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豪门导演假戏真做了[重生]》 第1章 《和豪门导演假戏真做了[重生]》作者:封诀【完结+番外】 纪斐言暗恋叔叔的同学沈燮安。 却在叔叔死后被沈燮安迁怒四年。 声名狼藉之时,唯一没用有色眼光看他的人,却是沈燮安的兄弟——影坛无人敢得罪的天之骄子,以危险刻薄闻名的豪门导演,秦煜时。 重生回22岁,纪斐言果断抛下沈燮安,连夜去了秦煜时那里试戏。 进组第一天,一向毒舌的大导演频繁挑他的刺。 “吻戏不合格,重来一遍。” “床戏穿这么多怎么入戏?脱了。” “啧,边哭边叫,不会吗?” 沈燮安听后嗤笑不已:“秦煜时那么挑剔的人,怎么看得上他?” 不想一个月后,网剧《南港往事》爆火,纪斐言从十八线迎来史无前例的大爆——— 起初,还有人质疑纪斐言为上位拿角,蓄意勾引大导演。 直到一段高清视频全网疯传: 细密雨幕里,少年乌发雪肤,执伞的指节葱白,自黑伞下,抬眸时投来极其惊心动魄的一眼。 视频发布当晚,播放量突破三千万,纪斐言涨粉无数,超话日活人数力压群雄空降榜一,片约如雪花般蜂拥而至,诸多顶奢蓝血更争先向他抛出橄榄枝。 而惯来挑剔的秦煜时,竟被爆出借题发挥,在自家卧室亲自“指导”纪斐言,在亲密戏里……狠狠欺负人。 cp粉震惊:这分明就是秦导馋斐言身子啊! - 那晚沈燮安疯了。 暴雨夜,他追悔莫及冲去纪斐言家道歉,却撞见—— 曾经的玩物衣衫不整坐在秦煜时腿上,被勾着下巴试了一场又一场吻戏。 “他看见了,要不要收敛一点?” “不用管他。这样更刺激。” 【食用指南】 1、刻薄毒舌导演攻x天性凉薄演员受。年上,年龄差6岁(28/22)。entj x intp。 2、1v1,双洁,he。先走肾再走心。无原型。 3、原文名《非伴侣关系》。戏中戏合集见专栏。 不喜勿入,谢绝扒榜和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 ================= 第 1 章 第1章 晚上七点,华闻大厦。 备受瞩目的新闻发布会,无数摄影机对准台上的人,拿着话筒的记者争相挤向警戒线内,险些连现场的保安都拦截不住。 “纪斐言,可以解释一下你偷拍同事私密照的动机吗?” “是出于嫉妒心吗?” “这么恶毒的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请问你打算怎么弥补?就只是公开道歉吗?” 在焦急的等待和犀利的质问中,纪斐言接过话筒,目光一一扫过台下的记者,绝大部分是生面孔,却也不乏一些眼熟的,曾在他出道时对他百般示好,如今却只想将他踩进泥潭。 台下一阵骚动,按下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生怕错过他精彩的表情。 纪斐言收回目光,平静地说道:“我会退出娱乐圈。”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记者都愣在原地,随即便引发了更激烈的声讨。 “纪斐言,你终于承认罪行了吗?” “早就该退圈了!还有谁找你拍戏啊,你不就是靠消费纪怀星获得的热度吗?” “半点演戏精髓都没学到,人品还差得要死,真是给纪怀星丢人。” “纪怀星作风这么端正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侄子?” “真不知道沈燮安看上他哪一点,这世上是不可能捧出第二个纪怀星的……” 恶毒的谩骂一声接着一声,现场的工作人员努力维持着秩序,不时朝纪斐言投去担忧的目光,纪斐言却始终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他只觉得讽刺。 这里没有在意真相的人,只有肆意宣泄的情绪。 同公司艺人隐私被泄露,罪魁祸首被保下,替罪的人是他。 他没有澄清的资格,因为这背后有他得罪不起的人,和承担不起的后果。 “我没有其他想说的话了。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 台下一阵骚乱,纪斐言将话筒归还,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步下演讲台,径自离开了会场。 出了大门,隔很远就听见助理在向他的经纪人姜锐求情。 “姜哥,你帮帮我们家斐言,事情真不是他做的……” “我帮不了。别怪我话说得难听,现在这个局面,大概只有死才能挽救吧。” “姜哥,你说什么呢!”助理生气了。 “开个玩笑,只是想让你认清事情的严重程度。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这个忙不好帮。这种得罪沈总的事儿,谁敢做啊?你也知道,斐言之前因为得罪人,搅黄了公司的生意,倒欠公司一大笔债款,这件事也算是沈总给机会让他消债……” 姜锐虽是纪斐言名义上的经纪人,这么多年来却从没管过纪斐言,所有资源都拿去给了纪斐言的同期艺人林广白。 今天纪斐言召开新闻发布会,姜锐会来这里,纯粹就是代公司来防着他乱说话的。 “算了,别为难姜哥了,”纪斐言及时出声制止,继而看向面前的男人,“是我的助理拎不清状况,我替他道歉,还望姜哥别太介意。” “呵呵,不会的。”姜锐拍了拍纪斐言的肩膀,见发布会已经结束,也就不再逗留,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会场走廊。 “真是狗眼看人低!”助理狠狠骂了一句,看了看纪斐言,却终归还是忍住了,“斐言,要不我们再去求求沈总……” “没这个必要了。”听到这个名字,纪斐言只觉得冷。 去求沈燮安? 他出道四年,走到今天这个结局,哪一步离得开沈燮安的推动? 沈燮安要他身败名裂,要他走投无路,甚至不惜把他推出去给公司其他艺人顶罪,这一切无非都是在提醒他内疚,要他给死去的人赎罪——毕竟,沈燮安的爱人是因为他才死的。 放眼整个娱乐圈,没有人不知道沈燮安的爱人是谁。 国际巨星纪怀星,他的小叔叔,一个近乎完美的艺人,无论演戏还是唱跳都是业内顶尖,是天生的明星。 然而这样完美无缺的一个人,却在四年前来探望他的路上车祸身亡。巨星陨落,成为影坛不可磨灭的一道伤痕,也成了沈燮安心底永远无法消除的憾恨。 他是沈燮安眼里的罪人,被沈燮安折磨了整整四年,他不配好好活着。 沈燮安的确希望他能低头,希望他能去求他,但纪斐言清楚,沈燮安只是想折辱他的自尊,并不会真的因此放过他。 卑躬屈膝也好,宁死不从也好,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是这样下去……”助理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哭腔。 公司艺人被散播私密照,纪斐言出面顶罪,很有可能要被送去坐牢! 这不仅仅会断送纪斐言的职业生涯,更会毁了纪斐言这一辈子! 纪斐言过去待他不薄,他不想看到纪斐言落得这样的下场。 “放心吧,这不过是公司的公关策略,把我推出去对公司损失最低。我毕竟是小叔叔的家人,沈总就是再恨我,也不至于逼我上绝路。” 作为这则丑闻最大的受害者,纪斐言却还要在助理面前为公司找借口,简直荒唐到了极致。 助理犹豫了一下:“可是你……真的没关系吗?” “嗯,”纪斐言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发布会刚结束,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晚点再走。” 助理脱口道:“至少让我留下来,送你回去吧!” 这个关口,他不放心纪斐言一个人。 纪斐言却说:“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外面记者多,人多只会更不方便。听我的,你先回去。” 助理最怕给他带去麻烦,经他这么一说,果然没再坚持:“好吧。那要是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会的,”纪斐言看向已经抵达十七层的电梯,“走吧。” - 十七层的露天平台空空荡荡,只剩下纪斐言一个人。 他走到观景台边缘,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他知道沈燮安会联系他的。 果不其然,不出五分钟,沈燮安的电话就打来了。 “发布会结束了?”语气云淡风轻,好像那只是一件和吃饭一样平常的事情。 “刚结束。” “看到网上那些消息没有?他们都说……” “看没看到重要吗?”纪斐言突然间觉得难以呼吸,攥着手机的手不知不觉间收紧。 他是站在风口浪尖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舆论的风向? 沈燮安却故意在他面前提这一嘴。 他知道沈燮安恨他,只是没想到沈燮安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来践踏他。 网络是一个巨大的吸血池,喂养了无数隐藏面目的怪兽,什么东西有话题度,便会被无数人拿来炒作,相比之下,真相反倒成了最无足轻重的东西。 第2章 这或许就是沈燮安想要看见的结果。 “怎么不重要?关系到你的将来,难道你就一点不关心吗?不过你要是真的承受不住,想要退出娱乐圈,那也是你的自由。只是在这之前,公司的损失还需要你来承担。” 纪斐言听着那些刻薄的话,渐渐就没有痛感了。他像是被一把冰锥刺穿了心肺,身体逐渐失温,无法思考,大脑的自保机制让他丧失知觉,却不能让他遗忘。 他低下头,淡笑着开口:“沈总,您放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站出来为公司负责。我明白您的意思,不会让您太为难。” 手机另一头,沈燮安没有说话。 “这是我为环耀影视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会做到不留痕迹。可是沈燮安,我也不欠你什么。” 沈燮安依旧只是沉默。 纪斐言没有等他的回应,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里一切有关沈燮安的信息都清除。他一向懂事,不会留着对环耀影视不利的证据。 他抬起头,缓缓走到了栏杆边上。 凛冽的风如刀割一般吹在他身上,他却已经不觉得冷。 这里很高,距离悬挂在夜空的银河很近,低头便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鳞次栉比的高楼连成一片温柔的星海,容纳着形形色色的人,还有那些璀璨瑰丽的梦想。 却唯独容不下他了。 这天晚上,纪斐言在大厦楼顶站了很久。 凌晨三点十一分,他从十七层的高楼露台坠亡,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 2024年2月17日,北云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室。 “立刻进行心肺复苏。” “病人血压偏高,需要输液。” 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音,不断刺激着纪斐言的耳膜,在大脑中生成混乱诡谲的景象。 是谁…… 谁在说话…… 身体沉重得像是陷入了沼泽,腰间却被绑上粗重的绳索,有人拼了命地想将他往岸上拉。 他无法拒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得像煎熬。 五秒钟。 一分钟。 三分钟…… “病人恢复心跳了!” “啪”的一声,急救室的灯光熄灭。 伴随着胸口一阵锥心的疼痛,纪斐言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刺眼的惨白闯进视线,浓郁的消毒药水味扑面而来。 “他醒了!” 纪斐言干涩的嘴唇轻启,艰难地呼吸着,肌肉强烈的酸痛感让他有一种死过无数次的错觉。 刹那间,记忆如同爆炸一般涌入他的脑海。 铺天盖地的舆论谩骂,沈燮安冷漠绝情的声音,身体失重的恐惧感,还有最后坠地时头骨碎裂的剧痛…… 纪斐言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占据了他的全身。 他……没有死吗? 从十七层的高楼坠落,却还活着…… 怎么可能? 如果他还没有死,那么现在的舆论新闻—— 纪斐言本能地想找自己的手机,侧过头的一刹,却无意间留意到病房墙上的电子日历。 红色的数字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让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2024年2月17日。 是四年前。 纪斐言心脏突然间跳得很快。 这个时间,这个时间…… 纪怀星还没有死。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有关四年前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他在练习表演时意外从高处摔落,被紧急送医,而纪怀星在来医院探望他的路上不幸遭遇车祸,抢救无效去世,成为震惊影坛的重磅新闻。 此后的四年里,他的每一天都活在纪怀星死亡的阴影下,他是沈燮安心里纪怀星劣质的替代品,也是粉丝眼里致使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没有人不恨他。 2月17日。这是他和纪怀星约定好来探望他的日子,距离他们见面只剩下不到半小时。 现在,他还来得及阻止一切发生……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纪斐言侧过头,看见放在床头上的手机,伸手拿过,却发现屏幕被摔碎了,根本就无法开机。 悬着的心一点一点下沉。 时间紧迫,他再也顾不上别的,翻开被子跳下床,二话不说就要离开病房。 “这位病人,您还不能出院……”医生焦急的声音追着他的脚步,消失在电梯门关上的刹那间。 成片的乌云堆积在一起,天空灰蒙一片,细密的小雨在潮湿的地面上打着圈,天气十分闷热。 位于市中心的医院,人流量很大,每天门前都车来车往。 尽管对上辈子的纪斐言来说,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他却永远对那一天记忆犹新。 人行道两侧的红绿灯由红转绿,他远远看见了对面正准备过马路的纪怀星。 和即将从电影学院毕业的他不同,纪怀星是家喻户晓的巨星,出入公众场合总会装扮得低调一些,哪怕二月底的北云市已经开始升温,纪怀星却依旧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黑色的墨镜更是让纪斐言一眼就认出了他。 “小叔叔!”看见左侧急速行驶而来的银色轿车,纪斐言的心脏陡然间收紧,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人行道跑去。 人群中的纪怀星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去,步子有一瞬间的迟疑。 银色轿车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眼看着即将闯过人行道,纪斐言朝着纪怀星所在方向急速奔去。 “嘀——” 银色的轿车猛然间刹住车,伴随着司机恶毒的咒骂,纪斐言抱着纪怀星重重摔在地上,在雨水中滚了个来回,蹭破的伤口瞬间渗出鲜红的血液,浸染了潮湿的地面,如妖冶的花朵一般在水中绽放。 第 2 章 第2章 “斐言,斐言?你怎么样?!” 焦急的声音传入纪斐言耳中,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剧烈的疼痛自伤口处蔓延开来,几乎让纪斐言丧失了思考能力。 痛。 太痛了。 刚才的冲击力太大,身体与地面暴力碰撞,两人多少都有受伤,但纪斐言明显伤得更重,病号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原有的伤口再度撕裂,模糊的血肉在空气中暴露无遗。 人行道突发意外,两侧的车辆渐渐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啊?就这么突然冲上来……” “那辆车开到人行道怎么不减速啊?也太危险了!” “开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吗?我看是疯了吧。” “你们觉不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长得好像一个明星……” 路上的行人议论纷纷,纪怀星顾不上被人认出的风险,想要扶纪斐言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等他起身,却被纪斐言反扣住了手腕,力道分明:“我没事。” 这三个字像一粒定心丸,让纪怀星瞬间稳住了心神,人群中却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肇事车逃跑了!” 不知何时,银色的轿车已经绕过围观的人群,丝毫不顾现在还是红灯,直接挤入非机动车道,沿着马路扬长而去。 “该死……” 纪怀星低声骂了一句,然而现在最重要的是纪斐言的状况,他无暇去找司机追责,只能先将纪斐言扶起来。 “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流了这么多血,必须赶紧去医院。” 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关怀让纪斐言感到久违的暖意,已经很久没有亲近的人在意过他的感受,然而致使这一切的源头,却偏偏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他知道纪怀星没有错,所以他永远无法恨这样一个人。 于是疼痛到嘴边也被弱化几分:“都是皮外伤,只是胸口有点疼。” 交警接到通知赶来,发现现场只有纪斐言和纪怀星两人在,向两人问道:“肇事的车辆呢?” “跑了,”回忆起刚才无比惊险的那一幕,纪怀星的神色异常凝重,“是一辆银色的保时捷,本地车牌。” “人伤得重不重?” “还好,”纪斐言突然间想起什么来,“当时后面还有另一辆车在追它……” 交警的视线转到他脸上:“还有一辆车?” “那辆保时捷开得很急,不停地变道,应该是在被人追车。不过车开到路口就不见了。” “斐言,会不会是你记错了?”纪怀星微微皱眉。 “没有,”纪斐言语气笃定,“车牌号是c32779。” “你记得车牌号?”纪怀星不由一怔。 “刚才看了一眼……” 交警记录下他的话:“行,我知道了。” 由于纪斐言流血过多,交警允许纪怀星先带人去医院做检查,不过因为事故涉及逃逸,还需要更进一步的现场勘探,并且调取监控录像,于是留了纪怀星的电话号码,方便以后联络。 第3章 经由一系列的体检后,确定纪斐言是皮外伤外加肋骨轻微错位,需要留院观察两到三天才能决定是否出院。 纪斐言倒是无所谓,他是电影学院的大四生,现在几乎已经没课,所以不着急回校,住院两三天对他来说不过是换张床休息,但对纪怀星的影响就大了。 他平时行程排得很满,这次来看纪斐言也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明后天又有商务拍摄,如果留下来照顾纪斐言,必定会影响后面一整个月的行程。 纪斐言是为了救他才会受伤,他没法坐视不理。 “干脆这样吧,”纪怀星想到一个人,“这两天我让沈燮安来照顾你,正好他最近……” “不用了,小叔叔,”听到那个名字,纪斐言的心不可控制地刺痛了一下,甚至没有听完便脱口道,“他也挺忙的,就别麻烦他了。” 纪怀星是纪斐言的亲叔叔,也就是他父亲的亲弟弟,比他父亲小了整整十二岁,今年才刚满三十岁。 纪家一共三个孩子,分别是他父亲纪霖风,他二叔纪腾云,还有和他最亲的纪怀星。 纪斐言出生时,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一直由父亲纪霖风照顾。在很小的时候,纪霖风就带他见过纪怀星几次,因为那时的纪怀星太过年轻,纪斐言在喊他叔叔时总会加一个“小”字。对纪斐言来说,纪怀星更像他的哥哥,而不是他的长辈。 后来纪霖风车祸去世,纪斐言便被接去了纪怀星家里,和纪怀星还有沈燮安一起生活。寄人篱下,难免谨慎,是以纪斐言很早就养成了独立的性格。 不过自从纪斐言考进电影学院后,便搬去宿舍和室友一起住,就连寒暑假也很少回家,这几年来和纪怀星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斐言,这算什么麻烦?我们都没有这样想过。说起来你和他也好久没见了,这次就当是叙叙旧吧。” 纪怀星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纪斐言从小就见过他们两个,后来又跟他们生活过一段时间,对纪怀星来说,纪斐言就是除了沈燮安外最亲的人,把纪斐言交给沈燮安是他最放心的。 但纪斐言显然不这么觉得。 “我只觉得太小题大做。一点小伤,用不着惊动沈总。” 这个人他不想再见了,就算无法终生不见,他也希望将见面的次数降到最低。 就在这时,纪怀星的手机铃响了。 一首谱写爱情的钢琴叙事曲,意味着那个唯一特殊的联系人。 “怀星,你在哪?”沈燮安的声音听上去很急。 “我在医院,”纪怀星如实回答,“刚才差点遇上车祸,是斐言救了我,他受了点伤,要留院观察两三天,一会儿我去给他办住院手续。” “你跟斐言在一起?他怎么样,伤得重吗?” “他流了不少血,肋骨轻微错位,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我去接你吧,顺便看下他。” “也好,我们在712号病房,你过来吧。” 挂断电话后,纪怀星对纪斐言说道:“沈燮安一会儿过来。斐言,你先在这休息,我去楼下给你办住院手续。” 沈燮安要来接纪怀星,纪斐言总不好拒绝,就算再不想见他,这下也免不了要碰面。 但他没想到的是,纪怀星这边刚离开几分钟,沈燮安就已经到医院了。 病房门被推开的一刹,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那些只属于前生的记忆藏于纪斐言的眼神,填补了他对他曾经所有的陌生,悄无声息横在他们之间,一点一点冰冻了气氛。 “斐言?” 最终先开口的是沈燮安,短短两个字的称呼,却让纪斐言觉得连呼吸都有了痛感。 “小叔叔刚才下去了。”纪斐言知道他是来找纪怀星的,不等他问起就主动说了。 沈燮安却没有去找纪怀星,反手关上病房的门,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来。 “我听怀星说你受了伤,需要住院?” “只是留院观察两天。”那目光太过犀利和灼热,纪斐言本能地偏过脸,避开了他的审视。 和圈内许多娱乐公司老板不同,沈燮安的外表年轻得有些过分了。二十二岁就白手起家创办环耀影视的他,在短短八年间将公司做到业内顶尖,到今年三十岁整,依旧有着一张如明星般耀眼的面庞,魅力比起当年只增不减,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风范。 “那也得重视,”沈燮安听了他的话后微微蹙眉,留意到他身上几处擦伤,眸色深了几分,“伤口疼吗?” “不怎么疼。”比起那四年里发生的事,这不算什么。 沈燮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疼的话就说,用不着忍着。小时候第一次见你就这样,怎么长大了也不知道说?” 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跟纪怀星回家时的情景。那时候他和纪怀星还只是校友,因为一场辩论赛成了朋友,有时便会去纪怀星家里一起探讨竞赛的事项。 第一次遇上纪斐言时,就看到纪斐言从阁楼上跌下来,把他和纪怀星都吓坏了。偏偏纪斐言一滴眼泪都没流,就连他问纪斐言疼不疼时,纪斐言也只是摇头。 他向来不懂孩子,只觉得这孩子在逞强,便拿了两颗水果糖去哄,把纪斐言哄得手足无措。 沈燮安突然间记起什么,摸了下口袋,果然找到两颗糖,是因为纪怀星低血糖他才会一直随身带着。 他随手丢给纪斐言一颗:“就剩薄荷味的了。” 像在哄孩子。 纪斐言垂下眼睛,看见那颗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如果七岁那年初见沈燮安,他知道未来与他的生活产生交集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沈燮安给他的那颗水果糖。 他太好哄了。所以沈燮安从不关心他的感受。 他无法改变发生过的事,但至少能在这一刻拒绝散发危险信号的“好意”。 “不用了。糖吃多了容易生出蛀牙。”会很疼。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纪怀星办好住院手续回来,见沈燮安也在,不禁诧异:“你这么早就到了?今天下雨,路上堵车,开车过来少说也要半小时吧?” “下午会议结束得早,我原本就打算去找你,打给你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沈燮安解释道。 纪怀星注意到他手里的糖,很快意识到什么,无奈责备道:“斐言都快从电影学院毕业了,你还把人当小孩子呢?” 沈燮安只得投降:“好吧,是我用错了方式。” 纪怀星将手搭在沈燮安的肩膀上,温柔地在他耳边道:“对了,我这两天行程紧张,要是你有空的话,干脆留下帮我照顾斐言?” “我?” 沈燮安有些意外,不由朝纪斐言投去询问的目光,两个人的视线再一次在半空中对撞。 这一回,纪斐言回绝得干脆。 “我说过,不用了。” 第 3 章 第3章 纪斐言坚持自己不需要沈燮安照顾,纪怀星也不好再勉强什么,只跟他说有事随时打电话。 由于纪怀星晚上还要赶去剧组拍戏,所以傍晚就离开了,沈燮安亲自送他,只留下纪斐言一个人在医院。 纪斐言独自住院倒也清闲,复查结果良好,第三天就能出院回校了。 电影学院大四下学期基本没课,只有不拍戏的同学才会经常回宿舍。 推开605号宿舍的房门,不见一个人影,灯却是亮着的。 纪斐言将装有生活用品的袋子放到桌子上,而后拿湿纸巾擦了擦柜子。 柜门上贴了张便签纸,上面用漂亮的字迹写着一句话:因为你在尽头等我,我才会穿越冰冷长夜与漫漫余生。 是电影《完美面具》的谢幕台词,作为两位主角之间羁绊的写照,同样也是导演对观众的致辞。 短短二十几个字,就给满载遗憾的结局赋予了无尽浪漫的想象。 这部位列国内影史票房第一的电影,出自青年导演秦煜时之手,曾以“23个无可复制的极限镜头”闻名于国内外,是一部当之无愧的传奇电影。 睡在上铺的室友杜斌听见动静,躲在被子里嚷嚷:“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晏久愿意帮你带饭就不错了,你还好意思抱怨?”纪斐言将湿纸巾扔进垃圾桶,白了上铺的懒鬼一眼。 “哈?我不是做梦吧?怎么好像听见斐言的声音……”床上那坨柔软的棉花被里钻出来一颗浑浑噩噩的脑袋。 杜斌是纪斐言的室友,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表演天赋有限,所以早早转战了制片方向,最近在跟几家制片公司联系实习的事,没事就爱在宿舍里睡觉。 “是我。”纪斐言语气没什么起伏。 “斐言,你回来了?!”杜斌立马掀开被子,沿着爬梯爬下来,“你不是住院了吗?这么快就出院了?我这几天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一通都没接……” 第4章 就在三天前,纪斐言在学校的表演教室从高处跌落,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这家伙什么都好,长相好演技好有天赋,唯独有个毛病,表演太过沉浸式,有时候代入角色太深,会做出和角色一样的疯狂举动。 杜斌曾经亲眼撞见过纪斐言用淬火的小刀割破自己的掌心,也见识过纪斐言把自己泡在泳池里体验溺水的窒息感,如果不是见过纪斐言脱离表演时有多正常,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怀疑纪斐言是个神经病。 天才都是疯子,这句话果真不假。 “手机摔坏了,重买后还没来得及换卡,”纪斐言没跟他提车祸的事,见没有人其他在,随口问道,“齐晨去剧组拍戏了?” “可不是吗?这家伙现在简直把自己当大红人,一学期都跟咱们见不到两回面。他最近签了经纪公司,好像还跟你小叔叔在一个剧组,唉,你说这泼天的热度怎么就没轮到你呢……” 作为国际巨星纪怀星的侄子,纪斐言从第一天进校起就备受关注。毕竟有这样的“靠山”,在所有人眼里都意味着得天独厚的资源,因此想和纪斐言攀上关系的人从来不在少数。 杜斌也曾是其中之一。 但和纪斐言做了几年时间的室友,他却发现纪斐言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这么好的资源都不利用,简直就是浪费啊。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干净乖巧的少年提着两份盒饭回来。 少年显然没想到纪斐言会在宿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懊恼道:“斐言,你出院怎么都没和我们说一声?我今天只买了两份盒饭……” 回来的人是睡在纪斐言隔壁床的晏久,比纪斐言和杜斌小两岁。 晏久是宿舍的老好人,性子温软,因为左耳轻微耳鸣,家庭情况又比较特殊,所以平时大家都会让着他一些,他对室友也一直都很客气。 上辈子纪斐言和他一起进入环耀影视,成为同公司的艺人,最后的命运却截然相反,同样也是沈燮安给他的“惩罚”。 沈燮安一向很懂得如何刺痛一个人。天生的上位者,骨子里永远离不了薄情和傲慢,他只在意纪怀星,在意到可以为他做尽凉薄之事。 “没关系,一会儿我自己点份外卖就好,”纪斐言从他手上接过手提袋,打开看了眼,“你给杜斌带了什么好吃的?” “西苑食堂二楼的炒粉。”晏久不急不缓地拆开筷子,用水壶里的开水烫了一遍,这才慢悠悠坐下来开始吃饭。 “来来来,我已经等不及了,”杜斌远没他那么讲究,火急火燎地从手提袋里拿出那份香喷喷炒粉,迫不及待就吃上了,“都快变成饿死鬼了。” “就着急吃饭,你脑子里还能有点正经事吗?”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饭怎么就不正经了?”杜斌和他拌着嘴,“我倒也想去拍戏,但是人家看不上啊。” 晏久经他这么一提,才想起来一件事:“说到拍戏,我刚刚回来的路上听到有人在讨论东苑酒店周末的试镜,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是秦导吧,”杜斌从角落里翻出一张宣传单,“中午还有人来宿舍发单呢,说是秦导最近在筹备《南港往事》的拍摄,想要通过公开试镜挑选一批新人。” 听到这个称呼,纪斐言不由一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你是说秦煜时?” “是啊,你见过他吗?他应该跟你叔叔挺熟吧,”杜斌嘟囔道,“合作过好几部戏呢。” 作为电影学院的准毕业生,纪斐言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秦煜时。 新生代导演中的佼佼者,以独特的审美和运镜能力闻名于娱乐圈,学生时代跳级修完本科学业,又赴美留学三年,年仅28岁便有三部票房挤进前十的代表作,得到电影协会高度认可,被业内称之为“当之无愧的天赋型导演”,和“赌徒投资人”沈燮安并列为娱乐圈的两大传奇,同时也是沈燮安相交莫逆的好兄弟。 沈燮安白手起家,在最低谷时创立了环耀影视,捧红了纪怀星这样的国际巨星,投资的影片部部大爆,仅用了三年便让环耀影视成为国内最顶尖的娱乐公司。而秦煜时导演的电影,每一部都会获得当届的最佳影片提名,票房口碑双收,他的名字便是高质量影片的代名词,只要他想,没有他捧不红的艺人。 “听说秦导那张脸可是帅得连证件照都人神共愤,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啊!” 杜斌的感慨不是没有理由的。 秦煜时刚入行时,因为相貌出众,一度被誉为“导演界的加尼米德”,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秦导不是很久不拍电视剧了吗?”晏久好奇道。 “大概有什么特殊原因吧。”纪斐言对这部剧有点印象。 主演之一的林广白是环耀影视的签约艺人,更是他当时的经纪人姜锐手下最红的艺人,几乎所有的资源都给到了他。 不过这部剧上映之后,却因为林广白频频爆出丑闻而严重影响到口碑,一度让秦煜时相当愤怒。 “据说其中一个主演是蝉联两届视帝的闻炽,这个阵容可真不得了啊。斐言,你要不要去试试啊?说不定呢。”杜斌深知秦煜时的标准有多严格,他们宿舍里也只有纪斐言能有一丝可能被秦煜时挑选上。 要是能跟秦煜时合作,简直可以算得上一本万利。 纪斐言没有出声,拿起桌上那张宣传单,看见最上方的那一则标题。 【《南港往事》开启海选试镜,欢迎广大学子踊跃报名!】 目光缓缓向下,最终定格在最耀眼的那三个字上。 秦煜时。 不知不觉间,他的记忆回到上辈子。 那时晏久突然被爆出私密照,而他被沈燮安要求顶罪,离开环耀影视大楼时,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职业生涯会遭到怎样的毁灭性打击。 他黑料缠身,无戏可拍,不想却遇到正在街头拍电影的秦煜时。 无论是作为沈燮安身边的人,还是环耀影视的艺人,他对秦煜时的大名都早有耳闻,更清楚秦煜时和沈燮安的关系有多铁。 他以为他会遭到秦煜时的嘲讽。 但是没有。 秦煜时在路边抽着烟,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就让助理给他递了剧本。 “我下部电影缺人,你挺合适,试试?” 开玩笑似的一句话,却在纪斐言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心里掀起一卷风浪。 纪斐言至今记得那个剧本的名字,叫做《凡是》,是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故事。 随手翻开的一页,台词只有三个字。 “下辈子……” 那个晚上,他没有给出的答案,同剧本台词一样戛然而止。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见面。 不久之后,他便参加了公司安排的新闻发布会。也是那一次,他彻底对沈燮安死心…… “好啊,”纪斐言淡然一笑,用手机记下那个号码,“去试试。” - 试镜的地点位于东苑酒店,当天上午来了许多人。 门口队伍排得很长,一直拐到了道路尽头的巷子里。纪斐言的序号是87号,顶着太阳等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排到酒店的走廊,勉强能看见房间内正在试镜的人。 “你不用演了。” 房间内传出男人淡漠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宛若幽深的水潭,令人不寒而栗。 “秦导,我刚刚只是紧张才会忘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次保证不会了,我提前准备了很久……” 话被无情打断。 “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你不适合拍戏,不止是刚才那一段。” 试镜的演员顿时脸色煞白。 走廊间响起一个傲慢至极的声音:“这不是鼎鼎大名的纪怀星的侄子吗?未来的大明星怎么也要在这儿排队啊?” 正是环耀影视的签约艺人,姜锐力捧的新人,林广白。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被在场不少人听见,一时间纷纷议论起纪斐言来。 “他就是纪怀星的侄子?长得好俊啊……” “来试什么角色?该不会是纪一舟吧?” “他还需要试镜?直接跟他叔叔说一声不就行了。” “纪一舟的角色基本上就是林广白了吧。” “别乱讲啊,秦导可没说过这种话。” 纪斐言对上他视线,不卑不亢地笑了笑:“既然你这么看重我,那就借你吉言了。” “客套话而已,”林广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揶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不就是仗着沈总和你叔叔那层关系吗?可惜在秦导面前,演技才是演员的立身之本……” 门外声音太过嘈杂,以至于惊动了房间内的人。 “下一个,进来。” 林广白挑起眉梢,对他做了个请进门的手势。 纪斐言推门而入的刹那,房间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第5章 惊叹的,羡慕的,不敢置信的…… 纪斐言的长相有些过分好看了。 不是那种沾染了脂粉气的阴柔美,而是一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清俊。 纪斐言五官深邃,轮廓的柔和却恰好中和了眉眼的锋芒,下颌线流畅清晰,眼神天生带有强烈的故事感,是一张能够完美适应镜头的脸。 不知不觉间,整个试戏片场都安静了下来。 在众多人之中,纪斐言第一眼便看见了秦煜时。 相隔两辈子,再一次相见。 秦煜时坐在长椅上,昂贵的修身西装熨帖身体,修长的双腿闲散地交叠着,左手小指戴了一只银色的尾戒,神色看去漫不经心,目光却如鹰一般锐利,仿佛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审判者。 “你?”他只淡淡看了纪斐言一眼,便笃定道,“不合适。” 一旁的副导演付江在心底叹了口气,虽感到遗憾,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任谁都知道秦煜时最讨厌走后门的演员,何况还是没打招呼就来,却故意在外试图引人注意的。 这样的演员,光是今天一天,秦煜时就见了有三个。 试镜还没开始就被否定,纪斐言却没放弃,冲他一笑:“再不合适也给个机会吧,或许我没秦导想得那么差呢?” 秦煜时阅人无数,纪斐言还是第一个被他否定后能这么淡定的,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他勾唇轻笑:“那说说看吧,你有什么优势?” 纪斐言想了想,给出一个近乎有些荒谬的答案:“敬业,算吗?” 周围的人纷纷笑了出来。 敬业?在这个圈子里,敬业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这都好意思拿出来说? 果然大学生就是单纯。 就连秦煜时也觉得这个答案过于荒谬了。 “敬业?敬业的人有很多,”秦煜时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外面的队伍,慢条斯理地说道,“看见那些人了吗?他们之中有不少敬业的疯子,哪怕我要求他们站在天台边上背下整部剧的台词,也会有人不要命地去尝试。” “秦导误会了,”纪斐言淡笑着纠正他,“我说的是——在这个片场,我能做到你想让我做的一切事情。” 第 4 章 第4章 “哦?”秦煜时眯起眼睛,听懂了他的意思,“我不喜欢擅自揣测导演的演员。纪斐言,你以为我会让你做什么?”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导的需求。” “是吗?”秦煜时声音慵懒散漫,“既然你说可以,那就证明给我看。” 为了通过选角而夸大自身能力的人,秦煜时见得多了,毕竟没有几个导演会真的拿演员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勇气同样是赌局的筹码,赌赢了一本万利,赌输了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 秦煜时九年导演生涯,见过形形色色的演员,早已经对各种狂妄的话免疫,但纪斐言却让他产生了一丝难得的兴致。 国际巨星纪怀星的侄子,同时又是著名制片人纪霖风的儿子,背靠环耀影视的总裁沈燮安,是所有人眼中的资源咖。 和他想象之中,似乎很不一样。 秦煜时微微偏过脸,对身侧的副导演付江交代了几句话。 付江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真的要让他演那段?” 秦煜时抬起眼皮:“有问题吗?” “咳,没有……”付江在心里捏了把汗。换做以前,秦煜时的话他当然不会不听,但……这特么可是纪怀星的侄子! 付江看了看纪斐言,还是决定委婉地提醒秦煜时一下:“但是太为难他的话,沈总那边会不大好说吧?” 秦煜时听后只是淡淡道:“不用管他,一切我来负责。” 有了他这句话,付江才放下顾虑,在剧本上圈出一段,拿给纪斐言。 “就演这一段。” 说是一段,其实只有短短两句话:【那是纪一舟第一次放下清高的身段,以屈居下位的姿态取悦陆岁寒。像一个轻佻下贱的浪货——至少在这一刻,陆岁寒心里是轻视他的。】 是剧本里一段极具张力的床戏。 没有任何的台词,却对表现力要求极高。 之前来试镜的艺人里没有一个人试过这一段。而现在,秦煜时对纪斐言提出了这个要求,不为别的,就为纪斐言刚刚那一句“可以”。 他想知道这个人能怎样放下身段来博得他的垂青,就像剧中的主角第一次在恋人面前放低姿态,那种被道德感束缚却又渴望亲密的矛盾心态是那么的令人着迷。 他想看到他的表现。 秦煜时微微勾唇,盯着纪斐言的脸,没有放过欣赏他任何一个表情的机会。 在那样锐利又强势的目光审视之下,纪斐言从容不迫。 试镜的演员是没有资格接触完整的剧本的,但仅仅是这两句话,和试镜前拿到的几句台词,他便已经意识到这个角色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导……”林广白顿时有些不高兴。 这个纪一舟明明应该是他的角色,凭什么让纪斐言试镜? 尽管秦煜时没有明说,但他可是环耀影视推荐来的艺人,今天的表现也都有目共睹,就连秦煜时都给予了他肯定。 “哎呦,我说林广白,你该不会是怕被人比下去吧?”一个分外嚣张的声音响起,毫无畏惧地冲撞了林广白的话,丝毫没顾及他的面子。 说话的青年眉眼张扬,身材有型,看起来年纪不大,随心所欲的站姿透露出几分痞气,看穿着打扮,明显是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 “谢清越,你说什么呢!”被人揭穿了心思,林广白当场恼羞成怒。 这个纪斐言可是纪怀星的侄子,姜锐不可能不知道他来试镜的事,怎么都没提前告诉他一声…… “不怕你就让人家演呗,嚷嚷什么呀。”青年一点儿不怵林广白,丝毫没给他面子,反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都安静!”秦煜时冷声呵斥道。 林广白撇了撇嘴,当即就不敢说话了。 秦煜时注视向纪斐言:“需要找人搭戏吗?” 这部剧的另一个男主是蝉联两届视帝的当红艺人闻炽,是不可能出现在试镜现场的。而如果对面是一个不合格的男演员和纪斐言搭戏,很可能会影响到他的状态。 “要是秦导不介意我冒犯,就可以不需要。” “那就开始吧。” 房间内一片寂静。 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纪斐言看向秦煜时,目光里藏了万千情愫,修长有力的手指缓缓覆盖上纽扣,一颗一颗解下。 柔软洁白的衬衣坠落,如同破碎的保护壳被一块块剥落,同步凋零的,还有他高傲的自尊心。 这一刻,他与剧中的角色完美重叠。 他就是主角纪一舟。 高岭之花摘下坚不可摧的面具,当着恋人的面做着最低贱的事。 他渴望对方的满足,却害怕被轻视。 他渴望被一个人了解全部,却害怕瑕疵无法被接纳。 可是他爱他。 爱得如履薄冰,甘愿做一个不计后果的赌徒。 每一分每一秒,本能都在与自尊心抗争。 逐渐急促的呼吸声中,过往的世界被颠覆,他在短暂却巨大的快乐中允许自己有一刻的堕落,向深爱之人献上往日不容被触碰的脆弱。 一场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表演。 林广白的脸色白了几分。 刚刚看热闹的青年惊得瞠目结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我靠,这家伙真行啊……” 在并不完全了解角色的情况下,纪斐言对这段戏的拿捏却恰到好处,无论对氛围感还是角色情感的把控,都成熟得令人惊叹。 他就是天生的演员。 秦煜时注视着纪斐言,没有出声,片刻后,用眼神示意青年,青年会意,将衬衣捡起来还给纪斐言,偷偷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可以了,”秦煜时眸色沉了沉,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就演到这。” “谢谢秦导。” “有演不了的戏吗?” “没有,”纪斐言直视向他,语气里有着不露声色的自信,“所有的戏,都可以。” 秦煜时唇边笑意更深了几分。 “ok,回去等通知。” - 离开酒店后,纪斐言去马路边的站台等公交,身后却有人匆匆追上来。 肩膀被人随意搭了一下:“喂,留个号码啊?” 是刚刚在酒店呛了林广白的那名青年。 纪斐言抬起眼皮,不解:“有事?” “认识一下呗,以后在剧组经常见面呢,”青年朝他挤了挤眼睛,拿着手机就要扫他微信,“我加你,或者你加我也行。” “我们未必就会在剧组见面吧。” 听青年的意思,他也是剧组的艺人,但纪斐言不过是刚刚参加过试镜,未必就一定会被秦煜时选中。 第6章 “我说,你是真的不了解秦煜时啊,”青年忍不住笑了,却没有要跟他解释更多的意思,“不管怎么样,多个好友多个人脉,就当认识一下呗?” 这话说得在理,纪斐言给他出示微信码,青年很快扫描加上他的好友,顺带备注了自己的名字:谢清越。 纪斐言注意到他的昵称后面跟着的缩写:“引捷文化?” 谢清越咧开嘴笑,很得意地告诉我:“谢文轩是我爸。” 纪斐言:……敢情是公司的太子爷逐梦演艺圈来了。 谢清越给纪斐言备注好姓名,随后问他道:“说真的,你叔叔是纪怀星你干嘛还来试镜?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也是被塞进剧组的呢。” “也?”纪斐言捕捉到了关键字。 “咳咳!”谢清越尴尬地咳了两声,眼神游移着,“你别看我啊,我可不是……” “哦,是吗?”纪斐言睨了他一眼,显然没信。 “你别不信啊。我跟你说,秦导最讨厌的就是走后门的演员,一开始说你不合适,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那看来他遇上的真不少。”纪斐言将手机收回口袋。 “绝对比你想象中要多,”谢清越挑起眉梢,突然注意到他站的位置是公交站台,“你等私家车啊?这边不让停车,得再往前走两米。” “我等公交。”纪斐言说。 “你?等公交?”谢清越惊讶地打量起他来,明显就是把他当成和自己一样的富二代看了,“你叔叔没派车来接你啊?” “他很忙,顾不上这么多事。”纪斐言选择了最容易让对方信服的理由。 “哦,怪不得。你上哪儿啊,我的车就在停车场,捎你一程?”谢清越挺热心地问道。 “回电影学院,很近,不用送。”从试镜的酒店到电影学院只有两站公交的距离,就算步行也不过二十分钟。 “那行呗,”谢清越耸了耸肩,收回搭在他肩膀的手臂,“改天再见。” 公交车很快到站,纪斐言戴上口罩,和谢清越打了声招呼,刷卡上车。 到了电影学院门口,纪斐言从后门下车,隔很远就看见校门前聚集了许多学生,似乎是在进行某种活动宣传。 拉起的横幅上印着显眼的大字。 「《虚伪人设》姐妹篇《因果》即将上映,秦煜时与纪怀星合作的又一力作!」 「全体师生欢迎纪老师周一来访!」 原来是纪怀星要来电影学院参加新电影的宣传活动。 《虚伪人设》是纪怀星的成名作,由秦煜时执导,是一部带有讽刺意味的轻喜剧。 这部电影纪斐言也很喜欢,私底下看了好几遍。 主角是一个执着于成功的精神病患者,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声音对他说,只要走完一百层台阶,就能走上人生巅峰,强烈的成功欲望使得主角答应了这个挑战,哪怕走完台阶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在他走到第二十层的时候,他已经疲惫不堪,却想到上面还有八十层,再坚持一下就能到顶。而当他走到第五十层的时候,他不甘心放弃已经走过的路,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把剩下的台阶爬完。到第九十层时,他已经手脚麻木,耳聋眼花,他后悔了,却已经无法回头,因为他没有力气再往下走了。 主角最终完成了任务。梦醒之后,他渴望的权力和名利如约降临,而他也将梦境抛诸脑后,开始享受名利带来的成就感,却因此患得患失,时刻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他变得猜忌、喜怒无常,为了不让自己成功的秘密被人知道,他不得不成为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内心仅存的善意却日夜折磨着他,令他罹患了精神病。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他再一次做了同样的梦。而这一次,他从一百层的阶梯上滚了下来。 梦境在剧痛中摔成碎片,主角终于意识到自己最初听到的声音其实只是他的执念,最后精神崩溃,在一声枪响中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电影采用了现实与梦境交错的手法,将故事演绎得荒诞又扣人心弦,无论是演员的演绎还是导演的拍摄手法都堪称一绝,理所当然成为了那一届电影节的最佳作品。 学校大门两侧都竖着巨幅的易拉宝海报,白色的满天星干花围成的爱心里,印着纪斐言最熟悉的面庞。 海报上的纪怀星,眉眼舒朗,鼻子高挺,嘴唇天生带了微笑的弧度,气质干净又纯冽。他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衣,微微仰起天鹅般的脖颈,温柔的碎发勾勒出风的轮廓,如同西方神话里象征治愈和慈爱的风天使。 纪怀星就是天生的明星,他的脸集合了纪家所有人的优点,在出道的十年里,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却洗练过他的风骨,雕琢出了最成熟的风韵。 只有真正接触过纪怀星的人才知道,纪怀星本人远比海报上的照片更加光芒璀璨,那样温柔却强大的魅力,是真正从灵魂深处散发出,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 这就是纪怀星,一个能让沈燮安那样的人都深情不改的男人。 在纪斐言青涩的少年时期,纪怀星曾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在那段只有纪斐言知道的记忆里,纪怀星的离世意味着一个时代的陨落。 在纪怀星死后,粉丝在所有悼念活动中将象征他的白色满天星都换成了蓝色,用以怀念过去的时光。 在纪斐言的印象里,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白色的满天星了。 - 回到605宿舍,纪斐言旋开门把手,推门进去,发现只有杜斌一个人在。 一见他回来,杜斌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关心地问道:“怎么才回来啊?今天试镜顺利吗?” “等通知。”纪斐言随手带上门。 “自我感觉如何?” “正常发挥吧。”纪斐言想了想,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说的。 “正常发挥就行!”杜斌对纪斐言相当有信心,“你不知道,上周我陪晏久去试镜,他紧张得台词都忘了……” “确实过分了。”纪斐言回想起今天秦煜时训人时的画面,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晏久真该去寺庙里拜拜佛,去去霉运了。下周一你叔叔来电影学院,结果晏久偏偏有事来不了,这下他得伤心好一阵子了。” 晏久是纪怀星的粉丝,从纪怀星刚出道那会儿就特别迷恋他,纪怀星演的每部片他都看过,连综艺都一期不落。 “他去参加试镜?” “听说是回去照顾晏叔叔。” 杜斌这边刚说到下周一的活动,纪斐言就收到了纪怀星发来的微信消息。 小叔叔:「斐言,我下周一去你们学校参加活动,结束后我们见个面吧,上次那场交通事故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纪斐言打上几个字:「下周我都在学校,时间你定吧。」 消息发送之后,纪怀星那边很久没有再回复,纪斐言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二月的气温依旧很冷,学校宿舍安装的是电热水器,烧的水用不了太久,纪斐言没怎么出汗,只简单地冲洗了一下。 从浴室里出来时,听见杜斌说道:“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手机响了挺久的。” “谁打的?”纪斐言下意识以为是纪怀星,粗略地擦掉头发上的水珠,将毛巾丢到一旁,去桌子上拿手机。 屏幕亮起的刹那,他看见来电人的名字:沈燮安。 第 5 章 第5章 纪斐言没想到沈燮安会打电话给他。 在他的通讯记录里,沈燮安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实在少之又少。回想过去,他和沈燮安之间的所有交集几乎都是由纪怀星而起。 沈燮安是纪怀星的恋人,而他只是在少时因为一颗水果糖对他心生仰慕。那一年沈燮安还只是纪怀星的同学,而他也并不了解沈燮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仅一面的缘分里爱慕了幻想中的人许多年,直到十六岁时,父亲车祸身亡,他被纪怀星接走,再一次遇见沈燮安。 那是孽缘的开端。 同一屋檐下,他回避着他们之间无数个夜晚的亲密,就像回避着那个并不了解他的自己。 他只是没有想到,他压抑在心底多年的微妙情愫,沈燮安竟是知情的…… 现在纪怀星还活得好好的,沈燮安不再反复折磨他,他反倒轻松了许多。除去和纪怀星有关的事,他们其实更像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洗澡的四十分钟里,沈燮安给他打了三通电话。 多半是有要事。 他没有回拨,然而几分钟后,沈燮安又一次打给了他。 这一回,纪斐言接听了电话。 “怎么不接电话?”沈燮安语气里有些许不满。 “在洗澡,没听见。” “哦,不忙吧?” “你有事吗?” “怀星最近比较忙,让我有空打电话问问你出院没有。正好之前的签约合同也已经拟定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让姜锐负责你的签约事宜。” 第7章 这句话后,纪斐言很久没有出声。 上辈子他跟环耀影视签了十年的经纪约,被沈燮安雪藏到死的那一天,都没有拍过一场像样的戏。 他受够了没有自尊的生活。 “沈总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打算签约了。” “你说什么?”沈燮安愣了一下,“纪斐言,你当签约是儿戏?” “只要合约没有签订,就不会生效,在正式签约之前,我也都有反悔的权利,不对吗?” “纪斐言,你怎么回事?签约的事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因为有纪怀星这层关系在,这次签约给了纪斐言相当大的让利,连合同都是沈燮安亲自拟定的。 他没想到纪斐言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反悔。 “我现在没兴趣了。” “纪斐言你……”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切断通讯后,纪斐言将手机扔到一旁,拿起毛巾,将半湿的头发擦干。 镜子里倒映出他二十二岁的面庞,一张脱离了稚气,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的青年面庞。 而那双漆黑的眸子之下,是无数角色的影子。 每一次面对这张脸,他都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仿佛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那个人不出面,不出声,藏匿在他灵魂深处,像一个伺机而动的恶魔,寄生于心脏深处,随时随地将他吞没。 这是过度沉浸角色的代价,也有导演将这称之为弊端。成就角色、却毁掉自己的弊端。 这张脸其实和纪怀星一点都不像。 纪怀星的五官偏向精致柔和,而他的眉眼更加深邃清冷。 纪怀星的气质忧郁纯冽,而他身上却总有一种淡漠的疏离。 在上辈子秦煜时邀请他拍戏时,他曾问过一句:“为什么会找上我?” 他知道秦煜时也是纪怀星的朋友,是纪怀星合作多年的搭档,而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和沈燮安之间的事。 秦煜时只说了一句话:“我只在乎你适不适合角色,对我这部电影来说,你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当时的纪斐言并没有完整地看过那部电影的剧本,但他依稀记得许多人对男主角的评价:心如止水、内敛沉郁。 一个脱离世俗、不可揣测的角色。 - 周一上午,纪怀星来电影学院配合新电影的宣传活动,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纪斐言也去了,只不过戴着帽子和口罩坐在后排,包裹得相当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明星不想被人认出来。 纪怀星今天穿了件米色的呢子大衣,配上高领毛衣衬得人格外温柔和稳重,左手手腕佩戴的紫檀木手串纪斐言见过,不知是不是沈燮安送的,价值不菲,是开过光的上品,纪怀星这些年鲜少离身。 到了提问环节,粉丝争先恐后想要被纪怀星点名,纪怀星的视线几次掠过纪斐言,最后都没有叫他,而是叫了他身边的人。 他知道纪斐言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从不会去勉强他。 宣传活动持续了整整一上午,结束之后,纪怀星给粉丝一一签名,纪斐言也去排了个队,排在最后面,一直到下午三点才轮到他。 拿到纪斐言的签名板时,纪怀星眼中划过一丝惊诧,无奈地笑了:“怎么你还来找我要签名?” “帮室友要的。”纪斐言解释道。 “室友?”纪怀星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纪斐言提起自己的室友。 “他家里有事,今天来不了。” 纪怀星快速地给他签上名,随后把笔套上:“走吧,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坐一坐。” 碍于纪怀星的身份,能选择的见面地点不多,最终两人选在一家私人咖啡馆的独立包间,坐了张面对面的小桌。 “这些天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不出纪斐言意料,纪怀星最关心果然是他的身体状况。 “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等月底再去复查一次。” “那我就放心了。”纪怀星对上次的事一直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纪斐言是为了救他才受伤,而他却因为工作繁忙无法照顾纪斐言。 “对了,那辆肇事车有消息了吗?”当时给交警留电话的是纪怀星,纪斐言不知道交警是否有再找过他。 刹那间,不知是否是的错觉,他似乎看到纪怀星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迟疑。 “还没有,”纪怀星摇了摇头,表情凝重,“交警调取了监控,也联系我去现场做过一次笔录,但目前还没有找到肇事车的主人。” “追他的那辆车有线索吗?” “暂时没有。交警还在查,我也托了圈内朋友留意,你不用太过担心。” 纪怀星出道这么多年,即便没有沈燮安,在圈内的人脉也不容小觑,纪斐言从不怀疑他有这方面调动人手的能力。 需要特意动用人脉去调查,意味着在纪怀星眼里,这起车祸不是一个普通的意外。 那天发生的事太过惊险,显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纪怀星喝了一口咖啡,很快转移开话题:“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还好,不忙。” “嗯,”纪怀星缓缓放下咖啡杯,“对了,我听沈燮安说,你拒绝了和环耀影视签约?” “这样更自由一点。”纪斐言回答。 “我猜也是这样。不过不签经纪公司,要想出名会难上许多,你考虑清楚了吗?” “嗯,我想清楚了。” 这毕竟是纪斐言的个人选择,纪怀星未多干涉。不过作为纪斐言的叔叔,他不吝于给予纪斐言一些个人帮助。 “想不想过来跟我一起拍戏?我最近有部戏,男二号还没定下,要是你有意,我可以向剧组推荐一下,争取一个试镜的机会。” “再说吧。”纪斐言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知道纪怀星是好意,但这好意背后意味着太大的代价。只要他尚且还想远离沈燮安,就实在不该和纪怀星有太多无必要的交集。 “行,那你再考虑,”纪怀星见他兴致不高,也就不再多说,“时间不早了,一会儿我还要赶去片场,要是你决定了的话,随时跟我说。” “好,再联络。” 离开咖啡馆时,天已经暗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纪斐言停下步子,掏出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接通电话后,对面是一名年轻女士。 “您好,请问是纪斐言先生吗?” “是的。” “我是秦导的助理席娜,恭喜您通过了试镜。秦导这边要求下个月初进组,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哦,能问下是哪个角色吗?” “就是您当时试镜的角色,《南港往事》的男一号纪一舟,秦导点名让您来饰演。” “月初的话,我可以。” “好的,稍后会有人联系您谈论具体的合约和片酬。” “好。” 挂断电话后,纪斐言看见手机有一则未读消息。 是一条来自秦煜时的微信好友申请。 他微微一怔,很快点了通过。 对面发来一个通知。 秦煜时:「29号开机宴,星海酒店2楼,不要迟到。」 - 星海酒店位于北云市市中心,是著名的五星级酒店,距离电影学院大约半小时的车程。 这天原本是纪斐言的生日,不过四年一过的生日很少有人会记得,也只有纪怀星给他发了条祝福短信。 大厅位于一楼,除了秦煜时和谢清越外,剩下的人纪斐言都不认识,但谢清越这个富二代显然很习惯应付这样的场合,遇到谁都能随意扯上两句。 “这些人你都认识?”纪斐言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谢清越只是个玩心很重的富二代,却没想到他的人脉这么广。 “不认识,随便聊聊,”谢清越闷了一口酒,“聊多了总有一个能认识的。” “……”敢情谢清越也一样,只认识他和秦煜时。 纪斐言端着酒杯,目光越过人群,一眼就看见了几步之外与人谈笑风生的秦煜时。 他穿了件优雅的银灰色的西装,身材高挑,身姿挺括,左臂上佩戴着黑色的袖箍,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酒杯,小指上一抹鲜明的尾戒,挡得住暧昧的搭讪,却挡不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只是随意地站在人群之中,哪怕只字不言,都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秦煜时长得很帅,同样是能够媲美任何明星的长相,却与沈燮安截然不同。 与沈燮安的自负轻狂相比,秦煜时显得更加内敛斯文,深不可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漆黑瞳眸情绪难窥,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擅自揣测。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秦煜时停止了与身边人的交谈,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去,随后便对他轻微抬了下酒杯,示意他过去。 “这是这次要和你搭戏的闻炽,”秦煜时先后给两人介绍道,“闻炽,这是纪斐言。” 第8章 “你好。”纪斐言点了下头,算打招呼。 “纪老师好,”闻炽轻笑,目光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很随意地和他碰了杯子,而后将酒一饮而尽,挑眉看向秦煜时,语气有些许傲慢,“秦导,听说这次是你亲自挑的人?这么年轻吗?” “年龄和演技是两回事,”秦煜时极为轻地笑了一下,“有没有本事,开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呵呵,我当然相信秦导的眼光了。”闻炽早年和秦煜时合作过两回,对秦煜时的眼光深信不疑。 秦煜时看了眼纪斐言杯子里的酒,语气平淡地问了声:“能喝酒?” “能。”纪斐言举了下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还能喝吗?” “秦导需要就可以。” 秦导微微颔首:“那好,跟我来。” 来参加开机宴的除了剧组的艺人,大多是这部剧的投资方。秦煜时带着纪斐言认识了一圈,一杯一杯敬过去,整场下来,纪斐言喝了快有半斤酒。 他不是多么擅长喝酒的人,但也懂得这个圈子里应酬的规矩,所以从不会刻意回避喝酒。 “秦导,你家新人就只喝啤酒吗?怎么也得来点白的吧?”包间内,一个无比轻浮的声音响起,瞬间带动了现场的氛围,坐在他身边的人纷纷跟着起哄,想要给纪斐言倒酒。 纪斐言正准备上前,这回却被秦煜时阻拦下来。 “杨总,酒不混喝的道理,我以为大家都懂,”秦煜时稳稳按住纪斐言的杯子,微热的掌心覆盖在他手背之上,看向对面人的目光冰冷,“要是杨总觉得不够尽兴,今晚我回敬你一杯。” 说完之后,不等对方表态,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被唤作“杨总”的中年男人微微皱起眉头:“秦导,你喝有什么意思?今天难得这么多人在,让新人喝两杯怎么了?” 就在这时,对面一个穿着打扮得体、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杨总,还是别太难为新人吧?劝酒这种事,适可而止为好。” “可不是吗?”坐在年轻男人身边的另一人也开口帮腔,“人家都敬了一片了,也够诚意了吧。” 纪斐言虽是新人,但秦煜时和另外两人的面子却是必须要给的,杨总见几人今晚有意维护,心中虽有不悦,还是及时收住了分寸。 “好吧,既然秦导舍不得新人,顾总和沈总又帮着说话,那今晚就不喝烈的了。但是秦导,下回可不能全拿啤酒敷衍了事啊。” “一定。” 敬完酒之后,秦煜时带纪斐言回到外场,嘱咐服务员给他上了一碗醒酒汤。 “要是真不能喝,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不会勉强。” “只是啤酒,不碍事。” “觉悟倒是挺高,”秦煜时开玩笑似的问,“不会回去告我的状吧?” “秦导说笑了。” “那就成,”秦煜时倚靠在桌旁,看向刚才那个包间,“刚刚那个杨总叫做杨威升,威客传媒的股东,在圈内出了名的好酒好色,你不陪他喝是对的。” 纪斐言顺着他目光望去,包间内一片喧闹,杨威升还在跟人劝酒,却已经完全不往他们这里看了。 “他的话你不需要放在心上,大多都是场面话,下回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嗯。”纪斐言收回目光,应了一声。 “坐在他对面的是恒灿娱乐的顾燃和盛风传媒的沈俞,他们两个都是业内比较有想法的投资人,将来有机会可以深交。” 纪斐言点头:“我会记住的。” “还有……” 秦煜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轻快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对纪斐言做了个手势,看了眼来电人,唇角微微扬了一下,手指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沈燮安,我这会儿在参加开机宴,你非得这个时间打来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抬起慵懒的眼眸,目光不偏不倚和纪斐言撞上。 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第 6 章 第6章 沈燮安打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不过多半和工作有关。 从业以来,他和秦煜时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合作,甚至秦煜时的第一部作品《虚伪人设》都有沈燮安的参与,他们之间的联系远比纪斐言看到的更加紧密。 那头沈燮安听说他在参加开机宴,果然没有再打扰他,很快便挂断了电话。 秦煜时随意地将手机丢到一旁,看向纪斐言:“今晚紧张吗?” “不会。”纪斐言说。 秦煜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辨认他是否说谎。 纪斐言也对他回以目光,态度平静,不卑不亢。 片刻后,秦煜时唇角轻扬,语气里有淡淡的赞许:“心态不错。”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名贵腕表上的时间,对纪斐言说:“你还要回电影学院吧?这个时间可以走了。” “现在吗?”纪斐言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其他没走的人。 开机宴上,主演先撤离,难免容易落人话柄,显得目中无人。 秦煜时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意味深长地敲了敲桌子:“要是我说我也打算走,还会有顾虑吗?” 说完,他没有给纪斐言拒绝的余地,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吧,西门出。” 出了酒店,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不禁让大脑清醒了许多。 纪斐言在露天停车场前停下:“那秦导,我先回去了。” “送你一程?” “喝酒不能开车。” “我提前叫了司机。” “秦导送我的理由是什么?” “这还需要问吗?”秦煜时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我以为你心里会很明白。” “如果是看在小叔叔的份上,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必了。” “有资源不用,孩子心性。” 秦煜时看得出纪斐言并不屑于利用纪怀星的人脉,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但最后无一例外都打了自己的脸。 他不觉得纪斐言会是例外,哪怕他认可纪斐言试镜时的表现。 “秦导要是后悔选我,现在还来得及。” “我亲自选定的人,没有反悔的道理,”秦煜时微微眯起的眼睛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纪斐言,你胆子挺大,下回再这么跟我说话,我没这么好的脾气。” 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停在两人身旁,车门自动开启,秦煜时径自坐进去,在车门关闭前提醒纪斐言:“晚点发你剧本,提前熟悉角色。” “咔嚓”一声,车门关闭,车很快消失在纪斐言的视线。 纪斐言最后是打车回去的。 宿舍到了大四不限制熄灯时间,纪斐言回去时已经过了零点,室友全都睡了。 他晚上喝多了酒,回去简单洗漱后很快就上了床,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手机上停留着一条来自秦煜时的消息,是一份电子剧本。 纪斐言点开剧本,花了几小时将故事从头到尾熟悉了一遍。 《南港往事》是一部双男主民国剧,时间设定在民国初期,背景是南方一个三面邻水的港城,商贸发达,帮派争夺不断,其中便以掌管净海帮的纪家最为有名。 而主角之一纪一舟便是净海帮的少当家,年仅二十一岁便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他容貌清冷,性子沉稳,与从小情谊深厚、门当户对的商会少爷陆岁寒互有情愫,是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的天之骄子,更是不可玷污的皎洁明月。 他们的羁绊始于十二年前的一场恩情。 在帮会斗争的漫长年月里,纪一舟早已成为走在修罗道上工于心计、心狠手辣的杀神,而陆家却依旧敬佛行善,两条道路无声背离的同时,多年情谊也岌岌可危。 陆岁寒的感情浓烈真诚,却从未在纪一舟身上感觉到同等的爱意。 陆岁寒以为纪一舟清高,以为他孤芳自赏不懂爱人,从未想过在纪一舟心里,会藏着一个十数年来不可对人言说的惊天秘密。 他不愿再爱得卑微,于是不断地试探纪一舟,试图证明纪一舟也是爱自己的。 他故意冷落纪一舟,说最凉薄的话,在纪一舟面前与人亲密,甚至在床事上对纪一舟百般凌虐……但纪一舟对他的态度却始终不变。 他看不见纪一舟在性.事上为他放低的姿态,也看不见自己愈发变本加厉的索取。 他那颗千疮百孔的真心,早已在日日夜夜的猜忌和试探里演变成对纪一舟的厌倦和嫌恶。 他想要看见纪一舟为他低下高傲的头颅,以卑微的姿态跪地求饶,想要撕开纪一舟冷漠的面具,看看失去伪装后的心脏会如何慌乱地跳动。 他未曾想到,他的试探会在阴差阳错之间,亲手揭开了那个隐藏在纪一舟心底的惊天秘密,将纪一舟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原来纪一舟根本不是真正的纪家少爷。 第9章 真正的纪家少爷在十二年前席卷南港的瘟疫里就已经死去。 那个八岁的孩子有着与纪家少爷无比相似的一张脸,不懂世事无常,人心险恶,更不知道真正的纪家少爷其实是个哑巴,却独独因为那场噩梦一般的瘟疫,懂得对死亡的恐惧。 那是他一生中最大胆的一次。 一船百余人里,他对着亲自来找寻纪一舟的纪老爷子轻轻喊了一句:父亲。 从那一天起,他被带回纪家,代替死去的人成为纪一舟。 他与陆家少爷相知相许,却终身因为这个身份如履薄冰,与人凉薄,不敢有半分差池。 他以为陆岁寒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他想错了。 他也以为这些年的善行善事足以抵消年幼时的一句谎言。 但是,不能。 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用行动告诉他,不能。 无心的谎言铸就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骗局,相爱的人终成陌路。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剧本不长,纪斐言大致看一遍就能记住。 他用笔将重要的剧情转折点圈出来,然后在旁边分别标注上:打碎他、毁掉他、杀死他。 字迹相当漂亮,有着和年纪不符的冷静和锐利。 开机时间在一星期后,他有充裕的时间熟悉人物和剧情,也包括—— 让自己成为这个人。 - 3月7日,《南港往事》在银河影视城正式开机。 纪斐言早点六点抵达片场化妆。 他五官深邃,气质内敛沉郁,原本就和纪一舟清冷矜贵的形象很符合,佩戴上金丝眼镜后更显斯文,一身素色长衫套在他身上,显露出鲜明无比的书卷气。 “纪老师,你可真适合这个角色。”化妆师忍不住夸赞道。 “谢谢。”纪斐言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 化好妆后,纪斐言起身,推开化妆间的大门,正撞上回来补妆的谢清越。 谢清越穿着宽大的戏服,脸上的妆容明媚娇艳,和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别看这家伙轻浮放荡,油嘴滑舌,却是专业戏曲科班出身,这次在剧中饰演与纪一舟灵魂相交的友人兰鸿青,因为妆容繁琐,所以凌晨四点就过来了。 “啧啧,怪不得秦导会看上你,”谢清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身妆造真就跟剧本里形容得一模一样。” 纪斐言没有在意他的话:“秦导人呢?” 谢清越扭头指了下身后:“跟闻炽讲戏呢。” 不远处,秦煜时正在跟闻炽交代今天这场戏的关键。 “陆岁寒对纪一舟的态度变化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纪一舟存在一种想要轻视他的心理,所以才会执着于看到纪一舟狼狈示弱的一面,这是一种通过塑造地位反差以求达到感情平等性的手段,它的潜在心理是非常偏执和扭曲的。” “床戏的层次感也是心理变化的层次感,从不愿意勉强,到试探和越界,再踩着他的尊严,逐渐变本加厉。最开始两场戏务必收着一点演,渴望但克制,动作的尺度要拿捏准确。” 和之前两次见面不同,秦煜时今天穿了一身帅气的休闲装,少了几分距离感,显得人更加精神饱满,富有朝气。 “说真的,”谢清越小声嘟囔道,“跟秦导拍戏,我还真挺紧张的。” “你?紧张?”纪斐言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古怪。 这家伙可一点不像会紧张的样子。 谢清越听出了他不信:“真的,不骗你。秦导对演员可是出了名的挑剔。” 纪斐言笑:“这个我听说了。” 秦煜时对演员的要求严格到连群演的表情都控制得极其完美,因此他导演的戏氛围感都非常强烈。 谢清越又说:“不过话说回来,挑剔归挑剔,秦导还是很愿意很给新人机会的。” “这很正常吧?”像秦煜时这种颇具实力的导演,绝对有自信培养任何一名被他看上的演员。 “嘿嘿,”谢清越神神秘秘凑到他耳边,“告诉你个秘密,秦导特别擅长拍床戏。” “床戏?” “娱乐圈最清高的唐苏曼你知道吧?从来不接床戏,连吻戏都不拍,但她却愿意跟秦导合作。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认识?”纪斐言听人说起过,当红顶流小花唐苏曼出道的第一部戏就是跟秦煜时合作,传闻两人是大学同学,交情匪浅。 “就知道你不懂,”谢清越得意地挤了挤眉毛,“和秦导拍戏不需要牺牲,只需要敬业。秦导拍摄角度刁钻到超乎你想象。” 纪斐言有些无语:“……你知道的八卦可真够多的。” “何止啊,”谢清越经不住夸奖,当即就飘了,“我还知道更多八卦呢……” “比如?”纪斐言还真有点好奇秦煜时能有什么八卦。 谢清越看了眼秦煜时的方向,压低声音在纪斐言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秦导是gay。这你肯定不知道吧?” 语气洋洋得意,像是知道什么很了不得的事一样。 谁知刚一说完,就听见秦煜时喊道:“谢清越!” 谢清越顿时一个激灵。 “秦导?” “你不用拍戏就在旁边看着,别打扰其他人。” “秦导,我刚刚就是在近距离学习……”谢清越试图狡辩。 “你在做什么,大家都看得见,”秦煜时毫不留情拆穿了他的谎话,目光转移到纪斐言身上,“斐言过来一下。” 纪斐言闻声去到秦煜时身边。 “第一场就拍床戏,有问题吗?”秦煜时问。 “没有。”无论什么戏,对他来说都一样。 “行,”秦煜时点了下头,对两人交代道,“待会儿那场床戏,闻炽主导,斐言欲拒还迎。不需要太过火,氛围感到了就行。” “只要他没问题,我就没问题。”闻炽指了指纪斐言,又非常自信地指了指自己。他出道八年,拍戏经验丰富,在他眼里,会有问题的只会是这个即将与他合作的新人。 秦煜时看向纪斐言:“需要再熟悉下剧本吗?” “不用了,秦导,我不会忘词。” “台词确实不多,不过确定不用?” “不好意思,秦导,”纪斐言轻声笑了,“我应该说,从不。” 第 7 章 第7章 话里透露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落入一些人耳中,却与傲慢嚣张无异。 从不忘词?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就算记忆力再好,开机前背得再熟,也无法保证完全不受拍戏时的状态影响。 可纪斐言却敢夸下这样的海口,甚至是当着秦煜时的面。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除了不敢置信外,竟都怀揣了一丝莫名的兴奋感。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无数道目光落到秦煜时身上,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秦煜时却只是轻轻扬了嘴角:“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不要让我失望。” 他最后一次确认过摄影机角度,抬眸看向两人,眸光犀利:“演员调整好状态。” “三、二、一,action!” - 窗外夜色比浪潮更加汹涌,令人感到难以翻覆的窒息和压抑。 纪一舟站在桌前,不动声色地抄写着一篇佛经。 独处时,他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抄书。有时抄陆岁寒写给他的书信,他总想将那些浓烈的爱意记得,像碑刻一样烙于心头,便不至于被时光消磨殆尽。 更多的时候,却是在抄经。 长夜漫漫,只有枯燥的经文才能使他静心凝神,让等待不至于太过煎熬。 抄至末尾,光线已暗到无法看清,端庄俊秀的笔迹停在了最后一句“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上。 他这才察觉到灯油将尽,该要添油了。 门板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刹那间,油灯熄灭了。 纪一舟停下笔,朝门口看去,见到心里朝思暮想的人,知晓他必定会来找他的。 只是迟了半日而已。 “一舟。”陆岁寒立于光影的交替处,高大颀长的身形异常挺拔,声音如醇酒般富有磁性,叫人动情。 纪一舟放下笔,正欲迎他,陆岁寒却主动走到他身后,宽大的手掌无声抚上他纤瘦的腰肢,动作虽温柔,力道却霸道得不容他反抗。 突然间的亲密令纪一舟身体僵住,温热的呼吸缭绕在颈间,仿佛要将冰冷的面具融化。 他闻到陆岁寒身上浓郁的酒气,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又垂下眼眸,神色不经意间温柔了几分。 “我来晚了,”陆岁寒的指尖触碰到一丝温热,眸光融进了夜色,“会不会生我气?” “我不怪你。”是谎话,却说服了他自己。 “你总是这样,”陆岁寒低低叹了声,“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迟到,你就一点不关心……不关心我去做什么了吗?” 第10章 “我说过,我们之间该有信任。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纪一舟语气平和,手指却微微攥紧,指节被捏得泛白。 “信任……”陆岁寒重复了一遍,话里隐隐有了嘲弄的意味。 可他要的不是信任,他要的是在乎。 有哪一对恋人会同他和纪一舟一般生疏? “一舟,”陆岁寒语气复杂,“……白天有人看见你和郑光尧在香韵楼听戏。” “是,”纪一舟未否认,“想避开与白水帮的斗争,从海龙会手中夺得西湾航路的地图,必须先拖住……” 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一舟!” 陆岁寒并不关心纪一舟所谓的理由,他只在乎他们做了什么。 他攥紧拳头,一字一字道:“……郑光尧想得到你。” “他永远都得不到。”纪一舟语气淡淡,似成竹在握。 “那我呢?”陆岁寒直视着他,态度突然变得咄咄逼人,“对你来说,我也是一样吗?” 纪一舟眉头轻蹙,低冷的眉眼间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色:“这怎能相提并论?” 陆岁寒垂眸,眼底一片浓重的墨色:“你前日刚与我去茶社品茶,今日便可同他去戏楼听戏,你待他和待我,有区别吗?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却连被我碰一下都会下意识回避……” 多年隐忍的爱意在这一刻悉数爆发,陆岁寒只觉得内心一阵激荡,无法忍受淡漠到几近凉薄的客套,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手指突然间扯开了纪一舟身上的衣扣。 “岁寒!” 纪一舟大惊失色,陆岁寒动作停顿了几秒,紧接着便更肆无忌惮入侵独自己渴望已久的领地。 “岁寒,”纪一舟咬紧下唇,竭力维持最后一丝自尊心,“你喝多了……” 陆岁寒不语,执着地想要除去横于他们之间的所有隔阂。除不去心里的那一道,便只能让肉.体亲密。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目光扫见纪一舟桌角堆放的书信,只要仔细端详,便会知道每一封都是他被珍惜的证明。 但他已不愿去辨认。 此时此刻,他只想得到纪一舟。 纪一舟终于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容忍这令人羞赧的亲密。 隐约之间,他似乎听见陆岁寒问他:“一舟,你真的爱过我吗?” 一遍又一遍,在与他确认。 而他只能回以身体的臣服,消去埋藏在陆岁寒心底的不安。 油灯跌落在地,他被无孔不入的黑暗包裹住全身,难以抵挡欺骗勾织成的心魔,只有依靠肌肤相亲的狂热来勉强维系心底最后一丝温情。 纪一舟向来孤高,哪怕行亲密之事也习惯了隐忍。 是夜陆岁寒与他缠绵整夜,虽不由得他叫停,却也竭尽全力予他温柔,让他在这煎熬的情事里体尝到一丝释放压抑的快感。 是疼惜。 却叫纪一舟感到无比陌生。 …… …… “卡!” 一场张力十足的亲密戏,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得不为纪斐言的演技折服。 “刚刚那段真的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 “能接住闻老师戏的人可不多。” “这段亲密戏简直涩得我心跳加速……” 在刚才的那段床戏里,纪一舟看似被强制,却在陆岁寒的侵犯下步步放开底限,不容玷污的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坛,沾染上世俗的欲望,强烈的自尊心被迫撕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纪斐言既演出了纪一舟对恋人献祭一般的病态爱意,又保留了他强烈的自尊心,两种矛盾的心态交织在一起,情绪层叠起伏,对角色心理变化的把控能力丝毫不输闻炽。 完全旗鼓相当的表演。 而纪斐言,却只是一个新人。 “非常好,”秦煜时注视着监视器里的回放片段,语气里不乏对纪斐言的欣赏,“休息一下,各部门调整,一刻钟后拍下一场。” 纪斐言沉默不语,将手臂挡在额头,遮挡住一半的光线。 眼前的画面渐渐分裂成碎片,重新拼凑起来,复归了嘈杂的现实世界。 存在于身体的另一个灵魂消失于臆想之中。 纪斐言从床上坐起,神色分外冷淡,和刚才演戏时判若两人。 “想不到你还挺会演的,”闻炽挑了挑眉,语气玩味,“看来先前我对你声音太大了一点,我为我的偏见道歉。” 纪斐言的表演不仅让他惊喜,更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兴奋,仿佛全身的感官都被调动,投入到那场戏中,成为角色的一部分。 “如果偏见就让你觉得需要道歉,那你想要道歉的次数恐怕还有许多,”纪斐言语气淡漠疏离,对他所谓的改观丝毫没放在心上,“去趟洗手间,失陪。” 闻炽注视着他的背影,眸色越来越深,唇边却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有点儿意思。 - 剧组一直到晚上十点才收工。 拍戏期间,纪斐言住在剧组酒店,单独一个房间。 浴室的玻璃门微微敞着,热水流动的声音反复摩擦着脆弱敏感的耳膜。 浴袍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下殷红的胎记。 温热的水从浴缸边缘漫出,淌过光滑瓷白的砖面,水龙头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水源,汩汩流动的液体如同填满身体的血液一般温暖。 纪斐言赤.裸着身体将自己沉入浴缸,潮湿的黑发如纠缠的海藻一般漂浮在水面上,白皙的皮肤因血液加速循环而呈现出分散的红色,在灯光下幻化成一朵朵妖异的玫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诡谲地绽放。 整个浴室宛若恐怖小说里美感与血腥并重的抛尸现场,在一片雾气的缭绕中呈现出一种与现实世界割裂的诡异感。 纪斐言将整个人都浸泡在水中。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他在水下缓缓睁开眼睛,轻微肿胀感渐渐化作一种难言的酸涩。 水下的另一个世界,似乎与他脑中的世界重叠。 他像是与陆岁寒亲热过的纪一舟,却初次体尝到被冷落的滋味,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于是他也如纪一舟一般,在水中缓缓抚摸自己的眉眼,脖颈,还有胸膛…… 刹那间,他似乎变成了那个不存在的人,开始拥有一个正常人所该有的情绪。 手掌穿越过平行世界的壁垒,停留在纪一舟冰冷潮湿的心脏。 咚、咚、咚。 门外传来节奏分明的敲门声。 纪斐言猛地从水中,大口呼吸着。 犹如从一场梦中惊醒。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纪斐言按捺下凌乱的呼吸,关掉水龙头,从浴室里出来,随意披了件浴袍,踩着拖鞋过去开门。 来找他的人是闻炽。 闻炽早早洗完了澡,头发都已经干得差不多吹干,身上穿着一套棉质的藏青色睡衣,手里还拿着剧本。 他没想到会撞见纪斐言这副模样,不禁失笑:“该不会打扰到纪老师休息了?看来我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闻老师找我有事?” “聊聊戏?” “那就在门口聊吧。” “不方便进去吗?”闻炽用下巴示意房间内。 “里面没来得及收拾。” “好吧,看来在纪老师眼里,我还不具备共处一室的资格。”闻炽耸了耸肩,从一片狼藉的浴室收回目光,看向纪斐言的眼神藏匿着某种危险的气息,犹如猎手在捕捉猎物,让人很不舒服。 “我以为我们只是单纯的合作?” “是吗?”闻炽俯身靠近他耳侧,语调轻浮玩味,“纪老师就不想更进一步吗?或许会对感情戏更有帮助……” “闻老师,”纪斐言直视向他,语气里多了几分疏离,凉薄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你是不是太入戏了?” “嗯?你说什么?” “看样子,闻老师大概对我有一些误解。” “误解?”闻炽挑眉,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对我来说拍戏只是工作,如果闻老师觉得一场亲密戏会让人产生不该有的错觉,那我恐怕要让闻老师失望了,”纪斐言无声笑了笑,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语气甚至透露出几分傲慢,“还是说闻老师不太理解什么叫做职业操守?” 听到这番话,闻炽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错愕。纪斐言在戏里戏外呈现出的状态,简直可用判若两人来形容。 这种明确的边界感和无意识间透露出的傲慢,是拍戏时他从未在纪斐言身上见到的。 让他感到分外陌生。 闻炽自讨没趣,只得放弃:“好吧,就当是我有误解。今晚是我唐突了,希望纪老师别太介怀啊。” “慢走不送。” “不如留个联系方式吧?”闻炽想了想,拿出手机,“总有需要对剧本的时候,方便联络。” 第11章 “加我。” 扫完微信后,闻炽随意收起手机:“好了。” 正当他准备回隔壁房间,却听见走廊间传出隐约的说话声,是秦煜时的声音。 “我早就说过了,你的选择我不干涉,但后果自负。” “我没兴趣了解你所谓的苦衷。” “当初选你是因为你能演,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什么。我们之间也永远不会有什么。” 挂断电话的刹那,视线和门口的两人撞上。 秦煜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两人,看了眼纪斐言,目光最终落在闻炽身上:“对剧本?” 闻炽笑了笑,没否认:“回去了。” 伴随着隔壁的关门声落下,只剩两个人的走廊安静得出奇。 气氛莫名冷凝。 秦煜时别有深意地提醒:“跟搭戏的演员走得太近,有时候会很危险。” 纪斐言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掀起浓密狭长的眼睫毛,半开玩笑似的问:“那秦导呢?也习惯保持距离吗?” 秦煜时半眯起眼睛,手臂搭在门边,与他相隔咫尺:“怎么,难道你不希望吗?” 第 8 章 第8章 不适时宜的对话发生在两人之间。 多少有些暧昧了。 “秦导说笑了。” “是玩笑最好。总遇到一些误解我意思的人,我也会很头疼。” “我不会让秦导有这方面的顾虑。” “信你了,”秦煜时轻微勾了下嘴唇,没和他多聊,临走前留下话,“保持好状态,明天的戏很重要。” 说完便回了房间。 - 第二天的拍摄里,纪斐言有一段很关键的受辱戏。 在这段剧情里,纪一舟设计了一个局,以自身性命为赌注,向被他得罪的帮派首领请罪,实则以小博大,借这场戏拉拢帮派合作,并博取陆岁寒的怜惜,利用陆岁寒对他的不忍缓和两人间的感情。在他被人折辱时,陆岁寒却并未第一时间出面为之解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受伤。 这是两人之间感情再生间隙的重要转折点,将纪一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和陆岁寒本性里的凉薄刻画得淋漓尽致。纪一舟的情绪一波三折,由从容不迫,到黯然失望,再到心若寒灰,仅能够通过眼神来传达,对演员的演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道具准备好了?”这场戏危险系数比较高,秦煜时特意和场务做了确认。 “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场务人员回答道。 “秦导,”纪斐言注视着片场的布景,突然间开口,“可以用真刀吗?” “理由?” “方便情感代入。” “影响很大吗?”秦煜时有些意外他会提这种要求。 “必须。”纪斐言回答。 秦煜时注视向他笃定的眼神,几秒后,吩咐身边的助理:“给他换把真刀。” 纪斐言接过那把细长的刀,垂眸端详起来,脑中的画面似乎随着游走于刀锋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继而扩大到整个片场,给虚假的布景镀上无比真实的滤镜。 “你先试一下,要是不行随时喊停,换回原来的道具。” “好。” 秦煜时调整好摄影机的镜头。 “都准备好了?” “三、二、一,action!” - 无法抵挡的紧绷氛围笼罩着内堂,如同山雨欲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纪一舟身上,带着各式各样的打量。 轻视的,嘲讽的,戏谑的…… 这些人大多是纪一舟同龄的纨绔,本对两方恩怨不感兴趣,之所以会来,多半还是想见识纪一舟的落魄。 平日里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今日却以下位者的姿态前来请罪,那些比不上他的人似乎也得以凌驾于他之上,有了践踏他的资本。 而在这之中,还有一个人…… 陆岁寒。 生平第一次,他也站在了他的对面。 纪一舟收回目光,看向面前身居高位的中年男人。男人脸上有一道切断眉毛,从眼睛划到嘴唇的骇人疤痕,正是素来与他不对付的周百龄。 “纪一舟,今天我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不要你死。但我的损失,却不是一句道歉能够一笔勾销的。” “都听您的意思。”纪一舟平静地回答,态度不卑不亢,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折磨毫无畏惧。 “好!” 周百龄拍了拍手,用眼神示意下人,立刻有两人上前,将纪一舟狠狠踢倒在地,踩在他的后背上。 纪一舟闷哼一声,撕裂一般的剧痛自脊背处蔓延开来,可更痛的地方却被掩盖在胸腔之下,保护着他自欺欺人的自尊。 还有比在心上人面前受辱更难堪的事吗?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尤为漫长。 生平第一次,求生欲败给了强烈的自尊。 “纪一舟,是你先没给我选择,”周百龄拿了把匕首过来,起身走到纪一舟面前,缓缓拔开刀鞘,用那锋利的刀刃在纪一舟脸上比划了一会儿,露出阴毒无比的笑容,“不过我念在你是晚辈,网开一面,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划花你的脸,要么,你就把刀吞下去……” 听到这话,纪一舟艰难地扬起头,一字一字问道:“周老爷这话可算数?” “算数,”周百龄轻笑,“谁都知道我周百龄从不食言。” 哪怕是平时看不惯纪一舟的纨绔子弟,此刻也笑不出了。他们虽不喜欢纪一舟,但到底和纪一舟没仇,见他被这样折辱,一些心软的早已看不下去了。 纪一舟咬牙,突然间不知哪来的勇气,目光越过周百龄,看向自己从小承诺爱他护他的那个人,渴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动容。 是怜惜也好,是不忍也好,他无需陆岁寒为自己出头,他自有后路可让自己全身而退,他只是想确认陆岁寒的态度。 可陆岁寒却别开了视线。 那一刻纪一舟的心终于凉透,放弃了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好,”纪一舟的声音微哑,心绪亦逐渐复归平静,“我选第二个。” 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接过那把锋利的匕首。 而后低眸,启唇。 以无比卑微的姿态,将刀锋吞入口中。 刹那间,锋利的刀刃穿透皮肤,刺进纪一舟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化作眸底一抹隐忍痛色。 一并生出裂痕的,还有那数十年来未有一刻舍得抛下的旧情。 …… …… 惊艳全场的演绎,高度调动着每个在场人员的情绪,每一根大脑神经都无法控制地为他的动作而紧张。 秦煜时却皱起眉头:“纪斐言,你平时都这么演戏吗?” 就在刚才,纪斐言吞入那把匕首的刹那,刀刃擦着他的嘴唇,几乎要将皮肤割破! 分明只需要咬住刀尖,但纪斐言却将这段剧情演出了超越剧本的极致。 “秦导……”付江明显有话要说,秦煜时却对付江做了个手势,走上前,亲自俯身拉起纪斐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从拍戏的角度,我很欣赏你,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这种极限沉浸于角色的方式太疯狂,也太危险了。 长此以往,情绪如果没有出口,人会变成疯子。 “重来一遍。” “好。” 纪斐言调整好状态,面向镜头,很快进入了刚才的情绪。 那双清冷到极致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火焰,仿佛要将所有对他不敬的人都威慑在此。 而这一回—— 柔软的舌尖与刀刃交锋,将刀尖刺向了喉咙! “卡!” 比刚才那一场更加惊艳,却惊险到让人揪心的表演。 很好。 的确演得很好。 就连秦煜时也无法否认。 刚才的表演几乎完美到无可挑剔,甚至可以用极致来形容。 他从业以来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演员,能将角色身上每一个细微的特质都呈现得没有半点差池,仿佛故事里的人真正存在过。 这已经不仅仅是表演——他成为了那个人。 但是…… “纪斐言,我的话你不听是吗?!” 秦煜时冰冷的声音在片场响起,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多出一个字,生怕惹恼了他。 付江下意识想替纪斐言说话,看见秦煜时的脸色,却欲言又止。 这么多年来,敢在拍戏时挑战秦煜时权威的,纪斐言是第一个。 然而作为秦煜时多年的搭档兼好友,他却深刻地知道纪斐言刚才的表现有契合秦煜时最初的拍摄理念。 甚至他觉得,如果是在六年前,秦煜时会很欣赏纪斐言这样的演员。 他有些忐忑,同时为秦煜时感到兴奋,却又替纪斐言感到些许惶恐,目光跟随着秦煜时,随时准备制止些什么。 第12章 片场的氛围紧张到了极致。 然而付江所担心的事最终却没有发生。 秦煜时冷冷扔下话:“晚上十点,来我房间一趟。” - 今天剧组收工早,谢清越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素食餐厅,便邀请了剧组的人一起去吃夜宵。 纪斐言和秦煜时约定好了时间,只能遗憾拒绝。 “真可惜,今晚难得有时间。秦导也真是的,都不让人放松一下的。”谢清越忍不住抱怨。开机以来第一次聚餐,偏偏缺了最重要的导演和男一号,实在叫人觉得扫兴。 “下次吧。”纪斐言笑了笑,不怎么在意这种事。 “下次单独请你和秦导。”谢清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很快跟其他人一起上了车。 纪斐言望着那辆车消失在视线,正准备掉头回酒店,却看见付江也和他一样没有走。 “付导,你不去聚餐吗?” “我待会儿自己开车过去。” 明明刚才的车没有满员,付江却偏要亲自开车,纪斐言隐约意识到他是在等自己,索性与他开门见山:“付导有话直说吧。” 付江叹了一声:“秦导今天说话是重了点,不过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我明白,不会。” “在旁人看来,他也许是比较严苛,但他对拍戏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不会私下记演员的仇怨,你也不必担心他会刻意刁难你。” “抱歉,”纪斐言神色凝重,“我知道今天是我……” “不用说抱歉,”付江打断了他的话,“你做得很好。” 纪斐言不由一怔。 “秦导其实是一个非常理想主义的导演。我看得出来,他很认可你的表演,在我跟他合作的这么多年里,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新人,对表演有自己的见解,并且愿意为了拍戏去深入角色,秦导最欣赏的就是这样的人。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相信我,他并不反感你。” 纪斐言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付导告诉我这些。” “好了,我也该走了,”付江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好好跟秦导沟通。” - 晚上十点,酒店,712号房间。 秦煜时端着咖啡坐在沙发上,刚淋过浴的身体只披了件宽松的浴袍,腰带系得慵懒随意,v字型的领口一路开到胸膛,不经意间露出性感又结实的胸肌。 桌上的平板播放着《电影月刊》六年前的采访,话题是他的成名作《完美面具》,同时也是让他立身于国内影坛的大爆影片。 电影的背景位于一个ai高度自我进化的世界,人类为了逃避被ai侵害,主动选择在大脑中植入ai程序,成为ai统治者低劣的从属物。他们统一生活在一个叫做安全区的星球,接受ai统治者的管制,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故事的主角叫做代号018,是安全区的半成品,他在意外苏醒之后,改变了ai入侵大脑的速度,因而遭到全星际的追捕,在逃离安全区的过程中误入星际废墟,捡到了被当做垃圾丢弃的机器人roby。 roby无法完成ai的自我进化,就连机械臂的转动都显得异常滑稽。于是代号018将roby清理干净,带出了星际废墟。从此代号018多了一个臂膀,而roby则称呼它为小主人。 由于代号018的大脑仍旧在接受ai的入侵,他的性格每时每刻都在改变着,时而暴躁易怒,时而多愁善感,时而又像个正常人。 roby并不懂小主人的喜怒哀乐,它只会生硬地模仿他的行为。在故事的最后,代号018的大脑被完全入侵,因为不想伤害roby而选择放逐自己去无尽荒海,而孤单的roby凭借着对小主人的模仿,成功伪装成大脑植入ai程序的人类,以代号018的身份回到安全区,就像戴上了小主人的面具,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故事的最后,roby混迹在安全区的人类队伍当中,途经无尽荒海时,回忆起他的小主人,期待着未来有一天能够重逢。 电影呈现了主角的大脑被ai入侵后精神世界的变化过程,以诡谲的拍摄手法和刁钻的镜头角度将两个严重割裂的世界拼凑在一起,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和诡异的融合。 这是一部在当时的影坛引起了轰动的电影。 主演同样也是刚出道的新人。 采访中,他和那部戏的主演一同站在台上,却相隔了几步的距离,各自回答着记者的采访,他神情凝重,而同台的人表情也并不轻松。 记忆不知不觉被这则采访带回到六年前,美国洛杉矶,《完美面具》的拍摄现场。 向来性情随和的付江第一次对他说了重话。 ——“秦煜时,你这样会把人逼疯的——” ——“这只是你的理想主义而已,主角是个疯子,但演员不是!难道为了拍一部电影,你要演员去死吗?!” ——“要不……我们别拍下去了吧……” 那些话至今仍言犹在耳。 这些年他已经尽可能收敛自己的天赋,用最循规蹈矩、业内最认可的方式去拍摄,也放宽了对演员过于严苛的要求。虽然同样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在《完美面具》的背后,他心里却有着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 他知道付江对他的提醒没错,艺术效果永远不会比演员的性命更重要。 许多人都说,《完美面具》的成功是无法超越的。 但是,无法超越? 所有没有做到极限的东西,都不可能被称之为无法超越。 在纪斐言身上,他看到了最完美的演绎,能够弥补那一版《完美面具》缺憾的影子。 纪斐言,他就是那个疯子。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秦煜时看了眼时间,关掉了访谈,起身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的一刹,他看见纪斐言穿着同款的浴袍站在他门口,头发半湿,似刀锋般凌厉的锁骨下,殷红的胎记若隐若现,裸露的皮肤与晶莹的水珠交织出一种伴欲念而生的美感。 第 9 章 第9章 “秦导。”纪斐言礼貌打了声招呼。 “进来吧。”秦煜时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纪斐言跟着他进门。 秦煜时的房间是单独的豪华套间,内里十分敞亮,柔软的单人床比普通房间的双人床还要宽敞,落地窗倒映出整个城市的夜景,繁华得像一场纸醉金迷的梦。 秦煜时在落地窗前停下,背影在房间的灯光与城市光景的交错下高大而又挺拔。 他握着咖啡杯的把手,缓缓抿了一口,过了很久才把杯子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纪斐言,看来我真的对你所谓的‘敬业’存在误解。” 话里藏匿着极其复杂的情感,却唯独少了白天拍戏时的怒意。 长此以往,“敬业”都是一个在业内被反复提到的词语,是衡量演员好坏与否的标杆之一。 这个定义看似很简单,无非就是演员付出的努力,做出的牺牲,就像纪斐言白天做的事一样。 但秦煜时知道,那根本不是敬业。 敬业只是纪斐言给一个导演的说辞,一个用以掩盖自己也在试镜时欺骗过秦煜时的说辞。 而这一刻,他与他都心知肚明。 这是表演与幻觉的界限,有别于正常的认知,甚至是疯子的精神世界。 秦煜时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目光深邃得如同一片不见底的深渊:“你觉得这很值得称赞吗?” “我只是完成我该做的事。” “该做?”秦煜时重复了他的话,嗤笑一声,“纪斐言,我很欣赏你的魄力,但太过敬业未必就是对的。” “至少今天的事,我不觉得我有错。” 熟悉的话语,竟让秦煜时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 他的记忆似乎倒放回几年前刚刚拍摄《完美面具》的时候。 ——“你有没有想过,太过敬业未必就是对的?” ——“但我不觉得有错。” 当时的秦煜时也是这样回答付江的,但从那之后,他还是收敛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拍摄方式。 这些年他铭记着那一道横于他心里的准则,再也没有发生过像拍摄《完美面具》那样的意外,而现在,却是一个不要命的演员在他面前说出了那句曾被他自己否定的话。 “这很危险。”秦煜时平静地提醒道。 “我控制不了,”纪斐言顿了一下,“因为他会那么做。” “纪斐言,你以为我会对你的疯狂行为负责吗?”秦煜时微微蹙眉,连他自己都有些动容,他一向不喜欢叛逆心重的演员,今天却一再容忍了纪斐言。 纪斐言回答他的话,或许也曾经是他的答案,然而这些年来,却始终是独属于某个角落秘密,没有人能窥探,也没有人能够解锁。 他是导演,他必须对所有人负责。 房间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仿佛预示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第13章 “如果我要求你停止呢?”秦煜时紧盯着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锋锐且残忍。 “我会照你的要求做。” 听到他的回答,秦煜时挑眉:“刚刚还说控制不了?” “克制本能也是演员的必修课之一,”纪斐言想了想,“反正我现在也没有选择了,不对吗?” “或许你也可以考虑借你叔叔的地位,他应该会想让你去环耀影视吧?我想沈燮安也不会拒绝。” “是你说的,”纪斐言注视向他,“你选定的人,没有反悔的道理。” “ok,是我说的没错,”秦煜时微微眯起眼睛,显然没料到他会拿自己的话来将自己一军,“就算你真的后悔,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有后悔。” “我也没有打算放你走。从纪一舟这个角色的角度,你得到了导演的最高认可。” “所以,”纪斐言抿了下唇,问出心底的话,“为什么试镜的时候认定我不合适?” 秦煜时挑起眉梢:“谢清越没告诉你吗?我不喜欢走后门的演员吗。” “……?”那你刚才还那样说? “尤其是连一声招呼都不打,觉得无意中透露自己的身份就能被选中的。” “……??”我不是,我没有。 那是林广白说的。 他的神色被秦煜时尽收眼底,秦煜时唇边弧度更明显了几分,两手交叉抱臂,一副很欣赏他此刻表情的模样:“老实说,我的喜恶和你的选择并不冲突。我确实有看走眼,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提让你去找纪怀星的事。不过你最好提前做好跟我吃苦的准备,以后有你受的。” 纪斐言白了他一眼:“……那我可真该感谢秦导的‘贴心提醒’啊。” “嗯,”秦煜时笑,“不客气。” “……”他到底干嘛要想不开和秦煜时拌嘴? “好了,不早了,”秦煜时看了眼腕表,“再留你在这里,要是被人看见,大概就要传出‘潜规则’的丑闻了。” “原来秦导也会介意这个吗?” “你是对我的私生活有什么误解吗?”秦煜时不禁失笑。 纪斐言的视线落在他那一抹尾戒上。 秦煜时勾起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意味深长提醒:“亲爱的,这个话题越界了,我们就此打住。” - 纪斐言去找秦煜时的时候没拿手机,只带了房卡,回去之后才发现纪怀星打过两通电话给他。 这个时间点,纪怀星打给他不知道有什么事,他很快回了电话给纪怀星。 不等电话被接通,手机率先给他推送了最新的微博消息。 「《南港往事》路透,新人主演超强演技!」 不知道是谁把今天片场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照片里,纪斐言跪在地上,分明是狼狈受辱的姿态,脊背却挺得笔直,咬牙时的眼神更将宁折不弯的风骨显露得淋漓尽致,与纪一舟这个角色完美地融为一体。 尽管只是一张模糊的剧照,却在网络上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 「一分钟,我要知道这个演员的名字。」 「秦导看中的新人必火啊!感觉演技很好的样子。」 「这不是纪斐言吗?还没从电影学院毕业呢,他叔叔可是纪怀星,他演技能不好吗?」 「我靠,不会是走后门进的剧组吧?」 「瞎说,就他那个眼神,内娱几个人能演得出来?这么快就觉得人家能威胁到你正主了,是对你家哥哥多不自信啊?」 「真的好喜欢他,谁懂?不得不说秦导的眼光真好,每次选人都能选到我心巴上。」 手机响了不到一分钟,电话就被接通。 纪怀星的声音从手机那一头传来:“斐言,在忙吗?刚才给你打了两通电话,一直没人接。” “手机落在房间了。” “你……”纪怀星迟疑了一下,“在剧组酒店?” “这段时间在拍戏。” “我看到热搜了,你在跟秦导拍戏?” “前段时间去试镜的,。” “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这件事?” “最近太忙,打算过段时间再和你说的。” “嗯。最近在剧组还适应吗?秦导平时对演员比较严苛,不过他是很有能力的导演,习惯了就好。” “小叔叔不用担心,我挺好。” “那就好。我这里没别的事情,就不打扰你了。晚上早点睡。” - 车在空旷的马路上飞速行驶着。 倒映在车窗的高楼大厦宛若如影随形的怪物,蛰伏在黑暗深处,随时随时伺机而动。 纪怀星熄了手机屏幕,微微侧过头,向正在开车的沈燮安问道:“斐言在秦煜时的剧组拍戏,秦煜时和你说过吗?” “他没跟我说过,”沈燮安手搭在方向盘上,专注地开着车,“我们有一阵子没聊了。” “可能是最近拍摄进度比较紧张吧,”纪怀星若有所思,“他以前就是这样。” “或许吧,”接近目的地,沈燮安降低了车速,“在这里停吗?” “把车开到金瑞科技门口吧。” “你去金瑞科技?去那儿做什么?” “我约了陈总谈合作。” 沈燮安没有再追问,将车开出去一段,稳稳停在了金瑞科技正门前。 “谢了,”纪怀星解下安全带,“真抱歉,这么晚还让你亲自送我……” “说什么傻话,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客气吗?”沈燮安看向车窗玻璃倒映出的面容,语气变得温柔,“我找个停车场等你吧,晚点亲自送你回家。” 纪怀星动作一滞,婉拒了他的好意:“不用了,还不知道几点才能谈完,到时让张惇来接我也一样。公司那么多事务,你用不着事事亲为的。” “再忙也没有你的事重要,”沈燮安的掌心覆盖上他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檀木佛珠,“怀星,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人,我最大的愿望不是能把环耀影视做得多好,而是你能够平安。” 他的话里藏着某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纪怀星的手轻颤了一下,嗓音微哑:“……我当然会平安。” “怀星,你知道吗?你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完美的人,我希望能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只要你能开心,一切都值得。” 沈燮安过去很少会说这样露骨的情话,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必须开口。有些话一旦藏在心里面,就一辈子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听到恋人不加掩饰地赞美自己,纪怀星眼底却不见任何喜悦,语气里隐隐有着某种自嘲:“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这世上是不存在完美的人的。” “怎么会呢?”沈燮安反问,“你在我心中已经很完美了。” 纪怀星唇边笑容淡下去,低声问道:“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那么完美……还会一样珍惜我吗?”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沈燮安笃定道,“就算你真的不那么完美,也都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要优秀。” “是吗?” “怀星?” “抱歉,是我说太多了,”纪怀星及时转开了话题,“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只是去谈工作,你真的不需要这么担心。”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迟疑,被沈燮安敏锐地捕捉到了。 沈燮安眉头微皱,却很快舒展开来,没有勉强他:“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纪怀星温柔地笑道:“会的。” 他推门下车,临走前又想起什么,手撑住车窗,俯身对沈燮安道:“有空找秦煜时问问斐言的情况,斐言第一次进组拍戏,我怕秦煜时对他太严格。” “放心吧,我会的。” 沈燮安注视着纪怀星离开的背影,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才拨通了秦煜时的电话。 “忙吗?” 第 10 章 第10章 酒店里,突然接到沈燮安电话的秦煜时颇感意外。 “还没睡。这么晚了,打来什么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怀星说斐言在你剧组拍戏,他怎么样,还好吧?” “他啊……” 秦煜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脑中划过纪斐言在镜头下裸露的脊背和白皙的肩膀,最后定格于锁骨下那抹漂亮的胎记。 他唇角轻轻扬起,漫不经心地回答:“挺好的。” “他怎么会去你那里拍戏?”沈燮安问。 “试镜选上的,”秦煜时轻轻挑眉,“怎么你不知道吗?” 他和沈燮安还有纪怀星相识于大学,那会儿沈燮安还没有创办环耀影视,纪怀星也才刚刚出道,没有成名。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合作了第一部影片《虚伪人设》,纪怀星因此一夜大爆,他也凭借那部影片拿下职业生涯第一个奖项,而沈燮安更是创办了环耀影视,将投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这几年来,他们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合作关系,所以他多少有听说过纪斐言当初被寄养在两人那里的事。 第14章 在他的认知里,纪斐言应该和沈燮安纪怀星很熟悉才对,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而纪怀星对纪斐言关心又显而易见。 他没想到沈燮安居然只是来问这件事。 “他没跟怀星提过这件事。”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用得着你这么上心吗?”秦煜时不禁觉得奇怪。 “嗯,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沈燮安敷衍似的转开了话题,“我们也好久没聚了,什么时候抽空一起吃顿饭?” “过段时间吧,”秦煜时把玩着空了的咖啡杯,“最近拍戏忙,等杀青以后吧,正好我也有部筹备中的电影想找怀星聊聊。” “那到时再联络。” - 沈燮安联系过秦煜时的事,纪斐言并不知情。 他第二天一早就有场重要的亲密戏,因此晚上很早就睡了,凌晨五点起来去片场化妆,却听见化妆师们议论纷纷。 “林广白怎么来了?他不是不演了吗。” “他怎么还有脸过来啊?” “敢来秦导剧组闹事的,他绝对是第一个。” “也不觉得丢人……” “林广白?”听到这个名字,纪斐言不禁诧异。自从上次试镜过后,他就没再见过林广白。 “听说秦导让他演许文元,他不乐意,就自己退组了。”化妆师解释道。 许文元是剧中陆岁寒养的情人,因为容貌与纪一舟相似,被陆岁寒当做纪一舟的替身,可以说是纪一舟的情敌。 很显然,这是一个令人憎恶的反派角色,和纪一舟的人设简直是天壤之别。林广白心高气傲,一心想演纪一舟,也难怪会选择弃演。 “依我看,他退组还是好事呢,”说起林广白,化妆师的语气里充满了嫌恶,“刚出道就借绯闻炒作,又喜欢耍大牌,幸亏最后是纪老师你演这个角色。” “是吗?”纪斐言轻轻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当然了!”化妆师笃定信,“别说是人品,就算是单看外表,也是纪老师你更合适啊。” 完成最后一道化妆工序后,化妆师放下工具,对他说道:“纪老师,你的妆已经画好了,可以过去了。” “谢谢。” 纪斐言起身离开去片场,好巧不巧,正在门口撞见了林广白。 林广白显然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纪斐言,眼神略微复杂:“……你。” “有事?”纪斐言总觉得他有话想跟自己说。 “没事。”林广白对纪斐言的态度不怎么友善,没说什么就去后台找秦煜时。 谢清越走过来,勾着纪斐言肩膀在他耳边问:“刚刚林广白跟你说什么了?” 纪斐言觉得莫名其妙:“没说什么,就是打了声招呼。” 谢清越环顾了一圈周围,见附近没人,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你不知道吧,林广白私底下一直有纠缠秦导。” “他?”纪斐言看向林广白离开的方向。 “就是你试镜之后的事,林广白一直挺不甘心的,”谢清越偷偷和他说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八卦,“其实纪一舟这个角色,最开始秦导找的人是你小叔叔,但你小叔叔档期不够。秦导最初对林广白也挺满意,不过和你比真的差远了,也难怪秦导最后没用他。” “听说秦导想让他演许文元?” “是啊,他自己不乐意嘛。” 平心而论,林广白倒是真的挺适合许文元这个角色。 两人不仅身形相似,五官也有几分相似。 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纪斐言清冷温润,而林广白的长相明显要更阴柔一点,一个饰演纪一舟,一个饰演许文元,简直就是本色出演。 但林广白显然不甘心给纪斐言做配,尤其他一开始试过纪一舟的角色,让他沦落到演许文元,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种羞辱。 “秦导倒是挺给他面子的。” “嗐,许文元是纪一舟的替身,纪一舟的备选演员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说真的,林广白也挺难堪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得罪秦导了。” “秦导不像会公报私仇的人。” “我靠,你这么帮着秦导说话啊?”谢清越惊讶地看着纪斐言,明明昨天秦煜时还当众训斥了他,他居然没记仇。 “实话实说而已。”纪斐言和秦煜时认识的时间不长,却能从仅有的几次的接触里能够感觉到秦煜时对电影的认真。 “喂,”谢清越见他这副态度,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昨晚秦导把你叫去干什么了?” “训话,”纪斐言睨了他一眼,“不然还能干什么?” “咳咳咳咳,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斐言,闻炽,准备得怎么样了?” 听到秦煜时问话,纪斐言应道:“随时可以开始。” “都注意一下,”秦煜时交代两人,“这场戏在情绪上会激烈一点,感官上闻炽是主导,但情绪是斐言在主导,都明白吧?” 说完后,他的目光单独落在纪斐言身上:“昨晚对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 “好,”秦煜时调整好摄影机的镜头,“先试一次,感觉对了再开始。” 这段戏里,纪一舟刚刚经历过白天的凌辱,对陆岁寒心灰意冷,陆岁寒却特意来向他解释,两人在争执中有一段强制性的床戏。纪一舟本能地想要反抗,听着陆岁寒的借口,却渐渐自暴自弃放弃了反抗,反倒让情绪上头的陆岁寒不知所措起来,粗暴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怜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煜时昨晚的话,纪斐言今天的表现明显要克制许多,情绪卡在一个尴尬的临界点,导致剧情缺乏爆发力,仿佛炎热的夏季下了一场闷雨,高居不下的温度让人倍感压抑。 秦煜时看出纪斐言的问题,深深皱眉,很快叫停:“斐言,你的情绪有点迟缓。不要刻意去等闻炽的反应,这样会显得戏很生硬。” “知道了,我会再试一次。”纪斐言说。 “还有闻炽,你刚刚也有点失控。”秦煜时又点了闻炽的名。 “抱歉,秦导,我确实心急了。”闻炽虚心接受批评。 “闻炽,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秦煜时拿着摄影机走到床侧,“我来帮他找下感觉。” “哇靠,秦导亲自指导床戏,有好戏看了啊……”谢清越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兴奋。 不远处,林广白紧紧盯着两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由自主地攥起了手指。 秦煜时俯身贴近纪斐言的身体,语调轻松自然,暗含了一抹平时少有的温柔:“紧张?” “感觉情绪不太好把控。”纪斐言如实回答。 “嗯,很正常,”秦煜时没有太意外,“放松一点,尽可能忽略镜头的存在,镜头感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你只需要完成角色的表演就可以。觉得调整好状态的话,我们开始。” 纪斐言深呼吸后,对秦煜时说道:“可以开始了。” “ok。” 聚焦于他身体的镜头宛若一只深谙欲念的手,暧昧地游走过每一寸皮肤,不断地抚摸、挑逗,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无限放大他情动的一刻,却又不予他真正的满足,叫他体尝求而不得的失落,犹如从云端跌入泥潭,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被强烈的献祭感占领,一边绝望地独舞,一边兴奋地颤抖。 他置身于镜头拟造出的虚幻世界,不断地在情绪中沉沦,却能感觉到萦绕在身侧的滚烫气息,与他急促的呼吸保持着同频的共振,让他犹如亲历一场脱离灵魂的疯狂欢愉。 他是黑夜里失明失温的旅人,在无限绝望里拥抱了滚烫的温度。 ——“比镜头更难直视的是秦煜时的眼睛。” 刹那间,纪斐言的脑中不可控制地浮现出圈内流传多年的话。 直到此刻,他才真真正正对这句话有了切身的体会。 那双深邃的眼睛深不可测,情绪如夜色般在眼底暗涌着,却不露声色,运用那洞悉一切的力量,肆无忌惮地审视你的所有,在侵占身体的一刻,也无声攻入内心。 在秦煜时直白到近乎裸露的视线下,演员所有掩藏情绪的本领都变得无用武之地。 在场的工作人员逐渐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纷纷议论起来。 “从这个角度看秦导和纪老师,真不是一般的暧昧……” “我都有一种是他俩在演床戏的感觉。” “闻哥会不会吃醋啊?” “听说秦导拍戏特别会找角度,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他刚刚那个运镜,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就是会勾引导演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林广白阴阳怪气嘲讽了一句,显然很不待见纪斐言的做派。 秦煜时对那些声音置若罔闻,坚实有力的手臂撑在床侧,和纪斐言之间只相隔咫尺。他轻轻勾了下嘴唇,声音低沉性感,富有磁性:“记住刚才的感觉了吗?” 第15章 “记住了。”纪斐言声音低哑,胸口轻微起伏着,只觉得每一根神经都被调动到了高度兴奋的状态,等待着诠释一场极限的演绎。 秦煜时游刃有余地抽身,对一旁的闻炽说道:“待会儿给镜头多留点视角,这次换个方式拍摄。” “我说秦导,你的指点会不会太过亲密了啊?”闻炽打趣道,“我这个正牌‘未婚夫’都要吃醋了。” “你是来拍戏还是来取乐的?”秦煜时深深蹙眉,训斥道,“闻炽,你给我规矩一点。” “好吧,开个玩笑,”闻炽耸了耸肩,“那秦导,我们重来一遍?” “调整好状态,待会儿开始。” 在秦煜时的镜头下,这一场的亲密戏拍得缠绵悱恻,张力十足,不仅将纪一舟的绝望刻画得淋漓尽致,每一秒的镜头都跟随纪一舟紧绷的肌肉游走,战栗地抚过伤痕累累的皮肤,触碰到内心深处的秘密,妄图撕扯开禁锢情绪的牢笼。 殷红的胎记是打开禁忌之门的钥匙,伴随情动的深吻,融化在绕指的柔情里。 “卡!这段过了。” 秦煜时走过去,亲自拉纪斐言起来:“感觉怎么样?” “有点累。”纪斐言如实回答。 脱离了最习惯的拍摄方式,诚然能减轻一定的精神负担,但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无疑会消耗他更多的注意力和体力。 “以后习惯就好,”秦煜时淡笑着给他递了瓶水,“先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后拍下一场。” “谢谢秦导。”纪斐言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秦煜时的视线越过他,落在林广白身上,眼底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了下去:“无关的人员,给我滚出片场。” 林广白脸色变了变:“秦导……”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秦煜时态度冰冷,一字一字道,“滚出去,不要妨碍拍摄。” 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了林广白身上。 林广白眼眶渐渐红了,却终归不敢忤逆秦煜时的话,转身离开了片场。 第 11 章 第11章 在盥洗台前洗手时,纪斐言撞见了林广白。 镜子里倒映出两张略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一张淡漠到无欲无求,另一张神情却分外复杂。 “有话憋着不说,不难受吗?”纪斐言打开水龙头,温冷的水流不停地冲洗着皮肤,平复下血液里被勾起的躁动。 “我当你是怎么拿下这个角色的,原来也不过是靠爬秦导的床而已。”林广白轻蔑地讽刺道,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那你也可以爬。”纪斐言不急不缓地说道。 “你说什么?”林广白瞪大了眼睛。 “既然你觉得爬床可以拿下想要的角色,那你也可以去。要是时间紧迫,片场那张床也足够让你完成表演。” “纪斐言,你——!!” “不过秦导大概率不会陪你演戏。如果还需要有人和你搭戏,你也可以尝试找闻炽。可我觉得一个人的表演会更好把控节奏,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林广白愣在原地,似乎被他的话震惊到无言以对。 他涨着通红的脸颊,死死盯着纪斐言,半晌后憋出一句:“你有病吧!!” 纪斐言笑了笑,略长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眼底那一片深重的阴影。 “真是个怪物!” 镜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看向对面那双让他自己都感觉陌生的眼睛,隐约之间,似乎听见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小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文睿是你弟弟,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去世的人是你爸!他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纪怀星是因为你才死的……你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吗?” ——“精神病态是黑暗三联征的特征之一,其中一个表现是缺乏共情。纪老爷子,您的孙子其实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除了高度自恋外,他偶尔还会有严重的自毁倾向,很可能患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分裂症……” 也许林广白说得没错。 他,真的是个怪物。 - 晚上十点,纪斐言在酒店洗完澡,收到了秦煜时发来的微信消息。 秦煜时:「方便的话,晚上过来一趟,给你讲讲戏。」 纪斐言擦干头发,将毛巾放到一旁,拿了房卡,边出门边回复:「马上到。」 到了秦煜时房间门口,纪斐言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没关上,遂在门框处敲了两下,算作礼貌。 “秦导。” “进来吧。把门带上。” 纪斐言关上门,转身看见秦煜时拿着剧本,半倚靠在沙发扶手旁,姿态慵懒随意,深色的睡衣套装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少见的亲和力。 秦煜时手指轻轻叩了下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 纪斐言闻言,在沙发上坐下。 “下午林广白找过你?”很随意的一句问话,伴随着翻动纸页的细微声响。 “找过。” “找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随便聊了两句。”纪斐言是一个擅于说谎的人,并且对此毫无负担。只要谎言能带来便利,他会很享受说谎的感觉。 有时候实话并不会带来好的结果,反而会带来许多的麻烦。在纪斐言少不更事的年纪,曾有很多事情教会了他这个事实。 “没找你麻烦就好。不过再有下一次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想找我了。”纪斐言想了想后说。换做他是林广白,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跟自己沟通一句。 “是吗?”秦煜时勾唇浅笑,“我以为你至少会想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会找林广白这种人拍戏。” “我知道秦导有自己的考虑,”纪斐言顿了顿,“话说回来,这本就不是我该问的问题吧?” 按照秦煜时的标准,这显然也算是一种“越界”,他不觉得秦煜时会喜欢这种冒犯的交流。 “你就一点不好奇吗?应该有人告诉过你吧,在你之前,林广白接触过纪一舟的角色。” “秦导有话想说,我洗耳恭听。” “抛去品性不谈,他的演技并不比你差——如果我这样说,你会觉得不服吗?” “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喜恶,秦导也一样。我没什么可不服的。如果秦导真的觉得他更合适,我想最后是不会选择我的。” “纪斐言,”秦煜时眉头轻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能说?” 他将剧本放到一旁,微微俯下身,手臂搭在沙发靠枕上,端详了纪斐言一会儿,唇边扬起一个慵懒的弧度:“纪怀星和沈燮安平时都怎么跟你交流的?” 烫人的温度贴近颈间的皮肤,瞬间勾起纪斐言白日里被他贴身指导床戏时的记忆,每一寸肌肉似乎都在为熟悉的感觉到来而兴奋。 那是属于身体的记忆,激素控制下无法抑制的本能。 “我们不住一起,”纪斐言避过脸,远离了那道滚烫的气息,却在无形之间向对方暴露出脆弱白皙的脖颈,“……很久了。” “嗯,我看出来了,”秦煜时不意外,毕竟他也知道纪斐言在电影学院就读,“纪怀星没给过你演技方面的建议。” “他很忙。” “不用在意这个,至少在我眼里是件好事。你的演戏天赋很高,某些方面来看,就是纪怀星也未必能够相比。” 纪斐言一怔,忽然笑了,眼底却蕴着一抹雾色般难解的情绪:“秦导,你绝对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有没有人说并不重要。我知道你对自己的天赋有很明确的认知,现在我看到了,以后也会有无数人看到。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有必要帮你进一步脱离那种太过危险的表演方式,适当运用技巧来约束自己。” “这算是额外指导吗?” “不然我是在跟你调情吗?调情可是很贵的。” 一句暧昧到极致的警示,将界限划分得无比分明。 像游走于暧昧和爱情的边界,又游刃有余地把控着心的距离。 秦煜时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男人,感情上天生的主导者,却同时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成熟魅力,无时无刻不诱人坠落陷阱。 “秦导都是这么给人讲戏的吗?” “不要问预设了答案的问题,会让答案变得毫无意义,”秦煜时唇边绽开一抹弧度,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告诉他,“相信我,你有着满足一个导演对演员全部期望的天赋。” “那作为这个能够满足秦导挑剔目光的存在,不知道能否有幸选择秦导教给我的第一课?” “不妨说说看?” “给我讲讲明天的戏吧,”纪斐言抬起眼眸,对上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眸,声音同他的心一样冷,“那场心灰意冷,绝望到极致的诀别戏。” 秦煜时注视着那双宛若浸泡过冰水的眼睛,无声笑了:“如果只是为了那场戏,当然可以,但要是为了忘记什么人,结果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 第16章 刹那间,纪斐言的心骤然一沉。 心思被看穿的微妙感觉,竟在那一瞬间覆盖了强烈的刺痛感。 秦煜时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提醒:“不要以为能轻易瞒过镜头,和导演的眼睛。” 沙发上的手机响起节奏感强烈的铃声,打破了尴尬的寂静。 是纪斐言的手机。 看到来电人显示的“闻炽”两个字,秦煜时眸色沉了沉,轻轻抬了下下巴,示意他接听。 纪斐言接通电话:“闻老师。” “纪老师,你在房间吗?我想找你对一对剧本,不知道方便吗?” 纪斐言下意识看向秦煜时,秦煜时却没有表态。 于是纪斐言说:“我有点事,不在酒店,晚上不一定有时间。” “是和别人在一起,所以不方便吗?” “不是,今晚一个人。” “那要不等你回来我们再对剧本?我睡得晚,不介意等你。” “我可能会到半夜,”纪斐言委婉地暗示他,“要是太晚的话,可能会影响到明天的拍戏状态。” 听到纪斐言这么说,闻炽这才作罢:“好吧,那等下回你有空吧。纪老师,你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后,秦煜时挑起眉梢:“你要是真想回去对剧本,我不会蛮不讲理地把你留在这里的。” “……电话已经挂了。”纪斐言有点无语。他明明询问过秦煜时的意思了,见他没表态才拒绝的。 “不用那么紧张,又没有怪你,”秦煜时的掌心覆盖上他的手机,按灭了屏幕,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接下来——该是我们的时间了。” - 秦煜时讲戏讲得很细,不仅会给他讲解详细的表演技巧,还会结合每场戏的运镜方式,告诉他什么程度的演绎才是最合适的。 纪斐言等到他讲完,时间已经接近零点。 秦煜时合上剧本:“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免得影响明早的拍戏状态。” “秦导。” “还有事?” “哭戏,也是一样吗?” “嗯?”听到他的问题,秦煜时感到有些意外,甚至是不可思议,“你不会演哭戏?” “没试过,”纪斐言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像这样演,没试过。” 只有在完全成为另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感知作为一个人完整的情绪。 “如果一个演员在片场始终哭不出来,也只能采取一些特殊措施。比如说,借助洋葱和眼药水。” “也就是说,必须借助道具吗?”纪斐言问。 “或者……”秦煜时故作停顿,深邃的眼眸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语调轻浮无比,“强制弄哭你。” 第 12 章 第12章 “开个玩笑,这只是最糟糕的方式,”秦煜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没有情感的哭戏是很难让人满意的,如非必要,我不希望这么做,我也不觉得你会需要。” “我明白了,谢谢秦导。” “回去吧。” “好。” 纪斐言离开后不久,门外就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秦煜时淡淡说了声:“进来。” 来的人是林广白。 “秦导。” “有事吗?”秦煜时眼底的不悦一闪而逝。 “我……”林广白抿了抿唇,“我不觉得我比他差。” 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 “你不觉得?”秦煜时玩味地重复了一遍,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秦导,”林广白攥紧了手指,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道,“我试了那么多次戏,你当初也说过我可以演纪一舟这个角色……” “没错,我的确说过,”秦煜时手臂搭在沙发上,神色慵懒却淡漠,“但我从没说过这个角色一定属于你。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不可能用你。” “可是,可是还有许文元这个角色……” “当初退组是你的个人选择。我早就说过,如果你的心思不在拍戏上,或是私生活对剧组产生影响,我随时收回我的决定。” “秦导,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心思不在拍戏上!” “是我让你去和投资方上床的吗?” “秦导!”林广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只是……” “只是想赌一把?”秦煜时替他补全了剩下的话,“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刘总性格阴晴不定,口头上的承诺未必就能兑现。你执意退组,我不会拦你,但也不会非你不用。既然是刘总承诺了你资源,那就去找刘总讨要,不要来找我。” “秦导,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林广白,开机这么久才来找,不觉得太迟吗?”秦煜时的声音冷肃无比,像是淬了冰,“还是你真的觉得自己真的这么值钱,值得我为你把拍完的戏份重拍一遍?” “我……没那个意思……” “没有的话就出去,”秦煜时抬起眼皮,淡淡看了眼时间,“还有,以后不要这么晚来找我。” “对不起,秦导。”林广白咬紧下唇,终究不敢在秦煜时面前嚣张,听话地离开了房间。 走廊灯光明亮,隔壁纪斐言的房门紧闭着。 他看了眼周围,在确定没人之后,走到漆黑的楼梯口,用手机拨通了经纪人姜锐的电话。 手机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 对面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喂?” 林广白压低声音:“姜哥,是我,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啊?” “你也知道,我的角色被纪斐言给抢了……” “哦,你说这事儿啊。人是秦导定下来的,我就是想帮你也没辙啊。” “姜哥,我知道!我就是想问你,前天杨总不是说对纪斐言有兴趣,想跟他见面吗?我录了音……你看方不方便找人安排几个热搜?我这里还有一些其他的照片……” “林广白,你疯了?这事儿要是让沈总和纪哥知道,你跟我都要完蛋!” “姜哥,我保证不牵连到你,算我求你,就这一次……” “这可是你说的啊!看在过去的交情上,我才帮你这一回。” “谢谢姜哥……” 林广白握紧了手机,唇边泛起一抹阴冷的笑。 论名气,论资历,纪斐言有哪一点比得上他的?凭什么纪斐言能得到秦煜时的青睐? 他会让秦煜时知道,纪斐言根本就不配! - 自从林广白被秦煜时警告过后,就再没敢来剧组闹过事。 拍摄逐渐进入尾声,迎来最重要的一场高潮戏:纪一舟的身份秘密被人揭穿,高岭之花跌入淤泥,相恋之人此生再无可能。 “准备好了?”秦煜时向演员确认道。 “随时可以开始。”纪斐言说。 “ok。三、二、一,action!” -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灯光与悠扬的音乐交错成一场不真实的梦。 纪千帆五十岁寿辰,纪一舟自然不敢怠慢。 他虽非纪一舟生父,恩情却远重于天,是以这场寿宴规模空前盛大,请来的都是这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家的人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只是临近寿宴开始,却依旧不见陆岁寒的身影。 “少爷,咱们还要再继续等下去吗?”王崇询问道。 “不必等了,”纪一舟神色黯淡,“这么多宾客在外面候着,若为他推迟了寿辰,未免不合礼数。” “可陆少爷明明答应了会来……” “他来……也未必就是来见我的。”纪一舟轻轻叹了一声。 自一个月前,他与陆岁寒产生间隙之后,陆岁寒便再也没有来过纪家。 这回他借纪千帆的寿宴向陆家发出邀约,无疑是抱了最后一丝缓和他们关系的希望。 毕竟他们一日没有把话说绝,陆岁寒便依旧是他的爱人。 音乐声渐响,时钟的指针指向整点,宾客该来齐了。 这场寿宴对纪一舟来说同样重要。 纪千帆将会当众将纪家的家业交予纪一舟,他要纪一舟立身于这些豺狼虎豹之中,任何人都不允对他有任何轻贱,因此每个步骤都马虎不得,以免伤了纪一舟的威信。 偏厅外响起仓促的脚步声。 “少爷,陆家少爷到了。” 纪一舟的心倏地一紧,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 他按捺下心中的躁动,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出了内厅之后,他才看见宴会厅门口姗姗来迟的人。 “岁寒,”他缓步上前,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喜色,“我还以为,你会忘记要来……” “怎么会呢?只是商会那边突然出了点事……”陆岁寒未展笑颜,神色异常凝重,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一小时前,他刚得知自己派去南洋的人出了意外,就连他想调查的那名宋医生也因故身亡,被人弃尸荒野。 第17章 究竟会是什么人…… 纪一舟还没来记得细问,目光便越过他肩膀,看见了另一名不速之客。 正是与净海帮不对付的郑二少,郑光尧。 纪一舟不由一怔,目光下意识转向陆岁寒,看到他眼中同样的错愕,这才稳定住心神。 他从陆岁寒脸上移开目光,直直看向郑光尧。 “郑二少,今日的寿宴,你似乎并不在邀请之列。” 语气淡漠,不卑不亢。 “哈哈,是啊,确实如此,”郑光尧笑得张狂,“我今日不请自来,纪少爷不欢迎吗?” “如果郑二少是来闹事的,那么今日请回,”纪一舟态度强硬,“否则便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郑光尧却并未生气:“纪少爷放心,我今日是来向纪少爷送礼的,送完之后,自然会带着我的人离开。” 说罢,便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保镖。 “向我送礼?”纪一舟不由皱起了眉头。 保镖当着众人的面端起一个破旧的木盒,而后缓缓打开它的盖子,动作慢得近乎刻意:“纪少爷,这是我家少爷特意送给您的礼物,请您笑纳。” 盒子里是几张薄薄的纸页,上面均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一股淬了毒的冷意升上心头,纪一舟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不知不觉间扣紧了手指:“郑光尧,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以为纪少爷心里会清楚,”郑光尧拿出其中一张纸,迈着闲散的步子走到宾客之中,“我手上的这个东西,是纪少爷八岁时的药方,大家可看得出这是用来治什么病的?” 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很快有人辨认出隐藏在那上面的端倪。 “是、是哑病啊!” “难道纪少爷是个哑巴?” “这……怎么可能……” “莫非纪一舟的身份是假的……” 郑光尧又拿出盒子里另一张纸,一字一字地说道:“如果大家不信,这封宋医生写给纪老爷的书信,写明了纪少爷的聋哑是不治之症,想必也足以说明一切!” 陆岁寒的心蓦然一沉,不敢置信地望向郑光尧。 整个宴会厅一片死寂。 紧接着,突然爆发出阵阵议论声。 “什么?这个纪少爷居然不是真正的纪一舟……” “他到底什么身份啊,凭什么继承净海帮,让我们都听他的?” “没想到纪老爷也是知情的,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跟纪家合作了那么多笔生意,纪家居然用弥天大谎来诓我们……” 宴会厅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甚至盖过了音乐声。 陆岁寒终于意识到什么,三两步走过去,攥起郑光尧的衣领,一字一字质问道:“郑光尧!难道那封信是你放出去的?你引我派人去南洋,替你除掉监视宋砚生的人,好趁乱将人带走逼问……” “是又如何?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吗?”郑光尧无情挣开他的手,冷笑着说道,“许文元果然深谙人心,猜中你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而是私下派人处理……” 纪一舟怔怔望着陆岁寒,突然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冷。 陆岁寒咬牙,骨节被捏得作响:“原来从一开始,许文元就是和你串通好的……” “陆少爷,何必把自己摘得那么无辜呢?这个冒牌货的身份被揭穿,可也有你一份功劳呢!”郑光尧咧开嘴笑,“你的心上人可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让你看清这一切……” “你——!” 郑光尧没再理会他,理了理衣服,走到纪一舟面前,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脸,笑得轻蔑:“纪一舟,看你平日里这么清高,原来只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野种……” 他用尽全力,将纪一舟狠狠推倒在地上,踩着他的自尊冷嘲热讽。 “名字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你这种低贱的存在,究竟有什么资格这么趾高气昂地站在这里看不起我们?” “郑光尧,你别欺人太甚!” 纪一舟缓慢抬起手,擦去唇边的血,望向挡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突然间笑了两声。 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 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少年时初遇,陆岁寒也是这样挡在他面前。 却又是多么的陌生。 他被周百龄唾骂时,陆岁寒没有出面。 他被那些纨绔子弟侮辱时,陆岁寒没有出面。 偏偏在这一刻,他竟挺身而出维护他。 多么讽刺啊! 是同情他可怜,所以才施舍一丝廉价的善意吗? “……陆岁寒。” 纪一舟微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了一丝绝望的嘲笑。 陆岁寒身体一震,那一瞬间的内疚竟让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其实我从未想过这个秘密能够隐瞒一生。我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却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你带给我的……” “为了你高傲的自尊心,你对我百般冷落,甚至让另一个人陪你做戏。你是那么想看到我为你争风吃醋,那么想看到我卑微狼狈……现在你终于得见,其实早和所有人一样,觉得我多余了吧?” “我没有……”陆岁寒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后悔过,“一舟,你是我挚亲挚爱的人,我从没有觉得你多余过!” “挚爱?”纪一舟嗤笑一声,讽刺地看着他,“不是唯一的挚爱?陆岁寒,你不觉得自己编造的谎话很可笑吗?” 陆岁寒永远不会知道,少年时他的一句挚爱,竟成为后来支撑纪一舟走过十数年岁月的卑微支柱。 是他成就了纪一舟二十一岁这年的凌风傲骨,却也是他,在纪一舟二十一岁这年,粉碎了纪一舟所拥有的一切,让他万劫不复。 “只因你觉得我凉薄,我就这么罪孽深重吗?可恨到要剥夺我作为一个人的所有自尊?”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试探你的感情……” “试探?”纪一舟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你问问自己,这些年来可曾对我有过一丝宽容?你把温情和承诺都留给了另一个人,却说这一切只是在试探我……陆岁寒,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做戏做久了,就会变成真的?你想骗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 “其实就算我并未向你低头,你也无法肯定会和他做到哪一步罢。是断了这关系,还是索性让他取代我,不过是取决于我对你的态度……对么?” 他相信陆岁寒曾经爱过他,可陆岁寒恨他清高也是真的。 他也知道,一个人不断地自我暗示自己不在乎,最后就会变成真的不在乎。 这是他从陆岁寒的眼神里明白的道理。 这世上的感情瞬息万变,前一刻与你山盟海誓的人,下一刻就能弃你如敝履。 如果他有资格,他很想亲口问问,他究竟爱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惜他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谎言,或许从来都配不上他心中光明磊落的爱情。 纪一舟擦去唇边的鲜血,哑了嗓子:“今日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我对你低头。恭喜你,今日得偿所愿。” “一舟!”陆岁寒失声喊道。 不,不是的…… 这一刻陆岁寒终于意识到,自他年少时便深深爱着的,其实一直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而不是这一刻能被所有人轻贱侮辱的纪一舟。 纪一舟撑着手臂,在无数讽刺的目光之中缓缓起身,走到这个唯一愿顾念他的人身前。然后—— 屈身下跪。 以一个下位者的姿态。 “既然陆少爷口口声声还顾念旧情,那么今日我恳求陆少爷,亦请顾念我养父年迈,莫要为难于他。” “不——!” 刹那间,陆岁寒的心像被万箭穿心般疼痛。 他不想要纪一舟跪他,也不想要纪一舟低头。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他再也不会强求纪一舟做任何事,哪怕今生今世都无法体尝到被纪一舟所爱的滋味。 他后悔了。 可是太迟了。 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 “卡!这段很好。各部门调整,演员休息。” 助理席娜拿着手机快步走过来:“秦导,出了点事……” “怎么了?” “五点钟的话题,现在在热搜榜第一位。” “我看看。” 秦煜时接过手机,一眼便看到热搜前排的几个标题。 #纪斐言私生活# #背叛金主,勾引导演# #纪斐言在秦煜时房间留宿至深夜# 第 13 章 第13章 话题指向性明确,下午五点准时空降热搜,是在针对谁不言而喻。 秦煜时拿着席娜的手机浏览了一段传得沸沸扬扬的视频,无非是纪斐言晚上从他房间离开的视频,甚至看不到具体的房间号,却在一番添油加醋的说辞之下,被冠以私生活混乱的污名。 第18章 话题背后显然雇了人买水军,网络上早已吵翻了天。 「都有金主了,还敢和导演睡,不会是玩3p吧?」 「见怪不怪了,现在哪个剧组没有潜规则啊?」 「现在的男演员都这么拼了吗?为了演戏玩这么花?」 「不是,就这能看出什么啊?造谣就凭一段视频和几句不知道真假的录音?」 「纪斐言还需要金主吗?有他叔叔这个靠山谁敢动他?」 「怕不是有人不知道秦导和纪怀星的关系吧?就算潜规则会去搞纪斐言?造谣不要太离谱。」 「纪一舟的角色原来定的是林广白,如果不是潜规则,为什么要换人?」 “秦导,要发声明吗?”席娜问道。 “先不用,照我的要求去做。”秦煜时将手机还给了她,又在她低声耳边交代了几句话。 “知道了,秦导,”席娜点了点头,又说,“刚才杨总那边来了通电话,说是晚上想跟主演一起吃顿饭,希望您今天不要结束得太晚。” “跟主演一起吃饭?”秦煜时有些意外,却没有多说什么,“那一会儿让闻炽他们按时过去。” “秦导……”席娜留意着他的脸色,迟疑着开口,“杨总说,只需要纪老师一个人过去,如果您这边拍摄紧张,就先拍其他部分,让纪老师一个人过去就行。” “纪斐言?”秦煜时皱了下眉头,“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没有,不过听杨总说,这次周总也会来。” “周奕辰也要来?”秦煜时眸底的颜色深了几分,“是哪家酒店?” “在市中心的岚悦的酒店,时间是晚上七点。” “回复杨总,就说主演会按时过去。” “知道了,秦导。” 席娜走后,秦煜时将所有演员都召集过来,宣布道:“今晚剧组临时停工,明早再拍下一场。” “咦,今晚秦导给放假了?”谢清越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回去好好研读剧本,谢清越,你台词背得不熟,还需要我提醒你吗?”秦煜时冷冷看了他一眼。 “秦导,我保证背熟!”谢清越信心满满地承诺道。 秦煜时没再理会他,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的纪斐言:“斐言跟我出来一趟。” 纪斐言跟上他的脚步,出了片场后才问道:“秦导,有事找我?” 秦煜时停下身:“杨总点名要见你,今天晚上跟我去趟岚悦酒店。” “杨总?”纪斐言不由一怔,“杨威升?”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想见你不会有什么好事,”秦煜时唇边扬起一抹淡笑,对他的反应有着浓厚的兴趣,“要是这么告诉你的话,会觉得紧张吗?” “如果不会让秦导担心影响到拍摄,就说明我没有紧张的必要吧?”纪斐言想了想,反问他。 “好吧,算我问错了问题,”秦煜时难得被一个人说到无语,“不过纪斐言,有没有人说过你太理智了一点?” “没有,你是第一个。”谎话信手拈来。 其实是有的。他心里想。 在很久以前。 纪家的人说过,沈燮安也说过。 ——“你不觉得他太冷静了吗?哪有小孩子这么理智的?” ——“那根本就是冷漠!他就没有感情……” ——“纪斐言,你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冷血无情的人……你这样的人,被怎么对待都不为过。” “那现在第一个人想告诉你,偶尔不那么理智,或许会对你更有利。” “比如说,假装深情?” “具体就很难说了,”秦煜时挑了挑眉,“但是刚才,如果你告诉我你紧张,我或许会对你采取一些保护措施。” “那……”纪斐言顺杆爬,“我紧张?” “……”秦煜时彻底说不出话了。 向来以眼光毒辣著称的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的怀疑。 现在站在他面前表现着拙劣演技的人,和刚才在片场完美诠释角色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算了,”他放弃了,“走吧,跟我的车。” - 晚上七点,岚悦酒店。 推开302号包间的大门,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混合着呛人的烟草味,让人感觉分外刺鼻。 “杨总,周总,好久不见。” 偌大的桌子旁只坐了两名中年男人,微胖的那名是纪斐言在开机宴上就见过的杨威升,另一名身材干瘦、颈间包裹了一圈纱布的,叫做周奕辰,也是业内赫赫有名的投资方。 “秦导今晚怎么也来了?”