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语浓时花簇簇》 第1章 [gl百合] 《叶语浓时花簇簇作者:过雁鸣【完结】 简介: 无忧无虑隐士受 x 心事重重小姐攻 花家避世而居。 直到某天,花锦簇在村外竹林捡到一个人,此人脸上脏兮兮的,还带着血渍,但仍盖不住其眉宇间的温柔,像一朵被遗弃的睡莲,躺在这荒无人烟的竹林之中。 她不想让她走,但她知道她不属于这里,早晚会离开。 她想带她走,但她知道她不会离开她自小生活的地方。 村落中央长着一株高大的楸树,春日时节,花开满树红,在女儿节那日,女儿家会将罗带系于楸树之上,系得越高,越幸运,越平安。 起初,她吹过的药,她都不喝,她担心对方嫌弃自己,道:“这馒头我没咬,是掰开的,绝对干净。” 她却道:“你咬了也没事。” 两人一言不发的闷头吃饭。 “等女儿节过后,我再离开。”她定要将她的罗带系到最高处。 “好。”她心里默默估摸着日子,好快啊。 后来,她不顾姥姥的反对,入世追随。 “簇儿,你回来。那日我给她卜了一卦,卦象并不好,两年之内她必有大劫,你若执意与她纠缠,你会受她牵连的啊,簇儿。” 姥姥先前本就因占卜泄露天机伤了一只眼睛,如今又为了自己再次冒险占卜,方又闻言叶瑟浓在不久的将来会遇劫,花锦簇眸中含泪:“姥姥,你不是常说,卦不可算尽,只因天道无常。世事无常,世间之事哪能是一次占卜就能决定的,况且世人不也常说‘人定胜天’吗。” “您就让我去吧,否则我会...遗憾终身。” 她要陪在她的身边,化解其宿命。 夜语浓时花簇簇,禅机漏处月湾湾。 ——宋·吴泳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甜文 轻松 正剧 救赎 预知 主角:花锦簇,叶瑟浓 一句话简介:花叶相依,至死不渝 立意:爱永无休止 第1章 风起休与 小院栅栏内,花锦簇拖着腮,百无聊赖的看着小鸡啄食。 ‘嘭!’的一声,花锦簇游走的思绪被猛的拽回来,一股烧焦的味道直窜鼻中,她暗道不好,拔腿忙朝厨房的方向跑去。 不出所料,厨房云雾缭绕,恍若置身仙境。 烟气呛得花锦簇咳嗽不止,她忙把灶台上的火熄灭,紧接着又往锅里加了几碗水,随后忙不迭的打开窗户通风。 她掀起裙摆扇动,试图尽快将糊焦味儿散去。 花锦簇边扇边叹道:“做事果真不能三心二意啊,一会儿不要被姥姥数落才好。” “簇儿,你不会又在琢磨什么吃食吧?”花离尘拄着拐杖站在厨房外问道。 姥姥一把年纪,听觉和嗅觉依旧不减当年。 花锦簇急得原地打转,忙道:“姥姥,没有,你让我节约粮食,我哪儿敢再浪费啊。” 花离尘走进厨房,意味深长的笑了,道:“虽说姥姥年纪大,一只眼睛还不好使,但姥姥鼻子还闻得见,这么大的烟气,这么浓的焦儿味,估计整个村子都闻到了,你还想哄骗姥姥?” 花锦簇心里嘀咕着,骗还是要骗一下的,万一姥姥信了呢。她喜欢琢磨各种花样的吃食,期间自然也浪费了不少的粮食,姥姥不喜,便不再允她如此。 花锦簇想着托词,道:“姥姥,你知道的,我体寒,我在熬药呢,熬着熬着睡着了,所以....” 花离尘道:“体寒?那我问你,可有法子医治?” 花锦簇眼睛瞥向别处,眼珠转来转去,一字一顿道:“那个,甘草、当归、桂枝、熟..黄..芪,还有...” 还没等花锦簇想到剩余的草药,花离尘便扬起拐杖打在花锦簇腿上,恨其不成材,嗔怪道:“岂能像你这般死记硬背,体寒,还要看是虚寒还是实寒,也要看是心寒、肝寒、脾寒、肺寒、还是肾寒!岂能一概而论!你如此不开窍,连自己都医不好,如何指望你悬壶济世。在家好好看医术,不要整日里琢磨美食。” 花离尘转身要走。 花锦簇呢喃道:“我浑身哪儿都寒。” 花离尘转身,道:“你在嘀咕什么?” 花锦簇边揉着腿,边凑上前,道:“姥姥!姥姥,我哪里能济世嘛,我这辈子能救一两个人我就很开心了。姥姥,不要总逼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嘛,这样,我这朵娇艳欲滴的花儿早晚会枯萎的。” 花离尘停下脚步,语重心长道:“簇儿啊,姥姥这是为你好,学医救人救己,受益终身,你什么时候才会乖乖听姥姥的话。” “姥姥,花花是不是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花锦簇隔着窗子向外望去,心中窃喜,她的救兵到了,这秋池肯定是闻着香味儿找来的。 花离尘道:“秋池来啦,你和簇儿玩吧,姥姥就不陪你们了。” 秋池看着垂头丧气的花锦簇,道:“花花,你怎么了?” 花锦簇抬起头,道:“秋池你的鼻子说灵又不灵。” 秋池一脸茫然道:“怎么说?” 花锦簇边说边往厨房走去,道:“说你灵是因为你闻到了做饭的味道,说你不灵是因为你竟没闻到糊饭的味道。” 秋池又仔细闻了闻,道:“真是糊得一塌糊涂。看来,我得找个大夫帮我看看鼻子。哦,对了,花花,你上次做的竹筒饭很好吃,若哪天再做了一定要叫上我啊。” 花锦簇笑道:“你都不用提醒我,什么时候缺过你。” 秋池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 花锦簇道:“又怎么啦?” 秋池道:“女儿节用的罗带你织好了么?” 此话一出,花锦簇顿时愣住。 秋池见状,得意道:“我就知道你忘了,不用谢我。” 花锦簇拍了拍脑门,道:“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一直以来,她并没有将女儿节放在心上,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一种形式过场而已,可是姥姥想让自己去,自己定是不能与姥姥对着干,只是织罗带...是真有点为难自己了。 屋内,花锦簇一针一线织着罗带。 花离尘见状道:“簇儿,女儿节那日,你的罗带能挂到楸树上吗?楸树那么高,姥姥真希望有泼天的好运落在你头上。” 村落中央长着一株高大的楸树,春日时节,花开满树红,而且楸树的花、叶、种子均可入药,于是,村子里的人视其为好运树,平安树,因此,在女儿节那日,需要将提前备好的罗带系于楸树之上,系得越高,越幸运,越平安。 花锦簇放下针线,淡然一笑,道:“不用系那么高,我只祈求楸树能把好运气匀给我一点点就好啦,再说这么久一来,都没人能把罗带系到树顶上,我自然也不例外。” 花锦簇低头继续织着罗带。 花离尘道:“以你的心性,姥姥怎么放心让你离开村子。不过也好,簇儿平安,姥姥便平安,簇儿喜乐,姥姥便喜乐,记住你永远是姥姥的骄傲。” 见眼下氛围如此之好,花锦簇忙趁热打铁,她放下手中的罗带,牵起姥姥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道:“姥姥,女儿节那日,许我出村一次好不好?最后一次。” 她话音刚落,姥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起身道:“出村?你想都不要想。” 随后她便被姥姥赶到药舍。 花锦簇手里捧着医书和各种药材,但脑子里想的全是出村的事。休与村虽物产丰富,但也不是想吃什么就有的,有的食材必须出村才能取到,不出村的话,秋池要吃的竹筒饭,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来?她心里暗道,不管姥姥同不同意,她定要出村一次。 花锦簇憋在屋里老老实实的织罗带,花离尘见她如此安分,也不总盯着她了。 花锦簇看着手里的罗带,翻来覆去瞧了好半天,总觉得缺点什么,可思来想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便拿着罗带出门,找秋池帮忙看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好的建议。 花锦簇兴致冲冲的往秋池家赶去。 忽地袭来一阵清风,罗带随风而动,从花锦簇手中‘挣脱’。 花锦簇忙追上去,每次都在她快要抓住罗带的时候,那风似乎长了眼睛一般又把罗带吹走。 追了好一会儿,花锦簇气喘吁吁,道:“风啊,你停下来好不好啊,你若害我被姥姥责罚,我饶不了你。” 那风似听懂花锦簇的话,竟真停了下来,罗带飘然而落。 花锦簇顺势将罗带抓在手中,有种失而复得的珍惜。 她环望四周,此时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已出村。 本打算回家,但转念一想,既然都出村了,横竖都免不了一顿责罚,不如去竹林一趟,取一些新鲜的竹子做竹筒饭。 她将罗带收入怀中,脚步一转,往竹林的方向走去。 竹林深深,郁郁葱葱,在雾气的掩映下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休与村在这片竹林和雾气的保护下才得以无形于世。 第2章 徐徐清风夹杂着竹子的清香吹向四方。 花锦簇不止一次偷偷来过此处,只是此时的竹林幽静异常,不禁令她脚底生寒,她压住心中的不适,继续往竹林深处走去,寻找新鲜的竹子。 层层叠叠的落叶,踩上去,咔嚓作响。 花锦簇选好一块地方,便打算动工,看着自己两只手空空如也,她才意识到自己未带蔑刀出门,竹子坚韧,没有蔑刀恐怕要空手而归。 花锦簇有些不甘心,她不想浪费这次出村的机会,她拾起地上的枯树枝拨动落叶,希望可以在落叶之下找到她想要的东西,说不定会有人将篾刀遗落此处。 她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看到地面有一处泛着光亮,她忙扒开落叶去瞧,竟然是一把剑。 剑身极其轻薄,还刻有花纹,像是女子的佩剑。 花锦簇喜道:“虽没找到篾刀,有剑也可以呀,只是,这么好的剑用来砍竹子有些大材小用了。” 花锦簇攥着剑身,想看看剑的全貌,却不料另一端的剑柄被卡得死死的,拽了半天也没拽出来。 花锦簇以为剑柄陷进泥里,隔着厚厚的落叶,她的手顺着剑身朝剑柄摸去。 她越摸感觉越不对劲,手感不对呀,她自言自语,呢喃着:“怎么,怎么这么软啊?” “救我。” 猝不及防间,一张煞白的脸从厚厚的落叶中显露。 花锦簇顺势掏出身上唯一的‘武器’,拿着罗带往那张脸上打去,边打边喊:“鬼啊!!” 待花锦簇心情平复之后,拨开那人脸上的落叶,那人竟晕了过去。 花锦簇打量着此人,这哪里是鬼,分明像犯了错被师父一脚踢下凡间的仙子。 虽说此人脸上脏兮兮的,还带着血渍,但仍盖不住其眉宇间的温柔端庄,像一朵被遗弃的睡莲,躺在这荒无人烟的竹林之中。 第2章 锦瑟无端 也不知这人昏睡了多久,身上竟落了厚厚一层落叶,花锦簇拂去那人身上的落叶。 落叶之下,那人身着杏黄色云锦衣衫,只是这衣衫染了鲜血,不禁让人觉得可惜。 花锦簇暗暗忏悔,人还不知道死活呢,竟然还有闲情可怜一件衣服。 她晃了晃那女子的身体,道:“姑娘?姑娘...” 没有回应。 那剑柄被这姑娘死死攥着,好像只有这样牢牢攥着,她心里才会安心些。 花锦簇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剑从那姑娘的手中抽离出来。 剑柄处赫然刻着‘锦瑟’二字。她简单看了一眼,将剑别在腰间,背起那姑娘往休与村的方向走去。 虽说休与村不能进外人,但事急从权,容不得她瞻前顾后。 村子虽说不大,却很热闹,路边二三成群话着家常,小孩儿围着大人打闹。 花锦簇停下,若是被村子里的人瞧见她带生人进村,她们定会问东问西,问个不停。 她掏出一枚飞火,往空旷的地方丢去。 只听一声炸响,响彻整个村子。 “秋池给的飞火果真厉害。”花锦簇道。 原本热聊的村民顿时鸦雀无声,纷纷赶过去一探究竟。 花锦簇见状,忙背着那落难的姑娘往家赶去,一路上畅通无阻。 清晨,阳光穿过窗户慢慢探入屋内。 花锦簇一边扇着熬药的炉火,一边打着困。 “啊。” 花锦簇听见声响,强撑着欲睡不睡的双眼朝那姑娘走去,她道:“你醒啦。” 看着陌生的环境,姑娘满眼都是警惕,她上下打量着眼前人,满是探究之意,面对陌生人的关切,她什么都不想说,她起身坐起,却因小腹传来的痛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又跌了回去。 花锦簇忙上前搀扶,道:“姑娘,你不用如此小心翼翼,我不是坏人,你现在需要放松心情,这样伤口好的还快些。那个,我给你熬了药,我端给你喝哈。” 说着她盛了碗药,吹了吹,递到那姑娘嘴边,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的大夫,最好的大夫就是我姥姥了,也不知这药有没有用。” 姑娘道:“你不知道有没有用就给我喝?不怕喝死人吗?” 花锦簇顿了片刻,道:“不会喝死人,我也是稍微懂点医术的。” 那姑娘别过脸去,又躺了下去,依旧没有喝药的意思。 花锦簇又吹了吹,道:“我话可能是讲错了,但药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失血太多,得补补身子,你不喝药,身体怎么好呢。” “麻烦姑娘再帮我盛一碗,我自己喝。” 花锦簇展颜一笑,道:“你声音这么好听,多说几句,润润我的耳朵。” 花锦簇按照那姑娘说的,又盛了一碗,就在她要吹一吹的时候,那姑娘忙道:“不要吹,我自己来,不劳你了,谢谢。” 花锦簇眉尖一挑,尴尬的将碗递过去,原来这姑娘不是不吃药,只是不吃她吹过的药,她这个救命恩人居然被嫌弃了。 花锦簇道:“姑娘你叫什么?” 那姑娘犹豫了片刻,道:“催、催雪,你是谁?” “你叫催催雪啊?我叫下下雨。” 那姑娘见对方打趣自己,略显不悦,道:“都说医者仁心,你竟打趣一个病人,拿我这个病人取乐,不知你的仁心何在?” “好啦,好啦,你不要生气嘛,不逗你了,我叫花锦簇,这次是真的,我真的叫花锦簇,不叫下下雨。朋友间要坦诚相待,是不是?” 催雪有些心虚,辩驳道:“我哪里不坦诚了?” “我没说你不坦诚,我是在怪我自己,若是方才就如实相告,就不会惹你这个病人生气了。” 催雪垂下眼眸,眼角闪过一丝笑意。 花锦簇道:“对了,你的佩剑我给你收起来了。你怎么受的伤?是遇到强盗劫匪了吗?” 催雪接过佩剑,悠悠一转,剑身便缩了回去。花锦簇好奇的看着,此时那东西像个火折子被催雪握在掌心,不仔细研究还真看不出来是个防身的武器。 催雪道:“应该是运气不好,遇上了马贼。我以为我死定了。”话虽如此说,但她心里清楚,那些人身手不凡,根本不是普通马贼,劫财也只是装装样子,要她的命才是目的。 花锦簇收起空空的药碗,道:“本来呢,你是快死了,谁让你遇到了我呢。” 催雪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道:“这里是哪?回首城吗?” 听到回首城,花锦簇好奇道:“你是回首城的人?” 催雪点点头。 花锦簇道:“这里是休与村,很安全的,你放心养伤,我现在要去采摘些药材,把你用掉的那部分给补上。”她为了给催雪治伤,将药房的草药用了大半,若不及时补上,姥姥万一问起这些药草做什么用了,她也不好交待,总不能说在竹林救了一个陌生人,还把陌生人带回村子了吧。 “簇儿?!”花离尘道。 花锦簇身子一紧,忙出了屋,把门带上,道:“姥姥,姥姥你腿脚不方便,怎么不好好歇着?” 花离尘看了眼紧闭的屋门,道:“簇儿,姥姥最近发现止血的药材少了大半,你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啊?让姥姥看看。” 花锦簇心中生出愧意,姥姥如此关心她,而她却骗了姥姥:“姥姥,是秋池受伤了,我没事,不过你放心姥姥,我会尽快把药材补齐的,我正要去采药呢。” 花离尘手握拐杖,用力戳在地上,道:“这么说,秋池在屋里了?”说着,抬脚便往屋内走去。 花锦簇心知瞒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姥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出村,更不该带外人回来,但是,姥姥,我不能见死不救呀,屋里那位姑娘伤势真的很严重,不带她回来她会死的。” 花离尘道:“若外人给村子里招来祸患,你担待得起吗?!还有那飞火是你丢的吧。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三令五申之事,你全然不放在心上!” 花锦簇虽说是跪下了,但心里仍不服气,小声嘀咕道:“什么祸患不祸患的,我只知道不带她回来,她会死,姥姥难道想让我见死不救吗。” 花离尘被驳得哑口无言,抡起拐杖就要往花锦簇身上打。 花锦簇下意识紧闭双眼,挺直后背。 “慢着!”催雪推开门,捂着肚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走到姥姥面前,道:“我和锦簇年龄相仿,也称您姥姥吧,姥姥,若您要打,便只打我一人吧。我与锦簇萍水相逢,又幸得锦簇搭救,我不想我的救命恩人替我挨打。您打了,消了气,我立刻离开。”只是和花锦簇不同的是,催雪并没有跪着,而是直挺挺的站在花锦簇旁边,站在花离尘对面。 花锦簇忙抱住催雪的胳膊,急道:“你还没恢复好,怎么走嘛,走到半路晕倒了怎么办?” 催雪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花锦簇急道:“姥姥~~~” 第3章 花离尘道:“罢了罢了,伤好后,还请姑娘立刻离开。” 姥姥走后,花锦簇忙扶着催雪进了屋,道:“你怎么这么傻,我姥姥最多打我几下,又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你这样跑出来,好傻。赶紧躺下,我帮你止血。” 催雪道:“花锦簇,谢谢你救了我。” 花锦簇道:“你放心吧,被姥姥发现了也不是一件坏事,我的医术不太好,别看姥姥刚刚那么疾言厉色的,过不了多久,姥姥肯定会亲自为你治伤的。” 果真到了第二日,花离尘气消后,便拿着三七,茜草,蒲黄和花蕊石等药草让花锦簇煎药给催雪喝。 后经过半月的修养,催雪的身体日渐好转,期间定然少不了花锦簇百般投喂。 这日,花锦簇如往常一般将做好的饭菜端上饭桌。看着正在梳妆的催雪。她知总是盯着别人看是对对方的冒犯,但她的眼神总是忍不住追随她。 “催雪,你穿我的衣服,还挺合身的。” 催雪回眸一笑,道:“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想,过几日我该离开了。” 花锦簇抿了抿嘴,道:“我知道你早晚会离开,但饭还是要吃的,先吃饭吧。” 二人相对而坐。 催雪道:“姥姥呢?不和我们一起吗?” 花锦簇道:“姥姥年纪大了,我单独做了些清淡的饭菜,已经给姥姥送过去了。” 催雪的目光忍不住在花锦簇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花锦簇抬头,两人目光正好交汇,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我是不是吃脸上了?” 催雪低头噙笑,见花锦簇吃得那么香,她渐渐也没那么拘束了。刚来那几日她只吃蔬菜,没怎么吃主食,很快就会饿,如今她和花锦簇渐渐熟络起来,也没之前那么拘谨了。 催雪挽起衣袖,伸手去拿馒头。 “这半个馒头我咬了一口,你吃另一半。”花锦簇边说边将催雪手里的馒头抢下来,又递给她半个新馒头。 她担心催雪嫌弃自己,又急忙补充道:“这馒头我没咬,是掰开的,绝对干净。” 催雪又拿起被花锦簇咬过一口的馒头,放入口中,道:“你咬了也没事。” 这个回答,着实令花锦簇惊喜,她美滋滋的“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两人一言不发的闷头吃饭。 催雪突然道:“等女儿节过后,我再离开。” “好。”花锦簇心里默默估摸着日子,暗道,好快啊。 催雪又道:“村子里可有鱼塘?老人家吃点鱼可以延年益寿,不一定要餐餐吃素。” 花锦簇点点道:“村子南边有个垂钓园,但我不太会钓鱼。” 催雪道:“吃完饭,你带我去,我帮你钓。” “那多谢了。” 第3章 后会有期 两人刚出屋子,便看到隔壁邻居徐婶婶拿着一只母鸡坐在姥姥对面。 “花前辈,我家鸡总是不下蛋,我们家都好几天没吃上鸡蛋了,您帮忙看看?” 花离尘看着眼前这只母鸡,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月她与这只母鸡已经见过好几次,“你让它歇一段时间吧,或者买只新的?” “那不行,既然治不好,今天就宰了它炖肉吃。” 花锦簇忙跑过去,制止道:“徐婶婶,这病我就能看。” 催雪饶有兴趣的凑过去,给鸡看病?她还是第一次见。 “真哒,锦簇,如果真能治好,分你一个鸡蛋。”徐婶婶的目光移到催雪身上,道:“这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花锦簇这才惊觉不妙,道:“徐婶婶,这是秋池啊,你总是不出门,连秋池长什么样子都忘啦?” “秋池?” “是啊,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秋池,你忘啦?小时候她还一不小心烧过你家麦田呢?” 提到麦子地,徐婶婶想起来了,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当初就因为我说了几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一把火把我家麦子给烧了,若不是邻里发现的及时,整个村子的小麦都得遭殃,当初也多亏了花前辈救济我,不然我早就饿死了。”说着,还打了催雪一下。 花离尘道:“当年的事不提了。” 催雪笑嘻嘻的应着,好像她就是秋池,在为以往的行为致歉。 “锦簇啊,你好好治,治好了,婶婶分你鸡蛋。” “谢谢婶婶,鸡蛋您留着慢慢吃就行。”花锦簇抱起母鸡,递给催雪,道:“抱着。” 催雪面露难色,不禁往后退了些,道:“我?抱着?” 花锦簇眨眼道:“就是你,你不要告诉我一个习武之人还会害怕一只小母鸡?” 催雪既不想抱母鸡,又不想让花锦簇觉得自己胆小,道:“可我不会抱啊,我如果会的话,肯定不会推辞。” 花离尘提醒道:“抓住翅膀和大腿就好了。” “好吧,你不敢就算了,那徐婶婶帮我吧。”花锦簇说着就要把母鸡递给徐婶婶。 此时一双纤细白皙的双手攥住母鸡的翅膀和大腿,催雪紧紧攥着,生怕母鸡挣脱掉。 花锦簇看着催雪紧绷的神色,不禁一笑。她自上而下缓慢按压母鸡的腹部,然后一针刺入,又迅速拔出。 为了保住母鸡的小命,只好让母鸡受一针之苦了。 “好了,三日之后你便有鸡蛋吃了。” “这么快。”徐婶婶笑嘻嘻的接过催雪手里的母鸡,然后又看向花离尘,道:“花前辈,听说您还会占卜相面,您能帮我看看我往后会怎样吗?有没有什么大灾大难?” 花离尘面色一沉,道:“你听错了。” 催雪捕捉到花离尘神色细微的变化。 花锦簇道:“徐婶婶,您往后余生定会平安顺遂。您赶紧抱着母鸡回去吧,若是鸡蛋下在我家,可就算我家的了,我可不还你哦,正好秋池该多吃几个鸡蛋补补。” 闻言,徐婶婶便抱着母鸡离开。 饭后,花锦簇带催雪来到一处天然鱼塘。 鱼塘四周长满了芦苇,岸边种着三五棵柳树,鱼塘的水清澈见底,中央零星点缀着几片残荷,荷叶下藏着嘻戏的小鱼儿。 花锦簇看着两手空空的催雪,道:“你打算怎么钓鱼?用意念把鱼钓上来吗?” 催雪摸了摸身旁的芦苇,道:“这个就行。” 只见催雪摘下一片芦苇叶,花锦簇不明其意,转而看向鱼塘,却见一条鱼从水面缓缓飘起,鱼身还插着催雪刚摘下的叶子。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催雪,道:“你用芦苇把鱼给扎死了?” 催雪道:“然也。” 没想到钓鱼对催雪而言这么容易,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小废物。 花锦簇道:“一条不够吃,再来一条。” 刚刚八成是巧合,这次她一定要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她凑过去,紧盯着催雪的手指,只见催雪将一端的叶脉与叶片分离,左手用力一拽,被完全分离出去的叶脉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击水面。 花锦簇死死盯着水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果真,又见一条鱼漂浮在水面上。 催雪道:“如何,这下够吃了吧。” 花锦簇道:“够了够了,催雪,你也太太太太太厉害了吧,什么事到了你那都那么轻而易举。” 花锦簇作势便要下去将那两条鱼捞上来。 催雪道:“你别动。” 催雪脚尖轻点,轻盈如燕,略过水面,眨眼的功夫,鱼便上了岸。 花锦簇道:“哇,你会飞啊?” 催雪道:“你想不想飞?” “想啊,可是我不会。” 催雪笑道:“我会啊。”说着,她揽腰一抱,将花锦簇拥入怀中。 花锦簇下意识抱住催雪的身体,直觉脑袋晕晕的,托催雪的福,她得以俯瞰整个垂钓园的美景,风在耳边呼呼而过,她的整颗心怦怦直跳。 落地后,花锦簇为了能稍稍在催雪面前表现一番,便道:“催雪,你知道这世间最冷的花是什么吗?” “自然是雪花。” 花锦簇道:“那世上最高洁孤傲的花,是什么?” 催雪浅笑道:“锦簇姑娘,我知你要说梅花,但比起梅花,我更喜欢海棠花,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花锦簇认真听着,虽然她根本不知海棠花长什么样子,但还是下意识附和道:“我也喜欢。” “锦簇姑娘,还有什么花要考我?” 花锦簇道:“不敢,不敢,我岂敢考你,只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只是想多和你说说话,拉近一些距离。 花锦簇打起精神来,道:“那最暖的花是什么?” “火花。” 花锦簇道:“不对,不对,火花是最烫的花,而非最暖哦。” 她心中窃喜,催雪终于有个答不上来了。 催雪思忖片刻,还是想不出答案,便道:“是什么?” 第4章 花锦簇迫不及待的将答案脱口而出,志满意得,道:“最暖的花是棉花。” 催雪想了想,确实,这答案非棉花莫属,“你猜猜,我最喜欢什么花?” “海棠?”花锦簇认真的猜着。 催雪嘴角带着笑意,摇摇头。 “牡丹?菊花?兰花?茶花......” 花锦簇猜了好多花,也不见催雪应是,垂头丧气便道:“你说吧,我猜不出来。” “就是你这朵花啊。” 花锦簇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除了姥姥,还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的说喜欢自己,她害羞得不敢直视催雪。 催雪的目光落在花锦簇身上,粉嫩的圆脸掩映在耳朵两侧的花饰之中,像是被花瓣包裹住的花蕊,柔嫩香甜,吸引着她这个闻香而来的小蜜蜂。 花锦簇被看得越发紧张,她的目光定格在‘火折子’身上,道:“能给我看看吗?” 催雪取出腰间锦瑟,递给花锦簇,道:“筒身乃枫木而制,上面镶着玉石,筒身左右两边皆可转动,左转吐丝,右转出剑,同时转动,便可收丝敛剑,所以一定要小心,锦瑟的任何一端都不要对着自己,免得伤着。” 花锦簇捧着锦瑟,生怕弄坏了,道:“你和我说这些干嘛?我好像用不到锦瑟。” 催雪笑而不语,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目前不便对花锦簇直言。她如方才所言,手握锦瑟,舞了起来。 为了让花锦簇看得更真切,催雪放缓动作,左转间细如青丝的弦喷涌而出,右转间薄如蝉翼,韧如虚竹的软剑出鞘。 芦苇摇曳,水面泛着波纹。 锦瑟在催雪手里时而疾如风,时而慢如空,时而柔如水,花锦簇看得痴迷,她生平第一次惋惜自己不会舞剑,遗憾无法与眼前人共舞于天地之间。 见催雪收起锦瑟,花锦簇道:“锦瑟这名字是你取的?” 催雪道:“不错。” 花锦簇笑道:“我名字里有‘锦’字,如果你名字有‘瑟’字,那就太完美了。” 催雪没想到花锦簇竟会联想到自己身上,当时她也只是随意起了个名字,经花锦簇一言,她觉得自己与花锦簇的关系应不止于此,她们二人的相遇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是啊,完美。”催雪呢喃着。 村子那头,女儿节正在进行着。 花锦簇独自一人憋在屋里看着罗带发呆。 “你怎么没去女儿节?”催雪道。 花锦簇担心催雪趁自己去女儿节偷偷溜走,道:“现在人多,等人少的时候我再去。” 催雪拿过花锦簇手里的罗带,道:“对我来说它可不单单是一条罗带。那日在竹林,我便是被这条罗带打晕的,眼睛疼了好些天。” 花锦簇干笑道:“是吗。那天我打你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花锦簇道:“姥姥是不是赶你走了?” “我此次来,便是与你告别。锦簇,我要走了,谢谢你。” 花锦簇将罗带递给催雪,道:“若是你不嫌弃,就带走吧。你认识出村的路吗?我送你吧。” “一会我再走。”催雪拿过罗带,道:“等人散了,我们一起去系罗带。” “好啊。” 楸树的枝叶随风摇曳,只是一晌午的时间,楸树上便系满了五颜六色的罗带,罗带随着微风轻拂,祝福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花锦簇抬头望去,哪里还有位置? “要不然别系了?回去?” 催雪道:“你们这里的楸树,让我想起了我们那的姻缘树,也是满树的飘带,只不过颜色单一了些,都是红色的。” 花锦簇道:“满树的红色,应该很漂亮。” “想不想飞?” “啊?”花锦簇正憧憬着那满树的红色,只觉腰上一紧,眨眼间她便被催雪带到树枝上。 花锦簇一手扯着催雪的衣衫,一手握住树枝稳住身形。这个高度她可以俯视整个村子,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欣赏自己生长的地方。 远山绿林,烟柳迷蒙的小村庄,家家户户冒着缕缕炊烟。 “系在这里吧。”催雪将罗带递给花锦簇。 “好。” “我带你下去。”催雪搂向花锦簇。 “等等,让我再看一会儿。” 再多留你一会。 太阳终归是要西沉的,二人到家时已是黄昏。 “我该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识得路。” “花花你怎么没去女儿节啊?”秋池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三人皆是一愣。 秋池则更为惊讶,道:“这位是谁呀?我说你最近怎么没去找我玩儿,原来是有新朋友了,还是外面的人,姥姥不知道吧?” 花锦簇忙道:“她现在就要走了,你不要对其他人说啊,拜托,拜托秋池。” 秋池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穿着花锦簇的衣服,极其不合身,她指着催雪的脸,质问道:“你来我们村干嘛?” 催雪将秋池的指头按下去,转而对锦簇道:“我走了,锦簇。” 花锦簇的再见憋在嗓子里没有说出来,催雪的身影渐行渐远,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终是起步追了出去。 她此时多么希望村子能再大些,再大些,这样她就能多和催雪说说话了。 经过这一小段路的纠结,催雪最终决定坦诚相告,起初隐瞒身份也是心有提防,她停下脚步,道:“花锦簇,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叶瑟浓,来自回首城。” 花锦簇道:“叶瑟浓?你名字里果真有个‘瑟’字。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叶瑟浓没想到花锦簇并未因自己之前的隐瞒而生气,道:“后会有期。” “保重。” 直至叶瑟浓消失于迷雾之中,花锦簇才落寞道:“后会无期。” 第4章 愿者上钩 花锦簇失落地回屋,秋池还未走。 秋池道:“花花,这‘半截箫’可真好看,你从哪弄的?” 花锦簇忙将锦瑟从秋池手中夺过来,道:“别乱动我东西。”话一出,她便觉不对,此物是催雪的,而非自己的,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催雪怎么忘了呢。 她将锦瑟收好,道:“这是催雪的,她忘记带走了,我得给她送去。” 秋池道:“你要偷偷出村啊?外面又起风了,等风停了吧。” 花锦簇道:“也好,你帮我照顾姥姥几天。” 花锦簇瞅着锦瑟发呆,催雪此时没有护身之物,若是返程途中再遇到马贼怎么办? 天色破晓,休与村的屋舍良田在云雾的包裹下还在酣睡。 花锦簇难得起了个大早,做好早膳,温着。而后她蹑手蹑脚的来到姥姥房间,生怕吵醒姥姥,心里默默告别后,她便打算离开。 “簇儿,就算你去找她了,你也陪不了她多久。” 花锦簇道:“姥姥,你醒啦。我送到了就回来。” 花锦簇回到房间,拿起锦瑟便出了门。 眼前迷雾重重,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便出村了,花锦簇驻足回望,握着手中的锦瑟,坚而有力的跨过迷雾,朝前走去。 花锦簇一路向北,一路打探,终于来到回首城。 这一路上,花锦簇本以为会遇到叶瑟浓,她本想着若是碰巧遇上,便把锦瑟还给她,然后自己再去竹林砍些竹子,回去给秋池做竹筒饭吃。 可惜这一路上并不是她预想的那样。 她一路北上,正赶上此地的集市。 在休与村,就算把整个村子里的人全部聚在一块儿,都没有这一条街的人多。 花锦簇不禁感叹:“好热闹啊。” 大人、小孩拎着篮子闲逛,左瞧一下,右看一眼。 旁边是一家肉铺店,老板样子有些凶,花锦簇不禁快走几步,来到一家烙饼摊,那烙饼煎得清脆可口,香味扑鼻,她肚子更饿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花锦簇直勾勾盯着烙饼,恨不得一口一个将它们都吞进肚子里。 烙饼摊的老板见状问道:“要吗?姑娘,十文钱一个。” 花锦簇摸着瘪瘪的钱包,道:“不要了,不要了,我就是看看。”而后恋恋不舍的走开。 “姐姐,你是外乡人吧?” 花锦簇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环顾四周,见身边没有别的女孩儿,才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眼前的女孩儿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穿着得体,笑容可掬。 花锦簇点了点头。 小女孩儿追问道:“姐姐你是不是饿了?我们店专门招待外乡人,你若是不嫌弃,去我们店饱餐一顿如何?” 花锦簇眼里放光,脸上漾起笑容,没想到此地如此热情好客,一来便碰上了好人。 花锦簇忙道:“不嫌弃,不嫌弃,可我身上没钱。” “出门在外不容易,没钱也能去我们店吃饭,走吧。”见这姑娘站在原地不动,小女孩儿又道:“我叫路东西,这十里八方的都知道我的大名,姐姐,你尽管放心。” 第5章 东西?花锦簇怔了一瞬,道:“我叫花锦簇,妹妹你真是个大好人。” 路东西挠了挠头,道:“走吧姐姐。” 花锦簇跟着路东西,走了好久,才到一家客栈。 一进去,花锦簇便感觉客栈里阴森森的,虽说是大白天,但客栈里却没什么阳光,也没来来往往的客人,店内的摆设也很是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 花锦簇坐在桌旁,道:“妹妹,你人这么好,你家店怎么没什么客人啊?如果是我,我天天来你家店。” 路东西眼神飘移不定,道:“我家店太偏僻了,所以人少了些。唉,就是当初开店的时候,位置选错了,否则,我早就富甲一方了。” “呦,有客人来啦。” 一女子一步一摇地走来。 路东西道:“这是我姐姐,她才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花锦簇施礼道:“姐姐好。” “吃点什么?”老板娘问道。 她今日有幸遇到路妹妹,能有口吃的已经很满意啦,岂能挑剔。 花锦簇道:“姐姐有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食。” 路东西道:“花姐姐,你晚上是不是没地方去?不如住在我这儿,不收钱。” 花锦簇内心又是一阵激动,不但有吃的,还有住的,这回首城果真民风淳朴,堪比休与村啦,她难掩激动,道:“真的可以住这里吗?” 路东西笑道:“当然可以。” “来,这是我亲自熬的粥,小姑娘,你尝尝。”老板娘道。 路东西将那碗粥推到花锦簇身前,催促道:“快吃吧,吃完赶紧去休息。” 花锦簇微微一笑,却看那老板娘一直盯着自己,让她浑身不自在,她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路东西嘻嘻道:“想必是花姐姐太好看了。” 老板娘收回目光,道:“快吃吧,我好久没见过如你这般的小美人了。” 为了缓解被人盯着的尴尬,花锦簇忙端起面前那碗粥遮住大半张脸,道:“姐姐你也很美。”不管老板娘称不称得上美丽,别人怎么夸她,她反夸回去就对了。 那碗粥在花锦簇手上起起落落,就是喝不到嘴边,路东西不禁催促道:“快吃吧。” 花锦簇道:“两位不一起吗?” 老板娘道:“我们吃过了。” 花锦簇尝了一口,又凑到鼻尖闻了闻,道:“妹妹,你家粥里为何会有曼陀罗花的味道?” 老板娘佯装失色,道:“啊?我都不知道呢。” 花锦簇也不再吃了,放下那碗粥,道:“你们以后不要再吃了,吃多了不好,轻则昏迷,重则丧命。” 路东西将那碗粥拿到自己面前,对老板娘道:“那就别喝了,你说呢,姐姐?” 老板娘趁花锦簇不注意,剜了路东西一眼。 花锦簇道:“我向你们打听个人,你们知道叶...” 话未说完,只听哐当一声,花锦簇撞在饭桌上。 路东西见花锦簇昏迷了,探道:“花姐姐?姐姐?” “我还以为今晚成不了呢。”老板娘往桌子上扔了一袋钱。 路东西拿起桌子上的钱,看了眼花锦簇,便匆匆离开。 “姑娘你没事吧?姑娘?” 花锦簇猛然惊醒,脑袋疼的厉害,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似的,道:“这是哪啊?”刚想舒展下筋骨,却发现手脚被五花大绑着。 什么情况?花锦簇脑子里飞快梳理着。 梦里,花锦簇梦到了姥姥,梦到了休与村,梦到了秋池,还梦到秋池将她引外人入村的事泄露了出去,梦到村民对姥姥的指责,她挡在姥姥身前,极力解释着... “姑娘我们被骗了。” 第5章 一笑了之 “被骗了?”花锦簇道。 “这家客栈的老板娘是个人牙子,专门拐骗外地人,听说要把我们发卖了。” “发卖?卖到哪儿?”花锦簇忙低头看了看腰间,锦瑟果真不见了。 花锦簇此时心里已经暗骂路东西数百次,道:“你是不是也是被一个叫路东西的骗子骗进来的?” 那姑娘摇摇头道:“我是从外地来的,本来想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日后再谋生路,谁料...” 花锦簇安慰道:“我们两个也算是患难之交,我叫花锦簇,你叫什么?” “谢了之。” 花锦簇道:“了之?一笑了之,颇有几分目空一切的洒脱。” 不料谢了之却道:“一死了之的了之。” 花锦簇笑容僵住,找补道:“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味道哈。”担心自己的话又被谢了之反驳,花锦簇忙转移话题道:“了之,你怎么不害怕啊?你难道不怕被卖吗?” 谢了之挑眉道:“怕。” 花锦簇看她一副淡定模样,道:“这两个黑心肝的姐妹,竟然明目张胆的开黑店,竟搞坑蒙拐骗这一套。” 谢了之看着眼前愤世嫉俗的小姑娘,道:“世间不平之事太多,若每次遇到都如你这般生气,那你估计活不了多久。” 花锦簇嘀咕道:“哪有你这样的,初次见面就说人家活不久。” 一阵刺耳的笑声渐渐逼近。 花锦簇手里握着并不存在的剑,指向老板娘,语无伦次道:“你不要乱来啊,我有剑,一看便知我是习武之人,你别过来,我一般是不轻易出手的,一出手,保准把你打得落花流水,你还是赶紧放了我们。” 老板娘道:“你少拿这个吓唬我,你身上的东西早被我收了。你们两个,能活多久如今是我说了算。” 说着,老板娘渐渐逼近花锦簇,指尖沿着脖颈一路向后腰滑去,道:“看你这模样,为奴为婢岂不是委屈,要不卖给别人做妾吧?” 谢了之别过脸去,耳朵绯红。 花锦簇双手被绑着,她用头一撞,将老板娘撞开,道:“你离我远点,越远越好。什么妾不妾的,让人听了难受。”纵使方才的触碰隔着衣物,也着实把花锦簇难受到不行。 老板娘见花锦簇面色难堪,心中得意,而后朝谢了之走去,道:“你呢?” 谢了之道:“别过来脏我的眼睛。” 老板娘本就不是善茬,听到谢了之侮辱她,当下便抬掌朝谢了之打去,谢了之本欲反击,却不料那一掌提前被花锦簇挡下。 花锦簇吃痛,她将谢了之护到身后,道:“你把我们打死了,你就卖不出去了,那你买我们的钱就白花了。” 听罢,老板收起怒气,道:“她都咒你活不久了,你还护着她,傻子一个,你将来会死得很惨。” 花锦簇眉头一挑,短短一天内被两个人说活不久,她招谁惹谁了,真是...欲哭无泪。 花锦簇摸了摸身上,庆幸老板娘没看上黑不溜秋的飞火,只抢走了做工精良的锦瑟。 “了之,你会武功吗?” 谢了之抬了抬被绑着的手,道:“如果我会,你觉得我还会和你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花锦簇希冀的目光又黯淡下去,脑海里不禁闪过叶瑟浓舞剑的样子。 自从喝了那碗迷魂粥之后,花锦簇还未进食,体力有些不支。 “了之,我有办法带你出去。” “什么办法?” 花锦簇借外力将绳索磨开,顾不上手腕处的擦伤,边解谢了之的绳子边道:“我有秘密武器,不过就只有两颗。一会儿,我会将飞火扔出窗外,我会尽量扔远些,那些看守听见声音定会去确认发生了何事,这个时候,我再用飞火把这个门炸开,了之,你便趁机赶紧冲出去,一直往前冲就对了。” 谢了之道:“那你呢?” 花锦簇道:“当然是和你一样,一鼓作气,趁乱冲出去。” 谢了之道:“好。” 花锦簇道:“我先睡会儿,补充一下体力,肩膀借一下。” 没等谢了之反应过来,花锦簇便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往花锦簇那边靠了靠,以便她睡得安稳。 门外的看守为了打发时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屋里这俩命好,正好赶上叶府招人,八成要被卖到叶府去。” “屁命好,去哪儿都是被作践的份儿。” 谢了之静静的听着。 叶瑟浓回到叶府,向父母报了个平安,便想去饱餐一顿。 看着饭桌上的美味佳肴,她居然提不起兴致。这几日,她日日都去大街上闲逛,就是不见花锦簇的身影,难道自己的小算盘要落空了? “大小姐,你这次回来,瘦了不少,是不是外面的饭菜不好吃?还是我们府里的菜好吃吧,小姐,以后你不要出门了好不好?” 经丫鬟一点,叶瑟浓又想起花锦簇做的饭菜,她放下筷子,看着饭桌发呆。 不一会儿,叶瑟浓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府里一切可好?” 催雪道:“府里一切安好。” 叶瑟浓顿了片刻,她本想打听一下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府里有没有人出远门,她怀疑竹林遇刺会不会是府里派的杀手?但这些事催雪肯定没有留意,问她也是无用。 第6章 叶瑟浓道:“母亲一切可好?” 催雪道:“夫人除了想你,身体康健得很,小姐你就放心吧。” 叶瑟浓端起粥碗,道:“催雪,我问你,如果别人的东西丢在你这里,你会给她送过去吗?” “那得看远不远?” “远。” 催雪不假思索道:“那我就不送了” 叶瑟浓将刚拿起的碗又放了回去,食欲全无。 催雪道:“不过....如果那个东西对她很重要的话,我会送过去。” 叶瑟浓立刻补充道:“重要,但若你不识路,你还会送吗?” “那就恕我爱莫能助。这几日,襄音嬷嬷不知道去哪儿了?都告假好几日了,平日里我们告假,她都不允,可她自己倒好,想休息几日就休息几日。” 叶瑟浓抬眸看向催雪,她此时没心思理会催雪言语里的不忿,道:“我出去走走。” 催雪的目光落在小姐腰间,道:“小姐,锦瑟呢?没有锦瑟,万一出门遇到坏人怎么办?” 叶瑟浓嘴角噙笑,道:“锦瑟正钓‘鱼’呢。” 催雪道:“钓鱼?锦瑟又不是鱼钩,怎么钓鱼啊?小姐,你刚回来,又出门做什么去?” 叶瑟浓道:“寻‘鱼’、觅‘花’” 客栈内,花锦簇手里盘着飞火,飞火在手心不断摩擦碰撞。 谢了之见花锦簇迟迟不动手,道:“你再这样下去,还没等你扔出去,飞火先在你手里炸了。” 花锦簇咧嘴一笑,道:“万一不是预想中那样,你可不要怪我。” 谢了之道:“你在害怕?” 花锦簇对着飞火吹了口气,道:“保佑保佑。”而后朝着微小的窗口掷了出去! 那些打手听到轰天的炸响声,四散离去。 谢了之兴奋道:“成了,成了,快。” 花锦簇又拿出另一枚飞火,朝紧闭的门口扔去。 “开了,开了。”她们二人急匆匆跑到门口,紧接着又忙刹住脚步。 一切皆如花锦簇预想的那样,看守被调走,门也被炸开,只是...在她意料之外的是...门外是一片湖泊。 为了防止被拐的姑娘逃跑,客栈老板专门找了一间四面环水的屋子。 若想逃跑,只能跳入湖中。 花锦簇蠢蠢欲动,湖面虽平静,却不知其中深浅,不由心中露怯,道:“了之,跳不跳啊?”忽觉双腿一麻,直直跌入湖中。 虽说她不怕水,但毫无心理准备的坠入湖中,也着实呛了不少水。她调整好气息,正要向上游去,却听头顶上方扑通落水的声音。 花锦簇以为是谢了之跳了下来,便朝那落水的声音游去。 忽觉一双温而有力的双手揽上她的腰,她原本刚调好的气息,瞬间紊乱,嘴里“咕噜咕噜”吐着泡泡,发丝随着流水荡漾,遮住了她的视线。 黑暗中,触感被无限放大,忽觉一软软糯糯的东西覆上她的唇畔... 第6章 勉为其难 二人拖着湿淋淋的衣服上了岸。 花锦簇累的躺在草地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向身旁之人,道:“叶瑟浓?你怎么会在这儿?” 好在飞火的威力大,惊动了正在寻人的叶瑟浓,她闻声而来,才救下落水的花锦簇。 叶瑟浓看向双眼泛红的花锦簇,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来回首城了?” 花锦簇拧着衣服,水滴滴答答顺着指缝流入草地之中,道:“你不要锦瑟的话,我现在就走。” 叶瑟浓任由水滴滑过脸颊,道:“既然来了,去我家坐坐?” 花锦簇突然想起谢了之,道:“你看到另一个女孩儿了吗?” 叶瑟浓道:“我赶过来的时候,就你一个。” 二人沿着湖边找了好久,还是没找到谢了之的影子。 花锦簇想到水下之事,心便怦怦跳不停,她纠结着要不要和叶瑟浓谈一下,可若要谈,怎么开口谈既能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在意这件事,又能暗示对方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想了片刻,道:“我,会水。” 花锦簇暗暗埋怨自己嘴笨,明明心里攒了好多话,可到嘴边却只冒出短短几个字。 话锋虽转的突然,但懂的人自然能听懂。叶瑟浓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论水下功夫,花锦簇确实比她厉害些许。 叶瑟浓“哦。”了一声,神色颇为委屈,道:“一时情急忘了。你是不是在怪我?要不你骂我好了,打我一顿也行,实在不行...你回亲我一口?这样算不算扯平呢?” 花锦簇点点头,看向别处,早知会如此她便不提了,还回亲?这怎么回亲嘛? 花锦簇道:“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叶瑟浓凑过去,正对上花锦簇挫败的脸。 花锦簇问道:“一直没问你,你今年多大?” “十八。” “我比你大两岁,以后我喊你叶妹妹,你喊我花姐姐吧。” 叶瑟浓似乎不喜欢这么喊,道:“我以后喊你阿簇,你喊我阿浓。” “好吧。”花锦簇压低声音道:“锦瑟被我弄丢了。”她已经做好被叶瑟浓数落一顿的准备了。 叶瑟浓知花锦簇出休与村是专门为了送还锦瑟,事情一了便要离开,她暗暗掐了下自己的胳膊。 花锦簇听见抽泣声,忙抬头看去,只见叶瑟浓双眼含泪,双唇微抿,时不时用手帕拭泪,满脸哀伤,她道:“阿,阿浓,你别哭了,我现在就去找老板娘把锦瑟要回来。” 叶瑟浓忙抓住花锦簇的胳膊,道:“别去了,丢了就丢了吧,只是没想到我和锦瑟的缘分如此浅薄。” 花锦簇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本打算在这里与叶瑟浓告别的,可眼下锦瑟不但没物归原主,还被偷了。 叶瑟浓忙补充道:“那锦瑟从小就陪在我身边,可惜...” 叶瑟浓悲从中来,边说边拭泪,花锦簇心里更着急了,她平时不太会安慰人,她道:“阿,阿浓,我赔你,你别哭了。” 叶瑟浓立即止住了哭声,道:“真的?说话算数。” 花锦簇点点头,只是她的钱这一路上都花光了,就算有钱,怎么赔一个一模一样的锦瑟给叶瑟浓啊?愁,愁,愁。 叶瑟浓眼含笑意,道:“你既然说了要陪我,那跟我回叶府吧,走吧。” “啊?”花锦簇注意到叶瑟浓腰间的衣带,那衣带系在身上显得格格不入,她仔细一瞧,道:“我的罗带怎么在你身上?我不是系楸树上了吗?” 叶瑟浓的指腹在腰间绕了一周,道:“如果我说是罗带自己来找我的,你信不信?” “你猜我信不信?” “真的,我出村不久,突然刮起一阵风,然后那罗带就缠我身上了,我就想,或许它知道它打了我,要给我道歉,所以...我就勉为其难的带回来了。” “鬼才信。” 一路上,花锦簇被叶瑟浓拽着胳膊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来到叶府时,原本湿漉漉的衣服,经过这一路的吹拂,已干洁如初。 花锦簇跨过朱门,小走几步便是一石影壁,其上雕刻细致精美,绕过影壁,便是几道曲折的回廊,回廊两边流水潺潺,奇花异草争相斗艳,她弯腰握拳一比,这花儿居然比她的拳头还大。 花锦簇从小生活在休与村,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府邸,她驻足片刻,透过成排的漏窗朝里望去,藤蔓随风而动,参差披拂,更显小院的清新雅致,令人耳目一新。 但这份雅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小姐!”击落七八分,花锦簇闻声望去,只见一丫头急切切的朝这边赶来,更准确的说是朝叶瑟浓的方向靠近。 “大小姐,你可回来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急吗?” 叶瑟浓朝花锦簇迈进,道:“催雪,我朋友花锦簇,以后就住在叶府了。” “锦簇姑娘好。” 还真有人叫催雪啊?花锦簇躬身施礼,虽说叶瑟浓当初借用催雪的名字骗了自己,但她还是对这个名字有些感情,所以当她在看到真正的催雪时,特意多打量了几眼。 叶瑟浓将催雪拉到一旁,把锦瑟偷偷塞给催雪,悄声道:“帮我收好锦瑟,不要让阿簇知道锦瑟已被我寻回。” 催雪木讷的点着头,她虽不懂其中缘由,但仍会乖乖遵循主子的指示。 夜幕低垂,月光皎皎,星光点点。 花锦簇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新鲜不已,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叶府各方面虽好,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想起休与村,想起姥姥,想起自己以前的睡床。 她起身,披上外衣,出了门。 花锦簇抬头望向夜空,如今她身处回首城,偌大的一座城,目之所及之处皆是陌生的景象,也只有这轮圆月算得上是她的老朋友。 叶瑟浓的觅花居很大,花锦簇东游西逛,逛了半炷香的时间,才走出觅花居的庭院。 第7章 她悠悠穿过一圆拱门,来到另一个院落。 花锦簇穿过“寿”字纹路的卵石步道,边俯身向前走,边借着月光找其他花样的铺地。 花锦簇隐约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正要离开去别地,却听到一声干呕,她循着声音找去,看到有一个丫头正在刷马桶。 怪不得那么难闻。 她越看越觉得那个背影熟悉,她不确定的小声道:“谢了之?” 那丫头侧身回望,果真是谢了之。 花锦簇上前道:“果真是你啊,你怎么会来叶府?” 谢了之窘迫中带着些惊讶,没想到在叶府能看到花锦簇,她扯了扯嘴角道:“恰好被卖到叶府,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锦簇,你怎么会在叶府?” 花锦簇道:“这个说来话长,我慢慢给你说。我在湖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还好你没事。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谢了之道:“是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进了叶府。” 只是此地臭味冲鼻,完全不是谈话的地方,花锦簇道:“了之,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谢了之指了指那一地的马桶,道:“管事的嬷嬷让我天亮之前必须做完。” 那姑姑分明是给新人一个下马威,花锦簇道:“你等我啊。” 谢了之望着花锦簇离去的背影,不明所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花锦簇带着面纱和几根桃花枝返回。 谢了之不解道:“你这是?” 花锦簇道:“用处可能不大,一起试试呗。”见谢了之的两双手脏兮兮的,“我帮你弄。”她为谢了之系上面纱,又将桃花枝弯折绕过鼻头别在脑后。 “好了,是不是没那么难闻了?”花锦簇问道。 谢了之明白其意后,嫣然一笑,桃花绕过鼻尖的那一刻,确实抵住了不少难闻的气味,道:“多谢。”见花锦簇也戴上了面纱:“你要帮我?” 花锦簇道:“当然,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到的叶府吗,我们一边聊一边干活。” 二人聊了好久,花锦簇才把她到叶府的经历讲完。 谢了之听得认真,刷得也很用力,好像那马桶和她有仇似的,叶瑟浓真是好命,遇到马贼还能捡回一条命,真是幸运。 花锦簇道:“了之,你方才提到的嬷嬷是谁?” 谢了之停下手里的活,道:“襄音,她是夫人的心腹。” 夫人?谢了之说的夫人应该就是虞若谷,虞夫人了。 谢了之试探道:“锦簇,那日,你怎么突然就跳下去了?” 花锦簇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腿一麻,就跌下去了。” 谢了之微微一笑道:“好在大小姐救了你,你救了她一次,她救了你一次,你们也算是扯平了。” 花锦簇默默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我才不需要她救呢。” 谢了之道:“那路东西后来如何了?” 不提路东西还好,一提路东西花锦簇便七窍生烟,她咬牙切齿道:“下次再见到她,我饶不了她!我要报仇。” 谢了之道:“像这种人打死也不为过,她既然想拿你换银子,那你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卖了她,等拿到了银子,你再找机会杀了她。” 谢了之神色如常,但话里却似掺着冰刀,花锦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花锦簇附和道:“我肯定饶不了她。” 此时马桶已刷好了大半。 花锦簇道:“了之,你呢?你怎么也被卖到客栈了?你家里人呢?你要不要去找家里人?如果你不愿意在这里伺候人,我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谢了之道:“父亲身在何处?长什么样子我不知。我娘也只陪我到十岁就离世了。小时候我娘找了一个术士给我看相,那术士说我将来会害死自己的姐妹,从那以后,我娘便不再给我好脸色了,冷了我好些年,到死都不愿见我。” “那你有亲姐妹吗?” 谢了之无辜道:“没有啊。” “那术士估计是个骗子,但不是所有术士都是骗子,你不用放在心上。” 谢了之道:“后来我慢慢发现,那术士说的对。” “对什么对啊,那术士就是个骗子,你也够委屈的,无缘无故被母亲冷落多年,哪个孩子不渴望母爱啊。” 谢了之笑着,第一次有人替她感到委屈。 第7章 一花一木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花锦簇发现在叶府的叶瑟浓与在休与村的叶瑟浓简直判若两人,一个开朗肆意,一个寡言少语,生人勿进的模样。想必是之前落难,心中难免有所防备,而现在不同了,叶瑟浓回到自己地盘,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不用设防,自然没了束缚。 起初,花锦簇以为称呼对方时带着“阿”字,是回首城的风俗习惯,可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事实并非她以为的那样。 虽说这几日在叶府吃的好,住的好,但她心里着实想念休与村,也不知姥姥有没有怪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花锦簇仰天长叹,她与休与村之间隔着一个锦瑟,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再去一次无良客栈,看看能不能把锦瑟要回来,就算要不回来,能赎回去也好啊。 为了防止自己再次羊入虎口,她打扮成小厮的模样。 催雪看到乔装后的花锦簇,道:“锦簇姑娘,你这是?” 花锦簇道:“你家大小姐呢?” 催雪道:“我家小姐一大早便出门了,所以才派我看着你的,你想买什么,告诉我便是,我去买。” 花锦簇摸了摸下巴,道:“一大早就出门了?什么事?” 催雪悄声道:“我也只是听说,听说去抓邻国细作去了。” 邻国?花锦簇之前只听说过回首城,难不成除了回首城还有别的什么小国?她觉得催雪的道听途说八成是假的,细作一般隐藏很深,哪会轻易被抓,叶瑟浓这次估计要白跑一趟了。 觅花居东北角有一个池塘,名为唤鱼池,花锦簇靠近池子边缘,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甚至满意。 花锦簇徒步赶往客栈,眼看还有百米的距离便要到了,却听一声惊雷,雨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下。 花锦簇忙小跑几步,进入客栈。 上一次来客栈时,虽说阴气森森,但好在有些人气。 客栈内,烛火虽燃着,却空无一人。 花锦簇问道:“有人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道道闪电和一声声惊雷。 花锦簇抬手拂去脸上的雨水,这天都黑了,外面又下着雨,老板娘能去哪儿呢?见不到人,她自然没办法要回锦瑟,只能先在这里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说。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桌子上零星的血滴随着闪电若隐若现。 花锦簇连忙起身,身体‘弹’出几米开外,她按住因紧张跳个不停的心脏,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万一把某些人引过来,她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 她害怕的抬头看向二楼,总觉得那里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不是活人的眼睛,便是死人的眼睛,换言之,不是凶手的眼睛,就是被害者死不瞑目的眼睛。 花锦簇后背发凉,腿像灌了铅似的,想动却提不起脚,她捏了下腿上的肉,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朝门口走去。 就算外面下着雨,但淋雨总比丧命好吧。 门口离她越来越近,她心里也越来越庆幸,仅一步之遥,她便可以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花锦簇碰到门栓的那一刻,感觉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 她忙侧身,紧张到忘了呼吸,只见一支木簪从她眼前掠过,直直插入木门之中。这段时间,还好自己跟着叶瑟浓学了几招,否则就成簪下亡魂了。 花锦簇抬头瞥向二楼,后颈咔咔响,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从二楼缓缓而下。 花锦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贴着门边,手死死扣在门栓上,只要势头不对,她立马开门逃跑。 外面雷声阵阵,大雨滂沱。 “你若胆敢再迈出一步,你信不信你会死?” 花锦簇忙道:“我信,我信。小乞丐你不要激动。” 小乞丐拖着步子,来到门前,拔了好几下,才将那木簪拔出来。 下一秒,那乞丐拿起弯刀向别处用力一甩,只听楼上吃痛一声,便没了声响,偷看的那人虽逃走了,但感觉伤得不轻。 那弯刀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又回到乞丐手上,她道:“楼上那位是你的帮手?” 花锦簇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她与那女子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虽说此人不修边幅,像路边的乞丐,但身上却没有难闻的味道。 杀人者,多为财,为名,为利、为情、为色而伤人,花锦簇自知与那小乞丐没有情感和名利上的纠葛。 花锦簇忙道:“小乞丐,我身上没钱,且相貌平平,也卖不了好价钱,你放我离开吧,就当我没来过?” 第8章 小乞丐朝她靠近,将木簪抵在她的脖子上。 花锦簇下巴微扬,试图拉开与木簪的距离:“你的手千万不要哆嗦,万一没把握好力度,我可就惨啦。” 小乞丐神色稍显缓和,没了之前的那股杀意。 花锦簇道:“我和她们真的不是同伙,我的东西被她们偷了,我这次来就是找她们算账的。你先把簪子收起来,挺危险的。” 花锦簇将木簪缓缓推到一边,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个人不是个嗜杀成性的人。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花锦簇侧身开门,雨水扑到脸上,刚想迈步子却感觉到一股阻力,低头一瞧,小乞丐已晕倒在地,可手却牢牢抓着她的鞋,不松开。 小乞丐定是想让自己带她一起走。 花锦簇蹲下身,那只手似乎黏在了鞋上,怎么扯都分不开。她用力按了下小乞丐的内关穴,小乞丐手上的力气才被泄下去。 她捡起掉落在地的木簪,胡乱的插在小乞丐状如‘鸟巢’的头发上。 她一个人走还好,再带一个昏迷的人怎么走呢?难道要背着? 花锦簇忽然想起客栈外有个手推车。 她拖着小乞丐行走在雨夜之中,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小乞丐放到推车上,她庆幸这推车是两个轮子的,若是一个轮子的,可就难为她了。 雨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花锦簇又去屋里找了找也没找到一件蓑衣,她也不奢求能找到两件,最起码要有一件蓑衣吧,难道下雨天老板不出门吗? 她找了几片硕大的叶子,盖在小乞丐身上,冒雨前行。 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放晴。 赶了一夜的路,沿途没遇到一家客栈肯留她们两个,那些客栈老板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她们住了不给钱,尽管她告诉客栈老板自己有钱,但那些老板也不愿开门迎客。 临近茶舍,花锦簇买了碗茶,咕咚几下便全喝完了。而后她又买了一杯,给小乞丐端过去。 她叫了小乞丐几声,小乞丐没有反应。 她摸了摸那女子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温度差不多,应该没发烧吧。 花锦簇对着小乞丐的唇畔滴了几滴茶水。 果真凑效,小乞丐悠悠转醒。 花锦簇道:“小乞丐,你醒啦,喝点水吧。” 小乞丐边喝水,边来回打量花锦簇,似是在确认是不是昨晚之人,道:“你?” 花锦簇这才惊觉自己的乔装被昨晚一场大雨打回了原型。 此时的她长发披肩,外表看起来和小乞丐几乎没什么两样。 她们两个像极了一对乞丐姐妹。 怪不得昨晚没有一家客栈老板肯收留她们两个。 花锦簇嘻嘻一笑,道:“出门在外,乔装一下,保护自己,哈哈。” 小乞丐道:“也对。我若早知会有此劫,我便不已真面目示人。” 花锦簇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把客栈老板给杀了?” 小乞丐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道:“不是我杀的,我醒来她就死了。不过死了也好,那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让坏人活着,就是对好人的惩罚!” 花锦簇道:“我看你尚无大碍,要不我们就此别过?” 小乞丐道:“我叫木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花锦簇。” 木晴第一次体会到没钱是什么感觉,她艰难的开口道:“我身上的钱都被客栈老板偷走了,我对这里也不太熟,你再在我身边留几日吧。” 花锦簇体会过没钱的苦楚,道:“好吧。” 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再帮她一次吧。 这推车推着实在是费人,于是二人徒步前行。 “姐姐,今天生意如何?我来帮你。” “还好,不多也不少,总之不会饿肚子。” 花锦簇脚步一顿,好熟悉的声音,她侧身回望,愣了一瞬,左瞧一眼,右瞧一眼,反复确认后,她扔下木晴,气冲冲的朝茶舍走去。 木晴没了搀扶,歪倒在地,她缓缓站起,看向莫名其妙的花锦簇。 花锦簇喊道:“路!东!西!!!!”可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估计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给她报仇雪恨的机会。 路东西眯着眼还在瞧是谁喊他。 花锦簇道:“路东西!!!你有本事骗人,你有本事站那别跑!” 这一次,路东西看清楚了,惊慌失措道:“花锦簇!!!”被债主找上门来,这还是头一次。 路东西撒腿便跑。 花锦簇抬腿去追,对身后的木晴道:“木晴,你在这里等我。” 木晴看着花锦簇那可爱憨憨的跑姿,忍不住笑了。 花锦簇还没跑出几步,便被路东西的姐姐拦住。 “姑娘,姑娘,你是我妹妹的朋友?我是她亲姐姐,你有什么事找我好了。” 花锦簇抬头扫了眼牌匾。 四方茶舍。 她想了想不宜远行的木晴,叉腰道:“好啊,路姐姐。”既然这茶舍是路东西的家,那她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二人跟着路姐姐来到茶舍后院。 路姐姐给她们二人准备了洗澡水,还准备了几件干净的衣服。 花锦簇舒舒服服的泡着,而另一个浴桶中,木晴背对着她,似乎不想和她说话。 二人穿戴好之后,路姐姐进来,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家房间比较少,只好委屈二位在一间屋子沐浴更衣。” 花锦簇回的极快,道:“没事,我俩又不是在一个浴桶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此话一出,空气都冷了一瞬。 她这样说本意是想让路姐姐知道她不介意一起沐浴之事,不想让路姐姐心生愧意,但眼下的氛围让她稍感尴尬,自己不介意,并不代表木晴不介意呀,真是言多必失,花锦簇又道:“我不介意,木晴姑娘你应该也不介意吧?” 此话一出,花锦簇又觉不妥当,好像自己在逼迫木晴姑娘说‘不介意’似的。她长叹一口气,道:“算了,不过路姐姐,我是真的没事,真的不介意。” 路南北见花锦簇窘迫的样子,莞尔一笑,她转头看向木晴,她看得出来,木晴神色有些不悦,大概木晴真的不喜欢与别人共处一室沐浴,道:“同是女子,如此也没什么,是不是?出门在外,能舒舒服服的洗个澡,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是难得,你说是不是,木晴姑娘。” 花锦簇看向木晴,见木晴板着脸,她的脑海里不知不觉闪现出叶瑟浓的模样。 木晴打理着湿漉漉的发丝,道:“这也算是平生第一次。算你走运,能一睹本姑娘的玉体。” 花锦簇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暗道,还走运?看了是能长生不老?还是能一眼万年啊?还走运?明明是自己救了她,走运的是她,怎么反而是自己走运了。若要论及玉体,还是叶瑟浓好看,她不禁想起自己当初给叶瑟浓疗伤时有幸瞧过一眼,粉肌如桃,白皙无暇,肤如丝绸般光滑...可真真儿算得上一眼万年。 木晴看花锦簇走神,道:“花锦簇?花锦簇?你在想什么?你方才在听我说话吗?” 花锦簇道:“在听,在听,美。” 木晴以为花锦簇在夸自己,道:“你眼光还不错。” 第8章 四方茶舍 路南北道:“二位就算换上我家的粗布麻衣,还是这么好看。” 花锦簇看向木晴,路姐姐说的的确没错,木晴就像是那蒙了尘的珍珠。 路姐姐如此好心,花锦簇不忍将路东西干的坏事告诉她,也不知道路姐姐能不能承受? 路南北道:“我妹妹平日有些调皮,没给二位添麻烦吧?” 花锦簇嘀咕道:“你妹妹这哪里是调皮啊,分明是为非作歹。” 木晴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而坐在对面的路南北则问道:“你说什么?” 花锦簇道:“没什么,没什么。” 木晴道:“我以后喊你花花如何?我身边有萧萧、落落,再有个花花,感觉还不错。” 花锦簇道:“算了吧。” 木晴道:“那要不喊你美人?” 花锦簇将茶灌进嘴里,道:“还是算了,你才是个美人。” 木晴道:“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那我喊你花可爱吧,美人不一定可爱,但可爱一定是个美人,我觉得‘可爱’是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赞美。” 花锦簇扶额,看来今天木晴定要为自己取个别名,僵笑道:“随你好了。” “还想追上我?有我腿长吗?有我跑得快吗?”路东西从外面走来,还在为摆脱花锦簇而洋洋得意,抬头一瞧,脸上的嚣张立马一扫而空,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 “妹妹你回来啦,你看谁来看你啦?” 花锦簇露出胜利者的微笑,道:“路东西,你没忘了我这个‘朋友’吧?我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哦。” 第9章 路东西担心自己做的事被姐姐知道,道:“花姐姐,你们刚刚都聊什么了?” 花锦簇吓唬她道:“聊了好多呢,还都是关于你的。” 路东西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花锦簇道:“比如,在我饿肚子的时候,你请我喝了一碗粥,那粥的名字是叫曼陀罗花吧?是不是啊路妹妹?” 路东西忙不迭擦汗。 路南北走上前替路东西擦掉额头的汗珠,道:“你没事吧,怎么出这么多汗?” 路东西道:“我刚刚跑得太快了,热的。” 木晴在一旁听着,花锦簇与路东西之间的纠葛,她也听明白了七八分。 木晴添油加醋道:“哦?花可爱,还有这种粥?可我怎么听说曼陀罗花有毒啊?” 花锦簇被这句‘花可爱’叫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路东西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她看向木晴,印象中,她好像没骗这个女孩啊,她只卖过花锦簇一个人,其他时候都是骗吃骗喝没卖过人。 路南北道:“妹妹,木姑娘说的真的吗?” 路东西道:“花姐姐,那日我是真的需要钱给我姐姐治病。” 花锦簇似笑非笑的盯着路东西,她听出来了,这丫头是在求饶,但她哪能轻易放过路东西。 路南北道:“妹妹你前一阵子确实为姐姐的事操了不少心。可这和那个什么粥有什么关系?姐姐都不知你会做那个什么花粥。” 木晴浅笑,看着花锦簇打趣路东西。 路东西投来求助的眼神,花锦簇道:“路姐姐,可能是我记错了,那好像不是什么曼陀罗花,而是茉莉花,桃花之类的。” 路南北这才放心,道:“父母去世的早,我们两个从小相依为命,这辈子只求妹妹平平安安就好,其他的我也不敢求什么。如果没有妹妹费心操持,这茶舍早就关门了。” 路东西道:“姐姐,上次给你买药的钱,就是花姐姐给的。” 花锦簇眉毛一挑,暗道,是‘给’的吗?明明是抢的。 路南北道:“锦簇妹妹,谢谢你,也不知我妹妹走了什么运,能有你和木姑娘这样的朋友。” 花锦簇忙递上笑容,道:“路姐姐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晚饭过后, 花锦簇依在门边,抬头看向月亮。 路东西犹豫片刻,走到花锦簇身边,道“花姐姐,谢谢你。” 花锦簇道:“你姐姐呢?” “睡了。” 花锦簇瞟了路东西一眼,而后继续望向天上的月亮,道:“我不揭穿你,并不代表我认可你的所作所为,我只是担心你姐姐知道你的事后,旧病复发。” 路东西心虚道:“我也是...逼不得已。” “你今年多大了?” “八岁。” 花锦簇气得脸鼓鼓的,道:“什么是逼不得已?!那些被卖的人后半生会有多惨,她们的父母亲人有多伤心多难过,有多着急,这些你有没有想过啊!更何况,你和你姐姐有这茶舍傍身,虽说不大,但也不至于让你去坑蒙拐骗呀。” 花锦簇神色甚是严厉,路东西不敢再接话。 静默片刻后,路东西低着头,道:“我只卖过你,我以后绝对不做了。” 花锦簇叹了口气,语气和缓,颇有耐心,道:“路东西,这不是骗几个人的问题,不是说你骗的人多了才算有过错,骗的人少了就不算有错,这件事只要做了就是不对的,知道吗?” 路东西点点头,保证绝不再犯。 路东西道:“花姐姐,那个木姑娘我真的没骗她,我只骗过你一个,真的,我发誓。” 花锦簇道:“那位木姑娘是我救的,若不是遇到我,估计她可就惨喽。” 楼上,月色穿过半掩的窗子,洒在木晴浅浅一笑的脸上。 安抚好路东西的情绪后,花锦簇正打算上楼睡觉,便听到外面有动静。 “谁啊?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花锦簇本欲上前开门。 “且慢。”此时木晴披着外衣,从二楼下来,手里拿着木筷,好像随时要甩出去似的,“我去开。”自己好歹有功夫傍身,若门外之人不是良善之辈,她也好应付一阵子。 花锦簇和路东西站在木晴身后。 门开的那瞬间,花锦簇又惊有喜。 饶是叶瑟浓的半个身体被木晴挡住,花锦簇仍是认出了她。 叶瑟浓满脸疲态,直到看到站在一旁的花锦簇,刚启唇想说些什么,身体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了下去。 花锦簇忙跑上前顺势扶住叶瑟浓。 木晴将木筷丢回原位,道:“没我事了。”说着就要回二楼休息。 “等等。”花锦簇笑眯眯道:“帮帮忙嘛。”虽然她自己也能搞定,但有帮手不用着实有些浪费。 “路东西,还有房间吗?”花锦簇问道。 路东西方才一直置身事外,听到别人喊她名字,她才应道:“有,有,二楼。” 花锦簇示意木晴帮忙扶住叶瑟浓的另半边身体,然后一起搀着叶瑟浓去二楼,谁知,木晴直接弯腰,攥起叶瑟浓的脚腕便往二楼走。 花锦簇大惊,忙托攥住叶瑟浓的上半身。 两人像抬一个物件似的,将叶瑟浓大摇大摆抬上二楼。 路东西看着直挠头,她转身准备回房休息,一回头却发现姐姐站在那里,吓了她一跳:“姐,你怎么醒啦?” 路南北道:“我听到声音便出来看看,没事我就放心了。” 第二日,花锦簇趴在床边看着叶瑟浓,这是有多累呀,睡这么久。她的目光落在叶瑟浓腰间,那锦瑟竟安然无恙的挂在上面。 她找来帕子,擦拭叶瑟浓的脸。 叶瑟浓感到脸上阵阵凉意,悠悠转醒。 花锦簇道:“你终于醒啦。” 叶瑟浓起身下床,拽上花锦簇的胳膊,道:“跟我回府。” 花锦簇被拽得猛得往前迈了一大步,她就这样被拽着来到茶舍一楼。 木晴道:“刚醒就走啊?” 花锦簇忙介绍道:“阿浓,这位是木晴。” 叶瑟浓瞄了木晴一眼,紧接着又看了一眼。 此时路南北走了过来,道:“马上晌午了,吃了再走也不迟。” 正在叶瑟浓不知是去是留的时候,茶舍的门被叩响。 路南北是茶舍的主人按理说应该是她去迎客,但她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开门,花锦簇小跑几步来到门前。 花锦簇一开门,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 只见一把剑搭在她的脖间,她慢慢向后退去,退向屋内。 叶瑟浓见状,忙将锦瑟握在掌心。 花锦簇紧绷着身子,最近她是与门相克嘛?每次开门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路南北不慌不忙,道:“姑娘戾气好重啊,有话好好说。” 茶舍发生的事,好像和木晴无关似的,她依旧坐在窗边,背对着门口。 持剑之人展开一张画像,问道:“有没有见过我家主子?” 花锦簇一听这人只是来打听人,并没要人命的打算,心里松了口气,她忙闪身躲到叶瑟浓身后,道:“这位姑娘,烦请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拿剑抵别人脖子上,很吓人的。” 持剑之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活像一个提线木偶,花锦簇也不知那姑娘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 那人收了剑,花锦簇将画像夺了过来,画像所绘之人身着华丽,头戴各种珠宝首饰,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花锦簇将画像递给一旁的叶瑟浓,对那人道:“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你家小姐怎么会来这儿?” 叶瑟浓扫了一眼画像,总觉得眼熟。 那人虽觉得花锦簇说的在理,但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一路跟着主子留下的标记找到这里,没找到主子,她定然不会轻易离开。 花锦簇道:“阿浓,你是叶府的大小姐,平时见多识广,你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女子?” 木晴突然侧身回头看向叶瑟浓。 出门在外,叶瑟浓并不想暴露身份,眼下既已被揭穿,须得尽快离开,以免生出别的事端,再发生马贼索命的事,毕竟上次遇险,是马贼在明知她身份的情况下,却依旧对她痛下杀手。 叶瑟浓道:“回首城这么大,我平时不喜与那些小姐们来往,并不是人人都认得,我们先回府吧,或许可以帮这位姑娘找找。” 木晴起身,道:“叶大小姐,之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得见真人,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那人突然跪拜道:“小国主!” 木晴淡淡道:“起来吧,萧萧,回头再罚你。” 萧萧道:“是。” 花锦簇瞠目结舌,道:“这个小乞丐是国主?” 叶瑟浓打量着眼前之人,心里对号入座了一番,道:“你是邘国小国主,木无荫?” “明人不说暗话,正是。花可爱,你说你是不是很走运?” 第10章 听到木无荫喊花可爱?叶瑟浓眉头一皱。 花锦簇心里有千言万语,却道不出。她一直以为木晴是个落难的小乞丐,没想到竟是邘国国主。可笑的是,她这个一穷二白的人,在某时某刻还同情过这个邻国国主。 路南北此时端着盘子走来,笑道:“没想到今日茶舍能迎来这么多贵人,真是让小舍蓬荜生辉啊。” 木无荫还没来得及说客套话。只见一匕首从盘子底下窜出,直击她的心口。 好在木无荫眼捷手快,用茶碗挡住了锋利的匕首。 叶瑟浓见情况不妙,右转锦瑟,剑身像舌头一般从木筒的一端吐出。 再加上有萧萧助阵,以三打一,路南北很快便失了先机。 木无荫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路南北,道:“只不过吃了你几顿饭,喝了你几口茶,何至于杀人?” 第9章 且走且瞧 萧萧道:“小国主,看此人的身手像是邘国人。” 花锦簇心中更是疑惑,路南北既然是邘国细作,要杀也应该杀回首城的大小姐,为何要杀自己的国主? 叶瑟浓对着一旁打了个喷嚏,期间,仍没放松警惕。 花锦簇想到方才所想,忙默念呸呸呸,阿浓要长命百岁才好。 木无荫道:“邘国子民要杀邘国国主??你是我舅舅的人?” 萧萧厉声道:“说!是不是弓逐末派你来的?” “放过我妹妹,她还小。” 话落,路南北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事发突然,在场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桌上的茶,还在冒着热气。 木无荫道:“路东西,你当时不是为了给你姐姐治病而去骗花可爱的吧?” 路东西眼中含泪,哆哆嗦嗦的从角落里出来。 花锦簇不可置信的看向路东西。 路东西战战兢兢道:“姐姐接到消息,知道你最近几日会来此,我等了好久才等到花锦簇一个外地姑娘,以为是你,所以......”路东西说完,羞愧的看向花锦簇。 花锦簇想到自己之前替路东西隐瞒一事,甚是觉得可笑,可笑至极。 