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继室摆烂后,禁欲权臣他慌了》 第1章 [古装迷情] 《貌美继室摆烂后,禁欲权臣他慌了》作者:时鸯【完结】 文案 【非传统型重生+宅斗日常+婚内追妻+养崽】 及笄那年,南知鸢嫁给姐夫成了继室 后几年,她安分温顺,侍奉夫君继子,还诞下了女儿 夫君清冷矜贵待她淡漠疏离,却无一妾室,她以为他心中到底是有自己 可某日醒来,南知鸢却发现这世界竟是个话本 谢清珏即将带回个妾室,她也会在第七日被人推下湖中溺亡 而他们的女儿,长大后更是成为了恶毒女配,为了和穿越女抢男人落了个悲惨下场 铁血娘亲·断情绝爱·南知鸢:乖乖女儿,娘亲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至于男人?滚一边去 -. 作为最年轻的首辅,谢清珏只觉得他的小继室貌美诱人,娇俏柔顺,夜里也能满足他的索取,符合他对妻子的所有要求 可直到某日,谢清珏因亏欠不得不将那女人带回家后,却发现原本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继室,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甚至在与姐妹的茶会上摇了摇头,一脸无所谓道 “他哪里好了,我瞧,上回打马而过的小将军才真称得上艳绝无双呢” 向来清冷矜贵的谢首辅,神色未动,可手中捏着的茶盏却在顷刻间化为了齑粉 第1章 梦,成真了 “娘亲!你不要死!娘亲——” “清珏哥哥,是南氏她无福。若,若是你愿意,我能替她好好照顾你和孩子们。” ... 精致的拔步床上,一个身姿曼妙,肤白胜雪的少妇正紧紧闭合着眸。 她额角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渗入进那一处雪白的幽谷之中。 夏日炎热,就算屋子里边角上都是冰块,却也依旧闷人得很,女人脖颈上挂着绣着合欢花的嫣红薄丝肚兜,甚是清凉。 这是平时之中禁欲清冷的谢首辅夜里最爱的款式。 每回穿上后,夜里都得叫四五回水,便是昨日也不例外。 随着南知鸢的动作,那半截盈盈一握的腰肢暴露在空气里,白到晃眼。 衬得女人身姿玲珑,生过孩子后,那蜜桃也愈发的饱满,似是惹人采撷。 而点点红梅突兀地在她脖颈、腰肢上绽放开。 一瞧便是昨日夜里被男人欺负惨了的模样。 只是忽然,屋外鸟啼声却将南知鸢惊醒。 南知鸢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之中满是不可思议,她浑身都在颤抖。 昨日夜里闹腾完后,她便被谢清珏抱在怀里一整宿。 而就在这时,她做梦了。 丫鬟听见动静,忙走上前来。 “夫人您怎么了?” 南知鸢梦见自己死了。 死在谢清珏带回那个女人的第七日。 溺死在了女儿的生辰宴上。 不仅如此,她的夫君,当朝最年轻的首辅谢清珏,便是连她下葬都不见了身影。 夫妻数年,在她死后,谢清珏不见悲伤,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替她流。 南知鸢知晓,自己不过是嫡姐死后,南家为了维系与谢家姻亲,送过来的玩意罢了。 谢清珏待她一向是冷淡的,只有在夜里,他才会毫无节制的索取。 南知鸢原本以为,谢清珏这么些年来便是连一个通房都没有,也拒绝了官场上同僚送的女人,待她定然有几分的情谊。 可在刚刚那个梦里,南知鸢却一下就心死了。 他将一个寡妇带了回来,说要纳她为妾。 而她却在女儿生辰宴上莫名被人推下水中。 她才二十一,大好的年华,却葬送在了冰冷的湖水里。 而昨夜与她抵死缠绵的夫君,却连她最后一面都不去见!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气快喘不上来了。 就在丫鬟担忧,想着出去寻府医来给南知鸢瞧瞧时。 南知鸢才哑着嗓子开口。 “我无事。” “棠姐儿呢?” 南知鸢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沙哑。 方才梦境里,不仅昭示了她的结局。 她还梦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是什么恶毒女配,背着克母罪名,惨死在雪地之中。 南知鸢只觉得眼眶都是疼的。 丫鬟松了口气:“小姐如今还在老夫人那儿呢,一会儿便差人将小姐送回来了。” “三爷一大清早便走了,还说今日有事要同夫人您说呢。” 南知鸢点点头,突然,门外传来焦急的声音。 “夫人,不好了夫人!” 是柳絮回来了。 南知鸢看着柳絮。 “别急,慢慢说,究竟怎么了。” 柳絮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急忙开口。 “三爷带了个女人回来,正往咱们院子赶呢!” 南知鸢的呼吸突然停滞了一瞬。 右手却像是控制不住似的。 一下将茶盏扫在了地上,上好的白瓷初落地时是悦耳的清脆声,可眨眼间,那白瓷便四分五裂了,反射出艳阳透进屋子里的倒影。 “你说,什么?” 这和她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柳絮知晓南知鸢心里并不不好受,可她还是再度开口,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句。 “夫人您是正妻,谁能越过您去,还是早些梳妆给她个颜色看看。” 南知鸢心慢慢冷了下来。 这梦,竟然是真的。 她抬眸,喉咙干涩。 “给我换一身衣裳。” 在梦里,她心如刀绞,头一回忤逆了谢清珏的话。 歇斯底里甚至不惜让其他房看笑话,也不愿接纳那平白出现的貌美寡妇入府。 谢家三夫人一夜之间成了个笑话。 可谢清珏大概是迫于无奈,最后还是没有将那夫人纳入府中。 南知鸢抬眸,看着想要替她打扮的柳絮,开口阻止。 “不必了,就这样吧。” 镜子之中的南知鸢低垂着长睫,精致如芙蕖的面容上却透出丝丝的寒意。 她紧抿着唇,一袭素色长裙轻裹她杨柳腰。若是旁人这般的素净,怕是会略显憔悴。 可南知鸢却不同,她长相貌美,娇嫩欲滴,打扮艳丽时候能够冠绝众生,可打扮素净却是另一种独特韵味的美。 柳絮感受到了夫人的气闷。 她看了看南知鸢,虽不理解夫人为何不好好打扮以彰显她的正室地位。 却也只得笑着开口。 “夫人穿这般极美,待会儿三爷回来,定会被夫人迷得找不着北呢!” 南知鸢面上闪过一丝烦躁。 迷个头! 昨夜将她欺负惨了,今日就带女的回来。 这辈子,谢清珏爱纳几个便纳几个! 她再也不会期盼他指缝之中流露出的丁点怜惜了。 南知鸢刚想着,一阵墨香便飘进了屋子里。 谢清珏回来了。 他一袭月白色长袍,袖口处是南知鸢亲自绣下的祥纹。男人眼眸如同波澜不惊的古井,似乎无事能够影响他的情绪。 站在门口,他宽肩窄腰身量挺拔,暖黄色的阳映照在他鼻梁上,扫下一片阴影。 可谢清珏周身散发出来的清冷与贵气,却叫人不敢小觑。 他阔步走上前来,目光落在南知鸢的身上。 南知鸢没有看他,而是淡淡地,将目光落在了站在屋门外的女人。 那寡妇依旧守着孝,一袭白衣衬得她尖锐的眉眼都柔顺了些,像朵风雨里摇摇欲坠的小白花。 女人胆怯地抬眸看了眼南知鸢,而后低眉顺眼挪着步子到了南知鸢面前。 她跪在南知鸢跟前,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请夫人开恩,让妾能留在清珏哥哥身边。” 清珏哥哥... 南知鸢唇角扯开一抹嘲讽的笑意,迎上了谢清珏投来的目光。 第2章 她不伺候了 谢清珏淡淡的目光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夫妻五年,他知晓南知鸢是个胆小的性子,事事都顺着他从未有过分毫忤逆。 所以这一回,谢清珏也从来没有想过南知鸢会有不同意的情况。 “乔氏入府不必大办,自家人摆一桌认认人便好了。” 谢清珏这话一出,屋里两个女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乔氏的是含情脉脉的水眸,看向他时满心满眼的依赖。 而叫谢清珏没有想到的是,南知鸢看向自己时,眼眸中却是一片死寂。 “好。” 南知鸢看着与梦中上辈子如出一辙的场景,她无所谓的笑了笑。 “夫君打算把妹妹安置在哪个屋子里?” 谢清珏一顿。 不知为何,谢清珏莫名地觉得今日的南知鸢有些奇怪。 可他未曾多想。 “寻燕堂吧。” 谢家宅子算是整个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大了。 第2章 而作为老爷子最为看重的三房,更是几乎占了整个谢府后院的三分之一地儿。 只是往日,三房正经的主子也只有四位,其余的院落都空了出来。 南知鸢听着谢清珏的安排微微一顿。 寻燕堂别说是在三房了,便是整个谢府都算是偏僻的一角。 “夫君。” 南知鸢开口:“不若将碧青堂分给妹妹吧。” 碧青堂没有靠近三房的后院,却与谢清珏的书房挨得近。 谢清珏下意识看了南知鸢一眼,却是有些诧异她如今这般的举动。 “不必,就寻燕堂。”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拒绝了,低垂着眸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他自己带回来的女人,自己安排也好。 否则,若是日后有什么差错别再来找她就是了。 只是谢清珏又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身上。 南知鸢脊背突然一僵,谢清珏的目光仿佛有实质一般,在她脸颊上轻微的,只凑近看能看清的压痕上掠过。 好在谢清珏的目光并未多久。 他又交代了叫南知鸢寻几个伶俐一些的丫鬟,送去寻燕堂伺候乔氏。 南知鸢纵使是心里不舒坦,也只能挂着笑意应下。 谢清珏还有旁的事,便没在南知鸢这儿多留。 原本乔氏见着谢清珏走了,还想留下来同南知鸢说些什么。 看着那瞬间的变脸,南知鸢便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怀好意。 “姐姐,我……” 可乔氏还没有正经说话,谢清珏旁边的小厮长松便回来了。 长松自南知鸢嫁进谢府之后,便对南知鸢极为敬重。 南知鸢看向他:“三爷还有事交代?” 长松点点头,不过直接看向了乔氏。 “三爷说,叫乔姑娘您就在自己院子好好待着,莫要到处乱走。” 这话一出,别说是乔氏了,便是连南知鸢都一怔。 她下意识看向乔氏。 乔氏面色扭曲了一瞬,但也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柔柔弱弱道:“妾不会给官人丢人的,还请小郎君帮妾转告一下。” 长松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屋子里的气氛僵住了。 乔氏半晌才反应过来长松的意思,这是在赶她走呢。 只能隐忍着给南知鸢行了个礼:“夫人,妾便先告退了。” 长松目送着乔氏离开后,才面对南知鸢。 “夫人,三爷还叫我给夫人带句话。” 南知鸢心中闪过一丝烦躁,却知晓长松只是按照谢清珏的指示办事。 她颔首,示意长松直说。 “三爷说,让夫人不必多关注乔氏。” 南知鸢听着,气息一窒。 面上慢慢浮现了涨红。 “好,好好。” 她连说了三个好,怒极反笑。 “那也替我同三爷说,他的老相好,我自然会好好供起来,府里头没人敢亏待她!” 长松一愣,他下意识认为夫人这是理解错了三爷的意思。 可南知鸢瞧他还不走。 “能回去向你主子复命了。” 长松犹豫片刻,躬身:“是。” 等长松走后,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主仆几人。 柳絮一下看向南知鸢,面色满是焦急。 “夫人,您怎么就这样同意三爷纳妾了啊!” “便是不同意又能怎样?没有这个乔氏,日后还会有张氏李氏。” 南知鸢知晓柳絮是为了自己好。 可她如今不想与她们再谈论这件事。 “你一会儿去找人牙子来,亲自带去寻燕堂。乔氏要什么样的人你们就给她找什么样的人。” 南知鸢顿了顿:“再敲打一下整个三房的人,乔氏的事不准过多议论,若是叫我听见了,通通家法处置。” 南知鸢平日之中整颗心都扑在了谢清珏和继子身上,并不爱管家。 可今日却破天荒地一下交代了下去。 柳絮急忙应下:“是,奴婢现在就去办。” 柳絮还未走远,又被南知鸢给叫住了。 “等会儿。” 柳絮看向南知鸢。 南知鸢继续交代:“今日之后,咱们院子里的饭不必再准备他的了。再给乔氏那儿点菜权,若是她想吃什么,让厨房看着做。” 柳絮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南知鸢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可是... 柳絮犹豫着开口:“夫人,夫妻哪里有隔夜仇的,您这不是把三爷往外推吗?” 南知鸢摆了摆手,却没有多说什么。 柳絮低垂着头叹了一口气,只是毕竟是主子亲口下达的命令,她也不能不遵守。 于是,等到日暮垂下,谢首辅忙完回到后院后,第一回 没有吃上饭。 他侧过头来,看着南知鸢蹲下身来哄着女儿。 夕阳的影子映在了南知鸢的侧脸上,叫她看起来比平日之中多了几分不可侵犯的神性。 谢清珏淡淡转过视线来,没有说什么。 等女儿被奶娘抱走了之后,谢清珏也洗漱完,走到南知鸢面前。 他的目光任谁都忽视不了,南知鸢便是再忍着不去看他,可谢清珏站在她面前时,那股清冷的气势几乎都要将她压垮了。 南知鸢咬了咬牙,还是转过头来看向谢清珏。 “夫君?” 谢清珏伸开双手,冷淡的目光落在南知鸢身上。 南知鸢知晓他的意思。 谢清珏不喜丫鬟们贴身服侍,往日里换下衣裳这种贴身活都是南知鸢亲力亲为。 只是今日,南知鸢连看都不想看谢清珏那张冰碴子脸。 她学着谢清珏平日里的语气。 “柳絮,来伺候三爷换下衣裳。” 谢清珏皱眉,不悦地看着她。 “胡闹。” 这两个字精准踩到南知鸢心中的郁气上了。 入谢府五年,南知鸢头一回给谢清珏甩了脸子。 “您觉得我胡闹那便胡闹吧。” 她紧绷着脸往内室走。 什么狗男人,她不伺候了! 第3章 拒绝求欢 整个梧桐苑静悄悄的,显得外边蝉鸣声更盛。 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便连平日之中最为巧言的柳絮都保持缄默,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谢清珏面色未动,依旧是一副万事不挂心上的清冷模样。 可周围的丫鬟们谁不能感受到整个屋子里突然低沉的气氛。 便是谢清珏不说,丫鬟们也知晓,三爷这是动怒了。 谁都不敢这个时候去触谢清珏的霉头,更是诧异今日的夫人竟然如此大胆。 好在谢清珏并没有发怒,而是自己动手将衣裳给换了,再往里屋走。 梧桐苑上上下下皆是南知鸢亲手布置的,里屋更是如此。 芙蓉纹路的窗紧紧掩着,西边一角放着未化开的冰,不断地驱散着屋子里的炎热。 墙上挂着的是一幅浩荡磅礴的山水画,谢清珏目光落在那山水画一瞬,而后又挪开,落在了铜镜面前低垂着头通发的女人身上。 谢清珏自小性子便冷,年纪轻轻成为首辅之后更甚了。 他虽有两任妻子,可当初迎娶南氏的时候正值边关不宁,谢清珏虽作为文臣,却还是随军做了谋士。 等他回来之后没多久,南氏便难产而亡了。 可以说除去母亲,南知鸢是谢清珏亲近的最多的女子。 想到今日南知鸢的反常,谢清珏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他不擅长揣摩女子的想法,却大概能猜出,南知鸢是吃醋了。 谢清珏款步上前,一袭月白色的寝衣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之中勾勒出弧度。 南知鸢早就听见了他的动静,只是谢清珏一直没说话,她就当他不在这儿,自顾自的顺着头发。 南知鸢是罕见的美人儿,美貌自然是不仅仅彰显在精致的眉眼上。 便是这一头青丝都柔顺丝滑,像是瀑布一般,又隐约散发出花香。 倏然,南知鸢顺发的动作一顿。 她在铜镜之中看见了谢清珏的身影。 神色淡淡的,一副死人样。 和之前的每一日都没有区别。 南知鸢将牛角梳重重一放,站起身来就往床榻上走。 只是她刚脱了鞋袜钻进床榻上。 下一瞬,谢清珏便也进来了。 烛光散发出暖黄的光,摇摇晃晃地,叫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迷离。 他的目光落在南知鸢的身上。 “生气?” 谢清珏的语气惯是平淡的,像是无论什么事,什么人都无法叫他的情绪掀起波澜。 南知鸢不愿理他,她直接躺了下来,而后翻了个身。 只给谢清珏留下个背影。 “因为乔氏?” 谢清珏眉心微皱:“你不必管她,就当府上没这个人便好。” 第3章 伺候那儿有下人,月例银子也直接从公家的账走,谢清珏认为他并没有给南知鸢没事找事。 听着谢清珏的话,做了这么些年夫妻,南知鸢如何不能从他话里听出,谢清珏这是在认为她没事找事! 南知鸢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只将头扭过来,对上谢清珏的眼睛。 “三爷麻烦熄一下蜡烛。” 然后,闭嘴。 她不想听谢清珏嘴巴里再吐出什么东西来了。 谢清珏眉心未曾松开。 他不解。无论是对这件事,还是对南知鸢。 可谢清珏平日里便是寡言的性子。 他锁紧南知鸢的眸子,见她不是在说笑的。 便下了床榻,将蜡烛扑灭。 失去烛光的光线,整个屋子伸手不见五指。 南知鸢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面前的被衾。 白日里,谢清珏是个清冷到不可一世的首辅权臣,可只有南知鸢知晓,在夜里的谢清珏究竟是有多贪! 夜里只叫一两回水的情况都是少的,若是等到谢清珏出京办事后,素了半个月多的情况下,叫五六回水都是有的。 昨日南知鸢早早便晕过去了,他自然没有尽兴。 南知鸢将自己全部包裹在了被衾里边,却还能感受到从谢清珏身上传来的那铺天盖地的气息。 鎏金九转香炉之中正燃着香饼子,香气氤氲,散落在整个屋子里。 黑夜里,谢清珏伸手。 他精准无误地握住了南知鸢的手腕。 而下一刻,便是倾身而上,想将南知鸢压在身下。 南知鸢方沐浴完,身上是淡淡的海棠皂角香气。 对于谢清珏而言,他的小妻子身上所有的气味,都是催/情素。 只是,他却忽略了南知鸢的排斥。 南知鸢面色涨红,心中除去排斥,更涌现了无尽的屈辱。 谢清珏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 还是压根不用考虑她心情的床伴! 白日里一声不吭带回来了个女人,现在还要睡她。 做梦! 南知鸢只感觉自己几乎都要呼吸不上来,眼泪不自觉地跌落。 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泄露出半分的哭腔。 可浑身上下都在抗拒,死死压着自己的被子不叫男人的手伸进来。 谢清珏感受到身下的女人呼吸声有些乱。 他不解,明明往日都好极了。 他还记得南知鸢压制不住的愉悦的声音,怎么今日便这般的抗拒了? “我不会弄疼你。” 南知鸢嫁进来的那夜,谢清珏有些不得章法,确实将她弄疼了。 可之后,南知鸢在床榻上若是有些难受都会哼出声来,他也会顾及她的情绪慢慢来。 南知鸢呼吸一窒,便是谢清珏看不见,她也下意识瞪了他一眼。 她扭过头来,将被衾往上拉,罩住了她的脸。 “我不想。” 谢清珏一顿,他问:“来月信了?” “没。” “那为何不想?” 南知鸢没有吭声。 谢清珏想了许久,才隐约摸到了南知鸢气焰的缘由:“因为乔氏?” 南知鸢翻了个身,动静有点大。 谢清珏皱眉:“你不必在意她,她...”不会在谢家待多久。 南知鸢没有听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食不言寝不语。” 谢清珏噎了一下,才慢慢从南知鸢身上下来。 成婚五年,这是南知鸢第一次拒绝他的求欢。 于是,权倾朝野的谢首辅,头一回在梧桐苑没睡上个好觉。 第4章 填湖 相比谢清珏,南知鸢这一觉却是睡得好极了,便是第二日谢清珏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晓。 倒是柳絮战战兢兢走了过来。 南知鸢正低下头挑选今日戴着的首饰,抬眼一瞧,便是柳絮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吧,想说什么。” 柳絮松了口气:“夫人,您可真厉害。” 南知鸢指尖一顿,不甚在意:“有什么厉害的。” 她若是当真厉害,又怎么会在棠姐儿的生辰宴上被人推进池子里溺亡。 叫棠姐儿背负着克母的骂名这么多年,成了个孤僻的性子。 南知鸢一想,便对谢清珏更来气了。 柳絮:“昨夜您进去前,三爷的脸色可冷了。便是三爷今日早晨起来,那气场还是能冻死人。” 南知鸢不甚在意:“随他去吧。” 她抬眸:“对了,将棠姐儿生辰宴的安排再给我看看。” 这生辰宴是二房夫人安排的,二房夫人仗着被老夫人喜爱,没少在谢府捞好处。 柳絮原本是想着劝劝夫人,叫夫人给三爷做些小点心以表心意。 可她瞧南知鸢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作为丫鬟,柳絮也只能将自己想说的话憋着。 “是。” 她速度极快,一下就找出了二夫人半月前送来的生辰宴安排。 谢府分了三房,谢清珏虽只是三爷,可却是整个大虞朝朝堂上权力巅峰的男人。 作为他的亲女儿,便是棠姐儿如今只是个小生辰,却有的是人想要巴结着来送礼,妄图通过这场宴席,和谢家攀上关系。 若是不能攀上关系那也成,奉承一下顶头上司,倒也不是件坏事。 于是,棠姐儿虽只是四岁的生辰宴,排面却大得很。 南知鸢翻了几页,将视线落在那个,为棠姐儿生辰新凿出来的小湖上。 “这。”她指尖轻轻点了,看向柳絮。 “同二嫂说一声,然后带人将这湖给我填了。” 梦境之中,她便是在这湖里溺死的。 如今只有几日了,便是再快也难找到要害自己的人。 不如直接把湖填了,既简单又快捷。 虽然做法着实是有些粗暴了,可南知鸢认为这是最迅速的,能让她避免死亡的方法。 只是,柳絮听见南知鸢的话一愣。 “夫人,您说什么?”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于是,南知鸢便又重复了一句自己方才的交代。 柳絮有些恍惚:“可是...” 南知鸢知晓她是在害怕,害怕二夫人来找她算账。 “无事,便说是我交代下去的。” 左右是棠姐儿的生辰宴,作为她娘亲,南知鸢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柳絮踌躇了片刻,见南知鸢完全不像是在说笑的,便也立马交代了下去这件事。 谢府底下人的效率是极快的。 南知鸢是晨时下的命令,太阳落幕之前,柳絮便回来答复,说是已经填好了。 梦境之中那窒息感缓缓地消散。 南知鸢点点头,看向柳絮的目光之中增添了几分赞赏:“不错。” 柳絮原本还有些紧张,可看着南知鸢这赞赏的目光,她脊背慢慢挺直了。 夫人平日之中杂七杂八的事情是最少的,纵使这一回的命令叫她意外,可夫人总会有自己的道理! -- 只是,梧桐苑因着这件事其乐融融的。 二房夫人听到底下人的消息几乎都要疯了。 二夫人纪氏几乎要咬碎了牙。 “什么?你说南氏直接带人将那湖给填了???” 这草图是过了纪夫人首肯的,这湖更是交代给了她娘家弟媳家的产业一道置办的。 湖里这几日正往里边撒水草找了鱼苗打算往里边运水。 却没有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南氏竟然有这般大的胆子! 二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 “听说那日叔年带回来个女人,难不成南氏是故意做给叔年看,彰显她的不满不成?” 叔年是谢清珏的字。 二夫人想到这,越想越觉得可能。 “不行,我要去找找叔年,叫他管管他媳妇!” 二老爷在旁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谢清珏与前两年去世的老四是谢老爷的老来得子,二老爷与谢清珏相差了近十岁,早就步入了中年,身子愈发圆润起来。 “好了好了。” 二老爷是个和稀泥的弥勒佛性子。 “不就是个湖么?弟妹填了就填了,你这个做嫂子的,和她争个什么。” 二夫人瞧着二老爷愈发圆润的身子,又想到已经位高权重的谢清珏,而年长他十岁还一事无成的夫君。 “天爷!这日子没法过了!” -- 二房的吵闹梧桐苑一无所知。 只是... 柳絮一脸烦躁:“夫人,要不奴婢直接把她给赶回去吧。” 还没入夜呢,休憩了一天的乔氏便开始作妖了。 她一袭白衣,仙气飘飘站在三房的院子门口,手中端着的是亲手给谢清珏准备的汤点。 第4章 来往的人一抬头就能瞧见她,柳絮方才只出去一会儿,便听见了好些议论的声音。 这几日府里上下都在忙着棠姐儿的生辰宴,为乔氏摆的那桌酒自然而然被推后了。 所以如今众人都只知晓,乔氏是谢清珏的故人之妻。 见她这副模样,谢府底下的奴仆都忍不住议论几声。 南知鸢听完之后,倒是觉得无所谓。 她对着镜子将自己耳坠取下:石榴红的宝石耳坠上挂了一颗色泽极好的珍珠,一瞧便知这耳坠并非凡品。 “随她去吧。” 她昨夜拒绝了谢清珏的求欢,若是谢清珏受了乔氏的诱惑今日钻她被窝里去了,倒也不是不难理解的事。 南知鸢觉得胸口处闷了一瞬,可想到梦境里她死后,那狗男人竟是一滴泪都没有流! 南知鸢冷哼了一声。 “洗漱吧,今日三爷不会来了。” 柳絮刚想问为什么,便想到了昨日和今日早晨谢清珏的冷脸。 她一下泄了气:“是,奴婢伺候您。” 南知鸢每日沐浴的流程繁多,今日还洗了头,等出来的时候几乎是一个时辰后了。 她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发尾。 一进内室,南知鸢脚步顿住了。 冷着脸的男人坐在床榻上,阴晴不定看着她。 第5章 所求 南知鸢瞧见了谢清珏,眼神都有些飘忽。 那乔氏行不行啊,怎么都没有将人给留住? “你同意她在那站着的?” 突兀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南知鸢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便撞入谢清珏那漆黑而深邃的瞳孔之中。 谢清珏肉眼可见的不悦。 他在不高兴些什么? 南知鸢皱了皱眉头。 不高兴他的新欢在外边热着了,没安排人在旁边给扇风不成? 南知鸢没有移开目光,而是一笑:“乔姨娘给夫君煲的汤,夫君可还尝了?若是好喝我下回讨要一下方子给棠姐儿煲。” 谢清珏盯着南知鸢许久,眉心逐渐松开。 他今日刚到院子门口就瞧见了乔氏。 他倒是还好,可他身边的长松却吓了一跳。 乔氏那白衣飘飘的,从远处看...像极了鬼。 刚进屋子时,谢清珏是满心不悦的。 可如今看着南知鸢那殷红的寝衣,更映照着她肌肤雪白如玉,整个人娇娇俏俏站在原地,不像是已经生过孩子的妇人,衬得他像是个随意闯了哪家小姐闺房的登徒子。 谢清珏的不悦慢慢消散了。 