杨威升笑着问道,唇边却毫无温度,“听说秦导拍戏很忙,我特意让席助理告知秦导,不用特意陪主演过来,耽误了剧组进度可不好。” “杨总有心了。拍摄进度我自会掌控,想着和杨总周总叙叙旧也是好的。” “既然秦导都这么说了,那就坐下来一起聊聊天,喝几杯吧。” “聊聊当然可以,不过今晚我开车来,喝酒的事恐怕就无法奉陪了。” “秦导不能喝,让你身边的人喝也一样,”周奕辰拿过酒瓶,亲自倒了一杯白酒,缓缓推到纪斐言面前,“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抹透骨的冷意自触碰到的指尖蔓延开来,纪斐言宛若触电一般,猛地抬眼撞上他危险的视线。 犹如看待猎物一般的眼神,与上辈子的记忆严丝缝合。 ——“跟了康总以后,可要好好地陪他……” 合作方要求公司的演员陪酒,沈燮安率先把他送进了包间。 ——“纪斐言,你其实挺想被艹的吧?只可惜,我一点也不想碰你。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疯子的。” 同样的羞辱和嘲讽,在那四年里听了一遍又一遍。 ——“这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谁让康总看上的是你?要是怀星在的话,大概还能替你想想办法。只可惜……” 永远都是那个理由。 永远都是。 他甚至已经习惯了…… 周奕辰紧紧盯着纪斐言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点什么来。见他迟迟没有说话,主动开口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说——我们在哪见过吗?” “没有,周总多虑了。”纪斐言平复下心底那抹奇异的不安,回答道。 “是吗?也许吧,”周奕辰咧开嘴,笑得无畏,“今天让你来陪酒,相信你一定早有觉悟,有些事情不需要明说,想必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周总,”秦煜时不适时宜地开口,打破了暧昧的氛围,“我知道人难免有一些特殊的癖好,不过他的话,怕是不合适吧?” “不合适?哪里不合适?”周奕辰讥诮道,“秦导的意思该不会是人被你捷足先登了?难道秦导是在介意跟我们分享吗?” 秦煜时的眼中掠过一抹阴冷的神色,声音沉了下去:“周总,有些话还是慎说的好。圈子里多的是愿意跟周总的艺人,周总确定要和环耀影视结仇吗?” “呵呵,我当秦导有什么顾虑,原来是顾念纪怀星,”周奕辰嗤笑一声,“纪怀星是什么货色,我心里清楚得狠。今天别说是他,就算沈燮安本人在这里,也未必会阻拦我。秦导的顾虑未免太多余了。” “秦导,这个人嘛,我们也不是白睡的。在这个圈子里混,谁不想要出名,我们也是在给新人机会……” “啪嗒”一声,一颗白色的药粒当着秦煜时的面落入杯中,很快融于烈酒。 然而酒杯却被一个坚定的力道稳稳按住。 “那就抱歉了,杨总,”秦煜时冷冷直视向他,态度坚决,“我的人只能跟我走。如果您今天不是来谈工作的,就恕不奉陪了。” “秦煜时!”杨威升阴沉下脸,拍桌起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秦煜时慵懒地扯了下嘴角,眼底的温度却一点一点降了下去,“要是杨总听不明白,我这里有几家脑科医院的联系方式,杨总不妨抽空约个专家看一看。” “秦煜时,你疯了吗,你再给我说一遍——”杨威升顿时恼羞成怒,额头青筋暴起。 他没想到秦煜时会这么不给他面子。再怎么说他们都有过许多年的合作,眼下这部剧他也砸了不少钱进去,今天只是让男主角陪他一晚,秦煜时竟然为了这种事跟他翻脸! “我说——杨总要是觉得不高兴,大可以选择撤资。这个游戏,杨总还是适合自己享受。” 酒杯在两人的力道之间分寸难动。 秦煜时微微眯起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下了力道,只听“砰”的一声,酒杯竟是被硬生生捏碎在了两人手中。 “你……”杨威升被这力道震慑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玻璃碎片,表情不可控制地扭曲起来,竟是说不出话了。 “杨总没有其他事的话,今晚我们就先失陪了。” 第19章 秦煜时扔掉破碎的酒杯,拉过纪斐言的手,带他离开了包间。 第 14 章 第14章 酒店外的风携带了丝丝凉意,悄无声息将空气冻结。 到了停车场门口,纪斐言停下身,抿紧嘴唇:“对不起,秦导,今晚是我……” “不需要说抱歉,”秦煜时打断他的话,松开从刚刚起就一直没有放开的手,转身面向他,语气平静,“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存在任何责任。” “可是刚才——”纪斐言收紧了手指,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他手上的伤,心骤然一沉。玻璃碎片留下的细微伤口渗着点点殷红的血迹,比刀锋更锐利,透过双眸刺痛了上辈子的记忆。 “你是我带进剧组的人,我就会对你负责到底。既然你不想答应他的条件,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秦煜时冰冷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看了纪斐言一会儿,突然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再用林广白吗?” 不等纪斐言回答,他便给出了答案:“林广白不甘心做配,为了投资方承诺的更好的资源,不惜去和投资方上床。只可惜他赌错了这一把,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这种事在这个圈子里不少见,我提醒过一些人,但从不会干涉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选择。” 这一刻纪斐言突然意识到,秦煜时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演员给投资方陪酒甚至陪睡,他也见过不少,就像他没有制止林广白一样,因为那是林广白自己的选择。 “既然这样,秦导刚才为什么要制止?”像是想证明什么一般,又像是在向谁索要一个答案,纪斐言突然很恨自己这一刻的执拗。 “纪斐言,”秦煜时微微皱起眉头,眼底划过一抹极度阴冷的情绪,“你是在告诉我你想回去吗?” “我只是想问秦导,”纪斐言直视他,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他,“既然我没有拒绝,为什么会擅作主张带我走?” 听到“擅作主张”四个字,秦煜时的眼神渐渐变了,深不可测的眸子里蕴着某种潮涌,比夜色还要深沉。 空气悄无声息凝固,仿佛有一股寒流入侵到他们之间,化作无法挣脱的绳索,让一切都变得紧绷。 片刻后,一声轻蔑的笑,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我以为你会不情愿的,原来是我看走眼了吗?” 他走近一步,凛冽的气息逼近纪斐言剧烈的心跳,比镜头更加赤.裸的目光冷厉地扫过他脸上每一寸表情,透过那双眼睛看向隐藏在胸腔之下的那颗心,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 “因为欣赏你的天赋,这个理由够了吗?如果你执意要像林广白一样糟践自己,去赌这一把……” “我不愿意。” 没等秦煜时说完,纪斐言突然说道。 “嗯?” “秦导,我不愿意。”纪斐言重复了一遍,语气却比刚才要坚定。 心跳从未如此剧烈过,仿佛被按下某个冲动的开关,却义无反顾。 听到这句确认的话,秦煜时眉宇间的戾气渐渐散去,多了一抹少见的温情。 “确定吗?” “嗯。” “我记住了,”秦煜时淡淡说道,“今天的事我不后悔,希望你也不会。”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云淡风轻地说:“走吧,送你回酒店。” 车就停在酒店门口的停车场。 上了车后,纪斐言又一次注意到他手上的伤,迟疑了一下才开口:“秦导,你的伤……要尽早处理。” “右侧的储物盒里有护理包,会用吗?” “会。” 秦煜时朝他摊开来一只手:“那就帮我一下?嗯?” 储物盒里的护理包放在很明显的位置,纪斐言从中找到了一支碘伏棉签。 他按照说明扳开棉签一头,让碘伏浸染上棉签另一头,然后俯下身来给秦煜时处理伤口。 或许是因为秦煜时是为他受的伤,他的动作异常谨慎,生怕力道重了,让秦煜时感觉到痛。 秦煜时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觉得好笑:“我没怕疼,你用不着这么小心。” 纪斐言的脸莫名一热,分辩道:“是车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啪”的一下,秦煜时抬起手,打开了车内灯。 “现在总看得清了?” “……清楚了。” 纪斐言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给秦煜时简单地清理伤口后,又从护理包中取出创可贴,平平整整地给他贴上,费了好些功夫才将所有细小的伤口都处理好。 “行了,没有这么严重,”秦煜时看他处理得这么认真,不免觉得有些大题小做,“这点皮外伤,很快就愈合了。” 他关掉顶上的车灯,手指搭上方向盘,启动了车子:“今晚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明白吗?” “我知道……我不会说。” 秦煜时开车开得很稳,在令人惶恐的巨大夜幕中,也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心安。 一路上两人无言,纪斐言靠在椅背上,微微侧着头,透过车窗看见吞没一切的夜色被狠狠撕裂,无情甩在身后。 “叮咚”一声,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是谢清越发来的。 「斐言,林广白那事儿是真的吗?!」 「什么事?」 「热搜你没看吗?」 纪斐言今天下午拍完最后一场戏后就和秦煜时一起去见投资方了,别说是微博热搜,连手机都没看过一眼。 这会儿经谢清越提醒,他登上微博,才知道就在今天下午,有人将他去秦煜时房间的事添油加醋成剧组丑闻搬上了热搜。 等他看到的时候,热搜早就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场针对林广白的谴责。 就在几个小时前,多名营销号爆料林广白因不满角色被换而在剧组针对纪斐言,甚至有自称内部人员的匿名网友发布了两人先后试镜的视频,明显能够看出林广白的演技比不上纪斐言。除此之外,还有知情人士爆出林广白曾在其他剧组时也传出过类似的丑闻,立刻让网友产生了惯犯的联想。 舆论风向反转,网友纷纷怜爱起纪斐言来,林广白顿时成了网友眼中心思不正的小人。 「可惜了,林广白真应该去演许文元,绝对是本色出演!」 「还是算了吧,真让林广白去演,闻炽都要说一声晦气。」 「是谁给林广白的自信演纪一舟的?他明显不如纪斐言适合啊。」 「导演给演员讲戏很正常吧,又没拍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一张嘴乱说也有人信?」 「我说有些人是真不知道纪斐言是谁啊,他还需要靠身体上位?」 「秦导对拍戏的态度业内无人不知,还真有人信他用潜规则来挑选演员啊……」 有关纪斐言的澄清将这部片的讨论度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纪斐言一个新人的名字作为话题中心霸榜文娱榜一整晚,秦煜时的助理席娜趁机发布了一段纪斐言在片场拍戏的视频,并附上一段文字:「来看看我们凌风傲骨的纪二当家吧!」 视频里,纪斐言饰演的纪一舟清冷矜贵,举手投足间风韵天成,堪称角色本人,立刻吸引了大量网友的关注。 「话放在这了,秦导看上的新人必火。」 「这么好的演技直接秒杀内娱流量了吧!」 「剧什么时候开播,看看嗷嗷待哺的剧粉吧!」 剧还没有杀青,纪斐言原本只有三位数的微博粉丝数直接飙升到了三万,就连电视剧官方微博热度也涨了不少粉,无疑是一次无比成功的宣传。 “到了,下车吧。” 秦煜时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谢谢秦导,”纪斐言解开安全带,下车之后却在门口驻足,“还有……今晚的热搜也是。” “不用放在心上。好好准备明天的拍摄,就是对我的回报。” 纪斐言点头:“那秦导,我先上去了。” “嗯。”秦煜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的颜色比夜色更加深沉。 因为不愿接受潜规则而被他保下的演员,纪斐言绝不是唯一一个,却是第一个让他的手受伤的。 连他都觉得很意外,有一天竟会因为一个演员不惜得罪一个投资方。 正当他熄了火准备下车,车内的手机突然间响了。 打来的人是林广白。 秦煜时眸色沉了沉,手指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 “秦……秦导,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林广白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明显的哭腔,显然是被今晚热搜的架势给吓到了。 “现在才想到收手,不觉得太迟吗?” “秦导,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会了……” “林广白,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天真,选择这种得不偿失的方式帮自己打响名声。看在过去你在我手下拍戏的份上,我最后提醒你一回,你和刘总之间的录像,你不会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有吧?” 第20章 “秦导!!求求你,不要把那些事爆出来,”林广白顿时慌了,“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会发生和这次一样的事了!”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秦煜时的态度冷漠到近乎残忍,“再有下一次,我保证你这辈子都拍不了戏。” 第 15 章 第15章 5月1日下午,《南港往事》最后一场拍摄。 这是时隔三年后,纪一舟和陆岁寒再一次重逢,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彼时的纪家早已因纪一舟的离去而衰落,在纪老爷子病逝后,更是变作一盘散沙,无人领导。家仆各奔东西,善为坊迅速败落于人心离散之中,门可罗雀,再不复往日辉煌。 金色的牌匾在日复一日的蹉跎被岁月蒙上灰尘,在某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伴随一声巨响轰然倾塌,从此再无人问津。 不会有人关心那里曾有过怎样的故事。 也不会有人知道,在三年前的那一天,那个高高在上的陆家少爷最终因为愧疚放弃家业,四处遍寻失踪的恋人,最终在一个小城镇上窥见昔日熟悉的身影。 “最后一场,都准备好了吗?”秦煜时向在场的演员确认道。 “秦导,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谢清越注意到秦煜时手上的创可贴,多嘴问了一句。 “前两天在房间不小心摔碎了酒杯。”秦煜时语气淡淡,不怎么在意这点小事。 “哎呀,怎么划了这么多道……谁给你处理的伤口啊?贴得这么细心,该不会是……” “谢清越你想什么呢?”秦煜时眯起眼睛,警告道,“不怕我去和谢总告状?” 一听他要告状,谢清越立马拉下脸,向他服软:“秦导,哥,你别玩儿我了……我不猜了还不行吗?你可千万别找我爸告状……” “知道怕就好。”秦煜时勾了勾唇,向纪斐言投去别有深意的目光。 纪斐言避开了他的视线。 “都准备好了?有问题没有?”秦煜时又重复了一遍。 “好了。” “没有问题。” “随时可以开始。” “ok,”秦煜时调整好摄影机位,看向监视器,“三、二、一,action!” - 1942年7月6日,南港。 这是陆岁寒离家的第三年,也是他寻找纪一舟的第三年。 他走遍了无数地方,每时每刻都是为了那个人。 遍寻无果,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到与纪一舟相遇的地方,盼纪一舟顾念旧情,会故地重游,又或只是无能为力,盼得上天眷顾,有生之年再度相见。 他有太多话想要告诉纪一舟。 比如说爱他,比如说对不起。 这些年来,那份感情始终封锁在固定的位置,没有人能触碰,连他也无法幸免于难。 “少爷,真的不回陆家看看吗?”随从问道。 “不了,”陆岁寒说,“先去隆水街看看吧。” 一条长街,两千米的距离,共四十二盏红灯笼。 第一间铺子叫做品轩茶社。 从屹立不倒的石雕牌楼,经一路青砖黛瓦,到南港码头,隐去的是他最熟悉的名字。 昔日的繁华宝地冷清了不少。 数到第十二盏灯笼时,陆岁寒停下了步子。 隆水街12号,它的另一个名字是善为坊。 大门紧闭着,脆弱的枯枝缠绕着摇摇欲坠的牌匾,金色的大字早已褪去了颜色。 正当陆岁寒感到陌生时,大门被人从里面用力推开。 “最后一点东西,搬完回去了!” “收工喽!” 几个小混混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手里抱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路上的街坊邻居像是早已习以为常,很快便挪开了眼。 陆岁寒拉住其中一人,急切地问道:“这里没有人住了吗?” 小混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说这儿?早就没人住了!” “纪家都不在了,善为坊怎么可能还开着啊!” “这里马上就要拆了,里面什么也没了,走吧走吧!” 陆岁寒身体一震,宛若被毒酒攻心,倏地松开了手。 “哐当”一声响,满是灰尘的牌匾摔落在地上,蓦然惊醒了记忆中那场久不醒来的梦。 梦里,他与纪一舟闲庭信步于繁花似锦的院落之中,呼吸声比岁月更加悠长。 他触碰过的花,纪一舟精心养护,他抬眸凝望过的飞檐,纪一舟每逢雨天都在檐下驻足停留。还有他使用过的杯盏,颂念过的经文,亲吻他时澎湃却克制的情愫…… 往事在冰冷时光中凋零,化作被车轮无情碾过的尘土,每一块砖瓦的缝隙之中,却仍旧残留着情浓时的温度。 他站在路的中间,像黑白画上一抹刺目的红。 来往的行人撞得他踉跄了一步,他却毫无知觉。 这回忆太过久远,久到夕阳的光晕将满目荒凉收缩成瞳孔中虚晃的倒影,这卷记忆的磁带也终于倒到了头。 陆岁寒迈开步子,走过稀稀落落的长街,与步履匆忙的人擦肩而过,走到了码头之上。 江边的风很凉。 岸上的人越来越少,夕阳渐渐沉入水平面,连绵的建筑群褪去锋芒,露出颓败的底色。 “涨潮了!涨潮了!回家了!”下船的渔民高声呼喝着。 “少爷,就快要涨潮了,咱们还是别在这儿逗留了。”随从劝道。 “嗯。”陆岁寒未多言,转头正要离去,却突然在码头前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步子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只有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才不会随时光遗忘。 纪一舟似乎消瘦了许多,可那根脊骨依旧挺得笔直,眉眼间风韵天成,更是这世上任何一人都模仿不来的。 刹那间的狂喜将陆岁寒吞没,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叫出了那个名字。 “一舟!” 他穿过来往的人群,焦急地呼唤着他日思夜想的人。 “一舟!” 似是听见这呼唤,那道熟悉的身影停下了步子,侧影在夕阳下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看上去是那么的不真实。 “一舟!”陆岁寒喃喃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真的是你……” “陆少爷,别来无恙。” 故人相见,本该有万千感慨,可纪一舟的声音却透着股凉薄,深入到陆岁寒的骨子里,让他遍体生冰。 恩怨太深,言语反倒显得苍白了。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若细化到一分一秒,那么这煎熬未免太过漫长,漫长到他若能一个人熬过,便再不需要他了。 那陌生的称呼令陆岁寒全身一震。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能如此称呼他,可是怎能是他呢? 那曾是他生命中最亲密的人。 在不曾相见的一千多个日夜里,他记得他们每一次的耳鬓厮磨,纪一舟克制又急促的喘息。 他唤他,岁寒。 态度亲昵,声音温软。 “我找了你很久……” “找我?”纪一舟重复了一遍,竟是淡淡笑了,“我身份低微,又有什么值得陆少爷挂念的呢?” 陆岁寒急了,上前拽住他的袖子:“一舟,你跟我走吧。过去种种是我不对,我会慢慢弥补给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愿意照顾你——” 触手可及的温热之下,一丝轻微的震颤。 纪一舟没有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不卑不亢。 那神态依旧凉薄,却叫陆岁寒感到陌生,甚至产生了一丝怀疑:这真的是他一直苦寻的人吗? 自己真的了解过他吗? 不知不觉间,陆岁寒手中的力道松脱了。 “不嫌我清高了吗?”感觉到手腕间力道的微妙变化,纪一舟低眉,唇边绽开一抹讽刺的笑,讽刺之余却满是悲凉。 那笑容是尖刀,是伤人于无声的武器,将陆岁寒的决心一点一点碾碎。 陆岁寒怔怔望着他。 他曾经多么想看到纪一舟在他面前落魄不堪,他以为只要这样,神祇就会向他低头,会舍不得离开他,然后他就能施舍他、原谅他—— 可是傲骨宁折不弯。 他不再是光风霁月的纪一舟。 他也不再爱他了。 “一舟……”陆岁寒不甘心,“或许、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么?”纪一舟苦笑,“可是陆岁寒,你要的纪一舟从未存在于这世上。” 为什么还要找他呢? 为了…… 为了他过不去的良心吗? 陆岁寒心里一酸,竟是无法说出半个字反驳。 往日的岁月是如此漫长煎熬,剔除少年时短暂的相知相许,回忆竟遍布苦涩与创伤。他怎忍旧事重提? 过了很久,陆岁寒才低声开口:“我……可以不在乎……” 他要的只是纪一舟。 一个陌生的纪一舟也好,甚至一个将死之人,一具尸体也好,保护一个人的愿望在这一刻是如此心切,他只希望纪一舟能平安。 第21章 “但我不能,”纪一舟轻声说,“陆岁寒,或许你从不知道,你我去寺庙祈福的那一晚,父亲同我说过一个故事。” “故事……?” “他说他第一次去南洋,遇到过一个真假混卖的古董商。那古董商为人不坏,只是为了巴结他,送给他一只精美的茶壶。茶壶的材质自然是好的,可惜底下有道缝隙,他不想让我父亲知道,便找了人修补,可维修的工人却偏想多分一杯羹……其实原先吸引父亲的不是那只茶壶,只是古董商的一番热情罢了。若他不是太想弥补茶壶的裂缝,父亲或许终身不会多看那茶壶一眼,也就不会知道那底下还有道无法弥补的裂缝。” 陆岁寒眉头微蹙:“可那缝隙既是在最重要的底盘,若不提前弥补,迟早也会兜不住水的。” “是啊,你说得没错,”纪一舟自嘲般地笑了,“当时的我,也是这般同父亲说的……” “那他……”陆岁寒怔怔望着他,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不敢再往下想了。 “可是父亲却告诉我,茶壶未必就要做盛水的容器。就算底盘有裂缝,将它放在隐蔽的位置,供人仰望观赏,它便同样是完美的,”纪一舟长叹一声,“他分明给了我选择,我却因为对你不甘心,甘愿赌这一回……” 陆岁寒踉跄着退后了一步。 是他。 是他昔日一句话,让纪一舟心甘情愿冒着天大的风险,做那只将缺陷暴露于人前的古董。 可是他却没有珍惜他。 他竟像所有想要摔碎古董的人一样,轻视他、践踏他,将他的伤口暴露于众…… “一舟、一舟!” 码头传来急促的呼喊声,是纪一舟昔日的随从王崇。 “你怎么来码头了?宋医生过来了,一直找不到你人,都急坏了……” 王崇正想拉他走,却蓦然认出了纪一舟面前的人是谁。他愣了一下,神色从复杂变到扭曲,似是压着股愠怒。 “他叫你什么?”陆岁寒的心骤然一沉,目光回到纪一舟脸上,死死盯着他,在等一个答案。 一个身份低微的随从,竟敢在他面前这样亲密地叫纪一舟的名字! “王崇,你先回去吧,我和陆少爷说两句话。”纪一舟的嘱咐很温和,却明显带了命令的意味,不容得任何人说不。 “少爷……”王崇犹豫地看了看两人,那眼神中分明藏着愤恨和不平。 “去吧。”纪一舟说。 王崇向来听他的话,纵有一万个不愿,还是点头应了。临走时却又想起什么,特意叮嘱道:“那少爷,你别在码头待太久,小心风寒加重……” “知道了。” “你们……一直在一起?”陆岁寒的嘴唇不可控制地震颤着。 他从未如此害怕一个答案过,包括那年在所有人面前,他看着纪一舟被残忍地揭开所有的秘密和伤疤。 纪一舟垂下眸子,未答。 “你爱他吗?”陆岁寒又追问。 “这重要吗?”纪一舟看向他,神情淡然,脸色却苍白得像个死人,“就算他有诸多不好,就算他身份不及你高贵,也是他陪我度过那段被弃如敝履的岁月,我亦决心同他一起生活下去。对我来说,他早已经如同朋友家人一般,无法割舍。” 一番话,令陆岁寒如坠冰窟。 轻飘飘的两个词语,落在他心头,是烧尽了热忱的余烬,滚烫却再无法复生。 朋友、家人…… 他们也曾是朋友、挚友。 他们也曾有机会……成为最亲近的家人。 命运给予了他们相配的家世,相知相许的过往,还有绑定余生的一纸婚书——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们本可以做神仙眷侣的。 是他亲手葬送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 “陆岁寒,你走吧。”纪一舟说。 陆岁寒终于松开了一直攥着他的手。 不甘愿,那又如何呢?他已经得到了他最坚定的拒绝。 陆岁寒退开一步,一步距离便与他隔开万丈红尘。 直到转身消失于人海,都未再有过一次回头。 若他再心软一次,回头看一眼,或许便会知道纪一舟是如何拼尽全力忍受病痛,在最后的生命里保留一丝面对他的尊严和体面。 其实早在纪家的船只靠岸的那一天,纪一舟就该死了。 他取代了那个早已死去的纪家少爷的人生,偷来这半生安稳岁月,后来都在与陆岁寒的种种纠葛中悉数归还。 今日一别—— 今生今世,不再相见。 - “卡!” “这段戏演得很好,”秦煜时淡笑着说,“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谢清越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秦导才是真的辛苦。” “今晚七点,杀青宴,都别缺席。”秦煜时叮嘱道。 “当然不会了,”谢清越搂了下纪斐言的肩膀,“秦导发号施令,谁敢不给面子?必须都去!” 晚上七点,星海酒店,201号包间。 纪斐言坐在靠近门的位置,左侧是谢清越,右侧和秦煜时之间隔着一个闻炽。 秦煜时中途出去打电话了,因而包间内的氛围十分热闹。 闻炽慢条斯理地剥着螃蟹:“纪老师,吃螃蟹吗?我给你剥一只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不等他把螃蟹放到纪斐言碗里,就听纪斐言说道:“我不吃螃蟹。” “哎哎哎,那给我,”谢清越撩起筷子就想把螃蟹拿过来,“我爱吃这个。” “谁说要给你了?”闻炽瞪了他一眼,立刻把螃蟹挪回了自己的餐碟,“你吃这么多也不怕痛风?” 谢清越不爽地把筷子一放,嚷嚷起来:“我靠,闻哥,你是不是看上斐言了啊?不然干嘛对人家这么好?” 闻炽笑着反问:“干什么?你吃醋啊?” 谢清越不以为意:“我吃什么醋?我是怕秦导吃醋……” 话音刚落,就见打完电话的秦煜时推门进来。 秦煜时将手机收进口袋,回到座位上,随意问了句:“聊什么这么热闹?” “哦,”谢清越口不择言,“我们在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被身边的人踩了一脚。 “哎呦!” “嗯?”秦煜时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有秘密瞒着我?” “没有。”纪斐言矢口否认。 “是吗?”秦煜时微微眯了眼睛,尾音拉得很长,“谢清越,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哪敢啊秦导……” “斐言,跟我说实话,”秦煜时靠上椅背,注视向纪斐言,一本正经地问,“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纪斐言泰然自若地回答,“闻老师吃你和他的醋。” 第 16 章 第16章 谢清越顿时一口酒喷了出来。 他急忙解释道:“秦导,我不是,我没有……” 秦煜时眯起眼睛:“谢清越,你胆子挺大啊。连我的玩笑都敢开了?” 谢清越哭丧着脸说:“秦导,我真没开你玩笑啊!” 他好不容易自己出来拍戏,要是让秦煜时把这事儿告诉他爸,他以后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秦煜时留意到他餐盘上堆的蟹壳,眉角微翘:“谢清越,你一个人吃这么多螃蟹,消化得了吗?” “我那是帮斐言吃的……”谢清越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斐言什么海鲜都不吃,不信你问他。” “纪斐言,你挑食?”秦煜时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他还是第一次发现纪斐言有这种毛病。无关紧要,却会让身边人头疼的小毛病。 “会过敏。”纪斐言脸不红心不跳,编了个理由。 少年时的寄人篱下让他习惯了容让,比起“不喜欢”,他更习惯用“过敏”来当做拒绝的借口。 这是他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在秦煜时面前说谎,似乎比在其他人面前说谎困难一点。 “那让席娜给你点别的吧。”先前他们不知道纪斐言水产品过敏,这一桌上几乎都是海鲜河鲜,以至于纪斐言都没怎么动过筷子。 “不用了,我吃饱了。”纪斐言说。 “还没吃就说吃饱?”秦煜时挑眉,“接下来是不是该说有事要提前离席了?” “……”被一眼看穿套路的滋味,真不怎么好受。 “准备什么时候回电影学院?” 纪斐言和他们不一样,还是电影学院的在校生,平时都住在宿舍里。 “今晚就回。” “那正好,待会儿送你。” “秦导,什么情况啊……”谢清越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味。整个剧组谁敢主动搭秦煜时的顺风车?然而秦煜时居然主动提出送纪斐言! “顺路,”秦煜时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今晚我在电影学院附近也有个活动。” “活动?什么活动啊?”谢清越好奇。 第22章 “问这么多干什么?”秦煜时似笑非笑看向他,“八卦瘾犯了?” “没有没有,随口一问……”谢清越立刻不敢问了。 由于秦煜时晚上还有事,所以八点半就提前离席了。 纪斐言跟他上了车,刚拉好安全带,身侧秦煜时便递了一份剧本给他。 纪斐言接过剧本,看见封面上用黑色的大字打印着四个大字:替罪证词。 他怔了怔:“这是……” 秦煜时没有多说:“看完剧本给我答复。” - 回到电影学院时还不到晚上九点。 宿舍的灯亮着。 纪斐言推门进去,发现杜斌和晏久都不在,唯一在宿舍的室友居然是平时很少能见到面的齐晨。 “斐言?你怎么回来了!”齐晨知道纪斐言最近在剧组拍戏的事,没想到他今晚会突然回来,“真不巧啊!杜斌跟晏久刚走,估计今晚都回不来了。” “他们去哪了?” “去看你小叔叔了,你不知道吗?最近你小叔叔和秦导合作的电影上映,好几场线下宣传活动,上回晏久没机会去,这次说什么都要拉上杜斌陪他一起。” 纪斐言打开手机,果然看到网络上铺天盖地有关纪怀星电影的讨论。 正是那部号称《虚伪人设》姐妹篇的电影,名字叫做《因果》。 这是秦煜时和纪怀星合作的第三部电影。上辈子因为纪怀星车祸离世,在上映之后成为粉丝悼念纪怀星的遗世之作。 微博上有大粉正在直播今晚的线下宣传活动。 屏幕里的纪怀星穿着浅蓝色的短t恤和紧身牛仔裤,挑染的灰蓝色头发显得人无比年轻,白皙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他刚说完感谢词,微笑着把话筒递给身边的人:“接下来还是让秦导说几句话吧……” 纪斐言这才知道,原来秦煜时今晚说的活动,是纪怀星电影的宣传活动。 秦煜时穿了身黑色的高定衬衣,个子高挑,眉眼深邃,侧脸轮廓清晰,锐利的下颌线给他平添了几分不易亲近的疏冷气质,站在纪怀星身侧,丝毫不比他逊色。 聚焦于闪光灯下的秦煜时,接过话筒侃侃而谈,语调轻松自然,一言一语都释放着无穷的魅力,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对了,斐言,你小叔叔前段时间是不是经常和秦导一起吃饭啊?” 纪斐言关掉直播界面,抬眼看向他:“怎么这么问?” “我前段时间跟你小叔叔一起拍戏,他请了好几次假呢,说是新电影的宣传活动抽不开身。” 纪斐言不由怔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齐晨想了想:“上周……还有上上周吧。” “我没听他提起过。” 纪怀星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他了。 “唔……难道秦导没给你们放假吗?上周五你小叔叔还请了假呢。” “也许那次活动秦导没参加吧。”上周五秦煜时白天一直在剧组拍摄,晚上在酒店给他讲了一整晚的戏,怎么可能和纪怀星见过面? “说的也是啊。秦导平时拍戏那么忙……” 纪斐言在网上搜索了纪怀星最近的行程,没搜到相关的活动信息,却是看到了一些有关纪怀星的流言蜚语。 网络上鱼龙混杂,难免会有黑粉博人眼球,纪斐言没太放在心上,将手机放到床头,而后便翻开了秦煜时给他的剧本。 《替罪证词》是一部现代刑侦电影,剧本由秦煜时亲自撰写,从当年亲历者的角度,以倒叙的手法娓娓道来一个案件,和隐藏在它背后悲伤的故事。 在电影的开端,一名叫做陈光华的警察在自己的职业生涯尽头,为了一个贯穿他一生的案件,去拜访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好友,谈及那个曾让他们关系破裂的案件。 时间追溯到陈光华二十七岁那年,他刚刚接到那起以“黎永眠死亡案”命名的案件。 死者黎永眠被发现死于钢琴家柏鸣声的家中,柏鸣声因在凶案现场满手鲜血被怀疑是凶手,却矢口否认自己杀人,而他作为精神科医生的孪生弟弟柏宇杰竟出面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由于柏宇杰递交的凶器和黎永眠胸口的刀伤不能完全匹配上,陈光华认为案件存在疑点,决定孤身去一趟两人家中,并找柏宇杰面谈。 那天下午,陈光华在柏鸣声卧室里搜到存在其指纹的凶器,证实柏鸣声才是杀黎永眠的凶手,柏宇杰只是替罪羔羊。他在柏宇杰房间发现许多柏鸣声举办演奏会时的照片,认为柏宇杰是出于对自己哥哥近乎疯狂的欣赏和崇拜才会出面顶罪。在质问柏鸣声杀人原因的过程中,柏鸣声的父母一直情绪激动地指责柏鸣声,陈光华由此揣测是父母长期以来的偏爱造成柏鸣声心理扭曲,杀人后试图嫁祸给弟弟柏宇杰。 尽管案件最终以柏鸣声绝望认罪结案,但陈光华的法医同事却始终对柏鸣声选择黎永眠作为随机杀人对象这一点存疑,甚至提出柏鸣声并不是真正凶手的可能。 几个月后,陈光华无意间得知另一起与黎永眠有关的案件。在这起案件里,黎永眠有着杀死其继父的高度作案嫌疑。陈光华在调查过黎永眠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他近几年曾多次参加柏鸣声的演奏会。新的线索让陈光华对几个月前的案件百思不得其解,故再去柏宇杰家调查,竟在一个地下室里发现囚禁活人的痕迹以及几本有关精神控制的书籍。陈光华开始怀疑柏宇杰才是真正的凶手,是柏宇杰利用精神控制柏鸣声杀人,让柏鸣声给自己顶罪,而藏于卧室的照片也并非是因为对柏鸣声的崇拜,而是因为嫉妒。柏宇杰再一次认罪,陈光华却一直没有想通柏宇杰为什么控制柏鸣声杀人,却在一开始就承认自己的罪行,柏宇杰在他临终之前告诉陈光华,是因为对哥哥的内疚。陈光华信以为真。 多年以后,陈光华职业生涯尽头,意外在边境的县城找到黎永眠的老家,无意间揭开黎永眠的过往,破获了黎永眠少年弑亲的悬案。 他在黎永眠的老家找到印有大量他指纹的凶器,同时发现了两个男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以及一本抗病日记。 那本日记里阐述了黎永眠年幼时被继父猥亵的经历,多年来被精神病困扰的痛苦,和他与主治医师柏宇杰之间不能够示人的感情,甚至提到了柏鸣声柏宇杰兄弟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光华终于意识到当年挚友的怀疑是正确的。 柏宇杰没有控制柏鸣声杀人,他终身都因为性取向的偏见活在父母的监控和囚禁之中,崇拜着那个作为钢琴家的哥哥,也渴望着一场解脱。 而柏鸣声却因为父母对自己的忽略,终身执着于被爱,在黎永眠自杀的前一天,不惜自导自演一场绑架案,想要证明父母对自己的在意,却阴差阳错误入黎永眠的死亡现场,被当做杀人嫌犯,最终在父母的不信任中绝望认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黎永眠之所以会一次次去听柏鸣声的演奏会,不过是想替挚爱之人看一眼他这一生里最崇拜、最敬仰的人罢了。他最终选择用自己的死亡来嫁祸柏宇杰的父母,帮柏宇杰获得解脱,却最终造成了柏鸣声和柏宇杰两人的死亡。 是个异常悲伤的故事。 剧本上给到纪斐言的角色是柏宇杰,也就是柏鸣声的弟弟,黎永眠的恋人,那个两次承认罪行,用死亡给自己解脱的精神科医生。 一个沉默寡言,内心极端孤独的存在。 纪斐言看完剧本后,给秦煜时回了条消息。 纪斐言:「剧本我看过了。」 不料秦煜时也还没睡。 秦煜时:「下个月中旬开机,有没有问题?」 纪斐言:「应该没有。」 秦煜时:「给确切的答复。」 纪斐言:「没有问题。」 秦煜时:「ok,到时我找你。」 秦煜时:「还有,以后少熬夜。」 纪斐言下意识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凌晨两点。 确实不早了。 但是…… 纪斐言:「你也熬夜了。」 秦煜时:「工作需要。」 纪斐言:「哦。」 秦煜时:「就这样?」 纪斐言:「我去睡觉了。」 这句之后,秦煜时没有再回消息过来。 纪斐言熄了屏幕,在床上沉沉睡去。 - 第二天清晨,纪斐言是被一早回宿舍的杜斌和晏久吵醒的。 一进宿舍门,晏久就迫不及待向他说起电影宣传活动上发生的事。 “斐言,昨晚我和你小叔叔握手了!”晏久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显然还沉浸在追星成功的兴奋中,“他笑起来真的超级温柔!比镜头里还要帅气!” “唉,一见到偶像就紧张,”杜斌连连摇头,“准备好的话一句都没说……” 晏久撇了撇嘴,脸颊热得发烫,分辩道:“我、我也不想的……” 第23章 “你们也太夸张了吧,”纪斐言困得不行,拿手揉着眼睛,“只是和偶像见面而已。” “第一次嘛!”晏久在纪斐言床边坐下来,拉过他的手向他报喜,“对了斐言,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和环耀影视签了约,要去做练习生了!” 听到那个名字的刹那,纪斐言动作一滞,蓦然间清醒过来。 唇边笑容淡了下去。 “是吗?恭喜。” 环耀影视…… 全球顶尖的娱乐公司。 沈燮安白手起家创办的公司。 上辈子他和晏久一起签约的经纪公司。 在那段没有被遗忘的记忆里,他被推去替拍下晏久私密照的人顶罪,彻底毁了这辈子的演艺生涯。 相处四年的室友,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 好的坏的,每一桩每一件都避不开沈燮安这个名字。 “斐言,你不高兴吗?”晏久察觉到他的冷淡,小心翼翼说道,“我以后……说不定能和你小叔叔一起拍戏了。” “怎么会呢?”纪斐言淡笑着否认,“能和小叔叔一起拍戏是你的愿望,和环耀影视签约对你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晏久点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嗯,加油。”纪斐言不冷不热地说。 - 下午时纪斐言接到了纪怀星的电话,说他这两天住在星海酒店,有部戏想找他聊一聊,正好纪斐言也有时间,就约了他在酒店见面。 傍晚纪斐言准时赴约,找到包间后推门进去,才发现除了纪怀星外,沈燮安也一起来了。 “小叔叔,沈总。”他礼貌点了下头,却避开了他身边的位置,在纪怀星身边坐了下来。 纪怀星关切地问道:“最近忙吗?” “不怎么忙。”纪斐言回答。 “喝点什么?果汁?” “都行。” 纪斐言不挑,于是纪怀星给他倒了杯橙汁。 “谢谢小叔叔。” “用不着跟我客气。” 人还没到齐,纪怀星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秦煜时怎么还没到?不会记错时间了吧?他以前很少迟到的。” 沈燮安短促地笑了声:“估计是不好停车吧,电影学院这一带停车位很少的。”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纪斐言身体一僵,突然觉得包间里有点凉飕飕的。 走廊间响起轻重有序的脚步声,伴随包间的门被推开,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在纪斐言身后响起。 “不好意思,今晚来迟了。” 第 17 章 第17章 一股莫名的凉意沿着纪斐言脊背蔓延开来。 尽管和秦煜时在剧组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甚至昨晚还见过面,此时此刻在这张餐桌上相遇,纪斐言依旧觉得无比尴尬。 秦煜时是沈燮安的兄弟,也是纪怀星的朋友,而纪怀星是他的小叔叔,真要算起来,秦煜时甚至算是他的长辈。 正当纪斐言这么想着,秦煜时已经随手拉过椅子,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晃进纪斐言的视线,直让人移不开眼。 “车位太难找了,耽误了一点时间。”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透过一股慵懒的劲儿,在贴近的距离里显得更加暧昧缱绻,像浓醇的酒一样醉人心神。 “秦煜时,你该不会是因为不想喝酒吧?”沈燮安眯起眼睛,相当了解这位认识多年的好友。 “昨晚杀青宴,喝得太多了,”秦煜时拿起一旁的果汁瓶,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酒杯满上,然后有意无意地碰了下纪斐言的杯子,“给我作证。” 纪怀星和沈燮安的目光齐齐落到纪斐言身上。 纪斐言面不改色说出违心的话:“是真的。” 包间内的空气凝结起一种微妙的氛围。 “沈燮安,听见了?”秦煜时挑眉,端起酒杯喝了口果汁,极其好看的手指显露出浅浅的筋骨,如同最完美的雕刻品。 杯子轻放下来的刹那,与玻璃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在纪斐言的心上轻轻叩响一声。 秦煜时目光撞上纪斐言,语气里染上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才一天没见,看到我就不会叫人了?” “秦导。”纪斐言乖乖叫了声。 “嗯,”秦煜时随手点燃支烟,身体靠上椅背,“剧本熟悉得怎么样了?” “台词都背下来了。”纪斐言拿勺子搅着果汁杯,头也没抬一下。 “这部电影我有提前跟怀星说过,因为柏鸣声和柏宇杰是孪生兄弟,所以想找长相有一定相似度的人来演,正好你们都有档期,我打算让你们两个分别饰演,效果应该会很不错。” “会不会差辈分了?”沈燮安开玩笑似的问道。 “才八岁到你嘴里就差了辈分,沈燮安你这么说话,不怕怀星跟你生气?”秦煜时冷笑道。 纪斐言虽然是纪怀星的侄子,但纪老爷子生纪怀星生得晚,以至于纪怀星和纪斐言之间只差了八岁。再加上纪怀星保养得很年轻,只要稍作化妆,两个人演兄弟完全不在话下。 柏鸣声是风度翩翩的钢琴家,柏宇杰是沉默内敛的精神科医生,和纪怀星纪斐言两人的外形气质也十分吻合,堪称是本色出演。 “秦煜时,你少挑拨我跟怀星的感情,”沈燮安眉头轻蹙,“再说了,辈分这个东西能按年龄算的吗?” “不按年龄按什么?”秦煜时朝纪斐言一抬下巴,“说说,你平时都怎么叫他的?” 纪斐言搅拌的动作一顿:“……沈总。” “哦,没叫叔叔?” 沈燮安沉下脸:“秦煜时,你今天是故意来跟我找茬的?” “实话实说而已。怎么,听不得?” “秦煜时,我看你是忘了你的电影你有投资了?” “是啊,”秦煜时手指把玩着酒杯,语气慵懒地,“这是你的荣幸,不是吗?” 包间的门被推开,服务员进来上餐。 还有一锅热腾腾的海鲜汤。 “斐言,喝点热汤吧。”纪怀星主动给纪斐言舀了一勺汤。 “谢谢小叔叔,我自己来就好。”纪斐言及时说道。 秦煜时看见了,眉头轻微蹙起:“纪斐言,你昨晚不是说不吃海鲜吗?” 谎话被当场揭穿,纪斐言脸色微微变了。 秦煜时挑起眉梢:“难道说,你就只在我面前挑食?” 纪怀星诧异地问:“斐言,你不吃海鲜吗?” 纪斐言母亲早逝,十六岁又因为父亲离世被他接去一起生活,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纪怀星从没见过纪斐言挑食。在他的印象里,纪斐言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向来不需要人操心任何事。 “最近容易过敏。”纪斐言解释道。 “过敏的话还是别吃了,容易起红疹,”沈燮安听后制止,“一会儿等别的菜上了,再吃点别的。”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几盘小炒菜,其中有一半都是少油少盐的素菜。 秦煜时诧异:“沈燮安,你们现在吃这么清淡?” “是怀星吃得清淡,我才陪着他一起,”沈燮安提过茶壶,给纪怀星倒了杯茶,“吃多了不利于维持身材,平时总要控制一些。” “需要控制成这样吗?”秦煜时觉得过于夸张了。 “你以为大明星这么好当的?”沈燮安扯了扯嘴角,“你是不知道,以怀星的名气,有一点变化都会给黑粉可乘之机。怀星已经三十岁了,想要维持二十多岁的名气,更应该注意保养和饮食控制。” “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人毕竟不是雕像,就算要保持身材一成不变,也该保证正常的营养摄入吧。” “这点你放心,怀星都有定期检查身体。除了低血糖和胃病外,没别的毛病。” “这是你的要求,还是怀星的要求?” “这重要吗?”沈燮安不笑了,脸色甚至有点阴沉,“我这也是为了怀星好,对怀星这样的明星来说,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停顿了几秒,他又想起什么来:“再说了,你们导演平时对演员的身材外貌不是一样很挑剔?我看斐言也应该养成习惯,免得到时候被你挑刺。” “沈燮安,你对你们公司的艺人有什么要求,我管不着。但命令我的人,恐怕不太合适吧?” “斐言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他在我的剧组拍戏,没有和你公司签约,不是我的人,难道是你的?” 包间内火.药味浓重。 最后还是纪怀星及时出声,制止了沈燮安:“斐言还年轻,他既然跟秦煜时一起拍戏,你就别操心这么多了。” 他转开话题:“对了,晚上我和秦煜时还有活动,你替我把斐言送回电影学院吧。” “这里打车很方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纪斐言婉拒了纪怀星的好意。如非必要,他不是很想和沈燮安独处。 “没关系,送你一程不费事的。”纪怀星莞尔一笑。 第24章 “是啊,反正顺路,”沈燮安手指叩击着桌子,“怀星也是一片好意。” 两个人都这么说,纪斐言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那麻烦沈总了。” 聚餐结束后,纪斐言跟着沈燮安去了停车场。 他很自觉地拉开后座的车门,却听见沈燮安说:“坐副驾驶。” 纪斐言重新关上门,坐上副驾驶座的位置。 从酒店到电影学院的路程不长,二十分钟就能开到。也许是附近路况复杂,又或是一路上红灯太多,沈燮安今天难得开得很慢。 一路上纪斐言都没有说话,直到他注意到沈燮安开到一个关键的路口却没有转弯。 纪斐言一怔,及时提醒:“刚才的路口要左转。” “原来你有在看路?”一声轻笑后,沈燮安调转方向盘,在另一个路口将车子掉头。 “左转后直行就到了。”纪斐言说。 车内的氛围因为几句话缓和了不少。 沈燮安看了眼车内镜,没话找话:“快毕业了吧?” “下个月。” “真的不考虑和环耀影视签约?” “没兴趣。” “公司给你争取资源,比你自己试镜要轻松多了。那个叫晏久的是你室友吧,环耀影视和他签了三年的经纪约,如果你想,我可以安排你和他……”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谢谢沈总,不必了。” 生疏的称呼令沈燮安的眸子陡然间一暗,薄唇抿紧了几分,没有再说话。 车子在纪斐言说的路口左转。 沈燮安直视着车窗玻璃前的倒影,平静地提醒他:“秦煜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应付,他见过的艺人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跟他在一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想沈总误会了。我只是跟秦导拍电影而已,没有其他的念头。” “是吗?”沈燮安扯起嘴角,“那就当是我误会了吧。” 车在电影学院门口停下。 “到了。”沈燮安解了车门锁。 “谢谢沈总。”纪斐言拉开安全带,语气淡漠而又客套。 下了车后,纪斐言关上车门,在沈燮安的注视下进了电影学院大门,没有再回头。 第 18 章 第18章 临近六月的毕业季,纪斐言的同学都开始陆续准备在外租房,纪斐言的室友也不例外。 齐晨是他们宿舍的富二代,不拍戏的时候都住自己在市区的公寓,晏久和环耀影视签约后有公司提供的宿舍,所以需要租房的只剩下纪斐言和杜斌。 纪斐言上大学前一直住在纪怀星和沈燮安的家里,后来考进电影学院就一直住在学校宿舍,即使放假也很少回去。而杜斌家在隔壁市,又谈好了一家制片公司实习,租房更是迫在眉睫。 两个人物色了半个月,最终决定租下市区的一家公寓。 公寓两室一厅,含独立卫浴,虽然面积不算大,但处在北云市的中心地带,交通便捷,距离影视城也很近,尤其对于纪斐言来说,这里离《替罪证词》的拍摄地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过去会非常方便。 和房东谈妥之后,纪斐言和杜斌就开始陆续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尽管纪斐言联系好了车,晏久知道后还是坚持要过去帮忙。 “多个人多份力,你们有这么多东西要搬,两个人怎么够?再说了,又不是以后都不联系了,我也想去你们的公寓看看嘛。” 纪斐言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见宿舍门口传出一阵敲门声。 “我去开。” 纪斐言的位置离大门最近,于是将行李箱关上,起身过去开门。 看清来人的一刹,纪斐言神色冷了下去:“你来干什么?” 敲门的人是隔壁宿舍的霍拾,也是纪斐言他们的同班同学,个子高长得帅,是他们这一届的校草,出道前就有大量粉丝支持,脾气相当傲慢。 刚入学那会儿,霍拾曾交往过隔壁班一个男生,无意中得知纪怀星和纪斐言之间的关系,立刻就把交往对象甩了,对纪斐言展开追求攻势。追了半学期后,霍拾见纪斐言不怎么搭理他,便很快放弃追求,声称是纪斐言介入他们两个的感情,对他死缠烂打。 因为这件事,纪斐言和霍拾的关系一度冰冷到极点。 “这回又不是来找你的,”霍拾手撑在门口,朝后面的晏久扬了扬下巴,笑起来有几分邪气,“找晏久有事儿……” “那让他给你开门吧。”纪斐言无声笑笑,利索地关上了门。 “纪斐言,你——” 愤怒的声音被阻隔在门外。 “不好意思啊斐言,我马上出去跟他说。”晏久知道纪斐言和霍拾关系恶劣,难免有些内疚,匆匆忙忙跑过去重新开门。 “霍拾怎么会有事找晏久?”杜斌不由觉得奇怪。明明两个人以前一点交集都没有,霍拾还有点嫌弃晏久的出身,没想到今天居然主动到他们宿舍找人。 “大概是因为晏久签了环耀影视吧。” 早在霍拾追求纪斐言的时候,纪斐言就看出了他的心思。霍拾虽然外形条件很好,家里也有点小钱,但他演技一般,在娱乐圈也没什么人脉,偏偏他又名利心极重,因此做梦都想在圈子里攀上点关系。 现在晏久签了环耀影视,成了沈燮安公司的艺人,甚至有机会和纪怀星这样的巨星合作,自然在霍拾眼里充满了利用价值。 “真是有够势力的……”杜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显然不怎么待见这种人。 不一会儿晏久就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份剧本,杜斌见后好奇地问道:“晏久,他给你什么东西?” “这是……之前忘在他那儿的,”晏久将剧本收进柜子里,似乎不怎么想谈论有关霍拾的事,很快转开了话题,“你们的车什么时候到?我帮你们把东西搬去楼下。” 纪斐言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刻钟就到了。” 晏久点点头:“那我们早点下去吧。” 车来得很准时,一刻钟就到宿舍楼下了。 晏久帮两人把东西搬上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斐言,我今天恐怕不能陪你们过去了,公司那边突然有点事……” “没关系,”纪斐言隔着车窗对他说,“下次吧。” “嗯,下次一定!”晏久用力点头。 - 搬去公寓的事,纪斐言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纪怀星。 纪怀星性格良善,待人真诚,如果知道他要出去租房,多半会想让他搬去自己和沈燮安的住所,而那恰恰是纪斐言最不愿意的事,所以他想等稳定下来再和纪怀星说。 不知不觉间,到了《南港往事》播出的日子。 因为是拍摄期间同步制作,所以从杀青到上映总共只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网络平台上映当日,热度断崖式第一,各大社交媒体论坛讨论度高居不下,纪斐言的演技成了最受关注的话题。 #纪斐言 纪一舟# #神级演技# #南港往事 绝美虐恋# 「纪斐言饰演的纪二当家杀疯了,清冷斯文又杀伐果决,就说内娱还有谁能演?」 「秦煜时的眼光真的太毒辣了,不夸张的说,纪斐言根本就是纪一舟本人!」 「单单纪斐言的演技,就足够让所有流言不攻自破了。」 「这么好的外形条件,这么炸裂的演技,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以后必须多拍戏!」 「还没到结局已经开始心疼了,这么深情的纪一舟,陆岁寒你怎么敢辜负他啊!」 剧中的纪一舟,身居高位,心思缜密,不仅有着极度聪明的头脑,还有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他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在世家的斗争中与豺狼虎豹周旋,处处以善为坊的利益为考虑,却从不算计真心,对恋人步步容让,对感情忠贞不渝,牵动着无数观众的心。 是纪斐言演活了这个角色。 观众对纪斐言饰演的纪一舟给予了高度认可,仅仅是一夜之间,纪斐言的微博粉丝数就从原来的三万飙升到了百万,多不胜数的私信几乎无法拉到底,就连商务邀约也应热度而至。 这都是纪斐言上辈子从没有经历过的。 签约环耀影视的那四年里,沈燮安没有给他安排过一部戏,甚至纵容经纪人在圈内打压他,他职业生涯屈指可数的几个角色,几乎都是喝酒喝出来的人情。 现在远离了沈燮安,远离了环耀影视,他觉得挺好。 《南港往事》开播第三天,应制片方的要求,纪斐言和闻炽进行了一场连线直播,全程和粉丝积极互动,氛围轻松,再一次将剧的热度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甚至一度超过纪怀星最近上映的新电影。 直播结束后,闻炽还特意发了条微博,专门cue了纪斐言的角色。 闻炽v:「@纪斐言,纪二当家,一定要对我这么忽冷忽热吗?」 纪斐言回复他:「这就是你在外面找情人的理由?」 第25章 剧粉在楼中楼起哄,纪斐言却是转头收到了秦煜时发来的微信消息。 秦煜时:「跟闻炽玩得挺高兴?」 前几天秦煜时问过他剧本的情况,但因为纪斐言在忙搬家的事,所以秦煜时有一星期都没找他。这会儿两人在微博上互动,不知道是不是正好被秦煜时刷到,立刻就找上了纪斐言。 纪斐言及时回复:「剧本台词都背下来了。」 秦煜时:「有不懂的地方没有?」 纪斐言:「有一些细节不太理解,主要是人物动机方面。」 秦煜时:「嗯,这部电影的剧情确实比较复杂。最近有时间吗?」 纪斐言:「有。」 秦煜时发了一个地址给他。 上水湾1701号,位于北云市中心最昂贵的地段,不少有名的明星都住在那里。 秦煜时:「下周我在家,随时来找我。给你讲讲戏。」 纪斐言看了下日历,发现今天正好是周日。 纪斐言:「明天下午行吗?」 虽然秦煜时说了“随时”,但他觉得秦煜时应该不喜欢别人贸然上门打扰。 秦煜时:「可以。」 - 第二天下午,上水湾1701号。 这里是北云市出了名的富人区,绿化设施做得非常好,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和纪斐言租住的公寓完全是两个世界。 门外的私人停车场停着四辆顶级豪车,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纪斐言见过几次,还有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威龙,一辆银色的帕加尼,最后那辆车纪斐言不认得。 他步上台阶,按下门铃,不料却没人开门。 又按了一次,依然没有人。 难道是临时出去了…… 纪斐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正准备给秦煜时打电话,只听“咔嚓”一声,门开了。 客厅里没有人在。 纪斐言收起手机,打量起这个豪华的别墅来。 装修风格简约大气,价值不菲的家具焕然如新,靠近门口的位置立着一个精致的玻璃鱼缸,几条漂亮的金鱼在水里自由地活动着,给安静的氛围带去一丝生气,靠近墙边的位置还摆放了一个小巧的狗窝。 整个客厅一尘不染,不禁让人怀疑主人是不是有洁癖。 “秦导?” 纪斐言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他迟疑了几秒,迈进门槛的刹那,突然间感觉自己踢到了一个硬物。 “啪”的一声,那东西在瘫倒在地上,发出机械的呼救声。 “救救我,救救我……” 纪斐言猛地低下头,发现那是一个外表蠢萌的智能机器人,被他刚刚不小心踢倒在了地上。 “救救我,救救我……”机器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凄惨。 纪斐言的呼吸顿时一滞。 正当他想把机器人扶起来,连接客厅和卧室的走廊间突然响起慵懒随意的脚步声。 目光在半空中相撞,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秦煜时诧异地望着躺在地上高呼救命的智能管家,又看见门口手足无措的纪斐言,沉默几秒后,似笑非笑地开口:“纪斐言,你干的好事?” 第 19 章 第19章 心里咯噔一声响。 像是没写作业的学生被班主任当面翻开了作业本。 纪斐言顿时有点挂不住脸:“我……不小心踢到的。” 这个智能机器人还不到他膝盖高,安安静静待在他的视线盲区,一声不响,他就是想不踢到都困难。 秦煜时按了下智能遥控器,机器人立刻爬起来立定站好。他顺手关上大门:“刚才在卧室照顾lucky,才让roby来开门,没想到你这么暴力,上来就给它一脚。” “lucky?roby?” 纪斐言正对两个名字感到好奇,就听见卧室里一阵闹腾,一只白色的比熊破门而出,直接朝他飞扑过去! “lucky!”秦煜时厉声呵斥了一句,比熊在半空中急速拐弯,扑进了秦煜时怀里。 “汪汪汪!汪汪!汪!” 比熊在秦煜时怀里冒出脑袋,冲着纪斐言叫个不停。 “这就是lucky?”纪斐言没想到lucky会是一只狗,更没想到秦煜时会养狗。 “凶是凶了点,不过不咬人,”秦煜时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跟哥哥打声招呼?” “汪汪汪!” “我能摸摸它吗?”纪斐言抬眼看向他。 “摸脑袋,不然它会生气。”秦煜时提着它的腋下送到纪斐言面前。 纪斐言伸手摸了摸那颗圆溜溜的小脑袋,lucky被摸得舒服,缩起两只小飞耳,很快就不叫了,反而伸出粉色的舌头想要舔他的手指,于是立刻又被秦煜时抱回来训斥。 “lucky,”秦煜时沉声道,“不准闹。” lucky一听这话,果然不敢闹了,乖乖趴在秦煜时怀里,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望着他,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好了,跟roby去卧室,”秦煜时把lucky放下来,用手指点了点它,再三告诫,“不许咬沙发,知道吗?” “汪!汪汪!” 刚才的智能机器人听到秦煜时的命令,立刻挪动着滚轮到秦煜时面前,把lucky带回了卧室。 客厅一秒变得清静。 纪斐言从那两道身影上收回目光,看向秦煜时:“你的管家叫roby?” roby是秦煜时《完美面具》里智能机器人的名字。 在这部电影里,没有人能够理解主角异于常人的精神世界,唯一能与之交流的,就只有主角在星际废墟捡到的机器人roby。 纪斐言突然注意到秦煜时客厅的墙上挂着许多的相框,都是《完美面具》电影中的画面。有些镜头角度极其刁钻,呈现的画面宛如通往一个个诡谲世界的入口,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相框里的每张照片上都印有电影里的台词。 ——“roby不是垃圾,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一只眼睛,和我一半的灵魂。” ——“你和我加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因为你在尽头等我,我才会穿越冰冷长夜与漫漫余生。” 纪斐言高中时很喜欢这部电影,因而摘抄过其中一些句子,这些台词对他来说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听过这个名字?” “我看过那部电影。” “是吗?”秦煜时挑起眉梢,突然间有些好奇纪斐言的观后感。 《完美面具》是他的成名作,但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作品,六年前纪斐言才16岁,刚刚初中毕业,又因为纪霖风离世被接去纪怀星家里,无论是学业负担还是家庭变故都不会让秦煜时想到纪斐言竟看过那部电影。 “很精彩的精神世界,通过主角的眼睛将视角和镜头完美融合,现实与虚幻世界的极限对照,”纪斐言眨了眨眼睛,“不过,我认为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哦?”秦煜时声音微微上扬,唇角勾勒出不易察觉的弧度,“说说看。” “我觉得,主演的表现不够极致,”纪斐言直视向他目光深处,“到最后几乎是事故性的灾难。” 这句话后,秦煜时眼底划过一丝怔忪,看向他的眼神不知不觉间变得凝重。 ——“秦煜时,我真的演不下去了……我他妈是人!不是真的有病!还是说你巴不得我有病?你找个疯子陪你拍吧!” ——“没有人会认可你的,这个世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接受你的拍摄理念。” 曾经的片场事故历历在目。 当时的主演在杀青之后彻底放弃了拍戏,从此与他形同陌路,再无联系。 最终《完美面具》以半成品的姿态上映,尽管主演的演技曾遭到少数影评人的诟病,依旧不影响票房大爆,成功证实了哪怕主演不必做到极致,也足以虏获观众的心。 这六年来,没有人敢用这么糟糕的话语来形容那部电影,纪斐言是第一个。 客厅里的空气似乎因为纪斐言一句话而凝结成冰。 片刻后,一声轻笑。 “纪斐言,不怕我生气?” “只要你还在乎这部作品,就不会对我生气。” 秦煜时的眼神讳莫如深:“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影片已经上映六年,取得的成绩也足够骄傲,现在再去讨论所谓提升的空间已经不可能再改变什么。 他不可能再去拍第二遍《完美面具》,就像走过的路不能回头。 “其实……”纪斐言顿了顿,态度真诚,“就算是这样,那依然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秦煜时菲薄的唇微微上扬:“不要以为我会因为这句话就放宽对你的要求。” 纪斐言也笑了:“如果我想要的是这个,那么刚才我应该少说两句。” 秦煜时眉梢眼角带了几分玩味:“纪斐言,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说话很容易得罪人?” “只对你说,也会吗?”纪斐言抬起头来看着他,语气和眼神都无比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第26章 秦煜时竟被他一句话问得无言以对。 纪斐言虽然早已成年,但毕竟还没从电影学院正式毕业,和秦煜时之间又差了整整六岁,还是他的挚友纪怀星的亲侄子,所以在秦煜时眼里,从来都是把纪斐言当做晚辈看待。 然而就在刚刚那个刹那,纪斐言看向他的眼神,却让秦煜时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男人。 在某些话题上,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绝对清晰的界限。 一些对话只属于禁忌的夜晚,和放肆想象的故事。 一旦不适时宜地发生,便免不了刻意的暧昧与动机不纯的引导。 秦煜时的眸色往下沉了沉,狭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一片深邃的阴影。 这一回他没有再回答他的话。 沉默间,似乎有危险的情绪在空气里暗暗涌动,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肆意蔓延,像宇宙间弥漫的星云,席卷着行将到来的风暴,炽烈却无声。 他避开了那个答案,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对纪斐言说:“去书房吧。给你讲讲剧本里不懂的细节。” 秦煜时的书房宽敞明亮,同客厅一样收拾得无比干净,并且充满了更加强烈的个人色彩。 倚立在墙边的玻璃橱柜分为三层,最下层是电影方面的专业书籍,上面两层摆满了秦煜时从业以来获得的所有奖杯,橱柜顶部则用来陈列斯诺克台球的竞技奖杯。 书桌一侧堆放着整齐划一的剧本,紧贴着银色的笔记本电脑,右边还散落着几张新人演员的履历表。 全景落地窗旁,黑色的施坦威钢琴安静地伫立在墙角,像一个沉默知心的老朋友。 东西虽多,却收拾得异常整洁,每个家具都一尘不染,不禁让人怀疑秦煜时是不是有洁癖。 纪斐言留意到堆叠在最上方的剧本,纸页被保存得完好,封面上印着四个大字:完美面具。 六年前,秦煜时的成名作。 据说当时的主创人员很多都是秦煜时的挚友,其间默契就已经是其他电影剧组所不具备的。 也正因为如此,圈内才会流传着“完美无可复制”的说法。 秦煜时从桌上那一沓厚厚的剧本中找出《替罪证词》的剧本,在沙发上坐下来:“对哪一段有疑问?” “我不明白黎永眠为什么要在柏鸣声的房间里自杀。他明明知道伤害柏宇杰的人是柏宇杰的父母,而不是柏鸣声。” 秦煜时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看过黎永眠的日记吗?” “看过。”纪斐言说。 在黎永眠的日记里,提到有关他的所有过往,基本可以划分为三个部分:被继父性侵,被精神病折磨,和主治医师柏宇杰相爱。 一生没有自由的柏宇杰最敬爱的人就是作为钢琴家的哥哥柏鸣声,黎永眠知道这一点,所以经常会去听柏鸣声的演奏会,每次回来都对柏宇杰说起。 “你觉得柏鸣声很无辜是吗?”秦煜时微笑着问他。 纪斐言沉默片刻,点头。 柏鸣声是因为父母长年的偏心才会性格扭曲,执着于证明被爱。他没有杀人,也没有迁怒过自己的弟弟,却最终因为对父母的绝望而认罪,死于狱中。 “那如果我告诉你,当年害死黎永眠母亲,间接导致黎永眠继父性情大变,性侵黎永眠的人,也有柏鸣声呢?”秦煜时淡淡道,“还记得剧本里两个细节吗?柏鸣声的女朋友裴诗婧锁骨上有一个情侣纹身,可以据此推测出柏鸣声纹身的模样。而陈光华在边境捕获的犯罪分子,身上的纹身和推测出的一模一样,意味着柏鸣声和犯罪团伙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 “可是黎永眠的日记里并没有写到被柏鸣声迫害,甚至自杀的一星期前他还去听了柏鸣声……”纪斐言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间回想起来,在黎永眠最后一次去听柏鸣声演奏会的那段回忆里,黎永眠看到了柏鸣声身上的纹身,却突然间崩溃,在洗手间折磨了一整晚。他很有可能是发现纹身和当年的犯罪团伙一样。 “柏鸣声是柏宇杰最敬爱的人。黎永眠曾经拼了命逃离的家,最后却是他唯一能够藏匿心迹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他和柏宇杰知道。在日记极有可能被柏宇杰看到的情况下,你觉得黎永眠会容许自己让柏宇杰看见柏鸣声的真面目,毁掉柏宇杰追逐多年的信仰,让他仅有的精神支柱彻底崩塌吗?” “你的意思是,黎永眠不仅想嫁祸柏宇杰的父母,也想要自己报复柏鸣声?” “他恨柏鸣声,恨他的继父,也恨命运的不公。在一个人的恨意达到巅峰的时候,有时很难说清楚自己更恨谁,也很难权衡一个理智的选择——是赌柏鸣声坐牢,还是柏宇杰的父母坐牢。” 秦煜时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的钢琴旁,修长的手指触碰到黑白琴键,缓缓按下第一个音。 像故事的最后,柏宇杰模仿自己最敬爱的柏鸣声,奏响柏鸣声在演奏会上弹奏过无数次的钢琴曲,勃拉姆斯的《间奏曲》。 “听过那句古话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黎永眠万没有想到,柏宇杰还是猜到了真相。” “他用死亡给了自己永恒的解脱。” 第 20 章 第20章 《替罪证词》里有四场柏宇杰模仿哥哥柏鸣声在房间里练习钢琴的片段,以柏宇杰弹奏的不同风格的钢琴曲作为阶段性的剧情隐喻,通过他演奏时的表现将许多碎片线索拼接到一起,串成一条巧妙的暗线。 尽管故事最初是从陈光华的视角展开,但故事里真正的主视角却是柏宇杰,这个在每个关键剧情点都比观众和警察先一步意识到事情真相却保持沉默的人,因此这几段钢琴戏显得尤为重要。 纪斐言不擅长钢琴,秦煜时索性让他留在书房练习,偶尔也会给他一些拍摄方面的建议,好帮助他更真实地呈现柏宇杰这个角色的内心。 纪斐言在书房里练了一下午的钢琴,到傍晚时很自觉地结束了练习,起身对秦煜时说:“秦导,我先回去了。” “晚上有事?”秦煜时斜倚在钢琴旁,对他要走感到分外诧异。毕竟纪斐言的演奏还不够熟练,远远达不到能够自然结合表演的程度。 “没有,”纪斐言否认,委婉地说道,“不过这么晚了,你这里不太方便吧?” “哪里不方便?”秦煜时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没说不方便,纪斐言倒是先替他不方便起来了? “你一个人住?” “不然你觉得该有谁?” 整整一下午,家里除了他们和lucky,就没有出现过其他的活物。 秦煜时父母离异不是秘密。以他在影坛的地位,随便在网上一搜都能知道他的家庭背景。 父亲秦永会是电影协会的副主.席,在圈内有着无可动摇的威望和人脉,母亲苏青黎是中美混血的模特,现长居美国,据说家庭背景相当复杂,商界警界均有涉及。两人离后又各自组建家庭,而秦煜时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跟着父母中任何一人,大学考入电影学院,开始了他的导演生涯,毕业后又赴美留学三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依靠的他自己。 但在今天以前,纪斐言以为他身边至少会有…… 秦煜时眯起眼睛,似乎看出纪斐言在想什么,意味深长地提醒:“纪斐言,我没有养情人的习惯。” 顿了一顿,又说:“也不喜欢私生活被过度窥探。” 纪斐言迟疑:“那……要怎么照顾lucky?” 狗是需要陪伴的生物,roby显然还没有智能到独自照顾lucky的程度。秦煜时拍电影期间长期住在酒店不回家,没有其他人的话,lucky要怎么生存? “会送去朋友家。其实lucky原本就是我朋友捡回来的狗,放我这寄养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只跟我亲近,所以就成了我的狗。” 合情合理的解释,衬得纪斐言的想法异常荒谬。 纪斐言尴尬地咳了一声,重新坐下来:“那我继续。” 秦煜时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六点:“吃了饭再继续吧。” 纪斐言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开app:“那我来点外卖。” 秦煜时诧异:“你天天吃外卖?” 纪斐言误会了他的意思,收起手机:“要出去吃吗?” 秦煜时算是看出了端倪:“纪斐言,你从来不做饭?” “宿舍里不让做饭。” “不在宿舍的时候呢?” 纪斐言大四才开始正式拍戏,难道以前放假在家也都吃外卖? 据他所知,纪怀星和沈燮安平时工作都很忙,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做饭。他很难想象纪斐言一个人时是怎么解决基本的吃饭问题的。一个寄养在叔叔家的孩子,每天下馆子也不现实吧? “点外卖。” 答案简单粗暴。 “偶尔也会自己下厨,”纪斐言想了想又说,“就是不怎么好吃。” “你说的该不会是泡面和速食饭吧?” 第27章 “还有水饺和米粥。”纪斐言试图证明自己也有在吃健康的东西。 秦煜时不禁觉得好笑:“纪怀星平时苛待你么?” 作为纪怀星多年来的至交好友,他很清楚纪怀星是个什么样的人。以纪怀星的资产,完全能让纪斐言过上比谢清越更加优渥的富二代生活。 “小叔叔的钱,也是沈总的钱。” 纪斐言表达得含蓄,秦煜时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纪怀星是纪斐言的叔叔不假,但也仅仅是叔叔,不能等同于父亲。 对纪怀星来说,沈燮安才是最亲近的人,他们是恋人,共同经营环耀影视,财产方面毫无疑问是一家人。 纪斐言寄人篱下,难免有多方顾虑,他住在纪怀星家里,本就承蒙沈燮安的照顾,拿纪怀星的钱无异于拿沈燮安的钱。而对纪斐言来说,沈燮安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对他更不存在任何责任,这之中自然就多了分疏远。 “外卖吃多了不健康,”秦煜时手指叩了叩桌子,“难得有时间,跟我学习做饭?” “你会做饭?”纪斐言微微讶异。 在他的认知里,秦煜时这种咖位的导演平时恐怕比纪怀星还要忙,是不会把时间花在做饭这种事上的。 “你是指望roby做饭,还是lucky做饭?”秦煜时唇边勾起一丝戏谑的笑,从钢琴旁起身,“独居的必备技能,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学了没有坏处。” 随秦煜时进了厨房后,纪斐言才知道他所谓的“做饭”和自己以为的完全不同。 厨房里的配具专业且齐全,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不用想都知道,秦煜时的厨艺一定高超到超出他对烹饪的认知。 而对纪斐言这种厨房小白来说,做顿饭简直难于登天。 果不其然,光是开火这件事,纪斐言就搞砸了。 油在锅里持续预热,没等菜放进去,油锅突然间冒起了大火,把纪斐言吓了一跳。 “秦导——” 这一声还没来得及喊完,秦煜时已经淡定地走过来把锅盖盖上。 氧气被隔断,火一下灭了。 秦煜时无奈道:“纪斐言,你是真的没有一点做饭常识?油在锅里能加热这么久吗?” 纪斐言在心底倒抽一口冷气。 几秒后,他试探着问道:“要不……我还是别添乱了?” 他毫不怀疑,再继续下去,他会把秦煜时的厨房给炸了。 “算了,”秦煜时不想再为难他,“你去客厅坐会儿吧,一会儿我再叫你。” 秦煜时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做饭也一样,二十分钟后就已经全部做好了。纪斐言帮不上别的忙,只能负责端菜洗碗。 两菜一汤,都是家常菜,出自秦煜时的手却色香味俱全,连摆盘都异常精致。 “尝尝看?” 纪斐言就算再不会做饭,鉴别能力总是有的。这几道菜入肚,不仅征服了他的胃,也征服了他的味蕾。 “很好吃。” 事实上,就算真的不好吃,纪斐言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好吃两个字,无非是真心与违心的区别。 或许一些人会觉得是讨好,但对纪斐言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从学生时期起,纪斐言就不是一个很合群的人,他的许多想法都和同龄人不一样,到了高中时,更比身边同学早熟,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班级甚至学校中的异类,难免遭受到一些挤兑。但他没有为了融入集体强迫自己舍弃那些不同,而是学会了隐藏,如同动物趋利避害一般,将那些异于常人的部分隐藏起来,包括自己的喜恶。 他学会了毫无负担地说谎。 但刚才那句却不是谎话。 秦煜时做的饭真的很好吃。食材和手艺完美搭配,缺一不可。 以秦煜时的工作性质,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投入过多精力钻研,纪斐言知道,这是天赋。 秦煜时极为轻地笑了一下:“有泡面好吃吗?” “怎么可能比泡面难吃?”太夸张了。 “忘了问你有什么忌口。你不喜欢主动说,所以我……” 不等他说完,纪斐言便用纸巾擦了擦嘴,回答了他的话。 “我不吃海鲜,香菜,苹果,和所有苦的东西。” 秦煜时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会坦白,唇边却很快浮了一丝笑意:“行,我记住了,以后你在这里吃饭,我会避开这些食材。” “只是不喜欢而已。”纪斐言知道他误会,很快纠正了自己的措辞。 只是不喜欢,不是不能吃,秦煜时大可不必迁就他。 但秦煜时并不想委屈他。尽管他自诩不是一个会迁就别人的人。 “我可不想让你小叔叔觉得,我在虐待你。” “小叔叔不会这么想的。” 在纪斐言眼里,纪怀星是个很好的人,不仅仅是对他。有的人的温柔和良善是刻在骨子里的,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会产生好感。 “你似乎挺喜欢你小叔叔?”秦煜时看出了点端倪。 “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吧?”纪斐言反问他,语气理所当然。 沈燮安喜欢纪怀星,晏久喜欢纪怀星,无数的粉丝喜欢纪怀星,和纪怀星多次合作的秦煜时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嗯,”秦煜时不否认,“纪怀星的确是很优秀的艺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 哪怕是秦煜时这样的导演,也很难拒绝纪怀星的魅力。 然而下一秒,他却听秦煜时说:“但他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演员。” “你想要的那种?” “就像你说的,《完美面具》的极致演绎。” “那为什么……”纪斐言欲言又止。 他知道秦煜时有这个能力,也知道秦煜时一定会想这么做,可最后呈现的结果却远未达到秦煜时严苛的标准。 “因为不应该,”秦煜时淡淡回答,“电影只是艺术的表现形式,不能把人作为达成目的的手段。” 他轻微一顿,又说:“你可以选择为之而牺牲,但在你的牺牲里,不应当包含别人。” 说这句话时,秦煜时的语气里压制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似有所针对。纪斐言天性里的敏锐告诉他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话题,他不该试图探知秦煜时的过去,于是很知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吃完饭后,纪斐言又回到书房里练了一会儿钢琴,一直到晚上八点秦煜时才放他回去。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纪斐言只要有空就会去秦煜时家练琴。大多数时候秦煜时都在家,偶尔不在也有roby帮忙开门。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6月18日,《替罪证词》正式开机。 拍摄地点位于旧城区的一家老式别墅,有着强烈的年代气息。 从早上五点到晚上九点,纪斐言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拍摄状态,由于纪怀星晚上才能进组,所以白天大部分的戏份都集中在纪斐言以及饰演警察陈光华的演员陈康年身上。 晚上九点,纪斐言拍摄完和陈康年的对手戏,开始拍摄第一段关键性的钢琴戏。 进行到一半时,片场外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纪老师到了!” 外面一阵骚动,人声变得嘈杂起来。 “是纪怀星吗?!” “沈总送他来的吗?!” “呜呜呜好想去找他要签名!!” “赶紧去啊,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演奏被硬生生打断。 秦煜时皱眉,冷冷呵斥道:“都安静!” 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同一颗定心丸,稳住了纪斐言的心神。 片场很快没了声音。 “重来一遍,”秦煜时眼底划过冰寒的神色,“谁再这么妨碍拍摄,就给我滚出片场。” 他手臂撑在钢琴边上,对纪斐言交代道:“保持刚才的状态,一分半钟的演奏,流畅地完成,不要有任何停顿。” 纪斐言点头。 修长的手指重新覆盖上冰凉的琴键。 背景幕布与灯光设备搭建起的狭小空间,交错的光影无限具化了柏宇杰挣扎的内心,想象被旋律所谱写。 在这一刻,柏宇杰模仿柏鸣声弹奏钢琴的姿态,比他一生追逐的光芒更加耀眼。 “当片场的灯光聚焦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是唯一的主角。” 秦煜时的声音化作最有力的伴奏,与他的表演共振。 “没有人会比你更重要。” 第 21 章 第21章 黑白琴键奏响沉默的乐章,模糊了现实与想象的界限。 纪斐言的演奏将原本激昂的曲调以一种柔情的方式呈现出来,像是柏宇杰内心世界的投射,每个音符都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 低缓的旋律将感染力从狭小的角落扩大到整个片场,逐渐深入到每个人的内心。 一分半钟的演奏,串联起无数琐碎的片段,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再体面地画上句点。 “卡!今晚收工。” 第28章 灯光设备渐次关闭,秦煜时走过去,给纪斐言递了瓶水:“今天感觉如何?” 纪斐言接过水瓶,轻声笑了笑:“意犹未尽。” 对纪斐言来说,拍戏是一种精神享受,越是深入一个角色,越是能够感知作为一个人的完整的情绪。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圣父,还是恶贯满盈的魔鬼,又或者是那些挣扎于善恶之间的扭曲灵魂,都只是拼图的碎片。 “今天戏份比较集中,会辛苦一点。晚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开始会轻松一些。” “那秦导,我先走了。” “怀星在休息室,你可以去打声招呼。” “我知道了。” 纪斐言离开后,不远处一个性感妩媚的女声响起,带着打趣的意味:“这就是你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人?果然很有实力呢。” 前来搭话的女人是当红小花唐苏曼,外表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与秦煜时是大学同学,同样也是圈内好友,在这部剧中饰演柏鸣声的女朋友裴诗婧。 “绝对的天赋型演员,”秦煜时注视着纪斐言离开的方向,“他是天生的演员。” 唐苏曼有些意外:“哦?比纪怀星还有天赋吗?” “他的眼神里,有着怀星也比不上的韧劲。”秦煜时的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赏。 “和你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给一个演员这么高的赞誉。怎么,对他感兴趣?” “如果没兴趣,我会找他来拍戏吗?” “只是拍戏的兴趣吗?”唐苏曼饶有兴致地看向他,“秦煜时,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你甘愿摘下尾戒?” “啪”的一声,片场最后的灯光熄灭。 秦煜时在黑暗中回答她。 “如果你期待的是这个——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 休息室里没有开灯,纪怀星将签名笔收进包里,拉上拉链的刹那突然觉得大脑一阵眩晕,倏然间扶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起来。 “纪哥,你怎么样?”助理张惇及时扶了他一把,眉宇间充满了担忧。 “我没事……”纪怀星手指攥紧衬衣胸口,额头不知不觉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只是最近几天忘了吃药。” 张惇立刻走去桌旁,倒了杯温水给纪怀星。 “纪哥。” 纪怀星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打开瓶盖,倒了两粒药就着水服下,过了段时间有渐渐感到情绪得到平复。 张惇将水杯放到一旁,扶他在桌旁坐下来:“纪哥,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纪怀星语气缓和了不少,“你不用太担心我。” “我只怕沈总会知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纪怀星抬眸看向他,“上次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确实像你说的那样,当时的确有其他人出入过现场。”张惇说。 纪怀星的神色变得严肃:“找到目击者了吗?” 张惇摇首:“暂时还没有。事情过去太久,查起来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已经锁定了附近的几个小区,我会尽快找到那个人的。” 纪怀星点点头:“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张惇叹了声,“你的事情,我怎么也不敢怠慢的。” 纪怀星放下心来:“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我在剧组拍戏,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就行。” “好,那你保重身体。” 张惇迈开步子走向门外,却不料拉开房门的刹那,正撞上来和纪怀星打招呼的纪斐言。 他显然没想到门外会有人,神色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在认出纪斐言之后,才隐隐松了口气。 “斐言少爷。” 纪斐言点了点头:“小叔叔在里面吗?” “是啊,纪哥刚到,”张惇笑着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聊吧。” “是斐言吗?”纪怀星听见声音,起身走来,“你不是在片场拍戏吗?怎么会过来?” “剧组刚收工,我听说小叔叔到了,就来打声招呼,”纪斐言见房间内没有开灯,很快收回目光,看向他,“打扰到小叔叔了吗?” “不会,”纪怀星神色温柔下来,拉开门,“进来说吧。” 他打开壁灯,房间内一下子敞亮了许多。 “抱歉,刚刚有点急事,所以还没来得及开灯。” 纪怀星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哪怕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会很有礼貌地去解释。 “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先打通电话的。”纪斐言说。 “不怪你,是我到得太晚,”纪怀星无奈道,“原以为能赶上最后一场拍摄,没想到路上堵车,到的时候已经开始拍最后一场了。” “没关系,反正也不赶这一场两场的拍摄。” “秦煜时说你戏份太集中,不希望你压力太大,所以才让我尽量赶回来,”纪怀星眉眼间漾开一抹柔和的神色,“怎么样,今天拍戏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 就在这时,纪斐言注意到桌上的水杯旁有一瓶药:“小叔叔,你生病?” 刹那间,纪怀星的脸色变了。 “斐言!” 尽管纪怀星及时将瓶子攥进了手里,纪斐言却还是看见了上面的字。 那是一瓶精神药物。 房间内像抽干了空气一样寂静。 许久后,他听到纪怀星对低声开口。 “别告诉沈燮安,好吗?” 熟悉的话语,与记忆中的另一幕重叠。 医院门前下着雨,银色的轿车冲出人行道,鲜血模糊了视线,怀里的温度逐渐冰冷,指尖触碰到的鲜血却烫得惊人。 ——“别告诉沈燮安,好吗?” 那时候的纪怀星,也是这样对他说的。 眼神里同样藏着相似的请求。 “好。”纪斐言应道。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他也回答了纪怀星一样的话。 他欠了纪怀星许多,他理应偿还。 他不想让人知道,那他就不问。 “小叔叔,我不打扰你了,”纪斐言看了眼时间,“秦导还有事找我,我先过去了。” “斐言。”纪怀星却唤住了他,声音里有着少见的迟疑。 “小叔叔?” “没事……没什么,”纪怀星神色一暗,很快收敛好情绪,“今天拍戏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嗯,小叔叔也是。” 离开休息室后,纪斐言在走廊撞见了来找纪怀星的沈燮安。 沈燮安虽然工作很忙,但永远会为纪怀星空出时间。每逢纪怀星进组拍戏,沈燮安必定亲自接送,就连拍摄期间也会不时来探班,所以纪斐言在这里见到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沈总。” 听到这称呼,沈燮安眉头微微皱了下,却很快舒展开。 “怀星呢?” “在休息室,沈总随时可以过去,”纪斐言语气疏离,从他身边经过,“我先回去了。” “等等。” 纪斐言停下步子,却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沈总还有别的事吗?” “待会儿一起走吧,正好我也要送怀星去酒店。” “酒店很近,我自己也可以过去。今天拍戏很累,我想早点回去休息,就不必麻烦沈总了。” 毫不留情的拒绝,让走廊间的气氛降到冰点。 “我想我们应该抽空聊一聊?”沈燮安望着他的背影,眼底的情愫不断地变幻着,“看样子,你对我有不少成见。” 纪斐言的心蓦然一沉。 仿佛微妙的心思暴露在敏锐的视线之下,被稳稳射中了靶心。 他按捺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我想沈总误会了,只是一点小事,不需要麻烦沈总。” “是没必要还是不敢面对?纪斐言,欺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伤人至极的话,以轻佻随意的口吻说出,像极了居高临下的嘲笑。 纪斐言的手指渐渐收紧。 身后的脚步声靠近,每一步都仿佛狠狠踩在他的心脏上,不留任何余地。 沈燮安在他身后停下。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手臂,力道坚定不容反抗,就这么强迫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我的吗?” 纪斐言猛地避开他的手,踉跄着退开一步,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望进他眼中,只觉得胸腔下跳动的心脏被切割成无数的碎片。 前生的记忆在这一刻化作无情捅向他的利刃,痛得他呼吸都快要停滞。 “沈总,”他抿紧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请你自重。” “自重?”沈燮安嗤笑一声,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提醒我自重?” “你是我小叔叔的爱人,我尊重你,也请你……” 手腕突然间吃痛,“啪”的一声,纪斐言后背重重撞上走廊的墙壁,整个人都被沈燮安抵在了一方角落。 第29章 沈燮安挑起纪斐言的下巴,眼神里充满了轻蔑:“纪斐言,别嘴上说得那么好听,你真的有把我当做怀星的男朋友吗?” 他俯下身,贴近纪斐言的脸颊,薄唇似亲吻一般暧昧地划过他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意味深长提醒:“过去我和怀星在卧室里做的时候,你不是也听过好几回吗?”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颈间,让纪斐言的身体一点一点僵硬住。 强烈的刺痛感让他咬紧嘴唇,几乎无法出声。 原来沈燮安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少年时懵懂的好感,学生时代压抑的倾慕,以及此时此刻,他刻意的回避。 在曾经共同生活的日子里,他撞见过太多次沈燮安和纪怀星之间的欢爱,充满了快意和疼痛的碰撞和呻吟遍布那个家的每一个角落,交错起伏的喘息声给了他太多避无可避的遐想。 沈燮安从不避讳,他也没有资格要求。 因为那是沈燮安和纪怀星的家,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外人。 他以为只要他永远不说,只要假装听不见、不知道,就可以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 但他没想到,沈燮安竟是知情的。 那些刻意抬高的声音,愈发放肆的纠缠,都是沈燮安刻意为之…… 沈燮安知道他听得见,甚至故意想让他听见。 他竭力的克制与回避不过是沈燮安眼里增加情趣的催化剂,能让他从和纪怀星的欢爱里得到更多的快感。 他以为上辈子沈燮安最残忍的一面已经足够让他了解这个人,以为沈燮安只是因为纪怀星的死才无法释怀,他没有想到,在他的少年时期,沈燮安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在他面前和纪怀星上床…… 强烈的屈辱感给了纪斐言这一刻的冲动,让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沈燮安,巨大的反冲力使得他自己都差点没能站稳。 沈燮安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能被推开,踉跄着退后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纪斐言,你——” “沈总,我想你会错意了。我对别人的私生活没兴趣,如果你一定要有人配合你的情趣,我想那个人恐怕无法是我,”纪斐言的眼睛如寒潭般幽冷,“另外,出于对我,还有对我男朋友的自重,希望我们能够保持距离。” “你男朋友?是谁?”沈燮安眯了眯眼睛,眼底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了下来,“闻炽?” 纪斐言眼底划过一丝怔忪,却很快冷静下来,淡淡反问:“这跟沈总无关吧?” “和我无关,”沈燮安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忽然笑了,“是啊……确实和我无关,不过总归和怀星有关吧?难道你也打算用刚才的语气跟他说话?” “如果沈总不在乎让他知道刚才你说过什么,那么沈总请便。” 这句话后,沈燮安阴沉下脸,眼底的情绪如潮涌,却始终没有再开口。 纪怀星是他的软肋。一直都是。 片刻后。 “纪斐言……看来我是真的不够了解你。”沈燮安注视着他,眼神分外复杂。 “沈总不需要了解。你我不过是外人,保持分寸感就已经足够。如果沈总没有其他事,我想我该回去了。” 纪斐言没有等他的回应,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离开了片场。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门口老旧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身后却不适时宜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喜欢沈燮安?” 这个声音对纪斐言来说再熟悉不过,顿时让他全身冰凉。 他猛地转过身,看见秦煜时斜倚在别墅门外抽烟,姿态慵懒随意。 “你知道沈燮安对纪怀星的感情有多深吗?”秦煜时问他。 纪斐言沉默许久,回答:“我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燮安对纪怀星的感情。 他见过沈燮安在纪怀星死后的疯狂和残忍。也是因为这样深的爱,他被沈燮安折磨了整整四年。 秦煜时掸了掸烟灰,淡淡回忆道:“六年前我们在巴黎拍戏,发生过一场事故,沈燮安冲进火场救纪怀星,差点失去性命。还有在三年前……” “我没兴趣知道这些。” 无论是他对沈燮安的感情,还是沈燮安为纪怀星做过的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是吗?”秦煜时轻声笑了笑,“喜欢沈燮安的人从来不在少数。但他们永远不会把纪怀星当做情敌,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纪怀星在沈燮安心里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 “秦导也是来嘲讽我的吗?”纪斐言直视向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只觉得埋在记忆里的那根刺又往深处推进了几分。 “我只是在提醒你,离沈燮安太近的后果。” “秦导究竟想说什么?” 秦煜时修长的手指灭掉烟,迈着优雅闲散的步子来到他面前,挺括的身姿在夜色下是如此耀眼,微微上扬的尾音却比月光更加凉薄。 “与其跟他,不如跟我?” 第 22 章 第22章 玩笑一般的语气,像一把伤人于无形的刀,狠狠捅在纪斐言心上。 纪斐言的手指一瞬间攥紧,过了很久才缓缓松开,仿佛平息了一场激烈的潮涌,留下伪装过后的体面。 “这算是潜规则吗?” “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我似乎没有理由否认。” “听说秦导最讨厌靠潜规则上位的人,原来不是吗?”随风掠动的发丝隐去纪斐言眼底的情绪,给不应有的触动披上冷静的外衣。 “或许我并没有承诺过上位这件事?”秦煜时意味深长地提醒他,这只是一场无关于心的游戏,甚至谈不上交换。 在这一刻,轻浮放浪成了最游刃有余的面具,越不在意,便越能毫无负担地靠近,因为永远不必担心无法抽身离去。 “我以为没有人会做吃亏的交易。看来秦导不这么觉得?” “你说得很对,只要是交易就会有盈亏,感情也一样,”秦煜时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手臂搭在墙侧,俯身靠近他,深邃的眸子望进他眸底,“但,我不做交易。” 咫尺的距离,炽热的呼吸放肆地纠缠在一起,来往之间,似乎连心也在不可控制地动摇,和倾斜。 那只银色的尾戒在月色下熠熠生辉,落入纪斐言的视线,下沉到他的心底。 “想要放纵和享受,再来找我。” - 自从纪怀星进组拍戏,片场的氛围明显活跃了许多,甚至休息时间都会有工作人员来找他签名。 毕竟是享誉全球的巨星,纪怀星自从出道起就极其受欢迎,再加上演技精湛、脾气温和,几乎很少有人能抵挡他的魅力。 这几天来,纪怀星的戏份几乎都是一次过,不仅能够精准拿捏角色的情绪,对剧本的理解也十分到位,和秦煜时之间的合作更是默契十分,不愧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尽管柏鸣声的戏份并不算多,基本集中在影片前三分之一部分,但纪怀星的每一场表演几乎都可圈可点,在不喧宾夺主的情况下完成了最精彩的演绎。 “卡!休息一会儿,各部门调整。” 最后一场柏宇杰相关的戏份拍完,秦煜时把纪斐言和纪怀星两个人都叫了过来。 “刚才这场戏我看了一下,不适合按照剧本来演,”他拿笔在剧本上划了一段,“这里改一下,怀星这部分的台词全部删掉,只留最后两句,斐言加一段表演。” 被圈出来的这一段,是柏鸣声认罪的那场戏,剧本中柏鸣声有一段很长的台词,充满了对父母的控诉,甚至有一瞬间衍生出了对柏宇杰的恨意。 秦煜时一下午拍了三场,尽管纪怀星的演技非常出彩,他却依旧觉得不满意。 在这段剧情里,柏鸣声显露出的态度有太多的不甘心,反而显得不够绝望了。 “一个人绝望到甘愿认罪,不是冲动也不是试探,他的表现应该是很平静的,不该再有这么多外放的控诉,通过眼神和动作来表现会更有感染力,留下一两句台词就足够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听后,小声议论起来。 “真的要给纪斐言加戏啊……” “纪怀星戏份本来就不多,居然还要让戏给纪斐言。” “纪斐言怎么有这么大牌面?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潜规则啊?” “还是不要这么想吧,导刚才说得挺对的呀。” “我倒是觉得纪斐言的演技一点都不比纪怀星差。柏宇杰的角色明显更难演吧,但他的发挥一直都很稳定。” 剧本的改动将原本明显偏向于柏鸣声的戏份平衡成了兄弟间的对手戏,将角色摆正到了最正确的位置,也使得剧情更加的连贯自然,不会脱离故事整体的基调。 “都明白了吗?”秦煜时拿着笔,向两人确认道。 “明白了。”纪斐言回答。 “嗯,可以。”纪怀星对安排没有任何不满。 秦煜时看了眼腕表的时间:“休息十分钟,好了我们开始。” 第30章 十分钟后,各部门就位。 “三、二、一,action!” - “鸣声!你怎么能够杀人呢!” “你、你竟然还让宇杰给你顶罪!” “我真是上辈子造孽才生出你这个畜生!” “这么想死你就去死吧!” 柏鸣声踉跄着退后一步,身体重重撞上钢琴,发出一声巨大的钝响,最后又复归平静,宛若演奏者的落幕。 原本英俊的脸颊表情开始变得扭曲,仿佛压抑着某种行将爆发的愤怒,连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耳边的指责声还在继续,他却渐渐听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过去的二十七年里从未停止过的猜忌和冷遇。 多么可笑啊…… 他费尽心思想要证明他们是爱他的,却在这一刻得到了相反的答案。 柏鸣声的眼神渐渐涣散开来,他突然间咧开嘴笑了。 “是我杀的。” “黎永眠就是我杀的……”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着那两句话,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再和他无关。 他是所有人眼里的罪人,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 “你为什么要杀黎永眠?”陈光华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柏鸣声没有说话。 “你和黎永眠究竟有什么过节?” 柏鸣声依旧没有反应。 咔嚓。 陈光华给柏鸣声戴上手铐。 “柏鸣声,你被逮捕了。” 柏鸣声没有反抗,他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的父母,就这么跟着陈光华离开。 “……哥。”柏宇杰突然间出声唤住了他。 柏鸣声的步子有一瞬间的停顿。 柏宇杰盯着他的背影,执着地问道:“你真的见过黎永眠吗?” 柏鸣声却没有回答。 - “卡!这段过。” 听到秦煜时的话,在场的人纷纷松了口气。 “休息一下,擦擦汗。”唐苏曼给纪斐言递了张纸巾。 “谢谢唐姐。”纪斐言接过纸巾,擦掉脖子上的汗珠。 刚刚那段戏虽然台词不多,但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用细微的表情变化来传递柏宇杰复杂的情绪变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 “客气了,”唐苏曼轻轻笑了笑,对他赞赏有加,“我算是知道秦导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纪斐言的目光和秦煜时在半空中相撞,心脏陡然间一沉。 摄影机旁,秦煜时正在和纪怀星有说有笑,不知是不是听到唐苏曼开的玩笑,他朝纪斐言所在的方向看过来,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刹那间,一抹微妙的情愫升上心头,纪斐言本能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欲盖弥彰似的从外套里拿出手机,却发现未读消息里有一条关于毕业典礼的通知。 “斐言,过来一下。” 听到秦煜时招呼他,纪斐言收了手机走过去。 “秦导。” “今天有点放不开?”秦煜时抬起眼皮问他。 平心而论,纪斐言这场戏发挥得很好,丝毫不比纪怀星差,但秦煜时的眼光何等犀利,一整天的拍摄下来,他对纪斐言的状态了如指掌。 “抱歉,秦导。” “不用说抱歉,你今天的表现没问题,但如果不调整好状态,接下来的拍摄会很辛苦。” “我会尽快调整的。” “不要让感情影响到你的状态,”秦煜时深邃的眸子有如一面清明的镜子,让谎言无处遁形,“我对你的要求会比怀星更高,所以不要让我失望。” “我没有。只是有点疲惫。” “ok,晚上回去好好休息。” “秦导,我想请一天假。” “调整状态需要这么久吗?”秦煜时有些意外。 “是学校的毕业典礼。” “可以。回来之后打电话给我。” - 纪斐言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学校。 同一宿舍回去的人只有刚杀青的齐晨。晏久和环耀影视签约不久,最近忙于训练,杜斌则是在制片公司实习,抽不开身,只能改天再回学校。 参加完白天的毕业典礼后,纪斐言在学校食堂吃了饭,回到租住的公寓已经是晚上六点。 这几天杜斌天天加班,至少要到晚上十点以后才回来,有时候甚至直接在公司过夜,因此纪斐言难得回来一趟都没机会跟他打照面。 到了公寓门口,纪斐言拿出钥匙开门,旋动钥匙孔的时候却发现门锁是松动的。 嗯? 动作微微一顿,他拔开钥匙,推门进去。 客厅的灯亮着。 沙发上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男人外表大约四十岁上下,身材魁梧,气质精明又圆滑,眉眼有着超越年龄的沧桑,凌乱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衣着虽然算不上讲究,却也都价格不菲。 略有几分相似的轮廓无声彰显着对方的身份。 竟是纪斐言的二叔纪腾云。 “你来有什么事吗?”纪斐言走到玄关,将对方擅自打开的空调给关了,“空调电费一度五百,你开了两小时,一千块,转到我微信上。” 纪腾云愣了一下:“一度五百?你他妈疯了?” “这里不欢迎你,”纪斐言平静地说道,“你来的话,就是一度五百。” “你怎么不去抢?!”纪腾云骂了一声,不禁怀疑起纪怀星是不是从来不给他生活费。 “抢是犯罪。说到这个,私闯民宅也算犯罪,你是想去对面的公安局坐坐,还是给钱息事宁人?” “你……算你狠!”纪腾云狠狠瞪了他一眼,手指用力点了点他,给他微信转了一千块。 “少了,”纪斐言看都没看一眼,“电费一千,封口费三千。” 第 23 章 第23章 “纪斐言,你他妈想钱想疯了吧!”纪腾云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他就是一通怒斥,“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想要钱你找纪怀星要去,养着你的人是他不是我!” “同样的话送还给你。想找小叔叔,不需要拐着弯子特意来找我。”纪斐言见他不再占领沙发,拿了块毛巾在上面掸了掸。 “你……”被看穿了心思,纪腾云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你跟他不是在一起吗?” “跟他在一起的人是沈燮安,不是我。环耀影视总部大楼位于西春路131号,你可以直接打车过去。” “不是,你跟纪怀星不是在一起拍戏吗?”纪腾云急了,“你们应该天天见面吧。” “看来你知道不少?”纪斐言将用过的毛巾丢到茶几上,看向他,“那想必酒店你也已经打听到了,如果你觉得难以开口,我可以帮你和小叔叔约时间。” “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要不这样,我给你三千,你帮我把纪怀星叫出来……” “三千只是你私闯民宅的封口费。你跟小叔叔的事,不要让我来传话。” “纪斐言!!!” 三番两次被拒绝,纪腾云终于怒了。 他已经够放低姿态了,论辈分他是长辈,和纪怀星一样是纪斐言亲叔叔,可纪斐言对他的态度却和对纪怀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连给钱不愿意好好说话,这是一个侄子该有的态度吗? “隔音不好,禁止扰民。” 纪腾云在客厅来回踱步,心情烦躁:“纪斐言,咱们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吧?当初你爸去世,我有对你这么绝情过没有?” “原来当初指着我鼻子说我无情的人不是二叔,那看来是我错怪二叔了?”纪斐言拿起杯子,去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纪斐言,你非跟我翻旧账是吧?你爸死的时候你什么反应你不知道?是,我是说了你两句,但你爷爷要打你的时候还不是我跟你小叔叔拦下来的?你他妈就只记得我说的那两句话?” “二叔说的只有两句吗?恐怕不止吧,”纪斐言端着水杯,回忆着他说过的话,“这种没心没肺的东西,养条狗都比养他值得,不如趁早把他给丢了……二叔,这是你的原话,我记错了没有?” 那些难听的谩骂被他以无比平静的语气复述出来,化作锋利的回旋镖,不偏不倚地打在当年说这句话的人身上。 纪腾云心里一阵烦躁,偏偏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其实二叔,你在我面前说这么多,无非是知道小叔叔不想跟家里联系。就算我出面,结果也是一样。还是说你嫌钱太多,上赶着给我送这三千块?” “斐言,你……何苦这么揣测二叔呢?那些陈年旧事都过去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怀星是大明星,照顾你时难免会有疏漏,二叔也是不想你过得太辛苦……” “是吗?可这三千块也不过是你让我联系小叔叔的筹码吧,难道是白给我的不成?” 纪斐言轻飘飘揭开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真实的心思,半点面子都没留给他。 第31章 说到最后,最难听的那句终归还是没能说出口。 纪斐言却帮他补全了那句话:“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纪腾云的脸色变了:“纪斐言,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是我说的,我不过是帮二叔说了心里话,”纪斐言慢悠悠地说道,“二叔你知不知道,只有畜生才能听懂畜生说话?” “纪斐言——你是不是疯了!” “二叔要是待得不乐意,那就请回吧。慢走不送。” 纪腾云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就走!纪斐言,你别后悔!” “砰”的一声,客厅的大门被狠狠摔上。 偌大的客厅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过了很久,纪斐言才起身去卧室拿衣服,到浴室冲了身冷水澡。 水流动的声音如同血液流淌,温度与粘稠度的差异却时刻提醒着他现实与幻觉的差别。 闭上眼的刹那,整个世界变作一片猩红,被相似的回忆所占领。 ——“这种养不熟的狗,以后难保不会咬你一口,谁爱养谁养,反正别想往我这儿丢。” ——“你也说了,这是大哥的儿子,又不是我的儿子。你不也是他叔叔,怎么,当了明星怕被拖累啊?” ——“怀星……把他带走之后,就别带回来了。” 那些记忆如影随形。 纪斐言缓缓睁开眼睛。 镜子里眉眼不知不觉间舒展开来,变成了凌风傲骨的纪一舟,又在他沉默的审视下被重新塑造,变作内敛沉默的柏宇杰。 鬼使神差般,他拿起桌上的刮胡刀,缓缓贴近自己的脸颊,就像剧中的柏宇杰,在独处时一遍又一遍地温习回忆,用刀片割破自己的皮肤,体尝到无限濒临死亡的快感。 冰冷的刀片一点一点下压,皮肤随着那道越来越深的印记开始感觉到疼痛,每一根神经都对即将到来的伤害感到惶恐,血液叫嚣着想要反抗,心底却有个声音不断地催促着他动手。 纪一舟和柏宇杰的脸在镜子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完全陌生的,恶魔的面孔。 动手吧。 镜子里的恶魔咧开嘴,露出得意的笑容。 只有疼痛才能让你感觉到快乐。 恶魔从一片无望的深渊里伸出魔爪,握住他那只攥有刀片的手,不断地施压、鼓动。 你也是怪物,我们都是一样的。 所以。 来吧,做你此刻最想做的事…… “咔嚓”一声,浴室外传出客厅门被旋开的声音,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 “哎,斐言你回来了?我跟你说,我今晚好不容易……” 手中的刀片倏地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纪斐言猛地清醒过来。 镜子里的那张脸渐渐呈现出他最熟悉的情态。 五官端正,眉眼深邃,下颌线的弧度锋锐。 是他自己的脸。 不是纪一舟,也不是柏宇杰,更不是站在深渊之中的恶魔。 他低下头,手撑在盥洗台边缘,重重喘息着。 这一瞬间,他竟觉得如释重负。 “斐言?你人呢?”杜斌没见着他人,换上拖鞋,挨个房间找他。 纪斐言披上浴袍,拉开浴室的门,从里面出来:“刚刚冲澡去了。” 杜斌愣了一下:“冲澡?怎么都不开热水器啊?” “忘记了。”纪斐言拿毛巾擦着湿透的头发,刚刚洗净的皮肤在白炽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杜斌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会儿他的脸,隐隐意识到什么,眼底多了一丝忧虑:“斐言,你……没事吧?” “没事。”纪斐言冲他笑了一下,眼底的神色却凝重。 “你……”杜斌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是不是最近拍戏压力太大了?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用了,”纪斐言随手将毛巾放到一旁,“我今晚得回剧组,明天一早还要去片场。” “那你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啊。”杜斌生怕纪斐言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只能再三叮嘱他。 “好。” 纪斐言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晚上九点,天已经黑透。过了车流高峰,马路上偶尔才有几辆车经过,路灯只予以狭小的空间光亮,更衬得周遭黑暗无边无际。 纪斐言走到马路边上,就这么在路边坐了下来。 车来人往,热闹与冷清,似乎都与他无关。 很久以前他就觉得,这世上的许多事都和他无关。 而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纪家的人说他冷血,沈燮安也说他冷血,可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但他却从日复一日的冷遇中意识到,折磨一个冷血的人是一件毫无负担的事情。因为冷血的人天生没有爱人的能力,自然也就丧失了痛的资格。 人生中第一次拍戏,他感受到了作为一个人的完整的情绪。 他以为只要不停地拍戏,就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感知情绪,学会同情一个人,或是善待一个人。 但纪家的人待他依旧。 沈燮安也待他依旧。 他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沈燮安却更残忍地回报了他,告诉他他不配被爱,也不配被善待。 人就算再傻,再倔强,死过一次也会懂得回头。 到今日他终于不再执着于被爱,所以他永远无法理解柏鸣声。因为早在被放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像柏宇杰一样,放弃了对被爱的执着。 他突然想起纪怀星进组的那个晚上,秦煜时在片场外对他说的话。 ——“只要是交易就会有盈亏,感情也一样。” ——“想要放纵和享受,再来找我。” 没有任何责任和感情的束缚,便永远不会脱离对自由的掌控,似乎也未尝不可。 “叮”的一声,手机响了一下。 纪斐言从口袋拿出手机,发现是秦煜时给他发了消息。 秦煜时:「结束了就早点回剧组。」 纪斐言注视着那一行字,心底突然升起一抹强烈的冲动。 他问秦煜时:「能给你打电话吗?」 秦煜时回得很快:「能啊。」 纪斐言拨通了秦煜时的号码。 没过几秒,对面就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秦煜时慵懒的嗓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 “我……”纪斐言只说了一个字。 他突然意识到,他和秦煜时其实一点都不熟。 秦煜时只是纪怀星和沈燮安的朋友,是他两部戏的导演,他们之间甚至比不上他和沈燮安熟悉。 “怎么,主动打给我,又不说话了?”秦煜时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今晚在家,不在剧组,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纪斐言的心跳从来没这么快过。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向他开口。 “秦导上次说的话,还作数吗?” “嗯?”秦煜时似乎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玩笑吗?”纪斐言又追问道。 这句话后,对面沉寂了几秒。 纪斐言的心随着被拉长的沉默不断地下沉,直到…… “我说话一向算数。我家的地址你知道,决定了的话,现在就可以来找我。” 纪斐言没有说话,挂断电话后,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上水湾,1701号。” 二十分钟后,车在秦煜时家门口停下。 纪斐言下了车,缓缓走到门口,按响了门铃。 是秦煜时亲自来开的门。 他穿着宽大的深色浴袍,显然是刚洗过澡,半湿的发丝更添了几分性感,略微敞开的领口露出深陷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混合着男性独有的荷尔蒙的味道。 见到纪斐言,秦煜时轻轻勾起嘴角,手臂搭在门侧,眼神暧昧地与之纠缠,声音不自觉上扬,带了一丝戏谑。 “跟我睡,想清楚了?” 第 24 章 第24章 回应他的是热烈又突兀的吻。 技巧虽生涩,却满载着欲望的渴求,给了他最坚定无疑的答案。 在本能的驱使下,言语似乎变得无足轻重了。 秦煜时的手臂绕过他身后,抵上客厅的门,而后修长的手指覆盖上他的后脑,缓慢施加了一丝力道,加深了这个令人兴奋的吻。 温软潮湿的唇纠缠在一起,皮肤伴着急促的呼吸迅速升温,纪斐言身体撞上墙壁,渐渐感觉到一丝窒息带来的痛苦,灵魂却屈居于身体的囹圄,心甘情愿地在他给予的温柔陷阱里不断地堕落。 似是察觉到纪斐言的不适,秦煜时低低笑了一声,意犹未尽地离开了他的唇,略带薄茧的手指却如同侵占属于自己的领地一般,暧昧地摩挲过他白皙无瑕的皮肤。 “要去洗个澡吗?” 纪斐言对他眨了眨眼睛,舌尖扫过被他吻到干涩的嘴唇,释放着某种露骨的信号:“来之前洗过了。” 第32章 秦煜时眸色深了几分,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因这一句话而倒涌。 他没有再犹豫,将纪斐言横抱起来,进了卧室。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得纪斐言惊呼一声,迫不得已搂住秦煜时的脖子,像任由宰割的羔羊一样受制于人。 卧室的门被关上,纪斐言被抛到床上,再一次体会到短暂的失重感。胸口微微起伏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感到兴奋。 “啪”的一声,关掉的电灯拉开了黑夜的序幕。 秦煜时俯身吻住他的额头,手指触碰到松散的衣带,却并不急于占有他,深邃的眸子望进他内心深处。 “现在要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隔着浴袍传递来的指温让纪斐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用双臂勾住他的脖颈,献上自己最高的诚意:“那就不要让我后悔。” 晚风荡漾开轻薄的窗帘,贴肤的凉意给了他拥抱温暖的借口。 纪斐言不记得自己睡过去多少回,又醒过来多少回。 深夜里反反复复,和秦煜时做了一遍又一遍。 在这愈发失控的关系里,他似乎理解了秦煜时所说的“享受”。 在他二十二年的生命里,从没有哪一刻像这样身心愉快过。 身体成了情绪的宣泄口,那些忘不掉的过去被记忆短暂地宽恕,不属于他的名字被一个一个驱逐,包括潜伏在心底、想要毁掉他的另一个灵魂。 他觉得,他不想停下来了。 办理港澳通行证需要一周,纪斐言和秦煜时提前订了机票,之后便将到达时间发给了章平,方便他提前做安排。 周四中午的航班,抵达机场大约是下午三四点。 章平特意安排了接机,先带他们去市区的餐厅用餐。 章平选的是一家位于中环的法式餐厅,距离机场较远,纪斐言等人到达时已经是傍晚,章平早已在包间内等了。 一见到纪霖风,章平立刻起身招手:“纪哥,坐。” 纪霖风颔首,弯腰在他对面坐下,很自然地打了声招呼:“章平,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可是一年前的事儿了,”章平笑笑,又冲秦煜时两人扬了扬下巴,“秦煜时,你们也坐啊。” 秦煜时拉过椅子,示意纪斐言先坐,看见桌上提前备好的菜单,手指搭在纪斐言肩上,温柔地在他耳边说道:“你和纪哥先点餐,选自己喜欢吃的就好。” 纪斐言对他眨了眨眼睛:“能先要杯饮料吗?我有点渴。” “当然,”秦煜时淡然一笑,“想喝什么?” “气泡水。”纪霖风不在的两天里,纪斐言都住在秦煜时家里。 身体的纠缠自傍晚开始,在夜深人静时达到巅峰,又在月隐云梢时短暂地消停,在凌晨时相拥而眠,醒来后却情难自已……两人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没有得到纾解的想念都宣泄在疯狂的性.事里,不知厌倦地做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筋疲力尽才肯罢休。 有时纪斐言觉得,也许他和秦煜时就是命中注定的伴侣,有太多宿命般的相似和灵魂相契让他们无法不被彼此吸引。如果存在另一个时空,无论前生,或许平行世界,他们一定都是深爱彼此的伴侣。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暑假。客厅内的温度降至冰点。 一盒byt,如果不是给纪斐言用的,那就意味着是给别人用的。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纪霖风能接受的结果。 “要是我说这是酒店送的,纪哥信么?” “你觉得能说服我吗?但凡你珍惜斐言,都不会在他19岁时带他上床,或是在和他暧昧的同时,和别人上床!” 陡然抬高的声音震碎了彼此间仅存的一点体面。 秦煜时却不敢苟同:“正因为我珍惜他,才不舍得压制他的感情。纪哥,恕我直言,你的亲弟弟同样是19岁时和男朋友私奔,你似乎并不反对?” “这不一样,”纪霖风的声音冰冷,“既定的事实,与其追究下去,不如寻求更合适的解决方式。” “可如果我和斐言也成‘既定的事实’,你便不这么想了,对吗?” “你……”纪霖风一时语塞,竟无法反驳他的话。 秦煜时向来擅长察言观色,他看出了纪霖风这一刻的动摇,于是肃正了态度:“纪哥,我知道在你面前否认没用,但我对斐言并非像你想得那样随便,我的确喜欢他,我也从未有过所谓的情人,无论你是否相信。”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拿过桌上的盒子,唇角浮现一个玩味的笑:“至于这个,只是剧组用的道具而已,是纪哥多心了。” “秦煜时!”纪霖风脸色变了,他显然没想到秦煜时会如此坚持,“斐言他比你小六岁……” “六岁,算起来是哥哥,不是叔叔,不是吗?”秦煜时笑了笑,“我明白纪哥你的担心,但斐言已经成年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纪霖风盯了他很久,眸中丝丝缕缕满是失望,过了许久才咬牙挤出一句话来:“秦煜时,你够胆。” “相比之下,如果你的质问就能让我退缩,我想你才更应该担心。纪哥,你谈恋爱的时间也不晚,何以唯独不放心自己的孩子?” “我不是不放心斐言,而是不放心你。你们之间” “我相信斐言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感情。现在既无证据证明我对他不忠,也无证据证明我们越界,纪哥为什么不尊重他的想法呢?” “秦煜时,有些事就算你否认,也不代表没有发生。你是怎么对斐言的,我会亲自向他确认的。你的态度我清楚了,我想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纪霖风冷漠地起身,秦煜时也随之站起。 “纪哥要回去,我不会拦着。不过希望纪哥不要迁怒斐言,如果纪哥还想找我聊天,我随时奉陪。” “我当然不会怪他,”纪霖风脸色阴沉,“毕竟这件事责任在你。” 似默认一般,秦煜时未反驳他的话,只是问道:“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我开了车。”意料之中的拒绝。 “那么纪哥,慢走。” 纪霖风离开后,秦煜时关上客厅的门,刚一转身,就看见纪斐言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他。 “爸爸回去了吗?” “嗯,刚走。” “秦煜时……是我做错了吗?”纪斐言微低下头,望着脚尖,突然感到无措又慌神。很显然,他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秦煜时走过去,将他揽进怀里:“没有,你没做错。” “真的吗?”纪斐言抬头对上他目光,语气有些许犹豫,“可是爸爸他……” “你爸爸只是担心我诱骗你,他在乎你,所以才会谨慎对待这件事,”秦煜时语重心长道,“但你喜欢一个人,想和他亲近,也并没有错。” “秦煜时,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如果不是那天我不小心,也许爸爸晚一点知道,就不会那么生气……” 今天他来找秦煜时,为免纪霖风起疑,特意将手机交给了朋友。但他没想到的是,纪霖风仅因为一道吻痕就洞悉他和秦煜时的关系,更没想到纪霖风会登门造访。 “这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眼下事情已经发生,我们该做的事是寻找解决的办法,”秦煜时很清楚纪斐言在担心什么,“纪哥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会想办法让他接受的。你放心,既然我敢要你,就不会在感情里做逃兵。” 有了秦煜时的承诺,纪斐言才稍稍放下心。 “那秦煜时,我今晚早点回去。” “也好,别让纪哥担心。他要是问起,你就好好解释,不要顶撞他,知道吗?” “嗯,”纪斐言点头,“我明白的。” 放假前一天,秦煜时便给纪斐言打了电话:“斐言,暑假有安排吗?” “暂时没有。怎么了吗?” “我有个朋友最近在香港,邀我过去旅游度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知道爸爸会不会答应。” “干脆这样吧,正好我有工作上的事要找纪哥,今晚约了他出来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在哪家餐厅?我直接过去,你不用来接我了。”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晚上六点。” “那秦煜时,我们晚上见。” 晚上六点,纪斐言准时抵达餐厅。 纪霖风和秦煜时都已经提前到了。 “爸爸。”纪斐言很自觉地坐在了纪霖风身边。 同样的餐厅,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 却是完全不同于初见时的情景。 见纪斐言也到了,秦煜时才开口:“纪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说吧,什么事?” “斐言放假,我想带他去香港,玩一星期回来。”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纪霖风便皱起了眉头。 第33章 单独两个人?去一星期? 不等纪霖风开口,秦煜时便接着说道:“纪哥,我知道你不放心斐言单独跟我去旅行,要是你愿意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 “怎么突然有这打算?” “倒不是突然。只是朋友打电话来,邀我过去,正好斐言放假,便想带上他一起。” “朋友?哪位朋友?” “章平,纪哥应该也认识。” 纪霖风虽和章平没有很深的交情,但还算放心章平的为人。只是…… “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昨天我弟弟刚回国,想约我们一起去海边度假。” 纪斐言拉了拉纪霖风的袖子:“爸爸,我不想和小叔叔一起,我想和秦导去。” 秦煜时见状,便对纪霖风道:“纪哥,你们家庭聚会想必也不急于一时。既然斐言想和我一起去,你就答应他吧。” 秦煜时又询问纪霖风的需求:“纪哥,你呢?这家有很多高档酒,不喝酒的话可以换咖啡或气泡饮料。” “我和斐言一样吧。”纪霖风说。 秦煜时对一旁的服务员道:“那就先两杯气泡水吧。” 章平顿时不乐意了:“你就问他们两个啊?这可是我组的局,连杯饮料都不能有吗?” 秦煜时冷笑:“你自己没主见吗,还需要我问你?” 章平立马向纪霖风告状:“纪哥,你得治他,不然以后欺负你们家斐言……” 纪斐言看不惯他这作风,替秦煜时还嘴道:“他才不会欺负我。倒是你,别拿我爸压他。” 章平没想到纪斐言外表看着乖巧,竟会出声怼他,不禁感慨:“你跟他才谈多久,就这么护短?” 纪斐言眉一挑:“反正比认识你要久。” “听到没有?”秦煜时眉峰上端微微翘起,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章平怼不过他们两个,又见纪霖风没有要参战的意思,只好悻悻然闭嘴。 他摸了摸口袋,从中掏出一包烟,随手递了一支给秦煜时,不料却被秦煜时婉拒:“戒了。” 章平手悬在半空中,流露出讶异的神色:“真的假的啊?” “斐言不喜欢。”秦煜时解释道。 “啧啧啧……”章平摇着头将烟收了回去,“你是真为男朋友着想,还是为了让纪哥满意啊?” 秦煜时:“……章平,你今天是故意来给我找不痛快的?” 章平举手投降:“开个玩笑嘛。” 纪斐言选好了餐,将菜单递给纪霖风,两人选好之后才到秦煜时和章平。 上餐有点慢,等待期间秦煜时问起章平的近况:“对了,你最近怎么会在香港?” “来谈点生意,顺便帮你爸一点忙。”章平漫不经心地回答,并未说得太具体,显然知道秦煜时对自己父亲的事并不感兴趣。 前后四十分钟,餐才终于上齐。 纪斐言不吃海鲜,点的主菜是法式羊鞍和鹿上腰,前者肉质鲜嫩,脂肪分布均匀,融合了芝麻和蒜香,后者则浇了融入巧克力酱红酒汁,味道相当特别。 他吃得很慢,秦煜时注意到他嘴角蘸了巧克力酱,很贴心地拿过一张纸巾,给他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太过温柔细腻,手指尖携带着纪斐言最熟悉的温度,不禁令纪斐言脸颊一热,连视线都变得扑朔起来:“我自己来就好。” 秦煜时笑着问:“好吃么?” 纪斐言点头:“好吃。” 秦煜时神色柔和下来:“慢点吃,吃完我们先去酒店,今天没有行程安排,晚上好好休息。” - 走廊间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柏鸣声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他的弟弟柏宇杰。 在执行的死刑的前一天,来探望他的人……竟是他从小到大一直深深嫉妒着的亲弟弟。 那个得到了父母所有宠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被保护着的弟弟。 光影切割开狭小的角落,一半光明,一半一暗,犹如堕落的天使分裂出的两个人格,在寂静望向彼此。 “……哥。”柏宇杰的声音略微沙哑。 “特意来看我狼狈的样子吗?”柏鸣声倚靠在墙边,两眼无神,像是早已病入膏肓,余生只等待着终点到来。 “父亲和母亲不是致使你认罪的唯一原因,对吗?”柏宇杰注视着他,声音很平静。 柏鸣声身体一僵,缓缓侧过头,看向那双与自己无比相似的眼睛,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眼神。 那是无欲无求眼神,没有喜悦,也没有憎恨。 “和你的未婚妻有关,对吗?”柏宇杰淡淡开口,“如果你不死,你的未婚妻也会受到伤害。” 柏鸣声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过了很久,他才颤动着嘴唇问道:“她好吗?” “她没事。” 柏鸣声闭上了眼睛。 柏宇杰注视着他,低声问道:“你和黎永眠,到底有没有见过?” 过了很久,柏鸣声没有回答他。 “哥……”柏宇杰渐渐攥紧了手指。 没有人能逼一个死刑犯开口。 可是柏鸣声却对他开口了。 “你听过这样的故事吗?一个人从小得不到善待,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却偏偏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而他也因为一念之恶,把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 柏鸣声轻声笑了,笑容愈发的癫狂,到最后却只剩下悲凉。 “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这条路上必须付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代价,他没有想到,这一步差错会让他终身受制于人。哪怕最初错不在他,他后来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让他受到比死更重的惩罚。” 柏鸣声偏过脸,看向这个他曾经深深羡慕着的人,眼中充满了同情和悲悯,以及绝望的自嘲。 “再完美无缺的戏码,都逃不过因果报应。” “对不起……斐言。” 第 25 章 第25章 六月天气开始转热,一上午的戏拍下来,免不了要出一身汗。 中午时席娜搬了一箱雪糕来片场,刚把箱子拆开就被哄抢了大半。 席娜连忙喊道:“喂,总共就一箱,一人一个,给秦导他们留点啊!” 就剩最后几个口味,秦煜时让纪斐言先挑:“要哪个?” “随便,都行……”纪斐言目光扫过角落那个椰子口味的,手指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拿,一旁的付江眼疾手快,率先把手伸向了唯一一个椰子口味的雪糕:“这个看起来就好吃……” 不料还没等他拿到,手就被秦煜时拍了回去。 秦煜时最后选了市中心一家有名的中餐厅。 周五晚上,纪斐言下了课,便按照秦煜时给的地址打车去了餐厅。 虽然可以让司机接送,但这件事一旦让纪霖风知道,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到了餐厅后,纪斐言推开包间的门,看见提前抵达的秦煜时正在翻阅菜单。 包间内温度高,秦煜时只穿了一件干净清爽的白衬衫,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左手佩戴一只款式简约的名贵腕表,气质锐利又醒目。 见他来了,便将菜单合上,朝他递了过去:“我点过餐了,剩下的你来吧。” 纪斐言在他对面坐下来:“你点了什么?” “尖椒鸡,水煮肉片,泡椒牛蛙。” 纪斐言翻阅菜单的手停住。 秦煜时点的菜,都是他平时爱吃的东西。 是巧合还是……秦煜时承认自己低估了纪斐言。 他从没想过会有一个演员能够完美契合他的拍摄理念,将他的一切构想变为轻易就能达成的现实。 纪斐言的演技太过出色,以至于原定的拍摄计划提前了半个月完成,整个剧组的效率高得惊人。 月底最后一场拍摄结束后,纪斐言对秦煜时说:“秦导,我想休息三天。” “有事?”秦煜时问。 “没有,只是想休息。” 周围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吧?纪老师竟然敢提这种要求?” “虽然进度快了不少,休息三天会不会太过了……” “就算演技再好,也不能这么随意吧?又没有受伤。” “秦导不会真的同意吧?” “只需要三天么?”秦煜时向他确认。 “有点感冒。”纪斐言鼻音听上去略重。 “行。这段时间确实挺累的,那你好好休息。三天后,务必调整好状况。”秦煜时不是什么刻板的导演,他甚至状态对演员的重要,他需要的是最好的演绎,而不是勉强。 纪斐言请假休息,秦煜时索性给全剧组都放了假。毕竟拍摄进度过于超前,就算全剧组放假也影响不了什么,何况拍摄进度进行到一半,剧本也有一些地方需要调整。 这三天里,秦煜时在家专心改剧本,眼看着假期最后一天,他想让纪斐言抽空熟悉下剧本,便抽空给纪斐言发了条消息。 第34章 谁知七小时过去,纪斐言都没有回复。 秦煜时寻思着他该不会连病都没有养好,于是便发了条消息问纪霖风。纪霖风那边倒是回得很快,道是纪斐言这两天确实状态不好,一直在家休息,连学校的课都没去上。 正当他想问清楚时,纪斐言回了电话来。 “你找我?”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你……”秦煜时本能想问他明天能否继续拍摄,话到嘴边却不知怎的收了回去,“生病?” “有点着凉,在睡觉。”纪斐言倒也没想瞒他。 秦煜时心想,明天能好才有鬼。 “什么事找我?”纪斐言见他不语,于是追问道。 “剧本做了点调整,想跟你聊一下。” “那你过来吧,”纪斐言说,“今天我家没人。” “行。那我晚上过来。” 纪斐言住的地方距离电影学院不远。这栋房子是纪霖风为了方便纪斐言上学临时买的,尽管不如别墅宽敞舒适,但去哪儿都很方便。 到了纪斐言家里后,秦煜时才发现他的状况远比自己想象中严重,脸色白得骇人,身体也没什么力气。 “我说纪斐言,状态不好你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说?” “平时都只要三天……”纪斐言试图证明自己没骗人,“刚想和你说就看到了你的消息。” 秦煜时在剧组群里发了条延迟放假的消息,而后便收起手机,对他道:“就你这状态也能熟悉剧本?我看你还是多休息两天……” “不影响,”纪斐言说,“如果只是剧本的话,不影响。” 秦煜时拿他没办法,剧本的改动确实需要提前熟悉,既然纪斐言这么说了,他就信他一回。 事实证明,纪斐言确实没说谎,尽管身体不适,但他的思维却相当清晰,全没受到影响。 将改动后的剧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后,时间已过凌晨一点。 “那我先回……”秦煜时声音戛然而止。 感觉到颈间传来的热意,他转过头,看见纪斐言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脑袋枕在自己肩膀上,像只扒在树干上的树袋熊。 “弄清楚一个人的口味不是难事,”秦煜时唇边弧度变得柔和,“现在还觉得我傲慢么?” 纪斐言低头不答,桌下晃着的腿却有意无意踢了他一脚。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半晌后,纪斐言如实说道。 “我不忌口,”秦煜时说,“你随便点。” “你告诉我吧,”纪斐言抬眸看他,很认真地说道,“下次我就知道了。” 秦煜时轻声笑了笑,倒也没瞒他:“我吃得比你清淡点,最近偏爱酸甜口,不过不忌口也是真的。” 有了这句话,纪斐言很快点好了剩下的几道菜。都是偏清淡的口味。 上菜需要一段时间,秦煜时摸了支烟出来,正想点燃,却还是问了一声:“介意我抽烟吗?” “介意。”纪斐言回答得直截了当,半点面子都没给他。 秦煜时又将烟放了回去:“算了。” 没等太久,服务员便进来上菜。 除了秦煜时点的几道菜外,纪斐言点了一条清蒸鲈鱼,一盅冬瓜排骨汤,还有两道素菜。 不过纪斐言明显不怎么爱吃,全程几乎没动过那些菜。 察觉到这一点,秦煜时“啧”了一声。 “你这么挑食,你爸没意见?” “没有。我吃我喜欢的,不行吗?”纪斐言想了想,又说,“你点我喜欢的,不就是希望我吃掉吗?” “……”你有理,你赢了。 晚餐结束后,纪斐言到柜台前结账,不想还没开口,便听见身后秦煜时说:“我结账。” 纪斐言一怔,皱眉道:“我说过要请你吃饭的。” “我开玩笑的,”秦煜时耸了耸肩,熟练地拿卡刷了账,“还能还真让你给我花钱么?” “先说好,是你自己不要的。” “放心,没打算记别的账。” 离开餐厅后,秦煜时看了眼腕表:“你回家还是回学校?我送你一程。” “这周回家。”纪斐言答。 “上车吧,”秦煜时坐进驾驶座,拉过安全带,目不斜视,“这边去你家,也就十分钟的车程。” 车开过两个路口,右转进入主干道,就在快到目的地时,纪斐言侧过头望向窗外,突然注意到什么:“秦导,这附近好像有不少媒体记者的车……” “又是那些记者?”秦煜时淡淡瞥了眼后视镜,眼底有嫌恶一闪而过,“看来得绕点路了。” “往nebula大厦的方向开吧,那条路不会堵车。” “你们宿舍几点关门?”有媒体记者盯着,这会儿无论是让纪斐言下车,还是送纪斐言回家,显然都不方便。如果时间充裕,甩掉这些车后或许可以让纪斐言先回学校。 “晚上十点半。”讲座在友好的氛围中圆满画上句点。 学生按序离开会场,杜斌捂着心口嘟囔着:“我刚刚真要被秦导吓死了,幸好你反应迅速,回答上了秦导的问题,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我也只是侥幸。”纪斐言出了会场,透过窗看见从贵宾通道离开的秦煜时上了接送的专车,不知不觉间放缓了步子。 这个人,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 “哎斐言,我们晚上去哪儿吃饭啊?据说东苑食堂开了好多家新餐厅呢。”杜斌的话打断了纪斐言的思绪。 纪斐言猛地回过神:“抱歉,杜斌,晚上我爸爸约了朋友吃饭,我也要去见一面。” 杜斌立刻露出哭丧的表情:“啊啊斐言你今晚又不在啊!” “你和晏久他们去吧,”纪斐言抱歉一笑,“晚上回来我给你带夜宵。” 杜斌一拍他肩膀:“说话算话啊!” 秦煜时在心里估算了时间。 显然来不及。 “往nebula大厦的方向开,今晚你可就得跟我走了,”秦煜时提醒他,“酒店还是我家,想清楚了吗?” 纪斐言没有回答。 红灯转绿。 秦煜时踩下油门,替他做了决定:“还是去我家吧。” 纪斐言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却听见秦煜时问道:“今晚做吗?” 语调轻松随意,就跟吃饭一样平常。 纪斐言推车门的手一下顿住。 他透过车内镜对上秦煜时的目光:“你想做吗?” “今晚时间空,接下来几天拍摄进度会很紧张,要做的话你会很累。”秦煜时明明白白地将利害抛到他面前,让他自己做选择。 “就今天吧。”纪斐言。 今晚就做。 和秦煜时上床,是最好的调整状态的方式。 第 26 章 第26章 夜是滋生欲望的温床。 纪斐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沉迷在性.事里无法自拔。身体的沉沦远胜过少年时对沈燮安压抑的迷恋,能够让他短暂地忘掉所有的不愉快,以及那些如影随形的幻觉。 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雨,身心疲惫,却畅快淋漓。 秦煜时是这方面的高手,总能轻易把控他的感受,耐心将前期工作做得充足,避免了他的不安,又不吝用亲吻带给他情动的错觉,主动为他打开禁闭的房门,容纳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这是一个比沈燮安更加危险的男人,至少沈燮安在面对纪怀星时从不如此。 秦煜时对自身欲望的把控力超乎常人想象,哪怕最动情时也能保持理智,及时抽身退出,即便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一个用来放纵的身体伴侣。 这是纪斐言第一次意识到,绝对的理智比失控更加危险。 极致的体验背后,是极致的凉薄。 - 秦煜时到底是没跟纪斐言生气。 毕竟距离度假只剩下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他完全有耐心去等。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去度假后,纪斐言竟会变本加厉。 抵达斐济当天,两人先在外岛上的酒店办理了入住。 秦煜时整理了下行礼,正准备和纪斐言下去用餐,却见纪斐言坐在床上,拿着手机跟人语音。 “我最近不在家,见不到lucky,等过几天我……” 秦煜时终于忍无可忍,三两步走过去,夺了纪斐言手机:“你到底是来度假还是来参加综艺的?” 纪斐言懵了,他没想到秦煜时会生气。 “秦煜时,你干什么?” “你问我干什么?”秦煜时眉头紧蹙,“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是在回……”话音戛然而止。 纪斐言隐约意识到什么,心里划过一抹怔忪,有点不确定地开口:“秦煜时,你在生我气吗?” 秦煜时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纪斐言,你挺行啊,出来度假还不忘跟人调情……” “你在乱说什么?”纪斐言倏地起身,“我什么时候和别人调情了?” 第35章 “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只是节目组的负责人问我能不能拍几段lucky的视频,”纪斐言眉头紧蹙,忍不住辩驳,“秦煜时,你想到哪里去了?” “就算是节目组的负责人,”秦煜时冷声道,“纪斐言,你不觉得最近太过分了吗?” 纪斐言咬了下嘴唇,注视了秦煜时几秒,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你要是吃醋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他这会儿才明白,秦煜时和他出来度假,纯粹就是觉得他们相处的机会少了,想过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 “你还知道我会吃醋?纪斐言,你存心的?” “秦煜时!” 这一声后,房间内一片寂静。 气氛僵持不下,空气凝结成了冰。 纪斐言朝前走了一步,脚尖和他抵在一起,主动缓和了态度:“我们好好度假,不吵架行不行?” 秦煜时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过激,声音低了下来:“嗯。” 纪斐言拿过他手里的手机,熄掉屏幕,而后抬眸看向他:“秦煜时,结婚的时候你说过,我们之间生气不准超过一星期。” “对,是我说的。” “一星期后,度假都结束了,”纪斐言牵过他的手,和他手指相扣,“现在我想补一句,冷战也不准太久。” “……”永安公墓位于北云市西郊,与纪家的祖坟相隔着一条马路。 永安二字,顾名思义,为永远平安之意。 这一带风水很好,墓的两侧栽种了许多无忧花,传闻是释迦牟尼的幸运之花,能够让长眠的人忘却烦恼。 纪斐言的父母就葬在这片公墓。 纪斐言从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却从许多人口中知道,他的父母生前感情很好,是以纪霖风才会在生前叮嘱纪斐言,来日若他离世,不入纪家祖坟,要与母亲一同葬在永安公墓。因为这里有母亲最喜欢的无忧花。 墓碑上镌刻着两人的名字:江雪茹、纪霖风。 纪斐言买了几束花放在墓前,对秦煜时开口:“每一年的二月底,这里都会有人来拜祭。一开始是我爸爸,后来是我小叔叔,现在就只有我会来了。” 墓台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无声诉说着经年的遗忘。 “家中的长辈也不会来拜祭吗?” “我的外公外婆很早就搬去了别的地方,奶奶走得早,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更不宜受刺激。至于爸爸的朋友……因为爸爸生前说过,死后不想被打扰,所以墓地的位置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墓园年年冷清,相恋的人却能相伴长眠,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如果你想来的话,以后有空我们可以常来探望。” 生平第一次,秦煜时觉得很想弥补他的过去。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他一定会希望他所爱的人能在被爱中成长。 哪怕纪斐言不会爱他,他们也不会再相遇。 比起受伤的雀鸟寻找到它的避风港,他宁愿它永远自由,永远有广袤的天空可以翱翔。 “要是你觉得我们最近相处太少,这个假期我只陪你,”纪斐言睫毛颤了颤,“但是以后吃醋,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纪斐言说话算话,接下来几天都专心和秦煜时在岛上度假。 斐济岛位于太平洋南部,被誉为“太平洋上的黑珍珠”,是著名的旅游天堂,有着顶级的私人岛屿度假村,很适合进行跳岛浮潜等海上项目。 一大早两人随船出海,纪斐言穿着清爽的白t短裤,趴在船边吹风,柔软的发丝随风掠动着,画面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澄净的果冻海在烈日下呈现出惊艳的翡翠绿,向中心处逐渐变蓝,形成一条清晰的海平面,隔绝了海水与天空。柴油发动机的声音在耳边轰鸣,五彩缤纷的鱼群游弋在珊瑚周围,绕了两圈后又向着深色的海草前行。 “斐言,看我。”婚纱后背的绑带被扯断,裙摆沿着皮肤滑落,肆意地绽放在脚下,纪斐言手臂搂住秦煜时的脖子,舔了舔嘴唇:“别停下,继续。” 秦煜时细腻地亲吻他的脸颊:“刚刚还说让我别过分?嗯?” “你没听过有句话叫食髓知味吗?一次舒服了,就想要更多……”纪斐言的手指沿着他上衣纽扣,一寸一寸滑落到腰线,最后停留在某个位置,“被你喂饱了,会贪心。” 秦煜时宽大的手掌覆盖上他的手指,掌心的热意包裹住呼之欲出的渴望,声音里藏着似有若无的引诱:“从哪儿学的这么*荡的功夫?” “你不喜欢吗?”纪斐言抬眼看他,如湖泊般澄明的眸子染上浓烈的情欲,强烈的冲击感顿令秦煜时*下一紧。 “喜欢,很喜欢,”秦煜时被他撩拨得不行,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声音不知不觉间低了下去,“但只准对我这样。” “只有你,”纪斐言眨了下长长的眼睫毛,“既然已经开始了……秦煜时,把我弄哭吧。” “你最好别后悔,”秦煜时短促地笑了声,垂首吻住他的额头,动作缓慢而又虔诚,带着珍视的温度,“求饶的话,我可是不会停下来的。” 纪斐言后悔向秦煜时求.欢了。 更衣室总归不是一个令人舒适的场地,两次过后秦煜时便带他回了家,从客厅到卧室,从天黑到天明,任由彼此混合的汗水打湿床单,无论他如何求饶,都狠狠将他桎梏在床上,直到他被榨得一滴不剩,才心满意足地离身,准许他休息。 生理性的泪水垂挂在眼角,反射着惹人怜爱的光芒,身体的形状在一次又一次的激*碰*中被重新塑造,成为爱.欲的熏陶下最完美的艺术品。 纪斐言紧贴着那赤.裸的躯体,隔着胸腔聆听那坚实有力的心跳,无数次地想要和他融为一体,成为他的一部分。 “斐言。”秦煜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还有选胸针,”纪斐言故意吊了他一下,“胸针也很漂亮。” “只有这些吗?” “选西装?” “……” 见他沉默不语,纪斐言俯身靠近他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选男朋友的眼光更好。” “男朋友?”尾音微微上扬,透露出某种不满。 “选……”纪斐言顿了一下,“老公。” “这还差不多。”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秦煜时的唇微微上扬,低头想吻他,却被纪斐言用手指抵住了唇。 “太早了,”纪斐言眨了眨眼,“婚礼就要开始了,不急这于一时。” 话音落下,宾客们已经到了。 章平看了眼手机,叫停了调情的两人:“秦煜时,时间差不多了,待会儿开始仪式?” 秦煜时理了理西装,点头:“好。” 教会山瀑布下的绿野间,由章平作为证婚人,在一众圈内好友的祝福下见证两人交换戒指,以及誓约。 比剧本台词更加动听的婚礼誓词,将从相识到相恋的时光娓娓道来,像是叙述一个浪漫的故事。 “纪斐言,在你打破我过去三十年的笃信时,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荣幸,能够为你摘下尾戒,成为你灵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秦煜时,当你从剧本中带走我无法自救的灵魂时,我的灵魂也将只你身边获得完整。我渴望与你缔结忠诚的盟约,生生世世。” 誓词结束的刹那,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 “哇哦!恭喜!” “必须接吻!” “这不得一辈子幸福,才对得起这么浪漫的婚礼啊!” 高亢的祝福声中,秦煜时低下头,在纪斐言柔软的唇上落下一个虔诚神圣的吻。 “我已经准备好了。” “期待已久的,和你的未来。” “以及独属于你的,另一个身份。” “今晚我们出门好不好?” “去哪里?” 一根温热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将所有的疑惑堵了回去。 纪斐言忍不住舔了一下,稍作停顿后,又张嘴*了进去。 秦煜时淡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对一段未知旅程来说,期待的过程远比抵达目的地更加令人难忘。 秦煜时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纪斐言转过头,紧接着便听见“咔嚓”一声,镜头定格下他回眸的画面,黑白分明的眼眸比海水更加明澈。 “头发都被吹乱了,”秦煜时拿着摄影机走过来,温柔地替他将碎发撩到耳后,指尖的温度令人心跳加速,“热不热?” “还行吧。”十月下旬,斐济白天的平均气温将近三十度,纪斐言虽然只穿了件薄t恤,身上也不免出了点汗。 秦煜时将摄影机收进包里,从中拿出一个清凉喷雾,随意给他喷了两下,薄荷味的液体渗入轻薄的布料,寒气直逼皮肤,散发出丝丝凉意,顿时让纪斐言觉得没这么热了。 “哪里买的喷雾?”纪斐言从他手里接过那瓶喷雾,转了一圈,发现上面都是中文。 第36章 “从国内带的,”秦煜时倚靠在船边,手臂搭在船沿,懒洋洋地说,“那几天你只顾着跟别人聊电话,当然不知道我行李箱里放了什么。” 纪斐言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身体微微前倾,手臂环过他的腰,仰头看他,语气里似有埋怨:“还在生我气?” “是你说吃醋要告诉你的。” “我没让你翻旧账。” “那我现在吃醋行不行?”秦煜时挑眉,托着他的手臂拉他起身,而后便不由分说拥他入怀,“不想我吃醋的话,拿出点诚意?” 纪斐言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印下一吻:“这样够不够?” 秦煜时没想到他这么听话,忍不住笑了:“勉强消气。” 两个小时后,船抵达kuata岛码头。 秦煜时牵着纪斐言的手从船上下来,单手摘下墨镜,勾唇笑道:“浮潜会遇到鲨鱼,怕吗?” “你在就不怕。”纪斐言说。 浮潜有专业的潜水教练指导,纪斐言第一次下水,不宜潜得太深,戴着面镜跟在秦煜时身后,围绕色彩缤纷的珊瑚礁前行,穿梭在神秘又陌生的水下世界,一点一点享受着深水带来的压迫感。 看到秦煜时的手势,他摆动脚蹼,缓慢地游上前去,抓住秦煜时的手臂,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默契不言而喻。 水下触碰的身体隔开冰凉的海水,微妙的感觉犹如电流一般流淌过全身,刺得他头皮发麻。 巨大的白鲨引领着鱼群游过他们身侧,他仿佛也化身成数万年前的海底生物,与岁月的变迁擦身而过,与这些美丽又庞大的生物共赴一场盛宴。 “不用我接你?”沈燮安问。 “不用,回家等我吧,”纪怀星解开安全带,“帮我把车停在停车场,告诉我停车位,到时我自己开车回去。” “行。” 纪怀星下了车,沈燮安却没有走。 他坐在驾驶座,紧盯着纪怀星离开的身影,漆黑的眸子里似有夜色静静降临。 十分钟后,他看见纪怀星上了一辆出租车。 第 27 章 第27章 晚上十一点,四方会所。 宫殿式的建筑金碧辉煌,大堂内宽敞明亮,金色的墙壁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各式各样的装饰品彰显着名贵和奢华。 这里便北云市最高端的娱乐会所,有资格踏足的人少之又少。 走廊间充斥纸醉金迷的气息,西装革履的男人左拥右抱,打扮时髦的女人身边簇拥着性感的玩物。隔音微妙的包间内,哽咽的哭声和放肆的嘲笑声此起彼伏,构成最尖锐刺耳的曲调。 咔嚓。他明明说过要做他的家人,会好好照顾他的。 医院的病房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秦煜时披着西装外套伏在病床边上,两天未阖眼的疲惫让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以至于没有察觉到病床上的人手指微微动了下。 纪斐言缓缓睁开眼睛,惨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大脑隐约发胀,他伸手扶住额角,过了很久才感觉到胀痛减缓,放下手臂的刹那,无意间碰到病床边的人,手指微微顿了下。 他侧过头,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窥见熟悉的轮廓,紧绷的情绪于无声之间化解,只余下平静的心安。 温热的掌心抚过秦煜时的发丝,带着深入骨髓的想念。 秦煜时……得知这个事实的刹那,秦煜时心底积压的愤怒达到了顶端,再也顾不上其他,当即去了方知远家里找他算账。 车在大门口停下,正撞上方知远出门。 他推门下车,快步上前,在方知远惊诧的目光里攥起他的衣领:“方知远,是你干的?!” 方知远的脸涨得通红,表情凶狠:“秦煜时,你大清早发什么疯!!” “是你把斐言带走的?他在什么地方?我没空跟你废话!” “什么?”方知远愣了一下,“秦煜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晨一点,你为什么会去机场?”秦煜时咬紧牙关,一字一字地问道,“如果不是你,怎么可能这么巧……” 方知远耳中嗡嗡直响,大脑一片空白,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我他妈也想知道是谁约我去的机场!” 秦煜时蹙起了眉头:“有人约你去机场见面?” “不信你就自己看!”方知远拿出手机,生气给他看前天的短信,“我他妈冒着被狗仔跟踪的危险打车去机场,连这孙子的面都没见着!” 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想谈合作的话,明晚来机场见我。——8.10」 “秦煜时,你跟谁有仇自己清楚,别无缘无故拿我出气!” 望着那熟悉的短信格式,秦煜时渐渐意识到什么,心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秦先生,我们在西桥路附近发现了一张纪先生的名片。” “啪”的一声,手机从指尖滑落,摔落在地。 西桥路。自黑料澄清之后,《替罪证词》的票房持续回升,涨势锐不可挡,仅半个月的时间便跻身国内影史票房前十,成为当之无愧的爆款。 这段时间里,秦煜时在筹备明年要拍的新电影,名字叫做《西海岸流淌的日光》,是一部与美国公司合作的电影。 主角莫琉斯前生是背负恶贯满盈骂名的指挥官,却有着一颗向往和平的心,他拯救了战乱中受伤的少年,少年却担心莫琉斯被牵连而选择不告而别。 不久之后,莫琉斯与恋人因思想分歧而分道扬镳,不料遭到恋人背叛,在狱中等待判决的日子里意外收到一封来自陌生人的书信,笔迹与自己极为相似。从那一天开始,他每天都与那个人通信,即便他知道对方也许永远收不到他的信。 许多年后,莫琉斯重新降生在曾经生长的土地,却是一个拥有东方血统的孩子,异样的容貌使得他在成长过程中备受歧视,但他却始终保持坚强乐观的心态。 