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融化之前》 第1章 [现代情感] 《在雪融化之前》作者:听灯【完结】 简介 雪融化之后,会是春天吗? 一开始,燕雪舟并未将梁冰的追求放在心上。 可当他发现她的蓄谋接近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早就为时已晚。 言情小说 现代言情 青春 治愈 校园 阴差阳错 成长 逆袭 第一章 窥探 下雪了。从驾照最后一科机考考场出来,梁冰听到前面人群里发出的骚动,朝四下一看,果然,密密匝匝的雪花正纷纷扬扬飘落,在天地之间织成一张无边缥缈的灰白色帷幕。今年北江的初雪降临得格外早,入冬之后,更是一场连着一场的大雪。受拉尼娜现象影响,新一轮强冷空气长驱直入,中央气象台预计,今冬或将是近十年最冷的冬天。 梁冰将手揣在兜里,拾级而下,凛冽的北风夹杂着雪花登时拂过她的头脸和眉睫,身上的羽绒服还是前年买的,基础款,抵御这样的寒冷不免显得有些单薄。不远处的城市综合体商场,巨大的落地玻璃橱窗内灯火通明,工作人员正忙着给陈列的假人模特换上应景的当季新款穿搭。梁冰在心里盘算,暑假进厂当流水线工人赚的钱除了交驾校的学费,剩下的只够维持这学期基本生活开支,等寒假兼职发了工资一定要先买一双软和而保暖的靴子,内里要蓄满长而软的羊毛,踩进去就像是被太阳晒过的云朵包裹着。 不过是画饼充饥,脚底却仿佛蓦地涌起一股暖流,她自嘲地收起思绪,垂眸搓搓手指尖,朝掌心哈了几口气,硬着头皮直迎着风雪朝地铁站的方向走。雪下得愈发大起来,鹅毛似的雪片争先恐后地往她脖子里钻,仿佛不立时三刻沾在人身上下一秒就要赴黄泉。好不容易挤进地铁,内外温差大,被车厢内的暖气激得浑身发颤,梁冰才后知后觉整个人已经冻得僵住了。 回到宿舍,同寝室的关佳文洗漱完毕,正准备爬上床,看到梁冰进门,问她:怎么样,考过了吧?嗯,过了。梁冰言简意赅地应声,脱掉外套准备去冲个热水澡。关佳文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梁冰那么勤奋,用最短的时间拿到驾照是必然的,而她自从十月份那次科目二考试侧方停车失误就一直没去练过车,每当教练催促,她就拖延说等天凉一些,这一拖就到了冬天。 她长吁短叹地嘟囔着:我跟你一起报的名,你都要拿证了,我还在卡在科目二。梁冰挂起衣服,安慰她,没关系的,等明年春天暖和了再考。嗯。关佳文笑起来,缩缩脖 下雪了。 从驾照最后一科机考考场出来,梁冰听到前面人群里发出的骚动,朝四下一看,果然,密密匝匝的雪花正纷纷扬扬飘落,在天地之间织成一张无边缥缈的灰白色帷幕。 今年北江的初雪降临得格外早,入冬之后,更是一场连着一场的大雪。 受拉尼娜现象影响,新一轮强冷空气长驱直入,中央气象台预计,今冬或将是近十年最冷的冬天。 梁冰将手揣在兜里,拾级而下,凛冽的北风夹杂着雪花登时拂过她的头脸和眉睫,身上的羽绒服还是前年买的,基础款,抵御这样的寒冷不免显得有些单薄。 不远处的城市综合体商场,巨大的落地玻璃橱窗内灯火通明,工作人员正忙着给陈列的假人模特换上应景的当季新款穿搭。 梁冰在心里盘算,暑假进厂当流水线工人赚的钱除了交驾校的学费,剩下的只够维持这学期基本生活开支,等寒假兼职发了工资一定要先买一双软和而保暖的靴子,内里要蓄满长而软的羊毛,踩进去就像是被太阳晒过的云朵包裹着。 不过是画饼充饥,脚底却仿佛蓦地涌起一股暖流,她自嘲地收起思绪,垂眸搓搓手指尖,朝掌心哈了几口气,硬着头皮直迎着风雪朝地铁站的方向走。 雪下得愈发大起来,鹅毛似的雪片争先恐后地往她脖子里钻,仿佛不立时三刻沾在人身上下一秒就要赴黄泉。好不容易挤进地铁,内外温差大,被车厢内的暖气激得浑身发颤,梁冰才后知后觉整个人已经冻得僵住了。 回到宿舍,同寝室的关佳文洗漱完毕,正准备爬上床,看到梁冰进门,问她:怎么样,考过了吧? 嗯,过了。梁冰言简意赅地应声,脱掉外套准备去冲个热水澡。 关佳文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梁冰那么勤奋,用最短的时间拿到驾照是必然的,而她自从十月份那次科目二考试侧方停车失误就一直没去练过车,每当教练催促,她就拖延说等天凉一些,这一拖就到了冬天。 她长吁短叹地嘟囔着:我跟你一起报的名,你都要拿证了,我还在卡在科目二。 梁冰挂起衣服,安慰她,没关系的,等明年春天暖和了再考。 嗯。关佳文笑起来,缩缩脖子,现在的天气排队练车简直要冻死人,反正我毕业前考过就行。 李昕正躺着床上玩手机,声音带着笑意透过封闭的床帘传出来,是啊,着什么急?谁能像梁冰似的那么变态,做什么都像身后有老虎在追赶着一样。她轻嗤一声,语调轻松像是在开玩笑,我真的很好奇,难道不焦虑吗? 梁冰端着盆站在阳台上,没作声,拧开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 李昕继续扬声说:人活得太紧绷了可不好,容易走极端。你们看过那个感谢室友不杀之恩的话题没,咱们化学系的学生想对身边的人动点手脚可太简单了,什么清华铊中毒,复旦研究生饮水机投毒 关佳文是个直肠子,急忙打断她,梁冰才不是那种人呢。 李昕立刻反驳:谁说她了? 梁冰假装没听见,热水从花洒倾泻而下冲过皮肤,回温的同时带起一阵酥麻的颤意。其实,她心里清楚李昕对她的敌意来源于何处。 l大化学与化工学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辖属的几个国家级部委级重点实验室每年都会从新一届学生中吸纳新鲜血液,以期通过老带新实现代代传承。被选中的人不仅会定期发放津贴和补助,在申硕考研时这条履历无疑也大有裨益。 今年的名额极度稀缺,只有一个,而梁冰成为了那个众多申请者中的幸运儿。 本来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怎么也不该轮到她头上,机缘则来自于这学期执教大一新生专业课《有机化学》的许岚教授。 许岚出生在八零年代,是学校青年计划引进的高精尖人才,前段时间在一次课上突发心梗,晕倒在讲台,被就近送往学校附属医院做支架手术。她的前半生全情致力于学术和教书,离异,没有子女,生活很精致,几乎看不出年龄感。 许岚住院时,同学们成群结队地去探望,各式各样的高级补品和鲜花果篮堆满了病房,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梁冰也去了,但她没买任何东西,只是在所有人走后留了下来,陪着许岚输液,有时说说闲话,帮忙安排一下饮食,有时许岚的点滴输完按呼叫铃,值班护士太忙没立刻过来,她就去护士站亦步亦趋等着第一时间把人带来,会动手简单收拾归置闲杂物品,也会在许岚不方便时主动上前举着输液袋扶她去洗手间。 正逢国庆假期,整整十天,梁冰几乎天天如此,除了上课,其他时间她都会赶到医院,收拾,整理,陪伴,她的话不多,从不居功,仿佛她做的一切都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这个社会,越是有身份的人越要比普通人更有记性,他们推崇礼尚往来,做事的基本原则遵循互不相欠。 许岚出院后,向分子科学与药学制剂实验室的负责人秦毅推荐了梁冰。 自从消息公布,李昕就开始对梁冰各种阴阳怪气,无非是明里暗里讽刺她心机深沉,也不知到底在背后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才搞定的。 梁冰无从辩驳,其实严格来讲,李昕的揣测并非空穴来风。 关佳文气不过,私下里替梁冰打抱不平,她之前连申请表都没交,知道你被选中了,倒开始愤愤不平起来,搞得好像是你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名额一样。 如果不是早已见惯人情冷暖,梁冰不会那么容易理解,明明她得到的根本不是李昕失去的,可就因为她得到了,就必须要承受这份来自于假想敌的恶意。 勿视他人之得为己之失,才能找到生活的平衡点,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的。 梁冰只是说:不要紧,过段时间就好了。 关佳文恨铁不成钢,她要是再无理取闹你就跟她吵,谁怕谁啊?别惯着她。 梁冰没再作声,她不主动惹事,也不怕事,却不愿与旁人做无谓争执。有时候保持沉默反而比大喊大叫是更优解,尤其是对待李昕,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如无意外,她们至少还要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三年半之久,闹得太僵不是上策。 第2章 何况,比起经营大学宿舍的人际关系,她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要做。 洗漱完毕,梁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放空思绪,试图快速培养出睡意。明天上午全是专业课,下午还要去实验室报到,她必须尽快入睡才能保持足够的精力。 她的时间本就不够,要学的却实在太多了。 这个世界,所有看似收入囊中尽在掌握的东西都可能一夕之间被剥夺干净,甚至付之一炬崩坏成废墟。只有装进脑子里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次日,吃过午饭,梁冰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实验楼前,研究生师姐收到消息下来接人时,灰白的天空又开始飘起雪来。 你好,是梁冰吧?她热情地招呼完,开始做自我介绍,我叫于左左,和你一样,也是新生,今年读研一,很高兴认识你。 梁冰忙颔首致意:于师姐好。 两人从电梯走到办公室的路上,于左左已经条理清晰地把课题组的情况大致向梁冰介绍了一遍,秦老师最近手头上有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要结题,抽不出时间,暂时先让我带着你,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问我。 于左左清清嗓子,粗着声音模仿秦毅的口吻,化学是一个深造之路很长的学科。秦老师说了,你现在这个阶段的主要任务还是打好基础。 嗯。梁冰点点头,适时送上一个笑脸,听她继续说道:学外语不是有个词叫熏耳朵吗,异曲同工,前两年你来实验室适应一下学术氛围就行。对了,回头把你课表发我一份 好的。 咱们实验室目前一共有十八个人,从大一到研三各个年级都有,还有五个博士。不着急,慢慢再认识。于左左回身一笑,不过,有个人不用介绍你应该也听说过她停顿了下,那就是咱们化学院鼎鼎大名的顶流,燕雪舟同学 于左左意味深长地说:你可别嘴硬说没听过啊。 梁冰心中一跳,面上十分配合地笑了下,听过的。 虽然燕雪舟比她这届新生高了两届,大三在读,名声却横跨本科和研究生院,在各级都如雷贯耳。中午在食堂,关佳文还很兴奋地让她一定要帮忙看看,燕雪舟本人到底是不是真如照片和传闻中一般帅的要死。 于左左扶着梁冰的肩膀往前走了几步,他的位置就在窗户下面,对面桌子正好空着,你坐这里吧。 可直到晚上九点钟,梁冰收拾好电脑和桌面打算回宿舍时,对面始终是空荡荡的。 于左左原本正对着电脑看文献,察觉到梁冰流连的目光,忍不住调笑道:失望啦?来日方长,总归会见到的。 梁冰抿抿唇,不是。 少女心事总怀春。 于左左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哎呀我都懂,不用不好意思。 梁冰没继续否认,含笑简单打过招呼后,下楼刷卡走出实验楼。 雪依然在下着,渐渐变成细小的六瓣冰晶。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到处是三五成群打闹的学生和或依偎在一起或牵着手的情侣,几乎没有人撑伞。 刚走到楼对面,路边一个醒目的身影映入梁冰眼帘,高,瘦,脊背笔直挺拔,眉眼轮廓明明锋利,气质却松弛,羽绒服随意敞开怀穿,露出里面的连帽衫和一截修长雪白的颈项。 是燕雪舟燕用作姓氏时读一声(yn)。 大概是想抽完指尖捏着的那半根烟,他没直接进实验楼,而是站在绿化带前的一盏路灯下面,百无聊赖地仰起头看雪。 周遭的黯淡将那束光衬得格外明亮,如同舞台上的追影灯,雪花落在他的被照得近乎透明的发丝上,折射出星星一般的光芒。 似乎是察觉到她窥探的目光,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望了过来。 世界像是短暂停了几秒。 那绝对不是善意的眼神,而是从内到外的审视和挑剔。 明明很冷,可深处又仿佛带着火光。 梁冰无暇深思,下意识低垂了眼想避开,再回神看过去时,路灯下已经空无一人,似乎刚才的视线交锋只是一场昏昧的错觉。 良久,她重重呼出一口气,拢紧围巾朝宿舍走去。 怕什么呢?瑞雪兆丰年。 明年会是个好年头的。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0-30 *燕用作姓氏时读一声(yn)好久不见,久到都快忘了怎么报幕了[捂脸]拖延症晚期患者终于赶在十月底开了坑,咳这次想挑战一下不那么正面的人设,所以主角性格都有很大缺陷,其他应该没什么雷了阅读愉快~如有不适及时退出即可[鞠躬]喜欢的话可以加入书架留个评[比心] 第二章 偏见 梁冰躺在宿舍床上时,收到周锡年的消息「图书馆勤工俭学的职位空出一个,只要周五下午做两小时,我跟负责的徐老师很熟,她答应帮我留下来,你填一下申请表」「填完了发给我,我打印好帮你交过去」紧接着周锡年发过来一个文档,梁冰点开,发现表格里已经提前标注好了范例,她只需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对内容稍作修改就可以。周锡年一以贯之的处事风格,考虑周全,细心妥帖。他也在化学院,今年读研二,跟梁冰是同乡,都来自皖南,一直很照顾她。梁冰急需一切能赚钱的工作,尤其以后没有课的空余时间基本都要泡在实验室,校外兼职肯定不方便,图书馆整理员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她发自内心的感谢周锡年:「谢谢锡年哥,我尽快」周锡年:「顺手的事」片刻后,又发过来一句:「别客气,你叫了我那么多年的哥,照顾你是应该的」但这世间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善意?无非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梁冰一直都觉得,旁人对她不好才是理所当然的,而对她好的人,她孑然一身无以为报,就只能感恩,而口头上的感恩又是一件多么虚无缥缈的事。聊天框一直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梁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却始终没等到新的消息,直到快睡着时才听到震动声。周锡年:「听说你被选中进实验室秦教授的课题组了」梁冰从昏沉的神志中恢复了几分清醒,手指敲击屏幕回复:「嗯,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许老师和秦教授的关系,也不会这么顺利」顿了顿,加上了点实在的诚意,「等你空了我请吃饭」秦毅读博时替导师代课,教过当时刚本科入学的许岚,但囿于年龄的差距和世俗的眼光,最终以遗憾收场没能走到一起。两人虽不是同门,表面看起来更是没什么交集,私底下却比一般人都亲近,而那些莫须有的风月八卦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沉寂,无人再提。若非周锡年从现任系主任的姑父那里得知,再告诉梁冰,她根本无法找到突破口,进而拨动其中的关窍。陪护期间,梁冰甚至根本没提及自己申请实验室的事,而 梁冰躺在宿舍床上时,收到周锡年的消息 「图书馆勤工俭学的职位空出一个,只要周五下午做两小时,我跟负责的徐老师很熟,她答应帮我留下来,你填一下申请表」 「填完了发给我,我打印好帮你交过去」 紧接着周锡年发过来一个文档,梁冰点开,发现表格里已经提前标注好了范例,她只需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对内容稍作修改就可以。 周锡年一以贯之的处事风格,考虑周全,细心妥帖。 他也在化学院,今年读研二,跟梁冰是同乡,都来自皖南,一直很照顾她。 梁冰急需一切能赚钱的工作,尤其以后没有课的空余时间基本都要泡在实验室,校外兼职肯定不方便,图书馆整理员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 她发自内心的感谢周锡年:「谢谢锡年哥,我尽快」 周锡年:「顺手的事」 片刻后,又发过来一句:「别客气,你叫了我那么多年的哥,照顾你是应该的」 但这世间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善意?无非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梁冰一直都觉得,旁人对她不好才是理所当然的,而对她好的人,她孑然一身无以为报,就只能感恩,而口头上的感恩又是一件多么虚无缥缈的事。 聊天框一直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梁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却始终没等到新的消息,直到快睡着时才听到震动声。 周锡年:「听说你被选中进实验室秦教授的课题组了」 梁冰从昏沉的神志中恢复了几分清醒,手指敲击屏幕回复:「嗯,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许老师和秦教授的关系,也不会这么顺利」 顿了顿,加上了点实在的诚意,「等你空了我请吃饭」 秦毅读博时替导师代课,教过当时刚本科入学的许岚,但囿于年龄的差距和世俗的眼光,最终以遗憾收场没能走到一起。两人虽不是同门,表面看起来更是没什么交集,私底下却比一般人都亲近,而那些莫须有的风月八卦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沉寂,无人再提。若非周锡年从现任系主任的姑父那里得知,再告诉梁冰,她根本无法找到突破口,进而拨动其中的关窍。 第3章 陪护期间,梁冰甚至根本没提及自己申请实验室的事,而是许岚主动问起来的。 在梁冰看来,人际关系和做化学实验十分类似,只要控制好变量,就能最大程度确保在提前埋伏好的推波助澜中,顺理成章达到某个期望值。 又隔了很久,周锡年才发来一句,「真心谢我的话,希望下次别再让我从其他人那里知道结果」 梁冰正思忖该怎么回复他,几秒之后,显示消息已撤回。 她静了一会儿,索性丢开手机,裹进被子,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入梦乡。 梁冰从初一开始住校,记忆中的冬天总是很冷,那年刚入十一月,学生宿舍冷得就像是个大冰窖,同寝室其他女孩子的父母早在降温前的周末就准备好厚厚的棉花被子送到了学校,只有她的床上依旧是一张夏天的单被。 父亲出意外猝然离世以后,梁冰饭卡里本就捉襟见肘的余额很快告罄。她白天吃不饱饭,晚上裹着那张几乎算是薄如纸的布蜷缩在床上闭着眼睛徒劳地失眠,怎么可能睡得着呢?饥饿,寒冷、孤独,从头顶开始全方位地碾压她。 周围同学的异样眼神梁冰如芒在背,可还能忍受。她不怕被孤立,但饿和冷实在太可怕了,人的生理性忍耐程度是有极限的,尤其是在夜里,黑暗一眼都望不到边。 所谓地狱,似乎并不是一个切实的空间,更像是一种处境。 而将她拖出深渊的人正是沈恪,他那时正读高三,学习任务繁重,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两个月后。 周锡年和沈恪同班,他路子广,跟谁都说得上话,当天下午就说服宿管阿姨让他上楼,帮沈恪给梁冰送了一床羽绒被过来,上面有种难以言喻的清淡香气,蓬松而暄软的触感她至今仍记忆犹新。那天晚上,梁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如同漫步云端的轻盈,她终于睡了个好觉。 后来她才知道,被子是沈恪的,他给了她用,自己就没有了。 雪后一大早放晴,化雪天气极其寒冷,温度再创新低。 早上六点,手机闹铃发出震动声之前,梁冰的生物钟率先发挥作用,睁开眼睛摸黑爬下床,她的动作极轻,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饶是如此,李昕还是烦躁地翻身将床板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天天一大早不睡觉,就显着你了! 化学院为了鼓励学生加强体育锻炼,增强体质,要求大一新生起床去操场跑步,并安排有专人等在那里打卡盖章,每个月积累够十五次就可以加两份素质拓展分,最终与奖学金的评定挂钩。 梁冰月月都是满勤。 倒不全是为了素拓分,还因为这是成本最低的空腹有氧运动。她习惯在跑步后,去食堂给自己和关佳文分别打壶热水,宿舍里不准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无法烧开水。 李昕有时也想搭便车让梁冰帮忙打水,只是开不了口,于是欲言又止又变成了冷嘲热讽,梁冰当然不可能为了破冰主动提出,但有一点李昕说得没错,梁冰甚至时常也会觉得自己就像一张被拉满的弓箭,紧绷且疲惫。 阿嚏!冷死了! 关佳文起床失败,哆哆嗦嗦地重新躺回被窝,上午第一节 课竟然是马原,这不是摆明了逼我逃课吗? 她从床帘缝隙递出校园一卡通,脸上堆出讨好的笑,小冰,麻烦你中午帮我带个烤肉饭回来。 好,给我吧。梁冰走到她跟前,我下了课要去实验室一趟,可能你要多等我一会儿。 关佳文比了个手势,没问题。 她又好奇问:对了,昨天你在实验室见到燕雪舟了吗? 梁冰下意识摇摇头,反应过来不对,又点点头,嗯。 关佳文不解,到底见没见到啊? 见是见到了梁冰再次回想起燕雪舟那张帅得非常具有冲击力的脸和他看向她时过分凌厉的眼神,始终百思不得其解那份敌意到底从何而来? 她的目光垂下来,落在关佳文桌面上的闹钟表盘,再不走我就要迟到了,回头再说。 梁冰中午从课题组办公室出来时路过实验室,透过半墙玻璃刚好看到站在靠窗的实验台工位上的燕雪舟,她不由自主驻足。 窗外的阳光给他身上的白大褂和玻璃仪器点上碎金的斑点,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却很流畅,往常在她手里经常丁零当啷乱响的瓶子和试管在他那儿仿佛突然转了性,变得妥协而服帖。 或许是全心沉浸在实验中,他时而蹙眉,唇线微微抿直,时而低头记录数据,勾勾画画,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浑然不觉。 这样纯粹的沉溺,专注于实验本身,完全没有应付和敷衍,也不像她更多只当机械地完成某个目标,真正需要的是那份成就感,他应该是发自内心享受做学术的过程吧。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让梁冰从怔忡中回神,想到还在宿舍等着烤肉饭的关佳文,她匆匆离去。 燕雪舟结束时早就过了午饭点儿,程朗提前给他打了份饭,连忙殷勤地从微波炉里热好端出来,昨天秦老师突然说要重测这组数据,我们怎么都做不出来,只能麻烦大神了,来来来,犒劳一下 待看清餐盒中的食物后,燕雪舟索性将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见状,程朗嘟囔道:就不吃啦? 燕雪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顺心,不饿。 你这人,真难伺候,我好不容易排了很长的队打的虽然嘴上这么说,程朗却很识趣地把那份红烧排骨和叉烧肉双拼盖浇饭端走,年纪轻轻过得跟和尚似的,天天茹素,庙里出家人的伙食都比你好。 燕雪舟没理会他,眸光落在桌面电脑旁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绿植上。 透明的锥形玻璃瓶内是水培的薄荷,碧绿的叶片小小的,却因为营养液的滋润长得葳蕤繁茂,生机盎然的样子。 瓶子底部压着一张精致的卡片,没有署名,只有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薄荷的味道很像你身上的香气,字体娟秀端正,一看就是女生写的。 燕雪舟昨晚临时被喊过来补了一夜的实验数据,明显没休息好。他本就不爱搭理人,平时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精神时脸色看起来格外不爽,谁放的? 人们对于美好事物的态度总是宽容得超乎想象,尤其燕雪舟这种颜值级别的帅哥,坏脾气反倒成了有个性。 于左左疑惑地咦了一声,推测道:应该是梁冰吧,她刚才来过。 梁冰? 就是新来的那个大一的女生,昨天报到的。 于左左调笑着说:人家小姑娘晚上临走前偷偷看你的桌子来着,被我拆穿了还不好意思呢。 她回想了下,你上楼那会儿她刚走,你们肯定在楼下遇到了,只是你不认识她。 燕雪舟眼前一闪而过昨夜雪地里那双明显对他带着探究意味的眸子,里面全是淡漠和谋算,还有刚才他做实验时,她站在外面观察映衬在量杯上的那抹剪影,最终,她素面朝天的脸庞和前段时间在医院陪护许岚时谨小慎微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其实,不难联想到实验室这个名额梁冰是怎么拿到手的。 这种人燕雪舟从小到大见得足够多了,明明满腹心机,擅长钻营,到处别有用心的耍把戏,却十分善于伪装成老实人。 燕雪舟垂眸看着那盆水培薄荷,顷刻间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裹挟。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1-03 啵啵~(づ ̄3 ̄)づ╭~喜欢请务必加入书架留评投票三连好吗没信心的作者菌真的很需要 第三章 不利 周六早晨,冬雾弥漫。梁冰在食堂简单吃过早饭来到实验室,于左左特意提前跟她约过时间,周末要一起整理刚装修好的档案室。之前这层楼曾经发生过火灾,相连的几间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现在早已恢复如初。推开档案室的门,一股浓重的油漆味扑面而来,看到地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的文件筐,于左左不由得抱怨:咱们新生到哪儿都是干苦力的,你猜我昨天刷瓶子刷到几点?她自问自答:晚上十二点!我听说别的组这种实验耗材都是一次性的咱们组真是太穷了,津贴一个月才六百块。梁冰原本想接话,自嘲说她只有二百六十块,可注意力都被离得最近的那筐文件吸引过去,一时之间没能搭腔,最上面那张纸是手写的特殊实验耗材使用及报废目录,字迹很熟悉,页面底部的保管人那栏签名是沈恪。于左左好奇问:在看什么?梁冰轻声啊了下,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没什么。她蹲下来,将那张纸拿起来捏在手里,拇指拂过那两个俊逸风流的字。于左左凑过来看了看,想了半天,这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应该没用了,等我们全部弄好丢进碎纸机就行。林师姐说了,只要把结题报告留下,按照年份整理好,放到对应的档案盒里就行。嗯,好。梁冰低声应了,主动请缨承担相对吃力的清洁工作,那我先去打水,把屋子打扫一下。于左左自然无不应允。出门前,梁冰将那几张带有沈恪签名的废纸抽出来放进书包。她来到走廊尽头,站在洗手间的水龙头前机械地搓着抹布,这里没有安装热水器,水管中的冰水直接冲过手上皮肤,凉得近乎刺骨,她却像是毫无察觉。沈恪人如其字,性格固执而安静,长相很文气,身上有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卷宣纸,一枚玉珏的书卷感。他们的家乡是皖南一个小城,那里盛产宣纸,周边有西津野渡,落羽红杉和相看两不厌的敬亭山。父亲去世后的那几年春节,梁冰都是和沈恪一起度过的。他毛笔字写得好,每年大年三十一大早都会在八仙桌上铺上洒金红笺,执笔教她写对联,贴 第4章 周六早晨,冬雾弥漫。 梁冰在食堂简单吃过早饭来到实验室,于左左特意提前跟她约过时间,周末要一起整理刚装修好的档案室。 之前这层楼曾经发生过火灾,相连的几间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现在早已恢复如初。 推开档案室的门,一股浓重的油漆味扑面而来,看到地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的文件筐,于左左不由得抱怨:咱们新生到哪儿都是干苦力的,你猜我昨天刷瓶子刷到几点? 她自问自答:晚上十二点!我听说别的组这种实验耗材都是一次性的咱们组真是太穷了,津贴一个月才六百块。 梁冰原本想接话,自嘲说她只有二百六十块,可注意力都被离得最近的那筐文件吸引过去,一时之间没能搭腔,最上面那张纸是手写的特殊实验耗材使用及报废目录,字迹很熟悉,页面底部的保管人那栏签名是沈恪。 于左左好奇问:在看什么? 梁冰轻声啊了下,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没什么。 她蹲下来,将那张纸拿起来捏在手里,拇指拂过那两个俊逸风流的字。 于左左凑过来看了看,想了半天,这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应该没用了,等我们全部弄好丢进碎纸机就行。林师姐说了,只要把结题报告留下,按照年份整理好,放到对应的档案盒里就行。 嗯,好。梁冰低声应了,主动请缨承担相对吃力的清洁工作,那我先去打水,把屋子打扫一下。 于左左自然无不应允。 出门前,梁冰将那几张带有沈恪签名的废纸抽出来放进书包。 她来到走廊尽头,站在洗手间的水龙头前机械地搓着抹布,这里没有安装热水器,水管中的冰水直接冲过手上皮肤,凉得近乎刺骨,她却像是毫无察觉。 沈恪人如其字,性格固执而安静,长相很文气,身上有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卷宣纸,一枚玉珏的书卷感。 他们的家乡是皖南一个小城,那里盛产宣纸,周边有西津野渡,落羽红杉和相看两不厌的敬亭山。 父亲去世后的那几年春节,梁冰都是和沈恪一起度过的。 他毛笔字写得好,每年大年三十一大早都会在八仙桌上铺上洒金红笺,执笔教她写对联,贴完多余的她就会拿去分给左邻右舍。 沈恪读大学以后,暑假多在外面兼职或者留校实践,而寒假一定会雷打不动地第一时间赶回家,他们可以说是日夜都不分离。 当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她也是有过一段很好的时光的。 梁冰一直觉得沈恪是最适合搞科研的人,专注且热情,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功利心,只是纯粹喜欢做学问才坚持读书的。 可沈恪也曾无奈向她说起过,国内的学术环境不太好,搞研发的很难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无休止的内卷,还有恶性竞争和同门之间微妙的人际关系,至少要分出一半的心力去平衡,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怪咖。 那时梁冰年纪太小,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劝慰他,佯装认真思考了半天才说:你知道吗?天才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眼里的怪咖,而天才和普通人智商的差距,就相当于普通人和狗的智商差距,以此类推,天才看普通人就像普通人看狗。所以,谁觉得你是怪咖,那他就是狗。 沈恪一怔,被她逗笑了,你这都是从哪里看来的歪门邪说? 梁冰天天背高考范文,装模作样地辩解:真理一开始都会被当成是歪门邪说,要不然哥白尼也不会被烧死。 沈恪无奈扶额,总会用爱怜的目光看着她,然后抬手轻轻把她的头发揉乱。 每当这种时刻,梁冰就会觉得自己好像对他略尽了绵薄之力。 迈入高中时代后,梁冰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够变得非常强大,足够强大,能像沈恪保护她一样,反过来保护他。 尽管窗户一直开到最大的幅度通风,在油漆味厚重的空间内待了一整个上午,还是让梁冰感到头晕胸闷,她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摇头晃脑地活动着已经变得僵硬的肩颈。 于左左中途接了个电话被叫走,这会儿才刚回来,忙不迭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啊,临时被教务处的卓老师绊住了。 不要紧的。梁冰好脾气地笑笑,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还有一点儿收尾工作。 你干活儿也太老实了,林师姐说最近秦老师没空来实验室,让我们周一之前弄好就行,给了两天的时间呢,这才过去一上午。于左左鼻尖抽动几下,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我们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下,等味道散散再说,不能老窝在这里。 梁冰刚在桌前坐下,于左左就拿了杯奶茶给她,从教务处回来时去三食堂买的,最近新出的节日限定,还热着呢,请你喝。 l大的三食堂是新建的,环境和它的建筑风格一样优渥,菜品新鲜丰富,有好几家网红奶茶入驻,一到饭点就人满为患。 梁冰很少去吃,一则她不喜欢吵闹,同时也是为了节省开支。 谢谢师姐。 梁冰接过来,礼貌地笑笑,在心里记下过几天一定要找机会回请于左左,或者干脆中午请她到三食堂吃个午饭。 说是休息,自然要一起随便聊聊天。沟通技巧中说,关系能靠分享彼此的秘密拉近,而话题一般是从圈子里的风云人物打开的。 我被录取后,暑假提前来报到,刚好有个实验要做,秦老师坚持要等燕雪舟来,我想表现一下,就向他毛遂自荐,他却说,燕雪舟能做的我还做不了于左左咬着吸管感慨,我当然不服气了,觉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本科生,何况做的还是有规范章程的科学实验。但相处这半年,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天赋真的大于努力。 于左左本就健谈,在梁冰时而附和时而探究的引导下,从燕雪舟可以连续做七八个小时的实验依然头脑清醒,双手稳定,状态丝毫不受影响,说到他虽然性格不好,但人不坏,再到秦毅今年新拿的课题和项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直到程朗搬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从外面进来,喊人去楼下搬新进的实验耗材,梁冰才发觉紧随其后进来的人是燕雪舟。 目光在空中蓦地交汇一瞬,燕雪舟漠然地转开。 实验室按资排辈,于是程朗扬声安排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们分组行动。我跟左左先下去清点数目,你们把东西放好,俩人再一起下来。 燕雪舟把箱子摞在墙角的铁皮柜旁边,一言不发地朝外走。 梁冰没得选,陌生的不安全感瞬间激发了她潜意识唯恐行差踏错的本能。她不再分神多想,收回目光抬脚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非常大,她不得不快步小跑才能跟上。 刚走到走廊的转角处,冷不丁的,燕雪舟突然停住脚步,梁冰紧随其后,完全没反应过来,无法立刻收住步子,惯性让她整个人直往他身上冲,好巧不巧,她的鼻梁正撞到他背部凸出的肩胛骨,眼睛瞬间酸得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梁冰忍痛轻嘶出声。 燕雪舟没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顶得身子一歪,向前迈了一大步才勉强站稳,一回头,看到梁冰的脸皱作一团,正抬手捂着鼻子。 目测刚才发生撞击前,他们的距离几乎近在咫尺。 空气静了片刻,燕雪舟唇边忽然浮起一丝笑容,声音却不见热忱,还是冷冷的,味道像吗? 梁冰像是根本没听明白,露出迷惑的神情,什么味道? 燕雪舟淡淡瞥过来,他的眼皮薄薄的,垂下眼时显得尤为轻蔑。 梁冰依旧云里雾里,又听他轻嗤道:装什么? 说完,燕雪舟不再看她,转身伸开手臂去按电梯,梁冰摸不着头脑,陷入了一番更为长久的沉默。 这次的补充耗材量不算太大,四个人来回三趟就搬完了。于左左还在楼下接电话一直没上来,程朗和送货的司机签完交接单就不知所踪,应该是直接去吃午饭了。 梁冰和燕雪舟先回到办公室,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仰起脸看向刚走到他桌边的梁冰,把你的东西拿走。 什么? 梁冰有些不明所以,谨慎地反问了句,同时眼睛迅速扫过燕雪舟面前的桌子上面的陈设极其简单,一个银色的笔记本电脑,一副便携式耳机盒,右边文件筐里只有几张写写画画的草稿,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盆用锥形瓶养的薄荷。 在寒冷的冬天反季养薄荷这种植物并不容易,需要精心呵护。 第5章 这盆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叶片边缘都开始发蔫了。 燕雪舟指尖轻叩了下瓶底压着的卡片,见梁冰一味沉默,面上愈发不耐烦,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身高本就占据压制性的优势,气势上更是明显居高临下,梁冰抬起头,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这让她浑身都不由自主绷紧。他的唇形轮廓微微上扬,本是天然含笑的风流面容,可此刻他的眼底没有一丝善意。 梁冰恍然生出自己是被猎人逼到死角的小动物的错觉来,她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却丝毫不怯,中气十足地诘问,你什么意思? 燕雪舟低声哂笑了下,你真的很会装。 梁冰顺着他眼角余光的落点,拿起那张卡片,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小字。 她没动弹,低垂下眼,固执地沉默着。 这下子她总算大致弄清楚了其中缘由,不知为何,燕雪舟误以为这盆用特制营养液浇灌的冬日薄荷是她送的,而且认为卡片上写得那句话冒犯了他。 所以刚才他们撞在一起时,他才会小题大做,意有所指地对她冷嘲热讽。 可即便如此周锡年曾经跟她说过,燕雪舟向来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按理说,凭他的人气,应该收到过无数类似的告白和礼物才对,既然是司空见惯的事,为什么会单单对她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恶感? 还是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东西被她忽略掉了? 梁冰心里暗叹一声,出师不利 燕雪舟似乎很讨厌她。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1-03 还是改到晚上更~ 第四章 配角 于左左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僵持,她的性格大而化之,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紧绷而尴尬的氛围,边收拾书包边自然而然招呼梁冰,走啊,去吃午饭吧?梁冰没再看燕雪舟,后退一步,转身说:于师姐,我请你去三食堂。啊?那多不好意思。梁冰举起桌上的奶茶,朝她笑一笑,谢谢你请我喝这个。那是我为了向你赔罪才买的,一整个上午我都跑得不见人影儿,活儿都让你一个人干完了。于左左亲昵地挽起梁冰的手臂,要去也是我请你。说罢,和燕雪舟简单打过招呼,两人一起走出实验楼。刚出电梯,于左左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她,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看到对方脸上的关切,梁冰才后知后觉,原来于左左并非没看出来,而是专门为了帮她解围才约她一起吃饭的。梁冰心里自嘲自己还是太没眼力见儿,连忙轻笑着否认,怎么会?没有。那就好于左左明显松了口气,看着梁冰平静无波的眼神,迟疑片刻,仿佛下定决心似的重新开口,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学校里也没什么确切的传闻有一次我去行政楼帮忙,看见楼下有人来接燕雪舟,刚好秦老师在那边和校长开会,亲自去打的招呼,那个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我从来没见过秦老师那么卑躬屈膝,简直都快要点头哈腰了。硕博扩招后,秦毅手底下进了许多大型央企的高层管理人员、民营企业家以及政府官员来读博镀金,可谓是桃李满天下。梁冰之前听过一场他的讲座,在逸夫楼二楼最大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到角落里都人满为患。秦毅本人很讲究,架子端得足,加上身材魁梧挺拔,在人前总是摆出一副大佬的威严和气度,很难想象他曲意谄媚的样子。于左左继续朝前走,交心般地嘱咐着:总之别惹他,好歹算是同门,说不定哪天还能沾点儿光梁冰低声笑着附和,是啊。最好的出身,最漂亮的皮囊,周围人的自动让步,燕雪舟是自带光环的主角,有漠视一切的资本,而她和其他大多数人只是用来衬托主角幸运的配角。正如于左左会特意提醒她 于左左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僵持,她的性格大而化之,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紧绷而尴尬的氛围,边收拾书包边自然而然招呼梁冰,走啊,去吃午饭吧? 梁冰没再看燕雪舟,后退一步,转身说:于师姐,我请你去三食堂。 啊?那多不好意思。 梁冰举起桌上的奶茶,朝她笑一笑,谢谢你请我喝这个。 那是我为了向你赔罪才买的,一整个上午我都跑得不见人影儿,活儿都让你一个人干完了。于左左亲昵地挽起梁冰的手臂,要去也是我请你。 说罢,和燕雪舟简单打过招呼,两人一起走出实验楼。 刚出电梯,于左左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她,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看到对方脸上的关切,梁冰才后知后觉,原来于左左并非没看出来,而是专门为了帮她解围才约她一起吃饭的。 梁冰心里自嘲自己还是太没眼力见儿,连忙轻笑着否认,怎么会?没有。 那就好于左左明显松了口气,看着梁冰平静无波的眼神,迟疑片刻,仿佛下定决心似的重新开口,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学校里也没什么确切的传闻有一次我去行政楼帮忙,看见楼下有人来接燕雪舟,刚好秦老师在那边和校长开会,亲自去打的招呼,那个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我从来没见过秦老师那么卑躬屈膝,简直都快要点头哈腰了。 硕博扩招后,秦毅手底下进了许多大型央企的高层管理人员、民营企业家以及政府官员来读博镀金,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梁冰之前听过一场他的讲座,在逸夫楼二楼最大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到角落里都人满为患。秦毅本人很讲究,架子端得足,加上身材魁梧挺拔,在人前总是摆出一副大佬的威严和气度,很难想象他曲意谄媚的样子。 于左左继续朝前走,交心般地嘱咐着:总之别惹他,好歹算是同门,说不定哪天还能沾点儿光 梁冰低声笑着附和,是啊。 最好的出身,最漂亮的皮囊,周围人的自动让步,燕雪舟是自带光环的主角,有漠视一切的资本,而她和其他大多数人只是用来衬托主角幸运的配角。 正如于左左会特意提醒她千万不要得罪燕雪舟,所谓的同门之谊以后或许能用上,可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沈恪曾经也是实验室的一员。 梁冰坚持刷卡请于左左吃了午饭,回到宿舍,关佳文正坐在桌边聊微信。 她有些羞赧地打开相册给梁冰看,上午我们社团组织活动,我在操场上认识了一个男生,学金融的。 照片中的人打扮很潮,戴着个黑色的棒球帽,怀中抱着一把古典吉他,梁冰称赞了句,挺帅的。 关佳文其实对于弹吉他完全一窍不通,而是校园社团招新时,被老乡拉过去凑热闹的,想着能扩大一下社交面,说不定还能找个男朋友。小半年过去了,前几天她还在跟梁冰抱怨,本来以为搞音乐的都是南韩男团爱豆,结果全是歪瓜裂枣。 他叫郑蔚,是燕雪舟的室友。郑蔚说下次可以带我和他一起吃饭,反正你们是一个实验室的,到时候你也去吧? 不待梁冰答话,正对镜贴花黄的李昕啧了几声,瞧你 关佳文不以为然,谁不爱看帅哥啊?吃饭而已,又不吃亏。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怕你太单纯了被骗,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我怎么听说燕雪舟跟咱们系陶颖一样,平时根本就不住宿舍。 梁冰宿舍还有个床位一直空着,是陶颖的,军训时梁冰听过关于她的传闻,说是家族企业的营收在浙商中排得上前十名。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陶颖的父母马不停蹄抵达北江,在校外三公里内的商圈给她买了间公寓。 一开始辅导员怕担风险,推脱说学校不准大一学生外宿,所以陶颖申请不住宿舍的手续没办下来,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合规,她一直交着住宿费,但从来没住过。 李昕突然讽刺一笑,那个人不会是想趁机占你便宜吧? 不会的。关佳文明显急了,哪有这样的? 她下意识自证,我这就让他发两个人的合照 哎,别着急梁冰拉住关佳文的手,这种谎话太容易被拆穿了,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撒这种慌。 关佳文还陷在逻辑陷阱里,对啊,梁冰,你和燕雪舟在同个实验室,要不然你帮我问问他? 梁冰没有立刻答应。 李昕忍不住说风凉话,怎么问?她才进实验室几天啊,跟人说上话了吗?去问这种问题太像故意搭讪了吧,有没有一点边界感啊? 你关佳文气不过,又向梁冰道歉,不好意思啊,是我想的不周到。 第6章 梁冰不在意地轻轻摇头,示意关佳文没事,但想起现在层出不穷的诈骗方式,又怕万一她真的受骗,低声说:你把他的照片发给我。 收到郑蔚的照片,梁冰才恍然想起她和燕雪舟没有共同的群聊,微信也还没有加上,怎么问? 又是一场大雪落下。 即将进入考试周,梁冰好不容易在座无虚席的图书馆找了个位置复习《高等数学》,于左左发过来城西一个饭店的地址,让她晚上过去,说是迟来的接风宴。 路上,梁冰一直跟于左左聊着天,才知道原来除了她以外,秦毅又招了一位大一新生进来。 于左左:「你肯定认识」 于左左:「叫陶颖」 于左左:「往后我就不用天天刷瓶子了,哭泣.jpg」 于左左:「陶颖她爸的公司跟我们实验室签了一年的玻璃耗材赞助合同」 地铁到站经停,急促的电子音提示中门应声打开,隧道内穿堂风呼啸而过,带起一阵空洞的寒意。 梁冰合上手机,看着玻璃窗内映出的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这个社会,大多数人都在适应规则,极少数人改变规则,而金字塔尖上的人制定规则。 陶颖能破格空降实验室,归根结底还是钞能力起了作用。 梁冰到得早,群里通知的时间是晚上六点,但天气不好,她习惯留出充足的富裕空间以备不测。 饭店是中式装修,处处皆是雕花木门窗,每隔不远悬挂一盏琉璃宫灯,梁冰沿着古色古香的游廊来到包厢,暖气开得很足,屋子里胜似阳春。 主角总是习惯最后出场,秦毅和陶颖以及她的父母一行人,在前簇后拥下走了进来,说笑声和恭维声瞬间充盈整个空间,让人有一种醺然欲醉的眩晕感。 桌上提前摆了不少凉菜,众人纷纷入座。梁冰在靠近门边的最末位,服务员上菜要从她这里开始。 陶颖环视逡巡一圈,咦?是不是还少了一个人? 话音刚落,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夹杂着烟草和薄荷气的凉风争先恐后灌进来,吹得梁冰皱起了眉头,是姗姗来迟的燕雪舟。 看样子外头的风雪又大了,寒气随着他的靠近绵绵不绝传来。 陶颖欢快地起身迎接,你好呀 燕雪舟向来我行我素,不会假模假式地告罪,但是没关系,自有平时的活跃分子们补位,纷纷开起无伤大雅的玩笑活跃着气氛。 看到剩下的唯一空位在陶颖身边,燕雪舟走过去落座。 秦毅举起酒杯,这下人都齐了,正式介绍一下咱们团队的新成员,陶颖,梁冰,大家欢迎两位小同学 众人捧场地鼓掌,接下来就是博一的林眉安排流程,先让她们分别做一下自我介绍。 梁冰中规中矩地说完套话,加了句,秦老师,能跟您这样德高望重的行业泰斗学习是我的荣幸,真的很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虽然是恭维,但梁冰语气平静,所以显得不卑不亢。 相比之下,正紧锣密鼓说着不重样的敬酒词拍陶颖爸爸马屁的程朗,倒更像是削尖了脑袋四处钻营的投机分子。 燕雪舟面色平静地看了两秒,收回目光。 陶颖向秦毅敬完酒,浅笑着凑近身旁的燕雪舟,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见他蹙眉,她连忙解释说:就是那盆薄荷。 燕雪舟下意识朝梁冰瞥了一眼,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相撞又迅速分开。 他垂下眼,要笑不笑的,你送的? 嗯。 收到了。 陶颖兴高采烈地科普,是我专门请教一个很有名的园丁配出来的营养液,真的很管用。其实,只要小心呵护,冬天也能养活薄荷,我把配方 燕雪舟不给面子,根本没兴趣听前情,打断她,我扔了。 陶颖仿佛不敢置信,声音不由自主提高,扔了? 或许是燕雪舟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太伤人,直到这场饭局结束,陶颖都没再跟他说过话。 外头雪还下着,并不见小,风从四面八方吹起来。 门前一共停了两辆车,秦毅一辆,陶颖家一辆。 林眉没有喝酒,充当司机的角色先送秦毅回家。 剩下的人纷纷掏出手机打车,但极端天气,很少有司机立刻接单。 上车前,陶颖最终还是鼓足勇气邀请燕雪舟,我们一起吧? 燕雪舟一脸冷酷,我开车了。 负责后勤工作的于左左听到,立刻见缝插针地安排,那正好,我们现在打到了三辆车,挤着坐还多出来一个人,你带梁冰一起,这样就够了。 网约车很快陆续到达,一群人总算散了个干净。 梁冰转眸,看到燕雪舟的灰色大衣上已经沾惹薄薄一层雪色,可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不像是有要去开车载她的意思。 我坐地铁回去。梁冰主动说完,不计较地笑笑,加一句,真没装。 空气僵滞了几秒,燕雪舟轻哂,随便你。 见他转身离开,梁冰摸出手机来,打车软件页面上的预计车费金额最便宜也要七十四块,运气不好的话,还得排队半个小时。 导航显示这里到地铁站需要先坐两站公交车,为了尽可能减轻刀子般凛冽风雪的摧残,她用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再把脸埋进羽绒服的高领子内,疾步朝着站台走去。 夜场重金属的音乐声从远处传来,还来不及分辨节奏,霎时就被寒风吹散。 伴随着两声短促的鸣笛提醒,身后路边投来一束强光,梁冰下意识地转过身 车子已经稳稳停住。 燕雪舟降下车窗,微微皱着眉头,看她满身风雪的狼狈相。 车灯和城市的街灯相互辉映,让梁冰平日沉寂的双眼亮得惊人,强光将她素淡的脸庞照得雪白,反衬得眉睫乌黑,楚楚如画。 燕雪舟平视前方,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上车。 第五章 顺势 昏暗的车内顶灯下,燕雪舟的脸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表情。梁冰迅速在心里权衡一遍,伸手去拉后排座位的车门,却没想到怎么都没反应。咔哒一声副驾驶的门应声打开。我是你叫的网约车司机吗?燕雪舟不耐烦地冷着一张脸,坐前面。梁冰顺势而为,低眉顺眼地按他的意思坐在了副驾驶位上。大概是发动机刚开始运行没多久,车厢里温度不算高,只能说是温暖,但和外面相比已经是两重天。她将双手指尖交握在一起,试图尽快回温。燕雪舟暂时没有开车,狭窄而封闭的空间内一片尴尬的沉默。隔了一会儿,梁冰像是终于忍不住,问:不走吗?他这才出声提醒:安全带。哦。梁冰刚反应过来似的,连忙去拉座位右上方的安全带,却不知为何完全拉不动。越着急越出错,她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咦?燕雪舟侧着脸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凑了过来,我来。啊?好。一递一接之中,他们指尖相触,梁冰像触电一样迅速收了回去,她划清界限一般尽可能绷紧身体,后背紧贴座椅靠背,努力缩小存在感。他们的距离太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白色的圆领毛衣领口里,和颈部连接的那片雪白且毫无瑕疵的皮肤,雕塑一样。身上的味道与其说是薄荷,倒不如说是冰,凉凉的,冷冷的,很独特,让她联想起在关于北极的纪录片里看到的蓝色冰川。其实,在彼此对于对方而言都是白纸的前提下,想要讨好燕雪舟并不难,可现在的情况截然不同,真正难的是怎么扭转他对她的刻板印象。刚才是以退为进,现在则是以进为退。无欲则刚。换言之,至少要让燕雪舟感到她对他没有任何不良企图,才是唯一破局的办法。燕雪舟轻车熟路地将安全带拉出来,顺手帮她扣好。谢谢。燕雪舟发动车子汇入主路,在高峰期的车海中缓慢前行,梁冰盯着前方出神。内外温差大,车窗上升起一阵雾气,雨刷无声地摆动两下,她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车内灯光黯淡,外面大雪纷飞,霓虹光线偶尔闪进来, 昏暗的车内顶灯下,燕雪舟的脸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表情。 梁冰迅速在心里权衡一遍,伸手去拉后排座位的车门,却没想到怎么都没反应。 咔哒一声 副驾驶的门应声打开。 我是你叫的网约车司机吗?燕雪舟不耐烦地冷着一张脸,坐前面。 梁冰顺势而为,低眉顺眼地按他的意思坐在了副驾驶位上。大概是发动机刚开始运行没多久,车厢里温度不算高,只能说是温暖,但和外面相比已经是两重天。 第7章 她将双手指尖交握在一起,试图尽快回温。 燕雪舟暂时没有开车,狭窄而封闭的空间内一片尴尬的沉默。 隔了一会儿,梁冰像是终于忍不住,问:不走吗? 他这才出声提醒:安全带。 哦。梁冰刚反应过来似的,连忙去拉座位右上方的安全带,却不知为何完全拉不动。越着急越出错,她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咦? 燕雪舟侧着脸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凑了过来,我来。 啊?好。 一递一接之中,他们指尖相触,梁冰像触电一样迅速收了回去,她划清界限一般尽可能绷紧身体,后背紧贴座椅靠背,努力缩小存在感。 他们的距离太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白色的圆领毛衣领口里,和颈部连接的那片雪白且毫无瑕疵的皮肤,雕塑一样。身上的味道与其说是薄荷,倒不如说是冰,凉凉的,冷冷的,很独特,让她联想起在关于北极的纪录片里看到的蓝色冰川。 其实,在彼此对于对方而言都是白纸的前提下,想要讨好燕雪舟并不难,可现在的情况截然不同,真正难的是怎么扭转他对她的刻板印象。 刚才是以退为进,现在则是以进为退。 无欲则刚。 换言之,至少要让燕雪舟感到她对他没有任何不良企图,才是唯一破局的办法。 燕雪舟轻车熟路地将安全带拉出来,顺手帮她扣好。 谢谢。 燕雪舟发动车子汇入主路,在高峰期的车海中缓慢前行,梁冰盯着前方出神。内外温差大,车窗上升起一阵雾气,雨刷无声地摆动两下,她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车内灯光黯淡,外面大雪纷飞,霓虹光线偶尔闪进来,一扫而过燕雪舟的侧脸,像是文艺电影的慢镜头。 只是,很遗憾是部黑白默片。 又到一个路口,红灯等待时间超过一分钟。 梁冰终于选择打破这即将持续全程的沉默,可以放点音乐吗? 燕雪舟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你自己连蓝牙。 嗯。梁冰打开手机搜索,很快操作选了一首节奏舒缓的纯音乐,顺利播放出来时,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恰好让燕雪舟听到。 不知是真感兴趣,还是良心发现,燕雪舟突然问:什么曲子? 梁冰侧眸看他一眼,是网络上一个小众作曲家的专辑,他也是学的化学专业,作曲只是业余爱好,毕业后进了一家日化公司当产品工程师。我偶然在微博上刷到的,失眠时听听,很解压,还挺有效的。 燕雪舟慢悠悠地挑刺儿,那你不要命了,现在播? 梁冰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潜台词是不怕我开车听了睡着?,于是划开屏幕准备换一首提神的曲子。 不用换。他用一贯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反正对我没用。 梁冰垂下眼,顺势反问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没用?我发给于师姐和程师兄听过,他们都说效果很好。 燕雪舟刻薄道:他俩看起来可不像是晚上睡不着的人。 梁冰懂他的言下之意,于左左毫无疑问是整个实验室精力最充沛的人,程朗更是胃口绝佳吃嘛嘛香,但她没顺着他的话,而是自顾自说:做实验哪有不疯的?于师姐说,她就算睡着了,梦里也都是电脑上那个祈福贴画,上联是天天出数据,下联是年年发文章,横批顺利毕业。程师兄更夸张,他说最近定点测验结果总是达不到预期,怀疑是实验室风水出了问题,还特意让老家懂玄学的叔叔帮忙起阵破一破 燕雪舟像是故意找茬,你们才认识几天,很熟吗? 不算很熟。似乎是想起他的戒备和冷淡,梁冰微微垂下头,自始至终没有和他对视,是他们人好,总是照顾我。于师姐经常说,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给她发微信,不管多晚都行。 轻音乐持续播了一路,车子停在距离梁冰宿舍最近的东北门口。 下车前,她听到燕雪舟说:把歌单发给我。 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梁冰蹙了下眉:什么? 燕雪舟略显无语,但总算没再冷嘲热讽说她装模作样,你不是说让我试一试吗? 哦,那梁冰眼底波光一闪,自然而然道:我们加微信。 她垂眸,调出微信的二维码名片,你扫我吧? 燕雪舟解锁手机,将扫描框点开,选择添加。 车灯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不多时就远去了,最终消失在梁冰视线尽头。可直到她踩着门禁的点儿回到宿舍,洗漱完躺在床上,都没通过燕雪舟的好友申请。 而他的微信头像,正是一片坚硬又剔透的蓝色冰川。 最近梁冰几乎每天都是教室、实验室、图书馆连轴转,今天更是横跨半座城去参加了一场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的饭局,连返程路上都要保持警醒。 所有的关系中,人际关系是最累的,不仅要讲很多话营造让对方舒适的氛围,还要时刻保持得体和微笑。 实在太累了,梁冰四肢疲软地躺在床上,越想思考,大脑却反而一片空白,于是在沾到床铺的一分钟内,迅速进入了睡眠状态。 在梦里,梁冰又见到了沈恪。 他还是那样高高瘦瘦的样子,戴着眼镜,心无旁骛地做着实验。 沈恪很适合穿白色的衣服,衬衣或者白大褂都好,待人接物温和有礼,斯文清高,不像燕雪舟自我意识那么强,像裹着一层厚厚的硬壳,对周围人一视同仁的坏脾气,乐此不疲地说着难听的话。 第一次见沈恪,梁冰才十岁,她的父亲梁远征和他的母亲李慧英决定二婚,成为半路夫妻。 天气很好,他们约在豆腐巷附近的面馆,路两边一大片窸窸窣窣的银杏树划破秋日的阳光,在地面洒下斑驳的碎金。 她心底抗拒,不管梁远征怎么催促劝哄,都不肯吃他们点的菜,更不肯叫人。 沈恪就说,他带小妹妹出去转一圈。 梁冰不理他,出门就沿坡而上,一个人赌气似的走了很久。 路的尽头是一片学校的教职工宿舍,刚粉刷过,灰白的墙面上攀着几丛碧绿的爬山虎。 街边小店外面支起的大平锅里,正冒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白烟。 沈恪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才不饿呢!梁冰凶巴巴地说完,肚子立刻不给面子得咕噜噜叫起来。 沈恪就笑了,没跟她计较,去买了刚出炉的腌菜粑粑和梅花小蛋糕给她吃,还逗她,问:有个哥哥不好吗?以后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吃人家嘴短,梁冰没说不好,也没说好,却没再抗拒接受他的好意。 从小到大,她最常做的好像就是顺其自然,随波逐流。 若是日子能一直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也很好,可父亲一出意外,生活再起波折。 其实站在李慧英的角度,梁冰能理解她不想负担自己未来的立场,毕竟光是孤儿寡母的生活就已经无比艰难,没有血缘的羁绊,除非是圣人,才能做到供养一个外人,但当时的她已经无处可去。 最终是沈恪站出来恳求李慧英留下梁冰,并保证他一定会听话,努力学习,将来考上好大学,读研读博报答她。 或许是他表的决心起了作用,李慧英默许梁冰留了下来。 再后来,沈恪果真没有食言,考上了全国综合排名前十的高等学府,专业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年年都拿奖学金,成为李慧英口头心上的骄傲。 可梁冰却敏感地察觉到,沈恪的心事越来越重。他骨子里固然有很坚硬的东西,却太温和了,生来不是八面玲珑,浑身满是软肋,完全无从抵抗恶意。 梁冰还记得,沈恪保研以后,回家问过她一个问题,说得很隐晦,大意就是他是不是不应该再继续待在象牙塔里? 那时的梁冰什么都不懂,根本无法做出对他有帮助的回答,只循着本能说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无条件支持。 现在身处其中,梁冰才真正有所体会,校园早就不是单纯的象牙塔了,尤其是在等级森严按资排辈的实验室里,老师们几乎不管事,真遇到学术霸权,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非要分个子丑寅卯,肯定会被批判,进而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 守护任何东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沈恪偏偏在这上头极其较真,宁折不弯,所以才会撞得头破血流。 像是一脚踏空跌进无尽的漩涡深处,梁冰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身上盖着的被子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堆在了一旁,她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床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时把自己深深裹进被子里,黑暗中亮起的手机屏幕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第8章 燕雪舟还在失眠,闭上眼就会闪过梁冰的样子,狼狈的,笨拙的,疲惫的,一张素白的脸,一双欲言还休的眼睛。 他辗转反侧,再次打开通讯录界面看了一遍。 梁冰非但没同意他的好友申请,更别提发那张轻音乐的歌单过来了。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1-08 1108新补充六百字内容看不到点击书架三个点清除缓存后重新点进来即可~~ 第六章 靠近 上午前两节没课,梁冰破天荒没有早起去操场跑步打卡。身体虽然依旧疲惫不堪,但好歹经过几个小时的睡眠休养,梁冰终于觉得脑子不那么昏昏沉沉的了,她睁开眼睛,看着从窗帘缝隙投进来的灰白晨光,深深吐纳几口气,心里渐渐安定下来。梁冰拿过手机,继续把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做完,通过燕雪舟的验证之后,先把歌单转发过去,还不忘道歉:「不好意思,昨晚睡着了」可直到将近十点,她收拾完准备出门上课都没收到任何回复。冬天的太阳像是从天空垂下穿透云层的光剑,落在大地之前却变成了轻盈柔软的羽毛,照在脸颊上痒痒的。梁冰和关佳文一同出门,一向喜欢说笑的人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的路上却一直心不在焉,欲言又止。梁冰关心地问:你怎么了?关佳文生了张苹果脸,圆鼓鼓的,这几天愁得下巴都尖了,她唉声叹气道:还不是因为李昕,她说咱们学院之前就有人冒充燕雪舟本人的微信,通过附近功能加上女生泡妞的,骗财骗色骗感情,闹得警察都来了,让我小心点儿。我不放心,最近吉他社的活动都没参加。梁冰还没接话,就听关佳文有些急切地说:你昨天不是去实验室聚餐了吗,有没有帮我问燕雪舟关于郑蔚的事?看她满脸被受困扰的样子,梁冰忙说:我现在就问。关佳文拖长声音,你最好了。梁冰边走边把郑蔚的照片转发给燕雪舟,开门见山说:「能不能请你帮忙看一下,他是不是你的室友?」怕他不回复,还特意专门强调:「很重要」坐在阶梯教室上了大半节课,梁冰终于收到了燕雪舟惜字如金的确认:「是」梁冰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对话框内又跳出来一条消息燕雪舟:「花样还真多」梁冰怔愣片刻,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却立刻懂了,甚至能想象出对面燕雪舟不屑一顾的样子。肯定是昨天没立刻通过他的好友申请,被燕雪舟当成了她在欲擒故纵地耍手段,眼见弄巧成拙,又心机深沉地想出了那么拙劣的借口道德绑架他必须回复自己。本以为经过昨晚一役,和燕雪舟的关系能稍微转好,没 上午前两节没课,梁冰破天荒没有早起去操场跑步打卡。 身体虽然依旧疲惫不堪,但好歹经过几个小时的睡眠休养,梁冰终于觉得脑子不那么昏昏沉沉的了,她睁开眼睛,看着从窗帘缝隙投进来的灰白晨光,深深吐纳几口气,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梁冰拿过手机,继续把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做完,通过燕雪舟的验证之后,先把歌单转发过去,还不忘道歉:「不好意思,昨晚睡着了」 可直到将近十点,她收拾完准备出门上课都没收到任何回复。 冬天的太阳像是从天空垂下穿透云层的光剑,落在大地之前却变成了轻盈柔软的羽毛,照在脸颊上痒痒的。 梁冰和关佳文一同出门,一向喜欢说笑的人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的路上却一直心不在焉,欲言又止。 梁冰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关佳文生了张苹果脸,圆鼓鼓的,这几天愁得下巴都尖了,她唉声叹气道:还不是因为李昕,她说咱们学院之前就有人冒充燕雪舟本人的微信,通过附近功能加上女生泡妞的,骗财骗色骗感情,闹得警察都来了,让我小心点儿。我不放心,最近吉他社的活动都没参加。 梁冰还没接话,就听关佳文有些急切地说:你昨天不是去实验室聚餐了吗,有没有帮我问燕雪舟关于郑蔚的事? 看她满脸被受困扰的样子,梁冰忙说:我现在就问。 关佳文拖长声音,你最好了。 梁冰边走边把郑蔚的照片转发给燕雪舟,开门见山说:「能不能请你帮忙看一下,他是不是你的室友?」 怕他不回复,还特意专门强调:「很重要」 坐在阶梯教室上了大半节课,梁冰终于收到了燕雪舟惜字如金的确认:「是」 梁冰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对话框内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燕雪舟:「花样还真多」 梁冰怔愣片刻,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却立刻懂了,甚至能想象出对面燕雪舟不屑一顾的样子。肯定是昨天没立刻通过他的好友申请,被燕雪舟当成了她在欲擒故纵地耍手段,眼见弄巧成拙,又心机深沉地想出了那么拙劣的借口道德绑架他必须回复自己。 本以为经过昨晚一役,和燕雪舟的关系能稍微转好,没想到他的疑心病这么重,实在难搞,近不得,远不得,轻不得,重不得。 又生气了。 梁冰放下手机,忍不住轻声哀叹。 一旁的关佳文听到,瞟过来一眼,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用口型问:怎么啦? 梁冰没搭腔,将和燕雪舟关于郑蔚的对话截图发给她,好在关佳文看了以后,明显重新兴高采烈起来。 不知为何,燕雪舟似乎认定了她别有用心,她表现得越积极,他的戒备心就越强。与其上赶着挨骂,倒不如沉住气耐心等待。眼下这种棘手的情况,只能冷处理。 五分钟后,梁冰权当没看见,逆来顺受地回了句:「谢谢」 这下子燕雪舟彻底没声了。 周五下午,梁冰准时到图书馆做兼职,主要工作内容是整理同学们归还的各类书籍,推着简易板车穿梭在通顶的书架之间,再按照编码爬上爬下地将书放回原来的位置。 工作量不算大,但两个小时肯定是做不完,梁冰今天就一直忙到了图书馆关门之前。周锡年最近在准备硕士毕业论文的开题,结束自习后过来,约她一起吃个宵夜。 梁冰一直惦记着欠的人情,自然不会推拒,好啊,你想吃什么?我请。 他们一边快步朝出口走,一边低声交谈,周锡年绅士地拉开门让她先过,不用你请你来定吧,我都可以。 梁冰沉吟片刻,我不太饿,最好是能快一点儿的,吃完能暖和些的。 怕时间来不及,最终还是按周锡年的意思,到学校门口的小吃街,找了一家还在营业的面店。 路边积雪尚未消融,站在街口透过玻璃门窗远远就能看到店里锅灶间升起的白烟,在这样寒冷的冬夜真是诱人极了。 周锡年应该是常客,领着梁冰熟门熟路地挑了张靠窗的桌子,然后到后厨窗口叫了两碗面,还细心的照顾梁冰的习惯,一碗不要加葱。 老板夫妻俩都是皖南人,光浇头小菜就有几十种,肯定合你的胃口。 嗯。梁冰点点头,刚才没觉得,走了这一路,还真有点饿了。 你要荷包蛋吗?卤蛋也有。 不要了,太晚了,吃不完浪费。 听她这么说,周锡年便坐了回来。 老板娘很快就将热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熟悉的味道让梁冰连吃了好几口才停下,她对着桌子另一侧的周锡年感激一笑,很好吃。 她吃得鼻尖额头都微微沁出汗珠,周锡年看在眼里,温声说:有时候神经太紧绷了是感觉不到饿的,但长此以往,身体肯定吃不消。没必要把自己当成蜡烛来烧慢慢吃,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用。梁冰摇摇头,够了。 周锡年也不勉强她,闷头吃了几口面,才问:实验室怎么样? 还没有太大的进展。主要是我太边缘化了,一直在打杂,暂时接触不到核心项目,时间也不够多,和所有人的交集都很浅。 她放下筷子,眉眼低垂,而且,他们好像早就已经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燕雪舟呢? 他很讨厌我。 周锡年蹙眉问:为什么? 梁冰苦笑了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才让我无从下手。 周锡年沉默片刻,可能根本就没有为什么,我跟你说过的,他这个人,对周围所有人都一样冷漠,要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事态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却无动于衷。批判完,他苦口婆心地劝解:但是小冰,人都是要向前看的,我真不想看到你把整个大学时光都耗费在 锡年哥梁冰打断他,声音也冷下来:这个问题我们已经争论过很多次了。 第9章 再说下去马上就要翻脸,周锡年看着她袖口露出的那截细瘦伶仃的腕子,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快吃吧,时间不早了,吃完我送你回去。 隔了两天,梁冰在操场有露天体育课。 这也是本学期最后一节课,要测八百米的成绩。 考试按照学号的顺序分组进行,梁冰排在关佳文后面完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接近满分。各科绩点和奖学金的评定直接相关,体育课学分虽然不高,加权后也有一定的影响。梁冰不敢大意,考完以后才彻底松了口气,看到关佳文站在网球场跳起来朝她挥手,便收拾好两人的东西走了过去。 虽然是冬天,但天气晴朗,太阳还没落山,球场上的人也不少,尤其这个场地周边简直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梁冰来到近前,透过熙熙攘攘的啦啦队瞄见燕雪舟的身影,才恍然发觉这里人气格外旺的缘由。他穿了身轻便宽松的白色运动服,灰色护腕,袖子拉上去寸许,露出左手腕戴着的黑色电子手表,完全是普通男大学生的装束,气质却出挑得仿佛鹤立鸡群。 梁冰站过去时,燕雪舟正准备发球,果绿色的球在场地上一弹,又抓回手里。 他们有一刻短暂的对视,梁冰不由得一愣,不怪燕雪舟多心,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校园说小不小,最近和他随机打照面的频次似乎太高了些。 梁冰把包和外套递给关佳文,我先走了。 看一会儿嘛,反正马上就要开饭了,我们不回宿舍了,直接去食堂。像是遇到熟人,关佳文扬手朝场上打招呼,等我们大三了体育课也选网球吧? 听说名额有限,不一定抢得到。梁冰站在人群里随意附和着。 也对,到时候试试看。你看到燕雪舟对面那个大高个儿没,他是我老乡,体育特长生,今天期末考试老师让他来帮忙的。 哇哦!好球!关佳文忍不住欢呼着鼓掌,梁冰转过脸朝场上看去 燕雪舟的球风硬朗,习惯用左手反手扣球,步法也相当灵活,频频削球和抽球,即便对面是专业选手,似乎也没落下风,终于,在场下不断地喝彩声中,考试结束。 关佳文意犹未尽地叹气,这么快,我还没看够呢。 话音刚落,就见燕雪舟身上随意套了件黑色的羽绒服,绕过网,单肩挎个大滚筒包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关佳文紧张地扯扯梁冰的袖子,絮絮低语:他为什么往这边走啊,是要来跟你打招呼吗? 却没想到燕雪舟看都没看梁冰一眼,只是漠然地从她们身边经过,然后和一直在场边等着的人一起离开了。 咦,那不是陶颖吗?关佳文望着他们的背影,好奇地自问:他们竟然认识。 梁冰低下眼,解释了句,嗯,上次的接风宴就是为了欢迎陶颖加入实验室办的。 啊?!我还以为是给你办的。关佳文惊讶万分,不是说只有一个名额吗? 梁冰实话实说:陶颖家里给实验室赞助了一批耗材。 关佳文微微点头表示理解,感慨道:有钱真好。 吃完饭回到宿舍,关佳文还沉浸在冲击中,咕咚咕咚猛灌下去两大口水,倚在桌前说:李昕还整天看不惯你,要是知道在无申请无推选无公示,甚至无名额的情况下,陶颖破格进了实验室,她不得气死? 关佳文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我看陶颖平时最喜欢参加学生会和各种社团活动,完全不爱学习啊,她不会是为了燕雪舟才去的吧? 梁冰对她笑一笑,淡淡说:不太清楚。 桌面上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关佳文拿起来查看后满脸兴奋地问梁冰,郑蔚说周末想邀请我和燕雪舟一起吃饭,你也去吧? 梁冰面露为难神色,关佳文走过来晃着她的胳膊,哀求道:就当是交个朋友,我一个人去太尴尬了,跟个花痴一样。 好吧。 第七章 破冰 吃饭的地方是关佳文选的,就在学校附近。冬天适合吃火锅,本来首选该是铜锅涮肉的,但最近大学城聚餐很流行美蛙鱼自助,按位收费,量大管饱,经济实惠。这家店刚开业没多久,找了短视频网站上的探店网红推广,生意十分火爆,多亏郑蔚提前到店排号,不然要等第一波吃完才能翻台,至少要一个钟头。进去之后,他们分别在八仙桌的三边落座,燕雪舟还没到。喝点什么?郑蔚指了下收银台旁的冷藏柜,我去帮你们拿。唯怡吧。关佳文是山城人,我们那边都喝这个,解辣。梁冰你呢?和你一样。好,稍等。郑蔚转身去点单,很快拿着两大瓶花生奶饮料回来,殷勤而妥帖地给她们分别倒上热水。梁冰道谢以后,静静听他们闲聊。关佳文不好意思地说:我听别人说燕学长不住宿舍,想着就算有床位也该是我们化工学院,而你说你是他室友,还是经管学院,我就以为你是骗子,所以让梁冰问了他,他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那天确认过以后,关佳文就开始后悔,唯恐郑蔚知道了会认为她太有心机,便又想让梁冰跟燕雪舟说让他帮个小忙,隐瞒这茬。梁冰没按照关佳文的意思办,且不说她在燕雪舟面前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人家两个才是朋友,凭什么帮她做这种事?退一万步,你瞒我瞒,难保后续不会有更多麻烦事,倒不如先发制人,开门见山承认自己做错了。关佳文听了她的建议以后,直呼高明。没想到郑蔚一怔,是吗?他没跟我提过啊。关佳文和梁冰对视一眼,真诚道歉:总之,对不起啊。那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郑蔚不以为意,女孩子交朋友小心点儿是对的,何况像你这么漂亮,更得多个心眼儿。哪有关佳文羞赧地笑着,抬手捋了下鬓边的头发掖到耳后。郑蔚接着解释,我平时住宿舍,有时候在外面做兼职回来晚了,或者周末出去玩儿,临时在他那里借住一宿。说曹操曹操到。他的话音刚落,梁冰就看到门口服务员迎进来一个人,穿着单薄,飒飒的一道影子,在人群中醒 吃饭的地方是关佳文选的,就在学校附近。 冬天适合吃火锅,本来首选该是铜锅涮肉的,但最近大学城聚餐很流行美蛙鱼自助,按位收费,量大管饱,经济实惠。 这家店刚开业没多久,找了短视频网站上的探店网红推广,生意十分火爆,多亏郑蔚提前到店排号,不然要等第一波吃完才能翻台,至少要一个钟头。 进去之后,他们分别在八仙桌的三边落座,燕雪舟还没到。 喝点什么?郑蔚指了下收银台旁的冷藏柜,我去帮你们拿。 唯怡吧。关佳文是山城人,我们那边都喝这个,解辣。梁冰你呢? 和你一样。 好,稍等。郑蔚转身去点单,很快拿着两大瓶花生奶饮料回来,殷勤而妥帖地给她们分别倒上热水。 梁冰道谢以后,静静听他们闲聊。 关佳文不好意思地说:我听别人说燕学长不住宿舍,想着就算有床位也该是我们化工学院,而你说你是他室友,还是经管学院,我就以为你是骗子,所以让梁冰问了他,他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 那天确认过以后,关佳文就开始后悔,唯恐郑蔚知道了会认为她太有心机,便又想让梁冰跟燕雪舟说让他帮个小忙,隐瞒这茬。 梁冰没按照关佳文的意思办,且不说她在燕雪舟面前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人家两个才是朋友,凭什么帮她做这种事?退一万步,你瞒我瞒,难保后续不会有更多麻烦事,倒不如先发制人,开门见山承认自己做错了。 关佳文听了她的建议以后,直呼高明。 没想到郑蔚一怔,是吗?他没跟我提过啊。 关佳文和梁冰对视一眼,真诚道歉:总之,对不起啊。 那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郑蔚不以为意,女孩子交朋友小心点儿是对的,何况像你这么漂亮,更得多个心眼儿。 哪有关佳文羞赧地笑着,抬手捋了下鬓边的头发掖到耳后。 郑蔚接着解释,我平时住宿舍,有时候在外面做兼职回来晚了,或者周末出去玩儿,临时在他那里借住一宿。 说曹操曹操到。他的话音刚落,梁冰就看到门口服务员迎进来一个人,穿着单薄,飒飒的一道影子,在人群中醒目得像个刚从拍摄现场出来的男模。风掀起衣袂,在喧闹的灯下划出一抹虚构的弧度,外头的凉气让他的脸泛起苍白,眉目更显清隽。 第10章 郑蔚摆着手招呼,来来来,欢迎我们少爷大驾光临 常年浸淫二次元文化的关佳文瞬间来了兴致,意味深长地重复着问:少爷? 郑蔚则笑得一脸坦荡,解释说:我爸是他爸的司机。 燕雪舟在剩下的那张长凳落座,闻言,抬脚从桌下踹了下郑蔚的腿,黑着脸说:再乱叫我走了。 郑蔚一躲,无视他的警告,我钱都交了,不吃回本不能走啊。 梁冰举起杯子喝了口水,燕雪舟双手抄在衣兜里,完全不动筷子,目光漫不经心地游弋,偶尔与她对上一眼,情绪都掩在锅子氤氤的热气后面,看不真切。 今天这个饭局,你们仨是一个学院的,我才是外人。郑蔚充分发挥性格优势,不遗余力地热场子,大家都认识,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饭桌上主要是郑蔚和关佳文在谈论关于吉他社的事,从民谣和摇滚开始,说到上次她没来的那场讲座活动,他说从策划组织到具体实践都特别成功,她深以为憾,最终不免又回到她没去的根源上来。 郑蔚调侃道:都怪我们燕少爷太出名了,连累我差点成了骗子。 燕学长确实特别有名,我们学院没有不认识他的,全体男生的公敌,全体女生的偶像。关佳文像个小迷妹似的,寻求共鸣,是吧,梁冰? 嗯。梁冰话不多,一直埋头吃雕成鱿鱼卷的黑鱼花。 燕雪舟突然不咸不淡地问:你不是说就一个吉他社的学妹吗?怎么多了个人? 眼见话题的焦点转到自己身上,梁冰停住筷子,吃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她活像是个硬要来蹭饭的,而且还被人毫不留情地当面指出。 郑蔚压根儿没想到燕雪舟会拆台,压低嗓音解释,我跟你说过的啊,佳文的室友也来,和你在同个实验室 说过吗?燕雪舟好整以暇地打断他,可能我听漏了吧。 呵呵,他最近没睡好,失眠容易神经衰弱,记性差,呵呵郑蔚干巴巴地笑着打圆场,梁冰你吃啊,要不要再喝点别的? 不用了,我吃饱了,谢谢。梁冰打开手机给关佳文转了一百块钱,今天的饭钱,帮我给郑学长转过去。 虚伪。 她的行为显然又被当成了惺惺作态,燕雪舟不管不顾地继续抨击。 关佳文一头雾水,啊? 梁冰穿上放在一旁的羽绒外套,起身打算离开,我刚想起来还有个小论文没写完,周一要交的,先走了。 关佳文彻底懵了,下意识伸手拉住她,再吃点吧 不了。梁冰不想扫兴,尽全力扯出一抹笑容安抚她,我们改天再吃。 燕雪舟用气音低低地冷哼了下,声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还想蹭人家几顿啊? 郑蔚率先反应过来他是在故意针对梁冰,原因不详,但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想越闹越大,所以只是沉默,并未作声。 梁冰克制住情绪,拿起包就要走。她坐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出去的必经之地是燕雪舟背后和邻桌的过道,空间不大,刚好有个人拿着酱料碗和骨碟起身,要去垃圾桶倒掉换新的。 那个男生不小心,脚下被凳子腿一绊,眼看着马上要摔倒,千钧一发之际 哎,小心! 梁冰抬手替燕雪舟挡住了即将浇下来的汤料,大部分泼在了她羽绒服的袖子上,还有少量顺着桌面木头的纹路淌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水泥地上,很快聚成一片黏腻的污秽。 对不起,对不起 在对方一叠声的道歉里,梁冰用余光瞟过燕雪舟脸上一闪而逝从厌恶转到困惑的表情。 其实,她可以不去挡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或许那个人手里的碗最后会掉在地上,又或许燕雪舟察觉后靠自己就能躲开,反正如果她冷眼旁观,或许会有许多不一样的结果。 而在她伸手的瞬间就杜绝了其他的可能性,这个人情燕雪舟必须欠她。 很卑鄙吧? 虽然可耻,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没有别的办法。 烫到了吗?关佳文拿着湿巾跑过来,紧张地给她擦拭衣服和手背。 梁冰忙说:没事,凉的。 关佳文可惜地说:洗不干净,不能要了。 梁冰看着袖子和衣襟雪白布料上那些不容忽视的巨大油渍,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北江的冬天太冷了,冷得让她窘迫,本来就没几件保暖的厚衣服,又报废了一件。早知道应该穿那件黑色的来,无论如何,处理以后还能勉强继续穿。 问题不大,我回去用洗洁精试试。她还在开玩笑,试图缓和气氛,或者去实验室找些氢氧化钠,你忘了,氢氧化钠能让油污水解,生成易溶于水的盐和醇,高中化学的内容。 还是别了。关佳文看一眼燕雪舟,没好气地说:免得被人家说你占学校便宜。 她拉起梁冰的手,我们走。 不欢而散。 剩下郑蔚收拾残局,桌上杯盏狼藉,周围人声鼎沸,他早没了继续吃的兴致,转而向罪魁祸首兴师问罪,什么情况啊大少爷,你以前不这样啊? 哪样? 郑蔚不惯着他,梗着脖子控诉,刻薄,莫名其妙。 继而一语中的,那个叫梁冰的女生,有什么特别的吗? 燕雪舟没回答他,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往外走。 回宿舍的路上,关佳文俨然完成了从燕雪舟迷妹到黑粉的蜕变,说他白白长了一张跨次元的美人面,没想到竟然是蛇蝎心肠,那么好看的脸,嘴怎么能那么毒呢? 发泄完情绪,还不忘理性分析问梁冰,你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不知道啊。梁冰叹口气,不破不立,现在看来必须要弄清楚,才有可能对症下药。 夜空阴沉昏暗,没有月色星光,满是看不清的阴云。梁冰并不为燕雪舟的看轻而恼怒或者悲哀,她在意的另有其事。 周一下午,梁冰结束了这学期一门选修课,考核方式是随堂测验,老师有意放水,题目很简单,她做完后自我感觉还不错。 晚饭前空出来两节课的时间,梁冰到实验室帮于左左的忙做文献综述。 刚进办公室,于左左就站了起来,兴冲冲地拉着她到桌前,指着椅子上那个硕大的硬纸包装袋,你快看,你快看,我到的时候就放这里了,谁给你送的啊? 梁冰垂眸,指尖滑过袋子里那件白色羽绒服,冰凉细腻的触感让她心里轻颤。 是燕雪舟送的,准确来说,应该是赔给她的。 这个人太邪性了,总是出其不意,不按常理出牌。回回见面,回回搅得她心绪不宁。 这个牌子很贵的,前段时间双十一搞活动我还在线上旗舰店看过差不多的款式,感觉我这辈子都穿不起。于左左揶揄着说:是不是有人在追你啊? 不是。梁冰否认完,也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拿起来放在了一旁。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1-12 代燕少爷给大家鞠躬道歉了~~~~ 第八章 假面 此后一连几天,梁冰都没能和燕雪舟打上照面。他是典型的夜猫子,经常晚上才来实验室,一直待到凌晨,和正常人的作息完全错开,根本见不着人。梁冰忙着上课和考试,直到元旦那天放假,学校在体育馆举办迎新晚会,声势浩大,听说从外面请了明星校友助阵,观众席一票难求。于左左一直在研究生院学生会外联部当干事,托关系多弄到两张票,分别给了梁冰和程朗每人一张。下午,程朗欲言又止,在实验室磨蹭半天,六点都没走,末了,还是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梁冰,你那张票能不能卖给我?我想带我女朋友一起去。梁冰本就兴致寥寥,二话没说就把票让给了程朗,左右无处可去,她便留在实验室上自习。夜色渐深,室内的暖气片烧得很热,梁冰却依然觉得心里冷飕飕的,又不想完全将窗户关闭,徒劳地捧着保温杯喝了几口水。她有些倦怠,思忖着要不然今天早点回宿舍睡觉吧,大过节的,关佳文和李昕应该都在外面放松,可还没动手收拾,就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我虽然不懂你们那生化实验,但我知道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做不出一样的数据就算了呗。语音通话开了外放,梁冰听着像是郑蔚的声音。别废话。这句是燕雪舟说的,没有声调起伏的漠然。你不会又要通宵吧?再这么点灯熬油下去,早晚猝死。梁冰抬眸,原来燕雪舟根本没把手机放在耳边,而是随意捏在手里走了进来。大概是本该空无一人的实验室竟然有人,和梁冰对视的一瞬间,他难免面露意外,然后拎着手机举到唇边,对着听筒说,门锁密码你知道,我今晚不回去,你直接进吧,挂了。梁冰看了眼时间,九点十分。燕雪舟当她不存在,一言不发地站在更衣柜前脱掉外套,换上做实验用的白大褂。梁冰把羽绒服的袋子原封不动拿出来,这是你的吧?燕雪舟语气淡淡,赔给你的。这太贵了,你拿去退了吧。吊牌剪了,没法退。梁冰蹙眉,坚持向前递了下,我不能要。燕雪舟耐心告罄,那你扔了。梁冰把袋子 第11章 此后一连几天,梁冰都没能和燕雪舟打上照面。 他是典型的夜猫子,经常晚上才来实验室,一直待到凌晨,和正常人的作息完全错开,根本见不着人。 梁冰忙着上课和考试,直到元旦那天放假,学校在体育馆举办迎新晚会,声势浩大,听说从外面请了明星校友助阵,观众席一票难求。 于左左一直在研究生院学生会外联部当干事,托关系多弄到两张票,分别给了梁冰和程朗每人一张。 下午,程朗欲言又止,在实验室磨蹭半天,六点都没走,末了,还是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梁冰,你那张票能不能卖给我?我想带我女朋友一起去。 梁冰本就兴致寥寥,二话没说就把票让给了程朗,左右无处可去,她便留在实验室上自习。 夜色渐深,室内的暖气片烧得很热,梁冰却依然觉得心里冷飕飕的,又不想完全将窗户关闭,徒劳地捧着保温杯喝了几口水。 她有些倦怠,思忖着要不然今天早点回宿舍睡觉吧,大过节的,关佳文和李昕应该都在外面放松,可还没动手收拾,就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 我虽然不懂你们那生化实验,但我知道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做不出一样的数据就算了呗。 语音通话开了外放,梁冰听着像是郑蔚的声音。 别废话。这句是燕雪舟说的,没有声调起伏的漠然。 你不会又要通宵吧?再这么点灯熬油下去,早晚猝死。 梁冰抬眸,原来燕雪舟根本没把手机放在耳边,而是随意捏在手里走了进来。 大概是本该空无一人的实验室竟然有人,和梁冰对视的一瞬间,他难免面露意外,然后拎着手机举到唇边,对着听筒说,门锁密码你知道,我今晚不回去,你直接进吧,挂了。 梁冰看了眼时间,九点十分。 燕雪舟当她不存在,一言不发地站在更衣柜前脱掉外套,换上做实验用的白大褂。 梁冰把羽绒服的袋子原封不动拿出来,这是你的吧? 燕雪舟语气淡淡,赔给你的。 这太贵了,你拿去退了吧。 吊牌剪了,没法退。 梁冰蹙眉,坚持向前递了下,我不能要。 燕雪舟耐心告罄,那你扔了。 梁冰把袋子往他桌子上一放,索性破罐子破摔,要扔你自己扔,反正我还给你了。 燕雪舟走过来,抬起手,缓缓将羽绒服重新推回到她的桌面。 梁冰抬眼,只见他冷冷地扯了下唇角,我不习惯欠别人的,尤其你这种人。 他在故意激她,杀人诛心,言下之意就是她必须收下,如果不收,可能以后会找他翻旧账,甚至对他挟恩相迫,梁冰抿抿唇,最终选择忍气吞声。 倒不是难过,哪里还有这么多感情供她挥霍,剩下的这点儿为数不多的热乎气儿,她一半给了沈恪,另一半还得留着,用来暖和自己,也用来伪装热情。 只是觉得没有头绪。 不知何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冬夜的雨水让气温降得更低。 实验楼正对着中央广场前面的水体,窗户开了条缝,湖面被风吹起泠泠水汽,在雨夜里居然有一种十分新鲜的味道。 远处体育馆笙歌迭起,灯火煌煌,处处热闹非凡,辞旧迎新的氛围感浓重,好看,但又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梁冰忽然想起自己没有带伞,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她垂着手倚靠在两人办公桌的连接处,像是处在过界的边缘。 梁冰低下眼帘,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燕雪舟反问的语气里带了点哂笑,怎么,你还怕被人讨厌啊? 一如既往不会对她好好说话。 不经意间,他们站的距离很近,但又好像都没有要撤开的意思。 梁冰神色淡漠,不紧不慢说:我只是怕被你讨厌。 你燕雪舟气结,烦躁地抿了下唇,别恶心我。 像是要通过恶作剧得逞,再次确认他的厌恶,梁冰垂下眼睫笑了下,接着长叹口气,很直白地望进他的眸子,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既然拐弯抹角没用,那不如摊开来说清楚,否则,他和她的关系将会持续陷入胶着,永远拉不动进度条。 燕雪舟站在原地看着梁冰,他次次看她,次次觉得不同。就像那天他在医院走廊徘徊,看着她明明挂着满脸谦卑的笑意送护士出门,却在对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收起了全部的伪装,变成一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更可怕的是,她对着病房门的玻璃反复调整,确认恢复成人畜无害老实人的样子后才重新走进病房。 假面之下,无人知晓她的真实情绪。 燕雪舟自小接受的教育是掌控他人,把握全局,战胜对手,而要对未知区域保持绝对谨慎,意外越多则代表风险越高。 譬如现在,梁冰又出其不意,不仅没退缩,反而选择主动向前一步试探他。 燕雪舟斜眼睨她,许岚住院时,我在医院见过你。 燕雪舟当时也去探病了? 梁冰从来没见他出现在病房里过,但她现在无暇深思这茬。燕雪舟知道许岚和秦毅的关系并不稀奇,进而猜到她怎么进入的实验室也顺理成章,可那又怎样? 梁冰丝毫不惧,目不转睛与他对视,所以呢?老师病了,学生出一份力照顾,她出手帮了个小忙,让我多个机会在实验室学习,有问题吗?没有利益输送,没有行贿受贿,所有程序清晰可查,合法合规。我承认我去医院陪护的目的不单纯,但我不觉得是什么不光彩的行为。 剑走偏锋的人何止她一个? 只是其他人最终没能成功罢了,真要查实,陶颖首当其冲。 梁冰不相信燕雪舟会天真到认为世界合该大同,人人都当洁白无瑕。 他的脸色沉下来,明亮的白炽灯光线里,她的双眸像是夜里伺机而动的枭鸟,瞳孔中透着无可名状的幽深。主动权明明掌握在他手里,怎么倒像是落了下风? 这感觉来的有点猝不及防,令燕雪舟一时半刻开不了口。 梁冰一鼓作气,试图乘胜追击,就因为我努力争取到了这个所有人都想要的名额,你就看不起我,处处针对我? 她讽笑了下,用他一贯的口吻问:大少爷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吗? 或许是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局促示弱的人竟会一反常态,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燕雪舟不禁失笑,但他迅速调整过来。 梁冰抬眼,只来得及看到他眉间带着的那一点笑意,很稀薄,紧接着就是他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重新找回场子,那天下雨,我在楼梯间抽烟,刚好听到了一通电话 燕雪舟低下脸稍稍靠近,呼吸间的热气简直要喷在她耳畔,低嘲道:好好想想,当时你说了什么? 梁冰悚然一惊,逼近的压迫感让她不自在地别开脸。 她几乎要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心更像是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渊洞急速下坠。 原来如此,只有一天下了雨,只能是那个雨天,她和周锡年在电话里发生争执时提到过燕雪舟的名字,竟然被当事人听到了。 实在是太荒谬了。 周锡年好心帮忙,托人给她在商场里找了个国庆兼职,没有中介克扣,一天到手能有差不多三百块,但她拒绝了,坚持要留在病房里陪护许岚。 电话讲到最后,周锡年有些生气,你就一定能保证这么做许教授会帮你进实验室吗?何况,你只是个大一新生,即便进了秦老师的课题组,也复刻不了沈恪的实验 总得要试试。人心难测,梁冰无法确定结果,但她没有其他路可走,不进实验室,我更接触不到燕雪舟。 见到他以后你想怎么做? 梁冰说得模棱两可,当然要先让他对我有个好印象 周锡年嗤笑一声,泼她冷水,燕雪舟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多少也听别人说过,要是这么做有用的话,我还会等到现在吗?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在玻璃窗上堆聚起丰盈的水汽。 梁冰伸出手指描摹上面映出的自己的脸,日复一日,朝夕相处,总会有机会的。 你这是在赌周锡年更气了,话说得也不好听,小冰,听我一句,越想赢的人越会输得一败涂地。 梁冰将简笔画中自己垂下的唇角画出上扬的弧度,随之扯动面皮,露出一个好似笑容的表情,最后说: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认。 第12章 原来,燕雪舟早就知道,怪不得雪夜那天,他会用那样审视的眼神看她。 任谁被当成猎物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一直以来的敌意和排斥都有了解释,对她独一份儿的无礼和冷漠也有了答案。 梁冰难免感到颓丧,她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似乎已经在遇到沈恪时用光了。 上天竟从未有一刻站她这边,当她沾沾自喜计划一切顺利时,冥冥之中,命运其实早就挖好了坑等着她跳。 以为占尽先机,无往不利,没想到对方拿的却是明牌,连带着她刚才的据理力争都可笑得像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垂死挣扎。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1-14 咳,请注意,听墙角只能得到一半的信息量~~接下来请欣赏我冰姐怎么逆风翻盘[冲] 第九章 偏差 燕雪舟深深看着梁冰发白的面色,许久,才泛起一个笑,看来是想起来了。梁冰被他盯得忍不住攥紧手指,心脏有不规则的鼓动,甚至嗓子发渴。她一直相信,只要保持足够冷静,就能若无其事地面对生活中遇到的每一场变故,但现在底牌都给他掀开了,她只觉无比难堪,再说什么都像是强词夺理。变成哑巴了?燕雪舟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直视她的眼睛。梁冰不答,燕雪舟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上前一步挡住她可能的去路,跑什么?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偷换概念,混淆视听,野心勃勃地袒露着欲望,和现在自知理亏的样子判若两人。燕雪舟越发凑近,抬起右手按在她靠着的桌面上,轻而易举将她笼罩住,梁冰耳根倏地红透,不由得后撤着上身想要逃离那片阴影,却被对手发觉,他的左手迅速补位按上另一边,俯身将她整个人圈住。梁冰腰后紧紧抵在桌沿,视野内全部是燕雪舟。他的个子太高了,两人只隔着不到半臂的距离,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她只能偏着脸不面对他的眼睛,四面八方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像是拔地而起的巨大漩涡叫嚣着要将她吞没。脸很热,手心发烫,连身体都好像在轻微发颤,不知是被拆穿后的窘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不明白,只是为陌生的反应而感到莫名恐慌,错乱地喘了几口粗气。这种即刻的生理反应是不可能凭借意志力伪装出来的,就像那天他在车上给她系安全带时她的规避,似假还真,燕雪舟嘲讽笑笑,垂眸看她,不是要钓我吗?光有心机可不够。梁冰蓦地一滞,无意识张了张嘴,啊?燕雪舟最烦她这副招牌似的满脸无辜的样子,让人分辨不清,他稍稍撤开一些距离,抬手掐了下眉心。禁锢和压迫感随之减弱,梁冰终于松了口气,还不忘分神观察对手,他像是有点困顿,又仿佛很不屑,闭了下眼睛,短促而轻微地低叹着自语,算我倒霉,被你盯上。不对!梁冰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反应过来燕雪舟应该是想岔了,因为他不可能听到电话那头周锡年说了什么,只可能听到她说的不进 燕雪舟深深看着梁冰发白的面色,许久,才泛起一个笑,看来是想起来了。 梁冰被他盯得忍不住攥紧手指,心脏有不规则的鼓动,甚至嗓子发渴。 她一直相信,只要保持足够冷静,就能若无其事地面对生活中遇到的每一场变故,但现在底牌都给他掀开了,她只觉无比难堪,再说什么都像是强词夺理。 变成哑巴了?燕雪舟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直视她的眼睛。 梁冰不答,燕雪舟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上前一步挡住她可能的去路,跑什么?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偷换概念,混淆视听,野心勃勃地袒露着欲望,和现在自知理亏的样子判若两人。 燕雪舟越发凑近,抬起右手按在她靠着的桌面上,轻而易举将她笼罩住,梁冰耳根倏地红透,不由得后撤着上身想要逃离那片阴影,却被对手发觉,他的左手迅速补位按上另一边,俯身将她整个人圈住。 梁冰腰后紧紧抵在桌沿,视野内全部是燕雪舟。 他的个子太高了,两人只隔着不到半臂的距离,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她只能偏着脸不面对他的眼睛,四面八方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像是拔地而起的巨大漩涡叫嚣着要将她吞没。 脸很热,手心发烫,连身体都好像在轻微发颤,不知是被拆穿后的窘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不明白,只是为陌生的反应而感到莫名恐慌,错乱地喘了几口粗气。 这种即刻的生理反应是不可能凭借意志力伪装出来的,就像那天他在车上给她系安全带时她的规避,似假还真,燕雪舟嘲讽笑笑,垂眸看她,不是要钓我吗?光有心机可不够。 梁冰蓦地一滞,无意识张了张嘴,啊? 燕雪舟最烦她这副招牌似的满脸无辜的样子,让人分辨不清,他稍稍撤开一些距离,抬手掐了下眉心。 禁锢和压迫感随之减弱,梁冰终于松了口气,还不忘分神观察对手,他像是有点困顿,又仿佛很不屑,闭了下眼睛,短促而轻微地低叹着自语,算我倒霉,被你盯上。 不对! 梁冰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反应过来燕雪舟应该是想岔了,因为他不可能听到电话那头周锡年说了什么,只可能听到她说的 不进实验室,我更接触不到燕雪舟。 当然要先让他对我有个好印象 日复一日,朝夕相处,总会有机会的。 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认。 这些话连起来,完全可以理解为她处心积虑进实验室的目的就是为了追求燕雪舟换了旁人可能还会考虑是否自作多情,但学校里追燕雪舟的人实在是多如过江之鲫,他会这么想合情合理。 他先给她定了罪,所以才会在知道误会她送薄荷写卡片后,没有表现出任何歉疚。 但她并不是要追他,衣食不愁心无挂碍的人才有资格谈感情,那些儿女情长,和她要做的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梁冰心下百转千回,虽然出了意料之外的偏差,但好在没彻底结束,她还有机会继续下去。 想清楚后,她很快垂下眼去,声音也低,你想怎么样? 这话是她身处劣势走投无路时对他的试探,燕雪舟肯定心知肚明,梁冰本以为他会把球重新踢回来或者干脆说出更难听的话来羞辱她,却没想到他只静了片刻,再开口的语气既没有讥讽,也不显轻慢,要么离我远点,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要么 他停顿住,唇畔带上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拿出追人的诚意来。 梁冰心里惊跳,这怎么会是一道选择题,不过是更加高明的推拉罢了。 她还没傻到认为燕雪舟突然斯得哥尔摩综合症发作对她有了好感,想要给个机会和她发展成恋人,他说这话,更有可能是为了耍她玩儿,好让她吃点教训长个记性,算是小惩大诫,以他的性子绝对做得出来。 可是,她还不能跟他撕破脸,更不能就此远离他,至少现在不行。 龃龉已生,骑虎难下,似乎别无他法,只能将错就错。 总归同样是要讨好他,梁冰决定默认燕雪舟的误会,反正他只是在耍她,又不可能真跟她谈恋爱。 怎么样才算有诚意?梁冰问这句话只是想表明态度,没想到燕雪舟短瞬一怔,竟然真的给出了答案,首先,人要随叫随到,消息秒回。 还记着没通过他好友申请验证的仇呢,梁冰默了默,还是解释了句,那天晚上我真的睡着了,不是故意吊着你。 谁知道呢?燕雪舟淡淡笑了,在我面前,你的信用值是负数。 如同差等生表决心一般,梁冰老实巴交地说:我会努力给自己加分的。 燕雪舟轻啧了下,不置可否,瞟了眼挂钟上的时间,像是懒得再搭理她,步履匆匆朝操作间走去。 梁冰从于左左那里听说燕雪舟最近一直在做验证实验,好像是因为秦毅有篇参加今年高峰论坛的论文数据出了问题,被委员会里一个大佬质疑学术造假,而这组数据是燕雪舟做的。 很有可能是人祸,学术圈的交际壁垒比一般圈子更高,不同派系之间倾轧,权斗,相互使绊子不在话下。 秦毅虽然第一时间提请了重审,但报告里需要完整的证据链互相印证,生化实验的样本有效期通常非常短暂,不仅每次都得重新准备,还有可能做上百次都出不来期望值。 郑蔚说的那句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虽然是哲学观点,不能和科学的可验证性混为一谈,但真想要完全复刻一组实验数据也是难如登天。 其实梁冰很想跟燕雪舟讨论一下诸如此类的实验,可说得浅了怕他嫌浪费时间,说得深了自己水平达不到,又露怯。 第13章 但无论如何,今晚都不是个好时机。 窗外的雨小了许多,梁冰慢吞吞地背着包走下楼,冷风吹到小腿处,她不由自主哆嗦了下。 梁冰扣上外套的帽子,一路小跑到宿舍楼,却发现非但没能热乎起来,反而猛地打了一个毫无征兆的喷嚏,连眼泪都出来了。 新年第二天,梁冰感冒了。 最近天气不好,流感严重,校医院输液区人满为患。实验室群里早就发了消息,明面上说是不让带病搞科研,其实是怕交叉感染。 梁冰不由得庆幸,这下子至少有个合理的借口,暂时不用面对燕雪舟了,虽然昨晚好歹算是糊弄了过去,但她还没厚脸皮到像以前一样坦然自若。 这学期的主要课程基本结束,还能有充足的时间留在宿舍休息。 看来她摊上的也不全都是坏事。 梁冰吃了药,昏睡了整个上午,醒来时萎靡不振的精神头儿已经恢复了大半。 