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人鱼老婆带崽找上门后》 第1章 《漂亮人鱼老婆带崽找上门后》作者:娃娃ovo【完结】 简介: 清纯漂亮粘点娇气人妻味的美人鱼受x大佬霸总他超爱冷脸带崽攻】 【轻松甜文】 姿音是人鱼族最漂亮的一条美人鱼,追他的鱼从太平洋排到北冰洋。 一日不慎卷入魔鬼洋流,命丧于此之际,炮灰配角系统将他捕捞上来。 【哇哦~漂亮小鱼,你简直与我们的漂亮炮灰系统契合度100%!!!】 火速把他投放到一本古早狗血霸总虐文里,炮灰姿音与被下了药的主角攻酿酿酱酱一整夜。 第二天醒来的姿音:? 拍拍鼓起来的小肚子,他还是一条纯洁的小人鱼吗? 听说主角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胆小的恶毒炮灰美人鱼火速下海躲起来。 三个月后,看着越来越大的肚子。 姿音:??? 小人鱼崽降生后,尽管有许多鱼都抢着当崽崽的后爸,但人鱼族的幼崽十分需要亲生父亲的信息素安抚。 累死累活拉扯崽的小妈咪姿音,在死活哄不睡胖崽的一个晚上,终于情绪大爆发。 他对着防水手机,长翘的睫毛不安地眨动,鼓足勇气拨通了崽崽亲生父亲电话。 “歪,请、请你来大西洋把你的小鱼崽接走吧!” 一心扑在事业上的霸总宫砚:? 后来,宫砚知道了三件事。 1、他的小鱼崽必须自己安抚才能睡着。 2、他的漂亮人鱼老婆24小时内必须进水。 3、人鱼族与人类的身体构造不同,发。情期非常长…… 内容标签: 生子 幻想空间甜文 穿书 轻松 主角:姿音 宫砚 配角:小鱼崽崽 一句话简介:把你的小鱼崽接走! 立意:关爱小生命 第1章 傍晚阳光暖融融地泼洒在静谧无垠的海面。 海面之下,阳光照不到的深海海域,并不如何黑暗,因为一片藻群,正散发着幽蓝的光。 忽然,泥沙翻涌,惊跑了一群螃蟹海星。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一只八爪章鱼,肆意挥舞着八条触角,将蓝藻尽数揪起,团巴团巴,塞进挎着的小篮子里。 等篮子满满当当了,章鱼朝前方冲刺,停在另一片珊瑚群前,献宝似的,将海草编制的篮子递过去。 “谢谢你,闪电。”温柔的声音,带点恬静的笑意。 名叫闪电的章鱼用触手挠挠自己的圆脑袋,挺不好意思地把两条触手扭麻花似的扭到了一块。 姿音接过装满蓝藻的篮子,妥帖地放在珊瑚后。 那里已经有三个小篮子了。 许多小鱼游来游去,殷勤地用嘴薅下蓝藻,往篮子里塞。 姿音一靠近,他们就一股脑围上去,在那条粉蓝鳞片、波光粼粼的漂亮尾巴上偷偷亲一下。 “谢谢大家帮忙。”姿音用指尖在身边的小生物身上轻轻碰一下。 那些颜色各异的贝壳鱼类就仿佛喝醉了一般,心花怒放地胡乱漂浮,热闹非凡。 而姿音看着面前的蓝藻,叹息一声,继续采摘。 不多时,五个篮子全塞满了。姿音和闪电携着篮子,离开这片海域,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梦幻般的粉蓝鱼尾划开寂静的海底。 十米宽贝壳大床上,一只蛄蛹蛄蛹的小鱼崽瞄到那道亮光,霎时用小尾巴坐了起来。 远远地,姿音就看到他的小鱼崽,瞪着溜圆的眼睛盯着自己。 精精神神的。 姿音脊背发毛。 呜,果然没睡着。 “mua!咪!”小鱼崽迫不及待地扑到妈咪姿音身上,小萝卜似的指头摸摸姿音的脸,胖乎乎的脸蛋贴上去。 “崽崽。”姿音在自己的小鱼崽脸上亲了一口,点点崽的小鼻子,假装嗔怪道,“怎么没有乖乖睡觉呀?” 鱼崽一对葡萄大眼瞪得圆圆的,一笑,露出粉嫩的小牙龈,兴奋地拍起小胖爪:“玩!咪!” 姿音欲哭无泪,拿出工具捣蓝藻,掺些营养的鱼籽和海菜。 闪电在一旁帮他,八只触手四条干活,四条陪鱼崽玩耍。 鱼崽用没长牙的牙龈,把章鱼触手嚼得咕叽咕叽响。 手电筒鱼来了,鱼崽搓人家挂在头顶的小灯笼。 小虾群来了,鱼崽小蓝尾巴扭扭,扇起水流,一股脑把人家卷去不知道哪里。 很快,一碗营养安睡的蓝藻糊做好了,姿音喂给崽崽。 章鱼闪电碰了下姿音的头发,又非常礼貌地缩回手,身体变得鲜艳多彩,一会儿变成毯子,一会儿变成麻花,表演花里胡哨的舞蹈。 姿音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想了半天,开口说:“我不能答应。”他甩了甩自己靓丽的尾巴,很抱歉地说:“我们不是一个物种。” 闪电如遭雷击,触手垂下,像是似了,任水流将自己冲走。 姿音接连拒绝了家门前几十只鱼的求偶,柔和地摆摆手:“晚安,大家。”把贝壳一盖。 姿音跟鱼崽大眼瞪大眼。 “乖崽崽,白天没睡觉,现在肯定困了吧。” 姿音不知道是说给崽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总之搂着胖鱼崽,规律拍崽的后背,轻声细语地讲睡前故事。 讲着讲着,薄薄的眼皮阖上。 一年多前,姿音还是人鱼族的一条小美人鱼,无忧无虑,唱着歌,只需要思考怎么拒绝排成长队的追求者。 谁知有次迁徙,误入了魔鬼洋流,那是人鱼族避之不及的杀人洋流,没有族人的庇佑,姿音很快被卷入深处。 命丧于此之际,他整条鱼突然被捞了上来。 【哇哦~漂亮小鱼,你简直与我们的漂亮炮灰系统契合度100%啊!!!】 【漂亮小鱼,你愿意帮我过一个关键剧情吗?不愿意我就放手了哦~】 “别,别放手!”尾尖下是深不见底的旋涡,冰冷渗骨,姿音一口答应。 于是系统火速把他投放到一本古早狗血霸总虐文里。 当晚,发情的小人鱼与被下了药的主角攻酿酿酱酱一整夜。 第二天醒来的姿音,柔软的小肚子都微微鼓起来一些。 【谢谢你呦,小鱼~】 姿音活下来了,很高兴,把床上男人压。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随便一推,问系统:“剧情过了,那您能把我带回原来的世界吗?” 系统挖挖耳朵:【小鱼,你太贪心了。】 过个小剧情,换了一条命,确实已经很值了。 姿音就不好意思再要求了。 姿音下床把衣服穿好,新奇地低头瞅系统给自己临时变的双腿。 系统坏笑:【小鱼,其实你也不是非常安全,这男人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霸总哦,知道被人设计,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呢~】 【自求多福吧~】 系统提醒完这一句,就消失了。 姿音脊背发寒。 他只是个小人鱼,陆地对他而言是极其陌生的。 海!这个世界也有海。 胆小的小美人鱼迅速下海躲了起来。 躲进海里的姿音发现,海底世界静谧安逸,既安全又食物充足,鱼邻居还很友善。 捡回了一条小命,如果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也挺不错的。 直到三个月后,他的小肚子鼓了起来。 姿音看到过他们人鱼族的雌性人鱼怀孕,跟自己的肚子一模一样。 姿音:??? 不是只有雌性人鱼才能怀孕吗? 这时候,姿音想起了系统说的【剧情需要,让你上,你就上!】 姿音:…… 总之,八个月后,小鱼崽顺利降生。 茫茫大海里,有个可爱的小鱼苗陪伴,姿音是很开心的。 但渐渐地,事情不对头了。 自己的小鱼崽虽然白白胖胖的,但体型比一般人鱼幼崽小一圈,语音功能也进展缓慢。 人鱼幼崽聪慧,一般三个月,已经能蹦出清晰的字词了,而他的崽,还在咿咿呀呀。 人鱼幼崽半岁能说出完整的句子,而他的胖崽,在这时候终于能蹦出磕磕绊绊的字了…… 更让姿音崩溃的是,崽他不睡觉啊! 怎么哄都不睡! 一到夜里,神采奕奕,两眼冒绿光! 新手妈咪姿音,一天天地熬夜跟鱼崽斗智斗勇,经常一只眼睛闭着睡觉,一只眼睛睁着看精精神神的鱼崽玩耍。 心力憔悴。 欲哭无泪。 想死的心都有了。 姿音很快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人鱼幼崽一般是父亲带大的,幼年期,他们需要父亲的信息素安抚。 而可怜的鱼崽,从出生,压根没见过他的亲生父亲。 可是…… 胖崽的爸爸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棍啊……不能去找他…… 姿音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寻求别的方法。 第2章 章鱼闪电是姿音逃到海里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闪电说自己认识伟大的克苏鲁神,旧日支配者,克苏鲁神指示,海底生长着一种发光的蓝藻,有安神助眠的效用。 所以这段时间,姿音都去采摘蓝藻,睡前喂给鱼崽。 起初,是管用的。 可药效似乎在每日逐渐减退。 …… 姿音睡得迷迷糊糊,就感到有软软的东西在啃自己的脸。 “咪!起!玩!” 姿音困得流眼泪,把鱼崽从自己脸上薅下来,恳求地说:“睡觉吧,崽崽,哪有小宝宝晚上不睡觉的呢?对不对,天都黑了呀。” 把崽压在自己胸。前。 鱼崽一点也不想睡,挣来挣去,挣开了。 被姿音忽明忽暗的鱼尾吸引,游过去拍拍打打,凑近了瞧瞧,再用小尾巴扇扇,啃啃啃啃,嚼嚼嚼嚼嚼。 姿音漂亮的眉心抽抽,又把崽抱到怀里,这回压实了,就是不让鱼崽逃脱。 “咪——!”鱼崽奶声奶气地喊。 “咪!起!”鱼崽持续输出,铜铃似的水灵大眼睛盯着妈咪紧闭的眼皮。 姿音睫毛颤颤,铁了心不放手。 鱼崽蛄蛹半天没挣出来,最后小鼻子一皱,嘴角撇撇,“哇”地一声哭出来。 姿音认命了,眼皮耷拉,坐起身:“好好,玩玩玩玩……” 机械地把崽抱起来,臂弯当成小船,晃来晃去,崽立刻不哭了,乐得嘎嘎笑。 “高,高。”崽胖爪拽拽姿音的头发。 姿音灵魂出窍,把胖崽抛高高,又接住。 “球,咪!”鱼崽尾巴甩夜明珠,夜明珠咕噜咕噜滚走,姿音用尾巴尖轻松接住,再次递给崽。 …… 第二天一早,双目通红的姿音找到闪电,请求他问一下克苏鲁神,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个人? 一只鱼悄悄地崩溃了。 从温柔美人鱼到憔悴怨夫,只需一个不眠的夜晚。 一个新手小妈咪就是这么不堪崽击。 闪电:“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伟大的克苏鲁旧神无所不能! 姿音不知道闪电认识的那只章鱼是怎么办到的,总之,在这天下午,姿音得到了一部防水手机和一个号码。 姿音深深地看了眼冒绿光、精神奕奕的鱼崽。 盯着屏幕上的号码,姿音长翘的睫毛不安地眨动。 他还是有点怕那个男人…… 可鱼崽需要这个男人的信息素。 刻不容缓。 姿音毅然决然地按下了拨通键,那边很快接通。 姿音吸了一口气:“喂,请、请你来大西洋把你的崽接走!” 第2章 市中心高层写字楼里。 一场季度汇报会议刚刚结束,总裁宫砚站在落地窗前,松了松领口,俯瞰a市最繁华的金融地段。 作为互联网大厂,他们公司今年上线的一款网游,这个季度的活跃度和收益再创新高。 甚好。 宫砚只休息片刻,就继续工作,聆听秘书报告行程时,手机响了。 他瞥一眼,示意秘书先出去。 电话是宫砚的母亲打来的,喊他晚上回去参加家族聚餐。 宫砚淡淡道:“今晚有工作,这种没什么必要的交际活动我就不去了。” “忙忙忙,你比你爸还忙。” 宫砚的父亲是银行家,应酬交际颇多。 但宫砚竟是比他还抽不开身。 “孤家寡人一个,成天在公司里打转。”宫妈妈斥道,“我瞧你下半辈子守着办公室过好了。” 宫砚没什么表情,听了会儿教训,承诺下周回家陪二老吃饭,挂断了电话。 在所有人眼中,宫砚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前些年还会偶尔放松一下,从去年开始,越发连普通的交际娱乐也不参与了。 宫砚的价值观,男人,应该在最好的年华,为自己的事业奋力拼搏! 若非如此,公司也不会在短时间内顺利上市,宫砚身家攀登至百亿。 宫砚正要喊秘书进来,挂掉的电话却再次响起。 宫砚以为还是母亲,看也没看就接通了。 对面却是一道清丽的嗓音,微微发着颤,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喊出来的。 “喂,请、请你来大西洋把你的崽接走!” 宫砚:“?” 宫砚不动声色地瞅了瞅手机屏幕,国外ip,陌生号码。 呵。 因为宫砚没出声,对面停了停,试探着问:“喂,请问有人吗?” 那副拘谨又提心吊胆的语气,倒是让宫砚轻笑了一声。 这恐怕是个刚入行的。 “我的崽?”宫砚懒洋洋地说,“你们骗子打电话,不事先调查一下吗?” “我一没结过婚,二没谈过恋爱,哪里来的崽?跟谁的崽?” 对面道行太浅,宫砚这么一反问,把对方问了个懵。 “啊?可是,就是你的崽啊,我们的崽,不用调查了……”乖乖的回答。 宫砚原本冷峻的一张脸,没忍住泄露一丝笑,眉梢扬了扬。 “行啊,”宫砚莫名其妙地心情很好,“你想要多少钱? 姿音摸不着头脑,回答说:“不用钱,你接走就好了。……不过你要对崽崽好一点,崽只是一条无辜的小鱼苗。” 越说越没谱了。 宫砚没了耐心,“行了,你在团伙里再练个几年吧。”顿了下,真心疑惑道,“不会真有人给你骗到过吧?” 姿音反应了一下,发觉男人压根不想接走鱼崽,只是在逗他玩儿。 话筒中静了一秒,宫砚就听到对面娇声娇气骂了一句“你、你这个……渣男!”把电话挂了。 宫砚满脑子问号。 这年头的诈骗电话,都这么猖狂了! 宫砚从鼻腔中嗤出一口气,打开电脑,用工作发泄怒意。 海底,姿音愤愤挂断电话,漂亮尾巴卷起一股强力的水流旋涡,胖鱼崽紧紧搂住妈咪的脖子,以防被冲走。 “咪?”鱼崽歪脑袋。 姿音气得脸蛋覆上一层粉润。 当初系统把他丢到主角攻的床上时,给他灌入了一些炮灰的记忆,所以姿音知道人类世界的常识。 像宫砚这样,是绝对的渣男行径,要被唾骂的。 可是再怎么骂,宫砚也不会来接走小鱼崽了…… 姿音摆摆尾巴,焦躁地游来游去。 天快要黑了,蓝藻的作用越来越小…… 鱼崽丝毫不知妈咪的烦恼,自顾自啃着姿音的头发:“香!咪~” 姿音突然停下来,透明微蓝的尾鳍随着水流轻轻晃动,发光鳞片上粉蓝渐变的色彩仿佛波浪一般,散发着神秘而璀璨的光芒。 ——宫砚不来接崽,那他就把崽送过去! 这个念头在姿音的脑海里定型。 无论如何,胖崽都必须接受亲生父亲的信息素了。 这么想着,姿音带着鱼崽找到闪电。 闪电:“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伟大的克苏鲁旧神无所不能! 三只鱼去往海底深处,在没有发光藻类的地方,漆黑如墨,唯一的光亮便是姿音的美丽的鱼尾。 小鱼崽瞅瞅妈咪亮亮的大尾巴,再瞅瞅自己暗淡的小尾巴。 小眉头耷拉下来。 姿音亲亲崽的嫩脸蛋,轻声安慰说:“等崽崽长大,尾巴就会亮了。” 这时,一团浓厚的黑影显出身形,触手飞舞。 闪电:“咕噜咕噜!” 尊敬的旧神! 闪电对姿音说:“咕噜咕噜。” 他叫风暴。 姿音恭敬地喊:“尊敬的风暴,伟大的旧神,您好。”很有礼貌地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鱼崽也出一份力:“帮!” 第一个请求,姿音需要知道宫砚的地址。第二个请求,他要变出双腿,才能上岸。 黑影晃动,似乎点了点脑袋,周边冒出许多气泡。 闪电用触手飞速点了下姿音的头,“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姿音惊喜道:“好的,我记住了!谢谢您,无所不能的风暴大人。” 闪电刚刚说了一串地址,z国a市xx路xx号xxx,甚至还转告了抵达港口最快的路线。 姿音话音刚落,一瓶紫色玻璃药水,出现在他的面前。 “喝掉就行了吗?”姿音问,鱼崽好奇地瞪着眼睛,观察漂亮瓶瓶。 闪电指指姿音,又指指鱼崽,解释说:“咕噜咕噜咕噜。” 姿音点点头。 原来鱼崽因为有人类基因,不用喝就可以变化双腿,药水只需姿音喝。 姿音喝掉药水,再三感谢风暴,黑影渐渐消散。 回到家,姿音跟闪电说出自己的打算,闪电不舍地垂下触手。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闪电叮嘱了药水的注意事项。 第3章 24小时内要下水缓解,否则会变成咸酥鱼干。 还有,自己那边有个铁兄弟,等姿音上岸之后,需要帮忙可以去找他。 第二天一早,闪电和邻居们,为姿音和鱼崽办了个欢送会,在无数恋恋不舍的目光和闪闪发光的鱼泪中,姿音带着崽,离开了大西洋。 美人鱼在海里行进的速度非常快,鱼崽被姿音抱着,像是在坐火箭,全程头发乱舞,露着光洁的小额头。 “快!咪!” 鱼崽嘎嘎大笑,声音传得一片海域都回荡着魔鬼笑声。 一天后,姿音和崽抵达岸边码头。 姿音在隐蔽处变出双腿,穿好事先准备的衣服,把崽塞进布袋子里。 “崽崽,看,这是人腿,有两条呢。”鱼崽眼睛圆圆地扒在袋子边朝下看。 “崽崽也变成这样吧。”姿音原地蹦跶两下说,“很好玩的。” “腿,咪!”鱼崽笑出牙龈,袋子里滑溜溜的小尾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凉爽爽的婴儿肌肤触感。 姿音笑了笑:“乖崽崽,我没有说,就不可以变成尾巴哦。” 鱼崽拍手答应:“咪!” 姿音拎着装崽的布袋子,习惯性胯骨朝前一扭,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袋子里的崽咕噜噜滚了出来。 “咪?” 码头周边来往的许多行人朝这边张望。 姿音羞得小脸通红,装作若无其事,飞速把崽塞进袋子里,迈开新长出来的腿,小跑着离开。 姿音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拿着写了地址的纸条,问路人方向。 那人一转头,看到一张粉白无暇的漂亮脸蛋,迷迷糊糊就给姿音指了路。 “谢谢。”姿音礼貌点头,袋里的崽眨着圆眼睛,学姿音说话:“谢,谢!” 路人说前面就是地铁站,进去坐到xx站,出去就能看到。 刚巧也是下午上班的点,姿音跟着打工人潮,顺利涌进地铁站。 只是他不懂买票是个什么流程,和崽四眼茫然地盯着前面排队的人。 观察了一会儿,旁边一个年轻小姑娘拍了拍姿音。 “那个……你不会买票吗?我帮你吧。” 姿音听到有人愿意帮忙,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等小姑娘把票递到他手上了,姿音踌躇两下,把袋子里的鱼崽掏出来。 “这个脸很软的,要不要摸一下?” 海底的邻居们都喜欢贴贴鱼崽的脸。 小姑娘噗嗤笑出声,一点不客气,两手齐上,揉面团似的揉鱼崽软绵绵的小脸蛋。 鱼崽傻傻的,弯着黑眼睛,小嘴巴吐一个泡泡,跟人家小姑娘一起嘎嘎乐。 姿音拿着车票,上了列车,一路靠问,献祭傻崽的可爱脸蛋,终于抵达了终点站。 写字楼高耸入云,姿音和崽动作一致,眯着眼仰头望。 “高?……咪?”崽揪揪姿音的衣服,让妈咪把自己也扔这么高,玩丢高高游戏。 姿音捏捏崽的小鼻子,笑道:“一点也不知道害怕。” 他拎着崽走进大楼,前台见他带着孩子,也不是公司员工,热切地过来招呼,询问姿音来找哪位。 “宫砚。”姿音说。 前台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面前漂亮的青年居然是直接找公司老大的。 前台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宫总的话,请问您有预约吗?” 姿音当然摇头,鱼崽学他,把栗子毛脑壳摇得拨浪鼓一般,瞅着前台姐姐。 前台姐姐被崽无辜的大眼睛击中心脏,笑道:“好的,请您稍等,我打个电话上去。” 说罢,拨通了内线。 上面是宫砚的秘书接的电话,听到完全陌生的名字,没当一回事。 前台悻悻挂断电话,对姿音说:“宫总现在比较忙……”看到姿音露出失落的神情,前台试探说:“或许,您可以直接联系宫总?” 姿音被这样一提醒,瞬间想起来,自己有宫砚的号码呀! 拿出手机,姿音拨通了那个前两天拨过的号码。 手机里嘟嘟响了一会儿,就在前台以为不会接通的时候,奇迹般的,手机屏幕亮了。 “我在楼下,还有你的崽!” 为了壮胆,姿音气势很足,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旁的前台听到前一句,依旧保持尴尬但不失礼貌的笑,听到后一句,笑容僵在脸上,猝不及防表情崩裂。 嗯?????!!!!!! 但对面似乎沉默了,而后电话挂断。 与此同时,前台的电话响了。 “把他带上来。”总裁办公室的内线打了过来。 第3章 “抱歉,宫总。”秘书为方才拒绝了楼下的拜访道歉。 宫砚摆摆手,并不在意。 秘书问:“需要招待这位客人吗?”宫砚唇角微挑,脸上露出些兴致盎然,”不用了,你出去吧。” 啧,宫砚现在真是无比好奇,很想知道,这位脑瓜不太灵光的骗子到底在想什么? 他没追究,骗子自己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还他的崽? 哈,有意思。 宫砚居然罕见地放下手里的工作,转了转椅子,啜口茶水,目光略带期待地投向门口。 与此同时,姿音被前台带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前。 呼——呼——姿音深呼吸两下,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没事的,只需要把胖崽交给里面这个男人就行了。 人类说,虎毒不食子。 姿音低头瞅自己的鱼崽,这布灵布灵的大眼睛,这黑长的睫毛,这小小柔软的脸蛋,除了贪玩些,哪里都那么惹鱼喜爱! 鱼崽察觉到姿音怜爱的目光,昂起脑袋:“咪?” 姿音忍不住“呜”一声,跟崽贴贴脸蛋,把崽挤得发出“叽啾”的笑音。 “崽崽,你要努力得到父亲的喜爱,多吸点他的信息素。”姿音亲亲鱼崽的小耳朵。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宫砚挑眉,“进来。” 姿音一鼓作气,拎着装崽的布袋子就冲到了宫砚跟前,把崽一掏,跟超市买菜送把葱一样递过去:“你、你的崽,拿走吧!” 宫砚:“……” 真是一场入室抢劫般的诈骗啊。 宫砚没瞅小崽子,倒是眯着眼睛瞧了瞧青年低头秀美的面部轮廓,正要开口讥讽两句,面前的青年抬起了脸。 姿音没听到动静,浓密睫毛颤了颤,微微抬起下巴,偷觑一眼系统嘴里的恶徒主角攻。 宫砚愣住,紧接着心头大震。 “是你!”宫砚猛地站起身,浓黑锋利的眉皱起来,深邃眼睛紧盯着姿音。 果然,他好凶! 姿音默默后退一小步,嘴唇抿了抿,声音发着抖:“是是是我……” 宫砚记得这张俏丽的小脸,去年一场酒会上,他的红酒杯里被下了猛药,晕晕乎乎地,被扶去了酒店房间。 而面前这个人,正在床上等着…… 那一夜,他失去了二十多年的清白! 事后追查,这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宫砚只能默默咽下这口被人下套的恶气。 男人周边散发着阴沉的气息,姿音越发抬不起头,用胖崽的小身体挡住自己的脸。 “以前的事,很对不起……但是,能不能先把崽崽收下呢?” 姿音说完,从鱼崽身后露出一只眼睛,可怜巴巴地说:“崽崽很需要你。” 宫砚都气笑了。 荒谬得可笑。 我不找你的事,你倒是胆子很大,不知从哪找了个孩子,送上门来要挟我? 可能因为事情实在太荒谬了,认真追究反而显得滑稽,宫砚的怒意一下削减了大半,顺势看向青年双手举起来的崽。 鱼崽:“。”吐泡泡。 这一看,宫砚眉头就微微拧了起来。嘶……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的视线又移到姿音的脸上,青年水墨似的眉眼,雪白的脸颊因为胆怯还是什么,晕了一层淡粉色,活像给人欺负了。 哈?崽,我们的? 莫名其妙,宫砚脑袋里恍恍惚惚蹦出这样一个念头。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真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明晃晃地骗啊!把自己当傻子,一点弯都不绕? 宫砚嘴角勾起嘲讽的笑:“难不成是你生的?” 姿音点头:“嗯!很可爱吧?” 宫砚:“……”有那功能吗你? 宫砚坐回办公椅里,懒洋洋地喝了口茶,打量面前的漂亮青年,绕有兴趣地跟他扯:“那你怎么证明,这孩子是我的?” 姿音眨了眨长睫毛,脸上的粉铺得更开,像绽放了的桃花瓣,他朝宫砚斜一眼,赧然地说:“那天晚上,你不是……好多,我肚子都鼓起来了。” 宫砚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咳咳咳咳!”宫砚猛咳了一阵,忙抽纸巾擦拭。 姿音瞧见他耳朵根红了,自己也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烧热的脸。 第4章 “那个,反正你要带崽崽一段时间,崽崽现在离不开你。” 正要再嘱咐一些,双腿忽然涌起一阵热流痒意。 哎呀!差点忘了,应该是下水缓解的时间快要到了。 姿音忽然慌张起来,把胖崽往宫砚怀里一塞:“记得一定要陪崽睡觉!”顾不得别的,凑过去在胖崽额头上一亲。 “崽崽,乖乖跟爸爸一起睡觉。” 说完掀开办公室的门,一溜烟溜了出去,留下屋内父子俩面面相觑。 宫砚:“…………?” 崽:“。。”继续吐泡泡。 刚才姿音靠过来时,一阵异香扑面而来,现在还丝丝缕缕地缠绕宫砚鼻尖。 宫砚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想起那人方才给自己的称呼,低头瞅了瞅怀里的小崽。 崽也正好奇地瞅着他:“……叭?” 姿音一口气跑到楼下,举目四望,他哪里也不认识,从这里到岸边又太远了。 正焦急的时候,忽然想起闪电岸上的那个好兄弟。 姿音掏出手机,翻了翻,果然在联系人里找到了这人。 他拨通“雷霆”的电话,大喇喇爽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喂?你是闪电托我照顾的那个朋友吧?等你好久了!怎么不一上岸就给我打电话?咱们可是老乡啊!老哥现在搁城里混得还不错,搁这边当游泳教练呢哈哈哈,我跟你说,待遇可不错……” 姿音小声打断了他:“雷大哥……我有点急……”跟雷霆解释自己需要入水的缘由。 三分钟后,一位国字脸,粗眉毛,古铜色肌肤,一身腱子肉的背心大汉跑了过来。 原来,他工作的游泳馆,正开在宫砚公司这幢写字楼里面。 雷霆带着姿音回了家,他们这些上岸的鱼,家中必备一个浴缸,时不时惬意地重温下在海里的感觉。 姿音在浴缸里泡着,粉蓝靓丽的鱼尾欢快地吸收着水分,舒服得忍不住吹出一长串七彩泡泡。 泡完澡,姿音重新变出双腿,穿上雷霆给他拿的新衣服,坐在了餐桌前。 雷霆性格热情和善,但毕竟不是人,脸上自带一股憨憨的气质,往桌上端着一盘盘热菜,招待姿音。 姿音在岸上遇到老乡,心中也高兴,微笑着感激。 “咱都是海里兄弟,不说那个,”雷霆笑呵呵地说,“对了,你刚才跟我说,咱小侄子去找他亲爹了?那你是打算自己先回海里?” 姿音点头,叹一口气:“我……准备先在这里观察一小段时间。” 毕竟是自己的崽崽,他很舍不得,况且,也要确定宫砚的信息素到底对鱼崽有用没有。 雷霆就见过姿音这一条美人鱼,对于他们幼崽需要父亲抚养的种族习性束手无策,热情地说:“那你先住我家。” 吃晚饭时,两人闲聊,雷霆说:“人类养崽,跟我们海里完全不一样,非常花钱!又是奶粉,又是尿不湿,又是早教的,听我们那儿的顾客说,崽子刚会讲话就送去培训班了,一月三万呢,真吓人!” 姿音一愣。 作为一条刚上岸一天的淳朴的鱼,他从来没有想过花费方面的问题。 原本计划,把鱼崽送到宫砚手里,他就回海里去,但下午把崽交到宫砚手里后,他又有点不放心,舍不得,所以决定留下来观察几天。 而现在,听雷大哥这么一说,似乎事情没那么简单。 “雷大哥,你能帮我找一个工作吗?”姿音问,“我想在走之前,给崽崽留点钱花。” 原来生活在人类世界这么麻烦,姿音在心里感叹,还是海里好。 “行啊!”雷霆乐呵地应下,“就在我那游泳馆怎么样?咱海里来的,天生会游泳,就是干这行的料。” 姿音没什么干不得的,笑道:“好,正好离崽的爸爸近。” 雷霆从一开始的打杂工混到如今的金牌教练,多年资历,安排一个人进来,轻而易举。 于是第二天,姿音就上岗了。 * 宫砚一下午没把怀里的崽摆脱掉。 工作狂如他,尽管突发“漂亮青年入室甩崽事件”,该处理的工作,还是要严格按照日程安排走。 宫砚对秘书打个眼色,示意他来先来把自己怀里的小孩抱走,找个人照顾,可还没等秘书走近,宫砚手臂上一阵巨力袭来。 低头一瞧,怀里的崽扒紧他的小臂,跟块小粘糕一样,怎么撕都撕巴不开。 宫砚:“……” 宫砚试图交涉:“……你妈妈呢?” 崽听到关键词,水灵灵的眼睛睁大:“咪?” 原来还不会说话……宫砚揉了揉眉心,他对人类小孩的了解程度为0。 宫砚试图利诱:“从叔叔身上下来,给你拿糖吃。从秘书手上拿过棒棒糖,举到小崽眼前晃了晃,“糖,甜的,好吃的。” 鱼崽松开一只手,硬抓过宫砚的手腕,哈呜一口,把棒棒糖含进嘴里。 甜甜的,喜欢,鱼崽对宫砚笑:“叭!”对便宜爸爸比较满意了。 宫砚也对着崽苦笑,然而崽的另一只手,却是攥他衣袖攥得紧紧的,把下面的皮肉都揪起来一块。 宫砚:“嘶……” 宫砚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想起漂亮青年临走时嘱托的神情,宫砚蹙眉,跟怀里的崽进行最后的眼神争斗。 半晌后,崽:“。。。”扒得死紧并无忧无虑吐泡泡。 宫砚认输,抱着崽去楼上开高层管理会议。 宫砚作为公司一把手,实际控制人,不论对待自己还是工作,都是众所周知的严苛态度,半小时前,众高层早两股战战地等在会议室内,项目资料堆成小山高。 门被推开,众人齐刷刷站起身。 宫砚左手抱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进来了。 众高层揉揉眼睛:“……?” 第4章 宫总的威严如山一般,整个会议室没一个敢多嘴,权当没看见这诡异的一幕,按部就班开始会议。 期间,宫总怀里的小娃娃把棒棒糖梭得嘶溜响,时不时吹两个七彩泡泡飘荡在宫总严峻冷淡的脸侧,再炸开一朵小小的水汽白花。 ——可以说非常破坏会议严肃的氛围,众人不由得惊恐瞪眼。 宫总本人,则是一如既往的冷峻,会议室里众人也就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把满腔疑惑压在心里,面上一本正经继续汇报。 会议结束时,鱼崽伴着亲生父亲安稳舒适的气息,睡得香甜。 睡梦中,小嘴巴嘬嘬嘬嘬。 宫砚看着小崽子松开的萝卜指头,没来由地一阵紧张。 这时候管理高层们见他站起身来,纷纷拉开椅子恭送,呲呲喇喇,发出不小的动静。 宫砚顿时皱眉,食指竖在唇前。 众人动作僵滞,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宫砚回到办公室,下班的时间到了,按他平时的习惯,一定是要留在这里继续工作至深夜的。 但现在,他怀里有一个呼呼大睡的崽…… 秘书报告完晚上的日程,问道:“宫总,需要我找个人来照顾宝宝吗?” 宫砚:“嗯……” 现在算怎么回事?怎么那人丢了个娃娃给自己就跑了? 秘书伸手,正要把宫总怀里的宝宝抱过去,宫总却忽然迟疑一下,撤回了一个鱼宝宝。 秘书:“?” “算了。”宫砚说,“我先带着吧。” 那人离开前,再三强调,让自己陪小崽睡觉。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但如果只是一晚上的话…… 宫砚抱着熟睡的鱼宝宝,破天荒地提前下班了。 回家的路上,宫砚怀里安稳地搂着崽,然而心里冷酷地想,如果小崽夜里闹了,他就直接叫个专业保姆来照顾,而且最迟明天晚上,他会派人去把罪魁祸首找回来。 他可以宽容到既往不咎,但那人不能把他当傻子,随便抱个娃就甩给他。 他可不能再让那人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结果一夜过去,崽睡得天昏地暗,仿佛八百年没阖过眼,哼都没哼过一声。 宫砚:“……” 一大早醒来后神采奕奕的鱼崽,拍拍自己的西瓜小肚皮:“叭!吃!” 宫砚带着崽到母婴店里,买了一箱进口奶粉,顺便给穿得过于简陋的崽买两套新衣服,逛着逛着,不小心又买了一些口水巾、小围兜,一系列益智小玩具,爬爬垫,机关书…… 宫砚扛着一大箱东西回到办公室,按照说明泡了奶粉,崽攥着奶壶咕噜呼噜两大杯下肚,低着脑袋,用小萝卜指头扣扣新衣服上的纽扣。 宫砚用婴儿湿巾给小崽擦嘴巴,擦手指。 崽眼睛弯弯,露出粉色的豁口牙龈:“叭!” 宫砚忍不住露出老父亲和蔼的笑。 笑了一秒,脸部表情忽然变得无比僵硬。 等等……他怎么突然无师自通,变成养崽熟练工了? 第5章 宫砚平时来公司很早,员工们都还没到,他习惯放下东西,先去楼上的游泳馆锻炼二十分钟,洗完澡清爽地下来开始一天的工作。 踏入游泳馆,经理笑脸相迎,瞄到宫总臂弯里的宝宝时,表情空白一瞬。 “宫总真是年轻有为啊!”经理八面玲珑,巧舌如簧,张口就是一长串奉承,“事业有成不说,还这么顾家……哎呦,小公子简直长得跟您一模一样。” 宫砚瞥他一眼,奇道:“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经理搓着手:“当然!您自己看不出来,但外人打眼一瞧,这眉毛,鼻子,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宫砚暗自觉得有些诧异,不过奉承从小到大他听太多了,并没多在意。经理很周到地说:“宫总如果需要人照顾孩子,跟里面的服务生说一声就好了。” 宫砚点点头,正有这个打算。 vip专属泳池区域内,池水映着碧蓝的池壁,干净清澈,微波荡漾。鱼崽第一个激动起来,蛄蛹着往外扑:“游!” 宫砚在鱼崽的小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胆子挺大。”视线环顾,找服务生在哪里。 这时一道纤薄的身影迎了上来,声音清亮:“早上好先生,泳镜,泳帽已经为您预备好了,需要的话,我现在拿来。” 两颗脑袋同时转了过去,四眼震惊。 鱼崽:“咪!!” 宫砚:“你?!” 早晨雷霆带姿音来游泳馆,经理一打量,模特似的条亮盘顺,下水一试,游泳更是熟练好手。 vip专属区域的服务生辞职了,刚好让姿音接手。 姿音换上白衬衫和收腰小马甲,打扮得干净利落,雷霆给他员工手册,让他背熟,“小音,在这里工作,你要记得最重要的一条:顾客就是上帝,千万千万不能被投诉!” 姿音鱼生第一次打工,有点小紧张,恳切点头:“我、我一定服务好!不被投诉!” 他声线清亮,语气温柔,听在耳中有股难以言说的熨帖感,仿佛喝了温热的蜂蜜水一般。因而宫砚一听这道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回头。 他和鱼崽同一个动作,同一个表情。 本来父子俩长得就像,这样一来,简直是成比例放大缩小了,让姿音一下噗嗤笑了出来。 崽也跟着嘎嘎笑,焦急地朝姿音伸出两条小胳膊:“咪!抱~” 姿音把鱼崽接了过去,从鱼崽出生起,他还没跟崽崽分开过,一晚上不见,再次沉甸甸地抱在怀里,居然鼻子酸酸的,眼眶微微地就湿润了,眼尾铺染出粉色。 “崽崽,呜,我的宝贝小鱼崽崽!” 姿音啵啵啵亲遍鱼崽的小脸蛋,跟小鱼苗脸贴脸,蹭来蹭去,活像分开了八年。 “咪!”鱼崽非常捧场,歪着脸给妈咪亲,再啃啃妈咪香香的脸,“爱!” 姿音捏着鱼崽的脸颊肉,仔细观察。 鱼崽大眼睛炯炯有神,望着妈咪。 完全被排挤到一边的宫砚:“……” “这么舍不得,就自己好好养……”宫砚嘀咕。 胖崽眼底的躁意消退了许多,现在是一只愉悦平静的鱼崽。 姿音笑道:“爸爸的信息素很有用,对不对?” 宫砚浑身一僵,听到那个称呼,不自觉就把腰板挺直了。 挺直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又偷偷放松下来。 怎么就爸爸了?干嘛套近乎。 “扣扣。”鱼崽用指头点点自己新衣服上的扣子,姿音眼神灿亮,惊喜万分。 “崽崽,你会说两个字啦!” 姿音抬起长长的睫毛,一双乌黑湿润的眼睛望向宫砚:“崽崽昨晚睡得很好,谢谢你。” 宫砚被他那真诚的目光一瞧,浑身一阵不自在,淡淡道:“嗯。” 小崽晚上确实睡得踏实,悄无声息地,害得宫砚夜里还起来偷偷摸了两次呼吸。 鱼崽扯扯姿音的领口,指着泳池:“咪,游!” 姿音这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服务生身份,顿时站得笔直,垂下睫毛恭敬问:“宫先生,您还需要别的东西吗?重要物品可以交给我保管。” 宫砚:“拿一个泳镜吧。”把手腕上的表摘下递给姿音。 自去休息室换了泳裤,拿过漂亮服务生递来的泳镜戴上,干净一跃跳进泳池中,倒三角宽肩,充满力量感的长腿,在晶莹的浪花中霎是赏心悦目。 鱼崽两条短腿摆来摆去,做出游泳的动作:“鱼,咪!”姿音抱着崽站在泳池边,握住胖崽的小脚丫:“乖崽崽,不可以变成尾巴喔。” 宫砚游完一圈,用一个很潇洒的姿势摘掉泳镜。 眼尾瞥去对岸,却发现那人歪着脑袋,只顾跟怀里的小崽子像两只小动物似的亲亲蹭蹭,压根没朝这边看过。 就这样当服务生? 宫砚戴上泳镜,游到对面。姿音看到他靠近,立刻停止跟胖崽说小话,像个认真听课的学生一样,提高警惕,以防客人有任何需要。 宫砚没有上去,泡在水里:“拿条毛巾来。”姿音早准备好了,宫砚接过,往自己湿漉漉的脑袋上一盖,似乎不怎么着急,随意地擦着头发。 “你叫什么名字?” 姿音乖乖地答:“姿音。” “……你在这里工作?” 说完,宫砚就惊觉这是句废话,补充道,“以前没见过你。” 姿音柔声回答:“我是新来的,先生。”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姿音见宫砚脸冷冷的,有点怕他投诉自己,硬着头皮接着说:“……暂时在这里工作,很快就会离开。” 宫砚微微偏头,像是无意扫他一眼,“怎么?” 姿音说:“我是为了给崽崽赚点奶粉钱才来的。”宫砚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太好受。 可细究却发现,其实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哗啦一声,宫砚撑着扶手上岸,姿音早把鱼崽放下了,尽职尽责地展开手里的白色浴巾。 宫砚平时是绝不让人靠那么近的,但这次,觑到姿音小小尖尖的雪白下巴,拒绝的话一下噎在了喉咙口,人高马大地静立原地。 姿音上前,踮脚将浴巾披在宫砚的肩膀上,一双纤长白皙的手细心地抚平,将宫砚脖子上挂着的湿毛巾轻轻抽走。 奇异幽深的香气扑在脸上,宫砚下颌绷得紧紧的。 同手同脚走向休息室,宫砚洗完澡后穿戴整齐。 行,现在崽归原主,他对这人也既往不咎了,一切重回原点。 宫砚迈着大步朝馆外走,身后急急地叫:“先生。”宫砚脚步瞬间刹住,姿音赶上来说:“您的东西忘带了。” 手心里放着一只手表。 宫砚默不作声伸出手腕,姿音愣怔一瞬,而后低头捣鼓。“好了。”姿音抬起头,水红的唇角带了些骄傲漂亮的弧度。 “嗯。”宫砚点头。 刚一转身,只听身后又说:“先生,还有东西。” 宫砚心想,自己就摘了个表,哪还有什么东西?一转脸,一对精光四射的葡萄黑眼睛,一个白白软软的圆脸蛋怼到了面前。 崽:“。。” 无辜吐泡泡。 第5章 姿音举着鱼崽:“这个崽崽,还请你继续带着吧。” 宫砚:“……” 不是?我长得就这么像冤大头苦力? 宫砚:“不行。” 姿音心里有点生气,抿了抿嘴唇,委屈地说:“可你是崽崽的爸爸啊,我们那边都是爸爸带崽。” 宫砚:…… 说话就说话,眨什么眼,撒什么娇,以为自己会上当吗? 还有,到底是怎么把胡话讲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那只有晚上呢?”姿音追上来问,“晚上让崽崽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他睫毛扑簌簌颤抖,因为急切,面颊红扑扑的,一张窄小的雪片般的脸庞格外楚楚可怜。宫砚内心不能说没有触动,然而反应在脸上,只是眉心微微蹙顿。 姿音以为他无动于衷,叹了口气:“好吧。” 就在宫砚觉得他要放弃的时候,就听这人开口说:“我给你钱。” 宫砚:? 姿音:“我雇你当崽崽的保姆,给你发工资。” 宫砚:哈?? 宫砚没有答应,他有他的自尊,梗着脖子就回了楼下办公室。 他自认是个理智的成年男性,没有任何理由应该答应这种无稽之谈。 “宫总?……宫总?” 直到秘书叫,宫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电脑屏幕发了长达十分钟的呆。 “咳咳,”宫砚面不改色,“怎么了?” 秘书视线落到桌角的电话上,原来电话一直在响,宫砚竟然一点没听到。 宫砚面上讪讪,摆摆手,秘书于是出去了。 刚拿起电话,那边的数落像冰雹似的噼里啪啦砸下:“宫砚,你上次怎么答应你妈妈的?不是说这周回家吗?刚才我在家庭群里问你,你怎么不回复?从你创立这家公司开始……” 第6章 宫砚默默把话筒拿远一些。 五分钟过去,宫爸声若洪钟,火气十足地收尾:“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父母?有没有家庭?你就不能让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高兴点?!” 宫爸骂完,宫妈接手,“我们尊重你的事业,扪心自问,一直以来有没有人强硬地逼过你?那作为父母,我们适当的劝导,你还是应该听一听的吧?……” 宫砚:“……” 一句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像条引火线似的,把二老心中的积怨通通炸了出来。 宫爸宫妈组合技,一人一句:“你不说话,是故意装聋作哑吗?那没用!给你介绍的人你是一个不见,怎么,打算孤独终老?辛辛苦苦创建的基业连个传承都没有……现在你爸爸慢慢退下来了,时间宽裕了……” 宫砚百无聊赖地听训,来来回回就是这些内容。 宫妈:“……什么时候能看到你家庭美满,我们又什么时候有一般人家的福气,能抱上孙子?” 断断续续地,宫砚敏锐地捕捉到最后那一句,脑袋里突然蹦出两只小动物亲亲蹭蹭的画面。 “孙子吗?”宫砚拿着电话说,“这个有。” 对面瞬间停了火力,懵然地问:“什、什么?你说什么?” 宫砚直截了当:“今晚我回去。”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略有些急躁地站起身。 好似终于找到了正规理由般,宫砚嘴角逸出笑意,心中怀着一丝激荡,底气十足地朝楼上游泳馆去。 * 游泳馆里,姿音将烘干的毛巾整整齐齐地叠好,分门别类。 他的工作不多,打扫方面由专业的保洁人员处理,除了服务自己负责的两个vip区域,其余的就是检查区域内恒温装置,将客人需要用到的游泳设备妥帖地准备好。 vip泳池只面向专属大客户,所以宫砚走后,这里空无一人。 鱼崽坐在一旁的沙发里,学着姿音的样子,揪住毛巾的两个小角,亲一亲,碰一碰,再胡乱地团成一团。 “哈!”鱼崽拍拍小毛巾,让妈咪看。 姿音锁好柜子,装作惊讶:“好厉害呀!崽崽,你是叠毛巾的天才。” 鱼崽高兴地抓住毛巾甩来甩去转圈圈,崽天生巨力,呼啦呼啦,越转越快,一个脱手,毛巾飞上天,啪叽一声,掉到泳池中央。 “不可以丢东西到泳池里面。”姿音说,鱼崽乖巧点头:“飞!咪。” 姿音捏捏崽崽的脸,笑道:“我知道崽崽是不小心的,毛巾飞进去了。我去捡回来。” 看到妈咪要跳下池子,鱼崽急得差点站起来:“咪!鱼鱼!” 姿音回头,鱼崽连忙伸出两条小胖胳膊,嘟着嘴巴让妈咪带着他这条小鱼一起。 “不是去玩。”姿音解释,不过崽崽眼睛圆圆亮亮的,很期待的样子,他就心软了。 虽然崽崽有一半的人类基因,但一直是在海里生活的,这两天都没见水,很可怜的一条小旱鱼。 崽崽只是帮忙下去捡个东西,很快就上来。 姿音抱着鱼崽下水,鱼崽兴奋地拍打水面:“咻!咻!” “玩小炮弹游戏吗?”姿音温柔地笑,攥住胖崽的腿,贴着水面,猛地往前一推,胖崽就像小炮弹一样发射了出去。 “嘎嘎嘎嘎嘎……”鱼崽傻乐,清脆的笑声在四周池壁荡来荡去。 鱼崽牢牢记住妈咪说不能变成尾巴,所以只用两条小短腿扑腾。但在强大的种族天赋加持下,速度依旧快如闪电,转瞬间就拿到了那条白毛巾,游回了姿音身边。 宫砚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姿音一手拎着淌水的崽,一手将前额湿漉漉的黑发往后拨,雪白的脸颊,黑玛瑙似的乌黑含水的眼,红润的唇,浸湿的衣服贴着纤长的身体,踩着楼梯,一步步慢慢地走上岸。 宫砚像是被这种浑然天成的美震撼到心灵一般,一动不能动。 下一刻,理智回归,想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宫砚心脏几乎停跳一拍,拔腿就跑了过去。 “怎么了?小崽掉下去了?” 他猝不及防地出现,姿音吓了一跳,脸上顿时显出被抓包的心虚。 “没有,东西掉了,下去捡回来。”姿音偷瞄一眼宫砚,“……请不要投诉我。” 听到没有发生意外,宫砚心跳缓慢恢复正常节奏。 离得近了,那双含水的乌眸仿佛更亮,说话时唇也湿湿的,衣料透出白皙肌肤,宫砚慌忙退后一步。 “你……工作做得很好,我为什么要投诉你?”宫砚语速很快,眼睛根本不敢放在姿音身上。 “真的吗?”姿音笑起来,露一点洁白的齿尖,那么天真,让宫砚觉得他单纯得可怕。 姿音一边上下甩掉鱼崽身上的水,一边说:“被投诉是要扣钱的,严重了还要被赶走。” 宫砚心中一阵难受。 明明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可他的心居然鼓胀起来,像被什么酸涩的液体充满了。 “小崽给我吧。”宫砚伸手把鱼崽接了过来。 “你答应照顾崽崽啦?”姿音又惊又喜,“太好了,我、我给你钱!” “不用,”宫砚说,“我带着他,对我也有好处。这是一笔公平的交易。” 听到“交易”二字,姿音狐疑地瞪大眼睛,半晌严肃地说:“不能买卖幼崽,犯法哦。” 宫砚:“。”知道的还挺多。 宫砚挑眉:“一定要我当这个保姆?”姿音坚决点头:“必须是你,因为你是崽崽的爸爸啊,每天都要陪崽崽睡觉才可以。” 宫砚拗不过他,况且,人还湿漉漉地站在这里,也不怕着凉:“行吧,一个月一百块。” 姿音想了想自己的工资,比对一下:“你这么廉价吗?” 廉价的百亿身家宫总:“……” 宫砚把胖崽抱走了,走之前找到经理,问他给姿音开多少工资。 游泳馆是宫砚当初投钱建立,他算大老板,这点钱于他而言只是洒洒水,平时根本不过问经营状况。 经理以为大老板要查账了,顿时小心翼翼起来,一五一十地答说:“试用期六千,一个月转正后是七千,双休,季度奖金另算。” 宫砚蹙眉:“太低了。”a市是全国经济中心,物价水平高,这点钱除去生活成本,还剩什么? “全部涨一倍。”宫砚大手一挥,经理愣怔片刻,乐不可支,替员工们连连道谢。 宫砚眼尾朝游泳馆里睨去:“总之,在我手下,钱这方面不要为难人,待遇也要最好的。” “……就算犯了什么大错,也先来告诉我,别不管三七二十一随意把人打发走。” 经理早注意到大老板的眼神了,心中稍微一揣摩,就明白宫总或许跟那位新上岗的漂亮青年之间,有点什么暧昧的猫腻,忙不迭点头答应。 * 傍晚时候,姿音找到经理,问能不能先支取半个月的工资。 “当然可以。”经理友善地笑说,“你做事很细心,这还有一笔客人给的小费。你一起拿着吧。” 姿音摸到红包里厚厚的一沓,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不禁发出没见识的声音:“这么多吗?” 经理乐了:“第一次见嫌钱多的。”姿音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 “对比同行,我们这里的待遇是顶尖的,你就在这里安稳地干下去。”经理稳住人心,姿音在这里工作,他们游泳馆全体员工好处大大的有。 “快到时间了,早点下班吧。”经理抬起手腕,看看表。 姿音把红包塞进口袋里,仔细地拉上拉链:“经理再见。”转去里面找雷霆,两人一同下楼。 姿音说:“雷大哥,我想租个房子。” 一来,原先他只打算暂留陆地几天,所以住在雷霆家中还不算麻烦人家。可现在他需要工作攒钱给崽崽,不是一两天的事。 二来,人鱼族的生活习性以家庭为中心,不习惯和其他鱼类长时间居住在一起。 雷霆不愧同是海底鱼,一下就理解了:“行!咱们馆里的前台上周在朋友圈发转租消息,我看那房子还没租出去,咱一块去瞧瞧?” 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雷霆联系同事,和姿音一起去看房子,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小格局,但离游泳馆近,设施齐全,拎包入住。 最重要的是,浴室有个小浴缸! 看到浴缸的一瞬间,雷霆和姿音对看一眼,就这个了! 姿音用半个月工资付了房租,当晚就住了进来。 夜晚,一条人鱼趴在床上,警惕地张望左右后,开始一张张地数红钞票。灵巧的尾巴尖悠悠摇晃,在空气中划出一圈圈电蓝色的流光线条。 “两千一百块、两千二百块、两千三百……” “奶粉三百块一罐,保姆一百块一个月……” 姿音计算了两遍花费,很开心地想,一个月,他工作一个月赚到的钱,足够崽崽喝半年奶粉了。 第7章 那么一个月之后,他可以先回海里。 陆地对他而言不方便,作为一条纯正的人鱼,姿音一天内必须下水保持身体湿润,维持双腿形态,免得在人类面前变成小鱼干。 姿音捏起钞票,重新一张张塞进红包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藏在枕头底下。 拍了拍枕头,姿音微笑闭上眼睛,开始做和宝贝鱼崽崽一同回海洋的美梦。 与此同时,宫家别墅,宫妈宫爸气得大眼瞪小眼。 “太过分了这小子,为了搪塞我们,现在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 “还孙子?他一天天待在办公室,上哪儿忽然蹦出来个孩子?” 夫妻二人脸色愈加阴沉,就等着宫砚回到家,一起开批斗大会。 不多时,别墅大门打开,一辆黑车稳稳停在前厅门,宫爸宫妈携手走出前厅,山雨欲来。 不料宫砚从车后座跨出,怀里……居然当真有个脸蛋雪白的奶娃娃?! 宫家二老仿佛成了两具泥塑木偶人,呆呆地望着宫砚怀里的孩子。 宫砚用手指逗逗鱼崽的脸蛋:“叫奶奶。” 鱼崽:“呐?” 宫砚:“这个是爷爷。” 鱼崽:“耶?” 宫妈宫爸脸上的愤郁一扫而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两双眼睛里同时射出怜爱的光芒。 宫妈妈:“拿来!我一眼就看出这是我亲孙子!!!” 宫爸爸:“宝贝孙子,快到爷爷怀里来!!!” 第6章 鱼崽被宫家二老捧月般的搂在怀里,那股疼爱劲,从二老夹起来的嗓音之高可见一斑。 “哎呦宝宝,我是奶奶呀,瞧我们宝宝这大眼睛长的,可真漂亮!” “宝宝,我是爷爷哦,耶?宝宝叫得真好!真聪明!” 而宫砚,像把晚市没人要的烂菜叶子,被远远留在了后面。 宫砚:“……” 二老凑在一块,围着鱼崽崽快把嗓子都夹哑了,鱼崽对这两个笑得牙不见眼、声音高高像唱歌一样的人也很好奇。 “呐,呐!”鱼崽对着奶奶举起小手,宫妈眼眶顿时红一圈,握住鱼崽的小手。 “耶,耶!”鱼崽摸摸爷爷的胡茬,宫爸手背盖在眼睛上,低低呜咽两声。 宫砚双臂交叠站在一旁,就奇怪了,忍不住问:“你们就这样接受了?不怕我是随便从哪儿抱来一个孩子搪塞你们的?” 宫妈瞥他一眼,自从见到了自己的宝贝大孙子,这儿子怎么看怎么便宜,一点也不稀罕了。 “我们两个是年纪大了,不是瞎了,宝宝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你路边随便抱,都能抱一个这么像的?你是活神仙啊!” 她说话音调高低婉转,把鱼崽逗乐了,圆眼睛成了两条豌豆角。 宫爸附和笑道:“瞧!宝宝这一笑,更像了。” 宫砚想起游泳馆的经理说的话,不由得眉头微蹙。 这么像? 可这样岂不是很奇怪?他确定,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中,除了去年宴会被下药和姿音那晚,没有跟任何人有过出格行为,更没有捐献过精,子…… 他正想得出神,宫妈抱着鱼崽,问:“宝宝多大了啊?