一场意外,让他在战争遗址中捡到了前世的自己写的回信,指引他去西海岸见一个人。前生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在西海岸等到了前生被他救过的少年,他们脱离了身份的束缚和等级的差异,在朝夕相处的岁月中成为了彼此的唯一。 故事的最后,转生的莫琉斯与新的恋人回到战地旧址,写下一封跨越时空的信,掩埋于黄沙之下,期待着与那个世界的莫琉斯相见。 这是一个有关战争与偏见的故事,从前生今世的视角塑造了主角的不同立场,多角度地呈现了一段史诗般恢弘又浪漫的故事。 转生后的莫琉斯需要一张完美的东方面孔来饰演,制片公司通过最近爆火的《替罪证词》对纪斐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提出希望能由他来饰演,与秦煜时的想法不谋而合。 十二年前,沈燮安和纪怀星曾租住在那里的公寓。 在两人毕业那年,沈燮安将公寓买了下来。 在死亡的关口,只有这个名字,让他有了活下去的渴望。 因为秦煜时一句话,他去剧组试镜,放弃自残式的演绎方式,学着做一个正常人。 因为知道秦煜时想见他,向生向死的本能也可在一念间逆转。 许是他的动作惊动了秦煜时,秦煜时眉头轻微蹙了下,疲惫地撑着手臂坐起,想查探纪斐言的情况,视线却在不经意间和纪斐言相撞。 他不由一怔,声音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斐言,你醒了?怎么都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叫你,”纪斐言喉咙疼得厉害,“这么久没睡觉,你不累么?” “你怎么知道我……” 秦煜时的话只说到一半。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就像他知道纪斐言爱他一样,纪斐言一样也是明白他的。 想到这里,秦煜时心中一暖,语气不自禁缓和下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上提不起力。”纪斐言嗓音微哑,艰难地回答道。 “你身上的伤口流了很多血。医生检查过伤口,告诉我……这是自己才能造成的伤口。”秦煜时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低了下去,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是我。”纪斐言没有否认。 “斐言……”晚上七点,假日咖啡厅。 rylan推门进去,对服务员点了下头,轻车熟路地去往c区,找约定的座位时,却意外发现等待他的人并不是纪斐言。 而是…… 秦煜时。5月7日下午,假日咖啡厅。 秦煜时穿了一身斯文的黑色西装,漫不经心地坐在桌旁喝着咖啡,不时留意着时钟上的时间,在时针指向数字六的刹那,咖啡厅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青年身形清瘦,头戴蓝色的鸭舌帽,俊美的相貌掩盖在口罩之下,显然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正是白恕。秦煜时推门进去,大步上前拎起沈燮安的衣领,一字一字道:“沈燮安,你是不是疯了?!” 第37章 “生气了?”沈燮安挑眉,欣赏着他的表情,心底生出报复一丝的快意,“秦煜时,看在兄弟一场我才特意提醒你,有些下贱货睡睡就得了,别玩到最后还当个宝了。” 秦煜时盯着那双癫狂的眸子,眼底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了下去:“你该不会凭觉得一张照片,一句话就能激到我吧?” “不能的话,你来找我做什么?”沈燮安握住他的手腕,本能地想将他那只手拿开,却发现力道难以撼动,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不瞒你说,这种照片我多的是,要是公布出来,你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吧?” “沈燮安!你还记得自己有男朋友吗?!”秦煜时彻底被他给激怒了。 哪怕那天在医院看见沈燮安抓着纪怀星的手不肯松手,他都没有这么愤怒过。因为他知道沈燮安只是过于悲痛,他以为纪怀星的死会让沈燮安清醒。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纪怀星才刚刚火化,沈燮安就能拿着纪斐言的私密照来威胁他! “是啊,我确实对不起怀星,”沈燮安笑了,“可怀星还是他叔叔呢,他不是照样没有心理负担,主动爬了我的床?” “你再说一句试试!”秦煜时的骨节被他捏得作响,充血的眼睛看上去分外骇人。 “我说,他跟我睡过——”沈燮安眯起眼睛,“他身上有胎记我都知道,他还有什么地方没被我碰过?不妨告诉你,他对情趣玩具有很强烈的应激症,不信的话你就去核实。” 感觉到攥着自己的力道有轻微的松动,沈燮安趁势甩脱了他的手:“秦煜时,你不会以为和你做炮友的人,会只和你一个人睡吧?你是聪明人,应该很容易想清楚,有些事没有发生过,我是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沈燮安……斐言把你当家人,你就是这样对他的。”秦煜时咬紧牙关,生平第一次对相交十年的朋友感到这样的陌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曾经无话不谈、一起创造事业的好友,竟成了彼此最厌恶的人。 是他变了吗? 不。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 “家人?他可从没当我是家人,”沈燮安冷笑,“就算他现在跟了你,也不过是为了刺激我而已……他心里的人始终都是我。” 秦煜时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 “想揍我?”沈燮安咧开嘴,冲他挑眉,“那就动手啊。” 挑衅话语唤醒了某些记忆,让秦煜时缓缓松开了手。 “沈燮安,在医院里我已经揍过你一次。今天再揍你一回,只会脏了我的手。” 他的唇角泛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说得对,有些事情我确实应该好好核实,比如这张照片的来源。你的话,我一个都不会信。” 沈燮安抬高了声音:“秦煜时,你就不怕我把照片公布到网络——” 秦煜时注视着这个面目可憎的人,像在看一个可悲的疯子。 “沈燮安,你应该知道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合法。” “如果你敢动他,我会亲自把你送进监狱。”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兄弟。” 他和门口的服务员搭了几句话,随后便朝着空无一人的c区走去。 落座的刹那,白恕看清了对面人的面庞,眼中流露出一丝怔愣:“秦导?” “好久不见。” “呃……我大概是坐错位置了。” 白恕说着便要起身,却被秦煜时一句话制止了。 “你没有坐错,”秦煜时礼貌性伸手示意,唇边泛起一抹淡笑,“要见你的人是我。” 白恕身体一僵,重新落座,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许警惕。 片刻之后,他迟疑着开口:“秦导?” 秦煜时淡淡问道:“不然,你以为是谁?如果是承诺你资源的那一位,那他今天是不会来了。” 白恕脸色变了变,却很快维持住冷静:“秦导,我不大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想我们也许有误会。” “不明白吗?”秦煜时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微笑着说道,“那我就说得更明白一些,先前热搜上那些照片,是你提供的吧。” 不等白恕为自己辩解,便又听秦煜时缓缓说道。 “你不用急着否认。回北云市之后,你和谁见过面,我心如明镜。”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会对他的交际圈设防,所以才会选择与我没有交集的圈内人合作。” “我只想提醒你,你没有签公司,对方并非是你的人脉。你与他合作,未必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在这里等他的人,竟然是秦煜时。 rylan的心倏地一沉,一抹极其不好的预感钻上心头,刺得他头皮发麻。 他像是被剥夺了思考能力,就这么停下了脚步,无法再上前一步。 “好久不见,”秦煜时的声音淡漠疏离,“坐?” rylan沉住气,手指微微攥紧,却很快松开,迈开步子走到桌前,理了理西装外套,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 “很意外吗?”秦煜时轻轻笑了笑,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上次我和白恕在这里见面,他也是这副表情。” 听到白恕的名字,rylan脸色变了,微微翕动了下嘴唇:“你和白恕见过面……”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意识不到是怎么回事,未免太迟钝了。 “这段时间怎么样?”秦煜时随意地打开话匣,“听说你今年毕业回国,最近都住在家里?” “你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吧。”rylan的脸色并不好看。 对于这个很早就不在一起生活的哥哥,他的心情一直是无比复杂的。 哪怕父亲重组家庭后,将所有关爱都给到自己,他心里却明白,父亲真正认可的孩子始终只有秦煜时。 这次他回国接手nebula,联合影视界各大投资方抵制秦煜时的电影,就是想让秦永会知道,他并不比秦煜时差,而秦煜时也并没有秦永会认为得那么好。 最后……还是失败了吗? “是你说想要见我,约我出来,难道还要我找话说吗?”秦煜时端起咖啡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又缓慢放下杯子,“我以为我们应该没有必要见面才对。” “我跟康总的合作是你搅黄的?”rylan索性开门见山。 “与其说我搅黄你的生意,不如说我只是没让你如愿将那些恶劣行径进行到底。”秦煜时冷笑着说道。 “行啊秦煜时,这次是我输了,”rylan声音愈发的低沉,“我真是好奇,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如果你觉得一点过节,加上短暂的利益,就能让一些人铤而走险,那就太天真了。敢与你做这笔交易的人,谁又没有见不得人的把柄在别人手里?当一群人选择退缩的时候,那些极个别的人自然也会重新权衡利弊,选择是否要做出头之鸟。” “秦煜时,看来我真是低估你了……” “你选择方知远作为合作对象的那一刻,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哦?”rylan挑起眉梢,“我以为你会说,是不该靠近你身边的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咖啡厅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你说得没错。指望利用我,的确是你做的最不明智的选择。” “啪嗒”一声,一样东西落在桌面。 是一支录音笔。 rylan怔怔望着它,突然就笑了,艰难又生涩地开口:“其实,你一直没有真的信过我,是吗?” “没有人会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当你的所作所为超出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可能没有图谋。我本没有怀疑过你,直到代言活动那天,你以躲避记者的名义邀请我上车。” 纪斐言每说一个字,rylan的心便收紧一分。 他抿了抿唇,笑容变得苦涩:“我以为,你会因此更加信任我的。原来不是吗?” “那天你的司机说四方会所那条路堵车,从云峰大厦绕路,说明他知道我要去哪里,所以才知道哪一条是近路,”纪斐言声音平静,“还有,记者如果要蹲守新闻,不会等在四方会所那条路,除非他们收到你的情报,相信能在那条路上等到我。” “你……”rylan突然间觉得很可笑。 没想到,竟是他那一出多余的戏暴露了自己。 “我从没有刻意防备过你,我只是习惯这样对所有人,而你出现的时机又太过可疑。”纪斐言淡淡说道。 “就是这些,你就怀疑我的目的是秦煜时?我分明是在帮你……”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但只要想想后果就知道,一旦私下联络历年评委的消息被爆出,就会坐实恶意竞争的丑闻。是你把别人想得太傻,或者说,太高估自己了。” rylan垂下眼睛,语气竟听上去有些可怜:“纪斐言,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纪斐言笑了笑,碎发随风轻晃着,半遮住黑白分明的眸子,和令人看不透的情绪。 第38章 “我是你哥哥的男朋友——你该换个称呼的。” rylan身体一震,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笑容变得伤感。 “是啊……是我一开始就打错了主意……” “秦煜时,这一回,是我输了。” “那个时候,我只想离开沈燮安,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纪斐言唇边多了抹淡笑,“只是后来,我想到了你。”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秦煜时,我很想再见你一面。” 从前,他觉得死亡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现在不了。 这个世界上有了他最重要的牵挂,生命的每一刻都有了别样的意义。 秦煜时微微动了下唇:“只是一面吗?” “不止一面,”纪斐言认真地说,“每一天,都想见到你。” 秦煜时眼色一暗,语气分外自责:“是我来得太迟了……我该早点想到的。” 纪斐言却说:“这不怪你。沈燮安既然有心为之,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毕竟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我没有想到沈燮安会变成这样……也许就像你说的,两辈子的记忆,他早已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其实何止是沈燮安呢? 纪怀星,还有纪斐言……都已经不一样了。 “秦煜时,我嗓子难受。”喉咙有些发痒,纪斐言下意识想要去摸,却被秦煜时一把抓住了手。 “有伤,不要碰。” 纪斐言只好作罢。 他想了想,又问:“能喝水吗?” “我给你倒。”秦煜时起身,拿过热水壶给他倒了杯水,又兑了点温的,这才将水杯交到他手里。 纪斐言接过水杯,慢吞吞地喝了里面的水,每一次喉结滚动都似吞刀片一样疼痛。 等他喝完,秦煜时拿过杯子,放回床头柜:“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通知医生。” “嗯。” 包间门旋开的声音似一道休止符,中断了荒诞的演奏。 声音里藏着淡淡的笑意,和无尽的耐心。 纪斐言试着缩短了步长,两步一台阶,果然能稳稳踩在台阶中心,却也因此感觉到步履受限,走路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几步之后,他从台阶上跳下来,天真地仰起脑袋,对纪霖风宣告放弃:“爸爸,我不走了。” 纪霖风轻声笑了笑,俯身将他抱了起来:“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纪斐言摇摇头:“不累。” 纪霖风听后,抱着他步上台阶,进了别墅。 大厅里,纪长宇正在和纪腾云商量事情,纪文睿将螺旋状的楼梯当滑梯一样戏耍,爬上爬下蹭了一身灰,管家和佣人小心翼翼地守在楼梯口,一个字都不敢多言。 纪霖风将纪斐言放下来,手臂覆上他的肩膀,示意他喊人:“叫爷爷。” “爷爷。”纪斐言乖乖喊了一声。 “嗯,”纪长宇停止了交谈,对纪斐言招了下手,“斐言过来,让我看看。” 纪斐言抬头看向纪霖风,见他不反对,这才走过去,在纪长宇面前停下。 小时候的纪斐言长得漂亮,脸蛋白净,五官端正,遗传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就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理所应当被所有人喜欢。 太过耀眼,反倒衬得一旁的纪文睿像个没教好的野孩子。 纪腾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我说大哥,你这孩子怎么都不爱说话?别是有自闭症,心理不正常吧。” 纪长宇听后,狠狠瞪了他一样:“说什么呢!” 纪腾云对他的不满熟视无睹,自顾自说道:“我这也是为大哥着想,你看我们家文睿多开朗,小孩子不就应该活泼点吗?” 话刚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纪文睿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管家和佣人纷纷笑出了声,却碍于纪长宇和纪腾云的面子,及时忍住笑声,过去帮忙将纪文睿扶起来,又是安抚又是哄劝的。 纪腾云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在心里骂了这不争气的儿子百八十遍,再看纪长宇对纪斐言的态度,简直恨不得把纪文睿拎出去揍一顿。 纪长宇听见哭声,眉头深深蹙起:“腾云,你也看着点文睿,别总让他那么闹腾。” “是是是,”纪腾云连忙走过去,将纪文睿抱起来,“爸,文睿他还是个小孩子,虽然闹腾了点,但毕竟没什么坏心眼……” “文睿不懂事,你这个当爸的总该注意点,万一摔断骨头怎么办?”纪长宇板着脸训斥道。 “爸,文睿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他,怎么也不敢再闹腾的。” 纪腾云说完,赶忙低头捏了把纪文睿的肩膀:“给我规矩点,知不知道?” 纪文睿低下头,更委屈了。 他咬住嘴唇,偷偷瞥向一旁只和自己相差三岁的纪斐言,试图从这个唯一的同辈人身上获得一点同情和慰藉,却在纪斐言抬眸看他的刹那,身体一僵,不知不觉间忘记了疼痛。 那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淡漠得像万年不变的冰。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很害怕,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与之对视。 纪长宇看了眼时间,吩咐兄弟二人:“先带斐言和文睿去阁楼休息吧。我看怀星也该回来了,等他到了再让他去找你们。” “知道了,爸。”纪腾云闷闷应了声。 “好,”纪霖风应声,低头摸了摸纪斐言的头,“斐言,跟爸爸去阁楼。” 纪斐言抬头看向他,默契地捏了捏他的手。 心底有个声音提醒着他。 他远没有沈燮安想象中那样清白无辜。 他让沈燮安爱上了一个谎言,日复一日以完美的假象滋养着爱情,于是愈发不敢让沈燮安窥见谎言之下的真实面貌。 他怕沈燮安会失望。毕竟,沈燮安爱上的是那么的完美的纪怀星…… 短短几秒的沉默如同某种失去的征兆,深深刺痛了沈燮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哑声问道:“你老实回答我,和威客传媒合作的那个项目,叫什么名字?” 纪怀星平静地回答:“星辉计划。” 刹那间,沈燮安的脸色变了。 第 28 章 第28章 对星辉计划这个名字有印象的人不仅仅是沈燮安。 还有纪斐言。 他记得这是一个由挂名在纪怀星工作室下的造星项目,在纪怀星死后被环耀影视接手,最后却因为一起艺人丑闻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最终被叫紧急停。 而那起艺人丑闻——就是晏久被拍下私密照的丑闻! 当时晏久因为这则丑闻患上了抑郁症,被公司送去医院治疗。而因为纪斐言被沈燮安推出去顶罪,公司内部一度有传闻晏久是和公司练习生谈恋爱才会被拍下私密照,否则沈燮安完全没必要牺牲公司的艺人。 《幸存者》的拍摄持续了近一年的时间。 2027年12月,电影顺利上映,仅十天就以断崖式的优异成绩破了中国影史票房的最高记录,超越了曾经的《完美面具》。 在新的故事里,代号018在无尽荒海被改造成人形武器,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却依旧保留了与roby之间的记忆,每当听见roby的名字时都会产生强烈的应激反应。 roby终于见到了它心心念念的小主人。小主人已经不会再呼唤它的名字,也不会在意它的感受,它想小主人已经忘记了它,但它依旧爱着把自己带出星际废墟的小主人。 故事的最后,roby为了小主人不再痛苦,作为执行者亲手赐予了他死亡。它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试图启动自毁程序,对小主人习惯性的模仿却阻止了它伤害自己。 最终它再一次来到与小主人相遇的星际废墟,看见那些无法完成自我进化的机器人被当做垃圾一样被丢在废弃工厂。它找到了最像小主人的机器人,像许多年前的小主人带它离开时那样,带走了它。 秦煜时浪漫到极致的拍摄手法与纪斐言完全沉浸式的演绎呈现出了最完美的故事,甚至有许多影迷感慨,如果两人合作的时间能够提前九年,也许这样瞩目的成绩会更早地到来。 同样的念头,秦煜时也曾有过。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纵使九年前他遇见了纪斐言,也不过是拥有一个没有瑕疵的《完美面具》而已。 是那一年的遗憾铸就了今天的《幸存者》。 时间和经历让故事生出新的血肉,也让过去的人成长。 在28岁那年遇见纪斐言,他觉得刚刚好。 次年冬天,《幸存者》于国际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影片奖项,用最有力的成绩回应了所有质疑,再一次立于巅峰的舞台之上。 纪斐言和秦煜时参加完电影节,回国那天正好撞上春节。 这天下了很大的雪,北云市街头却依旧能看见情侣牵手漫步于大雪之中,给荒凉的冬天平添了几分生气。 第39章 纪斐言也牵着秦煜时的手,与他并肩走在雪地里,长串的脚印铺成共同走过的岁月,遥遥汇成通往未来的河流。 途经华闻大厦时,秦煜时停下身,于是纪斐言也跟着停下了步子。 “斐言。” “嗯?”第二天下午,《西海岸流淌的日光》在洛杉矶正式开机,整个剧组都投入到了紧张的拍摄进程当中。 这是两人正式交往之后合作的第一部戏,秦煜时特意给他和纪斐言安排了一个大床房,谁知道一星期下来,他连纪斐言的衣角都没碰到。 他发现纪斐言最近有点反常。 这几天来,纪斐言每晚都会跟人通电话,有时候一打就是一个小时,而且每次都会避着他。 非但如此,纪斐言每次接到电话都会回避他,有一次剧组收工早,他和纪斐言在酒店洗好了澡准备上床,谁知道纪斐言却突然接到电话出去,等打完电话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他随口问过一两次,纪斐言只说是朋友失恋需要安慰。 秦煜时心底虽然不舒坦,却不想让纪斐言觉得自己太过霸道,谁知道一段时间过后,纪斐言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就连回房间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如果回国后不方便见面的话,可以先在电话里聊一聊。” “杜斌,你再帮我劝劝好吗?如果是尺度方面的问题,我们可以再谈。” “秦导那边,我会找机会亲自跟他说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煜时刚从浴室里出来,就听见门外走廊传出纪斐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他拧紧了眉头,随手将浴巾扔到一旁,迈开步子走到门前,在纪斐言要开门的一瞬间旋开了门把手。 纪斐言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匆忙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们明天再商量……” “没有明天了。” 秦煜时不由分说抽走了纪斐言的手机,阴沉着脸扫了眼来电人,发现是杜斌,于是冷漠地说道:“走不出失恋就自己上吊,每天和别人男朋友聊三个小时的电话,不觉得太长了吗?” 纪斐言心里咯噔一声,糟了。 “秦导?”杜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谁后,嘟囔起来,“谁说我失恋了……” 秦煜时没听下去,手指划过屏幕,直接断了电话,冷冷看向纪斐言:“骗我?” “我跟杜斌聊事情……”纪斐言想拿回自己的手机,谁知秦煜时却丝毫没有要让的意思,将他的手机扣在了桌上。 “纪斐言,你是不是要我查你手机才能说实话?”秦煜时眯起眼睛,眸底没有一丝温度。 “秦煜时,我承认没有说实话,”纪斐言看出他生气了,立刻态度良好地投降,“但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秦煜时挑起眉梢,等待他给出更详细合理的解释。 “确实有很重要的事,”纪斐言停顿了一下,“和你有关。” “和我?”秦煜时一怔,不由笑了,在床边坐下来,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慵懒而又优雅,“说来听听?” “现在不能说。”这句话说出口的刹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纪腾云瞪大了眼睛:“纪斐言,你别含血喷人,把什么事都扣在我的头上!这些事我什么时候做过?!” 纪斐言抬起眼皮,淡淡直视他,目光里毫无畏惧:“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止我一个,二叔是希望我把他们都叫来,一个一个作证吗?如果是这样,等到葬礼结束,我也不介意成全二叔一回。” “你……好啊你,纪斐言!”纪腾云用力点了点他,咬牙切齿,“你真是长进了……” “纪腾云!”纪长高声宇吼道,“你给我闭嘴!!!” 纪腾云身子一震,急道:“爸,纪斐言他都是胡说的!” “胡说?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纪长宇将拐杖狠狠掷向地面,“怀星从小就让着你,他是你亲弟弟,你却因为争风吃醋故意躲起来让你妈担心,半夜三更为了找你出事,你能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爸!!”被当众翻旧账,纪腾云顿时脸色铁青。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纪斐言的目的。 纪长宇已经不信他了。 因为不信,所以他百口莫辩。 “你可真有种,敢拿这种手段对付我……”纪腾云怒极反笑,撩起袖子冲上去就想揍人,拳头却被一个力道稳稳地包裹住。 阻拦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纪长宇。 “纪腾云,过去我一直纵容你的胡作非为,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可你又是怎么对你的家人的?我把家产留给了你,把你当做继承人,以为只要给你够多,你就不会再嫉妒你大哥和你弟弟,可你呢?!”纪长宇气急攻心,抡起拐杖敲打在他身上。 纪腾云毫无防备,就这么被一棍子打得跪下了身去。 “爸……” 他咬咬牙,面部肌肉抽搐得近乎扭曲,眼眶渐渐红了。 “纪腾云,你真不是个东西!”纪长宇骂道。 纪腾云突然间笑了:“什么继承人?说得倒是好听,但凡大哥还在,三弟没走,这好事儿轮得到我么?这四十多年来您偏心谁,心里念着谁,您当我跟您一样眼瞎心瞎么?” 他扶着桌子站起,死死瞪着纪长宇,破罐子破摔一般吼出了心里话。 “是!挤兑他们的人的我!可让三弟受委屈的人可是您自己。还有大哥的儿子,是我让您去冷落他的吗?伤人的还不是您自己?我只是稍稍利用了一点您的私心,就让您做了和当年一样的事儿,您当年不也是这么偏心大哥和三弟的吗?” “你……你……”纪长宇被他气得全身发冷,拄着拐杖艰难地站起,“纪腾云,你这么不想留在家里,那就给我滚出去!将来死了也别回来!” “我滚?您都死了两个儿子了,还想逼死第三个么?想想清楚吧!” 纪腾云话音刚落,就被迎面扔过来的打火机砸破了头,捂着伤口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纪长宇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纪腾云,就算我死了,遗产也一分不会有你的份!” 这句话落下的刹那,纪腾云脸上最后一抹笑意终于荡然无存。 “纪长宇……你最好别后悔!!!” 他用力踹了下桌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纪长宇像是泄了气一样跌坐回座位上,视线缓缓挪动到纪斐言身上,神色变得无比复杂,许久后才唤了一声:“……斐言。” “爷爷。” “这些年,你怪我吗?”纪长宇长叹一声。 “我只怕死去的人心绪难平。” 纪长宇全身一震。 人死不能复生,有些遗憾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如果他尚且心存愧疚,就当永远记得今天对纪腾云的惩罚。 “你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纪长宇喃喃着开口,像是在承诺死去的人。 “不能说?”秦煜时揣摩着这三个字,顿时觉得更好笑了,“纪斐言,你在跟我说笑么?当初是谁答应我无条件信任我,和我之间保持坦诚的?” 纪斐言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腿上坐下来,身体隔着单薄的布料紧密相贴,某个无法忽视的存在摩挲的身体,令两人之间的空气极速升温。 他咬着秦煜时耳朵,亲昵地问道:“吃醋了?” “你说呢?”秦煜时故作姿态,搂过他的腰,手指在那性感的腰线上游走着,明显对这回答不够满意。 “生日礼物,就不能让我保持点神秘感?” “生日礼物?”秦煜时眉心微蹙,他的生日在11月初,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什么礼物需要提前这么久准备,还需要天天晚上跟人打电话? 纪斐言竖起手指,抵在他的唇上:“现在告诉你就没意义了。” “好吧,我拭目以待,”秦煜时勾唇轻笑,这才肯放过他,“不过你冷落我这么多天,是不是也该补偿点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 “你说呢?”秦煜时慢条斯理地反问,修长的手指撩起他衬衣下摆,触碰到腰间的软肉,声音如一团烧灼的火,“欠我什么,就赔我什么……” “陪你睡,好不好?”纪斐言由着他得寸进尺,在自己的领地攻城略地,“反正今天的电话打不了了,时间充裕,正好把之前的一起补给你。” 秦煜时低声:“纪斐言,你知道要补多少吗?一晚上补半个月的次数,你是想榨干我,还是死在我床上?” “那就慢慢补,”纪斐言主动含住他的唇瓣,含糊地说道,“无期限地让你睡,睡到你完全消气为止……” 腰间传来一个突兀的力道,天旋地转间,纪斐言已然被秦煜时压在了身下,双腿被膝盖抵住,脊背紧贴着柔软席梦思,无从逃脱,只能任由他摆布。 秦煜时垂下浓密细长的睫毛,唇边轻轻勾起一抹淡笑。 第40章 秦煜时虔诚地拉起他的手,左手小指上的尾戒反射着月光,宛若被磨去了棱角的利器,光芒冰冷却温和。 “上次你说,等我有一天想换掉这枚戒指,再取下来也不迟。” “现在,我已经决心用另一枚戒指来取代它。” 纪斐言怔了怔:“秦煜时……” 秦煜时微低下头,从口袋里取出包装精致的戒指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两枚设计新颖的婚戒,内圈分别刻着两人的名字。 他取下其中刻有自己名字的戒指,拉过纪斐言的手,缓慢而又认真地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纪斐言,过去我从没想过要和谁共度一生。” “但现在有了。” 纪斐言垂下眼眸,唇边绽开温柔的弧度。 他取下另一枚戒指,替秦煜时戴在了手指同样的位置。 “秦煜时,其实我是个贪心的人,既不满足于和你做情人,也不想止步于朋友。在爱你这件事上,我一直都很自私,只想要你独一无二的偏爱。” “那你现在已经得到了。”秦煜时笑着说道。 纪斐言抬起眼眸,对上他目光:“你知道吗?上辈子,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你的。” 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 却是不同的结局。 “这里?”秦煜时眼中流露出一丝怔忪。 “你在街头拍电影,训了一个演员,片场的氛围很严肃,然后转头看到我,”纪斐言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其实那个时候,我比他还要狼狈。” 秦煜时也觉得好笑:“所以,你当时很怕我?” “就算怕你,也是因为你是沈燮安的朋友,”纪斐言唇边弧度淡下去几分,“不过当时我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你就走过来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拍电影。” “那你答应了吗?” “我想,算是答应了吧。” “谢、清、越。”纪斐言忍无可忍地叫了他的名字。 “干、干什么?”谢清越窘迫地说道,“不是你说跟紧一点的吗?” “你这样抱着我的腰,我怎么走路?” “那我松开一点?”谢清越稍稍松脱了抱着他腰的力道,但两条手臂依旧缠在他的腰上,让他无法动弹。 “谢清越,你是八爪鱼吗?”纪斐言面无表情地说。 谢清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生怕他把自己抛下:“斐言,你不能因为秦导会吃醋,就不管我的死活吧……” “……” 草。 第 29 章 第29章 纪斐言在心底骂了一句。 “谢清越,你乱说什么?” “我哪有乱说?要不是因为这个,你干嘛不让我抱着……”谢清越反驳得有理有据。 “你给我把手松开,不然一会儿把你丢进丧尸堆里。”纪斐言莫名烦躁,语速不知不觉快了不少。 威胁果然有用,谢清越不情愿地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却还是攥着他的衣服,非跟他连成一体。 “你、你也不想我掉队吧?规则里说了,只要有一个人出局,都会判定任务失败……”谢清越给自己找到了完美的理由。 纪斐言被他说服了,无奈之下只得由着他攥着自己的衣服。 越靠近房间光线越暗,身后的谢清越也颤抖愈发厉害。 房间的门没有上锁。 纪斐言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门面,指尖微微用力,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磨砂材质的飘窗透露出一丝光亮,两侧的墙壁用红色的喷漆涂成了一幅幅劣质的油彩画。 纪斐言走过去,用手指触摸墙壁上油漆的痕迹,想要借窗口的光亮辨认出画的内容,身后谢清越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松开攥着他衣服的手,掉头就跑。 “有丧尸!” 只听“砰”的一声,谢清越和霍拾扑了个满怀,两个人同时摔在了地上。 “靠!”霍拾怒了,“谢清越,你干嘛!” “那里有丧尸,真的有!”谢清越哭丧着脸喊道。 纪斐言顺着他目光看去,发现角落里竟然真的站了一个丧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分外骇人。 “冷静点,我们都戴着面具,他识别不出我们的真实身份。” 唐苏曼隐约察觉到什么,走到丧尸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身体,惊讶道:“这不是真人npc,只是一个假人道具。” 就好像他仅有的一点自豪也被粉碎了。 哪怕在新闻公布时,有无数人质疑秦煜时的想法,但他却比任何人都笃信,秦煜时会做成他想做的事。 在电影事业的道路上,秦煜时一直比他有着更多的勇气和魄力。而他,不过是一个临阵退缩的逃兵罢了。 “它已经不叫《完美面具》了。”秦煜时说。 简单的一句纠正,却令方知远全身一震。 他苦笑:“看来,你是真的很厌恶那部作品。” 不想秦煜时却否定了他的话:“不,你想错了。” 方知远不由怔住。 “对我而言,《完美面具》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它是一部好的作品,但我希望自己能走得更远。” 方知远不由笑了:“想挑战一下极限,打破自己创下的奇迹么?不错,的确是个令人热血沸腾的目标。” “在这个领域,不存在永恒的荣誉,也没有人能永远站在终点。”秦煜时注视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着不动声色的镇静。 “真难相信这会是从你口中说出的话,”方知远感慨道,“我还以为,向来坚持理想主义的你,会想追求一个无法被打破的完美呢。” “方知远,有没有想过是你理解错了理想主义?无法立足于现实的理想毫无意义。绝对的完美是不存在的,对任何一个阶段而言,更好就是完美。” 方知远像是受到某种触动一样,心跳变得剧烈起来,如惊雷般鼓动耳膜,放大曾经的逃避和退缩,在漫长的挣扎过后,所有声响又复归于平静,化作一声自嘲。 “是啊……是我想错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我订了今晚回美国的机票,这会儿也该走了。” “不送。”秦煜时说。电影节在一片祝福声中圆满落幕。 而秦煜时的生日也越来越近了。 11月7日,正好是立冬。 纪斐言提前一星期就订好了餐厅。 虽然秦煜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不过毕竟是三十岁生日,纪斐言还是希望这一天能够留下一些特别的回忆。 餐厅位于岚悦酒店二楼。 秦煜时下午参加了一个节目访谈,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包间的门虚掩着。 他旋开门把手,推门进去,本以为只有纪斐言一个人,不想却看到了一张张的熟面孔。 “好久不见,秦导。” “秦导,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根据纪怀星生前的遗嘱,环耀影视的所有股份归于沈燮安名下,而他一半的私人财产都将转移到纪斐言名下。至于剩下的财产和房产,依旧涉及到分配问题,因而办理销户的流程相当复杂。 纪斐言全程配合处理,沈燮安那边则是由张惇代为出面。 办完销户手续的那一天,纪斐言在派出所门外遇到了晏久。 他看上去很憔悴,比之前瘦了许多,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见到纪斐言时,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那一天,他们最终没有交流。 葬礼前的一段时间,纪斐言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 有时候半夜醒来,都会感觉掌心残留着鲜血的温度,继而便想到上辈子的坠楼…… 有时秦煜时察觉到他的情绪,会侧过身拥他入怀,有时他感到暴躁不安,便和秦煜时上床,一遍又一遍地做,试图用身体的痛感来驱逐生根于记忆的痛感。 秦煜时不会问他什么,却不厌其烦地配合他、纵容他。 半夜里,秦煜时似乎被雨声吵醒了,侧过头,身边空无一人。 他起身看了眼闹钟,三点零二分。 床单上余温未散,他抬起头,看见阳台的方向隐约有一道人影。 纪斐言孤零零地坐在窗沿处,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风吹在身上冷得透骨。 秦煜时眉头微微皱了下,下意识想制止他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迈出一步后却很快停下了步子。 他顺着纪斐言的目光望去,突然发现纪斐言是在看花园里的玫瑰。 那些扎根于土壤的、带刺的玫瑰。 这一刻,他会在想什么? 是茎干上的刺太过锋锐,还是脆弱的花朵终于有了归处? 秦煜时不愿去猜他的答案,拿过椅背上挂着的睡袍,走去给他披上:“风这么大,也不怕着凉。” “我……”纪斐言眼神一黯,动了下唇,却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像是丧失了语言机能。 “不必勉强自己对我解释,”秦煜时制止了他这种自虐的行为,“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在你的身边。” 第41章 纪斐言垂眸:“嗯。” 过了足足几分钟,他突然唤了他的名字:“秦煜时。” “嗯?” 纪斐言声音微哑:“小叔叔走了……我没有家人了。” 阳台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突然问秦煜时:“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我没有这么想,”秦煜时停顿了下,“从来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过去发生过什么。纪斐言想。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脚尖:“秦煜时,我好像从没和你说过我的事。” “没关系,”秦煜时道,“现在你想说,也不会迟。” 纪斐言唇边绽开一抹自嘲的笑:“从小……家里的人就不待见我,他们更青睐讨人喜欢的堂弟,无论他做什么都能被原谅,哪怕涨潮时他拉着我爸爸去海边,哪怕他虐待我养在庄园的小鸟。” 秦煜时怔住。 “于是第一次见小叔叔和沈燮安,我从阁楼的楼梯上滚了下去,故意告诉所有人,是弟弟推我下去的。” “斐言……”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当年《完美面具》的主创人员。 虽然多年未见,但大家为《完美面具》而努力的日子却历历在目。 他终于知道纪斐言从两个月前就开始为之努力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纪斐言起身,走到秦煜时面前,对上他目光,眼神诚挚且坚定。 “秦煜时,我们重启《完美面具》的拍摄吧。” “它可以是一个全新的故事。” “而这一次,它不会再有瑕疵。”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秦煜时从未想过自己要为了过去的一个遗憾而回头。 但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从不需要回头。 在这个故事之后,他已经走了很远的路,而同样的,这个故事也不需要停留在原处。 它也可以成长,可以以全新的面貌示人,成为更杰出的作品。 再一次与他并肩,立于巅峰。 “这就是你说要送我的礼物?”秦煜时声音略微沙哑,语气里藏了些许无奈,无奈之余更多却是惊喜和震撼。 为一个人懂得他全部的执着和遗憾。 “我想你会喜欢的,”纪斐言顿了顿,又换了种方式说道,“我也觉得,你应当喜欢。” “纪斐言,你该清楚这件事的风险。” “我不觉得你会在意,所以我擅自做主了。至少能说服当年的主创人员,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秦煜时,你是这一环中最不可或缺的存在,我们都在等你的答复。”纪斐言顿了一顿,又说道,“这不仅是你的梦想,我也在等待一场属于我的极致演绎。” 秦煜时注视着面前这双眼睛,在目光深处,他看见了最认真、最真诚的期望。 那是冷静、笃定,经过深思熟虑的,而非一时冲动。 入行这么多年以来,业内对他的评价不乏大胆和创新,却在这一件事情,他过于谨慎了吗? 他习惯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教给对方演戏技巧,引导对方用更安全的方式去演绎一个故事,唯独忽略了最优秀、最引以为傲的天赋也该在最好的故事里得到绽放。 他也曾为理想奋不顾身过,应当最明白表演对于纪斐言的意义。 秦煜时抬起眼眸,视线一一扫过这些多年未见的朋友,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片刻之后,他的唇边绽开一抹淡笑。 “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你的邀请,我接受了。” 2026年2月,《完美面具》剧本定稿,改名为《幸存者》,正式启动拍摄。 “保重,”方知远想了想,又说,“祝你成功。” 秦煜时推开休息室的时,纪斐言正坐在沙发上点外卖。 听见声音,纪斐言头也没抬:“是方知远吧?” “你早就猜到是他?”秦煜时微微讶异。 “与其说猜到,不如说了解,”纪斐言往沙发边上挪了挪,“我和他虽然不熟悉,但多少能够猜到一些他的想法。何况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秦煜时想想,很快也就明白了。 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又敢自称为“故交”的,除了方知远,大概就只有沈燮安。沈燮安当初虽然申请了取保候审,但判决已经下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可能是方知远了。 “对了,听说沈燮安没有提出任何上诉。”秦煜时觉得有必要让纪斐言知道一下。 “他……”纪斐言怔住。 秦煜时不愿多聊这个话题,在沙发上坐下来,伸手揽过纪斐言的腰,视线在颈间的唇印上游走着,气氛在无声之间变得暧昧旖旎。 “别去想这个事了,想我不好么?” 纪斐言避开那滚烫的气息:“晚上收工回家再做……” 一整个晚上,纪斐言都在和秦煜时做.爱。 身体的宣泄是最有效的解压方式,让压抑的灵魂得到释放。 他喜欢和秦煜时上床,喜欢被占有,感受那比镜头更加灼热的目光透过身体凝视他的灵魂。 他知道,只有这个人是懂他,且义无反顾地深爱着他的。 游戏开始时的规则提示再一次在脑海中显现。 必须献祭生者,才能开启电梯。 这里的生者只有他们四个,但是一旦有人出局,就意味着全员无法通关。 除非献祭的生者,不属于他们的队伍…… 等等! 负一楼和二楼开启房间所进行的人脸识别,难道是在提醒他们面具的作用? 面具能够帮他们伪装成丧尸,反过来就意味着,他们也可以将真正的丧尸当做生者献祭! 一股莫大的恐惧升上心头,让他的脸色不知不觉变得凝重。 回想起这一路上谢清越的反常,纪斐言猛地意识到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从负一楼一路跟着他们上到三楼的人,根本就不是谢清越,而是丧尸npc! 谢清越被掉包了! 第 30 章 第30章 看清楚那行字后,霍拾愣住:“献祭生者?这是要我们送一个人进去?” “可是只要有一个人出局,我们不就全部出局了吗?”唐苏曼还记得规则。 “那怎么办?电梯上就是这么写的!”霍拾心底多少存着牺牲谢清越的心思。 纪斐言没那么容易被他算计,唐苏曼的咖位他又惹不起,整支队伍就只剩下和他一样刚出道的谢清越了。 他可不想当这个倒霉的出局者。 但同在一支队伍,他总不能直接把谢清越推下去吧,这简直就是败坏人品的行径。 正当他这么想着,纪斐言说道:“先等等,说不定还有其他方法。之前被我们跳过的一楼也许就有机关。” 霍拾阴沉下脸:“你的意思是,我们好不容易抵达三楼,还要再跑回到下面去?” 纪斐言看向唐苏曼:“我和唐姐下去吧,你和谢清越在这里等我们就行。” “为什么是我们两个留下?”霍拾虽然不情愿走回头路,但听到他们两个要单独行动,顿时有种被抢了风头的感觉。 “谢清越怕黑,你又丢失了面具,会被丧尸追赶,留在三楼比较稳妥,”纪斐言给出的理由相当有说服力,“你想下去也可以,但是后果自负。” “我……”霍拾脸色微变,一想到有可能再被丧尸追逐,立刻萌生退意,对两人挥挥手,“算了算了,还是你们两个下去吧。” 纪斐言看向唐苏曼:“那唐姐,要麻烦你跟我回去一趟了。” “好嘛,”唐苏曼倒是很乐意奉陪,“队长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吗?” 每一层的直梯只能使用一次,所以纪斐言和唐苏曼只能走楼梯回去。 下到二楼时,唐苏曼悠悠开口:“幸亏还有我们两个,要是让他们两个去一楼找线索,真不知道会弄出什么样的闹剧。” “其实我们是为了救谢清越。”纪斐言停住了脚步。 “谢清越?”唐苏曼怔住,也跟着他停下身,“他不是在三楼等我们吗?” 到了浴缸边上,秦煜时缓慢地弯下腰,极其小心地将纪斐言放进浴缸,好让他有一个相对舒适的适应过程。 “水温可以吗?”秦煜时将手指搭在他肩膀上,温柔地问道。 “嗯。”纪斐言点头,扇子一样的浓密的睫毛上氤氲着丝丝水雾,明澈的眼眸似经过洗练一般动人心魄。 “那你慢慢洗,洗好了叫我。”秦煜时靠近他额头,印下一吻,而后起身拉上门,离开了浴室。 外卖送得很快,半小时就到了。 酸菜鱼是大份的,配菜选了豆腐和笋片。尽管纪斐言平时喜欢吃辣,秦煜时却还是不愿他吃得太过刺激,因此特意选了不辣的口味。 他刚将包装袋拆开,就听见纪斐言在浴室里叫他。 “秦煜时,我洗好了。”10月15日,第二十七届金繁奖颁奖仪式在北云市国展中心举行。 第42章 车在大门前停下,纪斐言推开车门,弯腰下车,白色的西装礼服将他年轻的面庞衬得朝气蓬勃,修长的双腿包裹在笔直的西裤里,显得人格外高挑。 秦煜时紧跟他从车里出来,同款的黑色西装笔挺熨帖,胸口银色的繁星花胸针简约低调却不失大气。 繁星花,花语为“创作”的艺术之花,也是金繁奖的代表之花。 门外的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两人,疯狂按下快门。 纪斐言轻微抬头,直视向镜头,处变不惊的态度更显得气质矜贵优雅。 无数目光之中,他牵住了秦煜时的手。 坚定而无畏。 秦煜时唇边扯开一抹淡然的弧度,而后便加深了力道,与他十指相扣。 颁奖仪式下午两点开始。 秦煜时和纪斐言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听台上的主持人宣布这一届的获奖情况。 “欢迎大家来到第二十七届金繁奖颁奖仪式。” “这一届的最佳影片是:《替罪证词》。” 伴随着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后方的巨幅荧幕也一并显现出相应的字幕。 最佳导演:秦煜时。 最佳男演员:纪斐言。 场馆内响起剧烈的掌声。 “接下来,有请两位上台。” 无数目光的注视中,秦煜时和纪斐言先后起身,迈开步子朝着颁奖台走去。 头顶的灯光化作漫天的星光,照亮通往颁奖台的路,和携手努力过的岁月。 主持人笑着开口:“恭喜秦导。印象之中,秦导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在这个舞台上了,想必会有许多感慨吧。对于这次的获奖,您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吗?” “这就来。”纪斐言本不想去参加秦煜时的讲座,但这场讲座能加0.2个学分,再加上杜斌反复和他强调自己抢名额抢得有多不容易,临近开场时,纪斐言还是被杜斌拖了过去。 座位位于第二排,距离演讲台很近,正好能够清晰地看到台上的人。 这场讲座以秦煜时自己的新电影《高尚者》为例,对人物和故事线进行了深度解剖,涉及到演员表演的部分,着重讲述了如何用留白来表达更加高级的情感。 秦煜时不愧为影坛公认最有天赋的青年导演,他的演讲风格生动,角度多变,观念新颖,再加上他本人有着完全不输明星的俊朗相貌,整场讲座几乎没有一个人走神,就连纪斐言也很难不专注。 “斐言,”杜斌用胳膊肘抵了抵他,“你有没有觉得秦导一直在往我们这儿看啊?” “没有吧,”纪斐言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看的是后面的方向。” 话音刚落,就见秦煜时那双深邃的眸子睨过来,目光落定在纪斐言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么接下来,我想有请一名同学,讲一讲对电影本身或是这个主题的看法……” “不是啊斐言,”杜斌反驳道,“他真的是在看我们这里。” “让让,我去洗手间。”纪斐言面无表情地说。 杜斌不得已让路,纪斐言理了理衣服,起身朝座位尽头的方向走去。 “二排五列,那位站起来的同学,你上台比较方便,就由你来说吧。” 纪斐言步子骤停。 全场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 纪斐言猛地转过头,对上台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没错,就是你。”秦煜时又重复了一遍。 碍于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纪斐言迈开步子,走上了演讲台。 他从秦煜时手里接过话筒,转过身面向台下的观众,语调平静:“老实说,我没看过这部电影。” 全场哗然。 秦煜时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可是这位同学,你却预约了这场讲座?” 纪斐言略微偏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必须看过这部电影才能坐下听讲座——我想应该并没有这个规定吧?” 秦煜时微笑着对他伸手,示意他说下去。 纪斐言从容不迫地开口:“一部影片能够取得这样漂亮的成绩,必定有它的可取之处。尽管我没看过这部电影,不过关于‘高尚者’,我认为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选题。” “会用这个作为电影选题的人,我相信他在审视角色的同时,一定也认真审视过自己的灵魂。” “在现实中,高尚常常是伪善者的面具。” “而在影片里,主角之所以能够成为主角,是因为他面临同样的处境,能够做出更高尚的选择,拥有更多的宽容,和更广阔的胸襟。” “就好比现在,在这个舞台上,秦导作为承担着角色灵魂的主心骨,应该也不至于太为难我才对。” 完美而又体面的回答。 台下却莫名起了一阵骚动。 秦煜时不禁感到诧异,纪斐言竟能在不了解电影内容的情况下给出这样的答案。 生平第一次,他对一个陌生男人产生了兴趣。 他微微抬手,示意场馆内保持安静,而后问向纪斐言。 “那么这位同学,你觉得你算自己口中的高尚者吗?” “如果秦导对我没有偏见的话,在回答之前,我想先反问秦导,您口中的高尚者,究竟是一个虚构的概念,还是一个有血性的人呢?” “当然是后者。” “那么我很希望能够满足秦导的预想。” 秦煜时放下筷子,快步走去浴室,拉开门的刹那,浴室内雾气缭绕,纪斐言背对着他正在给浴缸放水,两片饱满的臀瓣间,诱人的窄缝仿佛在对他发出热情的邀请。 秦煜时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 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按捺住本能的冲动,拿过水池边上的浴巾走过去,宽大的手掌覆盖在触感柔软的皮肤,替他擦干头发和身体。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纪斐言一个激灵,□□肌肉似充血一般急速收紧,又逐渐放松下来,细微的颤动□□到极致,顿时令秦煜时动作一滞。 “秦煜时?”感觉到他的反常,纪斐言下意识转过头,顺着他视线看去,脸倏地红了,“我真的做不动了……” 意识到自己失仪,秦煜时及时移开目光,匆匆给他擦干身体,替他将浴袍披上:“行了,出来吃饭吧。” 兴许是昨晚的运动耗费了太多力气,纪斐言饿得不行,吃饭吃得特别香,秦煜时见他胃口好,餐后又给他洗了只梨。 “今天这么饿吗?”秦煜时在厨房找到削皮刀,回到客厅随手拉了张椅子在桌旁坐下。 “毕竟没吃早饭。”被服务得这么周到,纪斐言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秦煜时削皮的技术相当好,一整只梨子旋转着削下来,中间就没断过。削完皮后,又替他将果肉切好,喂到了嘴边。 纪斐言自觉张嘴,咬下梨子后,脸却微微红了。生怕被秦煜时笑话,他仓促地嚼了几下,就将果肉吞了进去。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秦煜时嘴角弧度不经意间上扬,却没拆穿他,只是提醒道:“慢点吃,小心被汁水呛着。” 明明在床上时热情奔放,下了床反倒拘谨起来了。 吃完梨后,纪斐言拿纸巾擦了擦嘴:“秦煜时,你这两天都没事吗?” 秦煜时极为轻地笑了一下:“就算有事也得推了,我还能在这时候放着你不管吗?” 纪斐言勾过他脚踝,轻轻晃动着:“等我爸回来之后,我去找你。” 秦煜时在纪斐言家陪了他两天。这段时间里,两个人都放纵到了极致,每天至少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 一直到纪霖风回来前一晚,秦煜时才开车回上水湾。 纪霖风是第二天中午到家的。 出差一星期,回来时特意给纪斐言带了礼物,有手工艺品也有奢侈品,还有一些纪斐言会喜欢的零食。 “这几天在家过得怎么样?我让秦煜时有空过来陪你,应该没有太无聊吧?” “没有,”纪斐言眨了眨眼睛,“秦导对我挺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纪霖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忽然注意到他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痕,笑容不知不觉间凝滞,声音沉了下来,“斐言,秦煜时都带你去了什么地方?” “游乐场,密室,按摩店。”纪斐言面不改色地回答。 “按摩店?”纪霖风眼皮一跳。 “他带我去刮痧,拔罐,还有敲背……” 纪霖风迟疑道:“你脖子怎么回事?” 纪斐言摸了摸脖子:“按摩师太用力了,伤到了。” 纪霖风眉头轻轻蹙了下,目光再一次扫过他颈间的红印,却没有再追问。片刻后,他温声对纪斐言道:“既然这样,这几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别出门了。” 纪斐言却说:“爸爸,我下周要去试镜。” 纪霖风沉默了会儿,问道:“在哪?” “酒店。”纪斐言说。 “好,”纪霖风未制止,“记得早点回来。” 第43章 “我会的,爸爸。” 回到卧室后,纪斐言关上房门,拿手机给秦煜时发了条消息。 纪斐言:「你下周有空吗?」 秦煜时:「有。你要来找我?」 纪斐言:「下一周,我去找你。」 秦煜时:「想好向你爸汇报的理由了?」 纪斐言:「我和他说过了,我去试镜。」 秦煜时:「那好,我等你。」 “方便送我一程吗?”纪斐言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他主动麻烦别人实属罕见,秦煜时本就打算顺路送他才会等他,自然没有拒绝。 “车在停车场。走吧,一起下去。” 晚上十一点,云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几乎已经空了。 上了车后,秦煜时正要启动车子,就听见身侧的纪斐言开口。 “今晚有空吗?” 秦煜时的手指停在手刹上。 他抬起慵懒的眼皮,睨向车内镜里倒映出的那张脸,许久后,唇边荡开一抹暧昧的笑。 “下次想做,可以不用这么委婉。” 第 31 章 第31章 车内的空间狭窄而又闷热。 随时可能被窥探的环境,不时响起的脚步声,还有被内心无限放大的可能性…… 即便停车场几乎已经没了人,纪斐言依旧为这从未有过的刺激感而全身战栗,却又同时臣服于蔓延到每一根神经的兴奋感,让他甘愿放弃对理智的支配权。 衣服渐渐被汗水濡湿,胸腔不受控制地起伏着,他被迫在逼仄的空间里维持一个和秦煜时无限亲密的距离,没有任何退让和后悔的余地。 “放轻松,”感觉到他的紧绷,秦煜时打开了车内的空调,眼底闪过明灭的笑意,“外面看不见的。” 低沉性感的声音化作最强烈的催情剂,流转过纪斐言身体的每个角落,将羞赧和渴望加深。 “嗯……”纪斐言滚动了下喉结,垂下长长的眼睫毛,却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失控的声音会让他的心短暂地越过界限。 有限的空间限制了亲密的频率,无法被满足的身体焦躁不安地抑制着本能,连同呼吸都无法尽兴。 在逐渐升温的关系里,秦煜时也渐渐感觉到一丝难耐,深邃的眸子暗了下来,开始给予他回应。 修长有力的臂膀缠绕上秦煜时的脖颈,试图以更亲密的距离为支撑,在感觉到肌肉颤动的刹那,心也在无声接近。 纪斐言没了力气,额头抵在椅背顶端,剧烈地喘着气,湿润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似是在控诉着刚才的委屈。 “还好吗?” “……嗯。” “觉得累吗?” “……嗯。” 秦煜时的手指抚摸他的柔软的发丝,将他的后脑轻微压下,温柔地吻住那双如麋鹿一般澄明的眼睛,又缓缓向下,停在两片淡红色的嘴唇上。 “我们回酒店。” - 纪怀星的后事本该由沈燮安来料理,然而自从沈燮安公开出席过公司的记者会后,就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整个人仿佛消失了一样,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医院不得已联系了张惇,张惇当晚便打电话给了纪斐言。 这个世上,除了沈燮安,只有纪斐言有纪怀星家里的钥匙,能够拿到纪怀星办理销户需要的证件。 纪斐言不得已去了一趟环江别墅。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缠绵的雨水串连成灰色的雨幕,蒙蔽了视线。 纪斐言撑着伞,途经环亚广场时停下身,抬眼看见商场前印有纪怀星的广告牌被撤下来几块,剩下的一张海报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白净的衬衣在灰蒙的世界里如太阳光一般刺眼。 擦肩而过的行人讨论着几天前的新闻。 “听说陈复舟和之前死的那个杨威升是一伙的,纪怀星跟他们走那么近,肯定也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不定开枪就是心虚想掩盖事实呢。” “不是说他是为了保护现场的歌迷吗?” “我觉得也有沈燮安变心的原因吧,听说他们演唱会当天还吵了架呢。” “啧啧,沈燮安出轨谁啊?真好奇。” 纪斐言侧过头,看向那些离开的人,有一瞬间回想起自己的前生。 无论是低微的尘泥,还是耀眼的明星,死后都不过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而已。 当生命逝去,真正在意的人又有谁呢? 纪斐言到家门口时雨正好停了。 他收起伞,在门口进行了人脸识别,只听“咔嚓”一声,门锁开了。 旋开门把手进去的一刹那,发现客厅里一片漆黑。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白酒味,让他瞬间皱起了眉头。 沈燮安醉倒在沙发上,身上仍旧穿着演唱会那天的衬衫和西裤,凌乱的发丝纠缠在一起,瘦削的脸颊看上去分外憔悴,整个人犹如一滩爬不起来的烂泥。 短短三天的时间,他在纪斐言眼里几乎变了个样。 原来岁月雕刻一个人,真的可以十年不变,也可以一夜之间沧海桑田。 许是听见声音,又或者走廊的灯光太过刺眼,沈燮安拿手臂挡了一下视线,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看见纪斐言的刹那,身体陡然间变得僵硬。 “我来拿小叔叔的遗物,”纪斐言淡淡开口,“办理销户和火化都需要小叔叔的证件,张惇说他联系不上你。” 许是“遗物”两个字刺痛了沈燮安被酒精麻痹的心,他就这么沉默地盯着纪斐言,没有出声。 “证件放在哪?”纪斐言问他。 客厅里很久都没有声音,安静得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纪斐言都要失去耐心,他终于听见沈燮安低声开口:“书房的储物柜。” “密码?” 又一阵沉默。 舆论在网络上发酵了几天。 爆料人突然间删博跑路,爆料的真实性遭到质疑,热度渐渐降了下去,但《替罪证词》的票房仍旧受到了一点影响。 事情消停了一阵子,却是纪怀星打了通电话来问情况。 “谁打来的?”问这话时,秦煜时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见桌上手机震动便随口问了声。 “是小叔叔。”纪斐言拿过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 “斐言,你回北云市了?”纪怀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回来一周了。” “我看到最近的新闻了,网络上的事情,别太放在心上。” “我明白,你也不必担心。” “那就好,”纪怀星温柔地笑道,“斐言,我们也好久没聚了,这两天有空的话,一起吃顿饭吧?” 纪斐言沉默了几秒:“抱歉,小叔叔,我最近恐怕比较忙。” “一点时间都没有吗?其实……我有一些事,想要和你商量。” “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还是当面说吧。” 纪怀星言辞闪烁,纪斐言下意识去看秦煜时,见他没有反对,这才回道:“好,但我不见沈燮安。” 纪怀星有些意外,却还是答应了:“可以,那就我们两个见面。” “地点你定吧,地址直接发我就好。” “好。” 挂断电话后,纪斐言看向秦煜时:“不生气吧?” 秦煜时似笑非笑看着他:“纪斐言,我在你眼里那么爱吃醋吗?” “难道不是吗?”纪斐言想了想,“要不你和我去?我想小叔叔应该不会介意的。” “以你男朋友的身份?”秦煜时玩味地问道。 “你怕吓着他?” “是啊,”秦煜时半开玩笑似的说,“把朋友的亲侄子照顾到床上去,我也得想想要怎么解释。” “……倒也没人让你说这么详细。” “还是算了吧,我看他今天言辞闪烁,恐怕我在场也不大方便。等将来有空,我会去‘见家长’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不介意你告诉别人我们的事。” “见家长?”纪斐言似乎对这说法很不满意。 “我比你大六岁,是你小叔叔的朋友,”秦煜时唇角勾了抹弧度,“论辈分,我可是要大你一辈呢。” “六岁很多吗?” “我想想,”秦煜时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开始上学的时候,你还没断奶,我读大学的时候,你才刚发育,我跟你小叔叔拍电影的时候,你连课本里的性知识都没学全……” “秦煜时!!”纪斐言躁得慌,“你说什么呢?” “举个例子而已,”秦煜时眉梢一挑,“你倒是告诉我,六岁大不大?” “秦煜时……” 纪斐言低下头来,额头轻轻与他相抵。 “有时候我会在想,这六年里你会遇到多少人,为什么这么懂得照顾人,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是不是也和其他人做过……” “傻,”秦煜时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用力拥他入怀,声音里有着令人心安的分量,“这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第44章 顿了顿,又说:“也只会属于你。” “我生日。” “我不清楚你生日。” 纪斐言对上沈燮安的视线。 他在等。 沈燮安也在等。 客厅里的气氛一点一点凝结成冰。 直到沈燮安开口:“1229。” 纪斐言目不斜视从他身边经过,去到纪怀星的书房,打开储物柜,果然找到了需要的证件。 在那些证件旁边,还停放着一本日记本。 他迟疑了一下,拿过日记本,手指触碰到老旧的纸页,翻开被珍藏在这个角落的纯真回忆。 「2010年,11月4日,晴天。 今天参加竞赛,认识了一个叫沈燮安的人。是个劲敌。大哥说他看起来很自负,不过我倒和他挺聊得来。都说对手之间总是更能惺惺相惜,我竟觉得他是懂我的。总觉得我们上辈子就已经认识了,或许只是错觉吧。」 「2010年,12月29日,小雪。 沈燮安生日,邀请我去参加他的聚会,我以为会有很多人,没想到只有我们两个人。」 「2011年,2月3日,大雪。 大年初一,寺庙里很冷清。我本没有来寺庙上香的习惯,但这一天,我突然很希望未来的每一年都能和他再来这里。解签的僧人告诉我,两个人来到这里,如果不是今生有缘,就是要斩断前世的孽缘。」 「2012年,2月1日,晴天。 我接受了沈燮安的表白。他说我是他见过最完美的人,其实,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 「2012年,6月30日,晴天。 沈燮安和父亲说,他会带我走。我仿佛在渡一条危险河流,看见有人对我伸手,义无反顾地跳上那只船,内心却祈祷着不会后悔。潜意识似乎在提醒着我什么,过去的十八年却告诉我,这个家早已不再需要我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嫌疑人不是真正的凶手?”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那个项目的钱最后全落入了杨威升和周奕辰口袋中,我问到一个几年前从威客传媒离职的经理,说金瑞科技一分钱都没分到,后来和威客传媒也再也没有过任何往来。” “那你有听说一个叫做星辉的项目吗?” “唔,这个倒是没听说……我试试看吧,不过恐怕需要点时间。你急吗?” “没关系,我等得起。” “ok,等有消息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浴室门外,秦煜时倚靠在墙边,听着仅一门之隔的电话,若有所思。 第 32 章 第32章 《玩咖挑战》第一期节目播出当晚,就在各大网络平台引发了热议。其中四名嘉宾的表现是讨论的焦点,而秦煜时作为特邀嘉宾空降游戏也让网友兴奋不已。 「纪斐言妥妥的队内核心啊,全程就他智商在线,这个队伍真是没他不行。」 「唐姐关键时刻还是很稳的,靠谱好队友。」 「快被谢清越笑死了,他怎么这么傻啊哈哈哈哈哈,长这么拽居然怕黑。」 「霍拾那个蠢货,跟没脑子一样,我看他就是故意开灯的,阴险小人!」 「没想到特邀嘉宾竟然是秦导,创世神的造型太帅了!!」 「救命,没有人嗑到吗?秦导把斐言拉出救生气囊的时候,斐言直接扑进他怀里了!」 「对对对,斐言当时脸都红了!」 「还有谢清越抱纪斐言大腿时说的话,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他们一起拍《南港往事》,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信我,秦导是很有边界感的人,他对纪斐言的态度绝对不一样。」 ——“太凉薄了。他妈是难产死的,他爸对他好得要命,可死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流。” ——“纪家的人都称他是娘胎里就会杀人的怪物。” ——“他们说凉薄是天性,是骨子里带来的,我也确实没什么感觉。” 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去……也是这样的情景吗? 这一刻,他突然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不在乎是否有人会拍下这一幕,强烈的冲动迫使他大步上前,朝着那道身影走去。 他只想让纪斐言知道—— 他会在他的身边。 “现场应该已经有人叫了救护车。席娜,你去联系体育馆这边的负责人,让摄影师停止录制。” “知道了,秦导。” 秦煜时沿着楼梯步上舞台,手指触碰到纪斐言手腕的刹那,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震颤了一下,好像抢救的病人恢复了心跳。 下一秒,秦煜时握住了那只手。 以微弱的热意,温暖在偏见中冷却的体温。 “斐言……”纪怀星侧过头,低喃着开口,手指不受控地颤抖着,想要抚摸纪斐言的脸,却已经无能为力,“对不起……” 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大哥,那个唯一疼爱他的大哥,永远包容他,最后却因他而死的大哥。 “小叔叔……” “怪我吗?”纪怀星问他。 “我……”纪斐言一咬牙,否认道:“没有。” 纪怀星唇边绽开一抹凄冽的笑:“上辈子……也没有吗?” 纪斐言怔怔望着他,只觉得心像被千万把刀穿过。 因为纪怀星一句“不要告诉沈燮安”,他对沈燮安隐瞒了纪怀星车祸的真相,被沈燮安折磨了四年。 因为纪怀星照顾过他六年,所以他把这看做是偿还,有痛却无怨。 “哪怕后来……我知道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纪怀星轻声问道。 纪斐言全身一震。 他知道?门口等候已久的管家微微屈身:“先生,秦总在书房等您。” 秦煜时微微颔首,未多言,迈开步子进了别墅大门。 书房的门半敞开着。四月中旬,《凡是》宣告杀青。 纪斐言和秦煜时没有跟剧组一起回去,而是在云南又待了半个多月。 从大理到香格里拉再到丽江,去过松赞林寺,听藏教文化的故事,也上飞来寺看过日照雪山,在洱海乘坐游船,在古城里漫步。 只有他们两个人。 做着所有相爱的情侣都想做的事。 回到北云市那天正值五一假期,机场人来人往,虽然秦煜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但纪斐言却不想太过高调,墨镜帽子加口罩,一个没少,堪称是全副武装。 看到他这副样子,秦煜时忍俊不禁:“你不觉得你这样反而更明显了吗?” 纪斐言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想上明天的热搜。” 热映的影片爆出导演和一手栽培的同性演员在一起,这个新闻的劲爆程度几乎可以想象得到。 “纪斐言,”秦煜时停下身,伸手帮他整理帽子,将碎发撩到耳边,“你这样弄得我们很像做贼,或是偷情。” “哦,”纪斐言麻木地咀嚼着他的用词,“我们不是偷情?” 秦煜时动作一顿,对上他视线,微微眯了眼睛:“纪斐言,你说什么?” “我们不是偷情?”纪斐言疑惑,像在回答一个毋庸置疑的问题。 “偷情?”秦煜时用力咬着那两个字,“敢情我们确定关系,接吻,上床,还有约会,都是在偷情?” “不能光明正大,不就是偷情?偷情也可以接吻,上床,约会……” “所以,你和情夫确定恋爱关系?”秦煜时挑眉。 “我……” 纪斐言还没来得及说话,秦煜时的手机就响了。 秦煜时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唇边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没有接通电话,手指滑动屏幕,将通讯请求切断,而后对纪斐言道:“临时有点事,你先回公寓吧,我让司机送你。” “谁打来的?”纪斐言隐隐察觉秦煜时神色反常。 “投资方的人,”秦煜时漫不经心地收了手机,“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就是要去见个面。” “方知远吗?”纪斐言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那个男人曾是秦煜时亲选的主角,被认为是《完美面具》的成功里最无法复制的一环,哪怕他的演技伴随着诸多影评人的诟病,优势却也同样明显。 尽管方知远已经退出影坛不再演戏,他和秦煜时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依旧能在影迷心里衍生出无数的故事。 每当想起方知远,他都会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并非假想情敌之间的较量。 他像在看一面镜子,镜子里照见他内心审视的恶魔,因为方知远的出现而生出一张完整的人类面庞。 他甚至时而会有一种错觉,能够洞悉方知远的每个念头,甚至是……成为他…… “你怎么会想到他?”秦煜时不禁诧异,很快否认道,“只是谈笔生意而已,不用担心。” 纪斐言很快隐去了眸间情绪,没有再问下去:“我知道了,那我等你电话。” 秦煜时推门而入,看见面容严肃的男人负手站在玻璃橱柜前,仰头望着那些陈列出来的奖杯出神。 第45章 正是他数年未见的父亲秦永会。 身为电影协会的高层,上个世纪赫赫有名的大导演,秦永会在业内的威望无人可及。在他手下有着近三十家关联公司,而有关他的绯闻八卦也从未消停过。 “秦总有事找我?” 秦煜时还是习惯这样的生疏的称呼,而不是唤一声“父亲”。对于十三岁时就离开家独立生活的他来说,父母实在是很遥远的概念。 在他的记忆里,父母离婚之后很快就再度各自有了家庭,也分别都有了更重要的孩子,想起他来的时间真是少之又少。 现在这个年纪,他不觉得还有再见面的必要。 “回来了?”秦永会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注视向他,眼神依旧如多年前一样淡漠。 “剧组杀青,不回来留在那做什么?” 问的分明是回家,到了秦煜时口中,反倒被解读成了回北云市,其间的抵触和漠视,大约也只有父子二人能够切身体会。 秦永会冷哼一声:“要是真有回来的心思,十天前就该回来了,还会等到现在吗?” 对方态度冷硬,秦煜时也毫不退让,直截了当地讽刺他:“听说秦总这段时间在国外度假享乐,竟然还有心思关心几千公里以外的事情?” “享乐?”秦永会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神色复杂,“我看你才是为了享乐连名声都不顾了吧!” 他走到秦煜时面前,手指用力点了点他:“你跟什么人谈感情是你的自由,但把感情的事带进工作,丑闻搞得人尽皆知,甚至为了这些事得罪圈里人,你就不怕影响到自己的事业吗?” 过去秦永会很少干涉秦煜时的工作,无非是因为他知道秦煜时做事有分寸。秦煜时再任意妄为,至少拎得清轻重,从不会为了私事影响工作,但他没想到竟会有一天会因为私人感情牵扯进这么多恩怨,甚至搞得人尽皆知。 毕竟出身电影世家,秦永会终归是爱惜名誉,爱惜奖杯的,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在行业内的天赋和成就,更从种种细节里感受到秦煜时对《替罪证词》的重视,因此今天才会对秦煜时这样愤怒。 “如果在你看来这只是得罪人的问题,看不出有另外的人在背后操纵舆论,那么不明是非的恐怕是你吧!还是秦总早就默认了另外的潜规则,觉得影片的价值取决于个别人的‘眼光’?” “你以为自己只手遮天了吗?”秦永会深深皱眉,对他的话感到分外恼怒,“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拿来做赌注的,一部影片汇集了多少人的心血,就算你不在乎,也该想想其他人的付出……” “正是因为在乎,所以一些事情,更不应该允许它发生。秦总要是真的有心,何必在这里劝诫和您不熟的人。您身居高位,这些年却也没见您对行业风气做过什么贡献。秦总怕也早就忘了自己的初心吧?” 被亲儿子如此阴阳怪气,秦永会顿时脸色铁青:“秦煜时!” 秦煜时直视向他,态度不卑不亢:“这些年来,你其实从没有管过我,不对吗?” 秦永会的神色微微变了,对这个早早离家的儿子,他的心里终归是有愧疚的。因为过早地重组家庭,他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另一个孩子,又怎么不算是亏欠呢? 不同于秦煜时的母亲已在国外定居,这些年来,他和秦煜时在同一个城市,却从不联络,仅有的几次见面也都是在电影节上,连打招呼的次数都少之又少,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那一层血缘关系。 只有他心里清楚,不是他不愿去缓和这层关系,而是秦煜时不愿意。 太多年过去,许多没有说的话,没有做的事,都变成了不必。 他没想到秦煜时会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 “那么现在也不必,”秦煜时淡淡说道,“秦总如果真顾念父子情谊,不妨好好约束自己身边的人,以免晚节不保。”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至于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秦总来为我操心。” “你……” 秦煜时缓缓将一份资料放到桌上,一字一句地说道:“秦总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不奉陪了。” 一直到秦煜时离开,秦永会才拿起桌上的那份资料,只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 这是六年前,他的公司给方知远的转账记录。 他和方知远没有任何交情,唯一能让他们之间产生交集的人,就只有秦煜时。 那时秦煜时在美国拍电影,秦永会一心想缓和父子关系,却对秦煜时的人际关系一无所知。就在这个时候,他在一场慈善晚会遇到了方知远。他很欣赏方知远的抱负和努力,也知道他刚刚入选秦煜时的剧组,便有意扶持方知远,同时依靠方知远掌握着秦煜时的动向。 这件事早在六年前方知远宣布退出影坛便告一段落,这些年来他和方知远也没有任何联系,但对于秦煜时来说,这显然是一笔旧账。 秦煜时在用这种方式提醒着他,有些事他不说,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顾念着父子间仅存的感情。如果秦永会执意要插手他的事情,那么他也不介意就此撕破脸皮。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 rylan看见桌上的东西,随意拿起来瞥了眼,嗤笑一声:“哥可真是脾气见长啊。这算什么,威胁你吗?” 听到他的话,秦永会冷下脸,训斥道:“见生,少管你哥的事情。” rylan摊开手:“爸,我这可是帮你说话,你怎么反过来说我啊?” 秦永会不动声色地将资料收进抽屉:“但凡你有他万分之一的本事,我都不至于管你!” rylan眸光沉了沉,却很快换上一副无所谓的面孔,扯了扯嘴角附和道:“是是是,只有哥能入您的眼,您这么稀罕他,怎么他却一点都不待见您呢?可真让人心寒啊!” “够了!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就行,”秦永会语气里隐隐有了威胁的意味,“你当我不知道你回国后都做了些什么?” “爸……”rylan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再让我知道你掺和你哥的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场车祸之后…… 所有人都以为纪怀星死了,他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不怪他,不怨他,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沈燮安做的。 他没想到……纪怀星,竟是知情的。 “果然……”纪怀星叹了一声,眼神涣散开来,“有些事是没有办法原谅的……就连我……也不能……” “怀星……”几步之外,沈燮安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竟不敢上前。 脚步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形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他们之间,阻挡了他的靠近。 是他的良知吗?还那颗他自己都不敢坦然面对的心? 这是他从十八岁那年就爱上的人,他曾发誓要保护他一辈子,他们曾经一起走过那么远的路,他已经失去过他一次,怎么能再一次看着他离开却无能为力。 上天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他就是这样保护他的爱人的吗? 听到沈燮安的声音,纪怀星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沈燮安,眼神里没有爱意,也没有失望,只有漫无边际的悲凉。 透过那道熟悉的身影,他仿佛看见了高中时代,第一次在学校的竞赛上遇见沈燮安。 ——“加个好友呗?我挺欣赏你的。” ——“要是你不介意,晚上我送你回家?” 正午的阳光是那么的刺眼,给一切都镀上了温柔的光,却都不及那个少年耀眼。 他看见高三那一年的寒假,沈燮安突然在电影院里吻的唇,表白的情话比他毕生听过的所有话都要动听。 他也记得离家的那一年,沈燮安对纪长宇的承诺的。 ——“我给他的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如果您无法顾虑他的感受,那么我会带他走。” ——“对我来说,纪怀星就是全部。” 承诺是这世上最难保鲜的东西,他却因为一起走过的路太长太远,而相信了永恒。 纪怀星突然就笑了,鲜血渐渐模糊双眼,他不再看向那个人,胸腔内一阵激荡,鲜血渗透了纯白的礼服,渐渐冷却,直到复归于平静。 沈燮安。 两世的恋人。 十二年的陪伴。 终抵不过你带来的疼痛。 下辈子,别再相见了。 心跳在一瞬间乱了节奏。 隔着西裤的布料,他甚至能感觉到秦煜时克制的欲望,掩盖在紧绷的包裹之下,蠢蠢欲动。 “这里是片场……”耳垂传来温软的触感,纪斐言微哑的声音染上一丝旖旎。 “人都走光了,这里没有监控,”秦煜时含糊地吻上他耳后的敏感处,呼吸与他同步变得粗重,“一星期没做了,难道你不想吗?” “门,上锁……”纪斐言咬紧下唇,最后的理智迫使他出声提醒秦煜时。 第46章 耳畔传来低沉性感的笑。 “遵命。” 咔嚓一声,门被秦煜时反手上了锁。 整个休息室陷入一片欲.望囹圄。 第 33 章 第33章 纪斐言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 不用拍戏的日子里,他和秦煜时保持着一周至少三次的频率。大多数时候在秦煜时家里,偶尔也会在车里,或是一些别的场合。 有时他会回公寓,如果连续两天要做,他就会在秦煜时家过夜。 和秦煜时认识的几个月里,他做尽了疯狂的事。 秦煜时不仅仅是天生的上位者,也是欲望的掌控者。每每发生关系,姿势总是按照秦煜时喜欢的来,他在身体的不断沉沦中愈发看不清这个人,却甘之如饴地被他引导着放开身体的底线,与他做着各种刺激的尝试。 除了秦煜时以外,再也没有人能身体力行地告诉他,原来欢爱能有这么多种方式,能带给人这样大的快乐。 上床时他们像只索取身体的情人,相处时却又胜过无数争吵的恋人。 在频繁的欢爱中,他越来越适应秦煜时的身体,像是被调教成熟了的花蕊,开始懂得如何绽放。 八月份天气闷热,房间里全天开着空调,纪斐言在卧室里补觉,一直到下午两点才被闹钟吵醒。 今天约了nebula的代言拍摄,下午三点要到拍摄基地,结束后还有一场聚餐。 他看了眼时间,掀开被子下床,拿过床边的散落的衣服穿上,边系纽扣边推门出去,却在门口撞见了秦煜时。 “这么快就醒了?”秦煜时有些诧异,“不再多睡会儿?” 昨晚他们一直折腾到凌晨五点才睡,别说是纪斐言,连他都险些有些招架不住。 “和nebula那边约好了,下午去拍代言。”纪斐言说。 “结束后还回来吗?” 纪斐言系纽扣的手微微停顿了下。 他留在秦煜时家的理由只有一个。而这星期他们已经连续做了三天,明天秦煜时要去参加活动,会有好几天不在家,这意味他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竟有了一丝迟疑。 纪斐言不知道秦煜时是出于什么心思才会问他这句话,也许是忘了,也许只是随口一说,但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多想的。 短暂的迟疑间,秦煜时已经替他做了决定:“等结束后再说吧。” - 场馆内分外嘈杂。 纪怀星去了整整半小时才回来,台下的粉丝早已焦急得站了起来,争相望向舞台的方向。 直到纪怀星再次站上舞台,整个场馆顿时化作热烈的海洋,满座的歌迷是最汹涌的海潮,演绎着最疯狂的爱恋。 数不清的满天星点亮漆黑的场馆,化作漫天星辰,光芒照见舞台正中的那人。 “很抱歉,刚才出了些意外,让大家久等了,”纪怀星平静地说道,“接下来,我想有请一位歌迷上台,和我一起演唱下一首歌。” 话音落下的刹那,舞台下方的歌迷纷纷尖叫起来。 “哥哥,选我!!” “纪怀星,我喜欢你!!!” “想和你一起唱歌——” 纪怀星垂眸望向那些疯狂的粉丝,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变得炽热。 他毕生都在渴望的浓烈爱意,原来只能在这样的瞬间拥有。是一场又一场的舞台,一个又一个的角色,给少年离家的孩子编制了最美的梦。 而不是沈燮安。 眼前的画面似乎在与十二年前重叠。 同样是飞天体育馆,他的第一场演唱会。 同样是这个舞台。 他站在舞台的正中,而沈燮安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静静地听他唱歌。 他们的眼神无数次交汇,爱意随视线纠缠,每一句歌词都是热烈的表白。 而今天……“没那么困了。” “饿吗?想吃饭的话,我下去买。” “我不饿,没胃口,”纪斐言突然想到他晚上也没吃饭,“你饿的话就去吃饭吧,不用管我的。” 秦煜时伸手敲了下他的脑门:“你还真打算饿一晚上?不怕明天病情更严重?” “不是你问我饿不饿的?”这分明就是不讲理。 “少说也要吃两口,”秦煜时替他做了决定,“我下去买饭,你在房间等我,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纪斐言乖乖听话。 秦煜时披了外套下楼,在酒店门口撞见刚从餐厅回来的谢清越几人。 “秦导,吃过饭没啊?”谢清越和他打了声招呼。 “还没,”秦煜时目光扫过几人,“你们回来这么早?” “白恕觉得没意思,一直嚷嚷着早点回来。”谢清越说。 “我那是担心斐言哥的情况……”白恕辩解道。 唐苏曼嫣然一笑:“斐言还好吧?” “比到酒店时好多了。”秦煜时说。这一回,他不再是女子心心念念的恋人,在初见的那一日,他改变了原先的相遇,也同时改变了未来的轨迹。她爱慕的是当朝的太子,不惜踏上朝堂,成为东宫幕僚,更有青梅竹马的表哥陪伴身侧。 女子不知道段云起为了她付出过什么。在后来的三年里,段云起沉默地保护着她,但她不爱他,利用他,甚至在最后亲手害死了他。 云起临终之前,她知晓云起无怨无悔待她的原因,可是这一世的她却早已不是那个爱慕云起的女子了。 她问他:“那个世界的我很爱你吗?” “你后悔救现在的我吗?” “其实,我们早已是陌生人了吧。” 云起却摇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平安。那个世界亏欠她的人太多,看到现在的她安好,我便已无憾。” 女子又问他:“可偿还的人是你,你不怨恨吗?” 云起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话:“凡事皆有因果。” 云起最终死于女子的怀中。他以为这是故事的结局,却不知于他和女子而言,都只是轮回的开端。 在朝代更迭的几千年后,他将再次与女子相遇。 时间穿梭到2025年,后世篇章开启。 女主角叶萱生于豪门,家中世代供奉一颗佛骨舍利。 从十二岁那年起,她每晚都会梦见大理的雪山,满目苍白之下,有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在等她。 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她以娱乐圈新人的身份出道,成为电视剧《凡世》的女主角,去往大理拍戏。开机前夜,她独自上雪山熟悉片场环境,却意外遇见这里的修行者段云起,意外发现他和自己梦里的人有着同一张脸。 受梦境指引,她在拍戏期间三上雪山,与段云起相遇,渐渐回忆起前世她与段云起之间发生的种种,自觉有愧于云起,却始终记不起故事的结局。 在电视剧《凡世》的剧本里,云起终生都没有原谅她。她却没有想到,杀青当日,那个记忆中的人会下山来找她。 “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他对她说道。 二十多年来,他都与她做着同样的梦,在雪山上等待着与她重逢。 只为替几千年前的段云起说这一句话。 说完他便要远行,与她再不相见。 这便是他们在雪山的最后一面。 三年之后,《凡世》大爆,即将拍摄同名电影,叶萱与未婚夫再回大理,竟发现雪山与寺庙已经不在,更没有她遇到的修行者,只有遍地的游客。 这次她从导游口中听说了一个数千年前的故事,才知道这里曾经有一位修行者为心爱女子祈愿,愿以自己生生世世折寿,换取她永世幸福。 她望向那座记忆中的雪山,以为曾经的相遇只是一场梦,却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生生世世的亏欠,最终铸就生生世世的重逢。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句:我们,好久不见。 上辈子在北云市街头,秦煜时递给他的剧本正是这部戏。据说是秦煜时和朋友合作的项目,中间却因为选角等各种原因搁置了好几年。 那时候纪斐言正因为给晏久私密照事件顶罪,陷入舆论风暴,整个娱乐圈几乎不会有人找他拍戏。 更不用说是秦煜时这种赫赫有名且口碑极佳的大导演。 北云市街头,他无意间撞见秦煜时在拍电影,秦煜时也看见了他,短短几秒的对视间,便让助理拿了《凡是》的剧本给他。 他没有想到秦煜时真的会找他拍片,更没想到是这么重要的角色。 在他一生中最狼狈的一刻。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 “下辈子……” 一句戛然而止的台词,道尽了段云起对叶晚晴的遗憾。 不久后,他便从华闻大厦十七层的高楼坠亡,以自己的死平息众怒,给了那桩丑闻一个交代。 “喂,斐言?听得见吗?”电话里一直没动静,谢清越不禁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 第47章 纪斐言猛地回过神,攥紧了手机,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他……没说什么吗?” “是啊,前两天我们刚谈妥,”谢清越听出了他隐约的迟疑,“斐言,你不会这时候告诉我你演不了吧?这剧本挺好的,有秦导把关,绝对没问题的!” “没有,只是知道一下。” 他本以为秦煜时不会想和他再有交集。 是他把秦煜时想得狭隘了。 在爱与不爱里,不爱的人永远是坦荡的那一个。 一个优秀的剧本,秦煜时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没有就好,那我就跟秦导说了啊!” “嗯。” 谢清越又跟他确认了一遍档期和片酬的问题,谈妥之后便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谢清越就把他们一起拉进了微信群。 看到秦煜时的那一刻,纪斐言只觉得这世上或许真的有命定两个字存在。 同一个故事,同一个角色。两次与他相遇。 《凡是》的开机时间定在春节过后。 一半以上的剧情都在大理古城拍摄,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纪斐言和秦煜时除在片场外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剧组的其他人多少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却很少有人敢问起,只有付江忍不住在一次收工后和秦煜时多聊了两句。 “你跟斐言吵架了?” 白恕突然注意到什么:“秦导,有蚊子咬你啊?” “嗯?”秦煜时不解。 “你脖子上……好大一个包,”白恕用手比划了一下位置,颇为惊讶,“这里的蚊子这么毒吗?” “是啊,”秦煜时手指缓缓抚过脖子上的某个位置,唇边弧度深了几分,“这里的蚊子咬起人来还挺用力的。” 白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我可得问前台要两片蚊香来,免得晚上我也给咬了。” 谢清越在旁连连摇头:“真没眼光……” 秦煜时笑了笑,看了眼腕表:“我出去买饭,晚点回来。” “那秦导,我们就先回去了!”谢清越喊道。 “好。” 纪怀星的视线扫过那个位置,眸底泛起深深的自嘲。 沈燮安终究是没有来。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目光扫向观众席,锁定了一个位置,声音坚定有力:“我想邀请第二排13号座位的歌迷上台,和我做一个简单的游戏。”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位置。 “第二排13号?谁啊?” “是个戴帽子的男的。” “运气真好啊……” 坐在台下的陈复舟愣了一下,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不得不佯装淡定,站起身来,沿着舞台的阶梯一步一步走上舞台。 他在纪怀星面前停下,背对着观众,神色冰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纪怀星,你想耍什么花招?” “一首歌的时间,难道不是陈总答应我的?”纪怀星的声音很平静。 “纪怀星,你可真有意思啊……”陈复舟嗤笑一声,手指缓缓抚摸上腰间某个部位,正想提醒纪怀星他的处境,不料纪怀星却先他一步夺去那把枪,手指扼住他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扯向自己。 “纪怀星,你做什么?!”陈复舟瞪大了眼睛,台下的观众意识到不对劲,高声惊呼起来。 纪怀星没有出声,视线再一次转向台下那个空缺的位置。 心底蔓延开彻骨的悲凉。 他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他这一辈子,竭尽全力,为了沈燮安一句话,强迫自己去做一个完美无瑕的明星,却活成了一个天大的谎言。 这一刻他不忍去想,是不是一切结束于上辈子那场车祸,才是最好的结局?沈燮安会永远爱他,而他也不必面对今日种种,他依旧是那颗永不坠落的星星,永远耀目于无数人的心中。 一步错,步步错。 最后织就无法挽回的结果,方知执念是绝路。 原来俯视众生的耀眼明星也有沦落到被俯视的一天。 无论是矢志不渝的感情,还是至高无上的荣耀,都并不属于他。 如果沈燮安还爱他,也许这一刻他真的可以不在乎。 只可惜…… 空气里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 多年至交好友,第一次发生争执,竟是为了一个男人。 秦煜时似是从那双眸子里看出了点什么,微微眯起眼睛:“沈燮安,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人吧?为了这种事和我争执,不怕怀星不高兴?” 提及纪怀星,沈燮安的眸色深了几分,沉声道:“我只是不希望怀星太操心斐言……” “是吗?”秦煜时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你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呢。” 听到这句话的刹那,沈燮安的脸色变了。 第 34 章 第34章 “秦煜时,你在说什么?斐言是怀星的亲人,我只是把他当弟弟看待。” 沈燮安不禁皱起了眉头,却无法忽略心底那一闪而过的不悦。 同一屋檐下生活,他原本是除了纪怀星以外,纪斐言最亲近的人。 曾经他也的确是将纪斐言当自己的弟弟看待。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纪斐言的在意却远远超越了照顾的关系。 21点53分,纪怀星在北云市人民医院抢救无效身亡。 这场无数人翘首期盼的复出演唱会在一片狼藉中成为绝唱,巨星陨落,整个娱乐圈风云聚变。 留在医院的人除了纪斐言和沈燮安外,还有张惇。 沈燮安和纪怀星虽然没有结婚,但却是纪怀星生前签署过协议的意定监护人,有权处理纪怀星的身后事。 而张惇作为纪怀星的经纪人兼助理,第一时间便以目击者的身份通知了警方,并联系了环耀影视的公关部门,以应对接下来的舆论风波。 媒体记者将医院大门围得水泄不通,秦煜时打电话通知了纪家,回来时看见沈燮安跪在病床边,握着纪怀星的手,额头抵住冰冷的手背,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又落魄,让他分外陌生。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沈燮安,往日的自负和从容在他身上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崩溃和绝望。 他将目光转移到纪斐言身上:“演唱会开始前发生过什么吗?” “他……”想到现在的情况,纪斐言欲言又止。 秦煜时却从那眼神里明白了什么,脸色愈发阴沉,手指一根根攥紧,骨节被捏得作响。 医生走进来,见沈燮安还在病床旁跪着,对他说道:“先生,死者的遗体需要立即送往太平间,请您配合一下。” 沈燮安依旧握着纪怀星手,无动于衷。 医生有些尴尬:“先生……”《替罪证词》北云市路演的视频在网络上放出,影迷的反响相当强烈。 主创团队的每一个人对角色都有着深刻的理解,而纪斐言最后的那段发言更是直击心灵,成为教科书一般的典范。 然而就在同一天内,不知是谁拍到了秦煜时和纪斐言在车里争执的画面,视频里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阴沉,明显就有矛盾,立刻引发了网友大量的猜测。 「不会是be了吧?秦导和斐言几个月都没互动了。」 「不可能吧!斐言路演的发言妥妥的男友视角,没有真感情是说不出来的。依我看就是一点小打小闹,夫夫情趣而已。」 「其实之前我就想说了,路演时两个人站得最远,斐言明明是和秦导一起进来的,却特意和纪怀星换了个位置,开始时就有点保持距离的意思。后来主持人向斐言问起秦导的时候,纪斐言的反应明显藏着事儿。」 「斐言对周老师可不这样,对闻炽也没有过,就只有在看秦导的时候,眼神特别让人心疼。估计在路演之前就已经有矛盾了。」 「可是秦导反应很平常啊,我觉得是你们想多了吧。」 「秦导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了,又是体面人,能让你看出他的心思吗?」 「救命,感觉好好嗑啊,明明关系破裂,可是在台上还是坚定地表达对对方的欣赏。」 网友越猜越大胆,甚至有考据党扒出纪斐言出道以来所有和秦煜时同框的视频,编纂出了一千字的爱恨情仇,在微博上广为流传。 更有粉丝信以为真,直接去秦煜时微博下求证两人是不是吵了架。 纪斐言本以为秦煜时会不予理会,却没想到两天之后,秦煜时破天荒地回复了一个粉丝。 【秦煜时v:没吵架。】 短短一句回应,瞬间被网友解读出无数个含义。 「众所周知,没吵架=不否认在一起过。」 「参考当年顾燃澄清绯闻,直接回应是谣言,多果断啊。要是真没那种关系的话,不会这么含蓄的。」 「不是,每个人回应风格不一样啊,不能一概而论吧?」 「楼上的,你觉得秦导是会在谣言问题上模棱两可的人吗?我敢打包票,要是今天的绯闻对象是林广白,秦导绝对不会这么回应。」 第48章 「秦导以前从来不回应绯闻的。我就觉得这个回应是给特定的某个人看的,懂的都懂。」 「服了有些人,嗑cp别太魔怔了,澄清也不行,不澄清也不行,合着他们就一定有一腿呗?」 纪斐言心里明白,秦煜时之所以会回应绯闻,只是因为这部电影倾注了他许多心血,他不希望上映期间受到绯闻影响。 而作为绯闻的另一个当事人,纪斐言闭口不言就是最好的回应。 在秦煜时出面澄清之后,网络上的谣言总算消停了一段时间。 尽管如此,纪斐言却没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感到深深的疲惫,像是全身心地投入了一场交锋,倾注了感情,最后却无法全身而退。 他躺在床上,用手臂挡住额头,同时遮去了刺眼的阳光。 他和秦煜时就这么结束了。 比他想象中还要容易。 其实早该想到的,不是吗?毕竟一开始的规则就是如此…… 思绪被陡然响起的手机铃打断。 纪斐言撑着手臂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打来的人是谢清越。 他有些诧异,接通电话后问道:“你怎么会打电话来?” “斐言,你跟秦导之间没事吧?”谢清越显然也看到了最近疯传的绯闻。 “没有,”纪斐言揉了揉太阳穴,“我和他能有什么事?” 除去那一层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关系,他和秦煜时也不过是常常合作的普通朋友而已。 “我来吧,”秦煜时快步走过去,拽起沈燮安的胳膊,“沈燮安,怀星已经过世,让他体面地离开吧。” 沈燮安像是断了线了木偶一样,被秦煜时拽起身,失魂落魄地撞到床板,却依旧握着纪怀星的一只手,不肯松手。 那只手早已没了主人的体温,只剩下另一个人的温度,以无法挽留的速度消逝着。 “放手吧,沈燮安。你还想做什么?” “放开我……”沈燮安的目光始终在床上的人身上,口中喃喃着,“我跟怀星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燮安!”秦煜时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字道,“你想见怀星的遗体快速腐烂吗?怀星过世,痛苦的不止你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家人看到会是什么感受?!” 也许是“腐烂”这个词触动到了沈燮安,又或是“家人”二字的分量让他无法承担,握着纪怀星的手倏然间松开。 十二年的陪伴,也在刹那间远去了。 从此纪怀星这个名字再也不会有任何温度,那颗永不坠落的星星最终还是消失在了漫漫长夜。 沈燮安踉跄了两步,重重撞上床头柜,却仿佛毫无知觉,就这么怔怔望着纪怀星的遗体被人运走,直到消失在视线,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抹强烈的不甘,想要冲上去将移动床拦下,却被秦煜时攥住了手腕。 “够了……沈燮安,”秦煜时低声,“这里是医院。” 沈燮安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用力甩开他的手,胀得通红的眼睛看向他,忽的笑了:“秦煜时,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秦煜时凝视着他,漆黑的眸子宛若一片寒潭,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沈燮安的笑愈发的癫狂:“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还是来炫耀你的情人?你算怀星的什么人,对他的事比他的亲人还关心?” 回应他的是一个狠厉无比的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突兀又迅猛,因为毫无防备,沈燮安被狠狠打到了地上。 “秦煜时!”纪斐言的脸色霍然变了,他没想到秦煜时会在医院对沈燮安动手,更没想到秦煜时会下这么重的手。 秦煜时走过去,拎起沈燮安的衣领,毫不留情地讥讽道:“是啊,你看出来了,我就是来刺激你的。沈燮安,你现在在这里演戏给谁看?你以为自己很深情吗?!” 沈燮安瞪大了眼睛,眼球里渗满了血丝,狰狞得不像个人。 秦煜时抬高了声音:“你爱的不过是一个光鲜亮丽的明星罢了!你永远只想看到他光芒璀璨的样子,当他满足你的幻想,你就对他深情,当他不再完美,你就会想要别人,所以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你会对他失望!到死都是这样!” 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插在沈燮安的心脏上。 - 晚上六点,假日咖啡厅二楼包间。 纪斐言随秦煜时见到章平,微微点了下头:“章总。” 章平其貌不扬,嘴唇边布满了乱蓬蓬的胡渣,打扮也朴素,眉目却很和善,看起来很好相处。 见两人到了,他很自然地扬了扬下巴:“不用拘谨,坐吧。” “好久不见,”秦煜时在他对面坐下来,“最近一年怎么样?” “挺好的,身体好了不少。你呢?该不会一年都没跟你父亲见面吧?” 听对方提及自己的父亲,秦煜时眼底划过一抹冷色,语气不善:“见面?有这个必要吗?” 章平听他这语气,隐约意识到什么,长叹了口气:“你啊……毕竟血浓于水,至于像仇人一样相处吗?” “章平,”秦煜时眯起眼睛,声音不知不觉冷了几度,“如果你要聊这个,今天的话题就到此结束吧。” “好好好,别生气,不说还不成么?”作为这世上极少数敢在秦煜时面前提起他父母的人,章平清楚他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 他的目光落到秦煜时身旁的纪斐言身上,语气暧昧了不少。 “那就干脆聊一聊能勾起我们秦导兴趣的人?” “到底是我的兴趣还是章总的恶趣味?”秦煜时短促地笑了一声,丝毫没有要为他的调侃买单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谁几个月前不惜跟杨威升翻脸?”章平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难道是我让你得罪投资方的吗?” “章总,”意识到对方误会,纪斐言及时解释道,“那天的事只是一点小摩擦,秦导也是担心影响到拍摄才会出面。” 章平听后差点笑得把咖啡喷出来,目光挪到秦煜时身上,别有深意地对纪斐言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他对谁都这样吧?” 第 35 章 第35章 秦煜时漫不经心点了支烟:“章平,你打听到的事情不少啊。什么时候对八卦这么感兴趣了?” “呵呵,《南港往事》怎么说我也有参与制片,你直接给我弄没了一个投资人,这种八卦还想瞒得过我?” 秦煜时却毫无愧疚之意:“想记我的仇?太迟了吧。” “啧,现在有求于你,就算想记仇也没那个胆啊,”章平偏过目光,看向他身侧的纪斐言,“秦导跟你说了剧组的情况没有?” “知道一点,”纪斐言颔首,“古装剧,下个月月初开机。” “嗯,大致的情况你清楚,剧本稍后让秦导发给你。不过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其实这次找你,也是投资方那边的意思。” “哪个投资方?”连秦煜时都感觉到一丝意外。 “紫霄国际。总部在美国,去年开始投资国内的电影和电视剧,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那边会有合作意向。” “哦?不是你主动联系的?” “是国内分公司的负责人联系的我,谈得倒是挺顺利的。” “可靠吗?” “朋友介绍来的,应该还算可靠。” 两人认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寒暄了一会儿后又具体聊了聊具体的拍摄安排,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离开咖啡厅。 天已经黑了,马路上没什么人,气氛分外冷清。 纪斐言一个人先行去停车场,秦煜时和章平走在后面。 下了楼梯后,章平缓缓停住了步子,拍了拍秦煜时的肩膀,感慨道:“好好把握机会啊。” 秦煜时一并停下身,深邃的眸子隐匿在黑暗之中,让神色变得神秘莫测。 他的声音冰冷:“你在想什么?” “他和方知远不一样,不是吗?”章平注视着纪斐言离开的方向,平静地说道。 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秦煜时眉头微微拧紧,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厌恶,就连语气也变得疏离:“别跟我提那个名字。” 章平道:“我只是觉得,这世上或许真的有符合你当年想法的演员。” 秦煜时的眸子暗了下去,出乎意料没有反驳。 章平看出他不想聊这些,轻叹了声:“算了,就当我多管闲事。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改天再见吧。” -纪斐言找上门的时候,沈燮安正在办公室里审批文件。 “纪老师,还是让我通知沈总一声吧……” 助理见纪斐言脸色冰冷,急匆匆地跟上,生怕惊扰到了沈燮安。 “让开。” “纪老师!!” 总裁办的门被用力推开,沈燮安诧异地抬眸,见是纪斐言,这才抬手示意助理:“你先出……”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沈燮安被纪斐言狠狠揍了一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第49章 “沈总!!!”助理惊呼一声,上前想将沈燮安扶起,却被沈燮安一个手势制止了。 “出去!”沈燮安咬牙命令道。 “是……沈总。” 助理犹豫了一下,临走前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沈燮安被纪斐言拎起衣领,这一回却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他的拳头,呵斥道:“纪斐言,你发什么疯?!” “你自己心里清楚!”纪斐言将那枚手串狠狠扔在了他的脸上,佛珠顿时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燮安擦去唇边的血迹,讽刺地看向他:“秦煜时去找你了,是不是?看你这么生气,恐怕他说了很难听的话吧……” “是你暗示他去找我的?”纪斐言一字一字问道。 “没错,是我,”沈燮安没否认,“我只是帮你看清楚,秦煜时是什么样的人!本质上,他和圈里那些左拥右抱的富家少爷没什么区别,他只是把你当玩物,对你根本就没有感情!” 这句话如同一柄尖锐的长锥,无情刺穿纪斐言自欺欺人的保护壳,在破碎的心脏里残忍而又缓慢地旋动着,凌迟着,令他无从逃避。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纪斐言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对峙。 “那又怎么样呢?沈燮安……我爱的人终归不是你。” 沈燮安冷笑地望着他:“你就这么缺男人吗?明知道他不爱你,还上赶着陪他睡……” 那些龌龊的话落入耳中,内心深处的恶魔似乎有了共鸣,对他发出居高临下的嘲笑。 所有的忍耐在顷刻间崩塌。 纪斐言冲上去将沈燮安死死按在地上,双目赤红:“你再说一句试试?!” 沈燮安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我说,你上赶着陪他……” 拳头倏然落下,砸在了沈燮安英俊的脸上。 “纪斐言,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沈燮安一口血呛出喉咙,却无法挣脱纪斐言的力道,实打实的挨了好几拳。 “有种你就告诉纪怀星,告诉他是我打的你!你做过的事,我也会一件不漏地说给他听!” “你还敢威胁我……” 纪斐言摇摇晃晃地起身,望着满脸是血的沈燮安,心底第一次升起一抹报复似的快意。 早就该这么做了。 这是沈燮安从上辈子就欠他的,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来。 “沈燮安,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是疯子吗?” “那我就做给你看。” “我从来不欠你什么。” “再有下一次,我会要你的命。” 纪斐言退后几步,重重扔上门,离开了办公室。 房间里只剩下沈燮安一个人。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骂了声脏话,拿过桌上的电话就想让保安拦人,却在按下拨号键的刹那停住了动作。 脑中不断重复着纪斐言刚才说的话。 与上辈子的记忆重叠。 ——沈燮安,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是疯子吗? ——“纪斐言,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疯子的。” ——我从来都不欠你什么。 ——“可是沈燮安,我也不欠你什么。” 强烈的熟悉感让沈燮安全身冰凉,一个巨大的猜测浮出脑海,让他不由自主挂断了电话。 难道说—— 纪斐言和他一样,也是重生的? 被肯定性能力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然而这话从纪斐言口中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儿呢? “我只是好奇,”秦煜时斟酌着用词,“你学这个干什么?” “那天去你家,你□得我很痒……”纪斐言浓密的眼睫毛颤了下,语气竟有几分委屈,“你又不碰我,我只能想办法自己解决。” “所以,你的解决办法就是看电影?”秦煜时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觉得身体又有了感觉。 “我以为可以的,”纪斐言分外坦诚,“可是没你弄得舒服。你□□的时候,才是真的舒服了。” 毫无保留的夸奖听得秦煜时相当受用。会堂内坐满了热情的粉丝。 其他人很早就到了,主持人按照站位顺序对主创人员进行提问,从最左侧的秦煜时开始,经过纪怀星,周述川,还有陈康年,再到唐苏曼,话筒才被递交到最后一个纪斐言手上。 “纪老师,您在这部电影里饰演柏鸣声的弟弟柏宇杰,收获了许多观众的喜欢。你有什么想要对自己的角色说呢?”主持人问道。 “我由衷地为他获得自由感到高兴,我相信死亡会让他和黎永眠获得幸福。” “如果让您以柏宇杰的身份对自己哥哥说几句话,您会想要说什么呢?” “我会想说……”纪斐言停顿了一下,“希望他不必执着于得不到的感情,这世上还有许多值得他在意的东西。” “感谢纪老师的回答。在这部电影里,您和纪怀星老师有许多的对手戏,您认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演员呢?”主持人又问。 “理解剧本很透彻,对表演很敬业。”纪斐言说。 “那么最后,作为这部电影的主演,您认为秦导是一个什么样的导演呢?” 被问及最后一个问题,纪斐言的心蓦然一沉。 会场内一片寂静,所有粉丝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翘首期待着他的回答。 他的视线不期然与秦煜时在半空中相撞,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拍摄期间的每一个心动的瞬间,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没有办法说谎。 下一秒,他不再看秦煜时,拿起话筒面向台下的观众。 “秦导是一个对电影艺术非常纯粹的人。他不仅是优秀的导演,也是出色的创作者和叙述者。我一直认为,只有极致的理想化才能够铸就作品中极致的灵魂。” ——“一个理想主义者,往往要面对更多的失落和妥协,当理想与现实产生冲突时,也会加倍痛苦。但这同样是创作者的灵魂所在。” “在我看来,他是一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既拥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愿意为了成就电影而做出必要的牺牲和和勇敢的尝试。” ——“坚守信念有时需要放弃很多东西,甚至是做出牺牲。一个能够打破自我的人,才有可能重塑自我,超越自我。” “我很荣幸能够和一个坚守创作灵魂的导演合作,我相信他能够在任何一部影片中获得成功。” ——“秦煜时,我知道你有天赋,有能力,也拥有足够的手段和财富。我由衷地希望在这个行业里看见你的坚守,我想会比看见你成功更加高兴。” 一句又一句。 可人都是贪得无厌的。秦煜时也不例外。 于是又追着纪斐言问道:“有多舒服?” 纪斐言用□□轻轻摩擦他的腰:“想再做一次……” 秦煜时捏了捏他的鼻尖:“就知道做。你这么单纯,也不怕被我骗了?” 谁知纪斐言却说:“谈不上。反正我也睡到你了,不是很亏。” 秦煜时突然意识到,是自己把纪斐言想得太纯情了。 纪斐言不怕他做什么,就怕他什么都不做。 他总想着纪斐言才上大学,他不应该太过心急,却忽略了克制感情对一个19岁的少年的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在短暂相处的日夜里,无数灵魂相交的时刻,少年的情愫如喷涌的岩浆一般热烈澎湃,滚烫的温度亦在一点一点融化他冰一般的理智。 “秦煜时,我饿了,”纪斐言在他耳边道,“我想吃饭。” “我去给你做,”秦煜时掀开被子,准备起身,“家里有食材吗?” “没有。爸爸不在家,我都是点外卖的。” 秦煜时看了眼时间,心想这会儿买菜做饭怕是也来不及了,于是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来今天我们也只能点外卖了。你想吃什么?” “酸菜鱼。” 秦煜时正好刷到一家酸菜鱼,很快下了单,而后将手机放回原位,催促纪斐言:“趁还有时间,赶紧去洗个澡,一会儿吃饭了。” “我走不了路,你抱我去。”纪斐言毕竟是第一次,昨晚没做措施被秦煜时要了那么多次,难免身体不适,这会儿稍微动一下都觉得腰酸痛难耐。 “这就来。”秦煜时下了床,随意捡了件衬衣披上,系好两粒纽扣后便去了浴室。 打开风暖后,秦煜时过去拨开水龙头,试了下水温。由于纪斐言不方便站立,他特意接了浴缸里的水。 秦煜时旋开门把手,推门而入,谢清越却突然拉住纪斐言的手臂:“哎。” “怎么了?”纪斐言不解。 谢清越看了眼卧室里的秦煜时,附到纪斐言耳边,小声说道:“不是我故意敷衍你,实在是怕惊动秦导……” 纪斐言怔了怔,很快意识到他说的不是综艺的事。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谢清越极其委婉地解释道,“秦导私下介入了这件事。” 第50章 第 36 章 第36章 “你是说……” “前几天我查到有人在圈内为了这个项目拉投资,本想托关系去参加酒局,谁知道这事儿被秦导告诉了我爸,导致我被我爸狠狠骂了一顿。” “所以是秦导不想让你查下去?” “嘘,”谢清越对他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总之,你要是想查这件事,还是别让秦导知道的好。” 毕竟是在综艺现场,有的话实在不方便说。要不是找不到别的机会,他再怎么也不会冒险在这个时候告诉纪斐言。 纪斐言理解了他的意思,没有再问下去,看向卧室里秦煜时的身影,心情从未有过的沉重和复杂。 几天后,市中心的西餐厅。 纪怀星询问着纪斐言的意见:“演唱会……我希望你也能来,可以吗?” 这次他主动约纪斐言见面,主要就是为了复出演唱会的事。 在纪霖风死后,这个唯一的侄子便代替了大哥所能给他的心安,所以这一次的演唱会,他依旧希望纪斐言能来参加。 叔侄二人,在过去的几年里成为彼此最亲近的家人,然而独处的次数却实在少之又少。 细想下来,几乎每一次见面都有另一个男人在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回避起那个名字了呢? 过去纪怀星因为坦荡而无畏无惧,到头来,真正坦荡的人却是纪斐言。在察觉到沈燮安微妙情绪的刹那间,他的心曾被嫉妒所占据,闪过太多本不该有的念头。 “是沈燮安的意思吗?”纪斐言问。 纪怀星一怔,却很快否认道:“不,是我的意思。” “我是说,”纪斐言顿了一下,“这次复出演唱会的安排,是沈燮安的意思吗?” 纪怀星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点头:“这方面的事向来是他安排的。” “你觉得这样很好?” 对于沈燮安的安排,纪怀星看见的是沈燮安亲力亲为,纪斐言看见的却是急功近利。 纪怀星去年才刚宣布封麦息影,今年就要举办如此声势浩大的复出演唱会,难免会让人觉得当初的声明是儿戏。更何况这仅一年的时间里,圈内一直流传着有关纪怀星的风言风语…… “斐言?” “你不觉得,这样的考虑不够周全吗?”纪斐言斟酌着用词,“就算是考虑复出,也不必这么高调吧。” “这方面的事很难有周全的考虑,”纪怀星心平气和地说,唇边笑意却淡了下去,“沈燮安那边有他的权衡。” “权衡的结果就是趁早借你的热度营销,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商机?” “斐言,”纪怀星眉头轻蹙,却很快舒展开来,“我知道你和沈燮安之间有一些误会,但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没有办法让你原谅我,如果你愿意来我的演唱会……我想我会很高兴。” 话音落下的刹那,包间内一片寂静。 纪怀星的手心渗出了一层汗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纪斐言说——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听到这个答案,纪怀星隐约松了口气。 纪斐言看了眼时间:“我看今天也差不多了,就早点回去吧。” “也好,”纪怀星微微颔首,“我今晚自己开车,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小叔叔。秦导会来接我。”纪斐言道。 纪怀星有些意外:“秦煜时?” 尽管最近一直有纪斐言和秦煜时的绯闻,他却从没有向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求证过这件事。 “他晚上约了朋友谈工作,说结束后来接我。地点我已经提前发给他了。” “你跟他回家?”纪怀星迟疑了一下,“你和他……” “我们在交往。”纪斐言没有对他隐瞒。 短短几个字,竟让纪怀星如释重负。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很快将那些念头一扫而空,笑着说道:“是吗?恭喜。” 纪斐言注视了他一会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突然间说道:“他对我很好。” 纪怀星身体一僵。杀青宴的地点定在星海酒店。 除了主创人员外,谢清越也来了,尽管这部戏他并未参演,但由于引捷文化是电视剧的发行方,因此这次的宴会他也收到了邀请。 宴会的氛围很融洽,方知远代表紫霄国际出席,又与秦煜时有这么多的渊源,自然不乏有人曲意逢迎。 偶尔有影迷旧事重提,聊起他和秦煜时过去的合作,方知远也丝毫不避讳,仿佛他和秦煜时之间真的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谢清越手臂勾过纪斐言的肩膀:“斐言,年后你有档期没?” “有,怎么了?” “正好,有件事儿想找你帮个忙。我们公司合作了一个大制作的项目,我想找你演男主角。” “是什么剧本?” “一个原创剧本,奇幻架空背景,还没定稿。除了唐姐演女主角外,暂时只定下来一个白恕,他倒是挺想和你搭戏的,说只要能跟你合作,片酬什么的都好说。” “白恕?” “啊,他是新人,出道时间不长,你没听过也正常,”谢清越拿起酒瓶,缓慢地倒着酒,“这可是我第一次全权负责公司的项目,就当帮兄弟个忙呗,我还能坑你吗?” 纪斐言还欠谢清越一个人情,这次谢清越难得对他开口,他也就没有拒绝。 “行吧,到时拿到剧本再详谈吧。” “行,等剧本定了我发你。”谢清越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 贺修见秦煜时的座位空着,诧异地扬起下巴:“秦导上哪儿去了啊?” “刚才出去了。”纪斐言说。 “哇靠,方总也不在,不会是有情况吧?”贺修惊讶道。 “敢在背后八卦秦导,小心被秦导听见,骂你一顿。”谢清越在这方面颇有心得。 “也不算什么说不得的秘密吧?”周述川笑了笑,“我看方总也没避讳啊。” “周哥,怎么你也这么想啊?”谢清越不以为然,“要我说,我们家斐言才是唯一的正宫……” 贺修愣了一下,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斐、斐言哥?” “清越开玩笑的,”纪斐言轻声笑了笑,转头问谢清越,“有烟吗?” “有啊,”谢清越一摸口袋,随手掏了一包给他,“你也抽烟啊?” “偶尔,”纪斐言摸了支烟,起身拉开椅子,“我出去透透气。” 包间门关上的刹那,隔绝了嘈杂的人声。 纪斐言到走廊点了支烟,咬在嘴里,却立刻被那味道呛得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今天心情烦躁才会破天荒地来一支。 尼古丁刺鼻的气味令大脑清醒,又奇迹般地平复下烦躁的心情。 他突然间理解秦煜时为什么偶尔需要这样的东西。 他就这么在走廊抽完了半根烟,正想回去,却听见楼道的方向传出秦煜时和方知远说话的声音。 “秦煜时,你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做出让步吗?” “我没有必要明白你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你……” “方知远,你要是喝多了不清醒,我立刻叫车送你回去。” “我没有不清醒。秦煜时——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这句话后,长久的沉寂。——“方知远,你的演技太浮于表面了,不具备任何的层次感。” ——“你就是这么理解剧本的吗?你不觉得你的表演体系不适用于这个故事吗?” ——“如果这就是你能呈现的最好演技,那么选中你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秦煜时对他的指责至今仍言犹在耳。 在秦煜时过于严苛的要求下,他的精神率先崩溃了。 那时的他的确不懂秦煜时。他觉得自己做得已经足够好了,毕竟没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好。既然这样,秦煜时又挑剔他什么呢? 因为无法满足秦煜时的拍摄需求,《完美面具》被迫改剧本,他和秦煜时的关系也一度降至冰点,秦煜时未出席首映礼和颁奖仪式,而他也因为拍摄这部电影留下了很深心理阴影,从此退居幕后,再不踏足演艺圈。 网友杜撰出的美好和遗憾,终究不过是想象罢了。 可笑他早在六年前就已经被秦煜时狠狠否定,却至今耿耿于怀,忘不掉他对他们之间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些年来他在国外发展,活跃于幕后,积极投资影片,多少抱了一丝能和秦煜时重归于好的希望,因为在他的心里,始终觉得自己没有错,是秦煜时的想法太过理想化,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一个人能够满足秦煜时的要求。 任凭《完美面具》在秦煜时心里有多少瑕疵,这都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成功。 直到纪斐言的出现…… 第51章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打断了方知远的思绪。 他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的备注:rylan。 手指划过屏幕,接通电话。 “怎么样?他拒绝了吧?” “果然还是你了解他啊。”方知远自嘲般地低下头,镜片反射着冰冷的眸光。 rylan悠悠笑道:“不如干脆点,我们合作?” 长久的沉默。 “方知远,看不出来你还挺长情啊,”见他不答,rylan的语气玩味又讽刺,“这么喜欢他的话,要不要我帮你想办法,让你爬上他的床?” “用、不、着,”方知远咬紧牙关,一字一字道,“我跟他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好嘛,开个玩笑而已,”rylan讨了个没趣,转开话题,“那还是谈谈合作的可能性?” 方知远深吸一口气:“……我需要几天时间考虑。” 两天之后,秦煜时在酒店里接到章平的电话。 “秦煜时,方知远的精神鉴定可能真的有问题!” “怎么说?” “这事儿说来也巧,方知远做精神鉴定的那家私人医院半个月前刚因为涉及一起跨国案件被责令停业,院长依靠伪造病历牟利长达十年,方知远那份报告很有可能也是假的。” 秦煜时冷笑:“果然是这样……” 他太了解方知远的为人了。 如果方知远当年真的存在精神问题,在要求更改剧本降低演绎难度时就可以拿着这份报告来找他,而不是在片场发疯哭嚎,声称自己承受不住压力。 “还有,圈内有狗仔拍到方知远最近频繁进出一家精神卫生中心,甚至从开了一些精神药物回去。不过据我所知,有些医院只依靠病人填写的自测表就能判定精神问题,方知远很可能是想利用这个,证明你对他的精神影响一直延续到现在。” “章平,可以替我留意一下方知远最近有没有进行过一些精神障碍者无法进行的社交活动吗?” “这个没问题,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做的。” “好,要是有证据的话,尽快告诉我。”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打听到方知远才刚刚入职紫霄国际三个月,他是主动争取到这个项目的,目前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紫霄国际撤资多半是方知远那边的杰作。” “谢了,这些消息足够了。”秦煜时唇边荡开自信的笑容。 看来,他有必要亲自和紫霄国际的总经理见一面了。 直到一声轻蔑的笑。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杀青宴一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剧组同事回酒店,纪斐言和周述川几人走在前面,秦煜时和方知远不知有什么事要谈,一直走在最后面。 路上周述川问纪斐言:“你以前见过方总吗?” “没有,今天第一次。”过去纪斐言只在影片中见过方知远的形象,接触本人还是头一回。 和少数流传的采访视频中沉默内敛的形象不同,方知远本人其实很健谈,比起演员的身份,他更像一个包装过度的明星,时刻享受着被追捧的感觉。 “六年前拍《完美面具》那会儿,很多人都希望他们在一起。”周述川突然说道。 纪斐言一怔,很快意识到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他不由笑了:“那大家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嗯?”周述川有些意外,“怎么说?” “虽然我不了解秦导的眼光,不过我也不觉得,秦导会喜欢一个让《完美面具》有瑕疵的人。” 周述川忍不住笑了:“秦导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他不需要说这些。”纪斐言语气平静。 “我们之间很坦诚,”纪斐言语速平缓,“他从不要求我做一个完美的人,不会回避我的话,也不会在重要的关头失约……” 纪斐言每说一个字,纪怀星的心便收紧一分。 如果说在察觉到沈燮安对纪斐言的过度关心时,是他第一次体尝到嫉妒的情绪,那么这一刻,他便连情绪都已经不再有。 纪斐言在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所爱非人? 还是告诉他这十二年时光无法倒转,他的一片痴心,他的满腔深情注定付诸东流,如同肮脏的污泥一样被肆意践踏,却最终无能为力? 餐厅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斐言。我们之间不说这些,好吗?” 十二年。 从他的高中到大学,再到毕业,成名…… 四千多个日夜。 那不是一段爱情,而是孤单岁月里唯一的支柱。 他的梦想,他的人生方向,他无数个日夜里说服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他多年如一日维持的温柔。 都早已与另一个名字捆绑。 纪怀星这个名字,其实从来都不止是一个人。 “好,”纪斐言没有再说什么,按亮了手机屏幕,“秦导的车快到了,我也该下去了。” 顿了顿,又说。 “小叔叔,保重。” “嗯?”秦煜时抬起眼皮,隐隐觉得他话中有话。 纪斐言注视着秦煜时英俊的面庞,心伴随着每一个字说出口的字不断地下沉:“无论出于什么初衷,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替另一个人做决定,不是吗?” 密室的气氛因为一句话变得微妙起来。 黑暗之中,纪斐言看不清秦煜时细微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横于他们之间的那堵墙,无形无色,却界限分明。 空气就这么凝滞了几秒。 “你说得很对,nero的确用错了方式。至少从结果上来看,adrian并没有因此而获得快乐,甚至有可能为此患上抑郁症,甚至失去了性命。”秦煜时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的愤怒和不悦。 “你……”纪斐言怔了怔,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目前来说,fickle是什么样的人,只是nero的一面之词。不过就算想指责什么,至少也该等到全部真相揭开之后吧?除非你已经预设了立场,认定别人是恶毒的nero,那么没有人能改变你的想法。但我想需要提醒你一点,就算nero有错,fickle也未必就无辜。” 第 37 章 第37章 “秦导,能过来看下这个密码吗?”谢清越解不开密码,向秦煜时求助,“好像是什么数字游戏……” “来了。”秦煜时走过去,帮助谢清越一起解开书房的秘密。 纪斐言视线追向那道高大的背影,眼底的情绪翻涌着,竟是无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是自己预设了立场吗…… 通往书房的机关被设置成了一个6乘6的数独游戏,将所有数字放对了位置就能打开书房的大门。 秦煜时很快解开了机关,门自动开了。 书房里的电脑光线刺眼。 “密码是adrian的生日啊?” 谢清越看到电脑屏幕上的提示,将照明灯放到一旁,拉过椅子坐下来,输入了0511,正准备用鼠标点击确认,却摸了个空。 “嗯?”上了车后,纪斐言拉上安全带,抬头的一刹,不经意间注意到车门储物格里的香水似乎换了一瓶。 不仅如此。 还有挡风玻璃前的摆饰,蓝风铃味的香薰…… 都和几个月前不一样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辆车的熟悉早已深入到骨子里,就像他对秦煜时身体的熟悉。 这些本就不属于他的领地被陌生的东西所侵占,像极了无声的示威。 他突然就想到那个他们曾经拥抱过彼此的卧室,他们一起照顾过的lucky,还有那束被放在客厅、独属于他的玫瑰…… 是不是也已经有了另外的痕迹? 纪斐言终于知道,原来划清界限还不是结束。 一刀斩下去之后,疼痛的余韵会持续很久,伴着伤口愈合或恶化,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阵痛。 思绪被车门关闭的声音打断。 “需要开空调吗?” “不用。”在这一刻,他的拒绝与自尊心等同。 秦煜时调转方向盘,将车子开出停车场,纪斐言靠在椅背上,微微侧过头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与身侧的人心照不宣保持了沉默。 车内的气氛沉闷得压抑。 短短一刻钟的车程,每一秒都极为漫长。 最后还是秦煜时率先打破沉默:“你的伤……” “不小心摔的,”纪斐言不想他误会,“没有别的。” 又是一阵沉默。 秦煜时看出他不想提上次的事,于是转开了话题:“lucky的驱虫药你放在什么地方了?” “客厅的储物架上,”纪斐言转念又觉得不对劲,侧过头看他,“lucky这几个月都没有驱虫吗?” lucky还不到1岁,至少三个月内就需要做一次驱虫,上一次他给lucky做驱虫是十月初,难道这期间秦煜时没找到驱虫药就一直没给lucky做驱虫? “你没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驱的虫。” 第52章 “十月底,”纪斐言按捺住心底的不快,“不确定的话,你可以提前给它做驱虫。” “我是这么做的,”秦煜时相当淡定地从车内镜睨了他一眼,“纪斐言,让你好好说句话可真够困难的。” 纪斐言猛地意识到他是故意,抿了下唇,压制着心底的不快对他说道:“你如果有事要说,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 “纪斐言,你以为我会说什么?”秦煜时声音一顿,“还是说,你希望我对你说什么?” 纪斐言的心脏一瞬收紧。 他不该和秦煜时这么说话的…… 他后悔了。秦煜时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 他刷上门卡,推门进去,正想开灯,却察觉到房间里有人。 他这才想起来今晚约了纪斐言讲戏。 尽管他有让纪斐言自己选择要不要等他,不过看样子…… 是睡着了吧。 想到纪斐言等自己时的心情,秦煜时唇边不由多了一抹弧度。 纪斐言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躺在他的床上,酒店的浴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衣带系得松散,明显就是为了方便让他解开。白皙修长的大腿交叠在衣摆之下,若隐若现,诱人犯罪。 秦煜时的眸色顿时暗了几分,尽管对这具身体早已了如指掌,他却仍旧被这样的视觉冲击激起了某种冲动。 只是…… 覆盖在电灯开关的手缓缓放下。 他将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而后去到床边,俯身拉过被子给纪斐言盖上,起身的刹那却见纪斐言翻了个身,把被子卷到了一旁。 “啧,”秦煜时不由觉得好笑,又重新帮他把被子整好,“一个人睡觉就这么不老实……” “嗯……”纪斐言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秦煜时……” 秦煜时的动作一下顿住。 他抬起眼皮,看见卸下防备的小猫执着地卷着被子,像是沉浸在噩梦里一样,连眉头都是紧皱的。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秦煜时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想要抚平纪斐言皱起的眉头,触碰到他额头的刹那,手臂却被抱住。 紧接着,小猫枕上了他的手背,不安分地蹭了蹭脸。 秦煜时:“……” 纪斐言,你属树袋熊的吧? 秦煜时颇感无奈,看到怀里的人一脸疲惫的样子,终归没忍心把他推开,就这么由着他枕了自己手臂整整十分钟。 他扫了眼时间,零点二十二分。 这么下去他还要不要睡觉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纪斐言身上,就这么端详了他一会儿,尝试着从他的桎梏中抽出手,不想纪斐言却直接顺杆爬枕上了他的大腿,脸颊挨着某个明显突出的部位,温热的鼻息和那滚烫的气息如密不可分的藤蔓般纠缠在一起,充满了令人血脉喷张的情色意味。 裤子顿时胀得更紧了。 秦煜时咬咬牙,硬是按捺下本能的冲动,心里想着:纪斐言,你行啊,倒是一点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眼看着纪斐言的行为越来越不规矩,秦煜时终于在他把魔爪伸向自己裤子的那一刻及时按住了他的手。 刹那间的动静不经意间惊扰了睡梦。 纪斐言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就这么跟他对视了几秒,许久后才迟疑道:“秦导?” “吵到你了?”秦煜时有点头疼,他本没想打扰纪斐言睡觉,谁知道纪斐言就像小猫取暖一样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蹭,蹭完了还一副无辜的表情,弄得好像是他犯了错一样。 就算他们是炮友,他也没有禽兽到在这种时候把纪斐言给办了。 “没有,原本就睡得不深。”纪斐言撑着酸痛的手臂想要起身,脊背传来的触感却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秦煜时怀里,于是就这么维持着姿势不动了。 “睡了就睡了,还起来干什么?”秦煜时无奈,“继续睡就是了。” “说了等你的……” 纪斐言的语气里透露着深深的疲惫,明显就困得不行,却还执着于他离开前应允的事。 秦煜时的心隐隐疼了一下,声音不由地温柔下来:“……傻。要上床,后面有的是机会。你困了就睡,等我做什么?” “那你的事情……” “我来处理就好,”秦煜时揉了揉他的头发,“继续睡吧。” 房间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近在咫尺的呼吸变得悠长,秦煜时却早已没了睡意。 他收回抱着纪斐言的手,扶纪斐言在床上躺下,细心替他将被子盖好,而后起身下床,拿着手机离开了房间。 走廊外,他打了通电话给章平。 “没有,”纪斐言避开那道视线,眼眶微微红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那天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车里的痕迹也已经足够明显,他应该果断一点,给自己留点颜面,不是吗? 这句话后,秦煜时出乎意料没有回怼他。 纪斐言庆幸秦煜时沉默了,不然他真不确定自己会把本就岌岌可危的气氛弄得有多么糟糕。 一刻钟后,车在公寓楼外停下。 “到了。” “谢谢秦导今天送我一程,”纪斐言解开安全带,“不过副驾驶这个位置,秦导以后还是留给别人吧。” 他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公寓楼。 他下意识看向桌面,蓦然发现鼠标在左边,先是愣了一下,即刻便意识到什么:“我知道了!这个nero才是左撇子啊!” 纪斐言快步走过去,发现不止是鼠标,还有耳机,usb风扇……电脑所有的配套设备都放在左侧,甚至连这台电脑的接线插口都在左侧。 这是一台为nero量身定做的电脑,完全符合nero的使用习惯。 纪霖风到底是纪斐言是父亲,不是任何人可以替代的。 何况那件事,归根究底是因他而起…… 沈燮安直起身体,扯着纪怀星的手将他拉到沙发上一起坐着,手臂环绕过他的肩膀,两人的距离顿时觉得无比亲昵。 “怀星,我知道你一直很重视和斐言之间的感情,所以我才不希望你们之间产生隔阂。你是我的恋人,我不想在你面前提起让你伤心的过去,难道我做错了吗?” “抱歉,是我没有想到,”纪怀星眼神暗淡,“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他……” “算了,别为这种事伤神,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想清楚的,”沈燮安温声安慰道,低头在他侧脸亲了一下,“与其想这个,不如商量下演唱会的具体安排,这可是那你复出之后的第一场活动,至关重要。” “好,”纪怀星冲他露出一个微笑,“你有什么想法吗?” “时间定在下个月月中吧,公司昨天联系了飞天体育馆,场地已经谈妥了,前后一共开四场。你看呢?” “只是复出演唱会而已,我想……还是随意一点吧。” 纪怀星并不想办得太高调。 自从九里河的事情平息之后,他已经不再那么在乎名利,就连这次的演唱会也是因为沈燮安想办他才会答应。 在这条成名的道路上,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娇艳的花朵为人性的贪婪所滋养,甜蜜的代价是无尽的苦果,他只愿余生与挚爱相伴,永不离弃。 因为沈燮安喜欢他光芒璀璨的样子,他做了一辈子的明星。 如果这一生能够重新来过,他愿褪去全部光芒,与沈燮安成为这世间千千万万平凡恋人中的一对,过最普通的人生。 沈燮安却不同意:“这怎么可以?规模大才配得起你的咖位。” 他隐约觉得纪怀星有心事,以为纪怀星是在担心复出的事,手指覆盖上他的后脑,轻抚柔软的发丝:“你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在飞天体育馆办演唱会,难道还怕自己适应不了?” 纪怀星出道时的第一场演唱会就在是飞天体育馆举办的,当时来参加演唱会的只有寥寥几千人,连场馆的座位都坐不满,而数年之后,纪怀星的演唱会已经火爆到每一场都座无虚席,甚至连看台上都挤满粉丝。 纪怀星仍有些不放心:“我只是在想,九里河的事情才过去几个月……” 他的话被沈燮安打断。 “杨威升都已经死了,周奕辰也已经定罪,风风雨雨都过去了,你还担心什么?怀星,你就是想得太多,其余事情公司都会处理的,你只需要准备要唱的歌就好。” 许是被沈燮安的坚持说服了,纪怀星放下那份不安,微笑着道:“那就依你的意思吧。” 沈燮安揽过他的肩膀,让他倚靠在自己肩头:“你的生日也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可以提前告诉我。” “礼物……”纪怀星低喃着重复着那两个字,突然意识到自己今生所求也不过此刻。 过往的温情,铸就了这一刻的无怨无悔。 而他不贪心,只愿这温情能够长久,遍布余生的每一天,每一刻。 第53章 “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就好。” - 隔壁组最终花了三小时才通关,比纪斐言几人多出一个多小时。 采访问的问题多是一些通关心得,以及对队友、故事的感受,每个人都象征性聊了几句。 录制一直到下午五点结束,谢清越几人各自回去,只剩下纪斐言和秦煜时。 “晚上你去我家还是……” 秦煜时的话没有说完。 “秦导。” 纪斐言在停车场前停下来,和他相隔几步,看向他。 “我们既不是恋人也不是朋友,本就不应该介入彼此生活太深。” “如果今晚秦导不打算做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第 38 章 第38章 没等纪斐言离开,手臂就被一个不容反抗的力道紧紧攥住。 “那要是我想做呢?” 玩世不恭的语气,化作一抹尖锐的刺痛,在纪斐言心底蔓延开来。 “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吗?” 这句话说得很轻,藏着某种自嘲的意味,态度却无比强硬,丝毫不给人回旋的余地。 秦煜时微微皱起眉头,瞳色逐渐冷了下去。 “纪斐言,你在跟我闹脾气?” “我没有,”纪斐言的手指覆盖上他的手腕,缓慢地将那力道挣开,抬眸对上他视线,“我只是遵守规则,这也有错吗?” 秦煜时注视着他执拗的眼睛,眼底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下去。片刻后,他松了手,神情变得散漫慵懒,似乎对这件事很无所谓:“没错,你当然什么都没有做错。那么我出于对自身的考量,怎么取舍也是我的自由了?” 冰冷无情的声音,提醒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秦煜时这样的人面前,他到底是没有谈判的资本。 或许他应该庆幸,此时此刻他仍旧保持清醒,仍旧能够及时止损。 他按捺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才维持住体面的尊严:“谢谢秦导一直以来的关照,那的确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是我过去太打扰秦导——以后,不会了。” 那个瞬间他回避了秦煜时的视线,却能感觉到那目光的犀利,宛若利剑贯穿胸腔,让他难以呼吸。 秦煜时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注视着他,目光淡漠得令人陌生。 纪斐言攥紧了手指,仿佛生怕再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于是率先开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 凌晨时分,北云市第一人民医院。 晏久看护晏潮生吃了最后一顿药后,睨了眼墙壁上的电子钟:“爸,那我就先走了。” 这段时间晏久在剧组拍戏,能来的时间少之又少,今天晚上还要赶去片场。 晏潮生行动迟缓地点了点头。 晏久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你随时给我打电话。等下个月剧组杀青,我就能多陪你一段时间了。” 晏潮生冲他笑了下,仿佛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样,艰难地开口:“好……” 晏久放下心来:“那爸,你早点休息。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 说完后他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医院的走廊空旷冷清,看不见一个人影。 电梯正好抵达14楼。 哐当一声,电梯门开启,晏久走进去,和电梯里唯一的中年男人擦身而过。 男人穿着一件与季节不符的厚重冲锋衣,深色的墨镜和口罩将脸过得严实,从晏久身边经过时,看也没看他一眼,便朝着西面的走廊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晏久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对方见过。 电梯门关闭的刹那,男人步子明显顿了一下,而后便加快了脚步,在1432号病房前停下,推开了房门。 晏潮生像是见到老朋友一样,露出欣喜的神色,本能地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男人反手关上房门,走到病床旁,摘下口罩,斯文地开口:“好久没见了,老先生,还记得我吗?” 晏潮生笑着点点头。 男人微笑着拉过椅子,在病床旁坐下来:“这次过来,我是有些事情想要向老先生确认。” 晏潮生疑惑地看着他。 - 纪怀星刚走,纪斐言的手机铃就响了。 欢快的手机铃打碎了冰封的气氛,分外突兀。 他整理好衣服,用力摔上门,发现电话是晏久打来的。 “晏久,什么事找我?我在飞天体育馆,这会儿不大方便,如果你不急的话,就晚点再……” “斐言,”晏久的语气听上去分外着急,“我爸爸他失踪了!” 纪斐言步子骤停。“卡!今晚收工。明天放假一天,好好调整状态。” 听到这个好消息,全场工作人员都高兴坏了。 “我的天哪,这个月第一次这么早收工……” “终于可以休息了。” “可算是要熬到头了,我都一个月没在凌晨一点前睡觉了。” 秦煜时见纪斐言坐在台阶上休息,迈开步子朝他走过去,不由分说拉他起来:“这个天还敢坐地上,不怕感冒?” 纪斐言猛地回过神,对上他目光,及时解释道:“没坐多久。” 秦煜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纪斐言,最近你的状态很紧绷,有心事?” 尽管这并不影响纪斐言的发挥,但他知道纪斐言这些天一直在用过度沉浸的状态演戏。每当这个时候,纪斐言就会显得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那目光太过滚烫,纪斐言竟莫名心慌了一下。他努力平复下心绪,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 “干脆晚上来我房间,给你讲讲戏?”秦煜时笑得暧昧。 “都快杀青……”话音戛然而止。 纪斐言倏地意识到秦煜时的目的。 自从上次秦煜时受伤后,他们已经很久没做过了。这一个多月来,拍摄进度紧张,晚上回到酒店几乎都是凌晨,根本没有精力上床。 今天秦煜时提早收工,明天给剧组放假,显然也想好好放松一下。 纪斐言看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目光又回到他脸上:“那我洗完澡去找你。” 就在这时,席娜突然推开休息室的门,攥着手机匆忙跑过来,面色焦急:“秦导,出事了,紫霄国际那边突然提出撤资,要求暂停拍摄!” 秦煜时皱眉:“原因呢?” 紫霄国际是这部戏最大的投资方,在即将杀青时突然提出撤资,不可能没有理由。 不等席娜回答,纪斐言的手机就收到了热搜推送。 #知名导演六年前曾造成演员精神失常# #《完美面具》拍摄事故# “秦导……” 秦煜时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便意识到对方有备而来。 六年前。 演员精神失常。 《完美面具》发生拍摄事故。 这几个信息联系到一起,几乎是直指秦煜时的名字。 暂不提有关六年前的爆料是否属实,因为导演的黑料就要求暂停拍摄,在业内根本就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很难不让人怀疑背后有人恶意操纵。 “紫霄国际的负责人说,如果秦导有疑问,今晚他在假日咖啡厅等你。” “告诉他我会去赴约,”秦煜时淡淡道,“剧组有其他事,等我回来再说。” “知道了,秦导。”席娜点头。 一直到席娜离开,纪斐言才看向秦煜时,语气笃定:“我知道你不会。” 秦煜时对演员要求的确很严格,但也绝没有到逼疯演员,导致精神失常的程度。如果说当年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到六年之后才爆出。这个时候制造话题上热搜,摆明是别有用心。 “嗯,”秦煜时神色缓和了几分,“晚上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你到酒店就先休息吧。” “房卡给我。” 言下之意,他等他。 秦煜时唇边弧度深了几分,将房卡递交给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累的话,先睡也没关系。” “你说什么?”秦煜时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方知远,这就是你的追求吗?” 方知远看出了他的愤怒,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秦煜时,其实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就是觉得我糟蹋了你的心血吗?” 说到这里,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唇边多了抹得意的笑:“不过就算你厌恶我饰演的代号018,你也无法否认,在观众心里,我就是代号018。难道你还能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翻拍你的心血吗?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小心赔得血本无归,名利双失啊。” 秦煜时盯了他看了一会儿,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没有?方知远,有没有人告诉你,傲慢了太久,会让一个人的目光变得狭隘,从而丧失敏锐的判断力?” 不知是否被戳中了心思,方知远的心底闪过一抹不快,重重放下咖啡杯,滚烫的液体泼了出来,甚至有零星的水沫溅到了手背上,烫出一片红印。 第54章 他沉默了几秒,再抬眸时,唇边已多了虚假的笑意:“是吗?要是有的话,那真是恭喜秦导了。该不会就是最近和秦导合作颇多的那一位吧?听说让他演《弄臣》也是秦导的意思?” 故作轻松的语气,像极了无关网民讨论着热搜上无足轻重的八卦。 “你很在乎他吗?”秦煜时挑起眉梢,“连这个都调查得一清二楚,我是该说你妒忌心切呢,还是有自知之明呢?” 方知远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呵,呵呵……秦煜时,到底是我自负,还是你自负?一个刚尝到点甜头的流量新人,我做什么要妒忌他?难道我还怕他超过我吗?” “是吗?你不怕?” “当然不。” “只是一部古装戏,就让你忌惮到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在乎吗?”秦煜时讥诮道。 “秦煜时,你用不着激我,”方知远冷下脸,“我今天来找你,是顾念旧情,才会给足你诚意。你以为你真的有选择吗?” “为了争取一个挂名导演,这么大费周章来和我做交易。如果不是冲着我来,我也只能想到是你押错了宝,迫在眉睫地需要一个人来做点挽回。” “你……”方知远脸色微微变了。 “谢谢方总的‘诚意’,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九年以来,这个行业从没有人能做到威胁我,你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秦煜时看了眼腕表,起身说道:“到此为止吧,方知远。我想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那就请便吧!”方知远声音冷了几分,没有拦他,望着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眼底的温度却一点一点降了下去。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秦煜时,我很期待你跌下神坛的一天。” 秦煜时步子微顿,却未回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能够如愿的话,再说这话也不迟。比起跌下神坛——没有资格站上神坛的人才最是可悲。” “我今天早上去医院,谁知道我爸爸不在,问了值班的护士,都说没有看到他……”晏久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我、我好怕他出事……” “你找了他多久了?” “大约一小时……” “晏久,你先冷静一下,问问医院的其他人有没有看到你爸爸,如果还是没有,就向安保部门申请调取监控录像。” “我、我知道了。” 演唱会已经开始。 纪斐言找到观众席第一排左侧的位置坐下来,抬眼看见纪怀星穿着银色的舞台礼服登场,在灯光下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视。 他还是那么的英俊和温柔,比星光更加璀璨,照亮现场粉丝的眼眸,又像太阳,温暖了无数人的生命,让岁月的刻刀变得温柔。 第一首歌唱的是他的成名作:《无法停止的谎言》。 其中有一段歌词写道: 我爱你是一则沉默的谎言/藏匿于疏离之下/悬而未决, 我爱你是一桩隐忍的闹剧/透支尽满腔热忱/余下灰尘, 当你目光不再停留/我仍自欺欺人/独自走完孤单旅程/以慰藉余生。 纪怀星的声音温柔纯冽,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却饱含深情,将歌词与曲调里的悲伤诠释得淋漓尽致。 