下午有两节专业基础课《有机化学》,因为许岚中间住院休养停了三周,所以顺延推迟到现在。 必修课,学分高,课时长,理论和实践加起来排了整整两个学期,加之历年来挂科率居高不下,几乎没人敢逃课。 许岚让学习委员通知大家,今天会带着复习一遍重点,关佳文一早就去教室占了前排的两个位置,让梁冰不要着急,踩着点儿来就行。 也正因为如此,梁冰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遇到了准时来上课的许岚。 她穿了件灰色的羊绒大衣,领间露出里面深紫色的套装,严格的尺寸,绝佳的版型,一流的质感,手中拎着一只大象灰的名牌皮包,细高跟鞋,气场强大,却并不让人觉得颐指气使。 通身没有佩戴珠宝,但学识是女人一生最好的点缀。 腹有诗书气自华。 许岚面上神情一贯平静温和,尤其见到冲她微微鞠躬打招呼的梁冰后,脸上立刻挂上了一丝放松又和蔼的笑,熟稔道:快上课了,进去吧。 梁冰在关佳文身旁落座,掏出课本和笔记。 许教授真是美得很大气,特别像一个女演员,不是长相,就是气质,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反正是一个著名导演的老婆。关佳文以手支颐,顺势慨叹,我要是许教授的前夫,打死都不会离婚的。 梁冰没接话,她一直觉得许岚的圈子非常干净,像她常年吃的早餐那样,咖啡,全麦面包和水煮蛋,住院时也不过是将咖啡换成了温水。许岚没有经营任何乱七八糟旁枝末节的关系,要不然根本轮不到她去陪护。 或许,对于许岚而言,婚姻从来都不是必需品,自然不可能因为前夫的死缠烂打就改变主意。 而这些不该成为任何人的谈资,梁冰转而问起关佳文别的话题,你昨天那么晚才回来,跟谁去约会啦? 关佳文脸颊可疑地染上绯红,嘴硬说:我就是去参加吉他社的活动。 梁冰了然道:哦,和郑蔚学长约会啊 关佳文不好意思了,瞪她一眼,梁冰你学坏了! 上课铃声响起来,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梁冰笑笑,不再逗她,翻开课本开始专心听讲。 小课间,许岚在多媒体投影上调出自己的邮箱,再次重申,有什么课堂上没解决的专业问题,课下都可以给我发邮件。考试时间排出来后我会上传到教务处的网站,大家自行下载浏览。 梁冰看着讲台上沉静温婉却难掩突出气质的人,突然回想起昨夜和燕雪舟的对峙来。 燕雪舟去医院探望过许岚,并且很可能不止一次,否则他不会对她的行踪和所作所为了如指掌,更不会那么碰巧听到她的电话。 而她却从未见燕雪舟出现在病房过,说明他一直待在暗处,这不正常。 到底是为什么呢? 梁冰指间飞速转着黑色的水性笔,弄清楚这点,说不定可以成为改善她和燕雪舟关系的突破口。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1-16 燕:是的,我过程全错,但没关系,结果全对就行 第十章 诚意 接下来一连几天,梁冰都没有见到燕雪舟。思路往往很容易捕捉,解决问题的过程却总是极其曲折,根本没有所谓柳暗花明,更多是走着走着就没路了。梁冰第一时间问过周锡年,他完全不知道燕雪舟和许岚之间能存在什么勾连,还说她应该是想多了,这样会把事情越弄越复杂。寒假即将来临,届时可能就更见不到人了。梁冰的心口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直到l大新年的第一个盛事,一年一度的科技嘉年华隆重拉开帷幕。这次活动采取的是结对子的形式,校内教授纷纷动用人脉资源邀请社会名流来撑场面,各路人马大显神通,明德大礼堂前日日门庭若市。周日晚上是化学院压轴的最后一场讲座,主讲人是秦毅的学生,唐仞博士。梁冰提前问过关佳文要不要去听,可她明显不感兴趣,时间长不长啊?我高数还挺危险的,想再复习一下。李昕刚好从外面回来,就一个晚上而已,临时抱佛脚能有多大用?反正我要去。关佳文没搭理她,转眸对梁冰说:我就不去了,才上大一,去了也听不懂,听不懂我又要犯困。梁冰点点头,嗯,其实我也一样,但还是要去帮忙的。按分配,梁冰承担了一些会务方面的琐碎工作,开场前,她再次确认过桌签摆放无误,和统筹的林眉打过招呼,才从台上走下来。周锡年提前留了礼堂中间的两个位置,和梁冰并肩坐在一起。会场声音嘈杂,他附到她耳边,详尽介绍唐仞,唐总原本在国内首屈一指的化工企业二级公司当一把手,调回北江时刚好赶上硕博扩招,申请了秦老师的博士,去年才刚毕业,社会关系很硬,我现在的实习岗就是他帮忙安排的。梁冰知道周锡年的重心根本不在科研上头,他读研只是单纯为提升学历,给以后职场的晋升增加筹码而已。去年才毕业,那他跟我哥也算是同门了?梁冰随意发散着问,她好像从来没听沈恪提过这个人的名字。尽管梁冰已经尽量克制,不总去回想关于沈恪的一切,但毕竟身处他曾经所在的环境里,就像有一根钢针杵在心底最深处时不时戳一下。嫡亲师 接下来一连几天,梁冰都没有见到燕雪舟。 思路往往很容易捕捉,解决问题的过程却总是极其曲折,根本没有所谓柳暗花明,更多是走着走着就没路了。 梁冰第一时间问过周锡年,他完全不知道燕雪舟和许岚之间能存在什么勾连,还说她应该是想多了,这样会把事情越弄越复杂。 寒假即将来临,届时可能就更见不到人了。梁冰的心口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直到l大新年的第一个盛事,一年一度的科技嘉年华隆重拉开帷幕。 这次活动采取的是结对子的形式,校内教授纷纷动用人脉资源邀请社会名流来撑场面,各路人马大显神通,明德大礼堂前日日门庭若市。 周日晚上是化学院压轴的最后一场讲座,主讲人是秦毅的学生,唐仞博士。 梁冰提前问过关佳文要不要去听,可她明显不感兴趣,时间长不长啊?我高数还挺危险的,想再复习一下。 李昕刚好从外面回来,就一个晚上而已,临时抱佛脚能有多大用?反正我要去。 关佳文没搭理她,转眸对梁冰说:我就不去了,才上大一,去了也听不懂,听不懂我又要犯困。 梁冰点点头,嗯,其实我也一样,但还是要去帮忙的。 按分配,梁冰承担了一些会务方面的琐碎工作,开场前,她再次确认过桌签摆放无误,和统筹的林眉打过招呼,才从台上走下来。 周锡年提前留了礼堂中间的两个位置,和梁冰并肩坐在一起。 会场声音嘈杂,他附到她耳边,详尽介绍唐仞,唐总原本在国内首屈一指的化工企业二级公司当一把手,调回北江时刚好赶上硕博扩招,申请了秦老师的博士,去年才刚毕业,社会关系很硬,我现在的实习岗就是他帮忙安排的。 梁冰知道周锡年的重心根本不在科研上头,他读研只是单纯为提升学历,给以后职场的晋升增加筹码而已。 去年才毕业,那他跟我哥也算是同门了?梁冰随意发散着问,她好像从来没听沈恪提过这个人的名字。 尽管梁冰已经尽量克制,不总去回想关于沈恪的一切,但毕竟身处他曾经所在的环境里,就像有一根钢针杵在心底最深处时不时戳一下。 嫡亲师兄弟。周锡年偏过脸,凑近回答她,连研究方向都一样。 硕博人才培养,越往上走专业分得越细,研究方向一样的话,他们应该会经常在一起开组会,做项目,参加同一个课题才对。 第14章 秦毅的行政职务是实验室的主管领导,国内这类科研机构内部都是扁平化管理,实行项目制,里面的所有人虽然平时都互相称呼师兄师姐,但交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只有秦毅挂名指导并在各个环节签字审核的硕博们才算是真正的师出同门。 像林眉和唐仞,于左左以及沈恪都是他的学生,程朗的导师则另有其人,至于燕雪舟,本科生的自由度就更高了,参与的课题多到数不清。 梁冰若有所思,正想再问些什么,就看到燕雪舟正从礼堂侧门走进来,碰巧,他也看见了她,眼光碰在一起,她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 此刻临近开场,他已经算是来得很晚了,但前排陶颖旁边的座位还空着,她热情地朝燕雪舟招手示意,明显就是给他占的,梁冰本以为他会过去坐,却不知为何,燕雪舟最终只是随意在后排角落找了个位置。 周锡年察觉,再次凑近问她,怎么样了? 梁冰知道他问的是燕雪舟,照实说:正在想办法。 他很难搞,是吧?周锡年有意无意朝后面看。 梁冰没答,看到秦毅亲自将主讲人引至台上,便跟着大家一起作势鼓掌。 唐仞四十出头,非常擅长把控讲座节奏,幽默风趣的同时带着点志得意满的优越感,偶尔穿插几句网络流行梗,逗得满堂大笑,气氛热烈活跃。 如果关佳文来听这场,肯定不会像上次听院士讲座那样半小时不到就开始昏昏欲睡。 吃快餐虽然管饱,也好吃,但实在没什么太大的意思,梁冰找机会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出门时,眸光扫过燕雪舟所在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他早已不知所踪。 明德大礼堂是历史沿革超过百年的建筑文物,黄墙绿瓦,海棠玻璃,隔三步垂挂一幅名人名言。 夜里温度低,走廊上半开的窗户都结了一层冰花。 外面正对着一片梅林,残雪压在树枝上,在灯下泛着剔透的光,深呼吸一口仿佛能闻到空气里凌冽的香气。 梁冰洗完手出来,听到廊下拐角处传来人声 我不光今天没时间,明天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不管是谁给你我的电话,不要再打了,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心中一凛,是燕雪舟在接电话,语气倒是如出一辙的直白冷硬,但声音和平时不大一样,低沉中夹杂着喑哑的鼻音。 梁冰正踌躇是否要继续往前走,就见燕雪舟已经从梅林那边转了进来,在黑色高领毛衣的映衬下,他的皮肤显得格外白,刚才远处一瞥时不觉得,现在近看,才发觉他应该是病了,恹恹的,一副疲倦委顿的样子。 她往旁边让了下,好声好气地问:你还要回去听吗? 我没那么闲。燕雪舟看了她一会儿,轻轻挑眉,不像你,听讲座还能一心二用,跟人聊得火热。 你说锡年哥吗?梁冰当然能听出他情绪不虞,但上次毕竟刚表过态要努力给自己加分,所以不想太过冷场,他是我老乡,在化工学院读研二。 没兴趣知道。语气冷飕飕硬邦邦的,甚至带了一丝嫌弃lvz。 梁冰不再接话,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宗旨,低下眼轻声问:你是感冒了吗? 燕雪舟很烦地皱起眉,关你什么事? 最近学校里有很多人得流感,元旦第二天一大早我也有一点症状,吃药以后很快就好了 原来是你传染给我的。燕雪舟寒声打断她。 ? 梁冰本来还存着好心想说,她买的药还没吃完,要不要去宿舍拿来给他。 元旦那天晚上,实验室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燕雪舟垂眸打量她,越说越理直气壮,不是你还会是谁? 梁冰拧着眉头,准备接下这口锅,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小冰 随着梁冰转身的动作,周锡年看清楚了她面前站着的人,眼神一黯,又迅速恢复平静,你在这儿呢?怎么不回消息,让我好找。 我刚才没看手机。梁冰解释完问:是有什么事吗? 周锡年几步走到近前,完全无视燕雪舟的存在,自顾自地说:讲座快结束了,待会儿我想介绍你和唐总认识一下,之前跟他提过的。 梁冰知道周锡年是好心要给她铺路,人情社会,以后不管是找实习工作还是继续深造,光靠埋头苦读是不够的。沈恪从前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在交际上几乎捉襟见肘,故而总是显得和周遭格格不入。 燕雪舟嘲讽地冷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话的指向性属实明显,周锡年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礼堂内再次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他抬手轻轻推了下梁冰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快要来不及了,我们走吧。 梁冰不好驳他的面子,没再看燕雪舟的脸色,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讲座结束之后,唐仞还安排了其他后续节目,无非是娱乐放松方面的,周锡年自然是要跟去的,梁冰则推拒有事回了宿舍。 她半夜醒来,鬼使神差地摸到手机,凌晨三点整,微信里面静静躺着一条未读消息,是燕雪舟三分钟前发的 「这就是你的诚意?」 次日,阴云散尽,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 给秦毅做数据复刻这段时间,燕雪舟的作息全面混乱,几乎没怎么睡过觉,即便勉强睡着,质量也奇差。 下午好不容易有了丁点儿睡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却很快被一遍又一遍的门铃声吵醒。 意识清醒的瞬间,头疼也像闪电撕裂夜空一样接踵而至。 门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 实在没办法,燕雪舟从沙发上坐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没好气问:谁? 是我,梁冰。 第十一章 推拉 滴滴两下提示音过后,密码锁应声打开。燕雪舟身上宽松的衣裤有些凌乱,额前的头发微卷,垂散下来,还带着些潮气,应该是洗完没吹干,不修边幅的样子轻易显出疲态来。梁冰看他抬了抬眼皮,上下扫视自己一遍,问:你怎么来了?送药。她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片剂,顺着他昨晚的指控说:如果真是我传染给你的,那应该是同一种病毒,肯定药到病除。都说人生病的时候,情绪和感情通常很脆弱,更容易被趁虚而入,但眼前的人拉着脸,垂着眼,目光晦暗不明,根本不像是能让她轻易得逞的样子。想了想,梁冰加了句,是郑蔚学长给我的地址。来之前,她给燕雪舟打过电话,但是他关机了,她一向是行动派,就这么先来了,给楼下保安看了学生证,扫码做完访客登记才进来的。却没想到上楼按了半天门铃都无人应答,打算放弃前,她给郑蔚发消息,对方却直接发来了门锁密码,紧接着打了语音通话过来,说是担心燕雪舟一个人在里面万一昏倒了没人管怎么办,让她务必进去看看,言辞恳切,像是预见到即将发生猝死惨案。可她还没来得及输入密码,燕雪舟冷冰冰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应该是被吵醒了饱受失眠痛苦折磨的人补觉时被她狂按门铃打扰,门开以后,梁冰肉眼可见燕雪舟的起床气有多严重,可事已至此,她只好讪讪笑了下。那我走?进来吧。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空气有一瞬的静止,燕雪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径自转身进屋,这种情况下,梁冰肯定不能一走了之,权当自己没说过,连忙识相地跟了上去。外面是晴天,但客厅整面落地玻璃窗此刻拉着一层遮光帘,光线不免有些暗淡,站在门边望过去,木质调的装修,所有物品一尘不染,除了沙发其他地方都非常整洁干净,显而易见有保洁定期做清扫。玄关处只剩一双男士拖鞋,梁冰推测应该是郑蔚的,她没细问,脱掉鞋子直接穿袜子走进来。反正烧了地暖,温度足够高。燕雪舟拉开冰箱门,取出两瓶纯净水,一瓶放 滴滴两下提示音过后,密码锁应声打开。 燕雪舟身上宽松的衣裤有些凌乱,额前的头发微卷,垂散下来,还带着些潮气,应该是洗完没吹干,不修边幅的样子轻易显出疲态来。 梁冰看他抬了抬眼皮,上下扫视自己一遍,问:你怎么来了? 送药。她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片剂,顺着他昨晚的指控说:如果真是我传染给你的,那应该是同一种病毒,肯定药到病除。 都说人生病的时候,情绪和感情通常很脆弱,更容易被趁虚而入,但眼前的人拉着脸,垂着眼,目光晦暗不明,根本不像是能让她轻易得逞的样子。 第15章 想了想,梁冰加了句,是郑蔚学长给我的地址。 来之前,她给燕雪舟打过电话,但是他关机了,她一向是行动派,就这么先来了,给楼下保安看了学生证,扫码做完访客登记才进来的。 却没想到上楼按了半天门铃都无人应答,打算放弃前,她给郑蔚发消息,对方却直接发来了门锁密码,紧接着打了语音通话过来,说是担心燕雪舟一个人在里面万一昏倒了没人管怎么办,让她务必进去看看,言辞恳切,像是预见到即将发生猝死惨案。 可她还没来得及输入密码,燕雪舟冷冰冰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应该是被吵醒了 饱受失眠痛苦折磨的人补觉时被她狂按门铃打扰,门开以后,梁冰肉眼可见燕雪舟的起床气有多严重,可事已至此,她只好讪讪笑了下。 那我走? 进来吧。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空气有一瞬的静止,燕雪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径自转身进屋,这种情况下,梁冰肯定不能一走了之,权当自己没说过,连忙识相地跟了上去。 外面是晴天,但客厅整面落地玻璃窗此刻拉着一层遮光帘,光线不免有些暗淡,站在门边望过去,木质调的装修,所有物品一尘不染,除了沙发其他地方都非常整洁干净,显而易见有保洁定期做清扫。 玄关处只剩一双男士拖鞋,梁冰推测应该是郑蔚的,她没细问,脱掉鞋子直接穿袜子走进来。 反正烧了地暖,温度足够高。 燕雪舟拉开冰箱门,取出两瓶纯净水,一瓶放在餐桌上,一瓶拧开喝了一口,垂眸问:你拿的什么东西? 我煮的粥。梁冰手里拎着一个老式的不锈钢保温饭桶,看上去颇有些寒酸的年代感,胜在实用,性价比高。 宿舍里有规定不能使用大功率电器,但关佳文有个用来煮泡面的小锅,平时藏在柜子里,偶尔偷偷拿出来用,梁冰专门管她借的,不过,这些事燕雪舟应该不关心。 你家里有碗筷吗?梁冰站在餐桌前抬眼逡巡一圈,厨房是开放式的格局,面积不大,看不出一丝烟火气。 果不其然,燕雪舟说:没有。 那就直接用这个吃保温桶最外面的盖子可以拧开当个小碗,顶部卡着勺子,怕他介意,梁冰解释了句,是新买的,没人用过。 她将折叠勺展开,递到他手边,这个药不能空腹吃,垫两口吧。 金黄色的小米粥煮得稠稠的,米油厚实,最上面已经结了浓浓的一层粥皮,倒出来还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连空气中都似乎漂浮着一丝清甜的雾气。 燕雪舟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舀起一勺送进嘴里,绵软细滑,清淡香糯,温度和甜度都恰到好处,他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从喉咙一路熨帖舒服到胃。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梁冰主动找话题开启闲谈,随意道:我煮的时候加了一点红枣,补气的,怕口感不好,都挑出去了,吃起来会有点甜味对吧?其实加点南瓜红薯山药之类的也好吃,但宿舍里材料有限 我山药过敏。 啊?梁冰有些不明所以,忖度着说:哦,那我下次再做的话记得不放。 燕雪舟淡淡嗯了一声。 眼看他面前的小米粥见底,梁冰适时问:还要吗? 见他没拒绝,她起身把保温桶打开,将剩下的都倒了出来,又觉得量似乎有点多,吃不完可以倒掉。 燕雪舟不置可否。 梁冰想着他平时不开火,便说:学校附近有家做小菜面的馆子,挺干净的,老板是我们那边的人,面条都是当天手擀的,也做外卖,离这里不远,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可以试试。 不爱吃面条。 印象中他对吃饭这件事的态度好像一直很消极,梁冰耐心十足地问:那你喜欢吃什么? 燕雪舟左手虚握成拳拄着太阳穴,一边看她,一边用勺子搅着粥,语调很慢地啧了声,不一定,看心情。 梁冰腹诽他娇气,但没敢说出口。 不管是心情好还是真饿了,看他把一桶粥全吃完,梁冰将药片推了过去,一次一片,一天两次。吃完药你好好睡一觉。还不忘道歉,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 燕雪舟没听见似的,直接抠了两片药出来,塞进嘴里,拧开瓶盖送服下去。 梁冰看不惯,忍不住责备了句,你当是在吃糖吗,想吃多少吃多少?药吃过量可能会肝损伤的。 死不了。燕雪舟浑不在意,又喝了口冰水。 梁冰温声劝他,这种天气,还是喝热水比较好。 燕雪舟不理会她,起身朝着沙发走。 梁冰不知道像燕雪舟这样看起来什么都不缺的人为什么总是不高兴,成天发脾气,还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毕竟他出生的起点已经是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终点了,纸醉金迷声色犬马还不好吗? 想了一圈没有答案,她只得说服自己,他的性子本来就很古怪,搞不懂也正常。 天光渐暗,外头起了风,沿着没关紧的窗缝嗖嗖地吹哨子。 你休息吧,我把饭盒刷干净就走了。梁冰站在洗手池前,自然而然地说:下周要考《有机化学》,我还没复习好呢,听说许教授阅卷特别严格,挂科率很高 燕雪舟的脚步一顿,却没搭理她,兀自把自己砸进沙发躺下,一手垂在地面,一手翻过来搭在额前,闭上眼睛。 梁冰心里暗叹,他不肯接话,她就没办法继续下去。 等全部收拾完毕,她走到燕雪舟身边,蹲下身去将大半跌落在地毯上的薄被捡起来,盖在他身上。 室内没有开灯,他躺在那里,像是陷在一团昏暗的阴影中。 燕雪舟被惊动,睁开眼看她,还没走? 马上就走。梁冰关心地问:你是头疼吗? 没有回应,她也不气馁,身体最重要,不要总是熬夜做实验,大三这学期的课程应该已经考完了吧,还要复习吗? 其实是明知故问,于左左那里有每个人报备的日程表,梁冰看过,燕雪舟上周五就考完了本学期所有课程,开始进入寒假状态。 他不耐烦时讲话总是很难听,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脑子不好使? 她抿抿唇,刻意放软了语气,不是我一个人说难呀,大家都在抱怨《有机化学》结课太晚了,紧接着就是考试,复习时间根本不够用。 静了静,她继续问:你读大一时也是许教授代这门课吗? 不是。燕雪舟烦躁地闭上眼睛。 梁冰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要去医院探望她? 她提前预设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可能会说曾经和她有过交集,毕竟学校里各种赛事和活动经年不断,也可能会避而不谈 跟你有关系吗?似是终于烦不胜烦,他突然按着沙发坐直了身体,声音沉哑,你到底想做什么? 梁冰吓了一跳,腿酸迫使她直接坐在了地毯上。 看吧,他不想说的事,任谁也勉强不了。 我就是她仰起脸,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声音低下来,把那句到嘴边的随便问问变成了想关心你而已。 她自然懂得此话一出意味着什么,她纯粹想要通过窥探他的隐私进而拉近两人关系的行为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沾惹上了所谓的诚意,尽管违背了她的初衷,但直觉上会奏效。 燕雪舟果然一怔,低下眼看着她,却没再说出不好听的来。 他虽然看起来软硬不吃,让人摸不准,但梁冰盘算过,顺毛撸的胜率还是远远大于硬碰硬的,于是她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变策略,索性以退为进,半真半假地打明牌:我后来想想,既然你去了医院好多次,但又从没进过病房,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她没有避讳他的目光,眼睛里有探究,也有迟疑,甚至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燕雪舟眸底一片意味不明的幽暗,他一向边界感极强,换了旁人早就撵出去了,他不明白,可他必须承认,他并不排斥她的入侵,甚至是别有用心的靠近。也许是头痛让他的思维变得混沌不清,也许流感病毒太凶猛让他变得脆弱,他觉得喉咙发干可他还在嘴硬,你想多了。 梁冰再接再励,更加善解人意,没关系的,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但如果你想找个人聊聊,我随时都在。 第16章 她并没有一味顺着他,却不施压,也留足了空间。 就当是在演练,把他当成实验样本,终有一天,等时机成熟,她要把真正想问的问出口,还要确保他一定会照实回答。 不必急在一时。 她站起来,微微弯腰与他告别,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 即便燕雪舟真的不肯说也没关系,她还有别的办法,开局不利,梁冰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只求不要变得更加糟糕。 但就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梁冰听到燕雪舟说,她是我妈 第十二章 失算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梁冰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这样撕开他小心掩饰的伤疤,后果她能承担得起吗?夜幕悄然降临,窗外风声呼啸,城市灯海绵延。屋内没有开灯,梁冰看燕雪舟也没有要开的意思。生物学上的而已。他的身体大半都笼罩在黑暗里,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他们离婚二十年了。算起来,应该是燕雪舟刚出生没多久发生的事。梁冰想起在医院陪护需要签字时从来都是许岚自己签,也没听她提过有孩子,不是说血缘是人世间最深的羁绊吗?思及此,又恍然生出一些和他同病相怜的错觉来。站着显得太过居高临下,梁冰迟疑片刻,在燕雪舟旁边的位置侧身坐了下来,许教授不知道你在这里上大学吗?知道又怎么样?他抬起手虚虚地捂了下额,后仰着将头抵在沙发靠背,冷嗤道:就算是在校园里迎面碰上,她也只会当做不认识我。描述太过具体,梁冰毫不怀疑曾经发生过类似的场景,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干涩讽刺的声音,她跟你一样梁冰不明所以地蹙眉,下意识问了句,什么?他侧过脸去,留下一句轻声的调笑,很会装。是吗?梁冰没惯着他,阴阳怪气地说:如果一个人从我认识她开始就一直谦虚有礼,待人平等尊重,而另外一个人总是讲话很难听,整天发不完的脾气,就算前者是装模作样,我也更愿意跟她交往。燕雪舟冷眼睨她,骂谁呢?梁冰表面认怂,打个比方而已,请勿对号入座。你再骂?梁冰低下头不作声了。少了交谈声,屋内重新安静下来。燕雪舟维持着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靠在那里,额角有些许明显的汗意,呼吸缓慢,看起来像是发烧了。他的悄无声息让梁冰心中不安,她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还醒着。于是,梁冰打算起身离开前多问了一嘴:你家里有体温计吗?没有。嗓音又低又哑。她谨慎地再问:你是不是发烧了?他又有些烦了,不知道。她犹豫再三,絮絮安排,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梁冰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这样撕开他小心掩饰的伤疤,后果她能承担得起吗? 夜幕悄然降临,窗外风声呼啸,城市灯海绵延。 屋内没有开灯,梁冰看燕雪舟也没有要开的意思。 生物学上的而已。他的身体大半都笼罩在黑暗里,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他们离婚二十年了。 算起来,应该是燕雪舟刚出生没多久发生的事。梁冰想起在医院陪护需要签字时从来都是许岚自己签,也没听她提过有孩子,不是说血缘是人世间最深的羁绊吗?思及此,又恍然生出一些和他同病相怜的错觉来。 站着显得太过居高临下,梁冰迟疑片刻,在燕雪舟旁边的位置侧身坐了下来,许教授不知道你在这里上大学吗? 知道又怎么样?他抬起手虚虚地捂了下额,后仰着将头抵在沙发靠背,冷嗤道:就算是在校园里迎面碰上,她也只会当做不认识我。 描述太过具体,梁冰毫不怀疑曾经发生过类似的场景,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干涩讽刺的声音,她跟你一样 梁冰不明所以地蹙眉,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他侧过脸去,留下一句轻声的调笑,很会装。 是吗?梁冰没惯着他,阴阳怪气地说:如果一个人从我认识她开始就一直谦虚有礼,待人平等尊重,而另外一个人总是讲话很难听,整天发不完的脾气,就算前者是装模作样,我也更愿意跟她交往。 燕雪舟冷眼睨她,骂谁呢? 梁冰表面认怂,打个比方而已,请勿对号入座。 你再骂? 梁冰低下头不作声了。 少了交谈声,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燕雪舟维持着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靠在那里,额角有些许明显的汗意,呼吸缓慢,看起来像是发烧了。 他的悄无声息让梁冰心中不安,她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还醒着。 于是,梁冰打算起身离开前多问了一嘴:你家里有体温计吗? 没有。嗓音又低又哑。 她谨慎地再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又有些烦了,不知道。 她犹豫再三,絮絮安排,你别睡沙发了,去卧室盖上厚被子,可以发发汗。 用不着。气声轻飘飘的,像是一道烟。 没来得及细想,鬼使神差般,梁冰往前探着身子,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试探了下,虽然有些潮热,但是还好,不算太烫。 陌生的触感让燕雪舟睁开眼睛,看她的眼神带上无可名状的觊觎和欲望,她反应过来,无措地迅速收回手。 四目相对,两人的气息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将他们紧紧缠绕裹挟。 他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她,像俯视自己的猎物。 梁冰心里一紧,燕雪舟忽然伸出手,勾过她的后颈,在她唇上重重地印下一个吻。 脑子轰然一热,梁冰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连皮肤毛孔都被点燃,绵延成一片尖叫着的火原。 他却没再给她喘息的时间,气息炽热,唇舌湿润,他一边捧着她的脸吻她,一边犹有余刃地将指腹捻在她红透的耳垂不重不轻地揉磨,迅速带起她大腿根一阵阵微弱却不容忽视的酥麻感。 梁冰只觉得头昏脑涨,他的亲吻越来越急切,连抚在她颈侧的手都在不断用力收紧,心脏剧烈鼓噪跳动,她仿佛听到了胸腔内发出嗵嗵嗵的响声。 梁冰有种错觉,她是一尾失水缺氧的鱼,只能依靠不断地深呼吸才能续命,残存的理智预警着危险,告诉她不能再继续进行下去了,她却似乎失去了对声带的掌控,慌乱不已地张开嘴,只发出一声带着颤音的低叫,这简直令她羞愤,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咬紧牙关,试图推开他的手臂 燕雪舟稍稍偃旗息鼓,手却还停在她颈间,贴在她耳后那一小片的皮肤上摩挲,掌心温热,指尖冰凉。 紧接着,她听到了他透着低沉鼻息的笑音,抖得像只鸽子。 梁冰下意识想反驳,却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她努力调整呼吸频率想要平复急促的喘息,才恍然发觉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身体的颤栗,这个吻让她虚弱至极,惊骇交加,寒意从头顶灌到腹腔。 她在心里暗嘲失算,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会认为能精准把控他的反应? 燕雪舟不是电脑设定好的程序,他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并且他觉得她在不择手段费尽心机地追求他。 而她非但从来没否认过,还打听他的喜好,照顾他的心情,安慰他的失落,对他表现得百依百顺,予取予求。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言多必失,祸从口出,或许是和他在同一个封闭空间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让整件事从计划内演变成了全然的不可控。 梁冰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戛然而止般脱离他的钳制,我我先走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一口气顶着凛冽的夜风走了两三公里,直到校门口,剧烈跳动的心脏才有停歇下来的趋势,擂鼓似的击得她胸口发痛。 考试周一场接一场的考试占据了梁冰全部的精力,她根本无暇深思其他,而本学期最后一科考完时,寒假随之来临。 李昕是北江本地人,家里人开车来接。 关佳文则提前预定了机票,她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跟梁冰闲聊,你什么时候回去啊,提前订好票了吧? 我不着急,实验室还有些事情没做完。梁冰含糊道:过几天再说。 哎搞学术真不是我这种人能做的,我肯定不考研,到时候直接找工作哎你可别赶上春运啊,还有啊,你爸妈都不催你回去吗?关佳文哈哈一笑,很快接上话,不过,我回到家老妈最多也就对我有三天好脸色,三天内我都是尊贵的公主殿下,三天后就该看我哪儿都不顺眼了。 第17章 梁冰轻笑,附和着说:全国的家长好像都差不多。 是噻。关佳文也不在意,沉浸在即将放假的情绪中,兴奋得不行,等我回来给你带我们那边的特产,磁器口的麻花,江津的米花糖,牛肉干,还有火锅底料 宿舍的走廊里从早到晚响起行李箱轮子的拖动声,很快就剩下梁冰一个人。 学生离校大半,校园内冷清不少。 周锡年回家之前特意抽时间约梁冰见了个面。 冬天黑的早,傍晚时分就彻底暗了下来,两人来到校门外不远的小吃街摊位前买关东煮。旁边紧挨着烤红薯和糖炒板栗的炉子,热腾腾的甜香充盈在鼻尖,让梁冰沉寂的味蕾开始活跃。 老板热情招呼着,来啦?一个碗还是两个碗? 周锡年一边扫码一边抢答道:一个,我们俩口味差不多,微辣,再加一份面,多点汤。 梁冰不好多说什么,任由他结了账。 面条要现煮,等待出餐的过程有些长,周锡年递过来一把钥匙,我在校外租了个房子,小区出门就是地铁站,交通很方便,你去住吧。 不用了。梁冰双手踹在兜里,垂眸拒绝,我住宿舍就可以。谢谢锡年哥。 她提前向辅导员交过申请表,假期留宿学校。学费走的是助学贷款,免息,可以拖到毕业以后再还,但生活费得靠她自己赚。 周锡年不依不饶,又把钥匙朝她面前递了下,住宿舍总归没那么方便,万一你回去晚了还得跟阿姨说好话。你就当是给我看房子 梁冰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只是没办法坦然接受他太过超出的好意。正踌躇着,摊主扬声吆喝起来,你们的串儿好了,微辣,多汤,打包吗? 直接给我吧,暖手。她抽了双筷子,抬手将老板娘递过来的盒子接过来捧在掌心,谢谢。 眼看她的双手都被占据,周锡年只得暂时将那把钥匙收了起来。 他们往回走,在学校便利店外露天找了个座位坐了一会儿,周锡年问:你过年真的不回去了? 嗯,不回了,回去也没意义。梁冰咬一口鱼丸,轻笑着说,来回路费能省下我一个月的饭钱呢。 周锡年有些不悦,也不知道此时心中涌上来的是失望还是别的,你这么说,就是还把我当外人呢。我老早就说要给你买票如果是沈恪,你还会拒绝吗? 不一样的梁冰突然有些激动,你和他不一样。 周锡年悻悻然苦笑了下,是,我和他是不一样,但是他 锡年哥,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梁冰出声打断他,真诚道:我真的很感激你,但我不能事事都依靠你。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何况,我可以自给自足,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她静了好一会儿,看他还是不大乐意,又说:真有需要,我一定会向你开口的。 话说到这份儿上,周锡年不得不就此作罢。 于左左联系梁冰时,她正戴着手套在图书馆爬上爬下地整理书架。 放假前出借归还的书籍量大,工作量自然水涨船高。 得知她还没离校,并且打算整个寒假都留校,于左左的反应很夸张,对着手机大呼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不由分说地跑到图书馆,沿着通顶的书柜一个个找过来。 见面细问之下,梁冰才弄清前因后果。 原来秦毅临时答应了一个电视台记者的访谈,时间很紧,年底要完成采编,文字资料还好说,但拍摄素材中包括实验室的环境,届时需要留个人带着他参观一圈,并做简单介绍。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不出意外落在了于左左的头上,可她已经提前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大学生放假后一票难求,根本没办法等到那天,问遍了都没协调到替她的人。 梁冰欣然答应下来,坐在梯子上问:那我放假可以去实验室吗? 于左左仰着头看她,当然可以啊,但你最多只能待到农历年二十八,年后过了初五才开门。 中间那几天不行吗?梁冰面露不解,图书馆一直都有人值班的。 于左左不愧是路路通,她朝四下看看确定空无一人,才走到梁冰近前,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前几年也是不关门的,但是去年过年放假期间实验室出过事故,好像死了个人。 第十三章 心魔 死了人?梁冰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喃喃重复了一遍。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上次还是程朗说漏了嘴,我刚想跟他打听,就被林师姐教训了一顿。于左左戏精上身,清了两声嗓子,再开口用的是林眉的口吻,做实验不够累还是写论文不够消耗精力?有时间在这里扯闲篇议论人,不如多看几篇文献,matlab会用吗,sci发几篇了?她嘁了一声,就跟我们犯了天条似的。见梁冰一直没接话,只是愣愣的怔忡着,于左左抬手扶住梯子,想什么呢?小心点啊,别摔下来。梁冰回过神来,将手里的书放到相应的位置,就是感觉林眉师姐的性格,不像是会这么训人的谁说不是呢。于左左补充了句,不过她最后说是秦老师不准提这事儿的,怕影响不好。打开搜索引擎,实验室的安全问题屡见不鲜,每年都有相关新闻曝光,官方通报的不在少数。生化环材专业的硕博们,说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实验也不为过。如果只是单纯的意外事故,没必要如此讳莫如深。显然于左左也是这个逻辑,推测道:难道是自杀?梁冰原本唇角还带了点似有若无的笑意,闻言,那点子伪装出来的热情彻底消失不见,化作一张僵硬而苍白的面具。执念太深,已成心魔。害怕露出端倪,她蜷紧手指偏过脸,视线定格在一本书的书籍上。自杀也不稀奇啊,就连我这种人压力大时都想去跳楼,干脆死了一了百了,但是学校不给机会,所有顶楼都上不去,窗户不是封了防盗窗,就是只能开条缝。你别说,除了实验室,还真没那么容易达成这项成就。于左左兀自苦笑两声,见梁冰低着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还以为她年纪小承受不了,便找补着说:但我觉得堵不如疏,大家都是唯物主义者,怕什么?言及此,于左左蓦地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怆然,长叹一口气,不管死的是师兄还是师姐,都挺可怜的,上个学把命丢了,家里人要怎么接受啊。梁冰垂眸,接的是几句之前的话,我们听林师姐的,应该没错。是啊于左左意味深长 死了人?梁冰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喃喃重复了一遍。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上次还是程朗说漏了嘴,我刚想跟他打听,就被林师姐教训了一顿。于左左戏精上身,清了两声嗓子,再开口用的是林眉的口吻,做实验不够累还是写论文不够消耗精力?有时间在这里扯闲篇议论人,不如多看几篇文献,matlab会用吗,sci发几篇了? 她嘁了一声,就跟我们犯了天条似的。 见梁冰一直没接话,只是愣愣的怔忡着,于左左抬手扶住梯子,想什么呢?小心点啊,别摔下来。 梁冰回过神来,将手里的书放到相应的位置,就是感觉林眉师姐的性格,不像是会这么训人的 谁说不是呢。于左左补充了句,不过她最后说是秦老师不准提这事儿的,怕影响不好。 打开搜索引擎,实验室的安全问题屡见不鲜,每年都有相关新闻曝光,官方通报的不在少数。生化环材专业的硕博们,说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实验也不为过。如果只是单纯的意外事故,没必要如此讳莫如深。 显然于左左也是这个逻辑,推测道:难道是自杀? 梁冰原本唇角还带了点似有若无的笑意,闻言,那点子伪装出来的热情彻底消失不见,化作一张僵硬而苍白的面具。 执念太深,已成心魔。 害怕露出端倪,她蜷紧手指偏过脸,视线定格在一本书的书籍上。 自杀也不稀奇啊,就连我这种人压力大时都想去跳楼,干脆死了一了百了,但是学校不给机会,所有顶楼都上不去,窗户不是封了防盗窗,就是只能开条缝。你别说,除了实验室,还真没那么容易达成这项成就。 于左左兀自苦笑两声,见梁冰低着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还以为她年纪小承受不了,便找补着说:但我觉得堵不如疏,大家都是唯物主义者,怕什么? 第18章 言及此,于左左蓦地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怆然,长叹一口气,不管死的是师兄还是师姐,都挺可怜的,上个学把命丢了,家里人要怎么接受啊。 梁冰垂眸,接的是几句之前的话,我们听林师姐的,应该没错。 是啊于左左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她可是秦老师的爱徒,老板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咱们有一个算一个,谁能跟林师姐比?我还听说明年秦老师博士生的名额都提前给她内定好了。 林眉今年读研三,硕士毕业论文已经做完了,是秦毅手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课题里的主要支撑性成果。这三年,秦毅带她当二作发了好几篇很有分量的论文,名下还有不少专利和成果,她的科研分排名在整个学院无可匹敌。 除此之外,她本人几乎算是秦毅的生活助理,兼职司机,包揽了所有琐碎的日常,受他的器重理所当然。 林眉只比沈恪高一届,可梁冰对他的交友圈知之甚少,有限的信息都是从周锡年那里拼凑出来的,所以并不确定两人私下的关系如何。 现在看来,林眉应该对内情知之甚详。 既然燕雪舟那里走进了死胡同,不如暂且搁置,先绕过他换条路试试。 梁冰从梯子上爬下来,林师姐年后就要准备毕业答辩了吧? 于左左和她并肩向外走,都是走过场,秦老师是学科带头人,台下的答辩老师哪个不给他三份薄面。 梁冰附和着说:那林师姐寒假也可以轻松点儿,不用留在实验室了。 那可不一定。于左左挽着她的胳膊,秦老师离不开林师姐,最迟初五,她肯定回来。 这你都知道?梁冰探究地看着她,于左左得意一笑,脸上摆出山人自有妙计的高深感,半天才笑着说:因为是我帮她定的票。 梁冰跟着笑起来,不再赘言。 于左左在一旁搭把手,和她一起将后面的工作收尾。 将近晚上九点钟,她们才来到实验室开始做交接。出电梯时于左左还在说抱歉:主要是我明天要赶路,没时间过来,所以这么晚了还要你跑一趟。 梁冰刚想说不碍事,下意识扬起一个笑,可那一点儿笑容还没来得及扩大,抬眼就看到燕雪舟背对着她们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正飞速加载着代码和一眼看过去就很复杂的图表。 咦?于左左意外地不得了,你不是早就放假了吗? 燕雪舟将手里那叠英文文献放下,侧过脸低声答,有点事。 于左左走到自己桌前拿起她提前整理好的参观清单,热情道:程朗说你去新疆滑雪了,我摇了一圈人都捋走没敢联系你。怎么样,好玩儿吗? 玩儿腻了。燕雪舟的目光掠过定在门口的梁冰,没意思。 这些天,他去雪场待了段时间,又去飞行俱乐部转了一圈,他有私飞驾照,以前最喜欢脚下一片锦绣河山的翱翔感,可不管每天的节目安排得多么丰富而紧凑,他都丝毫没觉得放松,依然烦不胜烦。 不是没听出燕雪舟的冷淡,但于左左不在意。 何况,燕雪舟又不单单只对她这样,而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他这种人,从出生开始就继承了父辈的大部分社会资本,打小儿被人伺候惯了,走到哪里都是旁人做小伏低地哄着,自我意识过剩很正常。 秉持着速战速决宗旨,于左左对照着清单边打钩边交待梁冰,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把所有可能涉及到的东西讲完,功成身退,争分夺秒地回宿舍去收拾行李。 她这一走,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了梁冰和燕雪舟。 窗外传来模糊的雨声,凉气沿着缝隙扑进来。 梁冰本想尽快消化一下,觑了眼对面人的脸色,还是决定先避其锋芒,低头收拾书包。 屏幕上再次报错,燕雪舟反复检查代码却没发现问题。 他愈加心烦气躁,随手握起角落里打印好的一沓纸往桌面上撞了两下想要整理整齐,左手大拇指虎口处突然一疼,被锋利纸张边缘划破的伤口就渗了血丝出来。 嘶 梁冰总不能装看不见,起身问:怎么了? 燕雪舟压住伤口,手划破了。 严重吗?梁冰下意识凑近想要查看情况。 黄色格子棉服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偎近了有丝丝香气漫出来。 燕雪舟避讳似的后撤了下,不给她看,没事。 我包里有创可贴。梁冰回身去拿,先处理一下,这会儿校医院应该还有人值班。 别忙了。燕雪舟不以为意,语气懒洋洋的,还没等走到那里,再晚一会儿,伤口都要愈合了。 梁冰轻怔,紧绷的情绪舒缓不少,你还会开玩笑呢? 看到他虎口处依然在不断向外渗血,她坚持说:还是贴个创可贴吧,免得感染。 燕雪舟不接话,但也没拒绝,伸出手任她施为。梁冰见他完全没有要接过去自己操作的意思,只好卷起袖子,撕开包装,比量着那道伤口的大小贴了上去。 不可避免的,他们之间有肌肤接触和摩擦,她温热的指尖擦过他冰凉的掌根,裸露在外头的手腕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燕雪舟低垂眼睫,拢着眉质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那天之后,他曾经发微信问过她什么时候放假回家,但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她又疲于应付考试,加上刻意逃避,耽搁到现在。 现在被他当面问出来,梁冰避无可避,只好含混答:一直没定下来。 燕雪舟看着她追问:你要留在北江过年吗? 嗯。梁冰实话实说道:我家里条件不太好,经济上挺困难的,所以托中介在披萨店找了个服务生的兼职,赚点下学期的生活费。 她的声音有些低弱,不自觉带上了些赧然。 燕雪舟一怔,有些无语:就因为这? 嗯?梁冰反应过来,他似乎误会了她是因为囊中羞涩而自惭形秽才没回他的消息。不撒谎就必然要告诉他实情,那就不得不牵扯到她不愿袒露的家境。 你燕雪舟话锋一转,家里有什么困难? 梁冰开始支支吾吾,我 或许是看出她的难以启齿,燕雪舟直接换了个说法,你需要多少钱?我可以给先借给你。 梁冰愣了一瞬,低下头去,不只是钱的问题。 之前她一直以为燕雪舟对她是存着戏耍的心思在的,即便是那个意味不明的吻也是恶作剧大于其他意思,他想看她剥去伪装后的真实面目,也想看她的笑话,所以她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靠近他,以便于有朝一日利用他。 但她好像搞砸了 别无他法,只能后退,总不可能真跟他在一起。 看着此刻像个鹌鹑一样垂着脑袋的梁冰,燕雪舟冷笑了下,到底是想怎么样呢? 明明是她先闯进了他的生活,而他只不过进了一步,她就后撤二里地。 凭什么? 就这么肆无忌惮,任意妄为吗。 第十四章 起点 见好就收吧燕雪舟眉眼间愈发冷淡,欲擒故纵那套对我没用。梁冰呼吸一滞,忍不住反驳:我不是为了钱半道却停了下来,这话有歧义,非要向他解释不是为了钱,那就只能是为了人了?燕雪舟却好像听进去了,脸色因为被取悦而好看了不少。他垂眸看着她,哼笑一声,耍我很好玩儿是不是?到底是谁耍谁?梁冰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吻,依然觉得假比真似乎更多些,谈不上谁吃亏,可她不能只看眼前,若是再继续下去呢?她扪心自问,只要还有别的办法,就不愿走到那一步。梁冰深知现在争辩这个讨不到便宜,转眸看着外面转移话题,下雨了,我该回去了。不待他搭话,兀自问道:你带伞了吗?没有。梁冰迟疑了下,那我把伞留给你,反正宿舍离得很近。燕雪舟却直接关了电脑,我送你。这样他们都不用淋雨,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办法,梁冰没有拒绝的理由。雨势一直不见弱。路灯光晕昏黄,照得雨丝绒线一般,在夜幕中斜斜密密的织着。放假了,路上人很少,一对明显情侣模样的人共撑一把伞经过他们身边,男生把女孩搂在怀里,疾步向前走。梁冰从来没觉得伞下空间这么逼仄拥挤过,鼻尖全是燕雪舟身上的味道,比雪还要清冷,她刻意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半边身体暴露在雨中。你故意的吧?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梁冰转眸,看到燕雪舟右手举着伞,为了迁就她的位置半边身体也在雨中,她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往左靠了靠,一下子就挨到了他的外套,她立刻如临大敌地绷紧脊背,浑身神经末梢突然变得异常敏感,连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都像是被无限放大。好在,不长的一段路,很快就到了宿舍门口。梁冰偷偷松了口气,刚想告别,才迈出一条腿,就被燕雪舟拽住外套的帽子重新拉回了伞下,顺便强迫她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他站定。梁冰抬眸,看到他低垂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像是今夜落的这场雨。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大约是她一改往日常态 第19章 见好就收吧燕雪舟眉眼间愈发冷淡,欲擒故纵那套对我没用。 梁冰呼吸一滞,忍不住反驳:我不是为了钱 半道却停了下来,这话有歧义,非要向他解释不是为了钱,那就只能是为了人了? 燕雪舟却好像听进去了,脸色因为被取悦而好看了不少。他垂眸看着她,哼笑一声,耍我很好玩儿是不是? 到底是谁耍谁? 梁冰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吻,依然觉得假比真似乎更多些,谈不上谁吃亏,可她不能只看眼前,若是再继续下去呢?她扪心自问,只要还有别的办法,就不愿走到那一步。 梁冰深知现在争辩这个讨不到便宜,转眸看着外面转移话题,下雨了,我该回去了。 不待他搭话,兀自问道:你带伞了吗? 没有。 梁冰迟疑了下,那我把伞留给你,反正宿舍离得很近。 燕雪舟却直接关了电脑,我送你。 这样他们都不用淋雨,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办法,梁冰没有拒绝的理由。 雨势一直不见弱。路灯光晕昏黄,照得雨丝绒线一般,在夜幕中斜斜密密的织着。 放假了,路上人很少,一对明显情侣模样的人共撑一把伞经过他们身边,男生把女孩搂在怀里,疾步向前走。 梁冰从来没觉得伞下空间这么逼仄拥挤过,鼻尖全是燕雪舟身上的味道,比雪还要清冷,她刻意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半边身体暴露在雨中。 你故意的吧?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 梁冰转眸,看到燕雪舟右手举着伞,为了迁就她的位置半边身体也在雨中,她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往左靠了靠,一下子就挨到了他的外套,她立刻如临大敌地绷紧脊背,浑身神经末梢突然变得异常敏感,连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都像是被无限放大。 好在,不长的一段路,很快就到了宿舍门口。 梁冰偷偷松了口气,刚想告别,才迈出一条腿,就被燕雪舟拽住外套的帽子重新拉回了伞下,顺便强迫她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他站定。 梁冰抬眸,看到他低垂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像是今夜落的这场雨。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大约是她一改往日常态的刻意疏远太过明显,让他觉得根本不像是欲拒还迎。 费尽心机接近他,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人,那她图什么? 答案已在嘴边,几乎呼之欲出。 梁冰甚至想就这么不管不顾问出来,看他究竟会不会照实回答,尽管周锡年警告过她,燕雪舟没跟警察说实话,更不可能对她说实话。 可这些天接触下来,她觉得燕雪舟虽然脾气坏,却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对周围的人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态度,但 她只有一次机会。 最后一丝理智在心底呐喊,时机未到,现下更是不妥。 暴露得越晚,得到的有效信息越多。即便真的要问,也至少在见过林眉之后。 梁冰抿抿唇,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低下头。 等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回应,燕雪舟忽然抬起手,把她棉服上的帽子兜起来扣在她脑袋上,扬长而去。 梁冰看着他撑伞转身离开,直到那高瘦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才回过神发觉自己还站在雨里,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 那天之后,燕雪舟再也没联系过她,大概是彻底厌烦了她的摇摆不定。 梁冰每天按部就班地去披萨店里打小时工,机械地点单、出餐,清洁备料,打扫卫生,倒垃圾,交接班。中间还请了一天的假,带记者在实验室参观半天,总算完成了于左左交办的事。 临近春节,北江的夜晚光芒璀璨,商圈内到处都是霓虹彩灯,雪色与灯火交映生辉,广场上经常有乐队和舞团演出,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气象。 披萨店里总是人满为患,梁冰根本无暇他顾。 这样其实很好,只有让自己忙得像个团团转的陀螺,她才能陷入那种行尸走肉一般的混沌感中,不会感到快乐,更不会觉得痛苦。 农历腊月二十九,梁冰上的是早班,交完班才下午四点,她拒绝了同事一起去逛商场的提议,准备坐地铁回宿舍睡觉。 还没走到站台,手机就震动起来。 她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走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接通。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电话那头是李慧英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加痛楚凄厉,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梁冰一言不发地听着她怨毒的诅咒,间或传来低沉的诵经声和遥远空灵的钟声。 人在不幸时,总想要诉诸宗教,祈求神佛赐予内心的平静。 这个日子,她应该是去庙里捐功德了,再和师傅们一起持诵往生咒,以超度沈恪的亡魂。 早年李慧英曾怀过二胎,大月份流产受了很多苦,当时算命的说她命里只有一个孩子,后来她再婚,也从不允许梁冰改口叫妈妈。 梁远征去世后,李慧英之所以会那么排斥留下梁冰,除了经济原因,更多的是迷信她的命格,怕会影响到沈恪。 可世事如谶,避无可避。 去年的今天,实验室操作间发生爆燃,沈恪在事故中丧生。 警方最后给出的结论是排除他杀,不予刑事立案。 自此,李慧英对命运不公的控诉,对苦难无处可出的愤怒,和对儿子近乎病态的执念全部转嫁到了梁冰身上,隔段时间就会打电话骂她一顿。 梁冰从来没有怪过李慧英,人痛苦到极点难免会昏头,钻牛角尖,拧着一根筋转不过来,何况,如果可以换,她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沈恪活着。 她只是觉得难过,万箭穿心这种成语像是突然有了实感,毫不留情地将她的身体扎了个千疮百孔。 她甚至没有见到沈恪的遗体,按照殡葬管理规定,解剖完需就地火化,李慧英从北江回来时,怀里抱着的只有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不久前还容光焕发的女人几乎瘦的脱了形,在中年痛失独生爱子的巨大打击下,她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 从那天开始,梁冰就仿佛变成了光天化日下的活鬼,没有一丝人气儿。她照旧上课,但低下头看不清书本上的字,抬起头听不到讲台上老师在说什么,偶尔有几句零碎的句子蹦进耳朵,又很快被尖锐的轰鸣声盖过去。 梁冰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她从来不知道人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她经常发着呆视线就变得模糊不清,直到面前纸张上晕开水花才发觉已经泪流满面,她很想失控地大喊大叫,或许能发泄一下身体内无可名状的压抑,可是她做不到。 梁冰清楚的认知到她在慢慢地疯掉,也许有一天,她会想办法去到有沈恪的世界,那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再后来,周锡年回来了一趟,作为沈恪的朋友兼同乡,整个过程都是他帮助李慧英处理的。他告诉梁冰,学校在沈恪宿舍的抽屉里找到很多抗抑郁的药物和处方笺,还有一封写了一半的遗书,已经发还给家属,梁冰没有见过,李慧英是不可能给她看的。 周锡年只匆匆掠过一眼,说里面引用了一句词 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翻云覆雨手。冰与雪,周旋久。清代顾贞观《金缕词二首》 可以合理推测,或许他是遭受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梁冰大致知道一些,但沈恪性子内敛,尤其不爱跟她袒露负面情绪,即便偶尔说起,也是语焉不详。 可无论如何,梁冰始终无法认同沈恪是像他们说得那样,想不开而自杀。 那天上午,他们明明还通过电话,她说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到家写春联,还说全市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她的排名提高了不少,但理综化学有道题她怎么都弄不明白,想让他给讲讲,又抱怨家里浴室的水管好像冻住了,水流特别细,洗澡很不方便。 沈恪低声笑了笑,说他用抢票软件刷了一夜,才买到大年三十早上的站票,要是不着急,等他回去弄,还说给她准备了新年礼物。她追问是什么,他卖关子说先不告诉她,说出来就没惊喜了。 根本没有任何异样和征兆,怎么可能自杀? 梁冰漠然地听着他的讲述,直到周锡年说起一个疑点,事后警察单独问询过可能相关的每个人,事发几天前的晚上,他明明亲眼目睹了燕雪舟和沈恪见过面,两人还不知为何发生了争执,可当他把线索提供出来后,燕雪舟却矢口否认了这点。 众所周知,燕雪舟的性子独,跟谁都走得不近,和沈恪认识的时间又短,最多算是点头之交,遑论恩怨。 他没有撒谎的理由。 第20章 正是这份反常,才让人耿耿于怀。 其实这些东西都很虚无,沈恪的死因到底是意外还是自杀,对于校方和警方而言,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是责任划分时有据可依。 但于梁冰的意义则迥然不同,她急需抓住一根稻草来救命,让即将沉没在水底几近窒息的魂魄浮出水面喘口气儿。她忽然很想来l大看一看,到沈恪曾经学习生活过五年的地方来待一待,就当是缅怀,亦或是救赎。 这也成为梁冰高三最后半年的主线和重心,她慢慢聚集起气力,好好吃饭,努力读书,最终如愿以偿被l大化学与化工学院录取。 之所以费尽心机进入实验室,更多还是为了自救,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大致拼凑出来沈恪生前发生的事。再就是想亲口问问燕雪舟,沈恪跟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撒谎? 只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的演变发展会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1-26 比白月光更加无法超越的存在死去的白月光线索正在收拢,新的地图即将打开,不要着急,我还在慢慢摸索学习写作中~~ 第十五章 拼图 单纯出卖劳动力讨生活的日子不好过,却也是大部分普通人的现状。初五,店长安排梁冰去盘点冻库。虽然配备有羽绒服,但温度太低,体感依然很冷,有时还不免要往里面扒拉着数东西,出来时,梁冰十个手指头都冻僵了,肿成了萝卜,缓到大半夜才恢复过来。初八,梁冰给一个同事替班,连着两班倒,正巧赶上周三特价日活动,不间断站了十个小时,连去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最开始在外场,点单,扫地,收拾卫生,安抚客人情绪,忙得脚不沾地。后半程在打包区,外卖的可乐密密麻麻摆满整个不锈钢台面,她一刻不停地对单,装餐,不能弯腰不说,还被纸盒子锋利的边缘割了好几次手梁冰脑海中一闪而过燕雪舟的脸,来不及泛起涟漪,很快消失不见。好不容易挤上回校的地铁,梁冰腰酸得简直想就地直接躺下来,累到极点时,她就在心里默默计算还没发到手的工资和卡里的余额,除了买一双保暖的新鞋外,还能维持至少两个月的生活。过了正月初十,学生们开始陆续返校。有的是挂科回来补考,有的则是为了谈恋爱,校园里周而复始地热闹起来。关佳文半个行李箱塞满了各种山城特产,分给梁冰那份是最多的。最后一天的兼职工作结束,梁冰拎回宿舍一个最近点单率最高的披萨,黄油蒜香的饼底,卷边里塞满了芝士,还有几盒小食。保温措施做得好,打开后还冒着热气,咸香四溢。关佳文欢呼一声,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哇,好吃,这个我喜欢!对了梁冰,披萨多少钱?大快朵颐的同时她还不忘掏出手机,我跟你aa,不能白占你便宜。梁冰推辞,不用了李昕正对着手机刷短视频,突然插话问:那天我和朋友在万象城逛街,看到达美乐披萨的店里有个服务员跟你长得很像,我当时都没敢认,不会真是你吧?是我。梁冰面容平静,寒假我一直在那里打小时工。过年都不回家,你钻钱眼儿里啦?李昕笑笑,至于吗,一个小时多少钱啊?关佳文怕伤害梁冰的自尊心,连忙压低声音制止道:哎李昕,你 单纯出卖劳动力讨生活的日子不好过,却也是大部分普通人的现状。 初五,店长安排梁冰去盘点冻库。虽然配备有羽绒服,但温度太低,体感依然很冷,有时还不免要往里面扒拉着数东西,出来时,梁冰十个手指头都冻僵了,肿成了萝卜,缓到大半夜才恢复过来。 初八,梁冰给一个同事替班,连着两班倒,正巧赶上周三特价日活动,不间断站了十个小时,连去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最开始在外场,点单,扫地,收拾卫生,安抚客人情绪,忙得脚不沾地。 后半程在打包区,外卖的可乐密密麻麻摆满整个不锈钢台面,她一刻不停地对单,装餐,不能弯腰不说,还被纸盒子锋利的边缘割了好几次手梁冰脑海中一闪而过燕雪舟的脸,来不及泛起涟漪,很快消失不见。 好不容易挤上回校的地铁,梁冰腰酸得简直想就地直接躺下来,累到极点时,她就在心里默默计算还没发到手的工资和卡里的余额,除了买一双保暖的新鞋外,还能维持至少两个月的生活。 过了正月初十,学生们开始陆续返校。有的是挂科回来补考,有的则是为了谈恋爱,校园里周而复始地热闹起来。 关佳文半个行李箱塞满了各种山城特产,分给梁冰那份是最多的。 最后一天的兼职工作结束,梁冰拎回宿舍一个最近点单率最高的披萨,黄油蒜香的饼底,卷边里塞满了芝士,还有几盒小食。 保温措施做得好,打开后还冒着热气,咸香四溢。 关佳文欢呼一声,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哇,好吃,这个我喜欢! 对了梁冰,披萨多少钱?大快朵颐的同时她还不忘掏出手机,我跟你aa,不能白占你便宜。 梁冰推辞,不用了 李昕正对着手机刷短视频,突然插话问:那天我和朋友在万象城逛街,看到达美乐披萨的店里有个服务员跟你长得很像,我当时都没敢认,不会真是你吧? 是我。梁冰面容平静,寒假我一直在那里打小时工。 过年都不回家,你钻钱眼儿里啦?李昕笑笑,至于吗,一个小时多少钱啊? 关佳文怕伤害梁冰的自尊心,连忙压低声音制止道:哎李昕,你别问了。 梁冰照实答:二十一块钱,大年三十和初一那两天三倍工资。 李昕呦了一声,那还真不少呢,比北江最低工资水平还高。 是啊。关佳文计算了下,用眼神示意梁冰不必在意,下次再有机会,你带我去试试呗,我也想勤工俭学。 没问题。梁冰冲关佳文安抚一笑,这是我跟店长申请的员工半价福利,特意拿回来给大家吃的。 关佳文笑呵呵地又拿起一块,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多吃点。梁冰回身对着电脑查看课表,盘算着空余的时间安排。 在新学期到来之前,她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梁冰在实验室的微信群里找到林眉,选择添加好友,几乎是在她刚申请的瞬间便通过验证。她们约在校外不远的一间咖啡店见面,对方像是知道她要干什么似的,没多问就答应了。 临近午饭时间,店里人不算多,窗明几净,角落的位置还空着,很适合谈话。 你就是沈恪的小妹妹吧?林眉看着梁冰从吧台将两人点的咖啡端回来,倚坐在卡座里问。 梁冰愣了下,将热拿铁放在她面前,你知道我? 从你来实验室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谁林眉看着对面梁冰的脸,我在沈恪手机里见过你的照片。 梁冰原本就打算开门见山自报家门的,没想到林眉竟然知道她和沈恪的关系,这样更好,不用多费口舌解释她的目的。 林眉轻轻笑了下,我听沈恪说起过,他家里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小妹妹,很乖,学习上一点儿都不让人操心,性格活泼外向,还会讲笑话,是个开心果儿,这点和你不太像。 梁冰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连忙掩饰地偏过脸,睁大眼睛强行抑制住眼眶的涩意。 林眉当作没看见,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既然你主动约我见面,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说吧,你想问什么? 沟通的方式因人而异,很明显,现下以诚相待才能最大程度打消林眉的顾虑。 梁冰调整好状态,据实以告,将盘桓在心头的疑惑大致讲述了一遍,包括事发当天她和沈恪通话的内容,以及燕雪舟和沈恪发生过争执,却对警察撒谎的疑点。 她垂着眼,目光定在面前的咖啡上,怔忡道:他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林眉听后不谈感情,只讲事实,出事之前,沈恪的情绪就已经很不好了,和他一个组的唐仞一声不响地拿他做的数据发了篇核刊。沈恪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每天熬夜做还原实验,进行数据复刻,才把所有验证材料准备好,他按照程序向研委会申请了数据鉴裁,但提交以后被驳回了。 原来如此,梁冰在心里对上了号。去年下半年沈恪曾经告诉过她,他在做数据复刻,不太顺利,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困难。 他们每次通电话,他都在实验室。她知道他有强迫症,压力大时经常不吃不喝不睡觉,还以为他只是沉迷科研太累了,所以总不愿意过分打扰他的专注,说不了几句就会主动挂断电话。 第21章 如果能早一点知道这些,或许就能在他深陷情绪低谷时多给他一些安慰和支持,那样他是不是就不会有轻生的念头? 但是没有如果,我们的以为总与事实相悖,所以才有了后悔。 这是出事以后,我从研委会的邮箱里打印出来的。林眉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牛皮纸文件袋,从里面抽出几张a4纸摆在桌上。 梁冰垂眸,看到那份驳回申请书封面上沈恪的电子签名,以及末页刺目的大红色公章,主管签章那里是实验室的负责人,秦毅。 林眉继续说道:后来,秦老师找沈恪谈过话,让他不要那么斤斤计较,就当是个锻炼,有个说得上话的师兄,以后的机会还多得是,路也会更好走。或许是被他说服了,沈恪没再继续纠缠这件事。 梁冰不由得冷笑,真是倒反天罡,到头来竟然成了沈恪锱铢必较不识大体。 他性情纯粹,本就低调内敛,与世无争,也唯有在这方面较真而已,不过是想拿回自己的心血,有什么错? 如果导师为了项目和人际关系不断和稀泥,学生为了毕业和前程被迫选择忍气吞声,那所谓代表人类先锋的高等学府,最终只会沦为奸佞小人沆瀣一气的垃圾场。 与其说是被秦毅说服,倒不如说是沈恪根本没得选。 已经撞了南墙,还不肯回头,下一步就只有头破血流,总不能拼个玉石俱焚吧? 不至于,还没到那一步。 他有顾虑,他没办法,他进退维谷。 梁冰深切共情到沈恪的无可奈何却又无计可施,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明显是被气到了。 林眉有些不以为然,等你再大几岁就知道了,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我在研委会办公室待过一段时间,邮箱里每天收到的邮件十有八九都是在申诉抄袭和匿名举报,知识产权的界定在各行各业都是大难题。况且,沈恪和唐仞是一个组的,研究方向一样,数据共享也正常,到底是谁做出来的,属于谁,谁发表,谁获利,不过是大鱼吃小鱼,最后各凭良心罢了。 梁冰尖锐反问,既然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你有站出来替他说过话吗? 林眉面色一沉,不自然道:说了也不会对结果有任何影响。 不仅影响不了结果,还可能影响她的前途。 冷眼旁观,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林眉在所处的环境里做出的利己选择。 梁冰无法认可,却也无从指摘。 面上虽然仍在硬撑,但林眉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出事那天,是唐仞叫沈恪帮忙做博士论文里一部分,实验室的人全走光了,本来他也早就定好了回家的票,却一拖再拖,直到腊月二十九 梁冰左心房漫上尖锐的刺痛,为了缓和她与李慧英的关系,这些年的寒假,沈恪一向是选择第一时间到家的。 只有去年,她没能等到他回家,并且永远都等不到他回家了。 沈恪出事以后,再没有人能替唐仞代笔林眉语气讽刺,冷笑一声,那个水货,连推演的原理都搞不明白,靠之前沈恪做了一半的数据,加上盗用别人的观点拼凑出的论文也能毕业 梁冰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他的论文有问题? 不可能没问题,当时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延毕,要么硬着头皮上。即便再延一年,也不会有第二个沈恪替他完成静了静,林眉皱紧眉头问:你想做什么? 近年来,学术不端的丑闻层出不穷,只要有真凭实据,借助舆论的力量将神坛之上的所谓大人物拉下马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条路太冒险了,赌上前程不说,稍有不慎把自己赔进去也未可知。 梁冰沉默不语,林眉好心劝解道:不是像你想得那么简单的,别的不说,单就其中牵扯到的精准合成,还有一些实验操作,就不是谁都能做的,连我都没有把握。而且,也不是想做就能做好。就算你真有什么想法,非要验证,也还是要先好好学习,等过几年,时机成熟了再说。 这是真的站在梁冰立场上替她打算的良言,是啊,现在的她连第一步准备证据的环节都没能力完成。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即便像沈恪那样耗尽心血做出来了又怎么样?为求得一个公道照样阻力重重。 梁冰有些出神,眼底涌上难以言说的复杂暗潮。 林眉抬起手腕看了下表,面露焦虑神色,很快起身告辞,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林师姐!梁冰扬声叫住她,整个人平静到近乎无情,燕雪舟会做吗? 他?林眉像是有些意外他的名字被突然提及,顿住脚步,回过身来,他当然没问题了,只要他愿意,可以把唐仞那篇论文钉死在耻辱柱上。 接着感慨,燕雪舟的命好,至少没人敢明目张胆给他找不痛快。 背景和地位是天然的防御武器,只可惜沈恪没有这些东西保驾护航。 可难道普通人就活该在被盘剥后认命,连坚守底线的勇气都不能有,甚至要和加害者狼狈为奸,才算是八面玲珑的社会人吗? 梁冰不甘心,她在化学方面没太大天赋,更谈不上有足以沉迷下去的兴趣,她孑然一身,无所依凭,但没关系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荀子.劝学篇》 智者借势,利用外力谋局,未必不能逆风翻盘。 林眉没继续说下去,略一深思后反应过来,以为梁冰天真到要找燕雪舟帮忙,你不是说他没跟警察说实话吗?肯定是不想掺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头 察觉失言,她长叹口气,抱歉,我只是觉得,他应该不会帮你。 梁冰不置可否,林师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事以密成,林眉了然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提及你和沈恪的关系,以前没说,以后更不会说,这也是我欠他的。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2-27 欢迎进入正片本文所涉及科研管理体制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下章入v,全文预计二十二万字,千字五分,订阅共需八块钱左右感谢各位读者朋友的陪伴和支持[鞠躬] 第十六章 开学 欠他的?梁冰还想再细问,林眉却皱紧眉头翻过手掌朝下压了下,改天再说,现在我必须要去接秦老师了,再晚就迟到了不重要。这些细枝末节可以以后慢慢再了解,可现在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绕过燕雪舟去。梁冰回想起年前雨夜那把旧伞,便给燕雪舟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返校,方便的话想见个面拿回自己的伞。燕雪舟没告诉她具体时间,只回了简单的几个字:伞在实验室。他一向言简意赅,这次却不同于以往轻易让她揣测出喜恶情绪来,否则按照他的脾气,大可以说出更难听的话来。现在虽然像是在生气,却也留了余地。梁冰握着发烫的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屏幕,垂眸在对话框里发了一句,「好的,开学见」很快就到了正式开学的日子,梁冰来实验室点卯,果然在桌上看到了那把伞。于左左正跟程朗聊得火热,梁冰收拾桌面卫生时侧耳留神听了一会儿,说的是前几届化学院师兄师姐的传闻。两个人谈了大半年的恋爱,师兄想更进一步,师姐却一直没答应,还说要不然就分手吧,师兄只好忍着。某天,师兄终于忍无可忍,在俩人第一次吃饭的地方定了个包间,约师姐见面。师姐以为就是吃个饭,却不成想,席间,师兄突然从衣兜的塑料袋里掏出一条白毛巾,捂在了师姐脸上。程朗嘴皮子功夫了得,讲得抑扬顿挫,那条毛巾提前浸透了乙醚到这里,梁冰也被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于左左更是听得入迷,满脸惊诧,迷奸啊?对啊!程朗憋笑道:搞笑的是,师姐还以为他要给她擦嘴。于左左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急切追问:然后呢,那个狗东西得逞了吗?当然没有了,师兄等半天都没见她晕过去,再加上师姐大声质问,还以为她要喊人,他做贼心虚,起身就跑了。于左左不明所以,怎么回事?程朗嗐了一声,你不知道乙醚的沸点是多少吗?34.5度。人算不如天算,从实验室到饭馆的路程要将近一个小时,师姐那天刚好有事迟到了,再加上塑料袋的密封性不好,等拿 欠他的? 梁冰还想再细问,林眉却皱紧眉头翻过手掌朝下压了下,改天再说,现在我必须要去接秦老师了,再晚就迟到了 不重要。 这些细枝末节可以以后慢慢再了解,可现在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绕过燕雪舟去。 第22章 梁冰回想起年前雨夜那把旧伞,便给燕雪舟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返校,方便的话想见个面拿回自己的伞。 燕雪舟没告诉她具体时间,只回了简单的几个字:伞在实验室。 他一向言简意赅,这次却不同于以往轻易让她揣测出喜恶情绪来,否则按照他的脾气,大可以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现在虽然像是在生气,却也留了余地。 梁冰握着发烫的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屏幕,垂眸在对话框里发了一句,「好的,开学见」 很快就到了正式开学的日子,梁冰来实验室点卯,果然在桌上看到了那把伞。 于左左正跟程朗聊得火热,梁冰收拾桌面卫生时侧耳留神听了一会儿,说的是前几届化学院师兄师姐的传闻。 两个人谈了大半年的恋爱,师兄想更进一步,师姐却一直没答应,还说要不然就分手吧,师兄只好忍着。某天,师兄终于忍无可忍,在俩人第一次吃饭的地方定了个包间,约师姐见面。师姐以为就是吃个饭,却不成想,席间,师兄突然从衣兜的塑料袋里掏出一条白毛巾,捂在了师姐脸上。 程朗嘴皮子功夫了得,讲得抑扬顿挫,那条毛巾提前浸透了乙醚 到这里,梁冰也被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于左左更是听得入迷,满脸惊诧,迷奸啊? 对啊!程朗憋笑道:搞笑的是,师姐还以为他要给她擦嘴。 于左左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急切追问:然后呢,那个狗东西得逞了吗? 当然没有了,师兄等半天都没见她晕过去,再加上师姐大声质问,还以为她要喊人,他做贼心虚,起身就跑了。 于左左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程朗嗐了一声,你不知道乙醚的沸点是多少吗?34.5度。人算不如天算,从实验室到饭馆的路程要将近一个小时,师姐那天刚好有事迟到了,再加上塑料袋的密封性不好,等拿出来的时候早挥发干了。 那还好。于左左长吁一口气,结果呢? 什么结果? 于左左咬牙切齿道:那个混蛋没受到惩罚吗? 程朗不以为然,这事儿闹得还挺大的,师姐反应过来以后报了警,但他们是恋人关系,当时又在约会,而且毕竟是未遂,根本说不清。后来,师兄的父母赶了过来,在女生宿舍门口下跪求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学校也不想这种舆论事件继续发酵,难道光彩吗?听说最后双方导师出面劝诫引导了下,不了了之了。 古道热肠的于左左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要不是那男的是个学渣,师姐的一辈子都毁了,就这么放过他了? 师姐有幸逃过一劫,全凭运气,万一对方行事缜密,只要找个锥形瓶灌上乙醚密封好,现场再倒在毛巾上,后果便不堪设想。 程朗反问:不然真让他退学或者坐牢吗?那才是真的一辈子都毁了,就为这么点儿小事,太狠了吧。 无论平时看起来多么正常的男性,在这种问题上都无法保持最起码的同理心,受害者维权反而有错,难道加害者做这些事之前就没想过后果吗? 但此刻争执这些没意义,话不投机半句多,于左左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会他。 转而看向梁冰,笑着打招呼道:师妹,好久不见了,还要多谢你寒假帮我完成接待任务。宋记者后来还跟秦老师夸你来着,说你认真负责,尽心尽力。 梁冰不居功,忙说:我都是按照于师姐你提供的清单做的 她又加一句,宋记者人挺好的,还专门带了咖啡给我喝。 是嘛,那下次他再来,我估计秦老师还会把活儿安排给你。 还要来啊? 于左左随口说:嗯,实验室今年不是要进行评估审核吗?三年一次,宋记者要跟踪全程写专题报道。 难怪秦毅会如此重视,他们所在的分子科学与药学制剂实验室虽然由高校孵化,依托l大建设,却是正儿八经挂牌了工信部重点实验室的,但若通不过评估,也可能会面临被摘牌撤销的风险,其中研发经费和设备采购额度拨款千差万别。 梁冰虽然没见过评估细则,可评估周期内发生意外致人死亡这种安全疏漏问题,毋庸置疑是减分项。 或许,正因为如此,沈恪的死,只能是自杀。 草木皆兵也好,过分解读也罢,梁冰实在没办法不将二者联系起来。 想什么呢?于左左走到她梁冰近前,重复一遍,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点外卖差十五就能减二十五,你的差不多相当于白送,我请。 啊?梁冰回过神,为难道:不好意思啊,我答应了室友,得去食堂给她打饭。 我跟你拼啊。程朗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于左左大概还在为刚才的事看他不顺眼,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因为三观上某些不合而闹掰,那待会儿你得去楼下拿上来。 行,没问题。 等外卖送达,他们却发现办公室的门怎么都打不开了。 程朗站在门边用力晃动着,应该是锁坏了。 整栋实验楼的房间都是用半墙玻璃隔开的,私密性全靠百叶帘,主要是为了随时实现办公室和操作间的转换,锁头统一为球形锁,这种锁用久了里面容易卡住,但从外面能打开 刚好对面办公室有人出来,程朗连忙朝他摆手,连喊带比划,果然把门打开了。 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儿,于左左重新坐回桌前,先别关门了,我得给后勤办公室打个电话,让他们找师傅来修一下。 临走前,梁冰把课表发给于左左,我选这学期课的时候尽量把必修课集中了下,这样就能多点时间待在实验室。 都说叫你不要那么老实了,本科生自由度很高的,你看燕雪舟于左左话锋一转,当然了,人家也有随心所欲的资本。 梁冰顺势问了句:他返校了吗?怎么都没见到人。 于左左在消息灵通方面从来不让人失望,早回来了,前几天我还看到他跟陶颖俩人从秦老师办公室出来 她小声嘀咕了句,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儿。 人在学校,只是不想见她而已。 这就有点难办了。 梁冰从实验室出来,没有直接去食堂,而是站在楼下给周锡年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约到学校新体育馆的网球场地,对方自然要问为什么?毕竟她不会打网球,也从没表露过这方面的兴趣。她无法实话实说,只好含糊着敷衍过去,说有个关系很好的室友想学,又说不行也没关系。 等梁冰替关佳文打好饭带回宿舍时,周锡年回复她,说找人协调到了周六下午的场,但只有四点到六点两个小时。 足够了。 梁冰当机立断问关佳文:上次我听你提过郑蔚学长要教你打网球,但一直没订到新体育馆的场地。实验室刚好有个师兄临时有事,周六空出来一场,要不要? 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关佳文当然求之不得。可她面子薄,又是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肯定不想一个人出糗,自然要带上提供场地的梁冰。 双打还差一个人,郑蔚一直想找机会弥补上次他组的那场饭局,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会是燕雪舟。 她赌的是人心,中间但凡一个环节出现偏差,最后都可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周六下午,梁冰如愿以偿地在网球场见到了燕雪舟。 一身轻便的浅色休闲装,外套搭在手臂弯里,单肩背着球拍,额间带了条黑色发带,刘海散垂下来,皮肤白皙衬得眉目格外漆黑,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妈呀,比我担还帅坐在场边的关佳文忍不住小声感慨了下,甚至情不自禁拿出手机想要拍照留念,但看到笑着小跑过来的郑蔚,克制地收了回去。 梁冰也换上了修身的运动服,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瑜伽裤包裹着笔直匀称的双腿,年轻,健康,动感,看起来很有活力。 燕雪舟走过来,目光经过她一瞬,像扫过其他人和物品一般,一视同仁地偏过脸去。 郑蔚问: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吗? 她们拿着拍子站起来迎上去,关佳文答:没有,我们也是刚到。 郑蔚很是细心妥帖地问:带拍子了吗? 关佳文有些不好意思示意了下,带了,借的隔壁宿舍的 第23章 没关系,我们多带了两个,先试试,不行的话再换,哪个趁手用哪个。 眼见郑蔚还在絮絮叨叨,不厌其烦地检查着球拍,一直没开腔的燕雪舟瞄了他一眼,不是只有两个小时吗? 郑蔚的眸光在他们几个之间流转了下,迅速催促道:对,时间有限,那我们就先开始吧 说着,他带关佳文走上场地,驾轻就熟地教她热身动作,场边只剩下梁冰和杵在那里的燕雪舟。 梁冰主动走上前询问:要不要先把包放下? 燕雪舟终于看了她一眼,语气虽不热络,却也不见多么疏离,好。 刚松口气,梁冰就看到他放下包的同时直接在场边椅子上坐了下来,抻开长腿放松地四处观望,像是根本没打算下场。 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就这么站在他身边,也不走。 你不去打球吗?燕雪舟率先开了口,非常认真地抬眸望着她。 被抢了原本合该是她的开场白,梁冰只好摇摇头,我不会打网球。 燕雪舟好整以暇问:不是你约的场地吗? 梁冰一怔,心里紧了紧,是有个师兄临时有事让出来的 哦?燕雪舟不肯就此放过她,但他的语气和神情都很随意,继续盘问:实验室哪个师兄啊?我认识吗?体育馆这么抢手的场地还能轮到你手上? 梁冰当然答不出来,显然燕雪舟也心知肚明,他是故意的。 气氛陡然变得很微妙,连耳边不断传来击球的咚咚声都像是沉重的心跳。 还是在生她的气,莫名其妙摇摆不定的人是要给个教训的。 梁冰在心里暗叹一声,也不扭捏,直接在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眼睛很专注地看着他,有些好笑地问: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来?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1-30 ko~燕咂:是的,我又strong上了 第十七章 鸽子 其实,燕雪舟今天没打算要来的。最开始是郑蔚拐弯抹角地说他天天窝在实验室,身体素质越来越差,需要加强锻炼,打网球就是很好的运动。被他毫不留情地指出别有居心后,才说起关佳文约他打球的事。非要拉上他参加,那肯定是还有别人在,郑蔚不设防,燕雪舟只不过随便问了几句就把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以及前情始末推断了出来。虽然看不懂梁冰走一步退两步再朝前走半步的迷惑操作,但为了见他一面,也算是用心良苦。所以他来了。费尽心思组了局把他约过来,不过是听两句难听话就受不了要拆台,是因为觉得掌握了主动权才有恃无恐吗?尤其是在看到她仿佛胜券在握,轻易就能将他玩弄于股掌的样子后,他很不爽。梁冰燕雪舟突然叫了她的全名,像是在警告什么被点名的梁冰不由自主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他的眼睛他用沉默的目光凝视着她看了一会儿,很恶劣地说了句,少自作多情。梁冰微怔,甚至有些措手不及。她后知后觉自己似乎犯了个很大的错误,燕雪舟在那个雨夜主动低下头来,问她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是真心想给的,可她辜负了那份真心,他不小心流露出来的一丝温情没有被接住,在她推开以后,掉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机会稍纵即逝,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实在是太难讨好了。太软弱了不行,言听计从没意思。太强势了又会被认为自作聪明,过犹不及。要不是下定决心即便豁出一切也要做成,梁冰当场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她没再接话,眼睛转向网球场内能说吗?关佳文将目光从旁边坐着的两个人身上收回来,或许是错觉,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很怪,就像是刚吵完架的情侣再见面,尴尬中带着一丝期待,又在暗暗较劲,都想让对方服软。什么?关佳文凑近郑蔚,不太有信心地推测:我觉得燕雪舟好像喜欢梁冰。是吗?郑蔚捏着球笑了下,何以见得?关佳文沉吟半晌,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直觉。嗯。郑蔚点点头,附和了句,我听说,女生的直觉 其实律周,燕雪舟今天没打算要来的。 最开始是郑蔚拐弯抹角地说他天天窝在实验室,身体素质越来越差,需要加强锻炼,打网球就是很好的运动。 被他毫不留情地指出别有居心后,才说起关佳文约他打球的事。 非要拉上他参加,那肯定是还有别人在,郑蔚不设防,燕雪舟只不过随便问了几句就把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以及前情始末推断了出来。 虽然看不懂梁冰走一步退两步再朝前走半步的迷惑操作,但为了见他一面,也算是用心良苦。 所以他来了。 费尽心思组了局把他约过来,不过是听两句难听话就受不了要拆台,是因为觉得掌握了主动权才有恃无恐吗? 尤其是在看到她仿佛胜券在握,轻易就能将他玩弄于股掌的样子后,他很不爽。 梁冰燕雪舟突然叫了她的全名,像是在警告什么被点名的梁冰不由自主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他的眼睛他用沉默的目光凝视着她看了一会儿,很恶劣地说了句,少自作多情。 梁冰微怔,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她后知后觉自己似乎犯了个很大的错误,燕雪舟在那个雨夜主动低下头来,问她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是真心想给的,可她辜负了那份真心,他不小心流露出来的一丝温情没有被接住,在她推开以后,掉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机会稍纵即逝,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实在是太难讨好了。 太软弱了不行,言听计从没意思。 太强势了又会被认为自作聪明,过犹不及。 要不是下定决心即便豁出一切也要做成,梁冰当场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她没再接话,眼睛转向网球场内 能说吗?关佳文将目光从旁边坐着的两个人身上收回来,或许是错觉,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很怪,就像是刚吵完架的情侣再见面,尴尬中带着一丝期待,又在暗暗较劲,都想让对方服软。 什么? 关佳文凑近郑蔚,不太有信心地推测:我觉得燕雪舟好像喜欢梁冰。 是吗?郑蔚捏着球笑了下,何以见得? 关佳文沉吟半晌,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直觉。 嗯。郑蔚点点头,附和了句,我听说,女生的直觉一般都是很准的。 这话说得很高明,模棱两可中好像又更倾向于认可她的猜想,关佳文刚想追问,就听他开玩笑一般说:那你再帮我问问你的直觉,喜不喜欢郑蔚? 关佳文愣了下,倏地红了耳根,低着头嘀咕了句,我的直觉说它不知道。 郑蔚大笑,逗她,那你的直觉不准。 关佳文反应过来后恼了,你 想哪儿去了?郑蔚一本正经道:我可没说你喜欢我。 被戳穿小心思的关佳文只恨自己嘴笨,不懂怎么有来有往,憋了半天,你讨厌! 讨厌吗?郑蔚还在继续逗,我还听说,女生的话要反着听。 关佳文不会调情,既羞涩甜蜜又感觉落了下风,抬手朝他扔了个网球,被郑蔚轻而易举地接住,他佯装长叹一口气,革命尚未成功,看来郑蔚同志还得继续努力。 关佳文重新返回最开始的话题,那你觉得燕雪舟到底喜不喜欢梁冰? 我觉得啊郑蔚看向场边互相不理会的两个人,意味深长道:反过来吧。 反过来?关佳文满头问号,你的意思是说,梁冰喜欢燕雪舟? 这怎么可能? 郑蔚没回答她,而是高深莫测地笑着朝梁冰和燕雪舟所在的方向挥挥手,扬声问:聊什么呢?这么火热,比打球还有意思吗? 梁冰看看身边冷若冰霜和她形同陌路的人,怀疑郑蔚的眼神不好,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火热?可好歹算有个台阶下,顺势起身回应,来了。 两个小时,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梁冰和关佳文都是新手,需要从最基础的动作开始学起,燕雪舟后来被郑蔚叫下场挥了几下拍子,几乎没出汗就结束了。 走出体育馆时,正值夕阳西下,难得的好天气,烟霞满天,余晖脉脉。 远处操场上绿草如茵,学生们三五成群扎堆活动,围成一个圈热烈讨论着什么,饮料,零食和笔记本电脑铺陈在旁边,很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第24章 梁冰接到周锡年的语音消息,她垂眸点开,放在耳边听了下,原来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梁冰迟疑着,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到燕雪舟突然说:一起去外面吃饭吧,我请。 郑蔚立刻捧哏,哟,少爷请客,那我们得挑个贵的餐厅。 吃鱼吧燕雪舟看着她们,很民主地征求意见,怎么样? 好啊。关佳文率先答应,梁冰最喜欢吃鱼了。 梁冰抬眼,看到燕雪舟唇角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这么巧? 坐上车时才知道,燕雪舟要带他们吃的鱼是河豚,他游刃有余地打了下方向盘转上高架桥,从中控台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爱吃吗? 这话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明显问的是梁冰,她只好回答:没吃过。 关佳文插话,我也没吃过,真的不会中毒吗? 不会。郑蔚是个老饕,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苏轼《惠崇春江晚景》开春吃这个最合时令,其中最好吃的就是河豚肝,切片做成刺身,冰镇后的口感像炼乳一样,入口即化。 生的?关佳文摇摇头,我可不敢吃。 那就吃熟的,可以烫火锅,还能红烧 一路上有郑蔚的插科打诨,不多时便到达目的地。 天色暗了下来,燕雪舟将车子停在一处院落前,梁冰虽然对这块区域不太熟,但能在北江寸土寸金的二环里盖起这样一座庭院绝非易事,风格虽然偏日式,但造园技术本就是从中国传入日本的,即便同样精致如画,也比中式稍显局促小气。 刚进门,梁冰就被院子里那棵树吸引了注意力。 郑蔚负责介绍,槭树,又叫日本红枫,但其实河豚不是日料,这家店做的是新淮扬菜,环境主要是追求个氛围感,拍照好看。 关佳文忍不住小声问:这里一定很贵吧? 郑蔚抬起下巴指了下燕雪舟,压低声音,别不好意思,不吃白不吃,就当是薅资本主义羊毛,他有得是钱。 包间也有和式风格元素,障子纸,木隔断,推拉门,却不是传统的榻榻米,而是原木桌椅。 点完餐,燕雪舟就出了包厢门,梁冰看郑蔚好像有些放不开,觉得自己脑袋上顶了个巨大的电灯泡,便也找借口走出来。 沿着回廊向庭院的方向走,除了服务员,几乎没见到别的顾客。 梁冰不禁怀疑,这种店是怎么在当下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生存下来的。 还没到尽头,转过弯抬眼就看到倚在廊柱旁抽烟的燕雪舟,院子里花木扶疏,旁边矮几上有一个白瓷烟灰缸,花瓶里插了几支盛放的白色山茶。 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光,落在他的肩头,照得他发丝边缘近乎透明。 看到梁冰,燕雪舟垂下眼,将指间还剩下大半的烟卷熄灭,大概是误以为她是来找他回去的,挑眉问了句,鱼这么快就做好了? 没有。 梁冰低下头,站在他面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沉默半晌,她还是照实说:我就是无聊,出来走走。 语毕,她便想从他身边走过去 擦身而过时,燕雪舟一把抓住她伶仃的手腕,将其拉至近前。 他们贴得那样近,近到让梁冰瞬间绷紧了身体,她像是被锁在笼子里的困兽,本能地感觉到危险降临,却不能退缩,也无处可退。 她是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只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燕雪舟无从得知,可无论是为了什么,梁冰这种为所欲为的态度都过于猖狂了。推不开,赶不走,拉不近,让人混乱。 不是又贴上来了吗? 他忽然很想看看她能做到何种程度,她的底线又在哪里? 燕雪舟微微低着头,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冷声道:我是不是说过,没有诚意,就别再让我看到你? 四下无人,梁冰一言不发地看着燕雪舟的眼睛,目光相互触及彼此时,她踮起脚,将唇贴上了他的,她的吻很轻,蝴蝶采花一样短暂停留了一秒钟,飞走了。 她问:这算是有诚意吗? 声音是发着颤的,身体也在发抖,连柔软的唇瓣都像是在哆嗦。 燕雪舟不置可否,只是眸色发沉地望着她,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一寸寸描摹过她的脸颊和下颌线,最终停留在颈侧,他微微俯下身,唇贴在她的耳边,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很快又离开,看好了,我只示范一次。 梁冰耳垂红透,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刚想低头,就被他捏住下巴抬了起来。 燕雪舟好为人师地教道:这样才算是有诚意。 他垂首深深吻住了她,掌心按在她的后颈固定,勒住她后腰的手臂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带离地面。 梁冰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思维像是被胶水黏住,反应变得很迟缓,最开始整个人一直在不停发抖,在他不断地轻柔抚摸脊背下,僵硬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继而几乎要站不住,她的手臂不由得攀上他的肩膀借力,唇舌越纠缠越紧密,欲望地力量最终主导了一切,他们像是被罗进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她不再做无谓抵抗,而是随波逐流,放任地沉沦在漩涡之中。 起风了,槭树的影子摇晃起来。 闭上眼睛之前,梁冰看到他身后,皎洁的月光下一地散落的白色山茶花瓣。 干净如一抔新雪。 等再回到包间时,菜已经全部上齐了,各式餐具拉拉杂杂地摆满了整张桌面,色彩搭配看起来很漂亮,关佳文正拿着手机对着食物拍照。 郑蔚在一旁热心地帮忙调整摆放的角度和位置,还问,要不要打光? 不用,我拍好了。关佳文收起手机,问梁冰,怎么去了那么久啊?快来吃吧,菜都要凉了。 庭院挺好看的,就参观了一下。 谎言总是多说多错,梁冰心虚,解释完这句就只顾埋头吃鱼。 郑蔚是活跃气氛的高手,加上兴趣使然,整天研究吃喝,知识储备量充足,对着一桌子菜掉书袋,汪曾祺梁实秋沈从文信手拈来。 燕雪舟完全没动筷子,漫不经心地倚在靠背上听了一会儿,突然轻佻地笑了下。 郑蔚顿了顿,转过脸问: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燕雪舟的眸光在梁冰身上流连一瞬,一语双关道:我的鸽子飞回来了。 ? 郑蔚搞不懂他到底是在打哑谜还是在念诗,你什么时候养的鸽子? 燕雪舟面不改色,不久前。 梁冰的头垂得更低了,默默又吃了一筷子鱼肉。 第十八章 牺牲 回去的路上,梁冰像是被城市夜景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直偏着头朝向车窗外。快到学校时,关佳文总算p完图发了条九宫格的朋友圈,抬起头,蹙眉盯着身旁的人看了一会儿,突然疑惑问道:梁冰,你的嘴怎么了?好像流血了是吗?梁冰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下唇珠的位置,刚才吃东西时她就感觉到有点轻微的麻痛,不知道是被亲破了还是厮磨之间蹭肿了,所以一直低下头试图遮掩,却没想到还是被一无所知的关佳文当面指了出来。燕雪舟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问:前面就是药房,顺路买点药擦吧。不用。梁冰垂眸,容色平静道:可能是上火了,明天就能好。嗯?关佳文嘀咕了句,晚饭也没吃辣的啊。副驾驶上的郑蔚划拉着手机,故作高深地笑了笑,不一定非要吃辣的才上火,也不一定非要上火了嘴才破。话音刚落,刹车片摩擦出呲的一声,一个出人意表的急刹车,惯性让郑蔚的手机瞬间脱手,滚了几个轱辘后撞到中控台,最后落在了椅子和车门的缝隙里。不好意思,没看到红灯。燕雪舟侧过脸淡淡说了一句,道歉明显是对着后排说的,关佳文忙说:没关系,我们都系安全带了。梁冰有些脸热,默不作声地低下眼。郑蔚长吁短叹,弯下腰摸了好久才把手机找回来,看着碎掉的屏幕一角,不敢再随便多嘴。少了他说话,原本还聒噪的车厢突然显得安静得过分,好在没过多久就到了校门口,燕雪舟放下他们,开车扬长而去。梁冰回到宿舍,换好衣服,站在阳台上洗手时终于从镜子里看清楚了唇上那抹不小的深色赭红,触碰到时依然会传来微微的痛感,不明显,却提醒着她刚才到底发生过什么。桌面上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燕雪舟:「下楼,给你买药了」梁冰握着手机走到窗口朝着楼下望去,果然看到有辆车停在那里,燕雪舟没下车,不动如山地坐在驾驶位上,车窗降下来,逆着路灯的光影,能看到他指间夹了一根烟,灰白色的烟雾氤氲,整座校园的灯光都在他身后虚化成模 第25章 回去的路上,梁冰像是被城市夜景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直偏着头朝向车窗外。 快到学校时,关佳文总算p完图发了条九宫格的朋友圈,抬起头,蹙眉盯着身旁的人看了一会儿,突然疑惑问道:梁冰,你的嘴怎么了?好像流血了 是吗?梁冰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下唇珠的位置,刚才吃东西时她就感觉到有点轻微的麻痛,不知道是被亲破了还是厮磨之间蹭肿了,所以一直低下头试图遮掩,却没想到还是被一无所知的关佳文当面指了出来。 燕雪舟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问:前面就是药房,顺路买点药擦吧。 不用。梁冰垂眸,容色平静道:可能是上火了,明天就能好。 嗯?关佳文嘀咕了句,晚饭也没吃辣的啊。 副驾驶上的郑蔚划拉着手机,故作高深地笑了笑,不一定非要吃辣的才上火,也不一定非要上火了嘴才破。 话音刚落,刹车片摩擦出呲的一声,一个出人意表的急刹车,惯性让郑蔚的手机瞬间脱手,滚了几个轱辘后撞到中控台,最后落在了椅子和车门的缝隙里。 不好意思,没看到红灯。燕雪舟侧过脸淡淡说了一句,道歉明显是对着后排说的,关佳文忙说:没关系,我们都系安全带了。 梁冰有些脸热,默不作声地低下眼。 郑蔚长吁短叹,弯下腰摸了好久才把手机找回来,看着碎掉的屏幕一角,不敢再随便多嘴。 少了他说话,原本还聒噪的车厢突然显得安静得过分,好在没过多久就到了校门口,燕雪舟放下他们,开车扬长而去。 梁冰回到宿舍,换好衣服,站在阳台上洗手时终于从镜子里看清楚了唇上那抹不小的深色赭红,触碰到时依然会传来微微的痛感,不明显,却提醒着她刚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桌面上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燕雪舟:「下楼,给你买药了」 梁冰握着手机走到窗口朝着楼下望去,果然看到有辆车停在那里,燕雪舟没下车,不动如山地坐在驾驶位上,车窗降下来,逆着路灯的光影,能看到他指间夹了一根烟,灰白色的烟雾氤氲,整座校园的灯光都在他身后虚化成模糊的背景。 月色很美,她又无端想起那瓶被风摇落的白色山茶花。 