沉甸甸的跟个小石墩似的,这么早就会讲话了吗?” 多大? 姿音没有说过。 宫砚脸上自然而然出现思索的神情,肩膀上冷不防狠挨了一下。 宫爸斥道:“家门不幸!我要把咱们家的家产全部留给我孙子,你一分钱都别想拿。” 从二老的视角看,宫砚没结婚,突然抱回来个孙子,还连孙子的基本情况都不了解,可见根本没参与过抚养过程。 再一推敲,这后面可想象的渣男空间可就大了,简直辱没门楣。 宫砚:“……” 宫砚本就是带崽回家,堵住二老的嘴,所以也不解释什么。 宫妈见宫砚今晚跟个闷葫芦似的,连解释都不解释一下,于是猜想这背后的故事大概不怎么愉快。 “别的我们就不问了。宝宝叫什么名,你总知道吧?” 宫砚想起姿音喊过的一串“崽崽,鱼崽崽,宝贝,小鱼苗苗”,唇角几不可闻地掀了一瞬,在其中挑选了一个“小鱼崽”出来。 “小鱼崽。”宫妈喜欢极了,“我们宝宝原来是条小鱼啊。” 鱼崽胖胖的萝卜指头指自己:“鱼鱼!”小屁股一扭,做出要游走的样子,逗得二老笑个不停。 在家里吃了顿晚饭,又玩了一会儿,宫砚把鱼崽从爷爷的背上抱起来。 “走了,小家伙。” 宫爸宫妈万分不舍,“你平时不是忙工作吗?你忙去吧,我们以后也不唠叨你了,但不能苦了小鱼崽。” 把鱼崽给爸妈带当然很省事,但宫砚答应过姿音,每天都要陪鱼崽睡觉。 “不了,我自己带。” 宫砚是很有决断的性格,他说自己带,二老就明白无论如何留不下来。 “……我会经常带鱼崽回来的。”宫砚看着眼含热泪的爸妈,心中也挺无奈。 走之前,宫妈拉住宫砚:“对人家好点,知不知道?” 宫砚:? 坐上车,宫砚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家”指的是小鱼崽的妈妈。脑袋里居然第一时间跳出来姿音那张出水芙蓉的清丽面庞…… 宫砚轻轻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但……小崽不是喊姿音“咪”吗? 妈咪? 总不能是猫咪?笑咪咪?叨来咪? 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无厘头的猜想里,宫砚忍不住轻笑出声。 接下来两天,宫砚从早到晚地带着鱼崽,他的办公室从欧式简约风,风卷残云似的进化成儿童卧室风。 爬爬垫占据了半间办公室地板,所有尖锐桌角统统裹上防撞棉,堆成小山的机关图画书,叮铃当啷的小玩具…… 宫砚看了看奶瓶上的刻度,喃喃道:“今天吃得有点多了。”便把鱼崽直挺挺抱着,一边走,一边轻轻拍背。 等鱼崽长长出了几口气,呼吸平稳了,宫砚拿出一本图画书。 “咪!”鱼崽指头点点上面一条蓝色的鱼,给宫砚看。又指着另一条粉色的鱼,笑出短短的牙龈,甜甜地叫:“咪!” 今早有个早会,宫砚没去游泳馆,所以还没见到那个人。 所幸在他怀里,鱼崽还挺贪睡,经常玩着玩着就睡着了,图画书还没翻两页,小家伙就睡着了。 宫砚把书轻轻放到桌上,点开电脑。 短短时间内,他已经习惯一手稳妥抱着熟睡的鱼崽,一手稳健办公。 就连宫砚自己,也感到异常疑惑。 他是不是太熟练了? 在此之前,他甚至从来没接触过小孩子。 同时心里又不免有点得意,姿音把小崽交给他,自己这份保姆的差事应该办得还可以吧?等下班的时候,他带着小崽去游泳馆,把工作汇报一下,看那个人怎么说…… 然而这份得意骄傲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到了下午四点多,鱼崽悠悠转醒,眨了眨大眼睛,看着宫砚的脸,毫无预兆地开始大哭起来。 宫砚以为是饿了,可崽的小肚子还是圆鼓鼓的。 “玩玩具?”宫砚找了个玩具小铃铛,叮当当晃着吸引鱼崽的注意力,鱼崽一眼也不看,豆大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哭出两条小河。 “走走,走走好不好?来,看看风景。” 宫砚赶紧站起来,抱着崽崽站到玻璃窗前,俯瞰自己打下的商业江山。 “哇——” 鱼崽对自己将来继承的财产一点都不在意,哭得小脸皱皱巴巴。 宫砚慌了,心想难道是哪里疼?这时候,电脑自动轮换的屏保,放上了一张海底图,幽蓝的海水里有一群色彩斑斓的鱼儿。 鱼崽顿时止住了哭,像是整条鱼给按住了暂停键,可怜巴巴地盯着屏幕看。 宫砚大气不敢喘:“……喜欢小鱼,是吗?” 鱼崽呆呆地望着,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就在宫砚悄悄松了一口气时,屏保猝不及防地换到了下一张,小鱼消失了。宫砚听到了自己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呜,呜,哇——” 下一秒,鱼崽哭得更凶了,宫砚手忙脚乱地调回上一张屏保,可鱼崽压根不看了。 宫砚想起玩具箱里有钓鱼套装,一边哄,一边去翻。 总裁办公室的隔音非常强,宫砚一个人在屋里焦头烂额,外面应该一点听不到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人鱼幼崽哭泣的时候,会发出一种只有人鱼族才能听到的细小声波,这种声波能突破任何障碍物,传得很远很远。 所以在宫砚还没翻出那套玩具的时候,从崽开始大哭的两分钟之内,一个身影如疾风一般从楼上游泳馆跑下来,一路卷到宫砚办公室门口。 嘭!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姿音大步走进来。 第8章 人鱼族有着强烈的护崽天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姿音一把将自己的宝贝鱼崽从宫砚手里夺了过来,动作之迅猛,仿佛刮过一阵狂风。 宫砚愣了愣,说不出的心虚,“他、他突然哭了。” 姿音像没听到一样,把小鱼崽抱到怀里,握着崽崽的小胳膊腿仔细检查了一遍,旋即动作很轻柔地晃动手臂,把脸挨到鱼崽的小脸蛋上蹭蹭。 宫砚像犯了错的学生,很拘谨地站在一旁看着。 确认自己的崽没事,种族天性骤然敛去,姿音的气场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鱼崽跟妈咪贴着脸蛋,软绵绵,热乎乎的,哭声渐弱,两只小手铁爪似的,牢牢揪住姿音的衣服。 姿音笑了笑,眉目柔和:“我在这里呢,崽崽想我啦。” 鱼崽重重地点点脑袋,搂住妈咪的脖子,小鼻子里抽噎一下。他哭得满脸是泪,姿音下意识望一圈周围,想找个什么东西给擦擦。 宫砚手脚麻利,一张婴儿湿巾立刻就递了过去。 姿音给崽擦擦脸,擦擦鼻子,擦擦嘴巴,他一手还抱着崽,不好擦崽的手指,于是看了宫砚一眼。 宫砚瞬间就反应,又抽了张湿巾,握住鱼崽的小手,弯着腰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香香的。”姿音亲了亲鱼崽的手心,鱼崽慢慢开心起来,抱住姿音的脸啃了一口,“香!咪。” 这时候,宫砚的心才渐渐放回胸腔里,问姿音:“……刚才怎么了?” 姿音说:“没事,崽崽想我了。”察觉到宫砚脸上仍留有的紧张神色,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吧?崽崽偶尔醒来会这样。” 宫砚怎么肯在他面前承认自己方才确实慌张,几个小时前,他甚至还想着邀功呢。 不过中午的时候,鱼崽看着图画书上的鱼喊姿音,大哭的时候,看到鱼就停了下来。果然是想他了。 宫砚表情故意凛了凛,从容道:“不哭了就好。” 姿音却捉住鱼崽的小手,伸到宫砚身前:“崽崽现在不哭了,对不对?那和爸爸和好吧。” 鱼崽笑笑,短短的指头在空中抓抓抓。宫砚又在他口中听到那个软软温柔的称呼,脊背像被电流打了一样,严肃的面容维持不下去,泄露了一丝笑意,伸出食指,跟崽崽的小手握了握。 闹剧收场,宫砚才扫到自己办公室的门没关。 此时,门前匆匆走过许多身影,明明是最里面的总裁办公室,却忽然人山人海起来。 员工们借由路过,一遍遍偷扫办公室里惊掉人眼球的一幕。 “你们看到没?宫总刚刚笑了!” “那个眼睛圆圆的崽就是宫总的儿子吧?那另外一个人是谁?长得好漂亮,好般配……” “天呐,这一家三口,多么养眼的画面啊……” …… 宫砚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把门关上。姿音又哄了鱼崽一小会儿,宫砚瞧了瞧他,体贴地说:“给我吧,你上去工作。” 很快地在姿音脸上觑一眼,状似随意地说:“等下班了,我再带着去找你。” “嗯。”姿音也觉得离开太久不好,宫砚伸手去接崽,没接到,崽崽两只铁爪爪紧紧地扣住姿音的衣服。 “崽崽想跟我一起吗?”姿音看着怀里的鱼崽问,鱼崽坚定地喊:“咪!” 姿音点了点崽崽的小鼻子,欢快而宠溺地说:“那好吧。” 宫砚愣住了。鱼崽现在要跟着姿音,或许晚上姿音也不需要他带崽了,那他还有作用吗? 好像,就此失去了什么连接一般。宫砚心中一阵难以言说的怅惘。 然而就在姿音想要转身离开时,崽崽分出一只手,也同时牢牢地揪住宫砚的领带。 “叭!” 第7章 姿音怔了怔,试探着握住鱼崽的小手腕,提醒说:“崽崽?我们要走了哦。” 鱼崽抓在宫砚领带上的五根胖指头丝毫未动,仿佛狩猎到一条细细的蛇,圆而大的瞳孔微微收缩。 姿音问:“宝宝想留在这里,跟爸爸一起吗?”鱼崽的回应是紧了紧揪在妈咪衣服上的手指。 很明显,爸爸妈咪,崽都要。 姿音:“……” 姿音困扰地歪起脑袋,细薄的眼皮抬起,略带抱歉地朝宫砚瞅一眼。 宫砚则是心情由阴转晴,然而努力板起脸,做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既然这样,那你别走了。”宫砚主持大局,“我替你给馆里的经理打个电话,他能理解的。” 姿音也根本没有硬要鱼崽二选一的打算,闻言松了口气,漂亮的唇角抿了点笑,感激地瞧着宫砚:“谢谢你。” 宫砚脊背挺得更直了,当场用桌上的电话打了过去,对面的经理自然连口答应,无有不从。 于是总裁办公室里,就变成了姿音陪着鱼崽在爬爬垫上玩耍,宫砚得空抓紧时间办公的和谐场面。 鱼崽把自己好玩的全拿出来给妈咪玩,点点图画书,再点点姿音:“咪~” 姿音搂着鱼崽,教崽认识上面的东西:“这个是小车。这个是大楼。” 图画书玩腻了,鱼崽玩钓鱼游戏,鱼钩上的吸铁石吸住玩具小鱼的嘴巴,叮一个,叮一个。 玩了一会儿,鱼崽突然把鱼钩放到姿音手里,从姿音怀里爬远两步,张大了嘴巴。 姿音觉得好笑,可害怕打扰到宫砚,就弯着眼睛小声地笑,用迷你小鱼钩碰碰崽的脑袋和鼻子。 宫砚听到旁边细细碎碎的动静,居然从未有过的心安,工作效率翻倍。 到了下班的点,两人伸出探究的目光,在鱼崽的脸上扫扫。 鱼崽一边堆积木,一边奶声奶气唱:“咪~叭~咪~叭~” 姿音叹一口气。 宫砚:嘻。 姿音问宫砚:“你先来我家待一会儿,可以吗?”因为今天已经麻烦过宫砚了,姿音有点不好意思,补充说:“……我给你做饭吃。” 然后那双晶莹明亮的眼睛,恳求地看着宫砚。 眨眼睛,又撒娇? 这人的小伎俩还真不少。 宫砚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被这个人诱惑到,义正严词道:“晚上我得陪着崽睡觉,现在崽不让你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顺理成章地跟到了姿音家里。 房子的户型狭小,还见不到太阳,宫砚眉峰微微蹙起。 姿音回到家,倒是挺开心的,抱着崽崽一间间参观新房子,等全部看一遍了,把鱼崽往宫砚怀里一放。 “我去做饭啦。” 宫砚抱着鱼崽崽坐在餐桌前,视线稍微一偏,就能看到厨房里那道纤长柔软的身影,围裙系绳打了个结在背后,勒出一把柳枝似的细腰。 宫砚默默移开眼,听着厨房里叮铃咣当的响动,心想,还挺能干的。 二十分钟后,能干的姿音端上来三碗肉糊糊。 宫砚:“……?” 这是人类能吃的东西吗? 宫砚瞪着碗里蒸熟的、简陋的肉糜,希望能从中找到什么门道。 可就这么简单得一览无余。 鸡肉捣碎,蒸熟,就这么朴实无华。 宫砚一抬眼,姿音已经勺了一口吃进去,眼睛眯起,脸上露出很幸福的表情。 再一低头,崽崽边流口水,边拽着自己衣服:“吃!” 宫砚:你俩迄今为止过的到底是什么苦日子!!! 宫砚打开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十五分钟后,豪华餐车推进门,将大饭店现做的热腾腾的经典菜品一道道放到桌上。 穷乡僻壤海底来的小鱼姿音和崽,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眼睛都睁得圆圆的。 宫砚觉得可爱,忍不住唇角勾了勾,把餐具放到姿音面前,自己喂鱼崽吃婴儿套餐。 一顿饱食,姿音吃得小肚子圆润,有点像最初怀鱼崽的时候了。 宫砚张罗着外送人员收拾盘子,姿音抱着同样吃得小肚圆圆的胖崽去浴室。 关上门,一大一小,享受地躺进灌满水的浴缸里。 “崽崽,现在可以变出尾巴了。”姿音挠了挠胖崽的小脚丫。 崽崽惊喜地拍小手,下一瞬,自圆鼓鼓的小肚子往下,淡蓝色鱼尾缓缓覆盖了两条白生生的小胖腿。 biu~biu~ 鱼崽小尾巴轻轻摆了摆,乐得嘎嘎笑:“咪!”崽崽拍拍姿音的腿。 更大更亮的一条粉蓝鱼尾出现,波光流动,将浴缸里的水映照得蔚蓝梦幻,仿佛置身海底世界。 “亮亮!”鱼崽指着妈咪的尾巴说,姿音用细细的尾巴尖挠了挠小崽的小身体,小崽痒痒,边嘎嘎笑边像麻花似的扭来扭去。 两条小鱼沉迷玩水,宫砚在外头,就听到浴室里面时不时传来鱼崽嘎嘎的笑,姿音温柔的声音。 这么好玩? 宫砚心里有点酸。拿了个扫把,把客厅和厨房扫了一遍后,浴室里的两只还没出来。 而且没什么大动静了。 第9章 宫砚不由得有点担心,靠了过去。 浴室里,小鱼崽的蓝色尾巴泡了会儿水,尾巴尖那块渐渐有点不同。 姿音把鱼崽抱起来,仔细观察一番。 “崽崽,你的尾巴变亮啦!” 小鱼崽连忙去扒拉自己的小尾巴,黑眼睛亮灿灿:“哇——亮!” 其实只是尾巴尖尖亮了一丝,但姿音清楚,这是人鱼幼崽发育成长的表现。 仅仅和宫砚相处几天,崽崽的尾巴就开始变亮,还会蹦两个字了,姿音激动地说:“爸爸真好用!” 鱼崽学舌:“叭!用!” 宫砚在浴室门外,就模模糊糊听到里面在说自己,顿时紧张起来。 可他又不能真的趴门上偷听,燥得拿着扫把在走廊上晃来晃去。 终于,浴室的门开了,姿音抱着鱼崽崽走出来。 宫砚停住脚步,整个人僵立原地。 姿音是围着浴巾出来的,白色浴巾从胸前裹一圈垂下,乌黑湿亮的发尖水珠滴落,从纤细修长的脖颈,滑到洁白的锁骨窝里,再缓慢地滑落浴巾里。 热气蒸得他肌肤泛粉,香气氤氲,一切都朦朦胧胧又清楚。 宫砚头上炸开一朵蘑菇云,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第一反应直接转过身去。 姿音却径直走到他跟前,他比宫砚小了整整两圈,可又很匀称高挑,怀里是用浴巾裹成了芝麻汤圆,脸蛋红红的鱼崽崽。 宫砚脑袋里轰热,视线乱飘:“……咳,你们在里面说什么呢?洗这么久。 姿音笑眼弯弯,把崽崽的小手从浴巾团里掏出来,举着爪爪晃了晃。 “说崽崽喜欢爸爸,爸爸真好呐,是不是?” 姿音跟鱼崽崽讲话的时候,声线也会高一些,软软的,拉长的,像是融化了的糖稀一样。 宫砚面红耳赤。 晚上,宫砚没能走掉。 鱼崽睡在爸爸妈咪中间,一会儿翻到姿音面前,跟他蹭蹭鼻尖,一会儿翻到宫砚面前,揪揪爸爸的脸,玩了好一会儿,才困倦地闭上眼睛。 姿音看到自己的胖崽一点不闹,也不半夜三更吵着爬起来玩,就这么乖乖睡觉了,简直感动得要流下泪来。 呜呜。 轻舟已过万重山! 崽崽睡了,姿音从枕头底下抽出一百块钱,小声地说:“你做得很好,给你这个月的保姆费。” 宫砚:“……嗯。”把一张红钞票收起来。 关了灯,姿音的眼睛还是很亮,仿佛两颗星星,开心地带了满满的笑意。 “崽崽长大了一点,你发现了吗?”姿音轻声说。 宫砚有种跟他讲悄悄话的错觉:“是大了一点。”想起母亲的问话,宫砚压低声音问:“小崽多大了?” “半岁。” 长睫毛遮住了姿音半边眼睛:“唉,崽崽长得太慢了。不过现在在你身边,就能恢复正常了。” 宫砚没懂,待要再问,就看到姿音眼皮浅浅阖上,唇珠微微翘起一点,还嘟哝着说:“下个月,下下个月,你也带着我们的鱼崽崽吧,我要回……” 第二天,宫砚照旧带着鱼崽去公司。 经过昨天的相处,他心中的怀疑更深。鱼崽和姿音之间那种亲昵感,还有姿音对自己的信赖,都不是假的。 也不止一个人说鱼崽和他长得像。 嘶……难不成,自己真是这个小家庭的编外人员? 不是,疯了? 疯了咋滴?万一呢? 这件事很好验证,宫砚盯住爬爬垫上的鱼崽。 鱼崽察觉到老爹的目光:“呜?” 宫砚把崽崽抱起来,目光在崽的栗子圆脑壳上逡巡。小崽的头发跟姿音一样,乌黑柔软,蓬松浓密。 抱歉了,崽,中午给你加餐。 宫砚捏住鱼崽最长的一根头发,闭眼,从中间揪断! 嗯?没断。 没捏紧吗? 宫砚换上两只手,两根手指捏住发根,两只手指捏住发尾,只要轻轻一撇…… 嗯?揪不断? 小家伙发质可以啊。 宫砚找来一把小剪刀,鱼崽玩玩具小鱼玩得很专心,一动不动,宫砚揪住崽的一根头发,剪下去。 不锈钢刀刃应声碎裂,掉在地板上,喀啦两声。 宫砚:??? 宫砚感觉有点中邪,捧住小崽的脸瞅了瞅,没问题,完全就是正常人类幼崽的样子。 他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把上次在母婴店买的婴儿指甲剪翻出来。 鱼崽的指头圆乎乎的,像十根胡萝卜,指甲只冒出一点白茬。 宫砚找了找,决定在稍长的拇指指甲上剪掉一点点。 “不要动。”宫砚哄鱼崽崽说,“乖乖的,等一下就好了。” “叭!”鱼崽能听懂简单的话,以为爸爸跟自己玩,果真伸出小胖爪,一动不动。 小小的咔嚓一声,宫砚按下指甲剪,丁点大的指甲掉在了他的掌心里。 宫砚擦一把汗,欣慰极了,揉揉鱼崽的脑袋。 下一秒,手心的指甲化成几个小小的泡泡,火速蒸发似的消失了。 宫砚:“………………………………” 不? 怎么个事儿? 第8章 宫砚揪了根自己头发,又剪去自己拇指指甲的一角,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 没有蒸发,也没有变成泡沫。 宫砚:…… 宫砚目光深沉地瞅着怀里乖乖玩耍的鱼崽,深深地开始怀疑人生。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宝贝鱼崽!”宫妈欣喜地喊,宫爸跟在后头,拎着满满当当的婴幼儿大牌用品食品。 宫妈从宫砚手里一把掳过鱼崽,搂在怀里左右看,仔仔细细确定自己的宝贝孙子没有在宫砚这里受到亏待,才展露笑容,命令宫爸把给崽崽买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给鱼崽玩。 “呐!耶!”鱼崽高兴地用小爪拍拍爬爬垫,欢迎爷爷奶奶。 二老陪鱼崽玩了一会儿,发觉宫砚怎么悄无声息地,扭过头去瞧。 只见宫砚仍保持着他们来时的姿势,坐在办公桌后,一动不动,视线半垂,仿佛入了定的僧人一般。 宫爸:“公司要倒闭了?” 宫砚淡淡投过来一眼:“更严重。” 宫爸严肃起来,认真问道:“到底怎么了?” 宫砚:“物理学不存在了。” 宫爸:“?” 桌上的电话响了,宫砚接起来,秘书说:“萧先生来了,他说有大事找您。” 萧历,宫砚多年老友,宫砚说:“跟他说我现在下去。”小崽托爸妈照顾一会儿,宫砚拿上外套下楼,在写字楼下的咖啡厅里和萧历碰面。 萧历同样是富家子弟,一见到宫砚,吹胡子瞪眼,咋咋呼呼地问:“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我妈最近跟阿姨一起去逛街,每次回来都打电话狂骂我俩小时,我问到底咋了,她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一个劲儿说我没出息。” “我左思右想,她俩平日里没事就一块骂自家儿子,怎么突然就我一个人没出息了?” “这事儿肯定跟你有关!”萧历断然道。 原来这就是他嘴里的大事。 宫砚斜他一眼,拿过桌上的咖啡吞了半杯下肚。萧历急得上火:“你是不是有情况了?不对……你是不是有对象了?阿姨跟我妈一说,一对比,我妈这才急了。” “没对象。”宫砚说,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浮出一个纤细的身形。 萧历喝一口咖啡,点点头:“也是,你个加班狂怎么会有对象。”说到这个,一下乐了,讥讽地挤挤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去年宴会上被人下了药,宫总您能拒的宴会就拒,不能拒的自带保温杯哈哈哈哈哈哈,就你这样的,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了哈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宫砚没搭理他,萧历也觉得没意思,回归正题:“那还能是什么事呢?……难道送了什么东西给二老?瞧把他们哄得高兴的,连我妈都眼热了。快说,你是不是拍到了什么好东西?明天我也整一个去。” 宫砚淡淡接道:“孙子。” 萧历一口咖啡喷了出来,瞠目结舌:“哈?……孙子?你儿子?你吗?你?!” 宫砚省去前因,只说抱了个小崽给二老。 萧历擦擦嘴,沉思半晌,竖起拇指:“高!实在是高!”停了下,问宫砚:“那小崽能不能借我用用?我也献宝似的给我家那二位瞧瞧,以后他们就能少啰嗦我一点。” 宫砚拒绝,目光缓缓上移。 萧历没当回事,心里还在琢磨着这招的可用性,看到宫砚盯着自己的头发,挺高兴把头发往后一捋:“茂密不?新植的,杠杠黑,杠杠亮。” 宫砚处于失神状态,手一伸,薅了一把下来。 萧历:“嗷!!!!!!” 没有变成泡沫。宫砚蹙眉,拍拍手,一小撮头发徐徐往垃圾桶飘去。萧历劈头盖脸去抓,抓住了,往自己头上一按,大叫起来。 第10章 “我的发!不准你们死!!给我长上去!!!” 宫砚皱眉:“几根头发,别哭天抢地的。” 萧历:“天杀的!我跟你们这些头发天生浓密的拼了!” 在楼下待的时候不短了,宫砚有点担心小崽会找自己,就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什么。 “你家里是不是有个挺大的鱼缸?” 萧历在为自己的头发举行默哀仪式,手中画了个十字:“有啊,找认识的师傅定制的。” 宫砚说:“帮我也定制一个,家里的小崽喜欢看鱼。” 萧历奇道:“嚯!你还真变成奶爸了?”他还没见过宫砚照顾小崽的场面,如果见了,可能会怀疑老友被鬼上了身。 宫家二老晚上还有宴会要参加,宫砚回到办公室,他们就准备走了。 “唉,小鱼崽,”宫妈抱着鱼崽,满眼不舍,“奶奶真想把你偷走。” 宫爸在一旁附和:“爷爷也是。” 宫砚:“……” 没有这么正大光明说的! 鱼崽突然指指玻璃窗,甜甜地叫:“咪!”原来落地窗对面的商场大荧幕上,正播放一段海洋动画,3d效果,活灵活现。 宫妈疑惑道:“咪?”联想到什么,视线直直射向宫砚。宫砚假意咳一声,“学叨来咪呢。” 宫妈才不信,换上和蔼的表情,问鱼崽:“宝宝是不是喊妈妈?” 鱼崽最喜欢妈咪了,拍手手:“咪!爱~” 宫妈继续诱哄:“宝宝最聪明了,宝宝的妈咪在哪里?”鱼崽眨了眨铜铃大眼,指着门外。宫妈顿时火冒三丈,把鱼崽交给宫爸,将宫砚扯到一边。 “所以你跟小鱼的妈妈是有联系,没错吧?宝宝这么小,还这么依赖妈妈,你忍心让他们分开?你是铁石心肠啊!” 宫砚心道,早上还在见面呢。 宫妈见他不说话,心中有了一番猜测:“他是身份不好?还是经历不好?所以你藏着,担心我们不认同?” 宫砚觑着宫妈。 宫妈以为猜中了,决然道:“我把话放这儿,就算他不是人,只要你带回来,我们也认这个儿媳妇!” 宫砚情不自禁问道:“真的?” 宫妈一言九鼎:“你只管带回来。”宫砚了然地点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孩子也需要接受的时间,宫妈不再多说,领着宫爸就离开了。 到了下班的点,宫砚抱着鱼崽,脚步雀跃地朝楼上去。电梯里,宫砚捏捏鱼崽的脸,语重心长地暗示。 “崽,今晚也像昨天一样。”把小鱼崽的手指抓到自己领带上,另一只受抓着空气,模仿那是姿音。 有点深奥,鱼崽睁大眼睛吐泡泡:“。” 宫砚试图跟崽解释,唱道:“咪~叭~咪~叭~” 鱼崽:“。。” 宫砚:“世上只有妈咪好,没咪的小鱼像根草~” 鱼崽:“。。。” * 今天下午,姿音负责的两个区域都没客人,比较清闲,所以跟着馆里的教练们参加了视频培训课。 课程结束,教练们勾肩搭背,一个随意地说:“就这个50米,一个来回,我前两天刚测的1分10秒。” 另一个教练拍拍他肌肉隆起的手臂:“这么猛?你这快赶上人家二级运动员了。” 又一个教练笑说:“别听他装,其实天天背着我们偷偷加练,鸡贼得很。” 姿音收拾桌上的东西,几个教练不好意思直接走掉,弯着腰把喝掉的水瓶丢到垃圾桶里。他们只知道这个服务生是新来的,负责vip区域,还没机会说上话。 这人眉清目秀,看着纤细柔弱的,跟他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所以教练们有点不太敢跟姿音讲话,总有种会唐突了佳人的担忧。 倒是姿音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笑道:“我来收拾就可以了。”他原本就是服务生。 他声线柔和,语调像是泛着淡淡涟漪、晒过暖阳的湖面,包容得没有一点攻击性。 几个五大三粗的教练顿时不好意思了,连连地说:“谢谢,谢谢。”都是同事,不说两句话直接走掉显得很失礼,一个教练踌躇一下,搭话说:“小音,你也会游泳吧?” 姿音点头,来这里工作,肯定是要会游泳的。 教练说:“哈哈,我们几个刚才讨论成绩呢,不知道你有没有测过?” 姿音倒没有刻意掐表测试过,也没这个必要。他摇摇头。 教练继续尬聊:“那你觉得50米那个池子,大概要游多久?”几个人毕竟是专业教练,说这个也有点想炫耀的意思。 姿音想了想:“两秒吧。” 众人:“……”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会开玩笑。”教练们齐齐笑起来,气氛一下活跃了。后面又聊了几句,大家很开心地回到各自的工作区域。 姿音测过水质,按工作流程记录下来,手腕上的电子表忽然提示有客人进入。 他负责的两个区域,一是宫砚,另外一位,今天第一次出现。姿音脚步挪动,正要去迎这位客人,又蓦然停住。 经理跟他说过,这位姓江的客人性格比较暴躁,除非主动开口,否则服务生不要去招惹。 想到这里,姿音转回角落里,尽量隐藏住自己的身影。 江溪按着太阳穴,一脸不悦地走到休息室里,换过泳衣,他大步来到池边,噗通跳了进去。 江溪是富家的小公子,事事顺心,只是常年偏头疼,因而脸上总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好像很高傲似的,其实只是在忍受脑袋里一抽一抽的痛。 游泳也是听从医生建议,适当锻炼,最后试了各种运动,发现可能因为水温水压刺激了神经,放松肌肉,游泳的效果最好,能稍稍缓和一二。 可毕竟只是缓解。 像今天,发泄似的游了两个来回,脑袋里还是仿佛有人拉弦似的,噌噌地响。 没什么用,江溪打算上岸。可就在这时,头痛忽然加剧,他耳中嗡鸣一声,疼得脊背冒汗,手脚登时发软。 “噗!”江溪站不直,身体直往池底坠,下意识扑腾起来。 他是不喜欢别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的,看着烦,头疼,让经理把人都打发走。往日来游泳,他也的确没见到什么人。 可这时,偌大的泳池只有他一人,江溪开始后悔。 他知道这里应该有监控,可不能保证时时有人盯着。 脑中念头飞旋,可在现实中只过了一两秒而已。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溺水的下一瞬,江溪扬起脖子开始喊人。 然而没等他喊出声,嗖一声,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举了起来。 速度太快,以至于江溪酸软的手脚,还下意识在空气中胡乱扑腾了好久。 嘴里也在喊着:“救命啊,溺水啦!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咦? 江溪摸摸四周的空气,眨了眨眼睛。 第9章 “别害怕。” 江溪耳畔传来一声安慰,明明轻悠悠的,却带着莫大的安心的力量。江溪挣扎扑腾的四肢一下放松下来。 姿音将江溪轻轻放到岸边,跳上案,拿过一条浴巾披在他身上。 “你还好吗?”姿音蹲在江溪身边,发梢还滴着水,雾蒙蒙的眼睛中满是担忧。江溪因为突遭意外,眼圈红着,表情愣怔怔的,像幼崽一样格外脆弱,姿音忍不住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 平日里谁敢摸他的头,江溪早一巴掌打开了,但被姿音这么一摸,居然像被顺毛撸了一把,说不出的舒坦。江溪瞅瞅姿音,说:“还好,就是吓到了,心跳得有点厉害。” 这时,意识到发生意外的馆内人员一股脑全冲了过来,围在江溪身边嘘寒问暖,江溪又不耐烦起来,摆手说:“走开走开。” 但握住姿音的手腕:“你留下来。” 姿音本来就是这里的服务生,其他人对他投以信任的眼神,一一走开了。 “喝点热茶吧,这是我们自己煮的枸杞茶。”姿音将热腾腾的枸杞茶给江溪,江溪喝下半杯,感觉身上的力气慢慢恢复。 “谢谢,”江溪手脚也找到知觉了,回想一下,这人从入水,到把自己小鸡仔似的拎上岸,只不过眨眼功夫,不禁好奇问。 “你刚刚是从哪儿下来的?我刚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 姿音指指对岸那个角落,笑道:“我刚刚在那里,面壁思过,假装自己不存在哈哈。” 他和江溪年纪差不多,小,一笑,苹果肌微微鼓起,脸颊还存有稚气的曲线。江溪瞅着他指的那个方向,几乎跟自己的泳道是对角线了,这么远! “那你怎么过来这么快?”从岸上跑过来,再跳下来,也没那么快。 姿音有点骄傲地抬了下鼻尖:“我游泳很快的,没人比得过我。” 方才听到江溪在泳池里的动静,他第一时间跳下水,因为急着救人,双腿瞬间幻化成人鱼尾,一个摆尾,就冲到了江溪身边。 第11章 “不是你我就惨了。”江溪说,“你叫什么名字?” “姿音。” 江溪说:“我叫江溪。……你救了我,而且听你说话,我的头就不怎么疼了。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行吗?” 除了雷霆,在陆地上,姿音还没什么朋友,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像只小动物一样歪了歪脑袋,眼睛亮亮地,闪着某种期待而惊喜的光芒。 “好啊,朋友。”姿音唇角弯弯,伸出手,跟江溪握了握。 这是我的陆地朋友,真好呐,他很高兴地想。 江溪。 江……溪? 姿音神情一僵,这个名字! 他对系统所说的霸总小说知之甚少,但两个主角的名字还是知道的,江溪正是另一位主角的名字。 系统的意思,江溪和宫砚应该是一对? 姿音面上愕然片刻,而后,一股不安和愧疚在心中滋生。 既然江溪和宫砚是一对,那他把小崽送给宫砚养,这个行为不太好,会影响朋友的感情。可崽崽也不能离开宫砚,姿音觉得自己应该解释清楚。 他心里没什么弯弯绕绕,坦诚地对江溪讲了。 “崽崽他现在需要宫砚,等崽崽再大一点,我就把他带走了。” 江溪听得嘴巴半张,懵懵地问:“你已经有孩子了?你还这么小。”姿音点头,警惕地观察他的表情:“半岁,小小一个团子。” 江溪也点头,觉得挺好的。就是没明白姿音讲这个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唠家常? 直到去休息室换了衣服,又吹干头发,江溪才记起来“宫砚”这个名字。 “你好像误会了,”姿音在整理毛巾,江溪走过去说,“我跟宫砚没什么关系。充其量也就见过一面。” 还是在两边家长的撮合阴谋下,勉强坐在饭桌上打个招呼。 江溪听了解释后,一直默默地,这让姿音有点提心吊胆,一边叠毛巾,一边偷瞧他。 这时闻言顿了顿,问:“你们不是一对吗?” 江溪:“哈?谁看得上那个冷脸男。” 由于宫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宴会揣保温杯,严防死守贞操的警惕态度,他完美杜绝了后续所有的桃花,包括小说主角受江溪。 姿音惊喜道:“太好了,那我们还是好朋友。” 江溪:“当然。” 姿音:“那我们要那个吗?” 江溪:“哪个?” 姿音把手机拿出来,期待又神秘地朝江溪眨眨眼睛:“交换电话号码。” 江溪:“。” 两人存了对方的号码。江溪义气地说:“碰上问题,尽管来找我。” 宫砚抱着鱼崽进到馆里,就看到姿音眼睛亮亮地看着手机屏幕。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宫砚没意识到自己又悄悄地酸了。 “崽崽。”姿音跑过来,把鱼崽接到怀里,亲亲鱼崽的小鼻尖。宫砚表现得像是来接老婆下班的熟练工,把姿音的布袋一拎,“走吧。” 大楼下,姿音把崽崽放到宫砚的手上,又把布袋挎到自己臂弯里。 宫砚:? 宫砚冲怀里的崽挤眉弄眼:崽,你说句话啊。 鱼崽:“。。。” 宫砚:“咳,今天去我家吧。” 姿音把鱼崽的小衣领整了整:“为什么?我有自己的家呀。” 宫砚想起他那窄小的房子,简陋的肉糊晚餐,没来由得一阵难受。他挠挠鱼崽的手指,暗戳戳往姿音的衣服上伸。 结果鱼崽当场拒演,攥着宫砚的手指,咧开嘴傻兮兮地朝宫砚憨笑。 宫砚眼看着姿音揉揉鱼崽的脑袋,马上就要转身走了,急道:“万一崽崽夜里哭了,找你,怎么办?” 姿音知道崽崽是很乖的,“不会啊,崽崽夜里睡在你身边,很乖的。” 傻崽是派不上用场了,宫砚胡言乱语:“你知不知道,雇主……雇主应该到保姆家里视察一下工作,这样才是对孩子负责。” 这句话还真把姿音这条九漏鱼唬住了,雷霆跟他说过要好好扮演人类。 姿音若有其事地点头赞同:“没错,是这样的,我当然知道。”说着就调头走到了宫砚身边。 宫砚很努力才压下嘴角,啧,这么单纯。 万一给别人拐走怎么办? 宫砚忍不住又唠叨:“除了我,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宫砚最近的一所房子在富人高档小区,三层的独栋小洋房。 “当自己家。”宫砚假装很随意地说,姿音朝他投来奇怪的目光,他假装没看到。 叫了大餐,吃过晚饭后,宫砚陪着鱼崽玩玩具,姿音去洗澡。等姿音从浴室里出来,宫砚装作去浴室找东西的样子,关上门,蹲在浴缸附近仔细搜寻。 他想找一找姿音掉落的头发。 凭借他2.0的视力,二十分钟,什么也没搜到。倒是浴室里弥漫着姿音身上那股幽幽的迷境似的香气,熏得宫砚脖子都红了。 从浴室出来,他瞄到姿音在擦头发,计从心来。 宫砚拿着吹风机过去:“我帮你吹头发?”姿音没用过这个东西,他都是用毛巾擦干,然后像小狗一样旋涡甩甩就可以了。 姿音想试一下这个新鲜东西,于是很乖地坐在床边。 嗡—— 宫砚一开始只是远距离地吹,慢慢地,指尖揉搓乌黑柔软的发梢。 很香……宫砚知道,会有更香的时候,掺着细小的汗珠,甜腻的,蛛丝细线似的缠绵声音…… 忍不住,又靠近一些……直到把姿音几乎环在怀里了。 “嘶。” 宫砚神游天外,热风近距离吹到手背上,霎时红了一片。 “怎么了?”姿音听到动静,连忙起身。他握住宫砚的手掌查看,“烫着了。” 姿音拉着宫砚的手,放到水龙头下面,一边冲,一边轻轻用指腹轻轻地揉。透明的水,流过葱白指头,流经细长手指,最后从洁白的手腕处淋下。 红色很快消了下去。 “还疼吗?”姿音抬起眼睫。 宫砚下颌和嘴唇线条紧紧绷着,被姿音拉着一只手,一张英挺的脸略微低垂,完全变成了被烫伤的颜色。 第10章 姿音一愣,下意识问:“你的脸……”也烫到了吗?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姿音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还捏着宫砚的手,这恐怕就是宫砚脸红的原因了。 烫手山芋一般,姿音慌忙将自己的手从宫砚的大掌里抽出来:“对、对不起。” “嗯……” 宫砚抿着嘴巴,低低应了一声,“……头发干了吗?” 姿音伸手摸了摸,还有一点湿,他像小狗一样甩甩脑袋,宫砚从鼻腔中轻笑一声。 “叭?”一只小鱼崽爬到宫砚的脚边,打破了有点尴尬僵硬的气氛,宫砚赶紧把小家伙抱起来,带去爬爬垫上玩。 晚上,鱼崽幸福地跟爸爸妈咪一起睡觉。 他啃啃妈咪香香的脸蛋,啃啃爸爸硬硬的鼻子,再把小萝卜指头塞进嘴巴里,咬得咕叽咕叽响。 姿音觉得不太对劲,把崽崽的手指拔出来,轻轻掰开小嘴巴。 “崽崽,你长牙啦!” “呀?”崽崽圆圆眼睛很无辜,宫砚凑过去看,小米粒一丁点,哼笑道:“小狗牙。” 姿音在崽崽嫩白的脸上亲了好几口,激动地说:“太厉害了,我的宝贝崽崽!” 鱼崽听到妈咪夸夸,骄傲地喊:“哈!鱼鱼!”姿音把小鱼崽塞进宫砚的怀里,监督宫砚两只手都搂着鱼崽睡觉。 姿音美滋滋地想,宫砚的信息素真是太好用了! 崽崽睡得好不说,发育速度也赶了上来。 照这个成长速度,说不定等他下次从海里回来,就可以把崽崽接回海底喽。 宫砚完全不知道姿音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死心,还想揪一根姿音的头发。 方才就是打算吹头发时,偷偷揪断一点,结果发生了点小插曲。 有了爸爸信息素的安抚,鱼崽入睡很快,长长蜷曲的睫毛覆盖眼下。 宫砚把鱼崽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放在身侧。 这时,肩头一暖,一个柔软细腻的触感贴了上来。 姿音睡着了,和鱼崽如出一辙的长长卷翘的睫毛,静谧乖巧地垂下。 宫砚是鱼崽的亲生父亲,鱼崽天然需要他的信息素,而姿音,作为鱼崽的妈妈,其实也对宫砚的气味有点生理性依赖,因此睡着了,脑袋就朦朦胧胧凑了过来,将脸颊轻轻压在宫砚肩头。 宫砚心中泛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曲起手指,想要蹭一下那漂亮的睫毛。 动作却又忽地停下,硬挺的眉峰皱了起来。 没人勾引,怎么自己倒上起当来了! 那手指转了个方向,拢在了姿音的头顶。姿音的头发比鱼崽长多了,乌黑细软,看上去非常好揪。 第12章 宫砚指腹捏住两端,打算从中间撇断。 断不了一点。 坚韧如铁。 宫砚指腹上勒出两道深痕。 宫砚:“……哈哈。” 行。 等下次,他找个借口给姿音剪指甲,看是不是也会像鱼崽一样变成泡沫。 接下来几日,宫砚没找到新的理由把姿音诓骗到家里来。他夜里搂着小鱼崽睡觉,鱼崽总是睡得很熟很沉,基本一动不动,更别说哭闹着找妈咪了。 其实他也不是非想要把那个人带回家,只是姿音一下班,走到楼下没多久,他们就会分开。 一天,也就见这一小会儿而已。 宫砚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自己也搞不清楚,像青春期的小伙子一样躁动不安,每天下午五点就开始频繁抬腕看表。 加班? 工作狂? 咔嚓,碎裂的两个标签。 不仅秘书和近总裁办公室的员工,就连公司大门保安都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每到五点三十分,他们宫总怀里抱着个奶娃娃,昂首阔步,准时大步流星地迈出公司。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保安是最知道的,往日,一周七天,宫总六天都要留到关灯拉门,剩下一天直接通宵睡办公室。 保安笑眯眯地瞧着脚步轻快的宫总。 这有了家庭就是不一样啊。 这天,鱼崽骑着爸爸,去楼上游泳馆找妈咪。 姿音和雷霆在大厅的小桌前坐着,一人一杯枸杞茶。 姿音掰着指头算时间:“下周发工资,我拿到钱工资,交给崽崽爸爸,就回海里了。” 雷霆像个老大哥一样点头:“行,别的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我了。小侄儿我也帮你看着。” 姿音在他杯上轻碰一下,笑道:“谢谢雷大哥,我要请你吃饭的。” “咳!!!” 旁边猛地一声惊雷似的咳嗽,把姿音吓得手里的茶水都晃出来一些。 宫砚像个怨妇一样,抱着孩子站在桌旁,脸色阴沉,眼神幽幽。他瞅姿音,再瞅一眼雷霆,正宫似的一抬下巴。 姿音把鱼崽抱过来,欢欢喜喜地蹭一蹭小脸蛋。 这条朴素的、大脑没有经过知识污染的天真小鱼,根本没看懂宫砚那复杂的人类眼神。 宫砚只好亲自开口:“……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雷霆人类经验比较充足,伸出手跟宫砚握了一下:“宫总!我是这里的教练,以前见过您。” 宫砚不动声色地打量他,雷霆笑容带着憨气,露一口灿亮大白牙。 “他是我老家的大哥。”姿音说。 嗯,宫砚心想,那股憨憨的单纯气质,确实像一个地方的。 警报解除。 鱼崽扭过小身子,拉拉雷霆的袖子,雷霆爽朗地呵笑一声,把鱼崽接过去:“小侄儿!走,雷叔带你去吃饭。” 他说着,姿音开始弯腰收拾东西,把雷霆的背包和自己的布袋拎在手上。 “我们去吃饭了,拜~”姿音冲宫砚摆手,雷霆怀里的小鱼崽也学妈咪:“bye~” 突然孤身一人的宫砚:? 等等,不是? 宫砚下意识跟了姿音两步,又硬生生刹住。 人家约好了一起去吃饭,自己难道要厚着脸皮掺一脚? 讨嫌,也显得自己很没有气量。 啧。 宫砚心里烦躁,但面上不肯输,颇有气势地挣了下领口,冲上去说:“小崽下午精神不怎么好,像是困了,我带着回去睡觉吧。” 鱼崽:“。”吐一个大大的疑惑泡泡。 崽崽睡觉是头等大事,姿音立刻重视起来,捧着鱼崽崽的脸蛋观察。鱼崽平时神采奕奕,两只大眼睛锃亮锃亮的,像两盏大车灯。 这么一瞧,今天确实有点倦倦的。 姿音把鱼崽抱给宫砚,在崽崽眉心亲一下:“跟爸爸回家,乖乖睡觉。” 宫砚站在原地,凄楚地盯着姿音和雷霆结伴远去的背影。 笃定地想,不怕,只要孩子在手上,他总是要回家的。 于是苦哈哈地带着鱼崽回家苦守寒窑去了。 宫砚说鱼崽今天精神不好,并不是无稽之谈,他现在对鱼崽的状态了如指掌,鱼崽抬抬小爪,他就知道小家伙想要什么。 所以回到家,宫砚直接洗漱先带鱼崽睡觉去了。 可能睡了有半个小时,宫砚觉得怀里热烘烘的,不寻常的热,睁开眼睛一瞧,小崽脸蛋红扑扑的,小嘴巴一张一张,缺水的小鱼儿一样。 宫砚用体温计一量,超过38度了,赶紧把鱼崽叫醒:“崽,崽崽,起来。” 宫砚第一时间联系自己的医生朋友,让司机把车开到前门等着。自己则找到退烧贴给鱼崽贴上,裹上小被子,带着水壶,抱着鱼崽就上了车,往医院开。 “崽崽发烧了,”路上,宫砚打电话告诉姿音,“现在在去平安医院的路上。” 对面明显愣了愣,问:“浑身发热吗?” 宫砚现在还记得小崽那天在办公室里大哭,姿音冲进来的凶恶模样,压低声音安抚说:“38度4,你不要急,我联系过医生了,没有大问题。” “医院?” 宫砚说:“嗯,快到了。” 对面像是呼吸混乱急促起来,能清楚听到深深吸气的声音,而后,姿音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可以,不可以……” 下一秒,咬牙威胁似的,吼了出来:“停车!不可以带崽崽去医院!” 宫砚心中一惊,再要去问,电话已经挂断了。 轿车在医院停车场刹下,司机转过头来问:“宫总,进去吗?”宫砚紧紧蹙眉,没有回答,沉默地掀开小被子的一角,拿毛巾给小崽擦擦身上的汗。 突然,他在鱼崽脚上摸到坚硬的一点什么。 宫砚把鱼崽脚边的被子掀开,一闪而过的微弱蓝光,像是光滑的东西反射的。待细看,已经消失不见了。 宫砚握着鱼崽软绵绵的小脚丫,怀疑自己是眼花。 宫砚抱着鱼崽,一直没动,鱼崽握着小水壶,脚丫蹭来蹭去,乖乖地咕吨吨喝水。宫砚摸着他的额头,温度应该没有再上升了。 很快,车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 姿音喘着粗气,像是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了,胸膛剧烈起伏。他目光锁定宫砚怀里的鱼崽,确认崽崽没有被送进医院,没有被送进有很多刀子的手术台,还完好无损的,安全的,双腿才撑不住,面条似的晃了几晃。 宫砚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怎么这么急?” 下一秒,宫砚的表情空滞茫然,因为他看到一行眼泪从姿音的眼下滑落。 宫砚的心像被刀反复刮过,他不知道姿音为什么哭,只能把怀里的崽崽好好地交给他,这样安慰。 姿音搂着鱼崽,珍惜地看,亲一亲,再摸一摸。 半晌,他抬起头,啜泣地对宫砚说:“崽崽发热,我可以治,还有草药,还可以唱歌。你为什么要把他送进医院?” 宫砚说:“让医生看看,放心点。” 姿音急得眼眶都红了:“你不可以把崽崽送进医院!” 宫砚看出他急火攻心,忙附和道:“好好好,不送。你先上来,外面冷。”把失魂落魄的姿音拉上车,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说了个地址让司机开车。 宫砚轻轻拍着姿音的肩膀,渐渐感到姿音的呼吸平稳一些,抽噎声也止住了。 “对不起……”宫砚低声道歉,询问说,“崽崽是不可以去医院吗?” 姿音扭过脸去,倔强地抹抹眼泪,不想跟他说话。宫砚把头再低一点,去瞧他的表情,姿音就把薄薄一片脊背对着他。 车在姿音家楼下停了,姿音抱着崽崽回家,没有邀请宫砚。 卧室里,姿音把崽崽放到床上,给鱼崽擦汗,额头抵着额头,试试温度。而后,姿音一边抱着鱼崽,一边缓步地走,嘴里哼出一段悠扬复杂的旋律。 不多时,鱼崽伴着人鱼治愈的歌声,靠着妈咪的肩膀睡着了。 姿音摸摸小额头,已经不烫了。他把鱼崽重新放到床上,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小鱼崽。 医院。 人类医院是治人的,对鱼没有用。 他们人鱼最怕的就是人类医院。 恐怖解刨实验传说,哪只小人鱼没听过? 那么危险,会一片片拔掉小鱼崽的鳞片,为了研究人鱼物种,会把抓到的人鱼关在笼子里禁闭,进行各种残忍至极的基因实验。 如果崽崽被发现了人鱼身份…… 姿音点点小崽的鼻尖,捂着心口说,“刚刚好危险,崽崽差点就……”对着即使已经睡着的鱼崽崽,姿音还是说不出那些残忍的话,想一想就觉得心惊,要流眼泪。 姿音越想越后怕,头发几乎竖了起来。 不行,陆地太危险了,他要走,他要带着崽崽走,回大海。 第13章 崽崽已经吸收了一段时间宫砚的信息素,尾巴亮了,说话进步了,宫砚的信息素一定能再管一段时间。 如果不行,他就再去找风暴。 姿音手抖地开始收拾行李,看到床上崽崽一件件小衣服,忽然有个想法。 宫砚的衣服上沾有信息素,他可以偷几件给崽崽用。宫砚的家里他去过,那个大衣柜里有数不清的衬衫,偷一点点,不会被发现的。 门外,宫砚丝毫不知自己的衣柜已经被姿音看上了。 他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因为不放心姿音和崽崽,所以跟了上来。 冷静下来,宫砚复盘今天晚上的种种,包括姿音说的每一句话。 “我可以治,还有草药。” “不可以把崽崽送进医院!” 啊…… 宫砚顿悟了,心想,原来他是那种不接受现代西方医疗的中医老派啊。 嗯,没事,自己可以带着他慢慢拓宽见识。 第11章 宫总一颗脑袋,在经营公司,商业博弈这条路上精明无比,踩下油门,一往无前。但在感情的道路上,却恰恰相反,铁皮车身挪两步噌当噌当响,卡顿得仿佛要报废一般。 偏偏本人毫无知觉,以为机敏地找到了姿音生气的要害,想通了,就不再纠结,一颗心缓缓落回原地,打道回府。 第二天是周末,天蒙蒙亮时,宫砚已经准时蹲在姿音家门口。对面的邻居一开门,被他人高马大的身影唬了一跳。 姿音带小鱼崽吃过早饭,开门就撞见了门神似的宫砚。 “崽崽,好了?” 宫砚摸摸小崽的脑袋,小崽脸色红润,眼神清澈,精神头十足,哪里还有昨晚蔫蔫的影子。 姿音下意识把鱼崽崽往后抱了一点。 他还是有点生气。他生气很明显,水红漂亮的唇角微微僵着,一双乌眸故意不看人,雪片似的小尖下巴斜着抬起来一点,带些薄怒的骄矜模样。 “对不起,”宫砚郑重地认错,把直挺挺的脊背稍弯,“昨晚是我的错。我保证,我对你信奉的医疗体系,没有任何指责或鄙夷的意思。” “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只要能治好病,我都持有绝对的尊重!” 姿音听不懂他在吹什么东西南北风,但鉴于自己今日的计划还需宫砚配合,所以唇珠在下唇上轻轻抿了一下,把那点小脾气吞到了肚子里。 “嗯……” 他把雪白的小脸转过来,瞧了宫砚一眼,在宫砚心中,这无疑是个原谅自己的信号了,面上大喜,把结实的臂膀伸过去。 “小崽挺沉的,我抱着。” 今天周末,宫砚打定了主意让姿音消气,先把小崽送回爷爷奶奶家里,而后请姿音吃饭,看电影,逛街。 他自省,不知什么时候让小崽吹到了风,导致夜里发起了烧,此罪一。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姿音,鲁莽地把小崽送去医院,此罪二。 所以他今天来向姿音赔罪,理所应当。 绝对跟别的心思毫无关系。 而姿音因为心怀鬼胎,不论宫砚发出什么邀请,他都顺从地点点头答应,把宫砚乐得仿佛泡在了甜水里。 两人一起逛服装店,宫砚一件件地挑衣服,暗戳戳催着姿音去试。 姿音一直以来穿得比较朴素,只是他人骨肉匀称,背薄纤细,脸蛋雪白中透着健康的粉润,衬得简单的衣物也有明快纯净的美感。 用导购员小姑娘的话来说,越素越美。 一开始这两人踏入店中,一个高大英俊的帅哥,一个雪白莹润的美人,透过服装,能看出二人身份的悬殊。 咳咳,这就不怪店员脑补一出霸道总裁金丝雀的戏码了。 只是再一细看,这霸总忙前忙后,挑衣服,挑尺码,对美人殷勤至极,而美人眉眼柔和,倒是兴致不高,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好像又不太对味了。 宫砚从前以为姿音是经济困窘,因而穿着简素。可他让经理提高到双倍工资,也没见姿音的生活条件有什么提升。 小房子,肉糊糊,旧衣服。 可怜得厉害。 宫砚只要一想,心就揪得紧紧的。可他不能无缘无故地送姿音衣服,今天总算找到了个好理由,而姿音也乖乖的,没有过多推搪。 宫砚拎着大包小包,从服装店又踏入母婴店。姿音对于试穿那些各式各样的服饰,兴致缺缺,但看到迷你的小衣服,小玩具,迷得都走不动道。 “这个真可爱,”姿音扯了扯一件明黄色的小蝴蝶套装,眼下卧蚕鼓起来一些,显得眼睛圆圆的,“还有小铃铛呢。” 宫砚挨着他,两人胳膊贴近,笑道:“这个适合崽崽穿。” 走走看看,时不时脑袋凑到一起说几句话,宛如一对小夫妻了。 从母婴店里出来,宫砚还要带姿音去吃晚餐。 姿音惦记他那一衣柜的衣物一整天,这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说:“我们回去吧。” “啊?”宫砚今天兴奋过了头,像被主人突然拉住了狗绳的大型犬,怔怔地瞅着姿音。 姿音绞尽脑汁地想,乌黑的眉眼抬起来,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说:“我能不能,去你家洗个澡。” “……我想洗澡。” 洗澡,只能在家里洗,洗完还能打开衣柜找衣服穿。姿音深觉这是个好借口。 宫砚的反应却很不寻常。 他整个人像傻了一样,神情木讷,挺直的鼻梁出气重了两分,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姿音仰着脸,洁白柔嫩的面颊就贴着他的手臂,那么近,透过衬衫薄薄的布料,宫砚都能感受到那温热的触感。 长扇似的睫毛下,乌黑发亮的瞳仁,分不清到底是天真,还是魅惑。 这种勾引,是不是太拙劣了点? 到我家去洗澡?宫砚忍不住想,就这么明晃晃的? 继而,他回忆前不久第一次见到姿音,这人举着个奶娃娃,当场就敢说是他的崽,让他负责。 嗯。这点倒是没变。 “……哦,好。”宫砚敛眸,慢半拍回答,“可以。” * 浴室水声哗哗。 宫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吭哧吭哧收拾家务,壮牛似的把卧室的地板洗了两遍。刚一闲下来,大脑立刻想入非非,惊得赶紧去厨房把干净盘子又刷一遍。 正忙得一身热汗呢,忽然听到浴室传来细细弱弱的声音。 “宫--砚--” 宫砚先是脊背酥麻,继而虎躯一震,同手同脚地走到浴室门前。 