桌是六人位。王捷坐在了邓曦昀的身旁，邓曦昀的另一侧是乐回音。 乐回音身边另一侧自然是周骧，葛思务有两个可选择的位置，一是挨着王捷坐下，二是坐在周骧旁边的座位。 周骧没把葛思务冷淡的态度当回事，他们警察办案子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人人都有热情面，亦有冰冷的一面。 但周骧不理解的是，葛思务为什么要挨着他坐下？ · 人来全了，王捷又加了几个菜。 广式点心，边吃边上菜。 等菜上全了，邓曦昀主动邀大家cheers，“今年的最后一天，让我们辞旧迎新，cheers！” 自从两年前拉黑葛思务，乐回音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今天他突然出现乐回音才知道他回国了，那明天岂不是还要遇见他？ 桌上的其他人似乎不知道两人之间校友之外的渊源。 对于邓曦昀来说，周骧是意外闯入聚会的人，而对乐回音来说，葛思务是多余的人。 有两个意外之中的人加入，大家的聊天内容更客套了一些。 先聊聊天气，然后聊聊最近的时事。 “听说吴市最近有一起教师谋杀丈夫的案子，周警官了解吗？”葛思务问。 王捷惊讶道：“谋杀亲夫？” “嗯，了解一点，但不多。” 王捷显然是有些好奇，他放下筷子，双臂搭在桌上，催促道：“说说案子呗，我们也好奇妻子出于什么目的谋杀亲夫。” 以周骧对乐回音的了解，她是不愿意在公共场合讨论佘佑君老师的是非，但对面的人是乐回音大学同学，而且他们也没有恶意。 周骧在犹豫中错失了开口机会，身旁的乐回音说：“我比他知道的多，当事人是我同事。” 邓曦昀的表情有些怪异，她把目光从葛思务身上收回来，向着乐回音的方向侧身，说：“这件事情影响很大吗？” 乐回音：“那就看如何定义大了。与此事无关的人，看了个热闹，茶余饭后把它当成八卦聊天调侃。” 此话一出，正在八卦看热闹的王捷有些尴尬。 周骧接过话，说：“派出所每天都会接到让人哭笑不得的案子。在那里待久了就会免疫，回音听我说过一些案子，她现在对这种事也快免疫了。” 邓曦昀眼神中的调戏意味十足，她问：“哟，回音算是派出所的编外人员吧。” “听周骧胡诌吧，他嘴可严了。哪有什么案子，全都是普法教育，比如超市一般都不着急抓小偷，他们会等到小偷偷到一定数额及次数，再把它抓住直接可以坐牢判刑。还有去足疗的时候别喝他们的饮品…” 邓曦昀惊讶的目光瞟到了周骧身上，和她正对着的葛思务突然出声打断乐回音的话，“当小学老师好玩吗？” 第38章 乐回音想冷着他不回答，但王捷已经有些尴尬了，她不能让氛围更糟糕，“挺好的，孩子们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不同。” 乐回音说完后，大家都沉默了。他们以为乐回音还没说完，在等着她下一句话。 然而乐回音确实说完了。 桌上一时冷场，旧的话题接不下去，新的话题尚未开启。 王捷的面颊随着咀嚼的节奏略微鼓起又收回，等他咽下食物后，问周骧：“曦曦说你俩是发小？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俩？也算不上发小，认识的时候已经上初中了。”周骧倒满热茶，顺手给乐回音也续上。 邓曦昀有了精神，她将胳膊杵在桌上，好奇道：“你们是初中同学？” “算是吧，你说呢？”周骧问乐回音。 乐回音点头：“算。一届学生，但不是一个班的。他住我家对面。” 咣当。 大家的注意力跟着声音转到了葛思务那边。 葛思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王捷叫服务员给他拿新筷子，葛思务说：“不用了，我自己去拿。” 邓曦昀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乐回音二人身上，她追问，“难不成你就是孙琳打听的那位？” 周骧愣了下，他听到乐回音说：“就他，不知道明天孙琳能不能认出他？” 王捷是真愣住了，他不知道故事背景，自然听不懂她们俩再说什么。他刚要问，葛思务回来坐下了。 王捷朝葛思务笑着说，“周骧和孙琳还有故事呢。” “哦？”葛思务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在周骧眼中是一个看笑话的笑。 周骧：“没故事。” 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再次冷了下去，乐回音内心叹气，这顿饭的每一个人都是话题终结者。 第35章 爱 所谓聚会, 要不是熟人的小聚，要不就来个大 party，只要人够多, 谁都不需要照顾谁。 像他们五个人这样半生不熟的关系，最是无趣。 乐回音没料到邓曦昀还记得大一时孙琳在宿舍里的一句玩笑话, “门对门啊, 你俩真是老天爷撮合的缘分。” 更没料到，周骧竟然有些生气了。 周骧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尽管他们俩生过气, 但乐回音自己都承认这些不开心是涉及了一些原则性的问题。 明天就是孙琳的婚礼，也许周骧觉得这个玩笑有些不合时宜。 虽然是邓曦昀挑起的话题, 但根源还是在乐回音这里。她顺着周骧的话说：“他俩能有什么故事, 明明是我们俩的故事。喂, 你们跑偏了吧？” 除了葛思务以外，其他人都听笑了，尤其是周骧，他在桌布的遮掩下偷偷捏了一下乐回音的手心，然后快速松开。 后半段聊天内容更温和，王捷主导了聊天内容。他一直在京大，因此对老同学们的动向知道得最多。 除了周骧, 其他四个人都和京大有关系。 周骧安静地吃饭，他听着京大人聊天说地。 聊起共同话题, 就看出了亲疏有别。 乐回音发现王捷和葛思务关系不错，俩人聊天很有默契。 王捷主动提及自己的工作时，乐回音终于理顺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葛师兄和我联培期间的成果终于发表了，今年总算是有一个值得庆祝的事情！” 王捷怕周骧不懂，特意解释给他听, “我们发论文就有点像你们办案子。你们有重点案子，我们有大论文，只要能办成都有奖励。” 周骧笑了下说，“是啊，恭喜你。” 葛思务冷眼观察周骧，自从换完筷子他就沉默多了。当大家聊起京大的话题时，周骧不言不语，却也不自卑。 “周警官办过大案吗？”葛思务突然出声吓了乐回音一跳。 “那要看如何定义大了。是案件的恶劣程度还是涉案金额或者社会影响力。在我眼中，所有的案子都不是小案子，处理不好很可能变成明日的悲剧。”周骧说。 葛思务挑起眉毛，抬起手来鼓掌，“周警官像哲学家，说话很有道理。怪不得我极力劝乐回音留在京市，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回家当了一名小学老师。” 乐回音把筷子重重摔在桌上，右手用力拍着桌子，“你莫名其妙吧，我回家是我的事，跟谁都没有关系。” 周骧抓过乐回音的右手，转头和葛思务四目相对，说：“葛老师说的这句话就是你劝不动她的原因。乐回音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她做的决定总是她深思熟虑做出来的，没人能改变她的决定，即使是她父母。作为她的朋友，应该尊重她，而不是诋毁她。” · 这顿历时两小时十二分钟的饭，终于以不欢而散而落幕。 每个人都喝了不少茶，邓曦昀叫上乐回音一起去卫生间。 乐回音想穿上衣服去，周骧说他拿着衣服在卫生间等她。 邓曦昀在洗手池旁卸下了外人面前的伪装，“回音，你变了。” “哦？”乐回音冲洗着泡沫。 “你变得俗气了。以前那个冷艳的高岭之花，变成了一个跳脚猫，不允许别人说你男朋友一句。” 乐回音抽了两张纸，大概擦了下手心手背，然后一根根地擦拭着手指上的水珠。 “我没变，我一直护犊子。他现在还不是我男朋友，但不管他是我的谁，他都是我很重要的人。” 邓曦昀：“你要为他留在吴市吗？你知道不知道葛师兄特地为你来的，他想劝你留下来，他都为你准备好了工作机会，他们实验室刚组建，缺科研助理，他说你可以先干着再读博然后当老师。直接从科研助理到…”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他要来？因为你了解我，你没有相信葛思务的一面之词，对吧？” 乐回音轻松将吸满水的擦手纸投中垃圾桶，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谢谢你。你用你的方式在对我好，我心领了。周骧不是你想象中的徒有其表，我们俩一起长大，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我也是一样。要是哪天真有好消息，你会来吴市玩吧？” 就像乐回音以为的那样，邓曦昀很难被葛思务完全说服，但王捷的话更有重量。 王捷不认同乐回音的择业选择，他认为乐回音属实可惜了。 邓曦昀赞同一小部分，但另一方面她羡慕乐回音。她在京市过得十分疲惫，物质上的压力压得她没有精神力。 可她又觉得乐回音回京市不会过成她这样。 乐回音漂亮，有气质。就算她不喜欢葛师兄，也可以先把他当跳板，跳过来以后再找别人。 京市上千万的人口，但学历背景、美貌才气集于一身的人还是极少的。 邓曦昀不会承认刚开始她对周骧抱有一丢丢敌意，觉得他是绊脚石。 乐回音的话很通透，邓曦昀不能再骗自己，但她可以骗乐回音，“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去的。你别着急拒绝嘛，再想想。” 乐回音耸肩摊了下手，表明了态度。 邓曦昀走在乐回音前面，她先看到了周骧，还有王捷。 周骧和王捷各抱着一件羽绒服。 周骧看到她们出来，便抖开羽绒服，抓住肩膀的两侧，要帮乐回音穿衣服。 邓曦昀稍有吃惊，虽然英剧里经常有男士帮女士穿大衣，但现实生活中她还是头一次见。 还好王捷头脑灵光，立刻照猫画虎也抖了抖衣服，等女朋友过来穿。 邓曦昀刚套进外套，就听到周骧说，“围巾，先把围巾掏出来。”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先拿出来？” “我哪敢摸你的围巾，摸脏了又赖我。你是今年第一次戴围巾，忘了这事儿。” 周骧翘起的嘴角落在了旁边情侣的眼中。 邓曦昀突然想到了一个宏伟的话题：真爱。 · 葛思务最先离开。邓曦昀和王捷从商场一层直接去坐地铁。 周骧和乐回音送走他们后步行回酒店。 六点多，天已经黑透了。偌大的城市到处都是往家赶的人。 天凉有天凉的好处，乐回音的手揣在周骧的羊绒外套中，被攥得有了热意。 到了最后一个十字路口，乐回音哈出热气问：“明天你还想去参加婚礼吗？” “怎么，我今晚表现的不好，你不想带我去？” 乐回音借着马路上晃眼的前车灯打量着周骧的表情，看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不高兴了。 “你好无聊哦。”乐回音用另一只手臂环住两人牵手的手臂，给周骧的玩笑一点肢体反馈。 绿灯亮起，他们俩目视前方，周骧叹气的同时哈出了一口白气，白气飘在他的唇边，“你们京大人好像是京城里的大人，说起那些高层次的东西头头是道，我是不配。” 第39章 乐回音杵了他一下，笑骂道：“去你的，少骂我。你以为我愿意听谁谁升官了，谁谁发文章这些无聊的事啊，我宁愿回家逗逗楼下那只猫。我是觉得邓曦昀她们对你可能没我想象中的热情，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别去了，我走过过场就回来。” “你想象中的热情？你当我是论文还是官，能被高级的京大人看上？” 乐回音笑弯了腰，“你不是靠颜值嘛，谁知道人长大以后要做很多考量，最直白的东西她们反而不看了。” · 进了酒店，乐回音被叫住了，“乐回音，有空聊聊吗？” 孙琳定的快捷酒店独立成院，并没有和其他大楼连在一起。 虽有些偏僻，但和同价位的酒店比起来该酒店的大厅更为宽敞。 乐回音进来前根本没注意大厅里有熟人。 乐回音下意识抬头看周骧，后者躲避了她的眼神，“我先上去，有事你就叫我。” 看到周骧彻底消失在电梯门内，乐回音才坐到葛思务旁边的单人沙发中。 葛思务换了位置，坐进了乐回音对面的单人沙发中。乐回音不得不正视葛思务，她打起精神来问，“葛师兄有事吗？” · 周骧独自上了电梯，但电梯里还有其他人，有一对情侣搂在一起，男生拿着外卖，和女生唧唧歪歪地说：“我好想你喏，想你想得饭都吃不下了。” 周骧住在三楼，他先下了电梯，听不到女生说了什么。 年少时看到这样的情侣，他很是嫌弃。 如今他却有点羡慕，他们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的感觉。 他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平均每分钟都要看几次时间。 就在时钟到达七点时，敲门声响起了。 他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去开门。 咔哒一声，门开了。 乐回音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她走进来边脱外套边说：“你不会一直在门口蹲守我吧。” 周骧双手插在胸前，侧身倚在乐回音的对面，语气中不带感情色彩地说：“是又怎样。饭局散了还来勾搭你，当我是死的吗？” 乐回音把衣服挂在衣柜中，转身拍了周骧的肩膀，扯了一个笑，眼里却毫无笑意地说，“那你别走啊，干嘛给他腾出空间，让他在我耳边说些无趣的屁话。” 周骧跟在乐回音身后，坐在了她身边。 他双手攥拳杵在床沿，低头看着两人的拖鞋，低声说：“那你呢，你不是照样听他说了半个小时。三年前的旧爱还是有点分量吧。” 乐回音缓慢地转头，颈椎转动的速度慢得跟视频掉了帧一般，她的声音也一样缓慢，“你知道他？” 第36章 两个人，两种回忆…… “知道。”周骧宁愿自己不知道。 但事情的发生常常和人的意愿没什么关系。 · 三年前的冬天, 是他记忆中非常冷的一年冬天。然而天寒地冻也阻拦不了人们过年出游的热情。 那时吴市的市政府已经成功地把这座城市营销给全国，春节假期的吴市热闹不已。 周骧也感受到了过年的氛围，大年初二到初五他在派出所值班时不停地出警。初六, 他获得了一天调休假期。 乐回音那年回家回得很晚，周骧只听说她回家了, 却一面都没见到。 刚毕业回家工作时, 周骧多少有些失意，一方面是人往高处走, 回家算是没出息的表现；另一方面，他和乐回音的差距越来越大。 这种情绪是由工作中逐渐积累的成就感和家里的烟火气慢慢化开的。 长大的滋味中包含了父母辈的老去。 周久常年在外地工作, 从初中起周骧就是家里唯一的壮丁。那时候, 乐启天看他小小年纪一米六几的身高搬米扛面总会搭手帮忙。 有一天, 刚上班不久的周骧看到乐回音家的车停在单元门门口，乐启天弯腰咬牙地拽着五十斤的大米袋子，试图把它从后备箱一口气抬到地面。 老了。他妈妈和乐叔何姨都老了。 从那以后，周骧成了两个家的壮丁。 刚开始乐启天很爱面子，不愿让周骧帮忙。时间长了，他就说服了自己，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就和自家孩子一样。 初六是春节假的最后一天，周骧放假, 周久也放假。乐启天请他们全家吃饭，地点就在自家。 周久常年不在家，但中年男人的交际主要靠酒, 一杯白酒下肚，周久热情地问，“女儿不在家啊？你们俩命真好, 养了个好姑娘。” 乐启天连连摆手，“都好都好。我看周骧更好。” 张思晓也吊起了好奇心，“回音这么早就回学校了？” 何白桦不得不解释，“没回学校，有个同学不识趣，大过年的来咱们这儿玩。我就奇怪了，咱们这有什么好玩的，哪哪都是游客。” “男同学吧？”周久嘴欠。 何白桦瞟了一眼周骧，含糊着说，“也不算同学，实验室师兄。” 周久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咱们那个年代像周骧这么大的人都该去相亲了。周骧，你也抓点紧，你看看人家回音。学习生活两不误，好好学学。” 周久一个人说得高兴，笑得开心，其他四个人全然不捧他的场。 · “研二寒假你带来了一个男的回来，是他吗？”周骧将自己从回忆中抽回来。 乐回音机械地点了两下头，“你那时候见到他了？” 周骧仍然低着头说话，“没有，猜得。” “今晚猜到的？” “嗯。” 乐回音的心里炸开了锅，周骧是怎么一下子联想到了几年前的事情，“你从哪里猜到的。” “从他掉筷子开始。” 乐回音松开咬住的唇，“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今晚不来，你会说吗？” “不会，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周骧心里还有一句，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永远不出现。可他说不出这种话，只好在心里对着自己默默说。 乐回音忽然起身，转身坐到了周骧对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周骧，你到底给我安了多少事故，我真想掰开你的脑瓜，把那些胡乱的想法抽出来洗干净，再放回去。” · 葛思务算是乐回音的前暧昧对象。之所以说算是，是因为他们俩没有人彻底挑明这件事，也没有超越了友谊的肢体接触。 乐回音是在师大认识的葛思务。 他们俩的办公室紧挨着，开学不久，乐回音就知道了葛思务的一些基本情况，因为办公室里的师姐总爱提起他，说他是男神。 乐回音看不出他哪里像个男神，师姐们积极帮她解惑。葛思务最突出的一点是他父母在京大工作，都是京大的教授。 这也是葛思务最开始在师大小有名气的原因。 后来，葛思务就不再靠父母名扬了。 也许是他家有聪明的基因，葛思务高考失利只好进了师大，但师大也不差。而且他本科直博保证了科研的连贯性，给了他起飞的好基础。 乐回音认识葛思务，是一个很偶然的情况。 葛思务在实验中发现有个试剂用完了，然而实验不能停，他来隔壁借试剂。 当时的乐回音还没开始做实验，对实验室试剂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巧的是，那天下午办公室只有乐回音一个人在，她只好边打着电话边翻着冰箱。 找到试剂，她挂掉了电话。转头一看，就是葛思务深情的眼神。 葛思务是一个很执着的人，无论是科研工作还是个人生活。 自那天开始，他会寻找一切能和乐回音有交集的机会。 不出一个月，全楼层都知道葛思务在追 209 的小师妹。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小师妹一定会被葛思务拿下时，葛思务失恋了。 乐回音给葛思务发了好人卡，没有理由只有歉意。 葛思务消沉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想尽办法凑在乐回音身边，他说没有理由就代表他缺少的是时机。 乐回音没当回事，大部分男生都是这样，见色起意，被拒绝后不甘心。有些恼羞成怒，再也不愿提起这个女生，有些重振旗鼓再接再励。然而，这种再次追求在乐回音眼中也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男性魅力。 一年之后，乐回音认识到了葛思务不太一样，他不像过去的那些男生，追她是一时兴起。 他好像是真的喜欢她。 乐回音默认了葛思务的存在，但当葛思务想进一步的时候，乐回音发现她不能接受葛思务的牵手。 · 周骧和乐回音面对面坐着。 第40章 酒店里空间有限，标间中床与床的距离不超过一米。 一米的空间足够他的大腿伸展，而乐回音坐到对面就不够用了。 大腿包小腿。 乐回音斜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讲述着过去。 周骧听得目不转睛。 乐回音讲完，扭动了一下腰。 周骧见状，劈开双腿，给乐回音的腾出一大块放下翘起的二郎腿。 然而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乐回音刚才侧着腿都要坐在周骧对面，现在反而一屁股挪出了周骧的余光视线里。 她逃，他就追。 周骧往右挪，挪到了乐回音的对面，他用双腿并住了乐回音的双腿，让她没有轻松逃脱的机会。 乐回音瞪了他一眼，想哼唧又忍住了，只好转头看墙纸，试图通过躲避他的视线来表达不满。 周骧接收到了乐回音的不满信号，他可以向乐回音解释这个误会是双方父母不清不楚的话造成的，但他不想解释，因为他太开心了。 乐回音没喜欢过别人，是不是就可以反推出她只喜欢他。 周骧没意识到乐回音会排斥肢体接触。因为初中时，他们就有过肢体接触。这是不是另一个喜欢的佐证？ 本来周骧这趟的目的只有一个：千万别让那些莺莺燕燕把乐回音留在京市不回。 然而他的收获远远大于一开始的计划。 乐回音等着听周骧道歉，可他就会傻笑。 乐回音听到傻不拉几的笑声忍不住转过头看周骧的傻脸。 傻脸配傻笑，还挺有意思。 乐回音想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委屈的，于是低头憋住了笑。 周骧没错过关键时机，他单手撑起乐回音的下巴，让她的笑意暴露在灯光之下，“好玩吗？” 乐回音想点头，但周骧的手撑力十足，她没觉得他的手指压脸却发现他的掌心力气很大。 无法轻松点头，乐回音颈椎发力头向下使劲，把周骧的手夹在了她的下巴和脖子之间。 周骧下意识动了手指，乐回音的头立刻松开了他的手，左手出拳凿上他的右胸，“玩你个大头鬼，谁让你对我动手动脚的。” “那你的左手在干嘛呢？”周骧的手重新杵在床沿，挑眉问。 “揍你。”乐回音收回拳头，双手交叉到胸前，一副自我保护的姿势。 周骧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我帮你。” 他长臂一伸，直接贴在乐回音的腰部，稍微用力就把乐回音抱了起来，转眼之间她坐在了周骧不知何时并起来的双腿之上。 乐回音点着食指，“你...” “揍吧，这个距离打脸更合适。” 他们俩的肢体接触一直都在朋友范围内的，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拓宽到两性范围。 乐回音当然下不去手，她的脚也没下去离开这个怀抱。 站立时的拥抱单一、安全。 坐在他腿上这种姿势，总有种要掉下去的感觉，但充满了悸动。 乐回音有点沉浸其中了，她真的上手捏着周骧的鼻子左右看，然后划过他的下巴，掐着他的左耳右耳，哼道：“八戒～八戒，心肠不坏～” “跑调了。”周骧等她唱完说。 乐回音回给他胡乱拍胸大法。 等她气呼呼地要站起来时，周骧的双手将她的腰固定在股二头肌上，单挑右眉问道：“揍完了，解气了？该谈点正经事了吧。” 乐回音低头看了眼锁在她腰上的大手，皱眉道：“这叫谈正经事？” “我这叫防患于未然。先阻止你逃跑，然后一谈到底。” 第37章 无形的枷锁 “有话快说, 耍什么酷。”乐回音的体感温度不断升高，影响了她的说话声音。 以至于她听到自己娇嗔的声音都吓了一跳。 周骧似乎没发现她的异常。他的眼睛眨得很快却没有眨到底，声音比乐回音还不正常, 像是塞了一团软乎的棉花，“我的观察期可以结束了吧？让我转正吧。” “你现在的待遇不就是转正后的待遇？”乐回音呛道。 乐回音的火气很大, 她真是不懂周骧的脑回路, 他们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他还在这求待遇？ 周骧愣了下, “你意思是我现在就算你男朋友了？” 她真是服了周骧，乐回音白了他一眼, 抱住他的头小幅度摇晃, 说：“拜托你清醒一点吧, 下午是谁说把主动权都给我的。” “我说给你，你也没答应啊。而且你还用发小来介绍我。”周骧委屈地说。 乐回音叹了口气，这让她怎么说呢。 两情相悦的表白换来了一声叹息，换谁都觉得不安，周骧亦然。 他钳住乐回音的双臂肯定地说，“你有事瞒我。” 别人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结婚才是两家人的事情。 而乐回音和周骧则颠倒过来, 只不过乐回音意识到了，周骧还没意识到。 “我爸妈说了, 咱俩要以结婚的前提谈恋爱。要不然，他们要打我的。”乐回音说。 周骧如释重负，他身上的力都跟着懈了下去, “我还以为是你生病了，或者其他离谱的事，就这？” “所以你是以结婚为前提？”乐回音问。 周骧迟疑了一下, 点头说：“之前没想过，被你一说，我有点明白你父母的想法。不过，要是和你都走不到结婚，我应该不会结婚。” “话说得太早了，周骧。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我总是在变，你懂吗？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出国了。你看，我大一和大三对一件事情的想法截然不同。 我们都会变的，谁也保证不了未来的自己会遵守过去的誓言。” 周骧已经放开了乐回音，他们重新回到两张床上面对面的坐姿。 不同的是，乐回音和他的腿自然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棵树的树根。 不对。乐回音说得不对，周骧知道怎么说服她了，“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对吧？” “嗯。” “当下的誓言和行为是出自当下的我们，就像现在这一刻，你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即使我跟你保证我的感情不会变，你也不相信，既然如此，你能相信的只有此刻的我和你是真心的。” 乐回音的眼球慢慢转了一圈，周骧见她听见去了，才继续说：“我赞同你说的‘我们都会变’，但这个变也不是全方位的变。你举得例子也不是万能模版的，我们在事业上的选择会变，是出于认知上的提升。感情和事业不一样，别人的感情和我们的感情也不一样。” 周骧顿了一下，“你我认识十四年，除了双方父母还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彼此吗。乐回音，如果你信我这个人，那当下的承诺就是真的，也许我哪天出警出了意外就…” 乐回音捂住周骧的嘴，冲着地毯，“呸呸呸，别胡说八道。” 周骧握住她的手，说：“没什么，凡事不由人。能由人决定的就要抓到手里。再说，何姨和乐叔也会变的，你要用他们那句话枷住我俩的关系吗？” 人的想法岂能是一瞬间就被反转的。 乐回音脑子有些乱，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相信周骧。 “你这么会说，我没得说了。以后让你当我的发言人兼秘书长。” “不兼男朋友吗？”周骧眼睛有亮光，唇边有笑意。 “兼就兼吧。那说好了，我爸妈那里你负责解决，张阿姨周叔叔那里还是你负责解决。”乐回音开始列条件了。 “行，我都包了。你的问题我也解决。”周骧笑着说。 谈恋爱自然是谈出来了，谈多亲久了最直接的生理反应是——口渴。 周骧拧了两瓶水，两个人对着把瓶吹。 满足了生理需求以后，周骧想起了乐回音刚进屋时不自然的表情，要不要问一下？ 乐回音解开毛衣前排的扣子，背对着周骧说：“我要洗澡了，你出去逛逛，等我洗完再回来。” 周骧一脸问号，“我有那么禽兽吗，你洗澡我还得出去？” “当然了，一把年纪没谈过恋爱的人，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离谱禽兽古怪之事，快出去，我很快的。洗完就给你打电话。”乐回音理所应当地说。 她说得好像也有点对，周骧不敢说自己没有非分之想，于是安静地拿起外套关门离开。 等周骧回来时，乐回音已经钻进被窝了。 第41章 周骧觉得很好笑，“我洗澡你不避嫌，太双标了吧 。” 乐回音只露出一双眼睛，被子蒙住嘴说：“优先权，优先权！” 周骧刚脱完毛衣，就听到催促声，“别袒胸露乳，去卫生间脱。” 得，真是个祖宗。 等周骧洗漱完，乐回音的呼吸声已经很均匀了。 