像是知道她的存在似的,燕雪舟突然扬起脸朝这边看过来,直直撞进她的视线里,梁冰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在了窗帘后面。 掌心的电话很快再次震动,又收到一条,「我只等你五分钟」 梁冰心里低叹,明明特意折返跑来一趟,却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她知道学校有规定,步道这里不能随意停车,随便抓了个外套边穿边一路小跑着下楼,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举起计时器页面,轻笑着说:还不到二百秒。 燕雪舟微怔,看着眼前拖鞋睡衣不修边幅的人,问:你路上是不是丢东西了? ?梁冰被他唬住了,认真回想了半天,没有啊。 脑子呢?燕雪舟轻嗤,傻成这样。 梁冰才反应过来,不自然地拉了下衣服,我怕你等不及走了。 燕雪舟懒得说话,拿起副驾驶上药房的纸袋递给她,梁冰接过来,打开是消炎的软膏和凝胶。 她看着他,伸出舌尖抵了下伤口,没那么严重。 他偏过脸,别这么看着我。 梁冰没听太懂,却还是依他所言垂下了眼,问了句,如果我没看到消息,或者五分钟没能赶到,你会走吗? 会。 他说得斩钉截铁,她终于像是有些失望,小声说了句,明明就是想耍我。 她特意调了计时器在他规定的时间内跑下来,却被说成蠢,事实上他不也根本没打算等她吗? 见她丧眉耷眼的,燕雪舟得逞一般笑了,最后看她一眼,发动车子,走了,这里不能停车。 末尾那句像是解释,又像只是随口一说。 梁冰有些混乱,她不明白燕雪舟为什么要来,只是单纯为了给她送药吗?还是有别的可能性,无论如何都分明是好事,他的靠近和她想要达成的目标一致,可她为什么会觉得心里就像是破开了个黑洞,不断蚕食着她的理智和决心,让她忐忑不安。 梁冰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刚回过神打算上楼,就听到周锡年的声音,他从一片树丛的阴影中走出来,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周锡年站的角度看不到车内人的脸,但能看到车牌,他前段时间刚去4s店试过同系列的最低配,还能看到从车窗内伸出来一双修长的手,将一个袋子丢给了梁冰。 他也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梁冰看起来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被训了。她在他面前,似乎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周锡年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她问: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有点着急。梁冰简单解释过后,怕被看出来端倪,连忙将药袋揣进上衣口袋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图书馆查资料回来,路过,远远地看着像是你。周锡年直截了当地问:刚才车里的人是谁? 梁冰抿抿唇,没回答。 周锡年追问:是我认识的人吗? 梁冰只好照实说:是燕雪舟。 周锡年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又换车了,嫉妒此刻似乎超越一切占据了上风,他说话有些不好听,所以,你晚上拒绝了我,说提前跟别人有约了,就是因为要跟他吃饭? 梁冰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只得承认,是。 大该是觉得荒谬,周锡年讥讽地嗤了一声,不要跟我说,你是为了沈恪才 不然呢?这个名字像是触发了某个禁忌开关,梁冰的脸色蓦地冷下来,还能是为了什么? 你们周锡年有些语塞,气势明显弱了下来,换了种问法,你到底打算做到哪一步? 梁冰抬眸注视着他,我跟你说过的,我要一直走到前面没有路为止。 周锡年开始打温情牌,以我对沈恪的了解,他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牺牲自己。 我不认为这是牺牲。梁冰麻木地垂下头,凡事都有代价,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我觉得很公平。 如果非要说牺牲,在她的计划里,燕雪舟才是那个最大的牺牲者。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继续走下去。 不待周锡年作出反应,梁冰毋庸置疑地说:快到门禁时间了,我要上楼了。 隔了两天的傍晚,梁冰来实验室上自习时,燕雪舟已经在操作间待了一整个下午。 六点半,陶颖从外面拎了盒吃的回来,放在了燕雪舟的桌上,看包装应该是寿司,然后穿上白大褂进了操作间,直到十点钟都没再出来。 于左左打着哈欠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昨天被人拉着在外面通宵上分,实在太困了。 嗯。梁冰笑笑,回去把手机关了,好好睡一觉。 收拾电脑时,于左左提起一件事,对了,我听说秦老师让燕雪舟组队,代表咱们实验室参加今年的华胜杯创新设计大赛来着,陶颖应该也在名单里。要不然他们俩最近怎么总是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的? 她忍不住替梁冰出谋划策,你可以让他把你的名字也加上啊,反正都是带飞,万一肯定有奖拿,搞不好还是国奖。 梁冰之前也有所耳闻,华胜杯是全国性的大学生化学竞赛,已有三十年的历史,这届由l大承办,占尽主场优势,机会可谓是不可多得。 可燕雪舟早已对她有了戒备心,最近更是较劲一样非要跟她拧着来,她直接去提,他不一定会答应。 于是梁冰试图曲线救国,带队老师是谁? 好像是许教授。于左左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她这学期不是在兼职教研室主任嘛,学院这次所有的队伍应该都是她挂名指导。 梁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接话。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2-04 接下来那段需要再推敲一下合并到下次更新里这个周真的很忙,久等了,晚安啵~ 第十九章 粉饰 等其他人陆续离开,办公室最后只剩下梁冰一个人,她看了眼时间,宿舍门禁平时是十一点整,她也该准备回去了。正磨蹭着收拾东西,抬眼看到燕雪舟端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从隔壁操作间出来,身后跟着殷勤的陶颖,对了,我还帮你买了吃的燕雪舟瞥了一眼桌上那盒寿司,我不吃生食。啊?陶颖懊恼道:我还想着这个不怕放凉,而且你出来立刻就能吃上。那我陪你去外面吃点不用。燕雪舟淡声拒绝完,看了眼梁冰,还没走?嗯。梁冰背起包朝门口的方向挪了两步,像他要赶人似的,马上就走。陶颖没放弃,要不然你尝尝呢,这家店的食材很新鲜的。燕雪舟没吭声,有些冷淡地皱起眉,明显是不想吃。这个时候,梁冰一般都会识时务地选择闭嘴,可是陶颖却继续再接再厉追问了句,你晚饭都没吃,不饿吗?果不其然,燕雪舟彻底不耐烦了,冷嗤一声,如果不是你忘记检查滴定管的玻璃活塞,就不会发生漏液,我也不用多花四个小时重新做。陶颖没想到燕雪舟会这么不给面子,在实验室给他当助手的活儿是秦毅帮她安排的,为此事先还特意找他俩谈过话,说好了要多带带她的,算是为之后参加创新设计大赛打前站。她是新手,犯一些常规性的小错误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明明全程他都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现在不过是关心两句反倒恼了。何况,还有梁冰在一旁看着,这让她情何以堪?陶颖小声辩解了句,我以前没怎么做过没做过?也没学过吗?燕雪舟继续输出,如果连最基本的操作规范都遵守不了,那你以后还是不要进实验室。不知是面子上挂不住还是又羞又气,梁冰听见陶颖竟然低声抽泣了下,像是被骂哭了。梁冰被尬住了,腹诽还好自己的脸皮足够厚,要不然早就泪流成河了。不过人和人毕竟不一样,陶颖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平时走到哪里都是被追捧的公主。梁冰还记得刚开学时,班里有个男生又是送花又是买礼物,在教室精心准备了一场声势不 第26章 等其他人陆续离开,办公室最后只剩下梁冰一个人,她看了眼时间,宿舍门禁平时是十一点整,她也该准备回去了。 正磨蹭着收拾东西,抬眼看到燕雪舟端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从隔壁操作间出来,身后跟着殷勤的陶颖,对了,我还帮你买了吃的 燕雪舟瞥了一眼桌上那盒寿司,我不吃生食。 啊?陶颖懊恼道:我还想着这个不怕放凉,而且你出来立刻就能吃上。那我陪你去外面吃点 不用。燕雪舟淡声拒绝完,看了眼梁冰,还没走? 嗯。梁冰背起包朝门口的方向挪了两步,像他要赶人似的,马上就走。 陶颖没放弃,要不然你尝尝呢,这家店的食材很新鲜的。 燕雪舟没吭声,有些冷淡地皱起眉,明显是不想吃。 这个时候,梁冰一般都会识时务地选择闭嘴,可是陶颖却继续再接再厉追问了句,你晚饭都没吃,不饿吗? 果不其然,燕雪舟彻底不耐烦了,冷嗤一声,如果不是你忘记检查滴定管的玻璃活塞,就不会发生漏液,我也不用多花四个小时重新做。 陶颖没想到燕雪舟会这么不给面子,在实验室给他当助手的活儿是秦毅帮她安排的,为此事先还特意找他俩谈过话,说好了要多带带她的,算是为之后参加创新设计大赛打前站。 她是新手,犯一些常规性的小错误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明明全程他都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现在不过是关心两句反倒恼了。 何况,还有梁冰在一旁看着,这让她情何以堪? 陶颖小声辩解了句,我以前没怎么做过 没做过?也没学过吗?燕雪舟继续输出,如果连最基本的操作规范都遵守不了,那你以后还是不要进实验室。 不知是面子上挂不住还是又羞又气,梁冰听见陶颖竟然低声抽泣了下,像是被骂哭了。 梁冰被尬住了,腹诽还好自己的脸皮足够厚,要不然早就泪流成河了。 不过人和人毕竟不一样,陶颖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平时走到哪里都是被追捧的公主。梁冰还记得刚开学时,班里有个男生又是送花又是买礼物,在教室精心准备了一场声势不小的告白,可当陶颖听完,不过是傲慢地看了他一眼,不留情面地说了两个字,就你? 只差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刻在那个男生的脑门上了,告白者登时羞愤欲绝,心碎成渣,从此再没在陶颖面前抬起来头过。 众所周知,童话故事的结尾,公主是要跟王子在一起的。 所以梁冰并不意外陶颖对燕雪舟的示好和追求,但眼下若不想被城门之火殃及,还是走为上计。 于是,她头也不回,像身后有追兵一样快步从办公室逃了出来。 十点三十五分,眼看着宿舍大门遥遥在望,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来电显示闪烁着燕雪舟的名字,梁冰疑惑地接通,喂? 回来开门 啊? 我被锁在办公室了。 于左左在开学时就报修过,可不知是后勤的师傅一直没来维修还是修过后又坏了,总之等梁冰重新回到办公室,从外面拧开锁,发现陶颖已经离开了,屋内只剩下燕雪舟一个人,半敛着眉靠在椅子里。 梁冰就近找了个扫把将门顶住,确保不会再意外关上,才放轻脚步走到燕雪舟近前,他的呼吸很慢,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她微微弯下腰,看到他眼下暗沉沉的青影,刚才的尖锐此刻已经全部消失不见,疲惫懒散漫上来,盖住全身。 毫无征兆地,燕雪舟突然睁开了眼,一言不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甚至能看清楚他眼睛里细小的血丝。 梁冰吓了一跳,直起身,你没睡着啊? 大概是懒得说废话,他没回答。 你怎么不给陶颖打电话让她回来按理说离开越晚人更能比较快赶到才对,话说到一半,梁冰想象力丰富地脑补出陶颖满脸泪痕摔门而去的画面,搞不好她就是把他关在里面的罪魁祸首。 梁冰识相地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道:研究生宿舍离这里更近,找于师姐也比但是她应该关机了。 燕雪舟冷冷一笑,就是不能劳你大驾,是吗? 很低的一声反问,声音有气无力的,夹枪带棒的意味却明显。 那倒不是。梁冰心下百转千回,到底没提她回来跑这一趟就来不及赶上宿舍门禁的事,她今晚若是再想进去,跟宿管说好话赔笑脸还是小事,不但要扫码填晚归表,还会集中报给辅导员,最终还要扣她积累的素质拓展分。 看他支起身体,撑在扶手上反复调整姿势后重新靠了回去,暂时没有要走的意思,梁冰犹豫着问:你和陶颖是要一起参加华胜杯吗? 燕雪舟没睁眼,沉默了片刻,还没定。 还没定?是不确定参不参加还是团队人员名单没定,梁冰踌躇了下,决定省略中间可能会牵扯到许岚而惹他不高兴的那步,直接问:那你能带我一个吗? 为什么?燕雪舟掀开眼皮,面容平静地注视着她,像是在面试想要进入他团队的应聘者。 赌对了,但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梁冰只好说:比赛有奖金,而且可以加素拓分。 这是她事先想好的理由,称得上是合情合理,燕雪舟却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梁冰一滞,卖惨道:素拓分和绩点综合决定了专业排名,我想要拿奖学金,作为下个学年的生活费。 燕雪舟不置可否,就这些? 梁冰不明所以,还要什么理由? 燕雪舟看着她,不够充分。 不够?梁冰倚靠在桌边想了一会儿,根据提示试探道: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跟你一起做实验,但是没有机会。 燕雪舟神色莫辨地看着她,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却仿佛在俯视她的心虚,轻易看穿她的伪装。 梁冰偏过脸,避开他的目光,跟着直觉指示的方向继续半真半假道:大家都说你的手感是天生的,很多师兄师姐搞不定的实验,到你手里都会变得很简单,我很想见识一下。 还有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这样就能多点时间跟你在一起 够了。燕雪舟打断她,低哼一声,再说下去,什么鬼话都能编出来。 梁冰有些脸热,如果有别的办法,她也不想摆出这副刻意献媚的丑态来,可事实证明,燕雪舟是吃这套的,只是他一面希望她俯首帖耳,一面又嫌弃她别有居心。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不是纯粹而真实的,而是夹杂着谎言和利用。 他再别扭,她都必须包容,这也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梁冰看他还是不想动弹,很晚了,不回去休息吗? 刚答应你就过河拆桥?燕雪舟故意说难听话激她,真是叹为观止。 你不要总是把人往坏处想,我只是看你太累了梁冰无奈叹气,在他面前蹲下来,仰着脸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头又疼了? 燕雪舟怔了下,没有答话。 昨天失眠到大半夜,早上从校门口往教学楼走得时候吹了点冷风,晚上又加班加点,头痛从上午开始就来势汹汹,但他不想显露出来,尽量忍住那种磋磨人的钝痛,像个正常人一样,开车,上课,做实验。 还真就没人看出来,包括非要和他一起吃午饭的郑蔚和寸步不离恨不得黏在他身边的陶颖。 梁冰一整天和他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没超过半小时,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燕雪舟沉默地看着她,唇上那处破皮已经愈合,几不可见,他忽然伸出手,用拇指的指腹轻蹭着点了点。 他指尖的冰凉触感让梁冰瞬间绷紧,这样的动作称得上是暧昧了,可她没后退。 燕雪舟却收回了手,创新设计大赛的事,我去跟秦老师谈 梁冰没搞懂话题的突然转换,但这就意味着计划里最难的第一步基本上算是成了,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忙下意识说:谢谢。 他不高兴地问:光靠嘴说吗? ? 至少要请我吃顿饭吧? 梁冰只好小意地顺着他,那改天 第27章 改天是哪天?你该不会是只想客套一下吧? 当然不是了。见他咄咄逼人的样子,梁冰强调,我是真心的,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想起他的消费水平,又不太有底气地加了句,只要别太贵 燕雪舟起身说:我饿了,现在就要吃。 那你想吃什么? 他蹙眉回忆了下,你上次说的小菜面? 梁冰没敢问不爱吃面条的人怎么突然要尝一尝她推荐的面馆,以免惹他不快临时换地方,所幸吃面是最省钱的,便直接带人步行来到学校附近那家店。 走了这短短一程路,燕雪舟浑身上下总算窜上了点热乎气儿,连僵硬的肩颈和脊背都像是舒展开来。 这个钟点儿面馆已经快打烊了,玻璃柜里剩下的浇头种类不多,好在牛肉是单点的,梁冰让燕雪舟坐在靠近门旁,方便通风换气的位置,到柜台前挑选了三四样清淡的小菜码在现煮出来的手擀面上。 牛肉炖得又酥又烂,面条劲道爽滑柔软,燕雪舟挑起来吃上两口,热气腾腾的白烟飘散开来,最先恢复的是嗅觉,然后才是饥饿感,被忽略了一整天的胃稍稍得到安抚。 他的吃相很好,明明吃得不算慢,却没有一点急迫感梁冰从来没见过燕雪舟有这样的好胃口,要不要加个卤蛋? 正在一旁收拾桌子的老板娘听到了,忙说:卤蛋今天全卖完了,煎蛋还可以现做。 那不要了。梁冰笑着解释:他不爱吃油腻的。 燕雪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问:你怎么知道? 梁冰吞咽下嘴里的面条,支吾了下,我弄错了吗? 没有。燕雪舟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唇角,不紧不慢地说:是不爱吃。 梁冰喜欢观察人的习惯还是从与沈恪的相处中养成的。 他的性格隐忍,总是委屈自己,遇到的不舒服的事情从来不跟任何人明说,甚至深深地掩藏起来,久而久之,她便学会了通过微表情和言语行为,捕捉旁人难以察觉到细微之处,从而推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恪说过,她善于分析,洞察力强,能够精准抓住别人的弱点,这种能力很难得。 也很可怕 如果她的目的是为了利用对方的话。 第二天上午,燕雪舟来行政楼办公室找到秦毅,他正在电话里跟人寒暄,用眼神示意他坐下等。 毕竟有求于人,燕雪舟耐心地等了二十分钟。 秦毅收了线,走到茶几前烧水泡了壶茶,斟了一杯推过来,什么事? 燕雪舟看着桌子上的那枚小小的紫砂杯,我要参加今年的华胜杯创新设计大赛。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秦毅乐呵呵地笑道:前阵子我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你都不为所动。我还以为你是介意带队老师 跟她没关系。燕雪舟淡定地打着官腔:为学校争光是我们每个人都该做的事,能代表实验室站上领奖台也是我们的荣耀。 他话锋一转,但我有个条件,研究方向和人员名单我来定。 没问题。秦毅十分好说话地应承下来,我也有个条件 老狐狸。 燕雪舟知道自己的条件提早了,谈判桌上,率先向对手暴露出软肋和底线实非明智之举,可他只想速战速决,根本不想浪费精力在这上头,更懒得跟人虚与委蛇。 燕雪舟压下眼底厌色,您说 秦毅拐弯抹角地开了口,陶总今天一大早就跟我打电话,说很担心女儿的学业 名单里有她。 似是完全超出预期,秦毅满意地点点头,好,好,那就好。 复又斟酌着劝道:人家小姑娘毕竟脸皮薄,你给人骂哭了,总要想办法哄一哄,道个歉。 本来这种得寸进尺的要求燕雪舟是不可能接受的,秦毅也心知肚明,所以并未说死,但他只是迟疑了下,可以。 第二十章 动员 接下来的一切像是顺流而下的水,等梁冰回过神来,已经和燕雪舟并肩坐在了华胜杯创新设计大赛的动员会上。燕雪舟这队没有占用本科生的名额,是代表实验室参加的。一共四个人,除了梁冰和陶颖,剩下的那个人竟然是程朗。昨天在实验室,梁冰想和前辈交流下经验,礼貌询问程朗需不需要提前做准备时,他不以为然道:雪舟会做的,我们等着被大神带飞就行。梁冰像是有点不高兴,质问道:就让他一个人做吗?程朗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要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找我们仨啊?两个大一新生,一个研二水硕。没人能在课题上给他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同样没人敢干涉置喙他的决定。或许程朗说得没错,这就是燕雪舟想要的。见梁冰还有些不相信,程朗索性把话点透,统筹、分工、安排、沟通成本,哪一项不需要时间?可能还要把有些随便敷衍的、拖后腿的工作重新做一遍,这么搞下来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做效率高呢。梁冰皱了皱眉,问:你们平时就这样吗?嗯啊。程朗腆着脸开解她,别不好意思,这比赛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的事儿。以前沈恪以前我有个同级,跟他一样,也是个天才,效率高得吓死人,我们经常求他帮忙来着,而且,他跟雪舟最大的区别是脾气特好,基本上来者不拒。他感慨,像我等平庸之辈,只求顺利毕业,光应付专业课和我导儿的夺命连环call就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空搞别的?梁冰仿佛突然正义感爆棚,声音也反常地高了起来,这不是欺负人吗?你们是同个专业的,你没有空,那他就有空?除了上课、复习、考试,他要去实验室跟项目,写论文,要勤工俭学,还要去校外做各种零零碎碎的兼职。就算效率再高他也是人不是神,一天同样是二十四小时不是四十八小时。这话梁冰咽在了心里,没吭声。程朗一怔,反驳道:人跟人不一样啊,这叫能者多劳。燕雪舟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到最后两句,难得有兴致问:吵什么?梁冰连忙用力掐了下掌心 接下来的一切像是顺流而下的水,等梁冰回过神来,已经和燕雪舟并肩坐在了华胜杯创新设计大赛的动员会上。 燕雪舟这队没有占用本科生的名额,是代表实验室参加的。一共四个人,除了梁冰和陶颖,剩下的那个人竟然是程朗。 昨天在实验室,梁冰想和前辈交流下经验,礼貌询问程朗需不需要提前做准备时,他不以为然道:雪舟会做的,我们等着被大神带飞就行。 梁冰像是有点不高兴,质问道:就让他一个人做吗? 程朗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要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找我们仨啊?两个大一新生,一个研二水硕。 没人能在课题上给他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同样没人敢干涉置喙他的决定。 或许程朗说得没错,这就是燕雪舟想要的。 见梁冰还有些不相信,程朗索性把话点透,统筹、分工、安排、沟通成本,哪一项不需要时间?可能还要把有些随便敷衍的、拖后腿的工作重新做一遍,这么搞下来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做效率高呢。 梁冰皱了皱眉,问:你们平时就这样吗? 嗯啊。程朗腆着脸开解她,别不好意思,这比赛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的事儿。以前沈恪以前我有个同级,跟他一样,也是个天才,效率高得吓死人,我们经常求他帮忙来着,而且,他跟雪舟最大的区别是脾气特好,基本上来者不拒。 他感慨,像我等平庸之辈,只求顺利毕业,光应付专业课和我导儿的夺命连环call就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空搞别的? 梁冰仿佛突然正义感爆棚,声音也反常地高了起来,这不是欺负人吗?你们是同个专业的,你没有空,那他就有空? 除了上课、复习、考试,他要去实验室跟项目,写论文,要勤工俭学,还要去校外做各种零零碎碎的兼职。就算效率再高他也是人不是神,一天同样是二十四小时不是四十八小时。 这话梁冰咽在了心里,没吭声。 程朗一怔,反驳道:人跟人不一样啊,这叫能者多劳。 燕雪舟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到最后两句,难得有兴致问:吵什么? 梁冰连忙用力掐了下掌心,强迫自己从失态中清醒过来,没有吵。 第28章 程朗笑着揶揄:梁冰正替你打抱不平呢,说我们压榨你。他夸张地捂着心口,我从来没见她这样过,都被吓到了。 燕雪舟看了她一眼,梁冰心虚地别过脸。 他失笑,瞎想什么?谁也强迫不了我做事。 程朗拖长声音,关心则乱呗。 梁冰任由他打趣,没再作声。 等到了会场,看到程朗替陶颖鞍前马后打点一切的样子,梁冰才真正后知后觉燕雪舟的用人哲学,也稍微懂得为何有些尸位素餐的官员还能混得那么开,哪里都需要圆滑世故的人,他的能力不必多么卓著,最重要能低下身段。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何尝不是一样呢? 台上轮到许岚发言,阶梯教室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窥一斑而知全豹,她在学生中的人气之高可想而知。 梁冰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 于左左:「一则情报更正,陶公主说原本燕雪舟没答应秦老师参加华胜杯的,临时改的主意」 梁冰:「猫猫疑惑.jpg」 于左左:「据陶公主所说,燕雪舟是为了给她道歉才做的」 于左左:「不排除她自作多情的可能性」 梁冰回想起那天晚上燕雪舟说的还没定,难道不是她赌对了,而是因为她让他带自己一个才决定参赛的吗?当然,也不排除她自作多情的可能性。 梁冰看着台上许岚完美的妆容和仪态她在公共场合一向如此,像个无懈可击的女战士,只专注自身,眼神从来不会在台下任何人身上多停留哪怕一秒钟。 而台下的燕雪舟从落座开始就一言不发,和许岚如出一辙的淡定自持,看不出情绪。 许岚的发言结束前,燕雪舟垂在身侧的指尖忽然漫上一寸温热,触感柔软,怯怯的,力气很轻。 是梁冰的手勾了上来。 在会场嘈杂鼎沸的掌声里,在桌椅遮挡物的掩盖下 她牵着燕雪舟的手指一根根摩挲过去,他没有抽离,却也半分声色未动,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她终于像是有些丧气,手指颓然滑落,刚想假装无事发生,不料下一秒就被紧紧捏住,他的力道出奇得大,掌心覆上来,攥住她的手指,钳制她的退路。 梁冰任由他握住揉捏了一会儿,燕雪舟的掌心翻过来,和她的十指紧扣在一起。 她稍稍侧眸,瞥到他眉心浮起的浅淡笑意,多奇怪,他总是能被她并不高明的安慰取悦到。 散场后,程朗提议一起去吃午饭,燕雪舟没反对。 好啊。陶颖也笑着应了,丝毫看不出那天发生过不愉快。 梁冰却有些不好意思,瞄了燕雪舟一眼,像是征询和报备,我得接待宋记者,就不去了。上个周就约好的,他今天要过来采编。 又是今年实验室评估的事吗?程朗之前有所了解,他前前后后来了好几趟了吧,我记得上次也是你陪同的,轮也该轮到别人了,怎么还是你? 嗯,是评估的事。梁冰好脾气地轻笑道:没法儿换人,秦老师说,固定的人才清楚流程,事半功倍,熟悉的人能让对方如沐春风,宾至如归。 燕雪舟自然不会留下吃午饭,我下午没课,回去睡觉了。 说完转身就走,只剩下程朗十分热络地跟陶颖说:他们忙他们的,你听说过三食堂的干锅吧,特好吃,现在去时间正合适,不用排队,咱们去尝尝吧? 陶颖虽然兴致不高,但左右无事,程朗健谈,又愿意做小伏低,跟他聊聊倒也无妨。 宋记者全名叫宋一鸣,纸媒式微以后立刻就做了公号和微博,积累了一定的粉丝,最近正致力于转向视频号。 用他的话说就是,这几年在体制内温水煮青蛙,早该做了,现在虽然晚了点,但只要内容有爆点,未必不能后来者居上。 梁冰专门看过他写的专题,嬉笑怒骂,针砭时弊,尤其会挑起对立情绪,有属于自己的大批受众再正常不过。 这个时代,得流量者得天下。 利用得当的话,届时或许他能助她一臂之力。 所以梁冰不遗余力,本来是想跟宋一鸣一起去外面吃晚饭的,却在群里收到了一条消息 这个群是下午程朗新建的,只有他们参赛的四个人。 燕雪舟:「晚上七点在实验室开碰头会,收到回复@所有人」 其他人都是秒回,梁冰看到时已经过了二十分钟,连忙发了个表情包,「猫猫收到.jpg」 六点五十分,燕雪舟到达实验楼办公室,发现桌子上放了个小猫挂件,但针脚稀疏,做工粗糙,看着不像是礼物。 他垂眸朝对面看了一眼,梁冰不在应该已经来过了,因为她电脑旁边的钥匙扣上挂着个一模一样的小猫。 梁冰从洗手间回来,见到燕雪舟正拿着那个挂件把玩,还没开口,就听他问:你送我的? 嗯。梁冰点点头,刚想说话,看到燕雪舟已经顺手把挂件扣在了他手里的车钥匙上。 梁冰心里蓦地一紧,率先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但现在解释无异于让他颜面尽失,她左右两难,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要不然你还是别用这个了 燕雪舟坐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晃了晃车钥匙,我觉得挺可爱的。 呵呵梁冰连声音都变了,还在哄,可我觉得不太适合你,主要是太便宜了,配不上你。 她的慌乱让燕雪舟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当即脸色就冷了下来。 直到几秒后,吃过晚饭的于左左背着包走进来,上面也挂了个一模一样的小猫,看到他手里那个,有些惊讶地笑问: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呢?这下子全实验室都用上同款了。 ? 于左左误以为大少爷感兴趣想要了解一下,详细解释说:宋记者的视频号做地推,让梁冰帮忙动员,她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啊,用一份小礼物换取关注点赞和评论,不亏。 她低哼了一声,我就没见过像梁冰这么实在的人,别人搞地推兼职一天好几百块钱呢,她 梁冰打断她:其实他也帮了我挺多忙的。 燕雪舟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梁冰尴尬地恨不得立马遁地离开。 哦。于左左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但似乎没发现异样,拿起保温杯哼着歌儿往水房走去。 燕雪舟将挂件摘下来,随手一掷,扔回梁冰桌上,他的脸色不好看,话说得更加难听,什么人给的垃圾,也敢拿来送给我? 梁冰连忙把自己钥匙扣上的也摘下来,连同他的一起放进桌底下塞满了挂件的袋子里,我以后再给你买个更好的。 燕雪舟气够呛,烦躁地拒绝,不要。 你别生气了,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梁冰走过来,轻轻推推他的手臂,下次一定不会了。 可任凭她怎么说,燕雪舟依然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梁冰没办法,刚想去牵他的手,门口传来了陶颖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呀?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2-08 燕黛玉: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我可不要它~~~hah,咳接下来打算挑战日更一周[握拳]争取把华胜杯这段剧情走完~ 第二十一章 真心 梁冰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手,很快反应过来,从门口那个角度应该看不到她的动作,回过身说: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正在请教他。声音平稳淡定,表情若无其事,简直堪称变脸大师。燕雪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梁冰意识到又说错话了。好在陶颖没多问,和程朗一起走进来,小会议室现在空着的,我们过去吧?当然是空着的,梁冰下午回复完收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学校的会议系统里订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刚才还特意提前过去打扫了一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这间会议室面积不算太大,但还是放进去了一张六人位的长条桌,角落里还有一台可移动投影。平时各位导师开小组会都要提前排队预定。燕雪舟率先落座后,陶颖顺势坐在了他身旁,程朗和梁冰则在他们正对面,但梁冰刻意隔开了一个位子。燕雪舟打开电脑,我把几个选题方向发在了群里,你们看一下他很民主地加了句,当然了,如果谁有更好的提案,也可以不采纳我的。都听你的。陶颖笑起来,我这次主要是来学习的,顺便历练一下。程朗用鼠标划拉着上下看了看,由衷地钦佩道:这做得也太好了,每个都可以啊,很前沿,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还做了详细通比?他大致看完,你定吧,我没意见。梁冰举起手,我有意见这几个选题我都不太懂,能不能稍微详细地、通俗地讲一下。燕雪舟没搭理她,气压低沉的样子。我来吧。程朗自告奋勇地出面,他站起来俯身连上投影仪,这两年我的文献综述可不是白做的,发了两篇核心呢。一边还闲聊,你们前段时间看那个新闻没?有个医科大学的研究生三年发了84篇sci,算起来平均半个月就上一篇。梁冰忍不住说:这么厉害啊?写网络小说都没这么快吧?我追更的那个作者三天两头停更,打赏都不管用。陶颖吐槽完,疑惑问:是用ai做的吗?还真不是。程朗笑起来,传授秘笈般揭露道:我专门去知网检索过,他发的全都是综述和相关 第29章 梁冰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手,很快反应过来,从门口那个角度应该看不到她的动作,回过身说: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正在请教他。 声音平稳淡定,表情若无其事,简直堪称变脸大师。 燕雪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梁冰意识到又说错话了。 好在陶颖没多问,和程朗一起走进来,小会议室现在空着的,我们过去吧? 当然是空着的,梁冰下午回复完收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学校的会议系统里订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刚才还特意提前过去打扫了一遍。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虽然这间会议室面积不算太大,但还是放进去了一张六人位的长条桌,角落里还有一台可移动投影。 平时各位导师开小组会都要提前排队预定。 燕雪舟率先落座后,陶颖顺势坐在了他身旁,程朗和梁冰则在他们正对面,但梁冰刻意隔开了一个位子。 燕雪舟打开电脑,我把几个选题方向发在了群里,你们看一下 他很民主地加了句,当然了,如果谁有更好的提案,也可以不采纳我的。 都听你的。陶颖笑起来,我这次主要是来学习的,顺便历练一下。 程朗用鼠标划拉着上下看了看,由衷地钦佩道:这做得也太好了,每个都可以啊,很前沿,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还做了详细通比? 他大致看完,你定吧,我没意见。 梁冰举起手,我有意见这几个选题我都不太懂,能不能稍微详细地、通俗地讲一下。 燕雪舟没搭理她,气压低沉的样子。 我来吧。程朗自告奋勇地出面,他站起来俯身连上投影仪,这两年我的文献综述可不是白做的,发了两篇核心呢。一边还闲聊,你们前段时间看那个新闻没?有个医科大学的研究生三年发了84篇sci,算起来平均半个月就上一篇。 梁冰忍不住说:这么厉害啊? 写网络小说都没这么快吧?我追更的那个作者三天两头停更,打赏都不管用。陶颖吐槽完,疑惑问:是用ai做的吗? 还真不是。程朗笑起来,传授秘笈般揭露道:我专门去知网检索过,他发的全都是综述和相关性分析,还有meta分析一种统计学方法,通过整合多个研究来提供更可靠的结论。。这是科研圈儿内心照不宣的灌水方式,和雪舟做的那些动辄要验证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的实验性论文相比,难度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你们以后如果有论文发表要求,也可以 别废话。燕雪舟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尽快进入正题。 程朗耸耸肩,开始逐个解说起来 他的风格不像燕雪舟那么干脆利落,却很有意思,深入浅出,旁征博引,偶尔还能抛几个幽默的包袱,梁冰很容易就听进去了,看得出来他的基本功扎实,虽然整天自黑,但平时应该也没少努力。 梁冰正认真消化,忽然,桌子底下不知道是谁的鞋尖碰到了她的腿,很轻一下,她心里咯噔一声,受惊似的收紧并拢双腿。 其实很好猜嫌疑人,她抬眸朝斜对面的燕雪舟看去,他正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手臂屈起搁在桌面,眼神落在电脑屏幕上,刚好陶颖小声问了句什么,他稍稍侧耳过去。 或许是不小心吧。 梁冰稳了下心神,刚想继续听,那条腿又伸了过来,这次他的鞋尖直接点上了她的脚踝,隔着袜子蹭了又蹭,她试图调整姿势,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却更加肆无忌惮,一路向上来到了她的小腿。 他的力道不大,甚至称得上轻柔,就像是羽毛拂过,却带起一阵比一阵更强烈酥痒,那种诡异的酸麻感沿着梁冰的脊柱直通天灵盖,完全占据了她的思维,让她根本无暇他顾。 实在是太坏了。 那么远的距离,他的腿得有多长,才能游刃有余地玩这么一出? 这最后一个,牵扯到的精准合成,是最近两年的大热门,去年天津有个研究所在实验室内实现了从二氧化碳到己糖的人工全合成,发了好几篇nature,堪称吾辈楷模。 听到这里,梁冰再也忍不住,假装不小心把桌面上的笔推到地面,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她趁机狠狠朝后挪了下椅子,尽量拉远和桌子的距离,弯腰俯下身捡起笔时,看到罪魁祸首姿态随意懒散,一条腿弯屈,另一条腿还抻着,烟灰蓝色的牛仔裤,笔直裤管下露出一截灰色的袜子,延伸到小白鞋的交界处腿是真的很长。 梁冰重新坐直,产业化可行性方面呢?我看到往年的评比规则中有一项是 大概是刚教训过她,燕雪舟的脸色总算是稍微阴转晴,很给面子地接了话:这套实验构建了从二氧化碳合成淀粉的非自然途径,反应时长目前最短只要十七个小时,和传统种甘蔗提取糖相比,实现了从年到小时的跨越,不光是效率高,消耗也更小,算是典型的绿色化学案例。 陶颖简直想要鼓掌,哇,好燃啊。 梁冰忙说:那我就选这个。 燕雪舟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两秒,不置可否,我再考虑一下。 梁冰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追问:为什么? 比赛现场的时间有限,没办法做完全程,只能选取其中一个环节,我觉得现在的实验设计还有点问题。燕雪舟唇边噙着笑,怎么,不行吗? 他肯定是故意的,哪有她说不行的份儿。 梁冰知道他还在不高兴,无论如何,只能先把人哄好再做打算。 散会后,燕雪舟像是着急走,直接出了实验楼。 梁冰收拾会议室耽误了几分钟,连电脑都没顾上收,着急忙慌地跟了出去,但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儿。 学校停车场的位置有限,他今天来得晚,应该停在了东门口的路边车位上。 她按照推测一路小跑过去,边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你先别走,我马上到」 燕雪舟没回复。 好在她来到东门口四处逡巡时,还是看到了路对面树下的车里,燕雪舟正坐在驾驶位上,车窗降下来,发动机点着,像是随时准备走。 梁冰唯恐他真的一脚油门离开,直接选择横穿马路过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站在燕雪舟车旁,发现他的呼吸也很重,沉着声音问她,你几岁了? 啊? 他板着脸教训她,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过马路要走人行道,你连幼儿园的小朋友还不如? 梁冰的气总算喘匀了,我着急,怕你不等我。 等你做什么? 梁冰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给你买的。 什么东西? 糖炒栗子。今天你不是讲了糖的精准合成吗,我当时就想给你买这个,很好吃的。 梁冰打开袋子,每颗栗子的顶部都已经被烤得炸开了花,露出金黄色的果肉,捏一下,轻而易举地就能剥开。 她隔着车窗递过去,刚出炉的,还热着呢,你暖暖手。 春寒料峭,夜风凛冽。她的鼻尖上却带着跑动的汗意,街灯透过树影撒下一地细碎的金黄,也似乎让那点潮气变得和她的眼睛一样晶亮。 燕雪舟接过来,栗子隔着包装暖烘烘地贴在掌心,是真的舒服。 他的态度不由自主软下来,先上车。 哦。梁冰顺从地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暖气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燕雪舟垂眸看着那袋栗子,用气声笑了下,刻薄道:不会又是零元购,群发的吧? 当然不是了。梁冰直接拿出一个剥开,炒货店那个爷爷说,他们只用蜂蜜和甘蔗糖浆炒,一点工业石蜡和糖精都没添加,你尝尝看。 他没有接,顿了下,自然而然凑上来,直接就着她的手吃掉了她亲手剥的栗子,软糯,香甜,口感沙沙的,只给我一个人买过? ?梁冰还有些怔愣。 他冷哼,看来是给很多人都买过。 不是的她有些急切地辩驳,只有你。 燕雪舟不想再听这些看似暧昧却实际并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的话了,毕竟她在人前一直假模假式地装跟他不熟,他直接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同样突兀,但梁冰没有迟疑,立刻给出了答案,我想让你高兴。 第30章 燕雪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感知到胸腔传来清晰的跳动声。 驾驶位的车窗还开着,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和不远处夜市的嘈杂声此起彼伏,梁冰还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燕雪舟,我想让你高兴,真心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在一切尚未崩坏之前,提前尽力做出弥补。 让他高兴,是孑然一身的她能给出的最大的歉意。 眼神再次交汇时,燕雪舟伸出手扣在了她的后颈,他右手掌心被栗子暖得发烫,唇瓣却是凉的,没什么温度,梁冰竟还能分神想,或许就是因为要看她什么时候才出现,他才会一直开着窗的。 他难得不计较她的不专心,落下来的吻缓慢而温柔,一点点深入,细细地吻着,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声说:闭上眼睛。 很沉,很轻,明明是在下达指令,语气却带着鼓励。 梁冰照做,低垂的睫毛和气息一同纷乱起来,她无法抑制地颤抖着身体,同样轻柔地回应了他,他的手移到她的颈侧,她攀上了他的肩,头颈相交,唇齿缠绵,细腻的灼痛中带着一点糖炒栗子的甜味 让人意乱情迷。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2-09 初夜还早哈~ 第二十二章 雪花 送走燕雪舟,梁冰回到宿舍,看到关佳文正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场。她不由得走过去,关切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和郑蔚学长吵架了。关佳文抽了下鼻子,像是又想哭,他说我不答应不拒绝,是在吊着他。梁冰没接话,给予对方倾诉或者沉默的自由。我觉得他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关佳文清醒道:我听别人说,他很花心,大学三年谈了好几个女朋友了,上一个还是隔壁艺术学院的播音系系花,前几天还有人在校门口看到他们纠缠不清。梁冰靠在一旁,那你喜欢他吗?关佳文面露迷茫,他很会哄人开心,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舒服,但一想到那些话他能跟我说,也能跟别的女生说,我就她患得患失地加了句,如果连真心都没有,只是想玩玩而已,没追上的时候他可能还愿意哄着我,真追到手就不值钱了。梁冰认同她说的,并非是悲观主义作祟,而是男女之间光靠新鲜感根本无法长久维持,如果一段感情在最开始时双方都不具备笃定走到最后的信心,分崩离析是必然的。出于长远考虑,倒不如及时止损,除非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显然,关佳文不是。这个话题没能继续下去,李昕从外面推开门进来,梁冰回过神,沉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关佳文则更明显,假装很忙碌,开始收拾起了桌上的杂物。察觉到氛围的古怪,李昕开始阴阳怪气,哼,怎么我一进来就不吭声了,不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关佳文情绪正差,毫不客气地回怼,你真是想太多!你是女明星吗,谁闲得慌没事议论你?李昕一怔,恼羞成怒道:被我说中了吧?别以为我好欺负,你俩就抱团孤立我,这叫霸凌懂吗?人觉得荒谬时真的会发笑,关佳文无语道:谁霸凌谁啊?恶人先告状。好了,别吵了。梁冰走过来低声劝了句,轻轻拉了下已经站起来想要冲上去的关佳文。装什么清高?李昕调转枪口,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大家在背后都怎么说你吗?无非就是些老生常谈,化学院有个 送走燕雪舟,梁冰回到宿舍,看到关佳文正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场。 她不由得走过去,关切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和郑蔚学长吵架了。关佳文抽了下鼻子,像是又想哭,他说我不答应不拒绝,是在吊着他。 梁冰没接话,给予对方倾诉或者沉默的自由。 我觉得他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关佳文清醒道:我听别人说,他很花心,大学三年谈了好几个女朋友了,上一个还是隔壁艺术学院的播音系系花,前几天还有人在校门口看到他们纠缠不清。 梁冰靠在一旁,那你喜欢他吗? 关佳文面露迷茫,他很会哄人开心,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舒服,但一想到那些话他能跟我说,也能跟别的女生说,我就 她患得患失地加了句,如果连真心都没有,只是想玩玩而已,没追上的时候他可能还愿意哄着我,真追到手就不值钱了。 梁冰认同她说的,并非是悲观主义作祟,而是男女之间光靠新鲜感根本无法长久维持,如果一段感情在最开始时双方都不具备笃定走到最后的信心,分崩离析是必然的。 出于长远考虑,倒不如及时止损,除非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显然,关佳文不是。 这个话题没能继续下去,李昕从外面推开门进来,梁冰回过神,沉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关佳文则更明显,假装很忙碌,开始收拾起了桌上的杂物。 察觉到氛围的古怪,李昕开始阴阳怪气,哼,怎么我一进来就不吭声了,不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 关佳文情绪正差,毫不客气地回怼,你真是想太多!你是女明星吗,谁闲得慌没事议论你? 李昕一怔,恼羞成怒道:被我说中了吧?别以为我好欺负,你俩就抱团孤立我,这叫霸凌懂吗? 人觉得荒谬时真的会发笑,关佳文无语道:谁霸凌谁啊?恶人先告状。 好了,别吵了。梁冰走过来低声劝了句,轻轻拉了下已经站起来想要冲上去的关佳文。 装什么清高?李昕调转枪口,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大家在背后都怎么说你吗? 无非就是些老生常谈,化学院有个心机深重的贫困生,不知道靠什么不光彩的方式拿到了进入实验室的稀缺名额,华胜杯参赛名单在学校官网公示后,愈发变本加厉,瞧瞧,整天厚脸皮地贴在燕雪舟身边,还真让她捞到了好处。 单纯羡慕甚至钦佩者固然有之,但更多的是别有用心的发散,人性如此 拜高踩低,看不惯就想要打倒。 只要一个女孩子够穷,且稍有姿色,就可以是她不择手段向上爬的全部理由。 而这个社会,无论什么阶层,摧毁一个女性都是从给她造黄谣开始的。 我不需要知道。梁冰正视着李昕,没有歇斯底里地反驳,更没有陷入永无休止的自证,平静却掷地有声地说:他们怎么想,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说完,她走到阳台照常进行洗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睡前躺在床上查看未读消息时,梁冰看到半小时前燕雪舟在群里发了条:「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半,来实验室备赛@所有人」 程朗和陶颖又是秒回,都没问题。 梁冰决定明天洗脸时也要把手机揣兜里,她垂眸打了一行字:「我周五晚上不行,要去图书馆勤工俭学」 陶颖:「好玩儿吗?」 「不怎么好玩,挺枯燥的」梁冰照实说:「但能申请到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程朗:「要不然周五统一休息一次吧?」 程朗:「行吗?」 隔了两分钟,燕雪舟回复:「可以」 底下陶颖立刻发了一溜欢呼雀跃的表情包,梁冰也跟着发了个:「猫猫感恩.jpg」 乍暖还寒。 周五那天突然大降温,梁冰上了一整天的课,下午课间恍惚听人说今年的冬天好漫长,竟然又下雪了。 她头昏脑涨地看向窗外,起先还是若有若无,不一会儿雪片变大,纷纷扬扬地给万物镀上一层浅白色。 下雪的缘故,原本阴沉的天色竟然亮了些,但这点微不足道的光没维持多久,等梁冰下课后赶到图书馆时,天已经全黑下来。 梁冰推着车,按照索引一排排对照过去,将出借后归还回来的图书放到原位置,发现错序及时调整。 这项工作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技术含量,就是得不断的弯腰踮脚,遇到通顶书架的最高处的还要踩梯子爬上去,不过好在今天她被分配负责哲学类,这个区的书架是十年前采购的,通体由实木制成,最高处只有两米二,相对轻松些。 梁冰正对照书脊核着书名,忽然间,透过书和隔板之间的缝隙看到对面那双熟悉的眼睛,他歪着头,似乎比平时多了些促狭的笑意。 重重叠叠的书架遮住了他的脸和身体,等她再想去确认,他却不见了踪影,她轻怔,朝过道走了几步,来到那排书架,但没看到任何人。 她又往前找了两排书架,依然不见人影儿。 他像是在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借助书架的隐蔽,总能十分巧妙地在她发现之前逃离出她的视线范围。 第31章 她似乎有些失落,终于决定放弃,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身后有人,她像个听见一点点风吹草动的兔子一样飞快转过身,就看到燕雪舟双手抄兜款步走到她面前。 黑色长款羊绒大衣,裤子也是黑的,一身黑将他本就高挑的身形衬得愈显挺拔,图书馆内灯火通明亮若白昼,他的身后是窗外的漫天飞雪,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人此刻却眼睛微弯,轻轻挑眉的样子煞是生动。 梁冰看得简直眼晕,低下脸,定了定神。 不待她发问,燕雪舟满脸坦然地打招呼:这么巧?我来借书。 她哑然失笑,脱口而出,你还喜欢哲学啊? 不行吗?燕雪舟环顾一周,理直气壮道:哲学是一切学科之母,爱因斯坦说的。 她只好顺着他说:那你想借什么?这里我很熟的,帮你找找。 或许真是临时起意过来,燕雪舟难得卡壳。 梁冰并非故意为难他,当然不可能任由包袱掉地上,忙自问自答说:最近大家都喜欢看中国古典哲学,王阳明的《传习录》只剩最后一本了。 他被她明晃晃讨好的态度取悦,从善如流道:那就借这个。 环顾一圈,四下无人。 梁冰趁他心情好,把握机会问:比赛选题定了吗? 其实最后定哪个都没所谓,只是燕雪舟直觉上总觉得这里似乎有点问题,但具体到底是什么,他又抓不住,那种不确定感实在让人厌烦,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她。 他拷问道:为什么非要做精准合成? 感兴趣啊。梁冰学着他的口吻,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也是爱因斯坦说的。 他本只是想逗逗她,那你求我。 她在他面前向来能屈能伸,立刻说:我求求你。 大概是第一次见求人只在口头上的,燕雪舟不禁气笑了,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梁冰的手刚好插进兜里,摸到一个硬质东西,是她来图书馆的路上刚拿到拆开的快递,啊,对了,这个送给你 燕雪舟看她掏出了一枚银色的雪花挂件,不大,六瓣,小巧玲珑的,做工精致,通体晶莹剔透,质感璀璨如冰。 她仰着头,举起那枚雪花向他展示,露出饱满的额,神色半是温柔半是含笑,灯下的眼眸清澈而明亮,他注视良久 她的确很用心,可这份用心到底是单纯想让他开心,还是只为了哄他按她的意思做? 实在难以分辨清楚。 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是吗?燕雪舟没有接,扫兴地说:为了让我答应你要做的选题,这么舍得下本钱? 意识他又想岔了,梁冰稍一思忖,认真解释说:那天开会之前我就买了,今天才刚到货,不信我给你看购买记录。 燕雪舟还真就很小心眼儿地低下头看了,购买时间的确是乌龙事件后,他在群里发选题前,价格对她而言应该不算便宜,更重要的是 你买了两个? 对啊,我和你用的是同款她像是毫不计较他的喜怒无常,摸出自己的钥匙,轻笑着说:永远不会融化的雪。 燕雪舟刚接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梁冰就越过他看到了斜对面几排书架开外的周锡年,似乎是在找人,离这里只有不远的距离。 她最近一直找借口拒绝他的见面邀约,今天他应该是特意来堵她的。 梁冰心头一紧,若是被周锡年撞到她和燕雪舟在一起,俩人说不定要起冲突,搞不好前功尽弃都有可能。 电光石火间,根本来不及细想,她慌忙地拉着燕雪舟的手,就近躲在旁边巨大的立柱后面,图书馆是开放式的空间,角落和中间按面积平均分布有承重柱,这个方形柱和落地窗间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是视觉死角,除非有人走到近前,否则不可能看到。 只要在这里躲几分钟,周锡年找不到她,自然会离开的。 梁冰摸了下口袋里的手机,周锡年这人爱面子,被拒绝了那么多次,今天特意过来是为了制造偶遇,应该不会给她打电话才对。 可万一他打了呢? 还没等梁冰想到应对之策,燕雪舟低声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额头,怎么了? 梁冰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巡视的老师来了,我怕他看到我偷懒在这里跟你聊天。 她试图让后果显得严重点,会扣钱的。 燕雪舟稍微动了下,梁冰才恍然发觉他们贴得太近了,她几乎是直接将他抵在了墙上,她慌忙想要后撤,却被他揽住腰向前带了带。 他横亘在她腰后的手臂力量感十足,将她牢牢禁锢住,任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逃开。 梁冰察觉到自己的僵硬,她的身体绷得像一条箭,燕雪舟却像是很享受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他的手指从耳后一路向上,在她的发间流连不去,她被他弄得膝盖发软,色厉内荏地压低声音说:别闹了! 嘘,别动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她的耳朵烫得连累脑门儿似乎都在一跳一跳地疼,那种熟悉的让人虚弱的战栗感接踵而至,她简直要站不住,唯恐他再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花招来治她,现在出去,才是真正的无法收场。 她软绵绵地推了下他,恳求道:让我看看巡查的老师走了没?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在她的腰间作恶,不让。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2-11 每天都想见面贴贴~~ 第二十三章 选择 梁冰想反驳,下一刻却被燕雪舟吻住,她的身体随着他殷切压下的动作慢慢后仰,着力点却是他的手臂,像是防线和退路一般,让人安心。她被亲得一时没了招架之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不屈不挠地震动起来。梁冰混沌成一片的脑子瞬间恢复清明,皮肤都不由自主绷紧,万一是周锡年怎么办,到底接还是不接?可这个选择没能由她来做,燕雪舟被打扰后明显很不爽,左手勾过她的后颈,让她完全动弹不得,右手直接伸进她的衣兜里掏出了手机,滑动屏幕拒接掉了电话。她侧眸看到了来电显示,松了口气,选择默不作声。燕雪舟稍稍松开她,将手机放回原处,捧着她的脸额头贴着额头,锡年哥?梁冰立刻报备,上次听讲座时你见过,我们老家是一个地方的。他皱眉回忆了下,他啊?不怎么样。梁冰装作没听见他带着有色眼镜的评价,顺势转身,朝外面逡巡一圈,时间差不多了,我把剩下的收尾工作做完就可以走了。见他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她适时说:外面雪下大了,很冷的。如果你不着急,稍微等我一会儿,我撑伞送你到校门口。几步路而已。燕雪舟靠在书架上看她忙碌,淋点雪,哪里就冷死我了?梁冰笑起来,惯着他说:我怕你感冒,耽误比赛就不好了。他佯装勉强答应她,好吧。谁知他们出来时,在一楼门口遇到了正坐在阅览处守株待兔的周锡年,原来他找值班老师确认过梁冰就在哲学区,一直在她的必经之路等到现在都没离开。看到燕雪舟,周锡年像是竖起了一套铠甲,生硬地截住梁冰的去路,我们聊聊吧。图书馆禁止大声喧哗,他们便站在了门前阶梯前的廊檐下。恰逢起风下雪,四周都是冷冰冰的,轻易就能吹透厚重的冬衣,侵入皮肤肌理。梁冰忧心忡忡,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谨慎地保持沉默。周锡年的神色严肃,开口就是兴师问罪的口气,你刚才为什么挂我电话?我挂的。燕雪舟毫不客气地承认。周锡年一怔,不屑地笑了一声,是吗?他转向梁冰,提要求 梁冰想反驳,下一刻却被燕雪舟吻住,她的身体随着他殷切压下的动作慢慢后仰,着力点却是他的手臂,像是防线和退路一般,让人安心。 她被亲得一时没了招架之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不屈不挠地震动起来。 梁冰混沌成一片的脑子瞬间恢复清明,皮肤都不由自主绷紧,万一是周锡年怎么办,到底接还是不接? 可这个选择没能由她来做,燕雪舟被打扰后明显很不爽,左手勾过她的后颈,让她完全动弹不得,右手直接伸进她的衣兜里掏出了手机,滑动屏幕拒接掉了电话。 她侧眸看到了来电显示,松了口气,选择默不作声。 燕雪舟稍稍松开她,将手机放回原处,捧着她的脸额头贴着额头,锡年哥? 梁冰立刻报备,上次听讲座时你见过,我们老家是一个地方的。 第32章 他皱眉回忆了下,他啊?不怎么样。 梁冰装作没听见他带着有色眼镜的评价,顺势转身,朝外面逡巡一圈,时间差不多了,我把剩下的收尾工作做完就可以走了。 见他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她适时说:外面雪下大了,很冷的。如果你不着急,稍微等我一会儿,我撑伞送你到校门口。 几步路而已。燕雪舟靠在书架上看她忙碌,淋点雪,哪里就冷死我了? 梁冰笑起来,惯着他说:我怕你感冒,耽误比赛就不好了。 他佯装勉强答应她,好吧。 谁知他们出来时,在一楼门口遇到了正坐在阅览处守株待兔的周锡年,原来他找值班老师确认过梁冰就在哲学区,一直在她的必经之路等到现在都没离开。 看到燕雪舟,周锡年像是竖起了一套铠甲,生硬地截住梁冰的去路,我们聊聊吧。 图书馆禁止大声喧哗,他们便站在了门前阶梯前的廊檐下。恰逢起风下雪,四周都是冷冰冰的,轻易就能吹透厚重的冬衣,侵入皮肤肌理。 梁冰忧心忡忡,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谨慎地保持沉默。 周锡年的神色严肃,开口就是兴师问罪的口气,你刚才为什么挂我电话? 我挂的。燕雪舟毫不客气地承认。 周锡年一怔,不屑地笑了一声,是吗? 他转向梁冰,提要求: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我们单独聊。 不待梁冰答话,燕雪舟先开口:就在这里说,当着我的面。 周锡年最烦的就是他这种不可一世的态度,凭什么? 两年前的挑战杯北江赛区总决赛,只差一步之遥他就可以拿个省部级的奖项,给大学生活画上圆满句号,却没想到被刚上大一的燕雪铝驺舟截了胡,还拿到了一等奖,因为原则上一个学校同个专业不可能评两个奖,他与奖金和随后的优秀毕业生称号均失之交臂。 最可恨的是,赛后竟然还被他撞到那个眼高于顶的总评委亲昵地拍着燕雪舟的肩膀打招呼的场景。 同是本科生,作品大差不差,能有多少了不起的创新点,拼到最后还不是靠背景。 而他那个当系主任的姑父在听到他的抱怨时,不以为然地教育他要接受现实,说这种奖算什么?燕雪舟的爷爷是中科院院士,还是国士无双级别的,莫说他的弟子,连弟子的徒子徒孙都桃李满天下了,但凡知道这层关系谁不给加个友情分,又说燕雪舟平时没摆学阀的架子就已经够低调了,他参加比赛,就是要赢的。 周锡年不服气,难道没关系没身份的人就只能想开,放下,不能质疑,不能追究,否则就是不成熟不稳重吗? 心结就此埋下,不断扎根发芽,长成一株参天大树。 如今再遇上,他又是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人心烦。 周锡年偏偏不信邪,之前他只是看不惯梁冰和燕雪舟走得太近,哪怕是为了沈恪,现在转念一想,走得近了又怎么样?总归是为了沈恪。 登高必跌重,只是不知道天之骄子到时候能否受得了这沉重的打击。 想通这个关节后,周锡年连被挂断电话,当面羞辱都不在乎了,他甚至呼出了一口气,轻笑着问梁冰,你确定吗? 他故意加了一句很暧昧的话,小冰,你真要我当着他的面说吗? 语气平淡中暗含逼迫,明显是故意刁难,威胁她在他们之间做出个选择。 不,本质上其实是要梁冰在燕雪舟和沈恪之间做出个选择。 问出口的瞬间,周锡年就几乎笃定了这局的胜算率是百分之百,久违地成就感让他通体舒畅,只是燕雪舟似乎不这么认为,还在对着梁冰发问:你们什么关系? 梁冰语塞,又听他不依不饶问:前男友?还是追求者? 都不是。她连忙应声作答,沉默片刻后呼出一口气,在夜里灯光的照射下有袅袅的白雾散出,让半步之遥的他变得不真切起来。 燕雪舟没再作声,像是提前察觉到什么,似笑非笑看着她。 他给够了机会,也在等一个交待,梁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把手里握着的伞递过去,说:伞给你用,你先回去吧 落雪堆积,硬生生压断了旁边绿化带里矮树的枝杈,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一阵风吹过,冷飕飕的,梁冰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心知肚明他不可能接她的伞,她没有转开视线,看到他垂下眼,脸上重新恢复成一片面无表情的空白和冷淡,一言不发转身走进漫天风雪里。 白色的六瓣晶体簌簌摇曳下坠,在无边的低空中织成一幕巨大的雪帘。 他的身上渐渐落满细碎的雪渣,越来越远,很快消失在路的转弯处。 梁冰收回目光,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单刀直入的冷硬态度让周锡年一凛,打起精神应对,我想告诉你,我不会再干涉你做什么,但你以后不能再故意疏远我。 我只是最近比较忙。 忙着谈情说爱吗? 梁冰注视着他,叹口气,放软态度,你很清楚我到底是为什么接近燕雪舟的,何必故意说这些话? 周锡年神色一黯,以前你年纪小,沈恪总说要等你考上大学才准谈恋爱,现在你长大了,他却已经不在了。如果他知道你跟燕雪舟这样的人在一起 如果他还活着,我根本不会认识燕雪舟。梁冰突兀地打断他,冻得苍白的双颊忽然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你明明知道每次提起他我都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还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夹杂上哽咽,连带着眼眶都变得微红,周锡年心里一酸,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是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燕雪舟纠缠不清,却不直接问他到底和沈恪之间发生了什么? 梁冰却说:不重要了。 换言之,她要先集中精力完成优先级别更高的目标。 周锡年担心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梁冰的语气沉下来,我要带着足够多的筹码走到我哥生前遇到的难关面前,找他们一个一个对质,撬开他们的嘴,让他们说实话。 真理越辩越明。 只有在不断地冲突中,真相才能最终水落石出。 她早已孤注一掷,就算付出一切都无所谓。 周锡年蹙眉追问:你指的是谁? 梁冰想到他对唐仞汲汲营营的态度,戒备道: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 他又开始不忿,连对我你都有所保留?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反问道:至少你比燕雪舟知道的多多了,不是吗? 正中靶心,她的敏锐彻底让周锡年收声,在他再三保证一定不会再乱来扰乱她的计划后,梁冰终于稍微放下心来,但她却就此葬送了和燕雪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感。 功亏一篑,毁掉一个东西往往很容易,再想重建,即便多花上多几倍的心力都不一定能达成。 梁冰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两个小时前她发消息问燕雪舟是否安全到家的手机界面,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2-12 谁懂,输给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人 第二十四章 桥梁 周六,雪停,气温飞快回升。梁冰全天都没课,上午帮宋一鸣做了地推,在食堂门口用易拉宝支了个摊子,下午很早就来实验室把晚上要用的器皿从器材室拿出来,将滴定管、烧瓶、分液漏斗一堆瓶瓶罐罐分别清洗干净后,按性能和形状布列在实验台。燕雪舟的习惯是处理完一个系列就收拾一遍通风橱,所以他常用的区域看上去明显比别处要整洁许多。从操作间出来,陶颖已经来了办公室,热情招呼她,梁冰,我买了咖啡和水果,时间还早,你先歇会儿吧。陶颖在这方面向来大方,请下午茶从来都是带上全办公室的人的,梁冰不好推辞,更没办法像对待于左左那样,找机会回请。程朗一边吃着一盒热带水果果切,一边跟陶颖讲化学院的八卦,说起十年前有个自视甚高的博士师兄,在事业方面一直不得志,眼见同龄人一个个功成名就,他却接连受挫,突然有一天,他更新了朋友圈,说被聘请去了英国一所大学当客座教授,科研经费千万级别。陶颖抿了口拿铁,转运啦?程朗叹口气,要真那样就好了,他出事了。难道是被骗了?比被骗严重多了。程朗继续道:一开始还挺好的,对方提供了头等舱的机票先把人从国内接到了伦敦,还签了合同,他在那边住大别墅,出入都有车接送,还有贴身助理,可他的朋友圈就更新到这里。后来呢?好景不长,他入职的所谓校方很快就跟他说曼谷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想让他飞一趟泰国去解决,博士师兄一听,这是对他能力的肯定,责无旁贷,正好大显身手,结果到底怎么了啊?简直称得上是传奇。程朗卖完关子,说了个很戏剧性的结尾,据说,那位博士师兄被某跨国贩毒集团骗到了金三角地带,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后来上了国际刑警的通缉令。陶颖大为震惊,眼睛瞪圆,天呐?!程朗见她感兴趣,又捡着猎奇的传闻讲了两个,刚说到上次梁冰听过的乙醚迷奸未遂案,燕雪舟就走了进来。依然是一身黑,但换了件短款上衣,衬得腿老长老长的,在黑 第33章 周六,雪停,气温飞快回升。 梁冰全天都没课,上午帮宋一鸣做了地推,在食堂门口用易拉宝支了个摊子,下午很早就来实验室把晚上要用的器皿从器材室拿出来,将滴定管、烧瓶、分液漏斗一堆瓶瓶罐罐分别清洗干净后,按性能和形状布列在实验台。 燕雪舟的习惯是处理完一个系列就收拾一遍通风橱,所以他常用的区域看上去明显比别处要整洁许多。 从操作间出来,陶颖已经来了办公室,热情招呼她,梁冰,我买了咖啡和水果,时间还早,你先歇会儿吧。 陶颖在这方面向来大方,请下午茶从来都是带上全办公室的人的,梁冰不好推辞,更没办法像对待于左左那样,找机会回请。 程朗一边吃着一盒热带水果果切,一边跟陶颖讲化学院的八卦,说起十年前有个自视甚高的博士师兄,在事业方面一直不得志,眼见同龄人一个个功成名就,他却接连受挫,突然有一天,他更新了朋友圈,说被聘请去了英国一所大学当客座教授,科研经费千万级别。 陶颖抿了口拿铁,转运啦? 程朗叹口气,要真那样就好了,他出事了。 难道是被骗了? 比被骗严重多了。程朗继续道:一开始还挺好的,对方提供了头等舱的机票先把人从国内接到了伦敦,还签了合同,他在那边住大别墅,出入都有车接送,还有贴身助理,可他的朋友圈就更新到这里。 后来呢? 好景不长,他入职的所谓校方很快就跟他说曼谷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想让他飞一趟泰国去解决,博士师兄一听,这是对他能力的肯定,责无旁贷,正好大显身手,结果 到底怎么了啊? 简直称得上是传奇。程朗卖完关子,说了个很戏剧性的结尾,据说,那位博士师兄被某跨国贩毒集团骗到了金三角地带,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后来上了国际刑警的通缉令。 陶颖大为震惊,眼睛瞪圆,天呐?! 程朗见她感兴趣,又捡着猎奇的传闻讲了两个,刚说到上次梁冰听过的乙醚迷奸未遂案,燕雪舟就走了进来。 依然是一身黑,但换了件短款上衣,衬得腿老长老长的,在黑色高领毛衣的对照下,皮肤显得格外白。 尽管看过许多次,陶颖还是被这副好皮相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起身和他打过招呼,才想起来催促程朗:你继续说啊,然后呢? 程朗只好把后面的事简略几句囫囵说了。 你确定他是化学生吗?燕雪舟嗓子微微沙哑,带着几分干燥,脸色也不好看,蠢成什么样才能想到用乙醚? 陶颖一脸求知欲地问:为什么不能用乙醚啊? 狗都不用。燕雪舟皱眉低咳了声,剂量大了,会对中枢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剂量小了,根本不起作用,连宠物医院麻醉用的都是异氟醚。 这语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情不虞,程朗担心大小姐脆弱的玻璃心觉得受到了针对,打圆场说:听我讲过这事儿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还是第一个从这个角度评价的,不愧是大神啊。 他笑完反应过来似乎在阴阳怪气,连忙说:那什么,到时间了,咱们别闲聊了,收拾下尽快开始吧,梁冰都已经把仪器准备好了。 燕雪舟没看她,径直走到更衣柜前换上白大褂朝操作间走。 梁冰不敢多作耽搁,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布置任务时燕雪舟又咳了好几声,中途甚至不得不停下,握拳抵在唇边,连话都没办法说,梁冰不禁有些担心。 今天的实验分组完成,毫无意外,程朗主动请缨和陶颖一组,或许是察觉到燕雪舟的低气压,陶公主避之唯恐不及,并没有多说什么。 如此,反倒成全了梁冰。 她站在旁边,看燕雪舟面无表情拿着一根滴管导流将溶剂混合,尽职尽责地记录下反应时间和速度,还不忘打好配合,将他刚才用镊子操作时洒在台面上的一丁点儿粉末收拾干净。 趁程朗带陶颖离开去看旋蒸仪,梁冰见缝插针,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我跟锡年哥就只是同乡而已,没有别的关系。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当着你的面给他打电话 我没那么无聊。燕雪舟手下动作迟滞了下,将溶液倒进熔器皿。 千分之一秒的概率,卡点很重要,迟迟没有发生放热反应。 失败了。 燕雪舟几乎没有手感这么差的时候,他索性放下手中的器材,两手空空,淡淡凝了她片刻,嘲道:看来是跟他谈拢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他的?手段这么高明吗? 梁冰被他讽得脸热,声音低如蚊蚋,不是你想的那样。 燕雪舟许久没有说话,起身摘掉手套和口罩,朝外走,经过程朗身边时,他扬声问:干嘛去? 喝水。 梁冰一言不发跟了出去,关切问:我听着你的嗓子好像不太舒服,是昨天晚上冻着了,感冒了吗? 燕雪舟没理她,站在茶水柜前,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一口。 半晌后,他才漠然道:关你什么事? 梁冰的手紧了紧,企图拿回主动权,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要比普通朋友更近一些,看来是我想多了。关心你也是不可以的吗? 又是这样暧昧不清的对话,屡试不爽很得意吧? 他低嘲笑笑,凝视着她,为什么关心我? 梁冰微怔,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豁得出去,却坏得不够彻底,否则这种情况下,顺势告白才是最优解。 说一句喜欢,有那么难吗? 下一秒,他却替她问出口来,你是喜欢我吗? 梁冰一颗心被左右拉扯,为难地沉默着。感情是个泥淖,陷得越深,越无法全身而退。之前她一直认为只要吊着他,彼此不投入太深的感情,日后说破时也不至于太过难看。 既然伤害已经无法避免,她想将程度降到最低。 她太贪心,既要又要还要,所以犹豫了,而犹豫,在燕雪舟看来代表否认。 这几秒的时间显得尤为漫长。 燕雪舟不是不清楚梁冰一开始的别有居心,可相处下来,他觉得她至少是有一点点真心的,虽然只有一点点是不够的。他从小到大什么都有,但真正想要的,却无一例外都没能得到。 他自问自答:应该不是吧。 既然已经将她的防卫撕开一道裂口,不妨继续攻心,他问:你想过跟我在一起吗? 他追问:可以公开的那种,想过吗? 梁冰无言以对,每个答案都是错的,这几道是非题看似简单,实际上无论怎么选,她都顾虑重重。 在他不间断地强势逼问下,她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燕雪舟却没有给她喘息的空间,再一次叫了她的全名,梁冰,我可以不管你的过去,也可以不在乎你最初的目的,但如果现在你连一心一意都做不到,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盯着她每个细微的表情,我不稀罕。 这种廉价的,心不在焉的,退而求其次的感情。 我没有三心二意。梁冰终于开口,机会如流沙,她不能再眼睁睁任由它从指间消逝,从摇摆不定中抽离,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可她的强调,更像是权衡之后的亡羊补牢。 燕雪舟无视了她的恳切,径直走到更衣柜前换掉白大褂,明显是不胜其烦,打算离开。 梁冰有些急切地拦住他,我可以证明,你想让我做什么? 燕雪舟低下头,没有表情地注视着她,眸底漆黑,深不见底,她不再躲避,仰着脸回望,短暂地交锋后,她听见他说 算了吧。 心灰意冷,意兴阑珊,却绝不拖泥带水,裹足不前,而是立刻抽身而去,直接狠心又绝情宣判了她的出局。 梁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她自以为游刃有余,没想到早就捉襟见肘。 细想之下,燕雪舟刚才其实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却被她在不断犹疑中一次次浪费掉。 再做什么都如同歧路亡羊,于事无补。 梁冰深知她陷入了困局,迫切需要一个契机破局,或者说必须要搭建起一座桥梁,通往他的心底。 周一下午的有机化学专业课,梁冰再次见到了许岚。 上课前她给许岚发了条消息,问她课后有没有空,想约她见个面,对方欣然应允,说刚好想请她吃个饭,就约在学校附近。 第34章 吃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家小炒馆子店面虽然临街但是环境很古朴清静,人均消费水平也不至于让她觉得有负担。 梁冰先到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人。 七点整,隔着夜色灯火,她看到许岚在街对面停好车,朝这边走过来。 许岚曾经帮过她,算是她的贵人了,而且和沈恪的死毫不相干,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如今更是恬不知耻地把她拖进了这片沼泽地里。 你真卑劣。 你是个无耻的骗子。 梁冰清晰地听到心里自我唾弃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软肋 既然许岚突发心梗住院时,燕雪舟不止一次去过医院,那就说明他是很渴望与她和解的,可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母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无法消解的矛盾才会形同陌路?以燕雪舟的成绩,向上的求学道路应该数不胜数才对,他选择来l大读书的原因会是许岚吗?或许正因为经历着相同的痛苦,和类似的无论如何都想求得一个确切的结果的孤勇,梁冰才能共情到他的软肋,说不定,许岚就是下一个突破口。许岚落座后,接过服务员送上的菜单递给梁冰,想吃什么?梁冰不好推辞,点了两个清淡的小菜,一个丝瓜炒蛋,一个毛豆鸡丁,许岚见她客气,又把菜单接了回去,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应该多吃点,跟我这种需要控制饮食的病人可不一样。说着,她做主加了两道荤菜,还有一大碗昂刺鱼豆腐汤。梁冰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她倒茶,您的身体恢复得还好吗?在她眼里,许岚不光自律,还热爱运动,曾经代表学院拿过全市羽毛球联赛的奖项,按理说,这个年纪应该不会得心梗才对。还可以。许岚不由得感慨,鬼门关走一趟回来,我也看开了,再好的生活习惯都只是辅助,健康和寿命最终是由基因决定的。梁冰忖度着问:您是有家族病史吗?嗯。许岚点头,我外婆和我舅舅心脏方面都有点问题。不说这个了。她转了话题,我看到你报名参加华胜杯了,选题很不错,好好准备,会有收获的。梁冰顺势说:基本上都是实验室里大三的学长带我们做的,他很厉害许岚抿了口茶水,突然问:你和他是在谈恋爱吗?梁冰一惊,没有说话。许岚淡淡一笑,前段时间,有天晚上下课后我在校门口的车里坐了一会儿,刚好看到你上了他的车是送糖炒栗子那天吗?梁冰的脸蓦地热起来,她实在是没想到竟然被许岚撞到,含糊道:我觉得我和他还不算是在一起。许岚了然地点点头,既然他肯告诉你我和他的关系,就代表很信任你,不是吗?梁冰不禁暗自吃惊,许岚竟敏锐至此,三言两 既然许岚突发心梗住院时,燕雪舟不止一次去过医院,那就说明他是很渴望与她和解的,可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母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无法消解的矛盾才会形同陌路? 以燕雪舟的成绩,向上的求学道路应该数不胜数才对,他选择来l大读书的原因会是许岚吗? 或许正因为经历着相同的痛苦,和类似的无论如何都想求得一个确切的结果的孤勇,梁冰才能共情到他的软肋,说不定,许岚就是下一个突破口。 许岚落座后,接过服务员送上的菜单递给梁冰,想吃什么? 梁冰不好推辞,点了两个清淡的小菜,一个丝瓜炒蛋,一个毛豆鸡丁,许岚见她客气,又把菜单接了回去,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应该多吃点,跟我这种需要控制饮食的病人可不一样。 说着,她做主加了两道荤菜,还有一大碗昂刺鱼豆腐汤。 梁冰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她倒茶,您的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在她眼里,许岚不光自律,还热爱运动,曾经代表学院拿过全市羽毛球联赛的奖项,按理说,这个年纪应该不会得心梗才对。 还可以。许岚不由得感慨,鬼门关走一趟回来,我也看开了,再好的生活习惯都只是辅助,健康和寿命最终是由基因决定的。 梁冰忖度着问:您是有家族病史吗? 嗯。许岚点头,我外婆和我舅舅心脏方面都有点问题。 不说这个了。她转了话题,我看到你报名参加华胜杯了,选题很不错,好好准备,会有收获的。 梁冰顺势说:基本上都是实验室里大三的学长带我们做的,他很厉害 许岚抿了口茶水,突然问:你和他是在谈恋爱吗? 梁冰一惊,没有说话。 许岚淡淡一笑,前段时间,有天晚上下课后我在校门口的车里坐了一会儿,刚好看到你上了他的车 是送糖炒栗子那天吗? 梁冰的脸蓦地热起来,她实在是没想到竟然被许岚撞到,含糊道:我觉得我和他还不算是在一起。 许岚了然地点点头,既然他肯告诉你我和他的关系,就代表很信任你,不是吗? 梁冰不禁暗自吃惊,许岚竟敏锐至此,三言两语就认定了她知道他们是母子关系,她甚至根本没提到燕雪舟的名字,可她根本无法否认,总不能还要装模作样地明知故问吧? 她默默地低下头,掩饰似的用勺子搅动着那碗鱼汤。 许岚切入正题,你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推测,是为了雪舟吗? 确实是为了他。梁冰打起精神应对,恭敬回道:您知道吗,你住院的时候,他曾经去医院看过你 许岚一怔,他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你的吗? 算是吧。静了静,梁冰冒昧道:虽然很唐突,但我能问问您为什么不愿意认他吗? 许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声,雪舟还不满周岁,我和他爸爸就离婚了,当时我们签过协议,婚姻关系解除以后,他不会再有除了雪舟以外的孩子,而我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不可以再跟雪舟有任何接触。 她的声音很轻,连餐厅内似有若无的轻音乐似乎都高不过,梁冰却还是瞪大了眼睛,得闹成什么样的怨偶,才会有这种两败俱伤的约定? 彼此又该有多了解互相的软肋,才能精准拿捏对方二十年?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样看来,许岚也算是用心良苦。 燕雪舟知道吗? 以他爸爸的性子,是不会瞒着他的。但雪舟知不知道,没有差别许岚脸上呈现出影影绰绰的黯淡,我不是个合格的妈妈,所以多恨还是少恨我一点,他都不会因此而变得好过一些。 三年前,许岚在校园里见到燕雪舟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那个傻孩子是为她而来的,可是既然已经忍了这么多年,没道理前功尽弃。 爱从来都不是保障,只有切实握在手里的利益,才是最可靠的。 吃得差不多时,许岚说道:梁冰,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您说 雪舟现在一个人在学校附属医院输液,你能帮我去看看他吗? 梁冰没再多作耽搁,打车赶到附近的医院。 路上她一直在想,会有那么多偶然的巧合吗? 或许根本不是刚好经过,而是许岚认识他的车,所以总是停在不远处,等他下课时远远看上一眼。 不是视而不见,形同陌路,而是时刻留心,但凡听到和他相关的消息都会记住,所以才会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 爱这个东西本来就没有多么的高深莫测,不过是日久见人心,如果没有,虚情假意迟早有一天会被拆穿,如果有,硬要伪装出疏离和淡漠,也是很难的。 夜色渐深,输液区内却依然人满为患。 隔着玻璃,梁冰看到燕雪舟倚坐在角落里不锈钢的排椅上,脱下来的外套随意盖在身上,右手搭在胸口,有一声没一声地咳嗽着。 架子上透明袋子里的液体快要空了,他仰起头看了一眼,抬手示意换液,但值班护士恰好被一个家属叫走了,没有理会他。 梁冰迟疑了下,站在原地拨打他的电话,她看着他握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只是看着,像是完全没有接通的打算。 她原本打算再打一次的,可来电提示快要断掉时,他终于接了,却没有直接说话。 梁冰只好说:是我。 什么事? 鼻音很重,嗓子也咳哑了。 梁冰关心问:你在哪儿? 他不答。 你已经两天没来实验室了。 第35章 程朗会跟进度。不会耽误你拿奖学金的。 梁冰一滞,听筒内空空的白噪音整整占据了半分钟的时间,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燕雪舟明显一怔,针扎似的疼痛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肺部,他的手指蜷着抵在唇边咳起来。 见状,旁边隔了两个位置上的阿姨好心提醒他,小伙子,你的药滴完了,快叫护士来换吧,万一进了空气,会死人的 一旁陪护的中年男人打断她,你这又是从哪个视频号看来的?危言耸听,咋可能会死嘛? 是正经三甲医院医生发的科普视频好吧?阿姨白了他一眼,继续絮絮叨叨对燕雪舟说:你打针家里人都没有一个陪着的啊?要不让我老公去帮你把护士叫过来吧,她们都忙得焦头烂额的,你干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燕雪舟本来就烦,不爱搭理人,莫名其妙被梁冰挂了电话更是烦不胜烦,他权当没听见,目光空茫地移向天花板上白花花的日光灯。 不用了。梁冰走过来,身后跟着拿着药袋的护士,这里换药。 燕雪舟抬眸看了她一眼,面露意外,却没有立刻说话。 梁冰站在一旁看着护士同他核对过姓名后,更换了新的药袋,在单子上打勾后对她说:这是最后一袋了,打完去叫我过来拔针。 好的。梁冰送了两步,谢谢。 梁冰从兜里掏出下车时在药房买的暖贴,拆开包装,不由分说地弯下腰塞在他手里,护士说这袋药刺激血管,可能会有点疼,这样暖暖手能好一点。 指尖相触时,她被激得轻颤了下,你很冷吗? 燕雪舟靠在椅背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阿姨指挥完老公去接热水,凑过来打趣道:女朋友来了啊? 梁冰没吭声,燕雪舟心烦气躁地否认:不是。 她静了下,在他身边的空位落座,顺着他说:还不是呢。 阿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八卦问:吵架了啊? 梁冰好脾气地笑笑,声音不高不低,朝她解释说:我还在追他。 第二十六章 追求 哎呦,正是好时候阿姨接过老公递过来的保温杯,语气亲昵含笑地问:你们是大学生吧?嗯。梁冰不再跟她作过多交谈,侧身坐着,转眸看到燕雪舟的唇有些干燥,低声询问:你要不要也喝点热水?他不答反问:你怎么没去实验室?程师兄说今天休息。我不在,就偷懒。声音还是干哑,听起来恹恹的。梁冰想了想,解释说:陶颖昨天拧蒸馏瓶的时候太用力,把旋蒸仪的中轴弄断了,配件补货最短也要三天时间才能到。整个实验室就三台仪器,另外两个在别的组,所以他们的实验只得暂停。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很小,用程朗的话来说就是考试时一连二十道判断题全错,在综艺里都像是照剧本演的,陶颖闯完祸人都傻了。故而连燕雪舟听完都无语地笑了下,但他很快板起脸,你是在告状吗?不是。梁冰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是想逗你笑一下。你燕雪舟滞了滞,偏过头呛咳一声。梁冰歪着脑袋,凝着他的目光中染上一丝笑意,又柔声问了一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用我的杯子喝点水吧,好不好?她眼睛里真切的耐心让人无法拒绝,燕雪舟神情冷淡地看了她几秒,说:不用了。说完以后他就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梁冰心里暗叹一声,还是起身去接了杯热水,又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瓶凉的纯净水。前面有个人支付出问题,耽误了几分钟,回来刚好见到燕雪舟睁着眼睛朝她的方向看那位热心的阿姨插话道:你看,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就说吧,小姑娘没走,要么是去洗手间,要么就是去帮你弄水了。梁冰笑笑,坐下来将瓶装水拧开,倒进保温杯里一些,混成刚好适口的温水,递给燕雪舟,就算不渴也喝两口吧,喉咙会舒服一点的。燕雪舟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梁冰又朝他手边递了下,他终于接过来,喉头滚动,温度恰好合适的水从其间滑过,将干渴和痒涩一并带走,空空如也的胃里也不再是冰凉一片。梁冰松了口气,接回杯子,拧上盖。燕雪舟垂眸看了下手里握着的那片 哎呦,正是好时候阿姨接过老公递过来的保温杯,语气亲昵含笑地问:你们是大学生吧? 嗯。梁冰不再跟她作过多交谈,侧身坐着,转眸看到燕雪舟的唇有些干燥,低声询问:你要不要也喝点热水? 他不答反问:你怎么没去实验室? 程师兄说今天休息。 我不在,就偷懒。声音还是干哑,听起来恹恹的。 梁冰想了想,解释说:陶颖昨天拧蒸馏瓶的时候太用力,把旋蒸仪的中轴弄断了,配件补货最短也要三天时间才能到。 整个实验室就三台仪器,另外两个在别的组,所以他们的实验只得暂停。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很小,用程朗的话来说就是考试时一连二十道判断题全错,在综艺里都像是照剧本演的,陶颖闯完祸人都傻了。 故而连燕雪舟听完都无语地笑了下,但他很快板起脸,你是在告状吗? 不是。梁冰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是想逗你笑一下。 你燕雪舟滞了滞,偏过头呛咳一声。 梁冰歪着脑袋,凝着他的目光中染上一丝笑意,又柔声问了一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用我的杯子喝点水吧,好不好? 她眼睛里真切的耐心让人无法拒绝,燕雪舟神情冷淡地看了她几秒,说:不用了。 说完以后他就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梁冰心里暗叹一声,还是起身去接了杯热水,又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瓶凉的纯净水。 前面有个人支付出问题,耽误了几分钟,回来刚好见到燕雪舟睁着眼睛朝她的方向看 那位热心的阿姨插话道:你看,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就说吧,小姑娘没走,要么是去洗手间,要么就是去帮你弄水了。 梁冰笑笑,坐下来将瓶装水拧开,倒进保温杯里一些,混成刚好适口的温水,递给燕雪舟,就算不渴也喝两口吧,喉咙会舒服一点的。 燕雪舟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梁冰又朝他手边递了下,他终于接过来,喉头滚动,温度恰好合适的水从其间滑过,将干渴和痒涩一并带走,空空如也的胃里也不再是冰凉一片。 梁冰松了口气,接回杯子,拧上盖。 燕雪舟垂眸看了下手里握着的那片暖贴,药水一袋袋输进来,他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个中空的大冰窖,五脏六腑都仿佛冻成了冰疙瘩,哪儿都是冷的,可梁冰来了才不到二十分钟,他的手指尖都热了起来。 谢谢。 他的语气非常轻缓低沉,全然没有客气疏离,梁冰微怔,不用谢。 她凑近,适时加一句,我在追你,对你好是应该的。 燕雪舟低了低头,终于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真心的笑容,但是很淡,很快就消失了。 身体机能稍微恢复后,脑子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开始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梁冰斟酌了下才回答他,我今天晚上是和许岚教授一起吃的饭,她告诉我的,说秦老师想让你陪同参加一个行业高峰会议后的饭局,你请病假了,在学校附属医院输液。 耳报神。燕雪舟冷下脸,评价完秦毅,又公平地对许岚的行为诟病,多管闲事。 梁冰安抚地将手盖在他垂在身侧的手背,温声道:许教授可能只是觉得你一个人生病了没人陪,所以想让我过来看看你。 燕雪舟没动,任由她握着手,从小到大都这样,我早就习惯了,用不着她装模作样。 以前是以前梁冰很坚定地说: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 燕雪舟静了一瞬,她赤诚的眼神让他心里一软,他微不可闻地轻叹,声音是哑的,那你要好好表现。 嗯?梁冰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 他放松下来靠在椅背,抿着嘴,幅度不大地笑了一下,追我的人可是很多的。 我知道。梁冰陪着他聊天,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能给我指一下努力的方向吗? 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燕雪舟骨子里那种要么作罢,要么有且仅有,是且只能是他的占有欲又在疯狂叫嚣,他向前俯身,贴在梁冰耳边,下次你要是再选别人,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第36章 梁冰一顿,耳尖变得通红,她消化了一会儿,知道他还在为她在周锡年面前让他走的事而耿耿于怀,明明有话术可以转圜,她却没能无耻地给予他承诺。 因为下一次,她已经选过别人了。 该拔针了,我去叫护士。梁冰抬眸看了眼快要空掉的输液袋,起身离开。 等值夜班的护士走到近前,梁冰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帮他把左臂的袖子往上撸了撸,完全露出扎针的位置,护士弯腰将针头拔掉,按上棉球,贴上胶布。 梁冰一直没起身,帮他进行局部按压,你先别动,按压时间不够,针孔会鼓包发青的。你皮肤白,肯定会特别明显。 护士离开前说:是啊,好多人都不注意,还说是我们技术不好。 阿姨打趣燕雪舟,现在这么贴心的女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好有福气哦。 他的手骨感如玉,略带青筋,她垂眸看了片刻,听到他随口问:你还懂这些? 梁冰帮他整理袖口的动作略停顿,低着头,语气平稳如常,我老家有个亲戚,他换季时经常感冒,我陪他在诊所输过液。 听着像是长辈,在生活里积累常识性知识也完全符合她的人设。 燕雪舟低低地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梁冰把散落在椅子上的口服药装好,又帮他穿外套,她不放心地将最上面那颗扣子扣严实,外面还挺冷的,我先去打车,等车到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再出来。 燕雪舟侧过头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娇气? 梁冰仰着脸温柔地笑笑,你不是说让我好好表现吗? 燕雪舟看了她一会儿,直接牵过她的手一起往外走,帮我暖暖手就可以了。 好巧不巧,这会儿医院门口竟然一辆出租车都没停,梁冰又开始忧心忡忡,站在路边掏出手机想叫网约车,却被燕雪舟制止,等一会儿。 一向耐心欠奉的人竟然破天荒愿意吹着冷风等车,梁冰有些不明所以,我包里还有暖贴,要不要 不要。他攥紧她的手塞进上衣兜里,她选择顺着他,只提了个小要求,那你把外套的帽子戴上。 他不为所动,她晃晃他的手,戴上吧,好不好? 燕雪舟没说话,朝她低下头,姿态像是被驯服后的大型动物,梁冰踮起脚,用没被牵着的那只手将他的帽子扣在头上,就听他咳了好几声。 她蹙眉表明底线,最多再等五分钟。 话音刚落,路口转过来一辆空车,梁冰总算松了口气,上车后又为目的地争执了一番,她拗不过他,只得同意先到l大放下她,然后再送他。 草长莺飞二月天,华胜杯赛程已经近在眼前。 次日,燕雪舟就开始带病泡实验室,着手调整之前设计中出现的漏洞。他真正开始做事时同样很沉迷,经常一坐好几个小时,耽误饭点儿是常事儿。 隔了几日,于左左到实验室后发现燕雪舟拿了个白色的保温杯进来,跟梁冰感慨,咱们中国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血脉觉醒,你看连燕雪舟都开始喝热水了,我泡点枸杞红枣养生茶也正常。 梁冰心虚地附和道:是啊。 燕雪舟看梁冰一眼,在电脑前坐下来,随手把车钥匙放在桌上。 于左左看到那枚雪花挂件,脸上的表情更加耐人寻味,用眼神瞥了梁冰好几次,示意她有情况。 梁冰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去,低头却看到于左左发的消息: 「燕雪舟是谈恋爱了吧」 「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啊,你说他天天泡实验室,跟谁谈啊」 梁冰含糊回复: 「不太清楚」 于左左却仿佛福至心灵: 「真相只有一个」 「一定是咱们实验室的」 梁冰没再回复她。 其实,最开始程朗说都让燕雪舟一个人做时,梁冰还愤愤不平,真正开始以后,她才发现他确实是在一个人拖航母。 很多时候,梁冰都觉得心有余而立不足,平日里,她课业繁重,只有晚上才有空到实验室,即便真正上手做,也是漏洞百出,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都需要他向下兼容。 有一次,燕雪舟刚好完成一个有机全合成实验,还挺复杂的,梁冰在《有机化学》的实操课上做过类似的,但效果不好。 许岚一个人面对上百号学生,难免顾不上,根本没办法手把手教每个学生。 见梁冰好像很感兴趣,燕雪舟问:我再做一遍? 她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算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你到底想不想学? 想学,但是 于是,燕雪舟就又花了四个多小时复刻了实验,他就像施魔法一样,将在别人手里连翻车都五花八门的实验变成近乎百分之百的成功,还把过程中的原理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透彻了。 那天结束时,实验楼已经空无一人。 月色很好,打开办公室的窗子,能听到中央水体的潺潺水声。 梁冰还有些兴奋,跟他闲聊说:我之前看过一个实验室博士师兄的论文,他的数据非常理想,但我按照他的步骤做出来的实验结果完全不一样,我还怀疑过他是不是动用了photoshop的禁忌之力,现在看来有可能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坐在椅子上掐了下眉心,声音浸满低弱的疲惫,谁的论文啊? 梁冰一滞,像是仔细回想了下才开口,就是上次科技节来咱们学校开过讲座的,唐仞博士。 他也不在意,随口说:等过几天忙完比赛,你拿过来我看看,到底是做出来的还是p出来的数据,其实很好辨别。 她似是不信,没有原始数据也行吗? 他胜负欲上来了,眉心一挑,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别人可能不行,但我一定能做到。 水到渠成,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出乎意料难以想象的顺利。 此刻的他简直是对她毫无防备之心,可梁冰心里却酸涩难耐,没有接话。 燕雪舟拉过她的手,把人抱到自己腿上,面对面坐着,怎么,不信啊? 不是。她抬手抚上他的侧脸,就是觉得你挺累的。 燕雪舟扶住她的腰,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间的热气喷薄而出,是有点累。 那种让人虚弱的颤栗感如影随形,梁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任何挣开的意思,反而乖顺地任由他抱着。 燕雪舟弯起嘴角,低声说:让我抱你一会儿就好了。 第二十七章 输赢 夜深了,整栋楼都暗了下来,校园内寂静一片。看来今晚又要错过门禁,被宿管上报辅导员,扣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素拓分了。梁冰虽然打定主意认命地由着他,但还是忍不住问: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他像是不想动,连眼睛都没睁开,没理她。梁冰看了一会儿,稍稍撤开点距离,头疼吗?有一点。她伸手轻轻按上他的额角,我帮你按一下,好不好?燕雪舟闭着眼睛含糊地嗯了一声,任由她柔软温热的指腹贴在皮肤上,你怎么知道的?没头没脑的,梁冰一下子没听懂,什么?我不舒服。哦。梁冰垂着眼,轻声说:不难看出来啊,只要观察得够仔细。他一副恍然的口吻,原来你天天偷看我。我梁冰语塞,想了想,似乎无从否认,又怕真否认了惹他不高兴,干脆换了个话题,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只是因为累才这样吗?先天性的,心脏方面的问题,卵圆孔未闭合。梁冰想起许岚提过的家族病史,蹙眉问:严重吗?他不在意的笑笑,担心我啊?这个瞬间,燕雪舟也同时想起了许岚,多讽刺,没能从她那里继承到爱的能力,却遗传到了致病基因。梁冰不说话,又用那种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他,他就没办法了,很常见,不信你就去百度,每四个人里就有一个人患病。梁冰低叹口气,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一点呢?她按揉的力道恰到好处,他此刻有些昏昏欲睡,嗯?如果说沈恪是囿于出身和个性,所以在被水坑困住时无法跳出来上岸,才会失途,迷茫,越陷越深,那么看起来一身自由的燕雪舟呢?他明明有的选,却还是对自己这么苛刻。梁冰很好奇,大家都说,我们这一代人从出生就得开始内卷,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努力学习是因为没办法,我得活下去,可你不一样,你什么都有了,做个纨绔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当卷王?他眯着眼乜她,骂我呢?你又故意曲解我。梁冰小声抱怨完,看着他说,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他就没了 第37章 夜深了,整栋楼都暗了下来,校园内寂静一片。 看来今晚又要错过门禁,被宿管上报辅导员,扣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素拓分了。 梁冰虽然打定主意认命地由着他,但还是忍不住问: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他像是不想动,连眼睛都没睁开,没理她。 梁冰看了一会儿,稍稍撤开点距离,头疼吗? 有一点。 她伸手轻轻按上他的额角,我帮你按一下,好不好? 燕雪舟闭着眼睛含糊地嗯了一声,任由她柔软温热的指腹贴在皮肤上,你怎么知道的? 没头没脑的,梁冰一下子没听懂,什么? 我不舒服。 哦。梁冰垂着眼,轻声说:不难看出来啊,只要观察得够仔细。 他一副恍然的口吻,原来你天天偷看我。 我梁冰语塞,想了想,似乎无从否认,又怕真否认了惹他不高兴,干脆换了个话题,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只是因为累才这样吗? 先天性的,心脏方面的问题,卵圆孔未闭合。 梁冰想起许岚提过的家族病史,蹙眉问:严重吗? 他不在意的笑笑,担心我啊? 这个瞬间,燕雪舟也同时想起了许岚,多讽刺,没能从她那里继承到爱的能力,却遗传到了致病基因。 梁冰不说话,又用那种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他,他就没办法了,很常见,不信你就去百度,每四个人里就有一个人患病。 梁冰低叹口气,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一点呢? 她按揉的力道恰到好处,他此刻有些昏昏欲睡,嗯? 如果说沈恪是囿于出身和个性,所以在被水坑困住时无法跳出来上岸,才会失途,迷茫,越陷越深,那么看起来一身自由的燕雪舟呢? 