里面的人声音浸着湿意,“可以帮我拿一件衣服吗?”姿音没带衣服来,宫砚谴责自己没有提前想到。 幸好,刚才买的衣服里有免洗上身的。 宫砚正要转身去拿,里头犹豫了下,试探着说:“可以给我拿你的衣服穿吗?……我、我想穿你的。” 一瞬间,宫砚的头皮都麻了。 男、男友衬衫? 玩这个是吗。 宫砚抹了把额头的汗,转身,僵硬地走到衣柜前,挑了件自己的白衬衫。 浴室的门开了一条缝,水汽从门缝里溢出,同出溢出的还有一股馥郁香气。一条赤。裸的雪白小臂伸了出来,宫砚低着头,把衬衫交到那只水滑的手上。 浴室的门上映出淡淡的纤细身影,宫砚觉得自己必须立马去刷剩下的盘子。 “再给我几件,可以吗?”姿音的声音再次响起。 宫砚:? 大脑没有匀出多余的空间让他细想,宫砚机械地点头,走到衣柜前,匆忙拿出几件自己的衬衫,递给那条玉藕似的雪臂,里面很快响起簌簌穿衣的响动。 没过两分钟,姿音又把小臂伸了出来:“我还想要一件。” 宫砚:?? 过冬吗? 宫砚问:“冷吗?我拿一件外套给你?” 姿音面颊微红,声音低低的,仿佛吹气般说:“……我想要你的贴身衣服,可以吗?” 宫砚:!!!!!! 宫砚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岔,哑着嗓子:“背背背背背心?” 姿音柔柔的一声:“嗯。” 宫砚于是又挑了一件自己睡觉时常穿的背心,递给姿音。 对方攻势太猛,宫砚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像只土拨鼠一样在卧室里飞快地踱来踱去,无声尖叫。 不多时,浴室的门打开,姿音包得像只粽子一般地出来了。背心被他穿在了最里面,几件衬衫上身穿不完,打结系在了腰间。 潮,潮得风湿病人看一眼就犯病。 虽说穿得乱七八糟,也没有什么旖旎的风光,可宫砚还是觉得可爱迷人。“咳。”宫砚用眼尾扫着姿音,脚步缓缓腾挪过去。 这时候该开口说些什么呢? 说什么能礼貌又不失风度呢? “你……”宫砚绞尽脑汁,最终夸道,“你挺能穿啊。” 刚出口,他就想狠狠甩自己一耳光。 第14章 姿音尴尬地轻笑两声,“谢谢,很暖和。那……” 他似乎有所行动,宫砚立即绷紧了神经,手指在裤子上无意识地蹭了蹭。 “那我先走了哈。”姿音说着,冲他小小挥了挥手,伴着大门一声轻响,一股脑消失了。 宫砚:……? 宫砚:……?? 窗外的冷风吹到他的脊背上,萧瑟得宫砚打了个战。 ……不是? 宫砚坐在沙发上深思良久。所以,姿音真的是来他家洗澡的,没有任何暗示意味。 是自己肮脏了。 宫砚有些羞愧,又觉得有些好笑,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笑了一阵儿,起身去收拾浴室。 姿音洗完澡,把浴室拖得很干净,只是像走得匆忙,脱下来的衣服忘记拿走了。哦,还有新买的这一堆。 宫砚抓着姿音那件白色棉布衬衣,又开始想,这是不是还是他的小计俩,欲情故纵? 他仰倒在大床中央,忍不住把姿音的上衣盖在自己的脸上。 像第一次见面时的香,不是花香,不是香水,是一种奇异的,有点潮湿,像一条秘密小径,勾着人鼻尖去嗅的很深的香气。大概闻多了还会上瘾。 * 成功骗取衬衫五条,背心一条。 姿音美滋滋地收拾行李,把宫砚的衣服叠放整齐,放到布袋里。 明天,明天他就去辞职,带着鱼崽崽回海里! 第12章 一整晚,宫砚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粉红泡泡笼罩,飘荡在云端。 无数遍回想姿音喊他的名字,穿他的衣服,那种低眉害羞的神态。 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理性成年人,他能感觉到自己非常不对劲,但同时,又放任了自己继续沉溺下去,左右脑互搏。 昨晚虽然姿音跑掉了,但不论是小声嘀咕要来他家洗澡,还是穿他的贴身衣物,在宫砚看来,都是异常亲密的举动。 所以他的飘飘然是很有底气的。 早晨醒来,唇角就嵌着一抹笑意,剃头挑子一脑袋热,抱着小崽飞奔到游泳馆。 姿音见自己的鱼崽崽来了,把鱼崽从宫砚怀里接了过来,鱼崽小手爪爪妈咪的下巴,抱着啃啃啃。 宫砚偷偷观察姿音,姿音一见到他,目光就躲闪一瞬,而后,那张雪白的面颊迅速地红了。 他害羞。 宫砚心里乐得冒泡。 “……崽崽吃过饭了吗?”姿音问,声音比平时弱一些。 宫砚一抬下巴,笑道:“喝了奶粉,吃得饱饱的。”姿音便去摸摸小鱼崽的肚子,果然是圆鼓鼓的,像个小西瓜,不由得浅浅一笑。 察觉到一个直愣愣的视线,正盯着自己,姿音唇角一僵。 不用说,那一定是宫砚,姿音缩了下脖子。 因为昨晚用了点小计谋,借走了宫砚的衣服,而且根本不打算还,姿音很心虚,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看衣服的主人。 “……你给崽崽买了很多奶粉吗?” 宫砚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大手一挥:“反正你不用操心这个,都交给我了。” 哦……那就是买了挺多吧。 姿音默默在心里计算价格,宫砚还给崽崽买了很多衣服,玩具,再加上保姆费。他一个月的工资,全部都补偿给宫砚好了。 上班时间快到了,宫砚伸手要把鱼崽接过去,姿音却没给。 姿音把鱼崽放到布袋里,就像上岸时那样:“我带着崽崽。”宫砚心想,还是对鱼崽差点去医院的事情心有余悸吗? 也好,姿音那天晚上急坏了,让崽崽多安抚一下。 “不方便了,你就打电话叫我上来。”宫砚说,姿音摇头说:“不用。” 宫砚没想太多,等着晚上再来接姿音下班,接鱼崽回家。 日子很有盼头,他乐悠悠地下了楼。 负责调节温度设置,测试水质的服务生需要来得比较早,所以姿音拎着小鱼崽,在游泳馆里等了一会儿。 “崽崽,我们要回家啦。”坐在大厅的小茶几前,姿音握着鱼崽两只小爪,跳舞一样,上下左右晃悠,鱼崽像海草般舞动起来。 “嗨!鱼鱼!”鱼崽嘴巴撅起来,小屁股一扭,好像马上要游走了。 鱼崽两条在空中游泳的小胳膊忽然停摆,歪了歪栗子脑袋,问姿音:“叭?” “爸爸不去。”姿音给他整整袖口,心虚地左右张望一圈,压低声音,开心地眯着眼睛说:“但是我偷了爸爸的衣服给崽崽。” 妈咪开心,鱼崽也开心:“咪!” 经理终于来了,姿音站起身,拎着鱼崽上前打招呼。 经理见了他,如见了大财神,笑得眼尾一条条皱纹:“早上好。今天我带了一罐好茶,放到茶水间,大家都尝尝。” 没想到姿音突然问:“经理,我的工资可以结到今天吗?”他还没干满一个月,不过也快了。经理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 “这么急着用钱吗?” 突然要结工资,那必然是很紧急用钱的状况了。只是经理没搞懂,他为什么不直接朝宫总要?瞧宫总那一天跑来三次的样子,热火朝天的,不知道的以为见老婆孩子呢。 不过姿音是他们游泳馆的大佛,别人不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经理却是最清楚的,当即就答应:“好,你等着。” 找到会计,结了姿音的工资,顺道把季度奖金,红包,一股脑塞了进去,交给姿音。 姿音数了数,足足有两万多块。 “要是还有什么困难,你说。”经理拍着胸脯,一脸正义。 姿音把那个鼓囊囊的红包递给他:“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宫砚吗?” 经理:? 姿音把装着鱼崽的布袋,往肩膀上提了提,微微笑说:“我就干到今天了,再见。”说罢,没等经理做出什么反应,转身就走出了游泳馆。 经理表情怔然,脑袋里跑过许多部狗血豪门电视剧。 这是……跟宫总闹矛盾了?不仅走,而且清纯小白花还要拿钱狠狠地甩富家公子哥的耳光? 你以为我是在乎钱吗?我告诉你!只有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商圈才在乎钱。我在乎的是尊严,是不被金钱玷污的爱情! 一个朴素的,背着帆布包的身影,霍然离去。 经理盯着手里厚厚一沓钞票,急急刹住脑内小剧场,猛然回过神来。 别管夫人王爷闹什么矛盾了,他通知得晚了,落一个办事不利的名头,王爷要他挂城墙上给夫人陪葬! * 宫砚开完早会,嘴角犹自噙着一抹笑。 各部门经理站起身,恭送宫总离开会议室,门重重关上。会议室里几道明显的松气声,这才小声议论起来。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老李你也真是的,表报出了那么大一个岔子。慌得我在边上,腿都跟着直打颤。” “不过今天宫总的心情真不错,总感觉一直在笑,搁平时,就宫总的办事风格,老李你等着被降职吧。” “幸好幸好,不知道托谁的福,总之,感谢感谢!”老李双手合十,拜了两拜。 办公室里,宫砚哼着小曲,阅读文件,而后签上自己的大名,那笔尖时不时停一下。 啧,虽然姿音的工作不算忙,但带着小崽,终究很不方便。 等再过一会儿,我上去瞧瞧,还是把小鱼崽带下来 ……嗯,没有小崽坐在怀里,居然有点不适应。 嘭,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宫砚脸黑了一黑,除了姿音,还没人敢不敲门擅自闯入他的办公室。 所以现在他的办公室是谁都能进了吗?!宫砚的脸沉下,黑眸摄出渗人的光。 没等宫总发出怒问,游泳馆的经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大喊道:“宫总,夫人、夫人他跑啦!” 宫砚的威严没能平稳着陆,脸上的表情结结实实茫然一秒:“什么?” 经理深吸了一口气:“姿音,姿音结了工资,说再也不干了,”经理颤巍巍把手上的红包伸出来,胆战心惊地说:“还、还让老奴,不是,还让我把这笔钱交给您。” 宫砚看都没看那红包一眼,猛然站起身来:“你说他走了?” 经理点头,宫砚心里慌张起来,面上并不显露:“什么时候走的?”经理道:“就刚才,您现在下去,应该还能堵到人。” “我第一时间就跑来告诉您了,宫总,我发誓,我们馆里绝对没有亏待过夫人……”经理絮絮叨叨解释一大串,一睁眼,宫总早消失了。 宫砚乘坐专属电梯到了一楼,大厅里空空荡荡。他迈开长腿,追到大楼外面,刚巧看到一辆刚起步的出租车,车窗还没关上,那截雪白的脖子,柔美的侧脸线条,总是带笑的眼睛,不是姿音又是谁? “停一下!” 宫砚朝出租车大喊,边喊边跑。然而距离太远,出租车提速,很快溜出去百米远。 第15章 宫砚急得什么都忘了,像被老婆孩子抛弃了的痴心汉,狼狈地拔腿就追,“姿音!小崽!停车!” 这是在公司楼下,a市最繁华的商业街,高端写字楼林立,上班族人来人往,这一偶像剧般的情节惹来不少目光,很多人已经偷偷拿起手机拍摄了。 “我去!我是不是眼睛不好了,怎么看着,这么像咱宫总??” “就是宫总吧!我的妈呀,什么情况!!” 人腿是跑不过汽车的,宫砚追了几十米,蓦然醒悟,赶紧打了最近的一辆出租:“追上前面那辆9985!”司机一脚油门。 宫砚心急如焚,伸着头,透过挡风玻璃,紧紧锁定那辆载着姿音和小崽的车。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丢下他? 明明跟姿音什么关系都没有,宫砚却不由自主地这么想着。 “呦,这是跟老婆生气了?”司机大叔笑了,宫砚只顾盯着那辆车,没空搭理他。司机绕有经验地继续道:“这时候,追上了也没用。你想啊,两个人都脑袋发热,不理智,就算见面了也要吵架。” 这句“不理智”,宫砚听进去了。 没错,自己根本不知道姿音带着小崽离开的原因,就算追上了,也无济于事。 而且冷静下来一想,他没有任何立场去管姿音去哪里。姿音说他是崽崽的爸爸,他认,可只要姿音反悔,也能让别人当崽崽的爸爸。 宫砚身体渐渐后仰,靠到椅背里。 他把手机拿出来,给游泳馆的经理打了个电话。 * 姿音在港口下车。 熟悉的海风,波光粼粼的广阔海面。姿音把布袋里的小崽掏出来,举高高,让风吹乱鱼崽的头发,他们就要回海里啦。 嗡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姿音拿起来接听,是游泳馆的经理。 “很抱歉,姿音,你不能走。”经理的声音听起来沉沉的,仿佛在端着严肃公正的态度,“我们当初签了劳动合同,你至少要在我们这里干满一年,提前辞职需要赔偿违约金。” 这个东西姿音没有听过,很天真地问:“我是一定要走的,请问需要赔偿多少呢?” 经理吸了一口气:“五!百!万!” 作为一条人鱼,姿音其实对钱没有概念,“嗯”了一声,开始算如果自己一个月收到两万块的工资,要工作多久才能赔完。 经理见他还真打算赔,还琢磨着跟雷霆教练借钱,惊了,慌了,完不成宫总交给他的任务他就完了! “夫人,别算了,把你俩打包一起工作到下辈子也赔不起,快回来吧我求求你了呜呜呜……” 姿音算了一算,自己好像真的赔不起,而且雷霆打工也不容易。 “唉。”一条贫穷的打工小鱼叹息一声,终究是被陆地的金钱绊住了脚。姿音没有办法,答应经理回去,经理连声道谢,保住了下半辈子的金饭碗似的,喜极而泣。 姿音把鱼崽重新塞回袋子里,挠挠脸,有点尴尬地跟鱼崽崽说:“咳……崽崽,我在陆地还有点事情,咱们下次再回去吧?” 鱼崽高兴地唱歌:“咪~叭~咪~叭~” 姿音眉目温柔,冲他笑笑。 这时候,一道磁性的声音,很惊奇似的响起:“好巧,你们怎么在这儿?” 宫砚从车上下来,缓步朝姿音走来,0个人问,但他自动解释起来:“公司最近进口了几台国外的机器,我刚巧在这港口接一下,签个字。你们要回去了吗?正好坐我的车一起。” 姿音见到他,眼睛忽地灿亮,小跑着挨近。 “那个,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 宫砚面容正经:“你很缺钱?借多少?” 姿音眼睛亮晶晶:“只要五百万就可以啦。” 宫砚:“实在对不起,最近手头有点紧。” 第13章 写字楼大厦,高层总裁办公室。 滴滴,滴滴,鱼崽手里的玩具小车闪烁着红色灯光,鱼崽捏一捏,尝一尝,再甩一甩。 啪叽,甩到了爸爸脸上。 “哈!”鱼崽发出小魔头般的低吼。 宫砚低头瞅瞅怀里的小崽,摸摸小手和脸蛋,确认小崽没有磕碰到。他把玩具捡起来,熟练地用湿巾仔细地擦净,再放回到鱼崽的手里。重新陷入沉思。 ……所以,姿音到底为什么要带着小崽辞职离开呢? 十分钟前,宫砚把姿音和鱼崽送回游泳馆,装作事不关己,坐在一边带崽,旁听了经理和姿音解释合同期限。 姿音跟经理说自己会留下来,认真工作。 旋即突然脚步一转,走向宫砚,努力板起脸来:“你发誓……” 宫砚脑袋发蒙,但姿音让他发誓,他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嗖地举起三根手指,一脸等训地瞅着姿音。 姿音:“说你再也不会把崽崽送进医院了。” 宫砚用平生最严肃的语气,一边跟着念,一边心里想:那晚的事真的吓到他了,唉,这事都怪我。 “不仅如此,以后崽崽有什么事情,我第一时间一定通知你,征求你的意见。”宫砚盯着姿音的眼睛,无比诚恳地补充。 姿音满意地点点头,提醒说:“如果你做不到……”思索片刻,似是想到了一个世界上最恶毒的惩罚,沉沉地说:“你罚你永远手头紧,永远赚不到五百万!” 百亿身家的宫砚差点破功笑出来,把眉头皱得死紧,生生忍住了。 而后,姿音满意了,捏捏崽崽的脸蛋,开始今天的工作,而宫砚也带崽回了楼下。 …… 所以,今天姿音到底为什么要带小崽离开呢?这么迅速,这么决绝。 宫砚首先把私自送小崽去医院这件事排除。虽说这件事确实惹姿音生气,但在前一天,姿音已经明确原谅了自己。 还到他家里洗澡,还穿他的贴身衣物。 那种羞怯的甜蜜,绝不是假的。 宫砚苦思冥想半小时,将和姿音相处的时刻按帧倒放,严厉审查,还是一无所获。 或许问题并非直接出自他身上?宫砚一通电话把经理叫了过来。 经理因为今天配合宫总演出好大一出戏,功臣似的喜笑颜开。宫砚问:“这几天他在馆里,有没有异常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欺负他?” 经理表情大变,冲口而出:“那不可能!”宫总给他们所有员工加双倍薪水,馆里的员工见了谁不乐呵呵的? 尽管心里这样想,但他不敢敷衍顶头老板,仔仔细细地把姿音这几日的情况回忆了一遍。姿音长相柔美,性情温和,其他员工忙的时候,他若有空,还主动去帮人家一把。从在这里工作开始,从没跟谁红过脸,大家都挺喜欢这个真诚漂亮的年轻人。 要说有什么异常…… 经理眉头一动,试探着说:“宫总,不愉快的事情,那真没有。但要说异常,大概前几天,姿音负责的另一个区域的客人来游泳,那人是不常来的,一来就发生了点小意外,差点溺水,被姿音救了起来。” 游泳馆的vip区域是分开的,宫砚并没有见过那另外一位客户。 “什么名字?” 经理道:“江溪。”宫砚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经理补充说:“虽然江小公子的脾气有点暴躁,但那天姿音下水救他,我看着之后两人也没有闹什么矛盾。” 宫砚想了想,那大概也不是这里头的缘故了。 他捏捏鼻梁骨,给经理转了个大红包,摆手让他走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电话打了进来,阴阳怪气道:“哎呦,比皇帝还忙的宫总,您贱人多忘,是不是把小的给抛脑后跟了?” 宫砚正烦着,不想搭理他,手一按就要挂电话,萧历连忙急道:“别挂别挂,正事!” “说。”宫砚冷冷道。 “鱼缸!我找人定制好了,小鱼呢,兄弟我也找人给你配好了。所以您人呢?不开门我怎么送进你家里去?!” 宫砚倒把这件事给忘了,抱着小鱼崽站起身,对电话里说:“等着。” 二十分钟后,宫砚顶着鱼崽崽站在客厅,受萧历转着圈看猴儿似的观赏。工人们抬着鱼缸材料,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前后忙碌。 “不是,”萧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骑在宫砚脖子里的奶娃娃,口水快流出来了,“他头发可真多啊……又黑又浓密……” 宫砚瞥他一眼,萧历把口水咽了,上上下下地打量:“……你上哪儿找个这么像的?” 又看半天,一一比对:“这完全就是你的克隆体啊!” 宫砚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掏出湿纸巾,给鱼崽擦干净十根指头,旋即掏出宝宝奶酪块,喂给鱼崽。等鱼崽吃完了,再次掏出湿纸巾沾口水,擦嘴巴,甚至还涂了宝宝霜。 一套流程,无比熟稔,保姆机器人似的周到。 萧历看得目瞪口呆,像给雷劈了似的一动不动,“……你、你小子很不对劲。” 第16章 很快,他想到一个可能,顿时脸色恼怒:“玩我是吧?”劈头盖脸地骂,“前两天哥们见你这招卓有成效,也找了个小孩抱回家给二老看,差点没让我爸打死。” “结果到头来你抱回家的是亲生的!这让我怎么比!” 宫砚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把萧历气个仰倒。 鱼缸是中型尺寸,下方是白瓷色的柜子,上面是鱼缸主体,放在客厅接近电视墙的一侧,美观而优雅,完美融入这幢小洋楼的简约装修风格。 因为过滤器等设置还没跟屋里的系统连接好,需要小改一下线路,所以暂时还没封盖。 萧历道:“过两天就完工了。”宫砚点头,萧历帮了他这个忙,两人很熟,吃顿饭就了结。 一顿饭的功夫,萧历一双眼只顾放在鱼崽身上。 “你别说,这娃娃长得真可爱。”逗了逗鱼崽,“小鱼宝,叔叔送你的见面礼,大鱼缸,那么多小鱼,喜不喜欢?” 鱼崽用小胳膊画一个大大的圈,扭来扭去:“鱼鱼!哈!” 宫砚把他搂紧:“好了,吃饭。” 萧历“啧啧”两声,“真不敢想象,上次见你,你还是心里只有工作的加班狂。这才几天啊?就变成人夫超级奶爸了?” 萧历挤了挤眼睛:“能不能透露一下嫂子是谁?” 宫砚:“滚。” 说真的,哥们现在不仅有老婆,还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这比杀了萧历还难受。可他左想右想,宫砚这365天364天加班剩下一天通宵的傻逼事业直男,上哪找得到老婆?俩人感情还这么好,孩儿都生一个了。 “哦我知道了!”萧历恍然大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嫂子是不是你上次相亲认识的那个。” 哈?相亲? 宫砚:“我什么时候相过亲?” 萧历说:“装是吧?就那次,你回来了还挺生气,说伯父伯母把你诓骗去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宫砚想起来了,但那根本算不上相亲。 爸妈以家庭聚餐的名义,把他骗到饭桌上,结果饭桌居然还有另一家人,宫砚还记得那家人姓江,家里是搞食品行业的。 二老邪招频出,见他没谈过恋爱,私底下揣摩他的想法,饭桌上让他认识认识江家的小公子。 但两人简单点头,打个招呼,散席后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加。宫砚甚至都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不过他记性很好,双方毕竟介绍过姓名,好像是叫江…… 萧历一拍大腿:“江溪!对,就叫这个名字。” 江溪?! 宫砚虎躯一震,顿时,所有线索,姿音从浴室伸出的手,试探的语气,一件件衬衫,贴身背心,落荒而逃的背影,第二日低眉不敢看自己的黯然,离开的决心……所有这些连成了线,宫砚脑袋里咔嚓一声。 他霍地起身!萧历下意识后仰:“你、你干啥?” 他懂了,他全都明白了。 竟然是这样的! 是了是了,原本他是拿不准的,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连起来了。为什么姿音主动来他家里洗澡,姿音一件件地将他的衣服穿上身,姿音从浴室里出来又慌忙逃走,姿音决绝地带着小崽离开…… ——因为姿音对他情根深种啊! 为什么他现在才看出来?! 或许是听江溪说的,或许是别人告诉他的,总之,江溪来游泳馆那天,姿音误会了。误会自己跟江溪相亲过,误会两人目前产生了感情关系,甚至更严重一点,误会他们要结婚! 为什么要走,因为割舍不掉,在这里,他就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人结婚。 为什么要穿走他的背心,因为太爱了,往后只能靠着心爱之人的几件衣服来怀念。 是了是了,往早一点去想,他当初为什么偏偏带着崽崽来找我呢? 往更早一点去想,宴会下药那晚,姿音怎么偏偏来他的床上等他呢? 这不是情根深种是什么?还会是什么?!! 萧历就见面前的人短短数秒,脸色几变,忽而点头了然,忽而蹙眉心痛,忽而又懊悔万分。 好像那个失心疯发作。 “喂……你没事吧?”萧历指指自己的手机,“需要我打120吗?” 宫砚神情再次变得灰白,一双拳头握得死紧。 他想到姿音,那么脆弱的一个人,送崽崽去个医院,都能把他吓哭,胆战心惊到现在。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颗心,怎么能经受如此残酷的蹂躏…… 宫砚颓然地坐回椅子里,以手掩面。 萧历露出恶心的表情:“咦,你不会哭了吧?”左右张望一圈,“这儿也没戏台啊?” 鱼崽好奇地仰着小脑袋:“叭叭?” 咦?崽崽你会说爸爸了?算,不管了,宫砚用小崽的口水巾擦了擦泪水。 他的身体已经不清白了,心不要也染上非议。 宫砚抱着小崽站起身,“走,去找你妈咪。” 他必须向姿音解释清楚! 第14章 此时,游泳馆里的姿音还不知道一条人类正朝自己狂奔而来。 午间休息区,众同事晕乎乎地犯饭困。姿音在跟他的好朋友发消息,因为好朋友听到他的声音,困恼已久的头疼便会消解大半,所以姿音总是按着语音键,轻轻地小声对着话筒说话。 “……虽然崽崽爸爸犯了错,但是他发誓会改的。” 那边同样回过来语音:“嘶……是致命错误吗?” 姿音只思考两秒,当然是致命错误,那可是一条人鱼崽崽的小鱼命啊! “是的,很严重。” 江溪沉默两秒,“……你真的想好要原谅他了?”据他所知,男人犯错只有0次和亿次,这还是致命错误。 姿音有点心虚地说:“其实……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我没忍住,还是对他发脾气了。我以后会控制自己,不会再这样了。” 天哪,江溪在心里咆哮,你有这么单纯善良易遭渣男pua的姿音进入a市。 “行……”毕竟是朋友,需要互相尊重,江溪也不太掺和其中,“有事你找我。” 姿音嘴角扬起:“你有事也可以找我呀,我们可是好朋友。对了,你的头疼好一点了吗?我昨天给你唱了一首歌,发给你。” 江溪:“呜。[含泪]” 和朋友结束聊天,姿音心里像飞腾起一只小鸽子,有种轻盈的快乐。 陆地虽然危险,可很多人类很可爱的。 午休时间结束,员工们各自回到各自岗位。今天下午姿音负责的区域显而易见的没人,他照例检查、记录过各项指标后,到公共泳池区域巡视,帮服务生整理用具。 这会儿来游泳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馆内人声嗡嗡。岸边一个穿着泳裤的中年男人双手高举,大笑着对泳池里的同伴说:“我来了啊!深水炸弹!” 这是要跳水了。除了男人同伴,泳池内那一小块的其他人露出烦恼的表情,加快手脚,尽快远离。 男人双腿弯曲,正要攒力一跃,手腕却被人抓住,制止了。 “您好,这里禁止跳水。” 这个公共泳池比较浅,人也多,跳水不仅容易受伤,还会妨碍到旁边游泳的人。况且中年男人吨位较大,跳下去会掀起水浪,泳池里还有轻体量的小孩子,不会游泳的初学者。 男人瞅姿音一眼,把手一甩:“我交了钱进来,凭什么不让我跳?你个服务员管这么多。” 被人这样阻拦,男人更执着往池子里跳。姿音看到靠近岸边池内,有一对父母在教两个小孩子学游泳,眉心微蹙,漂亮的五官发沉:“不准跳。” 男人“呵”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势,腿一蹬,跃进泳池。 这个人类就很坏! 泳池里的人惊呼一声,可预想中泼溅到脸上的大浪花没有卷来,水面只是轻缓缓地涌动着。姿音细长的指尖在空中转动一圈,即将爆开的水面瞬间重归和缓,身为水里的智慧生物,小小控制一下水流不在话下。 “哈哈哈哈哈……”跳下水的男人兴奋地吼了两嗓子,紧接着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一条泳裤浮出水面,飘飘荡荡,路线诡异,男人窘迫地抓了数次,而那条泳裤像是跟他作对似的,偏朝他身后飘,最后晃晃悠悠朝对角线一路狂飙。 男人捂着红色内裤,狼狈地在泳池里扑腾。 突然有一个小孩大声喊:“这个胖叔叔没有穿裤子!” 泳池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嗤声:“变态啊!死胖子!别看快走快走。” 姿音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我说了不可以跳。” 教练和保安围了上来:“没有穿泳裤,禁止进入泳池。”把男人架起来,强制抬走。男人努力解释:“我穿了的,我进来的时候真穿了……你们敢这样对我,我是vip,我交了一年的会员费,叫你们经理过来!” 边说边挣扎起来。 第17章 “vip是吗?”忽然,一道磁性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男人的头发被人拽住了,男人吃痛抬头,只见一个极高大的男子抱着一个雪白的奶娃娃,锋利的五官阴郁。 中年男人被那两道直锐迫人的威视一扫,气焰登时矮了一大截,缩在那里不敢动弹。 这里没人不认识大老板,保安和教练恭敬道:“宫总。” “把他给我加馆里黑名单,以后禁止踏进这里一步。”宫砚说,保安和教练紧紧挟住男人两条手臂,把人拖了出去。 姿音正因没人发现他的小恶作剧而捂着嘴偷偷地笑,面前一道宽大的身影忽地笼罩上来。 “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姿音突然被人逮到偷乐,又听到这仿若大兽低吼般的声音,嘴角凝固一瞬。 方才那股强大的气势一扫而空,宫砚急赤白脸地对姿音说:“既没有交际,也没有感情,没有交往,更没有结婚!完完全全单身汉一条。”鱼崽在怀里助阵,吭吭哧哧,握着两只铁拳头,小眉头一皱,发出坚定的小动静:“鱼!” 他无缘无故、劈头盖脸这样一顿解释,其实姿音根本没搞懂什么状况,茫然缓慢地眨眨眼睛。 宫砚见他不说话,那张雪白的脸上,有种淡淡的无辜,乌黑的星眸中,似乎还有一点遮掩的笑意。 他在偷偷开心! 那我应该已经解释清楚了吧。 姿音把这份感情藏得这么深,是个害羞的意思,适可而止,不要让他恼羞成怒了。 “……这样,你还走吗?”宫砚嘴角嘴角向上延伸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微笑着问。 姿音摇头,暂时肯定是走不掉的,他可赔不起那五百万。他把宫砚领到休息室,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袋子交给宫砚。 里头是宫砚的衬衫和背心。既然自己不走了,那还是宫砚带崽,陪鱼崽睡觉,这衣服没什么用处了。 宫砚一时没懂姿音的意思,略显疑惑地看着他。 姿音顺口说:“你在这里呀,用不到这个了。” 宫砚:! 直接示爱吗? 是的是的,我人就在这里,你不用再靠我的几件衣服怀念了。 有什么想法,直管冲着我来吧。 姿音把崽崽抱到怀里,吸吸崽,宫砚坐在旁边一直翘着嘴角。 “……我要向你道歉。”姿音忽然抬起头,望着宫砚的眼睛,自我反省地说,“其实前几天,我也有乱发脾气。对不起。” 宫砚愣了愣,五脏六腑霎时被一种翻涌的、想用力把面前人紧紧抱住的冲动所裹挟。 简直想仰天长啸。 天哪,他真的!没有经过同意送崽崽去医院,明明是我的错,他发再大的脾气都是理所应当,还跟我道歉! 他!超!爱! 深吸一口气,宫砚看向姿音的眼神,多了几分“你的深情我接收到了”的自信。 “这不是你的错,”宫砚同样深情地说,“这件事过去了,我答应你的承诺,一定会做到。” “对了,崽崽会叫爸爸了。”宫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姿音,他最清楚姿音有多在乎崽崽,明明心里认定了姿音爱惨了他,还是下意识父凭子贵地讨好。 “崽,叫爸爸。”宫砚给姿音演示。 鱼崽:“叭?” 宫砚:“不对不对,两个字。” 鱼崽:“叭,叭。” 宫砚:“不是不是,两个字连一起的。” 鱼崽开心:“鱼鱼!” 宫砚:“……” 讨好失败,且背上挟崽扯谎嫌疑的宫砚面上讪讪:“……他中午真叫了。” 第15章 误会解释清楚,这一整天,宫砚怎么看,怎么觉得姿音对自己情深如海。 姿音看他的眼神,那么小心翼翼,爱慕的,怯懦的。 姿音对他讲话,总有点含娇带嗔的意思,嗓音柔和的,仿佛春天绿叶绽放时的第一缕风。 就连姿音那两次生气,宫砚此时再这么一回想,那双水亮的眼眸,蹙起的漂亮眉心,都有点甜蜜得受不了,脊背一阵过电。 何况,姿音和崽崽的关系不一般,崽崽又这么像自己,想必一定是自己亲生的。 想到这里,宫砚心中的滋味,妙不可言。他捧起鱼崽的小脸蛋,在额头上大大地亲了一口,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我们的崽,宫砚骄傲地想,瞧瞧,多健康,多可爱啊。 这简直是我和姿音的克隆体! 一想到是姿音对自己情意绵绵,宫总那一颗心简直犹如万千蚂蚁噬咬般发痒,没等到下班的点,提前五分钟就带着鱼崽崽开溜。门口的保安用“我懂你,又上去找老婆是吧”的欣慰眼神,一路目送宫总上了电梯。 踏进游泳馆的大门,宫砚敏锐地扫到那道熟悉的纤长身影。姿音站着和雷霆说话,宫砚耳力过人,即使还有段距离,也零星听清了几个词句。 “房子……转租……唉……”雷霆懊悔的声音,“住哪里?” 房子?!宫砚立即警惕起来,捂住小崽的嘴巴,把那个稚**气的“咪~”给按了回去,快走两步,躲进了装饰立柱后面。 姿音在和雷霆商量住处的问题。 那天姿音走后,雷霆帮他处理陆地上的后续事情,第一件就是先把房子转租了。那套房子家具设施齐全,位置离市中心写字楼又近,因而当天上午就有人联系雷霆,交了定金,去看房子。看过后,那人很满意,付了剩下的钱,中午就开始搬东西。 “唉,没想到陆地上的打工人这么多,房子刚一挂小绿书,私信就噔噔蹬响个不停。” 姿音安慰他:“不是你的错,雷大哥,怪我回来了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说。” 雷霆道:“这个房子你肯定住不了了,唉,那你今晚住哪里呢?要不先住我家几天,趁这几天再找找房子。” 虽然很感谢,而且不想再麻烦总是很热心的老家大哥,但目前只能这样了,姿音正要答应,背后响起略带急躁的脚步声。 “咪!”鱼崽兴高采烈地喊。姿音一听到这个小奶音,脸上瞬间焕发出夺目的光彩,眼睛弯弯,把鱼崽抱到怀里来。 “崽崽,你来啦。今天下午在干什么?” 鱼崽嘴唇一撅,呲出粉色的小牙龈,指指自己唯一一颗豁口小狗牙:“呀!” “吃东西呀?”姿音笑了两声,摸摸鱼崽的小肚皮,轻轻拍两下:“崽崽的肚子能打鼓了。”鱼崽自豪地把小肚子挺出来,低着脑袋拍得啪叽啪叽响。几个人看着这滑稽可爱的一幕,都笑眯眯的,鱼崽一见大家笑,自己也傻乎乎地嘎嘎嘎乐起来。 “宫总。”雷霆规规矩矩地叫,宫砚一点头,困惑地皱眉:“刚才……好像什么经理在叫你?” “啊?”雷霆憨憨地应一声,“哦!那我得赶紧过去,说不定有什么事呢。”急忙快步走了。 宫砚神情自然地接上一家三口温馨的语气:“刚长牙,牙根痒,给他买了几个磨牙玩具,啃了一下午呢。” “牙痒痒吗?崽崽。”姿音用指腹顶顶鱼崽的小狗牙,鱼崽把他的手指推开,又攥住,嘴巴撅得老高亲一亲。 宫砚在一旁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着实有些痴痴的意思。 姿音总觉得宫砚今天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怪……渗人的,就下意识睃宫砚一眼。 看,他偷瞄我。宫砚陶醉,傻乐。 姿音抱着崽崽,默默后退一小小步。 “咳……”宫砚摸一下嘴角,恢复正经的神态,“崽崽不是喜欢小鱼吗?我在家里放了个鱼缸,朋友给配的鱼,一起去看看?” 其实不仅是鱼崽喜欢小鱼,姿音也在海里长大,对海里水里的东西天生感兴趣,宫砚试探着一问,没有十足的把握姿音会跟来,可姿音迅速清亮地答了个“好,去看看吧”。 像个被一颗普通糖果引诱的孩子,水灵的眼睛里仿佛汪着一潭清泉,那么干净单纯。 平时宫砚上下班是司机开车,今天自己亲自开车,带着姿音和鱼崽回了家。 客厅中央摆放了一些鱼缸的设备和材料,下午的时候工人师傅们还在装配,略显凌乱。“咪,鱼!”鱼崽非常激动,小胖指头用力地点点鱼缸。 姿音抱着胖崽靠近了,透过玻璃,一群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观赏鱼霎时围了上来。 鱼崽的两只小爪按在玻璃上,鱼儿们贴贴他带着温度的手心,用嘴巴碰一碰。 “哈!”鱼崽发出小恶魔的低吼,鱼儿顿时四散,鱼崽乐得嘎嘎嘎嘎笑。 “不要吓他们呀,崽崽。”姿音说,“这是爸爸给你带回来的小鱼朋友们,他们想跟你玩。” “呦?”鱼崽小眉头一皱,像是在思考,忽然眉头松开,把小胖脸蛋压在玻璃上,兴奋地喊:“玩!玩!” 宫砚在收拾客厅,姿音把崽崽举起来,鱼缸还没加盖,他想让鱼崽摸一摸水流。 第18章 突然,姿音脚踝处像是被毫毛般细小的刺轻触,带起一阵不舒服的战栗。 有点想忍不住变成尾巴了! 姿音慌忙把崽崽塞到宫砚怀里,脸颊因为焦急而敷上一层淡粉的颜色:“我可以去你的浴室洗个澡吗?” 这大白天的,宫砚茫然搂紧小崽,“洗澡?” 他上下一扫姿音,白白净净,还香得要命,这么急着去洗澡干什么? 姿音轻轻跺了下脚,细密的睫羽抬起,乌黑眼眸中流转着殷切请求:“行吗?” 宫砚:“啊……行,行啊。”一得到许可,姿音一溜烟闪进了浴室。 “……里面有干净毛巾和睡衣。”完全看呆了的宫砚回过神来,补充道。 他刚刚是不是对我撒娇了? 鱼崽一瞧妈咪去玩水,两只小胳膊往浴室的方向伸,扭着小身子:“咪!鱼鱼!” 玩水怎么可以忘了带鱼鱼崽?! 小崽力气惊人,但凡换个人都不一定能压得住,所幸宫砚一米**的个子,浑身肌肉坚实,把崽崽拦在了强健的臂弯里。 鱼崽在他怀里拧成了麻花,小嘴撇撇,有点要哭的意思:“咪,呜!” 宫砚见识过崽大哭时那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拍着小崽的背劝:“妈咪去洗澡了,等一会儿就出来。走,咱们去玩小车。” 鱼崽眼泪在圆而大的眼眶里打转,宫砚瞬间妥协:“好好好,不哭,我们去问一下。” 带着泪眼朦胧的崽走到浴室前,宫砚还没开口,鱼崽两条小短腿激动地一蹬,不小心把浴室的门踢开一个小夹角。 浴室没有开灯,宫砚看到映在浴室壁砖上的一抹晶莹的蓝。 幽蓝,像是大海最纯净的蓝,却又不可思议地带了泡影般的梦幻粉色,奇异得仿佛童话。 宫砚眨了下眼睛,壁砖上的华丽色彩瞬间消失,让他怀疑自己根本看错了。宫砚匆忙把门关上。 “对不起,刚刚崽不小心把门踢开了一点,现在已经关紧了。” 宫砚为难地说:“崽崽找你。” 隔着门板,姿音的声音甜甜飘了过来:“不可以哦,崽崽。”鱼崽听妈咪的话,被拒绝也没有哭,只是失落地垂下小脑袋:“巴……” “爸爸陪你玩。”宫砚把崽崽带去客厅。 宫砚以为姿音是说崽崽不可以进来,但其实他不知道,姿音是怕崽崽一时没忍住变出小尾巴,才对崽崽说,不可以变成尾巴。 姿音一句话就让小崽乖乖不闹腾了,宫砚很是自豪。 鱼崽坐在爬爬垫上,扭扭自己的一对小脚丫,委屈地指给爸爸看:“巴。” 我的小尾巴。 宫砚:“嗯,爸爸看到了。” 鱼崽摇摇脑袋:“巴,巴。” 小鱼尾巴。 宫砚:“嗯嗯,叫得真好。” 鱼崽甩甩目前是小短腿的尾巴,强调:“巴巴!” 宫砚大喜,冲浴室喊:“你听到没,崽崽又叫我爸爸了!” 浴室里,姿音卷来人鱼灵巧的尾巴尖,给自己擦擦额角虚惊一场的细汗。 方才进来得急,忘记把门锁上了,门开的一瞬间,姿音正躺在浴缸里,用闪亮漂亮的鱼尾去接浴室上方水龙头里哗哗的水流,缓解身体的干渴。 下一秒,他及时幻化成双腿的人类形态,宫砚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倒把姿音脸蛋都吓白了。 他发现药水能维持的时限,好像随着上岸时间的延长,而有所缩短。前段时间,只要下了班吃过晚饭,泡一泡水就好了,今天还没到晚上呢。 而且需要泡在水里缓解的时长,也变长了一些。 好麻烦哦,姿音把脑袋埋进水面下,咕噜咕噜咕噜,烦恼吐泡泡。 宫砚竖着耳朵听,浴室里根本没有回复。他陪鱼崽一边搭积木,一边心想,下次崽崽叫爸爸,他得录下来,拿给姿音听。 宫砚一转眼没瞧见,鱼崽已经把长方形浴缸搭好了,小块积木一个个往里放,认真嘟哝:“咪……鱼鱼……叭……呦!玩!” 嗯?半岁多的小孩会搭积木吗?他怎么记得前两天崽还傻不愣登的,往外蹦单字,现在喊叠词都熟练了。 嗐,宫砚舍弃理智,毕竟是我和姿音的崽嘛,聪明一点也没什么的。 姿音穿着清爽的长袖长裤睡衣从浴室里出来了,湿漉漉的头发上顶着一条干毛巾,黑发衬托下,皮肤像热牛奶一样。 宫砚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突然想到还有件正事。 他去卧室一趟,拿着一个厚厚的红包出来了。这红包是姿音走那天,游泳馆的经理上交的。 “这笔钱留给我,是什么意思?”宫砚问。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所猜测。这是姿音辛辛苦苦一个月赚到的所有钱,姿音把这些全部都给了自己,那当然是个为爱奉献的意思了。 所以宫砚虽然问,但其实眼中含着志在必得的光,嘴角勾着深深的笑意。 就等着看姿音支支吾吾,脸蛋红红,含情脉脉地跟自己眉来眼去了。 姿音:“哦哦,那个是保姆费,奶粉费,还有玩具的钱。” 宫砚:…… 别嘴硬了! 宫砚:“那些才几个钱?你给我这么多。” 姿音眨眨眼:“多了吗?”把红包拿来,毫不留情地抽出一小沓,“那再还给我一点。” 第16章 宫砚英挺的眉毛一抽,为了大计,他忍! “那什么……其实养小孩还挺费钱的……”宫砚羞耻得咬紧后槽牙,压住姿音抽钱的手背,一狠心把钱一股脑塞了回去。 姿音对钱就没什么概念,宫砚要,他就给了。人鱼族爸爸负责抚养幼崽,但妈咪也要打猎养家的。 宫砚把红包封紧,一转话题问姿音:“你把钱都给了我,那你租房子怎么办?” “哦?”姿音一眨眼睫,很明显这条鱼忘了租房子也需要一笔钱。 宫砚就知道,唇角微微翘起:“你看,我这里有很多空房间,既然你打算租房子,不如来租我的房子。” 宫砚早就发现姿音是有些呆气的,不怎么会像常人一样变通,得慢慢地,委婉地哄。 “这笔钱确实多了,那就当你付房租了,怎么样?”宫砚盯着姿音说,“我这里面积够大,如果你不喜欢别人打扰,我不会上去二楼。” “住在这里,崽崽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就能通知你。” “……我们俩和崽崽是什么关系,你很清楚……父母总是分开,对崽崽的成长势必会有影响。” 他一边观察姿音的表情,一边缓缓地诱哄,面面俱到。 生活在海底,四海为家的小人鱼姿音,和陆地上人类的思维不太一样。他之前拒绝住在宫砚家里,压根没有什么考量,仅仅是因为自己有房子住,而且人鱼族的生活习性不习惯和其他种族长时间住在一起。 但现在他的房子没了。 如果宫砚是条人鱼,他们还是个小家庭呢。 劝说姿音同意比宫砚想得还要容易。他在应对感情这方面经验为零,奈何对手是个单纯脑袋,所以也经常挺够用的。 宫砚心里暗喜,把红包交给姿音:“给来给去的我嫌麻烦,不如等以后你赚了大钱,一把全算给我。” 嘿,你就是个小糊涂蛋,算来算去,一笔糊涂账。 姿音:“这样吗?那好吧。”果然一抿唇,乖乖把红包收了起来。 于是,姿音的生活水平从简陋两居室,一跃提升至高档三层小洋房。上下班豪车接送,集团总裁亲自当司机。 宫砚这司机当得心甘情愿,心神荡漾。 虽然姿音讲话直接,偶尔会破坏他的幻想,但在宫总八百米厚滤镜下,瑕不掩瑜。姿音依旧对他爱得深沉,不可自拔。 只是他也困惑,难道姿音打算就这样把感情藏在心里一辈子吗? 周六,宫砚满面春风地接到姿音,两人一崽回家。今天宫妈宫爸打电话来,宫砚想着吃过晚饭,试探一下姿音的态度,碰一碰他闭得紧密的蚌壳。 如果姿音愿意,他们就一起带小崽回爸妈家里玩一会儿。 这样……应该就算见过父母了? 宫砚刚把车倒进车库,副驾驶的姿音将崽一股脑塞进他怀里,拉开车门,跑进屋里。 似曾相识的一幕…… 宫砚无奈一笑,这恐怕又是急着去洗澡。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 “呦!”鱼崽拍拍爸爸的手臂,瞪着大圆眼睛。宫砚下车进屋,把崽抱到鱼缸前,鱼崽咧开小嘴巴,跟里面的五彩鱼儿摆手打招呼。 “呦~呦~” 看了一会儿,鱼崽举高胖爪,“叭,摸!”让宫砚把他抱高高,像妈咪上次一样,摸一摸里面的好朋友。 昨天鱼缸的线路已经改好,但今天师傅不上班,鱼缸还没封盖。 “凉。”宫砚拒绝,把小胖爪握到手里,摇头说,“危险。” 第19章 鱼崽嘴巴撅得能挂油壶,指头点点玻璃,“鱼鱼,玩。”还把姿音搬了出来,“咪!” 咪就让玩。 宫砚对此也有些疑惑,对于太小的孩子来说,稍深些的水,无疑都是非常危险的。可姿音在这方面似乎警惕心不强,以前在游泳馆,还带过小崽下水。 宫砚把崽抱去爬爬垫上,拆了套海滩小铲转移小崽注意力,鱼崽果然开始探索新玩具。宫砚一边看崽,一边在手机上点餐。 不多时,外送人员敲门,宫砚把晚餐接了进来。 他朝客厅看一眼,崽崽正低着毛茸脑袋,在爬爬垫上啃玩具铲车。于是宫砚赶紧去厨房拿碗筷出来。 刚摆上桌,只听客厅“噗通”一声。 一个胖嘟嘟的小身子突然沉进了鱼缸,激起满缸气泡。宫砚心跳骤停,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将鱼崽掏了出来。 “崽,崽崽?!”宫砚声音僵冷,手指发着抖,不断拍打鱼崽后背。 鱼崽手里还抓着铲车,开开心心地和小鱼好朋友们一起分享,突然被爸爸捞了上来,小脸蛋湿乎乎,懵懵的。 “嘟噜噜。”一条小水柱从鱼崽嘴里喷到宫砚脸上。 鱼崽小恶魔低吼:“哈!” 宫砚三步两步跑到浴室,刚巧姿音洗完澡出来:“快看看,崽崽掉鱼缸里了!!”声音里满是愧疚和悔恨。 鱼崽还那么小,他就不应该离开半步的! 姿音表情变了一瞬,可一听是掉进鱼缸里,那刚下意识紧张起来的神经霎时松弛。 小鱼掉进鱼缸?那不是相当于人类小孩进了游乐园,只有快乐喽。 “……啊?”姿音慢半拍地睁大眼睛,像用五官演戏的拙劣演员,演技很夸张地捧住鱼崽的脸蛋,“哦!我的宝贝崽崽,你没事吧!!呜呜,你知不知道你一条人掉进水里有多危险,不能呼吸怎么办!溺水怎么办!上不了岸怎么办!!” 他还知道人类小孩掉进水里属于危险事故。 鱼崽觉得妈咪眉飞色舞,好开心的样子,给妈咪看自己的玩具车:“车车!”脸蛋红润,声音洪亮,哪有半分受伤的模样。 “哦原来没事呀。”姿音演两秒就敷衍收工,“那我们去吃饭吧。” 一直提着神经,紧张兮兮,边担心鱼崽身体,边忧心姿音会对自己大失所望,痛恨责骂的宫砚:“?” “崽崽没事吗?吓着了?呛着了?冻着了?”宫砚缀着姿音的脚步,不放心地追问,“要不要我们去……检查一下?” “都怪我,我该一直看着的。你给我两个巴掌!” 宫砚越想越懊悔,他这个爹当的,真有够糟糕! 姿音见他心急如烧,眼圈都红了,不免心里有点惭愧。其实……是他的错。前两天他跟崽崽说小鱼们是朋友,所以鱼崽今天才急着拿玩具找友友们玩。 跟宫砚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检查过了,”姿音指尖轻轻抚过宫砚的肩膀,柔声安慰,“就是呛了口水。” 可宫砚不放心,蹙着眉,盯着崽崽观察了好久。 “鱼缸里的水很凉,”宫砚神情严肃,“我怀疑小崽今晚要感冒。”说着去翻衣柜,翻出一件小薄毛线衫给鱼崽穿上。 有个这个意外,宫砚也不回老宅了,先把鱼缸的封盖材料抬上来,而后吊着一颗心,喂崽崽吃过晚饭。 哄崽崽睡觉的时候,眼睛也一眨不眨,时刻提防。 姿音一直在试图劝说崽崽很好,可崽崽就在宫砚眼皮底下掉进那么危险的鱼缸里,他不可能不自责。 姿音的嘴巴并不灵巧,甚至有点笨拙,最后生气了:“说了不怪你,快点睡觉。” 宫砚沉着一张脸:“我不放心。” 姿音:“你放一万个心。” 宫砚:“真放不了。” 姿音:“我向你保证,崽崽绝对没有事,也不会生病。” 宫砚:“……” 这才心弦松动,勉强入睡。 结果没闭眼多久,怀里热烫,两眼一睁,崽崽额头火热! 宫砚发出尖叫:“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来着!” 姿音:“……” 姿音觉察出不对,崽崽上次发热可以说偶然,这才过了多久?又反复了。 他深知这跟今天的事并无关系,一定另有原因。姿音把鱼崽抱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急得宫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圈圈地在门口绕,心中的歉疚和惭愧又深一层。 姿音抚着鱼崽的小额头,唱人鱼族的安睡曲,崽崽这次发热比上次严重,姿音的嗓子几乎哑了,那温度才缓慢地降下来。 幸好,后半夜,鱼崽安然无事,在爸爸妈咪中间安静酣睡到天亮。 翌日,姿音把鱼崽带进浴室,“崽崽,把你的小尾巴变出来。” 鱼崽眼睛发亮:“巴!”咻一下,短而胖的蓝色尾巴甩出,欢快地摇了起来,荧蓝色的光在水中划出半圆电弧圈。 “亮亮!”鱼崽歪着脑袋,点点自己的尾巴。 姿音握住那小小的柔软尾巴尖,上次崽崽尾尖上的鳞片还只是微微发亮,这次那亮光已经开始刺目了。 不同寻常。 姿音联系海里的章鱼闪电,请求他把情况告诉旧神风暴。 不过半日,闪电就把结果回了过来。 原来,崽崽是因为短时间内吸收了太多亲生父亲旺盛的信息素,因而进入生长热。 解决办法也十分简单,稍稍远离一些就好。 宫砚就知道姿音生气了,只不过这人性格内敛害羞,生气也是默默地,藏着掖着。 否则,为什么今天一早就愁眉紧锁。 没有照顾好他最心爱的宝贝,发生了那样的意外,夜里崽崽又因此发了烧,自己的命都差点吓掉半条,更何况是姿音。 不过,好歹有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段时间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陪睡的作用总坚如磐石,只要从今往后,更认真更谨慎地照顾小崽,总能抚平姿音心里的芥蒂。 于是,在这天的晚上,宫砚去敲姿音的门。 “到睡觉时间了,小崽给我吧。”宫砚挺直腰背,态度谦逊,如重山般可靠**。 姿音怀里搂着宝贝鱼崽,眼睫抬起,瞅瞅宫砚,踌躇地说:“嗯……不用你陪崽崽睡觉了。” 宫砚:? 宫砚: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第17章 宫砚天都塌了。 难以置信,惶恐,悔恨,怔然……在他脸上交织成复杂难言的神色。 姿音这是给他判死刑了。 宫砚下意识伸手去碰一碰小崽。姿音怕他离得太近,对鱼崽不好,下意识就将胳膊往后撤了一下。 小小的动作,大大的伤害。 宫砚倒吸一口凉气,喉咙发颤,因为心惊到极点,反而冷静了,沉沉问:“为什么?” 姿音总不能说因为人鱼崽崽吸你的信息素吸晕了,他不善于撒谎,一个劲眼神飘移,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嗯……反正不怪你……不是,我真的没有生气。唉,你别管了就好了嘛。” 宫砚把他这幅情态看在眼里,心里透亮:姿音动气了,这次非常严重。只不过这人性情善良,不愿意直说,闹得难堪。 即使只见过姿音一面的人,都能轻易判断出来,这绝不是个心狠的人,吃软不吃硬。 宫砚攥了下拳,稍退后一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下,可以吗?”面对如此礼貌坦诚,姿音根本拒绝不了。 “昨天晚上是我粗心,”坐在桌前,宫砚略低着头,转折锐利的眉峰耸起,“我想着到厨房拿个餐具就一转眼的功夫,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忽然一愣:鱼缸有一米多高,小崽怎么掉进去的?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再纠结这些也没有用,宫砚在心底轻轻摇头。 “我知道说得再多也弥补不了你心里的惊吓,……这种事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如果你愿意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会尽全力照顾崽崽。” 本来坐下来时,姿音就受之有愧,宫砚这一番诚挚道歉,几乎让他忐忑不安,抓耳挠腮了。 他明镜似的,这事不是宫砚的错。 从前宫砚不肯认回崽崽,他骂过宫砚是渣男。但这么多天的相处,姿音能看到宫砚对鱼崽细心周全的照料。 别的事情姿音不了解,但当父亲,宫砚无疑是很合格的。 “不、不用……”姿音还是只能推辞,不过声音放得很缓,仿佛飘荡在湖面涟漪上的一只小船儿,“我没有吓到,你没有犯错,你不需要别人原谅。” 宫砚心想,唉,他说反话。态度更加诚恳,探问着说:“如果是这样……那今晚我们一起陪崽崽睡觉?” 姿音小幅度但坚定摇头,尽管对宫砚愧疚,但为了崽崽,他是一步不退的。 宫砚一瞧,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如果姿音对自己没有怨气,怎么会一直拒绝,明明从前就一直放心让他带崽崽的。 第20章 于是愈加低声下气,把挺直的脊背弯下去,高傲脑袋垂下祈求原谅。 姿音也很不好意思,薄薄的肩膀渐渐缩起来,脑袋也理亏地矮下去。 两个人,脑袋一个比一个低,面上都一副无比心虚愧疚的模样。 宫砚低头:“对不起。” 姿音低头,“不用……”嘴笨,在心里抓耳挠腮辩白:不是你的错,这有可能……怪我。 宫砚头更低:“真的对不起。” 