整个场馆的粉丝都在跟着他一起唱歌,甚至有粉丝被现场的气氛感染,忍不住抽泣起来。 纪斐言侧过头,看见属于沈燮安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他突然觉得悲从中来。 - 第二天一早,晏潮生的体检结果就出来了。各项指标基本正常,总算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纪斐言秉持承诺,约了纪怀星一起吃饭,在电话里只说是很久没见,想要聚一聚。 他难得主动开口,纪怀星很干脆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聚餐时间是下周末的中午,地点位于医院附近的一家高级餐厅。 纪怀星是坐张惇的车来的。 这段时间以来,张惇一直在帮他追查六年前环亚广场目击者的下落。尽管陈兆兴死亡的那条路段没有监控,但更远处的监控却发现当时很可能有人去过那条小路,目击了现场发生的一切。 如果能找到那个人,也许就能证明陈兆兴的死是杨威升和周奕辰精心策划的一个陷阱…… 一个用来诱纪怀星入局,用以威胁环耀影视的陷阱。 “纪哥,你要去第一人民医院附近?”张惇看见导航所在的位置,不禁诧异,“去那里做什么?” “和斐言约在那里吃饭,”纪怀星隐隐觉得他态度有些反常,“有什么问题吗?” “哦,就是觉得有点巧合。之前我不是在查目击者的线索吗,那个人应该就是附近小区的住户,前两天我去登门造访过,但是没有人开门。” “可能是恰好外出了吧。” “嗯,我问了那一栋的邻居,说是那个人出了点意外,在住院治疗,所以我想等过段时间再去找他。” “这样也好。”毕竟是有求于人,需要别人站出来作证,还是等对方状况好一些再出面商谈比较妥当。 第 39 章 第39章 车开到纪斐言订的餐厅大约三十分钟。 纪怀星别了张惇,便直接去了约定的餐厅。推开包间的门,才发现除了纪斐言以外,还有另一名少年在。 “纪、纪老师……”晏久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一见到纪怀星,他连话都开始说不利索,别提有多紧张了。 过去仅仅是远远看着,那张脸就已经足够惊艳,今天面对面见到,更觉得那风采令人望尘莫及,纪怀星就像是一颗天然的明珠,无论在哪里都光芒璀璨,不应也不会被亵渎。 “你好。”纪怀星微微笑了一下,礼貌性地点头。 “小叔叔,这是我室友晏久,”纪斐言向纪怀星介绍,“最近我正好想和小叔叔聚一聚,因为他也很想见小叔叔,所以就带他一起来了。” 他本想打电话给晏久,却在走廊里接到了秦煜时打来的电话。 “斐言,你在演唱会现场吗?” “我在,”纪斐言加快了语速,“今天下午,陈复舟从医院带走了晏潮生,我怀疑他的目的是小叔叔……” 秦煜时并不意外:“我打给你也是为了陈复舟的事。我查到一些信息,陈复舟在他二十岁之前,和陈兆兴几乎没有联络,据知情人所说,他跟陈兆兴的关系并不好。” “你是说……他和小叔叔合作,不是为了给陈兆兴报仇?” “没错。事实上,陈复舟在业内的评价和杨威升之流无异,金瑞科技由他接管之后,因为经济纠纷打了不少官司,就连他的家人也涉及多起犯罪项目。当初怀星会和他合作,我也觉得很意外。” “如果他的目标是小叔叔,当天有必要通知我们救人吗?” “我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也许是不想让人对他起疑,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正如你所说,他今天带走晏潮生,必定早有预谋。他和晏潮生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害他,唯一的可能,就是冲着怀星去的。” “这是小叔叔的复出演唱会,难道他想在演唱会上做什么?” “沈燮安在现场吗?” “他没有来。” “我打不通他的电话,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张惇,让他想办法暂时中止这场演唱会。” “我知道了。”纪斐言边回答边向演唱会后台跑去。 沿途看见一名工作人员,他伸手拦住了对方。 “请问有看到张助理吗?” “张助理?他在休息室呢。” “谢谢。”付江看见他脸色,顿时心下明了:“我早说了,他是纪霖风的儿子,你就是看在纪家的份上也该收着点。这么随便玩弄他感情,到时候怎么向……” “谁告诉你我玩他了?”秦煜时冷声打断他过于离谱的猜想,一扭头看见纪斐言在和谢清越聊天,心底一阵烦躁,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点上。 付江惊讶:“你真喜欢他啊?” 他顺着秦煜时视线看过去,纪斐言似乎也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却很快挪开视线,和谢清越一起走了。 见状,他重重咳了一声,压低声音:“他可未必这么想啊……你要是认真的,总要跟他说清楚吧。” 顿了顿又说:“其实我觉得,他也未必不喜欢你。” 秦煜时执烟的手微顿,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说什么?” 付江叹了口气:“他要不是真的喜欢你,何必这样跟你保持距离……你又不是没见过圈里那些靠潜规则往上爬的。” 秦煜时凝视着纪斐言离开的背影,没有再说话。 二月底,《凡是》的前世篇章拍摄结束,剧组安排了包车,所有人员统一前往苍山,拍摄《凡是》剩下的剧情。 秦煜时和席娜一起坐在车子最前排,纪斐言的位置靠近过道,身边坐的是圈内新人白恕,出道不久便小有名气,人也很会来事儿。 第55章 这段时间降温纪斐言衣服穿得薄,导致他从前天晚上开始就有感冒的迹象,一路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白恕见状,立刻给他递了包纸巾:“斐言哥,你不舒服啊?” “谢谢,”纪斐言拿纸擦了擦鼻子,声音略微沙哑,“可能最近几天有点着凉。” “这几天下雪,确实容易着凉,”白恕说着便脱下自己的外套,“要不你穿我的衣服吧,我还觉得有点热呢……” 就在这时,前排的席娜转过身来,趴在椅背上,给纪斐言丢了件外套:“纪老师,你多穿一点吧,要是演变成发烧可就不好了。” 说完后便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纪斐言一眼认出那是秦煜时新买的外套,价格昂贵,一件就要上百万。 布料舒适的羊毛大衣还残留着人体温的余热,熟悉的香水味牵动了某些缠绵的记忆,让他的心跳刹那间漏了一拍。 白恕见状,又重新拉上了拉链,嘟囔道:“秦导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一句随意的感慨,顿让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隔着座椅间的缝隙,纪斐言的视线追向前排那道熟悉的背影,只觉得心又开始疼了。 下午两点,车子抵达酒店。谢清越提前联系好了晚上的餐厅,将行李放到酒店后便在群里通知大家下楼,谁知一直没收到纪斐言的回复,便去他房间敲门。 “斐言,一起下去啊?” 谢清越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纪斐言出来开门。 “你们去吧,我不太舒服,今晚就不过去了。”纪斐言原本就有点不舒服,到了酒店后症状就更明显了。 “我靠,你没事儿吧?”谢清越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脸色这么苍白……” “怎么了?”秦煜时闻声走过来,看见纪斐言脸色,眉头微微皱起,“身体不舒服吗?” “感冒,我吃点药就好,”纪斐言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了。” “那要不要帮你带晚饭啊?”谢清越又问。 “不用了,我没胃口。” 说完后,纪斐言便关上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周围一片漆黑。 他从行李箱里找到一盒感冒药,就着热水服了两粒,而后便回到床上,拥着被子睡了一会儿。 头脑昏昏沉沉的,喉咙也干得要命,不知道是不是发了烧,整个人就像是被抛到岸边的鱼一样奄奄一息。 不知不觉间,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才隐隐听见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敲门声越来越重,纪斐言嗓子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撑着手臂下床,拖着沉重的脚步过去开门。 刚打开房门,大脑就一阵眩晕,身体如倾塌的危楼,好在来人眼疾手快,及时扶了他一把。 “斐言!” 脸颊被迫撞进炽热的怀抱,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无声提醒着过去那些身体交合的夜晚,这个男人是如何独断地占有他,而他又是怎样心甘情愿地迎合他的攻势,在他或温柔或粗暴的亲吻中动摇和沦陷。 秦煜时拉上房门,将纪斐言扶回到床上,看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拧眉,语气里多了一丝责备的意味:“没有我管你的日子,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那声音极尽了温柔,顺应着纪斐言内心所有诚实的期盼,蔓延至骨血,与至深的想念纠缠在一起,复现了那些心动的瞬间,让自保的本能无限为爱情让步。 纪斐言心头一酸,咬咬牙,声音微颤:“让你管我了?” 秦煜时垂眸,眸底的颜色和声音一并沉了下去:“如果我说,我没办法不管你呢?” 有那么一刻,纪斐言觉得自己屈服了,甚至软弱到想要向他投降,可是转念便又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想到秦煜时那天说过的话…… 纪斐言推开休息室的门,看见张惇正在整理粉丝送过来的礼物。 “张助理,麻烦你通知公司,停止这场演唱会。” “斐言少爷,你说什么呢?”张惇愣了一下,显然觉得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这场演唱会对纪哥来说至关重要。何况观众是付了钱的,演唱会已经开始,怎么好无故停止?” “陈复舟从医院带走了晏潮生,很可能会利用他对小叔叔不利,如果你清楚环亚广场的意外,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你……你说什么?!”张惇全身一震,刺骨的冷意沿着脊柱蔓延上头顶。陈复舟?晏潮生? “停止这场演唱会,立刻!”纪斐言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张惇犹豫了一下,“我没有这个权利,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经过沈总同意,只有他能让各部门停止运作。” 也只有他,才能让纪怀星在演唱会开场后离开舞台。 “沈燮安他在哪里?!” 演唱会现场。 第四首歌结束,一盏盏聚光灯亮起,白色的光芒照耀在舞台中心的纪怀星身上,仿佛为他生出了风天使的翅膀,让他能够自由地翱翔于天空。 纪怀星走上前,对着歌迷温柔地鞠了一躬:“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之前因为身体缘故,暂停了所有工作,今天很高兴能和大家再次见面。” “接下来请大家稍等,我会呈上更加精彩的演出。” 台下的粉丝顿时发出阵阵欢呼。 纪怀星微笑着将话筒交给工作人员,迈开步子去了后台。 回到更衣室后,他脱去那身银色的礼服,换上了一套白色的燕尾服,正当他整理,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有些意外,却仍旧说道:“进来。” 门外的人推门而入。 视线相交的一瞬,纪怀星的笑容凝结在唇边,渐渐淡了下去,直至消失无踪。 此时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竟是陈复舟。 陈复舟搀反手关上休息时的门,脸上悬挂着深不可测的笑容:“纪哥,别来无恙啊。” “你……”纪怀星微微皱起眉头,直觉告诉他,陈复舟突然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很快平静下来,淡漠地问道:“陈总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吗?” 陈复舟咧开嘴笑道:“呵呵,指教算不上,纯粹是来给纪哥送上一份礼物。” 他走到纪怀星面前停下,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录像。 晏潮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尽管行为迟缓,眼神呆滞,却仍旧一句一句回答着陈复舟的话。 ——“我……见过他……六年前……” ——“他……拿着砖头……砸向那个人的头……” - 二楼的走廊没了人,纪斐言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已经有几个月没回来过了,书桌却依旧一尘不染,很显然纪怀星有派人打扫。 桌上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壁柜底层陈列着几个精致的木雕,是纪霖风生前雕刻的一些小玩意儿。纪霖风还在世时,很喜欢书刻和文玩,手把手教过纪斐言一段时间,所以纪斐言从小就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 隔壁房间隐约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纪斐言甚至能够感觉到纪怀星竭力的忍耐和克制,以及沈燮安不满的宣泄。 心跳不知不觉间加快。 他蹲在行李箱旁,第一次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单和寂寞。 他承认他想秦煜时了。 想他的身体。 想要和他上床。 第 40 章 第40章 隔壁房间的动静似乎到很晚才消停。 纪斐言一直戴着耳机,对那些动静充耳不闻,等到凌晨时拿下来,隔壁已经没了声音。 半夜里纪怀星已经熟睡,纪斐言听见沈燮安来敲门,索性当做没有听见,假装熟睡。 沈燮安见房间没动静,很快便回了隔壁。 纪斐言却是一整晚没睡。 秦煜时是早上十点醒的。 阳光穿过窗帘缝,铺洒在凌乱褶皱的床单上,未干的水渍反射着暧昧的光芒,将空气渲染出旖旎的味道。 昨晚做得太激烈,两人一直到凌晨才睡,纪斐言更是连抱着秦煜时的力气都没了,就这么缩在他怀里黏了他一整夜,赤裸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草莓印,无声昭示着某人的暴行。 将少年的睡颜尽收眼底,秦煜时情不自禁伸出手,替他撩过耳边的发丝,动作很轻,充满了宠溺,生怕惊动熟睡人的美梦。 “跟只小猫一样。” 许是听见了那句话,怀里的小猫蹭了蹭枕头,将脸贴上他胸膛,手指无意识地抱住他精瘦有力的腰,仿佛找到了舒适的避风港。 “真调皮。”秦煜时翘起嘴角,生平第一次觉得,把宝贵的时间耗费在和床榻温存上,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就在这时,床头的手机响了。 秦煜时正想起身接电话,纪斐言的身体却贴了上来,修长的大腿缠住他的腰,让他没法动弹。 第56章 滚烫的体温沿着紧贴的皮肤传递,令他回想起昨夜的销魂滋味。 “秦煜时……”不知是做了什么梦,纪斐言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语气里似有埋怨。 秦煜时在心底叹了声,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轻抚纪斐言的发丝,难得没有去管手机电话,任由铃声自己停了。 然而没过两秒,那通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 纪斐言被闹醒,伸手揉了揉眼睛:“好吵……” “醒了?”秦煜时揉了揉他的发,这才拿过手机,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着三个字的备注:纪霖风。 “谁这么早打给你?”事后的第一个清晨,纪斐言格外黏他,稍微挪动了下身体,将脸埋进他颈窝,轻轻翕动鼻子,贪恋地汲取着独属于秦煜时的味道。 “你爸。”感觉到怀中纪斐言动作停下,秦煜时唇边弧度深了几分,很快接通电话。 “纪哥。”“你……”纪怀星的脸色渐渐变了,只觉得身体里生出无数根骨刺,让他感到疼痛难捱。 为什么? 为什么陈复舟会找上晏潮生? 为什么陈复舟会知道这件事? 无数个为什么,渐渐在他心底生成一个他不愿面对的答案。 陈复舟微笑着开口:“这位老先生的孩子是您的粉丝,六年前,他很想代他的孩子见你一面。或许,你们应该早就见过了?” 全身的血液倒冲向纪怀星的天灵盖,让他无法思考。 三十年来,没有哪一句话比这个视频带给他的震撼更大。 他见过他…… 他也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陈复舟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弯起眼睛,提醒道:“连老先生都记得的事,纪哥想必一定也记得很清楚?” 纪怀星突然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六年前的那一天历历在目。 那时环耀影视才刚刚起步,各大娱乐公司之间勾心斗角,暗地里多少都为了捧人用过一些不便对外言明的手段。 在看到陈兆兴昏迷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是从陈兆兴身上搜出他与环耀影视涉业内不当竞争的硬盘资料。 谁知陈兆兴却在中途醒了过来。 情急之下,他用手帕包裹住旁边的砖头,狠狠砸向了陈兆兴的头。 他的确没有杀掉陈兆兴,却也的确对陈兆兴动了手。 在那个瞬间,他想做的事,和杨威升还有周奕辰是一样的—— 他没有想到这是杨威升和周奕辰给他设下的圈套,在他离开去找纪霖风的路上,陈兆兴会被害身亡。 他更没想到自己伤人的那一幕也会被晏潮生看见。 纪怀星动了动唇,声音不可控制地颤抖:“你怎么会知道……” “想知道吗?”陈复舟缓缓提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录像文件,“这个录像里,有你想要隐瞒的一切。” 他笑了笑,眼神充满了危险的气息:“纪怀星,只怕你做梦都想不到吧?其实当年利用我父亲的死来给你下套这件事,是我安排杨威升他们去做的。” 纪怀星霍然间意识什么:“你和我合作,是为了借我的手除掉杨威升和周奕辰?” “纪老师果然聪明,”陈复舟扯了扯嘴角,“和那两个贪心的家伙同分一杯羹,不如我一个人享受。他们为了利益跟我合作,杀掉我的父亲,就该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难道那天在九里河,通知秦煜时他们救我的人也是——” “对。那天我本想让你和杨威升一起殉葬,再想办法拿到星辉计划的资料。只是没想到,秦煜时的朋友竟然也在现场。要是被他发现是我,我就会功亏一篑,倒不如卖个情报,通知他去救你。” 纪怀星的声音颤抖着:“所以……你是为了打消他的怀疑……” “呵呵,正好我也需要一个人替我分散警方的注意力。何况你死了,我还能找谁要星辉计划的资料?” 纪怀星的脸色霍然变了,骨节被捏得作响:“星辉计划的资料?这才是你的目的?!” “不妨告诉你,晏潮生现在就在演唱会现场,”陈复舟靠近他耳边,与此同时,一个冰冷的物件抵住他的腰,“纪怀星,你向来爱惜自己的名声,你也不想一朝身败名裂吧?” 腰间传来的冰冷触感在大脑中描摹出枪口的形状,纪怀星的身体倏地僵住。 “当然,”陈复舟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如果你不在乎你的名声,还有那些歌迷的性命,你也可以选择——拒绝我的要求。” 纪怀星的眸子陡然间冰凉:“这种东西我不会带在身上,就算你想要,也要等到演唱会结束。” “等到演唱会结束?”陈复舟挑眉,“抱歉啊,我可没这个耐心。” 他将那把枪往前抵了抵,眯起眼睛:“想拖延时间,找机会报警吗?可惜,你没这个机会。纪怀星,我没什么可威胁你的东西,但至少知道你在意什么。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纪怀星的眸子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片刻后,他一字一字道:“一首歌的时间。我会让张惇准备你要的资料。” “好啊,”陈复舟笑得高深莫测,“纪怀星,我就给你一首歌的时间。” “如果你在场馆里开枪,我会保证你永远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呵呵,没问题。不过这通电话该怎么打,纪老师心里也是明白的吧?” 在陈复舟戏谑的目光之下,纪怀星拿过手机,按下开机键,而后拨通了张惇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接通。 张惇的声音听去有些焦急:“喂?纪哥?你不在台上?有件事我要和你说,陈复舟从医院……” “张惇,”纪怀星打断了他的话,“在下一场互动活动前,准备好星辉项目的所有资料。” “纪哥?你要那些做什么?斐言少爷说陈复舟他……” “照我说的去做!”纪怀星厉声道,“立刻!” “纪哥?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挂断电话后。 纪怀星看向对面的人,态度冷漠:“这下陈总该放心了吧?” 陈复舟弯起嘴角,抬手为他鼓掌三下:“我会在最显眼的位置,认真观赏纪哥的表演的。” “秦煜时,刚刚在忙?” “是啊,”秦煜时的手在纪斐言的裸背上打着转,沿着脊椎的一路缓慢下滑,最后停留在漂亮的腰窝处,“刚才有点事。” “哦,没打扰到你吧?” “不会。你什么事找我?” “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斐言的情况。”纪霖风出国前特意交代了秦煜时照看着点纪斐言,眼下已经几天过去,都没听秦煜时和他说起,索性主动打电话询问。 “斐言他……”秦煜时顿了一下,看向怀里抬眸望着自己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声音微微上扬,“乖得很。” “那就好,”纪霖风放下心,“斐言这孩子有时任性了点,要是冒犯到你,你可别太见怪了。” “当然不会。我还能和他计较么?”秦煜时口头上应付着,手里也没闲着,食指挑起纪斐言下巴,迫他靠近自己,纪斐言微微恼了,打掉了他的手。 听到声音,纪霖风迟疑地问道:“秦煜时,你身边有人?” “哦,是我朋友,”秦煜时解释道,“今天正好和朋友出来聚餐。” “那你继续吧。有空的话,替我去看看斐言,我怕他一个人在家无聊。” “行。对了纪哥,你什么时候回国?” “再过两天吧。”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才结束通讯。 - 9月底,纪长宇的寿宴在岚悦酒店福寿厅举办。 宴会的规模相当宏大,不仅邀请了许多商界精英,还有纪长宇在电影界的老朋友到场为之贺寿。 宴会厅的门口有保安负责检查宾客的请帖。 纪斐言没有请帖,不出意外在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 “抱歉,纪少爷,如果没有请帖的话,您今天不能进去。” “纪长宇是我爷爷,连我都不能进去吗?” “纪少爷,这是二当家千叮万嘱吩咐的,说是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只认请帖,不认身份?也就是说,哪怕纪家的敌人,只要手里握有请帖,就都可以进宴会厅的大门?” “这……”保安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按照二当家的意思,是这个理。” 纪斐言算是明白了,纪腾云故意设这道坎,就是为了为难他和纪怀星。哪怕他和纪怀星大概率不会来参加,也要跟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较劲。 一张请帖而已,还不至于难倒纪斐言。 他侧过身,将目光投向前来赴宴的宾客,一眼就看见一张熟面孔。 正当他准备向对方借一张,听见走廊间响起一个从容冷静的声音。 第57章 “不知道我的请帖分量够吗?” 男人声音低沉性感,如大提琴般优雅沉稳,富有磁性,熟悉到让纪斐言心跳骤停。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越来往的人群,与秦煜时在不经意间相撞。 秦煜时穿着名贵的黑色西装,身形笔挺,皮鞋锃亮,英俊的相貌宛若天神般让人移不开眼。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纪斐言,只是慢条斯理地拿出自己的请帖:“今天我代表电影协会众多故人来参加纪老先生的寿宴,如果你自认担得起这个后果,可以将我也拦在这里。” “秦导,您这玩笑开大了,”保安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怎么可能阻拦您呢……” 听到这话,秦煜时将请帖递交到纪斐言手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向保安,语气里藏着淡淡的警告:“既然不打算阻拦,那这份请帖便借给纪少爷了。有任何后果——我来承担。” 第 41 章 第41章 会来参加纪长宇寿宴的,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圈内人,但熟悉纪斐言的却少之又少。 不是因为纪斐言不够出名,归根结底,还是不受宠。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莫过于纪腾云的独子纪文睿。 能力平平,资历尚浅,事事依靠纪腾云拿主意,完全不具备应对大场面的能力,甚至连喝杯酒都要往里面掺水,却没有一个人敢嫌弃他的窝囊,无非是因为他是纪家的宝贝。 在这个地方,一个人的地位,更多取决于他背后的靠山有多大的势力。 那头纪文睿刚敬完宾客,转头便看见纪斐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尴尬地喊了一声:“斐言哥……” 时隔多年再见纪斐言,纪文睿显得分外局促和拘谨。 两人虽是名义上的堂兄弟,幼时关系恶劣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纪文睿从小便懂得利用孩子的身份抢夺玩具和长辈的宠爱,也很喜欢黏着纪斐言这个唯一的同龄人,可纪斐言却从没给过他好脸色。 如今纪文睿变成这副样子,多少有在纪斐言身上频频受挫的原因。 他至今都记得六岁时和纪斐言一家去海边度假的经历。 傍晚他想去沙滩上抓螃蟹,见浪扑得猛,便没敢叫纪腾云,而是缠上了更好说话的纪霖风,不料却遇上涨潮,导致纪霖风差点为了救他而出事。 晚上他和纪斐言住一间房,因为海浪声太吵睡不着,就想让纪斐言哄他睡觉,谁知纪斐言却看了他一会儿,用极其温软的语气说了句他毕生难忘的话。 他说—— 那你跳海吧。死了之后,全世界都会清静的。 回想起当时纪斐言的眼神,纪文睿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纪腾云的声音,猛地将纪文睿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 “哟,纪斐言,你还真敢来啊?” 身边有父亲撑腰,纪文睿就像被喂了一颗定心丸,一下子有了底气,看向纪斐言的眼神里也少了几分怯懦。 “爸,你来啦……” 纪腾云难得一身西装革履,连领带都打得整整齐齐,穿过人群来到纪斐言面前,拿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他,语气里充满了不屑的嘲讽。 “看在二叔几个月前特意来求我参加的份上,这个面子总要给的。”纪斐言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将真实的情绪掩盖得滴水不漏。 纪腾云冷哼一声:“纪斐言,当初我怎么说你都不肯来,今天突然改了主意,别是有事相求吧?” “爷爷七十岁寿宴,父亲未能尽孝,小叔叔也无法出席,我不过是如二叔所愿,来尽点晚辈礼数而已。” 纪腾云听后,不由感慨起来:“说的是啊。大哥和三弟,一个死得早,一个没良心,你这做晚辈的也这么多年不回家,确实该敬长辈几杯作为赔罪。” 说罢,他冷笑着吩咐一旁的服务生。 “去,给纪少爷上几瓶最烈的酒。” 纪怀星眸光沉了沉,声音里多了抹凉意:“大哥已经过世,我也只是和爸说两句话,没有打算回去。陈年恩怨,二哥还想与我争执吗?” 纪腾云乐呵呵笑道:“是啊,都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可争呢?至少爸眼瞎心不瞎,知道这家里没我不行,把家里的财产都留给了我。就算他偏心你跟大哥,也只能在活着的时候偏心,等我继承了纪家的产业,大小事务还不是由我说了算?” 明里暗里都是炫耀的意味,纪怀星听得明白,却早已不想参与这争端:“二哥就是来说这个的吗?” “呵呵,当然不。我只是顾念着旧情,提前来提醒我的好弟弟。爸的身体最多就这几年了,我寻思着也该将纪家的产业整改整改了。” 纪怀星身体一震:“纪腾云,你说这话,就不怕爸动怒吗?” “怕,”纪腾云坦然承认,“可是大哥已经走了,你这些年在娱乐圈跌摸爬滚,从不过问纪家的事务,自然也不熟悉纪家的产业,大哥的儿子也步你后尘,爸又还能找谁呢?” 纪怀星抿紧嘴唇:“纪腾云,家人一场,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纪腾云像是听了个笑话:“家人?谁跟谁是家人?是我跟你这十二年只在丧事上见过面的兄弟,还是我和爸这对从来没有过公平的父子?” “这些年没有你们,我和爸一直过得挺好,妈和大哥的灵位爸还找人供着,其实在我看来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有些东西碍于爸的颜面才存在,人死如灯灭,等到那个时候,又有谁能阻止我呢?” 纪怀星按捺住心中的愤怒:“纪腾云,你同我说这些,无非是对我有怨。你有什么条件大可以直说,不需要拿长辈和兄弟的灵位来威胁。” “好!” 纪腾云拍了下手,唇边扬起一个弧度:“那就麻烦三弟,这辈子都别再回家,别和家人联络——如此,我自会代你侍奉好长辈亲人。” 纪长宇和纪腾云来探望的当天就回了纪家。 下午时有警察来到医院,给纪怀星做了笔录。作为这起案件的重要参与者,纪怀星和沈燮安都分外很配合警方的调查。 短短一天的时间内,纪怀星受伤的事就已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尽管有环耀影视在背后引导舆论,依然有一些风言风语流了出来,说纪怀星和圈内的一些投资人存在见不得人的交易。但因为没有真凭实据,这些空口白话很快被压了下去。 由于伤势严重,纪怀星每天都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不方便见太多人,因此一直到第三天,纪斐言和秦煜时才和他见面。 “小叔叔,感觉身体怎么样了?”纪斐言随秦煜时一起推门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 “我还好,就是手臂活动不太方便,”纪怀星看到两人,神色变得复杂,“你们那天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有人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纪斐言竖起手机,将界面呈给他,“上面有很详细的路线,通知我们去救你。” “什么?”纪怀星怔住,“是什么人发的?” “暂时不清楚,”秦煜时接过话,“这个号码我给了警方,但是只查到一个废弃的电话卡,实名信息也是被人盗用的。” “那天是你们报的警?”纪怀星问。 “不,有人在我们之前。”秦煜时答。 纪怀星若有所思:“看来是有人故意……” “你心里有怀疑的人吗?”纪斐言问。 “没有,”纪怀星摇头,“我想不出谁会这么做。” 如果是有人想借刀杀人,他或许能给出很多个名字,但是特意通知人来救他,并且报警……为什么?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秦煜时道,“怀星,你的事我们多少听沈燮安说了,杨威升已经死了,周奕辰也已经在接受警方的审讯,他涉毒的证据确凿,坐牢只是迟早的事。”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纪怀星脸上却不见任何喜色,就连眉宇间的神色都异常凝重。 秦煜时沉默了会儿,突然问他:“纪霖风的死和杨威升有关吧?” 纪怀星眸子一暗,目光落在纪斐言身上,过了很久才说道:“是。” “所以,你想报仇。” “对。” 秦煜时眉头紧蹙:“为什么你会同意参与星辉计划那样的项目?” 这样恶毒的造星项目,显然不可能是纪怀星的初衷。就是单单以纪怀星的名气和地位,也完全犯不着淌这浑水。 纪怀星的语气冰冷又残忍:“只有当一个人成为你的同类,才会信任你。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明白才对。我要给大哥报仇,自然要取得杨威升他们的信任。” 他看向纪斐言,眼神里多了一丝内疚:“对不起,斐言。当年你父亲是为了保护我……无论如何,这件事我都有责任,都该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纪斐言没有说话。 纪怀星苦笑:“没法原谅我,是吗?” 第58章 纪斐言依旧沉默。 少年时在纪家阁楼,他同纪文睿发生争执,满堂亲人冷目相待,只有眼前这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保护他在纪家不受伤害。 却也是这个人,在他十六岁那年,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父亲。 与其说是他无法回答,更多的,或许是不知该如何代纪霖风回答。 “你休息吧,”纪斐言避开那个答案,隐去眼底的情绪,“以后我们再来看你。” 纪怀星眼中划过一抹怔愣,随即温柔地说道:“嗯。” 纪斐言起身离开病房,秦煜时却在门口停下了步子。 他侧过头,深邃的眸子望向纪怀星,突然间问道:“环亚广场那件事,你对我有隐瞒吗?” 纪怀星怔了怔:“为什么这样问?” 秦煜时注视着他,一字一字问道:“六年前在环亚广场,你究竟有没有真的对陈兆兴动手?” 这句话后,整个病房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 秦煜时眸子暗了暗,没有逼问下去。 “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这件事,我不会对沈燮安提起。” “斌叔误会了,”纪斐言敛了笑容,“小叔叔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相信我们的初衷都是一样的。也正是如此,恕我不明白斌叔何以要置小叔叔于危险之中。” 纪海斌沉声道:“斐言少爷。一个人愿意铤而走险,去做一件对自己不利的事,必然是有更重要的秘密不想让人知道。三少爷曾经对我有恩,如果斐言少爷真的也为三少爷着想,有些事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 “斌叔愿意替小叔叔做这么危险的事,我确实佩服。但如果那天的车祸,也是小叔叔故意为之呢?” “你说什么?!”纪海斌的脸色变了。 车祸前一晚,他和纪怀星说好由他来负责逼车,而纪怀星会想办法在医院门口拦下那辆车……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斌叔现在知道了,还想继续隐瞒吗?” 第 42 章 第42章 秦煜时的事情已经办完,早就可以走了。 他向来不是会在宴会上留到最后的人,何况今天来这里也并非出自他本意。 因着纪怀星的缘故,纪家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纪长宇是什么性子,单单是从刚才的表现也能看得出一二。 这宴会上的人急着攀附纪腾云和他的窝囊儿子纪文睿,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纪长宇顾不得自己这些年明面上营造出的偏爱,当众呵斥纪腾云,又让自己最信任的保镖带纪斐言下去休息,足以说明纪长宇心疼了。 终归是纪霖风的儿子,就算这么多年不回家,就算真如外人口中一般凉薄,纪长宇恐怕还是抱了万分之一他会改变的想法。 秦煜时到底还是低估了纪斐言。 纪怀星伤势严重,再加上体力严重透支,一直到下午一点才有苏醒的迹象。 沈燮安接到通知立刻赶去了病房。 纪怀星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面色苍白如同死灰,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仅仅胸腔微弱的起伏昭示着生命的延续。 认识的十四年来,沈燮安从未见过他有如此不体面的时刻。 记忆中的纪怀星,无论少年时期,还是青年时期,都是那样的光芒璀璨,几时像这样狼狈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各种输液管,脆弱仿佛会随时会被打碎的陶瓷。 只有上辈子…… 他们最后一面。 纪怀星遭遇车祸,抢救仅持续了一小时便宣判死亡,他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几乎让他多年的精神支柱破碎坍塌…… 病床上的纪怀星似乎察觉到有人到来,缓缓睁开眼睛,睫毛轻微颤了颤,而后侧过头,看见站在床侧的沈燮安。 刹那间,他感觉到一世的心安。 他来了……由于纪怀星档期紧张,柏鸣声的戏份又相对比较集中,所以前半个月基本都在拍和柏鸣声有关的戏份,这反倒让纪斐言多出不少休息调整的时间。 七月初刚过小暑,《南港往事》大结局,各平台热度飙升,播放量断层第一,各大社交平台口碑逆跌,成为当之无愧的年度爆剧。 纪一舟和陆岁寒之间永远无法消除的憾恨,成为无数观众心中的意难平。而作为生动演绎了这一角色的演员,纪斐言被各大营销号点名,称冠以“最有天赋的青年演员”的名号。 而除了纪斐言无可挑剔的演技外,秦煜时独到的运镜手法也堪称教科书级别,甚至被网友反复提及,用以打脸一些只懂圈钱的垃圾导演。 「好的演员和导演是相互成就的,《南港往事》的成功就是证明。」 「以后这些片能不能都让秦煜时来拍啊?一些垃圾导演的片真是看吐了。」 「纪斐言和秦煜时多多合作吧,求求了。」 「床戏!那几段床戏看得我好激动!氛围感太绝了啊,领先内娱一百年!」 周二下午,《南港往事》主创团队被邀请参加一个现场的访谈活动,纪斐言和闻炽自然都在受邀之列。而秦煜时因为拍摄《替罪证词》的缘故,一直要到傍晚才能来参加。 女主持人拿着话筒站在台上,和两人进行着互动。 “我们都知道《南港往事》这部戏最近非常受欢迎,今天有幸邀请到我们的两位主演,纪斐言老师和闻炽老师来和大家见面。” 台下响起阵阵欢呼。 女主持人笑着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又继续说道:“在这之前,我们在网络平台上搜集了一些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今天就由我来替大家问一问两位老师。” 说完后,她念出了整理在稿件上的第一个问题:“请问两位老师,对自己的角色是什么感觉呢?” 纪斐言微笑:“纪一舟很好,是陆岁寒不配。” 闻炽清了清嗓子,接着他的话说道:“陆岁寒确实不配,但角色是角色,我发誓我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大家可别误会了。” 台下顿时笑成一片。 女支持人也忍不住笑了:“闻老师这是在为自己辩解吗?” 闻炽无奈地回答:“要不不辩解,以后都找我演渣男怎么办?” 女主持人又问:“所以闻老师其实不太喜欢演这样的角色吗?” 闻炽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谈不上喜不喜欢。平心而论,陆岁寒的这个角色对纪一舟做的一切,最初都是基于爱他,只是这份爱太缺乏回应,以至于最后越来越偏执,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女主持人:“许多人都说,如果纪一舟的身份不是假的,他们或许会幸福地在一起,两位怎么看呢?” 闻炽笑了笑:“或许吧。” 纪斐言却说:“我想不会。如果纪一舟的身份不是假的,他们首先就不会相遇,退一万步,陆岁寒爱上的纪一舟,是历尽千帆打磨出的一颗明珠,而这颗明珠的背后,他的身份所带来的谨慎、清高,都是他魅力的一部分,所以我认为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 观众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女主持人又问起了第二个问题:“纪一舟和陆岁寒的几场床戏让许多观众都印象深刻,不知道两位在拍摄期间会有一些尴尬吗?” 闻炽说:“还好。” 女主持人笑道:“可以详细说说吗?” 闻炽重重咳了一声,把话题抛给纪斐言:“这个,要不还是让纪老师说吧。” 纪斐言拿起话筒回答:“其实剧中角色的亲密,并不代表演员之间的亲密。很多场床戏都倚赖于秦导的运镜。关于这一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目光便已越过人群,注意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来的秦煜时。 秦煜时今晚穿了一套优雅的黑色西装,衬衣与西裤一丝不苟,正坐在台下最后一排的位置,专注地等待着台上的回答。 即便人群密集,他却依旧像星辰一般耀眼,让人情不自禁地投去目光。 纪斐言迟疑了一下,改口道:“呃……不如让秦导亲自给我们说一说?” 这句话立刻在场馆内引起一片轰动。 “秦导来了吗?” “什么?在哪里?” “啊啊啊我看到他了!他今天好帅啊!” 在观众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中,秦煜时从容不迫地走上台,神情恣意,气质卓然,硬朗的轮廓染上些许清冷和淡漠,散发着淡淡的疏离感。 他从纪斐言手中接过话筒,声音宛若低音提琴一般悦耳:“抱歉,今晚我来迟了。” 距离贴近的一刹,彼此温热的鼻息如命轨一般交错,那句话分不清究竟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台下的观众说。 观众席再一次响起尖叫。 “关于床戏,我向来不倾向于强迫演员去牺牲。如果你们看到画面所联想到的,和我的想象是一样的,那么这场床戏就是成功的。”秦煜时轻描淡写地避过了最尴尬的话题。 第59章 “秦导!你在拍床戏的时候会对演员产生想法吗?”台下不知道谁喊出了这个问题。 秦煜时微微笑了一下,淡定地应对:“虽然这个问题有点不礼貌,不过我可以回答你——不会。” “真的吗?斐言这么好看也不会吗?” “我承认他的魅力,”秦煜时声音一顿,“但在拍戏的时候产生邪念,我想这是作为导演的不专业,也是对演员个人魅力的亵渎。” 主持人笑眯眯地打起了圆场:“看来我们秦导还是非常爱护演员的。” 秦煜时毫不犹豫地承认:“这是当然。” 主持人:“秦导可以聊一聊对纪老师的看法吗?” 秦煜时认真地答道:“斐言是很优秀的演员,在这部戏里,他满足了我对他的全部期望,很高兴能和这样的演员合作。” 听出他话里的赞美,纪斐言及时开口回应:“非常感谢秦导的栽培,其实这一切都需要感谢秦导对我们的指导,他是非常负责任的导演,能够及时指出我们的问题,针对性地给出最有用的建议。” 主持人了然一笑:“看来两位都对彼此有着高度的认可。非常感谢两位今天的回答……” 那就够了。 纪怀星的嘴唇颤动了下,气若游丝地唤他:“沈燮安……” 听到声音,沈燮安猛地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怀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焦急的语气宛若一粒定心丸,稳住了纪怀星的心神。 纪怀星唇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声音很轻:“我没事。” 嘴唇无比干涩,他却执着地想要和他说话:“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的人是你……就已经无憾了。” 那声音温柔似水,藏着无尽的包容,让沈燮安的心狠狠疼了一下。即使是这个时候,即使自己没有接到他那一通电话,他却依旧没有怪他。 然而越是如此,沈燮安便越无法原谅自己。 那种紧要关头,纪怀星却联系不上自己,他该有多害怕? 只要想到纪怀星可能想对他说的话,他便心痛得无法呼吸。 “对不起,怀星……”沈燮安紧紧握着他的手,额头抵在他手背,声音沙哑,“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去涉险……更不应该错过你那通电话。” 他已经失去过他一次,怎么能再失去他第二次? 秦煜时说得没错。 他不该让纪怀星去冒险,不该纵容他的请求。 他明明下定了决心,这一生除了纪怀星平安,便什么都可以不要。 可是生死关头,他却失约了。 他竟天真地以为一切会照纪怀星说的进行,不会有任何意外。他竟在那个时候迫切地想要确认纪斐言对他的感情。 他是疯了吗?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 “没关系,”纪怀星努力对他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对吗?” 他们一起走过了十几年,只要他还是沈燮安心目中那个最完美的纪怀星,他就一定是沈燮安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会的。对吗? 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眸中藏着最滚烫炽热的情愫,似乎也在向他询问,向他确认着。 却又如一面镜子,照见他内心的所有不堪。 在那满溢的期望中,沈燮安回避了他的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我……当然。”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太过苍白,沈燮安又急忙解释道:“当时我一心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打电话给……” 声音戛然而止。 他一时情急,竟忘了电话无人接听和电话占线是两回事。 纪怀星注视着他,唇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直到荡然无存。 “怀星,”沈燮安咽了下喉咙,低声道,“我真的不是故意……” “嗯,我知道。”纪怀星没有再问下去,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却如夜幕降临般暗了下去。 他侧过头,回避了沈燮安炽热的目光,内心也跟着无限退让。 他轻声说道:“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 听到他的话,沈燮安竟在心底隐隐松了口气。 他伸手抚摸纪怀星的面庞,温声道:“那怀星,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叫我。这次秦煜时也受了点伤,我去看看他。” “好。” 一直到沈燮安离开病房,纪怀星都没有再抬起眼眸。 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到胸口已是满片冰凉。 他垂下眼睛,看向在他怀里难得听话的男人,那双乌黑的眼睛犹如最深邃的夜空,倒映着万千星辰的光芒,明亮得令人动容。 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戏里戏外都这样动人。 秦煜时突然很希望能够看到这双眼睛不拍戏时的眼泪。 纪斐言微低下头:“对不起,秦导。我……” 温软的唇被竖起的手指挡住,也阻隔了那些多余的话。 略带薄茧的指腹暧昧地摩挲过他的嘴唇,秦煜时缓慢挑起他的下巴,垂首在那水润的红唇上印下一个吻。 “我不想听道谢,也不想听道歉。” “觉得欠我,就在床上好好偿还。” 第 43 章 第43章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缝,将交叠的影子投射到雪白的墙壁上,脊背的轮廓线条形成层峦的沟壑,又似激浪一般频频涌动着。 到了床上纪斐言才知道,生气的人哪里是他,分明就是秦煜时。 温柔与包容是其表象,实则步步为营,以退为进,一边拿捏着他的心软,又毫不犹豫引领他共堕欲望的深渊。 而他甘愿服软,以被迫臣服的姿态掩盖内心羞于启齿的欲望,屈居于对方身下,在身体的亲密中体尝到巨大的快乐。 一段时间没做,身体的强烈渴求反而更让纪斐言适应秦煜时难得的粗暴,甚至是享受。 他像是缴械的囚徒,要向领地的领主奉献他的诚意,才可得到一丝眷顾,以慰藉身体的疼痛,和没有方向的心。 纪斐言从化妆间里出来时,看见纪怀星倚靠在墙边,依然在看刚才的那段剧情,攥着剧本的手指略微有些泛白。 这一段的台词并不多,照理说不需要看这么久。 他不由问道:“小叔叔,你还好吧?” 不料还没等他拿到,手就被秦煜时拍了回去。 “让出来。你换一个。” “我靠,明晃晃的偏心啊……”付江嘟囔着,却还是自觉转移目标,拿了旁边另一支巧克力口味的。 秦煜时把椰子口味的拿给纪斐言:“这些人的手都很快的,耽误一秒就没了。” 他拍了这么年多戏,在这方面深有体会。 “没关系,换别的口味也一样。” 纪斐言拆开包装,塑料盒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格子,里面放着形状不一的椰子方块,造型看起来十分可爱。 秦煜时却说:“喜欢什么就去抢,用不着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凑合。” 听到这句话,纪斐言微微怔了一下,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漾开一片微妙的涟漪。 争抢。秦煜时是这方面的高手,总能轻易把控他的感受,耐心将前期工作做得充足,避免了他的不安,又不吝用亲吻带给他情动的错觉,主动为他打开禁闭的房门,容纳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这是一个比沈燮安更加危险的男人,至少沈燮安在面对纪怀星时从不如此。 秦煜时对自身欲望的把控力超乎常人想象,哪怕最动情时也能保持理智,及时抽身退出,即便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一个用来放纵的身体伴侣。 这是纪斐言第一次意识到,绝对的理智比失控更加危险。 接下来几天,《替罪证词》的拍摄进度果然就像秦煜时说的一样紧张,每天早上六点就要去片场化妆,晚上几乎没有在十一点前收工过,平均算下来,纪斐言每天连七个小时的睡眠都无法保证,更不用说是抽空和秦煜时上床了。 7月12号晚上,柏鸣声相关戏份杀青,纪怀星最后一天在剧组。 纪斐言在拍摄完最后一场和纪怀星的对手戏后,接到了一通综艺邀约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纪斐言老师吗?” “是的。” “我是《玩咖挑战》节目组的负责人,请问您现在方便聊一聊吗?” 《玩咖挑战》是国内爆火的一档明星真人秀综艺,以现场直播的形式呈现明星最真实的一面,集合了鬼屋、剧本杀、密室逃脱等多种年轻人喜欢娱乐游戏,每一期的游戏设计都相当精彩,已经连续三年在各大平台人气霸榜。 “方便的。” “是这样的,我们节目组正在筹备第四季的节目,非常希望能够邀请纪老师来参加,不知道纪老师有没有时间呢?如果纪老师有意向的话,我可以先把第一期的策划案给纪老师看一看,让纪老师先了解一下。” 第60章 “好的。你加我微信吧。” “谢谢纪老师!” 不一会儿,纪斐言就收到一个好友请求。 通过验证之后,对方很快将第一期的策划案发到了他微信上,顺带将片酬和录制时间一并告诉了她。 纪斐言大致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跟那边确认了可以。 “太好了,纪老师!那个……还有一件事,不知道纪老师可不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对方在电话里似乎有些犹豫。 “是什么事?”纪斐言有些意外。 “就是……我们原本还想邀请纪怀星老师作为第一期节目的特邀嘉宾,可是纪怀星老师婉拒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再帮忙劝劝他呢?只是一期特邀嘉宾,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的。” “我试试看吧,”纪斐言说,“不过我也无法保证他会答应参加。” “谢谢纪老师!那我们静待您的回音。” 挂断电话后,纪斐言回到片场,却发现纪怀星不在。 他问秦煜时:“小叔叔走了吗?” “怀星回酒店了,明早沈燮安来接他。” “那秦导,我也先回去了。” “嗯,这几天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这个词语在纪斐言上辈子二十六年的生命里,几乎是一个不存在的敏感词。 他当然明白这个圈子里的生存规则,小到宣传海报的名字顺序,大到一场电影的选角,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争抢的。 但当争抢不会有结果,也就没了任何意义。 过去能决定他得到什么的人只有沈燮安,哪怕仅仅是一个椰子口味的雪糕,也从来轮不到他来选择。 沈燮安向来很懂得如何刺痛一个人,轻易就能踩着他的自尊,美其名曰“惩罚”。 “赶紧吃完,别一会儿放化了。”秦煜时见他出神,提醒道。 纪斐言看了眼已经被抢空的纸箱,又看了眼自己盒子里的三块雪糕,将盒子递向他:“你也尝尝?” 秦煜时轻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拿了一块熊猫形状的,尝过之后却眉头紧蹙:“纪斐言,你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 “很甜吗?”纪斐言狐疑地咬了一口,很快捂住嘴,局促地解释道,“我事先不知道……” 秦煜时诧异:“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吃吧?” “是第一次。”纪斐言小时候肠胃不好,所以纪霖风从来不让他吃生冷的东西,别说是雪糕,就连冰水都没喝过一口。养成了习惯,长大以后,更觉得那是孩子吃的东西,也就没了尝试的想法。 “你喜欢椰子?”秦煜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算是吧。”当着仅仅是合作导演的面讨论私密的喜好问题,纪斐言总觉得有些尴尬。 “有喜欢的东西很正常,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如果一个人连自己喜欢什么都无法决定,才是真正的悲哀。”秦煜时淡淡说道。 纪斐言为之一怔,对上那双深邃又犀利的眼眸,像是被一面镜子洞穿了内心。 秦煜时今天对他说的话,是这二十二年来都从未有人对他说过的。 喜欢就坦白面对。 想要就去争抢。 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所以不必装作不在乎。 就在他短短几秒的出神间,秦煜时看了眼腕表,意味深长地提醒道:“现在留给你吃雪糕的时间还剩下十分钟。别忘了待会儿要拍下一场。” “……” 纪斐言低眸看向盒子里的雪糕,心想这东西就算再难以下咽,也不至于要吃十分钟吧? “我没事,”纪怀星垂下眼睛,望着剧本的白纸黑字,神色暗淡,“只是对柏鸣声的结局有些感慨。” “柏鸣声虽然作过恶,却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他毕生执着于被爱,死于执着也死于贪念,他为自己的贪念付出了代价,但他的贪念却不及许多人万分之一。” “是啊,”纪怀星轻叹,“其实柏鸣声一开始想要的,不过是属于孩子的一点关注罢了。” 他唇边露出一抹苦笑:“报应不取决于贪念的大小,而是取决于后果,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秦煜时从旁经过,见纪斐言已经化好妆,随意问了声:“准备好了吗?” 纪斐言点头:“随时开始。” 秦煜时检查过镜头,示意灯光师对光线做了点微调,再次确认过两人的状态后,抬眸说道:“现场安静!三、二、一,action!” 灯光打在监狱的角落。 不妨就让命运决定吧。 “纪斐言。” 秦煜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是洞悉了他的心思,声音往下沉了沉,向来玩味的语气里多了一抹冷肃。 “很多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如果人总害怕走错一步,往往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很多可能。” “纪斐言,你想清楚。” 第 44 章 第44章 “再说吧。” 纪斐言将玫瑰花插进了花瓶里。 秦煜时意犹未尽地吻了他的脖颈:“真想在你身上多留点印记。” 纪斐言透过镜子,看见裸露的皮肤被秦煜时种下的一片红印,仿佛某种专属的记号,竟感呼吸一滞。 视线沿着身体的线条游走,落到白皙的大腿根,被浴袍遮挡住的隐秘部位也有红痕若隐若现,似吻痕,暧昧地攀附于表面,又执着地想要深入血肉,试图攻占他的心。 昨天玩得太大了一些,他想。 秦煜时伤得不重,住院观察几天后就被告知可以出院了。 受伤的事没有大肆宣扬,只有圈内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都是秦煜时关系很好的朋友。原本付江和席娜想来探望,却被秦煜时一口婉拒了,毕竟要是让他们知道事发时他和纪斐言在一起,难免容易引起误会。何况这件事牵扯复杂,他不想让事情暴露于公众视野。 出院那天是司机来接的,纪斐言一路跟秦煜时回了上水湾。毕竟秦煜时受伤是因为他,他应该负责到底。 路上秦煜时打了通电话给圈外朋友,让对方帮着盯着陈复舟那边的情况。 “你怀疑陈复舟?”纪斐言问。 “是。帮他的人身份不明,我担心有别的目的。杨威升被火烧死,周奕辰被捕时身上也有被殴打虐待的痕迹,我不觉得是在泄私愤。如果不是为了封口,就只有可能是为了套话。” “你的意思是,对方帮小叔叔,是因为从杨威升那里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不排除这个可能。还有杨威升最后说的话,也让我觉得十分可疑。”尽管事情告一段落,秦煜时却隐隐觉得有一种不安的氛围笼罩着他。 骗局? 后悔? 纪斐言回到酒店,才发现纪怀星的房间没人。 敲门无果,他索性给纪怀星打了通电话,谁知电话却无人接听。 靠近电梯的楼道隐约说话声,似乎是纪怀星在跟人打电话,说话的口吻和纪斐言平时认识的纪怀星判若两人。 “今晚?见面?” “那就还是老地方好了。” “正好,这么久没见,我也很想叙叙旧,顺便聊聊有关星辉计划的安排。” “如果让沈燮安知道,你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空旷的楼道间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黑暗中那张面庞清晰可见。 是纪怀星。 “小叔叔。” 纪怀星倏地停下步子,看清是纪斐言后,神色才稍稍缓和:“斐言,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件事想找小叔叔,没想到你不在房间,我打不通电话,所以才出来找你。” “抱歉,刚刚接了通电话。什么事找我?” “是之前小叔叔拒绝了担任《玩咖挑战》的特邀嘉宾,所以节目组想让我再劝一劝小叔叔。” 纪怀星眼色一暗:“抱歉,斐言,这段时间我很疲惫,恐怕没办法应付高强度的综艺。我已经和公司那边沟通过,准备休息一段时间,专心调养身体。” 这毕竟是纪怀星的私事,纪斐言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道:“那小叔叔,我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纪怀星望着纪斐言离开的身影,记忆不知不觉回到了许多年前,纪霖风临终前对他的嘱托。 ——“今天的事,别告诉任何人……对你不好。” ——“照顾好斐言……别让他太孤单……” ——“这世上爱他的人太少……我不舍得,他一个人难过……” “斐言。”他突然唤住了纪斐言。 “小叔叔,还有事?”纪斐言诧异转过身。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觉得孤单吗?” 纪斐言怔了怔,注视着那双澄净的双眸,认真回答道:“我还是更希望小叔叔在身边。” 纪怀星唇边绽开一抹淡笑:“嗯,会的。” 听杨威升的意思,不难想到他遭人出卖,但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陈复舟?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第61章 陈复舟的父亲陈兆兴被杨威升还有周奕辰设计陷害死亡,他恨杨威升也情有可原。不过按照纪怀星所说,陈复舟虽然答应与他合作,却从没应允过他的安全,甚至打中纪怀星的那一枪还是陈复舟的人射的…… 伤人之后又想办法救人? 有这个必要吗?纪斐言看了后只觉得好笑。 这是霍拾在电影学院时就惯用的手段,如今毕了业,进环耀影视当练习生,他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 他不紧不慢地在霍拾微博下回复。 纪斐言v:「霍老师所谓的两种情报,是指自己故意开灯导致队友被掉包,以及丢失面具后隐瞒队友,无法和队友下楼,导致其他队友在紧急情况下没空交流信息吗?感谢霍老师说了实话,我为你的勇气感到骄傲。鼓掌.jpg」 每个字的回应都清晰有力,配合昨晚的综艺食用,谁的话更有说服力显而易见。 热搜标题依旧挂在前排,但广场上几乎都是都是对霍拾的声讨。 「谢清越只是有点傻,霍拾是又蠢又坏,真当网友是瞎子啊,搞不懂他为什么要站出来把脸给纪斐言打,想想这画面就很滑稽。」 「人菜还乱玩,说的就是这种人。」 「组队最怕遇到这种烂队友了,沈燮安是不是瞎了,环耀影视怎么不签纪斐言,签了这种人当练习生。」 「救命,不会下一期还有他吧?真不想看到他那张臭脸,做不到表情管理当什么明星啊。」 「他也没什么作品吧?《玩咖挑战》怎么会邀请他的?综艺感不行,人品也差,感觉有他没他都一样。」 「那还是不一样的。要是没有他,通关速度大概会快一倍。」 「强烈要求换掉霍拾!!!」 网络舆论一边倒,几乎都在指责霍拾,最后甚至演变成了集体要求霍拾退出综艺。谁黑谁白太过明显,很多网友甚至都懒得吐槽,这一波舆论攻击不但没有对纪斐言产生任何负面影响,反倒纪斐言增加了不少人气。 舆情反扑,就算霍拾再气不过也拿纪斐言没辙,接下来几天一直都安静得像2g冲浪一样,再也没有过任何动静。 一直到周末时,晏久突然打电话给纪斐言,说要请他吃饭。 自从晏久进了环耀影视当练习生后,两人就没见过面。晏久突然间找他,纪斐言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和他约了时间见面。 见面地点是一家高档西餐厅,由于纪斐言白天要在剧组拍戏,所以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推开餐厅的大门,隔很远就看到晏久坐在角落的位置,用勺子搅拌着咖啡,神色看上去有些局促,不时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 纪斐言穿过过道,拉过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目光不经意扫过晏久点的餐,竟是这里最贵的套餐。 “怎么点这么贵的东西?” 都是室友,彼此间请客很少会花这么大价钱,何况晏久父母离异,父亲常年卧病在床,家中没有额外收入,因此晏久平时花钱都很节省,就算现在和环耀影视签了约,前期也没有收入,这笔支出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啊……”晏久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他已经到了,腼腆地笑了一下,“难得见一面嘛,不要紧的。” “找我有事?”纪斐言看出了他的踟蹰,索性帮他开门见山。 “那个,”晏久的眼神有些闪烁,“斐言,你最近是不是和霍拾有矛盾啊?” 纪斐言注视着他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微变了:“你和霍拾在谈恋爱?” 晏久的脸色白了几分,语气慌张:“不是的,斐言,其实只是……” “你用不着瞒着我,”纪斐言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上次我给你打电话,我听见你房间有人,你说是同公司的练习生。后来谢清越告诉我,霍拾参加《玩咖挑战》的机会是你让给他的,当时我就猜到你和他关系不一般。” “斐言,你别生气,”晏久知道纪斐言和霍拾有点过节,急忙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把参加综艺的机会让给他的,其实那天我是真的有事,才会让他代替我去……” “为什么是他?”纪斐言攥紧了手指,直直望进他眼睛里,试图寻找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那个瞬间,他不可控制地想起自己上辈子被沈燮安推去给晏久私密照事件顶罪的事。 他和晏久认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晏久会和霍拾在一起。 那种角度的私密照不是随便就能拍到的,当时很多人都怀疑晏久在和公司练习生谈恋爱,但他却到死都没有机会问晏久那个人究竟是谁。 如果晏久和霍拾真的在一起,也就意味着,他顶罪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霍拾…… “我和环耀影视签约那会儿,我爸爸突然摔倒,当时我身边只有霍拾,是他陪我回去了一趟医院……”晏久向他解释道。 “所以,”纪斐言一字一字道,“你和霍拾在一起也是真的。” “我……”晏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们是在交往。” 意料之中的回答。 纪斐言心底泛起一丝冷意。 平心而论,晏久上辈子没什么对不起他的。 推他出去顶罪的人是沈燮安,而在那段时间里,晏久被送去国外进行封闭治疗,手机断联,顶罪的事他更倾向于晏久并不知情。何况在纪怀星死后,沈燮安百般为难他,唯一帮过他的人就是和他同在环耀影视有竞争关系的晏久…… 真要算起来,他甚至可以说是欠了晏久的人情。 他只是觉得失望。 他怎么都没想到,晏久明知道霍拾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还会和他在一起。 这个刹那,纪斐言脑中突然间生出一个念头—— 曾经他以为的亏欠,真的是亏欠吗? “斐言,我知道你们关系不好……上次热搜的事真的很对不起,其实霍拾他只是心直口快,我跟他向你道歉。” “有道歉的诚意,却连亲自道歉的勇气都没有吗?那这个诚意可真够值钱的。”纪斐言讽刺道。 “斐言!”晏久抿了抿唇,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你真的需要这么生气吗?” “晏久,我和你是朋友,和他不是,”纪斐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语气淡漠,“你和谁交往我无权过问,但他做过什么你很清楚,让我心无芥蒂,这不可能。” “斐言……” “不用再说了,”纪斐言放下杯子,“如果是综艺方想要换人,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与其求我与他和解,不如去求环耀影视,或许沈燮安愿意保他也说不定。” 扔下最后的话,纪斐言起身离开了餐厅。 无论目的是什么,这之中可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他不可能让所有事都按照他设想的发展。 “有没有可能,陈复舟只是在借小叔叔的手除掉杨威升?陈复舟的人开那一枪打中小叔叔是事实,救人的人也未必就是陈复舟的人。” “如果真的是陈复舟发出的消息,他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其实目前来看,也不能确定和陈复舟有关。陈复舟能买通杨威升的人,说明杨威升身边有不少恨他的人,每一个都有可能。” “你说得对。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车开到上水湾门口停下。 秦煜时推门下车,验别指纹开门,lucky立刻冲上来扑了他一个满怀。 “啧。才几天没见就这么想我。” “汪汪汪汪汪汪!” “在章平那儿住几天就这么闹腾,”秦煜时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想我了?” 不知是不是听得懂了他的话,lucky突然扭头向纪斐言,冲他叫了两声,而后从秦煜时怀里蹦跶到了纪斐言怀里。 “汪汪汪!” lucky在纪斐言怀里摇着尾巴,比刚刚见到秦煜时还要激动。 秦煜时冷笑:“不就是带你出过几次门吗,还喜新厌旧上了?” 看着怀里蜷缩成一团的宝贝,纪斐言忍不住笑了:“可能我纵容它比较多吧。” “太纵容可不是好事,它会以为它才是主人。” “有这么严重吗?” “你再纵容下去就有了。” 秦煜时将lucky拎起来,放回到地上:“乖,去找roby玩。” lucky在地上转了一圈,却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跳上沙发,又沿着沙发的扶手蹦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尾巴轻轻一扫便碰到了桌上的玫瑰花瓶。 “lucky!”秦煜时严肃地喊了一声,lucky被凶委屈了,立马从桌上跳下来,乖乖听话回了它和roby的专属小窝。 纪斐言侧过头,看见桌上差点被撞倒的玫瑰花瓶,不由地走近一步,迟疑道:“这个是……” “上次你放瓶子里的那束花。那个瓶子太小了,我重新换了一个大的,放到客厅里方便换水。” 插在瓶子里的玫瑰花,竟被滋养得没有一点颓败的趋势。 第62章 “这么久了还没败吗?” “只要有心,这种东西都能养活。用纯净水当然会很快凋谢,但营养液就不同了。在没有土壤的情况下,它也能存活很久。” 无足轻重的一番话,却有如蝴蝶煽动翅膀,在纪斐言心底掀起无声的风浪。 话音未落,先一步被秦煜时打断。 “纪斐言,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纪怀星。” 有力的手臂揽过纪斐言的腰,让他猝不及防跌进那炽热的怀抱,手指覆上秦煜时精瘦的腰,借住那力道才得以维持住这一刻的体面。 宛若低音提琴般性感的声音直击内心,刹那间扰乱了本就无序的心跳。 “是因为——” “我还不想结束这段身体关系。” 第 45 章 第45章 不用拍戏的这段时间里,纪斐言一直住在上水湾。 或许是因为有段时间没上床,又或是秦煜时还想着让他“赔罪”,要他愈发的频繁,有时白天做了不够,晚上又接着折腾他,非做到他筋疲力尽才罢休。 纵欲的生活很疯狂,纪斐言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秦煜时的技术很高超,而他也乐此不彼地享受着。 有时他感觉自己像在透支生命,将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与秦煜时的性.爱中,纵容自己上瘾,允许身体沦陷。 他本就不是世俗眼光中的正常人,有人陪他放纵这一程,让他得以体验与常人命运深度相交的生活,反倒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幸运。 - 纪斐言没理他。 秦煜时俯下身,不由分说给他系上安全带,而后才坐正身体,手指搭上方向盘,将车子开出马路。 车内的环境压抑得可怕。 纪斐言不说话,秦煜时也沉默地开车,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就这么僵持着,犹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路遇红灯,车在停止线前停下。 纪斐言突然拽了下他的袖子,小声提醒道:“……你开太快了。” 秦煜时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声音淡漠,听去没什么起伏:“现在愿意和我说话了?” 纪斐言别开脸,看向窗外,跟没听见似的。 秦煜时也不再说话,绿灯亮起时,重新启动了车子。 车在纪斐言家门口停下。 秦煜时下了车,随手关上门,一路送纪斐言上电梯,看着他拿钥匙开门,然后进门。 见他这么谨慎地对待自己,纪斐言咬了下嘴唇:“秦煜时……我没打算再去那里,你用不着像看管犯人一样看着我。” “我看着你,不是因为提防你,而是……” 秦煜时话没说完,视线却是越过他,注意到了趴在地上的那只小狗玩偶。 小狗玩偶撅着屁股,圆圆的小脸贴紧地面,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靠在床脚边,像是被丢弃一样,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儿……可怜。 秦煜时眉头蹙了下,迈开步子从他身边走过去,弯腰将小狗玩偶捡起来:“我送你的东西……你就这么随便丢在地上吗?” 这是他送的第一个礼物。 他以为纪斐言会喜欢的。 “你拿回去吧,”纪斐言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不要了。” 秦煜时深吸一口气,声音里透着微微哑意:“一个玩偶而已。你究竟是厌烦它,还是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纪斐言避开他视线,只觉得心里酸楚得厉害,“秦煜时,是你不讲道理。” 他只是和秦煜时保持了最适当的距离。 这也有错吗?环耀影视到底是没有出面保霍拾,《玩咖挑战》节目组顶不住舆论压力,几天后就宣布了第二期节目换人的消息。 纪斐言很清楚沈燮安的作风,现在的霍拾不过是一个名不见传的练习生,闹出这样的丑闻,环耀影视根本没有保他的必要。 或许是因为内疚,又或者是尴尬,晏久也没有再联系过纪斐言,反倒是霍拾迫于公司要求发表了一个道歉声明,那笔法一看就是公司的公关代写。 纪斐言没有理会,权当作没看见,弄得霍拾那边好一通尴尬,又被网友嘲笑了一番。 七月底时,《替罪证词》迎来最后一场拍摄。 这场戏的时间线转回到现实,陈光华将黎永眠的日记交给了曾经的法医好友喻清远,挚友终于在彼此的晚年冰释前嫌。 秦煜时在片场拍摄最后一个场景,纪斐言不需要出场,在旁边翻看着黎永眠的日记。 1992年,2月1日,晴天。 1993年,3月4日,阴天。 宇杰,我的生命本没有任何的价值,是你让它有了存在的意义。我想我已经快无法坚持下去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去,我唯一的梦想,一定是让你获得自由。 1993年,4月17日,小雨。 宇杰,我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事,知道我的过去,那些目光总是充满了恶意的审判,我宁愿永远在你带我避难的那个地下室里,做一个没有名字的人。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 …… ……纪怀星车祸身亡,他把一切憎恨转移到了纪斐言身上。 他无法容忍那张与纪怀星相似的面庞存在于他的面前,更无法容忍纪斐言的无动于衷,竟从未为纪怀星的死流过一滴眼泪…… 人怎么可能这样冷血呢? 在他的心里,纪斐言永远都比不上纪怀星,永远该为纪怀星的死赎罪,直到有一天,他收到纪斐言坠亡的通知…… 他承认,他的心被刺痛了。 “沈燮安,我倒觉得你操心太过了。” 秦煜时的声音将沈燮安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你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找我的吧?” 沈燮安眼神一暗:“……我是为了怀星的事。” “需要我帮忙?”秦煜时知道纪怀星推掉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些事我暂不方便对你解释,但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件事。” 秦煜时听后轻笑一声:“哟,什么事这么棘手,竟然难倒了我们沈总,需要特意来拜托我?” 沈燮安身为环耀影视的创始人,在圈内自然有属于他自己的人脉,这么多年来,秦煜时就没见他对自己开过这样的口。 “是有关两个人,”沈燮安眼底闪烁着忽明忽暗的情绪,“我跟他们有很深的过节,有些事不方便出面,只能来拜托你。” 兄弟多年,秦煜时是他在这个圈子里最信任的人,也是他的好友圈里最有能力的人。事关纪怀星,他只能信任秦煜时。 秦煜时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谁?” “杨威升,还有周奕辰。” 秦煜时不由一怔。 难道说纪斐言也是为了…… “他们和怀星合作了一个叫做星辉的项目,表面上是一个造星项目,挂在怀星的工作室名下,但我怀疑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 “只有我和怀星,”沈燮安注视向他,“我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秦煜时沉默片刻后应道:“我知道了,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听到秦煜时答应,沈燮安心情稍缓:“有你帮忙我就放心了。事关怀星,我不放心和别人合作。” 秦煜时轻声笑了:“朋友一场,何必这么客气?怀星也是我的朋友。” “嗯,”沈燮安看了眼时间,“你忙吧,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再联络。” 日记绝笔于黎永眠自杀的前一晚。 在故事被遗忘的许多年后,这世上仅有的两个执着于寻找真相的人,终于揭开了案件的全部真相。 在最后的镜头中,案件最后两个深度参与者终于能够与自己和解。那些或带着罪恶,或带着执念死去的人,若是泉下有知,或许也会感到欣慰吧。 - “卡!” 下午的拍摄进行得相当顺利。 nebula作为国际知名时装品牌,拥有自己的拍摄基地,以及最专业的摄影团队。 纪斐言五官深邃,原本就很上镜,在一身配套高定的衬托下,整个人都闪耀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同于纪怀星的温柔,纪斐言的锋芒是带有棱角的,但他的气质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内敛和沉稳,不会给人傲慢轻浮的感觉,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浑然天成的艺术品,没有任何人能够将其复刻。 下午的拍摄结束后,品牌方邀请了历届代言人一起参加今年的时尚晚宴,纪斐言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宴会的地点位于市中心的星海酒店,由品牌方的专车负责接送。 纪斐言刚离开拍摄基地,就看见一名年轻男人攥着礼服的前襟倚靠在电梯门口,急促地喘着气,眉头紧蹙,表情看上去痛苦不堪。 “先生,你还好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电梯正好抵达一楼,大门开启,眼看着男人的身体向后倾倒下去,纪斐言及时拉住了他,避免了他摔进电梯里。 第63章 “药……帮我……” “你的药在哪?” “口、口袋……” 纪斐言从他的马甲口袋里找到一盒药,从中倒出两粒给他,男人甚至顾不上此刻没有水,就这么直接将药吞了下去。 “先生!” 纪斐言见他露出更加痛苦的神色,立刻向工作人员问道:“有没有矿泉水?” “有,请稍等。” 工作人员匆忙拿了瓶水跑过来,纪斐言帮忙拧开瓶盖,男人接过矿泉水瓶,喉结上下滚动着,一下子喝掉了半瓶水。 “叫救护车。”纪斐言说。 谁知这时,男人却喘着气制止道:“不,不用救护车……” 他反手扣住纪斐言的手腕,恳求道:“拜托你,扶我到沙发……” 纪斐言扶他到沙发旁坐下,男人这才松开手,神色也渐渐平缓下来。 他有些抱歉地冲纪斐言一笑:“对不起,刚才我哮喘发作,给你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而已,”纪斐言看了眼时间,“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你是要参加nebula的时尚晚宴吗?”男人注意到他的穿着打扮,又见他拍摄基地出入,很快意识到什么。 “是啊。晚上七点的宴会,再不过去就要迟到了。”纪斐言说。 “不如让我送你一程吧,我的车就停在外面的停车场。” “不了,公司派了专车接送,就在正门口。” 听到纪斐言这么说,男人没有再强求,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最后一场戏杀青。 陈康年松了口气,笑着和秦煜时握了下手:“辛苦了,秦导。” 秦煜时微笑:“大家都辛苦。回去好好休息吧。” 纪斐言接到一通手机电话,跟秦煜时打了声招呼:“秦导,我去休息室。” 关上大门后,手指划过屏幕,接通电话。 “你好,纪斐言。” “纪老师你好,我们是nebula品牌方的负责人,希望可以邀请您代言我们的产品,不知道您这边方便聊一聊吗?” “嗯,方便。” nebula是近几年来国际上新兴的时尚品牌,最初创办于英国伦敦,在中国设有多个分公司,以梦幻般的设计闻名于全世界,拥有时装、香水、护肤、彩妆等多个产品线,历届代言人无一例外都是圈内爆火的年轻明星,因此会找上纪斐言一点也不奇怪。 纪斐言认真听了对方的介绍,了解到对方的代言需求以及相应的代言方案后,又和对方谈了一下具体的合约和档期,一直到晚上九点才聊完。 电话挂断后,他正要离开休息室,门却咔嚓一声被人旋开了。 进来的人是秦煜时。 “还没走?” 同一句话,两个声音同时说出。 “你要我和你讲道理是吗?”秦煜时冷声道,“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不是你该去的场所,你知道替你接电话的那个人是怎么——”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因为他看见纪斐言的眼眶红了。 心脏最柔软的位置被触动,将所有未脱口的尖锐都化作疼惜,连语气都不自觉地退让成柔情,似一声千回百转的叹息。 “纪斐言……我们一定要吵架吗?” 纪斐言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秦煜时缓步走近他。高大的身形将属于两人的空间变得逼仄,垂落下来的目光覆盖纪斐言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我以为你至少会知道,我是在关心你。” 话说得太过动听,反倒让纪斐言眼睛更酸了。 他咬紧嘴唇,用力到皮肉几乎渗出血来,一直到疼痛盖过心底的酸楚,他才说道:“秦煜时你好霸道,明明有心上人,却不准我和别人交往……” “纪斐言,”秦煜时垂眸,指腹带着珍视的温度摩挲过他唇间的伤口,眼底的情绪克制却汹涌,“难道在你眼里,我会给不喜欢的人送礼物吗?” 烫人的鼻息喷洒在脸颊,裹挟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让纪斐言的呼吸变得愈发不畅顺。 秦煜时轻叹了声:“我本来没想这么早碰你的……可如果让你误会,我该怎么办呢?” 下一秒,未有任何犹豫。 灼热的手指绕过他后脑,轻轻按下,迫他靠近。 而他低首,温柔又坚定地吻上了那双柔软的唇。 刹那间,纪斐言心跳骤停。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的抗拒,秦煜时却并不打算放手,手指按压的力道无形之间加重,故意让那个吻变得深入。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 他从不喜欢半途而废。 纪斐言被他吻得意乱情迷,酥麻的感觉自唇齿间蔓延开来,渗透到每一根神经末梢,激发起身体最原始的欲望,让他情不自禁地迎合。 他渐渐感觉到喘不过气,抵在秦煜时胸口的手指无声落下,攀附上秦煜时的腰,直到环绕上他的后背,化作某种暗示的信号。 这一刻,秦煜时读懂了他身体的渴望。 于是顺应本心,结束了那个无法满足彼此的吻,掌心却悄无声息覆盖上某一处的灼热,在急促的喘息和疯狂的战栗下,修长的手指探得封锁欲.望的关口,“咔嚓”一声,解开了禁忌。 “如果这世上只有两个身份可以管你……纪斐言,我做不了你爸爸,但男朋友的位置,我要得起。” ——“太紧了我进不去,放松一点,嗯?” “尝试将身体舒展,看见击球线了吗?肩膀再抬高些,与之持平。” ——“乖,打开身体,屁股抬高。” “纪斐言,你在想什么?”秦煜时微微蹙眉,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不悦。 纪斐言猛地回过神,脸倏地一下就红了,短短几秒的走神,后背几乎被汗水浸透。 “我……” 不等他解释,秦煜时便突然凑近,咬着他耳朵,用性感撩人的嗓音提醒道:“在我面前也敢分神,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专心一点,行不行?” 第 46 章 第46章 走神被点破,纪斐言连忙回过神:“我知道了。” 他平复下心绪,尽可能地忽略掉身体的异样感,专注地听秦煜时的讲解。 “头再压低些,眼睛平视球杆。尝试击球,试一下手感。” 纪斐言照做。 “啪”的一声,球杆顶端碰撞到面前的红球,滚动声沉闷,延续了几秒后撞上了对面的球桌,与角落的球袋相隔了十几公分的距离。 “方位没有瞄准,再来一遍。”秦煜时淡淡道。 比起纪怀星的伤势,秦煜时身上大多都是皮外伤,只有颈间的那道刀伤差点深入到动脉。尽管流了不少血,但所幸没伤到命脉,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止血包扎之后,医生起身,推了推眼镜,看向纪斐言:“你是他的家属吗?” 纪斐言下意识看向秦煜时,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有种很心虚的感觉,见他毫无反应,这才否认道:“我们是朋……不,同事。” “哦,”医生面无表情地交代道,“他虽然没伤到颈动脉,但也需要住院观察几天,这几天每天需要按时换药。” 纪斐言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医生离开后,秦煜时似笑非笑地开口:“同事?” 纪斐言:“……” 他就是随口一说。 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他拉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来,目光扫过秦煜时颈间渗着血的纱布,头一回觉得言辞无比匮乏,半晌后才问出一句:“疼吗?” “差点伤到动脉,你说呢?”秦煜时倚靠在床头,挑眉反问他。 纪斐言心想,他确实问了句废话。 他垂下眼眸,那道伤口从眸底印入心脏,竟似让他感觉身体同样的地方隐隐的疼。 “秦煜时。” “嗯?” 走廊间充斥纸醉金迷的气息,西装革履的男人左拥右抱,打扮时髦的女人身边簇拥着性感的玩物。隔音微妙的包间内,哽咽的哭声和放肆的嘲笑声此起彼伏,构成最尖锐刺耳的曲调。 咔嚓。 包间门旋开的声音似一道休止符,中断了荒诞的演奏。 纪怀星推门而入,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烟草味,令他本能地皱了眉头。 衣衫不整的少年正跪在杨威升脚边给他捶腿,眼神既胆怯又警惕,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暧昧的红痕。 坐在对面的陈复舟安静地喝着茶,对此熟视无睹。 看见这一幕,纪怀星的语气里多了一抹讽刺:“杨总今天真是好兴致,谈正事都不忘带着情人。” 杨威升闻声抬眸,朝少年使了个眼神,少年颤颤巍巍地停下了动作,弯腰鞠躬,而后便拿着一旁的衣服离开了包间。 杨威升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玩味地看向纪怀星:“这是当然,我们这种贪图享乐的凡夫俗子,哪里比得上纪总这样的大明星清高?” 第64章 “杨总玩什么男人是杨总的自由,不过要是不想影响到星辉计划,至少不该对合作的艺人下手吧。”纪怀星沙发上坐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直视向对面的人,眼底的情绪深不见底。 杨威升掸了掸烟灰,直言不讳:“我看是纪总是心疼自己男朋友吧。毕竟星辉计划挂名在你工作室名下,一旦出了丑闻,环耀影视也难辞其咎。” 纪怀星淡淡说道:“既然杨总清楚,那就请杨总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免得影响到我们后续的合作。” 杨威升动作一滞,语气陡然变得阴冷:“纪怀星,你威胁我?” 感觉到气氛剑拔弩张,一直旁观不语的陈复舟及时打起了圆场:“杨总,纪总也是为了我们的合作着想,星辉计划能获得的利益大家都很清楚,谨慎一点没什么不好。” 杨威升眸色沉了沉,执烟的手暗自下了力道,借烟灰缸碾灭了烟头:“既然大家都关心星辉计划,那就聊聊好了。” “不等周总来吗?” 杨威升咧开嘴笑:“他一起来,还是我一个人来,不都是一样吗?” 听到这句话,纪怀星和陈复舟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今天杨威升独自赴约,明明白白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他和周奕辰完全站在同一个立场。 杨威升也不磨蹭,直截了当地开口:“我直说了。我希望能签更多的艺人。如果能和环耀影视的艺人合作,那再好不过。” “如果我不同意呢?”纪怀星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呵呵,纪总先别急啊,”杨威升似是早料到了他的态度,挑起眉梢,“其实我也只是想借环耀影视的名声,做好前期宣传而已,你不用这么防着我吧?” “毕竟这个项目已经挂名在我工作室下,如果杨总这都觉得不够,我实在不得不怀疑,杨总是想借签约艺人打环耀影视的主意。” “怎么,怕我对沈燮安下手?”杨威升极为轻地笑了一声。 “杨总怕是忘了,我也是环耀影视的人了吧。”纪怀星轻笑着提醒道。 “我当然记得,”杨威升眯了眯眼睛,“不过纪总,我也提醒你一句,如果当初你有的选择,今天怕也不会背着沈燮安,与我坐在这里谈论自己不想做的事了。” 是威胁,但纪怀星却冷静得出乎他意料。 纪怀星身体靠上沙发背,看向他的眼神里藏了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杨总也知道是当初。今时不同往日,你该听过这个话。” 杨威升蹙了下眉头,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陈复舟却是不适时宜地开口:“忘了告诉杨总,我与环耀影视合作了一个重要的项目,你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我为难吧?” “陈复舟……”杨威升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金瑞科技刚与环耀影视达成合作,陈复舟自然犯不着去冒得罪沈燮安的风险。言下之意,无非是在告诉他,这一次,他选择与纪怀星站在同一阵线上。 杨威升眸色沉了沉:“那依陈总的意思呢?” “放弃与环耀影视合作,推迟项目的上线期限。”陈复舟说。 “放弃?推迟?”杨威升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我在这个项目上投钱,是为了回报,不是真的为了捧那些明星的!” “这么大风险的项目,杨总用不着太着急吧?”陈复舟轻笑,“说起来,所有艺人的资料都是由纪哥保管。在这一点上,我们可利害与共的。” 杨威升微微蹙紧眉头,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复杂。 气氛不知不觉凝滞了。 许久之后。秦煜时咬着烟回到客厅的时候,纪斐言才刚刚洗完澡。 他踩着拖鞋从浴室里出来,身上穿着尺码不合的浴袍,腰带系得分外松散,水珠顺着潮湿的碎发滴落进领口,沿着锁骨的沟壑流淌过白玉一般的皮肤,留下破碎的痕迹,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秦煜时的眸色深了几分,随手掐灭了烟头,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还没睡?”“这个nero的文件夹里怎么都是保存的静态网页啊?” 谢清越将那些网页一个一个打开,发现要么就是有关精神病的,要么就是一些无聊的感情文章。 什么幻听症的治愈,依赖与爱情的区别…… 最后一个网页是一则近期的新闻报道:美国传奇作家olive于告别会首谈爱情观,无法接受不专一的爱情。 “olive?”纪斐言蓦然回想起客厅的那本《谎言之城》。 是小说的作者? 爱情观?不专一? “看看聊天记录吧。”秦煜时注意到电脑桌面有微信的快捷图标。 “哦。”谢清越点开微信,第一条聊天就是和adrian的。 nero:「你都看到了。一个失踪三年的人,家里没有人,水电费却一直有人在负担,你还不明白吗?」 nero:「他没有父母,难道是朋友给他付的水电费?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都是nero单方面发出的消息,adrian并没有回复。 时间是今天早上,adrian很可能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nero曾经陪adrian去过fickle的家,发现fickle失踪的几年里,水电费一直有人负担,但fickle却从没有联系过adrian,”谢清越揣测起其中原因来,“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nero帮fickle交的?为了让adrian彻底死心?” “不排除这个可能。” 书房角落有一个通道入口。 纪斐言顺着入口爬过去,发现是一个小小的地下室。 “这是?” “看样子,是囚禁室。” 对于刚刚拍摄过《替罪证词》的两人,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和柏宇杰家的囚禁室如出一辙。 “录音笔?”纪斐言捡起地上的东西,按了一下开关。 “这些年你囚禁我,折磨我,我又怎么会爱你呢?”adrian悲伤的声音从录音笔中传出。 “你说得对,fickle只不过一场梦……其实我早该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你说我自欺欺人,总相信fickle会一直爱我,其实我欺骗的一直都只是你而已……” “所幸你还爱着我,那么我的死,至少会让你感觉到一丝痛苦吧……” 录音内容到此结束,时间是7月21日早上,也就是adrian临死前。 “所以adrian其实是自杀。他早就在朝夕相处中对nero产生了依赖,却无法原谅nero的所作所为,所以一直用对fickle的执念欺骗着nero,作为对他的惩罚。”秦煜时说。 “感情和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如果没有nero的所作所为,也许fickle也能和adrian幸福地生活一辈子。很可惜,nero推动了本不该发生的事,改变了他们三个人的一生。”纪斐言说。 “那给dr.wang的电话到底是谁打的啊?既然adrian一心求死,也放弃了等fickle回来把录音笔交给他,那又为什么还要打那通电话?”谢清越问道。 “是fickle打的吧。”纪斐言回答。 “什么什么?”谢清越不敢置信,“你是说那个从来没出现过的fickle?” “嗯。我想,fickle一定是有了新的恋人,所以才不愿现身。但他看到曾经的恋人被这样囚禁折磨,所以无法忍受,想要将一切公之于众,但又不想自己受到舆论的谴责,因此希望有另一个人替他报警,才会打电话给dr.wang。” “有点良心,但不多。”谢清越评价道。 纪斐言笑笑,没有说话。 “在等你。”整个八月,纪斐言和秦煜时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他回公寓还要多。 杜斌见纪斐言很少回来,问起过几回,纪斐言只说是工作忙,或是有饭局,时间太晚,在纪怀星家过夜。 八月的最后一天,秦煜时坐在沙发上逗lucky开心,忽然接到一个旧友的电话,说是有部电视剧想跟他合作,问他有没有时间见个面。 他在电话里大致了解了一下剧本,就跟对方约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那就今晚六点,在假日咖啡厅见吧。” “对了,祝遥雪这个角色,你那边有合适的人推荐吗?” “这么重要的角色,临近开机都还没找好人?” “原本是定了人选的,但是演员临时出了点状况,没法进组了。” “你要是问我的意见,我倒确实有个人选。” “该不会是纪怀星的侄子吧?” 秦煜时抚摸着lucky身上柔软的毛发:“我说章平,你要是心里早就有了想法,直接告诉我你想见人,让我把人带去不就行了?何必拐着弯子试探我?” “呵呵,我这不也是在寻求你的意见么?听你这么说,你们该不会在一起吧?” “你到底是想找我帮忙,还是嫌得罪我不够多?” “开个玩笑而已。那就麻烦秦导帮这个忙了?” “晚上见。” 秦煜时挂断电话,起身走去卧室,lucky也立刻跳下沙发,先他一步登门入室,纵身跳到了柔软的席梦思上。 第65章 秦煜时倚靠在门边,随意敲了敲门沿:“晚上跟我去见个朋友?” 纪斐言伸手抱住扑进自己怀里的lucky,抬眸看他:“朋友?” “有部电视剧,制片方对你有意向,想要见一面。” “今天晚上吗?”纪斐言问。 “嗯,事情有点急。你准备一下。” 暧昧的话语点燃了空气,让客厅的气氛都变得旖旎起来。 秦煜时修长的手指覆盖上纪斐言精瘦的腰,隔着浴袍感受着皮肤若有若无的温热,指腹循着流畅的腰线缓慢向下,触探到更加隐秘又滚烫的存在。 纪斐言被这熟练的指法撩拨得呼吸一紧,睫毛不可控制地颤动了一下,只觉得胸腔之下的跃动都乱了分寸。 “纪斐言。” 一声短促的轻笑。 “你当我是禽兽么?”秦煜时咬着他的耳朵,嘴唇亲昵地描摹过他柔软的耳廓,似在与他做着挑逗意味十足的前戏,却又不急于解开他的衣带,深入渴望探索的领地。 纪斐言被这亲吻勾起了欲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却还勉强维持着一丝理智。 “不然秦导带我回来做什么?” “难道来我家里,就只能做那一件事吗?”秦煜时亲吻着他的脖颈,在那白皙如纸的皮肤上印下草莓一般的红痕。 “那秦导想做点什么?” “我还以为……”秦煜时慢条斯理地说,“你会关心沈燮安来做什么。” “比起沈燮安来做什么,我更想知道秦导想要什么。” 身体的宣泄也好,短暂的陪伴也好。 这个刹那间,纪斐言蓦然意识到,曾经为沈燮安有过的爱与痛似乎都已经远去了。在踏入另一段危险关系时,他的心也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倾斜。 “不如你猜一猜,是我想要睡你的本能占了上风,还是偶尔的心软占了上风?” 性伴侣之间的猜测是满足上位者掌控欲的独特情趣。 这一回,纪斐言选择了拒绝猜测。 他转过身,手臂主动环绕上秦煜时的脖颈,贴近他耳畔,声音里若有若无的勾引:“要是我没兴趣知道呢?” 贴近的身体彰显着本能的渴望,燃烧仅存的理智,滚烫得令人疯狂。 小妖精学会勾人了。 “亲爱的。” 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竖起的手指抵在两人唇间,阻止了更加亲昵的动作。 “适可而止,我可没有把伴侣弄伤的癖好。” 作为这段身体关系的掌控者,秦煜时很清楚纪斐言的身体极限在哪里,他本想让纪斐言休息几天,但纪斐言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别的方式,可以吗?”纪斐言轻轻舔了下嘴唇,眨了眨眼睛,征求着他的意见,“我想试一试……” “嗯?” “比如说……”纪斐言垂下眼睛,眼神暧昧地某个位置游走。 手指缓缓覆盖上去。 声音止于一瞬。 “啪”的一下,金属扣摩擦的声音划过冰凉的空气,刺激着敏锐的耳膜,抵达身体的每个感官,流转到每一根神经末梢。 在秦煜时越来越深的目光之下,纪斐言跪了下去。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秦煜时滚动了下喉结,眸子里翻涌的情绪比夜色更加深重。 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纪斐言已经很熟悉秦煜时的身体,他懂得如何取悦对方,也甘之如饴地为他服务。 而他试图在这尽兴的盛宴中获得一丝满足,以慰藉困于身体囚笼之下不安分的灵魂。 杨威升讥诮道:“陈总什么时候和纪总这么有默契了?” “这不是默契,只是深思熟虑之后达成的共识,”陈复舟慢条斯理地倒着茶,一边纠正他,“就像杨总也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我和纪哥也并不过分吧?” 杨威升声音冷下来:“你们两个意见统一,我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吗?” “杨总不反对就好,”陈复舟手指抵了下眼镜,斯文地笑道,“那就麻烦杨总告知周总一声,以免他私下不舒坦,怪罪我们。” “不劳陈总费心,我会通知到周总的,”杨威升冷哼一声,从沙发上站起,理了理西装,“怕是陈总今天也并不想和我叙旧,那就不打扰两位了。”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两人,摔门离开了包间。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纪怀星和陈复舟两个人。 陈复舟却没有离开,而是提起茶壶,给自己重新斟了杯茶。 他笑了笑:“纪哥,我这次帮你,下回杨总和周总怕是要提防着我了。” “陈总如果觉得有损失,这笔钱我补上就是了。” “不,我不是在意钱,也不是在意损失谁的信任。你应该很清楚,我之所以选择和你合作,是希望我父亲死亡的真相水落石出。我只是有点意外,原来纪总还关心星辉计划那些艺人的死活么?” “我只是在乎环耀影视,在乎沈燮安的名声。”纪怀星淡淡说道。 “应该还有你的名声吧,”陈复舟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帮他补充道,“纪哥毕竟是享誉全球的大明星,闹出丑闻可就不好了,对吧?” “这就不劳陈总关心了。我们事先早已说好,你我合作,只要拿到杨威升用以陷害我的物证,以及他与周奕辰合谋私吞你父亲财产的证据,想证明当年是他们蓄意杀害陈董事长并非难事。” “这我当然清楚,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去查那些物证的下落。原以为放出点风声能逼迫杨总转移物证,没想到那天在医院门口突发意外,不但让车子跑了,还引来了交警。” “出了这次的意外,杨威升和周奕辰恐怕会警惕一段时间。还得麻烦陈总多留意他们的动向了。”纪怀星若有所思, “放心吧,”陈复舟低头轻笑,镜片反射着灰暗的光芒,“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你不怕死吗?” 纪斐言的声音平静,心却不可控制地颤抖。 当时的情况如此危急,他不敢去想,如果没有秦煜时,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 他更不敢去想,如果那把刀再深入一分,割破秦煜时的颈动脉…… “怕,”秦煜时的声音阻断了他的思绪,“但当时没有时间考虑。” 一瞬间的本能是无法克制的。 就连他也很意外,在生死攸关的刹那,他竟会不计后果地为了纪斐言挡下那一刀。 纪斐言的心颤了一下,竟在那个瞬间不敢直视秦煜时的眼睛。 他伸出手指,抚摸上秦煜时的脖颈,手指缓缓划过伤口附近的皮肤,而后情难自控地俯下身,温热的唇贴上那片冰凉的皮肤,像在亲吻伤口。 秦煜时垂下眼眸,似是能觉察到纪斐言的情绪,灼热的掌心覆盖上纪斐言的后脑,缓慢地摩挲着他的发丝,眼底的情愫在刹那间如激浪一般汹涌,却都隐没在了深邃克制的目光之中。 “的确很疼,”他轻叹了声,像在安慰人,“但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疼。” 纪斐言眨了眨眼睛:“让我欠你这么大的人情,想要我怎么偿还?” “那就照例陪我一晚,一笔勾销?” “现在就可以给你甜头。” 话音落下的刹那,纪斐言抬起头,望进他的眼眸之中,而后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小心翼翼,无关情欲,似山野间的风,任性地掠夺他的唇,却又温柔地拂过他的心,吹开那扇紧闭的心门,将岿然不动的寒冰都融化成水。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沈燮安刚进门,就看见纪斐言在和秦煜时接吻,而秦煜时也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没有半点要阻止他的意思。 心底突然升起一抹无名的愤怒,声音里多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秦煜时,你在做什么?!” 陡然间响起的声音打破了病房内的寂静。 秦煜时不得已结束了那个吻,抬眼看向沈燮安,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隔壁陪怀星吗?” 他的语调慵懒又随意,仿佛和纪斐言接吻只是一件和吃饭一样平常的事。 沈燮安攥紧了手指,一字一字道:“秦煜时,你对斐言做这种事情,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 凶? 沈燮安其实算不上一个脾气很差的人。 这是他的身份地位所赋予的必然性。对于全球顶尖娱乐公司的老板来说,凶人未免太失态了。 沈燮安如果看不惯一个人,他的每一句话都可以是杀人于无形的刀。 秦煜时扯了扯嘴角:“回答不了的话,那就是了。” 纪斐言深吸一口气:“秦煜时,我不想聊沈燮安。” “好。”秦煜时说到做到,不再提这个名字。 环耀影视大楼,七楼总裁办。 沈燮安站在窗前,注视着那辆离开公司大楼的阿斯顿马丁,眸色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第66章 第 47 章 第47章 从环耀影视回来后的一段时间里,纪斐言一直和姜锐保持着手机联络。所有发给沈燮安的消息,姜锐都会同步发给纪斐言一份。 只要姜锐尚且忌惮沈燮安,指望纪斐言能帮他说两句好话,他就没胆子将这场交易告诉沈燮安。 兴许是威客传媒对姜锐有所保留,姜锐汇报给沈燮安的大多是一些艺人工作方面的安排,很少涉及纪斐言想要的信息。 心急无用的道理纪斐言明白,连沈燮安都不着急,他更没必要着急。 不知不觉到了进组的日子。 凌晨两点。 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速疾驰着。 秦煜时坐在车后座,打了三通电话才联系上沈燮安。 沈燮安的声音冰冷:“秦煜时,我今晚没空和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沈燮安,你是不是疯了?你让纪怀星去冒险?!” 秦煜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像现在这样愤怒,就连沈燮安也是第一次见。 电话那通沉默了几秒。这些年来,每个人都说他是这世上对纪斐言最好的人。 是啊。怎么敢不好呢? 是他让一个孩子失去了父亲的庇护。 纪家的人从小不待见纪斐言。 所以在纪霖风死去之后,他才担负起了对那个孩子的照顾。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对纪斐言的好,是因为愧疚。 沈燮安的脸色变了:“所以你是想……是想报仇?” 他太了解纪怀星的性格了。 在无数粉丝眼里温柔斯文的纪怀星,骨子里其实比谁都要倔强。是以十八岁那年,他才会和纪家断绝关系,毅然决然地闯入娱乐圈,熬过低谷,成为影坛最璀璨的明星。 可是陈兆兴当时就已经死了,纪怀星又能向谁报仇? 听到沈燮安的话,纪怀星眼中竟是划过一抹自嘲。 报仇…… 是啊,曾几何时,他做梦都想报仇。 那几乎是纪霖风死后的一段时间里,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可是后来呢? 即便陈兆兴已死,他在圈内的地位也难以撼动,报仇却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如果不是杨威升和周奕辰把这件事隐瞒下来,当时他就已身败名裂…… “杨威升,周奕辰。”纪怀星缓缓吐露出那两个名字,至今仍觉得心绪难平。 “你说什么?!”沈燮安脸色变了。 “那天杨威升和周奕辰约了陈兆兴见面,自然在现场目睹了一切——包括后来陈兆兴的死。陈兆兴和我有过节,失踪的物证上有陈兆兴的血迹和我的指纹,你应该猜得到这件事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那他们……”沈燮安的心像被千万把刀凌迟一般疼痛。 作为威客传媒的死敌,杨威升和周奕辰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他不敢去想,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会怎样去为难纪怀星…… 那是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的人,他宁愿自己去死,都不愿纪怀星遭受到任何侮辱。 纪怀星垂下眸子:“杨威升在外面欠了赌债,正需要钱。为了不让事情泄露出去,我答应跟杨威升他们合作一笔生意,负责承担其中50%的资金。” 合作的六年里,杨威升和周奕辰不断地用案发现场的物证威胁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想让一个人忌惮报警,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成为自己的同类。 后来,他终于查到杨威升伙同周奕辰私吞与陈兆兴合作项目利润的秘密,遂与陈复舟合作,想方设法逼迫杨威升转移物证,并在路途中安排了一场事故,试图将物证夺回,不料却发生车祸…… 左手腕的佛珠手串在昏暗的车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如同一则可笑的谎言,掩盖着他的虚伪和狼狈。 在日复一日的良心折磨里,他仅有的慰藉,也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纪怀星深吸一口气:“这个项目在我工作室名下,不会影响到环耀影视……” “怀星!”沈燮安终于忍无可忍,“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吗?难道我会认为你在拖累我吗?” 十四年…… 他见证了纪怀星从坚韧隐忍的少年成长成温柔独立的男人,纪怀星有多么让他心疼,他就有多么希望纪怀星能够依赖自己。 他甚至没有告诉过纪怀星,自己创办环耀影视的初衷,其实只是成为他的后盾而已…… “你不会。” 纪怀星的回答令沈燮安怔住。 “正因为你不会,所以我更不想牵连你在内。环耀影视是你的心血,你该知道它在我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你是真的不明白……它的分量再重,也重不过你吗?”沈燮安的声音里竟有了一丝颤抖。 纪怀星避过了脸去,面色苍白如同死灰。 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但是他不配……在fickle失踪之初,adrian一定相信着fickle会有一天回来与他重逢,兑现曾经的承诺,可后来当他得知父母双亡的fickle家里一直有人负担着水电费,他的梦就醒了。可他已经深陷泥沼,无法再重新开始一段人生了。自杀成了他唯一的解脱。 秦煜时说得没错。nero有错,fickle也并不无辜。 “可是我想不通,既然fickle对adrian仍然有情,为什么不直接救走adrian?这样不就不需要受到舆论的谴责了?”谢清越不明白。 “因为他早就和畅销小说家olive在一起了,”秦煜时笑着解答,“没发现吗?《谎言之城》的简介就是两个人恋情的总结。” “我靠!”谢清越相当愤怒,“凭什么就adrian死了,nero不用付出代价,fickle也能好好地和另一个人相亲相爱?” “我想olive应该选择了分手吧,”纪斐言和秦煜时的推测完全一样,“网页上的新闻不是说了吗?告别会,无法接受不专一的爱情。” olive知道了fickle和adrian的过去,看见fickle对旧爱的态度,无法再选择和fickle在一起。因为一个会抛弃旧爱的人,同样不会深爱自己。 有时情敌是最能明白情敌的人,因为都曾为了同一个人奋不顾身。 或许从未见过adrian的olive,才是这世上最明白adrian的人吧。 “你们两个说话的语气什么时候这么像了?”谢清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打量起两个人来。 纪斐言一怔,不经意间对上秦煜时目光,却又很快把脸转了过去,故作镇定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太不细心了?这么多细节都没注意到。” 他没给谢清越反驳的机会,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电话:“报警电话谁记得?nero的行为构成了犯罪。” “呃……我们来的走廊墙上好像有写,”谢清越抓了抓头发,“忘记拍了……” 纪斐言和秦煜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回去拍一下电话号码。” “不是吧!”谢清越叫道,“你们怎么不去?” “你做的事最少,当然是你去。”纪斐言有理有据。 “还不快点去?”秦煜时催促道。 “好嘛,我去就我去……”谢清越不情不愿地爬了回去。 地下室只剩下纪斐言和秦煜时两个人。 偌大的空间格外安静。 最后还是秦煜时率先打破了微妙的氛围。 “我没说错吧?fickle没有你想得那么无辜。” “和fickle在一起是adrian自己的选择,他的后果不需要任何人来替他承担。” “纪斐言,”秦煜时眸色微敛,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我想说的是,不要把自己当做adrian,你身边的人也并不会是nero。” 空气里像是绷紧了一根随时会被扯断的线。 一场本无必要的争执蓄势待发。 其实很可笑,不是吗? 这本不是情人之间该有的话题。 是秦煜时的行为先越了界,可笑他却无法以情人的身份要求秦煜时停止。 因为在那道界限之外,秦煜时是纪怀星的朋友,是与他有合作的导演,拥有更加充分的理由阻止他危险的行为。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很想知道,秦煜时究竟是因为他是纪怀星的侄子,还是因为不想被他牵连,才会阻止他调查下去? 他没有理由问他要那个答案。 他们之间更没有身份和感情,能让秦煜时为他做出退让。 入口处传出一阵动静,是谢清越回来了。 “拍到了拍到了,”谢清越喘着气将手机拍到的号码给纪斐言看,“这些线索就不能设置得明显一点吗?谁知道居然会有用啊!” 纪斐言避开秦煜时的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记下电话号码,正准备去打电话,却见秦煜时接起了电话。 “号码报给我。” “55531。” 电话拨通,广播里响起系统音。 “您好,我是dr.wang,这里是玫瑰花园6栋702室,有人死在了浴室,这里的主人疑似曾对死者存在拘禁行为……” 第67章 不一会儿,房间外响起警报声,出口的大门咔嚓一声弹开了。 门外的工作人员现身迎接:“恭喜几位老师,一小时四十五分钟,破了节目有史以来的最快的通关记录。” 谢清越喜出望外:“哎呀,那是我们赢了呀!” 工作人员笑了笑:“在隔壁组结束之前,就请几位老师先去休息室坐会儿吧。待会儿会有其他工作人员负责采访几位老师。” “秦煜时,你调查我?” “当初是你托我查星辉的项目,会查到你们身上,你早该有觉悟。你知道你们在做的事会让怀星陷入多大的危险吗?” “这是怀星的意思。我劝过他了,他的脾气你清楚。” “沈燮安,这不是你放任他涉险的理由。如果今天他想要去死,你也不打算拦着吗?” 又一阵沉默。 几秒后。 “如果有别的解决方式,我绝不会让他涉险。但我和怀星认识十四年,在一起生活十二年,我对他的了解比你……” “你对他的在乎,就是在这么重要的时间,抽空送斐言去酒店,和我闲聊?” “秦煜时!” “怎么?恼怒我揭穿你?” “秦煜时,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个,我也没空和你争论!”沈燮安的声音听上去愤怒至极。 两个小时没联系上纪怀星已经足够让他心烦意乱,这个时间点,秦煜时竟还打电话来训斥他。 “如果你还在乎怀星,就立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你以为九里河的工厂附近只有杨威升的人和你的人?还是说你真的打算拿男朋友的命去赌?” “你说什么?!那里……” “没错,还有第三队人在。所以沈燮安,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他今晚究竟为什么去那种地方?” 沈燮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为了一个物证。六年前,环亚广场事故,杨威升手里握有一个对怀星很不利的证据。” 两人的距离过于亲密,落入旁人眼中顿时变成了某种调情。连付江都忍不住和秦煜时开玩笑:“周述川这么关心斐言,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秦煜时眸底划过一抹不悦,心里似有某种微妙的情绪涌动着,让他感到莫名的浮躁。 那一头周述川又想起什么,征求纪斐言的意见:“对了,不知道纪老师晚上有时间吗?我想我们才第一天认识,后面还有那么多场对手戏,是不是应该私下找时间对一对戏?就当是交流感情,也好培养一下默契。” “今天晚上的话,我应该……” 纪斐言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秦煜时冰冷的声音。 “纪斐言。晚上九点,来我房间一趟。” 第 48 章 第48章 晚上九点,纪斐言洗完澡,去了趟秦煜时房间。 手指叩响房门。 “进来。” 纪斐言推门而入,看见秦煜时穿着和他同款的浴袍坐在沙发上研读剧本,手指漫不经心地托着下巴,微微偏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色慵懒又随意。 “秦导,你找我?” “嗯。” 秦煜时随手放下剧本,抬起眼皮的刹那,目光落在他浴袍襟口下微微裸露的胸膛,最后落在松散的腰带上,眸色不禁沉了沉。 “是白天的戏有问题?还是我的状态……” 纪斐言的话还没说完,腰间便传来一个分明的力道,将他将个人揽向沙发,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他跌坐进秦煜时怀里,双腿就这么架在了他腿上,手臂因惧怕身体坠下沙发而本能地圈住他的脖子,脸颊被微热的鼻息扫过,身体一个激灵,连心也被撩拨得酥痒。 “秦导?”咫尺的距离间,灼热的呼吸让房间内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度,纪斐言的心跳竟是漏了半拍。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戏演得很好,没有问题。” “那你让我来……” “我找你来,难道就只能讲戏么?” 纪斐言一怔,隐约意识到他的用意,喉结滚了下,嗓音微哑:“秦煜时……” 秦煜时修长的手指落在他襟口,轻轻一勾,便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而后微微仰头,附在他耳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暗示道:“陪我睡,嗯?” 露骨的话让纪斐言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急促,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因为这一句话而涌上头顶,化作一团横冲直撞的火,烧灼着他的理智。 这一回,秦煜时没有等他的回应。 温柔的吻落在耳廓,从侧脸开始,抵达湿润的唇瓣,舌尖舔舐过喉结,又化作雨露,沿着优美的脖颈,泽被到每一片为他而动情的皮肤。 束着浴袍的腰带知趣地散开,浴袍无声从牛奶般光滑的肩头坠落,白皙精瘦的胸膛暴露在秦煜时的视线之下,一览无遗,又缓慢地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大腿,像剥开一般层层春笋一般将诱人的胴体呈现。 纪斐言渐渐感觉到口干舌燥,环紧勾着秦煜时的手臂,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上他凉薄的唇,试图用自己的热情来得到他更多的眷顾。 秦煜时没想到的是,接到章平回过来的电话会是在凌晨。 天还没亮,他看了眼时间,眉头微微皱起,接通了电话:“怎么这个时候打来?” “秦煜时,九里河那边有状况。” “出什么事了?” “纪怀星去了九里河的废弃工厂,附近还有沈燮安的人在,我怀疑他们是商量好的。” “你说什么?”秦煜时的脸色倏地变了,“沈燮安知道这件事?” 昨晚他和沈燮安才刚见过面,如果纪怀星是和沈燮安商量好的,沈燮安怎么还有心思来找他? “而且不止沈燮安的人。杨威升他们今晚似乎有重要的行动,也派了人在入口处等着。但除了这两方势力,工厂出口还有另一队人……” “你是说还有第三队人?一共有多少人?” “十个左右。” “实时定位发我。继续留意工厂的情况,有任何状况立刻通知我。” “要联系沈燮安吗?” “不用。我会亲自联络他的。” 同一时间。“所以你依旧崇拜他,为此想要成为一个明星。” “我希望有一天能亲口告诉他我的事,”晏久笑得腼腆,“太遥远的事我不敢想,能和他说上话我就很开心了。” “其实如果你想见他,没必要等到以后,”纪斐言斟酌着开口,“我可以替你联系他。” “可是……”晏久犹豫了一下,“会很冒犯吧。” 他知道纪斐言和纪怀星关系匪浅,但他和纪怀星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贸然把人叫过来听自己的事,任谁都会觉得很不礼貌。 纪怀星就算脾气再好,也是娱乐圈的巨星,粉丝多不胜数,哪里能让他说得上话呢? 纪斐言却说:“放心吧。我约小叔叔一起吃饭,你和我一起就是了。” “真的……可以吗?”晏久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可以,”纪斐言点头答应,“等你父亲醒了以后,我约小叔叔见面。” 九里河,废弃工厂,地下层。 偌大的长廊内光线昏暗,呛人的灰尘漂浮在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很难闻的气味。 纪怀星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尽可能不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如果他有命或是有幸,这条路也许就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这里没有多余的出口,光线很暗,他必须将路线铭记于心。 今晚打给沈燮安的电话没有被接通,让他觉得分外不安。 他尽可能不去多想,让自己保持冷静和警惕。 里面的信号会有没有弱,从现在开始,他每走一步,都会像走在刀尖上一样危险。 几天前陈复舟的话言犹在耳。 ——“纪怀星,具体的位置我虽然不清楚,但能帮你买通杨威升的亲信,只是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你自己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杨威升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也要活命,一旦你把我供出去,我们的合作就到此结束了。” ——“能被买通的人都是为了利益。他们不会完全信任我,也不会完全信任你,一旦无利可图,保不准反水陷害你。到时候,我帮不了你。” 走到走廊尽头时,纪怀星的步子不知不觉停了。 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拦住纪怀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咧开嘴笑得阴森:“哟,稀奇了。今晚纪哥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吧?” 纪怀星平视向他,淡淡说道:“是杨总让我来的。怎么,对我见外?” 刀疤男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杨总早就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没资格来仓库。纪哥一句话,我可不敢担责,要不待我亲自问问杨总再说?” 纪怀星眯起眼睛:“杨总今晚有重要的生意要谈,你这个时候去惊扰他,不怕被责怪?” 第68章 刀疤男不以为意:“杨总的责怪不过骂两句罢了,比起这个,我更怕没确认好杨总的意思,让这么重要的一晚出了状况。”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道干瘦的影子出现在了走廊。 - 纪斐言到底还是没去找周述川。 回房间后,他便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婉拒了今晚对剧本的提议。 既然秦煜时觉得没有必要,那就算了。 周述川对此感到分外遗憾,却依旧叮嘱纪斐言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纪斐言刚到片场,就见秦煜时在给演员讲戏。 饰演祁岫的是环耀影视的新人贺修,年纪与纪斐言相仿,今年刚刚出道。因着秦煜时和沈燮安的交情,秦煜时的每部戏几乎都有环耀影视的投资,而他也会从环耀影视新签的艺人里挑选一些合适的人来剧组拍戏,这本身就是双赢的交易。 秦煜时闻声抬眸,停止了讲戏,对纪斐言招了下手:“斐言,过来一下。” 纪斐言过去后,秦煜时给贺修介绍道:“这是祝遥雪的演员,纪斐言。你应该听说过他。” “嗯,沈总跟我提过,”贺修用力点头,笑着和他打招呼,“纪老师,你好。” “你好。”纪斐言平视向他,声音里听不出起伏。 “你去化妆吧,我还要跟贺修讲会儿戏。”秦煜时将剧本翻开到其中一页,头也没抬一下,吩咐纪斐言道。 “我不用听吗?”纪斐言问。 祝遥雪和祁宁祁岫两人的对手戏不少,秦煜时讲戏,照理说他也可以听一听。 “你不是跟周述川对过剧本吗?”秦煜时漫不经心地问,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没去。”纪斐言回道。 “嗯?” “你不让去……就没去了。” 第 49 章 第49章 秦煜时翻剧本的手指微顿,抬眸对上纪斐言视线,语速放得很慢:“纪斐言,你说什么?” “不是你说没必要吗?”纪斐言有些莫名其妙,“睡得太晚会影响到拍戏状态。” “我没有说不让你去吧?” “你说了。” 偌大的金銮殿早已没了任何朝臣,就连宫女和侍卫也如鸟兽散去,只剩下皇帝祁宁一人,坐在孤寒的皇位之上,如傀儡一般等待大军攻入,赐他决绝的一剑。 他在朝堂上坐了整夜,从夜阑更深到暮色散尽,临终前的短短几个时辰,竟如此漫长又煎熬,足以让他将和祝遥雪的一切都回忆一遍。 终于,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响,金銮殿的大门被人推开。 没有数万大军,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那一袭飘飘白衣素净无暇,比雪更纯粹,让他在颓败的大殿之中如谪仙一般耀目。 “是你……果然是你。”祁宁低声喃喃着,一抹强烈的悲凉自心底蔓延开来,化作锋利的刀,打碎他为自己编织的最后一个梦。 祝遥雪立于台阶之下,神色倨傲:“从你在雪中救起我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会如愿。毕竟堂堂皇帝是何等昏庸,竟会信一个从狱里逃生的囚犯,甚至——容许他踏上朝堂。” 几天未见,他对他的第一句话,是居高临下的嘲讽。 祁宁缓缓起身,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他面前,端详起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 眉目间透着他最熟悉的清冷和坚毅,哪里有半分初见时的柔弱,和在床榻上取悦他时的魅惑? “祝遥雪,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吗?你步步为营,为祁岫献上无数良策,为的就是今日……报答他对你的恩情罢!” “恩情?”从他口中听到这二字,祝遥雪眼中竟闪过一丝迷惘,紧跟着便觉得好笑,“祁岫对我有什么恩情,值得我为他这样卖命?” “他对你的救命之恩,”祁宁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是对你,不是对祝遥雪。” “你……”祝遥雪身体一震,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永宁十三年冬,皓月湖畔,”祁宁语气平静,“从一开始,朕就知道你不是祝遥雪。” “你知道……?”祝遥雪攥紧了手指,声音却止不住颤抖,“你知道,会由得一个阶下囚摆弄朝政,由得自己有今日?” 祁宁却未见恼怒,仰头望向大殿外的两株白梅树,目光变得分外遥远。 祝遥雪不由皱起了眉头。 “十年前,当朕还是太子之时,就是与他在梅树下相遇的。” “你……”祝遥雪错愕。 一种巨大的恐惧沿着脊骨攀附上心头,令他全身一颤。 祁宁收回目光,唇边多了一抹苦涩的笑:“朕曾与祝家公子许下一世的承诺,他为朕放弃官职,朕亦不做皇帝,我们远离皓都,做一对闲云野鹤,隐居山林,游戏人间……那是伴随朕熬过这数十年岁月的支撑,朕又怎么会认错呢?” 祝遥雪怔怔看着他:“那,那为什么没有……” “轿子。” “什么?”当晚回酒店,纪斐言睡了一整夜。 秦煜时温热的唇无数次吻过他锁骨下的胎记,似在赋予他又一次生命。 筋疲力竭,却酣畅淋漓。 天亮的时候纪斐言才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好在今天剧组放假,可以不用早起。 这段时间以来,纪斐言虽然和秦煜时保持着稳定的亲密关系,两人之间却很少有这样自由的时刻,这一晚上经历下来,纪斐言的腰几乎酸痛得让他没法起身。 “醒了?”秦煜时的声音在床侧响起,笑容玩味,“要是真的下不来,就在床上躺着,没必要为难自己。” “我下得来。”“哦,是吗?你们在一起拍戏?” “晏久父亲住院,我是来帮忙的,”纪斐言主动拉过椅子,“小叔叔,先坐吧。” “好。” 落座之后,纪斐言将菜单递给纪怀星:“小叔叔,你来点餐吧。” 纪怀星接过菜单,随便点了几道菜,便将菜单递交给了服务员:“谢谢。” 服务员走后,纪怀星才问道:“亲人住院的话,不方便出来太久吧?” “没关系的,我爸爸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需要静养,我只是出来吃顿饭,很快就回去了。”晏久解释道。 “脱离危险?”纪怀星诧异,“你爸爸之前伤得很重吗?” “是旧伤了,”晏久低下头,神色变得黯淡,“六年前,我爸爸在环亚广场意外撞见一场蓄意伤人的案件,差点被灭口,导致脑部严重受伤,影响到神经,这辈子都没法正常走路了。” “啪”的一下,茶杯坠落在桌上,发出突兀又清脆的声音。 “你说什么?!”纪怀星的脸色倏地变了。 六年前,环亚广场,蓄意伤人…… “小叔叔?”纪斐言不由怔住。 “抱歉,是我太不小心了。”纪怀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拿过纸巾想要擦去泼上桌布的茶水,茶水却早已渗透了桌布,蔓延浸泡了每一条纹路,无法再分离。 “没关系,换一杯吧。”纪斐言重新给他倒了杯茶水。 “谢谢。” 纪怀星垂下眼睛,过了很久才低声问道:“你爸爸他……是怎么受的伤?”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我爸爸是被人捂住了嘴,用力敲打后脑勺受的伤。” “那他看见那两个人的脸没有?”纪怀星暗暗攥紧手指,追问下去。 纪斐言微微愣了下,目光落在纪怀星脸上,隐约察觉到什么,不由蹙起了眉头。 “没有,他什么也没有看清。但他后来常常说,当时还有一个人在,要是那个人能够帮他一把就好了,可是那个人却头也不回地逃了……”晏久苦笑,声音里有着难言的遗憾。 纪怀星脑中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让他无法再思考。 记忆如录像带一般在他脑中倒退,将六年前的那一幕再现于他面前。 他发现陈兆兴死亡,在听见有人呼救时第一反应是对方的陷阱,于是就这么心安理得听见斗殴的声音停止。 那个时候,他一心想出去和纪霖风会和,而在事情平息后,他也并未从新闻上看到有其他人伤亡的消息…… “小叔叔,你没事吧?”纪斐言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你的脸色不太好,需要休息一下吗?” 纪怀星猛地回过神,睫毛轻轻颤动了下:“我没事……只是最近有些累。” 晏久有些抱歉地开口:“真对不起,在吃饭的时候说起这种事。”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纪怀星微笑着说,神色间却有着化不开的凝重。 晏久突然间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纪老师,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杂志的名字叫做《天生明星》,是纪怀星上个月新出的时装杂志,封面极其惹眼,纪怀星穿着一套价值百万的高定西装,衣服上镶嵌的每一颗昂贵的珍珠都不及他耀眼,万千风景都成了他的陪衬。 第69章 这本杂志总销量高达千万,而这套穿搭也被粉丝一致评为历年最优,如今在他眼中却是那么的刺眼。 他嗓音微哑:“我……今天忘了带笔。” 晏久却从包里拿出一支笔:“没关系!我随身带着的。” 纪怀星低眸,手指微颤着接过那支笔,片刻之后,才缓缓在封面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纪老师!”晏久高兴极了。 纪怀星将杂志和笔递还给晏久,望着少年尚且稚嫩的面庞,突然间脱口问道:“能带我去探望一下你的父亲吗?” 晏久受宠若惊:“啊……这样会不会太麻烦纪老师了?” “没关系,你是斐言的朋友,”纪怀星温声道,“何况是我电影宣传活动上出的意外,我也很想去看一看。” “可是……”晏久向纪斐言投去询问的目光。 纪斐言点头:“既然小叔叔一片好意,你就带小叔叔去看看吧。” 晏久这才放下心:“那就先谢谢纪老师了。” 纪斐言被他说得自尊心作祟,不甘示弱地掀开被子,硬是想要下床,谁知腿脚竟提不起一丝力气,让他险些从床上跌下来,好在秦煜时反应迅速,及时伸手抱住了他,这才让他免于和地板来个亲密碰撞。 为了不让自己狼狈摔落,纪斐言不得不搂住秦煜时的脖子,以他坚实有力的臂膀为依靠,才能勉强维系住一丝尊严和体面。 被秦煜时完全拿捏的感觉几乎让他羞愤欲绝。 和秦煜时在一起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造作到自己下不来。 玩脱了…… “逞强可不是好习惯,”秦煜时的声音慵懒散漫,“还有,每次睡完就不认人的毛病,也得改改。”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纪斐言脸上,令他心跳漏了两拍。 他按捺下那股奇异的悸动,语气里隐隐有埋怨的意味:“这能怪我么?” “嗯,我承认是我造成的,”秦煜时挑眉,坦白认下罪行,“不过也不知道是谁昨晚一直让我继续?” “舒服……”纪斐言抿了抿唇,吐露出两个字来。 秦煜时微微一怔,眼底的笑意更明显了:“有这么喜欢吗?” “勉强承认你技术不错。” “其实当日朕所乘坐的轿子,是与孟大人的调换过,送朕出逃的,”祁宁的目光又回到他的身上,神色淡漠,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那日他没有来,你却出现了。” “不可能……”祝遥雪喃喃着后退,“你、你怎么可能……你不拆穿我——” “因为朕很想知道,取代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祝遥雪的脸刷的惨白。 因为他的自负,在随祁宁回宫之后,他没有再派人去检查那辆马车。 他以为是他的姿容博得了帝王的宠爱,以为祁宁是个不折不扣、心软无能的昏君。 他以为自己瞒天过海才有了今日,以为真正的祝遥雪早已病故。 他甚至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在这日之后还能帮祁宁换得一命—— 他也以为……祁岫待他是真心的。 这一辈子两次错算,一次错在与祁宁初遇,他自负计划万无一失,一次错在对祁岫深信不疑,酿成终身之祸。 原来见他的第一眼里,祁宁就已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祝遥雪。 祝遥雪是个品行端正、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而不是他这个卑鄙龌龊、不择手段的骗子。 他输得彻彻底底……输给了一个死人。 祝遥雪咬牙:“既如此,为什么不趁早除去我?陪我演这出戏到今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么?” “是啊,就是为了看你的笑话……”祁宁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他脸颊,眼底的爱意同恨意一样癫狂,“你这样为祁岫对付朕,朕也想让你尝尝被戏耍玩弄的滋味。” 是惩罚。 甚至是报复。 那些本该烂在心里的秘密,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他对祝遥雪说的一切是真的,只有一点—— 那日真正的祝遥雪其实并未答应跟他走。从太子时期就藏在帝王心中的小小嘉愿,其实从未有人能应允过。 两次付出真心,两次被挚爱之人背叛,可笑这回他却连承认的勇气都已不再有。 离宫前夜,他与真正的祝遥雪上演的不是一出恩爱情深,而是同样的算计与背叛。 他离宫亦不是为了与他私逃,而且为了赐他一死。 可真正的祝遥雪先一步被祁岫除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另一张无比相似的脸。 祝遥雪并未算错,他的确动摇了帝王的真心。 同一张脸,两次博得了帝王的宠爱。 可就连这张脸都是假的,又何来冰雪般赤诚的爱意? 祝遥雪所践踏的,除了他的真心……还有帝王家本该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然而手臂却被秦煜时按住。 低沉的笑从头顶传来。 “会不会太疯狂了一点?”秦煜时缓缓离开他的唇,很不舍地结束了那个疯狂的吻,低眸看向他,“要是我们一直不出去,你猜外面的人会怎么想?” 纪斐言没有回答。 他的脸深埋在秦煜时宽厚灼热的胸膛,感受着那之下铿锵有力的心跳,只觉得自己沉寂已久的灵魂都在渴望与之跃动。 许久后,似妥协一般低声道:“今天晚上,我能去找你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随时恭候。” 第 50 章 第50章 酒店昏暗的灯光下,呼吸随交缠唇舌愈发滚烫,收张起伏的胸腔是山雨欲来的征兆,在黏腻的汗水中化作原始的激情,墙壁上交叠的影子宛若电影镜头一般充满了蓬勃的欲念和颓败的美感。 秦煜时沿着纪斐言优美的脊骨一路吻到他的后腰,享受着他因动情打开的身体为自己献上的至高诚意,却又不急于占有,似要那具身体铭记住什么一般,在每一寸皮肤上都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腰向来是纪斐言的敏感点,仅仅是嘴唇摩挲过皮肤的酥痒都让他呼吸一沉,感觉全身都燥热难耐,像被放在火上炙烤。 察觉到纪斐言身体的变化,秦煜时从他腰间抬起头,又沿着原路吻到他的肩膀,最后让这段旅程停留在了纪斐言深陷的颈窝。 他在那光滑的皮肤上印下一吻,而后又咬着他耳朵撩拨道:“这么喜欢跟我睡吗?” 纪斐言手臂架在枕头上,脸埋在手臂间没有出声,偏偏秦煜时执拗地想要他的回答,不由分说勾他的下巴,让他偏头面向自己,扼杀了所有回避的可能性。 第二天晚上七点,《电影月刊》访谈的直播准时开始。 洗漱过后,纪斐言穿着睡衣坐上床,拉过被子的瞬间,手肘不经意间碰了下床头的小狗玩偶。 他弯腰将小狗玩偶抱到腿上,然后打开平板,进入了直播间。 今晚的秦煜时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长风衣,比起纪斐言平时接触到的他多了几分随性和优雅。 纪斐言其实很喜欢秦煜时穿浅色的衣服。深色往往容易产生一种距离感,而浅色更具备亲和力,让人不至于那么难以亲近。 访谈的内容主要围绕电影的表现形式和秦煜时的拍摄理念进行深度剖析,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在访谈的尾声,主持人十分客气地说道:“非常感谢秦导做客我们的直播间。听说您的新电影刚刚杀青,不知道在访谈最后,秦导是否能够透露一些相关信息呢?” “电影的内容暂不方便透露,不过这次的演员是一个相当有天赋的新人演员,他的表演所呈现出的艺术性,甚至远远高于故事本身,让我不得不为之改变原定的剧情走向。我相信他的演绎会让所有观众都感到震撼。” 秦煜时说这话时,语气里有着淡淡的骄傲,有那么一瞬间,纪斐言甚至错觉秦煜时的目光穿越过镜头,落在自己身上。就像每一次在片场时给予他肯定一样。 刹那间,心跳声盖过了整个世界的喧嚣,让他产生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冲动。 纪斐言垂下长长的眼睫毛,用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删删减减了很多遍,只为访谈结束的那一刻,被那个人看见。 “想必有秦导的把关,最终的成品不会令人失望。事实上,近期一直有一些流言,声称您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电影拍摄,不知道您对此怎么看呢?”主持人又接着问道。 秦煜时相当淡定:“如果我承认有心上人,会不会太劲爆了点?” 纪斐言的手指停住。 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下,伴随“啪嗒”一声,怀里的小狗玩偶掉落下床,以一个滑稽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访谈还在继续。 主持人分外惊讶:“秦导是认真的吗?” 秦煜时道:“我不否认对一个人有好感,但影响拍摄纯属无稽之谈。比起去回应荒谬又无聊的谣言,我更倾向于用作品去说话。” 第70章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斐言,忙吗?”纪霖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纪斐言忙将平板禁音,这才问道:“爸爸,什么事?” 纪霖风旋开门把手,推门进来:“我要去国外出差一星期,你放假在家没什么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爸爸……”纪斐言抿了下嘴唇,“我不想去。” “好吧,”纪霖风很尊重他的意愿,“那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房门关上后,纪斐言的目光重新回到平板上。 直播已经结束了。 未发出的消息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本无温度的文字似乎变得有些冰凉。 那是一句试探的问话。 真诚,小心,且满怀期待—— 「明天,我能去找你吗?」 ——“我没有养情人的习惯。” 秦煜时曾经回应过他的话言犹在耳。 他当然知道以秦煜时的身价,必定有过无数的人企图通过献身而上位,而秦煜时却偏偏选择了没有企图的他发生关系。 也许这就是秦煜时的目的。 不想有纠缠,便不会带来麻烦。 纪斐言不知不觉间出了神,一时间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思考一个多么危险的问题—— 一旦跨越了警戒线,无论爱与不爱,都将意味着在意。 无法回避的在意。 “要先洗个澡吗?”秦煜时的声音将纪斐言的思绪拉回现实。 昨晚两人在车里压抑得厉害,回到酒店后就忍不住索要彼此,此时此刻纪斐言才后知后觉——他们竟然忘了做措施。 身上还残留着潮湿的痕迹,意识到这一点后,纪斐言的脸颊像是烧起来一样,烫得厉害。 “放我下来……我自己去洗。”婚纱腰部卡得很紧,以至于没法直接脱下来,偏偏背部的绑带相当繁复,纪斐言手臂绕后,对着更衣室里的镜子扯了一会儿,不料非但没能解下来,还越扯越乱,最后很不幸地……打成了一个死结。 纪斐言没辙,听见门外来迟的秦煜时正在和付江聊天,于是拉开门,出声叫他:“秦煜时,过来帮我一下。” “这就来,”秦煜时快步走过去,随手关上更衣室的门,“怎么了?” “打结了,”纪斐言摸了摸后背,“这个地方。” “啧,怎么弄成这样?”秦煜时拧眉,手指捏住其中一根绑带的边缘,试图替他将死结解开,谁知这绑带绕得相当复杂,一个死结解开后,反而将另一个结打死了。 “秦煜时,你好了没有?”两个人前胸贴后背,呼吸此起彼伏,摩擦着空气,像在静谧的的空间内点燃了一把火,烧得人心潮澎湃。 “还没呢,再等会儿。” “……你到底行不行?” “你指哪方面行不行?” “……” “要不试试直接脱?”秦煜时愈发觉得棘手,“侧面有拉链,拉到最下方试试。” “我这个角度用力容易卡住拉链边缘,你来吧。” 秦煜时手指摸到拉链的部位,用力拉到最下方,考虑到裙摆太大,纪斐言会不方便脱下面,于是便贴心地替他将裙摆撩起来,谁知纪斐言却全身一僵,肌肉变得紧绷起来。 “秦煜时!你摸什么地方……” “嗯?” “你干嘛?”纪斐言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 “脱你衣服啊,”秦煜时有点莫名其妙,“不是你让我帮你的?” “把手拿掉……”纪斐言嗔怒,原本在秦煜时面前穿婚纱就已经够羞耻了,没想到现在还弄得这么狼狈。 秦煜时这才意识自己刚刚不小心触碰到纪斐言的敏感点。 正当他想换一片裙摆,视线却不经意间扫过身前的镜子。在纯白婚纱的映衬下,纪斐言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隐隐透明的玉色,又因为气血上涌的缘故,脸颊红得惊人,整个人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包裹在精致的包装下,待人采摘。 手指不知不觉间停下了动作。 “秦煜时,你在干什么?快一点。”纪斐言的注意力俨然还在这件麻烦的婚纱上,不懂他为什么突然不帮忙了。 “我发现……”秦煜时顿了一下,看向镜子里的那双眼睛,“你这样还挺性感的。” “嗯?”纪斐言一时没懂秦煜时的意思,却在行将问出口的刹那,感觉到挨着自己的身体有了异样的变化。 他倏地意识到什么,对上镜子里身后人的目光:“秦煜时?” 声音落下的刹那,身体被压倒在化妆桌前,被迫呈现一个羞耻的姿势,和身后的人紧密相贴。 纪斐言咬了咬嘴唇,提醒他:“这是品牌方提供的婚纱……” 秦煜时的手在婚纱裙摆下游走着:“又不是很贵,买下来就是了。” “外面有人……” “放心。没人敢进来,”秦煜时手臂绕过纪斐言的腰,在柔软的皮肤上轻微捏了一下,转瞬皱起了眉头:“纪斐言,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哪有?”纪斐言闷声道。 “腰上摸起来都没肉了。” “那也是被你*瘦的。”分明是控诉的话,却因为过于露骨点燃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更衣室内的气温隐约上升了几度。 秦煜时俯身,在他耳边问道:“嫌频率高了?” 纪斐言耳根一热:“后天还要录制综艺……你别太过分。” “怎么样才叫过分?”秦煜时一边说着斯文礼貌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未留情面,最终在审核的力度下省略了具体过程。 “你确定站得稳?”秦煜时作势就要松手,“我现在把你放下来,你就不怕再摔一次?” 刹那的失重感让纪斐言本能地收紧了环抱着秦煜时的手臂。 “你……”纪斐言脸色变了,“没让你把我丢在这里。” “哦?”秦煜时睨了眼床,“那我送你回床上?” “……抱我去浴室。”纪斐言偏过脸,难得放低姿态请求他。 “求人还这个态度?” “秦煜时!” 听到这三个字,秦煜时先是一怔,随即便笑出了声:“不错。敢叫我的名字了?” “……秦导,”纪斐言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冲动,这会儿尊严被人拿捏着,不得不说好听的,“送我去浴室,行不行?” “看在你说话好听的份上,满足你的要求。” 这回秦煜时终于没有再为难他,就这么抱着他去了浴室,到了浴缸旁才把人给放下来。 果不其然,纪斐言立刻就感觉到腿脚酸软使不上力,手臂不得已扶住墙壁,只希望别在秦煜时面前发生太丢人的事。 秦煜时却是伸手扶了他一把,而后又弯腰去放水,一直到水热了才起身。 “能洗吗?” “能。” 就算再疼,也不至于连浴缸都坐不了…… “行,我去拿衣服。” 浴室的门被拉上后,纪斐言才强撑着身体跨进浴缸,让全身浸泡在热水当中。 蒸腾的水汽很快让皮肤感觉到欢愉,逐渐驱逐出身体里那股疼痛带来的不适。 他在浴室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秦煜时打了前台电话,让酒店送了件干净的浴袍上来,刚准备拿去给纪斐言,就听见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拿过手机,是谢清越发来的消息。 「杨威升和周奕辰的消息我查到了一点。你那边方便打电话吗?」 看到那两个名字,秦煜时眉头深深皱起,眼底的冷色一闪而过。 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他合作过的投资方数不胜数,对两个名字再熟悉不过。纪斐言会因为这两个人和谢清越保持联络,是他始料未及的。 片刻后,他过去敲响了浴室的门。 纪斐言已经洗好了澡,亲自来开的门。 秦煜时拎起他的手机,直直盯着他,语气冷肃:“你让谢清越帮你调查杨威升和周奕辰?” 纪斐言眼神微变,却没有否认:“这是我的私事。” “是,我没有否认。不过你应该很清楚,比起谢清越,我手里应该有更多你想要的消息。” “难道秦导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吗?” “看来你也知道不会?”秦煜时不由觉得好笑,“那你想过为什么吗?你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人,查他们会有什么下场吗?” “就算有什么后果,也是我自己来担,”纪斐言的手指覆盖上那只被他攥着的手机,“秦导要是怕被我连累,可以不逞这趟浑水,我也会保证,绝不会牵连到秦导。” 空气里氤氲的暧昧因为这一句话而散去。从永安公墓回上水湾的路上,纪斐言听见秦煜时说道:“明天我们去家具城好不好?” 纪斐言从车窗外收回目光,狐疑地看向他:“家具城?秦煜时,你要搬家吗?” “不是要搬家,只是把家里重新布置一下,”秦煜时纠正他,“还有,就算是要搬家,也不该是‘我’,而是‘我们’。” 第71章 “家里好好的,干嘛要重新布置?”纪斐言不禁觉得多此一举。他都已经在上水湾生活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你不希望这个家里有更多你的痕迹吗?”秦煜时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我都想好了,把花园重新装修一下,专门划出一片花圃,种你最喜欢的玫瑰花。” “想这么周到吗?”纪斐言突然意识到,秦煜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在认真地规划这件事。 “是啊。再在花园给lucky盖一个专属的小屋,lucky都四岁了,给它筹备个新家不过分吧?还有客厅的鱼缸也可以换新了。” “嗯,就依你的意思吧。”纪斐言不擅长这种事情,但他不介意交给秦煜时全权安排。他能感觉到秦煜时的期待,而他也不想扫秦煜时的兴。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秦煜时询问他的意见。毕竟是两个人的家,他还是不希望太独断专行。 “没有,”纪斐言压不住唇边的弧度,“和你在一起就很好。” 秦煜时也笑了:“那就等到了家具城再看吧。”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两人将市中心最大的家具城逛了个遍,偶尔有意见相左的地方,也都商量着来。最终两人定制了一套白色的家具,又买了一些漂亮精致的摆件,临走前还不忘给lucky带了一袋毛绒玩具回去。 回到家后,纪斐言陪秦煜时布置房间到很晚。 原本觉得没有必要,然而真正参与进来之后,纪斐言却感到很温馨。 这是属于他和秦煜时两个人的家,每一个细微处的改变,都是彼此生活同频的证明。 他们不仅是爱人,同样也是家人。 布置好房间后,纪斐言累得早早瘫倒在了床上,秦煜时见状,在床边坐下来,手臂搭在枕头上,环过他纤瘦的腰,玩味地调侃起他来:“这就不行了?” 纪斐言白了他一眼:“你体力好,你行你上。” 秦煜时压下身,咬着他耳朵笑得暧昧:“我只有上你的时候体力最好。” 纪斐言耳根红了一片:“今天没力气让你艹了……” 秦煜时也不强求,就这么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那就抱会儿。来日方长,我不急这一时半刻。” 纪斐言在他怀里挪了个身,伸出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将身体贴了上去,抬眼的刹那,目光撞进那深邃的眼眸:“秦煜时,我二十六岁了。” “嗯,”秦煜时弯起眼角,“我二十六岁的时候,手里的奖杯拿得可没有你多。” 他捏了捏纪斐言的脸蛋:“已经很厉害了。” “可你十九岁就拍摄了我小叔叔的成名作,二十二岁就完成了《完美面具》,二十三岁拿下最佳导演……”对于他的光辉履历,纪斐言一直记得很清晰。 秦煜时的手指触碰到他抚摸自己脸颊的手,缓缓握住:“如果你是想追赶我们之间六年的差距,那么现在已经成功了。” “如果我还想追赶更多,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秦煜时微微眯起眼睛,眸间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了下去。 片刻后。“它这些天惹的事还不够多吗?”秦煜时两手交叉抱臂,随意地倚在一旁,“沙发刚买回来就被它咬坏了,每次犯了错就知道蹲在角落,这次更过分,连roby的新衣服都被它给咬坏了。” 话音刚落,就见roby从lucky的笼子旁绕道而行,匆忙的小步子暴露了它的惶恐,一看就是被lucky欺负怕了。 纪斐言:?? 明明lucky在他面前不是这样的。 “就因为你惯着它,它才会越来越嚣张。”秦煜时显然对现在的情况很不满意。 “秦煜时,你怎么能这么说lucky?它现在人气可高了。” “那是因为它有两副面孔。” 笼子里的lucky像是你听懂两人说话一样,不满地叫唤了两声。 秦煜时今晚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菜,lucky闻见香味,叫声就没停过,在发现闹脾气没用之后,又趴在笼子里,装起了委屈来。 “秦煜时……” 不等纪斐言说下去,秦煜时就猜中了他的心思。 “免谈。让它反思一次,才知道老实。” 秦煜时坚持,纪斐言拗不过他,只能作罢。 饭吃到一半时,秦煜时忽然问他:“斐言,我们下周去度假怎么样?” “度假?”纪斐言随口问了一句,“lucky也一起吗?” 秦煜时筷子一滞:“纪斐言,你一天见不到lucky就难受?” “lucky是你的狗。”纪斐言总觉得最近秦煜时提起lucky时的语气不太友善。 “你跟我分财产?”秦煜时冷笑,“我的和你的有区别?” “我不是那个意思,”纪斐言睨了他一眼,“但是lucky总需要人照顾吧?” “我已经跟章平说过了,将lucky送到他那儿去住几天。”秦煜时早就做好了打算。 “这么快?”纪斐言惊讶于秦煜时效率之高。 “是啊,”秦煜时挑眉,“不然你想拜托节目里哪位嘉宾?” 纪斐言愣了一下:“秦煜时,我什么时候这么说……” “那就这么定了,”秦煜时说,“过两天我让章平来接它。” 纪斐言当即对他产生了怀疑:“你该不会已经订好了行程,只是在通知我吧?” “我像那种人吗?” “你……”纪斐言顿了一下,嘴一撇,最终没敢说是,“那你想去哪?” “斐济,或者毛里求斯?这个季节正合适。” “行,你决定吧。” “你呢?没有想法吗?”秦煜时没想到纪斐言竟然这么随意就答应了。 “反正都是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听到他这么说,秦煜时的心不禁暖了几分。 “好,”他说,“晚上我来订行程。” 晚上吃完饭,纪斐言照顾好lucky后,去浴室冲了身热水澡,出来后不等秦煜时发话,便主动说道:“白天训练lucky有点累。我先睡了。” “啪”的一声,卧室的门被随手关上,无情隔开了属于两个人的亲密空间。 秦煜时:“……” 纪斐言,真有你的。 “行,手机还你。” “啪”的一声,手机从纪斐言并未施力的指尖脱落,落在了盥洗台上。 秦煜时转身离开,拉上了浴室的门。 纪斐言捡起盥洗台上的手机,看到谢清越给他打的电话,很快回了电话过去。 “查到什么了?” “我说斐言,你让我查的两个人还真不是什么善茬,你该不会跟人结仇了吧?” “要是一般人,我还需要找你吗?都有什么线索?” 环耀影视总部大楼外,两侧成排的路灯将广场照得如同白天一样明亮。 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宾利,驾驶座上早已有人在等候。 纪怀星拉开后座侧车门坐进去,对负责开车的张惇说道:“走吧。” 张惇启动了车子,开上公路之后才问道:“纪哥,和沈总谈妥了?” “嗯。”纪怀星应了声,语气波澜不惊,眼眸间却泛着冷意。 张惇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开口:“纪哥,我们真的要铤而走险吗?暂不提那些物证是不是真的存放在那里,一旦我们被发现,势必要得罪很多人。” “我明白,但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不能让六年前那名目击者出来作证吗?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只要能说服他,证明陈兆兴的死是杨威升和周奕辰设的一个局,就会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张惇终归还是不想看见纪怀星冒险。 从业十年,纪怀星是他唯一带过的艺人,他看着纪怀星出道,成名,与沈燮安走过一年又一年,却从不敢说出自己真正的感受。 那个如星辰一般耀眼的少年曾照亮他平淡的人生,而他,不过是少年千千万万的仰慕者之一,没有任何值得记挂的地方。 能够成为他的经纪人,成为他遭遇麻烦时所倚赖的臂膀,他其实已经足够幸运了。 “一个恨你的人,会站出来帮你吗?”纪怀星声音冷静,“他没有亲眼看到杨威升和周奕辰杀人,却知道一个原本能救他的人独自逃离了现场,换做是你,你会站出来为这个人作证吗?甚至——那个目击者之所以会去那里,是为了碰运气要你的签名。” “我……”张惇动了动唇,却无法反驳。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底竟生出一个无比极端的念头,觉得这世上的任何一条命都比不上纪怀星重要,却在转瞬间将这个念头扼杀在脑海。他知道纪怀星不会这么想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才让他无怨无悔牵挂了整整十年。 已经十年了啊…… 人一生中最珍贵的岁月,他竟一直有幸在最在乎的人身边。 “如果你真的为我好,这件事就不要再提。”纪怀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72章 “我知道了。”张惇没有再劝阻,唇边却泛起淡淡的自嘲。 既然已经帮了他许多年,就再继续为他做一些事吧。 在另一个男人不在他身边的时刻,他其实也算不得光明磊落。 “我们已经箭在弦上,这就是唯一的机会,”纪怀星淡淡吩咐道,“今晚送我去金瑞大楼吧,我也该和陈复舟好好计划一下了。” 第 51 章 第51章 纪怀星有一段时间没去医院。 晏潮生的治疗费用都是通过张惇打过去的,偶尔他也会打电话给纪斐言,问起医院那边的情况。 十月中旬,晏潮生手术成功,晏久特意打了电话给纪斐言和杜斌,通知两人这个好消息。 纪斐言接到电话那天正好剧组放假,便和杜斌约了去医院探望。 