况且,他知晓,南知鸢无论是昨日的抗拒,还是今日的不作为,都是在告诉他—— 她吃醋了。 于是,谢清珏没有思忖,便直接开口。 “若是你不喜,我便不纳她了。” 刚觉得自己逃脱了一个生死劫的南知鸢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 “不必!” 南知鸢急切开口。 “乔妹妹她不容易,夫君还是纳了她吧。” 她着实是害怕,这回要是谢清珏没有安顿好乔氏,那莫名从后面推她下水的黑手,保不齐会再在其他的地方对她下手! 谢清珏阅人无数,南知鸢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惊恐自然没有被他所忽视。 “你,怕她?” 谢清珏皱着眉:“她说了什么,威胁了你?你为何怕她?” 谢清珏平日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可这两日说的话却比往常好几日加起来都多了。 南知鸢垂着眸子,她险些忘记了自己这位夫君是个怎样性子的人了。 “没有。”南知鸢整理好了情绪,大大方方抬头:“只是想着夫君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可心的人儿,还是莫要放过的好。” 她顿了顿,有些试探性开口:“那,给乔妹妹摆的那桌酒,不若就在棠姐儿生日后两日吧。” “你就这般着急?”谢清珏声音里带了几分凉意。 南知鸢却觉得莫名其妙。 人是他带回来的,他现在在这装什么呢? 南知鸢忍了忍,面上挂着一板一眼的笑:“那夫君觉得什么时候好?” “十月。” 南知鸢一顿:“可如今才八月初呢。” 谢清珏觑她一眼。 南知鸢妥协了:“那便按夫君的意思来安排。” 罢了,这里是谢家,还是用谢清珏努力做权臣才有如今空前的富贵荣华。 南知鸢在心中安慰自己,就把他当做个大方,不爱说话的闷葫芦东家就好了。 调整好了心态,南知鸢笑容带了几分真诚。 “夫君打算何时回前院呢?” 这是明晃晃的赶人。 谢清珏一顿,视线扫了过来。 “今日还在后院歇着。” 南知鸢噎住了。 谢清珏是一个极度自律的人,虽然贪图房事,可总不会连着三日都在后院里歇着。 可今日... 南知鸢讪讪一笑,一下就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了:“前两日不是在后院歇下了吗?” 谢清珏微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眼里的墨色几乎要把南知鸢整个人吸进去了似的。 他没有说话,可这眼神之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昨日,南知鸢拒绝了他的求欢。 可今日,明晃晃的,谢清珏不打算放过她。 南知鸢深吸了一口气。 昨日是她情绪一下上头,没有把枕头砸在谢清珏的脑袋上已经是额外的开恩了。 可今日,她慢慢从那真实而荒唐的梦中回过神来,再看向谢清珏时,却又没了昨日那般的勇气。 谢清珏是君子,这不假。 可南知鸢却知晓,他骨子里深藏的暴虐与摧毁欲。 南知鸢只是一个弱女子,在当今这个世道,她甚至只是一个续弦。 爹不疼娘无能为力,若是离开了谢家,她就是一块肥美多汁的肉,能被所有人觊觎。 而若是要好好在谢家待着,她不仅能享受谢清珏夫人这个身份的优待,还能将她的棠姐儿养成京城贵女。 有娘亲保护的孩子,便成不了她梦境之中瞧见的“恶毒女配。” 可若是要好好在谢府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第一,她得慢慢培养自己在谢府的势力。 第二,好好教导她的孩子,不让她走错路了。 而第三... 暂时和谢清珏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夫妻关系。 至于日后… 那等日后再说吧,没准她还是逃不过死劫过几日又因为其他理由死了呢。 死劫… 南知鸢脑中嗡的一声,她突然想到今日还得向谢清珏讨要些什么呢。 南知鸢抿唇一笑,落在谢清珏眼里,是娇羞的小女儿模样。 “那三爷先去沐浴吧。” 南知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得让谢清珏心情好些,她才更好讨要自己想要的东西才是。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等谢清珏洗漱完,尚且带有水汽的指腹顺着她敏感的细腰慢慢往上爬时。 南知鸢突然觉得下腹传来陌生而熟悉的暖流。 她一下握住了谢清珏的手腕。 谢清珏方才看见南知鸢不经意露出的锁骨时,便已经起了反应。 如今,被南知鸢骤然制止了下一步。 谢清珏这一双狭长的眼中,溢满了不悦。 隐约能瞧见几分欲求不满。 只是,南知鸢却不得不暂停他。 “好像,是来月信了。” 谢清珏眉心锁紧,却又不得不放开她。 等南知鸢去了屏风后边,又叫了柳絮来给她换下了衣裳,准备好了布条后。 南知鸢小脸上满是绯红,踱着步走到了床边。 谢清珏将人拉上了床。 “来了?” “嗯。” “...” 谢清珏一顿,视线却慢慢落在了南知鸢那纤长细嫩的手上。 第6章 再次做梦 南知鸢的身子骨不算好,尤其是在诞下棠姐儿之后。 每回的月信都不甚规律,甚至第一日时还会牵扯到小腹疼。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渐渐白了的面容,还是将心中的思绪压下。 南知鸢整个人蜷缩起来,像极了弯曲脊背的虾。 她闭着眼睛,可眉心处的褶皱却也印证了她的难受。 “先前的药又没吃?” 谢清珏突兀的声音响起,南知鸢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话。 她不是很想说话,拖长了音“嗯”了一声。 那药太苦,她着实是咽不下去。上一回来月信的时候,都只是隐隐约约的疼痛,完全能克制得住,可今日这回的疼痛来势汹汹。 南知鸢有些烦躁。 想到六日之后,便是梦境之中自己死亡的时间。 她便更烦了。 谢清珏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看到她的侧脸,一下把话给咽了下去。 第5章 “近日可有什么想要的?” 南知鸢抬眸看向他。 谢清珏依旧是那样一副死人脸。 “想活着。” 便是南知鸢也不得不承认,嫁入谢府这五年,她从未短缺过什么。 衣裳首饰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她在闺中对画画感兴趣,他知晓之后也给她寻了画师来教导她。 除去待她太过于冰冷,当初的谢清珏着实是挑不出其他毛病来。 可如今,却不同了。 南知鸢将头慢慢埋了起来,不愿让谢清珏瞧见她面上的神情。 在她以为谢清珏对她好歹是有些不一样的时候,他就这么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带了回来,不顾她的情绪想纳为妾室。 更是在梦中她死之后,连灵堂都未曾去。 南知鸢越想越气,小腹感受到了主人的气焰,愈发难受起来。 南知鸢眉心拧紧,她尚未察觉,额间上都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谢清珏听着她有气无力的三个字顿时怔愣住了。 “这般疼?” 南知鸢一听便知晓谢清珏这是误会了她说的话,只是她现在也没有力气反驳他,就这么闭合着双眼。 谢清珏思忖了片刻,躺在她的身边,掌心温热,贴紧了她的小腹。 谢清珏身上总是会带着一阵好闻的香气,南知鸢曾经悄悄嗅过他衣裳上残存的香,和他身上的并不相同。 不像是任何香料,却像是凭空而来,飘浮在空中久久未曾落下的淡淡茶香味。 南知鸢有些别扭。 他们虽做了五年的夫妻,可除去在那事之外,皆没有这般亲近的时候。 谢清珏并不是一个会疼人的男人。 等过了许久,南知鸢感觉浑身上下几乎都要烧起来了。 她才喃喃:“好,好了。” 谢清珏半阖着眼,他缓缓睁开,借着月光看着南知鸢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他才往后退了。 南知鸢松了一口气,现在疼痛没有方才这般剧烈了,南知鸢休整了一会儿,也想起自己原本想要同谢清珏说的事。 “我,我想要你的暗卫。” 谢清珏:“为何?” 南知鸢抿着唇,她总不能说自己梦见了自己快死了吧。 谢清珏不止不会信,还会让她多抄抄佛经,把脑海之中乱七八糟的都清理走。 “为了棠姐儿?”谢清珏问。 “为了我自己。” 南知鸢闷闷的声音响起。 她才二十一,多好的年华。 谢清珏整整比她大了九岁,若是他早死了,自己还能再找个。可若是现在就死了,什么都没了。 所以南知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若是有谢家的暗卫在暗处十二个时辰守着自己,她才能真正放心自己的安危。 只是,她也知晓谢家的暗卫究竟有多么的难得。 官员家豢养私兵是要斩首的,而谢家底蕴和谢清珏如今的辉煌才叫谢家能够破例。 而这受益的人,便也只有嫡系的爷孙几人,便是庶房的人压根都不知晓此事。 谢清珏眉心微蹙。 “胡闹!” 南知鸢闭着眼,她早就猜测到了谢清珏会拒绝。 只是,指责的厉色像极了她做了什么错事。 可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命而已。 南知鸢有些委屈,可她不想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在那个男人面前。 她慢慢睡熟了,可她背后的谢清珏却突然睁开了眼。 借着月光的余晖,谢清珏盯紧面前这个单薄的背影。 她纤弱,娇柔,像一朵需要攀附着大树的花。 从见到南知鸢的第一面起,谢清珏便对这个柔弱的小女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只是,最近的南知鸢却好似脱离了他的掌控。 谢清珏微微皱眉。 他有些讨厌这种感觉。 罢了,等过几日棠姐儿的生辰宴后再说吧。 -- 那叫人窒息的梦境再一次出现。 南知鸢眉心皱得紧紧的,突然,猛一睁开眼。 她下意识地喘着气,眼眸都是颤抖。 只是南知鸢突然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在自己的被窝里。 南知鸢下意识转过头来,便瞧见了谢清珏的睡颜。 平静而祥和,像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 南知鸢一顿,趁着他还没有醒来,悄悄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黑暗逐渐又席卷南知鸢的思绪,她忘记了方才的梦,继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过了很久,外边传来了嘈杂声。 柳絮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急忙将人唤醒了。 “夫人,是二夫人来了。” 南知鸢被刺眼的光闪着了眼睛,眼周酸涩,过了好半晌南知鸢才慢慢转醒。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手一顿。 梦,昨日夜里,她又做了一个梦。 南知鸢指尖有些冰凉。 她在梦中见到了将自己推下水的女人。 南知鸢抬头看向柳絮,没有管她方才说的话。 “替我去找一个人。” 她梦见自己自己被推下水后,有一个绿色衣裙,看不清容貌的女子站在岸上眼睁睁地看着她挣扎,那残忍的眼神叫她不寒而栗。 昨日她将湖给填了,南知鸢原本以为她不会再做这些梦了,却没想到... 柳絮听着南知鸢交代的话,却有些担忧。 “可夫人,二夫人已经在外头了。” 南知鸢知晓二夫人来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柳絮担忧:“她来势汹汹,奴婢怕您一个人搞不定。” 南知鸢安抚她:“无事,二嫂那我会看着办。” 她顿了下,目光之中却渐渐染上了严肃:“可我交代你的事,这几日必须办了。” 南知鸢记得,在梦中她看见的那个女子左手手腕处有一颗清晰的痣。 而那绿色衣裳,则是为了棠姐儿生辰宴,每个侍女都做了的新衣裳。 所以,那害死她的人,如今就在谢府之内。 第7章 二夫人对峙 柳絮虽不解南知鸢为何着急去找一个婢女。 可她看着南知鸢认真的眼神,柳絮眼里也带了几分决然。 “放心吧夫人,奴婢一定完成任务!” 柳絮是南知鸢从南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这么些年来一直伴在她身侧。 就连梦中南知鸢死后,柳絮虽沉浸在悲伤之中,可却还护着她唯一的孩子,棠姐儿长大。 直到最后,都是为了棠姐儿丢了这一条命。 南知鸢替柳絮将脸颊的碎发别到了耳朵后:“去吧,二夫人这儿,我自能招待住。” 填湖的事是昨日下的命令,也是昨日便完工了的。 若是纪氏有心,早在昨日便能赶过来。 可硬生生拖到了今日,定然是其中某个环节突然出现了问题。 南知鸢嫁进谢府五年了,自然是知晓纪氏的夫君,她的二伯哥是一个再温吞不过的性子。 纪氏如今大清早的才来梧桐苑,定然是等到二伯哥出门了之后才来的。 南知鸢倒开始慢腾腾的梳妆起来,并没有理会外边的声音。 许是累了,外边的声音竟越来越弱,等到屋内听不见一丝声响之后,南知鸢才看了看铜镜,颇为满意今日的打扮。 她带着几个侍女一道去了梧桐苑外边。 冰是金贵的玩意儿,只有主子的里屋,和待客时才会用到。 而纪氏来的猝不及防,更是没有梧桐苑当家主子南知鸢的交代,自然是没有人盛上冰来消暑。 只有纪氏身侧的丫鬟一直给她扇着扇子。 “二嫂来了怎么不说,瞧瞧热成什么样了。” 南知鸢指挥了丫鬟们:“将冰端过来,再给二嫂备一些去暑的绿豆汤来。” 等交代完后,南知鸢才笑面盈盈看向纪氏。 南知鸢是浑身的清爽,便是面上的妆容也是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的。 反观二夫人,脖颈处都在往下掉几滴豆大的汗珠。 面上的妆容都有些花,甚至泛起白汤来。 她方才有多么的神气,如今便有多么狼狈。 外边天如蒸笼一般,燥热到空气之中都几乎悬停了一般,还隐约能瞧见热流。 南知鸢抬眸看了一眼外边,感受着冰块传来的丝丝的凉意,不由在心中喟叹了一句谢府的奢靡。 纪氏原本就有些有气无力了,等丫鬟端上来绿豆汤后囫囵吞枣般的喝了个干净,才看向南知鸢。 不看还好,一看南知鸢,纪氏几乎都要恨到咬牙。 昨日她已经被二爷安抚好了,可睡下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今日一早她娘家的弟媳还来哭诉,说是南知鸢这样做明摆着没有将她这个二嫂放在眼里。 若是日后再有这般的事,府里上下都会看她这个二夫人的笑话。 二夫人原本就是一个耳根子软的,如今听她弟媳这三言两语,火气便噌噌的往上窜。 第6章 二夫人回过神来,她一下将空了的碗搁在一旁,发出重重的响声。 铺天盖地的指责一下就冲撞到了南知鸢的面前。 “三弟妹,若是二嫂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你直说便可,这般浪费银子磋磨下人,说出去可是要人议论咱们谢府三房啊!” “若是议论,我看二嫂如今才是第一个议论的。”南知鸢不吃这一套,反而笑一笑。 纪氏方才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如今听着南知鸢如此牙尖嘴利,一双眸子瞪得溜圆,满是不可置信。 活像是面前换了个人似得。 而南知鸢倒是没将她这表情放在心上。 往常对上纪氏,她总是害怕自己落了谢清珏的面子。 可如今,她不想装了。 “你这是什么话!” 纪氏回过神来,满脸不可思议看向她。 “叔年是我弟弟,你是我弟媳,我怎么会害你呢!” 南知鸢盯紧纪氏,一下将面上的笑给收了。 “既然二嫂是为了我们三房好,那为何不知晓景哥儿八字与水不合呢?二嫂在我们三房的地盘建一个池子,总得顾及咱们三房人的安危才是。” 南知鸢见纪氏愣在原地:“我虽不是景哥儿的亲娘,却好歹是他的继母。继母虽没亲娘这般亲近,可景哥儿在府里的安危可是压在我头上的。二嫂这池子若是日后冲撞了景哥儿,那这笔账究竟该算在我头上,还是二嫂头上呢?” 纪氏半晌没有开口。 “这,这不能吧。” 她语气都是虚的。 景哥儿是南知鸢嫡姐当初拼死诞下的孩子,是谢清珏的嫡长子,南知鸢的继子,也是棠姐儿的兄长。 南知鸢对景哥儿先前着实是算不上亲热,可她在梦境之中看见的未来里。 景哥儿为了护着棠姐儿,身为武将的他断了一条胳膊。 南知鸢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况且景哥儿平日之中虽是个寡言的性子,可对她却极为尊重。 这一回南知鸢虽是借了个由头,可并未哄骗纪氏。 景哥儿的八字肖火,先前送给高僧看过,说是年少时要离水远一些,否则家宅不宁。 这个理由别说是在纪氏这里站得住脚,便是她要闹到老夫人那里去。 南知鸢也是丝毫不怕的。 纪氏原本在谢府里便是有些欺软怕硬的。 南知鸢以往都顾及到自己继室的身份,多加忍让,才纵出纪氏这般。 可如今,南知鸢已经不想忍了,自然是不会再纵容她在自己的地盘上撒泼。 况且...这宴席原本就是她亲生女儿的。 她作为三房的主母,作为棠姐儿的娘亲,若是插手都不能的话,简直是好笑。 纪氏支支吾吾半晌没有说话。 南知鸢看向身侧的丫头,扬了扬下巴。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柳绿便将一个册子拿了过来。 南知鸢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将册子放在纪氏面前。 纪氏微微一愣,可看清楚上边写着什么之后,她脸色瞬间就白了。 “这,这...” 南知鸢适时开口。 “二嫂借由棠姐儿生辰宴藏一藏私房,体己体己娘家人便算了,可连老夫人的衣裳都敢偷工减料...” 她笑了笑:“不知这事,老夫人可曾知晓?” 第8章 继子 那日南知鸢派人将那湖填了时,恰好扫了一眼二夫人着人送来的明细。 不知晓是纪氏太过于看不起她,认为她当初在南家并没有学过管家之术。 还是觉着她便是发现了也只会忍气吞声,并不会将这事往外说。 总之,便是南知鸢先前并没有切切实实管过家的人,都能从中找出众多的漏洞。 而后,南知鸢还顺着纪氏送来的一一查验,发现她竟然如此大胆,偷工减料到老夫人头上了。 纪氏也没有想到,南知鸢不仅将这事查出来了,还丝毫没有掩盖地拿这事来威胁她! 纪氏努力盯着面前的南知鸢,想从她身上看出与平日的不同来。 奇怪,着实是太奇怪了。 怎么会有当初胆小怯懦的人,一夜之间,就成了这般尖锐的性子! 南知鸢不知晓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可瞧她那眉眼之中透露出来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南知鸢也大概能猜到些。 左不过在心里骂她,骂她往日里都是装的,如今露出狐狸尾巴什么的。 只是南知鸢不在乎。 她笑盈盈看着面前的纪氏。 纪氏自然不乐意南知鸢将这件事捅破到了老夫人面前。 她讪笑两声:“也是瞧我这个做婶婶的不好,便是连景哥儿忌讳什么都不知晓。” 南知鸢没有想与纪氏交恶,毕竟在这大宅子之中,若是日日得劳神盯着一个仇人得多累。 况且如今...她当真得找出一个害了她性命的人。 南知鸢唇角漾起一个笑意,顺着她话里的意思继续说下去。 “大嫂毕竟身子不好,整个府里上上下下的事都是二嫂劳心,自然会有无法顾及到的地方。” 她一顿,继续说道:“如今尚且还有几日,不若叫我来接手,二嫂也好忙活其他的事情?” 纪氏笑容一僵,可看着南知鸢,她连神气都比平日里短了些。 “弟妹是棠姐儿的亲生娘亲,这自然交给你才是最好的。” 纪氏虽感觉心里在滴血,可转念一想,如今不过只有五六日了,她该捞着的也捞着了。 现在丢给南知鸢,若是日后出事了还能找她背锅。 纪氏越想着,脊背慢慢挺直来,看向南知鸢时眼神之中的笑意都带了几分的真。 南知鸢倒是心里觉得颇为好笑。 不过,她将棠姐儿生辰宴接手过来,并不是为了给纪氏收拾烂摊子的。 她要将生辰宴上的人,全部换成自己的人。 她不过是个俗人,自然是惜命的。 昨日谢清珏拒绝了给她安排暗卫的话,她自然要救自己一把。 整个宴席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也难叫旁人钻空子进来才是。 纪氏虽有些不满最后的功劳被南知鸢抢了,却又庆幸于有南知鸢收拾烂摊子。 虽面子有些过不去,却还是笑着离开了梧桐苑。 没过多久,棠姐儿生辰宴上上下下的安排,便连库房的钥匙,都被二房的嬷嬷给送到了南知鸢的手上。 南知鸢翻看了纪氏着人送来的账本,果不其然找到了许多的漏洞。 只是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南知鸢思忖了片刻,将账本递给柳绿。 “等三爷回来之后,便把这个给他看。” 柳绿一愣,应下:“是,奴婢知晓了。” 南知鸢的陪嫁丫鬟只有柳絮一个,可嫁入谢府之后,南知鸢挑了柳绿成了她的大丫鬟,还从人牙子那点了四个二等丫鬟。 而将这一场宴席之中重要人手的更换,南知鸢交给了二等丫鬟之中最为伶俐的那个。 等到这些事情都办妥了之后,南知鸢揉了揉自己的脖颈。 她思绪有些放空。 这样的梦境,她已经做了两回了。 只是不知晓究竟是不是巧合,她每一回梦醒后,都发现自己是在谢清珏的怀里醒过来的。 想到谢清珏,南知鸢只觉得心里堵堵的。 她偏过脑袋来,将视线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那一幅画上。 磅礴而绵延的山脉,与山脚下潺潺的河流。 当初她怯于自己的画技,是谢清珏虽未说一句话,第二日却着了下人将这画挂在了屋子里。 南知鸢移过了眼神,她想叹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未叹出来,屋外便是一阵嘈杂声。 南知鸢下意识皱了皱眉。 纪氏又来了? 好在,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少爷刚下学堂,说要来向您请安呢。” 南知鸢一愣:“景哥儿?” 她回过神来:“叫他进来吧,怎么来梧桐苑还如此拘束。” 南知鸢走了两步,便要撞上迎面而来的景哥儿。 景哥儿如今六岁,是上学堂的第二年。 不知晓是不是因为早早失去母亲的原因,景哥儿性子内敛。 谢清珏是个冷漠的性子,便是景哥儿跟在他身边,也慢慢成了个锯葫芦。 景哥儿脚步顿住,一板一眼地唤南知鸢:“母亲。” 南知鸢瞧着他那像极了嫡姐的五官,心中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她招了招手,叫景哥儿坐下。 看着景哥儿额头上的汗:“今日上学堂可还好?学业什么的你父亲会管,母亲就只管景哥儿午膳吃饱了没。” 景哥儿原本绷紧的小脸,在南知鸢注视的目光下渐渐放松了下来。 “我吃饱了,母亲放心。” 他顿了顿:“只是母亲,方才二婶是不是来过一趟?” 第7章 纵使瞧着多么的成熟,可终究骨子里还是个孩子。 景哥儿虽然没有开口,可看向南知鸢时候,脸上都带了些担忧。 他自小没了母亲,南知鸢在他一岁那年便进了谢府。 南知鸢当初虽有些胆怯,可对于这个像极了嫡姐的外甥,也是继子,温柔的很。 这些年来,便是诞下棠姐儿之后,也没有任何苛责过景哥儿。 景哥儿愈发知事,对待南知鸢亲近不足,但尊敬有余。 南知鸢倒也乐的这样“母慈子孝”的一面。 只是今日,她看着谢时景未曾掩盖的担忧。 她笑了笑,话语间都带了些柔软。 “怎么,景哥儿这是担心母亲受欺负?” 肉眼可见,景哥儿的耳垂,渐渐红了。 第9章 书房 谢时景轻轻咳嗽了一声,掩盖了窘迫。 他抬起头来,一瞧便是谢家人的狭长凤眸里满是认真。 “若是父亲不在的时候,谁人想要欺负母亲,母亲可以来找景哥儿。” 他顿了下:“母亲与妹妹都是女子,景哥儿是男子,应当保护母亲和妹妹。” 他这一番话,叫南知鸢的眉心都更柔软了。 南知鸢走了下来,她伸出手来,揉了揉谢时景的头发。 她蹲下身来,平视着谢时景:“放心,母亲没有受二伯母欺负,二伯母还将棠姐儿生辰宴的安排送来了呢。” 南知鸢一边说着,视线一边落在桌案之上的草图上。 谢时景知晓自己这是误会了二伯母,他下意识抿了抿唇。 可看着南知鸢那笑盈盈的桃花眼,他也不自觉地唇角微扬。 “既然如此,那儿子便不打搅母亲了。”谢时景规规矩矩站起身来同南知鸢行了一礼。 明明是个刚到南知鸢腰的小孩儿,却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规矩。 南知鸢掩盖住了心中的笑意:“好,去吧。” 谢时景还未走远,柳絮便回来了。 她一脸凝重:“夫人,方才是景少爷来了?” 南知鸢没作他想,点点头。 “方才二嫂来了,景哥儿担心我受欺负,来瞧瞧我呢。” 柳絮有些欲言又止:“可是...” 南知鸢这才反应过来她交代柳絮去做了什么。 她将柳絮带到了里屋,见她面色有些不好,南知鸢眉梢一动。 “怎么了?没找到人吗?” 柳絮摇了摇头。 “奴婢找到了。” 她抿着唇,有些担忧地看向南知鸢。 “夫人,是不是那人要害你啊?” 梧桐苑的丫鬟里面,柳絮并不算是最聪明最机灵的那一个,可对于南知鸢来说,她是毫无疑问,最忠心的那个。 见柳絮这般说,南知鸢稍稍坐正了,便是面上也带了些严肃。 “先不提这个了,那人是谁?” 便是南知鸢都没有发现,她左手死死攥着了拳,身子也隐约往外倾斜。 柳絮看了屋外一眼,才悄悄同南知鸢说。 “奴婢查到了,是景少爷的奶娘,她左手手腕上有一颗痣,可明显了,她还说这是富贵的象征呢。” 谢时景的奶娘是当初南知鸢的嫡姐,南知莺在的时候便定下了的。 如今谢时景虽然早就过了吃奶的年纪,可对于他亲生母亲给他留下的奶娘,却颇为尊敬。 南知鸢听到柳絮的话一愣,下意识问道:“当真吗?” 她不是不信任柳絮,只是,这着实是太过于让她吃惊了。 她是谢景时的继母,谢景时屋子里的下人,南知鸢自然是全部都见过一遍的。 作为谢时景亲近的奶娘,南知鸢还是有些印象。 当初她低垂着头,站在一个角落之中,在南知鸢开口时候都没怎么吭声。 南知鸢原本以为她是胆子太过怯懦了,却没有想到... 南知鸢意识到那人极有可能就是梦中要杀她的女人。 “着人盯紧她了,若是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来同我说。” 柳絮重重地点头:“放心吧夫人,这件事就交到奴婢身上了。” 对于柳絮,南知鸢是放心的。 只是她太过于好奇,景哥儿的奶娘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她死了,对她,对景哥儿究竟有什么好处? 南知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柳絮在一旁有些担忧:“夫人,您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 她陪着南知鸢从南家到了谢家,看着南知鸢从一个默默无闻,还总是受欺负的庶出女,成为谢家三夫人,谢首辅的妻子。 