念在路东西年龄尚小,木无荫没有杀她,只是阻了路东西回邘国的路。 花锦簇没想到,只是一次乔装出门,她也不过出门三五天,如今却感觉过了一年之久。 木无荫要启程回邘国,她道:“花可爱,叶大小姐,后会有期。” 半路上萧萧问道:“小国主,你此次来回首城不就是为了获得叶大小姐的支持吗?怎么没继续和叶瑟浓深谈?” 木无荫道:“那样太过刻意,反而会让对方觉得我们别有用心,这次我们能偶然相逢,多亏了那个花锦簇。萧萧,你去查查花锦簇。” “是。” 路过车坊,花锦簇租了辆马车,马车载着她们二人,直奔叶府方向。 花锦簇道:“阿浓,你怎么会去茶舍?” 叶瑟浓抬头看向花锦簇,花锦簇不提这茬还行,她一提,便点燃了叶瑟浓心里的火苗。 那日叶瑟浓回府后,发现花锦簇不在,便出来寻找,她以为花锦簇去找老板娘讨要锦瑟,结果到了客栈,满屋的血腥味儿,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萌生,之后,她又去客栈二楼瞧了一眼,却见老板娘的眉心插着一根血淋淋的筷子。她翻遍客栈也没找到花锦簇的影子,路上看到一家茶舍,本打算小憩一下,再寻。 花锦簇见叶瑟浓一直不说话,道:“阿浓,你是不是累了?” 叶瑟浓道:“客栈老板谁杀的?” 花锦簇道:“我以为是木无荫杀的,可她说不是她杀的,可能那老板娘仇家太多吧。木小国主真的好厉害,只要是趁手的东西,她都能拿来做防身的武器。” 叶瑟浓似乎听到了什么不愿入耳的话,靠在一旁,闭上双眼。 花锦簇自觉禁言。 行至回首城,叶瑟浓休息了一路,眼下也恢复了精力。 花锦簇道:“细作抓住了吗?” “故意放消息,让我知晓回首城来了细作,而此时木无荫又恰好出现在回首城,之前我还不确定放消息的人是谁,现在想来必是弓逐末。”说这里,叶瑟浓讥笑道:“我还没见过哪家的国主会亲自去邻国做细作,也不知她舅舅是真傻还是假傻。”弓逐末想借自己的手,以细作的由头抓了木无荫,好让他在邘国兴风作浪,她偏不让弓逐末如意。 花锦簇道:“他是木无荫的亲舅舅吗?” 叶瑟浓道:“亲到不能再亲了。就连平民百姓都会为了蝇头小利与至亲之人争个头破血流,更别说像木无荫这样的大族了。” 花锦簇道:“他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和一个二十岁的姑娘争,就算赢了,他还有几年好活呀,还不如好好辅佐自己的外甥女呢。” 叶瑟浓道:“弓逐末虽是木无荫的舅舅,听起来大很多,但也只比木无荫大八岁,他不但不老,还颇为俊秀,邘国民间流传着他不少风流韵事。” 在花锦簇潜意识里,像舅舅这类的长辈都是老人,她之前住在休与村时,长辈与晚辈之间岁数相差极大,两人站在那里,简简单单看一眼,便知其中一人定是长辈,其中一人定是晚辈。 叶瑟浓叹了口气,道:“这邘国的地盘虽比回首城小,但里面的麻烦事可不比回首城少。” 花锦簇道:“那木无荫能坐上国主的位置,想必是有几分本事的。” 叶瑟浓抬眸,道:“你就那么看好木无荫?” 花锦簇道:“小小年纪,在亲舅舅的打压之下还能稳坐国主宝座,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厉害吗?” 叶瑟浓颇为傲娇,道:“且走且瞧吧。” 花锦簇眼睛落在叶瑟浓腰间,明知故问道:“阿浓,你的锦瑟不是丢了么?那你腰间所带之物难道是锦瑟的‘双生’姊妹?” 叶瑟浓道:“是老板娘良心发现,又给我送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哈哈。” 花锦簇道:“是吗,一定是老板娘的鬼魂半夜给你送过来的吧。” 叶瑟浓道:“对对,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锦瑟回来了,第二天醒来便发现锦瑟躺在我旁边,我的梦灵验吧。” 花锦簇没想到叶瑟浓会附和她说的话,她阴阳怪气道:“灵验,真灵验。” 二人一到觅花居,便见襄音躬着腰走来。 花锦簇想到之前襄音罚谢了之刷马桶之事,她忙规规矩矩的站着,生怕自己被罚。 “大小姐,夫人想见你。”襄音毕恭毕敬道。 “知道了。” 襄音话已带到,便退了下去。 直到襄音身影彻底消失,花锦簇才稍稍放松些。 花锦簇与叶瑟浓独自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平时吵些闹些,自由散漫些也无伤大雅。 叶瑟浓去面见虞夫人,花锦簇闲来无事,便打算去寻谢了之,却见催雪朝她这边走来。 催雪一脸疲惫,好像三天三夜没睡觉似的。 花锦簇道:“催雪,你怎么了?是干什么力气活了么?” 催雪丧着脸,道:“因为你,我被大小姐罚跪了,你一日不回来,我一日不许起来。” 花锦簇听了,心里一阵愧疚,道:“是我连累你了,早知道,当时就带你一起出门了。这样吧,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好吃的,如何?” 催雪连连点头,道:“好啊,这几天都没睡好,也没吃好,你做好吃的给我,我就原谅你了。” 花锦簇暗暗得意,这催雪姑娘还挺好哄的,比秋池好哄多了。以前在休与村,她和秋池闹矛盾,秋池总是不依不饶,定要她去外面找些食材给她做好吃的才行。 约莫半个时辰,一盘云片糕新鲜出炉,此糕片片轻薄,白如云雪。 催雪闻到香味,立马来了精神,尝了一口,连连称赞,道:“好吃,香甜软润,真好吃。” 花锦簇道:“吃吧,我给阿浓留几片。” 催雪道:“你知道新来的那个谢了之吗?她今天一天都窝在房里没出来,什么活都没干,可真会偷懒。” 花锦簇道:“也可能是生病了,一会儿我去看看她。催雪,你知道了之住在什么地方吗?” 催雪道:“知道,但我不想去夫人的院子,夫人院子规矩多,稍有懈怠便会受罚。” 花锦簇道:“好,那我自己去找,你陪你家小姐去吧,把这几块云片糕带给她,让她趁热吃。” 花锦簇和催雪分别带着食盒前往凌烟阁和觅花居。 花锦簇弯弯绕绕走了好久才找到谢了之的住所,她敲了几声没人应,便推门而入,却见谢了之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脸色煞白。 她走到床边摸了摸谢了之的额头,当下便暗道不妙。叶府的大夫估计是不会屈尊给府里的丫鬟看诊的,而叶瑟浓在虞夫人那里更是打扰不得,好在自己懂点药理医术。 花锦簇心里盘算片刻后,她直奔叶府药室,以叶瑟浓的名义拿了好些药材,日后若要被怪罪,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救谢了之要紧。 第11章 混合药香充斥着药室,一排排乌金木所制药柜将药室分隔成几部分,药柜的格子里分门别类的装着各种草药,各色药包悬挂于空,给单调的药室增添了几分色彩。 花锦簇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叶府,不愧是叶府的药室,真是讲究。药格看得花锦簇眼花缭乱,她找了好久,才找到止血、散热的草药,她取了三五样以作备用。 药锅里咕噜咕噜的煮着药,谢了之仍在昏睡着,花锦簇帮谢了之包扎好手臂的伤口,换掉额头上散热的帕子。 花锦簇边煎药边想,这谢了之怎么会受伤?难道是被府里的嬷嬷打伤的?下手这么狠的吗?谢了之本想有个容身之所,安稳度日,却不成想受这般虐待,也不知这谢了之后不后悔来叶府。 “锦簇。” “你醒啦。”花锦簇坐在床边,谢了之半睁着眼,虽然醒了,但还是没有精气神,花锦簇又道:“了之,你受伤了为何不去医馆?你这样会害了自己。” 谢了之道:“这不有你来了吗。” 花锦簇将煎药的火灭掉,道:“还有力气撒娇,看来问题不大。药熬好了,一会稍凉些了记得喝,我一会儿去厨房给你弄些粥喝,饿的话,桌子上有云片糕。” 谢了之猛咳几声,捂着胸口,道:“锦簇,你帮帮我好吗?” “你说。”花锦簇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言语间没有几分底气。 谢了之道:“看得出来,小姐待你不同,你和小姐说一声,让我去觅花居可以吗?这里没人与我相熟,我害怕被她们欺负。” 花锦簇暗想,叶瑟浓待她确实不错,但她若真开口干涉,便有越界,指手画脚之嫌,若因此事遭叶瑟浓厌恶,自己难免会伤心难过,想到这儿,花锦簇道:“我试一试吧,不过最近阿浓好像在生我的气,我的话不一定管用。” 谢了之道:“为何生你气?” 花锦簇笑着遮掩道:“没什么。” “锦簇姑娘,你让老奴一顿好找。” 花锦簇立马放下吃食,道:“嬷嬷你找我什么事?” “是夫人找你。”襄音睨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谢了之,道:“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花锦簇心里一紧,为了不让谢了之烦心,道:“嬷嬷见者有份,来一片尝尝?” 襄音瞅了瞅那还冒着香气的糕点,道:“怎么,只能尝一片?” 花锦簇笑道:“嬷嬷想吃多少有多少,不够我再做。” 襄音尝了一片,觉得还不错,又将谢了之那份吃尽,擦了擦嘴,道:“我哪能劳烦锦簇姑娘呢,你可是大小姐的朋友,是府里的贵客,我可不敢劳烦你。” 花锦簇懒得回嘴,心里暗暗嘀咕,什么香嬷嬷,明明是臭嬷嬷,馋嘴嬷嬷,边抱怨边跟着襄音离开谢了之的房间。 待花锦簇走后,谢了之掀开手臂上的绢帛,看着那注定要留疤的伤口,陷入沉思。 第10章 小巷难为 花锦簇亦步亦趋跟在襄音身后,二人穿过一排圆拱门,才到虞夫人住的小院。 虞若谷所住院落比觅花居还要大些,院儿里的景儿,布置的恰到好处,拿掉一个显得空落落的,再添一景又有画蛇添足之嫌。 襄音道:“夫人喜静,请勿言语,步子需轻抬轻放。” 花锦簇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点头回应,脚步也变得轻盈,轻盈到不会踩死一只过路的蚂蚁。 她也不知道叶瑟浓在不在里面,有她在她还安心些,她悄声询问:“嬷嬷,大小姐在里面吗?” 襄音道:“进去就知道了。” 花锦簇不敢再多言。 绕过屏门,襄音道:“到了。” 花锦簇抬头,匾额上“凌烟阁”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如果说叶瑟浓的觅花居是大而简之,那虞若谷的凌烟阁便是华而有实。 厅堂中央放着一个紫檀木的长桌,桌子上摆放着两盆茉莉花,香气蔓延至整个屋子,沁人心脾,周围摆放的椅子虽然样式单一,但上面所刻的花纹和图案,既复杂又华丽,厅堂四周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图。 花锦簇看得意犹未尽,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番,便被襄音带到内室。 她绕过厅堂屏风,向里面走去。 花锦簇以为还要走一段路,于是迈的步子大了些,却不料撞在襄音的后背上。 襄音怎么不走了?花锦簇低着头,心里正嘀咕着,却听襄音道:“夫人,人带到了。” “抬起头来。”虞若谷道。 花锦簇缓缓抬头,这头不抬还好,一抬头心里更紧张了。 虞若谷倚在一张木榻上,姿态慵懒,却依旧雍容典雅,凛凛不可侵犯。在她的两侧,站了十余位婢女,那些婢女站得笔直,且一动不动,像一个个五彩斑斓的花柱子。 那些婢女盯着花锦簇,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 花锦簇觉得满屋子里最卑微的就是自己了,她手足无措,就这样呆站着。 虞若谷看书,眼神时而上下,时而左右。 花锦簇心中嗫嚅着,也不知虞夫人什么时候看完?自己都来有一会儿了,也不见夫人看自己一眼。 自己傻傻站在屋中央,好像一个被观赏的物件,花锦簇觉得她比那些物件还可怜,物件没思想,没感觉,但她有。 她是不是该小小的羡慕一下那些“物件”呢? 就这样,花锦簇又被冷了半炷香的时间。 时间一久,花锦簇渐渐熟悉了这屋子的环境,也适应了虞夫人的气场,初来乍到的紧张感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困意。 没人聊天,没有任何声音,精确来讲,只有呼吸喘气的声音,偶尔会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任谁在这种环境待久了都会困。 花锦簇打着哈欠,哈欠刚打了半截,却听虞夫人道:“哎呀,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襄音轻车熟路,接过虞若谷手里的书,道:“夫人,有一会儿了。” 花锦簇欲哭无泪,站这么久都没看到,合着自己是空气。再加上方才的哈欠没有打尽兴,花锦簇心里更憋屈了。 虞若谷起身道:“你叫什么名字?瑟瑟总在我面前阿簇,阿簇的叫着。” 花锦簇道:“回夫人,我叫花锦簇。” 虞若谷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我乏了。” 花锦簇嘴角微微抽动,这就问完话了?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夫人生气了吗? 她缓缓向后退去,转身离开。 花锦簇刚一开门,一个影子从外面跌进来,她起初被吓了一跳,待缓过神来,一瞧,竟是叶瑟浓。 花锦簇捂着嘴偷笑,道:“阿浓,你这是在...偷听?” 叶瑟浓从地上爬起来,好在地面够干净,衣服没染灰尘。 花锦簇继续道:“这里和内室相隔那么远,你能听到吗?” 叶瑟浓见花锦簇笑了,也不由跟着一笑。 二人直至出了凌烟阁,才敢放开嗓子说话。 叶瑟浓道:“我母亲找你问话了?” 花锦簇边点头边“嗯。”着。 “问什么了?” 花锦簇摊手道:“只问了我叫什么。” 叶瑟浓如释重负道:“好,那就好。” 花锦簇道:“只是问个话而已,你这么紧张干嘛?” 叶瑟浓没有回答。 二人路过长廊,叶瑟浓驻足,轻触垂落的藤蔓。 花锦簇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了,才使得叶瑟浓神色凝重。她坐于木凳之上,掐了一片叶子,放在掌心摩挲着。 叶瑟浓终于开口道:“我如此紧张是有原因的。” 花锦簇抬头看向叶瑟浓,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叶瑟浓沉默半晌,道:“我担心你会像之前那些丫头一样,被我母亲赶走。母亲对我身边之人甚是留意,一旦有令她不满意的地方,母亲就会把她们赶走。” “啊,这么严格啊。”花锦簇不禁担心起来,自己会不会被赶走?想着想着,她突觉不对,自己本就是因为弄丢了锦瑟才答应留在府里的,如今锦瑟物归原主,她早该走了啊,自己为何要担心被赶走,自己本就应该走的啊,叶府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微风拂过,发丝扫过脸颊,惹得花锦簇心里痒痒的,她将头发捋到耳后,道:“你这么怕我走啊?” 叶瑟浓欲言又止,垂下眼睫。 “阿浓,既然锦瑟找到了,我想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叶瑟浓咬着嘴唇,眉头紧皱,道:“你认为,我留你在府中,只是因为锦瑟??” 见叶瑟浓说话的语气有些着急,花锦簇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怯怯道:“难道...不是吗?” “难道你留在叶府,也只是因为锦瑟?”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弄丢了别人的东西不该表示一下吗?” 叶瑟浓被花锦簇气得不知说些什么好,她转过身,背对着花锦簇整理着情绪,暗自埋怨:“弄丢了别人的东西你知道表示一下,那你扰乱了别人的生活,怎么不表示一下?” 第12章 花锦簇道:“我姥姥还在休与村,我早晚会回休与村的。” 叶瑟浓道:“休与村有个姥姥,可回首城还有个我啊。” “大小姐和锦簇姑娘在聊些什么?” 花锦簇回眸,谢了之从长廊的另一端朝她们走来。 “了之,你好点了吗?”花锦簇唤道。 被打断谈话,叶瑟浓神色略显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承蒙锦簇姑娘悉心照料,又送了那么多珍贵药材,身体自然好得快些。哦,我刚给老爷送完药,正要回去。”谢了之答得小心翼翼,低着头,缩着身子,模样甚至可怜。 花锦簇心虚的看向叶瑟浓,她以叶瑟浓的名义在药房取药的事还没来得及告知,便被谢了之提前戳破,如此一来,这取药的性质就变了,这取药之事从她嘴里交代出来,和从别人嘴里交代出来完全是两码事。俗话说不问自取便是偷,事后还不坦白的更是罪加一等。 花锦簇无奈的看向谢了之,心想着如何向叶瑟浓解释,她才张开嘴,连‘阿’字还没喊出口,便听叶瑟浓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花锦簇只好乖乖闭嘴。 见花锦簇吃瘪的样子,叶瑟浓心中偷乐,谁让她多事去悉心照料谢了之了,她就是不喜欢谢了之那一副柔媚作态。她就是要让花锦簇今晚辗转难眠,明日再给她解释的机会。 月明星稀。 花锦簇正要就寝,却听叩门之声,她披上外衣开门,见谢了之站在门外。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你身上有伤,应该早点休息。” 谢了之进屋坐下,道:“锦簇,你白天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花锦簇想起白天的事儿,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闲聊几句。后来襄音没再罚你吧?” 罚?谢了之先是疑惑,而后摇头,估计花锦簇以为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是因襄音的缘故,如此更好,免得她再绞尽脑汁的想哄骗之词。 花锦簇见谢了之面色红润,道:“看来是好了大半,记得勤换药,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谢了之道:“好。你为何如此关心我?”在谢了之看来,自己无名无利,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 花锦簇被问得神情一顿,道:“你讨人喜欢呗。”除了这样回答,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难道要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也太夸大了些,这谢了之也没遇到什么不平之事,她也没有‘拔刀’,她只是关心一下,煎了药而已。 花锦簇道:“了之,我打算离开叶府,住在这里,心里总是不踏实。” 谢了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你家是哪里的?” 花锦簇道:“我家不好找,告诉你了,你也不知道。” 谢了之笑了,道:“大小姐知道你要走吗?” 花锦簇双手托腮,叹了口气,道:“知道。” 谢了之道:“她是不是不想让你走?” 花锦簇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阿浓好像也没说让她留下的话。 谢了之道:“那就是想让你走?” 花锦簇又摇摇头,阿浓好像也没说赶自己走的话。 谢了之道:“那你不如今晚就走?” 花锦簇站了起来,道:“啊?今晚?这么突然的吗?” 谢了之道:“是啊,你现在刚进府没几天,走了也没人发现,如果住的时间长了,就不好走了。” 花锦簇觉得谢了之说的有道理,道:“可我还是想再和阿浓说一声。” 谢了之道:“你不是找她提过一次了嘛,她既然没留你,就代表...” 见谢了之欲言又止,花锦簇忙问道:“代表什么?” “代表你可有可无,你的去留对她来说只是府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问题。” 花锦簇像是一个被晒化的小糖人,蔫儿坐下去. 谢了之道:“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 花锦簇急道:“怎么会?”叶瑟浓和姥姥,她肯定更舍不得离开姥姥啊,“今天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谢了之便离开了。 花锦簇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来了叶府,她还没怎么睡踏实过。 她离开休与村姥姥一定很生气吧?如果休与村离回首城近一些就好了。 天一破晓,花锦簇便出了门,此时叶府的主子们还在睡梦之中。家丁们正在打扫庭院,修剪花枝,厨房那边香气飘飘,想必这叶府厨娘的手艺不错。 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花锦簇直奔无味斋,听催雪说叶瑟浓喜欢吃无味斋的枣泥糕,花锦簇想着买些给叶瑟浓送过去,顺便去解释一下昨日未说明一事,免得引起误会,最后一团乱麻,反而不美。 “簇儿。” 花锦簇转身回望,没看到有人,她暗道,难不成是自己幻听了? “簇儿。” 花锦簇四处张望,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小巷之中。 她急忙跑过去,又惊又喜,道:“姥姥,你怎么来了?” 花离尘身着黑色衣袍,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姥姥迟迟等不到你回去,只好亲自出村来接你回去。” 花锦簇自责道:“对不起啊,姥姥。” 花离尘道:“走吧。” “那个,姥姥,你还没吃早饭吧,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吧?” 花离尘道:“簇儿,你是舍不得外面的繁华?还是舍不得什么?为什么不肯跟姥姥回去?” “不是的姥姥,我回去,我跟你回去,只是...只是我,我想和阿浓正式告别一下,再离开。” “不要告别了,到那时她问一句,你答一句,一问一答,你一言她一语的,就更分不开了,现在就跟我走。” 花锦簇拼命摇头,道:“不行,姥姥,我必须要正式告别,否则我总觉得会有遗憾。” 花离尘不管花锦簇如何,拽着花锦簇的胳膊就要走。 花锦簇又不能用力太大,怕把姥姥弄疼,她急得流出眼泪来,道:“姥姥,只是告别一下,用不了多久的。” 猛然间,姥姥不动了,也不用力拽她了,她循着姥姥的目光望去,叶瑟浓站在小巷的那头正看着自己。 第11章 去留不定 昨晚没睡着的又何止花锦簇一人,自打花锦簇提出离府,叶瑟浓便没睡过整觉。 叶瑟浓走过来,强颜欢笑,道:“要走?怎么不说一声?” 花锦簇鼻子一酸,道:“说过了。”或许是当时她说的轻描淡写,而叶瑟浓听得云淡风轻,没有把她即将离府的事放在心上。 叶瑟浓道:“好想跟你回休与村去。” “我知道你有你的责任。”花锦簇看了一眼姥姥,不用问也知姥姥不会同意。 叶瑟浓嘴角微扬,眼泪滑落。 花锦簇道:“有些事情光是遇到就很幸运了,不敢奢求更多了。你来了也好,我们也算是正式告别过了,以后我们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我还会和以前一样,为你祈祷。” 花离尘背对着,听花锦簇声音中带着哭腔,心中难受,她担心,叶瑟浓再说几句,她就带不走花锦簇了。 叶瑟浓道:“这不公平。” 花锦簇道:“什么不公平?” 叶瑟浓支支吾吾半天,才想了一个蹩脚的留人的借口,道:“我在你家叨扰多日,你在我家才不过几日,不公平。” 花锦簇一时竟不知回些什么才好,若要继续留在叶府,她的处境会很尴尬,跟着姥姥回休与村才是恰当的选择。 叶瑟浓道:“阿簇,你怎么不说话。” 花锦簇道:“天大地大,哪里真正属于我我不知道,但哪里不属于我,我还是清楚的。” 叶瑟浓道:“你若不愿留在叶府,我陪你出府别居也可。” 花锦簇岔开话题,道:“当初我私拿药材,不是存心要瞒你,我本来是想告诉你,但后来又被夫人喊去了凌烟阁,给耽搁了。” 叶瑟浓道:“药材?整个药室送你又能如何?” 花锦簇无言,难道阿浓没有因药材的事而生气? 花离尘再次抓上花锦簇的胳膊,道:“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来不及?花锦簇被姥姥拽得向前趔趄一步。 叶瑟浓紧紧攥着花锦簇另一边的胳膊,道:“为我留下来好吗?” 花锦簇心头一颤,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道:“为你?” 叶瑟浓目不转睛的盯着花锦簇的双眼,等待对方的回应,生怕错过花锦簇细微的神色。 此时,花锦簇却突然想起谢了之的事,她挣开姥姥的手,道:“阿浓,你屋子里还缺人手吗?我看有些事总是你亲力亲为,要不要从别的地方调派些人手?” 叶瑟浓不悦,没想到离别之际,花锦簇还能想起无关紧要的旁人,道:“你最近见了什么人? 花锦簇一惊,恍若无事道:“没,没有啊,阿浓为什么这么问?” 第13章 叶瑟浓道:“催雪刚来我身边时,总有人借催雪的口,想来我觅花居。叶瑟浓轻敲了下花锦簇的额头,道:“你是好心,可她们未必心怀好意。” 花锦簇摸了摸额头,交代道:“是凌烟阁的婢女谢了之,她说她害怕受欺负,想来觅花居,让我问问你。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承诺她什么。” 谢了之?花锦簇今日不提这个名字,叶瑟浓险些忘记,“就是那个在黑店与你共患难的女子?” 花锦簇点点头,道:“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总想帮帮她。” 叶瑟浓道:“这样吧,下次你再看到她,告诉她我这里不缺人手。” “好。”花锦簇好字刚说出口,便觉不对,她马上就要跟着姥姥走了,哪里还有下次。 花离尘猛的将花锦簇拽到自己身边,叶瑟浓恐伤着花锦簇,忙松开花锦簇的胳膊。 花锦簇任由姥姥拽着她走,心里还在想着叶瑟浓方才的话。 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 “花花。” 花锦簇道:“秋池,你怎么也出村了?” 秋池道:“姥姥怕一个人带不回你去,所以找我一起,若你不回去,我就把你绑回去。”她掀开车帘,道:“不信你看,绳子我都准备好了。” 花锦簇往车内探去,果真有一根麻绳。 “走吧。”花离尘道。 花锦簇扶姥姥上了马车,而后往小巷望了眼叶瑟浓,才慢吞吞上马车。 一路上,花锦簇一言不发,花离尘道:“在生姥姥的气?” 花锦簇道:“没有。”她擅自出村,姥姥没罚她,她已经很庆幸了,哪敢生姥姥的气啊。 花锦簇道:“姥姥,你休息会吧,我去外面和秋池一起赶马车。” “簇儿,你坐下。那日叶瑟浓让我给她卜一卦,卦象并不好,两年之内她必有大劫,你若执意与她纠缠,你会受她牵连的啊,簇儿。” 姥姥本就因占卜泄露天机伤了一只眼睛,如今又为了自己再次冒险占卜,方又闻言叶瑟浓在不久的将来会遇劫,花锦簇眼中含泪,看向姥姥,欲言又止,随后掀起车帘。 秋池道:“你怎么出来了?你可别企图溜走。” 花锦簇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姥姥,就不会半路溜走。” 秋池拉着马的缰辔,目视前方,道:“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知道你吗,回家吧,外面有什么好的,处处都要用钱,处处都要小心。” 花锦簇道:“姥姥出村的时候,你怎么不帮我拦着点。” 秋池道:“我为什么要拦着,我也不想你在外面待着。” 花锦簇叹气,这段时间的经历像一场梦一样,好不真实。 马车一路向前,离叶府越来越远。 车后方忽然传来阵阵飞奔的马蹄声,花锦簇扶着马车向后望去,道:“秋池快停车,后面好像是叶府的马车。” 还没等秋池勒马,却听姥姥道:“不许停!” 花锦簇扯开车帘,道:“姥姥,你不要这样嘛,说不定真有什么事。” 花离尘喝道:“不管什么事,都不关我们的事!秋池,快走!” 花锦簇抢过秋池手里的缰辔,还没来得及停车,缰辔又被秋池抢了回去。 “锦簇姑娘!!锦簇姑娘!!锦簇姑娘!!” 花锦簇道:“秋池,你再不停车,我可跳车了,秋池!” 秋池深知花锦簇平时里虽然看着随和,但真固执起来,她也拿她没办法。 秋池身子后仰,手握缰辔用力向后一扯,马车停了下来。 此时后面的马车也追了上来。 花锦簇下车,道:“了之?” 谢了之脸上的汗珠摇摇欲坠,定是马不停蹄的一路追赶,花锦簇道:“你追我们干嘛?” 谢了之道:“大小姐出事了,她想见你。” 叶瑟浓想见自己,为什么不是觅花居的催雪前来,而是凌烟阁的谢了之前来呢? “阿浓怎么了?刚才还没事呢,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秋池道:“喂!不管你家小姐出了什么事,以你们叶府的实力,什么保不了?!找花花做什么?我们现在要回家,不要挡路。” 谢了之缓缓道:“这位姑娘好生野蛮,你能代表锦簇姑娘吗?我在和锦簇姑娘说话,闲杂人还是住嘴的好。” “你...” 花锦簇一个跨步将秋池挡在身后,道:“什么都别说了,我随你回叶府。” “锦簇!”花离尘沉声道。 花锦簇脚步一顿,道:“姥姥,你和秋池先回去,待我确认阿浓平安无恙后,我会回去的,姥姥。” 花离尘颤颤巍巍的从马车上下来,握拐杖的手都有些沧桑无力,哽咽道:“簇儿,你知道姥姥为什么会亲自来接你吗?这是你和姥姥最后的缘分。” 花锦簇有些急道:“姥姥,你说什么呀,怎么就最后的缘分了?” 秋池道:“你带外人进村的事,整个村子都知道了,姥姥顶不住压力,已经答应村子里的人迁村了。” 迁村?那她以后岂不是无家可归了? 花离尘语重心长道:“簇儿,你既知她的命运,又何必去沾染她的是非?你也只不过是肉体凡胎,就连姥姥都无能为力,你又能改变什么呢?跟姥姥回去吧。” 花锦簇哽咽哀求道:“姥姥,你就让我去吧,否则我会...遗憾终身。” 花离尘身体像被卸掉力气一般,松开花锦簇的手,她心知肚明,她这次带不走她的簇儿了,她白来了:“都是姥姥的错啊。” “姥姥,你是常说,卦不可算尽,只因天道无常。世事无常,世间之事哪能是一次占卜就能决定的,况且世人不也常说‘人定胜天’吗。”花锦簇抬头噙住泪水,道:“都是簇儿的错,当初若簇儿听您的话就好了,不出村就不会让簇儿陷入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境地了,我又何至于牵肠挂肚。” “罢了。”花离尘颤抖着双手,从香囊里拿出一只手镯,戴到花锦簇手上,道:“簇儿,既然你要走,戴上它。” 镯子上刻有麦穗图样,花锦簇低头,眼泪落在穗镯上,穗穗平安是姥姥对她的期许。 花离尘背过身去,默默流泪。 “姥姥,簇儿不孝,对不起。”花锦簇哭道。 花离尘道:“你走吧。” 秋池道:“我会替你照顾好姥姥的。” 谢了之忙道:“我刚刚发现那匹马受伤了,姥姥她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是换我这辆马车吧。” 秋池忙弯腰去看自家的马,马儿果真受了伤,马腿还在渗血,好在伤口不大。可她明明记得出发前检查过呀,没有受伤的啊。 秋池办事利落,不一会儿便将两边的马对调过来。 花锦簇深深望向姥姥佝偻的背影,终是心头一狠,上了谢了之的马车。 花锦簇问了一路,才从谢了之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原来,叶瑟浓在她离开后不久便在小巷遇袭,身中毒箭。 花锦簇站在叶府门口,稍顿片刻,方才迈进去。 再次进入叶府,已没了初进叶府时那种闲庭信步的雅兴。 叶府的大门缓缓而关,随之关上的似乎还有她与姥姥之间,与休与村之间的牵绊。 一时间,愧意涌上花锦簇的心头。 谢了之道:“现在去追你姥姥还来得及。” 花锦簇看了眼谢了之,而后直奔觅花居。 觅花居围满了仆人,那些仆人纷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叶瑟浓毫无生机的躺在床上,虞若谷坐在床边默默拭泪。 屋内,气氛肃然,让花锦簇脚步一顿,她一时不知自己是‘走’到叶瑟浓床边好,还是‘跪走’到叶瑟浓床边好。 催雪向身后望去,看到花锦簇,破涕为笑道:“夫人,锦簇姑娘回来了。” 虞夫人闻声,疾步朝她走来,握着她的手。眼下叶瑟浓受伤,虞夫人的气势也不禁弱了几分,花锦簇道:“夫人,阿浓怎么样了?我能看看她吗?” 花锦簇边说着话,脑袋时不时往床那边探去。 虞若谷忙让开路,道:“去吧,瑟瑟昏迷的时候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好在终于把你念回来了。” 有了许可,花锦簇直奔叶瑟浓的床榻。 只见叶瑟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脸色极其苍白。 花锦簇趴在叶瑟浓床前,摸着叶瑟浓冰冷的双手,如今叶瑟浓的情况,让她不禁想起在竹林初见时的情景,那时的叶瑟浓也只剩下半条命。她已习惯叶瑟浓大方得体,风光无限的出现在她面前,如今又见叶瑟浓这般模样,心中满是疼惜与害怕。 “你们都下去吧,在这里守着做什么?下去,下去。” 花锦簇侧身向门口的方向望去,一个身长八尺,风度翩翩,步履从容的男子朝这边走来,花锦簇虽没见回首城的叶城主叶知秋,但她隐隐觉得,此人便是叶瑟浓的父亲。 第14章 屋内的仆从纷纷退了下去,只留下襄音几人在一旁侍候。 花锦簇正在琢磨此人到底是不是城主时,却听谢了之道:“城主。” 花锦簇见状,忙随着谢了之施礼。 叶知秋看向花锦簇,乍见一张陌生的面孔,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虞若谷哽咽道:“怎么样?凶手找到了吗?” 叶知秋叹气道:“查到了,是弓逐末派来的,他门下的人擅于制毒,瑟瑟所需的解药,恐怕只有他手里才有。” 虞若谷闻言,潸然泪下,希冀的目光逐渐暗淡。 第12章 闻香识路 夜深人静之时,花锦簇独自来到凌烟阁。 花锦簇无心寒暄,直言道:“夫人,我要去邘国寻药。我回来之前您一定要千方百计的保住阿浓的命。” 虞若谷激动道:“瑟瑟能扛过去吗?” 花锦簇哑然,为了让虞若谷安心,道:“能,一定能。”这话是说给虞若谷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虞若谷道:“你什么时候启程?我派玉壶保护你,她身手好些。” 她虽不知玉壶是谁,但既然此人有身手,还是留在叶瑟浓身边比较好,以防再有人趁虚而入。 花锦簇道:“不用了,夫人,我自己可以。” 虞若谷泪目道:“瑟瑟虽说有大夫开的药,但最多可以撑半个月,一旦超过半个月,便会毒发身亡,锦簇你一定要尽快啊。” “知道了,夫人,我会尽快赶回来。” 襄音突然道:“锦簇姑娘,让谢了之陪你去如何?” 花锦簇道:“我正有此意。” 天蒙蒙亮,花锦簇便去敲谢了之的门。 “起这么早啊?” 花锦簇道:“了之,你能和我一起去邘国吗?” 谢了之为难道:“真不巧,我还有事,要不你晚几天再去,我定会相陪。” 花锦簇道:“那你忙吧,邘国得尽快去,我先走啦。” 花锦簇不禁有些失望,催雪忙着照顾阿浓,更是没时间陪她去邘国。 正想着,她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也不知道找她行不行?先去找找再说吧。 花锦簇简单收拾了下行囊,驾着叶府的马车匆匆离去。 花锦簇停在茶舍外,跳下马车,叩门。 门从里面打开。 “花姐姐?”路东西吃惊道。 花锦簇进了屋,短短数日,茶舍已没了往日的生机,桌椅落了厚厚的灰尘,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 花锦簇道:“你这样,你姐姐怎么能放心呢?” 路东西脸上毫无神采,道:“不放心,就回来看看我啊。” 花锦簇无言以对。 路东西道:“你过来干嘛?是不是后悔放过我了?来抓我回去?” 花锦簇道:“你知道木无荫为什么不让你回邘国吗?” 路东西闷坐在那里不说话。 花锦簇道:“你姐姐已经因为弓逐末而死了,你回去,也只会再次沦为弓逐末的棋子。” 路东西抬起头,半信半疑的看着花锦簇。 花锦簇道:“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路东西道:“帮你忙?”她不知自己能帮上花锦簇什么忙? 花锦簇点点头,道:“和我一起去邘国,那里你比我熟。” 路东西一听到可以回邘国,不禁有些激动,满口答应。 花锦簇有些不忍,道:“我这次去邘国,是为了求药,到了邘国会怎样,我也无法预知。” “求药?你病了?” 花锦簇将叶瑟浓中毒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路东西。 路东西听后,道:“派人偷袭叶瑟浓的一定是弓逐末的人,小国主不会派人杀叶瑟浓。” 花锦簇道:“何以见得?” 路东西道:“我姐姐曾经告诉我,木无荫因羽翼未丰,一直想与回首城结盟,以此对抗她的舅舅,单凭这点,我便可以断定不是小国主干的。” 花锦簇觉得路东西说的很有道理,如此看来,她此次去邘国是不是可以找木无荫帮忙呢,只是木无荫身为邘国国主,岂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 “此次前去,我也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若你不愿意去,我也能理解。” 路东西道:“我去,我好久没回去了,都快忘记家乡长什么样子了。” 此话一出,花锦簇不禁想起休与村,此时姥姥她们应该到家了吧,也不知道姥姥她们迁到哪里去了。 路东西道:“回首城到邘国大概三百里地,我们赶四天的路大概就能到。” 四天?花锦簇心里默默盘算着,四天也好,足够了。 路东西关了茶舍,跟着花锦簇往邘国的方向赶去。 花锦簇道:“路妹妹,你还记得你的家乡吗?” 路东西娓娓道来:“当然记得,我们邘国的药材很有名,素有“药都”和“天下第一药市”的美称,比回首城有意思多了。” 花锦簇笑着点头,而后陷入沉思,邘国可能也是因为药材种类繁多,所以相应的,炼制毒药的手艺也格外‘出彩’。 花锦簇道:“路妹妹,等到了邘国,若是被问起,就说...是来邘国采购药材的商人,知道吗?” 路东西点点头。 叶府内,叶瑟浓半梦半醒间,看见花锦簇来找她,她无论如何也要见她一面。 “夫人,大小姐醒了。”催雪喜道。 虞若谷喜极而泣,道:“瑟瑟,你醒啦,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阿簇。” 女儿的声音很小,但她身为母亲听懂了,虞若谷道:“锦簇回来了,你中了毒箭,府里的大夫束手无策,锦簇去邘国帮你讨解药去了。” 叶瑟浓急得吐出一口淤血,既然邘国派人来杀她,又怎么可能给轻易交出解药,更何况锦簇手无缚鸡之力,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叶瑟浓执意要起身,却被母亲按了回去。 催雪道:“小姐,你好好躺着吧,锦簇姑娘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虞若谷为了让女儿心安,附和道:“是啊,你好好养伤,锦簇有谢了之陪着她。” 叶瑟浓一听更心急了。 虞若谷眼见女儿又晕了过去,又抽泣起来,道:“襄音,让小轩窗的女郎去打听下锦簇的消息。” 襄音道:“可是...小轩窗只听命于小姐。” 虞若谷道:“我亲自去一趟。” 卦山之上。 她从马车上缓缓而下,轻抚鬓边花,遥望四方,道:“九娘,这就是卦山吗?” “是,穿过迷雾就是休与村。” 她拿起一枚蜜饯放入口中,细嚼慢咽,悠悠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随我出来也不遮挡遮挡,你裹上面纱才是九娘,摘下面纱你就是路南北。” “九娘知错。主子,这里有阵法,我们恐怕只能止步于此了。” 她良久才道:“有意思,能在迷雾之下苟活一时,却苟活不了一世。跟我来。” 九娘心中有疑,却不敢多问。她小心谨慎的跟在主子身后,她的主子明明是第一次来休与村,却一点都不陌生,一点冤枉路都没走。 更让九娘疑惑的是,一路走来,一个人都没看到,一时之间各种不切实际的猜想涌上九娘的心头。 走着走着,她突然不走了,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了下来,她推门而入,只见一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似老僧入定。 她微微一笑,这一笑,鬓边的荼蘼花都黯然失色,道:“姥姥,你动作挺快的嘛,村子里的人都迁走了,你怎么还不走呢?” 花离尘道:“你动作也不慢。” 她笑问道:“姥姥,你那么能掐会算,知道我因何而来吧?” “知。” 她收起笑容,道:“知道我为何而来吧?” “知。我等你好几年了。” 她鼓掌,道:“不愧是花前辈。” 残阳铺水,落日余晖。 花离尘看向小院一角处的摇椅,她记得每当簇儿无聊之时,便会独自一人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直到太阳下山。她当时不明白落日有什么可看的,可如今她好像明白些了。 此时的暮色,宛如一面幔布缠裹着生命的气息渐渐西沉。 她取下鬓边的荼蘼花,扔到花离尘身上,白色的荼蘼花沾染了红。 九娘道:“我们回去吧。” “什么都被她猜到了,好没意思啊。”她低头看向花离尘毫无生气的身体,道:“要怪就怪你当年不该卜那一卦。” 休与村的迷雾渐渐散去,整个休与村在卦山的包裹下显得甚是渺小。 她们二位没有立即出村,而是来到西南角马厩处。 九娘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 马厩里站着一人。 显然马厩里的人也被吓住了,身体不断颤抖着。 “没想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秋池脸色苍白,道:“不要杀我。”她明明差一点就能逃脱了。 第15章 九娘道:“主子,放过她吧。”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秋池急中生智,脱口而出一个名字,道:“花锦簇,对,我是锦簇的朋友,我们都是花锦簇的朋友。” 她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 秋池看得出那是讥讽的笑,可为了活命,她只能利用花锦簇,她在赌,赌她对花锦簇没有敌意,虽然她不知她为何要杀姥姥,更不知她是怎么闯进休与村的。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鬓边,道:“也罢,谁让我这次只带了一朵荼蘼花呢,饶你一命。”她朝马厩走去,拍了拍马头,又闻了闻马身上的味道,道:“好马儿,还是那么香。九娘,她就交给你了,先让她去邘国待一阵子,别让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主子,你不与我同行?” 她顿了顿,道:“不了,我有点不放心呢。” “不放心什么?”此话一问出,九娘好像明白了什么,道:“主子放心,秋池交给我,我不会让她出去乱说。” “希望她不要生气才好。” 九娘愕然,她主子还会害怕别人生气?什么人竟能有这本事?何时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第13章 柳暗花明 花锦簇路上不敢耽搁,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历经四天,才至邘国。 刚踏入邘国地界,淡淡的药草香便扑鼻而来,她掀开车帘,放眼望去举目之下,皆是草药。 马车徐徐而行,离城门越来越近,城壁之上刻有千百种药材的图案,城门四周用细藤挂着各色药包。 就连邘国百姓,几乎每人都随身佩有药囊。 花锦簇心中不禁暗暗感叹,邘国不愧是药都!不愧是天下第一药市! 官兵手持兵器站在城门口巡逻,查验过往的路人。 花锦簇见状,暗道糟糕,她看向路东西,道:“路妹妹,我们进得去吗?” 路东西像个小大人似的,拍着胸脯,道:“你虽然比我大,却不如我想得周到。” 花锦簇饶有兴致的看着得意洋洋的路东西,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花锦簇问道:“这是什么?” “路引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花锦簇摇摇头。 路东西道:“路引就是去一个地方的通行证,有了它,守城门的人才会放行。” 花锦簇欲言又止,她确实不知路引,毕竟之前在休与村,整个村子几乎不与外界联系,也就谈不上通不通行。 路东西将其中一个路引递给花锦簇。 花锦簇打开路引,一瞧,竟是路南北的名字,她本想和路东西聊聊路南北的事,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万一路东西又伤心难过了,她又要费尽心思安慰,眼下她心里担心着叶瑟浓,万万没有心思去安慰别人。 此时,若有人能安慰安慰自己就好了。 官兵查验路引后放行,她们二人顺利进入邘国。 花锦簇此刻虽已身处邘国,心里的迷茫却不比前几日少。 花锦簇道:“路妹妹,你知道邘国最好的医馆在哪里吗?或者怎样能见到你们国主啊?” 路东西摇摇头。 花锦簇心想也是,路东西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回首城,对邘国的了解,估计也是听她姐姐讲的。 花锦簇拿出钱袋,好在虞夫人给了她不少路费,否则她真不知道怎么在邘国度日,道:“路妹妹,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应该累了吧,你去客栈休息去吧,剩下的事我自己去就行。” 路东西道:“姐姐,你自己行吗?” “我..我当然行了。” 路东西见花锦簇满面愁容,满脸疲惫,道:“姐姐,你好像比我更需要休息。” 花锦簇道:“这几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没事不要出门啊,想吃什么就买。” 安顿好路东西,又千叮万嘱一番后,花锦簇方从客栈离开。 她一路找寻,在一个偏僻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家医馆,靠近一瞧,牌子上赫然写着‘舞步医馆’。 花锦簇顿时来了兴趣,她大步走进去。 “大夫,大夫...” 医馆内满是药草的香气,靠墙处摆放着木制药柜和层层叠叠的医书。 柜旁,一位体态圆润,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坐在木凳之上看书,眼神沧桑又充满智慧。 花锦簇控制住内心的焦躁,道:“女医,我有个朋友中毒了,您这里有解药吗?” 女医朝花锦簇看了过去,道:“姑娘,你气色看起来不大好,疲劳过度,缺乏睡眠,说话有气无力,中气不足,气血虚弱。” 花锦簇提了提嗓门,道:“我没事,我就是没睡好,我一时半会死不了,但若您不出手相助,我朋友就要死了。” 像花锦簇这样的,心里一着急,就容易夸大其词,总把死不死的挂嘴边的病患家属,女医早已司空见惯,道:“你朋友中了什么毒?” 花锦簇被问住了,叶府上下正是因为不知叶瑟浓中了何毒,她才会冒险来邘国一试。 对了,箭头!毒箭头!!从叶瑟浓身上取下来的毒箭头,定能派上用场。 花锦簇忙掏出裹着箭头的帕子,递给女医,道:“我朋友就是因为这个中毒的,您看看,能看出是什么毒吗?如果您知道是什么毒,能不能赶紧把解药给我?她真的快不行了。” 女医看向花锦簇,紧接着小心翼翼的拿起帕子上沾满毒汁的箭头,道:“不错,病人没带来,带来了这个‘罪魁祸首’。” 花锦簇期盼道:“您知道什么毒吗?” 女医思忖了片刻,道:“只要病人等得起,我自然有的是时间验出是何种毒药,问题是...你那位朋友等得起吗?” 花锦簇想想路上耽搁的时间,越盘算越觉得时间很紧张,她道:“等不起,等不起,你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要最快的那种。” 女医闭口不言,法子当然是有的,若是有人愿以身试毒,她可以根据病人的身体反应,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能断定是何种毒药,只是她不确保能提供解药,她也不是神仙,并不能解百毒。 所以此法并不能宣之于口,否则会白白葬送两条人命。 花锦簇见女医不说话,心里更急了,道:“您不是要看病人吗,我当那个病人。” 话落,花锦簇拿着毒箭头在手指处用力一划,鲜血直涌,而后不请自坐,躺在女医的摇椅上,道:“我就是病人,医吧,求您快些,拜托了。” 见女医僵愣在那里,花锦簇道:“我和我朋友的命就交给您了。” 女医忙道:“丫头啊,丫头,丫头...” 在女医一声声的呼唤中,花锦簇渐渐失去意识。 等花锦簇再次醒来,有些迷茫,眼前一片模糊,眨了好几下眼睛,视线才渐渐恢复清明。 此处,房间宽敞明亮,弥漫着药草香,抬头向上望去,顶部穹隆澡井,布满了精美的浮雕和彩绘,给人高深莫测之感。 好漂亮的屋子,花锦簇揉了揉脑袋,这里是哪里?不像医馆啊?难道她死了?现在是在仙宫? “丫头,你醒啦?” 花锦簇转眸,不禁咳了几声,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也死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这么傻,阎王爷才不会收一个傻子。” 花锦簇朝女医的身后望去,她倒要看看是谁,竟当着她的面说她傻。 “你呀,还能活一百年。” 花锦簇又惊了一惊,从床上坐起,道:“萧萧??”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同时见到女医,和木无荫身边的萧萧呢? 花锦簇道:“我还活着啊?” 女医道:“还活着,没死。” 花锦簇长吁一口气,躺回去,道:“活着真好。” 萧萧道:“小国主正在忙国事,等国主忙完了,会过来看你。” 花锦簇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让你家主子忙吧。女医,知道阿浓中了什么毒吗?麻烦你把解药给我吧,阿浓等不及了。” 花锦簇说着就要下床,拿解药回回首城。 女医道:“这毒俗称‘半月弥’,中此毒者,只有半月的弥留期。” 花锦簇点点头,叶府的大夫也是说只有半月可活。 “解药我配出来了,但不多,都用在你身上了,若要救你朋友,我还需要一天的时间。” 还需要一天啊,花锦簇忙问道:“我昏睡了几天?” 萧萧道:“两天。” 花锦簇心里数着日子,差不多还来得及。 “在我这里一边养身体一边等解药不好吗?”木无荫走来。 花锦簇怔了一瞬,此时从木无荫身上找不到丝毫‘小乞丐’的影子。 木无荫身着菊花纹罗衣,头挽双耳环髻,头戴凤凰发冠,一点珍珠垂于额前,眉毛纤长,微微上扬,温柔且不失英气,眸子深邃且明亮,唇红而不艳俗,与这屋子浑然一体。 花锦簇看着满头珠翠的木无荫,竟不禁想起集极简之美于一身的叶瑟浓。 第16章 木无荫脚步轻盈朝花锦簇方向走去。 花锦簇施礼道:“小国主。” 木无荫微微一笑,道:“花可爱你不用这么见外,像往日一般,直呼姓名便可。” 花锦簇还没想好接下来聊些什么,只好回之以笑。 木无荫道:“想不到,昔日那个胆怯柔弱的小女子,竟然有勇气独闯我邘国。” 花锦簇道:“我也想不到,当初那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竟是一国之主。” “我早知你会来,但没想到你来得如此之快,你定是昼夜不停,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吧。”木无荫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弓逐末的一举一动,在得知她舅舅派杀手去了邘国,她便明白,她这位舅舅为了断了她与回首城结盟的念头,竟铤而走险,暗杀叶瑟浓。 花锦簇没有否认,但她也不算不眠不休吧,一路上,她和路东西轮流休息,她觉得最累的应该是马儿。 “小国主,我去配解药。”女医道。 木无荫道:“舞步神医,既然此次喜获良机,不如多配一些解药,以备不时之需,药房里的东西,神医随便取之即可。” 舞步神医道:“多谢小国主。” 在与木无荫的畅聊中,她渐渐得知,原来这位女医也是木无荫的属下。 别家的医馆大多喜欢开在繁华热闹的街巷,可舞步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开在偏僻少人的地方,也许是她深信自己的医术,有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超脱淡然。 舞步神医在验出叶瑟浓所中之毒为半月弥之后,便觉此事不简单,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中‘半月弥’的毒药。 只因这种毒药的源头在弓逐末府里。 弓逐末当初用五花八门的药材才炼制出‘半月弥’,毒药制成不易,同样的,解药也极其难配,医术浅薄的大夫无法配出解药,即便医术精湛,若没稀奇药材相助,也是无法配出解药的。 而奇珍异草民间少有,恰恰只藏于宫廷之内,好在舞步神医与木无荫相识,舞步神医只好通知了身在药灵宫的木无荫。 第14章 城门遇阻 配解药虽只需一日,可花锦簇觉得这一日的等待似乎过了几年之久。 舞步神医医术果真精湛,只是两三天的功夫,花锦簇手指的伤口基本痊愈了。 她抬头望向月亮,也不知叶瑟浓如今如何了?伤口有没有止血?醒了没有?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在想自己? “锦簇。” 花锦簇侧身回望,此时,木无荫已褪去一身浮华,穿着便衣朝她走来。 木无荫道:“听萧萧说你晚膳没怎么吃,是饭菜不可口?还是身体不舒服?花可爱,你这样可不可爱呦。” 花锦簇莞尔一笑,道:“饭菜很可口,身体也无恙,多谢挂念。虽然我不是邘国人,但我也知晓你和你舅舅的事,你每天为了应付他已经很辛苦了,我这里你就不要担心了。” 木无荫无奈的笑了,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这非但没压住,竟还传到了回首城。” 花锦簇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不过你的家比较大,受世人瞩目罢了。” 木无荫道:“言之有理。你这次是自己来的吗?” 花锦簇立刻挺直了腰板,似乎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道:“路东西!”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木无荫道:“路东西?那个骗你的路东西?” 花锦簇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无荫,我留着心呢,我不会被她骗第二次。她还小,我觉得她可以走上正途。” 木无荫道:“或许你是对的,换做是我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欺我之人,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花锦簇央求道:“无荫,你帮我去客栈看看她好吗?” 木无荫道:“明早我便让萧萧过去。” “药来了,新鲜出炉的药来了。”舞步神医拿着药瓶,欢欢喜喜的跑过来。 花锦簇眼里顿时有了光亮,她站起身,迎了过去,道:“这就是解药吗?” 舞步神医点点头。 花锦簇道:“我这就给阿浓送过去。” 木无荫忙拦住花锦簇道:“也不急这一时,等天亮了再走。” 花锦簇看了看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手捧着解药,回了房间。 第二日。 花锦簇醒来,早饭都没吃,便与木无荫告别。 而后去客栈带上路东西,准备返回回首城。 马车渐行渐远,再不多一会儿便要出城了,此刻,花锦簇的心早已飞去了回首城。 路东西道:“姐姐,我发现你来时和回去判若两人。” 花锦簇笑道:“那是当然,当时带着任务来,如今任务完成了,心里的石头一落地,自然就开心啦。” 马车到城门口停下。 花锦簇探出头去,道:“路妹妹,出城还要验路引吗?” 路东西皱眉道:“不会啊,以前都不用啊,今天怎么回事?” “路引呢?”守城门的官兵厉声道。 路东西像先前进城一样,拿出路引递给官兵查验。 “关城门!!!” 身后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花锦簇暗道不妙,路东西揪着她的袖子躲到她身后。 花锦簇耳鸣阵阵,脑袋嗡嗡作响,眼睁睁看着城门一点点闭合。 她循声朝身后看去,四五个男子骑马而来,为首者身着红衣,头戴红色额带,额带中央嵌有莹白色珠玉。 若不是那人胸前没有佩戴红团花,她还以为是新郎官去接新娘子呢。 那人利落下马,直奔守城官兵手中的路引。 路人和官兵纷纷跪拜道:“参见邘侯!” 路东西凑到花锦簇耳边道:“他就是弓逐末。” 花锦簇眉头紧皱,来者不善,她强装镇定站在人群之中,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她初来乍到,没来得及反应,仍与路东西愣愣的站在原地,待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此时,人群中只站着三人。 花锦簇与弓逐末四目相对,周围寂静无声。她欲跪不跪的膝盖滞在半空。 弓逐末穿过人群,站在花锦簇面前,道:“路、南、北,你刺杀小国主,本侯怀疑你是别国的细作,跟我走一趟吧。” 路南北是他的手下,他怎会不知路南北的样貌,路南北行刺木无荫,也是他的指使,如今竟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张冠李戴。 路南北已死的消息恐怕他早已知晓。 难道是为了解药而来?花锦簇握紧手里的解药,既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就算挑明自己不是路南北,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花锦簇将路南北护在身后,道:“我跟你走,放了我妹妹。” 弓逐末道:“你是在命令我?都带走!!” 她离城门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心中好不容易落下的石头又被提了起来。 出乎花锦簇意料的是,弓逐末并没有把她们二人关进大牢,而是关进了一个厢房内。 弓逐末道:“你们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半月之后我自然会放你们走。” 花锦簇道:“邘侯,我知道你知我不是路南北,你把我们关在这里就是想困住我们是不是?” 弓逐末道:“对,没错。” 花锦簇佯装糊涂,道:“邘侯,我就是一个小丫头,你关我干什么?我若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保证下次不再犯就是了。” 弓逐末审视着花锦簇,道:“你拿到了半月弥的解药,我怎么可能会放你走呢。” 花锦簇手心冒汗,道:“什么解药?我没拿到解药,不信你搜。” 路东西担忧的看向花锦簇。 弓逐末顿了片刻,示意身边的侍卫搜身。 “还是老奴来搜吧,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一位哑嬷嬷手里比划着。 花锦簇感激的看向哑巴嬷嬷。 哑嬷嬷将花锦簇前身后背,上上下下搜了个遍,比划着:“没有找到解药。” 弓逐末眯着双眼,眼神里满是怀疑。据他的线人来报,花锦簇确实是从药灵宫出去的啊。 花锦簇故作轻松,道:“是吧,邘侯,我一个小丫头又没中毒,找什么解药嘛,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干了。” 见没搜出解药,路东西满心疑惑。 弓逐末道:“等回首城那边传来办丧事的消息,我自然会放了你。” 一听到丧事,花锦簇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 直到弓逐末出了屋子,走远了,她才忍不住崩溃闷声痛哭起来:“怎么会这样?就差一步了,就差最后一步了!!怎么会这样啊??阿浓...我出不去了,我救不了你了阿浓。” 姥姥,难道阿浓这一劫真的逃不掉吗?如果她昨晚出城就好了,她为什么偏要多留一晚,如果当初马车再快一点,说不定她就不会被困在这里。 第17章 路东西见花锦簇哭的伤心欲绝,双眼猩红,道:“姐姐,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更怕了。” 花锦簇哭累了,坐在地上,背靠床榻,两眼空空。 花锦簇道:“路妹妹,没吓着你吧。” 路东西摇摇头,道:“姐姐,解药呢?你藏哪儿了。” 方才在城门口,花锦簇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便觉不妙,便提前把解药藏起来了。 花锦簇擦了擦眼泪,从浓密的头发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放小药瓶的地方,头发微微有些鼓,好在女子的发饰本就复杂,在这些头饰的遮盖下,那鼓起的地方自然不会引人注目,弓逐末身为男子,不懂女子妆发,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路东西道:“姐姐,没想到你不傻吗。” 花锦簇道:“不傻的话,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路东西道:“如果我能脱身就好了,还能帮你把解药送出去。” 此话一出,花锦簇似乎又看到了希望,道:“我想办法把你送出去。” 花锦簇试图将小药瓶藏在路东西头发里,可试了好几个地方,鼓起的地方都显得太过突兀。 花锦簇低头瞧见垂在胸前的发带,用力一扯。 发带几经折叠便可做成一个小布袋,城门口定是严防死守,这小布袋恐怕会被守城的官兵发现。 于是她放弃了将发带做成小布袋的想法。 路东西见花锦簇一直瞧着自己的脸,她擦了擦,道:“姐姐,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花锦簇展颜一笑,她从手腕处取下前几日叶瑟浓送她的袖针,随即揪下几根头发,将头发绕在银针的另一端。 一条简单粗陋的双层发带便缝好了,她将半月弥的解药倒入发带的夹缝之中,在开口的地方又多缝了几针。 守城的官兵应该不会盯着女子的发带检查,越浮于表面的东西越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花锦簇如是想着,而后将发带系在路东西头发上,认真道:“路妹妹,发带你千万要护好,记住,阿浓的命就握在你手里了,越快到回首城越好,我把钱都给你,你雇最快的马车,最好的马夫,一定要尽快赶回叶府,将解药交给虞夫人,记住,只交给虞夫人,其他人不行。” 路东西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用力的点点头,随后道:“姐姐,可我怎么出去呢?” 被路东西问住,花锦簇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活这二十年都没怎么动过脑子,自从认识叶瑟浓后,她的脑子是真不够用啊。 第15章 吉人天相 花锦簇看向窗子,窗子小而窄,仅够路东西穿过。 “路妹妹,敢不敢从这里跳出去?” “姐姐,我敢。” 花锦簇道:“好妹妹,咱们来这儿也有好一会了,外面基本没什么动静,仆从也没几个,我猜这儿应该不是侯府。一般大户人家的后院都会有个狗洞,阿浓的觅花居就有一个,所以,只好委屈你从狗洞逃出去,你出去后随机应变,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发带,发带一定不要沾水,还有出了城门之后,发带就不要系在头上了,我担心解药会漏掉。” 路东西道:“记住了,姐姐。可是如果没有狗洞怎么办?” “那你再回来找我。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解药没了我可以再找舞步神医,懂吗?” 路东西点点头。 花锦簇一手撑着窗子,一手护着路东西从窗户处逃离。 花锦簇望着渐行渐远的小女孩,期冀的眼神里夹杂着忧伤,她不确定自己的话路东西听进去了多少?又记住了多少?路东西会不会遇到危险?能不能顺利到达回首城?若是失败了,到那时一失两命,那她... 路东西借助后院绿植的遮掩,边躲边走,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狗洞,缩身爬出去。 回首城,叶府之中。 大夫道:“若是再等不到解药,毒药就要侵入骨髓了,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虞若谷双眼肿肿,女儿如今命悬一线,她更是无心对镜贴花黄,头饰首饰都闲置在角落,道:“现在全府上下竟只能指望手无缚鸡之力的花锦簇,她又没有功夫傍身,能自保就算是万幸的了,若是求不到解药,瑟瑟只有等死的份。”话落,又落下泪来。 叶知秋解释道:“夫人啊,我不是没想办法,派出去的人都被挡在邘国外,连城门都进不去。”虞若谷虽然没有埋怨自己,但他身为父亲心里很是愧疚。 虞若谷问道:“小轩窗有动静吗?” 襄音道:“玉壶女郎听说小姐中了毒,在锦簇姑娘离开的当晚便已起身赶往邘国。” 床上,叶瑟浓迷迷糊糊中听到花锦簇的名字,强撑着眼皮,气若游丝,道:“阿簇怎么了?” 虞若谷听到声音,忙拭去脸上的泪水,她的女儿已经好几日没有开口说话了。 虞若谷宽慰道:“她没事。” 叶瑟浓道:“阿簇还没回来,对不对?” 催雪道:“大小姐,你不要着急,锦簇姑娘保证过,她会平安回来的。” 为了安抚女儿的情绪,虞若谷忙附和道:“是啊,是啊,锦簇吉人天相。” “母亲以前也说过孩儿吉人天相,可孩儿如今还是受了伤,是不是?母亲您怎能因为我,让阿簇冒这么大风险?”说着叶瑟浓就要起身,道:“我要去找阿簇,我不想她因我而死,她若出事,我也不活了。” 虞若谷被吓出一身冷汗。 “胡闹!”叶知秋一巴掌打在叶瑟浓脸上。 在场的家仆顿时跪了一地,深埋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叶瑟浓本就踉跄的身体,经不住父亲的巴掌,倒在地上,她忍不住咳了几声,暗红的血从她口中涌出。 催雪跪拜道:“城主,小姐病了,求您手下留情。” 虞若谷护在女儿身前,心疼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动不动就打,孩子大了。” 叶知秋还在气头上,指着叶瑟浓喝道:“什么她死,你也死,简直可笑!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背负的是什么?你说这话之前有没有想过回首城的百姓!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 叶瑟浓很是委屈,眼泪簌簌而落,她想让父亲知道她不是心血来潮才说这话的,她早已三思,四思,五思过了。 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父亲只会吼她,她只会再得到一个巴掌。 虞若谷眼见女儿又晕了过去,心急如焚,几乎也要跟着晕倒。 叶知秋带着一腔怒火回了知行堂,桑元忙递上新泡的菊花茶。 “城主消消气。” 叶知秋接过热气腾腾的茶盏,将手悬于杯口之上,险些熏伤。 他回过神来,顿了片刻,又将茶盏放下,道:“你去找花锦簇,找到她以后,不要再让她回叶府。” 桑元看向叶知秋,似乎在斟酌叶知秋话里的意思。 叶知秋道:“我不允许瑟瑟如此看中一个人,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桑元弯腰拱手道:“是。” 花锦簇听到开锁的声音,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路东西被发现了吗? 门缓缓打开。 竟是弓逐末,他环视四周,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邘侯。” “她呢?” 花锦簇上下左右环顾一番后,道:“是啊,路东西呢?我方才睡了一觉,醒来她就不见了,估计是饿了,去厨房找吃的去了。” 弓逐末不悦,似是没了耐心,一掌打在花锦簇身上。 花锦簇忍着痛,道:“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看来名声在外的邘侯也不过如此。” “动手已经算是本侯额外施恩了,你见过本侯杀人吗?一会我便当着你的面,杀了路东西!!” 不得不说,弓逐末身形高大,在他的睥睨之下,花锦簇不紧张是假的。 弓逐末道:“来人,给我去找!!” 花锦簇急道:“弓逐末!她是路南北的妹妹,路南北因你而死,她好歹是你的手下,你难道就不能看在路南北的份上,放过她妹妹吗?” 弓逐末冷笑一声,道:“路南北确实因我而死,可路东西的生死又与我何干呢?她会因谁而死,你难道不知?”弓逐末言语轻柔,却似一把利刃直插花锦簇的心脏。 花锦簇神色一怔,眼里的惊恐一点点蔓延开来。 邘国城门,官兵手持木桶守在城门两侧。 众人见这怪状,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不着急外出办事的百姓,见这架势忙掉头回家,个别着急的,宁愿被泼水,也要出城。 路东西暗道,这弓逐末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种招也想得出来。半月弥的解药若是沾了水,就算侥幸逃出去,也无济于事。 她站在一旁观望了一会儿,官兵泼水的时候,主要是集中在袖口处、胸部以下和腰部的位置,有的人会被泼一桶,有的人会被泼两桶,甚至更多...她不禁为花锦簇的奇思妙想竖起大拇指。 第18章 路东西摸了摸发带,混入出城的队伍中,临到她时,她猛的咳嗽了几声。 剧烈的咳嗽声,让人误以为这孩子着了风寒。 “我说官爷,这小孩儿病了,你们做做样子算了,少泼点。”一妇人道。 “是啊,是啊。” 众人附和着。 路东西见状,咳得更厉害了,道:“多谢婶婶,我确实病了,但我不能阻碍官爷的公事,官爷,你该泼多少泼多少,小妹我绝无怨言,大不了就是回家多躺几日,多花些银子看病,若银子花完了,等死便是,贱命一条,无人在意,官爷应该也不会在意吧?”她泪汪汪的看向守城的官兵。 官兵提着木筒,不忍心将水泼到路东西身上,但碍于上面的命令,他也不好违背。 路东西抹了抹眼泪儿,道:“官爷还是泼吧,我不能例外,就是有点害怕。” “这孩子真懂事。” “是啊。” ..... 官兵看路东西病怏怏的样子,道:“我一会轻点泼。” 路东西道:“那就多谢官爷了。” 官兵搜完后,从身旁的大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往路东西身上泼去。 路东西把握好时机,抬起胳膊挡着脑袋,头微微后仰,不着痕迹的护着发带。 湿漉漉外衣紧贴着身子,路东西道:“多谢官爷手下留情,我刚刚太害怕了,袖子居然还没湿,官爷要不要再泼泼?” 官爷道:“走吧,走吧,赶紧回家换衣服去。” 为了不引起怀疑,路东西慢悠悠的走出城门,待稍稍走远,她取下头上的发带,拿着花锦簇给的钱,一路狂奔。 幸运的是她没跑多久便遇到一辆去邘国的马车。 路东西不管不顾的以身挡车。 那女子连忙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下。 车内出来一人,肃道:“何事?” 路东西道:“这位好心的姐姐,求你带我去回首城,有十万火急的事儿,人命关天的事。” “你可知我也有十万火急之事,让开,我不想对孩子动手!” 路东西跑了一路,体力耗尽,道:“姐姐,我好像到不了叶府了。” 说着竟累晕过去。 听到叶府,赶车的女子道:“女郎,这位不会是小轩窗里最近盛传的花锦簇吧?这么小?她和叶大小姐不太合适吧?” “闭嘴!这不是花锦簇,我远远见过一次,花锦簇不长这个样子。据我所知,花锦簇赶往邘国前还找了个帮手,可能就是这孩子。” “那我们是前进?还是后退?” 怎么只有这个孩子出来了?花锦簇人呢?还有花锦簇找到解药了吗?玉壶满心的疑问,道:“小莲,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弄醒她。” 小莲知女郎着急问话,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各种药瓶,在路东西身上招呼起来。 玉壶道:“你那些五颜六色的药靠谱吗?别没病最后让你医出病来。” 小莲道:“听说花锦簇会些医术,要不我拜师学艺去?” 玉壶道:“只要叶大小姐答应,我这没问题。” 小莲意有所指道:“哎呀,真是羡慕催雪那丫头,天天可以看到叶大小姐,还能天天看到花锦簇,我还一次都没见过呢。” 第16章 徐徐图之 叶瑟浓服过解药,身体渐渐恢复。 虞若谷喜极而泣。 叶瑟浓虽然醒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母亲。” 虞若谷终于有了笑脸,伏在床边,道:“在呢,瑟瑟,在呢。” 催雪道:“太好了,大小姐醒了。” 闻言,府里的下人也不禁松了口气,大小姐昏迷这几日,叶府死气沉沉,就好像末日到来一般。 叶瑟浓坐起,倚在床头,道:“我的毒解了?拿到解药了?” 虞若谷道:“瑟瑟,是锦簇带着路东西去邘国找木无荫求的解药,巧的是,路东西半路又碰到了玉壶女郎,这才将解药送来,感谢上苍。” 叶瑟浓的眼神往四周扫了一圈,道:“阿簇呢?” 虞若谷道:“我们也不知,解药是路东西托玉壶送来的,玉壶将发带递给我,一句话都没说便体力不支累晕过去,到现在都没醒呢。” 叶知秋道:“我们苦想了好久,才意识到解药可能藏在发带之中,幸好结果也正如我们所料。” “阿簇定是遇到难事了,否则也不会想到这么冷门的法子。”叶瑟浓边说边掀起被子,打算出府去寻花锦簇。 叶知秋见女儿又犯倔,道:“你踏出家门试试?!” 叶瑟浓满眼失望的看向父亲,道:“父亲,你又想打我?阿簇因我被困在邘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除非父亲现在就把我的腿打断,否则,我一定会去救阿簇。” 虞若谷道:“瑟瑟,你父亲是为了你好,等你身体恢复了,再去救锦簇也可以啊,何况你都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何不等路东西和玉壶醒后,问清楚了再作打算?” 叶瑟浓深觉母亲所言有理,自己是关心则乱,现在阿簇正处于危险之中,她不能自乱阵脚。 用过膳后,叶瑟浓独自一人来到路东西休息的房间。 路东西此时已清醒过来,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几日的艰辛,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见叶瑟浓进屋,她忙起身施礼:“见过大小姐。” “不必多礼,你坐,休息好了吗?” 路东西点点头道:“倒不是很累,就是很害怕。” 叶瑟浓柔声道:“既然害怕,为何还要跟着你花姐姐去?” 路东西道:“我也不知道,就莫名其妙的跟着她走了。大小姐,你不也是吗?” 叶瑟浓一脸疑惑,道:“我也是?我也是什么?” 路东西道:“你是不是也总莫名其妙的担心花姐姐?” 叶瑟浓笑意深深,道:“小妹妹,我可不是莫名其妙哦。我这次来是想问你阿簇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路东西道:“我和花姐姐本来就快要出城了,可是又被弓逐末抓了回去。” 叶瑟浓担忧道:“阿簇被关进大牢了?” 路东西摇摇头,道:“我们被关进了一座宅院,我是钻狗洞逃出来的。萧萧姐姐告诉我,花姐姐为了早日拿到解药,以身试毒,用毒箭刺伤自己,女医才得以在短时间内配出解药。” 一想到花锦簇为了救自己,竟以身犯险,叶瑟浓不禁动容,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很痛但又很幸福,她从未感受到过这么强烈的情感。 路东西道:“花姐姐为了掩人耳目,将解药缝在发带之中,让我戴在头上,这才逃过重重关卡,将解药送到虞夫人手里,对了解药是玉壶姐姐送的,不是我。” “好孩子,玉壶我自会答谢。”叶瑟浓心里酸酸的,道:“你好好休息。” 叶瑟浓疾步出屋,手捧着发带,静静的端详,而后绕至鼻尖,上面依旧残留着药香和花锦簇发丝的清香。 叶瑟浓小声抽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从路东西处出来后,叶瑟浓没有告知任何一个人,只身赶往邘国。 花锦簇趴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自言自语道:“阿浓,你现在怎么样了?身上的毒解了没有?” 哑嬷嬷推门而入,看着桌子上丝毫未动的饭菜,手里比划着:“姑娘吃些东西吧。” 花锦簇道:“嬷嬷,回首城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哑嬷嬷摆摆手。 花锦簇又道:“嬷嬷,如果弓逐末找不到路东西,你觉得他会如何对我?” 哑嬷嬷又摆了摆手。 半月之期快到了,弓逐末还会来找她,只是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花锦簇朝哑嬷嬷靠近,道:“对不起,只好委屈你了。” 花锦簇趁哑嬷嬷不注意,将银针对准睡穴刺了进去,随即换上哑嬷嬷的衣服,低着头溜出宅院。 夜间的小路格外阴森,道路两旁高耸的林木,摇动的树叶,挲挲作响。 此刻,她好怕会有什么野兽从林子里突然窜出来。 花锦簇一路逃,半路上她本想找个地方睡一觉,可身无分文,钱都在路东西那里。 “抓住她,别让她逃了。” 花锦簇朝身后望去,黑夜之中,无数火把朝她这边跑来,她不禁加快了步伐。 “你们几个去那边!一定要把那丫头给我抓回去!!” 花锦簇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追兵,一时不察,脚下一滑,惊呼一声,滚下山坡。 身上被树枝划伤,被石头硌得生疼,但她却不敢再发出声音,生怕引来官兵。 火光离她越来越远,她干脆不跑了,她也跑不动了。 花锦簇躺在地上,仰望星空,月亮皎洁,像是被高耸的树枝举托在天空之中。 “阿浓,好想再见你一面。” “这么想我啊。” 花锦簇被吓了一跳,若不是嘴被捂住,估计要喊出声来。 第19章 “是我,是我。” 花锦簇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愣了一瞬,小声抽泣:“吓死我了。” “别怕,我来了。”当叶瑟浓快马加鞭赶到邘国后,便去找路东西说的那个私宅,好不容易偷溜进去,却只看到昏睡的嬷嬷。后又一路跟踪侯府小厮,来到这片树林,好在她比较熟悉花锦簇身上的味道,耳力也比那些小厮好些,才先一步找到花锦簇。 花锦簇紧紧抱着叶瑟浓,眼泪像决堤之水哗哗落下,道:“你没死,真好。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叶瑟浓擦掉她脸上的灰,道:“托阿簇的福,我活得好好的。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说着,她拽上花锦簇的手腕,逃出林子,将花锦簇扶到马背上,自己则坐在后方护着。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树林之中。 二人从天黑走到天亮。 马儿在一处小院前停下,叶瑟浓从马上下来。 花锦簇本想握着叶瑟浓的手自己下马,却见叶瑟浓张开双臂,一副要抱自己下马的样子,为了不辜负其美意,她搂上叶瑟浓的脖子,将腿搭在叶瑟浓的胳膊上。 叶瑟浓轻轻踢开木门,院子里的花吸引了花锦簇的注意。 清晨的花瓣泛着露珠,处处洋溢着生机。 “阿浓,这是什么花儿?一簇簇的开,一个小枝上开好几朵。” 叶瑟浓看向花锦簇所说的花树,道:“这花名唤‘七姊妹’,好久都没人打理了,还能开的这么好,看来这院子挺适合养花的。” “阿浓,你该放我下来了。” “哦,哦。”她本来只是要抱阿簇下马,不知不觉间竟抱久了。 “七姊妹?”花锦簇凑到花树前,伸出手指,数着:“一个、两个、三个...” 大部分都是七朵七朵的开在一处,难道是因为这个才叫七姊妹的吗? 花锦簇跟着叶瑟浓来到屋内。 “坐,阿簇。”叶瑟浓找来一个木凳。 花锦簇坐下,道:“这是哪里啊?我们没经过屋主的允许,擅自进来,可以吗?万一屋主认为我们是贼怎么办?” 说完,就要带着叶瑟浓离开。 叶瑟浓又将花锦簇按了回去,道:“我就是屋子的主人,你大可放心坐着,不许动。” 花锦簇乖乖坐着,问道:“你的房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还是邘国吧?” 叶瑟浓振振有词,道:“他弓逐末能在我回首城开四方茶舍,我在邘国买一个小庭院,合情合理。” 花锦簇环顾四周,里面的陈设相较于觅花居确实简陋不少。 叶瑟浓道:“我给这个院子起了个名字,叫安乐窝,你觉得如何?” 花锦簇道:“不错,名副其实。” 叶瑟浓起身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给花锦簇换上。 花锦簇换下旧衣,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不少淤青,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忍着,不敢喊疼。 叶瑟浓隔着门道:“阿簇,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此时花锦簇也顾不上疼了,迅速换好衣服,就连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秋池都没见过自己脱衣之后的样子,怎么能让叶瑟浓见呢,怪不好意思的。 