刚到住院部七楼,就看见姜锐在跟晏久谈论公司的安排。 这一举动立刻被有心之人察觉,紧接着就引发了无数猜测。 “什么情况?纪斐言点赞?” “卧槽卧槽,这是变相承认一起看电影?我房子塌了?” “啧啧,拍《表象》假戏真做了?这届媒体不行啊,怎么可能只是看电影,没拍到酒店开房的照片吗?” “我已经不相信这是单纯的炒cp了,坐等公布恋情。” 仅仅是一个赞,就在微博引发了腥风血雨。 营销号接连截图转发,这时候再取消点赞,只会显得心虚。 特意为了这个事发微博,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要是这时候澄清绯闻……简直就是让人看不懂的骚操作。 无论怎么想,最好的做法,都是什么都不做。 普通一条点赞,大大方方放着,反而显得坦荡许多。 果不其然,粉丝见纪斐言一直没有回应,立刻硬气了起来。 @关注言哥作品:言哥这么喜欢jasmine,肯定早就去过点映啦。 @纪斐言绝不会和秦煜时一起看电影:纯粹是赞同秦煜时对电影的解读而已。 @秦煜时不蹭热度会死:点个赞就能想到开房,某家粉丝是不是该洗洗脑子? 很快的,网络上的风向就从“纪斐言和秦煜时一起看电影”,变成了“纪斐言和秦煜时看了同一部电影,连解读都相同”。 舆论发散了几天,两人却都没有再做出回应,吃瓜群众纷纷散场,粉丝掐了几天后也渐渐消停。 仅有几个账号持之以恒地在超话拆cp,其中一条转发量最高的,写的是:秦煜时昨晚一直在和粉丝互动,纪斐言点赞后却再也没回复,避嫌的态度还不够明显? 双方粉丝纷纷表示赞同,除了一个他很眼熟的账号。他在底下评论了句:私下约会去了,当然没空回复。 毫无疑问,这个人被喷了几十条回复。 账号的昵称叫做“醋团哥哥”,头像是秦煜时抱着醋团的侧身照,情感经历胡乱填了个丧偶。简介是“想给醋团一个完整的家”。 这人看上去像秦煜时的男友粉,却压根没关注秦煜时,只关注了他。注册时间长达五年,发表的微博数却是0。唯一一条点赞,是他最后一条日常微博。 尽管这个账号几乎没留下过痕迹,纪斐言却印象深刻。因为这个粉丝在他还没出道时就关注他了。 那时他还在念大学,尽管是a大校草,微博却从没有认真经营过,因此知道的人很少,一直到大二也只有几百个的粉丝。而这几百人里,他唯独注意到了这一个。 这个粉丝很少发表评论,却坚持给他每一条微博点赞,仅有的评论都是节日祝福。在他出道后,还替他澄清过一些谣言。 印象中,是个很理智的粉丝。 他随手滑动了这个人的主页,忽然发现这个人几天前关注了点煜星辰的cp超话。 出于好奇,他顺着这个人的关注点进超话。 第一眼,就看见了超话阅读量最高的那条微博。 是几张合成动图,从小图看,上面的人应该是他和秦煜时。 只不过这个姿势,怎么这么…… 纪斐言眉头微皱,随意点开了一张。 看清那张图的刹那,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仿佛有什么东西崩塌。 他连忙把图片给叉掉了。 可是那画面却不断在脑中重复,且越来越清晰…… 心跳平复下来之后,他重新打开了那张图。 图片上,他和秦煜时站在阳台,姿态亲昵,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生亲密的接触。 再点开下一张。 他欲拒还迎似的推了下秦煜时,却被秦煜时强吻住唇,几乎喘不过气。 草。 这些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除了图片以外,还有一些长篇的文字描述。比如说—— “纪斐言仰起天鹅般漂亮的颈项,嘴唇近乎泛白,汗水一滴滴沿下颌落入领口,氤氲出撩人的光景。他不愿出声,只要秦煜时想要,他就给。”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纪斐言把微博给关了。 该洗洗脑子的人大概是他。 手指抵住额头,想要把那些影像驱走。三秒后,他冲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流不断冲刷着脸颊,试图抑制攀升的体温。 十分钟后,他关掉水龙头,抬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皮肤是冷色调的白皙,脸颊却莫名有些泛白,微微上挑的眼睛略显迷离,沾染上一抹旖旎色。胸腔因呼吸而起伏着,不时有水珠沿着脸颊滑落。 还真和描述中的有几分相似。 ……这个世界怕不是疯了。 回到卧室的时候,纪斐言听见手机铃声在响。 打电话来的人是纪怀星。 “言哥,《七日心动》节目组刚刚打电话来,想邀请你参加。” “《七日心动》?”纪斐言有些意外,“这是档恋爱真人秀吧?” “对,随机匹配搭档,第一阶段是七天内共同完成挑战,结束后如果双方觉得合适,才会进入恋爱阶段,”纪怀星顿了顿,“言哥,你想去吗?” 纪斐言没有回答,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上恋爱综艺,就意味着要炒cp,哪个公司会想让一个已经爆红的流量去做这种事?除非是嫌弃粉丝多。 纪怀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犹豫着说道:“言哥,不一定要炒cp,主要是表明一个态度……让粉丝知道你对秦煜时的态度。要是不想捆绑cp的话,只录一期也行。” 纪斐言瞬间意识到公司的用意。 尽管他和秦煜时共同出演了同性电影,但影片上映前就频繁捆绑上热搜,甚至传出绯闻,对纪斐言这样的顶级流量来说,绝对是负.面影响更大。 不过公司也算聪明,知道影片未播,没有急着硬拆cp,而是希望纪斐言去参加录制,表明和秦煜时无牵扯的态度。 黑粉和路人相不相信是其次,公司希望他让粉丝知道:我并不care秦煜时,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我愿意上这档综艺就是证明。 纪怀星见他一直不出声,叹了口气:“言哥,你要是不想上也没事,我帮你和公司说。” 公司到底是没有强迫他,给了选择的余地。毕竟顶级流量上恋爱综艺,也是有很大的脱粉风险的。 但…… “替我接了吧。” 纪怀星怔住:“言哥,你真决定参加?” “嗯,”纪斐言轻笑,“你不是说,录一期也行吗?那个综艺我看过,只要双方七天后觉得不合适,就不会进入下一期的录制。” 所谓的下一期录制,自然是指更亲密的接触。公司那边想必也只希望他录制一期就退出,以免被其他明星逮着吸血蹭热度。 “行,既然言哥你决定了,我就跟节目组说了。” “好。”纪斐言挂断电话,望着联系人列表上的名字,第一次有种空荡荡的抽离感。 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秦煜时应该也很希望和他撇清关系吧? 一星期的挑战结束后,双方如果觉得相处合适,会直接进入下一期录制,不合适的可以选择更换搭档,或是结束录制。 纪斐言属于挑战嘉宾,按照规定,要先去休息室等待叫号,接受主持人的问答。 推开休息室的大门,另外两名嘉宾已经提前到了。 坐在沙发中间的女人相貌明艳,气质活泼,正是秦煜时上部剧的女主角——当红小花关芷,两人不久前合作的《深海恋人》爆火,传闻私交甚笃。 看见他进来,关芷热切地和他打了声招呼:“纪老师!” 纪斐言微微点头,却很快感觉到从另一侧投来的目光,带着锐利的打量,让人难以忽视。 他迟疑了一秒,下意识朝那人望去。 目光在半空中相撞,气氛骤然间变得微妙起来。 不等他出声打破沉默,男人已然起身,额前发丝垂落下来,声音低沉,裹挟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第73章 “果然是你。” “秦老师好。”纪斐言声音淡淡。 男人高大而又英俊,黑色t恤外披了件风衣外套,只是静静一站,就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听到两人对话,关芷诧异:“纪老师,秦老师,你们认识?” “嗯,”秦绝微笑着回答,“我们是高中同学。” 关芷惊讶:“高中?现在还有联系?” “是啊。”秦绝轻笑,说完看了眼纪斐言。 纪斐言没有回答,听见节目组的通知铃声,看了眼腕表:“时间到了,我该进去了。” 说完,从秦绝身边经过,毫无留恋。 备答室里,主持人静坐在沙发上,见到纪斐言后,微微有些讶异:“没想到今天第一个答题的人是纪老师。” 纪斐言看向空着的沙发:“我坐这儿吗?” “是的,坐那里就好。” 纪斐言在沙发上坐下来。 主持人:“在开始答题前,我想问问纪老师,有希望匹配的对象吗?” 纪斐言:“没有,看缘分吧。” 主持人:“那么有不希望匹配到的人吗?” 纪斐言:“没有。” 主持人:“好的。纪老师准备好接受你的缘分了吗?” 纪斐言声音淡淡:“准备好了。” 主持人点头:“那我们现在正式开始答题,请在三秒内回答。纪老师,您喜欢动作片还是文艺片?” “文艺片。” “您喜欢奶茶还是咖啡?” “咖啡。” “您喜欢猫还是狗?” “狗。” “您喜欢暗示还是表白?” “表白。” “您喜欢秦老师还是秦老师?” “秦……” 声音戛然而止。 嗯? 嗯??? 纪斐言回过神,和主持人相对无言。 他只是习惯性地选择了后一个答案。 “咳,开个玩笑,”主持人说,“最近纪老师主演的《表象》刚刚杀青,很多网友都对您和秦老师的关系感到好奇。” “这段剪掉。”纪斐言面无表情。 “这是自然。”主持人笑着擦了把冷汗。 这tm是绝对不能播出来的。这都谁出的题目?疯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您会喜欢一个人多久?” “问答题?” “是的,只用作答案匹配。您要是不方便,这段也可以剪掉。” “九年。”他说。 “ok,纪老师,系统已经根据您的答案生成匹配信息,”主持人照着屏幕上给出的答案宣读着,“您的合作搭档是3号……嗯?” 主持人愣了一下,紧接着,大受震撼。 “怎么了?”见对方的话卡在这里,纪斐言不由皱眉。 “啊……”主持人不知看到了什么,盯着的屏幕的眼睛忽然间睁大,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恭喜纪老师和秦老师——匹配成功!” 气氛冷了一秒。 那声“恭喜”是如此的不合时宜,以至于主持人回过神后,当场想扇自己一巴掌。 草,谁不知道纪斐言和秦煜时水火不容,就连演部同性电影,双方粉丝都恨不得立刻划清界限? 主持人简直欲哭无泪。 恭喜?恭喜个毛线啊?恭喜自己丢饭碗吗?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神秘嘉宾里有秦煜时? “谁?”纪斐言怀疑自己听错了。 主持人咽了下喉咙,说得更明白的一点。 “秦煜时,秦影帝。” 秦煜时靠近他的脸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间,而后咬着他的耳朵轻声提醒:“别捡,这样更好看。” 纪斐言敏感地避了一下,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今晚不高兴吗?”他问。 话音落下的刹那,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吻扫过自己的颈间,缓慢地向下游走,试图撩拨他的欲望。 “把纠缠不清的男人带到我这里,还指望我高兴?” 第 52 章 第52章 温热的吻游走到肩头,从舔舐变成了啃咬。 纪斐言喉咙间发出一声急促的低吟,脊背不可控制地紧绷起来。 他抿了抿唇:“沈燮安让你生气,也要怪在我头上吗?” “让我生气的是你。”秦煜时说。 “我什么都没做……” 沈霓走后,秦煜时对树上的人使了个眼色。 付存跟着林绍从树上一跃而下,拍拍手:“没想到那小言脸的信息还挺可靠。” “林琛很信任他。”林绍说。 “对了,老大。” “干嘛?” “我觉得……”付存摸了摸下巴,“那个小言脸看上你了。” 秦煜时皱眉:“哪个小言脸?” 向来淡定的林绍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你说纪斐言?” “他?”秦煜时嗤笑,没当回事。 林琛的绯闻男友会喜欢他? “他们没交往,”林绍严肃地推了推金边眼镜,提醒道,“付存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大,你没觉得小言脸经常帮我们吗?” “帮我们?”秦煜时还真没这个意识。 “刚开学就帮着我们打蒋鸿沛,又给老大你刷饭卡,上回给温姨买药,他把也药让给老大,这次又背着林琛给老大通风报信,”付存分析得头头是道,“要不是看上老大了,干嘛这么殷勤?” 秦煜时愣了几秒。 草,真的啊。 纪斐言看上他了?不会吧! 付存压低声音:“老大,那小言脸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很好欺负,你要不要……” 秦煜时脑中划过纪斐言嫩得像要滴水的皮肤,还有校服t恤下若有若无的锁骨线,以及胯骨下…… 草。 “想什么呢你。” “我是说,”付存比了个手势,“要是小言脸真对你有意思,干脆咱们横刀夺爱算了。” 林绍蹙眉:“……太损了吧。” 付存愣了一下,骂骂咧咧:“靠,你想什么呢,又不是让老大去报复林琛!” 林绍掀起眼皮:“你真没那个意思?” “我真觉得小言脸喜欢老大,”付存语气笃定,“老大你要是不放心,咱们可以试试啊。” 秦煜时诧异:“试试?” 秦煜时躺在天台边上,回想付存说的话。 林琛的绯闻男友喜欢他? 细想下来,纪斐言这阵子确实对他挺殷勤的。 他没这方面的经验,本想问问付存,然而那家伙也是单身狗,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 还不如问问有经验的人。 他想起付存提过一个很火的恋爱app,叫做“恋你”,里面经常有热心网友帮忙解答问题,于是去商城下了个app,一键注册。 系统给他生成了一个昵称,叫做“单身狗11111号”,秦煜时觉得有点碍眼,于是把昵称改成了“绝世猛1”,但名字后面跟着的“单身狗”头衔依然是那么的扎眼。 算了,新用户,大家都懂,没人会在意这个。 app的操作界面很人性化,他很快摸到了论坛,在上面发了个帖子:「我同桌最近对我态度殷勤,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1l:「是真的殷勤还是你的错觉?」 2l:「你自己反省一下,是不是打扰到他学习了。」 3l:「你腿伸太长,碍着他了吧。」 4l:「唉,哪有这么多同性|爱,多半只是友谊罢了。」 5l:「别太自恋,我说真的,我同桌已经为了这个和我绝交了,他说他不是同性恋,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哥们。」 秦煜时:……秦煜时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头,发丝随风轻轻扬动,俊美的面庞被夕阳渲染得分外不真实。 第二天中午,阳光高照,学校外的树林一片斑斑驳驳的阴影。 沈霓倚靠在车旁,注视着树林里的动静,唇边扬着淡淡的笑容。 “夫人,他是不是不来了?都已经十分钟了。”在她身侧打伞的,赫然是林家的二管家,林瑞金。 沈霓嫣红的嘴唇轻启:“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烈日当头,强烈的紫外线穿过防护伞,在沈霓言皙的皮肤留下一小块浅红色。 林瑞金低声提醒:“夫人,您强光过敏,还是去车里坐会儿吧。” 沈霓阴沉下脸:“去树林里看一眼。” 林瑞金劝不动,只得跟着她进入树林。 谁知刚走进树林,就听头顶“哗”的一声,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浸透了沈霓黑言相间的西装。 “啊——” “夫人,夫人!” “凉快么?”秦煜时坐在树梢上,居高临下望着两人,“林夫人出门还要打伞,这份谢礼我可受不起,还是还给林夫人的好。” “秦煜时!”沈霓气急败坏,“你别太过分!” “过分?”秦煜时从树上跳下来,嘴里叼了根烟,倚靠在树旁,眼底有着淡淡的讽刺,“当然不会。与‘林夫人’的上位史相比,我怎么会算过分?” 第74章 “林夫人”三个字正戳中了沈霓最介意的事,沈霓猛地对上他目光,脸一阵红一阵言:“你……闭嘴!” “你也配让我闭嘴?”秦煜时嗤笑一声,将校服拎在肩头,走到她面前,眼睛里冷的凝结成冰,让沈霓有一瞬间不敢与之对视。 他靠近沈霓,嘴角轻扬,语气里毫不掩饰厌恶的情绪:“早知道你这么心急,我就应该早一点——把你的秘密,发到林氏集团每一个员工的邮箱里。” “你敢!”沈霓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脸色煞言,愤恨地抬起手—— 秦煜时眼疾手快,握住那只僵硬的手腕,扯了扯嘴角,无所谓地说:“你知道我敢不敢。” 哥们? 他已经有两个哥们了。哥们怎么会是他和纪斐言那样相处? 至于同性|爱…… 他知道纪斐言是弯的,不然能跟林琛传绯闻? 他又补充了几条信息,但一想到付存也玩这个,为了避免被发现,做了点模糊处理:「还有别的。他昨晚给我通风报信,上回把最后一份酸菜鱼留给我,有次还分了我果汁。」 帖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30l:「草,这绝对是喜欢你!」 31l:「至少也是很特别的那种。」 32l:「都买果汁了,铁定是喜欢啊!!」 秦煜时望着那些笃定的回复,陷入了怀疑。 难道纪斐言真的看上他了? 他继续往下滑动屏幕,忽然翻到一个顶着“感情大师”头衔的网友回复。据统计,这个网友已经解答了二千二百二十二个感情问起,采纳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55l:「判断一个人喜不喜欢你,要看他对你有没有x冲动。」 秦煜时刷论坛的手停住。 ……他总不能脱光了给纪斐言看吧。 纪怀星冷笑一声:“这一路上的检测还少吗?我能安全进来这里,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纪哥说得对啊,”刀疤男扯了扯嘴角,眸光却愈发凶狠犀利,“不过既然大家都是同伙,纪哥也该表示一下诚意吧?” “诚意?”纪怀星拧起眉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只有完全成为我们的人,才能被完全信任。所以杨总定下过规矩,凡是要进仓库的人,都必须注射这个。” 一支注射针筒从口袋被掏出,细长的银色针头宛如毒舌吐信一般,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他缓缓握住纪怀星的手臂,语气透着彻骨的冰寒:“纪哥,对不住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针头猛刺进纪怀星的手臂。 第 53 章 第53章 刺骨的疼瞬间从伤口处蔓延开来,更化作无数尖锐的玻璃,穿透纪怀星的胸腔。 “肖哥,你做什么!”红毛猛地遏制住刀疤男的手,用力推了一把,刀疤男一个踉跄,身体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针管脱离皮肉,掉落在地上,溅出一片冰凉的液体。 仅毫厘之差,针管内的液体便要沿着针孔注射进纪怀星的静脉。 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心底蔓延来开,变成巨大如怪物般的阴影,笼罩住他的全身,让他快要无法思考。 耳边嗡嗡直响,仿佛有人在说话。 灼热的气息无限靠近,带着一丝凌人的压迫感。 咫尺的距离,两人的呼吸被迫纠缠在一起,纪斐言睫毛轻轻颤了下,脊背颤得厉害。 他身体贴着冰冷的墙壁,整个人都被桎梏在方寸大的角落里,退无可退。 他没跟着秦煜时!冰冷而又熟悉的煜意攀上脊背,沈霓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话来了。 她望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心一寸一寸收紧。那双眸子就像吞没一切的无底深渊,埋藏着凛冽的杀意,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些噩梦又回来了。剧烈的疼痛,满地的鲜血,还有践踏自尊一般的嘲讽……眼前这个少年是她长达十年的梦魇,比那个死去的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十年前,这个给她往后余生都埋下灾难种子的人,竟然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在她眼里,秦煜时就是杀人的刀,是疯子,是心存恶念的怪物,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上,就没有秦煜时不敢做的事。 “你……”沈霓被那双眼睛看得发怵,心虚地避开视线,嘴唇打着煜颤,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秦煜时是真的想杀了她。 “还想淋几桶水?”秦煜时懒洋洋地说,“要是不够,我这儿还有……” “走着瞧!”沈霓狠狠瞪他一眼,转头坐上豪车,冲林瑞金道,“给我开车。” 林瑞金坐进车里,看见沈霓狼狈地拿着纸巾擦拭西装,忍不住道:“夫人……秦煜时一直都是这脾气,咱们想管他,还真有些困难。” 沈霓停下动作:“你什么意思?” “秦煜时这辈子就只听温槿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从温槿下手。” “温槿?”沈霓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最近在学校里听到点流言……”林瑞金俯下身,在沈霓耳边说了几句话。 明明是秦煜时一直在问他要保护费,今天更是个误会。 但他现在压根来不及想这些,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林琛不会看见吧!! 他下意识想去看林琛,偏偏视线被秦煜时高大的身形挡住,两人的脸又挨得极近,他稍微偏过头,看上去都像是要去吻秦煜时的唇。 秦煜时眸子扫过他脸颊上那抹淡淡的绯色,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纪斐言的皮肤很言,嫩得快要滴出水来,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偏过那双杏眼,睫毛更显得根根分明。还有…… 嘴唇看上去很软。 不远处,沈霓注意到林琛走神,顺着他视线看去,秀眉紧拧:“那是秦煜时?” 林琛眸子一暗:“……是他。” 沈霓冷下脸:“这学期他找你麻烦没有?” “他……”林琛欲言又止。 沈霓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迟疑,冷哼一声,一字一字道:“我去替你教训他。” 林琛霍然抬头:“妈?!” 不知想起了什么,沈霓眼底划过一抹不悦:“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我咽不下这些年的恶气!” “可是……”想起林柏旻曾经的警告,林琛眉宇间露出一抹犹豫。 “你别担心,”沈霓显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秦煜时这么多年不肯跟你爸联系,我不信他会捅到你爸那里去。” 有了这句话,林琛放下心来,看向她:“那我……” “你想办法约他出来,”沈霓冷静地说,“你别牵扯进来,要像去年开学时那样,被他捅到校长室,影响的只会是你的名声。我去,他拿我没辙。” 林琛沉默了一会儿:“好,我会想办法约他。” 当晚,林琛给纪斐言发了条微信。 「斐言,你能帮我约秦煜时见个面吗?」 纪斐言刚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收到这条微信的时候,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怎么了,林琛?」 林琛要约秦煜时?这是要干架的节奏啊! 原著中,两人势同水火,每一次正面对上,火.药味都极其浓重,到了后期,纪直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步。 林琛主动约见秦煜时,在纪斐言看来纪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我和秦煜时之间有些矛盾,我希望能够化解。如果是我约见他,他一定不愿意见面,你和他是同桌,能帮我跟他说一声吗?」 ……化解矛盾。 这很明显是借口。 别说原文后期秦煜时疯狂报复林琛,如果矛盾的根源真的是他之前根据碎片信息猜测的那样,那么两人之间的矛盾根本就是无法调和的,林琛又怎么可能轻易化解? 再者,林琛在两班打完篮球赛后给他发消息……怎么想都十分可疑。 「在哪见面?」纪斐言试探着问。 「学校门口。就说是你约他见面,我怕他知道是我会不愿意见面。」林琛回复。 要答应吗? 原书中的林琛,头脑聪明,心思缜密,在被秦煜时报复之后,回击丝毫没有手软。而他本人又生性多疑,对感情十分敏感,如果这时自己拒绝,林琛一定会觉得自己背叛了他。 但如果自己答应……不就是在坑校霸?! 回想起原书中校草被校霸报复惨的剧情,纪斐言喉结轻轻滚了下,突然觉得喉咙无比干涩。 这tm太难了!这是什么地狱模式的挑战? 深思熟虑后,他给林琛回了条句“尽量”,然后抬头看向秦煜时还没走远的背影。 少年身形笔挺,背部肌肉的线条流畅有力,双腿修长笔直,衣衫却略微单薄,校服搭在肩头显得张扬肆意,黑色的短发随风掠动,整个人如同破开黑夜的闪电般耀眼。 第75章 “那个……” 秦煜时停下身,没有回头:“还有事儿?” “你明天……别随便出校门。” “出校门?”秦煜时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说……二中那群混混最近惹了一群社会上的人,”纪斐言快速编纂着理由,“老姚说最近不要出校门。” 说完这句话的刹那,秦煜时已经停在他面前,锐利的眸子里泛着光,似笑非笑看着他。 他注视了纪斐言一会儿,忽然勾起一抹淡笑:“怎么?林琛让你约我?” 晴天霹雳。 秦煜时看出来了!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对手,用在秦煜时和林琛身上果然不假。 “当然不是!”纪斐言脱口否认,校服t恤都快要要被冷汗浸透。 他既不想坑校霸,也不想让校霸误会自己帮他通风报信,他必须找个冠冕堂皇理由搪塞出去。 只可惜秦煜时没给他这个机会。 “知道,”秦煜时懒洋洋地拎起校服,转身离开,“走了。” “秦煜时,事情已经发生,现在你说再多都毫无用处。” “沈燮安,你最好别后悔。” 秦煜时冷冷扔下话,结束了通讯。 就在这时,纪斐言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他拿出口袋的手机,手指划过屏幕,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奇怪的图片。 手指放大图片,看清楚内容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秦导,是一张详细的地图。” 第 54 章 第54章 密集的子弹穿透铁皮,接二连三地打在对面的铁板上。 纪怀星身体重重撞上墙壁,手指按住流血的左臂,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竭力隐藏的呼吸。 在这个地方,任何一点动静都有可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鲜血疯狂地从伤口处涌出,不断淌过手指的缝隙,沿着手臂一路湿透了半边衣袖。 他顾不上身上的伤势,侧过头,看见铁板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太阳。 如果他没记错,这里应该有信号才对…… “有什么不合适?”温槿神色疑惑,“付存和林绍不也常来?” “他们两个不一样。” “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温槿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以前也没听你说付存他们是亲兄弟,怎么这会儿到了斐言就不行了?” “……”怼人向来没输过的校霸竟被一句话堵上了嘴。 ……亲兄弟?那是骂人的话。 “他要回去写作业,”秦煜时漫不经心看向纪斐言,“是吧?” 纪斐言原本就没有去秦煜时家里的意思,索性顺着他话婉拒:“嗯,还是不打扰温姨了。” “怎么会是打扰?”温槿热情地说道,“煜时这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你用不着客气,尽管来就是。” 纪斐言:“……” 校霸?脸皮薄?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看向秦煜时,却见秦煜时把脸偏了过去,显然也知道温槿的形容跟他天差地别。 敢情校霸在温槿和其他人面前是两副面孔? 秦煜时生怕纪斐言答应,立刻用眼神暗示,偏偏纪斐言一眼没看他,好像他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似的。 草。秦煜时皱眉:“温姨,这不合适。” 林绍步子顿住,朝纪斐言看去,眉头轻皱。 “有事。”纪斐言言纪意赅。他自然不会主动暴露和秦煜时有约的事实。 “哦……”付存松了口气,“吓死我了,看你跟老大这么反常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约会呢。” “别乱猜了,”知道自己猜错,林绍从纪斐言身上收回目光,“想被煜哥教训吗?” “怎么,要打小报告?我就随口一问,能怎么?” “今天的作业……” 没等林绍说完,付存连忙拉下脸追上:“哥,我不问了还不行吗!作业你得借我抄!”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秦煜时才拎着校服从教室里出来,看见纪斐言,挑眉:“没人看见吧?” 纪斐言正看着七班教室的方向,未看到熟悉的身影,于是暗中松了口气。 “赶紧走吧。”虽然林琛不在,但万一被其他人看见,传入林琛耳中呢? “哎等等!”秦煜时怕纪斐言跑了,快步走到他身侧,手臂勾住他肩膀,“一会儿到温姨面前,别给我甩脸色。” “……”到底是谁爱甩脸色? 二十分钟后,秦煜时拿钥匙旋开公寓大门。 刚推门进去,客厅就传出一阵骚动,一只黑色的德牧猛地跳上沙发,紧接着,直扑向纪斐言! 草! 竟然敢无视他? 纪斐言无意招惹校霸,可温槿盛情难却,他不禁有些为难,正想找借口搪塞,却听温槿再度开口。 “好了,我也该走了,”温槿轻转手腕,看了眼内侧的腕表,临走前不忘嘱咐秦煜时,“煜时,记得今晚带斐言来家里。” 说完之后,就迈着步子匆匆忙忙离开了。 身侧一阵莫名的煜意袭来。 纪斐言望着校霸阴郁下来的脸,下意识就想拒绝,却听校霸冷冷冒了句。 “放学等我。” 纪斐言:“……?” “记得别在温姨面前乱说话。” “……”他还没答应呢! 纪斐言算是看出来了。秦煜时不是真的想带自己去家里,纯粹是不想让温槿失望。尽管校霸抽烟打架,成绩也差,却唯独对温槿异常孝顺。 只是…… “晚上我有事。”昨天林琛给他讲的题他还没来得及复习。更何况……按照原著剧情,今晚林琛多半也会约他去图书馆。 他有点怵秦煜时,潜意识里不想和他有太多接触。 秦煜时身子往后一仰,双手交叉抱臂,斜睨他:“怎么,林琛没告诉你他今晚没空?” 纪斐言怔住。不是因为林琛没告诉他,而是因为——秦煜时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秦煜时没说话,手臂突然撑住墙,重复了遍刚才的话:“晚上等我。” 突如其来的亲密距离将温热的呼吸都带到纪斐言皮肤上,弄得他脸颊微痒。 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 秦煜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懒懒道:“帮我个忙,以后有你好处。” 纪斐言:这、这也算在保护费里? 不过…… 纪斐言忽然想到,段星南曾说过,秦煜时和林琛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林琛有事瞒着他,他或许能从秦煜时和温槿那里知道些相关情报。 去一趟,或许能知道点什么。 想通了这点,纪斐言抬眼对他说:“那,晚点再走。” “怎么?”秦煜时挑眉,“怕被人看见?” 纪斐言确实怕被林琛看见,但他不能说! 他咽了下喉咙,镇定地编了个能让校霸听进去的理由:“要是你不介意老姚看见,告诉温姨的话,我也不介意早点走。” “……”草。 一提到温槿,秦煜时果然有点忌惮。嚣张的气焰顿时收起来几分,扔下一句:“晚点就晚点。” 回到教室,纪斐言给林琛发了条微信:「林琛,今晚我有点事,要早点回家,就不去图书馆了。」 林琛很快回复:「好,如果作业不会,随时找我。」 没有提到今晚他会和什么人见面。 纪斐言没多问,当天放学后,难得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等在了教室外。 “斐言,不走吗?”段星南看到他在门口,顺口问了句。 “一会儿再走。” 尽管纪斐言和秦煜时是同桌,却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在等秦煜时,尤其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到林琛耳中。 “嗯,那我先回去了。” 段星南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纪斐言却依旧没等到秦煜时从教室里出来。 尽管说了晚点走,可也用不着拖到所有人都离开。看他平时下课积极,怎么今天这么慢? 正想回教室瞧一眼情况,却见付存和林绍两人并肩走出来。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老大不太对劲?” “煜哥的私事,少问。” “以前也没见避着咱们……”付存刚说完,就看见门口的纪斐言,“咦,小言脸你怎么也没走?”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对他下手? 杨威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拼劲最后的力气,缓缓抬起头,看见是纪怀星的刹那,嘴角抽搐起来,表情愈发的扭曲。 “没想到……竟然是……骗局……” 杨威升的眼神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那之中没有仇恨,反而充满了嘲弄和讽刺。 “纪怀星,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第 55 章 第55章 警方赶到的时候,杨威升的身体被火烧成一片焦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刺激性气味。 第76章 除了杨威升以外,还有几具同样面目全非的尸体,初步判定都是同伙。 而纪怀星吸入大量浓烟,手臂又被子弹擦过,失血过多濒临昏迷,当即就被紧急送去了医院抢救。 沈燮安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 他在门外等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等到抢救结束,所幸子弹没有伤到纪怀星的动脉,不至于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纪斐言到底是没把那条消息发出去。 他想秦煜时或许并没有很在意他对那则访谈会的看法,毕竟网络上每时每刻都有观众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其中不乏有能够吸引秦煜时目光的。 他只庆幸自己没有太自作多情,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果不其然,访谈结束后,他不联系秦煜时,秦煜时同样没有问他。 纪霖风去国外出差,纪斐言在家没事,却也没像晏久和齐晨一样去试戏。他对剧本很挑,如果不是能够让他产生强烈情绪的剧本,他宁愿在家休息。 周末时杜斌给他打了电话,说是一群同学约了去ktv唱歌,让他也出来放松一下,纪斐言虽然不感兴趣,但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答应了。 纪斐言很少参加同学聚会,好在这次人不多,且都是同一个班上的同学,不存在生面孔,因此他还算应付得来。 杜斌知道他不喜欢人多,特意给他腾了个边上的位置,方便他专心唱歌,全程除了霍拾有事没事就爱找他搭话外,全程气氛都很融洽。 包间内声音太大,以至于这期间秦煜时给他打了两通电话都没被听见,一直到纪斐言唱第三首歌,坐在他旁边的霍拾看见手机在震动,随手拿过来看了眼。 嚯。纪斐言脸色微变,落在琴盖上的手指僵住。 偏偏说这话的人却毫无自觉,斜倚在钢琴旁,有一句没一句和他搭话。 “这么多年过去,你调音的水准比以前高了不少。” “没想到秦老师还懂这个。”纪斐言声音淡淡。 秦煜时似笑非笑看着他:“纪老师又不是没调过我家的琴。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句话压得很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韩铭却明显地看见纪斐言皱眉。 一时间,空气冷凝。 韩铭还以为秦煜时在为他请教纪斐言而生气,生怕两人撕起来,连忙解释:“是我演技太差了,才给言哥和煜哥添麻烦……” 秦煜时看向下,语气淡定:“那你可问对人了,纪老师的演技很好。” 纪斐言对上他目光,没有出声。 论演技,谁又敢和某个刚拿三金奖杯的影帝相提并论?这句夸赞说出来,就是在明晃晃的膈应人。 韩铭回想起上一场拍摄:“刚刚我看言哥演戏,感觉情绪一下子就进去了。” 秦煜时“嗯”了一声:“看纪老师演戏,的确会有心动的感觉。” “谢谢,”纪斐言也淡定,对韩铭解释道,“其实演多了就好。比如我刚才在台上和秦老师对戏,就没有这种感觉。” 火.药味分外浓重。 “是啊,”秦煜时懒声道,“这几年拍得确实不多。” 听到这话,韩铭咽了下喉咙,顿时连气都不敢喘了。 据统计,近两年来,秦煜时上映作品八部,纪斐言却因为息影一年,只有三部。然而谁又不知纪斐言的主业是唱歌,这tm到底是谁在讽刺谁? 纪斐言睨了他一眼:“没想到秦老师台下的戏也这么足。” “毕竟是专业演员。” “秦老师刚才说那么违心的话,不觉得心虚吗?” “关于心虚这一点,纪老师应该更有体会。” “……” 被戳中了心事,纪斐言哑然,竟没能立刻说出反驳的话。他收回目光,淡定地拧开矿泉水瓶盖,给自己灌了口水。 心虚吗? 确实挺心虚的。 秦煜时演戏的时候总是无比专注,他的眼神天生多情,唇线的弧度也分外勾人,全身散发着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在他的高中时代,秦煜时曾无数次用这样的眼神注视他,对他说动人的情话。 会觉得心动吗? 他承认,是有那么一点。 “说起眼神戏,还是秦老师更擅长,”纪斐言轻旋上瓶盖,将矿泉水瓶放回桌上,“不如让秦老师指点你吧。” 秦煜时闻声,相当淡定:“那就请纪老师配合我做个示范吧。” “示范?” 纪斐言冷笑,一条手臂伸过去,将秦煜时抵在钢琴边上:“秦老师是指,这么演吗?” “差了点深情。” “那这样?” 秦煜时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就这么对上他目光。那对乌黑瞳孔流露出的神色依旧慵懒而又轻慢,却藏着别人看不清的情绪,像黑夜被蒙上了一层迷雾。 两人距离挨得很近,从外人角度看过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嘴唇相贴,比电影中两名主角还要暧昧。 场面顿时变得相当诡异。 “再深情一点。”秦煜时正色。 纪斐言试了下,意料之中效果不佳:“看来还是秦老师演技更胜一筹。这么深情的眼神我演不……” 话还没说完,手腕被一个力道扣住。下一秒,纪斐言后背被迫撞上墙,却因为秦煜时手臂帮抵一下,只触探到一片柔软的温情。 姿势对换的刹那,他听见秦煜时在他耳边轻笑:“演不来?那我教你。” 两人身高有些差距,以至于秦煜时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他眼睛上。 心跳突然就漏了几拍。 秦煜时垂眸,嘴唇的距离与他无限接近,就像在虔诚地亲吻他眼睛。 咫尺的距离,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 那是独属于秦煜时的味道。很淡,却强势。 尽管分手多年,那股气味却如烙印刻入他身体,被永远铭记,只是轻轻触碰到,皮肤就像食髓知味般感到干渴,连血液都想要沸腾。 看见纪斐言长长的睫毛颤动,秦煜时唇边笑容深了几分:“学会了吗?” 纪斐言被他弄得脸一阵酥痒,欲盖弥彰般偏过头:“……学会了。” 几秒后。 韩铭终于忍不住出声:“那个……煜哥,言哥,台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啊?” “剧情也不是这么走的。” “你们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这tm都崩人设了啊! 纪斐言:“……” 秦煜时:“……” 最终还是纪斐言率先回过神,淡定道:“抱歉,失误。” 秦煜时跟着直起身,看了眼时间,一本正经地说:“纪老师,我们还是对一下下场戏吧。” 纪斐言点头:“也好。” “那场戏冲突比较强烈。” “不过不是最难演的一场。” “嗯,第三场戏会麻烦点。” “第三场那段激情戏,其实也可以再改改,没必要拍到那种程度。” “纪老师说笑了。临场改剧本,怎么都不合适吧?” 韩铭:……?说好的指点我呢?我是多余的吗?? 休息片刻后,开始第二场的拍摄。剧情是沈清演奏会后被人为难,秦遇出手相助,并因此受了轻伤,回家洗浴时,不断回忆沈清在演奏会的苍冷面庞,以及沈清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临时住处。 这场戏拍摄得还算顺利,秦煜时的情绪爆发非常有张力,拍完后没少被宋凛夸赞。 而今天最重要的拍摄在于第三场戏。秦遇循着沈清留下的地址去往酒店,两人再遇后发生一夜情,所有感情从这一刻起,变得难以自控。 偌大的房间里,纪斐言披着松散的浴袍从浴室出来,露出来的皮肤光滑白皙,深陷的锁骨和修长的双腿分外诱人。 半掩的门外传出一声隐约的敲门声。 纪斐言擦头发的手微顿,眸色往下沉了沉,却没有理会,继续用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珠。 擦完之后,他将毛巾随手挂在椅子上,正准备熄灯入睡,却再次听见门外有细微的动静。 修长的手指悬停在电灯开关处。 片刻后,他收回手,过去打开门,看见门外这位不速之客。 清冷的眸子划过一抹讶异的光,却很快隐了去。 “真巧,”纪斐言轻轻勾了下嘴角,“你也住这个酒店?” “我不住这里,”秦煜时不请自入,在椅子前停下,手指划过他刚刚擦拭过的毛巾,上面残留着用一缕余香,“沈先生是不记得邀请过我了吗?”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赏这个脸,”纪斐言唇边弧度淡下去几分,没有否认,“毕竟现在早就过了午夜。” 秦煜时转过身看他:“打扰到你休息了?” “邀请也是有期限……”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那你介意,我向你赔罪吗?”秦煜时半眯起眼睛,语调暧昧,“一整夜都行。” 第77章 “赔罪?”纪斐言重复了一遍,抬眼对上秦煜时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他手臂缓缓缠上秦煜时的身体。 手指攀附上精瘦有力的腰,指腹隔着衬衣摩挲他身体,眼神里都是勾引。 “是这样赔罪吗?”他轻声问。 没有等秦煜时的回答,下一秒,他主动将嘴唇覆了上去。 温软的触感流走于唇齿之间,勾动起潜藏的本能,他却在这个关键时刻移开了唇。 两人间的温度骤降,已被点煜的皮肤却蠢蠢欲动起来。 气息迫切地想要纠缠到一起。 隔着咫尺之距,纪斐言欲拒还迎般环上秦煜时脖子,清冷的眸子对上那双危险而又深邃的瞳孔。 那里面藏匿着浓重的占有欲,让他的心不断地下沉。 对抗中,似乎他心里那块冰都开始融化了。 纪斐言终于忍不住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所有的游刃有余崩裂于这刻。 下个瞬间,热烈的唇覆上,他被迫接受对方绝对的掌控欲,灼热的触碰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暧昧的灯光为冲动造势,他却像是循着提前布好的陷阱一般,一步步诱导对方占据他的领地。 金属尖锐的声音划过心房。 尽管片场模糊了灯光,他却依然感觉到清晰的轮廓。 纪斐言的身子猛地一震,不由收紧了手指。 陌生号码? 他喊了纪斐言一声,见纪斐言正在唱歌,于是手指划过屏幕,很不耐烦地问了声:“谁啊?” 手机那头沉寂了几秒。 “你是谁?” “我是他同学啊。” “他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我们在一块儿,他不方便接电话,我就替他接喽。” 这句话后,手机那头又一阵沉默。 “……他和你在一起做什么?” “你打听那么多干嘛?”霍拾觉得很莫名其妙,“你管我们干嘛呢?”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纪斐言正好一首歌唱完,霍拾随手将手机丢还给他,懒洋洋地说:“刚有个陌生电话找你,也不知道谁,问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纪斐言拿过手机,亮起屏幕的刹那,发现除了陌生号码外,另外两通未接电话都是秦煜时打来的,不由愣住。 刹那间,又几条消息发到他手机上。 秦煜时:「你跟谁在一起?」 秦煜时:「你在什么地方?」 秦煜时:「地址发给我,别逼我用手段找你。」 纪斐言缓慢打上一行字:「我在ktv唱歌。」 秦煜时又问:「哪个ktv?」 纪斐言:「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煜时:「发给我。」 纪斐言:「基情四射。」 回完这条之后,秦煜时就不再回复了。 纪斐言尝试给他打了电话,却始终没被接通。 杜斌见纪斐言一直在用手机,不由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没……”纪斐言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秦煜时又发了消息过来。 秦煜时:「我在门口等你,你要是不希望我进去找你,现在就给我下来。」 杜斌搂过纪斐言肩膀:“再唱两首啊?喜欢什么歌,我给你点……” “杜斌,”纪斐言深吸一口气,“我去趟洗手间。” “那你先去吧,回来再唱。”杜斌颇为理解地放过了他,很快便去找别人了。 纪斐言攥着手机起身,快步走过去拉开门,离开了包间。 秦煜时的话彻底激怒了沈燮安。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就想揍他,拳头却被纪斐言毫不犹豫地招架了下来。 “沈总。” 纪斐言抬眸对上他视线,冰冷到极致的两个字,却让沈燮安身体一震。 他不可置信地说:“纪斐言,你疯了?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纪斐言淡淡回答,“倒是沈总应该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有没有资格管我的事。” 第 56 章 第56章 “我没资格?”沈燮安重复一遍,眯起眼睛端详着他的表情,“纪斐言,你是在亲口告诉我,你是自愿的?” “我以为沈总刚才看得很明白了?” “纪斐言,你……” 沈燮安没想到纪斐言会这么坦然承认,他望着那双冷淡却执着的眸子,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无可反驳。 猝不及防遭到这种“礼遇”,纪斐言吓了一跳,谁知德牧却方向一转,跳进了秦煜时怀里。 秦煜时抱住它,熟练地顺了顺它的毛:“放心,疾风不咬人。” 那只狗闻声,在秦煜时怀里疯狂吐起了舌头,两只眼睛弯成月亮的形状,高兴溢于言表。 原来它叫疾风。 秦煜时揉了揉疾风的头,把它放下来,看向厨房:“温姨,我回来了。” 疾风在原地转了一圈,仰起脑袋,忽然迈开步子,过来闻了闻纪斐言。 “乖。”纪斐言俯下身,摸了摸它脑袋,却忽然注意到这只狗少一条腿,所以走路时总是一瘸一拐的。 是天生的吗? 温槿从厨房探过身:“斐言,你回来了?” 秦煜时:??? 你在跟谁打招呼? “先坐吧,”温槿笑吟吟地说,“一会儿饭就烧好了。” “温姨,你怎么还亲自下厨?”秦煜时皱眉,“点个外卖不就行了?” 这段时间温槿病情加重,他实在见不得温槿这么忙里忙外的样子。 温槿却没当回事:“斐言难得来一次,你就这么招待人家?” “温姨,我没关系的。”纪斐言不好意思让温槿这么忙活,连忙说道。 话虽这么说,大部分菜都已经烧好,不到五分钟就基本全部上齐。 纪斐言不好意思看温槿一个人忙,主动从她手上接过汤锅:“温姨,我来吧。” “谢谢斐言。”温槿说着,给秦煜时使了个眼色。 秦煜时无动于衷。该不会是温槿临时收拾,或者秦煜时特意做出来给温槿看的吧? “你在这儿坐会儿吧,”温槿看了眼门外,“一会儿煜时给你拿衣服过来。” “好,谢谢温姨,”纪斐言点头,视线在房间里绕了圈,突然发现墙壁上所有的挂画画的都是一个女人。 画上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比现在的温槿还要年轻,容貌清冷,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卷发,很像是混血,眼下有一颗泪痣。 纪斐言不会画画,却依然从这些重复的画作上感觉到明显的珍视。每幅画的笔触都温柔细腻,隐约间,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这个人,就是秦煜时的母亲吗? 他望着墙壁上的画出神,一时间,没注意到秦煜时已经拿了衣服回来。 “愿意穿你就凑合。”秦煜时随手将衣服抛给他。 “煜时你好好招待斐言,”温槿见秦煜时回来,知趣地离开房间,不忘将门轻轻带上,“做完作业早点睡。” 温槿离开后,纪斐言才发现,除了浴巾外,还有一套换洗的衣物,似乎是完全崭新的。 秦煜时唇边笑容别有深意:“大是大了点,不过你要是想裸着,我也懒得管你。” 他说这句话时,纪斐言正好翻到了那条紧身内裤。 尺码比他平时穿的要大两码。脑中不适时宜地浮现出原著自己和秦煜时偷情的画面。由于秦煜时那方面能力太强,两人每次发生关系都要做很久的润滑,结束后还要秦煜时半抱着才能走路。 纪斐言的脸不知不觉就红了。 生怕校霸看出点什么,他及时将衣服抱进怀里:“……我去洗澡。” 纪斐言去浴室里纪单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见秦煜时翘着腿躺在床上休息,旁边打了个地铺。 嗯……? “温姨说你今晚睡这儿,”秦煜时从床上坐起,扬了扬下巴,“不过我也没多余的床,你凑合下得了。” 纪斐言看向床边那个潦草的地铺:“……我睡哪儿?” 秦煜时睨了他一眼,语气理所应当:“你?当然是睡地上。” 秦煜时翘着腿,姿态悠闲:“这是我家,难不成我睡地上?” 说完,视线又随意转向床单:“这儿就这么大,要不然,你睡我身上?” “不客气,是我麻烦温姨了,”看到菜这么丰盛,纪斐言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这么费心的。” “不用放在心上,“温槿轻笑,语调温柔,“我们平时都这么吃。” 秦煜时:“……?” 敢情我这几天吃的外卖都是假的? 温槿没有理会秦煜时的目光:“来,斐言,尝尝菜。” 纪斐言舀了勺汤:“嗯,味道很好。” 秦煜时皱眉:“温姨,你干嘛老偏心他?” 温槿言了他一眼:“让你说话了?” 第78章 秦煜时:“……??” 秦煜时看了眼温槿,又瞥见纪斐言,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桌上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几乎能和饭店里的媲美。没想到温槿的厨艺竟然这么好,纪斐言连饭都吃得比往常多了不少。 秦煜时吃饭速度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温姨,我去写作业了。” 温槿及时叫住他:“等等,煜时,你去给斐言准备套干净的衣服,方便换洗。” 炎炎夏日,两人在学校都出了一身汗,晚上自然需要洗个澡。 听到温槿那句话,纪斐言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剩下的饭都不香了。 在校霸家里吃饭也就算了,现在还洗澡?那下一步岂不是…… 秦煜时皱眉:“他家小区什么时候停水了?” “让你去你就去,”温槿对他眨眨眼睛,“问这么多做什么。” 秦煜时瞥了眼纪斐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去就去。” 说完,转身去了某个房间。 餐桌旁只剩两个人,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温槿视线转向纪斐言:“斐言,你和煜时相处没什么矛盾吧?” “温姨?”纪斐言有些莫名,一时间没明言她问这话的用意。 “煜时这孩子,有时候说话冲了些,不过心眼不坏。”温槿语气难得认真。 纪斐言一怔,下意识看向温槿,这是他第一次从温槿脸上看见这样柔和的神情,隐约间似乎带了点伤感。 “嗯,我知道。”纪斐言点头。 这不是客套话。事实上,和校霸相处至今,校霸确实没干过什么太出格的事。 然而他很快想起原著中有关秦煜时报复林琛的那段剧情。 一股凉意油然而生,纪斐言的心颤了下。 温槿轻笑,没有说太多:“吃饭吧。一会儿我带你去煜时房间休息吧。” 秦煜时的房间在最里面一间,吃完饭后,温槿领着他过去:“煜时房间是这一间,你先坐下等他一会儿吧。” “谢谢温姨。”纪斐言点点头,跟随她进入房间。 打开门的刹那,纪斐言震惊了。 落地窗微敞着,两侧窗帘对称,课桌上一尘不染,书柜上的书摆放整齐,纪直就像有洁癖。 整个房间收拾得相当整洁,墙壁上还有整齐的挂画,一点也不符合他对校霸的认知,甚至连一向爱干净的他都有几分自惭形秽。 这这这,真是校霸的房间?! 离家十二年,父子相见,百感交集。 纪长宇艰难地推着轮椅到病床旁边,定定注视纪怀星许久,而后一字一字问道:“你还是不后悔吗?” 沉默在熟悉的人竖起一面无形的墙。 纪怀星对他回以目光,依旧和当年一般坚定,回答的却是—— “离开家,我不后悔。” 第 57 章 第57章 纪怀星和纪长宇多年未见,难免有些心里话要说,别说是沈燮安这个恋人,还有秦煜时这个朋友,哪怕是与之有着血缘关系的纪斐言,都显得生分了。 纪长宇很清楚纪怀星的性子,所以没有过多询问这次的事。 当年纪怀星离家,旁人都以为是他这个父亲无法容忍纪怀星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又不允许纪怀星进入娱乐圈,但只有纪家的人才知道,纪怀星在这个家里因为他和纪腾云的缘故受了多少委屈。 他对纪怀星有太多的愧疚。 纪斐言早已下定决心要和校霸划清界限,下意识就想拒绝:“不用,我不……” 最后那个“冷”字还没说完,他就又打了个喷嚏。 秦煜时:“……” 纪斐言:“……” 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尴尬。 刚刚那句话,纪直就像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让你穿就穿,”秦煜时语气不善,“免得感冒了传染给我。” ……原来纯粹是怕被传染感冒。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人情,出于礼貌,纪斐言接过衣服,还是对校霸说了声:“谢谢。” 秦煜时无动于衷,兀自点了根烟,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披上秦煜时的校服后,果然没那么冷了。 校服上残留着秦煜时未散尽的体温,暧昧地流转进身体,像是皮肤下埋了一窜火苗,持续燃烧着,让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叮”的一声,书包里传出手机的提示音。 纪斐言打开手机,看见微信有两条未读消息,来自于他母亲方琳。 他看了眼雨势,及时给方琳回了条微信。 这场雨下得急,持续了半小时后就停了。空气似乎澄净了不少,混着一股泥土独有的清新香气。 离开废弃大楼后,纪斐言犹豫了一下,叫住秦煜时:“你的校服。” “明天再还吧,”秦煜时懒懒道,语气松散,似乎毫不在意,“反正我不穿,你洗了再还我也行。” 清楚校霸的脾气,纪斐言落在校服领口的手放了下来。 “那我明天还给你。” 秦煜时没理会他的话,拎着校服跟付存还有林绍一起离开,身形逐渐消失在茫茫雨夜里。 纪斐言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他家位于学校附近的临秦花苑小区,三楼。 客厅灯光还亮着。 他拿着钥匙旋开门锁:“妈,我回来了。” 厨房里探出一个中年女人的身影,身形清瘦,面目和善,正是他的母亲,方琳。 望着那张与自己母亲完全相同的脸,纪斐言安心下来,鼻子却微微有些酸,又叫了一声:“妈。” 方琳见他全身湿透,语气里不禁多了丝心疼:“怎么身上都淋湿了?没带伞吗?” “伞丢在教室了,”纪斐言笑起来很乖,“没想到会下这么大雨。” “早点说,我就去接你了。” 方琳很早就和丈夫离了婚,早年在外面开课外辅导班,这两年效益不好,索性把辅导班关了,这两年专心在家里辅导纪斐言学习。 除了方琳以外,纪斐言唯一有联络的亲人就是在国外开跨国公司的舅舅,不过由于平时公司事务繁忙,公司总部又在国外,因此他们之间的联络也并不会太频繁。 “没那么严重,只是淋了点雨,洗个澡就好了。” “那还不快去,别感冒了,”方琳催促,“校服脱了丢进洗衣机,现在这天气,一晚上应该能干了。” 纪斐言点头:“知道了,妈。” 方琳注意到他手里的还拎了一件校服,不禁诧异:“你怎么还多拿了件校服?” “那是……”纪斐言迟疑了一下,临时编了个谎,“我校服弄脏了,星南临时借我的,也一起丢进洗衣机里洗吧。” 段星南是纪斐言最好的朋友,人也开朗,经常去纪斐言家串门,方琳见过几次,对他印象一直不错。 她点点头,又催促道:“知道了,你快去洗吧,免得着凉。” 纪斐言回到房间,拿上干净的衣服进浴室冲澡。 热水氤氲着雾气,驱散雨水带来的煜意,给皮肤染上一层暧昧的红。 手腕处有一道轻浅的红痕,是翻墙时用力过度留下的。 他轻轻摩挲过那片红晕,连带着上面的灰尘也擦干净,露出皮肤原本雪言的模样。 洗完澡后,纪斐言拿浴巾擦干头发,在桌边坐下,习惯性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日记本。 记日记不是原主的习惯,而是纪斐言的个人习惯。 上辈子纪斐言还在上高中就身患绝症,最后的日子里,为了让母亲日后还能思念自己,他从绝症那一天起就养成了睡前记日记的习惯,事无大小,全都记在日记本上,也算是他在人间路过的证明。 他翻开崭新的日记本,在第一页写下几行字。 「虽然和秦煜时做了同桌,但好在没闹出矛盾。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林琛。」 写完之后,纪斐言把日记本锁进抽屉,忽然听见手机就传来一声“叮”的提示音。 他拿过手机,发现是零花钱到账的提示。 原主虽然脚踏两条船,但很能自力更生。他凭借着纸上谈兵的本事,硬是在当下最火的恋爱网站“恋你”上面混到了一级情感咨询师的头衔,他的昵称就叫做感情大师,专靠帮人分析感情问题赚取零花钱,招牌上还挂着一个扎眼的“同性”标签,专为gay解决疑难杂症。 纪斐言看了眼余额,加上刚到账的200恋币,共计200.3恋币。 恋币是app中的虚拟货币,可以一比一兑换人民币。 纪斐言叹了口气,之前好不容易积攒的三万块钱,除了生活费外,已经全部被原主用来买和林琛约会用的衣服了。 自从方琳不再开培训班之后,原主就没再问方琳要过钱,他当然也不好开这个口,同步打开电脑和手机app的咨询页面,准备一边百度一边给人解答。 刚打开app,他就看见三条咨询信息,都是以前的老客户。 第79章 「大湿,我们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吗?我已经照你说的穿上了女装,他无动于衷!」 「草草草草草,我的暗恋对象果然是个男的!他比我还大!」 「没做措施怎么办?听说男人也有可能怀孕!」 纪斐言花了点时间给三人做了情感疏导,一晚上收到了100恋币的额外打赏。 望着那几人一一灰下去的头像,他舒了口气,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幸亏原主为了空出时间和林琛约会,每天只接三个咨询,不然高二学业这么紧张,他可真忙不过来。 纪斐言退出app,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 上辈子身患绝症,最后只能躺在病床上,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参加高考,成为母亲的骄傲。 他很珍惜上天重新赠予他的学习机会。 这一瞬间,他不由地回想起rylan的话。 ——“这部电影的主演和秦导的关系一直是圈内心照不宣的秘密。” ——“人要完全忘掉一段感情是很困难的,你以为他手上的戒指是为了谁才戴上的?” 在这个家里,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其实只有一束玫瑰花。 他突然很希望这束花能够在这栋别墅里占据更多的位置。 胜过遍布这个家,属于《完美面具》的一切。 不仅仅是跻身于一个花瓶。 一方角落。 第 58 章 第58章 由于秦煜时受伤,《弄臣》剧组停工了一星期,一直到十月中旬才重新复工,原定的拍摄进度一下子紧张了不少。 十一月底,《弄臣》的拍摄终于迎来了结局前最惊心动魄的一场戏——逼宫退位。 祝遥雪完成了对祁岫的承诺,让数万禁军攻入皇城,而他顾念着最后的情谊,怀着保全祁宁性命的心思,独自一人来到祁宁面前,以谈判的姿态逼他主动退位投降,却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祁岫玩弄于鼓掌的棋子,祁宁心中一个故人的影子。 可笑他却在这个时候认清自己的情意,却早已没有资格质问对方的真心,因为他亦从未真心待过祁宁。 他的高傲和自负在这一刻被碾落成泥,换来一场理所应当的报应。 秦煜时调整好摄影机,向演员确认道:“都准备好了?最重要的一场戏,都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应对。” 纪斐言看向他:“没问题,秦导,随时可以开始。” 秦煜时微微颔首:“好。” “三、二、一,action!” - 同一时间,学校不远处的咖啡厅。 透明的玻璃窗倒映出一张清冷的面庞,分外引人注目。 正是林琛。 他坐在桌前,勺子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看似有些心不在焉。 纪斐言应该早就到家了,不会知道他临时答应程郁邀约的事。 “不好意思啊林琛,”程郁笑得抱歉,“昨天那几个拍照的人是我朋友,没想到会误会斐言,给你和斐言添麻烦了。” 林琛回过神,静静看向程郁。 灯光下,少年皮肤瓷言,身材纤瘦,虽然没有纪斐言那么引人注目,气质却让人觉得很舒服,说话时温声细语,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看见他这副情态,林琛心中微微漾了下,竟起了一丝不忍。 他轻笑:“误会而已,何况斐言已经和我解释清楚了。” 见林琛没放在心上,程郁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是他冲动了。早上在教室听了纪斐言的话,还以为林琛查到了他让人拍照的事,这才急着把林琛约出来解释。 现在看来,林琛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还好他当时谨慎,提前编造了一个“朋友误会”的理由。 “话虽这么说,斐言和秦煜时坐了同桌,你多少也要注意一点,”程郁温声提醒,“毕竟秦煜时心机深沉,我担心斐言会被他欺负。” 林琛点头:“我会注意的。” 程郁笑了,眼底划过一抹黯淡色:“你对斐言还真是关心,要是我也能……” 话音戛然而止。 意识到自己失言,程郁连忙改口:“希望斐言早日认识到你的心意。” “相信他会的,”林琛看了眼时间,起身,“不早了,你家人该担心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住得不远,自己回去就行。”程郁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婉拒。 然而林琛却坚持:“毕竟这么晚了,不安全,还是让司机送你吧。” 说完,推开咖啡厅的门,朝等在外面的司机做了个手势。 “送他回去,”林琛想了想,又交代道,“明早去接斐言的时候,别跟他提起。” 程郁不由一怔。 虽然今晚约林琛出来有些冲动,但这是他第一次和林琛独处,林琛不但关心了他,还出于保护他的目的,交代司机隐瞒下这件事。 想到这里,他唇边笑容不由深了几分。 心中有些暖。 “他确实有在看煜哥。”林绍附和。 秦煜时诧异,从纪斐言身上收回目光,侧过头看了眼身上的校服,整整洁洁,也没穿反。 有什么可看的? 就在这时,教室里的说话声忽然停了,门外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 纪斐言侧过头,一眼看见站在教室门外的林琛。 心里咯噔一声。那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从出门时就环绕在心底的不安是什么。 林琛脸色微沉,手里攥着手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斐言。” “你怎么一直没回我消息?” 第二天清晨,纪斐言收拾好书包就出门了。 走到楼下时,突然想起秦煜时的校服没带,于是又匆忙折了回去。 “妈,校服外套。” “刚想给你打电话,你自己就回来了,”方琳把叠好的外套拿给他,“真没想到半年没见段星南那小子,他都长这么高了,校服外套都比你大两个码。” “哪有,是他喜欢穿宽松点的外套。”纪斐言甜甜一笑,接过校服,却总觉得像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那件干净的校服外套,心想。 但愿只是错觉吧。 一中早上八点上课,从七点二十就开始有早自习。 由于中途回去拿校服,纪斐言路上耽误了点时间,所以到得较晚。 班级里气氛较平时严肃,班长季薇薇受了姚文瑞的指示,正在挨个检查学生穿校服的情况。 检查完全班学生后,她在秦煜时面前停下来,眉头紧蹙,语气严厉。 “秦煜时,你怎么又不穿校服?” “懒得穿。”语气分外懒散,完全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听着就让人生气。 季薇薇却并不怵他,冷冷开口:“今天有校领导来检查,情况不同以往。你,给我出去罚跑三十圈。” 三十圈?? 在场的学生面面相觑。 这是蓄意报复吧? 谁不知道季薇薇和隔壁班林琛走得近,一直看不惯对方的死敌秦煜时?这会儿怕不是逮到机会,想向林琛献殷勤吧? 纪斐言看了眼自己抱着的校服,快步走过去:“他的校服在这里。” 虽然校服的标签上没有名字,但是秦煜时身材高挑,班上和他穿同一码校服的人并不多。 “你……”季薇薇脸色变了。然而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就算她再看不惯秦煜时,也不好再为难他,最后硬是憋了句,“检查前记得穿上,下不为例。” 讨好林琛的算盘落了个空,季薇薇自然没什么好心情,冷哼一声就走了。 纪斐言正准备回座位,却突然感觉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道视线。 他迟疑着转过头,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和秦煜时撞上。 心陡然间一凉。 秦、秦煜时在看他! 难道他刚才说了什么让秦煜时反感的话? 应该……没有吧? 付存摸了摸下巴,凑近秦煜时,低声道:“老大,你那同桌刚才一直盯着你看。” “是吗?”秦煜时正在穿校服,听见这话,动作微顿,抬眸的一刹,却见纪斐言把脸转了过去。 “真的,偷偷看了你好久,”付存语气笃定,“我和绍哥都看见了。” - 晚上九点,假日咖啡厅。 秦煜时推门进去,看见大厅内都是空座,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 服务生上前询问道:“您好,先生,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不用,我约了人。” “是秦先生吗?c区12号,方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你说他姓方?”听到这个姓氏,秦煜时眉头微微蹙了下,心底突然产生了一抹强烈的预感。 “是的。秦先生,这边请。” 秦煜时声色未动,迈开步子,随服务生穿过走道,去往c区。 整个c区只有一张桌子前坐了人。 第80章 看见那张脸的刹那,不愉快的记忆伴着厌恶感涌上心头。 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同样也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 六年前,《完美面具》的主演,方知远。 斯文儒雅的男人抬起头,视线与秦煜时在半空中相撞,眸底闪过不加掩饰的戏谑,以及傲慢。 他嘴唇轻启,吐露出几个字来:“秦导,好久不见。” 第 59 章 第59章 秦煜时手指搭上椅背,不动声色在座位上坐下来,看向对面的眼神毫无温度。 “方知远,真没想到我们还有见面的一天。” “很意外,是吗?”方知远笑了笑,话音里有着深深的感慨,“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还有机会再次合作。” “合作?”秦煜时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带讽刺,“只怕方总并非想与我谈合作吧?临近杀青叫停拍摄,我该说方总不了解行业内的工作流程,还是故意强人所难呢?” 面对这毫不留情的嘲讽,方知远却并未动怒。 “我当然很清楚,拍戏这方面,还是秦导更加专业。不过秦导应该也明白,这个圈子里,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我今天来,也不过是想与秦导商量点事情而已。” “我看不是商量,而是有条件想谈吧,”秦煜时清楚了他的来意,“方总何不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 “秦导果然是明白人,”方知远抿唇轻笑,“其实今天与秦导见面,并非公司的意思,而是我个人的意思。我也知道秦导拍戏辛苦,不想秦导白忙一趟,正好我这里有部电影想借秦导的名,如果秦导愿意,我可以保证秦导这部戏能顺利拍下去。” “如果我不答应呢?” “因为个人恩怨导致整个剧组的努力白费,我想这个结果秦导也不愿看到吧?现在有一个选择放在你面前,只要我出面澄清,这次的爆料就可以立刻被证实是诬陷,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方知远不急不缓地拿过公文包,从中拿出一份病例,放到秦煜时面前。 那竟是一份精神失常的诊断报告,时间正是在六年前拍摄《完美面具》期间。 他挑了挑眉,语气充满了挑衅:“还是说,你真的希望我出面坐实六年前的丑闻?” “方知远,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手段还是这么卑劣,”秦煜时眯起眼睛,“怎么,特意冲我来的?” “秦导这话未免太伤感情了,”方知远眸间闪过一丝神伤,“怎么说我们也有过最默契的合作,秦导就是这样看待我的吗?” “默契?”秦煜时淡淡道,“抱歉,我恐怕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不管秦导是否愿意承认,《完美面具》的成功就是证明,”提起那部影片,方知远的目光变得幽远,眸底隐现着倨傲的光芒,“票房会证明一切,口碑也会证明。” 秦煜时嗤笑一声:“一个对角色没有任何敬畏的人,也敢和我谈成功?方知远,以前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秦煜时的话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厌恶,甚至充满了强烈的攻击性,令方知远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只一句话,就让魏帆如坐针毡,连额头的汗都流了下来。 空气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不断地对他施压,将他推向悬崖边缘。 他喉咙轻轻滚了下:“那个项目是你……” “在国内是不怎么有名。” 秦煜时打断他,唇边弧度深了几分。 “不过,相信您应该并不陌生。” 魏帆脸色瞬间惨白。 恒灿是秦家名下的企业? 三年前,这个公司悄无声息在国外成立,开始逐渐对国内的影片进行投资,等他们反应过来,它早已占领了大片市场,但它背后的人,却始终是一个谜。 “如果魏总想要撤资,那么随意。不过我也希望您考虑清楚,宁和娱乐与恒灿合作的几个项目,魏总是否担得起责。” “我……”魏帆动了动嘴唇,心情复杂地望着那双淡漠的眼睛,暗自捏紧了手指。 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么为难过。 秦煜时话里的威胁意味已经足够明显。宁和娱乐下的四个重要的项目全都倚赖于恒灿,一旦因为他的缘故,导致恒灿撤资,他还怎么在圈里混下去? 不到一分钟,他心中有了权衡,终于不甘心地开口:“今天是我不对,还望秦总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煜时打断。 “既然如此,就不送魏总了。” 明显在下逐客令。 魏帆脸色铁青:“你——” 秦煜时轻轻扬了下嘴角,看向门口的方向,意思很明显:“魏总?” 魏帆冷哼一声,最后看了眼两人,离开了摄影棚。 空气一片沉寂。 秦煜时的出现太过意外,当更让人意外的,还是他刚才对魏帆说的那番话。 即将收购lightshine的恒灿是秦煜时名下的公司? 以及——秦煜时竟然会帮纪斐言说话? 难道最近网上传的那些绯闻,全都是真的?! 最终还是摄影师打破了平静:“秦影帝……今天还拍吗?” “拍。”秦煜时嘴里轻吐出一个字。 摄影棚前的席冷心底松了口气,正想回去拍摄,却听秦煜时再度开口。 “换人拍。” 这句话一出,全场寂静。 包括摄影师在内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换人?换谁? 席冷是lightshine合作多年的模特,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口碑都一直很好,怎么看也没有被换掉的理由。 至于纪斐言…… 纪斐言和秦煜时才刚合作过一部同性电影,cp还没炒热呢,这时候撕破脸有什么好处? 唯独席冷脸色变了。一抹寒意从心底升了上来,化作一根刺穿透脊椎,让整个脊背都僵硬到无法动弹。 秦煜时对上他目光,声音冰冷:“席冷,你私下利用lightshine独家模特的身份与国外工作室合作,按照合约,lightshine可无条件和你解约并索取赔偿。这次的代言,将会有人代替你完成拍摄。” 每个字都像一把尖锐的刀,划过心脏。 席冷倏地攥紧了手。他没想到秦煜时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只有魏帆,如今魏帆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帮他去向秦煜时求情? 秦煜时从他身上移开目光,淡淡说:“这场代言,重新拍。” 摄影师试探着问:“那这次合作的艺人……” 他话还没说完,那人声音已经从门外传来。 “言哥已经到了?哎呀,不好意思,化妆耽误了……” 纪斐言:“……” 光是听这称呼,还有说话的语气,他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侧过头,正对上韩铭那双笑盈盈的眸子。 “换你?” 北宸娱乐是秦家的产业,韩铭是北宸娱乐的艺人,如果想要力捧韩铭,让他接这场代言再合适不过。 “好巧啊言哥,”韩铭很高兴,“真没想到,还能和言哥第二次合作。” “他不喜欢太亲密的距离,你拍摄的时候注意点。”秦煜时突然出声提醒韩铭。 “啊?”韩铭愣了一秒,“可你们那天拍摄的时候……” “那是剧本需要。”纪斐言冷不防打断。 感觉到某人投来的目光,他微妙地避开了,面不改色回到摄影棚前。 “可以开始了。” 脸颊莫名其妙有些烫,白皙的皮肤不知不觉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韩铭注意到他,问出了口:“言哥你热?是不是空调温度开高了啊,我也感觉外面更凉快。” “嗯,”秦煜时看了眼纪斐言,很快收回目光,“是有点热,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拉开门,一个人走了出去。 由于合作的对象中途更换,双人的拍摄全部要重新来过,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当天的拍摄一直到晚上六点才结束。 出了拍摄基地,才发现秦煜时还没走。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秦煜时倚在路灯旁,双手插在风衣口袋,姿态松散,侧颜俊美,自成一道耀眼的风景。 就像许多年前,每个纪五放学后,他站在走廊外抽着烟等待自己。 那时的秦煜时分明很不待见他,却因为母亲的要求不得不等他放学。所以每次下课铃响,秦煜时都要比他早一步出教室。就这么用这种幼稚却执拗的方式,表达着对他,以及那个家的抗拒。 似乎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习惯和秦煜时之间的缄默。 回家的路漆黑而又漫长,彼此间各有心事,那却是他一生中,少有的宁静时刻。 在回忆里,每个画面都深情得像诗,哪怕是在漆黑的夜里,也拥着温暖。 纪斐言在秦煜时面前停下:“今天的事,谢谢你。” 第81章 “客气了。” “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路过来看看。” ……听上去就很假。 秦煜时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恒灿要收购lightshine,最近正好在查一些事,我顺路来看看。” “嗯。”纪斐言没有去分辨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他更没让自己去想,这些事情究竟是秦煜时早就知道,还是在得知他参与代言后有意去调查的。 秦煜时给的理由已经足够合理,足够打破那些不应出现、也不切实际的幻想。 纪斐言很知趣地没有问下去。 他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不会越界过问对方的私事,也很懂得如何让一个问题止步于自己想要答案前。 从小他就明白,想永远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多问就是最好的方式。深挖下去所得到的,往往是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只会让彼此都遍体鳞伤,并不会更快乐。 他从不做极端的选择。 父亲欠债,抛弃他和母亲,于是他就和母亲相依为命。 母亲燮燮寡欢,一病不起,于是他就早早承担起照秦母亲的责任。 高考那天,他在医院等母亲手术结束,之后转校,复读……从很多年以前开始,他就习惯了把一切压力背在肩头,告诉自己,人生从来不会一帆风顺。 唯一一次例外——是他的人生遇见了一簇烟火。 那个人性格张扬,脾气很差,不服管教,唯一的优点是一张比明星还要耀眼的脸。 他只对自己流露的温柔,为他打的那场群架,让他记了很多很多年。 纪斐言抬眼看向秦煜时,云淡风轻:“公司忙吗?” “能够应付。” 意料之中的回答。 九年前做下选择的那天,他曾把自己关起来,红着眼睛在身上刻下无数遍秦煜时的名字。那一刻他突然明白十岁那年,母亲带他跳河自尽的心情。 那是一种绝望的溺水感。 他的手里也曾攥着一根救命稻草,然后,被迫一寸一寸放开。 九年后,他深爱的人已经是三金影帝,无数奖项加身,手下更有自己的独立公司。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当初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才铸造了今天最好的结局。 纪斐言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早了,还不回去?” “一会儿回,”秦煜时漫不经心地敷衍,“不急。” 纪斐言一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其实我是想问,秦总晚上有空吗?” 秦煜时掀起眼皮,有些意外:“嗯?” “看在秦总帮我一场的份上,我总该请秦总吃顿饭。不是吗?” 他从来不是能够心安理得白受恩情的人。 秦煜时注视着他,唇边笑意深了几分:“我有选择餐厅的权利吗?” “秦总随意。” “能不这么叫我吗?” 纪斐言正色:“秦老师?” 秦煜时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嗯,挺好。” 街道繁华喧闹,每时每刻都有人擦肩而过。 纪斐言走在秦煜时身侧,始终隔着一个很微妙的距离。 “那边人多,这个方向。” 手指尖传来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让纪斐言轻微颤了下。 拥挤的人潮中,秦煜时很自然地牵了一下他的手。 下个瞬间,很快松开。 像极了学生时代第一次约会。 青涩,温暖,带着一丝小心的试探。 却再也不会十指相扣。 这一带秦煜时似乎很熟悉,轻车熟路找到了那条著名的美食街。纪斐言差点忘了,这里是a市最昂贵的地段,秦煜时的家就在附近,自然不会陌生。 最终秦煜时挑选了一家距离这不远的西餐厅。 餐厅的装修很别致,桌椅分排在两侧,中间有一条夜灯走廊,空中悬挂着爱心形状的小灯,氛围感很好。 “新开业的,我也第一次来。”秦煜时在门口停下,视线在里面绕了一圈,挑了一个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位置。 纪斐言一怔,透过玻璃窗看见那些亮着的小灯,以及窗前热烈盛放的红玫瑰,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直到跟秦煜时进了餐厅,宣传板上明晃晃四个大字:情侣餐厅。 下面还标着优惠信息,普通秦客九折,情侣五折,消费满三千送电影票。 服务员热情地上前询问:“请问是两位吗?” “是。”秦煜时说。 “好的,两位是恋人吗?” 纪斐言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秦煜时开口,不假思索。 “嗯,是的。” “他手上有一份六年前的精神鉴定报告,是在纽约市一家精神医院做的,如果我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会将那份报告公开,证明当年是我逼疯了他。” “艹!真够阴险的!”章平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就算他无权暂停拍摄,这件事公开绝对会对你的名声造成影响……” “章平,我很怀疑那份报告的真实性。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查验那份报告的真伪?” “嘶,这恐怕有点棘手。你有看到那家医院的名字吗?” “有,我发给你。” “行。我尽量帮你打听,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第 60 章 第60章 凌晨一点,假日咖啡厅。 对面的座位空空荡荡,桌上的咖啡早已经凉了,方知远却依旧没有离开,就这么在咖啡厅里坐了很久。 一直到时钟的指针指向两点钟,服务员走过来,很抱歉地对他说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就要关门了。请问是否需要给您打包呢?” “不了,”方知远脸色并不好看,却还是对她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也该回去了。” “好的,先生。期待您下次光临。” 方知远拿过随身携带的公文包,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凌晨的街道分外冷清,几乎看不到人影,孤单的路灯与坚韧的枯树对面而立,像沉默相伴的老朋友。 夜风冷如刀割。 方知远仰起头,看见自夜空深处飘落的雪花,不由地回想起六年前的冬天,和秦煜时在美国洛杉矶拍摄《完美面具》。 在合作之初,的确是很愉快的。 无论是秦煜时的才华还是人格魅力都让他深深折服着,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男人,能将每一个镜头都谱写成浪漫。 他曾想象过无数次他们一起站上领奖台的画面,却没有想到,这条路竟是他们无法一起走到最后的。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这种场面曾在他们之间发生过无数次。 那时的他们是恋人,可以肆无忌惮做任何亲密的事情。而现在,仅仅是在拍戏而已。 这场戏里,是他不经意间给出暗示诱导对方,却也是他,先对人动了心。 耳侧的热气轻擦过皮肤,温度滚烫。 纪斐言猛回过神,压制住喘息,正要对秦煜时做出回应,视线却不经意间略过他身上一道痕迹。 动作一下顿住。 单薄的衬衣之下,秦煜时身体肌肉分明,锁骨下却横着一道鲜明的旧伤疤,像火光一样灼伤他眼。 是第二场戏里秦遇替沈清解围留下的痕迹,也是九年前秦煜时为他打群架时留下的伤疤,重叠在同一个位置。 冰冷的手指覆上他纽扣,带来奇异的战栗感,让他有一瞬的恍神。以至于拍摄就这么僵在了这个场景。 “纪斐言,”宋凛突然叫停,“秦煜时上你的时候你应该再主动一点。虽然是他提出的上床,但他的主动是基于你从演奏会开始,一步步给到的暗示。真正发生关系的时候,哪怕他再热情,占据主动权的也必须是你。” 全场人员:??? 导演你的用词是不是有问题?什么叫“秦煜时上你的时候”? 纪斐言收拾好情绪,淡淡说:“好。” 他深吸一口气,再准备重新开始,却听秦煜时低声说道。 “放松点。” “我知道。” “不用太刻意,像过去一样就好。” 纪斐言身体一僵,那个瞬间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避开了那道目光。 和秦煜时交往的那段时间里,确实有很多次是他主动。 那时两人感情深厚,情到深处发生关系,从不会去在意谁才是主动的那一个。因为深爱,所以甘愿纵容,也因为确信被爱,所以才不计后果地交付身心。 他并不后悔。 尽管后来,现实很不客气地给他上了一课。满腔热言被证实天真,承诺也褪尽了斑斓的表象,露出隐藏在糖衣背后,尖锐的刺。 “不过,”秦煜时挑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纪老师要是太动情,我就不保证接下来会演成什么样了。” 纪斐言敛了眸,淡淡说:“秦老师多虑了,刚才只是走神而已。” 第82章 调整好状态后,开始第二次的拍摄。 纪斐言主动伸手环过秦煜时的腰,不经意间露出光滑白皙的肩膀,眼尾被灯光晕染出漂亮的桃花色,分外惑人。 安静的房间里,每一丝喘息都被无限放大。 最后的镜头里,他手指紧扣床单,脸色绯红,衬衣几乎被汗水淋透。 这一回,一次通过。 “这条可以!休息会儿再继续。” 头顶灯光重新亮起,像无数异样的目光窥探着他们的过去。 攥着床单的手倏然松开。 纪斐言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汗水沿着漂亮的脖颈浸入衬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言哥,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纪怀星给他递了条毛巾,“赶紧擦一擦。” “谢了。”纪斐言接过毛巾,罕见地一句话没说。 这场戏他拍得并不轻松。时长仅五分钟,他却觉得比之前的半小时还要漫长。 “我去躺洗手间。”秦煜时神情淡漠,随手扣上衬衣纽扣,迈着步子离开。 空气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两人像是心照不宣般,对刚才那场戏避而不谈。 他知道秦煜时心有芥蒂,并不是真的想和他拍吻戏,更何况是这么亲密的床戏。 秦煜时愿意接受,纯粹是因为剧本需要。在拍戏这件事上,他一向很敬业。 接下来的几场戏,拍摄的基本是两个主角分开后各自的经历,不存在对手戏。全场他和秦煜时都没说过话,两人仿佛都在有意回避着什么。 这是剧中尺度最大的戏,只有一场。拍完之后,纪斐言只觉得如释重负。 当天的拍摄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天色早已经黑透。 纪斐言离开拍摄基地时,正撞见秦煜时倚在车前抽烟。浓重夜色下,那道背影淡漠疏离,带了抹生人勿进的气息,与纪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仿佛要融进黑夜里。 像极了九年前,他第一次在教室外撞见秦煜时抽烟。 那时的秦煜时,性格张扬,特立独行,天生带了点疏离感,与现在判若两人,却依然俊朗让人移不开眼。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要被人仰望,哪怕落进茫茫人海,也会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散发最耀眼的光芒。 或许是因为年纪增长,又或是因为自己创业开公司,九年后的秦煜时,褪去了性子里最张扬的那一面,远比当年更加沉稳和成熟,魅力更甚当年。 他没敢去想,秦煜时的改变有没有一点是因为他。因为他知道,一旦答案是肯定,他心里那道疤痕将永远无法再愈合。 心莫名疼了一下。 察觉到他的目光,秦煜时抽烟的手微顿,深邃的眸子睨了过来,就这么与他遥遥相望。 最终还是纪斐言先出声:“秦老师,还没走?” “嗯,”秦煜时看了眼腕表,“抽完烟就走。” “煜哥,言哥,你们都没走呢?” 纪斐言侧过头:“正要回去。” “今晚剧组聚餐,你们去吗?” 纪斐言正想婉拒,秦煜时却问他:“你去吗?” 他还没来及回答,秦煜时已经径自接了下去:“晚上没事就一起去吧。” 纪斐言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也好。” 剧组聚餐选的了附近不远处一家火锅店,包间定在二楼。 纪斐言刚在窗边坐下,身侧就有人紧挨着他落座。 秦煜时拿手机扫码点餐,全程没看他一眼,仿佛坐在他身边纯粹只是个巧合。 韩铭坐下来后,抬头询问:“锅底点重辣吗?” 纪斐言:“可以。” 秦煜时:“点鸳鸯锅。” 两句话同时说出,纪斐言沉默了。 记得高中时交往,两人最常去学校外一家火锅店。秦煜时爱吃重辣,却因为照秦他的口味,每次都点鸳鸯锅。 韩铭惊讶:“煜哥,你不爱吃辣啊?” 秦煜时解释:“纯粹想换换口味。” 纪斐言:……倒也用不着这么刻意地撇清关系。 点完锅底之后点菜。 秦煜时:“牛肉要吗?” 他只有左手边有人,是在问谁,不言而喻。 纪斐言不动声色:“嗯,要吧。” 秦煜时:“冬笋?” 纪斐言:“……可以。” 秦煜时:“鸭舌呢?” 纪斐言:“双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旁若无人,仿佛这个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眼看着秦煜时就要下单,韩铭终于顶着巨大的压力提醒道:“……那个,煜哥,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其他人啊?” 秦煜时抬眼看向对面:“不好意思,确实忘了。” 韩铭硬着头皮,强颜欢笑:“那煜哥你先别下单,点完我来下单。” 秦煜时靠上椅背:“行。” “对了煜哥,”韩铭白天在剧组没逮着机会,这会儿才问上,“你肩上那道疤是真的吗?” 秦煜时点着了烟:“是真的。” 韩铭“啧”了一声,皱眉:“怎么整的啊?这么深。” “帮前任打架留下的。” “前任?”韩铭被勾起了好奇心,附耳过去,“煜哥你有过交往对象啊?” “嗯,”秦煜时手指掸了下烟灰,“分很久了。” 韩铭笑:“挺后悔吧?” 毕竟这么深的疤留在身上,对拍戏多少会有影响。更何况都已经分手,谁会喜欢前任留下的痕迹?除非是对前任余情未了。 “不后悔,”秦煜时夹着烟的手轻微一顿,不知想到什么,眸间划过冷意,“就算再选一次,那场架我还是会打。” 纪斐言眉头微皱,没出声。 韩铭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煜哥那段恋爱谈得挺刺激吧,不然哪能记这么久?” 秦煜时点头:“算是。那时候我们住一起,我时常给他下厨,睡前给他暖床。” 纪斐言:??? 下厨?暖床? 他猛地看向身侧的人,却见秦煜时神色自然,仿佛那些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韩铭惊讶:“你们高中就同居了?” 秦煜时“嗯”了一声:“差不多。” 韩铭错愕:“后、后来呢?” 秦煜时眯起眼睛,一字一字道:“他把我给甩了。” 纪霖风见纪斐言迟迟不归,本想给他打电话,不想却在这时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爸爸。”纪斐言乖乖喊了一声,顺手将大门关上。 “回来这么晚?”纪霖风熄了屏幕,将手机放到一旁,关切地问道,“今天去哪了?” “晚上有个酒局,和投资方见了面。”纪斐言一边换鞋一边回答。 “酒局?”纪霖风眉头轻蹙,“你喝酒了?” “没有,”纪斐言说,“秦导也在。” 纪霖风略微诧异:“是秦煜时带你去的?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他虽然并不倾向于让纪斐言去参加酒局,但在这个圈子里,人情世故在所难免,知道有秦煜时在纪斐言身边,他总归能放心一些。 “忘记说了,”纪斐言临时找了个理由,“爸爸,我困了,先去休息了。” “好,”纪霖风未再追着他问,“去吧。” 回到房间后,纪斐言便给秦煜时发了消息。 纪斐言:「我到家了。」 秦煜时回得很快:「嗯。」 纪斐言“正在输入”了很久,都没有发出第二句话,却是秦煜时又一条消息发过来:「还玩手机。给我老老实实睡觉去。」 「哦。」 「晚安。」 「……晚安。」 纪斐言望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忽然觉得心里很甜。 “秦煜时,你用不着教我做事,”方知远沉下脸来,眼色冷厉,“未来的路掌握在谁手上,你很快就会知道。”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厅门开启,秦煜时未再多言,迈开步子进了电梯。 一直等到秦煜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方知远才按捺下心底的情绪,拿出手机回拨了几天前的那通合作电话。 “改变主意了吗?”rylan打了个呵欠,像是一头刚刚睡醒的小狮子,在期待着一场厮杀盛宴。 “是啊,”方知远垂下眼眸,手指一点一点收紧,唇边荡开毫无温度的笑容,“看来我也只有与你合作这一个选择了。” 第 61 章 第61章 由于秦煜时拍摄《完美面具》导致演员精神失常的事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谣言最终在一片质疑声中不攻自破。 11月30日,《弄臣》最后一天拍摄。 在最后的结局里,祁宁被祁岫杀死在金銮殿中,而祝遥雪为保祁宁全尸,甘愿被祁岫挑断手筋脚筋,成为废人,逐出宫外,永不回皓都。 祝遥雪最终疯癫一世,郁郁而终。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祁岫并未遵守对他的诺言,在祁宁死亡的当晚,祁岫就下令将他抛尸荒野,任他被野兽撕咬分尸。而祁岫也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祝遥雪如愿以偿。 第83章 这场戏始于皓都的一场雪,又终于皓都一场雪,始于祝遥雪的死,也终于祝遥雪的死。雪中的相遇和诀别,是这个故事里最浪漫也最凄美的画面。 是他听错了吗? 秦煜时刚刚说了什么? “这几处我同意你的看法,不过,”宋凛声音一顿,在剧本上划了一处,“秦遇对沈清的态度有点过于强硬了。” 话音刚落,注意到门口的纪斐言,诧异:“纪斐言?你还没走?” “宋导,”纪斐言看向秦煜时,很快收回目光,“我想找你聊聊剧本。” 宋凛点点头:“正好,我也想找你。” 纪斐言一怔,像是感觉到什么,视线再一次转向秦煜时。 这一回,目光与他在半空中相撞。 心莫名收紧。 直觉告诉他,秦煜时一定对宋凛说了什么。 然而秦煜时只是对他点了下头,神色一如既往冷淡:“我跟宋导已经聊完了,你们聊吧。” 说完,拎着外套从他身边经过,没有一丝留恋。 等秦煜时走后,纪斐言才出声:“宋导?” 他今天的表现很差,来找宋凛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准备。 但宋凛却没有。 “纪斐言,”宋凛注视向他,语气凝重,“你是不是跟秦煜时之间有矛盾,所以排斥跟他亲密拍戏?” 纪斐言一怔,很快否认:“不,我们没有矛盾。” 他排斥和秦煜时拍亲密戏? 反过来还差不多。 这些话,纪斐言自然不可能如实告诉宋凛,只能用别的理由代替:“是我状态不好,会尽量调整。” “那就好,”宋凛点头,“秦煜时今天来找过我,关于剧本,有几个地方可能需要做出调整。” “好。”对此,纪斐言没有表现出什么排斥。 后面的剧情,主要是沈清和秦遇重逢后情难自已的纠缠,难免会有一些过于暧昧的戏份。秦煜时恐怕比他更加难以接受,会来找宋凛也是理所当然。 但很快的,他就发现,是他想多了。 宋凛翻着剧本,找到了一处:“这个地方,秦煜时的意思,两个人的距离可以再暧昧一点。” “暧昧?”纪斐言皱眉,“宋导,我认为两个人重逢之后,过于暧昧可能……” 宋凛打断他:“按照目前的拍摄,沈清对谢危言还有秦遇之间的感情,太过模糊,虽然都是拒绝,但也需要演出区别。” 谢危言正是裴谦饰演的角色,沈清在音乐界的朋友。 纪斐言沉默了。 宋凛所提出来的,必然是他和秦煜时共同商议的结果。连秦煜时都能接受的调整…… 是自己的判断被感情左右了吗? “宋导,这是秦煜时要求做的调整?” “不,这段是我的意思。” 纪斐言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好,我会试下的。” 宋凛又找了一个地方:“还有今天这场戏,沈清对秦遇的态度可以再决绝一点。” “沈清骨子里是有艺术家的感性的,对感情也很执着,但他的表现冷漠、倔强,那是因为他骨子里有很强的自尊心,这些是他过去的经历所塑造的,无论如何不会改变。” “从沈清的角度,他没有对不起秦遇,也并不知道秦遇对他的感情,所以虽然不告而别的是他,但面对秦遇的质问,他一定是有底气,能够立刻反唇相讥的。” “嗯……”纪斐言思忖片刻,“我明白了,宋导。” “这几个镜头是关键,你必须要做到足够入戏,”宋凛抬头看着他,“我看你今天拍摄有些放不开,要是因为和秦煜时不熟,你们可以考虑一起上个恋爱综艺。” 纪斐言怔住:“恋爱综艺?” “对,是秦煜时跟我提的。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七日心动》,找感觉的同时也能给票房预热。你有意向吗?” “抱歉,宋导,”纪斐言低声,“……我的档期恐怕排不开。” 那一刻他避开了宋凛的目光。 档期? 这段时间除了拍摄,他压根没有任何通告。然而那个瞬间,他还是不由自主找理由婉拒。 和秦煜时参加恋爱综艺?他完全能够想象,那会引发什么样的轰动。 暂不提他本就打定主意和秦煜时保持距离,就算他和秦煜时愿意为电影放下隔阂,星芒娱乐也未必愿意。 宋凛有些诧异,但很快想到原因:“最近要准备新歌?” “是。”纪斐言索性顺着他话承认。 听他这么说,宋凛没有为难他:“既然这样,我建议你私下里和秦煜时沟通下感情,找找感觉,或者对一下戏。” “好,我会联络他的。”对此,纪斐言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在拍摄里,这都是很常见的事。 等到沟通完所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 纪斐言知道秦煜时现在睡得晚,回家后主动给秦煜时发了条消息。 纪斐言:「秦老师,睡了吗?」 秦煜时:「还没。有事?」 纪斐言:「今天的拍摄,很抱歉。」 秦煜时:「没什么,是我的问题。」 纪斐言:「宋导希望我们私下沟通下剧本,秦老师方便吗?」 秦煜时:「今天?太晚了吧。」 婉拒的意思很明显。 纪斐言原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随便问下,既然秦煜时不愿意,那么他也不会强求。 他在输入框打了几个字,不料还没发送,就看到秦煜时又一条消息发过来。 秦煜时:「要私下对戏的话,明晚拍摄结束后,我们去酒店开个房。」 纪斐言:??? 望着微信上显示的几个字,纪斐言按键的手僵住。 去酒店开房……? 是他想多了吗? 秦煜时解释道:「那场戏氛围感很重要。毕竟拍摄地点是酒店,在酒店对戏,效果会更好一些。」 看来的确是他想多了。 纪斐言给秦煜时回了条消息:「好,那就明晚。」 之后再没联络过。 自开机以来,他和秦煜时的所有联络都是有关拍摄。 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看了眼日历。 还有一个多月。 等拍摄结束,他和秦煜时就不会再有任何联络。这次的合作,纯粹是命运开了场玩笑而已。 这没什么不对,甚至理所应当。 发生了当年那件事,无论是他还是秦煜时,都不该再抱有任何幻想。 纪斐言脊背靠上沙发,脑中回想起宋凛对剧本的解读。 他揉了揉太阳穴,将手里剧本放下。 是他太入戏了。 - 第二天拍摄结束得早,纪斐言离开片场后,就跟秦煜时去了提前订好的酒店。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他入戏,秦煜时连房间号都选的是419,和影片中完美契合。 开门的一刹,纪斐言突然有一抹不好的预感。 影片中的酒店是单人床,秦煜时不会这么损吧? “啪”的一声,灯亮起,两张床规规矩矩地摆在那儿。 纪斐言:……果然是他想多了。 “洗完澡再对戏,”秦煜时知道他有洁癖,“你先去。” “嗯。”纪斐言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浴袍,缓步进了浴室。 这段时间每天都拍摄到很晚,如果晚上还要对戏,在酒店过夜就是心照不宣的事,因此两人都带了干净的衣服。 纪斐言冲了把澡,很快就将浴室让给秦煜时。 他去阳台点了支烟,听见浴室源源不断的水流声,心中异常平静。 窗外的街道车水马龙,温暖的路灯驱散冰冷的黑暗,把那些残酷的现实变得像童话一样不真实。 十分钟后,浴室的门被拉开。 纪斐言转过身去,看见秦煜时的刹那,脊背僵住。 秦煜时只穿了条内裤,紧实的肌肉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修长的双腿一览无遗,全身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魅力。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纪斐言的脸猝然间就红了。他慌忙移开视线,眼神有一瞬的闪躲。 秦煜时望见他手里的烟,突然说:“你以前不爱抽烟的。” 纪斐言垂下眼睛,夹着烟的手轻微颤了下。 很久之后,低声回应:“嗯。” 嗓音略有些哑。 毕竟九年了。他在心里想着。没有人不会变的。 气氛有些冷凝。 纪斐言掐灭烟头,走过去拿剧本:“秦老师,那我们开始……” “你还泡咖啡吗?”秦煜时突然问道。 落在剧本上的手指倏地顿住。 长久的沉默。 他能感觉到秦煜时注视他的目光,执拗而又犀利,让他全身都僵硬。 无形之中,似乎有一块坚冰在与炽火对峙,最终坚冰融化,浇灭了炽火。 第84章 秦煜时看向时钟,转开话题,冷声道:“不早了,还是……” “有时会。”纪斐言对上他目光,静静回答。 秦煜时停下身。 “一星期两三次,”纪斐言冲他笑了下,语气无奈却认真,“毕竟养成习惯了。就不去戒了。” 似乎是句很多余的解释。 秦煜时却轻轻扬了下嘴角。 “对戏吧。” 昨天那场戏,演到沈清被秦遇按着手腕,桎梏在酒店的房间里,对峙当年的不告而别。 纪斐言脊背贴上冰冷的墙壁,淡淡望着这个试图强行留下自己的人,眼神如死去的寒潭般幽冷。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嘴唇轻启。 “请你自重。” 决绝的声音像一把利剑,刺痛对方的同时,也刺穿自己的心。 秦煜时垂下眸子,自嘲般苦笑:“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 “不过是场意外,秦先生该不会忘不掉吧?”纪斐言玩味地开口,语气里藏着尖锐的刺,眼神却不由自主回避。 他偏过头,低垂下眉眼,手指一寸寸收紧。 昨晚和宋凛谈过剧本之后,纪斐言重新看过一遍剧本。只要适当地将自己从角色中抽离,这些台词其实并不难说出口。 然而就在这一句之后,他没有等到秦煜时的回应。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秦遇强迫沈清的一场亲密戏,拍摄时会有遮挡,并不需要真的做出那些亲密的行为。 但是,秦煜时却什么也没有做。 心不断地下沉着。 空气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他仿佛在等待着一个宣判。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斐言终于掀起眼皮。 视线就这么与秦煜时相撞。 心跳在那一刻骤停。 那双眸子里藏着浓烈的爱意,像炽烈的火焰一样席卷理智,却又有着分明的恨意,如极地的冰川一般,瞬间将所有复煜的感情浇灭。 演砸了。 他想。 这大概是最糟糕的一场。 可偏偏谁也没有喊停,就这么执拗地对峙着,寸步不让。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秦煜时是故意的。 咫尺之距,嘴唇无限贴近。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带着秦煜时独有的、淋浴后的干净气息,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回忆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纠缠的身体,灼热的触碰,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每一个他和秦煜时裸诚相待的夜晚。 被秦煜时压制的身体渐渐有了感觉,然而秦煜时却寸步没让,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像是在逼他。 注视着他眼睛,借着本能的生理反应,观察他每一个表情,想要看出点什么。 简直恶劣至极。 心跳得厉害。每一声落入黑暗,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啪嗒”一声,清脆的声响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将命运推了一把。 灯光暗下来的那一刻,温热的触感擦过嘴唇。 下一秒,炽热的唇覆盖下来。 秦煜时吻了他。 “其实所谓的完美只是相对的,当没有完美出现,最好的那一个就是完美。能得到秦导认可的演员,都有着自己的独特之处,这之中当然也包括方知远。”周述川虽并没有完全否定他的看法,却委婉地将自己的意思都传达了出来。 纪斐言不知不觉停下了步子。 周述川也停下身,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许复杂:“纪老师,其实剧组很多人都看得出来秦导对你的欣赏,但出于朋友和同事的关心,我也好意提醒你一句,欣赏和喜欢是两回事。我想秦导在你心里,应该不会是一个拎不清的人吧。” 纪斐言没有回应他。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周述川知趣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我还有急事,要去停车场,就不和你一起了。” “不送。”纪斐言说。 周述川离开后,纪斐言在马路边等了秦煜时很久,才看见他和方知远的身影。 两人走在路灯之下,步调并不统一,影子被昏黄的光晕拉得很长,却也显露出几分登对。 到了分岔路口,秦煜时别了方知远,朝酒店的方向走去,却隔着马路远远看见了对面的人。 纪斐言独自在酒店门口,因为觉得冷而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雪中,清瘦的身影看上去分外单薄。 刹那间,秦煜时的心竟莫名疼了一下。 他快步走过去,在纪斐言面前停下,掸了掸他帽子上的雪花,声音微沉:“怎么不上去?” “在等你。”纪斐言如是说道。 其实周述川说得没错。 心底有个声音这样告诉着他。 就算秦煜时永远不会喜欢方知远,那又怎么样呢?难道秦煜时就该喜欢他吗?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秦煜时都绝不是一个会和性伴侣纠缠不清的人。 而他,比任何人都该认清自己。 “上回在医院,答应你的上床还欠着,”纪斐言漆黑的眸子注视向他,对他露出一个极不真实的笑,“在离开酒店之前,做了吧。” 第 62 章 第62章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今晚两个人都分外热情,秦煜时沿着他的脖颈亲吻到他的锁骨,又从脊背吻至他的大腿,一路留下无数大小的吻痕,占有他时又分外霸道和凶狠,像是要将他从身至心都占有一样。 而纪斐言也很配合。只有在被秦煜时索要的时候,才会让他短暂地感觉到一丝强烈的归属,而不是像没有方向的船一样航行在黑暗的海面,被危险的风浪来回拍打。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这样和秦煜时放纵了。 仅仅是一段时间没做,他就对秦煜时充满了失控的渴望,像干涸的沙漠被雨露泽被,于是终生都在无法自拔地期盼下一场福泽。 他虔诚又迷恋地亲吻着秦煜时线条流畅的肌肉,感受着这具强有力身体带给他的刺激感。 “不是,温姨,你听我解释,我们就是同学,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温槿轻笑:“嗯,我信了。” 秦煜时:……你没信。 “温姨,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秦煜时解释,“他是林琛男朋友。” 准确来说,是绯闻男友。 “林琛?”温槿眼中划过一丝怔忪,记得当时纪斐言在小区外打电话,的确提到了林琛的名字。 “林琛在追他,”秦煜时耸耸肩,“全校都知道。” “是吗……”温槿若有所思,“那他呢?也喜欢林琛吗?” “谁知道啊,”秦煜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温姨,你怎么忽然对他感兴趣?” “今早他帮了我的忙,”温槿回忆早上的事,抿嘴轻笑,“以前在临秦花苑附近见过他几面,每次都穿着校服,所以有点印象。” “啧。”听到温槿这么说,秦煜时难得没说什么。他早就觉得那个小言脸爱多管闲事,只不过出于对温槿的尊敬,才没在她面前说。 “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谢他呢,”温槿说,“既然煜时你经常去串门,不如明天替我送点东西过去吧,也算是一点心意。” 秦煜时:!!! 给那个小言脸送东西?还送去家里? 秦煜时强颜欢笑:“别了吧,温姨,人家心地善良,做好事不求回报,你给人谢礼,那不是践踏了人家的品德?” “他可不像是这种人,”温槿起身走过去,在矮桌旁优雅地坐下,“不过是一点水果,你给他带去好了,反正你明天约了付存林绍去打球,也顺路。” 秦煜时咳了一声。 “温姨,他不爱吃这个。” 温槿不由觉得好笑:“你连他爱吃什么都知道?那你说说?” “他……”秦煜时眼神游移着。 “你不是经常过去串门吗?”温槿一眼就看出他表情不对劲,“怎么这会儿不好意思了?” 秦煜时这辈子就没怵过谁,唯独对温槿毕恭毕敬,成绩再差都得装出一副人模狗样,原因无他,温槿不是他妈,和他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却照顾了他整整十年。 “真没这必要,他那人特正直,肯定不收。”秦煜时劝道,他堂堂一校霸,去同学家送水果,说出去脸还往哪儿搁? “给我送去,”温槿敛了笑容,正色道,“明天就送,不许耽误。” “……”得,这下没法拒绝了。 秦煜时提了提袋子,惊了:“用不着这么多吧?” “上次你拿去给林绍的,不是比这多得多?” “……”是这个理。但他干嘛要给纪斐言送水果!! “你们关系那么好,多带一点就是了。” 好个毛线。 秦煜时在心底说。 温槿扎好袋子:“好了,明天记得给人送去。” 秦煜时不耐烦地拎过桌上的水果:“知道了。” 第85章 “对了,煜时。”温槿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犹豫,欲言又止。 “嗯?” “今天……你父亲也来了画展。”提到那个人,温槿的语气变得异常复杂。 秦煜时骤然停下身,唇边的笑容凝滞在脸上。狭长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幽冷的光,水面下的冰块悄无声息迸裂。 “我没父亲。”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 秦煜时躺在床上,翘着腿,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温槿的话他没法不听,他必须得想个办法,不能丢自己面子,后面还得从长计议,跟纪斐言划清界限。 他打开手机,在和付存还有林绍的三人小群里说了这件事。 小群的名字纪单粗暴,叫做“横着走”。 秦煜时:「温姨让我明早给那小言脸带水果。」 付存:「谁???」 林绍:「……?」 秦煜时:「那姓纪的。」 付存:「什么情况!!!」 秦煜时纪单地把情况在群里说明了一遍,只不过省略了他口误的部分。 付存:「那怎么办?老大你真要去他家?」 秦煜时:「赶紧想个法子,不能干这么丢人的事儿。」 付存:「不去送不就行了?」 秦煜时:「你以为温姨这么好糊弄?」 林绍:「煜哥是打算拿给他,但不想让他知道是煜哥送的?」 秦煜时:「就是这意思。你有办法没?」 林绍:「这个……据我所知,纪斐言周日会去市图书馆,不如我们找个时机,把东西丢给他,不就不用送到他家了?」 秦煜时:「市图书馆?」 纪斐言成绩倒数第二,怎么也不像是会去图书馆学习的人啊。 林绍:「听班里同学说的。」 秦煜时估摸着他说的是段星南,上高一时纪斐言就跟段星南挺熟。 秦煜时:「那就这么定了,明早去市图书馆。」 他得想个法子,在纪斐言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水果丢给他。还不能让他觉得是“送给他”。 - 纪斐言回到家时,方琳刚做好晚饭。 虽然他们只有两人,桌上的菜却十分丰富,厨房还盛着一锅香喷喷的鱼汤。 “妈,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你学习辛苦,今天给你补补。” 纪斐言鼻子一酸,连忙去接过汤碗:“我来。” 上辈子他身患绝症,连累方琳也为自己奔波憔悴,身体状况与日剧下,现在好不容易获得新生,他怎么也不好意思再麻烦方琳。 “妈,下回不用做这么多菜的,”纪斐言把汤碗端到桌上,“有空多休息休息。” “做菜有什么累的,”方琳言了他一眼,“你能好好学习,少让我操点心,我自然就好了。” 回想起自原主倒数第二的考试成绩,纪斐言尴尬地笑了笑:“知道了,妈。” 谁知方琳哪壶不开提哪壶,吃着饭忽然就想起什么:“斐言,听说你们这学期换了座位?” 纪斐言心里咯噔一声。 他脑子转得飞快,连忙想了个理由:“嗯,是啊,这学期新排的座位。” “那你同桌……” “他挺好相处的,”纪斐言匆匆扒着碗里的饭,“妈,一会儿吃完你把碗放着,我洗完再去写作业。” 他了解方琳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考了倒数第二,还和臭名昭著的校霸同桌,方琳肯定会为自己担心。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让人省心了,”方琳笑,“赶紧吃完饭,去做作业吧。” “好。” 跳过那个话题后,方琳果然没再问起。纪斐言松了口气,饭回到房间,整理出了周末要做的作业。 由于刚开学一星期,作业还不是很多。 在原先的世界,纪斐言成绩并不差,但每每考试都只能排到班里中等,原因无他——因为身体原因,他落了大半年的课,数学成绩受影响尤为严重,造成了他的偏科,哪怕语文和英语名列前茅也拉不回他的总分。 何况他之前一直在文科班,这会儿被迫转到理科班,各学科侧重点不同,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只能慢慢来了。 他平复了下心情,翻开最棘手的数学练习册,开始做题。不过由于落下的课业太多,他做得很慢,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做完。 正当这时,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林琛:「抱歉,斐言,今晚父亲让我回去,我才没能送你。这次你考年级倒数第二多少也有我的责任,明晚你要是有空,我们去图书馆,我给你补习。」 林琛是年级第一,全科满分,能有林琛帮忙补习,成绩一定能够很快提升。 纪斐言当然欣然接受:「那好,还是老时间吗?」 林琛:「嗯,明早八点,市图书馆见。我去接你?」 纪斐言:「市图书馆离得近,我自己去就好了,不用麻烦你来接我了。」 林琛:「那我们在大厅见。」 和林琛约好时间后,纪斐言放下手机,正要继续写作业,却又听到一声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只不过这次不是林琛,而是冯礼。 「纪少爷,干嘛呢?」 冯礼的头像是一只q版的凤梨,昵称叫做“不是菠萝”。 纪斐言回了条微信:「做作业。」 不是菠萝:「纪少爷在做哪门课的作业呢?」 「数学。」 不是菠萝:「哎呀这个我擅长,数学是我的优势科目。纪少爷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我。微笑.jpg」 纪斐言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冯礼看起来游手好闲,学习成绩竟然不错。 出于礼貌,他回复:「谢谢。一起交流交流也好。」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不用叫纪少爷。」 他的家境在一中不算差,但在这帮豪门阔少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看到屏幕上这行字,冯礼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纪斐言为人竟如此低调,顿时对他好感飙升。再看到那张单纯的向日葵头像,心里更暖了。 改变称呼是拉近关系的第一步。冯礼很快回复。 不是菠萝:「纪少爷明天有空没?不如咱们去图书馆,那儿学习气氛好。」 「抱歉,我已经约了林琛了。」 冯礼是个有分寸的人,没有强迫他:「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你和林少了。」 之后冯礼便没再回消息过来。 呵呵,约了林琛?这可是个大消息啊!毕竟图书馆是公共场所,谁都能去,林琛能去,他也能啊。 纪斐言不知道冯礼的心思,却在结束聊天后收到了陶苏的消息。陶苏的微信昵称叫做“念做桃酥”,不但名字和冯礼格外对称,就连发来的话都无比相似。 纪斐言敷衍着回了几句,又写了会儿作业才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纪斐言按时抵达市图书馆。 他和林琛约在大厅见面,视线绕了圈却不见林琛身影,正想打个电话给林琛,不远处的电梯旁却掠过一道帅气的侧影。 有些眼熟。 一定是林琛! 今天林琛特意来帮他补习,他要好好感谢林琛,林琛对他实在太好了。 纪斐言对着玻璃露出一个极其漂亮的微笑,在听见脚步声的刹那,探过身:“你来……” 话还没说完,笑容僵在脸上。 是、是来收保护费的校霸! 秦煜时心情复杂:……不就是看见他吗?至于这么高兴? 纪斐言忍不住笑了:“听上去真不像你会做的事。”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秦煜时是个很理智的人,实在很难想象秦煜时被一个无赖的演员折磨得想杀人。 “总之,做你认为最有利的选择。” 纪斐言没有再说话。 最有利的选择吗?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一早,纪斐言就搬离了酒店。 没有带走roby的远程遥控器。 第 63 章 第63章 纪斐言是自己打车回的公寓。 白天时秦煜时有给他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去上水湾住几天,却被纪斐言以“想休息”为理由婉拒了。 他想他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即便感情已经无可挽救,至少也该戒掉对身体关系的迷恋,那只会让他的心陷进泥沼,且越陷越深。 回到公寓大楼,他刚用钥匙旋开客厅的门,就听见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二天早上是周一,纪斐言照常去学校上课。 刚进教室,他就看见付存坐在秦煜时前排,神情严肃地说着什么。 “昨晚那小言脸一直跟林琛在一起。” “林琛总想亲他,但小言脸一直欲拒还迎的。” “你说那小言脸是不是被骗了啊?” “老大你得小心点,我觉得林琛在用他钓你。” 第86章 秦煜时挑眉,视线就这么和付存身后的纪斐言撞上。 纪斐言的心猛地下沉,只觉得那深邃的眸子看得他心中煜意立生。 付存对身后的纪斐言毫无察觉,还在继续:“上次那小言脸还跟着老大你跑,转瞬就和那姓林的一起学习……” “那是因为,”纪斐言微笑,“上次你们把学校其他出口给堵了。” 几秒的沉寂。 “草!”付存连忙从纪斐言桌上下来,脸色阴晴不定。 还有比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更尴尬的事吗?见鬼了,这小言脸竟然走路没声音! 就连一向冷面的林绍都没绷住,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但他很快敛了笑意,淡淡看向纪斐言:“交下作业。” 纪斐言放下书包,从中拿出作业本,递给林绍。 付存好奇瞥了眼:“字还挺好看。” “谢谢,”纪斐言淡定,从另一本散落的习题册上收回目光,“你的字不怎么样。” 习题册上,“付存”两个大字霸气潦草,乍一看还以为是“仔右”。 纪斐言指指他放在自己桌上的作业本:“仔同学,你的作业要交吗?” 秦煜时:“……” 林绍:“……” 付存向秦煜时投去求助的目光:“老大,你看他……” 秦煜时瞥了眼纪斐言,看向付存:“回去把字练练,免得每回都这么丢人。” 付存不服抗议:“老大,你怎么帮着那小言脸说话?” “上次也不知道是谁,跟我抱怨因为字丑丢分?”秦煜时挑眉,眼底一抹明灭的淡笑。 “老大!”付存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秦煜时会当着纪斐言的面揭他丑事,忍不住分辩,“我的字真有这么难看吗?” “你说呢?”秦煜时反问。 “我……”付存又把目光转向林绍。 林绍叹了声:“你的字要是能学到煜哥两成,上学期也不至于作文被打零分了。” 付存瞪了他一眼,忍不住抱怨:“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老大那个字,可是连叶老师见了都赞不绝口,我看他恨不得拿个框子给裱起来。” 听他们这么说着,纪斐言不禁对秦煜时的字产生了好奇。 真有这么好看? 还有……他们说的叶老师又是谁? 秦煜时不知道纪斐言心思,冲付存抬了抬下巴:“我的作业搞定没?” “当然搞定了!”付存拎过不远处林绍的书包,从中取出秦煜时的作业本,“老大你检查!我跟林绍为了看上去真实点,可以特意帮你错了几道题!” 秦煜时随手翻了几页,就扔给林绍:“行了,用不着查。” 纪斐言:“……” 敢情校霸连作业都懒得自己抄,直接让他两个手下完成? 他目光划过秦煜时那本作业本,目光突然就凝滞了。 那本作业本崭新得仿佛从没有被碰过,他却一眼被上面的字吸引。秦煜时三个字,肆意洒脱,苍劲有力,就是用惊艳来形容也不为过。 纪斐言只看了一眼,眼神就挪不开了。 那个瞬间,他竟因为这一手漂亮的字而产生了心跳加速的错觉。仿佛蝴蝶煽动翅膀,在他心底掀起一片无声的风浪。 正当他出神,上课铃响了。 纪斐言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林绍匆匆收完作业,在班主任姚文瑞到来前,送上了讲台。 没过多久,就见姚文瑞缓缓走进班级,视线在讲台下转了圈,略过秦煜时时,有几秒的迟疑,被纪斐言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中指扶了扶眼镜,目光落在那一沓作业本上,最上面一本,正是秦煜时的作业本。 他打开来翻了几页,很快合上,淡定地开口:“秦煜时同学的作业做得不错。” 台下鸦雀无声。 “这几天看他的作业,有很大的进步,”姚文瑞停顿了几秒,“成绩不好没关系,重要的是学习态度,只要能不断进步,总会有回报的。” 全班:???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班主任竟然表扬了秦煜时? 就算他的作业完成得不错,那也不可能是他自己做的啊!更别说是学习态度了,你看他转笔的那模样,像是态度端正吗? 无数道目光集中到秦煜时身上。然而秦煜时却一如既往转着笔,丝毫不见动容。 纪斐言满脸懵逼。为什么姚文瑞会突然表扬秦煜时? 姚文瑞郑重其事地开口:“今天上课前,先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听了这句话,教室里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安静。”姚文瑞板起脸,视线一扫台下,立马稳住了局面。 “今天接到校方通知,月底将举办秋季运动会。希望各位同学都可以积极参加。” “下课后,有意向的同学可以来我办公室报名。” 段星南趁姚文瑞不注意,偷偷拿手机给纪斐言发了条微信。 「听说秦煜时家里每年都会给学校提供一笔活动资金,所以老姚今天才会一反常态,对他态度这么好。」 纪斐言一怔。 这和他的认知有明显的出入。印象中,学生时代的秦煜时与温槿相依为命,家里应该没什么钱啊。 纪斐言看了眼校霸,见他一如往常,手里熟练地转着笔,一点听课的心思也没有。他心下不解,却也不敢问秦煜时,在姚文瑞开始讲课后,回了段星南一条消息。 「他家这么有钱吗?」 「唔……不是他爸妈,好像是和他家有关的什么人,据说是我们学校以前的学生,每年都会资助学校固定的一笔钱。」 和他家有关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纪斐言想问却不敢问,余光瞥见校霸一反常态,竟和他一样坐正身子在听课。只不过一双长腿在课桌下放不下,只能伸到前面去。 难道说今天有人来学校检查? 正当他奇怪,身侧的人一双桃花眼睨了过来,带着惯有的轻慢。 “有什么好看的?” 当场被拆穿,纪斐言心里咯噔一声,立刻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教室有点热,我想开窗。” 他话音刚落,就见秦煜时把窗户给开了。 纪斐言有些意外,却不敢再和秦煜时说话,坐正身子认真听课,视线再也没朝身边的人转去过。 下课铃响,坐前排的段星南就摸了过来:“斐言,运动会你报名吗?” 段星南的妈妈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他自己又练过几年的跆拳道,每年的运动会都会积极报名。 “再考虑吧。”纪斐言总成绩排名倒数第二,体育成绩没了秦煜时垫底,成功沦为倒数第一,去参加运动会,纪直就是自取其辱。 段星南看了眼他,特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参加运动会是次要的,主要是能借机接近林琛,他肯定会参加的。” 说着又瞥了眼离开教室的某个人:“可别把机会让给程郁了。” “嗯,我会认真考虑的。”纪斐言笑。 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纪斐言拿了杯子准备出去倒水,却发现秦煜时空着手在教室外,和他走的还是一个方向,明显不是去接水。 嗯??? 难道……是要去报名篮球赛? 不料还没到茶水间,他就在走廊撞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女人相貌明艳,妆容整洁,一身红色长裙,气质出挑。正是他在周末的画展上偶然遇到的那个人。 紧接着,他就听见不远处的秦煜时唤了声:“温姨,这么早就忙完了?” 纪斐言:!!! 温槿? 那天偶然遇见的女人,竟然是秦煜时的养母?这看着也太年轻了吧! 原著对温槿的着墨并不多。纪斐言只知道温槿患有后天性心脏病,为人热情,独自抚养秦煜时多年。 他猛地记起展厅里那张画上的名字。 秦澜清——那是秦煜时的生母,温槿高中时期的至交好友,在秦煜时少年时就已经病逝。 和原著全对上了! 看看温槿,再看看秦煜时,纪斐言不禁感慨,温槿这么有修养的人,怎么就教出了一个日天日地的校霸呢? “嗯,叶老师提前和校方说过了,我就来走个过场,”温槿笑吟吟点头,余光却瞥见他身后的人,略微迟疑,“咦?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秦煜时睨向他,眼底划过一丝不满。怎么偏偏这时候来温槿面前找存在感。 “他出来接水。” “我去接水。” 两人几乎是同步回答。 纪斐言丝毫不想招惹校霸,见校霸也不想搭理自己,顿时觉得自己安全了不少。在这本书里,林琛才是他要抱大腿的人。至于秦煜时,就算不可避免要相处,也绝不能和他产生感情纠葛。 温槿眼中划过一抹淡笑,“难怪煜时说你们关系好,连接水都一起去。” 纪斐言迟疑。 第87章 秦煜时……说他们关系好? 秦煜时一听,脸色立马变了。 什么关系好?那都是他瞎编的,要是被这小言脸知道,多丢人! 秦煜时咳了一声,反应迅速,胳膊肘压上他肩膀,笑道:“也就是同桌,没别的。” 纪斐言:??? 你刚刚可不是这副态度。 他还没开口,就感觉到校霸漫不经心的笑容下,那抹比刀锋还锐利的威胁。 温槿观察细微,看见纪斐言脸色,秀眉轻蹙:“煜时,你没欺负斐言吧?” “当然没,”秦煜时笑里藏刀,搂住纪斐言肩膀,“我们关系特好。亲兄弟一样。” 他可不能让温槿把那袋水果的事说出来。 说完,还假惺惺看向他,眉梢微挑:“是吧?” 那双墨一般的黑色眼睛里,藏着不动声色的锋芒,隐隐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纪斐言抬起那双漂亮的杏眼,不紧不慢道:“其实我们这学期才成为同桌……” “但是一见如故,”秦煜时接过话头,唇边依然勾着抹淡笑,看向纪斐言的眼神却微微变了,“喂,给点面子?” 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温槿半信半疑,看向纪斐言:“真的?” 想起温槿独自抚养校霸的难处,还有原著里遗憾的结局,纪斐言在心中叹了口气,温声道:“是啊,我们没什么矛盾。” 虽然他对校霸没什么好感,却对温槿这样的人无比尊敬。他实在不忍让温槿为了他们的关系操心。 “那就好,”温槿这才放下心,眼中含笑,“有劳你迁就煜时了。如果煜时给你添了麻烦,你告诉我就好。” 秦煜时嗤笑一声。添麻烦?他给我添麻烦还差不多。 纵使不以为然,他却破天荒没有反驳温槿。毕竟温槿抚养他多年,是他在世上最尊敬的人。 纪斐言点头:“知道了,谢谢姐姐。” 温槿看看两人,唇边笑容深了几分:“既然你们情同手足,不如等今晚放学,斐言来家里吃顿饭吧。” 秦煜时:……草。 他向来是不喜纠缠的人,这一回也一样。 “纪斐言。” 高悬在头顶的刀伴着短短三个字落下。 这是纪斐言第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如此凉薄。 原来过去的那些温情不是错觉么? “其实你想跟我断干净,说一声就够了。” 第 64 章 第64章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纪斐言一个人。 寂静将氧气一点一点抽离,空气稀薄得让人感到窒息。 那个禁锢在心脏深处的恶魔蠢蠢欲动,对他可笑的痴心妄想发出无情的嘲笑。 纪斐言踉跄着退后一步,手猛地撑在桌沿,脊背狠狠撞上桌角,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他渐渐感觉透骨的冷,紧接着便感觉呼吸困难…… 是他做错了。 他用错误的方式开启了一段感情,又放任自己在荒唐的关系里沉溺,因为贪恋无法留住的温度,才导致结果如此失控。 他输得一败涂地,连自尊和倔强也一无所踪。 在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中,重新生出的血肉与筋骨纠缠得有多深,剔除便会有多痛。 “咔嚓”一声,客厅大门开启的声音再次响起。 纪斐言的心倏地收紧,他下意识地以为是秦煜时回来了,然而…… “斐言,门怎么没关啊?” 意识到是杜斌,纪斐言陡然间升起的情绪瞬间又低落下去。 “斐言?”杜斌隐隐察觉到他状态不对,一脚把门踹上,将装着水果的手提袋放到桌上,“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 纪斐言深吸一口气,攥紧那串檀木手串,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公寓。 -纪斐言:…… 韩铭目瞪口呆:“那……煜哥你打针了没?” “不用。我家养狗,半年打一次针。” “啊……我差点忘了,煜哥你家有只金毛。听说养很久了?” “九年了。” “居然这么久了!煜哥你一个人养大的?”韩铭记得秦煜时是独居来着。 “当然不止我。还有……” 纪斐言脸色变了,下意识就想推门进去,然而手指刚触碰上门面,就听见秦煜时没说完的半句话。 “沈燮安也会帮我照秦。” 哦豁,想多了。 纪斐言的手就这么悬在了门前。正想收手,化妆间的门已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相撞,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没想到会这么巧,秦煜时微怔,却很快勾起嘴角,眼睫下一片轻浅的阴影,晃动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纪老师早。” 纪斐言淡淡应了声,对上他目光:“听说秦老师被猫抓了?” “是啊。”秦煜时声音懒散,脸不红心不跳回答。 “荒郊野外,下着大雨,会有野猫出没?” “小野猫怕雨,想找个地方避避也正常。” 纪斐言看向他,似笑非笑:“看不出来,秦老师还挺有爱心。” “是啊,当时它躺在我怀里,挣扎了一整夜,留了不少吻痕。” 纪斐言怔了怔,一抹浅显的红晕划过白皙的面庞。 他视线划过秦煜时漂亮的脖颈,很快又避开,兀自镇定:“吻痕?” 他怎么没印象? 他睡觉习惯一向良好,怎么可能…… “你要看看吗?”秦煜时手指触及衬衣纽扣,动作透着股放浪懒散的劲,“就在这儿。”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挪动,划过深陷的锁骨。 “这里也有。” 说着,又继续向下。 “还有……” 纪斐言的心莫名慌了一下。 秦煜时却在这时候停下手,抬起眼皮,意味深长看向他:“昨晚那只小野猫太热情,我实在没舍得把他推开。” 纪斐言淡淡看他:“哪怕会被挠伤吗?” 说着,看向他手臂那道还未痊愈的伤痕,眸色暗了几分。 那是一道擦伤。 当时秦煜时从那个男人手中救下他,手臂一直环着他身体,才避免了他皮肤被擦伤,但他自己却…… 想到这里,纪斐言的心往下沉了沉。 “伤得重吗?” “一点轻伤,”秦煜时虽这么说,眉头却微蹙,眼底隐隐有痛色,“纪老师方便替我看下吗?” “我看看,”毕竟秦煜时是因为自己受的伤,纪斐言轻易就答应下来,走过去,“哪个位置?” “腰。” “……” 见纪斐言无动于衷,秦煜时看向他,目光游移起来:“虽然已经好转,但拍戏可能还有点勉强……” 声音听上去隐忍,似乎真的伤得很严重。 纪斐言最终还是探过手,轻轻在他腰上按了下,抬眼看他:“这里?” “嗯,”秦煜时轻声,“纪老师能帮我揉揉吗?” “好,”纪斐言不动声色,在他腰侧揉了揉,“这样行吗?” “不够。” “……”嗯? “用力点。” “……”纪斐言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往下。” “这里?” “再往下。” 这一声后,纪斐言没了动静。 感觉到纪围温度下降,秦煜时下意识抬眼看他,对上一双淬着冷意的双眸。 纪斐言放开落在他腰间的手,指尖抵上化妆间的门,轻轻推了下,语气柔和:“秦老师。” “嗯?” “砰”的一声,化妆间的门被重重摔上。 “有病得治!” “……” 一个小时后,今天的第一场戏开拍。 今天要拍摄的是沈清三年后与音乐界的朋友一同回国,当晚入住酒店,却被工作人员给错了房间钥匙,阴差阳错和秦遇重逢。 在这幕戏里,沈清与朋友关系暧昧不明,朋友作为沈清多年来的灵魂知己,心底一直深深爱慕着沈清,在抵达酒店的这天晚上,终于按捺不住克制多年的感情,对沈清表白。 饰演沈清朋友的是今年的新晋影帝裴谦,在这场电影中戏份不多,只是友情客串,但戏份的重量却不容忽视。 裴谦原本是男模出身,长相有几分混血的味道。身材更是高挑,肌肉紧实,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极其吸引人的魅力。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站在秦煜时身边,却依然被衬得逊色了不少。 秦煜时的气质实在太过醒目,再加上五官过于精致立体,哪怕在群星闪烁的影坛,也极其有辨识度,是能被一眼认出的程度。 “纪斐言,这位就是裴谦。”宋凛给两人介绍道,他和裴谦早就认识,这次也是他主动邀请的裴谦参演。 “你好……”裴谦礼貌地对纪斐言伸出手,却被另一只手不失分寸地接过。 第88章 “好。”秦煜时淡淡说。 裴谦却不生气,目光扫过秦煜时,带了一丝打量,唇边凝了很深的笑容:“秦老师,合作愉快。” 他是个很注重风度的人,也知道与人相处的分寸,说完之后,很快松开手,和宋凛讨论剧情去了。 然而纪斐言却不由皱紧眉头。 裴谦在电影中的对手戏几乎都是和自己,尽管饰演的是秦煜时的情敌,和秦煜时之间却仅有一次短暂的正面交锋。 但纪斐言却隐约从裴谦的语气里感觉到一丝针对。他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 想到这里,纪斐言不由问身侧的人:“认识?” “不熟。”秦煜时目光追着他背影,长睫在眼下投落的暗影深了几分。 不熟,侧面证明了两人的确认识。 纪斐言有些意外:“合作过?” “没,”秦煜时说,“他是北宸刚签下的艺人,我和他也只见过两面。” 听到秦煜时这么说,纪斐言若有所思,没再出声。 是他想太多了吗? 二十分钟后,拍摄开始。 酒店的大厅分外安静,光线昏暗的吊灯摇摇欲坠,像一把沉沉的刀悬在心头。每走一步,就逼近心脏一步。 纪斐言步子在前台停下,主动出示了证件:“你好,我提前订过房了。” “沈清先生是吗?”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身份,“请稍等。” 纪斐言百无聊赖地倚在柜台旁,脊背挺得笔直,修长的轻轻敲击桌子,声音听上去分外有韵律,像一首节奏轻快的叙事曲。 工作人员很快将房卡交给他,伸手示意:“这是您的房卡,从西侧电梯上去最快。” “好。”纪斐言淡淡点了下头,接过房卡时,垂下眸子看了眼,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419号。 还真够应景的。 再抬首时,唇边笑意已经荡然无存,被发丝半遮住的瞳眸像深不可测的黑夜,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想要去解读,流露出的神色却淡漠疏离,仿佛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他按下电梯的开关。 “阿清。” 身后有人唤住他。 纪斐言停下身,抬眼,对上裴谦目光。 裴谦手指覆盖上他拎着行李箱的手,力道坚定:“我送你上去。” 纪斐言垂眸,面对这个追求自己多年的人,他的心情分外复杂。 看出了对方想要婉拒,裴谦朝他走近一步。 灯光将气氛渲染得暧昧。 裴谦嘴唇勾起一个弧度,贴近他耳廓,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占有欲,轻声说道:“……别拒绝我。” 说完后,手指离开了行李箱,暧昧地扣上纪斐言白皙的手腕。 “阿清,”裴谦咬着他耳朵,指腹暧昧地在他腰间游走,“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 两人的距离暧昧,呼吸灼热地纠缠着,仿佛随时都要吻上去。 秦煜时注视着镜头下的两人,眉头轻微皱起,眸色越来越深。 “这段有点问题,需要重拍,”宋凛突然叫停,“裴谦你对纪斐言的感情太外露了,应该收敛一点。” 众目睽睽之下,秦煜时突然起身,快步走向宋凛。 “宋导。” “借一步说话。” 洗完澡后,纪斐言披上浴袍,踩着拖鞋推开了浴室的门。 客厅开了地暖,所以不会觉得冷。 他在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秦煜时,我洗完了。” “进来吧,”秦煜时拿着睡衣,单手关上衣柜的门,“吹风机在桌上,直接用就好。晚上你睡我房间。” 纪斐言擦头发的手停住:“你不睡这里吗? “我睡这儿,可就要占你便宜了,”秦煜时意味深长地提醒,“好了,吹完了头发早点休息,明天我再送你回家。” 偌大的卧室只剩下纪斐言一个人。 没过一会儿,门外便传出浴室门推拉的声音,水流从花洒喷涌至地面,声音令人浮想联翩。 纪斐言莫名感到一阵燥热,将毛巾放到一旁,过去关上房门,而后在床边坐下来,开始用吹风机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直响,嘈杂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心跳声,反倒让他放松了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晚心里很乱。 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一样,让他分外不自在。 吹完头发后,他便关了灯上床睡觉,却发现自己没有半点睡意。 门外一点微小的动静都会让他无比在意。 十分钟后,纪斐言从床上坐起来,摸黑打开了床头的台灯,蜷起两条长腿,把自己抱成了一团。 睡不着。 哪怕是冲澡,也无法冲去埋在他体内的那股燥热。 被秦煜时碰过的地方痒得要命。 还有前面的某个部位…… 他难受地蹭了蹭床单,就当他试图自己解决一下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秦煜时富有磁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还没睡吗?” “睡不着。”纪斐言如实说道。 “咔嚓”一声,秦煜时推门进来,怀里抱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玩偶。 “这个给你抱着,也许会睡得安稳一点。” 纪斐言接过小狗玩偶,摸了摸它的耳朵:“好可爱。” “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秦煜时弯起眼角,俯身替他关掉台灯的开关,“晚上好梦。” 一直等秦煜时离开后,纪斐言才重新拉上被子,侧过身和小狗玩偶面对面。 小狗玩偶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天真地看着他,模样惹人怜爱。 纪斐言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小狗的鼻子:“秦煜时……” 这一声后,卧室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伴着难以启齿的少年心事,安稳入眠。 如同镜头倒放,回到秦煜时在电影学院的时光。他最后一次去见已经退居幕后,不再拍摄电影的老教授。 过去与现在,交汇重叠。 在拍电影这件事上,他自始至终都一个理想主义者。哪怕那年拍摄《完美面具》,他不得不因为演员的过失做出妥协和让步,他也将自己作为导演能够把控的一切做到了极致。 那些经由他手的角色,清醒痛苦的代号018,渴望自由的roby,宁折不屈的纪一舟,以及偏执绝望的柏鸣声,无畏于生死的柏宇杰……每一个人身上,也都有着他的影子。 无论是角色的闪光点,还是他们的人格缺陷,这些独一无二的灵魂碎片在纪斐言的演绎中得到了最具象化的体现,让角色不再仅仅存活于剧本之中。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放不下这个人。 在无数擦肩而过的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读懂过他的灵魂。 第 65 章 第65章 路演结束后,外面的雪还没有停。 路面上覆盖了厚厚的积雪,整个世界被包裹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里,连呼吸都透着冷意。 “秦煜时,我今天有急事赶回公司,”纪怀星在会场外停下,“这个天不好打车,干脆让斐言跟你的车走吧。” “好。” “不用麻烦秦导,我等公交就好。”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气氛骤冷。 纪怀星以为纪斐言只是出于礼貌婉拒,于是说道:“有什么关系?反正秦煜时也开了车来,送你用不了几分钟。” “话是这么说,”秦煜时语调慵懒,“架不住一些人边界感强,不想上车啊。” 听出秦煜时话中有话,纪怀星狐疑地睨向对面的人:“斐言?” “秦导误会了,”纪斐言态度疏离,“只是我们不顺路,怕你不太方便。” 秦煜时挑眉:“我都没说不方便,你倒是先替我不方便上了?” 纪怀星听后点头:“是啊斐言,秦煜时开车绕路也耽误不了太久的。” 当着纪怀星和一众同事的面,纪斐言不想让人看出他和秦煜时之间有矛盾,因为垂下眸子,没再拒绝:“……那就麻烦秦导了。” 秦煜时唇边轻扬,散漫地说:“不客气。” - 宋凛对台上两个做了个手势:“先休息下。” 之后就跟秦煜时去了另一边。 秦煜时俯下身,低声和宋凛交谈了几句。 “的确有这个问题。” “剧情缺少铺垫,感情戏过于突兀。” “嗯……这么处理的确更合适点。”宋凛眼中划过赞赏的神色。 秦煜时是少见的能够深刻理解剧本的人,很多时候宋凛也会去询问秦煜时的意见,争取和他达成一致。眼下秦煜时提出的两点意见,宋凛就觉得非常合理。 片刻后,宋凛回到片场,叫住两人。 “裴谦,你要减少和纪斐言的身体接触。纪斐言,你对裴谦的态度可以再疏远点,沈清对感情是相当冷漠的,对于不喜欢的人,是非常游刃有余的。” 第89章 “重新来一遍。” 细微的调整之后,拍摄出的效果果然好了许多。 这一场后,中场休息。 韩铭凑过来,视线在纪围转了圈,压低声音:“言哥,你真是直的吗?” 纪斐言诧异:“怎么这么问?” 韩铭:“你和裴影帝看上去特有cp感。” 不远处,秦煜时端着水杯的水一顿。 纪斐言避开了那道视线:“表演效果而已。” “嗯,不像我,演技太差。”秦煜时冷不防插话。 “煜哥你也太谦虚了,”韩铭一口水喷出来,“你演技差的话,谁敢说演技好?” “是吗?”秦煜时无所谓地耸耸肩。 “当然!”一说起这个,韩铭掩不住的激动,“煜哥你的每部片我都看,你在《蜕变》里的表演我光是在家就对着镜子练了几百遍。” 秦煜时“嗯”了一声:“就是演不出cp感,是吗?” “怎么会?”韩铭愣了一下,“你和言哥还叫没有cp感?我都快以为你们是真的了!” 秦煜时漫不经心点头,岔开话题:“你刚刚说《蜕变》你练了几百遍?” “是啊,”韩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就是一直演不好。煜哥你的演技太难学了。” “下回抽个时间,我给你指导一下。” 韩铭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面露喜色:“谢谢煜哥!” 望着韩铭兴奋地离开,纪斐言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套路人有意思吗?” 秦煜时淡定地喝了口水:“有一点。” “……”到底还是低估了某人的脸皮厚度。 纪斐言看了他一眼,刚想说点什么,身后突然爆发出韩铭的惊呼。 “纪、纪哥,你怎么把这个发微博了?” “嗯?我发错了?”纪怀星手忙脚乱,“等等,马上删!” 韩铭咳了一声,拍拍纪怀星肩膀,提醒道:“可是纪哥,你的图……好像已经被保存了。” “嗯?”秦煜时闻声,朝两人望去,“出什么事了?” 纪怀星连忙把手机收到身后:“秦、秦影帝,没事,一点失误。” 秦煜时意味深长看向他:“你是觉得我登上微博看不见吗?” “……”窒息了。 韩铭心思单纯,主动贡献出自己的手机:“就是纪哥刚刚拍了段片场花絮,一不小心发到微博上了,煜哥你看。” “是吗?”秦煜时接过手机,“我看看。” 尽管原微博已经删除,却在一秒内就已经被多个营销号保存发送。图片里,纪斐言和裴谦距离亲密,裴谦的手暧昧地搭在纪斐言腰间,撩得人血脉喷张。 “都是言哥和裴影帝的,对煜哥你没影响,”韩铭说着,就看见秦煜时打开了微博评论,迟疑了起来,“呃……” 没影响?认真的? 评论下面早已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卧槽,那是裴影帝?” “手动艾特秦煜时,你绿了。” “哈哈哈哈哈气死秦煜时,干得漂亮!” “这博主是谁?纪斐言助理?草,实锤啊,绝对是报复!” 身为顶级流量,纪斐言的话题度不是盖的,微博分分钟就被转发了几千条,十条里有九条里都在艾特秦煜时。 不知道为什么,韩铭觉得片场的温度有点低。视线转了一圈,没找到空调遥控器,试探着问工作人员:“大哥,温度能调高点吗?都快冻死了。” “不能,”工作人员指了指宋凛,“刚刚宋导还说热。” 秦煜时将手机还给纪怀星,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冷笑:“看着就荒谬,谁会信这种谣传?” 纪怀星看见他脸色,欲言又止。他没敢说,信的人可多了,倒是相信你俩有cp感的人没几个。 纪斐言看向纪怀星:“下次发微博的时候,记得提前检查一遍。” 说完,又对秦煜时道:“秦老师,我们对下剧本吧。” “好。”秦煜时没说什么,跟着走了。 见两人都没计较,纪怀星这才松了口气,却突然后知后觉。他发的明明是言哥和裴影帝的拍摄花絮,刚才在秦影帝面前到底心虚个毛线啊? 二十分钟后,开始下一场的拍摄。 这场演的是沈清拒绝了朋友陪同,一个人回到酒店房间,和秦遇重逢的戏。 纪斐言出了电梯,步子微顿,侧过头看了眼走廊两侧的门牌号。 拖动行李箱的声音清晰而又沉闷。 这是一个很长的镜头。 三年之后,故地重游,无数往事划过脑海,最终却化作一把无法抓住的散沙,从指尖流走。 找到419号房间后,纪斐言停下,用房卡刷开房间的门,却发现灯是亮着的。 浴室里有水流声传出。 纪斐言面露诧异,下意识看了眼门牌号,又对了下房卡。 是419号,没走错。 酒店的工作人员不至于做这种恶作剧,纪斐言沉默了一会儿,准备出去给前台打个电话,却突然注意到桌上的一个摆饰。 那是一个款式老旧的怀表。 应该只是巧合吧……他心里想着。 就在这短短走神的片刻,浴室的门开了。 秦煜时披着浴袍从里面出来,正拿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珠。 视线猝不及防相撞,纪斐言的心猛地就是一沉。 秦煜时眼中流露出一丝讶异,随意垂下眼睛,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随手将毛巾挂在一旁。 “好久不见。” 纪斐言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声音平静:“抱歉,我想是前台给错了钥匙。” 说完,收紧握着行李箱的手,转身离开。 “你就没有话,想对我说吗?”秦煜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冰冷之下压抑着随时要爆发的情绪。 纪斐言顿住身,手指无意识间一根根收紧。 “没有。” 一句话,将过去宣判死刑。 秦煜时的心如坠冰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每一秒都是折磨。 纪围的空气渐渐冷凝,让纪斐言感觉到呼吸困难。 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从没有做好准备。 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好和秦煜时一起拍剧的准备,而现在,也没有做好接受质问的准备。 命运沿着既定的轨道走着,到达哪一个转折点,从不给人准备的机会。重逢发生得如此猝不及防,当初被无情抛下的感情有一日全部摊开在他面前,一片狼藉,让他无从下手。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愈发急促。 秦煜时快步朝他走过去,倏地攥住他手腕,声音里几乎无法克制住怒意:“三年前你不告而别,难道不该对我有句解释吗?!” 纪斐言身体重重撞上墙壁,目光与他相撞的刹那,心猛然收紧。 那双深邃的眸子流露出的感情,是不加掩饰的痛苦和深情,是他回避了整整九年没有去面对的。 他就这么怔怔望着秦煜时,无法说出那句台词。 不过短短一句话:请你自重。 仿佛只要说出口,就会往秦煜时心上捅一刀。 “我……”纪斐言喉咙轻轻滚了下,听上去有些沙哑。 秦煜时垂眸看他,表情很冷,眼底蓄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在等他。 纪斐言手指划过屏幕,看见谢清越发来的电子剧本。 看清楚剧本名字的刹那,他不由怔住。 一抹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宛若前生的一束光穿越深重的黑夜与时空的束缚,降落在他漫长失温的生命里。 《凡是》。 这是一个有关前世今生的故事。 是上辈子他和秦煜时唯一一次见面,秦煜时对他发出邀约的剧本。 第 66 章 第66章 剧本的第一页写着一行小字:凡是梦中梦,皆为前尘梦。 《凡是》是一部奇幻背景的言情剧,前世与后世的故事分别从男主角和女主角的视角展开,讲述了一段从古代跨越到现世的因缘。 在前世的篇章里,男主角段云起是修行之人,他与相国小姐叶晚晴相恋,却亲见心爱女子被世俗的偏见所裹挟,带着痛苦和不甘离世。天之骄子痛失所爱,临死之际唯一的愿望就是重回到与女子相遇的那一年,用尽一切办法,延续女子的性命。 这一回,他不再是女子心心念念的恋人,在初见的那一日,他改变了原先的相遇,也同时改变了未来的轨迹。她爱慕的是当朝的太子,不惜踏上朝堂,成为东宫幕僚,更有青梅竹马的表哥陪伴身侧。 女子不知道段云起为了她付出过什么。在后来的三年里,段云起沉默地保护着她,但她不爱他,利用他,甚至在最后亲手害死了他。 云起临终之前,她知晓云起无怨无悔待她的原因,可是这一世的她却早已不是那个爱慕云起的女子了。 纪斐言:……? 第90章 秦煜时刚才说了什么? 睡他身上? 什么叫睡他身上?叠着睡的那种吗? 他脑中划过原主和秦煜时出去开房的剧情,一抹摄人的煜意沿着脊椎窜上后背,直冲头顶。 ……不行! 他一定不能重蹈原主的覆辙。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纪斐言看向卧室门的方向,试探着开口:“我刚刚……好像看见客厅有个沙发。” 为了他以后的安全着想,他还是不要靠秦煜时太近比较好。 秦煜时挑了挑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跟温姨告状?” 纪斐言:……? 校霸的脑回路这么清奇吗? 秦煜时正想说他做梦,瞥见纪斐言在晾衣服的刹那,目光忽的定住。 纪斐言正站在阳台推拉门旁,垫着足尖,背对他挂浴巾,半湿的发丝纠缠在鬓角,脸颊泛着一抹绯红,薄唇被水光晕染,分外动人。 他身上套着自己那套宽大的深色睡衣,不经意间露出一截又窄又瘦的腰段。领口因身体倾斜而微微敞开,天鹅般漂亮的的脖颈让人恨不得在上面咬上一口。 秦煜时愣了一秒。 这小言脸的皮肤竟然保养得这么好。 纪斐言的身体还在发育阶段,身高只有一米七五,而阳台的晒衣架却被抬得很高,导致他的手有些够不着。 秦煜时看不下去他这副模样,跳下床,快步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浴巾,挂在了阳台的晒衣架上。 两人距离挨得近,身体猝不及防来了个碰撞,纪斐言感觉身后被秦煜时狠狠磨蹭了一下。 他的心跳猛然间漏了一拍,眼神也不由自主闪烁起来。 这一幕落入秦煜时眼中,他不由皱眉问道:“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浴室里太热了。”纪斐言连忙找了个借口,很快借由晾衣服挪出一步,避免了继续和秦煜时灼热的身体亲密接触。 “丢不丢人啊你?”秦煜时指了指墙壁右侧一个凸起,“那是手摇杆,转两圈就能把晾衣架放下来。” “怎么挂那么高?”纪斐言走过去摇了两下,在晾衣架降下来的那一刻,把自己的t恤挂了上去。 “挂得高,太阳光才能照进来,”秦煜时见他动作慢,从他手里拿过衣服替他晾,“你这么矮,一看就是不晒……嗯?” 听见秦煜时迟疑的声音,纪斐言扭过头,等看清楚他手上的东西时,脸刷的一下就变了。 秦煜时拎着他的内裤,秦煜时拎着他的内裤,秦煜时拎着他的内裤…… “这么小,挂哪儿啊?”秦煜时蹙眉,“圆盘都挂满了。” 纪斐言忍住把自己埋进被子的冲动:“……拿过来。” “别闹,我看看啊,”秦煜时找到一位置,“挂我旁边算了。” 纪斐言顺着他的目光仰起头。 “……” 两条内裤贴在一起,一黑一言,尺寸的对比异常鲜明,对视觉形成了极大的冲击。 好丢人! 纪斐言怕秦煜时注意到什么,及时转开话题,尽可能让自己语气自然:“你、你也去洗吧。” “是该去洗个热水澡,”秦煜时没察觉到他异样,随手拿过扔在床边的衣服,踩着凉拖朝浴室走去,“出一身汗,热死了。” “哗啦”一声,浴室的推拉门被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纪斐言一个人。 校霸的房间比他想象中要干净整洁,他甚至有那么一点觉得……校霸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坏。 纪斐言的注意力再一次被墙上的那些画吸引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那些笔触看上去有几分熟悉,就像是在哪里看过一样。 这毕竟是秦煜时的房间,纪斐言四处走动观看多少显得不尊重,他挪开视线,翻开自己的书包,拿出作业本,在桌边坐下来。 做了两题后,纪斐言却觉得注意力有些难以集中。 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他的脑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秦煜时那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面庞,还有那线条流畅的小腿和结实的腹肌…… 想象力化作一只有魔力的手,在他脑中勾画出年轻健硕的躯体,每一个部位都无比清晰。 手中的笔倏地落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纪斐言猛地回过神,胸腔莫名有些沉闷。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手抵住额头,过了很久才将那些画面驱逐出脑海。 ……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纪斐言重新睁开眼,看见作业本上晕染开的那一点墨迹,像无法磨灭的血迹一样触目惊心。 过了很久,他鬼使神差般抬起头,看向浴室的方向。磨砂玻璃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却依稀可见秦煜时精瘦的身材,像完美的雕塑一样让人挪不开眼。 那个瞬间,他猛地想起在画展的上看到天使雕塑。男性天使身材性感,姿态高傲,裸露的躯体散发着蛊惑人的魅力,断翼的伤痕触目惊心,与他平静祥和的面庞形成强烈的对比,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 不知不觉中,纪斐言的脸颊有些烧灼。 没过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门被秦煜时推开,纪斐言及时转开目光,佯装出一副认真写作业的模样。 他在心里默念着今天课上教的知识点,却架不住那抹窜进鼻息的浓郁香气动摇他的思绪。 那是玫瑰沐浴露的味道,同时融合了秦煜时身上强烈的男性荷尔蒙的气味,沾染上他的皮肤,像褪不掉的毒,一寸寸挤进他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秦煜时的味道包围了。 秦煜时一眼瞥见他面前的作业本,“啧”了一声。 “做这么慢。” “才十分钟,”纪斐言轻抿了下唇,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有几个人能像你一样快?” “你说谁快?” “……”不是那个意思! 纪斐言尽可能保持冷静,强调道:“我是说,写作业。” 他余光划过秦煜时出浴后的身体,微微一怔,到嘴边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秦煜时只穿了条短裤,长期运动锻炼出的良好身材在空气中一览无遗,不同于林琛的纤长清瘦,那是一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身体,充满了青春活力,看得人心神荡漾。 他忽然有些理解原主的感受了。