他明明有的选,却还是对自己这么苛刻。 梁冰很好奇,大家都说,我们这一代人从出生就得开始内卷,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努力学习是因为没办法,我得活下去,可你不一样,你什么都有了,做个纨绔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当卷王? 他眯着眼乜她,骂我呢? 你又故意曲解我。梁冰小声抱怨完,看着他说,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他就没了脾气,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上大学? 她照实说:为了找工作。 如果你以后继续读研、读博呢? 她沉吟片刻,延续牛马的思路,为了找一份性价比更高的工作。 燕雪舟被她逗乐了,偏过头笑笑,差别就在这里,但也只有这里不同。 梁冰不明所以,静静听着他解释,就像你说的,你内卷或许是基于对环境的恐惧,但我努力是因为我做的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这样一个良夜,他向她敞开心扉,我小时候是在清华长大的,那里不仅有小镇做题家,还有你眼里的二代们,但无一例外,他们的主观能动性都很强。不管你是谁,有没有钱,搞科研,没有强度就不可能出成果。我爷爷常说,真正的人才是无法被动培养的。如果一个人连主动学习都做不到,即便他坐拥一切,最终也只会是个不愁吃穿的废物。 梁冰,我的性格就是这么极端,要么不做他看着她,终于回答了她的疑惑,我做,就要赢。 北江这座城的春天很短,但雨水很足,一场大雨过后,荡涤了尘垢,将世界焕然一新。 周末,连续几天的雨天后难得的好天气。 为期两天的华胜杯创新设计大赛正式拉开帷幕,赛程安排得非常满,第一天是开幕式和实验,第二天是汇报和闭幕。 梁冰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赛事,心里紧张得厉害,面上却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可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连她担心不已的实验阶段可能会有的小意外全都没有发生,难怪程朗说,只要有燕雪舟在,他就有安全感。 直到第二天上午,答辩厅的影音设备出问题,他们这组被临时更换到阶梯教室。 轮到他们调试时,评委已经就绪了,但那里的设备相对陈旧,和程朗准备的文件格式匹配不上,接上电脑后,根本无法正常打开。 初春天气,日光再好,风也是冷的。 程朗却急出了一头汗,好不容易连上了,但还是打不开啊,不兼容! 是我太大意了。他朝着主心骨求助,怎么办? 现在马上转换成最低版本的,丢失一些数据也没关系,我都记得。平时讲话总是很难听的人此刻却没说一句不好听的,燕雪舟抬手按在程朗肩膀上,示意他镇定,我去跟负责人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把我们的顺序调到最后一个。 可能不行。梁冰抿抿唇,为了公平起见,顺序都是抽签随机决定的,都怪我,抽了个第三。 燕雪舟看她一眼,别多想,跟你没关系。 程朗试了试,不行,文件太大了,等我转换完评委都回家吃上晚饭了。 燕雪舟垂眸看了一遍文稿,能手动打开吗? 程朗又操作了下,能打开是能打开,但是里面链接了很多实验数据、视频、图片,还有一些很大的文稿,本来你在台上讲,用遥控就能自动播放相匹配的内容 接下来的话程朗没好意思说,他们太依赖燕雪舟了,根本没有人能做到像他那样对所有内容滚瓜烂熟,更不用说跟上他的思维和速度,和他打配合了。 尤其是他自己,甚至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燕雪舟一个人完成整个项目。 燕雪舟面上还是没表露出情绪,你就在下面坐着,按部就班地播,我讲的时候会尽量配合你的,至少比开天窗好。 这也不失为一种折中的补救办法,只是过程中难免会捉襟见肘,最后的综合分会大打折扣。 梁冰犹豫半晌,毛遂自荐道:这个文件我更熟,要不然让我试试? 陶颖大吃一惊,怕她闯祸,你?你行吗?程师兄至少是研究生 梁冰在备赛过程中付出了多少心力,燕雪舟是最清楚的,他看了一眼程朗,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起身将笔记本电脑让给她,好,那就交给你了,千万别紧张。 梁冰顺势坐下来,她不敢保证能像燕雪舟那样万无一失,只是遵循了内心的渴望,别看她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其实比谁都忐忑不安,心跳都好似过速。 负责催流程的人招呼各组代表过去签字,程朗接棒梁冰走过去,陶颖见这边帮不上忙,也跟了过去。 燕雪舟俯身下来,手按在梁冰的肩头,给她力量的同时,在周围人眼里就像是要和她一起看屏幕,他伏在她耳边低声说:没关系,可以输。 梁冰正滚动鼠标浏览内容,心头绷紧的那根弦倏然一松,侧眸看到他放松的神色和眼底的清浅笑意。 不是为了让她别紧张而说的假话,而是告诉她真的可以没有压力。 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被呵护的甜还是被不信任感的酸裹挟,她鼓着脸,倔犟地向他保证,会赢的。 燕雪舟一滞,似乎用气音笑了下,很淡,很短促,梁冰没听清,只感受到他的手慢慢向下,拍拍她的背,加油。 时间过得很快,前面两个组结束以后,燕雪舟按照顺序走上汇报席。 室内鸦雀无声,连鼠标的滚动声都清晰可闻。 梁冰还从没亲眼见燕雪舟站在台上过,尽管早就对他的控场和领导能力有所了解,还是被吸引住了,他的语速不急不缓,节奏控制地更好,每次要讲下一部分内容前,都会提前给她眼神示意,只要她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就一定不会错过。 所以她的配合打得相当好,甚至中间一段需要链接到文件夹里其他文稿的数据和分子式,她都能轻车熟路地在恰当时机呈现在大屏幕上。 专心致志聚集到某件事上让人无暇他顾,除了燕雪舟要演示的内容,梁冰根本没办法想别的。 她的眼神无数次在空中与他的目光对视,碰撞,每一次都能对他表达的意思心领神会。 燕雪舟又一次发现她几乎是同时翻出了他想要那组数据,他难免讶然,毕竟一个早就习惯了单打独斗的人,在她的默契配合之下,竟然有了有人同他并肩作战的实感。 到了自由答辩环节,他连信号都不再给,她却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准确地根据他的讲述调出了他要的那个反应的分子式。 第38章 结束后,评委席响起掌声。 程朗满脸喜色,边鼓掌边低头跟身旁的陶颖说:稳了,这下稳了。 梁冰吁出一口气,看着燕雪舟微微颔首后从台上下来,先走到她身边帮忙收拾电脑。 我们赢了。 他的声音很低,还带着讲太多话后的喑哑,她低着头没有说话,但却清晰地感知到,从前心底那个被他破开的洞,正在不断膨胀,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几乎要占据她的整个胸腔。 让她抵触,却又无法抗拒。 : 第二十八章 春夜 燕雪舟代表实验室在华胜杯创新设计大赛上拿到了北江赛区一等奖的好成绩,红头文件下发以后,除了院校的现金和荣誉奖励,秦毅肯定也要有所表示。周六晚上,他们一行人在学校附近的饭店包了两间连起来的横厅,借着由头邀请了赛事相关的评委和老师,不光有唐仞,许岚竟也应约到场。梁冰的位置照例是最下手的角落,她和燕雪舟不同桌,他坐在秦毅所在的主桌,许岚的斜对面。照例,秦毅先举杯提了祝酒词,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表扬了最近大家取得的成绩,主要是燕雪舟和林眉,又展望了下未来,说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是齐心协力迎检,全力以赴做好实验室的评估审核工作。开学一别,梁冰已经有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没见到林眉了,她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戴着黑框眼镜静静坐在一旁,不像往常一般,出席这种场合总是全妆,隐形眼镜,神采奕奕长袖善舞的样子。燕雪舟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陪着喝了几杯推不掉的酒。吃到一半时,手机震动了下,梁冰立刻打开,发现是和燕雪舟的对话框,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她选了个表情包发过去:「猫猫疑惑.jpg」他面无表情地回:「发错了」梁冰想了想,主动关心询问:「是不高兴了吗?」「因为许教授?」他很快垂眸打字:「早知道她来,我就不来了」梁冰勉强忍住上扬的唇角,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弯起来,燕雪舟怎么看都不像是《红楼梦》十级学者的样子,可好几次说出来的话倒是都很黛玉。譬如,隔那么远,他却很敏感:「?」「笑什么」果然是不自知,梁冰硬着头皮装傻:「没笑啊」燕雪舟推开椅子起身朝外走,隔了两分钟,梁冰收到一条:「出来」四下都在推杯换盏,根本没人注意她这个不起眼的角落。梁冰拿上手机,找了个机会离席。走廊上只有两三个忙碌的服务生来回穿梭,梁冰正想往洗手间的方向走,隔壁包间的门突然打开了,燕雪舟伸出手,把她抓到墙边抵住,立刻重新关上门。室内没有开灯,但他的气息梁冰很熟悉,只是惊惧一瞬就安下心来。 燕雪舟代表实验室在华胜杯创新设计大赛上拿到了北江赛区一等奖的好成绩,红头文件下发以后,除了院校的现金和荣誉奖励,秦毅肯定也要有所表示。 周六晚上,他们一行人在学校附近的饭店包了两间连起来的横厅,借着由头邀请了赛事相关的评委和老师,不光有唐仞,许岚竟也应约到场。 梁冰的位置照例是最下手的角落,她和燕雪舟不同桌,他坐在秦毅所在的主桌,许岚的斜对面。 照例,秦毅先举杯提了祝酒词,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表扬了最近大家取得的成绩,主要是燕雪舟和林眉,又展望了下未来,说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是齐心协力迎检,全力以赴做好实验室的评估审核工作。 开学一别,梁冰已经有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没见到林眉了,她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戴着黑框眼镜静静坐在一旁,不像往常一般,出席这种场合总是全妆,隐形眼镜,神采奕奕长袖善舞的样子。 燕雪舟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陪着喝了几杯推不掉的酒。 吃到一半时,手机震动了下,梁冰立刻打开,发现是和燕雪舟的对话框,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她选了个表情包发过去:「猫猫疑惑.jpg」 他面无表情地回:「发错了」 梁冰想了想,主动关心询问: 「是不高兴了吗?」 「因为许教授?」 他很快垂眸打字:「早知道她来,我就不来了」 梁冰勉强忍住上扬的唇角,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弯起来,燕雪舟怎么看都不像是《红楼梦》十级学者的样子,可好几次说出来的话倒是都很黛玉。 譬如,隔那么远,他却很敏感: 「?」 「笑什么」 果然是不自知,梁冰硬着头皮装傻:「没笑啊」 燕雪舟推开椅子起身朝外走,隔了两分钟,梁冰收到一条:「出来」 四下都在推杯换盏,根本没人注意她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梁冰拿上手机,找了个机会离席。 走廊上只有两三个忙碌的服务生来回穿梭,梁冰正想往洗手间的方向走,隔壁包间的门突然打开了,燕雪舟伸出手,把她抓到墙边抵住,立刻重新关上门。 室内没有开灯,但他的气息梁冰很熟悉,只是惊惧一瞬就安下心来。 她任由他揽着,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她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热气。 梁冰刚才也跟着喝了点酒,此刻只觉脑子轰然一热,战栗感从毛孔中此起彼伏地溢出。 燕雪舟微凉的手指拨开她的刘海,手停在她的发间,流连不去。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恹恹的烦,我们走吧。 现在?不怪梁冰有顾虑,包厢里面正热火朝天,离散场还早,礼节上她得最后离开才对,但这些燕雪舟根本不在乎,她只好说:我包还在里面呢。 他的目光追着她的眼睛,瞳仁里有些漫无目的的疲惫,再听他们在那里互相恭维下去,我都要吐了。 梁冰也是最近才发现的,燕雪舟身上有一种在残酷的现实社会里几乎绝迹的理想主义,他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相反,正是因为了解得太深刻,所以才会漠然处之,甚至表现得很抵触,因为不想被同化而困顿其中。 所以在一开始,他认为她为了接近他无所不用其极时,才会反应那么大。 好吧。梁冰妥协,我发微信让于师姐帮忙拿回学校。 夜色正好,灯火葳蕤。 学校附近的这条街沿河,水汽漫上来,那几家精品店像是笼罩在烟里。 靠近桥边的下游有几棵粗壮的樱花树,正值花期,微风摇落,片片花瓣跌落树梢枝头,像是一场粉白色的雨。 他们手牵着手沿着河边的步道走了一段路,直到她的掌心被他攥得起了潮热的汗意,趁他走神,她挣开,笑着朝前跑了几步。 燕雪舟占尽身高腿长的优势,追上去,没多久就把她捉住,他从身后抱住她,带着一丝酒气的吻落在她的后颈。 梁冰不禁有些腿软,面红耳赤地推他,别闹了,你醉了吗? lvz嗯。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装模作样地说:头晕。 少骗人。她轻笑着横他一眼,像是被路边店里的物品吸引了注意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趴在落地玻璃前朝里面看了看,燕雪舟就问:想要什么? 梁冰收回视线,摇摇头,朝前走。 他不依不饶地拦住她的路,我给你买。 不是我想要,是于师姐的生日快到了,我想给她买个小礼物,上个月我生日她送了我 他打断她,你上个月过生日? 梁冰怔忡地点点头,嗯。 沈恪还在时,每年的这一天都会给梁冰买一件礼物,未必全部是贵的,却一定是她必需的,高一那年他给她买了最新款的手机,最后一年是她现在用的笔记本电脑。 梁冰很清楚,沈恪的经济状况虽不至于太过拮据,但也并不宽裕,无非是克扣自己平日的用度省下来给她罢了。他的电脑和手机用了五年都没更新换代,李慧英后来知道了责备他,说还不如让梁冰用旧的,他用新的,他就搪塞说买的都是女孩子喜欢的颜色,他用了同学们会笑话的。 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得满腔辛酸,她不敢再深想。 燕雪舟脸色沉下来,你怎么不告诉我? 是于师姐看到我的身份证梁冰回过神,无奈解释,真的没有特意要过生日,连关佳文都不知道。 他不说话,明显是还在不高兴,她只得腆着脸问:你呢?你的生日是 他蹙眉不答。 她负手猜测,应该是冬天吧?下雪的时候十二月?按农历还是按公历? 按节气他稍稍缓和了脸色,我奶奶说我出生时正好是那年的冬至,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她还在世时,每年的冬至除了亲手包饺子以外,还会给我买蛋糕,做衣服,她走了以后就没人给我过了。 第39章 这一刻,梁冰竟又生出和他同病相怜的意味来,她许诺,下次我给你过,包饺子,买蛋糕,送礼物。 说完又后悔,这种不可能实现的话总会让她有一种微妙的罪恶感。 他却像是当了真,当场和她讨论起可行性来,促狭问:你会包饺子吗? 不会。梁冰摇摇头,听到他低声笑了,又很快表忠心一般对他说:但我可以学。 燕雪舟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当即决定去附近超市采购了一堆东西,从前他那里没有的锅碗瓢盆和米面油都买了一些,站在收银台前看着那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最大号购物袋,梁冰还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呆呆地问了句,今晚就做吗? 燕雪舟没回答,视线从她的眼睛一路到手,牵起来,付过钱后叫了辆车回他住的小区。 被他拉着手坐在出租车后排时,梁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采购这些东西或许只是个幌子而已,她犹豫起来,真的要跟他一起上楼吗? 梁冰的头越垂越低,拉着他的手也越来越松,快到学校门口时,一直一言不发的燕雪舟忽然问:你要下车吗? 梁冰把目光移向他,他的眼中有渴望,却并不含轻视,她有点迟钝地回应,不下。 之后的画面像是被抽帧加速,电梯里他们就像是互不相识地两个陌生人,谁都没说话,谁也不看谁,叮得一声 电梯门应声打开。 燕雪舟提着购物袋走到门边,梁冰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笑一下,来都来了,她低垂眼睫匆匆跟了上去。 四周是寂静的,密码锁打开的提示音响起,梁冰和他前后脚走进门。 几乎是在门合上的瞬间,黑暗降临的同时,燕雪舟手里的购物袋砰得一下落在地上,他伸出手,将她抵在门边,重重地在她唇上碾下一个吻。 梁冰由着他的亲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急切。 他箍着她后腰的手在不断用力,收紧,她也不觉得痛,只觉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不断深呼吸也没用,依然因为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 未知不仅代表恐惧,还能带来隐秘的期待。 每一次接触都能带来密密麻麻的酥痒,从皮肤表层传导至血液,通往更深的神经深处。 感受到她的身体一直在哆嗦,他勉强收回一点理智,稍稍松开她,一边亲她的脖颈一边低声笑,怎么又在抖? 她咬住下唇,从粗重的喘息中找回自己的声音,明知故问道:不是要做饭吗? 不做饭。他状若轻松地笑了,做爱。 梁冰脸热得厉害,她不好意思去看他,就低下头,借助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看到一双簇新的女士拖鞋,乳白色,毛绒绒的。 燕雪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弯下腰将那双拖鞋拿过来,摆在她脚边。 给你的。 梁冰抬起眼,盯着他,什么时候买的? 他不回答,因为沾惹上了欲望,他的嗓音有了奇妙的变化,你愿意吗?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2-21 冬至快乐!也祝雪舟生日快乐~ 第二十九章 共振 梁冰没说话,踢掉鞋子,踩进那双拖鞋,燕雪舟的面孔上一片宁静的沉默。她又伸手去拉他的手,他能感觉到她的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给予回应。她再接再厉,上前半步,抬手抚上他的侧脸,他偏过头贴上去,唇擦过她的掌心,带起一阵近乎诡异的酥麻,引得梁冰又开始发起抖来。她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四周都是暗的,除了他的轮廓,再看不清别的,她攀住他的肩,他俯身贴上来,缠在一起一边接吻一边朝客厅的方向走。她不熟悉环境,任由他主导领着,前进,旋转,后退,在黑暗中热烈而无声的交缠,他们的外套一件件剥去,彼此都只剩下单薄的贴身衣衫,源源不断的快意随着汗水悉数涌出,直到不知撞到了什么,梁冰痛得蜷起脚趾,不由得低叫了一声,啊燕雪舟正抚摸她脊背的动作一停,猛地将她抱了起来,梁冰横躺在他怀里,吓了一大跳,明明整个空间内就他们两个人,她却不知为何生出几分唯恐被人知晓的羞涩来,压低声音说:放我下来。燕雪舟低声笑,不放。凌空的不安全感让她下意识更加紧地缠住他,我能走头顶上传来一句,就几步路,话音像是刚落,她就被抱到了卧室,四周铺天盖地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脊背接触到床垫时,反作用力让她轻弹了下,床头灯随着他按动开关的动作陡然之间亮起,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褪去后,她看清了他的眼睛。梁冰抬手遮住眼帘,小声提要求,能不能不开灯?不能。燕雪舟不答应,凑上来亲她的手背,我想看着你。他恶趣味地拉下她的手,明明那盏用来照明的小夜灯发出的光是昏黄的,微弱到平时甚至无法用来阅读,此刻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亮得刺眼,她只好用力闭上了眼。燕雪舟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慢条斯理地掀起她的上衣,不消半分钟,她就明白过来他的用意,衣服下摆翻上来,盖住了她的脸,她又重新陷入一片迷蒙混沌的黑暗中。自欺欺人。短暂的安全感过后,微凉的空气侵入肌理,她迅速反应过来此刻袒露出来的内衣,又左右 梁冰没说话,踢掉鞋子,踩进那双拖鞋,燕雪舟的面孔上一片宁静的沉默。 她又伸手去拉他的手,他能感觉到她的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给予回应。 她再接再厉,上前半步,抬手抚上他的侧脸,他偏过头贴上去,唇擦过她的掌心,带起一阵近乎诡异的酥麻,引得梁冰又开始发起抖来。 她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四周都是暗的,除了他的轮廓,再看不清别的,她攀住他的肩,他俯身贴上来,缠在一起一边接吻一边朝客厅的方向走。 她不熟悉环境,任由他主导领着,前进,旋转,后退,在黑暗中热烈而无声的交缠,他们的外套一件件剥去,彼此都只剩下单薄的贴身衣衫,源源不断的快意随着汗水悉数涌出,直到不知撞到了什么,梁冰痛得蜷起脚趾,不由得低叫了一声,啊 燕雪舟正抚摸她脊背的动作一停,猛地将她抱了起来,梁冰横躺在他怀里,吓了一大跳,明明整个空间内就他们两个人,她却不知为何生出几分唯恐被人知晓的羞涩来,压低声音说:放我下来。 燕雪舟低声笑,不放。 凌空的不安全感让她下意识更加紧地缠住他,我能走 头顶上传来一句,就几步路,话音像是刚落,她就被抱到了卧室,四周铺天盖地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脊背接触到床垫时,反作用力让她轻弹了下,床头灯随着他按动开关的动作陡然之间亮起,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褪去后,她看清了他的眼睛。 梁冰抬手遮住眼帘,小声提要求,能不能不开灯? 不能。燕雪舟不答应,凑上来亲她的手背,我想看着你。 他恶趣味地拉下她的手,明明那盏用来照明的小夜灯发出的光是昏黄的,微弱到平时甚至无法用来阅读,此刻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亮得刺眼,她只好用力闭上了眼。 燕雪舟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慢条斯理地掀起她的上衣,不消半分钟,她就明白过来他的用意,衣服下摆翻上来,盖住了她的脸,她又重新陷入一片迷蒙混沌的黑暗中。 自欺欺人。 短暂的安全感过后,微凉的空气侵入肌理,她迅速反应过来此刻袒露出来的内衣,又左右为难地想要扯下来,却被燕雪舟将双手手腕交叠在一起按住,高举过她的头顶禁锢。 视觉遭到限制,其他感观便会随之变得无比清晰,他的唇像是一把温柔刀,辗转落在她的锁骨,胸口,小腹,将她的皮肤剖开,隐藏之下的快感迅速翻涌成潮,她的神志几近涣散。 啪嗒一声,他的手指不知何时绕到她的背后,解开了她的内衣肩带。 一抹细窄的乳白色从圆润光滑的肩头落下来,摇摇欲坠,她从衣物的遮掩中蝉蜕而出,年轻的身体皎洁美好,如同洁白的春日新雪。 不行,等一下发出声音时,梁冰才知道自己的嗓子也在瑟瑟发抖,你得用那个。 他好似在装糊涂,声音带着低沉的笑意,什么? 梁冰气息不稳地拉下遮住脸的衣服,坐起来看着他,很坚定地说:安全套。 他回望着她,一本正经地问:没有怎么办? 第40章 梁冰似乎是下定决心今晚要向他献祭自己,所以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极尽温顺,此刻却明显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很喜欢看她为了让他高兴不断后撤底线的样子,最好是权衡过后依然后退。 她不说话,下意识咬住下唇。 燕雪舟很恶劣地追问:还给碰吗? 梁冰喘息着思忖半天,才讷讷说:楼下有便利店,应该有卖的 他不置可否,抬起手碰了下她柔软的脸颊,有些残忍地问:你去帮我买?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早就红透的耳垂更是要滴出血来,气、恼、羞、愤皆有,却硬生生受下了这份屈辱,连拒绝都没有。 僵持了片刻,他像是终于得逞,适时收手,凑上来和她额头贴着额头,嗓音低到近乎哑,还是不要了,万一你买小了怎么办? 细密的亲吻再一次落下来,从额头到鼻尖,梁冰顺着燕雪舟拉开床头柜抽屉的动作看过去,听到他压在她耳边说:我忘了,家里有 梁冰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几乎要弹起来,却被他一把拖回来,压在身下禁锢住,绝对的力量控制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他从胸腔内发出几声低沉的闷笑,跑什么? 她用力掐他的胳膊,你怎么那么坏?! 才知道?燕雪舟不为所动,动作照旧,现在想反悔,来不及了。 她伸出手推他,忍不住试图扳回一城,原来你家里常备这种东西啊? 他听出她话里暗含的酸意,没有继续逞口舌之快,反而垂下眼,凝视着她认真解释了句,给你买拖鞋的时候顺便买了一盒 梁冰一怔,下一刻又被他吻住。 燕雪舟的唇慢条斯理地游移过她的额头、鼻梁和脸颊,停在她的唇边,察觉到她的紧张和僵硬,连牙关都咬得死紧,他就很耐心地安抚着她,张嘴。 像是受到指令的机器人一般,梁冰照做,他的舌头成功叩开她的唇,毫无阻隔地缠在一起,这个吻简直让她窒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勾着她一路朝隐秘的未知之地探寻。 他的脸庞滑过她的颈侧和锁骨,呼吸之间,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在不知不觉中着了火,随着他向下蔓延的动作,每一次深呼吸都能带来更深层次的颤抖,她根本无法压制住汹涌磅礴的快感叫嚣。 湿了。燕雪舟在帮她脱掉底裤时,指尖擦过她的敏感区域。 梁冰一个激灵,感觉湿得更厉害了,你你别碰那里。 哪里?他的手换了个位置,笑问:这里吗?他戏弄似的又问:还是这里? 她一口气还没喘匀,又不自主地低吟起来,别用手。 他没理会她的要求,低笑着再次倾身覆了上来,放松点。 梁冰绷紧的躯体和皮肤渐渐在他炙热的吐息中慢慢软了下来,她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体可以如此柔软,像是流动的水,又像是一滩烂泥,连思绪都无法成型,她浑浑噩噩地回应着他,彼此所剩无几的衣物也在耳鬓厮磨之间尽数褪尽。 燕雪舟执着地亲吻着她,梁冰先是乖顺地迎合着,意乱情迷时好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她慌不择路地试图找到可以借力的东西,明知道或许会在他皮肤上留下明显的抓痕,还是很难停止下来。 他游刃有余地分开她瑟缩的膝盖,沉入她的双腿之间。 她没有说话,颤抖一刻不停,呼吸愈发急促,她很想要尖叫出声,张开嘴只能徒劳地发出粗喘。 他的手指拨动她鬓边纷乱的头发,伏在她耳边,轻声哄,别害怕。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他的皮肤,他的牙齿咬上她的耳垂、脸颊,颈侧,像是宣告彼此的归属权一样,不断地深入。 情欲的力量似乎主导了一切,所有的感觉都是陌生的,低吟和喘息纠缠,恐惧和快乐共振,在不分彼此的潮湿汗意中,在心头一阵比一阵更高的轰鸣声中,疼痛和快意攀升到最高。 泪水从眼角流出来,打湿了梁冰的脸,落进脖子深处。 因为疼痛,她瞪大了双眼,虽然开着灯,目中所见却好似只有虚空,她很想再要点什么,还没等到她从欢愉和痛苦织成的网中破茧而出,燕雪舟的亲吻就落在了她的眼角,一点一点,温柔地吮掉她的泪。 夜深了,窗外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来。 清洗过后,梁冰穿了件燕雪舟的白t恤从盥洗室走出来,只够遮住大腿根,她扭捏地向下扯了扯。 他换了件柔软的家居服,正半靠在床头看手机,她走到近前,犹豫着说:我还是回学校吧。 不合时宜的,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似乎又大了些。 燕雪舟一言不发,拉着梁冰坐下,侧身将头躺在她的大腿上,闭上了眼睛。 她问:你困了吗? 梁冰只听到一声低沉的嗯就再也没有了动静,牵着她的手的力气也变得若有若无,燕雪舟感到久违的困倦,很快陷入了深睡眠。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2-22 嘘~ 第三十章 远近 次日醒来,身边的床空了,摸过去,完全没有温度。燕雪舟坐起来,叫了声梁冰,没有回应。昨晚脱得满地都是的衣服,此刻整齐地叠在床头,最上面是那件白t恤。睡前被他随手扔到一边只剩百分之一电量的手机,现在已经连上插座的充电线,显示满格。燕雪舟走出卧室,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的拖鞋摆在门口,就连那个巨大的购物袋里他昨天胡乱买的东西也都分门别类归置到橱柜和灶台。昨夜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天亮了,田螺姑娘消失了。梁冰一大早回到宿舍时,才想起钥匙还在于左左昨晚拿回去的包里,只好给关佳文打电话让她帮忙开门。周日六点半,任谁被从睡梦中吵醒脾气都不可能好,更别提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的李昕。她翻了个身,故意将床板弄出很大的声音,不会是开的钟点房吧?梁冰一滞,关佳文忍不住呛了句,都是同个宿舍的,你有必要说话那么难听吗?李昕索性不睡了,直接起身拉开床帘,烦躁地发脾气,都夜不归宿了,除了为了省钱只开四小时,我真想不出来还有别的可能性需要这么早回宿舍。她嘟囔,谈了个什么男的,抠门儿成这样你胡说什么啊?关佳文气的差点跳起来,梁冰是因为昨天实验室聚餐,散场太晚耽误了门禁,她跟我说过的李昕重新躺下去,冷笑道:那谁知道。梁冰拉了下关佳文的胳膊,小声说:算了,是我不对,打扰你们了。你赶紧上去再睡一会儿。上午八点整,梁冰准时来到实验室找于左左拿回自己的包,本以为会受到一番盘问,所以她还提前想好了一套说辞,大意就是有个老乡临时从外校过来找她,推不掉,但也不好意思直接从饭局离开,所以只好把包放在座位上假装只是出去上洗手间。没想到完全没用上,于左左一见到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昨晚她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散场的时候,师母来了,亲自开车过来接秦老师,她当着大家的面,把林眉师姐好一顿羞辱,就差没指着鼻子说她是学术妲己了。梁冰一惊,怎么会这样?于左左 次日醒来,身边的床空了,摸过去,完全没有温度。 燕雪舟坐起来,叫了声梁冰,没有回应。 昨晚脱得满地都是的衣服,此刻整齐地叠在床头,最上面是那件白t恤。 睡前被他随手扔到一边只剩百分之一电量的手机,现在已经连上插座的充电线,显示满格。 燕雪舟走出卧室,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的拖鞋摆在门口,就连那个巨大的购物袋里他昨天胡乱买的东西也都分门别类归置到橱柜和灶台。 昨夜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天亮了,田螺姑娘消失了。 梁冰一大早回到宿舍时,才想起钥匙还在于左左昨晚拿回去的包里,只好给关佳文打电话让她帮忙开门。 周日六点半,任谁被从睡梦中吵醒脾气都不可能好,更别提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的李昕。 她翻了个身,故意将床板弄出很大的声音,不会是开的钟点房吧? 梁冰一滞,关佳文忍不住呛了句,都是同个宿舍的,你有必要说话那么难听吗? 李昕索性不睡了,直接起身拉开床帘,烦躁地发脾气,都夜不归宿了,除了为了省钱只开四小时,我真想不出来还有别的可能性需要这么早回宿舍。 她嘟囔,谈了个什么男的,抠门儿成这样 第41章 你胡说什么啊?关佳文气的差点跳起来,梁冰是因为昨天实验室聚餐,散场太晚耽误了门禁,她跟我说过的 李昕重新躺下去,冷笑道:那谁知道。 梁冰拉了下关佳文的胳膊,小声说:算了,是我不对,打扰你们了。你赶紧上去再睡一会儿。 上午八点整,梁冰准时来到实验室找于左左拿回自己的包,本以为会受到一番盘问,所以她还提前想好了一套说辞,大意就是有个老乡临时从外校过来找她,推不掉,但也不好意思直接从饭局离开,所以只好把包放在座位上假装只是出去上洗手间。 没想到完全没用上,于左左一见到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昨晚她离开以后发生的事。 散场的时候,师母来了,亲自开车过来接秦老师,她当着大家的面,把林眉师姐好一顿羞辱,就差没指着鼻子说她是学术妲己了。 梁冰一惊,怎么会这样? 于左左调出手机微信界面给她看,这是秦老师昨晚在课题组大群发的 「@林眉从明天起,你暂停购买所有耗材、试剂、仪器,先用现有的材料做实验,需要购买上述任何物品必须先给我汇报。」 简单来说,导火索是一张去年年底就该报销的发票,大概两万多块钱吧,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没来得及在去年财务关账以前报销,应该是因为中间发生了很多事耽误了。前几天林眉师姐跟试剂公司沟通后直接重新开了发票,拿到财务处,被师母指出了不当期,怀疑秦老师纵容她套取科研经费。 许多校领导的夫人太太都在行政岗任职,秦毅的妻子当年也是配偶随调,现在的职务是学校财务处主管,几乎所有课题的经费报销都经过她手。 梁冰听完后松了一口气,虽然牵扯到钱的经济问题同样很严重,但好歹不是男女关系上的,至少还能想办法解释清楚,而且秦毅已经表明了态度,不出意外,应该会小惩大诫才对。 于左左低叹一声,林师姐一向眼高于顶,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连夜做了个三十页的ppt,整理好所有证据和明细甩到了群里,还发了一大段言辞激烈的话,这不是打秦老师脸吗?好家伙,到现在大家都还在沉默,一个敢吱声的都没有 梁冰不明白,她原本以为秦毅在以进为退,先打三十大板,师母就不好再发作了,但看林眉的反应,似乎并不是这样。 或许,这些年他们之间产生的龃龉也不小。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是燕雪舟: 「在哪?」 梁冰朝自己桌前走了两步,回复:「实验室」 燕雪舟不像她这个边缘人,他在秦毅自然科学基金课题组大群,肯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试探着问:「林师姐好像惹了点麻烦」 「关你什么事?」 梁冰很想反问,不关她的事,就非得漠然处之吗?有时候一份不起眼的善意或许能拯救一个濒临绝望的人呢? 但她没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换言之,如果不是她另有所图,或许也会高高挂起。 她不可以用圣人的标准要求一个本来就性格冷清淡漠的人。 隔了几秒,燕雪舟又发过来一条:「我现在过去找你」 梁冰只好说:「上午宋记者要来,我得接待他」 想了想,她十分体贴地加了一条:「昨天你应该挺累的,好好休息,多睡一会儿」 燕雪舟: 等了两分钟,梁冰见他没再回复,便把手机放在了一边,打开电脑。 宋一鸣最近视频号的粉丝增长量和热度都很不错,特意提出请梁冰吃午饭表示感谢,她不好推辞,只好说要不然就在食堂吃。 吃得是麻辣香锅,三食堂的装潢格调在线,菜品丰富新鲜,唯一的缺点是面积不够大,正值饭点儿,一座难求。 好不容易等到了位置,宋一鸣坚持让梁冰坐下,他则跑去排了二十分钟的队才将锅子端回来。 我都毕业八年了,今天也算是再体验一把学生食堂。宋一鸣给梁冰递筷子,快尝尝,看着还可以。 大家都说好吃,我也是第一次来。梁冰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味道确实挺不错的。 那就好。这么一大锅,只要五十八,物价也是绝了。宋一鸣边吃边跟她闲聊,说起他当年学的是中文系,整天和文字打交道,感慨要不是这次借着实验室评审工作深入接触科研圈,还不知道水这么深。 状似无意的话,实际句句有深意。 梁冰只是笑笑,谨慎地没接话。 如果只满足于写一篇某某实验室顺利通过验收评审这种稿子,我根本不会跑这么多趟快结束时,周围人走得差不多了,宋一鸣终于切入主题,你身边有没有能够深挖下去的素材? 我不太清楚你指的是什么。梁冰看着他,比如? 宋一鸣谆谆善诱,比如篡改数据、伪造记录、编造论文、套取经费、压榨新人、欺上瞒下这种一听就足够耸动,流量爆炸的论题。 说到最后,他用了一种像是半开玩笑的口吻。 梁冰没把话说死,这么可怕吗? 据我所知,这些问题都很普遍宋一鸣正色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们不是新闻的制造者,只做真相的搬运工。基于事实之上,哪怕是社会的黑暗面,大众也有权利知道和评判。 梁冰不答反问:为什么问我? 直觉。宋一鸣望着她的眼睛,轻轻笑了,每次跟你接触,我都感觉你好像有话要说。 梁冰低下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如果我理解错了,你就当没听过好了。宋一鸣看了眼腕表,同样说得模棱两可,但如果你真有想说的,随时来找我。 从食堂出来,迎面撞上郑蔚,身边那个高挑清隽的身影,不是燕雪舟还能是谁? 郑蔚热情地挥手打招呼,梁冰,这么巧 梁冰轻轻颔首,算是应了。 郑蔚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抱怨道:我说的吧,这会儿都一点半了,肯定没菜了。 宋一鸣上下打量了下燕雪舟,又见梁冰似是难以挪动脚步,忙笑着说:不用送了,下次再见。 目送宋一鸣离开,梁冰抿了抿唇,问:你们还没吃饭吗? 郑蔚立刻疯狂示意,看了一眼燕雪舟,他没吃。 不吃了。燕雪舟有些烦躁地转身朝外走,梁冰和郑蔚对视一眼,认命地快步跟了上去,还是吃点儿吧,我给你点外卖,好不好? 他突然顿住脚步,垂眸问: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梁冰疑惑地抬眼看他,片刻后反应过来,她犯了一个错误,身体上越放纵,感情上就越吝啬,这似乎是她为数不多还能坚持的底线,故而本来该更进一步拉近和他的距离,她却退了一步将他推远。 燕雪舟察觉到了,所以才会这么问她。 梁冰试图糊弄过去,轻松道: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又不用你负责。 话刚一出口,她就知道又错了。 燕雪舟的脸立刻就白了,冷嘲道:原来你这么放得开啊 临近操场,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梁冰发觉有人不时投过来探究的目光,做小伏低说:我就是开个玩笑。 燕雪舟不理会她,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 梁冰在他身后跟了一路,进办公室后看他换了衣服,上前问:你要做什么? 唐仞的论文他像是消了点儿气,看着她轻声低叹,我答应过你的,忙完比赛就做这个。 梁冰微微一愣,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瓶,顿时五味杂陈。 第三十一章 茉莉 等燕雪舟从操作间出来,天色已经擦黑。梁冰本来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中途被于左左叫出去帮忙准备实验室评估迎审的琐碎工作,回来时看到燕雪舟正坐在电脑前看唐仞的论文。程朗呼朋唤友地邀人一起去吃晚饭,说一食堂晚上有红烧猪蹄和熏鱼,再不去要被抢光了。燕雪舟没动弹,只是抬眸看了一眼梁冰。等人走光了,梁冰才来到他近前问:晚上你想吃什么?燕雪舟不答,而是问:你早就知道唐仞的论文有问题?梁冰一怔,啊?但燕雪舟像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根据她的反应自我推翻,不知道吗?那你的直觉还挺准的。梁冰没说话,她知道唐仞的论文有问题,却看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这不是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能给他定罪的,复刻一组实验的难度有时候远远超过创造一种新的,要经过反复推理、实验、验证、推翻、再来一次的过程,无疑要耗费他大量的心力和神思。他的论文有没有问题没那么重要。梁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转移话题,重要的是你得吃点东西了,中午你就没吃饭,一定饿了。好啊,去食堂吧。燕雪舟端详着她的脸色,程朗不是说今晚的菜不错吗?梁冰没吭声,为难地犹豫了几秒,早知道他要和他们去同个食堂,还不如刚才一起走,现在携手出现在他们面前,太惹眼了。燕雪舟等了一会儿,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就这么让你拿不出手吗?梁冰立刻认错,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她低下眼睛深深看着他,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燕雪舟好像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低叹了口气,随你吧。梁冰连忙顺杆往上爬,提议说:离学校不远有一家小炒馆子很好吃,我请你吃。燕雪舟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任由她拉起来,从实验楼一路走了几条街过去。梁冰点了两盅老火淮山排骨汤、一盘芥兰炒牛肉,还有一锅咸肉草头菜饭,他们这个饭里配的青菜是按照时令换的,都是新鲜的,我上次来还是上霜矮脚青,这次就换成了苜蓿。燕雪舟本来兴趣缺缺,但听她描述得这样好, 第42章 等燕雪舟从操作间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梁冰本来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中途被于左左叫出去帮忙准备实验室评估迎审的琐碎工作,回来时看到燕雪舟正坐在电脑前看唐仞的论文。 程朗呼朋唤友地邀人一起去吃晚饭,说一食堂晚上有红烧猪蹄和熏鱼,再不去要被抢光了。燕雪舟没动弹,只是抬眸看了一眼梁冰。 等人走光了,梁冰才来到他近前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燕雪舟不答,而是问:你早就知道唐仞的论文有问题? 梁冰一怔,啊? 但燕雪舟像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根据她的反应自我推翻,不知道吗?那你的直觉还挺准的。 梁冰没说话,她知道唐仞的论文有问题,却看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这不是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能给他定罪的,复刻一组实验的难度有时候远远超过创造一种新的,要经过反复推理、实验、验证、推翻、再来一次的过程,无疑要耗费他大量的心力和神思。 他的论文有没有问题没那么重要。梁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转移话题,重要的是你得吃点东西了,中午你就没吃饭,一定饿了。 好啊,去食堂吧。燕雪舟端详着她的脸色,程朗不是说今晚的菜不错吗? 梁冰没吭声,为难地犹豫了几秒,早知道他要和他们去同个食堂,还不如刚才一起走,现在携手出现在他们面前,太惹眼了。 燕雪舟等了一会儿,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就这么让你拿不出手吗? 梁冰立刻认错,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她低下眼睛深深看着他,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燕雪舟好像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低叹了口气,随你吧。 梁冰连忙顺杆往上爬,提议说:离学校不远有一家小炒馆子很好吃,我请你吃。 燕雪舟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任由她拉起来,从实验楼一路走了几条街过去。 梁冰点了两盅老火淮山排骨汤、一盘芥兰炒牛肉,还有一锅咸肉草头菜饭,他们这个饭里配的青菜是按照时令换的,都是新鲜的,我上次来还是上霜矮脚青,这次就换成了苜蓿。 燕雪舟本来兴趣缺缺,但听她描述得这样好,早就饿过头的胃好似突然有了点儿饥饿感,很给面子地吃了一碗。 吃得差不多时,他闲聊一般问:上次你跟谁来的? 梁冰顿了顿,心说这人未免也太敏锐了点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照实答:和许教授,她吃过以后对这家菜赞不绝口,我就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他放下筷子,低头用勺子搅动着面前的汤盅,你们经常见面吗? 她摇摇头,不经常。 他就又不说话了,眼睛里有种让她觉得陌生的固执和落寞。 梁冰沉吟片刻,我爸妈也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得婚,说是感情破裂,可能是因为我爸是货车司机,总是不着家,离婚以后,我妈很快就改嫁了 燕雪舟没想到她会用揭开自己结过痂的伤疤的方式来安慰他,心尖上蓦地传来一丝难以言喻的酸痛。 我上小学那年,听亲戚说我妈又生了个儿子,我还偷偷跑去医院看了,一大家子人围着她,应该过得很幸福吧。后来,我爸也再婚了,有了新的家庭。天有不测风云,我读初中时他出车祸走了,我就又去找了我妈,但是她已经不认识我了,知道我的来意后,她说没办法负担我的生活 燕雪舟很想制止她这种自伤的行为,却又想借由窥探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角落达成更近一步的目的,后来呢? 梁冰强行从软弱的情绪中抽离,继续道:天无绝人之路,我继母家里的哥哥帮了我,他给我交学费,还给我充饭卡,买衣服。如果没有他,我应该早就辍学了,可能在送外卖,也可能在工厂里拧螺丝,反正不会跟你坐在这里吃饭。 说完,她扬起脸轻笑一声,有没有觉得好过一点?至少许教授是事出有因 燕雪舟轻嘲,她连离婚协议的事都跟你讲了? 梁冰看着他的眼睛劝解道:如果你来这里上大学真的是为了许教授,那就试着站在她的立场上多理解她一点吧。有时候,原谅别人也是为了放过自己。 燕雪舟明显有些欲言又止,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她去洗手间时提前买了单。 梁冰还没迂腐到在这种事情上坚持无谓的自尊心,坦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只是,如果燕雪舟不是为了要帮她证伪唐仞的论文,本可以不用这么废寝忘食的。 她看在眼里,没办法无动于衷。 隔了两日,梁冰乘公交去花鸟市场预定为迎审会议室准备的鲜花,定摆台时她特意核对了好几遍,以确保发票的开具符合规定。 回来的路上梁冰看到花店外面有人摆地摊儿卖宝珠茉莉,虽然枝条有些稀疏,但花型很像白色山茶,便花十五块钱买了一盆抱回去,养在办公室的窗台上。 大三下半学期的课程安排不算太饱和,计划性强的学生要么准备考研,要么已经开始寻找校外的实习岗位。 燕雪舟上完课,下午过来时,一抬头就看到了两人桌子的交界处多出的东西。 最上面的枝芽上已经有了几个雪白的花骨朵儿,颤巍巍的,能看出重瓣的雏形。 鉴于有那盆薄荷的前车之鉴在,他特意给梁冰发了条消息确认: 「哪来的花?」 梁冰的回复速度相当快: 「我送你的」 「你要记得每天给它晒太阳,勤浇水,还要定期施肥」 燕雪舟:「你是给我送花还是送个祖宗让我伺候?」 饶是在上专业课,梁冰还是很认真地向他解释: 「预算有限,不能每周买鲜切花给你」 「只好想出了这个经济适用的办法」 「猫猫低头认错.jpg」 隔了一会儿,燕雪舟:「猫猫谢谢.jpg」 这下子,好学生梁冰连课都顾不上听了,「你怎么用我的表情包?」 燕雪舟:「你申请专利了?」 对面没再回复,燕雪舟垂眸看了一会儿那盆小小的花,轻扯了下唇角,切换到于左左的对话框:「你把梁冰的课表发我一份」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2-25 回来晚了,紧赶慢赶还是更了!就卡在这里吧~merrychristmas~ 第三十二章 公开 今天下午,梁冰最后两节有一个新课《书法审美与实践》,是全校公共选修课,考核方式比较简单,不是考试而是随堂作业,通过率几乎百分之百,所以深受同学们喜欢。不分年级,统一授课。上完专业课,换教室的路上关佳文就开始不太对劲,梁冰还以为她偷懒不想去,提醒道:谭老师年纪大了,最看不惯学生逃课,出了名的爱点名,而且签到算百分之三十的成绩,别逃课了。不是关佳文面上不太好看,上学期选课时,郑蔚带我去网咖他也选了这节课。哦。梁冰想了想说:那么多人呢,又不一定能碰上,碰上了也不一定会坐一起。也对。关佳文的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笑着挽住梁冰的胳膊,再说了,碰上了又怎么样?谁怕谁啊。果不其然,大约是料定第一节 课必点名,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几乎爆满,人声鼎沸。梁冰她们没有提前来占位,所剩的空位已经不多了,找了一圈,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最终坐在了李昕前面一排靠近过道的位置上。李昕像是没看见她们一样,跟身旁的男生聊得火热。从衣着打扮上看,对方的家境应该十分殷实。等她们坐下,关佳文主动打招呼:李昕,这就是你男朋友啊?李昕大方承认,是啊。又介绍说:她俩是我同寝室的。男生点点头,自我介绍道:你们好,大三金融与经济管理,余凯。问过好后,梁冰和关佳文也分别自报家门。多媒体已经提前打开了。老先生走上讲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点名系统。整个教室哗然一片,发短信的,讲语音的,打电话的,叫逃课的不要心存侥幸赶紧过来。上课铃声响起来。郑蔚收到消息,踩着铃声一路小跑着进来,隔着人群和关佳文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别过脸去,在后排为数不多的空位中找了个坐下。老先生大概早已习惯了讲台上讲大话,下面交头接耳说小话的氛围,颇为自洽地拿着话筒说起中国书法的流派及代表人物来。虽然不太可能会挂科,但最终成绩和综合绩点挂钩,梁冰还是很认真沉浸地听了大半节课,直到后面李 第43章 今天下午,梁冰最后两节有一个新课《书法审美与实践》,是全校公共选修课,考核方式比较简单,不是考试而是随堂作业,通过率几乎百分之百,所以深受同学们喜欢。 不分年级,统一授课。 上完专业课,换教室的路上关佳文就开始不太对劲,梁冰还以为她偷懒不想去,提醒道:谭老师年纪大了,最看不惯学生逃课,出了名的爱点名,而且签到算百分之三十的成绩,别逃课了。 不是关佳文面上不太好看,上学期选课时,郑蔚带我去网咖他也选了这节课。 哦。梁冰想了想说:那么多人呢,又不一定能碰上,碰上了也不一定会坐一起。 也对。关佳文的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笑着挽住梁冰的胳膊,再说了,碰上了又怎么样?谁怕谁啊。 果不其然,大约是料定第一节 课必点名,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几乎爆满,人声鼎沸。 梁冰她们没有提前来占位,所剩的空位已经不多了,找了一圈,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最终坐在了李昕前面一排靠近过道的位置上。 李昕像是没看见她们一样,跟身旁的男生聊得火热。 从衣着打扮上看,对方的家境应该十分殷实。 等她们坐下,关佳文主动打招呼:李昕,这就是你男朋友啊? 李昕大方承认,是啊。又介绍说:她俩是我同寝室的。 男生点点头,自我介绍道:你们好,大三金融与经济管理,余凯。 问过好后,梁冰和关佳文也分别自报家门。 多媒体已经提前打开了。 老先生走上讲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点名系统。整个教室哗然一片,发短信的,讲语音的,打电话的,叫逃课的不要心存侥幸赶紧过来。 上课铃声响起来。 郑蔚收到消息,踩着铃声一路小跑着进来,隔着人群和关佳文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别过脸去,在后排为数不多的空位中找了个坐下。 老先生大概早已习惯了讲台上讲大话,下面交头接耳说小话的氛围,颇为自洽地拿着话筒说起中国书法的流派及代表人物来。 虽然不太可能会挂科,但最终成绩和综合绩点挂钩,梁冰还是很认真沉浸地听了大半节课,直到后面李昕和余凯的交谈声越来越大 就是图书馆后面那条啊,传说中的保研路。 李昕不明所以问:为什么叫保研路? 说是有个女学生考研上晚自习,回宿舍时在那里被外面混进来的人侵犯了,学校为了息事宁人,给了她保研资格,就前两年发生的事,她现在应该在t大,快毕业了吧 是吗?之前都没听说过。 余凯不以为然道:这种不光彩的事学校当然想息事宁人,尽可能降低影响,所以会想方设法捂嘴,t大这么好的学校让她考都不一定能考上,也算是因祸得福。顿了顿,他又说:去年你们学院有个研究生在实验室自杀的事你知道吗? 李昕一惊,什么? 听到这里,梁冰浑身一凛,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听说学校给他家里赔了这个数余凯比了一个手势,这难道不是死得其所?他毕业以后当牛马大半辈子也就赚这些钱吧。 是谁啊,你知道名字吗? 不知道。 为什么要自杀啊? 导师矛盾?学业压力?抑郁症?反正逃不过这些。余凯随口扣帽子: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和导师的关系不好,所以才会在临死前拉个垫背的,结结实实地坑了他一把,要不然为什么非要死在实验室里? 第一节 下课铃声响起。 课间休息时间,李昕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这些我们大一新生从来都没听说过,是吧,关佳文? 关佳文正在埋头发消息,完全在状况之外,闻言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啊? 余凯不禁更加得意洋洋,滔滔不绝地说:因为钱到位了,就没人再多嘴了,这个世界上百分九十九的问题都能靠钱来解决 梁冰的喉咙口像是被人塞进了一把粗粝的砂石,憋窒地难受,尽管竭尽全力控制,她还是很想哭,却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 她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想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可动作太大碰倒了李昕开着盖的水杯,桌面上的书本和手机顿时遭了殃,咖啡横流,满目污渍。 梁冰下意识去扶了起来,还想回身去包里找纸巾过来擦拭。 下一秒,李昕尖利的声音响起,你故意的吧?天天看我不顺眼,不就是上课说几句闲话吗,碍着你拿奖学金了是吧? 梁冰本来就无处发泄一腔愤懑,听到这里气极反笑,闲话? 她转向余凯,漠声质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查证过吗?什么叫因祸得福?什么叫死得其所?我杀了你再给你赔两百万,够买你的命吗? 关佳文已经完全傻掉了,求助似的朝着郑蔚的方向看过去。 余凯平时横行惯了,一听是冲自己的,顿时火冒三丈,你他妈有病吧?神经病吗? 好大的口气!李昕冷笑着帮腔,一个靠助学贷款和二十块钱一个小时的兼职维持生活的贫困生,张口就是两百万,你哪来的钱,靠出去卖吗? 她越说越过分,不如我告诉你个门路,你也去实验室自杀,这样来钱最快 梁冰浑身的血液直往头上冲,话音未落,她拿起杯子,将里面剩余的咖啡尽数泼在李昕的脸上。 你干什么?! 余凯眼见着李昕吃亏,不可能无动于衷,直接上手抓住了梁冰的衣领,身高和站位的优势,男女力量的悬殊,让梁冰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她只听到郑蔚大声喊了一句,余凯 下一秒,她的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掌。 半张脸顷刻间火辣辣地痛,梁冰彻底呆住,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挨打,当着上百号人的面,被余凯打了个耳光。 郑蔚总算越过看热闹的人冲到近前,他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梁冰的惨况,试图扯掉余凯的手,你特么的给我松开! 郑蔚,你们认识?余凯非但没放,反而抓得更紧了。 郑蔚下句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人冲上来,抬起腿一脚将余凯踹倒,力道之大,直接让余凯哀嚎一声,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连带着梁冰差点摔倒,却被人伸手揽住。 雪舟?郑蔚看清楚他的脸色,更加骇然,你怎么来了? 燕雪舟没回答他,垂眸看过去,梁冰的眼眶红红的,半边脸高高肿起来,唇角也有破损,一缕头发被冷汗贴在脸上,睫毛上有细碎的湿意,眼中满是哀伤。 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平时总是忍气吞声的人陷入这种冲突之中? 燕雪舟伸出一只手,替她拨开垂在眼前的额发。 耳边嗡嗡声不断,眼前模糊一片,梁冰总算回过神来,看到李昕尖叫着冲过去,余凯 趁着课间去了趟洗手间的老先生回来,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他站在讲台上嘶吼着,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打架? 燕雪舟明显还嫌不痛快,他看了一眼郑蔚这种眼神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郑蔚太了解了,只觉得一脑门子冷汗,他平时嘴毒根本不算什么,不说话时才真的有人要遭殃了。 燕雪舟放开梁冰,交给一旁的关佳文,刚想要再上前教训人,衣袖却被人拉住。 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那样,她的手指紧紧攀住他的手腕不肯放开,嘴唇颤抖着恳求,不要,不要。 理智回笼后,她开始后怕,事情再继续演变下去,一定会恶化到她承受不起的程度。 余凯失了面子,捂着腰从地上爬着坐起来,不依不饶道:我要去验伤! 郑蔚立刻大声控诉:是你先打人的! 尤嫌不够,他不屑地啐了一口,打女人,你个人渣也做得出来?! 老先生走过来,站在他们这些人中间,痛心疾首地说:大好的学习时光就这么浪费了,我已经给教务处打过电话了,你们会有处分的。 上课铃声响起来,他沉怒道:现在,参与打架的把你们的学生证留下来,全部给我滚出去! 谭老师,很抱歉搅乱了你的课堂秩序。燕雪舟看着依旧气呼呼的老先生,我再跟他说几句话就走。 第44章 燕雪舟居高临下俯视着余凯狼狈的模样,蹲下来,凑近他说:你尽管去验伤 他抬眸逡巡了一圈,看到有人藏起来拍摄的手机,威胁道:这么多人,拍下整个过程的肯定不在少数。梁冰也会去验的,我有的是办法让轻伤变重伤,不信你就试试看。 起身前,燕雪舟拍拍余凯的肩膀,玩世不恭地笑了下,想坐牢,没人拦着你。 教室里乱糟糟的,梁冰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从李昕脸上瞬间褪掉的血色可以想见一二。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或许没有任何威慑力,可换成燕雪舟,那就不一样了。传闻和光环让他的话既能一诺千金,又能掷地有声。 如果梁冰不愿再追究,那么这是代价最小的解决办法。 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形,李昕嗫嚅着问:你和梁冰是什么关系? 燕雪舟站起来,在众人围观中说:我是她男朋友。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2-27 anyway,打架是不对的~ 第三十三章 亏欠 一片哗然声中,他们携手一起离开乱哄哄的教室。从教学楼出来,燕雪舟先打了个电话。吹了风,梁冰冷静了不少,听到他称呼对方吴律,言简意赅地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事,又让律师把医院地址发过来,等他挂断,她问:去哪儿?燕雪舟的手指抚上她红肿的侧脸,她不由得瑟缩了下。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戾气,验伤。不用了吧,这么轻的伤,应该不构成梁冰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被他打断,你说的不算。她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弹,坦白自己的顾虑,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虽然现在动静已经不小了,谭老师告到了教务处,接下来肯定会有人查实处理,按照学校以往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方式,说不定还会给他们所有人一个通报批评的处分,影响奖学金评定不说,万一记入档案就不好了。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燕雪舟的脸色不好看,却没说什么难听话,没关系,我给你兜着。梁冰直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从来不曾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就连沈恪拼尽全力也只是能勉强拉她一把。她没有怨恨过谁,不是每个人都拥有锦衣玉食的好运气,大多数人都是在赤手空拳和命运作斗争。梁冰深知,她的人生抗风险能力太弱,几乎没有太大的容错率,懂事以后她就不敢再闯祸,初高中时最怕的就是开家长会,次次都要向老师解释没人来参加的缘由,那种身后空无一人的窘迫感几乎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期。不会有任何处分,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燕雪舟笃定地说完,然后垂眼看了她几秒,但是,小人难缠。梁冰这才幡然醒悟过来,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余凯却未必会如她所愿。未雨绸缪,才能有备无患。她没再坚持,跟燕雪舟一起到达律师指定的医院,接诊的医生带着他们做完一系列的检查,又开了一些口服药,嘱咐她可以做下冰敷,消肿效果比较好。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全黑。露天停车场内,能远眺到远处城市星星点点的灯光。燕雪舟坐在驾驶位,把医用冰袋的包装拆开放在掌心,贴在梁冰的侧脸。他的手指微凉, 一片哗然声中,他们携手一起离开乱哄哄的教室。 从教学楼出来,燕雪舟先打了个电话。吹了风,梁冰冷静了不少,听到他称呼对方吴律,言简意赅地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事,又让律师把医院地址发过来,等他挂断,她问:去哪儿? 燕雪舟的手指抚上她红肿的侧脸,她不由得瑟缩了下。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戾气,验伤。 不用了吧,这么轻的伤,应该不构成梁冰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被他打断,你说的不算。 她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弹,坦白自己的顾虑,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虽然现在动静已经不小了,谭老师告到了教务处,接下来肯定会有人查实处理,按照学校以往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方式,说不定还会给他们所有人一个通报批评的处分,影响奖学金评定不说,万一记入档案就不好了。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燕雪舟的脸色不好看,却没说什么难听话,没关系,我给你兜着。 梁冰直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从来不曾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就连沈恪拼尽全力也只是能勉强拉她一把。她没有怨恨过谁,不是每个人都拥有锦衣玉食的好运气,大多数人都是在赤手空拳和命运作斗争。 梁冰深知,她的人生抗风险能力太弱,几乎没有太大的容错率,懂事以后她就不敢再闯祸,初高中时最怕的就是开家长会,次次都要向老师解释没人来参加的缘由,那种身后空无一人的窘迫感几乎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期。 不会有任何处分,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燕雪舟笃定地说完,然后垂眼看了她几秒,但是,小人难缠。 梁冰这才幡然醒悟过来,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余凯却未必会如她所愿。 未雨绸缪,才能有备无患。 她没再坚持,跟燕雪舟一起到达律师指定的医院,接诊的医生带着他们做完一系列的检查,又开了一些口服药,嘱咐她可以做下冰敷,消肿效果比较好。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全黑。露天停车场内,能远眺到远处城市星星点点的灯光。 燕雪舟坐在驾驶位,把医用冰袋的包装拆开放在掌心,贴在梁冰的侧脸。 他的手指微凉,她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他微微歪着头看她的嘴角,还疼吗? 不疼了。梁冰摇摇头,其实那些微不足道的疼痛早就被其他情绪覆盖掉了,她也想不通,为什么一提到沈恪她的情绪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失去控制,满腔暴戾,恨不得冲上去跟人拼命。 燕雪舟有些烦躁,从中控台的抽屉里翻出一盒烟,降下车窗,却不知为何只是捏在手里,迟迟没有点燃。 现在说说吧,为什么? 梁冰沉默片刻,按照事先想好的答案说:李昕是我的舍友,就是余凯的女朋友,我跟她关系不太好,她骂我,我气不过,朝她泼了咖啡,余凯就帮她出头。 逻辑上大体是通顺的,但燕雪舟没那么好糊弄,她骂你什么了? 其实,梁冰本可以用不愿复述的借口含混过去,但又怕燕雪舟事后找别人问,那样更麻烦,思来想去,她只得有些艰难地开口,上次我从你家回去,时间太早把她吵醒,她就误会了,说我在外面找的男的太小气,只舍得开钟点房今天她嘲笑我,说我打二十块一个小时的工还不如出去卖来钱快 都是实话,却也都不是实话,还别有用心地将矛盾焦点转移到了燕雪舟身上。 梁冰越说越心虚,越说越觉得亏欠他越多,她低下头,就是话赶话 他低叹一口气,不想说就别说了。 她立刻如蒙大赦地闭上了嘴。 他试图寻找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要帮你换个宿舍吗?或者搬出来住? 不要。梁冰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自己能解决,你别管,也不用 她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继续说:也不用对我这么好。 她似有深意地提醒他,你忘了吗?最开始我是怎么接近你的。 燕雪舟一怔,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或许会认真思考她的话,但很可惜,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郑蔚。 接通以后,郑蔚先是问了梁冰的伤情,很快又说,我爸说燕董晚上的飞机出国,走之前想跟你吃个饭。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燕雪舟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外。 他心知肚明,燕承禹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跟他联络父子感情,不过是今天的事传到他的耳朵里,所以他用这种方式敲打自己而已。 梁冰眼见他的脸色变化,问:怎么了? 他轻描淡写,没事。 燕雪舟看她一眼,发动车子,先送你回学校。 路上,梁冰收到关佳文的消息: 「虽然你瞒着我搞地下情,没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和燕雪舟谈恋爱的事,但我还是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我在宿舍等你回来」 梁冰心里一暖,莞尔回道: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刚到校门口,燕雪舟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梁冰朝中控台屏幕上看了一眼,又是郑蔚,推测应该是在催促他快一些,忙说: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 第45章 燕雪舟忽略掉郑蔚的急迫,却也很清楚留给自己时间不多了,他没坚持送梁冰进去,好好休息,明天见。 梁冰直视着他的眼睛告别,嗯,明天见。 李昕当天晚上没回宿舍。 次日,梁冰照常上课,虽然传闻五花八门,不免会收到一些让她感到如芒在背的目光,但她早就练成铜墙铁壁的心理防线,故而不算多么难熬的事。 正如燕雪舟所言,教务处迟迟没有任何举动,连辅导员都没联系她。 下课前,梁冰收到周锡年的邀约,想跟她一起吃午饭。 他们在校门口的小饭馆里见面,点了两份盖饭。 看得出,周锡年有些志得意满,唐仞师兄在他公司给我安排了个实习岗,专业对口,薪水还可以。 梁冰状似随意问:唐博士现在的职位很高吗? 实权岗。毕竟企业里像他这种技术管理复合型人才不多,主要是他的学历足够高。周锡年的情绪十分高涨,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唐仞嫡系的样子,正好上头这几年鼓励提拔技术型领导,上升通道打开了,前途无量。 梁冰用勺子戳了下盘子里的番茄炒蛋,哦。 周锡年笑笑,下学期我们这批硕士就该找工作了,我这也算是提前上岸了。 梁冰没接话,沉默地吃了一口已经冷掉的饭。 昨天的事我听说了周锡年看了眼她已经消肿的脸,是因为燕雪舟才挨打的吗? 梁冰一愣,当然不是了。 周锡年想到群里那些零星的片段视频,和风传大一两女生为燕雪舟争风吃醋互扇耳光的风月八卦事,不由得一噎。 梁冰放下筷勺,认真解释道:不但跟他没关系,他还帮了我。 周锡年盯着她,在周围嘈杂的人声中问:小冰,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没有。她的脸色丝毫未变,否认的速度称得上是迅速,怎么会? 周锡年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们是不可能的。他又笑了下,似是劝慰又像是警告,如果燕雪舟知道你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沈恪,会怎么样? 锡年哥梁冰提醒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听到这样带着旧情的称呼,周锡年立刻换了一副脸色,放心吧,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晚上去实验室前,梁冰还做了下心理建设,没想到于左左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先关心她在冲突里有没有吃亏,得到否定答案以后又说:我早就觉得你俩不对劲,没想到还真是。 梁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是故意隐瞒大家的,就觉得,特意说一下挺奇怪的。 我懂。又不是明星,还搞官宣那套。于左左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看她像是心理负担很重的样子,反而说:别有压力啊,这本来就是你的私事,没义务告诉任何人。你看人家燕雪舟,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引发的这一串连锁反应里,梁冰最感激于左左的豁达,有这样开阔的心胸,不仅不会内耗,反而能感染身边人。 那盆宝珠茉莉的叶片边缘有些发蔫儿,无精打采的,梁冰在网上搜了下养护注意事项。 明明约定好见面,但她一直等到九点钟,燕雪舟都没出现。 反倒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消失了好几天的林眉。 她最近在忙毕业论文答辩的事,很少来实验室。看样子,应该是特意过来这一趟找她的。梁冰主动起身,叫了句,林师姐。 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在,林眉示意她,你跟我出来一下。 她们需要找个能谈话的地方,梁冰打开旁边空无一人的档案室,关上门。 林眉开门见山地问:你跟燕雪舟你该不会是为了让他帮你做唐仞论文里的实验复刻才跟他在一起的吧? 梁冰垂下眼,模棱两可说:算是吧。 林眉嗤笑一声,褒贬难辨,我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手段。 面上看起来老实巴交,人畜无害的样子,竟然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不仅有勇有谋,还足够豁得出去,说不定,她真能把沈恪的死因弄清楚。 梁冰望着地面,脸上并无特别的表情,而是问:你上次说,欠了沈恪的,是指什么? 她之前也试图问过几回,但总是还没开口就察觉出林眉的刻意回避。 本来不想说的林眉惨然一笑,或许是报应吧,当时我应该站出来作证,而不是任由沈恪蒙受套取科研经费的不白之冤。 什么?梁冰的心脏猛地被攥紧,你说什么? 导师申请下来科研基金后,会用各种各样的名目花出去,其中一项是不需要发票的,那就是课题组成员的劳务费,只要支取后签字就可以。所以很多导师在账上有富余时都会让学生先支取,然后返还一部分给他,用来做一些不方便走明面报销的事。 这是在高校里普遍存在的现象,算是潜规则,梁冰亦有所耳闻,她没打断林眉,安静地听她说:毕竟不合规,所以秦老师比较谨慎,每次都是用现金,先统一由一个人签字支取,再分发给其他人,那次,沈恪先签了字,却没拿到那四万块钱 梁冰不明白,为什么? 林眉深叹一口气,唐仞拿他的数据发论文后被沈恪举报到研委会,唐仞怕事情败露,想用钱买下他的心血,沈恪不同意,他们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拿捏他。 太荒唐了。 先诬陷沈恪贪污,再设局让他填平窟窿,从而逼迫他不得不接受所谓的买断费。 梁冰清晰感知到心脏拧到战栗,秦毅的默许,唐仞的无耻,林眉的不作为,都是捅向沈恪的利刃,一刀一刀将他凌迟,一个把清白和心血视为性命的年轻人,怎么能承受得了这些? 我可以帮你。林眉看着梁冰问:你想怎么做? 第三十四章 围城 梁冰却没接话,而是盯着她问:为什么?林眉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跟上次见她时比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梁冰不信任她再正常不过。我不想继续读博了。冷静过后,林眉重新开口,虽然现在找工作已经晚了,但就算失去应届生的身份,只要能顺利毕业,我就会立刻离开北江。梁冰忖度着问:是因为前段时间秦老师冤枉你的事吗?她黯淡的眼神突然有了光,激动问:你相信我是被冤枉的?梁冰默不作声。林眉讽笑了声,这几年,但凡是我经手采购的耗材试剂,有五十的我绝对不会买六十的,每次实验室进新仪器我更是要询价好几个公司,对比以后挑性价比最高的,还要我怎么样呢?她摇头苦笑,直到这次师母跳出来,我才知道秦老师是怎么看我的,原来他一直觉得是他在默许我从中吃回扣,捞油水。我可以摸着良心说一句,我没有!回想起她拿着明细找秦毅解释时,对方不耐烦地让她见好就收的表情,林眉越发激动,他需要的根本不是博士生,而是个保姆、司机、佣人、钟点工。我把能做的都替他做完了,到头来,还要被他老婆当成假想敌。梁冰及时将话题纠偏,发票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眉低叹口气,那张发票本来是去年有个联培的师妹经手的,沈恪出事以后,她就找大老板申请离开了实验室。今年那个课题要结题,秦老师说让我们尽快找发票报销,试剂公司又刚好在催那笔漏掉的款项,我看没人接手,就重新签了合同,开具发票以后拿去报账,没想到师母会跳出来污蔑我梁冰大致听明白了,林眉虽然在操作流程上有漏洞,但却是遵循旧例,或许是秦毅的夫人早就看她不顺眼,只是想借题发挥而已。我知道你们在背后怎么说我,学术妲己?林眉不屑冷笑,我发的论文都是一夜一夜在实验室里点灯熬油磨出来的,秦毅是给我写了推荐信,带我参加学术论坛,介绍期刊编辑,可这难道不是身为导师该做的吗?更何况,国内一些刊物本就是论资排辈,没有所谓的大牛当一作,这辈子 梁冰却没接话,而是盯着她问:为什么? 林眉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跟上次见她时比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梁冰不信任她再正常不过。 我不想继续读博了。冷静过后,林眉重新开口,虽然现在找工作已经晚了,但就算失去应届生的身份,只要能顺利毕业,我就会立刻离开北江。 第46章 梁冰忖度着问:是因为前段时间秦老师冤枉你的事吗? 她黯淡的眼神突然有了光,激动问:你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梁冰默不作声。 林眉讽笑了声,这几年,但凡是我经手采购的耗材试剂,有五十的我绝对不会买六十的,每次实验室进新仪器我更是要询价好几个公司,对比以后挑性价比最高的,还要我怎么样呢? 她摇头苦笑,直到这次师母跳出来,我才知道秦老师是怎么看我的,原来他一直觉得是他在默许我从中吃回扣,捞油水。 我可以摸着良心说一句,我没有!回想起她拿着明细找秦毅解释时,对方不耐烦地让她见好就收的表情,林眉越发激动,他需要的根本不是博士生,而是个保姆、司机、佣人、钟点工。我把能做的都替他做完了,到头来,还要被他老婆当成假想敌。 梁冰及时将话题纠偏,发票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眉低叹口气,那张发票本来是去年有个联培的师妹经手的,沈恪出事以后,她就找大老板申请离开了实验室。今年那个课题要结题,秦老师说让我们尽快找发票报销,试剂公司又刚好在催那笔漏掉的款项,我看没人接手,就重新签了合同,开具发票以后拿去报账,没想到师母会跳出来污蔑我 梁冰大致听明白了,林眉虽然在操作流程上有漏洞,但却是遵循旧例,或许是秦毅的夫人早就看她不顺眼,只是想借题发挥而已。 我知道你们在背后怎么说我,学术妲己?林眉不屑冷笑,我发的论文都是一夜一夜在实验室里点灯熬油磨出来的,秦毅是给我写了推荐信,带我参加学术论坛,介绍期刊编辑,可这难道不是身为导师该做的吗?更何况,国内一些刊物本就是论资排辈,没有所谓的大牛当一作,这辈子都别想上。 为此,她陷入了一个怪圈,只有给秦毅当牛做马,才能转化为代表她学术造诣的指标,如此循环往复。 林眉恨透了那些陈旧腐败的条框,却深陷其中,只能挣扎求生。 寒窗苦读二十余年,中考,高考,考研,申博,或许未来还要考编,她不断跌入一个又一个泥泞的水坑,再不断地挣扎上岸,可以停下来吗? 不行。 父母的殷切期望,亲戚的闲言碎语,社会对高学历女性设置的困境和陷阱,都在围追堵截,联合绞杀着她,像是无形中有只巨大的手在不断督促她向前,即便是跪着,爬着,匍匐着,也要向前。 但现在林眉彻底醒悟过来了,她不愿继续被困在这座让人窒息的围城中,决定跳出去。 梁冰又问:其实,就算不读秦老师的博士,也没必要全盘放弃,大家都说,你是真心热爱搞科研的。 和她站在同一个战壕里,就再无退路了,有些话,梁冰不得不问。 发泄过后,林眉平静许多,你想得太简单了,没可能的,得罪了秦毅,谁给我写推荐信?圈子就这么大,不会有老师愿意冒风险接收我。 沈恪的事,一直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林眉看着梁冰,不管你相不相信,今天我来找你,不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她最后说:梁冰,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做错事的人就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从档案室出来,恰好在走廊撞见燕雪舟,林眉简单打过招呼后,离开实验楼。 梁冰迎上去,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跟她聊了什么? 他们一边随意交谈,一边走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燕雪舟在桌前落座,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窗台上那盆散发着清香的茉莉上面。 梁冰倚靠在桌前,拣能说的,还是上次发票的事,林师姐好像是被冤枉的。 所以呢?跟你有什么关系。燕雪舟转头看她,这件事本来就是历史遗留问题,她明明有机会在报销之前先向秦老师请示,让他说该怎么处理,但她没有。 梁冰试图辩解,林师姐只是习惯了把大家解决不了的问题揽在身上 虽然她也觉得跨年发票,高达两万多的额度,和试剂厂家重新签合同这些点没有一项是合规的。林眉到底是做过多少次,才能习以为常? 燕雪舟毫不留情道:任何时候,主动承担并且处理超过自己权限之外的失误,都是很愚蠢的行为。 梁冰抿抿唇,故意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像你一样把每件事处理地那么好。 或是囿于眼界见识,或是限于资源认知,又或是性格使然,譬如沈恪若是当时愿意拼个鱼死网破,结果可能会截然不同。 可沈恪的顾虑太多,对自己又苛刻,最终只会像是个从果核开始腐烂的苹果,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其实早已不堪重负。 梁冰说完就觉得太酸了,即便是联想到沈恪曾经的艰难处境而共情林眉,跟燕雪舟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欠了你们的吗? 思及此,梁冰生怕被看出端倪,掩饰一般低下头去,但平时不呛她一句就难受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绷着脸问:为了个外人,跟我阴阳怪气? 梁冰立刻服软,想去拉他的手,却被躲开,她俯身过来又去牵,他像是不吃她这套,索性将双手全揣进兜里,偏过脸轻嗤道:就会惹我生气。 我不是有心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梁冰厚着脸皮弯下腰,直接将手插进他的口袋,没摸到手,却摸到一个硬质卡片,什么? 燕雪舟的脸色好转了些,掏出来,邀功似的在她面前挥了挥。 她眼前一亮,我的学生证? 昨天从教室里出来时,他们几个人的学生证都被谭老先生收走了,非要找借口不上交也可以,但要留下学号,还得扣百分之二十的结课成绩。 给我。梁冰伸手去拿,却被燕雪舟举高,不给。 她抢夺,他逗弄她似的避开。 她垂下手,却被他一把拽到身上坐下。 梁冰抬眼看燕雪舟,他的眸子里像是荡漾着一弯月亮,少见的柔软明亮。 凑近了,她才闻到似有若无的淡淡酒气和薄荷的凉苦味道,你喝酒了吗? 嗯,晚上跟人吃饭,喝了点儿。但喝的不多,不过是陪了一圈,红的白的掺在一起,出来以后就漱口了,燕雪舟伸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哪里来的小狗? 梁冰没在意,继续问:是和谭老师还有教务处的领导吗? 他并不避讳,谭老师听我讲了整件事的经过,他说了,你是受害者,安心上课,不会影响你的成绩的。 至此,事情完全按照她想要大事化小的方式,得到圆满解决,可梁冰很清楚燕雪舟不喜欢参与各类饭局,就算身处其中,也总是十分游离地企图摆脱那些根深蒂固的所谓规则的束缚。 梁冰有些明知故问:你不是最讨厌那种场合吗? 燕雪舟唇边的笑很浅,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我想再多给你一点。 他给的,比起她要的,总是更多。 越来越满,满得快要溢出来,超出了她能还得起的程度。 梁冰听到他语气中柔软的笑意,怎么报答我? 送你回家。她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暗含的意思却显而易见。 他一愣,很快意会过来,抬眸和她对视片刻,任由她拖着手,下楼,并肩走出校园,打车到小区楼下。 经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时,梁冰突然说要进去买点东西。 家里有啊。 燕雪舟说得满脸坦荡,梁冰听后耳根忽然就红了,不是那个。 那你要买什么? 她不答,径直走进去。 他亦步亦趋地跟进去,看着她从货架上拿了一小瓶蜂蜜到收银台,待会给你泡点水喝,解酒的。 他低声笑笑,没醉。 她坚持,那也喝一点,对胃好。 进门以后,燕雪舟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细致地清洗过杯子,然后用温水把舀出来的蜂蜜冲开,搅匀,再拿过来给他喝。 厅内只亮了一盏昏黄的地灯,她的轮廓被光晕虚化,映衬在他眼底近乎迷离。 梁冰坐在燕雪舟身边,看着他喝了几口,然后将杯子放在一边的矮几上,牵起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放在脸侧蹭了又蹭,她装不懂,嗯? 还不开始吗?他似乎想要把主动权交给她,却迟迟没等到信号。 第47章 她抿起嘴偷笑,脸埋在他的颈窝,装傻,什么? 又装。燕雪舟控诉完,张嘴含住她的耳垂,浑身过电般酥酥痒痒的麻,让她不由自主的低吟出声。 梁冰他的舌尖舔过她耳廓,声音一句比一句低沉,你喜欢我吗? 梁冰咬着唇不看他,含糊地嗯了下。 声音低到近乎呢喃,快感像是毒药,麻痹神经,又让她惧怕,她不由得后退,却被他按住后脑勺带到更近处,缠吻得难分难解。 每当她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时,他就会渡一口气过来,带着蜂蜜的清甜,将她从窒息的边缘拖拽回来。 她跨坐他腿上,气息不稳地拱起脊背,他的手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感受她触感滑腻的肌肤,丝丝碎碎的喘息和低叫交缠不灭,唇边溢出哼哼唧唧的呻吟被唇舌吞没,又很快释放出来。 随着他的抚摸,她的每个毛孔都像是收缩闭合,愈来愈紧。 他的脸贴在她的颈侧,确认一般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她面颊染上潮红,嗓子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很用力地抱紧他,逐渐攀升的快感和汗意让她很想抓住些什么,她选择向欲望缴械投降,任由滚烫的躯体在他的怀里随波逐流。 像一艘小船,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燕雪舟的双手捧住她纤细脆弱的脖颈,拇指指腹按在她正剧烈跳动的动脉,像是掐住她赖以生存的命脉。 他低下头,不依不饶地缠着她问:为什么不回答我? 梁冰浑身无力,声音低沉虚弱得像是一道烟,我喜欢你。 同一时刻,她又在心里说,对不起。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2024-12-31 2024年快过完啦~希望各位2025年走大运,发大财,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第三十五章 闪燃 日光明净,丝丝缕缕垂洒在校园的绿树枝丫间,落下斑驳的光影。五月初,评审专家组成员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学校。秦毅负责主接待,手底下的硕博生们分工,从食宿到会议,再到陪同,每天忙到焦头烂额,总算把为期一周的现场评审安然无事地度过。林眉像是被完全边缘化了,以往这种场合所有人都唯她马首是瞻,这次的琐碎工作全部落在了于左左头上。可她才读研一,没有一呼百应的公信力,完全靠意志力和性格使然撑下来。梁冰牺牲所有碎片化时间,任劳任怨地听凭差遣,结束后于左左特意请她到超市买雪糕吃。他们再不走,我都要上吊了。不过,今年的评估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就等公示了于左左递给梁冰一支冰激凌,见她还在怔忡神游,伸出一把手在她面前晃了下,我听说他们每个人都收了这个数的专家评审费,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嗯,那就好。梁冰任由她误会,拆开包装,咬在嘴里。于左左舔了两口,边走边说:我听说林师姐不想继续读博了,秦老师还不高兴,把她训了一顿又一顿,但林师姐铁了心要走。梁冰随口应了,心里却在盘算着其他事。她把宋一鸣的联系方式给了林眉,从中牵线搭桥让他们各取所需。林眉的论文被抽中了教育部盲审,至少在顺利毕业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时机未到,梁冰暂时不想暴露太多。于左左找话题跟她聊,你和燕雪舟怎么样了。梁冰低下脸,回答得有些敷衍,就那样吧。于左左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我听陶颖说,燕雪舟毕业是要出国的。这事儿秦老师也知道,所以才没给他张罗保研的名额。梁冰一怔,大三下半学期算是个分水岭,其他人要么已经开始准备考公考研,要么找工作,燕雪舟却一切如常,那些事他明显都不打算做。当然了,即便他躺平也不会对生活有任何影响,可如果来l大读书是他人生的脱轨,毕业以后回归正轨也是理所应当的。她的表情稍微凝固,是吗?他没跟我提过。见梁冰似乎不以为意,于左左忍不住提醒道:你可不 日光明净,丝丝缕缕垂洒在校园的绿树枝丫间,落下斑驳的光影。 五月初,评审专家组成员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学校。秦毅负责主接待,手底下的硕博生们分工,从食宿到会议,再到陪同,每天忙到焦头烂额,总算把为期一周的现场评审安然无事地度过。 林眉像是被完全边缘化了,以往这种场合所有人都唯她马首是瞻,这次的琐碎工作全部落在了于左左头上。 可她才读研一,没有一呼百应的公信力,完全靠意志力和性格使然撑下来。 梁冰牺牲所有碎片化时间,任劳任怨地听凭差遣,结束后于左左特意请她到超市买雪糕吃。 他们再不走,我都要上吊了。不过,今年的评估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就等公示了于左左递给梁冰一支冰激凌,见她还在怔忡神游,伸出一把手在她面前晃了下,我听说他们每个人都收了这个数的专家评审费,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嗯,那就好。梁冰任由她误会,拆开包装,咬在嘴里。 于左左舔了两口,边走边说:我听说林师姐不想继续读博了,秦老师还不高兴,把她训了一顿又一顿,但林师姐铁了心要走。 梁冰随口应了,心里却在盘算着其他事。她把宋一鸣的联系方式给了林眉,从中牵线搭桥让他们各取所需。 林眉的论文被抽中了教育部盲审,至少在顺利毕业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 时机未到,梁冰暂时不想暴露太多。 于左左找话题跟她聊,你和燕雪舟怎么样了。 梁冰低下脸,回答得有些敷衍,就那样吧。 于左左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我听陶颖说,燕雪舟毕业是要出国的。这事儿秦老师也知道,所以才没给他张罗保研的名额。 梁冰一怔,大三下半学期算是个分水岭,其他人要么已经开始准备考公考研,要么找工作,燕雪舟却一切如常,那些事他明显都不打算做。 当然了,即便他躺平也不会对生活有任何影响,可如果来l大读书是他人生的脱轨,毕业以后回归正轨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的表情稍微凝固,是吗?他没跟我提过。 见梁冰似乎不以为意,于左左忍不住提醒道:你可不要小看毕业分手魔咒,我跟我前男友就是因为距离产生了,美没了,最后才分的手。 梁冰笑笑,那是他没福气。 谁说不是呢?于左左吃完最后一口冰激凌,在路边垃圾桶前扔掉包装纸,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篮球场内突然飞出一抹橙色,正好落在她们脚边,大汗淋漓的高个子男生跑过来,于左左刚朝梁冰递了个眼神,就听对方笑着问她:能加个微信吗,姐姐? 梁冰收到信号,轻笑着离开,将空间留下给他们。 不远处,操场塑胶跑道上男生女生围坐在一起,正热烈讨论着什么。旁边球场上像是发生了冲突,双方队长握手言和,互相撞过肩膀以后哨声响起,比赛重新开始。天边晚霞如同被火烧过一样,倒映在图书馆前的湖水里,色调比湖边扎堆聚集的锦鲤还要鲜艳,有准备考试的学生掰开面包碎屑投喂,很迷信地双手合十祈求赐福。 校园里似乎永远都不缺明亮的希望和向上的勇气,这大概就是青春的具象化。 梁冰偶尔会对周围人的蓬勃活力生出一点儿艳羡来,如果沈恪还在,或许她也可以不必辜负任何人,拥有和关佳文一样的朝气和天真。 回到宿舍,关佳文正窝在椅子里打视频电话,对面是郑蔚。 上次谭老师课上发生打架事件之后,不知为何,她和郑蔚的关系重新变得亲密起来,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挂了电话,关佳文还有些意犹未尽,她端着马克杯喝了几口水,走过来,跟梁冰说:我后来想了想,或许不用太杞人忧天,因为害怕结果不好就直接避免开始。就像你和燕雪舟,不也在一起了吗? 梁冰当时没太听懂,后来反应了下,才想明白关佳文的脑回路,意思是燕雪舟和她的差距何其大,都能谈恋爱。 既然未来谁也说不准,她又何必纠结?有花堪折直须折。 梁冰没有立场发表任何带有倾向性的言论,只得保持沉默。 实验楼办公室窗台上那盆宝珠茉莉被燕雪舟养得特别好,他换了盆,换了土,又亲自配制了营养液,定时浇水,保持光照充足,从最开始孱弱不堪的几根小苗和零星两三个花骨朵儿硬是逆袭成满盆繁茂的碧绿洁白,还没到盛夏,就开了两茬,这半个月,整间屋子都是香的。 程朗说他简直是天选木灵根,嚷嚷着要把自己快要死掉的仙人掌交给他养,被燕雪舟无情拒绝。 第48章 唐仞的论文实验复刻还在进行中,准备证据的过程并不顺利,燕雪舟说前半部分除了少量的原理引用不符,基本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漏洞主要集中在后半段,这也跟林眉说的沈恪只做了一半对得上。 燕雪舟做什么都是全情投入,经常熬夜。 梁冰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只能给他打下手,渐渐承担起力所能及的操作,燕雪舟只当她是真的感兴趣,便也随她去。 之所以从未在这上头对她起疑心,或许是因为她一开始在创新设计大赛时铺垫得太好,燕雪舟推己及人,觉得她和他一样做事不计得失,全凭热爱。 这天晚上,梁冰上完课,照旧来做实验。 唐仞论文里描述的实验过程中间有个步骤,需要在氢气氛围下搅拌试剂,一开始,燕雪舟似乎不太想让她做。 为什么?梁冰磨了他好久,嗯?为什么? 他才说:这种反应在外面研究所都要在专门的特种实验室里进行。 程朗听到,在一旁嗐了下,自嘲,谁让咱们小作坊的氢气使用管控不够严格呢。 他很快轻嘶一声,皱眉回忆着说:不过你这个实验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以前好像看谁做过 燕雪舟根本没当回事,随口了句问:谁? 梁冰手下捏着试剂瓶的动作一紧,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又听程朗沉吟半天,叹口气,我这猪脑子,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燕雪舟不以为意,只是说:他这个实验设计有点问题。 梁冰却很感兴趣,仰着脸问:直接按照他写的操作步骤做,会怎么样? 会爆炸。燕雪舟看着她,突然凑近,砰 梁冰吓一跳,结巴着问:那那还能继续做吗? 燕雪舟轻声笑了下,能。 他经验足,见她没有放弃的意思,很快给出解决方案,换个顺序,先用乙酸乙酯浸没,再加入甲醇和原料,下料的剂量尽量小一点,应该就可以了。 程朗凑热闹,耐心同样很重要,上次我分批投料氢化钾,那个反应的关键是少量多次,但因为我着急去吃饭,最后一次把剩下的全投下去了,差点弄出大事故来。 燕雪舟像是还记得当时的情形,无语地笑了,还差十五分钟食堂才开饭,你直接投了三倍的量下去,氮气流量阀一点儿没调松。 程朗也不恼,嘿嘿一笑,幸好我别的操作足够规范,要不然非得地球online删号不可,现在想想还后怕呢。 梁冰认真听取教训,非常小心缓慢地照做了两次,反应很温和,她松了口气,记录下数据。 第三次,梁冰轻车熟路地按照前面的经验进行,却不料在她将剩余的甲醇瓶子对着反应瓶倒入时,砰得一声巨响,瓶子里喷出一个巨大的火苗,烟雾旋即在通风橱四溢弥漫。 小心 电光石火间,旁边伸出一只手横过来挡在了梁冰的脸和反应瓶之间,燕雪舟的手套直接被点燃,他却在下一秒稳稳扶住了即将倾倒的瓶子,否则甲醇流出来,火焰必然会在实验台上蔓延开,进而引发不可控的事故。 梁冰听见他扬声喊了句,程朗,液氮! 说时迟那时快,程朗立刻跑过来朝火苗倒了点液氮,把火浇灭了。 他气喘吁吁,快快快快去处理一下。 燕雪舟惨白着脸起身,疾步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一边用大量冷水冲洗,一边迅速将右手上烧透的手套脱掉。 梁冰心急如焚地跟过去,颤抖着手帮他摘掉口罩,卷起衣服的袖管,爆燃瞬间的高温已经将他的皮肤灼伤,表层小片的红肿破溃连着一串透明的水泡,从手背蔓延至手腕,衬着他因忍痛而暴起的青筋,格外触目惊心。 麻木感褪去后,钻心的疼纷至沓来,燕雪舟压抑的闷哼将梁冰的思绪从游离中强行拖了回来。 她六神无主地抬眼看去,燕雪舟眉心紧蹙,鬓边额角全是冷汗,连嘴唇都痛得发白。 如果不是他刚才用血肉之躯替她挡掉了火苗的冲击,那些灼伤和水泡本来该出现在她的脸上,痛楚和风险应由她来承受才对。 可是发生闪燃的那个瞬间,梁冰根本完全无暇他顾,当时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竟然是沈恪的脸,根据林眉提供的线索,当时沈恪正在替唐仞做博士论文,那么他必然也做过这个反应。 当时正逢春节,实验室空无一人,即便发生爆燃也没办法及时得到帮助。 所以,她更加有理由认为 沈恪的死是意外,而非自杀。 第三十六章 起风 冲了二十多分钟的凉水后,梁冰找了块医用纱布浸湿,简单覆盖在燕雪舟的伤口上,和他一起打车来到附属医院烧伤科。值班大夫查看完,详细询问了受伤了原因,知道他们是l大化学院的学生,调侃说虽然实验没成功,但紧急处理还算合格。诊断结果为二度烧伤,燕雪舟坚持不肯住院,大夫便给他开了一些消炎药和止疼药,尽职尽责讲述了这类伤恢复的整个过程都会很痛,让他忍一忍,又医嘱让他一定要每天按时来门诊换药。梁冰一直跑上跑下,几乎包揽了她能想到的所有问题,挂号、缴费、拿药,和医生沟通,眼看着燕雪舟的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连嘴唇都变得像是覆了一层霜,额面上一头一头的出冷汗却一声不吭,只是不断调整着呼吸的频率,她自责到无以复加。医院门口不好打车,梁冰看着手机软件显示的排队时间,无比焦虑地踱步到路边,探出上半身朝车子预计过来的路线观望。却没注意到反方向突然窜出一辆电动车,车上的大叔单手扶车把,另一只手在陶醉地打电话。梁冰燕雪舟一只手上缠着纱布,别扭地横亘在胸前,一只手将即将被撞到的梁冰拽了回来,刚想教训她注意安全,就发现她眼眶通红,眼角有可疑的水痕。你燕雪舟抬手按了下她眼尾的泪渍,哭什么?他开玩笑,刚才不是还振振有词地跟医生争辩,说分散创面也可以采用利多卡因喷雾麻醉吗?梁冰脸一红,她之前的确看过相关案例,又见医生打算直接切开水泡引流,才多嘴问了几句,没想到被对方批判少在百度寻医问药。她吸了下鼻子,我还不是怕你疼吗?他嘴硬,不怎么疼。骗人她低下头,声音还带着哽咽的哭腔,要是受伤的是我就好了。燕雪舟一怔,胡说什么?梁冰左手捂住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蔓延开的泪水。窥得沈恪死亡真相一角的冲击和对燕雪舟的愧疚感无孔不入地裹挟着她,再怎么能忍,濒临决堤的情绪此刻也终于溃开一个裂口。燕雪舟没料到刚才还一切正常的她会突然情绪失控,却还是单手将她揽在怀 冲了二十多分钟的凉水后,梁冰找了块医用纱布浸湿,简单覆盖在燕雪舟的伤口上,和他一起打车来到附属医院烧伤科。 值班大夫查看完,详细询问了受伤了原因,知道他们是l大化学院的学生,调侃说虽然实验没成功,但紧急处理还算合格。 诊断结果为二度烧伤,燕雪舟坚持不肯住院,大夫便给他开了一些消炎药和止疼药,尽职尽责讲述了这类伤恢复的整个过程都会很痛,让他忍一忍,又医嘱让他一定要每天按时来门诊换药。 梁冰一直跑上跑下,几乎包揽了她能想到的所有问题,挂号、缴费、拿药,和医生沟通,眼看着燕雪舟的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连嘴唇都变得像是覆了一层霜,额面上一头一头的出冷汗却一声不吭,只是不断调整着呼吸的频率,她自责到无以复加。 医院门口不好打车,梁冰看着手机软件显示的排队时间,无比焦虑地踱步到路边,探出上半身朝车子预计过来的路线观望。 却没注意到反方向突然窜出一辆电动车,车上的大叔单手扶车把,另一只手在陶醉地打电话。 梁冰 燕雪舟一只手上缠着纱布,别扭地横亘在胸前,一只手将即将被撞到的梁冰拽了回来,刚想教训她注意安全,就发现她眼眶通红,眼角有可疑的水痕。 你燕雪舟抬手按了下她眼尾的泪渍,哭什么? 他开玩笑,刚才不是还振振有词地跟医生争辩,说分散创面也可以采用利多卡因喷雾麻醉吗? 梁冰脸一红,她之前的确看过相关案例,又见医生打算直接切开水泡引流,才多嘴问了几句,没想到被对方批判少在百度寻医问药。 她吸了下鼻子,我还不是怕你疼吗? 他嘴硬,不怎么疼。 第49章 骗人她低下头,声音还带着哽咽的哭腔,要是受伤的是我就好了。 燕雪舟一怔,胡说什么? 梁冰左手捂住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蔓延开的泪水。 窥得沈恪死亡真相一角的冲击和对燕雪舟的愧疚感无孔不入地裹挟着她,再怎么能忍,濒临决堤的情绪此刻也终于溃开一个裂口。 燕雪舟没料到刚才还一切正常的她会突然情绪失控,却还是单手将她揽在怀里抱着,轻轻拍拍背安慰,做实验,这种意外是难免的。 他摸摸她的后脑勺,温声道:我不是说过吗?闯祸也没关系,我给你兜着。 梁冰再没有心力做别的任何事,将脸埋在他胸前,尽情发泄着压抑的情绪。稀薄的空气中,她断断续续的抽噎终于变成嚎啕大哭。 燕雪舟的右手包扎后不能开车,梁冰每天下课后都会陪他去医院换药。 打车不方便,她便克服恐惧,拿出自己自从考了驾照就再没上过路的技术开了燕雪舟的车接送他。 虽然第一次上路被他评价为,速度慢的跟乌龟和蜗牛比赛都只能拿季军,但她适应得又快又好,第三次就能在他的指挥下准确倒车入库。 燕雪舟有些轻微洁癖,伤口却绝对禁止见水,只过了一个晚上,次日他就忍不下去,臭着脸说要洗澡。 梁冰没办法,只好用医用防水贴仔仔细细地将他伤口周围的皮肤贴了一遍,确保不会被渗透污染,又在浴室外面尽职尽责地等着,时而扬声询问是否需要她帮忙,直到里面传出一句意味不明的你现在就进来,梁冰才反应过来,选择彻底闭嘴当个哑巴。 医生说要严格注意饮食,燕雪舟的胃口又很挑剔,梁冰便隔三岔五去买菜回来,做些他或许会爱吃的东西。 他总说手疼,睡不好,不方便用筷子,吃不好,她也不拆穿,每次都把菜夹到他面前的调羹里,让他用左手吃。 有一次在学校食堂,正好被于左左和程朗撞见梁冰给他布菜的场景,梁冰问他要不要吃乌塌菜,他有些嫌弃地摇头,她坚持夹给他,他便也皱着眉头吃掉了。 于左左一副不大看得惯的样子,走远了吐槽道:这位大少爷真是被惯得,平时就把梁冰这老实孩子当丫鬟使,现在受个伤更是要把她吃死了。 程朗却像是有些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他这难道律周不是在炫耀被人爱着吗? 于左左满脸无语,你们男的都这么幼稚吗? 程朗满脸高深莫测,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情趣。 话不投机半句多,于左左无奈摇摇头,端着餐盘找位置坐下。 