这其中酸楚,荣耀,柳絮在南知鸢身旁皆是共享。 她是发自内心担忧南知鸢的。 作为最熟悉南知鸢的人,她清楚这几日南知鸢一定是发生什么了。 南知鸢看向柳絮,她摇了摇头,握住了柳絮的手心。 “放心,无事。只是想着某些事情要防范于未然罢了,不必担忧我。” 她笑了笑:“这么些年来,咱们见招拆招,谁真正算计到了咱们不成?” 柳絮盯着南知鸢的脸,见她神态放松,并不像是受到了谁的要挟。 柳絮这才放心了起来。 只是,那奶娘毕竟是谢时景亲近的仆人,南知鸢思索了许久,应当找何理由盯着她。 毕竟,若是她暗中盯着谢时景身边人的消息一旦被旁人知晓,那不知会有几桶脏水泼在她身上了。 自古继室难做,尤其是做原本姐夫的继室,更难做。 南知鸢面上闪过一丝忧愁,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脑海之中突然闪过思绪。 南知鸢瞬间坐直了。 “柳绿。” 柳绿听见南知鸢唤她,原本还在修剪枝叶的她擦了擦手,便急忙到了南知鸢身边。 “夫人怎么了?” 南知鸢:“将我方才给你的那本账本给我,一会儿,我去书房给三爷。” 柳绿笑着点头,急忙将收好的账本拿了过来。 前几日夫人与三爷闹脾气,三爷那脸冰冷得叫她们整个梧桐苑的人都不敢抬头。 如今,夫人要亲自去找三爷。 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下一回三爷再回来的时候,气氛总不会再这般了。 况且,作为梧桐苑的侍女。 她们虽然心疼夫人要容下那个不知晓从何而来的寡妇,却还是希望夫人能够牢牢抓住三爷的心。 如今虽有棠姐儿一个小姐了,可若是夫人日后能诞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儿子,不仅夫人能够在谢府更站得稳,她们整个梧桐苑都能与有荣焉。 南知鸢指尖落在了账本上,她唇角微微扬起笑意。 若是盯着奶娘的活,交给景哥儿亲爹。 那她这个继母,也能完完全全功成身退了。 夏日里的日光久地很,等到谢清珏回了府上之后,还未曾落下。 南知鸢早早便派人在府外候着,听闻他回来了。 南知鸢带着中午剩的冰糖雪梨,直接去了书房。 可刚到了书房门口,南知鸢便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声音。 “你就通报一声,叫我见见清珏哥哥吧。” 南知鸢一抬眸,唇角勾出嘲讽的笑。 她怎么把谢清珏的新妾给忘了。 第10章 奶娘 谢府三房的书房,如他主人一般的沉默,大理石铺地反射出冰冷的光。 虽是炎炎夏日,环绕书房四周的丛林却几乎没有鸟叫虫鸣,安静得像是重新劈开了一片天地。 南知鸢只瞧了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乔氏,便抿着唇想要扭头就走。 可大约是长松见着了她。 他急忙摆脱了缠着他的乔氏,走到了南知鸢面前,恭恭敬敬。 “夫人可是要来寻三爷?” 南知鸢瞥了一眼乔氏,淡淡“嗯”了一声。 长松松了口气:“您请进。” 南知鸢一顿,可迎着乔氏闪烁着嫉妒的眼神,她面色如常,带着柳绿便往里边走。 路过乔氏时,乔氏咬牙轻声在她耳边。 “你且等着。” 南知鸢没把她放在眼里,连眼神都不吝啬给她一个,权当空气一般。 等南知鸢踏进书房之中,便感受到了一阵清凉。 可屋子里并没有摆过多的冰块,叫南知鸢都有些侧目。 嫁进谢府五年来,南知鸢来书房的次数,便是掰着手指都能数清楚。 淡淡的,有一束目光投来。 南知鸢抬头,便撞上了谢清珏漆黑的眸子。 他一袭青色长裳,几乎都要与桌案旁的摆件融为一体,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气息,给整个屋子都降了温。 “你来了。” 谢清珏的声线平稳,像是未含任何的情绪。 屋子外,隐约还能听见乔氏的声音。 南知鸢就这般站在原地,与谢清珏遥遥相望。 第8章 不知晓是谢清珏眼神太过于专注,还是因为南知鸢毕竟是女子,面皮薄。 她下意识将脸颊黏着的碎发别在了耳朵后,顺带避开了谢清珏的眼神。 谢清珏倒没觉得有什么,阔步走上前来,宽大的袖子走路时都给南知鸢带来一阵阵清风。 南知鸢手心一空,抬眸看向谢清珏时,才发现他顺手便将自己手上的东西给接过了。 “是小厨房新做的冰糖雪梨羹,清热解暑再适合不过了。”南知鸢笑了笑:“只是没有想到三爷这里这般的凉快,瞧着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没有。” 谢清珏将羹汤端了出来,用冰镇过的雪梨羹比往常用过的较为爽口。 谢清珏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过是个喝汤的动作,都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南知鸢就这么盯着他有些出神。 若不是那突如其来的寡妇,和他平日之中冷淡的不行,甚至在梦中她死了之后,也不见谢清珏流一丁点眼泪。 她倒是可以为了棠姐儿,和谢清珏的这一身皮囊和他好好过。 唉...可惜了。 “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在南知鸢的头顶上响起,惊得她脖颈处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没,没什么...” 南知鸢眼神飘忽,移动到一旁的山水摆台上。 谢清珏也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 书房之中继续维持着长久以往的寂静,南知鸢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又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她没有忘记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南知鸢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开口:“那个,我今日来寻你,是为了景哥儿的事。” 谢清珏的手就这么停在原地,他抬头,看向南知鸢,有些僵硬地手才放下。 “你是他母亲,若是有什么事,你自己做主便好了。” 南知鸢摇摇头:“景哥儿是个好孩子,就是他身边有个仆人,我有些不放心。” “何人?” “他的奶娘,陈氏。” 谢清珏思忖片刻,似乎是在脑海之中搜寻那个人的身影。 “陈氏,是你姐姐安排的人,不好动。” 南知鸢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她与景哥儿亲近,我自然是不会冒然动她,只是,万事都得先注意起来不是么?” 谢清珏这时才将目光落在了南知鸢身上。 他目光仿佛有实质一般,叫南知鸢都有些闪躲。 可谢清珏终究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 南知鸢松了一口气。 “那就得麻烦长松那边派个妥帖的人注意着点了。” 既然监视陈氏这事已经扔到谢清珏身上,南知鸢也避免了日后东窗事发得撒无数个谎去圆她的话。 南知鸢极为乐意做这个甩手掌柜。 “还有事?” 南知鸢一下回过神来,看着谢清珏。 她下意识摇摇头。 而后反应过来,又点点头,将放在了餐盒下边的账本放在了谢清珏手上。 谢清珏眉梢一动,看向她,是在询问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二嫂送来的,说是棠姐儿的生辰宴叫我来接手。我想着入府这么些年,第一回 做这种事,心中总有些不安,便往您这送了一份。” 谢清珏戳破了她话中话。 “二嫂有问题?” 南知鸢一噎,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知道了。” 便是南知鸢不说,谢清珏也知晓了她的意思,他将那账本放在一侧。 南知鸢今日的目的达成了,瞧见谢清珏面前的碗,麻利的收了起来。 只是... 南知鸢眼眸一动。 “三爷,今夜还到后院吗?” 她想验证一下,今日她还会不会做梦。 谢清珏手上动作一顿,他缓缓抬眸,将目光落在了南知鸢的脸上。 她眼眸灵动,比往日多了几分娇俏。 他又突然想到了方才乔氏在外边吵吵嚷嚷,她应当是瞧见了。 对于自己的妻子,谢清珏并不介意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放心,我不会去她那儿。” 南知鸢听着他的话,半晌没回过神来。 什么?什么跟什么? 南知鸢意识到了谢清珏这是误会了她的话。 可南知鸢深吸了一口气,又找不到找补的话,憋得脸都红了。 见她迟迟没回话,谢清珏抬眸:“还有事?” 南知鸢满腹的憋屈! 可她也只能咬牙,摇摇头。 “那我便先回去了。” 等南知鸢一扭过头去,面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什么狗男人! 第11章 护女1 见南知鸢气鼓鼓的回来,柳绿有些担忧。 “夫人,您怎么了?” 柳绿方才还是留在了外边,还被乔氏瞪了好几眼。 可这些都不算什么,怎么夫人这一出来,便同受了气似得? 南知鸢深呼吸了口气,而后摇摇头:“无事,咱们走吧。” 她方才就不应该说这话的,怪她,都怪她。 和狗男人计较什么呢。 南知鸢瞧了瞧天色,又想到方才看见的乔氏。 她摇晃了下脑袋,把乔氏从自己的思绪里清理走。 “如今什么时辰了?” 柳绿思忖了片刻:“夫人,再过一会儿,老夫人那边就该把小姐送回来了。” 南知鸢点点头,虽然每日都能见到女儿,可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松龄居接过棠姐儿了。 “走吧,我们去接棠姐儿。” 柳绿面色一顿:“夫人,咱们当真要去吗?” 老夫人惯是不喜欢夫人的,先前更是直接在小姐面前落了夫人的面子。 夫人顾忌到小姐,从来不擅自往老夫人跟前凑,只是今日怎么... “放心。”南知鸢说道:“不去松龄居,咱们在外边那长廊等着棠姐儿过来便好了。” 柳绿听了,松了口气。 只是南知鸢却眼神一黯,往日是她太过怯懦了,府里其他的孩子上下学堂和去老夫人那儿,总会有亲娘时不时的接一回。 先前有一日,南知鸢哄着棠姐儿睡觉时,棠姐儿还握着她的手指,一双葡萄大的眼睛瞪得溜圆。 “娘亲什么时候能来接棠姐儿呀?” 南知鸢当时想了想,贴着棠姐儿的小脑袋。 “等棠姐儿听话了,娘亲就来接棠姐儿。” 可如今,南知鸢想起自己那话,又想到了自己梦境之中女儿的结局。 她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的棠姐儿,自出生起,便是整个谢府之中最为听话的小女娘。 大房的大小姐蔷姐儿在南知鸢嫁进来的时候已经出嫁了,只在后来的家宴上见过几回。 大房的二小姐萱姐儿是庶出,比棠姐儿要大上几岁。平日平日里沉默寡言,可南知鸢在嫁进谢府的第一年,亲眼见过她杀死了一只小狸奴,还将那狸奴扔在了三小姐平日里路过的地方,将三小姐吓了一跳。 三姐儿眉姐儿年岁与棠姐儿最为相近,可她是个小霸王的脾气,家中同龄的兄弟姐妹们都躲着她远远的不喜欢和她玩。 只有棠姐儿如今年岁尚浅,又只有眉姐儿一个年岁相近的姐妹,便是眉姐儿有时欺负她,她也不吭声,继续跟在眉姐儿后边玩耍。 面对南知鸢,她也从不说自己受的欺负,总是用那一双肉嘟嘟,软绵绵的小手摸着南知鸢的脸,说:“娘亲放心,等棠姐儿长大了,和爹爹一块保护你。” 南知鸢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宝贝女儿,落得和她梦境之中一般的结局! 谢家的宅子是老宅子,历经了三代君王的兴衰。 从三房的书房走到老夫人院落,脚程快一些也得近一刻钟了。 南知鸢方才想到那一场梦,又想到了棠姐儿稚嫩而可爱的小脸儿,不自觉地脚步都加快了些。 柳绿在后边都唤了句:“夫人您慢些儿。” 南知鸢慢不下来,好在终于要到了,方过个转角,南知鸢却听见了面前假山旁的声音。 “祖母给你的玉环呢?快些给我。” 棠姐儿软软糯糯,却带着委屈的声音响起。 “这是祖母给我的,是棠姐儿的,不给你。” 老夫人并不喜欢南知鸢,甚至能说得上是瞧不起她。 可老夫人如今毕竟是上了年纪,对小一辈的孙子孙女们都颇为优待。 棠姐儿虽然是南知鸢肚子里出来的,可这小模样与谢清珏却像极了,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府四房都是老夫人所生。 四房谢清鹤的前些年在战场上牺牲,如今谢清珏便成了老夫人的幼子,自是额外的宠爱。 于是,便连带着棠姐儿也受了老夫人的偏爱。 棠姐儿的生辰宴是在五日之后,可老夫人偏爱她,不仅生辰宴上备了礼物,便是今日也提前送了棠姐儿一串小玉环。 第9章 与九连环相似却更为精致,府里的小姐们都喜欢,却唯独给了棠姐儿一人。 眉姐儿早就惦记上了这玉环,往常却碍于老夫人的威严,不敢向老夫人讨要。 可没成想,如今这玉环却落在了棠姐儿的身上。 二夫人向来是看不上南知鸢的,认为她不过是个庶出,还眼巴巴成为自己嫡姐的继室。 于是,连带着眉姐儿如今也学会了看人下菜碟。 眉姐儿见棠姐儿不愿给她,便要伸手去抢。 “你凭什么不给,这种好东西哪里能轮得到你来用?你娘亲不过是个不要脸的继室,还抢了自己姐姐的夫婿,你娘在府上平日里不敢吭声,你也不过是个不得亲爹喜欢的丫头片子。” 眉姐儿威胁道:“我没有的东西,你都不准有!若是你想要告状,那我就告诉三叔说,你和你娘合起伙来欺负我,到时看我让三叔把你娘给休了,你也回南府不要做谢家的女儿了!” 棠姐儿如今还没有过四岁的生辰,尚且没有辨别眉姐儿这话真伪的能力。 一听到自己娘亲要被欺负,还要被爹爹休了。 棠姐儿一下就慌了神,肉嘟嘟的藕节伸出来,抽抽噎噎,哭得都快要上气不接下气。 “不要,不要欺负我娘亲,我给你——” 她原本葡萄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惊恐,就连小脸也哭得红彤彤的一片。 “姐姐你要什么,棠姐儿都给你,都给你...” 这假山并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人来人往不说,便是她们俩个身后都跟着几个侍女。 南知鸢眼眶涨红地看着这个场景。 她被棠姐儿的声音喊得心都要碎了! 南知鸢忍不了,她一下就将棠姐儿抱在怀里。 平日之中柔弱无比的三夫人,如今却像是蓄满了力量。 南知鸢着急地将棠姐儿脸上的泪珠擦了,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似得。 没办法,她只能将额头抵在棠姐儿的额头上,轻声哄着。 “棠姐儿乖乖,娘亲不会被人欺负,棠姐儿别害怕,娘亲在这儿呢。” 南知鸢缓缓抬头,刀剑一般的目光投向眉姐儿。 小小年纪这么恶毒。 她娘不会教她,那她这个做叔母的来教她! 第12章 护女2 眉姐儿一开始在看见南知鸢的时候,还有些害怕。 可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母亲,眉姐儿的气势一下就足了。 二夫人捂着唇开口笑道:“哎呀弟妹,眉姐儿不过是开玩笑的罢了,弟妹别介意呀。” 因着方才的视线受阻,南知鸢原本还没有瞧见二夫人在这儿,如今她一开口,南知鸢一记眼刀便瞬间飞了过来。 二夫人一愣,她昨日虽被南知鸢算计了一下,可却没想到她如今这般猖狂! 南知鸢将棠姐儿往上提了提,好抱得更轻松一些。 她扭过身子来,看向二夫人。 “二嫂如今在这儿,却还纵容眉姐儿如此欺负妹妹,平日之中老夫人夸得规矩好,便是这般的规矩吗?” 二夫人是名门后代,是老夫人心目中的好儿媳,平日之中拿二夫人来踩南知鸢的话,南知鸢听得多了。 二夫人眼睛都瞪圆了,伸出来的手晃动着却直直指着南知鸢。 平日之中自己受了欺负,南知鸢还能忍。 可如今,南知鸢却不想忍了。 自己马上就死了,忍忍忍,忍什么忍! 南知鸢没有管满脸错愕的二夫人,径直走到了眉姐儿的面前。 她冷着声:“给棠姐儿道歉。” 眉姐儿原本是一脸心虚的模样,可看着南知鸢这般咄咄逼人,她一下便红了眼眶。 她嘴硬道:“我凭什么道歉?我哪里说错了?” 小孩惯是会学样的:“等会我就告诉祖母,说你欺负我!” 二夫人也没有其他的动作,手中摇晃着精致的团扇。 她忘了昨日在南知鸢这里吃过的教训,开口便是和稀泥。 “哎呀,不过是小孩子家闹矛盾呢,弟媳不必如此。” 南知鸢却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二夫人。 棠姐儿虽是年纪小,却听话极了,拉了拉南知鸢的衣袖,声音小小的。 “娘亲,棠姐儿没事了。” 她对着南知鸢眨巴着大眼睛,是在宽慰自己娘亲。 可棠姐儿不知晓,她越这样,南知鸢心中对她的愧疚会更深。 南知鸢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来看向二夫人。 她声音冷的都能掉冰渣子。 “二嫂若是不会教孩子,那便别教了。” 二夫人眼睛瞪得圆,她一只手指着南知鸢:“你你你!” 二夫人没有想到平日之中的软包子,今日竟然硬气了起来。 可是她偏偏不信:“有本事,你就同我去和老夫人说!” 二夫人挺起胸膛,不信南知鸢竟然如此大胆。 她倒是不信了,南知鸢这个缩头乌龟,在她面前逞逞能便算了,还敢去老夫人那儿告状不成。 与二夫人所想的不同。 南知鸢抱着棠姐儿,对上了她的眼睛。 “走。” -- “娘,您看她,三弟妹简直是要反了天了!” 二夫人一进来,便抱着老夫人的大腿开始哭哭啼啼的,活像是南知鸢欺负了她似得。 松鹤居是谢府老夫人的院子,也是整个谢府底蕴最为深厚的院子。 便是连牌匾上的松鹤居三个大字,都是当今圣上庆贺老夫人生辰时候亲笔题的。 松鹤居不似谢府其他的宅子,反而是古朴有余,却也不失奢华。便是老夫人那一座贵妃榻,若是拿出去都能够普通农户家吃一辈子了。 南知鸢安安静静地牵着棠姐儿站在后头。 老夫人将目光投来。 便是她对南知鸢再不喜,却也不得不承认,南知鸢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她一袭浅绿色夏袍,上边未曾绣过多花纹,却衬得南知鸢肤白胜雪,那一张脸更是叫旁人一瞧便窒息的美。 南知鸢低垂着头,她未曾说什么,却突然感受到手中小小软软的手一下挣脱开来了。 她一愣,抬起头。 棠姐儿小跑着到了老太太的身边,抱住了她的胳膊上上下下摇晃。 “祖母,都是棠姐儿不好,祖母不要怪娘亲好不好。” 棠姐儿的眼睛像极了她爹爹,只是相比谢清珏这眸子之中能冻死人的冷意。 棠姐儿眼里却是水汪汪的一片,像染透了的水雾一般,谁对上都会心生怜惜。 老太太原本就偏爱谢清珏,如今这小团子站在她的面前。 便是老太太再不喜南知鸢,可对着棠姐儿,却顿时软了心肠。 老太太抬眸,却连眼神都没有给南知鸢,而是看向自己的二儿媳。 “发生何事?” 老人家语气沉稳,像是巍峨不动的古树,无形之中散发出不可忤逆的威严。 二夫人一听老夫人的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可眉姐儿不敢自己开口,又在后边推了推自己的娘亲。 二夫人讪笑了两声:“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三弟妹如今这主意实在是大,便是连小一辈玩闹都要计较。” 她一边给老太太敲着腿,一边看向眉姐儿。 “棠姐儿是老太太的孙女,眉姐儿不同样也是么?所以今日...唉,也是儿媳没有教导好眉姐儿,才叫眉姐儿这般...” 二夫人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只是我毕竟是嫂嫂,三弟妹若是不满,好歹也顾及一下我这个二夫人的颜面,别谁都当你们院子里的丫鬟骂。” 原本她说的话,老夫人神情都没有变。 可当她说完这一句后,老夫人眼神锐利,一下便扫到南知鸢的身上了。 老夫人惯是守规矩的,不仅自己守规矩,还见不得旁人不守。 她又如何不知晓自己这个二儿媳的秉性,偷奸奸诈,嫉妒成性,可在她眼里,这些都不重要。 “老三媳妇,你自己说,你可有不敬兄嫂。” 南知鸢抬起头来,她下巴消尖,却平白叫人看见几分倔强。 与平日之中唯唯诺诺,在老太太跟前压根不敢抬起头来的三夫人不同。 今日的南知鸢,简直像是脱胎换骨了。 南知鸢轻笑了一声道:“母亲,入谢府这几年来,儿媳可曾有过半分对您,和对二嫂的不敬?” 南知鸢微微垂了眸子,长睫在眼睛下方的肌肤上抖落了几片阴影。 “儿媳记得,一次也未曾。” 南知鸢说话的声音极为轻柔,可偏偏老夫人却最讨厌这一套了。 她冷哼一声:“我是问你,到底有没有!” 二夫人被老夫人吓得一抖,就连棠姐儿也收回了手,胆怯地看着南知鸢。 棠姐儿瘪着嘴巴,一脸想哭却不敢哭的样子。 南知鸢:“若是阻止眉姐儿欺负棠姐儿,便是不敬二嫂的话,那儿媳甘愿受罚。” 第10章 她抬眸,看向二夫人:“只是儿媳着实是想问一句二嫂...” 老夫人铁青着脸:“说。” 南知鸢唇角弯弯:“既然母亲让儿媳说,儿媳自然不敢隐瞒。” “我想问二嫂,究竟是眉姐儿这个亲生女儿重要,还是纪家那个小少爷重要。否则...二嫂怎么会甘愿将母亲送予眉姐儿的东西,戴在了那位小少爷的身上。” 第13章 祠堂 二夫人姓纪,南知鸢口中的纪家小少爷,是二夫人娘家的侄儿。 眉姐儿毕竟是个孩子,除去跟着二夫人有学有样之外,多次抢棠姐儿东西的缘由,便是自己娘亲惯会拿自己的东西补贴娘家。 纪姓虽是世家大族,可内里早就败了,前朝皇帝打算拿世家开刀,第一个刀的就是世家大族之中名声不显的纪氏。 虽然那皇帝后来被逼下位,可纪氏到今朝的时候早就没了以往的繁荣。 甚至早几年前,还开始卖家中的家产了。 而纪氏如今面上的辉煌,知晓内里的人,都能意识到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二夫人脸色忽青忽白。 “你怎么...”知晓的。 面对着老夫人锐利的双眼,二夫人急忙将话一转。 “哪里来的事!弟妹你不敬嫂子便算了,怎么还能污蔑二嫂呢。” 二夫人有些急了,看向老夫人。 “母亲您可不能信三弟妹一面之词啊。” 老夫人没有立马回答,她淡淡的将目光从二夫人身上收了回来,对着眉姐儿招了招手。 眉姐儿乖巧走了过来。 老夫人先是拉过她的小手儿,发现自己先前亲手给眉姐儿戴的小金镯子没了。 又拉了一下眉姐儿的衣领。 眉姐儿前些日子生辰时候送的玉坠子也不见了踪影。 老夫人淡淡的回眸,落在二夫人身上。 老夫人平日之中不爱动怒,可一旦动怒了,便是连谢老爷都拦不住的。 “老二媳妇,你说说,我应当怎么罚你。” 这话一出,南知鸢松了一口气。 可二夫人却有些摇摇欲坠,像是大受刺激马上要摔倒在地上似得。 二夫人哆嗦着嘴唇,低垂着头颓败的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母亲,是儿媳做错事了,还请母亲轻罚。” 老夫人扫过了屋子里的众人,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头上。 半晌,她才摸了摸眉姐儿的头发,开口。 “跪去祠堂,抄完十遍家规再出来。” 二夫人面色灰白,却还强撑着咽下苦涩:“是,儿媳现在便去。” 她还没有站起来,老夫人便又开口。 “不只是你,老三媳妇,陪着你嫂嫂去抄五遍。” 南知鸢一顿,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平日之中着实是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却也不能否认。 今日的南知鸢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看着顺眼多了。 “想知晓为何我要罚你?” 南知鸢抿着唇,她隐约能听出老夫人的声音与往日的不同了。 南知鸢老老实实道:“不该先前便知情不报。” “错。” 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是不应该在孩子面前说这种事。” 老夫人说完这话,便将落在南知鸢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 她对着眉姐儿与棠姐儿都招了招手。 “你们同是谢家的女儿,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姊妹。祖母能容忍你们第一次犯错,却不能容忍一个错误犯第二回 。” 老夫人目光落在眉姐儿身上:“眉姐儿,可知晓?” 眉姐儿原本听着自己娘亲被罚了,便憋着一股子气。 如今哪里听得下去老夫人的话。 她挣扎着甩开了老夫人的手,哭红了眼:“祖母偏心!你就是喜欢棠姐儿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祖母了!” 二夫人一愣:“眉姐儿!” 屋子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眉姐儿跑走了,好在后边有丫鬟们跟着。 老夫人闭着眼睛,幽幽叹了一口长气。 棠姐儿看向南知鸢,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没见过这种场景,不知晓她应该怎么做。 南知鸢看了看棠姐儿的大眼睛,再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老夫人的身上。 棠姐儿懂了娘亲的意思。 她眼睛眨巴了一下,整个人几乎都要挂在老夫人的腿上了。 “祖母别担心,棠姐儿在这儿呢。” 棠姐儿声音软软糯糯的,和桂花糕似得甜腻,别说是南知鸢这个亲娘了,便是老夫人也觉得心中熨帖得很。 南知鸢在旁边垂着眸子:“那儿媳便去佛堂了。” 老夫人将目光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淡淡“嗯”了一声。 “棠姐儿今日留在我这,眉姐儿我也会派人带过来,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一块去吧,学学怎么好好做谢家的媳妇。” 二夫人站了起来,避开老夫人的目光,剜了南知鸢一眼。 南知鸢仿若未曾察觉到一般,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便与二夫人一道往外走了。 才方到松鹤居的门口,二夫人便忍不住了。 “怎么,现在老夫人更疼棠姐儿了,你高兴了是吧。” 南知鸢看她一眼:“二嫂声音再大一些,母亲也能听得更清楚些。” 二夫人一噎。 她只恨自己先前是小瞧了这南知鸢!她这扮猪吃老虎,一扮就是五年。 如今怕是上上下下握住了他们整个谢府人的把柄,不装了! 只是二夫人纵使是恨得咬牙,如今也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老夫人身侧的嬷嬷走了过来,笑着看向南知鸢与二夫人。 “两位夫人,老夫人叫奴婢来伺候你们笔墨。” 话说得好听,谁不知晓这不过是老夫人派来盯紧她们的。 二夫人脸色微微涨红,偏过头去一句话不说了。 南知鸢却对孙嬷嬷笑道:“劳烦嬷嬷了。” 二夫人走在前头,边走边嘟囔了句:“马屁精。” 孙嬷嬷看向南知鸢,南知鸢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说什么。 便这般相安无事地到了祠堂,又叫小厮端上了笔墨来。 孙嬷嬷笑道:“二位夫人,请吧。” 祠堂之中略显阴沉,白日倒还好尚且有暖光透进来,可等到夜里,便是四周燃起了蜡烛,都感觉有些阴森森的。 南知鸢已经抄写完第二遍了,转动了下有些酸涩的手腕,继续垂着头镌写。 而二夫人却有些待不住了,她看着一侧安安静静的南知鸢,还是没有忍住。 “弟妹,你饿了没?” 南知鸢一抬头,便撞上了二夫人的眼睛。 二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想要撇开眼神。 南知鸢搁下笔来:“自是饿了。” 二夫人眼睛一亮:“那不若叫孙嬷嬷来?” 南知鸢状似纠结了一会儿,点点头。 等到孙嬷嬷来之后,南知鸢笑着同她说。 “二嫂身子骨弱,不若便叫她先回去用些膳吧,我不打紧的。” 南知鸢一边说着,一边还偏过头来轻咳了声,柔弱的肩胛骨如蝶翼般轻微颤抖。 二夫人:... 她咬着牙,看向孙嬷嬷,一字一顿。 “我不饿。” 第14章 祠堂2 对于悄悄坑了二夫人一把这事,对于南知鸢着实是随口而言罢了。 毕竟那五年间,二夫人也时不时地给她使绊子。 如今,她不过是小小报复一下,自然是相信二夫人没有那般的斤斤计较。 南知鸢一边想着,一边给二夫人扬起真诚的笑意。 二夫人盯着南知鸢这张貌美至极的脸,几乎都要咬碎了牙。 她先前怎么不知晓南知鸢竟是这般的可恶!装模作样! 只是二夫人气的几乎都要呕血了,都拿南知鸢没办法。 因为她着实是饿了。 如今月色已经高挂夜空,祠堂外隐约传来虫鸣声。 若是白日里都还好,夜里的祠堂总是带了隐约的阴森感。 烛光摇曳之间,都映照着头顶牌位的影子都在摇晃。 二夫人抬头看了一眼,脸都白了。 她又侧过头看着正专注抄写着家规的南知鸢。 二夫人咬了咬牙,如今,她对于祠堂的恐惧,已经超越了对于南知鸢的厌恶了。 她一点一点地往南知鸢那儿挪。 南知鸢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直到她忽然感觉自己身边有一处热源。 南知鸢微微怔愣住了,侧过头来便瞧见了二夫人。 二夫人见南知鸢瞧向自己,她扯着嘴角,对着南知鸢露出一道苦涩的笑。 “那个,弟妹。这天着实是有些冷了,我在这儿给你取取暖。” 南知鸢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着的暖风。 南知鸢:... 第11章 她只在心里觉得好笑,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嗯。”南知鸢淡淡地将目光给收了回来,可余光间便瞧见了那牌位的影子。 南知鸢知晓二夫人这突兀的举动了,可她也没有开口挑明。 二夫人确确实实是个尖锐的,叫人讨厌的性子。 甚至有时爱犯蠢。 可南知鸢也记得,在自己梦里,平日之中嚣张跋扈,看她不顺眼的二嫂,却是少数敢在她去世之后,站在谢清珏面前指责他的人。 南知鸢唇角微微勾起,却又在二夫人察觉出来时收敛了起来。 夜色沉静如水,墨色落入纸上,晕开一片氤氲。 在三房的书房之中。 谢清珏也转动了一下手腕,连头都没抬直接问长松。 “夫人现在还在祠堂?” 长松颔首:“三爷,老夫人说了,夫人与二夫人都得将家规抄完,才能出祠堂呢。您看看要不要去松鹤居一趟?” 谢清珏想都没想:“不必。” 他将手头上那只紫檀霜毫笔搁置在去青石雕鱼纹砚上,将右手的衣袖往上折了折。 “母亲并非是那般无理之人,罚她自是有理由,她得了教训便好了。” 况且谢清珏心中也知晓,不论是不是南知鸢有错,可若是他当真为了今日母亲罚她而去寻了母亲。 南知鸢便是没错,也变成有错了。 如何与母亲相处,需要夫人她慢慢摸索,而不是他站在前边替她说话。 谢清珏在心中这般所想,却没有表露出来。 等过了许久,他终于干完手头上的事了。 谢清珏冷淡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如今什么时辰了?” 长松原本在一旁都有些困倦,听见谢清珏的声音,他急忙抬头看向身旁的漏壶。 “回三爷,如今已经...” “嗯。”谢清珏站起身来:“走吧。” 长松微微一愣,看向他:“去,去哪?” 谢清珏睨他一眼,似乎是在嘲他蠢笨:“祠堂。” 虽是夏日,可夜里的风却微微带了些露霜。 谢清珏的长发被风吹起,单薄的月色长裳在月光下隐约显出微微的光亮。 而他身后,长松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健步如飞。 等到了祠堂门口。 谢清珏背过身来,目光落在了长松身上。 长松一顿,猜测道:“三爷是让属下送进去?” 谢清珏下巴微点。 长松懂了,他急忙开口:“三爷放心,夫人一定会知晓您的心意。” 谢清珏眉心微微一蹙,却罕见的没有反驳他的话。 长松毕竟是谢清珏跟前的得力人,谢府上上下下都认得他这张脸。 便是方才打着盹的看守嬷嬷,如今见着他都急忙挺直脊背来,迅速地将人给迎了进去。 长松对着她微微颔首,而后放轻了步子走了进去。 祠堂之内,南知鸢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 她已经在抄最后一遍了,等一会儿抄完之后,估摸着正好辰时,她也好去老夫人那儿将棠姐儿给带回来。 不知晓今日棠姐儿与眉姐儿一道睡的,眉姐儿会不会欺负她。 正当南知鸢脑袋有些放空的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时,面前突然闪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南知鸢怔在原地,她以为自己眼前出现幻觉了。 直到长松越来越近,南知鸢才反应过来,她方才并没有看错。 南知鸢侧过头来,二夫人如今已经栽着脑袋睡熟了。 她抬头,看向长松,声音压低了:“怎么来了?可是棠姐儿有事?” 长松摇摇头,他将东西递了上去:“这是三爷让属下给夫人您的。” “三爷?” 南知鸢一愣,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便一重。 “这是什么?” 南知鸢低下头来看着手上的东西。 长松挠了挠头解释道:“三爷自今日回来前便听说夫人您进了祠堂,这饭菜是一直热着的,便是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给您送来呢。” 南知鸢低下头来看着手里拎着的盒子。 她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还说了什么?” 长松想了想:“三爷当时说,老夫人罚您自然是有理由的,您定要得了这个教训才是。” 南知鸢原本稍稍松动的心一顿,她脸色一黑。 “我不饿,拿回去。” 长松一愣,略显干硬的面容上有些慌乱:“可是,这是三爷亲自交代的,属下...” 长松的说话声稍稍有些大了,在一旁的二夫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南知鸢趁他不注意,将食盒塞他怀里。 “回去告诉你主子,我自会得了这个教训!” 她说完之后,一下扭过身来,只给长松留下个背影。 看守嬷嬷见人还没出来,着急地对着长松招了招手。 长松低下头来看着手里的食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是说错话了。 只是,长松看着夫人的背影,又看了看着急的看守嬷嬷。 他想了想,将食盒放在南知鸢的身后,一下便溜走了。 南知鸢听见声音,看见身后的食盒顿时一愣,刚想对着长松的背影再说些什么。 二夫人似乎是隔着食盒,便已经闻到了香味。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什么这么香?” 南知鸢还在方才谢清珏带给她的气焰之中。 她将食盒端起,一下塞进二夫人怀里,语气硬邦邦。 “二嫂,这是三爷孝敬您的。” 二夫人顿时惊醒,抱着手中的食盒:“叔年当真有心!” 第15章 接棠姐儿 长松灰溜溜的摸着脑袋出来,一脸懊悔。 月光之下,谢清珏的背影被衬托得愈发清冷。 他听见脚步声,淡淡回头。 “办妥了?” 长松想了想,可便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事究竟办没办妥。 “属下已经将食盒送给了夫人,但是,但是...” 听到前一句时,谢清珏眉目舒展了下,可听到后一句,他目光投向长松身上。 “但是什么?” 长松老老实实,将方才他与南知鸢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谢清珏听。 谢清珏听完之后,并没有立马开口说些什么。 可他眉目中萦绕着淡淡的郁气。 “无事。”谢清珏回过神来,察觉到了长松的担忧。 “叫她这一回长点教训也是好的。” 长松一愣:“可是夫人方才瞧着并不高兴。” 谢清珏看着头顶上祠堂二字的牌匾。 “被罚了,自是不高兴的,又与你方才那三两句话有何干系。” 谢清珏收回目光,双手背在身后:“回吧。” 长松嘴唇动了动,可谢清珏都这般说了,长松也没有办法再提这件事。 只是...他总感觉怪怪的。 三爷一瞧便是担忧夫人,可为何要这般嘴硬,便是连夫人误会了他也丝毫不解释。 长松抿着唇。 罢了,这一回是他嘴笨,下回定要同夫人好好解释解释,以免她误会了三爷。 若是夫妻不睦有他这个做下人的过错,那便是不好了。 谢清珏仿佛察觉到了长松异样的情绪。 他偏过头,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不走?” 长松急忙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背上泛起冷汗。 他赶了上去。 “是属下走神了。” 谢清珏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接下来的几日,长松却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三爷故意整了一般,每日的事忙不完暂且不说,日日回府上之后都累的倒头就睡。 最后,长松还是忘记了自己要向夫人解释这一回事了。 -- 南知鸢这儿并不知晓这一对主仆的恩怨。 等到辰时,果不其然,她已经将老夫人交代下去的五遍全部抄完了。 而一旁的二夫人颇为艳羡地看着南知鸢。 南知鸢一宿没睡,方才长松送来的晚膳,她也一动未动。 而二夫人睡了半宿,还一口气将那食盒里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原本抄写的速度相较于南知鸢来说已经很慢了,如今,二夫人才刚刚抄完第二遍。 南知鸢对上二夫人的目光。 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二夫人看向南知鸢的时候,早就没有了往日的轻蔑。 南知鸢虽不喜先前的二夫人,却对如今好脾气的二夫人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二嫂慢慢抄吧,我便先走了。”她顿了顿:“若是有机会,我一会儿同眉姐儿说,叫她给你送些糕点来。” 二夫人眼睛一亮,却了解自己女儿那股子懒散劲儿,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她摆了摆手:“算了,不必麻烦她了。” 二夫人虽是这般说着,却略带了些暗示地看向南知鸢,似乎是想提醒她些什么。 第12章 可二夫人却没想到,南知鸢竟然视若无睹。 南知鸢似乎不知晓二夫人的意思,她笑着颔首:“好,那我便先走了。” 纵使是一夜没睡,南知鸢的皮肤依旧是透着水似的,虽见些许的疲倦,可这些映在美人面上,却带着特殊的美。 像是夕阳之下半垂的合欢花般。 二夫人死死盯着南知鸢。 南知鸢带着抄写的家规往外走。 二夫人咬着牙一脸后悔,可她也无可奈何,只能低垂下头去,叹一口气,继续开始抄写家规。 白日之中的祠堂没有夜里这般的阴森。 可突然,有一只乌鸦突然立在了祠堂边的檐角上。 那一双豆大的乌黑眼珠,死死盯着二夫人。 “哇,哇——” 嘶哑的叫声从乌鸦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二夫人呼吸一窒,瞬间跌坐在地上。 救命啊,太吓人了。 她再也不敢欺瞒婆母了!! -- 只是后面发生的事,南知鸢并不知晓。 她从松鹤居将棠姐儿接了回来之后,便直接回了梧桐苑。 南知鸢一宿没有睡,棠姐儿一回到梧桐苑后,便揉着眼睛看着南知鸢。 她声音软软糯糯的:“娘亲,我想和你一块儿睡。” 南知鸢蹲下身来,看着肉嘟嘟的女儿。 她五官精致,继承到了她与谢清珏的全部优点,精致得像是观音座下的女童。 南知鸢对待这般可爱又乖巧的女儿,总是没有丝毫抵抗力的。 便是这么多年,在谢府生活并不好过,可她却也因为自己诞下个可爱的女儿,从未后悔过嫁进谢府这一个决定。 南知鸢一下将棠姐儿抱了起来,对着她面团子般的脸颊就是猛地一亲。 “娘亲的心肝儿,娘亲也想和棠姐儿一块睡。” 棠姐儿一双眼弯弯,咯咯得笑了起来,在南知鸢的身上开始扭动。 娘俩换了寝衣,还是前些日子特意做的,母女俩是相同的花色款式。 一大一小的躺在床榻上,紧紧贴着。 明明棠姐儿的五官与谢清珏更为相似,可只要她与南知鸢站在一块,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母女俩。 棠姐儿许久都没有和自己香香软软的娘亲一块睡了,躺下之后都颇为不老实,一个劲儿地往南知鸢的身上钻。 面对着棠姐儿,南知鸢只有无尽的娇宠与纵容。 她拨开棠姐儿黏在脸颊上的碎发,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对上她那清葡萄般透亮的目光,南知鸢不知为何,竟从心底钻出一抹酸涩。 “我们棠姐儿,定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棠姐儿不知晓自己娘亲为何突兀的说这样一句话。 不过,棠姐儿一下揽住了南知鸢的脖颈,笑着蹭着她脖颈。 “娘亲也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今日,距离棠姐儿生辰宴,还有四日。 第16章 你会后悔的 抱着棠姐儿,南知鸢的这一觉睡得极为舒坦。 便是醒来的时候,她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独属于稚子的奶香味止不住地往她鼻尖里窜,软乎乎的小娃在她怀抱里睡得香甜,小嘴微微张开,还同小鱼儿似得,吐了个小泡泡。 南知鸢看着棠姐儿,唇角扬起了笑意,她伸出手来,戳了戳女儿脸颊上的梨涡。 只是她刚抬眸,手上动作便僵在了原地。 谢清珏坐在床榻边,手中捏着书卷,神色淡漠,目光却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南知鸢有些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怀中的女儿动了动,南知鸢才惊醒似得低下头,亲了亲她柔软的头顶。 南知鸢侧过身来,压根不想同谢清珏说话,便只给他留下了个背影。 谢清珏眉心微皱,便要开口:“你...” 南知鸢听见他声音,一下转了过来,瞪他一眼,把声音压低:“棠姐儿还在睡,小声些。”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许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南知鸢仿佛整个人被一烫,想要将手抽离出来。 可谢清珏使了些力气,又怎么是南知鸢能撼动的。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 谢清珏面上神色一动未动,可南知鸢却也知晓,自己实在是拗不过他。 看着南知鸢眉目间一闪而过的厌恶,谢清珏指尖一颤。 他还是妥协了,慢慢松开了手:“出去说。” 谢清珏说完之后,还看了一眼棠姐儿,似乎是在提醒着南知鸢什么。 南知鸢抿着唇,小心翼翼将棠姐儿的脑袋从自己的身上挪开,放在了她的专属小枕头上边。 而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 南知鸢一抬头往外瞧,这才发现如今已经入夜了。 难怪谢清珏回来了。 二人来到了外屋,南知鸢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裳,又接过柳絮手中的浓茶漱了漱口。 南知鸢一抬头,便发现谢清珏又在盯着自己。 “三爷老看着我做什么?” 南知鸢这话不自觉地带了些呛人的意味,怪是阴阳怪气的。 谢清珏没有注意到这个,反而注意到了她口中称呼的变化。 不知从何时开始,南知鸢唤自己,就已经从夫君,变作三爷了。 这个转变让谢清珏感到不适。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可视线却突然下移,落在了南知鸢有些通红地指尖上。 终究是抄了一夜的书,便是睡过一觉,掌心和指尖上还是有些泛红。 “怨我?” 南知鸢一顿。 她有些莫名地看向谢清珏。 谢清珏微微一怔,续着方才的话继续道:“怨我没有去母亲那儿把你接回来?” 南知鸢想起了长松当时说的话,她将头偏转过来,笑了笑:“三爷是孝子,自然不会忤逆母亲。” 谢清珏眉心一皱,这话听着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可还没有等他细想,床榻一阵响动。 南知鸢一看,猜测到是他们的动静把棠姐儿给吵醒了。 她转过身看了谢清珏一眼,便什么都没有说,将床幔给拉开,果然瞧见了睡眼惺忪的棠姐儿。 棠姐儿声音软糯的像块甜糕。 “娘,抱。” 南知鸢的心一下就被软化了,伸手便将揉着眼睛的棠姐儿抱在了怀里。 在她刚抱着棠姐儿出来,想着叫小厨房做些棠姐儿喜欢吃的豆腐羹呢,一抬头便撞见了谢清珏的眸子。 那眸色漆黑无比,像是波澜不惊的古井。 南知鸢下意识心虚地转过头来。 可后面又想起了什么似得,挺直脊背略过谢清珏往外边走。 谢清珏对待她时,冷的那一面更多,而对于孩子们来说,谢清珏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严父。 先前谢清珏虽然没有同南知鸢交谈过如何教导孩子,可南知鸢却总会下意识学谢清珏如何做的。 谢清珏教导他们要知礼,食不言寝不语。不得贪食不得懒散... 若是平日,南知鸢绝对不会抱着棠姐儿这般宠溺,可如今,南知鸢只想遵从她的内心。 “柳絮。” 柳絮急忙上前来。 南知鸢吩咐道:“做些豆腐羹来,再给棠姐儿下些细面条,记得做软糯一些。” 柳絮颔首记下,又问:“夫人您吃些什么吗?” 她顿了顿,又轻声补充道:“还有三爷。” 南知鸢思忖片刻:“笋丝肉末汤粉吧,记得加些辣子。” 她说完,谢清珏便开口:“夜里别吃辣的,伤胃。” 南知鸢努了努鼻子,望向看着她迟迟不敢开口的柳絮。 南知鸢心疼她,便道:“听三爷的。” 柳絮松了口气:“是,奴婢现在就去。” 柳絮走了,谢清珏走上前来。 南知鸢抱着棠姐儿的手一紧,就在她以为谢清珏要斥责她不该这般娇惯着孩子的时候。 谢清珏开口了。 “手酸吗?” 南知鸢:“啊?” 她抬起头,棠姐儿也跟着南知鸢一块抬头看谢清珏。 两双眼睛就这么盯着谢清珏,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谢清珏下意识唇角一勾,只是在他反应过来时,便狠狠压住了。 棠姐儿直勾勾地盯着他,南知鸢又低下头来看了看女儿。 便见女儿伸出双手来,朝着谢清珏。 “爹爹,抱。” 短短三个字,却叫谢清珏心中一颤。 而南知鸢什么都没发现,还在拿头顶了顶棠姐儿的小脑袋。 “棠姐儿不喜欢娘亲了吗?” 棠姐儿眨巴了下眼睛,不解娘亲怎么突然这样了。 只是南知鸢看着懵懂的,什么都不知晓的棠姐儿,心中却顿时一阵酸涩。 她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 第13章 捂着棠姐儿的耳朵,对着谢清珏说:“如果我死了,能不能,等棠姐儿大一些再给她找个后娘?” 谢清珏眸里的波澜不惊仿佛瞬间被撕裂开。 他声音没有收敛住:“胡说些什么!” 棠姐儿被他爹的声音吓得一颤,小嘴巴一下瘪了起来,眼眶顿时通红。 “棠姐儿乖,爹爹不要讨厌棠姐儿和娘亲。” 南知鸢被棠姐儿的哭腔给吓着了,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最后盯着棠姐儿的面孔。 南知鸢的眼眶顿时也红了起来,喉咙哽咽下,死死将棠姐儿摁在了自己的怀中。 她不想死了。 这回,没人想能害死她! 南知鸢顶着泪光抬头,谢清珏站在前边,对他熟悉至极的南知鸢知晓,如今的谢清珏心里满是愧疚。 所以,南知鸢开口了。 “能安排个暗卫吗?给我,也是给棠姐儿。” 南知鸢拿下巴蹭了蹭女儿的脑袋,眼睛却死死勾着谢清珏,声音轻柔而笃定。 “不然,你会后悔的。” 第17章 教子 不知是棠姐儿的哭嚎,还是南知鸢那双桃花眼中噙着的泪珠。 向来不假于私的谢清珏,头一回松口了。 “我明日派一个暗卫过来。但是谨记,莫要让我知晓你用在歪门邪道上。” 谢清珏这话着实是不好听。 南知鸢挂在眸子里,将要跌落的眼泪一顿,被她狠狠地擦干净了。 可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纵使南知鸢有些不满谢清珏这话,却还是低下头“嗯”了一声。 “三爷还请放心,这谢府,乔姑娘可以安安心心住下,不会有人为难她。” 她笑了笑,对上谢清珏的眼睛。 “更是不会用暗卫,来对付那样一个小小弱女子。” 谢清珏握紧拳:“你...” 南知鸢却是直接扭过头来,带着棠姐儿往圆桌旁走。 在他们方才聊的时候,柳絮便已经带着底下人将膳摆好了。 南知鸢先前恪守规矩,从不在夜里这个时候点膳。 如今还是入谢府五年来,头一遭使用这般的特权。 她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却还是顾及着一旁的棠姐儿。 南知鸢有些犹豫,正在思虑要不要先将棠姐儿喂饱了,自己再吃一些。 正当她思考时,谢清珏走了过来。 方才南知鸢打断了他的话,叫谢清珏周身隐约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南知鸢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 谢清珏伸手,南知鸢怀中一空。 抬起头来时,她才发现,谢清珏已经将棠姐儿接入怀中了。 南知鸢眸色一动,她有些诧异。 “三爷平日里不是不愿娇纵他们吗?” 谢清珏一顿:“偶尔一两回,不碍事。” 南知鸢眼眸一亮:“那若是日后三爷按照自己方法教导孩子,我按照我的方法教导,那三爷可会干涉?” 谢清珏眉心一皱。 就在南知鸢以为他要拒绝时,谢清珏才道:“随你。” 这一回南知鸢倒是没有纠结谢清珏的语气了,她胸腔起伏着。 为了不叫女儿和谢清珏发觉她的异样,南知鸢侧过身来,眸中是藏不住的震惊。 原来,是她以前都想错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要事事都学着谢清珏,待物处事是,教导孩子也是。 可如今,谢清珏却告诉她。 并不是。 她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对待孩子,并不需要学谢清珏一样,逼自己做个严苛的母亲。 她能在夜里叫膳,带着棠姐儿一块用膳,也可以尽自己所能的宠着她。 好似,谢清珏在这个方面,并没有限制于她。 而是她将自己框进了给自己设定的标准里。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唇角的笑意却是没办法掩盖住。 谢清珏偏过头,便瞧见了她这灿烂的笑。 他不知晓南知鸢为何这般开心,只是,在他看见南知鸢这笑容之后,便是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些。 毕竟已经夜里了,南知鸢也加快了些速度用完了膳。 白日睡了这般久,南知鸢便是洗漱过后也没有了睡意。 穿着寝衣躺在床上正捏着书卷看着书。 谢清珏身上带着水汽走来,睨了她一眼,可南知鸢却同瞧不见眼前人一般,便是丝毫神情都不愿意分给他。 谢清珏沉默片刻。 “景哥儿身边的人,你先前是不是知晓些什么?” 南知鸢将手中书卷一丢,直起身来看向谢清珏,她有些紧张地问道。 “可是陈氏做了些什么?” 谢清珏死死盯着南知鸢,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个情绪。 无端地,谢清珏心中生出烦躁。 如今,他只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南知鸢了。 “她今日去找过乔氏。” 短短几个字,却震得南知鸢有些愣神。 “她去找过乔氏?” 南知鸢看向谢清珏:“为什么?她为何要去找乔氏?” 谢清珏倒是被问住了,他原本以为南知鸢会提前知晓这件事。 只是如今看着她的反应,却不像是知晓这件事情的样子。 南知鸢没有管谢清珏是如何想的,她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困惑之中。 在最初,谢清珏将乔氏带回来时,她以为自己梦见的死亡和乔氏有关。 可在梦里,她亲眼所见将她推入水中的人是陈氏。 在知晓是陈氏之后,南知鸢对乔氏的戒备之心都放下了些许。 可如今,谢清珏竟然告诉她,陈氏有去找过乔氏,那是不是说明,梦境之中她的死,与陈氏和乔氏,都脱离不了干系? 南知鸢顿时有些心乱如麻,便是连谢清珏坐在了她身旁,南知鸢都没有察觉到。 “在想什么?” 谢清珏看着她,似乎想从南知鸢眼中发现什么似得。 南知鸢脑海之中的思绪密密麻麻:“那她们聊了些什么?” 谢清珏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南知鸢问的是乔氏与陈氏。 “糕点,吃食一类。” 南知鸢愣神着点点头,却没再说什么。 倒是谢清珏看向了南知鸢:“你,不喜乔氏?” 南知鸢回过神,皱着眉看向谢清珏。 “没有。” 南知鸢急忙表态,她梦境之中的事情尚且还没有查清楚。若是现在因为谢清珏的几句话,又将所有的事情回到原来轨迹之上,那她岂不是还要再死一回了? 南知鸢不愿意,她还要好好教导她的女儿,看着棠姐儿平安健康的长大呢。 见她似乎并没有不满,谢清珏微微颔首。 