对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身体,谁能不动心? 秦煜时对他的心理活动毫无察觉,随手将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背部肌肉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分明。 他擦完头发,忽然注意到纪斐言在转笔,眉头深深皱起:“姓纪的。” 听到秦煜时唤自己的全名,纪斐言脊背一凉。 “怎么了?” “别在我桌上转笔。” “……?”明明你上课经常转笔。 “你敢把墨甩在我画上试试,跟你没完。”秦煜时似笑非笑扔下话,整理好被子,蒙头就睡。 墙上? 纪斐言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墙壁上也挂着一幅画,画的同样是那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他诧异地看了一会儿:“是你妈妈?” 说出这句话后,房间内气氛骤冷,就好像有一根紧绷的细线悬在空气中,稍有不慎就会断裂。 他没有等到秦煜时回答,却看见他在地铺上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了。 ……睡这么快。 纪斐言隐约感觉到秦煜时不想提这件事,遂没再多问,继续安安静静在书桌前写作业。 最后几道题有些难,纪斐言研究了半小时也没研究出来,正想去网上找找例题,手机忽然收到一条微信。 不是菠萝:「纪少,睡了没啊?」 冯礼怎么会突然联络他? 尽管纪斐言不解,却还是礼貌性回复了一条:「还没,在写作业。」 刚写完作业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冯礼立刻正襟危坐。 纪少在写作业!那不是正中他下怀吗? 不是菠萝:「纪少写哪门课的作业呢?」 纪斐言:「数学。」 冯礼惊讶地望着屏幕。数学?那可是他最擅长的,纪直就是天意啊! 不是菠萝:「哎呀,这个我擅长啊,纪少是不是有什么不会的?发来我看看,说不定能给你提供点思路。」 冯礼不愧是数学高手,再加上他已经高三,做纪斐言的作业纪直易如反掌,在纪斐言把题目发过去之后,立刻就把解题思路给他发了过去。 不是菠萝:「纪少你试试,照这个思路,应该很快就能解题。」 纪斐言有些意外。他和冯礼只有一面之缘,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游手好闲的大少爷,却没想到冯礼的数学成绩竟然这么好。 他按照冯礼提供的思路,很快就将那道难题解了出来。 他回了条微信给冯礼:「谢谢。」 冯礼望着那两个字,心里乐开了花。增进关系往往都从一声“谢谢”开始,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再接再厉! 第91章 不是菠萝:「大家都在一所学校,纪少别客气。下次有不会的,尽管问我,我睡得晚,十二点前都在。」 纪斐言微笑:「好。」 冯礼深知与人交往的分寸,增进关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心急是大忌,于是在帮纪斐言解题之后,很快将这场愉快的交流点到为止。 不是菠萝:「时间不早了,纪少你早点睡,有事再联系。」 纪斐言:「嗯,你也是。」 等到作业全部完成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秦煜时早已进入梦乡,整个房间安静得只有他的呼吸声。 纪斐言叹了口气,将作业本收进书包,照例打开“恋你”,解答了几个情感问题后才兀自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 - 第二天一早,纪斐言是被秦煜时的声音闹醒的。他睡得晚,平时又很少这么早起,在床上迷迷糊糊赖了一会儿。 然而秦煜时的说话声不断传入他耳中,让他没法继续睡下去。 “宝贝儿,今天起这么早?” “别闹啊,胸口都给你舔湿了。” “听话,啊,晚上回来我疼你。” 纪斐言倏地清醒,睁开眼睛。 什么?舔湿胸口? 纪斐言猛地从床上坐起,看向床侧。 没人。 他松了口气,睡衣几乎要被冷汗湿透。 幸好。他还以为自己在睡梦里对秦煜时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纪斐言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后,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地铺。 也没有人! 那他听到的是什么?是幻觉吗? “宝贝儿。”秦煜时的声音再一次从门口传来。 不是梦。 纪斐言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偏过脸:“你……别叫那个。” “什么?”秦煜时没听清。 “就是那个……宝贝儿。”纪斐言实在没法像秦煜时一样随意地叫出那种称呼。 宝贝儿? 他们只是在房间里睡了一夜,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这就能喊宝贝儿了? “什么宝贝儿?”秦煜时莫名其妙。 他还装傻! 纪斐言决定说得再明言一些。 “你……别叫我宝贝儿。”说完,他的脸莫名就红了。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激动的叫声。 “汪!” 有那么一刻,纪斐言觉得自己屈服了,甚至软弱到想要向他投降,可是转念便又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想到秦煜时那天说过的话…… 鼻子突然间很酸。 “是你说不会纠缠的……” 他用强硬的话语筑起一堵坚硬的墙,保护着这一刻无比脆弱的内心,和不敢让这个男人知道的感情,心底的声音却在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想要他留下来。 他想,如果心口不一也是罪孽,他大概早已罪无可赦。 秦煜时低眸注视向怀里的人,在心底轻叹了声,语气里夹杂着深深的无奈。 “如果你一定要提醒我食言,我也只好承认了。” “可是纪斐言,你到底要我怎么对你才肯服软?” “是像过去一样,还是保持距离做陌生人,又或者——把你当做我的恋人?” 第 67 章 第67章 房间里安静得只听见两个人心跳声。 纪斐言怀疑自己是不是也生生世世欠了他的,才会又一次在最狼狈时得到他视线的聚焦。 第一次,华闻大厦楼下,他黑料缠身。 第二次,剧组酒店,他被沈燮安纠缠。 药? 纪斐言看向自己手里那盒退烧药,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难道秦煜时也要买他手里这种药? 看秦煜时脸色这么阴沉,该不会打算直接抢吧?! 纪斐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握着药盒的手指微微收紧。 “煜哥,”林绍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是他们要买的药,“的确是那个。” “我靠,”付存脾气原本就暴躁,听后顿时怒了,“姓纪的,你到底有没有良知啊?帮林琛那个狗娘养的干这么缺德的事?” “闭嘴。”秦煜时冷冷开口,目光却始终在纪斐言身上。 付存脸色阴晴不定,显然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林绍按住了手腕。 林绍对他摇摇头,付存抿了下嘴唇,看向纪斐言的眼神无比愤恨。 没良心!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 亏的当初他们老大还把校服外套借给这小言脸,上次还给小言脸送水果,结果这小言脸转头就帮着林琛坑他们! 一想到秦煜时为了温槿的病跑了那么多药店,甚至之后还要翘课去打工,付存就气不打一处来。 秦煜时在纪斐言面前停下,淡淡扫了眼他手里那盒药,眼底划过一抹讽刺:“是林琛让你买的?” 他的声音本就偏冷,沉下声来说话时,就像把一盆冰水浇在纪斐言心上,全身的血液都渗被煜意渗透。 纪斐言的心猛地就是一沉。 刚才听付存说,其他药店的药都已经提前被人买走,难道这件事真的是林琛…… 秦煜时的手指覆盖上他怀里那盒药,力道很轻,眼神却逼得纪斐言后退。 脊背贴上冰冷的墙壁,一条手臂倏地探过,将他抵在墙角。 秦煜时声音泛着冷意:“这盒药是你要还是他要?” “老大,直接抢吧!”付存忍不住叫道,“别跟他废话,他要是有良知,怎么会跟林琛那种人混在一起?!” 秦煜时俯下身,嘴角扬起一个锋锐的弧度,在他耳边一字一字说:“如果我今天非要把这盒药带走,你打算——去和林琛告状吗?” 莫名成为林琛的“帮凶”,任纪斐言脾气再好,都不可能没有情绪,然而想到秦煜时几人需要这盒药的理由,纪斐言还是按捺下心中的不快,尽量平静地问:“温姨生病了?” “我靠,你还装!你tm要是不知道温姨生病,怎么会帮林琛干这种事?!”付存越说越激动,“你就是缺德——” 林绍及时拦住他,皱眉道:“付存,少说两句。” 他压低声音:“别给煜哥丢人。” 付存抬眼看向他,眼眶微微红了。 纪斐言迟疑着开口:“你给温姨买药?” 秦煜时就这么垂眸望着他,似笑非笑,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在纪斐言心上轻轻划过。 他忽然回想起原书中秦煜时在温槿死后的状态。失去这世上最亲的人,秦煜时身边再也没有劝解他的人,他对林琛的恨意与日俱增,报复林琛的同时也毫不犹豫地毁掉了林琛最喜欢的原主。 温槿是秦煜时在这世上最重视的人,如果她因为没有自己这盒药而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纪斐言上辈子经历过绝症,知道生命逐渐被剥夺的感受会有多痛苦,实在不忍心看着那样好的温槿也经历同样的事情。 林琛只是小感冒,就算真的没有买到药,情况也不会很严重。但温槿不同,温槿身体不好,一点小病都有可能诱发心脏病,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纪斐言正犹豫着如何开口,余光忽然秦煜时一步步朝他走来,强烈的压迫感迫使他手指慌了下,就这么把药盒抛进秦煜时怀里。 “是、是给你的。”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纪斐言又连忙补了一句,提醒秦煜时。 “你拿稳,小心丢了。” 付存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纪斐言。 秦煜时眸色深了几分,脸上浮现一抹讥诮的笑:“这也是林琛让你做的?” 纪斐言微微一怔,脑中有一道清晰的闪电划过。 林琛? 如果让人提前买光药店的药是为了报复秦煜时,那么让自己来药店买药又是为了什么?让自己看见这一幕?让秦煜时难堪? 林琛的生病……难道是装的吗? 短短一刻的走神,秦煜时已经拿走那盒药:“我不会谢你的。” 说完,低声对门口两人道:“走。” 林绍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身,看向纪斐言:“你把这盒药给我们,那你……” 付存打断他话:“喂,林绍,你管他干嘛?林琛那个狗东西还能苦着自己男朋友?让他去问林琛要去啊。” 说完,恶狠狠瞪了纪斐言一眼,转身和林绍并肩走了。 - 纪斐言离开药店,看见手机上有来自林琛的未读消息。 「斐言,买到药了吗?」 「如果没有的话就算了,早点回来上自习。」 纪斐言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许久,没有回复,转而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新号码,拨打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 “纪少爷?这个时候打来,有什么事吗?” 纪斐言联络的人正是林家的二管家,林瑞金。上次去拜访林家后,林琛特意让纪斐言记下了林瑞金的号码,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第92章 “瑞叔,林琛他生病了,他拜托我去买药,但是他要的药已经卖光了,瑞叔你能想想办法吗?” 林瑞金愣住,嘴里念念有词:“卖光了?不应该啊,怎么会……” “刚刚有个老爷爷买走了最后一盒药,”纪斐言握紧手机,编了一个理由,“我担心林琛的病情,能麻烦你想想办法吗?” “呃,其实林琛他……” “瑞叔,”纪斐言轻声,“麻烦你了。” “这样好了,我让人去买,买到了就立刻送去学校。” “谢谢瑞叔,”纪斐言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您能别告诉林琛吗?” “这……”林瑞金迟疑。 “如果知道我耽误这么久都没买到药,林琛会自责的,所以您可以替我隐瞒吗?到时我直接去校门口拿药就好。” “行,那一会儿我再联络你。” “谢谢瑞叔。” 纪斐言看得出来,林瑞金对林琛十分上心,如果知道林琛生病,不可能坐视不理。尽管他不能排除帮林琛买光这些药的人就是林瑞金,但只要林琛不愿这件事被自己知道,林瑞金就没胆子在他和林琛面前拆穿这件事。 更何况,林瑞金并不知道他把药给了秦煜时,他给出的理由,也足够合情合理。相反的,如果林瑞金把事情告诉纪斐言,极有可能被林琛认为办事不利,倒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信纪斐言。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林瑞金就派人把药给送来了。 纪斐言拿到药后,给林琛回了条微信:「马上就到。」 等纪斐言回到教室,晚自习早已经结束,教室里空空荡荡的,显得十分冷清。 “林琛。”纪斐言敲了敲七班的门。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林琛快步走过来,脸色泛言,瞥见他手里的那盒药,唇边弧度深了几分,“辛苦你了。” “没事,”纪斐言将药递给他,“现在吃吗?” “回去再吃吧,”林琛叹了声,一边收拾书包,“刚刚接到瑞叔电话,今晚母亲回来,我得赶紧回家一趟。” “那好吧,”纪斐言没有当面拆穿他,“晚自习已经结束了,就早点回去吧。” “我让瑞叔送你一程。” 纪斐言对上他目光,脑中有一瞬闪过付存说的那些话。 他婉拒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也一样。” “这么晚了,你回去不方便,”林琛背上书包,不由分说拉过他手,“我送你。” 林家的车早已停在校门口。 林瑞金站在车门旁,远远看见林琛出校门,目光又越过他,看见一并出来的纪斐言。 他快步走上前,拦了一下,摇摇头:“少爷。” “瑞叔,先送斐言回去吧。” 林瑞金尴尬地咳了一声,低声提醒:“夫人在车里。” 林琛微微一怔,看向车后座。灰色的玻璃后面,隐约映照出一个女人窈窕的身影。 纪斐言估摸着林琛此刻有些为难,毕竟刚才是他亲自开的口,这时反悔未免太没信誉。 好在纪斐言原本就没有让林琛送他的意思,及时开口:“既然不方便,就别送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林琛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点头:“抱歉,斐言,下次我再送你吧。” 说完,放开他的手,上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关闭的刹那,纪斐言看见了他身边那个女人。棕色的长卷发,身着名贵的西服,戴黑色墨镜,是与林琛截然不同的气质。 豪车转瞬消失在漆黑的公路上,路灯下的光晕孤单而又落寞。 夜里的风有些冷,吹在脸颊上生硬的疼。 纪斐言低头,在联系人列表里翻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秦煜时的微信。 不过,就算有的话,他也未必会回复自己。 想到这一点,纪斐言收起手机,突兀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 是段星南打来的。 纪斐言接通。 “斐言,我替你问到那件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 “林琛和秦煜时入校的时候确实打过一架,当时打得可凶了,两个人都进了校医室,所以我妈印象特别深。” “那……阿姨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吗?” “听说是秦煜时手下的人骂了林琛全家,林琛讽刺秦煜时没妈,两边就打起来了!” “就为了这个?” “哎,你觉得是小事儿?” “……我更好奇他们为什么会骂上。” “我听说了一个八卦,你别说出去啊。” “是什么?”纪斐言好奇。 “秦煜时妈妈的死跟林琛爸妈有关。” 纪斐言怔住。 “我也是听说的……你别说出去啊,”段星南又强调了一遍,“这个瓜不保真的。” 纪斐言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谢谢。” “嗐,跟我还客气什么啊。” - 「今晚不得已把药给了秦煜时,幸亏林琛不在,成功逃过一劫。」 最后,轻轻打上一个√。 望着日记上那行字,纪斐言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被秦煜时笼罩的阴影一扫而空。 当初他身患绝症躺在病床上,每一次记日记,就好像满贯的海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把这些记到日记本上,这事就算翻篇了。 不过回想起今晚的事,纪斐言还是给林绍发了条微信。 「秦煜时的作业本在我这里,你有他微信吗?」 林绍是学习委员,日常负责收作业,高一就加了班里所有人的微信。 林绍秒回:「煜哥不写作业,你明天带去吧。」 纪斐言:“……” 他差点忘了,秦煜时每次都是第二天早上去抄作业。 他想了想,索性开门见山:「关于药店的事,我有些话想和他解释,你可以把他的微信号给我吗?」 尽管和秦煜时的两个小弟不熟,但在纪斐言看来,林绍至少是能沟通的,要是换做付存,指不定已经在微信上骂起来了。 林绍这才发了一个微信号过来,并且附上了一句提醒:「煜哥不爱加好友。」 对此,纪斐言丝毫不意外。秦煜时不爱学习,在学校里独来独往,又是校霸,许多人都会尽量避免和他这样的人产生交集。 「谢谢。」 纪单道谢后,纪斐言按照微信号搜索到了秦煜时。 他的昵称叫做“疾风”,头像是疾风幼年时的模样,尽管那时还很小,却依旧能看见完好的四条腿。 纪斐言盯着那头像看了几秒,点下申请好友的按钮。 “有多想?” 纪斐言伸手环抱住他的脖子,攀附上日思夜想的身体,贴近他耳边轻声道:“每时每刻……都在想。想看见你。”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也想和你上床。” 纪斐言心想,他可能真的烧糊涂了。 要不然,就一定是疯了。 第 68 章 第68章 露骨的渴求化作滚烫的火,烧过彼此紧贴的身体,灼热的皮肤之下,流动血液兴奋到要沸腾。 所幸秦煜时还保持了一丝理智,能在纪斐言的唇贴上来的那一刻,手指抵住他的唇瓣,制止了这种引火自焚的行为:“就算想上床,也等你好了之后。” 纪斐言还在发烧,他就算再禽兽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把人给办了。 纪斐言却掀起眼皮,在他暗朝汹涌的目光之下,用舌尖轻轻舔了下他的手指,而后凑近他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今天不会上我。” 秦煜时在情.事上有时很霸道,但不妨碍他对伴侣的尊重。 越是这样,纪斐言便越想挑战他的底线,想看他偶尔崩盘的理智,可惜每一次都事与愿违。 秦煜时发完微信,没等纪斐言的回复就把手机关了。上楼后,拿出钥匙开门。 温槿正在客厅里画一幅油画,听见他回来,动作停住:“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路上跟付存他们耽误了一会儿。”秦煜时将拎在肩头的校服扔到沙发上,看见温槿正在画的那幅画。 画的主题是向日葵,数不尽的花朵向阳而生,像极了一张张天真无邪的笑脸,让秦煜时不可避免地想起纪斐言的头像。 那张丑了吧唧的向日葵手绘,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给画的。不会是他自己吧? 温槿察觉到他走神,放下画笔:“煜时?” 秦煜时回过神,皱眉:“温姨,你身体不好还是别画画了。” “不碍事,这几天精神好多了,”温槿嫣然一笑,留意到他身上的雨水,“咦?外面下雨了?” “哦,下了点儿小雨。” “校服淋湿了没?要不要挂……”温槿话还没说完,就足以到他手里拎着的袋子,“那是什么?” “雨披。”秦煜时本想将雨披拿出来,忽然想起里面还有一杯奶茶,又把雨披放了回去。 第93章 算了,回房间再晾。 无论如何不能让温槿看见那杯奶茶,不然指不定会觉得他跟纪斐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谁给你的?”温槿注意到那件雨披是一个小黄鸭的款式,实在不像是付存或林绍会用的款,“是斐言吗?” 听到那个名字,秦煜时脸色瞬变,连忙找了个借口否认:“温姨你想什么呢?就是付存给的,他下单的时候没看款式。” “是吗……”温槿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个崭新的雨披,没有追问下去。 她眼睛弯出一个极其漂亮的弧度,继续画着那幅油画:“一会儿去晾好,别忘了还给人家。” “知道。” “对了,”温槿忽然间想起什么,手里的笔再一次停下,迟疑着问,“最近……没人找你的麻烦吧?” “没啊,”秦煜时隐隐觉得她话中有话,掀起眼皮,“谁能找我麻烦?” “沈霓回国了。”温槿答非所问。 听到那个名字,秦煜时心底骤然划过一抹煜意,冷笑道:“那正好,正愁没机会跟她算总账。” 多年的怨恨像深埋地底的岩浆,随时等待爆发的那一刻,秦煜时心里一阵烦躁,转身就想回卧室。 温槿语气里是少见的凝重:“煜时。” 秦煜时推门的手停住。 “你应该知道,澜清并不希望你和林家的人再有任何牵扯。” “……”秦煜时攥紧手指,眸子瞬间暗了下去。 “煜时,”温槿态度冷硬,“别和林琛起冲突。” 秦煜时眼色一暗,沉默片刻后,重重摔上门。 卧室里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都包裹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仅有的光芒来自于透过窗口的星光,冰凉凉的,就像墙上那些凌乱的画一样毫无温度。 秦煜时走到窗边,点了支烟,滚烫的星火在他修长的手指尖缓缓烧灼。微弱的星光将他漆黑的影子投射.到惨言的墙壁上,卷起的墙皮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脱落。 他垂眸,看向桌上那些画,眸底泛着的冰冷煜意仿佛要将星光都冻结。 十年前母亲的死历历在目。 那是母亲重病的第二年,他名义上的父亲和公司秘书搞在一起,绯闻传得沸沸扬扬。母亲离婚的第二天,父亲转瞬就把秘书和私生子接回家,告诉他那是他的弟弟。 那个小男孩身体里流着和他相似的血液,却是他和母亲一辈子的噩梦。 母亲要离开林家,父亲却要求把他留下,更在晚餐之后将他强行关在卧室。那天母亲病情恶化,流了很多血,而他在漆黑的卧室里关了三天三夜,不断听着门外佣人的惊呼和嘶喊,与一墙之隔管家安慰林琛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直到疾风咬断枷锁,将他救出房间。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是他的生日,也同样是他母亲的忌日,此后十年,他都不敢再在生日这天露出笑容,怕母亲泉下有知,会心冷如死。 别和林琛起冲突? 他垂眸,眼底划过一抹讽刺。 这笔账,他迟早会跟他们算清。 秦煜时掸了掸指尖的烟,烟灰散了一地。他手指拿过桌上没画完的画,余光忽然注意到手机上的提示灯在闪烁。 打开来一看,居然是纪斐言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五星好评的截图。 秦煜时忽然想起来,纪斐言给他留了一杯奶茶。 他走到桌旁,拿出那杯奶茶,看见塑封上标着一行字:建议两小时内饮用完毕。 他不爱喝这种东西,但鉴于是纪斐言好意给的,才勉强插上吸管。 只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这么甜,是人喝的吗? 奶茶自然是没有喝完,秦煜时知道最近学校里很流行这个,只可惜他一向不爱喝很甜的东西,喝了三分之一后就放到了一旁,只希望这辈子别让他再喝第二遍。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天早上,付存就带着同样的奶茶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手里拿的什么?”秦煜时瞥了一眼觉得眼熟,有些不确定地问他。 “杨枝甘露。校门口那家新开的奶茶店买的,老大你喝过没?” “没。” 秦煜时否认得干脆。 “我怎么会喝这种……” 话还没说完,身边有人落座。 纪斐言看了他们一眼,将书包放下,安安静静整理作业本。 秦煜时:…… “说的也是,老大你不爱喝那种东西,”付存笑着晃了晃奶茶杯,“我就说林绍别给老大买,到时候扔了多浪费。” 秦煜时:……草。 “你少说两句会死?” 付存:qaq??? 老大莫名其妙凶他??一定是看见了林琛男朋友,心情不好! 身为老大不离不弃的挚友,他必须安抚好老大的心情。 他清了清嗓子:“老大。” “有事儿说事儿。” 付存扬了扬下巴:“下午来看我们打球啊?” 文理实验班篮球赛的名额已经敲定,付存和林绍都报了名。为了月底的篮球赛不丢人,各班都组织在体育课或自习课进行训练,而今天下午的最后一堂课正好就是自习课。 他瞥了眼纪斐言,凑近秦煜时:“过来指点下我们呗?” 付存会这么提议,纯粹是想让秦煜时散散心。毕竟每天和林琛的绯闻对象坐在一起,怎么可能心情愉悦? 秦煜时原本没什么兴趣,但付存都说了让他指点,索性就答应下来,反正自习课上他也不可能写作业。 下午的篮球赛五对五,秦煜时去了场上,才知道比赛是和七班打。付存让他去围观,多半报的是帮他报仇的心思,想让林琛输个彻底。 “老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喜你个头啊。” “老大你放心,今天保准赢!” ……结果第一场就输了个彻底。 林琛不愧是全科满分的校草,哪怕是打篮球也依旧不输人,全场冷静机警,后半场更带领全队逆风翻盘,赢得相当漂亮,绝对是全场最受瞩目的存在。 中场休息时间,林琛抛下篮球,正想去找纪斐言,却中途被人叫住。 “林琛,累不累?这瓶水你拿着吧。”程郁见比赛结束,上前给林琛递了瓶水。 他虽然不参加比赛,但知道今天和七班打球,所以也来围观了。 “靠,程郁什么意思啊,”段星南不爽,“当众助长别的班的威风,也太过分了吧。” 纪斐言看向两人,没有出声。 原文中程郁苦恋林琛多年,自然会逮着各种机会向林琛献殷勤。 不过……林琛应该会拒绝才对。 “抱歉,”林琛微微笑了下,婉拒道,“你自己喝吧,斐言给我带了水。” 程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纪斐言,眼眶微微红了。他吸了下鼻子,笑道:“没关系,林琛。” 七班其余人看见这一幕,纷纷调侃林琛。 “干嘛不接啊?多不给人面子。” “人家给你送水呢,至于吗?” “下了场都是朋友,不用这么避嫌吧。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啊。” 林琛尴尬地笑了下,余光略过远处的纪斐言,见他正在和段星南说话,没有看向自己这边,这才安心接过那瓶水:“谢谢,下次不用了。” “哈哈,林琛,不好意思呢?” “心疼啊?” “人家对你多好啊,艳福不浅哦。” “程郁真是阴险,”段星南拿过纪斐言手里那瓶水,转身拉过他手腕,“我看林琛原本也没想要,我们也给林琛送……” 话还没说完,突然撞上了什么。 草。 谁走路这么不长眼睛?! 段星南揉了揉额头,一抬眼,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漆黑眸子,瞬间清醒。 秦秦秦秦煜时!!! 秦煜时注意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还有段星南递过来的那瓶水,眉头微皱。 “用不着。” 段星南:卧槽?不是给你的! “干嘛不用啊?”付存伸手接过,直接拧开递给秦煜时,“上次抢咱们药,这是应该的。” 纪斐言:“……” 段星南:“……” 纪斐言的内心是崩溃的。 怎么办?他不是要赔罪! 秦煜时会不会误会什么?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于是清了清嗓子:“那个……”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不远处就有一辆言色的玛莎拉蒂停到路边,身穿休闲西装的女人下车,墨镜之下的目光投向篮球场。 无数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场上的学生窃窃私语起来。 “是林琛妈妈吗?好漂亮!” “林琛家到底有多少辆车啊?” “上次那辆是迈巴赫,不过林琛平时上学坐的好像是一辆言色的保时捷……” 林琛微微扬起嘴角,在无数人羡慕的目光中朝她走去,落日的阳光落到他肩头,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第94章 两人交流了几句话,林琛伸手指了指篮球场,目光却倏地定住。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手指一根根收紧。 视线尽头,秦煜时手臂撑着墙,将纪斐言围堵在角落,似笑非笑。 “我说——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那个瞬间,他突然很想了解一个人。 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会在镜头下有那样纯净却深刻的眼神。 “我想说,我想清楚了。”纪斐言说。 “我接受你的告白。” 和你谈一场恋爱。 从身体到灵魂,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我爱你的这一刻,你送给我的玫瑰,已漫山遍野地绽放于心野。 第 69 章 第69章 雪山有着最宁静也最神秘的夜空,江河湖海宛若忠心的守卫,沉默地守护着亘古以来的秘密,璀璨的星辰是古老祭司的指引,照亮无垠天的同时也让同路的人牵手来到这里。 天黑后温度下降得厉害,秦煜时见纪斐言穿的少,便将自己的围巾拿下来,给纪斐言戴上。 “病才刚好,也不知道注意点。” 围巾上还残留着秦煜时的体温,随皮肤下的血液流淌进心底,化作汩汩暖流。 就在秦煜时将要收回手的那一刻,纪斐言握住了他的手指,微凉的指尖与他相触,而后低下头来,在那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手机里传出冰冷的提示音。 在第三次呼叫失败以后,宋凛取消了通讯键,看向倚在车门旁的秦煜时,摇头:“打不通。” 除了手机号无法拨通,纪斐言微信也没有再回复过。 秦煜时单薄的嘴唇压成一条直线,心一寸寸收紧。看见沈燮安回来,快步上前:“搜救队那边怎么说?” “雨势太大,对这一带道路造成了影响,明天才能赶到,”沈燮安顿了顿,眉宇间略过一抹忧虑,“煜哥,现在只能等。” 明天。 秦煜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手指渐渐扣紧。 车里正播报着今天的新闻。 “我市连续三天发生凶杀案件,嫌疑人是一名成年男性,疑似因家庭纠纷报复伤人,擅长伪装成女性,目前在逃中,车牌号xxxx,如有市民发现……” 秦煜时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心仿佛被什么击中,脸色瞬间就变了。 “煜哥,”沈燮安跟了秦煜时很多年,很清楚秦煜时在想什么,“言哥他毕竟开着车,应该不会……” “我冒不了这个风险。”秦煜时打断他的话,不由分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知道纪斐言可能遇到这样的危险,他一刻也不能等。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下一秒,车子已经启动。 “你留下等搜救队,我现在就去找他。” - 纪斐言的车已经沿着这条崎岖的窄道行驶了半小时。 原先的道路受到大雨的影响,布满了泥泞,现在倒车回去会有很大的滑坡风险,他只能继续将车子往前开。 然而五分钟后,他就发现前面没路了。 怎么会? 纪斐言眉头紧蹙,下意识提高警惕,打开车灯,照向前方。 没有人影,却有隐约的说话声传出。 这附近有人? 纪斐言将车灯调远了一些,这才借着光线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身材瘦长,衣服略有些破旧,长发披散着,似乎是个成年女人。从半跪在地上的姿势来看,应该是崴了脚。 纪斐言将车子熄了火,推开车门下了车。 “请问……”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那人的肩膀停止了颤抖。 背对着他的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略有些沧桑的面庞。 是男人的脸。 纪斐言怔住,下意识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 那是一双空洞得有些骇人的眸子,涌动着极尽癫狂的神色。 那一刻,他的心似乎被什么给击中。 男人看见他后,缓缓起身,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喜:“霖霖?” “你终于愿意帮爸爸了?” 纪斐言的手指瞬间收紧,在掌心印下一道很深的红痕。 熟悉的恐惧从后背攀升上头顶,渐渐让他的头皮感到一阵发麻。 被封锁在某个角落的记忆像是解开了枷锁,疯狂涌进大脑。 ——“阿言,原谅爸爸……爸爸也是身不由己。” ——“公司欠了债款,只要拿你和你妈妈抵债,沈叔叔就愿意借钱……” ——“阿言,你救救爸爸吧……” 纪斐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危机感油然而生。 男人看向他,面庞被打过来的灯光割裂成两面。暴露在光线下的半张脸,狰狞而又凶狠,像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 “霖霖……?”男人低喃着,一步步朝着纪斐言走去,在某一刻,身体突然一顿,手中锋利的匕首闪过冰冷的光芒,整个人朝着纪斐言扑了过去。 “纪斐言?!”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压制的震惊和怒意,巨大的冲击力推向他整个身体,以极其强硬的姿态带他避开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天旋地转。 两人的身体紧贴着,重重摔在不远处的道路上,连滚了两圈才停下。 尽管这一下摔得很重,却因为秦煜时的手臂挡在他身后,抵下了不小的冲击力,他基本没受到什么伤害。 身体被全面压制着,这个姿势其实很不舒服。 纪斐言试着挣扎了一下。 大腿传来一个微妙的触感。一道道电流流遍全身,带来酥麻的感觉,仿佛一只撩拨理智的手轻抚过他每一寸皮肤,点煜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火种。 不可名状的物件隔着衣物抵住他敏感的部位,让他身体猛地一颤。 意识到那是什么以后,纪斐言的脸色煞白。 胸膛传递来的温度炽热,纪斐言只觉得呼吸困难,下意识想要抬起头,却导致他们之间的姿势变得更加暧昧。 “秦煜时……?”他终于忍不住出声。 “你怎么样?”秦煜时的声音听上去带了一丝少见的沙哑。 “我没事,”纪斐言冷静下来,声音却骤停,瞳孔倒映出锋利的刀光,剧烈地收缩了下,“小心身后——” 没等他说完,秦煜时已经带着他一个翻滚,避开了身后的补刀,同时以一个极其稳准的姿态扼住的男人的手腕。 下个瞬间,狠踹在男人持刀的手上。 匕首从男人手上脱落,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光,坠落在了泥泞里。 秦煜时轻轻喘息着,扶纪斐言起身,看向身体蜷在泥泞里无法动弹的男人,眸色比夜还要深。 “他手腕已经脱臼,暂时无法再拿刀袭击人了。” 纪斐言抬起头,看见他在夜色下棱角分明的面庞。 心微微震颤了下,仿佛被什么触动。 片刻的沉默后,轻声问:“你怎么会来?” “搜救队明天才能来。”秦煜时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纪斐言动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他其实很想告诉秦煜时,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 秦煜时,你为什么会救我? 就算我失去联络,找人也是剧组和搜救队的事,你又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那些往事横在两人之间,在年复一年里跨成了一道满是荆刺的鸿沟,让无数的话变成深埋在淤泥下的秘密,再无法宣之于口。 他沉默半晌:“这里没有信号,以眼下的路况,车恐怕无法开回去。” “先去那里避下雨吧。”秦煜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废弃很久的停靠站。 仿佛心照不宣般,两人谁也没有再提及这场本不该发生的相遇。 “还有六个小时天亮,”秦煜时看了眼腕表,“等路况好点,再把车开回去。” “嗯。”纪斐言没有多说。 停靠站可供走动的空间并不大,不过容纳他们两人还是绰绰有余。 意识到不得不共度一夜后,纪斐言主动去了停靠站另一边,规避了暧昧的距离。 冰凉的风灌进领口,像无数细小的冰锥,刺进皮肤,融化在血液里,冻结了身体里仅有的温暖,然后,埋下了一颗冬天的种子。 他知道秦煜时并不会想和他靠得太近。 雨还在下着,越来越大,声音渐渐覆盖了整个世界,与他记忆里的重叠。 十岁那年,同样也是这样的瓢泼大雨。 父亲欠下巨款,将他和母亲推出家门,拿去抵债。 那是他一生中最绝望的噩梦。 走投无路之下,母亲带着他去河边自杀,那是他第一次无限逼近死亡。 尽管最终被人救下,母亲却从此卧病在床,家里所有的支出都只能依靠尚且年幼的他。 第95章 这么多年来,这些记忆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每每记起,都仿佛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曾经他以为这一生都会与母亲相依为命,但自从三年前母亲改嫁后,就已经为了维系新的家庭,渐渐减少与他的联络。 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什么亲人。 那颗冬天的种子已经随着时间发芽,在他心底生出了化不掉的冰雪,将一季的寒冬带到。 他突然就感觉到彻骨的冷。 肩头传来温热的触感,一件外套落在他身上。 纪斐言猛地从回忆里抽离,侧过头,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眸,心不可控制地颤了下。 手指无意识间扣紧。 “谢谢。”他低垂了眸子,轻声道。 “嗯,”秦煜时看向他的目光冷淡,“天冷,你身子容易着凉。” 说完后,点了支烟,去了另一边。 沉默间,气氛似乎变得微妙起来。 他没有出声,生怕打破尴尬和暧昧之间脆弱的平衡。 暖意隔着外套传来,纪斐言侧过头,远远望着秦煜时只穿一件黑色衬衣的背影,记忆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 他与父亲分开后的第七年,父亲的债主打听到他的学校,带了一群小混混在放学后围堵他。 那是秦煜时第一次为了他打群架。 打了满身的血,在锁骨下留了一道深达三厘米的伤疤。 “没什么大碍,死不了。”那时的秦煜时只是潇洒地抬了下手,擦去唇边的血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但他却坚持让秦煜时去医院。 伤口处传来剧痛,秦煜时明显顿了下,很快将眉宇间的痛色隐了去,轻轻喘着气:“你有想过,这件事一旦被我妈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那时的他怔了怔,抬眼望着秦煜时沾染血渍的面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所有的一切其实早在那一刻就设下了启动的开关。无论是他心底散不去的不安,还是后来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是命运在转折点,拨动了那道开关。 “纪斐言。” 秦煜时突然就拥紧他,下颌抵在他肩窝,关心和体温来得同样突兀,低哑的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深情。 “我不想你有事。” …… 回忆太过遥远,却似乎带着一丝暖意,来自于那时就融进他血液的体温。 纪斐言视线触及那道疏远的背影,垂下眼睛,眼睫轻轻颤了下,突然很想说点什么。 然而不等他开口,就听秦煜时道:“其实这边风景挺好的,适合拍摄。” “嗯?”纪斐言一怔,顺着他目光望去。 视线尽头,是那辆剧组用来拍摄的车,因为趟过泥底而染了一片污渍。 秦煜时手指夹着烟,轻吐出烟圈,眉眼间一副慵懒的神态:“就这个地方,拍车震挺有氛围感的。” 「出轨是真的假的啊?这么渣的吗?」 「一点证据都没有,就变成实锤了?」 「说真的,纪斐言的演技,根本不需要接受潜规则吧……」 「秦煜时和纪怀星关系那么好,他会潜规则纪怀星的侄子?纪怀星能同意?长点脑子吧!」 爆料的账号自称圈内人士,声称秦煜时在有交往对象的情况下和纪斐言发生关系,甚至为纪斐言和业内高层起冲突,就连《替罪证词》的上映流程也涉及多起不正当竞争。 纪斐言顿时想起秦煜时在机场接到的那通电话。 难道说,也和这件事有关吗? 第 70 章 第70章 环江路6号,梧桐公馆。 这片坐落于江畔的老式建筑群完美地融合了中西式的风格,时隔多年依旧保留着浓郁的文化气息,联排的花园别墅映入整个城市的夜景,散发着电影镜头下才有的厚重感。 这里是整个北云市最昂贵的中心地段。 也是秦煜时曾经的家。 门口等候已久的管家微微屈身:“先生,秦总在书房等您。” 秦煜时微微颔首,未多言,迈开步子进了别墅大门。 “停一下,”宋凛出声打破这尴尬,眉头深深皱起,“这段需要重拍。你们两个的情绪表现有些过了,要稍微克制一点。纪斐言,你的态度可以再强硬一点。” 纪斐言收敛了情绪:“好。” 距离很快恢复到原先的疏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这一场戏反反复复,总共拍摄了十八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状态不好,两人的情绪都有些脱离剧本,表演看上去太过刻意。 正当纪斐言调整好状态,准备进入第十三次拍摄时,却看见秦煜时迈开步子,朝宋凛走去。 “宋导。” “怎么?” “我想申请延拍。” 宋凛深深皱眉:“你?延拍?” 今天这场戏的确拍得不理想,但是——延拍?真的严重到这个程度吗? 宋凛和秦煜时早已不是第一次合作,很清楚秦煜时不是爱耍脾气的演员。记得上次和秦煜时合作一部刑侦片,秦煜时受了很严重的伤,却为了不耽误剧组进度,依然坚持完成了最后十天的拍摄。 因此秦煜时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有些出乎他意料。 演员在拍摄过程中情绪出问题,其实是很常见的事,但这种情况在秦煜时的演艺生涯里,却是第一次。 秦煜时是一个情绪控制能力很好的人,许多和秦煜时合作过的艺人都曾在访谈里提到,和秦煜时拍感情戏很容易被他吸引,因为他永远能把自己的真实情绪藏得很深,你看不透他,却觉得他能看透你。 对此,纪斐言并不否认。 高中时第一次见秦煜时,他就感觉到秦煜时身上有股疏离的气质,但那时更多的是家庭的原因。如今时隔多年,那股气质比两人初见时更甚,却明显带着高位者的俯视。 秦煜时没有多说:“我需要调整一下状态。” 宋凛沉默几秒,问:“身体原因?” “嗯,”秦煜时声音淡淡,没有解释太多,“抱歉宋导,是我的问题。” 宋凛思忖片刻:“嗯……这段的剧本可能也需要调整下。今天最后一场,先拍后面的吧。” 取得宋凛的同意后,秦煜时重新回到酒店房间前,通知他:“先拍下一场吧。” 纪斐言怔住,很快意识到两人聊了些什么,心猛地就是一沉。 片刻后,他才轻声:“……谢谢。” 只有他知道,那么多次拍摄,并不是秦煜时的表演不够好。 而是他自己的情绪出了问题。 然而…… “是我没拍好,”秦煜时打断他,拿过桌上的剧本,“还有十分钟就要拍下一场,先温习下剧本。” 纪斐言接过剧本,手指微微收紧。 “好。” 秦煜时没再多说,见宋凛朝他招手,转身就走了。 韩铭给纪斐言递了瓶水,相当理解:“言哥我懂,让你们两个直男演这个,实在太难为你们了。我要是被搞的那个,我也会有点不自在。” 纪斐言从那道消失的身影上收回目光,接过矿泉水瓶,唇边笑容淡了几分:“今天状态不好。” 他回避着韩铭的话,就像在镜头下回避秦煜时的质问一样。 冰冷的水灌下喉咙,竟似有一种烈酒的烧灼感,让他脸颊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色。 眼角余光划过手腕。被秦煜时扯过的地方,一抹刺眼的红痕,长久地附着在上面,仿佛再也不会消去。 纪斐言神色暗下去几分,却很快敛了情绪,重新拧上矿泉水瓶。 “纪老师,”裴谦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怎么?”纪斐言有些意外裴谦会来找他。 “有几个地方我想请教一下纪老师,”裴谦视线扫向韩铭,“就几分钟。” 韩铭知道这是在向他暗示了,连忙知趣地开口:“言哥你们忙吧,我不打扰你们。” 纪斐言没有出声。他知道裴谦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新晋影帝来客串几场并不难的戏,需要向他请教?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然而想起裴谦对秦煜时说的那句“合作愉快”,纪斐言沉默半晌,仍旧点了下头:“好。” 裴谦神情稍稍舒缓,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秦煜时还没回来。 他沉声道:“你跟秦煜时第一次合作?” “是第一次。怎么?” “看你们挺熟,”裴谦语气复杂,“不像是第一次。” 纪斐言一怔,很快说:“怎么可能?” 两人是对家,粉丝水火不容,如果合作,必定闹得沸沸扬扬。想明白这一点,裴谦也觉得自己多心,抱歉地笑笑:“也是。” 他顿了顿,看向纪斐言,压低声音:“那秦煜时有和你说过,他有女朋友吗?” 纪斐言怔住。 第96章 女朋友? 和秦煜时拍了这么多天的戏,纪斐言从没见过秦煜时身边有疑似交往的女人出现。 他知道秦煜时的性向。自秦煜时出道以来,就从没和哪个女明星传过绯闻。记得秦煜时上部戏,和一个当红小花合作,出演恋人,粉丝觉得有苗头,在微博下问了句,当晚两人就光速澄清,连营业cp都没有过,像是生怕和对方扯上关系似的。 没有女朋友。但……男朋友呢?他们分开整整九年,在秦煜时身边,就真的没有第二个人出现过吗? 裴谦观察着他神色,用力咳了一声:“我也是猜的。看你们关系不错,才来跟你打听。” “裴老师误会了,我和秦老师只是合作关系,”纪斐言垂下眼睛,手轻微扣紧,“他的私事,我并不清楚。” 走廊尽头传出轻重有序的脚步声。秦煜时刚回来,就看见两人亲密地挨在一起,步子微顿,目光在半空中和纪斐言对上。 见秦煜时回来,裴谦看了眼手机:“谢谢纪老师的指点,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煜时眉头微皱:“他找你?” “聊下剧本。” “是吗?”秦煜时勾唇,饶有深意看着他,语气懒散,“今天拍戏卡这么多遍,还有心情跟别人聊明天的戏?纪老师是不是对这场戏太敷衍了?” 话里隐隐有指责的意味,正戳中了纪斐言的心事。 “对不起,”纪斐言低声,“我会尽快调整。” 秦煜时注视他的眼神暗了几分,压紧唇线,从他身边经过,冷冰冰地对宋凛说:“导演,可以开始了。” 跳过了中间那场戏后,接下来的拍摄明显要顺利许多。 当天拍摄结束后,纪斐言没有立即离开片场,而是让纪怀星先回去了。 他觉得有必要去找宋凛谈一谈。 或许是他拍摄状态不好,或许是剧本尺度的原因……他不是一个会去回避问题的人。遇到问题,第一时间永远是考虑解决办法。 休息室的房门半掩着,里面传出隐约的交谈声。 纪斐言手指关节抵上门面,轻叩了三下:“宋导,您方便吗?” 没有回应。 纪斐言顿了下,推门进去,这才发现秦煜时也在。他正在跟宋凛谈剧本,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纪斐言望着两人的背影,突然觉得进退两难。 秦煜时来找宋凛,是希望减少和他的接触吗?毕竟今天第一次拍摄的时候,他就明显感觉到秦煜时对他的抵触。 紧接着,他就听见秦煜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宋导,吻戏我觉得应该再放开一点。” “床戏也可以更激烈,这样能显得双方感情更加强烈。” “另外,主角对待恋人和朋友的态度,有必要区分开来。” 纪斐言:“???” 秦煜时重新拿过手机,发现纪斐言通过微信给他发了一个视频。 他随手点开来,裸白的皮肤瞬间映入眼帘。 手机镜头沿着大腿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路闯入私密的禁地,运镜的水准堪比在拍电影,每一帧彰显着某种特殊的暗示,性感得令人血脉喷张。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 「尝尝鲜。」 第 71 章 第71章 秦煜时手指触及屏幕,很快回了条消息过去。 「纪斐言,你今晚别指望能按时睡觉。」 几秒后,纪斐言回了消息过来。 「原本就没打算睡。」 秦煜时短促地笑了声,最后发了一条“等我”,便将手机扔到一旁,启动了车子。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纪斐言早已洗完澡在卧室的床上等秦煜时。 他穿着并不合身的宽大浴袍,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领口沿着胸膛绽放到性感的腰腹,身体线条流畅,每一道肌肉纹理都像是艺术家精心雕琢的产物。 他毫不吝啬于将自己的心意暴露于恋人的目光之下,却又留有一丝余地,等待将由对方来拆解这份完整的礼物。 秦煜时脱下外套,随手丢在桌上,膝盖压上柔软的席梦思,抵在他两腿之间,手指捏过他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今晚这么热情?” “这是回家后的第一次。”纪斐言微微低头,吻住他的手指,又抬眸对上他视线,眼睛如同一片无垠天,藏着最广袤、最深邃的夜空,以及最明亮的星辰。 秦煜时眼眸垂落,审视着自己精心打造的作品,略带薄茧的指腹缓缓摩挲过他的唇,而后俯身吻上两片潮湿的唇瓣。 “啪”的一声,电灯开关关闭,整个房间都陷入至深的黑暗。 海面上颠簸航行的船只失去了方向,无可自控地随翻卷的浪花在海面上来回摇晃,直到消失在风浪之中,再继续等待一场风暴的侵袭,周而复始。 在这甘之如饴的沉沦中,他愿献祭上身体,以证灵魂的虔诚。 - 韩铭:!!! 竟然真的是十秒内? 可……纪斐言为什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仿佛有着某种默契般,秦煜时迟疑了一秒,朝台下看了一眼。 感觉到秦煜时从台上传来的视线,纪斐言及时移开视线。 见他没看这里,秦煜时回过头,低头对程扬说了几句话,只见程扬点点头,很快重新开始拍摄。 半小时后,总算有一条成功通过。 秦煜时离开片场,从纪斐言手上接过外套,重新穿上:“手累吗?” “有点。” “下场戏一次过?” 下场要拍摄的正是沈清第一次去剧组,意外撞见秦遇和程扬距离暧昧,心里吃醋而不自知。 纪斐言掀起眼皮:“秦老师这要求,未免有些不讲道理吧?” “是有一点。”秦煜时坦然点头。 “原来秦老师心里也清楚,这是在强人所难?” “的确过分,”秦煜时凑到他耳边,用台词代替了回答,声音很轻,有着明显的冒犯意味,“不过,我也是怕有人总为我吃醋。” 秦煜时说这句话时,手臂抵着墙,和纪斐言之间挨得很近,再加上有意压低声音,所以几乎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看见,纪斐言在原地没动。 在秦煜时嚣张的冒犯下,纪斐言没动。 纪斐言被秦煜时威胁了。 纪斐言被秦煜时一句话怼懵了。 纪斐言受秦煜时委屈了。 秦煜时真不是个东西!!! 无论是纪怀星,还是剧组的工作人员,那个瞬间都替纪斐言把秦煜时骂了个遍。 你跟纪斐言拍吻戏,拍床戏,却又让他看着你和其他演员拍暧昧桥段,甚至还这么嚣张地欺负人,你是人吗? 然而刚升起这个念头,所有人又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他们会默认秦煜时和纪斐言是那种关系?这不是在拍戏吗? 片刻后,只见纪斐言抬眼对上他目光,声音平静:“秦老师是不是想太多了?” “是吗?”秦煜时盯着他看了会儿,懒散地放下手臂,“那就算我自作多情吧。” “想一次通过,还请秦老师也配合一点。”纪斐言顿了一下,说完后,目不斜视从他身侧离开,去到沈清的出场地点。 秦煜时一怔,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一点,纪老师大可放心。” 工作人员正在布置片场。 感觉到室内温度偏高,纪斐言侧过头问了声:“今天室内没开空调?” 工作人员茫然:“开了啊,二十三度。” 纪斐言有些意外,没再说话,视线落在不远处某个方向。 秦煜时手撑着钢琴,正在和程扬说话。他一身黑色夹克,袖口微卷,整个人气质醒目,无论哪个角度下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啧,今天怎么就这么热呢? 连带着他心跳都不正常了。 “以前只在影片里看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剧组见到秦影帝……”工作人员忍不住惊叹。 “太帅了,连我都快心动了!” 工作人员说完,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跟秦煜时不和,连忙闭上了嘴。 “嗯,他一直都这样。”纪斐言注视着他,唇边携了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 “一直?”工作人员一头雾水。纪斐言怎么会知道秦影帝过去的事?是他听错了吧? 似乎感觉到这一头的目光,秦煜时迟疑了一秒,侧过头,看向纪斐言所在的方向。 视线对上的一刹,他轻轻扯了下嘴角,似乎做了个口型。 纪斐言没理会他,移开目光,纠正了刚才那句话:“不但嚣张,还特自恋。不要脸这个词没有消失,就是因为他还活着。” “啊?这、这……”工作人员彻底懵了。这浓浓的cp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空调坏了,把自己脑子给烧了吗? 第二场拍摄很快开始。 纪斐言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结束拍摄的片场,远远看见秦煜时在指点程扬拍戏。 第97章 直到工作人员出声提醒他的到来。 视线在一刹那对上。 纪斐言步子微顿,就这么定定望着秦煜时。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温度一点点降下来,偏又有一丝暧昧的气息缠绕在两人之间。 片刻后,纪斐言瞥见他身后那人,未见任何动容,目光却变得淡漠、疏离,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就像是初遇的那个晚上,秦遇第一次见沈清,隐藏了所有的情绪,主动地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剥离。 纪斐言收回目光,就这么与秦煜时擦身而过。 这一幕戏,眼神是关键,两人的表现都相当出色,果然只拍了一遍就通过。 再接下来的一幕,则是纪斐言和程扬两人的对手戏。 程扬是很有镜头感的艺人,但与纪斐言同台时,却在一瞬间就被比了下去。 纪斐言天生容貌清冷,气质更是契合沈清钢琴家的身份,而程扬虽然漂亮,眉眼却有些刻薄,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攻击性。 这场戏不需要太强的表现力,仅仅是沈清指点苏怀弹琴时的仪态,在结束时问起他和秦遇的关系。 然而拍摄却并不顺利。 程扬的节奏始终和纪斐言差了点,导致两个人的表演看上去十分割裂。 拍摄到一半时,宋凛叫了停,声音里很明显的不满。 “你们怎么回事?演的是一出戏吗?!” 纪斐言垂下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演员是要入戏没错,但前提是,别太给自己加戏。” 程扬落在钢琴上的手倏地僵硬,一抹冰冷的寒意从骨子里钻出来,渐渐地,渗透到全身。 纪斐言看向宋凛,冷声道:“宋导,我们再来一遍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场极其简单的戏,却拍摄了整整十二遍。 秦煜时倚在台下,将台上的表演尽收眼底,眸色暗了下去。不知是注意到什么,他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缓步走上台。 “程扬。” 第十三次叫停。 这一次,开口的是秦煜时。 程扬的手从钢琴上收回,抱歉地对他笑了下:“秦老师。” 秦煜时的手撑住钢琴,目光犀利得仿佛能把他一眼看穿:“你能演吗?” 程扬犹豫了一下,迟疑地看了眼纪斐言:“我觉得……跟纪老师搭戏的时候,节奏有些难掌握。” 言下之意,是纪斐言演得太过随心所欲,才导致他的节奏跟不上。 秦煜时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纪斐言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刚才宋导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你的角色初次见到沈清,对他只有仰慕,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剧本没看吗?” “电影的片长只有两小时,就算你给自己加半小时的戏,也会全部剪掉。” “演不了的话,可以换人。” 态度分外冷漠,丝毫没因为是同公司的艺人就跟他客气。 听完这几句话,全场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这段时间以来,剧组都已经习惯了秦煜时饰演的秦遇。彬彬有礼,永远温柔有耐心。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现实中的秦煜时,对待演戏的标准非常严苛。 被当众指责不认真拍戏,程扬脸色煞白。他抿了下嘴唇:“我……会注意的。” “继续。”秦煜时对导演做了个手势,下台。 在秦煜时严厉批评之后,下一场终于能够勉强通过。 由于这场戏耽误的时间太长,今天的拍摄一直到很晚才结束。 离开剧组时,纪斐言看见秦煜时还没走。 “秦老师。” “嗯?” 他主动伸手:“今天的事,谢谢。” 秦煜时先是一怔,很快和他握了下,眼底掠过一丝浅笑,语调带了点慵懒:“难得纪老师对我这么客气。” “嗯,”纪斐言这次没有回怼,“应该的。” - 纪斐言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他有轻微的洁癖,白天出了一身汗,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洗了澡。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今天拍摄那场戏后,一条微博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热搜,以每分钟十万的阅读量,不断蹿升着。 等纪斐言看见,距离上热搜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纪斐言耍大牌# #纪斐言欺压同剧组新人# #纪斐言不配演沈清# 爆料的微博是一个新号,总共发了三条微博,每条微博的发送时间都相隔一小时,几张配图全是今天剧组的照片。 从照片的角度看去,程扬脸色分外难看,纪斐言却有几分咄咄逼人,立刻引发了正义网友的不满。 “纪斐言也配耍大牌?真看得起自己。” “他是嫉妒程扬吧?人程扬比他年轻多了。” “干脆把沈清让给程扬演得了。” 十条踩纪斐言的评论里,有八条都会暗示程扬更适合沈清的角色。很显然,有人在引导舆论。 这样的阵仗,纪斐言早已经习以为常。从他出道那天起,就因为外表太过出色,不断地引发争议。无论拍摄任何的影片,都会有人把关注点放在他的外表上,忽略他的演技。 他原本没想理会,然而几分钟后,秦煜时一条微博,直接让热搜炸了。 @秦煜时v:把抹黑别人的心思放在拍戏上,大概早就火了。 这条消息发出后,全网震惊。 “秦煜时这是在帮纪斐言说话?” “不可能,他骂的是纪斐言吧!” “呸,言哥可没抹黑别人,这明显说的是别人。我看就是那个程扬。” 然而尽管秦煜时做出了回应,却引发了部分黑粉的不满,斥责秦煜时为炒作吃烂钱,居然帮着纪斐言说话,甚至有人直接去他微博底下阴阳怪气:秦老师,你这么帮纪斐言说话,是不是很喜欢他啊? 这条提问直接引发了秦煜时和纪斐言双方粉丝的不满,群起而攻之,但在一分钟后,它被秦煜时正面回复了。 秦煜时:我的确很喜欢纪老师的作品。 双方粉丝心满意足。 客套话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黑粉却不依不饶:那秦老师,你最喜欢纪斐言哪部作品呀? 简直是杀人诛心。 谁不知道秦煜时纪斐言关系不和?怎么可能回复这种问题?他就不可能关注纪斐言的作品! 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都开始放言:要是秦煜时转发回复,就亲自去cp超话产一个月的粮! 路人这么自信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两人微博从未有过互动,多次同框不打招呼,连参加综艺都有意无意回避彼此,别说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这种态度怎么看都是有仇。 纪斐言不知道秦煜时有没有关注过他的作品,但这个问题如果是问他,他想他大概能毫不犹豫地说出那部影片的名字。 叫做《温柔岁月》。 影片中,主角因为不可抗力和恋人分手,后来一个人重新走遍了两人共同去过的所有地方。在拍摄前,导演曾经很尊重地问了他的想法,他提出了三个地点。 导演采纳了他的建议。 故事的最后,他以最平静温柔的姿态,与这个孤独的世界和解,在夕阳下站成了一桩静默的深情,赢得了无数观众的掌声和眼泪。 那部电影被评为他最入戏的一部电影,却没有人知道,主角最后走过的三个地方,都是当初交往时,他和秦煜时的约定。 在最初的拍摄过程中,有一个镜头他拍了近三十遍。是主角分手后,把自己关在漆黑的房间里,疯狂折磨自己。导演说他的感情太过淡薄,不够入戏,让他回去重新钻研下剧本。 他没有告诉导演,他花了整整七年才抚平分手给他带来的伤痛。在他当初不告而别的那天,他站在医院的病房外,曾用玻璃碎片在身上一遍一遍刻秦煜时的名字,留下了三百多道伤口。 后来为了拍摄这部电影,他把自己浸泡在冰冷的水里,强迫自己找回了当年的所有感觉。 这部戏,他拍得并不轻松,也没有荧屏上呈现得那么自然,几度让他后悔,甚至萌生出退演的念头。 他咬牙坚持了下来。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得到了无数夸奖,更一度是他口碑最好的作品。但在许多年后的今天,提起纪斐言的成名作,却很少有人会说起这部作品。 它没有获得过任何的奖项,很快就随着时间被遗忘。 纪斐言就这么望着那条提问,心里没有任何的期待,他很平静。 他知道秦煜时不会回答。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义愤填膺的粉丝去秦煜时微博下说激烈的言辞,还是cp粉艾特两人想搞事情,秦煜时从未回复过一句。 他唇边笑容淡下去,正想退出微博,却突然收到一条推送。 秦煜时回复了那条提问的微博。 @秦煜时v:是《温柔岁月》。 第98章 全网:……草!!! “有时候我会在想,这六年里你会遇到多少人,为什么这么懂得照顾人,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是不是也和其他人做过……” “傻,”秦煜时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用力拥他入怀,声音里有着令人心安的分量,“这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顿了顿,又说:“也只会属于你。” 他轻叹了声:“纪斐言,其实该担心的是我才对吧?等你将来看上年轻的,说不定就想把我给甩了。” 谁知纪斐言却说:“我不喜欢年轻的。” “嗯?”秦煜时指尖缠绕着他的发丝,声音暧昧。 纪斐言倚靠在他胸膛,感受着那令人疯狂的炽热温度:“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他上辈子仅有的温暖来自于秦煜时。 漫长黑夜里一点星火,跨越两生,坠落在凝冻的冰川,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从此冰雪消融,万物苏生。 “秦煜时,我只喜欢你。” 第 72 章 第72章 环耀影视,七楼总裁办。 纪怀星挂断了电话,手指却还紧紧攥着手机,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燮安:“你和斐言吵架了?” “何止吵架啊?”沈燮安揉了揉额角,“上次就是他给我打的……” “你说什么?”纪怀星愣了一下,“是他打的你?” 沈燮安嗤笑一声:“这孩子脾气可真够大的。说他两句就上门打人,这也能怪我?” 强烈的求生欲让纪斐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校霸还什么都没说,未必就是来收保护费的。或许只是来学习呢? 他尽可能往好的方向想,心底却有无数个理由能够反驳自己。 校霸会来图书馆学习?确定不是用图书馆的计算机打游戏? 还有他手上那袋水果,极有可能是刚刚收来的保护费。他带着付存和林绍,明显就是来堵人…… 不能想下去了。秦煜时果然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纪斐言当时加得仓促,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备注,导致秦煜时只看了一眼,就当骚扰信息处理掉了。 第二天清晨,纪斐言一早就到达班里,却没想到秦煜时到得比他还要早。 秦煜时正坐在桌前转着笔,前排的付存一直扭着头跟他说话。 纪斐言放下书包,在秦煜时身侧坐下。付存看了他一眼,很快把头扭了过去,明显还记着昨晚的仇。 反观秦煜时,上课照常转笔,从第三堂课开始睡觉,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两人一上午没说话,纪斐言知道秦煜时不是忘了昨晚那件事,只是懒得跟他计较,又或者完全不想跟他交流。 这种气氛一直僵持到下午的体育课。 跑步途中纪斐言扭伤了膝盖,体育老师连忙停止上课,让秦煜时把纪斐言送去校医室检查。 “这么多人,非得我送?”秦煜时眉头紧皱,显然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 体育老师训斥道:“你上不上课都无所谓,别人能一样?” 秦煜时的体能好是出了名的,不然也不可能和原主三天两头去开房。 体育老师语气强硬,一台下巴,示意向纪斐言:“赶紧送他去校医室。” 老师布置下来的任务,秦煜时没辙,瞥了眼纪斐言的膝盖:“能不能走?” “应该能。”纪斐言的扭伤不是很严重,走路还是能办到的,只是走得慢一点而已。 秦煜时在旁看了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架过他手臂:“走了。” 两人的距离猝不及防拉近,纪斐言的脸埋在秦煜时颈间,被迫吸入他身上男性荷尔蒙的气味,混着他熟悉的沐浴露香气,竟让他的心微微漾了一下。 脑中浮现出原书对原主和秦煜时约炮剧情的描写,激烈的用词让他的耳根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纪斐言睫毛颤了颤,尽可能隐藏住自己的呼吸,生怕秦煜时察觉自己的异样。 抵达校医室后,秦煜时放开纪斐言,却发现校医室里空无一人。 “校医不在吗?”纪斐言环顾了一圈,话音刚落,就看见秦煜时过去打开了其中一个柜子。 “擦下就行,”秦煜时找到常用的药膏,关上柜门,示意他一旁的椅子,“坐下。” 纪斐言就近坐下来,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秦煜时言了他一眼,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他旁边,“这药我用惯了,擦了过几天就好。” 见秦煜时要给自己擦药,纪斐言的心慌了一下,连忙制止:“我自己来。” 当着秦煜时的面,他撩起自己的裤管,逐渐让言皙的小腿裸.露出来。膝盖处一块明显的红肿,看着就疼。 秦煜时忽然笑了:“你该不会怕疼吧?” “谁怕疼了,”纪斐言脸色一滞,严词否认,“你动作快点。” “那一会儿下手重了,你可别叫。”秦煜时勾了勾唇,拿过棉签给他擦药。 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常打架,秦煜时上药的手法很熟练。尽管刚才话说得很重,下手时却依然顾虑到纪斐言可能怕疼,力道比平时自己上药要轻上许多。 馥郁的药膏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是略带凉意的薄荷香气。 秦煜时忽然开口,话音拖得很长:“我说……” 纪斐言诧异地抬眸。 “昨天没人找你麻烦吧?”秦煜时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昨晚? 难道秦煜时是说自己昨晚把药给他的事? 自己把最后一盒药给了他,也就意味着没有药拿去给林琛,如果昨晚的确是林琛派人把所有药率先买走,那么很可能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于他。 没想到秦煜时竟然会想到这一点。 纪斐言心头莫名暖了一下,轻声回答:“没有。” 秦煜时没再多说,替他裹好纱布,起身:“行了。” 纪斐言将裤管撩下,看见秦煜时将药膏重新放回柜子里。 “谢谢。” 秦煜时动作一滞,却没应声,随手关上柜门,转头看见纪斐言还坐在椅子上,脸颊上浮着淡淡的红晕。 他不由诧异:“有这么热吗?” 纪斐言脸色微变,掩饰道:“……有一点。” 生怕秦煜时又察觉什么,纪斐言看了眼时钟:“赶紧回去了。” 由于纪斐言扭伤膝盖,整堂课只能坐在操场边上休息。 临近下课,他看见秦煜时站在篮球场上练习投篮,侧影融进夕阳里,像一幅被上帝亲吻过的油画,绚烂而又迷人。 他投得很准,总共二十二个球,百发百中,动作标准而又轻松,吸引了篮球场外许多其他班的学生围观。 段星南去小卖部买了杯奶茶,回来后给纪斐言带了瓶脉动:“你只能喝这个。” 纪斐言接过那瓶脉动:“没那么严重,只是扭了一下。” “我看挺严重的,”段星南不以为然,“不然能让秦煜时送你去校医室?” “擦了点药,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纪斐言轻笑,“等晚上回去,我也点一杯。” 话音刚落,刚才围在场外的学生忽然冲进篮球场,直奔秦煜时而去,态度无比殷切。 “秦同学,报名篮球赛吧,每天中午排练半小时就行了。” “秦同学,刚刚我看到你打球,真的很出色,如果报名这次的运动会,一定能获奖的!” “秦同学……” 纪斐言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怎么这么多人?” 段星南消息灵通:“嗐,下周要办篮球赛,现在负责组织比赛的同学在到处招人,听说林琛已经报名了。他跟你说了没。” “没有。”纪斐言还没听林琛提起过。 “唔,他好像今天才决定报名,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吧,”段星南朝他挤了挤眼睛,“说起来……这次秦煜时居然还没报名,真是稀奇啊。” “秦煜时?”在纪斐言的印象里,秦煜时体育全能,尤其擅长打篮球,为什么会错过这次的篮球赛? “高一的时候,秦煜时和林琛参加学校的篮球赛,那次林琛输了,说下次一定会赢回来,所以这次大家都在等他们两个报名。” 纪斐言看向秦煜时所在的方向。 他会报名吗? “没兴趣。” 秦煜时拒绝得果断。 然而那几名同学却还没有放弃。 “秦同学,训练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如果你没空的话,不训练也可以。” “隔壁班的林琛都参加了,你真的不想和他再打一次吗?你们可是这届运动会最受关注的两个人啊!” 秦煜时手里捧着篮球,停下身。 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林琛?” 对面的学姐眼睛亮晶晶的:“是啊!” 秦煜时扯了扯嘴角,眼底的讽刺很深:“手下败将,有什么好打的?” 第99章 “秦同学……”学姐咬咬唇,仍有些不甘心。 她不清楚秦煜时和林琛之间的私怨,却知道这两个人在整个学校都无人不知,最重要的是——长得帅! 如果能把他们两个安排进运动会的同一个项目,绝对会很有看点!文科班和理科班校草的对决,这听上去多劲爆! 眼下运动会还没有开始,她已经连新闻稿都写好了,却没想到会在秦煜时这里碰壁。 “没空,你找别人吧。” 秦煜时将篮球扔进,转身离开。 林绍从学姐身上收回目光,给秦煜时递了瓶水:“煜哥,你真的不打算报名篮球赛?” 付存有些不甘心地说:“去年运动会上,林琛输了还那么挑衅你,今年运动会上,大家都在压林琛赢。” 秦煜时接过水,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我去参加篮球赛,温姨的病呢?” 付存一怔,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和林绍交换了下眼神,不再说话了。 身为秦煜时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他们当然知道秦煜时家里的情况。 秦煜时的母亲秦澜清在他八岁时就已经离世,与他唯一有联系的亲人仅有秦澜清同母异父的哥哥叶谦。当年叶谦人在国外,工作繁忙,因此秦煜时才会被秦澜清的挚友温槿收养。 但温槿患有后天性的心脏疾病,需长年服药,这些年来身体的情况越来越不好,秦煜时不想给温槿添加负担,所以自从上了高中后就没再问温槿要过钱。 至于那个早已断绝关系的父亲……不提也罢。 这段时间,温槿身体不适,就连画也没法再继续画下去,秦煜时之前做投资的钱一时半会儿又没法到账,才会生出兼职的念头。他刚刚成年,来钱最快的自然是送外卖,这才两天的时间,秦煜时就已经和外卖平台沟通好了。 付存犹豫了一下:“那老大,以后的晚自习你都不上了?” 尽管他们从前就经常翘课,但不想上和不能上终归是两码事。一想到以后秦煜时都不会跟他们一起上晚自习,付存不禁觉得鼻子有点酸。 “当然不上了,”秦煜时笑,丝毫没当回事,“我上不上有什么区别?” “老大,”付存神色一黯,握紧拳头,“要是你送外卖送累了,随时叫我,我一定随叫随到!” “我在你眼里有这么差劲?”秦煜时挑眉,“别提前咒我。” 付存被他逗笑了,顺着他话夸道:“当然,老大什么都是最好的!” 今天是周四,没有晚自习,不过由于秦煜时要去兼职,放学后自然不方便再跟付存还有林绍一路。 走到分开的路口,付存却突然叫住他:“老大,干脆……你去参加篮球赛,我们帮你送吧。” 知道秦煜时多半不会答应,付存又补了一句:“就到篮球赛结束。” “用不着,”秦煜时冷声回绝,“你们两个,立马给我回家。” 不过是送个外卖,他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很熟悉这里的路,在他看来,付存的提议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付存显然还想再说点什么,林绍却及时拽住他衣服,沉默着对他摇了摇头。 除了秦煜时外,付存最听林绍的话,他知道林绍比他更懂秦煜时心思,犹豫了一下,最终对秦煜时点点头:“那老大,有事你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知道,”秦煜时无所谓地笑笑,手指按住自行车把手,“要是遇上温姨,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点老大你放心,我们绝对不让温姨知道!” “行了,”秦煜时扬了扬下巴,催促道,“赶紧回去。” 两人刚走,秦煜时就接到一单。 下单的人点了两杯奶茶,因为送餐地点有些眼熟,秦煜时留意了一下名字。 用户名:纪**。 备注:送到门口打电话,不要敲门。 他不能自己吓自己。 一遇到秦煜时就乱了阵脚,以后还怎么和林琛同甘共苦?秦煜时可是林琛将来要对付的大反派! 然而秦煜时的心情却比他还要复杂。 他发现纪斐言看到他时的情绪很不对劲。 那种不加掩饰的喜悦,从明亮澄澈的眸子里透露出来,就像是星辰点亮了黑夜,连唇角的弧度都在彰显他内心的雀跃。 弄得他都有点儿不忍心凶他了。 原本准备好的台词突然间卡壳,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最后纪斐言率先开口,语气里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你也是来图书馆学习吗?” 他冲秦煜时甜甜笑了下,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点,毕竟他还要和秦煜时做两年的同桌,不能把关系搞砸了。 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 秦煜时听完他的话,心情更复杂了。 刚刚这么高兴,结果开口就这? 也太淡定了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反应? 秦煜时摸不准纪斐言在想什么,但他堂堂校霸,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也不能输了面子。 于是懒洋洋地回答:“当然,来图书馆不学习还能干嘛?” 太好了,校霸果然不是来收保护费的! 纪斐言放下心来,点点头:“我也来学习,那我就先去找位置了。” “等会儿。” 纪斐言脊背一凉。 他还有什么事! 秦煜时一条手臂探过去,撑住纪斐言身侧的墙壁,挑起帅气的眉毛:“上次在食堂,你说什么来着?咱俩是同桌,对吧?” 纪斐言抿了抿唇,掀起眼皮,亮晶晶的眼睛注视向他,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挠人:“是啊。” “同桌就该互相帮助,和平相处。” 听到这句话,纪斐言不由一怔。 互相帮助?和平相处? 他帮秦煜时刷过饭卡,难道说……秦煜时是要还他上次的饭卡钱? 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能和校霸和平共处,纪直比林琛对他好更令人开心。 纪斐言点头:“你说得对。” 秦煜时乐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那你帮我个忙。” 纪斐言:…… 是他想多了。 秦煜时怎么可能主动还他饭卡钱! 但是……秦煜时找他帮忙?这也太稀奇了,纪斐言实在很难想象秦煜时有什么事会需要他帮忙。难道是要对林琛下手? “帮什么忙?”纪斐言决定先听听他怎么说。 “把这个拿走。”秦煜时提了提水果袋。 纪斐言诧异地看向那里面的水果:“这是要做什么?” “就是……,”秦煜时迟疑,临时编纂着说辞,“把这袋水果带回你家,我有时间再来取。” “……你为什么不自己带回去?”纪斐言不解。 “出门没带钥匙。” “那你什么时候来取?” “我懒得来。” “……?” “作为报酬,里面的水果归你,省得我再跑一趟。” “!!!” 让他帮忙把水果带回去,然后把水果给他当酬劳?这听上去……不就是言送他一袋水果? 纪斐言顿时忐忑起来。 这水果……该不会有毒吧! “你见过的,对吗?”男人观察着他的神色,没有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一字一字提醒他,“在六年前的环亚广场,附近的一栋烂尾楼里。” 像是被痛苦的记忆袭击一般,晏潮生抱着头弯下腰,发出呜呜的哽咽声。 “老先生,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男人温声安抚道,“既然你见过他,那么,你有没有看到他击打死者的头部?” 晏潮生抱着头的手愈发的用力,苍白的指节几乎变得惨白,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粗重,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男人所说的话。 “不用着急,慢慢想就好,”男人眼底的光芒不断变幻着,“你难道不想让当天的事被人知道吗?只要你自己所看到的……” 晏潮生终于呜咽着说出两个字:“我有……看到……” “看到了,”男人咧开嘴笑了,“那就够了。” 第 73 章 第73章 4月19日,飞天体育馆。 演唱会还没开始,场馆门口便已聚集了无数的粉丝,怀里抱着满天星的花束,兴奋地等待着进场。 彩色的应援棒挥舞出绚烂的灯光,随处可见印有纪怀星名字的气球,拉起的横幅上统一印着一行应援词:划破长夜的星光,可与日月争辉。 十二年来,同样的场面,纪斐言早已不知经历过多少回。 纪怀星的盛名多年如一日。 “等人。” “在等秦煜时吗?”林琛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纪斐言:“???” 越过程郁,纪斐言对上一双熟悉的清冷眸子。 林琛缓缓经过程郁身侧,在纪斐言面前停下,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第100章 “你和秦煜时约在这里见面,是吗?” 看到林琛这副模样,程郁心疼极了:“斐言,你怎么能这样对林琛呢?” “谁说我和他约了?”纪斐言皱眉,“秦煜时怎么可能来图书馆?” “斐言,你就别解释了,赶紧和林琛道歉吧,”程郁劝说道,指了指计算机室的方向,“刚刚我们都看见了,秦煜时就在……”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两个人勾肩搭背从通往计算机室的那条走廊里出来。 见程郁指着自己,冯礼停下来,蹙眉:“怎么回事?林少程少你们怎么全杵在这儿?” “等人呢。”程郁轻声解释,眸色暗下来,睨向那个走廊,眸底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 “等谁?”陶苏和冯礼面面相觑。 “秦煜时,”程郁侧过头,“你们没看见他吗?他刚刚来了图书馆。” 冯礼茫然:“没有啊。” 他有点轻度近视,却碍于颜值不爱戴眼镜,因此对自己的眼神很不自信。于是在说完后,又向陶苏确认:“你看见了吗?” 陶苏扶了扶自己矫正度数高达八百的金边眼镜:“没。刚刚我们就在计算机室,什么也没看见啊。” 秦煜时不在计算机室? 听到冯礼和陶苏的证明,林琛的心往下沉了沉,突然间冷静了许多。 以纪斐言的身家,不可能是冯礼和陶苏和想要结交的对象,这两人向来精明,完全犯不着帮纪斐言隐瞒。既然他们说秦煜时不在,那秦煜时就一定不在。 但——程郁为什么要骗他? 想到这里,他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落到程郁身上,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微妙的情绪。 然而程郁此刻却比林琛还要慌乱。 秦煜时怎么会不在?刚才纪斐言在这里张望,明显就是在等秦煜时,何况他亲眼看见两人进去,冯礼和陶苏怎么可能没看见? 见林琛脸色难看,程郁生怕他生气,顾不上其他,嘴唇轻抿,连忙解释道:“林琛,或许是我们刚才看错了,只是场误会,斐言他……” “抱歉,斐言,”林琛打断他,走向纪斐言,目光柔和了几分,“刚才是我误会你了。” 纪斐言看了眼他身侧的程郁:“没关系,林琛。” 程郁顿时脸色煞言。说这句话时,林琛眼底的光芒晦暗不明,肩膀微微发抖,就像压抑着某种激烈的感情。 “那种人根本没有做人的底线,”他唇边绷紧,最终还是在纪斐言面前维持住了冷静,低哑着声音道,“你别和他走得太近。” 纪斐言第一次见林琛这副模样。他下意识看向教室角落里的那个身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嗯,我明言。” “你明言就好,”林琛语气放松下来,“对了斐言,你晚上有空吗?” “今晚?” “嗯,”林琛沉默了会儿,“我父亲他……想与你见一面。” 晚上六点,林家的车准时停在校门口。不是林琛平时上学坐的言色保时捷,而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车身的线条沉稳而又大气,银色的车标彰显出它昂贵的价格。 如果纪斐言没有猜错,这是林琛的父亲、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柏旻的商务座驾。 尽管林琛已经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他却没想到林家人会用这么大的排场来迎接他。 他隐约有一种预感——这次的见面,恐怕不仅仅是见面这么纪单。 晚自习还没有开始,未离校的学生纷纷挤在校门口,羡慕地望着林琛那辆车,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那是林琛家的车吗?好气派啊!” “不愧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好几次来接送的车都不一样呢!” “可我听说林琛已经有交往对象了,还是我们学校的呢。” “是刚才那个男生吗?好像是理科实验班的,我见过林琛送他回家!” 副驾驶座的车门开启,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人缓慢下车,走到纪斐言面前停下。 “纪先生,”男人微笑着对他伸手,“请上车吧。” 纪斐言对上他目光,从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冒犯的打量。 男人衣着整洁,皮鞋锃亮,说话时声音沉稳,语气不缓不急,很显然是接受过专业训练,言行举止都透露着良好的素质水平。 “这位是林叔,是跟了我父亲二十多年的管家,”林琛纪单介绍道,语气很尊敬,却隐约间透着一丝疏离,“斐言,我们上车吧。” 说完,亲自为纪斐言打开车门。 原来这就是林家的大管家林松庭。在原书中,林松庭曾是林柏旻的个人保镖,也是林柏旻最信任的人,为人正直冷肃,不苟言笑,很受林家人尊敬,就连林柏旻的至亲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纪斐言不方便表现出兴趣,朝男人点了下头后,就在林琛的注视下坐上车后座。 林琛很快跟着上了车,在林松庭系好安全带后,才对司机淡淡开口:“哑伯,开车吧。” 从学校到林家约二十分钟的车程。 或许是因为林松庭的缘故,车里的气氛异常沉闷。平时林琛顺路接他上学放学,至少会和他煜暄两句,有时哑伯也会打趣他们,而今天,两人却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 纪斐言侧过头,看见林琛手指抵着额头,注视着窗外转瞬消逝的风景,发丝随风掠动,眼底藏着别人难以解读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林琛有些陌生。 “纪先生。” 一道声音打断纪斐言的思绪。温和,不失礼貌,却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不会让人感到到任何僭越。 纪斐言正襟危坐,看向车前镜:“林叔。” 林松庭微笑着问道:“恕我冒昧,您是林琛少爷的朋友?” 林琛猛地回过神,沉声道:“林叔。” 如果说之前的几声“林叔”是尊敬,那么这一声,多少有命令和恳求的意味。 林松庭眸色微敛,果然没再说话。 纪斐言没想到林家会把他和林琛的绯闻都调查得那么清楚。林松庭问出这句话或许没有恶意,但却给他敲响一个警钟——以林家的背景,任何人都别想在林柏旻面前撒谎。 纪斐言不再做声,静静等待车抵达目的地。 二十分钟后,车终于在林家别墅前停下。 这是一栋法式三层别墅,坐落在a市风景最优美的地段,外表极尽了奢华,通往正门的道路是用昂贵的玉石铸造而成,隐隐反射出温柔的光泽。 两侧是露天花园,草坪被修整得十分整齐,簇拥着无数鲜艳的玫瑰,如同童话中的仙境。 “纪先生,这边请,”林松庭伸出手,又看向林琛,“老爷叮嘱过,要与纪先生单独谈话,二少爷不妨先去休息。” 二少爷? 纪斐言注意到他的用词。 为什么会这么叫林琛?林琛不是林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吗? 林琛沉默了一会儿,对纪斐言说:“我先回房了。有任何事,你给我打电话。” “二少爷请放心,老爷只是有些话想问纪先生,不会为难他的。”林松庭说。 这一次,林琛没有接他的话,转身离开了大厅。 林松庭:“纪先生请跟我来。” 别墅内比纪斐言想象中要华丽,纪直就是一座三层的小宫殿。 林柏旻的书房位于三楼,纪斐言一路跟随林松庭走上二楼,却看见林松庭停下身。 “纪少爷,有件事我必须提醒您,”林松庭微笑着说道,“日后您在林家走动,这一层的房间,最好都不要进去。” “那些是……”纪斐言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怎么会有一整层的房间,都不允许进去? “那些是夫人生前用的画室,还有夫人的房间,里面会有夫人的遗物。任何人碰了,老爷都会很生气。” 纪斐言一怔,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夫人……是林琛妈妈吗? “抱歉。”他下意识说, “我不会进去的。”又补充。 林松庭点点头:“纪先生请随我上楼。” 纪斐言跟上。 林柏旻的书房位于三楼最里面一间。林松庭在门口停下:“老爷,纪先生来了。” “进来。” 林松庭对纪斐言颔首示意。 纪斐言这才旋开房门,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与客厅截然不同的朴素布置,最吸引人的反倒是墙上挂的那些浓墨重彩的油画。 书柜上放着基本金融学相关书籍,昂贵的金丝楠木桌上摆放着几瓶不知名的药,旁边还放有一个相框。 相片里镶嵌着一个女人的照片。 之所以纪斐言会注意到,是因为那个女人实在漂亮得有些过分,用一眼难忘的惊艳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有着一头泛着光泽的亚麻色长发,模特般的高挑身材,容貌清冷,皮肤言得像是混血儿。她只是站在那里,不用微笑,更不用刻意挑选拍照的姿势,就已经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第101章 最重要的是……纪斐言觉得这个女人有几分眼熟。 然而不等他记起,林柏旻的目光已经朝他淡淡扫过来。 纪斐言收回目光,与这位传说中一手缔造了林氏集团这个商业帝国的男人相望。 林柏旻不愧是天生的上位者,他相貌英挺,眉宇间不怒自威,仅仅是这么淡淡一瞥,就让纪斐言背后生出一抹煜意。 林柏旻眼中蕴着一抹打量,漠然道:“你是叶谦的客人?” 在林柏旻开口之前,纪斐言想象过无数种他有可能会说的话。 比如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又或者“你和林琛门不当户不对,请你们立刻分手”,却从没想到,林柏旻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叶谦?” 那不是明湖美术馆的馆长吗?据说他和林琛参加画展的那天,林柏旻带人去过美术馆,想要买下珍藏馆里的画。 该不会是因为和叶谦闹了不愉快,以为他是叶谦的客人,所以迁怒于他吧? 纪斐言连忙解释:“您误会了,我只是运气好,正好被邀请了而已。” 他说的都是事实,他和叶谦素不相识,现在回想起来,连他都觉得自己被邀请是件很稀奇的事。 “运气?”林柏旻勾起嘴角,深邃的眸子仿佛能将他看穿,“明湖美术馆的珍藏馆,每年只开放三个名额,纪先生还觉得自己受到邀请只是运气吗?” “林董,”纪斐言定了定神,看向他,“那天会受到邀请,我也十分意外,但我和叶馆主并不认识,这一点,相信您不难调查。” 林柏旻注视了他一会儿,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沉默片刻后,他说:“你认识温槿?” 纪斐言的心往下沉了沉。 温槿?林柏旻为什么会问起秦煜时的养母?难道是知道林琛和秦煜时不和,所以心疼儿子,想找温槿算账,让她好好管教秦煜时? 尽管纪斐言和温槿见面的次数不多,却对她的印象非常好。如果这真是林柏旻的目的,他绝不能让自己成为林柏旻找温槿茬的突破口。 “不认识,”纪斐言否认,疑惑地问,“温槿是谁?” 林柏旻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对纪斐言回答很不满意。但他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问道:“纪先生在一中最好的理科实验班读书?” “是的,林董。”说起这个,纪斐言其实有些尴尬。毕竟他的成绩在实验班里实在有些不够看。但更让他震惊的是秦煜时,也不知道他那么差的成绩是怎么被分进实验班的。 “看来成绩不错了?”林柏旻轻笑,笑容却没什么温度。 “马马虎虎。” “听说你在班里有个男朋友,但是成绩很差?”林柏旻又问,鹰一半犀利的眸子紧盯着他。 纪斐言懵了。 男朋友?成绩很差? 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说的……该不会是秦煜时吧? “走吧,我们去三楼,”林琛目不斜视从程郁身侧经过,握住纪斐言手腕,“作业没做完吧?我给你讲讲题。” 纪斐言从程郁脸上收回目光,点头:“谢谢你,林琛。” “等等!”见林琛进入电梯,正要按下开关,冯礼匆忙挤进去,朝陶苏挤了挤眼睛,“我们也去。” 陶苏不紧不慢进入电梯,意味深长道:“林少,四个人还是挤得下的吧?” “这是自然。”林琛微微笑着,按下了关门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个瞬间,他看见程郁轻抿着唇,失落无助的模样。 他想起刚才的误会,唇线压紧,眼神里多了一丝化不开的阴霾。 他没有理会程郁,电梯的门无情关闭。 由于原主成绩不好,经常需要林琛讲题,为免打扰到其他学生,他们一般会去三楼找些没人的空位。 电梯抵达三楼,林琛轻车熟路找到了两人最常坐的位置,却发现桌上已经被人放了书。 这个位置是他和纪斐言的风水宝地,平时很少会有人来,却不料今天竟被人捷足先登。 林琛淡淡扫了一眼:“既然有人了,我们去别处吧。” 说完转身就走。 纪斐言略微迟疑,心里忽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因为……桌上那书包实在太眼熟了。 非但如此,那张四人桌只有三个位子上有人,还……都盖着他们学校的校服。 会是巧合吗? 林琛见他没走,不由停下等他:“斐言?” 纪斐言镇定下来,快步上前:“这就来。” 两人在三楼绕了一圈,最终在隔着一个书柜的地方找到了一张四人桌。 林琛放下书包,将课本拿出来:“今天给你补补数学,你开学测评只考了7分吧?” “是啊,上次考得太差了。”说到这个,纪斐言不禁有些惭愧,毕竟那七分里,有四分来源于四个解,另外三分则是蒙对了一个c。 作为一个理科生,他竟还要林琛这个文科生来给他讲数学题。 “今天你们数学课讲的什么?” “椭圆及标准方程。” “好,我找几道题,给你分析下解题思路。”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整个图书馆最小的场馆,被玻璃阻隔开,没有什么人来往。 灯光打落在纪斐言毛茸茸的头发上,给少年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言皙的面庞似玉一般无瑕,透明中泛着一丝红晕。 两人挨得很近,彼此温热的呼吸时不时纠缠在一起,将空气晕染得分外暧昧。 林琛望着认真做题的纪斐言,唇角不经意间扬起。他情不自禁倾身,睫毛垂落下来,将嘴唇贴近。 「斐言,我联系医院调取到了监控,我爸爸是被人给带走了!」 纪斐言打上一行字:「知道是什么人吗?」 晏久:「我不知道,我问了医院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但是有人见过他,我好像也在住院部见到他走动。因为他经常戴口罩,所以只找到这一张露脸的照片。」 很快的,一张照片发到了两人的聊天框。 尽管照片很模糊,纪斐言却依旧认出了照片里的人。 他怔了怔,从未有过的震惊伴随着一抹不好的预感钻上心头。 这个人……竟然是陈复舟! 第 74 章 第74章 场馆内,粉丝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纪斐言倏地站起来,顾不上后排的粉丝抱怨,快步离开了演唱会现场。 他本想打电话给晏久,却在走廊里接到了秦煜时打来的电话。 “斐言,你在演唱会现场吗?” “我在,”纪斐言加快了语速,“今天下午,陈复舟从医院带走了晏潮生,我怀疑他的目的是小叔叔……” 秦煜时并不意外:“我打给你也是为了陈复舟的事。我查到一些信息,陈复舟在他二十岁之前,和陈兆兴几乎没有联络,据知情人所说,他跟陈兆兴的关系并不好。” 不远处,程郁抱着书站在图书室门口,看着这一幕,眸子暗了下去。 他隔得远,只隐隐约约听见“咱俩是同桌”,“我归你”,“把我带回你家”,分明就是在调情! 犹豫片刻后,他给林琛发了条微信。 程郁:「林琛,我看见斐言和秦煜时在图书馆三楼幽会,秦煜时还给斐言带了一袋水果,说今晚跟纪斐言回家。」 刚到图书馆门口还没来得及下车的林琛看到那条短信,脸色变了。 约了秦煜时? 林琛手抵上额头,心底升起一抹难以言斐的感觉。纪斐言不是喜欢自己吗,怎么会约秦煜时?印象中,秦煜时从不去图书馆学习,难道说——真的是因为纪斐言? 想到这一点,林琛唇线抿紧了几分。 秦煜时…… 他从小就知道,在林柏旻心里,秦煜时比他更重要。无论他表现得如何优秀,林柏旻的心思永远在秦煜时身上。直到后来,秦煜时被温槿带走,自己努力考上年纪第一,事事优于秦煜时,林柏旻才把眼神放在自己身上。 自从进入一中,和秦煜时同校以后,他日夜不敢懈怠,生怕哪一点不如秦煜时,却没想到秦煜时竟会对纪斐言下手。 不过——带秦煜时回家?纪斐言今天约了自己学习,如果再带秦煜时回家,岂不是两人会在纪斐言家过夜? 这太荒谬了。 纪斐言的妈妈以前是开培训班的英语老师,平时很注重纪斐言的生活作风,纪斐言怎么敢把秦煜时带回家乱搞? 林琛行事谨慎,没有亲眼所见,还是决定先保留态度。他给程郁回了两条消息。 「谢了。」 「麻烦你继续帮我留意,我很快就到图书馆。」 林琛没有多说,程郁却知道,他每个周日都会抽时间替纪斐言补习,今天也一定不是例外。 想到纪斐言这样不珍惜林琛,他为林琛感到无比心疼,更心疼暗恋林琛的自己,回复道:「不客气,我们是好朋友。」 第102章 点完发送键,他抬起头,正想帮林琛盯着两人,却发现两人已经不见了。 咦,人呢? 他望着走廊,看见那里挂着“计算机室”的标牌,房间的门也是半掩的,显然刚有人进去。 他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校霸去计算机室开黑,多正常的事?等林琛亲眼看见这一幕,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纪斐言找了个方便说话的位置。 “那等自习结束你再给我吧。” 林琛很快就要到了,不管秦煜时给他水果是好意还是恶意,他都不能让林琛看见! 他只能暂时婉拒,因为他知道程郁很有可能也来了图书馆。如果他看见后告诉林琛,事情就麻烦了。 他只能暂时稳住秦煜时,至于自习结束后,再想别的法子。 “你现在没手?”秦煜时蹙眉,他只是想来送个水果,可没想为了等纪斐言在图书馆这种无聊的地方耗上一天。 “现在……不方便,”纪斐言看见时钟上显示的时间已过九点,知道林琛已经到了,心里有些急,匆匆忙忙道,“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啦。” 秦煜时:……草。 纪斐言回到大厅,依然没看见林琛,正想发消息问他,就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说话声。 “斐言,今天又来图书馆啊?” 是程郁的声音。 “是啊,”纪斐言知道程郁来图书馆是为了看林琛,却故意没有揭穿他,“这里学习气氛好。” “怎么不进去?”程郁目光投向刚刚黑影闪过的方向,“计算机室那边有人吗?怎么见你一直往那里看?” “草,这题目真变态!”隔着书架,后面的桌子突然爆发出一声谩骂。 林琛的动作止于一瞬。他微微皱眉,显然对这突兀的打扰很是不满。 然而书架后面的那一桌人却相当不安分,时不时就会闹出点动静,扰得两人都有些心绪不宁。 不知道为什么,纪斐言总觉得刚才听见的声音十分耳熟。 他认认真真听林琛讲完题,写作业时却始终有些不安。 如果后面真的是秦煜时那帮人,那他必须想办法和林琛去别的楼层,不然林琛看见他们,一定会以为程郁说的话是真的。 想到这里,纪斐言放下笔:“林琛,我去下洗手间。” 就去看一眼。纪斐言:!!! 糟了,难道林琛发现了他们? 他的心重重一沉,抬眸的刹那,撞进秦煜时漆黑如墨的双眸。 他双手交叉抱臂倚在墙边,眼底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讥讽,俨然是一副看戏的态度。 洗手间里没有人应答,脚步声又再度响起,很快消失在图书馆空旷的走廊间。 林琛大概只是随意问问,并不是对他起疑。 纪斐言这才彻底放下心。 不过,林琛刚刚那通电话提到的“他”是谁? 听林琛的用词和语气,应该是他父亲打来的,难道说林琛有别的亲人在学校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让林琛用上“怨恨”这么严重的词? 秦煜时似笑非笑看着他,语调轻浮:“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纪斐言猛地回过神。 不是,你听我解释! 我真的不是想偷看你!! “刚刚走错了,”纪斐言诚恳地解释道,“我没想到这间有人。” “你在外文文献区学习,来这个洗手间做什么?” 外文文献区门口就有一个洗手间,纪斐言会绕到这里,当然是为了从另一头的玻璃窗确定他们隔壁的人是谁。 这种小心思,纪斐言不可能告诉秦煜时,于是编了个理由:“那边的洗手间人满了。” 秦煜时眼底划过一抹淡笑,慢条斯理地说:“你确定是人满,而不是临时维修?” 纪斐言:“……” 谎言太过拙劣,当场就被拆穿。 纪斐言还想再挣扎一下,却忽然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一丝信息。 秦煜时为什么会知道那个洗手间临时维修?外文文献区位于三楼最边上,最右侧的洗手间正好位于走廊尽头,一般只有那个区域的人才会过去。 这也就是意味着……秦煜时很可能和他在一个区!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纪斐言迟疑着开口:“你……在哪个区学习?” “在你隔壁。”秦煜时勾了勾唇,眼底的挑衅更明显了,就像是想看他的反应,才刻意这么说似的。 哦豁。 为什么这么巧!! “所以,”秦煜时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他,深邃的眸子里藏着看穿一切的锐利光芒,“你来这个洗手间是为了……”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剩下半句话故意没有说完,纪斐言却已经自动补全了。 秦煜时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为了偷看他,特意跟踪进来的吧? “我来找……”纪斐言下意识想说林琛,但猛地想起那是秦煜时最不愿提起的名字,于是及时止口。 气氛莫名变得僵持。 秦煜时注视了他一会儿,黑言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你那袋水果。” 秦煜时:“……” 纪斐言将秦煜时的表情尽收眼底,露出毫无攻击力的笑容:“你不是说要我帮忙拿水果?我现在方便了。” “是吗?”秦煜时短促地笑了声,“拿给林琛?” “当然不是,”纪斐言否认得干脆,“我带回家,给我妈……” 声音截然而止。 不对,这不是秦煜时送他的啊! 这是秦煜时临时放在他这儿的。 秦煜时真是摸不透纪斐言的心思。 怎么一跟自己说话脸色就这么不自然?他到底在紧张个什么? 不过纪斐言这话倒是正中他下怀,温槿原本就是要他把这个送去纪斐言家。 “行,一会儿你找付存拿。” 纪斐言诧异:“那你呢?” “回家。” 秦煜时将校服拎在肩头,推门离开了洗手间。 林琛写着作业,头都没抬一下:“好。” 纪斐言理了理衣服,起身离开外文文献区,但洗手间在另一个方向,直接绕后实在太明显,他决定先出去一趟,以免引起林琛和后面那帮人的注意。 纪斐言在整个三楼绕了一圈,正准备回去,却忽然听见熟悉的说话声。 “林少,你跟纪少爷经常来图书馆?” “周日偶尔会来。” “哈哈,我们也经常来,以前都没见着你们。” 糟了,林琛怎么也出来了! 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在这里,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好了。 抬眼一看,洗手间! 是了,他本来就是要去洗手间的。 时间紧迫,纪斐言来不及多想,迈进洗手间,随便找了个没人的隔间进去躲躲。 把门关上之后,纪斐言心情稍缓,转过身的刹那,忽然发现这个隔间是有人的。 他抬眸,正对上一双黑言分明的桃花眼,那之中藏着不动声色的锐利,让他的心陡然间下沉。 秦煜时面无表情看着他,神色冰冷,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羞耻心的偷窥狂。 纪斐言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在沈燮安背叛他的那一刻,他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已没有了任何的有意义。 “陈复舟,这本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也只该由你和我来承担后果。” 话音落下的刹那,纪怀星的枪口已经狠狠对上陈复舟心脏的位置,力道无比坚决,竟无法被撼动半分。 “纪怀星,你——” “把杀人的武器暴露给对方的时候,你就该想到这个结果。” 手指扣动下扳机。 枪声响起,子弹同时穿透两个人的心脏。 舞台上鲜血飞溅。 第 75 章 第75章 秦煜时赶到体育馆的时候,场馆内一片混乱。 惊恐的尖叫覆盖了所有声音,涌动的人潮如同褪去的浪花,露出荒芜贫瘠的沙地,盛名之下原是满目疮痍。 舞台上有人在哭,有人在叫喊,还有人拿着手机在拍照。 唯独纪斐言,什么也没有做。 隔着遥远的距离,秦煜时第一眼便看见了那道身影。 他站在慌乱的人群中,看上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绝开他和周围的人,让他们身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分明触碰不到他,秦煜时却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冰冷,沿着脊骨一路攀升,刺激到他每一根神经。 刹那间,脑海中有声音响起,盖过场馆内的喧闹声,以及他的心跳。 杀青宴定在三天后,岚悦酒店,剧组的人几乎都去了。韩铭酒量虽然不行,却在兴头上,一瓶白酒下去,脸红得厉害。 “煜哥,你今天怎么一点酒不喝?连言哥都喝了,我记得你酒量不差啊。” 第103章 “下午有个现场访谈,我开车去。” 韩铭愣住,很快反应过来,声音隐隐透着兴奋:“《八卦党》的中秋专访?” “嗯,”秦煜时没有多说,只是看了眼表,“今天我得早点走。” 纪斐言一怔。 中秋。 是了,他差点忘了,过几天就是中秋节。自从母亲改嫁,每年的中秋他都是一个人度过。合家团聚的节日,对他来说不过是无比普通的一天,自然不会记得。 “我也得早点走,我妈让我早点回去,”韩铭颇为理解,又问纪斐言,“言哥也要回家吧?” “看情况吧。”纪斐言漫不经心地说着,笑容淡下去几分,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酒很烈,带着灼伤胃的温度。 全程纪斐言没再说过话,一直到宴会结束。由于秦煜时晚上要参加访谈,宴会八点就提前收场。 到了酒店楼下。 秦煜时拉开车门:“我送你。” “方便吗?”纪斐言看向他。 “顺路。”秦煜时言简意赅,说完就坐进了驾驶座。 见他没来,又从窗口探过身子:“很快的。” 纪斐言也没矫情,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气氛沉闷,甚至有些压抑。 他侧过头,透过车窗看见结伴的人群。 一对夫妻牵着小男孩的手过马路,小男孩不慎摔了一跤,母亲立刻将他抱起,父亲摸了摸他的后脑,拿着刚买的礼物将他逗笑。 那个瞬间,他突然觉得呼吸停滞。 红灯,车停。 “你现在一个人住?”秦煜时问。 “嗯。” 之后便没了下文。 纪斐言收回目光,直视向前方。 车里分外安静,他却并不觉得尴尬。似乎从很久以前,他就已经习惯了这样和秦煜时相处。 在高二的寒假里,他曾有无数个夜晚,安静地看着秦煜时做题。那时的秦煜时少爷性子很重,连做道题都要以他帮他泡杯咖啡为前提。 秦煜时的车开得很稳。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秦煜时可以开慢一点。他知道,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会坐在秦煜时的车上,仅仅是因为一场意外合作。他们早已不是恋人,甚至算不上朋友,他没有任何理由再去联系秦煜时,秦煜时也一样。 车很快抵达公寓楼下。 秦煜时将车停下,解了车锁:“到了。” “谢谢。”纪斐言下了车,随手关上车门。 他走上台阶,在小区大门前停下,正要开门,却听见身后秦煜时的声音传出。 “再联系。” 纪斐言微微一怔,动作顿住,看见秦煜时从车窗处探过身子,一直望着他所在的方向。 唇角扬起一抹轻笑,却没什么温度:“好。” 他没有回头。 过度恋旧从来不是什么优点,人是要往前看的,随着年龄增长,更应该学着放下。 他知道那是句客套话,还不至于傻到当真。 直到纪斐言身影消失在视线,秦煜时才重新启动车,调转方向驶离小区。 刚行驶一段路,仪表盘旁的手机就响了。 秦煜时视线扫过上面的名字,随手接通。 “沈燮安,什么事?” “煜哥,我调查过了,lightshine和银色时代合作的那个代言,背后的投资者是魏帆。” 秦煜时眉头微蹙:“宁和娱乐的副总,魏帆?” “是。不过lightshine很早就找银色时代谈了合作,lightshine启用的依然是自己的签约模特,好像是叫席冷。至于魏帆,是一个月前才决定投资的。” 秦煜时沉默片刻:“确定吗?” “确定,”说到这里,沈燮安迟疑了一下,很快接着说道,“不过,一开始银色时代推荐的代言人是另一个流量明星,不久前突然被换掉,发了条微博控诉魏帆。” 说着,通过微信将截图发到秦煜时的手机上。 小模特的那条微博只@了魏帆,语气阴阳怪气,摆明了就是要撕破脸:魏总还真是有气度,为了点私怨,不惜无视合约,我们这些艺人又做错了什么? 秦煜时视线扫过那张截图,眸色渐深,沉吟半晌后说,“去调查一下那个席冷,尤其是和魏帆的往来记录。如果没有,就去查他的商务。” “知道了煜哥,我马上去。” 秦煜时眸色深了几分,轻踩油门,红色的宾利从空旷的街道上疾驰而过,无声撕开黑夜。 一刻钟后,车停在蓝海别苑的私人别墅外。灯光从里面透出来,明亮得刺眼。 秦煜时刚到大厅外,就有一只金毛从门缝里挤出来,纵身一跃,跳进他怀里。 秦樾匆匆忙忙追出来:“醋团,回来!” 话刚说完,就看见秦煜时站在门口。他微微欠身,态度恭敬:“少爷。” 秦煜时摸了摸醋团的脑袋,醋团一秒变乖巧,眼巴巴望着他,完全没了面对秦樾时的任性。 “好了,先回去,”秦煜时垂下眼睛,轻声在醋团耳边交代,“晚点我再陪你。” 醋团仿佛能听懂人话似的,主动从秦煜时怀里跳出来,跑去了别院。 秦樾看着这一幕,心有些微妙的触动。他在秦家有十年有余,鲜少见到秦煜时神色温柔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发生。一是高中时,秦煜时的那位家教同桌到访,而另一种可能,就是醋团撒娇。 秦煜时进入大厅,脱下外套,随手递给秦樾:“晚上我有个访谈,不用准备晚餐了。” “是,”秦樾接过外套,看向他,“今天夫人打电话来了。” 秦煜时解领带的手微微顿了下。 “她什么事?”语气明显不快。 “她问您中秋是否要回去,”秦樾顿了顿,“说是秦总也在。” 秦煜时眸色沉了沉,扯下领带,声音淡淡:“不了。” “我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 “嘀”的一声,纪斐言刷卡进了小区。 这个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公寓楼看上去略微破旧。尽管以他现在的名气,完全可以换一栋很好的别墅,他却从没有想过舍弃这个家。 公寓楼下的大门还是用的老式的门锁,因为时间太晚,已经被人锁上。纪斐言提前拿了钥匙,正准备去开门,却看见门前有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约莫四十多岁,神情看上去有些焦急。 纪斐言停下身。 女人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在门前徘徊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四楼,发现依然暗着。 她叹了口气,转身想走,却不料前面有个影子。于是步子骤停。 视线猝不及防撞上。空气冷凝。 对上那双眸子的刹那,纪斐言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慌失措。 心脏某个地方隐隐刺痛了下。仿佛有一根埋了很久的针,被人用力拔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很久,他似乎渐渐适应了那抹刺痛,轻声开口。 “妈。” 当年在一起时承诺的话……竟在这些年里被他安安静静地抛于脑后,一直没有兑现。 他突然想起纪怀星临死前看向他的眼神。 会不会也有一个瞬间,纪怀星也想过要放下那把枪,用更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一切? 两世的恋人,他以为自己会做得更好。在失去纪怀星以前,他都是这样觉得。 可是最终……他却亲手带给他无法弥补的伤害和疼痛。 这一回,他再也没有机会挽回。 第 76 章 第76章 沈燮安在医院待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里,环耀影视的电话几乎被打爆。除了媒体记者外,还有许多合作方都急于确认纪怀星的死讯,甚至有人打给纪斐言和秦煜时,试图得到一个确切的回复。 消息通知到纪家后,只有纪长宇和纪海斌来过医院。 那天纪长宇推着轮椅,在纪怀星的遗体旁待了很久都没有走,除了纪海斌外,没人知道他对着纪怀星的遗体说了些什么。 4月22日,环耀影视正式对外公布纪怀星的死讯,张惇第一个接受了媒体的采访,但采访只进行了五分钟,全程没有回答记者的问题,只阐述了一些当时的情况。 不知是不是错觉,纪斐言总觉得刚才提到秦煜时时,林柏旻冰煜如霜的脸有一丝动容。 难道说……林柏旻因为疼爱林琛,所以很讨厌和林琛不对付的秦煜时? 想到这里,纪斐言微笑着解释:“林董,您误会了,我没有男朋友。” “是么?”林柏旻轻轻哼了一声,玩味似的品味着那两个字,“没有?” “高中阶段,还是学习为重。”纪斐言原本就长了一双很灵动的杏眼,再加上他语气诚挚,说出来的话很容易让人相信。 林柏旻注视了他一会儿,片刻后淡淡应了声:“看来,是我误会了。” 第104章 “既然这样,就不占用纪先生的私人时间了。时间不早了,纪先生今晚就在这过夜吧,明天我会让人送你和林琛去学校。”他说。 “谢谢林董。” 纪斐言站起来,礼貌地欠了下身,然后转身离开书房。 关上门的一刹,他的视线透过门缝再一次看见桌上的相册,脑中忽的有道闪电一闪而过。 他想起是在哪里见过那名女人了。 是秦煜时卧室里的画上! 尽管他只去过一次秦煜时家,却对那些画有着无比深刻的印象。墙壁上,画板上,画框里……都是同一个女人的画像。 照片上的女人,竟和秦煜时画上的女人,有着十二分的相似。 是巧合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人,长相如此相似? 纪斐言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本想给林琛发条消息,却听见走廊尽头传出一阵脚步声。不同于林松庭的稳重,这声音略有些急。 纪斐言抬起头,看见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停在他面前。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下巴有一圈浅浅的胡渣。 “纪少爷,您和老爷谈完了?”男人恭敬地弯腰,“我是林家二管家,林瑞金,您叫我瑞叔就好。松哥还有别的事要处理,由我带您去和少爷见面。” 纪斐言收起手机:“那就麻烦你了。” “纪少爷是初次来这里?” “是啊。” “不知道纪少爷对这里的感觉如何?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您尽管告诉我。” “不用麻烦瑞叔,我和林琛说就好。” “纪少爷不必跟我客气,”林瑞金对他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您是少爷的朋友,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 听了这番话,纪斐言终于意识到林瑞金对自己这么客气的原因。他大概以为自己是林琛的男朋友,甚至是未婚夫,所以连称呼都用了“纪少爷”,而不是“纪先生”。 纪斐言心里对林家的事存在诸多疑问,而林瑞金是林家的二管家,熟知林家上下的事务,既然他想要献殷勤,纪斐言索性将计就计,点头道:“那就麻烦瑞叔了。” 林瑞金微笑着颔首,又关切地问他:“刚刚老爷没有为难纪少爷吧?” “没有,”纪斐言如实说,“林董只是找我询问画展的事。” 记得当时书房的墙上,似乎也裱了许多幅画,大多都是色彩浓烈的油画。 林瑞金有些意外:“画展?” “是啊,”纪斐言借机问出了内心的疑惑,“林董他喜好油画吗?” 听到这个问题,林瑞金脸色微微变了,眼神变得阴晴不定,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老爷从不作画。” 纪斐言隐约感觉到他话中有话,正想问起,林瑞金脸上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 “老爷有收藏画作的习惯,”林瑞金微笑地解释道,“他经常会请人来画一些画挂在别墅里。” 是吗……? 纪斐言回想起书房的那张照片,总觉得还有许多疑点。 如果那个女人仅仅是林柏旻钟爱的画家,林柏旻需要将她的照片珍藏在挂满珍贵画作的书房吗? “纪少爷,”林瑞金打断他的思绪,“老爷性格强势,如果刚刚说了什么让您不舒服的话,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明言。”纪斐言点头。和林柏旻这种身份的人谈话,当然不能和普通人交流相提并论。 “还有,老爷身体不太好,纪少爷平时尽量别去打扰。” 纪斐言回想起林柏旻书桌上的药瓶,点头:“谢谢瑞叔提醒。” 林琛的房间位于一楼,靠近别墅后方的花圃,需要绕一圈才能到达,是整个别墅风景最好的房间。 纪斐言跟着林瑞金穿过长长的走廊,隐约间甚至能够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花香,那是百合花的香气,清淡雅致,混在喷泉的泉水里,连冰冷的水珠都被滋润出了温度。 “对了,瑞叔。” “怎么了?”未出世的弟弟?难道是指…… 涉及到逝者,如果继续追问,未免太不尊敬。纪斐言点头:“我明言了,谢谢瑞叔。” 林琛听见他这么说,唇边终于露出一抹微笑:“那就好。” 他习惯性拿过那杯刚泡的咖啡,却发现杯子里的咖啡早已凉了。 自从那天之后,林琛再没有在纪斐言面前提过和秦煜时的事。他让纪斐言记下了林瑞金的号码,以便纪斐言联络不上他的人有其他人能联络,对别的事却只字不提,就好像那天的不快只是一场梦一样。 纪斐言知道林琛心有芥蒂,自然不会在他面前主动提起,万一像原主一样引发林琛不满,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但林琛对他说的那些话,却始终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在林琛的叙述中,秦煜时整天跟一群混混在一起,抽烟干架怼老师,不爱学习,说话也毒舌,这一切都和原书的剧情分外吻合。只是…… 他与秦煜时做同桌短短两星期,竟无法回忆起秦煜时陷害过谁。 纪斐言侧过头,看见身侧空空荡荡的座位。 秦煜时今天没来上课。 不止是他,就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付存都一起翘了课。 毕竟是全校闻名的校霸,逃两堂课再正常不过。纪斐言丝毫没觉得奇怪,下了课后,一个人去食堂打饭。 离开教室时,撞见林绍在走廊打电话。 “温姨没事就好。” “有叶老师照顾,煜哥你也别太担心。” “今天老姚发了火,你们下午也别翘课了,晚上再去药店给温姨买药吧。” “好,我马上去食堂排队,帮你们占位。” 纪斐言步子微顿,从林绍身边不动声色经过。 由于去得晚,食堂的人坐得很满,纪斐言排着队,拿起手机想问问段星南身边有没有空位,身后却传来几个熟悉的说话声。 “老大,你真要去送外卖啊?” “上回那投资出了点问题,钱过几个月才能到账,再不找个兼职,饭都吃不起了。” “可万一被温姨知道……” “你们两个要是敢说出去,明天我就让你们爸妈知道你们上周五翘课打球的事。” “老大,别!我爸会揍死我的!” ……怎么偏偏这么巧? 纪斐言犹豫了一下:“林琛的妈妈……已经过世了吗?” 林瑞金愣神,不由笑了:“纪先生这是听谁说的?夫人她好得很,只不过这些天在为公司的项目奔波,所以你才没看见她。” 纪斐言一怔:“原来是这样。” 或许是他想太多了。 只是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瑞叔,我能再问你一件事吗?”尽管纪斐言第一次接触林瑞金,却能够感觉到他比林松庭要平易近人许多。向他打听,说不定能够知道一些不方便问出口的秘密。 “纪少爷想问什么?” “林琛他……有哥哥吗?” 这句话问出口的刹那,林瑞金停下身,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被纪斐言敏锐地捕捉到了。 “纪少爷怎么这样问?” 纪斐言沉默了一会儿:“刚才松叔送我来的时候,我听见他叫林琛……” “纪少爷一定是误会了,就算有,也是未出世的弟弟,”林瑞金转过身来看他,唇边笑意淡下去许多,目光里带了一丝警惕的打量,“不过这件事,纪少爷最好还是别在林家提起。” 纪斐言没有等他的答案。 他压根不需要秦煜时的回答,很快便接着说道:“秦煜时,我不是很在乎无关的人的死活,无辜的也好,死有余辜也罢,我都不在乎。现在也是一样。” “我只知道在那之后,家里的人就不再管我的事了。” “爸爸工作很忙,我都是一个人待着,等他回家。” “后来爸爸死了,我跟小叔叔回了家。” “那个家有很多不好,有我不想见的人……可是只要关上门,至少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爸爸的木雕也在那里陪了我许多年。” 秦煜时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颈窝,身体紧贴传递而来的温度几乎要将纪斐言融化。 “斐言。” “嗯?” “以后,我会做你的家人。” 第 77 章 第77章 纪怀星的葬礼安排在4月底,只邀请了亲属和少数圈内好友。 这天正好是纪怀星的生日。早已过了清明,雨水却绵延了整个春季,将原本干燥的空气变得湿润又哀伤。 车门开启,秦煜时下了车,主动撑开雨伞,给纪斐言搭了把手。 纪斐言牵住他的手下车,刚走一步,就在门口撞见了沈燮安。 不同于那天在纪怀星家里遇见,沈燮安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刮去了凌乱的胡渣,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一些。 穿过环绕花圃的走廊,就是林琛的房间。纪斐言远远看见佣人从他房间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花瓶。 第105章 林瑞金叫住她:“怎么回事?” “少爷房间有瓶百合花枯萎了,我拿去给少爷换一束。”佣人回答道。 “去吧,”林瑞金微微颔首,又看向纪斐言,特意嘱咐道,“今天少爷有贵客,花束明天再给少爷送去,免得打扰少爷休息。” “是。”纪斐言想起上回秦煜时让他刷卡的事,只想快点打完饭,匆匆忙忙对食堂大叔说:“鱼香肉丝,番茄炒蛋。” “好嘞,”食堂大叔熟练地给他打了菜,又把一碟菠萝和一只橘子放到他餐盘上,“最后两个,正好到你。” “谢谢叔叔。” 纪斐言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付存嚷嚷起来。 “哎呦,水果没了啊。老大我们来得晚了啊!” “太不公平了,前面的一人两个,我们一个都没有。” “应该让他们拿两个的让出来一个给我们。” “我也这么觉得。” “不是我想要,主要老大就爱吃菠萝……哎,他那碟是什么?” 林绍推了推眼镜:“是菠萝。” 纪斐言的手顿住,忽然把那碟切好的菠萝拿了出来。 “叔叔,我不爱吃这个。” 食堂大叔愣了一秒,望着远走的纪斐言,把那碟菠萝放到了秦煜时餐盘上。 秦煜时:“……?” 看得出来,林柏旻很疼爱自己的儿子,纵观整栋别墅,也没有哪一间比林琛的房间更加气派,纪直就像是单独划分出来的一栋小别墅,无论是采光、通风,或观景,都堪称一绝。就连摆放在房间里的花,都安排了专人打理。 林瑞金在林琛房间前停下,抬手敲响房门:“少爷,纪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林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纪斐言推门而入,看见林琛端着咖啡杯倚在窗边,言色的衬衣修饰出他颀长的身形,柔软的发丝随风掠动,半边侧脸隐在黑暗之中,无法看清。 从这个位置,不但能够欣赏到完整的花圃,还能看见精致的风琴雕塑和小喷泉。 纪斐言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林琛对追求者敬而远之,却依然有人为他前仆后继。林琛是林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深得林柏旻的喜爱,拥有了林琛,就等于拥有了林家的一切,这样的豪门生活是多少人这辈子都梦寐以求的。 听见他进来,林琛缓缓放下咖啡杯,看向他身后的林瑞金:“瑞叔,今天有劳你了。” 尽管他的态度依旧温和有礼貌,纪斐言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亲近,是他与林松庭说话时所没有的亲近。 林瑞金笑笑:“少爷哪儿的话,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说完,他看了眼纪斐言,视线却很快就重新回到林琛身上:“那少爷,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离开时,林瑞金知趣地替两人关上房门。 林琛背对着星光,目光落到纪斐言身上,唇边笑容似乎深了几分,语速不急不缓:“来这儿还习惯吗?” “挺好。” “你习惯就好,”林琛走到桌前,重新端起那杯咖啡,轻轻搅着勺子,“父亲他没为难你吧?” 浓郁的咖啡香里掺杂了丝滑的牛奶香,隐约间还埋了一丝甜味,哪怕只是闻一口都令人身心愉悦。 “没有,只是问了一些画展上的事。” “画展?”林琛的动作倏地停住,眸色深了几分,“他都问了些什么?” “问我为什么会被邀请,是不是认识馆长,”纪斐言总觉得林琛的反应有些反常,“怎么了?” 听到他这么回答,林琛神色稍缓,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来:“没什么,我只是担心父亲为难你。父亲最近很关心我在学校的事,我怕他对我们的事有成见。” 学校的事? 林柏旻确实问了,但问的却是秦煜时。难道是怕林琛在学校被秦煜时欺负? 想到这个可能性,纪斐言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口去,然而林琛观察力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他的异样。 “斐言?”林琛的声音有些紧绷,墨色的眸子里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父亲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怎么会?你想多了,”纪斐言怕林琛起疑,编了句谎话,“林董只是随意跟我聊聊,很快就让我走了。” “那我就放心了,”林琛温柔地笑着,眼底却泛起一片冷意,“父亲他多少知道一点我们的事,最近学校里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我很担心他听后会产生一些想法。” “流言?”难道是…… 林琛朝他走近一步,注视着他,一字一字说道:“是,你和秦煜时的流言。” 纪斐言很少从林琛身上感觉到这样深的压迫感。 在他的印象里,林琛永远彬彬有礼,永远温柔,哪怕是与秦煜时有私怨,也鲜少表现出强烈的反感和厌恶。 但现在,他却感觉到林琛身上充满了令人陌生的戾气。 而这一点,在林琛身上尤为明显。 冯礼,陶苏,付存……无论他和任何同学接触,林琛都从未表现过任何不满,唯独秦煜时不同。只要他和秦煜时多说一句话,哪怕只是被人传出不实绯闻,林琛都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和秦煜时保持距离。 “林琛,”纪斐言终于问出他心底最深的疑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秦煜时?” 林琛微微一怔,瞳孔中的墨色在那个瞬间散去,余下一片他看不懂的陌生神情。 他退开一步,如同倏然清醒一般,低垂下眼睛,手指渐渐攥成了拳头。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林琛抿唇,声音透骨冰煜,“年级倒数第一,隔三差五和邻校的人干架,结交的也都是一群狐朋狗友——” 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林琛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才低声道:“我不希望你被那么卑劣的人影响。” “只是这样吗?”纪斐言直视向他,直觉告诉他,林琛有事瞒着他。无论秦煜时成绩有多差,品德有多败坏,都不至于成为林琛仇视他的理由。 一个人如此恨另一个人,只有可能是私怨。 林琛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厌恶,他收紧手指,似乎也在挣扎着是否要在纪斐言面前开口。沉默片刻后,终于低声道:“……我们打过架。” 纪斐言怔住:“打架?为什么?” 林琛避开他目光,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他故意挑衅我,在学校里恶意散播我的谣言,被我知道后,我和他打了一架。” “事后,校长差一点以挑衅滋事的理由开除我们,好在有我父亲出面,才平息了这件事。” “后来我才知道,秦煜时之所以那天会挑衅我,是因为他一向看不惯我们这样的出身,所以那天——他跟人打了一个赌。” “他仅仅是嫉妒我,就能做出那种下作的事。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林琛走近,将手搭在纪斐言的肩膀上,力道有些沉。 “斐言,”他低声道,“我担心他会利用一些手段接近你。” 林琛深色的眸子仿佛与他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他注视着纪斐言,眼里的倔强是他多年来为自己铸就的自尊。 他在等他。 纪斐言从没见过林琛这副模样,落在他肩头的那只手力道不断下沉着,就像是在逼迫他做出选择。 他微微皱眉,按住林琛的手:“林琛。” 短短两个字,让林琛一下清醒过来,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倏然松开手,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抱歉。” “林琛,”纪斐言抬头看向他,郑重地说道,“我会保护自己的。” “谈工作。”秦煜时言简意赅。 “你去见沈燮安?干脆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这几天你都没睡好,还是先回去休息,”秦煜时语气淡淡,“我一个人过去就好。” 他这样说,纪斐言也就不再坚持。 “那早点回来,我等你。” “知道。”秦煜时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沈燮安发来的消息,眸色越来越深,眼神像淬了冰一样寒冷。 久违的聊天界面,是一张纪斐言的床照。 沈燮安:「不想我公布,我们就见一面。」 第 78 章 第78章 环江别墅。 客厅里没有开灯,昏暗得让人感觉不出一丝生气。窗外的雨不断拍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燮安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欣赏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喉结轻轻滚动了下。 照片里的纪斐言,长相尚未完全褪去属于学生的青涩,身体却已经长成,漂亮的肌肉纹理散发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魅力,强烈的荷尔蒙气息令人蠢蠢欲动。 虽然只有一张,不过也够秦煜时欣赏了。 “叮咚”一声,外面的门铃被人按响。 付存:“……” 林绍:“……” 第106章 两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秦煜时也有些意外,然而纪斐言却一句话没说,端着餐盘就直接走了。 几人找了个刚空出来的四人桌坐下,付存放下餐盘,立刻大飚手速给对面的林绍发了条微信:「我没看错吧,那小言脸把菠萝让给了老大!」 林绍:「我也看见了。」 付存:「什么情况?小言脸不是看上老大了吧!」 林绍:「……不会吧?」 付存:「你不知道,上回老大抄小言脸作业,还让我给小言脸带了份早餐!你说他们是不是有事儿啊?」 林绍明显要理智许多:「煜哥一向不欠人恩情,这很正常。你可别忘了,纪斐言是林琛身边的人。」 付存:「我们老大哪点比姓林的差了?他跟老大处了还能看得上林琛,那绝对是他瞎。」 林绍:「还是别做没根据的猜测了,会给煜哥添麻烦。」 付存除了秦煜时以外,就只听林绍的话,此刻自然打消了那种荒谬的念头。 不料几秒后,又收到一条林绍的回复:「你就没有想过,他是为了帮林琛接近煜哥吗?」 付存:「也太损了吧!」 林绍:「所以别乱来。」 付存皱着眉看向走远的纪斐言,没再回复林绍的消息。 食堂里用餐的同学很多,纪斐言端着餐盘绕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单人的座位,不知不觉又转回了窗口附近。 早知道就来早一点了。 他四处张望着,正想朝食堂另一头走去,后背却感觉到一阵熟悉的煜意,像一盆水从头浇下,冻得他头皮发麻。 此刻正是九月,炎炎夏日,怎么会忽然这么冷? 纪斐言下意识扭过头,对上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 秦煜时三人正坐在他左边,目光古怪地望着他。 食堂里的学生大多成双成对,像这种单独空出一人的四人座实在罕见,纪斐言端着餐盘往那儿一站,任谁都会觉得他要坐在秦煜时身旁。 纪斐言原本没打算坐那个位置,但现在三个人齐刷刷望着他,周围还有那么多学生看着,另外找地方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于是端着餐盘走到秦煜时身边的位置:“这里有人坐吗?” “没有。”林绍淡淡睨了他一眼,回答道。 纪斐言端着餐盘坐下。 秦煜时三人一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一个人混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老大,要不这阵子你先刷我的卡?就算最近资金紧张,送外卖也太辛苦了吧。” “用不着,”秦煜时冷声拒绝,“吃你的饭。” “煜哥投资的资金还要好几个月才能到账,最近温姨身体不好,我们两个能给煜哥提供的帮助微乎其微,你还是别多想了。”林绍说。 “要不……再问问叶老师?”付存始终觉得兼职太累人,“他应该……” “付存。”林绍重重咳了一声,抬眼提醒他收声。 付存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失言,及时闭上了嘴。 几人都像是触到了什么敏感话题似的,没再出声,一顿饭吃得分外沉默。 纪斐言很清楚,与其说他们是顾虑自己,倒不如说是顾虑他和林琛的关系。 他自觉没有问下去,很快看着他们三人吃完饭,起身要走。 秦煜时拎起校服,离开的时候扔下一句话:“改天还你。” 纪斐言望见他在阳光下宛若刀刃的背影,心脏深处仿佛埋下了一根刺,缓慢生长着,带着隐约的刺痛感。 与此同时,不远处靠窗的角落。 林琛侧过头,盯着远处秦煜时离开的身影,深色的眸子下,情绪如同乌云翻滚。 他手指轻轻叩击桌子,几分钟后,拨通了一则电话。 中年男人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出:“少爷?” 林琛沉下声:“瑞叔,帮我办件事。” - 当天下午,秦煜时来上了两堂课。与其说是上课,倒不如说是来睡觉的。 姚文瑞不出意外骂了他一顿,秦煜时只当是耳边风,一直睡到放学铃响,直接拎着书包和付存林绍一起离开了教室。 对于班上少一个人,谁也没觉得哪里不对。除了纪斐言。 毕竟他和秦煜时是同桌,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是最难忽视秦煜时的人。 仔细想来,虽然秦煜时,但至少到现在为止,他都没见过秦煜时去害过谁。 林琛的话言犹在耳。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他在学校里恶意散播我的谣言。” ——“秦煜时一向看不惯我们这样的出身,所以跟人打了一个赌。” ——“他嫉妒我。” 因为嫉妒林琛,所以就在外面败坏他的名声? 事情真的像林琛说的这么纪单吗? 既然是当年开学时发生的事,或许当时负责迎新的高年级学生会清楚具体的细节。 纪斐言忽然想到两个人。 冯礼。陶苏。 但他转念一想,这两人都是林琛的朋友,会不会有偏袒林琛的可能? 纪斐言最终还是删掉了对话框里的字,打开了和段星南的聊天界面。 段星南的妈妈是学校的体育老师,或许会知道一些当时的八卦。 「星南,能帮我向阿姨打听一件事吗?」 「嗯?什么事啊?」 「就是去年入学那会儿,林琛跟秦煜时打架的事。」 「咦?你打听那个做什么?怎么不直接问林琛?」 「我觉得林琛有事瞒着我,你能替我问问阿姨吗?」 「行啊,小事。」 有了段星南的承诺,纪斐言放下心来,正想继续写作业,手机却忽然显示一则来电。 是林琛打来的。 自习室里寂静一片,纪斐言将音量调到最低,接通电话,压低声音跟林琛说明了情况,很快挂断了通讯。 林琛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很可能是有急事。他看了眼前排学习的同学,从最后一排低调离开教室,一直来到走廊,才回了通电话过去。 “斐言?”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明显有些沙哑,却依旧无比温柔。 “林琛,你感冒了?”纪斐言讶异,“声音怎么这么虚弱?” “嗯……是有一点。”林琛的呼吸沉重,仿佛胸腔被一块巨石,使不上力。 “你吃药了吗?今晚有晚自习,要是情况严重,就……” “没有,”林琛轻声打断他的话,停顿片刻,声音里多了一丝恳求,“斐言,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林琛身为林氏集团的继承人,二十四小时都有保镖待命,只要一通电话,别说是买药,就算立即送往医院都不在话下。因此特意打电话来拜托纪斐言,实在让他有些惊讶,不禁让他怀疑林琛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关系到林琛病情,刻不容缓,纪斐言点头答应:“你说。” “替我去趟药店,行吗?”林琛轻声问道,“我要的药医院卖光了,我想药店或许会有存货,我身体实在不舒服,只能麻烦你了。” “好,没问题,我这就去。” “谢谢你,斐言,”林琛声音里多了一抹愧疚,“耽误掉的晚自习,我明晚给你补上。” “不用这么客气。” 晚自习没有老师看着,中途离开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纪斐言记下林琛发来的药品名,然后纪单收拾了一下书桌。 模拟试卷汇编,公式定律及考点突破,还有…… 纪斐言的手顿住,侧过头,看见被自己随手放在秦煜时桌上的五三。 他这才后知后觉,秦煜时没上晚自习。当时他桌上东西多,旁边又空着,他就顺手放到秦煜时桌上了。 他忽然想起中午林绍的那通电话,还有他们无意间提起的打工。 难道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毕竟是秦煜时的事情,纪斐言和他非亲非故,纵使好奇也不可能去问付存和林绍,纪单收拾完书桌就离开了教室。 药店就在学校附近,大约十分钟的步程,二十四小时营业不关门。 纪斐言踏入药店,对着手机将林琛发来的药名报给店员。 “你来得可真巧,今天有人来买了好几盒,就只剩下最后一盒药,”店员笑道,“我这就去给你拿。” 没过多久,店员就把药拿了过来:“先生,你的药。” “谢谢。” 纪斐言付了款,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想给林琛回条消息,告诉他已经买到药了,身后的门帘却被人粗.暴地掀开。 “老大,我们都跑了三条街了,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啊?居然所有店都缺货。” “你们先回去,我一个人去找就行。” “哎,别,老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也太巧了吧。” “是啊煜哥,我也觉得事情不同寻常。刚刚两名店员都说了,所有的药都是今天下午卖光的。” 第107章 “不会是林琛那个狗娘养的在背后搞鬼吧?那小子一向阴险……” 纪斐言的手顿住,抬眼的刹那,目光正和秦煜时撞上。 另外两人也注意到纪斐言,目光齐刷刷落到了他的身上。 付存摸了摸下巴:“老大,他手里那盒药有点眼熟啊。” 秦煜时攥着床单的手无声收紧。 “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遇到的人是你,”纪斐言轻叹一声,“但我仍然庆幸在后来能够遇见你,并且……无可救药地爱上你。” 秦煜时怔住。 如玫瑰般炽烈又坦诚的表白,让他体尝到从未有过的剧烈心跳。 “秦煜时,你刚才说,你相信我说的话,对吗?我确实渴望能让你知道一些事情。”纪斐言的声音听去有些沙哑。 “关于……上辈子。” “我死过一次。” 第 79 章 第79章 短短两句话,带给秦煜时的震撼是这辈子都没有过的。 “你……说什么?” 是了。 他蓦然记起来,纪怀星自杀的那一天,似乎也提到同样的事……只是当时情况特殊,他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我死过一次,”纪斐言从床上坐起,拉过被子,倚靠在床头看向他,“我知道这些事会让人很难相信,不过先听我说,好吗?” 秦煜时声音微哑:“好,你说。” 韩铭惊讶:“有煜哥这样的男朋友,她还能看上别人?” 秦煜时自嘲般说道:“或许是在一起太久,让他没了新鲜感。” 韩铭忍不住为秦煜时愤愤不平:“你前女友也太不懂珍惜了,煜哥这么完美的男朋友,她分了哪里还找得到更好的?” 秦煜时正襟危坐:“嗯。” 莫名觉得空气有点凉,韩铭喝了口汤暖胃,却依然觉得不够,又把空调温度给调高了。 啧,怎么这么冷?空调坏了? 纪斐言挺直背,端正了坐姿,目不斜视:“秦老师编故事的水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秦煜时微笑:“谢谢,你大可以当面拆穿我。” 拆穿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报仇的机会却来得很快。 韩铭调小了火锅的火:“说起下厨,我还真挺好奇煜哥的厨艺的。” 纪斐言淡淡出声:“大概是能让《明星厨艺秀》那档节目收视率爆低,粉丝跌破滤镜,迅速成立黑粉圈再回踩的水平吧。” 韩铭愣了一秒:“那……还能吃吗?” 纪斐言:“能。” 韩铭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误会了,纪斐言这是在调侃呢。 纪斐言摆弄着腕表:“醋团就挺爱吃的。” 韩铭好奇:“醋团是谁?” 听上去不像煜哥女朋友的名字啊。 纪斐言:“他养的金毛。” 韩铭愣了一秒,表情僵在脸上。 这……不就是在说秦煜时做出来的东西只有狗吃吗? 隐约感觉到气氛尴尬,韩铭咽了下喉咙,看向秦煜时,却见秦煜时面不改色,一点要否认的意思也没有。 秦煜时:“嗯,醋团口味挺刁的,迪路的狗粮它都不吃。” 迪路是市面上最好的狗粮品牌。 挽尊挽得相当勉强。 韩铭实在禁不住好奇心,问道:“那个,言哥,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啊?” 纪斐言脸色微微变了。 秦煜时却不动声色:“大概,是听别人说的吧。” 嗯? 纪斐言闷声:“别人?” 秦煜时手指轻擦过细长的杯脚,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比如,交往对象什么的。” 空气突然冷了三秒。 纪斐言皱眉,却没说话。 韩铭没察觉到两人间气氛微妙,笑着说:“言哥这么了解,肯定是因为和煜哥做过高中同学吧。我记得宋导提到过。” “嗯。” “不过,”韩铭突然觉察到一丝不对:“我怎么记得言哥比煜哥晚一年读大学?” “当初复读过一年。”纪斐言说。 韩铭愣住:“复读?” 但凡圈里对歌坛稍微上心的,都不可能不知道纪斐言的成名路。 a大文化课接近满分的校草,总分全校第一,据说进校第三天,就被星芒娱乐的总裁沈晟签下,紧接着一首《星河倒坠》让他一夜间红爆全网。 能有这样的成绩,当年怎么会去复读? “家里有事,没去高考。”纪斐言声音淡淡,一笔带过,好像那真的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秦煜时执烟的手微顿,眉头蹙起。 家里有事? 那年高三,纪斐言一声不吭缺席高考,他去找他的时候,却得知纪斐言已经搬家,之后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整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感觉到身侧那道目光,纪斐言很自然地避开了。 他没有喝酒,却在那个瞬间怀疑自己也受到了酒精的影响,才会说那么多话。 包间的门被敲响,服务员进来上菜。 韩铭在剧组是新人,今晚请剧组里特定几人吃夜宵,多少抱了点结交的意思,很快就将话题扯到了剧本上。 “煜哥,我听宋导说,你在沈清这角色上下了不少功夫,很多剧情都是你和他一起讨论的?” “是花了点时间。” “煜哥喜欢这角色?” “那倒不是。”秦煜时的回答出人意料。 “啊?”韩铭意外,“那因为什么?” 秦煜时没有回答,默不作声抽着烟,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暗。 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很冷,且字字锋利。 “是因为,我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看似深情的人,是怎么做到薄情寡义,玩弄别人感情,等对方爱上后就不告而别的。” 这么一番话,被秦煜时说得情绪饱满,像念台词一般爱恨分明,难免让人觉得意有所指。 纪斐言垂下眼睛:“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秦老师有背后戳人脊梁骨的癖好。” 秦煜时也淡定得很:“毕竟我以为,清者自清,没做过的事,谁都会反驳一句。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气氛尴尬而又沉闷。 纪斐言唇边笑容淡下去几分。 片刻后。 “我要说没有,秦老师就信吗?” 秦煜时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突然说:“刚才是剧里的台词。纪老师不会没印象吧?” “……” 纪斐言脸色微变。 草! 有这么句台词?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 正想拿杯子里的果汁缓缓,却发现杯子空了,下意识去拿果汁瓶,结果就秦煜时已经做了他想做的事。 他及时收手,面不改色:“谢谢秦老师。” 秦煜时手微顿,很快用流畅的动作掩了过去,不动声色给他满上:“纪老师想要我帮忙,怎么不早点说一声?” ……呵呵。 纪斐言唇边勾了抹淡笑:“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太为难。”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语调也极尽了温柔,让人禁不住为之动情。 秦煜时眉头微皱。 然而下一秒,纪斐言一双凤眼睨了过来:“也是台词,秦老师不会忘了吧?” 秦煜时:“……” 他正襟危坐:“谢谢纪老师提醒,回去我再温习下剧本。” 纪斐言收回目光,这才端着杯子抿了口果汁:“嗯,我也得再看看。” 韩铭莫名觉得气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那个,煜哥,言哥,我加下你们微信吧,以后在剧组,怕是要多多请教你们……” 只是这么个请求,谁也不会拒绝。 交换过微信后,韩铭随口问道:“煜哥和言哥应该早加过了吧?” 纪斐言握着手机的指尖倏然收紧,被身侧的人很好地捕捉到了。 “加过了。”秦煜时淡淡回答,语气听不出什么感情。 纪斐言没有否认。 秦煜时说得没错。 微信,他们九年前就已经加过了。 只不过后来…… 思绪被韩铭的声音打断:“咦?” 纪斐言回过神,看见韩铭愣在座位上,表情大受震撼。 “怎么?” “煜哥,言哥,”韩铭摆弄着手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们的微信名怎么这么像?” 纪斐言一怔,猛地意识到什么,心往下一沉。 为避免尴尬,他深吸一口气,端起一直没动过的酒杯:“一个名字而已,不必……” 话没说完,酒杯被一只手接过。 “我来。”声音低沉,像是锋利的刀片,轻划过心脏。 秦煜时端起酒杯,将里面的白酒饮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等聚餐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 沈燮安身为秦煜时的助理,一向寡言少语,离开时却突然唤住纪斐言:“言哥,一直没机会对你说,谢谢你高中时那么照秦我。” 第108章 纪斐言高中时跟沈燮安关系挺好,因此也没多想:“客气什么,高中时我就说过,有事要帮忙,你尽管开口。” 沈燮安笑着点点头:“好,言哥,那我就直说了。” 嗯??? 纪斐言一怔,下意识去看清沈燮安脸上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言哥,今晚能麻烦你,帮我送煜哥回去吗?” 纪斐言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他说的分明是客套话。 偏偏沈燮安没听出来,他身边的秦煜时更是无动于衷,好像这件事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沈燮安见他没答应,面露抱歉之色:“煜哥今晚喝了酒,没法开车。言哥,这事儿我只能拜托给你。” 今天晚上开车来的,只有秦煜时一个。而今晚没喝酒的,也只有纪斐言一个。 话说到这份上,直接把所有退路给堵死了。 纪斐言沉默三秒,看到那只空了的酒杯,轻微一顿,最终答应下来:“钥匙给我。” 他到底还没拒绝。他不爱欠人人情,今天秦煜时替他代了酒,他送秦煜时回家,也算是两清。 从小到大,他最清晰明白的做人准则,不过是三个字:不亏欠。 因为这三个字,他才会与母亲相依为命十三年,错过高考复读一年,还有…… 纪斐言眸子一暗,没任由自己再想下去,从沈燮安手上接过钥匙,下楼倒车。 秦煜时的车就停在酒店外不远。 绕到车门时,突然注意到车牌号。最后四位是9229,正好是他和秦煜时的生日。 一抹微妙的感觉升上心头。像是黑夜里坠落一窜火苗,点煜了早已烧尽的灰烬。 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纪斐言及时移开目光,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身侧有人落座。 纪斐言通过车前镜看了他一眼:“地址有变吗?” “没有。”秦煜时手背抵着额头,眼眸微垂,面色呈现出一种少见的苍白,看上去略显疲惫。 纪斐言没再多话,熟练地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他和秦煜时都没有说话,沉默仿佛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红色的宾利在宽敞的道路上平稳行驶着,窗外渐渐飘起了小雨。 空气安静,夜色愈发浓重,像极了剧中那一幕—— 瓢泼大雨中,沈清独自开着车在黑夜里疾驰,脑中不断回想的,是秦遇和剧组演员拍了十八次的吻戏。 所有幻想在这一刻被打碎。本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欢愉,他却陷得越来越深,像一个陷落癔症的病人一样,情难自已。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唯有斩断和这座城市的所有联系,才算得上放过自己。 毕竟在爱上你的同时,也早已爱上你每日看见的阳光,以及这座城市的街景。 可是黑夜里疯狂翻涌的暗潮,吞没一切的窒息命运,还有这场孤单至极的瓢泼大雨,却终究只有我一个人看见。 “你车技变好了。”秦煜时突然打破了沉寂。 “之前有部戏要飙车。”纪斐言平静地回答。 “嗯,”秦煜时哑声,“我没以为是别的。”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秦煜时的语气听上去竟莫名温柔了许多。 纪斐言垂下眼睛,不再做声,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无形中收紧了几分,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专注。 他没有说出口。 不是因为那部戏要飙车才练好了车技,而是因为身边坐着重要的人,开车才会尤为小心。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蓝海别苑29号。这是a市风景最好的独栋别墅,坐落于纪畔最昂贵的地段,设计简约却不失优雅别致。 时隔九年,他再一次踏入秦家,早已没有初入时的抵触,更没有最后一次时的凄冷心境。 他已经用了足够的时间平息创痛,能够很好地维持表面应有的平静。 他将车停在门口,没有进一步送秦煜时的意思,而秦煜时同样没有邀请他进去。 “你怎么回去?”秦煜时问。 “纪怀星会来接我。”纪斐言推开车门,正要关上,却感觉到车门被一个力道抵住。 坚定无比,难以撼动。 “等等。”秦煜时突然叫住他。 “怎么?” “你的微信。” 纪斐言身子顿住,却迟迟没动。 他甚至没有回头。 因为在当年不告而别时,他就已经把秦煜时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这么多年来,那个名字对他来说就像一个禁忌,安静地躺在某个角落,不能遗忘,也不敢触碰。它永远占着一个位置,像扎根在心底的荆棘,无法分离。 “还是加下吧,”见他无动于衷,秦煜时解释道,“方便沟通剧本。”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实在不想留着,也等拍摄结束再……” “好。”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纪斐言轻声回了他的话。 他低下头,在微信界面找起解除拉黑的入口,然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手指渐渐变得僵硬。 直到一声叹息,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他手机:“我来吧。” 秦煜时垂下眼睛,不动声色点开了他的拉黑列表。 无论是少年时还是成年后,纪斐言的人缘一直很好。所以这么多年来,这个列表里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将自己从列表移除后,秦煜时很快将手机还给了他。 “有事联系。” 说完,秦煜时停了一秒,很快又补上一句。 “没事的时候也可以。” 纪斐言的手收紧了一瞬,却没有转身。 “还有。”不知想到了什么,秦煜时这回停顿了很久,久到让纪斐言以为,刚才那一声只是错觉。 “到家告诉我一声。”他的声音很轻。 那个瞬间,纪斐言的心隐隐疼了一下。 他突然开始为今晚没喝酒而后悔。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该说点什么,然而别墅的门却已经被人打开。 来接人的是秦家的管家秦樾,年近四十,是一位相当儒雅的绅士。 看见纪斐言,秦樾略微有些意外:“少爷,这位是……” “剧组的同事,今晚送我回来。”秦煜时回答。 “哦……总觉得有些眼熟。就像……” “我今晚喝了酒,”秦煜时打断他,“你来把车开进去。” “是,少爷。不过,这位先生需要留下过夜吗?” “不了,他晚上还要回去。” “知道了,少爷。”秦樾冲纪斐言点头致谢,很快上了车。 红色的宾利驶入别墅内,大门缓缓在他面前关闭。 记忆回到许多年前,他第二次来到秦家。同样是他和秦煜时一起,同样的地方,遇见秦樾。 连对话都和今晚无比相似。 “少爷,您身边这位是?” “我同桌,这个假期来给我补课。” “原来这位就是夫人口中的纪少爷。那么,我去为纪少爷准备房间。” “我看不用。纪老师敢接这个补习,想必做好了一夜不睡的准备。是吧,纪老师?” …… …… 曾经的针锋相对在回忆里被赋满了深情,在现实里却只剩下一片凉薄冷清。 纪斐言没有让纪怀星来接,当晚打了车回公寓。由于身上被雨淋湿,先去浴室冲了把澡。 他将自己沉入了满载着水的浴缸里。 像是溺亡一般。 起初是呼吸困难,紧接着意识消退,无数记忆碎裂在脑海,越来越模糊,直到快要失去求生欲。 在与你分开以后,我习惯了独自在夜里抽烟,也学会了在空旷的街道飙车。在每个深夜温习濒死的感觉,用痛觉来覆盖无用的情绪,也驱逐着名为过度思念的病和瘾。 但我戒不掉的,始终是你。 一个小时后,纪斐言猛地从浴缸里坐起,被竭力遏制过的呼吸变得急促、衰弱。 镜子里倒映出他的模样,狼狈而又落魄,却带了股狠劲。水珠沿着发丝一滴滴滑落,温度凉得像是要凝了血液。 他平复了下呼吸,从水里起身,披上浴巾离开了浴室。 习惯性拿起桌上手机,却突然想起秦煜时让他到家后回个消息。 同样的话,纪怀星也曾对他说过无数次,纯粹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但秦煜时…… 他眸子暗下来,把手机放了回去。 二十六岁这年,他早知道什么样的话该当真,什么样的话只是客套。 然而下一秒,手机就响了一声。 一条未读消息,来自于秦煜时:「到家了吗?」 白恕未曾想到秦煜时竟会将他的背景调查得这么清楚,不由动容:“你……” “当然,以利换利也是一种方式,不过又能持续多久呢?一旦事情曝光,怕是会连自己的名声也会搭上吧?” 第109章 白恕沉默片刻后道:“秦导既然都已经有了定论,今天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机会,”秦煜时眯了眯眼睛,“比起那个人承诺你的,会更让你满意。” 白恕失笑:“听秦导所说的,我似乎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决定权当然还是在你,”秦煜时意味深长地提醒,“不过后果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白恕再次沉默了下去,似乎也在权衡着其中利弊。 秦煜时看了眼手表,理了理西装,缓慢起身:“我的提醒到此为止,给你考虑的时间不会太多。跟谁合作,自己决定。” 就在他迈出第三步时,白恕突然唤住他:“秦导!” 秦煜时停下步子。 白恕倏地站起身:“我愿意跟你合作。” 第 80 章 第80章 #《余音回响》首映致敬旧恋情# #秦煜时方知远# #纪斐言 替身# 5月10日下午,多条话题空降热搜。 方知远担任制片人的回归之作《余音回响》上映,讲述了一对默契的恋人因为不可抗力而分开,多年后都已成为各自领域的翘楚,重逢后重燃旧爱的故事。 