隔着人头攒动,她看到燕雪舟坚持用没受伤的左手帮梁冰拎书包的样子,又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恶劣。 傍晚的时候起了风,天边云层压下来,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雨。 梁冰和燕雪舟来到办公室时,里面十分热闹,许久没露面的陶颖也在,正十分热络地和旁人讨论着什么。 桌面上放了一沓彩页,全英文,看上去像是国外学校的宣传册。 一般来说,大二下学期过去最好,我打算先考下语言,还没定去美国还是英国,所以还要再等等。她走过来问燕雪舟,你毕业以后不是也要出去吗,哪所学校? 燕雪舟看了一眼梁冰,不答反问:谁跟你说我要出国? 陶颖十分坦荡,秦老师说的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不光我知道 她顿了下,突然说:梁冰也知道吧? 梁冰分不清她是假天真还是真无心,但她确实知道这件事,至少不能当着于左左的面否认,只得含糊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陶颖继续说:我大二,你大四,刚好时间对得上,我爸爸总说要是能跟认识的同胞在一个学校就好了,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他才能放心。 燕雪舟又看了一眼梁冰,她正若无其事地看电脑屏幕。 他垂眸笑了下,对陶颖说:定了告诉你。 陶颖像是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复,喜出望外道:一言为定哦。 十点整,实验室的人开始陆续离开。 梁冰起身,走到燕雪舟面前说:该送你回家了。 要不是华胜杯获奖直接将她的素拓分加满,她怎么也不敢总是错过宿舍门禁而任意挥霍。 燕雪舟抬眸看她,没作声,站起来径直朝外走。 外面没下雨,但风很大,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燕雪舟的步伐迈得非常大,梁冰小跑着才跟得上,快到校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梁冰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说:有。 燕雪舟一愣,那你问 她仰着脸看他,天气不好,你的手是不是又疼了? 整个晚上,燕雪舟手腕上那处尚未痊愈的伤口一直在发痒作痛,去腐生肌,肉芽增生,痛也在所难免,但这种只能算是蚂蚁啃噬一般的不舒服,尤其和最开始相比,已经完全在他的忍受范围内。 没事。他的态度软下来,忍一会儿就好了。 梁冰牵起他的手,慢慢往前走,待会儿到车上我再帮你擦点药膏。 嗯。他回握住她的手指。 本来这个药膏应该早点擦的,但他一直在闹脾气,梁冰便没提,现在车内的顶灯不够亮,她垂下眼,小心翼翼地将凝胶状的膏体敷在伤口和疤痕上,又轻轻地吹了吹气。 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脑袋圆圆的,燕雪舟看着最中心的发旋,说:我不出国。 梁冰的手指一顿,将最后的收尾工作做完,才直起身,拧上药瓶的盖子。 她问:那你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燕雪舟放松地靠在椅背,轻笑道:我还以为你没兴趣知道。 怎么会?她拣他爱听的说:我只是觉得,你那么有主见,不会被别人左右。 所以你连问都不问? 她眨眨眼,有差别吗? 他又不高兴了,你明知道差别很大。 她就不说话了,静静看着他。 燕雪舟自忖,或许他不该这么逼问她的,她今年才十九岁,对于未来,心中迷茫再正常不过,也不该承受那么大的压力。没关系,有他在,他会替她披荆斩棘,走出一条更为平稳的路来。 出国的事,是我爸的意思。燕雪舟主动向她解释,他是个商人,在他眼里,任何物品都有标价,所有事情都能交易。我来这里读书他本来是不同意的,作为交换,这是我答应他的条件,但是现在,我变卦了 她问:为什么? 他顿时冷脸,又明知故问? 没关系吗?自知失言,梁冰只好想办法找补,听起来,你爸爸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燕雪舟似乎胜券在握,颇为自负地说,走着瞧。 第三十七章 骤雨 天气渐渐热起来。图书馆前,湖面上的睡莲和荷花开得热烈,蜻蜓和蝴蝶飞来,立在花蕊,一阵微风吹过,菡萏碧波,美不胜收。学期末,梁冰收到负责人徐老师的通知,由于下学期申请勤工俭学的人数超标,经费有限,综合考量后,调整撤销了一部分人的岗位。梁冰也在其中,她本想跟周锡年沟通一下看有无回转余地,犹豫再三,最终作罢。暑假她可以再多找两份兼职,不至于活不下去。燕雪舟的伤口恢复得不太好,尤其是手腕处,愈合后一开始是深红色的,复诊时医生说可能会严重增生,让他缠弹力绷带,又开了中药膏,嘱咐他每天擦。但中药容易干,干了就发痒,细碎而磨人的症状让他无比烦躁,平常不在意的小事,现在都要发一通脾气。连郑蔚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往他跟前凑。梁冰找主治医生商量后,买了生理盐水,每天给他湿敷半小时,缓解症状的同时,连伤口的颜色都变淡了。那天在燕雪舟家里过周末,他晚上睡得不好,下午一直在客厅里那张大大的沙发上补觉,睁开眼时天就快暗下来了。城市的灯火倒映在落地窗玻璃上,厨房里的汤锅咕噜噜地响着,散发着食物特有的香气。燕雪舟无端生出些不知身处何处的恍惚,以往睡到天黑醒来,总是好像一个人伫立在空无一人的荒原上,而现在,空虚却仿佛被不知名的东西填满了。梁冰走过来,拉上遮光纱帘,回身轻笑着问:醒了?他不吭声,看着她微笑,等她靠近时一把拉过,摁在怀里抱住,两个人挤在一张沙发里,梁冰怕动作太大弄到他的手,只是挣动两下,便由他去了。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他从背后毫不费力的抱着她。没睡太久,饭前还要做生理盐水湿敷。结束后,梁冰又给他缠弹力绷带,一边缠一边问:紧吗?疼的话要告诉我。她在网上论坛查过,裹缠的力道非常不好控制,很多人抱怨说太松了根本起不到效果,太紧了大半夜都能疼醒。燕雪舟的脸色不好看,心情还不错,像木乃伊。梁冰笑了,那也忍一忍,你的手那么好看,留疤就太可惜了。 第50章 天气渐渐热起来。 图书馆前,湖面上的睡莲和荷花开得热烈,蜻蜓和蝴蝶飞来,立在花蕊,一阵微风吹过,菡萏碧波,美不胜收。 学期末,梁冰收到负责人徐老师的通知,由于下学期申请勤工俭学的人数超标,经费有限,综合考量后,调整撤销了一部分人的岗位。 梁冰也在其中,她本想跟周锡年沟通一下看有无回转余地,犹豫再三,最终作罢。 暑假她可以再多找两份兼职,不至于活不下去。 燕雪舟的伤口恢复得不太好,尤其是手腕处,愈合后一开始是深红色的,复诊时医生说可能会严重增生,让他缠弹力绷带,又开了中药膏,嘱咐他每天擦。 但中药容易干,干了就发痒,细碎而磨人的症状让他无比烦躁,平常不在意的小事,现在都要发一通脾气。 连郑蔚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往他跟前凑。 梁冰找主治医生商量后,买了生理盐水,每天给他湿敷半小时,缓解症状的同时,连伤口的颜色都变淡了。 那天在燕雪舟家里过周末,他晚上睡得不好,下午一直在客厅里那张大大的沙发上补觉,睁开眼时天就快暗下来了。 城市的灯火倒映在落地窗玻璃上,厨房里的汤锅咕噜噜地响着,散发着食物特有的香气。 燕雪舟无端生出些不知身处何处的恍惚,以往睡到天黑醒来,总是好像一个人伫立在空无一人的荒原上,而现在,空虚却仿佛被不知名的东西填满了。 梁冰走过来,拉上遮光纱帘,回身轻笑着问:醒了? 他不吭声,看着她微笑,等她靠近时一把拉过,摁在怀里抱住,两个人挤在一张沙发里,梁冰怕动作太大弄到他的手,只是挣动两下,便由他去了。 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他从背后毫不费力的抱着她。 没睡太久,饭前还要做生理盐水湿敷。 结束后,梁冰又给他缠弹力绷带,一边缠一边问:紧吗?疼的话要告诉我。 她在网上论坛查过,裹缠的力道非常不好控制,很多人抱怨说太松了根本起不到效果,太紧了大半夜都能疼醒。 燕雪舟的脸色不好看,心情还不错,像木乃伊。 梁冰笑了,那也忍一忍,你的手那么好看,留疤就太可惜了。 燕雪舟端详着她漂亮利索的收尾,语气懒倦地调侃,手艺这么好,都能去烧伤科上班儿了。 要不是我非要缠着你做唐仞的论文复刻,你也不用受这个苦。梁冰收拾好药箱,又朝他笑了笑,该吃饭了。 不忙。燕雪舟拉了下她的手,你去书房把我的电脑拿过来。 梁冰不明所以,做什么? 他撑着额头看她,唐仞的论文 自从燕雪舟受伤,梁冰就再没提过这茬,人不能这么无耻,原本打算至少要等到他养好伤再进行,没想到他不言不语,已经把剩下的事全做完了。 梁冰坐在软绵绵的地毯上看着燕雪舟操作,矮几上的电脑屏幕亮了起来,他打开一个文件,科学,有个重点是可重制,不存在复刻不了的实验。当然了,也可能是我水平不够所以做不出来。 话虽然这么说,梁冰却没从他脸上看出丝毫谦虚的意思,反而基于他不可能做不出来继续说:如果,假设这个实验根本不成立 燕雪舟用鼠标调出详尽的图文对比,那么后面的数据要么是编造出来的,要么就是经过优化的,我更倾向于前者要证伪比做复刻容易太多了。 之所以困难重重,是因为他心怀正念,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想要教会她,完全按照复刻实验的思路才会一波三折。 梁冰垂眸,又看到燕雪舟手上缠着的绷带,突然开始后悔,若是她早些告诉他,是不是他就不用受伤了,但那样,她就不会知道沈恪到底遭遇了什么。 燕雪舟没注意到她的走神,我做了图片查重,这部分其中有四张图都来自于别人论文里旋转和镜像。 谁的论文?梁冰问完,垂眸就看到标注里的名字。 唐仞的博士论文于当年被收录进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课题结项成果,项目负责人就是秦毅。 燕雪舟并未明说是秦毅默许,姑息养奸,只是摆事实:我去档案室翻了基金的结题报告,发现他们的实验处理方式完全不一样,结果却有一部分是重复的,除了复制粘贴,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或许除了学术不端,还有学商勾结,互为倚仗,骗取课题经费和项目资助的行为。 梁冰继续向下看,燕雪舟已经分门别类列出目前能看出来的几处明显的错漏,有理有据,务求详尽通俗,以便她的水平能看懂。 这两张表里的数据没有一个是相同的,但用spss做定量分析,显著性和标准差却完全一致。 这种情况不用燕雪舟详细说梁冰也懂,只可能是唐仞从想要的结论出发,倒推着编造出来的数据。 她看到他有些疲惫地向后靠在沙发里,长出一口气,已经没有再做下去的意义了。 是没必要再做下去了,足够了。 林眉说得对,这些证据拿出来,足以将唐仞钉死在学术不端耻辱柱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燕雪舟合上电脑前,梁冰适时说:你把文件发给我吧。 嗯? 她照实回答:我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回头想再认真看一遍。 他轻嗤,这种学术垃圾,有什么好看的? 梁冰低垂眼眉,没说话,燕雪舟不甚在意的样子,反而对她做了什么汤更感兴趣,起身去厨房时他说,你自己发吧。 锁屏了。 他完全不设防,扬声道:密码和门的一样。 梁冰登录网盘,把文件备份好,重重呼出一口气。 隔了几日,林眉顺利通过答辩,邀请实验室关系不错的同门吃散伙饭,梁冰打算赴约,提前知会燕雪舟一声。 他却蹙眉问了句,她怎么没叫我? 梁冰轻怔,无奈笑了,你平时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秦老师的面子都不给,林师姐肯定是怕你不肯赏脸。 话音刚落,程朗从门外走进办公室,耳边贴着手机,一口一个宝宝腻歪着,去吧去吧,师姐说欢迎带家属,于左左还要带上她新谈的那个大一的小男朋友呢。 燕雪舟看着她挑眉,暗示的意味明显。 梁冰没办法拒绝他,于是,当天晚上,燕雪舟就以她家属的身份出现在了席上。 好在除了林眉,其他人都不知道内情,都以为他原本就在受邀之列,少了些让梁冰不自在的打趣。 林眉十分大手笔,请他们吃了一顿户外烧烤自助,餐厅的环境很好,湖畔有一片巨大的草坪,木质地台升起来,他们的桌子正对着舞台的方向,乐队在上面演奏,主唱弹着吉他哼着一首曲调缓慢的民谣。 露营伞上装饰着成长串的彩灯,夜色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酒至半酣,氛围逐渐热烈起来。 林眉趁着和梁冰一起取餐时低声交谈,我还怕你尴尬,所以没叫燕雪舟。没想到他跟我发消息,说要陪你来。 梁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听林眉叹口气,他早晚会知道的,你没想过主动坦白吗? 梁冰还是没吭声。 点到为止,林眉没再多劝。 梁冰笑笑,冲她举杯,林师姐,恭喜你顺利毕业。 毕业即失业。林眉自嘲道:一步错步步错,错过了校招,工作到现在还没着落,应届生身份马上就要没了,学生处怕影响就业率,天天催我签合同。 一定会解决的。梁冰见她的情绪比上次好了许多,和她碰杯,林师姐,祝福你前程似锦。 林眉豪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听程朗冲大家挥挥手,起哄道:让我们欢迎大师姐给大家讲两句。 掌声响起,间或有人吹起了口哨,音响师察觉到这边的需求,递过来一个话筒。 林眉难以推辞,思忖片刻,正色道: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说实话,我过得不是很开心,很多次想过要放弃,休学,或者干脆退学,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本科时我们院长开动员会讲过一句话,我至今印象深刻,他说,读书年代要过得值得,以后想起来才不会后悔。至于怎么过才算值得,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有自己的理解 她明显动情,我觉得毕业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和很多人分开,也会和更多人聚在一起,虽然未来还不明朗,但我相信,只要保持勇气和热情,生活不会辜负我的。 第51章 她最后说:希望你们勇气不灭,热情长在。 掌声和音乐声中,梁冰从林眉身上收回目光,看到程朗旁边的燕雪舟正静静望着她。 回程路上,积蓄已久的雨水酣畅淋漓得下了起来。 从淅淅沥沥到哗哗啦啦,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雨势缠绵起来,在出租车窗玻璃上划下一道道水痕。 下车前,梁冰想让司机停在一个能遮雨的地方,安顿燕雪舟,你等一下,我上楼去拿把伞来接你。 他不同意,跟着一起下了车,脱掉外套顶在头上,跟她一起从小区门口跑到单元楼门前。 走进电梯,梁冰看着他绷带上沾惹的雨水,心焦地说:都淋湿了。 燕雪舟面孔上一片宁静的沉默,单手搂在她的腰侧,手指抚上她的脊柱。 隔着浮薄的单衣,能感知到彼此身体的温度。 梁冰喝了酒,脸有些发烫,又淋了雨,潮热感让她气息不定,她推了他一把,用眼角余光示意,有监控。 怕羞?他笑着把手里的外套盖在她头上,只露出半张脸,手捧在她颈侧,略带凉意的吻落在她颊边,挑衅似的看了眼摄像头的位置,我不怕。 她拿他没办法,好在不过几息之间就到了家门口。 开门,关门,昏暗中他的吻一刻不停,密密匝匝地贴上她的唇,哪怕不够绵长,他还是乐此不疲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吻住她。 梁冰晕头转向地挣扎了下,先处理一下伤口。 燕雪舟正拥抱她的手非但没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不碍事。 她踮起脚才能搂到他的脖子,语气温存,听话,嗯? 这是全然信任的姿势,他便不再闹了,抱了她一会儿,闷闷地说:好吧。 梁冰整张脸都伏在他的颈窝,悄悄地笑了。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1-04 咳日更的听灯是否有资格得到您的评论收藏和投票~ 第三十八章 暗涌 梁冰踱步去卫生间洗手,燕雪舟跟进来,药箱正好放在盥洗台上,她从镜子里看他,等我一会儿哦。他一言不发倚在一旁,任由她拆掉已经湿透的弹力绷带。其实那些创面和伤口在她精心照料下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医生说后续恢复是个漫长的过程,看个人体质,可能要持续几个月到几年,可她总把他当成个伤患无微不至地对待。梁冰忖度了下说:最近天气热了,今天晚上就不包了,你睡觉时小心点。嗯。他鼻尖翕动,轻轻嗅了两下,十分清新的柑橘调。怎么了?他眯起眼,你身上有股很甜的味道。是吗?她一怔,接着笑了起来,可能是我洗澡用的香皂吧。他没再说话,垂眸看着她的眼睛。窗外雨声分明,像是胸腔内在擂动永不止歇的鼓点。梁冰上前半步,踮起脚舔上他分明凸出的喉结,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让燕雪舟一颗心像被泡在温水里,他低下脸蹭过她泛红的耳后,温热的气息引得梁冰耳垂和小半张脸出奇得痒,但她没有后退,只是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她竟然听到自己主动问他:你是想在这里做吗?语气很轻,明显带着纵容的意味。燕雪舟发出一声低沉的闷笑,可以吗?虽然是征询的口吻,却没等到她回答,他的手已经顺势抚上她的腰,吻也随即落下来,他吻得好温柔,吻过她的唇舌,鼻尖,下巴,脖颈,回应一般,她温热的唇贴上他的喉结,描摹过他下颌线的轮廓,喉舌间的热气呵出来,又痒,又麻,又酥,又舒服。他的指腹捏了下她的脸颊,嗓子有点哑,好软。湿掉的衣服半褪,燕雪舟低下头,唇游移过梁冰圆润光滑的肩头,她看到他腰间漂亮结实的肌肉线条,灯光照在水淋淋的身上,像是泡在蜜罐子里。她似乎有些冷,战栗着哆嗦了下。他带她来花洒下面,打开开关,热水流下来,很快蒸腾起水汽,封闭的空间内氤氲开薄雾,墙壁都蒙上一层模糊的潮腻。站好。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笑意,别摔了。他将她整个人抵在窗旁的大理石砖墙上,从后 梁冰踱步去卫生间洗手,燕雪舟跟进来,药箱正好放在盥洗台上,她从镜子里看他,等我一会儿哦。 他一言不发倚在一旁,任由她拆掉已经湿透的弹力绷带。 其实那些创面和伤口在她精心照料下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医生说后续恢复是个漫长的过程,看个人体质,可能要持续几个月到几年,可她总把他当成个伤患无微不至地对待。 梁冰忖度了下说:最近天气热了,今天晚上就不包了,你睡觉时小心点。 嗯。他鼻尖翕动,轻轻嗅了两下,十分清新的柑橘调。 怎么了? 他眯起眼,你身上有股很甜的味道。 是吗?她一怔,接着笑了起来,可能是我洗澡用的香皂吧。 他没再说话,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窗外雨声分明,像是胸腔内在擂动永不止歇的鼓点。 梁冰上前半步,踮起脚舔上他分明凸出的喉结,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让燕雪舟一颗心像被泡在温水里,他低下脸蹭过她泛红的耳后,温热的气息引得梁冰耳垂和小半张脸出奇得痒,但她没有后退,只是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她竟然听到自己主动问他:你是想在这里做吗? 语气很轻,明显带着纵容的意味。 燕雪舟发出一声低沉的闷笑,可以吗? 虽然是征询的口吻,却没等到她回答,他的手已经顺势抚上她的腰,吻也随即落下来,他吻得好温柔,吻过她的唇舌,鼻尖,下巴,脖颈,回应一般,她温热的唇贴上他的喉结,描摹过他下颌线的轮廓,喉舌间的热气呵出来,又痒,又麻,又酥,又舒服。 他的指腹捏了下她的脸颊,嗓子有点哑,好软。 湿掉的衣服半褪,燕雪舟低下头,唇游移过梁冰圆润光滑的肩头,她看到他腰间漂亮结实的肌肉线条,灯光照在水淋淋的身上,像是泡在蜜罐子里。 她似乎有些冷,战栗着哆嗦了下。 他带她来花洒下面,打开开关,热水流下来,很快蒸腾起水汽,封闭的空间内氤氲开薄雾,墙壁都蒙上一层模糊的潮腻。 站好。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笑意,别摔了。 他将她整个人抵在窗旁的大理石砖墙上,从后面拥住,手掌心贴在她的胸腹,辗转着慢慢亲她,手指和手指亲昵地交缠紧扣,皮肤贴上皮肤,毛孔在热气下舒展开来。 雨声和水声中,梁冰侧过脸,看到燕雪舟濡湿的黑发垂落在饱满光洁的额上、鬓边,他意识迷离地仰起脖颈闭了闭眼,轻轻倒抽了口气。 梁冰牙关咬得死紧,却一声不吭任他予取予求,身体和皮肤随着他的深入不断绷紧 太深了。 本能让她向前半步,刚刚一蹬脚,后颈却被他抓在手心里牢牢禁锢。 冲撞愈发用力,让她几近窒息,连脚趾都蜷缩在一起,她急促而辛苦地喘息着,一声高过一声。 好乖。他不再使坏,耐心地安抚着她,湿热的唇沿着脊背一寸寸蔓延向下,带着轻喘的吐息拂过她湿透的皮肤,梁冰的思绪和身体一样软得不成形,魂魄飘到宇宙的界限之外,她几乎要浑浑噩噩起来,直到某个时刻,她的脑海空白一片,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 燕雪舟发出餍足后的喟叹,怜惜地在她额面吻了又吻,声音低哑,谢谢,梁冰。 次日一早,朦朦胧胧中,梁冰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她其实没睡多久,昨天晚上她失眠,凌晨时依然睁着眼,燕雪舟却睡得很好,像抱着心爱的玩具一样抱着她,黑暗中,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心中千百种情绪一齐涌上来。 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疲惫,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不到四个小时,天就亮了。 燕雪舟有点起床气,听到手机响,眼睛都没睁开,不耐烦地捞过她揽在怀里紧紧拥住,她轻轻拍拍他的背,温存地低声说:还早呢,你再睡一会儿吧。 他不说话,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 梁冰划开屏幕,看到于左左转发过来的,是宋一鸣的和视频号,发了一篇主题名为谁来揭开学术腐败的遮羞布?的文章和内容。 里面不仅详细解释了套取科研经费的各种形式,还用代号s讲述了某研究生被冤枉贪墨却有嘴说不清最终只能自己掏腰包填上窟窿的实例。 第52章 末尾,又说这只是高校乱象系列专题报道的第一弹,请感兴趣的粉丝持续关注。 宋一鸣的粉丝都是梁冰一个个在本校和附近其他几所高校做地推拉来的,受众算是垂直领域的精准定位,故而评论区很快就有人解码出了l大和秦毅。 于左左:「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有些事我都没听过」 「肯定有内鬼!而且就在我们身边」 「会是谁啊?」 梁冰没回复她,靠在枕头上最后看了燕雪舟一眼,他的脸近在咫尺,五官很好看,不笑时气质冷峻,个子又高,脖颈修长,平时很少低下眼看人,总是脊背挺直的样子。 他有他的骄傲。 铝驺  外头是阴天,乌云蔽日,窗帘缝隙里照进来灰白的光。 云层之下,激流暗涌。 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已经推倒,她也是其中一环,有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上课时,梁冰听到了前后排讨论这件事,但兴趣不太大,说空穴来风必有因,但却不一定全部是事实,毕竟这年头自媒体为了博眼球歪曲事实的不在少数。 关佳文压根就没点开看,最后一节课都不上了,让梁冰帮忙把书包带回去,说郑蔚今天有篮球比赛,她要去加油。 梁冰应承,下课前收到周锡年的微信,说给她带了东西,约她见面。 正好她有事要找他,便回复:「好的」 几秒后,燕雪舟发过来一条: 「等你下课」 梁冰权衡了下,回复他:「晚上约了别人」 「谁?」 梁冰想了想,说:「关佳文」 他就不再回复了。 燕雪舟醒来就没见着梁冰人影,现在又得了从未有过的冷遇,心里不禁有些空落落的。 隔了两分钟,他百无聊赖地打开朋友圈,看到郑蔚在半路开香槟,发的几张嘚瑟上半场赢球的照片,好巧不巧的,场外啦啦队里正好拍到了关佳文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燕雪舟来到篮球场。 郑蔚刚好结束比赛,大汗淋漓地从关佳文手里接过她递的水,还不忘招呼他,来打球吗? 燕雪舟抬了下手腕,有伤。 怎么?郑蔚笑着打趣,柔弱不能自理装久了,真成林黛玉啦? 燕雪舟正烦着,抬脚作势要踹他,滚。 郑蔚轻而易举躲开,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张罗着邀人一起去吃大排档,天气热起来以后,校门口烧烤店的生意火爆起来,一堆学生坐在露天的木桌前,聊天吹牛,吃烤鱼和烤牡蛎,还有用锡纸裹着蒜蓉烤的花蛤,和各种成串的蘑菇菌子,便宜又大碗。 燕雪舟不置可否,问关佳文:你晚上没约梁冰一起吃饭吗? 啊?关佳文懵了,没有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最后一节我逃课了,现在她应该刚下课。 找不见人了?郑蔚揶揄他,不是说梁冰去哪儿都会给你报备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燕雪舟没作声,脸色愈发难看。 咦?说曹操曹操到。郑蔚眼尖,指着不远处迎面走来的人,那不是梁冰吗? 梁冰怀里抱着一捧花,是周锡年公司举办联谊会后回收的,他说主办领导见他们统筹主责的几个新员工辛苦,就让他们拿回去,送女朋友也好。 又说他一个单身汉,留着花也没什么用,刚好老家寄了些特产过来,想一起拿给她。 梁冰打开一看,是茶叶,敬亭绿雪。从前沈恪最爱喝这个,周锡年每年都给他送。 沈恪在这上头一向讲究,端州砚台徽州墨,宣州茶叶湖州笔,算不上多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他的心头好。 这个季节,家乡的花应该都开了吧,梁冰忽然很想念老家镇上的秧田,青石板路,黛瓦白墙,飞鸟从透蓝的天空成排掠过,倒映在水面,像是镜像了整个世界。 周锡年说:今年亲戚茶园下来的新茶,从采摘到炒制全程无公害,高中时学业重,大家都睡不够,沈恪就用这个提神。 他不无感慨,算起来,那小子整整喝了我十年的茶叶。 梁冰心里一酸,她本不想接受的,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合适的推辞,便说请他吃饭感谢。 周锡年见她肩上背着两个书包,很绅士热情地主动接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把最轻的花束塞到她怀里。 正值傍晚时分,天色堪堪擦黑,校园里热闹非凡,到处都是人。 梁冰和他边走边交谈,有些心不在焉地听他讲唐仞公司里的事,时不时附和两句。 周锡年问:你好像对我们公司很感兴趣? 梁冰就说标准答案,化工专业毕业除了考公考研,剩下算得上是好去处的地方屈指可数,未雨绸缪总没错。 周锡年心有戚戚焉,忙表态说一定先站稳脚跟,等她毕业时就能帮一把。 经过篮球场附近时,正和她并肩朝前走的周锡年突然转身,整个人挡在了她面前,他抬高声音,意有所指地问:对了,你跟燕雪舟怎么样了,还谈着呢?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试图拿这件事来钳制她,梁冰难得表现出些许烦躁,只想一劳永逸地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我根本不喜欢他。 话音刚落,梁冰的不耐烦就僵在了脸上,她越过周锡年的肩膀,看清了他身后的人。 初夏,路边的合欢花开得正盛,香气浮荡,在空气中暗潮汹涌。 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站在树下,落花飘下来,沾在他的衣服上,是燕雪舟。 旁边的郑蔚显然也听见了,试图打圆场,他不断用眼神示意她,那什么,梁冰你肯定有话要对雪舟说吧?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拉了下关佳文,我们先走 燕雪舟的目光冷凝如铁,梁冰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似乎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直到周锡年提醒她,小冰,我们该去吃饭了。 燕雪舟没等到想要的,自嘲地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梁冰手指攥紧,迟疑再三,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到底没追上去。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1-06 firstblood 第三十九章 棋局 我们先走了。关佳文冲梁冰使了个眼神,从周锡年手里拿过自己的书包,和郑蔚一起离开。等他们走远,梁冰彻底冷下脸,你是故意的吧?周锡年看着她略带厌恶的表情,隐约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明明答应过她不插手以免扰乱她的计划,却在看到燕雪舟的那个瞬间,计上心头。其实,问出那个问题时,他就知道梁冰会怎么回答。做都做了,周锡年忽然笑起来,不紧不慢地说:我只是怕你陷得太深了,到时候会受伤害。你也看到他的反应了,问都不问扭头就走,根本不在乎。燕雪舟跟我和沈恪不一样,不过是一时图个新鲜感罢了梁冰轻飘飘地打断他,别提我哥。好,不提沈恪,燕雪舟跟我这种人不一样或许是被她的撇清伤到了,周锡年突然有些激动,我是没有他那么好的出身,只有一颗不值钱的真心。像我这样的寒门子弟,就算奋斗一辈子也不可能比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拥有的东西多,所以你也和其他人一样嫌贫爱富对吗?梁冰看着他的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且不论周锡年的家境跟贫穷压根儿不沾边,此刻他似乎完全忘了他有当系主任的姑父,动辄能调用各种关系运作一些普通人办不到的事。梁冰无语地笑了,一针见血说:你心里很清楚,这么做到底是想提醒我还是因为嫉妒他。周锡年登时勃然大怒,我嫉妒他?!我为什么要嫉妒一个对同门的死都冷眼旁观的小人?梁冰立刻反驳他,没有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你去问啊。周锡年顿了下,语气中带上嘲讽,为什么拖这么久不问?是真的不重要吗?还是怕得到答案以后你必须要恨他?见梁冰一味沉默,他蓦地笑了,难道,在你心里连沈恪都比不上他了?梁冰不想再跟周锡年争执下去了,他太了解沈恪于她而言是毋庸置疑的最高优先级,所以问题一个比一个更刁钻。即便理智告诉过她无数遍,明哲保身很正常,趋利避害是人性,遵循本能行事更不算是错,情感的天平却还是一次次倾斜。哪怕林眉已经不计代价地走出第一步 我们先走了。关佳文冲梁冰使了个眼神,从周锡年手里拿过自己的书包,和郑蔚一起离开。 等他们走远,梁冰彻底冷下脸,你是故意的吧? 周锡年看着她略带厌恶的表情,隐约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明明答应过她不插手以免扰乱她的计划,却在看到燕雪舟的那个瞬间,计上心头。 第53章 其实,问出那个问题时,他就知道梁冰会怎么回答。 做都做了,周锡年忽然笑起来,不紧不慢地说:我只是怕你陷得太深了,到时候会受伤害。你也看到他的反应了,问都不问扭头就走,根本不在乎。燕雪舟跟我和沈恪不一样,不过是一时图个新鲜感罢了 梁冰轻飘飘地打断他,别提我哥。 好,不提沈恪,燕雪舟跟我这种人不一样或许是被她的撇清伤到了,周锡年突然有些激动,我是没有他那么好的出身,只有一颗不值钱的真心。像我这样的寒门子弟,就算奋斗一辈子也不可能比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拥有的东西多,所以你也和其他人一样嫌贫爱富对吗? 梁冰看着他的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 且不论周锡年的家境跟贫穷压根儿不沾边,此刻他似乎完全忘了他有当系主任的姑父,动辄能调用各种关系运作一些普通人办不到的事。 梁冰无语地笑了,一针见血说:你心里很清楚,这么做到底是想提醒我还是因为嫉妒他。 周锡年登时勃然大怒,我嫉妒他?!我为什么要嫉妒一个对同门的死都冷眼旁观的小人? 梁冰立刻反驳他,没有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你去问啊。周锡年顿了下,语气中带上嘲讽,为什么拖这么久不问?是真的不重要吗?还是怕得到答案以后你必须要恨他? 见梁冰一味沉默,他蓦地笑了,难道,在你心里连沈恪都比不上他了? 梁冰不想再跟周锡年争执下去了,他太了解沈恪于她而言是毋庸置疑的最高优先级,所以问题一个比一个更刁钻。 即便理智告诉过她无数遍,明哲保身很正常,趋利避害是人性,遵循本能行事更不算是错,情感的天平却还是一次次倾斜。 哪怕林眉已经不计代价地走出第一步,梁冰依然无法释怀在沈恪深陷困境时她的退缩。 周围人来人往,他们的针锋相对引得一些人频频侧目。 梁冰本想吃饭时跟周锡年聊宋一鸣发的那篇文章,再顺势请他帮个忙,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虽然棋盘早就铺陈开,临时换一步棋或许会新增出许多弯路要走,她也没办法在看清周锡年对燕雪舟病态的敌意后继续冒险。 她把怀里的花束和礼物通通塞还给他,一把扯过自己的书包,我刚想起来还有点急事,先走了。 周锡年追了两步,服软道:那也要吃饭吧。 梁冰一刻不停,不吃了。 是急着去哄燕雪舟吗? 身后传来周锡年不死心的声音,梁冰脚步一顿,没再回头。 她直接回了宿舍,坐在桌前打开高等数学的练习册,脑子里却仿佛灌了一团粘稠的浆糊,半天没看进去一行字。 手机扔在一边,以梁冰对燕雪舟的了解,他是不会主动找她兴师问罪的,更不会摇尾乞怜,他没有让自己退后一步的理由。 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周六,梁冰一大早就来到了实验室,林眉说今天要过来找秦毅对质。 梁冰才知道,原来秦毅通过宋一鸣的爆料内容轻而易举锁定了林眉,警告她立刻收手,删除博文视频,发布更正和道歉公告,否则后果自负,还威胁说再继续闹下去就把她的学位证扣住不发。 这个节点是林眉权衡利弊,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不是没想过会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只是没想到那么快,更没想到秦毅的手能伸那么长。 虽然梁冰听完后和她商量出了对策,但还是很担心,唯恐闹出无法收拾的乱子,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却发现燕雪舟比她更早。 窗台上的白色宝珠茉莉开得正盛,他坐在熹微晨光里,目光怔忡地落在那盆花上,手腕上空无一物,露出一片粉红色的瘢痕。 看见她,燕雪舟也没说话,只是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她。 大约是休息得不好,眼底有点红,却不显狼狈,只是透着恹倦。 梁冰下意识想告诉他手腕要继续缠弹力绷带,不然会增生,还没开口,就看到于左左拿着一张单子从外面一路小跑着进来,梁冰,能不能帮我个忙?去仓库拿这些试剂。 好的。梁冰接过来,转身朝外走,燕雪舟起身跟了上来。 刚走进仓库,门便被关上了,他拦住她的去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梁冰张了张嘴,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说起,昨天,我跟周锡年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燕雪舟就恼了,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比? 就算你要脚踏两只船,他的眼睛里满是嘲讽,也不用这么饥不择食吧? 梁冰错愕片刻,旋即反应过来燕雪舟可能是误会了,但若硬要说昨天的场景是她周旋在周锡年和他两个男人之间,逻辑也算自洽。 梁冰眼睫低垂,半晌,她只是短促地叹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很明显,她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消极态度完全无法让燕雪舟满意,反而气得血液都要烧起来,他勉强压抑住情绪,冷冷地嗤笑一声,也根本不喜欢我。 梁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没看,应该是于左左在催促,她起势欲走,还来不及转身,就被他抓住了手臂。 她挣了下,放开我! 这是梁冰第一次感受到和燕雪舟身体力量差距的悬殊,不过一息之间,他就把她试图推开他的手捉住,双手的手腕叠在一起,缚于身后,整个人压了过来。 别这样。她瞬间动弹不得,一颗心悬起来,压低声音警告,会有人进来的。 那就让他们看!他的气势高涨,瞳孔内的亮光像是有冰凌,声音却不由自主低下来,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不喜欢我? 是真的不喜欢吗? 燕雪舟等了一整夜,可是以往一向恨不得连他头发丝儿都照顾到的梁冰却没有任何示好的举动,这太反常了。 他变成了一个孤影自虐的小丑,倾情出演着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或许是怎么想也想不通,只能别扭地靠虚张声势来掩饰不安。 现在的他好像一个气球,轻轻一戳就能戳破,里面藏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梁冰欲言又止,但也深知早晚都有这一刻,周锡年的从中作梗不过是将原本即将来临的坦白提前了些而已。 燕雪舟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如果说世界是一盘棋,他本来该是执棋者,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进退都由他操控,现在却作为棋子,被她摆上了棋盘。 于左左气喘吁吁地推开门,看到里面的情形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就说:出事了!林师姐在秦老师办公室快点来帮忙! 梁冰脸色骤变,不敢再耽搁,推开燕雪舟跑了出去。 等他们一堆人聚在秦毅办公室时,林眉正拿着一个瓶子作势要喝。 学校怕发生极端事件,窗户都只能开很小的角度,但对于化学生而言,真想要自杀,有的是办法。 于左左小声告诉梁冰,好像是林眉和秦毅谈崩了,跑到操作间随手拿了瓶试剂就回去了,要当着他的面喝下去,没想到是江湖别名化骨水的氢氟酸,强腐蚀性,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抢夺。 都别过来!也都别走!林眉用眼神逡巡一圈,扬声道:今天你们忍气吞声,袖手旁观,明天这种不公平就可能轮到自己头上。 秦毅似乎完全没想到真有人敢上演匹夫之勇以头抢地,眉头拧成川字,你先放下那瓶氢氟酸,其他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又可以商量了?林眉冷笑,刚才不是还说,要扣我的学位证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你敢做,我就敢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是装样子,秦毅也不会表现得无动于衷的。 但秦毅比她想象中更加道貌岸然,他只是不屑一顾道:林眉,我太了解你了,你舍不得死的。让宋一鸣把文章和视频撤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首先,我管不了他。其次,宋一鸣写的哪件事不是事实?林眉目光在空中与梁冰相撞一瞬,尤其是沈恪的死,你最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你别胡说八道!他是抑郁症 林眉掷地有声地喊道:作为导师,非但不能主持公道,反而助纣为虐,如果不是你默许唐仞对沈恪的压榨,明知道他的数据被唐仞拿去发表还给研委会出具了驳回的意见,让他申诉无门,沈恪会得抑郁症吗? 真理越辩越明,梁冰不禁攥紧手指。 第54章 秦毅却很冷血地说:如果每个学生自杀都要导师偿命,那高校里的教授该死的太多了。 你少偷换概念林眉还想继续输出,却被打断。 不要再无理取闹了!秦毅义正言辞地警告她:林眉,我知道你是因为前段时间报销的事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但也不能像个疯狗一样胡乱攀咬! 他看了周围神色各异的学生一圈,暂时妥协:我保证你的学位证一定不会出问题,师生一场,好聚好散吧。 林眉见好就收,她最后看了梁冰一眼,哼笑着放下试剂,还没忘继续摆筹码,如果我不能如期拿到学位证,下次我就会带上稀释后的次氯酸钠去校长办公室,大不了真喝下去,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次氯酸钠和水是84消毒液的主要成分,而人的胃液是低浓度的盐酸,次氯酸钠进入胃液后不会发生反应,所以既不会释放剧毒的氯气,也不会氧化盐酸,更不会腐蚀胃粘膜,只是可能要吃点儿食道毛细血管损伤的苦,看上去就像是吐血。 那个视觉冲击力,想想就可怕。 不得不说,这个方案可行性很高,真做出来,和口头威胁的效果完全不一样,万一再闹到网络上去,传播力和影响力绝对是校领导不愿看到的。 这招自损八百杀敌一千,玩儿得是一手顶级阳谋。先攻心,告诉敌人所有部署,让他们忌惮后果,到这一步能解决最好,真解决不了,再舍身致胜。 只要豁得出去,胜算率几乎百分之百。 众人围观一场抓马的闹剧后散去,梁冰和于左左几个女生一起送林眉下楼。 林师姐不愧是女中豪杰,有勇有谋,这么一闹,秦老师更被动了。程朗嘀咕着感慨,时代真是变了,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他转过脸,看到一旁默声不语的燕雪舟,还有他手上残余的刺目烧伤瘢痕,忽然想起一件事,凑过来说:对了,上次你做的那个实验,我不是说好像见别人做过一模一样的吗?昨天,我看了宋记者的文章后想起来了 燕雪舟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下。 程朗的声音低下来,是沈恪。 第四十章 沈恪 沈恪?这个名字最近出现的频率太高了,燕雪舟略一思索,一句话直指要害,梁冰问过你关于他的事吗?没有啊。程朗有些发懵,但看他凝重复杂的脸色又仔细回忆了下,不过有一次我在她面前说漏嘴提起过沈恪,现在想想还挺奇怪的,她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当时你也在,就是华胜杯备赛期间。你说了什么?我说你和沈恪一样,一个人能顶一个团队,我们只要等着被带飞就行,她还为你打抱不平来着。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吗?万一是另有其人呢?燕雪舟心中隐约有了个近乎荒谬的猜想,或许是他深陷在温柔乡里太久了,久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浑然不觉。梁冰不愿意坦白,没关系,他可以像做实验一样,猜想,验证猜想,得出结论。他会把所有的关系一条条梳理清楚,抽丝剥茧,将那些反常的、被她掩藏在虚情假意下的隐晦连根拔起,届时,潜在的事实会全部曝晒在烈日之下,清晰得呈现他面前。从实验楼出来,燕雪舟给郑蔚打了个电话,你把余凯叫出来,我要见他。叫他干什么?郑蔚似乎刚睡醒,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上次他打梁冰那事儿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他现在怕你怕得跟个孙子似的,肯定不敢再乱来了。我有事要问他。什么事啊?燕雪舟不耐烦了,让你叫,你就叫。郑蔚虽然不明所以,但挂断电话还是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跑去隔壁宿舍把正对着电脑打游戏的余凯带到了燕雪舟面前。初夏的气温高了起来,燕雪舟只穿了件白色的连帽卫衣,一个人坐在学校超市前面的露天座位上,正在抽烟。旁边绿化带里有几株粗壮的芭蕉树,墨绿色的大叶片在阳光下像是打了蜡一样,把他的皮肤衬得愈发白。余凯不情不愿地跟着郑蔚走过去。下楼时太过着急,他脚上还穿着露脚趾的凉拖鞋,有些局促地抄着兜。冲动之下,打了梁冰一耳光这件事大概是余凯读大学以来最后悔的一件事了,得不偿失。他必须承认,有钱有势的人真想整一个人,实在是易如反掌。燕雪舟有的是办法给他找不痛快 沈恪?这个名字最近出现的频率太高了,燕雪舟略一思索,一句话直指要害,梁冰问过你关于他的事吗? 没有啊。程朗有些发懵,但看他凝重复杂的脸色又仔细回忆了下,不过有一次我在她面前说漏嘴提起过沈恪,现在想想还挺奇怪的,她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当时你也在,就是华胜杯备赛期间。 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和沈恪一样,一个人能顶一个团队,我们只要等着被带飞就行,她还为你打抱不平来着。 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吗? 万一是另有其人呢?燕雪舟心中隐约有了个近乎荒谬的猜想,或许是他深陷在温柔乡里太久了,久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浑然不觉。 梁冰不愿意坦白,没关系,他可以像做实验一样,猜想,验证猜想,得出结论。 他会把所有的关系一条条梳理清楚,抽丝剥茧,将那些反常的、被她掩藏在虚情假意下的隐晦连根拔起,届时,潜在的事实会全部曝晒在烈日之下,清晰得呈现他面前。 从实验楼出来,燕雪舟给郑蔚打了个电话,你把余凯叫出来,我要见他。 叫他干什么?郑蔚似乎刚睡醒,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上次他打梁冰那事儿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他现在怕你怕得跟个孙子似的,肯定不敢再乱来了。 我有事要问他。 什么事啊? 燕雪舟不耐烦了,让你叫,你就叫。 郑蔚虽然不明所以,但挂断电话还是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跑去隔壁宿舍把正对着电脑打游戏的余凯带到了燕雪舟面前。 初夏的气温高了起来,燕雪舟只穿了件白色的连帽卫衣,一个人坐在学校超市前面的露天座位上,正在抽烟。 旁边绿化带里有几株粗壮的芭蕉树,墨绿色的大叶片在阳光下像是打了蜡一样,把他的皮肤衬得愈发白。 余凯不情不愿地跟着郑蔚走过去。 下楼时太过着急,他脚上还穿着露脚趾的凉拖鞋,有些局促地抄着兜。 冲动之下,打了梁冰一耳光这件事大概是余凯读大学以来最后悔的一件事了,得不偿失。 他必须承认,有钱有势的人真想整一个人,实在是易如反掌。燕雪舟有的是办法给他找不痛快,他甚至不必用什么太厉害的手段,稍微使点儿劲就能颠倒黑白,让他无法招架。 收到梁冰的验伤报告后,余凯也咨询过律师,对方说他挨燕雪舟踢的那脚很有可能被判定为自卫,而他抽别人的耳光造成的轻微脑震荡却是实打实的故意伤人,真要报警追究起来,不仅要赔一大笔钱还得进去蹲。 郑蔚像个大喇叭似的,恨不得添油加醋地把他殴打大一女生的事说给班里每个人听,以至于每次上课都有同学用不屑的眼神看他,在背地里议论嘲笑他。 更别提紧接着那段时间,只要他一出现在球场,就会被人故意肘击、冲撞,然后得到一句不痛不痒的抱歉,却要鼻青脸肿好几天。 就算再迟钝,也很难不猜出来到底是出自何人手笔。 只是震慑他,却留了余地,没将他逼入穷巷。 识时务者为俊杰,余凯选择认怂,主动说可以当面向梁冰道歉,但燕雪舟的原则是不诚心的道歉毫无用处,尤其是对他这种人而言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能说出口,实在太轻而易举了。燕雪舟让他保证管好女朋友李昕的嘴,并且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梁冰的面前,就算在路上见到也要立刻绕道走。 尽管很屈辱,余凯还是不得不照单全收。 此后,一直相安无事,突然又把他叫出来做什么? 郑蔚大马金刀地在燕雪舟对面的位置坐下,人给你带来了。 余凯没敢坐,眼里还有点傲气似的,什么事? 燕雪舟呼出一口白气,你为什么要打梁冰? 余凯登时就变了脸色,他妈的这小阎王还没完没了了,那点儿破事儿都过去了多久了,敢情还没跟他算完账呢? 他愤懑道:是她先发疯的 燕雪舟抬眸飞过去一记眼刀,余凯的声势就弱了下来。 他掸掸烟灰,问:当时你们在说什么? 第55章 余凯莫名其妙地挠挠头,什么意思? 或者说,你们是为什么吵起来的? 余凯认真回想一圈后回答:我跟我女朋友在聊天,说起图书馆后面那条路之所以叫保研路,是因为有个女生被人侵犯后保研了,还有学校给你们实验室自杀那个研究生赔钱的事儿,我都搞不懂,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至于吗?你是没见到,她眼都红了,那架势恨不得要杀人,还朝李昕脸上泼咖啡 我们实验室自杀的研究生?燕雪舟捕捉到重点,打断余凯喋喋不休的抱怨。 是啊。余凯顺着他的疑问解释说,但他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反正是前年春节期间的事,消防车都来了,学校为了息事宁人,给他家里赔了挺多钱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就当八卦讲一讲。 又是沈恪。 与此同时,宋一鸣的公号发布了第二弹爆料,矛头直指国内某化工企业高层领导,代号t,读博期间压榨同门师弟s,博士论文七拼八凑,涉嫌学术不端。 燕雪舟点开,上下滑动手机屏幕,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包括改动实验结果,篡改编造实验数据,图片镜像重复,不同数据的显著性和标准差一致等问题,这些表述他太熟悉了,因为是他亲手给梁冰做好,然后把电脑密码告诉她,让她拷贝走的。 事已至此,无需再做多余的验证。 一直以来她的暧昧辗转都有了答案,可笑的是,他还以为她的做小伏低,予取予求是因为喜欢他,却没想到全部都是为了利用他而耍的伎俩,那些深夜在月光下的相拥,那些醒来后黎明时的缠绵,可能都是假的,甚至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向他剖白自己幼时伤疤时,她的心里也许正在嗤笑他的愚蠢。 枉他自诩聪明,她虚与委蛇这么久,他却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蒙在鼓里。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燕雪舟在芭蕉树干上熄灭烟卷,起身找垃圾桶,刺鼻腥臭的气味让他突然觉得胃很痛,痛得想吐,弯下腰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吐出了几口酸涩的苦水。 郑蔚跟上来,伸手要扶他,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燕雪舟推开他,没事。 郑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掏出手机给梁冰发了条微信。 梁冰正和林眉一起吃午饭,看到郑蔚问她上次的误会还没解释清楚吗?又说雪舟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刚才还吐了,让她有空去看一看。 梁冰不由得心里一紧。 新式川菜馆,灯光布置得很暗,只突出桌面上的菜式。 林眉没有发觉梁冰脸色的变化,也没听到她唇边溢出的比呼吸还微弱的叹息,她举杯和她碰了下,玻璃发出叮得一声脆响,真是痛快!多亏了你提前给我出的主意,要不然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和秦毅对仗的大获全胜,一扫林眉这三年忍气吞声的阴霾。 她用筷子夹起夫妻肺片吃了几口,对了,你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绝的点子来? 梁冰笑了下,照实说:原本是我准备给自己用的。 林眉一下子就安静了,得有多大的决心才能这么孤注一掷,她是为了前程和未来不得不赌一把,而梁冰做了,非但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回报,还有可能把前程和未来搭进去。 此时此刻,林眉很想问一句,值得吗? 她也确实问出了口,梁冰却好像已经在心里把这个问题想过千遍万遍,我不图什么。 沈恪以前替我做过更多所谓不值得的事。梁冰抿抿唇,我不能让他走得不明不白。 林眉还是有些担忧,第二篇报道一发,唐仞肯定要搞事情。他跟秦毅不一样,虚名对他而言没有那么重要。 言下之意,之后的路会更加艰险,毕竟道德水平低下的人,并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梁冰满脸平静,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林眉看着她,到时候,就算是要让我实名作证我也是愿意的。我还没毕业呢只有承担风险,生性多疑的网友们才会相信我说的话。 原来如此,为了要声援她,林眉才选择了答辩通过而不是更保险的毕业以后为节点。 梁冰眸底汹涌起热流,谢谢林师姐。 回学校的地铁上,梁冰收到燕雪舟的消息,只有短短几个字 「滚过来」 地铁到站时的穿堂风呼啸而过,似乎汇聚成一柄巨大而空茫的利刃,从梁冰身上穿胸而过,将她的整颗心都掏空了。 人来人往,车厢变得空了些,梁冰木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低下眼,佝偻了脊背,将那几个字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梁冰输入密码后,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她推开门,屋内没有开灯。 短暂的几秒后,梁冰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才看清沙发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黑糊糊的一团,一动不动像是浇筑出来的雕塑。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抬手按开了壁灯,室内还是一片寂静。 燕雪舟仍然坐着,眼睫低垂,看也没看她一眼。 你和沈恪是什么关系?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1-10 doublekill 第四十一章 狼藉 大约是枯坐半晌,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微微嘶哑。落地窗外都市连绵的霓虹灯光透进来,光与影交织,将燕雪舟的侧脸轮廓照得晦暗不明,一道黯淡的剪影折进梁冰的眼睛。她的心仿佛被人用力掐了下,木木的钝痛缓慢而清晰地传导至四肢百骸。梁冰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几步,沈恪是我继母家里的哥哥,之前,我跟你提过的。燕雪舟的神色像是结了冰,他冷哼,就是那个给你交学费,充饭卡,买衣服的人,是吗?她点头,嗯,是他。他用干涩的嗓音质问: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问题梁冰曾经在心里预演过许多遍,答案早已滚瓜烂熟,无需深思便能脱口而出,我怕你知道以后不肯帮我。他的眉梢染上凌厉的怒气,所以你就骗我?梁冰试图解释,唐仞的论文难度很高,别人都不会做,我更不会。我也是没办法,只能他控诉,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向我坦白。梁冰沉默片刻,似是想要确认一般问:如果我说了实话,你会不会不可能!燕雪舟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梁冰,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下贱吗?她无奈惨笑了下,你看,我没有别的路能走。他讽笑着问:那我就活该是吗?梁冰哑口无言。终究是她权衡过后依然选择了牺牲他,说到底,她的心里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这恰恰是他最接受不了的。这些日子,她对他的好就像是建了一座华美的空中楼阁,她吊着他,麻痹着他的理智,蛊惑他弥足深陷,即便现在证明只是徒有其表的海市蜃楼,可他却还在贪恋着那点虚情假意不肯清醒地面对现实。燕雪舟气不打一处来,垂在身侧的手指骨泛白,血管筋脉凸出而狰狞,他的目光掠过矮几上车钥匙缀着的雪花挂饰,那是梁冰亲手挂上去的,彼时她口口声声说要追求他,信誓旦旦只希望他高兴,此刻再看到无异于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只恨不得立刻砸碎发泄无处可泄的戾气。燕雪舟一把将那枚雪花挂饰扯下来,发了狠掷出去。空 大约是枯坐半晌,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微微嘶哑。 落地窗外都市连绵的霓虹灯光透进来,光与影交织,将燕雪舟的侧脸轮廓照得晦暗不明,一道黯淡的剪影折进梁冰的眼睛。 她的心仿佛被人用力掐了下,木木的钝痛缓慢而清晰地传导至四肢百骸。 梁冰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几步,沈恪是我继母家里的哥哥,之前,我跟你提过的。 燕雪舟的神色像是结了冰,他冷哼,就是那个给你交学费,充饭卡,买衣服的人,是吗? 她点头,嗯,是他。 他用干涩的嗓音质问: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些问题梁冰曾经在心里预演过许多遍,答案早已滚瓜烂熟,无需深思便能脱口而出,我怕你知道以后不肯帮我。 他的眉梢染上凌厉的怒气,所以你就骗我? 梁冰试图解释,唐仞的论文难度很高,别人都不会做,我更不会。我也是没办法,只能 他控诉,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向我坦白。 第56章 梁冰沉默片刻,似是想要确认一般问:如果我说了实话,你会不会 不可能!燕雪舟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梁冰,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下贱吗? 她无奈惨笑了下,你看,我没有别的路能走。 他讽笑着问:那我就活该是吗? 梁冰哑口无言。 终究是她权衡过后依然选择了牺牲他,说到底,她的心里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这恰恰是他最接受不了的。 这些日子,她对他的好就像是建了一座华美的空中楼阁,她吊着他,麻痹着他的理智,蛊惑他弥足深陷,即便现在证明只是徒有其表的海市蜃楼,可他却还在贪恋着那点虚情假意不肯清醒地面对现实。 燕雪舟气不打一处来,垂在身侧的手指骨泛白,血管筋脉凸出而狰狞,他的目光掠过矮几上车钥匙缀着的雪花挂饰,那是梁冰亲手挂上去的,彼时她口口声声说要追求他,信誓旦旦只希望他高兴,此刻再看到无异于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只恨不得立刻砸碎发泄无处可泄的戾气。 燕雪舟一把将那枚雪花挂饰扯下来,发了狠掷出去。 空中划出一条晶莹的弧线,从梁冰面颊边擦过,她站在那里不躲不避,只是条件反射似的闭了下眼睛,尖锐的刺痛过后,她的眼角被雪花锋利的棱角刮出一抹细细的血痕。 咣当一声,那枚永远不会融化的雪花撞到墙面,准确地掉进了角落里的垃圾桶。 燕雪舟支起身体,看着她脸上的伤,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气她蠢到不会躲开,更气他控制不了的心悸。 梁冰垂眸,视线落在他手背上层层叠叠的瘢痕,有的已经愈合生出脆弱的新皮,手腕处比较严重,还泛着不正常的红肿,她的眼睛酸涩发胀,深吸一口气,在他面前蹲下来,柔声道:我向你道歉 我不接受! 燕雪舟双眼赤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深海一般的眸中掀起阴郁的漩涡。 他探身过来的瞬间,梁冰本能地后退,却被他扼住脖子,一把拉到身前。 他的手凉得像是一块寒冰,虎口卡在她细弱的脖颈两侧,仿佛一用力就能轻易拧断,取她性命。 梁冰没动,仰着脸望进他蒙着一层阴霾的眼底。 她早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心理准备,任谁被欺骗这么久都不可能轻易翻篇儿的,恐怕连窝囊废都无法忍受,更不用说燕雪舟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 灯影朦胧,昏黄幽暗。 目光交汇处的情绪难分难解,下一秒,他的唇就倾覆而下,濡湿而柔韧的舌头抵进来,和她的搅缠在一起,三两下便唤醒了她身体的欲望。 他的吻热烈得像是火焰,眼睛里却像是有冰凌。 完全不同于以往那样缠绵柔软的玩儿法,更像是在肆意掠夺的厮杀,明显带上了蛮横粗暴,或者说在确认她的身体还会对他有反应,他还拥有绝对的占有权。 他的手指渐渐收拢,她的唇被封住,湿软灵巧的舌无孔不入,不断推进,让她呼吸变得愈加困难起来,几近窒息。 痛和欲并驾齐驱,一同高涨。 舌尖深入到喉间,一股电击般的酥麻直冲天灵盖,连头皮都像是在跳动,梁冰以为自己会受不了,齿间却发出了一声矫柔而暧昧的低声,颤栗感一刻不停如影随形,她发觉股间的湿润,颤抖着攥紧手指,羞耻地闭上眼睛。 他却松开了她,怕什么? 他冷笑,当初不是你主动勾引我的吗? 梁冰臊得浑身都不自在,她眼眶泛红,开口一腔哽咽,我没有,一开始是你误会了。 她的委屈像一柄软剑捅进了他的心口,痛得他心脏皱缩,他怒道: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顺水推舟?哄我,骗我,利用我,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也要达成目的。 梁冰眸子里聚集起水汽,他的脸沦陷于一团迷幻的逆光里,面目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她无法否认,只剩没什么底气的反问:你非要这么想吗? 燕雪舟杀气冲天,那你要我怎么想?他的掌心贴按在她的左胸,隔着单薄的衣衫,她皮肤的滚烫和略快的心跳清晰传来,你敢扪心自问,说一句你对我的感情都是真的吗? 梁冰语塞,无言垂下头。 她的缄默不语让燕雪舟更加愤怒,他恨这一切都是假的,恨她为什么不是因为喜欢他而对他好,更恨自己第一次动心动情得到的却是欺骗。 他被恨冲昏了头,咄咄逼人试图找寻一丝莫须有的可能性,却忘了最理性的做法是不再深究,及时止损。扒开越深,伤得越深。 燕雪舟右手扣在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梁冰,把我当狗耍的时候,很得意吧? 沉痛在他眼底蔓延肆虐,呈火烧燎原之势,你想过怎么收场吗?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咬紧后槽牙,自问自答,你没有,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 他瞳孔深处倒映出她的苍白和狼狈,他亢奋偏颇地一句接着一句发问,字字羞辱,到底是在折磨谁? 或许是梁冰潜意识里的逃避思想作祟,又或许是觉得他正在气头上,再吵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加上郑蔚说他身体不舒服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劝,我们改天再谈吧,好不好? 可这不过是让他本就敏感的神经更加绷紧,改天?这么着急离开我吗? 他低低闷笑,现在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可以像丢掉一块破抹布一样把我扔了,对吗? 不是的梁冰凝视着他,她深知现在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不说什么不做什么更是错,她下定决心一般,诚意十足地说:我知道我不该骗你,我想解释,可你那么聪明,早就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我想向你道歉,你又不肯接受,我 她还能怎么办?她没有其他方式弥补,最后叹口气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燕雪舟怔愣了片刻,强忍住濒临爆发的暴戾,嗤笑问:你指的是哪方面? 梁冰还有些迟钝:啊?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他冷嘲地扯了下唇角,伸出手指腹在她眼角的伤痕流连不去,梁冰,我们之间只有欲望和交换吗,还是你觉得你只是我的泄欲工具? 不梁冰出于本能否认着,他眼中的煞气让她不由得向后撤了下,下一秒,却被他从地毯上拖起来,拉到了腿上。在她错愕的瞠目结舌中,他的牙齿咬住了她的唇。 梁冰的瞳孔猛缩,硬是忍下了他的噬磨,血丝在唇齿之间蔓延开,咸腥的铁锈味充斥着口腔,她的下唇疼得直哆嗦,小臂迅速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话音刚落,他就把她的双手举高过头顶,翻身抵在了墙上,整个人压了过来。 他的脸贴近她颈侧的瞬间,一股灼热直冲梁冰耳廓,熟悉的颤栗感降临,她只觉半边身子酥麻,各种生理反应接踵而至。 梁冰骨头发麻,浑浑噩噩望着飘荡的纱帘,没有推拒,没有抵抗,她丢盔弃甲,全盘接受他的进攻。 当然,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手从衣服下摆伸进来,指腹反复逗弄着她胸前的两点圆润,揉捏搓捻,亵玩之下,她很快感受到凸起和坚挺,五脏六腑都缩紧,变成一堆混沌不堪的软肉,闷钝的涩痛和诡异的快感交杂在一起,他蓬勃而急促的跳动紧贴着她的小腹,手指捏着她两腮,眸光直直看进她的眼底,仿佛在嘲弄她的敏感。 梁冰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一缕发丝垂落,缠绕在燕雪舟的手腕,他不防,动作变换间猛然扯痛了她,她下意识咬住唇忍下,一滴滚烫的泪从眼角流下来,滑过他的掌侧。 她的眼泪让燕雪舟一滞,连带着刚才的无动于衷都被成千上万倍的放大,他彻底从这场突兀却致幻的风月情事中抽离而出。 他停了下来,垂眸看到她眼神迷离,唇瓣微张,强忍的泪花和斑驳的眼角,点点滴滴似乎都在诉说着她不愿意。 她根本不愿意。 这让他更加像个只是为了泄欲的畜生。 燕雪舟的唇游移到梁冰的耳垂,他的鼻息滚烫,声音低哑,压在她耳边说:滚。 第四十二章 罗网 事已至此,即便燕雪舟再生气,梁冰也不可能就此收手。舆论在不断发酵中,热度持续攀升,不光关佳文开始关注,就连这两天梁冰上体育课,在操场都能听到周围有人议论相关话题。她机关算尽,罗织出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收拢,收到现在,四面八方都没了挣脱逃跑的空间。第二弹爆料发出以后,时刻关注舆情的唐仞必将会找宋一鸣的麻烦,而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她的名字透露出来。这一招请君入瓮,不仅可以缓解宋一鸣所遭受的巨大压力,还能让唐仞不得不塌下身段来找她挽回局面。她要反客为主,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果不其然,周二下午,梁冰下课后回宿舍的路上,身边缓缓停下一辆陌生的车子。能聊聊吗?唐仞降下车窗,朝她眯眼假笑,上车。就在学校说吧。梁冰当然不可能上他的车,用眸光逡巡一圈问,食堂怎么样?唐仞不得不同意,找位置停好车后,坐在梁冰对面的不锈钢排椅上。还没到饭点儿,只有零星的校工在做准备工作,偌大的空间内就他们两个人,交谈声清晰可闻。唐仞满脸平静镇定,你就是沈恪的小妹妹吧?梁冰略一思索,周锡年告诉你的?其实并不难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唐仞这种人不可能毫无准备地过来找她,肯定事先动用了一切资源弄清楚她的底细,而在他公司实习的周锡年必然首当其冲。唐仞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开门见山问: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总有目的吧。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梁冰端正坐姿,沉住气问:我想知道沈恪发生事故那天,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待他开口,她先威胁,别想撒谎,我手里拿到的筹码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万一让我有发现任何自相矛盾的地方,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后悔没说实话。事无不可对人言唐仞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那天早上,沈恪跟我打电话,说他正在用刷票软件抢火车票,如果能抢到,他今天就会回家,如果抢不到,最迟也要明天走。我想让他至少把实验结果输出以后再走,他不同意,一 第57章 事已至此,即便燕雪舟再生气,梁冰也不可能就此收手。 舆论在不断发酵中,热度持续攀升,不光关佳文开始关注,就连这两天梁冰上体育课,在操场都能听到周围有人议论相关话题。 她机关算尽,罗织出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收拢,收到现在,四面八方都没了挣脱逃跑的空间。 第二弹爆料发出以后,时刻关注舆情的唐仞必将会找宋一鸣的麻烦,而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她的名字透露出来。 这一招请君入瓮,不仅可以缓解宋一鸣所遭受的巨大压力,还能让唐仞不得不塌下身段来找她挽回局面。 她要反客为主,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果不其然,周二下午,梁冰下课后回宿舍的路上,身边缓缓停下一辆陌生的车子。 能聊聊吗?唐仞降下车窗,朝她眯眼假笑,上车。 就在学校说吧。梁冰当然不可能上他的车,用眸光逡巡一圈问,食堂怎么样? 唐仞不得不同意,找位置停好车后,坐在梁冰对面的不锈钢排椅上。 还没到饭点儿,只有零星的校工在做准备工作,偌大的空间内就他们两个人,交谈声清晰可闻。 唐仞满脸平静镇定,你就是沈恪的小妹妹吧? 梁冰略一思索,周锡年告诉你的? 其实并不难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唐仞这种人不可能毫无准备地过来找她,肯定事先动用了一切资源弄清楚她的底细,而在他公司实习的周锡年必然首当其冲。 唐仞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开门见山问: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总有目的吧。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冰端正坐姿,沉住气问:我想知道沈恪发生事故那天,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待他开口,她先威胁,别想撒谎,我手里拿到的筹码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万一让我有发现任何自相矛盾的地方,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后悔没说实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唐仞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那天早上,沈恪跟我打电话,说他正在用刷票软件抢火车票,如果能抢到,他今天就会回家,如果抢不到,最迟也要明天走。我想让他至少把实验结果输出以后再走,他不同意,一直说时间不够,还絮叨叨地说家里的水管冻住了,他的小妹妹在等他回去修,还有什么要写春联之类的他这个人平时也有点神经质,我就没当回事,只说让他初五务必返校,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通电话。 梁冰眼睛胀痛得难受,咬牙切齿问:他欠你的吗?你凭什么? 唐仞没有回答,漠然道:他做的是氢气环境下的实验,是有发生意外爆燃的可能性。警方给出的结论是排除他杀,不予刑事立案,也就是说剩下的事是民事纠纷,是学校和家属之间的博弈。 梁冰没接话,燕雪舟强调过很多次,做实验切忌心浮气躁,他心情不好时宁愿不做都不会勉强。他做唐仞论文的实验复刻时,投料同比缩小了十倍,还加了乙酸乙酯浸没的步骤减小危险性,却依然发生了闪燃。 万一沈恪为了赶时间,一旦加大投料或者省略中间步骤,后果都不堪设想。 沈恪到底是死于意外事故还是自杀身亡,于我而言没有区别。他母亲来到学校以后,是秦老师负责全程接待和最终协商的。 唐仞像是在祸水东引,梁冰,你找错人了。 梁冰听完他的陈述嘲讽一笑,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了,你是无辜的? 唐仞挑眉,解读她的反话,如果你指的是我用沈恪做的数据发表论文那件事,他收了我的钱 是你们设计他,逼他不得不收下的!梁冰的心紧紧收缩着,垂在身侧的拳头牢牢捏起,人不能这么无耻 唐仞不屑一顾道:反正钱我给他了,有转账记录为证。 言下之意,即便通过舆论讨伐他也不怕,梁冰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无比可笑,她忍耐着没发作,听他继续辩解,这种事可大可小,在我看来最多算是外包,网上做兼职赚外快的硕博一大堆,你要一个个审判吗?真要追究起来,沈恪恐怕也逃不掉。 梁冰立刻像被点燃,你少污蔑他! 唐仞大言不惭道: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做过任何法律不允许的事。 眼见着梁冰喘着粗气默不作声,唐仞自以为占尽上风,听说你是贫困生,靠助学贷款生活,我们单位有专项奖学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申请。 梁冰像是终于冷静下来,面无表情问:多少钱? 唐仞一怔,似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保你大学四年衣食无忧。 梁冰故意激他,你说了算吗? 唐仞果然上当,又像是为了给她施加压力,有些自大地说:你太小看我拥有的权利了。 梁冰面不改色,如果我说不够呢? 唐仞嗤笑,企图试探她,就凭你让宋一鸣那个外行人写的那点儿皮毛,也想坐实我学术不端?除非沈恪活过来 梁冰起身作势离开,那就走着瞧。 唐仞像是急了,扬声叫住她,你开个价! 梁冰转身,忍住恶心听他继续说:只要你保证不再闹下去,把这件事一笔勾销,你说个数,我都给你。 梁冰不说话,利诱不成,紧随而来的必然是威胁。 唐仞耐心十足道:别不识相,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申请不了贷款,拿不了奖学金,到那时,你再后悔就晚了。 梁冰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是你太天真了,等你年纪再大些,就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不过是一场交易。举报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不如拿钱来得实在,如果毕业以后你愿意,我还可以帮你安排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 这么说,你承认压榨同门,代写论文了?还想收买我? 我唐仞数十年沉浮,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看到梁冰一直揣在上衣口袋里的右手,大惊失色,你在录音? 梁冰立刻后退了几步,嘲问:怕什么?你不是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吗? 唐仞呼吸不受控制急促起来,你?! 眼见情形不对,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梁冰转身拔腿就跑,外面路上都是学生,量他也没胆子直接上来抢。 掌心的录音笔被她紧紧握着,握得发烫,棱角硌在皮肤上,细碎的疼痛感如影随形。 她一直跑,一直跑,像是在发泄胸中难以排解的郁结和愤懑。 风刮在脸上,一阵疼。 正值下课,路上学生三五成群,梁冰气喘吁吁地回过头想确认唐仞没跟上来,却不小心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直愣愣摔在地上。 啊 她忍痛低呼出声,抬眼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谁,眼角竟然呛出了泪花。 一定是风太大了。 燕雪舟眉眼深邃漆黑,敞开的灰色衬衣衣角被风掀起,连额发都被吹拂得凌乱,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程朗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才不明所以地蹲下来,伸手想要扶梁冰,怎么行这么大的礼?离过年可还早得很呐,呵呵 梁冰咬咬唇,强行把眼泪收回去,没什么形象可言得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拍拍衣服上沾染的泥,谢谢程师兄。 程朗笑着关心问:跑这么快干什么?没受伤吧? 梁冰连忙摇头,向后藏起被蹭破皮的掌根,没有。 站在一旁的燕雪舟始终一言不发,淡淡地看着她,一脸凉意。 程朗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下,认为他们肯定是吵架了,情侣之间司空见惯,他尝试着当和事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学校门口吃烧烤?我请客,雪舟帮我弄了一整天的论文,都没顾上吃饭,只喝了几口水。 梁冰觑了眼燕雪舟,大约是休息不好,他眼下隐约有淡淡暗沉青影。 程朗嚷嚷着说:看他干嘛?我掏钱。 梁冰深吸一口气,咬牙扯出一抹笑,不了。 呵很轻的一声气音,梁冰的心也跟着揪了下,紧接着燕雪舟就目不斜视地和她擦身而过,继续朝前走。 那下次。程朗快步跟了上去。 梁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后知后觉膝盖痛得厉害,应该是肿了,她一瘸一拐地回到宿舍,掀起裤管,果然看到一大片深红的淤血中泛着青紫。 第58章 关佳文哎呀一声跑过来查看情况,又去翻自己的药箱,给她拿云南白药喷,说可以止疼。 晚上下起了雨,梁冰凝望着宿舍窗玻璃上滑落的水痕,滋味难明。 她失眠到深夜,只得再次起床下来,蹑手蹑脚地去洗手间。校园里很安静,能听见雨落在绿化带树木叶子上的沙沙声。 洗完手,梁冰无意间朝外面瞥了眼,透过窗帘缝隙,看到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 燕雪舟正坐在驾驶位上抽烟,车窗降下来,夜里浮薄的雾水笼罩着他,被风吹乱的额发垂落,发梢下的眼睛有些失神地凝视着袅袅上升的青烟。 整个人难以言喻的空洞。 梁冰躲在窗帘后面看了很久,等到他指间的烟卷燃尽,却好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概是头疼,他的手一直撑在窗棱上,指节屈起反复抵着眉骨按揉。 进退维谷。 她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在他的心上楔入了一枚生锈的钉子,即便忍痛拔掉,也是腐肉横生,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第四十三章 对峙 次日,上午十点,梁冰看到实验室大群里弹出一条公告是关于5.13闪燃事故的通报,大意是她违规使用氢气、擅自领用耗材做和研究方向不相关的实验,造成人员损伤及仪器毁坏的重大损失,即日起将她从实验室除名,停发补贴,通行证失效。下一秒,于左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来了三个问号,「什么情况」「惊恐.jpg」闻所未闻,又在意料之中。唐仞必然会想方设法施加压力,从实验室入手最方便。这条公告明显是找个由头针对梁冰,和她一起做实验的燕雪舟俨然成了受害者。行政楼,燕雪舟坐在秦毅办公室里的大班台前。套取科研资金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秦毅这些年深掩其下的不合规,他最近因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审计的事焦头烂额,紧接着又被卷入唐仞学术不端的丑闻,每天都斡旋在各种人际关系里,忙得一刻不停。我很清楚实验室这帮学生的水平,除了你,梁冰找不到其他帮手。秦毅亲手泡了一杯热茶,走过来递给他,唐仞的论文复刻是你做的吧?燕雪舟直截了当地承认:嗯,是我。梁冰不懂事,我可以理解,她年纪小,没见识,眼界低,根本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秦毅肃着脸质问,怎么连你也跟着她一起胡闹?燕雪舟握着茶杯,热意透出来刺得掌心微微发烫,他面无表情道:梁冰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过是帮她个小忙而已。秦毅一噎,深叹一口气。燕雪舟似笑非笑的,发生闪燃事故那天其实是我在做实验,梁冰只是给我当助手,您也知道,她的能力根本做不了这种难度的实验,而且程朗全程都在,他可以作证。您让人把除名公告写成那样,我怎么跟我女朋友交待?秦毅不悦地皱眉,燕雪舟的态度明显是油盐不进,根本不领他的情,坚持回护梁冰,一力承担到底。不看僧面看佛面,秦毅今日找燕雪舟谈话的目的是为了试探虚实。梁冰不过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狠下心来竟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正合了那句,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如果只有梁冰一个无权无势的孤 次日,上午十点,梁冰看到实验室大群里弹出一条公告 是关于5.13闪燃事故的通报,大意是她违规使用氢气、擅自领用耗材做和研究方向不相关的实验,造成人员损伤及仪器毁坏的重大损失,即日起将她从实验室除名,停发补贴,通行证失效。 下一秒,于左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来了三个问号, 「什么情况」 「惊恐.jpg」 闻所未闻,又在意料之中。 唐仞必然会想方设法施加压力,从实验室入手最方便。这条公告明显是找个由头针对梁冰,和她一起做实验的燕雪舟俨然成了受害者。 行政楼,燕雪舟坐在秦毅办公室里的大班台前。 套取科研资金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秦毅这些年深掩其下的不合规,他最近因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审计的事焦头烂额,紧接着又被卷入唐仞学术不端的丑闻,每天都斡旋在各种人际关系里,忙得一刻不停。 我很清楚实验室这帮学生的水平,除了你,梁冰找不到其他帮手。秦毅亲手泡了一杯热茶,走过来递给他,唐仞的论文复刻是你做的吧? 燕雪舟直截了当地承认:嗯,是我。 梁冰不懂事,我可以理解,她年纪小,没见识,眼界低,根本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秦毅肃着脸质问,怎么连你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燕雪舟握着茶杯,热意透出来刺得掌心微微发烫,他面无表情道:梁冰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过是帮她个小忙而已。 秦毅一噎,深叹一口气。 燕雪舟似笑非笑的,发生闪燃事故那天其实是我在做实验,梁冰只是给我当助手,您也知道,她的能力根本做不了这种难度的实验,而且程朗全程都在,他可以作证。您让人把除名公告写成那样,我怎么跟我女朋友交待? 秦毅不悦地皱眉,燕雪舟的态度明显是油盐不进,根本不领他的情,坚持回护梁冰,一力承担到底。 不看僧面看佛面,秦毅今日找燕雪舟谈话的目的是为了试探虚实。 梁冰不过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狠下心来竟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正合了那句,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如果只有梁冰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很好解决,可现在有燕雪舟在前面保着,挡着,还真不好动她。 于是,秦毅很快调转方向,换了个角度,你知道梁冰是为了沈恪才进的实验室吗? 知道。 似是没想到,秦毅一怔,但很快拔高了声音,她骗了我们所有人,或许最开始连你妈妈都被她骗了! 燕雪舟默不作声,半垂的面孔陡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秦毅瞬间找到突破口,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沉声嗤笑,该不会是和我同时知道的吧? 燕雪舟失神沉思片刻,再开口语气平静无波,我什么时候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冰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希望您能到此为止。 那要看她是否愿意收手!秦毅话讲的不好听,但意思摆得异常分明,既然是你做的论文复刻,那就不会只是现在宋一鸣文章里提到的那点儿皮毛而已。梁冰手里肯定还有更详尽的证据,如果她去研委会举报,唐仞很可能会被撤销博士学位。你知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燕雪舟何尝不懂这其中盘根错节的利益勾连,他静默几秒,秦老师,您一定听过断臂求生,弃卒保车的故事吧?唐仞在他论文里镜像复制了您的国自科结题报告里的实验图片,他到底是欺上瞒下学术不端,还是在导师的默许庇护下学术不端,对您而言,没有差别吗? 秦毅顿时无言以对,他和唐仞此刻就像是陷入了囚徒困境里,必要时他不得不考虑将自己摘出来。 燕雪舟这是在明着逼迫他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套取科研经费的罪名一旦做实,他至少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回到原本的位置,如果再加上学术不端,很可能就此一落千丈,再也不复今日光辉。 梁冰站在门外,屋内的交谈清晰可辨。 于左左告诉她,燕雪舟在实验室接到秦毅的电话后去了行政楼,她唯恐他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连课也上不下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走廊内空无一人,她便倚着墙静静听到现在。 尽管这些梁冰和秦毅对峙时也可以谈,但由燕雪舟来说,显然作用要远远大于她。 很快,秦毅换了副面孔,威胁说:如果梁冰再这么闹下去,我只能把沈恪的妈妈接过来了。当初我们早就谈妥了,她可是在保证书上签过字的,谁承想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个继妹来出头 随您。燕雪舟强调了他的底线,只要不影响梁冰的学业,其他事我不管。 鼓膜像是被一层空气隔绝,耳底深处随着她眼窝酸胀传来嗡隆声,周围所有声音都仿佛变得很远,直到听到里面的告辞声,梁冰才回过神,慌忙转身疾步跑出楼门。 燕雪舟出来后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过,站在台阶上,驻足不前。 梁冰低眉无语,眼睛根本没敢直接看向他的脸。 很快,燕雪舟的手机响起来,他接通电话,声音平淡地嗯了一声,我在行政楼前面,你直接把车开过来吧。 绿化带内矮树上花团锦簇,梁冰站在花枝的罅隙前,心脏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压得她喘息都困难。 第59章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燕雪舟一愣,略一思索,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先他一步下的楼。 郑蔚把车停在他面前时,燕雪舟偏了下头,风一吹,细碎的花瓣飘荡开,梁冰听到他自嘲笑了下,说:就当是喂狗了。 梁冰郑蔚降下车窗,笑着摆手跟她打招呼。 梁冰略微颔首回应,燕雪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然后立刻按了按钮,玻璃缓缓合上,隔开了窗外的人。 郑蔚撇了下嘴,发动车子,还没和好啊?您这气性可真够大的。 燕雪舟调低座位,后仰着闭上眼睛,总不能连点自尊心都没有吧。 郑蔚其实不太清楚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症结在那天梁冰说的根本不喜欢上头,老神在在道:有时候你要看她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就跟你似的,话说的一句比一句狠,事儿做的一件比一件体面。 燕雪舟没搭理他。 梁冰站在原地,眼看着车子驶离,淹没在一排绿树花影深处。 下午,周锡年发消息说想跟她见一面,梁冰推脱要上课没时间,没答应,不成想下课后见到他就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等着。 四目相对,躲无可躲,梁冰只得和他一起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夕阳从西边缓慢地扩大铺开,将人工湖染得金黄,路上的人影被拉成长长的一条。 周锡年面上似是有些挫败,我就这么让你避如蛇蝎吗? 梁冰开门见山问:是唐仞派你来的吗? 周锡年欲言又止,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耽搁,一直拖到现在。 梁冰很干脆地截住他的话头,如果你在看过宋一鸣写的两篇报道后,还能无动于衷继续站在唐仞那边,甚至来当他的说客,那我跟你无话可说。 周锡年连忙辩白:相信我,我和你一样同情沈恪的遭遇,对他经历的一切不公感同身受,但是你必须承认,最终那个我们都不愿意接受的结果并非是唐总一个人造成的。如果沈恪还活着,他一定不想看你 你闭嘴!梁冰猛地拎着包站起来,压低声音吼道:你根本不配提他的名字。 见梁冰要走,周锡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扳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小冰,你冷静点,听我说完。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世事险恶。就算你去实名举报,也不一定能得到正义,反而可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你放开我梁冰用力挣了挣,周锡年却抓得更紧了,把她的手臂捏得生疼,她不由自主痛呼一声,他紧扣的手指才稍微松了松,满目担忧,小冰,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梁冰收敛了下情绪,呼出一口气,你先放手。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唐仞,而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周锡年见她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稍微松了手,开始打感情牌,语气温柔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沈恪对你而言有多么重要,不止是哥哥那么简单,如果他还活着,可能你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根本不会有燕雪舟什么事 梁冰瞪大了眼盯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冰,难道你不想回到从前吗?周锡年陷入回忆中,怔忡道:还记得你读高一那年的元宵节,我们仨一起去逛灯会看烟花吗?你把手套弄丢了,沈恪说人太多了不找了,以后再给你买一副新的,是我拿着手电回去找了两公里才给你找回来。那时我就喜欢你,但沈恪一直说,不能耽误你的学业,至少要等到你读大学才能考虑谈恋爱的事 梁冰凝视他问:你告诉我哥你喜欢我? 是啊,这是我和沈恪之间的君子约定。 他们说好了,谁也不能提前捅破那层窗户纸。沈恪是真正的君子,只可惜世事无常,他没能等到她读大学的一天。 周锡年深陷在自己的逻辑里,满眼凄楚,燕雪舟有什么好的?你接近他不就是为了利用他吗?他那种人,仗着他老子有几个臭钱,眼睛长在头顶上,发觉自己被你利用了还不气疯了?天天虚与委蛇地面对他,你不觉得恶心吗? 梁冰心头一阵阵闷痛,一时无法作出反应,周锡年却当是正中靶心,喋喋不休道:我们才是知根知底,最适合在一起的。我已经跟唐总谈好了,他答应我,他会向沈恪道歉并作出赔偿,只要你停手,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轻轻地把她往怀里揽,我会替沈恪好好照顾你的。 她用力一把推开他,后退了几步,我不喜欢你! 梁冰声音中颤抖地带着哭腔,咬着牙说:你总是说燕雪舟没对警察说实话,认定他对我哥的死冷眼旁观,有责任,那你呢?你们同窗好友那么多年,到头来你还不是屈从于权利和利益? 她怒极反笑,你说你不是为了唐仞来的,而是为了我和你的将来,难道不觉得好笑吗?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恐怕只有你这种伪君子才能说出口。人人都可以从我哥身上吃一口人血馒头,惟独你不行! 周锡年,让我觉得恶心的人是你 恶狠狠地丢下最后一句话,梁冰头也不回地走掉。 第四十四章 真相 李慧英是周末到达北江的,她提前给梁冰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落脚的地方。地址是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一晚的价格令人咂舌。毫无疑问,是旁人给她订的房间。印象中,李慧英一直是个朴素而节俭的女人,全职主妇,沈恪的父亲出轨以后,两人过不下去离了婚,靠赡养费和做点小生意生活。再嫁给梁冰的父亲梁远征,男主外女主内,一家人也算过了几年幸福和睦的好日子。或许是因为年轻时曾经失去过,梁远征很珍惜第二次婚姻,为了养家,他没日没夜的跑车,每个月有二十天以上在路上,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可运输业行情急剧低迷,运费下降,油价和成本却在不断上升。梁远征只能牺牲睡觉、吃饭和上厕所的时间来缩短每次的运程,提高竞争力,降低货损,以接到更多的单子。梁冰第一次见李慧英歇斯底里的哭泣是父亲过劳发生交通事故猝死后,没有第三方责任,没有购买足额的保险,公司老板又以货车挂靠为由不肯作出任何赔偿,扬言让她去法院起诉。官司一打就拖了大半年,最终判决下来,只执行了区区几万块,支付完律师费,所剩无几。车是贷款买的,出事以后,平时和梁远征关系不错的卡车司机接力把车开了回来,交了货,车子折旧后挂在二手市场上,卖的钱还不够覆盖贷款。那段时间,李慧英急火攻心,嘴角一圈燎泡,每天以泪洗面,怨天尤人,完全不能见到梁冰出现在她面前。梁冰却无处可去,上学时还能住宿舍,最艰难的是放假,她白天待在家附近的露天公园做作业,晚上沈恪趁李慧英睡着,再开门让她进来睡觉,周而复始。有一次外面下大雨,梁冰提前回来坐在楼道里,被出门扔垃圾的李慧英撞上,才知道他们耍的把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邪火,刚进家门,李慧英抓起一个杯子就朝梁冰扔了过来,她来不及作出反应,是沈恪抱着她躲过去的。沈恪不忍心梁冰吃苦,更加不忍心和李慧英争吵,让她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情绪崩溃。他一边从自己有限的生活费里省下钱接济梁冰,一边开导恳求李慧英,用无懈可击的成绩单小 李慧英是周末到达北江的,她提前给梁冰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落脚的地方。 地址是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一晚的价格令人咂舌。 毫无疑问,是旁人给她订的房间。 印象中,李慧英一直是个朴素而节俭的女人,全职主妇,沈恪的父亲出轨以后,两人过不下去离了婚,靠赡养费和做点小生意生活。 再嫁给梁冰的父亲梁远征,男主外女主内,一家人也算过了几年幸福和睦的好日子。 或许是因为年轻时曾经失去过,梁远征很珍惜第二次婚姻,为了养家,他没日没夜的跑车,每个月有二十天以上在路上,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 可运输业行情急剧低迷,运费下降,油价和成本却在不断上升。 梁远征只能牺牲睡觉、吃饭和上厕所的时间来缩短每次的运程,提高竞争力,降低货损,以接到更多的单子。 梁冰第一次见李慧英歇斯底里的哭泣是父亲过劳发生交通事故猝死后,没有第三方责任,没有购买足额的保险,公司老板又以货车挂靠为由不肯作出任何赔偿,扬言让她去法院起诉。 第60章 官司一打就拖了大半年,最终判决下来,只执行了区区几万块,支付完律师费,所剩无几。 车是贷款买的,出事以后,平时和梁远征关系不错的卡车司机接力把车开了回来,交了货,车子折旧后挂在二手市场上,卖的钱还不够覆盖贷款。 那段时间,李慧英急火攻心,嘴角一圈燎泡,每天以泪洗面,怨天尤人,完全不能见到梁冰出现在她面前。 梁冰却无处可去,上学时还能住宿舍,最艰难的是放假,她白天待在家附近的露天公园做作业,晚上沈恪趁李慧英睡着,再开门让她进来睡觉,周而复始。 有一次外面下大雨,梁冰提前回来坐在楼道里,被出门扔垃圾的李慧英撞上,才知道他们耍的把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邪火,刚进家门,李慧英抓起一个杯子就朝梁冰扔了过来,她来不及作出反应,是沈恪抱着她躲过去的。 沈恪不忍心梁冰吃苦,更加不忍心和李慧英争吵,让她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情绪崩溃。 他一边从自己有限的生活费里省下钱接济梁冰,一边开导恳求李慧英,用无懈可击的成绩单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家庭的平衡点,才没有让梁冰被扫地出门。 在那段漫长而艰辛的时光里,内向而温和的沈恪像是一尊保护神,让梁冰的青春不至于全部都是黯淡的黑灰色。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她充满勇气。 他实在就有那么好。 沈恪离家上大学后,或许是李慧英觉得孤单,需要一些情感寄托,对梁冰的态度有所缓和,平时偶尔也会给她送点吃食衣物。 梁冰本以为一切不幸都会过去的。 大概是高楼层的缘故,虽然是阴天,酒店房间却很亮。 窗帘是厚重的天鹅绒,垂挂的白色蕾丝窗纱上花样层层叠叠,李慧英开门后,回身在窗边的单人沙发落座。 她们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见了,沈恪走后,李慧英根本不愿意理会她。上次见面还是梁冰申请助学贷款需要共同借款人担保签字,李慧英不同意,最后是学校出面灵活处理,走了特殊渠道才申办成功的。 李慧英瘦了许多,大概是生着病,声线不似以往强势,你到底想做什么? 梁冰反手带上了门,朝里面走了几步,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李慧英抬起头看着她,真相就是恪儿是被你害死的! 又来了。梁冰突然觉得很疲倦,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直截了当问:你收了秦毅的钱,在认定我哥的死是自杀的报告上签了字,对吗? 是又怎么样?李慧英脸沉了下来,你做这么多事到底是想得出什么结论呢?证明恪儿的死是意外吗?警方的事故报告里说,爆燃是由于实验过度投料造成的,那天如果不是你给他打电话撒娇,非要催他回家,他就不会那么着急,更不会死。 滚烫的液体快要冲出眼眶,梁冰拼命忍下来,既然你知道他不是自杀,为什么 他们在学校宿舍找到了恪儿写了一半的遗书!警方说操作间的门从里面反锁,无法判断那场意外是不是人为制造的,你让我怎么办?人已经不在了,难道我要为了再打一次没有意义的官司,让法医解剖他的身体吗? 李慧英说完就掉泪了,看得出她是想努力克制的,但实在太憋屈了,她捶着胸低吼:你没看到他最后面目全非的样子每次回想,都像有一把刀在往我心上割。 那就任由我哥不明不白的走吗?梁冰呼出一口气,故意残忍道:不要总是表现出一副只有你才是受害者的样子,你根本就不爱他,要不然怎么会在知道他受了那么多苦之后还能听秦毅的话? 你住嘴!李慧英颤抖着摇头,虚弱地辩解,不是的,我爱他,他是我的儿子,没有人比我更爱他。 这次他们答应给你多少钱?梁冰咄咄逼人问:比上次还要多吗?和害死他的人联合起来让我收手,你的心不痛吗? 不是!她尖叫着反驳:不是的!是你害死他的! 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好过一点的话梁冰逼视着她,他们是不是对你说,宋一鸣写得那些都是胡编乱造的? 李慧英哭着抬头看她,你有证据? 梁冰没回答,而是一字一句说得异常坚定,谁来说都没用,我是不会停手的。就算是把一切都豁出去,书不读了,命不要了,我只要求还他一个公道。法律做不到的,还有舆论总有办法的,每个做错事的人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这句话似乎击溃了李慧英,她不再说话,而是捂着脸哭泣起来。 她哭得崩溃,肩膀发着抖,她这样可怜,哭得剧烈咳嗽起来。 梁冰起身去倒了杯水,递到她手边,冷静分析道:如果我哥的死是意外,那就必然要追根究底,到底为什么会发生意外?实验室正值评估审核周期的关键,秦毅承担不了这样的风险,所以他们更希望我哥的死是自杀,才会不惜多给些补偿,也要让你在事故认定报告上签字。 李慧英未必不知道其中有猫腻,只是她别无选择罢了,坚持二字对于饱经风霜的她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毕竟人已经不在了,总要抓住一些切实的东西。 灰沉的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落下。 周锡年坐在图书馆里,目光从窗外的阴云收回来,却一行字都看不下去,而是反复看着电脑相册存储的照片,其中有张是梁冰高一过生日时拍的。 沈恪给她订了车票让她来北江过周末,还拿出所有兼职存下的钱买了最新款的手机当礼物。 三个人一起逛了一整天,在郊外南山上坐索道看夕阳时,他们拿着手机互相给对方拍照。 周锡年无意间抓拍到梁冰和沈恪的对视,将败未败的日落下,高悬半空的缆车上,双颊绯红的少女眼底一片情意绵绵。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连他都能看出来,燕雪舟更不可能视若无睹。 周锡年点开微信通讯录,找到那个蓝色冰川头像。 那年挑战杯的庆功宴现场,秦毅带着燕雪舟向大家一一介绍,俨然当成是嫡亲弟子来对待,不知是哪个教授说想加他的微信,方便日后探讨,燕雪舟就打开了二维码,周围许多人正有意向,便顺势相互扫码加了好友,周锡年也在其中,但之后一直没有正式交流过。 他发了一句,「能聊聊吗?」 一直没有回复,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收到三个字,「你哪位?」 周锡年顿时火冒三丈,他发朋友圈的频率非常高,几乎是当成人设在经营,他不相信燕雪舟不知道他是谁,非要表现得这么傲慢不过是看不起他。 周锡年冷笑了下,将那张合照调出来,点击发送。 「这样的照片我还有很多,想看吗?」 「梁冰的手机相册里有个专门的文件夹,里面都是同一个人,不好奇是谁吗?」 周锡年胜券在握,手指在屏幕上翻飞,一句颐指气使的来图书馆找我刚敲下,还没发送,燕雪舟的语音通话就拨了过来。 他心中悚然一惊,起身到洗手间接通。 燕雪舟言简意赅,有话就说。 想起来我到底是哪位了?周锡年讽笑了下,你觉得梁冰是为什么接近你的?不会是以为她看上你的能力了吧? 燕雪舟默不作声。 是因为我告诉她,我看见事故发生的前两天,沈恪曾经跟你有过接触,并且我对警方提供了线索,可你却撒了谎。自问自答完,周锡年又笑了笑,你知道沈恪对她而言代表什么吗?这些日子她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和你相处的呢 话音未落,燕雪舟直接挂断了电话。 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 燕雪舟坐在车里,眸底情绪复杂而阴郁,心里像是有株火苗噼里啪啦地点燃,越烧越旺。他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良久,才稍稍放松,恢复了些血色。 