姿音在心里:呜呜,对不起,真不是你的错。 因为双方都太过投入,不知不觉两颗脑袋就嗑在了一起,宫砚忙扶住姿音:“嗑疼了吗?” 姿音实在是受不了了,羞愧得满面通红,抱起鱼崽一股脑冲回房间。 他在屋里踱步,长吁短叹,照宫砚的执着程度,明天给他跪下都有可能。 怎么办,怎么办?想了许多不让宫砚带崽崽的理由,但细究之下,都很勉强,只会让宫砚误会更深。 姿音长吁短叹,鱼崽有样学样,小老头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唉,唉~” 鱼崽现在身体里不缺宫砚的信息素,即使只有姿音陪伴,一样乖乖入睡。姿音哄睡了小崽,手掌还在柔柔拍着崽崽后背,想象着明天要如何面对宫砚,愁得眉头轻锁。 突然,耳畔响起一道义气的声音。 “有事你找我。” 他的人类好朋友!姿音上岸伪人,对人类只能说一知半解,但他的好朋友可是资深人类。 姿音打给了江溪,半遮半掩,简陋地讲述了目前自己的困境。 姿音:“有没有办法让他不要再继续给我道歉了。” 江溪惊奇:“他又犯错了?” 姿音连忙摆手:“不不不,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江溪:啧,你再维护他?上次他说什么来着,男人犯错只有0次和亿次!瞧瞧吧,瞧瞧吧,这才多久! 不过江溪不会对朋友太多苛责,姿音一看就是那种会被渣男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天真纯情小白花。 而且姿音这次进步了,连那男人的道歉也不想接受,岂不是个要拒绝,要分手,要让那人放弃死缠烂打的意思? 这题他会。 江溪笃定道:“你听我的就行了,保准管用!” 第二天周日,宫砚带姿音和小崽出去玩。 面对商场生意,他玲珑心思,一锤定音,但面对姿音,宫砚无计可施。昨晚绞尽脑汁,辗转反侧,想出的办法无非就是带姿音出门玩,不论姿音说什么,他都点头,姿音想要什么,他都买拿下,让姿音心情慢慢转晴,解开双方这个芥蒂。 宫砚拉开车门,手掌护在姿音头顶,把他迎下车,进入预定的餐厅。 双方落座,身着熨帖领带马甲的服务生把菜单交给宫砚,宫砚绅士地递给姿音:“看看想吃什么。” 姿音有点小紧张,闻言一掀浓密眼睫:“……你点吧,我都可以。” 从他平时的饮食,宫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姿音吃什么东西都仿若发现金子似的,一双乌眸精光闪闪,一点也不挑食。 宫砚唇角勾了勾,点了些店里的经典菜品。 服务员走后,气氛有点冷清,宫砚轻咳一声,找话题道:“没有小崽在,就我们两个,有点不适应。” 他早晨把鱼崽送回爷爷奶奶家了。 “你不用担心,”宫砚说,“老人家把崽崽看成眼珠子一样,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反复叮嘱过了。” “嗯。”姿音在桌底搓了搓手指。他不担忧这个,自己都没发现,对于宫砚,有种下意识的信赖。 一道酒渍罗氏虾,一道葱烧小肋条,一道红酒牛肉塔,一道焦烧鱼排先送了上来。 刀叉轻碰,宫砚携一块酥香鱼排放到姿音面前的白瓷盘上。 姿音没拿餐具,只顾把漂亮的唇微微抿起,忍耐似的,双手搁在腿上,略低着头,细眉轻蹙。 宫砚疑惑,正要去问,就见姿音嘴角似动非动,而后猛地抬起一张敷粉的小脸。 “鱼、鱼鱼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鱼鱼!” 宫砚:“?” 宫砚懵。 双方对视五秒,姿音的脸更红了,像承受不住这份羞赧,山茶花似的首先把脑袋垂了下去。 宫砚:“噗。”好可爱。 姿音抬起头:“?”宫砚是不是笑话自己了? 宫砚连忙绷起脸皮,面上严肃。 他怎么忘了,小崽和姿音都这么喜欢小鱼,让他吃鱼,确实是一种残忍。 唉,怪他不细心。 宫砚轻声道:“好,我知道了,别生气。”叫来服务生,让把鱼排撤了,看了看姿音的脸色,感觉不太保险,顺带把虾也撤了。 这下桌上没有任何水产,可以放心吃了。宫砚将小肋条上的贴骨肉卸了,送到姿音的盘子里。 姿音手指抓在膝盖上,继续进攻:“你知不知道,小猪来到这个世界上有多么不容易?猪妈妈付出多少努力,才把小猪养大。” 手指往大腿上轻轻拧了一把,羞耻得手指绞紧。 昨晚,江溪振振有词地教:“想摆脱男人很简单,你就故意作,众所周知男人根本没耐心,多作几次他一准受不了。” 宫砚愣了愣。 盯着盘里裹着酱汁的肋条肉,眼前仿佛出现猪妈妈带着小猪在青草间散步,自由地呼吸着暖融融的空气。 他居然觉得姿音说得很有道理! 宫砚又叫来服务生,把小肋条撤了。 唉,牛妈妈一定也很不容易。 把牛肉塔也撤了。 桌面上空空如也的同时,蔬菜沙拉,蜜枣莲藕,奶油蘑菇汤依次端了上来。 宫砚小心翼翼瞥看姿音的脸色,这次没有肉,应该保险了。 姿音望着那盘沙拉说:“你不觉得它们长在地里好好的,突然被拔了出来,很无辜,很可怜吗?” 宫砚眼前吹来一阵春天的微风,那么柔和,身边的土壤,那么湿润,可是突然脑袋一痛,人类将他拔了出来,他像失去襁褓的婴儿,失去所有庇佑和温暖…… 宫砚沉沉:“嗯……的确很可怜。” 宫砚夹一片莲藕。 姿音:“人类每吃一片莲藕,就有一个哪吒失去身体。呜呜,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宫砚:? 这怎么不算有道理呢? 宫砚叫服务员来把桌上的菜撤了。 最后,桌面上只剩下两杯水,宫砚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姿音抬眼,宫砚心道,难道矿物质微生物也……? 吃顿饭,姿音把大腿拧得快肿了,眼周飞红,眼眸波光盈盈。事实上,你能指望一条九漏鱼想出多么合理的解释呢? 姿音咬了咬嘴唇,可怜巴巴:“你为什么要用嘴巴喝水?” 宫砚:? 嘶……有道理欸。其实他还没试过用鼻孔喝水。 一顿饭吃完,两人饥肠辘辘地离开餐厅。相比于来之前的焦躁,宫砚的心安定了许多,姿音居然一直在跟他撒娇!!这绝对是和好的信号。 宫砚心里美得冒泡,谁能想到矛盾不仅逐渐化解,还让姿音对他亲密了起来。 姿音偷偷睨宫砚,按照江溪的策略,他这么无理取闹,宫砚一定觉得他很作,从而对崽崽掉进鱼缸里的愧疚感大大降低,不再纠缠道歉。 好耶,大成功! 姿音再接再厉。 进到商场一楼,满目黄金店铺,珠光宝气。姿音刚一进店,导购习惯性打量一眼顾客,一个高大英俊,一个肤白貌美,着装十分贵气讲究,急急迎了过去介绍。 姿音手肘压在柜台上,视线溜在溜去。宫砚则像个合格的老公一样,弯着腰,饶有兴致地和他一起看。 江溪分手法则第二条:“幼稚的男人相信爱情,而这时候,你就要用金钱,狠狠打破他的幻想!” 姿音看到一只八千八百八的金表,超超超超贵!他小半月的工资。 “我要这个。”姿音对宫砚说。宫砚顺着他白生生的指尖看去,很普通的一只表,太过便宜,不搭姿音的气质。姿音手腕细长白皙,戴高净度的蓝宝石的手表不知多么漂亮。 宫砚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姿音一瞧,轮到自己发挥了。 “哼!你不想给我买吗?”姿音尖尖的下巴扭了过去,骄纵地说,“小溪就有一个,我就要。”看着宫砚的眼睛,戏瘾大发:“没错,我就是这么物质的人。” 从宫砚认识姿音起,这个人就无欲无求,好似这里根本没有他留恋的东西,就像前段时间那样,提包带崽就走人。 而现在,姿音想要这块表,而且想要自己买给他,尽管这块表太过廉价,太过普通,但意义非凡。 宫砚简直乐上天了。 今天怎么回事,惊喜一个接着一个,是要把他给活活开心死吗? “好!”宫砚立刻让店员拿出来,调表带,包起来。殷勤地问姿音:“还有想要的吗?我都给你买。” 第21章 姿音眉心蹙起,怎么跟剧本里写的不一样? 不管了,指望一只人鱼灵活变通是不现实的。 逛了一下午,回到家里,宫砚煮了意大利面,姿音吃饱后,本来想像平时一样和宫砚一起收拾厨房,忽然想起江溪的教导,脚步顿住,转了个方向,躺到了沙发上。 江溪分手法则第三条:“懒惰是人类公敌,只要你在家里瘫着啥都不干,还不停指挥他这,指挥他那,男人很快就厌烦了。” 姿音用眼角斜睨厨房,宫砚正在擦盘子。 “宫砚,”姿音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里,懒懒地叫,还没说出要求,宫砚咻一下,仿佛一直大型犬般,窜出了厨房。 “怎么了?”宫砚耳朵可疑的飘上红色。 不知道为什么,姿音每次喊他名字,他脊背就像是电打了。 “你给我切水果。”姿音颐指气使地说,宫砚怔然片刻,脸上出现做美梦般的神情。 他美滋滋领命,打开茶几的抽屉,把电视机打开:“你先看电视。” 说完又走去卧室,找来一条小毛毯,给姿音盖上,转身调了调中央空调的温度。 不一会儿,端着果盘来了,没等姿音命令,已经半跪在地毯上:“别占手了,我喂你吧。” 姿音:干嘛抢我的台词? 姿音指挥:“你喂我。” 宫砚用“你对我可真好”的狗狗眼,感激地盯着姿音,心满意足地叉下一块苹果,送到姿音嘴边。 第18章 白色的果肉,红润的软唇形成鲜明对比,宫砚不由得闪了下目光,心猿意马地盯着别处。 苹果汁水充盈,从水红的唇上流下来一滴,姿音下意识舔唇,宫砚同时手指擦一下,姿音探出的舌头扫到了宫砚的指腹。 两人俱是一愣。 宫砚窘迫不安地站起身来,姿音也很不好意思,默默地把果盘抢了过来,自己吃。 “你去把地拖了。”姿音抬抬手指,人尴尬的时候总是很忙,宫砚:“哦哦,地上脏了,得好好拖两遍!”冲去浴室。 宫砚呼哧呼哧涮拖把,忍不住就往自己指腹上瞥,回想起方才一尾小鱼儿似的湿滑触感,胸腔地震似的轰轰隆隆。仿佛壮牛,浑身使不完的劲儿,把客厅,楼梯擦了三遍才罢休。 宫砚该烦了吧?姿音悄悄扫过家里跑来跑去的健硕身影。 其实效果好不好,宫砚心里怎么想的,他不大看得出来。 但宫砚今天确实没有再对自己歉疚了,这很好。 那要不要再加大剂量试试呢?争取一举成功。姿音扯开小毯子,悠悠然晃到浴室里去,先变出尾巴,玩了半小时的水,而后恢复人身,悠闲地泡在浴缸里。 “宫砚。”姿音叫,“给我拿浴巾。” 宫砚走到浴室门前:“浴室的柜子里有干净浴巾。”姿音鼓了下两腮:“我就要你给我拿的。” 宫砚摸了把脸,热得吓人。 他到衣柜,拿了条浴巾回来,轻轻敲了下门。姿音使用作加懒惰的双重计:“拿来呀。”宫砚低着脑袋:“……我给你挂门扶手上好不好?” 姿音故意拍了下水面:“你要送到我手上!” 宫砚摸了下鼻尖,很不敢相信:“真的?” 姿音不耐烦:“快点!” 宫砚按下门把手,眼睛垂到只能看到双脚:“我进来——”话未说完,脸上溅到了温凉的水,姿音掬一捧水往他脸上撒,大叫道:“流氓呀!谁让你进来的!” 明明没干流氓的事,但宫砚却第一时间认同了姿音的话,闪身出去,关上浴室的门。 姿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甜甜地说:“我的浴巾呢?快拿来呀。” 宫砚:“……” 很无厘头,但宫砚就是觉得莫名可爱,可爱到他要拼命捂着自己的嘴,才能不笑出声。 最后,宫砚开着扫地机器人,把浴巾成功送到了姿音的手上。 这一天,宫砚几乎要认定自己和姿音已经和好了。可到了晚上,当他把小崽从爸妈家里接回来,要带着小崽一起睡觉的时候,姿音还是坚决拒绝了他。 “不可以。”姿音搂着鱼崽崽,摇了摇头,把门关上了。 宫砚没有再追问同样的问题,问姿音为什么。他了解姿音,姿音不想说就一定不会说。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很明显,今天姿音无疑对他亲昵。 姿音已经想原谅自己了,只不过大概心里总还会有些不舒服。 只要再接再厉。 一个念头忽然涌上脑海:姿音和小鱼崽都这么喜欢小鱼,喜欢水,喜欢海洋,为什么我不带他俩出海玩玩呢? 宫砚稍一思索,就觉得方案可行。即刻联系了自己那艘游轮的船长,约好时间。再打给萧历,邀请他一同游玩。 宫砚连交际宴会都鲜少参加,更别说这种奢靡娱乐了。而这种东西萧历在行,由他组织,宫砚放心。 萧历一听,惊愕道:“你吗?你要出海玩?你啊?” 宫砚“嗯”一声。 “不是,”萧历乐了,“你个老铁树,怎么会突然想着出去玩?”转念一想,暧昧地怪叫起来,“肯定是带嫂子去玩?我说呢!你孤家寡人一个去吹那冷海风。” 宫砚一挑眉,直接默认。 “行行行,我倒要看嫂子长什么天仙样子。”萧历兴冲冲地说,“把你这老铁树迷得神魂颠倒。” 过了两日,周三那天,经理给姿音排休一天,宫砚把这个出游计划告诉姿音,果然收获了四只明闪闪的黑眼睛。 姿音:“去海上玩吗?” 鱼崽:“嗨!” 宫砚得意地点头。姿音笑道:“太好了,我有点想我的朋友们,可以去见他们一下。” 姿音说的是海里的朋友,宫砚理解错了,说:“你要邀请朋友一起上船吗?可以,到我的私人码头集合。” 时间一到,宫砚载着姿音和小崽来到码头,登上甲板。 宫砚戴着太阳眼镜,眺望码头来车方向:“你要带的朋友们呢?”姿音指指大海中央:“在那边呢。” 宫砚:“唔,原来是去找他们玩,行!” 阳光很晒,可姿音戴不惯太阳眼镜,一戴上,连路都不会走了。宫砚把他护到臂弯里,用手臂给他和小崽遮挡太阳,一路进了船舱。 萧历在跟船长讲路线:“对,去年我们去了一次,后面还有海豚跟船……”冷不丁眼尾滑过一片乌黑光滑的东西,萧历对这种东西天生警觉,直直地望过去。 姿音刚进船舱,光线暗了一点,眼睛正在适应,忽然两道仿若子弹似的目光射了过来,针对性极强,这是他不熟悉的地方,悄悄往宫砚身后躲了下。 下一秒,萧历冲了上来。 “嫂子!你的头发真好啊!”萧历羡慕得眼睛滴血,在姿音浓密黑亮的蓬松头发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发量多,发质顶,还蓬松柔软。”萧历呜呜咽咽,目光转到姿音怀里的小崽头上,黑亮亮一片,又转到宫砚头上,黑亮亮一片。 天杀的,这真是一家三口! 萧历扯袖子抹眼泪。 姿音发现他没有恶意,就从宫砚身后出来了:“你好,我是姿音。” 宫砚瞪一眼沉浸在自己头发世界里的萧历,萧历换上一副友善面孔:“你好,嫂子。别见怪,我就是羡慕你们一家头发长得漂亮。不像我,唉!” “崽崽,你跟叔叔打个招呼吧。”姿音举举鱼崽的小爪。 “鱼鱼!”鱼崽喊,他跟萧历见过面,所以很高兴地挥舞两只小鱼爪。 这样可爱活泼的崽谁不喜欢呢,萧历很快就忘掉了头发的悲伤,跟鱼崽握握手,逗着鱼崽玩。游轮中有专门的厨师跟船,中午三人一崽在船舱里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下午时分,大家在甲板上支一张躺椅,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鱼!”鱼崽激动极了,小手指头不停地指着海里。 这就是他们的家呀,大海,姿音和鱼崽一样高兴自豪。 他打算晚上的时候,溜回海里看看朋友们。小崽如果也带去,两个同时不见,比较可疑。姿音目前在控制小崽和爸爸宫砚的接触,所以到了晚上,他暂时让萧历带着崽崽玩。 萧历是个顽童性格,带着鱼崽在游轮里晃,把喜欢新奇玩乐的小鱼崽哄得笑声不断。 而宫砚只能在一旁酸溜溜地看着。 如果姿音此时没有在生气,他们一家三口今晚还能睡在一张床上呢。 夜晚降临,所有人都以为姿音在自己的房间里,但其实,他已经换了隐蔽的装束,从不起眼的甲板一处,噗通,跳进了温暖的海里。 第19章 落日余晖一点点消失在天水接壤一线。 游轮甲板,泳池边,宫砚端着枸杞茶,一边慢慢抿,一边从杯沿眯着眼睛瞄小鱼崽。 鱼崽跟怪叔叔萧历玩得牙不见眼,萧历会变一点魔术,最能逗小孩子开心。他向鱼崽崽展示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手掌一握,再张开时,一个海龟玩偶凭空出现在手心。 第22章 鱼崽两只圆溜溜的瞳仁一跳:“嘎嘎嘎嘎嘎嘎!” 萧历把玩偶放到鱼崽的手上,捏了捏小胖脸蛋:“叫叔叔。” 鱼崽咧着嘴巴傻乐:“嘘嘘!” 宫砚:“噗。” 萧历:“……” 宫砚挑起一侧眉峰,得意道:“鱼崽会叫爸爸。”对鱼崽夹起嗓子:“崽崽来,叫爸——爸——” 鱼崽沉迷新玩具,啃啃小乌龟的壳子,揪揪四只爪子,跟新朋友玩得太专注了,根本没听到爸爸讲话。 宫砚:“……” 萧历很少见到宫砚吃瘪:“哈哈哈哈哈……” 宫砚默默喝茶。虽然他是崽爸爸,但姿音回客舱之前特意把小崽托付给萧历照料,他不敢违背姿音的意思,直接去把小崽抢回来。 萧历笑道:“鱼崽太可爱了,白白软软一个小团子,谁发明的呢?”贼眉鼠眼一笑,“你到底怎么跟嫂子认识的?不会是你个老禽兽骗了嫂子吧……” 宫砚蹙眉,默了默,说姿音就是那晚宴会的人。 那次的晚宴宫砚湿了鞋,多少次握紧拳头说不会放过罪魁祸首!他这么一出口,双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萧历眼眶瞠大,惊道:“……你是说,嫂子就是那天晚上在你房间的人……?” 宫砚的闭口不言显然是默认,低沉道:“这一定不是他的主意,他是被人当枪使了。”两手一摊:“你也看到了,他看起来这么有礼貌。” 这点萧历举双手双脚赞同。不仅是漂亮清纯的长相,姿音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气质,那种气质甚至和他怀中的鱼崽相似,天真,纯净,像是冬日里万里无云的蓝天。这种人容易被哄骗,却绝不会主动伤害别人,萧历在商圈里混了这么多年 ,如果连这点看人的本事都没有,早被生吞了。 “嫂子也是受害者,你要好好对他啊。”萧历感叹,话锋一转,“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阶段了?已经偷偷结婚了?见过父母了?” 宫砚轻咳一声,“还没那么快,……也就是他暗恋我的阶段。” 萧历眯细了眼睛望过来,宫砚义正严词道:“我倒是没什么想法。” 目睹自己哥们恨不得一整天黏在姿音身上的萧历:装,继续装。 宫砚这时露出烦恼的神情,讲了鱼崽掉进鱼缸的意外,姿音在心里动气。“因为这件事,他这几天才不让我接触鱼崽。”宫砚说。 萧历摸了摸下巴:“嫂子不像是在跟你生气的样子啊,看你的眼神温柔似水的。”宫砚十分满意这个回答,嘴角弧度上升:“你也这么认为吗?其实我也觉得他已经消气了,你不知道,前两天……” 突然就滔滔不绝,絮絮叨叨起来。 萧历:? 听了半小时哥嫂爱情的萧历:…… 宫砚缓缓道:“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故意让我吃醋,所以才让你带着小崽?” 萧历:“你的意思是,我成了你们吵架情趣中的一环?”沉重地一拍宫砚肩膀:“答应我,一下船就拐去医院精神科,跟医生说妄想症晚期,还有治疗的可能吗?” * 光电像一发子弹,在黑沉的大海深处穿梭,极速中鳞片和水流高速摩擦,迸发出电离火花,仿佛黑夜中一抹粉蓝色的流星。 柔韧腰腹摆动,带起人鱼鱼尾在水中,似一段柔和的丝绸,优美而丝滑。 姿音用以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到达了海底的家。邻居和朋友们火速察觉出人鱼摆尾不同寻常的水流波动,围簇了上来,在姿音身边亲亲蹭蹭。 姿音跟大家一一打了招呼,用手指在鱼儿们的鳞片上轻轻摸一下,迷得小鱼儿们晕头转向。 闪电第一时间到达现场,激动万分,忍不住跳起了乱七八糟的舞蹈。姿音笑了笑,他带了一个大包回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大陶罐来。 闪电一下愕住了,八条章鱼足僵滞。 姿音轻笑,“这是送给你的。”他知道,闪电这种章鱼,最喜欢容器一类的东西,特别是他带来的这个陶罐,还有个盖子呢! “咕噜咕噜咕噜!!!”闪电小心翼翼地把陶罐接过去,八条爪轮流盘了一遍,而后迫不及待地将身体塞了进去。姿音帮他把盖子盖上。 姿音从包里拿出一个大钳子,张望一圈,向庞大的灯笼鱼游去。灯笼鱼经常和崽崽玩,虽然面目狰狞,但十分友善,有时崽崽玩得疯了,把头顶的小灯笼搓得暗沉,灯笼鱼也不生气。 灯笼鱼的鱼鳃附近,插进一只鱼钩。姿音曾经想帮它拔下来,但鱼钩钩得很紧,深深陷进肉里,又是腮部附近,任你再大力,投鼠忌器,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是钳子。”姿音摸摸灯笼鱼的嘴巴,安抚地说,“不会太会疼,忍一下。” 姿音用钳子夹住鱼钩环,两手用力一按,惹出许多疼痛的钩子裂成两块,姿音轻轻一捏就出来了。 灯笼鱼自由地游了一圈,像小狗一样用脑袋顶了姿音手掌一下。 姿音笑了笑,把带回来的人类钳子,剪刀,粗粝磨脚石……但凡他觉得能用上的,全部放进贝壳箱里。 见完朋友和邻居,他本来想早点回船上去,以防露馅,可一抬头,家门口居然排起了长队! 这些深海的鱼类们,或大或小,长相百态,有的身上缠着细密的渔网,有的锋利罐头切入身体,有的被垃圾袋缠住呼吸腮…… 姿音瞬间心软,用工具一个个处理起来。 他让闪电在一旁看着,章鱼爪十分灵活,学习能力极强,当自己不在的时候在,受到困扰的邻居们可以来找闪电帮助。 只是他拔掉这条鱼尾巴的鱼钩,看着下一位被渔网紧覆的鱼,总是觉得很可怜,不忍放下工具。 再把这个渔网剪掉就走,再把这个罐头切开就走……姿音这么想着,手上动作起来,家门口更加水泄不通。 * 游轮渐渐驶入近海航区。 宫砚聊起姿音和自己的感情,没完没了,一开始萧历还饶有兴趣,一小时后,像是数学课上的差生,昏昏欲睡。 “难道这样还不是喜欢我?”宫砚摇头道,“他真的太明显了!” 萧历翻白眼:“哦。” 突然,甲板上颠簸两下,船头明显抬起一个高度,整艘游轮首尾晃动,宫砚手里的枸杞茶泼了自己一脸。 宫砚下意识朝鱼崽的方向伸出双臂,萧历躺在躺椅里,鱼崽在萧历臂弯里稍稍斜倾,被萧历牢牢抱住了。 他这才收回手,抹一把脸,让船长和安保过来。 船长报告说方才遇到了小型风浪,没有多大危险,但以防万一,还是请到船舱里。 鱼崽在这里,再小的意外可能,宫砚都千万分重视,立刻带着鱼崽转移到船舱里。安顿好鱼崽,宫砚忍不住担心起姿音。 尽管知道姿音在豪华客舱里,不会有什么事,但他会不会受惊吓?或者晕船? 宫砚立刻上楼,跑去客舱层,敲响姿音的门。里面没有回应,宫砚道:“姿音?刚刚遇到小风浪了,现在船有点晃,再过一会儿就会平稳下来。” “你如果害怕,我进来陪着你。” “……姿音,你在睡觉吗?”宫砚又叩两下,里面越是安静没有回应,他心里越是不安。姿音上次不辞而别,确实让他有点惶恐的阴影。 宫砚站在门前给姿音的手机打电话,无人接听,宫砚又打,贴在门板上,听到里面微弱隐约的电话铃声。 如果姿音在房间里面,他不会不接电话! 宫砚一颗心砰砰乱跳,却又不敢胡思乱想,扰乱理智。他让管理人找来备用房卡,刷开房间,豪华客舱是套房形式,宫砚大风似的掀开各个房间的门板,空无一人。 “应该是去船上玩了。”管理人劝慰说。 关心则乱,姿音当然有可能没带手机,去了游轮上其他地方。虽说这是宫家的私人游轮,但依旧装备了基本的娱乐酒吧,游戏厅,电影院,观光台等。 姿音喜欢大海,说不定在观光台欣赏日落。 想到这里,宫砚心中安定许多,联系船长找人。一时间,游轮上的服务生跑来奔去,找寻和大老板一起上船的那位漂亮青年。 可游轮再大,这么多人,十分钟也就搜出了结果。 ——姿音不在船上。 宫砚面上犹如寒风刮过,冷得刺骨。船长擦着汗,哆哆嗦嗦道:“不、不应该啊,夫人能去哪里呢……” 是啊,能去哪里呢,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宫砚环顾一圈,牙关紧咬,突然冒出一个糟糕的猜想。 方才甲板波荡,如果姿音恰巧站在甲板护栏边缘,泼溅的浪花致使地板湿滑…… “用热红外感应器和声音传感器去搜!”宫砚跑了起来,众人冲到控制室,紧盯屏幕上蓝幽幽的海面和波浪。 这时候便恨当初装备私人游轮,为了隐私,没有加装摄像设置,不能看到姿音什么时候,从哪个地方掉进了海里。 第23章 设备没有发出任何异常提醒,船长脸上愈加惨败,弱弱道:“没、没没有人,宫总。” 宫砚面上阴云笼罩,沉像是要吃人:“下救生艇!”一边往外跑,一边指挥船长,“继续用无人机搜。” 他不能让姿音出事。 姿音不可以再离开他。 姿音在等他…… 宫砚火烧眉毛地跳进救生艇,驾驶快艇,他是一把好手,不顾后面人的追赶,开着就往船尾的方向冲。 姿音在等他,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在害怕,他不可以不去……宫砚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宫砚开着艇上的红外感应,焦急地在茫茫海上搜寻,忽然一个海浪袭来,小艇剧烈摇晃。那会儿的小风浪现在显然已经升级,一浪高过一浪,又一侧浪猛地打来,一下将摇摆的小艇掀翻。 方才心急如焚,宫砚的救生衣是挂在肩膀上的,这下猝不及防翻在海里,手臂在撞击中几乎麻痹,连抬起来去扣紧都很困难。 他呛了几口水,氧气越发稀少,耳边只有呼啸的浪涛。 在大海面前,人类像一只渺小的蝼蚁,只能随海浪腾挪翻涌。 就在宫砚再一次被海水淹没之际,一道温柔的力量将他抱进了怀里。那么安稳,那么牢固。那味道,他很是熟悉,以前总觉得有点幽深妖异,此刻却蕴含着巨大的幸福气息。 宫砚感到腰部缠上湿润滑腻的触感,有什么尾鳍似的轻如蝉翼的东西绕在他皮肤上,痒痒的。 第20章 海底,姿音分别演示了各种工具的用法,将位置给闪电让了出来。 只剩下一丁点光阴,太阳便要彻底落幕。姿音留出这一点时间来,想要去拜访旧神风暴,感谢他这段时间对崽崽和自己的帮助。 闪电挥舞分别握着剪刀、小锤、老虎钳的触手,像是忙碌的超级理发师:“咕噜咕噜咕噜。” “旧神大人不在吗?”姿音说,“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那好吧,我下次再去。” 他依依不舍地挥别闪电和邻居们,漂亮有力的鱼尾摆动,向海面冲刺。姿音柔软的黑发海藻般飞舞,薄唇轻启,人鱼声波通过水流传播至整片海域。 定位到游轮的位置,姿音调整了下方向,极速前进。 离海面还有千百米距离时,姿音敏锐地察觉出偏东方水流的急促,反射的回波告知他那里似乎有人类的踪迹。 姿音迅速侧身,很快看到海面上,一搜小艇倾翻,在激浪中如叶片般晃荡。 人类的声音在波涛呼啸中何其不可闻,可姿音还是听到了。 是自己的名字。 是宫砚的声线。 姿音冲了过去,把那个无助的人类抱进怀里。 宫砚觉得自己腰部缠上滑腻的一条东西,缠上后骤然收紧,很有力。脸侧柔软的手臂,那股浓郁的香气,此刻带着莫大幸福的力量,一瞬间,宫砚觉得身边的海浪蓦然消停止缓。 他在海面上浮浮沉沉,灌了不少水,此时鼻腔和大脑中呛痛,眼睛根本睁不开,只凭下意识搂紧来人。 宫砚摸到柔软丝滑,微凉的,如丝绸般细腻的神奇触感。 因为缺氧,他意识朦胧,努力将眼睛眯开一条缝隙。恍惚间,看到一张月光般洁白的面颊,周边的夜波光粼粼,反射出一片淡粉色的光晕。 宫砚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游轮的甲板上。 这时他因为大脑缺氧,还不是十分清醒,双眼阖着,只恢复了部分听觉。 船长、安保和服务人员焦急地围在大老板身边,跟船的医生检查了宫砚的情况后,示意无碍。 “为什么还不醒呢?”姿音摸了摸宫砚的额头,表情关切。 医生正要说休息片刻自然会醒。 萧历这时贼眉鼠眼,朝医生打个眼色,坏心眼地说:“嫂子,快做人工呼吸啊!” 姿音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萧历解释:“溺水的人缺氧,一定是因为这个才不醒。你快嘴对嘴,渡两口气。” 萧历作起怪来演技超群,语气着慌,火烧火燎似的,唬得姿音连忙点头,俯下身去,鼻尖蹭着宫砚的鼻尖时,又抿了抿唇瓣,犹豫起来。 萧历煽风点火:“再晚就来不及了!” 姿音闭上眼睛,睫毛颤得厉害,蜻蜓点水般在宫砚唇上碰了一下,而后按住宫砚嘴角,轻轻吹了两口气。 躺在甲板上,昏迷中的宫砚的脸,肉眼可见地变成了另一种颜色。 从脸延伸至脖子,统统涨得通红。 “呀!”姿音惊喜地叫出来,“他醒了!”像照顾小孩子似的,拿手掌轻柔地在宫砚的胸膛上抚。 心想,原来人类亲一亲,吹口气就可以醒过来。 宫砚满面涨红,猛地坐起身来,握住姿音给自己顺气的手。萧历在一旁不怀好意地偷笑。宫砚看着姿音的眼睛,怔怔地,像第一次见这个人,偷偷回味青涩的,纯情的吻。 姿音这才想起来害羞,倏然把睫毛垂下去,想挣一挣被宫砚握在掌心里的手,却没挣开,两团粉晕悄悄爬上脸颊。 宫砚问:“刚刚在海里,是你吗?” 姿音装傻:“不是呀,我没有下船。”方才救宫砚的时候,他露出了鱼尾,不确定宫砚有没有注意到,索性直接否认。 “我一直在船上的卫生间里。”姿音说。 萧历道:“你让浪花拍晕了?我们乘救生船找到你的时候,就你一个人躺在快艇里。” 出现幻觉了?宫砚蹙眉,一旦试图回想,脑袋里便如斧凿一般疼痛。当时,他确实是被浪给拍得头脑巨颤,导致现在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视线不清明。 萧历看热闹不嫌事大:“呦呵,该不会你是被什么漂亮美人鱼给救上船的吧?” 姿音就在这里,宫砚可不会允许姿音听到什么暧昧的美人鱼和人类相爱的故事,立刻道:“胡说!”他试图自己站起来,另一只手掌压在甲板上,猝然一阵钻心的麻痹,额上浮起一层冷汗。 “怎么了?”姿音问。 小艇倾翻时,宫砚的手肘撞到了船壳上,医生判断可能是关节脱位,建议去医院里全面检查。 游轮于是调转方向,朝岸上驶去。到了码头,一行人直接去了中心医院。宫砚身体不是一般的强健,似乎骨头都比常人硬些,那一狠力撞击,居然也只是肌肉软组织损伤,右手臂挂上了悬挂绷带。 至于脑袋,有点轻微脑震荡,不要走动,留院观察一晚,如果没有什么状况,第二日便可离院。 宫砚就这样暂时住进了单人病房,他对自己的伤倒没多大在意,放在平时,早离开医院了。只不过现在姿音在旁边,而他,因为姿音那一个香香软软的吻,现在还神魂颠倒,恍如梦境,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住院了。 姿音从萧历口中得知,宫砚是为了去救自己,才发生意外。对宫砚十分过意不去,暗中想,一定要照顾好宫砚。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病房里,只剩这一家三口,姿音把鱼崽放到宫砚身边坐着玩玩具。 宫砚仿佛没听见似的,一双眼睛只管盯在姿音身上。往日他会收敛很多,今天却直把姿音看得发毛。 姿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尴尬。 宫砚突然问:“那是你初吻吗?”姿音手指绞来绞去,脸上热热的,实在顶不住宫砚那直锐的视线,点了点头。 宫砚笑了,痴痴地说:“嘿嘿,我也是。” “那是为了让你醒过来……”姿音嘟哝解释说,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问宫砚:“你到底要吃什么?” 宫砚望着他笑:“都行。”姿音肩膀颤了一下,慌忙从病房里跑走了。 宫砚低头瞅着小崽笑,鱼崽啪叽一爪子打在他脸上,把他打清醒几分。宫砚叫来医生,问:“我溺水晕倒之前,好像看到个人,但现在有点想不起来了。” 医生道:“不要急,等你恢复恢复,也许就记起来了。” 不一会儿,姿音回来了,他买了清淡的白粥和鸡蛋羹。因为手肘悬挂绑带不方便,宫砚全程享受了姿音的喂食服务。 每吃一口,他嘴角的甜蜜就要上升一分。 姿音照顾人很细心,还会帮他吹一吹蛋羹,再温柔地喂到嘴边。宫砚觉得自己这次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吃过晚饭,两人在房间里陪鱼崽玩拍手游戏,鱼崽玩不好,拍得乱七八糟,但有爸爸妈咪一起陪玩,非常高兴,往姿音手掌上一拍,往宫砚手指上一拍,嘎嘎嘎嘎嘎笑。 突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宫爸宫妈急匆匆赶来,猝不及防跟姿音撞了个正面。病房里一阵安静。 宫妈瞅瞅宫砚,瞅瞅姿音,再瞅瞅明显融合了两人长相的宝贝小鱼崽。宫妈瞪大眼睛,心里咆哮。 宫妈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热情道:“你好,我是宫砚的母亲。” 姿音赶紧站起身,腼腆地说:“您好。”朝宫爸微微点头,礼貌说:“您好。” 第24章 二老坐下来,宫妈首先狠瞪了宫砚一眼,而后才温和地问姿音:“他是个皮厚实的,不要紧。孩子,倒是你有没有受伤?” 姿音摇了摇头,说:“他是为了我受的伤,我会照顾好他的。” 宫妈宫爸互看一眼,欣慰地点点头。宫砚在一旁,也欣慰地点点头。宫妈发现今晚宫砚的表情很诡异,平日里那个从容淡漠的工作狂哪去了?怎么一脸痴醉相。丢人。 宫妈觉得不便久留,又说了一会儿话,也就准备走了。 她睨了眼宫砚,宫砚还盯着姿音一个劲傻乐呢。“一个受伤,一个要照顾伤者,不如今晚我们带着小鱼崽?”宫妈提议。 姿音心想,今晚最好再让崽崽和爸爸分离一晚。 只是这样的话,宫砚一定会不乐意,不如就让崽崽奶奶正大光明地带走,这样谁也没有意见。 姿音说好,姿音的意见就是宫砚的意见,宫妈宫爸很欣喜地把宝贝孙子接走了。 这下病房里就剩下两个人了,姿音洗了热毛巾,来给宫砚擦脸,宫砚有点诚惶诚恐,问姿音:“你还洗澡吗?” 姿音经常就要泡在浴室里,宫砚不确定这里能不能满足姿音的需求。 “不用。”姿音说,他今天在海里已经泡过了,“你早点睡觉吧。” 宫砚拉住他的手腕:“你呢?”姿音指了指旁边的陪护床:“我睡这里。”宫砚坚决不同意,“那张床太窄了,夜里翻身掉下来怎么办?这个床大,你过来跟我睡。” 好说歹说,把姿音哄上了床。 关了灯,两人轻悄悄地说话,宫砚问:“我今天找你的时候,你在浴室里泡澡吗?” 其实那时候姿音正在海底给鱼儿们刷背,硬着头皮答说:“……嗯。” “但你房间里没人。”宫砚说。 姿音:“我、我走错了,那里房间很多的。”这倒是真的。他怕宫砚再问出什么,漏了馅,赶紧闭上眼睛,把被子一拉:“我睡觉了。” 宫砚忽然把他的手抓住,就着窗外的月光,放在眼前看。 姿音手指上有一道指节长的伤口,那是救宫砚的时候在船边钩了一下划伤的。宫砚表情严峻,打开灯,叫护士带着医疗箱过来。 “给他消毒,清理包扎一下。”宫砚握着姿音的手指,浓眉紧蹙。 护士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消毒后准备用纱布包扎,宫砚道:“这是在海边受的伤,还是多消毒几遍。”他确定,登船之前,姿音的手指没有这道伤口。 护士照他说的多次消毒,而后包扎,拎着医疗箱走了。 明明就是个小伤口,姿音看着宫砚紧张兮兮的脸,勾了勾裹着纱布的指尖:“说不定明天就好了。”宫砚握住他指尖,在唇边亲了亲。 他一搞亲密动作,就进入了姿音的知识盲区,姿音只能继续装起缩头乌龟:“好困啊,我睡了。” 很快,他脑袋往宫砚肩膀上一垂,宫砚就知道他睡着了。宫砚握着他的手,趁姿音睡着,偷偷地十指相扣,再拿起两人交握的手,满意地看了看。 忽然,宫砚心虚地斜眼扫了扫姿音的脸,超绝美丽容颜熟睡中。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宫砚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了翻,翻出一个新包装的指甲剪。 做贼似的,宫砚轻轻剪下姿音干净整齐的指甲一角,只见掌心中白白的一点,飞快化为泡沫,最后完全消失。 宫砚:…… 没跑了,这下铁证如山。 姿音和小崽一样。 好耶,他和姿音和小崽真的是亲亲的一家三口! 第21章 翌日一早,姿音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洗漱后,离开了病房去楼下买早餐。 宫砚因为受伤,睡眠时间长一点,还没醒。 下到一楼,后面突然有人拍了下姿音的肩膀,姿音扭过脸去看,那人却出现在他肩膀另一侧。 姿音一见这人就笑了,惊喜道:“你怎么在这儿?”想到这里是医院,神情带了些担忧,“你生病了吗?” 江溪跨前一步,和姿音并肩走:“没,来复诊的。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经常跟你说说话,我的偏头疼忽然就好了很多。医生也觉得很神奇。” 人鱼歌声有治愈的效果,但姿音不知道,原来对人类也同样有用。 “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唱歌听。”姿音说。 江溪问起他在医院的缘由,姿音说崽崽的爸爸受伤住院了,江溪道:“他还缠着你吗?” 姿音想了想,摇头说没有。江溪问姿音吃早饭没有,要请他一起吃。 “我来请你吧。”姿音笑着说,如果不是江溪的方法,他现在面对宫砚还惭愧得抬不起头呢。江溪是很爽快的人,没争辩什么,两个好朋友欢欢喜喜地挽着手臂去附近的早餐店吃饭。 萧历一大早来医院探病。昨晚送宫砚到医院后,夜色沉沉,好兄弟和嫂子在温暖的病房里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的,他岂有不赶紧撤的道理? 从后备箱拎出好些保健品,萧历路过店铺,大步朝医院正门去。 等跨进医院大门,萧历脚步忽地一顿,等等?刚刚那是……嫂子? 萧历后退,再后退,在早餐店玻璃橱窗的角落停下,朝里头张望。只见姿音和另一人对立而坐,一边吃饭,一边有说有笑,而又有一定距离,看上去像是关系十分融洽的朋友。 萧历眯细了眼,定睛一瞧,嫂子对面那人,不正是江溪吗? 江溪是本市食品行业巨头家的小公子,萧历在交际应酬场上见过,碰过几杯酒,所以认得。 看着姿音和江溪不知聊到什么,笑弯了眼睛,萧历心头疑惑,悄默默地溜了。一进病房门,首先把刚才见到的一幕报给了宫砚。 宫砚已经醒了,听到萧历说到“江溪”这个名字,心里头咯噔一下。 上一次提到这个人,姿音没过两天就带着小崽离开了,不知道这次又会掀起什么风波。虽然他上次已经解释清楚了,但众所周知姿音爱他爱得太深,万一醋劲大…… 萧历接着道:“不太对劲,嫂子怎么会认识你相亲对象?而且他俩看起来玩得很好,说说笑笑的。” 宫砚心里刚刚翻腾起的古早狗血吃醋戏码忽然来了个急刹车,脑中电闪雷鸣、爱恨纠葛的命运bgm突然换成了一片花香鸟鸣、love & peace。 “……啊?姿音没有不高兴?” 萧历说:“对啊,嫂子笑得可开心呢。” 嘶……宫砚觉得奇怪。姿音不是吃醋吗,怎么变成了好朋友…… 宫砚模模糊糊觉得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挺重要的东西,虽然没想明白,但下意识心浮地问了一嘴。 “你也觉得姿音很喜欢我吧?他看我的眼神,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 萧历:“……” 嗯,确实不一样,毕竟你老腆着脸贴上去,嫂子看你像看条傻大狗。 萧历不忍伤害好兄弟一颗纯情处男心,硬是死命憋着笑,绷紧着脸,沉重点了点头。 宫砚如服下一碗熨帖的良药,放下心来。不过姿音这人一片冰心,宫砚怕他遭人骗,想着回去找游泳馆经理问个清楚。 “什么相亲对象?” 宫砚哄好自己,回过头来,开始找萧历的事,一张俊脸冷硬硬的,“匆匆见过一面而已。你少在姿音面前胡说八道,他会信以为真。” “还有昨天说的那什么漂亮美人鱼,他心地纯净,什么都信!” 萧历也就是嘴贱,一抬手:“小的得令,不敢污您清白。嫂子跟您这么恩爱,一定百年好合!”宫砚脸色这才缓缓恢复。 这话说得中听。 “再说两句听听。”宫砚朝萧历抬下巴。 萧历:……好似。 留院的一晚宫砚没出现任何症状,等姿音买了早饭回来,吃过早饭,两人就回家了。虽然很想和姿音继续待在一起,但宫砚也不忍心真的把姿音困在身边。 所以下午的时候,姿音去上了半天的班,宫砚在书房里吊着一条手臂处理工作。 还抽空回了趟老宅,把小鱼崽接了回来。 宫砚问:“跟爷爷奶奶玩得开心不开心?” 鱼崽黑亮亮的眼睛笑:“耶~呐呐~玩!”宫砚揉揉鱼崽的头发,这乌黑的眉眼,这密匝匝两圈的长睫毛,怎么看,怎么是遗传了姿音。 鱼崽崽很好奇爸爸的手臂,小胖爪摸摸白乎乎的绷带:“叭?” 趴上去嗅一嗅,啃一啃,拍一拍。 老父亲宫砚眼含慈爱地看着小鱼崽。 下一秒,小鱼崽把一条小胳膊放在肚子上,一动不动,眼睛一挤,嘴里“呜呜”两声,痛痛的样子。 宫砚:“……” 宫砚:孩儿好像有点太聪明了。 一回到家,鱼崽就给妈咪表演这招。一对浓黑的小眉头皱在一起,嘴巴撇撇,一边呜呜,一边用萝卜指头点点自己动不了的那条小胳膊,让妈咪注意看。 第25章 果真把姿音逗得咯咯笑半天。 “崽崽,爸爸的胳膊很痛,很可怜的。”姿音笑够了,捏捏小鱼崽的脸蛋,“要不要亲一亲爸爸呢?” 鱼崽点头。宫砚早在一边等着了,闻言把脸凑到小鱼崽嘴边,小鱼崽捧住爸爸的脸,糊了爸爸一脸口水。 姿音笑眯眯地瞧着这一幕。 宫砚忽然脸皮厚了很多,低着脑袋,把另一侧脸送到姿音面前。姿音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是让自己也亲一下的意思,脸颊顿时透出美丽的淡红。 他用指尖,把宫砚的脸轻轻推开了。 宫砚见好就收,试探着问:“今天我能陪着崽崽睡觉吗?” 姿音抬眼,宫砚吊着手臂,微微地笑着,眼神像个不太勇敢的孩子。他觉得宫砚这样很可怜。经过这几天的刻意控制,崽崽的症状已经有所缓解,可以循序渐进地再吸收一点爸爸的信息素了。 “可以。”姿音柔声说。 宫砚几乎是愣了片刻,根本没想到姿音就这样轻易答应了自己,确认了好几遍。 姿音让他陪崽崽睡觉,姿音原谅他了! 宫砚按捺不住蹬鼻子上脸,又问:“万一崽崽夜里发烧……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睡吧……”姿音再次点了点头,同意了。 宫砚恨不得在家里上蹿下跳,敲锣打鼓,载歌载舞! 晚上,他洗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一扭头,温软甜润的姿音,再一扭头,可爱乖巧的崽崽。 真想一辈子这样扭下去…… 宫砚轻拍崽崽的背,哄崽睡觉,每到这时,姿音总抵抗不了那规律的拍拍声,薄薄的眼皮很快阖上。宫砚把他的脑袋轻轻搁在自己肩膀上,姿音脸颊无意识蹭了蹭宫砚,更深地熟睡了。 小两口感情这么好,什么时候去结婚呢?宫砚开始幻想时间。 姿音和小崽都这么喜欢大海,结婚地点定在海岛好了…… 不知道姿音那边亲戚多不多…… 一夜美梦,宫砚铁打筋骨似的,恢复速度非常人可比。一醒来,大脑即刻清醒,他想起来了,船翻昏迷之前,他确实看到了一个人。 那股香气,那个柔软的怀抱,那张朦胧洁白的面颊。 是姿音,错不了。 姿音救了他。 宫砚转头,姿音睡得恬静,脸蛋白皙,乌黑发丝勾在长睫毛上,让宫砚轻轻扫去了。 姿音为什么不承认。 他想隐瞒什么?非人身份? 新的一天,姿音照常上班,而宫砚因为行动不便留在家里带崽。也好,姿音不在,他可以聚精会神地仔细想一想这件事。 对于姿音和小崽的非人身份,他当然早就有所想法,姿音笨笨的,掩饰不住这其中的诸多古怪。 宫砚一开始想过,姿音这样善良的性格,这样圣洁的一张脸,难不成是天使下凡? 那崽崽是个小天使宝宝? 有道理。所以溺水当天,姿音说不定就是展开大翅膀飞过来的。否则这么凶狠的海浪,姿音身形柔弱,怎么能做到将他如此体格高大的一个成年男人救上船呢? 可按照幻想书里写的,主角家中总会发现一些可疑的痕迹,比如,天使羽毛。 宫砚从未在家中捡到过羽毛。 这时,鱼崽把小球塞到宫砚手里,宫砚控制力道丢小球,鱼崽嘎嘎笑着爬去捡回来。 嗯……宫砚也看过一些精怪电视剧,其实如果单纯论长相,姿音的脸型有点像小白狐狸,尖尖的,牙齿密小洁白,笑起来甜甜的有犬齿。 难道是狐狸? 那崽崽就是个人狐杂交崽? 而且动物天生都会游泳吧,姿音难道是用嘴叼着把他丢到船上的?那姿音修炼了多少年? 可他也没在家里捡到过狐狸毛。 没有毛的话……哦对,搞不好是披着人皮的高智慧外星人! 那崽崽就是基因克隆出来的外星生物崽? 如果是外星人,那姿音操纵一些高科技飞艇把自己救上来,可太简单了! 但姿音好像不会开车欸,那还能开飞船吗? 机器人!这个对,这个对了。姿音的脸太完美无暇了,人类就不会长出那样一张美丽清纯的面孔。 那崽崽是小机器人? 姿音和小崽会不会有开关? 下水不会出现电路问题吗?不不不,姿音肯定不是一般机器人,怎么说也是防水的。但总要充电的吧? 宫砚开始回想姿音和小崽什么时候背着自己充过电…… 因为萧历无意中公布过正确答案,而宫砚对此狠狠驳斥了一番,不想沾染关系!所以现在在相反的路上策马奔腾…… 想来想去,宫砚忽然又推翻了。 这些都是他的猜想,姿音和小崽的头发都揪不动,说不定他们天使或者狐狸压根不会掉毛。 说不定姿音就是会开飞船,不用充电。 思考无用,实践出真知。宫砚决定利用单纯无知的鱼崽测试一下,鱼崽忽然看到爸爸变成跟自己一样的东西,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 宫砚找来白床单,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当做圣洁的白袍。又耗费两个枕头粘了两只简易翅膀贴在身后。铁丝绕成环,绑在脖子上,挂在头顶。 “小崽,看我。”宫砚叫了一声,站在那里,露出圣父般和平的微笑。 “你要尽心、尽性、尽意爱你的主,你的上帝。阿门。” 鱼崽:“嘎嘎嘎嘎嘎嘎嘎!” 宫砚:“……” 看来不是这个。宫砚接着试。 狐狸?狐狸简单啊。白床单不用脱,当成白狐狸毛,宫砚把圆圆的铁环重新掰出两只狐狸耳朵,一戴,四肢往地上一趴。 “嗷嗷嗷——” 这时,大门猝不及防打开了。 姿音刚进门,就看到宫砚这个庞然大物四肢着地,仰着脖子粗吼一声,还大狗似的在手背上舔了一口。 姿音:“……” 宫砚:“……” 姿音:? 第22章 噗通——, 地上的庞然大物石化僵硬,硬邦邦地倒在地板上。 姿音慌忙去扶,小心翼翼握住宫砚那条绑着绷带的手臂, 问:“磕到这儿了吗?” 宫砚的表情三分难堪, 三分震惊,三分万念俱灰, 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抬起头, 对姿音说:“……我说我刚才在逗小崽玩, 你信不信?” 姿音才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扭头看小鱼崽崽一眼, 小鱼崽崽拍着两只巴掌, 眼中金光闪闪,一副看精彩演出的激动模样。 姿音笑了笑:“我信呀。”还夸宫砚:“你很会哄崽崽开心。” 啊~这真的是天使。 幸好姿音纯真,否则,难以想象自己现在在姿音心中的形象如何一落千丈!宫砚偷偷抹了下额头出的一层虚汗。 “今天怎么提前回来了?”宫砚一边问, 一边迅速把方才使用过的道具销毁进垃圾桶。 姿音搂着小鱼崽,给鱼崽喂点水喝:“客人不多, 经理说提前下班。” 鱼崽喝够了, 举着自己的小水壶:“咪, 喝!”姿音假装喝了一大口,咕噜咽下空气:“真好喝,谢谢崽崽。” 宫砚勾唇瞧着。姿音,跟精明是完全搭不上边的一个……嗯, 某种神秘生物。 不妨再试探一下。 于是宫砚装作跟小鱼崽玩耍的样子,不知不觉靠近了姿音,问他:“你有没有看过《猫和老鼠》?” 哈哈!是个人听到这个问题, 第一反应一般都会是那部动画片。 猫?老鼠? 姿音只从系统那里接受过一些炮灰角色的人类常识,并非继承具体的记忆。况且,他上岸没多久,压根还没见过真实的猫咪和老鼠。 “当、当然。”姿音只能撒谎,有点紧张,一字一句地说,“我见到的猫比老鼠大很多,我还知道猫和老鼠是天敌,猫吃老鼠。” 噗。宫砚差点笑出声。 伪人感超重的一段回答。 第一个问题就暴露了,小笨蛋! 姿音用眼尾扫扫宫砚,似乎在观察这个答案有没有露馅。宫砚心里想笑得要死,然而面上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确实,猫是很凶残的动物。” “不过最近外星人访问地球,送来了他们最新研制的机器猫,这种机器猫不仅可爱亲人,而且会讲喵国外星语,非常有助于我们学习喵国语言,和外星友好建交。” “小崽如果学会了喵国语,以后一定大有作为!孩子学习要趁早,刚好我认识一个外星人,我想让他给我捎一只机器猫回来,从小培养鱼崽的喵语。你觉得怎么样?” 姿音被宫砚讲得一愣一愣的,脸上出现“大脑飞速运转中”的表情。 努力思考了半晌,姿音做出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反应,那就是赞同宫砚。 姿音点头:“嗯。” 宫砚: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姿音乌黑眼眸发虚,但仍旧装出淡定微笑的模样,宫砚不忍再逗他,实在是可爱到有点可怜了。 第26章 这下,不仅再次确认姿音和小崽的伪人身份,而且排除了外星人和机器人这两个选项。显然,姿音对这二者完全不了解。 宫砚又说:“上次我去动物园看到了天使,去教堂看到了白狐狸。下次我们一起带小崽去玩。” 这题……这题他会!姿音笑道:“不对不对,天使应该在教堂里,而狐狸是在动物园里。” “你确定?”宫砚困扰地说,“毕竟他们都是白的。” 姿音眨眨眼睛,想了片刻,试探着说:“……也许他们住腻了原本的家,想换个地方住?”故作老成地一摊手,“毕竟他们都是白的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宫砚憋笑到眼泪都要挤出来了。 对不起,他真的有罪,现在就忏悔。 宫砚手掌掩面,肩膀颤抖,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姿音既然隐瞒身份,一定有他的顾忌和担忧,若是揭穿,让姿音察觉出危险,说不定会再次发生带崽离开这种事。 所以宫砚决定暂时把这个秘密压在心底。 不过,有一点,他必须向姿音表明。 “不论你是什么,”宫砚郑重地凝望姿音,“只要你是你,你都是全宇宙最美好的那个词语。” 在姿音听来,他这句话,实在是没头没尾,但不接显得很不人类,所以姿音说:“好。” 宫砚的肌肉拉伤两三天就完全好了,拆了绷带,照常带崽送老婆上班。 自从确定了姿音的非人身份,宫砚就心里怀揣着一个大秘密,难免变得多疑,总觉得这世界上坏人多,姿音会不小心暴露。但其实姿音性情安静,不说便不会出错。 两人一起往写字楼里走,宫砚语重心长道:“如果别人问了你觉得难以回答的问题,不要试图回答他,看着我,”宫砚停下来,“跟着我做这个表情。” “啊?”宫砚微张着嘴,一脸困惑。而后恢复正常,叫姿音:“学一遍我看看。” 姿音学:“啊?” 宫砚鼓掌,夸赞道:“传神!”这个表情,傻得无辜,似懂非懂,懂了吗?如懂,堪称搅混水利器,绝不会引起别人猜疑。 这时,一位公司经理从后面恭恭敬敬叫了声“宫总”。这经理左右逢迎,修炼得跟人精似的,叫完一瞧,宫总旁边站着一位条亮盘顺、漂亮精致的青年,和宫总距离暧昧,两人胳膊都缠到一起了。 “宫夫人,早。”经理溜须拍马,眼角瞄着宫总,宫总眼梢透露、出满意的神色。 经理加大力度:“宫总和夫人真是绝配,宫总英俊非凡,夫人美得不像真人。” 宫砚笑容陡然一僵,心中警铃大震! 什么不像人?谁不像人?! “看清楚,”宫砚俊脸阴沉,握住姿音的手臂,像展示自己最爱的宝贝似的,让姿音转了一圈。 “这天然无雕琢的脸蛋,这丝滑无比的关节,这就是人,如假包换!” 说完不等经理反应什么,把姿音护在臂弯里,生怕别人抢走似的,快步进了电梯。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经理:? 电梯里,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讨论昨天看的电影。 “那个外星生物真的好酷耶!” “对对对,人外赛高嘿嘿嘿……” 触发关键词!宫砚心中警铃再次拉响。 低沉念经似的声音忽然在电梯里响起:“众所周知目前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存在外星生物我本人坚信宇宙中除了地球并没有其他演化生命所以我们电梯里的全是人类绝对没有任何其他非人类物种。” 小姑娘:? 宫砚把姿音护送到游泳馆门口,再三叮嘱不要跟可疑人员交谈后,才带着小崽下去上班。 平日里姿音压根没惹过怀疑,反而是今早宫砚护鸡崽似的把他夹在臂弯下,左顾右盼,看谁都犯疑心病,引起了同事们的侧目。 姿音脾气温和,同事跟他讲话没什么隔阂,忍不住问:“今早跟你一块来的,不是咱们的大老板吗?