话还没说完,叶瑟浓便无召而入。 花锦簇忙遮住身体。 “你在害羞?” “怎么会?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对,都是女子有什么害羞的,这样遮来遮去的反而显着自己扭捏了,她索性大大方方的将遮挡的衣物递给叶瑟浓。 叶瑟浓嘴角微扬,花锦簇将亵衣穿反了都不知道,她试图将花锦簇的亵衣脱下。 花锦簇忙拒绝道:“我自己来。” “你不是不害羞吗?还是我来吧,穿反了都不知道。” 叶瑟浓帮花锦簇将亵衣的系带绑好,看着花锦簇身上的淤青,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换上干净的衣服,道:“我帮你揉揉吧?” 花锦簇道:“不用不用,过几天就好了。” 叶瑟浓委屈道:“不用不用,这一会儿的功夫你都说了好几个不用了,阿簇,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好吗?我会伤心的。你是不是嫌我揉的不好?要不,我出门寻个女医给你瞧瞧。” 花锦簇忙拽住叶瑟浓,道:“没有,我没有嫌弃你,比起别人,还是你帮我吧。” 叶瑟浓示意她把腿伸过来。 花锦簇乖乖照做,将自己的腿搭在叶瑟浓的腿上。 叶瑟浓将手搭在花锦簇腿上,左一圈右一圈的揉着,道:“疼吗?” 花锦簇摇摇头,非但不疼,还有些舒服。 叶瑟浓问道:“你身上是不是没钱了?” 她确实没钱了,她把钱都给路东西了,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叶瑟浓边揉边调侃道:“我就想啊,我家阿簇又不傻,怎会不知逃跑要靠马儿才行。” 花锦簇用手捂住嘴,掩饰尴尬,她确实忘了,她确实没想到买马,就算她身上有钱,这钱恐怕也用不到刀刃上,别人都是急中生智,自己怎么是急中降智呢? 但花锦簇不想承认,提高声量,道:“我当然知道马儿比我跑的快,我没买马是因为我的钱给路东西了,对,就是这样。” 叶瑟浓配合着,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可不是吗。” 叶瑟浓道:“阿簇,你很喜欢月亮?”她发现花锦簇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盯着月亮看,方才在树林找到她时,她也在看月亮。 花锦簇道:“姥姥说看月亮能解相思之苦,自己在看月亮的同时,说不定那个人也在看着月亮,如此,两人的目光就会在某时某刻交汇。” 叶瑟浓道:“哦?阿簇方才在思谁?” 花锦簇忙收回视线,道:“我在想姥姥,想休与村。” 叶瑟浓凑过去,定定的看着花锦簇道:“是这样交汇吗?” 花锦簇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凝望着叶瑟浓深邃如夜,如星星般晶莹的眼眸,心怦怦直跳。 忽的,一声惊雷,打破二人的处境。 花锦簇将腿从叶瑟浓手里挪开,落荒而逃,进了一间屋子,上床盖好被子,道:“阿浓,要下雨了,我先睡了啊,那个,你也去睡啊。” 叶瑟浓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哭笑不得,道:“好,那阿簇早点歇息吧。”她心中暗道,有些事情不可心急,一切要徐徐图之才好。 “啊...嚏!” 叶瑟浓刚进屋打算休息,便听到邻屋花锦簇的房里传来打喷嚏的声音,她撑着伞,转身去了厨房。 等叶瑟浓再次来到花锦簇的房间,却见花锦簇缩在被窝里。 叶瑟浓小声唤道:“阿簇,你睡着了吗?” 花锦簇掀开被子,只露出一双乏累的双眼。 叶瑟浓道:“我熬了些姜糖水,你喝了再睡。” 花锦簇坐起,接过叶瑟浓递过来汤碗,尝了一口,道:“好甜,好辣。” 叶瑟浓喜道:“辣了好,如此才能将寒气辣跑。” 花锦簇又忙喝了几口,道:“谢谢你阿浓。” 叶瑟浓如朝霞般的脸愈发神采奕奕。 花锦簇伸手摸了摸叶瑟浓的额头,道:“阿浓,你喝了吗?你脸有点红,别着了风寒。” 叶瑟浓低头抚上自己的脸颊,道:“我,我喝过了。你喝完早点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花锦簇咂着嘴,品着唇齿间的香甜。 雨声是最好的催眠曲,辗转反侧的二人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渐渐入眠... 第17章 委屈三月 第二天醒来,床上竟多了一人,花锦簇惊呼出声。 待看清楚是叶瑟浓后,她心里才松了口气。 “阿浓,你怎么睡在我床上?”花锦簇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叶瑟浓委屈道:“昨晚打雷,我害怕,就过来找你一起睡了。” 打雷?她怎么没听到,花锦簇道:“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睡,突然多出一个人有点不适应,所以刚刚反应有些大,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叶瑟浓自告奋勇道:“那你拿我练练手吧,以后早晚会有人和你同床共枕,你须得适应适应。” 花锦簇皱了皱眉,道:“没想过这件事情。” 叶瑟浓道:“不行,你得想啊,怎么能不想呢,你也太...安于现状了吧。” 花锦簇道:“自己睡不好么?” 叶瑟浓道:“不好,不好,当然不好了。我之前听府里的嬷嬷说过,有名女子自小一个人睡,从未和别人一起睡过,成后,因不习惯枕边有人,一气之下竟然....竟然...” 花锦簇紧张又好奇的问道:“一气之下如何了?” 叶瑟浓道:“一气之下竟然和她相公和离了。” 这个传闻自然是叶瑟浓现编用来唬花锦簇的。 花锦簇松了口气,原来是和离啊,她还以为怎么样了呢。 她似是被说服了,道:“那你方才说拿你练练手?是怎么个练法?” 第20章 叶瑟浓道:“以后和我一起睡吧,我不介意,你尽管拿我练手,试练三个月如何?” 花锦簇思忖片刻,道:“那好吧,只不过这段时间要委屈你和我一起挤挤了。” “没事儿,我委屈一下没什么。” 花锦簇又道:“你若是哪天不想一起了,就直言告诉我,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说。” 叶瑟浓皱着眉,抿着嘴,心里憋着笑意,点头道:“那是自然。” 昨夜刚下过雨,外面尽是泥土混杂青草的香气。 花锦簇享受般的深吸一口气。 叶瑟浓道:“我每次想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你喜不喜欢这里?” 花锦簇道:“当然喜欢了,这里除了比叶府小些,其他的几乎都毫不逊色。” 叶瑟浓叹了口气,道:“直到,邘国老国主驾崩,小国主木无荫登上国主之位,弓逐末位高权重之后,我便很少来这儿了。今天正好带你来看看这个见证了我无数次喜怒哀乐的地方。” 花锦簇静静的听着。 叶瑟浓道:“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挺幼稚,挺傻的,烦恼是在心里,并不会因为你换了一个地方就会消失。” 花锦簇道:“你有很多烦恼?你小时候不快乐吗?你锦衣玉食,不愁吃穿,怎么会有烦恼?” 叶瑟浓道:“母亲告诉我,父亲的爱像风一样,掠过一阵便从此有去无回,后来那风又去了别处,时而穿梭于山间的林木,时而卷起天上的白云,我不喜欢。像这样有去无回的风,还不如从始至终都没来过。” 花锦簇一听,阿浓这哪里是在怨风,分明是在埋怨自己的父亲,道:“若是哪天回首城的风不再围绕我了,我便回休与村寻风,这世间总有一丝一缕的风愿意为我停留吧。我和你一样,有去无回的风我也不喜欢,我喜欢有来有往的,就类似投桃报李的那种。” 叶瑟浓嫣然一笑,投桃报李这个词花锦簇虽然用错了地方,但她觉得错的很妙,她道:“好,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有来有往,投桃报李。” 花锦簇道:“我们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委屈风神了,错的是人,不是风。快给风神道歉。” 说着花锦簇便拉着叶瑟浓对着虚空里的风致歉起来。 叶瑟浓觉得有些幼稚,但仍学着花锦簇的样子。 “阿浓,你以后不要烦恼了,你烦恼的时候就想想开心的事,或者呼呼大睡,等醒了就没事了。” 叶瑟浓道:“高兴的事?万一想不起来呢?” 花锦簇咕噜咕噜的转着眼睛,嘻嘻一笑,指着自己道:“那你就想想我吧,如果想我能让你开心,我不介意被你想的。” 叶瑟浓抱住花锦簇,花锦簇没有拒绝,乖乖靠在叶瑟浓怀里。 叶瑟浓从未真正想占有过什么,即便是城主之位,可这一刻,她好想拥有她,拥有了她,便拥有了天下。 叶瑟浓看花锦簇心不在焉,道:“阿簇,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我们晚几日再回叶府吧。” 花锦簇道:“不用,不用,在外逗留越久越危险。”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 花锦簇道:“阿浓,你在这里还有朋友啊。” 叶瑟浓道:“没有啊,这小院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当初就是为了寻一方清净之地,才买到此处,没有告知任何人。” 门打开的瞬间,着实把花锦簇、叶瑟浓吓到了。 “桑管家?” 桑元后面跟着三五个叶府的侍卫,毕恭毕敬的施礼道:“见过大小姐,锦簇姑娘。” 叶瑟浓面色一沉道:“你跟踪我?” 桑元道:“小的不敢,小的是奉城主之命前来,保护二位的安全。” 叶瑟浓道:“胡说,此处我父亲都不知,你怎会知晓?” 桑元道:“不说破不代表不知。是城主让在下来此寻二位回去。大小姐何时启程?车马已备好。” 自己的秘密基地突然被不喜欢的人造访,叶瑟浓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当即便与花锦簇离开安乐窝,她不愿自己的秘密基地沾染那些人的气息。 马车缓缓前行,叶瑟浓一路上黑着脸不讲话,花锦簇道:“阿浓,你看我们本来就打算回叶府的,如今桑元亲自来接你,这样不更好么?还有这么舒服的马车坐,车里还有糕点,水果,熏香,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还饿不到,多好啊,所以你别生气了。” 说着她剥了一颗葡萄送到叶瑟浓嘴边。 叶瑟浓叹了口气,将葡萄含在嘴里,道:“好吧,本小姐不生气了。” 花锦簇起身,想看看现在到哪里了,却不料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叶瑟浓见状忙起身搀扶,竟也倒地不起。 那一瞬间,叶瑟浓脑海里将吃过用过的东西全都想了一遍,一一排除后,她的目光落在那鼎香炉之上。 她立刻将那香炉打翻。 既然眼下无力反抗,那她倒要看看管家接到了父亲什么样的指示?究竟意欲何为? 桑元听到马车内的动静,停下马车,掀开轿帘,将自家小姐抱到马车软榻上,又抱起花锦簇。 此时,叶瑟浓慌了,她用尽全力扯桑元的衣服,道:“桑元,阿簇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你不能带走她,你想干嘛?” 桑元道:“人我就不在小姐面前杀了,小姐好好安睡。” 此时熏香还在燃着。 叶瑟浓慌道:“你要杀阿簇?你敢?你若杀了她,我回府第一件事便是要你的命。” 桑元没有回应,抱着花锦簇下了马车。 看着只能任人宰割的花锦簇,叶瑟浓无助极了,这些年桑元帮父亲做了不少明里暗里的事,在杀花锦簇这件事情上,她知桑元不会犹豫。 马车又动了起来,叶瑟浓深知此时不能坐以待毙,她用仅存的力气拿起茶杯浇在熏炉上,又拿起熏炉碎片割伤自己,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桑元带着花锦簇来到附近的武陵溪,她看了看花锦簇道:“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话落,便将花锦簇扔入溪流之中。 河流蜿蜒曲折,不知延伸到何处,花锦簇如一片落花随着流水不知要飘向何方。 叶府之中。 为了祛除晦气,襄音带着府里的家丁打扫庭堂院落,将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院落都翻新了一遍。 襄音道:“抓紧,抓紧了,大小姐和锦簇姑娘快回来了,都快进城了,赶紧收拾干净。” 府里的丫头们立刻加快了步子。 襄音来到觅花居,拿起茶壶晃了晃,喊道:“茶呢?催雪?茶呢?怎么还没备好啊。” 催雪捧着茶急匆匆赶来,道:“来啦,来啦。” 襄音道:“谢了之呢?怎么这么多天不见人影?” “催雪也不知。” 襄音掀开茶盖闻了闻,道:“茶太淡了。” 催雪小声反驳道:“可锦簇姑娘喜欢喝清淡点的,大小姐说按锦簇姑娘的口味来。” 襄音敲了一下催雪的脑袋,道:“那就多沏点,我们叶府又不缺好茶。” 催雪傻傻一笑道:“也是哦。” “大小姐回府!!” ... ... 声音从叶府大门逐个接力传到觅花居,传到凌烟阁。 虞若谷半倚在座位上,道:“这都大半天了,瑟瑟怎么还不来?” 襄音道:“夫人莫急,每次大小姐回府,第一个要见的不是夫人您啊。” 这话算是说到虞若谷心坎里去了,她满足的笑道:“说的也是,瑟瑟这孩子懂事。对了,还有锦簇这次出了不少力,我要赏她。” 这时嬷嬷急匆匆跑来,道:“夫人不好了。” 虞若谷漫不经心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小姐一回来便去了知行堂,把桑元管家打了个半死,到现在还没停手呢,夫人快过去劝劝吧。” 虞若谷坐起,道:“因何事?” “听说是因为桑管家在半路弃了锦簇姑娘。” 虞若谷道:“只是丢弃?”看如今瑟瑟不顾体面发疯撕破脸的样子,恐怕不只是丢弃这么简单。 襄音道:“锦簇姑娘这次没跟着小姐一起回府,估计是...凶多吉少。” 虞若谷被襄音搀扶着出了门,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去。 襄音道:“夫人,您这是?不去了?” “不去了不去了,我相信我女儿,她不会吃亏的。” 襄音道:“小姐平时不喜呈口舌之快,虽有功夫傍身,但也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夫人你确定小姐不会吃亏?我有点不放心啊。” 虞若谷道:“以前是以前,瑟瑟以前是不屑动手,知行堂那边又都是她父亲的手下,父女情分她总是要顾及,但这次不一样。时刻盯着点那边的动静。” “是” 知行堂内,桑元被打得遍体鳞伤,叶瑟浓手里的鞭子丝毫不留情,道:“你把阿簇弄哪儿去了?”回府的路上,虽然她一直保持清醒,但仍因失血而昏迷,桑元为了给自己治伤在路上耽搁多日,还点了她的穴,让她苦苦忍了一路。 第21章 她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桑元问锦簇的下落。 叶瑟浓见桑元死活不吭声,一个巴掌打在桑元脸上,她这还是头一回打家仆。她提着桑元来到父亲面前,道:“父亲,你的手下把阿簇带走了,阿簇现在生死不明,请问您知道这件事吗?” 叶知秋看向桑元,道:“锦簇好歹算是我叶府的功臣,桑元你为何要杀锦簇?谁指使你的?” 桑元看向叶知秋道:“无人指使,纯属个人恩怨。” 叶知秋道:“既然承认了,罚俸半年,罚跪三日。” “多谢城主不杀之恩。” 叶瑟浓道:“慢着,我不满意!父亲,既然您纵容自己的手下,那就别怪女儿说话不中听了,今天我便把话放这里,阿簇一日找不到,桑元一日不许进食,一日不许起来,他饿死也好,跪死也好,若有的人胆敢同情心泛滥,就别怪本小姐牵连无辜!今日起你便去我觅花居门口跪着,三日后若阿簇还没消息,你便去叶府大门口跪着,让回首城的人好好瞻仰瞻仰桑元管家的跪姿。” 言罢,叶瑟浓带着自己的亲信出城寻找花锦簇的踪影。 叶知秋问道:“花锦簇你怎么处理的?” 桑元道:“她中了迷魂草,又被我扔到河里,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叶知秋道:“你就不能挑瑟瑟不在的时候动手吗?愚蠢。” “是属下的疏忽。” 花锦簇悠悠转醒,茫然失措间看到一位漂亮姐姐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 “你是仙女吗?” “醒了便好,叫我净孤师父吧。” “师父?你是我师父?” “我们师徒缘分未至。”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花锦簇被鸡鸣狗吠之声吵醒,她缓了缓心神,发觉自己睡在一间茅草屋里,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和叶瑟浓坐在马车上,吃着水果,怎么突然会出现在这里?而叶瑟浓也不在身边,她得尽快回叶府,看看叶瑟浓回去了没有。可她现在身无分文,看来只能碰碰运气了,希望去回首城的车队能好心载自己一段路。 第18章 自作多情 三日已过,花锦簇仍旧没消息。 催雪站在觅花居门口,道:“桑管家,三日期限已到,锦簇姑娘仍杳无音信,按规定你应该去叶府大门口跪着。” 桑元犹豫片刻,起身离开觅花居。 叶府门口,行人络绎不绝。 桑元站在门口,始终不愿弯腰屈膝,跪下丢自尊,不跪往后估计没有安生日子过。 他权衡一番后,膝盖缓缓弯下。 “桑管家,你这是做什么?你在门口单膝跪地干嘛?” 桑元回头一瞧,竟是花锦簇,他内心一喜,道:“没事,我刚刚腿软。锦簇姑娘你回来的真及时。” 花锦簇不解道:“及时?” 桑元道:“谢谢你保住了我的尊严。” 花锦簇听得一头雾水,道:“阿浓回府了吗?我怎么半路和你们分开了?” 桑元道:“就是和你们玩了个小游戏,大小姐已经罚过我了,如今你已平安回府,希望锦簇姑娘不要再追究了。” 闻言叶瑟浓已安全回府,花锦簇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赶去觅花居没找到叶瑟浓,便转身去了凌烟阁。 “锦簇姑娘好。” 花锦簇道:“夫人在吗?” “在。” “阿浓在吗?” 嬷嬷摇摇头。 “锦簇回来啦。” 花锦簇施礼道:“见过夫人” 虞若谷起身扶起花锦簇,道:“快请起,以后不必行此大礼。” 前几日,叶瑟浓身体没恢复好,便执意出府去寻花锦簇,虞若谷担心极了,如今花锦簇回来,她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她忙迎上前,拽着花锦簇不放手,道:“让我瞧瞧,有没有受伤?” 花锦簇悠悠转了个圈,道:“夫人,我没事,我好着呢,您不用担心。” 虞若谷看向花锦簇,眼神里尽是感激,道:“这次多亏有你。” 花锦簇道:“夫人,你不要担心,好在这次有惊无险。城主呢?” 虞若谷道:“邘国那边来人了,他正忙着。前段日子辛苦你了,自从你住进叶府,瑟瑟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你对瑟瑟的好,我也都看在眼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永远陪着她。” 花锦簇道:“夫人,这永远是有多远?上次阿浓也说让我永远和她在一起。” 虞若谷会意一笑,道:“用你的一生陪瑟瑟,好吗?” 花锦簇道:“一生?”她顿了顿又道:“可是,我早晚会回到姥姥身边的啊。” 虞若谷道:“把你姥姥接来府里住如何?” “不用,不用,我住在府里已经很打扰,很不好意思了,岂有再带着姥姥叨扰府上的道理。夫人,我虽不能文亦不能武,但我会尽全力护着阿浓。”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姥姥突然来找她,叶瑟浓又突然命在旦夕,突然之间,她又要在叶瑟浓和姥姥之间做出选择,事一件一件的蜂拥而至,她到现在也不确定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姥姥最不喜欢她留在外面,姥姥是不是对自己很失望啊?还有秋池,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虞若谷满意的点着头,道:“瑟瑟不在家,你在凌烟阁多陪陪我。” “她去哪儿了?” “去冀和纸行寄信去了。” 冀和纸行?花锦簇道:“寄信?什么信?给谁寄的?” “给别亭兰,她们隔三差五的写信。” “哼!”花锦簇不满的站起身。 虞若谷道:“怎么了?” 花锦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道:“没事,没事。” 听说花锦簇回府,叶瑟浓匆匆忙忙从外面赶回来,道:“阿簇....” 花锦簇转身,却见叶瑟浓双眼泛着红丝,面色苍白,恍如秋日的落叶,经不起风吹雨打。 叶瑟浓一把抱住花锦簇道:“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虞若谷道:“瑟瑟这几日为了找你,受了不少苦楚,我就把我女儿交给你照顾了,锦簇。” 花锦簇道:“是夫人,那我们二人就不打扰了。” 她们离开凌烟阁,漫步至假山,清澈的细流从假山的缝隙中流出,滴滴答答,舒缓而宁静,假山在花草的包裹下,更衬其错落有致。 叶瑟浓停下脚步,道:“阿簇,这几日你忙着救我,我急着找你,一直没机会问你。” 花锦簇小声嘀咕着:“你整日忙着写信,当然没机会理我了。” 叶瑟浓弯下腰问道:“你在说什么?” 花锦簇道:“没什么,你想问我什么啊?” 叶瑟浓道:“你本来是要回休与村的,但最后你还是留在了我身边,我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的认为你喜欢我?” 花锦簇道:“你这个问题也太傻了吧,我当然喜欢你了。” 叶瑟浓道:“可喜的是你不讨厌我,可悲的是,你的喜欢,无关风花雪月,可我的喜欢,却关乎风花雪月。” 花锦簇摸着下巴,仰着头,有些疑惑,道:“你喜欢我,关风、花、雪、月什么事?” 叶瑟浓道:“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花锦簇不假思索道:“喜欢就是想见她。” 叶瑟浓道:“你的喜欢很泛泛嘛,能不能再具体点?” 花锦簇顿了顿,道:“喜欢....想到那个人就很开心,算不算?” 叶瑟浓语气有些急促,道:“你想到姥姥,想到催雪,想到秋池,想到路东西都很开心,那她们你都喜欢吗?” 花锦簇道:“当然喜欢了。” 叶瑟浓追问道:“那,和对我的喜欢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她有时发现阿浓看她,她会心跳加速,会害羞,这算不同吗?她反问道:“那阿浓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叶瑟浓道:“看见她就开心,看不见就想,睡觉前在想她,梦里还在想,就算她偶尔出丑,我都觉得那是世间最美的风景,看着她大快朵颐,感觉自己的胃口也变好了许多,喜欢看她睡觉的样子....” 叶瑟浓本来还想说,花锦簇心里听得酸酸的,不禁醋道:“那,你对她的喜欢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叶瑟浓忙道:“有,当然有了。” 花锦簇叉腰道:“哪里不一样?” 叶瑟浓一拽,将花锦簇禁锢在怀中,道:“每次看到她,都想抱抱她。”她本来还想说‘亲亲她’,但担心有损自己在花锦簇心目中的形象,便把话吃回了肚子里。 花锦簇的胳膊叠在胸前,一脸无辜的看向叶瑟浓,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阿浓抱她这么紧干嘛。 花锦簇本想问一下叶瑟浓口中的那个人是不是别亭兰,但终究没问出口,大概是怕失望吧。 两人往觅花居走着,花锦簇道:“我听催雪说,负责照看花草的丛香失踪了?找到了吗?” 第22章 叶瑟浓道:“还没。” 花锦簇道:“丛香我见过几次,她照看花草,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很是用心。” 叶瑟浓道:“希望她不要出事才好。我的觅花居向来是平安的,上次出事还是五年前,有个侍女好奇心作祟,到处打探调调的生父,被我父亲知晓后,便悄无声息的把那侍女发卖了。” 花锦簇心中好奇,自打她入府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说调调这个名字,她本想问调调是谁,可一想到被发卖的侍女,终是控制住内心的好奇,没有问出口,她可不想被叶城主偷偷发卖。 叶瑟浓突然想起谢了之,她下意识把丛香失踪和谢了之联系在一起,她看向花锦簇,暗道,自己不会是因为吃醋,所以把所有坏事都往谢了之身上推吧?她道:“锦簇,你通知谢了之,让她来觅花居,接管丛香的差事。”如果她的猜想无误,也许这样做能阻止谢了之再次害人。 花锦簇道:“好。不过谢了之是凌烟阁的人,不知道那边放不放人。” 叶瑟浓道:“这个不急,你只需告诉她,我同意了。” 花锦簇正要去找谢了之,却眼前一黑,她忙抱住叶瑟浓。 花锦簇揉了揉脑袋,她本来只是想小憩一下,没想到睡过头了,睡得头昏脑胀。 听到屋外有动静,花锦簇披上外衣,打开房门,安乐窝?她不是已经回叶府了吗? 院中,一男一女正在摆弄花草,男子洒水,女子修枝。二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一望。 花锦簇一惊道:“弓逐末?!你怎么在这里?” 叶瑟浓道:“锦簇,你怎么直呼邘侯的名字呢?” 花锦簇道:“要不然呢?我喊他什么?” 叶瑟浓道:“我和邘侯快要成婚了,你以后对他尊敬点。” 花锦簇头更痛了,不可置信道:“你胡说什么?” 突然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箭,直穿叶瑟浓胸前,殷红的鲜血溅在花锦簇身上。 花锦簇急忙上前搀扶,就在即将触及叶瑟浓身体的那一刻,却被一股力量拖走。 “姥姥?” 花离尘一言不发。 花锦簇道:“姥姥,你让我去见阿浓一面吧,她快死了,她在等着我。” “姥姥早就告诉过你,这是她的宿命。回休与村去吧,就算姥姥求你了。” 花锦簇挣开姥姥的手,道:“什么宿命,我才不管什么莫名其妙的宿命,我要去救她。” “阿簇?阿簇?醒醒。”叶瑟浓轻唤道。 花锦簇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 眼前的叶瑟浓好端端的坐在床边,花锦簇松了一口气,道:“阿浓,我这是怎么了?” 叶瑟浓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晕倒了,吓死我了。你发烧了,好在出汗了,就怕不出汗。” 花锦簇一想到刚才的噩梦,就浑身上下不舒服,道:“阿浓,你可有婚约?” 叶瑟浓道:“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这么好,难道没有人上门提亲吗?” 叶瑟浓开心的翘起嘴角,道:“我喜欢谁自然会自己去找,用不着任何人提亲。” 花锦簇悬着的心有了着落,若两人互相喜欢还好,若有一方不喜欢另一方,冒然提亲反而是种逼迫。 花锦簇蹙眉,看着叶瑟浓,她真替叶瑟浓发愁,若叶瑟浓的未来真如姥姥所预言的那样,那她该如何做才能阻止,或者让那一天来的晚些,让她置身事外,做一个悲剧的旁观者,她着实做不到。 第19章 不请自来 “阿簇,我那么好看吗?” 花锦簇忙收回视线,道:“我才没看你呢,我...一会儿我去凌烟阁,顺便问一下谢了之的事。我先去厨房。” 谢了之的事她早抛之脑后,而花锦簇却还记得,叶瑟浓不满道:“我也去。” 花锦簇去厨房熬了些百合粥,打算去凌烟阁的时候带上。 谁料叶瑟浓今日不知为何贪起嘴来,连喝两碗,还好花锦簇提前给虞夫人备了一碗。 花锦簇道:“要不要给你父亲送一碗?”她知叶瑟浓与她父亲不亲厚,但她还是小心翼翼问出了口。 叶瑟浓道:“这个时辰,父亲应该用过膳了。” 花锦簇本想试探叶瑟浓对她父亲的态度,想看看她们之间有没有缓和的可能,但此时叶瑟浓神色如常,花锦簇着实猜不出来。 花锦簇提着食盒来到凌烟阁,平时这个时辰叶瑟浓应该去练剑,不知今日为何会跟着她来凌烟阁。 襄音见花锦簇进了屋,像见了救星似的,道:“锦簇姑娘带了什么好吃的?夫人最近胃口不好,方才一口饭都没吃。” 叶瑟浓打开食盒,道:“母亲,这是阿簇亲手做的百合粥,母亲尝尝,还带了些无味斋的糕点。粥是阿簇的,糕点是我买的。” 虞若谷端起粥碗,道:“看你得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糕点是你亲手做的呢。” 花锦簇与叶瑟浓相视而笑。 虞若谷尝了一口,道:“锦簇,你救了瑟瑟,按叶府的规矩要论功行赏,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 夫人能让她留在府里,对她来说便是莫大的奖赏了,可若不求一个赏赐,反而显得自己虚伪,毕竟欲望是人的本性,她道:“能不能把谢了之调到觅花居,她前几日受伤了,需要人照顾,再加上前段时间丛香莫名其妙的失踪,觅花居也确实需要加些新人。” 虞若谷见女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便知瑟瑟不喜这个叫谢了之的丫头,道:“谢了之?是谁啊?你知道嘛?襄音。” 襄音应道:“见过几次,确实受了伤,弱不经风。” 虞若谷垂眸道:“瑟瑟你怎么说?” 叶瑟浓道:“让她去我那里吧。” 虞若谷道:“好。以后这种小事不用问我,瑟瑟做主便是。” 叶瑟浓道:“知道了,母亲。母亲,明日我想带阿簇出城闲游,不知可否?” 花锦簇一听要去游山玩水,喜不自胜。 虞若谷迟疑了片刻,道:“也好,出去散散心也好。不过,可不要流连忘返,忘了你家中还有个老母亲。” 叶瑟浓笑道:“谢谢母亲。” 花锦簇道:“放心吧,夫人,我会提醒她的,玩几天我们就回来。” 虞若谷笑而不语。 待花锦簇和叶瑟浓离开后,虞若谷面色一沉,道:“襄音,你相信锦簇说的,人是莫名其妙失踪的?” 襄音道:“夫人的意思我明白,我去查。” 虞若谷道:“瑟瑟估计会查,你盯着些便好。花锦簇和谢了之来往密切吗?” 襄音道:“是,上次我去谢了之的住处,便看到花锦簇在一旁照顾谢了之,还亲自做了云片糕给谢了之吃。” 虞若谷道:“谢了之怎么伤的知道吗?” 襄音道:“我问过府里的嬷嬷们,并无人虐待殴打她,我瞧着那胳膊伤得不轻,像是刀伤。” 虞若谷道:“越是无辜,越是可疑。苦肉计也说不定,好好查下这个谢了之,能唆使花锦簇向我和瑟瑟开口要人,用心不纯。” 襄音道:“是。” 觅花居内,花锦簇正琢磨着去哪。 “阿浓,我们去邘国好不好?” 叶瑟浓有些惊讶,道:“为何?那里有那么多不好的回忆,你还想去呀?” 上次被弓逐末关起来,虽侥幸逃脱,但还是心有余悸,花锦簇道:“木无荫帮了我们,弓逐末一定会想办法为难她,我想去邘国看看她,只要确认木无荫没有被我们连累,我们再离开邘国,你说呢?” 叶瑟浓不是没想过木无荫的处境,她觉得弓逐末怎么说也是木无荫的亲舅舅,应该不会出手太狠,但转念一想,如果不带着花锦簇跑这一趟,恐怕锦簇也玩不尽兴,如果不跑这一趟,锦簇会不会觉得她忘恩负义呢?左思右想,思来想去,她觉得这邘国必须得去。 花锦簇见叶瑟浓一直不说话,道:“你不想去是不是?” 叶瑟浓忙否认道:“没有,我们明天就去。如果木无荫因为帮我而惹祸上身,我肯定不能置之不理,帮别人解除困境,不比游山玩水更让人兴奋吗?” 意见达成一致,花锦簇不禁欣喜,展颜一笑间望见一个身影,道:“那是丛香吗?找回来了?” 叶瑟浓道:“丛香自己回来的,她说她被莫名其妙关了起来,后来又被莫名其妙的放了。” 花锦簇起身,舒展双臂,道:“真好呀,丛香的事情也解决了,我们两个可以开开心心的去玩啦。” 见花锦簇如此开心,叶瑟浓唇边也不禁漾起笑意。 上次去邘国因挂念叶瑟浓的伤势,都没闲情逸致去欣赏沿途的风景。 但这次不一样,眼下她的心境比往日轻松不少,这么好的风景,她才不要错过。 绵延的山脉,郁郁苍苍,笼罩在一片紫色的雾气之中。 第23章 马车行在小路之上,她探出窗外遥望山水,道:“阿浓,我们到哪儿了?” 叶瑟浓递去一杯茶,道:“前面就是锦城了,因锦城地界小,和回首城的东关差不多,所以大家又叫它小锦城。” 花锦簇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道:“小锦城?这名字还挺可爱的。” 叶瑟浓道:“锦城之所以称之为锦城,只因那里的人擅长织锦,织锦业很发达,为此,锦城城主还专门设立了锦官,负责规划、督导锦的生产买卖。说不定你穿的衣服就是锦城产的呢。” 花锦簇低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道:“这么厉害吗?” 叶瑟浓道:“锦城还有一个厉害的绣娘——别亭兰,擅长女红,她独创的双面绣风靡一时,千金难求。” 花锦簇听到别亭兰的名字,耳朵瞬间竖起,怪不得叶瑟浓突然提议出来游玩,原来是想见别亭兰了。 她放下茶杯转头看向窗外。 “一个刺绣而已,能有多好看。” 叶瑟浓想了想,不知如何表达才能让锦簇知晓刺绣之美,道:“你到时候看到了,便知我没有夸大。” 花锦簇不禁暗暗佩服这位别姑娘,靠自己的努力,挣得属于自己的天地。 “你和这位别姑娘认识多久了?听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叶瑟浓道:“从小便相识。” 花锦簇道:“你这次出来是不是专程为了见别亭兰一面。” 叶瑟浓还没发现花锦簇情绪的起伏变化,道:“是有这个打算。到了锦城,我们先去芙蓉楼住下,吃点东西,睡一觉,再去拜访。” 花锦簇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咽下心中的醋意,道:“我不饿。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位别姑娘了。别姑娘收不收徒?她如果收徒的话,我就留在小锦城不走了,拜师学艺去。” 叶瑟浓立即回道:“她不收徒。”早知会勾起花锦簇的好奇心,她就不提别亭兰了。 “我们是不是得挑几件礼物给别亭兰送去啊?顺便给虞夫人买些上好的锦缎。” “阿簇说的对,还是阿簇周到。” 花锦簇还在因别亭兰一事难受,对方才叶瑟浓的夸夸充耳不闻,掀开帘子,下了车。 锦城的景致与回首城的大不一样,夕颜花和地锦交错纠缠,爬满了城墙、屋舍,墙面几乎没有空余的地方。 花锦簇被一大片的紫色所吸引,她扯了扯叶瑟浓的衣服,指向不远的地方,略显激动道:“阿浓,阿浓,那个客栈有三角梅,休与村也有三角梅,我好久没看到这种花了,我们去那个客栈住吧?” 花锦簇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恳求,叶瑟浓抬头一看,花锦簇所指的客栈淹没在一片花草之中,三角梅的长势尤为突出。 叶瑟浓道:“你指的便是芙蓉楼。” 店小二将马车牵至后院。 她们二人一只脚刚踏进门口,楼老板便笑意盈盈迎过来,也没问她们想住哪一间房?要吃点什么? 楼老板将她们二人引入三楼,便退了出去。 花锦簇伸了个懒腰,一想到今晚可以不用在马车上度过,心里便很知足,这屋子虽不及叶府的宽敞,但足够舒适,屋内摆放的盆景也恰到好处。出门在外能住上这样的房间,也是很不错的了。 “我们睡一间吗?” 叶瑟浓道:“是啊,你忘啦?试练三个月。喜欢这间吗?不喜欢我们换一间。” 花锦簇将茶杯斟满,递给叶瑟浓,道:“不用,这就很好了。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叶瑟浓正要回答,却见楼老板又折返回来,道:“饭菜备好了吗?” 楼老板道:“本来是要去备的,但外面有个人要见你,还说要请你们吃饭。” 叶瑟浓面露不悦,她来锦城的事没人知道,难道她被跟踪了?还没等她细想来者是谁,便有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久不见啊,二位。” 木无荫带着她的随从萧萧不请自来。 花锦簇走到木无荫身边,道:“无荫,萧萧,好巧啊,没想到你们也来锦城了,我和阿浓正打算去找你们呢。” 真没想到会在锦城遇到木无荫,既然木无荫能来此地,说明弓逐末并未对木无荫怎么样,如此她和阿浓便不用再去邘国了,一想到不用奔波,她心中不禁雀跃起来。 木无荫看向叶瑟浓道:“是吗?我怎么觉得有的人不太情愿啊。” 叶瑟浓终于开口道:“你不是要请客吗?赶紧的吧,饿了。” 木无荫挑眉道:“也好,边吃边聊。” 不一会儿,美味佳肴便上了桌,花锦簇见她们几个迟迟不动筷子,道:“各位,我是真饿了,你们聊着,我和萧萧先吃着。”她见萧萧在一旁站着,便招呼萧萧坐下,萧萧看了眼木无荫,没胆量和主子同席而坐。 木无荫道:“今日不分主仆,你也坐吧。” 听到主子命令,萧萧才敢坐下。 花锦簇找了一个大鸡腿放到萧萧碗里,之后便自顾自吃起来。 叶瑟浓道:“你来锦城做什么?” 木无荫毫不掩饰,开门见山道:“我在等你们。” 花锦簇停下筷子,喝了口水,问道:“你知道我们会去邘国找你?还知道我们会来锦城芙蓉楼?叶府不会真有你们的细作吧?” 花锦簇问得坦诚,倒让心有城府的木无荫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木无荫道:“因为...我知道你们会担心我。只是,你们比我预想的晚了些。” 花锦簇解释道:“阿浓身体弱,多休息了一阵子,所以晚了些。” 叶瑟浓道:“万一我们不在锦城落脚呢?那你岂不是白等了。” 一缕青丝绕过木无荫的指间,道:“我猜,你肯定舍不得花可爱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一直赶路,若想落脚,你肯定会来锦城,锦城虽小但风景还算不错,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你若来此地,便一定会住这家客栈,因为是你自己家开的嘛,不住白不住。” 花锦簇一脸佩服的看向叶瑟浓和木无荫,一个是真有钱,产业遍天下,一个是真聪明,像个...会断案的女官。 看着花锦簇吃惊的样子,木无荫打趣道:“呀,叶大小姐,你不会瞒着花可爱没告诉她吧,这样可不太好哦,做人得坦诚。” 叶瑟浓看着木无荫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派,嫌弃的别过头去。 木无荫转眸看向花锦簇道:“花可爱,我告诉你,叶大小姐名下的产业可多了,就连我邘国都有她的产业。” 叶瑟浓不苟言笑道:“彼此彼此吧。” 花锦簇话锋一转,看向木无荫,道:“那你来锦城做什么?不会只是为了等我们吧?” 第20章 绿肥红瘦 木无荫摊手道:“你们也知道我那个舅舅,打不过就逃喽。” 萧萧看向花锦簇道:“你拿到解药后,我的主子便马不停蹄来锦城避难来了。” 花锦簇满脸同情,道:“你一边要操劳邘国大小事宜,一边还要与你舅舅斗智斗勇。” 木无荫道:“是啊,还是花可爱懂我。” 叶瑟浓戳穿道:“你不要把自己说的像一个待宰的小羊羔好吗?你来锦城只是为了避难吗,应该是为了方便你杀人吧。” 木无荫赶紧上前捂住花锦簇的耳朵,道:“什么杀不杀的,说得那么直白,别把‘小羊羔’给吓着了。” 见木无荫装模作样,叶瑟浓气道:“我们出去打一架。” 木无荫往后退了一步,道:“不打,不打,留点体力办正事。” 叶瑟浓道:“你想让我帮你?” 木无荫道:“是有这个意思。” “又来一个讨债的。”哀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们齐齐看向门口,木无荫心里还嘀咕着舅舅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花锦簇握着叶瑟浓的胳膊,躲在后面,盯着门口,只见一女子推门而入,紧接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 那女子一身青衣,梳着垂髻,亭亭玉立,气质清雅,五官含蓄内敛,眉间微微皱起,平添几分忧郁。 花锦簇的目光又落在那女子的手上,只因那女子的双手套着一双珍珠白手衣,与她那一身青衫很是相配。 那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手里不知捧着什么东西,她正在想此女子是谁时,却见叶瑟浓面带笑容迎了上去。 “亭兰。” 寒暄施礼一番后,别亭兰道:“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叶瑟浓道:“本来打算明日去找你,怎知你今晚就来了,这么想我啊?” 花锦簇眼巴巴的看着她们两个聊得火热,却插不上话,如今真人毫无预兆的摆在她眼前,着实让她又惊又喜又心酸。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刚采了些新鲜的凤仙花。”别亭兰对着身后的丫头道:“春眠、春晓,去准备下,好了告诉我。” “是。” 第24章 春眠、春晓带着东西到别处捣花去了。 叶瑟浓伸开手,瞧了瞧:“确实好久不染了。” 别亭兰看向花锦簇和木无荫道:“小叶子,没想到你这里这么多人,我可只带了一人份的量。” 花锦簇还没听懂她们在聊什么,便听木无荫接过话头,道:“你可真闲,不好好刺你的绣,来这里做什么?” 别亭兰道:“原来是邘国小国主啊,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呢,怎么讨债讨到锦城来了?” 木无荫道:“我人虽在锦城,但我找的是回首城的叶大小姐,好像不关锦城什么事儿。你最好早点离开,别怪我没提醒你。” 别亭兰道:“我锦城的地盘,你一个外地人都不怕,我怕什么。” 花锦簇一声不吭的听着,看来这个别姑娘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却见别亭兰起身皱着眉头朝她这边走来,越靠越近。 叶瑟浓道:“亭兰,忘介绍了,这位是花锦簇,我府上的贵客。” 别亭兰道:“贵客?欲盖弥彰,你俩什么关系?” 木无荫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道:“亭兰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就在花锦簇、叶瑟浓纠结怎么回答才好时,却见春眠走了过来,道:“小姐,东西备好了。” 别亭兰道:“放这儿吧。” 花锦簇凑上前,道:“好香啊,亭兰,我能看看吗?” 别亭兰点头示意。 花锦簇简单扫了几眼,被一石臼吸引,石臼里全是被捣碎的花瓣,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好看的花瓣捣成烂泥状,有种暴殄天物之感,可惜了。 “这石臼里是什么?”花锦簇问道。 别亭兰还未回答,却听木无荫道:“是凤仙花,又称指甲花,它的汁液可以渗透到指甲里,那白色颗粒物是明矾,有了它的帮助,染色事半功倍。” 花锦簇点头回应,道:“亭兰,阿浓,你们染吧,我在旁边看着。”从小到大她还从未染过指甲,在一旁观摩学习一下也不错。 叶瑟浓看得出花锦簇也跃跃欲试,道:“亭兰,见者有份,我今日染一个手指就可以了,剩下的给阿簇和小国主用吧。” 花锦簇笑眯眯的看向叶瑟浓。 木无荫将双手掩于袖子之中,道:“叶大小姐,无需谦让,这些东西我药灵宫要多少有多少,我那里最不缺的便是胭脂水粉,蔻丹更是不缺,我隔三差五便染一次。” 别亭兰道:“那正好,知道你不缺,所以根本没带你那一份儿。” 春晓端来一盆水,道:“叶小姐。” 叶瑟浓将手置于水中,打湿。 花锦簇静静看着,又见春晓拿来一团褐色的东西,像泥土一样放在叶瑟浓手上,来回按摩。 花锦簇问道:“春晓,这又是什么?” 春晓道:“回锦簇姑娘的话,这是澡豆,是用来洗手的。”春晓洗了片刻后,将叶瑟浓的双手又洗了一遍,再用手帕擦拭干净。 木无荫道:“不愧是锦城,连个帕子都是浣花锦,应该值不少银子吧。” 别亭兰道:“多少钱估计也入不了木小国主的眼吧。像这种帕子,我‘隔三差五’便换一个。”话落,她转头看向木无荫。 春眠见花锦簇看的认真,道:“锦簇姑娘,你要不要过来帮忙配一下手膏?” 花锦簇走过去,道:“我可以吗?别帮了倒忙。” 叶瑟浓道:“阿簇,你放心弄,权当打发这漫漫长夜了。” 手膏是给叶瑟浓用的,既然叶瑟浓都不介意,她便更没什么顾及了,花锦簇心里松快了不少,她按照春眠所说,取了两勺杏仁粉,两勺瓜萎粉,滴了一勺蜂蜜于木碗之中,然后不停的搅拌,直至成糊状。 春眠在一旁看着:“对就是这样,等你学会了,以后也可以自己弄着玩。” 花锦簇嘻嘻一笑,道:“是你教的好。”她暗想,等她学会了,她亲自为叶瑟浓染指甲,免得叶瑟浓总因为这个往锦城跑。 手膏配好之后,她将其涂在叶瑟浓手上,边按摩边道:“我配的手膏好不好用?” 叶瑟浓不假思索道:“好用得不得了。”叶瑟浓看着花锦簇的手指在自己手上动作,悄声道:“阿簇,你好几天没这样碰我的手了。” 花锦簇脸红了,嗫嚅半天,轻轻道:“好几天吗?”话落,眼神羞涩起来,慌张的打量左右,眼底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那一刻,叶瑟浓的心猛然一顿,那一瞬,她确定眼前人也在深深的眷恋着她。 木无荫道:“好了,花可爱,你们两个还要按摩多久,凤仙花都快干了。” 闻言,花锦簇和叶瑟浓从方才的情思之中出来。 别亭兰自言自语道:“果真,红花自有绿叶配啊,不要最后落个绿肥红瘦的下场才好。” 木无荫看了眼别亭兰道:“你还是念个好经吧。” 别亭兰自知失言,身为叶瑟浓好友,这话她确实不该说。 叶瑟浓洗了三次手,才将手膏洗净。 别亭兰道:“剩下的交给我吧,锦簇。”她缓缓摘下珍珠白手衣,春眠上前接过并将其收好。 花锦簇不禁“哇。”了一声,称赞道:“别姑娘,你的手真好看,白皙如云,软如豆腐。” 别亭兰不禁被花锦簇的话逗笑,道:“小叶子,这花锦簇平日里就是这么夸你的吗?” 叶瑟浓委屈道:“我可没你这么好的运气,阿簇不追着打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别亭兰会意一笑,没想到叶瑟浓也会有被追着打的一天。她将明矾加入石臼之中,又捣了三四次,道:“好了,伸出手来吧,想染哪个?” 叶瑟浓将右手伸出来,道:“染小指吧,左右都染,不偏不倚。” 别亭兰拿起木夹子,夹起凤仙花泥,放在叶瑟浓的指甲之上,按压平整,以免上色不均匀,然后用麻叶包裹住小指:“小叶子啊,指甲留长一些才好看,不留指甲就算染了色也不会有那种纤细之感。” 叶瑟浓道:“指甲太长不方便。” 别亭兰道:“什么不方便?” 木无荫道:“不方便什么?” 叶瑟浓惊坐起,看了眼还在状况外的花锦簇,羞怒道:“你们俩想什么呢,当然是习武不方便了。” 别亭兰又将叶瑟浓按了回去,用细绳在指甲上打了个死结固定好,以免脱落:“我想的就是习武啊,不然你以为我想的是什么?” 叶瑟浓闭口不言。 别亭兰转头看向花锦簇道:“锦簇,你说小叶子想什么呢?” 叶瑟浓道:“闭嘴,你们不要带坏了阿簇。你们两个就像那莲花,只可远观,不可深挖,深挖之下既淤又污。” 别亭兰与木无荫对视一眼,道:“倒是我们连累莲花了。” 而花锦簇此时却在想,别亭兰连叶瑟浓指甲的长短都要管,不禁心生醋意。 别亭兰道:“还有想染的吗?” 木无荫道:“我掐指一算,今日不宜染甲。” 别亭兰道:“呦,我竟不知你还会占卜。” 木无荫道:“当然,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 叶瑟浓道:“你还有师父?”小轩窗那边可没说木无荫还拜了占卜师。 木无荫道:“当然,花离尘花前辈便是我的恩师。” 此话一出,花锦簇出岔了气,猛咳了几声,道:“你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花前辈?” 她怎么不知道姥姥还有这么一个徒弟。 见花锦簇窘态百出,木无荫笑了,恩师一说自然是假,那只不过是虚晃一招,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叶瑟浓道:“木无荫,你方才说让我帮你是不是?” 木无荫道:“可算是有人想起今晚的正事了。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帮?” 叶瑟浓道:“你以后不许再叫阿簇花可爱,我便帮你。” 木无荫哭笑不得,她以为叶瑟浓会以此要挟她交换更重要的东西,却万万没想到叶瑟浓只是想让她改个称呼,她道:“好,我答应你。” 花锦簇方才一直旁观,她不明白为何叶瑟浓会纠结一个称呼,方才她本来要和木无荫说话,却硬生生被她们打断,此时好不容易能插个话,她道:“小国主,你要杀谁啊?” 木无荫道:“先吃饭,吃饭,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别亭兰得知今晚有好戏,便命春眠、春晓先回兰栖宫,自己则跑到另一个房间闭目养神,只有精神养好了,才能聚精会神的看热闹。 “小姐,你不回兰栖宫啊?万一柳城主又生气了怎么办?” 别亭兰语重心长道:“春眠、春晓,不能为了不让别人生气而让自己生气,也不能为了让别人开心而让自己不开心。懂吗?懂吗?” “懂。” “懂。” 花锦簇尝试了好几次都没睡着,干脆也不强迫自己了,她抱起一盆花,无聊的数着叶片的纹路,道:“阿浓,方才当着别姑娘的面,不好意思多问。” 第25章 叶瑟浓以为花锦簇要问别亭兰的手为何保养的那么好,毕竟几乎每个初见别亭兰的人都会被她那一双手深深吸引,道:“亭兰她是绣娘,对于绣娘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能拥有一双巧手,除此之外,保持手部的光滑细腻也很重要,亭兰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手膏,每半个小时便会养护一次。” 花锦簇道:“怪不得呢,果真要美丽,就要付出心力。可为什么绣娘一职对双手要求那么严格呢?” 叶瑟浓解释道:“若手指太过粗糙,劈丝的时候丝线容易打结,弄伤了绣面,自然就出不了精品了。” 花锦簇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别姑娘这么宝贝她的手,那不仅仅是一双手,更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叶瑟浓赞许道:“你说的没错。” 花锦簇道:“可我刚刚想问的不是这个。” 第21章 挟恩图报 隔壁房间,木无荫借着月光擦拭匕首,目露寒意,道:“来了吗?” 萧萧道:“消息放出去了,只要他们知道你在锦城,定会前来,放心吧,小国主,他们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木无荫倚在窗边,闭目养神。 萧萧试探道:“小国主,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见主子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继续道:“叶大小姐真能帮你吗?单凭我们几个能对付邘侯派来的杀手吗?” 木无荫继续眯着眼睛,良久才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舅舅在邘国势力庞大,若要在邘国与他一较高下,最后恐怕吃亏的是她自己,而一旦出了邘国,她舅舅短时间内便不太容易派出大批杀手,而她却可以在锦城借刀杀人,让她舅舅的手下有去无回。 萧萧道:“小国主,锦簇姑娘她不会武功,到时候...” 木无荫睁开双眼,看向萧萧,道:“你放心,叶瑟浓不会让她受伤。萧萧,你心里装的人是不是有些多了?记住,你心里只能想着你主子的安危,其他人的安危不是你该考虑的。” 萧萧连忙点头。 相较而言,另一房间的氛围则稍显轻松。 叶瑟浓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花锦簇道:“我见别姑娘第一眼,便觉得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她看人时总是微微蹙眉,别姑娘是不是有眼疾?看不太清啊?” 叶瑟浓道:“的确如你说的那般。你平日总说自己医术一般,可在我看来,你医术很是不错。” 花锦簇笑道:“那是因为你是外行,所以你觉得我还不错,这望闻问切是最基本不过的了。别姑娘的眼疾有人为她医治吗?” 叶瑟浓道:“柳凝妆给她找了最好的大夫,她的眼疾就是因之前没日没夜的琢磨刺绣落下的病根,大夫说是不可逆的,只会一天比一天差,所以柳凝妆便不让她碰刺绣了,可是没办法,刺绣早就成了亭兰的习惯,柳凝妆也奈何不了她。” 花锦簇道:“那柳城主倒是爱民如子啊。” 叶瑟浓笑了,道:“说是护姐心切更贴合些。亭兰的手衣还是柳凝妆送的,名唤绕指柔,戴上之后似触水般温柔,冬暖夏凉,算是锦城一宝,万金难求。” 花锦簇道:“柳城主对别亭兰挺用心的。” 叶瑟浓道:“柳凝妆虽然平时嚣张些,但她这人比较惜才,其他城中的女子,若是满腹才华,无处施展,便会去锦城谋个生路,这也是为何锦城才女较多的原因。” 花锦簇托着腮,道:“那你说凭我的医术,我能在锦城立足吗?” 叶瑟浓欲言又止,她本想说‘当然可以了’,但转念一想,万一花锦簇真去了锦城,那她怎么办?于是道:“有点难。锦城女医很多,其中不乏名师之徒,你去了恐难立足。” 花锦簇道:“可惜了,不过那锦城真的蛮符合我的口味的。” 叶瑟浓道:“回首城比锦城大多了,你在回首城比在锦城好。” 只听“嘭!!”的一声,木无荫破窗而入,又在地上滚了几滚,吃痛的摸了摸头,道:“真疼。” 花锦簇忙缩到一旁,尽管紧张但仍不吐不快,道:“小国主,你不是要杀别人吗?现在看着怎么感觉你快被杀掉了。” 叶瑟浓手持锦瑟,回头看了眼花锦簇,对着木无荫道:“人呢?” 话音刚落,萧萧和她主子一样,从同一个窗子,以同样的姿势的被踢了进来。 萧萧没有喊疼,立马起身,护在木无荫身前,道:“小国主,属下无能,没能拦住。” 叶瑟浓很是无奈,道:“弓逐末找你麻烦,你来我这里作甚?你是觉得我很闲吗?我可不想卷入你和你舅舅的纷争之中。” 木无荫道:“挟恩图报知道吧?我上次帮你解了半月弥的毒,这次你帮我,我们就算两清了。所以...我以后还是会叫锦簇花可爱,刚刚的约定不作数。” 叶瑟浓咬牙切齿道:“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国主的威信?” “小心!”花锦簇大声提醒道。 一支利箭破空而入,直射屋内,花盆应声而碎。 楼梯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对方大概十余人之多,而她们才三个人,叶瑟浓不放心的回头看向花锦簇,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喊道:“有本事出去打!” 紧接着她们三人一个斤斗,从三楼一跃而下。 花锦簇明白叶瑟浓的用意,继续安安静静的躲在一旁,争取不出声,不拖叶瑟浓的后腿。 客栈外,行人纷纷四散逃开,大街上静得诡异,静得能听到风吹动裙摆的声音。 淡淡的月色洒在叶瑟浓身上,平添几分清冷孤寂。 十几个黑衣人各个手持武器,站在叶瑟浓对面。 叶瑟浓看那些黑衣人没有动手的意思,便也没急着动手。 难道就这样站着对峙到天亮?木无荫道:“这么晚了,你们不去睡觉,找我做什么?” 此时一位身着西域服饰,头戴流苏面纱的女子走来,道:“木无荫,我奉邘侯之命将你带回,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后果自负!” 萧萧喝道:“大胆!你是谁?竟直呼国主名讳!” 木无荫轻笑道:“夜明杀,好久不见,你最近在忙什么?” 夜明杀道:“还是小国主慧眼识珠,可我今日漏夜前来不是和小国主夜聊的。主子并不想要你的命,倘若你一意孤行,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了。” 叶瑟浓听过夜明杀的名号,听闻此人很少亲自动手,却深得弓逐末青睐。 夜明杀扫了一眼,道:“你们是不是还差一位?九娘,去寻寻。” “是。” 叶瑟浓暗道不妙,夜明杀明显是有备而来,她难道知道花锦簇也在锦城? 木无荫转了转弯刀月黄昏,他们不想要她的命,可她却想要他们的命,道:“这锦城的风光如此之美,总要有人留下来慢慢欣赏。” 蓦然间,弯刀月黄昏直扑夜明杀的面门。 萧萧立刻跃起,与其余黑衣人奋战。 花锦簇缩在楼上,听着楼下的刀光剑影,刀锋相撞,铛铛铛.....嚓嚓作响,心里又急又怕。 夜明杀人多势众,且专攻木无荫,无奈之下,木无荫边打边往叶瑟浓那边凑,道:“叶瑟浓,你不是答应要帮我的吗?你说话不算话。” 近身搏斗间,木无荫发现夜明杀手臂上有被弯刀月黄昏伤过的痕迹,可在她印象中并没有和夜明杀交过手。 九娘找寻了一圈,跑到夜明杀身边复命,声称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叶瑟浓的心思在楼上,时不时往花锦簇的方向瞥去,眼下她只想速战速决,她左转锦瑟,数十根细丝瞬间从木筒里喷出,像闪电般蜿蜒缠住敌人的手腕。 叶瑟浓用力一扯,转瞬间,敌人手中的武器纷纷落地。 打斗间,叶瑟浓指甲上的凤仙花脱落,木无荫见状,道:“我说吧,今日不宜染甲,你偏不听。” 叶瑟浓道:“闭嘴。” 那些黑衣人见木无荫有这么强的帮手,下手更狠了。 夜明杀注意到叶瑟浓总是看向楼上,于是纵身一跃,来到三楼。 而另一边,萧萧边打边护着主子,顾此失彼,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木无荫不明白,为何在这生死关头,叶瑟浓还不招来她的手下,难道叶瑟浓在锦城没暗卫?难道她的消息出了纰漏? 不消片刻,弯刀月黄昏已染满鲜血。 “你们确定还要打吗?” 得意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叶瑟浓应声望去,只见花锦簇被夜明杀揪着头发,站在护栏边缘,若是夜明杀稍稍一推,花锦簇便会掉下去。 花锦簇看着叶瑟浓,心中满是愧意,没想到自己还是拖累她了。 “九娘,你眼力不行啊,这么个大活人你都没看到?”夜明杀的手下将剑架在叶瑟浓的脖子上,看向木无荫,不耐烦道:“走还是不走?她们二人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木无荫不甘心,她不信叶瑟浓会毫无准备就来锦城,她不信自己的消息会出错。 第26章 萧萧见主子不死心,抱着主子的胳膊劝道:“小国主,我们还是回去吧。” 木无荫甩开萧萧的手,颇有再战一次的架势。 花锦簇自责到了极点,都是因为她,才会让她们陷入困境,她满眼歉意的看向叶瑟浓。 姥姥曾告诉她,人有的时候要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和运气。她最讨厌别人扯她头发了,花锦簇心下一横,用头撞向夜明杀。 饶是夜明杀也被这简单粗暴的打法惊住,她生平第二次遇见用头做武器的对手。 花锦簇直起身子,将袖针射入夜明杀眉心,却不料夜明杀身手敏捷,一个闪身便躲开了,而她自己却从三楼跌落。 “阿簇!!!”叶瑟浓飞奔过去,脖子被剑划伤,一丝凉意缠绕颈间。 此时,不知从哪里射来数支飞箭,黑衣人纷纷中箭,应声倒地。 眼下也不知弓弩手埋伏在何处,夜明杀见状,溜之大吉:“九娘,我们走。” 木无荫嘴角微扬,她的开心肆意无声,可喜的是这次她赢了弓逐末,遗憾的是夜明杀还活着。 叶瑟浓将花锦簇抱在怀里,稳稳落地,而后将昏迷的花锦簇抱上三楼,放到床上,盖好丝被。 叶瑟浓抚上花锦簇的额头,满眼疼惜,刚才花锦簇真是把她吓得魂飞天外,魂不附体。 木无荫道:“还好你眼疾手快,花可爱没出事。” 她木无荫从始至终何时在意过别人的安危,叶瑟浓明白,但懒得将丑话说尽,只淡淡道:“我们明日便离开锦城。” 萧萧道:“叶小姐,你去处理脖子上的伤口,我来照顾锦簇。” 叶瑟浓眼神里满是拒绝之意,冷冷道:“不必了,你们不来打扰我,我便谢天谢地了。” 木无荫知叶瑟浓还在气头上,便不再多言,倘若她再火上浇油,惹恼了叶瑟浓,她可不确定自己能打得过她。 待二人离开叶瑟浓的房间,萧萧才道:“小国主,你杀了弓逐末的手下,他会放过你吗?” 木无荫擦掉弯刀上残留的血迹,道:“谁说是我杀的。” 萧萧心中一颤,从三楼向下望去,大街上不见一人,包括那些黑衣人的尸身也不翼而飞,想必是叶瑟浓手底下的人处理的。 木无荫收起弯刀,道:“走,回邘国。” 萧萧道:“现在走?赶夜路吗?” 木无荫道:“等叶瑟浓睡着了,我们再出发。” 萧萧见自家主子摩挲着下巴,得意洋洋的样子,便知主子又要出损招了。 深更半夜,趴在床边睡着的叶瑟浓被脖子上的伤口痛醒,她摸了摸脖子,想着等花锦簇醒了,再去找个大夫看看。昏暗中,她的手在床上来来回回摸了几下,也没触摸到花锦簇的身体,她瞬间清醒过来,喊了几声花锦簇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她摸着黑跑到楼下,找到楼老板,急道:“见过阿簇吗?。” 楼老板道:“大小姐不要急,锦簇姑娘我没看见,倒是有一位姑娘让我给你一封信。” “信?”叶瑟浓手忙脚乱的拆开信封,上面赫然写着:“花随木走,叶子来否?”字的末尾还画了一张鬼脸。 看字便知不是花锦簇所写,叶瑟浓脸色铁青,在她眼里那鬼脸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她心中暗骂木无荫,而后将手里的信揉成纸团,仍在地上。 楼老板忙弯腰捡起来,将信收好。 “亭兰没事吧?” 楼老板道:“没事,还在呼呼大睡呢,估计打雷都吵不醒她。” 叶瑟浓道:“我和亭兰要去邘国一趟,若柳凝妆问起亭兰的行踪你便如实相告,不问的话你也无需多事。客栈关一阵子吧,避一避风头。” “是。” 第22章 花随木走 花锦簇醒来,惊魂未定,一想到弓逐末,一想到杀手,还是心有余悸,当时仓促间撞的太用力,完全没考虑后果,如今脑袋无恙,她心中不禁庆幸起来。 迷糊间,她喊了声“阿浓。” 没有回应。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正身处邘国的药灵宫,而不是锦城的芙蓉楼。 花锦簇起身下床,喊道:“萧萧!木无荫!萧萧...” “锦簇姑娘,萧萧不在,你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花锦簇转身看向那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落落。” 花锦簇道:“我怎么会在这儿?阿浓呢?” 落落道:“阿浓是谁?” 花锦簇知道问错了人,只能干着急,道:“落落,你家主子呢?快带我去见她。” 落落道:“今儿是邘侯的生辰,小国主带着萧萧去侯府了。” 花锦簇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木无荫和弓逐末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说好吧,弓逐末总是给木无荫使绊子,说不好吧,木无荫却去参加弓逐末的生辰宴。 真是看不明白。 花锦簇道:“落落,你带我去侯府好不好?” 落落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到了侯府也进不去呀。” 也是,侯府岂能轻易进进出出,花锦簇道:“走,先去了再说。” 侯府的生辰宴很是热闹。 侯府大门,客来客往,络绎不绝,进进出出的客人非富即贵。 花锦簇带着落落站在不远处望着侯府大门,若有所思。 “锦簇姑娘,我们还是回药灵宫吧。” 花锦簇道:“这侯府看起来也没那么难进嘛。”话落,她走到侯府门口,跟在其他贺客后面,打算蒙混过去。 落落胆小,不敢靠近,仍站在一旁观望着。 侯府的下人见花锦簇两手空空,道:“站住,你是哪家的?有请帖吗?” 花锦簇不知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别人进去都不问帖,为何偏偏向自己问帖? 落落见花锦簇被逮住了,急忙溜回药灵宫。 花锦簇按下心底的慌乱,道:“我来找小国主,你不要误了国主的事,否则,邘侯也保不了你。” 花锦簇见仆人被自己唬住,正想趁机溜进去,却见一顶轿子翩翩而来,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 乍看之下,那轿子恍若无骨,似天降甘露凝聚而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待轿子落定后,仔细一瞧,才知那并非真的露珠,而是绣娘一针一线将露珠的样子定格在丝线上,一根根丝线密密麻麻交错着,宛如鸟巢。轿身所绣兰花,像是真的在兰花上洒了水一般,轿子一抖,仿佛就要滴落。 单看那精致的轿子,便知里面之人怠慢不得。 花锦簇透过层层丝线,看到一位身着淡粉色纱裙的姑娘在随从的搀扶下,悠悠下轿。 竟是别亭兰。 别亭兰和往日一般,手衣不离身,只是今日的手衣换了颜色,淡紫色手衣与她那粉色纱裙很是相配。 想必那柳凝妆定是为亭兰准备了五颜六色的手衣,花锦簇想着想着,不禁心生羡慕。 侯府家仆见状赶紧迎了上去,躬着身子将别亭兰请进府里。 花锦簇一阵窃喜,若不是别亭兰来得及时,替她解了围,她还不一定能混进来呢。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正想着该去哪里找木无荫时,却见木无荫独自一人站在八角亭下。 花锦簇走过去,道:“小国主怎么不进去?” 木无荫转身,见花锦簇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道:“你醒了。” 花锦簇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木无荫眺望远方,道:“不想说话,所以来这里避避。” 花锦簇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应酬,我长话短说,我怎么会在邘国?阿浓呢?阿浓知道我来邘国了吗?还有阿浓她没受伤吧?”她迷迷糊糊中记得,千钧一发之际是阿浓接住了自己,再次醒来却身在邘国?醒时不见阿浓,她心里总觉得不安。 木无荫道:“趁叶瑟浓睡着,我命萧萧把你塞进马车,连夜出了锦城。” “啊?” 木无荫并没有立即解答花锦簇的疑惑,反而道:“如今这地界,三步一个城,五步一个国,各自管辖,各自为政,互不干扰,互通友好,叶知秋所掌管的回首城更是万城之首。” 花锦簇不明白木无荫为何要与她讲这些? 木无荫继续道:“可起初回首城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贫瘠闭塞的小城,根本不可能成为万城之首。” 花锦簇不禁正色起来,道:“你想说什么?” 木无荫道:“我多番派密探打探消息,才知回首城先城主曾得一贵人相助,才使得回首城有了如今的地位,就连我邘国都望尘莫及。” 记得姥姥曾说过,一城之兴衰,一国之兴衰,都逃不过一个“顺”字,所谓顺,无非就是顺应天意,顺应民意,能做到这两点,便兴,做不到,便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在她看来,回首城之所以能成为万城之首,先城主必定做到了“顺”,木无荫所说的那个贵人最多替先城主谋划几个良策,是否采纳贵人建议仍取决于先城主。 第27章 “邘国现在也很好啊,百姓安居乐业,不一定非要争做第一嘛。” 木无荫道:“我还打听到那贵人似乎叫,花、离、尘!” 花锦簇心里一紧,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木无荫又欲开口,花锦簇忙道:“你家密探还能探到那么多年前的事儿?我不信,估计是为了交差,胡乱编的故事。” 木无荫道:“是啊,我刚开始也这么想啊,可后来我听说花离尘有个后人叫花锦簇,也习得了占卜之术,我便有些信了,那人居然和你名字一样,莫非...你就是花离尘的后人?” 花锦簇都快笑哭了,后人是真,传占卜之术却是假的,她极力开脱道:“我怎么可能是呢,名字一样那只是一个巧合,我要是有我姥姥料事如神的本事,阿浓便不会受箭伤,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花锦簇方才说漏了嘴却浑然不知,木无荫笑而不语,看来眼前的花锦簇果真是花前辈的后人。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十八年前,先城主在位时,有幸得花离尘相助,势力日渐强大,其他有野心的城主争相抢夺花离尘为其占卜,助其国运兴隆,有的甚至因得不到花家的支持而派杀手追杀,因此这占卜之能,给花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几乎族灭,花离尘的女儿,女婿便是在那时牺牲的,从那以后,花离尘便带着一个两岁的幼儿隐居于世,不再奔走于权贵之间。唉,这花家是成也占卜,败也占卜啊。” 花锦簇认真的听着,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原来是这样,姥姥从未向自己提及这些往事。 “怎么哭了?听得这么入迷啊?” 花锦簇擦掉眼泪,道:“故事编的太好了。” “我还打听到,花离尘有个妹妹,清心寡欲,独来独往,一心求道,从不屑与权贵结交,自花家出事以后,她便不知所踪。” 花锦簇道:“这故事编的太好了。” 谈话至此,木无荫见花锦簇还是不愿承认,便不打算相逼,道:“没我的命令,没人会放你走。你先陪我找萧萧吧。” 花锦簇一路跟着木无荫,难道木无荫带她回邘国,是想让自己效仿姥姥,通过占卜之术让邘国变得强大?又或者木无荫只是想借占卜之术打压弓逐末? 无论是哪种,她都不想。 她突然停住脚步,道:“不行,不行,我和你舅舅有些过节,他万一找我麻烦怎么办?还是你自己去找萧萧吧,我得回去了,阿浓找不到我,她会着急。” 木无荫道:“我舅舅可没时间管我们。” 众人见小国主走来,纷纷施礼。 花锦簇亦步亦趋跟在木无荫身后,低着头,一路走至正堂。 “参见小国主。” 众人纷纷施礼,唯独弓逐末坐在首席纹丝不动,喜滋滋的品着美酒。 桌上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屋子四周挂着霓纱,各式各样的绢花与其交相辉映,万花攒集,香气冲天,极尽绚烂。 花锦簇不禁觉得这侯府的布置,倒不像是在为侯爷庆生辰,倒像是在为侯爷的夫人庆祝。 木无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个舅舅,心中未起波澜,对着众宾客,道:“免礼。” “谢小国主。”众人道。 弓逐末手持半杯酒盏,轻笑一声,道:“小、国主来啦。” 木无荫回之以笑,道:“舅舅,祝舅舅年年岁岁有今朝,永远...二十八岁,永远这么英俊潇洒。” 在场的客人不禁乐出声来。 弓逐末终于起身,附和着客人笑起来,他走到木无荫面前,道:“小国主大驾光临,本侯甚是欣慰。” 在气氛的烘托下,大家哄然而笑,一时竟分不清哪些是真笑,哪些是笑里藏刀。 弓逐末道:“小国主,请坐。” 木无荫坐在弓逐末左侧,花锦簇则坐在左后方,好在有霓纱、绢花这些装饰物的遮挡,弓逐末并没有发现自己。 木无荫扫向两边的席位,将他们的样子一一记下,只待秋后算账。 弓逐末道:“听说,锦城的兰绣娘也来了,本候真是受宠若惊,请问是哪位啊?” 席中一女子缓缓站起,盈盈一拜,道:“锦城别亭兰,见过邘侯。” 花锦簇暗道,原来这弓逐末先前并不认识亭兰啊。 弓逐末疑心甚重,以前他不是没有邀请过别亭兰,可她却百般推辞,一次都不曾来捧场,今儿个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道:“你身边之人为何遮面?” 别亭兰看向身后之人,道:“这是我的贴身侍女,小翠儿,在我们锦城啊,有个风俗,如果女儿家有了中意的人,便不能随便给别人看,免得一不小心遇到浪荡子,惹祸上身。” 木无荫转眸,瞥向弓逐末,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她自然知晓这风俗是别亭兰胡诌的,附和道:“是的舅舅,确有其事,我听说过。明明是有的人沉湎淫逸,可受束缚的却是那些女子,真是委屈她们了。” 花锦簇不禁看向小翠,那翠丫头气质卓然,虽蒙着面,但完全不输自家主子。那小翠好像发现自己在看她,花锦簇又忙看向别处,毕竟总盯着别人看,的确有些不礼貌。 为了转移弓逐末的注意力,别亭兰道:“此次前来,我奉锦城城主之命,送小国主一件礼物,希望小国主不要嫌弃才好。” 木无荫道:“求之不得,何来嫌弃。”她命人接过别亭兰的礼物。 精美的木盒被开启的一瞬间,香气喷涌而出,里面竟是一件做工精细的衣服。 木无荫道:“这是?” 别亭兰道:“这是‘云锦天衣’是我锦城珍宝之一。” 听此,众人哗然,没想到今日竟有幸得见云锦天衣。 木无荫道:“难道这就是自带异香,轻如蝉翼,穿上如绰约仙子降临的云锦天衣?” 别亭兰道:“正是。” 弓逐末脸色有些不悦,今日是他的生辰,这别亭兰什么都没送他,却当着众人的面送木无荫东西,这不是给自己难堪吗。 别亭兰自然也知道此举不妥,但她乐得如此,料他弓逐末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她索要礼物,她料定他开不了口,倘若他真开口要了,自己就说交给侯府管家了,就算他事后追究,她人早已到了锦城。 木无荫虽说喜爱,但也不能失态,她是一国之主,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素养。 弓逐末一挥胳膊,道:“各位吃好喝好,本侯有小国主陪着,很是开心啊。” 众人端着酒盏附和着。 弓逐末放下酒杯,道:“为了感谢小国主亲临侯府为我庆贺,我也准备了一份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木无荫笑得天真,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被突如其来的礼物冲昏了头,道:“是吗?舅舅,今日是您的生辰,怎能让您送我礼物,我还是不收了吧。” 弓逐末双眼微眯,不容置喙道:“这礼物你必须收下。” 木无荫拿起酒杯放在唇边,遮掩脸上的表情,是何礼物???此时她心里已设想多种。 第23章 叶子来否 在花锦簇看来,弓逐末主动送礼物给木无荫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他们二人关系便得到了缓和,是个好苗头。 她自顾自想着,一转头却发现那个小翠儿又在看自己,她装作没看到,别过头去,她暗想,等散场之后,她定要问问那丫头为何总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花锦簇正想着... “哐啷!!”铁链拖地的声音响彻正堂。 一满身是伤的女子被推了进来,跌在地上。 这声音着实与现在的氛围格格不入。 花锦簇的目光落在那名受伤的女子身上,因她的位置离门口还有一定距离,再加上那女子的脸被凌乱的头发遮掩着,更让人看不清模样。 而别亭兰身边的那位丫头站在离门口稍近的位置,那丫头看着那倒地的女子,神色变换间,显然是认出了那名女子的身份。 在场的人看到此‘礼物’,皆是一惊,如坐针毡,如芒在背,莫不是这邘侯在和小国主开玩笑? 而木无荫在看到这另类‘礼物’的那一刻,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本以为她这个舅舅今天会出什么幺蛾子,原来,只是为了送一个脏兮兮的女婢给自己啊,是用来恶心自己的吗?如果舅舅真这么想,那他的如意算盘可就落空了。 弓逐末狞笑着,看向木无荫,道:“小国主可还喜欢?” 木无荫声音依旧和缓道:“舅舅送的自然喜欢,只是...我用惯了萧萧,若突然换成旁人还真有些不习惯。看这女子伤痕累累,遇到舅舅之前定是吃了不少苦,不如舅舅将她留在侯府好生教诲,我药灵宫的灵丹妙药可没侯府多,望舅舅多多体谅。” 弓逐末旋即摆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道:“小国主,你没看出来吗?地上趴着的那位就是你的贴身侍女,萧、萧啊。” 第28章 木无荫从容的笑脸立刻塌陷,她盯着那个体无完肤的婢女,似在确认弓逐末所言。 花锦簇因担心被弓逐末认出来,方才一直垂着头,但在听到萧萧二字的一刹那,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屋中央。 众人一片哗然,在场的人皆知这萧萧是小国主的人,眼下竟被弓逐末折磨成这个样子,他们的余光似有若无的瞥向木无荫,想看看这位小国主会作何反应? 木无荫咬着后槽牙,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这一刻,她恨不得用弯刀月黄昏结束弓逐末的性命!!! 花锦簇躲在木无荫身后,偷偷握住木无荫颤抖的手,示意她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木无荫道:“舅舅,不知我这侍女哪里冒犯到你了?” 萧萧手腕,脚腕都锁着铁链,她边挣脱边嘶喊着,似乎在宣泄心中的委屈与苦闷。 弓逐末道:“这就是舅舅送你的礼物。舅舅知你喜欢游山玩水,就算你因此荒废政务,舅舅也不曾因此责罚于你。前几日,你去锦城游玩,舅舅派自己最信得过的手下去保护你,谁知那些人竟一去不复返。舅舅费了好些心思,才得知那些人被人杀了,可让舅舅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凶手便是你身边的侍女萧萧,在她的房间还搜出了黄金千两,她实在是可恶,可恶至极。小国主,舅舅念你心软不忍动手,所以舅舅为了你,更是为了邘国,只好自作主张,帮你除了这个祸害。” 荒废政务?这个罪名她木无荫可不敢认领,就算她外出,那也是她人在哪里,奏折快马送到哪里,一天都不曾荒废国事。 木无荫的心渐渐沉寂下来,起身道:“舅舅一心谋国,我很是感动。此次锦城一行,多亏有萧萧在,我才能化险为夷,至于舅舅所说,萧萧杀你手下之事,尚未可知,许是误会一场,说不定...是你的手下背着你,行了什么不义之事,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了你的人也未尝不可。” 木无荫此番话颇有道理,在场的宾客也心知肚明,但还是没人敢站出来维护木无荫,只因他们心里明白...得罪了木无荫最多损失一些身外之物,但得罪了弓逐末,损失的可就是身家性命了。 弓逐末道:“你舍不得那婢女?” 木无荫道:“只是一个婢女,谈不上舍得不舍得,只是她侍奉多年...” 弓逐末打断道:“小国主,本候就知道你念旧情,不忍伤害身边之人,为了让邘国百姓安心,萧萧还是交由我处置吧。” “是啊,像这种卖主求荣的人,该杀。” “该杀!” .... 个别宾客为了讨好,附和着弓逐末。 木无荫付之一笑,她刚从锦城回来那日,一直没等到舅舅找自己算账,她当时心里还有些疑虑,为何舅舅会隐而不发,眼下她可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个舅舅是想趁这个生辰宴,当着邘国百官的面儿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弓逐末走到萧萧面前,低声道:“你最大的错误,就是选错了主子,我今天就用你的命来祭奠我死去的手下。” 舍萧萧?还是与舅舅撕破脸?木无荫暗暗衡量一番,最终决定舍弃萧萧,如今还不是与木无荫正面交锋的时候。 弓逐末回到座位,道:“今日是本候的生辰...” 大家都在等弓逐末后面的话,却见弓逐末双眼一闭,睡了过去,还打起了呼噜。 众人面面相觑。 弓逐末的侍卫围了上来,查看主子的情况。 “舅舅?舅舅?”木无荫轻唤几声,见弓逐末依旧没有反应,她心中狂喜。 木无荫对着那些侍卫,挥手道:“你们不要围着啦,空气都不流通了,不要把我舅舅憋着了,快带我舅舅回内宅休息。” “是。” 木无荫不知发生了什么,狐疑的看向身侧的花锦簇。 只见花锦簇露齿一笑,笑意中带着些许的狡黠。 木无荫猜到弓逐末昏睡定和花锦簇有关,她顺着弓逐末的话,道:“今日是舅舅的生辰,府里不宜见血。”她挥手示意属下将萧萧带离这个是非之地,道:“舅舅不胜酒力,醉了,大家吃好喝好,舅舅还需要我照顾,我就不陪各位啦。” 木无荫担心萧萧的伤势,起驾赶往药灵宫。 众宾客见主人都退场休息去了,小国主也不在,他们留在这里也是无用,便纷纷启程,各回各府。 木无荫走至侯府大门。 “小国主,烦请留步。” 花锦簇回头,竟是别亭兰追了过来。 木无荫审视着别亭兰,等着别亭兰说明来意。 别亭兰道:“不知我有没有这个机会随小国主去药灵宫观赏一番?” 木无荫脸色暗沉,道:“观赏?你觉得我今日有这个心情陪你观赏?” 别亭兰脸色一僵。却见她身后那个蒙面的丫头出面解围,道:“小国主误会了,亭兰是担心萧萧的伤势,想看看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花锦簇看向那丫头,听声音,有点像叶瑟浓。 别亭兰脸色稍缓,道:“是的,是的。” 在木无荫看来,给弓逐末捧场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见木无荫一脸抗拒,花锦簇将她拉到一边,道:“人家刚送了你一件...什么什么天衣,更何况圣人不常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若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她,那她以后真就有可能成为弓逐末的人了。” 木无荫神色一震,花锦簇最后一句话,真正说到她心里去了,她转身看向别亭兰,道:“兰绣娘客气,你送我云锦天衣,我还没来得及谢你,你们不如一起随我去药灵宫,尝尝我邘国的特色美食。” 别亭兰一喜,拉着身边的丫头,随着木无荫前往药灵宫。 马车的空间足够大,四人乘坐一辆,别亭兰留下春眠在外面赶车,命春晓将轿子送回锦城。 木无荫道:“花可爱,我舅舅为何说着说着话,睡了过去?” 