心真大，周骧心想，有时候真羡慕乐回音，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可以很快地平静下来。 周骧在外面很难入睡。也许是身边有乐回音，他竟然没失眠，而且一夜天明。 周骧醒来就看到乐回音抱着被子玩手机，披散的头发中有几缕顽皮的发丝总是扫过她的鼻子。 “醒了？”乐回音的声音中带着鼻音。 “嗯，饿了吗，我去买早餐。”周骧说着就起身换衣服。 于是，乐回音欣赏到了周骧的六块腹肌和胸肌，可惜她看不到周骧有没有背肌。 乐回音看得心满意足，对自己男朋友的身材九分满意，扣掉一分是因为周骧高强度的工作竟然没有八块腹肌！ 周骧的余光感受到了乐回音的眼神，他火速穿上背心和毛衣，转头挑眉歪着嘴角笑道：“我要换裤子了，还看吗？” 乐回音的小脑瓜嗖地一下埋进了被窝里，只听到棉被外沙沙嗤嗤的衣料摩擦声。 “我出去了，你快点换衣服。别等我回来又把我撵出去，就为了换衣服。” 咣当的关门声响起，乐回音的脑袋钻了出来，她大呼了一口空气，右手给热脸扇风缓解脸热心跳的状态。 周骧回来的时候，乐回音正在刷牙，她含着牙膏沫问：“咱们上午去哪儿？” “啊？不是参加婚礼吗。”周骧不解道。 乐回音漱完口，把一次性牙具丢进垃圾桶，说：“还早呢，等饭点提前半小时去就好了。” 周骧不太理解乐回音的想法，既然她愿意坐三个小时的飞机来参加朋友的婚礼，那说明她们关系很好。 相隔千里的两个人，很难经常见面。既然今天有机会，为什么不早点去见朋友，更何况昨天乐回音就没见到孙琳。 周骧工作以后，越来越爱思考，不管是芝麻大民事纠纷还是重磅大案，都需要推理和思考。 有时候，民事纠纷更锻炼逻辑推理能力。 他隐约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是昨天见邓曦昀他们出了问题。 周骧把豆浆套了个杯套递给乐回音，“随你。反正是你朋友的婚礼，我就跟着蹭吃蹭喝。” · 乐回音的想法虽好，但她还没吃完早餐就接到了孙琳的催促信息，【早点来哈，我今天的重头戏就是坐在这里被化妆，你来陪我。】 周骧看到乐回音眉头皱了又松，过了几分钟她抬头问，“孙琳让我去陪陪她，你跟我去还是自己出去逛逛。” 周骧的牙暂停了咀嚼的动作，几秒之后，再次复工。 咽下嘴里的食物，周骧说：“我看看地图吧，找个地方逛逛。陌生人的婚礼是挺无趣的。” · 孙琳举办婚礼的酒店就在乐回音他们入住的酒店附近。 不过办婚礼的酒店高级多了。 周骧陪着乐回音步行到了婚礼酒店。 上午十点多，酒店门口门可罗雀。乐回音进去以后，周骧打了个车去找老朋友——大学宿舍长白理文。 二楼宴会厅厚重的大门前，摆了一张看上去比真人还高的纸板，上面是孙琳的婚纱照。 孙琳和丈夫田子方从小相识，准确地说孙琳和田子方有点亲戚关系。 孙琳的姥姥和田子方的爷爷是再婚夫妇。也许是小时候碍于这种难以解释的亲戚关系，他们俩都没能表达出感情。 乐回音答应来，也是因为孙琳的一句话，谁不来你都要来。 乐回音对他们真的很重要。 本来已经走上不同轨迹的两个人，因为乐回音保送到京师大又重新连接到了一起。 新娘的化妆间在大厅最里侧的一间小屋，如果没人给乐回音指路，她真没看出这里还有一间屋子。 从宽阔的大厅进入化妆间，乐回音第一感觉是小，屋内空间很小，最多十平米。 乐回音踏进屋里有些意外，屋里只有三个人，孙琳和两位化妆师。 孙琳从镜子中看到了乐回音，眼中带笑，她倒是想起身迎接她，化妆师一手压住了她的肩膀，一手描眉，说：“别动，歪了啊。” 乐回音从镜子中看到了孙琳的喜色，不悦的感觉又消散了一些。 也许孙琳不知道田子方邀请了季老师。 孙琳知道她和硕士时期的人几乎都断联了。但孙琳的婚礼邀请了季老师和裴老师却没跟她提过一句。 乐回音昨晚从葛思务嘴里听到的消息。 葛思务先是说了邓曦昀劝她的那些话，乐回音不理解他怎么会出现在邓曦昀和她的聚会上。 葛思务诚实地说，“唐爱学告诉我，你元旦回来京市。我想到了田子方结婚，他老婆是你大学舍友对吧。田子方邀请了师大的老师们，裴老师和季老师也会去。” 第38章 想象和现实不太一样 孙琳穿着睡衣睡裤, 她通过镜子和乐回音对视，唇动嘴不动，“你气色很好耶, 比我强多了。我全靠粉底。你先坐下，我马上就画完了。” 乐回音环视一圈, 只有一把椅子没堆放衣服。 孙琳不方便说话, 身边还有两位化妆师，乐回音坐下后掏出手机问周骧, “打车要多久？” 他们俩分别前，周骧收到了白理文发的定位。 乐回音看了眼地址却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离酒店有多远。不过她觉得周骧回不来也没关系, 反正这顿饭她都不想留下来吃。 周骧：【快到了, 十几分钟的路。】 乐回音关掉屏幕一抬头，就看到孙琳站立在她面前。 新娘妆明艳美丽，但不及孙琳的笑容靓，“看到你这么精神，我放心了！” 乐回音歪头笑了下。 一年半前，她十分平静地离开了京市。对于自己未来的路，她是坦然面对的。 可身边的同学朋友都为她难过, 有一种她要下嫁的感觉，而且还是嫁到了偏远山区。 她解释过, 但她们不信。 人的认知很难被改变，尤其是对自己不认可的事情。 乐回音通过这件事了解了不少人。她发现这些人跟她想法非常不同，她很想念欧阳蕙。 欧阳蕙和她的想法一致：人生, 想做就做，顺心就会如意。 不愧是她唯二的朋友。 其实周骧也表达过相似的看法。在她刚回来的时候，别人都小心翼翼不敢提起她的工作时, 只有周骧打趣她，“乐老师这个头衔能顶多久，全看乐回音的热情了。” 孙琳跟化妆师说，“小姐姐，你们先休息下吧，外面有点心和茶。我一会儿再盘头发。” 她们俩出去以后，孙琳展开肩膀想跟乐回音来个熊抱。 没盼到拥抱，反而被说教了一番，“花重金化出来的妆容，你还是老实点吧。一会儿甜蜜热吻时也别忘了妆哈。” 说完，乐回音自己先笑了，她们还是虚抱了一下。 孙琳的脾性和乐回音有一点相似之处。她们都喜欢直白浓烈的人，就像自己和对方一样。 直白的性格有时候不错，有时候很糟糕。 孙琳急着关心乐回音的状况，“你在那儿干够了吧？欧阳蕙都快回来了，你不想念京市吗！？” 乐回音笑了下，“那是我家，好不啦。怎么在你口中就是一个苦寒洞了。” 孙琳想挠头，手伸到头发间突然想到了自己不能乱动，万一勾出发丝印在粉底上就不好看了。 她收回手，耸肩说：“家里当然好。我就是觉得小学老师屈才，而且你也不是真心理老师。好吧，是我觉悟差。” “怎么说呢。其实一开始，我是想着待一段时间，就当放假在家陪父母了。结果”，乐回音的笑容深了，“根本就不轻松，可累了。但很奇怪地是，我有了很多感悟。不是那种拼搏向上努力奋斗的感悟。是那种，原来小朋友这么烦人。” 孙琳笑得胸骨跟着震动，“恐育了吧。” “一开始有点。后来从孩子们身上看到了社会的通病，给了我很大的反思空间。哎，不说这些了。等我不干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就像乐回音想得那样，孙琳没听懂乐回音再说什么。 孙琳本科毕业后进了一家外企，兢兢业业地干到了孙总监。 第42章 这次婚礼，应该会有很多客人。 乐回音以为孙琳会有很多伴娘，孙琳摇头说：“没必要。繁文缛节只会令人不愉快。我公司的人，我只叫了关系好的和收过我礼金的人。你看到我老公了吗？他现在可胖了，我让他突击减肥，可他不听话，气死我了。” 老友重聚，并不会说什么重大事情，多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家长里短型聊天内容。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孙琳应门时，乐回音看了眼时间，竟然十一点了。 进来的是化妆师，她们要准备给孙琳的头发做造型了。 孙琳让乐回音自在点，出去吃点什么也ok。 乐回音点头出去了，她不太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聊天。 她拉开门，门外的田子方抬起手臂伸出食指正打算敲门。 孙琳眼尖一眼看到了丈夫，她冲田子方挑眉说：“你带回音去个舒服的地方。” 田子方没来得及进屋看老婆，就被赶出来了。 “好久不见啊，田师兄偷偷增肥了。”田子方现在是师大的老师，乐回音还是习惯称呼他为田师兄。 田子方是胖了，但也没孙琳说得那么夸张，顶多是胖了十几斤。 修身的西服把他的小肚子从正面p掉了，但侧面就没办法遮住了。 田子方摸了下肚子，哈哈笑：“发福喽。琳琳催我减肥，难减啊。我带你去我家里那桌坐吧，都是我和琳琳的亲人，主要是长辈。她们就喜欢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 田子方在前面引路，他听到身后传来迟疑的声音，“裴老师和季老师彻底分家了？” 上次在张沅学校里，她听唐爱学说裴老师打算独立门户，彻底脱离季老师。 田子方停在了原地，他左右环顾了一圈，拉开空桌子中的一把椅子，对乐回音说：“你坐。” 乐回音坐进了田子方拉出的椅子中，田子方坐在了她旁边，深吸了口气又叹气，才说：“这个事吧，还没成定局。学校要顾虑季老师的面子，但裴老师也可能跳槽。对了，一会儿裴老师应该会来，季老师明确说了他不来。他们俩现在是错峰出行。” 田子方又开始叹气，乐回音以为他要像葛思务那样劝她。 结果，田子方叹完气笑了一下，“我现在真挺佩服两年前的你。如果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就能想得这么清楚，现在会不会过得轻松一些。” 乐回音没说话，今天是孙琳和田子方的婚礼，她却不小心勾起了田子方工作上的不开心。 田子方揉了把脸，“哎，瞧我这说的。不过这样的生活，也要过那样的生活。谁能如意？” “田师兄，孙琳知道这些吗？” “可能知道吧。她下班很晚，我不想把工作情绪带回家里。但以她对我的了解，应该知道了。” 乐回音不用问田子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太了解师大了。 学阀混杂的地方，年轻老师们要不归顺，要不独立门户。没有既要又要的可能性。 田子方最初的几句话解了乐回音昨日的心结。田子方夫妇和邓曦昀夫妇是不同的，他们不觉得乐回音需要谁的施舍。 · 田子方是新郎，他没时间和乐回音多说。 但他起身时心情很好，“师妹，你能来我很开心。琳琳更开心。等会儿仪式结束，你上来和我们拍照啊。” 乐回音笑着点头，等她坐进亲属桌，听到孙琳的长辈问她，‘小姑娘有对象了吗’的时候，她才想到：糟糕，忘了和田子方说，她还要带个人。 现在这桌已经坐满了，婚礼席上最先坐满的总是亲属桌。 乐回音的视线范围内看不到田子方。 结婚仪式是中午十二点整举行。 十一点半，客人们陆陆续续入场。 乐回音想象中的尴尬并没有发生。她没看到葛思务，邓曦昀坐在她背后的那桌，刚好和她背对背。但她今天好像换了个人，还主动问周骧怎么不来，还问乐回音需要在他们桌帮周骧占个位置吗？ 是王捷先看到裴老师朝他们走来，便站起了身。 裴老师示意性地回了个手，又走了两步，停在了乐回音身侧。 乐回音推开凳子站起来了，她眨了眨眼，发现裴老师老了不少。 拿了杰青这顶帽子，他不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吗？ 乐回音怀疑，裴老师现在的体重比她还轻，本就清瘦偏矮的身材看上去更加瘦弱不堪了。 裴老师微笑时眼周会堆起大片的褶皱，乐回音从褶皱中找回了熟悉感。 裴良：“回音来了，胖了点吧。还白了，还是家里的水土养人。” 乐回音下意识咬了下唇，才说：“我还好。裴老师，您瘦了好多。” “是啊，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累的。你怎么样，听说小田的爱人是你同学，你有对象了吗？” 乐回音轻轻点头，说：“有了，一会儿他也来。” 裴老师背后的邓曦昀和王捷一齐瞪圆双眼。 裴老师点头笑，“那好啊。”，然后转头问王捷，“小王吧？思务的同事，对吧。” 王捷快速点头，赶紧起身拉开旁边的椅子说，“裴老师，您坐。” 裴老师坐下，问：“这座没人吧？没人我就坐这里了，刚好一会儿看看回音的男朋友。” 第39章 乐回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此刻, 乐回音的男朋友正在敲打老朋友。 周骧的大学宿舍长是京市人。他发了个微信试探了一下，没想到大忙人白理文真在京市，而且正在家里。 周骧打车去了白理文家。 看到周骧真的出现在他眼前, 白理文着实吃了一惊。 白理文以为他在开玩笑。毕竟这可是元旦假期，周骧身上可是叠加了异地和大忙人的双重buff。 许久未见的二人互捶了对方一通才坐下来聊天。 知道周骧来京市的原因, 白理文刚收回去的下巴再次惊掉, “你有女朋友了？omg，我们宿舍的最后一个纯情男人也放弃了纯情。” 此话不假, 白理文是个合格的宿舍长，比如舍友们的感情情况他知道的最清楚。 周骧是他们宿舍最后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 关键他还是宿舍最帅的那个。 周骧靠在沙发抱枕上, 翘着二郎腿, 挑眉说，“谈恋爱也可以谈纯情的恋爱。是你猥琐。” 白理文没反驳他，反而是追问，“那乐回音呢？” 周骧把手凑在唇边假咳嗽了两声，“她？她可以当我女朋友。” 他的回答惊呆了白理文。 而周骧的本意不是让白理文吃惊，他只是想分享一下快乐，顺便得到老友的祝福。 还好白理文通过分析周骧的面部表情, 听懂了这句话背后的涵义，他骂道：“艹, 你是不是执法单位呆久了，说话奇了个怪。直接说她是你女朋友不就得了。” 周骧把二郎腿放下，双手抱着肩叹气。 白理文手劲儿大, 一个巴掌拍到周骧左肩膀，“行啊，守得云开月明。啥时候办婚礼。” 这回换成周骧吃惊了, “办什么婚礼。” “你俩认识这么多年了，谈一段时间不就该考虑结婚了？” 周骧不自然地挠头，“才谈，不着急。” “才谈，有多才？” 周骧又咳了一声，“一天。” 白理文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周骧听着响声替他腿疼。 笑完周骧，白理文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眼睛往下瞄，边说边笑，“你这是靠实力拿下的她啊，早知道就应该早点开房。” 白理文的这句话换来了背后的两巴掌，“痛痛痛！” 等晚上回家白理文照镜子一看，才发现后背都青了。 而当时理亏的他只敢喊痛，不敢说别的。 周骧看了眼时间，起身说：“走了，我去参加酒席了。” 白理文连忙拦住周骧，“别走啊，那婚礼上的人你都不认识。咱们多久没见了，我点几个外卖，冰箱里有一箱啤酒够咱俩喝了。” 白理文独居在一个近三百平的大平层。 公安大学那四年是他一生最苦的四年。毕业后，他痛定思痛决定做一个热爱生活，热爱自由的富二代。 他积极向上，关爱兄长和父母，鼓励他们努力赚钱好好养自己。必要时，他可以跳啦啦队的舞来鼓励全家人。 周骧瞥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不是傻。我来京市不就是为了防止过去的莺莺燕燕缠住她。” 白理文再次呆住，“可，那你还出来找我干嘛。” “哦，她不想让我去太早。” 自由的单身汉被周骧刺痛了，这就是网络上说的那句，‘我也是他们 play的一环吗。’ 第43章 白理文收起失落的狗狗眼，低头摆摆手，说：“快走快走，瞧你那酸劲，谈了恋爱都酸碱失衡了，回家多吃点黄瓜中和一下。” 周骧走出门口之前，拍了白理文两下，开玩笑道：“要不带你过去？反正你也不差钱，随个礼一起吃。” 白理文元旦没出去玩，是因为他家公司突然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他们全家的机票都退掉了。 突然落单的他正无聊呢，周骧的微信就来了。 白理文眼睛一亮说：“行啊，出门在外都是朋友。你说我包个多大的，两千少吗？” 轮到周骧傻眼了，果然不工作的人永远年轻，他说的是玩笑话，白理文却当了真。 · 白理文当真包了红包要出门，却被周骧丢回到门口了，“拜托，你又不认识人家包什么包。” 周骧准备了一份红包，他知道乐回音会准备，但他也准备了，正好派上用场。 还差十分钟十二点时，宴会大厅的几十桌已经坐满十分之□□，剩下的那一两分的人大概率不会来了。 门口记礼金的人目送周骧和白理文进去后，和身边数钱的人小声说：“现在的年轻人挺勇敢，带着同性伴侣来参加婚礼，牛。” 周骧没听见背后的蛐蛐声，他头疼地是怎么跟乐回音解释，出去两小时带回来一个小尾巴。 路上他给乐回音发了微信，大概解释了一下，就说白理文闲得无聊，想过来玩玩顺便一会儿送他们俩去机场。 周骧后悔先去找白理文了。 白理文这家伙越活越回去，给他讲了道理，就是讲不通，偏要去。差点在家里上演撒泼打滚了。 无奈之下，周骧带上了他。 周骧心想，万一乐回音不同意，他就和白理文去附近等乐回音参加完婚礼。 但乐回音没回消息。 周骧猜了一下，乐回音应该是在陪新娘。 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宴会厅内变暗，只有新娘要走的红毯大道亮着灯光，周骧往里走了几步又往后回。 白理文不解，“怎么了？” “太黑了，场地又大，我找不到她。” 看到周骧和白理文走出来，门口记礼金的女人一副牙疼脸。 周骧没注意到她。他们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周骧回头一看，果然是新娘要准备入场了。 然而乐回音并没有在新娘旁边，周骧失望地回过头往角落走，想给乐回音再打一个电话。 身后传来的声音截住了他，“嗳，你不是乐回音的邻居吗？” 孙琳一眼就认出了周骧。 在周骧没回头前，她就注意到了杵在宴会厅大门口的帅气背影。 周骧虽然只回头看了一眼，但孙琳认出了他。对于记忆力超群的她来说，认人只需要一眼。 尤其是长相突出的人，久久不忘。 周骧下意识点头，却不知道和孙琳说什么，等孙琳和她身后的两个人走近，周骧说了个吉祥话，“祝你新婚快乐。” “哈哈哈，你和好多年前一样，一点也不关注其他女生。是不是找乐回音呢？” 周骧点头说：“联系不上她，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孙琳：“这事赖我。我刚才把手□□湿了，她帮我找吹风机吹手套。你应该刚好和她错过了，她刚回座位，具体第几桌我也不清楚。你先随便找个桌子坐下吧，仪式结束了灯亮再找人。” 周骧打算找个地方随便坐下，结果拿起手机就看到了乐回音的回复：【没事，来的人很多，大家也相互不认识。你在门口等我，我这就出去。】 白理文没见过乐回音。他是京市人，对于当年京市的十一游玩毫无兴趣，等大家回来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周骧的一出好戏。 这次他非要跟过来，就是要圆了自己的遗憾。 他想亲眼看看让周骧念念不忘的乐回音到底是圆是扁。 宴会厅外面是一大片落地玻璃窗。 从宴会厅里到外面，就是从黑暗中来到阳光下。 从宴会厅里走出来的乐回音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白理文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的女孩，周骧还没来得及介绍，白理文就认出了乐回音。 因为周骧形容的乐回音是一个独特的女孩，你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她。 就像白理文对乐回音的第一感觉：她是一个朴素又张扬的女孩。 朴素的是衣着打扮，她穿着普通的白色毛衣和千鸟格裤子。张扬在她的神态，其实她的脸也很张扬，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脸型一下子就抓住了人们的注意力。 不过，和她的神态相比，外貌似乎又没那么抓人了，她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时候就好像宴会厅外照进来的光在为她铺金黄色的红毯。 神态是可意会不可言谈的。怪不得宿舍那几个家伙从京市回来就稳稳地站了青梅竹马的cp。 看到乐回音的瞬间，白理文全都懂了。 乐回音和白理文相互认识后，她带着周骧二人去宴会厅西侧的桌子找位置。 舞台上，司仪试了两下话筒，“喂喂，尊敬的各位来宾好，结婚庆典马上开始了，请没有落座的客人尽快落座。” 乐回音放眼望去，除了葛思务那桌还有四个空位，其他桌都没有足够的空位了。 她内心叹气，但脚步没停，身后的人也跟随着她的脚步。 葛思务见到乐回音很是吃惊，他以为乐回音不想再见到他了。 他们这桌是科研桌。裴老师本应该是这桌的，季老师也是，另外两位老师也没来。 面对葛思务打量的眼神，周骧示意性地点了下头。 乐回音没什么反应，她的注意力在红毯上。 新娘妆在酒店特意安装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孙琳的结婚典礼很简单，从开始到结束也就十分钟。从头到尾，只有司仪和孙琳夫妇在舞台上。 等仪式结束，孙琳一手拿过话筒，一手抬起来弯下手指说：“爸妈，你们上来拍照啊。还有我的朋友们，快上来，别让我点名哈。王颐、乐回音、邓曦昀…….，还有你们的另一半！” 周骧听孙琳说了好多个名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正在溜号想事情，被身旁的乐回音拉住了左手，“走啊，孙琳叫我们拍照呢。” 周骧晕乎乎地起身了，走在这条让他失去了方向感和聚焦感的红毯上，从而产生了错位感：今天更像是他和乐回音的婚礼。 灯光下红毯上，乐回音牵着周骧的手往前走，前面的司仪在说：“看来我们新娘人缘很好，有这么多好朋友。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 百年好合？这就是婚姻的意义吗？周骧含着筷子头不动。 白理文忍无可忍，抬起食指准备给周骧来个一指禅唤醒他。 周骧太给警校丢脸了！不就是谈恋爱的第一天被公开了吗，至于含着空筷子发呆吗，还含这么久！ 可是他的手迟了一秒，周骧放下了筷子转头看乐回音。 第40章 戏有点多 周骧的注意力是被桌上的讨论声吸引了。 他们这桌一共坐了九个人。其中六个人都是年轻的科研工作者, 饭桌上的聊天话题自然就被他们主导了。 周骧和白理文对他们的不太感兴趣。 他们讨论的内容在乐回音听来是有一些趣味性的。 这一桌人的研究领域相互之间有一定的重叠度，乐回音觉得很好笑，连婚宴的座位安排都是由研究领域决定的。 “大黄蜂会玩, 就代表了它有能力体验痛苦、快乐或者饥饿的感觉。这种情况下，我们以后做这类动物实验是不是要签署伦理审查批准。” “怎么可能,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 昆虫就上百万，岂不是个个要伦理审查。那伦理审查机构就成为最庞大的体系了, 你太异想天开。” 桌上的菜上齐了，他们边吃边说, “我上周让学生跑了上个月pnas 那个章鱼的封面文章, 没做出来他的结果。” 葛思务话很少, 但大家聊到这里他说话了，“那个我也跑了，跑出来了。” “其实那篇文章没必要去验证了，人家在行为学上的实验已经有了充分的依据，我认为这篇文章发低了，该去个好杂志。” “确实是，现在一般都不会做行为学实验了, 太麻烦而且不可预测结果。” “可不是，还不如先分析数据再去做行为学。” “哈哈哈哈哈, 真的是，你说的有道理。” “对了，葛老师是师大的吧, 前几年师大有篇文章也是一篇类似的文章。那篇也不错，我看了，那篇更可惜, 投了个二区的杂志。你说裴老师怎么想的。” 第44章 葛思务下意识看了眼乐回音。 乐回音一直在听他们的聊天，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文章，她的心情很难讲清楚。 其中滋味更像是一盘从没吃过的菜，很陌生却又有些惊喜。 葛思务蜷了下手，低头夹菜道：“我知道那篇文章，裴老师有他的想法，第一作者也有自己的想法。是吧，回音。” 其他五个人虽然不认识乐回音，但他们长了眼睛，看到了葛思务的眼神指向了桌上唯一的女孩。 有一个胖墩墩带了眼镜的男老师，托了下眼镜，一脸憨厚地问：“你姓岳？” 乐回音舌尖舔过上唇，说：“对，我姓乐。” 男老师又推了下眼镜，嘴角上扬，“真是巧了，方便问下您现在在哪个研究组吗？如果未来有机会，我很愿意跟您合作。” “谢谢您的邀请，我不做科研了。” 周骧听到乐回音的话，从幻想中醒来了，这才是乐回音，一个永远无法被掩埋的金子。 这样的她，如果留在实验小学、留在吴市只会让人觉得惋惜，就像男老师现在惋惜痛惜的表情。 男老师想说话，但看了乐回音坚定的表情和坐在她身边帅气的男友，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说：“也好，科研也没什么意思。” 乐回音笑了笑。 有其他人扯了个新话题，饭局继续。 · 婚宴结束地很快，等孙琳敬完一圈酒，已经有只剩残羹冷饭的餐桌了。 乐回音忽然想到了答应裴老师的事情，她扯了扯周骧的衣角，对向着她侧过身的周骧说：“刚才碰到裴老师了，就是我硕士导师，他想见见我男朋友，你想去吗？” · 裴老师坐在宴会厅的另一侧，乐回音没有从红毯上直接走过去，而是从后方绕行过去。 越走越近，乐回音下意识皱眉：莫非裴老师走了？ 怪她又另外寻找了座位，又没和这边说一下。 走近一看，那个座位坐的是另一个人，这时候王捷看到了乐回音，主动招手说：“裴老师让我告诉你，他有点事先走了。刚才你和周骧上台，他已经看见了，他说看上去是个好小伙，希望你工作顺利，生活如意。” 一个小时以前，乐回音以为裴老师真的对自己有几分师生情谊，她还把裴老师的话当真，当真把周骧带了过来，就像见家长一样。 乐回音点头说：“谢谢你。”然后牵着周骧的手转身离开，再也没回头看任何人。 · 乐回音的手很凉，周骧能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 他只听乐回音说过一件关于裴老师的事情，因此他很难对裴老师这个人进行评判。 但周骧的立场一直很简单——站在乐回音身边。 他们俩经过宴会厅门口，乐回音拉着周骧继续往前走，要回到刚才吃饭的那桌。 周骧突然单手用力拉住了乐回音，“我吃饱了，要不直接走吧，白理文开车来的，我让他帮咱俩把衣服拿过来。” 乐回音眨巴了一下眼睛，轻声说：“好。” 没过两分钟，白理文就左右手开工，带着他们的外套出来了。 孙琳正在外面送客人，她挂着得体的笑容，说：“回音你可真会瞒，还不快帮我好好介绍一下你的男朋友。” 乐回音强打起精神，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 孙琳毫不吃惊，她大学时候就知道周骧是公安大学的。而田子方有些惊讶，甚至为乐回音不值得，一个民警？ 周骧正打算要介绍白理文，就听到白理文自我介绍，“我啊，我是周哥的司机。你可以叫我师傅。不过我没白吃白喝，周哥为了我又随了一份份子钱。” 他边说边掏出车钥匙自然地晃悠了一圈。 孙琳夫妇愣神到了一起，还是孙琳反应快，笑着说：“周骧太客气了吧，还好我手慢，还没收手机里的红包，这多不好意思。那你们一路顺风！” 等他们三个上了车，车门一关，乐回音先忍不住笑出声。 周骧也紧跟其后，笑得胸颤。 白理文单手撸了把头发，叹气道：“哎，哥今天本想开个小跑，但想了想总不好把周骧丢在车外，我自己带着美女跑路吧。只好开这辆平平无奇的车。” 周骧坐在副驾驶，他拍了下主驾驶座的侧面，笑道：“差不多得了，戏有点过了。” 乐回音坐在主驾驶座后面，身体向前，对上了周骧的眼，说：“我觉得挺好的，谢谢你啊。” 刚装酷的白理文瞬间收起了炸起来的毛，温顺地说：“别别，我刚才自己瞎发挥，还怕你生气呢。” 乐回音淡淡地说：“怎么会呢。我看到田师兄变脸的瞬间就觉得自己很蠢，人真的很复杂。” 周骧动了动嘴，白理文的声音更快，“回音妹子，我感觉你想多了。不遇到事，谁能知道对方是人是狗。我不是骂新郎啊，我是自己的感慨。