我怎么觉得他神经兮兮的?” 同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姿音反过来还要替宫砚解释:“不是的,他平时是很正常的人,今天……可能早饭吃太多了。” 小崽偶然吃太多,小肚皮鼓起来,就会兴奋过头,上蹿下跳。 姿音工作到临近中午,雷霆忽然十分着慌地跑来找他,姿音还是第一次见到雷霆这个稳重的老大哥急成这个样子。 “雷大哥,怎么了?” 雷霆喘了半天的气,大粗嗓门哭嚎似的喊道:“我们大、大哥,他给人类抓走了!” 姿音问:“你的大哥?” 雷霆道:“我们伟大的旧神,风暴大哥!” 姿音大吃一惊,旧神风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迷雾般的存在,怎么会被人类捉走呢?他再问,雷霆嘴巴笨,绕来绕去说不清楚。姿音直接联系了闪电,并在闪电这里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 “可是为什么旧神大人会被人类捉走?”姿音不禁问。 闪电:“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谁让他忍不住去钻罐子!!! 姿音:“……” 姿音沉着冷静地询问了更多的细节,得知风暴最后从海里消失的地方,正是a市本地的码头。 “今天早上是吗?风暴大人长什么样子?”姿音说,“我从来没看清过旧神大人的样貌。” 闪电道:“旧神大人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大概有十个我这么大,身上隐隐闪着红蓝光环。” “好,我知道了。”姿音同时拍拍雷霆的肩膀,动作和话语中皆有一种安定的力量。陆地上的事,他和雷霆的能力有限,姿音想了想,跑到楼下宫砚的办公室,寻求宫砚的帮助。 “……捉走了……”时间紧迫,姿音又是跑下来的,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宫砚乍然一听,只听进去几个关键词。 “捉走?谁要捉走你?!”宫砚一把将姿音搂进怀里,浑身炸毛,警惕四方,“我绝不允许!” 他搂得死紧,姿音努力挣扎了片刻,才从他怀里挣出一个蓬乱脑袋。 “是一只章鱼被捉走了。” 宫砚愣了愣,搂得更紧:“章鱼要捉走你?那我也不允许!” 姿音:“……” 姿音跟宫砚解释了一遍,宫砚坐在那里,面上出现茫然。 “你是说,”宫砚跟姿音确认,“我们现在要营救……一条章鱼?没错吧?”姿音点头,他怕说服不了宫砚,可又怕多说暴露人鱼身份。 宫砚一看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立刻明白,这条章鱼一定跟姿音的身份有关,所以姿音才不敢名言。 宫砚可不忍让姿音为难,立刻拍板:“救!” “早晨被捞上岸,现在十点钟。这条章鱼鲜活,个头大,品相很不错,我估计现在应该在送往海鲜市场或者高档海鲜餐厅的路上。我们先在网上发布一条悬赏,尽全力扩散,重金之下,只要还没被屠宰,一定能送到我们面前。” 宫砚边说,边敲键盘,边打电话,联系一圈工作人员。 姿音怔怔地瞧着他雷厉风行,有条不紊,心中忍不住发出感叹。 他真厉害! 等宫砚把悬赏稿发过去,确认完所有流程后,就看到姿音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很担心吗?”宫砚握了下姿音的手指,“中午估计就有结果了。” 姿音有点好奇,问宫砚:“人救一条章鱼,不奇怪吗?” “啊……”宫砚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是少演了一步。 现在的情况是,他知道姿音不是人,但是姿音不知道他知道他不是人,所以他得伪装成自己并不知道姿音不是人,以免打草惊蛇,让姿音产生不必要的警觉。 宫砚换了副正义凛然的面孔:“其实我除了游戏集团总裁、福布斯富翁排行榜前十保持者、去年青年才俊名人榜榜首、慈善家……等等等,还是个海洋环保主义者。” 姿音:“你是好多人哦。” 宫砚:…… “咳咳,”宫砚道,“总之,保护海洋环境是我的义务和责任。今日不救一条章鱼,明日何谈维持海洋生态平衡!” 姿音目泛泪光,忍不住鼓起掌来:“你说得可真好。” “上次出海,我发现有很多海洋垃圾沉到了海底,变成了海洋里许多生命的负累。” 宫砚低沉肃然:“嗯,这是个客观问题。”用力一握姿音手心。 姿音轻轻笑起来,“很谢谢你愿意救这条鱼。”不知为何,在宫砚面前,他忽然稍稍卸下心防,说:“因为他帮了我和崽崽很多,所以我想回报他。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来找你。” 帮助姿音和崽崽? 那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啊! 宫砚立刻打电话,把悬赏又往上调了两个档次。 网友们平平无奇冲浪的一天,一条热搜突然空降第一。 瞄一眼,“金?”,再瞄一眼,“鱼?”。 第27章 网友抹抹眼睛,定睛仔细一瞧#重金悬赏一条章鱼# 网友们:?搞什么抽象,没意思。 默认又是什么无良媒体哗众取宠故意取的噱头震惊标题,在心里痛骂两声媒体已死,也就滑过去了。 不过没过一分钟,热搜爆了。 这才顺着词条点进去,一看吓一跳!这原来是宫氏投资集团官博亲自发布的一条新微博,高金悬赏一条章鱼,包括什么时候从哪里捕捞上岸,体型特征等,保活。 就在网友们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更多的公司官博转发了此条微博。 #萧氏重工集团转发重金悬赏# #江海大业食品集团转发重金悬赏# …… 网友:……所以抽象的是我吗? 在如此天罗地网般的信息笼罩下,打来的电话不计其数,经过层层筛选,最终在下午时分,找到了那只隐约闪着红蓝光环的巨型章鱼,风暴。 风暴章鱼上午十点被运到一家高档海鲜餐厅,老板评估之下,觉得品质上好,晚上可以做烧烤,暂且放入低温海水中。手机弹出新闻推送,老板点开一瞧,再一对照自己这条鱼,时间地点特征竟完全符合,五百万呐!开心得当场昏倒,被自家老婆扇了两个巴掌才算醒来。 醒来后马不停蹄装载,亲自开车来到中心写字楼下。 姿音领着雷霆亲自来看,风暴大人不出声便可传递语意。 “救我,信徒!!!罐子,人类的陷阱!!!” 果真是风暴大人,姿音把手伸进水箱里,摸了摸章鱼脑袋,安抚道:“旧神大人,我们现在就把你送回海里。” 不知道旧神风暴的力量会不会对陆地造成影响,所以为了双方,还是尽快将风暴放归海中。 这里离码头太远,倒是有一处沙滩很近。 宫砚处理完悬赏事宜,赶来一听便表示赞同。 这是咱家的大恩人。 为了表达最高的礼遇,宫砚找个借口把闲杂人等打发走,自己亲自开车带着小崽和姿音去沙滩。 路上,鱼崽能感受到车车后面有个熟悉的存在,用指头指指:“鱼鱼。” 姿音捏捏鱼崽短短的指头:“是的,章鱼。” 鱼崽两只小爪,分开十根指头在空中晃了晃,好像在水里飘一样。 姿音笑道:“他们有很多条手臂,对不对?”鱼崽抓了抓,给妈咪瞧。姿音笑说:“嗯,崽崽的手指更多,”比了个耶,“多了两根。” “哈!”鱼崽发出胜利的低吼。 “咪,玩玩?”指指后面。 姿音温柔地顺了顺鱼崽的头发:“天黑了,章鱼叔叔要回家睡觉了。我们玩拍手游戏好不好?” 宫砚默默听着姿音和小崽说话玩乐,一个念头猛然蹿进脑海里。 所以,姿音是一条章鱼! 小崽,是一条章鱼宝宝! 天杀的,因为萧历的误导,他没敢往水生生物那边想过。可如今一思索,这才是正确答案。 喜欢小鱼和大海,擅长游泳,经常洗澡,身体柔软……这么简单,他怎么会才反应过来?宫砚快速在脑中翻找自己有没有说过类似不喜欢软体动物的话。 好消息,他没说过。 坏消息,他也没表达过喜欢。 总计,0分。 不行,姿音这么喜欢他,喜欢到100分,他不能得0分。不对等的爱情像一盘散沙,风吹两下就散了。 宫砚暗戳戳地调整了下坐姿:“其实……除了今天跟你说的那些头衔,我还是个章鱼迷。” 在得到姿音的关注和视线后,宫砚演得更卖力了。 “别看我好像人前很正经,其实我背地里对章鱼这个物种爱得疯狂!天,你简直不能想象我对章鱼有多喜欢!”宫砚夸张地抖着肩膀,“哦,他们软软的触手。” “柔软又有力,还是八条,太吉利了。他们整齐的吸盘,绝对是造物主最伟大的发明。他们大大的眼睛,迷人又温暖。他们色彩丰富的颜色……他们高超的伪装技巧,我敢说,伪装成人类站在我面前,我都分不清!” “这些都没什么,最值得赞叹的,是他们的智商。章鱼会使用工具!他们甚至会拧开瓶盖。” “好好好,这些我还都能抵抗。我最不能抗拒的,是他们独特的身体结构,每条触手和大脑之间都保持着相对独立的关系,触手具有高度自主性,也就是说,他们有九个脑袋!” “章鱼,鱼类中的鱼类!生物中的支配者!地球造物史上永垂不朽的巅峰!” 宫砚吹出了一篇八百字作文。 图穷匕见:“如果可以,我真想跟章鱼结婚!” 姿音静静听着,他没想到宫砚还有这种爱好。沉默良久,姿音道:“虽然不同物种,不能结婚。但你不要伤心,一定会有章鱼也喜欢你的。” 宫砚闻言激动得一脚油门。 心中疯狂点头,没错没错,就是你这条小章鱼! 这难道不是姿音打直球,暗示答应和他结婚吗?这一次,宫砚无论如何不会承认他多想了。 铁真! 车停在停车场里,宫砚卸了大水箱,用小推车拉到沙滩边上。 姿音把小鱼崽交给宫砚,自己躬身将风暴小心地托在掌中,走到海浪边放下:“请回家吧。您的力量太强大了,以后请小心。” 刚一触水,章鱼立刻将八条触手埋进海里,只露出一个圆脑袋。 旧神大人看起来像有话要对自己说,姿音于是蹲了下来。 “感谢你的帮助。你的幼崽还好吗?”风暴的意思直接传入了姿音的大脑,一旁把小鱼崽高高举在头顶上的宫砚也看了过来。 姿音说:“崽崽现在很好。” 风暴:“那看来他亲生父亲的信息素很有用,你上岸是个正确的选择。不过幼崽还小,吸收太猛,一时间会难以适应。” 姿音说:“是的,我已经在控制了。” 风暴圆润的章鱼眼睛动了动:“有需要你还是可以寻求旧神的帮助……”随着声音渐渐在脑中淡去,风暴的身影也消失在海水中。 宫砚本来在疑惑这条章鱼怎么看起来雾蒙蒙的,瞧不清楚。 忽然,一道清晰的声音,或者说,那并不是一种具体的声音,而是直接的意思,传进了他的大脑里。 “你的幼崽还好吗?” “亲生父亲的信息素很好用。” “一时间难以控制。” …… 宫砚呆愣在原地,姿音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自己也能听懂。寥寥几句,巨大的信息量在脑中运转,打破了一切幻想。 ……所以,他只是个工具吗? 宫砚的心碎成冰碴。 所以,姿音并不是喜欢他,姿音来找他,只是因为崽崽需要自己的信息素。 宫砚:呜。 风暴平安离去,姿音一扭头,看到宫砚好像要哭了的表情。 第23章 回去的路上, 姿音觉得宫砚似乎变得格外安静。他微侧脸看去,宫砚眉毛耷拉,丧气地叹着气。 就连鱼崽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爸爸失落的情绪, 疑惑地歪着小脑袋。 是因为刚才跟章鱼分离吗? 姿音抿了抿唇瓣。其实, 在把风暴大人从水箱中托出来时,他产生过询问风暴大人, 可不可以让宫砚这个章鱼迷摸一下的冲动。 可最后他没有问,因为觉得不太尊敬, 也怕旧神大人会对宫砚这个人类产生什么影响。 看着宫砚失去神采的眼睛, 姿音有些小小的后悔。他打开手机,给雷霆发了个消息, 另外还发了一笔不小的红包。 回到家, 姿音挨到宫砚身旁,轻拍两下他的肩膀。宫砚抬起头看他一眼,又颓唐地低下脑袋,进了主卧, 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放空,放空…… “宫砚!”忽然, 外面客厅响起姿音惊喜的声音, 宫砚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怎么了?” 姿音的笑声夹杂着小崽拍掌的啪叽声:“你快来, 快点。” 宫砚连忙穿上拖鞋,大步来到客厅。只见姿音抱着小崽围在电视墙一侧的鱼缸前,看到他来了,冲他招了招手。 宫砚大狗似的凑过去。 “你看这是什么?”姿音点了点鱼缸壁, 鱼缸里花花绿绿的,宫砚第一眼并没看到什么新奇。这时姿音在鱼缸壁上敲了两下,变魔术似的, 一条章鱼忽地从假山后游出来,漂浮在宫砚的眼前。 姿音握着他的手指,指尖触到鱼缸壁上,那条章鱼竟然也抬起触手,跟随着宫砚指尖的动作滑动。 “看来他很喜欢你。”姿音望着宫砚的侧脸说,声音仿佛涟漪般柔和,而又充满鼓励和安慰。鱼缸里的那条章鱼跳起了舞蹈,八条触手做出不同的动作,逗得小崽模仿起来,把短短的十根萝卜指头在空中荡啊荡。 “游!嘘嘘。” 宫砚半是感动,半是惊恐。 感动在姿音为了哄他开心,特意弄了条章鱼来。惊恐在,怎么凭空多了条章鱼?不会是姿音的哪个亲戚吧?! 第28章 一想到鱼缸里面的可能是姿音的爸爸或妈妈,姑姑或婶婶,宫砚立刻站得笔直,朝鱼缸深深鞠了一躬。 姿音把他拉起来,问:“你想不想摸一下章鱼的手?可以摸哦。” 宫砚肃然起敬,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而后站得板正,敬重地将受伸进鱼缸里,跟章鱼触手握了一下。 “姿音在我这里,您放心!” 姿音笑道:“不用这么严肃,这是我朋友的章鱼,不会攻击人的。”方才,他给雷霆发消息,拜托他用原型在浴缸里和宫砚互动,雷霆这个助人为乐的老大哥二话不说就跑来了。 哦,原来是朋友的章鱼。 宫砚看着姿音弯弯的眼睛,心想,唉,这人真是既单纯又纯净。我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这么一来,又忽地惆怅起来,姿音这么好,像一捧盛着月光的水,想掬掬不住。就是因为姿音这么好,自作多情被揭穿后,才会这么难过。 “我来抱着崽崽。”宫砚把手掌伸过去,姿音露出为难的表情。 “今晚,我一个人陪崽崽睡觉吧。” 崽崽已经连续跟着宫砚睡了几晚,该控制一下了。 这一个拒绝,让宫砚再次想起自己的工具人属性,刚修补好的心,咔嚓裂开一条缝隙。 晃晃悠悠走回卧室,在床上翻来覆去。 初恋,痛彻心扉!宫砚玉玉到半夜,最后给萧历打了个电话。 * 小酒馆里。 宫砚灌了口啤酒,头脑懵然地嘀咕:“原来他不喜欢我……我一直以为他很喜欢我的,他对我这么好……” 萧历挑高了眉毛,心想,你才知道啊。萧历分析道:“嫂子性格温柔,人又漂亮。说真的,你认真追过人家没?” 宫砚脸上出现片刻空白。 萧历就知道,这脑袋只有加班和工作的直男,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清楚的恋爱步骤。宫砚能跟姿音在一起,抱得美人归,那才稀奇咧! 宫砚道:“我都在计划结婚了。” 萧历:“……”跳的步骤有点多,哥们。萧历恨铁不成钢道:“不是,哥们儿!你设身处想一下,如果突然有一天跳出来一个人,二话不说,上来就要跟你结婚。你说,你害怕不害怕他动机不纯,警惕不警惕他图谋不轨?” 宫砚锋利的眉峰耸起。 萧历苦口婆心道:“这都是有步骤的啊,一二三,差了哪一步都不行。嫂子不喜欢你,你得追求啊。” 宫砚坐直了:“怎么追?”忽然一拍桌子,悔恨道,“我还没告诉他我喜欢他呢,应该先告白。” “错错错!”萧历数落他,“鲁莽!粗汉!” “突然告白太突兀了,现阶段嫂子还不喜欢你,你突然告白,让他怎么反应?” 宫砚沉吟片刻,“你说得对,我考虑欠佳。他是很害羞的性格,万一我莽撞告白,他不知如何是好,带着小崽搬走,这就不好了。” 萧历露出“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表情:“告白要看时机,合适,浪漫,从长计议。” 宫砚站起身:“好!我现在就开始追求他。”旋即又犯了难,“……怎么追求呢?不如这样,我第一天送他一套郊区别墅,第二天送他两间中心商场商铺,第三天送一座写字楼……” “停停停——”萧历忍不了了,拍案而起,“搁这儿侮辱谁呢!追妻火葬场文里,你这是妥妥的死渣男行为。” 宫砚大概是发现自己真的没有恋爱天赋,坐下来仔细聆听萧导师传授恋爱圣经。 * 第二天,宫砚容光焕发,重获新生。 揣着一肚子知识,他很有底气,腰板也硬了。不过萧历传授给他的是人类的恋爱经验,他和姿音,属于异种恋,姿音是一条小章鱼,他需要进行适当的改造。 姿音很高兴看到宫砚恢复了精神。 中午,宫砚抱着小崽上来游泳馆,邀请姿音去吃饭。他们平时经常在一起吃午饭,为了方便,地点一般是楼下附近的餐厅。 今天似乎与往日不同,宫砚开了半小时的车,才到达郊区一处环境优美的露天餐厅。仪式也隆重许多,由姿音挎着宫砚的手臂,走入开满异彩玫瑰的花园。 圆圆的餐桌并不大,特意设计的尺寸,为了来用餐的伴侣们享受亲密空间。 桌上搁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白玫瑰,鱼崽轻轻碰了碰柔软的花瓣,“咪,发发。” 姿音把玫瑰拿起来,放到鱼崽的小鼻子前,鱼崽闻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香香。”鱼崽有点不好意思,把小脸蛋在姿音的怀里蹭了蹭,姿音将花枝掰得短一些,放到崽崽手上,让他自己玩。 宫砚伸手捏一捏小崽的鼻子,逗一逗小崽。 他面上笑吟吟的,姿音很开心看到他恢复了精神。 餐品新鲜可口,吃到甜点时,身着燕尾服的服务生推着一个小推车缓步走了过来。姿音和小崽动作和表情同步,微微侧脸瞧着。 宫砚笑道:“有个小礼物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服务生将盖着的红布掀开,只见是一只五彩鱼藻纹的青花瓷罐,荷花,游鱼交互,有种古朴的灵动。 宫砚眉梢洋溢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小章鱼最喜欢躲进容器里,这么称心的礼物,姿音绝对抗拒不了,它甚至还带盖子! 这只盖罐来头不小,价值更是连城。昨晚萧历反驳他砸钱的行为,主张用心,用爱~ 但宫砚回家后想了一下,爱,他当然是全部向姿音奉献,而钱,他也要给,他就要送姿音最好的,姿音值得。 姿音和小崽歪着脑袋,一起观察这只胖肚子瓷罐。 “这是干什么的?”姿音不禁好奇,小鱼崽也摸摸罐子的肚子,冰冰凉凉的,于是把脸蛋贴了上去。 宫砚当然不能说用来给你钻的,笑道:“你想用来干什么都可以。” 姿音打量了一圈大小,放工资最合适,他的钱太多了,放在枕头底下有点隔。 “谢谢,我很喜欢。”姿音礼貌地说。宫砚接着又从推车下层拿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咪,姿音一下就笑出来了。 “机器猫吗?” 宫砚点头,把开关扣开,小猫咪的四条小腿立刻行动起来,“喵呜,喵呜~” 宫砚正要把猫咪交给小崽,手忽然一顿,警惕地问姿音:“崽崽不害怕吧?” 毕竟崽崽是小鱼,和猫是天敌。 姿音没想到他如此细心,停了一下才说:“没事的。”崽崽连庞大丑陋的灯笼鱼都敢啃,何况是一只小猫咪。 鱼崽收到新礼物,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喜欢得紧紧搂在怀里,用小手摸摸头,嘴巴亲一亲,脸蛋贴一贴。 “崽崽,你要好好跟小猫咪学喵语。”姿音对怀里的鱼崽说,“以后可以和外星人交流。” 鱼崽:“喵?” 宫砚忽然心虚地坐不住,轻咳两声,摆手让服务生走了。姿音道:“谢谢你送崽崽礼物。我也可以送你一个礼物吗?” 这是宫砚没想到的,顿了顿,猛然点头。 姿音将一个小盒子包装递给他,宫砚一瞧,是一只智能手表。姿音说:“你游泳的时候,可以戴着,店员说这个可以记录游泳的距离,速度和能量。” 如果不是宫砚现在清楚自己的工具人身份,一定会想向天高喊:他真爱我! “我特别喜欢,”宫砚急赤白脸地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我一定天天都戴着。” 没有人被肯定能不高兴,姿音瞳仁明亮,望着宫砚欣喜地露出一点白牙齿。宫砚这才发现,原来他面颊有个浅浅的酒窝,可爱迷人,顿时连心都醉了。 回公司的路上,宫砚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故作轻松地开口打听。 “……姿音,你喜欢什么样的配偶?” 鱼崽睡着了,姿音把崽搂着轻拍,真诚地回答:“游泳快的,会捉鱼的。” 还有一条他没说,那就是尾巴又长又粗的,这样的人鱼捉鱼很厉害。宫砚把这两个条件在嘴里咂摸半晌,确实是非常符合小章鱼的喜好。 捉鱼这个,自己得练练。 不过游泳嘛,今天就能展示一下。 说干就干,宫砚迫不及待地想在姿音面前展现一番,赢得好感,一下班就跑来游泳馆,装模作样地说这会儿突然想游一下。 姿音给他找来泳镜和泳帽,仔细地帮他戴好。 宫砚心道,没有参照物,体现不出他的快。可环视一圈,这里也没别人。 宫砚问姿音:“要不要我们两个比一下?”他笑出一口灿烂的白牙,很有年轻的朝气。崽崽在岸上玩小猫咪,姿音左右无事,说好。 两人一同下了水,宫砚关切道:“不戴泳镜吗?小心眼睛。我的给你戴。”说着要取掉,姿音抬手道:“不用。” 宫砚只好重新将泳镜戴了回去。虽说章鱼和人类不能直接比较,但凭借他游泳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经验和体格,应该还是能在姿音面前秀一下的。 第29章 “开始——” 宫砚怀着无比膨胀的自信心,和即将得到姿音崇拜眼神的幻想,一蹬池壁,冲出去一大段距离。 只是他刚把脑袋埋进水里,就觉得耳边似乎刮过一阵风。 下意识瞄一眼身侧,只剩激荡的浪花,一抬头,姿音已经在对岸终点线看着他了。 宫砚:“啊?” 第24章 就是喷气助推章鱼也没这么快吧! 宫砚在心里咆哮。 姿音这边, 一只脚浅浅踩在水下扶梯上,微扭着纤瘦身姿,拢过滴水的湿发, 回望对面刚刚启程的宫砚。 哎呀, 好像不小心太快了点…… 其实他已经故意拖延了速度,否则在宫砚脚底板还没挨到池壁的时候, 就已经抵达上岸了。这还是不方便的人类双腿形态,如若换成鱼尾, 呼吸间便能游个回来。 实力差距犹如云泥, 宫砚吭哧吭哧地狗刨到姿音脚下。 “哈哈,”姿音尴尬地笑了两下, 找补说, “我今天吃得有点多,力气好大哦。” 宫砚:“……” 理由找得还挺可爱。 “是我技不如人。”宫砚大大方方承认,姿音朝他伸出一条雪白如玉藕的胳膊,要扶他一把, 鼓励道:“你游得也很快,腿和胳膊很长, 又强壮。” 宫砚瞬间心动, 握住那只纤薄的手掌:“真的吗?那你喜欢我吗?” 姿音懵。 他们连物种都不同。 这时, 一声突兀的“噗通”水声打破了馆内的平静。两人抬头望去,坐在岸边玩机器喵的鱼崽消失了。 小崽!宫砚心脏一沉,下意识重新跃进水里去救。 扑腾两下,忽地想起来, 小崽是鱼。宫砚于是偷偷瞄姿音一眼,只见姿音不动如山,眼眸温柔, 脸上泛着清浅的笑,拍着手说:“崽崽,过来。” 果然是不必担心的。宫砚放慢速度,游过去接下水的小崽。 看爸爸妈咪在水里玩得这么开心,小鱼崽低头瞧瞧手里的小猫咪,摸摸小猫咪的脑袋,蛄蛹蛄蛹爬到岸边,欢快地跳了进去。 哈!爸爸来追他啦! 小鱼崽一边嘎嘎嘎嘎笑,一边扭动小屁股,逃窜到另一边。 宫砚跟小崽玩抓小鱼的游戏,迅猛地扎进水里,忽然从水下露头,手臂一伸,要将小鱼崽捉到怀里。结果捉了个空。一抬眼,鱼崽在五米外咧着小嘴傻乐呢。 宫砚爽朗地笑了两声,低沉磁性的笑声在空荡的馆内回荡。一鼓作气再游过去,差一点就抓到小鱼崽的脚丫了。哪知下一瞬间,眨眼的功夫,鱼崽又蹿出十米远。 宫砚:? 宫砚不甘示弱,继续去抓。整场游戏,像只动作迟缓的老猫面对滑不溜秋的闪电小老鼠,连边都摸不到。 宫砚以人类之身,挑战海中的速度之王,最后的结局犹如在健身房高强度拉练三小时,呼歇呼歇,浑身肌肉紧绷,夸张地冒着热雾。 鱼崽把爸爸玩没电了,停下来疑惑地啃啃小指头,望着死人般飘在水面上的爸爸,呼唤道:“叭!捉鱼鱼!” “崽崽,爸爸累了。”姿音站在岸边说,“我们回家吧。” 小鱼崽玩嗨了,摇摇栗子小脑袋,游到爸爸身边,呼噜爸爸的头发:“叭叭,玩。”老父亲宫砚喘着粗气,爱子心切,艰难地抬起手臂。 哗啦一声,小鱼崽却忽然被提了起来。 鱼崽:o.o 姿音:“好了。”轻轻拍了下鱼崽的屁股,拉着半死不活的宫砚,上了岸。 回到家,宫砚慢慢恢复了过来,精神抖擞地冲进厨房,准备亲自做两个菜,让姿音刮目相看。但因为短时间内运动过度,肌肉紧绷,刚一蹲下去拿碗碟,腿脚一阵踌躇。 “嘶……”宫砚浓眉紧蹙,扶着膝盖。姿音察觉到厨房的动静,走过来问:“怎么了?” 一瞧宫砚额角渗出冷汗,膝弯打颤,立刻蹲下去按住他的膝盖,说:“踩到地上,伸直。” 宫砚脚踩到地板上,后膝那条筋猛地扭了过来,疼痛感骤消。 姿音小心地扶着他:“好了吗?还疼吗?”宫砚身体是不疼了,可颜面尽失,脸上出现一种惨淡的表情。 姿音并不在意他心里那些小纠葛,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又拿毛巾给他擦了擦鬓角的汗。 “我们馆里的教练说,游泳锻炼完,要记得做拉伸。这样肌肉才不会受伤。” 宫砚抬起头来,姿音眉梢眼角挂着明显的关心,语气包容,仿佛有无限的爱蕴含在那双如水的黑眸中。 “我给你按按,好吗?”姿音问。 宫砚眼睛黑沉沉的:“你也这样对别人吗?”姿音显然没懂,宫砚说:“没事。”便趴下来。 姿音力道很轻,指腹软绵绵的,没在宫砚健壮的背肌上捣鼓两下,宫砚瞬间浑身汗毛炸起。说了声抱歉,狼狈地逃回了卧室。 第二日,宫砚抱着小鱼崽坐在办公桌面前,桌上摊开一本双开页精美大画册。 书名:《科普读本手绘海底生物图册大全》 经过昨天泳池里的较量,宫砚判断姿音和小崽的种类或许并不是章鱼。晚上的时候,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姿音进浴室,没有带他送的那个瓷罐。 当初觉得姿音是章鱼,只是因为姿音救助了那条章鱼,现在看来,实在太过冲动草率。 但姿音是海洋生物这一点,应该错不了。 幸而鱼崽已经足够聪明了,宫砚准备利用单纯无知的崽,把姿音指认出来。 “乖崽,看鱼。”宫砚把鱼崽往上抱了抱,翻开大画册。铜版纸厚重而光滑,丰富的油墨色彩,各类各异的细腻鱼类描画。 鱼崽指头点点左边的龙虎斑:“鱼鱼。” 点点右边的花蟹:“鱼鱼。” 点点上面的鲑鱼:“鱼鱼。” 点点下边的海龟:“鱼鱼。” “咪,”宫砚进行指导:“哪个是妈咪?”这么简单的意思,鱼崽当然是能听懂的,圆圆的黑眼睛在画册上扫了一圈,拍拍爸爸的手。 宫砚于是翻了一页,鱼崽没有反应,再翻一页,再翻一页。 鱼崽啃着指头,认真地盯着图画上的鱼鱼。 没有妈咪呀。 因为这是一本科学绘本,所以自然不可能出现美人鱼之类的童话物种。宫砚把一本图册翻到最后,鱼崽都没有反应。 宫砚扶额,小崽的智商怎么忽高忽低的? 被爸爸误会了智商的鱼崽,实际上,自从被妈咪带上岸待在爸爸身边,理解能力和语言能力飞速提升。生长热后,姿音控制着父亲信息量的摄入,鱼崽逐渐学会适应爸爸的信息素强度。 晚上见到姿音,鱼崽一阵兴奋,指着姿音,小奶音磕磕绊绊地对宫砚说:“咪、在,这里,呀!” 宫砚和姿音当场愣在原地。姿音冲上来激动地抱住小鱼崽:“崽崽,你会说句子啦!” 啵啵啵啵把小鱼崽脸蛋亲一遍,“呜,天才崽崽,好宝贝,我的乖乖崽。” 宫砚把白天怀疑过崽智商的事抛之脑后,揉着鱼崽的小脑袋:“咱崽崽太聪明了。” 鱼崽被爸爸妈咪爱着,嘎嘎傻笑,直到睡前还在重复:“咪,这里!”每说一次,都能得到妈咪的亲亲,直到睡着。 然而看着鱼崽安恬可爱的睡颜,姿音却迟迟不能入睡。人鱼幼崽大脑发育太快,相对的弊端就是,这个阶段之后,人鱼幼崽思维会空前活跃,若不加以控制,便会大脑紊乱,颠三倒四,频发癔症。 幸好智慧的人鱼族一直有应对之法,那就是一种海底特殊的褐藻,人鱼族取名为崽崽藻,持续服用即可。 与此同时,这个阶段的人鱼幼崽需要父亲大量的信息素压制,所以崽崽不能离开宫砚。 清晨一早,宫砚转醒,小崽睡得四仰八叉,白胖的小脚丫都踢到了他的下巴上,而身边的姿音却不见了踪影。 平日里宫砚会刻意早起来半小时,做点简单营养的早餐,然后姿音醒来到客厅吃饭,最后两人抱着熟睡的小崽,一起去公司。 怎么今天醒这么早? 宫砚出去找了一圈,姿音不在家里。可小崽还在床上睡得呼呼的,姿音不可能自己走。 想到这里,宫砚放了心,又转回卧室,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便签纸。 “老家有事,我回去几天。工作方面已经请了假,你务必和小鱼崽崽寸步不离!” * 姿音由码头进入海底,在水中似一道光电般穿梭。生下小鱼崽后,他早早地探查到崽崽藻的踪迹,直接朝着目的地直行。 生长崽崽藻的海域离a市横跨了两座大陆,饶是人鱼全速前进,也用去了大半日。 夕阳将落未落之际,姿音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坐落了许多小岛的海域,落日把海面映照成暖黄色。崽崽藻生长在靠近岸边的岩石上,那里温度适宜,泥沙松软。 姿音撑开袋子,毫不留情地把绿油油的崽崽藻薅下,塞进袋子里。可这种藻类产量稀少,且分散,姿音薅光了这颗岩石上的,忙游去相距甚远的另一颗礁石上寻找。 第30章 这样忙碌到天幕转暗,连半袋也没装满。 姿音一刻也不想耽误,又去另一座小岛边探寻。在他忙碌的时候,人鱼特殊的尾巴摆动频率似乎吸引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一群红色环形花纹的鱼儿挨挨蹭蹭到姿音的身边。 “你们好啊。”姿音说。 鱼儿先是跟着姿音游了游,好奇地打量他在干什么,而后有一两只鱼儿离队,返回时,嘴里衔着什么东西,吐出来后,飘飘荡荡地浮在海面上。 姿音惊讶地瞠大眼睛:“崽崽藻!”珍惜地放进袋子里,望着那只红花纹小鱼笑:“谢谢你。” 众小鱼齐齐愣住,而后俯冲至海下,争先恐后地衔了崽崽藻上来。 姿音欣喜地不知如何是好,任由友善的鱼群将他围了起来。“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姿音很快装满了一袋子,鱼儿们蹭在他胳膊上,痒痒的,不断轻笑着。 这种藻类很少,连他都没找到多少。 红纹鱼群带领姿音来到海底,可那里根本没有供崽崽藻生长的岩石或礁石,鱼儿们用嘴巴拱了拱泥沙,似乎是把什么东西翻了过去,显出四条短短的腿爪。 姿音游过去一瞧,原来是海龟。 那海龟努力扑腾着四爪,但龟壳太重,半天也没翻过来。姿音用手指捏住龟壳,帮它翻了身,重新四爪着地。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乌龟的壳上绿油油的,长着的正是崽崽藻! “我帮你们刷背。”姿音和小鱼儿齐齐行动,清除龟壳上的崽崽藻,而乌龟也舒服地伸展四肢,排着队等服务。 就这样,姿音顺利地填满了两个大袋子,准备满载而归。他再三感谢了鱼群和龟群:“以后我会带我的崽崽来谢谢你们。” 和小鱼儿告别后,姿音把两个鼓囊囊的袋子扛在背上,打算即刻返回。只是瞬息间,海水的涌动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一时间虾蟹逃窜,鱼群四散。 看起来,人鱼独特的频率不仅吸引来了友善的鱼儿,也引来了人鱼的天敌。 第25章 姿音脸色微沉, 时间紧迫,他不想面对这群庞大难缠的生物,扛上麻袋就溜。只是天敌似乎对人鱼独一无二的游动频率格外敏锐, 循着水流, 凭借族群的精妙配合,哨声四起, 很快就将姿音围了起来。 此时,三只成年体, 和一只幼年体虎霸, 用宽阔光滑的头部对准了姿音。 虎霸,黑白配色, 流线型庞大圆润的身体, 是海洋中除了人鱼族之外的智慧社会种群。 姿音不敢轻举妄动,将两个麻袋牢牢护在了怀中。海水仿佛都因为这一刻的剑拔弩张,而变得轻缓起来,偌大的海洋竟一丝声息也没有。 突然, 被成年体们护在后侧方的幼年虎霸,发出了一串高频丝滑的哨音, 原地转了两圈, 尾鳍兴奋地拍水, 并蹭了蹭身旁的成年虎霸。 成年虎霸靠近姿音,用圆锥形的吻部轻轻拱了下姿音的肩膀,姿音向后退了退。 看到这一幕,幼年虎霸立刻发出一阵花里胡哨的激动哨响。紧接着, 一千公斤的幼年虎霸扭动着圆胖的身躯上前,用脑袋顶了顶姿音的脸蛋。 “咻咻——”小家伙高兴地跃出水面,又噗通砸落海里。 是的, 虎霸的执念之一,跟人鱼互动玩耍。 照理说,如此简单平和的习性,虎霸不应成为人鱼天敌,毕竟双方都不在对方的食谱上。 但因为虎霸会觊觎人鱼族中的人鱼幼崽,并有着将人鱼幼崽拐跑的恶劣行径,视幼崽为心头肉的人鱼族于是将虎霸一族列为头号公敌。 姿音原以为在这个世界中会有所不同,但他外出觅食,遇到过两三次虎霸族群,每一个都对他穷追不舍,还试图将他带走,当成家族中的一员。 若放在他原先的那片海里,姿音早发出呼叫,召唤族群,赶跑虎霸。可这里,他毕竟是唯二的人鱼,势力单薄。 幸好没有带小鱼崽来。 “我跟你们玩一会儿,你们能不能放我走?”可怜弱小的姿音问。 虎霸似乎听懂了那个“玩”字,不论幼崽还是成年体,转着圈欢呼,凑到姿音面前。姿音先是摸摸他们的大脑袋,duangduang拍一拍,而后跟他们紧密相随,环绕游泳,甚至一同跃出水面,用尾鳍互相推搡。 虎霸群显然玩上头了,用圆脑袋顶着姿音前行,全员发出高亢响亮的叫声。 姿音觉得可以了,紧了紧身上的大包,从虎霸脑袋上跳下来,说:“我要走了。”刚游没两步,就被虎霸群再次围了起来。 “呜呜。” “咻咻。” 此起彼伏的叫声环绕。姿音有点生气,指责说:“大家要讲话算话!”但虎霸们显然没有这种概念,三番五次地阻拦姿音离去,并试图顶着姿音回归他们的族群。 这时,一种尖锐刺耳的鸣叫呼啸而来,似乎是警告的意味。围在姿音身边的虎霸群迅速列成防备队形。 水潮剧烈波动,对方来势汹汹,而且数量极多。 “啪叽!”来自另一族群的巨型成年虎霸一个摆尾,将拦在姿音面前的成年虎霸扇飞出去。 和姿音玩耍的小族群本想迎战,可很快它们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对方是一支由祖母虎霸率领的二十只庞大族群。小族群识趣地退让,幼年虎霸恋恋不舍地看着姿音,被妈妈扇了个大比斗,迅速拖走了。 刚应付完小族群,现在来了个大族群,姿音深深地吸了一口。 可很快,他发现这个族群似乎在观察他,也没有任何邀玩的动作。半晌,最年长的那只虎霸来到了姿音的面前,“吱吱”,请求似的声音,一呼百应,所有的虎霸一齐发出凄哀的声音。 而后,一只幼年虎霸在族人们的簇拥下,缓缓被推到了姿音面前。 这只幼年虎霸的背鳍打了卷似的衰垂着,身形消瘦,气息微弱。它身上紧紧缠覆着两圈钢丝绳,勒得皮开肉绽,姿音能清楚地感觉到,小家伙已经奄奄一息了。 姿音眼眶微微发热,温柔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努力抬了抬头,给出一点微弱的反应。 姿音在幼崽全身仔细查看,这种粗度的钢绳不是他用简单的钳子就能夹开的,更何况,钢绳已经深入皮肉了。 “跟我来。”姿音说着,背上麻袋,一大群虎霸静静地跟随着。 一刻不停,到翌日中午,姿音把虎霸族群带到a市码头近海安全区域。姿音手掌贴着年长虎霸的头部:“等着我。” 说罢,全速前进,从码头上了岸,熟练地抵达写字楼,推开宫砚办公室的门。 “姿音!”宫砚顿时站起身来,怀里的小鱼崽差点被抖落掉地,十根指头紧紧抓住爸爸的衣服。 “咪~” 自从昨天清晨姿音走后,宫砚一直心神不宁,还去游泳馆找了雷霆。雷霆听了情况,告诉宫砚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听闪电说过,人鱼在海底是速度之王,自豪地跟宫砚说,只有姿音揍其他人的份。 可昨天夜里宫砚还是许久没睡着,一闭眼就是残酷的海底世界。 苦苦熬到白天,一整天恍恍惚惚,最后总结发现自己比小崽还需要姿音。 这一下骤然看到姿音出现,往他身上一扫,衣服皱巴着,头发半湿,一张俏丽白皙的脸上挂着心切和焦急。 “有鱼欺负你了?!”宫砚一股火从脚底板窜到脑门,一把握住姿音的手。 姿音把两大包崽崽藻放到地上,他虽心急,但语气有条不紊,把遇到的事情稍加改编讲述给宫砚。 宫砚听后,握着姿音的手掌紧了几分。 从前他孤家寡人一个,听到这种事情可能只会产生恻隐之心。但现在,他也有孩子,不可能不心痛动容。 “给我十分钟。”宫砚叫来秘书,转接了几个电话后,联系到本国专业的鲸类研究中心一把手,将事情转述后,双方联合颇有相关经验的救助组织,迅速组成了出海队伍。 姿音和宫砚也在船上,路上,宫砚向姿音介绍这些组织们曾经的救助事例。 天黑之前他们就赶到了,姿音唇瓣轻启,一声嘹亮纯粹的鸣叫,虎霸群纷纷浮出水面,将受伤的幼崽托举上来。 救助队员们捕获幼崽,并运送到临时搭建的救助设施,幼崽当晚就接受了专业的解救和营养治疗。 “不用担心,我已经看过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类。”姿音在岸边轻轻抚摸虎霸们光滑的大脑袋,“等治疗结束,他们就会把小家伙放归到你们的族群里。” 虎霸头顶喷出一道道水珠。 “哦对,”姿音把小崽抱过来,让小崽摸一摸祖母虎霸的脑袋。 “崽崽,你说,不可以带走我,我也有爸爸妈妈。” 小鱼崽正是语音能力突飞猛进的时候,努力地学舌,皱着小眉头说:“大鱼鱼,不,可以!抓我,咪气!”做出一个姿音平时拍他屁股的生气动作。 第31章 虎霸蹭了蹭小鱼崽的手心,带领着族群,游回了海里。 后续的事情自有专业的救助组织和研究中心负责,宫砚带着姿音和小崽,回到了他们的小家。 一回到家,姿音就开始捣鼓崽崽藻,捣碎,做成糊糊。为了口感更好,还加入一些鱼肉肉糜。 宫砚在一旁很新鲜地瞧着,问:“这是什么?” 姿音从海里带回来的土特产? 为了表达对姿音饮食习惯的尊重,宫砚鼓起勇气,对着一滩难言的绿糊糊道:“我能尝尝吗?” 姿音奇怪地望着他:“这个不好吃,是给崽崽吃的。” 疑似过于贪吃,什么都要尝尝的宫砚:“……” 确实不好吃,有股可疑奇怪的味道,小鱼崽坐在餐桌前压根不张口,姿音哄道:“宝贝崽崽,尝一口。” 宫砚看小鱼崽嘴巴绷得紧紧的,劝道:“不想吃就不吃了吧。” 姿音严肃地说:“不吃对身体有危险。” 宫砚一听,瞬间变脸加入哄崽大军:“崽崽,把这个吃了我们玩新玩具。”崽崽不动如山。 姿音挖了一勺,“崽崽你看,爸爸就觉得很好吃。”往宫砚嘴边一送,宫砚以身作则,哈呜吃掉,梗在喉咙里半天没咽下去。 姿音面上笑着,悄悄伸出一条手臂在他背上猛拍一下,宫砚终于咽了下去。 “好吃吗?”姿音笑容明媚。 宫砚:“好、好吃。” 小鱼崽这才吃进去一勺。后面宫砚负责用新玩具吸引小崽注意,姿音趁小崽不备就是一勺,一勺又一勺,吃了半个小时,终于把一小碗解决掉了。 晚上洗澡时,姿音发现崽崽尾巴上的鳞片几乎亮了近一半了。 “长得好快,好健康的乖崽崽!”姿音蹭蹭鱼崽的脸蛋。 照这个速度,很快,崽崽剩下的鳞片就会全亮,他们就能一起回海洋了! 鱼崽高兴道:“鱼鱼,腻害!”拿着白色的小花海螺,在鱼缸里舀水玩,放在嘴巴里吹泡泡。 这是姿音从海里带回来的小礼物。从浴室里出来,宫砚接过团成浴巾球的鱼崽,刚放到床上,一只珍珠般光滑的白色海螺递了过来。 “送给你。”姿音笑眼弯弯。 这只海螺有宫砚手掌大,却很轻巧,若不是精心挑选的,宫砚不信。 “你听一听。”姿音坐到床边,把海螺放到宫砚的耳畔。海浪的声音之后,一段空灵幽静的歌声传入耳中。 是姿音的歌声,缥缈,婉转。 宫砚丝毫不知姿音和小崽离开的打算,心想,没有比这更浪漫的礼物了。即使姿音现在对他没有情,他也是在姿音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如果第二天他没有在姿音那个朋友手里看到一模一样的礼物的话。 第26章 姿音决定每天晚上都数一遍崽崽的人鱼鳞片, 每亮一片,距离他们回家的日子就近了一天。 想到这里,姿音淡粉漂亮的嘴角上扬, 嗓子里轻轻哼着旋律, 熟练地在泳池边巡逻观察。 嗡嗡,手腕上的设备提示vip区域出现客人, 姿音将公共泳池的记录工作交给同事,返回自己负责的区域。 “你来啦。”姿音向来人打招呼, 微笑说:“早上好。” 江溪的状态看起来不错:“这段时间太忙, 好久没来了,骨头都僵了。”站在岸边拉伸两下, 下了泳池。两人是关系挺好的朋友, 姿音没有太多拘谨,直接铺了条浴巾坐在岸边,看着江溪游泳。 随着泳池内水声噗哗,一段温柔细腻, 犹如天籁的旋律回荡在场馆里。 江溪一时忘记了摆动身体,浮在水面, 静静地聆听。姿音坐在岸边, 两条纤细白皙的胳膊垂在身体两侧, 姿态放松,有种自然而然的美感,初晨温和的光线透过落地窗铺洒到他的脸上,把长长的睫毛染上了淡金色的光辉。 “老实说, ”江溪上了岸,用毛巾擦着头脸,调侃道, “你是美人鱼吧?” 突然被人戳穿,姿音面上出现直愣愣的呆滞神情,咬着嘴唇,一个劲摆手:“我、我真的是人类。” 江溪噗嗤笑了,其实他也只是开玩笑罢了:“正常人,应该不会特意向别人解释自己是人类吧?” 姿音一下哽住了,不知所措地眨动着那双乌黑圆润的眼睛。 江溪笑得更大声了,姿音太好玩了,怎么会有这么简单可爱的人。见姿音一动不动地瞧着自己,双手紧张地微微攥拳,似乎是等待审判的罪人,江溪笑说:“跟你说着玩呢。” 姿音这才肩膀松懈下来,绽放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我也是,逗你玩儿,哈哈。”其实紧张得雪白鼻尖冒出一层细汗,脸蛋粉扑扑的。 江溪换上干净衣服,便打算离开了,姿音叫住他,从自己的布袋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纯白色海螺。 “送给你。” 这玩意儿,并不稀奇,谁都或多或少从电视里或是商场摊贩上见到过,可这么实实在在地放在眼前,拿在手里,江溪却是第一次。 他新奇地掂量掂量,不禁感叹道:“色泽真漂亮啊!”像是什么白瓷做的,又光滑又莹润。 “你从哪儿买的?” 姿音道:“不是买的。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海螺,你放到耳边听一听。” 江溪把海螺放到耳畔,海浪规律地拍打沙滩,哗哗声柔和细腻,偶尔有一两声虫鸣,氛围放松舒适,令人神经不禁悄然放松。 波光粼粼的海面,传出一缕悠扬的歌声,像在神经上做一场细致的按摩,轻轻捋平所有烦躁的情绪。 江溪不可思议地看着姿音:“你真是美人鱼吧?” 知道江溪是在开玩笑,姿音装出人类娇羞的模样,一推他的肩膀:“说什么呢~” 这个身临其境的逼真效果可比姿音录在手机里的强一百倍,放到耳边就能来一场精神spa,江溪感激而珍惜地擦擦海螺。 * 办公室里,宫砚再一次把《科普读本手绘海底生物图册大全》翻开。画册上,一只黑白配色的成年虎霸栩栩如生,憨厚模样。 宫砚指着虎霸,问怀里的小崽:“崽,这个是不是妈咪?” 鱼崽摇了摇脑袋,纠正道:“大鱼鱼!” 果然不是吗……也对,虎霸那种体格的生物,幼崽起码有四五百公斤。宫砚掂了掂怀里的鱼崽,虽然也沉甸甸的,但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 宫砚后来把一整册的海洋图鉴都买了回来,给小崽认,小崽通通摇头。不过……宫砚现在也不纠结姿音到底是什么物种了,姿音就是一只小虾米,他也喜欢! 宫砚眼睛里漫开笑意,望向办公桌上的一只珍珠色海螺。姿音给小崽一个,他一个。 整整齐齐,这就是一家人啊。 他把海螺放在手中把玩,触感柔滑,微凉,稍一放到耳边,姿音那道柔美的歌声便会悠悠飘进耳朵了。 宫砚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音。 小鱼崽看到爸爸在玩海螺,指指大海螺旁边自己那个小花螺,宫砚给他拿了过来。鱼崽放到嘴巴里吹,吹出一些嘟噜噜的可爱声响。 还能吹? 宫砚想起一些童话故事书上写的,吹响海螺,赠与你海螺的那人便会来到你的身边。 是不是有点幼稚?明明办公室里没有人,宫砚还是狐疑地左右张望一圈,而后偷摸摸地把海螺放到嘴边。 噗——噗—— 宫砚满脸涨红,只吹出一些漏风的口水音。这时,小崽仰起小圆脸蛋,在爸爸面前,滴滴答答啦啦啦,把小花螺吹得高低起伏,丝滑无比。 宫砚:…… 宫砚上网搜了搜方法,努力一番,终于吹出清晰两声的音调,吹响后,他睁大眼睛,像是静静地期待着什么。 姿音果然没有出现。宫砚扶额苦笑,他怎么会信这种东西,幸好这里没别人。 宫砚上午开了个董事会,然后处理一堆文件,这会儿没有新的工作进来,刚好闲下来了,忍不住就心猿意马起来。 小崽在他怀里嘟嘟噜噜认真吹海螺,宫砚一低头:“什么?想妈咪了?” 小鱼崽:“。?” 宫砚把小崽扛在肩膀,“好嘞!走!”迈着大步,心情好似晴空万里,一路来到楼上游泳馆大门。 * 江溪收拾了背包离开游泳馆,边走边低头稀罕地瞧着手里的白色海螺。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在他身前半步伫立,江溪一抬头,这人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手上的海螺瞧,仿佛灵魂遭受了雷劈。 “你这……不会也能听到歌声吧?”男人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江溪骄傲道:“当然,这是我朋友送我的礼物。”看到面前男人当即脸垮了下来,江溪暗骂一声神经,绕过他,匆匆离开了。 宫砚的脚步变得滞缓,原来,姿音也送了别人一只。 原来,他不是独一无二的。 宫砚仿佛一只被打断了腿的大型犬,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馆内。姿音把小鱼崽抱了过去,心肝宝贝地疼了一会儿,想起来问宫砚:“不是在上班吗?” 第32章 放到之前,宫砚一定脸不红心不跳地就说“小崽想你了”,但目前道心破碎,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宫砚:“哦,我想你了。” 姿音一愣,白生生的面皮底下很快漫上一层淡红,略带责怪地斜乜宫砚一眼,低下脑袋,也默默地了。 两人垂着双腿,坐在泳池边,宫砚非要往姿音身上靠,像是缠人的犬类:“海螺不是单送给我一个人的啊……” 姿音道:“我还送给朋友一个。”他没有情爱的经验,完全没理解到宫砚话语中的醋味,反而像是幼儿园的老师一样,公平公正地说:“你们两个的海螺都一样。” 宫砚根本没有被安慰到,又蹭到姿音的肩膀上:“但我和他,在你心里的定位,不一样吧?” 姿音是最公正的,拍了拍宫砚的脑袋,确认道:“嗯,是一样的。” 宫砚的心彻底死了。 “怎么会一样?我不是你的伴侣吗?”宫砚把小鱼崽举起来,祈求地说,“这是我们两个的崽。我们还有一个家。” 宫砚确实是崽崽的爸爸,这一点,无可置疑。 可是,他和宫砚连物种都不一样,怎么会是伴侣呢? 姿音轻轻摇了摇头,宫砚不放弃地追着问:“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或者其他东西了吗?” 姿音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因为我是人鱼呀,所以他还是摇摇头否定了。 宫砚这时又从黑暗中看到狭窄的一丝希望,贴在姿音肩膀上,死皮赖脸地说:“原来你也是初恋,我也是……” 他瞥一眼姿音,姿音一直听他说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脸蛋红通通的,冒着羞赧的热气,分外迷人可爱。 突然,宫砚心里就乐开了花。 姿音觉得他烦了,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宫砚正偷乐呢,一个没注意,噗通掉进了泳池里。 鱼崽吹海螺:“嘟嘟哩哩嘟嘟滴滴……” 两周过去,救助组织发来消息,小虎霸的治疗和营养支持已经完成,他们决定将身体飞速好转的小虎霸放归族群。 宫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姿音,问姿音想不想去看看,姿音开心道:“要去的!” 当日,萧历也得知了这次安排,一行人乘坐快艇观看救援队将小虎霸放归。海面上,十几只虎霸围着重新归来的小虎霸挨挨蹭蹭,小虎霸身上的钢索彻底除去,伤口正在逐渐愈合,经过救助组织的营养治疗,它的食量和体重在两周内飞速增长。 有着族群的帮助,小虎霸很快就能恢复到正常体重,健康成长。 几十只虎霸兴奋地跃出海面,再嘭一声,落回海里,喷出一道道长长的水珠。 激动的哨音经久不散。 “呜。”萧历抹抹眼尾,“真好。你知道,我从来不哭的。” 结果压根没人关心他哭不哭。小虎霸在族群的环绕下,游到了游艇俯角,姿音抱着小崽,趴在栏杆上,跟小虎霸互动。 而宫砚在一旁含笑瞧着。 萧历发觉没人在意他罕见的伤感,悄悄把眼睛眯开一条缝。这一看,不得了!嫂子弯着腰,半个身子在栏杆外,抱着的小崽,撅着小屁股,两只胖胳膊直直地往海面伸。 船一颠簸,这不就掉下去了吗! 萧历惊恐地开口:“嫂子,你你你注意安全啊!”话音刚落,被身旁的宫砚用手肘捣了一下,一个示意他安静的眼神递了过来。 萧历:?不是。 宫砚心道,小鱼掉水里,那是回家了。他蹭到姿音身边最近的位置,长臂接过鱼崽,让鱼崽和小虎霸喷出的水柱玩。 虎霸是族群生活,……那姿音呢?宫砚不由得侧目,姿音眼神柔和,水红的唇角扬起一个漂亮生动的弧度,夕阳打在他柔美的侧脸上,让他仿佛仙子一般面容慈怜,朝海里轻轻摆手。 没上岸之前,姿音过的也是虎霸这类族群生活吗? 那他会想和族人一起生活吗? 对于姿音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简单。从前,他当然也是想和族群生活在一起,但毕竟现在不可实现。 他是个天真乐观派,有崽崽的地方就是家,并不会觉得孤独凄凉。 宫砚不能知晓姿音心中的答案,只是顺着想了一下,如果姿音和小崽要离他而去,回归族群,那会是怎么一副光景? 每天醒来,却不能看到姿音的脸庞,抱不到小崽。孤零零地坐在办公室里对着孤寂的电脑,怀里却没有小崽在睡觉。下班不是第一时间带着小崽冲去游泳馆找姿音,而是环顾四方,不知道应该去向哪里…… 想象一下,他的生活里没有姿音和小崽…… “欸?”萧历眼眶瞪得老大,稀奇地冲宫砚惊叫,“难兄难弟,你怎么也哭了,难得感伤,难得感伤啊!” “啧,这海风太大了。”宫砚可不想让姿音看到自己这幅模样,赶紧把脸转过去,再转回来时,面上已经恢复沉静。 唉,刚才想得太悲观了。 事实上,他的工具人地位稳固不倒。 从上次章鱼和姿音的对话中可以得出,小崽需要自己的信息素,前段时间只是需要控制一下距离。现在小崽完全适应了自己的信息素,姿音每天都让小崽和他睡! 这不就是他一家之主的最好证明吗? 宫砚也是个乐天派,伤心超过两分钟属于重度玉米症。 是啊,宫砚在心中豪迈地喊,你是一家之主,你要扛起这个家的责任来! 然而当晚,一家之主就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小崽不吃崽崽藻,一口都不吃。 这可把妈咪爸爸急得直打转。 第27章 一碗白绿交织的糊状物, 满满当当地摆在宝宝椅前。 为了掩盖崽崽藻的酸涩气味,姿音这次放了一半的鱼肉肉糜,崽藻和肉糜1:1混合。 “崽崽, 这是晚饭。” 姿音笑眯眯地挖了一小勺, “看谁是鲨鱼嘴巴,啊——”宫砚张开嘴巴, 用极其鼓励的眼神盯着鱼崽。 “哈!”小鱼崽跟爸爸比谁的嘴巴大,姿音眉开眼笑, 一勺子崽崽藻就送进了鱼崽的嘴巴里。 小鱼崽嚼啊嚼, 小脸一变,一对浓黑的豆豆眉, 紧紧皱在一起。 姿音和宫砚呼吸停止, 双双捏了一把汗。 鱼崽闭上眼睛,喉咙一滚,还是咽了下去。 姿音啪啪鼓掌:“崽崽,大鲨鱼嘴巴!”宫砚:“天下第一大的嘴巴!” 然而再喂第二勺, 鱼崽怎么都不肯张开嘴巴,勺子送到嘴边, 小脸蛋左一扭, 右一扭。 宫砚用从前的方法, 拿了鱼崽最喜欢的钓鱼玩具,试图吸引小鱼崽的注意,让姿音的勺子趁隙而入。可鱼崽玩归玩,闻到崽崽藻的味道就远远地把小脑袋撇开。 完全喂不进嘴里, 姿音苦恼地看向宫砚。 宫砚抽了一个勺子:“崽崽,看,鲨鱼嘴巴能吃掉任何东西。”挖了一勺, 送进自己嘴巴里。 姿音也来帮忙,“对啊,鲨鱼嘴巴就是这么厉害。”说着也舀了一勺,吃了进去。 强咽下去的夫妻俩一脸菜色,满含期待地看着小鱼崽。 小鱼崽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宫砚把小鱼崽从宝宝椅里拔出来,抱到鱼缸前看鱼。