别亭兰道:“是啊,我也很好奇呢。” 花锦簇道:“凑巧,凑巧,还好我离弓逐末近,否则,不一定能成功。” 别亭兰道:“什么成功?” “我刚刚替那个黑心的侯爷针灸了一下。”她忙看向木无荫,解释道:“我只是刺了一下你舅舅脖子上的安眠穴,死不了人的。”在她看来,这木无荫和弓逐末毕竟是亲人,这个解释在她看来非常的有必要。 木无荫道:“你不是不会功夫吗?你离他有些距离,怎么刺的?” 花锦簇伸出一只手,笑道:“和你们比起来,我那不算什么,我只能刺中三步之内的东西。” 别亭兰道:“还好你急中生智,救了萧萧。” 木无荫看向那个蒙面的丫头,道:“我平生还是第一次和一个丫头同乘一辆马车,你不该出去为主子赶马吗?” 那丫头一直看着花锦簇的方向,完全没有搭理木无荫的意思。 花锦簇道:“小国主,你不是经常和萧萧同乘一辆马车吗?” 别亭兰笑道:“小翠我们情同姐妹,可不是普通的小丫头。” 花锦簇打趣道:“木无荫,你第一次和丫头乘坐一辆马车,第一次和陌生人一起洗澡,以后这样的第一次还会很多,你慢慢适应吧。” 别亭兰道:“哦?小国主和谁一起沐浴了?” 花锦簇笑道:“正是在下,你们不知道当时小国主扭扭捏捏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一国之主。” 车里顿时笑作一团,唯独那个丫头板着一张脸。 小翠掀开帘子,对春眠道:“麻烦快些。” 花锦簇看向小翠,道:“你是阿浓?在侯府我便听着像你,你是阿浓吧?” 说着花锦簇便去掀对方的面纱。 “驾!驾!” 马车又快了几分,却不料车轱辘压到石头,车身剧烈晃动,将半起身的花锦簇震出轿外。 花锦簇惊呼。 “锦簇!” 别亭兰和木无荫正要出手帮忙,却见一人的身影挡在她们面前。 就在花锦簇以为要掉下去的时候,却见一只手仓促间拽住她的穗镯。 风吹帘动,隔着车帘,她看到那个蒙面的丫头半跪着,正死死的拽着自己。 那丫头一个寸力,将花锦簇拽回车内,花锦簇一个踉跄,扑在那丫头怀里。 春眠见状放缓了速度,道:“姑娘们没事吧。” 别亭兰道:“无事,走吧。” 马车继续疾行。 此时车内气氛有些微妙,花锦簇扑在那丫头身上,便赖在那里不起来了。 “起来。”那丫头低语道。 “不起来。”花锦簇道。 别亭兰戏谑道:“锦簇,难不成你要以身相许?” 花锦簇道:“要许也是她先许。”方才那丫头救自己时,那紧张、担忧的眼神出卖了她,她知道那丫头就是阿浓,阿浓来邘国找她来了。 看花锦簇花痴的样子,木无荫就算再不熟悉叶瑟浓的脸,眼下,也知晓面纱之下是何人了。 第29章 叶瑟浓微微生气,没想到她家阿簇一声不吭就跟着别人跑了,到现在才认出她来....她一手搂着阿簇的小蛮腰,一手扶着阿簇的香肩,以防阿簇再次从马车上跌落。 别亭兰道:“你们与那夜明杀交过手了?” 花锦簇一想到夜明杀揪自己头发,就来气,道:“这夜明杀很厉害嘛?” 叶瑟浓道:“柳凝妆的父亲是少有的高手,几乎战无不胜,五年前,夜明杀却在锦城官道截杀了柳凝妆的双亲,一战成名。” 花锦簇看向别亭兰,难怪别亭兰这么在意夜明杀的行踪,原来是这个缘由。 木无荫道:“这件事最好不要让柳凝妆知道,若是让她知道夜明杀又在锦城撒野,以她的脾气,估计会中了夜明杀的计。” 叶瑟浓道:“听说先城主是中了夜明杀的蛊毒,否则,以她一人之力绝不可能打赢先城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柳凝妆和夜明杀还是不要碰面的好。” 别亭兰点点头,道:“多谢各位对凝妆的照拂。” 到了药灵宫,几人直奔萧萧房间。 花锦簇看着这一路的血渍,面色凝重。 花锦簇几人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萧萧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像个饱受风吹雨打即将凋谢的花。 落落看到花锦簇安然无恙的回来,松了口气。 木无荫淡淡道:“萧萧怎样了?” 落落答道:“刚刚给萧萧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依舞步神医的吩咐,给伤口上了药。” 木无荫道:“可有性命之忧?” 落落摇摇头,道:“萧萧有小国主的庇佑,定会平安无事。” 萧萧渐渐恢复神智,见四周围着花锦簇几人,不由心下一暖。 萧萧受宠若惊,欲起身,道:“小国主。” 木无荫道:“不必多礼,萧萧,你受苦了。” 花锦簇道:“上了药,身上还那么疼吗?” 萧萧脸色苍白,道:“这些伤不算什么。” 落落道:“萧萧被带回来时,满口都是血。” 花锦簇道:“萧萧你还哪里受伤了?一定要说啊。” 叶瑟浓道:“想必是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刑罚吧?” 萧萧每说一句话,舌头便疼一次,她低下头,算是默认了叶瑟浓的话。 别亭兰道:“小国主,我锦城虽说地界小,但那些有辱女子尊严的刑罚早就被废除了,还希望小国主稍稍借鉴一下呦。” 木无荫淡淡一笑,自嘲道:“好,等哪天邘国我说了算的时候。” 叶瑟浓道:“会有那一天的。” 出了萧萧房间后,花锦簇找到木无荫道:“我和阿浓要走了,你舅舅一旦回过神来,细细一想,可能又要找你麻烦,我和阿浓必须在他清醒之前离开。” 别亭兰道:“我和你们一起走。”她没给弓逐末送礼,还是随叶瑟浓二人一起溜比较好。 木无荫道:“若我舅舅问起,我怎么说比较有信服力?” 花锦簇道:“你就说他是被蜜蜂蜇了。” 木无荫挑眉,看向叶瑟浓,低语道:“这花锦簇真是个活宝。” 叶瑟浓道:“以后不准你再私自拐走阿簇。” 花锦簇一把拽过叶瑟浓,道:“小国主,我们必须得走了,我可不想再碰到弓逐末了。” 难得木无荫亲自相送,直到送至城门口,叶瑟浓才松口放木无荫回宫,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让木无荫送到叶府门口。 第24章 显露无遗 三人离开邘国。 这次叶瑟浓弃了马车,租了条船,以便带着花锦簇欣赏沿途的风景。 这次出门,别亭兰还没玩够,软磨硬泡上了船,让叶瑟浓带她回叶府小住一段时日。 叶瑟浓道:“不是我不让你去,我是怕柳凝妆找不到你,到时候找我算账。” 花锦簇道:“柳城主很凶吗?感觉你好像有点怕柳城主。” 叶瑟浓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没事愿意去惹一个大醋缸啊。” “大醋缸。”花锦簇哈哈大笑。 别亭兰道:“我已经派春晓回去告知凝妆了,她不会找你麻烦,有我在,你怕什么?” 叶瑟浓道:“有你在,我才怕呢,你还是回锦城吧。上次,你和柳凝妆冷战,在我那住了一个月,我回首城锦缎布匹的价格足足翻了两番,真是苦不堪言。” 花锦簇暗道,看来那柳城主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 叶瑟浓道:“亭兰,你还是回去吧,为了我们回首城的子民,你还是回去吧,你离回首城越近,我闻到的醋味就越浓。” 别亭兰道:“这次不会啦,我上次已经严厉的警告过凝妆了。更何况这次和以往不一样,我这次是去回首城办正事,凝妆乖乖肯定会支持我。” 花锦簇凑到叶瑟浓耳边,悄声道:“她平时就这样喊柳城主‘乖乖’吗?我虽没见过柳城主,但总觉得这两个字和她不搭边。” 叶瑟浓道:“你下次见着就知道了。我觉得她不应该叫乖乖,应该叫嚣嚣。” “萧萧不行,回首城已经有个萧萧了。” “不是那个萧萧啦,是嚣张的嚣。” “哦哦。” 别亭兰道:“你们俩在嘀咕什么?” 叶瑟浓道:“我们俩在猜你所谓的正事是什么事?” 别亭兰眉头微皱,看向花锦簇,道:“你身边不是有个小女医吗,我想让她帮我治眼疾。” 花锦簇忙摆手,满身满心皆是抗拒之意,道:“我医术一般,你应该去邘国,找舞步姑姑给你治眼疾。” 别亭兰道:“我这次去叶府有两个目的,一来呢,是为了我的眼疾,二来,是为了帮我姐妹把把关。” 花锦簇被别亭兰盯得发毛,起身坐到船的另一头去。 见花锦簇离开,叶瑟浓道:“你别把阿簇吓着了,我俩的事不用你操心。” 别亭兰道:“说真的,我祝你心想事成。” 叶瑟浓莞尔一笑,若有所思道:“一定会的。” 小船划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湖水清澈见底,水中藻荇交横,像是漂浮在一片森林之中。 花锦簇半仰着头,双眼微闭,迎接微风的‘照拂’。 叶瑟浓弯腰侧身,手垂在湖面之上,湖水缠绕在指间,清凉、柔顺,她见花锦簇一副惬意的样子,不禁生出想逗逗她的心思,她撩起湖水,弹指朝花锦簇洒去。 一阵凉意袭来,花锦簇睁开双眼,见叶瑟浓湿漉漉的手,笑着嗔怪道:“阿浓~~~” 叶瑟浓道:“凉快吗?”水珠挂在花锦簇睫毛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如珍珠般耀眼。 花锦簇道:“要不你试试,看看凉不凉快?”话落,她便舀了一大捧水朝叶瑟浓洒去。 她躲她追,湖面之上尽是清朗的笑声。 “有本事你别跑。” “不跑是傻瓜...” “你小心些,别掉湖里去了。” .... 船夫看着那两名女子嬉笑打闹,也不禁开心起来。 别亭兰自言自语道:“一遇到水,女儿家的本色便显露无遗。” 闹腾了好一阵,二人终于筋疲力尽停了下来。 “柳凝妆,柳城主。”花锦簇嘴里念叨着。 叶瑟浓道:“你不会又对柳凝妆感兴趣了吧?前有别亭兰,后有柳凝妆,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上上心啊?”说着说着,叶瑟浓竟有些委屈起来。 花锦簇忙道:“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花锦簇道:“人就是会对不认识但又听闻已久的人和事产生好奇心嘛,这有什么奇怪的。” 叶瑟浓道:“书本上都说无爱一身轻,有情满眼柔。”她朝花锦簇靠近,盯着花锦簇的双眼,道:“可是,我在你眼睛里怎么看不到满眼的温柔,却尽是做错事的慌张。” 花锦簇推开叶瑟浓,坐到另一边,道:“我哪里慌张了?你不要胡说啊,更何况,我也没做错什么事。” “是吗?”叶瑟浓递给花锦簇一张纸。 花锦簇将纸打开,那纸上满是褶皱,可想先前受了不少‘凌虐’。 “花随木走?叶子来否?这是什么?” 叶瑟浓兴师问罪,道:“这是那日在锦城客栈,木无荫留给我的。” 花锦簇恍然大悟,道:“我方才还不明白你为何说话阴阳怪气的,原来就因为这封信啊?” 叶瑟浓道:“‘就’因为这个?难道你觉得这个不足以让我生气?你觉得是我小题大做了?” 花锦簇的眼神定格在叶瑟浓脖间,那红色的划痕在雪白的肌肤上很是突兀,她关切道:“阿浓,你脖子怎么了?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不告诉我呢?” 叶瑟浓将衣领向上提了提,道:“那伤无妨,你不要企图蒙混过关。” 花锦簇见叶瑟浓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禁软了下来,道:“若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的邘国,你信吗?”见叶瑟浓还是一副探究的神色,没有立刻表态,花锦簇忙解释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的邘国,我醒来就在邘国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主动要跟着木无荫走,再说了,就算我要去邘国,我也会告诉你一声啊,怎么会不辞而别呢。” 第30章 叶瑟浓道:“嗯?你去邘国只是告诉我一声啊?” 花锦簇满脸堆笑,道:“肯定要带你一起去的。” 叶瑟浓:“嗯?” 花锦簇嘻嘻一笑,道:“那个.....我不去邘国,我最爱回首城,最爱阿浓。” 总算要到了满意的答案,叶瑟浓也不打算一直板着脸了,免得阿簇晚上失眠。 花锦簇见叶瑟浓不生气了,扑上去,道:“别动,让我看看伤口。” 叶瑟浓道:“我真没事。”说着就要躲开。 花锦簇扬起下巴,精准的吻在伤口处。 那瞬间,叶瑟浓呆愣住,也不躲了。 花锦簇见叶瑟浓老实了,反驳道:“你说没事不算,我说没事才算。别动哦,否则弄疼你了,你又要生我气了。” 叶瑟浓道:“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 花锦簇按着衣领,仔细的瞧了瞧伤口,道:“还好消肿了。”她从携带的小葫芦里倒出透明状的液体,涂抹在叶瑟浓伤口处。 叶瑟浓道:“这是什么?” 花锦簇道:“这是蒲公英水,防止留疤的,这么好看的脖子,留了疤多遗憾。” 叶瑟浓撩起额间的碎发,掩盖脸上的羞容。 花锦簇微微启唇,往伤口处送风。 伤口处传来阵阵凉意,很是舒服,叶瑟浓一动不动享受着花锦簇的照顾。 小葫芦里的蒲公英水基本用完,花锦簇收起小葫芦,道:“好了,应该不会留疤了。记得连续用上半个月。” 叶瑟浓坐好,捋了捋头发,借乌黑的发丝遮挡发烫的耳朵。她的手再次伸进清凉的湖水里,以便压抑那根欲动的情弦。 “阿簇,你很在意我留疤?” 花锦簇道:“当然了,这女子留了疤,就好比美玉有了裂痕,多可惜啊。不过阿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留疤的。” 叶瑟浓抚上胸前的箭伤,那里有一处好丑的疤痕,不知阿簇会不会嫌弃?她道:“你那小葫芦可以送给我吗?” 花锦簇将指头大小的小葫芦递给叶瑟浓,道:“不过里面不多了,下次我再弄些蒲公英水灌进去。” 叶瑟浓将小葫芦收好,希望这蒲公英水能让她胸口的箭伤早日褪去。 “那你知道木无荫为何要带你去邘国吗?” 闻言,花锦簇不禁想起她与木无荫的谈话,脑海里想象着至亲被追杀,姥姥怀里抱着自己拼命奔跑的样子,花锦簇嗫嚅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她打听到我姥姥擅占卜,所以想让我留在邘国,帮她占卜什么的。阿浓,还好你去找我了,否则,我还不一定能出得来呢。” 叶瑟浓道:“知道就好。” 花锦簇道:“小翠儿。” 忽然被叫小翠,叶瑟浓一时没反应过来,见花锦簇盯着自己,她才道:“无聊。” 花锦簇又连喊了几声。 “小翠儿?小翠儿?小翠儿....” 叶瑟浓道:“你等着,回府再找你算账。” 花锦簇一想到叶瑟浓和别亭兰从小便相识,心中不禁想起秋池,也不知秋池和姥姥现在怎么样了。 回到叶府,已是晚上。 别亭兰熟门熟路去了觅花居,回到自己的老房间。 花锦簇正要上床休息,却见催雪来找她。 催雪道:“锦簇姑娘,小姐找你。” 花锦簇道:“阿浓怎么了?” “小姐没说。” 花锦簇一路跟着催雪,道:“你怎么带我来浴室了?” 催雪没有回答,将花锦簇塞进泡泡堂便关了门。听阿浓说‘泡泡堂’这个名字还是调调取的。 花锦簇一进去,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堂内暖和,热气弥漫,层层纱幔一泻千里,让整个屋子显得神秘又浪漫。 这是她第一次来叶府的浴室,之前便听催雪提过,泡泡堂很大,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冬暖夏凉,花锦簇被熏的昏昏欲睡,经过一路的奔波她身心俱疲,只想美美的睡一觉。 “阿浓?阿浓??”花锦簇喊了几声,没人应她,她打了个哈欠,转身打算走,道:“阿浓真无聊。” “今晚我们一起沐浴。” 听到叶瑟浓的声音,花锦簇稍稍有了精神,下一秒,她便被叶瑟浓抱进了浴池。 花锦簇站在浴池之中,隔着水气,她看到叶瑟浓缓缓褪去身上的衣物,一层又一层...她暗道,阿浓怎么突然想起一起沐浴了? 叶瑟浓看花锦簇站着不动,道:“你怎么不脱啊?需要我帮你吗?” 花锦簇脸颊绯红,蒸腾的水气垂挂在眼睫上,道:“你平时沐浴,四五个丫头在身边伺候你,还不够啊?” 叶瑟浓道:“今晚我只要你一个人陪着。” 花锦簇依言,脱掉自己的衣服,找了一个离叶瑟浓最远的位置待着。 叶瑟浓道:“你当时和木无荫一起沐浴,也离这么远吗?” 花锦簇道:“我当时也没和木无荫在一处沐浴啊,我们是各用各的浴桶,只是共用了一间屋子而已。” 叶瑟浓脸色稍缓,道:“来我身边。” 花锦簇移到叶瑟浓身边,二人一言不发的泡着澡。 花锦簇越泡越困,头渐渐垂到叶瑟浓肩上,但叶瑟浓的肩膀太过光滑,她的头总是靠不住,花锦簇的手在水下乱摸一通,想找个着力点,嘴里还不断呢喃着:“好滑啊。”最后干脆搂上叶瑟浓的脖子,整个人半挂在叶瑟浓身上。 叶瑟浓被花锦簇弄得毫无睡意,而花锦簇却睡得香甜,她抱住花锦簇得腰,免得花锦簇滑入水中。 直到叶瑟浓有了睡意,她才抱起花锦簇往泡泡堂的内室走去。 共眠一夜。 第25章 花兰闲逛 第二日,花锦簇还未睡醒,便被砰砰的敲门声吵醒,开门一瞧,竟是别亭兰,她都忘记别亭兰来叶府的事了。 花锦簇打着哈欠道:“年轻人怎么不多睡会儿,你这作息和我姥姥的差不多。你找阿浓吧?我去叫醒她。” 别亭兰拉住花锦簇,道:“我找你,陪我赶个早集。” 花锦簇揉了揉眼睛,道:“你要买什么?你身边不是有春眠吗,怎么不让她陪你?” 别亭兰道:“因为她不如你有钱。”说着便把花锦簇推进屋里,催着她换好衣服。 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有钱,花锦簇忍俊不禁,边穿衣服边道:“什么意思?你身上没钱?想花我的钱啊?可我的钱也是阿浓的,你还不如直接找阿浓陪你去。” “不,必须你陪我。” 就这样,花锦簇迷迷糊糊被别亭兰带出门。 回首城的早市,整条街都弥漫着饭香味。 花锦簇逛了好一会儿,才将瞌睡虫赶跑,道:“亭兰啊,你到底要买什么?这样漫无目的的逛要逛到什么时候?” 别亭兰道:“逛街就是要这样逛,就是要在满目琳琅的东西中,一眼相中你想要的东西,就好比你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相中上了叶瑟浓,这就是眼缘,这就叫缘分,你说是不是啊?” 花锦簇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在看到别亭兰捂嘴偷笑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道:“别亭兰!好好的怎么突然提及我和阿浓了。你到底买不买?不买我回府了。” 别亭兰道:“买,当然得买了,也必须得买了,我在叶府小住,总要去拜访一下虞夫人和叶城主吧。” 花锦簇道:“所以,你要买些什么礼物送给虞夫人和叶城主呢?” 别亭兰道:“你知道虞夫人和叶城主爱吃什么吗?” 花锦簇摸了摸脑袋,想了片刻,道:“不太清楚,你之前既然常来叶府,应该比我清楚夫人和城主爱吃什么吧。” 别亭兰将胳膊依在花锦簇肩膀上,道:“听兰姐姐的劝,你想要成为叶府的一员,怎么能不了解清楚城主和夫人的喜好呢。” 花锦簇一个侧身,别亭兰的胳膊没了着力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道:“谁是谁姐姐啊?你多大啊?” “十八,和小叶子一般大。” 花锦簇道:“那你应该喊我姐姐,我二十啦。” “哦,年纪不小啦。” 花锦簇气道:“我哪里不小啦?还有,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小叶子的喊阿浓啊。” 别亭兰道:“你说的有点道理。那我以后跟着锦簇姐姐喊,喊阿浓。” 花锦簇抗议道:“不行,阿浓只能我喊。那个...夫人和城主平日里爱吃什么啊?” “虞夫人喜欢吃无味斋的糕点,特别是桂花糕,口感松软细腻,味道香甜可口。叶城主最喜欢下棋,一般的棋入不了他的眼,好的棋我们也买不起,所以我们买壶酒就好了,西关有家酒坊——醉翁酒坊,他们家的西凤酒,清冽醇馥,闻名百里。” 花锦簇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回首城本地人呢。” 别亭兰道:“你猜对了。” 花锦簇道:“真的?那你怎么又去锦城了呢?” 第31章 别亭兰道:“说来话长,我们先去买礼物。” 二人一顿采买,光是在无味斋排队买虞夫人爱吃的桂花糕就耗费了一个时辰,等她们二人买完,早市已临近闭市。 到了叶府,花锦簇道:“你去吧,我就不陪你了,我累了。” 别亭兰道:“好吧。那我先去凌烟阁,桂花糕还有点余温。这两瓶西凤酒你先帮我放回觅花居吧。” 花锦簇接下别亭兰手上的酒,朝觅花居的方向走去。 放好西凤酒之后,花锦簇突然想起有几日没去后院的菜园了,不知那些菜长势如何了。 “锦簇。” “了之早。” 谢了之笑道:“都快中午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花锦簇道:“我去后院菜园看看。” 谢了之道:“我和你一起吧,咱们有一段时日不聊天。” 花锦簇喜道:“好啊,平时我喊阿浓陪我来,她都嫌弃得不得了,说什么会弄脏她的鞋袜。” 谢了之道:“她毕竟是小姐嘛,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负责种菜,大小姐负责吃菜就好。” 花锦簇讪笑着,谢了之一句话便将她和自己归到一类,将叶瑟浓归到了她们的对立面。 叶府后院菜园。 一双干净的鞋袜,立在菜园的一头,一步之内,便是灌溉菜园所用的水车。 花锦簇头戴遮阳帽,衣袖上挽,脚踩黄泥,手持小锄,在菜园干得不亦乐乎。 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自豪道:“等过一个月,阿浓就可以吃上我亲手种的菜了。” 谢了之道:“锦簇,觅花居是不是来客人了?” 花锦簇道:“对啊,你见到她啦?她叫别亭兰,是阿浓的朋友,从小玩到大的那种。她还是锦城的绣娘,是不是很厉害?我心里很佩服她,她坐的那顶绣着兰花的水滴轿堪称一绝,让人印象深刻,如果是我的轿子就好了。” 谢了之道:“她来叶府有事吗?” 花锦簇停下手里的活,叹了口气,道:“她想让我帮她医治眼疾,可我医术不精,大概帮不了她。” 谢了之道:“她的眼疾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突然找上你?” 花锦簇站起身道:“是啊,我也觉得很棘手,若是医好了还好,若是医不好,那柳凝妆能放过我吗?我太难了。” 谢了之道:“既然她信任你,你便放心去医。锦簇,前一阵子,你去邘国求药我没有相陪,心里实在是难安,我事情一办完便去邘国找你了,但奈何人生地不熟,没找到你,没帮上你的忙,你没生我气吧?” 花锦簇道:“没有,了之你不要多想,你办你的事天经地义,我干嘛要生气。好在解药拿到了,你的事情也没耽搁,两全其美。” 谢了之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水车,道:“对了,前几日不见你,你去哪儿了?” 花锦簇居然从谢了之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满,道:“去锦城小住了几日,我们几个在芙蓉楼遇到了杀手,差点回不来。” 谢了之惊道:“受伤了吗?那些杀手死了吗?” 花锦簇道:“听阿浓说逃了两个,那个最厉害的夜明杀和九娘逃走了,其余的杀手都死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 花锦簇道:“一个人沦落为杀人的工具,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你说可不可怜?可不可惜?” 谢了之道:“你不用替她们惋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一旦启程,便没有回头的余地。” “锦簇,锦簇。” 花锦簇转身,看到催雪火急火燎的朝她走来,道:“怎么了?” 催雪气喘吁吁道:“城主让你过去一趟。” 锄头从花锦簇手中滑落,她道:“你没听错?叶城主找我?” 自从她入住叶府,叶知秋可从未理过自己,怎么突然召见了? 催雪道:“没听错。锦簇你快些,咱们叶府太大了,我光找你就耽搁了不少时辰,等我们再赶过去,估计都迟了。” 闻言,花锦簇忙踏出菜地,冲掉脚上的泥土,穿上鞋袜,临走前,问道:“了之,中秋节你打算怎么过?” 谢了之怔了一怔,她好久没过过节了。 “我都忘了。” “正好,我也没想好怎么过。那我先走啦。” 独留谢了之站在原地发呆,已经很多年没人邀请她一起过节了。 正所谓,事出反常便有妖,花锦簇道:“你家大小姐在哪?” 催雪道:“想搬救兵呀,不是我不帮你,你找我家小姐也没用,小姐和城主基本无话可说。” 花锦簇道:“叶城主住哪?我还没去过。” 催雪道:“知行堂,平时也是在这里处理公务,你跟着我走便是。” 花锦簇在催雪的指引下匆匆赶往知行堂。 堂内,桑元毕恭毕敬的守在叶知秋身边,像一根木头,一动不动。 “城主,你找我?” 叶城主抬眸看了眼花锦簇,刚垂下的眸子突然又抬起来。 花锦簇的脸脏兮兮的,简直像个刚在泥潭里打过滚的小花猫。 叶知秋道:“我叶府是没水了吗?” 花锦簇一脸疑惑的答道:“有水,城主,我没说没水。” 原来叶城主找她,就是为了问叶府有没有水啊?可这件事不应该问叶府的管家吗。 饶是人前人后总是一副冰块脸的桑元,看到花锦簇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叶知秋道:“锦簇,你来我叶府也有一段时日了,府里的规矩可学会了?” “还没。”花锦簇暗道,她虽然没学会,但也不曾犯过什么错啊。 叶知秋道:“我找了襄音,她以后负责教你府里的规矩。” 花锦簇道:“城主,这规矩一定要学吗?” 叶知秋道:“你说呢,若你学不会,便离开叶府,离开回首城。” 离开?她如果离开叶府,还能去哪呢?也不知姥姥带着村子里的人迁到哪里去了? 花锦簇从知行堂出来,一脸愁容。 路上碰上刚得知消息的叶瑟浓。 “阿簇,听说父亲找你了?他找你何事?” 花锦簇道:“你不用紧张,就聊了几句。” 叶瑟浓疑道:“只是单纯聊了几句?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花锦簇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以后要跟着襄音嬷嬷学府里的规矩。” 叶瑟浓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既然我父亲让你学规矩,那代表他已经把你当成叶府的人了。” 花锦簇道:“是吗?” 叶瑟浓道:“是啊,况且,襄音不会为难你,你就摆摆样子,学一学就行。” “阿浓。” “嗯?” 花锦簇道:“你会让我离开叶府吗?” 叶瑟浓讶道:“我留你还留不住呢,怎么舍得让你离开。” 花锦簇抱住叶瑟浓,仿佛只有抱着她,她这颗心才能安定下来,道:“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一定不要赶我走。” 叶瑟浓安抚着花锦簇的情绪,心里猜出了七八分,估计父亲又说了赶阿簇走的话,惹得阿簇不安,她在花锦簇眉心落下轻轻一吻,道:“那天永远不会到来。” 第二日,天还没亮透,花锦簇睁眼便看到身边站着四五个嬷嬷。 她惊坐起,心虚道:“嬷嬷们,早、安。” “锦簇姑娘早。” 难道这么早就开始教规矩了,她道:“嬷嬷,你们用过早膳了吗?不如,你们先去用膳,我洗漱一下再去聆听各位嬷嬷的教诲?” “我们吃过了。” 花锦簇道:“那你们先等我会儿,我马上去吃几口垫垫肚子。” 襄音道:“站住。” 花锦簇停下脚步,捂着挨饿的肚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襄音。 襄音道:“在叶府不能疾行,要慢慢走。” 花锦簇点点头,打算慢慢‘走’去厨房。 襄音道:“还有,既然你因贪睡误了用早膳的时间,那么,便只能等午膳了。” “啊?”花锦簇道:“我以前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醒了就有饭吃的呀。” 襄音道:“那是叶大小姐照顾你。既然叶城主让我教你规矩,我便不能再纵容你,我不是大小姐,你的感受不在我考虑的范畴内,我身为叶府的女婢,只需顾虑主子们的感受。” 花锦簇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经过一日的教诲,花锦簇大致学了些,但有些规矩的细枝末节总是容易忽略,顾及了一处,便疏忽了另一处。 最后被叶知秋罚去了经房。 花锦簇道:“这次抄写经文,弄得我手累,眼睛也痛,但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之前姥姥总在我面前唠叨这些经文,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如今细细想来,自己当初真不该违逆姥姥。” 叶瑟浓随手拿起一本书,躺回摇椅上读了起来,道:“看来你还被罚出心得来了,要不改天我告诉父亲,让他再罚你抄点别的?” 第32章 花锦簇道:“别,阿浓,你还是让我安静一阵子吧,我看见你父亲就害怕。” 叶瑟浓道:“我小时候,父亲更严厉,现在他年纪大了,脾气稍微收敛了些。” 花锦簇停笔,道:“不提叶城主了。你和我说说亭兰的事儿吧,亭兰告诉我她本是回首城人,后来又为何去了锦城?” 叶瑟浓道:“她告诉你了?” 花锦簇边写边道:“是我猜的。”随即放下笔,兴奋道:“昨日我和亭兰一起逛早市,发现她对回首城很熟悉,哪家铺子的什么点心最好吃,哪家酒肆的什么酒最好喝,她都一清二楚,我当时便猜她是不是回首城本地人,没想到真被我猜对了,我聪明吧。” 叶瑟浓乐道:“嗯嗯,聪明。马上就是中秋节了,阿簇,你想怎么过呀?” 花锦簇道:“我入乡随俗好了。阿浓,你留长指甲啦?” 叶瑟浓躺在摇椅上,将书放在小腹之上,张开十指,边感受夕阳的温度,边欣赏自己的纤纤玉指,道:“是啊,亭兰说指甲长了染上才好看。” 花锦簇放下笔,凑到摇椅旁,笑道:“阿浓,我给你染吧。” “还是找亭兰给我染吧,她比你染的好。再说,你抄经不是手痛吗。” 花锦簇的嘴角以流星划过的速度垂了下去,道:“没得商量吗?” 叶瑟浓晃着摇椅,摆摆手。 随即她便觉四肢酸麻,定睛一瞧,竟是花锦簇用银针刺了她的麻穴:“小阿簇,你好狠的心啊,竟忍心对我动粗。” 花锦簇道:“我们俩到底谁小啊,我还比你大两岁呢。不就是染指甲吗,我在芙蓉楼看了一遍就学会了,以后你想染指甲直接找我,不要再麻烦亭兰了,总麻烦人家不好。” “好,听你的,阿簇,我以后再也不麻烦亭兰了。” “我这就去准备染甲的东西。你乖乖躺着别动。” 叶瑟浓突然问道:“阿簇,刚刚扎我的那根银针,不会是...扎过徐婶婶母鸡的那根吧?” 花锦簇本想说当然不是了,扎母鸡的银针留在休与村了,现在用的都是叶瑟浓给她新买的。 “是同一根。” “啊?”待花锦簇离开写经房,叶瑟浓原本委屈的情绪瞬间消散,转而对着虚空痴笑着。 第26章 中秋夜宴 好长一段时间,叶城主都没召自己去知行堂,她倒也乐得自在,在叶府行走时,尽量避开通往知行堂的路,免得碰到。 转眼,中秋已至。 这天,回首城热闹得不得了。 各世家、臣子们都纷纷献上贺礼,送至知行堂,那些夫人小姐们,则纷纷前往凌烟阁,一起聊天,赏古玩.... 这种场面,叶瑟浓早已司空见惯,那些礼物年年如此,毫无新意。 而花锦簇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美味佳肴,在她眼里那些珠宝古玩可没吃的来得实在。 “你是新来的?怎么没见过你?” 花锦簇转身,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此女子眉间一点朱砂痣,平添几分娇俏,冲散了眉宇间几分肃气。 “我叫花锦簇,你叫什么?” “麻烦转告叶小姐,师婉婉来过了。” “师姑娘...”花锦簇本欲挽留,那师婉婉已转身离开。 别亭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问道:“谁呀?” 花锦簇道:“师婉婉,刚来就要走,你认识吗?” 别亭兰道:“她就这样,不喜热闹。” 花锦簇道:“你认识她啊?” 别亭兰道:“当然,你想想啊,我和叶瑟浓从小便相识,师婉婉是叶瑟浓的朋友,我当然也认识她了。” 花锦簇道:“那师婉婉可曾婚配?” 别亭兰道:“花锦簇,你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吧,是不是凡是叶瑟浓的朋友,你都要问一遍‘你婚配否?’” 自己的心思有那么明显吗?被戳穿后,花锦簇恼羞道:“我能有什么心思,是你心思多吧。” 别亭兰不依不饶道:“你如实招来,你当时是不是也打听我是不是婚配了?” 花锦簇想气一气别亭兰,道:“你还用打听吗,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你没人要,你又不像人家师婉婉,落落大方,优雅端庄,惹人怜爱...” 别亭兰道:“花锦簇!看来你今日不想过中秋,想过清明了是不是?”说着就要去打花锦簇,花锦簇自然要跑,结果,刚起步,便看到叶瑟浓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位,便是那说走没走的师婉婉。 花锦簇忙驻足,僵在原地,别亭兰也不敢再追。 师婉婉道:“锦簇姑娘的评价,一阵见血,没想到我此生还能和‘惹人怜爱’挂上钩。” 花锦簇忙摆手道:“师姑娘,你别生气,如果惹你不高兴了,我给你道歉。” 师婉婉道:“送你一个礼物,听瑟浓说,你喜欢看书,这是瑟浓托我找的诗集,方才忘在马车上了。” 爱看书?花锦簇勉强扯起一丝微笑,看向叶瑟浓,道:“谢谢师姑娘。” 师婉婉走到别亭兰身边,也递给她一本书,道:“这位别姑娘看来也是如饥似渴,见者有份,不能让你们觉得我厚此薄彼。” 别亭兰道:“我眼睛不好,不能总盯着书看。” 师婉婉道:“我书上的字,可比你刺绣的针尖儿大。” 别亭兰不情愿的接下书册,道:“我看就是了。” 叶瑟浓道:“婉婉,有没有我的份儿?” 师婉婉道:“你负责监督她们看完。” 话落,师婉婉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花锦簇:“我的终身大事,就劳烦锦簇姑娘多费点心了。” 花锦簇欲言又止,待叶瑟浓送师婉婉走远后,她才敢说话,道:“你看起来有点害怕师姑娘。” 别亭兰道:“她是回首城为数不多的女塾师,我曾在她那里学过一阵子,也算是她的半个学生吧,学生见到老师自然会生出敬畏之心,这回首城的女子多半是她的学生。” 花锦簇道:“她看起来这么年轻,没想到已经桃李满天下了。” 叶瑟浓送完人回来,道:“亭兰,今晚的中秋宴你参加吗?” 别亭兰看了眼新收的礼物,道:“没心情了,不去了,我要去看书。” 花锦簇见别亭兰这么努力,道:“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挑灯夜读,不去参加晚宴了。” 叶瑟浓递给花锦簇一包糕点,道:“也不差这一晚,你就当陪我了。” 花锦簇接过糕点,没有立即拆封,而是收好,想留到最饿的时候再吃。 就这样熬到了晚上。 中秋节最热闹的便是夜晚,当晚,叶府的大戏台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在园子里逛了半日,众宾客也有些乏了,叶知秋携虞若谷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其余宾客依次而坐,欣赏戏台上的表演。 花锦簇凑到叶瑟浓身边,小声道:“阿浓,什么时候开饭啊?你知道只能看着却吃不到嘴里的滋味儿有多煎熬吗?” 叶瑟浓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道:“我知道。” 催雪道:“大小姐,我也有点饿了。” “催雪,你家小姐是不是铁做的?都不会饿的吗?”话落,花锦簇将耳朵附在叶瑟浓肚子上,眨巴着眼,听了又听,并没有听到叶瑟浓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却听到从上方传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你们干嘛呢?”坐在一旁的谢了之问道。 花锦簇直起身子,道:“催雪,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了之格外好看。” 听到此话,叶瑟浓扫了一眼谢了之,又打量起谢了之身上的衣服,道:“你见过云锦天衣?仿得真像。” 谢了之笑容一僵,道:“有幸见过一眼,过目不忘,便找铺子做了一件。” 叶瑟浓道:“看来你来头不小啊,还能见到万金都难求的云锦天衣。” 催雪道:“了之,你这身衣服虽然是假的,但看着真不错,这料子,这作工和大小姐的不相上下。” 谢了之道:“大小姐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的,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相比的。” “你真懂事。”叶瑟浓睨了谢了之一眼,转眸看向戏台。 催雪偷偷白了谢了之一眼,自从谢了之搬来觅花居后,吃穿用度虽不如主子但也从未少过她什么,她如今做这幅样子给谁看,觉得委屈离开叶府就好啦。 花锦簇转头看向戏台,道:“那个...你们看,那是什么舞蹈?真好看。” 戏台之上,舞姬伴着琴瑟之声,望月而舞,在月光的笼罩下,恍若天仙。 叶瑟浓道:“这是拜月舞。” “拜月舞?原来她们是在拜月啊。” 叶瑟浓道:“传说,有一个叫琼女的女子,她的授业恩师外出征战,迟迟未归,于是她日日对月祈祷,终于,在中秋之日,她的恩师荣归故里。她觉得,这都是她虔诚拜月的缘故,从此以后,琼女拜月更加虔诚了。后来这件事流传开来,人们纷纷效仿琼女拜月,一来是希望心想事成,二来是希望自己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第33章 花锦簇听此,忙将双手合拢于胸前,抬头望月拜了起来。 她本想告诉谢了之琼女拜月的故事,但转头一看,谢了之的座位空空如也,早已不知去向。 催雪笑盈盈的问道:“大小姐,刚刚故事里的那个恩师是女子是男子呀?” 花锦簇也十分好奇,她转头看向叶瑟浓。 叶瑟浓道:“听闻,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催雪笑嘻嘻道:“懂了,懂了。” 花锦簇扯了扯催雪的袖子,道:“你又懂啦?赶紧看表演吧。” 此时,舞姬退场,一阵清脆的琵琶声骤然响起,大家精神一震。 琵琶声悠悠传来,却迟迟不见弹琵琶之人。 正在大家左顾右盼之时,一位身着白衣,白纱遮面的女子翩然而落,在月色的衬托下,恍若天仙下凡。 那女子的舞姿与琵琶声相得益彰,配合得极好。 叶知秋兴味盎然,不禁叹道:“好久没听到这么好听的琵琶了。”他看向虞若谷道:“夫人,辛苦你费心安排了。” 虞若谷淡淡一笑,转而看向襄音,沉声道:“这是谁安排的?” 襄音伺候虞若谷多年,从言语中察觉到主子心中不快,小心翼翼回道:“我这就去查。” 虞若谷道:“算了,算了,这琵琶也弹了,舞也跳了,下次注意吧。” “是,夫人。” 花锦簇目不转睛的看着戏台,道:“好想和她一起弹琵琶,一起跳舞,可惜我不会。” 此时此刻,叶瑟浓第一次无比庆幸她的阿簇既不会弹琵琶,也不会跳舞。 “叶城主,这叶府果真有本事,都把嫦娥仙子请下凡间了。” 花锦簇看向那边,对叶瑟浓道:“阿浓,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叶瑟浓顺着花锦簇的目光看去,道:“他是李太尉之子,李遇。” 花锦簇道:“他不会喜欢那白衣女子了吧?” 叶瑟浓道:“有可能。” 花锦簇小声嘀咕道:“喜欢上也好,等他娶了那白衣女子,就没机会做你们叶府的女婿了,嘻嘻。” 叶瑟浓凑过去,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花锦簇道:“我在祈祷,祈祷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叶城主。” 叶知秋道:“刘太傅有何事,不妨直说。” 刘太傅德高望重,叶知秋很是尊重他。 刘太傅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道:“你看那台上的女子,你不觉得她身上的玉佩很眼熟吗?” 起初叶知秋没怎么注意细节,但眼下经老太傅提醒,他看向那女子腰间的玉佩,只经一眼,尘封的回忆便如潮汐一样,席卷而来。 叶知秋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刘太傅看叶知秋这幅样子,心中也猜出了七八分,道:“那玉佩先城主从不离身,你父亲逝世后,将玉佩传给了你,如今为何会出现在一个舞姬的身上?” 叶知秋见刘太傅一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便不罢休的样子,他心里不禁烦闷起来。 刘太傅见叶知秋支支吾吾的样子,悄声但不失威严,道:“城主啊,你不要告诉我是你父亲欠下的情债,你父亲的为人处事老夫清楚的很!否则,当年一向中立的花氏一族怎会甘愿扶持你们叶家。” 这种事被一个老前辈戳穿,叶知秋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拍案而起。 欣赏表演的宾客顿时被这不和谐的声响吓住,纷纷看向刘太傅,欲知发生了何事。 花锦簇也是被吓得一下攥紧叶瑟浓的袖子,不知叶知秋为何生那么大气? 经此一闹,戏台上的表演戛然而止,那女子站在台中央,丝毫没有因受到惊吓而退场的意思。 虞若谷见刘太傅也有些愠色,起身对刘太傅施礼,哄道:“太傅,不知是谁惹您老人家生气了?不管是因为何事,今儿是中秋节,要开开心心才是啊,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辜负了这么好的月色啊。” 刘太傅道:“小谷啊,我能不急吗,你们叶府家传的玉佩现在落到一个舞姬的身上,我能不急吗?” 虞若谷道:“家传玉佩?” 刘太傅道:“你难道不知叶圣玉佩?” 虞若谷响起当年叶知秋向虞家提亲时,聘礼单子上明明有叶圣玉佩的名字,可却没送到她手上,她为此还疑惑了好久。 襄音突然道:“大胆舞姬!竟敢偷叶府的东西,来人啊,给我抓起来!!” 那女子见事态发展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忙掀开面纱,道:“襄音嬷嬷!我没偷,还请城主明察秋毫。” “谢了之??!” 即便是稳重的叶瑟浓也着实吃了一惊,从座位上‘弹’起。 花锦簇不可思议道:“真没想到,谢了之一声不吭的离开,是去献舞去了。” 谢了之道:“城主,叶圣玉佩是我娘送我的,我没有偷。” 叶知秋听到这里,心下了然。 虞若谷道:“带下去!!” 三五个家丁,架着谢了之欲带离现场。 谢了之大喊道:“夫人,我犯了什么错?你要把我关起来,也总得有个理由吧。” 襄音道:“天大的笑话!罚你一个女婢还需要理由吗?带下去!” 刘太傅见状,出言阻止道:“你娘是谁?” 谢了之见有转机,用力推开家丁,疾跑几步,跪扑在叶知秋身前,道:“我娘是回首城有名的琵琶女,她弹得一手的好琵琶,临走前将玉佩和琵琶留给了我,我的琵琶技艺就是我娘教的,虽然苦练了很久,但仍不如我娘弹的好。我娘还告诉我,当年我爹就是因琵琶才与她结缘,所以我娘格外珍惜那琵琶。” 叶知秋越听越心虚。 谢了之看了眼虞若谷,道:“我娘告诉我,她和我爹很恩爱,可是我爹最后还是因为别的女人抛弃了她,不久之后,我娘便郁郁而终了。” 虞若谷揪着手里的帕子,道:“胡言乱语!!!” 刘太傅捋着白须,道:“有名的琵琶女?难不成你娘是谢胭脂?” 虞若谷身体微微后仰,没想到时隔多年,谢胭脂这个名字还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谢了之道:“谢谢刘太傅还记得我娘的名字。我娘只是一个小人物,你还记得我娘,是我娘的荣幸。” 李遇道:“既如此,难不成叶城主便是谢了之的亲生父亲?”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花锦簇、叶瑟浓面面相觑。 在众多惊讶的面孔中,唯独谢了之的惊讶是佯装的,她慌道:“这位公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叶城主的女儿呢,我只是个孤儿,这是巧合罢了。” 襄音见虞若谷脸色难堪,对着谢了之道:“你闭嘴!” 刘太傅道:“你身上这个玉佩,是叶城主的。” 谢了之慌道:“太傅大人,可是我真的没偷啊,这玉佩真的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的。这玉佩怎么会是叶城主的东西呢?会不会只是相似啊?” 叶知秋扶起谢了之,道:“没想到你竟是我的沧海遗珠,这么多年,流落在外,委屈你了。” 谢了之道:“城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小就没有父亲。” 叶知秋道:“以后不要说你没父亲了,我就是你的父亲。” 就这样,谢了之在众目睽睽之下认了祖,归了宗。 “你今年多大?” “十七。” 叶知秋转身看向一旁的叶瑟浓,道:“瑟瑟,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了,就算哪日我不在了,你也有个帮衬。” 谢了之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丝寒意,难道在父亲眼里,她存在的价值就只是为了帮衬叶瑟浓吗?? 叶瑟浓觉得如鲠在喉,‘妹妹’二字卡住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 虞若谷想着当年之事,看来那谢胭脂离开叶府之时便已有了身孕,但她为何不严明呢,而甘愿自己一个人在外受苦,养育孩子。 襄音扶着晕倒的虞若谷,唤道:“夫人,夫人。” 花锦簇忽然想到谢了之之前向自己提过的卜卦之事,又联想到姥姥的卦象,暗道,这谢了之果真有亲姐妹,天啊。 “阿簇,阿簇....” 花锦簇突然晕倒,搞得叶瑟浓手忙脚乱,一边是母亲,一边是阿簇,一时之间都不知先顾及哪一方才好。 催雪不禁道:“锦簇,夫人晕就晕吧,你晕什么嘛。” “襄音,快带母亲回房,我一会儿过去。”言罢,叶瑟浓抱起花锦簇便赶往觅花居。 今晚,凌烟阁、觅花居乱作一团。 第27章 水中捞月 女婢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为大小姐,此事之离谱,不久便传到了临近的小城。 叶知秋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不落一个苛待子女的污名,便有意安排谢了之住进与觅花居排场相当的捞月阁。 凌烟阁内,虞若谷经昨夜之事,卧病在床,一口饭也吃不下。 第34章 叶瑟浓看着也只能干着急,不知道怎么开导母亲才好。 虞若谷揉着脑袋,道:“刘太傅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种事情,宴会结束私底下再说不行吗?定要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掀叶府的丑事,现在好了,我邘国那边的姐妹都知道了,都写了好几封慰问信了。襄音,一会再去冀和纸行跑一趟,把信取回来,念给我听。” “是。” 花锦簇道:“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一点儿预兆也没有,别说夫人一时无法接受,阿浓也有些接受不了,昨晚一整夜都没睡。” 虞若谷道:“那你呢?听说你也晕了。” 花锦簇谎称道:“我没事,我是饿晕的,昨晚没怎么吃饭。我说了夫人不要生气,我和叶城主的想法一样,以后阿浓多个帮衬挺好的,又多了一个至亲之人。” 花锦簇想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当然是好好对待谢了之,若是叶城主不认,反而更容易引发姐妹之间的矛盾,令家宅不宁。至于谢了之之前所说的卜卦之事,此时更不能提,万一虞夫人护女心切,处死了谢了之,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她不禁觉得这一次叶知秋的决定还不错,算是个好父亲。 叶瑟浓之前只因小姨的事情对父亲不满,眼下又多加了一件,道:“你知道什么?这算什么至亲?!我需要她帮衬?!她不拖我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 花锦簇见叶瑟浓真生气了,委屈的看了眼虞夫人,不再多言。 虞若谷上前握住花锦簇的手,又兼顾着叶瑟浓的心情,道:“瑟瑟,你方才有些失态,锦簇是关心你,锦簇刚来没多久,府里很多事自然不知,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也是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你心中有气,好好倾诉出来就好啦,干嘛要用那么凶的语气伤了关心你的人呢。” 听了母亲的一番言语,叶瑟浓平静下来,只要母亲不气,她便不气,她看向花锦簇道:“对不起。” 花锦簇没有立即回应。 虞若谷笑了,道:“你们回觅花居吧,回去补补觉。” 花锦簇道:“夫人记得吃些东西。” “好。” 二人离开凌烟阁。 叶瑟浓道:“阿簇,还好有你在,谢谢你。” 花锦簇调皮道:“你说什么?没听清。” 叶瑟浓提高声量,道:“谢谢你阿簇!!” 花锦簇嘘了一声,道:“好啦,好啦,听到了,别吵着夫人。你有大小姐脾气,我是能理解的,不过我可警告你,下次你再凶我,我就离开你,离开叶府,离开回首城。” “你舍得我啊?” “到那时我便走遍千山万水,去寻那忘忧草,把它吃进肚子里,然后把你忘了,到时候谁还会记得你叶大小姐啊。” 催雪道:“大小姐,锦簇姑娘。” “何事?” 催雪道:“城主让谢了之,哦,不对,是二小姐,城主让二小姐搬到你旁边的捞月阁。” 叶瑟浓刚平复的心情,又瞬间炸起,道:“为什么?府里那么多房间,为什么偏要离我这么近?” 花锦簇道:“叶城主可能是想让你们姐妹联络一下感情。” 叶瑟浓道:“大可不必。” 捞月阁。 谢了之刚收拾好房间,一出屋便看到脸色不悦的叶瑟浓。 谢了之道:“妹妹,你如果不想让我住这里,我搬走就是了。” 叶瑟浓道:“搬来搬去的不累吗,既然搬过来了,就好好住着吧。” 花锦簇看向谢了之身后之人,只见那人蒙着头,只露出一双眼睛,道:“了之,这是府里给你配的丫头吗?” 谢了之道:“这是我从路上救下的丫头,叫月牙,是个哑巴,她容貌毁了,我看她可怜,便做主带回了叶府。姐姐,你不会怪我吧?” 叶瑟浓道:“催雪,你以后多照顾照顾她。” “是,大小姐。”催雪凑到叶瑟浓耳边道:“城主去凌烟阁了。” 叶瑟浓愁上眉头,道:“去听听。” 经过花锦簇和叶瑟浓二人的劝解,虞若谷方才有心情浅浅吃了几口,没想到这时叶知秋来了,她瞬间食欲全无。 “夫人好些了吗?” 虞若谷擦了擦嘴角,道:“什么事?” 叶知秋道:“夫人,请你想办法把花锦簇送走。” 虞若谷被气得猛咳了几声,道:“我没让你送走谢了之!你反而让我送走花锦簇!你凭什么?这是什么道理?” 叶知秋道:“夫人,你先别激动。” 虞若谷道:“你能提出这种要求,就应该能想到我会生气,你若怕我激动,你就不该开这个口!虚情假意。” 叶知秋道:“瑟瑟好几次为了花锦簇顶撞于我,好几次为了她不顾自身安危,不顾自己的身份,叶府岂能容她。” 虞若谷道:“锦簇刚救了瑟瑟,你就急着赶她走?我看容不下锦簇的是你吧,就算没有锦簇,女儿对你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瑟瑟当年和容妹妹那么要好,你不要心存侥幸,觉得弄死了容妹妹的贴身丫鬟,就可以掩盖一切,瑟瑟大了,或许查出了什么也说不定,所以,如今你们父女离心,这一切不怪锦簇,不怪任何人,要怪就怪你自己,种何因得何果。” 叶知秋此时倒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模样,道:“这么多年了,提这些有什么用?你容妹妹能活过来吗?我对调调不是挺好的吗。” 虞若谷哀莫大于心死,道:“你出去,我和你无话可说。” 叶知秋道:“花锦簇留在府里,后患无穷。” 虞若谷道:“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后患??你想送走,你自己和女儿说去。” 叶知秋道:“你明明知道我和女儿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吵起来。” 虞若谷道:“谢了之的事,你不打算说些什么?” 叶知秋道:“那玉佩我已经找了之要回来了。” 虞若谷道:“你当初明明可以娶谢胭脂过门,为何偏要去招惹我?” 叶知秋道:“她不适合做我的妻子。” 虞若谷心中冷哼一声,叶知秋所说的不适合,终究是为了自己面子,他不想被外人说他娶了一个乐师,娶了一个琵琶女。 虞若谷道:“了之这孩子苦了这么些年,心中难免生怨,你以后要对她好些,否则,往后叶府的日子恐再难安宁了。过些日子,你找个良辰吉日,让了之入叶家族谱,总不能一辈子姓谢吧,早办一日,了之便早心安一日。” 叶知秋道:“生怨?我已经认她了,她已经是回首城的二小姐了,有什么可怨的,若不是那日刘太傅在,她哪有资格喊我父亲。至于入族谱,更是想都不要想。” 虞若谷闭上双眼,揉着太阳穴,道:“你走吧。” 此时,桑元跑了进来,躬着身子道:“城主,调调病了,你要不要过去瞧瞧?” 叶知秋闻言,匆匆赶往思容轩。 叶知秋一踏进思容轩,便听到调调在喊自己。 花锦簇看到叶城主来了,道:“调调,叶城主来了,要不要好好吃药呢?” 叶知秋奔到调调床前,将花锦簇挤到一边,药洒了一身。 叶瑟浓忙扶起花锦簇,道:“我陪你换件衣裳。” 花锦簇忙道:“不用小题大做,不急,还是等调调病情稳定了再说吧。催雪,恐怕还得再麻烦你重新熬一碗了。” 催雪接过空碗,转身去了厨房。 虞调调小脸通红,红疹遍布全身,指尖被棉布裹着,防止她忍不住痒而抓破身体。 “姨夫,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叶知秋安慰道:“有姨夫在,小调调不会有事。小调调乖乖吃药,等你好了,想干嘛告诉姨夫,姨夫都帮你实现。”他眼光瞥向跪了一地的大夫,喝道:“一群庸医!府里养你们何用?!上次配不出救瑟瑟的解药,这次明知是何病因,还迟迟不见好。” 调调道:“姨夫,你不要怪大夫,大夫给调调治病了,是调调不想吃药。” 叶知秋道:“你不吃药,怎么能好呢?听姨夫的话,好好吃药,不要再任性了。” 虞调调点点头。 花锦簇见调调答应吃药,心里松了口气,她转眼一瞧,叶瑟浓已走至门边,她见状跟了上去。 而虞若谷则是等叶知秋离开思容轩之后,才带着调调爱吃的零嘴赶过去。 花锦簇跟着叶瑟浓来到竹子园,这里清新雅致,道路两旁竹子林立,将二人的倩影掩盖其中。 花锦簇道:“你怎么出来了?” 叶瑟浓顿了顿,嗫嚅道:“我说出来,你千万别嫌我心眼儿小啊。” 花锦簇道:“哦,说来听听。不管你是心眼大,还是心眼小,我都喜欢。” 叶瑟浓道:“我父亲对调调太好了,好到让我心里很不平衡,他的温言细语我从未体会过,他的耐心也从未对我展露过。” 花锦簇道:“叶城主对你可能是爱之深责之切吧。更何况,孩子渴望父爱是一种本能,怎么会是小心眼呢?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像你这样想的。” 第35章 叶瑟浓道:“是吗?” “是啊,阿浓,我姥姥说啊,这人生在世啊,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事事圆满,凡事只求小满即可。更何况你身边有那么多人爱你,又何必去小心翼翼,一次又一次的去揣摩去试探父爱呢,真正的爱是一目了然的。都说父爱如山,大概,你的父亲是座高高在上的冰山吧。” 叶瑟浓微笑道:“好阿簇,谢谢你对我说这些,听你这样说,我心里畅快了许多。” 花锦簇道:“调调的母亲呢?” 一层阴郁的神色染在叶瑟浓下垂的嘴角,道:“我小姨,她生下调调后就死了。” 花锦簇敏捷的感知到叶瑟浓情绪的起伏,道:“好可惜啊。你是不是很喜欢你小姨?” “是。她不但是我小姨,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幼时我高热惊厥,若不是小姨及时发现我,我就成傻姑娘了,就遇不到你了。” 不知怎么,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涌上花锦簇的心头,她上前抱紧叶瑟浓,道:“谢谢小姨。看得出来,你父亲是真心疼爱调调。” 叶瑟浓道:“内疚心虚吧。” 花锦簇道:“内疚?” 叶瑟浓道:“没事,没事。” 这日天朗气清,和风习习。 虞调调的病彻底好了,叶瑟浓心里高兴,手持锦瑟,一阵飞花乱舞。 花锦簇笑吟吟的看着她。 叶瑟浓收剑,道:“阿簇,想不想学武功?我教你啊,这样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放心些。” 花锦簇抗拒道:“不了吧,上次跟你学,腰酸背痛了好几天,我还是不学了,你如果担心我,我以后天天粘着你,不离开你,这样我就不会有危险啦。” 正在此时,谢了之走来,花锦簇为了转移矛盾,招呼道:“二小姐,过来坐坐啊。你快劝劝你姐姐,别让我习武。” 谢了之走过来,道:“这习武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花锦簇看向叶瑟浓道:“可不是嘛。了之,你会不会武功啊?” 谢了之苦笑道:“自小体弱,风餐露宿,填饱肚子都是奢望,哪还有力气学武。” “阿浓,你瞧,了之也不会武功,不是好好的吗。”花锦簇这才注意到谢了之鬓间之物,这花她曾在谢了之屋子里看到过,道:“了之,你头上簪的是什么花?好漂亮,好香啊。” 谢了之道:“这是荼蘼花,你喜欢的话,改天送你一朵。” 花锦簇道:“不用,不用,君子不夺人所好,阿浓院子里有好多花,我都看不完呢。” 叶瑟浓见她们二人聊得火热,拿起锦瑟,走到一旁又练起剑来,院子里的竹子都快被锦瑟削绝了。 谢了之道:“这竹子是不是跟她有仇啊?” 真是主子吃醋,竹子遭殃。谁知被削下的竹子借力往花锦簇那边飞去,花锦簇赶忙跑向别处,可那竹子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拐了个弯朝花锦簇袭来。 “阿浓,你别砍啦!!”花锦簇边逃边喊。 “天啊!”催雪看到这种场景不禁惊道。 千钧一发之际,谢了之用力踢向脚边的石子,打向竹竿,那竹子拐了个方向直挺挺的插入墙根之中。 眼见有惊无险,花锦簇松了口气。 催雪凑过去,道:“大小姐怎么了?” 花锦簇道:“你家小姐想让我习武,我没答应,估计是生我气了。” 催雪道:“那小姐要是知道城主要为她择婿,岂不会更生气?” 花锦簇道:“什么??择婿?!!” 催雪点点头,道:“城主让我喊小姐过去就是为了商讨此事。” 第28章 不爱吃醋 叶瑟浓行至知行堂,便见堂内围坐着四五个世家公子,桑元在一旁侍候。她当下便心生不悦,这哪里是商讨? 但毕竟是客人,冷着脸有失大家风范,叶瑟浓强颜欢笑,道:“公子们久等了。” 众公子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施礼。 “大小姐客气了。” 叶瑟浓坐在首位,道:“请坐。” “家父乃温家家主温仞山。曾研制出治疗瘟疫的方子,深受先城主器重。” 此人一开口便提及家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未言明,叶瑟浓不禁觉得好笑,道:“哦,可惜温医仙已隐退多年,如今掌管温家的是谁?” “我大哥,温故。” 叶瑟浓道:“不错,你大哥也颇有贤名。那你是?” “我是温家老二,温友。” “大小姐,家父乃刘太傅,曾伴先城主整肃朝政,也曾受先城主器重。” 叶瑟浓道:“哦,原来令尊大人是刘太傅,瑟浓幼时曾得太傅指点,收获颇丰,至今记忆犹新,你颇有乃父之风,温文尔雅,气度翩翩,必将前程万里。” “大小姐谬赞了。” ...... 叶瑟浓一一寒暄着。 花锦簇缩在门后偷看,这些来客当初在中秋节都见过一面,虽未有过交谈,但也不算陌生,花锦簇在一旁嘀咕道:“大家的出身都这么好啊,样貌也算说得过去,阿浓还一直和他们说说笑笑的,到底什么时候聊完啊?” “呀呀.啊..”花锦簇被一股力量推到屋内。 众人面面相觑,叶瑟浓更是掩嘴偷笑。 “你们叶府的丫头好...活泼啊。” 叶瑟浓道:“你是在偷听吗?想听就进来听,我们叶府有哪里是你不能去,不能听的呢?” 叶瑟浓此话一出,各家公子立刻意识到此女子身份地位不一般,便不敢再打趣花锦簇了。 花锦簇站起来,辩解道:“谁偷听了,我对你们的谈话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干嘛要偷听,我只是...恰好路过,路过。” “她偷听了,我作证。”虞调调进屋道:“是我把她推进去的。” 花锦簇忙附和道:“没错,我没想进来。” 叶瑟浓见救兵到了,眼睛一亮。 虞调调一进屋子便扑到叶瑟浓怀里,仰着小脸道:“表姐,你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花锦簇想着,既然自己被调调推了进来,那就大大方方的听吧。 “想必,你就是调调吧。” 虞调调道:“你是谁?” “我是李太尉之子,李遇。” 叶瑟浓瞄了眼花锦簇,花锦簇坐下,看似在漫不经心的吃着东西,实际耳朵一刻都没放松警惕。 虞调调道:“没听说过。” 叶瑟浓道:“调调不许无礼哦,你是小孩子,当然不关注我们大人的事了。你李遇哥哥能文能武,在回首城很出名的哦。” 李遇道:“大小姐谬赞了。” 虞调调站起身,指了指各世家子弟,道:“表姐,这里的人你一个都不能选,我不许你嫁。” 虞调调见那些人还不走,大哭起来,就差打滚了。 众公子见状,纷纷起身告辞。 叶瑟浓道:“抱歉了各位。” 将那些公子送走之后,花锦簇随着叶瑟浓送虞调调回思容轩休息。 虞调调道:“表姐,听说姨夫新认了一个女儿?” 叶瑟浓点点头。 虞调调道:“改天我去拜访一下她。” 叶瑟浓道:“你是去拜访?还是去给她下马威?” 虞调调抿嘴不言。 叶瑟浓道:“我告诉你,你不要找了之的麻烦,她以前吃了不少苦,如今终于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你不许再兴风作浪,知道吗?” 虞调调言不由衷,道:“知道了。” 二人离开思容轩,花锦簇才道:“调调看着那么文静,怎会兴风作浪呢?” 叶瑟浓道:“因调调从小缺失母爱,我父亲、母亲又把她宠得不成样子,要什么给什么,父亲从未对我那么好过。” 花锦簇道:“你有没有觉得谢了之身边的丫头似曾相识啊?” 叶瑟浓回忆了一下,道:“没什么印象了。对了,阿簇,你先回觅花居,我去知行堂跑一遭,否则,择婿之事会隔三差五的发生。” 花锦簇道:“去吧,心平气和的说,不要急。” 叶瑟浓深深一笑,道:“好。”而后她慢慢靠近花锦簇的脸,在花锦簇歪头的那一刻亲了一下,又恍若无事的看向别处。 花锦簇抚上方才被叶瑟浓触及的地方,羞道:“你亲我?” 叶瑟浓担心花锦簇介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话,花锦簇反而有些气了,道:“你不是故意的?” 叶瑟浓打趣道:“那你是想让我是故意的?还是想让我不是故意的?” 花锦簇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故意了。” 此话一出,花锦簇见叶瑟浓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方才惊觉自己又被叶瑟浓套话了,她忙道:“故不故意都行,反正我无所谓。” 叶瑟浓凑过去,道:“无所谓啊?那我只好再来一次了。” 花锦簇猝不及防的又被亲了一口,她当下便想要抓住叶瑟浓,打她一顿。 第36章 叶瑟浓日日习武练剑,跑得飞快,花锦簇追了好久仍落于后方。 花锦簇边追边道:“叶瑟浓,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叶瑟浓转身做了个鬼脸,道:“你猜。” “叶瑟浓,你别跑!你把话说清楚。你再跑,小心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路过的家仆看着二人打打闹闹,也不禁偷着乐。 叶瑟浓去了知行堂,花锦簇去了药室,她是真心希望亭兰的眼睛能恢复如初。 这段时间,她没事便憋在屋里翻看医书,师婉婉送她的书册,被她弃在一边,而叶瑟浓和别亭兰则在隔壁屋子品茶下棋,她也只能望而生羡。 别亭兰远远望了眼花锦簇道:“你这是在哪里寻到的宝贝?” 叶瑟浓嘴角带笑,道:“不过我的宝贝现在却在为你的事而劳累,你打算怎么报答她?” 别亭兰道:“你这是心疼了?不光是心疼,还有些吃醋。你们两个真有意思,锦簇吃醋是因为我,你吃醋还是因为我,我住在你们叶府,真是受罪啊。” 叶瑟浓道:“不想住,你可以走。你这才来几日,府里都收到柳凝妆好几封信了,几乎每日一封,我这都快成驿站了。” 此时催雪走来,手里还拿着几封刚从冀和纸行取来的信件。 叶瑟浓道:“何事?” 催雪犹豫了下,眼中带笑,道:“锦簇说...让你们声音小点儿,打扰她看书了。” 叶瑟浓和别亭兰相视而笑。 催雪道:“锦簇还说,别姑娘有眼疾,要多休息,不能长时间下棋。” 别亭兰道:“催雪啊,你过去告诉锦簇,我一会儿就去闭目养神,我一会儿就把叶瑟浓还给她。” “是。” 催雪原样将话传给花锦簇。 花锦簇听了,将头埋在书本里,盖住自己羞红的脸,道:“催雪,你去找丛香她们玩去吧,不用陪我了。” 待催雪走后,她自言自语道:“有那么明显么?” “锦簇姑娘好。” 书从花锦簇脸上滑落,道:“你是?” “我是思容轩的丫头,灿儿。” 花锦簇道:“灿儿?是调调派你来的?” “是,调调小姐让我给你送些苦酒。” 虞调调怎么突然想起给自己送苦酒了?自己平时不喝酒啊。 灿儿道:“都进来吧。” 话落,走进来十几个丫鬟。 灿儿一一介绍道:“这是调调小姐专门去醋坊买的,这个是红枣醋,这个是枸杞醋、这个是银杏醋、这个是黄精醋、这个是薏米醋、这个是荔枝醋.....” 丫鬟们放下醋坛便离开。 原来所谓的苦酒就是醋啊,花锦簇道:“灿儿,你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送我这么多醋干什么?我得喝到何年何月啊?花了不少钱吧?” 灿儿有声有色道:“醋坊今日满五斤送一斤,醋坊老板还送了一小瓶五年的苹果醋,还送了一串大蒜,我给厨娘了。” “什么意思?你家小姐想吃饺子了?又是醋又是蒜的?真把我弄糊涂了,怎么突然送起醋来了?” “那就不打扰锦簇姑娘了,灿儿回去复命了。” “灿儿,你拿一瓶醋走。” “不了,不了,我不爱吃醋。” “我也不爱吃醋啊。”花锦簇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看着手中的医书道:“《黄帝内经》有载,肝受血而能视。姥姥之前也曾说过,肝开窍于目,也就是养肝便等于养眼。” 花锦簇看着那好几罐的苦酒,不禁发愁,俗话说眼不见为净,她干脆跑去了叶府的药室。 药室内,花锦簇找来戥子,称了十八钱的九地,盐巴戟、油桂各一钱,天门冬六钱,云苓三钱,五味子四钱,还差最后一味药材,活磁石,她在药室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活磁石。 她将这六味药材包好,带出药室,放在觅花居,换了身衣服,打算外出去医馆买药。却不料半路碰到谢了之,若不是谢了之喊她,她还认不出来。 谢了之一改平日装扮,绮罗珠履,气质如兰,身边还带着丫鬟月牙。 谢了之道:“锦簇,你去哪儿?” 以前谢了之不是主子,随意一点也没什么,如今谢了之是叶府的主子,礼还是要行的,花锦簇毕恭毕敬道:“见过二小姐。” 谢了之脸上的笑容一下凝滞,道:“锦簇不必如此客气。” 花锦簇道:“礼不可废。若被有心之人看到我对你不敬,万一有人效仿,有损二小姐的威严。” 谢了之道:“在叶瑟浓面前,你可以不拘小节,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在我这里就‘礼不可废’了?你不要对我那么冷淡?我也不愿做什么叶家二小姐。” 花锦簇没想到谢了之心思这么敏感,她没有对她冷淡啊,只是喊了她二小姐而已。 “你不愿?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若觉得委屈,大可离开。” 谢了之面色难堪,寻声向后看去。 叶瑟浓和别亭兰正往这边走来。 叶瑟浓担心谢了之多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如果她猜的没错,别亭兰又要开始发作了,她干咳一声,道:“亭兰,你少说些。” 别亭兰很是不服气,道:“锦簇让我闭目养神,又没让我闭嘴。”她上下打量着谢了之,她虽说没有参加中秋晚宴,但那晚发生的事情她还是略知一二,“你就是叶城主新认的女儿?瑟浓的亲妹妹?” 谢了之微微一笑,道:“不知别姑娘的眼疾好了吗?” 别亭兰挑眉,道:“多谢二小姐关心,我看东西确实看不太清楚,但我的心不瞎。谢姑娘挺会挑日子啊,专门挑人多热闹的日子挑明自己的身份,运气真不错。” 谢了之毫不示弱,道:“别姑娘谬赞了,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我也只是听天由命。” 别亭兰心中冷呵一声,还听天由命,把自己说得像个无能为力的可怜之人,道:“听天由命也好,不择手段也罢,这叶府只有一个‘叶’小姐,不是吗?” 第29章 疾言厉色 谢了之道:“别姑娘你为何对我如此疾言厉色,我是无辜的啊。” 别亭兰驳道:“你无辜?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你的确无辜,但你是不无辜者的产物,你的出现打破了叶府的安宁,那你便没那无辜了。” 别亭兰丝毫不留情面,谢了之情绪有些激动,道:“明明是我母亲先遇到的叶城主,城主夫人的位置应该是我母亲的,我也是叶府堂堂正正的小姐,我凭什么要承受这些指责?” 花锦簇和叶瑟浓纷纷劝阻别亭兰,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别亭兰道:“那你就要问问你的父亲了,为何有了你娘,还要把妻子的名分给别人。不过他口中的答案一定不是你想听的,你不问也罢,心知肚明便好..........那日在后院,锦簇问你中秋打算怎么过,你说你都忘记了,你真的忘记了吗?那出戏你应该早就计划好了吧?” 眼见谢了之想动手,身后的月牙急忙拉住,凑到谢了之耳边小声提醒道:“别忘了,在叶府你不会武功。” 花锦簇道:“你怎么知道?我记得那日后院只有我和二小姐啊。” “因为我在偷听啊。”别亭兰说的理直气壮,倒把花锦簇气笑了。 谢了之心中冒着一团火,道:“别姑娘真是伶牙俐齿,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恼,我是主,你是客,客人无礼说了什么冒犯的话,我身为主人理应大度,便不与你计较了。” 别亭兰是叶瑟浓闺中好友,谢了之是叶瑟浓的亲妹妹,花锦簇实在不愿让这三人之间出现什么隔阂,道:“多谢了之,那我们不打扰了。阿浓,亭兰,我要出门,你们要不要陪我啊?” 叶瑟浓明白其意,便道:“好啊,别姑娘你没事的话,也和我们一起吧?”说着便去挽别亭兰的胳膊。 别亭兰这才打算放过谢了之。 谢了之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但别亭兰的话,着实戳到了谢了之的痛楚,虽说她的城主父亲认了她,但她仍姓谢....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道:“父亲爱不爱我,姓谢还是姓叶,这些都不重要!” 月牙开口道:“你这么想就对了,我们来叶府又不是为了这些。” 谢了之眼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可要帮我啊,秋池妹妹。既然她的眼睛不好用,那干脆彻底不能用好了。” “我们要去买什么?” 花锦簇道:“治疗眼疾的活磁石。” 活磁石不易得,花锦簇带着叶瑟浓、别亭兰去了好几家医馆仍一无所获。 别亭兰道:“我们回去吧,我的眼睛也不急于一时,等打听好了哪家有活磁石,我们再出门也来得及。”别亭兰说着便往回走。 花锦簇忙上前一步,拽住别亭兰,而后看向叶瑟浓,竖起食指,道:“最后一个,再去最后一个,如果还买不到,我们就打道回府。” 第37章 叶瑟浓道:“你怎么这么关心她的眼疾啊?” 花锦簇正要说话,却听别亭兰道:“瑟浓,你又看我碍眼了?” 花锦簇看她们两个各不相让的样子,很好奇她们两个是怎么相处这么多年的?之前看她们两个下棋其乐融融,像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如今一看,倒像是冤家见面。 叶瑟浓道:“亭兰,方才你与谢了之不欢而散,往后你打算如何与她相处?” 花锦簇道:“是啊,毕竟都在叶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维护阿浓,但那些话你不该说,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 别亭兰道:“有些话就得说出来,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她那些小聪明。我把该说的说了,下次见面,我会以朋友的方式试着与她相处。” 叶瑟浓道:“你啊,你想以朋友的方式,谢了之可不一定接受哦。我一直觉得你比柳凝妆的性子稍柔和些,没想到你生起气来,不亚于柳凝妆啊,真让人担心。” 花锦簇偷偷白了眼叶瑟浓,继续寻医馆。 叶瑟浓忙追上,道:“阿簇,你等会儿,有家医馆可能会有你要找的东西,我带你去。” 别亭兰看着她们二人的背影,追了上去,道:“花锦簇,最后一家,你可要说话算数。” 叶瑟浓道:“如果这家医馆都没有的话,那我们估计就要去邘国找了。” 花锦簇有一阵子没见木无荫了,虽然有点想念,但一想到她那个舅舅,她还是不要去邘国了,道:“这家医馆有什么特别的吗?” 叶瑟浓道:“温家医馆,温泽堂,温泽一方之意,是回首城最大的医馆,汇集了来自各方的灵丹圣药,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从邘国药商手中采购的药草。” 花锦簇高兴道:“如此,我们肯定能找到活磁石。” 别亭兰一听要去温泽堂,忙收住脚,道:“你们去吧,我回府等你们。”说完,转身便溜。 花锦簇还想问问缘由,被叶瑟浓拦下。 叶瑟浓解释道:“她是心里有阴影了。亭兰幼时体弱多病,她母亲尹夫人经常带着她去温泽堂,不是抓药,便是让大夫针灸,每次去都被扎得像个小刺猬。当时为她诊治的是温家前任家主温仞山,大家都称他温医仙,他医术精湛,但不知与舞步神医比起来谁更厉害?” 花锦簇道:“舞步姑姑守护着邘国的百姓,温前辈守护着回首城,都不一般。温前辈是前任家主,那现任家主是谁啊?” 叶瑟浓道:“温故,温药师。” 花锦簇道:“你和别亭兰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她对你来说,应该是你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吧?” 叶瑟浓不假思索道:“当然了。” 花锦簇被叶瑟浓不经思考的回答触动,心里一阵酸涩。 叶瑟浓没有察觉到花锦簇的情绪,继续道:“其实亭兰她不用害怕,温仞山早已停诊,如今整个温泽堂都由温故掌管,就算亭兰去了,也没机会让温仞山诊治。” 花锦簇道:“别姑娘治眼疾的钱,你出,我可没钱。” 听花锦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叶瑟浓顿了顿,方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醋意,她追上花锦簇道:“阿簇,你不出,我也不出,咱们俩是一边的。这份钱让柳凝妆出,等回到叶府我就给锦城回信,让柳凝妆寄钱过来,不给钱不给治。” 花锦簇知道叶瑟浓只是说说而已,而她自己也只是图一时口快,不管是回首城的叶府,还是锦城的兰栖宫,那点药钱对她们来说不足挂齿。 花锦簇本以为叶府药室的药材种类已经很齐全了,没想到温家的温泽堂更甚,想来也是,温家毕竟是医药世家,俗话说术业有专攻,无论从室内陈设还是草药种类,定比叶府的药室强上些许。 医馆小厮看到来者,便认出是叶府小姐,道:“见过大小姐,不知二位要抓什么药?” 花锦簇对着小厮道:“麻烦来些活磁石。” 小厮转眸看向叶瑟浓,道:“稍等。”随后便去了内室,有当家的准许,他们才敢对外售卖活磁石。 不消片刻,一位公子缓步至前堂,施礼道:“叶大小姐有失远迎。” 叶瑟浓控制鼻息,道:“温药师,不请自来,打扰了。” 花锦簇嗅觉敏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温故见状,躬身道:“在下刚从药室出来,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惊了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花锦簇忙道:“温药师,是我一时没忍住,失礼在先,不怪你。” 温故看向叶瑟浓,问道:“叶小姐,不知这位贵人如何称呼?” 花锦簇道:“我不是什么贵人,我叫花锦簇。” 温故笑道:“传言锦簇姑娘是化外之人,如今一见,便知传言不实,都是谣言罢了。” 花锦簇暗道,传言,自己都有传言了? 叶瑟浓道:“没想到温药师还挺关心我叶府的事。” 温故道:“你们府上的谢了之小姐,经常带着她那贴身女婢来我这里治脸伤,久而久之便知晓了些。” 花锦簇道:“温药师,你这里有活磁石吗?” 温故道:“有,但不能直接使用,明日未时你再来取,或者我亲自送到府上也可。” 花锦簇道:“不用麻烦,明日未时我来取。” 看来别亭兰的眼疾又要拖延一日了,二人从温泽堂出来已是黄昏,晚霞如锦,映照在回首城上空。 花锦簇抬头看向晚霞,道:“我们去逛逛夜市吧,不回府用晚膳了行吗?” 叶瑟浓道:“夜市?” 花锦簇道:“你不会没去过夜市吧?” 叶瑟浓道:“去过,但从来没在夜市吃过。” 花锦簇道:“虽说你们叶府厨房什么都不缺,厨娘什么都会做,但一个厨房总不能把天下的美食都做尽吧,所以还是要多走走,多逛逛,多吃吃。” 逛完夜市回到叶府已是戌时。 第二日花锦簇正要出门,却见谢了之过来。 谢了之道:“今日去温泽堂,温药师让我转交给你。” 花锦簇伸手接过,道:“谢谢。” 谢了之道:“方便告知这是何物吗?” 花锦簇道:“活磁石,给亭兰治眼睛用的。月牙的脸伤如何了?” 谢了之微微一笑,道:“完全好是不可能了。” 花锦簇不禁替月牙惋惜,道:“了之,亭兰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心直口快,她对你说完那些话就后悔了,她还说要给你挑个礼物改日送给你,还有阿浓,她已经和叶城主提议让你入叶家族谱了。” 谢了之冷脸道:“花锦簇,你是担心我生气?还是担心我生气之后伤害她们?” 花锦簇道:“我自然是不想让你生气,以后在叶府我们好好相处,见面和和气气的不是挺好的么。” 谢了之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这是生气了吗?怎么又生气了?是自己有言语之失吗? 待花锦簇备好明日所需的药材,已至深夜。 别亭兰见花锦簇来,便知那活磁石被花锦簇找到了,她放下手中的信纸,道:“要开始了?” 花锦簇道:“对,治好了早点把你送回锦城。” 别亭兰道:“好好好,如果治不好,我可赖在叶府不走了。” 花锦簇扫了眼桌子上的信纸,边配药边道:“柳城主一天一封慰问信,你还住得下去啊?” “这才几天。” “亭兰,我们先治一只眼,先治哪一只呢?” 别亭兰笑道:“你对自己的医术那么不自信啊。先医右眼吧,凝妆乖乖说我的右眼更好看。” “我姥姥有只眼睛看不到,我想了好多法子,还是医不好。若是能医好你的眼睛,也算是帮我了吧。”花锦簇将药膏涂到一条纱布上,敷在别亭兰的眼睛上,道:“今日先敷半个时辰,待眼睛慢慢适应之后,再加时辰。” 一阵暖流涌入眼眶,热热的,很是舒服,别亭兰道:“你让我在这里坐半个时辰呀?我要去床上躺着。” 花锦簇一想也对,干坐半个时辰确实熬人,她搀着别亭兰去了床边,等别亭兰躺好了,她才放手。 花锦簇道:“你先躺着,我找阿浓,让她看看。” 别亭兰嘴角上扬,道:“你想让叶瑟浓夸你。” 花锦簇道:“不是,我是想让她放心,阿浓还是很关心你的。” 别亭兰道:“你们两个的情我领了。” 第二日。 花锦簇醒来,便迫不及待往别亭兰这边跑。 好在疗效还不错,别亭兰虽然看远处的东西还是有点模糊,但眼睛舒服了不少。 眼疾的治疗如期进行着。 这天恰好大家都在,花锦簇将别亭兰带到窗边,掀开眼纱,用扇子挡住别亭兰的左眼,道:“亭兰,你看看远方,比以前清楚些了吗?” 别亭兰道:“锦簇,你捉弄我是不是?这大晚上的,我能看见什么?别说远处的了,就是近处的我也看不清啊。” 第38章 听了这话,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寂静的可怕。 花锦簇脊背发凉,她看向叶瑟浓,心里慌乱的很,此时她多希望别亭兰是在捉弄自己,在和自己开玩笑,她抬手在别亭兰眼前晃了晃,道:“亭兰,能看见吗?你别吓我。” 别亭兰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她下意识想伸手抓住一样东西给予自己安全感。 花锦簇的手被别亭兰牢牢握在手中。 “锦簇,你没捉弄我是不是?现在是白天是不是?我看不见了是不是?” 别亭兰一把推掉眼前的扇子,她看到了,现在是白天,不是她所期盼的黑夜。 花锦簇的手就这样被别亭兰握着,她能感觉到别亭兰的惊恐与不安,她不知该说什么好,花锦簇心乱如麻,别亭兰如今这样,她怎么向柳凝妆交代,怎么向叶瑟浓交代,柳凝妆会不会一怒之下与回首城断绝往来?若真如此,自己惹的祸可就大了。 花锦簇安抚道:“可能是眼睛还没适应,亭兰你不要害怕,你的眼睛还是那么亮,不会有事,再等等。” 叶瑟浓道:“对,对,或许是药效还没发挥。” 春眠道:“小姐,你不妨再躺一会儿。