空气愈发沉闷,到处潮湿黏腻,昭示着雨水的降临。 梁冰从公交车上下来,走出站台。她没有带伞,原本打算和其他学生一样飞快跑回宿舍,可抬眼看到几步开外的路边停车位,燕雪舟的车正停在那里,车灯亮着,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大概是为了透气,驾驶位的车窗半开着,燕雪舟像是不舒服,伏在方向盘上,脸埋在手臂里。 梁冰拉了下门把手,打不开,叫他的名字也没回应。她连忙绕到副驾驶,幸好这边没锁,她坐上来,轻轻推推他的胳膊,燕雪舟?你怎么了? 第61章 他不说话,睁开眼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在反应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很快就坐直身体说,没事。 梁冰松了一口气,不自在随即漫上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要拉开车门,不料他却先她一步按下按钮将整个车的门窗都上了锁。 狭窄的空间内,距离不经意间变得近在咫尺,梁冰望向燕雪舟带着血丝的淡倦眼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是说了句,是最近没睡好吗? 他还没回答,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梁冰从包里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显示是陌生电话,她正准备挂断,却被燕雪舟一把夺过来,冷着脸朝窗外掷出去。 手机撞到树干发出一声闷闷的咣当,落入绿化带不见了踪迹。 梁冰有些难以置信,怔愣地看着窗外,反应过来后,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你干什么? 她用力拉着车门,却怎么都弄不开,放我下去! 燕雪舟把车窗玻璃全部升上来,冷冷说:一个破手机而已,我赔你个新的。 梁冰看着他的眼睛,倔犟道:我就要我原来那个。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1-18 3 第四十五章 相杀 燕雪舟的语气刺耳,手机里有什么,让你这么舍不得?梁冰不禁有些生气,话说得也不好听,一个手机在你眼里可能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我这种消费水平的人而言,至少要分期两年甚至三年的时间才买得起,当然会舍不得。雨滴落下来,在挡风玻璃上撞得粉身碎骨。他嗤笑,又在模糊重点。梁冰心里着急,你快点放我下车,我要去捡手机。燕雪舟不为所动,神色无波无澜。梁冰没仔细想,我是欠了你的,你想让我怎么弥补我都会尽力去做的,但你拿我的手机撒什么气?说着,她就直接探身过来,想要去按驾驶位旁边的解锁按钮,却被燕雪舟一把用力捏住手臂拽到身上,他的胸膛很烫,心跳声清晰可辨。她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钳制她的力量始终不肯放松。欠我的?燕雪舟唇角噙笑,眼神却是冷的,像冰锥,直直刺进她的胸腔,难道你接近我不是为了报复吗?梁冰皱眉,你天色彻底暗沉下来,云海滔滔终究化为暴雨在半空中拉起一卷厚重的水帘。街灯和广告牌次第亮起,燕雪舟的脸孔在雾蒙蒙的霓虹中变得越来越难看,她的默认让他愈发怒火中烧,勉强压下去的作呕感卷土重来,他突然松开她的手,推开车门下来。安全锁随即解开,梁冰见他站在绿化带前,扶着树干吐了几口酸水,连忙跟着下了车。她迟疑了下,没有选择立刻上前关心他的身体状况,而是转身越过绿植隔离,循着记忆站在花坛里找手机。雨水将泥土变得潮湿,梁冰深一脚浅一脚地弯下腰徘徊了两圈,才在树丛里找到手机的踪迹,她连忙捡起来,用上衣下摆将污渍擦拭干净。右上角屏幕磕碎了一小块,开机键怎么按都没反应,想到沈恪为了给她买手机不知道是怎么省吃俭用的,更别提熬了多少夜,梁冰心疼地红了眼眶。燕雪舟一天没正经吃东西,胃里早就吐空了,他吐得嗓子发痒,撑着膝盖狠狠咳嗽起来。梁冰这才回过神,把手机收起来,从车里拿了瓶水递过去让他漱口。她想要给他拍拍背,却被他一把挥开,哑着声音说,别碰我 燕雪舟的语气刺耳,手机里有什么,让你这么舍不得? 梁冰不禁有些生气,话说得也不好听,一个手机在你眼里可能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我这种消费水平的人而言,至少要分期两年甚至三年的时间才买得起,当然会舍不得。 雨滴落下来,在挡风玻璃上撞得粉身碎骨。 他嗤笑,又在模糊重点。 梁冰心里着急,你快点放我下车,我要去捡手机。 燕雪舟不为所动,神色无波无澜。 梁冰没仔细想,我是欠了你的,你想让我怎么弥补我都会尽力去做的,但你拿我的手机撒什么气? 说着,她就直接探身过来,想要去按驾驶位旁边的解锁按钮,却被燕雪舟一把用力捏住手臂拽到身上,他的胸膛很烫,心跳声清晰可辨。 她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钳制她的力量始终不肯放松。 欠我的?燕雪舟唇角噙笑,眼神却是冷的,像冰锥,直直刺进她的胸腔,难道你接近我不是为了报复吗? 梁冰皱眉,你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云海滔滔终究化为暴雨在半空中拉起一卷厚重的水帘。 街灯和广告牌次第亮起,燕雪舟的脸孔在雾蒙蒙的霓虹中变得越来越难看,她的默认让他愈发怒火中烧,勉强压下去的作呕感卷土重来,他突然松开她的手,推开车门下来。 安全锁随即解开,梁冰见他站在绿化带前,扶着树干吐了几口酸水,连忙跟着下了车。 她迟疑了下,没有选择立刻上前关心他的身体状况,而是转身越过绿植隔离,循着记忆站在花坛里找手机。 雨水将泥土变得潮湿,梁冰深一脚浅一脚地弯下腰徘徊了两圈,才在树丛里找到手机的踪迹,她连忙捡起来,用上衣下摆将污渍擦拭干净。 右上角屏幕磕碎了一小块,开机键怎么按都没反应,想到沈恪为了给她买手机不知道是怎么省吃俭用的,更别提熬了多少夜,梁冰心疼地红了眼眶。 燕雪舟一天没正经吃东西,胃里早就吐空了,他吐得嗓子发痒,撑着膝盖狠狠咳嗽起来。 梁冰这才回过神,把手机收起来,从车里拿了瓶水递过去让他漱口。 她想要给他拍拍背,却被他一把挥开,哑着声音说,别碰我 梁冰只好拉开车门,你上车吧,不要再淋雨了。 纵然她心中有愧,现在一门心思也只有赶紧找个修手机的店,我先走了。 站住他从背后喊她。 梁冰已经迈出去的脚顿了顿,解释了句,我得去修手机。 不准走!燕雪舟噙着冷飕飕的浅笑,我是对警察撒了谎,沈恪死的前两天,我确实见过他。 梁冰怔了下,看着他坐上驾驶位,偏过头对她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上车。 这几乎是掐中了梁冰的命门,她没有任何犹豫,重新上车系好安全带。 封闭的车厢内,气压比外面的阴雨天更低,燕雪舟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汇入主干道的车流之中。 路况极差,鸣笛声连成一片,燕雪舟紧抿着唇忍耐着难以言喻的暗火,他反复刹停,不断变换着车道。 等红灯的间隙,他点燃一支烟,单手扶方向盘深吸了几口。 梁冰知道他没有烟瘾,平时也不怎么抽,除非有心事,精神差。 她一路上都没说话,沉默地跟着燕雪舟从地下停车场走进电梯,仿佛陌生人一样,一同上楼,像上演了一场默片电影。 燕雪舟的衣服被雨淋湿了大半,湿哒哒地粘在身上,他一秒钟都忍不下去,刚进门就去盥洗室冲澡。 梁冰只得坐在客厅里等待,她静静地发了一阵子呆,可他却一直没出来见她,洗完澡以后直接进了卧室。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滴从窗玻璃上横扫而过,天边隐隐传来雷声。 其实不难想到,应该是周锡年对燕雪舟点破了她一直迟疑着没拿的最后一块拼图。 只是不知道他还添油加醋说了别的什么,才让燕雪舟误以为和她的开始于一场龌龊而丑陋的报复。 梁冰起身缓步挪到卧室门口,见他发梢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闭眼支着额头靠在枕头上,指尖反复掐着太阳穴,昏黄的灯光下疲态尽显。 尤其是手上那些蜿蜒交错深浅不一的烧伤瘢痕,依然十分明显,最终肯定是要留疤的。 梁冰心里七荤八素,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听到动静,燕雪舟调整了下姿势,睁开眼睛,没好气地问:杵在那里干嘛? 梁冰立刻顺着他的意思朝前走了几步,到他近前站定。 燕雪舟更不高兴了,冷嘲道:为了沈恪,你还真是什么都愿意做。 梁冰叹口气,在床边蹲坐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我能理解林眉师姐的明哲保身,人都是利己的,换了我,可能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低低的一声咳嗽,燕雪舟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所以,你觉得我冷眼旁观了沈恪的死,事后不敢面对良心的谴责,才对警察撒谎隐瞒,说根本没见过他,是吗? 第62章 梁冰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燕雪舟蓦地低笑,原来在你眼里,我一直是这么上不了台面的卑鄙小人,那你跟我牵手接吻上床睡觉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吗?就算是为了报复我,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不是。梁冰没办法准确描述面对他时的想法,她无法澄清,只能说,我没有那么想过。 她忽然发觉或许是她先入为主误会了燕雪舟,故而有些急切地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暂的静默后,燕雪舟平静地开口,我看到沈恪打开特殊实验耗材柜,拿了两瓶试剂出来,并且伪造了使用记录。 梁冰顿时手脚冰凉,全身石化。 她回想起最初和于左左一起整理档案室时,看到的那张带有沈恪签字的领用记录表格。实验室特殊耗材只有两种,要么高危要么高价才需要管控,而沈恪既是管理员又是使用者,燕雪舟的意思是他监守自盗。 不可能!梁冰瞬间像是竖起周身尖刺的刺猬,她激愤反驳,你胡说!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燕雪舟笑得双肩发抖,你又了解他多少?你知道他在给人代做实验吗?那两种试剂每毫克的单价都超过五百,一次代做按照十毫克的消耗计算,比起另外购买,他可以节省五千块钱的成本。 剩下的话他没说透,却更诛心。 梁冰心里清楚,市面上的确有一些商业实验室会接实验外包的生意,虽然是灰色地带,但严格来讲,这和代写论文一样,也算是学术不端产业链上的一环。 唐仞说沈恪不清白的指控言犹在耳,况且,自始至终,燕雪舟从来没在她面前搬弄过任何人的是非,尽管他对人情和规则的了解超乎她的想象。 梁冰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软倒在地板上。 或许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她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还需要更多印证。 从情感上她更加无法接受,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 我骗你?燕雪舟自嘲地笑起来,对,我为了在你面前维护好自己的形象,我嫉妒他嫉妒得发了疯,所以我胡说八道,我故意给他泼脏水,反正死无对证。 他眉间倦怠,越说越消极,在你眼里,我本来就是个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和你一尘不染的白月光相比,我算个什么东西? 梁冰的肩膀一颤,哽咽道:你别这么说 燕雪舟心里不可自抑地想要拉她一切共同沉沦在痛苦里,却又抵挡不住想要怜惜她的本能。 当时,我只想装作没看见的,关我什么事呢?但他非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说他是第一次做。 燕雪舟倒不觉得沈恪是为了不让他说出去而委顿求情,更像是在执拗地向他阐述强调某种事实而已。 沈恪性格温和,平素与人为善,程朗简直把他当成是活菩萨来看,所以后来面对警察问询时,一向冷情冷肺的燕雪舟动了恻隐之心。 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命运的齿轮却从那一刻被拨动,引发出排山倒海的开始,自此,他和梁冰永无休止地纠缠在一起。 听完这句话,梁冰失魂落魄地佝偻了脊梁,她将手臂撑在床边支撑借力,才没让自己瘫倒下去。 她很想放声痛哭一场,不知为何,眼睛里却干涸得像沙漠。 燕雪舟没有就此放过她,他静静看着她的失态,半晌,语速缓慢而低沉地发问:沈恪真的是你哥哥吗? 梁冰抬起脸,瞳孔骤然收缩,一言不发。 燕雪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喜欢他吗?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他们互相无言看着彼此,眼底里像是只有对方,又像是一片虚无。 汗水从额头和脊背渗出来,把她原本就湿掉的衣服变得更加潮腻。梁冰终于受不了似的,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下一秒,她被猛地从地上拉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燕雪舟将她压在了床上,他的双手捏住她的肩膀,用力得指关节都失去血色,异常苍白,我问你还喜欢他吗? 他嘶哑着低吼,回答我! 梁冰瑟瑟偏过头去,声音颤抖地几乎要哭出来,我我不知道。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比肯定或否定更让燕雪舟火大,他眼底折出尖锐的刀锋一样的寒光,有那么几秒,梁冰甚至觉得他恨不得要杀了她,可他只是恨恨得将拳头徒劳地砸进枕头里。 不是愤怒,是失望,他的声音低哑痛苦地近乎裂开,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梁冰茫茫然地张开嘴,只发出啊得一声,就像是失去了对声带的控制,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说说你爱的是我不是他!燕雪舟单膝跪在床上,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梁冰,只要你说,我就信。 他的身体笼罩着她,画地为牢,全方位限制着她行动自由的同时,同样没有放过他自己。 梁冰望着他,眼里泛起一层浮薄而凄婉的水光,对不起。 她的道歉像是一把尖利的锥子猛地扎入燕雪舟的心头,全身抽筋一样的痛楚让他遍体鳞伤、血流成河,他粗重地喘息了几口试图平复,才咬牙切齿地质问:你不是很会骗人吗?既然骗了我这么久,为什么不继续骗了? 梁冰的视线模糊成一片,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压抑地无声哭泣着。 燕雪舟低下脸来,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他的牙齿咬在她颈侧那层薄薄的皮肉,想要用力,却又像是没能狠下心来,不轻不重地噬磨着。 唇舌掠过,带起一阵痒麻中透着细微的痛感,梁冰泪眼婆娑,连天花板都看不清,但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将她的皮肤烫得生疼。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1-20 4 第四十六章 废墟 梁冰颈侧皮肤被燕雪舟的齿尖咬破的瞬间,死死抿紧唇堵住了要溢出来的呜咽,没有放纵自己的喘息。他的胸腔大幅度波动着,绷紧的身体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极限,梁冰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温热的唇瓣贴上他垂在枕头上的手背,顺着那片看起来十分可怖的瘢痕慢慢游移向上,柔软拖过之处带着潮热的濡湿,气若游丝的灼热瓦解着他的僵硬和痛楚。燕雪舟侧目,喉结滚动两下,目光中的漩涡将她一点点吞没。她的眼睫一片水汽朦胧,像是清晨沾惹露珠的铃兰,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剔透晶莹。蛰伏已久的欲望迅速被勾起,他的眼中蓦地绽开了极小的烟花,舌头长驱直入,搅弄过口腔内壁黏膜,探到她的喉间,不断旋转,吸吮,几近疯狂地一路向下侵占征服着她的身体。梁冰眼前早已迷雾重重,承受着他的唇发了狂一般蹂躏着她的敏感区,一阵高过一阵的颤栗让她不得不攥紧手指,弓缩脚背,屈起指节抵在唇边含咬着。下一秒,却被燕雪舟一把拉开,他双手撑着床,半垂着头看她,忽然嗤地一声冷笑出来,装什么?想做就自己脱干净。静默片刻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梁冰抬手一颗颗解开身上蓝色衬衣的扣子,褪去乳白色的吊带衫和丹宁短裙,只剩下内衣时,又凑上来吻他的唇。无可名状的狂流在身体中涌动着,他激烈地回应着她,略显冰凉的手掌更像是受了刺激一样,肆无忌惮地在她滚烫的皮肤上抚摸,摩擦,揉捏着,舌头舔压、舐吻、啃咬过她的耳垂,颈窝,蓓蕾,力度霸道得简直是想要把她生吞。又酥又痒的快感透过神经传导至梁冰全身,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吻也可以这样不要命,她清晰感知到指甲掐紧,嵌入他的身体,在他肩背留下一道道红痕。他们如同两个病急乱投医的绝症患者,谁也没放过谁,企图用身体和生理的痛感盖过精神和心理上的。撞击声和水声不断在屋内回荡着,一浪高过一浪,梁冰浑身发烫,遍体被黏腻淋漓的汗液包裹着,骨头如同被他拆卸了一遍再重新组装的玩具模型,关节都在咯吱作响,软绵绵地没有一丁点儿力气。她 梁冰颈侧皮肤被燕雪舟的齿尖咬破的瞬间,死死抿紧唇堵住了要溢出来的呜咽,没有放纵自己的喘息。 他的胸腔大幅度波动着,绷紧的身体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极限,梁冰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温热的唇瓣贴上他垂在枕头上的手背,顺着那片看起来十分可怖的瘢痕慢慢游移向上,柔软拖过之处带着潮热的濡湿,气若游丝的灼热瓦解着他的僵硬和痛楚。 燕雪舟侧目,喉结滚动两下,目光中的漩涡将她一点点吞没。 她的眼睫一片水汽朦胧,像是清晨沾惹露珠的铃兰,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剔透晶莹。 蛰伏已久的欲望迅速被勾起,他的眼中蓦地绽开了极小的烟花,舌头长驱直入,搅弄过口腔内壁黏膜,探到她的喉间,不断旋转,吸吮,几近疯狂地一路向下侵占征服着她的身体。 第63章 梁冰眼前早已迷雾重重,承受着他的唇发了狂一般蹂躏着她的敏感区,一阵高过一阵的颤栗让她不得不攥紧手指,弓缩脚背,屈起指节抵在唇边含咬着。 下一秒,却被燕雪舟一把拉开,他双手撑着床,半垂着头看她,忽然嗤地一声冷笑出来,装什么?想做就自己脱干净。 静默片刻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梁冰抬手一颗颗解开身上蓝色衬衣的扣子,褪去乳白色的吊带衫和丹宁短裙,只剩下内衣时,又凑上来吻他的唇。 无可名状的狂流在身体中涌动着,他激烈地回应着她,略显冰凉的手掌更像是受了刺激一样,肆无忌惮地在她滚烫的皮肤上抚摸,摩擦,揉捏着,舌头舔压、舐吻、啃咬过她的耳垂,颈窝,蓓蕾,力度霸道得简直是想要把她生吞。 又酥又痒的快感透过神经传导至梁冰全身,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吻也可以这样不要命,她清晰感知到指甲掐紧,嵌入他的身体,在他肩背留下一道道红痕。 他们如同两个病急乱投医的绝症患者,谁也没放过谁,企图用身体和生理的痛感盖过精神和心理上的。 撞击声和水声不断在屋内回荡着,一浪高过一浪,梁冰浑身发烫,遍体被黏腻淋漓的汗液包裹着,骨头如同被他拆卸了一遍再重新组装的玩具模型,关节都在咯吱作响,软绵绵地没有一丁点儿力气。 她大口大口剧烈地喘着粗气,抱紧他的脖颈借力,急切地等待着他的进入缓解渴望,他却偏执地缠吻着她,哑声逼迫她,说出来 她不肯,隐忍地固执地等待着他的失控。 他们身体贴合处的热度几乎能融化一切,他同样被饥渴支配着,在欲海里沉沦,他的汗水渗出来黏在她的毛孔,沐浴液的清冷香气蒸薰着她,他的手一刻不停摩挲挑逗着她,插翅难逃。 梁冰终于妥协,在要化为灰烬的欲潮里,急喘着说:要你我要你 得逞后的燕雪舟却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满足快活的样子,他漠然地俯下身将他的灼热炙烫送进她的紧致滑润里,一阵高过一阵的律动中,梁冰失神地后仰着脖颈,眼泪一刻未停,朦胧的雾气中,她只看到他半抬起头的下颌线,淡漠得不近人情。 山穷水尽,爱恨两难。 明明是离得最近的时候,心却隔得前所未有的远。 窗外暴雨如注,室内一灯如豆。 不知过了多久,梁冰终于从意乱情迷中抽身而出。 这算是补偿吗?燕雪舟的声音很轻,落在她耳边,带着一丝颓废的无力。 没等到回应,又觉得没意思,语气中满是嘲讽,你到底是在侮辱谁? 梁冰被他的眼神刺痛,垂下眼伸手将床边凌乱潮湿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穿上,缓缓地说:你的手记得去按时复诊。网上论坛里说有一种生物疤痕贴,能加压修护,抑制增生,很方便的,去买来贴上。 梁冰离开床,站在地板上,不防双腿酸软差点摔倒,她下意识用手掌撑在床边坐下来稳住身形,继续道:我不该骗你,把你拖进这些事里,我很抱歉。 燕雪舟靠着床背,半仰着头,一眼望不到边的消沉潜伏在瞳孔里。 梁冰别开头不去看,我不该自以为是,误会你冷眼旁观了我哥的死,我很抱歉。 我知道你每次见我都不高兴,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你面前了。 实验室已经将她除名,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想避开轻而易举。 燕雪舟看着她,指尖像是微微颤动了下,一晃而过,梁冰只当是错觉,起身前最后说:我希望你能好过一点。 下一秒,燕雪舟竟然轻轻笑了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分手了? 我似乎是对这个话题有些避而不谈,梁冰语塞半天没接下文,转而叹口气说:你好好休息,我得走了。 他拧着眉头,追问:去哪儿? 她犹豫了下,抿抿唇,照实答:去修手机。 燕雪舟的话到嘴边,却怎么都没办法继续往下说,他的眼里满是自嘲和落寞,冷笑了声,看着她踱步走出卧室,很快传来关门声,徒留一屋死寂。 手机没办法开机,梁冰失去了导航,只能凭借平日里的记忆,冒着雨跑遍了学校附近的维修店,好在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开机以后,存储的照片和内容都在,不换屏幕暂时也还能用。 等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宿舍时,不光衣服湿透了,鞋子也沾满了水。 她勉力支撑着草草洗漱完,在爬上床的瞬间,整个人失去所有力气,扑倒在床铺间。 梁冰只觉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耳边一会儿有声音一会儿又没有,她做了许多梦,梦到许多的人。 她梦见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那个面积不大的老式商品板楼里。那时沈恪还在,她靠在他房间里的椅子上睡着了,他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热汤面走过来,推一推她的肩膀叫醒她,笑着对她说辛苦了。 是指什么呢?备考还是别的事,恍惚之间她根本分不清。 其中的一个梦里,她和燕雪舟站在一片虚无的废墟里,他们吵得很凶,他冷着脸说她太天真,学校,企业,实验室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同荣俱损,那些抱团的既得利益者们不会无动于衷地看着别人动他们的蛋糕。 还说没有他的帮助,她不过是以卵击石,根本办不成想做的事。 她觉得很生气,想要让他别看不起人,不知为何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一会儿,梁冰睁开眼,定睛一看,周围还是熟悉的环境。 天光大亮,宿舍里空无一人,关佳文走之前好像问过她中午要吃什么,要给她带回来,她迷迷糊糊地说没胃口,不吃了。 梁冰头痛欲裂,终于无声地哭了出来。 宋一鸣的第三弹爆料主题是一位高校研究生之死,文章还原了代号s生前所遭受的不公和压力,将矛头之剑直指唐仞和秦毅,并且在末尾点明了沈恪的名字。 与此同时,梁冰向研委会再次提交了沈恪之前做的数据复刻,同时抄送唐仞发表的期刊编辑,要求重新鉴裁。 燕雪舟做的唐仞论文的几项疑点被她整理成一份逻辑清晰、通俗易懂的学术不端报告,上传到网上供感兴趣的吃瓜群众阅览,并实名举报给研委会,要求查证后撤销后唐仞的博士学位。 她孑然一身,能倚靠的只有舆论的力量。 为了尽可能提高关注度和热度,梁冰在镜头前举着身份证阐述了她的诉求,一时之间,她成为了这场腥风血雨的漩涡中心,不管是上课,还是去图书馆,食堂,走到哪里好像都能听到议论声。 梁冰从没想过能轻而易举地激浊扬清,拨乱反正,在选择暴露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低估了他们打压她的手段。 《书法审美与实践》课程结束后,梁冰提交了结课作业,登录教务系统查询成绩,谭老师果真言而有信,并没有因为打架事件扣她的分。 刚松了口气,她就发现上学期一门专业必修课的成绩竟然变成了不及格。 倒不是梁冰过目不忘,而是她为了拿奖学金,每出一门成绩就会计算一次综合绩点,那些数字曾经在她心里过了许多遍,最终成绩是九十二分。 再加上这门课很特殊,代课老师第一次课上就说了这是她最后一学期在国内执教,之后会离职去国外深造。也就是说如果挂科,只有补考没有重修的机会,所以大家都很重视,梁冰也不例外。 现在她的成绩被篡改成不及格,意味着她不仅失去了年度奖学金评定的机会,还有可能因为无法重修而拿不到学位证。 梁冰心急如焚,打电话到教务管理中心询问,负责老师含糊其辞,一直在推诿,让她先联系代课老师。 且不说她两眼一抹黑,就算拐弯抹角联系到那位老师,对方手头保留当时试卷证据链,并且愿意配合她复核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这分明就是要绝了梁冰的后路。 第四十七章 正义 林眉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走投无路之下,经验主义让梁冰想到至少要问下旁人有没有处理这类事件的相关经验,便找了可能最有经验的人。她刚听完就气愤地不得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他们不就这点手段吗?知道成绩是学生的死穴,动不动卡毕业威胁,谁怕谁啊?林眉很仗义地说:大不了你就真像上次咱们说的那样,带着稀释后的次氯酸钠去堵校长,到时候我去给你拍视频,再叫一帮学生围观梁冰虽然感动,却只能说: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无凭无据的,他们大可以说我是在无理取闹。这招的精髓在于幕后之人的目的是要逼她主动就范,找他们谈条件,而一旦撕开了口子,她就只能被迫步步妥协。林眉觉得不可接受,却也一时想不到应对之法,唉声叹气地感慨,太难了。梁冰没说话,他们低估了她的决心,毕不了业算什么?她甚至连退学重考都想过,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走这条路罢了。林眉见她低着脸,一直沉默,在想什么?或许还有个人能帮我。梁冰从怔忡中回过神,联系了于左左。提交实验室名额的申请材料时,梁冰将盖完章的表格交过去,于左左曾经问她要过成绩单作为补充的附件,但当时梁冰在上课,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于左左着急要,性格又热情,主动说正好手边有打印机,要了她的学号和密码登录教务系统替她打印。梁冰相信,若是以往,于左左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她作证,可秦毅是她的导师,闹到如今这步田地,再找她,无异于强人所难。她们约在校门口的奶茶店见面。于左左听梁冰说完相关情况,我看过你的成绩单,当时还跟程朗说,这平均绩点在全专业肯定是数一数二的。虽然我记不清那门课的准确分数,但可以肯定,绝对没有不及格的。林眉急切问:那你还有留档吗?于左左摇摇头,当时是在线打印的,汇整之后的纸质版申请材料已经交给秦老师了。梁冰早就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特别失望,何况即便是截图、打印也能被颠倒黑白成是p图,她轻 第64章 林眉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走投无路之下,经验主义让梁冰想到至少要问下旁人有没有处理这类事件的相关经验,便找了可能最有经验的人。 她刚听完就气愤地不得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他们不就这点手段吗?知道成绩是学生的死穴,动不动卡毕业威胁,谁怕谁啊? 林眉很仗义地说:大不了你就真像上次咱们说的那样,带着稀释后的次氯酸钠去堵校长,到时候我去给你拍视频,再叫一帮学生围观 梁冰虽然感动,却只能说: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无凭无据的,他们大可以说我是在无理取闹。 这招的精髓在于幕后之人的目的是要逼她主动就范,找他们谈条件,而一旦撕开了口子,她就只能被迫步步妥协。 林眉觉得不可接受,却也一时想不到应对之法,唉声叹气地感慨,太难了。 梁冰没说话,他们低估了她的决心,毕不了业算什么?她甚至连退学重考都想过,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走这条路罢了。 林眉见她低着脸,一直沉默,在想什么? 或许还有个人能帮我。梁冰从怔忡中回过神,联系了于左左。 提交实验室名额的申请材料时,梁冰将盖完章的表格交过去,于左左曾经问她要过成绩单作为补充的附件,但当时梁冰在上课,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于左左着急要,性格又热情,主动说正好手边有打印机,要了她的学号和密码登录教务系统替她打印。 梁冰相信,若是以往,于左左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她作证,可秦毅是她的导师,闹到如今这步田地,再找她,无异于强人所难。 她们约在校门口的奶茶店见面。 于左左听梁冰说完相关情况,我看过你的成绩单,当时还跟程朗说,这平均绩点在全专业肯定是数一数二的。虽然我记不清那门课的准确分数,但可以肯定,绝对没有不及格的。 林眉急切问:那你还有留档吗? 于左左摇摇头,当时是在线打印的,汇整之后的纸质版申请材料已经交给秦老师了。 梁冰早就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特别失望,何况即便是截图、打印也能被颠倒黑白成是p图,她轻声说,谢谢你,于师姐。 又满怀歉疚说,对不起,我之前隐瞒了你一些事。 于左左一如既往地爽快,我围观了一鸣惊人那个号发的所有文章和视频,深度调查很难做,宋一鸣还挺让我刮目相看的。我也看了关于唐仞论文学术不端的报告,网友可能看不太懂,但我好歹也是专业的,知道对错。 梁冰低下眼,她的所作所为明明已经算是动了于左左的蛋糕,影响到了她的切身利益,可她却能心平气和,以德报怨。 之前我还一直纳闷儿为什么上一届是空缺的,连个传帮带的师兄师姐都没有,周围人也是讳莫如深,后来知道了一些内情,最近几天才搞清楚来龙去脉。程朗说你就是沈恪的小妹妹,他走得不明不白的,换我也气不过,可能会更极端。 顿了顿,于左左继续道:梁冰,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更不要觉得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一码归一码,如果你需要我作证,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教务管理中心找负责的老师。 梁冰有些不可置信,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愿意蹚这趟浑水。 于左左洒脱地笑笑,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看到上面的校训格物致知,实事求是,很可惜,成为了一句空口号。这个时代,可能很多人会觉得说这个很傻很中二,可我不那么认为。每个人都可能会成为不公平的受害者,不能因为那把剑暂时没落到自己头上就袖手旁观,甚至看别人的笑话。我觉得,敢于直言是非常可贵的品质,也想成为校训的践行者。 看出梁冰的负担,她最后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当然了,等再过十年,被这个社会磋磨成毒妇以后或许我也会变,但现在,我想为你仗义执言一次。 林眉简直要为她这番言论鼓掌。 平时总是嬉笑怒骂的人一本正经起来,那份光明磊落简直让于左左闪闪发光,梁冰被她的纯粹点燃斗志,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和于左左一同来到了教务处。 负责老师是个中年男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正对着手机看股票的涨跌,听完她们的来意,上下打量了下梁冰,之前你打电话过来时,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先找代课老师吗? 于左左小声问:代课老师是谁? 梁冰低叹口气,宋梦苓教授,她辞职出国了。我给她之前留的邮箱地址发了邮件,没有回复。 男老师懒懒地捧起茶杯,那就没办法了。 于左左气笑了,中气十足道:可是我亲眼见过梁冰的成绩单,那分数根本不是现在这样,有人随便篡改学生成绩这么大的系统漏洞,难道教务处都不管吗? 空口无凭,凭你一面之词,怎么验证?况且,我们只管公示,不管其他的事。他哼哼两声,现在的学生啊,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整天嚷嚷着要整顿这个整顿那个,要是都跟你们一样,来大闹一场就给改成绩,那学校成什么了?随便讨价还价的菜市场吗? 梁冰心头恼怒,语气却平静,公示成绩不就是为了让学生有渠道表达异议吗?如果都像您这样踢皮球,那怎么保证分数的公开和透明?我不相信我是开天辟地第一例,学校没有任何机制和流程来处理类似问题吗? 男老师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去填个表,申请成绩复核,但要先拿到代课老师的签字,我们才能组织发起听证程序。 言下之意,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那个死结。 男老师双手一摊,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校规就是这样。 从教务处出来,梁冰的情绪有些低落,躲在暗处的那些人处理丑闻驾轻就熟,打压她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她会咬牙坚持下去,只是不甘心照盘全收,凭什么? 他们已经踩着沈恪含冤而去的尸骸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荣耀和利益,现在还要她要用学业和前途给那群卑鄙无耻的阴暗之徒陪葬,她不甘心。 还有别的办法吗? 「出来」 「我在校门口」 是燕雪舟发来的消息,梁冰迟疑片刻,还是依言去找到了他的车。 天色已经黑下来,他坐在驾驶位,脸色难看得厉害,车顶灯照在他僵硬的下颌线,颐指气使的两个字,上车。 她站在车窗前不肯动,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怎么?他讽笑,以前还能装出来你有多喜欢我,现在连演都不愿意演了? 梁冰低下头,沉默地承受着他的怒火。 求我啊。他还笑着,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漠然,改成绩的事,我帮你。 梁冰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我自己想办法,会解决的。 他轻哂,笑着质问,以前为了他,你不是很会求人吗?怎么轮到自己头上,反而装起了清高。 她不作声。 他的眼神带着无可名状的消沉,所以,是只有为了他,才肯利用我,是吗? 梁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钻牛角尖的问题,唯有默然以对。 燕雪舟的手忽然从车内伸出来,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拉到车内,唇狠狠压在她微微张开的嘴上,长驱直入的舌头深入她的口中,不断加大力度,霸道得几乎要将她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梁冰只觉一团火把自己团团围住焚烧着,他越来越粗重的鼻息喷薄在她的脸上,她试图推开他,却不料越挣扎他越用力,好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一样。 眼泪一刹那就盈满了眼眶,她不敢再动,他却丝毫不肯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手中力度收紧捏得她下巴生疼,让她的嘴巴长大,舌尖探入到她喉间深处,不断的吮吸。 梁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双手掐紧他的肩膀,挣扎之间指甲划破他的颈窝,留下一条条红痕,他吃痛,倒抽了一口气,像是重新找回理智,渐渐松开禁锢她的手。 梁冰浑身虚软,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几乎要站不住,他想要再把她扯过来,她立刻后撤半步,远离那扇车窗。 人来人往,四周有很多出来吃饭的学生,探究的目光不断投过来,连路边小饭馆的老板都有出来看热闹的。 梁冰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哽咽着问:你疯了吗? 燕雪舟满脸漠然,手指摸上脖子上的刺痛,指尖带上一抹殷红。 第65章 他无力笑了下,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我特么就是疯了,才会这么 像是再也说不下去,燕雪舟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第二天中午,关佳文给梁冰打了饭回来,放在她宿舍的桌上,给你加了份红烧牛肉,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实名举报前,梁冰找了个机会先向她解释了整件事,关佳文接受度良好,只是一针见血地说她倒是没什么,能理解她瞒着她的用意,但她这么做,到底将燕雪舟置于何地?他那么骄傲的人,能受得了才怪。 梁冰道完谢,打开饭盒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关佳文见她没胃口,索性走过来,劝说:你得多吃点儿,你看看你最近瘦了多少。 梁冰不想说话,轻轻嗯了下,又扒了两口饭。 关佳文给她出主意,下午有《有机化学》的实验课,要不然你问下许教授,说不定她能联系上宋教授呢? 梁冰何尝不知道还有这条路能试着走通,可但凡有别的办法,她都绝不愿再给燕雪舟造成任何困扰。 何况,经此一役,许岚怎么看待她还不一定。 她怎么有脸? 迟疑再三,梁冰还是没能厚着脸皮找许岚开这个口。 反而是快下课时,许岚走到她实验台旁轻声说了句,下课后留一下。 等教室内实验台前的学生鱼贯而出,只剩她们两个人时,梁冰垂着头走到讲台前,像是等待审判的罪人。 许岚是来解决问题的,开门见山道:我跟梦苓的关系还不错,把你成绩的事跟她说了。你把复核申请表填好,扫描后发给我一份。 梁冰猛地抬头,您 梁冰,你和雪舟之间和你的成绩复核是两回事。 许岚叫她的名字时,无论是语调还是音量都一如往昔,最开始推荐你进实验室,也不是你要求我做的,而是我看到你包里的申请表,为了报答你在医院陪床,主动提出来的,所以,心理负担别太重了。 那张表未必就没有故意的成份在,梁冰无颜以对地低下头,可是我骗了燕雪舟。 许岚的语气依然很平缓,我也骗过他,雪舟七岁那年来找我,当时我的事业刚起步,导师带我参加一个行业内的高峰论坛,下了演讲台,他走到我身边,周围有人问,这孩子是谁啊,怎么跑进会场来了?我含糊说是认识的。我带他出去,找了个甜品店坐了一会儿,给他买了一个蛋筒冰激凌,让他坐着吃不要乱跑,然后我说去洗手间让他等我,出去以后,我给他爸爸打了电话 人都是会有取舍的,你只是取了当下你认为更重要的东西,舍弃了他。停顿片刻,许岚继续说:这个道理,他七岁时就明白,但十八岁时还是来找了我,是我不配做他的妈妈。 反正早就不合格了许岚微妙地轻笑了下,带着自嘲,又有释然的意味,雪舟不让我告诉你,是他开口让我帮你解决改成绩的事。 梁冰很快意识到,许岚不仅对她没有丝毫恶意,反而是想让她不要陷入到自己的逻辑死循环里。 许岚再次提点她,人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任,欠了的要还。 梁冰牵动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黯淡的笑容来,我现在可能还还不起。 许岚柔和地笑笑,拍拍她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梁冰接受了这份好意,在许岚的斡旋之下,教务处答应择期和宋梦苓举行网络远程听证,尽快解决梁冰的成绩被无故篡改的事,给学生一个交待。 宋一鸣一直苦于热度不够高,联系了几家推流公司,但手头经费有限,效果并不明显。 闹得不够大,就无法引起足够的重视,每一封实名举报信都必须有回复,但并不是每个回复都代表正义的到来。 盛夏来临,又是一年毕业季。 林眉如愿以偿拿到了硕士学位,拍毕业照那天,日光明净,照耀着她脸上的笑容。 梁冰站在一旁,等她拍完合影才拿着一封联名信走过去,是关于举报唐仞学术不端的情况说明,里面把他将沈恪做的数据强行占为己有,在导师的默许包庇下压榨同门,论文造假等一系列问题详细罗列,长达百页。 林眉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还可以去找那个已经离开实验室的师妹。 她的声音因为充满信心而掷地有声,她一定会签名的。 第四十八章 匆匆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包括林眉、程朗等在内的十多名硕博在读研究生的联合签名信的举报下,几家主流媒体争先报道了一个寒门工科研究生之死的事件经过。其中不仅有近年来高校圈最让人关注的套取国家基金和项目经费等热点问题,还有打压学生,操纵论文评审等科研乱象,灰色地带总能轻易引发辩论。外界纷纷扰扰,梁冰也接到过许多要求采访的电话,但她都拒绝了,统一由宋一鸣代为发声处理。这是他孤军奋战坚持到现在,应该获得的流量和关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已经倾尽全力,竭尽所有,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交给时间。宋一鸣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每天都在复盘数据,有次给她打电话时说,没想到一些平时就爱和稀泥的官媒的立场也这么坚定,还有你们学术圈的几个有微博和视频号的专家也出来发声了,没花一分钱,我想都不敢想。梁冰打开他发过来的链接看了下,有些是博文,有些是论坛里的帖子,甚至有剪辑的视频,流量都很高,热度持续飙升。扎实的证据链让网上的声音完全是一边倒,根本没有出现反转的可能性。迫于巨大的舆论压力,学校和唐仞所在企业的官微终于发布了情况说明,保证纪委会介入,尽快查实相关情况后给社会和公众一个交待。暑假前,梁冰陆续得到了调查结果。研委会对唐仞抄袭沈恪所做的实验数据一事进行了重新鉴裁,推翻了之前的结论,并对其博士毕业论文中存在的学术不端现象作出撤销学位的处罚。期刊编辑部根据研委会的处分对唐仞发表的论文进行了撤稿处理。牵一发而动全身。实验室的评估审核本来处在公示期,就差临门一脚,却最终没能通过整改验收,重点问题主要集中在因沈恪的死而暴露出来的危险品不合规使用上,基于此,教育部作出了摘牌处理的决定。相应的,秦毅实验室主任的行政职务不复存在。同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的网站也挂出一则通报批评,认为秦毅套取经费情节严重,追回已拨付资金,取消其参与申请资格五年。称不上让他们身败名裂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包括林眉、程朗等在内的十多名硕博在读研究生的联合签名信的举报下,几家主流媒体争先报道了一个寒门工科研究生之死的事件经过。 其中不仅有近年来高校圈最让人关注的套取国家基金和项目经费等热点问题,还有打压学生,操纵论文评审等科研乱象,灰色地带总能轻易引发辩论。 外界纷纷扰扰,梁冰也接到过许多要求采访的电话,但她都拒绝了,统一由宋一鸣代为发声处理。 这是他孤军奋战坚持到现在,应该获得的流量和关注。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她已经倾尽全力,竭尽所有,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交给时间。 宋一鸣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每天都在复盘数据,有次给她打电话时说,没想到一些平时就爱和稀泥的官媒的立场也这么坚定,还有你们学术圈的几个有微博和视频号的专家也出来发声了,没花一分钱,我想都不敢想。 梁冰打开他发过来的链接看了下,有些是博文,有些是论坛里的帖子,甚至有剪辑的视频,流量都很高,热度持续飙升。 扎实的证据链让网上的声音完全是一边倒,根本没有出现反转的可能性。 迫于巨大的舆论压力,学校和唐仞所在企业的官微终于发布了情况说明,保证纪委会介入,尽快查实相关情况后给社会和公众一个交待。 暑假前,梁冰陆续得到了调查结果。 研委会对唐仞抄袭沈恪所做的实验数据一事进行了重新鉴裁,推翻了之前的结论,并对其博士毕业论文中存在的学术不端现象作出撤销学位的处罚。 期刊编辑部根据研委会的处分对唐仞发表的论文进行了撤稿处理。 牵一发而动全身。 实验室的评估审核本来处在公示期,就差临门一脚,却最终没能通过整改验收,重点问题主要集中在因沈恪的死而暴露出来的危险品不合规使用上,基于此,教育部作出了摘牌处理的决定。 第66章 相应的,秦毅实验室主任的行政职务不复存在。 同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的网站也挂出一则通报批评,认为秦毅套取经费情节严重,追回已拨付资金,取消其参与申请资格五年。 称不上让他们身败名裂永远翻身之日,却已经是梁冰能做到的极致。 学期末,化学与化工学院的领导班子专门组织在读硕博研究生做了专项复盘,她坐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位置上,安静听完了对于秦毅的处分决定。 院领导还自省了目前科研管理体制存在的漏洞,发自真心也好,冠冕堂皇也罢,总之他在发言的最后向已经逝去的沈恪同学致以了最深的歉意。 散场以后,梁冰坐在中央水体前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了会儿呆。 阳光刺目,世界像是重新亮了灯,褪去灰白的阴霾。 梁冰抬起脸,闭上眼睛感受着暖阳的照耀,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尘埃落定,没有想象中的喜极而泣,大概是过程中提心吊胆,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已经折磨她太久了,久到磨平了她的失落,担忧,怨怼和愤恨。 梁冰无端想起和沈恪一起看过的tvb武侠剧《笑傲江湖》,蒙受不白之冤的令狐冲一身伤病,连心爱的小师妹都不愿相信他没有偷拿辟邪剑谱。 她觉得别扭,对沈恪打抱不平说,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怎么会不了解他的秉性呢?如果换成你我,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污蔑你。 沈恪当时就笑了起来,说武侠小说的套路大同小异,很多都是从主角被误会和冤枉开始的,让她不要太较真。 还开玩笑说我和令狐冲不一样,没有他的洒脱和豁达,如果真在武侠世界易地而处,我或许会含恨而终。 梁冰恼了,警告他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他不以为意,打趣她变得跟妈妈一样迷信了,要她讲科学,做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暑假将至,学生正在分批离校,校园里人不算多,远处的操场上,有人在踢足球,男生们奔跑在绿荫场,肆意挥洒着汗水,长短不一的哨子声此起彼伏。 大学永远像是青春的具象化,充满蓬勃向上的活力,从来不缺重新再来的勇气,连莽撞的奔跑都因奋不顾身而变得有意义。 梁冰一路从行政楼走回宿舍楼,路过实验楼时,忽然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她驻足抬头,朝那个熟悉的窗口望过去,再次迈出几步时,才回过神来那份搅动她心绪的不对劲是什么。 那里本该放着一盆宝珠茉莉,此刻却空无一物。 自从被除名,通行卡失效后,梁冰就再也没进过实验楼,连落下的东西都是于左左帮忙收拾带出来的。 她站在原地迟疑片刻,还是摸出手机给于左左发了消息问她知不知道花在哪儿,如果可以,想请她帮忙把花搬下来给她。 于左左应该是在忙,平时总是秒回信息的人十分钟都没动静。 梁冰没着急走,站在实验楼下的路边耐心等待着。 直到,实验楼的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先是程朗,然后接二连三眼熟的面孔鱼贯而出,最后是燕雪舟,正侧着脸听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不期然间,梁冰的视线和燕雪舟在空中相撞。 梁冰大脑宕机一般,下意识避开,她躲闪的动作似乎让燕雪舟的脚步也凝滞了下,但或许只是她的错觉,他神色平静地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面不改色地继续和那人交谈着。 虽然刻意不去正视他,但从余光里的一瞥中,梁冰还是发现,他分明地消瘦了许多。 闹出这么一场大戏,梁冰算是在实验室彻底出了名,那群人同时心照不宣地无视了她,反倒是程朗心无芥蒂地朝她挥了挥手。 梁冰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算是回应。 好在手机适时响起,她猛地后退一步,转过身接通。 我刚才去找了一圈,那盆花早就不见了。于左左试着猜测:是不是燕雪舟拿走了? 说完又推翻,不过他最近一次都没来过,今天程朗的实验实在做不下去,死缠烂打才把他请过来的。 好,我知道了。挂电话前,梁冰不忘道谢。 等她再转身看过去,哪里还有人影?燕雪舟早就不见了,刚才的偶遇短暂得像是一场虚无的幻觉。 暑假如约而至,宿舍里重归寂静,只剩梁冰一个人。 她找了两份兼职,上午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给一个初二的男孩当家教,下午去披萨店接班做足六个小时,晚上偶尔还会接发传单的活儿,穿着看起来可爱却能把人捂出一身痱子来的玩偶服,站在光影璀璨的商圈里最显眼的位置上,发完收工。 每天穿梭于狭窄逼仄的单元楼和华灯溢彩的都市霓虹中,有时回到宿舍,梁冰累到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恨不得穿着被汗水湿透的衣服直接上床睡死过去。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难睡一个整觉,经常后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行尸走肉一般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半点不开心或者开心的事。 爬下床去洗手间时,明知道绝无可能,她还是经常会朝楼下看去。 燕雪舟再也没有找过她,他完全而彻底地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有天晚上,放假在家的关佳文给梁冰发微信,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梁冰一开始在披萨店忙着打烊,没发觉异常,等坐上地铁才想起来又认真看了一遍,试探问了句,「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关佳文立刻就回复: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郑蔚说漏嘴,李昕之所以会那么老实,是因为燕雪舟替你摆平了余凯」 「让他在路上见到你都要绕道走」 梁冰抿了抿唇,静了许久,怪不得这半年来李昕再也没对她冷嘲热讽过,更别提故意找茬让她不痛快,燕雪舟曾经许诺过替她兜底,他做到了。 他总是在保护她。 按部就班的日子,总是匆匆而过。 开学后,梁冰收到教务处的书面通知,走完一系列的复杂程序后,她被篡改成不及格的成绩终于改了回来。 接下来的奖学金评定中,她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足以支撑半学期生活的费用。 周锡年找了新的实习工作,给梁冰发消息约她一起吃饭,她没答应,让他有事就说。 他卖了两天关子,最后还是忍不住告诉梁冰,最近公司内部发生较大人员变动,唐仞的处境变得非常艰难,说不定马上就要成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算是罪有应得。 新的学年,随着《有机化学》课程的全部结束,梁冰没再和许岚打过照面,关于燕雪舟的一切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手抹平,了无痕迹。 有次实验课上,梁冰听到身后那组的陶颖和旁人闲聊,她有意无意地透露在和燕雪舟准备出国的事,顺利的话,来年他们就能一起飞美国。 有人说,大学像是社会的缩影,各个阶层的人聚在一起,看似没有任何差别,放假时回归各自的世界,就会发现何止千差万别。 大二寒假前,梁冰早早预定了春运的票,农历腊月二十五,她踏上返乡的旅程。 李慧英终于松了口,答应让她去庙里陪沈恪的往生牌位过年。 火车刚出站没多久就下起了雪,越来越大,漫天飞絮在寒风中翻飞飘落。 这两年,梁冰一直在走一条很长的路,路上全是雾,让她看不清来路归途,如今烟消云散,是时候跟雾里那个影影绰绰的人告别了。 第四十九章 告别 街边张灯结彩,一派新春节日气象。从火车站出来,转了两趟公交车,好在没打算住几天,梁冰随身携带的行李并不算多。在距离小区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梁冰下车开始步行。夜风冷冷的,像被冻透了的银针往人的脸上扎,梁冰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走到单元楼前停顿片刻,顺着楼梯爬到四楼,看到紧锁的家门。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答,给李慧英打电话也没人接听,梁冰坐在了楼梯上等。家家户户门前都贴着喜庆的春联,有的是去年没撕下来的,褪去了鲜艳的红,有的大概是赶着去异地旅游或者回老家,已经换上了新的,只有这扇门上光秃秃的,在一片喜洋洋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孤寂和突兀。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她划开一看,是郑蔚发的拜年短信:「我怕除夕夜太拥挤,提前跟您拜个早年!愿您在新的一年里,学业爱情双丰收!」梁冰一怔,忖度着回复了句,「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下一秒,他的消息接二连三弹出来「佳佳说你回老家了,什么时候回北江啊?」「雪舟跟家里闹翻了,可能要一个人在外面过年了,他最近重感冒,一直没好,说一句话咳三回,我不放心走啊,走了也不放心」「你回来以后能不能来看看他?」梁冰不明白郑蔚在知晓全盘经过的前提下,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提议,迟疑再三,还是敲下几个字,「可能不行」郑蔚却没打算就此放弃,「燕董安排他出国,他死活都不肯,你觉得是因为谁?」「你不知道燕董这个人有多可怕,平时我都不敢跟他多说两句话,惊恐.jpg」梁冰没回复。郑蔚像是急坏了,几乎是明白告诉她,「你服个软,雪舟一定会原谅你的!」漫长的沉默,过了很久,久到梁冰以为这场对话就此终止时,郑蔚又发来了一条,「真走了」梁冰攥紧手机,心脏像是触电般停跳了好几拍,这样的口吻和表述习惯,根本不像是郑蔚。砰得一声,烟花在空中炸响,梁冰抬头望过去,接二连三的烟花在外面绽放,纷纭挥霍,绚丽四溢。她垂眸,「好的,希望他一切顺利」那头彻底安静下来。时间是 第67章 街边张灯结彩,一派新春节日气象。 从火车站出来,转了两趟公交车,好在没打算住几天,梁冰随身携带的行李并不算多。 在距离小区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梁冰下车开始步行。 夜风冷冷的,像被冻透了的银针往人的脸上扎,梁冰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走到单元楼前停顿片刻,顺着楼梯爬到四楼,看到紧锁的家门。 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答,给李慧英打电话也没人接听,梁冰坐在了楼梯上等。 家家户户门前都贴着喜庆的春联,有的是去年没撕下来的,褪去了鲜艳的红,有的大概是赶着去异地旅游或者回老家,已经换上了新的,只有这扇门上光秃秃的,在一片喜洋洋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孤寂和突兀。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她划开一看,是郑蔚发的拜年短信: 「我怕除夕夜太拥挤,提前跟您拜个早年!愿您在新的一年里,学业爱情双丰收!」 梁冰一怔,忖度着回复了句,「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下一秒,他的消息接二连三弹出来 「佳佳说你回老家了,什么时候回北江啊?」 「雪舟跟家里闹翻了,可能要一个人在外面过年了,他最近重感冒,一直没好,说一句话咳三回,我不放心走啊,走了也不放心」 「你回来以后能不能来看看他?」 梁冰不明白郑蔚在知晓全盘经过的前提下,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提议,迟疑再三,还是敲下几个字,「可能不行」 郑蔚却没打算就此放弃,「燕董安排他出国,他死活都不肯,你觉得是因为谁?」 「你不知道燕董这个人有多可怕,平时我都不敢跟他多说两句话,惊恐.jpg」 梁冰没回复。 郑蔚像是急坏了,几乎是明白告诉她,「你服个软,雪舟一定会原谅你的!」 漫长的沉默,过了很久,久到梁冰以为这场对话就此终止时,郑蔚又发来了一条,「真走了」 梁冰攥紧手机,心脏像是触电般停跳了好几拍,这样的口吻和表述习惯,根本不像是郑蔚。 砰得一声,烟花在空中炸响,梁冰抬头望过去,接二连三的烟花在外面绽放,纷纭挥霍,绚丽四溢。 她垂眸,「好的,希望他一切顺利」 那头彻底安静下来。 时间是抚平一切的良药,她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 又过了很久,等到梁冰跟上下楼认出她的邻居打了许多次招呼,浑身都冻透,手指尖都变得僵硬,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让身体回暖时,李慧英终于姗姗来迟,沉默地看她一眼,开了门,才问:待几天? 开了灯,梁冰看到客厅像是长久没人住,一切摆设都还似她高中时的样子,她往里走一步,等过了我哥的忌日就走。 我现在不住这里了,再待下去,怕哪天变成神经病。李慧英指了指沈恪的卧室,你要看的那半封遗书,还有他的遗物,都在里面书桌的抽屉 梁冰打开才知道,之所以说是半封,是因为虽然有工科生言简意赅条理清晰的特质,却没头没尾,更像是极端情绪发泄下的草稿: 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翻云覆雨手。 冰与雪,周旋久。 很抱歉在走不出痛苦时做出这样极其不体面的选择,如无意外,我的死因应该是氢化钾中毒,来源是从实验室窃得,博人眼球、引发社会讨论和校园恐慌实非我所愿。 请在确认我死后,联系我家里,后事请尽量低调处理。 请尽快火化,如果我的身体还有任何器官可以用,同意捐献。 请帮我把宿舍柜子里留的两瓶酒转交给好友周锡年。 请将专业书、实验笔记以及电脑和手机交给我的小妹妹梁冰,若有可能,请切勿让她看到我死后的样子 熟悉的字迹越来越潦草虚浮,到这一句戛然而止,纸张有被揉搓后褶皱成团的痕迹,他痛苦过,挣扎过,上天也曾挽留过他,只是没想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最终却还是丧生于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意外。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烟花和炮竹声湮灭,天地万籁俱寂时,梁冰的视线才从纸上挪开,移到旁边那个丝绒小盒子上,打开以后,她居然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高三那年,梁冰所在的高中校门外开了个手工银饰铺子,店主的手艺很不错,做出来的东西不仅精致还能私人定制,于是,那阵子情窦初开的男生女生间悄悄地流行起互送吊坠,大多数是心形的,还有太阳、星星或者月亮等,这种一看就别具暗示意味的象征。 有一次梁冰下了晚自习给沈恪打电话,抱怨完月考成绩退步了几名后,随便说些闲话,当成新鲜事讲给他听。 沈恪开玩笑说:那些都太普通了,如果是我,我会给你做个开心果形状的。 她也笑了,话接得更快,人家都是情侣之间才送的。 说完又觉得十分不妥当,很快转移到别的话题。 沈恪竟然放在了心上,而且真的找到银匠定制了一枚开心果的项链,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送这个的深层含义究竟代表什么。 原来,沈恪在电话里卖关子,最终没能送出去的新年礼物是这个。 万语难尽涩于口,那些被埋葬在时光深处的欲言又止,隐藏在玩笑话里的真心,随着沈恪的离去,变成了她青春里最深刻的意难平,往后余生,她或许会反复企图用导演视角对这段遗憾的胶片重新剪辑,设想若能走向圆满的结局会怎样。 沈恪忌日这天,李慧英带梁冰一起上了山。 山上大雪,举目远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白茫茫。 梵音绕梁,李慧英站在正殿前,虔诚地念了一整本地藏经,祈求菩萨保佑,希望沈恪脱离苦海,早登极乐。 梁冰站在一旁点燃黄纸,火焰升起时,不知从何处而来一阵风,不断将烟灰吹起扑到她的脸上。 庙里负责分发香烛的义工师傅是位上了年纪的大姨,慈眉善目的,对她说这是有说法的,故人轻抚今人眉,为你散去半生灾。他生前一定对你很好吧。 梁冰眼睛酸涩,深呼吸了两次。 这半年来,她只觉五脏六腑一直被一种不知名的疼痛包裹着,疼得都有些麻木了,尤其是昨天在楼道里时,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每吸进一口空气,胸腔就像是被刀割了一下抽着疼,此刻在僧侣的诵经吟哦里和摇曳的烛光灯影中,慢慢平静下来。 她没有跟随李慧英下山,而是留宿在了寺庙供人休息的禅房里,和两个义工一起睡上下铺。 条件虽然简陋,梁冰却很快沉入了久违的深睡眠。 她在梦里见到了沈恪,他来到她以前做作业的那个小公园里找她,站在一片大雾弥漫之中,笑着说: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梁冰急忙问。 去该去的地方。沈恪依然笑着,小冰,你做得很好,辛苦了。以后哥希望你能只为你自己而活。 哪也不准去!梁冰几乎是破音地喊出来,意识告诉她似乎是在梦里,她却顾不上细想,你带我走吧! 沈恪的神态有些无奈,还是那副纵容的口吻,别说傻话了。 梁冰的眼泪飙出,落在枕上,她想要从这场噩梦里醒过来,潜意识里又很抗拒,自我催眠着千万不要醒来,似乎也知道一旦清醒,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直到电话震动起来时,大雾中的沈恪就那么消失了,像晨露在空气中蒸发,她似乎还能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浓雾散去,四面八方,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梁冰醒过来,泪眼模糊了来电显示,她哽咽着接通,喂?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却没有人说话。 梁冰缓了缓,抹了下眼睛,又看了一眼屏幕,燕雪舟? 梁冰他模模糊糊地叫着她的名字。 嗯。梁冰回应着他,怕打扰到其他人休息,穿上外套走出禅房,你怎么了? 他像是用气音轻轻笑了下,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梁冰 是喝酒了吗?山里的冬夜格外寒冷,梁冰几乎站不住,缩在走廊的角落里躲避着冷风的侵袭。 她想起郑蔚的话,心头忽然漫上不好的预感,沉声质问:你是自己一个人吗? 话音未落,那头毫无征兆地切断了通话,回拨过去,无人接听。 梁冰不安得厉害,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犹豫了下,还是选择给郑蔚打了电话,他的夜生活丰富,嘈杂的重金属音乐声从听筒内传来,混杂着他几声不太清醒的喂,喂 第68章 你找个安静的地方。梁冰提高声音,我有急事要问你。 郑蔚已经离开北江两天了,听完梁冰的话,他尝试后依然打不通,火急火燎地要开车回去一趟,又懊恼地说喝了酒,要另外找司机。 梁冰当机立断,说不用了,我给许教授打电话。 许岚平日里作息规律,此刻正在睡梦中,梁冰道完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鼓足勇气提要求,您能去看看他吗?我把他家门的密码发给您,如果还没换的话 当然可以了。那头响起穿衣服的窸窣和跑动声,挂断电话前,她感激地说,谢谢你,梁冰。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1-28 除夕夜的更新提前一点~很感谢大家又一年的陪伴和支持,希望各位一切顺利旧年退场,新年启航让我们和故事的主角一起除去往昔的烦恼,共同迎来新岁的好运~ 第五十章 尾声 电话好像一直在响,燕雪舟有些烦躁,却提不起力气接通,从胸腔蔓延开的疼痛像是黏附在每一滴血液里,顺着血管渗透进皮肤和脏器组织,疼得让他精神错乱。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能看见自己悬浮在空中的灵魂,高高地,凝视着他地面上的空壳,无声地嘲讽着他的软弱,过了好久好久,才慢慢降落,合二为一。遥远的敲门声让疼痛和知觉同时回到他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尖锐的疼,周围的光线突然无比耀眼刺目,在被白光吞噬的瞬间,卧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许岚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再恢复意识时,许岚正拿毛巾给他擦脸,柔软的触感,带着热乎乎的温度,见他醒过来,她的眼睛里噙满泪水,心肌炎,医生说幸亏送来的还算及时,再晚就麻烦了。燕雪舟抬眸,只能看到满目的白,还有床头连接仪器的各种管子,他没说话,又听许岚失态地抽噎了下,都是我不好都是妈妈不好。意识慢慢回笼,往事里的很多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轮转。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他根本不愿意回想,一想起就觉得冷而且疼,如今大病一场,反而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了。一开始,他是真没把梁冰当回事儿,小小的一张脸,话不多,很安静,在病房里忙前忙后,存在感不强,可不在时又觉得缺了什么。明知道她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明知道她不是多么堂堂正正的人,明知道她是别有目的接近许岚的,听到那通电话后他却误解了她进实验室是为了他,然后自作多情地合理化了她所有行为的动因。她是那么可恶,默不作声地利用着他的感情,瓦解着他的冷漠,摧毁着他的傲慢,旁观着他的沦陷,最后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真是好笑。她义无反顾的孤勇完全与他无关,他只是她达成目的的路上可以随意丢掉的牺牲品罢了。那天他发现郑蔚和梁冰在聊天,要过来手机看完了记录,试探了她一句,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任何想要修复这段关系的意思。他本以为可以比她更加不在乎,却没想到戒断反应比他想象的更加难熬。喉咙里像梗着鱼骨头,时刻都在 电话好像一直在响,燕雪舟有些烦躁,却提不起力气接通,从胸腔蔓延开的疼痛像是黏附在每一滴血液里,顺着血管渗透进皮肤和脏器组织,疼得让他精神错乱。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能看见自己悬浮在空中的灵魂,高高地,凝视着他地面上的空壳,无声地嘲讽着他的软弱,过了好久好久,才慢慢降落,合二为一。 遥远的敲门声让疼痛和知觉同时回到他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尖锐的疼,周围的光线突然无比耀眼刺目,在被白光吞噬的瞬间,卧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许岚的脸在他面前放大。 再恢复意识时,许岚正拿毛巾给他擦脸,柔软的触感,带着热乎乎的温度,见他醒过来,她的眼睛里噙满泪水,心肌炎,医生说幸亏送来的还算及时,再晚就麻烦了。 燕雪舟抬眸,只能看到满目的白,还有床头连接仪器的各种管子,他没说话,又听许岚失态地抽噎了下,都是我不好都是妈妈不好。 意识慢慢回笼,往事里的很多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轮转。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他根本不愿意回想,一想起就觉得冷而且疼,如今大病一场,反而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了。 一开始,他是真没把梁冰当回事儿,小小的一张脸,话不多,很安静,在病房里忙前忙后,存在感不强,可不在时又觉得缺了什么。 明知道她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明知道她不是多么堂堂正正的人,明知道她是别有目的接近许岚的,听到那通电话后他却误解了她进实验室是为了他,然后自作多情地合理化了她所有行为的动因。 她是那么可恶,默不作声地利用着他的感情,瓦解着他的冷漠,摧毁着他的傲慢,旁观着他的沦陷,最后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 真是好笑。 她义无反顾的孤勇完全与他无关,他只是她达成目的的路上可以随意丢掉的牺牲品罢了。 那天他发现郑蔚和梁冰在聊天,要过来手机看完了记录,试探了她一句,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任何想要修复这段关系的意思。 他本以为可以比她更加不在乎,却没想到戒断反应比他想象的更加难熬。 喉咙里像梗着鱼骨头,时刻都在疼,身体最难受的时候,凭借意志力垒筑起来的堤坝濒临崩溃,浑浑噩噩中他还是没忍住给她打了电话,接通时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 她的心里另有其人,他也厌倦了争吵。 根本没办法自欺欺人,每次见面,一开口就是火上浇油,他的悲愤和自怨自艾在她的固若金汤面前简直像是个滑稽的跳梁小丑,别无他法,只有不见。 不是没想过让她和自己一样不好过,他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从小跟在燕承禹身边长大,杀伐决断,谋算人心,尽得他的真传,真想要做,他有一千种办法强迫她,拿捏她,逼她就范。 他只是提不起强求的兴致。 阴谋阳谋,戏里戏外,自己都厌恶自己。 亲密关系的本质,说到底不过是一场互相拉扯的角逐,谁先服软,谁先投降,都能代表谁爱得更深。 走到死结时,人往往会放任自流。 梁冰回到禅房后,一夜未眠,握着手机等到早上六点,才收到许岚发过来的三个字,他没事。 可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就此放下心来,而是一阵难以控制的心慌意乱。 天色尚未大亮,窗外银装素裹,澄明安静。 梁冰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下想要打电话给许岚的冲动。 既然给不了,还不起,何必再继续周旋纠缠。 她必须要重新开始,拥有一份只为自己而活的人生。 新学期伊始,梁冰开始像疯了一样学习,不仅把各种基础证书报考了一遍,还申请报名了管理学作为双学位,要在有限的时间内修满学分就不得不马不停蹄,她的课程表几乎被全部填满,连晚上都满满当当。 关佳文她们都被吓到了,总是提醒她要注意身体。 但梁冰没有办法,她停不下来,只要脑子里还有一丝缝隙,就没办法不去回想过去的事。 每天晚上,只有看书看到睁不开眼睛,才能睡得着,只有大脑极度疲惫,才能一夜无梦。 梁冰慢慢变得不像以前的自己了,不再将自己蜷缩起来躲在安全范围内,而是尽力扩大社交面,没事就去参加活动和比赛,她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面对李昕的冷嘲热讽,也能事不关己一般听旁人提起燕雪舟的近况,她知道他没有出国,而是直博了国科大,第一年要去北京雁栖湖集中教学。 这些也不用她刻意打听关注,总有佼佼者是万众瞩目的传奇,至少这两年,燕雪舟的动态传播到全院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林眉最终入职了一家国内香水企业,总部在北京,公司正处在初创期,产品主打东方香氛,是近年来国潮文化兴起后的热门消费赛道,也算是专业对口。 她给梁冰提供了一个寒假短期实习岗位,机会难得,最重要报酬还不错。 于是,大三寒假,梁冰去了趟北京,参加林眉公司新产品的发布会。 林眉为她接风,非常有仪式感地领她去了一间法式装修风格的餐厅,挑高的木质屋顶,彩色玻璃点缀的门窗上雕花纹路繁复,直通露台。 林眉点了一瓶红酒,压低声音说用的是之前搞活动时囤的团购券,很划算。 席间提起了燕雪舟,林眉说前段时间她为找投资人混了一场峰会,曾经见过他一次。 她又说:这间餐厅就是我当时听墙角,燕雪舟跟人推荐的,没想到还真不错。 第69章 梁冰笑笑,平心静气地告诉她,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林眉也笑了,她喝了几杯红酒,话不由得多了起来:梁冰,我说实话啊,你真的变了很多。燕雪舟也变了很多,他以前是典型的少爷脾气,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放在眼里,更不可能低下身段为五斗米折腰,搞得都是纯科研,纯兴趣,纯情怀,现在可大不一样咯,手头上一堆横向课题,我听他师兄说,一年上千万,干都干不完。 梁冰嘴角轻扬,随口附和,是吗,那很好啊。 也累啊。林眉轻晃着酒杯感慨,要不是我知道他家底有多么厚,还以为他爸破产了呢,比我这种苦逼的创一代还拼。 吃完饭,梁冰扶着有些微醺的林眉朝外走,在扭头的一瞬间,看到了门口的侍者迎进来一个人。 他瘦了,但并不单薄,反而更显挺拔修长,应该是从什么正式场合出来的,大衣里套着西装,完全褪去了往日的学生气。 非常短促的对视,燕雪舟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像在看陌生人一样,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哪怕多一秒钟,然后朝身旁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走向另外一条相反方向的过道,消失在梁冰视线尽头。 怎么了?私密性极好的陈设布置让林眉抬起眼就出现了视觉死角,梁冰从怔忡中回过神,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翻篇了,一切都结束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梁冰总会想起这偶然的一面,餐厅的灯光昏黄而黯淡,将燕雪舟整个人笼住,像一颗琥珀,过往那段时光仿佛被折射拆分成无数个碎片,每一片单独拎出来,似乎都犹在眼前。 如果那是最后一面,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1-31 哈哈有没有被标题吓到?嗑be和伪骨的可以把这里当成是结局了本文是大写的he,燕雪舟是绝对男主不会变的~ 第五十一章 因缘 时间在不停地奔腾流转,第二年冬天到来时,梁冰即将迎来本科阶段的最后一个学期,为毕业论文忙碌的同时,她也开始寻找正式工作的实习机会。秦毅被处分后,于左左找上头的大老板申请成功更换了导师,已经于去年顺利毕业,进了一间中字头的石化企业,福利待遇薪水各方面都差强人意,年底还有一笔丰厚的年终奖。于左左跟梁冰聊天时委婉说过,如果她能适应国企的氛围,明年春天校招时好好准备,努力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其实,梁冰能明白她的意思,学历内卷时代,很多大型央企招聘都是硕士起步,于左左的言下之意是想问她要不要继续深造。可梁冰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当年的事闹得那么大,于她而言,早就绝了提升学历的可能性,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任何导师在决定要将她收入麾下时都不可能不考虑隐藏的风险性,光是复试一开始联系导师的阶段她大概率就会被毙掉。更何况,她还要尽快赚钱还清大学四年的助学贷款。当时由于法定监护人李慧英不愿意成为梁冰的共同贷款人,她无法申请生源地国家助学贷款,最后是入学以后,梁冰交了一份详细的陈情说明,由l大资金管理中心出面担保,开通特殊绿色通道,银行才一次性批复了她四年的学杂费和住宿费等一共四万六千两百三十二元的专项贷款。初雪那天,梁冰再一次计算完手头上寥寥可数的资金余额,想详细了解一下还款程序和毕业后的最长免息期,便临时起意,去了一趟资管中心。值班老师拿着她的身份证查询过后,告诉她,你的贷款已经还清了。梁冰一下子没听懂,面露疑惑,什么?我这边的记录显示,你大一下学期时就还清了中心担保的这笔贷款。梁冰愣了愣,脸色微微发白,老师,能麻烦您帮我查下是谁还的吗?值班老师虽然不解,但还是点进操作系统,调出转账记录里那个名字指给她看,燕雪舟?他是你什么人?梁冰钝钝地低下头,看到显示器屏幕上紧跟其后的日期,应该是那年她在小饭馆里对燕雪舟讲述她的身世后没几天。 时间在不停地奔腾流转,第二年冬天到来时,梁冰即将迎来本科阶段的最后一个学期,为毕业论文忙碌的同时,她也开始寻找正式工作的实习机会。 秦毅被处分后,于左左找上头的大老板申请成功更换了导师,已经于去年顺利毕业,进了一间中字头的石化企业,福利待遇薪水各方面都差强人意,年底还有一笔丰厚的年终奖。 于左左跟梁冰聊天时委婉说过,如果她能适应国企的氛围,明年春天校招时好好准备,努力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梁冰能明白她的意思,学历内卷时代,很多大型央企招聘都是硕士起步,于左左的言下之意是想问她要不要继续深造。 可梁冰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当年的事闹得那么大,于她而言,早就绝了提升学历的可能性,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任何导师在决定要将她收入麾下时都不可能不考虑隐藏的风险性,光是复试一开始联系导师的阶段她大概率就会被毙掉。 更何况,她还要尽快赚钱还清大学四年的助学贷款。 当时由于法定监护人李慧英不愿意成为梁冰的共同贷款人,她无法申请生源地国家助学贷款,最后是入学以后,梁冰交了一份详细的陈情说明,由l大资金管理中心出面担保,开通特殊绿色通道,银行才一次性批复了她四年的学杂费和住宿费等一共四万六千两百三十二元的专项贷款。 初雪那天,梁冰再一次计算完手头上寥寥可数的资金余额,想详细了解一下还款程序和毕业后的最长免息期,便临时起意,去了一趟资管中心。 值班老师拿着她的身份证查询过后,告诉她,你的贷款已经还清了。 梁冰一下子没听懂,面露疑惑,什么? 我这边的记录显示,你大一下学期时就还清了中心担保的这笔贷款。 梁冰愣了愣,脸色微微发白,老师,能麻烦您帮我查下是谁还的吗? 值班老师虽然不解,但还是点进操作系统,调出转账记录里那个名字指给她看,燕雪舟?他是你什么人? 梁冰钝钝地低下头,看到显示器屏幕上紧跟其后的日期,应该是那年她在小饭馆里对燕雪舟讲述她的身世后没几天。 这些费用每年都是由学校自动代扣代缴,所以她竟然一直没注意到,早在很久之前,燕雪舟就已经把压在她身上那座沉重的大山卸掉了。 她像是兀自走了一会儿神,没回答老师的随口发问,重新集中起涣散的目光,谢谢。 从行政楼出来,雪下得愈发大。 北风吹得梁冰鼻酸难忍,她迎着风雪朝前走,生理性的眼泪弥漫上来,再怎么睁大双眼都无法抑制。 几乎是在同一天,手机邮箱里收到两份实习工作的机会,各有利弊,需要她认真权衡后做出选择。 一个是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一家有机化学实验室,业务集中,主要是给陶氏等知名试剂品牌做外包,工作内容是回收溶剂,虽然流水线,但按工作量发放薪水,多劳多得。 另一个是许岚发过来的,位于东大学城的一间研发中心,实力雄厚,背靠文远财团,是其旗下生化制药企业投入最多的命门,与中科院北江研究所合作建设而成,由院士付铭礼挂名指导。 工作内容不详,实习期每个月只有一千块基础补贴,其他待定。 如果是之前,梁冰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而现在,她选了更有挑战性和未知可能的后者。 研发中心比之前梁冰待过的高校实验室规模要大很多,一整栋灰色的大楼,坐落在科技园内,外表看上去气势恢宏。 毕竟对于市场化的企业实验室而言,硬件代表了实力,技术含金量和商业价值成正比。 从学校到研发中心要跨越大半座北江城,通勤时间比较长,每天都需要地铁转公交。 正式通过研发中心终面那天,负责人事工作的主管陈斌在会议室里接待了梁冰,按照之前沟通确认好的,双方签订了为期三个月的实习合同。 陈斌将研发中心的情况做了简单介绍,又告诉她,付院士一年有一大半时间都在闭关搞科研,剩下几个月还要满世界飞出席各种论坛和峰会,平时根本没精力,也顾不过来。过两天他的得意门生会正式接管研发中心,到时候再给你们这批新人统一分配具体的岗位和工作。 梁冰点点头,表示明白。 陈斌又说,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下周一过来报到吧。 好的。 梁冰起身,与他握手作别,像是有些顾虑,如果我实习期考核合格,一定能留下来吗? 第70章 一般都不会有问题。陈斌滴水不漏,善解人意道:我能理解你的担心,现在经济下行周期,毕业生就业压力大,要是三个月后签不了约,可能会错失掉其他的好机会。 是啊。梁冰主动示弱,不瞒您说,我经济压力还挺大的,毕业以后房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我看到顺利转正后,实验中心会免费提供员工宿舍,所以很动心。 这点是梁冰在面试沟通技巧中看过的,既不露声色地表明了对这份工作的强需求,主动提出住宿舍又代表了她与工作为伍的心无旁骛。 明白。陈斌点点头,许诺道:我先帮你留意着。 感谢。梁冰笑笑,不再赘言。 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九点了。 李昕去年搬出去后,只剩下梁冰和关佳文两个人,平时的状态放松而随意。 尤其是关佳文,此刻正坐在桌前,一边用热水泡脚一边贴面膜护肤,两只手都占用着,她便把手机的扬声器打开,放在桌子上。 见她进门,关佳文笑着打招呼,回来啦? 梁冰用眼神示意了下,怕打扰她,没出声,默契地走到阳台上,开始搓洗衣服。 听筒对面传来一道中气饱满的声音,一听就是郑蔚。他毕业以后去英国读了一年硕士,才刚回国没多久,听关佳文说正在找工作。 那年春节以后,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梁冰和郑蔚再没有过其他联系,就连从他朋友圈发的照片中偶尔看到燕雪舟,梁冰也会迅速划走,免得心头被无可名状的酸楚入侵,变得空荡荡的。 郑蔚和关佳文吵过很凶的架,拉黑过对方,却一直没有分手。 谁能想到,一开始不被任何人看好,甚至彼此对互相都没有信心,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开始的两个人,一晃眼竟然坚持了三年之久,他们扛住了毕业和异国的分离,还在谈着恋爱。 郑蔚还是笑嘻嘻的,过几天我就要到北江入职了,刚好你马上也要毕业。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关佳文不明所以,抓紧时间做什么? 当然是郑蔚忽然话锋一转,拖长声音,别有深意道:你还不知道吧,雪舟老婆都快生二胎了。 你说什么?!关佳文脸上的面膜都差点惊掉,她不由得偏过脸偷瞄了下正站在洗手池前的梁冰,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拿起手机朝对面喊了句,你少骗人了!都没听说他结婚啊。 你们很熟吗?他结婚还要给你发请柬?再说了,又不一定非要结婚才能生孩子。 关佳文被他堵得一噎,不服气哼了下,那我也不信。 郑蔚笑得更大声了,不相信啊?我有照片为证,这就给你发过去。 关佳文正对着电脑屏幕,飞速用鼠标点开了微信聊天框里的照片,梁冰站得近,转眸就看到那张加载完成的高清大图 燕雪舟一身西装革履,唇角和眉宇间挂着柔软温和的微微笑意,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婴,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像个树袋熊一样攀在他的手臂。 摄影师正好抓拍到小宝宝张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还没有长齐的小小乳牙。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2-01 mirror宝贝生日快乐~今天太累了,就先到这里了不出意外,明日天气预报有雪 第五十二章 狭路 周末,燕雪舟在温暖如春的海滨城市出席参加了一场研讨会,搭乘红眼航班回到北江。他睡眠不好,这两年失眠一直都很严重,不早不晚地也睡不得了,直接从机场打车到了研发中心。时间还很早,他便在办公室沙发里盖着外套,歪靠着阖了阖眼。刚过八点五十,郑蔚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看见他像是在睡觉,又蹑手蹑脚放轻脚步,关上隔门。没睡着。燕雪舟知道是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干哑出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不是说航班改签了,怎么没在那边多留一晚?郑蔚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的资料柜,打开文件盒拿了一份战略合作协议出来。他自带资源入职研发中心,这是他走马上任后负责的第一个工作,周五签的意向约,一大早忽然想起来还有个细节需要确认,以便及时在后续的合同条款中作出调整。凌晨三点多落地的。燕雪舟略略调整了坐姿,抬手用力按了按后脖颈,重新闭上眼,仰着头靠在沙发背。郑蔚觑一眼他惨淡的脸色,没吃早饭吧?我让小吴给你带一份上来。燕雪舟低低出一口气,不用。郑蔚啧了下,知道他不是能听进去劝的性子,九点半有个会,和华通制药那个技术委托研发项目的竞标,你得参加。知道。燕雪舟撑着扶手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最下层的抽屉,俯身翻出洗漱用品,我先去收拾一下。周一的上班路一向忙碌而拥挤,梁冰早早起床赶地铁,转公交,本以为万无一失,却在还有两站路时发生了意外。公交车和一辆闯红灯横穿马路的外卖员电瓶车撞在了一起,一时半会儿没法继续朝前开,梁冰只好下车一路小跑,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她的时间观念十分强,提前跟陈斌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但直到踏入电梯,她因为跑动而狂跳不止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行至五楼,叮得一声提示音,电梯门应声打开。燕雪舟站在电梯外,视线和梁冰在空中相撞。梁冰愕然地看着他,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像是卷土重来。在沉默而短促的凝望中,她微微低下眼帘,听到身旁的人略微颔首打招呼 周末,燕雪舟在温暖如春的海滨城市出席参加了一场研讨会,搭乘红眼航班回到北江。 他睡眠不好,这两年失眠一直都很严重,不早不晚地也睡不得了,直接从机场打车到了研发中心。时间还很早,他便在办公室沙发里盖着外套,歪靠着阖了阖眼。 刚过八点五十,郑蔚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看见他像是在睡觉,又蹑手蹑脚放轻脚步,关上隔门。 没睡着。燕雪舟知道是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干哑出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不是说航班改签了,怎么没在那边多留一晚?郑蔚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的资料柜,打开文件盒拿了一份战略合作协议出来。 他自带资源入职研发中心,这是他走马上任后负责的第一个工作,周五签的意向约,一大早忽然想起来还有个细节需要确认,以便及时在后续的合同条款中作出调整。 凌晨三点多落地的。燕雪舟略略调整了坐姿,抬手用力按了按后脖颈,重新闭上眼,仰着头靠在沙发背。 郑蔚觑一眼他惨淡的脸色,没吃早饭吧?我让小吴给你带一份上来。 燕雪舟低低出一口气,不用。 郑蔚啧了下,知道他不是能听进去劝的性子,九点半有个会,和华通制药那个技术委托研发项目的竞标,你得参加。 知道。燕雪舟撑着扶手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最下层的抽屉,俯身翻出洗漱用品,我先去收拾一下。 周一的上班路一向忙碌而拥挤,梁冰早早起床赶地铁,转公交,本以为万无一失,却在还有两站路时发生了意外。 公交车和一辆闯红灯横穿马路的外卖员电瓶车撞在了一起,一时半会儿没法继续朝前开,梁冰只好下车一路小跑,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她的时间观念十分强,提前跟陈斌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但直到踏入电梯,她因为跑动而狂跳不止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行至五楼,叮得一声提示音,电梯门应声打开。 燕雪舟站在电梯外,视线和梁冰在空中相撞。 梁冰愕然地看着他,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像是卷土重来。 在沉默而短促的凝望中,她微微低下眼帘,听到身旁的人略微颔首打招呼,叫他,燕总。 嗯。燕雪舟轻点了下头算作回应,从容不迫地走进来。 他穿一件深色西服,没有打领带,衬衣最上面那颗扣子敞开着。 整个人愈见清瘦,像是一柄开了锋刃的利剑,颇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 结合旁人的称呼和态度,梁冰几乎可以推定,或许燕雪舟就是陈斌口中所说的那个付院士的得意门生。 本以为从此天远地远,却不想还是被各种因缘一再维系起来。 狭路相逢,无可避免。 电梯内空间有限,燕雪舟的肩膀几乎要与她撞在一起,梁冰保持目不斜视,余光瞥到他毫无波澜的脸,和她的翻江倒海相比,他简直平静得过了头。 直到见到陈斌,听他讲完轮岗机制后说:我看你的简历,大学期间修了双学位,除了本专业外,还辅修了管理学。 第71章 梁冰才彻底回过神,是的。 研发中心的机构设置比较扁平化,没有那么明显的上下级别之分。燕总之前做横向课题时就一直在学校和研发中心两头跑,很累的,职务变动以后还要兼顾管理,事情更多了。他需要一个助理,我想把你调过去试试。 梁冰心头一跳,具体工作内容是? 还是能锻炼人的,除了精通专业知识,这个岗位还需要很强的综合统筹和沟通能力,平日里要协调会议,打印各种项目资料,整理归档,安排出差行程,接送等等陈斌举例说明,就像昨天他大半夜从机场回来,本来该司机去接的,但他没说,我们就都不知道。 梁冰静了一静,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可以。陈斌说,应该的。 上午,梁冰从临时工位上起身,在洗手间时听到外面有人在聊天。 听说中心新提上来的这个负责人和集团那边的关系不一般。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 梁冰平静地眨了眨眼,继续听了一阵子。 他结婚了吗? 应该结了吧。 你怎么知道啊?现在一般都晚婚晚育。 就算没结,也肯定有门当户对的对象了,这种背景,又这么有能力,都是稀缺资源,牵线搭桥的人不要太多哦,哪还轮得到在市面上流通啊。 声音越来越远,从隔间出来后,梁冰站在洗手台前发了会儿呆,然后给郑蔚发了条微信,你跟佳文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半分钟后,郑蔚的语音通话就播了过来,语气揶揄,什么事啊? 梁冰知道他在明知故问,就是燕雪舟老婆生二胎的事。 郑蔚兀自笑了一阵子,再开口,忽然变得正经起来,终于忍不住问我了,比我想象中要快啊。梁冰,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特意问我这个? 如果意难平,就证明还在乎。 若是根本不在乎,也不会给他打电话求证了。 等了十来秒,梁冰都没有回答,郑蔚又笑起来:当然是假的了!我知道佳佳一定会给你看,才故意发那张照片给她的。 梁冰竟然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下一秒听到听筒内的声音在隔壁响起来,希望我不是在多管闲事吧 你在哪儿?梁冰握着电话走出来,和从男洗手间走出来的郑蔚迎面撞上。 两个人挂断电话,交谈了几句才知道前后脚入职了研发中心。 郑蔚看了眼时间,我还得回去开会,改天再聊。 梁冰转身回到陈斌的办公室,告诉他已经考虑好了,决定接受他的提议。 开完会,已经接近中午时分。 陈斌推开门时,燕雪舟正坐在办公桌前接电话,听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前段时间连续出差滞留了一堆文件和票据,他匆匆翻看着,一边挑拣一边签自己的名字。 燕雪舟示意他先坐下,很快收了线,什么事? 我之前跟你说过,要给你招个助理,你让我全权处理,人选我有了。陈斌扬声叫了句,梁冰,你进来。 梁冰从门口款步走进,在他的办公桌前垂手站定。 燕雪舟明显怔了下,但很快就放平声音对陈斌说: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她说。 啊?陈斌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起身离开。 燕雪舟脊背笔直正襟危坐,典型的防御谈判姿势,你怎么会在这儿? 梁冰纹丝不动,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一板一眼回答他,我是按照研发中心正规的招聘流程进来的,之前,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工作。今天来报到,陈主管说新上任的中心负责人需要一个助理,我的条件又刚好符合,就答应他了。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和他单独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分开时太狼狈,以至于到如今,连说一句好久不见都显得多余。 默声一片,燕雪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终于抬眸,望着她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冷淡,这次是为了谁?还是上次没玩儿够,又来消遣我? 梁冰垂下眼,视线落在他挽起的衬衣袖口下露出的手腕,他的皮肤白,因此那块陈年的烧伤疤痕看上去异常明显,不仅有增生,还有一小块挛缩,褶皱的纹理让她下意识拧紧眉。 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大学生的就业形势有多严峻梁冰叹口气,换了种说话方式,我签了合同,试用期三个月,去留的主动权在你手上,就算到时候转不了正,也至少让我在实习手册上盖个章吧。 内线电话又响了起来,通知燕雪舟去开会,他起身前说:我没那么公私不分。 语气很淡,不知是在强调他的底线,还是在提醒她要公私分明。 第五十三章 掌心 研发中心实行项目制,这一批进来的实习生统一在综合办轮岗,通过转正考核后才会正式分派到各个项目上。梁冰的工位就在燕雪舟办公室外,只隔了一道玻璃墙。接下来的小半个月的时间里,梁冰才知道林眉所说的燕雪舟变了很多是什么意思,比起三四年前,他更加不苟言笑,唇一抿简直是化身冰雕,话少得厉害,高兴不高兴全靠人猜,几乎不给她和他单独交流的机会。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梁冰还真有些吃不消。工作内容非常琐碎,除了陈斌说的那些,还要一天三顿订餐,定期把燕雪舟的衬衣西服拿去干洗熨烫,他的工作节奏非常快,忙起来的时候,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扁平化组织结构虽然非常适合科研机构,却加宽了管理幅度,尤其是在塔尖儿上的燕雪舟,所有项目最终都要汇总到他这里决策,经常是这个人还没从他办公室出来,下一个就在外面候着了。研发中心的大部分课题和项目档案都是公开的,梁冰空闲时间把燕雪舟做过的调出来熟悉了一遍,以便能跟得上他的步子。实习第二个周结束时,圣诞节已经近在眼前。落地窗外渐渐黑下来,梁冰看得入神,不知何时,偌大的综合办只剩下她一个人。燕雪舟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梁冰看了眼下午拿回来的用防尘罩装着的西装外套,起身走过去,敲了敲门。进来推开门,梁冰见燕雪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迅速地翻阅着资料,要不是早就见识过他的阅读速度,她肯定很难说服自己他都看进去,并且消化掉了。梁冰走上前,轻咳了一声,你的西装。燕雪舟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不带一点情绪,见她似乎没有放下离开的意思,放下手里的文件,问了句,你还有事?梁冰握紧西装的肩部,隔着防尘袋,坚硬的木质衣架将她的掌心硌出一片压痕。我觉得现在每个项目的主管都不分时段地来找你请示汇报,效率不高,你也累,我想发个通知规范一下流程,让他们先找我预约。一旦开了口,梁冰越说越顺畅,她低下眼,和他对视,我会按照你的日程表把成块的时间抽出来分给 研发中心实行项目制,这一批进来的实习生统一在综合办轮岗,通过转正考核后才会正式分派到各个项目上。 梁冰的工位就在燕雪舟办公室外,只隔了一道玻璃墙。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的时间里,梁冰才知道林眉所说的燕雪舟变了很多是什么意思,比起三四年前,他更加不苟言笑,唇一抿简直是化身冰雕,话少得厉害,高兴不高兴全靠人猜,几乎不给她和他单独交流的机会。 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梁冰还真有些吃不消。 工作内容非常琐碎,除了陈斌说的那些,还要一天三顿订餐,定期把燕雪舟的衬衣西服拿去干洗熨烫,他的工作节奏非常快,忙起来的时候,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扁平化组织结构虽然非常适合科研机构,却加宽了管理幅度,尤其是在塔尖儿上的燕雪舟,所有项目最终都要汇总到他这里决策,经常是这个人还没从他办公室出来,下一个就在外面候着了。 研发中心的大部分课题和项目档案都是公开的,梁冰空闲时间把燕雪舟做过的调出来熟悉了一遍,以便能跟得上他的步子。 实习第二个周结束时,圣诞节已经近在眼前。 落地窗外渐渐黑下来,梁冰看得入神,不知何时,偌大的综合办只剩下她一个人。 燕雪舟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梁冰看了眼下午拿回来的用防尘罩装着的西装外套,起身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来 推开门,梁冰见燕雪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迅速地翻阅着资料,要不是早就见识过他的阅读速度,她肯定很难说服自己他都看进去,并且消化掉了。 第72章 梁冰走上前,轻咳了一声,你的西装。 燕雪舟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不带一点情绪,见她似乎没有放下离开的意思,放下手里的文件,问了句,你还有事? 梁冰握紧西装的肩部,隔着防尘袋,坚硬的木质衣架将她的掌心硌出一片压痕。 我觉得现在每个项目的主管都不分时段地来找你请示汇报,效率不高,你也累,我想发个通知规范一下流程,让他们先找我预约。一旦开了口,梁冰越说越顺畅,她低下眼,和他对视,我会按照你的日程表把成块的时间抽出来分给他们,事先对好的话,就不会出现前两天吴主任和林博士在门口争执先来后到的情况了。 你不怕麻烦吗? 梁冰摇摇头,这也是在助理岗位职责范围内的事。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听到他说,可以。 梁冰转过身,将西装挂在墙边的柜子里,那我就先出去了。 燕雪舟已经垂眼继续去看那一沓资料,头也不抬,以后,你不用等我下班再走。 嗯,知道。梁冰轻手轻脚地掩上门,退了出去。 打完卡,从温暖如春的大楼里走出来,梁冰冻得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一路小跑到站牌下,十分不幸地错过一辆直达地铁站的公交车。 更悲催的是,又过了二十多分钟,都没再等到同一条线上的车。 虽然裹着厚厚的冬衣,梁冰还是冷得缩着脖子,一阵寒风吹过,她不停地抱臂跺着脚,试图让僵滞的关节不因为温度低而生锈。 直到一辆陌生的银灰色越野车停在她身边,颜色很少见,车窗降下来,露出燕雪舟的侧脸,上车。 梁冰没有迟疑,拉开车门坐上来,系好安全带,你把我送到附近的地铁站就好。 燕雪舟不置可否,握着方向盘汇入车流。 车载空调温度调得很高,热乎乎的暖风全方位地包裹着梁冰,让她冻得发白的指尖很快就恢复了血色。 仪表盘发出柔和的蓝光,映在燕雪舟脸上,黯淡的光影照得他皮肤光洁如瓷。 车厢内一片沉默,梁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手机就响起了震动声,她从包里掏出来查看,是关佳文发来的。 她最近在准备考公,每天复习到很晚,让梁冰从校门口带份宵夜回去。 还是原来那个手机,连当时被燕雪舟从车窗扔出去磕碎的屏幕一角都还在。 恍如隔世。 察觉到身旁驾驶位上的人投过来的目光,梁冰后知后觉回过神,立刻遮掩似的将手机揣进了衣兜里。 燕雪舟一句话都没说,嘴角噙着一点冷笑,一副阴沉沉的样子。 他转了下方向盘,踩着绿灯的尾巴疾速通过一个路口,将梁冰放在地铁站入口,在她下车的一瞬间,他目不斜视地加速,像是离弦的箭一般,一脚油门消失在车水马龙里。 回到宿舍,梁冰把关佳文要的麻辣烫交给她,坐在桌前反复摩挲着那支手机,心里太多情绪一齐涌上来。 最后,她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了个新的。 物流的效率高,次日中午就派送到研发中心。 梁冰拆开包装,换上电话卡,将旧的那支小心翼翼包起来,收在盒子里。 一同进来的实习生里有个是应届硕士,叫任迪,从茶水间端了杯热水出来,看到她的动作,出主意说,现在很多平台都能回收,我知道哪个价格给的高 不用了。梁冰笑笑,谢谢你啊。 