鱼崽崽点点玻璃:“友友~” 宫砚道:“它们也喜欢吃你的饭。”朝姿音打了个眼色,姿音连忙用崽崽藻捏出几个小丸子,丢到鱼缸里去。 崽崽藻这东西无毒,但散发着诡异的气味,放到整片海洋里都没有什么东西吃。只是鱼缸里的鱼儿们天然地信赖姿音,一瞧他丢了东西进来,一股脑冲上去就分食干净了。 不出数秒,五彩斑斓的鱼儿们集体口吐白沫,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游动起来。 宫砚:…… 姿音:…… 宫砚尴尬地笑了两声,“崽你看,鱼鱼们都好吃吐了,你也快尝一口。我看谁是鲨鱼嘴巴,老虎嘴巴,狮子嘴巴?” 姿音眼含期待地把勺子放到小鱼崽嘴边,小鱼崽依旧把脸扭开。 姿音问:“崽崽,再吃两口好不好?”宫砚帮腔说:“对,两口。” 鱼崽摇摇头,姿音竖起一只手指:“一口,就再吃一口。” 小鱼崽瞧着妈咪,圆滚滚的眼眶里忽然一层水雾,小嘴巴一撇,哇一声哭了出来。 姿音心中一痛,忙把小鱼崽抱到怀里,鱼崽哭得眼泪过河似的:“呜呜,不吃……” 姿音眼眶瞬间红了,眉心深蹙,沙哑着嗓子急急哄道:“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宝贝不哭……”小鱼崽紧紧搂住妈咪的脖子。 一大一小两颗脑袋靠在一起。 宫砚瞧着这一幕,跟着难过起来,可随即想到自己是一家之主,定了定神,拿出决断出来:“好了,” 他挨近过去,把姿音和小崽搂在怀里,先揉揉小崽脑袋,再拍拍姿音后背:“今晚先不吃了,少这一顿,不会出什么事。” 第33章 等小崽不哭了,宫砚悄声问姿音:“这东西的味道真是邪乎……小崽非吃不可?” 姿音说:“如果崽崽不吃,大脑很快就会混乱,直到疯掉。”只是说了这两句,好像情绪泄洪般绷不住了,清澈黑亮的眼珠上水润一片,努力地把眼眶瞠大。 宫砚看到他圆润的唇珠抿在下唇上,卷翘的长睫毛很快就湿了。 还没等宫砚说些什么,姿音把小崽塞回他怀里,几步就走去了卧室。宫砚在原地愣了愣,而后将小崽放到爬爬垫上,现在爬爬垫附近加了一圈围栏,小崽逃不脱。 宫砚拆了个虎霸的玩具,幼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开心地搂住了毛茸茸。 看到鱼崽沉浸地跟小伙伴玩耍,宫砚这才来到卧室门前。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半开的房门,看到姿音坐在床沿,白皙的脸上有一些明晰的泪痕。 好像太伤心恍惚了,所以即使宫砚已经坐到他身旁了,也没有抬眼,睫毛湿漉漉地垂着,一簇一簇地沾在一起。 宫砚感到一阵心痛,放轻松语气道:“哎呦,哭得跟花猫一样。”抽了湿纸巾,给姿音轻轻擦了擦脸。 “崽崽一两天不吃,会有危险吗?”宫砚问。过了一会儿,姿音摇了摇头,抬起眼睫。 “可是崽崽今天不吃,过两天也不会吃。” “别担心,”宫砚握住姿音单薄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让我来想想办法。” 姿音解释说:“崽崽平时都很乖的。”宫砚点头道:“我知道,是这东西的味道确实不好。那我们就让这东西变变口味。” 姿音:“我已经加了鱼肉了,可味道还是很差。” 宫砚忍不住抬手捏了下他的鼻尖,失笑道:“就你这撒点盐的三脚猫厨艺。” 第二天,宫砚找到经常点餐的那家老牌中餐厅师傅,上门跟人讨教一番。 老师傅拿起宫砚带来的那碗黏糊糊、绿油油的藻糊,闻一下,尝一口,顿时露出嫌恶的神情:“你从哪儿找来的这种东西?看起来反胃,闻起来一股腐烂之气,尝起来酸腥无比,口感又像嚼不动的老树皮” “色香味哪种好它都没占着。” “这也配叫食材?” 宫砚笑说:“这是我老家那边的吃食,家里的小孩子吃不惯这口味,希望师傅给改改。” 老师傅干了一辈子厨师,气定神闲,想了片刻,开干。 “葱姜蒜腌制十五分钟先去腥,洗净,加蜂蜜加香草用甜味和香味压制酸味。”老师傅手法娴熟,“加入淀粉增加绵密口感,加核桃粉,坚果的油脂能使食物气味更柔和。” “小孩子吃?那做主食成糕类是最方便的。”老师傅倒入面粉,牛奶,蛋清,放进蒸笼里,二十分钟,一锅香喷喷的点心出锅。 “汤食?做成类似滑肉汤,褐藻滤水,裹两层淀粉,打蛋清小苏打,滚水下。” “零食?晒干,擀薄薄的,裹稍许炸肉粉,过油炸至金黄酥脆。” “甜点?放苹果干,葡萄干,裹面包糠。” …… 宫砚在一旁做笔记,笔尖写得快冒火星子。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老师傅的多次纠错指导下,宫砚将这几道菜练得炉火纯青。 学成归来,宫砚当晚就在厨房大展神威。 二十分钟,一笼香气扑鼻、热气腾腾的崽藻蒸糕。 十分钟,一道清淡开胃的崽藻滑片汤。十分钟,香甜绵软的崽藻小面包。五分钟,海盐味崽藻炸片。 这四个菜,往宝宝椅前面那么一放,有主食有汤食有甜点有零食,伺候得崽跟个小皇帝似的。 关键是色香味俱全。 鱼崽馋得直流口水!不用妈咪喂,自己就捏起一个小蒸糕,边用小狗牙啃,边冲妈咪笑。 “香香~” 昨日的阴霾霎时一扫而空,姿音看向宫砚的眼神,明媚而带着深深的崇拜。 “你、你太厉害了……”看小崽吃这么香,姿音情难自抑,激动得两片唇瓣微微开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喃喃说,“这都是你做的……” “你是我见过做饭最好吃的人!” 穷乡僻壤海底出来的小鱼姿音,哪里亲眼见识过这种妙手回春的阵仗,那含水的明亮双眸凝视宫砚,充满了不可思议。 宫砚在姿音小迷妹般崇拜的目光中,得意得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姿音在夸他!宫砚心里狂冒粉红泡泡。 但他要维持一家之主的稳重,人淡如菊地点了点头,“我说了,相信我。”姿音乖顺地说:“嗯嗯,我相信你的。” 宫砚的自信心空前膨胀,一时没把持住,鬼使神差地说:“那你能奖励我一下吗?” 小鱼崽咔嚓咔嚓吃脆脆薄片,姿音温柔地笑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宫砚不确定道:“亲我一下?” 姿音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居然连犹豫也没有,凑过去在他侧脸上印了一下。 香香软软的,像吃了口小蛋糕。 宫砚原本不抱希望的,嘴比脑子快就说了,谁知姿音居然真的亲了他。先是那粒小小圆润的唇珠碰到了,而后是弧度漂亮的下唇,好像还微微撅了下嘴唇…… 宫砚骤然脸皮热得发涨,因为脸颊的这个吻,嘴角翘了大半夜,半夜捂着嘴巴,在被子里发出可疑的笑声。 崽崽藻不再构成问题,家庭危机暂时解除。 就这么吃了两三日,一天早上,宫砚做了崽藻小馒头,掰成小块放到汤里,正要喂给鱼崽的时候,忽然手一顿。 宫砚拇指抵住小鱼崽的嘴巴,只见鱼崽的上排牙齿全部长了出来,下排也不遑多让,正中的两颗切牙和尖尖的犬齿都长了出来。 只是都小小的,白白的,有点可爱的波浪弧度,像是小糯米。没长出来的也冒了点白尖。 不对,宫砚锁眉,小孩儿乳牙怎么会长这么快,他家孩子不会不正常吧?! 即使他对婴孩知之甚少,也知道人类乳牙大概是两到三岁才能长齐。 而鱼崽,前段时间还顶着光秃秃的小牙龈傻乐呢。 这才多少天? 站起身来,正要去找姿音,宫砚动作猛地刹住,缓缓又坐了回去。 哦对,他家孩子不是人。 那没事了。 等姿音洗漱完来餐厅,宫砚向他报告了这个好消息。姿音掰着鱼崽的小嘴巴看,惊喜道:“长出来好多!” 笑眼盈盈地跟宫砚说:“你看,白白小小的,好像小手套,好可爱哦。” 宫砚凑到他身边,也跟着笑:“一嘴小狗牙。” 鱼崽:“。” 上午,宫砚把小鱼崽带到办公室里,小鱼崽在爸爸怀里玩,宫砚埋头办公。 咔,咔—— 怀里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音,宫砚低头一看,小鱼崽把红木桌子啃下来一块。 宫砚:? 半岁小孩咬合力能啃动实木桌子?!宫砚猛地蹿了起来,顿了顿,又缓缓坐了下去。 没事,他家孩子不是人。 这都很正常。 宫砚倒了温水给小鱼崽漱口,鱼崽喝着喝着,哈呜一口,陶瓷杯子缺了个小圆口。 宫砚:…… 中午回到家的宫砚显得犹豫不定。不说吧,小鱼崽逮啥啃啥,肯定不行,说吧,如此诡异的发现,他怕姿音觉得自己怀疑他们。 所以最后,宫砚只能以一种“这其实也没什么”的平淡语气跟姿音讲:“哦,那什么,咱家崽的牙好像有点像切割机,” “稍微有点锋利。”宫砚说,“以后注意一下,别不小心吃进去什么东西。” 姿音眯了眯眼睛,看着小鱼崽。而后反应过来什么,一脸担忧紧张地盯着宫砚。 宫砚早想好台词了,一摊手,大喇喇地说:“没事,这很正常。我看隔壁王阿姨家的小孩和楼下保安大爷的孙子,在这个年龄,都这样。” 姿音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鱼崽崽的眼睛,严肃而郑重。 崽崽,是时候学习捕猎技巧了! 下午下班,姿音带着小鱼崽来到了菜市场。 第28章 卖鸡的卖鱼的卖鹅的卖鸭的, 叫卖声混杂成一片,各异禽类在笼子里扑扇着翅膀,伸长脖子张望来来往往的人流。 姿音和小崽一直生活在海底, 还没亲眼见过这些个生物。 这么多毛茸茸, 连小崽都被这生动活泼的场景惊住了,含吮着自己的手指头, 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与一只大红公鸡好奇对视。 姿音走近了些,蹲下身, 轻笑道:“崽崽, 这是公鸡。” 小鱼崽指指笼子:“鸡。”公鸡仰着脖子叫了两声,鱼崽也把脖子伸得高高的。 “咯咯咯咯——咯!” 老板娘出来, 笑道:“瞧宝宝学得多像!要买只鸡吗?” 姿音摇头道:“我想买鱼, 小一点的。”老板娘指着一边:“卖鱼的在那边,大小种类多着呢。” 第34章 姿音说了声谢谢,便抱着小鱼崽往里边走。 鲫鱼,鲈鱼, 鲢鱼……姿音看来看去,水缸里的鱼都太大了, 不适合新手鱼崽崽。 老板见他挑半天了, 笑问:“想怎么吃?” 怎么吃?这话不能随便回答, 会吓到人类,姿音道:“我要一条小的,给小孩抓着玩。” 老板乐呵呵地从后面挑了条小黄鱼,用塑料袋系着递过来。姿音瞧着, 只有鱼崽崽的小巴掌大,果然很合适,付了钱让小鱼崽拿在手里玩。 鱼虾之类的小鱼崽见多了, 看两眼就不稀罕了,反倒是菜市场门口一群黄澄澄的毛茸茸们吸引了鱼崽的注意。 “啾啾啾,啾啾啾。” 小黄鸭们发出清脆稚嫩的叫声,个头圆圆,像是小灯泡,就是姿音也觉得颇为可爱。 鱼崽的胖指头轻轻点了点小黄鸭的脑袋,小黄鸭以为有什么好吃的,连忙凑过来轻啄他的手指。 “嘎嘎嘎嘎嘎嘎嘎。”鱼崽喜欢得笑起来。 “要一个吗?宝宝最喜欢这些东西。”卖鸭子的老婆婆说。 “不要了吧。”姿音没有任何饲养经验,但鱼崽不肯走,撅着小嘴巴,水灵灵的黑眼珠炯炯有神望着他:“咪,鸭鸭……” 姿音有点不忍心,对崽崽说:“那我们问问爸爸吧。” 打给了提前回家做饭的宫砚,鱼崽迫不及待地凑到手机前,说不清,但很激动:“叭叭!鸭鸭!毛毛!” 宫砚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了些笑意:“怎么了?” 姿音说:“崽崽想买一只小鸭子。” “买,”宫砚一锤定音,“买两只做个伴,拿回来我养。”姿音笑眼弯弯地朝老婆婆说:“我们买两只。” 姿音提着两只小鸭子,一只小黄鱼回到了家。 宫砚在厨房里忙得如火如荼,听见姿音回来,慌忙擦了擦手,把两只小鸭子接过去,先往阳台安顿。 “我带崽崽去洗澡。”姿音说完,拎着后背藏起来的小黄鱼,直奔浴室。 浴缸里,鱼崽小尾巴上的鳞片幽幽发出淡蓝的光,将池水照得仿佛真正的大海一般波光粼粼。 一条尺寸迷你的小黄鱼摆动尾鳍,灵动迅捷,在水里倏忽弹射,游来游去。 鱼崽的眼睛跟着小黄鱼,滴溜溜地打转。 “崽崽。”姿音站在鱼缸外,双臂交叠,表情严肃,仿佛一个严厉的老师。被点到名字的鱼崽立刻抻直了小身体,用尾巴尖站立,仰起头乖乖地看着妈咪。 姿音发布命令:“捉到这条鱼。” 人鱼狩猎的本性刻在基因里,鱼崽咻地一下,像猫见了老鼠,两只又大又圆的黑瞳仁扩张,锁定在悠闲自在的小黄鱼身上。 小胖爪靠近,再靠近,哗啦一声,手掌猛地一合。 “哈!”鱼崽发出小恶魔低吼。 可是张开小爪一看,那里什么也没有,小黄鱼早就轻松地一晃尾巴,溜到他身后去了。 “哈!”鱼崽转过头去抓,“哈!”转头再抓,“哈!”转头再抓。 噗通,鱼崽眼前冒出无数的小星星,倒在了浴缸里吐泡泡。 姿音笑了笑,蹲下来按摩鱼崽晕乎乎的小脑袋。如果仅仅只能游得快,那么人鱼很难捉到比他们体型更小,更加灵活的猎物。 姿音捏捏鱼崽短胖的小尾巴:“用尾巴啊,崽崽。”提醒说,“崽崽不是经常和它们那样玩吗?” 海底的时候,崽崽常常会用尾巴尖尖骚扰别的鱼,他学着灯笼鱼,抖动小小尾巴尖,等有鱼上当,就迅速收回,让鱼儿扑个空。 或是看到鱼群游过,用尾巴卷起一个小旋涡,甩过去,把一些边缘的小鱼卷得头晕眼花。 或者直接把人鱼奇异有力的尾巴扇过去,将夹他头发痛痛的螃蟹扇飞几十米远。 玩耍的时候,崽崽已经学会了不少技能,只是还不会真正地用到捕猎上。 鱼崽重新用小尾巴站了起来,细心地观察小黄鱼游动的轨迹,与此同时,人鱼灵巧的尾巴尖安静地搅动着,搅动着…… 缸里的水逐渐以鱼崽为中心,形成一个小漩涡,小黄鱼越是往外游,越是被加速卷入其中。 啪叽—— 淡蓝色的小尾巴猛地抽出,将小黄鱼拍到浴室的天花板上,再掉了下来。 小黄鱼在水面上扑棱两下,昏死过去。 “崽崽!”老师姿音激动地鼓起掌,抱起小鱼崽转了一圈,在脸蛋上啵啵啵地亲,“你是天才崽崽!” 等再过几天,他和崽崽回到海里,他就带崽崽一起去捕食。 鱼崽笑出一口小糯米牙:“鱼鱼,腻害!” 姿音重新把小鱼崽放回浴缸里,“好了,把这条小鱼吃掉吧。”鱼崽拿起小黄鱼,直接往嘴里塞。 姿音摇头说:“崽崽的嘴巴太小了,先咬成一半。” 人鱼的牙齿异常锋利,姿音教他控制力道:“轻轻的哦……”崽崽屏住呼吸,把小白手套牙齿放在小黄鱼身上,抬眼看妈咪。 姿音:“对,轻轻……” 咔嗤咔嗤,崽崽礼貌地把小黄鱼一分为二,断面非常整齐。姿音亲亲崽崽软软的脸蛋:“就是这样。” 崽崽把小黄鱼吞掉,姿音清洗了浴缸,又抱着鱼崽崽,刷了刷牙齿,仔细洗过脸。 镜子里,又是一只白白嫩嫩的可爱人类小崽了。 吃晚饭的时候,宫砚给鱼崽喂骨头汤喝,白瓷勺往小崽嘴巴里递,鱼崽张开嘴巴的一瞬间,宫砚不由得心一跳。 姿音趁机巩固一下知识,在鱼崽咬到勺子的时候提醒说:“轻轻的哦……” 鱼崽学着说:“咪,轻轻。”小牙齿只在勺子上虚虚一搁,喝掉了里面的汤。 啊,从小崽嘴巴里出来的,一个完整的勺子! 宫砚眼睛发亮。 小崽长牙牙龈痒,所以宫砚炖了大骨头,骨头上连着营养的筋和肉,没有一时半刻炖不软烂。所以吃过饭,厨房还开文火一直炖着,打算给小崽当宵夜。 一家三口去阳台看小黄鸭,小黄鸭在纸箱里,啾啾叽叽,叫声嘹亮。 “叭,毛毛。”鱼崽指着小黄鸭,告诉爸爸。宫砚把菜叶放到小崽手上:“嗯,喂小黄鸭吃饭。” 鱼崽高兴地拿过长长的绿叶,喂给两只小鸭子。 窗外黑夜辽阔,明月高悬,几颗星星如钻石般闪耀。宫砚侧目看着身旁柔软笑脸的姿音,心中觉得无比幸福。 “等明天,在院子里敲一圈木围栏,放院子里养。” 姿音赞同:“好啊,放到院子里它们能跑起来。”两人围在纸箱前,胳膊挨着胳膊,靠得很近,空气中有丝丝缕缕的异香,宫砚知道那是姿音身上的香味,被阳台吹进来的风吹淡了一些,但萦绕鼻尖,更迷人了。 “……那个海螺,”宫砚说,“我上次吹了一下。” 姿音扭过脸来,月光下皮肤胜雪,乌眸如水,耐心地瞧着宫砚。 宫砚自嘲一笑,“童话里不是经常说,吹响海螺,送你海螺的那个人不论如何都会来到你身边吗?” 姿音显然是没有听过这种童话,眉眼略怔了一怔,而后浅浅地翘起唇角:“你想吹响海螺的时候,让我出现在你身边?” 宫砚这时候又痴了,直愣愣地追问:“能吗?” “可以啊。”姿音点头,眼神像是鼓励一个不自信的孩子。 宫砚不太相信:“真的?”姿音道:“真的。”宫砚低下脑袋,嘿嘿地笑起来,而后想起什么,承诺说:“我不会轻易瞎吹,一定是有事才吹响。” “所以,你一定要来!” 姿音:“嗯。” “你真好……”宫砚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像头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子,有点扭扭捏捏的情态。 姿音道:“你也很好。”他是认真客观说的,宫砚是个认真的好爸爸,对崽崽很有耐心,很疼爱。 他声音温柔,语调轻轻的,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听得宫砚耳朵都红了,默不作声地冲回房间里,在床上扑棱了半天。 临近睡觉,姿音去洗澡了,宫砚把小崽抱到餐厅,盛出炖得软糯的大骨头。 宫砚把一块带着筋肉的好骨头放到小崽的碗里:“啃啃,不烫了。” 鱼崽用手指头点了点,果然不烫了,趴下去用小牙咬住。妈咪不在,但崽还记得妈咪的教导。 “轻轻。”崽对爸爸说。 宫砚笑道:“这个可以不用轻轻。”说着,转回厨房给自己也捞了一块。 拉过椅子坐在小崽旁,宫砚正准备吃。 叮铃。叮铃。 两声清朗的小动静。宫砚循声一望,两颗小小的、白白的什么东西掉到了餐桌上。 骨头?宫砚笑了笑,小崽的牙还是那么利。 捻起来,正要往垃圾桶里一丢,手腕忽地止住。手感不对。宫砚放到眼前瞧,嘴唇颤抖起来。 白白的,小手套似的,两颗。 第35章 宫砚慌忙去掰小崽的嘴巴。 豁口牙崽:“o.o” 0.01秒之间,宫砚惊恐的大脑中飞速掠过诸多问题。 小孩乳牙半岁就掉了,恒牙还能长出来吗? 乳牙掉了,以后吃饭怎么办? 如果长不出来,一直缺两颗牙齿,小崽长大了会不会面临自卑心理问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宫砚咆哮出声:“姿、姿音,小崽的牙掉了!!!” 第29章 姿音从浴室里匆匆跑来, 雪白纤薄的身体上只草草围了圈浴巾,赤,裸圆润的双肩热气氤氲, 香气扑鼻。 “怎么了?”他微微俯身, 脸蛋粉润,满眼紧张地看向宫砚。 像泼过来的热牛奶。 宫砚懵了一瞬, 而后鼻子下面有湿热的液体滴落。 他仓皇地捂住。 “崽,崽崽乳牙掉了!”宫砚一手捂着鼻子, 一手赶紧将掉落的小牙齿奉给姿音。 不知为何, 姿音原本是担忧的,可一看到那两颗小白手套, 反而定了心似的, 眉目忽而松动。 一双水润的双眸从宫砚的手掌上,转移到他的脸上,试探地打量。 “……没事吗?”宫砚大概是懂了,这可能又是独特的种族特性, 自圆自话起来,“嗐, 怪我没见识, 大惊小怪了。老家王大爷大舅他二姑的小孙子, 半岁的时候,不就掉过乳牙吗?” 姿音这才抿开一点笑:“是呀,不是很稀奇。” 他弯腰捧住小鱼崽的脸蛋,小鱼崽正中的那两颗小牙掉了, 看上去又可怜又好笑。 用指腹摸了摸门牙牙龈,果然下面已经冒出一点坚硬的白花花了。 “不用担心,过两天就长出来了。”姿音对宫砚笑笑说。人鱼的牙齿磨损了自动脱落, 脱落后两三天就能长出来替换掉先前那一个,无限续。 宫砚倒吸一口凉气。 姿音显然对人类此生只能生长两套牙齿这一头疼问题没有过多的了解。 这被发现了还得了?不得被研究所拉去研究牙龈造牙干细胞?! 宫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嗯。婴儿身上偶尔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过事例较少,既然能长出来,那就没事了,咱们自己知道就行。” 姿音自然也是无比赞同的,他可不想招到怀疑。 “你……手上……”姿音的视线顺着宫砚捂在口鼻上的手指,往下滑,滴答,滴答。 两滴鲜血滴到大理石餐桌上。 宫砚手忙脚乱去擦,气血上涌,流得反而更凶了。姿音道:“别动。”抽了纸巾来,按在宫砚鼻腔下:“自己按住。” 宫砚乖乖照做。姿音又拿来湿巾,轻轻将宫砚脸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 “你兴奋吗?”宫砚突然没头没尾的问。 姿音眨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从前有个师傅教他,一旦别人问出自己难以回答的问题,装出无辜就对了。 姿音:“啊?” 似懂非懂,傻得无辜。 宫砚指指自己的鼻子:“兴奋吧?” 那人教姿音的第二招,如果别人持续追问,那么请用如下范式进行回复。 姿音:“哦,差不多吧。” 差不多就是承认了,宫砚重重一点头。 当晚,完全忘记自己就是那个师傅的宫砚躺在床上,振奋地握拳。 鲨鱼!绝对是鲨鱼! 无限换牙。 对鲜血兴奋敏感。 这次错不了! 第二天中午,餐桌上就出现了炙烤金枪鱼,旗鱼土豆汤,清蒸鳕鱼等一系列鲨鱼喜闻乐见菜品。 宫砚志在必得、眉飞色舞,邀功般地看着餐桌前的姿音。 “其实我除了是章鱼迷、虎霸保护协会副主席,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鲨鱼忠实爱好者。” “哦!他们那邪恶酷炫的外观,如刀锋般的流畅身形,仿佛锋利刀刃的牙齿。” “鲨鱼,大海的威严,进化中的奇迹!海洋中的王者!” 宫砚绘声绘色,仿佛演话剧一般,语调激昂,表情肃穆,成功吸引了鱼崽和姿音的目光。 鱼崽啪叽啪叽给爸爸鼓掌。 姿音轻笑两声,跟着拍手,觉得宫砚这样很好玩。 宫砚在一大一小的吹捧中,认为爱意已经充分表达,缓缓鞠了个躬,开始伺候姿音和小崽吃饭。 如此平静幸福的日子本该继续,只是下午时分,一道电话打到了宫砚的办公室。 “逆子!你要气死你老子!” “你自己亲口讲过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了!” 宫爸气喘吁吁,边吼边骂,宫砚听完第一句,就把电话默默拿远了些。 宫妈紧接着加入战场:“宫砚,你上次怎么跟我们说的?说会经常带小鱼崽回来,可自从住院那次,小鱼崽再也没回来过。” “我和你爸怕打扰你们小两口,不敢贸然登门。两个人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家里苦等宝贝孙子,一天又一天……” 宫爸宫妈的气势骤然弱了下去,悲戚哀哉,停顿半秒,疑似抹了抹眼尾,仿佛在演苦情戏码。 “我们心里牵挂小鱼崽,你就这么狠心……” 宫砚:…… 您二老,哪一个不是头发茂盛黑亮,哪里来的花白? 一天天在家里苦等?不是刚从国外旅游回来? 宫砚估计二老想孙子了,恰巧这段时间他没带鱼崽回老宅,这才打电话来埋怨。 宫砚吸了口气,正要应对,怀里的小鱼崽听到听筒里熟悉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喊:“耶耶~呐呐~哪里?” 电话那边无缝换了个语调,瞬间喜得眉开眼笑:“欸!小鱼崽,我们的宝贝,奶奶在这儿呢!” “爷爷在这儿!” 宫妈声调拔高八度:“小鱼,爷爷奶奶晚上就去看你。” 宫爸补充:“给小鱼买了好吃的,好玩的。” 宫砚原本是想找借口将见面延后。毕竟这几天鱼崽身上的成长变化太大,透过电话察觉不出,面对面必定暴露无遗。 飞速进步的语言组织能力,过早长出的整齐锋利的小牙齿——更何况,那牙齿现在还可疑地缺了两颗,新的小牙长出来半颗顶上。 不仅如此,宫砚非常清楚,他们家里很可疑。 被小崽咬掉了半块、有着小狗牙印的小勺和碗,宫砚因为觉得挺可爱,依旧收藏在碗柜中。 没有加盖的鱼缸,因为小鱼崽喜欢和里面的小鱼玩,宫砚默不作声地将盖子卸掉了。 等等,宫砚忽然不太确定,家里的浴缸有没有清洗干净? 这两天,浴缸的漏水口处会飘有丝缕的血丝,宫砚猜测是那条从菜市场带回来的小黄鱼,姿音以为他没看到。 当然,最大的破绽是懵懂清纯、对这一切全盘接受、一直被自己忽悠的姿音。 宫砚按了按太阳穴,尝试婉拒:“今晚,可能要加班。” 宫爸宫妈对此早有应对:“行啊,你忙你的,我们去把小鱼崽带回家,正好不耽误你工作。” 把小崽单独交给爸妈?那更惊悚。 宫砚:“……记错了,今天不加班。” 跟二老斗智斗勇,拉扯半天,宫砚最后还是甘拜下风,静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们保证,晚上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保持冷静。” 宫妈不满道:“你当我们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儿媳妇我当天就接受了。倒是你,怎么还不把人家带回来?” 一句话把宫砚塞死了。 哪有为什么,还没追到…… 宫砚本想提早下班先将家里收拾一番,把小崽交给姿音,五点就回到了小洋楼。谁知宫爸宫妈早就到了,指挥工人和司机将车上一箱箱东西搬下来。 营养品、补品、玩具、零食……堆叠得仿佛超市卸货一般。 宫砚:…… 无法,宫砚只能打开大门,将那些东西统统搬进了后面的仓库里。 宫妈热络地拉着他介绍:“这箱柑橘要尽快吃,小鱼崽吃的时候,记得先用温水热一下,做成果泥,千万不能吃多,小孩子肠胃弱。” “那个是米糊,小鱼崽吃的时候一定要慢慢的,你大姨家的小孙女吃米糊呛到了,大晚上的一家人都要吓死咧。” 宫砚嘴角扯动。 肠胃弱,吃慢点……小鱼崽昨晚啃了三块大骨头,捧着碗自己咕顿顿喝了两碗骨汤。说出来也能吓死人吧…… “嗯嗯。”宫砚敷衍点头,带着二老进前厅。一开门,宫爸惊叫一声:“这附近有野生动物吗?” 只见门框上几道明显的爪痕,虽然不长,但锐利深刻,痕迹清晰。 宫妈紧跟着花容失色:“这、这太危险了,你们小区的安保呢?!” 宫砚连忙安抚二老。 这几道爪痕其实是今早小崽抓的。早晨临出门,忽然忘记有个玩具忘带了,所以姿音去屋里找,他就抱着小崽站在门框边上等。 第36章 咯吱……咯吱…… 宫砚一扭头,就见铝合金门框上多了四道细小但深深的抓痕。 宫砚低头,小鱼崽收回手,一脸无辜吐泡泡:“。” 宫砚把二老哄进屋,给泡了茶定定心。宫妈品了一口,迫不及待地问:“小鱼崽什么时候回来?” “姿音带着呢,”宫砚从柜子里翻出绿绸桌布,“一会儿就到家了。” 宫妈笑对宫爸说:“儿媳妇真勤快,等会人家来了,我们得给足见面礼。”宫爸拍拍自己的口袋:“放心吧。” 放下小瓷杯,宫妈扫到茶几一角,脸色蓦然一变。 “不得了!这野生动物都野进你们屋里来了!”宫妈柳眉倒竖,猛地站起身,责道:“瞧瞧把你们茶几给啃的。” 慢了一步铺上桌布、尝试掩盖这一切的宫砚:…… 茶几边角,一圈凹陷的小手套形状的齿痕。自然,这也是小鱼崽的杰作。 宫砚默默把桌布收到身后,冷淡着一张俊脸道:“这是……我特意定制的。” “不然哪有咬这么整齐的?” 宫爸宫妈伸着脖子去瞅,果然,四角都有,小小的印记排列整齐且均匀,不得不说,还有点可爱。 宫爸宫妈再次被唬住,宫砚瞧着二老终于静静坐下喝茶,心下一松。 忽然,宫爸将瓷杯往桌上略重地一放,疾步走到电视墙一侧的鱼缸前。 宫砚一颗心重新提了起来。 下一秒,宫爸果然扭过脸来,咬牙切齿,劈头盖脸地责骂道:“家里有个小孩子,你鱼缸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敞开着?!” “宫砚,你缺心眼啊?!” 宫砚:…… 第30章 宫砚无可反驳。 总不能说, 鱼缸不阖,是想留着冲澡吧。 “你自己马马虎虎过就算了,现在有个孩子, 还不上点心?”宫爸持续攻击, 宫妈进行辅助。 “不是我们找茬,你瞧瞧你做的事情。小婴儿多脆弱啊, 万一生个病,多可怜, 多让人揪心。” 宫砚双手平摊, 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将宫爸宫妈的攻势中断。 “来之前, 我们怎么说的?” “晚上不管看到了什么, 都保持冷静。”下午打电话时,宫家二老可是决口答应。 宫爸是银行家,最讲究信誉,闻言从鼻腔里重重嗤出一声, 抱着手臂愤懑坐下了。宫妈剜宫砚一眼,压着心火, 换成平和的语气。 “冷静归冷静, 这个盖子, 你得赶紧加上。免得出意外。” 宫砚欣然点头。 这时,院子大门响起开合的声音,鱼崽那稚气活泼的声音模模糊糊传进了屋内。 “咪~叭叭开车车,和鱼鱼, 不一起……” 轻柔缓和的语调:“爸爸今天先回家啦,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宫砚和宫妈宫爸霎时站起身,一齐冲到前厅。 “下班回来啦?”宫妈笑眯眯地望着姿音。宫砚下午通知过姿音爸妈要来, 所以姿音这时微微颔首,是个对长辈尊敬的意思。 “阿姨叔叔,你们来了。”姿音抖了抖怀里的小鱼崽,“崽崽,爷爷奶奶来了。” 鱼崽崽眨了眨黑眼珠,激动得小胳膊一举:“耶耶,呐呐,在鱼鱼家里!” 宫妈宫爸笑得牙不见眼:“哎呦我们宝宝,说得真好!” 话音刚落,二老俱是一愣。 好是好,但是不是太好了? 宫砚跟他们说过,小鱼崽半岁多,他俩跟宫砚和姿音都不同,他们的确从小到大养育过一个孩子。 小鱼崽上次见面,还在费力往外蹦“耶!呐!”,这次就是完整的句子了。 这不亚于听到老宅门口的石狮子突然口吐人言。 宫妈宫爸眼里的情绪变得复杂,对望一眼,再悄悄瞅向宫砚。 宫砚只顾着取过姿音手里的包,往玄关花架上挂。想起下午的承诺,二老不敢声张,暂且压回心里。 宫妈面上依旧和蔼地笑道:“上班辛苦了。”鱼崽朝她伸出了小胳膊,她便和宫爸一起把鱼崽崽抱过来。 这宝贝孙儿抱到怀里,再多的困惑都烟消云散了。 宫妈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捏捏鱼崽的小脸蛋,跟宫爸说:“小家伙多乖,真可人爱!” 宫爸哄道:“爷爷奶奶带了好多好玩的。”说着拆了两个毛绒玩偶,“喜不喜欢爷爷奶奶?” 鱼崽喜欢毛茸茸,抱过来用小脸软乎乎地蹭了两下:“爱~”想起什么,把小嘴巴张开,指着自己的门牙给爷爷奶奶看。 “掉了。” 宫爸宫妈笑容僵在脸上,大惊失色,差点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宝宝乳牙掉了!!! 宫妈先是心疼,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后是气愤,想要质问宫砚,最后恍了恍神,轻声问宫爸。 “小孩的乳牙,什么时候长齐全来着?” 宫爸咽了口口水:“我记得……好像是两岁半吧。” 两人瞪大了眼,用惊慌失措的表情看向宝贝鱼崽。幸好宫砚早有准备,帮姿音挂好外套,把人哄进卧室去换衣服后,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了。 宫砚道:“先冷静。牙齿还能长出来。” “小崽……他可能跟别的孩子有点不太一样,生长得比较快。至于原因……”宫砚摸了下下巴,心道,因为小崽是只小鲨鱼。 “不重要。” “崽只是发育得比一般孩子快,没有任何其他身体缺陷问题。” 宫砚眼神缓缓扫过宫爸和宫妈:“我和姿音已经接受了小崽的现状,所以我希望二老在姿音面前不要太过惊慌。” 宫妈拍了拍心头,呼出一口长气:“真唬到老娘了。”责备地瞅了宫砚一眼,“我还以为小鱼崽生了什么病。” 宫妈揉了揉小鱼崽的脑袋:“只要我们小鱼身体健康,不受罪,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那又有什么重要?” 宫爸不放心地问:“真的还能长出来?这可是乳牙。”宫砚笑了笑,“其实已经长出来半截了。” 凑过来,熟练掰开小鱼崽的嘴巴,指腹磨了磨冒出白茬的两颗小手套门牙。 宫妈一惊:“还真是!瞧瞧这白生生的小狗牙!” 姿音换了家居服出来,宫砚下午就预约了丰盛晚餐,已经在路上了,一家人便先在客厅聊了会儿天。等晚餐送来了,宫砚张罗着摆桌,所有人入座。 虽说半遮半露地跟爸妈透了点风,但宫砚毕竟还想着把小崽伪装成人类幼崽,所以将一碗煮得黏稠的米粥端到小鱼崽面前,一勺一勺地,喂给小崽吃。 宫妈赞同道:“对,这个时候可以吃点米粥辅食了。”对姿音笑道,“我送了几箱营养米糊,你们平时如果上班赶不及,直接冲泡给鱼崽喝就行。” 姿音点了点头:“谢谢。” 人鱼虽说是杂食,但幼崽生下来就吃肉。这段时间小鱼崽长牙,牙龈发痒,所以他和宫砚喂鱼崽,肉食居多,少不得就要啃啃骨头。姿音见宫砚接连喂了两碗米粥,没有喂肉,就挑了一只偏小的水煮虾。 “崽崽,鲨鱼嘴巴。”姿音把完整的虾喂进小鱼崽张得大大的嘴巴里。 宫妈宫爸看到这一幕,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半岁,吃整虾?不剥壳? 宫妈下意识阻拦:“这个……”话刚出口,只听宫砚从喉咙里重重咳了两声,打了个眼色过来。 对对对,小鱼崽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姿音已经偏过脸来看着宫妈,宫妈话锋一转,指着那盘水煮虾道:“这个好,新鲜。” 姿音笑道:“是的,这还有很多,阿姨,你多吃几只。” 宫妈宫爸紧张地盯着小鱼崽瞧,只见小鱼崽咕噜一只虾吞了下去,咕噜又一只虾吞了下去,顺畅无阻,“香香~” 二老这才松了口气。 喂了几只虾,姿音扫视桌上,看有没有磨牙骨头之类的菜。今晚的菜品倒是有小羊排,可惜上面有孜然,还撒了辣椒面,幼崽吃不得。 姿音转而夹了一块椒盐鱼排,将上面的皮揭掉,只留白嫩的鱼肉。 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姿音把鱼块放到小崽的宝宝碗里:“崽崽,自己拿着吃。” 半岁,吃鱼? 宫妈呼吸停滞,被旁边的宫爸用力按了两下人中才缓过来。宫砚默默擦汗,故意大声道:“崽崽很会吃鱼,是不是?” 小鱼崽举着妈咪给的鱼块,欢快道:“鱼鱼,腻害!” 咯吱咯吱,用小糯米牙把鱼块连肉带刺嚼得稀碎,“香香~” 一顿饭,把二老吃得面无人色,流了一脑袋虚汗。趁着姿音给小崽擦嘴巴,宫砚压低声音对二老道:“小崽什么都能吃,我们平时就是这么喂的。我俩心里有数。” 宫妈虚虚出了口气,灵魂出窍一般:“要不是信任你和姿音,我早晕过去了。” 宫妈招了招手,姿音抱着小鱼崽走了过来,宫妈将手腕上的和田玉籽料红玉镯褪了下来,戴到姿音的手腕上。 第37章 姿音这人,面若桃花,气质干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水润澄澈。宫妈看人准,这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这个镯子是上人传给我的,现在传给你。”宫妈扯过宫砚的手,和姿音握到一起去。 “以后,小两口一起好好地生活,不要吵架。” 宫爸掏出撑得鼓囊囊的红包,递到姿音手上:“以后有什么问题,难题,跟我们说。” 小鱼崽看到爸爸妈咪的手握在一块,也把小爪压到了爸爸妈咪的手上。 “鱼鱼~” 姿音不太确定自己应不应该收。按照他平时的习惯,不会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但现在气氛似乎十分和谐?所以他朝宫砚那边撇了个角度,像在偷偷看自己的小抄。 宫砚心情好得不得了,爽朗地笑道:“哈哈!这是习俗,你就收下吧。” 姿音老实地扮演人类,抿出一个乖乖的笑:“谢谢阿姨,叔叔。”宫妈捂着嘴笑:“以后要改口了。” 送走二老后,宫砚还牵着姿音的手,半是雀跃,半是羞涩,像是娶新娘子一样,仿佛见过父母,一切就变得不同,头顶的光晕似乎都开始暧昧起来。 “不松开吗?”行动受阻的姿音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宫砚望向他,那双乌黑迷人的眼睛,清澈如水,“你知道小两口是什么意思吗?” 姿音露出思索的表情。 宫砚嘴角翘了翘:“就是小夫妻的意思。”这个姿音是懂的,宫砚又这样……他慢慢把脑袋垂了下来,耳朵尖漫上漂亮的粉红色。 “我要带崽崽去洗澡了。”姿音飞快地说完这一句,松开宫砚的手就要开溜。 宫砚像堵高墙似的堵在他面前,耍赖地说:“不准你逃避。”姿音往左一步,他便堵在左侧,姿音往右一步,他又一步跨过去。 “你……!”姿音抬起眼睫,有点微微的愠怒。宫砚立即原地求饶,低声下气地弯下腰:“你别生气。你一生气,我心跳飞快……” 他都如此说了,姿音本就是温和的性情,语气柔软下来,问他:“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宫砚靠近了一步,“我就想让你知道,”似风轻的声音,带着甜蜜的笑意。 “我喜欢你。” 说罢,宫砚让开道路。 姿音白雪似的面庞慢慢涨红,他用挂粉的眼尾飞速掠宫砚一下,抿着唇,快步走进了卧室。 宫砚总觉得这一眼里,有责怪的成分,好像在怪他,为什么说出这么让人难为情的话。 可宫砚的心情反而更好了,简直想对天长啸三分钟,不自觉就回想起姿音方才羞赧的表情,忍笑起来。 翌日,姿音有点避着宫砚,面对宫砚,他不知所措。 他越是避,宫砚越是狗皮膏药似的黏过去。殷勤地替他开车门,系安全带,冲他大大方方地笑。 就仿佛这样,一点点框占姿音心里的空间。 可到了写字楼前,宫砚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姿音碰上了江溪,像是借着工作之由,姿音对宫砚嘟噜一句:“客户来了,我先上去了。”挨着江溪上了电梯。 宫砚虽知道他俩是朋友,可心中难免有点不是滋味。 到了总裁办公室,宫砚把游泳馆的经理叫了过来,询问江溪这个人和姿音相识的过程。他不是要管着姿音,也并非插手姿音的自由。只是姿音不是陆地人,淳朴率真,起码,他要审一审这人对姿音没有坏心。 当然了,这绝对不是拈酸吃醋。 更不是他在意姿音送这人和他一个档次的海螺。 经理道:“姿音就职之后,江先生到馆里来,那天他在泳池里发生小小的意外,姿音跳下去救的他。 经理搓搓手道:“我猜测,可能是因为这件事,两人的关系就好了起来。当时江先生被救上岸之后,和姿音说了挺长时间的话。后面,江先生来的频率就高了很多。” 宫砚一边听他说,一边检阅江溪这个人的生平履历。 “有没有金钱往来?”宫砚问,经理想了想道:“据我所知,馆里是没有的。江先生开的是馆里的年卡,一直都没变过。 “他有没有带别的什么人来馆里见过姿音?” 经理道:“这个确实没有。江先生每次都是一个人来。” “他有没有直接从馆里把姿音带走过?” 经理摇摇头:“也没有。姿音几乎没有缺勤。” 应该是安全的。宫砚点了点履历:“……你说当时他们说了挺长时间的话?” 一个陌生人,和另一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会有这么多话可讲? 一见如故? 姿音和朋友是怎么相处的?会大笑吗?也会害羞吗? 宫砚道:“当天的监控有没有?拿来我看。” “有有有,”经理道,“我们定时清馆里的监控录像,然后挪到u盘上。我这就回去给您拷一份。” 宫砚道:“别浪费时间,直接把原盘拿来。” 经理拱手答应,上去游泳馆,很快返回:“上面日期标注得清楚,x月x日,宫总。”宫砚给他发了个大红包,经理心满意足地退下了。 点了两个文件夹,鼠标上下翻动,宫砚点进那天的监控,快进到客人江溪出现。 姿音在干什么?面壁思过?假装自己不存在吗? 宫砚瞅着角落里那道细长柔弱的身影,忍不住笑了。 监控角度是固定的,画面持续播放,江溪跳进泳池,泳了两个来回,而后忽地停在那里,像是手脚支撑不住或者抽筋,直直地歪进水里。 下一秒,水声破开,一道轻盈的身姿跃进泳池。 呲啦——,宫砚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一张脸怼到电脑屏幕前。 刚才是什么? 他用人眼捕捉到的那一抹发光的幽蓝色,带起的粉色水流,丝绸般柔美的鱼尾状流体弧度…… 宫砚听到自己的心跳极速加快,噗通噗通,他把画面倒退半秒,调成最慢速率。 第31章 咔嗒。 空格暂停, 画面定格在细长鱼尾划破水波的那一瞬间。姿音乌丝如绸,肌肤雪白,胯骨往下, 本应该是修长双腿的部分, 如今被宝石般熠熠生辉的鳞片覆盖,鱼尾的弧度优雅地往下漫开, 仿佛和水流融为了一体,薄纱一般的尾鳍, 荡开一圈圈粉红的涟漪。 宛若水中的精灵。 宫砚捂住嘴巴, 倒退重播了一次又一次。 那种视觉上的美是震撼的,像一股冲击波, 狠狠震荡着他的双眼。 那种速度上的力量同样能撼动心灵, 如若不是调到最慢速率,宫砚几乎抓不着那缕飘逸的身形。 0.2秒后,姿音再次抵达了江溪的身边,鱼尾重新幻化成双腿。 宫砚终于舍得点了暂停, 呆呆地坐回椅子里。 他怎么会不认得……这种迷人而优雅,只有童话书里才会出现的美丽生物。可童话书中用尽想象力描画出的人鱼, 远不及宫砚此时看到的美的万分之一。 ……美人鱼。 姿音是……美人鱼。 所以章鱼, 虎霸, 鲨鱼……统统都错了。姿音是美人鱼,一条小美人鱼。 宫砚发怔地看了一会儿电脑屏幕,突然笑了。 他甚至想过姿音是小螃蟹,小虾米, 小泥鳅——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是姿音,可事实是, 姿音是一条美人鱼。 有着蓝宝石和梦幻粉鳞片尾巴的小美人鱼。 我怎么会没有猜到呢?宫砚自言自语。 姿音有着他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张面庞,最干净的双眼,最善良纯真的心性,这样的人,就应该是童话书里的主角。 宫砚想起出海那天,小艇翻倒,昏迷之际,腰上缠来丝滑微凉的触感。 像丝绸般细腻的神奇触感。 那一定就是姿音的鱼尾了。 原来,鳞片摸起来并不像看起来那般坚硬,反而是如波纹一样柔滑。真奇妙…… 当时余光瞥到的夜色泛着淡粉色的光晕,他原先以为是意识朦胧之际的错觉,其实,应该是姿音美丽鳞片的映射才对。 再往前翻……他曾在浴室的墙上也看到过那种反光。 小崽发热送医院那次,脚丫上一晃而过的亮光反射,应该也是变幻出的鳞片。 宫砚倏地笑得更开,小崽原来是一只人鱼幼崽。他谨慎地从u盘里删除掉这一日的监控记录,以防被外人发现。而后走到摇篮前,小崽枕着柔软的小枕头,睡得正香。 宫砚挠挠小鱼崽的脚丫,又掰开嘴巴瞅了瞅。 两颗小门牙已经完全长好了,一点瞧不出昨日还是个豁口。指甲短短的,只冒着一点干净的白茬,丝毫想不通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道。 宫砚止不住笑。 人鱼,真是个奇妙的物种。 既已知晓了姿音的身份,宫砚急不可待地就冲去了楼上。游泳馆里,江溪已经游完走了。 第38章 现在,宫砚连借口都不找了,姿音问,他绽放一个英俊的笑:“你说呢。” 昨晚刚表白,姿音看了他一会儿,就大概就猜出来了。他从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宫砚没听清,大概不是什么好话。 宫砚腆着脸凑过去:“说什么呢?”姿音不用正脸面对他,扭过来扭过去,两人像是小朋友一样抓来躲去。 “是不是在偷笑?让我抓到了吧!”宫砚蹲下来,仰头看着姿音,仿佛一只摇尾巴的大型犬类。 姿音对他,不是真的生气,躲来躲去,忍不住就抿着嘴唇笑了,被宫砚捉到,顿时下巴紧了紧,故意让笑意淡去。 “我说你不正经。”姿音那张白生生的小脸板起来。 宫砚被他一嗔,五脏六腑都酥成了咸脆小鱼干。 这样的一张脸,就应该是美人鱼…… 宫砚摸了下鼻尖,“我来,是跟你说件事。”姿音见他眼神忽然多了几分庄重,不由得缓和了颜色:“什么事?” “美人鱼。” 姿音浓密的眼睫闪了两下,听到这个词,肉眼可见地神色慌张起来。 宫砚悄悄观察他,在心里笑了笑,才使坏地接上下一句:“我最近迷上了美人鱼。” 姿音提起来的一颗心缓缓放了下去,露出一点僵硬的笑:“你、你不是还迷恋章鱼、虎霸和鲨鱼吗?” 宫砚锋利的眉头蓦然一皱,郑重无比:“那不一样。前者是小爱好,后者是我的挚爱!” “人鱼,美妙的身姿,闪耀的鳞片,电流般的速度。” “人鱼,人中龙凤,鱼中枭雄,海洋世界的统治者!世界的支配者!” 哪有这么夸张……听着宫砚无边际的吹捧,姿音都觉得脸红。 “别说这些了,”姿音抬起眼睫,“我有事情跟你商量。”两人坐在休息区的小茶几前,姿音问:“崽崽睡着了?” “睡着了,有人看着。” 姿音盯着自己的手指,片刻后,开口说:“崽崽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同龄的孩子,所以我想,是不是该让他和同龄人一起玩个试试呢?” 人鱼本就是集聚种群生活,人鱼幼崽在这个年龄段,父亲们会让幼崽们在一起玩耍,以此相互学习,相互模仿,不断精进语言社交能力。 可姿音和崽崽是这个世界唯二的人鱼,没有其他的人鱼幼崽。所以到了幼崽该社交的阶段,姿音就有点发愁了。 眉心忽然被略微粗糙的指腹抚了抚。 宫砚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小崽的七大姑八大姨,家里都有小孩子,周末了,大家一起聚聚就是了。” 姿音烦恼的事情,宫砚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来:“好啊。” 当日宫砚就打电话告知了宫爸宫妈这件事,二老因为小鱼崽要回来,高兴得不行,一口答应说交给他们。 周末,宫砚和姿音带着小鱼崽回到老宅。 宽阔庭院里,绿草如茵,鲜花繁盛。阳伞下,一个半岁的婴儿坐在草地上玩玩具,另一个一岁多、刚刚会走的婴儿坐在草地看花儿,宫砚捏捏小鱼崽的脸蛋,“去一起玩。” 小鱼崽第一次见同龄人,好奇地瞪圆了眼睛,咚咚咚地爬过去。 “鱼鱼,我。”小鱼崽自我介绍。 “啊啊……”半岁婴儿翘翘发出婴语。 一岁婴儿稻稻指指小鱼崽:“宝宝。” 旁边喝茶的大人们笑成一团,稻稻的外婆惊奇道:“怎么小鱼崽已经会讲话了?还这么清楚?”她是宫妈的大姐,宫妈替小鱼崽遮掩说:“我们家这个宝贝,其实已经两岁了,你没看见,牙齿都长齐了?” 稻稻外婆:“那怎个还不会走路?” 宫爸道:“跟讲话一样,有人快,有人慢。不急的。”长辈们又闲聊起来。 绿草地上长出许多蓝色的小花朵,碎星一般。小鱼崽用手指抓了抓,小花太小了,他摘不到。 “咪,叭叭。” 宫砚和姿音凑到了小鱼崽的身边,姿音问:“崽崽,摘花花吗?” 鱼崽点了点小脑袋:“发发!”姿音攥着他的小胖手指,“轻轻的,如果崽崽很用力的话,花花就会碎掉。” 宫砚示范了一下,指尖捻出一朵完整的小蓝花,放到小鱼崽的掌心上。 “像爸爸一样,小心一点。”姿音说。鱼崽便学着把指头捏成一个圆形,圆圆的下巴紧紧绷着,一双小眉头也皱起来。 宫砚和姿音停住了呼吸。 “成功了!”姿音小小欢呼,“崽崽好棒。”鱼崽瞅着掌心里的小蓝花,笑出一嘴白白的小糯米牙。 鱼崽把掌心递到稻稻跟前。姿音轻笑道:“原来是要送给小朋友呀。”稻稻看了看小鱼崽,他的手指也胖胖的,捏了两下没捏起来,就把手掌摊开了。 小鱼崽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再次皱起小眉头,小心仔细地捻起小蓝花。 “哥哥的皮肤很脆弱,崽崽要更加小心一点。”姿音在一旁提醒说,小鱼崽碎碎念:“小小心,小小心。” 一边说着,一边将小蓝花转移到稻稻的手心中,将自己的手指挪开。 宫砚忍不住在小鱼崽的脑袋上揉了两把:“真棒!”姿音笑得眼睛弯弯的,在崽崽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学会控制力道,不误伤同伴,也是人鱼幼崽需要学习的一项技能。 稻稻拿到了花花,开心地叫:“花花!”张开小臂膀,给了鱼崽一个大大的拥抱。小鱼崽小胳膊一搂,傻傻地笑:“小小心,抱抱~” 在这之后,几个小婴儿又凑在一起玩了几天。 宫砚原本以为,姿音只是想让小鱼崽和同龄孩子一起耍一耍,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可很快,他发现,小鱼崽咬碎汤勺,乱啃,指甲抓挠东西的次数都在慢慢减少。 这才明白,姿音的用心。 小鱼崽在和同龄婴儿的相处中,学会了掌握分寸。 自己的崽不是一般的聪明,宫砚倍感骄傲。与此同时,又十分愧疚,他对小鱼崽和姿音的了解都太少了。 “小崽,看这是什么?”家中客厅的爬爬垫上,宫砚摊开一本童话故事书。 小鱼崽眼睛一亮,指头用力地点点上面的画,告诉爸爸:“咪!大鱼鱼,咪!” 宫砚勾了勾唇角。书上,正是一只美人鱼的插画图。 桀桀桀桀桀桀,他要从可怜无知的小崽身上入手。 趁姿音在卧室里准备洗澡的东西,宫砚压低声音说:“崽,这是美人鱼。妈咪是一条大美人鱼,你是一条小人鱼幼崽。”小鱼崽点点脑袋,指指自己:“小鱼鱼。” “崽崽,你们在海里,有没有被别的鱼欺负过?”宫砚装成一脸凶悍,握起拳头,假装欺负一下怀里的小鱼崽。 “哈!”小鱼崽发出小恶魔低吼,握紧小拳头,一拳砸碎了爬爬垫上的积木。 宫砚咽了口口水,那……看来是没有。 “崽崽和妈咪在海里都吃什么?”宫砚吧唧吧唧嘴,很浮夸地表演。 小鱼崽把两条小胳膊摆成波浪,宫砚立刻懂了:“海藻。还有吗?” 好玩,小鱼崽开始学爸爸演戏,两只小胖爪从空中逮了团活蹦乱跳的空气,一口塞在嘴里,小牙咯吱咯吱嚼得宫砚心发慌。 看来主食应该是鱼。 “有没有饿肚的时候?”宫砚摸了摸鱼崽胖鼓鼓的小肚子,可怜地皱起眉毛,“咕噜咕噜。” 鱼崽拍拍自己的西瓜肚子,“咪,困困。”双眼一闭,满足地倒在宫砚怀里。 这是经常吃饱就睡。 从鱼崽的回答中,宫砚大概能模拟出来姿音和小崽在海里的生存情况。 ——战力彪悍!食物充足。 宫砚松了口气。他是提心吊胆的,如果姿音带着小崽曾在海里过苦日子,那他现在一定在用小崽的口水巾狂抹眼泪了。 宫砚紧紧搂住小鱼崽,眼眶还是红了,闷闷地说:“爸爸会用一生来爱你们的。” 玉玉十秒钟,宫砚振作起来,笑出一口灿烂的白牙。 他瞅了瞅身后,突然阴险地凑到小鱼崽耳边:“乖崽崽,你的小尾巴呢?变出来给爸爸看看。” 小鱼崽低头看看自己馒头似的的小脚丫:“巴巴?” 第32章 白白圆圆的小脚趾踩在一起扭了扭。 宫砚哄骗道:“是啊, 崽崽的小尾巴,在哪里呢?”说着双掌合拢,做出一个鱼尾畅游的动作。 小鱼崽越过爸爸宽厚的肩膀, 往卧室看了看。 宫砚悄默默地挡住崽的视线, 笑道:“爸爸跟妈咪说好了,可以看一下。” 小鱼崽:“变巴巴?” “嗯嗯。”宫砚笑着点头, “对对对,妈咪和爸爸是一家人, 一家人可以互相看小尾巴。” 鱼崽傻傻笑出一口稚嫩的小手套牙齿, 信任地歪在爸爸的怀里:“裤裤。” 宫砚把鱼崽的小灯笼裤脱下来,伴随着薄雾似的一层水汽, 崽崽的小肚子朝下, 排列细密的圆形鳞片逐渐覆盖皮肤,眨眼间幻变成了鱼尾的形状。 第39章 只不过是短短胖胖的,像是姿音的q版。 蓝色的鳞片,边缘看起来异常锋利。 啪嗒啪嗒。 小鱼尾巴尖在地上啪啪地打了两下。 “亮亮!”小鱼崽指给爸爸看, 宫砚眯眼一瞧,果然每片鳞片都在发光。在幽暗的水中, 鱼尾自由地游动, 会有更漂亮的效果。 宫砚抬手, 想要拍一拍鱼崽的小尾巴。手掌即将触摸到鳞片时,唰一声,鱼崽所有鳞片的覆盖角度似乎产生了轻微的变化,圆圆鳞片边缘密集的小刺全部乖乖收了起来。 宫砚:? 小鱼崽无辜眨眼。 宫砚把手挪开, 鳞片顿时恢复原状,利刃一般闪着白光。 宫砚再摸,唰一声, 全体圆圆鳞片又变成了柔软的样子。 好像摸小狗脑袋时会自动折叠的耳朵? 宫砚拍拍小鱼崽的尾巴,吨吨吨,肉实的声音。 手感不同于姿音鳞片的丝滑,小崽的尾巴有些像动物软软的壳子。宫砚又轻轻握住小崽的尾巴尖观察,两瓣薄如蝉翼的尾鳍,姿音的应该更为细长,小崽的则有着稚气圆溜的边沿。 “宫砚,把崽崽抱来。” 宫砚正要继续套话,卧室里忽然传来姿音的声音。宫砚吓一激灵,高声应道:“来了。” “快快快,”宫砚拎来小崽的灯笼裤,“崽崽,快变回来。” 小鱼崽听爸爸的话,变成双腿,宫砚赶紧给把裤子套上,抱着小鱼崽往天上抛了抛,又稳稳接住:“小鱼来洗澡喽!” 鱼崽咯咯咯大笑,被妈咪香香软软地接到怀里。 浴室里,姿音还没让鱼崽变成尾巴,小鱼崽就像解放天性一样,圆圆胖胖的尾巴尖已经在啪叽啪叽拍打浴缸了。 姿音丝毫不知崽崽方才在宫砚面前变回过小人鱼形态,只以为是崽崽高兴。他一片片检查崽崽的鳞片,直到发现最后一片鳞片发出淡淡的微光。 “崽崽,你的尾巴全亮了!” 小鱼崽“哇呜”一声,“全亮亮!” 崽崽一点一滴的成长,都足以让姿音骄傲欣喜。他亲亲鱼崽的头发,声音里蕴含满涨的喜悦,告诉鱼崽:“崽崽,我们可以回大海啦。” 小鱼崽:“哇哇!”小尾巴转着圈乱甩,在浴缸里兴奋地游来游去。 但……还有一个问题。 姿音眼中的期待小小刹了个车。人鱼幼崽在鳞片全点亮后,即预示可以开始脱离父亲的信息素。可崽崽是他和人类宫砚生的,并不是普通的小人鱼。 这是前所未有的特殊情况。 姿音还是决定谨慎一些,先测试一下崽崽离开宫砚两天,是否会产生不良反应。如果真的没事,他们再放心启程回海底。 