还好当初锦簇只医了一只眼睛。” 第30章 针尖麦芒 花锦簇也不知怎么了,这几日府里的丫头们都不怎么理自己,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正想着,迎面走来几个丫头,花锦簇笑意盈盈的打着招呼:“佩儿,环儿。” 正如她所料,佩儿、环儿都像躲瘟神似的避开自己,绕行而去。 花锦簇无助的摊着双手,自言自语的苦恼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嘛?” 这种日子大约持续了三四天。 这日,花锦簇变着花样做了两盘点心,来到捞月阁。 “了之。” 她脚刚踏进屋子,便看到谢了之身边的月牙匆匆离开,她总觉得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谢了之见花锦簇来了,沏好茶,放到一边。 花锦簇将点心放下,看向一旁被剪下的荼蘼花枝,道:“又在品茶赏花啊。” 谢了之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花锦簇道:“了之,这是我做的点心,每个口味我都给你带了些,你一定要尝尝啊。” 谢了之道:“你亲手做的,我一定吃。” 花锦簇嘻嘻一笑,道:“了之,你比我见多识广,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啊?” 谢了之道:“这么相信我啊?你怎么不去问我姐姐?说不定她的消息比我的更靠谱些。” 被别人嫌弃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种事,在喜欢的人面前,更是令人难以启齿。 而谢了之就不一样了,她拿她当朋友,她估摸着谢了之会帮她这个忙。 花锦簇心里这么想着,转而道:“你是二小姐嘛,二小姐解决不了的事,我再找大小姐喽。”说完,满脸笑意的看向谢了之。 花锦簇这话虽然有点言不由衷的成分,但谢了之听了,很是受用。 对谢了之而言,花锦簇找自己帮忙,特别是让自己以二小姐的身份出面帮忙,是对自己新身份的一种认可。 谢了之这辈子除了在意她自己这条命之外,最在意的便是叶府对她‘二小姐’身份的认可,她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终于在中秋夜那日认祖归宗,多年的夙念也终于在那夜成为现实。 可即便叶知秋认了自己,她心里还是极度没有安全感,她怕父亲突然又不要自己了,她怕虞夫人将自己赶出府,她怕叶瑟浓找自己麻烦,更怕花锦簇笑自己用尽手段... 她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每天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的活着,没有一丝快意潇洒。 可就在刚刚,花锦簇的话让她心里没那么怕了,她觉得,在花锦簇面前,她就是叶府二小姐,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二小姐,而是举轻重的二小姐。 谢了之抿了口茶,笑逐颜开道:“我知你要问什么。” 花锦簇惊道:“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啊,你好厉害。” 谢了之道:“叶府也就这些人,这些事。更何况你喜怒形于色,很难不让人看出端倪。” 自己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吗?花锦簇揉了揉脸。 谢了之道:“你是不是有个姥姥?” 花锦簇道:“是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还没等谢了之回答,花锦簇又道:“你怎知我有个姥姥?” 谢了之道:“你告诉我的,客栈,你忘了?” 花锦簇敲了敲脑门,她怎么把客栈的事给忘了:“你接着说,难道我的苦恼和我姥姥有关?” 谢了之道:“府里有人说你为了叶府的荣华富贵,抛弃了你姥姥,讽你不孝。” 花锦簇默然,原来是因此事,可她又能说些什么可以反驳的话呢,事实上,她确实抛弃了最爱自己的姥姥啊。 负罪感涌上心头。 见花锦簇不说话,谢了之道:“难道真被别人说中了?” 花锦簇道:“算是吧,当时阿浓受伤,几番挣扎下,我抛弃了姥姥,我真的舍不得离开阿浓。现在姥姥应该带着休与村的人在另一个世外桃源生活吧,好在有秋池陪着姥姥,我还放心些。” 满屋的茶花香也没能冲散花锦簇悲伤的情绪。 也不知喝的是茶,还是酒,她竟有些醉了,花锦簇泪光闪闪道:“我想我姥姥了,想休与村了,好想回休与村啊,可是,回了休与村就看不到朝思暮想的阿浓了。” 谢了之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转眼看向站在屏风后的秋池。她趁着花锦簇有些醉意问道:“锦簇,你信别亭兰先前说得那些话吗?说我别有用心,处心积虑...” 花锦簇眼神迷离,带着几分醉意,道:“了之,不管事实如何,那都是过去得事了,往后得日子更为重要。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去献舞的,不就认个父亲吗?你直接光明磊落拿着信物去知行堂找他就好了,何必舍近求远。” 光明磊落?谢了之都快忘记这四个字什么意思了,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你就那么喜欢我那个姐姐。” 花锦簇道:“可不是嘛,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了。”她轻声嘘道:“喜欢了好久,阿浓都不知道呢,我没告诉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还有,阿浓她平日里虽然与你不亲厚,但她心里还是很在乎你这个妹妹的。” “可是了之,我还是想问你,你是不是早知你是叶家的女儿?” 谢了之道:“你担心我会害死叶瑟浓?你担心那个预言?” 花锦簇点点头。 谢了之道:“你醉了,我扶你去床上休息。” 花锦簇道:“是你醉了吧?喝茶怎会喝醉?” 叶瑟浓发觉花锦簇有一会儿没在自己面前出现了,便一路打听着来到捞月阁。 刚进屋,便见谢了之扶着花锦簇往床边走去。 叶瑟浓忙道:“阿簇这是怎么了?” 谢了之道:“她没事。” 叶瑟浓埋怨道:“你让她喝酒了?” 谢了之解释道:“我们二人并未饮酒。” 见叶瑟浓张开双臂,谢了之将花锦簇送到叶瑟浓怀里,道:“姐姐,锦簇有心事,你记得开导开导她?” 叶瑟浓眉头微动,心事?什么心事?阿簇会有什么心事?那一瞬间,她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暗暗检讨了个遍。 谢了之道:“锦簇今天来找我聊天,说是有心事,你难道不知?我以为她已经找过你了,怪妹妹我多嘴了。” 叶瑟浓道:“我家阿簇就是这么善解人意,怕我担心,不愿告诉我。” 谢了之道:“怪不得锦簇今天说有事找二小姐就行,原来是怕你担心啊,妹妹就不如姐姐有福气了,锦簇说下次有事还找我帮忙。” 叶瑟浓道:“我会转告我家阿簇,以后不会再麻烦你。”话落,她抱起花锦簇便要回觅花居。 谢了之猛然道:“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喊我一声妹妹?锦簇说你心里在意我,难道是锦簇的错觉吗?” 叶瑟浓淡淡道:“慢慢来吧,一时不好改口。你不也一直喊我母亲‘夫人’吗,要求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做到。” 谢了之无力反驳,她气自己为何每次与叶瑟浓交锋都会铩羽而归。她倚在门边,望着她们二人渐行渐远。 “看来,并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二小姐亲手沏的茶。” 谢了之道:“秋池,我有时都怀疑你和花锦簇是不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啊?如果是的话,你身上怎么没有一点花锦簇的影子?” 秋池道:“只有不喜欢自己的人,不欣赏自己的人,才会想做别人的影子。你整日活在叶瑟浓的阴影下,不怎么开心吧?就算你如今成了叶府二小姐,府里又有几人认可你呢?” 谢了之道:“为什么叶瑟浓身边可以有花锦簇,而我身边却只能有一个这样的你呢?” 第39章 秋池斜了谢了之一眼,道:“你不要忘了,不是我愿意留在这的,如果你不逼我,我随时都可以离开。” “背后污蔑好友,让花锦簇在叶府的处境难上加难,你这么能干,我怎么舍得放你离开呢,你说是吧,秋池。” 秋池道:“花锦簇为了叶瑟浓离开休与村,这是她的选择,既如此,无论她以后遭受什么,她都必须要为这个选择付出代价!” 谢了之道:“本小姐现在越来越庆幸当初留你一命了。” 花锦簇看着叶瑟浓近在咫尺的脸,动了动,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叶瑟浓依言将花锦簇放下,但胳膊还在牢牢搀扶着她,生怕她跌倒。 花锦簇在叶瑟浓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回屋。 叶瑟浓强压着心火,道:“你既没喝醉,那我问你,你去找谢了之干嘛?你的心事是什么?有什么事是她能知道,我不能知道的?你去找她干嘛?” 花锦簇抱着被子,懵然的躺在床上,丝毫没意识到叶瑟浓徘徊在生气的边缘。 叶瑟浓走到床边,搂住花锦簇软绵的身子,道:“花锦簇!!” 听到叶瑟浓喊自己全名,花锦簇的意识顿时清醒不少,道:“阿浓,你怎么了?脸红红的,是热的吗?我给你更衣,少穿些,散散热。” 话落,花锦簇的手开始胡乱的拆解叶瑟浓的衣扣。 这一番动作弄得叶瑟浓心烦意乱,脸更红了,她控制住花锦簇的手腕,羞怒道:“我不热。” 面对微醺的花锦簇,叶瑟浓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奈感,此时此刻她们两个是无法正常沟通了。 叶瑟浓一言不发,捧着花锦簇的脸在额头落下浅浅一吻。 花锦簇用力一推,挣开叶瑟浓的禁锢。 叶瑟浓见花锦簇如此抗拒自己,心中更是不快,醋意大发,道:“你什么时候和谢了之走得这么近了?你不好好医治亭兰的眼疾,总跑去找谢了之作甚?” 花锦簇委屈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别亭兰就对你那么重要吗?你是不是很担心别亭兰啊?假若我治不好她的眼疾,你是不是打算从此以后都不理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压力有多大啊?你以为我想管她啊?” 叶瑟浓道:“还有,你为什么要在谢了之面前说我在意她?谁让你多嘴了?” 花锦簇哭道:“我就多嘴了,我天生就爱管闲事好吧,尤其是你叶瑟浓身边的人和事我都要管好了吧。” 叶瑟浓语气和缓下来,道:“花锦簇,你醉了,罢了,我与你争辩什么,针尖对麦芒,到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 “我没醉,你辩,你辩,你是不是烦我了?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呜呜呜....” 叶瑟浓拿手帕擦掉花锦簇脸上的泪珠,道:“你醉了,睡会儿吧。” “你是不是只关心亭兰不关心我了?呜呜呜....你儿时的玩伴一来,我这个认识没多久的就多余了?呜呜呜呜.....大小姐烦了,善变的大小姐烦我了...” 叶瑟浓抚上花锦簇的脸颊,看着眼前一直喋喋不休的花锦簇,她没想到别亭兰的到来让花锦簇心里如此不安,阿簇怎么不告诉自己呢?难道阿簇所谓的心事就是这件事? 看来自己以后更要多爱一些了,一个想法在叶瑟浓心中油然而生,既然阿簇想念休与村,不如她在回首城建一个与其相像的村子给阿簇,等大功告成再给阿簇一个惊喜。 如此,甚好。 第31章 彼此宽慰 这几日,花锦簇从觅花居搬离,住在别亭兰隔壁,以便照顾。 花锦簇将春眠拉到一旁,到:“春眠,我想问你一个事儿。” 春眠一副很乐意解答的样子,道:“锦簇姑娘想知道什么?” 花锦簇道:“如果柳城主知道别姑娘被我医成这样,她会怎样?会不会派人暗杀我?我是不是命不久矣?” 春眠道:“以我对柳城主的了解,可能...也许...大概会。” 花锦簇仰天长叹一声。 春眠又道:“但柳城主应该不会要你命,有叶大小姐在,她肯定会护着你,你不用担心。” 花锦簇犹豫道:“阿浓?” 见花锦簇依旧愁容满面,春眠道:“你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叶大小姐啊?” 花锦簇被问得一怔,她不知叶瑟浓对此事的态度,她深知叶瑟浓与别亭兰交情不一般,而自己与叶瑟浓相识太晚,自己在叶瑟浓心目中的份量与别亭兰相比孰轻孰重,她着实无法确定,也不敢妄自揣测,进而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份量。 “春眠,你家小姐本是回首城的人,后来为何又去了锦城?还遇到了柳城主?” 春眠答道:“别家在回首城也是大户人家,可别家家主太过忽略女儿的感受,好像女儿不是亲生的一般,再加上尹夫人去世,我家小姐就更不想留在那个家了。小姐痴迷刺绣,别家家训又对女儿家太过严苛,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小姐接受不了,她自小不喜束缚。后来小姐听闻锦城广纳贤才,不管是谁,只要你有一技之长,便有你的一席之地,所以小姐给远在锦城的柳城主写了信,顺带寄了几副自己的绣品,希望能得到青睐。” 听到这里花锦簇觉得别亭兰颇有毛遂自荐之风,心中不由佩服她的勇气。 “那后来呢?” “我家小姐当时也不确定能不能被柳城主选上,毕竟别家没有给小姐请过专业的绣娘指导过,全靠小姐自己的领悟,所以总被别家的兄弟姊妹嘲笑,觉得她这手艺难登大雅之堂,说什么就算我家小姐绣工好,也不可能靠刺绣出人头地。” 花锦簇听到这里,不禁怅然:“那你家小姐的信是怎么送出去的?别家应该对你家小姐看管的很严吧?况且别家虽是大户人家,但那也是在回首城,应该还不至于能入得了锦城城主的眼吧?” 春眠道:“当然是靠叶家小姐的帮忙了。” 花锦簇顿时来了兴趣。 “小姐请叶大小姐去别府做客,顺便把信和刺绣交给叶大小姐,由叶大小姐亲自送到锦城,交给柳城主。虽然叶大小姐不是城主,但毕竟是城主的女儿,柳凝妆自然要见一面。” 后面的事情花锦簇大概猜了猜,柳凝妆惜才,给别亭兰回了信,后来别亭兰收拾行囊带着春眠、春晓一路赶往锦城,做了锦城的绣娘... “我家小姐苦苦等了七日,终于有了消息。”说到这里,春眠露出骄傲的神色,道:“那日,柳城主亲自来别家接的我家小姐。那阵仗那排面羡煞众人。” 花锦簇没想到柳凝妆竟亲自出城接人,想必柳凝妆此举也是担心别家不放人。 春眠道:“你先别想柳城主会不会找你麻烦了,你先看看眼下这关怎么过?” “什么关?” 春眠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道:“柳城主的慰问信又到了,如今小姐这样,该如何是好啊?” 若是这么快就让柳凝妆知道别亭兰在自己手里出了事,那她小命危矣,花锦簇道:“平时这些信,你家小姐都怎么处理?” “每次都回,但我也不知会回些什么?” 花锦簇想起前几日别亭兰在诗集里做的批注,翻找出来,拿纸拿笔,小心翼翼临摹诗集上的字迹,而后轻吹纸上的墨迹,将信叠好装入信封,道:“春眠,你按以往的时辰,寄到锦城。” 春眠接过信封道:“冒充啊?这样行吗?你都没看信的内容,就直接回信,万一答非所问,岂不是更容易露馅。” 花锦簇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冒充别亭兰的字迹回信她已经是在犯错了,若还要偷看信件的内容,那她就更是错上加错了,花锦簇道:“没事,本来就是缓兵之计,说不定等柳城主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把你家小姐给医好了。” 听罢,春眠拿着信退了出去,既然锦簇都说了是缓兵之计,那她自作主张一次,不按以前的时辰寄信,晚几天再寄,也算是给锦簇姑娘争取了医治时间。 昨晚,花锦簇守了别亭兰一整夜。眼下天已大亮,别亭兰还在昏睡着。 花锦簇纤悉不苟的取下旧眼纱,将药膏涂在新的眼纱上,敷在别亭兰的眼睛上。 直到春眠过来,她才从别亭兰处出来。 花锦簇纠结了一路,还是决定去找叶瑟浓,她忐忑不安的推开叶瑟浓的门。 叶瑟浓的脸色比花锦簇好不了多少,她刚从凌烟阁和知行堂回来,别亭兰的事情双亲皆已知晓,在母亲看来,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母亲的意思是全力支持花锦簇将别亭兰的眼疾治好,若柳城主要追责,她们叶府也不怕事,积极应对便好,赔偿些金银珠宝之类的。而她父亲的意思是,若柳城主找麻烦,直接把花锦簇交出去就行,谁闯的祸谁担着,这样既可以保证叶府的利益,也不影响两城之交。 叶瑟浓心中早已否决了父亲的想法,花锦簇她定是要护着的,但也要考虑到好友别亭兰的心情,若是护花锦簇太过,会不会引得别亭兰和柳凝妆不满,给花锦簇招致更大的麻烦? 第40章 花锦簇沏了杯茶,递给叶瑟浓道:“阿浓,你不要自苦了,你如果想埋怨我几句就埋怨吧,我不会生气,我知道自己这次闯祸了,而且还不小。” 叶瑟浓接过茶,轻放在桌子上,她知道,现在的锦簇比任何人都敏感,她微微一笑,摸了摸花锦簇的头,安抚着花锦簇的情绪。 花锦簇双眸泛着泪花,一把抱住叶瑟浓,哽咽道:“我以为你会怪我,觉得我是个闯祸精,然后从此不理我了。” 叶瑟浓白皙的手指轻抚着花锦簇的脊背,道:“听催雪说你昨晚一直都守在亭兰床前,你这样会熬坏身子的,今晚换我去陪吧。” 花锦簇松开叶瑟浓,道:“你不忍我累着,我也不忍你累着啊,回首城的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你在操持,亭兰的事情终究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叶瑟浓道:“你打算怎么办?” 花锦簇道:“今天我从春眠口中得知一些事情,我知道别亭兰的怀才不遇,知道她对刺绣的执着,更知道一双眼睛对她有多重要,也知道你...和她关系非同一般,在彼此心中都有不可磨灭的位置。我定要医治好她,否则她的眼疾会成为你我心中的一个疙瘩。” 叶瑟浓愣了一瞬,看来真如她所想,自从别亭兰出事后,花锦簇定是想了很多,锦簇定是把其中的利害都考虑了一遍。 “阿簇,不管最后别亭兰的眼疾好没好,都不会影响你在我心目中的份量。你不要多想,我对你的感情是独一份的,是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 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处,叶瑟浓正想要做些什么,却听花锦簇一本正经道:“前几日看了婉婉女师送我的书,里面有段批注令我印象深刻,书中说,慧易成事,但难成大局,痴看似呆拙,但勤勉不懈,日积月累,终有一日会云开见日。” “那是我批注的。” 花锦簇看向叶瑟浓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向往。 叶瑟浓佯装不悦道:“我生气了,阿簇竟不识得我的字。” 花锦簇抱住叶瑟浓的胳膊,道:“字太小了,我现在记住了,你不要生气吗。” 叶瑟浓微微一笑道:“怎么突然有这番领悟了?” “当初我一目十行,没放在心上,今日听了亭兰的事,顿时悟了几分,亭兰她既聪慧,又勤勉,两者都占了,她以后定会云开见日,所以我一定要把她的眼睛医治好,当然我也要勤勉些,多看些医书,姥姥总说我没有慧根,所以只能指望勤能补拙了。” 叶瑟浓道:“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也有你的可贵之处。” 此时催雪走来,见二人蜜意绵绵,立在原地没有继续向前,道:“大小姐,锦簇姑娘,春眠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别姑娘醒了。” 闻言,花锦簇捏着叶瑟浓的肩膀猛的起身,跑出屋。 叶瑟浓抚上肩头,眼角眉梢露出一抹回味之意。 催雪道:“大小姐,你不跟上去瞧瞧吗?” “我们去厨房。” 催雪一脸茫然,但仍跟着自家小姐去了后厨。 花锦簇一路小跑,直至别亭兰房间,脚步顿住。 别亭兰蒙着眼纱,倚在床头,闭目养神,青丝如墨垂落于胸前,更显其脸色苍白。 屋内春眠正洗帕子给别亭兰擦拭。 花锦簇战战兢兢的走到别亭兰床前,不敢出声,她担心别亭兰听到自己的声音,情绪激动。她挥手示意春眠退到一侧,她拿起一旁的手帕润了润别亭兰干裂的嘴唇,而后牵起别亭兰的手打算擦拭一番。 “你在发抖?”别亭兰忍不住道。 花锦簇忙将手收回,看向立在一旁的春眠,春眠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是你吧?锦簇,怎么不说话?” 花锦簇怯怯道:“是我.....我给你擦擦,这样会舒服些。” “谢谢你,锦簇。” 花锦簇听到‘谢谢’二字,不禁受宠若惊,喜出望外,眸光闪烁道:“亭兰,我没听错吧,你居然没怪我,还对我说谢谢?亭兰,你不生我气吗?” 别亭兰道:“我只是有些害怕,怎么会怪你呢。当初医治眼疾本就是我执意如此,你也曾提醒过我其中的风险,但我还是想试试,虽然结果不如意,但那也不是你想看到的,是不是?就算我的眼睛全瞎了,凝妆乖乖也会做我的眼睛,正是因为我坚信这一点,我才能以平常心去看待这件不好的事。” 花锦簇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滑落,此时此刻,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不会失去别亭兰这位好友,而叶瑟浓也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目光坚定道:“亭兰,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想办法医好你的。” 第32章 不速之客 叶瑟浓在门外驻足良久方才进屋,道:“都在啊。” 花锦簇忙擦掉脸上的泪水。 叶瑟浓道:“亭兰,锦簇嘱咐厨房做了几样你爱吃的点心,你如果不生她气了,饿了就吃些吧。” 别亭兰笑而不语,她和花锦簇刚相识不久,从未告诉过花锦簇自己爱吃什么,花锦簇怎会吩咐厨房去做呢,她看的出来叶瑟浓也是够爱护花锦簇。 “谢谢锦簇姑娘了。” 花锦簇明白叶瑟浓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缓和自己和别亭兰的关系,便没有推脱这份好意,道:“亭兰,你别一口一个谢谢挂在嘴边,我都不好意思了。” 春眠将点心递到别亭兰唇边,别亭兰小食了一口,道:“味道还不错。”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别亭兰直起背来,道:“春眠,凝妆最近没给我写信吗?” 花锦簇道:“写了,我模仿你的字迹给她回了一封。” 别亭兰取下敷在左眼的温鸡蛋,震惊的看向花锦簇。 叶瑟浓拧眉良久,似在分析其中的利害。 春眠道:“小姐,我为了给锦簇姑娘争取医治时间,我还晚发了一天。” 闻言,花锦簇、叶瑟浓和别亭兰皆惊,齐齐看向春眠,本来还在等夸夸的春眠,被她们盯得心里发毛。 叶瑟浓看向别亭兰道:“柳城主估计已经猜到了。” 别亭兰道:“你放心,凝妆乖乖她不会为难锦簇。”她顿了片刻,问道:“瑟浓,别家人来过吗?” 叶瑟浓道:“你不要多想,你受伤的消息,或许还没传到别家,你家里人不知道,自然不会来叶府,我过会儿派人去请。” 别亭兰苦笑道:“不用了,别府里的人不惦记我,就算见了面也尽是虚情假意,虚以委蛇,好没意思。” 叶瑟浓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来,顿了片刻,道:“好,全听你的。” “春眠,去拿手衣给我戴上。” “好的小姐。” 叶瑟浓看向春眠,而后牵起花锦簇的手,转身出屋。 花锦簇揉着自己的手腕,道:“有什么事?我还想多陪陪亭兰呢。” 叶瑟浓道:“亭兰不需要你陪,柳凝妆估计快来了。” 春眠关好房门,走到叶瑟浓跟前。 叶瑟浓道:“春眠,别家那边什么情况?亭兰好歹是别家千金,她们就这么不闻不问?”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别亭兰,别亭兰在别家的处境她也早已知晓,但如今别亭兰几乎失明,这么大的事情,别家一声不吭,着实冷血。 春眠道:“前几日在早市碰到了大公子身边的小厮,别家应该知道我家小姐来叶府的事,但知不知道小姐失明的事,我就不确定了。” 叶瑟浓叹了口气,道:“你去陪你家小姐吧。” 花锦簇忙补充道:“春眠,记得按时喂你家小姐喝药,晚上我再来换眼纱。” 春眠应声退下。 花锦簇盯着叶瑟浓的脸,道:“阿浓,你又皱眉了,你在愁什么?” 叶瑟浓的指尖优雅的扫过眉心,道:“没什么。”她继续牵着花锦簇的手走在长廊之中。 虽然叶瑟浓没明说,但花锦簇心里也猜出了大概:“阿浓,虽然别亭兰与家里人不太亲厚,但好在她有柳凝妆啊,你不要太忧心了。” 叶瑟浓轻轻按了下花锦簇的脑袋,道:“傻。”别亭兰眼疾加重她自然忧心,但更让她忧心的是柳凝妆若真要找花锦簇的麻烦,若锦簇有个万一,她不敢想象... 花锦簇身体微倾,道:“不知道我笨么,还总打我头,就不能换个地方嘛?” 叶瑟浓道:“比如...换什么地方?” 唇齿间香甜的气息慢慢贴近,花锦簇见苗头不对,羞着脸转身朝长廊的尽头小跑离去。 叶瑟浓问道:“阿簇,柳凝妆若是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里,花锦簇紧张起来,驻足道:“难道我回的信没有瞒过她?” 叶瑟浓道:“这件事你应该早早告诉我。别亭兰回信一般都不写字,她有时会敷衍的画个笑脸,或者画个哭包脸,鬼脸,从来没有一本正经的回过信。” 花锦簇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叶瑟浓终于有机会问自己最关切的问题了,道:“你信里写了什么?” 第41章 一想到自己胡乱回的信,花锦簇便想钻进地缝里去,那些话如果被阿浓听到,阿浓估计会肉麻好几天,她又锤了锤脑儿门,佯装思考的样子,道:“睡了一觉,忘了。” 叶瑟浓见花锦簇不想提及,也不打算继续追问,等柳凝妆来了叶府,她亲自问便是,她倒要看看花锦簇会写些什么。 谢了之从另一侧门走来,身后跟着包裹严实的秋池,她看见花锦簇二人,更是加快了步伐,一副着急惊恐的模样,道:“姐姐,听说别姑娘失明了?” 花锦簇施礼道:“见过二小姐。” 谢了之拉起花锦簇的手,道:“姐姐,你别怪我多嘴,我听说别家不喜她这个女儿,所以锦簇你放宽心,有叶府做你的后盾,别家不敢为难你。” 叶瑟浓将花锦簇的手从谢了之手中夺出来,凑到谢了之耳边,沉声道:“由我当家作主的叶府才会是锦簇的后盾,妹妹,明白否?” 叶瑟浓本就比谢了之个头高些,再加上方才的对话,谢了之心中更觉压迫,好比一团乌云盖在头顶,让人喘不上气来。 花锦簇眼神掠过谢了之,定格在秋池身上,道:“月牙,你脸上的伤好些了么?” 叶瑟浓的目光也落在秋池身上,道:“听说你经常去温泽堂?” 秋池担心被看出破绽,忙垂下头,不作声,也不知为何,她对叶瑟浓又恨又怕。 谢了之道:“是我带她去的,听说温公子医术了得,便想试一试,姐姐若觉得不妥,我们换家医馆也可。” “你多虑了,温故的医术虽说比不上舞步神医,但给月牙看病,绰绰有余。”叶瑟浓临走之际提醒道:“亭兰她正在养伤,你还是回捞月阁吧,改天再去探望。” 谢了之看着二人离去,道:“锦城那边有动静吗?” 秋池道:“九娘那边传来话,说是快到了,叶瑟浓派往锦城的探子被邘侯的人杀了,九娘还说,邘侯本来不想帮你,还好你提前告知她小轩窗也在为木无荫做事,邘侯一听此事,便答应帮你了。” 谢了之嘴角微微上扬,道:“现在轮到小轩窗难过了。” 秋池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小姐,你说柳凝妆会不会真杀了锦簇啊?” 谢了之转过身,审视般的盯着秋池,道:“你想?还是不想呢?” “我当然....”秋池道:“我的想法和二小姐的想法是一样的。” 谢了之冷笑道:“如果我的想法和你的一样,那我的人生未免太悲惨了。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只会躲着,我想要的,我会亲自出手拿回来,一样都不能少。” 秋池趁机追问道:“那,那锦簇是你想留下的吗?或者...换个问法,锦簇和叶瑟浓,你是都留下?还是都不留?还是只选其一?”她想要借此知道,谢了之若有朝一日能登上城主之位,会不会杀了锦簇? 谢了之似乎有所察觉,睨了秋池一眼,道:“你只要好好在我身边待着,还怕不知道最终的答案吗?” 叶瑟浓一直收不到探子的回报,忐忑不安,看来需要自己出府去探一探了。 花锦簇道:“阿浓,你将来可是要做城主的,需得沉住气,遇事不要慌嘛。”见叶瑟浓神色仍没有好转,花锦簇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温柔的哀伤,道:“亭兰就这么让你挂心吗?” 话一出口,花锦簇便觉不妥,别亭兰的眼伤本就是自己导致的,自己非但没有治好她,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叶瑟浓担心别亭兰不是好事么?自己在纠结什么? 叶瑟浓刚才在想事情,没听清,道:“阿簇,你刚刚说什么?” 花锦簇松了口气,还好没听见:“没什么,就是希望你遇事不要六神无主。你一慌,我心里就更慌了。” 叶瑟浓这次听清楚了,问道:“我一慌,你也慌了?” 花锦簇道:“是啊,你就是我心中的定海神针,你一愁眉苦脸,我就心乱如麻了。” 叶瑟浓满眼笑意,这是别亭兰出事一来,她第一次笑,道:“我是你的定海神针?” “嗯嗯。”花锦簇点点头,见叶瑟浓笑了,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叶瑟浓道:“我这么重要啊?” “当然。” 叶瑟浓道:“阿簇,你先去陪亭兰吧,我出府办些事情。” “好,我去觅花居等你。” 花锦簇送叶瑟浓到大门口,便去往别亭兰的住所,刚一进屋便看到一个陌生的背影,负手而立,周遭充斥着怨气,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花锦簇下意识认为是别家人来看别亭兰,凑上前一瞧。 此人虽稚气未脱,但眉宇间却有几分睥睨天下的傲气。 “你是谁?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从外面回来,怎么没看到你?” 见那人没理自己,花锦簇走到别亭兰床边道:“亭兰,你认识吗?” 还没等别亭兰回答,那人便道:“你就是花锦簇?” 花锦簇心想,这声音怎么奶声奶气的?难道是别家的小妹妹? “兰姐姐的眼睛就是被你这个庸医治坏的?” 别亭兰道:“凝妆乖乖,我方才都解释大半天了,我眼睛的事不怪锦簇,你是听不懂么?你再无理取闹我不理你了。” 柳凝妆欲言又止,转而看向花锦簇。 花锦簇被盯得心虚,又惊又怕,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给震慑住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柳凝妆,柳城主?” 此时,催雪端着热茶走来,道:“柳城主,这是你最喜欢喝的玫瑰花茶,我家小姐知道你爱喝,专门为你备着呢。” 柳凝妆捋了捋头发,坐到椅子上,手持茶盏,道:“叶瑟浓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你家小姐不会是想用一杯茶就把我打发了吧?想用一杯茶换花锦簇一条命?” 第33章 兴师问罪 见柳凝妆越说越过分,别亭兰起身下床去安抚。 花锦簇将催雪拉到一边,道:“柳城主多大了?” 催雪道:“除了调调小姐,柳城主是最小的,十五岁。” 花锦簇想了一遍,在她认识的人当中,应是路东西最小,她才八岁。 之前听闻柳凝妆故意抬高回首城锦缎的价格,以此相逼,叶瑟浓也未反击,想必,一来是看在别亭兰的面子上,二来也可能是因柳凝妆年龄小,叶瑟浓不想与一个小孩计较。 她转身看向柳凝妆,年纪虽小,但个头不算矮。 她沏好茶递到柳凝妆面前,道:“柳城主,亭兰的眼睛我会医好的,你先不要着急。” 柳凝妆丝毫不领情,抬手一挥,茶水撒了一地。 花锦簇被烫得倒吸一口冷气,手指瞬间泛红,一想到此时毕竟因自己而起,她只好忍着。 “锦簇你没事吧?”别亭兰拿出手帕忙擦掉花锦簇手上的茶叶,愠道:“柳凝妆,你发什么脾气?这里是叶府,你收敛一点好不好?你不喊锦簇姐姐也就罢了,还打翻茶杯?眼睛是我自己的,就算医不好,我也认了,我这个苦主都没说什么,你不依不饶些什么?” “我不依不饶?”柳凝妆心中团着一股火,她只会喊别亭兰姐姐,才不会喊别人姐姐,她看向花锦簇道:“你刚才说会医好兰姐姐,如果医不好,我拿你眼睛来换!” 闻言,花锦簇的双眼顿时疼得眨了一下,好像眼睛马上就要被柳凝妆挖走似的。 “听说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谢了之刚进屋便看到一地狼藉,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茶怎么不喝?” 别亭兰道:“二小姐,凝妆不懂事,惊扰你了,不过她很快就回锦城了。” 谢了之道:“原来是柳城主大驾。最近府里事情比较多,听说姐姐掌管的小轩窗出了事,所以这段时间,不是叶家的人最好不要留在府里。” 此话一出,花锦簇、别亭兰和柳凝妆顿觉心中不适,恨不得现在迈一脚就能踏出叶府的大门。 花锦簇道:“二小姐,小轩窗出什么事了?阿浓会不会有危险?” 柳凝妆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道:“本城主在叶府的时间都比你长,你一个在府外长大的野孩子也算叶家人?叶府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是不是以后随便在外面拎个乞丐臭虫进府,百年之后也能入叶府祠堂?” 谢了之被怼的七窍生烟,她听说过柳凝妆的事迹,但没想到锦城城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嚣张? “柳城主,我劝你啊,做人还是要谦抑一些,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你的兰姐姐谨言慎行,否则,你兰姐姐伤的可不止是一只眼睛哦。” “你威胁我?”柳凝妆站起身,冲过去扬起手打向谢了之。 谢了之本能想反抗,但心有顾虑,又收回攻势,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花锦簇见谢了之的嘴角都出血了,忙上前扶住她,道:“柳城主你今天是专程来叶府闹事的吗?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有气冲我撒就好,不要牵连旁人。” 第42章 别亭兰强拉着柳凝妆的胳膊,生怕她再冲动动手。 柳凝妆道:“好啊,就冲你来。”说着她一手拽一个,就要带着别亭兰和花锦簇离开,拖拽间已经到了外面的院子,小路旁的花盆碎了好几个。 花锦簇道:“你要带我去哪?” “锦城。” “我不去,我要等阿浓回府才行。” “怎么,想等救兵啊?” 方才一直默默不作声的催雪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柳凝妆面前,道:“你不能带走她们。” 柳凝妆道:“兰姐姐是我的人,她在你们府里受了伤,我便有理由带走她,花锦簇这个庸医不是你们叶府的人,我要带走,你们也管不着。” 催雪道:“不行,锦簇姑娘你不能带走,得等我们大小姐回府。” 柳凝妆没了耐心,不想和一个丫头多费口舌,道:“让开!!” 花锦簇的胳膊被柳凝妆紧紧攥着,她没想到柳凝妆力气这么大,竟挣脱不开,“你这样冲动,对你兰姐姐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你让亭兰留在叶府,她伤好得会更快些。” 催雪急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带走锦簇姑娘,锦簇也是叶府的人。” 柳凝妆驻足,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 催雪急得跺脚,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锦簇是我们回首城的城主夫人,你不能带走城主夫人。” 此话一出,惊呆众人。 花锦簇道:“催雪你在胡诌些什么?” 催雪补充道:“未来的,未来的夫人。” 柳凝妆倒是来了兴致,她挑衅般的看向谢了之,道:“城主夫人?好玩好玩。不知这回首城未来的城主会是谁呢?我是越来越期待了。” 那还用问吗,催雪一想到谢了之还在场,道:“总之,你不能带走锦簇。” 柳凝妆道:“听你这么说,我更想带走了。”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襄音来了:“催雪,让开路,让柳城主走,你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竟敢拦主子的去路。” 催雪退到一旁,道:“嬷嬷,我....” 襄音道:“柳城主亲自来叶府邀请锦簇姑娘去兰栖宫做客,如此诚意,我们叶府没有拒绝的道理。” 柳凝妆道:“还是襄音嬷嬷明事理。” 谢了之道:“襄音,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襄音道:“自然是夫人的意思。” 花锦簇被柳凝妆拎着衣领,边走边喊道:“襄音你再帮我去夫人那争取争取,我不想去锦城,我不要去锦城!” 眼见花锦簇被柳凝妆塞进马车,催雪也只能干着急,只盼着大小姐能快点回府。 催雪跑到谢了之面前,求助道:“二小姐,你帮帮锦簇。” 谢了之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忽然想起叶瑟浓之前说过的话,由她当家作主的叶府才会是锦簇的后盾。 谢了之道:“夫人的意思,我又能如何?” 马车内,花锦簇特意选了个离柳凝妆远的位置坐下,道:“柳城主,我还能回回首城吗?” 别亭兰道:“锦簇,你就当去兰栖宫玩几天,等过一阵子,我再把你送回去。” 柳凝妆闭目养神,道:“把兰姐姐医好了什么都好说。” 花锦簇从此刻便开始计划抵达锦城之后的事了。 方才事发突然,走的匆忙,叶府那些治疗眼疾的药材都未带上,特别是活磁石,不知锦城能不能找到那些药材。 “亭兰,谢了之提到的小轩窗,你知道是什么吗?” 别亭兰道:“收集各方情报,处理秘密任务的地方,是叶瑟浓一手培养起来的。” “那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别亭兰摇摇头,见花锦簇一副质疑的样子,道:“叶瑟浓不是什么事都会告诉我,我是真的不知。” 花锦簇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闻小轩窗的小莲姑娘没了。”柳凝妆睁开双眼,道:“在兰姐姐受伤的那一刻,在你冒充兰姐姐的字迹给我回信的那一刻,叶瑟浓便知瞒不住我,我定会来叶府兴师问罪。她每日派小轩窗的人打探我的行踪,想知晓我何时到回首城,以便提前应对,护你周全,可是有人偏偏不想让叶瑟浓如意,截了消息,还杀了人。” 花锦簇双手冰凉,道:“何至于到杀人的地步?” 柳凝妆道:“你年龄比我大,但心智却不如我成熟。” 别亭兰道:“你少说几句吧。锦簇只是不想把事情想那么复杂,不像你,遇到事情就往坏的方面想。” 柳凝妆道:“既然兰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说几句,花锦簇,这次小轩窗出事如果不尽快揪出幕后黑手,下次出事的就是叶瑟浓了。叶瑟浓这段时间估计无暇顾及你,你跟我回锦城,一边替兰姐姐治病,一边躲避纷争,也未尝不可。” 花锦簇抬眸审视着柳凝妆,她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这柳城主嚣张是真的,聪明也是真的。难怪小小年纪便坐上了城主之位,若柳凝妆只有天真无邪,估计早就被暗算成骨灰了。 花锦簇道:“谢谢柳城主了,还是你想的周到。” 别亭兰道:“锦簇,你别夸她了,再夸她就要去大闹天宫了。她是城主,手底下那么多人,耳聪目明,自然比你知道的多些。” 柳凝妆道:“现在说谢谢早了些,如果你医不好兰姐姐的眼睛,你...” 话还未说完,别亭兰一掌打在柳凝妆的胳膊上,道:“还有完没完,闭嘴。” 花锦簇想着方才柳凝妆说过的话,那个对小轩窗动手的人,除了不想让阿浓知晓柳凝妆来了回首城,消弱小轩窗实力以外,还不想让自己留在叶府,难道是叶知秋叶城主做的?叶城主一直不喜自己留在府里,但叶城主没理由对小轩窗动手吧?那毕竟是叶瑟浓多年的心血。 别亭兰道:“锦簇,你不用担心,瑟浓会护自己周全。” 花锦簇点点头,道:“亭兰,你眼睛还没好,闭上眼睛养养神。” “好。” 别亭兰闭上双眼,靠在车壁上。 花锦簇掀开车帘,将胳膊搭在车窗上,下巴搭在小臂上遥望远处的风景。 回想休与村的点点滴滴。 村子迁走后,也不知秋池适不适应新的村子?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姥姥有没有在她面前埋怨过自己?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呢?如果换成是秋池遇到这种事情,她会怎么做呢? 想着想着,竟睡了过去.... 现实中看不到的东西,只能去梦里相会了。 第34章 花至兰栖 柳醉春烟,锦城官道杨柳依依。 马车里,花锦簇将手探出窗外,拨弄道路两旁的柳枝,这密密麻麻的柳枝,犹如步障,让人看不清路的尽头。听说锦城有折柳送别的风俗,如此看来,大部分锦城之人不用体会离别之苦。 此次来锦与上一次的心境大不相同,虽说这一路上山水连绵,一里一景,但花锦簇却无心欣赏。别亭兰的眼疾像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她除了要琢磨眼疾治疗的方法,还在担心叶瑟浓小轩窗的事。 她越是想,越觉得治疗眼疾的方子已经没有再优化的余地了。她心灰意冷的看向车内的两人,别亭兰刚换了眼纱,正趴在柳凝妆腿上熟睡着,柳凝妆靠在车壁上假寐。 “这条路之前来的时候怎么没见过?”花锦簇问道。 柳凝妆闭着眼答道:“我带你走的是官道,而叶瑟浓抄的小路。她总是这样,仗着自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不走寻常路。” 花锦簇驳道:“她才不是三脚猫功夫,阿浓身手很好,起码比你强。”虽说她目前身处锦城,寄人篱下,还欠亭兰一只眼睛,但她还是要驳一驳,一直唯唯诺诺的对身体可不好。 柳凝妆没料到花锦簇会驳斥她,睁开双眼,道:“她若是习惯性走官道,怎会遇到你?” “什么意思?”花锦簇不明白这走不走官道和遇不遇到自己有什么关系? 柳凝妆似乎不满花锦簇的呆笨,又闭起双眼不搭话,寂静片刻后,终是睁开眼忍不住道:“休与村坐落于卦山之中,与世隔绝,外人根本找不到进村子的入口,那你和叶瑟浓怎么认识的?定是她为了求捷径,走了小路,然后遇到了功夫比她还强的劫匪,她一时不敌,昏死在竹林,而你恰好出村救了她...懂了吗?” 花锦簇没想到柳凝妆打听到这么多事情,连竹林初遇的事情都知道。叶瑟浓因何昏死在竹林,她的确不知,再次相见叶瑟浓也从未提起,她也没再追问,但柳凝妆所说的劫匪杀人恕她不能苟同。 “你时时刻刻在盯着阿浓?我都有些怀疑那些所谓的劫匪是你的人伪装的。” 柳凝妆闻到了一股醋意和一丝丝敌意,道:“我有资格把兰姐姐身边的人都查清楚。” “这其中也包括我?” “自然。” 花锦簇盯着柳凝妆,一言不发,连柳凝妆都知道休与村的存在,说明休与村已不能置身事外了,难怪姥姥要迁村,姥姥也许早就料到一旦村子里的人踏足尘世,休与村暴露在世人面前便是早晚的事。 第43章 柳凝妆被盯得发毛,解释道:“我没派人杀叶瑟浓,背后搞小动作不是本城主的作风。你怀疑我,有证据吗?” 花锦簇当然知道不是柳凝妆派人杀的,就像她自己解释的那样,她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对付人,但花锦簇不想放过吓唬锦城城主的机会,道:“阿浓和你兰姐姐关系好,你难道不吃醋吗?不嫉妒吗?你说我有没有理由怀疑你?如果我把这件事告你兰姐姐,你兰姐姐就算信你,那颗怀疑你的种子也会在你兰姐姐心中渐渐萌芽。” 柳凝妆有些激动,想要起身与花锦簇好好争辩争辩,花锦簇指了指正在熟睡的别亭兰,柳凝妆无奈,又乖乖坐下。 “我就算吃醋嫉妒,但我从未怀疑过叶瑟浓的品行,我若是杀了叶瑟浓,兰姐姐肯定会和我绝交的。” 花锦簇道:“既然你心里认同她,希望柳城主下次看到阿浓态度能稍稍好些。” 柳凝妆道:“我态度不好还不是因为你太好说话了。” 花锦簇一脸懵,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柳凝妆道:“如果兰姐姐去叶府,你死缠烂打,争风吃醋,每天和叶瑟浓闹,不赶走兰姐姐誓不罢休,我至于和兰姐姐分开这么久吗?” 花锦簇一时语塞:“我....你....那....你果真还是个小孩儿....不成熟。” 柳凝妆道:“多谢提醒,我自然没你老。” “我才过了两个十年,哪里老了?” “我们几个就数你最老。” 在这个问题上,花锦簇不想再辩,再辩也无意,她不想再和柳凝妆呆在一个马车里,想出去透透气,她掀开车帘,问道:“春眠,快到了吗?” “快了。” 柳凝妆道:“你冒充兰姐姐给我回的信,我已经放叶瑟浓屋里了,相信她此时已经看到了。” 花锦簇强颜欢笑,柳凝妆是知道怎么做能让自己尴尬的,道:“那我正好去锦城避一避,多谢柳城主收留了。” 春眠长“吁”一声,马车刚停,花锦簇拿起药箱便迫不及待的下车。 柳凝妆叫醒别亭兰,牵着手下了马车。 花锦簇眺望远方,道:“锦城果真不大,小锦城名副其实。” 柳凝妆也不甘示弱,道:“失策,失策,应该让你赶马车才对,毕竟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别亭兰打着哈欠,道:“你们是在吵架吗?” 柳凝妆微微一笑,道:“没有兰姐姐,花锦簇毕竟一直窝在一个地方,没怎么见过世面,我们要体谅她。” 花锦簇皮笑肉不笑,暗道,不能和小孩一般见识。 她环顾四周,整体来看兰栖宫远不及叶府宏大。 她跟着柳凝妆来到宫内,院里种着几颗高大的桂花树,漏窗墙上的壁画很是吸引人,色彩鲜明,线条流畅,人物的细节都经过精心的刻画与琢磨,从笔触的痕迹可以看得出作画之人对画中之人的珍视。 “亭兰,这画中之人是你吗?” 别亭兰道:“锦簇,别看了,怪难为情的,凝妆乖乖把我画得太美了,我哪有画里那么好看。” 花锦簇道:“那说明你在柳城主心里美若天仙。” 别亭兰道:“我说过好几次,她不听,说是要把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都画下来,这样我不在锦城的时候,她还能睹画思人。” 听到这,花锦簇有一瞬间后悔没有随身携带叶瑟浓的小像了。 “锦簇,来我房间看看。” 花锦簇来到别亭兰闺房。 一进屋,一扇双面绣屏风映入眼帘,只一眼,花锦簇便看出其中一面绣的是回首城的景致,而另一面绣的则是一个府邸,虽然别亭兰没明确告知,但花锦簇猜想,大概是别府。 绣面光彩夺目,色泽鲜明,丝线精细均匀,疏密一致,针法走势一气呵成,屏风上的兰花与柳叶在光影的流动下栩栩如生,尽显亲昵之态。 她本以为那顶水滴兰花轿已是极致,却没想到在兰栖宫还有个惊喜等着自己发现。难怪叶瑟浓对别亭兰的双面绣评价那么高,如今得以一见,果真不负盛名。 堪称仙品。 “亭兰,我可以摸一摸嘛?” 别亭兰道:“当然可以了,不让你摸就不带你进来了。” “水水,我要洗手,这么好的绣品,一定要不染一尘才好。” 花锦簇洗好后,方才小心翼翼的触摸上去,生怕惊了丝线。 正意犹未尽之时,柳凝妆吩咐路过的侍女,道:“把厢房打扫出来。” “是。” 花锦簇道:“有房间住真不错,我还以为我会以天为盖,以地为榻呢。” 柳凝妆道:“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花锦簇认怂道:“柳城主不必如此有求必应,我的愿望就不劳烦柳城主了。这段时间你兰姐姐需要配合我治疗眼睛,你没事就不要过来喽。” 她递给柳凝妆一个方子,道:“柳城主,劳烦你亲自去医馆按方抓药,特别是活磁石,不易寻得,柳城主要多多费心哦。” 柳凝妆一把夺过方子,愤愤离去。 春晓见自家小姐回来了,很是欣喜,自邘国分别后,她还没见过小姐。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春晓眼泪汪汪道。 花锦簇有些心虚,道:“春晓,你别哭啊,我会医好你家小姐的。该换药了,扶你家小姐回房吧。” 二人依言,左右搀扶着别亭兰回了房。 春眠提醒道:“春晓不许再哭了,锦簇姑娘心里本来已经很内疚了,你总哭不是更让她着急嘛。” 别亭兰道:“春晓也是太担心我,不过我的眼睛本来就不太好用,只不过是糟糕和更糟糕的区别,你们不用替我觉得可惜,没什么可惜的。” 花锦簇拿着调好的药膏,找来新的眼纱,道:“亭兰,这锦城的面料果真比外面的好,这款面料摸着很舒服,触感清凉,不闷皮肤,用作眼纱再适合不过了。” 别亭兰道:“这应该是新出的素绫纱,融合了绫和纱的优势,估计还没传到回首城,你回去的时候带上几匹。” “回去的事不着急,你的眼疾是最重要的事情。”花锦簇将眼纱换好,并拜托春眠、春晓找来更多的素绫纱,以作备用。 待别亭兰睡下后,花锦簇方才离开。 她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一半是因锦城的天气比回首城湿热,一半是因担心别亭兰的眼疾一直不见好转,着实令人焦虑。 她随手摘下一片巴掌大小的叶片扇动着,脸上顿感一阵清凉,道:“小叶子,对不住了,借你用用。小叶子?小叶子,亭兰就经常喊你小叶子,小叶子挺好听。” 到了厢房,花锦簇见春晓在屋里忙碌着,道:“春晓姑娘,几日不见,你越来越好看了,你怎么没守着你家小姐?” 春晓捋了捋额间的发丝,羞道:“小姐有春眠陪着,我来看看你缺些什么。” 花锦簇道:“多谢春晓姑娘,我也住不了几日,缺些东西也无妨。不过眼下我真的很想洗个澡,你能帮我准备沐桶和热水吗?” 春晓垂着头,道:“花女医,春晓很想帮忙,但城主特意吩咐过我们不许帮你。” 花锦簇咬牙切齿道:“哼!不和小孩一般见识,怎么能和小孩一般见识呢?” 春晓道:“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剩下的你自己来。” 花锦簇喜上眉梢,连道好几声“好。” 一阵忙碌后,待花锦簇将沐桶、热水搬进厢房,身上又出了不少汗,她将门窗封好,指尖探入水中,温热的触感席卷全身。春晓还贴心的在沐桶里放了些沉香屑。 花锦簇找来屋里的屏风,匆匆换下湿衣,将整个人泡进去。 花锦簇舒服得忍不住“哇。”了一声,身体在暖流的包裹下,疲倦烦恼一丝一缕的从四肢百骸倾泻而出,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水波轻柔的漾起,拍打在身上,她仿佛又回到了休与村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真想一直沉沦在沐桶里,再也不出来。 一夜好眠。 昨晚泡得久,花锦簇担心寒气入体,早早醒来给自己泡了杯艾草茶,暖身驱寒。 她抱着昨日换下的旧衣,找来春晓,塞给春晓两个铜板,道:“春晓,帮我洗一下衣服。” 春晓道:“可是,可是...” 花锦簇慢条斯理道:“你们柳城主只是说了不让你帮我,什么是帮忙呢?就是你既出钱又出力,我什么都不干,这叫帮忙,柳城主又没说不让你挣我的钱,我给钱,你出力,这不算帮,对吧,春晓?况且,对柳凝妆来说,我劳心也好,破财也罢,她看在眼里都高兴。” 春晓点点头,道:“那我去告诉其他姐妹,让她们都过来挣你的钱。” 花锦簇重重的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送走春晓后,花锦簇的肚子已经快饿到极限了,昨日的晚膳她便没吃,今日的早膳也没来的及光顾,身体是自己的,饭还是要吃,她安抚着肚皮,疾步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第44章 一进厨房便风卷残云般的吃起来。 正吃得酣畅之时,几包药材从天而降,顿时将整个饭桌填满。 花锦簇抬头看了一眼,紧接着低下头自顾自吃着。 “你要的给你找来了,兰姐姐的眼睛什么时候好?” 花锦簇道:“坐牢还能有口饭吃呢,我这个庸医不吃饱怎么有心思治病。”她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道:“这衣服是你安排给我的吧?你给我你家丫头穿的衣服,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只不过...下次能不能给个合身一些的呢,这衣服都能装下两个我了。如果让阿浓看到我这副样子,她会嫌弃我的。” 柳凝妆道:“你放心,她不会见到你这个样子,她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 花锦簇道:“你是不是打听到什么了?” “你医好兰姐姐,我就告诉你。” “我吃好了。”花锦簇放下手里的东西,揩嘴、擦手,拿着那几味药直奔别亭兰的住处。 “活磁石找到了吧?” 柳凝妆见花锦簇怀疑自己,抱胸而立,道:“我是城主。” 她是城主,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花锦簇道:“好,你厉害。” 和柳凝妆相处的这几日,花锦簇越来越同情、理解别亭兰。 同样的方子,同样的医者,同样的病患,不一样的心境。 花锦簇给别亭兰换上柳凝妆新抓的方子,若这次不成,她估计只能带着一只眼睛回叶府了....柳凝妆的话绝对不只是吓吓自己。 “给我个期限,我不可能无限期的等你。”柳凝妆道。 花锦簇在眼纱的末端挽了个蝴蝶结,缓缓道:“半月。” “好,我等你半月。”话落,柳凝妆便离开。 别亭兰安慰道:“锦簇,你别担心,凝妆她是关心则乱,一乱便失了方寸,就像那个喷瓜,一点就炸,她本质不坏。” 花锦簇道:“亭兰,我担心柳城主责罚于我,不假,但我更担心你的眼睛,我担心我最后白忙一场,还是医不好你。” 别亭兰道:“我这不是还有一只眼睛可以用嘛。” 花锦簇眉梢微微抬起,仿佛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第35章 甘之如饴 这段时日,花锦簇的衣食有春晓和那些姐妹帮忙打理,她便有更多的心思放在别亭兰的眼疾上。 日复一日,半月之期已至。 兰栖宫内,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拭目以待。 最紧张的当属两人。 花锦簇掀眼纱的手微微颤抖,别亭兰的鼻息也隐隐打颤。 终于花锦簇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亭兰,能看见吗?” 别亭兰脸色僵了一瞬,随即扯起一丝微笑,道:“能看到了。” 春眠、春晓高兴的抱在一起。 花锦簇心里刚松一口气,却见柳凝妆绕至别亭兰身后,挡住别亭兰的左眼,拿出她新购置的手衣,在别亭兰眼前晃了晃,道:“兰姐姐,这手衣是我新买的,你看看这个颜色你喜欢吗?” 别亭兰茫然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动,道:“喜欢,凝妆乖乖送什么我都喜欢。” 柳凝妆道:“那姐姐说这是什么颜色?” 别亭兰心跳加速,柳凝妆问得轻柔,她却听得心惊肉跳,只因她太了解柳凝妆了,柔声细语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怒意。 别亭兰动了动脑袋,想以左眼视物。 柳凝妆道:“不许动。” 别亭兰悬在半空的手指一颤,一阵酸涩涌上心头。柳凝妆平日送了她不少手衣,各种颜色的都有,但唯独蓝色最少。 “窃蓝。” 花锦簇一怔,她方才还不明白柳凝妆为何要如此,眼下全明白了。那手衣分明是月白色,亭兰却说是窃蓝,这月白可比窃蓝浅上好几分。 柳凝妆眉头紧锁,全身怒气好似凝结在眉心,道:“很好。” 花锦簇垂着头,不敢去看别亭兰和柳凝妆哪怕是一个眼神,虽然柳凝妆一言不发,但她知道,柳凝妆在等自己主动开口。 柳凝妆将手衣扔到床榻之上,道:“照顾好兰姐姐,不许出屋。” 别亭兰看向床榻之上那月白色手衣,知道自己猜错了,她抓住柳凝妆的手,道:“凝妆,你放锦簇离开吧,少用一只眼睛没什么的。” 见柳凝妆仍未松口,别亭兰又道:“你之前百般无理取闹,叶瑟浓念你年龄尚小,并未与你计较,但这次不一样,倘若锦簇因你受伤,此次叶瑟浓定不会善罢甘休,相信姐姐的话,没人比我更了解叶瑟浓,她不会放过你的。” 别亭兰最后这句话落在花锦簇和柳凝妆耳中,格外刺耳,让人听了有些不适,花锦簇心中的不适源于醋意,而柳凝妆则是恨意。 “那你了解我吗?兰姐姐你是知她更多些?还是知我更多些?”柳凝妆甩开别亭兰的手,转身离开,独留别亭兰默默拭泪。 柳凝妆没想到她的兰姐姐为了护花锦簇竟作到这个份上,为了花锦簇的安危,竟然撒谎骗自己,竟然连自己的眼睛都不要了,一时间,嫉妒和愤怒并驾齐驱,让本就残存的一丝理智在霎那间烟消云散。 花锦簇本想嘱咐亭兰多休息,不要伤神,但她不敢喊出别亭兰的名字,她不想让柳凝妆误以为自己是在向别亭兰求助。 花锦簇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仿佛下一刻眼睛就要被迫离开自己,该面对的就面对吧,没什么的,就像别亭兰所说的那样,少用一只眼没什么,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思绪紧绷间她已被柳凝妆强行拽到兰栖宫的律阁之中。 律阁,她之前在春晓那里打听过,刑罚之地,不宜靠近。 没想到她一只脚刚迈进阁内,身后便出现两根棍子,持棍之人随即将大门关闭。 猝不及防间,花锦簇整个人被打趴在地,嘴角溢血。她本以为柳凝妆会先礼后兵,先文后武,或者干脆看在自己这段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自己一马。 看来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又或是自己低估了别亭兰在柳凝妆心中的份量。 花锦簇抹掉嘴角的血渍,缓缓站起,膝盖却又迎来重重一脚,栽倒在地。 她回头看向身后之人,守门人是两个壮汉,怪不得打在身上那么疼。 “这是进律阁的见面礼,可还受得住?” 花锦簇道:“柳城主你的理智在哪里?” 柳凝妆站在高处俯瞰着她:“律阁不是讲理智的地方。在力气方面,他们总是占优势的,所以我特意找来这两个健壮的仆从替我把守这律阁,有命进,无命出。” 花锦簇以为柳凝妆最多是想要自己的一只眼睛,却没想到她竟想要自己的命。别亭兰的眼睛她确实很抱歉,但不代表她要一直背负着这个阴影:“你兰姐姐的眼疾我很抱歉,我有责任,但不至于让你夺我性命,你可知是你兰姐姐主动找的我,在医治前,我将最坏的结果曾告知过你兰姐姐,亭兰尚能心平气和,你为何不能呢?” 柳凝妆指了指四周已干涸的血渍,道:“你看看,这些都是前面那些人留下的,不甘心,不死心,总想在奔赴黄泉之前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花锦簇扫了眼四周,不看还好,一看几乎魂不附体。 两边的洼地上,耳朵,舌头、断指、鼻子...零零散散,死气沉沉的僵在地上,地面已被血色覆盖,看不出一点本来的颜色。 花锦簇急忙别过头,不敢再去看,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没想到柳凝妆小小年纪,手段竟然如此狠辣。 柳凝妆扔给花锦簇一把匕首,道:“是你先亲手了结自己,我再挖你眼睛?还是我先挖你眼睛,你再亲手了结自己呢?” 逃是逃不走了,就连门口那两个人她都打不过,更别说柳凝妆了,道:“柳城主,你相信宿命吗?” 柳凝妆道:“对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叶瑟浓的消息吗,她新认的那个妹妹可不是什么好人。你的宿命就是死在我的匕首之下,叶瑟浓的宿命就是死在她妹妹的暗算之中,这就是我相信的宿命。你不会武,我便不用武,只拼力气如何?” 柳凝妆这话看似公平,但实则颇有心机,习武之人就算不用武单凭力气,也不是自己可以相抗衡的。 “我觉得不怎么样。”花锦簇射出袖针,她本欲像上次偷袭弓逐末那样,刺中柳凝妆的安眠穴,奈何柳凝妆反应太快,都被她轻易躲开了。 言语间,柳凝妆手中的匕首渐渐逼近,花锦簇颤颤巍巍的握住柳凝妆的手腕,抵挡对方的进攻,道:“柳凝妆,你有没有想过你兰姐姐的眼睛可能会好,你再给我些时间。” 柳凝妆充耳不闻,手上力道丝毫不减。 匕首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数根弦丝破门而入,宛如从天劈下的惊雷,弦丝紧紧绕在守门人的颈间,柳凝妆手里的匕首也被弦丝打落,飞落一旁。 阿浓,是阿浓来了,花锦簇心中欣喜。 第45章 叶瑟浓踹门而入,径直走到花锦簇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可有受伤?” 花锦簇一个前倾,抱住叶瑟浓,道:“我差一点就看不到你了,谢谢你来得这么及时。”脸还时不时触碰叶瑟浓羞红的耳朵。 柳凝妆质问道:“你竟赶来了?!!”她明明探到谢了之绊住了叶瑟浓啊。 叶瑟浓本欲好好教训一下柳凝妆,但别亭兰冲了进来,道:“小叶子,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再饶她一次吧?凝妆就是太心疼我了,所以才会如此。” 今日若是没有别亭兰带路,她不会这么快找到律阁,救下阿簇,叶瑟浓道:“我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她很多次了。” 别亭兰见状,转眸看向花锦簇,希望花锦簇可以说说情,却不料叶瑟浓竟昏了过去。 花锦簇大惊失色,忙背起叶瑟浓赶往兰栖宫。 叶瑟浓一走,柳凝妆立马道:“兰姐姐,你干嘛低三下气的,我还怕她不成。” 别亭兰脸色难堪,一个巴掌打在柳凝妆的脸上,伤心道:“别喊我兰姐姐!你只知我行我素,哪会在乎什么因果!”话落,转身离去。 柳凝妆站在原地,盯着地面,愣了许久,而后看向门口早已没了气的男仆,看来,过几日她又得去外面物色新的守阁人了。 兰栖宫厢房,花锦簇忍着后背处的剧痛,将还在昏睡的叶瑟浓缓缓放到床上,她将叶瑟浓身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外伤,才松了口气,跪坐在床边。 “花女医,我去备些吃的。”春晓自觉退了出去,关好门,守在外面。 花锦簇目不转睛的盯着叶瑟浓的睡脸,注目良久才道:“你一定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赶来的吧?否则也不会累成这个样子。” 说着,她又掖了掖被角,声音哽咽道:“你知道吗,在我以为...我就要看不见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后悔为什么以前没多看看你的样子,那一刻你的一颦一笑,习武时的样子,吃饭时的样子,高兴、难过、生气的样子一下子都出现在我脑海里...阿浓,你快醒过来吧,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你。” “不吵你了,你好好睡吧。”花锦簇默默拭泪,拿起一旁的锦瑟,将上面的泥水擦拭干净。叶瑟浓随身戴着锦瑟,如今锦瑟沾了泥,是叶瑟浓来时的路上摔了?还是和别人打了一架?还是只是锦瑟一不小心掉地上,叶瑟浓捡起来,因为着急赶路,没有弄干净呢? 花锦簇胡思乱想着,不放心的再次掀开叶瑟浓的衣裳,想再检查一遍。 “怎么,想趁人之危啊?” 花锦簇正在解衿带的手戛然而止,她看向醒着的叶瑟浓,急忙缩回双手,慌张的解释道:“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叶瑟浓脸上挂着笑意,道:“你刚才不都看了一遍了吗?” 花锦簇哽咽道:“你早醒了是不是?” 叶瑟浓微笑点头,道:“不过,我确实很累。” 花锦簇嘀咕道:“还有心力戏耍我,我真后悔刚刚没有趁人之危,亏了,亏了。” 叶瑟浓道:“是不是没看够?要不本小姐亲自脱衣,让你再看一遍?”说着,便要宽衣解带。 花锦簇急忙按住叶瑟浓的手,道:“这里是云栖宫,谨言慎行好不好?” “阿簇。”叶瑟浓看着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脸,终是没忍住,倾身吻了上去。 花锦簇尽管后背很痛,却也甘之如饴。 第36章 雨过天晴 清晨,窗外细雨蒙蒙。 叶瑟浓起床用完早膳便去了别亭兰住处。自她至兰栖宫那日起,第一件事便是去律阁救她的阿簇,还不曾过问别亭兰的眼疾,她多关心别亭兰的事,或许兰栖宫的人对花锦簇的怨怼就会少些。 屋内,花锦簇听着雨声,赖床不起,若换作是在叶府或者休与村,她定要睡到雨声渐歇才可,但她眼下在兰栖宫,亭兰那里还有一笔债未还,她着实无法心安理得的躺着。 她披着叶瑟浓的外袍,走至屋檐下。 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雨声越来越清晰,花盆积满了雨水,泛起一圈圈涟漪,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汇聚于小院之中,院子里花草的颜色在细雨的洗涤下都亮了几分。 花锦簇此时的心情如这天空一般,乌云密布,声泪俱下。 透过层层雨幕,花锦簇见叶瑟浓从水榭那边跑来,欢脱的像只小兔子。 “什么事这么开心?”花锦簇迎上去问道。 叶瑟浓缓了缓,道:“亭兰好了,她能看见了,而且比之前看得更清楚。” 花锦簇有一瞬的恍惚,她扶住叶瑟浓的胳膊,别亭兰终于好了,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再也不怕面对别亭兰,再也不怕面对兰栖宫的任何人,她终于医好她了。以后在叶瑟浓面前,她也可以大胆坦诚,肆无忌惮、落落大方的提起别亭兰这个名字。 花锦簇缓缓走向雨幕之中,任细碎的雨水打湿头发,她抬头看向天空,雨滴伴着泪水从脸颊滑落,心中的那把枷锁被雨水融化,她的心自由了。 叶瑟浓从屋里寻来油纸伞打在花锦簇身上,雨水淋湿了大半个肩头。 花锦簇将伞推向叶瑟浓那边,道:“走,回叶府。” 叶瑟浓微讶,道:“你不去看看?” 花锦簇道:“不去看了,好了就行。不过,如果你想看,你可以留下来,我自己回去便好。” 叶瑟浓忙道:“我刚刚看过了,我和你回家。” 花锦簇道:“我方才的话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我是说真的,你想看可以多住几日。” “我说的也是真的。”叶瑟浓发自肺腑的说着,就差指天誓日了。 花锦簇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转身回屋写下治疗眼疾的方子,相信不久之后亭兰的另一只眼睛也会更胜从前。 她换回自己的衣服,拿着药箱,和叶瑟浓冒雨前行。 花锦簇再次经过来时路过的那片柳林,半个多月不见,柳条又染了几分新绿。 叶瑟浓心中不禁惋惜,别亭兰眼疾已彻底好了,她本来还想去找柳凝妆好好理论一番,强掳花锦簇到锦城,不仅住的差,吃的也差,还让花锦簇穿不合身的衣裳,最可气的是还把花锦簇关进了律阁...如今,她柳凝妆是满意了,但她心里倒是窝火了。 花锦簇道:“阿浓,想什么呢?” 叶瑟浓道:“你在律阁可有受伤?” 花锦簇摸了摸肩膀,道:“后背挨了两下,别的倒是没什么。” 话音刚落,叶瑟浓便凑上前,想看花锦簇的伤势。 花锦簇忙按住衣扣,道:“你干嘛?” “看伤势啊?” “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什么醉翁?什么酒?” “你可是饱读诗书的叶府大小姐,可别在我面前装白丁。虞夫人给你起名字的时候,是不是预见了什么?” “怎么说?” “我觉得你以后别叫‘瑟’浓了,改叫‘色’浓吧,好‘色’的色,很适合你。” 叶瑟浓第一次听别人调侃自己的名字,她牢牢搂住花锦簇的胳膊,靠在花锦簇的肩膀上,道:“阿簇,你冤枉我了,我承认是有一点,但人家更多的是担心你的伤势,听话,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再说咱俩都亲亲了...” “你闭嘴,你还说,要不是上次你搂得太紧,太用力,我背上的伤说不定早好了。” “当时人家不知道嘛。”叶瑟浓忽然委屈道:“你当时流泪原来是因为背上的伤啊?我还以为...” “阿浓,我发现你变了,你是一直都如此?还是变了呢?” “人本就是多面的,锦簇姑娘看到的每一面都是真实的大小姐。” 花锦簇都差点忘了外面还有个赶车的,她推开车门,看向正在赶车的姑娘,打扮不像叶府的丫头,道:“你是小轩窗的女郎?” “还不傻,我叫玉壶。” “傻?我什么时候傻了?我傻过吗?叶瑟浓平日里在你们面前都是怎么说我的?” 花锦簇颇为不服气,还没等玉壶回答,便被叶瑟浓揪了进去,扑了个满怀。 花锦簇道:“刚刚你说的话,玉壶都听到了。” “我知道。” “你就不担心你的言行会传遍整个小轩窗?” “我都是跟着玉壶学的,玉壶平时就这样。” 花锦簇了然,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时下梁不正也会影响上梁。 “这次催雪怎么没陪你出来?” “她不会武功,我出远门一般都不会带她。” 有件事花锦簇不知当不当问,但仍问道:“我听二小姐说小轩窗出了事?都处理好了么?” 叶瑟浓顿了片刻道:“我那个妹妹真是关心我啊,连我的小轩窗她都要盯着。你放心好了,小轩窗没事,我也不会有事。不过我真有件事要告诉你。” 花锦簇求索般的看向叶瑟浓。 第46章 “同样的药方,在回首城没有医好别亭兰的眼疾,却在兰栖宫医好了,阿浓,你有没有想过其中缘由?” 叶瑟浓的提醒让她醍醐灌顶,先前她不是没疑惑过,但也只是单纯的疑惑,并没有深想,或许之前的药效没有完全发挥,到了锦城,时日一长,身体完全吸收,别亭兰才得以重见光明。 花锦簇道:“有人不想让别亭兰看见?在药里动了手脚?那人和别亭兰有仇?” 玉壶隔着车门打趣道:“说你简单你还真不复杂。” 花锦簇转头看向叶瑟浓道:“玉壶什么意思?” 叶瑟浓道:“你不用理她,明白她的话不一定是件好事。不过,那人应该不是针对别亭兰,别亭兰本就有眼疾,况且你只医治了一只眼睛,那人弄瞎亭兰一只眼图什么呢?” 花锦簇道:“那就是针对我?” “大小姐,锦簇姑娘不简单啊。”玉壶道。 这次换作叶瑟浓觉得玉壶碍事了,二话不说点了玉壶的哑穴。 花锦簇见状,哈哈大笑,还特意探出身去,对着玉壶做了个鬼脸,道:“小哑巴,说不了话了吧,哈哈哈哈。” 玉壶面不改色,不气不恼,腾出一只手来,遵循叶瑟浓的行事作风,指尖发力,点在花锦簇身上。玉壶得意洋洋的看着吃瘪的花锦簇,暗道:“我是说不了话,又不是动弹不得。” 花锦簇随即便发不出声音来了,乖乖退回到车内。 叶瑟浓看着委屈巴巴的花锦簇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既然玉壶点了花锦簇的哑穴,正好趁这个机会.... 她靠近她后退,一进一退间,花锦簇已被逼至一角。 叶瑟浓凑到花锦簇耳边,道:“阿簇,可以亲亲吗?” 花锦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她绝不接受吻的时候有第三人在场,外面有人也不可以,况且昨日不是刚吻过吗。 叶瑟浓道:“你不说话人家就当你同意了。” 唇畔慢慢贴近,花锦簇口不能言,脚不能踢,手无力拒,咬对方的嘴巴她又舍不得。 车内吻的寂静,就算玉壶不封住自己的哑穴,她也不敢发出声音。 车外玉壶手握皮鞭,用力一挥,马猛地往前冲去,与此同时,车内传来吃痛的闷哼声,玉壶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许。 当花锦簇能再次开口说话,她们一行三人已赶至回首城,这一路上快把她憋坏了。 花锦簇道:“虽然亭兰的眼睛好了,中间过程充满了波折,但结局还算圆满,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动我药方的人是谁?” 叶瑟浓以为花锦簇能说话的第一件事是找自己算账,质问自己,她把说辞都想好了,却没想到花锦簇还在追问药方之事,她道:“我当时心里挂念着你,哪有心思查清楚,只了解到一些细枝末节便赶去锦城了。” 花锦簇气得直跺脚,她在锦城受的罪,都拜那人所赐,她一定要查出来是谁。 叶瑟浓走到玉壶身边,悄声道:“下次你再点阿簇的哑穴。” 玉壶白眼道:“大小姐,你又不是不会。” 叶瑟浓道:“那不一样啊,你点,这账阿簇算你头上,我点,这账算我头上,我可不想阿簇怨我。” 玉壶道:“大小姐你真是坏的明目张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卑鄙,锦簇姑娘怎么就遇到你了呢。” 叶瑟浓见玉壶不为所动,道:“你不是一直想见催雪吗,我改天找个由头让催雪去小轩窗待一段时间,而且你这个月的俸禄再翻一番。” 玉壶道:“好,一言为定。但有句话我还是想说。” “但说无妨。” “大小姐,你难道不觉得.......不点哑穴更好些吗?” 叶瑟浓愣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 玉壶执行力一绝,她转身离开后,便满大街搜罗花锦簇的身影。 此时花锦簇正在买糖葫芦,想多买些给府里的丫头们带回去。 “老板,多少钱一串?” “姑娘想要几串?买的越多,价钱越实惠。” 花锦簇心里默数着,阿浓、了之、催雪、还有月牙、丛香.....刚要给老板报数的时候,一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玉壶同情的看向花锦簇,道:“锦簇姑娘,为了碎银几两,只好委屈你了。” 花锦簇气得跺脚,心中喊道:你又点我!!!路上的事分明两清了,眼下都到了回首城,你又点我!!!玉壶!!! 卖糖葫芦的老板不明就里,道:“姑娘,你怎么不说话?你要几串?” 玉壶道:“我妹妹平时都没钱吃饭,好不容易能吃上你家的糖葫芦,太激动,一时失语。” 老板打量着她们的穿着,这像是没钱吃饭的吗? 玉壶道:“这一竿子糖葫芦我都要了。” 老板又惊又喜,没钱吃饭还能买这么多糖葫芦?难不成把糖葫芦当饭吃?道:“给你便宜些,十文。不过,这糖葫芦每日不能吃太多啊。” 玉壶道:“多谢老板提醒。” 花锦簇举着一竿子糖葫芦扔给姗姗来迟的叶瑟浓,嘟着小嘴,气鼓鼓的朝叶府的方向走去。 第37章 难得糊涂 一进叶府,花锦簇便将糖葫芦要回。 叶瑟浓抬手本想摘一串尝尝,却扑了个空,她解开花锦簇的哑穴,道:“阿簇,你别生气,我方才罚了玉壶一个月的俸禄。” 花锦簇道:“谁说我生玉壶的气了,这糖葫芦都是玉壶付的钱,我干嘛要生玉壶的气。” 叶瑟浓没想到几个糖葫芦就把花锦簇收买了,她的如意算盘落空,这账终究是算到了自己身上。 花锦簇怨道:“你明明会解穴,在路上却不给我解。你,走开,我不想和你说话,不想理你。” “我走去哪?”叶瑟浓声音弱下来,虽然觅花居是她的,甚至整个叶府她都能做主,但她却做不了花锦簇的主,她不敢反驳,生怕花锦簇离开觅花居,搬去别的地方,特别是搬去捞月阁。 “那我先去看看我母亲。对了,那糖葫芦你记得告诉催雪是玉壶买的。” 花锦簇没有回应,自顾自朝觅花居走去。 一进觅花居,便看到丫头们聚在一处忙碌着。 没想到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觅花居的花竞相开放,一朵朵,一簇簇点缀着院子。 众人见花锦簇拿着一整竿的糖葫芦驻足在门口,皆是一惊,随即惊呼起来,道:“锦簇姑娘回来啦。” 丛香迎上去道:“一听说你要回府,我便去花匠那儿买了好些花,把咱们觅花居的花全都换了新。” 花锦簇被簇拥着来到人群中央,将竿子交给丛香,道:“姐妹们,糖葫芦,人人都有份。” “锦簇,一路颠簸,累了,刚煮了茶,去尝尝?” “好好,我一会儿便去。” 催雪将花锦簇拉至一旁,道:“我家大小姐呢?” 花锦簇道:“不知道。” 催雪观其神色,道:“你俩又吵架了?你是不是上火了,你看你嘴上的伤都结痂了。” 一想到之前因马车颠簸,叶瑟浓的牙齿磕在她的嘴唇上,唇上的血也基本入了叶瑟浓的口,一想到这儿,她便心跳个不停,她摸了摸嘴唇,道:“可能是不太适应锦城的气候。”紧接着花锦簇转移话题道:“催雪,这糖葫芦是玉壶买的,你认识她吗?” “玉壶?没什么印象。” 花锦簇介绍道:“她是小轩窗的人,最喜欢点别人的哑穴,其实最该被点哑穴的是她,因为没人比她更吵,你下次见到她一定要离她远远的,最好不要在她面前说话。” 催雪听得认真,一一记下,道:“她这是滥用武功。” 花锦簇道:“对,你说的太对了,以后离她越远越好。二小姐呢?” 催雪道:“二小姐她一直闷在自己的院子里,足不出户,只有月牙陪着她。” 花锦簇想着此时此刻的捞月阁应该很冷清,她拿着剩下的糖葫芦道:“我去给了之送过去。” 催雪道:“你不给小姐留一串吗?全拿过去呀?” 花锦簇道:“不留。” 穿过长廊便是捞月阁,院子里杂草丛生,凌乱不堪,像是好久没住人了一般。 花锦簇喊了几声,无人回应,便想着把糖葫芦放进屋里再离开。 她推门而入,环顾四周也不见人影,催雪不是说谢了之足不出户吗,她和月牙去哪了? 她这次来见谢了之,除了要送糖葫芦以外,还欲将别亭兰伤愈之事告知谢了之,想试探一下她什么反应,她记得温故曾说过,谢了之经常带着月牙去治疗脸伤,如此她们便有机会接触到治疗眼疾的药材。 希望是自己想错了才好。 既然寻谢了之无果,花锦簇干脆出叶府,直奔温泽堂。 花锦簇到了温泽堂,便让小厮抓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草药。 “借看房一用。”她拿着打包好的药材来到医馆的看护房,找了一个干净的桌子,将药材撒在上面,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她将每味药材放在鼻尖仔细嗅闻,并没有发现异样,浅尝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第47章 “锦簇姑娘这是不信任我温泽堂的药材?” 花锦簇起身施礼道:“温药师。” 温故看了眼桌上的药材,道:“可有不妥?” 花锦簇道:“并无不妥。我只是有些好奇,用同样的方子,别亭兰的眼疾在回首城没有好,回了锦城医治半月有余倒好了,温药师仁心仁闻,可愿解惑?” 温故道:“或许是药效没有发挥。” 这一点花锦簇不是没有想过,但就算药效未到,但也不应恶化。 “你最近可是受了棍棒之苦?” 花锦簇动了动肩膀,痛感依旧还在。 “温药师果真‘好眼力’。”花锦簇淡淡道。 “这就是我为何不愿给那些高门贵户瞧病的原因,医治效果稍有不满,轻则怨骂,重则用刑。” 难道温故之前在哪个有钱人家受过气?温家世代行医,也算是高门贵户。听温药师方才所言,她倒觉得这个因人而异吧。 “温药师可知邘国有个舞步女医,上至小国主,下至尘土之辈都曾受到过舞步女医的照拂,所以并非所有高门贵户都如温药师所言那般,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才好。”话说出口,花锦簇才顿觉不妥,毕竟她和温故只有两面之缘,不宜交谈过深,交浅言深乃是与人相处的大忌,更何况她也不知温故心性如何,即便他在外颇有贤名,但是不是伪装谁又知晓呢,若让温故知道她被舞步女医比下去了,他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心中衡量些许后,花锦簇道:“是我一时多言了,还望温药师不要放在心上,日后行医若是遇到如你所说的那种高门,敬而远之便好。” 温故思忖片刻,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二次见锦簇姑娘,我们之间并未交恶,至于别亭兰,我们更是没什么交集,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仇怨。药虽说是温泽堂开的,但送药的却是叶府中人。” 为了尽快消除花锦簇对自己的怀疑,温故祸水东引,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嫌疑推给谢了之。 温故为了自保说的那些话,花锦簇听了倒也不觉得意外。 “温药师,不打扰了,告辞。” “叶瑟浓前一阵也来过。” 回叶府的路上,花锦簇基本不再怀疑温故,温故的嫌疑洗清一分,谢了之和月牙的嫌疑便加重一分。若她们三个注定有一个是下毒之人,那她宁愿是温故,毕竟被相熟之人欺骗所带来的伤害远胜于被陌生人欺骗带来的创伤大。 回到叶府后,花锦簇又去了趟捞月阁,谢了之主仆还是不在,先前送过来的糖葫芦也已融化。 如此,是不是便能证明些什么?也许答案已呼之欲出,只是她想亲耳听到答案罢了。 花锦簇回到觅花居,叶瑟浓已从凌烟阁归来多时。 叶瑟浓一看到花锦簇便道:“阿簇,你一串都没给我留啊?” 花锦簇指了指自己被磕伤的嘴角,道:“我吃不成,你也休想吃。” 叶瑟浓心中窃喜,能不能吃到糖葫芦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她更关心的是,她们两个共同经历了这么多,花锦簇对她的态度有没有转变? “都怪玉壶,下次我们不让她赶车了。” 