像我这样自由接单摄影，经常遇见那副眼神，我可太懂了。这世道笑贫不笑娼，车钥匙掏出来，闲杂的嘴就闭上了。” 白理文带着乐回音他们俩逛政府打造的经济开发区，顺便带他们去喝点茶。 进了茶楼，服务员指引他们坐在了大厅里相对隐蔽的一张桌上。 茶桌南北两侧被装饰物遮挡了，西侧是窗户。 乐回音放下外套去洗手间。 白理文见乐回音离开，手肘怼了下周骧，说：“可以啊，你这女朋友够顶了。” “是啊，我命好。” 白理文眯着眼，啧啧道，“是谁说的做朋友有前路做男女朋友没有退路。” 周骧注视着拐角，直到他看到乐回音的身影从拐角再次出现。 白理文看周骧眼神发散，以为得不到回答时，突然听到了周骧说：“我们不需要退路，我们只往前走。” · 白理文说到做到，一直陪到周骧和乐回音进了候机室才离开。 回程的时间过得飞快，乐回音一觉醒来刚好飞机要着陆了。 元旦三天的假期，还有一天的余额。 乐回音下了飞机仍有乏意，周骧两手各提一个包。 乐回音跟在周骧后面慢慢挪动双腿，说：“好累啊，机场好大啊。” 周骧叹了口气，他往回走了几步，把包丢进行李车里，然后推车往前走。 他定下乐回音面前，伸出一只胳膊说：“靠着我。” 乐回音的迷你涡露了出来，被周骧拖着走她一脸满足，嘴上还感慨着，“这个车太小了，如果像超市那么大，我就可以坐进去了。” “哦？你好意思坐进去？” “当然不好意思，但是我可以幻想一下嘛，这个车让我失去了幻想的机会。” 周骧哼了一声，被乐回音钳住了胳膊，“你这个无趣的大人，哼，等我回家就不理你了。我要陪我妈妈，做一个可爱的妈宝女。” “我没意见，就怕何姨不觉得你可爱了。” · 周骧这个乌鸦嘴！ 乐回音暗暗想，但表面上她还是摆出了一副妈妈我错了的表情。 何白桦说了一堆儿话，而乐回音只有一副乖巧的表情，这让何白桦更气了，“你说你，跟周骧去就去呗，还不告诉我。不告诉我就算了，还住一间房！就算谈恋爱了，你们又不缺那点钱，为啥不再开间房？” “妈妈不是要管你的感情生活。我是怕你俩有一天闹得不开心了。哎，从小就认识的关系，太深了，一旦分手了，一辈子都不好忘掉。” 乐回音感受到了何白桦的伤感，她扯了扯妈妈的衣角，把她扯到床上坐着，安慰妈妈，“妈，你别担心了。我跟周骧不是一时冲动，他也不是。他说过，他把所有的优先权都给了我。你放心吧。” 何白桦的眉毛自然地跳动了一下，她用手压住跳动的眉头说：“我就是担心他会不好啊！” 第41章 越长大越粗暴 乐回音想挖下耳朵, 确定自己没听错妈妈的话，“我一直以为你担心的是两家关系。你意思担心我伤害他？” 何白桦长吁一声，才说：“你俩的事情我不清楚, 不过你们俩各自的状态我是一清二楚。” 何白桦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 这个世界上她最了解的人就是乐回音，从女儿还是个小芽菜的时候, 她就发现了女儿的聪慧。 乐回音的聪慧是两方面的, 一方面体现在了她的学习力和记忆力上，另一方面是天生的坦然心态。 乐回音初三刚谈恋爱没几天, 何白桦就感受到了女儿的变化。乐回音常常找借口出去玩，而且会主动要零花钱。 第45章 乐启天有点着急, 何白桦拦住了他的打探欲, 她安慰乐启天, “回音向来有自己的主见，不告诉你说明她不想告诉你，问了反而会让她逆反。” 果然被何白桦猜中了，没过多久乐回音主动和她提起，说周骧帮她教训了居易，也就是谈了三周的初恋。 何白桦很吃惊，她吃惊的是周骧和乐回音现在关系这么好了？ 就当乐启天开始担心乐回音和周骧会谈恋爱的时候, 何白桦又开始安慰乐启天，“你啊, 别多想。你女儿聪明着呢，你说多了管多了才会对她产生负面影响。” 等乐回音保送成功，全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乐启天告诉何白桦，“学校里的学生说回音把周骧给甩了，这俩孩子闹矛盾了？” 何白桦观察了一段时间, 她确定两个孩子关系比之前生疏一点，但还是好朋友。 何白桦觉得同龄人都有好胜心，周骧听到乐回音保送的消息时，正处于失去面试机会的低谷，如果因为这两件事凑在一起而令两个孩子的关系有些疏远，也是正常现象。 得知周骧没能考上京市的公安大学时，何白桦既失落又轻松，她知道女儿对感情还没开窍，但进入大学就不好了。 如果乐回音和周骧在同一个地方读大学，乐回音可能会开窍的早一些，毕竟周骧的在意落在大人们的眼中，十分清晰。 但是，何白桦深知年少的喜欢简单自由却易散。 越长大越深知，爱一个人是一件很难很痛的事情，爱不仅是幸福，还伴随着无穷的折磨，不管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还是真实经历的。 然而，大一还没结束，两个孩子就形同陌路了，而且绝口不提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何白桦和张思晓不算熟，那之后她每次见到张思晓总觉得有些尴尬。 周骧毕业以后回家工作，何白桦下班晚，时常看到行色匆匆的周骧。 她回家跟乐启天感慨，周骧这工作太辛苦了。而乐启天却话题一转，说周骧是甘愿忙碌一些。 那天何白桦才知道周骧和乐启天竟然关系不错。 有一天早上，何白桦的车打不着火，周骧路过又把车倒了回来，他帮着检查了一边说：“何姨，车的电源不足了需要充电，我送你上班吧。” 在那之后，何白桦和乐启天一样，慢慢接受了周骧的好意。 人过五十，多少会唏嘘自己的老去，尤其是身体上的。 何白桦没有亲戚，乐启天老家在千里之外。周骧成了他们最熟悉的晚辈。 体力活，他会帮着搭把手。平时警队有什么关于老百姓的新消息，他也会先告诉他们夫妻一声。 周骧上班以后，张思晓几乎每年的寒暑假都去丈夫那边。 周骧自己在家，吃的用的消耗地很慢，单位分的东西有一大半进了乐回音家。 这些乐回音都不知道。 何白桦和乐启天也没告诉乐回音。 无论周骧是因为乐回音才对他们夫妻俩这么好，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善良的孩子。这份情，他们夫妻俩承了，自然是由他们夫妻还。 何白桦还记得那年过年，周骧听到乐回音的师兄来找她玩时，眼里的失落和难过藏都藏不住。 反观乐回音，初恋分手和师兄出国，她都不当回事。 何白桦自私地希望女儿永远如此才好，但另一方面她又怕乐回音会伤害到周骧。 · 乐回音听完她妈的陈述，气得想咬人！ 她怎么就没心没肺了？ 居易就是个脚踩两条船的坏蛋，葛思务师兄压根就跟她没关系，凭什么要她伤心！ 原来大家都是这么看她，这么看周骧的吗？ 周骧是那个深情的人，她是那个没良心的人。 乐回音在屋里叉腰立住气势，仰着小脑瓜，撅着嘴说：“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呢，竟然这么污蔑我。而且，你对周骧的滤镜太大了。我跟你说”，乐回音语速太快，脑袋跟不上嘴巴，她突然停了下来，“等下，让我想想周骧最近干什么坏事了。” 何白桦噗嗤一笑，把乐回音笑毛了，“妈，你有点吓人。” “回音，妈问你一个问题。”何白桦向着乐回音招手，叫她坐到身边。 乐回音坐下后，何白桦才说：“你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在身边，即使是远亲都没有。周骧就是近邻，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你的哥哥或者弟弟？” 乐回音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说：“没有。他就是对门家的周骧。” 乐回音的眼睛遗传了妈妈，两双相似的眼睛在对方眼中寻找肯定。 何白桦先点头，眨了下眼说：“那就好。妈妈当然最爱你，全世界我最心疼的就是你，只要你喜欢的，妈妈都支持。” 乐回音小脑瓜贴在何白桦的肩膀上蹭呀蹭，拉着长调撒娇道：“我最最最爱妈妈了！” · 乐回音不知道周骧是怎么和张阿姨说的，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两家一起吃了个团圆饭，主厨是张思晓女士。 周久也回来了，他还给乐回音家带了一大箱有机蔬菜。 油烟机嗡嗡响，但张思晓还是听到了乐回音和周骧在洗菜池拌嘴。 张思晓笑盈盈对着煤气灶炒菜，她就知道这两孩子会在一起。 张沅也在，张思晓家的餐桌难得像今天这样坐得满满当当。 周久和乐启天不出所料地喝醉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张思晓也喝多了。 何白桦赶紧劝她少喝点，张思晓喝多以后话变多了，“白桦，你也喝点，我们一起醉。” · 张沅被周骧指派为处理酒桌残局，他拿着盘子倒残渣还不忘调侃周骧，“哥你真会疼人，知道用兄弟干活，让女朋友做监工。” 乐回音有些尴尬，她刚才说帮忙打扫一下，周骧让她准备好湿巾，一会儿擦桌子。 于是，乐回音坐在椅子上看着周骧和张沅整理盘子和残食。 周骧用肩膀撞了张沅一下，冷笑道：“她今天带了水果进门，你天天在我家白吃白喝，你说说该谁干活。” 张沅刚来的时候，周骧还会提点自己注意张沅的情绪。 结果，他这个弟根本不像他妈描述中的那样：因家庭条件巨变而心性大变。 在周骧看来，张沅适应能力堪比变色龙，张沅在他家比常年不回家的周久还自在。 张沅嘿嘿一笑，“别着急啊，等我发工资，我给大姑和回音姐一人包一束大玫瑰。再加一顿三食的水煮鱼，在外面吃太贵了，还是三食性价比高。” 乐回音被张沅的话提醒了，她问：“你后来碰到过我师兄吗？” 张沅眨巴了一下眼睛，“唐老师？遇到过，他还挺关心你的，每次见到我都问你。这回可好了，下次他再见到我，我就告诉他，少打听我嫂子。” 乐回音的脸上没有出现张沅希望看到的脸红，反而是大方地笑着说：“对，你就这么告诉他吧。” · 乐回音听到葛思务说，‘是唐爱学告诉我你要参加婚礼’时，就猜到了唐师兄是和张沅打听的。 张沅，一个大一的学生，他哪里会想太多，听他的意思，是以为唐爱学有意追求乐回音，才拿出她和周骧一起去参加婚礼这件事来击退他。 乐回音双手交叉在肚子前，感受着自己叹气时身体的变化。 越长大越直白，利益的交换成了成年人交际的重要核心。 她翻了个身，看到手机亮了。 周骧问她：【不开心了？】 她刚才明明是笑着的，至少张沅和她自己都这么认为的。 但周骧看出了她眼底的叹息。 乐回音回他：【还好，一点点小情绪而已，过会儿就好了。】 周骧：【想出去吗，咱俩过了明路，以后出去都是光明正大的。】 乐回音感受到自己胸腔的发出的笑，她回道：【光明正大是这么用的吗，笨蛋。不去了，这两天好累，你也累了。我没事，明天还要上班呢。】 乐回音的屏幕都快暗掉了，周骧的回复才过来，【虽然这么说很矫情，但只说一次还好。我最害怕的是你对我隔着一层，总是说没事。】 乐回音握着手机，但她看不清手机上的字，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以为长大就是把情绪藏起来，不让别人觉得负担，这样就会更成熟。 可这样很寂寞。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独一无二的人希望陪伴着自己唯一的玫瑰。 第42章 刚刚好 假期结束。 再上三天课就是期末考试。 第46章 乐回音这周不上课了。她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晒太阳。 昨晚她落了几滴小珍珠后, 想起了他们俩小时候的一些事。 和一个人认识了十多年在一起会很奇怪吗？ 她觉得是水到渠成，但身边的人一致觉得她和周骧的关系发展的让人有些意外，连妈妈也这么想。 所以, 睡前的乐回音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周骧。 周骧输入了一会儿才回复：【旁人看我们和我们看自己总是不同的，你要是问我, 我的答案是, 现在刚刚好。】 刚刚好。 乐回音带着这三个字入了梦乡。 · 今天的太阳时有时无，天空中的云操纵了光线的强度。 乐回音所在的办公室除了她都是音体美教师。临近考试, 二年级的副科老师们轻松多了。 今天办公室几乎坐满了。办公室内有聊天声，也有沙沙的写字声。 一上午快过去了, 乐回音的脑中还在循环‘刚刚好’三个字。她完全放空, 自动过滤掉了与自己无关的外界声音。 直到办公室里响起了惊呼声, 把乐回音从神游的天外唤了回来。 “我靠，不是吧。” 赵雁的惊呼声将办公室里的人迅速吸引到了她身边，大家围在赵雁身旁和她一同看六英寸的手机。 乐回音不爱凑热闹，但好奇心总归是有的，尤其是大家脸上挂着相同的惊讶表情时。 围在赵雁身边的人很快散去了。大家各自抱住自己的手机，滑动着。 乐回音的好奇心越发旺盛，大家今天这么沉得住气？一句‘我看, 不是吧’，就结束了？ 难以想象。 乐回音也拿出手机滑动起来, 打开才发现手机被不小心调成了静音模式，她看到了办公室群里面的未读消息数竟然有上百条。 她拉着聊天框上滑，看到了最初赵雁转发的消息。 乐回音右手差点打了个滑, 把手机掉到桌子上。 她点出办公室群，切到全校大群里，看到了赵雁转发的消息正挂在群里, 没@任何人看通知，也没人回复这则通知。 通知：【经教育局研究决定，现对范立春同志的工作岗位进行调整。自一月六日起，范立春同志调任至吴市教育局担任基础教育调研员，不再担任吴市平口区实验小学校长职务。相关交接工作由教育局与学校共同安排落实。】 太突然了。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范校长要被撤职。乐回音来到实验小学一年多，真的发自内心相信的人，只有两个：贾文渊和范立春。 还没等到她问贾文渊，贾文渊的微信先过来了，【校群的通知看到了吗】 乐回音：【看到了，发生了什么，这算降职吧。】 贾文渊：【当然，范校长四十多岁，大有可为的年纪，干个十年都不过分。】 微信难以深聊，而且两人都是在学校，也找不到私密安全的空间。 贾文渊今天负责晚托课，她让乐回音等一下，她去和数学老师调换一下晚托时间。 乐回音等贾文渊的时候，周骧的下班提醒又来了：【下班了？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乐回音迟疑了一下，问：【你今天下班太早了吧？】 周骧：【今晚有事，跟扫黄组一起扫黄，提前下班了，我今晚要熬夜了】，后面还加了一个噘嘴表情。 放在平时，乐回音肯定会哄哄他，但今天完全没心情，她草草地回他：【哦，那你好好工作，我晚上和贾老师约了一起吃饭，你先回家吧。】 周骧发过来一个 ok 的表情，又过了几秒发过来一个小人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小表情。 装可怜，乐回音心里想。 她没理周骧，贾文渊跟她说：【走吧】 · 贾文渊的叔叔在教育局工作，她看到范校长被调走的通知，立马就去问叔叔。 乐回音捧着热水杯取暖，蹙眉道：“连你叔叔也上午才知道，这个决定下得太突然了吧？” “是吧，我也觉得。也可能是我叔叔不想告诉我具体的事情，所以拿这个当借口搪塞我。” “有可能。” 贾文渊眉眼间也是不开心，她说：“但我还是通过拐歪抹角的关系打听到了一些事。” “你知道为什么会被调走？” “八九不离十吧。” 贾文渊的朋友有些人脉，他帮着问了教育局的人事科科长。 科长藏藏掖掖地漏了点料，“这范立春说到底还是揣摩不透上面的想法，咱们现在正在打造吴市多元化教育模式，刚开始她的想法很对，走价值观教育，咱们局里还特意把实验小学写进今年的工作开展中了，结果呢，学校里的心理教育出了个杀人案，还差点出了个自杀案。” 乐回音抱住肩膀，一副全身防御的状态，说：“校长是人，不是神，她怎么能预料和阻止这些意外。” 贾文渊：“哎，说是这么说，但我们没权利，如果你是局长，自然就没事了。其实本来事情都要过去了，也赖那个大v，转发了公众号的那篇文章，把热度又吵起来了。现在的事情就是这样，有点击就有关注。谁管和故事有关的人会不会倒霉。” 两个人都没胃口，贾文渊吃了份沙拉，乐回音吃了份意面。 乐回音下车前，贾文渊补充了一句，“别和学校里的人说哈，这些事情都是私人关系打听到的。” “嗯，放心。” · 乐回音回到家，从打印机里抽出一张a4 纸，开始梳理事情发生的脉络。 a4 纸上被图画成一张奇怪的网络图，只有始作俑者乐回音能看清她笔下的网络。 “也是倒霉，那个公众号写了太多细节，一看就是有学校老师爆料的内容，连学校里的老师都管不住，她这个校长当得失败。” 乐回音脑中响起贾文渊复述的这段话，突然明白怪异在哪里了，就是那个公众号。 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觉得眼熟，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佘老师班级里的事情，但她熟悉的是叙述逻辑。 同样一件事情，在不同人口中，讲述的重点就不同。因为大家的叙事逻辑是不同的。 那篇文章的叙事逻辑很像乐回音自己，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她当然没有告诉任何人... 不对，她说了。她跟余然说过佘老师的事情。 · 接到乐回音电话时，余然还在加班。 “回音，我还没下班...急事吗？行，你过来吧。” 乐回音来过一次余然的办公室，她下了出租直奔余然办公室而去。 余然办公室外是宽阔的格子间，灯火通明，只有清脆的键盘声。 突然闯进来的乐回音就像大风天被打破的窗户，带进来一阵冷空气，引得大家动脖子。 乐回音对他人的抻起脖子看她的目光熟视无睹，直接敲了一下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余然摘下眼镜，按了两下鼻梁，说：“你先坐，再给我十分钟。” 说完，余然又戴上了眼镜，开始工作。 余然算得很准，九分钟后，她合上电脑，问坐在沙发上的乐回音，“出什么事了？” 乐回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的脸色很差，而且她的眼睛会说话，余然心下一沉，莫非是失恋了？ “你还记得我们俩在法院门口聊起佘佑君老师的那天吗？”乐回音沉默了几秒，终是问出了自己的怀疑。 · 余然交叉的双手爆出了青筋，她静静地听乐回音说范立春被调职的前情后因。 等乐回音说完，她左手覆到了疲惫的双眼上，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是和一个朋友提过，后来她也给我发过那篇文章的链接。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压根没当过事。我能做些补救吗？” 乐回音猜对了。但她不希望自己猜对这件事。这意味着此事由她而起，如果说抱歉和补救，她才是那个应该向范校长抱歉的人。 也许来这里，她就是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不是你的错，是我先跟你说的，说完之后又没当回事。” 余然看到乐回音外套的口袋中露出了一张纸，“这是？”她指着口袋问。 “噢，这个是我整理思绪的，顺便放在了口袋里。” “能给我看看吗？” 乐回音掏出折叠后的a4 纸，展开了递给余然。 余然看得云里雾里时，突然听到了乐回音的声音，“余然，你能告诉我这个朋友是谁吗？我想找到她。” “可以告诉你，但找到她又能怎么样。” 第43章 懂不懂 第47章 第二天, 乐回音请了病假，她按照余然给的地址打车去了一个地方。 余然说，她并不认识在吴周刊的人, 但她认识的人确实把她的话转述给了其他人，最后写进了稿子里。 乐回音下车的地方是小区门口, 说它是小区也不太合适, 因为这里只有单独的一栋楼一个小院，门口大开, 没有保安或者是门卫。 乐回音在楼下辨认了几分钟，才确定了哪个是三单位。 单元的楼门也没有任何安保措施, 推开就能进去。乐回音推开沉重的铁门, 迈进晦暗的楼道, 一步一步走到了三楼。楼内是一层两户人家，这次不需要她再次辨认，她抬头一眼就看到左侧那户人家门口挂着一个信箱，上面写着请投稿三个人。 乐回音敲了四五声，都没人应。 昏暗的楼道里，只有手机的光最闪亮，她刚要打电话, 面前的门开了。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睡眼惺忪，一手往上提裤子, 另一个手揉着眼睛问，“你找谁？” “我找云起。” 云起是笔名，也是写佘佑君杀人案背后故事的作者。 “进来吧。” 乐回音跟着刚睡醒的男人进了屋。 和楼道不同, 屋内光线充足，一切尽收眼底。客厅的空间被完全利用了，所有墙壁都贴上了书架, 书架上的书东倒西歪。 中间是两张超长办公桌，上面摆放着书和文件，唯有电脑最为整齐，两张桌上摆放了六台电脑，侧面是六张椅子。 男人随手拉出一张椅子，说：“坐吧，你有什么事。” 乐回音双腿合拢，腰离着椅背半尺远，她迟疑道：“你就是云起？” “嗯，你有事可以直说。” 乐回音：“我想和你聊聊你的稿子——《被社会和家庭吃掉的女人》。” 云起单手拧水瓶盖，咕噜一口气喝掉半瓶水后，才说：“哦？但我不想和陌生人聊我的稿子。” 乐回音愣了下，“对于这篇稿子来说，我不是陌生人。这篇文章的末尾说该文章是由相关知晓者透露的消息撰写而成。我就是知晓者。” 云晓终于正眼看了乐回音一眼，他翘起二郎腿问：“你说你是你就是吗？如果你是，你想聊什么？如果是删稿，就没必要聊了。” 乐回音挎起包，站直后，说：“你就是这种态度去挖掘故事吗？我来不是为了删稿，我是给你提供故事。如果你是这种态度，也许咱们就没必要聊下去了。” 云起跟着站起来，沉默几秒说：“我为我的行为抱歉。因为这篇稿子，我被找过很多次茬，今天是我先入为主了。” 乐回音后退了一步，重新坐下说：“我想你还不知道你这篇稿子引发的后续故事。” · 云起沉默地转着手中的圆珠笔，他知道大v 转发后，这篇文章又火了一把，但不知道这件事能影响到了校长的任免。 云起手中的笔停了下来，他吹了气把刘海吹高一些，方便看清眼前的女孩，“你想我做什么？撤掉文章很容易，撤掉调令是不可能的，看你的样子也不是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了，继续写一篇后续报道也改变不了现实。”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上一篇不就影响了现实吗？” 云起边转笔边摇头，“不一样的。没人会在意谁是实验小学的校长，除非你能说出惊天的反转和秘密。” 乐回音按住云起椅子的把手，使得他手里的笔啪啦一下掉在了桌上。 近距离放大了乐回音的五官和她眼中坚定，他听到她说：“佘佑君老师的事情也没有惊天的反转和秘密，不照样有人关注吗？你接着那个热度写，不就行了。” 云起眯起眼睛，背部向前伸，同样放大了自己对方眼中的五官，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枪，我想你来错了地方，如果真要反击，你最好先和你的校长达成一致。” · 乐回音混混沌沌地走出来，口袋里传来震动声，她掏出手机，看到周骧问：【中午接你下班？我补了一觉，晚上继续扫黄。】 周骧来得很快，他没有问乐回音为什么没去上班，而是下车把傻愣在马路边的女朋友牵进了车里。 车里暖气吹出了乐回音的委屈，她的眉毛扭成了山路，嘴角撇出了山顶，闷声说：“我好像做坏事了。” 周骧一脚踩住刹车，拉起手刹问，“什么时候的事？” 乐回音低头说：“很久了。当时我一时脑热，就把佘老师怎么帮学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余然，余然告诉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的朋友是吴周刊的记者，他把我说的事情加上其他事情加工了一下，写了一篇文章。没想到这篇文章火起来了。在这篇文章出来之前，教育局就三令五申不让老师们接受公众号的采访，结果现在局里以这个为由，说这件事情影响恶劣，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一位校长竟然站队一位杀人犯教师。” 周骧皱着眉问：“这怎么能赖你，再说，这不胡扯嘛。我也看到那篇文章了，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校长的意思是生活和工作并不是混在一起的，合格的老师和委屈的妻子并不矛盾，她的作案动机源自于家庭压力。” 乐回音的眼泪刷地流在了冰凉的脸颊上，“为什么站在高位的人总是那些听不懂人话，看不懂汉字，还曲解别人的人？” 周骧把乐回音抱进怀里，轻拍着她，想了想说：“不是你的错，你帮佘老师解释是正确的，余然也没错，她也是希望更多人理解佘老师。记者做的也没错，他们顶住了压力，没删除这篇深度报道。” “所有人都没错，为什么会过得这么艰难。” 周骧沉默地抱紧乐回音。 半响，乐回音不再流泪，她把脸上的泪蹭在了周骧的衣服上，然后推开他，缓了缓情绪，说：“我要去找范校长，我想反击，我相信她也想。” · 范立春在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在另一所教学楼，乐回音正式上班以后，一般都是在开会时见到范立春。 上一次来校长室，还是李一帆说同在实验小学读书的姐姐——李晓妍和实习老师谈恋爱的事情。 乐回音听得心惊肉跳，大三的实习老师怎么敢和六年级的小女孩谈恋爱？ 除去职业道德，李晓妍才 12 岁，是受到未成年人保护法保障的人群。 第二天上班，她就去了校长室。范立春说，她会去验证这件事的真假。 乐回音敲门前，做了几个深呼吸来缓解紧张。 隔壁办公室响起了门锁声，乐回音赶紧敲门，立刻听到了一声，“进”。 范立春的办公室很简洁，办公桌和书柜分别放置在东西两方，西侧的书柜里摆满了实验小学的各种荣誉牌匾，北侧有一张三人沙发，屋子的正中央放了一个纸盒子。 乐回音进来时，范立春站在南侧的窗台关窗户。 范立春看着和往常一样，穿着衬衫和西裤，自然卷的短发未经打理卷出自然的弧度。 她指向沙发对乐回音说，“坐。” “校长，我...” 范立春点头，抬起的手掌心向下压，开口说：“我知道你要说的，与你无关。” “教育局找了我好几次，我也去过那个公众号的小破民宅。我知道怎么回事。” 乐回音的眼中藏不住诧异，她磕巴地问：“那...那您没要求过他们删掉关于您的那部分吗？” 范立春坐在了乐回音旁边，低头看着满是皱纹的手，说：“为什么要删，我在那篇文章里连背景板都算不上。去，只是为了做样子，代表我行动了。谢谢你，这时候还愿意帮我。” 乐回音眼圈红了一下，她稍微仰了下头，眨了几下眼睛，把眼泪憋回去，才说：“校长，我们在试一把吧！” “怎么试？” “以毒攻毒。再写一篇关于你的文章。” 范立春笑了一声，嘴边的皱纹被笑容凹得更深，“你的意思是，我也像佘老师一样，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在网上，让大家来评论，通过舆论施压。” “不可以吗？” 范立春调了下坐姿，侧对着乐回音，点头说：“可以，但不会有效果。这个事情不是一篇公众号文章、一个女学生和男老师早恋造成的后果。这是一场权利斗争，你懂吗，乐回音。” · 想搞掉一个人，有一千种方法。 想提拔一个人，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搞掉另一个人。 现任教育局局长本就不满意范校长，一是范校长是女人，二是范校长喜欢搞‘花哨’的东西。 第48章 比如，范校长上任后将原本充当后勤的办公室进行了改造，建成了三大间图书阅读室。同时更改了三年级到六年级的课单，增加了图书阅读课。 她将体育课的教学大纲也进行了一定的调整。增加了球类运动自选课，为此她向教育局提出了两次经费申请，一次是图书购买，另一次是场馆建设。 “如果不是包校长主推我做她的接班人，我应该还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副校长。” 乐回音第一次听范校长说起权利，她一动不动地听，生怕错过一句话。 “我和局长的矛盾之一是教育理念。他觉得实验小学在我这儿早晚要出事，所以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煽风点火成火灾。” 欲加之罪，何患无穷。 偌大的学校，怎么可能不出事情。 别说实验小学了，乐启天他们学校这学期就有两个女生体检验出了身孕、一个男生自杀未遂。 但附中的校长依然稳坐校长之位。 范立春看着眼前的乐回音，比自己女儿大几岁，可看上去和她女儿没差别，一样露出小鹿般的眼神。 乐回音有些诧异，她转头看到范校长的胳膊才敢确定自己头上的触摸来自于对方。 范立春抚摸着乐回音的秀发，徐徐道：“我想过今天这样的结局，只不过没想到它来得太快了，好多事情我都没来得及做。而且，我感觉对不起你们，尤其是你。” “这份工作对你来说屈才了。我当时就是赌一把，去你们学校前我想，最好的结果就是能招来几个本科生。” 乐回音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范立春，一位干练的中年女士拦住自己说：“同学，你是什么专业的。” “那您招到我岂不是赚了？”乐回音试图活跃气氛。 范立春站起身来，靠在办公桌边上，但眼神仍留在乐回音身上，“当时我看到你帮着外校的女生和保安抗争，我就想这孩子正义感十足，要是能来我们学校就好了。” 说到这里，范立春叹息，“当时还是我太自私了。” 乐回音急速摇头，说：“不是的。我当时急需一个逃避的出口，您恰好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找个地方回血。” 第44章 喜欢还是不喜欢 乐回音记得那场招聘会是开年的第一场招聘会。经历了难熬的夏天, 和艰难的冬天，乐回音对下一个春天已经不抱有期待了。 麻木地交上毕业论文以后，她就把世界转移到了游戏机上。一旦拿起掌机, 她的世界就进入了切换键，游戏里的世界天马行空, 而且最重要的是公平。 她本来没想参加招聘会。学院群里发送招聘信息和参会单位时, 她正在和妈妈发微信，顺手点进去了。 乐回音和妈妈感慨, 吴市也有单位参加此次招聘会。 何白桦说：“那你去看看呗，就当支持家乡企业了。” 乐回音空着手去逛了招聘会, 因为她还没制作简历。然而她这样的是极少数, 大部分人都是带着简历甚至在羽绒服里面穿上了黑白制服。 第一次参加招聘会, 乐回音还有新人的好奇心，不过好奇心只能撑过她逛完第一排。正打算从出口离开的她撞见了一个瘦小的女孩被矮胖的保安抓住右胳膊和后背，被推搡到出口。 女孩整个身体都在挣扎，嘴上也没停：“你凭什么让我出去，我都进来了。” 保安嗓门大，“你是混进来的，我们这是高级招聘会,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出去。” 乐回音上前一步, 伸手拦住了保安，问：“这里哪写着高级俩字？” 保安怒气转向乐回音，“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我是不是也与你无关。招聘会上根本没对学生的身份有要求, 不信你去拿一份招聘简章看看，哪个公司敢公开列出招聘学校为哪几所。” “你！”保安黑着脸，手指头对着乐回音的额头颤抖。 被保安拉扯的女孩趁机甩开了保安的右手, 高声说：“对啊，公司和学校没撵我出去，你凭什么抓住我，小心我告你性骚扰！” 乐回音忍不住皱眉，她听到女孩说：“谢谢你，你自己来的吗，我们可以结伴一起投简历啊。” “不用了，谢谢。” · 提起过去，全程围观的范立春想到了当时如法官般公正的乐回音，她问出来两年前想问的问题，“如果你当时知道很多公司真的会在招聘简章里写上：必须是 985、211 的学历，你会和保安力争吗？” 乐回音毫不犹豫地说：“会”。 当时的她没有找过工作，不知道这些公司真的明目张胆地歧视人。而且，当时那个女孩被保安赶出去，是因为一家公司的hr 叫了保安过来。 范立春点点头说：“果然，但我的情况和两年前的女孩不一样。你别为这件事胳膊拧大腿。” 说完，她又走到了窗边，手里拿着烟盒和打火机，举着它们问，“介意吗？” 乐回音摇摇头。 范立春把窗户打开，烟气顺着风的方向吹了出去，她的声音逆着风声，不是很清楚，却很有力度，“我们小时候是见证了改革的一代，我刚上班的时候，就听大家说，教育要改革了，咱们要见证历史。一年一年的过去，我从小范成了范主任，又变成了范校长。改革？我没看到，无非是课程小范围的变换。我也是师大毕业的。” 看到乐回音惊讶的眼神，范立春满意地笑了，“我猜你也不知道。我读书时，我的老师们是知识分子，真正的教书匠。教育，育人为先，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梦想，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每一个学生都有公平的机会，这跟应试教育的分数无关。公平源于老师和社会的尊重和引导。” 捏灭了烟，范立春挥了挥手，把烟味往外扬，然后关上窗户，转身说：“乐回音，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相反，就算少了我，这件事也能做到，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你觉得你没有被屈才，那我就倚老卖老一把，你可以继续走在这条路上，总有一天，我们，或者你和你的后代，可以做到，让学生们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社会和家长给他们框起来的现实世界。” · 从校长室出来，乐回音听到屋里重新响起东西掉落的声音，一定是范校长装箱子的声音。 一切好像回到了她进校长室之前，她忐忑地立在门口，校长室里传来装箱的声音，隔壁的副校长办公室响起了一声开门声。 乐回音趁着门开之前，快速走到了楼梯转角处。 折腾了一上午，仍没到午饭点。既然上午请了假，乐回音就不打算回办公室了。 等她出了校门，手机响起时，她才看到对面街角停着的车辆。 乐回音按掉了手机的铃声，从过街天桥过去走到了车前，上车后，问：“你没走啊？” 周骧今天白天没事，以他对乐回音的了解，从学校出来的乐回音一定是情绪起伏的状态，他不能离开。 “没，我也没事要做。你问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周骧问。 乐回音两眼无神，看着道旁的浇水车，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很乱。” 车一路向前，路过了周骧上班的派出所，路过了他们俩的小区，一路前行，却没有目的地。 乐回音回过神来，才掏出手机，找了地方把定位发给周骧，“我们去这吧。” · 车辆继续前行，一路畅通无阻，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吴市航空航天博物馆。 乐回音和周骧去过老馆，新馆是跟着大学一起搬到新区。 馆里面人丁稀少，灯光和空调好像也跟着调低了。乐回音走在前，周骧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乐回音指着玻璃展览框内的图片说，“你偶像。” 玻璃展览柜中展示的是世界上第一批真正的战斗机模型和罗兰加洛斯的照片。 周骧定在地上，沉默地盯着罗兰加洛斯的照片。良久后，他轻声笑了下，牵起乐回音的手说：“我们老了。” 乐回音心里咯噔了一下，老了？怎么会。 周骧低声说：“好久没收集过模型了，被你往这儿一带，彷彿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不喜欢了吗？” 周骧摇头说：“没那么强烈的情感称得上喜欢还是不喜欢。” 一层展览馆被他们俩包场了，尽管如此，他们俩依然低着声音说话。 乐回音：“现在的工作呢？” 第49章 “还好，有不顺心的时候，也有自我感觉很棒的时候”，周骧牵着乐回音慢慢往前走，“你呢？” 乐回音低头看着二人的脚步，一大一小，却能走出相同的长度。 “和你差不多。但现在就是不顺心的时候，你知道吗，前年这个时候，我以为自己会 gap 一段时间。” “知道。” 乐回音停下来，震惊地问：“怎么会？” 周骧：“你爸告诉我的，他说你妈对你去学校工作这件事意见很大，但他不这么觉得。他原话是：教师这份工作，是能帮回音反思自己的，毕竟这么多她都在学校里当学生，成为老师之后，也是换个角度来看学校这个体系。” 乐回音本想问，你什么时候和我爸这么熟了，但听到后面，她忘了前面，“这个体系有什么好了解的，和我在京大师大差不多，都是对上负责而已。” 周骧皱着眉，不赞同道：“你明知道范校长就不是你说的这种人，她是为学生负责的人。” 乐回音忘记了压住声音，空旷的馆内回响着她的反抗，“所以她要离开了！留下的就是那些人，离开的是我们这种人。” “但...” 乐回音听到了自己的回音，她小声说：“对不起。” 周骧：“你想离开吗？” 乐回音：“早晚的事。” 周骧点头，不再做声。 他们从一楼展厅的出口出来后，直接从大厅出去。 上了车，周骧先打开暖风，他侧过身横在乐回音的副驾驶座位前，打开她前面的储物柜，翻动了一圈，又坐直身体，将手中的糖递给乐回音说，“吃颗吧。” 荔枝味的硬糖，是乐回音曾经最喜欢的口味。 含在口中的硬糖，快速散出荔枝的甜味。她记得周骧喜欢橘子味，乐回音一度觉得周骧很奇怪，喜欢橘子味硬糖，却不喜欢吃橘子。 口中的糖化尽时，乐回音听到周骧问她，“是不想留在那里了，还是想逃离那里？” 第45章 离开的，留下的。 “是不想留在那里了, 还是想逃离那里？” 乐回音感觉自己的血管好痛，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从破掉的血管处流出来， 看到乐回音瞬间苍白的脸色, 周骧有一丝懊恼，却又憋住了情绪。 糖的作用消失殆尽, 乐回音打开自己面前的储物柜, 又拿出一块糖含进嘴里。 糖块化成薄片时，乐回音理顺了自己心里的话, “逃离又怎样，我会用最后的力量反击一次。一次就好。” 周骧的拳头握得死紧, 指甲嵌进了掌心, “我希望你没有委屈自己。” 乐回音在心里冷笑, 这世界上的活人都会受委屈吧。如果不知道说什么，还不如不说。 她不说话。周骧亦然。 乐回音的余光感受到了周骧的目光，她侧着头脸朝向玻璃合上眼睛说：“送我回家吧，累了。” · “好家伙，二组在xx 宾馆抓到一个双飞的。骧哥，你说这一晚要多少钱啊。骧哥？” 周骧坐在副驾驶往外看，坐在主驾驶的莫宗徽等不到想要的回复, 于是伸出熊掌一把拍向副驾驶。 周骧的后背瞬间吃了狠狠一掌，他不得不回过神来, 恍惚道，“哦，收工了是吧。” 跟周骧一起扫黄的莫宗徽是扫黄大队新进警员。他对自己的业务不甚熟练, 被周骧这么一问，他迟疑地摸摸脑袋瓜，反问：“啊, 这么早就收工吗，昨天抓到了五点呢。” 周骧抬起手一看，才两点多。 “哦，那就继续蹲点，再抓一波。” 莫宗徽看了眼后视镜，后排人睡得呼呼的，前面副驾驶的周骧仍是侧头向外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正想问话的莫宗徽突然听到对讲机响起，后排的人立刻精神起来，周骧已经拿起对讲机，说：“收到。” · 熬了一夜，周骧却没有一丝困意。 快到家门口，他停在了倒数第二阶台阶上，再迈两步就是乐回音家的门口，这个时间，她应该去上班了。 停在台阶上的周骧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下意识侧过身让行。 身旁刮过一小股风，再抬头，周骧看到刚才那股风吹到了乐回音家的门前。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头戴头盔，身着骑手制服的人，高声道。 周骧站在台阶上，只能看到乐回音探出了一只手，听见她说：“谢谢。” 外卖员下楼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站在台阶上那个不动弹的男人，他想到小时候班里同学常说的那句话，“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楼道里重回宁静，周骧一脚迈过最后两阶台阶，干脆地敲门。 乐回音刚撕开袋子，就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她趿拉着拖鞋应声后，小声念叨，“就订了这些啊。” 打开门看到站在她家门口的这张脸，她的手下意识往里拉门。 周骧手疾眼快，用腿卡住了门，小呼一声，“哎呦。” 乐回音赶紧松手，低头看，“夹住腿了？” “既然这么紧张我，还故意夹我？” 乐回音搭在门两侧的手臂肌肉紧绷住，瞪了周骧一眼，“你胡说什么，是你非法闯入。你知道你的行为在有些国家会触发什么吗？” 周骧不在意那些，他非法踏进来，找了双客人穿的鞋，换完后把乐回音点的外卖从撕烂的袋子中取出来，才落座在餐厅里，说：“今天不上班？” “要你管？”乐回音撕开吸管的外包装。 周骧：“乐回音，你能不能换个口头禅。” “要你管？”吸管精准地插进了塑料杯十字口中。 周骧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桌上，点头认怂，“行，不换就不换。18 个小时没见到我，没理我，就没想我？” 说不想是假的。 乐回音以前觉得谈恋爱的人天天腻在一起，真的很奇怪。等她谈了恋爱，就发现，原来她乐回音也是俗人一个。 心情好的时候，会想他想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想他在身边依偎或者发泄。 但昨天不欢而散，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联系。而且，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周骧被她强制地排在了脑后头。 而周骧嬉皮笑脸地问，乐回音就觉得不爽，她侧头东张西望，就是不看周骧，“哼，你也没理我。” 周骧正色道：“我在反省。” 撕面包纸包装的乐回音一秒顿住，然而她还是没忍住，破功笑出来，“那你说说，你反省出了什么。” 周骧双臂杵在桌上，和大部分小学生的坐姿一样标准，认真斟酌后才回答乐老师的问题，“我自以为是，恶意揣测你，而且担心你辞职后，回京市找老朋友，就不要我这个新鲜出炉的旧朋友和男朋友。” 乐回音把撕下的面包用力怼进周骧的嘴里，白了他一眼说：“我看你就是脑子不好用。我都说了，我不想去京市。还回，回是指本来就属于那个地方，我只能去京市，不能回京市，懂不懂啊。” 周骧嚼着乐回音赏的面包，一口一口消化着她言语中的深意。 “我错了，以后只用去这个字。” 咕噜咕噜，乐回音吸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挑眉说，“孺子可教，暂时原谅你。” 周骧拿起水杯，问：“借你的水杯喝点水？“ 看到高傲的乐班长轻轻点了下头，周骧才敢拿着她的马克杯去倒水。 饮水机放在客厅里，周骧接完水刚要起身就听到乐回音叫他，“哎，你顺便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周骧左右看了两眼，面有不解，问道：“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周骧说完之后，又一声提示音响起，这回没有水声作为干扰声音，他听清了从乐回音卧室中传来的声音。 周骧一副了然神情，朝着乐回音的卧室兼书房走， “ 在卧室啊，你早说呀。” 还没等周骧拿到手机，乐回音噌的一下起身，急慌慌地说：“不用你了，我自己拿。” 然而，乐回音的速度哪里及得上已经在书桌前的驻留的周骧。 他已经拿起了书桌上的手机，和旁边的a4 纸，纸上画了好多个圈圈，他噙着笑拿起a4 纸，刚想调笑乐回音的p 人属性，却发现了圈圈里的内容。 “这是你的计划？” a4 纸被周骧握出了褶皱。 乐回音从他身后越过去，踮起脚尖，上前去抢纸，却被周骧抬高的手臂阻拦住了。 她抿下唇，直言道：“这是我的事。” 周骧心里一凉，很明显她的意思这件事与他无关。 第50章 乐回音的话泼醒了周骧，她越是这么说，他越不能不管。 周骧抓住乐回音的双手，握住她的手指，点着纸上的内容说：“你的计划会让你后悔的。” 乐回音的计划很简单，既然范校长不想加入她，那她就独战。独战就不能通过媒体号了，昨天下午她在办公室涂涂画画时，突然想到了季老师。连季老师这种级别的人都会被实名制的检举信扳倒。何不用实名制的检举来举报掉局长呢？ 但这件事的难点在于，乐回音并不知道现任局长的任何信息，她的这个计划是有前提的：现任局长是一个有瑕疵的局长，而且他的瑕疵特指违法违纪。 对现任局长一无所知的乐回音，昨天开始通过乐主任了解现任局长。 乐主任不亏是老江湖，他一口气说出了现任局长——邵局长从菜鸟到局长的顺遂大路。 但乐回音想听的不是这些，她想抓住具体的漏洞和把柄。而乐启天不知道女儿的目的，他随便说，乐回音只能尽量往脑子里记。 乐启天说完去睡觉，乐回音回到屋子里在纸上写写划划来理清思路。 昨晚乐回音写完，还特意把这张纸放在了书本底下。等父母都去上班了，她又掏出来看了几遍。 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她家会来人，更没想到，周骧会进了她的卧室。而且还是被她遣送进去的。 乐回音理亏，但不心虚，“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 周骧眉头皱紧，大眼直放冷光，“不行，你不能用乐叔告诉你的事情去作为武器，而且乐叔只是听说，没有证据。” 乐回音同样皱眉，但神色正常多了，“我还要继续调查，不会把我爸牵扯进去的，而且我爸能知道的事情，肯定有好多人知道，怎么会一下子就牵扯到我爸？” “我觉得会。就算你调查出了一些陈年证据，但姓邵的一路有人保驾护航，按照最顺利的说，你成功了。他背后的人难道不会害怕吗？树藤摸瓜，是最常见的。而且你的档案就在教育局，实名制举报就约等于告诉别人，你和附中的乐启天是父女关系。不管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件事，你是乐叔的女儿是事实。” 说完，周骧又皱眉思索后摇头说：“不对，你不能这样去举报。乐叔离退休还有六七年，太多变数了。” 乐回音眉眼下耷，眼神飘在地板上。 理智真讨厌，她明明烦周骧在这里说三说四，她真的很想反驳他，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他说的是真的。 她原本的想法是先去调查，然后找到证据后举报、辞职一起进行，但周骧一说，她就成了恶人，会害了她爸爸的恶人。 不甘心。 乐回音和周骧陷回了昨天的怪圈，谁都不说话，因为一说话可能就是吵架。 时钟滴答滴答，两个人僵在原地。 周骧试探着伸出手，想摸了下乐回音的手臂。 乐回音侧身挡了一下，还是被他的掌心蹭到了一个边。 周骧又伸手，这回摸住了她的胳膊，他轻咳一下，盯紧乐回音的眼神，边观察边说：“其实，就算邵局长明天就下台，范校长也要先调回教育局。换了新局长，也不见得会把范校长再调回去吧。” 乐回音冷笑道：“你想说的是，让我学得聪明点吧。” 周骧摇头说：“我意思是这件事情可以从长计议，徐徐图之。他当了那么多年官，就算你手里有证据，也不能明天就真把他搞下去吧？” 乐回音抱紧双肩，依然冷漠道：“你说得对。那我想问你，如果你是我，你会去想搞他吗？” 周骧哑言，他明白了。 他明白乐回音的冷漠和不悦来自于什么。但他不能说谎。 “不会。” “我们不是一路人。”乐回音站起来，往卧室外走。 周骧紧跟在后面，“就事论事，人都是不一样的，难道这样就影响到我们俩了？” 乐回音转身截住了周骧的步伐， “因为，我们在谈恋爱。因为，你主动掺和进了这件事。不对吗？” 在接吻的距离里，乐回音说着最扎心的话。 周骧走到门口，眨了下眼睛，酸涩了一夜的眼睛眨出了泪液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的手臂和心一样软弱无力，把着门把手却打不开门，他终是叹了口气说：“是”。 周骧的背影疲倦、无力。 乐回音感觉自己的力量也在丧失，也许他们俩注定没法长久地在一起。 第46章 骑在银龙的背上 “你回家睡会吧。晚上还要去扫黄吗？”乐回音转过身, 和周骧背影对着背影问。 “要去。” “那…” 话还没说完，轻脆的关门声把剩下的话留在了乐回音的心里。 · 周骧出来后脑子乱糟糟，躺在床上才意识到自己忘了问乐回音, 怎么没去上班，现在就开始罢工吗。 下午, 周骧坐在客厅里, 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关门声。 旁边的张沅把头从手机中揪出来，左听听右看看, 问周骧，“哥, 你俩吵架了。” 周骧没吱声, 张沅暗道, 这是真吵架了。 张沅在家复习，这两周是他们的考试周。他把兼职辞掉了，专心复习。 上午，周骧和乐回音在门口说话时，在餐桌上复习功课的张沅听到了楼道里的说话声。 等周骧回到家，张沅特意看了眼时间，心算一下, 内心编排道：我哥速度有点快啊。 中午，张沅和往常一样, 先焖上米饭。盛米时，他听到周骧卧室传来的声音，于是跑到周骧卧室的门口, 贴着门框，问：“哥，要多做点米饭吗？” 周骧闭着眼睛睡不着觉, 索性起来干点事。他手里搬椅子没功夫理张沅，随口道：“你平时做几碗今天就做几碗。” 张沅没敢多问，他看周骧眼里泛着红血丝都不睡觉，就别去找骂了。 吃完饭，周骧眯了会儿。午觉起来，沏了杯浓茶喝。 张沅瞄着他哥好像状态好点了，内心的八卦之魂又开始燃烧了，他左挠头右抠耳朵，终于顿悟了，换个角度打探八卦不就好了。 “哥，你是不是不太会谈恋爱。” “哦？”周骧头不抬眼不睁，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张沅屁股挪蹭到周骧旁边，脸上露出一副神采飞扬的得瑟劲。 看到这张脸，周骧更烦了，他推了张沅一把，“离我远点。” “哥，你看你，我可是知道内幕的人，你就这么对我！”张沅委屈道。 “爱说不说。”周骧没好气道。 张沅吹起眉头前的刘海，双手抱住肩膀，闷闷不乐道：“我算懂了回音姐，跟你在一起真无趣。” 周骧抬起头，盯着张沅两眼直发愣。 张沅对着空气说得很是来劲，“回音姐上次都和我说了，你每次说走就走，把人家一个女孩子留在原地。你说说你，真狠的下心。” “她这么跟你说的？”周骧干巴巴的喉咙说出的话，也带着哑声。 张沅耸耸肩，“当然，难道我还会撒谎？” “她，还说别的了吗？”周骧低下头，滑动着手机屏幕。 “没，就说是呀。搬家那天你不是先走了吗，都没当面说一声，直接一个电话通知回音姐，说你走了。哪有你这样追人的，我就问她，回音姐，我哥总是这样说走就走嘛。 她那时候看着好伤心，说是啊。” 张沅感觉自己也代入进周骧女朋友的身份了，他斜眼看了周骧一眼，看到他哥仍然滑动着手机。 张沅看不过眼了，一把抢过手机，指指点点道：“我都要同情回音姐了！我说得这么认真，你就...” “拿来”，周骧伸出左手。 张沅还想嘴硬，但周骧的表情太可怕，他认怂，双手奉上那支比乐回音更重要的手机。 周骧把手机装进裤子的口袋中，换上外套和鞋子。 张沅以为周骧就要这里离开时，他听到了一句难以置信的话，“谢谢你告诉我。” · 周骧在审讯室门口找到了莫宗徽。 他拉住莫宗徽，“有空吗，谈谈？” 莫宗徽一脸莫名其妙，他不知道刚认识两天的同事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等周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时，莫宗徽还是没搞懂，他疑惑道：“骧哥，这个审讯内容有什么不一样吗？” 周骧是来支援扫黄大队的，他没负责审讯工作。因此，他是今天在群里看到大家侃大山时，才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昨天最后出警抓住的女性，姓连，22 岁，态度蛮横，一点都没有畏惧感。还佯称她有个熟客，特别厉害。让他们抓紧放了她，要不然他们就要倒霉了。 第51章 等到审讯到她了，她还在嘴硬。莫宗徽说她，你以为人人都说真话吗，我看你是被骗了。你还在这就说明了一切。 女生怒视莫宗徽，“邵校长没骗我！” 审讯结束后，莫宗徽在群里聊天问，【这个邵校长确有其人吗？】 有人@周骧说，【老师家的孩子，快来给我们解惑一下】 张沅唠叨周骧时，正是周骧看到了这条消息的时候，周骧心里一动，姓邵的校长现在是没有了。但姓邵的局长可不正有一位吗。 莫宗徽看到周骧若有所思的脸庞感到有些困惑，警察的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事情，但他和周骧不熟，不好意思发问。 周骧没想那么多，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以后就回到车里给乐回音打电话。 电话刚拨出去，他又把电话挂掉了，转手拨出了另一个电话。 · 乐回音上午请了病假，下午是范校长离开前的最后一次会议。 迈入会议室前，乐回音在门外就听到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乐回音以为大家会低沉着气氛开完范校长的送别会，实际上，会议室里人声鼎沸。是有沉默的人，但大部分是热闹地聊着家长里短的人。 乐回音有些恍然，心里只想着还好她来得比较晚。 范立春是踩着点进的会议室，发现她进来的老师不自觉地进入静音模式，一个接一个，会议室里的声音逐渐消失。 范立春最后一次坐进了会议室那把象征着权利的座椅。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乐回音也跟着静了下来。她以为范校长需要酝酿下情绪，还会继续沉静几分钟。 然而范立春坐下去没几秒便开口说：“今年是我参加工作的第23年。这23年来我去过四所学校，实验小学是待过最久的学校。这里有我最熟悉的同事们和最亲切的战友。 从明天开始我就要离开这里，但是让我高兴的是你们在这里，你们还在这里，学生们明天还要考试。那么，实验小学就是实验小学。 我希望大家未来能够顺顺利利。把教书当成一份工作的人，希望你工作顺利；把教书当成一份职业的人，我祝你在这条路上大有可为；把教书当成梦想的人…我希望你能够实现你的梦想，谢谢大家的帮助，让我顺利地结束了在实验小学的工作阶段。” 掌声，都是掌声。 会议室的所有人都被掌声包围着，乐回音亦然。她不必偷偷地擦掉眼泪，因为她看到对面的好几个人都眨着泪花。 她惭愧地想，她不是一个把教书当成梦想的人。她曾经只把这里当成一个避风港，因为她想休息一段时间，再重新出发寻找梦想。 她记得小的时候她和周骧聊起梦想，周骧说，他的梦想是飞得高高的，离这世界远远的。然而现在周骧却每天扎根于人群中。 那么她当年呢。 乐回音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改变世界的人。 多大的口气。 再过几年，她就三十了，她有改变世界吗？ 改变世界这句话好大呀。 范立春用了23年才做到了一点点去改变实验小学。可她呢，她的梦想其实是幻想吧。 会议结束，最先离开的是范立春。之后，乐回音听到会议室里有抽吸鼻子的声音；有人叹气；有人笑骂；还有人讽刺。 但乐回音无心加入他们，她默默地回到办公室，默默地发呆。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是一样。大家没有什么话想讲，时间到了，乐回音收拾了东西刚到校门口，就听到了滴滴声。 她转头看到了熟悉的车，和最熟悉的那个人。 第47章 曾经 天色渐暗, 但即使隔着玻璃乐回音还是看清了周骧脸上的情绪。 周骧按下车窗，伸出手臂挥了下，说：“上车, 我带你去个地方。” 乐回音心里乱糟糟的，脑子由于过度思考反而变得迟钝。 