他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何,看着南知鸢这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他内心深处竟涌现出不满来。 谢清珏蹙眉,将这莫名的情绪抛在脑后。 等蜡烛熄了后,南知鸢侧过身来,迎着月光看向谢清珏挺拔的侧脸。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三爷。” “嗯。” 南知鸢想到近日的事,大胆开口:“等棠姐儿生辰宴过去,我带棠姐儿去见见周老吧。” 周老是如今的山水大师,一画难求,更是隐居山林鲜少与人来往。 只是京城之中竟无人知晓,这般的大师,却与谢家三夫人南知鸢颇有渊源,甚至能以师生相称。 谢清珏是知晓他们关系的,只是... “为何要带棠姐儿去?”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她握紧了双手,鼓足勇气。 “我想,若是棠姐儿对画感兴趣,那我求求周老,看看他能否教导棠姐儿。” 她说完之后,屏息着呼吸,静静等待着谢清珏的回答。 第18章 二房献计 谢清珏平躺着,脑海之中却想起了方才那眨眼间便消失的吻。 就在方才,他同意了南知鸢之后。 南知鸢喜不自胜,抱着他胳膊就结结实实在他脸颊上落下了一吻。 谢清珏从未如此被南知鸢亲近过,黑夜之中,漆黑的眸子闪动了下。 他侧过身来,看着渐渐熟睡过去的南知鸢。 谢清珏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脸颊上,依旧留下一片温热之地。 他伸手,放肆地将南知鸢揽入了怀中。 低头,在她细嫩的脖颈处蹭了蹭,而后在她耳尖上落下一吻。 -- “夫人,夫人...” 南知鸢额间冒汗,整个人蜷曲得像一只虾似的。 忽然,她浑身一激灵,就连柳絮也吓了一跳。 “什么时辰了?” 南知鸢嗓音都带了些沙哑,揉着脑袋问柳絮。 柳絮担忧地看着她,回道:“夫人,如今方过了辰时,您要不再睡会儿?” 柳絮来唤南知鸢只是单纯瞧见她困在梦里了。 “夫人,您近日多梦,可要叫府医来给您瞧瞧?” 第14章 南知鸢身子一僵,她摆了摆手:“不必。” 左右如今已经醒了,南知鸢也再睡不着了。 她望向柳絮:“二嫂如何了?” 柳絮知晓南知鸢向来与二夫人不对付。 “听二房那边的人说,二夫人昨日深夜才回的呢。憔悴得不行,说是站都站不住呢。” 南知鸢闻言笑了笑,她对二夫人没有丝毫的怜惜,可她昨日梦里,却梦见了纪氏的一桩事。 若是在这谢府之中,南知鸢想有自己的地位,那扶起纪氏一把,也更利于她。 纪氏为人虽刻薄狭隘,可内心还残存了一丝善。便是梦里,在南知鸢死后,她也是少有的替棠姐儿说过话的夫人。 南知鸢收回了思绪,看向柳絮:“等会儿带些礼,咱们去二房看望一下二嫂。” 柳絮一愣:“礼?” 她看着南知鸢,后知后觉她并没有再开玩笑。 可就算柳絮不解,却还是规规矩矩替南知鸢置办好了东西,随她一道去了二房。 二房的主子不算少,二爷除去有纪氏这一个正妻之外,还有两位妾室。 纪氏膝下两子一女,二夫人的位置稳得很。其余的妾室,只有与二爷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妹詹氏有一子。 如今,纪氏膝下的二位少爷如今一个已十五,考中了秀才,一个才七岁,正是方上学堂的年纪。 而詹氏膝下的庶子却是年纪最大的,去年刚考上了贡士,预备着下一回的春闱了。 可当南知鸢到时,却发现二房的氛围低到叫人害怕。 南知鸢皱了皱眉,想叫柳絮去问问究竟发生什么了。 她刚进二房的院子,便听见了压抑不住的哭声。 南知鸢微微一怔,抬眸望去,便瞧见一个藕粉色衣裳的女子瘫软在地,捂着脸发出呜呜的哭声。 而纪氏坐在主位上,胸腔起伏不定,一双眸子气得几乎都要突出来了,便是额间的发髻都颇为松散,丝毫看不出是一个世家大妇的样子。 纪氏咬着牙,指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气得手指都有些发抖。 “姣姣,我自问待你不薄,吃穿用度什么的都是按照府里的小姐来的,可你做了什么?你又是怎么报答我的!” 被唤作姣姣的姑娘,低垂着头,从背影看过去,她整个人都在发颤。 若是往日南知鸢与纪氏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不知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可昨日她又被谢清珏搂入怀中,做的梦境竟然与如今的场景八九不离十了。 就是时间着实有些不对。 南知鸢走上前去,似是没看见这般的场景。 “二嫂瞧着气色倒是不错,看来先前倒是我多虑了。” 二夫人一瞧,竟是南知鸢,她面色顿时有些别扭。 若是先前,她定要嘲弄一番南知鸢,将自己的怒气往她身上撒一些。可如今,南知鸢的性子倒像是直接变了一个人。 纪氏如今不敢直面对上南知鸢了,怕她这小嘴一张一合,又说出什么话来。 她的手腕如今还酸得很呢。 纪氏偏过头来,有些狼狈。 “三弟妹怎么来了,我这个做嫂嫂的也得好好招待招待。” 南知鸢笑了笑,挥挥手就叫柳絮将准备好的礼奉上。 而后她才后知后觉般的看向何姣姣。 “何姑娘怎么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我瞧着心里都不好受,还是快些起来吧。” 二夫人唇瓣动了动,她原本想斥责南知鸢在二房耍主子威风。 可看见柳絮送来的礼,她一下就将气焰给压了下去。 “弟妹来了便来了,带这么重的礼做什么。” 二夫人扯了扯唇角,又看向何姣姣,话语之中是掩盖不住的烦躁。 “你倒是好运气,碰上三弟妹来了。罢了罢了,先下去吧。” 二夫人终究是不愿意在南知鸢的面前失了面子。 她摆了摆手,便叫人将何姣姣带回自己的屋子里了。 南知鸢眸色一动,她看向二夫人:“嫂子平日之中并不是这般喜欢惩戒底下人的性子,莫非,是这何姑娘犯了什么事儿,叫二嫂不乐意了?” 二夫人扯开嘴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 她说着说着,一边对上了南知鸢的眼。 不知为何,二夫人原本只想将这事藏在心底,毕竟这着实是不够体面,可看着南知鸢的眼眸,她第一回 有了倾诉的冲动。 二夫人斟酌了许久,将侍女都屏退了,而后拿出帕子来,一边擦着眼角的泪,一边咬牙切齿。 “那何姣姣原本是我好心帮扶一把的选房表妹,没成想,今日我方从祠堂回来,竟瞧见我们家谌哥儿拉着她不撒手!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机竟如此之深。弟妹你如今也是为人母了,自然是懂得我们做娘的苦心,谌哥儿如今才多大,年前方过了十五! 她便想来勾引我们谌哥儿,我非要她好看!” 南知鸢瞧见她这一副模样,便知晓。 为何在自己的梦里,她最后与亲子离心,更是让那个小丫头上位,抢走了她谢府二夫人的位置了。 南知鸢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 “我有一计,二嫂可要听?” 第19章 何氏 二夫人狐疑地看着南知鸢。 若是往日里,她定然不会听南知鸢的话。可如今... 二夫人来了兴致,强打起精神问道:“什么计?”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二夫人眼睛一亮,她猛的一下站起身来,望向南知鸢。 “三弟妹!你果真是女诸葛在世!” 二夫人得了南知鸢的点拨,欢欢喜喜地往后院走,走到一半,二夫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有些扭捏地转过头来。 “三弟妹,先前是嫂子不好。”二夫人陪笑着,走到了南知鸢的跟前。“日后,咱们妯娌和睦相处,我便把弟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可好?” 南知鸢听着她这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果然,她这个二嫂还是如她所想的一般没心眼。 就在二夫人如坐针毡,以为南知鸢要同她算以前的账后,南知鸢反倒是朝她笑了。 “二嫂这是在说什么,弟妹不弟妹的,叫起来终究是有些生疏了。不若日后叫我鸢儿便好了。” 她顿了顿:“只是,咱们妯娌相处暂且不说,棠姐儿与眉姐儿这一对亲姐妹,得表一表谢府和睦的态儿。” 南知鸢望向二夫人时候,笑意不曾到达眼底。 “二嫂您说是不是?” 二夫人下意识咽下一口唾沫。 她听懂了南知鸢的意思,便是先前的那些事情南知鸢都可以不追究,只是,若是日后再叫她发现上一回眉姐儿欺负棠姐儿的事,她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二夫人不知自己这个弟妹究竟是何时培养出的这般心眼子。 只是,她知晓,自己如今定然是斗不过她的。 二夫人虽性子急躁了些,可到底还是认得清楚面前的情况。 她招了招手,便叫侍女将眉姐儿带了上来。 眉姐儿如今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便带到了堂上来。 她揉着眼睛问自己娘亲。 “娘亲,怎么这个时辰便唤我起来了?” 眉姐儿是个懒散的性子,随着她爹也是随着她娘。 二夫人对着眉姐儿招了招手,而后等眉姐儿一来,反手便是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快,跟你三婶保证,日后不许再欺负你棠妹妹了!” 眉姐儿还没清醒过来,便感受到脑瓜子后一阵阵的疼痛。 泪水一下盈满了整个眼眶。 “娘!” 她愤愤地看向南知鸢,死活不张嘴。 二夫人一瞧更是急了,她又是一下,拍在眉姐儿的手臂上。 “还不快!” 眉姐儿知晓自己娘亲的性子,不容忤逆。 她委屈地擦了擦眼泪:“对,对不起。三婶,以后我不会再欺负棠儿妹妹了。” 南知鸢心里满意了,这才开始做和事佬。 她上前摸了摸眉姐儿的头顶,轻声道。 “哪里是孩子们的过错呢,棠姐儿回去还同我说了,可喜欢和眉姐儿一块玩了。” 眉姐儿一听这话,瞬间忘记了方才因为疼痛对南知鸢和棠姐儿产生的不满。 “三婶,是真的吗?” 眉姐儿在家中的年岁着实有些尴尬,亲生哥哥都比自己大上许多,又因着脾气不好,在府里其他的小姐妹也不愿意同她玩闹。 如今,眉姐儿听南知鸢说棠姐儿愿意同她玩。 尚且年幼的眉姐儿面上是藏不住事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那我回去给棠儿妹妹挑些好看的头饰,到时候给棠儿妹妹扎头发!” 南知鸢笑着看向眉姐儿。 她知晓,眉姐儿与她娘一样,是个尖酸的性子,可心肠却不坏,甚至能算得上有些蠢笨,喜与不喜皆摆在面上一下叫别人察觉到。 第15章 南知鸢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瞧着天色不晚,她思忖了一下看向眉姐儿。 “眉姐儿可要同三婶一道去三房坐一坐?” 眉姐儿看向二夫人。 做母亲的哪里会不懂自己女儿,尤其眉姐儿还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 她点点头,算是应了南知鸢的邀约。 眉姐儿欢欢喜喜同南知鸢回了三房。 三房之中,棠姐儿见自己娘亲将堂姐带了过来,她眨巴了一下葡萄大的眼睛。 棠姐儿如今年纪还小,眉姐儿走上前去拉着她的小手说要带她一块玩,棠姐儿便将先前二人起的龃龉给全都忘了,欢欢喜喜带着侍女一道去看谢老爷钓鱼去了。 屋子里没了孩子,便静悄悄的一片。 看了全程的柳絮如今才反应过来,她看向南知鸢,轻声道。 “夫人怎么知晓二房发生的事呀?” 柳絮是自己人,南知鸢笑了笑,看向她。 “怎么,害怕了?” 柳絮挺直脊背,对上南知鸢的眼睛摇了摇头。 她刚想说什么,眼眶便红了一片:“奴婢只是在想,若是夫人早些年能拿出自己的气焰来,便好了。” 柳絮是眼睁睁地看着南知鸢在谢府的后宅被人瞧不上,一路被人忽视的。 如今,南知鸢比往日聪明还有自己的脾气,便是先前头一个为难她的二夫人,如今都隐约向南知鸢靠近。 还有一副以南知鸢为尊的模样。 对于南知鸢的转变,柳絮心中是开心的。 南知鸢看着柳絮这副样子,她心中一片柔软。 拿出帕子,擦了擦柳絮的眼尾。 她声音柔柔的,却满是力量:“放心吧,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欺负咱们了。” 南知鸢唇角的笑意如同绽放开的牡丹花,绚丽多彩,更是自信十足。 柳絮喜欢这样的主子。 便是她如今步步为营,不惜算计旁人,柳絮也喜欢。 南知鸢摸了摸她的头顶。 她不会将自己做的梦同任何人说,可南知鸢却愿意叫柳絮知晓,二房究竟发生什么了,才会让二夫人对她改观。 “你方才可瞧见那何姣姣?” 柳絮点点头。 南知鸢继续道。 “何姣姣是二嫂母亲那边的落魄亲戚,虽年纪小,却与二嫂同辈,能唤她一声表姐。二嫂方才这般的生气,怕是心中委屈居多。她顾忌着谌哥儿,若我不出手,她定会将何姣姣送走。而如今,谌哥儿已经十五了,二嫂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将她草草嫁出去,那她们母子二人的情谊,怕是要在这个女人身上断了。” 柳絮打了一个寒颤:“谌少爷平日之中最是敬重他母亲的,怎么会...” 南知鸢略带了些揶揄看向柳絮:“柳絮如今多大了?” “十九了。” 南知鸢笑了笑:“那也是时候给柳絮选一个好夫婿了,体会体会谌哥儿对何姣姣的心思才是。” 柳絮一下急眼了:“夫人!” 南知鸢原本就是打趣她的,她轻咳了一声,又将话拉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第20章 送婢 “所以方才,我劝说二嫂叫她先忍忍姣姣,毕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孩子,若是这般将她草草送出去的,旁人也会置喙她不是么?” 柳絮认同地点了点头。 南知鸢抿了口茶水:“可若是何姣姣的辈分长了谌哥儿一辈,便是他有心也无力。况且我瞧见过那姑娘,确实是个狠厉的角色。” 后来不仅仅惹得纪氏与她的两个孩子反目成仇,还夺了纪氏的二夫人之位。 着实是个狠辣的角儿,南知鸢宁可与纪氏做妯娌,也不愿同这般狼心狗肺之人坐在一桌。 毕竟,旁人不知还以为纪氏多有苛责何姣姣。 但南知鸢却在梦中瞧见,纪氏咬着牙将自己的私房都给了何姣姣三成,还替她相了个极好的人家,是何姣姣自己不愿舍弃谢家的繁华,才闹出后面这么多的事儿。 南知鸢自问并不是一个多么良善的人,可她如今身在谢府,就不可能不掺和进这些破事之中。 柳絮眼睛一亮,她是个悟性极好的姑娘。 “难怪方才夫人您这般说,若是何姑娘成了二嫂的义妹,那纪家义女的身份对于她来说是一道助力,对于谌少爷来说却是一道约束。” 南知鸢赞同地点点头。 对于纪氏来说,她已经是出嫁女了,便是多一个妹妹也不影响,况且何姣姣先前是她的表妹。 而对何姣姣来说,成为百年大家的义女,如何也比赌谌哥儿的前程来得要轻松快捷。 这个做法,无论是何姣姣,还是二夫人,皆是赢面。 至于谌哥儿... 小一辈的事儿,也不在南知鸢管的范围内了。 等夜渐渐深了,南知鸢安排了柳絮,好生将眉姐儿给送回去。 只是,等到柳絮回来之后,却带回来了一个丫鬟。 南知鸢有些疑惑:“这是?” 丫鬟走上前来,在南知鸢面前便是一跪。 “奴婢小青,是二夫人指来伺候三夫人的。” 南知鸢微微皱眉。 她并不喜欢旁人送丫鬟给她,底下伺候的人,要知根知底的才好。 她抬眸,望向柳絮。 柳絮走到了南知鸢身边,先将袖口的东西拿了出来。 “夫人,这是青儿的卖身契。” 而后,柳絮用只有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轻声解释。 “这丫鬟是府里的家生子,先前您不是想要个会药理的丫鬟吗?二夫人挑了许久,将小青给送来了。” 南知鸢一愣:“她会药理?” 南知鸢记得自己先前确实是抱怨过一句,只是,当初南知鸢想的是自己与景哥儿毕竟不是亲母子,听着旁人的话,总是想自己生下个儿子站稳脚跟。 可如今,她倒是丢了这个想法。 不过... 南知鸢看向小青,神色淡淡:“嗯,柳絮,她便由你来带了。” 柳絮唇角泄了一丝笑意,早在她将小青带上来之前,便已经想到了南知鸢如今会答应。 她风风火火地便带着小青去了下人屋里,给她安排了个屋子住下。 南知鸢看着柳絮的动静,低下头来一笑。 二嫂确确实实帮了她一个大忙。 毕竟,在梦中,她可是瞧见了那些想要害她的人,不止一回对她下手。 等柳絮带着小青收拾好了之后,小青自个回了南知鸢的面前来磕头。 她紧张的面容清晰的映在南知鸢的眼眸之中,南知鸢看着小青局促不安的神情,挥了挥手便叫柳絮将人给扶了起来。 小青看了南知鸢一眼,便面色涨红。 “谢,谢过夫人留下奴婢。” 南知鸢盯着她眼睛,慢慢道:“因为,我需要你。小青,你可愿意为了我做事?” 南知鸢一直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子。 小青刹那间跪在了南知鸢的面前,将她的身家交代的清清楚楚。 她父亲原本是谢府的府医,小青作为他的独女,自幼便习得医术。 只是她父亲原本身子骨便不好,在她十岁那年便去了。 还是谢清珏知晓此事,着人厚葬了他,还着人要照看她们孤儿寡母。 小青她娘是府里的绣娘,如今年岁也渐渐大了,眼睛有些熬不动,还是小青自告奋勇,想要来南知鸢身边做事。 南知鸢听着小青这一番话。 “三爷倒的的确确是个好心肠。” 南知鸢地垂下眸,轻声说了这句话。 她见不得小青总在她面前跪着,叫柳絮将人给扶了起来,拖着她到一旁安抚了两句。 南知鸢才继续开口说。 “放心,我叫你做的,肯定不是损阴德的那些活。” 她目光放远了,便是连话语之中都有些沉重。 “这谢府之中,有人想要害我。” 小青尚且未说什么,柳絮便面色一凝。 “是谁!” 南知鸢给了她个眼神安抚柳絮。 “待会儿我叫柳絮给一个方子,得麻烦小青你给我配一些个药丸放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了。” 南知鸢在梦中瞧见,自己被推下水之前迷迷糊糊,定是在宴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如此。 先前,她手里的人并没有会医术的。 如今,纪氏将人直接给送来了,对于南知鸢来说,便是多一层保障了。 小青见南知鸢不仅没将自己送回二房,还委以重用,激动得眼眶都是红的。 南知鸢瞧见她情绪激动,赶忙开口。 “咱们三房的规矩不大,到时你只需要偶尔来我这儿便好了。” 她顿了顿:“棠姐儿身边的侍女我都不甚放心,小青若是愿意,便去棠姐儿那儿做个大丫鬟如何?” 如今棠姐儿虽然才四岁,可已经是能配大丫鬟的年纪了。 第16章 南知鸢原本想着等到她生辰宴之后,从人牙子那儿挑一个年纪长些的,再挑一个和棠姐儿生辰相近的一道服侍棠姐儿。 如今,小青一来,南知鸢倒也放心把她放在棠姐儿身边。 毕竟... 谢清珏微微拧眉,听着自己派去南知鸢身边的暗卫汇报。 “她接了二嫂送来的丫鬟,放在棠姐儿身边?” 谢清珏知晓以往南知鸢与二嫂并不对付。 南知鸢没有派人将小青查清楚,那谢清珏自会替她办这个事。 “将那侍女查清楚,若是有对夫人与小姐不规矩,你有权越过夫人,直接处决她。” 暗卫颔首应下:“是。” 第21章 一家四口 南知鸢早就知晓,自己做的事绝对会被暗卫告诉谢清珏。 于是夜里,等谢清珏将她写给柳絮的那一纸药丸放在她面前时,南知鸢没有丝毫心虚。 她反倒是看着谢清珏,笑着问:“三爷近日瞧着是不忙啊。” 谢清珏皱了皱眉,忽略她这带刺的话。 “为何要收二嫂给你的人。” 这是他第一个问题。 “你要这些药丸,做什么?” 这是谢清珏最为在意的。 便是连谢清珏自己都没察觉到,当他看见这纸时,心中一紧。 南知鸢瞥了一眼,小声嘟囔了句。 “谁把它揉皱的。” 南知鸢皱了皱眉头,错过了谢清珏面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南知鸢抬眸看向谢清珏,见他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向谢清珏解释他询问的问题。 “我听二嫂从祠堂出来了,便想着去看望她,而后...” 这件事南知鸢对谢清珏倒是没有藏着掖着,一五一十就都告诉了他。 谢清珏平日之中是不会管这些事的,只是听着南知鸢将所有事都告诉他之后。 谢清珏还是微不可察地一抿唇。 而后,他看向南知鸢的目光之中,更是略带了些复杂。 南知鸢说着说着感觉有些口渴了,端起茶碗小口抿了后,才意识到谢清珏看向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南知鸢眨巴了一下眼,对上了谢清珏。 “三爷这是觉得我坏吗?” “未曾。” 谢清珏这话说的极快,而后他顿了顿,才补充道:“你,很聪明。” 这个夸奖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南知鸢倒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偏偏是从谢清珏的嘴里吐出,叫她不自觉地弯了弯眼。 这么多年来,倒是谢清珏头一回夸她。 不得不说,被谢清珏这种顶顶聪明的人夸赞,南知鸢心中还是有些小小雀跃。 南知鸢整理了面上的神情,又开始回答他下一个问题。 她开玩笑似的开口:“为何要准备那些个药丸...因为前些日子做梦,梦见了有人想要害我呢。” 谢清珏拧眉,他从来不信那些鬼神之说的。 “胡闹。” 南知鸢努了努鼻子,早就知晓谢清珏会这般说了。 她才正正经经开口,拿出了她原本就准备好的回答:“前些日子同尚书府家的夫人一道去听戏时,听到那些个闺中妇人被歹人所害的桥段,就想着若是她们能有自保手段便好了。” 南知鸢迎上谢清珏的目光,笑了笑:“三爷可是觉得我小题大做了?” 作为首辅,谢清珏在官场上见过太多双眼睛。 满含贪恋的、算计的、胆怯而谨小慎微的... 可不得不说,如今面前的南知鸢的眼眸之中,谢清珏却仿佛隔着一层雾一般,叫他看不真切。 谢清珏厌恶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他偏开眼眸,淡淡开口。 “随你。” 南知鸢早就习惯了谢清珏这淡漠的态度。 她低下头来笑了笑,并没有因为谢清珏的话语而生出其他情绪来。 “娘亲!” 棠姐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南知鸢站起身来,眼睛里是方才看着谢清珏时没有的温柔。 她急忙走到门口,见着小奶团子横冲直撞地想要扑上来。 南知鸢心里一跳,急忙开口:“棠姐儿,小心些!” 她话音刚落,棠姐儿便滑了一跤,小小一个即将摔倒在地上。 南知鸢瞳孔紧缩,心跳声在耳边炸开。 “!!” “听母亲的,莫要这般胡闹。” 好在,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景哥儿一下就将棠姐儿给拎了起来。 明明没比棠姐儿大上几岁,可景哥儿却是一副成熟的兄长模样。 南知鸢瞧着这副场景,心终于放下了。 她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先将棠姐儿从景哥儿身旁抱了起来。 南知鸢看向景哥儿,温声道:“还好有景哥儿,来,棠姐儿,快同你兄长道谢。” 景哥儿听着继母温柔的话语,他脸一下红了,丝毫没有方才那沉稳模样。 “不,不必。棠姐儿不必道谢。” 棠姐儿看了看娘亲,又看向兄长。 她皱着小眉毛思索了片刻,突然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来递给景哥儿。 棠姐儿声音奶瓷的:“哥哥,给你。” 南知鸢凑上前去一看,面色便僵住了。 “这...” 而景哥儿却径直从棠姐儿手中,将东西拿过。 他笑意浅浅,一双不似嫡姐,也不似谢清珏的梨涡突兀地撞进南知鸢视野里。 “多谢妹妹。” 南知鸢收回目光,又看向景哥儿手中,从棠姐儿那儿接过的有些碎了的糕点。 她是知晓自己女儿性子的,什么好东西都喜欢藏着,尤其是糕点一类的。 南知鸢先前教导过女儿好几回了,如今一看,似是没有丁点儿见效。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带着景哥儿与棠姐儿一道回了里屋,叫柳絮端来温水,一根一根给棠姐儿擦着手指。 棠姐儿的手指白嫩却满是肉感,南知鸢瞧着,竟有些想咬一口的冲动。 只不过对着女儿,南知鸢还是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她将擦干净小手的女儿放了下来。 棠姐儿一下就跑到景哥儿面前去了。 原本景哥儿还在被谢清珏检查着这些时日的功课,一见妹妹来了,景哥儿紧张地看了父亲一眼,又低下头来看了看妹妹。 谢清珏手上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了自己夫人。 南知鸢往日都是不掺和他如何教导儿女的,今日也是一样。 只是,她坐在一旁,看好戏似得看着父女三人。 在谢清珏的眼里,她手中握着团扇轻轻往面上送风。 一袭葱绿色缠枝妆花褙子更衬得她肤白如雪,慵懒倚在贵妃榻上,清风吹过将面颊上紧贴着的碎发吹起,是贵妇独有的韵味。 其他人还没瞧出来谢清珏的失态。 棠姐儿却眨巴了下她的大眼睛,好奇问道:“爹爹老看着娘亲作甚?” 童言无忌,却叫听见这句话的大人一惊。 南知鸢瞪大了双眼,却见谢清珏慢慢走来。 他低下头来,捕捉到南知鸢的眼神。 “怎,怎么了...” 南知鸢罕见的有些卡壳。 谢清珏伸出手,将她面前的碎发别在了耳朵后。 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无事。” 南知鸢后知后觉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才想起。 谢清珏,似乎已经素了挺久了。 第22章 红宝石头面 南知鸢或许不记得,可谢清珏看着如今面前的女人,却不自觉地浮现起第一次见到南知鸢时候的场景。 穿着大红嫁衣的南知鸢,面颊被烛光映照得通红,泛起涟漪的眸子轻瞥了他一眼,便又不受控制的开始害羞,低垂下头去。 宾客们起哄的声音传过,南知鸢站起身来,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将她的发稍荡起,堪堪擦过谢清珏的脸颊。 那心中一空的触感,谢清珏如今尚且还记得。 许是谢清珏的目光太过于专注了,南知鸢眼神都有些飘忽。 棠姐儿年纪还小,瞧不出面前父母这漂浮在空气之中微妙之感。 可早早丧母了的景哥儿,却瞧出了些不对劲来。 他站起身来,往谢清珏与南知鸢坐着的地方垂了下头。 “那儿子便先带妹妹一道回去了,父亲与母亲早早歇息吧。” 棠姐儿有些不解地看向哥哥。 她终究还是听话的,见哥哥投来安抚的眼神,棠姐儿也乖巧地站了起来。 “棠姐儿也先走了,爹爹娘亲好好歇歇。” 南知鸢听着俩小的话,一下站起身来,先揉了揉景哥儿的头顶,而后再弯下身来捏了捏棠姐儿肉乎乎的小脸。 “那棠姐儿回去便要乖乖睡觉,可好?” 