花锦簇知道叶瑟浓顾左右而言她,越是和她辩驳,反而越容易被她牵着鼻子走,让她更加得意,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你去过温泽堂了?可问出什么?” 叶瑟浓不答反问道,“你方才去温泽堂了?温故都告诉你什么了?”在花锦簇出府的那一刻,她便知花锦簇去了温家医馆,即便别亭兰眼疾好了,花锦簇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动了她的药材。 花锦簇叹了口气,双手托腮,道:“他还能说什么?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摘干净自己。” 叶瑟浓道:“阿簇,其实有些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不用深究,并非每个疑惑都有答案,即便最终寻得了答案,也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的。” 话落,叶瑟浓走到花锦簇身边,轻轻捏了捏花锦簇的脸蛋,道:“难得糊涂,糊涂难得,你这小脑袋瓜想不了太复杂的事,休息休息吧。” 花锦簇不服气道:“我的脑袋瓜怎么了?”她张开手指,在叶瑟浓脑袋上比了比,叶瑟浓不躲不闪,而后,花锦簇又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番,道:“我的脑袋比你的还大些....我不比你傻。” 叶瑟浓憋着笑,点点头。 花锦簇正色道:“阿浓,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动了我的药,你若知道一定要告诉我,万一是府里的人怎么办?如果真是府中之人,那大家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之中。” 叶瑟浓不相信花锦簇一个怀疑对象都没有,只不过在她的内心深处排斥那个答案罢了。 叶瑟浓敛起笑容,道:“捞月阁的人回来了吗?” “不在,我都去了两趟了,都不在。” 叶瑟浓直言道:“你怀疑她们两个?” 花锦簇惊讶的看向叶瑟浓,眼神随即迅速闪开,她惊讶于自己从未表露出什么,叶瑟浓是怎么猜中自己心中所想的? “没没有,我只是去给她们送吃的。” 花锦簇揪着衣袖,看向叶瑟浓,叶瑟浓居然还在看着自己,那探究的眼神仿佛要洞穿自己的心。 此时,催雪手提着一包东西进来,道:“锦簇姑娘,这些药渣你还要吗?小姐让我收好,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我一直放在冰窖里,就怕生了霉。” 花锦簇不禁又被叶瑟浓的细心触动,她脑袋好像确实不怎么灵光,叶瑟浓能想到从药渣查起,她却想不到这一点。 “要要要。”花锦簇从催雪手中接过药渣,道:“多谢啦催雪。” 催雪听到夸奖,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小姐嘱咐的,我就是跑跑腿。” 花锦簇道:“不要谦虚嘛,催雪,冷藏之法总不是你家小姐嘱咐你的吧?” 叶瑟浓道:“确实不是我说的。” 催雪难掩欣喜,道:“我去拿些点心给你们吃。” 去厨房的路上,催雪的嘴角一直上扬着。 花锦簇拿着药渣离开,叶瑟浓忙起步跟上,道:“阿簇,你去哪儿?我也去。” 花锦簇将叶瑟浓推送回屋内,道:“你歇着吧,这种活交给我就行,我正好动动脑子。” “阿簇,你也写封信给我吧?” 第38章 椿树之下 “啊?我们面对面,何须写信?有什么话当面说就好啦。” 叶瑟浓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却奈何花锦簇不懂。 “我要你写给柳凝妆那样的信。”叶瑟浓没给花锦簇拒绝的机会,道:“你去忙吧,帮我把门带上。” 花锦簇满心思都放在药包上,尽管心里还有疑问,还想再和叶瑟浓言说几句,但见叶瑟浓低着头开始做别的事,不再理自己,便关门离开。 回到自己屋子,花锦簇迫不及待的打开药包,将不同的药材分放在一处:“一、二、三、四...” 花锦簇数了两遍,确实多一味药材,估计是那人以为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查药渣,就算事发想起,那药渣也早已被毁,所以在熬药的过程中趁人不注意多加了一味药,而正是多加的这味药,导致别亭兰的眼疾日益加重。 她将那味多余的药材置于掌心磨搓几下,又低头闻了闻,舌尖微触,微甜。 “水曲草。” 居然是水曲草,水曲草多用于治脾虚浮肿,且兼有化痰止咳之效,但过食损目。 花锦簇找了一个阳光充足的空地,将水曲草晒干,并碾碎成渣,与金银花,丁香、紫苏叶、藿香、薄荷、白芷混装于药囊之中。 清热止咳药囊便做好了。 这一忙便过去了大半日。 花锦簇没想到柳凝妆看似一场无理取闹,却不知不觉间救了别亭兰,同时也帮了自己。 若是柳凝妆没有从叶府强行带走她和别亭兰,说不定别亭兰的眼睛早已无药可医,毫无转圜之机。 而她自己虽说有叶瑟浓护着,不至于命丧柳凝妆之手,但日子估计也不会好过,心中的歉疚之意将伴随终身不消不退,成为永恒的枷锁。 她打算再去一次捞月阁。 刚推开门,便与叶瑟浓迎面撞了个满怀。 花锦簇揉了揉微痛的鼻子,道:“阿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你查出什么了吗?” 花锦簇将手从鼻子上拿开,那一瞬间她已想好了如何回答。 “查了,没发现什么问题。”毕竟自己只是找到了毒药,谁下的毒并不知道,还是等自己慢慢查清楚再告诉叶瑟浓比较好。 叶瑟浓脸色阴沉,仿佛积压已久的狂风暴雨,即将倾泻而出,她拽起花锦簇的手腕,进屋,关门,道:“你查出来了是不是?你就是不愿怀疑她是不是?只是怀疑她一下,又不伤筋又不动骨,你都不忍心嘛?她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什么时候那么重要了?她就那么完美无瑕嘛?” 花锦簇被叶瑟浓无厘头的怒火弄懵了,道:“我...我不确定...” 第48章 叶瑟浓步步紧逼,道:“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小轩窗出事,别亭兰出事都是谢了之做的,我本想让你自己慢慢察觉,谁知你.....总之谢了之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好人,你不要再关心她了。” “阿浓你找到证据了?” “还未。我还没查清楚她为何这么做?我会继续查。” 花锦簇道:“所以,你去温泽堂找温故不是为了查凶手,因为你自始至终都没怀疑过温故,你从一开始就怀疑谢了之,你去找他只是为了让他查药渣,因此你知道药渣里有什么?你让催雪给我送药渣只是想让我自己查出来,但我却没有给你想要的答案,你认为我一直没怀疑谢了之,所以你有些急了?” 叶瑟浓背过身去,道:“是。” “你之所以不告诉我,是因为你不想让我认为你针对谢了之?” “没错。” 花锦簇缓缓道:“你觉得我为何三番五次跑去捞月阁?你那么聪明,怎么独独漏了这点。我自然也怀疑谢了之,但我比你晚一步,我没有找到证据。” 叶瑟浓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怀疑她?” 当然不能告诉了,每当她想起那个预言,她便提心吊胆,她不能让她们姐妹之间出现什么隔阂,免得真应了验。 花锦簇耐心解释道:“她是你亲妹妹,如果让你知道你的亲妹妹害得你最好的朋友差点双目失明,你会不会伤心?我的顾虑和你是一样的,我也担心你认为我在针对谢了之,无凭无据便拿来说嘴,总是不好的。如果真是谢了之,我会埋怨那个识人不清的我,同时又心疼受蒙骗的自己,她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真不好受。若哪天你也让我看走眼了,我同样会心疼那个被你欺骗的自己。” 花锦簇巧妙的将叶瑟浓和谢了之归于一方,叶瑟浓听了花锦簇这番话是一点火气也没有了,反而为自己辩护起来,道:“我不会让你看走眼的,阿簇。” 花锦簇见叶瑟浓不气了,心里的石头落地,但眼下自己还不能表现出太开心的样子,道:“毕竟没有人证,有可能谢了之是无辜的。亭兰的眼睛也许是我的失误,至于小轩窗,谢了之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暗杀小轩窗的女郎,你说是不是?好阿浓,你暂时不要怀疑她了,你们姐妹之间应好好相处才对。” “我已经在试着和她好好相处了。” 花锦簇道:“我想自己静静,晚膳就不陪你吃了。” 叶瑟浓黯然神伤,以为是花锦簇一时无法接受事实,居然连饭都不吃了。 花锦簇上床盖好被子,将头蒙在被子里偷笑。 叶瑟浓看着床上可怜无助的背影,心中的愧意又多了几分。 “阿簇,那我让厨娘给你备着,你什么时候饿了就去吃。” 花锦簇听见关门的声音,掀开被缝偷瞧了眼,见叶瑟浓已离开,她掀开被子,独自神伤,如今她来回首城已一年之久,外面的世界处处充满考验,再过一个冬天便是第二年了,她的阿浓能遇难呈祥吗? 唉,不想了,“晚饭我自己做。” 眼下正是吃香椿叶的季节,在休与村时,姥姥经常给她做香椿鱼吃,每到这个时候她不吃上一口,总觉得缺点什么。 选香椿叶这个环节较为重要,要摘枝上最嫩的那一片,洗净后,叶片连着叶脉,包裹上浓稠的面糊,放锅里煎炸至表面泛黄即可,因最终的成效像一条小鱼,因此取名叫香椿鱼。 花锦簇光是回想了一下制作步骤,便馋到不行,仿佛空气里都弥漫着香椿鱼的味道。 觅花居有个唤鱼池,每逢这个时节,池水里的萍蓬草花便先荷花一步绽放,马蹄状的叶片如浮萍铺于水面之上,金黄色的花朵如莲蓬般,一小朵一小朵的点缀着池水,衬得整个唤鱼池越发秀气怡人。 池边有棵枝繁叶茂的椿树,上面有一个用草丝和粘土混合而成的鸟巢。 椿树之下。 师婉婉抱着两盒棋子,叶瑟浓抱着棋盘,一起仰望正在爬高的花锦簇。 “听说有人晚饭都没吃。”师婉婉道。 花锦簇正在专心致志的摘椿芽,听到树下有声音,脚底一滑。 “小心!”叶瑟浓扔下棋盘,张开手臂。 谁知花锦簇在树上晃了几晃,又站稳了。 叶瑟浓收回空落落的手臂,捡起地上的棋盘,拍了拍上面的泥土,道:“阿簇,你爬那么高干嘛?这种事情你找我就行了。” 花锦簇道:“婉女师好久不见,你和阿浓下棋,我在上面看着。清明之后,谷雨之前的叶芽最好,谷雨后,叶芽变老,香味就没那么浓了,趁现在味道刚刚好,多采些。” “好啊,锦簇。”师婉婉放下棋子,看了眼一直抬头仰望的叶瑟浓,道:“脖子酸吗?” 叶瑟浓笑道:“趁着夕阳正好,我们下一盘。” 围棋已下至中盘,花锦簇也摘了不少春芽。 叶瑟浓手持白子,迟迟未落,师婉婉倒也不催,悠然的等着。 反而是花锦簇看不下去了,道:“阿浓,你还要想多久?婉女师都快睡着了。” 师婉婉抬头看向登高采椿芽的花锦簇,道:“污蔑,污蔑,我可没睡着,锦簇,你好好采你的椿芽。” 花锦簇:“好好好,我多采些,走的时候你再带走些。” “还是锦簇贴心。”师婉婉看向叶瑟浓道:“虽说我不急,但你也太慢了吧。” 叶瑟浓一脸无辜道:“我下了。” “什么时候下的?” “就在你抬头的那一刻。” 师婉婉笑容一滞,抬头看向花锦簇,又愤愤的看向叶瑟浓道:“你们两个好一个声东击西啊。不得了,不得了,锦簇把你带坏了。” 花锦簇鼓着笑脸,学着方才师婉婉的语气,道:“污蔑,污蔑,我可没教阿浓,阿浓又不确定你一定会抬头。” 师婉婉叹气道:“我单打独斗,说不过你俩。” 叶瑟浓道:“你可不要冤枉我们,我们可没提前商量,我和阿簇是心有灵犀。不过以你的棋艺,我相信你能看得出来我下在哪里了。” 花锦簇道:“两位小仙女坐累了吗?坐累了就舒展一下筋骨。” 师婉婉站起身:“罢了,不下了。” 花锦簇道:“婉女师,接着。” 师婉婉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接住从天而降的菜篮,里面全是新鲜的椿芽。 与此同时,花锦簇也不想自己下树,太慢了,干脆从树上跳了下来,反正叶瑟浓会接住自己。 果真,她稳稳的落在叶瑟浓的怀里,两人脸上都是笑意,比夕阳还绚烂。 师婉婉眯着眼睛向树上望着,有感而发,听锦簇的意思,谷雨之后长出的香椿叶才能真正属于这颗椿树,每年第一茬的叶芽大概都进了人的肚子。 “有的人就像椿树一般,前半生都在无私奉献,后半生才慢慢找回自己。” 花锦簇从叶瑟浓怀里出来,道:“不愧是回首城第一女师,摘个椿芽都能悟出一番道理,看来今年的椿芽会比往年更好吃。” “又做什么好吃的了?用膳的时辰不是已经过了嘛?” 师婉婉看见自家徒弟来了,道:调调,就是她们两个趁你不在一唱一和的欺负为师,你可要替为师主持公道啊。” 虞调调露出难色道:“婉婉师父,可是...锦簇姐姐这儿有好吃的....一会等锦簇姐姐做好了,我们多吃点’报复‘她,这样她们两个就吃不上了。” 师婉婉不禁竖起大拇指。 虞调调道:“婉婉师父那你赢了吗?” 师婉婉诅丧的摇摇头。 虞调调想让师父赢一次,让师父高兴,道:“师父,我们玩成语接龙好不好?” 叶瑟浓正想要考一考调调的课业,没想到她竟‘自投罗网’,便欣然应允:“好啊。” 虞调调道:“我是为了赢,所以我要和醋姐姐玩。” 花锦簇挎着篮子,道:“我才不和小孩儿玩,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虞调调挑衅的看向花锦簇道:“那你先赢了再说,醋姐姐,你是不是怕输给我?” 叶瑟浓、师婉婉相视一笑。 胜负欲一下子涌上花锦簇心头,明知对方用的是激将法,却还是忍不住上钩,她把菜篮子递到叶瑟浓手上,道:“你小你先说。” 虞调调胸有成竹道:“师父,方才我在练字时,羽毛的‘羽’字总是写不好,醋姐姐,今日我们便用‘羽’字开头。” 虞调调嘴角挂着笑意,好像还没开始,她便知自己一定能赢似的。 花锦簇道:“好啊,你说,羽什么?” “羽翼丰满。” “满载而归。” 虞调调狡黠一笑,道:“归、去、来、兮。” “兮,兮....”花锦簇一时想不起来,难道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她转身向叶瑟浓、师婉婉求助,却见她们二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第49章 “醋姐姐输了。” “好吧,簇姐姐愿赌服输,一会出去给你买好吃的。” 师婉婉道:“这样吧,我们重新来一遍,始发仍是羽翼丰满。”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花锦簇避开方才的成语,道:“满心欢喜。” “喜形于色。” “色胆包天。” “天荒地老。” 花锦簇顿了片刻,接道:“老死不相往来。” 师婉婉打断道,老死不相往来不行,今日我们只接四个字的,叶大小姐可以帮忙哦。 还没等叶瑟浓出力,花锦簇道:“老之将至。” 师婉婉道:“不错。徒弟该你了。” “至死不二。” “二话不说。” “说一不二。” “二龙戏珠。” “珠联璧合。” “合二为一。” “一劳永逸。” “逸,逸...”花锦簇顿住,又要输了吗? 叶瑟浓见状,接道:“逸闻趣事。” 师婉婉道:“妙。”看来这次她小徒弟要输了,叶瑟浓这个成语已经把后面的线给埋好了。 虞调调伸出三根手指,道:“事不过三。” 花锦簇道:“三心二意。” “意气风发。” “发家致富。” 师婉婉道:“这个勉强勉强。” “富贵荣华。” 还没等花锦簇开口,叶瑟浓忙道:“华而不实。” 叶瑟浓已料定接下来调调会对什么,只待引蛇入瓮。 虞调调道:“实至名归。”成语一出口,虞调调便暗道不妙。 这时叶瑟浓没开口,把机会留给了花锦簇。 花锦簇难言笑意,道:“嘻嘻,对不起了,调调,归、去、来、兮,哈哈哈。” 师婉婉道:“你们两个太不厚道了,合起火来欺负我徒弟。” 花锦簇道:“多谢婉女师给我反败为胜的机会,今天的香椿鱼你和调调多吃些。” 花锦簇拉着调调的手,边走边道:“我们都败了‘兮’字上,难得的缘分,今日是你和你师父放我一马,实际还是你赢了。” 虞调调道:“表姐说过,一个连失败都不能面对的城主,如何带领自己的子民走向繁荣昌盛,一个狭隘,胆小、懦弱的心怎么能容得下万千子民。表姐说我太在乎输赢,就算为了一件小事也能慌得面红耳赤。所以醋姐姐你不用安慰我,浓姐姐和我师父她们是故意的,我连你都赢不了,以后怎么赢师父?” 什么叫连我都赢不了,扎心了,现在的小孩编排人都不避着点正主么?花锦簇道:“那簇姐姐祝你早日超过你师父,一会吃完饭姐姐给你买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糖葫芦。” “这简单。” “我想吃用竹签串起来的糖葫芦。” “啊?”可她平时买的都是用木签串起来的。 “山楂、海棠果、山药、核桃仁.....我都想吃,而且每个果子都必须是现摘现做,这样才新鲜才好吃。” “啊?那你看把我做成糖葫芦给你吃行不行?” “不行,我不爱吃酸,醋!姐姐。” “啊?”花锦簇一个头两个大,也就是说想要满足调调的口欲,她得从砍下一颗竹子开始,还是秋池要求的竹筒饭好做些。 师婉婉道:“我真为我那徒弟打包不平啊。” 叶瑟浓道:“你以为我那表妹是什么善茬啊?调调不一定怎么为难我家阿簇呢,你看把我家阿簇愁的。” 第39章 是依非宜 四季轮转更迭,转眼间,已至冬日。 这日,花锦簇拿着信在叶瑟浓屋外徘徊,迟迟不敢进屋,她倚门叹息,暗道:“给不给呀?阿浓看了会不会笑我?” 几番纠结之下,她最终还是决定不给了,等她再多读几本书再说。倚在门上的身子还未来得及离开,便悠悠向后方倒去,稳稳落在叶瑟浓怀里。 催雪见状,笑道:“大小姐说外面有‘老鼠’,我还不信,现在信了。” 花锦簇从叶瑟浓怀里出来,嘀咕道:“你们俩才是‘老鼠’。” 催雪笑着退了出去。 叶瑟浓道:“找我什么事?” 花锦簇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啊,想见你不行啊?” 叶瑟浓绕着花锦簇走了一圈,道:“想见你这三个字明明是很温柔的三个字,但从你嘴里说出来却变了味道,给人一种....明明想对方,却不愿承认,又甘拜下风的感觉。” 花锦簇背对着叶瑟浓,不理她。 叶瑟浓近日忙着在回首城打造第二个休与村,村子的大致模样已建成。她们两个多日不见,锦簇应该是想自己,所以说话才阴阳怪气。 “阿簇,这几日忙着处理回首城的事务,没怎么陪你,生气了?” “不气。” 叶瑟浓夺下花锦簇手里的信,道:“写给我的吗?让我等了这么久。” “写给‘老鼠’的。” 叶瑟浓嘴角微扬,眉眼间都是笑意,道:“那我先替老鼠看看。”她心中急迫,但仍轻缓的打开信件,大致扫了一眼,心中惊喜,她本以为花锦簇会把写给柳凝妆的内容一字不变的再写给自己,却没想到花锦簇重新写了一首诗送给自己。 花锦簇紧张得不行,担心叶瑟浓不喜欢,手心不禁沁出冷汗。数月前,叶瑟浓想要自己写封信送给她,虽然后来没再催过自己,但她一直放在心里,她闲来无事时便琢磨写些什么好,有时甚至做梦都在请教婉婉女师如何遣词造句才好。 叶瑟浓吟道:“春至花锦簇,夏近叶瑟浓,春夏循往复,花叶两相宜。” 花锦簇暗问,如何?写的如何?喜欢吗?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叶瑟浓的反馈。 叶瑟浓道:“前两句是仿写的吧?” 花锦簇猜叶瑟浓应是不喜的,从打开信的那一刻起,她都没夸过自己一句,与其被对方批得体无完肤,还不如及时止损,赶紧要回来。 她嘟着嘴道:“被你看出来啦。算啦,我还是拿回去吧,不给你了。” 叶瑟浓手持着信件不松手,道:“阿簇,把最后一个字改成‘依’ 比较好,‘花叶两相依’花与叶相依相生,就像我们两个。” 花锦簇见叶瑟浓竟在挑自己的毛病,压抑着眼泪,道:“别美了,我写这些句子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你。” 叶瑟浓道:“别人都是无中生有,而你偏爱有中生无,明明就是有,非说没有,心口不一、言不由衷。” 花锦簇道:“没有就是没有,这些句子送你了,送你了就是你的,权当你写的,就算有也是你有,不是我有。如果你不想要我就撕了,反正你又没给我写过什么。”说着眼泪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叶瑟浓将花锦簇抱在怀里,任由眼泪打湿衣衫,安慰着:“我很喜欢,你要撕我可不允。没想到我家阿浓真写出来了,我都不一定能想到呢。我要把这二十个字刻在我的锦瑟上,日日观摩。” “真的?” “真的。” 花锦簇停止哭泣,道:“那就改成‘依’吧,这算是我俩一起写的,有我的份儿,也有你的份儿。” 随后花锦簇又重新写了一遍。 这时谢了之走来,拿着宣纸瞧了瞧,道:“不妥不妥,花与叶如何相依?就拿彼岸花来说吧,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又看不到花,花不见叶生,叶不知花落,花叶两不相见,如何相依?反而相克。” 叶瑟浓不喜谢了之的说法,刚舒展开的眉头又蹙在一起,花锦簇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叶瑟浓驳道:“世上那么多花,怎你眼里只看得见彼岸花,偏要拿彼岸花举例。”她遥指院子角落里的一盆花,道:“我看那凤仙花就不错,花开在叶子上,花叶共存,这不就是相依吗。” 花锦簇很少见叶瑟浓这副针锋相对的模样,她从身后抱住叶瑟浓的腰,免得她和谢了之打起来,影响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这可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情。 谢了之道“好,我不与你争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可知凤仙花的花语是什么?” 说完便离开了。 待谢了之走远,叶瑟浓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不与我争?明明是她先争辩的好不好。我和你好好的,她偏要过来说些晦气的话,我不过驳了一句,她却及时叫停,倒显得她宽宏大量,与世无争了。” 花锦簇宽慰道:“你不要气了,她或许只是单纯的以为我所写的花叶只是一朵花,一片叶,她可能没体会到我的用意。” 叶瑟浓道:“她心思细腻,怎会不知?亭兰和小轩窗差点毁在她手里,她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花锦簇道:“那只是你的猜测,并无证据,不要因猜忌毁了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她和月牙无故离府数月,说是去大觉寺为百姓祈福,你信吗?” 第50章 两年之期将至,她目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她们两姐妹可以和睦相处,这样姥姥的预言才会落空。 花锦簇道:“好阿浓,你别气了,多包容她些。” 叶瑟浓压下心中的醋意,看向花锦簇,在她看来,花锦簇还在维护她那个妹妹。 “催雪!!” 催雪看出气氛有些不对,也不禁小心翼翼起来,道:“两位姑娘怎么了?” 叶瑟浓道:“把那凤仙花放屋子里,催一催花期,等花开了,给捞月阁送去一盆。” “是。” 叶瑟浓又道:“还有,让花匠们往觅花居多送些凤仙花,一年四季都不要断。” “是。” 丛香道:“小姐,外面的小厮传话,说是兰栖宫的掌事春眠姑娘来了。” 花锦簇有些激动,她和春眠好久不见了,不知春晓有没有一同前来。 叶瑟浓沉声道:“进府了?”她还没找柳凝妆算账,柳凝妆倒是先找来了。 “没有,在门口候着呢。”府里的人都知叶府不喜锦城城主,如今锦城的人来了,他们自然要挡在门外。 “何事?” 花锦簇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道:“不会是亭兰的眼疾又复发了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 叶瑟浓拉住她道:“亭兰的眼睛没事。你别急,让她多等等,不差那一刻。” 花锦簇疑道:“你怎知亭兰的眼睛没事?” 丛香道:“小姐每半个月就会和兰绣娘通信一次,小姐收到兰绣娘的信,自然知道兰绣娘的眼睛没事呀。” 催雪打断道:“多嘴。”说着便拉走丛香。 花锦簇醋意大发,道:“很好,很好,我写给你,你写给别人。我一封都没收到,倒是别姑娘那里的信如今恐怕早就堆积如山了吧。” 叶瑟浓很享受花锦簇吃醋的样子,道:“怪不得调调叫你醋姐姐。” “我就是她的簇姐姐啊,不喊我簇姐姐喊我什么?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把那封信还我,我不送你了,这样才公平,反正你也觉得不好,别污了你叶大小姐的眼。” 话落,花锦簇伸手去抢叶瑟浓手里的信纸,叶瑟浓东躲西闪就是不给,道:“你听我解释嘛,亭兰和我通信只是打听一下别府的情况,信里从未出现过‘浓’啊,‘依’啊,‘春’啊,‘夏’啊,这样的字眼。不过,她倒是在写给我的信里问过你的近况,我当时的心情啊,和你现在的一样。” 花锦簇开心道:“亭兰问我了?关心我了?” 叶瑟浓抚上花锦簇鬓间的青丝,道:“刚刚还别姑娘呢。” 花锦簇道:“所以,你那么多天没理我,是因此事?” “我哪舍得不理你,我当时是想封闭几日,集中处理掉那些琐碎的事务,以便好好陪你啊。” 花锦簇揪着叶瑟浓的衣袖擦掉脸上的泪水。 “姐姐,我私自带人进来,你不会怪我吧。”谢了之竟先一步将春眠领进了叶府。 此时春眠在场,就算叶瑟浓不悦,她也不方便责怪谢了之。 叶瑟浓直接略过谢了之,走到春眠面前,道:“眠姑娘,你家小姐还好吧。” 春眠施礼道:“小姐无恙,眼睛比之前还好了些许,多亏了锦簇姑娘。” 花锦簇笑嘻嘻道:“不必客气。” 谢了之道:“我见春眠姑娘带着好多箱子站在门外,实在不妥,为了维护咱们叶府的颜面,我便做主领进来了,姐姐不会嫌妹妹越俎代庖吧。” 叶瑟浓道:“妹妹说什么呢,妹妹是叶府二小姐,自然是做得了主的,若是催雪不经过我的同意私自领进来,确有越俎代庖之嫌,难道妹妹觉得自己不是叶府小姐,而是一个丫头,所以才会有越俎代庖之感?” 谢了之脸色铁青,她最讨厌别人提及她为奴为婢时候的事。 春眠静静的看着,叶府的事她听亭兰小姐讲过,其中的弯弯绕她也略懂些,这叶府和别府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花锦簇为了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道:“春眠,你都带什么礼物了?让我们看看,大饱眼福一下。” 春眠侧身,露出身后的箱子,介绍道:“素绫纱十箱,胭脂水粉五箱,后面还有五箱新鲜荔枝,随后就到,让你们尝尝鲜。” 叶瑟浓道:“这是你家小姐的意思?还是柳凝妆的意思?” 春眠道:“两位主子都想要感谢锦簇姑娘。” 叶瑟浓道:“柳凝妆以为我叶府买不起这些吗?” 花锦簇道:“阿浓,你不要这样嘛。” 春眠道:“城主说,律阁被烧了,希望能抵叶城主心中的怨气,不要和她这个做小妹的一般见识。” 叶瑟浓道:“柳城主可还满意?” 春眠道:“不敢不满。” 叶瑟浓道:“可我不太满意。你家小姐的眼疾这次算是被阿簇彻底医好了,可是我家阿簇可是受了不少罪,被强掳到锦城,住的差,吃的差,还受了风寒,这些怎么算啊?” 春眠看向花锦簇,道:“我看锦簇姑娘好好的呀。” 花锦簇附和道:“我没事我没事,当时在兰栖宫多亏了春眠、春晓照拂。柳城主毕竟小嘛,任性些也无可厚非啦,阿浓。” 春眠道:“城主还说,她本抓住了火烧律阁的凶手,但看在你的份上打算放了她。” 前几日她还在想为何玉壶前去锦城后便迟迟不归,没想到竟被柳凝妆扣住了,柳凝妆居然能抓到玉壶,看来小轩窗的女郎们该加强训练了。 第40章 彼岸花钿 叶瑟浓道:“打算放?那就是还没放。” 春眠道:“城主说律阁被烧了,总得有人修。” 叶瑟浓气笑道:“你家小姐怎么说?就看着玉壶和泥添瓦?” 春眠道:“小姐自是维护玉壶女郎,玉壶女郎的一日三餐都有小姐惦念着,叶大小姐不必担心。” 催雪道:“你家小姐真会和稀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丛香将催雪拉到一旁,凑到耳边道:“你不让我多嘴,你倒是先忍不住了。你又不认识玉壶,干嘛替她说话。” 催雪悄声道:“虽说不曾见过,但早有耳闻,况且玉壶是小姐的得力干将,于私于公我自然要护着她。” 谢了之道:“这修缮之事应该交给锦簇姑娘啊?我听身边的人说锦簇姑娘之前在休与村的时候经常帮村子里的人修屋顶,我看不如用锦簇去换玉壶女郎。” 花锦簇看向谢了之,眼神里尽是不解与探究,身边之人?月牙吗?月牙怎知自己在休与村的事。 叶瑟浓道:“回去告诉她,七日之内我要见到玉壶。” 春眠施礼道:“好。” “送客。” 众小厮散去,花锦簇看到月牙站在不远处,她来不及送春眠出府,跟随月牙来到捞月阁。 “月牙。你等等。” 秋池停下,大树遮挡了她大半个身体,花锦簇见状,以为她不喜与人接触,便驻足不再向前:“月牙,你不要害怕,我就站在这儿。我想问问你,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总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秋池听着脚步声慢慢靠近,心怦怦直跳,正欲逃离之时,只听花锦簇吃痛一声,她转身一看,花锦簇竟晕在谢了之怀里。 秋池道:“你方才说那些话什么意思?你生怕花锦簇不知你身边之人是我,是不是?” 谢了之看着晕倒的花锦簇道:“就算被她知道,她又能拿你如何?我指尖一点就能让她昏迷,况且不让她知道你如何以秋池的身份报复你这个好朋友呢?我是在帮你。” “哼,你先杀了你那个目中无人的姐姐再说吧,花锦簇怎么个死法不用你操心。” 谢了之道:“我讨了两箱胭脂水粉,你顺路带到捞月阁去。” 秋池道:“讨?你谢了之会去找叶瑟浓讨胭脂?不问自取即为盗。你怎么不去呢?让我一个人弄两箱?” 谢了之晃了晃怀里的花锦簇,道:“不方便。” 花锦簇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只觉得脖子一阵酸痛,像是落枕了一般。 听说虞夫人近日总是睡不好,她得去凌烟阁探望一下。 花锦簇去药室挑了几味安神的药,熬好药后,片刻不敢耽搁,一路小跑来到凌烟阁。 “夫人,药来了。” 虞若谷在襄音的搀扶下下床。 襄音道:“锦簇姑娘,你这是什么灵药啊?闻着没那么苦。” 花锦簇道:“养心、安神,里面有百合、五味子、合欢皮、酸枣仁,我保证,喝了我配的药,夫人每晚都能睡个好觉。” 襄音接过药碗,递给虞夫人。 花锦簇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软绵绵的小拳头漫不经心的落在虞若谷的膝盖上。 虞若谷道:“冰糖有吧?” 襄音笑道:“有,有,冰糖早就帮夫人备好了。” 第51章 花锦簇不禁觉得虞夫人很是可爱,没想到平日里端庄威严的虞夫人,像个小孩子,有糖才肯喝药。 虞若谷道:“锦簇啊,你是不是和瑟瑟吵架了?” 虞若谷的话将花锦簇飞到天外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没吵架,之前确实拌过嘴,但都和好了。” 虞若谷道:“这几日,你每天都过来陪我,瑟瑟一来你就走,你一来瑟瑟就走,怎么?你们两个是不能同时来看看我这个母亲吗?” “夫人,备好了。”一负责梳妆的嬷嬷道。 虞若谷点点头。 花锦簇道:“夫人,你有事是不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锦簇姑娘,夫人没什么事,你多陪陪夫人。” “可是....” 虞若谷道:“方才嬷嬷是告诉我胭脂准备好了,试妆的时辰到了,可我不太想试,锦簇你帮我试如何?” “我可以吗?” 襄音附和着:“可以,只是在额间画个花钿,有什么不可以的。这是锦城柳城主送给大小姐的,大小姐孝顺什么都想着夫人。” 花锦簇没有再次推拒,若好看的话,还可以让阿浓看看,夸夸自己。 嬷嬷从内室端来一个刚调好的胭脂盘,东西很简单,一盘红色胭脂,一根画笔。 花锦簇靠近闻了闻,胭脂散发着淡淡幽香,“好香啊?” 虞若谷莞尔一笑,道:“这盒胭脂名唤‘蝶落’,一会你出去,说不定会有蝴蝶落在你的眉间。” “夫人,冬天怎么会有蝴蝶呢。”花锦簇暗道,蝴蝶来不来不重要,重要的是阿浓会不会来?会不会被自己吸引? 襄音拿起画笔,蘸了蘸胭脂,笔尖对准花锦簇的眉间。 “你们在干嘛?” 虞若谷转头看向门口,道:“没什么,瑟瑟你不是有事吗?怎么来凌烟阁了?” 花锦簇刚想转头看看叶瑟浓,却被襄嬷嬷制止,道:“乱动画的就不好看了。” 叶瑟浓道:“嬷嬷今日怎么有雅兴上妆了?” 襄音道:“见过大小姐,大小姐你给夫人的那些胭脂,夫人平日不怎么用,正好锦簇姑娘来了,便想着画一画。” 虞若谷道:“是啊,瑟瑟,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叶瑟浓偏不走,自己从进屋子到现在,花锦簇都没看自己一眼,道:“不就是画花钿吗?我常年持剑、持笔,比嬷嬷手稳,还是我来画吧。” 虞若谷道:“瑟瑟,画花钿是个精细活,还是交给嬷嬷画吧。” “有什么难的,画什么?”叶瑟浓直接夺走嬷嬷手上的画笔,弯下腰与花锦簇近距离对视。 虞若谷道:“彼岸花如何?画在眉间一定很好看。” 花锦簇突然想起谢了之口中的彼岸花,脸色有些不好,但奈何虞夫人兴致来潮,不好拒绝。 叶瑟浓此时和花锦簇一样,不愿提及彼岸花,道:“母亲,能不能换个?彼岸花美艳,我担心画不出彼岸花的意境。” 虞若谷道:“我这有彼岸花的画册,你照着画,这是前几日你妹妹送我的,我觉得很美,比咱们府里的所有花都要美。好女儿,你就画这个吧,这样我就能看到活灵活现的彼岸花了。” 花锦簇道:“阿浓,画吧,只是画一画而已,又不能代表什么。” 她闭上双眼,感受着笔尖在眉心游走,叶瑟浓还时不时往她眉间呼气,弄得她心里痒痒的,她的脑袋忍不住向后一躲,不料下巴却被叶瑟浓捏住:“别动。” 花锦簇睁开眼便看到叶瑟浓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叶瑟浓香甜的鼻息,道:“你...你是离远了看不清吗?” 叶瑟浓无赖般的回应道:“没错,本小姐也有眼疾。” 花锦簇眼珠打转,环顾四周,除了虞夫人在闭目养神之外,其余人都低着头,她心里也就没那么别扭了。 花锦簇小声道:“你好好画,若画丑了,你就等着吧。” 叶瑟浓道:“好,我等着,你打又打不过我,骂你又骂不出口,你让我等什么呢?” 这语气颇有恃宠而骄的味道,花锦簇抬脚,用力踩向叶瑟浓的脚趾,道:“疼吗?”直到叶瑟浓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花锦簇才松开。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花钿终于画好了。 花锦簇起身,舒展快要僵硬的身子,然后找来房间的镜子,对着镜子照了好久,道:“阿浓,你画得不错啊。” 襄音道:“小姐果真画得不错。” 虞若谷的眼睛一直盯着花锦簇的额间看个不停。 花锦簇兴奋道:“夫人,这个妆面还挺好看的,夫人画上一定更好看。” 虞若谷道:“改天我试试。” 花锦簇道:“阿浓画得这么好看,让它在我脸上多留一阵子。” 虞若谷道:“好孩子。对了瑟瑟,我喝了锦簇给我熬的药,好多了。这几日,你忙外面的事,没时间来看我,都是锦簇一直陪着我,你要谢谢人家才是。” 叶瑟浓道:“那是自然。” 二人出了凌烟阁,花锦簇才道:“阿浓,你昨日是不是趁我睡着亲我脸了?” “昨日我的确去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睡那么早,我便离开了。”叶瑟浓说完,便意识到不妙,竟有人亲她的阿簇?花锦簇只能她一个人亲。 花锦簇道:“可能是我做梦梦见你亲我了。” “阿簇,想让我亲你,何须做梦?” 话落,叶瑟浓弯腰,柔软的嘴唇与软弹的脸颊相贴,让她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吃到嘴里。 花锦簇见叶瑟浓又想亲自己的嘴唇,红着脸忙闪到一旁,道:“别被小丫头们瞧见了。你先回觅花居,我去找月牙。”她要再找月牙一次,看看自己是不是还会如昨日那般莫名其妙的睡着。 叶瑟浓一听她又要去捞月阁,忙问道:“干嘛去?找月牙做什么?我的眼疾你就不管啦?” 花锦簇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凑上前轻轻一吻,落在叶瑟浓眼睛上,道:“好了吗?” “眼睛确实清明了不少。”叶瑟浓开心的眨了眨另一只眼睛,期盼道:“还有这边呢?” 花锦簇情眸流转,望着叶瑟浓浅浅一笑,往捞月阁走去。 第41章 皮肉之苦 她来得不巧,月牙不在捞月阁,只有谢了之独自一人煮茶。 “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她。” 花锦簇拿出一个小盒子,道:“这是我配的药膏,专治脸上的疤痕,麻烦你帮我转交给月牙。” 谢了之道:“你是好心,当心她不领你情哦。” 花锦簇道:“了之,如果我告诉你我觉得月牙很熟悉,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梦话。” 谢了之顿了片刻,道:“会。” 花锦簇道:“我猜就是。你知道月牙怎么毁容的吗?” 谢了之摇摇头。 花锦簇见谢了之盯着自己额头看,道:“好看吗?你姐姐画的,还不错吧?” “好看。” “花锦簇!” 一声急呼传来,谢了之斟茶的手都不由颤了一颤。 花锦簇回头一望,叶瑟浓朝这边走来,道“你们又在聊天谈心吗?你不是来找月牙的吗?” “我正准备离开。”花锦簇掠过叶瑟浓充满怒意的眼神,打算立即回觅花居。 叶瑟浓一把抓住花锦簇的手腕,道:“跟我去凌烟阁。” 叶瑟浓不愧是习武的,手劲儿大得很,花锦簇想甩也甩不开。 谢了之道:“姐姐,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么粗鲁,你没见锦簇都被你捏疼了吗。” 叶瑟浓道:“不要喊我姐姐。这是我和阿簇的事,你不要管,阿簇疼不疼也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花锦簇道:“你到底要干嘛?不就多说了几句嘛,你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嘛?” 叶瑟浓平复好情绪,松开花锦簇的手腕,道:“母亲晕倒了,你方才给我母亲喝了什么?” “我,我能让夫人喝些什么,无非就是养神助眠的良药,阿浓,你怀疑我?”花锦簇神伤道。 “自然不是。” “你就是怀疑我,你也觉得我医术不精,差点毁了亭兰的眼睛,说不定也是害你母亲晕倒的罪魁祸首,是不是?你就是这么想的吧?否则,方才你为何那般喊我?” 见花锦簇委屈落泪,叶瑟浓心中不禁懊悔方才的举动。 谢了之道:“夫人晕倒了?” 花锦簇双眸含泪看向叶瑟浓,随后赶往凌烟阁。 谢了之也跟了上去。 凌烟阁内,丫鬟、嬷嬷跪了一地。 虞若谷昏迷在床,面色苍白。 叶瑟浓道:“大夫,我母亲怎么样了?” “夫人暂无大碍了,只是半边莲不要再食用了,会损伤病人的心脏。” “半边莲?大夫我没有放半边莲。”花锦簇擦干眼泪,解释道。 谢了之惊恐道:“我相信你没有放半边莲,但事实是药渣里确实有啊。” 第52章 花锦簇不可置信的看向谢了之,她以为谢了之会站在自己这边。 叶瑟浓睨向谢了之道:“这里有你什么事儿?” 叶知秋打断道:“你给我闭嘴,你妹妹关心你母亲有什么错?如果做女儿的个个都如你这般凉薄,这天底下做父母的心早就凉透了!” 叶瑟浓欲言又止,本欲辩驳几句,但眼下母亲未醒,还是让母亲耳根清静些为好,就算要争辩,她也要在知行堂辩,而非凌烟阁。 叶知秋刚数落完叶瑟浓,随即转过身子指着花锦簇道:“还有你,罪魁祸首就是你,如果不是你多事,定要熬药给夫人喝,会发生今天这种事吗?” 委屈、愧疚在刹那间齐齐涌上花锦簇的心头,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她最怕别人吼自己了。 谢了之道:“父亲,我相信锦簇不会害夫人,说不定是药材铺的老板配错了药。” 叶知秋道:“了之,你不要再维护她了。若不是别家姑娘福大命大,吉人天相,她的一双眼睛恐怕早就毁于你手了。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离开叶府,要么罚二十大板。” 叶瑟浓道:“父亲,这是什么选择啊?!阿簇到底哪里惹你不快了,她留在府里又能如何呢?” 叶知秋道:“只要她在府里一天,我就有资格管她。你是选择离开?还是选择认罚?说。”见花锦簇犹豫着不说话,叶知秋道:“桑元!” “在。” “去觅花居收拾她的行李,趁现在天还没黑,早走早好。” “是。” 花锦簇的自尊在此刻被叶知秋踩得粉碎,想当初她在休与村虽谈不上人见人人爱,但还是颇受欢迎,如今自己竟受到一城之主的驱赶。 叶瑟浓道:“不许去!我看谁敢去我觅花居。” 桑元停下脚步。 叶知秋道:“反了你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就是这么做女儿的?你妹妹的温柔乖巧你是半分都没有学到。” 叶瑟浓驳道:“想让我做个好女儿,你首先要做个好父亲吧?你方才说怕凉了天底下做父母的心,难道你就不怕凉了天底下做儿女的心吗?父亲,你指责我便指责,我受着便是,你又何必拿天下人说事,真是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这不孝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叶知秋怒指叶瑟浓,被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谢了之道:“父亲,别动怒,夫人病倒了,您千万不能病倒啊。” 花锦簇见她们父女又吵了起来,叶知秋还当着叶瑟浓的面夸谢了之,这样不是更容易引起两姐妹的仇恨嘛。 离开叶府?离开叶瑟浓吗?那不能够。 花锦簇喊道:“我认罚,认罚!” 叶知秋本来想借这次机会赶走花锦簇,没想到花锦簇甘愿受皮肉之苦,也不愿离开叶府。 叶知秋一挥手,四五个家丁便架着花锦簇出了屋。 桑元道:“城主,下雪了,要不要改日再罚?” 叶知秋道:“下雪也得受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被家丁按在板凳之上,板子还未落下,她便后怕的紧闭双眼。 叶知秋道:“打!” 叶瑟浓跪下道:“不能打!父亲,我求求你了,不要打,就像妹妹说的,说不定是药铺老板抓错了药,阿簇绝对不会害我母亲的。” 叶知秋道:“这是她的选择,怕疼可以走,我没有逼她,打!” 此时凝冷的空气,都不及叶知秋言语间透露的冰冷。 眼见叶瑟浓要对家丁动武,叶知秋怒道:“你今天敢动手试试!!你若动手,我今晚就把花锦簇送走,让你再也找不到她。” 雪花轻飘飘的在空中飞舞,叶瑟浓眼睁睁看着沉甸甸的板子落在花锦簇的身上。 一下、两下、三下.... 板子噼里啪啦的打着,花锦簇疼得眼泪直流,嘴里还一直呢喃着:“我没放半边莲....我没放....” “姨夫,你不要打醋姐姐,调调求你了。” 虞调调来得及时,身后跟着催雪和灿儿。 叶知秋道:“调调,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出来了?” 叶瑟浓见救兵来了,忙去查看花锦簇的情况。 家丁见大小姐以身相互,便不敢动手。 虞调调道:“姨夫,你就看在调调的面子上,饶了醋姐姐吧,我喜欢醋姐姐,不想她挨板子。” 花锦簇气若游丝,痛到无力挣扎,从小到大她还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痛感,她抽抽噎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自己真的快要被打死了。 谢了之见花锦簇的衣服染了红,暗道不妙,她在虞若谷的汤里放半边莲是想慢慢损耗她的身体,却没想到连累花锦簇至此,她道:“父亲,不能再打了,锦簇已经受到惩罚了,再打下去锦簇就没命了。” 襄音道:“城主,请你看在夫人的面子上,饶了锦簇姑娘吧。” 为了不让自己与女儿的关系雪上加霜,叶知秋道:“好了,不要打了。带调调回屋。” 叶瑟浓像是在碰一个易碎的花瓶,小心翼翼的抱起花锦簇离开凌烟阁。 路上,竟真有一只蝴蝶翩然落在花锦簇的眉间。 “果真有蝴蝶。” 花锦簇话落便晕了过去。 秋池闻声,撑着伞赶过来,方才她在不远处瞧了好一会,此时见大家都散了,才敢出来,道:“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你了。” “这世间谁又能真正明白谁呢?”谢了之抓起一把雪道:“ 这场雪我也是盼了许久,即便它冷得没有温度,我也会将其牢牢握在掌心,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天降瑞雪的美意。” 秋池看着那漫天飞雪,不禁陷入回忆。 觅花居。 花锦簇苍白着脸,趴在床上。 催雪道:“我,我去请女医。” 花锦簇有气无力道:“我不要女医。” “阿簇,我知道你伤在那里,不好意思被女医瞧,但伤口不及时处理,会感染,会发烧。阿簇,我们不让女医进屋,你的伤口只让我看,然后我再转告给女医,好不好?” 花锦簇道:“不好。”让阿浓看自己的屁股,自己会羞死的。 催雪道:“那我找二小姐过来看,好不好?” 花锦簇:“不好。” 叶瑟浓:“不好!” 催雪见小姐比花锦簇拒绝得还猛烈,道:“那找谁看啊?” 花锦簇道:“谁都不让看,你们都出去,我想自己待着,你们都走,都不要理我,我想我姥姥了,你们让我自己待会儿。” 叶瑟浓道:“外面下雪了,你想不想去看?想去就得尽快治好你的伤。否则等伤好了,雪也化了。” 一想到下雪,花锦簇内心便有一丝悸动,她看向窗边,雪花成团的下着,她不由想起和秋池在休与村玩雪的时光,每逢下雪天,村子里的人便闭门不出,因此落在休与村的雪总能白上很久。 叶瑟浓道:“催雪,你帮我按着阿簇,不能再任由她拖下去了,伤口要及时处理才好。” 花锦簇见叶瑟浓要撩开自己的衣服,看自己的伤口,心里又急又慌。 叶瑟浓哄到:“阿簇,不要动了,你听话好不好?” 花锦簇挣扎间,屁股不小心碰到墙壁。 “啊。” 身体的痛感直窜脑海,蔓延全身。 “阿簇,阿簇。” 催雪道:“大小姐,锦簇疼晕了。” 叶瑟浓道:“就趁现在,去温家,请温如新温女医前来。” “温姑娘不是画师吗?什么时候懂医术了?” “她出身医药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懂些,快去啊!” 催雪忙退了出去。 有温女医坐镇,趁花锦簇昏迷,大家才有机会帮花锦簇上了药。 叶府在压抑的氛围中度过了一月有余。 第42章 风花雪月 这日,谢了之终于鼓足勇气,压下内心的愧疚,起身前往觅花居。 叶瑟浓守在花锦簇床边,心绪不宁,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这么多天了,阿簇的伤一直没有痊愈,温女医的医术行不行啊,实在不行的话,她便再冒险去一趟邘国把舞步神医请过来给阿簇治病。 花锦簇将胳膊搭在枕头上,盯着床单发呆。 叶瑟浓接过催雪手里的药碗,道:“阿簇,你发烧了,喝点药吧。” 花锦簇依旧盯着床单一言不发,别过头去,默默流泪。她也不知怎么了,一听到叶瑟浓关切的话,便想哭。 “催雪,你真好。” 催雪听到花锦簇夸自己,尤其是当着自家小姐的面夸自己,不禁惶恐,她忙退到一旁,道:“我去外面扫扫雪。” “你理理我好不好?你不喝药,烧傻了怎么办?阿簇,当时母亲突然晕倒,我一时着急,说话声音大了些,可我自始至终都没怀疑过你。” 花锦簇终于开口道:“烧傻了才好,傻了,就不会难过了。这段日子,我想了许多,等我伤好后我就离开叶府。” 第53章 叶瑟浓抓住花锦簇的胳膊道:“离开?我不许。”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客人,你是主人,我只是礼貌性的通知你一下,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叶瑟浓道:“你舍得离开我吗?” 花锦簇甩开叶瑟浓的手,道:“你舍得冤枉我,舍得不相信我,我就舍得离开你。你父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罚我,我是自尊没有了,快乐也没有了。尤其是经过这次的事后,我更想我姥姥了,我觉得我应该回到姥姥身边。” “我没有怀疑你,更没有不相信你。”这段日子,叶瑟浓每日都来哄花锦簇,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她也有自己的傲气,她才不要如此低三下气,她背过身去,道:“你既舍得,就走吧,我就当从未与你相识,等你伤好了便离开。” 花锦簇急红了脸,道:“不必等伤好了再走,不用你叶大小姐怜悯我。你出去!出去,我再也不想理你了。你放心我会走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叶瑟浓道:“你现在连床都下不来,你能去哪啊?我放着母亲不管,一直守着你,现在想想真是不值得!” 花锦簇如遭雷击,脸色煞白,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花锦簇又急,又气,又心碎。 催雪冲进屋,安慰道:“两位姑娘有话好好说,锦簇,你别生气,别哭啊,你难过,我家小姐也会难过。” 花锦簇抹掉眼泪,看向叶瑟浓,道:“她如果害怕我难过,就不会说那些话了。” 叶瑟浓被噎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催雪道:“你的那个阿浓,她毕竟是回首城的大小姐吗,有些大小姐脾气,也是难免的。这段时间,你和夫人都病着,她几乎都没怎么吃饭,憔悴了不少。” 花锦簇捂着脸抽泣,一是哭阿浓竟说出‘不值得’三个字,二是哭为何自己没有换位思考,她也不想阿浓这么辛苦,可她更不想心里藏着话。 “怎么哭了?大老远便听到哭声,怎么了?” 叶瑟浓转身,见谢了之站在身后。 谢了之道:“我带了上好的金疮药,你给锦簇用上吧。” 叶瑟浓道:“药你留着吧,我这边什么灵丹妙药都有。” 谢了之道:“姐姐,你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收下吧。” 此时,襄音进来,“大小姐,二小姐。” 叶瑟浓道:“母亲醒了吗?” 襄音道:“醒了,小姐你放心吧。” 叶瑟浓道:“这段时间麻烦嬷嬷多多费心,我这边走不开,阿簇离不开我。” 花锦簇道:“你少自作多情了,谁离不开你了。” 谢了之打趣道:“呦,这是吵架了?” 襄音道:“大小姐,要不要审一审药铺掌柜?” 谢了之道:“姐姐,这件事已经让锦簇伤痕累累了,就不要再牵连其他人了。” 叶瑟浓道:“襄音,我现在没有任何心思追究任何人了,我只想母亲和阿簇赶紧好起来。以后母亲的汤药,嬷嬷务必亲力亲为。” 花锦簇道:“你不要喊我名字,以后你不要看我,不要理我,总之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免得被人说我离不开你。” 谢了之道:“气性这么大啊?” 襄音见眼下情形不是她能化解得了的,便匆匆施礼退下。 谢了之看着床头的药碗,道:“锦簇,不喝药,怎么会好呢?来,我喂你。” 花锦簇知谢了之敏感多思,便没有拒绝。 叶瑟浓站在一旁看着谢了之一勺一勺把药喂到花锦簇嘴边。 花锦簇道;“谢谢。” 谢了之想到花锦簇因自己受伤,不禁惭愧。 叶瑟浓看着她们两个,一个念头在脑海萌生,她将谢了之手里的药碗拿下来,道:“了之,春眠来府那日,你是不是亲阿簇了?” 花锦簇有些急了,担心阿浓误会,她急忙坐起,一时忘了身上的伤,疼得她拧眉流泪,同时还不忘解释道:“阿浓,你别乱猜好不好?了之和我们不一样,你还不如猜是催雪亲我呢?” 叶瑟浓暗道,催雪亲你,疯的就不是我了,而是小轩窗的那位了。 “催雪不会,她也没那个胆儿。” 谢了之静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花锦簇道:“那是梦。再说了之没事亲我干嘛?她怎么可能亲我呢?春眠来那日她还出馊主意让我去锦城换玉壶回来,还让我去给柳凝妆修屋顶,她怎么可能亲我呢?没必要。” “是我。”谢了之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花锦簇心里五味杂陈,随后又有些慌张的看向叶瑟浓,无助的眼神似在倾诉自己的清白。 叶瑟浓肃道:“很好,承认了。” 花锦簇急哭了,道:“阿浓,我没有。她故意气你的,那晚我根本没与她见面。” 谢了之火上浇油道:“那日,我见你靠着树睡着了,便抱你回了房。” 什么?还抱自己回了房? 花锦簇不敢再问那日之事,生怕谢了之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可她又为何睡在树下? “我记得....我亲的是你的左脸,哦,不对是右脸,软软的,香香的。朋友之间,亲一下脸没什么吧,是不是啊姐姐?我又没做别的什么事。如果亲脸你都介意的话,我听说锦簇在休与村有个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叫秋池,那秋池指不定亲过多少次了呢,你若为此事生气,还不得气死啊。” 叶瑟浓手指微颤,碗里的药几乎要溢出来。 谢了之道: “还有别亭兰,她和你也是感情深厚,从小玩到大的情谊,你们还时不时通信,你亲过她吗?她亲过你吗?” 花锦簇看向叶瑟浓,心中的醋意轻易便被谢了之勾起。 叶瑟浓咬牙切齿道:“你可以出去了。” 谢了之道:“锦簇,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生气啊。” 花锦簇除了给谢了之一个毫无灵魂的笑意,实在不知还能作何反应。 谢了之走后,屋内瞬间安静。 叶瑟浓脸色难堪至极,仿佛挨过板子的是她。 见叶瑟浓一言不发,花锦簇心里更慌了,她捧起药碗,道:“我喝药,你不用喂我了,我自己喝。” 叶瑟浓盯着花锦簇,即便她和亭兰幼时便相识,但她可以确定,她没有亲过别亭兰,别亭兰也从未亲过自己,这点她们两个很相像,若不是遇到非常喜欢的人,她们两个都不会做出亲密的举动。 但秋池她就不了解,不确定了,以花锦簇温良的性格,秋池若是亲她一口,她一定不会生气。 花锦簇咕噜咕噜一饮而尽,道:“我喝完了阿浓。” “秋池亲过你吗?” “我和秋池不像...你这般内敛含蓄,有时高兴过头,她确实会亲我脸一下,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你亲过她吗?” 花锦簇垂下头,心虚道:“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她亲了我,礼尚往来嘛,我自然得亲回去。” “礼尚往来?” 花锦簇解释道:“不过....阿浓,假如秋池有亲我十次的话,我大概只回亲过一两次的样子。” “十次?” “打个比方,只是打个比方。” 叶瑟浓慢慢贴近... 花锦簇明白叶瑟浓的意思,虽身上带着伤,但并未抗拒,前不久她刚拒绝了叶瑟浓的亲吻,今日若再拒绝,叶瑟浓定会醋意大发,万一误会加深就不好了。 叶瑟浓一口咬上她的嘴唇,她本能向后仰去,却顺势被压在叶瑟浓身下,叶瑟浓眼里的哀怨似乎在表达不满,可她身上刚挨了板子,不宜躺着,想要起身,双手却被叶瑟浓压住,她的唇畔在她脸上轻轻扫过,似乎在试探一般,随即她的脸便感觉到一股吸力。 叶瑟浓含着她的脸不愿松口。 “阿浓,快松开,我明日还要见人呢。” 叶瑟浓捧着她的脑袋,痴痴一笑,她以为叶瑟浓不气了,满意了,她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谁料叶瑟浓放下床幔,随即俯身低头吻上她的脖颈,她下意识扬起下巴,十指骤然收紧。 叶瑟浓呼吸略显紊乱,趁花锦簇恍惚之际褪下她的衣衫。 两人隔着一层薄纱,辗转接吻,叶瑟浓捧着她的脑袋,不给她一丝躲闪的机会,吻得炽热,吻得热泪盈眶,似沉闷已久的天空突然下起暴雨。 叶瑟浓温暖的身体让她忍不住想要更贴近一些,她跟随着心的指引,纤长白皙的双手抚上叶瑟浓嫩滑的后背,她的手臂渐渐收紧,火辣辣的唇畔吻上叶瑟浓相对清凉的香肩,久久不愿离开。 “阿簇我好喜欢你。” 花锦簇愣了一瞬,这话来得晚,但又觉得来得很及时,很应景,她喘着气回应道:“我也喜欢你,阿浓,是关乎风花雪月的那种喜欢。” 叶瑟浓脸上顿时绽开笑容,似夏日的荷花,随即两行情泪从脸颊滑落,她扯掉她们之间的薄纱,释放彼此心中的爱意。 第54章 床笫之上,情意缭绕,花锦簇想,刚刚她和阿浓明明在吵架,怎忽然就这般了?她心中不禁哀叹,看来这感情之事真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啊。” “姐姐,不许走神。” 一声姐姐,令花锦簇心中的局促和不安瞬间化为丝丝情欲。 见花锦簇渐入佳境,叶瑟浓心中甚是满意。 “好姐姐。” “阿浓。” 一声声低唤淹没在耳鬓厮磨之中。 呻吟声弥漫于床幔之内,拨动着早已上好的情弦......余音绕梁。 第43章 一命归西 天刚破晓,花锦簇便出了觅花居。 走至大门口被守门的小厮拦住。 小厮一看是花锦簇,忙行礼道:“锦簇姑娘伤还没好,这是要去哪?” 花锦簇一想到自己挨板子的事人尽皆知,便恨不得躲进被子里。她抬头挺胸,道:“我伤早好了,我去找人一会就回来。” “这一大早去找谁啊?”小厮追问道。 花锦簇道:“去找一个叫‘不值得’的人。” 小厮抓耳挠腮,道:“啊?可是你找人带着包袱干嘛?” 花锦簇道:“里面都是吃的,我还没用膳,路上饿了,还可以填填肚子。” “那锦簇姑娘早去早回。” 花锦簇点点头,回头望向叶府,初来叶府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自从来了叶府发生了好多事,多到都快忘掉休与村了。 虽然昨日她和阿浓有了肌肤之亲,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气。 催雪端着鸡蛋羹来到花锦簇房间,不见花锦簇却见自家小姐躺在床上,薄纱着身,隔着纱幔隐约还能看到身上的红痕。 她忙垂下头去,轻唤道:“小姐?小姐?小姐....” 叶瑟浓悠悠转醒,眼眸似泉水般清澈。 “小姐,锦簇姑娘去哪了?” 一提到花锦簇,叶瑟浓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想到昨晚与阿簇的温存,她都不愿起床了。 催雪看着一直傻笑的小姐,道:“小姐,小姐,锦簇呢?” 叶瑟浓侧身,看着空了一半的床,心咚咚跳个不停,眉宇间的笑意瞬间消散,道:“去找。” “好好好。”催雪忙推了出去。 觅花居的躁动,传到了隔壁捞月阁。 谢了之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觅花居的锦簇姑娘不见了。” 谢了之追问道:“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她离开叶府了?” “我也不知道,觅花居上上下下正找呢?” 叶瑟浓的发髻散落,发丝从耳边缓缓垂至腰间,凌乱的青丝伴着糟糕的心情奔走在叶府大大小小的角落。 厨房都找过了,仍不见花锦簇的身影。 叶瑟浓奔至大门口道:“看见阿簇了吗?” “回大小姐的话,看见了,她一大早就出去找人去了。” 叶瑟浓道:“找人?找什么人?她不知自己身上还有伤吗?” “她说她要找一个叫‘不值得’的人。” 叶瑟浓打了个冷颤。 谢了之道:“一定是你们吵架,锦簇负气离家出走了。” 叶瑟浓道:“她什么时候把叶府当家了,她若真把叶府当家,就不会走了。” 催雪道:“大小姐,凌烟阁传话,让你过去一趟。” 叶瑟浓揉了揉眉心,起步往凌烟阁的方向走去。 凌烟阁内,叶知秋也在。 叶瑟浓有些惊讶,父亲平时很少来此。 虞若谷道:“瑟瑟,听说锦簇走了?” 叶瑟浓点点头,深呼吸,压下心里的痛楚。 虞若谷道:“我以为你们上次闹别扭后已经和好了,没想到这次的事是雪上加霜。虽然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相信锦簇,她不会害我的。” “母亲,父亲,我要离府一段时间。” 叶知秋道:“离府?去找花锦簇吗?不许去!” 叶瑟浓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抬起头,失望的看着父亲,道:“父亲,你在下令罚阿簇之前,有没有想过她是个女儿家,你当着众人的面罚她的时候,有没有顾及她的自尊?” 叶知秋喝道:“你的圣贤书都读哪里去了?!书里便是如此教你忤逆自己的父亲?” 叶瑟浓道:“父亲,您怕我离开也只不过是担心您后继无人吧?父亲,前一阵子,您不是刚认了谢了之吗?您看她行不行?能不能继承您的宏志?若谢了之您也不满意,您要不要广贴告示,再去坊间查查还有没有沧海遗珠??说不定叶府还会再多出一个三小姐来。”花锦簇离开,好像把她这么多年来日积月累的修养通通带走了,叶瑟浓不管不顾的全说了出来,一吐为快。 结果正如叶瑟浓所预料的那样,她的脸又‘迎来’一巴掌。 响声脆耳。 催雪知自家小姐刚经历了情事,于是忙过去搀扶,道:“城主,小姐这几日因夫人的事几天几夜没合眼,都瘦了好几圈了,奴婢斗胆请城主手下留情。” 虞若谷急忙安慰女儿,道:“女儿啊,罚锦簇的事,你父亲确实有些地方处置的不妥当,可他毕竟是你父亲啊,你难道只在乎锦簇的自尊,就不在乎你父亲的自尊吗?他毕竟是一城之主啊,听话,不要再说下去了。” “母亲,你不要再替父亲说话了,难道您忘记小姨了吗?想起小姨你们不心痛吗?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父亲不心痛也就罢了,母亲您怎能不心痛?” 虞若谷和叶知秋皆是一惊。 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了,更何况虞浅容身边那个丫鬟也被邘国先国主杀了,叶瑟浓应该不会查到什么,叶知秋这样想着... 叶瑟浓越挫越勇,那一巴掌不但没有让她害怕,反而激发了她藏在内心多年的想法,她挣开母亲的搀扶,绝望道:“父亲,您爱我吗?您的爱我感觉不到,一点儿都感觉不到。从小到大,生病时陪在我身边的是母亲,每逢我出远门,千叮万嘱送我到门口,迟迟不肯离开的依旧是母亲.....我吃的穿的用的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当然,我是回首城大小姐,衣食无忧,所以您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不需要您了?您如今又把阿簇赶走,女儿就不明白了,您为何就容不下阿簇?多一个人爱我,不好吗?你为何定要赶走一个爱我的人?我们父女之间的隔阂,在小姨离世那日便有了,不是因为阿簇来到叶府后才有的。父亲,我肯定会去找阿簇的,不管你允不允许。放眼整个回首城都是你的,你不高兴了,对我失望了,也可以不认我这个女儿,外面多的是想当您孩子的人。” 叶知秋被女儿气得一时喘不过气来,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正在此时,谢了之恰逢其时的出现,她忙去开解生气的父亲,道:“父亲,你不要生气,姐姐只是图一时口快,你千万不要怪罪姐姐。” 叶知秋看着这个几乎被自己遗忘的二女儿,道:“了之,还是你懂事。” 谢了之意有所指,道:“父亲,你不要自责,锦簇离府,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是姐姐欺负了人家,所以锦簇才不得不离开。” 在叶知秋的印象中,他的女儿不是恃强凌弱之人。 谢了之担心叶知秋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又凑到叶知秋耳边低语了一会儿。 猝然间,叶知秋脸色铁青,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情绪,瞬间波涛汹涌。 叶瑟浓十分不解,不知父亲为何如此激动,亦不知谢了之在父亲面前说了什么。 虞若谷亦然。 紧接着,叶知秋急火攻心,口吐鲜血,在阳光的映衬下,晶莹的血珠子喷溅在叶知秋煞白的脸上。 谢了之忙闪到一边,免得污血弄脏自己的衣服。 叶瑟浓顿时慌了神,她来不及拿任何东西,忙用手擦掉父亲嘴边不断涌出的鲜血,可血越擦越多,她慌了,道:“父亲,你怎么了?父亲,我不说话了,我不惹你生气了。” 虞若谷道:“襄音快去请大夫。来人啊。” 襄音也被吓得不轻,连忙应“是”,退了出去。 丫鬟、嬷嬷都来帮忙,此时的凌烟阁没了往日的宁静。 慌乱之中,人群中的谢了之情绪漠然,抬手轻轻抹掉脸上鲜红的血渍。 凌烟阁的嬷嬷们将叶知秋抬放到床上。 叶知秋衣领处已被鲜血浸透。 虞若谷道:“你坚持一会,大夫马上就来了。” 叶瑟浓喊道:“大夫怎么还不来!” 催雪道:“小姐,襄音传话来,说府里的大夫都不在,她已经去外面找大夫去了。” 叶瑟浓道:“父亲,父亲。” 虞若谷瞪向谢了之,道:“了之!方才,你对你父亲说什么了?” 谢了之忙跪下道:“夫人,我也没说什么呀,夫人,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多嘴就是了。” 还没等大夫来,叶知秋便一命归西。 第55章 怎么这么巧?府里的大夫不在,阿簇也不在,若阿簇还在话,父亲说不定还有救,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趁医者不在府里,欲取父亲性命?叶瑟浓看向谢了之,恨不得将其看穿。 虞若谷看着死去的叶知秋,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也没了先前的惊慌,他死了,她心里反而明朗了许多。之前因妹妹的事,与他和离不成,搬至凌烟阁,做他名义上的妻子,也因此有愧于小妹,如今她和他阴阳两隔,那一纸婚书好似也随着他的离去在她心中化为灰烬。 第44章 表里不一 花锦簇出府后,本想去茶舍找路东西,也不知茶舍被路东西经营得怎么样了?生意好不好?她过去说不定还能打打下手,帮帮忙,但她转念一想,绝不能这么轻易被阿浓找到,茶舍她是绝对不能去的,最起码不能这么快就去。 左思右想下,她决定回休与村看看,万一姥姥因舍不得自己而没有搬走呢。 如果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不远处,月牙哼着小曲,不知在采买什么东西。 “了之不是说月牙是哑巴,不能说话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一路跟着月牙。 因屁股上有伤,花锦簇走五步,歇三步,不过,好在没有跟丢。 她跟着月牙,来到一户农家。 栅栏旁立着一个牌子,上面还刻着字,花锦簇定睛一瞧: 庭芳小院。 这户人家的院落大小适中,院儿里还养着色白无瑕的荼蘼花。 眼见月牙进了屋,她担心跟得太紧被瞧见,便透过窗户的缝隙朝里面看去。 屋内,月牙停在一面镜子前,呆立良久... 就在她要放弃,打算离开的时候,月牙解下面纱。 面纱之下,半张脸宛如凝脂,半张脸犹如捣碎的花泥。 花锦簇吓傻了,眼睛死死盯着月牙,僵在原地,尽管月牙毁了容,但她还是认出了她。 她心中有疑,就算自己不是光明正大进来的,就算被发现,她也要问清楚。 花锦簇冲进屋子。 秋池听到声音,手忙脚乱的将面纱戴上。 花锦簇激动道:“秋池,你...的脸?” 秋池转身,躲开花锦簇的目光,她当初被谢了之带出休与村后,半路试图逃跑,便扔出一颗飞火,却不料那飞火在自己面前炸了,而谢了之却安然无恙,之后谢了之给她找了大夫,可脸上的伤口,终究因没得到及时的治疗而落了疤。 “你不是和姥姥在一块吗?你不是在休与村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有,你为什么又变成了谢了之的人?” 在她连番追问下,秋池反而越来越镇定自若。 花锦簇道:“忘记你不能说话了,秋池,你遇到什么事了?我刚刚在大街上,还听见你哼唱,你真的说不了话了吗?你能和我说说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吗?说不了话,写字也好。” 说着,花锦簇便东张西望的找笔墨纸砚。 “你不用找了。”秋池道。 花锦簇稍稍开心了些,道:“真好,你没哑。可是,你为什么说自己哑了呢?” 秋池道:“我因不想和你说话,才装哑的。” 花锦簇神色一顿,似在体会这句话的意思。 秋池道:“我以为你都把你姥姥忘了,你若想姥姥,就回去看一眼吧。至于我的脸...是水土不服,烂掉的。” 花锦簇道:“我之前给你配了一盒治脸伤的药,你没用吗?” 秋池道:“大概你是在梦里送我的吧,否则,我怎会没收到。” 花锦簇道:“既然生病了,为什么不回家呢?为什么还要留在外面呢?” 秋池恼道:“家?我哪里还有家?我还有家可回吗?当初,要不是你执意要出村,还把外人带了回去,我们何至于要迁村!我又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都是你的错!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姥姥,你这种人,怎么好意思活着,死的怎么不是你!” 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亲人?花锦簇伤心之余,反问道:“府里关于我的谣言,是你散播的?对不对?” 秋池道:“是!没错,是我,你该当如何啊?” 花锦簇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你不是秋池,我认识的秋池不是这样的,你不是秋池...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秋池狠狠拽住。 “你不是执意要入世吗?我这点事你就受不了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如果某天谢了之....” “我这小院这么热闹啊?”谢了之打断道。 花锦簇声音有些哽咽,道:“了之。” 谢了之从容一笑,走上前,擦掉花锦簇的眼泪,道:“你要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如果换成是我待客,我绝对不会弄哭你。” 花锦簇退后一步,道:“了之,是我先不请自来,失礼了。” 谢了之道:“真是抱歉,方才一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秋池,原来是你啊,你整日戴着面纱,我还真没认出来,惭愧惭愧,下次可不许这样隐姓埋名了呦,虽然我们只有几面之缘,但也算是朋友了。” 花锦簇道:“了之,你是刚从叶府回来吗?” 谢了之点点头。 花锦簇道:“那...那催雪在干什么?” 谢了之道:“催雪啊,姐姐和夫人正欢欢喜喜的下棋,催雪在一旁伺候着呢。” 下棋?欢欢喜喜?花锦簇心一沉,她不该有期待的,道:“秋池,你和我一起回休与村吧。” 谢了之道:“你要回去了?在叶府住的不开心?” 花锦簇道:“府上对我很照顾,在外面太久,也该回去了。” 谢了之转到花锦簇身后,拍了下花锦簇的屁股,道:“到处乱跑,不疼吗?” 花锦簇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屁股道:“你不动手,我就不会疼了。” 谢了之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上次和花前辈匆匆一别,印象深刻。” 秋池静静的看着谢了之,这一次,她终于深刻体会到谢了之表里不一的做派。 花锦簇道:“虞夫人不是病了吗?你去照顾夫人吧,我自己可以。” 秋池道:“我暂时还不想离开,你回去吧。” 花锦簇道:“那好,你脸上的伤记得擦药。哦对了,了之,我送给秋池的药膏,你是不是忘记给她了。” 谢了之剁了下脚,惊觉道:“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不小心忘记了,真是抱歉啊,秋池。” “秋池有你照拂,我就放心了。”她拿出先前做好的药包,道:“这是我配置的药包,有清热止咳之效。” 谢了之收下道:“多谢了。” 花锦簇补充道:“对了,里面我放了一位药材,叫水曲草,你们知道嘛?” 二人皆不语。 花锦簇从谢了之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但秋池越是沉默,便越是可疑,她在休与村之时,时常给秋池讲解草药的药性,这水曲草便是其中之一。 眼下她基本可以确定别亭兰眼疾加重便是这二人所为。 谢了之淡淡道:“费心了,之前不知,如今知道了。” 花锦簇道:“了之,你知也好,不知也罢,我是真心的希望那个预言永远不会兑现,千万不要一步错步步错,最终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谢了之没想到花锦簇会如此坦诚的和自己谈这件事,如此坦诚的表露出对自己的怀疑。可她注定要一错到底了。 花锦簇离开庭芳小院后,一直在想.... 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秋池那些伤人的话.....为什么秋池会说死的怎么不是自己?死?难道有人死了吗?秋池觉得那人不该死,而该死的是自己? 还有,秋池分明知晓水曲草,却避而不答,再加上先前谢了之说她身边之人告诉她自己在休与村修屋顶之事....那身边之人分明就是秋池,谢了之一直都知身边的丫头是秋池。 而秋池装哑,应是怕自己听出来她的声音。 花锦簇想着想着,便没心思继续往前走了,她要回去问清楚,是不是有人死了。 打定主意后,花锦簇原路返回,再次赶往方才的庭芳小院。 刚至小院。 “啪嚓....” 屋内传来瓷片碎裂的声音。 难道屋里进了贼人?花锦簇蹑手蹑脚的往里面探去。 这不探还好,这一探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屋内,秋池的脖子被谢了之牢牢掐住,几乎要气绝。 谢了之神色淡然,似乎她手里掐着的不是别人的脖子而是一根没有生命的枯木,她冷冷道:“方才,若不是我及时出现,你是不是就要脱口而出了?” 秋池被掐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头向后仰去,也就在此刻,她看到了在偷听的花锦簇,她用尽力气,哑声道:“那半边莲是你放进去的吧?” 第56章 花锦簇呼吸滞了一瞬。 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件事捋出个所以然,便负气离开了叶府,想想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自己这样一走,倒是轻快,真正害夫人的凶手却还在府中....谢了之害了别亭兰,又害虞夫人,接下来是不是阿浓了? 她越想越害怕... 谢了之道:“告诉你也无妨,是我放的。” 秋池装出一副要气绝的模样,她知花锦簇一定会为了她冲进屋子,结果也正如她所料,花锦簇冲了进来。 门打开的一瞬间,在看清来者是花锦簇的那一瞬,谢了之大惊,慌张的将手从秋池脖子上抽离,速度之快,好像秋池的脖子是滚烫的烙铁。她真没想到花锦簇会去而复返,这是她的失误。 秋池跌落在地,双眼湿润,剧烈的咳嗽着,脖子上醒目的红手印映入眼帘,花锦簇半蹲搂着秋池,道:“你没事吧?” 秋池摇摇头,又咳了几声,才理顺了气息。 花锦簇抬头,看向谢了之,不悦道:“了之,你怎么能掐人脖子呢?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么温柔的女孩儿,掐人脖子,你知道这场面有多么不和谐吗?” 谢了之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被花锦簇一通数落。 花锦簇道:“秋池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么对她?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你大不了赶走她,也没必要掐她脖子啊。” 秋池道:“是我没说对话,惹恼了二小姐,我没事花花,你不要怪二小姐,你这样误会二小姐,我很为难。” “我,我...”花锦簇无言以对,现在倒显得她有点多管闲事了。 谢了之道:“你又回来做什么?既然返回来了,又为何偷听?” 花锦簇道:“我还有事没找秋池问明白。秋池,你方才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难道我们休与村有人死了吗?” 秋池避开谢了之的眼神,道:“你想多了,我那只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花锦簇道:“哦,那我走了。” 秋池眉头微皱,难道她刚刚故意透露半边莲的事,花锦簇没听到?如果听到了,又为何隐而不发? 而此时谢了之却是眉头舒展,庆幸有些话未进花锦簇的耳朵。 “你们不许再打架了。”花锦簇说完,忙起身离开,她的步伐淡定自然,心里却慌得很,休与村一定出事了,她不能再在庭芳小院逗留了,免得将自己搭进去,秋池有问题,谢了之更有问题。 第45章 来者不善 与庭芳小院有一段距离后,花锦簇才敢卸下伪装,慌慌张张,匆匆忙忙的直奔叶府方向。她在叶府虽然受了委屈,但比起人命,当然还是人命更重要。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沉淀,她心里早就不气了,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叶瑟浓面前。 她要将半边莲的事情告诉阿浓和虞夫人,好让她们提防着些。 她一路小跑,再穿过一个小巷,便是叶府了。 当初她在小巷偶遇姥姥的事还历历在目。 此时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空气里尽是风雨欲来的味道。 再跑几步,还能去叶府避避雨。 花锦簇闷头匆匆往前赶,却不料撞在别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花锦簇忙道歉,她揉着脑袋,抬头看到来者,心里暗道: 来者不善! “锦簇。” “二、二小姐。” “我还是喜欢你喊我了之。” “了,了之。” “锦簇,你怎也喜欢上演戏了,我不喜欢。” “我没呀。”花锦簇慌张到极点,若被谢了之发觉自己已知晓她背地里做的那些事,那谢了之便自知没了退路,往后连装都懒得装,她会在明面儿上对付叶瑟浓。 这层窗户纸不能这么快捅破,万一叶瑟浓没做好准备,她会输得很惨,她一定要去告诉叶瑟浓。 “这不是回休与村的路啊,你回叶府想干嘛呢?”谢了之抚上花锦簇的脑袋。 花锦簇顿时感觉有一股凉意自上而下蔓延全身,她压下心里的慌乱,挤出一抹笑容,道:“我想见阿浓一面。” 谢了之道:“你觉得我会放你进叶府吗?”方才在庭芳小院,她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出来看看,果真,如她所料那般,花锦簇最终还是听到了她和秋池的谈话。 谢了之步步紧逼,花锦簇步步退让。 花锦簇道:“了之,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我有点害怕。” 谢了之盯着花锦簇,目露怜惜,道:“你说你,明明走了,还返回来做什么?你如果没听到那些话多好啊,现在后不后悔啊?” “什么话?我什么话都没听到,我只是想见阿浓一面。” “说谎可是要受罚的哦。” 互相被戳穿,既如此,便开门见山吧,花锦簇顿了片刻,道:“你不该害夫人。你不要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善解人意,温柔贤淑的样子了,你不累吗?我当初因为半边莲受罚,你心里是不是很开心?很如释重负啊?终于有人替你扛这个罪名了。” 谢了之静静的听着,没有一丝反驳。 花锦簇道:“我必须找阿浓说明白,我不想让她误会我,如果我们之间总隔着半边莲之事,她是无法真正与我心意相通的。至于你,知错就改,你父亲和虞夫人会原谅你的。” 谢了之冷冷一笑,道:“原谅我?然后在牢狱里度过余生?” 花锦簇没再理她,转身,打算穿过巷子,再走几步路,便是叶府门口。 突然,她的胳膊被狠狠拽住,而后身体又被狠狠抵在墙上,她的头狠狠撞在墙面上,几乎要当场晕厥。 “谢了之!你放开我!你干什么?!!很疼啊。”她挣扎着,也不知谢了之一弱女子,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你方才说我温柔,我温柔吗?这个力道如何啊?”谢了之双目猩红:“锦簇,你可能永远也不知道,我能走到今天吃了多少苦!我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我叶府二小姐的位置。” 花锦簇被抵得生疼,好在她之前跟着叶瑟浓学了些花拳绣腿的小本事,面对谢了之,她只好一试了,虽然谢了之不会武功,但她也不能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怜香惜玉啊。 花锦簇抬脚用力踩在谢了之脚面之上,趁谢了之吃痛,力道松弛之际,弯腰悠悠一转,露出左手手腕处的袖针,朝谢了之射去。 却被谢了之闪身躲过,而后花锦簇顿觉膝盖一酸,半跪在地。 谢了之为了防止花锦簇再次反抗,双手覆上花锦簇的胳膊,而后滑至手腕处的袖针,用力一捏,道:“我那好姐姐送你的?” 花锦簇疼得双眼冒泪,紧接着胳膊处传来一阵脆响,她疼得直冒冷汗,双唇打颤。 她左臂的骨头断了。 “疼吗?要不要缓一缓?”谢了之取下花锦簇手腕处的袖针,松开花锦簇的胳膊,道:“锦簇,你还记得那个客栈吗?你我相识的地方,当初你护在我身前,替我挨了老板娘一掌,到现在我仍记忆犹新,每次想到那件事,我心里都是甜的,那大概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被爱护的感觉。” 花锦簇缩在墙壁一侧,止不住颤抖,看着谢了之步步紧逼,却没有办法逃脱。 谢了之拿着袖针,一个一个数着:“一根,两根,三,四....