任迪是典型的直男性格,还以为梁冰不清楚,想继续说服她这种方式有多么绿色环保,此时又有人吃完饭上楼,讨论起某个品牌声势浩大的新机发布会,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知道梁冰买了新手机的事。 梁冰很合群地积极参与着话题,直到背后响起一连串的燕总,郑总监。 她回头看,燕雪舟穿了一件深灰色的休闲西装,正面无表情地穿过办公区,身后跟着满脸笑意的郑蔚。 他们最近在谈华通制药的项目,每天都有饭局,有时候大中午就开始喝酒。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走到她身边时,郑蔚突然作怪地扬声说了句,哟,梁助理换新手机啦? 梁冰敏锐地推测出他话里有话,于是在郑蔚从燕雪舟办公室出来时,把他叫到了茶水间。 郑蔚心满意足地呷了口她做的咖啡,赞了句,我们梁助理的手艺很不错啊。 我暑假在咖啡店打过工,高峰期每天差不多能出一百五十杯,市面上的大多数我都会做。 哇哦。 梁冰轻笑了下,你想喝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做了送下去。 我可不敢劳你大驾。郑蔚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才回答她最开始提的问题,三年前,我在雪舟家里看到了个没拆封的手机,就问他是买给谁的,他说我想要就拿走,因为你是不会换掉原来的手机的。 他长叹一口气,你也知道他什么性格,中间的弯弯绕绕是不可能告诉我的,但是我想,既然现在你愿意换掉旧的那个,就应该是想要个新的开始了吧。 梁冰没有多说,有人过来倒水,她便和郑蔚散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次日是平安夜,北江一早就开始飘雪。 梁冰打完卡,还没有脱掉外套,隔壁工位的实习生看了好几眼她身上的羽绒服,热情道:今天穿得好漂亮,晚上有约会吗? 没来得及否认,梁冰就看到燕雪舟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样的清晨,他的脸上多少带了点倦容,看到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没说话。 实习生在他进办公室后,拖着椅子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说什么来着,连燕总都觉得你穿这个好看,你的气质好适合白色。 梁冰不好拂她,只能笑笑。 她自然清楚其中缘由,这件衣服是大一那年燕雪舟赔给她的,当时他们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他说让她扔掉。后来这件衣服一直放在她的更衣柜里,离开实验室时,于左左给她收拾东西,一并拿给了她。 中午燕雪舟出去应酬,梁冰和其他几个实习生一起叫了外卖,这边吃饭还是挺贵的,她打算毕业后如果申请不到研发中心的公寓就租个小房子,自己做饭带过来用微波炉热了吃。 下午依然是整理资料。 快下班时,整个办公室都洋溢着欢快而急切的氛围,有赶着和恋人好友约会的人已经悄悄收拾好东西,就等第一时间打完卡下班。 梁冰接到郑蔚的电话,中午对面有个大佬是酒鬼,犯瘾了,我们只好陪着,雪舟有点儿喝醉了,我待会儿还有个饭局,你能不能来接一下他?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 郑蔚一点也不跟她客气,对了,你不是会开车吗?刚好把他的车开回去。 没问题。 我快来不及了,先让司机送我了。 过节降雪,整座城交通拥堵得厉害,等梁冰打车赶到饭店停车场时,天色已经全黑。 车窗半降着,燕雪舟靠坐在副驾驶位上闭目养神,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他睁开眼看她,你怎么来了? 梁冰照实答:是郑总监让我来开车的。 燕雪舟有些无语地低叹了下,抬手揉搓着眉心,他跟我说叫了代驾。 梁冰没开过这辆车,但基本上大同小异,她摸索了一会儿,调整好座椅距离,启动车子汇入流动的都市霓虹。 大雪如席,街道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缓慢行驶的车轮碾过,形成一道道深灰白的沟壑。 路况不好,梁冰也不熟悉燕雪舟这辆新车的性能,全力应付着。上次没仔细看,这次才发觉从颜色风格到内饰色调都是银灰色,和他本人一样冷硬。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燕雪舟的脸色不太好,不大耐烦地皱眉忍着车子走走停停带来的反胃感。 开出商圈后,终于能稍微跑起来,梁冰刚松了口气,就听他问,不是要去约会吗? 梁冰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啊。 她索性又解释了一句,没有对象,约什么会。 他侧过脸,视线落在她身上那件羽绒服,等待红灯的过程以秒计数,却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梁冰听见自己说,我舍不得扔。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却听懂了,默然凝视着她。 深冬雪夜,寒气袭人。 梁冰把车子停在研发中心的露天停车场,下车前,她神色柔和地对燕雪舟说,我不能陪你加班了,得赶紧回学校。 第73章 嗯。燕雪舟松开安全带,却没着急下车。 她推开车门,刚朝门口走出去一段距离,就听到身后燕雪舟叫她的名字,梁冰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她回头,走过去。 他偏过头注视着她,伸出一只手,摊开的掌心内有一支口红,你的东西掉了。 开始实习后,梁冰习惯化一点淡妆,主要是为了提气色。 她垂首去接,指尖与他的皮肤相触,带起一阵酥痒,像触电一样,他下意识蜷缩了下,雪花飘落在他掌心,很快融化。 第五十四章 婚礼 次日圣诞节,梁冰没在研发中心见到燕雪舟。一大早,郑蔚在综合办外面的茶水间连续打着哈欠,我们昨晚开会到大半夜,一早他就飞南江了,没让你订票?梁冰给他端上咖啡,尽职尽责道:那待会儿我问问他返程要不要订票。放着好好的太子爷不当,非要跟燕董较劲,来这里当什么牛马。郑蔚摇头,又打了个哈欠,我刚来时都惊呆了,那三天他不知道有没有睡够五个小时,这么高的工作强度迟早要出问题的,你提醒他一下。梁冰轻叹,他不一定肯听我的。再说,时至今日,她早没了立场说这些关心的话。有些事,明知道不一定有用我不也一样瞒着他做了。郑蔚笑着一语双关地说完,还不忘揶揄她,关注领导的身心健康,也算是助理职责的一部分啊。送走郑蔚,梁冰给燕雪舟发了条微信,措辞谨慎,大意是想要和他对一下这两天的日程表,以便及时通知预约的汇报人员,做出调整。燕雪舟回复她,说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回北江,并让她先替他去参加一下程朗的婚礼。梁冰离开实验室以后,再没和程朗有过交集,这才知道原来他毕业后和读书年代的女朋友修成了正果。婚礼在一间占地面积广阔的花园式酒店,梁冰到达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女方是云南人,当地的习俗是晚上行礼。礼堂藏在幽深的小径后,灰白色的角楼从树梢中探出头来,窗户一律是彩色的拼花玻璃,门楣上遍布精美的雕花。出于礼节,梁冰提前跟程朗打过招呼,对方一听她要来,当然欢迎你来了,但是程朗既强调又解释,先说好,规矩是没毕业的人不准随礼,都是统一的,其他师弟师妹也没给,不是为了优待你。梁冰只好领他的情,反正她也是代燕雪舟观礼,想必他给的红包不会小。室内的暖气直扑额面,大厅中乐队正在合奏一首轻柔而悠扬的曲子,梁冰远远看到一身白色西装的程朗正站在迎宾台前跟人聊得热火朝天。她走到近前,发现话题是尚未露面的燕雪舟。婚礼场地就是雪舟帮忙出面协调的,我都不知道该怎 次日圣诞节,梁冰没在研发中心见到燕雪舟。 一大早,郑蔚在综合办外面的茶水间连续打着哈欠,我们昨晚开会到大半夜,一早他就飞南江了,没让你订票? 梁冰给他端上咖啡,尽职尽责道:那待会儿我问问他返程要不要订票。 放着好好的太子爷不当,非要跟燕董较劲,来这里当什么牛马。郑蔚摇头,又打了个哈欠,我刚来时都惊呆了,那三天他不知道有没有睡够五个小时,这么高的工作强度迟早要出问题的,你提醒他一下。 梁冰轻叹,他不一定肯听我的。 再说,时至今日,她早没了立场说这些关心的话。 有些事,明知道不一定有用我不也一样瞒着他做了。郑蔚笑着一语双关地说完,还不忘揶揄她,关注领导的身心健康,也算是助理职责的一部分啊。 送走郑蔚,梁冰给燕雪舟发了条微信,措辞谨慎,大意是想要和他对一下这两天的日程表,以便及时通知预约的汇报人员,做出调整。 燕雪舟回复她,说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回北江,并让她先替他去参加一下程朗的婚礼。 梁冰离开实验室以后,再没和程朗有过交集,这才知道原来他毕业后和读书年代的女朋友修成了正果。 婚礼在一间占地面积广阔的花园式酒店,梁冰到达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女方是云南人,当地的习俗是晚上行礼。 礼堂藏在幽深的小径后,灰白色的角楼从树梢中探出头来,窗户一律是彩色的拼花玻璃,门楣上遍布精美的雕花。 出于礼节,梁冰提前跟程朗打过招呼,对方一听她要来,当然欢迎你来了,但是 程朗既强调又解释,先说好,规矩是没毕业的人不准随礼,都是统一的,其他师弟师妹也没给,不是为了优待你。 梁冰只好领他的情,反正她也是代燕雪舟观礼,想必他给的红包不会小。 室内的暖气直扑额面,大厅中乐队正在合奏一首轻柔而悠扬的曲子,梁冰远远看到一身白色西装的程朗正站在迎宾台前跟人聊得热火朝天。 她走到近前,发现话题是尚未露面的燕雪舟。 婚礼场地就是雪舟帮忙出面协调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他这人情呢。程朗乐呵呵的,不过,要不是急着办,也用不着麻烦到他头上。 对面同学打趣他,这么着急干什么,怀上了? 程朗啧了声,警告他,待会儿敬酒时见了我老婆可别瞎说,她脸皮薄。 梁冰走上前,笑着叫了句,程师兄。 程朗连忙迎过来,热情地寒暄着,想想这女孩也实在了不起,单枪匹马就把沈恪的事办完了,只是可惜了她和燕雪舟,好不容易眼看着走到一起又分开,他只觉唏嘘不已。 那你忙,我先进去了。梁冰身后继续传来交谈声 我听说燕雪舟读博的第一年,就给团队拉了上千万的横向课题,那按照创收提成算,不得挣个二三百万啊。 程朗嗤得笑出声来,忍俊不禁道:那点儿小钱哪入得了燕博的眼啊? 毕业时找工作选了这家一眼能看得到头的老牌国企,现在倒是有点后悔当初贪图稳妥了,毕业两年职位和薪水纹丝不动,不如像郑蔚那样,自我定位就是嫡系辅臣,抱紧大腿,何愁不风生水起? 梁冰没再继续听下去,按照次序,找到放有燕雪舟名字桌签的位置上坐下。 宴会厅的楼层挑梁非常高,硕大的水晶灯和现场布置的风格相得益彰,虽然场地不算特别大,但摆个十五六桌还是绰绰有余的。 菜已经上得七七八八了,第一道冷盘就是凉拌米线,据说也是新娘那边的传统。 观完礼,开始推杯换盏。 周围都是程朗的同窗,梁冰不熟悉,只顾埋头吃菜。 席上有道清蒸鱼,不知道是什么种类,胜在新鲜,肉质嫩滑有弹性,她很喜欢。 不多时,邻桌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很真诚的开门见山问:我是今天伴郎团的成员,能不能加个你的微信? 啊? 梁冰愣了下,正想该用什么借口拒绝,转眸就见到过道上两三步远的燕雪舟,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大厅的吊灯灯光流泻在他身上,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眼梢没动,神色如常。 有认识燕雪舟的人立刻挤了上来,一边打招呼一边引着他落座。 不好意思。梁冰颔首,借机婉拒了那人的好友申请,起身走到他身边,你的位置在那边。 燕雪舟坐下来,瞟了眼退回邻桌的男人,问:鱼这么好吃吗? 梁冰没明白他的意思,不太确定地问:我帮你夹一块尝尝? 说着,她用手停住转盘,拿起桌上的公筷,挑了块鱼腹的位置,放在他面前的碗盘里。 燕雪舟抬眼看她,片刻后,给面子地吃了一小口。 他们坐的非常近,梁冰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酒气,很淡,中午喝酒了吗? 燕雪舟没答,正逢新人敬酒环节,程朗轮了一圈回来,醉醺醺地看到他,连忙拉着新娘过来,大着舌头介绍道:这两位都是咱们的恩人,梁冰,要不是你把校庆晚会的票让给我,我和你嫂子也成不了。 他揽着新娘,雪舟就更不用说了,贵人事忙,还专门赶过来了,还有这场地,他直接让人打了个六折,一下子就给咱俩省了好几万呐! 说着,他倒了一满杯白酒,我必须得敬你们一个。 不知为何,燕雪舟没接,梁冰还以为他中午喝多了,就说,我来喝吧。 程朗愣了下,也行。 下句话实在让梁冰始料未及,他忽然长叹一口气,很遗憾地说:要是沈恪还在,他今天肯定也要来参加我的婚礼的。 第74章 梁冰浑身一僵,根本没敢看燕雪舟,眼睫低垂,在下眼睑投落一片阴影。 新娘大约是知道内情,立刻拉了下他的胳膊,你胡说什么呢? 程朗踉跄了下,我没胡说啊! 新娘拽着他离开,他喝醉了,你们慢慢吃啊。 燕雪舟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眼屏幕,对周围正给他递名片的人说,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室内暖气极盛,他的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椅背上,经典的深色系双排扣大衣。 梁冰回想了下,没记错的话,他现在身上应该只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 走廊极为安静,壁灯昏黄,外面一路之隔便是花园,只是这个季节枝叶凋零,射灯打在残雪上面,更显凄冷。 拎着大衣出来时,梁冰一眼就看到了门廊下燕雪舟瘦而笔挺的背影,他刚挂了电话,正慵懒地看着夜空。 旁边是乳白色的罗马柱,夜雾浮薄笼在他身上,灯光交错,忽明忽暗,被风吹乱的额发垂下来,发梢下他的眼神有点涣散。 听见身后的响动,他转过头,没说话。 站在风口,不冷吗? 她走上前,把手中的外套递过去,燕雪舟不接。 梁冰顿了下,很快自然而然地又迈出一步,踮起脚将大衣披在他肩上,他依然站着,并没有顺势将袖子套上,就这么随意地虚套在身上,自上而下静静凝视她,目光中的漩涡一点点将她吞没。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他忽然抬起右手,掌根贴在她的下颌,指腹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梁冰又看到了那块经年陈伤,她没敢动,确认一般问:你是醉了吗? 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到别的让他突然做出这种举动的原因。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短暂的静默后他又自言自语道,送衣服也是助理职责范围内的事吗尾音稍稍上扬,带着疑问,轻而虚浮,似乎是真的醉了。 梁冰慢慢地吸了一小口气,很有分寸地试探他,职责范围之外,是不可以做的吗? 他无动于衷地看了她一会儿,抚着她脸颊的手垂落下来,她却猛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腰,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燕雪舟微微一颤,怔怔地定住,良久,他轻轻笑了声,什么意思?心里想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 放开我!他低声斥她。 梁冰只当是自己临时起意的冲动行为冒犯了他,环抱住他腰的手臂依言渐渐松开,却不料燕雪舟的语气变得更加讽刺,梁冰,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让我走我就走,让我回来就回来? 声音里竟然有他自己也觉得可笑的难受,我就这么挥之即去招之则来吗? 梁冰注视着他的双眸,叹息几不可闻,不是。 他立刻追问,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这个问题实在有点绕,一时之间,梁冰没跟上他的思路,不知该如何作答。 燕雪舟又恢复成平静淡漠的样子,好好想清楚,没有答案之前不要再来招惹我。 一辆车亮着大灯从远处开过来,正好停在他们面前的阶梯下,也适时打断了这场无以为继的对话。 驾驶位上郑蔚轻按了下喇叭,视线瞟过燕雪舟身上的外套,他从来不这么穿衣服,谁披上的不言而喻。 他别有深意地开了句应景儿的玩笑,雪舟,等你结婚时,我得坐主桌啊。 第五十五章 出差 说完,郑蔚又跟梁冰打招呼,我得先把他接走,待会儿还有个局。燕雪舟下台阶时突然一个踉跄,梁冰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他好像喝醉了。她边说边抬起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脖颈搭在肩上,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腰,任由他大半的重量歪过来压在自己身上。郑蔚滞了下,屁股像是长在了座椅上,竟然完全没有下车帮忙的意思,眼看着她有些费力地将人扶着下了台阶,一路护送到副驾驶的位置,才探身去推开了车门。梁冰满目担忧,看燕雪舟刚坐下就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便低声对郑蔚说,我会跟程朗师兄说他有事提前走了,你们不要再喝酒了吧。郑蔚笑着摆摆手,放心吧。车子很快使出酒店的小道,汇入城市的马路。你才来多久,就喝醉了?见燕雪舟不回答,郑蔚自顾自继续问道:中午喝的?你不是跟谢先生吃的饭吗,我记得他不好这口儿啊。他喋喋不休,那待会儿还喝不喝?燕雪舟没精打采地半耷拉着眼皮,没喝酒。身上的酒味是进门时有人不小心撞到他,打翻了手里的酒杯泼上的。郑蔚憋着笑问:那你装什么醉啊?你没看到刚才我们梁助理那样儿吗,都快担心死了,还不敢劝你,怕你不肯听她的话燕雪舟不耐烦了,再废话就滚下去。郑蔚比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识相地不再多说。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梁冰陪同燕雪舟,还有吴主任团队的一行人去山东出了一趟差。项目前期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只差临门一脚,燕雪舟作为研发中心的总负责人,再最终敲定一下细节,能谈妥,就立刻签备忘录和合同,谈不妥,就再磨两天,最终也是要签的。梁冰的主要任务是保管公章,以及最后的用印环节。非常临时的行程,她订不到经济舱,第一次坐飞机就是商务舱,位置在燕雪舟的旁边。梁冰自认为不是一个合格的助理,尤其回想起刚才他们一起过安检时,她本来想帮燕雪舟搬行李,却被他嫌弃手脚慢,直接一手拎起一个放在了传送带上。助理这个岗位本来就是为了保证他工作的高效率而存 说完,郑蔚又跟梁冰打招呼,我得先把他接走,待会儿还有个局。 燕雪舟下台阶时突然一个踉跄,梁冰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他好像喝醉了。 她边说边抬起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脖颈搭在肩上,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腰,任由他大半的重量歪过来压在自己身上。 郑蔚滞了下,屁股像是长在了座椅上,竟然完全没有下车帮忙的意思,眼看着她有些费力地将人扶着下了台阶,一路护送到副驾驶的位置,才探身去推开了车门。 梁冰满目担忧,看燕雪舟刚坐下就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便低声对郑蔚说,我会跟程朗师兄说他有事提前走了,你们不要再喝酒了吧。 郑蔚笑着摆摆手,放心吧。 车子很快使出酒店的小道,汇入城市的马路。 你才来多久,就喝醉了?见燕雪舟不回答,郑蔚自顾自继续问道:中午喝的?你不是跟谢先生吃的饭吗,我记得他不好这口儿啊。 他喋喋不休,那待会儿还喝不喝? 燕雪舟没精打采地半耷拉着眼皮,没喝酒。 身上的酒味是进门时有人不小心撞到他,打翻了手里的酒杯泼上的。 郑蔚憋着笑问:那你装什么醉啊?你没看到刚才我们梁助理那样儿吗,都快担心死了,还不敢劝你,怕你不肯听她的话 燕雪舟不耐烦了,再废话就滚下去。 郑蔚比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识相地不再多说。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梁冰陪同燕雪舟,还有吴主任团队的一行人去山东出了一趟差。 项目前期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只差临门一脚,燕雪舟作为研发中心的总负责人,再最终敲定一下细节,能谈妥,就立刻签备忘录和合同,谈不妥,就再磨两天,最终也是要签的。 梁冰的主要任务是保管公章,以及最后的用印环节。 非常临时的行程,她订不到经济舱,第一次坐飞机就是商务舱,位置在燕雪舟的旁边。 梁冰自认为不是一个合格的助理,尤其回想起刚才他们一起过安检时,她本来想帮燕雪舟搬行李,却被他嫌弃手脚慢,直接一手拎起一个放在了传送带上。 助理这个岗位本来就是为了保证他工作的高效率而存在的,可她却连心无旁骛都做不到。 一路沉默,落地济南。 对方公司是一家老牌药企,派了一辆商务车来接他们过去。两百多公里的路程,梁冰坐副驾驶,从后视镜看到燕雪舟眉宇微蹙,全程都在闭目养神。 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吴主任跟负责陪同接待的人聊起来,无非是第几次来山东,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之类的。 吴主任说:山东人都很能喝啊,上次我们接待鲁东制药的人,喝的是红酒,那么大的杯子,直接倒满,说要干杯。 年轻的小伙子在这方面毫不谦虚,笑道:国宴都是按咱们山东的陪酒规矩来的,主陪副陪三陪四陪,一对一。我们赵董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一口。这么说吧,没人能清醒的从他的酒桌上走下去,热菜还没上呢,就有喝趴下的了。 第75章 说完,他又觉得太托大,找补道:我们赵董说燕总的酒量那才是深不见底呢。 燕雪舟没接话。 吴主任呵呵笑起来,今晚让他们在酒桌上再切磋切磋,喝尽兴。 又特意点名,咱们今天这些人的量,我都知根知底,就梁助理我不清楚,晚上可得好好表现一下啊。 下车时,燕雪舟跟梁冰走在最后面,凑近她,压低声音道:待会儿你就说你酒精过敏,滴酒不沾。 距离拉近产生的潮热温度从她的颈侧一路朝下,带着燕雪舟身上极淡的冷香,梁冰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听他说,别听吴主任的,人家是礼仪之邦,不会硬灌你一个小姑娘的。 梁冰的耳尖热起来,心里却立刻安定许多。虽说之前也经历过不少酒场,但真正在职场上还是第一次,谨慎一点儿总没错。未免让自己落入被迫喝得满身狼狈的境地,她原本打算要是实在喝不了,就频繁去洗手间躲着,总归她只是无关紧要小配角而已。 包间的视野很好,全景落地窗,半个城市的灯火都一览无余。 十人台的圆桌转盘上已经摆了不少凉菜,赵董端着架子,说是还在公司开会,很晚才能结束过来。 穿着旗袍的服务员陆续开始上菜,一位姓李的副总负责主持开席,主位一直空着。 梁冰的位置在最末位,隔着觥筹交错,她看到燕雪舟一句句跟对方有来有往。 他从前最讨厌的就是虚与委蛇这套,连倨傲骄矜都摆在明面儿上,现在虽然姿态端得依然很稳,却不会完全拒绝,反而从容不迫地给人留足余地。 一顿饭吃得非常热闹。 一开始李副总还说着套话,什么经济下行,大环境不好,公司内部也在改革,日子不如以前过之类的,后来不知怎的聊到了家事。他的儿子正在准备考研,燕雪舟三言两语就挑起了他的兴趣,继而问起相关的事来。 燕雪舟便耐心十足地跟他讲了中国科学院大学和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的区别。 李副总不耻下问地确认,国科大是北京四个校区,全国各地的中科院研究所都能招生,中科大就是在合肥那所,对吧? 嗯。燕雪舟进退有度地给他建议,差别肯定是有的,最终还是要看他的专业和个人兴趣。 李副总顺势道:靠我转达可能不准确,能让他直接跟你交流请教吗? 可以,你让他加我微信。 李副总立刻来了精神,来来来,我必须得再敬你一个。他感慨,燕总比犬子大不了两岁,就已经读博士了,还管理着这么大规模的研发中心,以后得请您多多提携啊。 客气。燕雪舟淡定地和他碰杯,一饮而尽。 酒桌嘈杂,梁冰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具体内容,但很快就看到李副总不断地看腕表,然后摆手把同桌的秘书叫到近前,让他想办法催赵董尽快过来。 等赵董到场时,燕雪舟已经喝过一轮了,却也没办法,不得不继续应酬。 梁冰喝得不多,只是略沾了沾杯,一直注意观察着主位那边的情况。 位餐一道道上来,堆叠在燕雪舟面前,他只是象征性拨了拨,基本没动筷子,酒是真的喝了不少。 喝到最后,在酒精的作用下,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放浪形骸,吴主任更是失去神志,瘫倒在椅子上,只有燕雪舟,除了面上微微发白,整个人还是得体而收敛的。 就连之前吴主任他们一直谈不下来的付费方式,赵董喝高兴以后也松了口,说改天让财务和法务研讨以后修改。 燕雪舟淡淡一笑,倒了一满杯酒,低下姿态讨彩头,改天是哪天?不如趁热打铁。新年新气象,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希望第一个合同是我们的合作。 他又说,赵董不是一直想见我们集团公司的谢董吗,有机会我帮您引荐。 最后,赵董当场就安排人去修改了合同,结束时,一直说后生可畏,再次评价燕雪舟的酒量和他的能力一样深不可测。 回到下榻酒店时,夜色已深。 雪花一片片从空中旋转而下,越来越大,却无人有心情欣赏。 梁冰到前台登记后,拿了房卡。 刚进电梯,燕雪舟便开始不对劲,面上血色褪尽,微微歪着头抵在壁上借力,像是有点站不住。 好在两间房在同一层楼,房卡都在梁冰手里。 她刚刷开套房门,燕雪舟就松开行李箱,踉踉跄跄地进了洗手间。 梁冰紧跟其后,抬起胳膊想扶他,却被他摆着手无力地推开,接着就看他单膝跪地,按着胃对着马桶剧烈呕吐起来。 燕雪舟晚上也没正经吃进去什么东西,胃里不断在翻腾搅动着往上泛酸水,越是这样就越难受。吐了一会儿,他垂首低喘了下,声线又干又哑,你先出去。 梁冰站在一旁没有动。 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虽然依旧低弱虚浮,气势却是强硬而不容置喙的,出去。 梁冰不想惹他生气,顺从地向外走,站在浴室外面掩上门。 只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呕吐声夹杂着急促而压抑的咳嗽,又过了几分钟,响起了马桶冲水声,然后是洗手台哗啦啦的水声。 梁冰扬声问他,我可以进去了吗? 没有得到允许,也没有说不行。 梁冰推开门,看见燕雪舟正站在洗手台前鞠了一捧水往脸上泼,脱掉的西装外套扔在一边,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淡到苍白的双颊,藕荷色的唇瓣,漂亮眼睛的尾梢和下眼睑因为充血泛着绯红,漆黑的眉睫上剔透的水珠轻颤。 他就这样,深深看她一眼。 梁冰的一颗心像被人攥紧一样拧着抽了下,她走过去,拆开旁边的毛巾双手捧给他,擦擦脸。 燕雪舟一言不发,就着她的手,抹了把脸。 吐完了酒,他还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出去窝着坐在了沙发里,前倾着身子,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手指交叉握在一起,低垂着脑袋。 梁冰去房间里的软饮吧拿了瓶果汁出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不要空腹,喝点维c可以解酒。 热水壶提示音响起来,梁冰又去兑了杯温水端过来。 燕雪舟依然低垂着脑袋,右手搭在膝盖,左手小臂横亘在胸腹间。 梁冰隔着茶几站在他对面,垂眸看他的发顶,他的头发很柔软,天生便不是纯黑的发色,而是那种深栗色,所以看起来像是染过,只是不像前几年那么有光泽。 她试探问:你是胃疼吗? 燕雪舟调整姿势,骨节分明的双手克制地垂在膝头,看了她一眼,还没走? 梁冰见他仰头深陷在沙发里,皱眉阖着双眸,思忖片刻,又问:我去帮你买点药吧? 不用。 话虽如此,他却连眼睛都睁不开,虚浮的尾音也在不可抑制地发哑。 缓了缓,燕雪舟强自提了点精神掀开眼皮,稍直起脊背,呼出一口气,你回去休息吧。 梁冰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咔哒一声,偌大的套房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他一个人。 接近零点时分,窗外响起鞭炮声,烟花在空中接连炸开,勾勒出绚丽的花火。 万家灯火,灿烂辉煌。 新的一年又到了。 第五十六章 前科 从浴室出来,茶水柜上的手机还在一刻不停地震动。燕雪舟拿起来接通,对面是郑蔚大惊小怪的声音,你没事吧?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他有些莫名其妙,我在洗澡,你有什么急事?梁冰刚才问我,知不知道你喝酒以后胃疼吃什么药,我就告诉她了,然后我给你打电话,结果你一直没接,我担心你出事,就让她尽快过来看看。还有郑蔚停顿了下,她问起我那年春节你得心肌炎的事,我照实说了。刚听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描述了一遍,燕雪舟就听到了门卡开门的提示音,是梁冰,后面跟着拿着房卡的酒店服务员。梁冰气喘吁吁地拎着一个药房的环保袋,看到燕雪舟握着手机好端端站在里面,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先挂了吧。电话那边郑蔚急吼吼的,我得赶紧给梁冰回个电话让她别着急。不用,她过来了。燕雪舟随之收了线。穿制服的服务员点头致意后,关上房门,转身离开。房间里只亮了墙角一盏昏黄的台灯,巨大的落地窗外时而绽放着烟花,照亮纷纷飘落的雪片。梁冰低头看了眼手机,是郑蔚发来的。燕雪舟换了件宽松舒适的白色纯棉t恤,深灰色运动裤,头发还湿漉漉的,刘海垂下来稍微遮住了眼睛,跟白天总是胜券在握的淡定姿态相比,看起来莫名有些脆弱。刚洗过澡的缘故,因为热气蒸腾脸色泛着粉,显得精神稍微好了一点。梁冰回复完消息,打开塑料袋拆了药盒抽了一板胶囊出来,走过来递给他,我买了药,是你之前常吃的,应该会有效。燕雪舟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额角有可疑的潮湿汗意,或许是剧烈的跑动让她双颊被风吹得发红,四目相接时,她垂眸避开。他默不作声地就近在沙发前坐下,一手撑在扶手上支着头。梁冰只好走到他身边,抠了两颗胶囊出来,蹲下来,拉过来他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又把茶几上的水杯递过去,催促他,快点吃。燕雪舟机械地将药塞进嘴巴,低下头,就着她端着杯子的手喝了一口。你把头发吹干吧,这样直接睡明天会 第76章 从浴室出来,茶水柜上的手机还在一刻不停地震动。 燕雪舟拿起来接通,对面是郑蔚大惊小怪的声音,你没事吧?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 他有些莫名其妙,我在洗澡,你有什么急事? 梁冰刚才问我,知不知道你喝酒以后胃疼吃什么药,我就告诉她了,然后我给你打电话,结果你一直没接,我担心你出事,就让她尽快过来看看。 还有郑蔚停顿了下,她问起我那年春节你得心肌炎的事,我照实说了。 刚听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描述了一遍,燕雪舟就听到了门卡开门的提示音,是梁冰,后面跟着拿着房卡的酒店服务员。 梁冰气喘吁吁地拎着一个药房的环保袋,看到燕雪舟握着手机好端端站在里面,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先挂了吧。电话那边郑蔚急吼吼的,我得赶紧给梁冰回个电话让她别着急。 不用,她过来了。燕雪舟随之收了线。 穿制服的服务员点头致意后,关上房门,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亮了墙角一盏昏黄的台灯,巨大的落地窗外时而绽放着烟花,照亮纷纷飘落的雪片。 梁冰低头看了眼手机,是郑蔚发来的。 燕雪舟换了件宽松舒适的白色纯棉t恤,深灰色运动裤,头发还湿漉漉的,刘海垂下来稍微遮住了眼睛,跟白天总是胜券在握的淡定姿态相比,看起来莫名有些脆弱。 刚洗过澡的缘故,因为热气蒸腾脸色泛着粉,显得精神稍微好了一点。 梁冰回复完消息,打开塑料袋拆了药盒抽了一板胶囊出来,走过来递给他,我买了药,是你之前常吃的,应该会有效。 燕雪舟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额角有可疑的潮湿汗意,或许是剧烈的跑动让她双颊被风吹得发红,四目相接时,她垂眸避开。 他默不作声地就近在沙发前坐下,一手撑在扶手上支着头。 梁冰只好走到他身边,抠了两颗胶囊出来,蹲下来,拉过来他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又把茶几上的水杯递过去,催促他,快点吃。 燕雪舟机械地将药塞进嘴巴,低下头,就着她端着杯子的手喝了一口。 你把头发吹干吧,这样直接睡明天会头痛的。 嗯。他敷衍地随口应声,却没动弹,而是有些无力地倚进了沙发深处。 不知道是醉着还是累的,梁冰看他仿佛抬手都觉得费力,恹恹的样子,她默了默,转身去浴室取来吹风机,插在沙发旁的插座,打开热风档后,先吹在自己手上试了试温度,才用手指轻轻拨动他的头发,开始作业。 燕雪舟下意识浑身僵硬地稍稍直起脊背,任由她摆弄。 梁冰站在他岔开的双腿之间,昏暗的光线中,能看到他领口下凸起的锁骨。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她的手指在他的发间和头皮来回穿梭,燕雪舟似乎被吹风机持续输出的白噪音弄得有点昏昏欲睡,侧着脸,脑袋靠在了梁冰身上。 她感觉到他的借力,是困了吗? 燕雪舟半阖了双眸,声音低到从鼻腔里发出来,含糊地答了她一声,嗯。 马上就好。梁冰继续随便吹了几下,收了线。 那你进去睡觉吧,我先走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她,梁冰看着他眸底温软而平静的淡漠,忽然窥得其中一丝丝欲言又止,脚步僵在原地。 燕雪舟问:你在哪里买的药? 药店。 远吗? 梁冰轻微愣了下,摇摇头,不远,离酒店大概两公里。 怎么去的? 打不到车,我跑着去的。她踌躇了下,还是照实说了。 燕雪舟的声音很轻,跨年夜,顶着大雪跑去给我买药,打不通电话就让前台上来开门,帮我吹干头发这些也是在助理职责范围内的事吗? 梁冰低下眼,不是。 捋走 那是为什么? 因为梁冰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很轻地吸了口气,我喜欢你。 燕雪舟轻轻笑了声,语气沾满了讽刺的意味,这话你不是第一次说了。 像是有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她透不过气,梁冰缓缓地深呼吸着,如果我说这次是真的,你也不会再相信了,对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低哑而紧涩,梁冰,你的前科太多了。 梁冰的眼眶有温热的雾气升起,我知道了我没想过要给你带来麻烦,回去以后,我会找陈主管说没办法适应这个岗位,或者如果你觉得连见到我都很困扰,我可以离开研发中心,再找一份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燕雪舟一把拽到了身边。 他的手劲极大,捏得她骨头生疼,你知道什么了? 就这?燕雪舟灼热的体温和呼吸近在咫尺,让梁冰缩成一团,他有些咬牙切齿地问,还以为你能做到什么程度?这么快打退堂鼓,也叫喜欢我? 他眸色深沉,禁锢着她身体的手十分用力,根本没给她留下丝毫逃脱的可能性。 梁冰下意识挣扎了下,他却突然将脸埋进她的脖子,在动脉处用力一咬,她吃痛地嘶了一声,试图推开他。 燕雪舟剧烈地喘了口气,有些狼狈地用手压着胃,半笑着问:你也知道疼? 饶是灯光晦暗,也能看到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和青筋毕现的手背,惩罚她,他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 梁冰眨了眨模糊的眼睛,强抑着不让泪水溢出来,前段时间,郑蔚发了张你和一个小宝宝的合影,说你老婆就快要生二胎了。当时我问自己,如果是真的,我会遗憾吗,会嫉妒吗?答案是肯定的,后来知道是假的,我竟然开始庆幸,心想或许还来得及挽回你,还有机会弥补我以前犯的错。 她缓缓地抬起头,微弱的光打在她眼睫中滚落的泪珠上,晶莹剔透。 我骗过你,你不信任我很正常,我能理解。她的手指抚上他修剪整齐的鬓角,鼻酸地哽咽了下,如果你过得很好,我不会纠缠不清的,可是你明明过得不好 明明想要靠近触碰却又条件反射似的害怕受伤而后退,明明可以选择更轻松的生活方式,却要靠日夜无休的工作麻痹自己。 她的眼泪直接涌出来,是不是现在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是假的? 她的声音那么低,低得有点心酸,低到让他没了脾气。 第五十七章 想你 燕雪舟没回答她,而是问:如果你没有来研发中心实习,陈斌也没有把你安排过来当我的助理,你会主动来找我吗?会!他不是喜欢问假设性问题的人,或许是醉酒的原因,才会袒露出那种不确定的忐忑。梁冰心底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第一时间遵循本心说出了答案。燕雪舟的脸色明显和缓了些,梁冰见机收了收眼泪,眼睛却没离开他的视线,那年春节你给我打电话,叫了两遍我的名字,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我当时正好在山上的庙里,后半夜我没睡,把供奉的菩萨拜了个遍,求他们保佑你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她低下脸,郑蔚说你病得很严重,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个周,为什么不告诉我?跟你没关系。梁冰摇摇头,不,是我欠你的。你救了我的命,欠我的早就还清了。既然两清,为什么还是舍不得将各自放归人海?或许,有些事就是一万次低头叹息,却一万零一次期待它开花结果。灯光昏黄,八方静默。视线再次交汇的瞬间,静静潜伏已久的欲望迅速被点燃,分不清是谁先主动的,他们捧上对方的脸和脖颈,唇贴着唇,沉重的鼻息纠缠在一起,呼吸交织,吻得难解难分。燕雪舟沉重而炽热的亲吻在梁冰的皮肤上游走,密密麻麻地烙上她的颈侧,脸颊和下巴,她湿滑的舌尖掠过他的喉结,感受着他下巴处新冒出的须根刺挠的摩擦,那里有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凉凉的,既熟悉又陌生。衣服一件件褪下来,他们紧紧贴在一起,越来越亲密无间,像是要把胸腔内最后一丝空气也挤压出去。他托着她的大腿根,将她抱着,凌空而起让梁冰失去了支撑和安全感,手臂一直紧紧攀着他的肩膀,双腿围拢着他的腰,一路亲着辗转到卧室的床边。他弯腰将她放在床上,手指轻而慢地解着她开衫的扣子,她闭着眼睛,也跟着乱七八糟地掀起他t恤的下摆,感受着他滚烫的脸颊蹭着自己赤裸的脖颈。他的手伸进来,握住她胸前的丰盈,她靠在床头,抑制不住地战栗起来,在彼此越来越重地喘息声中,他 第77章 燕雪舟没回答她,而是问:如果你没有来研发中心实习,陈斌也没有把你安排过来当我的助理,你会主动来找我吗? 会! 他不是喜欢问假设性问题的人,或许是醉酒的原因,才会袒露出那种不确定的忐忑。梁冰心底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第一时间遵循本心说出了答案。 燕雪舟的脸色明显和缓了些,梁冰见机收了收眼泪,眼睛却没离开他的视线,那年春节你给我打电话,叫了两遍我的名字,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我当时正好在山上的庙里,后半夜我没睡,把供奉的菩萨拜了个遍,求他们保佑你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低下脸,郑蔚说你病得很严重,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个周,为什么不告诉我? 跟你没关系。 梁冰摇摇头,不,是我欠你的。 你救了我的命,欠我的早就还清了。 既然两清,为什么还是舍不得将各自放归人海? 或许,有些事就是一万次低头叹息,却一万零一次期待它开花结果。 灯光昏黄,八方静默。 视线再次交汇的瞬间,静静潜伏已久的欲望迅速被点燃,分不清是谁先主动的,他们捧上对方的脸和脖颈,唇贴着唇,沉重的鼻息纠缠在一起,呼吸交织,吻得难解难分。 燕雪舟沉重而炽热的亲吻在梁冰的皮肤上游走,密密麻麻地烙上她的颈侧,脸颊和下巴,她湿滑的舌尖掠过他的喉结,感受着他下巴处新冒出的须根刺挠的摩擦,那里有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凉凉的,既熟悉又陌生。 衣服一件件褪下来,他们紧紧贴在一起,越来越亲密无间,像是要把胸腔内最后一丝空气也挤压出去。 他托着她的大腿根,将她抱着,凌空而起让梁冰失去了支撑和安全感,手臂一直紧紧攀着他的肩膀,双腿围拢着他的腰,一路亲着辗转到卧室的床边。 他弯腰将她放在床上,手指轻而慢地解着她开衫的扣子,她闭着眼睛,也跟着乱七八糟地掀起他t恤的下摆,感受着他滚烫的脸颊蹭着自己赤裸的脖颈。 他的手伸进来,握住她胸前的丰盈,她靠在床头,抑制不住地战栗起来,在彼此越来越重地喘息声中,他却忽然强行停止下所有动作,伏在她身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僵硬,梁冰勉强从被情欲支配的昏聩中回神,不太清醒地问:怎么了? 燕雪舟的脸埋在她的胸前,仿佛是隐忍至极,哑声说:明天。 嗯?梁冰意识迷蒙地呢喃着,茫然地看过去,燕雪舟眯起眼,没有东西。 什么?问完又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没有安全套,要推迟到明天。诚然,这个时间点,无论是叫人送还是下楼买都有点不太合适了。 梁冰咽了下嗓子,平复着狂跳不止的心跳,再开口就带上了几分纵容的意思,如果你 还是你想燕雪舟从后面把她抱在怀里,温热的掌心有些紧地贴在她的腹部,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轻佻,挺着肚子去毕业答辩?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非常冷静,完全不像是临时起意跟她开玩笑,反而更像是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付诸行动之前,判断计划的可行性。 本就热的房间仿佛变得更热了,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梁冰还是很难在这件事上做到游刃有余,她攥了攥手指,猛地坐起来,一本正经地给他科普,又不是做爱就一定会怀孕,还跟男性的精子质量和女性所处的生理周期有很大的关系,况且,事后也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规避。 哦。像是预料到她会有的反应,燕雪舟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上按在怀里,跟她接了个很短促的吻,面不改色道:说得对,是我无知了,那我们继续 说着,他又低头亲她的额角,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摩挲,梁冰没想到他的套路这么深,她扭动着身体躲避,强调,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动。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压低声音警告,再乱动,我不保证还能忍得住。 梁冰清晰感受到腰后紧贴着自己的那团滚烫,很识时务地把已经到嗓子眼的那句你是不是不行硬生生咽了回去。 窗外雪花纷纷,被烟花照亮,好似碎玉。 他们交颈相拥而眠,第二天早晨醒来时,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 一整夜的雪在地面积了厚厚一层,透过窗帘缝隙向外远眺,建筑物的轮廓仿佛有莹莹的白光。 冬日清晨满是凛冽,只是房间里恒温,完全感觉不到是在过冬。 宿醉带来一败涂地的头痛,一时半会儿之间,燕雪舟的神志还不太清晰,他用手背碰了碰梁冰的脸颊,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叹气,是真的。 梁冰没听清,睡意朦胧间,轻柔地嗯了下,半晌,才想起来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 她追问:说嘛。 燕雪舟已经彻底从醉酒和混乱中恢复过来,脸埋在她的颈间,闷声道:我说,想你。 梁冰轻轻抚摸着他垂在身侧的右手背上那道疤痕,你原谅我了吗? 也放过自己了吗? 燕雪舟一副占了理的样子,幼稚地轻哼了声,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不为例。 新年第一天,甲方公司放假了,吴主任他们昨天喝多了,难得没一大早在群里汇报,催行程。 梁冰代燕雪舟以天气不好为由谢绝了对方提出的陪同出游的提议,让他再多睡一会儿,她则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 花洒微热的水流倾注而下,又让她回想起昨夜那让人兴奋的灼热感来。 梁冰吹干头发出来时,燕雪舟已经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旁边的平板电脑屏幕也亮着,是英文文献。 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光看颜色就知道泡得很浓,大概是为了提神。 鼠标旁边是梁冰昨晚给他买的药,一板胶囊又少了两颗。 用咖啡吃药,无异于饮鸩止渴。 梁冰走到近前说,我饿了。 你去吃饭吧。燕雪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外面还在下雪,就在酒店餐厅吃吧,想吃什么随便点,挂我房费上。 梁冰不肯走,站在他身旁问,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做。燕雪舟看了眼时间,北江研究所那边有个师弟让我帮他看论文,我一直抽不出时间,拖到今天。 可以吃完饭回来再做。梁冰十分中肯地向他提建议,今天放假,晚上不用应酬,也能给他看论文。 燕雪舟抬起眼,凝了她好一会儿,我晚上有安排了,梁助理不知道吗? 梁冰脸上一热,装傻,私事不属于助理的职责范围内。 她转身朝门边走,我要去吃饭了,你爱吃不吃。 燕雪舟跟上来,扬声叫她,等等我。 酒店餐厅主打粤菜,梁冰翻完菜单,点了一荤一素和一个砂锅粥煲。 热气腾腾的白烟蒸腾起来,模糊了对面燕雪舟周身冷淡疏离之气。 米熬得软糯香甜,入口即化,他难得有了点胃口,用勺子细嚼慢咽地吃下她递过来的一小碗粥。 傍晚,雪停了。 晚饭后,吴主任在项目群里发了个对方修改过后的合同,标注出具体条款,让燕雪舟做最终确认。 他是从国企跳槽来的,平时最喜欢做的就是在细枝末节上下功夫,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做出惊雷声动的效果。 燕雪舟看完以后,提了两条意见,吴主任的效率高,很快就沟通各方返回一版新的,艾特燕雪舟,妥否,请批示。 却一直没再等到回复。 没多久,吴主任的电话拨了过来。 节奏被打乱,梁冰有些手足无措地拽着被子,推了下燕雪舟,你先接 他的手稍稍用力,压在她柔软温热的后脑勺,不管他。 可惜没过五分钟,铃声又响了起来,燕雪舟烦不胜烦,终于拿起手机来接通,扔了句,明天再说! 他的电话没再响,但是很快梁冰的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吴主任。 找不到领导找秘书,一看就知道他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线。 梁冰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接。 兴致被败坏了个干净彻底,燕雪舟没有放开对梁冰的压制,只用眼神示意她可以接电话。 第78章 他的脾气上来了,十分不爽地低斥,你就告诉他我死了! 梁冰当然不可能这么胡说八道,应付完吴主任让她找借口来看看情况的要求,再三保证一定会找机会催燕雪舟尽快看合同,挂了电话,她问:要不然改天? 话音未落,燕雪舟已经掐着她的腰吻上了她的锁骨,他一言不发,动作完全不复她记忆中的克制,甚至带上了点久旱逢甘霖的急切,他们胸口紧紧贴着的时候,她清晰听到了他猛烈的心跳声。 他像是一条湿漉漉的鱼深深嵌入了她的身体,频繁而激烈的冲撞,颤抖着交缠的手指,脸上流淌着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潮腻。 做到最后,梁冰的灵魂像是脱离了躯体,思绪神游天外,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她只记得体力消耗巨大,彼此都流了很多汗,他们像一对连体婴般呼吸相连,湿淋淋滑腻腻地纠缠,两副躯体毫无间隙地紧紧黏在一起。 次日,在对方公司举行签约仪式。 燕雪舟和梁冰最先进的电梯,刚下了两层,吴主任走了进来,梁冰下意识往旁边让出位置,一下子和燕雪舟拉开了半米的距离。 他眉毛一挑,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吴主任一眼看到燕雪舟颈侧的几道暗红的抓痕,他推了推眼镜腿,哎呦了下,关心问:燕总,你这脖子怎么了? 燕雪舟面不改色,猫抓的。 哦。吴主任笑着接话:呵呵,燕总还养猫啊? 说完又狐疑地回想着到底是什么抓伤的?好像前天晚上吃饭时还没看到啊。 嗯。燕雪舟目不斜视,一语双关道:还是一只爱吃鱼的猫。 梁冰顿时耳热起来,简直是浑身不自在,恰好此时电梯门打开,任迪和另外两位同事背着电脑包走了进来,不大的空间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任迪若有所思地盯着梁冰看了几秒,就在她以为被看穿时,却听到他问:你嘴怎么破了?上火了吗?我那里有凉茶,我妈自己配的,回去以后给你拿几包。 梁冰有些尴尬地笑笑,正打算随口糊弄过去,便听到身后燕雪舟也跟着淡淡问:是啊梁助理,你的嘴怎么破了? 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像是领导对下属的关心,只有梁冰心知肚明,从他平静无波的语气中体会到饶有兴致的逗弄意味来。 叮得一声,电梯到达一楼,门再次打开 和任迪一同走出去时,梁冰小声嘀咕着回答他,狗啃的。 第五十八章 巧合 从山东回来,正逢周末。燕雪舟马不停蹄地回北京去参加导师的寿宴,他的自由度很高,除了第一年之外,平时都是归中科院北江研究所培养,只是需要定期和付院士见面。梁冰在学校做毕业论文,晚上接到他打过来的打电话,那边背景音微微嘈杂,梁冰多余地嘱咐他尽量不要再喝酒了,他有些无奈,低声说知道,但没办法。作为后辈,这种场合,于情于理他都需要喝点酒以示尊敬。这不是梁冰印象里的燕雪舟,他以前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谁的面子都不给,可现在不仅磨平了孤傲的棱角,就连在应酬的饭局上都能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恭敬来,有时候甚至会让她觉得有点陌生。匆匆挂断,被关佳文听到,有些八卦地问梁冰俩人是不是和好了?她含糊其辞说,算是吧。什么叫算是吧?关佳文起身走过来,站在梁冰桌前,开解她,那件事都快过去三年了,也该翻篇儿了吧。网上有句话叫做,用时间遗忘的人是经不起再见面的,说的就是你们俩。她笑着揶揄,这才多久?梁冰恍惚了好一阵子,不知能说些什么。当年的事,她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凭借一腔热血孤勇向前,很多地方处理得不好,尤其是关于燕雪舟的部分,她逃避过,自责过,也羞愧过,最终变成了心底深处一个亟待填满的空洞。可人生毕竟不是上帝这个编剧敲在电脑里的文档,一个删除键便可以抹去重来,说过的话、做错的事、爱过的人形成的隔阂,都不是一朝一夕,仅靠男女之间的荷尔蒙上头就能简单消除的。才多久?从她入职研发中心到现在,刚满一个月,梁冰后知后觉似乎有些冒进了。但仔细回想起来,从郑蔚发给关佳文的那张燕雪舟和小宝宝的合影开始,一切都像是开了绿灯,她走到他身边的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的,甚至是冥冥之中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推着她向前。纯属巧合吗?梁冰摇摇头,赶走脑海里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宋一鸣去东南亚旅游采风回来,给她带了礼物,周日晚上,梁冰按照约定来到商圈一家网红餐厅和他见面。本来想给你买那个落地灯的 从山东回来,正逢周末。 燕雪舟马不停蹄地回北京去参加导师的寿宴,他的自由度很高,除了第一年之外,平时都是归中科院北江研究所培养,只是需要定期和付院士见面。 梁冰在学校做毕业论文,晚上接到他打过来的打电话,那边背景音微微嘈杂,梁冰多余地嘱咐他尽量不要再喝酒了,他有些无奈,低声说知道,但没办法。 作为后辈,这种场合,于情于理他都需要喝点酒以示尊敬。 这不是梁冰印象里的燕雪舟,他以前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谁的面子都不给,可现在不仅磨平了孤傲的棱角,就连在应酬的饭局上都能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恭敬来,有时候甚至会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匆匆挂断,被关佳文听到,有些八卦地问梁冰俩人是不是和好了? 她含糊其辞说,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关佳文起身走过来,站在梁冰桌前,开解她,那件事都快过去三年了,也该翻篇儿了吧。网上有句话叫做,用时间遗忘的人是经不起再见面的,说的就是你们俩。 她笑着揶揄,这才多久? 梁冰恍惚了好一阵子,不知能说些什么。 当年的事,她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凭借一腔热血孤勇向前,很多地方处理得不好,尤其是关于燕雪舟的部分,她逃避过,自责过,也羞愧过,最终变成了心底深处一个亟待填满的空洞。 可人生毕竟不是上帝这个编剧敲在电脑里的文档,一个删除键便可以抹去重来,说过的话、做错的事、爱过的人形成的隔阂,都不是一朝一夕,仅靠男女之间的荷尔蒙上头就能简单消除的。 才多久? 从她入职研发中心到现在,刚满一个月,梁冰后知后觉似乎有些冒进了。 但仔细回想起来,从郑蔚发给关佳文的那张燕雪舟和小宝宝的合影开始,一切都像是开了绿灯,她走到他身边的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的,甚至是冥冥之中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推着她向前。 纯属巧合吗? 梁冰摇摇头,赶走脑海里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 宋一鸣去东南亚旅游采风回来,给她带了礼物,周日晚上,梁冰按照约定来到商圈一家网红餐厅和他见面。 本来想给你买那个落地灯的,好大一个宋一鸣坐在梁冰对面,抬手比划了下,一米多高,怕你毕业不好收拾。 梁冰看着手里精巧的藤编小夜灯,这个也很漂亮,谢谢。 等你结婚时,我再给你买那个。宋一鸣开着玩笑,倒了杯水推过来,想好了吗,毕业就留在这里工作吗? 梁冰喝了一口,在实习,还没定。 我都想换个城市生活了,北江是我的伤心地啊他长叹着感慨,我又分手了。 梁冰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次破纪录了,超过了半年。 宋一鸣不满地指了下她,揭人伤疤。 宋一鸣在工作上很能坚持,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把一鸣惊人工作室从个体户做到现在有十个员工的新媒体公司,只是情路坎坷,平均半年换一任女朋友,用他的话说就是他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因为任何人离近了看都会祛魅,新鲜感一过就没意思了。 宋一鸣非常健谈,聊着异国的风土人情,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将近结束时,梁冰接到燕雪舟的电话,他是下午从北京回来的,问她这会儿人在哪儿? 梁冰照实说了,不料他刚好在附近,说要来接她。 挂了电话,宋一鸣笑吟吟地问:就是那个给我们买营销投流的阔少? 对于这个戴着有色眼镜的称呼梁冰不做评价,轻笑了声,是他。 当年在风口浪尖上时,宋一鸣就坚信泼天的流量背后肯定有推手帮忙,不然不可能有持续度,也不会那么精准投放。只是一开始宋一鸣不知道是谁,但只要有心,并不难查,等他弄清楚是燕雪舟以后,已经过去半年的时间了。 第79章 梁冰即便知道,也没办法道谢,只能埋在心里。 宋一鸣非要坚持和梁冰一起出来等,他边走边回忆,我好像就在食堂门前见过他一回。 广场上有座雕像,打着地灯,冬夜的寒风吹过来,冻得人手脚发麻。 刚按照手机上共享的定位站到路边,梁冰就愣住了。 燕雪舟穿了件深灰色的长大衣靠在同色系的车门前,车身纤尘不染,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得流光溢彩。 他抬着下巴,指间一支细细的烟卷,灰白色的烟圈被风撕碎,飘散氤氲开,模糊了他素白的脸庞和眉眼的轮廓。 梁冰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下,迎着他的目光走到近前,为他们做了简单介绍。 宋一鸣很热情地说,我们之前见过的。 燕雪舟像是不记得了,低声嗯了下,算是回应。 开出去一公里,燕雪舟才口气散淡地问:就是那个让你当免费劳动力的营销号是吧? 梁冰要笑不敢笑,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记者。 看了眼路线,又说:你送我回学校吧,我明天请了一天假,要跟论文指导老师见面。 燕雪舟没作声,转了半圈方向盘,速度提了上来,在车流中灵巧地穿梭,连续超了好几辆。 很明显是不高兴了,梁冰提醒他,你开太快了。 燕雪舟不吭声,缓缓减速,在红灯前停下,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瞟一眼她一直拿着的礼品袋,什么东西? 宋一鸣去柬埔寨,给我买的纪念品。 你们关系很好吗? 梁冰沉吟了下,还可以。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曾经一起在困境之中孤军奋战过,但没办法深入细究,因为不得不触碰到关于沈恪的事。 显然燕雪舟也意识到了,他又不说话了。 要听音乐吗? 随便。 梁冰便打开了车载音响,电台里正在播放粤语金曲,一首千禧年之前的老歌,歌词听不太懂,曲调极尽缱绻缠绵。 弯腰时,梁冰瞥到座椅下方有个白色的药瓶,捡起来看到标签上是二甲双胍,糖尿病人吃的。 她举起来,燕雪舟侧头看了一眼,蹙眉回忆了下,应该是研究所刘教授的。 放哪里? 前面抽屉 刚说完,梁冰就伸出手打开了副驾驶前方的置物格,与此同时她听到燕雪舟阻止的声音,哎 但是已经晚了,从里面滚落出一枚雪花挂件,落在梁冰膝上,正是那年她买了送他的。 燕雪舟像是有些赧然,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还是上次送梁冰到地铁站时,在她上车前,他从车钥匙上摘下来随手放到这里的。 梁冰捏在手里,不是扔了吗? 她低垂眉眼,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追问:既然捡回来了,为什么又要藏起来? 还能是为什么呢? 做错事的人是她,他有他的骄傲。 他想要她耐心的解释,也等待过她的忏悔和关心,甚至回过头来的劝哄也好,但除了几句浮皮潦草的道歉,什么都没有。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克制,隐藏,装作若无其事,在人前永远保持着体面又高傲的姿态,宁愿做一百件事,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他是不会主动低头的,除非她来做。 只能她来做。 误打误撞的,她好像走了一条捷径。 想通以后,梁冰扭头看他,凑近,手搭在他扶着方向盘的小臂上,为什么? 他不肯回答,绷着脸低啧了声,开车呢,别闹。 为什么?她仰着脸笑,像个复读机似的缠着他问:嗯?为什么? 他鼻腔内发出一下类似叹气的声音,很短促,不想让你太得意。 第五十九章 南江 过了两日,梁冰跟指导老师沟通后,最终确定了毕业论文的选题和结构,回到研发中心上班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低气压。接近中午,会议室里叫了订餐,下午续会,梁冰才知道原来是华通制药的竞标出了问题。这个项目是研发中心提振士气的开年大单,走的是高层路线,是上头给燕雪舟铺路的,本来拿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据郑蔚打听到的内部消息,不管他们报价多少,对方都至少低一成,分明就是为了搅黄而来的。午饭时,暂时休会,梁冰敲门走进燕雪舟的办公室,拿进来两套饭盒。郑蔚打开一个,边吃边说:反正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实验室背后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燕董。他没做过多揣测,说白了就是人家老子要真金白银地教儿子做事,还轮不到他置喙。只是这样一来,就把燕雪舟架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他新官上任,急需业绩傍身,做成这一单,所有人的绩效和年终奖都会水涨船高。何以服众?切身利益是最有效的,不然别人凭什么对他一个博士在读的学生死心塌地?反之,若是做不成,不仅拢不住人心,年底还可能完成不了当初对集团高层的对赌协议,更糟糕的是,必然会在燕承禹面前抬不起头来。郑蔚大概知道一些他们父子间的龃龉,也有点明白燕雪舟为什么非要自立门户,毕竟经济独立才是掌握话语权的第一步。不光是为了向许岚证明,她这么多年的坚持都是错的,或许还为了郑蔚抬眼看了下刚打开饭盒,又给燕雪舟递过去保温杯的梁冰,笑嘻嘻地说:梁助理,不知道开了一上午会的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喝一杯你做的热香蕉拿铁?当然可以了。梁冰转身要去茶水间准备,却被燕雪舟攫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没好气地对郑蔚说,想喝就自己去楼下买。那家难喝死了,跟梁助理的手艺没法儿比。说完,郑蔚觑了眼燕雪舟的脸色,放下筷子,开始收拾桌上的饭盒,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他刚端着午饭出门,燕雪舟就把梁冰拽到了腿上抱着,这里 过了两日,梁冰跟指导老师沟通后,最终确定了毕业论文的选题和结构,回到研发中心上班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低气压。 接近中午,会议室里叫了订餐,下午续会,梁冰才知道原来是华通制药的竞标出了问题。 这个项目是研发中心提振士气的开年大单,走的是高层路线,是上头给燕雪舟铺路的,本来拿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据郑蔚打听到的内部消息,不管他们报价多少,对方都至少低一成,分明就是为了搅黄而来的。 午饭时,暂时休会,梁冰敲门走进燕雪舟的办公室,拿进来两套饭盒。 郑蔚打开一个,边吃边说:反正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实验室背后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燕董。 他没做过多揣测,说白了就是人家老子要真金白银地教儿子做事,还轮不到他置喙。 只是这样一来,就把燕雪舟架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他新官上任,急需业绩傍身,做成这一单,所有人的绩效和年终奖都会水涨船高。何以服众?切身利益是最有效的,不然别人凭什么对他一个博士在读的学生死心塌地? 反之,若是做不成,不仅拢不住人心,年底还可能完成不了当初对集团高层的对赌协议,更糟糕的是,必然会在燕承禹面前抬不起头来。 郑蔚大概知道一些他们父子间的龃龉,也有点明白燕雪舟为什么非要自立门户,毕竟经济独立才是掌握话语权的第一步。 不光是为了向许岚证明,她这么多年的坚持都是错的,或许还为了 郑蔚抬眼看了下刚打开饭盒,又给燕雪舟递过去保温杯的梁冰,笑嘻嘻地说:梁助理,不知道开了一上午会的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喝一杯你做的热香蕉拿铁? 当然可以了。梁冰转身要去茶水间准备,却被燕雪舟攫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没好气地对郑蔚说,想喝就自己去楼下买。 那家难喝死了,跟梁助理的手艺没法儿比。 说完,郑蔚觑了眼燕雪舟的脸色,放下筷子,开始收拾桌上的饭盒,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他刚端着午饭出门,燕雪舟就把梁冰拽到了腿上抱着,这里是办公室,私密性堪忧,她有些扭捏,小声警告他,待会儿有人进来了。 那就让他们看。他大约睡得不好,眼下有淡淡鸦青,声音也低哑。 梁冰迟疑片刻,到底没推开他,而是问:你想尝尝我做的咖啡吗?我在店里打过工,一个暑假至少做了三千杯,别的不敢保证,肯定比楼下那家好喝。 第80章 燕雪舟哼笑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没喝过? 她一怔,什么时候? 他却不肯说了,嘱咐她,下午订票,明天一早陪我出差去趟南江。 见谁? 大老板。 直到上了高铁,梁冰才知道几个小时后要见的人就是郑蔚口中那位神秘的谢先生,财团的一把手,研发中心的幕后投资人,也是华通制药这个项目最开始的牵头人。 南江谢园。 梁冰下了车,同燕雪舟一起,跟在出来迎客的李嫂身后朝园子里面走。 一路上草木旖旎,水波粼粼,五步一景,让人目不暇接,鼻尖还能闻到远处浮荡着的似有若无的,幽幽腊梅香气。 刚到花厅门口,梁冰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宝宝的哭闹声,燕雪舟皱了皱眉,是枣枣。 走进来才看到有穿白大褂的医生在场,正弯下腰给谢鹤逸抱着的枣枣注射疫苗。 梁冰一眼就认出了枣枣就是郑蔚发的那张照片里小宝宝,她比那时长大了些,现在已经有一岁多的样子。 见燕雪舟带人进来,谢鹤逸用眼神示意他,先坐。 拔针以后,枣枣还委屈地不行,哭得止不住,谢鹤逸就很有经验地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腰腹坐在腿上,像抱玩具一样把她抱在怀里,然后脱掉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全方位包裹着,轻轻拍着背晃动,低声安抚。 大约是被熟悉的安全感包围,枣枣很快就止住了哭,咿咿呀呀地了几声后,含糊地叫着,爸爸,爸爸 谢鹤逸便把枣枣交给等在一旁的育儿嫂,起身走到鼓凳前落座,雪舟来了。 燕雪舟称呼他,二哥。 梁冰抬眼,见他挽起袖子提壶泡茶,砂铫里的水是提前装好的,又清又润,甚至有一股甘香弥漫。 看着他点茶时风流飘逸的动作,梁冰不自觉地挺直脊背。 斟茶时,谢鹤逸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不介绍一下吗? 燕雪舟沉默了下,用公事公办地口吻说:我的助理,梁冰。 梁冰颔首示意后低下头饮茶,薄胎瓷器藏不住茶水的滚烫,指腹传来微微刺痛,她只抿了一小口,很快搁在桌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谢鹤逸察觉到了,他手指上有常年把玩古董留下的薄茧,倒不觉得。 他的目光在燕雪舟和梁冰之间打个转,淡声应了,哦,助理。 燕雪舟把竞标的事简略讲了,不自觉带了点儿负气,他就是故意的,不过是想拿捏我,向我证明我在他面前还根本不够看。 这话不错,但不该是他说出来的。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谢鹤逸搁下杯子轻轻敲敲桌面,黄花梨木发出沉闷的叩击音,那这个项目,你还打算继续做下去吗? 如果做,肯定要让利,收益率会比最初预期差很多,可能要财务重新评估后上集团的决策会。 谢鹤逸替他续上茶,燕雪舟端起杯子,澄黄的水流绽开,牡丹似的晕在杯子里。 谢鹤逸是茶中好手,经他的手,糟叶也成佳品。二十多年修身养性,油也要入钱孔,刀也要贴背脊。 燕雪舟放下茶盏,语气变得平静无波,如果不做,我也要先来跟你交待一下,毕竟是我个人的原因造成的损失。 谢鹤逸还没接话,李嫂走进来,太太回来了。 梁冰看到谢鹤逸稍稍侧头往门边看去,唇畔染上一点笑意。 她随之转眸,只见女主人一阵风似的从廊檐下转过来,细长透白的颈子,青鸦鸦的鬓发盘在脑后,人一出现就带着三分香气。 不好意思啊,我回来晚了。 这样好听的声音,好像微风过卷帘,帘子一落,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珍珠。 梁冰听见燕雪舟跟她打招呼,叫了句,二嫂。 孟臾笑着点点头,走到谢鹤逸身边亲昵地贴了下,轻声说,你们聊,我先去看看枣枣,还要把妆卸了,换件衣服。 临近中午,日光投进来,照在她莹白的手背,晃花人眼,他揽了下她的腰,去吧。 说罢,谢鹤逸推开面前的杯子,先吃饭。 吃罢饭,谢鹤逸和燕雪舟进了二楼书房,显然是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无忧无虑的枣枣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孟臾抱着她哄睡,邀请梁冰一起到婴儿房。 很快,枣枣就握着小拳头沉入梦乡,被孟臾放进摇篮床里,然后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枣枣梁冰在舌尖咂摸着回味了下,声音放得很低,好甜的名字。 是她爸爸取的,有句诗小满已过枣花落,她刚好是在小满那个节气之后出生的。孟臾收起手机,跟她攀谈。 梁冰点点头,不求尽如人意,八九分圆满就很好了。 不仅寓意好,又暗合出生时令,难得字面儿还简单不拗口,真是好名字。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孟臾见她处事不软不硬,不卑不亢,更觉投缘,好感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 她趴在摇篮旁边,满眼爱怜地看着女儿,枣枣在我肚子里时可乖了,一生出来好像不愿意接受成为人这个事实,没日没夜的哭闹,后来生了场病,更是变本加厉,育儿嫂换了一个又一个,都不管用,最后发现只有趴在她爸爸身上才能连续睡几个小时。我倒是轻松了,可把她爸爸给折腾坏了,枣枣半岁以前,她爸爸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她突然止住话头,笑自己,我是不是很像那些疯狂喜欢晒娃的宝妈?一说就絮絮叨叨地停不下来。 怎么会?梁冰忙说,我听着都觉得幸福。 顿了顿,她沉吟着提起一茬事来,之前,我见过一张燕总和枣枣的合影,她戴了个米色的小兔子耳朵的针织帽 孟臾回想了下,那张啊,是我拍的。 果不其然,梁冰点点头,拍得很好。 孟臾随口说,雪舟看了以后也很喜欢,才让我发给他的。 梁冰心下暗叹,没见到枣枣之前,她一直以为照片是郑蔚拍的,他看不过眼,心血来潮替好兄弟打抱不平,用来旁敲侧击,刺激她看清自己的内心。可如果是孟臾拍的,这个弯子绕得就有些太大了。 燕雪舟从书房出来时,脸色有些难看。 梁冰迎上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清楚现在还不是问的时候,只好去看谢鹤逸。 他还是那样,心平气和,古井无波,仿佛再大的事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燕雪舟敏锐地觉出她在担心,轻轻摇头,没事。 走之前,枣枣睡醒了,被育儿嫂抱出来。她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燕雪舟,大概是认出来了,朝他张开手,得得,得得抱。 燕雪舟便接了过来,用手掌托着,很安全地抱在怀里,任由她小小的手握住他的拇指把玩。 都怪你孟臾嗔怪地看了眼谢鹤逸,又跟在场唯一不知情的梁冰解释,一开始,他非要教枣枣叫雪舟哥哥,说这样才不差辈儿。 谢鹤逸的原话是,我跟他父亲称兄道弟,我的女儿怎么能叫他叔叔? 孟臾堵他,那也没见你让雪舟叫你叔叔叫我婶婶啊。 燕雪舟冷着脸强调,我们各论各的。 枣枣正在学说话,立刻口齿不清地叫了几声,猪猪,猪猪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送别时,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廊檐下。 梁冰抬眼一瞟,恰巧看到孟臾瓷白的脸在谢鹤逸的呼吸里露出一点红晕,她自觉失礼,转瞬便收回目光,和燕雪舟一道出门去了。 车子驶离前,梁冰到底是没忍住,又回了一次头,他们还站在门前送客,男主人贴着女主人的鬓角说了两句话,离得这样远,自然是听不清说什么的,但女主人很快笑着偏过头吻了吻男主人的下巴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 待人走远,孟臾才挽着谢鹤逸的手臂朝园子里面走,雪舟总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你。 哦,我现在老了。 自知失言,孟臾拖长声音撒娇,才不是呢。 说着,伸出手去握他的手腕,双手掌心贴在他冰凉的皮肤暖着,怎么,不高兴了?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气?谢鹤逸低头问她,语气里有一点缱绻的调侃。 哪能啊?你最宽宏大量,海纳百川,宰相肚里能撑船她终于词穷,干笑着转移话题,问起他和燕雪舟在书房里聊了什么来,谢鹤逸简单说了,又加一句,我跟他父亲有些交情,替他教教儿子也是应该的。 第81章 她慈母心肠,百转千回,那你以后也要这么对枣枣吗? 谢鹤逸的声音很淡,却像是深思熟虑过千百次,养女儿和养儿子是两码事,我和燕承禹也不一样。 孟臾没再说话,跟在谢鹤逸身边这么多年,有些话不必他说出口,她自然就懂得。 他们这样的门第,一出生就注定要周旋在权利和利益争斗的漩涡里,在巨大的物质诱惑和考验面前,感情是脆弱而不堪一击的,风险却如影随形,与收益并驾齐驱。 表面上花团锦簇,轰轰烈烈,实际上一朝风变,千金子沦为阶下囚也不是没可能,他有他必须要厮杀的东西,真养成了傻白甜才是废了。 第六十章 岔路 回北江之后,燕雪舟又去了趟北京。他一直徘徊在全力以赴和退避三舍这两条路之间,却没想过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也是谢鹤逸指给他的,在做决定之前先跟燕承禹谈一下。燕承禹在他没有履行约定出国时曾经警告过他,让他不要痴迷感情,准确来说,是不要沉迷于任何东西。人一旦有了弱点,被拿捏起来就易如反掌。燕雪舟根本听不进去这套论调,更不愿被人摆布,最终连选择和谁结婚的权利都丧失。现在向燕承禹低头,不就意味着他所做的一切挣扎和对抗都是徒劳的吗?兜了一圈,还是要回到原点。尽管十分不情愿,他还是去尝试着做了。要说燕雪舟一身少爷脾气,这几年真的改掉了不少,他以前多挑剔,又喜欢舒适昂贵的东西,连做实验用的手套都要单独购买,现在,临时出差二等座也没少坐。梁冰得了些闲暇时刻,摸鱼儿做了一上午的论文。快中午时,她下楼去送资料,上来时看到燕雪舟办公室隔间的百叶帘垂落下来,合得紧紧的。旁边工位的同事好心小声提醒她,燕总回来了。梁冰坐下来,摸出手机,发了两条消息。燕雪舟正跟人通电话,真没跟他吵,您不是常说父子哪有隔夜仇吗,你现在最重要是放松心情,好好休息,别担心我。一个两个都这样,就会拣好听话哄我,我怎么能放心?你和你爸跟仇人一样,我死了都爷爷燕老爷子年轻时当过兵,身体素质特别好,年纪上来了,每次定期体检,指标都很正常,但是去年和学生一起去野外钓鱼,不慎被一条大鱼拉进了水里,感染了肺炎,从那之后就病痛不断,最近要动个不大不小的手术。这种时候,老人家的话不免要多些,你这孩子也是,打小儿就不知道注意身体,上次见你,瘦得跟竹竿儿似的燕雪舟无奈叹气,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儿。你懂什么?养儿一百岁,忧心九十九,你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的,比你爸还他叹口气,这次我要是下不来手术台,死都没法瞑目。想到早逝的老伴儿,老爷子不禁有些黯然,但很快 回北江之后,燕雪舟又去了趟北京。 他一直徘徊在全力以赴和退避三舍这两条路之间,却没想过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也是谢鹤逸指给他的,在做决定之前先跟燕承禹谈一下。 燕承禹在他没有履行约定出国时曾经警告过他,让他不要痴迷感情,准确来说,是不要沉迷于任何东西。 人一旦有了弱点,被拿捏起来就易如反掌。 燕雪舟根本听不进去这套论调,更不愿被人摆布,最终连选择和谁结婚的权利都丧失。 现在向燕承禹低头,不就意味着他所做的一切挣扎和对抗都是徒劳的吗? 兜了一圈,还是要回到原点。 尽管十分不情愿,他还是去尝试着做了。 要说燕雪舟一身少爷脾气,这几年真的改掉了不少,他以前多挑剔,又喜欢舒适昂贵的东西,连做实验用的手套都要单独购买,现在,临时出差二等座也没少坐。 梁冰得了些闲暇时刻,摸鱼儿做了一上午的论文。 快中午时,她下楼去送资料,上来时看到燕雪舟办公室隔间的百叶帘垂落下来,合得紧紧的。 旁边工位的同事好心小声提醒她,燕总回来了。 梁冰坐下来,摸出手机,发了两条消息。 燕雪舟正跟人通电话,真没跟他吵,您不是常说父子哪有隔夜仇吗,你现在最重要是放松心情,好好休息,别担心我。 一个两个都这样,就会拣好听话哄我,我怎么能放心?你和你爸跟仇人一样,我死了都 爷爷 燕老爷子年轻时当过兵,身体素质特别好,年纪上来了,每次定期体检,指标都很正常,但是去年和学生一起去野外钓鱼,不慎被一条大鱼拉进了水里,感染了肺炎,从那之后就病痛不断,最近要动个不大不小的手术。 这种时候,老人家的话不免要多些,你这孩子也是,打小儿就不知道注意身体,上次见你,瘦得跟竹竿儿似的 燕雪舟无奈叹气,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儿。 你懂什么?养儿一百岁,忧心九十九,你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的,比你爸还他叹口气,这次我要是下不来手术台,死都没法瞑目。 想到早逝的老伴儿,老爷子不禁有些黯然,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在外头交了女朋友就领回来让我看看,也算是提前见了孙媳妇,等我见到你奶奶,好有个交待 燕雪舟打断他,行,我答应你,动手术之前我带人去见你。 真的?老爷子哼了声,将他,一言为定啊。不领回来,我可不上手术台。 挂了电话,燕雪舟看到梁冰发来的消息: 「要不要喝杯咖啡?」 「猫猫托腮.jpg」 燕雪舟嘴角含笑,回复:「猫猫谢谢.jpg」 隔了一会儿,梁冰敲门,端进来一杯咖啡,无糖拿铁。 燕雪舟低头看去,大口的陶土马克杯,最上面的拉花是一片六瓣雪花。 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他心中熨帖,却没急着喝,拉着她的左手轻轻摩挲着揉捏。 梁冰被他微凉的指节捏得发酥,语气也软和下来,意有所指问:难道你对我做的咖啡味道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喝过。 什么时候? 燕雪舟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坦白道:去年夏天。那时我刚来北江所没多久,跟教授和同门们吃饭,正好看到你在附近的门店,他们去买咖啡,给我捎了一杯。 大三暑假,梁冰在市里最热闹商圈的m咖啡店里打工,有段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外卖和堂食都归她,每天做足八个小时,累到一句话都不想说,一共赚了六千多块钱。 其实,这两年她的经济压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只是那段日子,仿佛只有做着重复机械的劳动才能让她有活着的实感。 梁冰想了想,还是问出口:那你怎么不见我? 其实这个问题没有太大的意义,此一时彼一时,即便见面,也不过是遥遥相望,形同陌路。 燕雪舟只停顿了一秒,凝着她的眼睛,我想再多给你一点时间。 梁冰心神微颤,当时她的确元气大伤,别无他法,只有时间才能抚平。 等她忘记,等她恢复,等她自我疗愈。 可他本应是最该对她心存怨怼的人,到头来,竟然成为了最懂得她的人。 短暂的静默后,梁冰又听他问:我等到了吗? 她思绪僵滞,不知该如何作答,正陷入两难之际,他蓦地轻笑了下,自问自答,算是等到了吧。 梁冰心不安理不得,却还是顺着台阶下来,问起他求学的事情,又说她上次去北京来去匆忙,还没好好玩儿过呢,下次再去她想爬长城,参观国家博物院,去雍和宫烧香祈福。 燕雪舟不屑,净挑些没劲的地方。 梁冰很认真的问:那你说哪里好玩儿? 燕雪舟忽然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突发奇想,临时提议道:下个周末,我带你去。 反正学校里没什么事,梁冰点头应承下来,嗯。 下午,梁冰把最近经手的文件和项目整理好归档,刚做完就接到了宋一鸣的电话,他语气有些奇怪,你现在方便出来一趟吗? 怎么了? 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等梁冰来到研发中心对面的肯德基,看到那个满面沧桑的中年女人时,才明白宋一鸣指的是什么,不过不准确,麻烦不是他惹来的,而是客观存在的。 三年前,梁冰实名举报时在一鸣惊人的上出过镜,被她的生母岳秀玲看到,按照文后提供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找了过来,并声泪俱下地恳求宋一鸣,说如果他不管,她就直接去学校宿舍楼下堵人。 第82章 在梁冰的记忆里,她们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连对方的轮廓和眉眼都是模糊而陌生的。她送走宋一鸣,到柜台前买了两杯可乐,用托盘端过来,推到岳秀玲面前一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岳秀玲吞吞吐吐的,艰涩开口,我想跟你借点钱。 无旧可叙,只能开门见山。 梁冰握着可乐的手指像是冻僵了,她从骨子里觉得发寒。 当下的场面实在太过滑稽,梁冰竟然笑了下,且不说我根本没有钱,你到底怎么会想起来找我借钱的? 小宁,你弟弟就是我后来又生的那个孩子,他生病了,医药费是个无底洞,家里能借的钱都借遍了,现在亲戚们见到我们都绕道走。岳秀玲抽了下鼻子,瞥了眼研发中心的方向,你不是在里面上班吗?手头上不可能一点儿钱都没有吧。 会还的,我给你打借条。她毫无所觉地说着颠三倒四的话,有多少借多少。等小宁治好了病,我们缓过来了,肯定会还给你的。 梁冰不想说话,不想动,甚至不想冲她发火。 她只觉得无力,连叹气都觉得累。 仿佛是眼看着好不容易挣扎出了困顿自己的那一滩泥淖,却在最后一刻被人猛地拖了回去。 梁冰抿紧唇,完全没留任何余地的拒绝她,你找错人了,我没有钱,更没有义务负担你儿子的医药费。 不待岳秀玲再说话,梁冰站起身,漠然道: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推开那两扇玻璃门前,梁冰听到身后传来近乎低吼的威胁,没什么底气的样子,你不管,你不管,那我就去找你们领导,我就不信了,我就不信了 梁冰出来的急,只穿了件薄外套,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从肌理吹进骨头缝,又从血液漫进心脏,也把剩下的那些话吞没。 还没走进研发中心的大楼,手机铃声就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梁冰机械地接通,贴在耳边,喂? 是我。李慧英漠声通知她,今年是恪儿五周年,前些日子我梦到他了,他跟我说嫌庙里太吵,我就买了块墓地,打算让他入土为安。到时候会有个祭奠仪式,你回来吗? 梁冰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像是被东西锈住了,她很努力地,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空洞,什么时候? 我找人查的黄历,下个周末。说完,又没好气地冷下声音来,没空就算了,也不差你一个。 知道了。 梁冰挂断了电话。 第六十一章 炎症 晚上,燕雪舟一直加班到深夜。梁冰在外面的格子间,对着屏幕上的毕业论文初稿枯坐。不知何时,燕雪舟从办公室出来,弯腰在背后笼住梁冰,俯首贴在她耳边笑,看什么呢?梁冰正出神,吓了一跳,不由得缩了缩肩背,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燕雪舟又好笑又担心,安抚逗弄一般冲着她的后颈轻轻吹了一口气,梁冰身子一麻,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搂得更紧,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你来教就真的是大材小用了,本科毕业论文我还是能做出来的。他的那口气似乎顺着脖颈沿着脊椎一路向下去了,梁冰不安地动了下,万一有人回来了。怕什么?燕雪舟侧过脸,亲了下她的耳垂,你真当吴主任是傻子?当时在电梯里可能没反应过来,回来这几天,恐怕早猜出来了。梁冰脸上不免一阵阵发热,那也暂时不要让人知道吧她是实习生,后面还牵扯到转正定岗的事,闹出靠裙带关系走后门的绯闻来就不好了。何况,现在又有了新问题。燕雪舟便有些意兴阑珊,稍稍直起身,前几天去南江时,二哥让我介绍你,话到嘴边了,我都没说。梁冰听出他言语间的委屈,好笑地扯了下唇角。他按了下她的肩膀,走吧,下班。梁冰踌躇了下,去哪里?燕雪舟一怔,略带笑意地懒懒道:明知故问,当然是回我那儿了。梁冰还没信心面对他一整晚却什么都不说,只好扯了个谎,我今天不太方便。你还是送我到地铁站吧,我回学校。燕雪舟肯定不会勉强她,却也不可能按她说的做,依然坚持把她送回了学校。下车前,燕雪舟温存地摸了下她的头发,和她告别。梁冰望着他有些困倦的漂亮眼睛,想到他现在应该就近住在研发中心旁,这么晚了还要再穿过半座城回去,心尖儿不由得轻轻揪了下。要怎么跟他说,下个周末她得回一趟老家,答应他去北京旅游的事要改期呢?梁冰一筹莫展。次日,雨天加上降温,北江更阴冷了几分。燕雪舟临时被谢鹤逸叫到杭州出差,郑蔚随行,一大早就赶去了机场,梁冰 晚上,燕雪舟一直加班到深夜。 梁冰在外面的格子间,对着屏幕上的毕业论文初稿枯坐。 不知何时,燕雪舟从办公室出来,弯腰在背后笼住梁冰,俯首贴在她耳边笑,看什么呢? 梁冰正出神,吓了一跳,不由得缩了缩肩背,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燕雪舟又好笑又担心,安抚逗弄一般冲着她的后颈轻轻吹了一口气,梁冰身子一麻,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搂得更紧,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 你来教就真的是大材小用了,本科毕业论文我还是能做出来的。他的那口气似乎顺着脖颈沿着脊椎一路向下去了,梁冰不安地动了下,万一有人回来了。 怕什么?燕雪舟侧过脸,亲了下她的耳垂,你真当吴主任是傻子?当时在电梯里可能没反应过来,回来这几天,恐怕早猜出来了。 梁冰脸上不免一阵阵发热,那也暂时不要让人知道吧 她是实习生,后面还牵扯到转正定岗的事,闹出靠裙带关系走后门的绯闻来就不好了。何况,现在又有了新问题。 燕雪舟便有些意兴阑珊,稍稍直起身,前几天去南江时,二哥让我介绍你,话到嘴边了,我都没说。 梁冰听出他言语间的委屈,好笑地扯了下唇角。 他按了下她的肩膀,走吧,下班。 梁冰踌躇了下,去哪里? 燕雪舟一怔,略带笑意地懒懒道:明知故问,当然是回我那儿了。 梁冰还没信心面对他一整晚却什么都不说,只好扯了个谎,我今天不太方便。你还是送我到地铁站吧,我回学校。 燕雪舟肯定不会勉强她,却也不可能按她说的做,依然坚持把她送回了学校。 下车前,燕雪舟温存地摸了下她的头发,和她告别。 梁冰望着他有些困倦的漂亮眼睛,想到他现在应该就近住在研发中心旁,这么晚了还要再穿过半座城回去,心尖儿不由得轻轻揪了下。 要怎么跟他说,下个周末她得回一趟老家,答应他去北京旅游的事要改期呢? 梁冰一筹莫展。 次日,雨天加上降温,北江更阴冷了几分。 燕雪舟临时被谢鹤逸叫到杭州出差,郑蔚随行,一大早就赶去了机场,梁冰暂时松了口气。 临近寒假,票务紧张,她怕到时候买不到票,犹豫再三,还是提前预定了下周六上午回宣城的火车票。 燕雪舟在杭州的行程无比顺利,谢鹤逸早就搭好了台子,牵好了天地线,就等他过来点点头,说两句场面话。 这样一场可以说是没什么悬念的谈判,目的是为了补上他即将要丢失的华通制药的订单的业绩,燕雪舟心知肚明。 谢鹤逸就是这样的,护犊子,有担当。 永远留有后手,永远先行一步棋,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燕雪舟想成为这样的人,他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晚宴设西湖边的一个高端会所,庭院深深,大隐隐于市,背靠山面朝湖,可惜季节不合,只有断桥残雪,看不到曲院风荷的景致。 酒至半酣,燕雪舟出来透气,听到郑蔚站在湖边的小露台上跟人打电话。 他喝了点儿酒,抿着嘴笑了一会儿,你要是真答应跟我回去见家长,我这就给你订票 公事归梁冰这个助理管,私事理应他来操心才对。 燕雪舟自觉受到启发,心血来潮打开售票软件,又让陈斌把梁冰的身份证资料发过来,添加乘车人信息,可付款前一步,弹窗却提示行程冲突,问是否要继续。 北江还在下雨,梁冰下了地铁,一路撑着伞步行着朝学校走,手机不停地响,她不停地挂断。 第83章 岳秀玲不知从哪儿弄到了她的手机号,说如果她真不管,她要找自媒体的记者过来研发中心闹。 中午时,梁冰明明警告过她不要乱来,晚上又开始不消停。 刚进校门,手机又响了。 梁冰咬咬牙,连屏幕都没看清,接通后张口就吼,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那头顿了几秒,怎么了? 听到燕雪舟低沉轻淡的声音,梁冰突然有些眼热,慌忙确认了一遍来电显示,没什么,我我把你当成诈骗电话了。 燕雪舟被她逗得嗤得笑了下,又不放心似的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轻轻的一句话,却让梁冰鼻头一酸,没有。你呢,是有什么事吗? 嗯,平时都是你帮我订票他笑了下,刚才我给你订周六去北京的票,提示行程冲突? 梁冰心里紧了下,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扯谎来自圆其说,只得沉默下来。 喂?听得见吗? 反正早晚都要面对,梁冰撑着伞,站在宿舍楼下,用商量的口吻问:我们去北京旅游,能不能换个时间?我下个周末,有点事。 什么事? 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照实说:沈恪五周年,要从山上的庙里迁到陵园,我得回一趟老家。 雨像是下得更大了,水珠落在伞面上,唰唰作响。 燕雪舟一言不发,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梁冰陡然升起一种无力感。她苦笑了声,本想等他出差回来再好好说的,还是出了意想不到的差错。 次日,依然是阴雨天。 梁冰正在忙着跟人对接下午燕雪舟回来以后的会议议程,突然接到前台的电话,让她立刻到一楼来一趟,说是有个自称是她母亲的人来了,扬言如果见不到她本人,就不走了。 梁冰只好下楼去跟岳秀玲见面。 大厅内人来人往,梁冰拉了下她的胳膊,我们出去谈 就在这里说!岳秀玲甩开她,抹了把眼泪,我就是想找你借点儿钱而已,你帮帮我,只要你肯帮你弟弟,我保证不会再闹了。 她压低声音,抽噎着说:我比谁都希望你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要像我一样,这辈子活得那么失败。 梁冰移开目光,冷冷地开口,稳定的工作?是为了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要钱吗?你的算盘打错了,我一分钱都不可能给你! 岳秀玲像是受了刺激,大声喊道:那我们就一起死!反正你弟弟活不了,我也活不下去了,以后我就天天来这里闹,你可以不在乎,你同事也不介意吗?你的领导会怎么看你,你以为你还能正常的工作吗? 梁冰双手紧紧攥起,耳边嗡嗡作响,她瞪大眼睛抑制住眼眶里的温热,喉咙艰涩地发不出声音,只能一言不发看着面前歇斯底里近乎疯狂的嘴脸,她想不通,记忆中那个柔顺温和的女人怎么会变成如此恶毒的模样? 直到她突然一把被人拉开,回过神才发觉身边站着提前回来的燕雪舟一行人。 他的气色不太好,这些天,几乎是没有休息日地连轴转,衣着再光鲜,也遮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叫保安! 说着,燕雪舟用眼神示意了下郑蔚,推着梁冰的肩膀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 一路无言,他把梁冰领到工位前,就进了办公室。 整个下午,研发中心私下的小群都在传这件八卦,临近下班时,陈斌打电话把梁冰叫了过去,向她问起事件的始末。 梁冰言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简意赅地讲述完,心平气和地加了句,我知道给研发中心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什么处理结果我都能接受。 陈斌沉吟了下,只是说:错不在你,别想太多。 傍晚,雨又下大起来。 等到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时,梁冰鼓足勇气敲开了燕雪舟办公室的门。 他开了一整个下午的会,大概是累了,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角落里的台灯亮着,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了一层柠檬黄的光晕。 雨夜潮湿,手背上的伤疤像一场慢性的炎症,又开始隐隐发痒,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感,不知为何,今天的痛似乎格外绵长难忍,燕雪舟强行压抑着不肯去摩挲按揉。 陈年旧伤,表面早就愈合了,真正溃烂的是深埋其下的神经。 什么药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更多是心理层面的,如同野草干枯的根茎向下牢牢抓紧他的血脉,或许,要彻底剥离浸润已久的痛楚,只有把病灶连根拔起才行。 梁冰站在茶几前,垂眸看着他。 燕雪舟没发火,只是神情有些冷淡的严肃,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冰反应过来,他先问的竟然是岳秀玲的事,我能解决。 她强调,这件事就让我按照我自己的方式解决吧,好吗? 他反问,我哪次不是按你觉得舒服的方式解决的? 恍然间,梁冰的脑海一下子涌进许多旧事来,从谭教授那里要回来的学生卡,被恐吓到不敢轻举妄动的余凯,背着她还上的四万六千两百三十二元的专项贷款,为了她与秦毅发生的对峙,她孤军奋战时的营销推流,两年半的等待,旁敲侧击的试探,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原谅还有现在,她不想公开他便也由着她的奇怪的地下恋爱。 燕雪舟抬眼凝视着她,问了一个极其刁钻却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如果沈恪还活着,你会告诉他吗? 这个问题梁冰回答不了。 否认,会对不起故人,肯定,会伤害眼前人。 他明知道她回答不了,却还是问了,像是在逼她做出选择,也像在逼自己看清事实。 沉默就是答案。 梁冰眼眶一热,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她没想到自己会哭,甚至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下脸。 第六十二章 榫卯 寂静的办公室内,只能听见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幕墙上。事到如今,燕雪舟不得不直面他对梁冰那种病态的依恋,他必须承认,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神就会不由自主地聚焦她身上,时刻想要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离开就会心神不宁,这不正常。燕雪舟知道,一再沉沦于一个心思不全在他身上的人已经跟理智二字不沾边儿了,事实上,他既焦虑又迷恋,甚至靠隐藏自己的一些需求来维系这段脆弱的感情。为什么沈恪早早地死了?让他即便拼尽全力挥出拳头也会像是打在一坨棉花上,活人怎么争得过死人呢?如果根本没有对手,又何谈打败?可有时他又会卑劣地庆幸,如果沈恪还在世,梁冰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他好呢,会不厌其烦地追在他身后关心他吗?会把她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吗?会事无巨细地察言观色,想方设法让他高兴吗?会吧。不光会为沈恪做原本他以为自己独有的一切,还可能更多。想着被她刺痛的每个瞬间,太痛苦时燕雪舟也会恨,恨不得要毁掉她,可是他又做不到。梁冰沉默的时间越久,越让燕雪舟觉得无法忍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剧烈跳动着,他故作无所谓地笑了下,我到底哪里不如他?梁冰佝偻着脊背,瑟瑟地低下头,她像是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崩溃了,眼泪簌簌滚落一脸,她就地蹲下去,缩成一团,半晌,才哽咽着说,你和他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喜欢你?我比他更喜欢你深埋在心底,积压已久的滔天妒意让燕雪舟口不择言,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会在活着的时候尽力解决遇到的所有困难,而不是把烂摊子留给你梁冰显然是受不了他说一句沈恪的不是,简直是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你根本不知道他当时有多痛苦她的眼泪和不由分说的回护化为一把最尖利的锥子,狠狠地往他心头扎下去,燕雪舟倏地起身,猛地把梁冰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手指用力捏住她的肩膀,不允许她有一丝退缩和避让,连声质问:那我呢?你看不到我的痛苦吗?只要你给我一点回应,只要你勾勾手,我就 寂静的办公室内,只能听见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幕墙上。 事到如今,燕雪舟不得不直面他对梁冰那种病态的依恋,他必须承认,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神就会不由自主地聚焦她身上,时刻想要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离开就会心神不宁,这不正常。 燕雪舟知道,一再沉沦于一个心思不全在他身上的人已经跟理智二字不沾边儿了,事实上,他既焦虑又迷恋,甚至靠隐藏自己的一些需求来维系这段脆弱的感情。 第84章 为什么沈恪早早地死了?让他即便拼尽全力挥出拳头也会像是打在一坨棉花上,活人怎么争得过死人呢?如果根本没有对手,又何谈打败? 可有时他又会卑劣地庆幸,如果沈恪还在世,梁冰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他好呢,会不厌其烦地追在他身后关心他吗?会把她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吗?会事无巨细地察言观色,想方设法让他高兴吗? 会吧。 不光会为沈恪做原本他以为自己独有的一切,还可能更多。 想着被她刺痛的每个瞬间,太痛苦时燕雪舟也会恨,恨不得要毁掉她,可是他又做不到。 梁冰沉默的时间越久,越让燕雪舟觉得无法忍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剧烈跳动着,他故作无所谓地笑了下,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梁冰佝偻着脊背,瑟瑟地低下头,她像是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崩溃了,眼泪簌簌滚落一脸,她就地蹲下去,缩成一团,半晌,才哽咽着说,你和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喜欢你?我比他更喜欢你深埋在心底,积压已久的滔天妒意让燕雪舟口不择言,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会在活着的时候尽力解决遇到的所有困难,而不是把烂摊子留给你 梁冰显然是受不了他说一句沈恪的不是,简直是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你根本不知道他当时有多痛苦 她的眼泪和不由分说的回护化为一把最尖利的锥子,狠狠地往他心头扎下去,燕雪舟倏地起身,猛地把梁冰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手指用力捏住她的肩膀,不允许她有一丝退缩和避让,连声质问:那我呢?你看不到我的痛苦吗?只要你给我一点回应,只要你勾勾手,我就 他说不下去了,哑声问:我就活该忍受这些吗? 如果眼中的怒火可以化为实体,也许他们已经一同被点燃烧毁,变成灰烬。 梁冰没有立刻作答,眼看着他锐利的眸光渐渐沉寂下去,蒙上一层薄雾,她左侧胸腔忽然猛地抽搐了下,她下意识想要去抓他的手腕,触摸到那片凹凸不平的瘢痕时,又像是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燕雪舟明显心灰意冷,不再耗在极端的负面情绪里,自顾自地回到最初的问题上,你会告诉沈恪,却不愿意告诉我,所以,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梁冰努力咬紧牙关支撑着身体,沉默着组织好语言,才重新开口,我的原生家庭情况很糟糕,从小我就是个很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我爸妈离婚的时候,其实他们谁都不想要我,是法院最后把我判给了我爸,血缘至亲尚且如此,后来我一直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爱这个东西吗?直到我遇到了我哥沈恪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是负担 燕雪舟绷紧声音,嘲讽地问:他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负担过,我就会把你当成负担,是吗? 不是。梁冰摇摇头,极力否认,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可能不会遇到比我更麻烦的人了。没告诉你我妈找我要钱的事,不是因为你不如沈恪,也不是认为你解决不了,而是我觉得亏欠你太多了 梁冰更用力地瞪大眼睛,不让泪水决堤,她不是余凯,而是我妈,你没办法用威逼施压的方式,只能妥协给钱。凭什么?她对我既没有养育之恩,也没有母女之情,我没有义务承担这些,你更没有。 他的脸色似乎有一丝和缓,你是不是傻?我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钱。 隔着模糊朦胧的泪光,梁冰极力调整好情绪,继续一字一句说:你是不缺钱,但是贫穷会让人像蚂蟥一样,只要看到有一丁点儿可以吸血的空间就绝对不会放过,你给了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要一次次给下去吗?可能对你来说,只是打发夏天一只烦人的蚊子,但时间长了,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梁冰终于坦诚,你上次说,下不为例。时间久了,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为了钱才对你好的? 燕雪舟刚有些好转的脸色冷了下来,她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你听我说完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除了感情以外的别的东西了,更不想让任何人通过我吸你的血。不管是谁,都不行。 句句肺腑,剖心为证。燕雪舟终于像是被打动,不再逼迫她直视他,松开一直紧紧禁锢着她肩膀的手。 