她下意识听了周骧的话, 上车去一个地方。 等到了目的地时, 她难以置信地张大双眼：什么鬼。 刚看到熟悉的沿途风景时，乐回音内心就产生了一些疑惑, 但没想到周骧真的把她带回了家，周骧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乐回音心想。 乐回音现在没有心思陪人开玩笑。 把车停好后, 周骧打开自己的车门下车, 从车前越过到副驾驶门口，为稳坐在车内的乐回音打开车门，然后探进车内快速按下她的安全带的卡扣，说：“跟我来”。 乐回音仍稳坐在副驾驶上，低头说：“你在搞什么鬼。” 周骧又将两只手伸进车里，拉住乐回音的两手，说：“跟我走。” 乐回音被周骧半拉半拽, 这回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周骧身上了，准确地说是他们脚下的路。 他们路过了家门而不入继续往前走, 越走越奇怪。 越走越清晰。 乐回音明白周骧想带她去哪儿了。但是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带她去那里。 到了学校家属院直通学校的小门门口，乐回音终于忍不住拽了周骧一把，将他勒住,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们读书的时候，这个门是有门卫把守，不过还是有学生能在课活时间趁着门卫不注意, 偷偷溜出去。 现在这个小门设置了门禁，需要实名制去办卡才能通行，能办卡的自然是学校的老师们。 就在乐回音怒气将至时，周骧就跟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了一下，拿出一张卡刷开了门禁。 有备而来。 乐回音不想问为什么了，她甩开周骧的手。 周骧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心安了不少，还好她愿意跟他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过了体育场，走过了食堂，最后来到了学生宿舍后面的小山坡上。 乐回音被勾起了一些回忆，她似乎知道周骧带她来这里看什么了。 不平整的小山坡上绿意盈盈，即便一个多月没下过雨，地上的草依然长势良好。 他们站在坡脚靠近学校外墙的地方，周骧的手擦过树皮上的瘢痕，围着这棵树转了一圈，注视着对方，问：“还记得它吗？” 乐回音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墙壁旁从南到北细细数树，一、二、三、四、五。 她走到周骧身旁，双手围在树干上，试图用掌心去测量树围。 太大了，两手握不住。 乐回音刚要收回手，旁边的一双手拦住了她，这双手帮着她一起丈量树围。 “我记得它，没想到它现在长得和其他树一样大了。”乐回音说。 这棵树是乐回音种下的第一颗树，当年学校扩建恰好赶上了植树节，学校鼓励学生们去种树，每班一排。 周骧班种完了树把铁锨移交给乐回音班级用。 等周骧回班里喝完水回来，看到乐回音他们还没挖坑，乐回音和组员正讨论是要回去换棵树苗还是挑个好坑位。 乐回音班每五个人成一组种一棵树，乐回音作为班长选了营养最不良的树苗。 五个没种过植物的孩子想挑一个最能保护幼树生长的坑位。他们各吵各的理，最后别的小组都开始挖坑了，他们只剩最靠近墙壁的坑位可种 白讨论了半天，乐回音安慰组员说，“如果吹西风，至少它有一个遮挡物。其他的，就靠它自己了。” 长大后的乐回音和周骧，四只手都环不住树干。这颗当年比其他树苗矮了一尺的小树苗，如今也没比哪棵树矮上半米，甚至更高耸笔直。 “当年你们几个人吵了半天，别的组都种完了，你们还没开工。” 乐回音松开手，蹲下来捡了块石子扒拉，试图探测树根的边缘，低声道：“十年树木，原来是这个意思。” “百年树人。”周骧慢悠悠地接了下半句。 乐回音摇头，“不一定。百年之后，谁还记得谁。” 周骧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了烟，“是不一定，一切都可能发生。如果我这根烟燃起一场大火，十年的树木不过是一地的灰烬。” 他吐出烟圈，“但是，它不会发生，至少今天不会。乐回音，你的担心是对的，但它不一定发生。” 乐回音这一天很丧，早上跟周骧生闷气，下午开了个会又开始怀疑自己，心情快跌到谷底了。 而周骧丝毫看不出她的眼色，还在这儿给她上课，她需要吗？ 她不需要。 “我就是这样的人，喜欢杞人忧天。你可能不够了解我。” 两人背对着，一人蹲在树旁，另一人半倚靠在树旁，天色每隔几分钟都会降一个色度。 第52章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骧掐掉烟却没有地方丢烟头，他只好掐着烟屁股一屁股蹲在乐回音旁边，“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我，我曾经的担心也没有成真。真的。” 乐回音不吱声，低头拿石头画笔在地上涂涂画画。 “喂，你真不好奇我曾经担心什么？”周骧用左臂戳了乐回音一下。 “想说就说。” 周骧学猫画虎，也捡了块石头，一边涂涂画画，一边说：“我担心你会和你师兄结婚。有段时间我总做噩梦，梦到那种我从没见过的西式教堂，你穿着白色拖到地上的婚纱朝着教堂中间走，我就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眼睁睁看你走向新郎。哦，对了，我高三担心过你澄清咱俩那点绯闻，是因为我住院的那段时间你有了新目标，还好你后来也没…” 乐回音的心情和周骧说得梦话一样：实在是莫名其妙。 本来在严肃的吵架，被他话锋一转，心思都乱了。 但听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了，“我还真是重新认识你了，什么叫我有了新目标，你也太会倒打一耙了吧，你属猪八戒的吧？明明是你有了新目标，还污蔑我？” 周骧皱了下鼻子，“啥，我哪来的目标？” 乐回音站起身，居高临下，从眼神和言语上一同蔑视他，“你，准确地说，周骧同学英雄救美后住进了医院，然后小妹妹去探望你的时候，不是你亲口和人家说，那是别人谣传的吗？” 当时乐回音是听她爸说周骧住院了。她下了课急匆匆打车过去看周骧，她在护士台问清周骧的病房号，想悄悄潜伏进去，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她才是被惊的那一位。 周骧的病床距离门口最近，乐回音站在门口就能听到周骧和一个女孩的聊天声。 周骧：“不是的，是他们瞎说，你下次可以帮忙澄清。我们俩是好朋友，跟父母没有任何关系。” 女孩轻声附和，“哦哦，好。” 乐回音没忍住往里探头看，只一眼，她就看到了那个女孩直挺挺的背，盈盈一握的腰和大长腿。 那个女孩看上去很像个模特，或者很像龚霁。 周骧仰头眯起眼睛，这副样子在乐回音眼中是心虚，“怎么，假装失忆？” 周骧拍了下手中的土然后站起来，单手撑在树干上，眯着眼睛反问：“你跟他们澄清这些，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你保送成功？” 眼看乐回音的白眼要翻到树冠中了，周骧嘴皮子都利索了不少，“我在回想我和她怎么聊到了这个问题，我想起来了。她嘴太碎，说什么咱俩是父母定的娃娃亲，全校都知道。我听不过去了，我们的事和父母有什么关系。娃娃亲是什么鬼，再不说清楚，没准下次你胖点，他们都敢说你怀孕了。” 乐回音这下真的怒了，双手撸起袖子踮起脚尖，直接掐住周骧的脖子，低吼：“你能耐了啊，敢造你姐姐我的谣，你才胖，你才怀孕，你个越扫越黄的警察！” 第48章 一点点 被周骧这么一打岔, 乐回音出了一身汗以及一口气。 刚才的阴郁和闷涩也随之散去了一大半。 等乐回音低头掐腰喘气时，周骧才找到机会认输，“我错了, 我替高中版本的周骧道歉，他想太多却没长一张嘴, 全靠脑补。” 乐回音抽出最后一张手帕纸擦汗, 顺手递给周骧空纸袋，“掐着烟屁股装什么大哥, 赶紧丢掉。” 周骧顺从地把烟头装进去，又接过乐回音用完的纸, 擦了下手。 两人往外走找垃圾桶, “乐回音,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看这棵树吗？” 最开始她肯定是好奇的，但乐回音这么聪明，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 当时为了她。 睹物思人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唯独不懂他是从哪一天哪一刻开始惦记她的。 天色彻底黑了。 周骧没等来乐回音的回答，便自己叹气不打自招，“大概是大二吧，寒暑假我都会来这里跑步。你那时候就经常假期不在家。说实话, 回家我会想...你想得更频繁。” 乐回音没露出一点感动，反而是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就是叫一鸣惊人吧。哑巴了这么久, 突然这么直白，这真是她认识的那位周骧？ 周骧还没说完，“尤其是看到你爸妈, 还有在学校里跑步的时候。有一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那棵树。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不比别的树矮了。一切皆有可能。它可以从最弱小的树苗长成高耸的大树, 你也可以做到你想要的，我是和你不同，但爱情又不是照镜子，不需要一样。我爱你的意思是，你的开心会分享给我，你的不开心会让我跟着烦恼。” 周骧的话音刚落，脖子便迎来了一团热气，随着而来的是乐回音低喃的苦恼，“我好笨，好多事情都处理的一团乱。而且我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一旦解决不了这件事，我就会有一些毁灭性的想法。” “唔，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周骧开始理解乐回音就是他工作的第三年。工作中，他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很多人身上都和他有某一处相似，但很少遇到和乐回音很像的人。 或者是在他眼中乐回音独一无二。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男高中生报案，称他的继父虐待了他的亲妹妹。当时的情况很简单，男孩的父母离婚后，一人带走一个孩子，男孩跟了父亲，女孩跟了母亲。 男孩发现了妹妹身上的伤时，第一反应是找母亲，但母亲选择了压下这件事。 男孩选择了报警。后续调查发现，他们俩的母亲同样受到了家暴。家暴她们俩的人不是继父，是继父的母亲。 男孩的母亲选择和解，她口口声声说：“你还小，不懂得过日子的艰难。长大你就懂妈妈了，等她老了就好了。” 男孩不屈从，“你以为你委屈求全给了妹妹好的条件，但她到底想要什么，你问过吗？你的选择是你自己想要的，你就是这个畸形社会的帮凶。她今天因为钱可以欺辱你和妹妹，等她老了难道你就可以欺负回去了？那你和她有什么区别。” 周骧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乐回音多像这个男孩，他们从心。 他们的直白和锐利是一种刺眼的光芒。所以当他听到乐回音说文章被抢的那件事时，他对乐回音的选择毫不意外，反而是有一丝欣慰。 她仍然是她，是他很久没能在她身边，了解她的点点滴滴。但现在周骧不敢这么肯定了，这两天她的攻击性很强，很像是一种伤后的应激反应。 生活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奋力遨游的人，乐回音受了伤回来舔伤口，还没舔好就又受了伤。 乐回音搂得更紧了，她吸了下鼻子却消不掉鼻音，“我不是，我被打败了。” 周骧肩颈和腰部一起发力把乐回音抱起来。在他怀里的乐回音和他一样高，他的鼻子蹭了乐回音鼻尖的浅色痣，低声说：“那是暂时的，你会好起来的。跟我走，我给你找个反击的工具。” · 学校里的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周骧和乐回音从大门绕了圈回到了车里。 他们本打算原路返回，结果在宿舍门口遇到了保安。 保安见到小情侣像看到贼一样，扯着嗓门大叫，还指指点点，“你们俩，对，就你们俩。你们溜进来想干什么。” 乐回音下意识看了眼周骧，只见他眼球骨碌一圈，说：“老师叫我们过来，说孩子闯祸了。” 保安看他二人确实面露急色，便指着隔壁的楼说，“那才是学生上课的楼，这是宿舍，你们走错了。” “谢谢。” 按照保安指的路，大门离他们更近。 “咱们走大门出。” “可..." 周骧眨巴眼睛，鬼笑，“带你玩玩。” 走到大门口，乐回音心中的周骧再次更新了。 周骧对着门口拦住他的保安又变出了另一套说辞，“当然没有我们的登记记录，我们是省教育厅的，哪儿来的记录。怎么，非要我把你们领导叫过来。” 保安麻利按了遥控器，点头哈腰：“领导，我刚换班过来。您先走。” 等坐进车里，乐回音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他：“你为什么不从小门回去，要是保安没换班呢？” “换不换都无所谓。他一定会让我们出来。” “嗯？” “抛开他有没有权利质问我们，就单说要他的‘开门权’。因为他解释不了我们是怎么进去，所以只能让我们出来，要不然摊责任的是他。他就是吓唬你。” 第53章 老师大多是老实人，不像周骧警官，‘灵活’得很。 乐回音在车停下之前，一直在思考她和周骧之间的距离是怎么拉出来的，莫非真是黑暗给了周骧光明之眼？ 等车停稳在航站楼的停车场，她才若有所思地抛出问题，“你是先天长了这根筋，还是在黑白之间游走出的本领。” 周骧歪头邪魅一笑，“不如你自己观察观察？” 等白理文从航站楼出站口出现时，乐回音恍然大悟，原来是让白理文这个差点做了警察的人当周骧的对照组。 白理文轻装上阵，只有一个双肩包。 要乐回音说，他那满脸的喜色和春游的小朋友也没太大区别。 等等，他不是带她来找工具吗？白理文，工具？ 她实在看不懂白理文哪里像一把反击的工具。 他是周骧的客人，乐回音打算先热情点，等回去再找主人算账。 白理文放下包，俩手各把住了主副驾驶座，往前探头说，“别去外面浪费时间了，先去我家，我定好了外卖，咱们直接开干！” 乐回音听不懂，她缓慢地转头，眼中的质问之意浓到白理文默默坐好，并且系上安全带。 周骧就跟没看见一样，回手朝白理文要地址，“那你设好导航，把手机给我。” · 全国各地没两套房，怎么好意思自称为富二代呢。 这句名言，终是成了现实。 乐回音听着身后的白理文瞎聊，“我们家在这儿有四套房，这不我毕业了没事干嘛，时刻关注股价和房价，前年趁着高价卖了三套，就留一套我最喜欢的平层。” 懂了，富二代没事干就炒点小房赚了点小钱 乐回音附和，“那你也不算没事干，四舍五入也是房地产从业人了。” 白理文哈哈大笑，“回音妹子会说话，我能这么称呼你吗？” 乐回音笑了下，“可以”。 白理文拍了周骧一下，“你瞅瞅回音妹子多会说，就冲回音妹子这话，我就一定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一会儿工具，一会儿开干，她实在好奇，“你们俩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第49章 白手套 ‘葫芦里卖的自然是解药。’但白理文不能说。 车内的后视镜中四目相对, 周骧先收回眼神看向前方的大路上，然后右手搭在乐回音自然垂落的左手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电灯泡·白从后视镜收到肯定信号后, 按照俩人编好的说辞，说：“我可是周弟高价聘来的...” 白理文边说边从双肩包中翻出了相机, 摆出咔嚓咔嚓的 pose, 还自带音响道：“铛铛铛，摄影师！” 乐回音侧身回望, 一脸难说的表情。 如她所料，白理文看到她一言难尽的表情, 便开始叽叽喳喳道：“怎么, 不信我？我可是能靠拍照吃饭的人。” “我倒不是不信, 我是不懂。” 白理文拍了下脑瓜说：“哎呦，赖我，没给你点提示。你可以结合一下我的专业特长想想，我来这儿能干点什么。” 炒房人和摄影师的结合体，乐回音想了下，试探问：“拍民宿宣传片？” 即便手挡在唇边，周骧的笑声还是漏了出来。咽下笑声, 他才找补道：“老白，这倒是个新方向。” 毕竟吴市是热门旅游城市, 民宿扎堆。 “警察和摄影师咋会是拍民宿？我可是刑事侦查学的。”白理文急得眉毛都翘起来了。 白理文是被周骧叫来跟踪邵局长的。 乐回音半是吃惊，半是不解，她盯着周骧看, 但对方就是假装看不到，不回视她。 于是她转头问白理文：“这样守株待兔能行吗？” 绕是乐回音特别希望有新鲜的受贿证据，但她的理智在线, 这种事情自然是隐秘进行的，哪可能是谁蹲守几日就能拍到的。 白理文欲说不说的表情引得乐回音起了疑心。 她刚要说话，就听到周骧说：“除了钱和权，还有色，样样都是坑。色字头上一把刀，就赌一把‘色’上面能不能有收获。” 白理文低头犯愁道：“万一他有太多女人，还不累死我。” 乐回音被他惊人的脑回路给带歪了，完全忘了刚才的疑心，“为什么？” “你想啊，他前妻都被买凶杀人了，他在男女上能干净吗？要我说，他前妻就是他杀的。” 提到邵局长前妻的飞来车祸，乐回音有点理解白理文的逻辑了。 邵局长，全名邵富元。也许名字中的富带了财运，他官运亨达，财运也跟着滚滚来。 乐启天提起邵富元就没好气，他们觉得学校里的教学楼和操场设施偷工减料了。 而承办新教学楼和操场扩建项目的就是邵富元死去的前妻。 前妻被车撞死在当地还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没过一个月，邵富元又娶了一位女商人，强强联合，再创佳绩。 撞死前妻的卡车司机爽快认罪结案，却没能结束人们的猜测之心。 包括从周骧那里听说这件事的白理文。 乐回音又陷入了思考。 不了解她的白理文被车厢里的沉默压制住了，他一时不知道是继续说话还是沉默。 周骧从后视镜看到白理文不自然的样子，说：“她就这样，很容易被一句话一个事吸引，陷入自己的世界。” 白理文恍然大悟，这非常符合他对学霸的刻板印象。 · 周骧本想给白理文接个风，但白理文自己兴致勃勃地想大干一场，根本不愿意去饭店浪费时间。 等开到了白理文家的车库，他忽然挠挠头，然后探身上前说：“很久没来这个房子了，也没整理。过几天在欢迎你们来吧。” 周骧顺水推舟，“行，那你不和我们出去吃饭吗？” “不了，我累了。点了外卖更舒服。明天一起。”说完，白理文背上包下车，冲着车内的人挥手拜拜。 车开出小区后，乐回音内心的疑惑又浮现上来。 正当她要抓住心里的不对劲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她妈妈。 “回音，你怎么还没回家。” “这就要回去了。” 挂了电话，她问周骧，“对了，你不是说你今晚要去工作，现在没迟到吗？” 周骧哦了一下，“我跟领导说了，晚会儿，有点事。” 乐回音手机又响了，“回音，去超市买点主食回来，你爸忘了焖饭。” 等乐回音买完主食，才意识到自己忘了问周骧，为什么会想到从色入手。难道是扫黄扫出色心了？ 虽然乐回音很聪明，但她的理性可不能想象出周骧的故事。 在路上的周骧还不知道他被编排到色心上了。因为送完乐回音，他的转向灯一打，又踏上了来时路——他要去找白理文。 白理文一手开门，另一手捏住披萨往嘴里送。 听到电梯的叮咚声，白理文冲着外头喊：“你也太慢了，我都吃上了。” · 乐回音逐渐回归了事情发生前的平静。她很难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周骧也许是对的。 他怕她心有不信任，便用多个举例来说明，其实以色抓人真的是靠谱的选择。 周骧极力赞赏他召唤来的队友，“别看理文现在吊儿郎当，上学时我们还以为他未来就靠着当警察养家糊口。估计是大学太努力把他累伤了，毕业前就宣布他不干了，要做一个合格的富二代。” 乐回音以前没少做可行性分析，等过了头热的阶段，她明白周骧就是做过了可行性分析才拦住了她。 但他的计划真的可行吗？ · 事实证明，周骧的计划可行性极高。 白理文在吴市的家比周骧和乐回音两家的面积加起来都大。客厅里到处都是坐位，而他偏偏站在乐回音旁边，按着电视遥控器，显摆道：“这是我拍的第一张照片，好家伙蹲了他三天，终于拍到了有信息的照片。” 电视中的照片有一男一女，男的当然是校长，女的很年轻，看上去和乐回音差不多的大。 女孩身着长款呢子大衣，长发利落地用木簪挽了起来，外套下面是一双长靴。这女孩穿着平底靴比邵富元还高挑几分，即使在灰暗环境中拍摄的照片，仍能能从照片中看出女孩的美貌。 第二张照片就不是外景了，白理文声色并茂地形容自己为了拍到这些是多么地辛苦，“为了这个，首先我要去找一个合适的方位和角度去观察卧室吧？我看了四套房子才找到这个最佳角度。怎么样，我拍的不错吧。” 第54章 照片拍的非常好，照片中的女孩穿着吊带长裙，邵富元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只有一条三角裤衩。 不得不说，白理文拍得真好。乐回音从她的镜头中看到了女孩的不情愿。 女孩的脸上有不甘愿，有畏惧，唯独没有享受。她被邵富元搂住亲脖子，邵富元的眼睛贴在了女孩的头发上，他的秃头蹭着女孩的下巴。 乐回音：“她...好像是被强迫的。” 周骧动了动嘴唇，没出声。 白理文眉头微蹙，思索下，说：“ 不算吧，交易达成一致后，一个付出身体一个付出钱。” 他接着按下遥控器的下滑键，接下来的照片更加辣眼睛。 周骧瞪了白理文一眼，说：“差不多得了。” “咦，你这家伙，装什么装。平日里你少看了？”白理文被周骧的脸色攻击，然后转头对乐回音挤眉弄眼道：“周弟不看片，他是看现场直播。” 噗。 这个解释还不如闭嘴。 乐回音不是清官，更断不了他们舍友间的乱案，索性笑笑不说话。 这些照片只能他们自己看看，毕竟这是非法拍摄来的。 乐回音伸手要过遥控器，自己上下翻动着照片。 这时候，白理文已经被周骧扯到书房里说私房话了。 “我说你女朋友也是有点子公安精神，完全不羞涩啊。”白理文继续调戏周骧。 周骧给了他一锤子，“你注意点，保持距离。” 白理文达到了逗周骧的目的，随即挑眉笑他，“哟哟哟，吃醋了。” “说正事。”周骧一手拍掉了白理文指指点点的食指。 白理文秒回正经色，他先回身把门锁慢动作轻声锁住，然后站在书房离客厅最远的角落，也是周骧的站点，低声说：“有难度，这个女孩深入简出，跟老不正经应该是包养关系。” 这倒出乎了周骧的意料。 白理文跟踪的这个女孩是周骧在调查连冬梅时注意到的。 连冬梅就是号称上边有人的卖｜淫者，一开始她矢口否认自己是在卖｜淫，非说她和对方是男女朋友。 直到对方先伏法认罪，警方又亮出了大数据扫黄证据，她才承认了自己进行了性｜交易。 连冬梅应该是第一次被抓，她对整个流程都很陌生。听到自己要被行政拘留 10-15 天，情绪立刻激动起来，并声称，自己有人，是个很厉害的中学校长。 邵校长三个字就这么浮出了水面。 但大部分人都以为连冬梅在发疯，群里的警察虽然@了周骧，却也没当真，只当玩笑一笑。 唯一认真了的人是周骧。 和莫宗徽打听消息的那个下午，周骧注意到连冬梅的罚金还没交。 他知道一定会有人来给她交罚金，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周骧仍隐隐期待着邵富元会出现。 而来的人是白理文照片中的女孩。 第50章 冰山之下 据莫宗徽说连冬梅拒绝交罚款, 说自己没钱，让家里人来交。 周骧找了个借口留在局里等人。 理智上他知道连冬梅的家长不一定会来，因为现在的交纳罚金也开通了网上业务, 就是说可以在网上直接交罚款。 但他只能选择等。 · 他等到了。 周骧主动揽收罚款的活。 为连冬梅缴纳罚款的人来得很慌张，四肢和五官都泄露了她的情绪。 于是, 周骧说什么她做什么。 等到签字的那一步, 周骧似是无意地说，“连夏莲, 姐妹？” 连夏莲这才抬稳头，将周警官的五官印进脑中后, 瞬间脸红, “她是我姐姐。” 周骧仍是随意的样子, 撇了眼白纸黑字，说：“哦，我还以为是邵校长来，你姐姐只提起过邵校长。” 连夏莲脸上的红色瞬间褪去，脸上写满了害怕，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外泄，又低头不说话。 · 知道连夏莲疑似为邵富元的情妇时, 周骧有些不敢相信，饶是他办过不少案子, 也不会想到十八岁的女孩与二十岁的姐姐会和同一个老男人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而且姐姐还需要通过卖｜淫来维持生计。 白理文也是这么想，他骂道：“该说不说，包养的钱都没给到位, 真垃圾。” 周骧最初的计划是想让白理文盯一下连夏莲的住处，目的是想确认邵富元会不会来找连冬梅。然后等连冬梅出来再蹲蹲看，最好的结果就是白理文作为群众打个举报热线。 热心群众举报, 警察扫黄成功，这不就皆大欢喜了。 但目前的进展不是他们预计的，邵富元来找的是连夏莲。 周骧在书房踱步，白理文催促道：“怎么办啊？” 没等来答案，敲门声响起来了，伴随着乐回音的说话声，“周骧？我妈找我了，要不先回去吧。” 乐回音处于混乱中，她并不像白理文想象中的无动于衷，只不过令她混乱的不是不雅照，而是他们的行为。 照片中的女孩若是卸掉妆容换掉有些老气的衣服，也许比她还小上几岁。 她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偷窥了一个女孩的生活，这样对吗？ 混乱中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何白桦只是问她晚上回来吃饭吗，乐回音便借着这个理由想离开。 · 车开到半路，乐回音突然喊停，“我想去桥上走走。” 周骧没问为什么，他停好车顺着乐回音的足迹走到了桥中央。 寒冬腊月，天气越发寒冷。乐回音戴着贝雷帽，侧脸看上去更显得清冷高傲。 周骧站在她身旁，双臂搭在栏杆上，静静地陪她看夕阳。 乐回音戴着手套，她摘下手套贴在周骧的手上测温，“咦，你的手还蛮热耶，奇怪。” 周骧嘴角翘起，左右手把她的手叠在中间，说：“奇怪吧。” 被周骧的手包裹中竟然比在手套里还暖和。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吧，你简直是个火炉。” 周骧也很心塞，他们俩在一起后，还没甜蜜几天就进入了乐回音的焦虑期。别说不可描述了，连亲亲抱抱都约等于无，牵个小手已然是最触手可及的肢体接触。 旁边传来叹气声，周骧松开乐回音的手和她面对面，肯定地说：“心里有事。” “我感觉这么做不太好，因为一个邵富元牵扯进来一个无辜的女孩。” “你怎么知道她无辜。”周骧反问。 乐回音迟疑了一秒，肯定道：“当然无辜。她没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但我们却做了对她不道德的事情。” 周骧不置可否。 乐回音立刻明白了，“你有事瞒我。” 周骧耸下肩，望着夕阳的余晖，淡淡道：“那套房子，就白理文拍到的那家，是那女孩名下的。” 吴市房价比不得京市，但吴市的年轻人几乎都是租房，像周骧这个年纪的人，很多还在租房。 一套房就足以说明了问题。 周骧转头看到正在郁郁不乐的女朋友，转身抱住她左右摇晃，边晃边哄，“冰山下的事情你肯定不知道，我是用了手段。” 除了不道德，乐回音另一个顾虑就是周骧应该藏了什么，这个世界不会有太多巧合，如果不是他知道什么，怎么会想到以色抓人呢？ “什么手段？” 第51章 成了 “什么手段”, 乐回音目光如炬，紧盯住周骧的目光，就像他平时审犯人一样。 他觉得好笑, 便笑道：“公安手段啊。” 乐回音迟疑了一下，问：“那, 你们之前查过邵富元。” 