二十三。哦不对,应该是二十四根。”话落,谢了之将花锦簇方才射在墙壁上的银针拔下,道:“这下全了。” 花锦簇颤声道:“你会武功?你既然会功夫,又怎会陷在客栈里?” 谢了之道:“我还是太善良了,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小孩的手里。可是我的善良你总是看不到。” “你把路东西怎么了?” “你还有心思想别人,看来是缓过来了,继续。” 谢了之手持袖针在花锦簇眼前跃跃欲试。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花锦簇的心头,她用力摇头拒绝着,几近哀求道:“别,不...不,你做的事我不说就是了,不要这样对我。” 花锦簇眼见躲无可躲,此时她恨不得能嵌入墙壁之中,以求解脱。 “好人的好千篇一律,坏人的坏却各有各的心酸。我不会杀你的锦簇。”谢了之将方才取下的银针夹在指缝间。 谢了之掌心凝聚力量,用力朝花锦簇胸前袭去。 “啊!!”银针没入她的身体,紧接着便是万箭钻心般的疼痛,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银针在体内游走,她痛到无力发声。 担心惨叫声引来他人,谢了之一个手刀,劈在花锦簇的喉咙处,一道红印子赫然显现在颈间。 花锦簇眸光闪烁,仰望苍穹,喉咙里似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紧接着血腥之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她是不是快死了?可她还没化解阿浓的宿命,怎么能死? 花锦簇抬起右手欲与谢了之对抗,正如方才一样,她的右臂也难逃一劫。 两条胳膊无力的垂在地上,丝毫使不出力气。 第57章 胳膊废了。 嗓子哑了。 如今废人一个,阿浓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吗? 她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又怎能强迫别人接受这样的自己呢。 花锦簇又疼,又急,又害怕,她不知谢了之后面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谢了之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会杀你,毕竟,目前舍不得。无论是晴空还是暗夜下的日子,我只有我自己,无人替我谋划,我替自己谋划一番有什么错!!” 花锦簇苦涩的脸上,扯出一抹冷笑,谢了之好毒!阿浓绝不是谢了之的对手。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小巷的那头,叶瑟浓刚从东关返回。 “阿浓,阿浓...”纵然花锦簇使出全身力气,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绝望的用头捶地,如果她的力气如神仙那般就好了,这样说不定还能把地面捶个天崩地裂,进而引得阿浓前来。 叶瑟浓驻足回望,道:“方才是有人在喊我吗?” “没听到,大小姐。” 叶瑟浓环顾整条街,没有阿簇的影子,她的心好慌啊。 “大小姐,只差西关未寻,我们赶紧去吧,说不定锦簇姑娘就在那儿。” “好。”叶瑟浓终是没有停留。 花锦簇嘴角溢血,眼中含泪,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阿浓,阿浓...” 突然,电闪雷鸣,不消片刻,倾盆大雨如期而至。 谢了之道:“锦簇,这老天爷对你还算不错吧。你说不出的话,诉不出的委屈,老天爷都替你说了。” 花锦簇胸前的衣襟被血淋湿,纵然有大雨的洗涤,却也冲不掉那惹眼的红色。 谢了之道:“你的喉珠被我重伤,说不了话,我会把你带回庭芳小院好好养伤,只要你不将我的事宣之于口,我不会杀你。你相信我,我不是无缘无故伤害虞若谷,我给虞若谷下毒自然有我的理由,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明白,又或许你永远不会明白我,但你必须要知道的是,我真的无心害你,我是真的没办法,我走头无路了。” 谢了之说着说着,竟流出泪来。 花锦簇缩在墙边,探究的看着谢了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边做着伤害别人的事,一边又双眼噙泪,一副可怜人的作态。她自认为算是了解谢了之的,可如今,她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人了。若不是嗓子痛到发不出声音来,她定要驳上一驳,惺惺作态,虚伪之人非她谢了之莫属。 “这就够了吗?我要让她和我一样。” 谢了之擦掉脸上的泪痕,转身看向秋池,又看向已昏厥的花锦簇,仔细端详了一番,道:“不能,毁哪一块我都舍不得。你毁了样貌,锦簇毁了嗓子,算扯平了。” 谢了之抱起花锦簇,走出小巷。 秋池愤愤道:“真不知你在心软什么,她花锦簇注定是你谢了之的敌人。” 当花锦簇再次醒来,是在谢了之的庭芳小院。 身体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 “锦簇,你醒了。” 花锦簇想要说话,嗓子的痛感,让她生生疼出泪来。 秋池道:“你不要说话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已经昏迷半月了,你退了烧,我就放心了。谢了之现在在叶府,约莫晚上才会回来。” 花锦簇一听到谢了之的名字便百感交集,她坐起身,用脚趾在地上不停的比划着。 秋池看花锦簇比划,一字一顿道:“放、我、走。” “锦簇,我劝你乖乖留下,不要想着逃走,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是死路一条。” 花锦簇知道不能指望秋池帮她了。 她现在不敢做深呼吸,一旦呼吸节奏过快,她的胸口便如万箭钻心般疼痛。 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死?谢了之折磨自己,又为自己治病,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开栅栏的声音传入屋内。 果真,来的是她最不想见的人。 “秋池,照顾得不错,醒了。”谢了之道。 花锦簇别过头,闭上眼睛。 谢了之道:“吃药了吗?” “还没来的及吃。不过,已经熬好了。” 谢了之道:“把药拿来,我喂她吃。” 秋池从厨房端来药碗。 谢了之舀了一勺,递到花锦簇嘴边。 花锦簇别过头去,不愿理她,她如今手抬不起来,否则,定要和这个疯子拼上一拼。 谢了之问道:“不喝?” 花锦簇仍瞥向别处。 下一秒,谢了之便将药灌进自己嘴里,而后攥住花锦簇的后颈,将药渡给花锦簇喝。 花锦簇被这突如其来的喂药方式吓得呛住,药被她吐出了大半,也许是气极,急极,她竟能沙哑的发出声音。 “滚。” 谢了之不温不火,道:“秋池,以后她再不吃药,告诉我,我有的是办法让药进入她的肚子。忘记告诉你了,你体内的银针只有我有法子取出。” 见谢了之离开,秋池道:“在她面前,你还是乖顺点,这是我在她这里悟出的生存之道。” 是啊,不喝药,伤怎么能好呢?伤不好,怎么能逃走呢?花锦簇看着秋池,心中五味杂陈,若不是因为自己,秋池会一直生活在休与村,不会被卷入外界的是是非非。 愧疚之意在花锦簇心中日渐浓盛。 第46章 昙花一现 这段时日花锦簇好好吃饭,按时喝药,身体渐渐恢复,只是嗓音有些沙哑,但好在没有完全失声。 为了让谢了之放松警惕,这段时日她佯装无法下床行走。 这日,谢了之不在庭芳小院,而秋池也正在午睡。 花锦簇终于等到逃跑的机会。 她瞧了眼垂在身侧的胳膊,当初谢了之下手太重,她的胳膊被夹板固定了两个月,才能动弹。 至于...那银针,仍‘恋恋不舍’的呆在她身体里与她纠缠不清,疼痛让她忍不住起咳,担心吵醒秋池,她忙冲出屋子。 出了庭芳小院,花锦簇直奔叶府。 花锦簇摇摇欲坠,忽而斜向左,忽而斜向右,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穿过大街小巷,终于到了叶府。 她停在叶府大门几米之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驻足缓气,待脸色稍显平缓,才朝大门走去。 看门的小厮先发现花锦簇,欣喜道:“锦簇姑娘,你可回来了,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大小姐,二小姐都急坏了。” “二小姐?” 小厮道:“是啊,二小姐都急哭了。” “是吗?替我谢谢你家二小姐。” 小厮道:“锦簇姑娘,你的嗓子怎么了?” “着了风寒,不碍事。我来叶府的事还请你不要惊动旁人。” 小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习惯性的点点头。 花锦簇一路直奔觅花居。 觅花居仍如往日一般,只是不见来来往往的丫头们,没了她们的欢声笑语,倒显得凄清了些许。 她的目光定格在屏风后,那个身影优雅娴静,温柔有韵,与她日思夜想的背影逐渐重合。 “阿浓。”言语间,花锦簇已绕至屏风。 叶瑟浓身着一身白衣,就连簪子也换成了平日里不常带的白玉簪,眼尾霞红,像是哭过。 似乎知晓自己会来,叶瑟浓并未觉得惊讶,也正是这一点,更令她不安。 叶瑟浓将她扶到座位上,抚上她的双臂,道:“阿簇,当时一定很疼吧?” “我没事,现在不疼了。”花锦簇拂去叶瑟浓脸上的泪水。 叶瑟浓道:“你不要说话了,我知你喉珠被伤,每说一个字,嗓子都会很痛,你听我说,好吗?” 花锦簇乖乖的点头。 叶瑟浓道:“我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离府,你不是一直想回休与村吗,我放你回去。当初不该故意丢下锦瑟,诱你出村,倘若你我从未相识,你如今也不会被虐伤。” 花锦簇道:“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半边莲是谢了之放的,还有,月牙就是秋池,她根本没回休与村。” 世间难得双全法,为了保护阿浓和虞夫人,她只能如此说了,至于她们姐妹之间未来走向如何,且走且瞧吧。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此次谢了之认祖归宗,不仅仅是渴望二小姐的身份,她有着更大的企图。 叶瑟浓道:“我们不说谢了之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见阿浓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得知真相后震惊的模样,花锦簇道:“你是不是早知道?” 叶瑟浓道:“不,我是今日刚知道的。” 是啊,她是今天刚知道的,只不过不是从阿簇口中得知,而是从谢了之口中得知!! 此时谢了之躲在帘后,目睹着一切。她回庭芳小院发现花锦簇逃走,便知她定会去寻叶瑟浓。想都不用想,二人久别重逢,定会和好如初,而她则会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轻则逐出叶府,重则丧命。 第58章 她谢了之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拿出自己珍藏已久的毒药:三日碎心丸,此丸服下,每日子时便会心痛难耐,三日之内若不服下解药便会心痛而死,可一旦服用解药,病人便会产生依赖,往后的日子,每隔三日便需服下此解药。 谢了之回叶府后,带上自己偶然间寻到的彼岸花,匆匆去了凌烟阁。 虞若谷看到彼岸花,很是开心,谢了之以滋养身体为由,亲口喂虞若谷吃下三日碎心丸,虞若谷还夸她懂事孝顺。 这样的夸赞,她定要让她的好姐姐知道啊。既然真相早晚都要被揭发,那借谁的口揭发,便由她谢了之说了算。 手臂经过阿浓的一番按摩,舒服了好多,“阿浓,你看起来好累啊,你没事吧?” 叶瑟浓未将父亲离世的消息告知花锦簇,道:“我给你备了钱,你带走吧。” 花锦簇靠在叶瑟浓怀里,道:“休与村用不到什么钱,我最想带走的是你啊。” 叶瑟浓道:“对不起,若日后有机会,天涯海角我便随你去了。” 日后?那就是现在还不能跟自己走,花锦簇道:“你不必觉得抱歉,可能...我们之间的缘分注定昙花一现,阿浓不需要我了,我理应离开,可我若偏要留下,阿浓你会不会看轻我?” 叶瑟浓泪流满面,低声抽泣,她好想把谢了之威胁自己的事告诉阿簇,可她不能,为了母亲的安危,为了全府的安危,她必须要按照谢了之要求的,让阿簇觉得是自己不想留她在身边。 她低头吻去花锦簇眼睫上的泪珠,吻至唇边。 花锦簇正欲启唇回应,却被叶瑟浓躲开。 “你走吧。” “我走,只是不知...花离开了叶子还能不能活,就算能勉强活着,也定不如往日艳丽。” 若不是袖针被谢了之毁了,她真的想一针刺入叶瑟浓的安眠穴,不管不顾的带走她,只是她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做,叶瑟浓还有母亲需要照顾,她岂能为了一己之私置虞夫人于不顾。 想到这里,她不禁愕然,自己能为虞夫人考虑,当初为何会狠心抛下姥姥。 她要回休与村。 花锦簇深深望着叶瑟浓,似在做最后的告别,而后转身逃离。 叶瑟浓眼睁睁看着花锦簇负伤而走。 谢了之从帘子后走出来。 叶瑟浓道:“你满意了?” 满意?满意什么?满意方才花锦簇的一番真情流露?还是满意方才二人的温存? 谢了之淡淡道:“很满意。” “解药。” 谢了之将解药扔给叶瑟浓。 叶瑟浓接住解药,忙朝凌烟阁跑去。 离开叶府后,花锦簇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她的心魂大概是留在叶府没跟着她的□□一同出来。 她边走边回忆过往的点滴,从竹林偶遇开始,到此刻为止,阿浓的一颦一笑,还有那些温柔的话,刺耳的话在脑海里交替更迭,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现在想想,自己就像个外人,她本就是个外人。 似乎一切即将回到原点,她找到姥姥,共度余生,而叶瑟浓,继续做回首城的千金小姐,从此她们两个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锦簇姐姐。”路东西从后面追来,关心道:“锦簇姐姐,你要去哪里啊?” 花锦簇哽咽道:“我要去找回我丢掉的东西,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姥姥不知去了哪里?就算回了休与村,一个没有姥姥的休与村,还算是家吗?叶府我也回不去了,她不需要我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路妹妹,为了留在她身边,我抛弃了二十年来在休与村生活的点点滴滴,抛弃了最爱我的姥姥,如今落得这个下场,我只当做是报应不爽啊,哈哈哈....老天爷这是在惩罚我了,也许我割舍的东西在她们眼里不算什么,但那些都是我最在乎的,怪不得秋池如此怨我。” 花锦簇越说越激动,不禁抽泣起来。 “你还小,我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路东西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听着,她不知锦簇姐姐为何如此难过?亦不知说什么话才能让锦簇姐姐心里好受一点,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无声的陪伴。 天色渐晚,路东西带着花锦簇回到自家茶舍。 屋内,氤氲着阵阵茶香,微风时不时将香气送至花锦簇鼻间,安慰花锦簇的情绪。 或许茶香本就可舒缓心情,花锦簇此时没有像刚出叶府时那般难受了,她问道:“路妹妹,你去叶府了?” 路东西道:“嗯,调调小姐传信给我,说她在叶府无聊,让我过去陪她。” 花锦簇道:“哦哦,然后你,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路东西理所当然道:“是啊,她是小姐,我只是一个丫头,没理由不答应。今日,就是调调小姐让我出府寻你的,她让我看着你。” “看着我?”花锦簇不禁觉得既好笑又温暖,好笑是因为,自己一个大人竟让一个孩子操心,温暖是因为自己被人惦念着。 花锦簇微微一笑,道:“你去休息吧,我帮你看着茶舍。” 路东西道:“姐姐,这个时辰,应该不会再有客人来了,我看你脸色很差,你也去休息吧。” 花锦簇道:“现在还早,姐姐睡也睡不着,你先回屋吧,听话。”自从她胸口被刺入银针之后,每每卧躺,那针尖仿佛会刺得更深,以致于她不敢躺在床上。 如今能帮她取针的,除了姥姥就是舞步神医了,与其千里迢迢去邘国寻舞步,不如先回休与村,找姥姥帮忙,希望姥姥没丢下自己。 她来到屋外,坐在门前,倚门赏月。 月光皎洁,照在花锦簇的脸上,更显其温柔。 她凄然一笑,若阿浓在的话,估计又要吟诵好多首关于月亮的诗词了。 阿浓,又是阿浓,有什么办法才能不想阿浓? “锦簇姐姐。” “你怎么还不睡?不想长高个了是不是?” 路东西道:“你胳膊受伤了是不是?” 花锦簇惊觉,刚才自己端茶时那狼狈的样子估计被路东西看到了:“是受了点伤,快好了。” 路东西道:“这段时间,你应该也没怎么吃饭吧?” “姐姐不饿。” 路东西道:“我喂你吧?” 花锦簇摇摇头,道:“不用啦,不用啦,我一个大人,让你一个孩子喂,多不好意思。” 路东西道:“那我现在就去叶府,找大小姐来。”她说着就要离开。 花锦簇急道:“别别别,别去,你去了,我现在就离开。更何况就算你去了,她也不会来。” 见花锦簇有些难过,路东西道:“姐姐,你在我这儿住一段日子,等伤养好了再说。” 花锦簇点点头,她在路东西面前总是心虚的,若不是自己带木无荫到茶舍,或许,路南北不会死,而面对这一切的因果,路东西一点怨言也没有,真是难能可贵。 第47章 暗香盈袖 花锦簇已在茶舍叨扰多日,除了胸口处的银针无法祛除,其他伤口已基本痊愈。 花锦簇伸展着手臂,细细端详,似乎在欣赏一件宝贝。说实话,在她手臂受伤之前,她从未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是如此的重要。 她抚上自己的脸,捏了捏,这双手已经好久没有触及到自己的脸了。 她出屋,捧起外面晾晒的茶叶,凑到鼻边嗅着。 “姐姐,我刚摘了些新鲜的菜叶,为了庆祝你恢复健康,我再去买些肉,给你补补身子。”路东西道。 花锦簇高兴道:“谢谢路妹妹,不过不用啦,小病初愈,饮食还是清淡些好。那些钱你给自己留着买肉吃吧,你不正长身体呢嘛。” 路东西道:“好,全听姐姐的。” 花锦簇接过菜篮子,道:“你去玩儿吧,今天我做饭。” 路东西一脸期待。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饭菜便做好了。 虽都是一些素菜,却被花锦簇做出了花样,让人看了真想大快朵颐一番。 路东西看得眼花缭乱,每个菜都想尝一口,竟不知第一筷要落在哪里。 花锦簇被路东西憨憨的模样逗笑,她把每个菜都夹了些,放到路东西碗里。 路东西边吃边道:“锦簇姐姐,我碗里的菜都溢出来了。” 见路东西吃得津津有味,花锦簇轻叹道:“当初我和你叶姐姐在休与村的时候,我做饭给她吃,她起初很嫌弃,但她也没办法,休与村没那么多美味佳肴,所以她只好硬着头皮吃,吃了几日,竟然喜欢上我做的饭了,你说奇不奇怪,她突然间就爱吃了,我当时想了很久,这饭的做法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啊,你叶姐姐怎么突然间就喜欢上了呢?” 路东西嘴里含着饭,道:“叶姐姐是喜欢你做的饭?还是喜欢你这个人啊?” 花锦簇的筷子一顿,不可思议的看向路东西。 第59章 “锦簇姐姐,我姐姐做饭不太好吃,但我爱我姐姐,所以我姐姐做什么我都觉得好吃。” 原来是这样啊,花锦簇道:“路妹妹,明天我打算离开。” 路东西点点头,继续吃着饭。 花锦簇道:“日后有机会,我还会过来看你的。” 路东西点点头。 花锦簇道:“路妹妹,你既和调调相熟,年龄也相仿,不如去叶府当她的伴读,一来,生活中有个伴儿,不会总一个人,二来,还可以学点东西,让肚子里多些墨水,这样你姐姐也放心些。” 路东西道:“好。全听锦簇姐姐的。” 第二日清晨,花锦簇敲了几下路东西的门,却不见回应,大抵是年纪小,不愿面对离别之苦。 她取下身上的钱袋,这钱是叶瑟浓给她的,等她回了休与村,钱应该也没什么用处了,还是留给路东西比较好。 迟迟不见路东西出来相送,花锦簇马鞭一挥,驾车离去。 再见了,回首城。 再见了,阿浓。 花锦簇归心似箭,马不停蹄的赶路,心口痛了便去野地里找几株对症的药草吃,止止痛。 她晃了晃竹筒,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滴水,她走去河边采水,谁料刚一弯腰便口吐鲜血,血顺着河面渐渐蔓延开来。 心口的痛感,令她再次晕厥。 自己不是已经离开叶府了吗?怎如今还在府里?花锦簇寻思着,她如往常一般来到觅花居,却看到催雪在掩面哭泣,她上前问道:“催雪,你哭什么?你家小姐呢?” 催雪没有任何反应。 花锦簇无论用多大的声音说话,催雪就是听不到。她干脆直奔凌烟阁,她心里想去的是凌烟阁,但不知怎地,却来到了知行堂。 谢了之正襟危坐,秋池随侍左右。 “城主,大小姐给你带来了。” 城主?谢了之什么时候成城主了?叶知秋叶前辈呢?起初,花锦簇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还来不及细想,衣衫褴褛的叶瑟浓便被押了进来。 不知是不是那银针作祟,花锦簇心口一痛。 谢了之道:“姐姐可还有遗言?” 叶瑟浓道:“你为何那么恨我母亲?” 谢了之道:“这个答案你下去问你母亲去吧。”言毕,将匕首刺入叶瑟浓的心脏。 花锦簇大惊:“阿浓!!不要!!” “你醒啦,做噩梦了吧?一头的冷汗。” 花锦簇安抚着心情,还好是一场梦,真是虚惊一场。 待心情稍缓,她才注意到方才说话之人。 “木小国主?你怎么在这儿?” 木无荫道:“还好你碰到了我们,否则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你们?还有谁?” “当然是我了,除了我,谁能这么快把你救醒。” 花锦簇喜道:“舞步姑姑?”本来她还想着若是找不到姥姥,她便去邘国找舞步神医治病,如今与她们不期而遇,看来老天爷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舞步道:“这才几日不见,怎么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嗓子再过几日,便可恢复如初,手臂虽然能动了,但切记不要提重物,不要过度劳累。” 花锦簇道:“知道了,多谢姑姑。” 舞步道:“这几处的伤,并不足以让你昏迷不醒?你是不是还受了其他伤?” 花锦簇按了按胸口,痛得眉头皱起,道:“姑姑,我确实受了伤。” 花锦簇将谢了之如何伤她之事一一告知,并解下衣衫让舞步姑姑验伤。 她的肌肤无暇,乍看之下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饶是舞步神医也是找了好一会才发现伤口。 新愈合的针孔离心口很近,若是谢了之再偏一寸,花锦簇在劫难逃,舞步道:“这谢了之到底怎么想的?她是想要你的命?还是不想要呢?” 木无荫道:“姑姑,如何?容易取吗?” 舞步看着花锦簇的伤口,面色凝重。 花锦簇也在等着答案。 舞步没有回答,而是低头闻了闻花锦簇身上的味道,一番嗅闻后,她的脸色如结冰霜,眉间的忧色又凝重了几分。 “不好取?”花锦簇问道。 舞步道:“银针易取,蛊香难解。” “蛊香?” “蛊香?” 花锦簇、木无荫异口同声道。 “此蛊名为‘暗香盈袖’,中此毒者,身上会散发异香,香味越浓,蛊香蔓延得越深,别的香气大都是由鼻入体,而此蛊香则需要借助外物进入体内,与血肉融合。那谢了之估计是把蛊毒涂于银针之上,从而进入你体内。” 花锦簇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隐约间确实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 木无荫道:“暗香盈袖不是夜明杀的独门秘药吗?谢了之怎么会有?谢了之动手时身上有带焚香球吗?” “焚香球?可谢了之那日不曾戴什么焚香球。” 木无荫道:“就是一个球坠子的模样,我只远远见过,那小球里面放着什么我不知,但我猜大概是她的秘药。当时她轻轻一转,那香料的气味便一丝一缕的从球里面冒出来,那香气由不得你拒绝,等你觉察不妥之时,已为时已晚。一个焚香球能迷晕一箭之地的敌人,少说得昏睡半个时辰。那香气时而有毒,时而无毒,全看夜明杀当时的心情。这可能也是我舅舅器重她的原因。” 花锦簇穿好衣服,道:“难道谢了之是替夜明杀做事的?或者说她们两个都是替你舅舅做事的?” “还有一个可能....”木无荫道。 花锦簇认真的听着。 “需小轩窗探查一番才可论断。” 花锦簇道:“小轩窗不是阿浓名下的吗?女郎们会为你做事吗?” 木无荫道:“不妨告诉你,本国主虽为一国之主,却在邘国处处受限,这你是知道的,也因此,我想要的消息大部分是从小轩窗买的,我的私房钱大部分都进了叶瑟浓的口袋。花可爱,叶瑟浓怎么没和你一起?” 花锦簇道:“阿浓她毕竟是回首城的大小姐,事务繁忙,她可没我有福气,可以来去自如,寄情山水。” 木无荫道:“她确实没有心情,毕竟前段时间父亲刚去世。” 什么?花锦簇愕然,怪不得那日叶瑟浓脸色那么不好,怪不得那日她说她眼下走不开。 当时她只当是借口。 木无荫道:“这里是一处草原,具体叫什么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萧萧临时在这里搭了一个帐篷,想等你醒了再动身。” 花锦簇道:“萧萧?你舅舅放过她了?” 木无荫道:“我舅舅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人,我让萧萧一直藏在锦城,为了她的安全,暂时没让她回邘国。” 花锦簇道:“为了萧萧,你也算是用心良苦。那你们此次出门是为了何事?” 舞步道:“萧萧是来替我做苦力的,小国主为何跟来我就不知了。” 木无荫道:“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多闷啊,就像花可爱说的,我也要寄情于山水,畅游于天地之间。” 花锦簇道:“姑姑,你需要什么苦力?” “苦力来了。”萧萧走来。 舞步道:“苦力请坐,以我多年的行医经验,只要我们一路南下,便能找到上好的药材。萧萧就是替我背药材的。” 花锦簇道:“你们邘国不就是天下的‘药都’吗,为何还要去别的地方采摘仙药?” 舞步道:“要去,一定要去,非去不可。” 木无荫道:“其实姑姑她是南下躲清闲去了。” “躲清闲?” “前段时间,从回首城来了个叫温故的药师,不知为何,定要拜舞步姑姑为师,连拜师礼都带来了,惊动了整条街,吓得舞步姑姑连夜关门收拾包袱就跑了。” 温故?难道他是因自己的话,才去拜师的?花锦簇道:“既然如此,我不能再耽误你们的行程了。” 木无荫道:“你是要回回首城吗?” 花锦簇摇摇头,道:“我想回家。” 萧萧道:“你的家在哪?” 萧萧的问题着实戳到了花锦簇的痛处,是啊,她的家在哪?叶府回不去,姥姥可能也不在休与村了,就算她回了休与村,偌大的村子,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至于秋池,或许她不会再回休与村了。 “我想回家去看看。” 木无荫道:“姑姑,既然花可爱想回家,你又不放心她身上的伤,不如我们结伴而行。” 舞步道:“好好,就这么办。” 花锦簇带着几人行至半路,才发现萧萧不在车上:“萧萧呢?” 木无荫道:“我让她帮我办件事,顺便去趟小轩窗。” 花锦簇点点头,毕竟木无荫是一国之主,具体什么事情,她也不便多问。 舞步道:“就算要回,也要先把银针取出来,一旦银针和血肉融合,就更不好取了。” 第60章 “怎么取?” 舞步道:“找个内力强劲的,来一掌就行。” 木无荫“啊?”了一声,道:“如此简单粗暴吗?” 舞步看向木无荫。 木无荫会意,道:“花可爱,准备好了吗?” 花锦簇提起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点点头。 木无荫聚力于掌心,一掌打在花锦簇后背,银针从胸前迸出钉在车窗之上,花锦簇白色里衬顿时染了红。 “疼吗?” 花锦簇脸色煞白,好在伤口微小,血很快便止住了,道:“我还好,还好,多谢小国主。蛊香的事还望各位不要告诉阿浓,她知道了也只是徒增忧愁罢了。我们出发吧。” 一路走来,风景宜人,山峦起伏,云雾缭绕,斑驳的光影从云端一泻千里,宛若仙境,仿佛跨过那光柱,便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舞步道:“我从来不知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木无荫也不禁感叹道:“是啊,恍若置身于世外桃源。” 楸树的花瓣飘飘而落,落在花锦簇的掌心,她不忍丢弃,将其收入袖口之中。 “到了,我们进去吧。”为何罩着休与村的迷雾变得如此稀薄了? 三人进了村子,村子静得出奇。 花锦簇看着久经诀别的村子,越往村子深处走,越觉得空落落的,越走心里越难受。 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平时满大街跑的鸡鸭牛羊也不见了。 村子果真是空了。 “还有人吗??!!”花锦簇大声喊道:“有人在吗?!!” 此时,她多希望能突然冒出个人来,呵斥她,怎么那么吵,就不能小点声吗? 农作物因无人看管,都枯死了,房子因无人居住,看起来像个鬼屋,摇摇欲坠,风一吹就要散架。 花锦簇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什么是物是人非,她如今算是深深体会到了。 以前那个热热闹闹的村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了。 “花可爱,这是你的家吗?你确定没有认错路吗?你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花锦簇道:“本来是有人的,因为我做错了事,逼得大家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 终于到了自家的院子,院子里长满了草,她的目光落在一个高高隆起的土堆上,土堆前还立着一个木制碑文。 花锦簇顿失颜色,慌乱的心跳仿佛要冲破躯体的束缚。 第48章 南柯一梦 “姥姥!姥姥!” 她跑到姥姥的卧房、厨房、药房...都看不到姥姥的身影。 “不可能,不可能。”花锦簇呢喃着。 她不相信。 她摩挲着穗镯,这镯子她从未取下,此刻她终于明白姥姥之前所说的最后的缘分是何意了。 “姥姥。” 木无荫和舞步神医默默的站在一旁,在她们看到坟墓的那一刻,便明白了一些事情。此时不管说什么安慰的话,失去至亲之痛三言两语也难以抚平。 花锦簇回到姥姥房中,桌子上还摆着当年织罗带留下的余线,枕边放着三枚铜钱,那是姥姥占卜所用的铜钱,从不离身,现在姥姥竟将它们托付给了自己。 “姥姥因占卜,损伤了一只眼睛,那时我便答应姥姥永远留在她的身边,照顾她,逗她开心...可是我却为了叶瑟浓,离开了姥姥,为了那虚无缥缈,善变无常的感情离开了姥姥,我没能保持初心,到最后,既没能好好陪伴姥姥,也没能留在阿浓身边。现在想想,自己就像个笑话,为了她离开最爱我的姥姥,是多么的不值得!!!!”花锦簇说着便用额头去撞床沿,竟撞出一条血痕。 “姥姥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木无荫忙制止花锦簇。 花锦簇抽泣道:“姥姥想让我好好学医,留在休与村过一辈子。可我总不听姥姥的话,到现在对医术仍是一知半解,平日还总想偷溜出村,还带外人进村,最后逼得村子里的人不得不迁村。姥姥心里一定是怨我气我的,就连过世都不想让我知道。” 木无荫抚上花锦簇的肩膀,以示安慰。 舞步道:“锦簇,不要哭了,你的嗓子又有些哑了,你姥姥不会怨你气你。你若想学医,我可以教你,也算是完成你姥姥的遗愿了。” “是啊,是啊。你如果不想去回首城,也可以跟我回邘国,帮我一起对抗我舅舅,你并不是只有留在叶瑟浓身边才有用,你在我这里也很有价值。” 花锦簇抹掉眼泪,眼神坚定道:“我要在姥姥墓前忏悔认错,从此以后,再也不离开休与村,姥姥活着的时候我没好好陪着她,如今,该是我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花锦簇跪在姥姥墓前,抽噎着:“姥姥,簇儿回来了,我错了,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当初应该听你的话,跟你回休与村的。姥姥,我如今没资格成为你的骄傲了,我做了好多错事。如果我知道你会这么早离开人世,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你的,姥姥,我好想再见你一面啊,姥姥...” 她跪在姥姥坟前,忏悔,认错。 舞步道:“国主,咱们要不要去劝劝啊?” 木无荫摇摇头,道:“让她跪着吧,只有跪着她心里才会舒服些,也只有跪着才是她唯一可以忏悔的方式,正好明日便是清明了。” 舞步哀叹。 木无荫道:“萧萧能不能顺利将叶瑟浓带到这儿?” “不是萧萧带叶瑟浓,而是叶瑟浓带萧萧。”舞步道:“我去厨房,弄些吃的,你陪着锦簇吧。” 就这样,花锦簇日日跪在姥姥坟前,一跪便是三日。 天色渐暗,风夹杂着湿气拂面而来,树叶沙沙作响。 “花可爱,进来吧,快要下雨了。”木无荫喊道。 花锦簇置若罔闻,那腿似乎和地面粘连一般,一动不动。 雨滴毫不客气的从天而下,洗涤着万物。 花锦簇抬头望向天空,无数雨滴袭面而来,就让这场雨冲掉那些不该存在的思念吧,冲掉那些过往吧,只留下她和休与村的记忆便好。 忽觉周遭清净起来,睁开双眼一看,一把油纸伞悬在上空,雨水落在伞面之上,滴答声临近于耳。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持伞之人竟是叶瑟浓。 是她想忘记的人。 阿浓怎会来这儿?她一定是在做梦,她猛的起身,想摸一摸阿浓的脸,却觉眼前一黑... 屋外,枝头上,小鸟叽喳叫个不停,小路上人来人往,忙个不停。 村子里的人和往日一样,总是喜欢趁清晨凉快的时候下地干活。 不远处传来牛羊的叫声。 “花花啊,你做好早饭了吗?我一会过来蹭饭吃,记得多做点。”秋池隔着栅栏喊道。 花锦簇喜道:“小秋?你的脸好啦?太好了,那你是不是不恨我啦?” 秋池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的脸怎么了?还有我什么时候恨你啦?赶紧做饭去,我要吃竹筒饭。” 花锦簇开心极了,道:“好好,我这就去做。” 她正欲去厨房,却见姥姥端着热乎乎的红薯和鸡蛋走来,她喊道:“姥姥,姥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姥姥你还活着,真好。” 花锦簇沉浸在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中。 她跟着姥姥坐在石凳上,见姥姥要自己剥鸡蛋,她忙抢过来,道:“姥姥,你别动,我给你剥。”她剥完,放进姥姥碗里,起身道:“姥姥,我去厨房盛两碗粥,别噎着了。” 花离尘道:“不用了。簇儿,你坐下。” 闻言,花锦簇乖乖坐下。 花离尘道:“你当初死心塌地,一心想要留在叶瑟浓身边帮她摆脱宿命,如今还未到最后关头,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当初那个义无反顾的你退缩了?不见了?” “姥姥,在外面越久,越觉得自己渺小,越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命运交错,盘根错节,岂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不过好在阿浓没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我打算留下来陪你,姥姥。” 花离尘道:“与其固步自封,不如问问自己的心,封得住吗?你真的能放下叶瑟浓吗?一株花,只剩下叶子,它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若叶子凋零,只剩花朵独立枝头,那花儿离枯萎也就不远了。” 姥姥的话,一字一句撞在她的心头。 花离尘道:“干涉她人命运,最终难免要反噬自身,姥姥送你的穗镯一定要戴着,希望我的簇儿岁岁平安。” 花锦簇道:“我会的,姥姥,姥姥,你和我一起走吧,你不在我身边,我总是无法安心。” “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何须恋世常忧死,亦莫嫌身漫厌生。生去死来都是幻,幻人哀乐系何情。 ”花离尘抚上花锦簇手腕处的穗镯,道:“簇儿,不用替姥姥惋惜,上天能让我陪着簇儿长大成人,姥姥已经很满意,很知足了,不要替姥姥报仇,过好自己的生活。去吧,去给自己寻一个答案。” 第61章 “姥姥。” 姥姥今日为何如此多愁善感? “姥姥,我听木小国主说,你和叶家颇有渊源,那你有没有给叶家别的什么人占卜过啊?比如谢了之。” 花离尘并未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花锦簇,片刻,才道:“簇儿,你去姥姥枕头下面看看。” “好。” 枕头下面?看什么?花锦簇一步一回头的看向姥姥,而姥姥只是慈爱的笑着。 她冲进姥姥房里,枕头下面竟放着三枚铜钱,这三枚铜钱她明明已经取走了啊?当时木小国主和舞步姑姑都在啊,带着满心疑惑,花锦簇拿着三枚铜钱来到屋外,道:“姥姥,我给你取来了。” 姥姥?姥姥? 石凳之上哪里还有姥姥的身影。 花锦簇慌了,她大声喊着姥姥,一声又一声。 “姥姥!!!” 叶瑟浓见花锦簇醒了,破涕为笑:“舞步姑姑,阿簇醒了,你快来瞧瞧!” 醒了?难道方才只是一场梦?空欢喜一场罢了。 花锦簇意识到这一点后,不免有些神伤。 叶瑟浓拂去花锦簇眼角未干的泪渍,轻轻抚上着花锦簇苍白的唇畔。 “你当初不是让我走吗?如今怎么反倒追来了。” 叶瑟浓吻上花锦簇的额头,道:“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说了。” 她不想再怪阿浓什么了,阿浓这段时日定也是度日如年,“我后来才听闻你父亲的事,当时我便后悔了,后悔为什么在你难过的时候没守在你身边。” 叶瑟浓道:“我又何尝不后悔呢,我知你被谢了之虐伤,却无法去你身边照顾你,当初母亲中毒,解药在谢了之手中,且每三日便要去找她讨要一颗。我也曾想过找舞步姑姑配解药,可惜的是舞步不在邘国。” “那解药定是不好讨的吧。”花锦簇心疼的看向叶瑟浓,每三日便要去低三下气的讨解药,谢了之肯定故作姿态,没少为难叶瑟浓。 叶瑟浓垂眸道:“无非就是让她撒撒气,她心里顺畅了,就给我解药了。别说我的事了,我知姥姥的死你很难过,但姥姥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开心快乐。” 花锦簇想起之前秋池对自己说‘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如今看来,姥姥死的时候秋池应该在场,姥姥因何而死?她一定要弄明白,她道:“你放心,有些心事,我会自己消化掉的,别担心。” 叶瑟浓驳道:“如果你的心事都需要你自己消化,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存在的意义?花锦簇惊觉,如醍醐灌顶,若自己不能帮阿浓化解宿命,那自己留在阿浓身边的意义又是什么? 叶瑟浓道:“阿簇,我好久没睡个好觉了,今晚,你可怜可怜本小姐,让我陪你睡吧。” 花锦簇佯装为难的样子,道:“可是,我家只有两间屋子,你来之前,我已经答应和木小国主睡一间了。” 叶瑟浓道:“啊,你答应了,我不答应,一百,一千个不答应,” 花锦簇道:“那怎么办啊?” 叶瑟浓瞧了眼空余的床位,身子一倾,趴在床上,床榻空余的位置瞬间被填满,“她还是和舞步姑姑一起睡吧。” “那萧萧怎么办啊?” “打地铺。” 花锦簇捂着心口,浅浅一笑,许是一路奔破累着了,叶瑟浓刚挨到枕头便进入了梦乡。 她给她盖好被子,抚上她鬓边的碎发,而后落下轻轻一吻。 她不禁庆幸,她并未察觉自己身上的异香。 第49章 落花流水 她去了姥姥房间,木无荫、舞步姑姑和萧萧都不在。 “扑通。”一声。 石子落水的声音,花锦簇循着水声走去。 木无荫独坐岸边,不知所思。 想当初,她经常和秋池在这条河浣衣嬉戏,但这些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小国主,怎么不去睡一会儿?” 木无荫道:“难得能到这么安静的地方,舍不得睡。” 花锦簇掌心接住一片落花,道:“舞步姑姑和萧萧去哪儿了?” “采药去了。”木无荫又丢了一颗石子入河。 花锦簇道:“我们村子里没人了,这些药草也派不上用场了,正好借你们的手,让这些药草发挥应有的价值,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这里就是你生长的地方?” 花锦簇点点头,坐在岸边的梨树下,眼下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 “真羡慕你。” 花锦簇不解,道:“羡慕我?你是一国之主,竟羡慕我这个乡野出身的小丫头?” 木无荫没有回答,道:“如今叶瑟浓找来,你有什么打算?” 姥姥的离世已经让她懊悔不已,她一定要留在叶瑟浓身边,花锦簇道:“我要和阿浓一起回回首城。” 流水潺潺,落花飘零,木无荫道:“落花随流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花锦簇抬头看向那一树梨花,道:“不要说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嘛,你也可以这样想啊,梨花一辈子都被困在这棵树上,落败之时她不想归于尘土,她拼尽全力飘向流水,想随着流水一路欣赏沿岸的风景,直到生命的尽头。” 木无荫微微一笑,道:“你这个说法倒也有趣。只盼浮于流水之上的落花能不染一尘。我舅舅虽处处想压我一头,但我毕竟是国主,你如果遇到什么难事,记得去邘国找我。” 花锦簇道:“我会的,你这个朋友,我是赖定了。” 木无荫道:“若回首城你待不下去了,就来邘国,如你这般的良人越多,我邘国国运才能久经不衰。” 花锦簇受宠若惊,道:“渺小如我,怎能与国运挂钩,木小国主,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花可爱,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整个村子的人都迁走了,那又是谁帮你姥姥处理的后事?” 花锦簇道:“想过,所以我必须回回首城问问她。” 此时,木无荫带着萧萧满载而归,足足摘了两竹篓的草药。 花锦簇道:“累不累?我去给你们泡茶喝。” 舞步道:“暗香盈袖的解药我还在研究,别气馁。” 萧萧本欲追问蛊香一事,但唯恐有失身份,便未敢开口。 花锦簇脚步一顿,笑道:“姑姑,你忘啦,我也算半个女医,怎会拿自己的命当儿戏呢,死不了。” “什么死不了?”叶瑟浓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 木无荫反应极快,道:“采两筐药死不了,萧萧方才说累死她了,习武的身子,哪那么容易累。”说着她还顺便敲了下萧萧的脑门。 萧萧有口难言。 花锦簇感激的看向木无荫,松了口气,道:“进屋喝茶,干活哪有不累的,小国主驭下太严苛了些。” 叶瑟浓道:“那我去烧热水。” 花锦簇和叶瑟浓结伴去了厨房。 木无荫道:“窗女郎怎么说?” 萧萧道:“我将小国主的猜想告知窗女郎后,她显然也很吃惊,竟一反常态没一开口就要酬金,后来她就急匆匆走了,我猜当时她应是去见叶瑟浓了。” “窗女郎没认出你吧?” “没有,国主,我裹得很严实。” “如此,叶瑟浓也必然知晓了。”若夜明杀死了,她的舅舅便少了一份助力,剩下的就交给叶瑟浓去查吧,不管结果是不是她预想的那样,都殃及不到自身。 舞步道:“你与其借小轩窗的口告知叶瑟浓,为何不借花锦簇的口告诉叶瑟浓呢?先前谈话时,你分明可以当着花锦簇的面直言你的猜想。” 木无荫道:“谢了之和叶瑟浓毕竟是亲姐妹,若这个怀疑的种子是由花锦簇种下的,叶瑟浓心里难免不好受,若是她们二人再出现隔阂,岂不是我的罪过,若最终的猜想是对也罢,若是猜错了,岂不是有挑拨离间之嫌。” 舞步道:“小国主思虑周全。不过你就不担心窗女郎和叶瑟浓心里有隔阂?” 木无荫道:“那不一样,传递消息是窗女郎职责所在。” 花锦簇端着饭菜走来。 “想着大家饿急了,简单做了点。”她没想到叶瑟浓,这个叶府的大小姐居然会做饭了,什么时候学会的?当时在休与村还不会呢。 木无荫摸了摸肚子道:“还真有些饿了,我正打算一会儿啃草药吃呢。” 叶瑟浓笑道:“那你吃草药,这些饭我们四个人吃。” 木无荫道:“别呀,是药三分毒,你说是不是啊,花可爱。” 花锦簇突然觉得她们两个有点小幼稚,一个不像大家闺秀,一个不像一国之主:“你们两个别斗嘴了,趁热吃吧。” 萧萧道:“什么这么香?不像饭香味,倒像花香。” 明白其中缘由的木无荫和舞步齐齐道:“有吗?没闻到啊。” 花锦簇附和着:“我也没闻到,或许是外面的梨花香飘进来了。” 第62章 叶瑟浓突然问道:“阿簇,最近怎么不见你戴袖针?” 花锦簇放下碗筷,心中想着托词,那袖针可是阿浓送自己的,不过那日已被谢了之毁了。 若如实告诉阿浓袖珍被毁,万一又扯出自己身中蛊香之毒的事情怎么办? 木无荫本打算谎称是萧萧借走,不小心给弄丢了。 舞步此时却先一步开口,道:“我看那袖针是个稀罕物,想借几天用用。你现在要看吗?我这就去取。” 说着舞步便佯装起身。 花锦簇面露急色,若真要去取,恐怕只能取回来空气。 叶瑟浓道:“不急,不急,先吃饭。” 花锦簇刚松了口气,叶瑟浓又道:“阿簇,你不会把袖针扔了吧。” 花锦簇目光转向桌上的饭菜,道:“怎会,那些可是你送我的。” 叶瑟浓夹起菜送到花锦簇碗里,道:“多吃些。”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道:“我在庭芳小院里找到的,不过少了一根。” “啊?什么?为何会在那儿?我都不知何时丢的?难道是袖针长了翅膀自己飞过去的?前几日还在我这呢。”花锦簇收好袖针,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弄丢了。” 叶瑟浓笑而不语。 木无荫也因花锦簇的即兴表演而稍显窘态。 舞步反应倒是极快,道:“正好我这有少的那根,齐了。锦簇,你真的不拜我为师啊?像我这么好的师父可不好找啊。” 花锦簇道 :“知道舞步姑姑医术天下第一,可我在梦里已经拜一个仙女为师了,不能再拜你了,一徒岂能拜二师?” 舞步佯装不悦道:“不想拜便罢了,还骗我说什么梦里?还梦到了仙女?梦里神仙显灵收徒啊?怎么这么好的事我没遇到啊?” 花锦簇看向叶瑟浓和木无荫怀疑的目光,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真的,仙女还告诉我,我们还会见面。” 叶瑟浓道:“仙女?师父?什么时候的事?那仙女有我好看吗?” 木无荫见状,拉着看热闹的舞步和萧萧离开。 花锦簇讨好一笑,道:“我忘了,应该没我家阿浓好看。” 当时的记忆有些模糊,梦中那位师父的模样,她确实忘记了,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她也不确定。 “阿浓。” “嗯?” “我想去看楸树,你能陪我吗?我想站上去,再看看村子里的风景。” “好,我陪你一起看。” 第50章 锦瑟挑纱 回城的路上,花锦簇买了个香囊随身带着,若是叶瑟浓闻到自己身上的蛊香,提前备好,到时候也有个说词。 叶瑟浓道:“平日不见你戴,怎么突然喜欢了?” 花锦簇道:“我见别的小姐们戴着挺好看的,也想买来戴戴。” “哦?别的小姐、们?哪家小姐?”她并不曾带花锦簇拜访回首城的世家小姐们。 哪家?花锦簇想着,她自从来了回首城,见过的闺秀也就别亭兰、柳凝妆、师婉婉,还有木无荫,可她们都喜戴玉,并未佩戴香囊。 “你母亲,我见你母亲戴过。”花锦簇见叶瑟浓没有追问,知道她这是放过了自己。 马车还未踏入回首城,便见玉壶早已等候多时。 花锦簇跳下马车,道:“你怎知我们今天会到?”她本来还想再和玉壶逗嘴几句,见玉壶面色黯淡无光,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出什么事了?”叶瑟浓问道。 玉壶道:“日日等,终于等到你们了,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马车继续行驶,直至凉亭才歇。 三人刚下车,还未落座,叶瑟浓便又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小轩窗又出事了?” 玉壶道:“是夫人不见了。你离开后第二日,凌烟阁便失了火,夫人估计凶多吉少。” 花锦簇时刻注意着叶瑟浓的神色。 可能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心力交瘁,叶瑟浓的神色和平日里倒无明显的区别,道:“怎会无缘无故起火?” 玉壶摇头道:“我也不知,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总之你们不能回城。” 花锦簇道:“谢了之呢?她没好好调查一番,就草草了事了?” 玉壶道:“那谢了之一口咬定夫人被烧死了,还立了个衣冠冢。” 花锦簇道:“随身侍奉的丫头,嬷嬷们呢?襄音呢?” 叶瑟浓深深望向低头沉思的花锦簇,她此刻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花锦簇提及的这些,她竟没想到。 “走,我们去衣冠冢瞧瞧。”花锦簇道。 玉壶制止道:“不可,衣冠冢在城内。” 花锦簇道:“你我不回去也就罢了,可阿浓必须得回去,那毕竟是她母亲。” 叶瑟浓道:“阿簇说的对,不管回首城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得回去。” 花锦簇握住叶瑟浓的手,道:“那我陪你去,我是一定要去的。” 叶瑟浓从花锦簇的眼神中看到了决心,便也不再劝阻。 她们跟着玉壶,来到一片竹林。 花锦簇心里一紧,又是竹林,她不禁想起休与村外围的竹林。 此时天色渐黑。 竹林耸立,直托明月,空地之中,一座坟墓坐落于中央。 虽说是个衣冠冢,虽说母亲还有生还的可能,但叶瑟浓的心仍是狠狠疼了一下,她此刻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拖着满面的愁容,走向墓前。 花锦簇对着玉壶道:“这里怎么一个看守的都没有?” 玉壶道:“不知谢了之怎么想的。” 叶瑟浓跪在墓前,抚摸着碑上的纹路,母亲往日的音容笑貌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里闪过。 花锦簇和玉壶随着叶瑟浓在墓前祭拜。 花锦簇道:“阿浓,如今也算是祭拜过了,尽了心意,别太伤心了,夫人也许尚在人世,我们先离开这儿。” “你们想走去哪儿啊?” 声音温柔和缓,却听得花锦簇毛骨悚然,而叶瑟浓却充耳未闻,依旧跪在墓前。 花锦簇回头一瞧,竟是......夜明杀。 夜明杀带着那些杀手将她们围了起来。 花锦簇挡在叶瑟浓身前,道:“阿浓,你还有心力打架吗?来者不善啊。” “锦簇姑娘,好久不见,你上次撞我身上,让我挨了半月的疼。” 玉壶道:“你不在邘国好好待着,跑回首城来干嘛?” “来、杀、人。听说窗女郎最近在查我,我这不就送上门了吗。”夜明杀眼角含笑,手里把玩着焚香球,靠近花锦簇,道:“越来越香了。” 花锦簇盯着夜明杀指尖的动作,生怕她心血来潮,转动焚香球。 “我们三个与你无冤无仇,想必你是找错人了,我们就先走了。” 夜明杀一把按住花锦簇的肩膀,指间滑至心口附近,用力按压。 花锦簇忍着疼,一声不吭,直至伤口处再渗出鲜血。 叶瑟浓手持锦瑟,突然横亘在二人之间,剑尖直挑夜明杀的面纱。 夜明杀急转躲开,这才拉开和花锦簇的距离。 “夜明杀,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整日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叶瑟浓道。 夜明杀道:“你不用激我,不示人以真容,只因时机未到。” 叶瑟浓道:“时机未到吗?可我却‘恭候’多时了!”她左转锦瑟,细如青丝的弦喷涌而出,任凭她夜明杀再厉害,总有一条弦丝能扯下她的面纱。 玉壶时刻都注意着其他杀手的动作,不过好在,那些杀手没有收到夜明杀的指令,不敢轻举妄动。 玉壶见叶瑟浓和夜明杀已经打了好几个回合,道:“我去帮大小姐。” “你别去,你若动了,那些杀手就有理由全动了,我们人少,打不过那么多人,眼下看似我们是三个人,但动起手来,我连半个都算不上。”花锦簇递给玉壶一颗石子,然后指了指胳膊上的小海穴,道:“打夜明杀的麻穴,必须一击即中,否则一旦她有所警惕,就不好得手了。一颗够用吧?” “小瞧谁呢。”玉壶拿起石子,一个劲力射向夜明杀。 夜明杀也是好耳力,她指尖发力,又将石子原路弹回,若不是玉壶闪的快,现在被打中麻穴的就是她了。 石子虽未打中夜明杀,但也确实让她分了心。 叶瑟浓找准时机,弦丝勾住面纱,用力一扯,面纱后的真容近在眼前。 夜明杀抬起胳膊半挡着脸。她本想着做了城主之后,便让‘夜明杀’这个见不得人的身份彻底消失,再过几日她就要心想事成了,可偏偏这个时候被叶瑟浓戳穿,她的计划都被叶瑟浓给毁了。 “谢了之?!”花锦簇惊道,谢了之居然是夜明杀,她们两个竟是同一个人!! 叶瑟浓目的达成,收起锦瑟。 第63章 “叶瑟浓!你故意的?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你故意引我来这的?”谢了之喊道。 玉壶担心花锦簇会责怪叶瑟浓没有提前告知,悄声道:“锦簇,我和小姐也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 叶瑟浓道:“我还是喜欢你用谢了之的声音与我讲话。衣冠冢是你搭的,怎么能说是我引你来这的?我只确定一点,就是你一定想看看我失去母亲后伤心欲绝的样子,我一旦进城,你定会派人盯着,我不确定的是...你会以谢了之的身份看我笑话,还是会以夜明杀的身份看我笑话,我猜.....你那么在乎自己在阿簇心目中的形象,应该不会冒险败坏‘谢了之’的名声,大概会以夜明杀的身份出现。” 谢了之哈哈哈大笑,道:“形象?名声?花锦簇心中的谢了之早在那个雨天就随着雨水被冲成一滩烂泥了,哈哈哈....你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却不知花锦簇那日有多疼?哈哈哈...” 叶瑟浓心疼得看向花锦簇,月光覆在花锦簇那半张脸上,让人看不真切她的情绪。 谢了之道:“我告诉你,就在叶府附近的那个巷子里,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折断了她的手臂,她痛啊,叫啊,不巧的是这时你出府寻她,我怕她将你引过来,就重伤了她的喉珠,她当时就说不了话了,可她还一个劲的喊你的名字,还用袖针伤我,我就将针刺入她的心口,她这才安静了些,后来我抱着她回了我的庭芳小院...”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叶瑟浓一脚踢得谢了之口吐鲜血。 “我不疼。” 花锦簇的言语,在冷月下显得更加凄清。 心疼之意似野草般蔓延在叶瑟浓心头。 谢了之见叶瑟浓发了脾气,笑道:“你是回首城的大小姐,自小饱读诗书,礼仪规矩悉记于心,一言一行更是闺中女子争相效仿的典范,如今怎失了体统,像极了锦城那个柳疯子。” 见谢了之还不住口,叶瑟浓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道:“母亲在哪?” 谢了之道:“一个巴掌已经不能影响我分毫了,最多是脸痛一痛罢了。你有没有觉得花锦簇越来越香了?今日先到这儿,下次相见,定要分个你死我活。”说着,她转动焚香球,香气四溢... 除了刚逃走的谢了之和她的手下,眼下能站着的就只有自己了,难道是因自己中了暗香盈袖,所以才会没事? 花锦簇废了好些气力才将叶瑟浓和玉壶扛进车里。 马车行至半路,后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她边驾马车边朝后方看去,那马儿疾奔,眼见就要超过她的马车了。 “锦簇,锦簇!!” 花锦簇听到有人喊自己,便停了下来。 此时,后面的马车也追上来。 好在天色没那么暗,还能借着月光识物。 “亭兰?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会跟在我马车后面?” 别亭兰跳下马车,道:“上次你走那么急干嘛,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我绣的神女持花望月图都没机会送到你手里。” 花锦簇指了指车里,道:“好亭兰,阿浓和玉壶还昏迷着,我们改日再聊。” 别亭兰拉住花锦簇,急得跺脚,道:“锦簇,你别急着走,你帮我劝劝凝妆,她非要去找谢了之报仇,衣冠冢发生的事,我和凝妆都看见了。” 花锦簇本来还疑惑为何柳凝妆突然要杀谢了之,听了别亭兰的话,她才明白过来,方才她们两个应该是躲在林子里,目睹了一切,道:“你们都知道了?” 柳凝妆从车上下来,道:“两位姐姐不要拦我,父母之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别亭兰道:“我都劝了一路了。方才若不是我拦着,在夜明杀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时候,凝妆就要冲上去了。” 花锦簇不愿与柳凝妆多谈,一看到她,便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道:“既然你都看到了,应该也见识了焚香球的厉害,你若是有抵御它的法子,你尽管去,我和你兰姐姐不会拦你。” 柳凝妆抬头看向天空,云层密集,似乎在酝酿一场暴风雨,道:“老天助我,我就不信下了雨她那臭球还能用!”话落,她驾车而去。 别亭兰见柳凝妆跑了,急忙上花锦簇的马车追上去。方才在竹林中,谢了之的话她都听到了,她很想说几句关心花锦簇的话,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来此事已过数月,本来花锦簇都快要忘却了,她若猛然一提,反而又会让那日情景再现,又平白让花锦簇伤心一回,二来,就算开口了,翻来覆去也无非说一些安慰的话,终归是不能感同身受,这样反而显得不真诚。 思来想去,别亭兰才道:“锦簇,我最近在书里看到一句话,感觉颇有道理,你要不要听?” “你说。” “书中说,人生啊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我看到这句话就想到了自己,上一次的难关是你帮我过的,若你以后遇到什么难关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一定会关关难过关关过。” 第51章 月下别柳 花锦簇听得出别亭兰这是在变着法的安慰自己,她莞尔一笑,道:“我记得婉婉女师送我的诗集里,有两句诗让我印象深刻。” “哪两句?” 花锦簇思忖片刻,吟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记着当时婉婉女师说,希望我们既不做那沉舟,也不做那病树,她希望我们如那乘风破浪的千帆,如那欣欣向荣的万千林木。” 别亭兰若有所思,道:“一定会的。等事情了了,我送你个礼物,算是我送给你和瑟浓的。” 花锦簇笑道:“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望月图吗?抱歉,名字没记住。” 别亭兰强调道:“神女持花望月图。我都绣好带来了,这个神女就是瑟浓,花自然就是你啦,月亮...算是见证者吧。” 花锦簇听着别亭兰的描述,想象着绣品的花样,心中甚是满意,道:“亭兰,你也太抠了吧,一个绣品给我和阿浓两个人,怎么分?难不成从中间剪开啊?” 别亭兰轻敲了下花锦簇的胳膊,忙打断道:“什么剪开啊,不吉利,不吉利,剪开不就意味着分开吗?你想和阿浓分开啊?” 花锦簇觉得别亭兰说的有理,吓得她不敢再多言,这种事情她还是迷信点好,她默默在心里念叨着:“不分开,不分开,永远都不分开。” 花锦簇打趣道:“亭兰,阿浓在你眼里似神女,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花儿?而你绣上去的又是什么花儿?若不合我心意我可不要哦。” 别亭兰道:“无名花,我还没想好名字。既然是神女所持之花,那定然不是凡花,此花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啊?” 花锦簇笑道:“你呀,小心你的眼疾,别再复发了。” 别亭兰道:“那你觉得你是什么花?” 花锦簇眨着眼睛,脑袋微微斜向一方,忽然想起在梦里姥姥念的那句诗,诗她已经忘记了,但槿花一词她却记忆犹新,道:“槿..木槿花,如何?” 别亭兰满脸拒绝,道:“不好不好,木槿花朝开暮落,花期太短了。” 花锦簇道:“那我再想想,要不然就叫无名花好了。” 别亭兰道:“你说谢了之是留在回首城?还是会去邘国?我当初就说,不该给谢了之好脸色。” 花锦簇道:“这或许不完全是她的错,她经历了那么多,已然丢失了安然向人的能力。管她去哪儿,先追上柳凝妆,把她绑了扔叶府去,让她老实几天。你在里面看好阿浓,马车行得急,别磕着了。” 话落,花锦簇甩了甩缰绳,马车又快了几分。 别亭兰道:“都是朋友,你也太偏心了,还好玉壶昏迷着,你的话若是让她听见了,她醒了必定会阴阳你几句。” 花锦簇道:“方才我就不应该嘱咐你,你那么周到,不用我多嘴,你也会照顾好她们二人。” 别亭兰狡黠一笑,道:“你倒夸起我来了,你这小嘴儿,越来越有叶瑟浓的味道了。” 花锦簇不知别亭兰话里几个意思,于是闭嘴,不再接话。 “凝妆做的错事我已经骂过她了,她已经知道错了,还望锦簇姑娘不要怪她....我当时很生气,还打了她一巴掌。” 花锦簇知道别亭兰的良苦用心,柳凝妆此时又不在场,她又何必为难别亭兰呢,道:“你现在不生柳凝妆的气了?” “我冷了她好几日,她姐姐姐姐的一直缠着我,还说晚上睡不好,做梦总是梦到我。” 花锦簇道:“ 她只不过说了句梦到你了,你就不生气了?” “当然不是,凝妆乖乖还承认了错误,态度极好,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花锦簇无奈的摇摇头,叹气道:“慈姐多败妹啊。” “什么?” “啊,没什么。前面就是武陵溪了,凝妆的马怎么跑那么快,我们何时才能追上她?” 别亭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忍不住嗔怨道:“凝妆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我是拿她没办法了,明知我们在追她,也不慢些。” 第64章 “身后还追着个尾巴,我放你们一马,你们还敢追来。” 花锦簇猛的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下。 谢了之挡在前方,脸上的巴掌印越发清晰。 花锦簇手心发凉,叶瑟浓和玉壶两个会武的还未醒,若是谢了之发作起来,她没信心能保护好别亭兰。 为了不激怒谢了之,她语气和缓道:“你误会了,我们是要回叶府,没有跟踪你。” 谢了之道:“前面疯跑的那位呢?她也要回叶府?” 花锦簇和别亭兰对视一眼。 显然,谢了之发现柳凝妆在追她。 “啊对,锦簇医好了我的眼睛,我特意带着凝妆去叶府道谢。” “我方才说过,下次相见,必定你死我活。” 此刻,赶在前方的柳凝妆又行了一阵子,察觉后面没有马车跟随的声音,心生异样,忽地刮起一阵风,似乎在催着她折返。 “了之,你别激动,我和亭兰是来劝柳凝妆回去的,她小不懂事,你继续赶你的路。” 谢了之道:“她追我是为了替她父母报仇,如此孝顺,哪里不懂事了?” 花锦簇觉得眼前的谢了之不像谢了之,夜明杀不像夜明杀,半是平和半是杀意,她悄声道:“不知她是不是在衣冠冢受了什么刺激,我们不要与她纠缠,赶紧离开这儿。” 风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又瞬间无影无踪。 马儿焦躁的踱着步。 别亭兰道:“对对,赶紧离开这,雨越下越大了。”说着便扯着花锦簇的胳膊往马车那边走。 忽听“刺啦”一声,紧接着便听到细微的痛吟声。 花锦簇忙回头,却见鲜红的剑尖刺穿别亭兰的身体,血水掺着雨水迅速在胸前晕染开来。 花锦簇呆愣在原地。 谢了之收回佩剑,面上毫无波澜,似乎刚刚捅的不是人而是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花锦簇吓得腿软,跪爬过去,一手抱着别亭兰,一手按住别亭兰的伤口,“亭兰,亭兰,亭兰.....” “这就是柳凝妆打我巴掌的代价。” 花锦簇想起先前柳凝妆在叶府和谢了之发生冲突,她指着谢了之骂道:“打你的是柳凝妆!不是亭兰啊!你这个疯子!!!疯子!!!你杀了凝妆的父母!又杀了她唯一的依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要杀多少人才满意!!!亭兰...你不要死啊。” 谢了之道:“他人视我如糟粕,我视他人如草芥,有什么问题?” 花锦簇哽咽的哀求着:“你是谢了之,不是夜明杀,求你不要再杀人了。” 她本想用谢了之的身份做个好人,就像花锦簇那样做个不染尘埃的花儿,但她慢慢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从她投靠弓逐末的那天起,她便染了泥,让自己变得泥泞不堪,从那一刻起她便注定与好人无缘了。 谢了之终将成为夜明杀,既然她在众人心中已经是废墟一片了,那就不妨再破再烂些。 在一声声的呼唤中,别亭兰缓过气来,胸前的血和着雨水流到地上,染到花锦簇的裙摆上。 别亭兰虚力掏出一个帕子,道:“这是.....这是我送给你和小叶子的礼物。” 花锦簇的心怦怦直跳,她忙扶住别亭兰的手,道:“我很喜欢,很喜欢。亭兰你不是要证明给家里人看吗?你如果死了,怎么证明啊?你要坚持住啊,我去找止血的草药。” 她双腿发软,用手掐了一下,才勉强站起身来。 别亭兰却拉住了她:“能成为现在的自己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再也不是那个屈居在别府闺房里的小姐了,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没有遗憾了。” “亭兰...你坚持住,我去寻药。”花锦簇按着伤口,侧身看向车内,绝望的喊着:“阿浓!!你醒醒啊,阿浓!!玉壶!求你们醒来吧。” 山依旧是山,水依旧是水,她却不是昨日的她了,别亭兰看着被自己护了一辈子的手,道:“我这一生最满意的就是我这双手和我的凝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麻烦你为我医治眼疾了,害你白白受罪,你不要怪凝妆,她做的错事,就随着我一并离去吧。” “我不怪她,亭兰...求你不要死...”花锦簇眼睁睁看着亭兰在自己怀里香消玉殒,却无能为力。 活生生的一个人,方才在她面前还有说有笑,突然间变得毫无生机,锦城芙蓉楼初见时鲜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如今却.... 花锦簇抱着别亭兰的尸体,任电闪雷鸣,任雨水打在身上。 听到下雨的声音,她才能意识到自己不是身处地狱而是置身于人间。 车内,叶瑟浓和玉壶醒来,听着外面的雨声,不知身在何处。 风卷袭着血腥味吹入车内,叶瑟浓顿感不妙,忙推开车门,看到花锦簇跪在一大片血水之中,心一下揪了起来。 叶瑟浓半蹲着身子搂住花锦簇,将花锦簇全身检查了一番,看着锦簇被染红的裙摆,染了血的脸颊和双手,道:“阿簇,你受伤了吗?” 玉壶提醒道:“那是亭兰的血。” 叶瑟浓看着别亭兰的尸身,并无大悲大怒,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个儿时的姐妹。她知道,花锦簇此时已濒临崩溃,自己不能再失去理智,她要看好她。 花锦簇这才发现谢了之不知何时走的?地上空留一朵沾了泥巴的白色荼蘼花。 花锦簇双眼猩红空洞,叶瑟浓道:“阿簇,我是阿浓,你看看我。” 此时柳凝妆的马车也已赶到,她远远望了一眼,只需一眼,她便知花锦簇怀里的是谁?她跳下马车,跌跌撞撞的跑到别亭兰身边。 “兰姐姐,我的兰姐姐。”柳凝妆将兰姐姐的尸体从花锦簇怀里夺过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声撕破雨幕击打在每个人的心里。她现在不是锦城的城主,只是一个失去姐姐的妹妹。 “花锦簇!兰姐姐怎么死的?!”柳凝妆质问花锦簇,仿佛花锦簇才是罪魁祸首。 玉壶时刻提防着暴走在崩溃边缘的柳凝妆,生怕她下一刻就与叶瑟浓她们拔剑相向。 方才叶瑟浓问她,她没有气力回应,但此时见柳凝妆来了,花锦簇心里只想骂人,她怒指柳凝妆,眼神里尽是怒气,道:“若不是你执意要追....” 话说了一半,花锦簇又顾念起亭兰来,若亭兰能说话,她定不希望自己责怪柳凝妆,即便让柳凝妆自责,也换不回亭兰的命。 花锦簇将难听的话憋了回去,道:“亭兰到死都在念着你,她说她护不了你了,护不了你了。” 悲怆再次涌上花锦簇的心头,她抬头望向叶瑟浓,凝视不语。 兔死狐悲,她和阿浓又能相护几时呢?随后便觉天旋地转。 “亭兰,亭兰....” 花锦簇从梦中惊醒,眼睫上挂着泪珠。 “你醒啦。” 花锦簇哽咽道:“亭兰呢?亭兰死了,她死了,她还那么年轻....” 叶瑟浓抹掉花锦簇眼角的泪水,道:“柳凝妆将亭兰带走了,说要回锦城给她办葬礼。喝点茶,润润嗓子。” “人都死了,却不能落叶归根。”花锦簇浅尝了口,道:“若是哪天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送回休与村,我喜欢那里,葬在我姥姥的坟边。” “说什么死不死的,怪吓人的,来再喝点。”叶瑟浓柔声道。 花锦簇推拒道:“已经葬了吗?” “是,前日葬的。” “你去见亭兰最后一面了吗?” “你昏睡多日,我走不开。” 花锦簇悲上心头,呢喃道:“我的罪过。”别亭兰自小便于叶瑟浓玩在一处,如今人死了,却因自己没能送亭兰一程。 叶瑟浓安慰道:“你别伤心,柳凝妆身着一身白衣,亲自来回首城接的别家人,也算是有始有终。” 花锦簇哭得更厉害了,道:“你又不是不知,亭兰被本家嫌弃,活着的时候没给过好脸色,死了倒千里迢迢跑去棺材面前碍亭兰的眼。” “是啊,我知道,既然我们都知道,那柳凝妆又岂会不知。”叶瑟浓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只怕是场鸿门宴啊。” 鸿门宴?花锦簇止住哭声,道:“柳凝妆到底要做什么?杀死亭兰的是谢了之,又不是别家人,她给别家人摆什么鸿门宴,虽说别家确实苛待了亭兰,但终究是父母血亲,给别家使一些小磕小绊就是了,她难不成还想要别家给亭兰陪葬?” 叶瑟浓盯着花锦簇,不语。 花锦簇心里一惊,难道真被自己猜对了,难道真的要拿整个别家陪葬? 别亭兰死后,叶瑟浓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伤心,反而很平静,花锦簇心里有些不快。她们两个自小便相识,感情深厚,面对生死离别叶瑟浓竟能如此淡然,花锦簇此时心里矛盾极了,既想看到有着悲欢离合的叶瑟浓,又不想叶瑟浓因亭兰太过伤心,反而惹得自己心生醋意。 叶瑟浓凝眉长叹,道:“谢了之有没有告诉你我母亲的下落。” 第65章 花锦簇摇摇头,不禁心疼起叶瑟浓来,父亲去世,母亲不知生死,至交好友离世,还有一个中了蛊香不知何事就会毒发归西的恋人。 第52章 东西两关 “婉女师和调调呢?”若是自己不在了,起码有知心人陪着阿浓。 叶瑟浓长叹一声,道:“我让婉婉带着调调回她的母国了。” 花锦簇也跟着叹了口气,道:“也好,也好。府里怎么这么安静?那些丫头们呢?” “我不在回首城的那段日子,谢了之把府里的人都赶走了。” “走了也好,免得连累无辜。” “我让玉壶去寻那些丫头们了,若有幸找到,先去安乐窝避一阵子。等这里的事情了了再接回来。” 叶瑟浓目不转睛的看着水漏,水面上的漏箭随水而降。 这是要散了吗?走的走,死的死。 花锦簇道:“催雪呢?” “我让她去找舞步姑姑了,估计已经到回首城了。” 花锦簇看着水漏的方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秋池呢?” 叶瑟浓也不知秋池去哪儿了,大概是跟着谢了之走了,又或被谢了之杀了。 “秋池是谢了之的人,她不会有事,你放心吧.......你还是很担心秋池,对吗?” 花锦簇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叶瑟浓竟还在因秋池吃醋,道:“秋池对于我,就好比了之对于你,虽说谢了之做了好多错事,你能完全不管她吗?对她不闻不问吗?” “能。”叶瑟浓回答的干脆利落。 花锦簇愣了一瞬,道:“阿浓,你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 叶瑟浓默默拭泪,道:“谢了之说你身上越来越香了是什么意思?” “她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别听她胡言乱语。”花锦簇在床上转了个身,背对着叶瑟浓。 叶瑟浓道:“你有事不要瞒着我。柳凝妆的双亲去世后,正常来说三天就要发丧,让逝者入土为安,但柳凝妆偏不,扣着棺材不放,足足扣了七日,在亲友的劝说下,才松了手,奇怪的是,她双亲的尸体放了这么久,不但没有发臭,反而越来越香...” 说到这里,叶瑟浓看向花锦簇的背影,她又假装睡了,她不想回答,她以为装睡就可以将真相埋没,少个忧心的人。 殊不知不回答便已是答案。 泪水如瀑从叶瑟浓眼眶一泻而下,上次她如此失态,还是在得知小姨出事时。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姥姥去世,再加上眼睁睁看着别亭兰香消玉殒,她却无能为力。此时,她竟觉得柳凝妆以前喊她庸医,喊得实在是对极了。 自从中了蛊香之毒,取出那跟银针之后,好像她的精气神也随之离体了一般,恹恹欲睡,身心俱疲,懒得动身,身体每况愈下。 她吹着软风,边用手帕擦拭穗镯上的血迹,边回想着休与村的点点滴滴。 二十二载光阴弹指过,唯独最后这两年令她刻苦铭心,难以忘怀。 累吗? 累,比起前二十年桃源般的生活,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 快乐吗? 快乐,因为遇到了她,和她们。 遗憾吗? 遗憾,但,不后悔。 “小镯子,你还不如跟着姥姥呢,跟着我你也晒不了几日的太阳了。我把你交给阿浓如何?你替我陪着她可好?” 叶瑟浓远远的看着花锦簇,她张着小嘴,呆呆的看着空中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竟一个人在椿树下坐了许久。 往年这个时节,萍蓬草与荷花相伴而生,今年不知怎么了,唤鱼池中,只见荷花,不见萍蓬草。 “阿簇。” 花锦簇回头望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为什么盯着我不说话。” 花锦簇笑呵呵的托着腮,道:“你今日好好看。” 叶瑟浓脸上泛起红晕,低头一笑,道:“你今日涂了口脂。” 花锦簇的指腹轻轻抚上唇边,近几日她气色不太好,只能涂些胭脂遮掩一下,免得阿浓看到自己一副病态的模样而心忧。 “特意涂给你看的,好看吗?” “好看,我也想要这样的唇色。”叶瑟浓的眼神定格在花锦簇柔滑的嘴唇上。 “好啊。”花锦簇那句‘我去给你拿胭脂’还未说出口,便见叶瑟浓的嘴唇贴了上来。 花锦簇身子微倾,掌心温柔的落在她的肩头,红了脸,没想到叶瑟浓是想亲自己,而不是想要胭脂水粉,那一抹被强取豪夺的红色口脂,正印在叶瑟浓的唇畔之上。 花锦簇靠在叶瑟浓肩膀上,道:“阿浓,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梦里有我吗?” 梦里虽然没有叶瑟浓,但这个梦却是她特意为叶瑟浓编织的,这个善意的谎言,她来来回回想了好久,她不确定叶瑟浓是否会信,或者,即便叶瑟浓相信,心中又能有几分信意呢? 花锦簇佯装忆梦的样子,道:“我梦见百花仙子催我回去,让我帮忙照看花草,那些花草可好看了,闪着灵光,好像还能听懂我说的话。” 豆大的泪珠映着夕阳的余晖无声无息的滑落,叶瑟浓抿唇,眼泪沿着唇畔渗入嘴里,很苦很咸:“哦,是吗?仙子让你照看什么花?” “无名花,此花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花锦簇拿出绣品,道:“这是百花仙子梦里送给我的礼物,我丢三落四的容易丢,还是放你这里比较好。” 叶瑟浓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双手,接过丝绣,她一眼便看出那是别亭兰的针法。 “若哪天我去寻百花仙子了,你可不要伤心,我喜欢去山花烂漫的地方。” “好。等你见了仙子替我说说好话,让我和你一处照看花草。” “好。” 叶瑟浓的思绪回到休与村,想起花锦簇和村子里的姑娘们一起在山上采茶的样子,翠绿的茶叶,质朴的姑娘,还有....灵动可爱的花锦簇。 “在休与村和你相处的日子,很开心,那时的你就像....万花丛中那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那我现在还是花骨朵吗?” 叶瑟浓摇摇头,道:“现在...不是,因为你遇到我了,你就忍不住‘绽放’啦。” 花锦簇笑了,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叶瑟浓,会说出这番话来。她抬手轻轻戳了下叶瑟浓的脸,道:“阿浓你今日涂了几层胭脂水粉?脸皮怎么突然变厚了?”还没等叶瑟浓回应,花锦簇又道:“我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阿浓天生丽质,哪里需要胭脂水粉那些俗物。” 叶瑟浓见花锦簇明目张胆的打趣自己,便想借机逗花锦簇开心,她伸出手在花锦簇两肋下一阵乱挠,花锦簇笑得喘不过气来,一边求饶一边躲闪,道:“好阿浓,别闹了。” 叶瑟浓乖乖住手。 花锦簇笑得胸口隐隐作痛,道:“好累啊,穗镯也给你好不好,我不想戴了。” “我不要。”叶瑟浓的心好似被丢进去了一块大石头,很重很重的砸下去,心慢慢的往下坠,坠了又坠,虽不至于气绝,却折磨着她身体的每一寸。她怕...若自己此时收了穗镯,花锦簇下一刻便会去寻百花仙子。 “你不要我还不想给呢,这可是姥姥送给我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夕阳虽美,却让人发冷,回房吧。” “好。” 花锦簇起身,往卧房走去。 “姐姐。” 那晚的回忆如海浪般席卷而来,花锦簇腿脚一软,身体不受控的向前跌去,紧接着被叶瑟浓揽腰一抱,稳稳落在她的怀里。 “阿浓送姐姐回房。” 话落,花锦簇便被打横抱起。 回房的路上,花锦簇凑到叶瑟浓耳边,道:“我这朵花就是为你绽放的。” 叶瑟浓驻足,酸涩的双眼不停的眨动,她的阿簇又轻了,那抱着花锦簇的双臂不由紧了又紧。 二人回了房,花锦簇睡着后,叶瑟浓悄步离开,她打算去小轩窗看看。 却不料花锦簇叫住了她。 “阿浓,你去哪?你陪我睡好不好?” 叶瑟浓受宠若惊,花锦簇很少邀她同睡,一直以来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暗里试探过几次,可结果总是不合自己心意。 “我本来打算去小轩窗看看。” 花锦簇盖好被子,道:“那你去忙吧,毕竟正事要紧,丫头们找到了告诉我一声。” 叶瑟浓道:“不忙,那边玉壶会替我盯着。你就是最要紧的正事,我不去了,我也有些累了。”说着,她便褪去外衣上了床。 花锦簇闭着双眼,转过身来,将被子盖在叶瑟浓身上。 一觉醒来,花锦簇神清气爽,仿佛找回了从前的身体状态。 “早啊,锦簇。” 花锦簇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穿好衣服来到屋外,仰头看向房顶道:“玉壶,你大早上在房顶上干嘛?我看你别叫窗女郎了,叫房顶上的女郎吧。” 第66章 玉壶把玩着刚在叶府采的花枝,道:“我不但看到了你们的睡相,还把你们两个画下来了。” 花锦簇嗤之以鼻,道:“切,你少吓唬人,就算你的画被人看到,别人也认不出你画的是我们,你以为你是温如新画师啊。” 玉壶从房顶跃下,递给花锦簇一封信。 花锦簇收起方才剑拔弩张的劲头。玉壶那副悠哉的模样显然是在掩饰心里的悲伤,她刚刚不反驳玉壶就好了,反正玉壶也只是喜欢过过嘴瘾。 眼下近距离一瞧,玉壶脸色暗沉,像是被人遗弃已久的瓷器,毫无光泽,她正色道:“你很担心催雪是不是?” “起初很担心,后来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心情反而平静了。” 花锦簇道:“上天会保佑催雪的。信你看了吗?写了什么?” “我只知是谢了之送到小轩窗的,具体是什么消息需要大小姐亲自拆阅。” 花锦簇收好信件,道:“你赶紧回去补觉吧,否则催雪没找到,你就先倒下了。