棠姐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17章 而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避着哥哥和父亲,悄悄的凑到了南知鸢的耳边。 “娘亲,棠姐儿还有三日便过生辰了,娘亲给棠姐儿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棠姐儿的话语之中带了期盼,便是那一双大眼睛也黏在了南知鸢的身上,闪闪亮亮的,如同正挂在月中的璀璨月光。 可南知鸢却一下被她给问住了:“我...” 南知鸢话还没说完,便一下被棠姐儿给捂住了嘴。 棠姐儿如今小小一团,可面上的神情却极为灵动,丝毫瞧不出,与在梦中南知鸢看见那憔悴的棠姐儿是同一人。 “嘘,娘亲别说,否则到时候得惊喜便没了。” 南知鸢一下回过神来,握住了她白白嫩嫩的小手。 她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女儿,像是在看这世间最为珍贵的珍宝:“好,到时候娘亲一定给棠姐儿一个惊喜,可好?” 棠姐儿得到了娘亲的答案,牵着景哥儿的手欢欢喜喜地走了。 而谢清珏却看出南知鸢的不对劲。 “怎么,害怕准备的礼物棠姐儿不喜欢?” 南知鸢失了魂似得摇了摇头:“没有,只是...” 她欲言又止。 毕竟,距离棠姐儿的生辰宴,只有最后三天了。 谢清珏见南知鸢迟迟不说,便也没有强求。 他只匆匆留下一句:“我先去洗漱。” 整个屋子,便只剩下了南知鸢一人。 柳絮在一旁站了许久,终于等到了空隙,一下走上前去忧心忡忡地看向南知鸢。 南知鸢察觉到她有话要说,轻声问:“怎么了?” 柳絮这才将自己方才注意到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南知鸢:“夫人您方才是没有瞧见,那陈氏在一旁伺候的时候,只要看见您与景少爷走得近一些,那眼神着实是吓人得很!” 陈氏平日之中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便是这一回,南知鸢都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竟然有她的身影。 一阵阵冷汗从南知鸢后背冒出,她看向柳絮:“方才三爷与景哥儿都在这儿,她不敢做什么。但是...” “这几日定要多派一些人手在棠姐儿的身边,可知晓?” 因为那个梦境的缘故,南知鸢知晓,如今自己身边坚硬的同铁桶一样,有了她的防备,陈氏怕是寻不到时机来害她。 可是,她的女儿,棠姐儿毕竟还是个稚子,对她下手肯定比对付南知鸢自己要来得容易得多。 若是因为自己的过于防备,叫自己女儿受了伤害,南知鸢是绝对不愿意看见的。 她们正说着什么,谢清珏便带着一身的水汽来了。 “在说什么?” 谢清珏一开口,倒把南知鸢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膛,不自觉地向谢清珏投去了嗔怪的目光。 谢清珏擦拭头发的动作顿在了原地,只是南知鸢仿佛不记得方才做了什么,在谢清珏看向她眼睛时,南知鸢便已经将目光偏转过去了。 “没什么。” 南知鸢笑笑,柳絮低垂着头去办方才南知鸢交代她做的事了。 整个屋子里的光影朦朦胧胧,便是隔着几步的距离,南知鸢也能从谢清珏的身上闻到皂角的香气。 整个梧桐苑的皂角,都是南知鸢调整过的配方,相比外边卖的皂角,梧桐苑主子用的,会多几分香气。 而这香气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不同的。 棠姐儿身上是一股奶香味,南知鸢自己身上是百合花香。 而在谢清珏身上,南知鸢每回办事时,都会隐约从他身上闻到竹子的清香,像谢清珏这个人一般,清冷而独立。 南知鸢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偏过脸去,祈祷谢清珏没有看见她耳尖上的绯红。 好在,谢清珏并没有提及这件事。 而是淡淡地点头:“嗯。” 南知鸢松了口气,逃也似的一下钻进了屏风之后。 谢清珏留在原地,唇角微微勾起,瞧着便是心情极好。 等到南知鸢梳洗完后,她一眼就瞧见了摆在桌面上那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 这红宝石一瞧便是上好的成色,定然价值不菲。 南知鸢一顿,将目光挪到了谢清珏身上。 “这是...?”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面上没有遮掩的欣喜,他手指一僵,会错了意思:“你喜欢?” 南知鸢对上了谢清珏的眼睛,不知为何,南知鸢竟想逗一逗他。 她自然知晓,这是谢清珏给棠姐儿备的生辰礼物。 谢清珏看重棠姐儿,纵使她只是个女娃,也并没有偏袒景哥儿厚此薄彼,她自然是高兴的。 南知鸢眼眸转了转,故意开口说道:“三爷这是给我的?” 谢清珏低垂着眼眸,似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屋子里寂静了良久,就在南知鸢想要岔开话题时。 谢清珏抬眸:“若是你想要,那便给你。” 第23章 不纳妾了? 谢清珏这话说的认真,尤其是看着她那一双眼睛的时候,南知鸢都无法回避。 她有些心虚,毕竟她早就知晓,谢清珏是一个过分认真的人。 “不用了三爷。”她笑了笑,倒是坦坦荡荡同谢清珏说:“若是棠姐儿知晓三爷为她准备的礼物,被我拿走了,定是要哭闹一回的。” 谢清珏没有回答南知鸢的话。 南知鸢倒也没有再提,她将头发擦干净之后,便赤着脚踩上了铺着软绵绵被衾的榻上。 原本按照规矩,南知鸢应当睡在外头。 只是,方入谢府时候,谢清珏与她睡过一回之后,发现白日之中明明性子这么软的一个人,夜里却不规矩得很。 他们大婚时候是接近冬日里了,几日过去,谢清珏几乎都被冻出了风寒。 谢清珏稍一思忖,便决定叫南知鸢睡里头了。 于是这么些年来,只要是与谢清珏同寝,南知鸢都会大大咧咧再摆个被褥,自己滚到最里边睡。 南知鸢跨过谢清珏时,冷不丁地被谢清珏握住了手腕。 她被吓了一跳,急忙挣脱开谢清珏的手,窜进自己被衾里。 南知鸢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边:“三爷,我月信还没过去呢。” 谢清珏侧过头来看她。 若是仔细看,谢清珏的五官能算得上精致,可大概是因着这些年官场上的独来独往,叫谢清珏的脸上多覆了层冰霜,冷冷清清的,像是高挂天际的霜月,叫人不容亵渎。 南知鸢瞧着谢清珏的面色,又把被衾往上拉了拉,将整个脑袋都装进去了。 谢清珏的眼神太过于专注,南知鸢实在是不愿与他对视,宁愿想出这样的法子。 只是,南知鸢这样却一下失去了所有的视线。 她只能意识到外边一下黑了,是谢清珏将烛光给灭了。 可是...然后呢? 然后,谢清珏便没有了动作。 夏日的夜晚算不上安静,尤其是梧桐苑旁满是绿意与湖水,杂乱的虫鸣声在深夜之中更为突出。 南知鸢察觉到外边没有动静了,才悄悄地将被衾从头上拉了下来。 谢清珏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在瞬间之中,在黑暗里捕捉到了南知鸢的人影。 他话语之中带着笃定。 “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南知鸢一顿,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她在庆幸如今已经吹灭了蜡烛,否则谢清珏若是看着她僵硬的神情,定然会猜出来什么。 可南知鸢也不会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五一十同谢清珏说。 “没,没有啊。” 南知鸢抢先一步:“三爷为何会这般想?” 谢清珏将目光收回。 他如何发现不了这几日,南知鸢对他明里暗里的抵触。 “没什么。” 谢清珏声音淡淡的,可他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南知鸢什么都没有说,谢清珏便在猜测,可是乔氏那事伤透了她的心,便是这些日子,谢清珏看着南知鸢的笑容,都感觉她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 谢清珏反思,是不是当初当真不该将乔氏带回来。 谢清珏头一回,在女人的事情上犯了难,他侧过身来,离南知鸢更近一些了。 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芳香。 就在谢清珏想要开口的时候,南知鸢绵长的呼吸声落入了谢清珏的耳里。 很轻,却代表着南知鸢已经睡着了。 谢清珏借着朦胧的月光,定定地看着南知鸢的睡颜。 陷入了沉思之中。 -- 等到第二日,南知鸢迷迷糊糊醒来后,便瞧见了柳絮一脸纠结:“夫人,夫人,出事了。” 南知鸢一个激灵,直接瞪圆了一双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片刻之间,原本残存的睡意烟消云散。 “是棠姐儿生辰宴出事了,还是...” 第18章 柳絮摇摇头:“都不是。” 她眼神往外瞥了一下,而后看向南知鸢,小声说道:“是乔氏来了。” 南知鸢怔在原地,下意识问:“她来做什么?” 只是南知鸢也知晓,自己这话简直是白问。 可人都已经上门来了,她也不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南知鸢草草洗漱过后,便叫柳絮将人迎了进来。 今日的乔氏倒是没有像往常那般穿一身白,可面上的妆容一看就是草草化的,肉眼可见的粗糙。 南知鸢方看清乔氏,她便一下扑了上来,那眼神几乎都要把南知鸢千刀万剐了。 “是不是你,是你让清珏哥哥不纳我的!” 柳絮一直跟在南知鸢身旁,见乔氏想要扑上来,她一下就将乔氏与南知鸢隔了开来,身旁的侍女瞬间涌了上来,将乔氏给扣住。 南知鸢听见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没有阻拦困住乔氏的侍女。 毕竟,对于乔氏,南知鸢着实算不上喜欢。 南知鸢径直坐在了主位上,目光落在了乔氏身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氏挣脱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压根无法从那几个侍女手中重获自由。 她只能被迫抬头看着南知鸢,眼神里的恶意是藏都藏不住的。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不知晓?还在这儿假惺惺的问我!” 南知鸢瞧着她这样,怒极反笑:“不然呢?大清早的闯来我梧桐苑,不明分说便来质问我。乔氏,这是谢府,你如今以客人的身份这般对待主人家,便是你的家教,你的素养吗?” 乔氏听着南知鸢这一连串的质问,顿时愣在原地。 她原本以为,南知鸢不过是没有什么主见的普通妇人。毕竟,当初谢清珏带她回来之时,南知鸢便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接纳了她,可如今... 乔氏后知后觉意识到,谢清珏今日早晨派人同她说的话,可能当真只是谢清珏自己的决定。 巨大的崩溃将乔氏笼罩进一片乌云之内。 她摇晃着头:“不,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明明他答应过纳我之后我会把...” 乔氏反应过来自己要将某件事说出来之后,瞬间瞪大了眼睛,她一下闭紧了嘴,胆怯地看向南知鸢。 南知鸢稳坐在正位上,仿佛没注意到她方才那奇怪的话。 乔氏一下松了口气,只是在她垂眸的一瞬间。 南知鸢探究的眼神,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第24章 林氏 等乔氏失魂落魄的回去之后,南知鸢偏过头看向柳絮。 “你是不是方才便知晓发生什么了?” 柳絮听这话,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的看着南知鸢。 若是旁的下人定然不敢如此大胆,只是,柳絮是与南知鸢从小一块长大的,这情分定然与旁人不同。 “夫人,这是好事一件,便是奴婢不说,您到时不也会知晓吗?” 南知鸢倒是没有当真怪罪柳絮,可她还是有些气不过,拍了下柳絮的胳膊。 南知鸢声音闷闷的:“是三爷的意思吗?” 柳絮眨巴了下眼睛:“夫人您说的是...” 见南知鸢面色涨红,俨然是动怒的前兆。 柳絮这才不敢同她插科打诨了,急忙把自己知晓的全部都说出来。 “今日三爷醒来之后,坐在床边盯着您看了许久呢,奴婢当时还上前去问了三爷,是不是有话要同您说,三爷挥了挥手便叫奴婢下去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等早晨奴婢去小厨房准备交代给您备的早膳时,便听见寻燕堂的丫鬟嘀嘀咕咕在说什么。然后奴婢瞧着不对劲,过去一问,她们便一五一十都同奴婢说了。” 南知鸢怔愣在原地,听着柳絮接下来的话。 今日清早,谢清珏便派了长松去寻燕堂。具体说了什么那些丫鬟们不知晓,南知鸢也无从得知。 可等长松走后,那乔氏便发了狂,口口声声都是谢清珏骗她,说他不打算纳她为妾了。 南知鸢拧了拧眉头,这些时日,他们二人都极为默契的没有讨论起乔氏来。 究竟是哪一环节出错,叫谢清珏竟然自己背弃了约定,不纳乔氏为妾了? 南知鸢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在梦里,她又哭又闹,惹得老夫人都出面了,才叫谢清珏改变了主意没有纳乔氏为妾。 而如今,她大大方方将乔氏视作“妹妹”,甚至好心地想将乔氏安排在离谢清珏近一些的院子。 可没过几日,便传来谢清珏自己撕毁约定的话。 别说官场上,便是连老百姓都知晓,如今的谢首辅,可是最为遵守约定之人。 从未见过谢清珏有过毁约的先例。 可谢清珏这头一回毁约,竟落在了他纳妾室这事之上? 柳絮观察了一下南知鸢的面色,见她沉思许久,柳絮轻声道:“可要奴婢一会儿去寻长松,叫他请三爷回来?” 她的话一出,瞬间便将南知鸢思绪扯了回来。 她沉思了片刻,摇摇头:“不必。” 谢清珏是个顾家的人,夜里总是会回来的,左不过多等几个时辰,没必要在谢清珏上值的时候特意唤她回来。 南知鸢晃了晃脑袋,尽量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对了,柳绿昨日是不是将棠姐儿生辰宴的宾客名单送过来了?” 柳絮点点头,她立马去将那宾客名单交在了南知鸢的手中:“夫人是想再看看?” 南知鸢“嗯”了一声,“后日便是棠姐儿的生辰宴了,当初她周岁宴的时候正逢太后娘娘殁了,如今这宴席,是补给她的,我这个做娘亲的自然要将这大事放在心上。” 南知鸢提到棠姐儿时候,眼眸之中都溢着温柔。 从柳絮的视角来看,穿着一袭青绿色绣荷对襟的南知鸢,比往日之中多了几分柔美的气质。 “小姐有夫人这般母亲,当真是她的福分!” 南知鸢一顿,低垂下头来浅浅一笑。 究竟是不是福分,南知鸢并不知晓,可南知鸢却想自己这辈子定要平平安安,别再让她的宝贝女儿背负克母骂名了。 南知鸢视线刚落在那宾客名单之上,她面色便是一僵。 “是谁将林家请来的?” 南知鸢看向柳絮,话语之中带着南知鸢都没察觉到的凛冽。 柳絮一顿,急忙蹲下身来看。 她瞳孔一缩:“这,这是奴婢的失职,奴婢..” 南知鸢摆了摆手:“我知晓不是你做的,二嫂先前的性子我不是不了解。” 见柳絮松了口气站起来,忧心忡忡看向她。 南知鸢反倒是没有最初看见那名字时候的愤怒了。 “不就是数年没见过的舅母和表嫂吗,便是见了又如何。如今我为首辅夫人,便是她们也不敢像先前那般对我了。” 南知鸢反倒宽慰起了柳絮来:“放宽心,我们如今是在自己家。” 她说完这话,便是连自己都愣住了。 自己家么... 可柳絮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当初已经同二夫人交代过了,这林氏与咱们向来不对付,她怎么还...!” 当初南知鸢还是南府一个小庶女的时候,曾被嫡母草草许了人家。 那户人家便是嫡母的母家林氏的四公子。 可等到林四公子中了进士之后,一夜之间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约定。 南知鸢的姨娘为她感到不平,去寻了主母无用之后,想去林家讨要个说法。 可姨娘刚到了林府之后,却被林家妇人东一嘴西一句的作践到倒地不起,等人将她抬回南府之后,便暴病而亡了。 南知鸢原本是要替自己的亲娘守孝三年,可不过一年,便传来在谢府的嫡姐难产而亡的消息。 而当时,谢清珏却在边疆与突厥商议停战七年的约定,生死未卜。 为了年幼的景哥儿,嫡母咬咬牙,硬是将南知鸢记在自己名下成了嫡女,与谢府商定了将南知鸢娶进门成为谢清珏继室。 若不是最后关头,谢清珏带着突厥的求和书平平安安回到了京城之中。 南知鸢都要同一只公鸡一块拜堂了。 对于林家,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南知鸢都恨不得撕烂当初嘲弄她姨娘的那一群人的嘴。 突然,南知鸢想起了什么。 她眸色闪动了下,侧身同柳絮交代了几句。 柳絮原本听着都愣在原地,可等听完南知鸢的话,她眼睛也亮了。 可是... “夫人,若是被她们发现。” 南知鸢笑了笑,眼里却慢慢浮起薄凉。 “当初她们怎么害我母亲的,便是被发现,我也要一点一点的还给她们。” 她顿了顿:“包括我那个好表哥,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25章 生辰宴 距离棠姐儿生辰宴最后两日,全府都在忙上忙下的。 第19章 出乎南知鸢意料的,等到了棠姐儿生辰宴前,南知鸢才见到了谢清珏的人影。 他已经整整两日未曾回来了。 南知鸢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 “三爷这两日是去了哪儿?” 谢清珏没有立即回答南知鸢的话,他将双手浸泡在水中,等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水中拿出。 被水浸泡久了的手指上边形成了山峦一般的褶皱。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节,抬眸回答了南知鸢的话。 “圣上要我去办一桩事。” 南知鸢一听见前边两个字,就捂住了耳朵。 她向来是不愿掺和谢清珏官场上的事,尤其是与圣上有关的。 谁人不知晓,当今圣上是个独裁专制的性子,甚至有人私下说,这皇位都来的蹊跷。 作为圣上最为信赖的权臣,谢清珏便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利刃,能够刺向所有圣上所不喜之人。 南知鸢不愿让自己掺和进这些事之中,先前谢清珏也从未同她解释这些。今日,着实是南知鸢自己一时嘴快了。 她长睫颤抖下,小声说道:“圣上有令,自然不敢不从。”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清珏唇角微微勾起,视线落在南知鸢头上,面上俨然挂着笑意。 他知晓南知鸢这乌龟性子,对于这种大事,她向来敬而远之。 南知鸢不同他追问,谢清珏也懒得再寻个由头来骗她了。毕竟,他这几日做的事,谢清珏不愿让任何人知晓。 南知鸢想到自己今日即将要做的事,她眸子一转,抬头望向谢清珏。 “三爷到时候可得来后宅一趟才是。” “为何?” 男宾都是在前院,作为棠姐儿的生父,谢清珏是男宾之中当之无愧的主人翁。 南知鸢卖了个关子:“到时您来了便知晓了。”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狡黠的眼眸,他默不作声点点头。 而后又交代:“若有什么事,直接让暗卫来同我说。” 虽然谢清珏并不觉得,在谢家的地盘上,南知鸢与棠姐儿会出什么事。 只是,南知鸢那秋水一般眸子里闪烁出来的坚定,与她那句“你一定会后悔的”,一直萦绕在谢清珏的脑海之中。 罢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纵着她吧。 谢清珏收回了放在南知鸢身上的目光,换了件衣裳之后,便提着步子往外走。 “等会。” 南知鸢的声音响起。 谢清珏耳尖一动,转身看她,漆黑的瞳孔之中没有丝毫情绪,像是波澜不惊的古井。 南知鸢没有多说什么,只走上前去,将他腰间的玉佩挂正来。 自从南知鸢不再亲手伺候谢清珏换衣裳之后,谢清珏平日之中穿衣都是亲力亲为,便是长松想要上前去服侍他,都被谢清珏拒绝了。 这还是那事过去的第一回 ,南知鸢动手帮谢清珏整理了衣裳。 谢清珏感受到了南知鸢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他们二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只是南知鸢并没有发觉,而是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三爷快去吧,宾客如今应当都来了。” 谢清珏眸子一垂,淡淡点头。 等谢清珏往外走了之后,柳絮一下凑上前来看着南知鸢:“夫人,这是与三爷和好了?” 南知鸢拧紧眉:“才没有。” 她话音一落,便想起方才自己的动作,南知鸢有些无奈地看了柳絮一眼。 “今日是棠姐儿的生辰宴,我不愿任何环节出现纰漏。” 这一次,她要给棠姐儿一个开开心心,没有任何瑕疵的生辰宴。 柳絮知晓了南知鸢的意思,便将揉着眼睛的棠姐儿给带了过来。 今日棠姐儿起得极早,先去祠堂拜了一遍,再去老夫人那儿磕了个头。 棠姐儿还小,不用过多的打扮也能看出她的天生丽质。 可今日这发型,却是眉姐儿与棠姐儿一道研究捣鼓出来的。 眉姐儿虽小小年纪,却爱美的很,自小便知晓哪些发髻盘着好看,哪个口脂更衬人。 棠姐儿一出现在南知鸢的面前,她眼中便是一阵湿润。 南知鸢走上前去,蹲身将棠姐儿抱了起来。 棠姐儿还躲了一下,害怕自己娘亲弄散了自己千挑万选的发髻呢。 她捂着自己的小脑袋,被南知鸢抱了起来,却还是没有躲过南知鸢落在她脸上的几个吻。 棠姐儿浑身上下都是奶呼呼的,今日还穿着大红的襦裙,更衬得她同观音座下玉女似得可爱。 南知鸢着实是没有忍住,又在她脸上接连啄了两下,惹得棠姐儿在南知鸢怀里扭动着身子,咯咯的笑着。 等腻歪够了,南知鸢才将棠姐儿放了下来,替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裳。 南知鸢看向棠姐儿的眼神之中,温柔仿佛都要溢出来了一般。 棠姐儿伸出手来,对着南知鸢眨了眨眼。 “娘亲,生辰礼。” 以往南知鸢的礼物,都是最符合棠姐儿喜好的,她早就憋了许久,如今才向南知鸢来讨要。 南知鸢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眼神却盛满了棠姐儿看不懂的复杂。 在她的梦中,棠姐儿从今日之后,都几乎不敢看南知鸢给她准备的礼物。 可如今,南知鸢却信心满满,她的棠姐儿,日后一定会是这京城之中最为娇宠的小女娘!旁人莫要想伤害她去。 南知鸢点了点棠姐儿的小鼻子:“当真现在就要看?” 她卖了个关子,棠姐儿更是迫切地想要看看自己的礼物:“娘亲,棠姐儿想看!” 她向来是个宠孩子的,当即便直接将棠姐儿抱着离开了梧桐苑。 “既然如此,娘亲就带着棠姐儿去看看今年的生辰礼物。” 棠姐儿好奇地趴在南知鸢肩膀上,便是连柳絮心疼自家夫人,想要将棠姐儿从南知鸢怀里接过时,都被南知鸢摇摇头拒绝了。 等到了预期的地点,南知鸢才将棠姐儿放了下来。 柳絮递给南知鸢帕子,她接过,擦了擦额角上的汗珠。 可一双眼睛却黏在了那小小的人儿身上。 “看,可喜欢?” 棠姐儿眼睛一亮,小蝴蝶似的跑了过去:“娘亲,这是你给棠姐儿搭的吗!” 南知鸢目光顺着棠姐儿看过去。 在她填完的那个湖上,南知鸢搭了假山与绿意,还建了个秋千。 南知鸢走上前去,将棠姐儿抱着放了上去,轻轻在后面推她。 “对呀,这是娘亲给棠姐儿准备的礼物。” 独一无二的礼物。 在梦中她跌落的小湖,如今成了地面,布满了鲜花与绿意。 南知鸢听着棠姐儿的笑声,温柔地在她头上摸了摸,而后取下一个玉饰,挂在了她的脖颈上。 “希望它能保佑棠姐儿平平安安,生辰快乐。” 第26章 生辰宴2 棠姐儿是谢清珏的女儿,便是京城之中那些个妇人有些瞧不上南知鸢的,可若是对上棠姐儿,谁人不夸一句聪颖貌美似她父亲。 作为圣上最为器重的臣子,谢清珏几乎手握所有朝堂官员的身家性命。 而当初,因为太后崩逝,棠姐儿的周岁宴只在家中办了。 如今,棠姐儿四岁的生辰宴,谢清珏也一改平日之中的作风,邀请了京城之中大半的达官显贵。 这些无一不昭示着谢清珏对待棠姐儿,也是对待南知鸢的偏宠。 便是与南知鸢嫡母坐一桌的林夫人,瞧着今日这架势,都不由开口。 “姐姐,你这不是白给那她送这泼天的富贵吗?” 林夫人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儿,还压低了声音同南夫人说。 “若是当初知晓这谢清珏这般有能耐,不若叫我们贤儿去替她表姐,做这谢家三爷的继室。我们贤儿可是和你们家大小姐一块长大的,这情分,定不会比南知鸢这个庶妹要差。” 林夫人便是林四少爷的母亲,她膝下子嗣颇丰,二子一女,这女儿与南知鸢是同岁,却只嫁给了个小小六品官做正妻。 南夫人知晓自己这位弟媳的心眼究竟多么小,她没有搭话,只是淡淡道。 “如今贤姐儿的婚事也不差,弟媳便别再说这些陈年往事了。” 况且,如今南知鸢不过是生了个闺女,如今棠姐儿都四岁了都无所出。 若是叫她那个娘家的外甥女占了谢家三夫人的位置,怕是早就没有景哥儿什么事了。 南夫人扫了一眼整个宴席,只在心中替自己那个早死的女儿惋惜。 若是她当初平安生下了景哥儿,如今谢清珏的一切荣耀都是与她共享的。 哪里能轮得上南知鸢这个小蹄子。 南夫人正想着,便瞧见南知鸢领着棠姐儿来了。 谢府大房的夫人这些年身子骨愈发的不好,也早早告知了南知鸢,说是这一回宴席她便不来了,至于生辰礼,早在一旬之前便送到了棠姐儿的手里。 第20章 而二夫人,众人皆知,她向来是瞧不上南知鸢这个妯娌的。 南知鸢牵着棠姐儿到场时,恰好撞上了二夫人。 林夫人瞧见这情况,眼睛亮了,忙推了一下南夫人。 “姐姐你瞧,我看呐,纪氏如今要给南知鸢一个下马威了。” 南夫人顺着林夫人的目光往南知鸢那儿看。 她自然是瞧见了纪氏。 想当初,她的女儿嫁进谢家的时候,这纪氏也曾在她女儿面前摆过做嫂嫂的谱。 只是女儿贤良淑德,更是自小以贵女教导的。对上纪氏,也从来没被她讨过半分的好。 而如今的谢三夫人成了南知鸢。 在南夫人的眼中,南知鸢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便是她的婚姻,也是南夫人挑选为了景哥儿日后做的打算。 这般出身的女子,被纪氏刁难,也在南夫人的意料之内。 南夫人淡淡垂眸,看着桌案面前摆着的小菜。 摆盘精致,便是连萝卜都雕出花来,一看就是主办人用心设置的小巧思。 