梁冰主动牵住他的手指,放软和了语气,你别生气了,好吗? 她忘记了刚才死死咬住的下唇,如今整个人松懈下来,随着痛觉的回归,咸涩的血腥味弥散开。 燕雪舟抬起手轻轻擦了下她的唇角,抹去那一缕红痕。 他的声音轻的像是空气,似乎能淹没在窗外透进来的雨声里,你还是不懂 燕雪舟别开脸不再看她,像是一刻都待不下去,转身离开办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房门关上时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响动,很快消失,但那股震荡感却没有立刻散去。 那天之后,梁冰就把岳秀玲的电话拉黑了,门口安保收到上头的授意,开始重点关注她,一时之间,她恐怕很难再像上次那样畅通无阻的进到研发中心的大楼里。 隔了两日,上午和论文指导老师见完面出来,梁冰在教学楼见到了久未谋面的许岚。 她邀请梁冰一起喝茶,说想跟她聊聊。 梁冰跟着许岚来到附近的一间茶室,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清淡的白檀香气,一颗心旋即平静不少。 两个人点了一壶水果茶。 店里人不多,两到三人坐在一桌,小声的交谈着,背景乐是禅意深深的古琴。 许岚提壶斟了一杯茶,水果茶里有香芒,所以是金黄的琥珀色,味道酸甜可口,梁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许岚一直挺喜欢梁冰的,哪怕是对当年的事了如指掌,对她也没什么偏见。 尤其是如今再见面,梁冰还是印象里落落大方的样子,态度真诚自然,一点儿也不做作。 她开门见山问:梁冰,你喜欢雪舟吗? 梁冰没有迟疑,点点头,嗯。 许岚笑笑,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 您说 两个月前,我给你发的那个实习岗位,是经过雪舟同意的。 饶是心中早有隐约猜测,梁冰眼睛里还是闪过一丝凌乱,您的意思是? 我是想告诉你,我之所以会那么做,是看他还是想跟你在一起,他的性格你知道的所以,只有我来牵这个线。但不经过他的同意,我是不会自作主张的。 许岚又端起杯子抿了口茶,两年前的春节,你给我打的那个电话,不仅救了雪舟,还给了我修复和他母子关系的机会,我很感谢你。 话虽如此,梁冰却觉得无功不受禄,她的目光移向桌面,不再与许岚对视,您别这么说,是我做错了。 她像是有些迷茫,我很怕重蹈覆辙,所以总是会刻意地避免再发生可能会利用他的事 水果茶续了一次水,颜色逐渐淡去。 许岚开解她,墨菲定律说,如果你担心这件事会发生,那么这件事就会发生。雪舟的心事本来就重,你就不要再像他一样绕弯子了,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心思简单些,才能互补。 从茶室出来,梁冰坐上了公交车,城市的华厦连绵起伏,钢筋水泥铸就的森林不断后退着远去。 她总是会在独自一个人乘坐公共交通时想很多,复盘过去,畅想未来。 她想起郑蔚发的那张燕雪舟和枣枣的合影,孟臾和郑蔚并不熟悉,只有一种可能,是燕雪舟发给他的。郑蔚表面上嬉皮笑脸,实际上一向进退有度,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比谁都清楚,却跟她开了那个远超出分寸之外的玩笑。 她想起许岚提供的实习岗位,虽非燕雪舟的授意却也是默许,或许,连陈斌让她成为他的助理都是在他的暗示或者明示下达成的。 她又回想起在山东的那个雪夜,他问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引导催促她说喜欢他。 怪不得他立刻原谅了她,因为本来就没打算为难她。 原来那条她以为的捷径,不是偶然,不是巧合 命运的榫卯在这一刻终于严丝合缝的吻合,所谓因缘,不过是有人蓄谋已久,处心积虑地用爱意铺就而成的路。 梁冰回到研发中心,却没见到燕雪舟。 不仅人没来,她打电话过去,也无人接听。 梁冰只好又找到郑蔚,他看到面前香气四溢的手冲咖啡,哀叹一声,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 第85章 郑蔚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摸出手机放在桌面上,拨通燕雪舟的电话,按下免提。漫长的等待音过后,是嘟嘟嘟一串忙音。 郑蔚摊手,他不是不接你电话,而是一视同仁。 梁冰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是不是在午睡? 不会的。郑蔚沉吟片刻,索性详细跟她说,你不知道,雪舟这几年失眠特别严重,晚上不吃药根本睡不着,就算强迫自己躺着也只是阖阖眼养养神,大白天的,他从来不睡觉。 梁冰坚持,那你再打一次。 郑蔚又拨了一次,这次等待音响了两三声就接通了。 喂。是燕雪舟的声音,不过听起来是很短很低的气音,明显带着不耐烦。 在睡觉?郑蔚忖度着问。 嗯。燕雪舟用鼻音应了,他呼出一口气,我有点累,今天不去中心了。 哦,但是我手头上有个紧急的受控文件,华通制药那个项目的,需要你的签名才能继续往下走流程。只有纸质版,不能线上处理。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说,那你找人送过来吧,我看了以后给你签。 好的。郑蔚挂断电话。 拿到文件后,梁冰问郑蔚,你把他现在的地址发给我。 郑蔚的表情顿时有些奇怪,你还没去过? 没有。梁冰摇头,见郑蔚也摇摇头,叹着气打开手机,发了个定位过来。 一个从小区名到门牌号她都能倒背如流的地方,梁冰有些出神,他还住在那里? 对啊。郑蔚笑了下,从大学城那边不管是到北江所还是研发中心,至少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堵车的话就更久了。他那么怕麻烦的人,一直没换房子,没换密码,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梁冰沉默。 第六十三章 灰烬 天气不好,雨雪缠绵。路况出奇的差,又赶上下班高峰期。雪变成了雨,车子轮胎碾过路面,留下湿漉漉脏兮兮的印子,到处都堵成一锅粥。出租车在高架桥上堵了半个小时,计价表却在不管不顾地不断跳动,梁冰不禁有些后悔,虽然可以报销,到底是不如挤地铁的效率高。重新回到这里,梁冰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输入密码,门锁应声打开。屋内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暗沉,四处静悄悄的。梁冰轻手轻脚地拉开玄关的鞋柜,不由得怔愣在当场,那双乳白色的毛绒拖鞋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咔哒一声随着客厅灯亮起,燕雪舟从走廊处拐了出来,他像是刚洗过澡,头发半干,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上白下灰,身形修长而挺拔。你睡醒了?梁冰换了鞋,拎着公文袋走过来,我是来送文件的闻言,燕雪舟只是淡漠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就近在沙发坐了下来。昨天陪导师付院士见了一批专家学者,喝了点酒,夜里半昏半醒地一直没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嗓子像被火烧过一样,模模糊糊接到郑蔚的电话。想到接下来还有工作要处理,他便起身冲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换了件干爽的衣服,就听到了门锁的响动。果不其然,郑蔚自作聪明地说必须要让他签字时,他就猜出了来的人会是谁,可还是踩着台阶下来了。失眠的毛病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的,这两年,他试过市面上的所有方法,精油,点香,褪黑素,白噪音,信奉唯物主义的许岚甚至去烧香为他求过符纸,安眠药从一片加到两片,不断加大剂量他是学化学的,再过界就是违禁药品了,倒不是弄不到,只是不愿陷入那么狼狈不堪的境地之中。最开始读博时,第一年在北京,他频繁地在深夜里突然惊醒,不知身处何处,冷汗浸透睡衣,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心理医生说他这是创伤性联结,具体表现为焦虑型依恋,明知道问题很大,势必会爆发反复而激烈的争吵,却始终恐惧对方的离开,更狠不下心彻底结束这段病态的关系。甚至是越痛苦,越忘不掉。 天气不好,雨雪缠绵。 路况出奇的差,又赶上下班高峰期。 雪变成了雨,车子轮胎碾过路面,留下湿漉漉脏兮兮的印子,到处都堵成一锅粥。 出租车在高架桥上堵了半个小时,计价表却在不管不顾地不断跳动,梁冰不禁有些后悔,虽然可以报销,到底是不如挤地铁的效率高。 重新回到这里,梁冰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输入密码,门锁应声打开。 屋内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暗沉,四处静悄悄的。 梁冰轻手轻脚地拉开玄关的鞋柜,不由得怔愣在当场,那双乳白色的毛绒拖鞋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咔哒一声 随着客厅灯亮起,燕雪舟从走廊处拐了出来,他像是刚洗过澡,头发半干,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上白下灰,身形修长而挺拔。 你睡醒了?梁冰换了鞋,拎着公文袋走过来,我是来送文件的 闻言,燕雪舟只是淡漠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就近在沙发坐了下来。 昨天陪导师付院士见了一批专家学者,喝了点酒,夜里半昏半醒地一直没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嗓子像被火烧过一样,模模糊糊接到郑蔚的电话。 想到接下来还有工作要处理,他便起身冲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换了件干爽的衣服,就听到了门锁的响动。 果不其然,郑蔚自作聪明地说必须要让他签字时,他就猜出了来的人会是谁,可还是踩着台阶下来了。 失眠的毛病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的,这两年,他试过市面上的所有方法,精油,点香,褪黑素,白噪音,信奉唯物主义的许岚甚至去烧香为他求过符纸,安眠药从一片加到两片,不断加大剂量他是学化学的,再过界就是违禁药品了,倒不是弄不到,只是不愿陷入那么狼狈不堪的境地之中。 最开始读博时,第一年在北京,他频繁地在深夜里突然惊醒,不知身处何处,冷汗浸透睡衣,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心理医生说他这是创伤性联结,具体表现为焦虑型依恋,明知道问题很大,势必会爆发反复而激烈的争吵,却始终恐惧对方的离开,更狠不下心彻底结束这段病态的关系。 甚至是越痛苦,越忘不掉。 第二年,他在众多去向中选择回到北江,回到了这个房子,他总是想起她在的那段时间,会不厌其烦地在刷牙前热一杯牛奶哄着他喝,想起她窝在他的怀里,手掌贴在他后背心口的位置轻轻拍抚,一下,两下,最终他的心跳和她的呼吸频率一样平稳,他便沉入了无梦的深睡眠里。 假意里真的一点点真情都没有吗? 他的心里曾经有一片郁郁苍苍的森林,却被她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自此之后,他伤一次心,就会消沉一段时间,等她给出一点点回应,那片荒原就开始死灰复燃,强迫性重复这个循环。 刚好一点儿,他又忍不住拐弯抹角地去试探,过程比想象中更加顺利,他好像是赌对了,她沿着他为她预设的轨道回到了他的身边。 可费尽心机获取的爱往往是经不起考验的,她的话说得再漂亮,也必须要承认,在她心里,燕雪舟根本无法与沈恪相提并论。 梁冰走上前,把文件抽出来递给燕雪舟,资料袋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他靠在沙发背,翻开文件,开始逐字逐句的浏览。 梁冰本想坐下来,可目光很快被阳台上那盆绿植吸引过去 比三年前长大了很多,花盆和在实验室时完全不一样,也不是花期,粗壮的枝条上只缀着茂盛的绿色叶片,她却一眼认定,就是当年她在花市地摊儿上买来送他的,她被除名后通行证失效,拜托于左左帮忙拿出来,却不知所踪的那盆宝珠茉莉。 原来早在那时,铝驺就被燕雪舟搬了回来。 她不由自主地迈步走过去,手指抚上去,这花 燕雪舟从文件中抬起头,警告她,别碰! 梁冰讪讪地缩回手,不自觉带上点儿委屈强调,是我买的 不是送我了吗?你买的,你养过吗?燕雪舟没好气地说完,又自觉负气的反问实在是幼稚,低声解释了句,刚喷过药。 哦。梁冰自然而然地在他身侧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燕雪舟不再理她,垂眸翻看着文件。 隔了一会儿,里面响起手机铃声,梁冰自告奋勇说,我去拿。 她起身,很快循着铃声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找到电脑旁边的手机,看到视频通话显示爷爷,又连忙跑出来递给燕雪舟。 第86章 燕雪舟接过来,按下接听键,爷爷。 舟舟啊,你礼拜六过来时先去买点儿上次给我捎的大麻花,那个好吃。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爱吃点香甜绵软的东西,可但凡糕点都免不了高糖高油,总归是不太健康,燕雪舟也不大经常给他买。 他蹙了下眉,提醒,手术前十二小时禁食,八小时禁水。 啰嗦。老爷子有点不高兴,我还能不知道这吗?来得及,万一 没有万一。燕雪舟打断他,紧接着宽他心,孙院长不是跟你保证过吗?一个月后还要跟你一起去钓鱼呢。 好,好好老爷子妥协着嘱咐,大麻花可以不买,你答应我要带女朋友回来的事,可不能忘了啊。 嗯,你好好休息。 燕雪舟挂断了电话,什么也没说,连眼神都没给梁冰一个,继续专注地一行一行看那份文件。 梁冰却听明白了,原来那个临时起意的邀约,不是无关紧要可以随便临时改期的旅游,是燕雪舟的爷爷要动手术,他要带她去见老人家。 你怎么不说?梁冰问。 燕雪舟平静地看着她,说什么? 是啊,说什么呢? 她心中早有取舍,即便是现在知道了北京行程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结果会有不同吗? 是向她摇尾乞怜,还是掐着她的脖子强迫她改变主意? 他不稀罕,他只要心甘情愿。 空气像是化成了一滩黏稠的胶水,将梁冰的四肢百骸牢牢粘住,稍微一动就要撕开一层血肉。 她忍痛挣扎了下,看着窗玻璃上倒映出苍白的影子,艰涩地开口,你爷爷的手术具体是安排在哪一天,能不能等我回老家办完事我会连夜赶过去的,说不定时间来得及 不用了。 前所未有的冷淡态度,太过明显的心灰意冷,眉目之间难掩的消沉,都让梁冰的心被紧紧揪了起来,她无法做到熟视无睹,继续咸吃萝卜淡操心地问:那你怎么跟爷爷说? 燕雪舟放下文件,抬头看她的时候竟然笑了笑,这已经不关你的事了吧? 梁冰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燕雪舟继续耐心十足地看着那份不算薄的文件,仿佛公事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又隔了一会儿,梁冰直白地问:你知道的对不对?这份文件根本没有那么着急,是我让郑蔚帮忙出主意,他才故意让我送来给你看的。 他微微愣了下,并不否认,没关系,早看晚看都得看。 燕雪舟拿起笔,唰唰两下在文件首页右上角签上自己的名字,递到她面前,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梁冰没接,低垂着眼眸,睫毛上似是沾了些湿意,前几天你说我不懂,我当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知道了 她的目光怔忡地落在那盆茉莉上,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是我没能给你足够的信任 话音刚落,她就抽开他手中的文件夹扔到一边,吻旋即贴了上来,她俯身,双腿分开压在他身上,双手紧紧贴在他的肩头,湿润的唇舌从他的嘴角一掠而过。 燕雪舟撑在沙发上的手紧了又松开,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挣脱她的怀抱。 梁冰微微颤抖着,头埋在他的颈窝,舌尖舔了下他凸起的喉结,声音低弱到近乎迷离,要做吗? 燕雪舟的身体因为她紧贴着的摩擦而微微灼热,面上不以为然地极力抵抗着,哑声问:这算什么? 你总是兜圈子,而我又太迟钝,不能准确地判断你的用心和感情梁冰捧着他的脸,又看了一眼那盆茉莉,我不喜欢种花,不是因为害怕花会凋落,而是不想等花开败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那盆花曾经为我绽放过。 她细碎的吻不断落下来,他渐渐握紧了拳头,那根无形的绷紧的弦断裂时,他突然侧身将她按在身下,话中带刺,如果你只是为了纾解欲望,我可以满足你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她打断他,低声表达完诉求,温暖的口腔包裹住他的耳垂,如愿以偿地感受到他的颤栗。 彼此交手过太多次了,她熟悉他的每一处敏感地带,他的身体渐渐滚烫起来,欲拒还迎地纠缠上她的唇瓣,再多的夹枪带棒都化成了温存而轻柔的喘息和呢喃。 第六十四章 锁链 衣服一件件散落在地毯上,梁冰被抵在沙发扶手上,燕雪舟执着而热烈地亲吻着她,像是恨不得要让她窒息而亡,他攥着她腰侧的手越来越紧,明知那样用力会让她痛,却无法停止下来。梁冰任由他施为,神志变得涣散时,他才终于肯放过她,气息不稳地偏过头去。这一刻,很多东西是难以隐瞒的,梁冰粗重喘息着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用气音说:你心里其实不想让我走,对吗。燕雪舟的身体僵了一瞬,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虎口卡在她的脖子上,那又怎么样?你想走就走啊,别以为我会苦苦哀求你留下来,不可能的,那太愚蠢了。梁冰感受到颈侧的手指渐渐收拢用力,接踵而至的窒息感让她稍稍后仰,她耷下眼,距离很近地和燕雪舟对视。他好似完全失去了理智,忽然抬着下巴笑了一声,还不如给你的脖子栓上一条铁链,把你关起来,锁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你说梁冰吸了口气,郑重地凝视着他,只要你开口说分手,我立刻就走,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你的面前。燕雪舟明显怔愣,一下子没明白她的用意。即便是在三年前最生她的气时,他疯狂猜忌,自我折磨,却也没说过分开。显然,梁冰此刻如同赌桌上最后梭哈对垒时的胜利者,她看穿了他,拿到了他的底牌,而他却还在忐忑不安,不惜用尽一切肮脏下流,卑鄙龌龊的手段,去博一个没有胜算的胜利,可下一秒但是梁冰的手握住燕雪舟禁锢在自己脖子的手腕,向下压,像是多加了一重枷锁,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语气更是重得像是在发誓,在你说分手之前,我绝对不会先离开你。明明胜负已分,可梁冰竟然把主动权交了回来。明明他的手还掐在她的脖子上,可燕雪舟却觉得他才是那个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拴住的人。梁冰的筹码从来都不是仗着他的喜欢,喜欢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虚无了,随时可能会烟消云散。看似是她在向他示弱,实际上只有燕雪舟心里最清楚,她反过来掌控了他,用她能给予的安全感,换来了他的俯首称臣。被猛 衣服一件件散落在地毯上,梁冰被抵在沙发扶手上,燕雪舟执着而热烈地亲吻着她,像是恨不得要让她窒息而亡,他攥着她腰侧的手越来越紧,明知那样用力会让她痛,却无法停止下来。 梁冰任由他施为,神志变得涣散时,他才终于肯放过她,气息不稳地偏过头去。 这一刻,很多东西是难以隐瞒的,梁冰粗重喘息着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用气音说:你心里其实不想让我走,对吗。 燕雪舟的身体僵了一瞬,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虎口卡在她的脖子上,那又怎么样?你想走就走啊,别以为我会苦苦哀求你留下来,不可能的,那太愚蠢了。 梁冰感受到颈侧的手指渐渐收拢用力,接踵而至的窒息感让她稍稍后仰,她耷下眼,距离很近地和燕雪舟对视。 他好似完全失去了理智,忽然抬着下巴笑了一声,还不如给你的脖子栓上一条铁链,把你关起来,锁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 你说梁冰吸了口气,郑重地凝视着他,只要你开口说分手,我立刻就走,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你的面前。 燕雪舟明显怔愣,一下子没明白她的用意。 即便是在三年前最生她的气时,他疯狂猜忌,自我折磨,却也没说过分开。 显然,梁冰此刻如同赌桌上最后梭哈对垒时的胜利者,她看穿了他,拿到了他的底牌,而他却还在忐忑不安,不惜用尽一切肮脏下流,卑鄙龌龊的手段,去博一个没有胜算的胜利,可下一秒 但是梁冰的手握住燕雪舟禁锢在自己脖子的手腕,向下压,像是多加了一重枷锁,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语气更是重得像是在发誓,在你说分手之前,我绝对不会先离开你。 明明胜负已分,可梁冰竟然把主动权交了回来。 明明他的手还掐在她的脖子上,可燕雪舟却觉得他才是那个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拴住的人。 第87章 梁冰的筹码从来都不是仗着他的喜欢,喜欢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虚无了,随时可能会烟消云散。 看似是她在向他示弱,实际上只有燕雪舟心里最清楚,她反过来掌控了他,用她能给予的安全感,换来了他的俯首称臣。 被猛地抱起来时,梁冰啊的叫出声来,她下意识将双腿缠上燕雪舟的腰,从客厅到走廊再到卧室,光线越来昏暗。 黑暗里,他们一刻不停地交缠着接吻,被放在床上的刹那,梁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把他的脸拉到唇边,气息炽热,唇舌湿滑。 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心跳共同组成永不止歇的鼓点,催促着他们上阵交锋。 水声比雨滴更黏腻缠绵,额面,鬓角,掌心,皮肤沾满了淋漓的液体无限贴合接触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湿润的,连睫毛都像是沾了雾气。 在一片漆黑里醒来时,梁冰有半分钟恍惚,她意识模糊地翻了个身,却在碰到身边人时吓了一大跳,差点弹坐起来。 回想起混乱的昨夜,梁冰不知道到底做了多少次,也不知道结束时是几点了,只记得最后燕雪舟按着她的后颈不断地亲她,她像是流泪了,连大腿根都仿佛在抽搐,她好声好气地跟燕雪舟商量,就到这里吧,改天再做。 他特别较真地问,改天是哪天? 清醒一闪而过,她权衡着挑了个正确答案说,明天。 他大概是笑了下,终于答应她,那就改天。 然后是她草草冲洗完,穿了件他的t恤,不省人事地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就到现在了。 昏暗的光线里,燕雪舟的呼吸绵长而安稳,梁冰不由得贴上去,彼此的皮肤都很暖,窗帘拉着,她不知道是几点,但缝隙里透出的光看应该是清晨,她想要去找手机,刚一动就被人拖了回来,去哪儿? 骤然被问到,梁冰吓得差点要弹起来,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燕雪舟没睁眼,把她抱在怀里低声说:有一会儿了。 那怎么不出声? 问你去哪儿不是出声吗? 梁冰语塞,转而问:几点了? 不知道。燕雪舟低下头去亲她的发顶,梁冰被他牢牢圈着,想要挣脱开,又临时改主意,反手也抱住他,比他更加用力。 燕雪舟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松开了些手臂的力量。 梁冰动了动,又问:晚饭也没吃,你都不饿吗? 少许停顿后,燕雪舟答:饿。 那你放开我,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说着,梁冰翻身要下床,却被燕雪舟捞了回来,他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小腹摩挲徘徊,唇贴在她的后颈和发根,含糊道:天亮了,明天了。 听懂他的意有所指,梁冰忍不住在那一阵酥麻的痒意里笑出声来,她顺着他手臂的力量转过来,抱着他低声求饶:那也吃过饭再说吧,我没力气了。 他便不再闹了,梁冰起床简单洗漱完,打开冰箱,发现只剩了几颗鸡蛋和濒临过期的牛奶,还有两罐冻干咖啡。 她打开外卖软件,划拉一遍,看了眼时间,还是作罢,开火煎了两颗蛋,用热牛奶做了杯拿铁。 燕雪舟慢悠悠地蹭过来,从后面抱着她,低声问:做了什么? 梁冰小声抱怨,你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凑合吃一顿吧。 嗯。燕雪舟并不在意,在餐桌前坐下来,他没吃煎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动作优雅得像是礼仪课本上的插图。 吃得差不多时,他放下杯子,忽然心血来潮似的问:今天去北京吧? 梁冰从手机屏幕上燕雪舟的日程表里抬起头,原定上午有项目例会,下午还要和吴主任一起去见区管委会的人。 她的脑回路一下子拧住了,以为他临时出差,你一个人去吗? 燕雪舟愣了下,绷起脸,语气变得很冲:对,我自己去! 说罢,他起身就朝卧室走,梁冰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让她一起去看爷爷的事。 毕竟爷爷只说让他在手术前带人回去,并没有非说周六,今天去虽然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但已经是他自我妥协退让后的结果。 梁冰连忙追上去,拉他的手,却被他甩开,她又去拉,赔笑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燕雪舟走进衣帽间,脱了家居服,裸着上半身拿下一件衬衣穿上,一脸不爽地扣纽扣,梁冰凑上前,从他手里接过来,边帮他扣边自顾自地说:那我通知郑总监,把例会推迟到明天下午。和管委会的约,就只能吴主任一个人去了。待会儿我要先回趟学校宿舍,换件衣服,我会好好表现的 燕雪舟不置一词。 等梁冰扣完领口那颗扣子,他已经和缓了脸色,抬手摸了下她的脸,不用表现,我喜欢的,爷爷都喜欢。 梁冰轻笑了下,谨慎地问:那我们给爷爷买点儿他想吃的麻花吧? 燕雪舟拒绝,不行。 北京刚下了一场大雪,进站时已经能看到远处白茫茫的一片。 出了站,有人送车过来。 燕雪舟开着车往医院去,梁冰放好那袋麻花,又问起爷爷的病情来。 他照实说:肺部长了个肿瘤,发现得早,良性的。 孙院长跟他聊过许多次,手术风险的不大,真正的难题是燕老爷子年纪大了,又有基础病,完全恢复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 燕老爷子年轻时不像现在,科研条件比较艰苦,他整日与化学药品为伍,加上得过急性支气管炎,一直没好利索,这些年反复发作,年纪上来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到整个呼吸系统。 不巧的是,他们到医院时燕爷爷正睡着,鼻子里塞着氧气管子,头发花白,看上去苍老而衰弱。护士说他做完术前检查累了,对着象棋盘自弈了半小时就睡下了,按以往的习惯,晚饭前应该能醒。 燕雪舟看了眼时间,就说先带梁冰回家等。 附近有一带是使馆区,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日占时期,全都是联排的小洋楼,有些是后来改建的,大部分还保留着原貌。 车子停在一座三层的旧式别墅前,低矮的院墙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庭院,收拾得整洁而干净,花园里的灌木丛错落有致,覆盖着皑皑白雪。 梁冰好奇地问:你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嗯,我奶奶说,我妈也在这里住过一年。燕雪舟推开门,让她进来,后来她跟我爸离了婚,就搬走了。 梁冰站在玄关,抬眼看到过道里挂着的全家福,明显是在燕雪舟刚出生没多久拍的,燕奶奶和燕爷爷端正地坐着,一起抱着他,许岚和燕承禹则站在他们身后。 梁冰见他不高兴,故意调笑道:原来你一出生就是这副表情啊。 什么表情? 她揶揄,看谁都不耐烦的表情。 燕雪舟被她逗得低笑了下,他看着那张照片,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他们离婚二十多年了,照片还挂在这里? 梁冰看他一眼,你想说吗? 我妈生我那年刚满二十岁 饶是推测出许岚应该是在很年轻的时候生的孩子,梁冰还是吃了一惊,她那时还在上大学? 燕雪舟默认,她休了一年学,差点放弃学业。 二十年前不像现在,社会风气没那么开放包容,许岚的做法不可谓不孤注一掷,可即便如此,她照样决绝地与燕承禹离了婚。 燕承禹企图用她最在意的孩子牵绊她,许岚却直接狠心放弃了为人母这条路,他们互相憎恨,互相钳制,赔上了彼此半辈子的时间,直到现在还不肯释怀。 燕雪舟轻嗤,我爸后来一直没再婚,这张照片更没必要摘了。 梁冰没多问,轻声安慰着他感慨,像爷爷奶奶这样才是最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六十五章 暴雪 晚饭前,梁冰和燕雪舟一同来到医院。燕老爷子已经醒了过来,正戴着眼镜看平板电脑上的新闻。看到他们,燕爷爷面露惊喜,听燕雪舟介绍完梁冰的名字,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笑呵呵地问:不是说周六才来吗?我听护士说,刚才我睡着时你们就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小梁第一次来,就让她等梁冰忙笑着说:没关系的,是我周末要回趟老家,才改时间的,希望没有打扰您。随时欢迎你来,我早就想见见你了,是这小子一直藏着掖着的老爷子重重地喘了下,伸手指点点燕雪舟,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哪怕是竞赛考了第一名,出了成绩也不张扬,非要等老师给家里打电话通知,我们才知道。护工阿姨送饭过来,燕雪舟起身把床摇高,走过去将桌上的加湿器调大,白色喷雾扩散开来。老爷子胃口并不好,吃不太进去东西,气呼呼地批评阿姨做饭太淡了,要求多放盐多放酱油。阿姨笑着答应,又看了一眼燕雪舟。梁冰把来之前特意去买的麻花拿出来,老爷子又高兴起来,老小孩儿似的吃了半根。她又故意把话题朝燕雪舟童年时上面引,哄得他多说了许多话,一顿饭笑声不断。告辞出来时,燕爷爷嘱托梁冰说:舟舟脾气不大好,但心眼儿不坏,你平时别跟他一般见识,难为你多包容他了。梁冰是知道好歹的,接话道:是他照顾我更多。从医院出来,燕雪舟告诉梁冰,其实我爷爷是味觉退化,基本上吃不出味道来了。他自己也知道,就爱吃重口味的。不管权利财富地位多么千差万别,人都必然要经历衰老和死亡,很多东西,就是越抓不住越放不开手。归根结底,不过是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珍惜眼前人。梁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紧地攥着他的手,别难受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燕雪舟勉强笑笑,把她的手塞进上衣兜里暖着,步行朝露天停车场走去。晚上住在家里,一进门,燕雪舟就开始吻她,梁冰不熟悉环境,只能搂紧他的脖子,任由他带着,从一楼一路晃晃荡荡地亲到二楼卧室。屋里暖气烧的极热,散落在 第88章 晚饭前,梁冰和燕雪舟一同来到医院。燕老爷子已经醒了过来,正戴着眼镜看平板电脑上的新闻。 看到他们,燕爷爷面露惊喜,听燕雪舟介绍完梁冰的名字,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笑呵呵地问:不是说周六才来吗?我听护士说,刚才我睡着时你们就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小梁第一次来,就让她等 梁冰忙笑着说:没关系的,是我周末要回趟老家,才改时间的,希望没有打扰您。 随时欢迎你来,我早就想见见你了,是这小子一直藏着掖着的老爷子重重地喘了下,伸手指点点燕雪舟,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哪怕是竞赛考了第一名,出了成绩也不张扬,非要等老师给家里打电话通知,我们才知道。 护工阿姨送饭过来,燕雪舟起身把床摇高,走过去将桌上的加湿器调大,白色喷雾扩散开来。 老爷子胃口并不好,吃不太进去东西,气呼呼地批评阿姨做饭太淡了,要求多放盐多放酱油。 阿姨笑着答应,又看了一眼燕雪舟。 梁冰把来之前特意去买的麻花拿出来,老爷子又高兴起来,老小孩儿似的吃了半根。她又故意把话题朝燕雪舟童年时上面引,哄得他多说了许多话,一顿饭笑声不断。 告辞出来时,燕爷爷嘱托梁冰说:舟舟脾气不大好,但心眼儿不坏,你平时别跟他一般见识,难为你多包容他了。 梁冰是知道好歹的,接话道:是他照顾我更多。 从医院出来,燕雪舟告诉梁冰,其实我爷爷是味觉退化,基本上吃不出味道来了。他自己也知道,就爱吃重口味的。 不管权利财富地位多么千差万别,人都必然要经历衰老和死亡,很多东西,就是越抓不住越放不开手。归根结底,不过是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珍惜眼前人。 梁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紧地攥着他的手,别难受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燕雪舟勉强笑笑,把她的手塞进上衣兜里暖着,步行朝露天停车场走去。 晚上住在家里,一进门,燕雪舟就开始吻她,梁冰不熟悉环境,只能搂紧他的脖子,任由他带着,从一楼一路晃晃荡荡地亲到二楼卧室。 屋里暖气烧的极热,散落在地板上的衣物,黯淡的光线,宽敞的大床,纠缠而赤裸的身体落地窗外起了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堆叠在木质窗棱上。 一眼望出去,落雪的庭院里分不出夜的深浅。 次日一早,趁燕雪舟还睡着,梁冰出门见了林眉。 就在她公司楼下,上一个冬天,梁冰曾经来过一次。 林眉的合伙人是励志派代表,几年内,办公室就搬了三次,从大学科技园孵化器里的两间二十平米的屋子白手起家,到现在寸土寸金的都市中央商务区的一整层楼。 当然这光鲜亮丽的背后,点灯熬油的辛酸可以想见。 林眉面前一杯冰美式,听说了吗?程朗从国企辞职了。 梁冰真不知道这个,是吗,去哪儿了? 去投奔燕雪舟了啊。林眉喝了一口,苦得舌尖发麻,可她早就习惯了,应该是下周入职。 梁冰轻声哦了下。 林眉感慨,这年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贵人相助,抓住风口和机会,至少少走十年弯路。 梁冰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咖啡杯上,有些怔忡地出神。 她不让燕雪舟插手管岳秀玲的事时就想过,或许不得不换个工作了,尽管她十分看中研发中心转正后的条件和待遇,但她也找宋一鸣了解过,岳秀玲的儿子得的是慢性肾衰竭的病,也就意味着可能不光是钱的事。 想要彻底摆脱岳秀玲,她要做的是,毕业离校以后和过去完全切割。 离开学校,离开实习的地方,离开北江。 有没有想过来我们公司?林眉笑着抛出橄榄枝,之前,总怕我们公司哪天就倒闭了,所以一直不好意思邀请你,现在不一样了,二轮融资马上到位,你过来就是能排得上号的员工,再等个两三年,说不定我们就是国内香氛第一股。 那份意气风发感染到梁冰,她也跟着笑起来。 林眉意有所指地说:梁冰,我比你大几岁,作为过来人,奉劝你一句,真正能让你有安全感的,不是任何人的爱,而是足够的经济基础。燕雪舟对你再好,也不要把幸福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这个道理梁冰自然懂得,她点点头,谢谢林师姐,我会好好考虑的。 别客气。良禽择木而栖,我是为了招揽人才。林眉加一句,尽快答复我。 梁冰回到家,燕雪舟还睡着。 室内一片静谧,不知过了多久,燕雪舟睁开眼,看到梁冰站在落地窗前,孩子气地用手指把玻璃上的哈气画成了两个牵着手的小雪人。 冬天的阳光是白色的,落在雪地上,折射出碎钻一样耀眼的光芒,她像是童话里的主角。 忽然之间,他回想起昨夜梁冰支着瘦长的双腿坐在飘窗上,任由他亲吻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软,去哪儿了? 听到燕雪舟还带着低哑的声音,梁冰笑着回过身,你醒了?我去见了林师姐。 他不甚在意的样子,像是懒得动,依然半趴在枕头上。 她跟他闲聊,你还记得去年冬天我在一家餐厅见过你吗?当时,我就是来林师姐他们公司实习的。 嗯。燕雪舟含糊应了,是有什么事吗? 她沉吟片刻,照实说:她想让我过来上班,我还在考虑。 燕雪舟不困了,睁开眼睛看着她,是不满意研发中心的薪酬待遇吗? 不是。 燕雪舟脸色一冷,轻嘲道:反正在你心里,我谁都比不上,现在连林师姐都排在我前头了。 怎么会?梁冰连忙抱着他亲了下唇角,苦笑了下,耐心地解释,有很多原因,最主要是因为我不想让我妈再去闹了,太难看了 我可以帮你调岗,如果你只是想换个地方,可以去北江所。 梁冰知道他面上不显,实际心里已经让步到极限了,再说两句,他一定会发火的,思及此,她不禁讶异于自己了解他的程度,知道在哪一步停下可以避免争吵,更知道怎么激怒他。 如此,她只好顺着他说:还没定呢,好了好了,我再想想。 她温和轻柔的声音近在耳畔,阿姨做好早饭了,还给你炖了汤,她说你冬天抵抗力弱,喝了能预防感冒,你起床吃。 心口那处躁动的火气便被压了下去,燕雪舟没再说话。 周六,梁冰离开北江回老家,燕雪舟还在北京陪着燕老爷子动手术,他没问她去几天,也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梁冰知道他心里不痛快。 妥协归妥协,但他至多做到无视,理智和情感是不可能统一的,除非杀了他,重塑灵魂,否则依他那样的性子,是绝无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她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的。 无非是像裹进蚌壳里的沙砾,天长日久地忍受着痛楚的磨砺,直到麻木。 有朝一日,她能忘了沈恪吗? 梁冰曾经看过一个观点,真正的死亡不是肉体的消逝,而是遗忘。 只要她还记得,他就还活着。 或许,耗上这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忘干净吧。 火车穿越冬季荒芜枯萎的平原,梁冰坐在靠窗的座位,黑色的羽绒服脱下来抱在腿上,黑色的毛衣将她本就白皙的脸衬得愈发白。 梁冰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雪下得很大,风景和往事一同因为车速而变得模糊一片。 小城的夜晚非常冷清,又在下雪,有段路被雨雪变得泥泞不堪,出租车司机怕轮子陷进去出不来,任凭梁冰再怎么加价都不肯向前,她只能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宾馆走。李慧英把老房子卖掉了,她能理解,人总要向前看的。反正就住一夜,等明天办完沈恪迁坟的事,她就会离开。 第二天,依然是雪天,夹杂着冻雨,冷得人指尖发颤。 陵园在山上,梁冰打不到车,好在还有一趟公交能上去,紧赶慢赶,尽管出发得很早,等她到达时还是晚了,李慧英、沈恪的舅舅,还有一些亲戚已经按照当地习俗,把圆坟仪式进行得差不多了。 梁冰站在沈恪的墓碑前,沉默良久。 李慧英抚摸着石碑上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又忍不住恸哭一场,哭到最后,她凄厉地用头抵住冰冷的石碑,像是抱着她心爱的儿子。 第89章 太冷了,梁冰感觉身上没有一点儿热乎气,像是能抖落下细碎的冰碴子。 临下山前,她在心里默声对着沈恪的墓碑说:哥,我是真心喜欢他的,你会怪我吗? 没有回答,只有凛冽的山风回荡。 雪越来越大了,路不好走,赶快下山吧。沈恪的舅舅率先坐进驾驶位,探出头来,不住声地催促着。 李慧英回头望了下山上沈恪的墓地,拉开车门,却在坐上去之前看了梁冰一眼,可车里已经没有位置了,但梁冰那么瘦,挤挤或许能再坐下一个人,她有些欲言又止。 为了让李慧英放心,梁冰指了下不远处的站台,没关系的,我坐公交车。 李慧英显然清楚这种极端天气,等站牌上那唯一一趟公交车上山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又或者根本等不到,她却没再多说,坐上车走了。 雪,下得更大了。 北江,阴天。 郑蔚接到燕雪舟,车子一路开出高铁站,他一脑门子的官司,就是一季度要上市的那个新药,这不马上要开始投入生产了,销售部那边预定的单子都出去好几批了,结果最后一期临床试验没过 试验结果还没出,他们连订单都接了?燕雪舟擦屁股擦得很不耐烦,你找我有什么用?我能有什么办法? 但毕竟是咱们中心研制的郑蔚还想再说,车载电台开始插播新闻:气象部门表示,此次暴雪天气或将是近十年以来最大的降雪,波及到浙江西部,安徽南部,河南南部等多个省市据悉,部分地区交通严重瘫痪,大面积停水停电,居民生活受到影响 燕雪舟原本正懒怠地靠在副驾驶椅背,伸出手调大声音听完报道,边打开手机,拨通梁冰的电话。 对面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声,像是刚经历过剧烈的跑动,还喘着粗气,颠三倒四地说着情况,你是机主的朋友吗?我是公交车司机啊,车子打滑,出事了,她受了点伤,我们先把他们几个人送到附近村儿里了唉雪下得太大了,路面结冰,车坏了,得等公司来人,今天肯定是没法儿下山了 什么?燕雪舟不由得坐直身体,刚想再细问,就听到一句喂,喂哎呀,信号不好紧接着电话被挂断,再打过去提示无法接通。 郑蔚偏过头,瞧着他越发难看的脸色,怎么了? 掉头。 干嘛? 梁冰可能出事了,我要去找她。 郑蔚神色一凛,却没听他的,而是打了把方向盘,先将车靠在路边边停下来。 他拿出手机划拉了下,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我刚才在停车场等你的时候,看热搜还没那么严重,现在都爆了,南方暴雪灾害,航班、铁路大面积延误。说着,他打开app查询,飞机,高铁好多都停了,你怎么去啊? 像是在说服自己,郑蔚劝他,别太担心了,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吗?他们不会不管她的,等她的电话能打通了,先问问情况再说 话虽如此,要是梁冰真的受伤了,后续救援和医疗也需要有人在,显然燕雪舟比他更先考虑到这层,那就先飞上海,叫人备好车在机场等我。 他话锋一转,低斥,你下去 郑蔚一怔,迅速反应过来他的意图,你要开车去? 他火急火燎地嚷嚷,你疯了?一千公里,至少十个小时,万一高速封了,十个小时都到不了,路况这么差,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燕董 燕雪舟不容置疑地打断他,下车! 郑蔚站在路边,看着疾驰而去的车屁股,无奈地轻叹口气,上辈子欠了她的。 第六十六章 家属 上了高速,燕雪舟每隔段时间就会给梁冰打一遍电话,最开始只是无法接通的机械音,后面直接提示关机。他发了消息过去,让梁冰看到后回复。郑蔚按照燕雪舟的要求,找到李慧英的电话,确认了陵园准确的方位后,将定位发过来,又后悔,我刚才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应该跟你一起去的,还可以跟你换着开,或者让司机跟着,你走得太急了。没事。郑蔚只好说:注意安全。燕雪舟从白天一直开到黑夜,心和脑子像是敞开了洞,那种前所未有的悬而未决的焦虑控制着他的神经,让他一直处在一种高度兴奋状态,他丝毫感觉不到疲倦和困顿,越往南,天气越差,路况也渐渐变得复杂起来。进入安徽省界后,有一段高速公路封路,他下来绕了一大圈,重新上去后在休息站洗了个冷水脸,再次查看手机,梁冰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雪片纷纷扬扬,雨刮徒劳地在挡风玻璃上挥舞着,积雪却越堆越多。折腾了十来个小时,燕雪舟到达山脚下时,已经凌晨五点了,天色依旧全黑,完全看不清路。积雪厚重,轮胎打滑,他握住方向盘勉强稳住,直到最后陷进去完全无法动弹。燕雪舟下车,从后备箱里找到应急包里的手电筒,开始步行向前。雪停了,风很大,或许是雪太大压倒了电线杆,来不及抢修,附近村庄大面积停电,根本看不到灯光,漆黑一片。山势陡峭,路滑难行,燕雪舟的鞋袜很快就被冰雪湿透了,他磕磕绊绊地走了一阵子,从路边捡了根树枝做登山杖,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爬。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他终于看到了山道上那辆抛锚的公交车,斜着撞在山壁上,右边车灯凹进去一大块。燕雪舟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看起来车祸并不严重,那也就意味着上面乘客应该不会受太重的伤。他朝四面八方瞭望了下,黑暗中隐约能看到远处有一点微弱的亮光,便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来到近前,才看清是一座简陋的瓦房,火光大概是灶台下燃着的柴,燕雪舟刚想去敲门,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同样举着手电,朝他扫射着 上了高速,燕雪舟每隔段时间就会给梁冰打一遍电话,最开始只是无法接通的机械音,后面直接提示关机。 他发了消息过去,让梁冰看到后回复。 郑蔚按照燕雪舟的要求,找到李慧英的电话,确认了陵园准确的方位后,将定位发过来,又后悔,我刚才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应该跟你一起去的,还可以跟你换着开,或者让司机跟着,你走得太急了。 没事。 郑蔚只好说:注意安全。 燕雪舟从白天一直开到黑夜,心和脑子像是敞开了洞,那种前所未有的悬而未决的焦虑控制着他的神经,让他一直处在一种高度兴奋状态,他丝毫感觉不到疲倦和困顿,越往南,天气越差,路况也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进入安徽省界后,有一段高速公路封路,他下来绕了一大圈,重新上去后在休息站洗了个冷水脸,再次查看手机,梁冰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雪片纷纷扬扬,雨刮徒劳地在挡风玻璃上挥舞着,积雪却越堆越多。 折腾了十来个小时,燕雪舟到达山脚下时,已经凌晨五点了,天色依旧全黑,完全看不清路。 积雪厚重,轮胎打滑,他握住方向盘勉强稳住,直到最后陷进去完全无法动弹。 燕雪舟下车,从后备箱里找到应急包里的手电筒,开始步行向前。 雪停了,风很大,或许是雪太大压倒了电线杆,来不及抢修,附近村庄大面积停电,根本看不到灯光,漆黑一片。 山势陡峭,路滑难行,燕雪舟的鞋袜很快就被冰雪湿透了,他磕磕绊绊地走了一阵子,从路边捡了根树枝做登山杖,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爬。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他终于看到了山道上那辆抛锚的公交车,斜着撞在山壁上,右边车灯凹进去一大块。 燕雪舟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看起来车祸并不严重,那也就意味着上面乘客应该不会受太重的伤。 他朝四面八方瞭望了下,黑暗中隐约能看到远处有一点微弱的亮光,便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才看清是一座简陋的瓦房,火光大概是灶台下燃着的柴,燕雪舟刚想去敲门,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同样举着手电,朝他扫射着照过来,他身上裹着厚大衣,棉帽子,嗓门大得很,是公交公司的人吗?这么早就来了?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燕雪舟说:我家人在那辆公交车上,能跟你打听一下车上的人现在在哪儿吗? 你是来找人的?那人紧了紧外衣,朝前走了两步,叹着气说: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连夜上山来了,也不怕危险?村儿里有几家的老房子都压塌了,那几个在危房里住的老人,还有公交车上的司机和乘客现在应该都在村支部呢,我带你去吧 第90章 燕雪舟边走边向他打听,公交车上是不是有人受伤了?伤得严重吗? 车祸嘛,是有几个人伤了。中年大叔刚好了解一些情况,还有个女孩儿的头撞破了,流了好多血,昨天晚上叫了西头诊所的老冯去看 燕雪舟心里一紧,打断,她叫什么名字? 那我可不知道,书记说等一早雪停了,就想办法赶紧往山下送呢。 燕雪舟没再说话,脚步越来越快。 又走了十来分钟,他们停在一处院落前,整个村子都停电了,暴雪过后的冬夜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那边 燕雪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疾步走到东侧一间厢房,推开门,梁冰正坐在那张简陋的行军床边,困倦得打着哈欠,听到响动,她转过头,看清来人是谁后,蹭得一下站了起来,顾不上脚腕传来的钻心疼痛,龇牙咧嘴啊了下,你怎么来了? 站在一旁的大叔热情道:找到人啦?那你们先聊着,我还要回去等公交公司的人。 谢谢你啊。梁冰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过去,燕雪舟没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撩起她散落在鬓角的头发,仔细抚摸着查看,是撞到头了吗?还有哪里受伤了? 梁冰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说:没有,不是我,是陵园的工作人员,我在看护她。 燕雪舟顺着梁冰的目光朝屋里看过去,黯沉的光线里,单人行军床上躺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头上贴着白色医用纱布。 有惊无险让他心头压着的那块沉甸甸石头落了地,下一刻,他就紧紧抱住了她。 梁冰被他的胳膊紧紧勒住,简直要透不过气来,她叫他的名字,燕雪舟。 他不理会她,力道却越来越大。 她只好说:我脚疼。 他终于慢慢松开了她,像是有些委屈,头埋在她颈间,明知故问道: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整个村子都停电了,梁冰其实也担心过燕雪舟要找她,本打算来电以后第一时间联系他的。 他蹲下来,你的脚怎么了? 扭到了。昨天救援时,梁冰搀扶着伤得比较重的陵园工作人员,路上不小心滑倒了,应该是伤到了韧带,经过一夜,脚腕此刻正高高肿起来,她加一句,不要紧的。 梁冰将地上的燕雪舟扶起来,轻轻掩上身后的门,在蒙蒙亮的天色里,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他一向一尘不染的鞋子上沾满了泥泞,裤脚颜色很深,明显湿透了。衣服脏兮兮的,手上、膝盖上全是泥,要么是爬山时手脚并用,要么摔跤了。肩膀上的雪化以后留下一片水渍,头发湿漉漉的全是潮气,耳朵和脸颊都被风吹得通红,唇瓣干燥得起了皮,连夜赶路的缘故,眸子里满是红血丝。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样子,鼻头一酸,哽着喉咙问:你是傻瓜吗? 他站在屋檐下,把她拥在怀里,脑袋伏在她的肩头,公交车司机接了我打给你的电话,他说你出车祸受了伤,我害怕你出事。 所以什么都顾不上考虑,只有一个念头,要第一时间亲眼确认她安然无恙。 人处在极端情境下时,许多以往横亘在心底的死结反而能解开。 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燕雪舟紧紧抱着她,声音低沉得发哑,梁冰,我恨过你,不是恨你骗我,而是恨你为了别的男人骗我。跟你和好后,我甚至想过,如果你再敢对我三心二意,我一定会杀了你。可是,你失联的这十几个小时里,来得这一路上我都在想只要你好好活着,就算你再骗我十次,一百次我也会原谅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算你心里想着别人,也没关系。 梁冰从燕雪舟的怀里出来,在阴天灰白的晨光里注视着他的眼睛,他回望着她,完全停不下来,有些偏执地继续说着:我承认,我嫉妒沈恪,如果我不认识他,或许还能说服自己他肯定不如我,可偏偏我认识他,我很清楚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为什么会一直放不下他,不全是因为死人无法超越。 他带出一点轻嘲的笑音,但可笑的是,我竟然想过,如果沈恪还活着就好了,如果死的是我,你就会更喜欢我吗?如果死亡能换来在你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那我也可以死 梁冰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他,沈恪是过去,而你是未来。 心酸涌上眼睛,很酸,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嗓音却出奇地稳定而温和,从认识你开始,我就一直在亏欠你,我时常想,如果我能拥有一些你没有的东西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多偿还你一点。 她捧着他的脸,你心里的疑问,我回答不了。但我可以肯定,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做像为沈恪做的那些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豁出一切,去为你做的。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远处泼墨般的群山寂静,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扩大。 灶台下的火噼里啪啦地烧起来,梁冰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拿着火钳翻动了下,把你的鞋和袜子脱了,烤烤干。 燕雪舟坐在一旁看着火光,袜子刚褪到脚腕,就露出一片细小的伤痕,应该是路上被刮到了,她皱了下眉。 他不怎么在意,脚踩在地面上,牵住她的手,抚了下上面不太显眼的创可贴,问:手上也有伤? 嗯,滑倒的时候手按在地上,扎进去一个树枝,小伤。 燕雪舟掀开查看了下,这种伤口得尽快打破伤风针,天亮了我们就下山。 冯大夫处理过。 那也不行。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我有个同学,打篮球时不小心踩到了钉子,没怎么流血,伤口也不大,他没当回事儿,只做了简单消炎,直到后来有了窒息症状,切开气管,在icu住了一个多月,差点儿没命。这种狭长的伤口最容易破伤风,越早打越好。 梁冰没作声,她根本没办法靠自己走下去,燕雪舟看破她的为难,我背你。 天亮以后,梁冰发觉自己开始发烧,她不敢大意,跟村支书和公交车司机告辞,和燕雪舟一起往山下走。 雪停了,路面结了冰,更加不好走。 她的脸紧紧贴着他宽厚的脊背,走了一段路,她看到燕雪舟颈间和耳后的汗意,问他我重吗? 嗯,像背着一头小猪。 她有些羞恼,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燕雪舟忽然恶作剧似的朝上掂了两下,吓得她搂紧他的脖子,像是完全忘了刚说要人家放她下去的事。 他笑了下,我高中毕业,和同学一起去冰岛旅行,图新鲜当过背包客,那行李可比你重多了。 她也笑起来。 睡一会儿吧。他说。 梁冰便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安心地把所有重量都交给他,任由他带着去任何地方。 到山脚下的车前,梁冰意识迷离地坐上副驾驶。 然后就是一片混乱,燕雪舟摇晃而焦急的脸,白大褂反复走过来查看她的情况,远在天边的交谈声不断传来。她烧得很厉害,她听到医生开了破伤风针和大剂量的免疫球蛋白,还说距离她受伤接近二十四小时,药效在不断降低。 等她从昏昏沉沉中彻底清醒来,满目皆白,她躺在医院急诊的病床上,伤口重新做了处理。 观察室里十几张活动床,每张床头前都有各种监护仪器,显示屏的曲线随着滴答声规律地起伏着。床与床之间只隔了一道蓝色的帘子,医护人员急匆匆的穿行其间。 燕雪舟俯身,很轻地摸了下她的额头,没事了。 说完,他转身欲走,她立刻去抓他的手,却抓了个空,去哪儿? 他回头,牵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下,我去找医生问点儿事,很快就回来。 梁冰乖乖松开他,闭上眼睛,嗯。 隔了一会儿,她恢复了些精神,护士走过来,帮她量完血压,你家属呢?医生又开了几项检查,记得让他先缴费再去做。 家属?梁冰喃喃重复了下。 刚才不还在这儿吗?护士确认完信息,伸手换了一袋药水,轻声笑道:签字时要登记你们的关系,他说是你老公啊 第六十七章 发芽 梁冰的脸一热,燕雪舟走回来,随口问:在笑什么?护士扭身离开,梁冰横他一眼,你怎么跟人说是我老公?燕雪舟愣了下,刚到急诊时,他心急如焚,反正医院又不会深入调查具体关系,下意识报了个直系亲属,这样才能全权代表梁冰做决定,从而让她得到最迅捷有效的治疗。这会儿梁冰的状况好多了,他轻松不少,唇角露出一抹笑,怙恶不悛地反问:不然我怎么说?他故意凑近了,逗她,丈夫?爱人?还是先生?梁冰耳尖红了,打断他,男朋友。迅速强调一遍,你是我的男朋友。哦燕雪舟拖长声音叹气,原来你知道我是你男朋友啊。梁冰听出他语气中的酸味,之前她确实从来没在人前正式介绍过他,她差点失笑,我们都已经分手两年多了,一直也没机会谁说分手了?燕雪舟抬手把她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轻描淡写道:只是吵架了,又不是不喜欢你了。梁冰瞧了他一会儿,眼酸地闭上眼睛。最初的阴差阳错让她对他们的关系羞于启齿,后来囿于职场上的敏感,没能在人前宣之于口,可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辜负一个掏心掏肺喜欢她的人了。等梁冰打完针,已经接近傍晚时分,急诊医生说床位紧张,没必要非得住院,注意观察,三天后复查即可。晚上下起雪,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梁冰打开手机,翻了新闻才知道昨天的那场大雪有多么严重,高铁还处在停运状态,燕雪舟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了,她的脚还伤着,实在是没办法连夜自驾离开,只能临时找了个酒店住下。硬件条件一般,浴室不大,燕雪舟冲完澡出来,随便裹了条浴巾,上身光着,紧致的腰线上还有残余的水汽,梁冰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你怎么不穿衣服?脏了。他来得急,没带换洗衣物,梁冰想起她包里的大t恤,找出来拿给他,你穿我的。燕雪舟失笑,没接,你的衣服,我怎么可能穿得下?梁冰试图说服他,这叫oversize,男友风,你试试嘛说着,她就站在他腿间,展开 第91章 梁冰的脸一热,燕雪舟走回来,随口问:在笑什么? 护士扭身离开,梁冰横他一眼,你怎么跟人说是我老公? 燕雪舟愣了下,刚到急诊时,他心急如焚,反正医院又不会深入调查具体关系,下意识报了个直系亲属,这样才能全权代表梁冰做决定,从而让她得到最迅捷有效的治疗。 这会儿梁冰的状况好多了,他轻松不少,唇角露出一抹笑,怙恶不悛地反问:不然我怎么说?他故意凑近了,逗她,丈夫?爱人?还是先生? 梁冰耳尖红了,打断他,男朋友。 迅速强调一遍,你是我的男朋友。 哦燕雪舟拖长声音叹气,原来你知道我是你男朋友啊。 梁冰听出他语气中的酸味,之前她确实从来没在人前正式介绍过他,她差点失笑,我们都已经分手两年多了,一直也没机会 谁说分手了?燕雪舟抬手把她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轻描淡写道:只是吵架了,又不是不喜欢你了。 梁冰瞧了他一会儿,眼酸地闭上眼睛。 最初的阴差阳错让她对他们的关系羞于启齿,后来囿于职场上的敏感,没能在人前宣之于口,可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辜负一个掏心掏肺喜欢她的人了。 等梁冰打完针,已经接近傍晚时分,急诊医生说床位紧张,没必要非得住院,注意观察,三天后复查即可。 晚上下起雪,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梁冰打开手机,翻了新闻才知道昨天的那场大雪有多么严重,高铁还处在停运状态,燕雪舟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了,她的脚还伤着,实在是没办法连夜自驾离开,只能临时找了个酒店住下。 硬件条件一般,浴室不大,燕雪舟冲完澡出来,随便裹了条浴巾,上身光着,紧致的腰线上还有残余的水汽,梁冰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你怎么不穿衣服? 脏了。 他来得急,没带换洗衣物,梁冰想起她包里的大t恤,找出来拿给他,你穿我的。 燕雪舟失笑,没接,你的衣服,我怎么可能穿得下? 梁冰试图说服他,这叫oversize,男友风,你试试嘛 说着,她就站在他腿间,展开衣服往他脖子上套,他本来想拒绝的,嗅到衣服上残余的她身上的气息,临时改了主意,配合的抬起胳膊,由着她,倒是真能穿上,虽然号码明显小了。 梁冰脸上露出笑来,比裸着好多了。 他顺势揽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贴,白给你看还嫌弃上了? 她一边笑一边躲,谁要看你了?要看我也是去外面看,听说伦敦有肌肉猛男秀,出场从西装开始跳,一直脱到一丝不挂 他使坏,上下其手,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捏,反复挠她的敏感地带,长得这么乖,心里这么狂野。 他的唇贴上她的耳朵,她身体战栗的幅度却越来越大,因为离得近,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些毋庸置疑的祈使,不许去看。 我就要去 她勾着他的脖子掀起眼皮,他抱着她亲了下去,纠缠了一会儿,外卖刚好送到,梁冰便去推他,岿然不动,外卖小哥又敲了敲门,扬声道:你好! 燕雪舟喘着粗气平复片刻,示意她别动,去门口接过来。 房间面积不大,一张床,一张书桌,桌上放了一盏台灯。 梁冰坐在房间内唯一一张椅子上,拆开包装,凑合吃两口吧,幸好还有人接单。 附近家常小馆子的炒菜,一道烧鱼,一道青菜,梁冰用勺子舀了一勺鱼里的酱汤浇在米饭上,又夹了一块鱼肉,微微捣碎,合着米饭一起吃进去。她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有些饿了。 燕雪舟没有椅子,弓着腰坐在床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吃东西。 她抬眼看他,你怎么不吃? 他笑了声,你真的很喜欢吃鱼 梁冰嚼嚼,咽下嘴里的饭,小时候我爸经常跟他的朋友去钓鱼,从河里钓上来的鱼很小,但数量多,所以我妈每次都烧一大锅,出锅时撒点青蒜和芫荽,一顿吃不完,下一顿汤汁会凝结成鱼冻,拿来拌热米饭,加点毛豆和雪菜,特别好吃。 那是梁冰记忆里为数不多家的味道,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念念不忘。 燕雪舟突然说:给我吃一口。 啊? 他指了指她的饭,梁冰纵容地按照刚才的流程舀起一勺,喂给他。 好吃吗? 他心情好,很给面子地说:还不错。 吃过饭,梁冰去洗漱,出来时燕雪舟躺在床上,电视机开着,她走过去问:不累吗?怎么还不睡。 他伸手搂过她,按在怀里抱着,恹恹道:头痛,睡不着。 床不太好,软硬不合适。 梁冰蠕动了下,换个姿势,我把灯关了,好不好? 嗯。 他答应着,手上却没松开,梁冰努力伸出手,关了灯和电视机,室内回归静谧。 梁冰睁着眼看燕雪舟,窗帘没那么遮光,夜色下只看得清他大致的轮廓。 他捏着她的手指玩了一会儿,听到她问:总是失眠吗? 没有。他亲亲她,吃了药能睡着。 深夜交谈,总觉得声音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膜。 梁冰半天没吭声,她白天睡多了,现在也不困,回握住他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圆润的指尖,随便聊着天,你和枣枣的那张照片是你让郑蔚发给佳文的吗? 燕雪舟笑了下,嗯了一声,还以为你不会问。 一开始没觉得,后来听谢太太说是她拍的,就觉得太过巧合了。她追问:如果我真相信了你老婆要生二胎,吓跑了怎么办? 他哼了声,漫不经心道:那就抓回来。 梁冰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地嗤笑一声,继续问:陈主管让我做你助理的事呢?也是你授意的吗? 燕雪舟不回答,实际相当于默认。 这个社会,当你走到一定位置上时,有些事是不必明着说出口的,他只是提出需要个助理,最好是新入职的应届生,然后在陈斌将候选的几份简历递过来时,多看了一会儿梁冰那份,再全权交给对方处理,陈斌自然知道怎么办合他的心意。 不是没想过就此罢休,郑蔚一开始根本不支持他的做法,总念叨天涯何处无芳草,梁冰到底有什么好,让他这么放不下?就连许岚在他心肌炎住院时也颇有微词,后来经常有意无意地劝他人生还长,未来还会遇到更好的。 可再好也不是她,离开她以后,他用了很多方法试图找回本就不多的睡眠,酒精,运动,烟草,药物,殚精竭虑的超负荷工作都没太大的作用,即便勉强入睡,也经常大半夜被噩梦惊醒,后来仔细想想,似乎她在身边那一年,两个人缩在同一张被子里,胡言乱语地讲一些腻歪的话,牵着她的手,他闭上眼就能睡着。 燕雪舟很早就知道他完了。 她骗过他,她心里还装着别人,但是不重要了。 在梁冰说出就算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她依然会在想清楚以后来找他时就不重要了。 野草烧成灰烬时,新的种子也在萌芽。 从那刻开始,那片烧成废墟的焦壤中,正有什么微弱而坚定地破土而出,随着他的心动蔓延开,重新连成一片。 梁冰缠着他问:到底是不是你让陈主管做的啊? 半天没听到下文,她叫了句,燕雪舟? 他不理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她低声问:是睡着了吗? 他动了动,温热的唇蹭蹭她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吹拂过她的耳根。 梁冰颤了颤,怎么不理人? 铝驺 他压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羞赧地缩成更小一团,不肯依他。 可是就差这一个疑问就能全部闭环,到底是没抵抗住好奇心,隔了一会儿,梁冰叫了句,老公? 他乐不可支地笑起来,紧贴着她的胸腔震动,嗯? 她恼了,我都叫了,你还不说? 他戏谑笑着承认:算是我吧。 她回想起当时他形同陌路的样子,淡笑着评价,哼,处心积虑。 他的手贴在她的后颈,认命地叹口气,明明是用心良苦。 第92章 闹了一会儿,困意袭来,梁冰的手搭上他背上心口的位置,轻轻拍抚着,他低低地笑起来,带着朦胧惺忪的鼻音,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哄吗? 她没接话,用更低的气音说:睡吧 夜晚断断续续的雪,直到早晨才彻底停下来。 酒店楼下前面的广场有人用脚在厚厚的雪地上踩字,脚印连成一个巨大的爱心形状,梁冰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掀开窗帘看了一会儿。 天色还是凝重的铁灰色,光线晦暗,勾勒出燕雪舟的脸部轮廓,大概是这两天精神透支得太厉害,他竟然一直没醒。 睁开眼时,接近十点,身边空无一人。 久违的长睡眠让燕雪舟灵台清明,整个人神清气爽,他给梁冰打电话,脚还瘸着呢,去哪儿了? 你醒啦?我在楼下,马上回去。她小声嘟囔了句,哪里瘸了? 燕雪舟权当没听见,笑着收了线,起身到卫生间。洗漱时听到门响,他出来轻轻嗅了下,空气里有一股甜香味。 我看广场上有卖烤红薯的,就去买了两个。 蜜色的糖浆凝结在锡纸边缘,梁冰坐在桌前撕开焦皮,手指染成琥珀色,她吃了一口,笑着举起来,说:你要不要尝尝? 甜吗?燕雪舟唇角轻勾地看着她,走过来问。 甜 我尝尝。 下一秒,梁冰就被吻住,他的舌尖在她口腔内蜻蜓点水扫了下,嗯,是挺甜的。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3-01 久等~倒计时啦,没有几章能投票了哦,快快~ 第六十八章 句号 吃了几口红薯,燕雪舟电话响起来,他开始处理工作,结束时已经接近正午时分。梁冰在旁边听着,基本都是她不熟悉的事项,扪心自问,她这个助理当得并不算合格,去山东出差那趟,连她的行李都是他帮忙拿的,听综合办的前辈说,之前付院士在中心挂职时,小到一杯咖啡,大到他居住公寓的物业费都是他的助理一手包办的。梁冰问燕雪舟什么时候走?提议不如把车办托运,她来订票,长时间驾驶总归是太耗神,又说她还要请两天假。燕雪舟蹙眉问: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我还要去个地方。梁冰实话实说道:我妈拿不到钱,肯定还会再去研发中心闹的,我不能放任不管。一味躲避不是办法,她早就想好的,既然回来了,索性一劳永逸地解决。他牵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简单收拾好便出了门,先到附近的商场给燕雪舟买了换洗衣物。他平时挑剔惯了,讲究舒适干净,这两天大概已经忍耐到极限,连贴身衣物过水再上身的原则也顾不上了,从内到外换了一遍。导购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一句接一句地说漂亮话,您这身高,气质真是太适合我们家衣服了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特别像一个明星?前段时间他来商场做宣传,里三层外三层被粉丝挤得水泄不通话音未落,就听到角落里传来一声咔嚓,梁冰循音看过去,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正装作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不好意思梁冰走过去,礼貌笑笑,如果刚才你拍了他的照片,能不能删掉?拍照的那个女孩有些脸红,立马打开相册,当着她的面选择删除,这样可以吗?可以了,谢谢。另外一个女孩问:他是你男朋友吗?呃燕雪舟走过来,揽着梁冰的肩膀,我是她老公。两个小姑娘哦哦了几声,结伴离开,梁冰听到她们嘀咕,我就说他们是一对吧,没想到已经结婚了。可能只是那么叫,称呼而已。那也是感情好才会这样啊买完衣服,坐进车里,梁冰侧眸看着燕雪舟,一身簇新,休闲衬衫,白色的粗棒针大翻领 吃了几口红薯,燕雪舟电话响起来,他开始处理工作,结束时已经接近正午时分。 梁冰在旁边听着,基本都是她不熟悉的事项,扪心自问,她这个助理当得并不算合格,去山东出差那趟,连她的行李都是他帮忙拿的,听综合办的前辈说,之前付院士在中心挂职时,小到一杯咖啡,大到他居住公寓的物业费都是他的助理一手包办的。 梁冰问燕雪舟什么时候走?提议不如把车办托运,她来订票,长时间驾驶总归是太耗神,又说她还要请两天假。 燕雪舟蹙眉问: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还要去个地方。梁冰实话实说道:我妈拿不到钱,肯定还会再去研发中心闹的,我不能放任不管。 一味躲避不是办法,她早就想好的,既然回来了,索性一劳永逸地解决。 他牵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简单收拾好便出了门,先到附近的商场给燕雪舟买了换洗衣物。他平时挑剔惯了,讲究舒适干净,这两天大概已经忍耐到极限,连贴身衣物过水再上身的原则也顾不上了,从内到外换了一遍。 导购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一句接一句地说漂亮话,您这身高,气质真是太适合我们家衣服了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特别像一个明星?前段时间他来商场做宣传,里三层外三层被粉丝挤得水泄不通 话音未落,就听到角落里传来一声咔嚓,梁冰循音看过去,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正装作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 不好意思梁冰走过去,礼貌笑笑,如果刚才你拍了他的照片,能不能删掉? 拍照的那个女孩有些脸红,立马打开相册,当着她的面选择删除,这样可以吗? 可以了,谢谢。 另外一个女孩问:他是你男朋友吗? 呃 燕雪舟走过来,揽着梁冰的肩膀,我是她老公。 两个小姑娘哦哦了几声,结伴离开,梁冰听到她们嘀咕,我就说他们是一对吧,没想到已经结婚了。 可能只是那么叫,称呼而已。 那也是感情好才会这样啊 买完衣服,坐进车里,梁冰侧眸看着燕雪舟,一身簇新,休闲衬衫,白色的粗棒针大翻领开衫,牛仔裤,外面罩了件灰色的大衣,手长腿长,立刻去拍时尚杂志也毫不违和。 她笑吟吟地问:我很好奇,是不是经常有女孩子跟你搭讪啊? 燕雪舟发动车子,没回答她,而是哼了声,梁冰,你要知道 话说半句,他忽然住口,梁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又去问:知道什么? 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却不肯说,梁冰抬眸,看到中控台上后视镜里映出的他的脸和眼睛,只觉得比窗外阳光下的白雪还要耀眼,很快领悟过来,忍不住好笑地锤了下他的肩膀,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就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你长得这么好看,受欢迎很正常啊。 他一脸却之不恭,哦 车轱辘话磨牙似的翻来覆去说,也不觉得无聊,梁冰邀功道:要不是我刚才给你当经纪人,晚上你的照片就会被发上网,标题我都能想到,什么全网寻找商场偶遇的神秘男子,什么真帅哥无惧八倍镜放大,什么这张脸不去拍偶像剧太可惜了说不定还能红一把 梁冰说完就笑,再想还是很好笑。 燕雪舟逗她,这个时候,难道你不该稍微吃点醋吗? 梁冰看他一眼,羞涩地笑一笑,理所当然地说:你都跟她们说是我老公了,我还有什么好酸的。 只有十足的安全感才能换来对方天真的坦诚,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却要经历过风雨磋磨才能明白。 这座小城说不上多么繁华富庶,老城区还基本保留着百年前的格局,也见不到特别高的楼,雪后有一种时空错位的古朴感。 车子穿过弯弯曲曲的老街,梁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校门,我小学就在这里读的。 快到目的地时,梁冰让燕雪舟在银行门口停了车。 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取钱。她看着他,昨天晚上,你向我坦诚了你做的事,但有一点你不知道,其实,最开始有两份实习工作,我之所以会选研发中心,是因为你帮我还了助学贷款,让我没了后顾之忧 哪有什么算无遗策?只不过所有漏洞都被爱意恰到好处的弥合罢了。 第93章 燕雪舟看着朝自助提款机走的梁冰,她的性格是那么的倔强,有时原则性强到他都没办法违背,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办。 这个小区是岳秀玲工作的药材厂职工的集资房,没有产权,离婚时自然不能归梁远征所有。几十年过去了,墙皮早已斑驳脱落,电线横七竖八地挂在楼与楼之间,像一张陈旧的蛛网。 梁冰坚持不让燕雪舟上楼,他也没勉强她,只说就在楼下,有事打电话他立刻上去。 梁冰敲开门,里面露出岳秀玲的脸,命运和时间丝毫不曾厚待她,眉梢眼角都是年龄的痕迹。 提前电话联系过,她大概知道梁冰此行的目的,将人带进去后,你弟弟小宁他今天要透析,他爸带去医院了。 梁冰从包里掏出两摞现金,这是两万块钱,是我这几年勤工俭学全部积蓄 虽然杯水车薪,总归能解燃眉之急,岳秀玲的眼睛亮了下,又看梁冰掏出一张纸,只要你签了欠条,钱就可以拿走。 欠条?岳秀玲拿起那张纸,怒道:我是你妈! 对,欠条。梁冰面色未变,心平气和道:这是你借我的,你是我妈,我没有不承认。我咨询过律师,等你五十五岁以后或者丧失劳动能力,我会按照法律规定对你履行赡养义务如果你不还,到时候就从里面扣。 岳秀玲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彻底收起张牙舞爪的姿态,抽噎了下,这点儿钱,最多只够小宁半年的医药费,他的病是个无底洞,就算把家底都填进去也不一定能治好。 她叹气,小冰,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那么厚脸皮地跑到你单位去闹。 梁冰无力笑了下,把我工作闹没了,就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岳秀玲哽了哽,太少了 梁冰作势欲将那些钱装回包里,多一分都没有,不签我就走。 哎,我签。 岳秀玲接过纸和笔,签上名字,梁冰又把口红盖打开,让她按了手印。 梁冰把欠条收起来,正要告辞,就听岳秀玲欲言又止地开了口,我看楼下送你来的车 车标很常见,堂而皇之的昭示着价值,梁冰怕她打燕雪舟的主意,便说:是我老板的车,他来这边出差,遇上暴雪,没能走成。 出门前,梁冰最后说:毕业以后我会换工作,离开北江。别再找我了。 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单元楼铁门锈迹斑斑,台阶上堆着几盆枯萎的花,被残雪覆盖。 燕雪舟没听她的话留在温暖的车里,而是下了车,就在站在距离这栋楼最近的花坛旁,看到她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连忙过来伸手扶她。 梁冰本来担心岳秀玲还在楼上看,想避嫌,可被他的怀抱揽着的瞬间,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攀住的胳膊,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燕雪舟脚步一顿,更用力地抱住她,像是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以后你有我。 梁冰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回到北江以后,燕雪舟明显更忙起来。 华通制药的标最终还是丢了,他和燕承禹的父子关系空前紧张,就连春节都只是象征性回了趟北京点卯,和燕老爷子吃完年夜饭,大年初一一大早就回来了。 过了立春,梁冰为期三个月的实习期即将结束,她提前找陈斌谈了后续的计划,告知他打算毕业以后去北京的一家公司就职。 陈斌明显意外,这件事你跟燕总说过吗? 不待梁冰回答,他很快又说:转正之后我们的福利待遇只会比你说的那家创业公司好,还提供员工宿舍,这不是你之前最看重的地方吗? 梁冰沉吟了下,不是中心的问题,是我个人的问题,我和燕总的私人关系不太适合继续做他的助理。 陈斌只是稍微一怔,明显了然,但依然试图继续挽留,我们向上的晋升渠道是很畅通的,我可以帮你申请调岗到集团公司 不用了。梁冰态度坚决,我已经想好了。 陈斌点点头,燕总那里 我会跟他说的。 次日是周末,梁冰一早就从宿舍的床上爬起来,跑到学校附近的市场买菜。 燕雪舟最近频繁出差,她听郑蔚提过,说是之前一项药品研发出了问题,一圈推诿扯皮之后,没人能力挽狂澜,这项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最终落在了他的头上。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把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收进冰箱,按照从短视频里学到的方子收拾好牛肉,准备八角香叶桂皮还有洋葱和腐乳,就听卧室里燕雪舟喊她,梁冰? 来了。 燕雪舟是乘最早一班机回来的,梁冰打开门,昏暗的卧室里,被子堆成山丘,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趴在床边,床头柜抽屉拉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听到动静,他没睁眼,不满地蹙眉,我的药呢? 梁冰走到近前,我收起来了。 他明显不高兴,却不知为何没发脾气,眯着眼睛看她,还给我。 我们试一试,一段时间不吃药,好不好?梁冰坐在床边,你是学化学的,比谁都清楚你吃的那些药的副作用,长期使用,会产生很重的耐药性和依赖性,对身体不好的 燕雪舟在床上翻滚一下,调整着姿势将头搭在她腿上,低哑着声音抱怨,好烦,睡不着。 是头疼吗? 嗯。 梁冰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力道合适地按揉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扶在她腰侧的手力气也变得似有若无。 她又问了句,好点儿了吗? 只听到一声低沉的嗯,就再也没有动静。 燕雪舟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被子被他压在身下,身上盖着原本放在客厅沙发的羊绒毯,空气中有食物的香气飘来,睡前的片段涌入脑海,他的心里像是溪水缓缓流过。 洗完澡出来,餐桌上已经摆了两道菜,一道切成薄片的卤牛肉,一道清蒸多宝鱼,都是他平时爱吃的。 梁冰起身把洗好的菜心拿到灶台,还有一道清炒菜薹,霜打过,甜的。 厨房里热气缭绕,燕雪舟忽然想明白了合作方问的,为什么他办完事会那么着急地赶回来,不光是因为回到家能见到喜欢的人,还能吃上合胃口的热饭菜,能睡好觉,有种热乎乎的感觉。 这种热一直持续到深夜,梁冰轻轻咬着他的下颌,纵容地问:还要再来一次吗? 他支起身子,指腹碾过她红透的耳垂,伏在她耳边低声问:这么乖,是有事求我吗? 梁冰搂着他脖子的手顿时收紧,嘴上趁机说:我想离开研发中心,毕业以后去林师姐的公司。 燕雪舟不置可否,从她身上下去,重新躺好。 梁冰很上道地主动凑过来,将头枕上他抻开的胳膊,可以吗? 燕雪舟闭着眼睛,不搭理她。 梁冰趴在他怀里,仰着脸蹭蹭他,矫揉造作地放轻声音喊了句,老公? 燕雪舟还是没睁眼,唇角笑意却掩饰不住,半晌,他无奈叹口气,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3-02 倒计时了哦,很感谢一路追到这里的读者宝宝~ 第六十九章 新生 在研发中心的实习期结束后,梁冰和林眉的公司签订了正式的三方协议,工作落定。关佳文整个大四期间都在准备公务员考试,但一波三折,从国考折腾到省考,最后被山城能源局成功录取。我们一大家子人都快开心死了,我爷爷还说关家祖坟冒青烟了,可是我回老家的话,郑蔚怎么办?短暂的欣喜若狂之后,关佳文开始闷闷不乐,患得患失。梁冰问:一开始你没考虑过他吗?我原本想着能留在北江的,再不济也是个近点儿的地方,但这边的岗位不要我,话说回来,他也不一定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啊。关佳文哀嚎一声,要是为了个男人放弃我拼死拼活考来的岗位,我爸妈肯定不认我这个不孝女,我也会鄙视我自己的。毕业季是岔路口,对于未来,梁冰既期待又迷茫,也给不了关佳文太多取舍建议,只得沉默下来。梁冰其实并不看好异地恋,即便双方心里都装着彼此,没有第三者出现,时间长了,彼此交际圈和生活轨迹重叠的地方也会越来越少,必然渐行渐远。梁冰毕业答辩那天,燕雪舟还在外地出差,晚上她和关佳文,约着同专业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在校外聚了顿餐,席间氛围十分热烈,但总归是面临五湖四海各奔东西,她跟着喝了点酒。结束后,她忽然想起有本在图书馆借的书落在了燕雪舟家,怕过期,临时上楼去取。推开门,梁冰顺手按亮玄关处的灯,正打算换鞋,就瞥见客厅沙发里倚着的人。听到动静,燕雪舟支着身子坐起来,朝她笑了笑。她一下子没回过神,走过来,你回来了?嗯。他伸手拉她紧挨着她坐下来,细细地吻她鬓角,声音不自主带上了点缱绻缠绵,想我没有?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边,梁冰只觉耳根发烫,没有。他轻嗤,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哄哄我?她轻笑着亲了下他的唇角,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她的手攀上他的肩,看他身上还穿着西装,还要出门吗?提前回来了本来想去学校找你的。他的脸上疲态明显,眼角却堆满笑意,想先洗个澡,换件衣服,没想到这么 第94章 在研发中心的实习期结束后,梁冰和林眉的公司签订了正式的三方协议,工作落定。 关佳文整个大四期间都在准备公务员考试,但一波三折,从国考折腾到省考,最后被山城能源局成功录取。 我们一大家子人都快开心死了,我爷爷还说关家祖坟冒青烟了,可是我回老家的话,郑蔚怎么办?短暂的欣喜若狂之后,关佳文开始闷闷不乐,患得患失。 梁冰问:一开始你没考虑过他吗? 我原本想着能留在北江的,再不济也是个近点儿的地方,但这边的岗位不要我,话说回来,他也不一定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啊。关佳文哀嚎一声,要是为了个男人放弃我拼死拼活考来的岗位,我爸妈肯定不认我这个不孝女,我也会鄙视我自己的。 毕业季是岔路口,对于未来,梁冰既期待又迷茫,也给不了关佳文太多取舍建议,只得沉默下来。 梁冰其实并不看好异地恋,即便双方心里都装着彼此,没有第三者出现,时间长了,彼此交际圈和生活轨迹重叠的地方也会越来越少,必然渐行渐远。 梁冰毕业答辩那天,燕雪舟还在外地出差,晚上她和关佳文,约着同专业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在校外聚了顿餐,席间氛围十分热烈,但总归是面临五湖四海各奔东西,她跟着喝了点酒。 结束后,她忽然想起有本在图书馆借的书落在了燕雪舟家,怕过期,临时上楼去取。 推开门,梁冰顺手按亮玄关处的灯,正打算换鞋,就瞥见客厅沙发里倚着的人。 听到动静,燕雪舟支着身子坐起来,朝她笑了笑。 她一下子没回过神,走过来,你回来了? 嗯。他伸手拉她紧挨着她坐下来,细细地吻她鬓角,声音不自主带上了点缱绻缠绵,想我没有? 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边,梁冰只觉耳根发烫,没有。 他轻嗤,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哄哄我? 她轻笑着亲了下他的唇角,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她的手攀上他的肩,看他身上还穿着西装,还要出门吗? 提前回来了本来想去学校找你的。他的脸上疲态明显,眼角却堆满笑意,想先洗个澡,换件衣服,没想到这么巧,你就来了。 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 他抬手,变魔术似的从指间垂落下一根项链,梁冰看了眼那抹在昏暗灯光下闪耀着璀璨光芒的雪花吊坠,送我的? 燕雪舟双手环绕过她的脖子,梁冰感觉到那枚镶嵌了珍珠贝母和钻石的雪花凉凉的贴上她胸前的皮肤,喜欢吗? 怎么突然送礼物? 生日礼物。 梁冰一怔,你知道? 还没过十二点,来得及。 原来特意压缩行程赶回来就为了给她过生日的,梁冰没有说话,任由他抱着,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喜欢吗? 她的指尖拂过锁骨下方那枚雪花,嗯。 又低声嘀咕着问:贵吗? 他气笑了,价格在其次,主要是这个系列是这家顶奢珠宝品牌十年前的冬日限定款,定制起来有点麻烦,东西不值钱,费得是心思。 他叹了口气,盒子里有发票,自己看。 梁冰还真就探身过去捡起他手边的盒子,打开看了,何止是贵,简直是贵得让人咂舌,她小气吧啦地嘟囔,还不如直接给我打钱。 他哧得笑出声来,一弹指敲在她额头上,就会惹我生气。 啊!她疼得五官都皱起来了,他又用指尖轻柔地揉,她趁势仰着脸,亲了又亲他的下颌,谢谢,我很喜欢。 散伙饭吃了一场又一场,六月底,梁冰打包完所有行李,寄往北京。 房子暂时和林眉合租,两室两厅,她原来的室友动了个小手术后顿悟,回老家修养,正好梁冰有需求,便租了下来。 她和燕雪舟事先有过约定,彼此不插手干扰对方的工作,他给了她最大的自由空间。 国内香氛行业起步晚,但发展前景好,主打东方植物香。 公司的创始人之一是从时尚行业转型来的,很会讲故事,目前公司别的方面都不错,尤其不缺创意和概念,最大的短板和桎梏可能就是供应链上游的问题。 梁冰最开始是在市场部,做活动助理,主要是负责一些线下的展会、地标店开业、试香会等,她缺乏经验,但做事很沉浸,夜以继日地耗在里面,进步飞快。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六个周没见到燕雪舟了,他实在是太忙,对自己要求又高,学业、工作哪一样都不能放松,不可能总来看她。 虽然他们每天都打电话,但终归不是面对面,尤其是当对方孤独难过生病时,没办法立刻奉上一个拥抱,和她最开始的预想不太一样。 国庆假期前,关佳文打电话邀请梁冰去山城玩。 梁冰正忙着加班,说可能没办法赴约。她最近有些焦头烂额,直属领导怀孕休产假,国子监的新店开业在即,她临时接手过来,但是和负责的公司沟通过程并不顺畅,活动方案反复修改,她都快记不清细节了,还不忘打趣关佳文,说欢迎领导莅临指导工作。 直到关佳文无声落泪,梁冰才知道原来郑蔚和她提了分手,她哽咽着说,理智上能接受,毕竟是她先选择了工作和家人,但情感上接受不了,如果真的喜欢,总会愿意作出牺牲的。 梁冰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挂了电话,她又跟燕雪舟打视频,或许是在忙,一直无人接听。 格子间内渐渐空下来,头顶上的白炽灯一片片熄灭,她转眸望着窗外写字楼连绵如火的灯光,突然倍感落寞。 朋友圈里却热闹非凡,梁冰强迫症似的点开那个红点,往下划拉了几条,看到两个小时前程朗发的,「给陶大小姐接风」 配图是一张圆桌图,陶颖在照片的最中间,笑得一脸灿烂,旁边位置上坐着的人是燕雪舟,面上看不出什么,依然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自从陶颖大二下学期出国以后,她们就没再见过面。 梁冰用拇指和食指推动着照片放大,刚想仔细看,就收到了燕雪舟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在忙」 第二天是周末,梁冰结束了这个月的加班,她买了一早的票,一个半小时以后回到北江。 路上,她发消息问燕雪舟在哪儿,他回复说在研发中心接待客户,她便直接打了个车过来,一路打招呼刷脸,畅通无阻上了楼,却刚好碰到燕雪舟送陶颖出来。 陶颖看到她,上下打量一遍,很快笑一笑,梁冰?好久不见。 梁冰朝她伸出手,笑着说:是啊,你回国了。 陶颖应了声,意味深长地看燕雪舟一眼,昨天我们吃饭还说起你呢我还有事,改天再聊。 梁冰道别完,跟着燕雪舟走进办公室。 关上门,落了锁。 这里又是无人能打扰的独立小世界。 燕雪舟直接将她抵在门上,欺身压过来,你怎么来了? 梁冰嗅着他身上传来似有若无的香气,顿时有些腿软,她轻哼,顾不上办公室外间遍布格子间,只隔着一层脆弱的落地玻璃和拉下的百叶窗,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昨天说的在忙,是跟老同学见面呢。 听到她刻意放重的咬字,他偏过头笑了下,你大老远的一大早跑过来,就为吃这口飞醋啊? 她不语,他坏心眼地从腰侧慢慢推高她薄薄的衣衫,手掌的热度与她后腰窝的皮肤融合,空气中温度急剧飙升,她推了推他,哎 他没有继续动作,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温柔地吮吸了下,研发中心接了陶颖家公司的单子,昨天给她接风,我只是去露了个面。没接你的视频,是因为付老师这几天在北江讲学,正跟我讨论课题的事,确实是在忙,而且一直忙到很晚 梁冰看着他的眼睛,踮起脚,唇瓣覆上他微蹙的眉尖,细碎的吻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滑,她双手搂着他,贴在他耳边说:我好想你 他的手按在她的后颈,将她迅速拉近,纠缠的喘息声变得急促,她觉得血液都发烫,情不自禁呻吟了声,迅速抿紧唇咽下去那些让人浮想联翩的音节。 她咬着唇看他,这里不行,回家 反正是周末加班,燕雪舟顺理成章地早退离开,天还大亮着,可刚进门,他的手指就贴上了她的后背,驾轻就熟地脱去她的内衣,她几乎是颤栗着松开他的皮带,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笑了笑。 第95章 从客厅到卧室,他的唇没离开过她滚烫的身体,笑什么? 她示意他低下头,伏在他耳边说:突然想到一个词,白日宣淫 他轻笑出声,抱着她,粘稠的汗水与体液混合,所有残存的意识都变成唇边模糊的低吟和喘息。 这年初冬,国子监地标店顺利开业。 当天店里有活动,林眉给合作方和媒体都发了邀请函,梁冰作为主执行人,一直在会场忙碌。 晚上举办了一场小型酒会,既是庆功,也是答谢。 室内暖气足,梁冰从林眉手里接过一杯香槟,听她夸赞,干得不错,流程衔接顺畅,小纰漏也都有补位,金主大佬和老板们都很满意。 梁冰朝她举杯,气泡从杯底升起,多谢师姐给我机会,还借我这么好看的裙子穿。 大厅的吊灯璀璨的灯光倾泻而下,洒在梁冰身上,因为喝了酒,她的脸庞泛着粉红,面若桃花。剪裁极好的白色小礼服裙,颈间一条钻石雪花项链,交相辉映,将她原本素淡的眉眼衬得艳光四射。 和四年前刚见到她时相比,判若两人。 林眉不禁感慨良多,挑了挑眼角说:裙子不是借的,是送你的,但你要谢的,另有其人。 嗯? 梁冰抬眸,目光越过林眉,看到燕雪舟从门口施施然走向她,打过招呼以后,林眉转身离开。 她还有些懵,燕雪舟饶有兴致地靠近她,手轻轻揽着她的腰,低下头,靠近她的耳朵,怎么,不欢迎你们老板邀请的嘉宾吗? 认真算起来,他确实也算是供应链上下游的一环。他的气息挠得她耳朵痒痒的,她笑着微微凝眉,我哪敢啊? 燕雪舟温存地看她一眼,满目欣赏地低声说:我的小茉莉,开得很漂亮。 作者的话 听灯 作者 03-05 还有最后一章~ 第七十章 雪融化(正文完) 相较于多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冷冬日,今年似乎是个暖冬。几场零星的雪,太阳出来后,很快就融化掉了。梁冰的工作步入正轨,申请调职到了公司采购部。香氛行业的竞争关键点在于香精香料的原材料,但全球六成以上的市场都被国外的巨头垄断,如果能在本土找到性价比更高的替代品,就能从根本上解决卡脖子的问题。她觉得更有挑战性,也更能发挥她的专业特长,林眉是支持的。更为重要的是,相较于市场部的昼夜不分,梁冰终于有了一段时间的稳定双休日。只要有时间,她就会乘车回到北江,和燕雪舟共度周末。他换了更大的房子,在研发中心附近,离北江所也近,偶尔会过去代课。倒也不全是为了节省通勤时间,更像是要想向燕承禹证明,即便不花他的钱,他也能过好生活。燕雪舟不太爱讲他家里的事,尤其是和父母之间的隔阂,梁冰也是在北京时经常去探望燕老爷子,才慢慢了解的。燕承禹和许岚之所以会离婚,不是她之前从周锡年那里听来的秦毅之流的第三者插足,而是源于一场误会。许岚出生在云南边境上一个贫困家庭,她很小就知道,只有上学才能改变命运,所以在学习上格外勤奋。从山里走到北京,她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难,而燕奶奶是她的资助人。许岚读到大二时,燕奶奶摔倒骨折,行动不便,她为了报恩,便经常去燕家照顾,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当时刚从国外回来的燕承禹。有一天夜里,燕承禹从外面应酬完回来,醉醺醺的,接了她递给他的一杯水,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就有了燕雪舟。许岚是学化学的,燕承禹误以为那夜是她在水里加了药算计了他,而许岚的视角却一直觉得燕承禹是发乎情,以至于揭开真相时,她接受不了他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鄙视是因为对她人格的误解,更不愿意以一种十分不堪的状态继续这段婚姻。之后种种,误会、吵架堆叠着阴差阳错,一个控制欲强,一个自尊心强,双方都不肯低头服软,用一纸协议相互掣肘,一晃半生已过。梁冰回想起当初在医院陪护时,许岚看着她的眼神,是否也透过她 相较于多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冷冬日,今年似乎是个暖冬。 几场零星的雪,太阳出来后,很快就融化掉了。 梁冰的工作步入正轨,申请调职到了公司采购部。 香氛行业的竞争关键点在于香精香料的原材料,但全球六成以上的市场都被国外的巨头垄断,如果能在本土找到性价比更高的替代品,就能从根本上解决卡脖子的问题。 她觉得更有挑战性,也更能发挥她的专业特长,林眉是支持的。 更为重要的是,相较于市场部的昼夜不分,梁冰终于有了一段时间的稳定双休日。 只要有时间,她就会乘车回到北江,和燕雪舟共度周末。 他换了更大的房子,在研发中心附近,离北江所也近,偶尔会过去代课。 倒也不全是为了节省通勤时间,更像是要想向燕承禹证明,即便不花他的钱,他也能过好生活。 燕雪舟不太爱讲他家里的事,尤其是和父母之间的隔阂,梁冰也是在北京时经常去探望燕老爷子,才慢慢了解的。 燕承禹和许岚之所以会离婚,不是她之前从周锡年那里听来的秦毅之流的第三者插足,而是源于一场误会。 许岚出生在云南边境上一个贫困家庭,她很小就知道,只有上学才能改变命运,所以在学习上格外勤奋。 从山里走到北京,她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难,而燕奶奶是她的资助人。 许岚读到大二时,燕奶奶摔倒骨折,行动不便,她为了报恩,便经常去燕家照顾,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当时刚从国外回来的燕承禹。 有一天夜里,燕承禹从外面应酬完回来,醉醺醺的,接了她递给他的一杯水,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就有了燕雪舟。 许岚是学化学的,燕承禹误以为那夜是她在水里加了药算计了他,而许岚的视角却一直觉得燕承禹是发乎情,以至于揭开真相时,她接受不了他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鄙视是因为对她人格的误解,更不愿意以一种十分不堪的状态继续这段婚姻。 之后种种,误会、吵架堆叠着阴差阳错,一个控制欲强,一个自尊心强,双方都不肯低头服软,用一纸协议相互掣肘,一晃半生已过。 梁冰回想起当初在医院陪护时,许岚看着她的眼神,是否也透过她看到初出茅庐的自己呢,所以才愿意尽心尽力地帮她。 燕雪舟不是在爱意和期待里出生的小孩,更没有享受过正常的父爱母爱,他对待父母的态度倒是一视同仁,都维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用他的话说就是,燕董今年才四十多岁,正是龙马精神的时候,搞不好哪天再给他整个弟妹出来也未可知。 许教授就更不用说了,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堆死心塌地的追求者。 末了,他笃定地向她保证,不重要,钱我会赚的,不需要靠他们。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有你,谁也别想用任何东西要挟剥夺我喜欢你的自由。 梁冰从来不劝他谅解,只是愈发珍惜,同时更加庆幸他和燕雪舟愿意低头倾听对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声音,没有重蹈他父母的覆辙,否则错过是必然的。 这天,梁冰跟自媒体博主新学了鲜榨蔬果汁的配方,端了一杯绿色的液体到书房给燕雪舟。 他从屏幕上的文件堆里抬起头,看一眼那杯不明液体,只闻了下就皱眉偏过头,什么东西? 喝吧。她递到他嘴边,提高免疫力的,还能预防感冒。 不喝。 她的手搭上他的肩,起腻,喝嘛,我都榨好了。 他不为所动。 梁冰站在他近前,双手捧在他的颈侧,微微抬高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就喝五口。 他还是不说话。 她讨价还价,三口? 燕雪舟没办法,终于给她面子抿了一口,立刻推开,作势欲呕,比浓硫酸还难喝,你要谋杀亲夫啊 我都是严格按照博主的方子做的。梁冰垂眸看着那杯液体,你又没喝过浓硫酸,怎么对比出来的? 你自己尝尝。 我可不喝。她转身想逃开,却被他一把拉住坐在他腿上,按着后颈亲了上来,她被迫尝到了那杯生化武器的味道。 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燕雪舟的药物依赖戒断成效显著,不再需要服用大剂量的安神药就能睡着,很少生病,就连往年换季从不缺席的流感也放过了他。 又是一年冬天。 燕雪舟在安徽找到了一家香精香料的原材料供应商,各方面都很符合梁冰公司的要求,他们便一起出了趟差。 梁冰说:我能不能拿到期权,就看这次了。 第96章 当初林眉邀请她时说过,前三十号员工都有一定比例的股份,未来公司上市后兑现,是一笔不小的钱,这也是最初吸引梁冰的地方,但一直没能落实到纸面上,前段时间人事变动,高层们又旧事重提。 燕雪舟不屑,都是资本家画饼,哄你卖命的。 话说的虽然不好听,该做的事却一件没落下,这是他一以贯之的行事风格。 燕雪舟听梁冰提过几次以后,就一直留心动用人脉和关系牵线,她自然懂得。 双方见面,沟通的相当顺利,结束之后,厂长热情地说晚上镇上有鱼灯表演,河边还能放孔明灯许愿,邀请他们一起参加。 恰逢过节,本就游客如织的古镇街头人潮涌动,夜幕降临,随处可见捧着各色各式灯笼的人谈笑风生。 大型鱼灯从祠堂开始,沿着主街上辗转巡游,仰头就是不间断燃放的烟花。 人实在太多,燕雪舟只是转个身的功夫,身边的梁冰就被冲散,他不由得朝前走了几步,发现她也在找他,他在人海中站定,微笑着等她喘这气小跑过来,听她抱怨,差点就要给你打电话了。 接下来,他一路都紧紧攥着她的手,多奇怪,明明在一起那么久了,明明肌肤之亲的新鲜感早就过了,可她心里还是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一样悸动。 你们这边元宵节一直都这么热闹吗? 是啊,不过各地民俗不太一样,像徽州这一带是鱼灯,从明朝就开始兴起了,我们老家是走马灯表演。梁冰尽力充当着解说,每年从大年初一到十五,很热闹的。 哦。他随口应声,忽然问:那你也和沈恪一起看过吗? 看过啊,年年都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些怅惘,又像是有些释怀,他不说话了。 生气啦?梁冰歪着脑袋轻笑着看他,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你先提起来的。 没有生气。 燕雪舟曾经想过,在死亡的阴霾下,爱意又能持续多久呢?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一定能完整地得到她的心,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能不能赢过沈恪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她在原地站定,我一直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因为只要我记得,他就还活着,可是我也必须承认,我想起他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他的影子从一开始的无比清晰变得越来越模糊,有时候我甚至会认为这是我对他的背叛,但后来我想通了 每个人的人生都好像是一条河,奔流向海的过程中,注定会和不同的河流交汇,有些人只能同行短暂的一程,而后各奔东西,也可能今生今世再无相见之日,可那些并行的时光是真实的,他在我生命里留下的痕迹也是真实的,我从来不后悔遇到他,更不后悔为他做过的事,流过的眼泪,但我们生命的河流已经没有交集了 而另外一些人,他们交汇以后,会一直一起走到终点,永不分离。 她的语调很平淡,但神态非常迷人,她最后说:就像我和你。 夜空上绽放开朵朵绚丽的烟火,给黑色幕布鎏上点点金光,将梁冰的侧脸轮廓勾勒地忽明忽暗,燕雪舟将她揽在怀里,他们紧紧相拥。 抱了一会儿,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喝彩。 梁冰牵起他的手,好了,我们也去放灯许愿吧。 来到河边,梁冰轻车熟路地点燃了孔明灯,接着双手合十交握在胸前,垂首低睫,闭起眼睛虔诚许愿。 你许了什么愿? 我希望一辈子都能像现在这样。说完,梁冰问:你呢,许了什么愿? 他动了动嘴,定定看了她片刻,卖起关子来,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她笑着控诉,不公平,我都没提条件就告诉你了。 他站在原地轻轻挑起眉毛,一动不动,那公平起见,我补给你。 说着,就要俯下身来亲她。 你怎么这样啊?梁冰嗔怪完他严丝合缝的逻辑,还是眸光含笑,顺着他的意思上前,捧住他的脸,仰着头深深吻了上去,能说了吧? 他的笑容愈见深,我希望成为梁冰最爱的人。 昏黄摇曳的三千明灯,在河面齐齐升空。灯影照得水面上波光粼粼,仿佛觥筹交错,涟漪阵阵几乎要将两岸屋舍楼台摇碎。 眼看着他仰起头去看灯,梁冰叫住他,雪舟? 嗯? 燕雪舟侧眸看过来,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我最爱你。 正文完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