只是,要怎么做呢? 把崽崽送回奶奶家里吗?可宫砚随时可以回去,这样效果就不好了。 他带着崽崽出门去?这样没来由,宫砚一定会追问到底。姿音想来想去,没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 不过第二天,一个绝妙的点子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经理乐哉乐哉地背着手,对着游泳馆全体员工宣布:“承蒙大家半年来的辛苦,这半年咱们馆里进账翻倍,公司决定提前开启本年度,全体员工带薪旅游!” 员工们发出集体欢呼。 “带薪!” “星城两天三夜欸!这城市有好多可以打卡的景点。” “哈哈哈哈就这个带薪游山玩水爽!” 姿音握拳,神采奕奕,这真是个好机会! 明天早晨出发,今天下午游泳馆早早地下了班,给大家留出充足的时间收拾行李。姿音于是回到家,整理要带的衣服吃食和崽崽玩具。 宫砚抱着鱼崽回到家,就看到姿音坐在床边叠衣服。他以为是阳台刚晒干的衣服,把鱼崽放到床上让崽自己玩,坐到姿音身边跟他一起叠。 鱼崽的衣服都很小,迷你的一丁点,叠成一小摞,宫砚拿起来要放进衣柜里。姿音喊住他:“这个不是放进衣柜的。” 宫砚疑惑,那放到哪里? 姿音从他手上拿过崽崽的衣服,从柜子里拖出行李箱,打开,整整齐齐地放了进去。 宫砚摸了摸脑袋:“你要去哪?” 姿音说:“我们公司组织员工旅游,明天早上出发。” 宫砚倏地站了起来,满眼高兴:“行,那我也收拾收拾。”说着,不等姿音反应什么,从柜子里扒拉出来几件自己的休闲装扔到床上。 他还没跟姿音一起出去旅游过呢。 不对,他有很多事情没有跟姿音一起做过。 宫砚心中忽然雀跃不已,像是前方有无尽的惊喜在等待着他。他曾觉得人生是一马平川的,并且因为这种可预见的掌控感而感到内心宁静。 可现在不同了,前路涌现了许多山峰,许多河流,有朦胧的山雾,有美丽的黄昏。他要和姿音一起看这些风景。 因为姿音出现了,只要在这个人身边,做什么都是有趣的,满意的,幸福的。 “带两个箱子吧?”宫砚又拖出一个行李箱来,碎碎念叨,“小崽的奶粉要带上,玩具挑几个最喜欢的。毯子也要拿……” “公司订的什么酒店?算了到时候我全部升级,直接去住五星级。” 姿音看着他忙来忙去,眉飞色舞,有点不忍心。可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狠了狠心,打断宫砚。 “那个……只有我跟崽崽去。” 宫砚忙碌的脚步一顿,没明白姿音的意思。 姿音只好再说得明白一点:“……你不用去。”他不敢看向宫砚那飞扬快活的眼睛,略微低着下巴,将窄小的脸扭过去一点,显得眉目平顺,很是温柔慈怜。 宫砚以为他不知道公司旅游的规矩,笑了笑说:“公司旅游是可以带家属的。” “我知道。但是……不用你去。” 宫砚握住他的手指,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你以为我是不想去?我想的,我乐意去!” 姿音瞥了宫砚一眼,觉得宫砚可能有点笨。 “唉……”他小声哀叹,跟宫砚摊牌说:“我不让你去。” 宫砚怔在当场,从一只兴高采烈的大狗瞬间变成淋成落汤鸡的丧家犬:“……为什么?” 姿音道:“没有为什么。我想跟崽崽两条人一起去玩。” 但凡姿音说出点什么理由,宫砚毫不费力地就能将阻碍清除,但姿音说“我想”,有点任性,宫砚就彻底哑口。他总不能忤逆姿音的意思。而且姿音任性的样子也很可爱。 讲清了之后,姿音收拾东西,宫砚便在一旁可怜巴巴地看着。 姿音不搭理他,他埋进小鱼崽的怀里诉苦:“崽崽,明天你们走了之后,爸爸一个人在家里孤苦伶仃,好可怜啊……” 小鱼崽拍拍爸爸的脑袋,学着妈咪安慰自己那样:“叭,哭哭。” 姿音悄悄睨向宫砚,抿了抿唇,心中有所动摇。可一想到这次实验,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给了宫砚一个决绝的后背。 第二日一早,宫砚把行李箱塞进豪华大巴车的行李舱,走到车窗旁。公司大老板天天往馆里跑,同事们都知道他和姿音的关系。此时伸着脖子往这边瞧,捂着嘴,偷偷地笑。 姿音搂着小鱼崽坐在靠窗的位置。小鱼崽仰脸看了看妈咪,又低头看了看外面的爸爸,指指宫砚:“叭叭?走?” 姿音在崽崽额头亲了一下:“爸爸不去。爸爸要在家里守护小鱼朋友们。” 崽崽点了点栗子脑壳,乖乖地冲爸爸摆摆小手。 宫砚现在是真的有点想哭了。他盯着姿音,忍不住叨叨:“白天跟紧同事,别相信陌生人。晚上注意保暖,别在外面玩太久了,行李箱里我放的有个毯子……” 姿音看到他紧皱的眉头,知道他是很担心的,一颗柔软的心,又摇晃两下。 他把一只细长白皙的手伸出去,宫砚立刻宝贝似的紧紧握住。 “我们过两天就回来。”姿音轻声说,仿佛某种安抚。 “你一个人在家里,也要注意安全。” 宫砚仰脸看着他,用力地点头。明明只是分别两天,他却好像千百般不舍,姿音不由得眉眼弯了弯,告诉他:“晚上你可以打视频来呀。” 宫砚千万分不舍放手,可大巴车还是开走了。 站在原地,看着车身拐弯,消失在视野尽头。 宫砚一抹眼睛,换上另一幅脸孔,恶狠狠地从兜里掏出手机。 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可能放心!!!就姿音这条清纯的小人鱼,分分钟被人骗走。 “把这次员工旅游的全部信息发给我。” 第33章 大巴车晃晃悠悠, 开了一上午,中午时分抵达隔壁市星城中央地段的五星级酒店。 姿音抱着孩子不方便,经理跑过来替他将行李箱提下来, 让酒店服务生送去了房间里。 “有什么不方便的, 尽管跟我说。”经理看姿音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尊大财神。他怀里宫总给的红包有多大,那嘴角挂得就有多高。 第40章 “收拾好了就下来吃午饭, 我去催催餐厅哈。” 姿音谢过经理,经理背着手, 哼着小歌, 乐呵呵地走了。 这里比家里热一点,姿音给鱼崽换了件薄点的棉料外套。手机一直没响, 宫砚没有发消息过来。 姿音看了看时间, 正中午,宫砚该下班了。 【姿音:我们到了。】 等了两分钟,宫砚没有回复。有人敲门,姿音先按照宫砚强调一百遍的看了看猫眼, 是熟悉的面孔,他才开门。 雷霆站在门口, 豪迈地一摆头:“走, 吃饭去。” 他刚才在另一辆车里, 分配的房间刚好就在姿音隔壁。大家分桌吃过午饭,正式开始旅游的行程。 第一个行程是参观当地特色古旧建筑。 面对白墙黛瓦,姿音:哇,真好看啊。 面对飞檐翘角, 姿音:哇,真好看啊。 面对园林景观,姿音:哇, 真好看啊。 怀里的小鱼崽跟着妈咪一起星星眼:“呜哇~呜哇~呜哇~” 同样身为九漏鱼的雷霆点评:“嗯,这个得劲!那个也得劲!全都得劲!” 看到同事们纷纷在庭院一潭清泉前拍照打卡,姿音停了停,把手机交给雷霆:“帮我和崽崽拍一张吧。” 雷霆学着女同事的样子,蹲下来,各种找角度,煞有其事地拍了好几张。 姿音拿过来一瞧,脸拍得很清楚。想到宫砚这时也许正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孤零零地吃午餐,姿音把照片发给了宫砚。 【姿音:[图片]】 【姿音:我们出来玩了。】 叮铃。 宫砚放在桌角的手机再次振动。谈话室里的合作方听到这一声,顿时停了所有声息,下意识看向宫总。 只见宫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指似乎点了几下屏幕,而后默不作声地放下手机,站起身来。几位合作方瞬间跟着匆匆站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几秒间,眼前不苟言笑的宫总完成了微信头像、朋友圈背景、公司内部软件本人头像、背景的全部更新。 并且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 【宫砚:老婆孩子在身边[爱][图片]】 “合同就这样定了。诸位第一次来星城,我带诸位去逛逛?”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宫总那双冷淡的黑眸中,似乎多了几丝温情。而且……宫总亲自带他们去本地逛? ……啊? 合作方只以为是宫砚客套,受宠若惊:“不不不,哪敢耽误宫总您的时间?” 宫砚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掌,皮笑肉不笑:“走吧。” 众人:…… 参观完经典建筑,导游带着大家来到了附近古村庄游玩,顺着小道开始上山。 半途,路过一条顺流之下的小溪,清澈见底,手指长的小鱼小虾在水下灵活游动。 “小小鱼鱼!”鱼崽指指小溪,姿音抱鱼崽过去看。 “崽崽,这里的是淡水鱼,跟我们家里的不太一样。” 小鱼崽小爪伸伸,想要摸一摸。姿音脚下试探两下,踩到溪边的碎石上,正要更上前一步,石头松动,脚底一滑。 下一秒,腰间一条健壮有力的手臂,一把将他连带小崽捞了回去。 “小心点儿。” 嗯?这个气息? 姿音转头去瞧,对方竟比他还惊讶,眼眶圆瞪,深黑眼睛里盛满浮夸的不可置信。 “姿、姿音?”宫砚看看姿音,再看看姿音怀里的小崽,捂住了嘴巴,“你们怎么在这儿?” 小鱼崽冲爸爸笑:“叭叭。”姿音没有说话。宫砚眼珠转一圈,把身后的合作方董总拉了过来,笑容满面。 “你说怎么会这么巧?我今天上午接到通知,来星城签个合同,签完之后,大家一商量,说来附近逛逛。这就碰上你们了。” 董总心说,商量?不是您一口决定的吗…… 然而嘴上聪明地附和:“对对对,星城最近是热门旅游景点,我们团队这几个小伙子非要来凑凑热闹。” 他对宫砚露出抱歉的神情:“还麻烦宫总专门挑出时间来。” 宫砚笑纳道:“不麻烦,以后还要长久的合作。”他向董总介绍姿音,“这是我家里人。” 董总诚惶诚恐地冲姿音点头:“您好。” 姿音也说您好,但嘴唇悄悄扁了一下。他还要继续实验呢,现在遇到宫砚,不是个好事情。 于是姿音退后一步,跟上部队,对宫砚说:“你陪客户吧,我先走了。” 宫砚怎么可能让他轻易甩掉自己,步子迈得飞快:“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就蹭你们的导游带队了。”说着跑去前面,找到导游,很快又回来了,跟董总团队说,行了,跟队。 姿音抿了抿唇,走去了最前面。 姿音说了不想让他来,宫砚假装偶遇后没敢直接跟太紧,不过脚下不自觉地越走越快,还是蹭到了姿音的身旁。 可怜的董总团队被宫砚抛弃,暗地里讨论宫总怎么有两幅面孔。 姿音并不是个任性的性格,所做的一切一定有缘由。因此宫砚虽说跟上了,但和姿音还是隔着一点距离,并不如平时胳膊挨着胳膊那么亲近,也没有主动提出抱着鱼崽。 姿音对他这种“懂事”比较满意,就没有继续逃开。 宫砚还主动给台阶,活动一下手臂,叹气说:“上午开会的时候,不小心把胳膊给扭了。我就不抱小崽了。” 姿音望着他那条手臂:“疼吗?” 宫砚蹙眉头:“啧……当时还挺疼的,现在好点了。”在看到姿音对自己一些怜悯的神色时,宫砚满足且得意地在肚子里暗笑。 他很快遭了报应。 下山时,姿音累了,宫砚眼睁睁看着小鱼崽被雷霆抱走,又过了一会儿,姿音彻底走不动了,眉心蹙起。 他的身体是人鱼构造,即使变成双腿,也是勉强维持。爬到半山腰,小腿仿佛灌注了水泥,沉得抬不起来。 雷霆仗义道:“我背着你。” 宫砚心中大震:他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又不是个死人,怎么能让别人背自己老婆! 立即在姿音面前蹲下,结实的臂膀往后一展:“我背,上来。” 姿音推辞道:“你的胳膊扭伤了。”宫砚鸭子似的张开膀子往他脚边挪:“没事,快上来。”姿音还是不要,宫砚急一脑门汗,倏地站起来。 “我骗你的,我胳膊一点事没有。”说着半强制地把姿音扒拉到自己背上,稳稳地背了起来。 还颠了两下,“我说没事吧。” 姿音鼓了鼓两腮,在他腰上轻轻捶了一下。宫砚轻声嘿笑:“别生气,我就是想今天偷个懒不抱小崽,才骗你的。” 姿音柔软的脸颊蹭在宫砚的脸侧,宫砚发觉,姿音气息中那股幽香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而且姿音伏在他颈侧,像是懒懒的,额头贴着他的皮肤,居然睡着了。 直到回到酒店里,姿音才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宫砚眼眶通红,一脸焦躁紧张地盯着自己。 姿音还没问怎么了,宫砚一下扑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腰身,低沉的声音含着湿意:“求求你,别变成泡沫……” 回程的路上,姿音睡着了,宫砚把他的脑袋拨到自己的肩膀上,温暖地握着他软软的手心。大巴一摇一晃,宫砚眼皮松散,一个每个人都听过的童话故事晃进了他的脑袋里。 小美人鱼为了上岸,用声音换取了变成双腿魔药,上岸后每走一步,都如走在刀尖上。 …… 最终,小美人鱼变成了泡沫。 …… 小美人鱼? 符合! 上岸? 符合! 脚痛? 符合! 宫砚后背一层冷汗,霎时醒了,瞅着熟睡的姿音,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他攥着姿音的手,牢牢五指相扣。 从车上下来,宫砚直接公主抱姿音进了酒店。坐在床边,搂着姿音,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生怕姿音转瞬间化成了泡沫。 “泡沫?”姿音不解,抚了抚宫砚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我为什么要变成泡沫?” 宫砚一脸严肃:“你是不是喝过什么奇怪的药水?” 姿音想了想,确实,上岸前为了幻化双腿,他喝下了风暴给的紫色药水。 看到姿音陷入回忆的表情,宫砚如遭雷击:“你喝了?你真喝了?!”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握住姿音的肩膀:“解药!我们去找解药!” 姿音刚醒,脑袋有点隐约的疼,宫砚还在这里大吵大闹,他闭了闭眼,对宫砚说:“嘘,安静。” 宫砚咻一下像拔掉了电源线。 “我不会变成泡沫。”姿音看着他的眼睛说。左右环顾一圈,“崽崽呢?” 宫砚也不知道为什么,姿音的话对他而言是一剂救命良药,毛毛躁躁的边角被抚平了:“在雷霆的房间里玩。” 第41章 姿音下床,眼前却忽地恍惚一下,差点跌倒,被宫砚眼疾手快揽在了怀里。 “看!看!”宫砚无缝切换,“我说什么来着!解药,我们现在就去……” 姿音轻轻瞪他一眼,宫砚瞬间收了声,扶着他的胳膊:“到底怎么了?脚疼还是腿疼?我给你按按,好不好?” 姿音摇头,下午走太多路的时候有点腿痛,但现在已经休息过来了。 具体来说,是脑袋有点晕晕涨涨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宫砚小心翼翼地问:“泡澡会不会好一点?”姿音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泡澡,大概是人鱼的特性。 姿音说好。宫砚怕他再跌了,还是谨慎地扶到了浴室,放好水,才出来。 守在门口,宫砚给雷霆发消息,拜托他今晚照顾一下小崽。从姿音的表现来看,这两天自己不适宜接触小崽。而姿音今天身体不舒服,他要在姿音身边才放心。 宫砚翻开行李箱,把小鱼崽的东西找出来。 站起来一转身,视线里一抹雪白,极具冲击性。 这酒店浴室的侧面是玻璃材质,只有下半部分磨砂。里面的人似乎还没发现,背对着脱了上衣,纤细的脖颈往下,肌肤犹如牛奶般柔滑的背脊…… 宫砚只看了一秒就匆忙转身。 他抓着小崽的毯子和玩具,像螃蟹一样贴墙,掀开房门猛地冲了出去。 姿音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宫砚还守在外面,神情有些古怪,不太敢抬起眼睛的样子。 宫砚摸了摸鼻子,跟他说了让雷霆照顾小崽的打算。姿音显然不太赞同,宫砚厚着脸皮说:“今晚我必须看着你。” 姿音盯了宫砚两秒,他的脑袋有点晕,没有力气跟宫砚争辩。但还是亲自去雷霆的房间,把鱼崽崽哄睡着,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姿音觉得舒服了一些,鼻尖萦绕着一股令人神经松懈的气息,他往那边凑了凑,再凑了凑。 原来是宫砚的衣服……姿音张开眼睛。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他还是遵循身体本能,把脸蛋搁了上去。一阵烈日阳光卷过草地的气味,姿音四肢变得放松下来。 宫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姿音躺在自己的背心上,似乎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被子盖在姿音光。裸的肩膀上,拿走背心时遭到了小小的阻拦。 姿音侧身整张脸枕在他的背心上,一只手放在脸侧,若有似无地攥着一点衣料。在察觉有人要将它夺去时,手指收紧几分。 宫砚轻笑一声。因为这件背心,姿音几乎是横着睡在床上,所以宫砚还是狠心将背心揪走了,随手扔在沙发上。 姿音原本是不满的,漂亮的眉心皱得深深,可背心的代替品很快上了床,安安静静躺在了他身边,而且这个代替品比原物还要好用。 姿音惬意地将脸埋进代替品的颈窝里。 宫砚刚闭上的眼睛猝然睁开。 第34章 什、什么情况? 宫砚的大脑颤抖。 姿音像只被海风吹乱了羽毛的小鸟, 蜷缩在他的颈窝里,呼吸轻缓,均匀。柔软的脸颊枕在颈侧, 被子底下的胳膊还环住了他的手臂。 以往很多次崽崽睡在中间, 姿音睡着后,脑袋会习惯性垂落在他肩膀上。 可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近到肌肤相贴, 彼此感受融合的温度。姿音皮肤散发的神秘幽香弥漫在整片空间里,比下午时还要更浓一点, 宫砚像一头扎进了雨夜的花园里。 而且, 可能因为太近了,他居然嗅到了一丝的甜调。 宫砚心脏激烈地撞击胸腔, 他都有点怕把姿音吵醒了。 他动作僵硬地揽住姿音, 想将姿音放在他自己的枕头上。虽然喜欢姿音,但也不能趁姿音睡着占便宜。 哪知宫砚只略微挪了挪肩膀,姿音便在睡梦中下意识追了过来,一下把宫砚贴得更紧了, 两条细长的胳膊紧紧抱住宫砚的手臂,唇。瓣都险些蹭到宫砚的脖子上。 宫砚霎时僵住, 不敢再动。 等心跳速率降下来一些, 宫砚出声唤道:“姿音……” 叫了几遍, 姿音才从鼻腔里软软应了一声,迷迷糊糊的。宫砚心软了,不再喊他,即使明早姿音醒来对他生气, 他也认了。 他伸手摸了摸姿音的额头,比平时热一些,但显然没有到发烧的程度。 宫砚深吸了一口气, 闭上眼睛。 脑海里全是今晚转身不小心扫到浴室里的那一幕。 宫砚猛地睁开眼睛,驱散脑中的画面。走,走,走开。等脑袋里清净了,他再次闭上眼睛。 ——姿音现在就睡在他怀里! 宫砚再次认识到这个事实。他的五感没有封闭,姿音的肌肤,姿音的呼吸,姿音的香气……他全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宫砚又睁开眼睛。 就这样睁了闭,闭了睁,熬到凌晨,才把下巴搁在姿音的头顶,一起沉沉睡去。 翌日,睡得舒坦的姿音首先醒来。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全身缠着宫砚,胳膊搂着人家的手臂,大。腿贴在人家的腿上,恨不得整个人塞进宫砚的怀里。 宫砚一条手臂让他抱着,另一条手臂轻轻放在他腰侧,亲密无间。 姿音脸颊涌上一阵热流,悄悄从宫砚身边挪开。 昨天的症状似乎缓解了一些,脑袋清明了许多。姿音看了看时间,换好衣服,想去找崽崽。 走到门前,不知道为何,像被什么东西勾着,忍不住回头瞧了瞧床上熟睡的人。 想起自己一整晚睡在人家怀里,白皙的脸颊顿时逸出两片红云。 他昨晚上床后就睡着了,自己不明白为什么将宫砚缠得那么紧。 从雷霆那里接到崽崽,三条鱼一起去酒店餐厅吃早饭。吃到一半,宫砚打了电话来,问在哪里,不多时,就出现在了餐厅里。 宫砚坐在姿音身边的位置。 扭过脸来问:“几点起来的?” “不、不早。”姿音努力装作清早那个将脑袋拱进宫砚颈窝里人不是自己。宫砚看了看正和雷霆玩得开心的小鱼崽:“崽崽吃饱了吗?” 姿音说吃饱了,他才环视一圈,站起身准备去拿点东西吃。 他一站起来,姿音像是身体有了自主意识,紧跟着站了起来,还跟了两步。 宫砚:? 姿音愣住。宫砚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拿回来。” 姿音连忙摇头,一脸局促。 慌忙退回原位,脸红地看着面前的餐桌。 刚刚怎么就跟着宫砚站起来了? 是走神了吗……姿音摸了摸自己脸,热热的。 今天的旅游活动是去当地赫赫有名的春山公园划船。船是脚踏游船,一个船四到六人,带上零食和饮料,在春风暖阳、微波荡漾的上午,慢悠悠地边看风景边蹬小船,惬意无比。 宫砚和姿音,连同雷霆小鱼崽,上了同一辆船。 宫砚知道自己大概是不适宜接触小鱼崽的,所以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蹬船的岗位上。湖面上有些风,姿音把小鱼崽的外套扣子扣上了。 “咪~”小鱼崽抱了他一下,指指坐得有点远的爸爸,困惑地扬起小脑袋。 姿音悄悄说:“爸爸的手有点疼,需要休息一下。”拿过包里的玩具,“跟雷叔叔一起玩吧。” 船上有些重量,姿音坐在宫砚的身旁,跟他一起蹬。 宫砚两只脚踩在脚踏板上,交替得飞快,姿音过来,他就放慢速度,用姿音舒服的速度缓缓地前行。 “你今天不用陪客户吗?”姿音问。 宫砚道:“哦,他们啊。合作谈好了,他们昨天就回去了。” “公司这两天没什么事,我也散散心。” 一边说着,一边察觉到和姿音距离的缩小。 姿音的胳膊似有若无地贴到了他的小臂上。? 宫砚用眼尾扫了一下。划船的位置是分开的,而姿音整个人都朝他倾斜。 往日,即使独处,两人之间也都留有距离。首先姿音,他并不会无缘无故和旁人亲近。而宫砚,即使喜欢姿音,在肢体上也尽量保持着绅士风度。 所以就显得这样的亲密接触,十分明显。 宫砚无声地瞥了瞥,最奇怪的是,姿音本人,并不是刻意而为。或者说,姿音都没有发觉,和自己的距离太近了。 怎么回事? 宫砚觉得从昨天下午开始,姿音就有些不太对劲。 但细想之下,又说不上来,没有太过出格的行为和语言。硬要说的话,宫砚觉得,姿音似乎……肢体上有点依赖他? 鉴于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自作多情,宫砚认真审视。 最后谨慎得出可能是自己多想了的结论。 可下午姿音的举动就更说不过去了。 下午他们在导游的带领下,游玩主题乐园。这座乐园远近闻名,千里迢迢,拖家带口来参观的不计其数,园内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第42章 公司一队人马紧赶慢赶,在场次关闭前进入场馆,找到座位,观看魔术杂技。 姿音有点累了,宫砚能听到他微微的喘息声。 “喝点水。”宫砚关切地看着身边落座的姿音,“还好吗?”姿音点了点头,喝下半瓶水。 他似乎有点精力不济,像是昨天那样,精神怠惰。 “靠在这里,歇一会儿。”宫砚拍拍自己的肩膀。姿音一开始只是找到一个支点挨着,托付一点身体的重量,让腰背没那么受累。 可一触到宫砚,渐渐地,身子就像年糕似的软了,从挨靠着,变成了倚着,最后,半边身体完全枕在了宫砚的怀里。 宫砚轻轻揽着他。 这时候,耳畔的吸气声忽然变得有些急促。紧跟着呼出的气息,又悠长缓慢,享受似的。 ——姿音在嗅他。 这个想法一出,宫砚登时浑身肌肉绷紧。 他偏过脸,艰涩道:“……姿音?”姿音闭着眼睛,犹在梦里一般,“嗯?” 卷翘的睫毛扇动,眼眸缓慢半开。不知是不是宫砚的错觉,那双乌黑的瞳仁比平时更黑,更圆,仿佛有某种摄入心魄的魔力,透过那层水润润的薄膜,勾着人心。 宫砚不知被这双眼睛摄取魂魄多久,直到姿音再次阖上眼皮。 宫砚的心里又混乱了。 他搞不懂了。 看完比赛,宫砚躲到厕所里,偷偷场外求助。 “你说,如果一个人对着你眼神放电,睫毛乱颤,……他是什么意思?” 萧历笃定道:“他在勾引你。” 宫砚:“你确定?” 萧历沉沉道:“你可不能对不起嫂子,不然哥们看不起你!”宫砚愣了下,怒道:“滚你的。” 萧历一听这语气,惊道:“……难不成是嫂子勾引你?不能够啊。”突然嗤笑出声,“哥们又自信上了,哈?” 宫砚:“……” 宫砚把电话挂了。 姿音在勾引他吗?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流淌着情丝的眼神对视,耳畔的嗅闻声…… 宫砚摸了摸鼻子,想着想着就闹了个大红脸。 下午的行程结束,姿音的体力再次耗尽。今天坐车的时间更长,并没有走多久的路,所以他自己也察觉出异样了。 难道是幻化双腿的副作用吗? 不对。忍不住想要变出尾巴的时候,腿上会不舒服,干绷绷的。 而现在,则是一种全身心的懒惰,想要躺下,想要被某种令人欢心的气味包裹住…… 从回程的车上下来,宫砚扶住姿音的肩膀。说是扶,因为大庭广众之下,他怕姿音不好意思,其实大掌箍住姿音略显纤瘦的身体,牢牢地揽住,姿音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被带着走了。 回到酒店房间里,宫砚让姿音在床边坐下。 只是从车上下来这几步路,姿音已经气喘吁吁,鼻尖浮起一层晶莹的汗珠。宫砚洗了热毛巾来,姿音擦了擦脸。 他脸颊的皮肤柔嫩,这么一擦,愈加红润了。 宫砚怎么看,都觉得这不是一种健康的状态。姿音虽然身材纤细,但并不体弱。 宫砚忍住了向姿音询问找医生来看看的冲动,人鱼身体特殊,可能有他不清楚的内情。 “有哪里不舒服吗?”宫砚小心翼翼地探问,“是不是生病了?” 姿音蹙眉轻抚胸口,平复呼吸,眼睫微动:“没有生病。”生病了他会感觉到,现在的身体状态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非常陌生。 “不用担心,休息一下就好了。”姿音扯了扯唇角,反过来安慰他。宫砚扶着他躺进被子里,姿音很快睡着了。 物种不同,宫砚完全束手无策,只得在一旁守着。 等姿音睡着了,宫砚去隔壁找雷霆询问。雷霆听了症状,抱着小鱼崽爽朗一笑,大喇喇道:“肯定是累着了,你给他泡泡澡,就能恢复。” 宫砚一听,觉得有道理。昨晚姿音洗完澡出来,不就睡得甜香,不管人还是鱼,只要睡眠好,就能修复身体。 宫砚赶紧回去放了一缸温水,高级套房的浴室里有新鲜的玫瑰花瓣,还有甜杏仁油。他生活一切从简,虽然知道有放松的效用,但从不曾花费时间享受这些东西,今日倒是好好研究一番。 浴室里准备妥当,宫砚走到床边,轻声呼唤姿音。 姿音睡得并不安稳,漂亮的眉心微蹙,白皙脸颊染上一层红晕。宫砚凑近了,姿音呼出的气息发烫,身上那股香气仿佛潮湿的黑夜里袭来的毛毛雨,让人无处可躲。 “姿音,醒醒。”姿音的状态不好,宫砚连叫几声。 姿音悠悠转醒,迷蒙地问:“……宫砚?” 宫砚把人扶起来:“嗯。快去泡个澡。” 姿音也不知清醒没清醒,被宫砚半抱到浴室。宫砚见他脸蛋红红,睡眼惺忪地站在原地,颇为可爱,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鼻尖,指了指浴缸。 “下去放松一下,知道吗?” 姿音看了他指的方向一眼,挪动脚步,跨进浴缸。 “欸欸!”宫砚急忙把人从身后揽回来,“衣服还没脱呢。”姿音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衣服。 “把衣服脱了再进去。”宫砚说着,就要退出浴室,而且因为浴室透明的玻璃,他就老老实实在门口守着,哪都不去。 哪知刚转身,衣角就被人拉住了。 宫砚回过头来,只见姿音低垂着白净透红的小脸,眼睫抬起,歪着脑袋问:“脱衣服?” 浴室里全是朦胧的水汽,甜杏仁油的芬香萦绕鼻尖,宫砚也不好意思起来:“对。”他觉得姿音有点像醉酒的状态,强调说:“我在浴室外面,有需要喊我。” 姿音却不撒手。 宫砚疑惑。姿音缓缓抬起脸,那双眼睛里的瞳仁,又黑又亮。 他握住了宫砚的手,像某种潮热的鱼类尾巴,指尖交缠,缓缓地,向上攀爬至小臂。 第35章 此时此刻的姿音并非丧失理智。 只是他像是轻度醉酒, “想要”的那一部分压过“害羞”,迫不及待地从身体里跑出来了。 先是手指,然后是手臂, 最后, 姿音整个人贴到了宫砚的胸前,将绯红可爱的面颊压在宫砚颈部露出的皮肤上, 好像这样才舒服了,滚鸡蛋似的碾了两下。 宫砚环住他纤细柔软的腰身。 姿音似乎很喜欢他这样的反应, 温柔的眼睛弯了弯, 两条玉藕似的雪臂挂到了宫砚的脖子上,轻轻往下压。 宫砚原本就被那双魅惑的乌眸夺走了意识, 此刻更加情不自禁, 低下了头。 姿音柔软的唇印在了他的下巴上。 宫砚愣愣地想,这可能就是美人鱼……他的心跳似闷雷,和姿音的心跳交替躁动。 “脱衣服?” 在四瓣渴望的唇碰触之际,姿音用气声吐露。 宫砚瞳孔微缩, 无声地点了下头。他动手将姿音的衬衣解开,望着姿音水润的眼睛, 将裤子也脱下, 一弯身将姿音抱了起来, 放进了浴缸里。 “我去外面。” 说罢,他大步朝门外走。 浴室的门嘭一声关上,姿音眨了眨眼睛,转脸盯着门板, 鼓了鼓两腮后,将半边脸埋进了散发着甜香的水中。 门外的宫砚深深换了两口气,蹲下, 两只手掌猛地一拍自己的脸颊。 差一点。 姿音明显像喝了假酒,他怎么能趁人之危? 但身体的反应是诚实的,宫砚默念三字经。等姿音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宫砚瞅了瞅他的状态,确实好了一些。 他默不作声地离开姿音的卧室,他们的房间是套房,另有一间次卧。 宫砚一个人躺在床上,心想,姿音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明天等他恢复了精神,不知道会不会害羞? 他想到今早,姿音装作一副对夜里的事情浑然不知的天真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夜风吹进屋里,不知过了多久,宫砚的思绪逐渐下沉……忽然一只潮湿柔软的手抚到了他的胸膛上。 紧接着,温热的身躯贴了过来。 “姿音?”宫砚猛然苏醒,坐起身来。姿音缠在他的身上,语气委屈:“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睡?” 宫砚哑口。 姿音将脸埋在他颈侧,像是撒娇:“被窝好冷。” 宫砚脊背一阵酥麻,又忍不住心疼,把姿音紧紧搂住了:“我抱着,乖乖睡吧。” 然而姿音并不肯老实睡去。比起昨晚,他今晚身上的温度更高了一些,动手动脚,一会儿在宫砚的脸上蹭蹭,一会儿埋在他颈窝闻闻。 像条湿滑的小鱼。 宫砚敢确认,但凡给点反应,姿音恐怕要骑在他身上。于是他躺在那里,像个被妖精看上的和尚,清心寡欲。 和尚不断轻拍着躁动的小人鱼,最后小人鱼才像是精力耗尽,将柔软脸颊贴在宫砚脸侧睡着了。 第43章 天光大亮时,很不巧,这次宫砚是和姿音一同睁开眼睛的。 或者说,睡完一觉,清醒不少的姿音,在宫砚的注视下,缓缓醒来。这次,他没办法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毕竟,自己的胳膊还亲昵地搂在宫砚的脖子上。 “呃……”姿音僵硬地收回自己的手。宫砚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什么也没说,就那样静静含笑凝视尴尬得手足无措的人。 “对不起,我……”姿音与宫砚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实在是羞得连话都讲不出了,“我我我”了半天。 他全部都记得,所以没有任何理由。昨天在浴室里搂着宫砚的是自己,半夜又偷偷溜到宫砚床上的也是自己。 姿音当时是有意识的,可他就是忍不住。 宫砚凑近一点,挑眉:“想起来了?”见姿音颤了颤睫毛,他轻轻捏了捏姿音的脸颊肉,“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笑你。” “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眼睛是深黑色的,荡漾着温柔和煦,有一种自在满足,可绝不显得戏谑。姿音在这样包容的注视下,慢慢放下了戒心。 “嗯,”姿音回答,指尖蹭了蹭还微微发烫的面颊,“我觉得身上很热,靠近你才能舒服一点。” 冷不丁听到姿音如此直白大胆的话,宫砚的心还是撞了一下。 “你再不舒服的时候,我抱着你。”宫砚说这话时是很认真的,健壮的两条手臂搁在两侧,眼眸沉沉。 姿音的脸又开始发烫。 “不、不要紧。”姿音小声说,“不严重。睡一觉醒来就好多了。” 然而宫砚却有隐隐的直觉,姿音这种情况,恐怕还会复发。 索性公司旅游今天中午就结束了。下午返程,宫砚拎着行李箱,一家三口回到了舒适的小洋楼。 宫砚和姿音一起整理行李箱,小鱼崽坐在床上跟毛绒玩偶贴贴。 “我好像好了?”姿音将崽崽鹅黄色的睡衣叠整齐,放进衣柜里,惊喜地对宫砚说。 早上开始,到现在,他没有再出现肌肤发热的症状了。 宫砚抬起头,凝视姿音的眼睛,黑眸亮得仿若星子,黑得如同点墨,宫砚能清楚看到自己倒映在瞳仁上的缩影。 宫砚:“嗯。没事就好。” 一直到傍晚,姿音都没有再出现任何异常。 连宫砚也悄悄放下心来。吃过晚饭,两人还一起去院子外丢垃圾。小鱼崽在妈咪的怀里,轻轻徐来的晚风把他的小头发吹了起来。 “咪,风风。” 姿音说:“嗯,风。凉不凉?”把崽崽上衣的帽子戴上了。那帽子和上衣是连在一起的,小恐龙样式,非常宽大,一戴上,小鱼崽的半张脸都消失了。 宫砚下意识伸手,将帽檐往后整。 半空中的手却忽然一顿,看向姿音。 姿音顿了下,反而将小鱼崽往他手边送了一送,让宫砚得以把帽檐往后掀,露出小鱼崽一对精光四射的圆圆眼睛。 “……哈呜!” 捉迷藏一样,小鱼崽扮老虎,抱住爸爸的大手掌。 姿音没有阻止。 这是,禁令解除了?宫砚一边想着,一边伸出双手:“来,爸爸抱。” 小鱼崽在爸爸怀里,用短短的萝卜指头,和爸爸强壮的手指打架,咯咯地笑。姿音只是唇角弯弯地瞧着。 外出旅行这两日,崽崽几乎没有跟宫砚进行接触。而崽崽一切正常,那就说明现在的崽崽的确不需要宫砚的信息素了。 姿音轻轻吁出一口气。 他和崽崽可以放心回大海了。 只是…… 看着宫砚和崽崽亲昵地玩乐,姿音决定晚上跟宫砚认真说一下这件事,起码,要找个合适的理由,不能无缘无故地突然消失。 那样宫砚一定会伤心。 姿音几乎都能想象宫砚耷拉着眉头的样子了。 晚间,姿音给小鱼崽洗过澡,侧躺在床上将崽崽哄睡着。他招手让宫砚过来:“先把崽崽抱到我房间的摇篮里。” 宫砚不解道:“怎么不跟我们睡?” 姿音掀起眼皮:“等会儿我跟你有话说。” 宫砚敏锐地察觉出他话语间的认真,喉咙一紧。将崽崽小心翼翼地放进摇篮小床里,宫砚双腿竟然似冰冻。 姿音要对他说什么? 为什么这么严肃? 想起姿音方才那如水般沉静的表情,他没来由地产生了许多坏念头。 甚至连姿音打算带着小崽离开这种极端的想法都冒了出来! 怎么可能?想到哪儿去了,小崽需要自己的信息素,他们是一家人。 宫砚给小鱼崽掖了掖小毯子,又顺了顺头发,原地徘徊一阵,咬了咬牙,终于朝卧室走去。 脚步沉得仿佛坠了两把铁锤。 他已经做好了与姿音促膝长谈的准备,可推开门,姿音却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静静坐在床边。 宫砚把门轻轻关上,叫了一声“姿音”。 床上鼓起的大包动了动。宫砚失笑,走到床边,俯身道:“怎么了?不是要谈一谈吗?” 姿音把自己的全身埋在被子里,仿若未闻。宫砚听到他闷闷的、略显急躁的呼吸声。 “不热吗?”宫砚拽住被子的一角,想要掀开。 姿音死死攥住被子,不肯让他掀开,宫砚这才察觉出不对:“姿音?让我看看。” 手臂肌肉绷起,将被子猛地掀开,被角落到姿音腰际。 “不,不要……” 只见姿音面色潮。红,红润的嘴唇吐露滚。热的气息,还在努力想要把被子拉上来。 宫砚抚上他的脸,惊道:“怎么这么烫!”果然是又发作了! “不怕。”宫砚环住他纤细的腰身,“我们去浴室。” 姿音敏。感的腰侧一触到宫砚的身体,浑身簌簌发抖,喘息着:“别、别碰……” 可这时候宫砚为了抱他,已经全部贴了上来,浑厚气息将姿音整个笼罩。 姿音如缺水的鱼似的,不断地舔着唇瓣,两条胳膊水蛇似的第一时间缠了上去,收紧,难耐地将唇瓣印到宫砚的脖子上,下巴上。 “就在这儿……”姿音眼神迷离,捧住宫砚的脸,亲到了他的唇上。 湿滑的舌尖像是一尾小鱼,急匆匆地舔舐唇面,扫过唇缝,迫不及待地撬开齿关,缠在一起。 像是察觉出宫砚呆愣的反应,和试图分开的肢体动作,姿音用带着啜泣的声音呜咽:“求求你,别走,你说要抱着我的……” 宫砚搂住姿音的手臂骤然收紧,低下头,追逐着那尾小鱼。 第36章 唇舌交。缠, 亲出啧啧水声。 姿音原本是主动的那一方,但很快被吻得呼吸湿热,胸腔中的氧气消耗殆尽。他手掌轻推宫砚, 四片唇稍稍分开, 彼此的气息黏。腻急促地交织在一起。 “唔……” 约莫两次换气的时间,宫砚再次衔住姿音的舌尖, 急切地深吻。 姿音被亲得眼中水光潋滟,浓密睫毛濡。湿, 下意识朝后躲。但宫砚将他放在床上, 他便无处可躲了。 宫砚的唇擦在他脸侧,迷恋而执着, 亲他的脸颊, 痴狂程度并不输于此刻被信息素控制的姿音。 姿音得以片刻的喘息,搂住宫砚的脖颈,鼻尖蹭过他肩膀,躁动不安, 仿佛就要溺亡,拼命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能感受到, 亲吻的刺激过后, 宫砚的味道更浓烈了, 他想要那些气味,想要它们海水一般将自己包裹。 两个人急切地想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身体里的热在一天的平息后,卷土重来,如巨浪般汹涌, 姿音察觉出自己已经维持不住双腿的形态了。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他试图盖上被子遮掩。 可这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控制不住的何止是双腿。 昏暗的卧室里闪了闪幽蓝色的光,宫砚的腿上攀上一截微凉的东西,细韧的,微凉,藤蔓般紧紧缠绕。 他往下一瞥,姿音修长的双腿和波光粼粼的美丽鱼尾时隐时现,最后,彻底变作人鱼尾,华丽耀目。而那截细长的尾巴尖,悄悄缠住了他的脚踝。 宫砚在监控中看到过,姿音的鱼尾大体是宝石蓝色,轻淡的粉渐变掺杂。但现在,是大片的、动情的粉。 …… 清晨的光辉透过玻璃窗,洒进次卧的摇篮小床上。 崽崽一条小鱼独自醒来。 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鱼崽吮吮手指头,将小虎霸玩偶抱在怀里:“鱼鱼,小,我和你。” “爱~爱~爱~” 和好朋友搂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又玩了一会儿,小鱼崽有点饿了。他拍了拍自己很多肉的小肚肚,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匆匆赶来,手上拿着奶瓶。 “对不起,爸爸来晚了,饿不饿?”宫砚俯身将小鱼崽从摇篮里抱出来。小鱼崽抱着奶瓶,咕吨咕吨一口气喝下半瓶。 第44章 宫砚抱着小鱼崽来到餐厅,鱼崽歪了歪脑袋:“咪?”叭叭身上有妈咪的味道。 小鱼崽产生了片刻的混乱,抱着爸爸的手臂:“叭,香~” 宫砚以为小崽要找姿音,拨了下有些汗湿的头发:“嘘,妈咪在睡觉。” 姿音刚刚睡下,而他则是一整夜没睡。但丝毫不显得颓唐,反而英姿焕发,脸上带着吃了蜜般的幸福。 酿酿酱酱……一晚上…… 姿音埋在床单里小声哭泣,宫砚怕他承受不来,想要停下,姿音却不准,仰起脸来亲他…… 宫砚一边喂小鱼崽吃鸡蛋羹,一边神思缥缈。什么时候求婚呢?他要不要找大师先算算日子?订婚日子,结婚日子都要认真地算一算,以保证他们后生活一帆风顺…… 但他们还没谈恋爱呢。俗话说,没有爱情的婚姻像一盘散沙,不用风吹,走两步自己就散了。 他前段时间对姿音告白,姿音至今没有回复。 可是昨晚呢?昨晚算什么?姿音说靠近自己,就会觉得舒服,会不会是一种身体上的喜欢? 身体上的喜欢算喜欢吗? 也许姿音太过害羞,所以用昨晚那种方式暗示自己……宫砚脑袋里闪回昨晚的片段,一张俊脸慢慢涨得通红。 “啊——”小鱼崽张开嘴巴,等了半天,爸爸都没有把勺子伸过来。小鱼崽自力更生,努力伸长了脖子。 宫砚回过神来,赶紧将那一勺蛋羹喂到小崽的嘴里。 其实他怎么想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是姿音的想法。 姿音一觉睡到了中午。 经过昨晚,他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发情了,人鱼的发情期。 严谨来说,去年是他这条小人鱼鱼生中第一次发情。可偏偏那时候被系统投放到宫砚的床上,厮混一整天,揣上了幼崽。 发情期被孕期取代。因而今年的发情期来临,他才会一无所知。 前几日乏力发热的症状,全是发情期的预兆。之所以依赖亲近宫砚,因为去年这个时候他和宫砚就……还怀上了崽崽。身体是有记忆的。 姿音叹一口气。他还打算带着崽崽回海底呢,这样岂不是回不去了? 他好像记得族中长老有教,人鱼发情期,可以吃一种海神菜短暂遏制,只是…… 就在姿音努力回忆的时候,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宫砚端着餐盘进来了。 “醒了?”宫砚架起床上小桌,将餐盘放了上去。他顺势坐到姿音身侧,手臂搭在姿音身侧,是一个护卫的姿势,姿音纤瘦的身体便被笼罩在他宽阔的胸膛前。 “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姿音方才在想正事,这时候才恍然忆起昨夜种种,神经骤然绷紧:“没、没有,我挺好的,嗯……没有不舒服,……你呢?” 姿音问完,尴尬地咬住下唇。天哪,他为什么要跟宫砚交流这个问题。 宫砚笑吟吟地回答他:“舒服。” “……”姿音指尖快把被子扣烂了。 吃饭的时候,宫砚就坐在一旁看着。姿音垂着脑袋,默默地喝粥。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看到……”姿音抬起眼睫,飞快地掠宫砚一下,手中的瓷勺轻轻打在碗壁上。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腿……” 昨晚,他完全沉沦,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鱼尾直接缠到了宫砚的腰上。宫砚不可能没看到。 “看到了。”宫砚开朗地对他一笑,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 “我知道你不是人。” 宫砚说:“你是美人鱼。” 姿音握住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半晌,可怜兮兮地抬起头:“你会不会把我送进医学研究所?” 他睫毛颤得厉害,水红的嘴唇抿在一起,可见心里是十分忐忑的。 宫砚一把将他抱住,“怎么可能!我永远都不可能伤害你!”姿音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又问:“那你会把我做成酸菜鱼吗?” 雷霆严厉警告过他,不能被人类识破身份,否则会被做成麻辣铁板烧!章鱼小丸子! 宫砚正沉浸在震惊中,闻言嗤声一笑,刮了刮姿音的鼻梁骨:“想什么呢?”他敛去笑容,认真地凝望姿音的眼睛。 “我不管你是什么,是鱼,是虾,是泥巴……总之,我喜欢你,决心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在姿音愕然的目光中,宫砚握住他的双手:“去年我们的事情,我很抱歉。你怀了小崽之后的生活,以后能慢慢讲给我听吗?” 姿音心道,那不怪你呀,是那个系统搞的鬼。 对于宫砚的深情告白,姿音是有点感动的。起码,他和小崽是安全的。不会被送进人鱼的噩梦研究室,也不会变成盘中餐。 “好。”姿音答应宫砚。 宫砚满眼柔情蜜意,“我忘了说,你的鱼尾很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宝石都要美。” “我很感谢你能上岸来找我,这可能是我今生遇到的最幸运的事了。” “嗯。你照顾崽崽很细心,我也要谢谢你。” 一时之间,两人的氛围异常融洽,似乎郎情妾意,情意绵绵。 宫砚正想问姿音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忽地想起一件事:“昨晚你叫我去卧室,说有话跟我讲?” “对。”姿音正了正腰身,说,“我决定带崽崽回海里了。” 一来,崽崽不再需要宫砚的信息素;二来,他可以找寻海神草,抑制发情期。 宫砚的茫然写在脸上,狭长深黑的眼睛眨了眨,像是没听清楚。上一秒他还想着和姿音结婚,下一秒结婚对象就要离他而去。 “为什么?”宫砚问。 姿音不太懂,这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他原本就住在海里呀,海底是他的家。 对上姿音理所当然的神情,宫砚有点慌了,“我我是说,……崽崽!”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崽崽不是需要我的信息素吗?” “现在不需要了。”姿音平静地回答。 宫砚喉咙发紧:“那我呢?你们不带上我吗?” 姿音道:“你是陆地上的人。”宫砚一条腿压在床上,膝行两步,搂住姿音的腰:“可是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啊。” 姿音微微眯起眼睛。 他看似柔软,却很有决断,很有力量。宫砚在他注视的沉静目光中,渐渐低下脑袋,像做错了事的小狗,把主人松开了。 “……你和崽崽什么时候走?” 姿音想了想:“明天吧。”他需要尽快找到海神草。 晴天霹雳,宫砚眼角一湿。他才看明白,原来姿音没有把他摆在一家三口的位置上。他没有被邀请。 一个下午,姿音都在收拾东西,宫砚幽幽怨怨地盯着。 求姿音是没用的。姿音会可怜他,但姿音不会改变决定。 姿音的软肋是什么?宫砚的视线转向爬爬垫上的小崽。 鱼崽:“。” 次日一早,宫砚做出释然的模样,对姿音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虽然很不舍,但我依旧尊重这个决定。只不过,崽崽有一半的人类基因,我觉得在走之前,为人父母,我们应该去听一听权威学者对于人类孩子成长的建议。” “这对崽崽以后的成长非常有利。”宫砚下了一剂猛药。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纯血人鱼幼崽姿音在族群中见得多,可杂交幼崽小鱼崽还是第一条。人类养崽和人鱼养崽,势必会有很大的不同。 视崽崽为心头肉的姿音立刻就点了头,抱着小鱼崽,跟着宫砚去见这位儿童心理学家。 第37章 “6个月至2岁, 婴儿会对主要照顾者形成强烈的依恋,表现出分离焦虑……” “根据鲍尔比的依恋理论,婴儿与照顾者之间的情感纽带, 对个体的情感、社会性和心理健康长期影响……” …… 姿音听得异常认真, 两只雪白的耳朵高高竖着,时不时跟身旁的宫砚讨论一下, “原来人类养崽有这么多理论”,“嗯……她刚才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投影屏幕上跳到下一章:【父母一方在儿童成长过程中缺失的影响】 “父母在儿童成长的过程中扮演着互补的角色, 母亲通常提供情感支持, 父亲,则为孩子建立规则。任何一方的缺失, 都可能在成长中引发孩子的不安全感, 特别是孩子在情感敏感年纪面对挑战时……” “一个完整的家庭结构对于构筑孩子的自我价值感有着重要的作用……实践中发现,父母一方长时间的缺失,会让孩子产生强烈的不安定感和自卑……” 宫砚看到姿音眼睛明亮地注视台上,小扇子般的睫毛轻轻眨动, 接收信息时,习惯性小幅度歪着脑袋。 “唉, ”宫砚缓缓点头, 故意让声音飘进姿音的耳朵里, “我都不知道,原来父母异地,对幼崽的影响这么大啊。” 姿音也没有想到。 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 第45章 可能是人鱼幼崽和人类幼崽不同,人鱼幼崽独立性比较强, 有时姿音出去觅食,就直接把鱼崽崽留到贝壳床里,崽崽不哭也不闹, 乖乖跟小鱼邻居玩。他就这样一手带大了鱼崽崽。 可是……人类崽看上去非常需要父母双方的陪伴,否则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严重的还会危及到身体健康。 人类,真的是复杂的生物啊,姿音感叹。 从教室里走出来,姿音静悄悄的,面上依旧沉浸在思索中。宫砚出声打破静谧:“……你带着崽崽今天下午走吗?从哪里下海?我送你们。” 姿音看了看他,没有回答。上了车,粉润的嘴唇浅浅翕动,似乎有话要说,宫砚期待而鼓励地扭过脸,而那道唇缝最终抿成一条直线,姿音没有说出来,重新陷入沉默。 宫砚知道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十分重大,不再出声打扰。 姿音上岸是因为宝贝崽崽,当然也会因为宝贝鱼崽崽留下。 只是……自己是人鱼,为了维持双腿,一天之内便要下水缓解,且这个时长还在不断缩短。 嗯,先不论这个大麻烦,现在又出现一个更加紧急的情况——发情期。他不去寻海神草,发情就不能抑制。 总不能一直让宫砚帮忙解决吧……这么劳累的事情,总拜托宫砚出手相助,姿音觉得非常不合适。 人鱼的发情频率各不相同,姿音想了想,只能等过几天好一些了,自己去海底先找些海神草。 回到家里,姿音没有着急去拿昨日收拾的包裹,而是像往日一样抱着崽崽坐进沙发里,给崽崽喂炸崽藻零食片,玩了好一会儿,才去卧室将包裹里的衣物倒到床上,重新叠整齐,放到衣柜里码好。 宫砚心中大喜!在姿音看不到的角落里上蹿下跳,打了一套军体拳。装作茫然的样子,挠着脑袋问:“怎么又把东西放回去了?” 姿音似乎轻叹一声:“虽然崽崽不需要你的信息素了,但往后,他仍然需要你的陪伴。我不想崽崽变得……像老师说的那样。” “你能一直陪着崽崽长大吗?” 宫砚握住姿音的肩膀,激动得手劲大了些,把姿音像一片薄纸似的摇来晃去,晃得姿音一阵头晕:“我能!我愿意!”他猛地搂住姿音,计谋得逞,仿佛一只摇尾巴的大型犬,喜笑颜开。 吃饭时,宫砚手舞足蹈,畅享美好未来,跟姿音说他打算在三楼装一个游泳池,“到时候你和小崽想怎么变身,就怎么变身,想怎么回味海里的感觉,就怎么尽情回味。”他可以跟人鱼形态的姿音一起游泳,近距离欣赏那条流光溢彩的鱼尾如何在水中优雅地滑动。 “对了,这房子你喜欢吗?”宫砚后知后觉想到,姿音当初是直接住进来的,也许这座房子的装潢和风格并符合他的喜好,“郊区那边还有两栋独立别墅,这里虽然离市区近,但面积太小,院子像是鸟笼。郊区别墅地方大,前厅门前的花园你想围多宽围多宽,还有后花园,给小崽养鸭子……” 他絮絮叨叨,乐此不疲,姿音只是带着点浅笑,安静地听着。显然,作为一条四海为家的人鱼,他对住处的要求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宫砚搓搓手,瞄了瞄姿音的脸色,半试探半忐忑,“我们人类,有了孩子,有了家,就要结婚了。” 结婚?结成配偶吗? 姿音对此没有什么头绪。如果人类是这样的规则,对崽崽的以后方便,好,可以结。他这样想,就这样对宫砚说了,很平和的态度:“好,那结吧。” 没想到宫砚听到他的许可,却一反常态,浓黑的眉头竖起来,前所未有的严肃:“结婚不是随便的事情。只有彼此真心相爱的人才能结婚。” 他望进姿音的眼睛里,“你喜欢我吗?” 姿音对上那双深邃黑雾般的执着眼睛,心中怦然一跳。一开始,宫砚的身份是“崽崽的父亲”,可相处了这么久,姿音对这个人的感受,自然就不是一个身份可以概括的了。 