南夫人淡淡开口:“她如今是谢三夫人了,出嫁从夫,便是受欺负了也不会来找娘家诉苦。” 南夫人看向林夫人:“弟媳觉得我说的话可对?” 林夫人一噎,她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儿媳妇。 林四少爷在中了进士之后,便娶了上官的女儿。 只是高娶有个坏处,便是拿捏不了自己的儿媳妇。 林夫人对自己小儿子这桩婚事满意得紧,除了自家儿媳妇只要与儿子闹别扭,就回娘家这一件事外。 林夫人笑了笑,话语之中绵里藏针:“也是,毕竟谢三夫人命苦,失了母亲,又谁人会为她出头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来摇摇头。 似乎是真的忘了,南知鸢如今名义上的母亲,可就是坐在她身边的南夫人。 南夫人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她根本不屑于同林夫人多说话。 只是忽然,林夫人面色一变。 南夫人皱了皱眉,顺着她目光看了过去。 竟瞧见!纪氏挽着了南知鸢的胳膊,二人不像是妯娌,倒像是闺中密友一般的亲昵。 林夫人面色一下涨红,是为自己方才说的话。 “这,这不可能。” 就连南夫人眼眸之中也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纪氏向来是个难以拿捏的性子,当初南知鸢的嫡姐南知莺尚且在时,与纪氏最多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可如今,纪氏看向南知鸢时是一脸的笑意。 先前京城之中盛传的,什么南知鸢在谢家无人看得起之类的话,便直接不攻自破了。 南夫人扫视了一眼整个宴席上,不只是她们这儿,几乎所有人都在低头与身边人交谈着什么。 南知鸢带着纪氏一道坐下,她还未坐稳,便感受到了四方而来的目光。 若是往常,南知鸢怕是会紧张得很,可如今她的心态已经与以往大有不同了。 她笑了笑,扫视了一圈宴席上的人,便叫主位上的棠姐儿站起身来。 南知鸢温柔却沉稳的声音落入了所有观宴之人的耳里。 “来,今日是棠姐儿的生辰宴,这些夫人与姨姨们都是来庆贺棠姐儿生辰。作为东道主,棠姐儿应该如何呀?” 棠姐儿眨着她那一双能叫所有人心软的大眼睛,慢腾腾地站起身来。 站在特意按照她身形设置的小小桌案前,棠姐儿端起盛满姜蜜水的杯盏。 “今日棠儿生辰宴,幸得姨姨们大驾光临,愿各位姨姨们吃好喝好,便是谢府的荣光。” 棠姐儿这话一出,便是南夫人眼神之中都闪过复杂。 林夫人也小声嘟囔:“怎么瞧着,她倒挺会教孩子似得。” 她看向南夫人:“就是不知晓如何教导你家景哥儿的。” 景哥儿... 南夫人听见这三个字,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暗光。 她第一次怀疑,将南知鸢嫁入谢府,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决不能让南知鸢生下属于她自己的儿子! 第27章 长公主 短短一个时辰,女客这边看向棠姐儿的眼神,都充满了喜爱。 便是连平日之中清高无比的长公主,如今都蹲下身来看着棠姐儿。 “真可爱的小姑娘,要不要同本宫去公主府里玩两日呀?” 南知鸢先前和长公主并无私交,却也从旁人那儿听说过。 长公主是个再清高不过的性子,便是对着朝中的一品官夫人,都能不假于色。 而民间,长公主的名声更是好坏参半。 有佩服长公主先前带兵镇压过边疆叛军的。 可更多的是,认为长公主不守妇道,成亲快七年了,却一无所出,还叫驸马这么多年来都未曾有一个妾室。 南知鸢也只听过那些传言,这回还是借着棠姐儿的光,第一回 见到长公主呢。 她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女儿。 棠姐儿自小便聪慧,南知鸢觉得,这是像极了她爹谢清珏。 只是待人处事之上,她不像谢清珏这般清冷,也不似南知鸢以往的畏畏缩缩。 若是叫南知鸢寻一个人出来,那必然是老夫人了。 棠姐儿自小便得了谢老夫人的喜爱,便是如今越大了,言语之中都有似老夫人一般的傲意与圆滑。 棠姐儿看了看娘亲,又看向长公主。 “等日后我长大了,便同公主姨姨一道去公主府里玩。” 长公主也顺势看了南知鸢一眼,笑着问棠姐儿:“那为何现在不行呢?” 棠姐儿陷入沉思,她没说话,早在一旁看南知鸢与棠姐儿不顺眼的林夫人笑着走了上来。 “看来小姑娘这是怕避讳呢。” 一旁看戏的人没听懂林夫人的意思,忙问:“避讳什么?” 林夫人看了长公主一眼,又看向棠姐儿:“接女童回府,这不是求子的意思么?棠姐儿瞧着也太机灵了不是,还是三夫人教导的好啊。” 林夫人这话一出,便是周围看戏的人都不说话了。 谁人不知,这可是长公主的忌讳。 如今虽是林夫人说的话,可却因谢家小姐的生辰宴牵扯上的。便是这件事传出去,都与棠姐儿脱不开干系。 南知鸢一见林夫人来时,心中便察觉到一丝不妙,等到她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南知鸢面色更是一沉。 若是林夫人将火对准她,南知鸢暂且不会说什么。 可她如此恶毒,竟然将棠姐儿都牵扯进这其中!南知鸢抬眸,剜了她一眼。 林夫人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瞪圆了眼睛就要指着南知鸢说些什么。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棠姐儿便先一步走到了长公主的面前。 她整个人小小软软的,尤其是今日打扮之后,像是漱玉斋里新出炉的香糕,软软糯糯的,任谁看了都想上前去揉一把。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棠姐儿温热的小手,缓缓放在长公主的小腹之上。 许是这个动作太过于离奇,周围竟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南知鸢担忧地看着自己女儿,祈祷今日长公主的心情尚好,不要将这罪责怪在棠姐儿的身上。 长公主愣在了原地,她看着棠姐儿。 如此可爱的孩子,一直是长公主与驸马所期盼的。 “你叫棠姐儿,对吗?” 棠姐儿点了点头,她晃了晃脑袋,奶声奶气的开口。 “弟弟走得慢一些,可他总会到的。” 她的声音并不算大,可在整个气氛都凝重之时,便显得格外凸显。 南知鸢紧张地看着长公主。 棠姐儿这些话可不是她教的,若是旁人因着棠姐儿这话嘲弄长公主,那便是与长公主作对,南知鸢也不会容忍她欺负自己女儿的。 好在,南知鸢这个想法并没有成真。 长公主盯着棠姐儿的脸,不多时,泪水竟盈满了她的眼眶。 她年少时候同先帝去过前线,以女将军的身份上阵杀敌。 等到她的亲弟弟,如今的圣上登基之后,她便嫁给了青梅竹马的驸马。 她比南知鸢要年长几岁,与驸马成亲的时间比南知鸢入谢府还要长。 可这么多年来,她求神拜佛也做了,太医开的调理身子的药方,她也一帖接着一帖的吃。 但就是没有孩子。 谢清珏将棠姐儿生辰宴的请帖送到长公主府时,长公主原本是不想去的,孩子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便是她都听过京城之中的流言。 说她是因为杀生太多造了孽,才一直没有身孕。 长公主原本并不理解这些流言。 对,她确确实实杀过很多人,但那是在战场上。 对面的敌人,是多年来侵略她国家,欺负她百姓的突厥人。 长公主不并不觉得自己上阵杀敌,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21章 可纵使如此,长公主在见到那些个稚嫩,可爱的孩子时,心中还是感觉缺了一块。 长公主收回思绪,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娃。 她拿出帕子来摁了摁眼尾,而后扬起一阵笑。 “那公主姨姨便借棠姐儿的吉言了。” 棠姐儿的话,叫长公主顿时豁然开朗。 对啊,她还年轻,才二十三。母后当初生她的时候,也是近三十,就连她的圣上弟弟,也是母后老蚌怀珠,三十有余才生下来的。 那她如今困在这是为了什么呢,因为那些个愚昧之人的话,无数次的反思自己。 长公主眼眸之中闪烁出一道光芒,她低下头来,顺势摸了摸棠姐儿的脑袋。 她喜欢这个女孩。 长公主想着,再度抬头,精准无误的找到了南知鸢。 那个无比貌美,却带了些柔弱气质的妇人。 她笑了笑:“本宫很喜欢你的女儿。” 长公主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可是这京城之中,能叫她说出这句话的,如今只有棠姐儿一个。 旁人都是在羡慕棠姐儿竟然就这么轻易得到了长公主的看重。 而作为娘亲,南知鸢却在心中狠狠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长公主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不会将那些过错归咎在孩子身上。 只是,棠姐儿不仅没事,还入了长公主的眼。 但换做别人,便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周围人都在夸赞南知鸢教导出一个好女儿时,长公主的目光,一下便落在了林夫人的身上。 “方才同本宫说话的,是你?” 长公主的凤眸之中隐约带了威严,林夫人虽见过世面,可面对真正的龙子凤女,却胆怯得很。 她唇瓣动了动:“回长公主,是臣妇,臣妇...” 林夫人还没有张嘴替自己辩解,长公主便笑了笑。 “林夫人呐,林大人如今应该在前院吧。既如此,本宫也得好好在林大人面前夸赞下林夫人那伶俐的口舌才是。” 林夫人瞪圆了眼。 这是直接把她放在火上烤!林夫人不管不顾,一下跪在地上拉住了长公主的裙摆。 “长公主,是臣妇方才失言,还请您见谅呐!” 长公主将自己衣摆扯回,她刚垂眸想说什么,忽然,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头晕目眩地,跌倒在了身边侍女的怀中。 第28章 驸马 长公主这一晕,别说是一旁的官家夫人,便是南知鸢都愣在了原地。 她急忙将长公主一旁围着的夫人们都散开。 “快,快将长公主送去客房。” 南知鸢连声音都在发抖,这可是长公主,当今陛下的阿姊!若是在棠姐儿生辰宴之上出了什么事,南知鸢都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强打起精神来,稳住身子先将长公主送到了客房之后,再一一安抚围在周边的夫人们。 林夫人方才因着长公主的话还有些害怕,可如今见着长公主晕倒了,她便来了神气。 “唉,怎么长公主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在你这儿晕了。”她推了推自己身边的其他夫人:“你说说,究竟是这谢府的风水不好,还是这人呐...” 林夫人刻意没有说完话,只摇了摇头看向南知鸢的时候意有所指。 南知鸢原本不愿同她多做交谈,可林夫人着实是有些讨厌,像盯着一块美味鲜肉的蚊虫一般,聒噪个不停。 南知鸢抬眸,冷冷的眼神便落在了林夫人身上。 “林夫人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吧,等长公主醒来之后,会如何处置你。” 她笑了笑,明明是温婉的面容上,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毕竟众位夫人都看见了,是你扑上去之后,才叫长公主晕倒的。” 南知鸢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了站在林夫人身边的几位夫人。 “不是吗?” 林夫人嘴唇动了动,她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身边站着的几位密友,都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似乎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林夫人自诩有个好儿子,夫家也颇为争气,平日之中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旁人奉承她的,哪里经历过这般的场面。 只是这一回,她得罪的不是旁人,而是长公主。 谁人不知晓长公主的杀伐果决,哪里再敢同林夫人扯上关系。 便连她的小姑子南夫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夫人只觉得心中满满的委屈,她环视了周围一圈,而后将目光落在了棠姐儿的身上。 “明明是这小蹄子的缘由,怎么怪在我头上了!” 她口不择言,南知鸢面色一冷,刚要说些什么,便听见一阵清冷如泉水般的声线响起。 “送客。” 短短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却叫人感到不寒而栗。 南知鸢转过头来一看,她还没有什么动作,棠姐儿便同小蝴蝶似得跑了上去。 “爹爹!” 谢清珏倒是不避讳着旁人,直接将棠姐儿抱了起来。 林夫人瞧见谢清珏来了,顿时腿都是软的。 方才她不过是占着一个长辈的身份,见南知鸢身份不显,才有这个胆子不给她面子。 可如今,谢清珏来了。 作为谢家年轻一代最有出息之人,谢清珏年纪轻轻便官至一品,是毋庸置疑的天子近臣。 林夫人嘴唇蠕动了下,上带着讨好的笑:“小谢大人,我方才是说笑的,您别将这件事放心上。” 可谢清珏便是连正眼都没有给她一个,他目不斜视,依旧是那淡淡的两个字。 “送客。” 他如高山傲立的竹一般,脊背挺得笔直,谢清珏平日之中不说话的时候是极冷的一个人。 可当他一张口,内敛的气势却愈发明显。 像沉默无言的山,亦像是冷峻无比的峭壁。 南知鸢见着他冷淡的面容,却悄悄松了口气。 她把握紧的左手轻轻松开,隐约能够感受到手心之中晕出来的汗。 谢清珏慢慢走到了南知鸢的身后。 夫妻这么些年,便是谢清珏不说话,南知鸢也能清楚知晓他想说些什么。 南知鸢摇了摇头,告诉谢清珏自己并没有收到欺负。 倒是一旁的纪氏,见着谢清珏来了,一下走到了南知鸢的身旁挽住了她的胳膊。 “唉,叔年你也是终于来了。” 南知鸢一顿,下意识看向自己这位妯娌。 纪氏瞥了一眼南夫人与林夫人,而后继续说道:“若是你再不来,怕是鸢儿这般柔的性子,可会被旁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呢。” 她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某些人呐,说是说母亲,可自己女儿被人污蔑却一句话都不说。我倒是从未见过这般的母亲。” 南夫人原本就因为林夫人当初的口无遮拦觉得丢尽了脸面。 如今,还被纪氏这个小辈冷嘲热讽,她面色一下便涨红了。 可纪氏未曾指名道姓,若是南夫人想要开口辩解,倒是叫旁人看了他们的笑话。 南夫人咬紧牙关,直接看向谢清珏。 “叔年,今日娘先走了,改日再来探望你和景哥儿。” 南夫人说完后,脊背都挺直了些。 便是没有将南知鸢当做女儿又怎样?她的亲生女儿可是谢清珏的元妻,还是为了谢家子嗣而亡的功臣! 南夫人压根没往南知鸢那儿看。 在她看来,南知鸢作为一个庶女,能够嫁进谢府,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了。 如今在外人面前,便是她不给南知鸢面子,旁人也不会说道什么。 除了纪氏那个没脑子的货色。 谢清珏扯唇一笑,却没有回答南夫人的话,他径直走到了南知鸢的身旁。 颀长的身量立在南知鸢的身旁,更是衬得她娇小玲珑。 “我听说,长公主出事了。” 南知鸢点点头,她同纪氏说了两句叫她帮忙招待一下剩余的宾客,而后便拉着谢清珏走到了一旁人烟稀少的地儿。 “我方才已经叫了府医,长公主旁的侍女也拿着公主的令牌去请太医了,估计这会儿也应该到了。” 南知鸢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满是愠怒的声音。 “卿儿怎么了?!” 南知鸢抬眸一看,一个浓眉大眼,身宽如熊的男人走了过来。 是驸马来了。 “你小子,我就知晓你邀卿儿来是不安好心!要是卿儿出什么事,我定要你好看。” 第29章 长公主有喜了 驸马这声满是怒意的声音一出,南知鸢便有些忍不住了。 今日是她女儿的生辰宴,长公主方才晕倒已经叫她担惊受怕了。 谢清珏好不容易赶了过来,可驸马却不分青红皂白将罪责怪在谢清珏的身上。 南知鸢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见驸马怒气冲冲走了上来。 第22章 而后,对着谢清珏重重“哼!”了声。 最后...目不斜视走进了客居之内。 南知鸢:... 她下意识看了谢清珏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你们,先前认识?”南知鸢斟酌许久,才说出这句话。 “嗯。” 谢清珏没有否认。 南知鸢微微抿唇,她一直都不知晓谢清珏在朝堂之中究竟如何,便是他与那些官员交好,她都一概不知。 如今,若不是她自己瞧出了不对劲,南知鸢恐怕都会忍不住替谢清珏开口了。 谁承想,驸马竟与谢清珏先前便相熟。 南知鸢只觉得胸口处气闷闷的,她扭过头去不愿同谢清珏说话了。 见府医正赶来,南知鸢快步往前边走,瞬间便把谢清珏甩在了身后。 谢清珏怀中还抱着棠姐儿。 棠姐儿眨巴着大眼,看着自己娘亲决绝的背影。 她轻声同谢清珏说:“娘亲生气了。” 谢清珏一顿,他眼神之中浮起困惑来。 生气了? 他怎么不知晓? 见自己爹爹还是没有动作,便是棠姐儿都有些着急。 她扭动着自己的小身躯,想要从谢清珏的怀抱之中下来。 “我要去找娘亲!” 谢清珏没有如她的愿把她放下来,甚至还往身上再掂了掂。 “我带你去。” 棠姐儿看着父亲的样子,也不是在骗她。她眼睛转溜了一圈后,老老实实地趴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谢清珏跟在南知鸢的身后往客居去。 每一回宴会,尤其是颇为名望的府邸之中,都会为客人预留下客居。 谢府这一回为棠姐儿生辰宴也同样准备了几间上好的客居,谢府便是平日之中不爱彰显,可只要见过世面的人一来瞧瞧,便都能看出,即便只是客居,却没有丝毫草率敷衍之意,内里奢华却低调,倒是极符合谢府与谢清珏平日之中的作风。 谢清珏被留在了外边,南知鸢带着棠姐儿一道进了屋。 她刚一进门,便瞧见驸马握着躺在床榻上依旧没有清醒过来的长公主。 而一旁站着的,是平日之中不爱掺和这些,今日却也被惊动了的老夫人。 对于老夫人,南知鸢心中五味杂陈。 老夫人雷厉风行,自还未嫁入谢家时,便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女娇娘。 等嫁入谢府之后,相夫教子更是成了整个京城之中的典范。 可老夫人看不上南知鸢,认为她空有美貌,上不得台面。 这些年来,南知鸢对着老夫人可以说是又敬又怕的。 可出奇的,今日明明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人看向南知鸢时候,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的不满。 她对着南知鸢招了招手。 “老三媳妇,来。” 南知鸢慢慢走了过去,她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长公主身上。 原本侬艳到过分的面庞,如今嘴唇却白到叫人害怕。 无论如何,长公主毕竟是在自己府邸之中出的事,南知鸢着实抱着愧疚的。 “母亲,是我不好...” 老夫人摇了摇头,看向战战兢兢的府医。 “别愣着,赶紧去给长公主看看。” 棠姐儿虽并不清楚如今的具体状况,可她察言观色,也知晓这儿的气氛颇为压抑,她便也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床榻上的长公主。 驸马听着谢老夫人的话,才如梦初醒一般。急忙侧过身来将床榻边上的位置让给了府医。 府医先是行了个礼,而后开始替长公主诊脉。 整个屋子里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因着长公主如今还没有清醒,众人都几乎屏息着气,看向府医。 突然,府医面色一僵,许是带了些不可置信。 驸马是个急性子,一瞧见府医面色的变化,捏住他的双肩,话语之中都满是急促。 “卿儿怎么了!” 驸马是小将军出身,这力气自然是大的惊人,府医几乎都是手不能提的料,在驸马手下这一遭,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 府医“哎呦”了一声,看着面前的驸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驸马,您手轻一些。” 大概是诊出了好事儿,便是府医话中都带了几分笑意。 可驸马还是没有听出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得。 他呼吸一窒:“究竟是怎么了?” 他没看出来,可屋子里的其他人的心中却大概有了猜测。 老夫人眼前一亮,下意识看向棠姐儿。 南知鸢刚看懂老夫人这眼眸之中的含义,便见老夫人走上前去,安抚着驸马。 “驸马别太忧心,先将他放开,听他好好说。” 老夫人的嗓音之中满是沉稳,带着老人独有的声调,倒是叫驸马慢慢平息了下来。 只是,驸马看向长公主的时候,眼眶还是一阵猩红。 南知鸢站在老夫人的身后,若是平日之中他定然不会这般盯着一个外男。只是今日情况确实有些不同,南知鸢瞧着瞧着,才发现一件事—— 驸马这是快哭了。 南知鸢不知晓自己这是什么感觉,细细一品,才发觉自己竟生出了几分艳羡。 这想法一出,南知鸢瞬间惊起一背的冷汗。 她急忙将这想法打住,回过神来,将视线慢慢移到了长公主的身上。 驸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颇为狼狈地将头扭了过去。 他在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变得平稳。 “她到底怎么了。” 与他想象之中不同的是。 府医喜气洋洋的,告诉了驸马一个好消息。 “长公主,这是有喜了!” 第30章 干娘 若是一个人在许愿后的不久便得到了想要的礼物,他定然是开心的。 可若是他长年累月的期盼,以至于身疲力竭时,上天突然砸下一个馅饼时,他却会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与质疑。 与众人想象之中的不同,驸马并没有立马表现出欣喜若狂的神态。 他低下头来,像是在思考什么。 就连周身的气质也从方才脆弱却气势汹汹,变成了困惑。 棠姐儿在歪着头看着驸马。 她年纪小,并不能理解明明听起来是个好事,为什么这个叔叔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欣喜。 南知鸢抬头,只见驸马看向府医,拧着眉头问:“当真?” 他话语之中充满了两个字。 不信。 甚至抬头扫过屋子里的人。 这府医是谢府的,驸马不是太相信他说的话,甚至在怀疑,谢府是为了逃脱叫长公主晕厥的罪,特意嘱咐了府医给他一个惊喜。 不怪驸马这般想,毕竟长公主已经七年未有身孕了,夫妻二人寻医问药了许久,曾经还闹出了个误以为有孕的乌龙。 南知鸢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心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作为这宴席的操持者,南知鸢还是站了出来,温声同驸马说。 “驸马莫要担心,方才已经叫人去唤了太医来,一会儿便知晓了...” 驸马一听,紧绷的身子这才慢慢松了下来,他再度扭头看向床榻之上的长公主,眉目之中都是温柔。 这么些年了,他已经放下了对孩子的执念,就算这一回谢府是骗他的,卿儿并没有身孕,驸马也并不会感受到失落。 在他的心中,曾经和他在战场之上同生共死的卿儿,在婚后与他相濡以沫,娇纵高傲得像一只雪白狸奴的长公主,才是他的毕生所求。 驸马将长公主的手笼入自己掌心之内,摩挲着她的手指,上边微微带了些薄茧,可他感受着,却只觉得异常温暖。 长公主似乎有所感,努力挣扎着睁开了眼。 旁人还没注意到,棠姐儿便“诶”了一声。 驸马这才如梦初醒般的低下头,便瞧见拧着眉头的长公主。 “卿儿——” 驸马迫切地唤着她名字:“怎么样了?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想不想喝水...” 驸马的话太多,长公主还没有从晕厥恢复过来。 她只伸出手来,摆了摆。 是拒绝驸马。 驸马瞧见她拒绝了,顿时便乖巧地坐在一旁,也不提其他的,像是一只被驯服了的狼狗,一动不动的守在虚弱主人的身旁。 好在太医来得及时,一见这架势,他先是吓了一跳。 而后瞬间被驸马扯到了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如今恢复了一些力气。 “段璋。” 驸马一听长公主唤他名字,脊背顿时挺得笔直。 长公主:“放开赵太医。” 驸马不情不愿地撒手。 赵太医这才松了口气,开始给长公主诊脉。 他原本面色有些凝重,可突然,赵太医面色猛地一变。 第23章 “长公主多久没来月信了?” 长公主看向驸马,她隐约猜到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忍耐着涌现出来的激动,害怕自己这是多想了。 “一月有余。” 赵太医捋着长须,心中有了计量。 “公主近日可有嗜睡,食欲不振,甚至呕吐的情况?” 长公主想了想,她还没有开口,驸马便抢先一步回答:“有。” 他说完后,便急切看着赵太医:“怎么了?是卿儿身子出问题了吗?” 赵太医笑了笑,他看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驸马,开了口:“恭喜公主,恭喜驸马。长公主这是有孕了。” 听赵太医一说,南知鸢这才松了口气。 她牵着棠姐儿上前,拍了拍棠姐儿的肩。 棠姐儿便拱手作揖状:“恭喜公主姨姨。” 长公主的视线一下从驸马的身上,落在了棠姐儿脸上。 她指尖顿在小腹上方,突然想起自己晕倒之前的事情,是棠姐儿宽慰她,弟弟会慢些来的话。 如今棠姐儿的话一语成谶,长公主只觉得棠姐儿比方才瞧见的都要更加可爱了。 “是本宫要多谢棠姐儿了。” 长公主拉了拉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驸马。 “段璋。” 驸马一激灵,看向长公主时唇瓣动了动,似乎她说些什么煽情的话,他便能瞬间泪流不止了。 只是长公主并没有注意到驸马情绪的波动:“这是谢大人的女儿,棠姐儿,你来认认人。” 