周骧没回答问题, 他把乐回音彻底抱紧怀里，下巴蹭过她的头发, 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用担心，这种事情对于我们, 就像学生的地址对于你们来说一样, 知道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不知道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周骧的声音偏冷冽，和他的性子一样。有时候他想放柔声音说话，乐回音就会有种猛男撒娇的别扭感。 就像现在，她听着安抚的声音脑子中想到的却是他的六块腹肌，两者一结合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春丽。 乐回音憋着笑紧贴在周骧怀里。 其实她不憋笑，周骧也不会注意到，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天黑人少, 周骧心痒。 他趁着乐回音走神，托起她的脸, 先亲为敬。 周骧知道皮薄火气大的乐回音绝不会放过他。于是没等乐回音有所行动，他就先撤为敬。 第55章 乐回音在嘈杂的桥上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抬起手表一看, 好家伙，心率奔着 130 去了。 不过是个浅尝辄止的轻吻，竟给她飙到了心率不齐, 等心跳正常，血压又升起来了。 等她反应过来，周骧根本就没等她，乐回音拿出了跑一百米的精神追周骧。 可周警官年年参加体测的 4 乘 10 的折返跑都低于 12 秒，乐回音哪里追得上。 等乐回音一个刹不住脚扑在周骧背后时，他挑眉笑道：“看你这么努力追我的份上，我同意。” “同意个鬼。”说着，乐回音把手偷偷地探进了周骧的脖颈，五根手指完整地贴在他的脖子上，在他背后扭着笑，“凉～爽吧！” 周骧慢动作转过身，抓住那只作恶的手，将它贴回主人脸上，说：“爽啊，给你摸摸。” 乐回音赶忙后退要躲起来，周骧哪里会放过她，单手固定在她的腰上，两人又成了搂搂抱抱的姿势。 先红了脸的人主动求饶，“好了好了，我认输，回家吧。” 周骧用握住她右手的手背蹭了蹭乐回音的脸蛋，“你不会输的，乐班长总是第一名。” · 最近几天，乐回音隔三差五跑到图书馆泡半天，因为一山不容二虎。乐启天也放假了，如果两位乐老师都宅在家中，只会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位勇者自然是乐回音。她不稀罕欺负老乐，可也嫌弃老乐每天在家唧唧歪歪，一会儿问她吃不吃香蕉，一会儿又问吃车厘子吗，过会儿再来问要不要一起去个超市顺便叫何白桦来接他们。 乐回音用一个词形容她爸：黏人。 周骧和她从没这么腻歪过。 不过他也没机会和她腻在一起。忙完了扫黄，他最近又主攻抓赌。 她算明白了，和警察谈恋爱跟单身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有没有手机情人。这点周骧还算合格，工作前后都会报备。 乐回音的寒假进度快过了一半，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她的心情也提前进入了过年的氛围。 不过，她不是因为要过年了才这么开心，而是邵富元被纪检委带走了。哦，还有另外一个让她开心的事：欧阳蕙要回国了。 因此这几天乐回音都是美滋滋地从家出发，甜蜜蜜地和周骧一起回家。 乐回音乘坐扶梯还没到图书馆一楼大厅，就看到了周骧的身影。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周骧伫立在大厅正中央最显眼的引导牌那里，也不怪乐回音身后的两个小女孩嘘声说，“你去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吧，我请你喝最贵的奶茶。” “为什么不是你帮我要？我请你喝最贵的咖啡。” 乐回音无声地笑了下。 扶梯到了一楼，她冲着周骧小跑过去，快到了他面前她仍不减速，咣当一下撞到了周骧身上。 乐回音快速眨巴着眼睛，五官都在用力做动作，然后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远离周骧，低头又忍不住抬眼瞥帅哥，佯装害羞和腼腆道，“对不起啊。” 周骧火眼金睛，扫了一圈，立刻找到了乐回音的观众——距离他们俩一米外的两个年轻女孩。 “没关系。”周骧说着就转身离开。 站在一旁看戏的两个女孩一脸茫然。 乐回音假装伤心地逗留了半分钟，便小跑追出了图书馆外。 图书馆的自动门刚打开，她就被搂进长臂中，还有讥笑声伴奏，“小孩子的把戏，我都懒得陪你演。” 口是心非，我看你耍酷耍得很起劲，乐回音内心撇撇嘴，脸上挤出一个假笑，眨眨眼说：“人家还是个宝宝。” 乐回音以为会把周骧恶心到，哪想到... 周骧被可爱晕咕了。 他有点不知所措，图书馆门口总有人进进出出，于是周骧用手背挡住唇边假咳了两声，转身先走了。 乐回音站在图书馆的立柱下差点仰头大笑，竟然让她无意中抓到了周骧的弱点。 身后的说话声让她从笑中分了心，“那个帅哥还同手同脚呢。” “果然，任何帅哥只有静止最好看，算了算了，去买奶茶喝吧。” 等两个女孩离开，乐回音开始一百米冲刺，冲刺终点暂定为周骧的后背。 周骧感觉到一阵小风袭来，还没等到他回头确认，就听乐回音说：“抱住了！” 乐回音小时候那点体操功底差点把她自己的腰崴了，她危险上背后，敲打着周骧的后背，哎呦哎呦地说：“你太高了，你怎么不长得矮点呢？” “你怎么不长得高点呢？” 此话一出，周骧的背上又袭来一阵小锤锤，“怎么，嫌我矮？” “嫌有用吗，你还能再涨几公分？”周骧笑道，“再用力点，刚好这儿疼。” 乐回音立刻收回拳头，单手拍了下周骧肩膀，从他背上往下扭，“让我下来，不玩了。” 周骧扭着脖子抬头，勉强看到乐回音的下巴尖，但乐回音能看到他的脸。 周骧挑眉道：“你玩爽了就下课，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接着往前走了两步，双臂松了点力，像是要把人甩下去。乐回音双臂一紧，死死挂在他身上，嘴里喊着：“嗷嗷，快放我下来...啊啊，你最好了！” 甜言蜜语成功地贿赂了周警官，乐回音又get 到周骧的薄弱点，她决定以后要多多发挥自己的长处，死死拿捏住周警官，让他永无反身的可能。 · 功成名就的下一步就是踏上返乡之旅，周骧给白理文来个热情似火的送别宴——火锅。 白理文在火锅店等了三分钟，等来了小情侣，他啧啧道：“你以前都早到，现在开始迟到了。” 周骧的眼白小小翻动一下，“等你谈恋爱就懂了。” 杀人诛心。最近白理文几乎每天都会接妈妈的电话，催他早点回去。催他的原因，他已经从大哥那儿打听到了，母亲大人说：儿子年纪大了，是该放到市场上看看价了。 乐回音笑得筷子跟着发抖，“我怎么有一种圣诞节到了，该把猪杀了做成熏肉吃掉的感觉。” “哇，你们夫妻双打我啊，我太亏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理文捞起一大块肥牛，狠狠咬住泄愤。 火锅店里飘着白雾，白理文咽下牛肉，才看到酒被倒满了。 周骧把自己的杯子也满上了，他双手端起酒杯，“多谢了，兄弟。” 白理文看下乐回音，再看下周骧，笑眯眯道：“这就当我提前送你结婚礼了，到时候我可不包红包喽。” 乐回音喝得最少，腮却最红。红色两颊上的双眼闪闪发亮，笑意盈盈地说：“谢了，不过我更担心你没机会收回红包。” · 吃完饭，白理文直接去机场踏上了返程路。 乐回音试图做一个善良有爱的女朋友，搀扶喝多的男友，顺便给他买瓶矿泉水。 然而周骧没给她这个机会，他走路发飘，但还是能走出一条直线。 进了车里，乐回音在手机下载代驾软件，眼睛盯着屏幕问：“你找代驾，还是我找。” 突然她的身后拱过来一团热气和一大坨重量，耳边被坚硬的短发扫过，然而还不够。 周骧觉得还不够。 他靠着直觉从脖子蹭到了嘴边，从嘴角舔到了唇内。 乐回音的唇颤了一下，微乎其微的那一颤勾起了对方更多的索求。 周骧仿佛是在和她玩跷跷板，探进去，再出来，似是索求，又像撤退。 呼吸交缠间，微微的湿润气息染上了温度，沾染了他的气息，连带着她的心跳也慢了一拍。 车外寒冬岁月，车内春意盎然。 乐回音感觉自己两颊直发烧，而周搂还搂住她不放，她完全没力气挣开。 周骧喉咙发出了叹气声，“乐班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开房？” 第52章 家 “什么时候都可以”, 乐回音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才说。 周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反应速度很快, 立刻掏出手机找代驾不给乐回音反悔的时间。 “不过有一个前提”，乐回音说。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周骧放下手机, 呵呵道：“就知道是这样。” 乐回音得了逞, 嘿嘿一笑，低头道：“没办法嘛, 谁叫咱俩门对门，你夜不归宿倒是有理由, 我上哪儿找理由。” 周骧认真琢磨起了理由, “要不你就说, 余然叫你去过夜？” “快过年了，你觉得我妈会信吗？”乐回音白了他一眼。 也是，快过年了，这个理由很蹩脚，照这么算，他岂不是要明年才能... 心里想着，叹息声就跟着出来了。 第56章 乐回音偷笑, 她抠动着周骧polo 衫仅有的几颗扣子，带着诱惑和勾引的语气说：“不一定要过夜啊, 我们可以说送你朋友去机场了。” 周骧的心就跟坐过上车一样，一听说又可以了，他立刻拿起手机完成了刚才未完成之事。 · “代驾真慢。”周骧说。 “哼, 是你心急。”乐回音心想，男人真的都一个样，别管是小说里还是生活中。 “哟, 你不急？” 乐回音挑眉道，“肯定没你急。” 听到肯定的答案，周骧漫笑道：“还好你不是热豆腐。” 说罢，他的手机响了，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他真的不想接，却不得不接，“爸...嗯...现在吗...我有点事...行，那我现在回去。” “怎么了？” 周骧皱眉道：“我爸回来了，让我现在回去。” “周叔叔这么急啊。” 周骧没说话，他听他爸的语气，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 到家之后，乐回音进楼道前说：“你和周叔叔聊完，告诉我一声。” “嗯。” 俩人同时打开了自家的门，各回各家。 周骧进屋一眼就看到了门口放置的行李包，他心安了一些，看来老周今年放假早，并不是有要紧事特意回来的。 他走进客厅，看到多人沙发上只坐了他妈妈一人，周久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中，电视不像往常一样开着充当背景音。 张思晓闭眼靠在沙发上，不像平时一样探着头坐在沙发中央，等着和刚到家的周骧打招呼。 周久听到关门声，双臂抱肩眼神锋利地射向回来的人。 看到进来的周骧，他按耐不住，立刻冷嘲热讽道：“回来了？每天不是谈恋爱就是工作，你倒比我都忙。” “谈恋爱和工作有问题吗？” 周久闻到了周骧口中的酒精味，他拍手称赞冷笑道，“好，你说得好，直接切入正题了，我问你，作为一名执法工作者，工作和恋爱应该搅和在一起吗？” 周骧心里沉了下去，但面色不显，“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周书记。” 周久继续冷笑道：“好，那我就以周书记的身份问你，你凭什么借用国家赋予你的执法权利非法收集证据，目的就是为了女朋友所谓的‘除恶扬善’。” 周骧左看是张思晓的脸埋在手掌心中，右看是黑屏的电视，向前看是周久不善的表情。 面对周久的质问，他反问道：“拿出证据再说话。” 周久不气反而笑，“证据？如果证据齐全，证据链完整，你还能站在这儿？” “所以呢，你只是怀疑我？” 周久身体前伸，双手向沙发两侧的扶手用力拍下，语气平静地说：“周骧，你别以为当了几年警察就心有成竹了，你以为你在警务系统查询的内容不会被上一级看到？你以为你通过自己的人脉查到了邵富元的账务问题，你的人脉就会帮你保密？我知道你从小不算聪明，没想到你这么笨。” 张思晓站起来吼道，“够了，周久，你是最没有资格说他的人。这么多年，你尽过多少当爸的责任。你聪明，你知道如何抓住升官的机会，所以我和你异地了整整二十四年。既然你这么聪明，官做的比我儿子大，那你就用你仅有的优势好好当回爸。如果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异地了。” 周久嘴唇抖了一下，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张思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连这点是非都站不对吗？” 张思晓嘴唇翘起，似笑非笑，一脸讽刺地说：“周久，在家还装吗？好，夫妻这么多年，我做好了我的事情，那你呢，周骧你出去，我有话跟你爸说。” 周久等着周骧说：“走什么，既然你妈有委屈，就一起听。” 周骧心里翻江倒海，他遵从了自己内心的选择——留下来。 张思晓左右各看了一眼，说：“行。周久，你清高，自认为当了一个好官，在家也摆着一副官架子，尤其是在我面前。那我就从下属的角度讲我的心里话。 邵富元他早该进监狱了，他贪污受贿这么多年，你知道大家怎么说吗，得亏咱们这儿不是地震带，要不然楼早就塌了。 他老婆死的事情，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自从他管局里的财政，哪个楼不是他前妻盖的，他前妻死了，就成了他现在这位承建。你看看我们的教学楼，去看看我们学生们统一采购的书桌，每年都要重建的实验楼，简直就是笑话。 他背后是谁，周骧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和付书记称兄道弟，你真不了解他，还是装不了解他。 你在乾市八年了，你的gdp 怎么起来的，你不知道吗，你们教育口怎么抓升学率，你不知道？逐渐上升的学生自杀率，你也不知道？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书记。而周骧，他是一个想办实在事的人。” 周久手抖齿颤，张思晓说的过程中有多激动，他的耳鸣就有多严重。 张思晓说完，他的耳朵还在嗡嗡响。 周久攥紧拳头，站起身上前一步忽得扬起手掌，周骧嗖的一下拦在周久面前，锁住他的手腕，厉声道：“你不能动手。” 周久的拳头攥得像块石头，而周骧的手就像钳子一样锁住了这块石头。 张思晓看向周骧，摇头说：“放开你爸，他不会动手的。” 被松开手腕，周久咣当一声倒进了沙发里，耸动肩膀低声道：“你们娘俩是一家人，我是外人。” 周骧决定解释清楚。他坐在周久对面的茶几边上，茶几比沙发低，但周骧个子高，坐在茶几上变成了俯视周久，“爸，也许你知道了一些事，但我相信还有另一些事你不知道。没有乐回音，我早晚也会做出类似的事情。我没有通过执法系统内的任何人暗地调查过邵富元。我承认，我是在警务系统收集过一些信息，我已经处理过搜索痕迹了，你放心。” 看着周久恍然的神情，周骧又加了心里早就想好的最后一句：“如果你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你的仕途，我可以辞职。” 第53章 脆弱 乐周两家的布局呈对称分布, 两家的客厅被一面墙隔开。 乐回音进屋时，她爸妈正在看篮球比赛。她坐在何白桦旁边看了几分钟电视，就隐约听到了吵嚷声, 她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小。 乐启天看得正起劲，他转头对乐回音说, “音量太小了。” 乐回音没理他, 直接按了静音键。 这回能听清吵嚷声来自于张思晓。 乐启天夫妇面面相觑，这下他们知道乐回音为什么要静音的, 但他们不知道周久回来了，以为张思晓在和周骧吵架。 张思晓的声音消失了。 乐回音仍支棱着耳朵, 寻找其他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 她听到了关门声。 乐回音立刻起身要去开门看。 何白桦一把拉住她, “别去，人家吵架你掺合什么？” 乐回音迟疑了一下，又听到乐启天说：“你妈说得对，这时候你就老实在家待着吧。母子吵架也正常。” “可...” 砰砰砰。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乐回音抽出自己的手，跑着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不是周骧，是张思晓。 张思晓满脸疲惫，见到开门的是乐回音, 她的眼中有了一丝神采，“回音, 阿姨麻烦你一件事，你现在去陪陪周骧，行吗？” “好。”乐回音没有问为什么, 她立刻拿起外套穿上鞋出去了。 乐启天夫妻二人还在疑惑，就听到张思晓说：“周久回来了。” · 乐回音跑到停车场，看到周骧的车时, 才反应过来他今晚喝酒了，不能开车。 她拍了下笨脑瓜，转头往回跑，边跑边掏出手机拨电话。 不出意外的是周骧没接。 很多年以前，周骧和父母吵架之后，也是这样离开了，也是不接其他人的电话。 乐回音一瞬间心里非常堵得慌，难道现在的她对于周骧来说还是其他人？ 就在乐回音要跑到小区门口时，手机响了起来。 乐回音赶紧减速接电话，“喂，你在哪儿？” “在健身器材这。” 知道周骧在哪儿，乐回音就不着急了，喘口气再往回走。 周骧一个人靠在秋千的支架旁，如果不是有烟头忽明忽暗的存在，乐回音根本注意不到这里，更别提看到已经融进黑暗中的周骧。 第57章 她走过去一手薅住周骧的衣袖，踮起脚尖后另一手越过他的脖子将他抱住，“去开房吧。” · 出租车上，乐回音和周骧一直牵着手直到下车才短暂地分开。 临近过年，酒店生意惨淡，前台主动提出给他们升房型，请他们给个好评。 乐回音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 开空调也只用一只手，她的另一只手仍握着周骧的手不放。 还是周骧先松开了她，无奈地摇头，说：“我没那么脆弱。” 乐回音拉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她仰头看到周骧迷茫的表情，哄道：“不是你脆弱，是我脆弱，我怕你消失好几天，见不到你，我会很脆弱。” 他们是男女朋友，却不只是男朋友，他们曾经是双方很重要的朋友，现在是对方最重要的朋友。 和周久对峙时的失落难过，父母因为他而吵架时的自责，都因乐回音这句告白而淡然失色。 “我不会的。”周骧捧住乐回音的脸，认真道：“我不回家也要去咱们小区门口，因为你在那。” · 周骧逐渐平复了心情，他和乐回音并排躺在床上，想到了她怎么知道自己打算离开家里？ 乐回音说：“因为我记忆力比你好，你高三那年离家出走前，也是你爸在家，你们家吵了一架，记得吗？” 周骧记得。 不过要不是乐回音提起，他也想不起那次的事情。 大部分人家都是在磕磕碰碰吵吵闹闹中过日子。 周骧家却不是这样，因为人少吵不起来。在他有记忆以来，爸爸就很少在家，从年头到年尾，周久能在家待满两周，都算团圆。 小时候，他会好奇为什么爸爸和他如此陌生。 进入初中以后，他就逐渐适应了自己的家庭模式：只有妈妈的非离异家庭。 张思晓是外地人，每逢假期她要先顾及两边的老人。周久顾不上自己的小家，更顾不上老家。 寒暑假，张思晓便带着周骧去两边的老人家探望照顾一下。 等周骧大一些，他就不愿意回老家了。他有自己想干的事情。 于是，张思晓便自己两边跑，同时还要顾及儿子。 这样的家消耗了张思晓的精力和生活。 周骧对他妈的感情远远大于他爸，但很多人都会在他面前称赞周久，小时候的他也以为他爸很厉害，所以要听爸爸的话。 周骧侧过身将头枕在右手上，空调的热气吹得乐回音脸色红润，回忆中的乐回音和眼前的她重合在了一起。 高三那年，腿部受伤的他放弃了航校飞行员的选拔考试。 那一次也是临近过年，周久回来后和张思晓大吵一架，因为儿子放弃了选拔却没告诉他一声。 周骧掺合进了父母的吵架里，“是我告诉妈妈别告诉你了。你肯定要托关系走后门，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其实张思晓告诉周久了。周骧受伤的当天，她就告诉周久：儿子的腿骨折了。 和往常一样，周久当时在忙自己的事，听过就忘了。他根本没注意过航校选拔时间，也没把小腿骨折当回事。 周久受不了儿子瞪着眼睛反驳他的神情，于是一巴掌就打下去了。 周骧跑了。 很多人给他打电话，他都没接，包括乐回音。 但是乐回音找到了他，在吴市航空航天博物馆。 如今老馆已经拆了，而那天发生的一切却历历在目。 看到乐回音出现在博物馆的一瞬间，周骧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对乐回音的感觉，不只是朋友间的喜欢，是心动，是想拥有的感觉。 提起往日的事，乐回音有些感慨，“你还真是一如往昔，和你爸一吵架，就要离家出走。我也是一样，还是要去找你。” 周骧也觉得好笑，“还真是，我们俩还和过去一样。” 乐回音侧过身将头枕在左手，摇动食指说：“不一样，那时候可是革命友谊，现在变质了。” “那是你，我早就变质了。” 周骧把她惊讶的下巴托上去，“很惊讶吗？” “你…” “我动机不纯，我承认。” “我不是说这个。那你为什么不说，这么多年。” 周骧嘲笑道：“因为我笨，我学习不好。” “谁说的！” “是这样的，你学习太好了，我除了长得还行，哪里还行？可惜高考不能刷脸。” 乐回音不知道说什么，她太震惊了。 “如果你只是学习好也罢了，你就像一个水晶，纯粹漂亮，做什么事情都认真，都能做成。” 乐回音呢喃道：“你把我说的太好了，我不是水晶。” 周骧唇角下弯，“就是因为你这样，你才能一直这么好。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多美。” 乐回音反驳道：“那是你对我的滤镜，别人才不这么看。” 高中的乐回音人气大滑坡，不似初中一样和谁都好，人气爆棚。 “不是。男同学里面喜欢你的人很多，就是怕你爸或者觉得喜欢教导主任的女儿有点没面子。女生我不清楚，也许是因为我。” 乐回音笑着戳他的唇角，“你好自恋啊，刚才那些自卑的话是骗我的吧。” “我这叫实事求是。”周骧坐起来，倚靠着抱枕，继续说：“这个年纪提起过去真像是一场梦。” 乐回音靠进温暖的怀抱中，叹息道：“是啊，还好我们没错过。” 周骧抓住了重点，“哦？原来你暗恋我”。 “说不清。我在感情上有点慢半拍，你说咱俩假装在一起骗别人，我当时挺生气的，后来有点喜滋滋。我就想，周骧是不是喜欢我呢？我在友情上受的伤都是你给的，你跟我冷战吵架，都会让我难过很久。” “对不起。”周骧亲了下乐回音的额头，“我是混蛋，还笨。” 乐回音仰头晃来晃去地说，“不是这样的，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男生。” 第54章 心机boy 手割了口子的瞬间是感觉不到痛的, 但心里知道会疼。 ‘最好的男生’，听到的瞬间周骧是懵的，但他心里知道这是他此生听到最美的一句话。 他凑近看乐回音,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羞涩或者藏掖，她满眼的真心只有他。 “那乐叔呢？”周骧哑着嗓子问。 “他是最好的爸爸。”乐回音眨眨眼, “对于女儿来说, 爸爸性别不明。” 周骧笑得双眼弯起，和十几岁的他一样干净明亮。 乐回音暗自给自己点赞, 哄男朋友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虽然不是她气的。 哄好了周骧, 乐回音犹豫着还问他离家出走的原因时, 周骧说：“我想辞职。” 在周骧这乐回音真成了透明的水晶, 她的犹豫和忐忑被他尽收眼底。 “为什么？”乐回音激动地坐直了身体。 “很多原因。最主要的是我想远离我爸的世界。” 认识这么久，还是门对门的关系，乐回音自然知道周久在官场上长袖翩翩，在家庭中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周骧对周久的不满由来已久，乐回音也知道。 但她还知道，周骧会有一个飞行员的梦是来自于周久。 她以为周骧去警校, 主动进入公安系统，就是和周久的和解。 现在的情况她看不透了, “你说过现在的工作给你带来了满足感。” “帮助别人的满足感，不一定非要当警察。你问我对蓝天的感觉，我没告诉你, 当年我也没那么喜欢。” 乐回音没有说话，她全神贯注地听 ，用点头示意周骧继续说下去。 “梦想应该是小朋友的标配吧, 小朋友都会被问以后想干什么。每个小朋友都口出过狂言，大部分都忘掉了，能被记下来的就成了努力的目标，我就是这样。但是”，周骧话题一转，“你不是这样。所以你才会觉得我的梦想和你一样认真，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想要的很简单，有一个像你家那样的家庭，成为家里可以依靠的人。” “乐回音，我挺没出息的，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从不解释这件事了吧。”周骧道。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好傻，我说过的话多了，要句句都真，我就成神了。”乐回音抢着说。 “我会当真。” 第58章 乐回音气得跪坐在床上，伸出胳膊拍打了一下这颗榆木脑袋，“我真服你了，那你是不是把周叔叔的话也都当真了。” 话题又回到了周久，乐回音不再兜圈子，“周叔叔质问你什么了？” 周骧左右衡量后，决定实话实说，“他知道邵富元被调查与我有关。” 乐回音不可置信，“他怎么会知道，咱们做的还不够隐秘？” 他们做得很隐秘，但周久不是一般人，他既是市委｜书记又是周骧的父亲。 “昨天他们开会了，他应该是听别人提起的” “然后就联想到你身上？” “不是，我也是在健身器材那才想明白。应该是白理文他爸当年在省里投资项目的时候认识了省里的一些领导，有人对白理文还有印象。” 乐回音似懂非懂，白理文实名检举引起了一些人的回忆，然后周叔叔就知道周骧是背后的主使人？ “我爸认识白理文。前几年，白理文家在芜市有个项目，他托我引荐，我陪他们哥俩去拜访过我爸。” 原来如此，乐回音恍然大悟后又滋了一声，“周叔叔有点瞎猫碰死耗子了。” 周骧冷笑道，“他心机多着呢。” 走出家门到见到乐回音之前，周骧不停地回想今晚周久和张思晓的一举一动，乐回音打来电话时，他茅斯顿开。他爸一定是回到家里，先套路了他妈。这就是为什么他回到家时，妈妈总是不正眼看他，像是在躲着他。 张思晓突如其来的爆发时，他被吓了一跳，周久喃喃道：‘我是外人时’，应该是因为在他回来之前父母已经起过争辩了。 震惊过后，乐回音一脸懊恼道：“是我害了你。”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当你自己是迷魂药不成，就算你是，也是让我重新回到忠于自己的选择上。” 忠于自己，听上去简单。做起来却… 乐回音：“可你说过…” “【我说过的话多了，要句句都真，我就成神了。】，你刚不是这么说我吗，换成你也是。我高考会选择当警察，是忠于正义的选择。我现在选择帮你，是你眼中的帮你，实际上是你给了我选择而已。 如果没有你，我可以会把这件事当成自然而然的社会法则。有了你，我去做了更多功课，张女士和乐叔都说了类似的话。总有人会站出来，不是你也会是我，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你相信吗？” 乐回音何止是相信，她被周骧的话直击心灵。泪同震撼一齐涌了出来。 爱上一个人，有无数个数不清的小瞬间。但总会有某个独特的瞬间让你意识到，非他不可。