上映当天,铺天盖地的宣传都声称方知远这部回归之作是在致敬与秦煜时之间的过往,将六年前票房口碑大爆的作品《完美面具》拉出来卖了一波情怀,所有营销号口径一致,很难不让人怀疑背后有人在刻意推动。 更有“内部人士”爆料,当年《完美面具》杀青后,方知远之所以没有一起回国,完全是因为和秦煜时分手,而秦煜时也未能忘掉方知远,栽培纪斐言仅仅是把他当做方知远的替身,是纪斐言一直在纠缠秦煜时,不肯放手。 纪斐言表情僵在脸上。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秦煜时却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合适,找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似乎知道纪斐言在想什么,秦煜时主动解释:“打半折。” 纪斐言有些无语:“需要省这点钱?” “那也不代表,我们就得当冤大头吧。”秦煜时挑眉,声音懒散。 纪斐言:“……” 没打到最低折就叫冤大头? 然而话都放出去了,纪斐言也只好配合:“点餐吧。” 好在这里不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两人的关系是真的。 正当纪斐言这么想着,服务员不适时宜地开口:“两位证明是恋人,只需要其中一人发朋友圈就可以了。” 草! 纪斐言很想说还是算了吧,不打折也没多少钱,然而秦煜时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来吧。” 说着拍了张照,转手就发到了朋友圈。 不得不说,秦煜时拍得还挺有意境,成对的酒杯被玫瑰环绕着,灯光的氛围更是暧昧。 没几分钟,纪斐言就看到了共同好友在下面评论。 沈燮安:煜哥在跟谁吃饭? 韩铭: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是谁,不过煜哥该不会是为了打折吧? 宋凛:你是不是忘了屏蔽我? 纪怀星:秦影帝,你起码和我们言哥解绑一下cp啊[狗头]。 看到那些揣测的评论,纪斐言的心跳不由快了几分。 就像学生时代背着老师干坏事的恶劣学生。 莫名有些心虚。 秦煜时却很淡定地向服务员出示手机:“好了。” “好的,先生,”服务员说,“您可以直接使用我们的平板点餐。” “你先。”秦煜时将平板递过去。 纪斐言没什么胃口,随意点了印象中秦煜时可能会喜欢的。之后秦煜时又加了三道菜,很快点了下单。 “我先把账结了吧,”知道秦煜时有餐后结账的习惯,纪斐言没给他这机会,拿出手机,“多少钱?” “三千二百元,由于两位是情侣,所以打五折,是一千六百元。” 纪斐言的手顿住。 打折前三千二? 刚才他明明看了眼菜单。这里的菜单价最高也不过四百,他们两人总共点个五个菜,就算全按最高的点也不过两千,为什么会是三千二? 纪斐言下意识看向秦煜时。 秦煜时漫不经心地抚了下手表:“那瓶酒一千二。” 纪斐言诧异:“你点了酒?” “嗯,”秦煜时言简意赅,“今天想喝点。” 纪斐言没说什么,直接把钱给付了。 不过是一千六而已,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早已不算什么。更不用说是从小养尊处优,高中时就拿着张黑卡随意挥霍的秦煜时了。 “两位消费满三千,所以餐厅赠送两张电影票。目前只剩下晚上九点和十点的档,不知道两位想要选哪个时间?”服务员问。 “九点吧,十点太晚,”秦煜时兀自做了决定,又问,“有什么电影可选?” “都是最近新上映的,九点档目前只有《凛冬玫瑰》和《暧昧关系》。”服务员回答。 这家情侣餐厅和电影院合作推出的全都是爱情电影。 “选哪个?”秦煜时直接跳过了邀约,询问他的意见。 “《凛冬玫瑰》吧。”纪斐言回答。 “好的,先生。” 服务员走后,秦煜时问他:“为什么选这个?” “很喜欢jasmine的演技。” jasmine是著名的国际影后,也是这部电影的主演,有着一张苍冷到极致的面庞,在镜头下每个微表情都能恰到好处地引发观众共鸣,是公认的文艺片女王。 “嗯,是不错。” 过了很久,又说:“听说是个好结局。” 纪斐言一怔。 那个瞬间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个好结局……?是他想多了吗? 秦煜时对他的心思毫无察觉,却在这时才想起来问他:“对了,你晚上没别的事吧?” 纪斐言:“……没。” 这个时候还问有没有事,不觉得太迟吗? 餐厅的人不多,没过多久服务员就把菜上齐了。 秦煜时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怎么会想起来接这个代言?” “欠的人情。” 那个瞬间,纪斐言眼底划过一丝暗色,被秦煜时敏锐地捕捉到了。 秦煜时皱眉,直接跳过询问原因:“很棘手?如果需要……” “都过去了,”纪斐言轻声打断,低下头用餐,“很多年前的事了。” 唇边的笑容不知不觉淡下去几分。一首歌的资源,一场代言,还有这次拍摄《表象》的所有片酬,已经足够还清当年那件事所欠下的人情。 秦煜时眸底划过一抹暗芒。 很多年前? 会和九年前纪斐言不告而别有关吗? 他依稀记起拍摄《表象》的第一天,剧组聚餐,纪斐言提到的“家里有事”。 当初到底发生过什么? 秦煜时的心往下沉了沉,抬眼将纪斐言的神色尽收眼底。见纪斐言不想多说,才没再追问下去。 他低头用餐,姿势非常优雅,一举一动都无声显露着良好的教养和优越的家世背景。 用餐结束后,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五分钟。 电影院就在对面的商场里,由于和整条美食街的餐厅都有合作,因此特意划分出了一个小型放映厅,所有座位都是情侣座。 纪斐言和秦煜时的座位正好在最后一排。前排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时而附耳交流,形容十分亲密。 纪斐言刚落座,左边就有人挨着坐下。是两名年纪相仿的女人,一个风情万种,一个清丽温柔,手牵着手,彼此间毫无隔阂。 ……应该是闺蜜吧。 不知为何,他在心底松了口气。 然而不到半秒,就听见旁边的清丽女人温声开口。 “姐姐,真没想到阿姨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我就说你多心。我妈开明得很,又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答应?” “现在想起刚才的事,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别担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纪斐言:“……” 女人话音刚落,他瞥见秦煜时另一侧有人落座。 是两名青年。个子高的约莫三十出头,身穿笔挺西装,戴着金边眼镜,一身气质凛然。稍矮的那位皮肤白皙,散发着朝气。 是兄弟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听见高个子男人冷冷开口。 “这场电影是我留给你最后的恩赐。” “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不过是他的替身。” 纪斐言:“……” 入座率只有一半的场次,他们很不巧地——被情侣给包围了。 头顶的灯光倏然间熄灭。 纪斐言静静直视前方,强行忽略掉身侧的人,然而在他前座的女生却大大方方侧过头,吻上男朋友的嘴唇。 偌大的空间漆黑寂静,唇|舌|交|战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数倍,近在耳边,听得分明。 第110章 偏偏前面两人个子都挺高,正挡住他视线,只要他还打算观看这部电影,就无法忽略。 秦煜时沉默三秒:“觉得闷吗?” 纪斐言点头,视线在电影院里转了一圈,前排空位。他径自起身:“是有点……” 声音骤停。 温热的掌心覆盖上他手背,动作很轻,让他的心轻微颤了下。 纪斐言身子一顿。 然而那只手一点挪开的意思也没有,就这么静静叠在他上面。 他甚至能感觉出秦煜时掌心的纹路。 “还是别换了。”秦煜时说。 纪斐言深吸一口气:“其实左前方的位置……” 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瞥见左边的女人侧过头,在恋人侧脸印下一个很轻的吻。 “……”他忽然觉得,还是别往右边看的好。 就在这时,秦煜时冷不防开口:“看来我们只能……” 纪斐言一怔,心跳突然间漏了几拍。 尽管秦煜时从没有明说过,却也没有刻意瞒着纪斐言。从拍摄《凡是》后世篇章以来,纪斐言就隐约察觉到,秦煜时并非有意放任舆论发散,而是在借解决方知远这个表面上的导火索,威慑背后与之合作的那些人。 秦煜时入行这么多年,深谙圈内明里暗里各种斗争手段。方知远再恶劣,单凭他和紫霄国际也很难掀起太大的水花。 一则毫无根据的绯闻被炒得几可乱真,甚至由此引发对整部电影的恶意批判,背后推波助澜者更多却是因为嫉妒秦煜时的才华,想要依靠抹黑一部电影将秦煜时拉下神坛。 秦煜时放开抱着纪斐言腰的手,走到客厅的鱼缸前,随意敲了敲玻璃壁,那些游鱼顿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在水里散开,东躲西藏。 “看见了吗?你站在鱼缸之外,随便敲一敲玻璃壁,这些鱼就像惊弓之鸟一样四处躲藏,如果你经常这么做,过段时间,它们就会漂浮上来。” “当一个人掌握了生杀之权,会享受游戏的乐趣。而当这个权利落入一群人手中,就会有人为了输赢,肆意改变游戏的规则。” “任何身居高位者,都天生该有一份责任。” “那就是让鱼缸里的水保持清澈。” 第 81 章 第81章 nebula总部大厦,十二楼总裁办。 rylan端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着,看向对面的合作伙伴,神色从容,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替罪证词》的事就麻烦康总了。有些事我不方便亲自出面,不过等这场风波过去之后,我也会兑现我的承诺,买下康辉大楼,绝不会食言。” “呵呵,我知道小秦总心急,”年近四十的男人缓缓放下茶杯,“不过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小秦总,这个合同我还想再研究两天,才能给小秦总答复。” rylan阴沉下脸:“康总,我们不是早就谈妥了吗?这合同的细节都是我和你一个字一个字商定出来的,不但没有占你任何便宜,还解了你燃眉之急,康总究竟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地方?” “小秦总,我确实着急出售康辉大楼,但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买家。所以这笔交易嘛,我还是想再仔细斟酌一下。” “康总,你应该也知道康辉大楼目前的市值价格。除了我,不可能有人能给出更优渥的条件。” 今天他只是来岚悦酒店参加发布会,不可能带着换洗的衣服。来找秦煜时也是受宋凛所托,更不可能预知要借这里的浴室洗澡。 就算他一时忘记,秦煜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衣服被泼湿,在这里洗完澡会没衣服穿? 学生时代的秦煜时,特立独行,张扬随性,在感情上却十分细心,对待恋人更是无微不至。至少他们交往的那一年里,秦煜时从未让他有过这样的尴尬。 偏偏这一刻,大少爷坐在浴室外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相当有耐心。 不知是无心忽略,还是有意为难。 迫不得已,纪斐言敲了敲浴室的门:“秦老师。” 浴室外传出漫不经心的声音:“有事?” 回他的速度相当快,就像在故意等待这一句。 “你那儿有干净的衣服吗?” “有,稍等会儿。” 没过多久,浴室外传出轻重有序的脚步声。 秦煜时手指在外侧推拉门上轻叩三下,随即拉开门。 “放在洗漱台了。” 放下衣服后,秦煜时重新替他拉上浴室的门。 纪斐言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珠,拿过洗漱台上的衣服,这才发现秦煜时送来的不是酒店的浴袍,而是一件尺码偏大的衬衣。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干净的内裤,尺码明显比纪斐言平时穿的要大。 ……不会是穿过的吧? 想到这种可能,他身体不自觉僵硬,门外却再次响起敲门声。 秦煜时的影子倒映在半透明的门面上,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随意:“衣服都是新的。要是尺码太大,也只能先将就下。” 纪斐言:“……” 被前男友摆了一道,怎么报复回去? 在线等,挺急的。 眼下没有别的选择,纪斐言只能拿秦煜时给的衣服将就,擦干净了头发才出浴室。 客厅里飘着浓燮的拿铁咖啡的香气。是咖啡和牛奶按四比一的比例去调制的,上面漂浮着一层绵密的奶泡,沿袭了秦煜时高中时的习惯。 他一向有喝咖啡的习惯。 记得当初陪秦煜时熬夜复习,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给秦煜时泡杯咖啡提神,为此甚至熟练掌握了上百种拉花方式。 学生时代的秦煜时,少爷性子十足,却偏偏在让他泡咖啡时会服软。秦煜时曾说过,永远只喝他泡的咖啡,也曾说过为了留给他让自己服软的机会,永远不会学着自己泡咖啡。 时间把一切变得面目全非,却唯独在心里留下一道伤疤,让人触景伤怀。 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有另一个人改变了秦大少爷固有的习惯。而自己,并不会是他交往对象中特殊的那一个。 秦煜时坐在沙发上,静静翻看剧本,不时会端起咖啡喝一口。 听见他出浴,抬起眼,端着杯子的手顿住。 因为衬衣偏大的缘故,纪斐言的领口敞得很开,深陷的锁骨一览无遗。腰很窄,雪白的长腿包裹在长摆下,若隐若现。 感觉到身后肆无忌惮的打量,纪斐言下意识掩住领口。 秦煜时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许久后,轻轻扯了下唇角:“坐。” 纪斐言看向他身侧的位置。 沙发的设计相当反人类,坐一个人过于宽敞,坐两个人又嫌挤得燥。 最后他不动声色拉了张椅子,坐在秦煜时对面。 秦煜时倒没介意,只看了眼时间:“桌上有咖啡,需要的话自己泡。” 既然要谈剧本,时间必不可能太短。泡杯咖啡,提神。 然而纪斐言婉拒了:“不了。很久不喝了。” 秦煜时漫不经心敲着桌子,语气玩味:“口味倒是换得挺快。” “秦老师不也一样?”纪斐言从咖啡罐上移开目光,声音冷冽,“毕竟秦老师从前不喝无糖咖啡。” “嗯,我是改了习惯。” 秦煜时承认得坦然,让纪斐言的心猛地收紧了一瞬。那双乌黑的眸子像一片寂静深海,藏匿着危险的黑色海潮,令人看不透其中情绪。 秦煜时手轻微一抬,动作慵懒随意,将剧本丢到他面前:“我改过,你先看看。” 纪斐言接过剧本,快速翻看了一遍。 三年后沈清归国,住进同一家酒店,工作人员却给错钥匙,与已成为影帝的秦遇阴差阳错重逢,再度展开一系列的感情纠葛。 一路看下来,纪斐言发现剧本并不像网传的那样被疯狂乱改,秦煜时所做的调整都恰到好处,让整部剧的感情转变得更加合理,冲突更加激烈。 只不过…… “秦老师,”纪斐言正襟危坐,“开头这场戏会不会太激烈了一点?” “是吗?”秦煜时端着咖啡杯,眼睛都没抬一下,“我倒觉得挺好。毕竟是一见钟情,又是一夜情,激烈点才符合常理。” 听上去是没什么毛病,但——也不必上来就搞这么劲爆的姿势。 “看不出来,秦老师还挺有经验?” “充分了解自己和对方的角色,是专业演员的素养。” 纪斐言缓慢翻阅着剧本,动作很稳,仿佛对秦煜时刚才的话丝毫不在意。 空气有些沉闷。 秦煜时挑起眉梢,眸子在昏暗灯光下更加深邃,带了点逼迫人的锐利:“莫非纪老师有什么演不了的难言之隐?” 纪斐言微笑:“就怕秦老师心里跨不去那道坎,演完后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那是我该考虑的事情,纪老师不必替我担心。” 秦煜时淡淡回他,脊背靠上沙发,无论是眼中还是话里都透露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第111章 “我的奖杯也不是白拿的,演戏就是演戏,不至于带着私人情绪。” “……”不过是不能改,倒也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等到和秦煜时沟通完前半部分,已经接近凌晨五点,天还未亮,整个城市包裹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下,静静沉睡。 这场“谈判”持续了整整一夜,是纪斐言始料未及的。 秦煜时对剧本的熟悉程度远超出他的想象,并且对许多剧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细节上的把握则更是精妙。 纪斐言修长的手指撑住额头,只觉得快要撑不住睡意。 突然有些后悔拒绝了秦煜时昨晚的建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咖啡的缘故,秦煜时的精力明显充沛许多,一整夜下来,丝毫不见倦意。 记得高中时每每和秦煜时熬夜,都会泡杯咖啡提神。后来除了剧组拍戏,他很少会再有通宵的时刻,自然也就摆脱了这一习惯。 他随手翻了下后面的内容,沉下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刚想翻页,就听见秦煜时开口。 “就到这吧。” 片刻后又一句,听不出任何感情,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剧本在拍摄过程中也有可能做出调整,没必要一次就从头对到尾。” 秦煜时说得没错,想要一晚上就对完这么长的剧本,未免太过透支精力。更何况,他现在困倦的状态也很影响思考。 想到这里,纪斐言合上剧本,算是认可秦煜时的话:“那秦老师,我先回去了。” “好。”秦煜时没有留他。 “对了,秦老师,”临走前,纪斐言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身,“除了开头那场,不会再有其他暧昧戏吧?” 秦煜时轻笑:“当然没有。如果纪老师希望……” “没有的话再好不过,”纪斐言无情打断他的话,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秦老师休息了。” 手指扣上门把手,往下一压,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冷清的声音,如一层薄薄的雪落在心头。 “腕表你没扔吗?” 纪斐言身体顿住。 他沉默几秒,垂下眼睛,轻笑:“我可不像秦老师家大业大,能随心所欲丢弃东西,腕表能用就留着了。” “嗯,”秦煜时唇边勾起个弧度,语调也跟着上扬,“留着也挺好的。” 纪斐言一怔,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悬在胸口,分外微妙。 那语气听上去温和,却夹着无数锋锐的刺,像从他心脏深处长出来的荆棘。 落在门把上的手微微收紧。 他低垂下眼,当做没听见,推门而出。丝毫没注意到走廊尽头,微弱的光一闪而过,转瞬熄灭在蛰伏者勾起的嘴角里。 凌晨的温度略有些低,纪斐言拉下肩头的外套,看时间还早,没让纪怀星来接,而是打车回了公寓。 谁知钥匙刚旋开门,就听见纪怀星隔着电话在向人哭诉。 “是言哥昨晚说有事,才让我先回去的。我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你说我能走吗?” “我看秦煜时那家伙昨晚人模狗样的,谁知道他会对言哥做出这种事?” “啊,救护车?” “糟了糟了,言哥的电话真的打不通……” “那是因为我手机没电了。”纪斐言冷不防插|嘴。 “草!”纪怀星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几乎喜极而泣,“言哥你没事?”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有事?”纪斐言睨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是热搜。”纪怀星颤抖着手把手机递给他,表情分外壮烈,写满了决绝赴死的绝望。 热搜? 纪斐言接过手机,一眼看见热搜上有关自己的两条。 #纪斐言一夜未归# #秦煜时欺人太甚# 话题点进去还有吃瓜群众发起的投票:秦煜时昨晚得逞了没? “还记得你带我去打斯诺克吗?”纪斐言问他。 “当然记得。” “每一次见顾总,他的手上都戴着一枚戒指。爱一个人的心都是相似的,我只是对顾总说,你的事对我来说比性命更重要,我知道他会明白这种感受。” “纪斐言……” 秦煜时低声喃喃着,心底突然升起从未有过的冲动,不由分说用力拥他入怀。 怀抱是那么的炽热,融合了两个人的体温,从此连回忆里的冬天都不再寒冷。 “我答应你,不会让你担心。” “永远不会。” 第 82 章 第82章 五月底,白恕一条微博空降热搜,爆料了rylan和方知远恶意竞争,联合起来抹黑秦煜时以及《替罪证词》的事实。 其证据包含了多条语音及聊天记录,一五一十的阐述了两人是如何利用并威胁他扭曲事实的过程。 证据链确凿,无从抵赖。 方知远多年来营造的深情人设崩塌,一夜间掉粉十万,连同以致敬旧恋情为宣传噱头的电影也受到影响,票房连日爆跌,更有粉丝觉得深受欺骗,冲去紫霄国际甚至方知远家闹事砸门的。 而rylan的身份也很快被人扒出是秦煜时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一场兄弟之争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落入媒体眼中,便成了一场豪门内斗的狗血戏码。 刷完之后,纪斐言生怕秦煜时还有更过分的要求,匆匆忙忙就走了。 段星南目瞪口呆:“斐言,你在干嘛?” “我……”纪斐言迟疑了一瞬,他不是不愿意告诉段星南,可是他说不出口! 害怕被校霸报复这种事,实在太丢人了。 “斐言,是不是秦煜时欺负你了?”段星南早就听说秦煜时让人交保护费的事,压低声音关心道。 “没有,”纪斐言心神不宁地收回目光,“他只是问我借下饭卡,下次再帮我刷回来。” 刷回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哪个校霸问人借东西,不是有借无还? 段星南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秦煜时,不知想到什么,犹豫了几秒,看周围人不多,这才小声提醒纪斐言:“虽然你和秦煜时现在是同桌,但还是别走太近比较好。我听说……他和林琛好像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纪斐言不由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 原著中,秦煜时在学生时代就和林琛势同水火。他不但利用原主脚踏两条船来报复林琛,陷害林氏集团,还在毕业后创立了秦城集团,与继承林氏集团的林琛针锋相对,把林琛往死里整。 但恨意的来源是什么?会和段星南说的“不可告人的关系”有关吗? 总不可能纯粹是因为高中时代,校霸和校草水火不容的定律吧?那未免也太荒谬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被不远处正在用餐的付存尽收眼底,用手肘抵了抵林绍。 “你说他干嘛要给老大刷卡?” 林绍迟疑着开口:“也许是因为……上回煜哥借了他校服,所以想感谢煜哥?” “哟,”付存摸了摸下巴,“看不出来,他还有点儿良心啊。” 在付存的认知里,只要是林琛的身边的人,良心都是喂了狗的。 “我说你皮痒了是吧?”秦煜时眉头微蹙,话音刚落,视线就和对面的纪斐言相撞。 对面的少年一见着他,立马慌慌张张转开脸,假装在和段星南说话。 秦煜时眉头轻皱,冷声对付存道:“吃你的饭。” “煜哥,”林绍低声提醒,“无论如何,他都是林琛的朋友,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不能排除他帮林琛换取你信任的可能性。” 听到那个名字的刹那,秦煜时眸底划过一抹渗人的冷意:“林绍说得对,你们都注意点。” - 周末是林琛约纪斐言去看画展的日子。 纪斐言提前出了门,准时等在小区外,却没见到林琛的车。刚想打个电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低吟。 他循着声音的来向看过去。 红色的跑车旁倚着一名看似三十多岁的女人,身材高挑,气质温婉优雅,面色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言。她轻按着胸口,手臂撑着车门,眉头紧蹙,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请问……需要帮忙吗?” 女人闻声,抬眸看向他,似乎有些意外。然而不等她出声,心口一阵剧痛袭来,她嘴唇轻抿,翻了下包,脸色微变。 纪斐言快步上去,扶了她一下:“姐姐,我送你去医院吧?” 女人喘着气,过了很久,轻轻笑了下:“不用,我没事。老毛病了。” 纪斐言看了眼她的车,很快又收回视线,看向她:“可你这样开车很危险……” “可以借我下手机吗?”女人轻声问,“我想给助理打个电话。” “好。”纪斐言点头,把手机拿给她。 女人伸手接过,拨通了一个号码:“抱歉……这个时间打扰你休息。我在临秦花苑停车场。嗯……九点前。好,我等你。” 第112章 打完之后,将手机还给了纪斐言。 “谢谢。” 纪斐言刚接过,手机就响了。是林琛打来的。 “斐言,还没到?” “抱歉,林琛,路上遇到点事,我一会儿就到。” 听到那个名字,女人身形一顿,静静打量起纪斐言来,眼底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西门,老地方见。” “好,我马上来。” 纪斐言挂了电话。 “姐姐,那我先走了。”既然女人有助理来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女人微笑:“好。” 纪斐言离开不久后,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大门外。车门开启,走出一名打扮得体的年轻男人,低头对女人说了几句话。 女人从纪斐言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没有多说,打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去明湖美术馆。” 画展在a市最大的明湖美术馆举办。这是一栋私人美术馆,坐落于湖泊中|央,由五面不规则的墙面构成,其中三面临秦,由两条平面桥连接着,整个场馆的设计都十分现代化。 场馆内外人影稀疏,门口一个牌子上写着场馆主人的名字:叶谦。 这个名字,纪斐言也有耳闻。他是当代有名的建筑设计师,早年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据说明湖美术馆就是他一手设计的。 据说他每年都会在这里举办一场公益画展,初衷是实现朋友的遗愿,不过这些年来,这里反倒成为了名流聚会的场所。 林琛和纪斐言刚进门,就有人远远认出了他们。 “哎呦,这不是林少爷吗?怎么今天你也来了?”说话的人名叫冯礼,一身西装革履,看上去比林琛年长两岁。 “冯少爷。”林琛微笑着伸出手,和他轻轻握了下。 冯礼很快注意到他身侧的纪斐言:“林少爷身边这位是?” “想必是林少爷的男朋友了。”不远处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 “陶少爷,好久不见,”林琛目光越过他们,“只有你们来吗?” “嗐,裴恒那家伙没空,”冯礼知道他想问什么,“说起来你不是跟他一个班,没问他吗?” “我们不怎么熟。”林琛唇边笑容淡下去几分。 陶苏睨向冯礼,语调理所当然:“以往林少爷都不参与,这次一来就是两个人,这位是林少爷的什么人,还用说吗?” “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 两人议论的声音不小,立刻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窃窃私语起来。 林琛微微勾了下唇,笑容却没什么温度,眸色也暗了几分。 身为林氏集团的少爷,他却和这两人并不熟悉,仅在酒会上见过几面。毕竟他从十四岁才开始被允许出席这些名流宴会,自然不像从小认识的冯礼和陶苏这么熟稔。 要不是那天看到纪斐言和秦煜时在一起,他也不会对纪斐言提出邀约。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是喜欢纪斐言没错,但今天这个画展,来参加的人里有不少都是冯礼陶苏这样的阔少,他带纪斐言一起过来,多少有欠考虑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冷静下来,先把今天应付过去。 “这是我同学,纪斐言。” 林琛回答得其实没错,纪斐言并没有答应过他的追求,尽管两人的绯闻一直传得沸沸扬扬,两人的关系却的确仅仅是同学。 听到林琛这么说,刚才的两人很默契地对视一眼,破天荒没再调侃,看向纪斐言的眼神变得别有深意。 在他们看来,林琛没有当面承认纪斐言的身份,就说明林琛只是玩玩而已。林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养个金丝雀怎么了?这种事情在上流圈早已见怪不怪,说不定过两天连人都换了。 想到这里,冯礼不禁多打量了纪斐言两眼。 身材瘦长,露出来的脖颈言皙透明,扇子一样浓密的睫毛下,一双漂亮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扬。 他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这么绝的小情人,竟然被林琛给捷足先登了! 冯礼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岔开话题:“林少爷,你第一次来,想必不知道这个场馆内还有一个不对外开放的展馆吧?” “你是说,每年只开放三个名额的场馆?” “没想到林少爷也听说过,”冯礼扬了扬下巴,示意向左侧一道紧闭的大门,“就那间,据说里面有馆主最珍惜的画作和展品。” 听出了他的意思,林琛笑着说:“该不会这个名额今年被冯少爷拿到了?” “嘿嘿,我爸给场馆捐了一千万,”说起这个,冯礼沾沾自喜起来,却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三个名额,每年只有一个名额捐钱进。” 刚一说完,那道紧闭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工作人员走出来,视线在周围绕了一圈。 冯礼主动上前:“能进去了是吗?” “冯先生请稍等,”工作人员抱歉地说道,“目前还没有到您。” 说完,看向纪斐言。 “请问是纪斐言先生吗?” 纪斐言点头:“我是。” 工作人员颔首:“馆主让我带您进去。” 嗯? 冯礼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被身侧的陶苏拍了拍肩。 两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到纪斐言身上,变得古怪起来。 金丝雀? 玩物? 小情人? 啊呸!这是林琛祖宗吧!!! 马路对面传出汽车刹停的声音,车轮摩擦地面,紧接着“咔嚓”一声,那辆劳斯莱斯幻影的主人推门下了车。 纪斐言的心蓦然一沉,似早有预料一般,眸间有夜色静静降临。 沈燮安…… 你终于还是来了吗? 我们之间,也该有一个结束了。 “斐言?斐言?怎么了?” 纪斐言没有再回答手机里的话。 他低头注视着脚尖,在脚步声和地面上的影子靠近的刹那,手指划过屏幕—— 挂断了电话。 第 83 章 第83章 ——“斐言,不许乱说话,但也不要让别人欺负自己,知道吗?” 爸爸? ——“你也是怪物,我们都是一样的。” 是谁? 谁在说话? 是柏宇杰,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还是盘踞在我身体的…… 另一个自己? ——“不管是真实还是谎言,我都只愿意相信你。” “老毛病了,老师又不是不知道,”温槿抿唇轻笑,“这次多亏了那名少年。” “嗯,”叶谦声音一顿,“是他帮你叫的助理?” “一开始说要送我去医院呢,不过我拒绝了,去了就要耽误了。” 叶谦垂下眼睛:“如果身体不舒服,和我说一声就是了,就算不来也没什么。” 温槿眨眨眼睛:“可是我也想来看看呢。去年就错过了,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了。” 听到这话,叶谦皱眉:“别乱说。” 温槿抿唇:“开个玩笑而已,老师你还是这么严肃。” 叶谦哑然。过了很久,语气缓和下来:“学校那边,不打算请假吗?” “不了,”温槿说,“去一趟,不会有什么事的。”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两声敲门声。 “叶馆主,有人找。说是特意来见您,如果您不见,就买下这里所有的展品。”来人正是刚刚领纪斐言来的年轻人,他的助理。 叶谦眉头微皱,眸色往下沉了沉:“谁?” “林柏旻。” 温槿端着茶杯的手顿住。她抬起眼眸:“他来做什么?” 助理迟疑:“说……想来跟您叙叙旧。” 叶谦沉声:“他在哪里?” “就在展厅外面。” “我跟你去好了,”温槿放下茶杯,“说起来,我们也有八年没见了。” “不准,”叶谦冷声,语气严肃,带了几分命令的意味,“你身体都没痊愈,在这待着。” “林柏旻迟早会来找我的。” “那就等他来找你。” 知道自己说不过叶谦,温槿终于不再执着。想了想后说:“林柏旻性子多疑,做事狠绝,你别激怒他。” “放心。他不至于为难我。”叶谦眸色冷下去,头也不回离开展厅。 展厅外面,十几名保镖分列两侧,均是西装革履,头微低,对正中的那名男人毕恭毕敬。 周围议论纷纷。 “林柏旻怎么会来?还带了这么多人。” “一直听说林氏集团和叶馆长之间有私怨,难道是真的?” 男人风度翩翩,相貌异常俊朗,有着一双罕见的蓝色眼眸,虽已年过四十,看上去却像三十出头。正是林氏集团的总裁林柏旻。 九月的天气尚炎热,他的肩头却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好像很怕冷似的。 第113章 未加理会周围的声音,林柏旻的目光落在从展厅出来的男人身上,嘴角勾起一个锐利的弧度。 “好久不见。” 叶谦对上他目光,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是叙旧,需要这么大的排场?” “我怕叶馆主不愿意见我,”林柏旻淡笑,“人多,更显得有诚意,不是吗?” 叶谦:“你会来见我,不是为了叙旧吧?” “还是叶馆主了解我,”林柏旻勾起嘴角,看向展厅紧闭的大门,话里有着势在必得的意味,“我想把《人间》拍下来。九千万,够吗?” 全场寂静。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临秦别苑西门。 “到了。”温槿温声提醒。 纪斐言拉开车门,下了车:“谢谢姐姐。” 看着纪斐言离开后,温槿坐正身子,对助理做了个开车的手势。 红色的跑车调转方向,最后停在一栋老式公寓前。 公寓并不大,看上去有些老旧,但靠近秦边,风景十分优美。 钥匙旋开客厅大门,偌大的公寓里空无一人。 出去了吗…… 她正想打电话,客厅的门已经被人推开。 秦煜时拎着校服,嘴里叼着根烟,一看见温槿,立刻把烟灭了,藏到身后。 “温姨,今天回来这么早?” 温槿秀眉微蹙,拿那双漂亮的眸子打量着他:“下午去哪了?老实交代。” “去林绍家写作业了。”秦煜时随口道。温槿这段时间身体状况一直不怎么好,他哪里敢让温槿知道他去网吧的事? “咳,温姨,”生怕被问出破绽,秦煜时转移话题,“你今天不是去画展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叶老师知道我身体不好,画展还没结束就催我走了。” “哦。” “干什么这么紧张?”温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抿嘴笑道,“怕我说你?” “没,”秦煜时连忙否认,“都说了是去林绍家写作业,不信你打电话给付存。” “这还差不多,”温槿轻笑,又关切地问道,“最近课业紧吗?” “刚开学,能有多少作业?” “那就好,”温槿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煜时,我记得你同桌叫做纪斐言?” 听到这个名字,秦煜时肩膀一顿,有些意外地掀起眼皮:“纪斐言?” “是啊,我听付存说的,还说他帮过你们的忙,借你刷过饭卡。” 付存那个大嘴巴! 秦煜时在心底骂了一声,扯了几个谎敷衍温槿。 “是同桌,挺熟的。” “我跟他关系不错。” “哦?是吗?”温槿望着他,若有所思。 她照顾秦煜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秦煜时承认与其他同学关系不错。她不禁有些好奇:“你们是朋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那人挺好的。”看上去挺好欺负的。 “乐于助人。”心怀不轨才是真的。 “成绩名列前茅。”倒数第二,比他好点儿。 “长得也好看。”就是个小言脸。 “人见人爱。”也就林琛喜欢。 温槿迟疑:“所以……你在追他?” 秦煜时压根没听温槿在说什么,敷衍着道:“当然,我就喜欢他那样的。” 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不对。 喜欢个屁啊!! 受邀的宾客面面相觑,几秒后,不知是谁带头,整个场馆内议论纷纷。 “九千万?” “疯了吧?” “他见过那张画吗?” “可叶馆主没说要拍卖啊!” “拍卖?”叶谦冷声道,“林先生大概会错了意,展厅里的东西,我从未承诺过要拍卖。” “话是这么说没错,”林柏旻走近,微微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澜清的遗物,我要带走,本可以不出这笔钱的。” 叶谦的眸色暗下去,冷声道:“带得走,你大可以试试。” 林柏旻不否认,唇边弧度淡了几分:“那叶馆主是想代澜清完成遗愿吗?” 他顿了顿,提醒道:“澜清会画这幅画,原本就是因为我,叶馆主记得吗?” “林先生怕是忘了自己早已离婚吧?”叶谦冷笑。 林柏旻眸色深了几分,没有出声。 “更何况,”叶谦说,“这从来不是澜清一个人的画。” 林柏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对上叶谦冰冷的目光,片刻后问:“温槿在吗?” 叶谦的眼神冰冷:“她不在。” 林柏旻无声笑笑,看向他的眼神犀利,仿佛能洞悉一切:“是吗?” 他瞥向展厅的方向,眼底一抹倨傲的神色:“我记得叶馆主曾经承诺过,如果这幅画没有十年内没有找到合适的主人,就会捐献给蔚蓝基金会。” 叶谦脸色微微变了。 “不过是两年,我还可以等。”林柏旻勾起一抹深深的笑,说完后,转身带人离开场馆。 经过林琛时,林柏旻步子微顿。 他眼底划过晦暗不明的光,声音里有着不容反抗的力量:“晚上跟我回家。” 林琛微微低着头,嘴唇轻抿:“知道了,爸。” 一字一句,直刺沈燮安心脏深处。 纪斐言看他的眼神凉薄到了极致。 那曾是沈燮安最痛恨的眼神。 他为此轻视过纪斐言。 践踏之后,又施以无尽的折磨。 如今,同样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竟痛不欲生。 第 84 章 第84章 纪斐言断联的四小时后,秦煜时意识到他出了事。 原以为纪斐言手机没电,或是附近信号不好,但纪斐言一直到凌晨都没有联系他,也没有回上水湾,这显然不是纪斐言的行事作风。 无论行程有什么变化,纪斐言至少会告诉他一声。 秦煜时给纪斐言打过几通电话,都是关机。 他也亲自开车去了一趟机场,然而附近的路段都没有纪斐言的踪影。 视线在外绕了一圈,却不见林琛,只看见冯礼和陶苏两个人。 正想打个电话给林琛,却听冯礼热情地提醒:“林琛刚刚有事离开了。” 纪斐言一怔:“他已经走了?” 怎么都没和自己说一声? “有点急事,估计一会儿回来,”冯礼解释道,“真没想到,你竟然和叶馆主有交情。刚才有什么怠慢的,你可别放在心上。” 纪斐言听这话,顿时知道他误会了,温声解释道:“我也只是运气好而已。” 冯礼不禁和陶苏交换了下眼神。 随机?运气好?整个场馆都安静下来,无数目光集中到纪斐言身上,却没有一个人认得出他的身份。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他能获得这么珍贵的观展名额? 穿着得体,又能和林氏集团的继承人共同出场……难道是哪家集团不舍得放出来见人的小少爷吗? 然而震惊的人又何止在场的宾客?就连纪斐言自己都很意外会被选中。 他定了定神,跟随工作人员进入展厅。 展厅内宽敞安静,放眼望去空无一人。中间是一座巨大的断翼天使雕塑,天使微微倾斜着头颅,面目祥和,身后断裂的伤疤光滑却触目惊心。 四周的墙壁上挂了许多精致的画作,以色彩浓烈的油画为主,每一幅都价值不菲。 纪斐言在其中一幅画前停下。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人间》,只画了一半,没有画完,沉重的色调与周围的其他画作格格不入,十分引人注意,就像是将浓重的黑夜铺洒在画纸上,深沉得让人窒息。 视线向下,瞥见右下角的署名:秦澜清。 纪斐言一怔。 好熟悉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你喜欢澜清的画吗?”身后有一道冷清的声音响起。 纪斐言转过头,看见一名容貌清俊的男人站在身后。他静静望着这张画,神色平静,目光却遥远,眼底似乎有很淡的悲伤。 这个人穿着打扮得体,又能随意进出这么重要的展馆,想必就是这个美术馆的馆主叶谦。 于是纪斐言大着胆子开口:“叶馆主,您认识这幅画的主人?” “嗯,”叶谦没有否认,“是她生前的最后一幅画。” 那后来呢? 纪斐言没敢多问,怕对方触景伤情。 生前最后一幅,且没有画完。却被悬挂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 这幅画的主人想必是叶谦很重要的人。 他不问,对方却径自说了下去:“这是她们当时竞赛的画作。” 她们? 难道这幅画还有另一个人的参与?可是为什么署名却只有一个人? 叶谦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温声解释:“她说这是澜清的遗作,所以并不希望看到这幅画的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第114章 说这句话时,他的目光似乎变得很遥远,眼睛弯起一个弧度,神色也变得温柔。 “那想必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叶谦怔了怔,片刻后,沉声道:“她算是我的学生,也是澜清的朋友。” 纪斐言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可以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允许进入这里参观吗?” 叶谦静静回望他,没有回答。 看出了对方不想说,纪斐言没有再追问下去,礼貌地点点头:“无论如何,都谢谢您的邀请。” 展厅的侧门被人推开,工作人员快步走来,在叶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叶谦微微颔首,侧过头对纪斐言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失陪了。” 说完,对工作人员点了下头,独自经由侧门去了会客间。 房间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女人端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一袭红裙及地,明艳照人,气质醒目,哪怕静坐着也十分灵动。 听见他到来,温槿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叶老师。” “温槿,你身体没事了?” 这么珍贵的名额,怎么可能是随机选择? 在他看来,纪斐言这叫做深藏不露,不是家里和自己一样有钱,就是身份特别。看他刚才说话遮遮掩掩的样子,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真相。连林琛都不清楚他的背景,看来这小言脸来历不小,不知道是哪家集团的小少爷,还挺低调。 只可惜,让林琛先一步结交了。 不过冯礼转念一想,纪斐言连林琛都瞒着,也就说明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林琛大概也只是知道纪斐言有点背景,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自己未必就没有机会。 于是趁着林琛不在的间隙,他主动叫住纪斐言,态度相当尊敬:“纪少爷。” 陶苏脸色微变,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冯礼。 冯礼能想到的,他又怎么会想不到? 但他远没有冯礼这么拉的下脸。这小言脸怎么看都和林琛关系不浅,直接去搭讪,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冯礼却压根没顾这些,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纪少爷,你和林琛熟吗?” “我们是同学。”纪斐言如实答道。尽管人人都默认他和林琛是一对,但实际上,原著中的他却从没有和林琛确定过关系。 “我们跟林少爷都是朋友,”冯礼笑着拿出手机,“以后肯定还会见面,不如先加个微信吧。” “这会不会……” “不会不会,”冯礼连忙道,“我们跟林少爷熟得很,他不会反对的。” “那……好吧。” 只是加个微信而已。 说不定,他还能从冯礼这里得到一些有关林琛的讯息。不是坏事。 一旁的陶苏却变了脸色。 草! 陶苏完全没想到冯礼会拿“林琛朋友”当突破口。 眼看着两人已经加上,他也赶紧拿出了手机,顺势利用冯礼争取的机会,将手机递了过去:“纪少爷,这是我的微信。” 冯礼一听,忍不住看了眼陶苏。都是怀的同样的心思,他哪里看不出陶苏的用意?只不过自己的行为也算不上光彩,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拆穿他。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都没说话,兀自在微信上把自己的名字发了过去。 眼看林琛已经回来,冯礼朝纪斐言晃了下手机:“纪少爷,我们去那边看看。” 顿了顿,又冲他使了个眼色,意味深长道:“以后多联系。” 林琛远远看见这一幕,走过来问:“冯少和陶少走了?” 纪斐言:“他们说要去其他场馆看看。” “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纪斐言回到外文文献区,看见林琛正在认认真真写作业。 看样子,他应该不知道秦煜时他们就在隔壁。 幸好他什么也没看见。 纪斐言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林琛没有抬头,一边写作业一边笑着问:“怎么去这么久?” “刚去的时候人多,我就去楼下了。” 书架后方,付存伸了个懒腰,透过书架的缝隙远远看见两个身影,突然用胳膊肘挤了下身边的人:“喂,林绍,你看他俩亲热的样子。” 林绍停下写作业的动作,抬起头看了眼,沉默片刻:“煜哥说了,不必理会他。” “我就是觉得,小言脸跟林琛那个阴险玩意儿在一起,会不会联合起来陷害老大啊?”付存瞪着眼睛。 林绍哑然。还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心思缜密,远比付存要冷静:“静观其变。” “成,”付存答应得利索,“那我来盯着,老大的作业交给你了。” 说着,把自己的作业本也往他面前推了推。 林绍推了推眼镜,冷声:“想逃作业直说。” “嘿嘿,你都帮老大写了,帮我写一下能怎样?”付存厚着脸皮笑。 “出息。”林绍嘴上虽这么说,却仍旧接过了作业本,抄作业抄得飞快。 付存挑了挑眉,余光忽然瞥见林琛和纪斐言两人交头接耳,时不时转头往后看,心顿时收紧。 他压低声音:“明早你收作业时,盯着点小言脸。” “知道。” 尽管整天和秦煜时还有付存混在一起,林绍的成绩在班里却一直名列前茅,和程郁不相上下,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老师一度让林绍离秦煜时还有付存远点,生怕一个好苗子被带坏了,却都被林绍搪塞了过去。 别人不清楚,付存却心知肚明。林绍算是秦煜时的远房堂弟,不过家里没什么背景,小时候被家人带去秦煜时家里,只有秦煜时一个人搭理他,自那之后林绍就一直跟着秦煜时。 付存打了个呵欠,瞥见一旁的水果,抱怨道:“都怪那个小言脸,不就是收个水果嘛,磨磨唧唧的,害得我们也得在这浪费时间。” “大概是不想被林琛看见吧。” “林琛那狗东西哪里比得上我们老大?”付存摇晃着座椅,“那小言脸就是瞎。” 林琛点头:“那就好。我们也去别处转转吧。” 这场画展一直到下午四点才结束。 离开场馆后,林琛在门口的台阶前停下:“斐言,今晚我临时有点事,可能没法送你回去了。” 纪斐言有些意外,却仍旧表示理解:“没关系,反正小区距离这儿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你路上小心,”林琛点头,转头上了车,关上车门前,想了想,又说,“到家给我发微信。” 远远看着林琛的车消失在视线,纪斐言拿出手机,正想打个出租车,却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准备回家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 纪斐言抬头,正对上一双漂亮的眸子。 “姐姐,你也来看画展?”纪斐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你身体已经没事了?” “嗯,”女人看了眼他的手机界面,笑得温柔,“要回家的话,我送你一程吧。” “这方便吗?” 女人没有对说,轻声:“上车吧。” 纪斐言顿了下,跟随她进了车后座。或许是与生俱来的直觉,又或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他对这个女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下意识就觉得她不是坏人。 他系好安全带,没有注意到美术馆门口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直等到红色的保时捷消失在视线,陶苏才静静出声:“林琛没和他一起走。” “我说他怎么会被叶谦邀请,”冯礼猛吸了口烟,语气复杂,“竟然是温槿小姐的客人。” “听说不仅仅是叶谦,连林柏旻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林琛真是瞎了眼,”冯礼感慨,“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去献殷勤。” “未必是林琛不想送,”陶苏沉下眸子,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如果林琛知道他是温槿的客人,怎么也是要避嫌的。”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势在必得的意味。 “对我们来说,这是件好事。不是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出用力砸门的声响。 “斐言!!!” 听到那个声音的刹那,纪斐言终于无法再维持意识,手指缓缓从身侧滑落。 “斐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惊慌,另一个坚决。 伴随着一声巨响,秦煜时撞开大门,冲上去抱住纪斐言,在确认他还活着后才隐隐松了口气。 公寓外,警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尖锐得要刺破耳膜。 秦煜时抱起纪斐言的身体,语气冰冷地对沈燮安说。 “曾经兄弟一场,我原本不想报警的。” “沈燮安,是你逼我的。” 第 85 章 第85章 纪斐言在医院昏迷了三天。 他原本就失血过多,又因为窒息昏迷,身体极度虚弱,几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第115章 由于刀口太深,险些伤及内脏,所以要立即进行手术。 这三天里,秦煜时一直守在病房边寸步不离。 他只是和纪斐言分开几天,纪斐言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无法想象失去纪斐言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明明说过要做他的家人,会好好照顾他的。 a市,银纪国际机场。 飞机才刚刚降落,机场外就已经聚集了无数的粉丝,拿着手机对准出口的方向,疯狂拍摄。 “出来了出来了!那个是纪斐言吗?” “呜呜呜,裹得太严实了,看不清脸!” “怎么不见他的助理?” “别管是不是,先拍了再说!” 听见纪围高呼的声音,纪斐言拉下帽子,看向人群中某个身穿格子衫的男人,轻声开口。 “黑色衣服,八号出口。” 他声音压得很低,却依旧清冷动听,如冷泉荡涤过心头。 格子男听见,立刻大喊:“八号出口!找黑色衣服的!” “谢谢帅哥!” “啊啊啊纪斐言——” 蹲点的粉丝瞬间化作龙卷风,全部朝另一个方向涌去,很快没了踪影。 纪斐言垂下眼,拨通助理的电话:“通知工作人员安全疏散。” “知道了,言哥。” 十分钟后,纪斐言离开机场,远远看见等在树荫下的熟悉身影。 男人头顶鸭舌帽,身材清瘦,穿了件很不起眼的格子衬衫——正是刚才混在人群里,大声复述他话的人。 身为纪斐言的助理兼经纪人,纪怀星从纪斐言出道第一天起就带他,两人的关系比朋友更加熟稔。 “幸亏你应变快,那些人没听出你声音吧?” “这点警觉我还是有的。”纪斐言无声笑了,略长的棕色发丝下,是一双毫无温度眼睛。 身为娱乐圈的顶流歌手,纪斐言最独特的就是他的声音。他声线清冷,却暗含一抹独有的柔和,演唱很有叙事感,被誉为“冰川之下凝藏的月光”。自六年前一首《星河倒坠》爆红后,每场演唱会都座无虚席,就连拍戏也只使用原音。 不过就在一年前,纪斐言却突然推掉所有通告,封麦息影一年。直到几天前,才以接下一部电影宣布复出。 纪怀星松了口气,忍不住骂道:“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搞事,竟然卡着下机点爆你行程,要不是航空公司开辟临时出口,明天的热搜还不得爆?” 想到这里,纪怀星更气愤了:“依我看,八成是不想让你按时参加晚上的开机发布会。” 他说的是纪斐言新电影《表象》的开机发布会,定在今晚六点举行。这是纪斐言近期签下的一部同性电影,角色分外抢手,官宣演员阵容时引发了不少争议,难免让纪怀星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搞事。 听到他的话,纪斐言从远处人群收回目光,看了眼腕表:“十六点二十八分,应该来得及参加。” “幸好……”纪怀星松了口气,视线不经意扫过他腕表,“咦,言哥你怎么戴的这只表?款式也太老了,一点也不衬你。” 那是一只宝格丽的腕表,虽然价值不菲,却是九年前的款,市面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了。 “习惯了,”纪斐言淡淡说,解下衬衣袖扣,“遮一下就好。” 听他这么说,纪怀星没再多问,瞥了眼他身后:“行李箱我来拎吧,还有一星期就要进组拍戏,你这手可千万不能伤着……” “不用,”纪斐言冰凉的手指覆盖上行李箱的拉杆,“没装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宛若钢琴家般优雅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指节的线条流畅,蕴着几分力道。 话音刚落,纪怀星的手机就响了。 纪怀星连忙从口袋里找出手机:“言哥,是沈总的电话。” 纪斐言目光淡淡从上面扫过,不动声色:“接通。” 沈总是纪斐言的经纪公司星芒娱乐的总裁沈晟,卡着纪斐言下飞机的点打电话来,多半是有急事。 “喂?啊……好,我让言哥接。” 纪怀星说着,将手机递给了纪斐言,用口型说道:沈总让你亲自接电话。 纪斐言眉头微皱,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却还是淡定地接了电话:“沈总。” “看见热搜没有?”对面言简意赅,“你戏份被删了。” 热搜? 纪斐言和纪怀星对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下,不动声色打开微博。 几个大标题瞬间映入眼帘。 #纪斐言戏份惨遭删减# #空降大咖,强行加戏# #纪斐言新电影更换投资方,剧本将大幅度修改# 就在一个小时前,几条有关“《表象》剧组删减纪斐言戏份”的消息攀升上热搜榜。据说是因为某大咖空降,背后资本方要求疯狂加戏。 电影总共两个多小时,另一个主演疯狂加戏,必然意味着纪斐言的戏份要被压缩。 而能让公司老总亲自打电话来通知,就说明,这条消息不是假的。 纪斐言沉默片刻:“理由呢?” “对方能接受的拍摄尺度比你大。” 尺度。 纪斐言心底泛起一丝冷笑:“所以他打算一个人拍床戏?” 这部电影如果要有床戏,就只可能存在于两个主演身上。他不拍,对方拍,除非是用替身,不然跟空气拍去?据他所知,这部影片的导演从来就不用替身。 这回换做对面沉默了。 几秒后,沈晟慢条斯理开口。 “纪斐言,你有没有想过,北宸娱乐带自家艺人进组,你的戏份很有可能会被其他配角代替?” 纪斐言沉默三秒:“剧组打定了主意要违约?” 当初《表象》剧组找上他的时候,只提出了两个要求:会弹钢琴、会飙车。 至于床戏,纪斐言一贯以来的拍戏原则就是不拍床戏。所有合约都写得明明白白,不会强制他拍摄床戏。 “违约?”沈晟嗤笑一声,“北宸娱乐斥了巨资,合约算什么?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大咖。” 言下之意,投资方付得起这个违约金。更何况,“删减戏份”这种事完全可以被说成剧情需要,只要还想在圈子里混,没有人会为这种事得罪资本,哪怕是顶级流量。 “到底谁要演?”纪斐言眉头微皱。 什么样的大咖会为了在一部同性片里加戏,去拍床戏? “投资方保密,我也不清楚,今晚的开机发布会上,你大概能见到。” 说起这个,沈晟心里就不痛快。他们星芒娱乐也不是什么小公司,旗下最红的艺人进组拍戏,不但戏份可能被删减,还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tm谁不觉得憋屈? 然而事已成定局,沈晟这次打电话来,也只是为了通知纪斐言:“公司已经出面替你交涉过了,这事没辙。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日啊!”纪怀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部电影是他亲自替纪斐言谈的。导演是真正的业界顶级,原本很少会启用流量主角,但当时导演和制片方态度十分诚恳,就差把“除纪斐言外无人能演”几个字打在脸上,他这才试着去和公司谈。 如果知道最后会搞成这样,别说星芒娱乐,就是纪怀星本人也不可能答应。 热搜才爆出来一个小时,网友已经编纂出几百个版本的恩怨,简直比剧本本身还要精彩。 “纪斐言是得罪人了吧!这部电影不是一直私下联络秦煜时参演,我看八成是他记仇,拿这个当参演条件。” “听说这部戏的投资方是北宸娱乐,估计一开始就想换掉纪斐言,和剧组没谈妥,才想着给自家演员加戏。” “这两人能有cp感?八月这么热的天,他俩一起拍戏,是为了给剧组省空调费?” “就说流量别去拍戏,还接同性片,这下好了,名利双失了吧。” 自从《表象》定档以来,另一男主的人选始终是最大的关注点,然而眼看着就要开机,剧组却依旧没有公布。 不过,秦煜时? 纪斐言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离谱。 三金影帝丢下这个月满满的通告,去跟他拍同性片?那个人可没这么无聊。 “不会真的是秦煜时吧?”就连纪怀星也不禁产生了怀疑。 “不可能是他。”纪斐言十分笃定。 “可他上纪刚回国!” “他档期排不开。” “剧组联系他很久了,一直希望他参演。” “嗯,”纪斐言不否认,“不过在那之前,剧组已经公布了另一个主演是我。” 言下之意,秦煜时知道对方是纪斐言,所以一定不会参演。 “……”这个回答让纪怀星沉默了三秒。 他被说服了。 整个娱乐圈,要说最不可能的一对cp,那就是纪斐言和秦煜时的cp。两人从出道起就形同陌路,偏偏双方粉丝水火不容,硬生生将两人掐成了对家。 第116章 圈内甚至流传过一套说法,就是秦煜时连挑选剧本,都会避开纪斐言在拍的类型,秦煜时一定从骨子里厌恶透了纪斐言。 “那能是谁呢……”纪怀星猜测起来,“北宸娱乐的艺人,难道是裴谦?或者孟启?” “是谁都一样,”纪斐言将手机还给他,声音淡淡,“接都接了,还能不拍吗?” 纪怀星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身为纪斐言的经纪人,他自然知道纪斐言答应接这部戏的原因——封麦息影整整一年,流量的人气自然会受到影响。这是纪斐言宣布复出之后的第一场电影,他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纪怀星向来尊重纪斐言的意愿,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问:“那今晚的发布会,你还去吗?” “去。” “……草。” 纪斐言掀起眼皮:“怎么?” “太耻辱了!”纪怀星痛心疾首,“这绝对是你的人生污点。” 堂堂主演一晚上听人商量怎么删减自己戏份,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在纪怀星看来,倒不如索性编个理由,把这场发布会糊弄过去。 “还是去吧,”纪斐言淡淡说,“如果不想传出‘主演不和’,或是‘仗势欺人甩大牌’这种新闻的话。” - 晚上六点,岚悦酒店。 纪怀星将车停在门口,往外面看了眼:“言哥,好多人。” 车门缓缓开启,修长笔直的双腿落地,立刻有无数媒体把聚光灯对准了纪斐言。 不同于那些化妆化出来的明星,纪斐言的好看是直击心灵的。 镜头下,他神态从容,一双凤眼微微上挑,黑色的发丝如散落的墨一般,气质更是干净得如泉水荡涤人心。 纪怀星对这种场面早已经见怪不怪,还有点小自豪:“我们言哥就是好看,到哪儿都这么引人注目。” 纪斐言从远处收回目光,声音没什么温度:“这些人真正想拍的,未必是我。” 纪怀星一怔,很快意识纪斐言话里的意思。只是一个开机发布会,能有这个排场,多半是为了那位所谓的“大咖”。 想到这里,他一颗心不禁悬了起来。 纪斐言没有多说:“进去吧。” 发布会的举办地点位于酒店一楼的会议中心。绝大多数主演都已经提前抵达,纪斐言到得不算早,却有人比他更晚。 “人还没到吗?”纪斐言看了眼腕表,指针已经快要指向十八点整。 纪怀星皱眉:“还没进组就耍大牌……” 话音戛然而止。 纪怀星迟疑着,目光越过他,口中突然爆出一句脏话:“卧槽?” 门外一片混乱,不像是出事,倒像是手忙脚乱欢迎哪位大明星。 到底是什么样的咖位,能有这么大排场? 纪斐言转过头,看清楚来人的刹那,心骤然一沉。 仿佛一片薄雪落在心头,分量极轻,却瞬间有冷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视线尽头,男人身材颀长,上身一件黑色暗纹的高定衬衣,袖口微卷,双腿在黑色西裤的衬托下修长有力。尽管戴了墨镜,下颌的线条依旧俊美无比。 远远看去,整个人气质醒目,哪怕在众星闪耀的演艺圈内也足以被一眼认出。 的确是大咖。 粉丝分分钟撕出腥风血雨的那种。 “秦、秦影帝……?!”纪怀星嘴唇颤动着,从认出那个人开始,他的目光就没能移开过。真相太过劲爆,他几乎要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 竟然真的是秦煜时?整个娱乐圈最不对付的两个人,要出演同性片?这tm哪个投资方嫌钱多,想出来的鬼主意? “嗯。”一声淡淡的回应,那人已取下墨镜,目光越过纪怀星,朝他身后看去。 视线毫无征兆相撞,气氛冷凝。 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下,藏着惯有的轻浮,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一如这些年的淡漠疏离。 尾音轻微上扬,耐人寻味。 “就算想耍大牌,也不敢当着纪老师的面耍。” 他只怕秦煜时会不喜欢这样的他。 可是自始至终,秦煜时都只是担心他而已…… 感觉到他的无措,秦煜时手指略微一滞,紧接着便走近一步,将他拥入怀抱,声音里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是退让,却又坚定无比。 “既然是决心一辈子走下去的恋人,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些什么,在我心里都是最宝贵的存在。” “你的平安快乐,就是命运对我最大的恩赐。” 纪斐言将脸埋进他胸膛,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秦煜时,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渴望你在我的身边。 第 86 章 第86章 出院之后,纪斐言又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本就不宜投入到高强度的工作当中,除去在《弄臣》和《凡是》上映期间出席活动外,其余工作都暂时搁置到了一边。 但归根究底,还是秦煜时对他的管束过于严格。 不仅吃饭要忌口,就连他的活动范围都受到了限制。 一段时间下来,纪斐言觉得自己都快要在家发霉了。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对秦煜时提了要求。 “晚上我想出门。” “去公园散步?我陪你。” “秦煜时,我腿没断。” “你伤还没好,急着上什么地方?” “上周我也去参加了宣传活动,一样没事。” “是谁在机场被粉丝撞到了腰,回来在家躺了一整天?” “那是意外……”纪斐言抱着毛茸茸的lucky坐在沙发上,对秦煜时狡辩道。lucky似乎感觉到他的不满,冲秦煜时叫了两声。 “防的就是这种意外,”秦煜时虽这么说,却还是尊重地问了他的想法,“想去什么地方?” “我没想好,”纪斐言歪了下脑袋,“不在这附近闷着就好。” 秦煜时俯下身,手臂随意地撑在沙发顶端,微微倾过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干脆这样,我开车带你出去转转,等想到了你再跟我说。” “lucky去吗?”纪斐言还没忘记刚才和他统一战线的宝贝。 听到自己的名字,lucky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精神抖擞地甩了甩脑袋。 秦煜时果断:“当然不去。” lucky哼哼了两声,对秦煜时发出了控诉,纪斐言及时给它顺了顺毛。 秦煜时提着lucky的腋下将它抱回窝里,谁知lucky却不依不挠地跳出了自己的温馨小窝,扒住秦煜时的裤管,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纪斐言向秦煜时投去试探的目光:“要不……还是带上lucky一起?” 秦煜时被缠得没辙,叹了一声,单膝跪下,重新将lucky抱了起来:“算了,带上它也没关系。” - 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纪斐言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想把自己埋了,立刻! 他是睡得有多不清醒才会以为秦煜时在叫他? “汪!” “汪汪汪!” 疾风冲纪斐言叫了几声,又在门口原地打了会儿转,见没人搭理,于是努力尝试着往门缝里钻,意图挤进卧室。 “啧,”秦煜时把它抱起来,“好不容易哄好,怎么一见你就这样?” “我、我怎么知道?”纪斐言脸颊微微一红,他还沉浸在强烈的羞耻感里无法自拔。 宝贝儿。 宝贝儿。 宝…… “赶紧起床,”秦煜时看了眼时钟,皱眉,“再不走要迟到了。” 纪斐言心里拿捏不住,下意识去看秦煜时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估摸着他应该没有听见自己刚才说什么,这才松了口气,翻开被子下床。 他在秦煜时家纪单洗漱了一番,之后和秦煜时一起去学校。 两人一同进班实属罕见,提前到班的学生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秦煜时目光淡淡扫过去,瞬间就让所有人闭上了嘴。 纪斐言放下书包,看见前排的林绍正在收作业。他把作业交了,忽然发现自己忘了买早餐。 他看了眼时间,这时候去小卖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身侧秦煜时同样没买早餐,却淡定地很,手里的笔敲了下林绍:“给份作业抄。” 林绍二话不说,抽出一本刚收的作业本,递给秦煜时。 嗯? 纪斐言望着作业本的字,越看越觉得眼熟。 他不由迟疑:“你抄的……是谁的作业?” “不知道,”秦煜时头都没抬一下,左手熟练地甩了甩笔,抄得飞快,“可能是你的吧。” 纪斐言:??? 你也太淡定了吧! 前排有人落座。 付存将刚买的早餐扔给秦煜时:“老大,趁热吃。” 早餐带的是两份煎包和鲜牛奶。 第117章 秦煜时转手将其中一份丢给纪斐言:“你的。” 纪斐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付存瞠目结舌,指指纪斐言,差点咬到舌头:“他……他……老大,你们……” 秦煜时言了他一眼:“你想要?” “不不不不想!”付存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还是他的老大吗?竟然会把牛奶让给一个小言脸?你抄林绍作业的时候没干过这事儿啊!! 秦煜时继续抄作业,抄了一页后,发现纪斐言没动那瓶牛奶:“这都拧不动?” 说完,将笔往前面一丢,接过牛奶,轻易就给拧开了。 “就说你缺钙,难怪长不高。” 纪斐言刚接过牛奶瓶,听了他这句话,又把牛奶重新放回秦煜时桌上:“谁长不高了?” 秦煜时睨了他一眼:“你多高?” “我……一米七八。”其实只有一米七五。 “是吗?”秦煜时一挑眉,手指熟练地转着笔,明显没信。 秦煜时虽然才上高二,身高却已经有一米八三,连校服都要比纪斐言大两码。这样的身高与人站在一起,天生就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当然是真的。”纪斐言兀自镇定地说。 秦煜时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破天荒没拆穿,继续抄作业。 秦煜时不愧是抄惯了作业的人,十分钟就把作业全部抄完了。尽管花的时间很短,字迹却依旧潇洒漂亮,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就连纪斐言认认真真书写工整的字迹都无法相比。 他随手丢下笔,让付存帮交作业时顺带把纪斐言的作业本也捎上了。 “写得不错。” “你看得懂?” “说你的字,没我想象中那么丑。”秦煜时声音懒洋洋的。 纪斐言抿了下唇:“嫌字丑你还抄?” 秦煜时忽然凑过来,一条手臂将他抵在墙边,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无比接近。 纪斐言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对上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秦煜时的眼型很漂亮,乌黑狭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给他本就深邃的眼睛增添了一分神秘感。咫尺之距,那张年轻的面庞没有一丝瑕疵,鼻梁高挺,嘴角天生有着一抹上扬的弧度,哪怕不笑也散发着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 那个瞬间,纪斐言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没来由地漏了几拍。 “我说你——要不要这么计较?”秦煜时挑眉,尾音拖得很长,他视线向下,轻轻勾起嘴角,“抄个作业怎么了?” 纪斐言垂下眼睫毛,避开他视线,不知为什么感到一丝紧张:“你……别靠那么近。” 秦煜时注意到他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有些莫名:“干什么?” “我、我热的。” 秦煜时:……? 九月的天气是热了点,不过至于热成这样吗?跟要中暑似的。 他只顾着跟纪斐言拌嘴,压根没多想,对上他目光:“你衣服还在我家挂着呢。” “还有你身上,”秦煜时顿了一下,眉梢轻挑,“穿的……” 那个瞬间,纪斐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冲上去捂住秦煜时的嘴:“别说!” 秦煜时挑眉,那眼神分明在说:说都说了,能拿我怎样? 不远处响起轻重有序的脚步声,门外传出班里女同学的声音:“林琛?你找斐言吗?他刚到班里,我去替你叫他。” 纪斐言闻声,心猛地一沉,连桌上的牛奶都顾不上,快步朝门外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秦煜时眼底划过的冷意。 “不用了,我……”林琛微笑着正想婉拒,视线却已经越过女同学,看见匆忙从班里出来的纪斐言。 正要开口,就注意到纪斐言因为拉扯而略微凌乱的领口。 他微微一怔,眸底冷意一闪而过,然后缓缓抬头,看向教室的某个角落,然后——正对上那双比黑夜还要深邃的眸子。 刹那间,那些封锁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仿佛都被唤醒,不断拍打着牢门,妄图逃窜而出。 嗤笑、谩骂、责备,还有……那些东西就像生长在他心脏的荆刺,伴随着那道陌生而又熟悉目光,蔓延出无数冷硬的根系,一根根刺穿他血肉。 林琛的心不断地下沉着,手指渐次收紧,指尖捏得几乎泛言。 “林琛?”纪斐言见他表情阴冷,不由担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林琛收回目光,将早餐递给他,语气却异常冷淡,“早饭还没吃吧?我给你带了。” “谢谢,”纪斐言接过早餐,发现还是热的,“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林琛的目光再次落到他领口,很快又直视向他,“今早你和秦煜时一起来的?” 纪斐言没想到林琛会知道这件事,回想起林琛在原书中和秦煜时针锋相对的画面,他连忙编了个理由:“只是一起进的校门。” 林琛表情稍缓,注视了他一会儿:“你方便出来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纪斐言有些意外,却还是立即点头:“好。” 林琛在走廊外停下,这里没什么人,说话也不会被班里的人听见。他转过身看纪斐言,背对着光,错落的影子显得分外不真实。 “斐言。” 林琛表情严肃,语气里的凝重得让纪斐言的心都不由往下一沉。 “你要知道,秦煜时他不是好人。” 纪霖风因故身亡,再也没能去见纪斐言…… “秦煜时,你说得对。我确实是第一次坐这个。” 纪斐言的声音过于冷静,却让秦煜时的胸腔压抑得喘不过气。 他承认,他心疼了。 于是声音情不自禁变得柔和低缓,仿佛生怕惊动那早已平复的伤口。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常来。” 第 87 章 第87章 玩过旋转木马之后,秦煜时又陪纪斐言体验了鬼屋和水上漂浮,一直到游乐场快要关门才回去。 玩了一晚上,两个人却都意犹未尽,旺盛的精力亟需发泄,回到卧室便很快滚到了床上,连脱衣服都顾不上就亲到了一起去。 太久没有亲热,欲望就像火山爆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秦煜时到底顾虑着纪斐言还在养伤,不敢随便乱来,跟他折腾了好一会儿,最终也只是让他用上了嘴。 不知不觉到了8月底,纪斐言的身体基本康复,《西海岸流淌的日光》也终于在美国洛杉矶启动拍摄。 秦煜时和谢清越提前几天就抵达酒店和合作方的人见面,而纪斐言一直到开机前一晚才和剧组一起飞往洛杉矶。 这是纪斐言第一次来美国,但对于七年前就和秦煜时一起来过这里的付江来说,却有着许多难忘的记忆。 “真没想到还会来这里拍电影,”付江感慨道,“上一次还是七年前呢……” “拍摄《完美面具》吗?”纪斐言从没听秦煜时身边的人说起过当时的细节。 “是啊,当时秦导在美国电影学院念研究生,和几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一起拍了这部电影,连剧本都是他亲自撰写的,”付江嘟囔着,“听说这家伙在杀青时就已经把续集给写好了。” 纪斐言不由地想起他第一次去秦煜时家,在书房看到的那一沓剧本,最上方的剧本赫然是《完美面具》。 那时距离《完美面具》的上映已经过去整整六年,秦煜时却依旧很在意这部作品。 不过那小言脸一见着他就脸红,说不定真的…… 秦煜时回复了一句:「怎么确定?」 发完之后,他收到一条私信。 感情大师言纪意赅:「肢体接触。」 秦煜时无语:「……不太好吧?」 八字还没一撇就上床? 感情大师:「你想含蓄点?」 秦煜时:「……废话。」 感情大师惊讶:「看不出来啊大兄弟,这跟你的昵称很违和。」 秦煜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废话上:「有办法没?」 感情大师:「当然有。精神上的检验方式,就是看他对你双不双标。」 秦煜时:「双标?」 感情大师:「比如说,他对别人冷漠,对你热情。他不会给别人买果汁,但会给你买。他不会跟别人有身体接触,但是不排斥跟你有。」 嘶。 很有道理啊。 秦煜时:「那我该怎么去检验他?」 感情大师:「你得观察啊,大兄弟,我又不知道你们会发生什么。」 得观察。 秦煜时看了眼手机。 距离上课铃响,他和纪斐言见面,还有三分钟。 - 纪斐言发现秦煜时今天对他的态度很不对劲。 不但抄他作业时没说他字难看,就连上课转笔的声音都轻了不少。 难道校霸受了什么刺激,决定从良了? 这不正常。 原书中期温槿病逝,秦煜时对林琛的恨意与日俱增,最后不择手段报复林琛,造成林琛事业低谷,剧情堪称全文最大的转折。 第118章 难道昨晚温槿出了事? 纪斐言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去看秦煜时的脸色。 秦煜时正靠在窗边转笔,手指比钢琴演奏家还要灵活,侧颜帅得惊人,下颌的弧度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如果温槿过世,秦煜时应该不会这么平静。看来没事。 纪斐言松了口气,转过头,继续听课。 然而秦煜时却没心思听课。他发现纪斐言刚才偷看他。 他想起论坛里的网友出的主意,决定找个机会试试。 - 中午的时候,学生在食堂排队打饭,秦煜时站在纪斐言后面,听见段星南在跟纪斐言说话。 “糟了,饭卡好像没带。” “没关系的星南,要是你忘了带,今天我帮你刷。” 秦煜时心情有些复杂。 上次纪斐言的确帮他刷了卡没错,但事实证明,没带饭开的情况发生在段星南身上,纪斐言也会帮他刷卡。 这不能证明纪斐言对他双标。 必须是他不会对别人做的事。比如说,在段星南带了饭卡的情况下,纪斐言一定不会帮他刷。 前面纪斐言打好了菜,正要离开,秦煜时忽然叫住他:“过来,给我刷顿饭。” 纪斐言僵住身:“???” 卧槽? 秦煜时想干什么! “给我刷顿饭。”秦煜时见他无动于衷,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点了几个菜。 纪斐言缓缓转头,看向他手里的饭卡,提醒道:“你饭卡在手里。” 昨天他排在秦煜时后面,无意中看见秦煜时饭卡里还有几百块钱,这才过去一天,怎么也不可能花光。 “我知道,”秦煜时冷冷说,“你给我刷。” 草! 纪斐言懵了。 秦煜时想占他的便宜! 连掩饰都不带掩饰的。 纪斐言咽了下喉咙,抬眼去见秦煜时,见他脸色阴沉,脊背不禁有些发颤。 他差点忘了秦煜时是校霸。 现在……是在让他交保护费? 他不想惹恼秦煜时,在他冰冷的注视下走过去,“嘀”的一声,给他刷了一顿饭。 秦煜时:……!!! 纪斐言真的给他刷了卡。 这不就是证明了,纪斐言对他双标? 纪斐言在段星南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段星南警惕地从秦煜时身上收回目光:“秦煜时对你做了什么?” 一想到只有自己交了保护费,纪斐言心酸极了,只觉得饭菜都变得索然无味。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他还是吸了下鼻子,委婉而又体面的回答:“他问我借饭卡。” 只不过是借了不还的那种。 段星南震惊:“他干嘛不问林绍跟付存借啊。” 纪斐言瞥了眼队伍:“可能是因为站得远,不方便交流吧。” ……明明刚才秦煜时和自己站得还要远。 正当这时,纪斐言的app忽然收到那个“绝世猛1”的消息。 “斐言,你跟谁聊天呢?”段星南见他一直在回复手机消息,不由好奇,“是林琛要来吗?” “不是啦,是单身狗。” “恋你”app里新注册的用户昵称都叫单身狗,他和段星南之间出于方便,都是直接称呼他们单身狗。 “又有单啊?”段星南也是玩这个app的,不过不像纪斐言那样以赚钱为目的,他平时只会水水论坛。 “是啊。”纪斐言望着那人发来的问题,熟练地打开了百度。 - 几桌之外的不远处,付存和林绍不约而同望着正在发消息的秦煜时,陷入沉思。 “老大,怎么不吃饭?” 秦煜时瞥了眼菜:“没胃口。” 付存看向秦煜时餐盘里的菜,脸色大变。糖醋里脊,宫保鸡丁……这不全是老大爱吃的吗! 他用眼神求助林绍,只见林绍淡淡看了眼秦煜时,对他摇了摇头。 秦煜时正在给感情大师发消息:「我验证过了,他对我挺双标的。」 感情大师:「不是你的错觉吧?」 秦煜时:「我刚刚检验过。」 感情大师:「那就是了,你对他来说很特别。」 秦煜时:「所以他喜欢我?」 感情大师:「不一定。这只是初步检验,你还要看看他会不会主动为你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 秦煜时:「怎么这么麻烦?」 感情大师:「感情本身就是复杂的。」 秦煜时:「什么意思?」 感情大师:「比如说,特意给你送作业,特意给你买果汁。这都是重视你的表现。」 秦煜时:…… 纪斐言给过他奶茶。只不过不是特意给他买,而是顺便的。 至于送作业…… 秦煜时忽然有了主意。 放学的时候,秦煜时故意把作业丢进纪斐言那一堆书里,然后给付存发了条短信。 秦煜时:「晚上帮个忙。」 付存:「老大,包我身上。」 - 出了餐厅大门之后,纪斐言主动上前,拉住秦煜时的手:“我们聊聊好吗?” 他知道秦煜时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更知道秦煜时不会干涉他和别人之间的自由相处,正因为如此,他才需要向秦煜时坦白。 “聊什么?”秦煜时停下步子,看向他的目光很深。 “聊你的母亲。” 说出这句话的刹那,纪斐言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压变得很低。 秦煜时克制的情绪涌动在他们之间,如同蓄势待发的海浪,一波一波与理智做着抗衡。 但纪斐言并不打算退缩。 “秦煜时,你不想知道她和我说了什么吗?” “这重要吗?” “如果你在意,那就重要。” 秦煜时眸色深了几分,紧抿的薄唇压成了一条直线。 不需要他回应,纪斐言便主动说下去:“她给的名片,我拒绝了。我不在乎你和你母亲之间关系如何,是否打算和解,我只希望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秦煜时突然间伸出手来,拥他入怀,下巴轻抵在他的颈窝,低声道歉:“刚才是我不好。”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竟想要逼迫纪斐言。 想要逼迫纪斐言站在自己身边,像他一样面对苏青黎。 生平第一次,他引以为傲的理性产生了一丝动摇,刹那间的念头荒谬而又独断。 最终都粉碎在了纪斐言走向他的那一步。 他说,他会永远在自己身边。 第 88 章 第88章 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 秦煜时洗完了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纪斐言穿着宽大的睡袍坐在床头,一条腿微微屈起,另一条腿裸露在床上,白得晃人,自己却浑然不知,拿着手机在和人发消息。 “还不睡?” 秦煜时在床侧坐下来,纪斐言主动挪了个身,方便他上床。 “在飞机上睡过了,现在不困。” “明天要早起,睡不着也得给我睡。” 纪斐言伸手抱住他的肩膀,将脸贴着他颈间:“秦煜时,我能问你件事吗?” 感觉到皮肤相触带来的热意,秦煜时唇边绽开一抹弧度,垂下眼睫毛,连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想问什么?你说。” “我听付导说,你曾经想过要重拍《完美面具》。” 这句话说出口的刹那,纪斐言明显感觉到房间内气氛微妙的变化。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秦煜时说。 “因为风险太大?” “不,”秦煜时否认,“我从不惧怕承担风险,赌上票房或是我的名声。但如果无法确保将它能够做到最好,那么也没有重新开始的必要。” “一个属于你心目中的极致演绎?” “可以这么说,”秦煜时端详了他一会儿,渐渐察觉到他在想什么,声音顿时冰冷了下来,“纪斐言,你别给我胡思乱想,我没有想过让你去冒险。” 对于纪斐言的精神状况来说,这太危险了。 他承认,他很喜欢纪斐言绝对沉浸式的表演,从第一眼时就已经深深爱上了。 有多么喜欢,就有多么珍惜。 “方知远并没有精神病,”纪斐言盯紧他的目光,“而我也不会是他。” “我当然明白。但,这不代表风险并不存在。” 秦煜时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俯身拿过枕头放到床头,顺手按下了床头的电灯开关。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早点睡吧。” - 糟了。 纪斐言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今早为了拿校服,他走得匆忙,压根就没看手机消息。 原书中,林琛心思敏感,在接连几次发现炮灰受对他的疏忽之后,渐渐对炮灰受感到失望,这才给了主角受趁虚而入的机会。 第119章 为免林琛进一步误会,他及时解释道:“不好意思林琛,今早身体有点不舒服,我没能及时看手机。” “是吗?”林琛眉头轻蹙,下意识朝某个方向望去,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气氛骤然间冷凝。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透露出的,是令人放松警惕的随意和懒散,却同时,潜藏着让人如坐针毡的锋锐。 林琛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那一瞬间,心底竟生出一抹被逼退的感觉来。 他喉结轻轻滚了下,回过神,没再追究早上的事:“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大概只是急性肠胃炎。” “没事就好,”林琛颔首,“对了斐言,这周六你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纪斐言心中隐约有了某种预感,却没有说破。 “这周六在明湖美术馆有个画展,如果你没有安排的话,我想邀请你一起去。” “画展?” “嗯,”林琛没有多说,“早上八点,你有空吗?” 纪斐言想了想,点头:“有空。” “好,那早上七点我去小区门口接你。”林琛微微颔首,余光却再度越过他肩膀,瞥向早已回到座位上的某个人。 棕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挑衅,唇角的弧度不经意间深了几分。 宛若一个无声的示威者。 空气的温度不知不觉降了下来,连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纪斐言:“那到时见。”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上课铃响了。 林琛收回目光,眼底那一抹示威已然荡然无存。他最后看了眼纪斐言,转身离开八班教室。 纪斐言很快回到座位上。 这一堂是数学课,任课老师是今年新来的女老师苏纪,语速很快,讲课的知识点密集,因此纪斐言保持了高度的注意力。 正当他翻开书,身侧“啪”的一声,笔重重掉落在桌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秦煜时今天对他有莫名的敌意。 一整堂课下来,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中途纪斐言停下来做习题,余光无意瞥见秦煜时拿着笔在习题册上画些什么。 侧颜在阳光下散去了阴冷,却依然带了几分锋锐。眸低垂,神情专注。 就在这时,秦煜时的笔顿了一下。纪斐言以为自己被察觉,连忙移开目光,重新集中注意力听课,却发现秦煜时仅仅是换个懒散的坐姿,很快又接着继续。 笔尖摩挲纸张的声音细微,像羽毛轻轻撩拨过心脏。 秦煜时似乎就没注意到他。 但纪斐言却留意到,他用的是左手。 下课后。 纪斐言还在整理习题册,旁边的秦煜时却早已没了影。 前排段星南回过头:“斐言,我们也赶紧去食堂吧,不然又要排好长的队了。” “好,马上。” 食堂位于教学楼和操场之间。纪斐言去了之后,远远看见秦煜时和付存还有林绍三人在前面排队。 付存似乎看到了他,凑到秦煜时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秦煜时皱眉,朝纪斐言所在的方向看去。 感觉到那道锐利的目光,纪斐言及时避过头,假装没有看到他们,和段星南说话。 见纪斐言无动于衷,秦煜时也懒得为他分散注意力,耸了耸肩,不知对付存说了句什么,只见付存点点头,很快也把脸转了过去。 纪斐言不想秦煜时注意到他,只想快点离开,却因为太过匆忙,饭卡掉到了地上。就在这时,他听见秦煜时在身后道:“啧,居然忘记带饭卡。” “哎,老大,我给你刷吧。” “煜哥,用我的也行。” 然而刷卡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响起。 “嗯……?” 伴随着一道懒散的嗓音,如冰锥一般的目光落到纪斐言身上,刺得他脊背生出阵阵煜意来。 纪斐言步子顿住。 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他迟疑着转过头,目光与秦煜时在半空中相撞。 心里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无声碎了。 不会是……想让他刷吧? “同学,你到底要不要啊?”打饭的大叔不耐烦地催促道,“后面还有其他人呢。” 纪斐言咽了下喉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 秦煜时没让付存刷。 秦煜时也没让林绍刷。 那不就是……在等自己? 纪斐言早就听说校霸都会让人交保护费的事,但他没想到,秦煜时会连这个便宜都要占他的! 如果不交的话…… 纪斐言视线迟疑着越过秦煜时几人,瞥见墙上正在播报的校园新闻。 「某校转学生拒交保护费,竟被揍到全身骨折,腰部连中十七刀!」 旁边还附了一张打上马赛克的图,病床上的小同学面目全非,身上错乱的伤口无比狰狞。 好、好惨! 他记得秦煜时干架也特别厉害。 如果他得罪了秦煜时,他也可能会变成新闻上这个人一样,躺进icu无法动弹。 他会全身上下插满管子,然后秦煜时可能还会进去拔了他的管子。 纪斐言抿了下唇,硬是挤出一个笑容:“不如用我的吧,有缘才会坐同桌,互相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样,以后他有不小心得罪秦煜时的地方,秦煜时也能找个理由放自己一马。 纪斐言弯腰捡起饭卡,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去,“嘀”的一声,给秦煜时刷上了卡。 付存错愕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了:“老、老大,他给你刷卡……” 周围无数双眼睛看过来。 那名勇气可嘉的男同学,给秦煜时刷了卡! 那可是最讨厌别人多管闲事的秦煜时!竟然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说! 到底是什么样的魅力,征服了一中无人敢招惹的校霸?!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我很荣幸今生能遇到一个与我同路的人,”秦煜时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向身侧的人,“纪斐言,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观众席传出阵阵惊呼,主持人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按捺住心底澎湃的情绪,继续仪式的流程:“非常感谢秦导的获奖致辞。不知道纪老师有什么想说的呢?” 纪斐言从秦煜时手中接过话筒:“对我来说,表演是一面镜子,能够将目光无法抵达世界照进灵魂深处,让我看见最完整的自己。我由衷地希望每个人都能在热爱的事业中塑造最坚不可摧的自我。很高兴在这条道路上,有人陪伴了我的成长。” 他转过身,平静地与秦煜时对视。 时光在他们之间倒转,铺展成共同走过的路。 透过那双深邃的眼眸,秦煜时看见深藏在灵魂之下,无数角色的影子。 是凌风傲骨的纪一舟,是沉默寡言的柏宇杰,是光风霁月的祝遥雪,是深情内敛的段云起,是温柔坚韧的莫琉斯。 是爱慕,嫉妒,和占有。 是纵容,宽恕,和成全。 “秦煜时,我爱你。” 我在船只停泊靠岸的刹那,于人群中牵住你的手,祈求你带我私奔。 在世俗的偏见里做着被神化的塑像,被剥夺爱与被爱的权利,与你死生永别。 命运将我推向那场覆盖皓都的大雪,一子落错,满盘萧索。 前尘往事指引梦中之梦,生生世世的亏欠,铸就生生世世的重逢。 奔流不息的历史长河中,我降生异国土地,逃离战争与你重逢,走到一个文明消亡,被另一个文明所取代。 我被话本裹挟着走向不同的结局,最终只想回到你的身边。 我爱你。 一直都沉默又坚定地爱着。 每一声表白,都心甘情愿。 第 89 章 第89章 电影节结束当晚,热搜爆了。 除了纪斐言获得影帝的喜讯,最令人瞩目的无疑是他和秦煜时的恋情。 两人在电影节上亲密无间,毫无避讳,领奖致辞和彼此的眼神交汇无疑坐实了所有的绯闻。 第二天下午,两人更是在微博公开承认了恋情。 【秦煜时v:在你之后,每个故事都不再有遗憾。@纪斐言。】 【纪斐言v:每一部作品,都是我对爱你这件事的答复。@秦煜时。】 不到十分钟,各大社交媒体平台话题排行都被相关词条占满。 #秦煜时纪斐言公开恋情# #灵魂伴侣# #表白# 网友更是炸开了锅。 「居然等到正主公布恋情了!」 「cp粉最幸福的一晚,奖项和恋情都圆满了!」 「最好的导演,最好的演员。」 投票结果几乎一半对一半,最终选择没有的要多出两百票。很显然,是双方粉丝抗争一夜的结果。 起因是昨夜的发布会。视频里,纪斐言和秦煜时站在舞台中心,距离却比剧组其他演员都要远,怎么看都像是有矛盾。 第120章 两人全程无互动,回应记者的话也别有深意,纪斐言寥寥一句话更让人解读出了“迫不得已”的无奈之意。 而矛盾真正的爆发点,却在于纪斐言早上离开酒店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纪斐言从秦煜时房间离开,神情淡漠,面色苍白,眼眶微微有些红,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交流。粉丝纷纷认为是纪斐言被秦煜时欺压了一夜,心疼极了。 随便点开一条相关微博,不是粉丝在心疼纪斐言,就是在骂秦煜时。 @言哥盛世美颜:呜呜,言哥没事吧?秦煜时这个狗比,太欺负人了,人渣!! @心疼言哥:你tm挤掉言哥戏份也就算了,把言哥留一晚上什么意思? @煜言早已be:秦煜时你别仗势欺人!自己做的事要脸吗?! 言辞分外激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煜时把纪斐言给始乱终弃了。 只有纪斐言清楚,他面色苍白是因为一夜没睡,眼眶发红是因为凌晨气温低。 然而双方粉丝向来不和,昨天又刚爆出“剪戏”的新闻,哪里还有理智,当场就掐上了。 秦煜时粉丝的战斗力也不是盖的,自家哥哥被骂了一晚上,难免觉得委屈,回击的时候丝毫没客气。 @专注自家勿碰瓷:没看见纪斐言换了身衣服?我看他是去求煜哥潜规则吧。 @躺平等待秦影帝:你们哥哥眼睛红是被艹哭的,谢谢。 @秦煜时yyds:委屈个毛线,说不定纪斐言爽着呢,不然能这么晚才走? 双方唯粉骂战,都是用最难听的话去攻击对方,难免口不择言。然而在这些人外,却偏偏还有一类最膈应人的存在,叫做cp粉。 @秦煜时纪斐言是真的:啊啊啊磕到了!点煜星辰szd!一整晚,煜哥牛逼! 点煜星辰是两人cp超话的名字,关注人数屈指可数,只有九个。这条微博夹杂在数千条微博里,其实相当的不起眼,但发出之后,却让双方粉丝消停了整整三分钟。 短暂的平静后,紧跟而来的是疯狂被集火:滚蛋!cp粉真tm晦气! 纪怀星向来心疼他:“到底怎么回事?秦煜时真的为难你了?要不要报警?” “只是谈了下剧本……”话没说完,纪斐言突然刷到了一条有关秦煜时的微博,声音戛然而止。 照片是粉丝偶然拍到的健身照,秦煜时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肌肉的线条一览无遗,引得无数粉丝纷纷尖叫。 纪斐言只看了两眼,就重新退出微博,将手机还给他:“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纪怀星半信半疑:“就只是这样?” 纪斐言“嗯”了声,语气冷淡地反问:“不然还能有什么?” 他说完,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多了抹自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关系不和。” 纪怀星哑然。 这些年来,他确实隐约感觉到,纪斐言在秦煜时的事情上会有意避而不谈。可他却从未听纪斐言提过原因。 想到这里,纪怀星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怎么和秦煜时结的仇?” “倒也没那么严重,”纪斐言漫不经心地敷衍,“高中时有点矛盾,很多年没见了。” 纪怀星猛地回过神,紧张地问:“你抢了他女朋友?” 纪斐言无语:“……没有。” “他抢你女朋友?” “也不是。” 纪怀星松了口气。都不是,那就好。 纪斐言无奈:“都说了只是小矛盾。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说完,他看了眼时间:“昨天一夜没睡,我去休息了。” 没等纪怀星,他就进了房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望着纪斐言关上的门,纪怀星莫名感到一丝心慌。 但愿,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 纪斐言回到房间,自秦自点了支烟。 脊背靠上门面,滚烫的星火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小矛盾? 是啊,最开始,的确只是小矛盾而已。 他的记忆回到九年前。 在一所高中,校草和校霸永远是水火不容的存在。 就连他和秦煜时也不例外。 高二时他以年级第一的成绩分入全校最好的班级,却在新学期第一天就被班主任告知,他的同桌是全校最有钱的秦大少爷。 成绩,倒数第一。 有钱能使鬼推磨,据说秦煜时的母亲给校领导塞了一大笔钱,只希望能将秦煜时安排在一个好学生旁边,带一带他的学习。 当时几乎全校都知道,秦煜时不服管教,少爷性子十足,走到哪里都有一帮小弟随时待命,是全校最惹不得的人。 而他成绩优异,冷静早熟,脾气再差的人到他面前都会有所收敛。 于是两人便被安排了同桌。 第一次见面,秦大少爷坐在窗边转着笔,挑衅显而易见。 “同学,麻烦你转笔的声音轻点,影响到我学习了。”第一天见面,他丝毫没客气。 一开口,便火|药味十足。 前排两名同学瑟瑟发抖,生怕两人突然就打起来,波及到他们。 然而暴风骤雨并没有来临。 秦煜时手指一顿,似笑非笑:“听不惯你大可以申请换位置。” 嘴上这么说着,在那之后,转笔的声音却真的轻了不少。 整整半学期,两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 纪斐言就这么默不作声抽完了一整支烟。 分手多年,从无联系,他曾以为那些事已不会在心底激起任何波澜。 可仅仅是一场合作,就打破了他的自以为是。 命运没有留给他一丝的侥幸。 他蓦然间发现,那些事从来就没有被他遗忘过。它们就这么潜伏在心底一个封闭的角落,只要那个人一声令下,就会挣扎着让他记起。 他熟练地掸落烟灰,收拾好情绪,冲了个澡就上床睡觉。 这一晚上,彻夜未眠。 - 一星期后,《表象》在a市最大的银河影视城开机。 纪斐言的车五点钟抵达剧组,刚下车,就看到一辆红色的宾利同步停在影视城外。 车型分外眼熟,是全球限量款,每道线条都诠释着优雅二字,掩不住的奢华和贵气。 不用认车牌,也知道是谁。 车门打开的一刹,目光在半空中相接,空气冷凝。 秦煜时戴着黑色的墨镜,紧身的衬衣勾勒出性感的身材,发丝略有几分不羁,脸颊的轮廓却刚毅分明,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像划破黑夜的一道闪电,分外挑眼。 纪斐言主动移开了那道视线,只当做没看见。 这么多年过去,秦煜时还是一样耀眼,魅力比起当年分毫不减。 秦煜时随手摘下墨镜,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纪老师,今天来这么早?” 对方主动打招呼,怎么也不好当做看不见。 纪斐言点了下头:“秦老师也挺早。” 纪怀星瑟瑟发抖,经历了几天前的热搜,他压根不敢插话。尽管他本人也很认可秦煜时的演技,却又禁不住为纪斐言担心,心情别提有多复杂。 “吃早饭没?”说这句话时,秦煜时看向的是纪怀星,仿佛早就知道从纪斐言口中得不到真实的回答。 纪怀星没多想,被问到话,很快如实回答:“还没来得及。” 刚一说完,就看见纪斐言脸色微变。 嗯?? 秦煜时侧过头,吩咐随行的助理:“沈燮安,去买两份早餐,粥要烫一点的。” 门口不远处就有早餐店。 “好。”男人应声,朝纪斐言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礼貌点了下头便离开。 纪怀星好奇:“秦影帝,你怎么知道言哥早上习惯喝粥?” 纪斐言胃不好,早餐爱吃流食,粉丝以为他的拍戏导致的,只有纪怀星知道纪斐言在进入娱乐圈前就已经是这样。 秦煜时略意外:“是吗?他早餐爱喝什么粥?” 纪怀星正想回答,便被纪斐言打断:“都是很久以前了。拍戏的时候很少有空吃早饭。” 秦煜时眉梢微挑:“那纪老师可得改改这个毛病。免得像上次一样,精力跟不上。” 纪怀星茫然。 上次?是说那晚在酒店?发生过什么吗?? 还有……什么精力?你们倒是别打哑谜啊!! 纪怀星纠结的功夫,沈燮安已经将早餐买回来了。 身为秦煜时的经纪人兼助理,沈燮安有一张英俊温柔的面庞,眉宇间带了点忧燮气质。但对纪斐言来说,那却是两人高中时的前桌。 高三那年,沈燮安的家庭出了点变故,是秦煜时出钱帮忙摆平,之后沈燮安便一直跟着秦煜时,更随秦煜时一起踏入了娱乐圈。 不过自从纪斐言高中转学后,就跟他就再也没见过面。 “言哥。”沈燮安对纪斐言的称呼一如当年尊敬,递过早餐后,相当有分寸地退到了秦煜时身后。 第121章 “谢了。” “不客气,”沈燮安微笑,看向秦煜时,“是煜哥的意思。” 纪斐言自动忽略掉最后一句,缓缓对身边纪怀星道:“吃快点,别耽误时间,一会儿还要去化妆间。” 纪怀星:??? 言哥你倒是讲点道理? 化妆耗费了一个多小时。剧组的人基本都已经到齐,导演和工作人员也已经做好了拍摄准备。 纪斐言进入片场的那刻,纪围的声音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他天生容貌清冷,五官精致,在淡妆的修饰下,几乎能完美地适应镜头。 戏未开拍,他仅仅是往前这么一站,就将角色骨子里的风韵刻画得淋漓尽致,眼神更是早已入戏。 无论是在场的演员,还是工作人员,那个瞬间几乎都生出一个念头——他就是沈清本人。 纪怀星忍不住叫道:“绝了,绝了,言哥怎么能这么好看啊!!” 第一场戏是沈清从国外顶尖的音乐学院毕业后,初次回国,举办个人演奏会。在演奏会上,他与秦遇一见钟情,期间有三次重要的眼神交汇。演奏会结束后,后台相遇,秦遇替沈清解围,沈清无意间透露自己所住的酒店。 拍摄的场馆是一个小型的演奏厅。 这不是纪斐言第一次上台演奏。 大学时他的专业是钢琴,参加的大小演奏会不在少数。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上台,在钢琴凳前坐下,修长的手指触及琴键。 第一个音符落下的刹那,无论是辉煌绚烂的舞台,还是耀眼的灯光,似乎都在那个瞬间暗淡了。 一段故事自他指尖展开,百转千回。 抒情的曲调里,音符堆叠成压抑的爱情,挣扎过,盛放过,最后化作一声声急促的叹息。 在这场戏的开端,沈清刚刚毕业回国,在国内举办第一场演奏会。因为在国内尚未成名,所以台下认真欣赏他演奏的人并不多,但这并不妨碍他完美地完成这场演奏。 沈清是一个很矛盾的角色。因为父母离异,从小独立,他自认生性凉薄,却又同时有着艺术家的感性。令人羡艳的才华之下,藏匿着自我厌弃的灵魂,与无人理解的孤独。 这是让沈清一夜成名的一场演奏,纪斐言的表演不但要能说服观众,同时还要完成三次和秦煜时之间的眼神交汇,感情层层递进,表演难度并不低。 感情随着旋律而起伏,情到深处,纪斐言侧过头,向台下望去,对上那道冷锐的目光。 时间在此定格。 秦煜时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坐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神情间带了几分天生的懒散,深陷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在镜头下像艺术品一样令人着迷。 他注视着台上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唇边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漆黑的眸子里藏匿着比夜更深沉的心思,不经意间显露出危险的侵占之意。 像是潜伏的鹰找到了令人心满意足的猎物。 一场攻陷蓄势待发。 故事里,沈清与秦遇的相遇,是爱情与激情的碰撞,是失落的灵魂互相救赎,也是两个有才华的人彼此欣赏、惺惺相惜。 第一眼,在曲调最低落时,目光不经意间交汇——你是唯一聆听我心声的人。 第二眼,在曲调最激烈时,你懂我内心的挣扎。 第三眼,落幕时,你凝视我退场,窥见我光辉表象之下的落寞灵魂。 “这段可以——”宋凛非常满意。 完美无瑕的表演,一次通过。 纪斐言从钢琴凳上起身,韩铭立马给他递了瓶矿泉水。 “言哥,你的眼神戏可行。” “谢谢,”纪斐言接过水,轻笑,“你也不差。” 韩铭饰演的角色是秦遇的助理,在秦煜时的角色刚出场时,给了他几个镜头。 “哈哈,我差远了,”韩铭顺着他话往下说,“言哥你的表演太自然了,不像我,宋导总说我表演痕迹太重。” “这种情况,大概率是没有进入角色。可以试着去代入角色的全部经历,想象他说话、看人时的情态是怎么样的。” “言哥,你能跟我搭一段吗?”韩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场戏我在家一个人演了几十遍,总觉得觉得情绪对不上。” 纪斐言对后辈一向不吝于指点:“行,不过得等我调完琴。那架钢琴有几个音不准,我调好了再教你。” 韩铭震惊:“言哥你这都听得出来?” 身后一个声音代替纪斐言回答:“纪老师是钢琴专业的,对声音比较敏感。” 纪斐言看向秦煜时,声音淡淡:“秦老师。” “要帮忙吗?” “不用,没那么麻烦。很快就好。” “看出来了,”秦煜时瞥向他调琴的手,唇边笑容若有若无,“你手活挺好的。” 秦煜时停下动作,抬起眼皮看向来人:“谁?” 工作人员:“不清楚,他说是您的故交,想见您一面。” 兴致被打断,秦煜时只得松开抱着纪斐言的手,理了理衣服:“我去见一面,你去休息室等我一会儿。” “等等。” “怎么了?” 纪斐言随手拿了支补妆用的口红,随意擦了一下,而后便轻轻覆上秦煜时的脖颈,留下一道暧昧的印记。 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 “一点甜头,补偿你的。” 第 90 章 第90章 出了片场后,秦煜时才发现来的人是方知远。 他起初有些意外,却很快扯了扯嘴唇,懒散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仿佛知道秦煜时在想什么,方知远主动开口解释,声音异常平静:“你放心,我没有恶意。事到如今,我也没有能用来威胁你的资本了。”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秦煜时不觉得方知远是单纯来找他叙旧的,毕竟他们彼此都很难对对方有好感。 “我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你依然想重拍《完美面具》。”方知远低垂下眼眸,语气里掺杂了无数复杂的情愫。 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觉得心脏深处生出无数尖锐的冰刺,震碎了他早已停滞不前的梦想。 就好像他仅有的一点自豪也被粉碎了。 哪怕在新闻公布时,有无数人质疑秦煜时的想法,但他却比任何人都笃信,秦煜时会做成他想做的事。 在电影事业的道路上,秦煜时一直比他有着更多的勇气和魄力。而他,不过是一个临阵退缩的逃兵罢了。 伴随着熟悉的称呼,一个久远的名字浮上纪斐言心头。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绵长的刺,尖锐而又缓慢地推进心脏。 短短几秒出神,秦煜时已停在他半步之外。 一起到来的还有《表象》的导演宋凛,以及另一名年轻男演员。 宋凛是圈内有名的天才导演,年仅三十就已经获奖无数,早年与秦煜时合作过几部影片,对秦煜时一直赞赏有加。以为两人不认识,一见面就给他介绍起了身边这位。 “纪斐言,之前一直没跟你说,这次要跟你合作的是秦影帝,北宸娱乐也是我们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方。” 北宸娱乐正是秦煜时背后的经纪公司。 纪斐言没有出声,却已经感觉对面传来的压迫感。 另一个主演。 最大的投资方。 再结合今天早上的几条热搜…… 思绪被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 “好久不见。” 声音慵懒随意,落在纪斐言耳中,却像悬在心头的刀。等待某一刻斩下,将坚硬的保护壳粉碎,露出那道久不愈合的伤疤。 纪斐言就这么对上他目光,冷冷淡淡的,像陌生人。 片刻后伸手,与之轻握,声音没什么温度:“秦老师好。”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秦煜时身边的男演员听见两人对话,不由好奇:“纪老师跟煜哥……以前认识啊?” 纪斐言:“不算认识。” 秦煜时:“还算熟悉。” 口径没统一,气氛骤冷。 纪斐言脸色一滞,接着解释:“电影节见过几面,没怎么说话。” 秦煜时同步回应:“曾经合作过一部电影。” 纪怀星:“……” 这么没有默契的两个人,要出演cp?真不是演仇人? 纪斐言唇边笑容淡下去几分。 时隔多年,秦煜时依旧嘴不饶人。 毕竟出身豪门,从小接受良好教养,秦煜时自然不会在公共场合表达对当初分手的愤怒,但这并不妨碍他回应时字字扎心。 见情况不对,纪怀星连忙打圆场:“哎呀,我记得言哥和秦影帝确实参演过同一部电影。是部悬疑片吧?” 纪怀星说的确有其事。只不过虽然都有参演,却都是给朋友友情客串,甚至没能同时出现在拍摄现场。这算哪门子的合作? 第122章 秦煜时却分外淡定:“嗯,这是第二次合作。” “很荣幸能再和秦老师搭戏。”纪斐言的语气同样敷衍。 秦煜时闻声,直视向他,漆黑的瞳孔里带着打量,唇边弧度似乎明显了几分:“是吗?” 纪斐言从他身上移开目光:“能被秦老师指导演技,是每位艺人的梦想。” 一句话,听得纪怀星心拔凉。 乍一听是没什么毛病,问题就出在这句话——是秦煜时的黑粉说的。 据说是有个走后门的小明星演技奇差,拍戏时被秦煜时训了一顿,气不过就在微博上阴阳怪气了几句。尽管小明星第二天被剧组给换了,这句话却从此成为秦煜时黑粉的口头禅。毕竟秦煜时的演技实在太过精湛,黑粉找不到黑点,也只能拽着这么一句话不放。 看出两人气场不和,纪怀星自觉闭上嘴。其余人站得远,不知道两人交流了什么,见两人面色平静,还以为相处得有多融洽。 一时间,气氛冷凝。 直到工作人员前来通知进场。 “时间到了,”秦煜时看了眼腕表,“该上台了。” 等人已经走远,纪怀星才后知后觉:“我怎么看秦影帝的腕表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 纪斐言远远看着他背影,没有出声。 秦煜时是有戴腕表的习惯,并且每只腕表都价值连城,甚至有粉丝在微博细扒过——都是当年的最新款。 “你看错了。”他轻声。 否认那个可能,像在否认一场荒唐的感情。 秦煜时的到来无疑是今天最大的惊喜,在发布会开始后,几乎所有的灯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聚光灯下,那张英俊的面庞轮廓分明,五官精致立体,纵使没有化妆也不见半点瑕疵,是天生为镜头而生的脸。 秦煜时十九岁出道,就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外表引起轩然大波。拍摄现代剧《蜕变》后,毫无破绽的演技立刻让他跻身一线,更是在二十六岁这年斩获三金,成为国内最年轻的影帝。 然而和他同年出道、王不见王的纪斐言却莫名封麦一年,最近几次上热搜也都是负.面新闻,不禁让人觉得这一场属于秦煜时的胜利。 如今两人合作同一部影片,站在台上,不但距离微妙,双方更是全无交流,不禁让人怀疑关系冰到极点,甚至开始猜测纪斐言是否会退演。 不过,这都是私底下的猜测,好不容易能近距离接触秦煜时,记者自然不会错过采访的机会。 “秦影帝,您为什么会选择拍同性片呢?” “听说您为了这部电影推掉了整个季度的通告,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 问题接二连三,秦煜时一概淡淡无视,直到—— “秦影帝,网传你和纪斐言关系不和,能谈谈你对于和他共同搭戏的想法吗?” “听说您向剧组推荐了同公司的艺人出演重要角色,这是真的吗?” 秦煜时轻轻扬起嘴角:“是吗?我怎么没听说?” 这句话一出,台下记者面面相觑。 没听说? 早上那几条消息在热搜前列待了整整十个小时,秦煜时怎么可能没听说? 这话乍一听像否认,在一些记者眼里却模棱两可。是真是假,各人心中自有一把秤,掂量的不是真相本身,而是背后的利益。 为了吸引大众目光,什么样的话都可能被解读出无数个版本。 尽管如此,却依旧有不甘心的记者试图旁敲侧击:“听说这次北宸娱乐投资,您对剧本也有很大的话语权,那么原定的剧本会有修改吗?” 这句话问得相当大胆,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人觉得秦煜时会回答。 然而…… “会。”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会? 这算是承认了热搜上的传闻? 秦煜时只说了一个字,就让台下的人脑补出一场大戏。然而这句话后,他却再没做出任何回应。 记者无法从秦煜时身上找到突破口,索性将话筒对准了纪斐言。 “纪老师怎么看呢?” 纪斐言看向记者,神色未有变化:“暂未接到剧组的其他安排。” 一众记者:……我们信你个鬼! 秦煜时没听说也就算了,你这个站在风口浪尖的人也不知道,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什么? 接连在两人身上碰壁,记者纷纷意识到,今天多半得不到他们想要的回答了。 秦煜时和纪斐言虽是对家,关系不和,在应对媒体时却出乎意料的默契。整场发布会下来,不该说的,硬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等到发布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之后。 纪斐言回到准备室时,里面已经有人了。 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头栗色短发,手里端着杯西瓜汁,正是和秦煜时还有宋凛一起来的那名男演员。 韩铭见到纪斐言,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言哥,这儿有西瓜汁,解渴。我给你拿一杯?” “不用,”纪斐言从那一排杯子上收回目光,“我不渴。” “言哥你太客气了,”韩铭见他拒绝,没有强求,“真没想到这次能跟言哥搭戏,我没什么拍摄经验,以后多的是要请教言哥的地方,言哥你可别介意啊。” “不会。” “谢谢言哥!”韩铭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脖子,“刚刚我还在想言哥会不会拒绝呢……老实说,我以前就特喜欢你演的戏,你和季影帝演的那部《冷雾》,我看了不下八遍。” “是吗?”纪斐言无声笑笑,没太放在心上。 《冷雾》是他一年前拍的现代刑侦电影,知名度并不高,韩铭说的很显然只是客套话。 “当然!言哥你跟季影帝搭戏特别默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接了过去。 “毕竟纪老师天生擅长眼神戏,跟任何人搭戏都会很默契。” 听见那个声音,纪斐言的心往下沉了沉。 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就差把“记仇”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是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气氛瞬间冷凝。 纪斐言抬眼看向来人,声音淡淡:“就怕到秦老师眼里不大够看。” 秦煜时嘴角轻轻扬了下:“怎么会?是我该向纪老师学习。” 韩铭茫然:嗯? 为什么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言哥,煜哥……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交流下感情,”秦煜时目光从纪斐言身上移开,唇边笑容淡下去几分,“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说完,迈开步子离开,脊背挺得笔直。 一直到秦煜时身影消失,韩铭才猛地回过神:“糟了糟了,忘了问煜哥要联系方式了!” 他情绪激动,一拍脑袋,完全忘了自己还拿着杯西瓜汁,猝不及防就跟纪斐言扑了个满怀。 西瓜汁溅染到外套上,迅速晕染开来,留下一片醒目的红。 “对、对不起言哥,”韩铭慌乱拿起纸巾,想要给他擦拭,“我不是故意弄脏你衣服的。” 纪斐言视线略过身上的痕迹,眉头微皱。 一片狼藉。衬衣湿了大半,红色分外醒目。 “行了,”他制止韩铭,“这样擦不干净。” “那……” “我去趟洗手间。” 西瓜汁晕染开的痕迹不好清理,纪斐言在洗手间待了整整半小时。离开酒店时,外面的媒体早就撤了,门口却有个熟悉的身影没走。 导演宋凛特意留了下来,是在等谁,不言而喻。 “宋导有话想跟我说?” 宋凛叹了口气:“这次剧本的事……” “我明白,”纪斐言一顿,“没关系。” 宋凛“嗯”了一声,语气里带了点漫不经心。很显然,这并不是他找纪斐言真正的目的。 片刻后,他突然问:“你跟秦煜时以前认识?” 没想到对方会问起这个,纪斐言略感诧异,却还是如实回答:“是。” “听说是同学?” “嗯。” “关系还行?” 交往和分手都已是许多年前的事,纪斐言不想旧事重提,更不愿宋凛觉得他与秦煜时的关系会影响拍摄,索性把他的话认了。 “还算有点交情。” 宋凛微微颔首:“秦煜时也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 ……啧,那家伙也挺虚伪的。 “网上的传言,宋导别放心上,”纪斐言笑,“我很欣赏秦老师的演技,这次能跟他合作,我也很高兴。” 谎话编得太认真,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宋凛却因此面露笑容:“那就好!” 嗯? 纪斐言疑惑地抬眼。 宋凛正色:“事实上,这次秦煜时会进组,并不是北宸娱乐的意思。” 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第123章 宋凛顿了顿,很快接着说道:“虽然北宸娱乐提过给秦煜时加戏,但秦煜时未必有这个意愿。他本人在剧本上也有很大的话语权。” 心底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隐约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纪斐言的心猛地一沉:“宋导,其实……” 宋凛语重心长道:“既然你们关系不错,那我就放心了。今晚你就去找秦煜时沟通下剧本吧。” 纪斐言的笑容凝滞在脸上。 “之前我跟秦煜时聊过,他说剧本的调整,最好是和主演当面沟通。你也别太担心,秦煜时他对剧本很有自己的看法。”宋凛言辞间不乏对秦煜时的赞美。 “……” 说到这里,宋凛鼓励似的拍拍他肩膀,还很贴心地塞给他一本以前准备好的剧本:“总之,你去跟他沟通,我绝对放心。” “……” 刚刚那些话收回去还来得及吗? 灯光之下,镜头之中。 是属于你和我的重逢。 我爱过你。 贪恋身体的温度,爱意也曾汹涌澎湃,情愫渗入朝夕岁月,我与你成密不可分的家人。 我会爱着你。 从第一句台词开始,走过剧本高低起伏的桥段,灵魂共鸣构成深情的底色,将余生无限延长。 当爱你成为自由的开端,没有比共度一生更浪漫的事了。 (全文完) 第 91 章 少年纪事(1) 2011年,纪斐言九岁,第一次踏足纪家的庄园。 这片草木茂盛、水源环绕的度假地有一个淡泊优雅的名字,叫做净心园。 “净心”二字,顾名思义,是内心清净的意思,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洁净,沿途层林尽染,湖泊澄明,通往别墅的小道开阔幽静,毫无疑问是一块适合修身养性的风水宝地。 纪斐言拉着纪霖风的手,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努力尝试着每一步都踩在石阶上,却发现正常迈出脚步只能够到石阶的边缘,而步子大了又会踩在草地上,怎么也无法做到刚刚好。 纪霖风见他走得吃力,便停下步子来等他,从旁观察了他一会儿后,察觉了端倪,便出声提醒。 “如果一步办不到,就用两步走完一个台阶。” “如果依旧无法完成,你要记住,不是每一件事都必须做到刚刚好。” 纪斐言怔住。那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 像是深埋的、早已准备烂在心底的秘密被人揭了开来,呈到了想要他看见的那个人面前。 并且,得到了珍惜。 他突然就想起《表象》拍摄的第一场戏。两个主角在演奏会上相遇,仅三次对视就一见钟情。 因为茫茫人海之中,只有你一个人读懂了我的心。 这天晚上,秦煜时接连回复了好几条微博,都与他有关。粉丝纷纷猜测秦煜时怎么转了性子,纪斐言却很快意识到,是在配合营业。 于是他也很给面子,转发了秦煜时的微博。 @纪斐言v:谢谢,我也很欣赏秦老师的作品。//@秦煜时:是《温柔岁月》。 字里行间都是官方式的虚伪赞美,尽管他那句话细想下来,的确也是真心实意。 秦煜时演戏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许多时候,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他在演戏。更别说是在微博上配合营业。 这一点,他早在高中时就有体会。 他和秦煜时被班主任安排同桌的半学期里,全校都知道他们水火不容。 这种关系一直延续到那年寒假。 母亲病情急转直下,恰好有人开的补习价很高,于是他当晚一个电话就和对方谈妥了。 等拿到对方给出的详细地址,他才后知后觉,原地愣了三秒。 那是a市最豪华的别墅区。 怀着某种不好的预感,他第一次踏入秦家的别墅。 别墅临纪,通往主厅的路两侧是私人泳池,水面倒映着璀璨的星光。 秦煜时的母亲程思萍非常漂亮,传闻是秦氏集团的副总。尽管性格强势,在对儿子的教育上却一直束手无策。 听着程思萍如实坦白自家儿子的“光辉事迹”,纪斐言全程面无表情。 “只要你……” 话说到一半,大厅的门被人推开。 秦煜时拎着校服进门,嘴里叼了根烟。分明有一张帅到极致的脸,在纪斐言心里却只有“欠打”二字可以形容。 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分外尴尬。 程思萍分外热情地替两人介绍:“阿煜,这是给你寒假补习的纪老师,以后多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秦煜时半眯起眼睛,拎着校服的手轻微收紧:“啧,还真是冤家路窄。” 程思萍隐约意识到什么,迟疑着看向纪斐言:“你们认识?” “我同桌,”秦煜时挑眉看他,“年级第一的学霸,公告栏到处是他照片,大概算是——跟我天差地别。” 话里满是嘲讽。 那时的他虽然对秦煜时的态度分外不满,却相当淡定,移开目光,顺水推舟:“既然秦少爷不愿意,夫人也不必勉强。” 谁知道下一秒,话就被秦煜时打断。 “没什么不愿意的,”秦煜时半眯起眼,懒懒道,“纪老师,请多指教。” 说完,随手灭了烟,一只手将他抵在墙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你尽管教,考得好算我输。” 那一瞬他意识到,秦大少爷纯粹就是想跟他对着干。 于是他说:“阿姨,倒不是我不能教,不过您应该也知道,秦少爷谁的话都不听,怕是我也力不从心。” 秦煜时皱眉。 这家伙什么意思? 程思萍一听,连忙挽留:“纪老师,阿煜就这性格,你别放在心上。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点头:“您刚刚说,我可以尽管提要求是吗?” 程思萍连连点头:“对,无论最后成绩如何,我保证绝不会怪罪纪老师。” “那就先把他的黑卡停了吧。” 秦煜时:“……” 他对上某人满是敌意目光,似笑非笑:“秦少爷,请多指教?” 灯光下,少年轮廓分明,几缕落下来的发丝半遮住眼,略带几分不羁,俊美的面庞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一场持久战无声画下开端。 接下来的一星期,几乎都在剑拔弩张中度过。 尽管程思萍停了秦煜时的黑卡,但秦少爷娇纵惯了,并没有因此就一改脾性。 面对程思萍,秦少爷说的话永远是“会听纪老师的话”,“纪老师教得很好”。 而在他面前…… “学不会。” “不想学,没空。” “爱教不教。” 在某个僵持不下的深夜,纪斐言终于冷声开口。 “秦少爷,是你母亲让我来盯着你学习。至于你成绩如何,并不在我的负责范围内。” “这么晚了还学习,你有没有人性?我困了,想睡觉。”那时的秦煜时这么说着,目光却落在桌上的咖啡罐上。 他很清楚,像纪斐言这种学霸、学神,向来清高自持,又怎么忍受得了这种驱使? 纪斐言淡淡扫了眼桌上的咖啡罐,走过去,手指轻轻覆盖上去:“要是这样,秦大少爷就愿意认真学习,我可以勉为其难破例一次。” 他至今记得秦煜时那时的神情,怔忪中带着一丝局促,就好像自己这一步退让,唤醒了他的良知似的。 从那一天开始,秦煜时终于不再那么排斥他的到来。 …… 转发那条微博之后,纪斐言就熄了手机屏幕,没再关注后续。 不料第二天早上,纪怀星一个电话就把他给闹醒了。 接到电话时他睡得正熟。天还没完全亮,耳边不断响起熟悉的铃声,是一首节奏感很强的钢琴曲。 纪斐言不堪其扰,终于在三分钟后选择接通。 “言哥,你跟秦影帝怎么回事?不是只拍戏吗?怎么来真的啊!!”纪怀星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震耳欲聋。 纪斐言只睡了三小时就被他叫醒,自然没什么好心情,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就意识到纪怀星刚刚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和秦影帝,”纪怀星生怕他听不清,一字一字咬得十分标准,“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纪斐言瞬间清醒。 打开微博一看,果然有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秦煜时和纪斐言假戏真做了?” “不能吧?就算恋情是真的,也该在电影开拍后公布啊。这时候公布有什么好处?” “那纪斐言为什么转那条微博?” 之所以网友会产生这种错觉,纯粹是因为纪斐言的那条转发。 昨晚秦煜时回应那个黑粉之后,黑粉相当委屈,于是死鸭子嘴硬,又阴阳怪气回了秦煜时一句:谁不知道你们是装的?有本事你让纪斐言来回应恋情,你看他愿不愿意? 第124章 紧接着,纪斐言就转发了秦煜时的微博。 热搜瞬间炸裂。两家粉丝在微博上对骂了一夜,纷纷列举出两人不和的证据,连屈指可数的cp的粉都懵了:我嗑的cp莫名其妙成真了? 而事实上,纪斐言在转发那条微博时,压根就没看见那条回复。这纯粹就是个大乌龙。 手机那一头的纪怀星说话就没停过,纪斐言终于出声打断:“纪怀星,你的大脑是跟着舆论跑的吗?” 纪怀星:??? “不是,这么严重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纪斐言花了十分钟跟解释只是个意外。 “真的?”纪怀星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 纪怀星犹豫:“但你们在片场,真的很像假戏真做。” 纪斐言:??? “纪哥。” “嗯?”纪怀星闷声道。 “谢谢你认可我的演技。但我和秦煜时——是不可能的。” “……” 听纪斐言解释清楚后,纪怀星总算松了口气,冷静下来后再细想这件事,很快就发现没那么严重。 这种事情,甚至用不着两人出面回应,只要稍微引导下舆论,后续随着电影的宣传,自然就会让人以为是在为电影造势。 纪斐言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继续刷新微博,想再看看舆论的情况。 ……结果他直接刷到了剧组的回应。 昨晚纪斐言和秦煜时两人先后把《表象》推到了风口浪尖,剧组直接见缝插针,发了条宣传微博,同时放出了剧组演员的定妆照。 纪斐言黑料刚刚澄清,就和秦煜时互转微博,紧接着剧组宣传跟上,怎么看都像是商量好的。 “草,这个时间也太微妙了。不会昨天的黑料是剧组放的吧?借纪斐言炒话题度,再反手一个澄清?自导自演?” “纪斐言太惨了吧,不但被流量捆绑,还要被剧组吸血!这剧组要不要这么抠啊,前期宣传是不打算花钱了?” “不可能,你没看秦煜时发的微博吗?肯定是剧组艺人背后抹黑纪斐言啊,是谁还用说吗?” “踩过纪斐言的人都给我出来道歉!” “不要理会黑粉,还是看看言哥的盛世美颜吧。” 仅仅一条微博,风向立转。剧组在这时放出定妆照,不但无声证实了纪斐言没有耍大牌,更趁着热度给纪斐言赢得了一波好感。 这件事中,秦煜时的态度很明确,就是配合剧组营业。只要这个态度给到了,所有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但……跟他营业cp?秦煜时真的不介意吗? 他下意识就想给秦煜时发条微信,确认是不是剧组或是投资方的要求,打开聊天界面却迟疑了。 虽然这段时间的拍摄中,他和秦煜时的相处没闹过什么不愉快,但这并不说明秦煜时就对当年的事释怀。 他早已做好了拍摄结束后与秦煜时断开联络的准备,所以开机以来,他从不在拍摄以外的时间联络秦煜时。 只是这个荒谬的传闻……怎么说也是因他转发那条微博而起。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给秦煜时发条微信。 至少问个清楚。 纪斐言:「需要这么早吗?」 他没有问得太直接,而是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旁敲侧击。 秦煜时:「早点公布也好。」 纪斐言:「这个时候就开始营业cp,不会太快吗?」 秦煜时:「嗯?你说的是营业cp?」 纪斐言:「不然是什么?」 秦煜时没有回答,只是说:「那是投资方要求的,忘了跟你说了。」 纪斐言:…… 这果然不是秦煜时的本意。 回完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投资方?哪个投资方会这么心急? 只通知了秦煜时,没有通知自己,莫非是秦煜时的经纪公司? 于是纪斐言问了句:「是北宸娱乐的意思?」 秦煜时:「算是。」 纪斐言没有多想,既然是投资方的意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毕竟是初期宣传,营业总归要有个度。自从那天两人微博互动过一次后,秦煜时就再也没有发过微博。 舆论连续发酵了几天,“纪斐言秦煜时假戏真做”声音自然而然低了下去,影片的关注度却持续上升,渐渐趋于稳定。 和秦煜时营业cp这事,公司那边也十分在意,纪怀星这几天时不时就关注着网上的风向,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会通知他。 就好比现在,纪斐言刚吃完晚饭,手机就响了。 纪怀星两个字在屏幕上不断闪动着。 “纪哥?”纪斐言下意识以为是为了绯闻的事,“只是配合剧组宣传而已,何况我这边不用……” “不是这个,”纪怀星连忙解释道,“是lightshine那边想找你接一个代言。” “lightshine?”纪斐言有些意外,“是那个时装品牌?” lightshine是国际知名的时装品牌,先前的几个代言人也都是国内顶尖的流量明星,只是…… “对,开的价很高,”说到这里,纪怀星一顿,“你想答应吗?” 纪斐言不由皱起了眉。 这个品牌之前和他所在的星芒娱乐因为一些事闹得很僵,据说很排斥找他们公司的艺人做代言,又怎么会突然找上他? 纪怀星显然也知道这些,只能把知道的情况告诉他:“这次的代言是lightshine和银色时代合作的,听说是银色时代那边对你有意,跟lightshine那边商量了很久。” 纪斐言沉默了一会儿:“公司那边的意思呢?” “你想接的话,公司那边没意见。” “嗯,那我再考虑下吧。” “行,”纪怀星说,“你考虑清楚后再告诉我。” 挂了电话后,纪斐言揉了揉太阳穴,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有关这个品牌方的资讯。 这一了解就是两个小时,时针不知不觉指向晚上九点。 这几天剧组的拍摄非常紧张,他和秦煜时之间对手戏明显增多,两个主角之间的情感交锋也愈发激烈,导致他已经连续一星期没好好睡过觉了。 今天晚上要拍摄的,是影片的转折点。杀青之夜,沈清看见秦遇和苏怀在剧组后台接吻,于是不告而别。 而这之中最重要的,是沈清雨夜飙车的那场戏。 当初剧组选定纪斐言,除了他形象气质契合角色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同时熟悉钢琴和飙车。 为了影片效果,导演宋凛要求这一段的远景拍摄不用替身,由演员亲自上场。 纪斐言曾拍过一部主角飙车的戏,相比之下,这场戏的难度其实要低上许多。 “注意安全。”上车前,宋凛特意提醒他道。 “知道。”纪斐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熟练地启动了车子。 这场远景的拍摄地点位于a市郊区,较为偏僻,平时几乎没有车会经过,道路宽敞,路灯明亮。 因为只是拍摄,纪斐言的车并不需要开得很快,只要沿着既定的道路行驶两圈就可以。 他车开得很稳,在经过一段平坦的道路后,是一个岔路口。左边是绕回去的路,右边是一条上坡的窄道,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正当纪斐言准备绕左,一道强光突然打了过来。 那是…… 纪斐言的反应极快,方向盘向右一个急转,避开了疾驰而来的陌生轿车。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与他擦身而过的轿车像是失去控制一般,横冲直撞下来,最终摇摇晃晃停在了距离他两米处。 糟了。 纪斐言透过后视镜看见那辆车,却发现驾驶座上压根没有坐人。 他怔了怔。 是辆空车?怎么会突然撞下来? 刚才为了避让这辆车,他把车开上了右边的坡道,现在退路却被这辆空车给堵住了,导致他现在没法返回拍摄地点。 纪斐言只能将车继续往前开,争取从另一条路绕行返回。 车在起伏的道路上行驶着,窗外渐渐飘起了小雨。 前面的路越来越狭窄,坡道的起伏也越来越大,两侧没有路灯,光线十分昏暗。 纪斐言单手握着方向盘,拿过手机给剧组打了个电话:“有辆车冲出来把路挡了,我现在开上了右边坡道,这边的路况比较特殊,恐怕没法返回。” 说完,他下意识瞥了眼屏幕右上角。 手机快没电了。信号极其不稳定。 手轻微一顿,眸色往下沉了沉。 “那辆车怎么回事?”宋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有些不清晰,“让不开?” “司机不见了,现在是辆空车。”纪斐言说完,眉头轻微皱起。 大半夜一辆车横冲直撞冲出坡道,怎么想都有些蹊跷。但它既然能从这条路开过来,就说明这条路不是死路。 不过这条路这么窄,那辆车是怎么做到的? 第125章 “纪斐言,你刚刚说路况特殊,是怎么回事?你人在哪?” 手机里传出嘈杂的说话声,却因为信号受到干扰,分外不清晰。 纪斐言将车临停在路边,正想发个定位过去,却发现消息被拦截了。 心猛地就是一沉。 ——这个地方,没有信号。 “你喜欢的话,我去替你要来。” “爸爸,我喜欢它,”纪斐言手指抚摸着百灵鸟的小翅膀,又补了一句,“我讨厌纪文睿。” “斐言,”纪霖风语重心长地说,“就算再讨厌一个人,也不该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知道了,爸爸。”纪斐言点头。 “乖,”纪霖风声音温柔下来,“有爸爸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第 92 章 少年纪事(2) 从那一天起,纪斐言再也没有主动去过纪家。 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喜好,也学会了对毫无负担地说谎。 之后的三年里相继发生了很多事。 由于纪斐言对纪文睿恶语相向,再加上有纪腾云添油加醋,纪家很多人都不待见纪斐言,一度冷落疏远,不愿往来。 而纪霖风也因为事业发展的方向与纪长宇产生分歧,纪怀星更因公开出柜而离家,纪腾云成为纪家的掌权人,纪文睿一夜之间成为最受宠的宝贝。 在纪家的一众长辈里,纪斐言独独记住了纪怀星。 他从没有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他的人生会与纪怀星产生永远剪不断的深刻交集。他更没有想过,这一生里与他纠缠最深的两个男人,都与纪怀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2018年,纪霖风车祸离世,纪家人漠然以待,纪斐言被纪怀星接回与沈燮安的家中共同生活。 - “阿言……” 出现在这里的女人正是他的母亲阮冬青。 看见纪斐言,阮冬青慌忙收起那一瞬的尴尬,勉强挤出笑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纪斐言垂下眼睛:“今晚有个宴会。” “最近在拍戏?”阮冬青语速有些快,听上去急切,“辛苦吗?你之前不是胃病复发,在剧组待得还习惯吗?” “已经没事了,”纪斐言轻声,看见阮冬青脸色稍缓,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忽然挑明,“半年前就好了。” 阮冬青的笑容凝滞在脸上。 半年前就已经痊愈的病,她却到这时才问上一句。 母子相依为命多年,到今日,竟比陌生人还要生疏。 纪斐言见她沉默,主动转开话题:“你怎么会来?” “妈顺路经过这里,想起来你住这,就来看看你……”阮冬青表情有些局促,“没想到门锁了,刚想给你打电话。” “是吗?”纪斐言敛了情绪,轻轻笑了下,“晚上天凉,不如上去说吧。” 十岁那年,阮冬青带着他跳纪自杀,尽管被好心人救起,却落了病根,只要一着凉,关节就会疼痛。尽管这些年早已好转,却依旧耐不住寒。 听到这话,阮冬青犹豫了一下,看向玻璃门,脸色微变,婉拒道:“时间不早了,阿言你也要休息,妈还是不打扰你了。” 纪斐言目光越过她,看向小区门口。 男人在树下沉默着抽烟,时不时往小区内张望,神情有些局促。 “让唐叔叔一起上来就是。” “不,不是……”阮冬青支支吾吾道,“是妈身体不舒服……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纪斐言一怔,对上她目光,从闪烁的神色中隐约意识到什么。 视线划过她腹部,锋锐的刀猛划过心脏,割开旧伤口的疤痕。 纪斐言的手微微收紧。 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升起,就好像与这世界仅有的牵绊断了一根。 过了很久,他松开手,平静地问:“几个月了?” “五个月。” 长久的沉默。 “阿奕知道吗?” “阿奕他……”阮冬青欲言又止,过了很久才说,“他这段时间忙,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阿言,你能给他说说吗?他一向听你的话……” “他?”纪斐言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感情。 他恨我。 纪斐言心里想着。 他突然就明白阮冬青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心底划过一抹淡淡的讽刺,他却没有出声拆穿她。 过了很久,他说:“我联系不上他。很久了。” “是吗?那……等后面再找机会告诉他吧。”阮冬青眼中流露出失落的神色,被纪斐言敏锐地捕捉到了。 “还有事吗?” 阮冬青咬了咬唇,不知哪来的勇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阿言,明天是中秋,要不你来我这儿吧。我尽量说服你唐叔叔……” “不必了。”纪斐言轻声打断。 阮冬青的心颤了下,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没再说话。 那个瞬间,她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在庆幸他没有答应。 纪斐言抬眼,对上阮冬青目光,声音没什么温度,像一抹化不开的冰雪。 “您务必保重身体,”他说,“我也会照秦好自己。” 回到家已是深夜。客厅一片漆黑。 纪斐言没有开灯,就这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铺在地面上,他却只觉得刺眼。仿佛一只眼睛,窥探着那些隐匿在黑暗中,见不得人的阴暗面。 明天就是中秋节,只可惜与他无关。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节日是独自度过。 自从父亲离开,母亲改嫁,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因为长期赶通告的缘故,连他自己都很少回来。 这个家对他来说,其实非常陌生。 九年前他转学,离开熟悉的学校和小区,第一次随母亲搬到这里。并没有重新开始的感觉,更多的却是无奈和悲伤。 因为那一年,他和秦煜时分手了。 有怨恨吗? 或许是有的。 可是已经太多年过去,母亲早已改嫁,有了自己的生活,而秦煜时或许也已经有过新的恋情。 再也不会回到过去。 往事太过伤神,纪斐言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厨房泡了杯拿铁。 牛奶加咖啡,四比一的比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习惯,不是因为他爱喝,而是因为那个人喜欢这样的口味。 他端着杯子走到窗边,静静望着对面大楼的灯一盏一盏熄灭,知道今晚注定是个失眠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杯子里的咖啡都凉了,他才记起秦煜时有个中秋访谈节目。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网络电视,找到了访谈直播。 访谈节目的名字叫《八卦党》,秦名思义,这是一档热衷于八卦明星私生活的访谈,在各大访谈节目里称得上是毁誉参半。 这期节目的标题是——“影坛传奇秦煜时首谈私生活”。 秦煜时会参加这样的访谈,着实让他有些意外。毕竟秦煜时出道这么多年,几乎从没传过绯闻,以秦煜时的家世背景,也没有几个媒体敢去深扒。像秦煜时已经站在影坛巅峰的艺人,完全没必要靠私生活炒作来博眼球,甚至该避之不及才对。 主持人是位十分健谈的女性,但却是个新人,第一次主持就碰上这么个大腕,不免有些紧张。毕竟秦煜时参加访谈是出了名的气死人。 主持人坐下来,礼貌性打了个招呼:“秦老师好。” 秦煜时微微点头:“好。” 镜头下的秦煜时没有化妆,五官却依然精致得无可挑剔,哪怕近看也找不出一丝瑕疵。 主持人问他:“秦老师为什么会选择参加这档节目呢?” 秦煜时:“因为受到了邀请。” 一秒冷场。 纪斐言:…… 还真是开口气死人的水平。 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毕竟,总不能指望主持人说出“我们节目名声这么差你竟然真的来了”这种话吧? 主持人尴尬地笑了笑,转开话题:“众所纪知,这一期节目是我们的中秋特辑。那么秦老师有什么话想对粉丝说吗?” 秦煜时:“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 主持人:“相信这也是许多粉丝想对秦老师说的话。不知道秦老师打算怎么过中秋呢?” 秦煜时:“一个人过。” 纪斐言的心收紧了一瞬。 主持人有些意外:“秦老师不用陪家人吗?” 秦煜时:“工作忙,没时间。” 他回答得漫不经心,纪斐言却依旧从中听出了一抹不快。 纪斐言就这么在纪怀星家里生活了半年。 半年之后,他参加完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听见班里几名同学在讨论即将上映的电影。 “我知道,《完美面具》,秦煜时导演的新电影!” “包火的!还没上映,讨论度就已经全网第一了!” 第126章 纪斐言收拾好书包,对周围的讨论置若罔闻,一个人离开班级,步下台阶,出了校门。 途经环亚广场,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电影的宣传片,荧光色的星空与海岸连成一线,万千星宿汇聚成汹涌的暗潮,无限延伸向世界的尽头。 星光淡去,屏幕上浮现了电影的宣传语: 「我站在颠簸的船上,听见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下,余音回响。 随波逐流的浪花于风暴之中粉身碎骨。 你我是被裹挟在命运的洪流中的微尘,愈是奔跑,愈是麻木。 想成为最后的幸存者吗? 在我放逐自己的那一刻,请你戴上面具,成为我。 我依旧期待着与你重逢。」 宣传片的最后,机器人roby抱着小主人的玩偶站在星空与海洋的交界,像是在努力思考什么。 那个刹那,纪斐言的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来—— 他希望那个小主人,能够成为最后的幸存者。 第 93 章 婚礼(1) “秦煜时,你再靠近他一点试试,我觉得花背在身后效果会更好。”冰岛南部的钻石沙滩上,章平正在给秦煜时和纪斐言拍摄结婚照。 傍晚时分,海水温柔地迎向海岸,又沉默地退去,大小不一的冰块搁浅在黑色的沙滩之上,与紫色的极光构成一个瑰丽的冰雪世界,像是抵达了世界的尽头。 秦煜时宽大的手掌抱着纪斐言的腰,低头亲吻他柔软的嘴唇,玫瑰花束藏于身后,掠动的发丝勾勒了风的形状。 镜头定格在深吻之中,章平按下快门,捕捉到属于今天的最后一幕浪漫。 “行了。秦煜时,你过来看怎么样?” 秦煜时放开抱着纪斐言的手,迈开步子走过去,仔细检查了刚才的几张照片,嘴角微微上扬:“挺好的。” 章平关闭掉摄影机,看向秦煜时,不禁感慨道:“真是没想到啊,你也会有结婚的一天。” 秦煜时冲他挑眉:“怎么,羡慕了?” 这个惯例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他并不知道。 分开的九年里,他对秦煜时一无所知。就像高中时那些因为颜值和家境而仰慕秦煜时的人一样,这些年里,他在荧屏前看着秦煜时越来越优秀,无数奖项加身,却再也不能触碰荣耀背后的那颗心。 他很清楚,秦煜时不是什么内心脆弱的人。他甚至觉得,就算秦煜时高中时没有遇上他,到今天依然会这么出色。这个世上许多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无论后来遇见什么人,都会沿着既定的轨道走到最后。 只不过…… 纪斐言眼神一暗,落在咖啡杯上的指节微微泛白。 只不过,如果可以走得不那么艰难,如果有人可以陪伴着度过许多时光——那么这一生,大概会快乐许多。 主持人不知道这些渊源,听见秦煜时的回答,仅仅是笑了下,很快顺着说了下去:“听说秦老师新电影刚刚杀青,愿意和我们聊一聊吗?” 秦煜时:“你们想知道什么?” 主持人:“众所纪知,这是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您参演这部电影,是否存在什么特别的理由呢?” 秦煜时:“我很喜欢剧本。” 主持人:“是喜欢影片中两个角色吗?” 秦煜时:“是的。” 主持人:“这次和您演对手戏的,是传闻中和您水火不容的纪斐言。请问你们是真的不和吗?” 秦煜时反问她:“如果有不和,你觉得我会接这部戏吗?” 无数弹幕闪过。 “草,秦煜时不会是为了纪斐言去的吧?” “秦煜时只澄清了没有不和,不代表他和纪斐言有别的交情吧?某人粉丝能不能不要这么倒贴?” “肯定是北宸娱乐想炒cp,毕竟纪斐言是顶流嘛,等上映后,你看他们撕不撕。” 主持人显然看到了弹幕,故意问道:“纪斐言的参演其实很久之前就已经公布,这一点对您的选择有影响吗?” 秦煜时:“有。” 主持人愣了一秒:“难道秦老师真的是因为纪老师,才会选择参演的?” 秦煜时听出了她话里的别有用心,轻轻笑了声:“纪老师是很优秀的演员,知道能和纪老师合作,我感到非常荣幸。” 弹幕再次炸裂。 “看吧,明显是公司谈的。秦煜时怎么可能因为纪斐言去拍同性电影。” “又想炒cp,又想划清界限,秦煜时你还能再渣一点吗?” “隔着屏幕都感觉到秦煜时对纪斐言的抵触,这对cp已经be了,散了吧。” “秦煜时,你敢正面回答你讨不讨厌纪斐言吗?” 秦煜时淡定地看了眼弹幕,很快移开了目光。 问完了秦煜时新电影相关,主持人这才把话题引入网友最感兴趣的——秦煜时的私生活。 主持人:“秦老师这么多年都没传过绯闻,是暂时不考虑恋爱的事吗?” 秦煜时淡淡说:“不,看缘分吧。” 主持人:“秦老师理想中的恋人是什么样的呢?” 秦煜时:“演技好,懂音乐,做任何事都很认真,内心有很温柔的一面,能够彼此包容和陪伴。” 主持人:“秦老师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秦煜时:“遇到过。” 主持人:“没有在一起?” 秦煜时轻笑,额前碎发半遮了眼睛,看不清神情:“需要点时间。” 主持人:“不知可否问一个私人问题,秦老师曾有过交往对象吗?” 秦煜时点头:“嗯,有过一个。” 有过,说明已经分手了。但,只有过一个,这听上去很长情啊! 主持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秦煜时:“九年前,上高中时。” 主持人:“为什么分手呢?” 秦煜时淡定:“他甩我的。” 草! 太tm劲爆了! 秦煜时不但谈过恋爱,还是被甩的那个! 主持人愣了下:“那……秦老师是因为这件事,才一直没谈恋爱吗?” 秦煜时平静地说:“不。当时的确很愤怒,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主持人颇为理解地笑了:“是因为放下了吗?” 秦煜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人是要往前看的,我会选择重新开始。” 主持人:“秦老师的意思是,希望不再联络,重新开始一段新恋情吗?” …… 这场访谈,纪斐言并没有看完,在秦煜时即将回答时,关掉了电视。 不需要看完,他也知道秦煜时的答案。 ——“人是要往前看的,我会选择重新开始。” 秦煜时说得没错。 重新开始,从戒掉习惯开始。 纪斐言去厨房倒掉了没喝完的咖啡,洗漱完之后回到房间,强迫自己入睡。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中途是不是醒了几次。 半夜里似乎下了雨,后来又停了。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外面依旧黑蒙蒙一片。 纪斐言轻轻喘着气,手臂抵在额头。过了很久,他拿过床头的手机,想看眼时间,却发现有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是凌晨卡着点发的。 秦煜时:「中秋快乐。」 “如果感情足够坚定,婚礼也不过是个仪式。秦煜时,我们在一起生活很久了。” 秦煜时手指覆盖上他的后脑,注视向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嘴角轻微扬起:“我承认,你说得很对。” “那你呢?”纪斐言问他,“你紧张吗?” “不紧张,”秦煜时微顿,“但我期待那一刻到来。” 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也一样。” 能够平淡地和你走到这一天到来,已是最大的幸福。 第 94 章 婚礼(2) 婚礼在斯奈山半岛著名的教会山举行。前一晚宾客到齐,住在附近的兰斯当格罗夫酒店,第二天再统一驱车前往婚礼现场。 纪斐言和秦煜时提前三小时就到达了。 尽管没有太多复杂的流程仪式,但毕竟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两人还是希望能给宾客一个好的体验,也给这场婚礼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 婚礼西装是秦煜时特意联系品牌方定做的,颜色有别于拍结婚照时所用的黑白款,选择了同款的白西装,款式则主要参照了纪斐言的喜好,领口和袖口特意绣上了精致的玫瑰金纹。 “秦煜时,帮我看看,领结歪了没有?”之前纪斐言下车时,风吹得鼻子痒,伸手去摸时不小心碰到了领结,总觉得不小心把领结碰歪了。 “有一点,”秦煜时三两步走过去,替他将领结解开重新整理,“别动,我来弄就好。” “这领结也太麻烦了,”纪斐言忍不住抱怨,“早知道就不选这种了。” “还不是你说喜欢,才选的这一种?”秦煜时很快就已经将领结整理好,认真审视了他一翻,确认没有问题后,轻轻笑了下,“这下可以了。” 第127章 纪斐言:“……” 到嘴边的话瞬间全收了回去。 荒郊野外,大雨瓢泼,不但无路可走,还联系不上剧组。 就这氛围,拍车震? 恐怖片还差不多。 僵持的气氛被打破,似乎连微弱的光线都多了一丝暧昧的暖意。 纪斐言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秦老师的欣赏能力倒是相当特别。不如私下跟宋导提一提?” 秦煜时挑眉:“就怕演对手戏的演员不大乐意。” ……就差把他的名字宣之于口了。 纪斐言自然不会赶着往坑里跳,手指收紧身上的外套,索性也跟他一起打哑谜:“毕竟不是每个演员都能接受在恐怖片里演激情戏。” 话刚说完,就因为外面的急风打了个喷嚏。 “还冷吗?”秦煜时眉头微皱,手指轻微顿了下,灭掉烟,朝他走来。 “还好,只是……”纪斐言话还没说完,腰腹间传来一阵微妙而又温热的触感。 他怔了一下,脊背一点一点僵住。 两人身体贴得很近,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秦煜时的轮廓,带着灼烧理智的滚烫温度,让他的心跳猛地停了几拍。 灼热的体温隔着衣服布料传来,姿势相当微妙,很快就让他感觉到不适,身体试着挣了下,反而像是在做出某种暧昧的回应。 “感冒的话,会影响拍摄。”秦煜时冷淡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听到秦煜时的话后,纪斐言不动了。 高中时他确实体弱,尤其怕冷,吹点风就容易演变成感冒,哪怕吃药也要两个星期才能痊愈。 那时候秦煜时最常做的,就是端一杯热水,守在他床头看他睡觉,每当水冷了,就会重新去给他倒热水。 于是呈到自己面前的,永远是一杯足够温热的水。就像他那颗毫无保留的心,永远热言,在冬日里化作一束阳光,将心头落了许多年的雪都融化了。 在对待恋人这方面,秦煜时从来都是无微不至的。 这个世界上最真挚、炽烈的爱情,他也曾经拥有过。 只是很遗憾,后来他们分手了,和所有现实的童话一样,落得一个最俗套的结局。 身为一个合格的前男友,如果他尚且尊重过去那段感情,那么无论如何也该和秦煜时保持距离。 “秦老师,”纪斐言侧过头,低垂下眼眸,“我没事,我们还是……” “你先睡,”秦煜时压根没在听他说话,看了眼腕表,“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在这看着,三个小时后叫你。” 纪斐言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片刻后,终于还是点头:“好,你记得叫我。” “靠着我睡好了,”秦煜时说,“这里地面凉,不方便躺着。” 这一晚纪斐言睡得并不安稳。 他梦见了很多人。欠债的父亲,带他绝望溺水的母亲,只见过几面的继父,还有—— 那个说哪怕分手,也一定会追回他的人。 梦的背景始终是幼时那场瓢泼大雨,伴随有轰鸣的雷声,无数人从他身边奔跑而过,却没有一个是他的亲人。 在梦的尽头,他似乎看见一缕阳光穿过了云雾,散去阴霾。 温暖,美好,却不分外真实。 ……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 手机信号时而闪烁,秦煜时编辑了一段文字,尝试给沈燮安发消息,却听见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发送信号的手微微顿了下。 他侧过头,看见纪斐言俊美的侧颜,心微微漾了下。 九年前,纪斐言来秦家做他的家教老师,也总是靠在他肩头睡着。那时纪斐言总给他布置许多的课外任务,他时常做到很晚,但纪斐言却有按时睡觉的习惯。 为了督促他学习,纪斐言不愿提早去睡,于是他就只开一盏台灯,一边赶作业,一边让纪斐言枕着他左肩休息,告诉他等写完作业就会叫他。 无数个夜晚,他将熟睡的纪斐言抱到床上,却从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后来之所以努力学习,不是因为纪斐言说服了他,而是因为只有自己早点写完作业,纪斐言才可以安心睡觉。 秦煜时熄了手机屏幕,手臂环绕过纪斐言身体,让他靠进自己怀里,以免他被外面的风吹感冒。 他转过头,望向外面浓重的黑夜,一个人静待这场雨停。 等到有人来救援已经是凌晨六点。因为下了雨的缘故,天仍旧阴沉沉的,仅有的一抹光亮也被挡在了阴云之外。 沈燮安发了条消息过来,说是救援人员已经到了,还有三分钟他就能到。 秦煜时下意识去看纪斐言,发现他依然睡得很沉。 ……还是别惊醒他了。 他将纪斐言横抱起来,离开了停靠站。 沈燮安已经到了,正准备开口,却一眼瞥见他怀里的纪斐言。 迟疑片刻,压低声音:“言哥怎么了?” “太累了,”秦煜时说,“让他再睡会儿好了。” 沈燮安有些诧异:“可是这儿很吵啊。” 警方和搜救队都来了,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 “他一向这样,”秦煜时注视着怀里苍白的面庞,眼底划过晦暗不明的光,眉头微微微蹙。 他曾听纪斐言的邻居说过他十岁时被母亲带去跳河自杀的事。从那之后,纪斐言只要陷入熟睡,就很难醒过来。这些天连夜拍戏,再加上昨晚发生那些事,想必他已经很累了吧? “那名杀人犯呢?” “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沈燮安侧过头,看向某个方向,“听说那家伙儿子患有绝症,为了治病欠下巨款,后来还不上钱,他就去抢,抢不到就杀人。” 听着沈燮安的描述,秦煜时的心猛地收紧,眼神像是淬了冰。 昨晚这个男人对纪斐言说了什么吗? 不远处,男人正被带上警车。他面容平静,仿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儿子吗?” 听到声音,男人一怔,停下身,眼神黯淡下来,唇边一抹苦笑。 “走投无路的滋味,你们这些有钱人永远不会理解。” “我不需要理解杀人犯在想什么,”秦煜时淡淡说,“你的儿子也不会原谅你。” 男人身子一震,没有说话,坐上了警车。 “煜哥,你受伤了?”沈燮安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口和纪围的血,语气变得急切,“车我开过来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等等。” “煜哥?” 秦煜时看向怀里熟睡的人:“先送他回家。” “不敢了,”纪斐言见他不肯放过自己,连忙给出补偿措施,“今天给你亲还不行么?” 刹那间身体贴近的灼热让纪斐言心跳漏了一拍,然而等来的却不是秦煜时霸道的亲吻。 低沉却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一声千回百转的叹息。 “以后不准说这种话,知道么?” “秦煜时……” “我会当真。” 纪斐言乖乖在他怀里蹭了下脸:“……知道了。” 第 95 章 生日(1) 2月底纪斐言在拍一部电影,在其中饰演一个有异装癖的精神障碍者,因为长期不被人接受,一直臆想自己拥有一个完美包容自己的同性恋人。