他准备带着崽崽离开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到宫砚的反应,会绞尽脑汁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宫砚可以接受的借口。 可这种属于喜欢吗?姿音有点纠结,他不太确定,他没喜欢过别人。宫砚是怎么确定他的喜欢的呢? 宫砚又问了一遍,气势上有些咄咄逼人。 姿音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明明连物种都不同啊…… 宫砚对于这个回答,没有过于伤心的表现,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姿音会是这个反应。他显得胸有成竹,俊朗地笑了笑,轻松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我们现在算比较相熟了吧?”吃过饭,宫砚忽然问。 姿音做出了肯定的答复:“嗯,是的,我们很熟了。”宫砚道:“你知道,在人类世界,一般熟人大家都会叫得亲昵一点,比如,直接喊姓。” “宫?”姿音按照宫砚的意思叫了一声。 宫砚指点说:“我们会在姓氏前面加上一个‘老’字,你以后可以叫我‘老宫’。” 姿音是个职场人士,同事间他有听过这样称呼,微微点了点下巴,他问:“那你叫我老姿吗?” 老子……听上去很狂的一条小鱼…… 晚上,浴室里淋浴水量开到最大,哗哗啦啦,水雾蒸腾,凝结的水珠在浴室瓷砖墙壁上留下蜿蜒迤逦的湿痕,水声躁动中,宫砚如愿以偿从姿音口中听到了他想听的那个称呼。 “老公,抱、抱着……” 姿音的情潮又漫上来了,眨着湿漉漉的乌眸撒娇,宫砚刚一靠近,他就环住宫砚的脖颈,将柔软的花瓣唇送了上去。 宫砚跟他吻在一起,嘬那粒圆润小巧的唇珠,“姿音,你知道人类的喜欢是什么吗?” 这正是姿音困惑的问题,他努力从恍惚颠倒中挣扎出一丝清明:“……什、什么?” 宫砚怎么会不懂他的懵懂清纯,唇角勾出一个笑,在姿音绯红的耳廓旁,低沉而缓慢地说:“人类的喜欢,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对方,缠着对方,想要亲亲,无时无刻不想要抱在一起……” “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姿音脑袋里嗡的一声,手掌在墙壁上打滑,被宫砚从身后捞在怀里。 “喜不喜欢我?”宫砚握住姿音纤细的下颌,将他的脸扭过来,一张被雨水打湿的桃花瓣一般的窄小脸孔,沉迷,纵情,连睫毛也染上晶莹细小的水珠,被宫砚吻去了。 姿音张开朦胧湿润的眼睛,馋猫似的仰头去舔宫砚唇上的水光,被宫砚含住唇瓣,亲得快断了气。 “喜欢……” 他喜欢宫砚的皮肤,喜欢他的味道,喜欢他的怀抱,也喜欢他的力气。 宫砚觉得跟他厮混一整晚的姿音更坦率直白一些,因为当他第二天中午把姿音叫醒,问他还记不记得昨晚自己说过的话,姿音揉了揉眼睛说记得,但当宫砚兴冲冲地问他两人是不是伴侣时,姿音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将姿音的痴缠情态看在眼里,不信姿音没有一丁点喜欢。 姿音固守观念:“因为我是人鱼,你不是呀。” 宫砚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物种不同,难道不能谈恋爱吗?宫砚稳了稳心态,拉住姿音的手心,跟他认真解释。 “你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吗?人鱼可以爱上任何物种,也可以跟任何物种相爱,上帝没有权利剥夺任何鱼、任何人相爱的权利,所有的相爱都是神圣且平等的。” 看着姿音懵然的表情,宫砚知道对于一条人鱼来说,这样说太抽象了。 “如果人鱼和人类不能相爱,那么怎么会有崽崽呢?”宫砚当机立断,抛出一个姿音绝对难以抗拒的事实。 这个角度犹如一座雄伟大钟,立时将姿音深深震住了。 姿音:对哦。 如果人鱼不和人类结成伴侣,那么谁来生可爱的杂交小人鱼幼崽呢? 第38章 姿音的崽崽脑里顿时充满了“每少一对鱼人恋, 这世界就少一只鱼人乖乖崽”的惋惜哀叹,他望着宫砚,无比赞同地说:“我觉得你说得对!” 宫砚勾了勾唇角, “那我们现在能当伴侣、配偶了吗?” 小人鱼多年来的底线, 被宫砚一句话击破,他想了想, 似乎确实没有什么阻碍了,便点了头说:“可以。” 又说:“我们可以相爱。” 宫砚心中滚过一阵热浪, 刮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像高中放学路上跟人表白完的大小伙子,自己先挠挠头忍不住傻笑起来, 笑完, 还巴上去问。 “那……你们人鱼,对配偶有没有什么要求?”拍着胸脯保证,“我都能做到!” 姿音知道他在照顾鱼崽上,尽心尽力, 已经不需要过多强调,自己现在的确有一些请求。 姿音说:“你可以帮我度过发情期吗?” “发情期?”这个原始的用词让宫砚愕然一瞬, 跟着重复了一遍, 随后恍然反应过来, “就是这两天?原来你是在发、发……那个啊?” 第46章 当着心上人……鱼的面,宫砚还是不太好直白说出这两个字。但是太好了,姿音的发热不是生病。 原来是发情啊。这几天,他和姿音夜夜缠绕在一起, 像是相生相伴的两株藤蔓,自己体魄强健倒是愈战愈勇,宫砚怕这样下去, 姿音要虚空了身体。姿音看起来本来就柔软,肩膀腰肢都细得仿佛翠竹,眼泪又很多,宫砚经常不得不特意停下来给他喂水喝。 宫砚摸了下鼻子:“可以啊……发情期有几天?” 姿音道:“每条人鱼都不太一样。”宫砚揉了揉他柔软的小指头,黏糊糊地说:“嗯,交给我了。”姿音这时却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你真的愿意?”姿音怀疑地问。人鱼族天生体力彪悍,能应付得来这件十分耗费精力的事,可宫砚是人类,姿音晚上听他粗重的喘息,那汗成片成片地洒下来。 宫砚惊恐地瞪大眼睛:“我怎么会不愿意?我晚上表现得不好吗?除了我,你还想怎么解决?” 姿音没有察觉出他话语中对潜在情敌的警惕,实话实说:“其他办法吗?服用海神菜可以抑制发情。” 宫砚:“为什么要抑制?动物有发情期不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吗?是药三分毒啊!” 他还真说中了,海神菜的确有抑制人鱼发情激素的作用,但也只是短暂抑制,并非消除,长期服用激素会激烈反扑。 宫砚摇晃姿音的膝盖,“你别乱吃那什么小海菜。我身体好着呢,你想用就用,我随时给你用!”他越说越上头,咋咋呼呼,矜持也不翼而飞,姿音很怕他当场脱裤子证明,推了推他。 小声说:“你说什么呢,快起来……” * 为了证明实力,宫砚中午怒点了三十只高品质大生蚝,姿音坐在对面,看宫砚一边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一边将生蚝吞进肚子里。 他有些微微脸红。 他知道生蚝的效用,在海里,他们发情期的人鱼也会进食生蚝补充精力。看着宫砚炯炯有神盯着自己的眼睛,姿音突然有点腿抖,他暗暗祈祷自己的发情期快点过去…… 某只小人鱼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发情期会维持一个恐怖的时间区间,只是默默心存侥幸,数着日子。 宫砚吃下的生蚝,当天下午就发挥了作用。 下午,姿音在游泳馆公共泳池巡逻,检测记录水质,同事来替班,他便去大厅休息室里喝杯枸杞茶。 这杯茶让他越喝越热,越喝越渴,疑心地端起杯子打量。雷霆送走客户,见了他,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姿音一扭脸,大厅的玻璃上反射出来一张红通通的脸,他感觉到自己呼吸逐渐急促,身体里的热潮从腹部朝上一波波涌来,扩散至全身。 姿音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扯出一个笑:“我下去看看。” 宫砚此时正在办公室里开会,总裁办公室沙发上的项目经理和副总战战兢兢,视线与宫砚错了半寸,不敢平视。宫砚在工作上异常苛刻,他自己对数字对经商天赋异禀,于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总要不厌其烦地犯错误,并且偶尔怀疑下属是不是有意为之。 这次是标书送晚了,时间过了。 “实在对不起,宫总,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项目经理低着脑袋说,旁边的副总忍不住打圆场,“这次是行政那边拖延,……” 项目经理给了他一手肘,宫总最讨厌他们做错了还找借口。 宫砚把看完的标书往桌上一撂,“你能承担什么后果?”项目经理浑身遽然一抖,他的确有作秀的嫌疑,没想到宫砚根本不给台阶。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其实这对宫砚而言只是打个电话的小问题,只是,底下的人搞这种低级错误,真令人心烦。 宫砚站起身来,身影高大,项目经理两股战战,觉得下一秒宫总就会毫不留情让自己滚蛋。这次的失误,按理说是行政那边的责任。 烦心的宫总确实想让他滚蛋。不过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一道慌张柔弱的声音了飘进来。 “宫砚,我……” 一推门的姿音见到办公室里不仅只有宫砚一个,还有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并且似乎弥漫着低气压,他顿时收了声,脚步顿住,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就要关上门,模样有几分孤单可怜。 “欸怎么了?别走啊。”宫砚下意识伸手,放轻语气,这让旁边的两位经理不由得抬起一点眼皮。 “怎么了。”宫砚大步走到姿音身边,他身姿是很挺拔的,几乎将姿音纤细的身板笼罩了,姿音有些像靠在他胸前一样。 他越过宫砚的肩膀,看了那两位经理一眼,踮起脚,在宫砚耳边说了句什么。 只见宫砚把姿音一揽,锐利的余光瞥了瞥办公室里多余的人。 项目经理和副总忙道:“那宫总您忙。”走出办公室的下一秒,门就紧紧地闭上了,门里匆忙的脚步声漏了一点传进耳朵里。 项目经理松一口气,副总道:“宫总夫人来了,你这次好命。” 项目经理露出一个怀疑的表情来,“你确定?宫总不会再追究了吗?”副总拍着他的胳膊:“刚才没有追究,现在夫人来了,他大概之后心情会很好。” 项目经理于是活过来一般,两人渐渐走远。 门内,宫砚摩挲姿音软嫩的脸蛋,把他往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里带,姿音胳膊攀在他肩膀上,热热地喘着气。 “今天怎么这么早?”宫砚把外套脱了,往日都是到晚上的,他又去解姿音上衣的纽扣,姿音乖乖让他解。 “不、不知道……” 宫砚含了一会儿他红润的嘴唇,突然有一个离谱的猜测:“难道是我中午吃了生蚝,所以你……这东西还有心灵感应吗?”他下午的确有点燥。 姿音自己都搞不清,迷迷糊糊被亲着,被握住脚心。 隔了一会儿,宫砚说:“你不是经常说信息素吗。是不是我中午吃过生蚝之后,信息素散发得比较浓的缘故?” 把姿音勾引过来了。宫砚心中冒出这个想法。 原来还能这样,宫砚看着姿音推在自己身上的手指,纤长白皙,很多念头在脑袋里奔腾。 他把姿音的手指收过来,亲亲泛着健康粉色的指尖。 休息室里热汗蒸腾,外面办公间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个不停。这时候姿音全身的感觉是放大数十倍的,宫砚只是亲他的手指,都能让他颤。栗得停不下来。 “手机,手机响了……”姿音说。 宫砚不在乎地说:“别管它,有事秘助会敲门。 * 萧历到公司楼下时就给宫砚去了电话,结果这哥们不知道没带手机在干啥,打了两个愣是没接。 他提着大包小包就上去了。 宫砚现在抱得美人归,话里话外忍不住暗戳戳地秀,萧历差点把白眼翻上天。但好兄弟现在家庭圆满,他理应上门贺贺。 萧历和宫砚的交情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于是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总裁办公室。进来前还特意问了秘书,秘书说宫总就在办公室。 然而办公室里却没人,桌角摆放着一个宝宝摇篮,萧历听到了浅浅的呼吸声,不敢发出一丝噪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鱼崽虚虚握着小拳头,睡得正熟呢。 萧历嘿嘿笑了两声,手指戳了戳鱼崽圆窝窝的手背。 这宫砚不在办公室,上哪儿去了?居然连秘书都不知道。萧历正要再打个电话,一眼瞥见红木桌上的手机。 上面显示萧历的几个未接来电。 萧历只好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宫砚回来。 忽然,隔壁似乎什么东西掉了,发出不小的动静,萧历抬头。声音的方向是他对面,办公室镶嵌的休息室。细听,休息室的确有微弱的响动。 萧历:? 搞半天,宫砚在里头啊。 萧历站起身,正要大喊一声,想到哥们可能睡觉刚醒,于是走过去,准备先敲下门。 靠在门边,萧历听到里头有两个人的声音,一个低沉的,通过墙壁的阻隔后嗡嗡不清,另一个细细弱弱,游丝一样拖着,哭泣。 “……你答应我不吃……那什么小白菜……快点……” “答应……答应!” 萧历登时立正,走正步似的僵硬倒车回到沙发前。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宫砚在里头家暴老婆。 第39章 以萧历对宫砚的认识, 宫砚不是个崇尚暴力的人,工作上他并不吝啬惩罚,但那会用权力而不是拳头这种赤裸裸的方式。 更何况, 他对嫂子这么痴汉, 好像嫂子让他跪下,他也会跪着抱住嫂子的腿。 难道是嫂子在家暴宫砚? 不对, 那怎么是嫂子在哭。 墙板很厚,过滤掉了许多声音, 留下来的就是宫砚的声音和姿音的哭声。而且宫砚一直在说话, 透过门板,嗡嗡的。 第47章 萧历不知道除了吵架, 他怎么会说那么多话。 萧历刚一抬手, 里头传来“啪”的一声,嫂子哭得更惨了。萧历用力拍门,喊道,“宫砚, 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先出来再说!” 里头的响动消停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 门开了一条窄窄的缝, 宫砚站在门后,一脸的热汗和孟浪样子,淫。乱的气味从门缝里逸了出来。 萧历痴呆地“啊啊”两声,在宫砚阴沉的目光中闭上了嘴。 门再次关上。萧历退回到沙发里, 胡乱揉了揉脸。 天、天哪……嫂子那样的人,居然跟宫砚在办公室,在办公室…… 又过了五分钟, 宫砚终于出来了,先瞧一眼摇篮里的小崽,而后面色不善地盯着对面的萧历。萧历躲避着他的视线。 “哈、哈……”萧历尴尬说,“我以为你搁里面打嫂子呢,你说你这人……” 宫砚冷冷道:“马上他出来,你别乱说。”萧历忙不迭点头。又过五分钟,姿音出来了,像是匆匆收拾了一下,脸颊还是潮红的,可能刚刚被萧历那一嗓子吓着了,到现在眼神中都有一点惊惧。 萧历看到他穿着那种料子有些硬的衬衣,应该是公司统一着装,领口板正板正,衬得脖颈那一块肤肉又粉又软。 “嫂子。”萧历喊了一声,在宫砚的瞪视下,没敢提方才的事,“我来看看你们,晚上去你们家吃顿饭,行不行?” 姿音的手被宫砚握在掌心了,他想着有别人在,挣了一下,没挣开:“好……欢迎。”面对萧历,他羞得眼睛都没抬起来,小声地说,“那等一会儿下班了,一起回去。” “好嘞!”萧历说。 宫砚非要把人亲自送上去,两步路的事,手也要牵着,肩膀也要揽着,跟怕姿音半路被人拐跑一样。 萧历发现虽然嫂子嘴上说不用了,但那细长的手指还在宫砚的掌心里塞着,人也小雀似的紧紧挨着宫砚,缠绵得不行。 之前不是这样啊,萧历心想,宫砚说嫂子勾引喜欢他,居然是真的。 晚上,萧历拎着东西来宫砚家里,宫砚泡了茶端过来,姿音在客厅的爬爬垫上陪小崽玩玩具,萧历时不时跟他搭话,聊聊工作。 在此期间,宫砚在厨房忙东忙西,还不忘抽空榨两杯果汁过来。约莫过了半小时,宫砚说:“吃饭了。” 姿音抱着小崽坐到餐桌前,把崽崽塞进宝宝椅里。 萧历面对一桌子热腾腾的四菜一汤,瞠目结舌,宫砚进进出出,鱼崽的宝宝椅前甚至也齐全的三菜一汤一零食。 我去……萧历瞅着宫砚,三个月前,这哥们可能这辈子连厨房都没进过,三个月后的现在,半小时热火朝天搞出来满汉全席,脱胎换骨,魔幻程度堪比变形记。 “你这不会是预制菜吧?”这不是在外头,萧历有什么说什么,宫砚投给他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得意地一挑眉,“尝尝。” 萧历拿起筷子,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道海参炖鸡汤,一尝就有几十年功力,萧历难以置信。他看到姿音习以为常,将小勺送到嘴边,然后有点困惑地对自己说:“很好喝啊。” 宫砚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明显了,萧历怀疑他可能下一秒就要哼起小调。 吃过饭,宫砚收了桌子,又在厨房呼呼啦啦,忙得脚不沾地。萧历心想,刚吃完饭,你也歇歇再干。 然后就看到姿音走进厨房,抽了张纸,面容温柔地给宫砚擦额头上的汗,宫砚趁机在他嘴唇上啄一下。 萧历算知道这哥们怎么干这么起劲了。 宫砚切了水果放在茶几上,他把小崽抱过来,指着萧历:“崽,这是你萧历叔叔。”萧历刚才还陪他玩呢,一张手臂,鱼崽就让他抱了。 萧历把鱼崽举高一点,让他摸摸自己头发,神神叨叨地说:“说来真奇怪,我总觉得自从船上那次回去,头发是长得越来越浓密了。想了又想,那天特殊的地方也就是抱了好久鱼崽。” 他望着鱼崽的眼睛,好像在看着救世主一般,低下头,虔诚道:“请赐予我浓密的头发,阿崽。” “发发~”小鱼崽揪叔叔的头发。 “你的头发不少啊。”这时,坐在宫砚身边的姿音看了看萧历的头发,自然地这么说。 萧历从小就细软塌,大家一瞅他的头发,就会进入“嗯嗯呃呃”“一言难尽”的敷衍表情,从来没人这么认真地安慰过他,萧历差点痛哭流涕,追着姿音问。 “真的吗?看起来不稀吗?我觉得也不够黑吧?” 姿音说:“不稀呀,看起来挺多的,颜色也很健康。”小鱼崽也说:“亮亮!” 最后,萧历是抹着眼泪走的。 萧历走后,宫砚又把客厅拖了一遍,抱着鱼崽站在鱼缸前。鱼崽指指五彩斑斓的迷你小鱼:“鱼鱼,进去。” 小鱼崽不是第一次跳进去玩了,宫砚把他小裤子脱了,小心翼翼地放进鱼缸里,小鱼崽变出靓丽的鱼尾,在相对狭小的鱼缸里自由地游来游去,追赶小鱼朋友们。 “噗噜。”鱼崽露出一个脑袋,大眼睛看着宫砚:“叭叭,过来玩。” 宫砚:“……” 宫砚为难道:“爸爸进不去,爸爸太大了。”鱼崽好像才发现鱼缸小小的一个,失落地耷拉脑袋。 “爸爸用手跟你们玩。”宫砚把半条手臂伸进鱼缸里,鱼崽埋进水里,跟小鱼朋友们追逐爸爸的手指,吐出一串串泡泡。 姿音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宫砚捋着休息,用手臂大力搅动鱼缸里的水,里头的小鱼和崽崽卷进旋涡里,像是进入了自动洗衣机里,惊险刺激,哈哈哈哈哈哈个不停。 宫砚也玩上头了,大臂肌肉绷起来,更快更猛地搅动,在小鱼崽眼睛里转圈圈的时候,一把将崽薅了出来,崽崽摇头晃脑地倒在了宫砚的肩膀上。 “叭,拥拥……”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幕,姿音却觉得心中一股暖流,他弯起嘴角笑起来。 * 姿音不知道今天晚上宫砚为什么无视自己。 或者不是无视,而是宫砚真的很忙,小崽已经睡在隔壁房间的摇篮里,他坐在他们的床边,手里拿着一份合同在看。 姿音走过去牵他的手,把脸蛋蹭在他肩膀上,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意味了。然而宫砚却无动于衷,姿音用含着水光的眼睛看了看他,跟他脸颊贴了贴。 “怎么了?”宫砚终于有反应了,淡淡的。 姿音的回答是搂住他脖颈,眼神含情脉脉,平时这样,宫砚一定懂的,这没有什么难的,昨天这个时候,宫砚已经抱紧他了。 但宫砚只是“嗯?”了一声,握了下姿音的手,很快放开,视线又落回到文件上。 姿音脸颊红红,小声地说:“来、来吧……”不知道是不是海参的作用,宫砚信息素的味道很浓,让他有点情迷意乱,嘴唇在宫砚下颌上蹭来蹭去。 宫砚入了定一般,把文件翻过去一页,“嗯。等一会儿。” 好吧,姿音在心中嘀咕一句,真的老老实实地把自己从他身上撕下来,躺进被子里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姿音头脑开始昏沉,又掀开被子,贴到宫砚的背上去,他晃了晃宫砚的脖子。 甚至叫宫砚他喜欢的称呼,“老公……” 在姿音看不到的角度,宫砚嘴角扯动,无奈地说:“工作有点多。你先自己……嗯?” 姿音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从脖子红到耳朵尖,漂亮的脸孔赧然极了。他偏了偏头,好像不怎么愿意,又重新躲到被子里。 有点生宫砚的气。 没隔两分钟,宫砚听到被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衣服一件件丢到地板上。他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他喜欢听的声音和动静。 忍耐也是欢愉的一种,他挑中骤然断掉的一个点,丢掉手中的文件,钻进了被子里。 宫砚有点太激动了,没忍住在姿音的脸蛋上咬了两下,又没控制住力道,嘬出拇指甲那么大的红印子。 这在姿音白雪似的皮肤上特别明显,以至于姿音第二天去上班,迎面遇到的同事,一个个都问他脸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下。”姿音这样撒谎,他很怕别人看破真相,所以偷偷地观察他们有没有发现。 结果大家只是笑笑打趣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姿音也跟着僵硬笑笑,联想到昨晚,脸发热起来。 一周了,他的发情热似乎缓解了一点,从跟宫砚鬼混到凌晨五点钟,变成了三点钟姿音就开始推宫砚,说不行了。虽说体力上消耗,但姿音却是气色更加红润,整个人肌肤透出一种健康的光泽。 江溪约姿音出来吃饭,第一眼就发现了这个变化。 第40章 “最近心情挺好啊。”江溪捏了下姿音的脸颊肉。他这位朋友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温和安静的一个人, 像是大海,柔软得能包裹人心,不过, 现在海水似乎卷起了一点浪漫的小浪花, 那浪花在姿音的眼角唇角蔓延。 第48章 姿音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江溪怎么看出来他心情如何的。 “咦?”落座了, 江溪这才注意到姿音脸上有一小块红印子,像给什么人用力掐出来的。 “你这脸上怎么了?”他问姿音。 姿音用应付同事的方式, 重复了一遍潦草的谎话, 他睫毛半垂,可疑而不安地眨动着。 江溪挑了挑眉:“不会让谁给嘬出来的吧?” 姿音瞬间瞪大了眼睛, 摇头说:“不是, 怎么会……”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他说:“这样很幼稚,没人会这样做的。”但那双眼睛早把他给出卖了。 江溪忍不住捂着嘴巴笑,看破不戳破。 吃饭的时候, 姿音问江溪头疼好一些了吗,说到这个, 江溪喜笑颜开, “何止是好些, 简直是大好特好,好到我睡觉都能笑醒。” 江溪不知道是不是姿音送给他的那个海螺的作用,他偏头疼发作时总放在耳畔听一听,往日入睡前是最折磨煎熬的, 有人在他脑袋里拉电锯,但只要将海螺靠近耳边,里面传来的歌声便如圣音, 涤荡了所有噪声。 “谢谢你,”江溪握了下姿音的手腕,“遇见你真是太幸运了。” 姿音觉得自己也很幸运,江溪是他很善良的人类朋友。 吃完饭大概下午一点半的样子,姿音回到游泳馆里,本想午休一小会儿,接到了宫砚的电话。自从那天在宫砚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睡过,宫砚就老催着他,让他下来一起睡午觉。 “快来,我床都铺好了。” 姿音很快就下来了。 宫砚搂着姿音睡觉,把他的脑袋拨到自己心口上,问他:“今天中午吃的什么?身上有没有不舒服?”姿音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你别吃海参了……” 宫砚埋在他颈窝里闷闷地笑。 不知睡着了多久,宫砚感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拍打,迷糊地搂一把姿音,眯开一条缝的眼睛里看到绚烂的亮蓝色。 “怎么突然变成鱼尾了?”宫砚霎时清醒,手往下摸去。 姿音显然很不好受,细眉蹙得紧紧的,“水,带我去水里。”药水失效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游泳馆人来人往,并不安全,宫砚将外套裹在姿音的鱼尾上,让助理看着鱼崽,抱着姿音乘坐专人电梯一路下到车库,飞驰到家里。 三楼的游泳池还没有完工,宫砚抱着姿音坐在盛满水的鱼缸里。 粗粝的掌心一点点抚摸过滑腻鳞片,又在一片淡粉色,犹如桃花瓣似的鳞片上停留,姿音颤了颤,握住了他的手背。 “我要回一趟海底。”姿音靠在宫砚胸膛上说,他需要跟风暴再要一点药水。宫砚却问:“有没有不受时间限制维持双腿的药水?” 他想到上次放归的那条章鱼,想到它能直接将意思传达到自己大脑里的魔幻能力,“可以吧,你们不是叫他旧神,无所不能吗。” 这个姿音不清楚,但宫砚说得对,旧神是无所不能的。 “好,我回去问问他。”姿音喘息重了起来,手指攀在宫砚粗壮的手腕上,像要阻止他。 宫砚说:“我想跟你一起去。”停了停又说,“我要陪着你一起。” 宫砚在知道姿音是美人鱼后,窝在影音室里,躺在姿音怀里看过两三部海底奇幻电影,里面展示了一些特殊的能力,宫砚试图比划:“你能不能……就是,咱们上一次在电影里看的,把我也变成同类,用你的指甲,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人鱼血液?鳞片?” 姿音脸颊酡红,像是费力才听懂他要表达什么,他让宫砚低头,在他脖颈处吻了吻,就在宫砚觉得有点痒,忍不住笑出声的时候,尖锐的犬齿刺入颈侧,划开,两道鲜血顺着脖颈流到水里,花朵般散开。 四道细长的伤口很快止血,凝固,姿音舔掉了剩下的鲜血。 将动脉这种致命的部位交给他人啃咬,饶是宫砚,也冒了一脸的热汗,他不想让姿音担心,便装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我会有尾巴吗?” 姿音摇了摇头,给他擦了擦汗珠:“你可以在水里呼吸了。” “真的?”宫砚惊叫一声,万分喜悦,摸了摸颈侧,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伤口居然已经闭合了,和旁边的皮肤无异。 “那我们可以在水下接吻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拉着姿音埋进水下,吻他的嘴唇,细密的气泡从两人缠绵的唇齿间冒出。 宫砚颈侧的细长伤口缓慢张开,他发现自己不需要憋气了。 夜里,宫砚发起了低烧,姿音抱着他:“长老说,这样之后,人类会有一段时间不太适应。” 宫砚蹭到他胸前,鼻腔里全是姿音甜蜜的气味,“那你安慰安慰我。” 姿音亲了亲他的额头,手心轻轻拍打宫砚的手臂。低烧对于宫砚这个体格的人来说,并不如何难受,此刻有很明显扮惨的嫌疑。 可惜姿音这种纯净的心性瞧不出来一点儿,还以为宫砚是真的痛苦,又把他搂紧了些,宫砚挺直的鼻梁都戳进他柔软的睡衣里了,蹭着一点细腻的肌肤。 宫砚沙哑着嗓子说:“崽崽很小的时候,你是怎么喂他的。” 空气静了两三秒。 接着宫砚说:“嘶……我脑袋好疼。” * 强悍如宫砚,别人要一两周,他第二天就恢复如常了,连姿音都惊到了,反复去摸他的额头,确认道:“你真的没事了?身上不疼了吗?” 宫砚对自己健壮的体格很是得意,低头飞快在姿音嘴上亲了一下:“多谢你。” 姿音脸红了红,把他推走了。 药水维持的时间逐渐缩短,情况紧急,宫砚不愿意依照姿音的安排,再休息几日。他将小鱼崽送回爷爷奶奶家里,便带着姿音登上游艇。 “船放在这里,没关系吗?” 姿音和宫砚跳入海中,宫砚扎了个猛子,“没事,有人会管。”姿音了然,牵住宫砚的手,两人往更深处潜去。 越往下,光线越稀少,最终沉入了黑夜里。 唯有一条优美弧度的鱼尾,散发着荧蓝色的光,轻盈流畅,是极生动美丽的。 宫砚第一次在如此环境中看到姿音的身体,感叹地微微张开了嘴唇,像是要将这幅美景收进眼中,瞳仁震颤放大。 “我们走吧,你游的速度太慢,抱着我。”姿音看宫砚呆愣愣的,就将他两条手臂缠到自己腰上,拍一拍说:“搂紧点。” 虽说宫砚经过姿音小小的改造,获得了可以在海底呼吸的能力,但游泳速度终究不及速度之王人鱼。 宫砚还没反应过来,姿音摆动鱼尾,只觉激流在脑袋上涌动,头发乱舞,像在坐海底闪电列车一样刺激。 他甚至兴奋地叫了起来:“呦呼——!”声音在海底荡漾传播,途中,姿音冲散了一大股鱼群,晕头转向的小鱼劈头盖脸地往宫砚的身上撞。 姿音停下来,把宫砚头发上的小鱼一一捏下来,宫砚愣了好一会儿,后头的魂儿才追上来,重归原位。 “抱歉。”姿音轻轻地说,“回去吧。” 然而小鱼们并不肯轻易就走,围在姿音身侧,蹭蹭他的脸颊,蹭蹭他的肩膀。宫砚夜视的能力有限,只能看到姿音闪亮鱼尾照亮的附近,一群黑白相间的扁鱼随着姿音的鱼尾游动,殷勤地用脑袋蹭着姿音的鳞片。 “去,去!”宫砚浓眉一皱,一手搂着姿音,一手驱赶他们,“这不是你们待的地方,快回家!” 待宫砚将鱼儿们统统赶走,姿音轻笑一声,宫砚问他笑什么,姿音不说,只是问:“你感觉还好吗?” 他不知道宫砚能不能适应海底的环境,带着比自己重许多的宫砚,他的速度已经大大降低了。 然而宫砚似乎还是出现了身体上的不适,他拍了拍耳朵说:“耳鸣了,其他的倒没问题。” 不,如果再继续,接下来会更加严重。 姿音只好再次放缓速度,然而人鱼如猎豹,虽短时间内速度快,耐力却不足。途中,他们行进的速度又打了个对折,这样下去,越是慢,目的地越是望不到边,越是劳累。 “停下来歇一歇,”宫砚叫停了姿音,轻抚他后背,“我们不用这么急。” “我们要早点回到崽崽身边。”姿音说,他没有长时间离开过自己的宝贝,而现在游游停停,已经过去一整天。 宫砚安慰他:“爷爷奶奶会照顾好崽崽的,我有跟他们细致地交代过。”宫砚看出来,人鱼大概对自己的幼崽,是有些下意识的分离焦虑,因而故意吸引姿音的注意力道:“好饿,你饿不饿?咱们找点东西吃。” 一指附近游过的一条庞然大物,“这个能吃吗?” 姿音怔了下,这条皇带鱼比他和宫砚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大。他不是喜欢玩笑的性子,但这时却忍不住一笑,跟宫砚说:“你要趴在它身上直接啃吗?” 宫砚认真地回答:“可以吗?那我们找石头敲晕它。”然后宫砚就再次看到了姿音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 第49章 姿音在原地竖立,长而细的尾鳍随水流轻微摆动,宫砚看到他张开嘴巴,似乎发出了一种听不见的声音,水流有稍稍波动。而后姿音确定一个方位,拉着宫砚往那边游去。 “这是声波定位吗?!”宫砚瞪大了没有见识的眼睛,姿音有小小的得意,“嘘”了一声,鱼尾鳞片瞬间换了一种排列方式,闪光渐次熄灭。 一群鲑鱼无声地游了过来。 宫砚察觉到原本轻缓的水流在积蓄力量,当那群毫无知觉的鱼群游到面前时,一头扎进姿音设置好的漩涡陷阱,瞬间被卷入其中,极速旋转。 这时,姿音挥舞有力的鱼尾,将一小簇鲑鱼扇晕。 两人手中,一人一条肥美多汁的鲑鱼。为了让宫砚这个人类能顺利地吃下,补充能量,姿音贴心地用尖利指甲剥皮去骨,切成鱼片。 “谢谢。”宫砚笑了笑,他被姿音改造了身体,一天的奔波,的确已经饥肠辘辘了。 鱼片出乎意料的美味,肉质细腻,口感绵软。 “你在崽崽平时在海底,都吃这个吗?”宫砚问,姿音点点头,流露出一种饱餐的幸福:“这个鱼是海底最好吃的,鱼崽崽特别喜欢吃。” 宫砚笑道:“那这就是你们的主食了。” 真可爱,人鱼也有口味偏好,会为了解馋,不远万里来布置陷阱,突然扇飞鲑鱼群吗? 宫砚又问姿音有没有零嘴?姿音饶有兴致地跟他介绍:“有一种蟹,壳子非常软,还甜甜的……” 两人正说着,水流似乎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变化,姿音立刻警惕地竖起耳朵,尾鳍焦躁地摇晃起来。 “怎么了?”察觉到姿音戛然而止,宫砚问。 姿音把他护在身后,昏暗中,一辆,两辆,三辆……黑白配色的巨大鲸类缓缓露出圆润脑袋。 是人鱼的天敌,虎霸。 而姿音现在,带着天敌最爱的玩具,两脚兽。 第41章 对峙双方, 虎霸群率先发出一声兴奋的哨音,而后传染似的,哨音此起彼伏, 更激动的, 跃出水面,嘭一声砸进海里。 宫砚哪见过这种阵仗, 下意识就搂住姿音的肩膀,将他往怀里带。 姿音不动声色地凝视虎鲸群, 想要抓住一个空档, 带着宫砚用最快速度逃脱。 这时,虎鲸群忽然缓缓散开, 让出一条道路, 一头幼年虎霸摆动灵活的身躯,游到了姿音的面前。 “叽,叽。”宫砚听到面前的庞然大物发出这种稚嫩的声音,而姿音像是愣了一下, 将手掌轻轻放在虎霸的脑袋上。 小虎霸抬头,乖乖顶了顶姿音的手心。 “原来是你呀。”姿音在小虎霸身旁检查了一圈, 温柔地说:“你恢复得很好。” 这时宫砚也想起了什么, 问道:“这是咱们那天救助的那只虎霸?”在得到姿音肯定的眼神后, 宫砚心中升起一股欣慰温暖的情愫,敦敦拍了拍小虎霸的圆脑袋。 小虎霸被救助放归后,伤口逐步痊愈,食量大增, 此刻已经是一只精力极其旺盛的幼崽了,在得到两人的抚摸后,高兴地扭动胖胖的身子, 努力跟宫砚和姿音贴贴。 姿音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一些,认真道:“我们还有别的事情,不能和你们一起玩。” 出乎意料地,旁边静静瞅着这一幕的虎霸们,听到这话,并没有出格的什么表现,就连幼年小虎霸都配合地退开了点,发出恋恋不舍的哼唧。 一只成年虎霸游到姿音面前,低下脑袋,顶顶他的尾鳍,又顶顶宫砚的脚。 “你要带着我们?”姿音不确定道,虎霸发出一声肯定短促的声音,族群中一一响应。 宫砚哈哈笑道:“原来是雪中送炭来的。”他还以为是来打架的。正好姿音体力不济,如果有游泳速度上乘的虎鲸运送,抵达时间会提前许多。 “谢谢。”姿音奖励乖狗狗似的,摩挲虎霸的嘴巴,宫砚拉过他,两人一起乘坐这辆大吨辆虎霸卡车。 虎霸在海中几乎没有天敌,族群出街威慑力十足,一路风平浪静,在第二天的傍晚,抵达了姿音在海底的老巢。告别了虎霸族群,宫砚新奇地盯着闪亮晶晶的贝壳床和叮铃咣当的装饰物看。 “你和崽崽,睡在这里吗?”宫砚拍拍光洁的贝壳,姿音喜欢整洁,贝壳锃亮干净。 没等姿音回答,贝壳察觉出外人,警惕地一口咬下去,外壳猛地阖上,把宫砚的手指夹了个正着,疼得宫砚嗷嗷直叫。 姿音连忙拽过宫砚的手,帮他揉了揉,告诉贝壳:“他也是我们家里的人。”宫砚听着他这话,骄傲地扬起笑脸,用另一只手又去拍贝壳:“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又换了副神情跟姿音说疼,得到了姿音的两个亲亲,和一团冰凉凉敷在手指上的藻类糊糊。 “是天黑了吗?”宫砚在这里分不清黑夜白天,但对海底更加熟悉的姿音却能轻易分辨,他说:“快要天黑了,你饿了吗?” 他们带的还有昨日捕捉的鲑鱼,这时候就坐在贝壳床边上,肩膀挨着肩膀,慢慢地吃。 宫砚说:“这里真安静。”姿音笑了笑说:“晚上能听到鲸鱼的鸣叫。” “我们要不要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去找章鱼大哥?”姿音昨天带着他游了太久,宫砚能看出他精神上有些疲态。 见姿音出现犹豫的神态,宫砚忙道:“太晚了,大哥也要休息吧?不好这个时间点去打扰。”姿音还真不知道风暴大人睡不睡觉…… “好吧。”姿音最终答应。两人整理了贝壳床,一同爬进床里,嘭一声把贝壳关上。 夜明珠亮了起来,海底静谧无声,贝壳里温暖舒适。宫砚觉得此刻的氛围很是不错,很适合说些甜甜蜜蜜的话,心中酝酿片刻,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咚咚两声。 他疑惑地望着姿音,姿音道:“是邻居。” 贝壳掀开一条缝,灯笼鱼在外面摆动鱼尾。姿音小声说:“崽崽没有回来,嗯,谢谢你的关心。晚安。” 刚躺下,又是咚咚两声,一小撮灰色鱼群来了,姿音又道:“是的,我们回来了。晚安,大家。” 宫砚嘀嘀咕咕说:“邻居还挺多。”把姿音拉进自己怀里,重新睡下。 咚咚。 宫砚猛地坐起来,掀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深邃严厉的眼。 对方愣了一下,而后挥舞着八条触手,一脸凶恶,想要将鸠占鹊巢的宫砚从贝壳里拽出来。 然而就在触手蠢蠢欲动之时,一道清丽柔和的声音叫停了:“闪电。” 姿音缓缓爬到宫砚身旁,将贝壳整个掀开。 闪电愣在当场,瞅瞅姿音,又瞅瞅宫砚,视线着重在宫砚的腿上打转。它露出震惊的表情,像是万分疑惑,八条触手统统指着宫砚。 宫砚嗅到一丝争宠的气息,他默默搂紧了姿音的腰,像是宣誓正宫位置一般,昂首挺胸。 在闪电质疑的目光中,姿音抿了抿唇说:“……他是我的伴侣。”闪电的触手咄咄指向宫砚的双腿:你们根本不是一个种族的! 姿音曾经因为种族不同,拒绝过闪电,所以此刻的确有那么一点的心虚:“他是崽崽的父亲呀。” 闪电顿时如遭雷击,触手垂落,他败了,败得彻底。全海洋都知道人鱼是崽崽脑。 但紧接着,闪电听到姿音又说:“而且……我们是一家人。” 宫砚从姿音害羞的语气中听到不同寻常的意味,姿音说这句话时的口吻,仿佛表露了部分的心迹,因此说得磕磕绊绊。是他的错觉吗? 姿音听到闪电哭泣的声音,忙安慰道:“你一定可以遇到喜欢你的章鱼。晚安。” 闪电垂着脑袋,随水流飘远。 姿音的声音飘荡过来:“明天早上,可以拜托你带我们去找风暴大人吗?”闪电转回脑袋,点了点头。姿音绽放一个温柔的笑:“祝你好梦。” 重新躺在床上,宫砚搂着姿音的手臂收紧,再收紧,脸颊也贴着姿音的脸,蹭了蹭。 “这里真危险……”他小声地说。姿音以为他害怕,抚摸他的手背,被宫砚抓在掌心里了。 第二日一早,闪电带着他们去找风暴。自从上次钻罐子被人类意外捕捞上岸,风暴安然盘踞在海底巢穴,没有再外出游荡,因此闪电一呼唤,便浮出了身形。 比黑底更黑,犹如墨一般的庞大身影,缓缓浮现。 “尊敬的风暴大人。”姿音俯身颔首,宫砚赶紧跟着做。经过上次接触,不需闪电翻译,风暴的意思就直接传入了两人的脑海。 “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 宫砚握住姿音的手指忍不住微微用力,忙询问道:“有这种药水吗?变出双腿,不受限制,可以让姿音在陆地上自由自在。” 停了几秒钟,他们得到了风暴肯定的回答。 宫砚当即一喜,振奋地握紧姿音的肩膀:“太好了!”风暴却忽略了宫砚,转向姿音道:“你救了我一次,我会答应你这个请求。但是我必须要问清楚……你做出这个决定,是否只是因为幼崽。” 第50章 “如果是,对于幼崽,或许我另有办法。” 宫砚听着这低沉缓慢,犹如呓语般的幽灵声音,目光不由自主望向姿音。 是啊,姿音是完全因为崽崽,才答应跟自己到陆地上来的吗? 他想到自己带姿音去听儿童心理学家的讲座,想到自己为了留下他,夸大其词的话…… 姿音是被迫的吗,如果姿音更想在海底生活,他是不是应该…… 就宫砚心底愧疚滋生时,姿音柔软的声音微弱地传来:“不、不是的……” 否、否定了?!宫砚不可置信地盯着姿音的脸。 一瞬间,出奇得静,能听到鱼儿扇动背鳍引发的细小水流波动。 “所以,你真爱他。” 宫砚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凝望姿音的眼睛开始胀痛,姿音嘴唇翕动,害羞又坚定地说:“是的。” 恍惚之间,宫砚觉得这是他们在海底举行的婚礼,黑黝黝的海水是殿堂,章鱼是婚礼司仪,无数游过的小鱼小虾是嘉宾。 宫砚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因为在水里,他哭了只有海知道。而且,在婚礼上不能哭,太难看了。 “那么,你呢?” 风暴问宫砚。 宫砚强忍眼泪,吸着鼻子,僵硬地说:“我愿意!” 风暴:“……” 姿音指尖挠了挠宫砚的掌心,小声地说:“你要回答问题呀。”宫砚微仰着脑袋,瞠大眼眶,这才注意到风暴问的不是愿不愿意,而是爱不爱。 “爱!我爱姿音!反正我们这辈子都要在一起。” 姿音脸颊升起漂亮的绯红,宫砚定定地看着他,等着婚礼司仪说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然而风暴冰冷冷地说:“那么,你把心脏献出来吧。” “……什么?”姿音被宫砚握住的手指变凉,气氛凝结成冰。 风暴道:“将他作为人类的心脏献出来,制作药水,你服下,便能成功幻化双腿,拥有在陆地上同样自由的能力。” 姿音道:“不可以,人类不能没有心脏。” 风暴说:“我没有要他的心脏,只是借来一用。”姿音闻言,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风暴继续道:“但如果他爱你的心是假的,他的心便会在中途停止跳动。” 宫砚向前一步:“真金不换。” 第42章 浓墨一般的黑雾丝缕汇聚, 宛若爪牙一般伸向宫砚的心口,透过胸膛,握住里面鲜红跳跃的心脏。 纵使真心, 也抵挡不住**的疼痛, 宫砚冷汗涔涔。姿音握紧了他的手,宫砚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别担心, 没事”。 心脏逐渐移位,宫砚瞳孔骤缩, 神经像是受了电刑, 烧得浑身骨肉痛到发麻。如果是人类的身体,大概早已经晕过去了, 但因为被姿音改造过, 宫砚只能生生顶住这种痛苦。 “还要继续吗?” 沉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宫砚耳鸣得厉害,听不真切,只看到姿音抱住了他, 似乎在摇头。 “……继续。”宫砚不知道自己发没发出来声音。 下一秒,更多的浓雾涌进了他的胸膛, 姿音听到血肉剥离的声音, 他不知道原来制作药水需要宫砚承担这么极端的痛苦, 平时崽崽哭泣,他都心疼得想要跟着哭,宫砚也是他喜欢着爱着的人,姿音怎么能忍心见他受这种酷刑。 “停下来, 我们不要药水了。” 虽然单纯的紫色药水有时长限制,但跟眼前的惨象相比,姿音觉得已经非常足够了。 “你无法决定一颗甘愿奉献的心脏。” 风暴没有停下来, 黑雾扭了一扭,像摘掉一颗果实一般,将宫砚的心摘了下来,血管长长地牵连着,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颗砰砰跳动着的红心,那么有力,那么鲜活。如果不是姿音,宫砚这辈子都不会有亲眼看到自己心脏活蹦乱跳的奇异经历。 黑雾收紧,压缩,心脏自底端汩汩地滴落血液,那血液并不溶于水,而是汇聚到一起,被风暴引入了一个玻璃瓶之中。 这血是生生挤出来的,宫砚脱力,被姿音拥在了怀中。 看到姿音湿红的双眼,宫砚勉强扯动嘴角,轻轻说:“不要哭,我总觉得自己这么幸运,总得付出点什么代价吧。你为了我到陆地上来,我也要做点什么献给你,否则总有种瞌睡如梦的侥幸。” 说罢,闭上眼睛,安心地投入姿音柔软香甜的怀抱。 黑雾散开,心脏重新归于宫砚体内,持续鼓动。 “这是一颗真心。”风暴如评价一件商品,可姿音似乎并不在乎这颗心的质量如何,只是抱着人类的身体伤心得像个孩子一样,风暴挠了挠头,安慰地说,“他只是睡过去了。” 玻璃瓶中的原本的紫色药水,融合了红色血液,变得暗红,姿音接过玻璃瓶,喝了下去。 * 宫砚再次醒来时,看到贝壳床顶上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蓝光,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寂寥漆黑。 就在他想要坐起身时,贝壳忽地打开,姿音钻了进来,他的速度有点快,带进来一股微凉的水流,被宫砚敞开双臂接住了。 “还疼吗?”姿音摸摸他的胸膛,眉头纠成一个忧虑的弧线,很紧张的样子。宫砚感受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完全恢复了常态。 “你看到了吗?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宫砚突然抓住姿音的手指。 姿音很怕会有什么后遗症,所以尽可能地安抚,手心轻抚他心口,让宫砚不要着急:“我知道,看到啦。” 宫砚想起昨天姿音的表白,笑容从唇角逸出,温柔地低头望着姿音:“你的心也是真的。” 两颗心靠在一起跳动,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动。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半晌,宫砚突然开口。 姿音愣了愣,“刚在一起就结婚吗?”他从江溪那里学到了这些人类用词。宫砚心中骇了一跳,连忙解释道:“不是就冲着结婚,而是爱你,才想跟你……” “不急,”宫砚很怕姿音误会,在他看来,被最喜欢的人误会心意,是异常恐怖的一件事,会令他当场急赤白脸地辩白,他补充说,“慢慢来,反正我不急。” 姿音很吃软,耳根眼窝都浅,本来想答应的,宫砚这么一说,他也不好意思反驳了,于是默默点了点头。 姿音拿来切成条块的鲑鱼给宫砚吃,补充体力,宫砚腻腻歪歪地让他喂,你侬我侬,三不五下,补得过了头。 在贝壳床里胡闹起来。 “现在可以自由变幻了吗?”宫砚盯着姿音的双腿瞧,纤细洁白,珍珠一样的色泽,膝盖处呈现鳞片的淡粉。 姿音说可以,宫砚说:“那你变个我看看。”姿音捂着脸大为窘迫,“这……这怎么变!” 宫砚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嘴角,问怎么就不能变了?平时都可以变,现在有什么特殊情况吗?姿音说不出来臊人的话,被逼急了,也只会骂宫砚坏,不是好人。过一会儿,还要看着宫砚的眼睛说,刚刚不是真的觉得宫砚坏。 休息一夜,姿音准备带着宫砚回程,让人鱼跟自己的幼崽分离太久,犹如割肉。 收拾好东西,一转身,幽暗的海底亮起点点莹白的光,宛若星星掉入了海中。 海底的父老乡亲们,口中衔着皎洁明珠,一颗颗砸向姿音和宫砚的头顶,鱼儿们围成圈圈,吐出梦幻的泡泡。 宫砚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出来这是浪漫的婚礼氛围,像往新郎新娘的新床上扔桂圆红枣那样的仪式。 他转脸去瞧姿音,姿音果然唇角弯弯,眉眼温柔,又有点羞涩地微微低着脑袋,让那些珍珠从他的头顶、肩膀上越过,幸福地接受大海的祝福。 一只灯笼鱼缓缓游上前,它的灯笼上挂着一个由五彩海草编织而成的头环,其中有闪亮晶晶的小石头和珍珠作为点缀。 宫砚刚跟姿音口是心非说不急,可此刻身临其境,大受感染,泪水喷涌而出,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谢谢。”他慎重万分地接过头环,手指都颤抖起来。 在万众瞩目中,宫砚将象征着美好和祝愿的头环戴到姿音的头上,姿音轻轻低头,那些宝石和珍珠将他的脸颊映衬得温润无瑕。 “我、我可以成为你的伴侣吗?” 宫砚看着姿音,时间被拉长,似乎所有来宾都屏住呼吸,对宫砚而言,这一刻是无比珍贵的,对视着的眼睛乌黑发亮,脸蛋泛着漂亮且圣洁的红晕。 他在心里想,他不会想看到这双眼睛流泪的样子,不会想看到这双眼睛委屈的样子,更不会想看到这双眼睛痛苦的样子。 这是姿音,是他最喜欢的人鱼,有着一颗宝石般,闪闪发光,谁都不忍心伤害的心。 “可以。” 宫砚听到姿音的声音,透过海水,有点失真,有点朦胧,也可能是他自己太紧张了,耳膜被血液一股股冲击。 姿音话音落下,四周发出一阵欢呼,鱼儿们首尾相连,嘟嘟噜噜,围成一圈圈彩带,将两个相爱的人簇拥起来。 第51章 姿音的腰身被小鱼儿顶着,逐渐与宫砚紧紧贴在一起。 宫砚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上紧张得要命,虽然就穿个花泳裤,相当于半裸,非常原始,但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在这么多来宾的热情注视下,他用力环抱姿音,一边流泪一边哽咽着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姿音没有人类那种敏感的心理,看到宫砚哭了,还有点惊讶,问:“你怎么哭了?” 宫砚说:“没哭,我是太高兴了……” 这个姿音是懂的,因为他现在也很高兴,把脸颊在宫砚的脸上贴了贴。 答应说:“好,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一场浪漫且珍贵的求婚仪式。 返程的路上,宫砚的嘴角就没放平过,跟条波浪线一样,黏在姿音身上,问:“我们什么时候办酒席?什么时候领证?什么时候去度蜜月?” 姿音问蜜月是什么,“我们一起吗?”宫砚笑道:“对,也可以带上小崽。” 姿音很快乐地说:“好啊!那我们三个一起。” 宫砚心里甜得仿佛裹了蜜。 他们游游停停,宫砚心说,如果这时候有虎霸族,他们就可以搭顺风车,更早地抵达陆地了。 或许是虎霸难以抗拒人鱼的踪迹,于是中途真的又遇到了一小伙虎霸。 但不巧的是,这是一伙年轻的新族群,也许不仅不会载他们一程,还会因为面前新奇的玩具,而玩性大发,阻拦他们的去路。 姿音和宫砚与这三只年轻虎霸紧张地对峙着,庞大体型的黑白生物好奇地绕着他俩游来游去。 “好鱼不挡道。”宫砚挡在姿音前面,把狠话挑明了。 虎霸歪歪圆润大脑袋,似乎在分辨这个人类是什么意思。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见到人鱼还有人类,长的圆圆小小一颗脑袋,毛茸茸的,凶凶的,还有迷你小手,两只!简直可爱得令虎想要大声尖叫。 就在一只虎霸想靠近小人鱼,用脑袋近距离蹭一蹭时,另一只虎霸忽然阻止了它。 三个虎霸用哨声交流了一番。 “……说过不可以玩人鱼!” “可是好可爱……忍不住……” “绝对不可以,被那个大族群发现,就完蛋了!” 姿音发现面前的虎霸们忽然让开了道路,虽然眼珠还是滴溜溜盯着他们转,但显然畏惧更占据上风。 “吱,吱……” 一只虎霸焦急地冲着姿音喊,姿音离开的脚步顿了下,上前抚摸虎霸的额头。 “请不要对别的虎霸说,我们曾经拦过你们的路。”虎霸这样叮嘱。 姿音问:“为什么这么说?” “有个大族群通知了所有虎,不可以玩人鱼,否则——” “虽远必扇!” 姿音将虎霸的意思转述给宫砚,宫砚笑了起来,猜到大概就是他们曾救助过幼崽的,那个逐渐庞大的族群。 “好啊,”宫砚说,“我们会保密。” “但是有个条件。” 虎霸们靠近人鱼和人类,倾听他们的条件。 宫砚和姿音走后,这三只虎霸一边捕食,一边对遇到的所有鱼说: “你知道吗?今天是一条小人鱼的新婚日,请你一定祝福他们!” 于是不到半个月,海洋里所有的生物都知道,海底那只小人鱼结婚了,而且会和人类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正文完】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