若是真有她们的消息,到那时肯定需要你帮忙,你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出力啊。信我会转交给阿浓。” 玉壶没有回话,此刻,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何叶瑟浓会那么喜欢花锦簇了,她与花锦簇交际并不算多,但每次相遇,花锦簇总是能让她印象深刻。 花锦簇拿着信进了屋子,在要不要看信之间犹豫不定,最终在命运的促使下她还是拆了信封,她一字一句的读着: “明日辰时西关行刑,杀婢女,东关举行继位仪式,叶瑟浓,你不是一直自诩清高不屑于城主之位吗,妹妹给你两个选择,你是去西关救人,还是来东关与我一争高下,你若敢来东关,城主印信便还予你,好姐姐,妹妹等你。” 花锦簇合上信笺陷入沉思,字确实是谢了之的字,谢了之给的选择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以自己对叶瑟浓的了解,叶瑟浓肯定会去西关。 既然阴错阳差之下自己先一步看了信,那这个选择便由自己来定吧,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也由自己来承担。 花锦簇将信藏在花盆底下,躺回床上抱着还在沉睡的叶瑟浓欣慰的笑了,希望这一切在明日辰时之后都有个圆满的解决。 她撩起叶瑟浓的发丝,轻轻扫在叶瑟浓的眼睫上,细语道:“阿浓,起床啦。” 叶瑟浓眼睑微动,睁着清澈的眸子看着花锦簇,似在醒神。 “吵醒你啦。”见叶瑟浓并没有怪自己的意思,花锦簇下床沏茶,继续道:“方才玉壶来过。” 叶瑟浓彻底没了睡意,她支起身子,等待花锦簇接下来的话。 花锦簇道:“城主印信为何会在谢了之手中?你父亲给她的?” 叶瑟浓有些不甘,道:“我给她的。” 叶瑟浓虽未继续往下说,但花锦簇也大概猜到了,道:“为了给你母亲换碎心丸的解药是不是?” 叶瑟浓道:“她就是仗着会用毒,若弓逐末死了,那些毒药也就不存在了。” 花锦簇递去一杯茶,道:“明日辰时,谢了之要在东关继任回首城城主之位,你要不要去?” 叶瑟浓眉头微蹙,眼下谢了之借弓逐末的势控制着回首城,若谢了之继位,木无荫以后便更难对付弓逐末,柳凝妆的报仇之路也必将功亏一篑......师婉婉和调调在别国暂时无碍,至于花锦簇....若谢了之掌管了回首城,会怎么对付花锦簇呢?因谢了之在花锦簇面前的行为总是自相矛盾,这一点她无法确定。 花锦簇见叶瑟浓沉默不语,道:“如果你不想与她争,我带你回休与村,带你体验一下我以前的生活。你可以效仿先贤退位让国,把回首城送给谢了之也无妨。” 叶瑟浓明白其意,阿簇不想让自己冒险,怕自己出事。可若谢了之做了城主,也只会成为弓逐末的傀儡。 为了调调,也为了回首城里的每一个生命,这城主之位也绝不能拱手相送。 花锦簇慢慢取走叶瑟浓手里的茶杯,道:“你怎么不说话?”她急需弄明白叶瑟浓的想法,只有这样,她才知道接下来自己是该去东关?还是去西关?阿浓最好是去东关,自己去西关救人,这样两不误。 “你身上越来越香了。” 第53章 缘分使然 花锦簇指尖轻颤,溢出的茶水溅在手上。 “我这几日精神好得不得了,你看我早上比你醒得还早。” 叶瑟浓将花锦簇手里的茶一饮而尽,道:“我若去,你会去吗?” 花锦簇忙拒绝道:“我不去,我又不会打架,你带玉壶去,我在这儿等你好消息。” 叶瑟浓微讶,她以为花锦簇定会随她去东关,不过这样也好,花锦簇的话正合她意。 “好。西关我派玉壶前去。”叶瑟浓坐到书桌前,一笔一画的在纸上忙碌着。 “让玉壶去东关吧,有玉壶在你身边我还放心些。至于西关那些丫头们,我来想办法。” “好,等东关的事一了,我马上去西关。” 花锦簇不解,为何叶瑟浓这个时候还有心情作画?但她并没有打扰她,而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磨墨。 不一会叶瑟浓便画好了,花锦簇放下手里的墨条,腰身微弯,下巴依在叶瑟浓的肩头盯着画瞧了瞧,道:“你画调调干嘛?想她啦?” 叶瑟浓放下画笔,道:“你觉得调调像谁?” “当然是像她父母了,可是我没见过她的双亲,不知调调更像母亲还是更像父亲。” “在你见过的人当中,你想想调调和谁长得相像。” 花锦簇绞尽脑汁,把她离开休与村后遇到的人几乎都想了一遍,还是找不出一副面孔像虞调调的,她道:“阿浓,你就告诉我嘛,一定要考验我的脑力吗?你不知道我笨啊。” “你终于承认自己笨不为自己狡辩了?”叶瑟浓抿唇一笑,握拳往掌心吹了一口气,而后摸了摸花锦簇的额头,道:“借你一点脑力,再想想。” “有你在我身边,我做一辈子傻子也乐意,阿浓快说,快说嘛。” 叶瑟浓颇有醋意的道:“那个总喊你花可爱的人。” “木小国主啊?”花锦簇努力回想着木无荫的模样,一想到关键处便比对一下虞调调的画像,道:“你不说不觉得,经你这么一点,还真是有点像,特别是...她们两个的眉毛,就像你方才用的笔头,又黑又浓,她们两个不像你的眉那般淡薄,而且我见过你小姨的画像,你和你小姨的眉毛像,两弯朦胧如影涵烟眉,不似调调那般浓烈。” “你说的倒不假,但我更像我母亲好吧。”叶瑟浓正等着花锦簇继续往下说,却不料花锦簇住了嘴,道:“所以,你得出什么结论?” 花锦簇顿了顿,道:“难得难得,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长得有几分相像,真是有缘,缘分使然啊。” 叶瑟浓欲言又止,她家阿簇又犯傻了,她为何不能往有血缘关系这个方向思考呢?她将这一切都归结于缘分,也太感性了些,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自己保持理性就好啦。当初,在四方茶舍,她第一次遇到那个所谓的木晴之时,便觉得像调调,起初只是猜测,后来她命玉壶借助小轩窗的一切势力来调查此事,心中的猜想渐渐被证实。 叶瑟浓暂时不打算将虞调调的身世告诉花锦簇,以后有的是时间,谜底慢慢解,故事慢慢讲。 叶瑟浓命小轩窗将虞调调的画像快马加鞭寄去邘国,希望早日到达木无荫手中。虽说她和木无荫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想牵制甚至想了结弓逐末,但她仍不敢保证木无荫会冒险出兵帮她,如今她寄出画像,木无荫是否会看在虞调调的份上出兵?她也不确定,但最起码出兵的概率大了些。 最后,她又命小轩窗亲自去锦城,告诉柳凝妆谢了之即将继城主之位,柳凝妆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仇人登上梦寐以求的位子,就算不能将谢了之拉下马,最起码也可以狠狠的恶心谢了之一次。 如此,三方势力齐聚于回首城,互相牵制,任何一方都没机会控制回首城,特别是弓逐末,而她则要在这乱局之中给谢了之致命一击。 花锦簇推开门,外面的空气里尽是混合花粉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她深深吸气,神色惬意,仿佛要将香味儿吸入骨髓之中。 院子里的黄刺玫花开的正艳,黄灿灿的,香气扑鼻,花锦簇伸手摸了摸,也没用太大力气,竟划破了手指,看着指尖渗出的血,她后背一凉。 血竟是粉红色的?不似从前那般殷红....一想到自己身含蛊香,她的神色又舒展开来。 “手指破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叶瑟浓二话不说将花锦簇的指尖含在嘴里。 “你的舌头能别动吗?弄得我伤口痒痒的。”花锦簇不敢抬头和叶瑟浓对视,她何止伤口痒,她全身都有些酥麻。一想到自己身中蛊香,万一连累了叶瑟浓岂不是不妙,她立刻将手指缩回,道:“这树又没毒....再说,就算有毒,我也可以自己处理嘛。”花锦簇小声嘟囔着。 第67章 叶瑟浓拿出帕子遮住双唇,将血吐出。 花锦簇不放心,让叶瑟浓漱口,几乎漱掉了一茶壶,她随即摘下院子里清解血毒的金银花塞到叶瑟浓嘴里。 这金银花实在难以下咽,叶瑟浓像个小羊羔似的,乖乖的咀嚼着,眼神里却难掩嫌弃之色。 花锦簇瞪着眸子,佯装威胁道:“嗯?咽下去,不、许、吐。” 直到金银花全都进了叶瑟浓的肚子,花锦簇才放下心来。 见有人过来,叶瑟浓肃问道:“怎么了?” 那丫头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叶家大小姐,嘴哆嗦着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若不是二小姐将府里的大部分丫头赶了出去,如今也轮不到她来主子面前回话。 花锦簇摘下一朵黄刺玫放入那丫头的掌心,安抚她紧张的心情,道:“好不好看?” 那姑娘低着头,手里捧着花,道:“好看.....锦城那边的窗女郎传来消息,说是柳城主自从葬了兰绣娘后便不知所踪了。” 花锦簇看向叶瑟浓,欲知叶瑟浓会作何反应。 叶瑟浓顿了片刻道:“知道了。” 那丫头握着花儿退出院子,从头至尾都没敢抬头看叶瑟浓一眼。 叶瑟浓蹙眉,眼下柳凝妆帮不了她了。 方才那丫头刚走,又来一个道:“小姐,那木无荫前两日便偷偷带着兵离开邘国了。” 想必是叶瑟浓早得知弓逐末要来回首城,于是便偷偷跟来,如此调调的画像她定是没收到,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她来回首城就好。 “何时到?” “夜半时分” 叶瑟浓心中欢喜,如此她的胜算便多了几分,道:“若见着了木小国主让她去东关找我。” “是” 若木无荫夜半时分到回首城,那弓逐末可能已经到了。 “阿簇,阿簇。”叶瑟浓喊得急切。 花锦簇忙走至叶瑟浓身边,道:“我在呢。” “你明日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还没等花锦簇拒绝,叶瑟浓又道:“不不不....你还是留在这里,不要随我去了。” 花锦簇身体后仰,摆手道:“我懂,我去了只会拖累你,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哪儿都不去。” 叶瑟浓道:“好。假如我遇到什么不测...” 还没等叶瑟浓说完,花锦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道:“阿浓,你想得可真多,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你必须好好的。”还好叶瑟浓没有坚持要她去东关,否则她怎么去西关救人。 “你明日还有要事,你去床上躺一躺,养养心神。” 叶瑟浓像个小猫咪,凑到花锦簇跟前,在其颈间蹭了蹭,道:“你陪我我就去。” 花锦簇微微一怔,心里乐开了花,阿浓这是在对自己撒娇嘛?罕见罕见。 “阿浓乖乖,走。” 此话一出,二人不禁想起别亭兰,霎那间哀伤涌上心头。 别亭兰经常喊柳凝妆乖乖,没想到自己无形之中受到了影响,花锦簇改口道:“阿浓,你先上床,我温壶茶等醒了喝。” 二人躺在床上,看似是在闭目养神,实则脑子里都在飞快运转,计划着明日之事。 花锦簇想着该如何救人,明日她扮成秋池的样子,裹着面,这样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希望明日一切顺利。 次日。 花锦簇睡得很浅,听到叶瑟浓离开的声音,便立即起身,将叶瑟浓送她的漂亮衣服收好,换上从休与村带来的衣服,拿着自己攒下的银钱出了叶府。 城中的百姓似乎预感到有事发生,街道冷清的很,放眼望去只有两三个胆子大的摊主在为生计奔波。 花锦簇买了包子,边吃边赶往温泽堂,而后买了数十根银针又赶往西关。 她和叶瑟浓相距越来越远.... 叶瑟浓骑马到了东关,登上城楼,道:“谢了之呢?” “大胆,竟敢直呼城主的名字!” 叶瑟浓心正烦,抬头一看,竟是老熟人,不禁讽刺道:“桑管家,这么快就找好新主子啦。” 桑元道:“对我们这些家仆而言,活着最重要,至于谁当主子都无所谓,更何况谢了之小姐也是叶家人,由她做回首城的城主也没什么不可以。” 叶瑟浓不想与他废话,道:“我母亲在哪?” 桑元道:“您不是已经去祭拜过了吗。” 叶瑟浓恨不得杀之,但今天她是来找谢了之的,一会免不了要打一场,她得保留体力,桑元的账慢慢算。 “你还是不要把自己的路给走死了,你我动手,你确定你能全身而退吗?!你确定你的新主子一定会赢?” 桑元被叶瑟浓呵斥,退到一旁。 “锦簇姑娘没和你一起来?” 叶瑟浓冷冷的复问道:“谢了之呢?”他竟还敢提阿簇,他害阿簇的帐她还没算够呢。 桑元在叶府多年,叶瑟浓的脾气他还是了解几分的,回答道:“城主在更衣,命我守在这儿。我不想与大小姐动手,所以你还是再等等的好。” 叶瑟浓找了个离桑元远的位置,静等谢了之。 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谢了之出来,当下便要冲进屋里去。 “谢了之不在这儿,你被骗了!” 叶瑟浓循着声音朝楼下望去。 竟是柳凝妆! 叶瑟浓忙朝楼下走去。 桑元躬身道:“恭送大小姐。” 叶瑟浓下楼的脚步一滞,趁桑元施礼不备之时,一剑刺向桑元。 “恭送你的人头去吧。” 第54章 拨云见日 花锦簇本来想找路东西一起去西关,但想到上次路东西已经为自己冒险过一次,此次再带着她实在有些坑小孩子,于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西关?谢了之为何会选在西关呢? 难道丫头们被关在无良客栈? 心中既有了猜想,花锦簇直奔客栈的方向。 “一个破客栈有什么可守的。” 花锦簇拉住方才说话的乞丐,道:“你方才所说的客栈是哪个客栈?” 乞丐一副不愿回答的样子。 花锦簇在回首城待的这段时日,也明白些人情世故,她掏出两枚铜钱,递给乞丐。 那乞丐将手里的铜钱掂了掂,很是高兴,道:“就是那个卖过人的客栈,后来被叶府查封后,就成了无主客栈,再后来就被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给占了。前不久,有位贵人带着好多人把我们都赶出来了,这都好几日了,我们都没地方睡觉了,这眼看就要入秋了,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 花锦簇叹了口气,叹这人间疾苦,有的人一生漂泊,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终日奔波只为饥,而有的人却挟势弄权,以人为饵。 “你放心吧,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你们便可住进去。” 乞丐更高兴了,比方才拿到两枚铜钱还高兴,道:“真的吗?姑娘。” “真的。” “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啊。” 花锦簇笑得惭愧,她一直不敢以善人自居,因因果果,果果因因。 虽谢了之没有明说儿时为她卜卦之人是谁,但她心里已隐约有了答案,还有...杀害姥姥的凶手她心里也已有了猜测。 若谢了之心中的怨恨一切都源于那次占卜的话,那便都反噬到自己身上吧。 只要叶瑟浓活着,她花锦簇无所谓的。 待她思绪抽离,已至无良客栈。 印象中这是她第三次来这儿。 周围有守卫,但比她想象中的少,守卫们误以为来着是秋池,便没阻拦。 她猜想,谢了之可能把丫头们关在她们之前被关的黑屋子里。 她指缝里夹着银针,推门而入。 “你来啦,‘秋池’。” 惊得花锦簇猛的转身,她循声抬头望去,谢了之身处二楼,悠哉的端着酒盏,俯瞰着她。 “这么好看的脸裹这么多干嘛?你又不像秋池那个丑八怪。你是不是以为我上当啦?花锦簇,这么快被我认出来,是不是很气啊。” “你不许说秋池丑八怪,她不丑。” “还护着她呢。” 花锦簇拆下脸上的布条,开门见山道:“丫头们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花锦簇警惕道:“什么意思?” 见花锦簇没有移步上二楼的打算,谢了之端着茶杯,从二楼一跃而下,翩翩落地。 “你为何在这儿?”信中谢了之明明说要去东城。 “城主印信已在手,我已经是城主了,还在乎一个继位仪式吗?”谢了之突然捏住花锦簇的胳膊,力气之大,疼得花锦簇倒吸一口凉气,道:“自从我十岁得知自己的来处后,我便日日羡慕叶瑟浓,若我只是一介草民也就罢了,我也就认命了,可我竟是叶知秋的女儿,出身不凡,本应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你看看现在的我,我怎能容忍自己这样平凡的活着。木无荫总说无人荫庇于她,可就算弓逐末再给她出难题,她又能苦到哪里去?她是国主,总有权势荫庇于她,我什么都没有,就连二小姐的身份,也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她曾找我,想让我和她一起对付弓逐末,我才不要呢。” 第68章 花锦簇打翻谢了之手中的茶杯,挣脱束缚。看来,这谢了之不但对叶瑟浓有怨,对木无荫也有怨,道:“那你觉得你能担当城主之位吗?既然你从小关注着阿浓的一举一动,你应该知道她比你更适合做城主。回首城不需要一个嗜杀成性的城主。” 谢了之道:“适不适合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享尽荣华的人是我。” 花锦簇道:“可我怎么觉得你一贫如洗,可悲的很呢。秋池和那些丫头们到底在哪儿?” 谢了之道:“若我说,我是为了你才去争,去抢的,你信吗?秋池告诉我说,谁是未来的城主,你便会主动靠近谁。” 花锦簇怔了一瞬,无奈的笑了:“谢了之啊,谢了之,事到如今,你还想为你做的事找借口,错事做尽,最后为了免受良心的谴责,美其名曰为了别人。就姑且认为你是为了我吧,可我何时让你为我争抢什么了?明示暗示都从未有过,你又何必说是为了我,拉我下水呢。我又何时让你杀亭兰了?你为什么要杀亭兰啊,好好的一个女孩儿,被你一剑刺死了,她幼时和你一样难熬,好不容易有了知心之人,却被你害死了。你若真为了我,亭兰就不会死!!” 花锦簇提到别亭兰,心中不禁愤慨,声音又有些嘶哑,或许是喉珠没有完全养好。 谢了之摸着茶杯,她自己也不清楚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替母亲报仇?还是单纯因为想要靠近花锦簇而选择折磨叶瑟浓?还是因顾念姐妹亲情而选择折磨花锦簇?无论是哪种心思,她都没有回头路了。 “我不许她身边有你,她已经拥有很多东西了,只有抢走她最看重的你,我心里才会畅快。” 花锦簇道:“这世上,阿浓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但愿你不要忘记。秋池和那些丫头们到底在哪儿?” 谢了之道:“你不要一厢情愿了呀,你看看秋池有要走的意思吗?不妨告诉你,秋池正带着一批弓弩手在外面等你呢。” “你不要再逼她了!不要让她像你一样,双手沾满鲜血。” “你那个朋友啊,她本就不是一方清池,她是血池,只有血才能喂养她。你认识她这么多年,难道从未发觉吗?她当初为了苟活,表忠心,毫不犹豫在你姥姥身上补了一刀,动作干净利落,连我这个杀手都有些佩服呢。” 花锦簇扶着一旁的桌角,稳住踉跄的身子,双眼含泪,饶是心里有些准备,但当真相摆在面前的那一刻,她还是不愿相信是真的。 “你胡说!!!你挑拨离间!” 谢了之和秋池杀了姥姥?秋池怎么可能杀她的姥姥?她还答应自己好好照顾姥姥来着。 “你去休与村做什么?你不可能认识进村子的路....骗子,骗子!” 谢了之得意的提醒道:“马,那匹马,闻香、寻马。” 花锦簇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自从中蛊香以来,她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她拔下自己的发簪,不要命的朝谢了之刺去。 这样毫无章法的一顿乱刺,弄得她筋疲力尽,却丝毫没有伤到会武的谢了之。 直到花锦簇口吐鲜血,气息才稍稍顺畅些:“为什么?” “我说过,我最讨厌装神弄鬼之人,当年若不是你姥姥,我何至于遭母亲嫌弃?” 姥姥避世之后只卜过一次卦,那件事姥姥粗略的和她提过....姥姥外出办完事情已是黑夜,那晚正逢大雨,有位好心的妇人邀姥姥进屋避雨,那妇人看到姥姥的包裹,便猜出了姥姥的身份,多次央求姥姥为她家孩子卜卦,预测孩子的未来,姥姥为了感谢妇人的收留,便破了例。也因此,受了天罚,回休与村没多久便瞎了一只眼睛。 没想到那段遥远的记忆,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击中自己。 花锦簇道:“当年邀我姥姥避雨的妇人就是你母亲吧?你就是当初那个孩子吧?” “没错。” “姥姥已经受到了天罚,你不要再恨了。” “可我觉得不够!!远远不够,天罚是天罚,我要用谢了之的方式报仇。我劝你还是留着力气去救你的姐妹们吧。” 花锦簇眼见硬拼不行,道:“我知你幼时丧母,也知你一人过得很辛苦。抛弃你娘的叶城主他已经死了,我姥姥也被你杀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心里的结是不是也该打开了?” “今日若叶瑟浓死了,你就是我的帮凶。”见花锦簇不明其意,谢了之又道:“你我一起刷马桶那晚,我便已言明,叶瑟浓会死于姐妹之手,会死于我之手,可你没放在心上。但凡你提醒叶瑟浓,哪怕是一次,叶瑟浓说不定早就杀了我了,何至于如今被我逼到这个份上?你说你是不是我的帮凶?你说我那个姐姐会不会恨你啊?恨你不告诉她。” 花锦簇头痛欲裂,她之所以没言明,是不想在事情未发生之前,就在叶瑟浓心里种下一颗怀疑自家姐妹的种子。 她暗道不妙,她竟被谢了之诛了心,她竟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若当初她将预言告诉叶瑟浓,如今的局面会不会完全不一样?叶瑟浓在知晓自己可能会被妹妹杀死的情况下,会不会提前杀了谢了之? “我为何没说,你会不知?我不想你们姐们之间出现隔阂。” “你就是我和叶瑟浓之间最大的隔阂!我和叶瑟浓之间从来没有误会,我们是天生的敌人。” 花锦簇的心突然平静下来,道:“我不是,我不是你的帮凶,阿浓也不会恨我。也许对你来说恨一个人很简单,一旦心里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你便会选择去恨,去杀人。阿浓和你不一样,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只要你没给阿浓带来实实在在的伤害,阿浓是不会起杀心的。有我在,我不会让阿浓死。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这城主之位你做不了。” “哦?你如何料定我做不了?你也会占卜相面了?你与叶瑟浓相处的时光不过区区两载,你真以为留在叶瑟浓身边,就可以改变她的命运?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方才她差点着了谢了之的道,眼下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耳濡目染,自然会些,可我说我会,你信吗?尽快收手吧,你注定是水中捞月,白忙一场。” “白忙不白忙的,总要忙上一场才知啊。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花锦簇敷衍的扫了一眼,道;“虞夫人应该还活着吧,用虞夫人要挟阿浓再好不过了,你怎么可能放弃这颗棋子。” 谢了之哈哈一笑,道:“要挟叶瑟浓,只需一个你就够了,你被困在这儿,她又能去哪呢?像虞若谷这样的累赘,我早送她去见我娘了。” “还是妹妹了解我,我这不如妹妹的愿,马不停蹄的赶来见你了吗?” 第55章 花谢流水 叶瑟浓在东城扑了个空,快马加鞭回府又不见花锦簇,还好她匆忙之中不小心打翻花盆,才发现被压在花盆底下的信笺。 谢了之道:“比我预想的要快。” “救人嘛,自然是越快越好。”叶瑟浓说完便朝花锦簇靠近。 叶瑟浓得知是谢了之杀了花离尘,悲伤之中竟又有些庆幸,若谢了之之前的所作所为花锦簇还觉得情有可原的话,那这次她敢笃定花锦簇绝对不可能原谅谢了之,反而会比自己更痛恨谢了之。她急忙将内心那丝庆幸深埋在心底,将花锦簇搂进臂弯之中。 谢了之道:“好姐姐,你不是喜欢画画吗?这样吧,你若能把你母亲完完整整的画出来,我便如你所愿放了你母亲如何?你画成什么样儿,我便还你什么样儿的母亲,如何?” 花锦簇揪着叶瑟浓的袖子,道:“她方才亲口说虞夫人已不在人世,你不要被她骗了。” 叶瑟浓听花锦簇的声音又有些哑了,不由抬起手指蹭了蹭她的喉咙。 花锦簇顿觉一股热流从喉咙处四散开来。 也不知柳凝妆和玉壶她们有没有解决掉弓逐末的手下。若不是为了拖着谢了之,她才懒得配合谢了之演这出戏。 既然谢了之想为难自己,那自己便假装被为难了吧。 “画纸、画笔。” 谢了之两手一摊,道:“这里没纸,笔倒是有一根,要不你在...花锦簇身上画吧,我好心提醒你,若你最后画的少胳膊少腿儿,那我只好按照你画的样子,好好改造一下你的母亲了。” 叶瑟浓心里一紧,若按照谢了之的要求,想画出完整又清晰的画像,锦簇的胳膊是唯一可以选择的了。 叶瑟浓决定好之后,正欲开口,却听谢了之道:“本城主帮你想想法子,画在哪里好呢?” 谢了之的目光落在花锦簇的后背,道:“姐姐,要不,在这儿画?” 花锦簇呼吸一滞。 叶瑟浓惊出一身冷汗,如此,锦簇岂不是要当众脱衣了吗?绝对不行。 还没等花锦簇、叶瑟浓反驳,谢了之伸手点在花锦簇的胳膊上,道:“锦簇,一直没问你,你的胳膊好了吗?” 先前在小巷被谢了之折臂的记忆席卷而来,难道这次谢了之又要...她强装震静,额头却渗出薄汗。谢了之的手在她眼里仿佛毒蛇一般,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咬自己一口,道:“你离我远远的,我就好了。” 第69章 花锦簇害怕的语气中又掺杂着几分不耐烦。 谢了之点在花锦簇的脸上,指腹离开前,还顺便采了一下。 叶瑟浓正欲开口,又听谢了之道:“姐姐,在脸上作画吧。美人脸上画美人,应该别有一番风趣。” “姐姐,妹妹都给你备好了。”谢了之一招手,便有人呈上笔墨丹青。 叶瑟浓道:“我要见母亲,否则不画。” 谢了之道:“呀呀呀,你怎么连你母亲的样子都忘啦,太不孝了。” 叶瑟浓道:“难不成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 谢了之一脸阴沉,她很小便没了母亲,自然是忘了。她强压怒火,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生气,因为很快叶瑟浓就要变得和自己一样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你到底画不画!!我没时间和你耗着!” 花锦簇拿起画笔,递给叶瑟浓,道:“阿浓,画好看些。” 她仰起头,笔尖轻轻划过脸颊,一阵凉意袭来。令她不禁想起叶瑟浓在凌烟阁为她画彼岸花钿时的情景。 那时人人都在,那时的回首城还很热闹。 叶瑟浓慢悠悠的画着,她知谢了之在诓自己,她的母亲恐怕早已遭遇不测,她得为玉壶她们争取时间。 “慢着!慢着!” 叶瑟浓手里的笔一顿。 花锦簇睁开眼,襄音气喘吁吁的跑来。 襄音跑到谢了之面前,跪下道:“请二小姐手下留情啊。” 谢了之道:“谁是二小姐?!谁是二小姐?我是回首城城主!!” 木无荫提着被五花大绑的秋池,随即将秋池扔到地上,拍了拍手,道:“人给你们带来了,要杀要留你们自己做主吧。”说完,她悠然坐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萧萧施礼道:“锦簇姑娘好。” 花锦簇颔首微笑,她现在没有心思与木无荫和萧萧寒暄,她看向许久未见的襄音嬷嬷,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不知嬷嬷前来何意?嬷嬷既然有幸逃过一劫,为何还要冒险现身? 谢了之并没有让襄音起身的意思,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襄音道:“奴婢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之前奴婢不知二小姐与夫人的恩怨,如今既然知道了,便不得不说了。” 谢了之慢悠悠的走向屋中央,淡淡道:“你说。” 襄音道:“二小姐,你误会夫人了,你娘不是夫人害死的。” 谢了之冷冷的看着襄音,她倒要听听襄音能说出什么。 襄音嬷嬷察觉谢了之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这才抬起头,道:“当年赶你母亲出府的不是夫人,是先城主,是你父亲。” 叶瑟浓仔细听着,她的脸一半浸在阳光里,一半埋在阴影之中,不禁让人更想探寻其中的情绪。 谢了之不相信虞若谷,她也不想让虞若谷从这件事中被摘得一干二净,道:“先城主是个耳软之人,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虞若谷的推波助澜。” 花锦簇微微蹙眉,听此话的意思,谢了之并不想承认她母女的悲剧和虞夫人毫无关联,很明显,谢了之不想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 襄音看了眼叶瑟浓,继续道:“当年先城主与你娘在武陵溪相遇,后因琵琶生情,被带进叶府。进了叶府之后,谢胭脂和先城主天天处在一块,虞夫人并没有说什么,因为虞夫人早已心灰意冷,她并不在意先城主感情之事。” 谢了之道:“你胡说!她若不在意,为何要赶走我娘。” 襄音道:“一来你娘是被你父亲赶出去的,二来,你娘她自己也不想留在叶府。” 花锦簇不解,虞夫人和叶城主为何最终落得一个相看生厌的地步? 谢了之拔剑怒指襄音道:“你胡说八道!” 襄音道:“你娘入府后生了一场大病,先城主担心你娘会过了病气给他,为了保全自身,便对你娘不闻不问。反而是平日里与你娘鲜少往来的虞夫人经常去探望你娘,给你娘请女医治病,甚至有时还会不眠不休的照顾一整夜。女婢所言,你若不信,可亲自跑去温家一问。” 谢了之道:“既如此,我娘又为何会离府郁郁而终?照你所说,虞若谷还有恩于我娘了?!可笑,笑话。我娘临终前都一直念着虞若谷的名字,若不是有着滔天的恨意,又怎会如此?!!” 襄音道:“除了恨意,也可能是念念不忘的情意啊。” 空气似凝滞了般,在场之中皆是一惊。 情?意?难道...花锦簇小心翼翼的看向叶瑟浓,想知叶瑟浓此时的反应,却不料与叶瑟浓的目光交汇。 叶瑟浓也是一脸茫然,过往之事她虽查到一些,但这所谓的‘情意’她还真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 襄音道:“她的心思没敢告诉虞夫人。” 谢了之冷笑一声,她终于抓住了襄音话里有破绽的地方,道:“谎话连篇!既然我娘都不敢对外言说,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襄音你竟敢蒙骗于我,你侥幸逃过一劫,不找个地方躲起来,还偏偏来我这送命。” 襄音道:“因为你娘找到了我,她觉得我伺候夫人久了,夫人脾气秉性都了如指掌,是进是退,她让我帮她拿个主意。不巧的是,当时正逢夫人的妹妹出事,也就是虞浅容小姐,二小姐你可能不知浅容小姐。浅容小姐还是在夫人主持的宴会上出的事,夫人实在无心其他,于是你娘当时的恳求我便敷衍了过去,以为你娘过一段时日身体养好了,执念自然便放下了,那段日子,我还特意让虞夫人避开你娘,夫人心中纵然有疑,但终究没质问我什么。” 木无荫听到这里来了兴趣,她一直都很好奇为何虞浅容突然销声匿迹,好似从未现世一般。 “襄音嬷嬷,浅容小姐到底出了何事?”木无荫问道。 此等秘事,能否言说还需叶瑟浓点头,襄音嬷嬷看向叶瑟浓,见叶瑟浓并未阻挠,便开口道:“那年,夫人主持了春日宴,宴会那日来的人很多,其中便有邘国先国主,也就是小国主你的父亲。只不过你父亲不是我家夫人邀请来的,而是先城主邀请来的。先城主此举虽未提前告知夫人,但夫人并未责怪先城主,也就是在我面前埋怨了几句。夫人想只不过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儿。” 说到这里,襄音顿了顿,看向一副悠哉样的木无荫,道:“谁料,后来才知你父亲竟在春日宴看上了浅容小姐。”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木无荫,眼神说不上友好,好像木无荫是那已故的先国主。 木无荫很是无辜,忙解释道:“我真不知,我一直以为父亲这辈子只爱过我母亲一人,我也算是受害者。” 第56章 不堪回首 襄音继续道:“可恨的是,先城主为了一己私欲,为了那所谓的利益,没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连浅容小姐都没告诉,便私自将浅容小姐许给了你父亲。夫人知道此事后,便与先城主决裂,提出和离,先城主不允,于是夫人搬到了凌烟阁,与和离无二,维持着叶府的体面。” 听闻这些陈年旧事,花锦簇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不得舒畅。她终于知道为何阿浓会如此讨厌她的父亲。之前她还奢望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能有所缓和,如今看来,这个问题早已是无解的了。 他们父女之间隔着一条人命,永远不可能缓和。 虞浅容身为叶瑟浓的小姨,二人的感情自不必言说,更何况虞浅容对叶瑟浓有救命之恩....这叫她怎能不恨呢,她压着心里的恨意,与她父亲共处一府多年,心里一定很煎熬吧。 也许在叶瑟浓心里,每喊一次父亲,便会对虞浅容多一份愧疚。 虞浅容的姐姐虞若谷虞夫人,她又何尝好过呢,否则也不会搬到离知行堂最远的凌烟阁了。 花锦簇气得吐出一口血来,粉红的血滴在地上。她越想越能理解叶瑟浓,越想越心疼叶瑟浓。 叶瑟浓拿出帕子,将花锦簇嘴角的血擦净,她家阿簇身体都这般了,还在为自己的事气成这副模样,道:“阿簇,我不气,你也别气了。” 她不是不气,是早已气过了,在她查出真相的那一刻,她便拿着锦瑟去了知行堂,想替小姨报仇,她在知行堂外徘徊了整整一夜,那一夜真的太漫长了,漫长到让她产生了先报仇,再自杀谢罪的念头。 好在,后来她遇到了花锦簇,从此她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份期盼。 “大小姐,你应该猜到了吧?”襄音嬷嬷问道。 叶瑟浓道:“我是查出了些,直到那日我在四方茶舍遇见木无荫,心里才有了答案。” 木无荫神色已没了起初的平静,她本来是想听一些闲事打发时间,没想到看乐子看到了自己头上,自己竟多了一个妹妹。一直以来,她以为她的国主爹爹只爱她的母亲,直至今日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母亲大病一场不是没有缘由。 此刻,花锦簇也终于明白为何叶瑟浓要画调调的画像给木无荫了。一切的一切哪里是缘分使然,分明就是居心叵测,前人造孽,后人承担罢了。 第70章 叶瑟浓看向花锦簇,道:“你在村外竹林救我那日,便是因有人故意放了假消息给我,说小姨之前的贴身丫鬟就住在卦山附近,我心切去寻,才中了埋伏。” 如今想想,放假消息的不是弓逐末,就是谢了之。 花锦簇道:“后来呢,小姨呢?” “后来浅容小姐有了身孕,先城主以此威胁,让她出嫁邘国,浅容小姐宁死也不愿做先城主手中的棋子,于是在生下调调后的第二日便留书出走了,至今杳无音信。” 叶瑟浓情绪激动,双眼闪烁,道:“出走?我小姨还活着?母亲为何不告诉我实情?” 襄音道:“夫人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只有‘死人’才不会被惦记,才不会成为别人的棋子。” 谢了之道:“我不想听这些,我娘呢?” 襄音道:“你娘还能如何?越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思念,越是容易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终有一日,你娘下定决心,她去找先城主,祈求他写下两份和离书,放夫人自由,先城主听后勃然大怒,将你娘赶了出去。” 花锦簇默默哀叹,谢胭脂被赶出去是必然的,叶知秋怎会允许妾室对自己的正妻存那样的心思,对他来说是里子面子都挂不住。 谢了之跌坐到椅子上,恨了这么多年,竟是恨错了人。 秋池见谢了之有些动摇,道:“谢了之,你不要被襄音骗了,说不定她早就被叶瑟浓买通了,故意编造这些故事,你可不要心软了。” 谢了之看向秋池,似乎在思索秋池之言的可信度。 见谢了之没有驳斥她,秋池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要退位把城主之位让给叶瑟浓不成?这样,她以后在花锦簇面前更神气了,叶府更是没有你的立身之地,花锦簇会因你一落千丈更加疏远你。” 花锦簇忿忿的看着秋池,此刻谢了之正是偏激的时候,秋池还总说些添油加醋的话。 谢了之顿了片刻,道:“我母亲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我,养育我....我有时候啊就在想,我母亲生我干嘛呢,她是叶府的妾婢,生的女儿还是叶府的奴婢。起初我想,我宁愿被弓逐末杀死,也不会去你们叶府做婢女,可后来又一想,越想越不甘心,我心里渴望亲情,哪怕是一个眼神的施舍,一瞬的嘘寒问暖也可以,我想和自己的父亲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于是我百般思量之后,还是来了叶府。” 花锦簇心中有疑,听谢了之这番话,好像是她自己安排自己进的叶府,她看向谢了之问道:“你不是被人牙子卖到叶府的吗?” 谢了之道:“虽说我那时上了那老板娘的当,中了迷药,但在你打算用飞火逃跑的时候,我便已经好了,逃跑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花锦簇道:“那你当时为何不逃?” 谢了之道:“我听见门外的守卫说要把我们卖到叶府,我还逃什么?被人‘胁迫’进入叶府和主动找上门,两者择其一,我当然选择前者,这样不仅不惹人怀疑,还能让叶府的人觉得我身世可怜,毫无危险,不是吗?” 花锦簇一言不发,她不禁回想起和谢了之初见时的情形。 木无荫用力掀开谢了之的袖子,一道疤痕趴在谢了之的胳膊上。 萧萧道:“月黄昏的刀痕。” 木无荫道:“那日在客栈是你偷听我和锦簇说话。客栈老板娘也是你杀的吧?” 谢了之神色淡然,道:“就是我杀的,暗算我的下场就是死。” 叶瑟浓道:“你和你母亲的悲惨遭遇,不是你为非作歹的理由。” 谢了之有些怒了,道:“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是回首城是叶府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人微言轻的奴婢,就算后来费尽心机,做了叶府的二小姐,我还是不如你,父亲爱你胜过爱我,回首城的子民还是更喜欢你,凭什么?同样都是一个父亲生的!凭什么?!这么久了,我连和你同席而坐的资格都没有!我若只是一个奴婢也就罢了,我也就认了,可我偏偏是叶城主的女儿,是他货真价实的女儿,是回首城二小姐!你让我如何甘心!我和我娘如此,都是你们害的。” 叶瑟浓道:“父亲并没有如你所想那般疼爱我,在他面前,我和你是一样的,你有这些想法,完全是你的内心在作祟。你自卑,你觉得自己初来乍到,根基不稳,虽说父亲是你唯一的亲人,但你总有寄人篱下之感,所以你如履薄冰,看叶府的每个人,每件事都敏感到极点,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句轻飘飘的话,都能令你整晚辗转难眠。你说没人爱你,但你又何曾爱过别人?” 谢了之的眼神飘向花锦簇,而后看向叶瑟浓,极力掩盖被叶瑟浓戳破后的那种难堪,她恨不得将周围的士兵都给杀了。 谢了之道:“这么多年来,我看父亲对你也不怎么好嘛,想罚便罚,想骂便骂,有时我都庆幸自己来的晚,否则,我岂不是也要跟着你遭殃。真是可笑,他不爱我也就罢了,到最后他连你也不爱,他爱的只有他自己吧。” 秋池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谢了之道:“你和你母亲一样,你和你母亲一样,哈哈哈哈....” 谢了之高抬一脚将秋池踹倒。 花锦簇扶起秋池道:“秋池,我带你回休与村好不好?过回以前的日子。” 秋池道:“姥姥是你害死的,不是我害死的。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说完她猛的扑向花锦簇,一口咬在花锦簇颈间,对花锦簇的爱恨在那一刻似乎都宣泄出来。 众人及时将她们拉开。 秋池嘴角泛着粉红的血迹。 花锦簇捂着脖子,她的血有毒,不知秋池会不会被殃及。 叶瑟浓将帕子绑在花锦簇颈间,道:“谢了之,解药给我,城主之位随你做,若不给,纵然你有城主印信,你这个城主也做不安生。” 谢了之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道:“解药我早给你了啊?在别亭兰死的那天,我就给你了啊。”她抬起手悠悠一指,指向叶瑟浓,道:“就在你身上,你找不到就不关我的事了。” 叶瑟浓翻遍了全身也没找到,难道是换衣服没发现弄丢了? 秋池又笑起来,讥讽道:“叶瑟浓,若我是你我就不信她说的鬼话,她怎么可能给你解药,她自己说不定都没有解药呢,她说她给你了,你就信啊?你怎么那么天真啊?” 谢了之与秋池一唱一和,弄得叶瑟浓六神无主,一时不知该信谁? 第57章 美人祭兮 木无荫将月黄昏抵在秋池的脖子上,道:“你闭嘴。” 谢了之道:“大家今日最好都不要动武,尤其是你叶瑟浓,那锦瑟最好是乖乖挂在你腰上。” 萧萧道:“我们今日就是专程来救人的,不动武?那是痴人说梦!!” 话音刚落,屋内的光线瞬间消失。 二楼围满了人。 具体说是既有杀手也有好友。 每个杀手都挟持着一个丫头。 襄音眼看这一屋子的人就要动起手来,便趁大家的注意力凝聚在二楼之际,一声不吭的弯腰溜走。 叶瑟浓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本以为府里的丫头们会被关在西关的密室里,没想到谢了之会把人关在这儿,如此一来,柳凝妆注定是救不到人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输了吗? “有趣,精彩极了。” 弓逐末不知何时从二楼冒出来,一身红衣在众多杀手中很是显眼。 谢了之恭敬施礼道:“邘侯。” “了之啊,方才真是太精彩了,本侯没忍住便先一步出场了。本侯原不打算出手的,但看你们几个争奇斗艳,甚是有趣,就忍不住想参与一下。” 木无荫道:“舅舅好,一路奔波身体可还吃得消啊?” “有趣,有趣。”秋池暗道,这邘侯是来帮谢了之的,而木无荫是来帮叶瑟浓的,这下有好戏看了。 弓逐末看向秋池,道:“这姑娘和本侯都觉得有趣,难得,难得。来人,给她松绑。” “舅舅,哪里能劳烦你手底下的人,我亲自给秋池姑娘松绑。” 秋池手脚一松,便跑到谢了之身边寻求庇护,得意洋洋的看向花锦簇。 这一刻,花锦簇知道她再也带不走秋池了。 弓逐末道:“叶大小姐,你要找的那个丫鬟,就在我府上,花锦簇还见过。” 花锦簇脑海里立即回忆她在侯府遇到的人和事。 谢了之眸色沉沉,她只知叶瑟浓一直在打探哑嬷的消息,却没想到哑嬷竟在弓逐末府上。想当初,她多番努力一直寻不到卦山的入口,而她听闻,叶瑟浓管辖的小轩窗打探消息的本事尤为突出,便对外放出消息说虞浅容的贴身丫鬟住在卦山附近。她料定,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叶瑟浓定会前往。不久之后,叶瑟浓果真去了卦山,更令她惊喜的是,叶瑟浓不但去了卦山还找到了卦山的入口,否则自己如何能亲手了结花离尘。 第71章 弓逐末道:“先国主让那丫鬟散播虞浅容被玷污的消息,好让虞浅容妥协,嫁给他,可那丫鬟死活不肯,想不开喝了毒药,把自己给毒哑了,傻不傻。” 弓逐末轻描淡写的说着,在场的人听了不禁怒火中烧,“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是我救了她,还好心收留她在府里,否则她早被先国主赐死了。” 花锦簇心中惋惜,原来在侯府遇到的那个哑巴嬷嬷就是浅容小姐身边的丫鬟啊,若早知道的话,她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嬷嬷出来。 弓逐末道:“本侯最近新研制了一种药,名唤美人祭,抓那些姑娘也只是为了试药,我在她们每个人的胭脂里放了美人祭。”他指着二楼的姑娘们道:“你们看,我把她们打扮的多漂亮啊。她们这辈子能做我的药人,是她们的福气。” 府里的丫头们尽管心生胆怯,却无一人哭喊。 花锦簇佯装误会一场,道:“原来邘侯抓她们只是为了试药啊,怎么不早说呢,害我们担心了好几日,还误会了谢了之。既然是美人祭,我试试可否?如此我便是美人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惊,她们心中都知所谓美人祭是毒药,并非是治病疗伤的草药。 叶瑟浓垂着头,倔强的拽着花锦簇的胳膊,阻拦。 花锦簇道:“掺了美人祭的胭脂水粉我还是第一次见,阿浓莫要拦我。若是好用的话,我多讨要几盒。” 弓逐末道:“好久不见了,锦簇姑娘,既然你话都说出口了,本侯又怎能吝啬不予呢。” 花锦簇提起裙摆踏上木梯,袖口之下,她偷偷用指甲划破指腹,只是稍用力了些,血珠便溢了出来。 就在快到二楼的时候,她假装自己被木梯绊倒,精准抓住弓逐末的手,而后佯装用错力狠狠抓破弓逐末的手背,将自己的指尖血混入到弓逐末的伤口处。 叶瑟浓以为花锦簇是真的摔了,欲前去搀扶,却不料还没踏上木梯,花锦簇便被弓逐末的侍卫一脚踢下木梯。 叶瑟浓左转锦瑟,细如青丝的弦喷涌而出,直穿那侍卫的腿部,而后她用力一扯,将那侍卫从二楼甩下。 花锦簇蜷缩在叶瑟浓怀里,将弓逐末中蛊香的事悄声告诉叶瑟浓。 弓逐末看着血淋林的手背,眉头紧蹙,几乎要出口成脏,但伤她之人又是花锦簇,他不讨厌,便忍了下来,若换成旁人,他定会剁了对方的双手,让其变成人彘。 此时,一匣利箭带着杀气穿过屋门,直刺谢了之胸前。 谢了之躲闪及时,只是擦伤了胳膊,提前备好的焚香球被打碎,没了效用。 乱箭齐发随之而来,丫头们因害怕四散开来,寻找避身之地。 几轮乱射之下,杀手已变成倒地的刺猬。 屋内混战一片,叶瑟浓一对多,应对谢了之和弓逐末的袭击。 木无荫眼见形势对叶瑟浓不利,于是和萧萧一起加入,明面上是帮弓逐末,但暗地里却在帮叶瑟浓分散弓、谢二人的攻击。 “谢了之!!!”柳凝妆带着满腔怒气、仇恨,杀向谢了之。 叶瑟浓见救兵到了,心里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谢了之必须死在我手上。” 既然柳凝妆要和谢了之单打,叶瑟浓非常乐意给她这个机会,她步伐飘逸敏捷,腰身一转,给柳凝妆腾出位置,而她则专攻弓逐末,锦瑟无需出剑也无需吐丝,仅用木筒她便可迎敌。 花锦簇带着那些丫头们逃离客栈这个是非之地,混乱中秋池偷拿了些美人祭也跟着混了出去。 路上遇到前来支援的玉壶,花锦簇心知,这次叶瑟浓肯定能赢。 那些杀手处理干净后,玉壶领着小轩窗的人闯入客栈救主。 玉壶道:“弓逐末你还是收手吧,你驻扎在城外的士兵早已全军覆没。” 客栈无人居住,又年久失修,再加上方才被乱箭射之,整个客栈像个筛子,摇摇欲坠。 “本侯还能败在你们几个女娃娃身上?未免太小看本侯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小姐这里交给我。”玉壶道。 “多谢。”叶瑟浓担心花锦簇出事,急不可耐去寻,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道:“邘侯爷,就在刚刚你中了蛊香。” 弓逐末一听,凌厉的眼神立即瞥向正和柳凝妆打得热火朝天的谢了之。 由于木无荫的加入,弓逐末想伤玉壶也伤不到。 弓逐末呵斥道:“木无荫,你哪边的?!” 木无荫边打边应道:“舅舅,与人为善,我是在帮你积德,免得你树敌太多。” 弓逐末道:“妇人之仁!!不胜其任!!” 木无荫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反驳,反而提高声音道:“舅舅你中了蛊毒别打了,免得毒素蔓延,舅舅。” 弓逐末中了蛊毒,玉壶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信心。弓逐末眼见一时分不出胜负便逃离了客栈。 谢了之也跟着出了客栈。 路上,木无荫拦住谢了之道:“叶二小姐,你的机会到了,就算你做不了回首城的城主,也可在我邘国安度余生。” 谢了之抬眸看着木无荫,她平日可是小看这个小国主了,她知自己渴望机遇,渴望权力,不喜被弓逐末压榨,她想要借自己的手杀了弓逐末,若是自己答应了她,邘国便是自己最后的退路。她一生都在想办法摆脱邘国,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回去,真的要回到最初的起点吗? “你替我拦下柳疯子,我保你双手不沾一丝血。”谢了之没等木无荫回应,便匆匆离开。 花锦簇这边还算顺利,丫头们都离开了西关,她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等着叶瑟浓。 转身却发现秋池正拿着箭指着自己。 花锦簇停在原地,道:“你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以前的秋池哪去了?你就那么恨我?恨不得我去死是吗?以死来弥补我犯下的错是吗?” “是!!我倒要问问你,以前的花锦簇去哪儿了?我恨叶瑟浓,我恨她,若不是她将你带出村,我又何至于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就连你这个最好的朋友都认不出我来,我不该恨她吗?我恨不得杀了她!” 花锦簇渐渐逼近,淡然道:“怎么不动手啊?你杀姥姥的时候不是很干脆的吗。杀了我,能抵消你心中的恨意吗?能吗?杀了我,你能变回从前的秋池吗?能吗?能不能??” 秋池紧紧握着弓弩,将沾了美人祭的箭头射向花锦簇。 千钧一发之际,叶瑟浓赶来,她左转锦瑟,细如青丝的弦喷涌而出,干扰毒箭的方向,但那毒箭还是划破了花锦簇的脸颊。 花锦簇抹了抹脸上的血痕,愣了一瞬,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这下蛊香之毒和美人祭真的要在自己体内打架了。 方才弦丝喷涌间,还顺带出一团白色粉末,散在空中,随风而逝。 叶瑟浓心系花锦簇,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弓逐末也赶过来,路上他才猛然惊觉自己身中蛊毒定是受了花锦簇的暗算,他要杀了她,就算他要死,也要让花锦簇死在他前面。 花锦簇看着在场的人,弓逐末想让自己死,她不伤心,可秋池也想致自己于死地,她着实被伤到了,有什么好躲的呢,就算躲开弓逐末的剑,蛊香之毒和美人祭她也躲不开了。 花锦簇呆在原地,不闪不躲。姥姥你说阿浓能活下去吗?她会没事的吧? 叶瑟浓护在花锦簇身前,挥舞着锦瑟替花锦簇抵挡一切杀意。 弓逐末没打几个回合便口吐鲜血。 谢了之睥睨着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弓逐末,道:“蛊香的解药就放在锦瑟之中,可惜方才被叶瑟浓浪费了。侯爷来得还算及时,地上说不定还残留着些解药。” 弓逐末道:“为何花锦簇中了蛊毒没事,我刚中没多久便如此了?” 谢了之笑道:“因为你会武功,她不会啊。你再不吃,解药就真要没了。” 弓逐末犹豫了片刻,也顾不上侯爷的尊严了,脸贴在地面上贪婪的舔舐着解药,弄得满脸满身都是灰尘,哪里还有一点侯爷的样子。 百米之外,木无荫不让柳凝妆靠近,她道:“你和谢了之的恩怨往后再说,我答应你,谢了之留给你,今日是了结我和弓逐末的事,这也是叶瑟浓答应我的。” 柳凝妆道:“叶瑟浓答应你什么了?” “她替我除心头之患,我助她保喜爱之人。” 第58章 寥寥欢喜 柳凝妆闻言垂下眼眸,不禁想起她的兰姐姐,她心中不禁后怕起来,自己以前太过嚣张,若不是叶瑟浓看在兰姐姐的份上不和自己计较,恐怕自己早就因此前的种种行径付出代价了。 弓逐末道:“夜明杀,赶紧带我离开,回邘国取解药。” “我叫谢了之。”而后谢了之抽出匕首,一个横扫,划破弓逐末的喉咙。 柳凝妆看向木无荫道:“你的心头之患除了,她的心上人能保住吗?纵然你邘国有药都的美称,但也不一定能配出解药。” 第72章 “那就要看花可爱的命数了。”木无荫手持月黄昏,佯装要去杀谢了之,柳凝妆一把拽住她,肃道:“我说了,谢了之必须死在我手上。” 叶瑟浓得知解药在锦瑟里,而自己又亲自毁了解药,心似裹了层层寒霜,冷得无法呼吸。一定是亭兰遇难之日,谢了之趁花锦簇分神,趁自己昏迷,偷偷进入马车放在了自己身上。 此时忽刮起风来,风携着落花在空中乱舞。 催雪带着舞步神医姗姗而来,她完成了小姐的嘱托,心中甚至兴奋,道:“小姐,有解药了!” 玉壶快步跑向催雪,道:“你可算回来了。” 催雪嫣然一笑,道:“你是小轩窗的玉壶女郎?” 玉壶点头。 “哎呀,别寒暄了,我那小徒弟呢?”舞步神医急道。 叶瑟浓暗道不妙,催雪将找到解药的事宣之于口,谢了之若生毁药之心,那她的心血就白费了。 她必须将解药放在自己身上才安心,叶瑟浓朝催雪跑去。 花锦簇紧随其后,一听解药来了,她的身体莫名好了许多。解药,是她陪在叶瑟浓身边最后的希望。 谢了之愕然,没想到舞步竟然这么快就做出了解药。 秋池走到谢了之身边道:“你放心,就算解了蛊香之毒,不还有美人祭吗。” “你真有本事。”而后谢了之拿过秋池手中的弓弩,对准叶瑟浓。 而此时柳凝妆的弓弩正对着谢了之,蓄势待发:“ 有命无运的东西,给我死!” 呜呜风声之中,两支箭破风而出,一支袭向叶瑟浓,而另一支则是为谢了之而射。 箭一射出,谢了之便觉胸前一痛,她甚至有一瞬的恍惚,是不是自己拿错了弓弩的方向?自己射向了自己?但直到看见射穿自己的那支箭在空中与自己射出的那支箭交汇时,她才下意识回头望......不远处,柳凝妆和木无荫正目睹着这一切,正目睹着自己的死亡。 谢了之倒地不起,秋池不禁惊呼一声。 惊呼声引得花锦簇回望,两支箭正齐刷刷直指叶瑟浓的方向,她步伐一转,挡在叶瑟浓前面。 “阿浓!!!”她用尽全身力气去喊,试图盖过风声。 花锦簇低头看着射在自己身上,并未再向前袭击的箭,粉红的血涓涓而下,她拔出身上的箭,任毒血肆意的流,她不想再与毒血共生了。 这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吗?如此也好。 柳凝妆没想到会这样,自己的箭竟会误伤花锦簇....她慌张的看向木无荫。 木无荫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不用自责,谢了之的箭足以要命,你只不过是火上浇油而已。” 柳凝妆看了木无荫一眼,便转身离开。 疾跑的叶瑟浓驻足、回眸,风卷席着花瓣肆意飞舞,簇拥到花锦簇身边,仿佛抽走了花锦簇的三魂六魄,裹挟着她,好似要把她带回最初的地方。 待风渐渐退去,花瓣悠悠散落,再次落入尘埃之中,叶瑟浓方才看清花锦簇的模样,血如落日晚霞般慢慢散开,染红了花锦簇整片衣裳。 叶瑟浓的双腿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脚底发虚,走得跌跌撞撞,她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花锦簇身边的,她抱着一息尚存的花锦簇。 花锦簇接连吐了好几次的血痰,叶瑟浓不停的擦拭着。 “阿簇,求你不要流血了,你的血快流干了。” 花锦簇道:“你上次中弓逐末的毒箭是不是也这么痛?” 叶瑟浓喊道:“舞步姑姑!!舞步姑姑快来救救阿簇。” 众人赶来,围在四周。 舞步神医探了探脉息,无奈的摇着头。 叶瑟浓崩溃道:“姑姑,你救她啊?你不要什么都不做啊?姑姑,求你了。” “失血过多,无力回天。” 秋池蹑手蹑脚的走上前,仅看了一眼花锦簇,便匆忙向后退去。 玉壶抬腿用力踢向秋池,道:“谁干的?!” 众人看向秋池。 秋池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谢了之道:“是她,是她,箭是她射的。” 玉壶怒道:“那她又是谁杀死的?” 秋池也不知,反正谢了之都是一个死人了,道:“是我杀的,我恨她害了姥姥,就就就杀了她。” 催雪转身一瞧,大小姐和锦簇姑娘都不见了,只留下一滩凄凉的血,落花浮于血水之上,似在祭奠旧人。 叶瑟浓抱着花锦簇来到一处庄园。 她知花锦簇喜欢休与村的生活,于是早早便着手把这里装扮成和休与村一模一样的地方,还有一个月这里就完工了,可惜花锦簇却等不及了。 看着与休与村如出一辙的农家,花锦簇涣散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光芒。 叶瑟浓抱着花锦簇来到一处花海之中,半跪在地,道:“一直没机会带你来,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 花锦簇将叶瑟浓的头发顺到耳后,道:“这个惊喜我很喜欢。你别哭,都不好看了,我喜欢看你笑。” 叶瑟浓此时怎么也笑不出来,她越是想笑,眼眶中的泪水越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花锦簇道:“阿浓,只要你活着,我便是值得的。我要去找百花仙子了,你不要哭。” “求你,不要死。” 花锦簇扯出一个笑容,她终于明白梦里姥姥所言之意了,干涉她人命运,最终难免要反噬自身,她介入了叶瑟浓的命运,便要承受介入她人命运的苦楚,这样的结果貌似也不错,她不后悔。 阿浓,有幸窥得一丝天意,送你一线生机,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开心快乐的活着,姐姐不能陪你了。 如今被谢了之言中,花叶终究不能相依,花锦簇的双手垂落在地,落花坠入掌心之中。 叶瑟浓仰天落泪,似在向上天诉苦祷告,又似在诉上天不公。她突然觉得花锦簇好轻,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她紧紧搂着花锦簇,生怕她被风吹散。 回首尽是萧瑟,前路寥寥欢喜。 回首城经过战乱,满目疮痍,整个叶府百废待兴。觅花居后院的椿树也未能幸免,先前直挺挺的一颗树已轰然倒塌,府里的家丁来来往往收拾着残局,地上空了一大片,唯留一个树桩毫无生机的立在那里。 叶瑟浓抬头仰望,天空空了一大片,心里也空了一大片。 叶府在叶瑟浓节哀之下,不久便恢复正常。大家对花锦簇之事闭而不言 ,好似叶府从未来过一位名叫花锦簇的姑娘。 “你放心我会走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来过一样。”这是她与阿簇吵架时,阿簇说的气话,如今真是‘应景’了,阿簇真的走了,她真的像没来过一般。 直至半年后,谢了之死里逃生再探叶府。 “你居然还有胆量回来。” “若不是九娘,我恐怕早死了。花锦簇呢?” 叶瑟浓道:“路南北没告诉你吗?阿簇没你这样的好运气,一箭穿心还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她死了?” “有你和秋池的轮番‘照顾’,阿簇想活着都难。” 谢了之哈哈大笑起来,道:“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就不用经历那些是是非非了,哈哈哈...” “你来叶府干嘛?想家了?” “家?叶府何曾是我的家?我来自然是气你的。你应该不知占卜预言之事吧?她舍不得告诉你,她舍不得你忧心。” 叶瑟浓抬眸,她很想问清楚占卜之事,但她知道就算自己不问,谢了之也会全盘托出,便依旧垂眸不言。 “你在休与村之时,花离尘便偷偷为你卜过一卦,说你活不过两年,花锦簇之所以留在你身边就是想陪你渡劫,后来我们两个相识之后,我特意告诉她占卜师为我占卜的卦象,我告诉她,我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姐妹,当时她不以为意,直到中秋夜宴那天,我认祖归宗,花锦簇竟急晕了过去。叶瑟浓,你当时应该很诧异吧?那晚只有我知道她是因何而晕倒。从那日之后,她在我面前总说你是多么爱护我这个妹妹,在你面前说...我是多敬重你这位姐姐,她生怕我将来对你不利。可每每如此,她越是担心这件事情的发生,我越是想让这件事尽快发生。” 叶瑟浓的心无声的滴着血,她不敢想阿簇因预言之事,独自经历了有多少难眠之夜,她一直以为花锦簇的爱是言于表,形于色,却没想她的爱竟如此深沉。 “谢了之,你说过你爱恨分明,恨叶府的一切,那我母亲有恩于你母亲,甚至有恩于你,你又该如何?以死谢罪吗?” 谢了之仰天大笑,道:“我觉得我们俩真像,无情又残忍,你明知父亲生前最爱体面,却让襄音将那些事公之于众,毁了他最看重的体面,你比我更无情,更残忍。” “残忍吗?父亲扔出的‘回旋镖’,来来回回,兜兜转转数十年,死后才有伤于他,已经算是他的幸运了。他越体面,小姨越可怜。” “你又何尝不是持镖之人?镖何时回旋,回旋的力度如何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第73章 “体面是靠自己挣来的,没做过体面事儿,临了却想体面退场,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最起码在我叶瑟浓这里没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偏偏喜欢家丑外扬,扬得越远越好,他都不在乎体面,我何须给他体面,一个人犯错,连累全家人小心翼翼的活着,凭什么?他对小姨做的事,我并未让调调知晓,我已经做出让步了。一直没机会问你,那日你在父亲耳边说了什么?” 谢了之佯装听不懂的样子,道:“哪日?父亲很少和我说话,我记得他对我说过一句话,令我记忆犹新,他说,城主之位不是‘随便’拉一个人就能胜任的,想要做城主就要从小训练,学诗习书,懂得治世之道。” 谢了之说到这里,不禁冷哼一声,道:“我就是父亲口中那个‘随便’之人,他暗讽我不要痴心妄想于城主之位,说我不配,哈哈.....无论我有多强烈的爱与恨,父亲都感知不到,因为在他眼里我只是你的‘磨刀石’,一个能让你越来越锋利的磨刀石,谁又会在乎一个石头的喜怒哀乐呢?” 叶瑟浓神色自若的反驳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从你煞费苦心、处心积虑进叶府报仇的那一刻,你便注定不会快乐。无论是父母、朋友还是恋人,她们都有自身的不足,也有着数不尽的好,而你却因心底的私欲与仇恨,最终失去了安然向人的本能,值得吗?那不过是某种形式的同归于尽罢了。” 谢了之崩溃大吼道:“难道我连替自己悲哀的权力也没有吗?!!都被剥夺得一干二净了吗?我就是要报仇,报仇就是我此生最大的乐趣。” “所以,你气死了他?”叶瑟浓打断道。 “不,是你气死的,我只是说了你和花锦簇的事,他就吐血而亡了,想来也是,自己的妾室惦记正房,如今自家女儿又看上了一介布衣,他能不气吗?”谢了之说完,又大笑起来。 “现在母亲、父亲都死了,阿簇也死了,如你所愿了,我倒要看看你能高兴成什么样子,来人。” “在。” 叶瑟浓淡淡道:“带下去,禁足捞月阁,每日必须笑够六个时辰,否则,掌嘴。” “是。” 谢了之本能反抗,但自从死里逃生之后,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没过几招便受制于叶瑟浓剑下。 “你出剑越发凌厉了。” “拜你所赐,带下去。” “我是二小姐,你没资格关我,叶瑟浓!!你到底是为了你小姨的事报复父亲?还是为了你母亲报复父亲?或者,哪个更多一些啊?啊?!!哈哈哈哈,最后你又得到了什么?!!你爱的人都死了,因你而死的,你以为你赢了吗?哈哈哈哈...” 歇斯底里的声音渐行渐远。 叶瑟浓低着头,没有再看谢了之一眼,一笔一划的将花锦簇之前的拙作刻于锦瑟之上。 年复一年,春去秋来,云流雾起,草木抽芽。 椿树经过五年的精心呵护,竟枯木逢春,再次焕发生机。 叶瑟浓叹气道:“总觉得今年的花儿谢得特别快,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番,叶子就长出来了。” 师婉婉道:“那不是叶子的错,皆因自然宿命。今晚月色溶溶,如此清朗月夜,城主不要错过啊。” 月明星稀,叶瑟浓触景生情,想起五年前花锦簇上树采椿芽的样子,再过一段时日,第一茬嫩芽便可采摘了。 叶瑟浓注目良久,道:“新绿催花老,残红助叶生,望月思年少,垂眸念故人。” 这下轮到师婉婉叹气了,她不知该如何开解叶瑟浓才好,五年了,五年了啊。 “城主,你说,夫人的姥姥花离尘花前辈既能相会算,你猜,花前辈会不会早知夫人会...夫人会不会还活着?” 叶瑟浓愕然,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不愧是第一女师。阿簇若还活着,怎会不来找我?” 师婉婉似想起往事,轻叹道:“想我母国重武轻文,堪比焚书坑儒,文人相轻更是令人痛心。若不是你这位伯乐,我哪有机会做回首城第一女师。” 叶瑟浓道:“婉婉自谦了。千里马走到哪里都是千里马,只不过你漂泊之时恰好遇到我这位伯乐而已。” 师婉婉道:“我也是想了五年才想到这一点,谢了之其实大可不必去杀花前辈,那时的花前辈估计气数已尽。” 叶瑟浓道:“谢了之宁愿花前辈死于自己手里,也不愿花前辈死于天罚。调调睡了吗?” “我让她睡她不睡,还看书呢。如今翅膀硬了,主意大了。” 她生来便是回首城的大小姐,有着丰富多彩的人生,但自从花锦簇离开后,她的生命好像在那一天戛然而止,黯然失色。 “阿簇的忌日快到了。” 第59章 花叶相依 “小师妹,你慢点。” “来啊,师姐,前面就是客栈了,终于可以歇息了,累死我了。” “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就乱跑,真是不听话。裳裳,一会儿,你留在客栈,我和师父去叶府。” 裳裳跟着师父和师姐上了二楼的客房,替师父铺好床铺,简单收拾了一下,嗫嚅道:“苏酥师姐,你和师父去叶府干嘛?又为何不带我?” 苏酥看了眼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师父,低声道:“每年师父都会应叶城主的邀请,为她已故的亲人祈福。按理说,此次下山师父带我一人即可,不知师父为何要带你,留你在山上养身体多好。” 裳裳道:“哦哦,那叶城主还挺孝顺的。” 苏酥道:“方才师姐说的不是那么严谨,严谨的说应是已故的心上人。” 裳裳“哦。”了一声,不管是已故的亲人,还是已故的心上人,都不关她的事,她既下了山,又来到回首城,自然要好好赏玩一番,才对得起这一路的颠簸。 净孤师父道:“苏酥,莫和你小师妹闲聊了,我们走吧。” 师父和师姐一走,屋里便只剩她一人。 回想一年前,她在忘尘山醒来,便一直在忘尘山修行,从未看过山下的风光,如今初来这回首城,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听苏酥师姐告诉她,五年前她和师父在湖面的一艘花船上发现的自己,当时她身染两毒,其一是蛊香之毒,其二则是美人祭,这两种本是毒药,但若两者相混,竟可相互抵消毒性,这才保住她这条命。 后来师父便带她回了山里。 而自己一病便是四年,劳师父、师姐费心照顾四年,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她低头瞧了瞧手上的镯子,苏酥说,除了师父以外,这镯子也救了自己的命,替自己化去了不少毒素,若不是这镯子,自己估计还得昏睡几年。 以前的事她不记得了,她也不打算找回从前的自己,一年前她便已下定决心留在忘尘山,报答师父、师姐的救命之恩。 她觉得无聊,便下楼点了盏茶,边喝边听客栈里的人谈笑风生。 此时,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闯入客栈,她戴着满是污垢的面纱,手里拿着花枝,还时不时将花放到鼻子下闻一闻,嘴里呢喃着:“这样就不臭了,嘻嘻嘻,哈哈,嘻嘻,哈哈哈。” 裳裳探究的看着小乞丐。 客栈老板担心那乞丐扫了客人的兴致,忙将其轰出去。 裳裳道:“那是谁啊?” 客栈老板埋怨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那疯子是城主的妹妹,一年前被城主赶了出来,她每天都这样闹一遍,这条街的商铺都习惯了,我们城主说了,只要她死不了就成。” 裳裳惊讶,城主的姐姐?就算是个疯子,那也应该是个体面的疯子啊,怎会落得如此,叶城主怎么对自己的亲妹妹不闻不问呢?方才她对叶城主的一点点好感荡然无存。 想到这儿,裳裳不禁道:“你们城主够狠心的。” 客栈老板反驳道:“你个外地人懂什么?她害死了城主的亲人,城主留她一命,已经仁至义尽了。” 裳裳自知理亏,没了解清楚便轻易评论,弱弱的问道:“那,她疯多久了?” 店小二凑上前,停下手里的活,似是在回想,片刻后道:“不清楚,城主的心上人死了几年,她便疯了几年。” 裳裳道:“那个...你们城主可曾婚配?” 店小二道:“你不会是给我们城主说亲的吧,我看还是算了吧,连我们回首城最好的媒婆都拿城主没办法,你又能如何?” 裳裳抿了一口茶,道:“那意思就是她还没成亲?” 店小二道:“当然了。” 裳裳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想来也是,若是城主成了婚,她如今的夫人,哪里能容得下她年年为已故的心上人祈福呢? 裳裳走出客栈,半路碰到一恶棍正在抢那乞丐身上的香囊。 乞丐将香囊护在怀里不松手。 “你一个落魄的凤凰,还成日的戴着一个破香囊,装什么装,香囊戴满全身也盖不住你身上的酸臭味。”乞丐骂完了还不解气,又狠狠踢了几脚。 第74章 裳裳上前厉声喝止:“破香囊你还抢?她是落魄的凤凰,你是什么?丧家的犬?到处乱窜?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有那力气去参军,参军你怕是都没资格。” 那恶棍被裳裳怼得哑口无言,再加上裳裳的穿着不似平民百姓,那恶棍更是大气不敢出,灰溜溜的逃走。 裳裳将香囊擦干净递给乞丐,那香囊里都是药材,时间久,味道有些淡了,早已该换新的了,不知这乞丐为何这么宝贝这个香囊。 裳裳不禁叹息,这回首城城主和她妹妹之间的关系确实是个僵局,除非...除非那个因她妹妹而死,且是城主心上之人的那个人活过来,才有可能破除这个僵局,但这个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死了五年了,估计早已轮回转世了吧。 她递给乞丐一些吃食,道:“吃吧。” 乞丐定定的看着自己,将花凑到鼻边,道:“这样就不臭了,嘻嘻。” 裳裳耐心问道:“什么就不臭了?” “刷马桶,刷马桶...不臭了..”说完那乞丐又是一阵傻乐。 裳裳脑子里似乎闪现一个姑娘蹲在小院的角落,老老实实刷马桶的画面。不知怎的,她的脑袋有些晕,便忙回了客栈卧床休息。 等再次醒来,便已身处忘尘山。 自从回了忘尘山,她头痛的毛病再也没有复发过,她心里暗暗感叹,还是忘尘山钟灵毓秀,适合养身体。 回首城叶府,觅花居后院。 叶瑟浓小心翼翼的浇着水,生怕控制不好水量,把椿树给浇死了。 她一边浇水一边自言自语:“枯木尚能逢春,若人也能这般多好,你说是不是啊?” 叶瑟浓自嘲般笑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自言自语道:“这一晃亭兰已经走了五年了,阿簇也走了五年了,在那边她们俩应该经常见面吧?真羡慕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啊?” “拜见城主,师女师来了,正在前院等你。” “知道了。” 叶瑟浓起身赶往前院,这些年,师婉婉一心教导虞调调,她们师徒二人吃住都在一起,师婉婉更是毫不保留的传道授业解惑,在她的教导与督促下,虞调调越发出色,文武双全。 叶瑟浓看到师婉婉便问道:“调调没和你一起来?” 师婉婉道:“今天咱们不聊正事,聊些别的?” 叶瑟浓沏着茶道:“我最近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我无法给回首城百姓一个更好的未来,调调那边你再用些心。” 师婉婉抢过叶瑟浓的杯子,道:“我说了,今日不谈正事,不聊调调,我的徒弟不用你费心。” 叶瑟浓道:“那聊什么?” “给你看一样东西。”师婉婉递上一个红色的木牌,道:“城主,这是招财符,我这招财符可不一般,是请一位叫裳裳道人的隐士写的。我身边好多姐妹都想去拜访裳裳道人讨一个招财符。” 叶瑟浓没有施舍半分眼神给那招财符,她并不信什么道人、真人的,更不信在木头上随便写个字便能招财,她道:“那祝你早日财源滚滚,成为回首城首富。” 师婉婉道:“你去试试看,万一有用呢,招财符你用不到的话,求个姻缘符也好啊,听说也挺灵的。” 叶瑟浓道:“我的姻缘线,五年前便断了。” “断了还可以接的。”见叶瑟浓不理自己,师婉婉道:“你不领情就算了,就当我没来。” 师婉婉伸手去拿桌子上被冷落的招财符,叶瑟浓不忍拒绝好友的好意,免得冷了好友的心,她装模作样的轻扫了一眼,紧接着炽热的目光,似乎要将那招财符烧成灰。 她将招财符从师婉婉手里夺下,握在手心,如获至宝。 那符上的字太像阿簇的字了,叶瑟浓心一缩,道:“婉婉,你说给你招财符的人叫什么?” 师婉婉道:“裳裳道人啊,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裳裳?裳裳?裳裳者华,其叶湑兮.....她在哪儿?长什么样子?” “她当时蒙着面纱,我也不知什么样子?不过我知道她住在忘尘山,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还有一点令我印象深刻,就是她以篾片编发,很是别出心裁,若不是与裳裳道人素不相识,我真想请教一下编织之法,好给调调也打扮打扮。” 此时催雪慌慌张张的跑来,道:“见过城主、女师。” 师婉婉道:“何事如此慌张?” 催雪施礼道:“听缓缓客栈的老板传话过来,说谢了之被人救了。” “谁胆子那么大?”师婉婉转眸观察叶瑟浓的反应。 “木无荫还是来救她了。”叶瑟浓道。 师婉婉摇摇头道:“谢了之在她那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怎会救一个无用之人?秋池五年前也已在花离尘坟前自尽,又会是谁呢?” “催雪,带客栈老板来见我,立刻,马上。” “是...” 师婉婉也跟着催雪出了门。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催雪带着客栈老板一路小跑来到觅花居。 叶瑟浓却觉过了数年之久。 催雪刚缓上口气来,便见师婉婉拉着一女子进门。 叶瑟浓忙着与师婉婉带来的女子寒暄,便不小心忽略了一旁正在施礼的客栈老板。 “温画师?好久不见。”叶瑟浓不知师婉婉为何要带温如新前来。 温如新背着作画所用的工具,施礼道:“初遇卿之时还是叶大小姐,再见卿已是一城之主,恭喜卿卿了。” 师婉婉道:“温画师,一会需要你将客栈老板所描述的人画出来,麻烦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 还是师婉婉想的周到,她怎么没想到这点呢,叶瑟浓看向客栈老板道:“拜托了。” “不敢不敢。与她随行的还有一名女子,她叫她师姐,我记着她叫...裳裳来着,大概是这么叫的。还有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应该是她们的师父。” “又是她。”叶瑟浓若有所思。 客栈老板滔滔不绝的详述着。 房间内,轻柔的阳光扫过纸面,空气中,有浮尘漫舞。 叶瑟浓望着画像出神,她的记忆又随着这副画鲜明起来。 画毕,四人皆离开房间。 虽然叶瑟浓没说什么,但催雪知道城主此时很开心,她赏了客栈老板一些银两,便回了觅花居。 走至大门口,温如新终于开口问道:“师女师,我早已听闻叶城主的画工很好啊,为何叶城主要舍近求远,寻我作画?” 师婉婉道:“那是以前。自从花锦簇走后,城主便不会作画了,她无论画什么,画着画着就会画成花锦簇的模样。” 温如新一副遗憾可惜的样子,道:“花锦簇这个名字我听我表哥提起过,听说她是个特别的女孩儿,很遗憾不曾相识。” 师婉婉道:“你刚刚便见到了,你还帮过她。” 温如新一脸茫然。 “你表哥得偿所愿了吗?”师婉婉问道。 “我看难,有时太过执着反而不美,用力过猛反而会适得其反。成为谁的徒弟?拜谁为师?有那么重要吗?温家世代从医,温家老一辈的大夫都可做他的师父,若他刻苦钻研,把自家的东西融会贯通,应该不比舞步神医差。” 师婉婉赞同般的点点头,道:“这番话你可当着他的面说过?” “我自是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他从小便在家族的奉承中长大,听不得忠言逆耳,他会不开心。说不得,说不得。” “此次多谢温姑娘相助了。” “举手之劳而已。” 师婉婉一回去,便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莫劝,莫念,莫追,后会无期,愿各自安好。 “师父,城主表姐在吗?”虞调调冲进屋子,急道:“她把城主印信交给我便走了,我喊了好几声她都不曾回头,毅然决然的带着她那个宝贝‘罗带’走了。” 这五年来,叶瑟浓费了不少心思培养她这个徒弟,调调如今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师婉婉道:“徒弟啊,就让你城主表姐任性一次吧。” 第60章 风止忘尘 冬寒有尽,花开有期。 忘尘山上。 苏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喘息道:“山下来了好多人,估计都是来找你讨符的。” 裳裳道:“啊?那我还是赶紧跑吧?那么多人,我的手还不得写废啊,若我写的符真灵也就罢了,可我写的符就是一个普通的符啊,也不知是谁在山外夸大其词。” 苏酥坐下,叹了口气,道:“你之前不是给一个叫婉婉的女师写过吗,听说,她下山后不久,她的徒弟便坐上了回首城城主之位,还给她封了个女官,赏赐各种金银珠宝,可是她偏不要,只让她徒弟建了一个修文馆。那婉婉女师经此一事,估计逢人便提及你,久而久之,你的名号便传出去了。” 裳裳道:“唉,早知如此当时就拜托她保密了。这婉婉女师不惜跋山涉水上山来求招财符,如今财神都敲门了,她却拒之门外?不一般不一般。还有那个痴情的城主?是意外去世了吗?怎么换人做城主了?” 第75章 “城主的事我就不知了。”苏酥摇摇头,道:“不过你放心,山下的人找不到这里,自然就回去了,我们住的地方岂能那么容易被找到,小师妹尽管放宽心。” 裳裳道:“可那婉婉女师不照样找到这里了。” 苏酥挑眉道:“那是例外,以后不会再有例外发生了。” 裳裳用力点点头,表示再信她师姐一次。 事实证明,例外能发生一次,便能发生第二次。 这日,裳裳一袭红衣在月光下习武练剑,格外热烈出尘。 听师姐说,自己当初被救下时,便身着一身红衣,准确的来说是身着一身嫁衣,所以她对红色的衣裳总有一份莫名的好感。 难道自己之前嫁过人了?也不知另一半如今如何了? “裳裳师妹,裳裳..” 见苏酥师姐朝她这边跑来,裳裳收起手中的佩剑,道:“师姐,什么事这么急啊?” 苏酥缓了口气,道:“你又习武呢?小心身体,不要适得其反了。” “好,我正打算去休息呢。” “外面有人找你,说是要求一个姻缘符。” 裳裳忙退了几步,道:“啊?你就说我不在。” 苏酥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那人说,见不到你,不走。” “不知我哪里做的不好,竟惹恼了裳裳道人,这灵符别人能求得,为何偏我求不得?” 苏酥道:“叶城主,你好无礼,竟然偷偷跟踪我。” 裳裳从苏酥身后绕过,来到叶城主面前。 见到彼此,二人皆是一惊,一个是初见时的惊艳,一个是重逢时的惊喜。 叶瑟浓难掩激动,恨不得立即上前抱住花锦簇。 天气微凉,淡淡月光,徐徐清风。 借着月光,花锦簇又仔细看了眼此人,此人长得无可挑剔,在月光的衬托下,更显清冷卓绝。 不妙,她的头又有些痛了。 叶瑟浓往前迈了几步,道:“我乃回首城城主叶瑟浓,唐突拜访,还望裳裳道人见谅。” 花锦簇道:“实不相瞒,我写的招财符并没有传闻中那么灵...” “我此次上山,不为财来。” “那你是为何而来?” “姻缘。” 花锦簇道:“求姻缘啊,可我写的姻缘符其实也没那么灵的,若真有那么灵,我也不会至今独身,早嫁出去了,叶城主你还是赶紧下山吧。” 叶瑟浓慢慢逼近花锦簇,道:“好巧。” 花锦簇往后缩了一小步,道:“什么巧?巧什么?” 叶瑟浓道:“裳裳独身,我亦独身,裳裳身着红色,我亦身着红色,今日我特来投怀送抱,不如我们今晚成婚如何?” 花锦簇被叶瑟浓惊天的言论呛的直咳嗽,她红着脸,对身后的师姐道:“苏酥师姐,快,快去请师父,我应付不了了。” 还得靠师父替她周旋一二。 苏酥见状,道:“好,不过师妹你别担心,叶城主是远近闻名的好城主,心地善良、温柔可人,爱民如子,不会为难你的,你们俩慢慢聊。” 话落,苏酥便溜之大吉,不见踪影。 花锦簇无奈,又无助,不知她这个师姐靠不靠谱。 温柔?可人?可她怎么感觉这位叶城主仿佛要把自己吃掉似的。 自己没得罪她吧? 天上明月徘徊,览尽人间相思。 碎落的月光洒在她和她的身上,宛如若隐若现的仙子。 拂拂微风,带起叶瑟浓怀中的罗带,“这风吹了好久。” 花锦簇扬手,接住飘落的罗带,抬头望向对面那张笑脸,总觉得似曾相识,好想去触碰..... 她走上前捧起叶瑟浓哭花的脸,两人目光交汇,彼此眼神深处的某些东西仍旧那么熟悉,也许那些东西很暗,但暗中又透着星星光亮,而正是这一星点火热的光亮终将重燃寂灭已久的心。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