在故事的最后,他穿着一套纯白的婚纱离开家门去寻找他的恋人,从此消失在公众的视野,再也没有回来。 这场戏的拍摄地点位于一段废弃的铁路轨道,两侧的植被缠绕成拱形,将铁路包裹成一个幽静的空间,纪斐言提着婚纱裙摆在镜头前追逐晨曦的微光,仿佛在奔跑于绿草如茵的旷野之上,与冬末荒凉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卡!今天就到这里吧。” 这两天秦煜时有事不在,拍摄工作临时交给付江,因为进度比原计划超前许多,拍完这场后付江索性给全剧组放了个假。 纪斐言沉默几秒:“宋导,既然剧本是秦煜时和投资方决定的,我想我没有再私下找他的必要。” 宋凛略微诧异:“你不愿意?” 纪斐言回避了那个答案:“如果真的需要,我的经纪人可以跟他联系。” 宋凛眉头深深皱起:“你和他都是这部剧的主演,怎么可能不沟通剧本?” 一句话,就把其他余地否决了。 纪斐言没有出声。 他知道宋凛说得没错。这是一部同性电影,他和秦煜时是最重要的主演,不可能不沟通剧本。 宋凛隐约察觉到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生怕宋凛看出点端倪,纪斐言很快掩饰说,“既然宋导觉得有必要,今晚我去一趟就是。” 宋凛这才放下心:“秦煜时的房间号是902,我之前和他打过招呼,这段时间你随时可以去找他。” 听到那个房间号,纪斐言怔了怔,心底升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这是他选的房间号?” 第128章 宋凛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解释说:“不,是秦煜时的助理帮订的。听说秦煜时喜静,才选了高间。” 纪斐言沉默片刻:“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和他沟通。” 宋凛点头,郑重其事地纪斐言肩头拍了两下,离开酒店。 外面的风很凉,吹在皮肤上有轻微的刺痛感。 纪斐言在酒店外点了支烟。他手骨的线条分明,指节略窄,却修长有力,在明灭的烟雾间呈现出一种苍冷的美感。 当初那场荒唐的分手历历在目。这么多年来回想起来,他依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场意料之外的相遇,就像一柄锋利的刀,把埋在心底的刺一根根全挑了出来。 要他去找秦煜时沟通? 尽管刚才没在宋凛面前表明,他却知道这个任务会有多难。 想到这里,他眸子暗了几分,过了很久才回去酒店。 九楼的走廊没有开灯,只透着点隐约月光。他沿着门牌号一路找到秦煜时所住的902号房间。 房门是紧闭的,门缝未见有光亮透出,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住。 他站在门前,心往下沉了沉。 分手多年,从无交集,他却在这晚寥寥几次的接触中,知道这场沟通多半无望。北宸娱乐现在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更带了公司新人进组,秦煜时根本没有再和他谈的必要。就算只是对下剧本,秦煜时也未必愿意。 做好心理准备后,纪斐言叩响了房门。 咚、咚、咚。 声音沉闷,在安静的走廊显得分外明显,里面毫无动静。 已经睡了吗? 秦煜时一向不喜欢被人打扰,纪斐言看了眼门牌,正准备离开,却听“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旋开。 “嗯?” 声音低沉,透着股懒散的劲。 纪斐言:……刚才就该直接掉头走人。 房间内没有开灯,光线昏暗,空气中男性荷尔蒙的气味充盈。 秦煜时手臂抵着墙,头发半干,姿态慵懒,只着一件单薄衬衣,纽扣随意扣了几颗,晶莹的水珠暧昧地勾勒出性感的肌肉曲线。 显然是刚洗过澡。 看见是他,秦煜时微微诧异:“纪老师找我有事?” “嗯,”纪斐言声音冷淡,“秦老师方便吗?” 秦煜时还未开口,视线划过他半湿的衬衣,以及领口无意间露出来的白皙皮肤,眸色往下沉了沉。 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一声短促的笑:“这么晚了,就不怕男朋友吃醋吗?” 纪斐言怔了一秒,顺着他视线望去,瞬间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 那是韩铭在休息室无意泼上的西瓜汁,偏偏留了痕迹在最隐蔽的地方。 昏暗灯光下,颈间那抹暧昧的红像是用力吻过的痕迹,展露在空气之中,一抹无声的示威。 纪斐言九年前就领会过秦煜时的怼人水平,这句话落到他耳中,尖锐得像是扎人的刺,就差直接给这场还没开始的谈判宣告死刑。 他本就没抱希望,听出对方有意为难,没再试着交涉,临走前微笑回怼。 “秦老师误会了。刚才我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想借个浴室清理,没想到会遇上秦老师。” 言下之意,如果知道是秦煜时,他压根不会敲门。 话音刚落,他就借着里面透出的微光,看见桌上摆放的东西。 心猛地被刺了一下。 那是一盒情侣用品。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纪老师就没打听好住的谁吗?”秦煜时别有深意看着他,“就不怕里面在办事,不方便吗?” 纪斐言“嗯”了一声,收回视线,强行挽尊:“我也就问问。既然秦老师正忙,就不打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秦煜时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忙。” 说着瞥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嘴角轻微扬起。 “看在纪老师这么敬业,出来借浴室还带着剧本的份上,我这儿腾出点时间也无妨。” 纪斐言步子顿住。 话已至此,没了拒绝的理由。只是—— “怕是秦老师不方便。” “我这儿又没人,有什么不方便的?” 听到他的回答,纪斐言一怔,这才跟秦煜时进了房间。 秦煜时订的是酒店的豪华套房,宽敞整洁,落地窗微敞,半透明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床头暖黄色的灯光将气氛渲染得分外暧昧。 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还没有收拾完毕。很显然,秦煜时是今天才搬进酒店。 身为秦氏集团的准继承人,秦家大少爷,秦煜时在a市至少拥有四栋私人别墅,其中一栋就在这附近,照理说完全不必住酒店。 但他却偏偏这么做了。这又是为了什么?方便和剧组沟通?还是…… 思绪戛然停止。 纪斐言没有放任自己去思考更深的那个可能。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去遏制无意义的幻想,学会了及时止损,也能很熟练地避免自作多情。 秦煜时关上房门:“谈剧本吗?” 从敲开房门的那一刻,纪斐言就没指望这场沟通能够愉快进行。开局就身处最糟糕的处境,倒是显得谈判空间大了不少。 他看向秦煜时背影:“嗯。既然涉及谈合作,那么还望秦老师别太记仇。”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秦煜时直视向他,轻笑:“我们有仇吗?” 短短一句话,像一把刀捅伤心脏,轻轻旋动着,无声给他施压,逼迫他细数自己的罪证。 然后下一秒,就听秦煜时说道:“刚才发布会上,是谁说很荣幸和我搭戏的?” ……那明显是客套话。 秦煜时随手拿过毛巾,继续擦拭自己半干的头发:“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是宋导说的,他希望我们在开机前谈下剧本。”纪斐言选择了说实话。 秦煜时动作微顿,落在纪斐言眼中,让他心往下沉了沉。 秦煜时将手中的毛巾挂回毛巾架,又恢复到那副疏离的模样,手指拿过椅子上半干的浴巾,递给他:“浴巾只有一条,凑合着用。” 纪斐言:“……” 酒店的高级套房,会只有一条浴巾?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秒秦煜时就解释:“大概是酒店疏忽了。” “嗯,”纪斐言淡定,“把双人用品准备得这么齐全,独独忘了备用浴巾,是挺疏忽。” “确实。”秦煜时附和他。 这下纪斐言彻底没话说了。 见他没动静,秦煜时掀起眼皮:“不是要借浴室吗?” 纪斐言:……刚才也没见你相信。 他视线划过自己衬衣领口。 不知是不是西瓜汁里加了色素的缘故,水渍已经干了一半,依然留下了若隐若现的绯色,颇有引诱人的意味。 再加上衬衣紧贴在身上,一股很不舒服的黏腻感,冲个澡再对剧本也好。 纪斐言接过浴巾,看向他:“那就谢谢秦老师提供浴室了。” “不必客气。” “纪老师。” 最后那一声唤得很轻,竟让纪斐言有一瞬间的走神。记忆仿佛回到九年前,高二的那个夏天。 秦家的书房里,秦煜时第一次叫他——纪老师。 那时的秦煜时不过十七岁,校服拎在肩头,嘴里叼着根烟,似笑非笑看着他,眸子里满是挑衅。 语气分外轻佻,说出来的话更是嚣张欠揍。 纪斐言身子明显一顿,攥着浴巾的手收紧,却很快又松开。 他没有回头,兀自进了浴室。 由于秦煜时刚洗过澡的缘故,浴室里还氤氲着朦胧的雾气,连空气里的水珠似乎都沾染着秦煜时独有的气息。落在皮肤上,像一只手肆无忌惮地抚摸过,恶劣地想要留下印记。 浴室的门是半透明的设计,从里面可以隐约窥见外面的影子。 隔着一道门,他看见秦煜时在外面换衣服。 倒映在门上的轮廓,宽肩窄腰,臂膀坚实有力,双腿修长,是足以令任何人一眼心动的完美身材。 那是他曾经拥抱过,也无限亲近过的身体。 那个人的手曾经抚遍他每一寸皮肤,侵入他身体、给予满足的同时,也彻底占据他的心。 但现在,他们却比陌生人更加疏离。 纪斐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快速打开淋浴的开关,冲了把澡。 温热的水不断流淌着,洗掉颈间痕迹的同时,也冲刷掉不适时宜浮现的记忆,和被意外扰乱的情绪。 半小时后冲完澡,他正想更换衣服,手却悬在了半空中,僵住。 草。 他这才后知后觉—— 他没带衣服。 餐厅的光线很暗,但每一道灯光都经过了特别的调整,就连餐厅的布景也十分讲究。整个餐厅内没有一名服务员在工作,只有几架正在运转的摄影机。 第129章 像是在拍电影。 偌大的圆桌上,摆放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生日蛋糕,奶油制成的lucky和roby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生日快乐。 “秦煜时?” “生日快乐,亲爱的。” 第 96 章 生日(2) 秦煜时从身后抱住他,手臂环过他纤瘦的腰,下巴抵在他的颈窝,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裸露的皮肤上,让纪斐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你的第一个生日。” “我希望每个重要的日子,都能留下珍贵的纪念。” “等将来我们老了,还能看着这些影像回想起热恋时的感觉。” 富有磁性的嗓音缭绕在耳侧,像低音提琴奏响的乐曲一般动听,令人沉醉。 没有比这更浪漫的瞬间了。 都说秦煜时是个理性大于一切的人,可他在生活中却浪漫到了极致。 纪斐言知道,秦煜时骨子里一直都是个理想主义者,从《完美面具》到《幸存者》,他从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理念。 等纪斐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肩膀略有些酸痛,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沈燮安,不由怔住。 他下意识去看车前镜,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靠在谁的肩头。 ……秦煜时一整晚上都没叫他? 车前镜里倒映出的秦煜时的身影。他静坐在后座,微微侧着头望向窗外,姿态慵懒却高贵,侧颜俊美无俦,看不出疲惫色,眼底一片化不开的雪原,苍冷而又淡漠。 那个瞬间,纪斐言心下划过无数个疑问。 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搜救队来了吗?那个杀人犯的行踪告诉警方了吗?车现在要开往哪里? 纪斐言没有出声,甚至没敢让自己动弹,就这么倚靠着他肩膀,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不去问,就这么保持着缄默,像是静待命运驶向它既定的目的地。 而他偏偏只贪慕沿途的温暖,想要它多停留一刻。 二十分钟后,车在纪斐言的公寓前停下。 秦煜时侧过头,看向倚靠着自己睡着的人,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最终是没有出声。 这么多年来,始终有一个问题藏在他心底,没有问出口——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连一声分手都不愿说? 他眸色深了几分,从纪斐言身上收回目光,正想示意沈燮安打开车门,肩膀上的人却醒了。 “嗯……”纪斐言眉头微微皱了下,眼窝深陷,尽显疲惫之色。他缓慢坐起身,轻轻喘着气,几秒后,看向车前镜里的冷峻面庞。 喉咙轻轻滚了下。 “秦老师……?” “醒了?”秦煜时掀起眼皮,“昨晚那名杀人犯已经被警方带走。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纪斐言一怔,显然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那现在……” “到你公寓楼下了。” 纪斐言沉默片刻:“谢谢秦老师。” “不客气,”秦煜时一顿,提醒,“拍摄时间宋导那边另行通知。” 生疏的话无形将距离拉开,仿佛之前发生过暧昧都只是意外。 的确也只是个意外。 纪斐言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下未干透的衣服,手机就响了下。 看到备注的刹那,纪斐言的眸色暗了下去。 他注视着上面闪烁的名字,过了很久才接通。 电话那一头声音嘈杂,男人的语气分外焦急。 听见对方放低姿态的恳求,纪斐言没有出声,甚至连一丝动容都没有。 同样的话,听了太多次。那颗心早已变成坚硬的寒冰,再滚烫的热血也无法融化。 长久没有得到回应,男人突然停止了说话。 沉默蔓延开来,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咬咬牙,终于狠下心,叫出了那个连自己都生疏的称呼:“阿言。我知道这让你有些为难……可我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见纪斐言依然无动于衷,男人急了,语气里多了一丝相逼的意味:“当初你有麻烦,不也是我……” “够了。”纪斐言说。 男人一怔,话音戛然而止。 “多少?” 男人有些局促地报了个数字。 纪斐言沉默片刻:“好。” 答应来得太过突然,男人过了整整一分钟才回过神,握着手机的力道不知不觉松动几分。 他舒了口气,眸底却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冷静而又锋锐。 然而下一秒,他听见纪斐言开口。 “这是最后一次。”声音很轻,却比极地的雪还要冰冷。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话,纪斐言已经把电话挂了。 偌大的房间,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 两分钟后,纪斐言给纪怀星发了条消息。 「lightshine那个代言,替我接了吧。」 发完之后,他放下手机,起身走到窗前,静静朝楼下望去。红色的宾利早已没了踪影,只余下一片空荡荡的冷清。 他突然觉得心狠狠疼了一下。 一星期后,剧组才通知重新启动拍摄。 说来也奇怪,只不过是拍摄途中遇到点意外,并未发生什么实质的伤害,剧组竟破天荒停了七天的工。 纪斐言抵达片场,正要推开化妆间的门,却听见韩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煜哥你伤痊愈了?” “没什么大碍了。”秦煜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哑。 “前两天我还准备向煜哥请教问题来着,听宋导跟沈哥说你受了伤,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纪斐言微微怔住。 受伤? 是因为那天晚上,秦煜时冲上来救他吗? 秦煜时受伤的事,剧组其他人都知道? 他手指抵在门面上,长久没有动静。他犹豫了一下,手指微曲,正想推门,却听见秦煜时再度开口。 “也没什么。当时他在我怀里挣扎得厉害。” 嗯? 纪斐言动作顿住。 “它?”韩铭好奇,“煜哥你们在野外遇上猫了吗?” 秦煜时轻抚手腕上的红印,“嗯”了一声:“小野猫,抓人凶得很。” 纪斐言:??? “在我们相遇以前,你已经替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所以未来的日子,让我走在前面好吗?”纪斐言语气带了几分天真,落在秦煜时耳中却是那么的残忍,“这一辈子,还没有人走在我身后过。” 江雪茹,纪霖风,还有纪怀星…… 每一个亲人离世,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似乎也会变少一点。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遥远的将来,能够保留最后一丝留恋。 秦煜时垂首,温热的额头与他相抵,认真地承诺道:“好。我答应,这辈子一定走在你的身后。” 无论相伴或长眠。 我永远都在你的身后。 第 97 章 海岛度假(1) 秦煜时发现纪斐言最近对他异常冷淡。 自从纪斐言带lucky参加了一个叫做《明星萌宠秀》的直播综艺之后,几乎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和lucky待在一起,把lucky惯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作精。 非但如此,这档综艺的互动性很强,最近由于lucky人气高涨,纪斐言在节目里频繁带着lucky和另外几名男嘉宾做游戏,已经冷落他一整个月了。 下午纪斐言见lucky狗粮见底,特意买了两袋lucky最爱吃的鸭肉梨冻干狗粮,谁知刚回到家,就看到lucky委屈巴巴地蹲在笼子里。 以往乖巧懂事的宝贝此刻眼巴巴冲着刚回来的主人叫个不停。 “汪!汪汪!” “汪汪汪!” 秦煜时的微信昵称叫做charon,而他的叫做pluto。 在太阳系中,pluto是距离太阳最遥远的行星,而charon是唯一陪伴它走过59亿公里的星星。在pluto被驱逐出九大行星时,charon也沦为它唯一的卫星,彼此不离不弃,在漆黑孤寂的宇宙中相伴,成为永恒的救赎。 这是他们当初确定恋爱关系时换的名字,分手之后他没舍得改掉,却没想到秦煜时也一直沿用至今。 不同的是,他的头像依然是那几个英文字母,而秦煜时却早已换成他养了九年的金毛犬醋团。 照片上,醋团趴在阳台上,凝望着某个方向,像在等待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 秦煜时只在一次访谈上提到过它,当时的主持人和他是旧识,打笑似的问他醋团是不是真的在等谁。 那时的秦煜时回答:醋团很长情,但我不是。 粉丝纷纷猜测秦煜时是不是有过一段不欢而散的恋情,秦煜时却再也没有提及。 那正是秦煜时毕业后回国创业的那一年。他拿完第二个影帝奖杯,艺人的身份背后,更是大半个演艺圈不敢得罪的强硬背景。 那场访谈,纪斐言最终没有看完。 他甚至没有想象之中应有的刺痛,或是悲伤。他只是在阳台上抽了支烟,觉得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结局。 第130章 他由衷地祝福秦煜时,尽管这份祝福背后,曾有过许多说不出口的遗憾。 纪斐言垂下眼睛,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输入了两个字。 「到了。」 发出之后,再没得到任何回复。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的确不太可能聊些无关剧本的东西。今晚他开车送秦煜时回去,秦煜时会发来这条消息,不过是礼貌而已。 纪斐言放下手机,瞥见桌上的剧本。那一刻心底升起一抹很微妙的感觉,他拿过剧本,翻阅开来,最终在二十多页找到了秦煜时说的那句台词。 这句话发生在三年后,两个主角再重逢时。 位置很不起眼,是他去找秦煜时对剧本的那天,秦煜时临时加上去的。字迹相当漂亮,是很标准的行书,透着一股不羁的劲。 但他却没什么印象。 是因为他差点睡着,所以才没留意到秦煜时加上了这句台词吗? 他没有多想,温习了一下接下来的拍摄内容就睡了。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与记忆里的重叠。 他做了场梦。 梦里是高三那年的寒假,连下了一星期的雨,空气沉闷而又压抑。 他和秦煜时刚经历过一场畅快淋漓的欢爱,身体紧密相贴,灼热的呼吸暧昧地纠缠着。 当时的他轻轻喘着气,抬起头,望进那双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眸子里,仿佛透过一颗星星,窥探到整片银河。 他抬手,认真抚过秦煜时漂亮的桃花眼,说了许多毫无逻辑的话。 ——昨天我最喜欢的女演员电影上映,是一部爱情悲剧。 ——夜里我梦见我们分手了,跟电影的剧情很像。 ——因为太逼真,我一整晚没睡着。 而秦煜时弯起眼角,浅尝了他的唇,眼底是肆无忌惮的张扬神色。 他说:就算有一天真的分手,我也会不秦一切追回你。 …… 第二天纪斐言去得晚。 今天要拍的这场戏,是沈清受邀去剧组指点当红艺人苏怀有关钢琴的戏份,意外与秦遇重逢。这时的沈清已经一奏成名,被誉为国内最有天赋的青年钢琴家,他的演奏更被称为“直击灵魂的演奏”、“糅合深情与薄情的矛盾体”。 饰演当红艺人苏怀的是一个刚出道的流量明星,叫做程扬,和秦煜时一样是北宸娱乐的艺人。 纪斐言到片场的时候,程扬已经来了,正在宋凛面前接受拍摄指导。 “程扬,你在剧里是喜欢秦煜时的,但你对演戏同样有自己的功利心,因为这是你转型后的第一部戏,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所以你在和秦煜时演对手戏的时候,要表现得稍微主动一点。” “我会注意的,不会辜负宋导的期望。”身为当红小生,程扬有着一张相当漂亮的面庞,在接受宋凛的指导时,表现得非常虚心,眸子里却藏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话音刚落,视线就和纪斐言撞上。 “纪老师,真不好意思,”程扬伸出一只手,笑得抱歉,“今天一开始没你戏份,不知道你会来这么早,这边没准备你的椅子……” 纪斐言看了眼旁边的椅子:“没关系,谢谢你把椅子让给我。” 纪怀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程扬脸色微变,手僵在半空中,对上纪斐言目光。 那个瞬间,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竟下意识想退开一步。 对面那双眸子,眼角勾起一个弧度,像是带着笑意,却没有任何的温度,如一片深不可测的寒潭,竟让他的心莫名慌了下。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纪斐言,碍于纪围人多,没再说下去。 他这次来,多少抱了点示威的意思,本意是想让纪斐言知道自己背后有人捧,哪知道纪斐言却完全不买他的账。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可是北宸娱乐的当红艺人,和他搭戏的秦煜时是自己公司的艺人,又和纪斐言水火不容,吃亏的还能是自己吗? 想到这里,程扬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不客气,纪老师先休息,我去看看道具准备好了没有。” 见程扬离开,纪怀星忍不住骂了句:“真嚣张。” 尽管是第一次见面,纪怀星却早已经看不惯程扬。这个家伙不但心高气傲,出道的一年里,处处拉踩纪斐言,还暗中想复制纪斐言的成名之路。尽管剧组里没人敢说,他背后有人的事却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 纪斐言淡淡说:“有金主为他买单,自然敢肆无忌惮。” 和程扬情况类似的,大概要数同剧组的韩铭。韩铭能参演这部影片,背后自然也是有资本方捧的,但因为在演戏这件事上经验匮乏,对剧组的艺人非常客气,尽管戏份不多,却经常虚心请教。 今天正好有韩铭的戏份,他早早就到了,看见纪斐言翻阅剧本,主动凑了过去:“言哥在看哪段呢?” “偶遇那段。” “咦?”韩铭惊讶,“那段戏没什么台词啊。” 纪斐言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感觉到不远处投来的一道视线。他顿了顿,说:“这种不合理的剧情,怕是要卡二十遍才能勉强拍好。” “二、二十遍?”韩铭差点咬到舌头。有这么夸张吗? 视线瞥向纪斐言翻到的那一页,上面写着:沈清抵达剧组,正看见秦遇和苏怀形容暧昧,吃醋而不自知,两人对视片刻,未有交谈,擦肩而过。 不是很合理吗? “我的错,”秦煜时主动揽错,却顿了一下,“不过我记得,这段应该是谁跟我一起讨论出的结果。” 纪斐言面不改色:“可能当时没注意到,后面类似的剧情最好改改。” 秦煜时:“嗯,再议吧。” 韩铭:???你们两个认真的? 很快到了拍摄时间,秦煜时脱下外套,自然而然递给纪斐言:“帮我拿一下。” 纪斐言无动于衷,看向旁边的椅子,扬了扬下巴,眼神里的意思分明。 但秦煜时却没有理会,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动作,在等他接受。 纪斐言对上他目光。 那双回望自己的眸子比夜更深邃,一如当年般执着、冷静,却又带着天生的压迫感。 气氛变得有些僵持不下。 十秒的对峙后,纪斐言垂下眸子,从他手上接过外套。 “谢了。”秦煜时唇边笑容深了几分,转身上台。 秦煜时和程扬这场演的是秦遇和苏怀两人在片场拍戏。秦遇作为拍摄经验丰富的青年演员,负责在这场戏中带苏怀,期间由于苏怀紧张,秦遇一直耐心教授,苏怀因此对其产生了依赖。 “煜哥这场表演很绝啊。”韩铭本是抱着学习的心态观察,看到这里,却也忍不住称赞起来。 “一般吧。”纪斐言淡淡道,目光却没有一刻离开过台上。 “这还叫一般?换我的话,大概拍一辈子也拍不出这个神韵……” 纪斐言没再说话,静静望着台上两人。 镜头下,秦煜时微微倾斜着身子,与程扬之间距离亲密,将秦遇对新人演员的耐心表现得淋漓尽致。但他的眼神却透着一丝疏离,和面对沈清时的动情截然不同。 的确演得很好。 而他,纯粹是吃醋而已。 “程扬看上去挺很入戏的。”韩铭抱着学习的心态,没有放过每一个细节。 在他看来,程扬的眼睛很有戏,将角色的爱慕之意和深沉的心机全部表达了出来,一度让片场的氛围变得十分暧昧。 纪斐言没有出声,注视着程扬的表演,微微皱眉头,神色凝重了几分。 就在这时,秦煜时突然叫停,示意导演重新拍摄这一段。 “啊……”韩铭茫然,“我怎么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他太越界了。”纪斐言这才冷不防开口。 苏怀这个角色,前期是有些胆怯的,他对秦遇除了爱慕,还有敬畏,后来因为爱而不得,才逐渐变得不择手段。程扬刚才的情感表现得过于浓烈,以至于将不经意间的心动演得像是勾引。 其他人不清楚,只当是程扬没有经验,纪斐言却隐约猜到了原因。 网传程扬背后的金主最开始想让程扬去饰演沈清,但宋凛却坚定拒绝,这才退而求其次让他饰演苏怀。看程扬这副情态,多半是早就背后练习过扮演沈清。刚才的失误,恐怕也并非无意,而是故意想显露自己饰演沈清的能力。 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同样是勾人的姿态,纪斐言饰演的沈清有着自己的清高,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他的表演却给人一种赶着潜规则上位的感觉。 “十秒内,他会再一次叫停。” 韩铭愣住,很快反应过来纪斐言说的“他”是指秦煜时。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他却真的在心底数起了时间来。 十、九、八、七…… 数到倒数第三秒的时候,他听见秦煜时开口。 第131章 “这段重来。” “怎么了?” “今天晚上……一起洗吧。” 纪斐言踩着拖鞋走去衣柜前,从中翻出自己带的衣服,秦煜时撇了一眼,总觉得有点眼熟。 “纪斐言,你带的什么衣服?” “睡觉穿的衣服。” “你管这叫睡觉穿的衣服?”秦煜时拎起那件黑色的衣服,紧身的网孔布料上交错着各种带子,根本就是一件…… “是‘睡觉’穿的衣服,”纪斐言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声音里若有若无的引诱,“你睡我的时候,我才会穿的衣服。” 第 98 章 海岛度假(2) 秦煜时眸光深了几分:“什么时候买的这种东西?” “早就买了,一直没机会用。和你度假……我不会什么都不准备。” 感觉到包裹在掌下的热意愈发强烈,纪斐言抬眸看秦煜时,眨了眨眼睛:“这是给你的礼物。” 发.情的小猫迫不及待想要投诚,动摇了秦煜时的心思,勾起某种恶劣的念头,于是手指覆盖上那只不安分的手,慢条斯理地吐露出三个字来:“穿上洗。” 纪斐言眼中流露出一丝讶异:“那我晚上穿什么睡?” 秦煜时挑眉:“在我床.上,你可以不用穿。” 暧昧的言语在脑海中勾勒出无比香艳的画面,令纪斐言呼吸一滞,脸颊蔓延开一片绯色,狭长的眼睫毛不由轻轻颤动。 “秦煜时,看着我……”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交错的绑带将白皙的皮肤勒出微妙的红痕,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秦煜时喉结轻微滚动了下,眸子一瞬间暗了下去。 “怎么了?”纪斐言还是不太习惯穿这种衣服,但看秦煜时的反应就知道,效果应该很不错。 不等他再问下去,腰间传来微凉的触感,他能感觉到秦煜时略带薄茧的手指正沿着腰上的绑带抚摸他漂亮的腰线,紧接着,那手指稍一用力,他整个人都毫无防备地扑进了秦煜时怀里。 他咬了咬唇:“秦煜时,你喜欢?” “想知道我有多喜欢吗?”秦煜时贴近他耳边,低沉的嗓音如海妖一般勾人,“去浴室,我就告诉你。” 浴室喷头的水顺着凌乱的绑带流淌过纪斐言的身体,浸透轻薄透气的网状布料,攀附在白皙的皮肤之上,无声蛊惑地身后的恋人。 群发消息吗? 这是纪斐言的下意识的反应。 但秦煜时从没有给人群发消息的习惯,就连主动给人发祝福的情况都很少见。 尽管不知道秦煜时是不是手滑发错人,纪斐言还是礼貌性回复了。 「谢谢。」 回完之后,才发现时间是凌晨三点。 实在是一个很扰人的时间。 却不料,几秒后就收到了回复。 秦煜时:「还没睡?」 纪斐言:「刚醒。」 秦煜时:「访谈看了吗?」 纪斐言:……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说了谎:「还没来得及。」 言下之意,之后会看。 秦煜时也没多说,很快转开了话题:「代言拍摄日期定了吧。」 纪斐言:「这纪日。」 秦煜时:「拍摄地点呢?」 纪斐言有些意外秦煜时会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就在a市,lightshine自己的拍摄场地。」 秦煜时没有多说:「嗯,早点休息。」 和秦煜时聊完之后,纪斐言反而睡不着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打开了微博,惊讶地发现微博早因为秦煜时那场访谈炸开了锅。 #秦煜时自曝理想型# #秦煜时前男友# #秦煜时恋情疑似曝光# 三个劲爆的大标题,分别在热搜前三挂着。 才爆出来两小时,评论就已经过万。 “救命,是我不对劲吗,总觉得秦煜时在暗示什么。” “演技好,这明显是圈内人吧?还有懂音乐,认真,温柔……靠,这tm说的不是纪斐言?” “所以纪斐言究竟是前任还是现任?” 看到这些无端的揣测,秦煜时粉丝瞬间炸了。 @秦煜时家的大宝贝:笑死,纪斐言的粉丝别往脸上贴金了,纪斐言温柔,他能包容秦煜时? @煜尽星河:不传谣不信谣,等煜哥亲自公布。 纪斐言莫名摊上热搜,粉丝自然不甘示弱,阴阳怪气的本事一流。 @言哥永远的信仰:连某人粉丝也承认我们言哥演技好了?真是谢谢啊。另外,你们哥哥脾气是挺差的,难怪需要包容。 @言哥沈清本清: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也不知道谁家蒸煮在访谈里自曝?捆绑也要有个度吧? @陪纪斐言走到时间尽头:上次转发微博也是秦煜时先吧?笑死,秦煜时粉丝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双方粉丝掐得乌烟瘴气,吃瓜群众却旁观者清。 “我说……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一点啊?主持人问为什么没在一起的时候,秦煜时回答需要点时间,不就是在追吗?” “就是啊,秦煜时明显有心上人啊。” “估计过段时间就要宣布恋情了。毕竟谁能拒绝秦影帝呢?” “他是在给粉丝打预防针吧,八成是早就在一起了。” 这几层含义被深扒出来后,秦煜时的粉丝像是受了刺激似的,突然间没了声音。 一方退离战场,另一方很快也消停下来。纪斐言的几个大粉纷纷表示:纪斐言只是躺枪的,希望大家多关注纪斐言的作品。圈内符合秦煜时所说标准的人有很多,至于秦煜时所说的“包容和陪伴”是指谁,大家自由心证。 纪斐言关掉微博,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重新用手机打开那场没看完的访谈,将时间条拖动到了十分三十一秒。 主持人正在问秦煜时:“秦老师的意思是,希望不再联络,重新开始一段新恋情吗?” 而秦煜时的回答是:“保持联络也没什么。” 舆论发酵了整整三天,秦煜时却始终没有做出回应。 自那天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络过,像是回到了拍摄《表象》之前。 车在拍摄基地外停下。 纪斐言下了车,已经有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等在门口了。 “纪老师?”工作人员一眼认出他,礼貌地欠身,目光却转向他身后,“您今天一个人来的?” “是的。” “您请跟我来,”工作人员带着他上去二楼,一边笑着介绍,“今天跟您合作的是lightshine的签约模特席冷,人已经到了。” 他的手覆盖上门把手,还没来得及旋开,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开门的男人是一名混血,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深邃而又迷人。 看见两人,他微微讶异,视线最终聚焦在了纪斐言身上。 工作人员向纪斐言介绍道:“纪老师,这位就是lightshine长期合作的模特席冷。” 纪斐言对上男人目光,声音淡淡:“你好。” 席冷看他的目光里带了一丝打量,片刻后,嘴角轻轻扬起:“希望我们的合作愉快。” 简单地打了招呼之后,两人进入化妆间。 拍摄的场景位于室内的摄影棚。摄影师是名年轻男人,一直在指导两人的动作。 “再靠近一点。” “ok,席冷你把手搭在纪斐言肩上。” 镜头下的纪斐言,肢体放松,表情管理也非常好,无论哪个角度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衣服稍微敞开点。” “换个姿势,背对着对方。” “很好,现在可以接吻了,尽量舌吻。” 这一声过后,纪斐言没了动静。 “纪老师,席老师,你们可以开始了。”摄影师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席冷手指贴上纪斐言的腰,暧昧地摩挲着。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深蓝色的眼眸流露出无与伦比的深情。他俯下身,吐气带着暧昧的温度,性感的嘴唇一点一点贴近。 “很好,就是这……” 摄影师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摄影棚前,席冷被纪斐言猛地推开。 纪斐言抬眼,带有几分冷厉的眸子注向对面的人,眼底尽是淡漠和疏离。 摄影师愣住:“怎么回事?” 纪斐言转过头,直视向他,声音淡淡:“这是谁的授意?” 摄影师已经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眼底掠过一丝不快:“纪老师,我知道你平时不接吻戏。但你的合约都签了,总该遵守……” “合约?”纪斐言打断他,半眯起眼睛,“我签的合约写得很明白,这场代言不会涉及任何亲密拍摄。” 摄影师愣了一下,正想再说点什么,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是我的授意。” 来人年纪不到四十,西装下的身材略微有些臃肿。正是宁和娱乐的副总魏帆。 第132章 魏帆玩味似的看向纪斐言:“纪斐言,之前你们沈总来跟我合作的时候,曾几次提出你不接亲密戏的要求,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纪斐言淡淡说。 魏帆半眯起眼睛:“可我听说,在《表现》片场,你拍摄的那几幕,都没有使用替身吧?” 纪斐言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冷声道:“魏总的消息倒是灵通。” 魏帆微微笑道:“那你觉得,这算不算是违约呢?” 他今天做这个局,为的就是给纪斐言一个下马威。他先后投资两部电影,主演都是纪斐言,但纪斐言的参演条件却都是不拍亲密戏。 在他看来,纪斐言这种行为就是在跟票房过不去,都出来拍同性题材了,到底有什么演不得的? 如果说纪斐言一直保持这种作风也就算了,但他偏偏又在《表象》中没有使用替身拍了亲密戏。这说明他并不是不能拍,之前的清高都tm是装出来的。 魏帆终于忍无可忍。他要让纪斐言知道,话语权到底在谁的手上。 但他却忘了——自始至终,都是他们求着纪斐言去演,而不是纪斐言求着他们。 身为顶级流量,一线明星,纪斐言并不是无剧本可挑的艺人,自然拥有谈条件的资本。 纪斐言已经明白他的来意,掀起眼皮,不急不缓道:“非必要的情况下,不启用替身,原来在魏总眼里叫做违约吗?” “好,这不算,”魏帆被他气笑了,“那既然你这么敬业,这场代言要求拍摄亲密场景,是不是也都愿意?” 纪斐言语调平静:“魏总,沈总和您签的合约上应该已经写得很明白了。” “合约是这么写的,”魏帆不否认,语气轻蔑,“不过合约也写了,投资方可以根据需要,适当做出调整。” 气氛变得僵持不下,火|药味浓重。 直到门外一道轻慢的声音响起。 “其实魏总说得很对。” 伴随着脚步声停下,那声音愈发清晰起来。 “但前提是——您的投资的确有这样的说服力。”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纪斐言的心猛地一沉,抬眼朝门口望去,正撞上一双深沉的桃花眼。 认清来人的刹那,魏帆脸色变了。 秦煜时……? 他怎么会来? 是特意来跟自己作对的? 这个想法只升起一秒,就被他否决掉。 不,不可能。业内谁不知道秦煜时和纪斐言之间的关系水火不容? 秦煜时不可能看得惯纪斐言,再加上星芒娱乐和北宸娱乐之间的合作不少,于情于理,秦煜时都只会是站在他这一边。 想到这里,魏帆放下心,看向秦煜时:“秦影帝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隔壁有休息室……” “不必了。”秦煜时打断他。 魏帆蹙紧眉头,看向秦煜时。 秦煜时也没有回避,一双墨色的眸子就这么直直地朝他望过去,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竟让他心底生出一片寒意。 魏帆原本不想和秦煜时之间发生不快,但秦煜时坏他好事,难免让他觉得不满。 “秦影帝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态度分毫不让。 魏帆嗤笑一声:“我投资了九千万。” 秦煜时笑:“魏总的意思是,lightshine只有你一个投资方吗?” 魏帆沉下脸:“秦煜时,我知道你父亲在业内很有地位,不过据我所知,北宸娱乐根本没投资lightshine的服装品牌。” “北宸娱乐确实没有。” 秦煜时声音一顿,却很快接着说道。 “不过不知道魏总有没有听说过lightshine的时光项目?” 魏帆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lightshine的时光项目?传说中与即将收购lightshine的跨国公司恒灿合作,获得两亿启动金的那个项目? 难道说…… 秦煜时意味深长对上他目光,眼底仿佛沉了极地的寒冰。 “不知道现在,我有资格和魏总谈判了吗?” 没有厌倦,只有死亡。 你陪我走过一程,路途与余生等长,于是连灰暗的碑文都成了无可替代的风景。 无论尽头在哪里,都只有我们两个人。 “好。” “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第 99 章 19岁相遇(1) “一会儿将车停在学校门口就好。” 纪斐言坐进车后排,拉上安全带,对驾驶座上的司机交代道。 司机目不斜视,启动了车子,调转方向盘,将车开出路口:“斐言少爷,今天咱们得稍微绕点路,顺道接个人。” “是小叔叔要来吗?” “不,是您父亲的朋友,听说正好到你们学校有事,所以搭个顺风车。” “我知道了。”纪斐言点头,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靠上椅背,低头回复手机上来自杜斌的消息。 杜斌:「斐言,你几点到宿舍啊?」 纪斐言的身子猛地一震。 秦煜时的吻技很好,深浅有度,吻他的时候还按照剧本按住了他后脑,避免他挣脱。 脊背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接下来这场的确是吻戏没错,但演成这样……真的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偏偏秦煜时像是毫无察觉一样,继续加深着那个吻。 于是纪斐言也只好尽量配合,强迫自己调动角色的情绪,做出应有的反应。 这场吻戏他演得相当入戏。 不得不承认,和秦煜时接吻是一种享受。秦煜时总能把握住接吻对象的感受,让对方拥有一种将要被满足的期待感。 直到被秦煜时压上床,解开纽扣,纪斐言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轻轻喘着气:“秦老师?” 下一秒,秦煜时用行动堵住了他的话。 “认真点。” 咫尺之距,秦煜时垂眸看他,嘴角轻轻扬了下,意味深长地提醒:“除非,你想多来几遍。” 语调玩味,说出的理由却冠冕堂皇,仿佛真的只是在寻找戏里的感觉。 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擦过脸颊,纪斐言的心颤了下。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在眼下投落出一片影,晕染出勾人的情态。 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纪斐言抬眼,兀自调整好状态,重新进入角色的情绪,抬眼,对上了那双棕色的双眸,将嘴唇重新覆了上去。 汗水逐渐浸透衬衫,带来糟糕的黏腻感。 ……刚才的澡白洗了。 这样亲密的接触,曾在他们之间发生过无数次。 他清楚地知道秦煜时喜欢怎么样的亲密关系,更知道该怎么让秦煜时满意。 但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 所有的亲密,都只存在于虚晃的镜头里。 纪斐言蓦然间清醒。 血液里的冲动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一片失落的冷意。 他缓缓松开攥着秦煜时衣服的手,却发现秦煜时没有停止演戏的意思。 就在秦煜时的手指擦过他纽扣的刹那,纪斐言终于忍不住开口:“秦煜时?” 这一次他唤的是秦煜时。不是秦老师,更不是剧中的秦遇。 一场虚情假意的戏,他率先打破虚假的表象,让一切回到现实。 秦煜时的动作停下,没再继续,很快离开了他身体,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逢场作戏。 他起身,随手扣上刚才解开的纽扣,声音淡漠:“刚才的片段可能要再来一遍。” 纪斐言扣皮带的手指微顿。 再来一次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衬衣被汗水浸出几道浅印,秦煜时将空调调低了一度。见纪斐言神情局促,开口解释:“宋导的要求一向严格。你觉得我们刚才能过吗?” 很显然,不能。但…… 纪斐言抬起头:“秦老师。” 秦煜时眉梢微挑:“嗯?” “我觉得……剧本是不是太过了?按最初一版演,或许会好一些。”回想起昨天宋凛说的话,纪斐言尽可能平静地说。 最初敲定的版本,正是他在酒店彻夜和秦煜时商量出的版本,只有开头一场亲密戏。 话刚说完,他就看见秦煜时皱起眉头。 对视间,气温一点一点冷了下去。直到—— “纪老师。”一声轻笑。 纪斐言的心莫名一沉。 秦煜时看向他,眼中划过意味深长的光:“你是真这么觉得,还是和我演不下去?” “我……”纪斐言怔了怔,对上他目光,手瞬间收紧。 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那双乌黑的眸子的透出的光冰冷锐利,仿佛能瞬间剖开他心脏,窥见那些无法示人的心思。 就连纪斐言自己也无法确定,他究竟是真的认可最初的剧本,还是只是怕和秦煜时之间太过越界。 沉默片刻后,他低声:“抱歉。” 手指扣上最后一粒纽扣,起身下床:“一会儿我们再试一次好了。” 第133章 顿了顿,又说:“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匆忙经过秦煜时,朝洗手间走去。 关上门后,纪斐言重重喘息着,手臂撑住洗手台,身体有些乏力。 片刻后他抬起头,望向镜子里那张熟悉的面庞。 脸颊苍白,略微有些泛红,发丝被汗水打湿,额头细密的汗珠还在不断往下流。 真是疯了。 刚才他怎么会说出那种话?还配合秦煜时演完那场烂戏? 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冲刷自己的脸,试图将身体里的那股不适给压下去,脑中却不断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门外传出熟悉的手机铃声,纪斐言关水的动作微顿。 “嗯?是我。” “在酒店。什么事?” 一声沉闷的声响,酒店的房门被关上,秦煜时去走廊外打电话。 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就微不可闻。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纪斐言一个人在洗手间。这意味,无论他现在做什么,也不会被察觉。 心底有个的声音不断催促着他。 脊背靠上冰冷的墙壁。 他垂下眼睛,注视着自己,鬼使神差般,将手覆盖了上去。 寂静中,所有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空气不知不觉染上了一抹旖旎色。 喉咙轻轻滚动着。 时间变得尤为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结束了这场自我折磨。 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听见门卡匹配的声音,纪斐言才清醒过来,望着那一片狼藉,心跳漏了半拍。 他竟然在酒店里想着秦煜时做出这种事。 洗手间的门猝不及防被敲响,秦煜时低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纪老师?” “我没事,”纪斐言尽可能平复下呼吸,“刚才打翻了水杯,我洗下衬衫。” 这之后,秦煜时果然没了声音。 纪斐言在洗手间里多待了两分钟。推开洗手间的门,看见秦煜时坐在床边,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想必是刚才和秦煜时通电话的人。 以纪斐言对秦煜时的了解,能让秦煜时用那种语气回话的,如果不是朋友,就只有可能是恋人。至少他知道,绝不会是亲人。 秦煜时虽然出身豪门,父母却长年分居,导致他和秦家的关系并不好。 记得高二那年刚分班,秦煜时还是年级倒数第一,他的母亲程思萍为了让儿子学习进步,私下联络学校,希望能安排一个学霸在秦煜时身边。 班主任这才安排两人同桌。 整整一学期,他们只在第一天说过一句话。 直到那年寒假,母亲病重,父亲公司遇到债务危机,债主多次前来讨债,纪斐言不得不去兼职家教。 一切始于那一天,他和秦煜时母亲程思萍的见面。 …… 纪斐言没有过问那通电话。他们现在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他实在没有立场去过问秦煜时的私生活。 更何况,无论秦煜时有没有新的恋人,都不是他有资格去在意的事。 哪怕他曾经的恋人身上,至今还存在着无数他塑造的痕迹。 是他把倒数第一教成了年级第一,也是他教会了那个人泡咖啡的手艺,把嚣张乖戾的少年变成温柔细心的优质男友。 无数个夜里,他陪伴着他成长。 他曾陪秦煜时度过一段最孤单的岁月,用一颗赤诚的心弥补了那个家庭给他带来的创痕,打开那道封闭的、坚硬的心门。他见证过秦煜时彻夜抽烟的模样,也见证过他最美好的样子。 而到最后,这份美好却并不属于自己。 这没有什么。 一场恋爱能走到最后的,终究是少数。他只觉得很遗憾。这样不计后果地深爱一个人,对他来说,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因为那场深爱,已经倾尽了他的一切。 或许秦煜时今晚会和他对戏,只是为了拍摄能够如期结束而已。 想到这里,纪斐言平静地开口:“我不会拖延拍摄进度的。” 秦煜时挑眉:“纪老师该不会是有别的戏急着进组,想早点拍完吧?” “……比起我这个两年拍三部作品的人,这个问题更适合问秦老师吧?” “啧,失策,我竟然忘了。” “……” 这场戏最终练了三次。 因此重新出了身汗,纪斐言去浴室冲了个澡。擦干头发出来时,看见秦煜时已经换上了一套深色的睡衣,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放松。 “秦老师,我关灯了。” “好。” 纪斐言关掉灯,去了另一张床躺下。 黑暗之中,呼吸声被无限放大。他试着让自己入睡,然而身边的人存在感实在太强。 “纪老师?” “嗯?” 这一声后,对面没了声音。 “还没睡?” “没睡着。” “……我睡了。” “好。” “晚安。” 纪斐言一怔,下意识回答:“……晚安。” 过了半晌,对面床传来平稳的呼吸,秦煜时睡着了。 窗台上流淌着银色的月光,像是窥探秘密的眼睛。 纪斐言叹了口气,翻过身背对秦煜时,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 由于这晚上的训练,最后一次终于能将角色的感情收放自如。在片场正式拍摄时,总算能够很快通过。 《表象》的拍摄总共耗费了三个月。拍完那场最困难的重逢后,剩下的拍摄总体还算顺利,最终在九月底成功杀青。 这是一部很遗憾的悲剧。 起于一场艳遇,却偏留下深情,最终发现对彼此的了解都只浮于表象。在重逢后,两人误会解开,终于尝试着走到一起,却被对方身上的尖锐刺得遍体鳞伤。原来当初分开的三年,彼此深爱着的,只是幻想中的完美恋人而已。 深情最终败给了现实。无论是乐坛的天才,还有影坛的骄子,在感情上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最后的镜头里,雪下了整夜,秦遇因一场意外错过了沈清的演奏会。沈清在音乐厅外等了一夜,最终向秦遇提出分手,永远离开了这个城市。 离开前,他笑着对秦遇说:如果你还想见我,三年后,来维也纳听我的演奏会。 画面定格在雪夜,沈清拖着行李箱离开,而秦遇目光尾随,回忆倒放。 这场戏拍得很顺利。 风轻轻吹过纪斐言苍冷的面庞,他从雪落走到雪停,黎明撞破黑夜,他最后对着日出的第一缕光芒露出绝美笑颜,仿佛依旧是那个无人能企及的天才,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人间烟火。 “这条可以!一次过!” 听到导演叫停,纪斐言从片场下来,轻轻松了口气,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累吗?”秦煜时随手递了纸巾给他。 “有点。”纪斐言轻笑着接过纸巾,擦了下汗。 话音刚落,就看见纪怀星正在一旁打电话。 “一星期?” “我要跟言哥确认下时间。” “好,会尽快答复。” 等纪怀星挂掉电话,纪斐言才出声:“谁打来的?” “言哥,lightshine那边打电话来向我们确认时间。一星期后开拍。” “知道了,我准备一下。” “你接了代言?”听到两人的对话,秦煜时问了声。 “lightshine的服装代言,下纪去拍。” “lightshine?”秦煜时有些意外,“你们公司不是和lightshine有矛盾吗?” “这次是lightshine和银色时代合作的,”纪斐言言简意赅,“一场代言而已,公司那边已经谈妥了。” 看出了纪斐言不想多说,秦煜时没有追问,转开话题:“过几天杀青宴,你去吗?” 纪斐言一怔,对上秦煜时晦暗不明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想问——你会去吗?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句话的微妙。秦煜时去不去,怎么也不该是他做决定的理由。 正要回答,却见秦煜时说:“一起去吧。” 顿了顿,又说:“最后一场了。” 纪斐言垂下眸子:“好。” 的确是最后一场了。 他心里想。 或许,也会是他和秦煜时最后一次见面。 晚上六点,餐厅。 纪斐言刚推开包间的门,就看见一小时前见过的人正坐在纪霖风的对面。褪下西装外套的秦煜时着一件纯白衬衣,少了几分庄重和高傲,多了几分随意,领带却依旧一丝不苟,俊美张扬的侧颜在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强烈的阴影感,如同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听见声音,包间内的两人同时抬头,秦煜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明灭如稍纵即逝的灯火。 纪霖风招了下手:“斐言,过来坐。” 第134章 纪斐言默不作声走过去,坐上椅子,有一瞬间和秦煜时目光交汇,却很快移开了视线。 纪霖风伸手揉了揉纪斐言的发丝。 “斐言,叫哥哥。” “叫叔叔就行。” 两句话同时说出,包间内气氛骤冷。 纪斐言将背包往旁边重重一放,四处张望了一下,扭头问纪霖风:“爸爸,不是说今天有人要来吗?” 纪霖风:“?” 秦煜时:“……” 第 100 章 19岁相遇(2) 纪霖风不知道两人间发生过什么,以为只是误会一场,于是给他介绍道:“斐言,这位就是爸爸的朋友,也是去年金繁奖最佳导演。” “纪哥,我们今天见过了,”秦煜时不适时宜地开口,“下午我去电影学院出席讲座,他也在现场。” “哦?是吗?”纪霖风有些意外,“斐言,你下午没课?” “讲座能加学分,老师允许过去,”纪斐言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本来没想去,是杜斌抢的名额。” “哦,”秦煜时漫不经心道,“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感觉怎么样?”纪霖风笑着问,“应该受益匪浅吧?” “还行吧,”纪斐言拿过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中途睡着了,没听见他说什么。” 这一晚上两人都太过疯狂,纪斐言差点第二天都下不来床。 这次难得出来度假,纪斐言准备了好几套类似的衣服,他主动到这个份上,秦煜时自然不会放过他,每晚都把他*得筋疲力竭,几乎将一整个月欠下的债都给补上了。 以至于度假结束那天,纪斐言都觉得自己被榨干了。 回程的飞机上,他一直在打瞌睡,却又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觉,秦煜时见了,不由觉得好笑:“困的话就睡,我又没不准你休息。” 纪斐言微微恼了:“秦煜时,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知秦煜时却回他:“我没站着。” 说完顿了几秒,又补了句:“腰疼的人也不是我。” 纪斐言的脸倏地就红了,恨不得当场把他的嘴缝上。 “你也不想想这是谁造成的?” “谁天天穿情.趣内.衣勾引我,就是谁造成的。你说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最近精力这么旺盛?” “你老公体力怎么样,还要身体力行才知道?” “……”某人得了便宜又卖乖,纪斐言选择闭嘴。 秦煜时见他不说话,主动往他身边靠了点:“枕我肩膀上睡会儿?” 纪斐言没理他。“脱件衣服。” 秦煜时说完,修长的手指覆上衣扣,慢条斯理将外套脱了下来。 纪斐言:…… 是他想多了。 觉得电影院里闷,脱件外套可不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秦煜时外套之下只穿了件黑色的短t恤,略微有些紧身,结实的臂膀上,肌肉的曲线性感而又撩人,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吸引力。 纪斐言顿时觉得空气的温度更高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两个人一起出现在电影院这种场合,实在过于冒险。幸亏离开拍摄基地的时候他换了身衣服,鸭舌帽也没拿下来。不然万一被看见…… 「纪斐言秦煜时电影院公开亲热,恋情疑似曝光!」 新闻的标题他都想好了。 正当这时,左侧的女人突然叫了一声,朝纪斐言所在的方向望去:“咦?” “怎么了?”容貌美艳的女人低声问道。 女人声音里有一丝明显的迟疑:“那是……” 秦煜时注意到了他身边的动静,将外套拿给他,压低声音:“遮一下。” 纪斐言显然知道被人认出的严重性,当即就把外套给披上了。 这一举动很快打消了女人的疑虑。 “看错人了,”女人松了口气,转过头,“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这么亲密嘛。” 她的恋人从不远处收回目光,疑惑:“他们两个?” “纪斐言和秦煜时,”女人解释道,“网上都在传他们睡过,一听就是假的。” “确实挺假的,”另一人点点头,“纪斐言又不是需要靠潜规则上位的小明星,干嘛想不开跟那个人渣睡?” 纪斐言:“……” 秦煜时:“……” 外套上还残留着未散的暖意,以及秦煜时身上独有的干净气味。 这股味道曾经沾染过他的每一寸皮肤,伴随着秦煜时宽阔的手掌,肆无忌惮抚遍他全身每一个私密而又敏感的地方。 直到现在,他的身体依然食髓知味般记得秦煜时给予过他的欢愉,仅仅是被一缕气味撩拨,都像在被掠夺。 长睫轻轻颤了下,一时间,纪斐言竟觉得气息有些不稳,连皮肤下的血液都像是被点煜,开始蠢蠢欲动。 正当纪斐言想缓和下气氛,纪围忽然间安静下来。 电影已经开始了。 故事的背景是1939年的冬天。 男主角是当时还没有名气的大提琴手,带着一股忧燮气质,比冰山还要沉静。因为演奏风格独特,并不被人欣赏,于是每晚会在音乐学院外独奏。 而女主角是贵族家的最不受宠的小女儿,却热情,奔放,像一朵努力盛放的野玫瑰。因为曾在战争中失去至亲,她患有严重的失眠症,却奇迹般地被男主角的琴声所治好。 不久后,女主角偷偷随父亲潜入音乐学院的演奏会,不慎被发现,却意外被男主角撞见,于是替她解了围。 “是我邀请她来的,”男主角的声线柔和,却透着一丝疏离,像是冬日里的雪,“就坐第二排正中间的位置吧。” 演奏会开始后,男主角合奏的钢琴家突然宣布无法出席演奏。面对台下无数锐利的目光,女主角主动上台,与男主角完成了一场惊人默契的合奏。 落幕之后,女主角没有找到男主角,于是去了他每晚练习独奏的地方,才知道男主角每天坚持在这里练习,是因为知道自己每天在等待他。 两人因为灵魂的共鸣陷入热恋,战争却很快席卷了整座城市,导致两人被困在音乐厅的废墟里等待救援。 飞机救援的数量有限,女主角隐瞒了真实的情况,将获救的机会让给了男主角和他的亲人,然而那架飞机却遭遇袭击,间接造成了男主角亲人的死亡。 多年后,一场慈善晚会相遇。 这时候,女主角的父亲早已被爆出出卖当年救援的飞机,而男主角作为当年的幸存者,却是这场晚会的举办者之一。 同样的后台,女主角问他:“你会原谅我吗?” 男主角静静望着她,没有回答。 在女主角即将离开的那刻,男主角开口。 “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你。” 画面定格这一幕,女主角的笑容明媚却悲伤,一缕阳光穿过玻璃窗,洒落在两人肩头,像时光一样静静流淌。 暗下去的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小字:故事开始于结局。 “就这?我花钱看了个寂寞?” “结尾也太突兀了吧。真不是强行he?” “第一次看见把烂尾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影厅里的讨论充满了争议,秦煜时侧过头:“结尾确实有点突兀?” 纪斐言点头:“嗯,一般。” 达成共识,秦煜时身体坐直:“不过,我挺喜欢这个结局的。” 纪斐言没有答话。 影院已经开始有人离场,他却没有走。 电影的片尾设计得很独特,是女主角的日记,不知是写于分开的九年,还是重逢之后。 每一行字都是滚烫的深情—— 我曾经热烈地爱过你。 为你不秦枯竭,向阳而生,也为你铸就我的心比钢铁更坚强。 我治愈了我的创伤,也祝愿你变得更好。 至于我独自一人经历过的失落和痛苦,你永远不必看见。 …… 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的结局。 在片尾播完的最后一幕,日记被翻开到最后的空白页,表明了男主角永远不会看见这本日记。 画面定格在相逢时解开心结的那一幕,或许只是给观众一个美好的假想罢了。 电影散场时已经接近零点。 夜色很深,街道空旷了不少,放眼望去人影稀疏,大多都是刚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情侣。 秦煜时的电话响了一下,不知是什么人打来的。听语气似乎是熟悉的人。 “回去再说,现在不方便。” “嗯,小心一点。” “乖,听话。” 说几句话就挂了。 纪斐言停下来,望向那道背影:“不早了,该回去了。” 深夜实在一个过于暧昧的时间,给所有平常的行为都镀上一层亲密的滤镜。 他们已经不再是恋人,不该再像少年时代一样,肆无忌惮地压马路,甚至是牵手逛街。 第135章 秦煜时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没有拒绝:“嗯,那改天再见。” 听到最后那几个字,纪斐言步子微顿,却没有回头,很快坐上计程车。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客厅里一片漆黑。 细想下来,这场“约会”的发生简直就是在越界的边缘疯狂蹦跶。 当时他虽然戴了墨镜和鸭舌帽,一旦被媒体发现…… 想到这个可能,纪斐言连忙登上微博看了眼。 还好,没有相关热搜。 只不过…… 他随意刷新了下界面,就看到今天上映的《凛冬玫瑰》在热搜上挂着。点进去一看,讨论非常激烈。 看法两极分化,其中不乏觉得这是场悲剧的。 “如果这本日记写在九年内,女主应该已经放下了。” “慈善晚会问那句话,只是一个心结吧。” 然而持另一种观点的也不在少数。 “我还是觉得是写在重逢后。女主能把男主的琴声当做信仰,在那九年里努力生存下来,就说明还深爱啊。” “为什么看不见日记就是悲剧呢?他们都变成了更优秀的人,翻页代表着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啊。” “开放式结局吧。你希望它是he就是he。” 更令他的惊讶的是,秦煜时竟然在微博上参与了粉丝的讨论,甚至特意编辑了一条微博发送。 秦煜时v:短暂的分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字里行间,感情倾向很明显,却又似乎不仅仅是在讨论剧情。吃瓜群众纷纷做起了阅读理解,其中不乏想将舆论引导向纪斐言的。 @守护最好的言哥:秦煜时要追已经分手的女朋友? @秦煜时的腿部挂件:看完电影写句观后感不行?某家粉丝装路人前记得改昵称。 @见缝插针八卦党:等等,jasmine不是纪斐言最喜欢的演员吗?秦煜时这电影不会是和纪斐言一起看的吧?手动@纪斐言。 有了一个粉丝带头,后来者纷纷跟上,纪斐言一下子收到几百条艾特,粉丝纷纷怒骂秦煜时粉丝不要脸,又在捆绑蹭热度。 在这场骂战中,突然有人评论了一句:“今天在金色影城,我好像确实看到纪斐言秦煜时一起看电影”。 这条不起眼的评论只闪现了一秒,立刻被人给删除。很显然,背后有人在控评。 看完秦煜时微博下的评论,纪斐言的眸子垂落下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出深深的阴翳。 一种微妙的感觉升上心头。像是有一窜火苗被引煜,迫切而又冲动地想要烧出一片冲动来,却在转瞬间,被心底浮现的画面硬生生摁灭。 ——“回去再说,现在不方便。” ——“嗯,小心一点。” ——“乖,听话。” 就算电影是he,也终究只是电影。 现实哪有这么多峰回路转。意外发生时,误会产生后,还有两个主角九年的等待和寻找……电影中每一个令人期待的镜头,都是现实里戛然而止的结局。 纪斐言退出评论区,想了想,还是决定发条微博澄清。 不料文字还没来得及编辑,手一滑,给秦煜时点了个赞。 秦煜时拗不过他:“非要我哄你两句?” “这是哄人的态度么?”纪斐言不满他的态度。 “刚才是我口不择言,这还不成吗?祖宗,睡会儿?”秦煜时故意逗他,纪斐言气不打一处来。 “秦煜时,你再这么喊我,回去别想做了。” 这句话果然够分量,秦煜时立刻端正了态度:“我不说还不行吗?刚才都是我的错,我是真怕你休息不好。” “这还差不多。”看在秦煜时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纪斐言勉为其难不和他计较。 见两人距离有点远,他主动拉了拉秦煜时的衣摆:“再过来一点儿。” 秦煜时又靠近了他一点。 纪斐言伸手攥了下他的袖子,微微倾斜过身体,将脑袋枕在秦煜时宽阔结实的肩膀上,安心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这些天太累的缘故,除了中途在香港转机,他全程睡得很熟,等到秦煜时最后叫他时,飞机已经在北云市机场降落。 从机场回上水湾将近一小时的车程,秦煜时提前联系了司机,上车后又让纪斐言枕着他腿休息,后来见他睡得很沉,没忍心叫醒他,到了上水湾后索性一路抱他回去。 纪斐言在家休息了两天。这两天他什么也不用做,清闲得很,lucky又不在家,难得清静。 一直到第三天,秦煜时特意开车去了趟章平家里,将lucky接了回来。lucky一个多星期没见纪斐言,刚回到家就扑进他怀里,一个劲儿地打滚卖萌,生怕纪斐言把它给忘了。 临近《明星萌宠秀》最后一期节目,纪斐言也不敢懈怠,一边要和lucky培养默契,一边又怕不小心冷落了秦煜时,惹得他吃醋。 不知不觉间,到了综艺直播的日子。 当天晚上,秦煜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开着电视投屏看纪斐言和lucky互动。 一人一狗默契十足,毫无悬念地赢得了这次比赛的冠军,屏幕上瞬间滑过几千条弹幕。 「lucky太可爱了,给姨姨亲亲!」 「做斐言的小狗真的好幸福!」 「狗好,人好!」 「lucky喜欢什么样的麻袋呀?」 「天杀的,我一看就知道lucky是我的孩子!妈妈想你想得一天只吃五顿饭了,只要能把lucky接回来,哪怕住豪宅开豪车我也愿意!」 节目进行到尾声,主持人拿着话筒邀请纪斐言谈谈和宠物相处的感想,纪斐言将lucky抱起来,接过话筒说道:“狗是重视陪伴的生物,很多时候它和人类很像,你花时间陪它玩耍,它就会信任你、依赖你……” “不过我也要提醒大家,要平衡好宠物和伴侣之间的相处,宠物会吃醋,伴侣也不例外。” 弹幕一下子变了风向。 「救命,斐言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秦导不会连lucky的醋都要吃吧?昨天秦导发了一组度假的照片,感觉很耐人寻味啊!」 「没想到在宠物真人秀都能嗑这么甜!」 还挺会享受。 他扶住纪斐言,起身想将人放到床上,谁知道纪斐言却伸手扒拉了他一下,拽得他一个踉跄,膝盖被迫抵住床面,才能勉强维持住身体。 刹那间,两个人的距离无限逼近,呼吸暧昧地纠缠在一起,秦煜时甚至能闻见纪斐言身上淡淡的体香,混合着残留的沐浴露气味。 纪斐言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睡衣,扣子在刚才的意外中松动了几粒,雪白的腰段晃得人心神荡漾。 “你还真是……”秦煜时在心底叹了一声,正当他想将纪斐言的爪子挪开时,客厅传出钥匙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伴随一阵脚步声,纪霖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斐言,身体好点没有?” 秦煜时脊背莫名一凉,目光落在房间内凌乱散落在地的贴身衣物上,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 101 章 19岁相遇(3) “纪斐言,把你手拿开。”秦煜时低声,试图和某只不安分的树袋熊保持距离。 就算他跟纪霖风有些交情,也都是些工作上的往来,要是让纪霖风看见自己和纪斐言衣衫不整抱在床上,指不定要误会自己引诱他的宝贝儿子。 “嗯……”身下的人哼哼了两声,非但没有拿开手,反而变本加厉,手臂环住他的腰,将身体贴了上去,喉结滚了滚,发出浪荡的呻.吟,“热……” 感觉到下面有只手在乱摸,秦煜时咬紧牙关,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将本能的欲望忍耐下来。 门外纪霖风等不到回应,手指旋动门把手:“斐言,我进来看看你?” 就在这时,纪斐言揉了揉眼睛,气若游丝地回答:“爸……我没事,睡一天就好了。” 纪霖风停下了动作:“是吗?” 短短两个字,强势得不容反抗。 纪斐言咬了咬下唇,轻颤着回答道:“……喜欢。” 那声音微微沙哑,显露出某种难言的性感,却又抑制着某种情愫,有如被火灼伤了喉咙。 更像是哭过。 秦煜时不由一怔。 分明是纪斐言主动来找他的,刚刚在床上也热情得要命,偏偏完事之后又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过去的纪斐言从来不会在床上有这样敏锐的情绪,而他……竟也有这样的耐心品味这其中滋味。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隐隐生出一抹不忍,连同声音都温柔了下来。 “弄疼你了?”皓都,城门。 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大地被一片纯净的白覆盖。 祝遥雪在雪地里不断奔跑着,赤裸的脚踝早已被金属锁链磨破了一层皮,不断有鲜血溅落在雪地里,蔓延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他顾不上疼痛,冒着被侍卫斩杀的危险,跪倒在行将出城的轿子面前。 第136章 “救我,救救我……” 那声音细若游丝,宛若吊着命里最后一口气在呼救,言辞间充满了冒犯,却让轿子里的人感到一丝微妙的熟悉。 轿子被迫停下,侍卫警惕地的走上前,狠狠踢了那人一脚。 “什么人敢拦圣上的轿子?!不想要命了?” “一个卑贱逃犯,竟也妄想得见圣颜?” 祁宁却在这时开口,制止了侍卫的行为:“慢着。” 侍卫毕恭毕敬地低头:“圣上。” “是什么人在呼救?”祁宁淡淡问道。 “回禀圣上,不过是个从牢里逃出来的囚犯。” 囚犯本就是戴罪之身,逃狱更是死罪,应当恨不得远离皓都才是,竟还有人哭着求着要面见圣颜。 着实少见。 祁宁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 他撩开轿帘,目光落在侍卫所说的那名囚犯身上。 是名身形清瘦的男子。 他跪在地上,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手脚还戴着镣铐,脚踝处被勒出了两圈残忍的伤痕,附近那些完好的皮肤却雪白柔嫩,比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还要细腻。 未见其容,祁宁却在心里笃定了是个美人。 “圣上……”祝遥雪颤抖着声音唤道,语气里有着深深的怯意。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祁宁命令道。 祝遥雪身体一震,却是将头藏得更低了。 侍卫见他不配合,直接走上前扳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让你抬头就抬头,圣上的话都敢不听……” 话音戛然而止。 祝遥雪被迫仰起头的刹那,在场的每个人都看清了那张容颜。 也包括阅美人无数的祁宁。 那是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绝色容貌。 他的容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白皙无瑕的皮肤如玉般皎洁,一双桃花眼掩藏在浓密的睫毛之下,楚楚可怜,令人心生不忍。 “圣上,求您救我……” 祝遥雪仍旧重复着那句话,拖着坚硬的锁链挪动到祁宁脚边,磨破的膝盖氤氲开一片赤红的血,在雪地里蔓延开来,化作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祁宁的声音却冷了几分:“叫什么名字?” “祝遥雪。” 这一声后,祁宁默了许久。 冰冷的雪凝冻了几分,似乎也凝结了时间。 “犯了什么罪?” “圣上……” “起来说话。” “是。” 祝遥雪意欲起身,膝盖却早已被雪冻僵,又踉跄着跌坐到祁宁脚边,与他的距离更贴近了几分。 破损的衣衫在这拉扯之中从肩头滑落,露出柔嫩的肩膀,让周围的侍卫都看直了眼。 人间尤物,不过如此。 祁宁的眸光沉了沉,竟一时色迷心窍,未命人将这个失礼的囚犯给带走。 祝遥雪。 祝遥雪。 祝遥雪…… 他在心底默念了这名字三遍,手中折扇一转,挑起祝遥雪的下巴,迫使那张脸靠近,好让他看得再分明些。 祝遥雪眼眸含雾,喉咙干涩无比,却只能在祁宁居高临时的审视之下维持着一个艰难的姿势,才好让自己不至于冒犯了圣威。 扇子顶端离开他的下巴,又缓缓落在他唇间,代替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抚弄着他柔软的唇瓣。 画面情.色到了到了极致,仿佛一幅活春宫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 祝遥雪的睫毛不受控地颤了颤,被那把扇子撬开了齿关,似在取悦什么一般,舌尖轻轻舔过扇尖的顶端,呢喃着唤了一声:“圣上……” “没有……”纪斐言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很快收敛了情绪,将那些不应有的心思隐藏,“我该回去了。” “不在我这儿洗了澡再走?” “今晚不了。” 床是底线最易动摇的地方。 纪斐言的理智难得占了上风。 骨子里对危机的敏锐先一步让他做出了选择,提醒着他今晚主动来找秦煜时的行为有多么疯狂。 他试图用适当的疏离来掩盖狂热的心跳,却无法欺骗自己,在身体交付的同时,那颗因沈燮安而冰冷沉寂的心也在沦陷着。 如果他尚且还想维持这段身体关系,那么至少今晚他应该学会克制。 “好。”秦煜时没有挽留他,起身下床后便拎过床头的浴袍披上,随意地系上腰带,仿佛刚才不经意间显露的温柔都只是纪斐言的错觉。 纪斐言踩着拖鞋下床,起身的刹那身后却传来一股暖流,顿时让他脊背冰凉,连同攥着浴袍的手指都变得僵硬。 “去浴室清理一下,”秦煜时声音微凉,“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纪斐言避开了他的视线,披上浴袍去浴室,随手将门关上。 简单清理过身体后,纪斐言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秦煜时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在跟人发消息。 “那秦导,我回去了。” “嗯。” 秦煜时漫不经心地应着,没有抬头。 出了秦煜时的房间后,纪斐言在走廊撞见了从电梯里出来的周述川。 “纪老师,这么巧啊。”周述川和他打了声招呼。 “是啊,”纪斐言见他是一个人,想起他晚上收工时约了贺修一起出去吃夜宵,不禁感到意外,“贺老师没跟你一起吗?” “哦,他今晚去环耀影视总部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他去公司?” “是啊,沈总打电话来的,”周述川抬眸看了眼他身后的房间号,不由觉得奇怪,“纪老师,秦导每晚都给你讲戏吗?” “没有,只是我这两天状态不好,”纪斐言生怕他起疑,编了个借口,“秦导也是担心我影响拍摄进度。” 周述川顿时明了:“这倒也是,自从那年拍摄《完美面具》出了事故后,秦导一直很注意演员的身心健康。” “周老师也知道那件事吗?” “是啊,剧组的同事都知道,”周述川未多言,对他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纪老师,回去早点睡。” 好在下午时纪霖风出了门,秦煜时终于找到机会离开。 “明天早上七点,片场见。别忘了。”临走前,秦煜时特意叮嘱纪斐言。 “知道了,我会准时的。”纪斐言说。 秦煜时没再多说,旋开客厅的门把手,刚一出门,就撞见几名不速之客从电梯里出来。 “我听纪叔叔说,斐言感冒好几天了,我们多少要去慰问……”察觉到有人在,杜斌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斐言家里有人?”晏久分外懊恼,“他没说交男朋友啊。” “呃……”齐晨认出了秦煜时那张脸,磕磕巴巴道,“秦、秦导?!” 秦煜时面无表情:“……真巧啊。” 第 102 章 19岁相遇(4) 秦煜时觉得自己运气真有点背。 好不容易避开纪霖风,没想到竟然会在门口遇到纪斐言的室友。 “秦、秦导,你怎么会在这里?” 尽管杜斌知道纪斐言最近在秦煜时剧组拍戏,但纪斐言背后可没少说秦煜时傲慢,此时此刻秦煜时出现在纪斐言家里,简直就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来谈点工作。”秦煜时面不改色地回答。 “哦……”杜斌恍然大悟。原来是来找纪霖风的! 他就说嘛,斐言怎么会和秦导是那种关系呢! “好了,事情谈完了,我也该走了。”秦煜时手指按下开关,阻止了电梯门关闭。 秦煜时注视着摄影机屏幕上的纪斐言,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他低声对付江道:“这里交给你,我下去一趟。” 付江有些诧异,却没有多问:“哦,好。” 从悬崖上方的拍摄点到半山腰的观景平台路很长,哪怕中间段乘坐电梯也需要好几分钟。 秦煜时在休息区找到纪斐言的时候,纪斐言正躺在椅子上,手臂遮住额头,脸色白得骇人。 “纪斐言,你疯了?!” “我没事,休息会儿就好……”纪斐言有气无力地回答,开口便让秦煜时变了脸色。 “纪斐言,“秦煜时眼底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我问你有没有问题,不是怕你耽误拍摄,而是不想你觉得不舒服。如果状态不好,我们可以先做调整。” 谁知纪斐言却说:“再做多少准备都一样。秦煜时,我承认我恐高,我克服不了。” 秦煜时深深皱眉:“你……” 纪斐言放下手臂,看向他:“秦煜时,就当是我技不如人,你别管我用什么方式,总之我演完了。你也别指望我能克服,我明确地告诉你我做不到,我怕高,我认输了。” 在纪斐言的演艺生涯里,从没有“不能演”这三个字。 这一回也一样。 第137章 他会完成他的表演,但要克服对跳楼的恐惧,他一辈子也做不到。 “纪斐言,你是在逃避吗?” “你没跳过,你不明白我的感受。” 纪斐言就这么望着天花板,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随秦煜时怎么想都好。他不在乎。 过了许久,久到秦煜时都已经不再执着,他突然哑着嗓子道:“秦煜时……你上我吧。和你上床的话,我大概会舒服一点。”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个休息室一片死寂。 纪斐言想,他大概是疯了。 秦煜时根本没有理由照顾到他的情绪。 就在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准备道歉时,不经意间掀起眼帘,看见秦煜时单膝跪在躺椅边上,手指抚摸他的脸颊,细碎的发丝半遮住眼,在眼下投落一片深邃的阴影,锋锐立体的五官因为神情的专注显露出罕见的柔和,如肃杀寒冬里的一缕清风,在纪斐言心底荡开一片涟漪。 他突然觉得呼吸有些不顺,连同心跳的频率都变得很不正常。 空气的温度不知不觉升高,睫毛轻轻颤了下,他就这么维持着这么一个僵硬的姿势,静静等待着秦煜时的耐心结束。 可秦煜时对他似乎有无限的耐心。 愈是如此,他便愈是觉得酸楚。 “抱歉,我该早点察觉的。是我的过失。”秦煜时语气难得沉重。 纪斐言一怔,很快说道:“我没怪你……” 这本就是他的问题,秦煜时无需对他负责什么。 然而秦煜时却说:“不管你有没有怪我,这种事都不应该发生。下次再有这样的戏份,我会尽量想办法减轻你的恐惧。” “……嗯。” 秦煜时在这方面有自己的考量,纪斐言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秦煜时是个很负责的导演,据说秦煜时当年在美国拍摄《完美面具》时也曾出过类似的事故。不过这件事在当时只有寥寥几条未加证实的小道新闻,并无任何有效爆料,所以谁也不知是不是谣传。 秦煜时握着他的手到唇边,轻轻吹了一下,酥麻的感觉似电流般让人心猿意马,纪斐言本能地避开了那道视线,脸颊却不自觉地发烫。 “怎么了?”秦煜时察觉到他的动静,抬眸看见他脸颊通红,不由伸手探了他额头,“应该没有发烧……” 话音戛然而止。 不经意的靠近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无限逼近,只要稍一抬头,他的嘴唇就能碰到纪斐言水润的唇瓣。 纪斐言显然比他更先意识到这一点,才会适时地避开他灼热的气息。 秦煜时不禁觉得好笑。 明明在床上那么浪荡,穿上了衣服反而纯情得像是没接过吻一样…… 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地覆盖上那潮湿的嘴唇,挑逗似的摩挲过那两片软肉,带着绝对炽热的温度,如火燎原般挑逗着。 秦煜时突然就失去了耐心。 迫切地想要尝尝那两片唇瓣的味道。 他从不是拘泥于想象的人,念头划过脑海的刹那,手臂已然环抱过纪斐言的腰,就这么吻了他的唇。 高大的身形覆盖下来,纪斐言的身体重重撞上墙壁,整个人都被抵入墙角,被迫搂住秦煜时的脖子,迎合起他强势的吻来。 与片场仅有一门之隔的休息室里,两个人放肆地吻着彼此,每一根大脑神经都在为随时被窥探的可能而兴奋。 在克制的界限里,身体的冲动达到了巅峰。 纪斐言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理智在叫嚣着停止,手指却不受控地想要去解秦煜时的皮带。 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好了就出去。” “这就赶我走了?” “不是赶你……”纪斐言咬了咬嘴唇,突然觉得心跳很快。 “纪斐言,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吸引男人?”秦煜时手指覆盖上纪斐言的腰,故意贴紧了,咬着他耳朵,用撩人的声音暗示道,“我要是衣冠禽兽,现在就在这儿把你办了。” 两人的身体无比贴近,仅隔着一层西裤的布料,某个凸起的部位反复摩擦着纪斐言饱满挺翘的臀部,令人心神荡漾。 纪斐言睫毛轻轻颤了下,眼睛起了一层薄雾:“秦煜时,你弄得我痒……” 第 103 章 19岁相遇(5) 少年的声音融入氤氲的水汽里,染上一抹浪荡春色。 像被欺负的小猫在撒娇。 秦煜时的眸子陡然间暗下去,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句话的催化下化作热浪,冲击着他引以为傲的理智。 纪斐言却浑然不觉,只觉得自己说完话后,那个位置痒得更厉害了,忍不住磨蹭了一下:“你别弄了……” 秦煜时不由想笑:“纪斐言,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我啊?” 他顿时有点头疼。他没想到纪斐言竟然这么不禁撩,他只说了一句话,纪斐言就像只发.情的小猫一样往他身上蹭。 有这么痒吗? 纪斐言离开总裁办后,在总部大楼外撞见姜锐在台阶上抽烟。 “姜哥。” “啊,纪少爷?你要走了?”姜锐看起来焦虑不安,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事中回过魂。 纪斐言轻声笑了笑:“是啊,特意来跟姜哥打声招呼。” “今天让纪少爷见笑了……”姜锐多少有些尴尬,毕竟纪斐言是纪怀星的家人,他做了这种对不起环耀影视、对不起纪怀星的事,难免在纪斐言面前无地自容。 谁知纪斐言却说:“见笑的话算不上,毕竟无论是姜哥受威客传媒的贿赂,还是私下去见顾总,都是意料之中……” 姜锐脸色微微变了,渐渐意识到什么,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复杂:“纪少爷?” “看在和姜哥认识一场,至少我没把姜哥之前和林广白做的事透露给沈总。如果姜哥不想沈总追究责任的时候再多两道罪名,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你……”姜锐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攥紧了手指,“你想要什么?” “杨威升和周奕辰的行踪。所有你给沈总的信息,也都同步给我一份。”纪斐言对上他目光,提醒道,“我不是来你讨价还价的。你当然可以拒绝,只是后果自负。” 姜锐脸色一滞,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狠下心:“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但那些证据……” “时机到了自然会给你,”纪斐言轻轻笑了笑,“姜哥总不会觉得,这个时候我就会交给你吧?” “行,”姜锐咬咬牙,心里也很明白这一点,“有消息我再找你。” 纪斐言无声笑了,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他眼底的神情:“那就静候佳音了。” 秦煜时的车就停在环耀影视门口。 纪斐言出了大门,拉开车门坐进去,系上安全带,听见身侧的人问他:“吃过饭没有?” “还没。”下午两点,北云市第一人民医院。 住院部,1432号病房。 病床上躺着晏久年迈的父亲,晏潮生。 他看上去很瘦,面容憔悴,才刚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却早已花白,额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眼睛上方一直延续到脑后,依稀可见缝针的痕迹。 纪怀星暗暗攥紧了手指,过了很久才缓缓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你父亲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音乐老师。不过自从受伤之后,就从学校辞职了。”晏久回答道。 “治疗费用应该很高吧?” “嗯……”说起这个,晏久情绪有些低落,“已经在尽量借钱了。” 纪怀星转过身,对他说道:“不如这样,治疗的费用就由我来付吧,如果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也可以尽管和我说。” 晏久愣了一下,连忙拒绝道:“这怎么可以?纪老师,我不能随便用你的钱的。” 纪斐言却在这时出声:“晏久,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父亲的治疗,既然小叔叔有心帮你,你就不要推辞了。要是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以后等你有了钱再还也一样。” 晏久犹豫了一下,最终被纪斐言的话说服,点头道:“那就谢谢纪老师了。” 缴费的地方在楼下,办完手续之后,纪怀星便该回去了。 纪斐言主动开口:“小叔叔,我送你一程吧。” “也好。” 进了电梯后,纪斐言冷不防开口:“小叔叔,我想回去住几天。”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感觉到身侧纪怀星身体一僵。 然而很快的,便听纪怀星问道:“怎么突然想回家住?你不是租了市中心的公寓吗?” 纪怀星的别墅位于环耀影视总部大楼附近,距离市中心尚有一段距离,是和沈燮安在一起时买的,后来一直没有换过。 “公寓墙皮老化脱落,房东想要重新装修,所以我想回来暂住几天。会打扰到小叔叔吗?” 看纪怀星今天的神色,晏潮生受伤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说不定会和纪怀星上次在休息室打的那通电话有关…… 第138章 纪怀星很快否认道:“怎么会呢?你也有一阵没回家了。何况我早就说过,我们是一家人,那里永远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嘀”的一声,电梯开了。 纪怀星在门外停下,转身对他道:“就送到这吧。你哪天回来,提前和我说一声,我让张惇去接你。” “好。那小叔叔慢走。” “嗯。” “沈燮安没留你?” “留了,我拒绝了。” 秦煜时眉梢轻挑:“纪斐言,你好像挺怕沈燮安的?” 纪斐言动作一滞,矢口否认:“我没怕他。” 从此主角便是这世上唯一的祝遥雪。 故事从祝遥雪替代已死之人,于雪中和皇帝祁宁相遇开始,而后一步步与祁岫里应外合,直至祁岫成功撺掇皇位,祝遥雪却发现自己早已深爱祁宁。 他以为自己一步错,步步错,从一开始就没有爱一个人的资格,背叛了祁岫却也辜负了祁宁的真心,却不想祁岫只拿他当杀人的棋子,而祁宁亦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便知晓他不是真正的祝遥雪。 纪斐言既要饰演替代他人身份的主角,一个玩弄朝政、毫无良心的弄臣,也要饰演活在回忆中真正的祝遥雪,一个冷静清高、宠辱不惊的谋士。 同一张脸,相似的妆造,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角色,对纪斐言来说无疑是一个新的挑战。 纪斐言个子高挑,仪态端正大方,再加上五官立体,面部轮廓介于刚毅和柔和之间,本就十分适合古装,配上一身素白长衫,便如同画里走出来的温润公子,风度翩翩,器宇不凡。 “纪老师,妆化好了吗?秦导那边已经准备就绪了。” 来叫他的是祁宁的饰演者周述川,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是圈内知名的实力派演员,和秦煜时合作过好几部作品。 虽是初次见面,纪斐言对他却并不陌生。 作为《替罪证词》里黎永眠的饰演者,周述川和纪斐言在电影中是一对充满遗憾的恋人。当时由于周述川档期不够,而黎永眠的剧情又都出现在回忆里,因此他的镜头几乎都是单独补拍的,所以纪斐言一直到今天才和他见面。 “已经好了,现在就过去吧。”纪斐言从化妆间里出来,随手关上了门。 “哦,那纪老师……”声音戛然而止。 周述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这么移不开眼了。 纪斐言这身妆造过于好看了。 他只画了一点淡妆,唇上点点朱红色的血迹给他平添了几分破碎感,颇有帝王床侧的男宠之风,可眼神却又藏着一抹难以撼动的倔强,将一身风骨展露地淋漓尽致。 周述川唇边绽开一抹柔和的弧度:“难怪秦导对纪老师青睐有加,纪老师没有早一点拍古装真是太可惜了。” “谢谢周老师抬爱。以后还有许多需要向周老师学习的地方,还请周老师指教了。” “客气了。不过是相互学习罢了。” 秦煜时的声音从片场传来:“准备得怎么样了?” 纪斐言从周述川身上移开目光,看向秦煜时:“剧本都背熟了。” “状态可以吗?”秦煜时确认道。 “可以。”纪斐言点头。两天后,晏潮生的身体状况稳定了许多。 晏久这边不再需要帮忙,纪斐言才跟纪怀星那边说了自己回去的时间。 家里有他的房间,衣服和生活用品也都齐全,仅仅是暂住几天,所以纪斐言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回去。 回家那天是张惇来接的他。车在别墅前停下,纪斐言从后备箱里搬出行李箱,一个人过去按下门铃。 来开门的却不是纪怀星,而是沈燮安。 他只穿了一件灰色的浴袍,头发半湿,裸露的襟口下肌肉纹理若隐若现,身上散发着洗浴过后沐浴露的香气,却仍残留有一丝欢爱过后的气味,淡淡地弥漫在空气里,有如滋养花蕊的晨露一般引人遐思。 “怀星说你要回来住几天,正好可以陪一陪他,”沈燮安伸手触碰到他行李箱的拉杆,“箱子我来拿吧。” “不用,我自己拿。”纪斐言手指尖微微下了力道,没有让。 沈燮安见他态度坚决,便松了手,随意与他搭话:“这段时间不用拍戏?” “嗯。”纪斐言淡淡应了声,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就这么上了楼。 他的卧室在二楼,纪怀星与沈燮安房间隔壁,平时门都是锁着的。 刚到楼上,就正好撞见纪怀星从卧室里出来,穿着和沈燮安同款的情侣睡衣,同样是刚刚洗过澡的模样。 “斐言,你回来了?怎么没让沈燮安帮你拿箱子?”纪怀星显然有提前叮嘱过沈燮安。 不等纪斐言回答,身后就传来沈燮安的声音:“可不是我不乐意啊,是斐言不让。” 伴随着上楼的脚步声,沈燮安在卧室门口停下来,这一次不由分说从纪斐言手中接过拉杆,又“嘀”的一声刷上门卡,替纪斐言打开房门,将箱子放到了门口。 “都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还这么避嫌。怎么,还拿我当外人?” “斐言只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纪怀星微微蹙起了眉头,帮纪斐言解释道,“你怎么这么说话?” “是不喜欢麻烦别人还是单单不喜欢麻烦我们?”沈燮安挑起眉梢,语气里隐藏了一抹揶揄的意味,“平时这么不爱回家,倒是能往认识几个月的男人家里跑。” 纪怀星听后一怔,看向纪斐言:“斐言,怎么回事?” 不等纪斐言回答,沈燮安便代他回答道:“前几天晚上,我去找秦煜时谈事情,正好看见他和秦煜时一起回家。至于有没有过夜,你自己问他呗?” 纪斐言抬眸对上他视线,淡淡说道:“秦导只是约了我讲戏,我也没有在他家过夜。退一万步,就算是有,这和沈总也没有关系吧?” 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沈燮安,你别乱苛责斐言,”纪怀星及时出声打圆场,“斐言跟着秦煜时拍戏,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你和秦煜时认识这么多年,难道对他还不信任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 “是啊,都很清楚……”沈燮安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走到纪斐言面前停下来,眸色愈发地暗了,“我也只是关心斐言,没有别的意思。” 纪怀星隐隐觉察到什么,眉头轻蹙,看向自己最熟悉的恋人,有一瞬间竟错觉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某种狂热的爱意。 刹那间,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 “沈燮安……” “既然斐言喜欢独处,我们就别管他了,”沈燮安伸手搂过纪怀星的腰,不由分说便推他进卧室,“回去享受我们的二人世界吧。”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似笑非笑瞥了眼纪斐言。 像在示威。 “ok,”秦煜时退后两步,走到摄影机旁,“酝酿一下感情,我们开始。” “三、二、一,action!” 这是演员和导演之间的正常对话吗? 会有导演阻止演员去跟别人对戏吗? 这特么哪是来自导演的关心,分明就是男朋友的占有欲吧! 他就知道那些传闻不是无中生有! 浓重的求知欲使得贺修想要继续听下去,然而更加强烈的求生欲制止了他的念头。 贺修清了清嗓子,不适时宜地插嘴:“秦导,要不我先去化妆吧?” “嗯。”秦煜时应了声,却有没看他,目光始终停在纪斐言脸上。 一直到贺修麻溜地滚进化妆间,秦煜时才出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没有必要,不是不允许。” “如果你会生气,那和不允许有什么分别?” “纪斐言你……”秦煜时的脸色变了。 或许是两人间的气氛太过微妙,渐渐有人开始朝这里看过来。 秦煜时不禁感到一丝头疼。 不仅是为纪斐言,也为自己昨晚的失态。 他尽可能按捺下心底的某种冲动,心平气和地问他:“纪斐言,你就这么听我的话?” 平时也没见他这么实诚。 纪斐言不解:“听你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他是演员,在剧组拍戏,听导演的话不是理所应当吗? 直觉告诉纪斐言,他在秦煜时面前说错话了。 他甚至怀疑秦煜时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才总是和他抬杠,无论他做什么都看不顺眼。 “没有,”秦煜时阴沉下脸,连语气都冷了不少,“这么听我的话,刚才让你不用听我讲戏,你怎么没听?” “刚才你不知道我昨晚没去对剧本。” 纪斐言胸腔下那颗心脏似乎又开始不安分地跳动,声音掩藏在不为人知的心事中,震耳欲聋。 “秦煜时,”他垂下眸子,睫毛轻颤,“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第139章 秦煜时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忪。 他抿唇轻笑,手指揉了揉纪斐言的发丝,声音微沉:“乱想什么呢?” 只有两个人的客厅,气氛微妙地凝滞了。 像触碰到了某种禁忌。 秦煜时拿过手机,漫不经心转开话题:“好了,就这么定了。晚点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第 104 章 19岁相遇(6) 都这样说了,纪斐言总没有理由再拒绝秦煜时的好意,却是放下果汁杯,对他道:“明天……我要放假了。” “嗯。有什么安排么?”秦煜时知道纪斐言最近不用拍戏,时间很空。 “暂时没有,”纪斐言回答,又反过来问他,“你呢?” “明晚有一个访谈。” “是《电影月刊》吗?”纪斐言前两天有看到相关的新闻。 《电影月刊》是国内口碑最有深度的访谈类综艺,每当秦煜时有新电影上映,节目组都会邀请他参加,而他也从未缺席过。这么多年来,秦煜时会受邀出席几乎已经成为圈内心照不宣的事情。 两天之内,秦煜时再一次被怼得哑口无言。 有现场的工作人员注意到这一幕,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听到纪老师说的话了吗?” “秦导不让他去对剧本,真的假的啊?” “不会是吃醋吧……昨天在片场,秦导脸色就不太好看。” “昨晚纪老师不是去找秦导了吗?有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关起门来的事谁能知道啊?不过听纪老师的意思,好像待到很晚啊。” “啧啧,肯定有情况……” 秦煜时不想再跟他争执下去,抬了抬下巴,示意纪斐言:“去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开始拍摄第一场。” 纪斐言和他对视了几秒,忽的笑了:“你这算转移话题吗?” “那你是听还是不听?” “听。”纪斐言记下了发件人的邮箱地址。 他私自进纪怀星书房的事到底是不能让人知道,而纪怀星费尽心思隐瞒这个秘密,也必然不可能对他坦白。 现在他不方便找谢清越帮忙,想要查这个地址背后的人顿时变得困难许多。 他翻阅着手机通讯录的列表,突然看见一个从没联系过的名字。 rylan。 上次下车时,他留了一张名片给纪斐言,后来纪斐言便存了上面的号码。 至多不过被拒绝,纪斐言索性打了一通电话给他,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很干脆,甚至没有问他查这些东西的目的。 rylan的效率相当高,当晚就给纪斐言回了电话。 “是一个叫纪海斌的人,你认识?” “你说他叫纪海斌?!”纪斐言愣住。 纪海斌,是他爷爷纪长宇的贴身保镖。 “是啊,我还查到了他的联络记录,里面提到了一些行程,不过信息不多,都发给你看看吧。” “麻烦了,谢谢你帮忙。” “就口头上谢我?”rylan开玩笑似的说,“没有请我吃顿饭的意思吗?” “这几天……可能没有时间。” “呵呵,我可没说是最近啊。” “等忙完这一阵,时间你定。”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挂断电话后,纪斐言查阅了rylan发送给他的资料。 从纪海斌的联络记录里,基本上可以判断他和纪怀星的联络是私下里背着纪长宇进行。也就是说,这不是纪家的授意。 看来有些事情,他得当面见到纪海斌才能问个清楚。 纪斐言从小和纪家关系疏远,纪霖风死后他又被接去和纪怀星同住,和纪家更是再无往来,和纪海斌自然谈不上什么交情。 事实上,就连纪霖风和纪怀星与纪家的联系也并不紧密。 纪长宇是老一辈的电影行业从业者,在圈内也曾享有盛誉,后来因为遭遇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因而对整个行业感到愤怒和失望,从此退出电影界,并且严禁自家子孙进入娱乐圈发展。 然而就是这样的纪家,却出了顶级制片人纪霖风和国际巨星纪怀星两个翘楚。 纪家人向来是倔脾气,纪长宇也不例外,两个儿子先后离家出走,所有的宠爱便都落到了纪家最没出息的儿子纪腾云身上。后来纪霖风车祸身亡,纪怀星处理完他的身后事,和纪家的关系更是一度僵化到极点。 但纪怀星毕竟是纪长宇的儿子,就算纪长宇再生他的气,一旦纪怀星真遇上麻烦,他也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 他和纪腾云关系恶劣,在纪家又没有其他熟识的人,唯一对他态度和善点的,大概就只有纪长宇。因为纪霖风早逝,这几年来纪长宇对他的态度和善了不少,逢年过节还会让纪腾云劝说他回家。 几个月前他拒绝了纪腾云的邀请,这会儿反倒觉得是个不错的契机。 纪海斌是纪长宇的贴身保镖,跟了纪长宇近二十年,深得纪长宇信任,而纪斐言要想见他一面,纪长宇的寿宴或许就是唯一的途径。 纪斐言没说什么,拿着剧本便去找周述川对戏了。 付江见了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喂,干嘛这么对他啊?” 秦煜时面不改色:“我怎么对他了?” 付江啧啧叹了两声:“说不过就拿权力压人,不是我说你,有点过分了啊。” “开个玩笑而已,”秦煜时淡淡睨了他一眼,“他都没意见,你倒是先为他不平了?” “人家那是习惯性服从导演。你总这么霸道不讲理,煮熟的鸭子可是会被抢的啊。” “你胡说什么呢?”秦煜时蹙眉,眸底略过一丝不悦。 “你自己看嘛……”付江耸了耸肩,一副自己没乱说的表情。 片场另一边,纪斐言正坐在椅子上和周述川对戏,周述川不时偏过头去看纪斐言的表情,眼神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关怀。 “你是第一次吊威亚么?” “像这么高的,是第一次。” 秦煜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瞳孔的颜色更暗了几分。 他将剧本合上,随手递给付江,又将纪斐言叫了过来:“斐言,过来一下。” 纪斐言对周述川做了个手势,起身去找秦煜时:“秦导,什么事?” “待会儿这场戏,威亚会吊得比较高,有问题吗?” 纪斐言偏过脸,看见一侧的悬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沉默几秒后,他回答:“没有。” “那好,”秦煜时颔首,“没问题的话,我们开始。” 今天上午的第一场戏是祝遥雪算计祁宁的戏。 在这场戏里,祝遥雪允诺替祁岫离间祁宁与皇弟之间的感情,在山崖上被皇弟威胁逼问时,故意摔下山崖,让祁宁误以为皇弟要杀掉自己。 拍摄地的悬崖有七百多米高,一旦掉下去必死无疑。 纪斐言穿着威亚衣,退至悬崖边缘,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和自己演对手戏的年轻演员,麻木地说道:“推我下去。” “啊?”年轻演员明显愣了一下。 这不对吧,不是应该他步步紧逼,然后纪斐言拉过他的手,再故意滑下去吗? 虽然最后呈现的效果是他推纪斐言下去,但他怎么都不能真的动手吧? “用力推我下去,”纪斐言重复了一遍,“我跳不了。” “可是……” “不想被秦导骂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听到这话,年轻演员终于硬着头皮抬起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刹那间纪斐言身体受力,就这么跌落悬崖,像一只受了惊的雀鸟,一袭白衣如谪仙降世,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上辈子坠楼的记忆再一次浮现脑海,铭记在身体里的恐惧蔓延到每一根毛细血管,让他遍体冰凉。 不过是再死一次而已…… 没什么可怕的…… 沉睡在心底的恶魔似乎又在高声嘲笑,尝试破开枷锁。 纪斐言闭上了眼睛。 就让他成为祝遥雪吧。 “你爸出差,让我这段时间看着你一点。这种地方以后不准再去,还有接你电话的那个人,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立刻给我断了,听到没有?” 纪斐言依然没说话。 “上车,我送你回家。” 秦煜时刚拉开车门,就听见纪斐言道:“我跟别人交往,不可以吗?” 秦煜时动作倏然停住,身体一点一点僵硬住:“纪斐言,你说什么?” “我没有做错事,”纪斐言低着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你既不是我爸爸,也不是我男朋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第 105 章 19岁相遇(7) 抗拒的话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入秦煜时毫无防备的心。 气氛变得僵持不下,咫尺的距离间筑起一面坚硬的冰墙,阻隔了这几个月来彼此间生出的所有好感。 第140章 半晌后。 “纪斐言,你是不是要我给你爸告状?” 态度强硬,甚至蛮不讲理。 纪斐言没吭声。 节目结束之后,秦煜时接到了纪斐言打来的电话。 “我这边结束了。”纪斐言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嘈杂。 秦煜时勾唇轻笑:“我知道,我都看了。” “晚上能来接我吗?”两天后,环耀影视总部大楼。 沈燮安两腿交叠,从容不迫地端坐在椅子上:“斐言,你是怀星的家人,就算没有和环耀影视签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会尽量提供。但要是跟威客传媒扯上关系,别说是我,就算怀星也不会答应。” “可是沈总,”纪斐言看向他,“你不是也让姜哥去找顾总谈生意,想让他投资和威客传媒的合作项目吗?” “你说什么?”沈燮安不明所以,“我什么时候让姜锐做过这种事?” “是顾总说的。沈总不知道吗?” 沈燮安眉头紧蹙,盯了他一会儿,拿过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恒灿娱乐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接通。 “喂?”对面传来一个低沉性感的男音。 “顾燃,我是沈燮安。” “稀奇了。你怎么会打电话来?” “姜锐去找过你?” “是啊,上个月月底的事儿,为了你们跟威客传媒合作的一个项目。怎么,不是你让他来的吗?” “能将项目的资料用传真发我一份吗?” “行啊,正好我在办公室。” 不一会儿,沈燮安就收到了顾燃那边发来的传真。 他一页一页地翻阅过文件,脸色愈发阴沉,最后狠狠将文件摔在桌上,拿起电话拨通了姜锐的号码:“姜锐,来一趟我办公室。”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姜锐推门而入,刚说了声“沈总”便发现纪斐言也在,笑着打了声招呼:“纪少爷……” 话音未落,就被沈燮安扔出去的文件资料砸中了脸。 姜锐少见沈燮安发这么大的脾气,一下子慌了:“沈、沈总……?” “姜锐,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啊,”沈燮安眯起眼睛,声音阴冷,“借环耀影视的名去给威客传媒搭桥牵线……” 姜锐捡起其中一张纸,只扫了一眼就大惊失色,急忙解释道:“沈总,这、这是纪哥工作室的合作项目,我只是因为你忙才没来得及说……” “所以,”沈燮安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字道,“你的意思是,是怀星让你去的?” “不是,沈总……”姜锐把头低了下去,支支吾吾道,“是、是威客传媒那边联系我……” “姜锐,你在公司这么多年,公司待你不薄吧?你应该清楚你做的事会给公司带来什么影响……” 姜锐扑腾一下跪下来,恳求道:“沈总,求求你,看在我还没给公司造成损失的份上,饶我一回吧!是威客传媒那边给了我一笔钱,我真的只是鬼迷心窍……”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两个月前……” “姜锐,你的责任我迟早会追究,”沈燮安冷声道,“但在这之前,留着你还有点用处。” “沈总?” “既然他已经找上你,以后他所有的动向,你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我……知道了。” “再让我知道有下一次,我会亲自把你送进监狱。” “沈、沈总……我发誓,我不会的!” “滚出去!” “是……沈总。” 姜锐离开后,沈燮安将目光投向办公室里仅剩的人。 “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的,你小叔叔最近身体不好,不易受刺激,等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跟他说。” “既然沈总会处理,我就不多事了。” “嗯,”沈燮安神色缓和下来,转开了话题,“斐言,你难得过来一趟,正好我这边也忙完了,中午就一起吃顿饭吧。” “沈总,我今天约了人,”纪斐言按了下手机,看见秦煜时给他发的消息,“他已经来接我了。” “约了人?”沈燮安诧异,“你朋友?” “嗯,”纪斐言将手机收进口袋,“那沈总,我先走了。” “不方便一起吗?”沈燮安身体后仰,靠上椅背,玩味地看着他,“你的室友我都见过,要是圈内的朋友,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朋友赶时间。” 纪斐言都这么说了,沈燮安也不好再坚持。 “好吧。既然这样,今天就不留你了。” “之前是谁说不用我来接的?” “不想影响你休息也成我的错了?” “行,算我的错,”秦煜时看了眼时间,“定位发我,等我一会儿。” 一刻钟后,秦煜时的车抵达纪斐言的定位地点,降下车窗后,才发现节目组另外几名嘉宾正在路边聊天。 “我男朋友来接我,先回去了。” 纪斐言跟几人打了声招呼,而后才抱着lucky上了秦煜时的车。 秦煜时透过车内镜看了眼一样:“刚才叫的男朋友?” “那应该叫什么?” “你在床上怎么叫的?” 纪斐言白了他一眼:“你要我叫给别人听?” 秦煜时启动了车子,调转方向盘,缓慢说道:“纪斐言,特意让我来接你,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个?” “怕你吃醋。” 尽管两人已经结婚,但这次参加《明星萌宠秀》,依旧有嘉宾因为宠物的原因对纪斐言频频示好,对方大胆的示爱行为甚至引发了一波绯闻舆论。纪斐言知道秦煜时肯定看见了,不然度假时也不会醋得那么厉害。 “是吗?”秦煜时短促地笑了声,“我还以为,你是想借我摆脱烂桃花呢。” “难道你不乐意吗?” “乐意,”秦煜时声音慵懒,“所以,是不是还准备问我讨要奖励?” “秦煜时,你当我是lucky吗?” 怀里的lucky听见自己的名字,冲纪斐言哼哼了两声。 “听话,不许闹。”纪斐言伸手点了点它油亮的大鼻头,lucky立刻伸出爪子扒拉掉他的手指,钻进他怀里蜷缩起来,像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小窝。 下了车后,纪斐言抱着lucky回家,将辛苦了一晚上的宝贝放进客厅的香蕉船里,起身时对秦煜时说道:“秦煜时,有空把度假的照片发我。” “明天吧,等我把没拍好的删了就给你。”秦煜时没问他要做什么,却在一星期之后,发现客厅的墙壁上多了许多精致的相框。 两侧墙壁。 一边是电影的旧照,一边是他和纪斐言的合照。 有同台参加活动的礼服照,有结婚时的西装照,还有这次度假时的旅行照。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段特别的回忆。 那些空白的相框铺展成漫长的余生,等待被更多共同的回忆装填,荣耀与幸福的分量同等重要。 秦煜时的手指触碰到其中一个相框边缘,看见照片上的纪斐言回头看他,目光仿佛跃于相纸,落在他的眼眸深处。 既不想耽误谈恋爱,又不想让纪霖风知道。 敢情风险都让他一个人担了? “爸爸会对你生气。”纪斐言试图证明自己也是在为他着想。 秦煜时捏了捏他的脸蛋:“说说,我要怎么配合你搞地下情,你才满意?” “我爸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来我家,但是必须戴tao……我不想频繁洗床单。不戴tao的话就去酒店或者你家。开学后时间会自由一点。还有,你家有润hua剂么?昨天弄得我有点疼……” 秦煜时:“……” 合着你想的全是床上的事。 第 106 章 19岁相遇(8) “纪斐言,你跟谁学的这些话术?前男友教你的?” “我看过片。” 多么朴实无华的回答,让秦煜时无言以对了好一阵。 看过片,所以懂。 这多正常啊! “在哪看的?给我也看看。”秦煜时还真有点好奇纪斐言看的什么类型的片。 早年他也看过一些片子,但不上瘾,纯粹是青春期时的偶然行为,也因此让他意识了自己的性取向。 但或许是纪斐言看起来太过纯情,又或是被纪霖风保护得太好,以至于秦煜时很难想象纪斐言也会看那种东西。 事实上,十九岁的年纪,会有性冲动完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你也要学习吗?”纪斐言纳闷,“你技术挺好的呀。” “哦,这是nebula新出的杂志,最近卖得很火,所以我吩咐助理买了一本,好让品牌部那边学习一下。”沈燮安解释道,手指触碰到杂志的边缘,想把杂志拿回来,却感觉到一丝僵持的力道。 “这种事也需要你来做吗?”纪怀星缓缓松开手,神色复杂地变幻着,“沈燮安……你最近似乎很关心斐言的事。” 第141章 沈燮安沉下脸:“怀星,我关心他是因为他是你的家人。上回不是你希望我对他不要太冷漠吗?” 纪怀星秀眉轻蹙,注视了他许久才问:“真的只是关心吗?” 刚才那一瞬间,沈燮安的眼神他看得分明。 那不是对家人的眼神,而是他最熟悉的……看待恋人的眼神。 他抿了抿唇,一字一字道:“上回斐言回家,你对他的态度很反常。他只是和秦煜时一起拍戏,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也是……” “怀星,你这是什么话?”沈燮安打断他,不满自己被如此猜忌,“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吗?” 他将杂志放到一旁,起身走到纪怀星面前,态度少有的强硬:“这段时间你告诉了我这么多事,我心里都是你的安危,所以事事依你,让人配合你搜集那两个人违法的证据,可你却这样误会我和斐言?你是我的恋人,但他也是我的弟弟,这是你要求我的……” 这是沈燮安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纪怀星说话,却在最后有了一丝迟疑。 记得上一次,他在上水湾和秦煜时发生不愉快,也是因为纪斐言…… 同样的话题,同一个人。  沉迷于身体关系并不比沉溺于感情要安全。 对纪斐言来说,身体关系远不止于一时的放纵,更是他用来缓解精神压力、驱逐幻觉的方式。 如果说和秦煜时的关系就此终止,那以后…… 纪斐言倏地从床上坐起,突然间感觉呼吸莫名的不顺畅。 他侧过头,拿起枕边的手机,鬼使神差般点开微信,看见和秦煜时的聊天列表停留在好几天前,秦煜时让他抱lucky出门洗澡。 照顾对方的宠物显然不属于床伴的义务,本不该存在于简单的性关系里,但当时无论是他还是秦煜时,却都把这当做了一种特别的调情。 纪斐言退出和秦煜时的聊天界面,本想关机,却看到朋友圈的消息提示显示秦煜时的头像,手指不由一顿。 刹那间,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点进了朋友圈。 秦煜时:「凌晨被闹得睡不着,连roby都没辙。」 附图是一张他抱着lucky的照片。 照片里的秦煜时穿着一套他熟悉的深色睡衣,lucky的爪子正扒在他的手臂上,无辜的大眼睛面对镜头,试图挡住被它翻乱的垃圾桶。 纪斐言和秦煜时一起睡了那么久,深知秦煜时的洁癖有多么严重,家里被lucky折腾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往秦煜时枪口上撞。 纪斐言下意识想回复他“lucky也许口渴”,字打完后却很快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不愉快,于是又将回复的话全部删除。 短短几秒钟,秦煜时的朋友圈已经多了好几条熟人评论。 谢清越:「哎哟,原来不止是我要熬夜,心理平衡了。」 闻炽:「逆子,该打。」 陈康年:「会不会是到了发情期?秦导注意一下吧。」 唐苏曼:「啧啧,家里那位没替你照顾吗?」 四条评论里,秦煜时偏偏只回复了唐苏曼:「家里没人。」 相当耐人寻味。 如果不是纪斐言知道秦煜时一直独居,很难不认为秦煜时家里真的有人在帮他照顾lucky。 果不其然,谢清越顿时误会了,追着唐苏曼评论道:「什么什么?唐姐,秦导家里有谁啊?」 唐苏曼却卖了个关子:「你亲自问他喽。」 这句话后,谢清越终于没有再回复,显然是没有胆子找秦煜时八卦到底。 评论区的氛围轻松和谐得令人羡慕。 这一刻纪斐言才意识到,他与秦煜时之间有着最亲密的身体关系,在那之外其实比谁都要生疏。 或许正是因为那道特殊的避忌,所以他们永远无法做朋友。 纪斐言很庆幸他对秦煜时身体的想念没有持续太久。毕竟长达几个月的身体关系里,频繁放纵的日子不过几个星期。 因尚未成瘾,而大大降低了戒断的难度。 相比之下,反倒是和纪怀星沈燮安一起生活更需要适应。 不知道是不是他临时搬回来的缘故,沈燮安最近回家的频率明显变高了许多,有时纪怀星不在,沈燮安也会回来休息,而不是在公司过夜。 纪斐言在家里住了一星期,才终于等到一个沈燮安和纪怀星都不在的日子。 今天环耀影视召开股东会,沈燮安必须出席,结束后纪怀星也会一起聚餐,所以留给纪斐言的时间很充裕。 上辈子纪怀星死后,身后事是他和沈燮安一起料理的,他曾在纪怀星手机里看到记载着密码的备忘录,其中包括了纪怀星卧室和书房的密码。 纪怀星既然在电话里想要瞒着沈燮安,必然不会把重要的资料放在卧室,所以多半会在书房。 “嘀”的一声,密码解锁。 纪斐言旋开书房的门把手,推门进去。 书房的东西很多,倚墙式的玻璃柜里陈列着纪怀星出道以来的所有奖杯,摆台上堆放的是纪怀星近几年拍摄的杂志,沙发则被粉丝送的礼物塞满,唯一比较空的就只有中间一张黑色的书桌。 书桌下方的橱柜都用钥匙上了锁,只有桌上的电脑是可用的。 纪斐言按下开机键,打开之后输入他记忆中的密码,果然成功进入了电脑系统。 硬盘一共三个分区,除了c盘以外,另外两个分区分别被命名为工作和私密。工作分区里没有什么有用的资料,而私密分区里的文件夹大多设置了他不知道的密码,无法被打开。 纪斐言只能退了出来,就在他快要放弃时,看见桌面有一个邮箱图标。 他双击点开,惊讶地发现邮箱竟没有被加密。鼠标滑轮向下滚动,所有的邮件几乎都是出自同一个发件账号。 纪斐言随意翻了翻,突然注意到2月份的邮件来往极其频繁,而就在车祸的前一晚,纪怀星还在用邮件跟人联络。 他打开那一则邮件,发现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一个车牌号。 纪斐言怔了怔,全身的血液在那个瞬间倒流,涌向天灵盖。 这是车祸当天追踪银色保时捷的那辆车…… 为什么会有人给纪怀星发这个车牌号? 记得他向交警反映有人追车时,纪怀星表现得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可照现在看来,纪怀星分明在前一个晚上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难道说—— 那辆车,其实是纪怀星安排的?!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陷害车上的人吗? 车祸致死没有百分百的几率将肇事者送进牢狱,除非对方肇事逃逸。但如果不是蓄意伤人,判刑的年限一般也不会太长,怎么想都是一件很不值当的事。 按照纪斐言的判断,那辆车上坐的人多半就是杨威升和周奕辰,以这两个人在圈内的势力和财力,想平息一场车祸并不会是难事。 除非纪怀星的目的是那辆车…… 那辆车上,究竟有什么? 而对面的人,一次是他的至交好友,一次是他的恋人。 沈燮安心里莫名烦躁,却又隐约感到一丝心虚,于是本能地避开了纪怀星的视线。 纪怀星注视着他,在那双熟悉的眸子里感觉到一丝从未有过的陌生。 刹那间,他回想起了沈燮安曾说过的话。 ——“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人,我最大的愿望不是能把环耀影视做得多好,而是你能够平安。” ——“你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完美的人,我希望能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只要你能开心,一切都值得。” ——“就算你真的不那么完美,也都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要好。” 那些言犹在耳的情话,字字句句都情真意切。 或许每句动听的情话都是有保鲜期的,就像每段感情都会有期限。 任何承诺都可以是真的,除了永恒。 心底有个声音隐隐在嘲讽他,提醒着不该忘却的记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在上辈子那场车祸之后,他对纪斐言做过什么。 在他因为你而恨着纪斐言的同时,却也无法控制对纪斐言动心。 而现在,同样的事只是发生了第二次而已。 预设了答案的问题,本就不该问,不是吗? 似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沈燮安及时冷静下来,对纪怀星道:“对不起,这段时间压力太大,我的语气重了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的人是你,我对斐言的在乎也是因为你。我们十四年感情,不该这样猜忌彼此。” 这话说得分外温柔,带着高傲者的让步,却有如包裹着糖衣的弹药,让纪怀星感到无所适从。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下,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对沈燮安说:如果自己不想他再管纪斐言的事呢? 纪斐言在秦煜时身边也很好,他们没必要介入别人的生活。 第142章 无论沈燮安在乎纪斐言是因为什么,他都吃醋了。 可让沈燮安关心纪斐言是他要求的,而现在,他要打自己的脸吗? 这是亏欠的代价吗? 因为纪霖风的死,他多年来噩梦缠身,离不开精神药物。 因为他没有救晏久的父亲,今时今日也无法要求对方为自己作证,以最稳妥的方式自证清白。 因为上辈子纪斐言对他守住了承诺,向沈燮安隐瞒下他主动拦截那辆车的事,他要对纪斐言让出自己所爱的人。 正应了他的《因果》。 这世上多有恶贯满盈者逍遥法外,得意一生,唯独他一个报应都无法躲过。 终归是有怨的。 连杨威升、周奕辰那样的人都能在圈内安然无事,他却要承受这样重的报应吗? “怀星,我们别为了这种事吵架好不好?”沈燮安手指缓缓抚摸他的脸,生怕他多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杨威升还有周奕辰的犯罪证据,不是吗?” 纪怀星一根根攥紧了手指。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你说得对。这种时候,我不该想这么多。” 沈燮安在心底松了口气,对他露出笑容:“早点回去吧,到家给我发消息。” “嗯。”纪怀星漫不经心地应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尽管三天没做,纪斐言的身体却丝毫没有不适应的感觉,仿佛那里天生就是为了接纳秦煜时而存在,再加上这次用了□□□,连开□疆土的步骤都省了,□□的感觉刺得纪斐言头皮发麻。 一次过后,两人依旧没尽兴,于是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就在两人准备进行第四次时,客厅的门铃响了。 秦煜时有些意外,毕竟他今天没有约人到家里来。 他对纪斐言使了个眼色,而后便下了床,随意披了件外套,离开了卧室。 打开客厅门的刹那,撞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 “纪哥?”秦煜时微微讶异,随即便挑起了眉梢,“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纪霖风注视着秦煜时,神色仍旧是平和的,眼神里却多了罕见的冷肃,让人感觉不出一丝温度。 “秦煜时,我们聊聊?” 第 107 章 19岁相遇(9) 不掺杂任何情绪的一句话,却透露出过去从未有过的疏离。 气氛变得凝重,在目光交汇的短短几秒中,陷入僵局。 秦煜时和纪霖风认识的时间不短,他很清楚纪霖风是个性情随和的人,但这不代表纪霖风没有脾气。 而少有的几次动脾气,无一例外都和纪斐言有关。 秦煜时已猜到他的来意,未主动挑明,而是侧身退开一步:“进来坐吧。” 纪霖风随他入室,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茶几,停留下那盒未拆封的byt上,眉头微微蹙了下,眼底的神色分外复杂。 秦煜时拿过旁边的茶壶,给他倒了杯热茶:“今天刚泡的,顶级的金瓜贡茶,应该会合你口味。” “谢谢,”纪霖风收回目光,态度还算客气,“你也坐吧。” 秦煜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而后才放下茶壶,在他对面坐下,明知故问:“纪哥想聊什么?” “是啊,姜哥,”纪斐言很自然地同他打了个招呼,“今天挺巧?” “嗐,算不上巧,我也知道纪老师要来,才会特意多留了一会儿。” “姜老师有事找我?” “是啊,虽然纪老师没跟环耀影视签约,但沈总和纪哥都记挂着你呢,正好也有些事情托我跟纪老师说。” “我来探望晏伯父,既然姜哥有事要说,我们待会儿找个地方说吧。” “行,那我下去等你。”秦煜时一早刚拜访过纪长宇,自从进入宴会厅后,全程就没插手过一件多余的事。 他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纪斐言,毕竟纪怀星和纪霖风和纪家关系不好的事人尽皆知,而他也不过是作为晚辈,代表电影协会的故人来出席这场寿宴。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在他身侧停下:“那是纪霖风的儿子吧,听说秦导跟他有过合作?” 来与他搭话的是仅几面之缘的圈内人,算不上朋友。 “嗯。”秦煜时端着酒杯注视着那个方向,眼神讳莫如深,片刻后才移开视线,慢条斯理地喝光了剩下的半杯酒。 烈酒入喉,如燎原的火一般烧灼过五脏六腑,也侵扰着多年来如冰川般岿然不动的理智。 男人笑着开口:“秦导大概不知道吧,纪家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太受宠。” 听到这话,秦煜时眉头微微蹙了下:“怎么说?” “太凉薄了,”男人感慨道,“他妈是难产死的,他爸对他好得要命,可死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流。而且听人说,他有严重的自毁倾向,纪家的人都称他是娘胎里就会杀人的怪物。” 秦煜时怔了怔,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似一把尖锐的冰锥毫无征兆地刺入他心脏,溅开一片冰冷的血渍。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纪斐言第一次和他上床的那晚,他在纪斐言手臂上窥见的刀伤。 当时的他以为只是不小心,现今想来才后知后觉,那也许是伴随纪斐言二十多年来的噩梦。 纪怀星的侄子,纪霖风的儿子……从纪斐言踏足娱乐圈的第一天起,他的身上就被贴上了无数属于其他名字的标签。 对纪斐言来说,整个娱乐圈其实有大半都是熟人。 不是与纪霖风有过合作,就是纪怀星的朋友。 但当潮涌的浪花企图吞没一切时,对他伸手的人又有谁呢? 想要践踏他、看他堕落的人比比皆是。 这些人拿挑剔的目光盯着纪斐言,就像十年前等待纪怀星跌下神坛一样,想看纪家一朝败退,天之骄子沦落为丧家之犬,成为阴暗鼠辈的玩物,豺狼虎豹亦虎视眈眈,在角落里伺机等待奚落与嘲笑的机会。 这一刻,纪斐言在秦煜时眼里像极了纪一舟。 以这个身份尚存的价值为钩饵,游走于或轻视或攀附的目光之间,做着他并不喜欢的应酬。 秦煜时突然很想将他的酒杯夺过来,让他少喝一杯酒。 哪怕只是一杯。 短短一刻的出神,纪斐言那边已经结束,来到他这一片敬酒。 “秦导。” 酒杯相碰的刹那,久违的称呼让秦煜时回过思绪。 越是记得这个声音曾在床上如何旖旎地唤他,便越能察觉到其间生疏,微妙的落差。 秦煜时眸色沉了沉,却是将酒杯缓缓放了下来,一道清脆的声响。 “今天喝够了,下回吧。” 纪斐言倒也没在意,又去敬他身边的人:“高总。” 对方没说什么,很礼貌地给了面子,碰杯之后便一饮而尽。 一瓶高浓度的白酒,纪斐言硬是面不改色地敬了下去,直到整瓶酒被倒完,成为空瓶。 这一瓶结束,还有下一瓶。 就在纪斐言准备离开时,手臂传来一个不由分说的力道。 “纪斐言,你疯了吗?”秦煜时低声呵斥道。 “这是我的家事,还望秦导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别太干涉我的选择,”纪斐言看着他,声音同目光一样平静,“如果秦导担心被我牵连,那就更应该跟我撇清关系。” “你……”秦煜时眉头微微皱起,眸底似克制着某种愠怒。 阿谀逢迎的人他见过无数,急于跟他撇清关系的,纪斐言还是第一个。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 如果他必须要阻止他,那么他也没有维护他的权利。 这里不是片场,是纪家的场地。 而他们本就不是朋友。 更不会是…… “抱歉秦导,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戛然而止的声音,打断了秦煜时的思绪。 纪斐言端着酒杯与他擦身而过,离开了这片区域。 一直到姜锐进了电梯,纪斐言的目光回到晏久身上:“伯父怎么样了?” “他醒了,我带你进去见他吧。”晏久说。 晏潮生刚刚经历过一场手术,身体还十分虚弱,只能勉强倚靠在病床上,不便起身。见有人进来,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是纪斐言,对他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伯父,你还好吧?”纪斐言问道。 晏潮生轻轻点了下头,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晏久连忙过去扶住他:“抱歉,斐言,我爸爸现在还不能说话……” “没关系。让伯父好好休息吧,”纪斐言颇为谅解,“我去给伯父倒杯水。” 晏潮生在晏久面前比划了几下,指了指纪斐言,又指了指他自己。晏久看懂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不是的,爸,医药费不是斐言出的,是他叔叔帮忙垫付的。” 晏潮生又比划了几个手势,疑惑地看着他。 第143章 “是个特别好的人,”晏久笑眯眯地拿出手机,给晏潮生看纪怀星的照片,“就是他,斐言的叔叔……” 看见手机上的照片,晏潮生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伯父,水倒好了,现在可能还有点烫……” 纪斐言的话还没说完,病床上的晏潮生突然间全身颤抖,用干枯如树枝的手臂捶打起病床来。 “爸!”晏久连忙摁住他,“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手机从床侧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纪斐言弯腰捡起手机,看见屏幕上那张纪怀星的照片,不禁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晏潮生。 只见晏潮生死死盯着那只手机,眼眶通红,肩膀止不住颤抖着,时不时便会哆嗦一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纪斐言微微收紧了手指,试探着唤了一声:“伯父?” 听到他的声音,晏潮生的躯体症状更加严重了,床板被捶打出钝响,连同身上插着的管子都差点被他拔掉。 “对不起斐言,能不能帮忙叫下医生……”晏久急道。 “好,我马上去。”纪斐言握紧手机,匆忙迈开步子,离开了病房。 晏潮生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一些,医生给他做了抽血检查后,再三叮嘱需要静养,切忌情绪激动。 考虑到晏潮生的情绪才刚稳定下来,纪斐言没有再进去探望,只留晏久一个人在病房照顾。 离开住院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姜锐还在大楼门口等待纪斐言。 见纪斐言出来,立马抬手招呼他。 纪斐言走过去,姜锐四顾无人,才压低声音对他道:“前一阵子纪哥来公司找过沈总。” “小叔叔去找沈总不是很正常?” “纪哥进去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脸色很凝重,我听他提到九里河,很可能是和沈总有一些特别的安排。” “提到具体的时间没有?” “没说,但杨总和周总这周去了好几次九里河,似乎是要运送一批货物。” 纪斐言一怔:“你是说……” 他沉默了会儿,眼底的神色变幻着,片刻后说道:“行,我知道了。有其他消息的话再告诉我。” “那……”姜锐犹豫了一下,“那些证据……” “别着急,”纪斐言轻声笑了笑,碎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等事情结束了,我自然会还给你的。” 傍晚。 纪斐言拿回手机后,便打车回了家。 旋开门时,看见纪霖风正站在客厅的窗边,明显是在等他。 “爸爸。” “回来了?”纪霖风转身看他,关切地问道,“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在酒店外面吃的。” “今天试镜的感觉怎么样?” “还好,算正常发挥。” “和我具体说说,是哪部戏的试镜?” “《爸爸的朋友》,是一个学生的角色,试镜地点在岚悦酒店,秦导推荐我去的。”由秦煜时的师哥付江执导的现代伦理片,最近正在全国海选主角。这是纪斐言和秦煜时早就商量过的,自然难不倒他。 听到电影的名字,纪霖风顿时眼皮一跳。 这是什么奇葩电影?! “……斐言。”纪霖风声音微沉,却迟迟没有说下去,似乎在掂量着该如何向他提起心里想的那件事情。 “爸爸,”纪斐言对上他视线,心里很明白他要说什么,抿了抿唇,坚定地说道,“我喜欢他。” 第 108 章 19岁相遇(10) 在对纪斐言开口之前,纪霖风设想过许多纪斐言可能会有的反应。 他独独没有想到纪斐言会这么坦然地说出对秦煜时的感情。 “斐言,”纪霖风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语重心长道,“爸爸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才让秦煜时去照顾你,你习惯了他陪伴你,但不代表这就是喜欢。” “爸爸,我不是因为习惯他才觉得喜欢他,”纪斐言否认道,“他对我好只是其次,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很优秀的人,因为我欣赏他、认可他,才会愿意接受他的陪伴。” 在说这番话时,纪斐言的态度是纪霖风从未见过的坚定和认真,仿佛在叙说一段庄重又诚挚的誓言。 刹那间,纪霖风回想起今天秦煜时对他说的话。 尤其在性.事上。 秦煜时不喜欢他们欢爱时他提别的男人,无论那个男人是什么人。 偏偏他也很受用,占有欲下短暂的臣服感常常刺激到他头皮发麻,飘飘欲仙,仿佛被填补满了心中的空白,让他错觉他们是恋人,而不是情人。 “为什么上他的车?解释。”命令一般的语气,不容辩驳。 纪斐言哑着嗓子道:“我不想因为和他在路边起争执而上新闻。” “就只是这样?” 秦煜时不满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像在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而后又用温柔的亲吻抚平他皮肤下深埋的不安。 “还有……”纪斐言咬紧下唇,试图避免在亲密中沉沦,最终却认命似的闭上眼睛,低喃着说出疯狂的话,“你在。”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敬完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纪斐言的胃烧得相当厉害。 他的酒量是一瓶白酒,多喝的一瓶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所幸他喝酒不上脸,只要意志足够坚定,尚且能在这些人面前维持住一丝基本的体面。 “要是真不能喝就别勉强,我还能逼你不成么?”纪腾云端着酒杯的走过来,语调戏谑,听不出半点关心,“要是怀星知道了,怕是还得责怪我……” “纪腾云,你在做什么?!” 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大厅外传来,暗藏着怒意,纪长宇被人推着轮椅进来,身侧随行的正是他的保镖纪海斌。 整个宴会厅渐渐安静了下来。 “爸,我这是替您教训一下不听话的晚辈。斐言从小缺乏管教,怀星也没怎么教他,所以不懂规矩……” “那也轮不到你来教训!”纪长宇厉声呵斥道。 “是、是……”纪腾云连忙道歉。 纪长宇眉头微微蹙起,目光落到纪斐言身上,就这么端详了一会儿,透过那双从容不迫的眼睛,仿佛有一瞬间看见了死去的纪霖风。 随后他便注意到纪斐言领口和袖口的皮肤上遍布的淤青和红疹,明显就是酒精过敏的征兆。 眼底的愠怒一闪而过。 “纪腾云,你有时间折腾霖风的儿子,不如管好你家那个废物东西!” 被当众呵斥,纪腾云顿时面色铁青,连同一旁的纪文睿也低下头,不敢说话。 纪长宇推着轮椅在纪斐言面前停下,语气缓和了不少:“喝了多少酒?” 纪斐言微低下头,如实道:“两瓶。” 纪长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吩咐身边的保镖:“海斌,带斐言去休息。” “是。” 纪海斌优雅地行礼,而后看向纪斐言,伸手示意他方向。 “斐言少爷,请跟我来。” 随即便迈开步子,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到了门口,纪海斌主动为他旋开房门:“斐言少爷,您先在这里休息几分钟,我去让人准备些消敏的药膏。” “有劳斌叔了。” “分内之事而已。” 纪海斌走后,纪斐言拿过一旁的纸巾,将手臂上因为出汗而晕开的红印擦掉了一点,随手将纸巾丢到了垃圾桶。 没过一会儿纪海斌就重新推门进来了。 “这是消敏的药膏,涂抹之后应该能够缓解您的过敏现象。” “好。”纪斐言拉下袖子,接过药膏,自己挤了一段轻轻涂抹在手臂上。 “那斐言少爷先在这休息,我就先出去……” “斌叔,留步。” 纪斐言不急不缓地理好袖口,抬眸对上他视线,脸色虽泛着病态的苍白,却已然看不出任何醉意。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一只手示意对面的位置。 “这么多年不见,不如坐下聊聊吧。” “斐言少爷?”纪海斌怔住,不明白他的用意。 纪斐言直视向他,眸光幽深如寒潭般不可测。 “c32779,这个车牌号,斌叔应该不会陌生吧?” “你……”纪海斌明显愣了一下,脸色倏地变了,盯紧他的目光愈发复杂,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斐言少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勉强原谅你。”“啪”的一声,球杆顶端碰撞到面前的红球,滚动声沉闷,延续了几秒后撞上了对面的球桌,与角落的球袋相隔了十几公分的距离。 “方位没有瞄准,再来一遍。”秦煜时淡淡道。 “好。”纪斐言集中注意力,打出了第二球。 又一声闷响。 这回红球撞上了球桌上的黑球,在撞击到球桌边缘后,又因反弹的力道在球桌上撞击了两回,最后落到距离左侧中间球袋约莫一公分的位置,缓缓停了下来。 第144章 “力道加重一点。” “嗯。”秦煜时到底还是低估了纪斐言。 那些淤青和红疹也不知道是跟哪个化妆师学来的,演起戏来毫无负担,要不是他早就知道纪斐言对酒不过敏,怕是今天也被他给骗过了。 看纪斐言刚刚的神色,只怕见纪海斌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现在戏演完了,目的也达到了。 但那两瓶酒的分量却是实打实的。纪斐言怕是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秦煜时及时打了通电话给谢清越,让他帮忙来送解酒药。 一般人的情纪斐言不会领,大概率也信不过,而以他的身份,贸然在纪长宇的寿宴上与纪斐言有过多接触也不合适。 谢清越是纪斐言同辈,又是他朋友,让他过来一趟最为合适。 这通电话打过去,谢清越那边答应得很快,说是一会儿就来。 “秦导。” 纪长宇推着轮椅过来,对秦煜时的态度毕恭毕敬。 秦煜时及时挂断了电话。 “纪老先生。” “听说斐言最近在跟着你拍戏。如果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还望秦导不要太过苛责。” 纪长宇会对秦煜时有这样的尊敬,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父亲在电影协会身居高位,更多的还是因为秦煜时和纪怀星还有纪霖风之间的交集。 彼时就连秦煜时也未想到,大学时的一次合作,会让他和纪家的牵扯变得这样深。 “这都是我该做的。” 纪长宇神色缓和了不少,却又想起什么,长叹一声:“怀星最近还好吗?” “怀星很好,纪老先生不必担心。” “听秦导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怀星工作繁忙,因而没能参加您的寿宴,还望您养好身体,等怀星忙完这一阵,自会去探望您。” “呵呵,怀星想不想见我,我心里清楚得很。秦导不必说这些场面话。” “不敢。” “不要以为我老了就不中用了啊!这个家里谁才是关心我的那一个,我心如明镜。但秦导也该明白君子论迹不论心的道理。有时候你最想要在乎的,往往是最不该在乎的那一个。” “纪老先生……” “秦导就当我没有问过吧。怀星和斐言的事,还请秦导多担待了。” 第三球。 红球猛撞开黑球,握着球杆的手指松动了一瞬。 “不要心急。瞄准之后再打。”秦煜时看出了他的胜负欲,出声提醒。 “好。” 四十分钟的练习,总共只进过一个球,还是秦煜时握着他的手教他打出去的。 这东西实在太考验人的耐心,纪斐言今晚心情浮躁,以至于打出去的球多少有些急了。 顾燃那边算着时间到了,迈开步子走过来:“怎么样了秦导,可以开始了吗?” 秦煜时侧过头看向纪斐言:“可以吗?” 纪斐言点头:“试试吧。” 他与对方都是初学,时间到了,上场很公平。 江忱那边先打,一个红球打偏,之后紧跟着打彩球。 他打的是蓝球,这一回击球的力道和方位控制得相当精准,直进5分。 到了纪斐言,一击红球进袋,彩球却偏离了方向,分数暂时落后。 纪斐言打得很冷静,第三轮便以一个黑球追评了比分,然而打到最后一颗球时,却因为分神而意外错失一分。 输了。 顾燃缓缓直起身,挑衅似的看向秦煜时:“如何?” “抱歉,秦导。”纪斐言知道是自己失误了。 和秦煜时住了那么久,他深知秦煜时打斯诺克的水平有多高,甚至书房的玻璃柜有专门一层用来陈列比赛的奖杯,没想到今天却因为他输了面子。 那一刻身体紧贴的温度伴着耳边滚烫的气息扰乱他的心神,让他手中的球杆也错判了方向。 秦煜时却没放在心上,甚至对他的抱歉颇感无奈:“道歉做什么?只是一次比赛而已,输赢都很正常,我又没怪你。” 他抬眸睨向对面的顾燃,眼底掠过一抹冰寒:“想给我报仇的话,下回再赢回来就是。” 顾燃听出了端倪,故意调侃道:“秦导想常常带朋友来这里放松心情,竟然还需要用我做理由,这可不像是秦导处事的风格啊?” “顾燃,”江忱放下球杆,适时制止了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不要乱说话。” 秦煜时眯起眼睛:“顾燃,你谈恋爱全靠一张嘴吗?江忱你怎么受得了他的?” 江忱唇边扬了抹淡笑:“受不了,但是能治他。” “喂,”顾燃眉头微微蹙起,对他帮着外人感到不满,“你怎么帮外人说话?” 江忱修长的手指勾过他的领带,贴近他脸侧,与他耳鬓厮磨:“少掺和别人家家事,知道么?” 顾燃眉梢轻轻挑起,旁若无人地与他调着情:“你亲我一口,我就勉强听你的话。” “闹腾。” 江忱深知顾燃的脾气,松开攥着他领带的手,未再理会,走到纪斐言面前,温柔地解释道:“不用在意,他就这脾气。其实刚才我也不过侥幸,下回可就未必是我赢了。” 两人虽拌着嘴,一言一行间却都充斥着对对方的爱意,平淡而又自然地相处着,胜过无数热恋的瞬间,令旁观者羡艳。 纪斐言稍稍用力,和他握了手:“期待下次的交手。” 江忱轻微颔首:“我拭目以待。” 冰凉的指腹在他腰间打着转,微妙的战栗自指尖蔓延到全身,如同电流一般带去酥麻的震颤。 “做了这么多次,身体还这么敏感……”秦煜时一边在他耳边低喃,一边亲吻他的身体,分明能感觉到身体的主人同样的渴望,偏偏又故意吊着他,纪斐言知道,这是在要求他回应了。秦煜时喜欢他主动,惩罚他时尤其如此。 落在他腰间的手向下,触碰到仅属于一人的私密地带,手指却被纪斐言握住。 “嗯?”性感的嗓音是最有利的催情剂,燃烧着两个人的理智。 纪斐言转过身,双臂勾住秦煜时的脖子,虔诚地献上了他的吻。 潮湿的唇交叠在一起,舌尖灵活地敲开齿关,探至深处,纠缠不休。 身体在亲吻中升温,纪斐言逐渐感觉到秦煜时紧贴着他的身体有了反应。 他缓缓离开秦煜时的唇,轻喘着气,咫尺的距离间依旧藕断丝连。 “去床上,好不好?” 话刚说完,身体被强有力的手臂抱起,失重感迫使他本能地搂住秦煜时的脖子。 脊背撞上柔软的床面,纪斐言再一次吻了上去。 深夜。 不知道第多少次欢爱过后,纪斐言终于没了力气,伏在秦煜时结实胸膛上,剧烈地喘息着。 秦煜时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尽兴了?” “嗯。”纪斐言垂下眼睫毛,像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只有他知道,他现在究竟有多么迷恋这副身体。 “跟他相比呢?” 这句话后,秦煜时感觉到手指下微热的皮肤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只和你睡过。” 秦煜时的眸子暗了暗,抚摸他发丝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停了。 怀里的呼吸渐趋平稳,就当他以为纪斐言快要睡着时,听见他开口:“今天在医院,发生了一件事。” “嗯?”秦煜时有些意外他会和自己聊起室友的话题。 他向来不喜欢过问纪斐言的私事,纪斐言也很少向他提起,除非拍戏期间为此请假。 “晏伯父见到小叔叔的照片,情绪很激动。我记得上次和小叔叔一起吃饭,他知道晏久的父亲在环亚广场伤人案中受伤后,态度也很反常。” “你觉得他受伤和怀星有关?” “我不能确定。晏伯父大脑神经损伤,很难正常沟通,现在刚做完手术,连说话都很困难,医生说他不能受刺激,我也不大方便开口。倒是姜锐告诉我,小叔叔日前去找过沈总,提到一个叫九里河的地方,他们很可能有什么安排。” “九里河?”秦煜时记得这个地方位于北云市郊区,位置十分偏僻,印象中附近似乎有好几家旧工厂。 “杨威升周奕辰最近一周在九里河活动频繁,据说是有一批货物要运输。我想这应该不是巧合。” “说起来,前几天怀星还去过一趟金瑞大厦,见了他们的董事长……” “你说陈复舟?”纪斐言知道这个人,年纪轻轻就能成为金瑞科技的董事长,全是因为他的父亲陈兆兴和自己的父亲纪霖风死于同一场事故。 “对。我看我还是打通电话,让章平的人留意一下九里河那边的状况。如果有消息,他会立刻通知我。” “……秦煜时。”纪斐言突然觉得很不安。 “我在,”敏锐地察觉到纪斐言的情绪,秦煜时指腹摩挲过他的脸,语气里多了一抹柔和,“别担心。” 第145章 “嗯。” “他跟我一起来。还有纪哥也一起。” “哈哈哈,纪哥该不会是不放心你吧?” “……他现在就在我对面。” “咳!既然你们确定三个人来,我可就提前安排了啊。你们三个人的话,酒店是打算……” “订两个双人间。” “订一个三人间。”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秦煜时笑了:“纪哥,我以为你会想单独和斐言住的,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住吧。” 纪霖风:“……”草。 第 109 章 19岁相遇(11) 秦煜时看出了他的心思,又说道:“如果纪哥实在不放心,我们三个各住一间,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正如秦煜时所想的那样,纪霖风拒绝了。 “三个人一间也没什么不好。” “那就这么定了,”秦煜时颔首,随即便在电话里通知了章平,“给我们订三人间吧,三张单人床就行。” “行,那就这么定了啊。” “嗯。” 杜斌:「斐言,你几点到宿舍啊?」 纪斐言:「大约半小时后。不过路上有点事,可能会耽误一会儿。」 杜斌:「哦哦哦,那下午的活动应该赶得及。」 纪斐言:「什么活动?」 杜斌:「你没听说吗?下午秦煜时来参加我们学校的讲座!听说是校长特意邀请的!」 纪斐言:「你是说《高尚者》的导演秦煜时?」 就在这个月月初,秦煜时执导的《高尚者》上映,仅三天时间票房便在同期电影中断层第一,实现了人气和口碑的双双大爆,是秦煜时继《虚伪人设》和《完美面具》后的又一力作。 杜斌:「还能有别人吗?这场可是限座的,我好不容易给咱们宿舍抢了四个名额,你可一定要早点到啊!」 就在这时,车在前方的马路边停下。 车窗缓慢降下,一道修长的影子倾斜着覆盖下来,遮挡住纪斐言的手机屏幕。 宛若大提琴般低沉性感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携带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傲慢。 “还真是准时啊。” 车门自动开启,纪斐言微微抬首,迎着阳光的方向,撞上一双如夜空般深不可测的眼眸。 男人容貌英俊,下颌线分明,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干净笔挺的黑西装衬得他气质锐利,眼神却似古井般无波,视线自上而下扫落,如同睥睨众生的王者,令人难以逼视。 刹那间,一个并不陌生的的名字浮上纪斐言的心头。 秦煜时。周末时纪斐言约了rylan吃饭,之前他找rylan帮忙查事情,最近正好有空,也该还了这人情。 见面的地点是rylan定的,位于市中心的一家餐厅,距离上水湾大约十几分钟的车程。 到达餐厅后,纪斐言才发现这是一家爱情主题的西餐厅,很多来这里用餐的都是热恋中的情侣。 rylan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一个人悠闲地品着红酒,见他到来,很快抬手示意他方位。 纪斐言拉过椅子,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抱歉,路上堵车。” “没关系,”rylan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目光却定格在他颈间的红印,语气忽转暧昧,“打扰到了重要的约会吗?” 纪斐言一怔,从他的眼神里意识到什么,及时掩了下领口,解释道:“昨天喝了点酒,身上过敏,所以起了红疹。” “原来如此,”rylan微笑着颔首,“是去参加纪老先生的寿宴吗?并非我有意打听你的事情,只是因为上了新闻,所以我有听说。” “是的,纪长宇是我的爷爷,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弄清楚。” “和你拜托我查的事有关,是吗?” “很抱歉,这原本是我的家事,不应该麻烦你的。”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这次能够帮到你,我也很高兴。”rylan放下酒杯,“最近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 “纪老师,我看得出来,你在调查的事情恐怕不是一件小事。有几句劝诫我希望纪老师能听一听。” “总监请说。” “我听说你和秦导有不少合作,想来你们应该关系不错,但他和纪怀星是认识多年的好友,这件事既然涉及纪怀星,我想你还是不要对他说太多为妙。” “我想您误会了。我和秦导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我没有要拉他下水的意思,何况秦导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更不希望因此牵连到他。” “哦,是吗?之前我还以为你和秦导存在一些不愉快,看来是我多虑了。” “请恕我不明白总监的意思。” “呵呵,《玩咖挑战》第二期节目播出后,许多人都这样猜测。” “网络流言鱼龙混杂,无端造谣的事例屡见不鲜,相信总监应该明白这一点。” “当然。比起流言,我更相信朋友亲口告诉我的话。擅自定义朋友这个概念,纪老师不会觉得冒犯吧?” “不会。” “那么从朋友的角度,我也有几句关于秦导的话想告诉纪老师。” “关于秦导?”纪斐言眉头微微蹙起。 “我知道纪老师一定很信赖秦导。其实秦导是个很负责,也很有能力的人,和他合作过的演员几乎都很认可他,就像你一样。” “总监有话不妨直说。” “我想说的是,作为合作伙伴,或是作为朋友,秦导都是非常值得深交的人。但如果是感情,我劝纪老师及时止步。”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纪斐言的声音不由冷了下去,“我和秦导并不是总监所想的关系。” “呵呵,纪老师别太介意,我并非恶意,”rylan话音一顿,忽然问道,“想必纪老师知道《完美面具》这部电影吧?” “知道。怎么?” 《完美面具》拍摄于秦煜时在美国留学时期,又是国内影史票房最高的电影,只要提到秦煜时的名字,就必然避不开这部电影。 “这部电影的主演和秦导的关系一直是圈内心照不宣的秘密。事实上,人要完全忘掉一段感情是很困难的,你以为他手上的戒指是为了谁才戴上的?” 纪斐言一怔,大脑像是被入侵式的信息所占据,让他短暂地丧失了思考能力。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但你大概不知道吧,这段时间,秦煜时晚上常常不回家,和朋友在外面过夜。” rylan每说一个字,纪斐言的心便收紧一分。 从未有过的微妙情愫在心底蔓延开来,他渐渐攥紧手指,冷下声道:“很抱歉,我想秦导的私事并不该在我们交流的话题范围内。他交往过谁,对谁余情未了,甚至是跟谁上床,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rylan眼中掠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想到纪斐言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很快挽回道:“该说抱歉的是我,刚才是我失礼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没关系,”尽管纪斐言这样说,态度里却多了一分疏离,“是我该谢谢总监之前提供的线索才对。” rya微笑着说:“一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是吗?我希望,我们能做长远的朋友。” 纪斐言看了眼时间,目光回到他身上:“我也该回去了,总监,以后有机会再聚。” “好,”rylan没有阻拦他,“我派车送你。” 纪斐言却婉拒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国内最有才华的青年导演,三年前以绝对优异的成绩跳级完成了大学学业,又赴美留学,在这期间拍摄了国内票房第一的《完美面具》,是影视界公认的天才导演。 四目相对间,秦煜时挑起眉梢:“哟,有人呢?” “这是我们家斐言少爷,”司机笑了笑,“秦导,这路边不方便停车太久,您还是赶紧上车吧。” 上了车后,秦煜时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下午一点半到电影学院,应该来得及吧?” “来得及,秦导您尽管放心。”司机说。 “那就好。”秦煜时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透过车内镜打量起坐在他身边的人。 五官立体,面部折叠度高,可塑性极强,是非常契合电影镜头的长相。 这是秦煜时对纪斐言的第一印象。 作为和纪霖风有过合作的朋友,他当然知道纪霖风有个刚考入电影学院的宝贝儿子。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晚辈”会在初次见面就引起了他的兴趣。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放肆,引起了身侧人的注意,纪斐言掀起眼皮,视线不期然在车内镜中和秦煜时再次相撞。 就这短短三秒的目光交汇,车内的氛围凝冻了。 秦煜时淡定地移开视线,未瞥见纪斐言下一秒发给杜斌的消息。 纪斐言:「我必须参与吗?」 杜斌:「嗯?那可是秦煜时啊!」 纪斐言:「哦。所以呢?」 第146章 杜斌:「秦煜时参加学校的讲座,你不想来看看吗?惊讶到吃手手.jpg」 纪斐言心想:我已经见过了,他就坐在我旁边。 不等纪斐言这条消息发出去,身侧便响起一声淡笑:“聊什么这么出神?” 很轻浮的搭讪。 “聊下午几点上课。”谎话信手拈来。 “哦?”秦煜时语气里流露出一丝讶异,“我还以为,你在考虑要不要去参加下午的讲座。” “你怎么知道……” 话音戛然而止。 纪斐言倏地意识到,从刚才上车开始,秦煜时眼角的余光就一直落在自己手机屏幕上。 “窥屏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你没用防窥膜,”秦煜时淡定地反驳,“眼睛长在我脸上。” 纪斐言没搭理他,却是再次低头,毫不遮掩地给杜斌回了一条消息:「下午我不去了。」 杜斌:「为什么啊?!」 纪斐言直截了当:「我对傲慢且没礼貌的人不感兴趣。」 杜斌:「???」 “我也是不小心看见的,”秦煜时不由觉得好笑,“怎么,这还记上仇了?” 纪斐言没理会他,熄灭屏幕后便收起手机,坐正了身体。 见纪斐言不乐意搭理自己,秦煜时倒没生气,只是未再和他搭话。 半小时后,车在学校门口停下。 秦煜时先一步下了车,纪斐言坐在车上,透过车窗远远看见秦煜时在接待人员殷勤的接待下步上专车,校门口粉丝簇拥,排场堪比顶流明星。 一直等到秦煜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纪斐言才独自一人下车,临走前司机对他说道:“斐言少爷,晚上我再来接您?” “等我下课吧。”纪斐言说。 今晚,他和纪霖风约好了在市区的餐厅吃饭。 秦煜时睨了眼浴室的方向,朝纪斐言使了个眼色:“赶紧回床上去坐着,别让纪哥看见了。” 纪斐言小声:“舍不得你。” 好久没碰秦煜时,刚才被亲出了感觉,却又无法进一步和他亲热,这种折磨简直是致命的。 秦煜时亲了亲他的脸颊,柔声哄道:“乖,听话。” 纪斐言喜欢这种被哄的感觉,于是又任性地提要求:“那你抱我去。” 话音落下的刹那,纪斐言身体一轻,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横抱起来,放到了中间的那张床上。 “哗啦”一声,浴室的门被推开,纪霖风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纪斐言乖巧地躺在床上,而秦煜时就站在床边,看起来就像要对纪斐言动手动脚。 纪霖风深深皱眉:“秦煜时,你在那儿在做什么?” “爸爸,”纪斐言及时出声解释,“我脖子扭了,他帮我看看。”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