没了他，你也不是你。 他们进入酒店房间，只开了床头灯。 暖黄色的灯光和空调带来的暖意不及情侣怀中的温度。 乐回音吸了两下鼻子，要起身找纸。下一秒，她的鼻子上有一张抽纸敷了上去，“用力。” 乐回音脸色一红，谁家好人来酒店帮女朋友擤鼻子，浪漫呢？暧昧呢！ 但她从善如流地按照周骧的指挥擤干净了鼻涕。 鼻涕出去，脑子清醒不少，“周叔叔肯定不全是猜测，你怎么办？” 周骧耸肩，“无所谓，我处理好了，就算他有，难道他还想整自己儿子？” 乐回音的头发在周骧怀里蹭来蹭去，成功蹭起了静电，懊恼道：“还是赖我，害得你过年前回不了家。周叔叔肯定很讨厌我，张阿姨有没有生我的气？” “你那位周叔叔很现实的，他不敢生你气。谁叫张女士和我喜欢你喜欢到不行。他也就假嚣张，别说他对我妈还有感情，就算没感情，他也不敢离婚。我现在可就剩你了，你忍心抛弃我？”周骧说。 “那我们明天回家吗？”乐回音试探着问。 “带你出去玩，去不去？”周骧反问。 乐回音眼皮快速翻动，她想起了张思晓，掏出手机果然有她的未读消息，【找到周骧了吧。】 【找到了，张阿姨你放心吧，早点休息。明天联系。】 回完消息，乐回音抬头说：“你是邀请我和你私奔吗？” 周骧笑了，“算是吧，奔不奔？” “奔！” 第55章 一夜全是梦 上一次夜话要追溯到乐回音大学期间。如此算来, 她已经好多年没和人盖着棉被聊天了，她隐约记得睡前的最后一个话题是‘我养你呀’。 乐回音先醒过来，她张开眼睛看到眼前的长臂, 才意识到自己在酒店。 她屏住呼吸才能听到周骧细微的呼吸声。 他应该睡得很沉，乐回音心想。 明明知道周骧今天要上班, 她还是没叫醒他, 而且自己也一丝不动地躺在原位。这段时间周骧的黑白常常颠倒，总是缺觉, 乐回音想让他再睡会儿。 等乐回音再次醒来时，床上只剩她一个人。 踩在地板的瞬间, 乐回音头晕乎乎的, 她立刻又坐回到床上缓缓。 咔哒一声, 周骧刷门卡回来了。 乐回音转头看过去，还没转到最清晰的位置就先扶住了脑袋，哎哟一声。 “头疼了？”周骧几步就走到她跟前。 乐回音点头又摇头，“熬夜又睡多了，过会儿就好了。你去哪儿了？” 周骧把手里的保温杯放下，说：“我刚去把车开过来了。” 他的车停在了家里，那就是说刚才是回了一趟家？乐回音斟酌着怎么发问时, 被周骧拉起来推进了浴室，“你要不冲个澡清醒一下, 然后咱们就出发了。” · 乐回音看着路边单调的高速景色，出行的激动感萎缩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埋心里的不安, “你回家了吗，我的意思是你进家里了？” “总要拿点换洗的衣服，我让何姨帮你也整理了一小包出行用品。”周骧说。 乐回音张大眼睛, 似乎在思索这句话的真实性。 一分钟过后，她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事实仍然令她费解，大人们为什么不阻拦周骧不上班的行为。 任谁也想不到，周骧带着乐回音去周书记的上班地玩耍。因为周骧的工作性质是说走就走，于是他在车里准备了一个出差包。但他还是回了一趟家——乐回音家。 何白桦看到门口站着的周骧，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要如何劝说周骧。 为了免去何白桦的尴尬，周骧先说：“何姨，麻烦你帮乐回音收拾两件换洗的内衣，我们出去玩几天，除夕之前肯定回来。” 何白桦立马应了去收拾衣服，没几分钟就拎出来一个背包递给周骧，说：“做父母的有时候抹不开面子承认错误，你别往心里去。” 周骧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乐回音好奇道：“我妈没问你别的？” “你当我是大灰狼，你是小红帽？然后何姨是外婆？” 乐回音一脸无语，“你别说，你俩之间的反差倒是有大灰狼和外婆那么大。” 窗外的景色从荒野变成了人家，再往前走就是乾市。 周骧偷看了乐回音好几次，都没招来她的回应，他便知道乐回音心中有事。 说走就走的旅行和规划好的旅行都要定下最终的目标地。 他们的目标地是乾市的国家地质公园，现在正逢淡季，不仅门票价格低还人少。 乐回音二人从吴市出发的晚，到了乾市已经黑了天，只能在酒店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地质公园。 吃完晚饭，乐回音一回到酒店就背着何白桦帮她整理的临时行李包闪进了厕所。 昨晚是盖着棉被纯聊天，上次在京师两人刚谈起恋爱，今晚到底是走纯爱风还是其他呢，乐回音盯着她妈妈装好的清凉睡衣发呆。 何白桦给乐回音装了内衣内裤，外加一条丝毫不实用的真丝睡裙。 睡裙是何白桦很早以前买给自己的，结果这几年她胖了十多斤，无法将自己完美地塞进这套有胸托的睡裙中。 基于它价格不菲，何白桦大方地送给了乐回音穿。 实际上，乐回音没穿过几次，除了夏天很热的时候会穿它。 乐回音双手提溜着一米长的睡裙，抖擞了几次，终于放下它打开热水洗澡。 · 周骧对一切毫不知情。 心中有事，坐下发呆时，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我洗好了。”乐回音的声音随着浴室的热气飘过来。 周骧闻声转头，看到一件半短不长的睡裙贴在细白修长的大腿上，真丝的面料垂顺地贴在了肌肤之上，乐回音的凹凸之处尽显其中。 周骧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这件衣服秒杀了周骧所有的想象，原来乐回音是深藏不露。 第59章 一动不动地盯着看把乐回音给惹火了，蒸汽熏出来的粉色本要慢慢褪去，却又在周盯盯的作用下再次爬满脖颈和耳朵。 “没看过睡衣啊，快去洗！” 凶巴巴地话没有任何狠劲，听得人半点也没有害怕，但周骧还是麻利站起来一口气小跑进了卫生间。 听到水流声，乐回音才放松下来。回想刚才的话，她真想抽自己一下，什么叫没看过睡衣！简直丢人，至少要说：没看过年轻女孩穿睡衣！ 思来想去，她错过了水声停下的瞬间。 再抬头时，眼前就是美男出浴图，她立刻理解了周骧：食色性也。 乐盯盯上线了。 周骧腰上的浴巾恰好系在了左侧胯骨上，虽然八块腹肌缺了两块，但完美的人鱼线补足了乐回音的幻想。 可惜身上的水珠被他擦得干干净净，乐回音撇嘴。 她的任何一丝表情都不会被周骧错过。 “不满意？”周骧压低声音问。 昏暗的灯光易滋生暧昧，放到心思不纯的男女身上，暧昧会无限放大，直到—— 乐回音无话可说，因为她的嘴被堵上了。不仅是嘴被堵上了，她的手，她的腿，她整个人都被周骧嵌到他的怀中了。 他的手自如地游走，她的手随意地抚摸。 一张一弛，一上一下，昏暗的灯光附和着他们的快乐。 半个小时后，张弛结束了。 刚还觉得陌生的环境，因为这半个小时的磨合已然变成了安心场所。 周骧用一根手指挑起床边的睡裙，嘴里调笑着说：“你作弊啊。” 乐回音一手抓紧被子，另一手往前探想抓回自己的睡裙，哼着说：“那是我平时都不穿胸衣，我要是天天穿，天天都这么大。” 睡裙没被抓回来，她反倒被抓住了。 周骧从她探出的胳膊下伸进去，稍微一用力就连人带被一起抱坐在了腿上。 “看来是其他人天天作弊了。” 乐回音没心思理他了，因为周骧的手又乱动，而且他的其他地方也跟着乱动。 夜还长，谈恋爱不是谈就是爱，要不然怎么恋呢？ · 一夜全是梦。 乐回音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和其他人共享床铺不利于睡眠质量。 看到周骧还睡着，因做梦而疲乏的乐回音就更不爽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横在周骧上唇和鼻子中间，影响他的正常呼吸。 没过几秒，周骧半睁开眼又迅速合上，下意识牵住乐回音的手，睡意朦胧地说：“别闹，乖。” 第56章 飞滴 没过几秒, 周骧半睁开的眼又迅速合上了，下意识牵住乐回音的手，睡意朦胧地说：“别闹, 乖。” “你好能睡。”乐回音掐住周骧鼻子帮他清醒清醒。 周骧如她愿地从朦胧中彻底醒过来，“要怪你。” “怪我？” “我和同事出差, 十次有八次都失眠。和你三次, 睡得很快。” 三次，乐回音脸一红。等下, 周骧总不能和同事也干这档子事… 乐回音意识到自己想歪了，三次是指住酒店。 她在周骧醒过来以前就穿好了睡裙, 看他彻底醒过来了便准备起身去换衣服。 她推开被子, 脚踩在拖鞋上, 准备起身。 身后热气腾腾的身体靠了过来，环住她的腰和手臂，带着起床气说：“别走。” 走还是要走的，只不过往后推迟了一个小时。 再次冲完澡出来，她已经没了昨天的羞涩，她隐约明白了一件事：疲乏不是梦多，是做多了。 最后一次, 她已然毫无动力，全靠对方努力。看来言情小说也有真的, 比如说处男开荤，食髓知味。 周骧冲澡和昨晚一样快，推开卫生间门的前一秒他还在回味昨天推开这扇门发生的一切。 下一秒, 和昨天一样围着浴巾出来的他却被乐回音训道：“给你上面也围个浴巾，袒胸露乳，太讨厌了。” 得, 这是报复他刚刚半是色｜诱半是撒娇的又来了一次。 周骧得了便宜很听话，回去又拿了一条浴巾，围住自己的胸和腹肌，凑到乐回音面前，挑眉道：“我是个讲男德的男人，绝对不会让其他女人看到我袒胸露乳，除了我妈，乐班长满意了吧，我是你一个人。” “你！”乐回音伸出食指指点空气和周骧，“我才不稀罕，哼。” 周骧忍不住上手揉弄乐回音的小脸，嘴边噙着笑说：“小猫生气了，我给你挠挠下巴舒服一下。” 又是一通打情骂俏，还是乐回音最理智，她拦住了周骧解她扣子的手，顺便揍了下他的手，笑骂道：“你脑子里就这点事吧？这么多年单身怎么忍过来的。” 周骧双耳发红，低头不语。 乐回音本是和他开玩笑，见他这幅尴尬的表情，追问道：“你骗我了，你之前有过其他人？” “没有，你瞎说什么。”周骧说。 “那你干嘛一脸尴尬。” 周骧的眼神无处安放，于是挠头躲避乐回音的审问之眼，虚声说：“没忍啊。” 他转回头，看到乐回音的疑惑和探索欲，闭眼叹了口气，睁眼说：“就和其他男人一样，自行解决。” 乐回音的紧张松了下来，白了周骧一眼，“第一次发现你脸皮薄，这种事有什么害羞尴尬的。” 周骧动了动嘴没说话，过了几秒，他嗯了一声给这个话题翻篇。 · 早午饭是在酒店里吃的，价格不贵味道不错。 乾市旅游产业发达，市场监督部位管理得当，是周久来了之后的一项业绩。 离开酒店时，乐回音啧啧称赞，“离家出走都不忘给周叔增加gdp，周骧，你其实挺认可你爸的吧。” 周骧撇了她一眼，“没有你认可程度高。” 他们入住的酒店距离景区十多公里，开车一会儿就到了地质公园的停车场。 周骧担心乐回音累，想把行程安排到明天，而乐回音怼他：我在酒店更累。 一句话画下了这个问题的句号。 二人沿着景区的步道向山里进发。 山林清凉的空气，石阶两旁随风轻晃的树木，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声把乐回音从现实中抽离出去。 爬山的过程比想象中轻松，景区内的步道台阶修葺得好，爬山不费力安全指数高。 爬到两峰之间，有栈道连接着两峰。 还没走进栈道，就有山风迫不及待迎接他们。 山风拂面，除了向上是天，左右和下方俯看下去是云雾缭绕看不清的谷底。 玻璃栈道上的人比他们在爬上路上遇到的人多多了，但大家的姿态一致——都紧扶住扶手缓慢前行。 乐回音是个例外，她非觉得扶手更可怕，周骧觉得很好笑，问她为什么。 “扶手右侧就是悬崖，我站在扶手旁边就离悬崖更近了，余光随便一晃，都是悬崖，这还不够可怕吗？” 歪理也有几分道理，周骧心想。 于是，周骧握着扶手，乐回音挽住周骧，嘟囔说：“怪不得我没来过这儿，我的潜意识就知道自己不喜欢这里。” 吴市到乾市不算近，五百公里的路他们开到下午才到。 乐回音对长途旅行性质缺缺，对她来说五百里已经很远了。 周骧：“你还不如说，你的潜意识就不喜欢旅游。” 乐回音闭着眼睛嘻嘻一笑，“可不是嘛，要不是为了哄你开心，我才不想出门呢。” “呵呵，我开心了。”周骧皮笑肉不笑道。 骗人，乐回音心想，她不用睁开眼睛都知道周骧在撒谎。 “不喜欢出门才是你当年放弃出国的原因吧？”周骧问。 乐回音睁眼后第一件事就是瞪了他一眼，“这事不能翻篇吗？” 周骧靠右扶住把手，左手牵着乐回音的右手漫步在栈道上，他的声音不高，但两人的距离太近，他的话全都塞进了乐回音的耳中和心里，“能啊，那我换个问题，你想去哪儿？” 他不是第一个问乐回音要去哪儿的人，准确地说，最近有两个人问过她想去哪儿。 周骧会问这个大概率是因为昨天见过何白桦，乐回音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她妈妈跟他说了什么，“我妈说的话，不是我的想法。” 周骧的食指在乐回音蜷起来的手背头上滑过，似乎是在稳定她的情绪，“何姨没说什么，是我手欠看了你包里的东西。” 他去乐回音家帮她拿换洗物的时候，不想待太久，便谢绝了何白桦进屋的邀请站在门口等着。就在他等待期间无意中瞄到了鞋柜上面的包。 第60章 乐回音回到家习惯把包放在玄关口的鞋柜上面。 “包的拉链开着，里面的纸滑落出来了，我在门口没事干，手就比较欠，看了滑出来那部分纸张的内容。”周骧说。 说实话，纸上的内容周骧看不太懂，虽然都是中文汉字，但组合起来怎么就理解不了呢。 从乐回音家出来，他没着急回去找她，而是独自坐在车里照着手机中刚拍的照片字字斟酌。 他从中先锁定了几个关键词，搜索到第三个时，他的脑中隐约构建出了乐回音最近忙碌的内容。 暗中进行邵富元的举报费了周骧很多时间，而且这些事情还要放在工作时间之外进行。乐回音想做些什么，被周骧拦在了门外，他劝说乐回音去做自己真正擅长的事情，没必要耽误时间去做和他重叠的内容。 他听乐回音提起过，开学想辞掉工作这件事。当时周骧没做评论，他知道这天早晚会到来，只不过心里还是会自私地为自己担心。 他离开乐回音家之前，何白桦劝他，父母不止身体老了，思想跟他们比也老旧些，她自嘲道：“回音在很多事情上的选择，我也不赞同，可能我更迂回些。我们俩也会争吵，就像前几天，我还说她，你要回来当小学老师我就不同意，现在和周骧好好的了，又想辞职。结果没两天，她又说先这么干着吧，以后再说。你爸爸的想法也会变的，也许缓慢些，但殊途能同归就是好结局。” 殊途同归，何尝不是他与乐回音之间的关系呢，何姨说得很有道理，殊途能在最后同归就是最好的结局，他怎么能做一头拦路虎，拦住她体内的能量发挥出来，在一个适合她的环境舒展地做自己呢。 “如果你想接受京大老师的课题就去吧，不用考虑我或者乐叔、何姨，我们都希望你过得自在。”周骧说。 乐回音忘记了栈道下的深渊恐惧，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抉择，但在抉择前，她知道自己首要考量因素是什么。 “那你呢，你要在这等我吗？”乐回音问。 周骧摇动乐回音的手，说：“我可以去打飞滴去看你，既然你要辞职深造，还是我先养你吧，等你有钱再换你养我。” 乐回音：“万一我一离开就是一年呢，我们一年之内都很难见一面，你还想我走吗？” 周骧表情凝固住了，“你不是去京市吗？” “是新加坡杨老师手里的项目，国内因为各种原因很难申到这种项目，想要做只能出去。” 第57章 选择 乐回音的世界好像没有持久的平静, 她仿佛总是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忙碌无为。 听到周叔叔突然回来、周骧家的争吵声时，她的脑中快速回过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那时, 她得出了一个简陋的结论：她的不平静给其他人带来了麻烦。 虽然周骧没细说他看到的内容，但乐回音猜到了他看到的是京大赵起越研究员推给她的课题。 乐回音以前上过赵老师的课, 她很喜欢赵起越团队研究方向和科研结论。当她因为范校长调职一事郁郁失眠时, 她一个冲动把这件事情的核心矛盾和次要矛盾整理成一篇小论文发到了赵老师的邮件中。 过了几天，赵起越主动联系了她, 还引导性地和乐回音进行讨论。最后，赵起越感慨道：“你应该做更多的事情。” 当时乐回音理解的是, 赵起越愿意为她提供一个博士名额深入做“孝悌文化”如何影响对中国教育体制和学生社会性发展。 前几天, 赵起越通过邮件的抄送功能给了乐回音一个惊喜, 她的师妹杨晓培研究员刚申请到了一个课题，和乐回音提出的课题重叠度很高。 有师姐赵起越的背书，杨晓培非常愿意和乐回音具体聊聊，如果双方都有意向是最好不过的了。 说到这里，乐回音停了下来，她发现这条栈道并不长，不足以说完这件事情。 周骧沉默了。 习惯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会在无形中改变了人的思维和认知, 等到习惯养成之后，每个人都能尝到习惯带来的甜和苦。 明明单身了二十多年, 从未觉得需要和谁每天在一起，但真的交互过爱意以后，都不敢去想见不到她的日子。 一天见不到, 会安慰自己明天就见到了，如果一年见不到呢，每一天应该如何盼着第二天的日升日落？ 但是提起和那位研究员讨论的内容时, 乐回音全神贯注的模样、认真的眼神和下意识比划的双手，让他做了一天零三个小时的心里建设一边瓦解一边重建。 他知道了答案，不过此刻的他说不出没关系三个字。 栈道口出现了簇拥的人群，总有人因为视觉恐惧而无法坚定地迈出第一步。 栈道这边的山继续往上爬的台阶比那边的陡峭一些，走出栈道口人挨人的地方，前方一百多米有一个休息点。他们走进暂时没有其他人的休息椅才继续话题，乐回音先给了周骧一个定心丸，“我不想去。” 不用问原因，周骧就知道她为什么说不想去。不去和不想去差了一个字，却泄了乐回音的底。 “和你爸妈商量了吗？”周骧心里知道答案，却还是要让乐回音亲口说出来。 “没说，没必要。” 山风把乐回音耳边的碎发吹到了唇边，她张嘴说话，头发顺着唇角粘在了口腔里，一开口感觉到了不对劲。 周骧的手早她一步把头发勾到了她的耳后，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其实没什么要说的了，但对上周骧好奇的眼神，她不忍心拒绝他，“我爸妈向来都是尊重我的决定。” “我也尊重你的决定，不过前提是你做的决定是从你自身出发的，没有掺杂其他因素，比如我。你是吗？”周骧说。 两人的手从下了栈道就分开了，先是一前一后往前走，后来并排坐下了，说话时才侧过头。 “这么自信？”乐回音故意挑眉，想要把气氛调到轻松模式。 可惜周骧丝毫没有想笑的意思，也没有和她调情的想法。 没人坐在这里休息肯定是有原因的，乐回音被吹得要流鼻涕了，她内心叹了口气，从包里抽出纸擦了下干净的鼻下端。 有些事情是可以逃避的，有些事情是一定要面对的，如果逃避就等于放弃了。 周骧一定要问，乐回音就如实回答，“说没有是不可能的，做决定不都是综合衡量吗。退一步说，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更快乐，这也是从我自身做出的自私选择。” 周骧垂头，“是你帮我做的自私选择，我不快乐”，他抬起头来坚定地说：“你要知道一件事，乐回音，我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几个月，也不是未来的几年。对我来说，我最不能承担的就是我成了拦路虎，你明白不明白。” 没什么不明白的，高考保送生的理解力一流。明白是一回事儿，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纵使能说出‘一件事情是愉悦的，并非总能证明它是恰当的’的埃莉诺也会在听到爱德华没有结婚的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和眼泪，躲出门外。 人的感情不会因为明白事理而收放自如。 感性和理性错乱地交织在乐回音心里，她说不出好，亦说不出不好。正是因为太理智，她才不想现在离开，感情最好的时候想的自然是一生一世，可周骧这么好，她一走这么久，万一有其他人出现呢？ 乐回音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自我的人。很多人夸她善良，夸她懂事，实际上她的善良和懂事是她的主动选择，她喜欢美好的事物，助人为乐让她开心，与人为善给她带来成就感。 乐启天夫妇对女儿的期待是平安就好，这也促使了她的肆意生长。 活在别人期待中的人，往往很难成为真正的自己。乐回音就是反面例子，她知道父母和她的想法不一样，但他们并不想让她听话。 怎么办，现在她既想要出去又不想和周骧分开。 “周骧，我们结婚吧！” 第58章 互求 “你辞职跟我一起去吧, 我们结婚。”乐回音补充道。 “哇！”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乐回音一跳，她下意识抓住周骧的衣角才往后看。 原来隔着近两米的椅子上有一对情侣，和他们一样坐在旁边休息, 高个子的女孩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 快跟人家道歉。” 矮个子的男生脸色通红, 眼神飘来飘去，借着挠头半低下头说：“对不起啊, 我打断了你们的求婚。” 第61章 乐回音站了起来，也有点脸红道：“没事”, 随后拽了下周骧的肩角, 扯他离开。 高个女孩也连忙站起来说, “我们走吧，你歇好了吧”，一把拽起男朋友，对乐回音讨好般笑道：“他可弱了，我俩是男o女a，要不是他我能一口气爬到顶。” 男o女a的这对情侣说走就走，压根不等乐回音回话, 走出几米后，女孩回头喊道：“提前恭喜你们啊！” 全程没出声的周骧终于迎来了说话机会, “想让我当你的男 o?” 乐回音嘴角僵在了刚才的礼貌笑容上，什么玩意，周骧还知道这个？ 她晃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一屁股坐下去将双手杵在下巴上，恼道：“真是烦啊，突然被打断了气氛都没了。” 周骧低头笑, “我倒是挺感谢他俩的。” 乐回音凶巴巴地瞪他，“怎么，和我结婚你很委屈吗？” “当然不是。是我找到自己的定位了，你想古代的男人进京赶考一走就是成年累月，然后家里留一个夫人在家伺候老人...”他还没说完就被乐回音暴力打断了。 乐回音肺里的气够用极了，她揪住周骧的耳朵，气得语速极快说话不带喘气的，“你是不是耳朵坏了，没听到我说，和我一起走吗？我说的话都是耳旁风，别人说的你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还挺会联想的，什么进京赶考，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是陈世美，没看出来了，你不仅知道abo，还知道古代男人的生活，你业余生活挺丰富啊！” “停停停！”周骧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顶在右掌心里，率先叫停，“我是有理由的。” 乐回音停了下来，她眼皮下耷，“不想就算了。” “我没说不想，我想啊”，周骧眯起了眼睛，“但我不能这么离开。和你结婚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我得在家里照顾老人吧，你看你家两位我家两位，咱俩都走了，谁干活？” 乐回音皱眉不信，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老人？我爸妈，你爸妈？他们还年轻着呢。” 周骧摇头，“一年老过一年，最大的今年 57 岁了，我妈前年去医院做肠镜检查出好几个瘤子。” 乐回音一脸茫然，她从没想过父母已经老了。 “你爸妈年年体检，没啥大问题，就是干不了重活细活了，眼睛和体力都不行了。你张阿姨也没事了，去年复查很健康。回音，你去吧。”周骧停顿了一下，握紧乐回音的双手，感受着对方手中的脉搏。 乐回音的脉搏跳得很快，但她没觉得快，因为周骧的脉搏一样快。然后，她的脉搏跳得更快了。 “只要你不后悔，跟我结婚吧。”周骧把每一个都咬得十分清晰，好像生怕她听不懂中文一样。 没有戒指，没有跪地求婚的仪式，没有艳丽的玫瑰，没有爱他们的家人，只有呼呼的冷风和刚才的那对路人，但乐回音感觉此刻全世界的美好都集在了他和她之间，她太tm 爱这个世界了！ 周骧此刻有相同的感受，他们通过吻无缝互通了对方的感觉和体温。 等乐回音从温暖中回过神来，突然想到，“那你不辞职了？” “不辞，干嘛便宜老周，这么多年为了自己的当官他可从没为我家考虑过，总得给他留点污点吧。”周骧挑眉道。 乐回音佯怒道，“我知道了，你就是想回去干你的公安对不对？不管我怎么样，你都要做你的周警官，对不对。” “差不多是这意思吧，你看我选择了自己想做的，所以你一定要选择你想干的事情，别因为我选错路，更别因为短时间的蜜糖而放弃了你的大路....” 乐回音捂着耳朵摇头说：“得了得了，你别天天念经了，我感觉你现在话太多了，你比唐僧都唐僧。怎么这么多话？” 周骧笑了，“谁叫我是老朱的徒弟呢。” “好的不学，专学不好的”，乐回音低声嘟囔。 周骧站起来把乐回音的帽子调正后，拉她的手起来，“走吧，私奔的人该回家面对现实了，顺便给他们扔了大炸弹。” · “我不同意”乐启天背着手站在客厅中央，和坐在沙发中的乐回音面对面。 乐回音哦了一声。 乐启天在客厅内踱步，走到防盗门前，又折返回来找援兵，“老婆，你快劝劝你乖女。” 何白桦呵道：“她乖个毛线。她愿意去就去呗，周骧都没话可说，你有什么可说的，怎么，你离不开你女儿，她一走你茶饭不思，体重暴减？” 虽然乐回音没把周骧拐走，但有些事情说出来反而理清了头绪，之前的她决定放弃这次机会并不是完全甘心。她被卡在了走还是留之间，直到周骧突然离家出走，他们俩离开了家和工作，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她发现自己会想念伏案工作的时候，哪怕最能吸引她的男人陪在她身边。 ‘承认了吧，乐回音，你就是喜欢从无到有的快乐。你一定会抓住这次机会。’想起欧阳蕙的断言，她忍住了想和欧阳蕙分享自己求婚的快乐。她决定给欧阳蕙一个小炸弹，算是小小的反击。 乐启天背着的手压住了腰，显得腰部有些弯曲了，他两鬓的白发夹杂着黑发；坐在乐回音身旁的何白桦看上去更年轻一些，但鼻梁上的老花镜、手上因过瘦而显得皮肉隔离的皮肤都露出了老态。 想到‘老’，乐回音吸了下鼻子，“我是个坏孩子，这么多年只顾着自己。” 乐启天被吓了一跳，他赶忙围过来坐在女儿旁边，“谁说的，周骧吗？爸找他算账，没人能说我女儿。” “不是他。我...”乐回音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没注意到的事情太多了，周骧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提示，她才掀开了人生另一个课题：衰老。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 何白桦摘下老花镜，双手握住女儿的小手，“哎，我们俩在同龄人里是身体好的那一波了，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有事一定告诉你，再说这不有周骧在身边吗。” 说到这里，乐启天又成了墙头草，“你俩年纪也不小了，你要是在国内我没话说。他压根就出不去，只能你一个人跑，你多辛苦。” 何白桦顺着丈夫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别激动。她还要回来看咱俩，年轻人有斗志是好事，外面机会多。” 劝完丈夫，何白桦问乐回音，“国内没有你喜欢的老师吗？” “不是老师的问题，是课题，就是我要做的内容在国内很难拿到基金资助。”乐回音说。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听不懂具体的意思，但面上的意思懂了。 何白桦：“你这两天和周骧在外面，一回来就提起这件事，看来你俩是聊过这件事了，他的想法呢，多少有不甘愿和舍不得吧。” 乐回音的头靠在妈妈的肩膀上，何白桦的余光能看到女儿笑得很甜，小梨涡凹了出来。她听到女儿的声音中带着笑，“他啊，他说自己要做一个贤内助，在家照顾好你们的。” 第59章 你才傻 周骧家安静多了, 他进了门弯腰取拖鞋时在鞋柜里发现了周久的拖鞋，换好鞋后，张思晓从厨房里走出来, 说：“快去洗手，菜马上就好了。” 一切就和平常一样, 好像他走之前的争吵是假的, 至少在他妈妈的身上没看到负面的情绪。 周骧从卫生间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和三副碗筷。 张思晓手里端着热盘, 说：“快吃啊，不用等你爸。他去省里要钱了。” 周骧拿起筷子又放下, 双手攥拳杵在双腿上, 身体呈现出绷紧的状态。说他紧张也不尽然, 不过多少是有些表情凝重，“妈，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说呗。”张思晓夹了一筷子粉丝，边吃边说。 周骧有些摸不清他妈妈的情绪。自从他有了记忆，脑海中父母吵架的情景很少，不是他记性差，而是周久和张思晓很少起争执。 “妈, 你和我爸就是在我这个年纪生的我吧。” “差不多吧，一转眼我都快退休了。” 时光落在过去有遗憾、美好, 更多的是模糊，张思晓灵光一闪从短暂的回忆中回到现实，她惊讶道：“我不会要当奶奶了吧！” 周骧皱起鼻子, “没有的事，说到这儿，我就直说了, 我想结婚了。” 张思晓嘴巴惊成了半圆形，“你还真是你爸的儿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骧心想。 周骧有时候真不了解他妈妈的思维，他把那些不理解默默地在心里消化了，“还有一件事。” 张思晓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可能要异地了，你觉得这种情况是不是先订婚好一点？” 第62章 张思晓：“你们都是大人了，自己说了算。异地，你想辞职去哪儿？” “不是我，是她要辞职出国。” 张思晓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包括说话时双唇的上下运动。她眼中的迟疑迟迟不从口中问出。 “你同意我俩订婚吗？” · “我不同意。”周久双手抱肩，投了反对票。 周骧他们俩吃完饭，坐在沙发吃水果时听到了敲门声。 张思晓要去开门，周骧让她坐着，自己起身去开门。 明知道门后的是谁，但开门见面的瞬间仍有一丝丝尴尬，双方都有。 不过周骧认为周久更尴尬，毕竟周久最会藏情绪，如果能在他的脸上看出情绪，那心里的感受估计是乘百倍的存在。 “回来了。”周久先开口。 “嗯，回来了。”周骧回道。 周久独自一人在餐厅吃饭默默地偷听老婆和儿子的谈话，听到他们说周骧找了什么理由和派出所请假时，周久默默点头。 吃完他进了客厅，坐在离周骧最远的沙发上。 张思晓站起来去厨房收拾残局。 “去哪儿玩了？”周久似乎想说点软话调和一下父子关系。 周骧给他台阶下，“去地质公园玩了一圈。” “我们那儿的那个？” “嗯。” 聊到这个，周久可有的说了。正如周骧私下和乐回音吐槽的——他肚子里除了酒就是各类冠冕堂皇的话。 周久看出周骧走神了，便转了个话题，“那事没什么事，这次是我欠考虑。邵富元老婆也被带走了，他这次出不来了。但是，”他话锋一转，“你这次做事还是欠考虑，白学良在咱们省生意铺得不小，认识白家的人也不少。不过，你终于明白官场是怎么回事了，这点爸很高兴。” 周骧没什么可说的。现如今，他改变不了周久的思想，亦如周久也无法影响他的认知。和周骧想得差不多，周久会主动服软，他今年五十三岁了，要不再拼一把要不就退二线了，无论是哪一点，他都会选择家庭和谐。 然而，他一说出要和乐回音结婚的事情，就遭到了周久的强烈反对。 “你现在正是事业发展期，她出国很可能对你政审造成影响，我昨天碰到你们李局了，他一直看好你，说你在基层历练的不错，是时候回市局了。” 周骧吹开飘在表层的茶叶，润了下唇说，“我在派出所挺好的，要是你觉得不合适我可以辞职。” “混账！”周久指着周骧训，“你是个男人吗，动不动拿这个威胁我，我还怕你？你爱干不干。” 周骧十分平静，“我只说过两次，两次都是因为你先指点我的工作，我人微言轻不及你事业发展的大。我的婚姻与你无关吧，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吵架这种人类的斗争行为，显然比较适合双方的情绪都激动的情形下；当一方斗志昂扬，另一方平淡如水时，就会显得情绪激动的那方动物性太强，先输于人。 周久不喜欢输。这回不用张思晓劝架，他就先消了火，他喝了口水，打算走怀柔政策，“我是你爸，我能不盼你好吗。不是乐回音不好，是她太有主见了，这样的老婆根本不适合从政的人。再说，她出去几年都不知道，没准直接定居外面了，那你俩还得离婚多麻烦。” 周骧点头说：“你说得我也想过，不如先订婚吧。” 周久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周骧在等着说这句话。儿子刚跟他和好，这次怀柔肯定要怀到底，“行吧，我没意见，看乐家怎么说。” · “周叔叔在家呢？”乐回音把周骧叫出来互通消息，他们在回程上只商量了一件事：和父母定下时间。 周骧脚踩地上，把跷跷板那一边的乐回音翘到空中，点头嗯了一声，叹气说：“看他主动和我低头，还有点不适应。” 他们俩的关系不是一直如此。大概是从高三那年周久打了周骧那一巴掌开始，父子关系中的二人才呈现出真正的自己。 年少时，周骧对父亲在家里的缺失，有不满，更多的是渴望。而周久认为周骧不懂事。 等周骧逐渐成了一个独立的大人时，周久还是认为周骧不够懂事。 话不投机的时间长了，人就学聪明了，见面会优先选择安全的话题寒暄。他们俩已经好几年没争吵过了，但这次争吵比以往的都严重，却和好的最快。 “他老了”，乐回音说：“我爸妈比他还大好几岁。” 如果是两天前，乐回音还不能理解周骧的感慨。但回到家中，她的眼睛就像x光一样从头到脚扫射了父母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少周骧眼中的责任。 老，是任何人都要面对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是从父母的白发、老年斑、老花眼开始直视寸寸光阴是如何吞噬掉自己记忆中的父母。 乐回音甚至觉得何白桦和乐启天一直长这个样子，她反而记得周久年轻时的样子，不过… “小心。” 周骧突然出声，吓了乐回音一跳，她不理解有什么好小心的。 下一秒，在重心快速降落中她懂了。 对面的跷跷板没了人，乐回音瞬间落在了地面，震得她脚脖子疼。 周骧是给了她提示，可提示的太晚了，幸好乐回音反应快，双腿尽快用力将脚丫子踩实在地上。 脚脖子缓过来以后，乐回音立马追着周骧打，“学点好行不行，别跟小学生一样。” 周骧假装很痛，哎呦喂地说，“我这是弥补遗憾，咱俩认识的时候已经是初中了，没玩过这些幼稚的游戏多遗憾啊，我答应你，这些童年遗憾，哥都给你补回来。” 父母的逐渐老去，是任何人都破不了的局。既然如此，何必多想，更何况他们也在老去。 “你给谁当哥呢，不是…你答应什么，我又没提过要求！”乐回音继续捶打周骧。 天再冷，偶尔也会有老邻居散步。路过的一对教师夫妻，冲着二人说：“这两孩子不嫌冷啊，还跟小朋友一样打打闹闹。什么时候喝你俩喜酒啊。” “早着呢。” “快了吧” 两人说完互看了一眼。 教师夫妻离开后，周骧揉着乐回音的脸蛋，无语道：“傻不傻，跟别人说实话干嘛。他们就爱传闲话。” “尼采撒。”乐回音被迫吐字不清，等脸蛋自由后，她用力瞪了周骧一眼，扭头回家。 “喂，你听他们说了嘛，咱们俩是小朋友。”周骧小慢步跟在乐回音后面，追着说。 “所以呢”，乐回音没分给周骧一丝余光，懒散音发问。 “所以我们有时间把过去没做过的情侣事全做一遍。” 乐回音耸着肩膀笑抽了，原来他还能更幼稚。 “周骧，我跟你说，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是小学老师了。” 听到这么严肃的话，周骧吓了一跳，他都没察觉到乐回音想法又变了，难道乐叔他们俩不同意？不能吧。 乐回音看到周骧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心里得意洋洋，于是大方地给周骧揭晓了答案，“因为你的幼稚水平最多是小学二年级，作为你未来的老婆，我只好当你的独家老师了。” 第60章 合格 作为乐回音最好的朋友, 欧阳蕙展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 她提前一个月定好了回国的机票，就为了挑个好时间和离家最近的机场。 结果欧阳蕙连家门都没路过，直接从机场打车去了高铁站, 连行李都是她表妹代领回家的。 早知道要这么折腾，她一定不提前一个月订机票。 欧阳蕙两手空空的落地了, 倒是休闲自在。她两手揣在兜中潇洒散步, 跟熙熙攘攘的路人形态完全不同。 乐回音在接机口一眼就看到了久别的好友，她举起手里的a4 纸左右摇摆。 隔着一层栏杆, 欧阳蕙握紧乐回音的手，蹦蹦跳跳道：“哇哇哇哇, 好久不见啊。” “甚是想念呢。”乐回音接道。 栏杆空隙中的两双手紧紧握住, 俩人哈哈大笑。 久别不见想问的太多, 对欧阳蕙来说，主要是质问的问，盘问的问以及审问的问。然而一见面太激动了，一时间她把各种问都忘掉了。 两人叽叽呱呱地往外走，到了停车场看到乐回音坐进驾驶座，欧阳蕙定在原地，“你不会是刚拿到驾照吧？” “是啊, 快上来。” 欧阳蕙后退一步，“你摸着良心告诉我, 你的车技怎么样。” “新手的普通水平吧，上不上！” 第63章 为了友谊，欧阳蕙硬着头皮上了车, 她一上车就发现了周警察的存在痕迹，“你男朋友的车啊？” 新手司机的精神集中在驾驶上，没法应对朋友的聊天, “是啊，我妈要上班啊。你等会儿，等我先找到出口。” 出了地下停车区，上了高架之后，乐回音缓了口气，问欧阳蕙，“我给你定了酒店，先去休息一下不。” 欧阳蕙点头，“行，我...”，她欲言又止，“算了，你先好好开车吧，我怕怕。” “新手开车最安全好不啦，再说，我也没有很新。我的驾照都吃完满月酒了。” 噗，欧阳蕙笑出声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孩子叫驾照呢。” “你这是在外面待久了，对中文失去了敏锐力。回到祖国的土壤恢复恢复吧。” “那可坏了，你马上要离开了，失去文字感知力的变成你了。” 拌嘴架最好玩了，以前她们俩无聊的时候就拌嘴玩。为了自身安全，欧阳蕙让了乐回音一把。 到了酒店，放下行驶第一的担子，她开始突击对方了，“又是订婚又是出国，你可真是够忙了，我看农民伯伯的春天都没你忙碌。” 乐回音唇角上扬，“我和农民伯伯可以共享收获的秋日。” 她们俩不愧是好朋友，都提前订好了机票，七月是新加坡的旺季，乐回音为了省钱提前订了票。 “你不怕她鸽了你？”欧阳蕙问。 乐回音错过了一月份截止的博士申请，只能等到下次申请机会，也就是下个月——五月。 五月这批申请到博士入学 offer 的人要在明年一月入学。 欧阳蕙的担心不无道理。 乐回音耸肩道：“无所谓了，先去看看吧，万一我和杨博合不来，早点 quit，也不错。” 欧阳蕙啧啧，“真爽啊，进则手握大女主剧本，退则打开言情小说模式。我要嫉妒了，你快说说，你和老竹马是怎么飞速过渡到订婚的！” 她作为最早知道乐回音有机会去新加坡读博的人，一度觉得以她对乐回音的了解，八成是要分手了。 毕竟乐回音对于男的向来是无所谓，不像她打着找灵感的借口谈恋爱。再说如果乐回音和周骧真的喜欢，早那些年，两人干嘛去了，玩捉迷藏？ 等乐回音连着丢了两个人生决定给欧阳蕙时，她小小的身体中顿时生出了大大的震撼：乐回音这么爱周骧！ 要不是为了给周骧安全感，欧阳蕙实在找不到任何结婚的理由。 “啊？”乐回音也不知如何解释，感觉到那儿了话就说出口了呗。就好像学习的领悟力一样，无法和他人共享。 “大概可能、也许就是他是我的髓？” 欧阳蕙听迷糊了，她向来有问必问，“什么玩意？” “人欲无穷，食髓知味。我的意思就是他是我的骨头，我走之前得把他盖上章。” 呵呵。欧阳蕙听懂了，不就是狗爱骨头的故事吗，原来乐回音比她想象中还爱，竟然不是为了给对方安全感，而是要给自己安全感，她伸出手指戳了乐回音额头一下，“你啊，我都认不出你了，恋爱脑！” 欧阳蕙把自己的称号大方地送给了乐回音。 但对方拒收了，“我不是恋爱脑，恋爱脑是喜欢恋爱，我只喜欢他好嘛。” 欧阳蕙不知道怎么形容乐回音现在的表情，温柔甜蜜似乎都不合适，这样的乐回音让她脸蛋发麻，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是浪漫。 她被乐回音的爱情浪漫到了，感动到神经在五官上微微发麻。 乐回音站到好友的背后，一边帮她揉按肩膀缓解旅途的疲惫，一边描绘着蓝图，“没准我们三十的时候，就像我们以前幻想的那样，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大学时代，最不缺乏的是对未来生活的幻想，会幻想大学毕业时和帅气的男友一起毕业，有一份薪水不低的工作；会幻想二十五岁时，是不是谈婚论嫁了，会不会升职加薪；会幻想三十岁时，过上理想的生活。 欧阳蕙粗糙的手擦拭掉了自己的眼泪，连着点头说：“会的”，虽然她们俩已经过了二十五，前两个幻想都没有实现，乐回音连月薪几千的工作都辞掉了，欧阳蕙的作品一年卖不出三件。 不过如今的她们想要的也变了。走过幻想的长廊，踏进了现实的石子路，还好她们走进了自己的羊肠小路，这条路和无数人的羊肠小路平行不交叉，只要大家都坚持下去，小路终会汇成大路。 · 欧阳蕙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又转了高铁，是一腔鸡血支撑着她问东问西。 情绪激烈地波动以后，她彻底放松下来了，人也就困乏了。 乐回音帮她盖上被子，悄声离开了。 开上周骧的车，去办理自己的事，还蛮有趣的。 乐回音一直都对开车没兴趣，直到她辞职自己在家要办理各种事程时，她决定要自己开车。 一个月，驾驶证到手了。 余然向她发来贺电，同时小小的抱怨，“还指望你有了驾照当我的代驾，结果你这就要走了。” 事事皆难料。 天暖和了，乐回音打开车窗，微风吹动了碎发，周骧的警察不倒翁也跟着摇摆。 后天就是她和周骧的订婚宴。她告诉了三位朋友，余然、欧阳蕙和贾文渊。 周骧问她，孙琳呢？ 乐回音说，等办结婚宴再说吧。有些朋友可以参与你的大部分人生之事，但大部分只会在重要节点有一个交集。 周骧虽然在本地工作，但他叫的人更少，只叫了白理文和刘轩辕。老朱年纪大，不喜欢掺合别人的家里事。 乐回音问他，跟刘轩辕这么好？周骧没理她。 “if the world is ending， i'd wanna be next to uuuuuuu o”，开车不接电话。 乐回音把车停在路边，回拨过去，“喂。” “取到戒指了吗？” “没呢，我刚到店门口。” 关于戒指，周骧给乐回音两个提议：一是两人一同去挑选，二是他挑，然后当天给她惊喜。 乐回音全部否决，她想要惊喜，但戒指也不能丑。 店里的三五个店员都闲在柜台旁，有人刷手机，有人在聊天。 见乐回音进来，大家挂好笑容，热情接待她。 知道她是来取戒指，只剩一位年长的店员接待她了，“四月二十九周先生订的是吧。您稍等下，我去取货。” 有一个年轻的店员又挪了回来，站在乐回音对面，稚嫩的脸上露好奇，小心翼翼地问：“姐，你帮家里人取戒指啊？” 第61章 wolo “啊？”乐回音满脸疑惑。 店员眨了眨眼睛, “不是吗？我记得这单是婚戒耶。” “是婚戒，上次来的是我对象。”乐回音一句话解决了年轻店员的疑惑。 年长的店员回来了，她手里握着戒指盒, 小拇指勾住了包装纸盒的袋子，双手捧住小小的戒指盒送上祝福, “祝你们百年好合, 要打开看看吗。” “谢谢”，乐回音接过来, 刚要打开，就听到了背后急促的脚步声, “等下。” 周骧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下意识将手搭在乐回音手上, 顺过气来才说：“这条街太堵了，我跑过来的。” 他在这条街出警，本以为时间很余富，没想到今天好像有什么活动，一路堵，他只好跑过来。 周骧因此还被刘轩辕打趣，“当时怎么说来着, 乐回音不是你想象中的贤妻良母，原来是为了击退情敌不择手段啊！” 我跟你能一样吗, 周骧心想，而他关上车门开跑前却说：“是又怎么样。” “我不是说你不用来了嘛，我自己看就行。”乐回音弯起手掌, 帮周骧扇风。 “那怎么行，好歹第一次要我帮你带上吧。” 店里没有新客人，店员们不用凑近就能听到他们俩的对话。 乐回音扒掉了他的手, 白了他一眼，“幼稚，大家都在笑话你。” 年长的店员脸上噙着笑但没笑出声，还连忙摆手道：“我们可不是笑话，是为你们开心。结婚是喜事，也不见得每对情侣都像你们这么甜蜜。妹妹有福气啊。” 乐回音向来不擅长应对这种客套话。 “谢谢您，是我有福气。”周骧从乐回音手中拿过戒指盒说。 铂金的戒圈色泽温润，上面镶嵌着圆形的切割钻石，它稳稳地套进了主人无名指中。 “喜欢吗？” “喜欢，里面刻了字？” “感觉到了？” 第64章 “看到的，笨蛋。” 周骧笑了下，转头问店员，“我在小程序里点了提货了，你看一下吧。” “走吧。”他回头牵着乐回音戴上戒指的手。 等他们离开店里，年长的店员察觉到了自己手里的袋子，回头逗旁边年轻的店员，“粉红泡泡碎了？早就和你说了，来咱们店里的都是有主的男人，别惦记。” 乐回音把戒指脱下来，迎着光线凑到最近看，看到了里面刻的字母，wolo。 “wolo? 什么意思。” “你猜。” “我 love u？u 被你吃了。” 周骧紧张地探过头来，接过戒指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地看了一圈说：“还真是呢。” 乐回音：“ve，也没了？骗子。到底什么意思。” 周骧把戒指给她戴回去，挑眉道：“后天。” · 后天很快就到了。春意正浓，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乐回音一家刚出门就被邻居发现了，“呀呀呀，这一家三口穿这么好看是要干嘛去。” 家属院就是这点不好，出门遇到熟人的概率太高。被绊住的三口面前又过来了一对夫妇，嘴快道：“刚才张老师和儿子也出去了，娘俩打扮的可精神了，这是要出门找个高档场所会亲家了？” 乐启天礼貌带笑，点头说：“快了快了，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们，记得来捧个场啊。” 人走光以后，何白桦长呼一口气，转头瞪乐启天，“我就说吧，早点走，就怪你磨磨蹭蹭耽误时间。” 乐家三口到酒店时，周骧一家到齐了，周久是昨晚招待完人直接住在了酒店。 除了他们两家外，周骧舅舅一家、乐启天的亲戚还有周久的两个弟弟都是昨天到的，住在酒店里。 乐回音到了之后通知她的朋友们可以出发了，从不熬夜的贾文渊是最早到的。 自从乐回音辞职以后，贾文渊第一次见到她。趁着人还少，她拉着乐回音的胳膊进了间没人的包房，关门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前顾后看。 乐回音十分配合对方遮遮掩掩的行为，也做贼一般悄声问：“什么事啊。” 关上门以后，贾文渊爽快多了，她从兜里掏出一张信封，递给乐回音，“喏，这是范校长托我带给你的，你别想拒绝。她很感谢你做的一切，知道你回到科研的轨道很为你开心，她说，阴霾散去了，天晴了。” 乐回音双手接过信封，她的手指捏住信封的两端，信封内有两层纸，长的在下，短的在上。 打开信封看到里面上层是钱，下层是一张纸。她抬起头略有疑惑地望着贾文渊，对方似乎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她辞职了，去了一所私立学校。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范校长是我表姑，当时咱们一起入职，她还让我多注意下你，怕你水土不服。” 乐回音展开了信纸，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稿纸上的内容。 她把稿纸和信封收起来，装进来了自己的化妆包里，“走吧，一会儿人该来了。” 乐回音离开的一小会儿功夫，来了不少人，包括她和周骧的朋友们。 长辈们为了让年轻人更自在些，便分了两个包间，乐回音推门进去看到余然和欧阳蕙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 周骧不在屋里，白理文站在折叠梯上挂小彩灯，刘轩辕帮忙递灯，还有玩闹的孩子们。 “回音姐！你看我们吹得气球！”这些孩子里，张沅最大，他带着周骧的堂弟们还有乐回音的弟弟妹妹吹气球玩彩带。 乐回音用力鼓掌叫好，其他观众也很会哄孩子，一同大力鼓掌。 “哟，准新娘真靓，小妆一花，宛如新娘啊。你跑哪儿去了，我们这一圈陌生人就等着你来主持大局呢。”余然把乐回音拉过来打趣道。 乐回音双手合十，“我就出去一小下下，你不自来熟嘛，有你在就没有陌生人。”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担起了主人的气势介绍了一圈，白理文比余然还自来熟，有他俩在根本不会冷场。 这不刚认识几分钟，他就问出了欧阳蕙上周还在意大利。 乐回音意外地发现，原来周骧的生活圈她知道地差不多了，除了一些外地亲戚没见过。 周骧推门探头进来，对着乐回音招手，“我家亲戚过来了，一起去一下？” 欧阳蕙推着乐回音过去，“快去吧，我们可以自助。” 乐回音跟着周骧走进隔壁的大间，张思晓就站在门口，她今天穿了件高腰旗袍高挑优雅。 周骧长得更像妈妈，乐回音心想。 张思晓带着乐回音认了一圈亲戚和周久的几个朋友，又帮她堵住了亲戚间的刨根打听。 “去吧，一会儿正式开始再过来就行。”张思晓半搂住乐回音的腰带她往外走。 周骧站在乐启天旁边笑边点头，一看就是在和她家亲戚客套。她转头找周骧的动作被张思晓发现了，“你先过去吧，这屋不好玩，周骧等会儿就过去找你了。” 张思晓还把乐回音当孩子，将琐碎麻烦的事都帮她挡在外面。 乐回音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张思晓的身体，“张阿姨，你累不累？” “不累，这才哪儿到哪儿，当老师的最能站着了。”张思晓笑道。 本应该喜气洋洋的日子，却被一封信搞得心绪起伏。 余然先看出了乐回音的不对劲，“累了？” “没有，对了，你知道吗，后来吴周刊发了一篇前任教育局局长大兴土木的文章，但很快被删掉了。”说完，乐回音无意识地咬了下唇。 欧阳蕙听不懂，只好在这两人之间进行视线追踪。 余然耸肩道：“知道，我当时看完还想发给你了，结果刚看完就被删了，没来得及转发。我还问了我朋友，她说没办法只能删掉了。我想起来了，里面还写了实验小学是近五年唯一没动过土的学校。” 乐回音是刚知道的。 范立春在信里说，过了年没几天，有位记者上门找她，问她愿不愿意就着邵局长被双规的机会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 范立春选择了拒绝。 记者走前，说：“范老师，你的同事来找过我，我想她是因为你的影响才会来找我。也许是因为她来找过我，我做了一些调查，对最近吴市教育有关的风吹草动十分敏感。你看，这就是多米诺效应。你先影响了她，她的话又打动了我，媒体的意义就是在传播中形成力量，你不说出来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范立春在信里还说，她很感激乐回音所做的一切，其实去年冬天她是心灰意冷地离开了，并不像她表现出的淡定。之后的工作就是和尚撞钟，日复一日，后来换了局长，对她来说也没区别。她不关心这些，因为她不再相信了。 她要感谢乐回音，她又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开始向面试官绘制出她的蓝图，一个不行，就面两个，两个不行，就面五个。再第七次面试中，她找到了新的路。 乐回音捡着结果说，“我刚知道，范校长辞职了，离开吴市去了贵州的一所私立小学。” 余然楞了下，笑了，“是吗，最近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开始走花路了。” 欧阳蕙的手指对着自己，说：“我不是，我要开始走弯路了。” 乐回音和余然一同笑了起来，后面的白理文好奇地往前探头。 门开了，乐回音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人脸。她拍了欧阳蕙一下，然后推门出去看到了倚在墙壁的周骧。 “我妈说，你刚才担心她累着，让我来看看你。” “好久没见她穿高跟鞋了，有点不适应。” 周骧晃动着颈椎，舒了口气，“她刚问我，是不是跟你乱说话了。” 乐回音低头盯着自己脚尖的水钻，嘟囔着：“我想关心她嘛。” “她现在没事，都复查两年了。” “周骧，你说我们可不可以一直成长，直到老？” 乐回音仰着头盯住距离她一米多高的天花板，上面悬挂着亮晶晶的水晶灯，没开灯时它不刺眼，但也不打眼。 周骧今天穿了难得穿上一次的白衬衫，西服被他挂在手臂弯中，马甲卡在了他的腰上，他和乐回音的姿势一样，双手背在腰上靠着墙壁，一脚贴着踢脚线，一脚伸出来平横身体。 化了全妆的乐回音，比平时的她多了几分明艳少了两分稚气。素雅的旗袍是她们娘仨一起做的，乐回音的颜色最素，上了身后却是最艳丽的那个。 她的眼睛大又亮，画了眼线以后会比平时多了几分锋利。现在乐回音仰头向上看，一定是想要一个美好的答案。 第65章 “可以吧。”周骧自顾自地点头说。 他没告诉乐回音，从乾市回来的那天，张思晓问了他同样的问题：是因为其他原因选择回来，还是真的想当警察。 他说各种原因都有。 张思晓告诉了周骧一件事，她跟周久提出了离婚。 不是为了周骧，是为了她自己。她说，她想过自己的生活了，身体出了问题不是坏事，它在提醒我们，要活在当下，“我对你的希望，就是活和生活，不要像我一样，过了大半辈子才意识到自己多胆小。” 乐回音更大方一点，把何白桦的话和周骧分享了，“刚才你家里人问东问西时，我想到我妈妈说的一句话，‘我还没老，我现在和你一样，还有着成长的烦恼。成长和变老之间有一条缓冲带，每个人的缓冲带长度不同，有些人一脚油就踩过了缓冲带，有些人等到走不动道还愿意思考和成长。’ 你知道吗，现在想起过去给我带来痛苦的事情，好像一瞬间都放下了。我成长了，它们就困不住我了。也许我可以一直成长，一直有新的烦恼。” “就像现在这样吗？”周骧眼角露出了细纹。 乐回音回望周骧，用力点头，连着肩颈都跟着一同发力，“对，we only live once，是吧？” 从yolo到wolo，他们俩走过了漫长的岁月，还好他们从you变成了we。 水晶灯突然亮了起来，打下的光照进了对方的眼中，乐回音看到周骧的眼里充满了光和亮，还有满足。 “乐班长总是这么聪明，就怕成为了周太太以后会被传染笨。” “不会的，你可是上了我家的户口，以后你会越来越聪明！”乐回音言笑晏晏。 白理文从门口探出脑袋瓜，冲着周骧小声喊，“你过来，哥有事找你。回音妹子，还有你！” 周骧先松开了乐回音的手，走路还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乐回音歪着脑袋笑了笑，也站直身体跟着他的方向走。 我们独自来到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孤勇前行，走着走着遇到了光，看到了那些和自己一样握住火把前行的人，才发现原来是大家的火把汇成了光。 往前走吧，我们会一起走过缓冲带，来到世界的尽头，对吧？不只是we only live once，还是we only love once。 乐回音快走了一步，抓住周骧向后摇摆的手，他似乎早就感知到了身后的脚步和手，立刻回握住周太太的手，另一只手向上挥，回应了前方的呼唤，“我们来了。”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