驸马一顿,将视线放在了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身上。 他看了看棠姐儿的脸,又看向长公主,没有明白长公主的意思。 “本宫想收她做干女儿,你觉得如何?” 她虽是询问的话,可这语气却带着笃定。 驸马还没有开口,谢老夫人便与南知鸢同时开口了。 “公主...” 南知鸢与老夫人对视了一眼,她便没说话,看着老夫人开口。 “公主,棠姐儿如今年岁尚浅,也毫无功绩,长公主还是斟酌斟酌吧。” 长公主听见老夫人这话,却拧了眉:“谢老夫人您这是什么话?莫不是认为本宫不配给棠姐儿做干娘?” 老夫人一顿,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老妇怎敢。” 长公主见状,突兀的一笑:“既然如此,这个干女儿本宫倒是认定了。” 她对着棠姐儿招了招手,叫她来自己身边。 棠姐儿下意识看了看娘亲,见娘亲并没有露出不满,才走上前去。 长公主只在感慨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聪颖貌美的小女娃。 她眉目柔软,摸了摸棠姐儿的脑袋:“棠姐儿,便是干娘的小福星。” 长公主视线又落在自己小腹上:“日后,还要带着弟弟一块玩呢,可好?” 棠姐儿重重点头,奶声奶气:“好。” 认干娘这事长公主已经决定了,其余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有南知鸢看向自己女儿时候,心里满是柔软。 她没有在庆幸自己因为女儿攀上了权贵,却在高兴,日后会多一个喜欢棠姐儿的人了。 屋子里的人气氛慢慢热络了起来。 终于,愣在原地许久的驸马,迟钝地一遍又一遍摸着长公主的手。 长公主只觉得有些烦躁:“怎么了?” 驸马抬头,一双红肿的眼眶落入了长公主的视线里。 长公主愣了。 驸马哽咽着:“卿儿,咱们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第31章 她不能留 屋子里留给了喜极而泣的夫妻。 南知鸢作为这一场宴会的主人,在知晓长公主的情况之后,也不好再久留了。 她还得回到宴席之上,将女儿的这一场生辰宴继续给办下去。 南知鸢牵着懵懵懂懂,但平白多出了个干娘的棠姐儿回了宴席上。 虽然方才突然发生了这般的状况,可宴席上的人却也没有走动。 等到南知鸢回来之后,旁人还好,纪氏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她一下就凑到了南知鸢的身旁,问道:“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南知鸢知晓有些人家的忌讳,长公主这一胎还没满三月,况且,便是往外说,也不应当是从她口中说出的,平白给人落下话柄。 南知鸢摇摇头,面上是带着浅浅的笑意:“长公主无事,你莫要担心。” 纪氏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她还没有开口再多说些什么呢,方才站在林夫人旁边的御史夫人凑上来轻声问。 “可是出事了?” 御史夫人的嗓门有点大,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南知鸢只觉得稍显无力,她温声解释道。 “长公主无碍,一会儿便能再来宴席之上了。” 夫人们一听,都点着头表示理解。 而南知鸢却发现,南夫人却一直盯着自己,神色不明。 她不解自己究竟怎么得罪她了,南夫人作为嫡母,说不上对她多差,但也确实是算不上好。 不过先前,南夫人即便是对她不喜,也从不会露出这种神情。 不知为何,南知鸢心中一突。等她再想仔细探究,却见南夫人淡淡地将目光给挪开了。 “娘亲——” 棠姐儿的声音一下就将南知鸢的思绪拉回。 南知鸢急忙看向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有点难受。”棠姐儿一张小脸皱了起来,手忍不住放在她的小肚子上。 南知鸢轻声问:“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棠姐儿想了想,低垂下头来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吃了两大碗绿豆粥,冰冰凉凉的可好喝了。” 棠姐儿的肠胃不好,却又贪凉,南知鸢先前再三嘱咐过叫她别吃太多凉的。 可如今,棠姐儿都已经吃下肚子里了,秋后算账也没有这个必要。 南知鸢指尖轻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娘亲带你去更衣。” 这一回南知鸢与棠姐儿离席并没有惊动太多人,毕竟,那些个妇人尚且还沉浸在方才长公主的事情之中,正争相讨论着。 而唯一注意到了这母女二人举动的,却是南夫人。 南夫人斟酌了一会儿,也找了个由头,便往后宅走。 南夫人轻而易举地便来到了景哥儿的屋子里。 景哥儿方才随着父亲一道在男客那边招待着宾客,并没有在自己的屋子里。 倒是陈氏听见了动静,一下便出来了。 瞧见是南夫人,陈氏往日之中僵硬的面容一下便撕裂开。 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南夫人的面前,扯着她的裙摆:“夫人,是奴婢不好,奴婢不仅没有将小姐照看好,便是连小姐的儿子,奴婢也...” 陈氏侧过去,哽咽着说:“少爷年幼,惯会被某些人的嘴脸欺骗,也是我们家少爷命苦,小小年纪便没了娘亲...” 陈氏这一番话,瞬间就将南夫人在心中的酸楚一并说了出来。 她可怜的女儿,嫁入谢府不过两年,便早早去了。 当初她嫁进来的时候,谢清珏长年累月的不在家中,便是生产时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可如今呢!如今替代了女儿位置的南知鸢,却享受着所有的荣华富贵,丝毫不记得,她那是站在自己嫡姐血肉之上得来的! 失去女儿的苦楚在这么多年来并没有渐渐消散,反而成为心中无法触碰的那一道逆鳞。 南夫人将陈氏好生扶起,她纵使是心中难受,却还开口问道:“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景哥儿他怎么就受蒙蔽了?” 陈氏早就有一箩筐的苦水想往外吐,南夫人一问,她便添油加醋的,将景哥儿如今会斥责她私下说南知鸢坏话,每回都与棠姐儿待在一块,想同她一道凑上南知鸢的跟前,汲取母爱的事儿一并同南夫人说了。 南夫人越听越感觉自己血液都是凉的。 “他难道忘记了,他的母亲吗?” 南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唇瓣翕动,却不再说什么的陈氏:“这南府之中,还有当初莺儿留下来的人脉,我今日便将这些都给你,你好好用着。” 她眼眸之中闪出一丝厉色:“总得给她一些苦受,让她知晓,夺了她姐姐的位置,可并不是那么好坐的。” 陈氏一顿,她心中某个想法一跳:“夫人,您说的是...?” 南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陈氏思索了片刻,才道:“前些日子,三爷带回来了个女人。” 这句话一出,南夫人瞬间抬头对上了陈氏的眼睛。 “你是说,谢清珏带了个女人回来?” 南夫人面上带了些玩味。 陈氏点点头:“只是,听说三爷原本想纳她做妾,却不知晓为何,又改变了主意。如今那小姐还在三房住下呢。” 南夫人思索了片刻,若是其他时候,她估计不会这般大胆。可今日是谢府设宴,从上到下,都是忙碌的一片。 第24章 “带我去看看吧。” 陈氏一顿,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知晓是自己失言了,陈氏急忙低垂下头来:“是,是。夫人还请跟奴婢来...” 等南夫人见到乔氏时,便挥了挥衣袖,将陈氏留在了屋外。 不知晓过了多久,南夫人踉跄着的,像是收到了巨大惊吓一般。 她捂着胸口,看向陈氏。眼睛之中都几乎在充血。 南夫人咬着牙:“南知鸢,不能留——” 第32章 自愿上钩 给棠姐儿换了一身新衣裳之后,南知鸢看着女儿,满心的爱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她蹲下身,迎着棠姐儿困惑的目光,结结实实在棠姐儿的脸颊上落了个香。 棠姐儿被南知鸢头发蹭到了脖颈,扭着身子咯咯的笑着。 和棠姐儿闹够了,南知鸢才将怀抱之中柔软的粉面小团子放开,替她将发饰一一整理好了。 “好了,咱们回去吧。” 只是,南知鸢刚与棠姐儿一道出去,便瞧见了个眼熟的丫鬟朝她们跑来。 棠姐儿歪着脑袋:“这不是哥哥身边的丫鬟吗?” 棠姐儿都看出来了,南知鸢自然也是知晓的。 她将丫鬟拦住,问:“怎么这般着急,可是景哥儿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鬟一见到南知鸢,便同见到了主心骨似得。她几乎都要急哭了。 “夫人快去看看!” 南知鸢眼皮一跳,便见小丫鬟继续说道。 “景少爷在前院被人打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南知鸢瞬间便开口:“在哪,快些带我过去!” 景哥儿早早失了母亲,向来待她敬重,南知鸢心中是真心担忧这个继子的。 只是棠姐儿还在她身旁。 南知鸢思索了片刻,叫来了柳絮。 “你且帮我带着棠姐儿去前边,我先去看看景哥儿。” 柳絮一愣:“可是夫人...” 南知鸢抢先一步开口,她扫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与柳絮说。 “若是等到宴席快散了我还没有回来的话,叫人同三爷说一声。” 南知鸢原本不想提这事的,只是,今日这时间着实是太过于特殊了。南知鸢虽担忧景哥儿,却不想平白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之中。 柳絮听懂了南知鸢的话,她点了点头,向南知鸢保证她会将棠姐儿护周全的。 于是,南知鸢索性不想了,叫丫鬟带路,带她去找景哥儿。 一边走,南知鸢还会侧过头来问丫鬟,景哥儿的现状。 却见丫鬟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回答她。 “奴婢只瞧了一眼,便被陈嬷嬷给安排过来唤您去看看了。” 南知鸢脚步一顿:“是景哥儿的奶娘叫你来找我的?” 丫鬟虽不知,为何南知鸢要纠结于谁来寻她的。 可她面对的是三夫人,丫鬟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交代:“当初奴婢只瞧见了景少爷的背影,景少爷受伤多重奴婢着实是不知晓。陈嬷嬷瞧见,担心景少爷,便叫奴婢来快些叫您过去评评理了。” 只是南知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景哥儿是一个稳妥至极的性子,况且,他们是在男宾那儿。陈氏向来便认为南知鸢偏心,又怎么会特意嘱咐小丫鬟来寻她呢。 南知鸢问她:“三爷可知晓此事?” 小丫鬟一愣,回答不出来。 “奴婢当初来的时候,没见着陈嬷嬷找人去三爷那儿...” 小丫鬟的声音细小如蚊,南知鸢听懂了。陈氏怕是只唤了她一人。 只是,南知鸢却不得不过去。小丫鬟都瞧见了景哥儿着实是和旁人打了起来,她作为继母,若是知晓这个消息却不去看,且不说日后那些个夫人会如何编排她。 便是景哥儿知晓这件事之后,怕都得会心生芥蒂。 可明明知晓面前有诈,南知鸢自然也不会这般随了他们的愿。 南知鸢将目光落在了小丫鬟身上:“如今景哥儿在何处?” 小丫鬟思索片刻:“陈嬷嬷说,她会将景少爷带去西间第三个屋子之中,叫奴婢带着夫人也去那儿。” 小丫鬟并不蠢笨,方才只是过于担忧景哥儿,如今被南知鸢问了几句,便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她一张脸瞬间变得雪白:“夫人,难不成,是出事了?” 南知鸢如今没有其他的心情来安抚这个小丫鬟,她只道:“无事,做好你本分的事情,总不会出错的。” 小丫鬟顿了顿,点点头看向南知鸢:“那夫人,咱们如今?” “去,自然是要去的。” 南知鸢倒是想看看,这一回又给她挖了什么坑。 她着实是不信,区区一个奶娘,在背后无人的情况之下,竟然敢直接对她下手。 南知鸢沉思了片刻,看向小丫鬟:“你且带我去那儿,等我到了之后,便立马回前院瞧瞧景哥儿可还在那儿。” 小丫鬟抬头看向南知鸢:“那夫人您...” 南知鸢安抚她:“放心,我自是有对策的。” 见南知鸢神情认真不似作假,小丫鬟这才放心道:“好,夫人同我走。” 南知鸢跟着小丫鬟身后走,越走竟越是暗暗吃惊。 这虽在谢府之内,可谢府着实是太大了,便是南知鸢嫁进来五年,依旧有从未去过的地方。 南知鸢看向小丫鬟:“陈氏往日里待你们如何?” 小丫鬟想了想:“陈嬷嬷待我们有些严苛,可对景少爷却是一等一的好。” 小丫鬟后边有句话没说,着实是不敢说。 在她们看来,陈嬷嬷对景少爷当真算得上掏心掏肺了,便是她们私底下都说,陈嬷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见得有对景少爷这般的好。 南知鸢点了点头,这与她先前查到的消息一模一样。 对景哥儿来说,陈氏已经超出了普通奴仆的范畴,否则,在她梦醒的第一刻,便会将在梦中杀害了自己的罪魁祸首给扣下。 如今她迟迟没有动静,全是因为有景哥儿在前罢了。 南知鸢在心中叹了口气。 终究是继母不好做啊。 小丫鬟脚步停了下来,南知鸢险些没反应过来。 “夫人,就是这儿了。” 她看向南知鸢时候,眼眸之中都带了些许的担忧:“夫人当真要去吗?” 南知鸢瞧见小丫鬟的大眼睛,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丫鬟的脑袋:“放心。” 这里是谢府,她如今有备而来,为的就是瞧一瞧那陈氏背后之人作何居心。 只要谢清珏那儿莫要掉链子,她必然不会出事的。 南知鸢将小丫鬟遣走了。 她吸了一口气,而后踏进了屋子里。 整个院子空落落的,一瞧便是少有人迹的地方。 “景哥儿——” 南知鸢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着。 有细碎的步子,在南知鸢的身后响起。 无端的,南知鸢头皮有些发麻。 “谁在那。” 南知鸢转过身来,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人。 直到女子的笑声响起。 “我还以为夫人您不会来呢。” 第33章 惊天的秘密 女子的声音尖尖细细的,南知鸢一听便知晓那人是谁了。 她转过身来,看着坐在长廊边上不知晓从何冒出来的女人。 “乔氏,怎么是你?” 南知鸢皱了皱眉,不可思议地望向面前的女人。 今日的乔氏穿的不如先前那般素雅,绯衣红裙,倒是比往日之中装小白花的样子更为叫人看着舒心。 只是... “不是说景哥儿在这儿吗?” 乔氏笑了笑:“真不知晓我应该笑你单纯,还是笑你傻。” 南知鸢眉心微微一皱。 她原本以为会见着陈氏,或者陈氏背后的人,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乔氏... 南知鸢看着她这副模样,反倒是笑了。 乔氏一顿:“你不应当问我,为何在这儿吗?” 南知鸢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得一脸轻快:“拿景哥儿作筏子寻我过来,想必是有人告诉你的妙招吧。毕竟,若是旁的人,我定然不会管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往乔氏身边走。 “让我猜猜,你费尽心思找我来这儿,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不会是...”南知鸢卖关子似得,将话音拖得长长的:“想杀了我,随后取而代之吧?” 南知鸢没有错过乔氏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看来,她们先前确实有过这个打算的。 南知鸢想起当初柳絮同她说过的,乔氏似乎自己有找上过陈氏说什么。 当初她虽察觉到了有些许不对劲之处,却没有深究。 想来,陈氏便是那个时候便勾结上了乔氏。 南知鸢收起思绪来,盯着乔氏的眼睛。 第25章 “我知晓在这个世道,失了丈夫着实是不易,只是,这般不易,却也不代表为人妾室能够得偿所愿。” 况且,别的不说,南知鸢是知晓,谢清珏这个人旁的还好,做丈夫,那是着实不行的。 乔氏听着南知鸢的话,先是一愣,而后面上便浮现出南知鸢所不懂的情绪来,狰狞地将她原本还能算得上姣好的五官变得扭曲。 “你不懂!” 她歇斯底里:“你根本不懂我的困境!若是出了谢府,他们一定会要我命的!一定!” 南知鸢看着乔氏,乔氏在害怕。 可她在害怕什么呢?南知鸢不懂。 只是,南知鸢却知晓,不能激怒她。 “那便在谢府住下吧。”南知鸢的语气淡淡的,与乔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似乎一点也并不害怕面前发狂的乔氏,乔氏歪着头看向南知鸢,竟生出些疑惑来。 “你明明知晓我会对你不利,你为何不怕?” 南知鸢听见乔氏这话的时候,她正在寻个椅子坐下来。 毕竟,与她这么站着说话,还是有些累人的。 南知鸢拍了拍那藤椅之上的灰,而后才开口:“怕有用吗?” 她抬起头来,迎着乔氏的疑惑,南知鸢反倒是一笑:“没准,我还是死过的人呢。” 乔氏明显不信,可南知鸢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让她相信。 南知鸢坐了下来,决定将她们二人的谈话拉回到正题上:“我原本以为,是陈氏想要见我。所以你们这是在谋划什么?难不成,是没有达成共识,所以最后还是你出面来见我的?” 乔氏面色狠狠一僵:“你——” 你怎么知晓。 可乔氏尚且还有些脑子,并没有随口就将这句话说出。 她表情不自然了瞬:“我知晓,是谢清珏背信弃义不愿纳我。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内宅妇人罢了,可我想错了。他会听你的,一定会的。” 乔氏抬起头来,与往日之中南知鸢看见的矫揉做作,充满敌意不同。 乔氏的眼眸之中都带着认真:“若是你愿意救我,我能把他们想要做的所有,一一告知于你。” “她们?”南知鸢瞬间捕捉到乔氏这话语之中的漏洞。 “所以,不止一个人?” 乔氏唇瓣动了动,她瞬间避开南知鸢的视线,下意识将额前的碎发别在了后头。 “夫人估计是听错了,我...” 南知鸢抬了抬手,止住乔氏后边说的话。 她原本便没有想立马把乔氏的老底都给掀了。 “没事,若是以后想说,再同我说吧。” 南知鸢坐正了身子,虽然乔氏想错了一件事,便是她对于谢清珏的重要性。但是,叫她这般想着倒也好。 “你可以同我说说,你想要的是什么,我能给你的又是什么。” 交易是一个极其公平的事情。 乔氏能和陈氏和她背后的人做交易,那南知鸢也同样能和乔氏做一场交易。 “没准,我能给你更加丰厚的待遇,也未尝不可呢?”南知鸢笑了笑,她知晓乔氏的摇摆不定,也愿意从后边推她一把。 乔氏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能告诉你,我知晓四爷的死因。” 四爷... 这个熟悉却陌生的名字一下闯入南知鸢的脑海之中。 她脑海中的弦猛得绷紧。 “四爷?” 南知鸢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之中似乎都是刀子,叫她喉咙有些疼:“你是说,六年前,在战场上牺牲的四爷?” 少有人知晓,谢府一共四房。 四房皆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其中,三爷谢清珏与四爷谢清鹤年纪相近,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谢清珏早早便入了内阁,伴尚且是皇子的陛下身边,成为他最为器重的门客。 而谢清鹤却与他清冷的名字不同,谢清鹤自小习得武艺,跟着众多老将走南闯北,立下赫赫战功。 可以说,在谢清珏与谢清鹤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便有着文武半谢家的称号了。 可惜,在南知鸢嫁进谢府的一年前,也就是南知鸢的嫡姐难产而亡的那一年。 谢清鹤,这个谢府四爷却莫名中了突厥的埋伏,尸骨无存。 谢府沉寂了许久,直到南知鸢嫁入谢府,谢清珏重返内阁之后,谢府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南知鸢察觉到自己仿佛窥探到什么大事。 她半晌才开口:“三爷,知晓此事吗?” 第34章 化敌为友 南知鸢这话一出,乔氏看她的眼神就变得古怪起来了。 “三爷,没有同你说?” 南知鸢一愣:“为何要同我说?” 乔氏拧紧眉,上上下下扫了南知鸢一眼。这个眼神叫南知鸢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忽然,乔氏笑了。不同于方才小声而腼腆的笑。 乔氏这回笑,几乎将嘴角扯开到了最大的范畴,清脆的笑声在整个空落落的院子里显得尤其吓人。 南知鸢古怪地看着她。 她总觉得面前的乔氏,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同她说,却又憋在喉咙里。 “唉——”乔氏收敛了笑意,她回过神来,看向南知鸢,眼神之中仿佛带着同情,可这同情又不似给她的。 “看来,谢大人得在某个地方栽了。” 南知鸢蹙眉睨她。 乔氏正了正身子:“算了,你不知晓,那便不同你说了。总之,你只需要知晓,我与你夫君,谢家三爷,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交易? 南知鸢几乎都要脱口而出,既然只是一个交易,那她为何偏偏要置她于死地? 南知鸢攥紧的衣袖,指尖几乎都要没入皮肉之中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乔氏,几乎想从她表情之中找到欺骗她的证据。 只是,南知鸢没有瞧见。 乔氏,说的竟然是真的。 头一回,南知鸢对梦境之中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这交易,是与四爷有关的?” 南知鸢艰难地叫出四爷的名字来,她没有见过谢清鹤,便是整个谢府也少有提到他的时候。 大家仿佛都忘记了这一个人,慢慢,慢慢的回归了他们日常之中的生活。 乔氏点点头:“不错。” 她说完之后,还扯了扯嘴角:“若不是有关四爷的事,三爷又怎么容许我出现在你面前呢。” 南知鸢拧了拧眉头,她只觉得乔氏这话说的不对。 谢清珏若是当真在意她,且不说别的,便是在她“死后”,也绝对不是那种态度。 只是毕竟是梦境之中的事情,南知鸢也无法反驳乔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将她这话放在心上。 “三爷许诺你的是什么,保你安然无恙,还是...纳你为妾?” 南知鸢顿了顿:“我并未阻止三爷纳你,是他自己...” 乔氏打断了她的话:“我知晓。若是你不愿,那第一日你便应当将我赶出谢府了,可你没有。” 她说完之后还笑了笑:“若是当初你不愿三爷纳我,恐怕我今日不会坐在这儿呢。” 虽是玩笑一般的话,南知鸢整个人却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乔氏说的没有错,在梦境之中,她确实是如此,所以...乔氏也并未私下来找她。 南知鸢心绪一下便变得复杂了起来,所以说...根据乔氏的说法。是南知鸢的行为,改变了她原本的命运? 若是她依旧像梦里一样,将谢清珏看的如此重要,那她恐怕还是躲不过她的死劫。 想到这儿,南知鸢顿时豁然开朗了。 南知鸢迎上乔氏的眼眸,笑了笑:“这世上的男儿何其多。” 又何苦拘泥于谢清珏一个呢。 乔氏一顿,她察觉到,南知鸢大概是误解了她说的话。 只是,乔氏想到对她不假辞色的谢首辅。她眼眸微微一转,并没有纠正南知鸢。 乔氏微微一笑:“那合作,便开始了?” 南知鸢点了点头,而后微微一顿:“既然都开始合作了,那不妨卖我个面子?” 乔氏眉梢微挑。 南知鸢宽慰她:“放心,我对于四爷的事并不感兴趣。” 她只在乎她自己的事。 乔氏点点头:“那你问。” 谢清鹤的秘密,是她最后的保底牌,除了谢清珏,她不会让更多人知晓。若是有心之人知晓了她的秘密,她怕是一出了谢府,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陈氏背后指使之人,可是我的嫡母?” 南知鸢将自己许久以来的疑惑终于问了出来,便是乔氏还没有回答她答案,南知鸢便已经猜测出。 她这个答案,是对的。 自从第一次做梦之后,南知鸢便在想。 究竟是谁才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她这么多年来皆是以胆小的姿态示人,可以说,除去林家那几位,南知鸢几乎没有和任何人产生过冲突。 第26章 在南知鸢以为是乔氏因为所谓的首辅夫人之位,想要害死她时。 乔氏却站了出来,告诉她,她对谢清珏毫无兴趣,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 既然如此,那便依旧是陈氏和她背后的人了。 陈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奶娘罢了,家中人脉单薄,唯独记了南知鸢嫡姐,南知莺的恩情,将景哥儿当做她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而别说是整个谢府了,便是整个京城之中,唯一能够使唤得动陈氏的,除了南知鸢的嫡母南夫人,哪里还会有第二个人呢? 乔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只是,她却还是没有给南知鸢一个准确的答复。 “若是你当真这般认为,便往那边查吧。” 她顿了顿,神色之中都带了几分认真:“我只是想活着,并不想掺和进你们的事情之中。” 南知鸢:“那你今日邀我来,她们可知晓?” 乔氏耸了耸肩,意思是她们知道。 南知鸢懂了,只是... “那你放过我,她们会安心?” 乔氏罕见地沉默了一下,并未说话。 南知鸢站了起来:“既然如此,便做一场戏给她们看看,如何?” 乔氏一下陷入疑惑了,她看着面前背着光的女人。 南知鸢最开始进来的时候,原本是陷入被动的状态,可如今...她竟然在她们二人之间,悄无声息地抢到了主动权。 只是,乔氏发现,自己并不反感排斥这样的南知鸢。 她盯着南知鸢的目光,问:“什么戏?” 南知鸢笑了笑:“待会儿,你便知晓了。” 前院,谢清珏正沉着面色,与下属商讨着什么。 突然,柳絮急匆匆地跑来,面色是止不住的惶恐。 谢清珏抬眸,瞧见柳絮时狠狠一愣。 等他将身边人暂时先遣走之后,才问柳絮,可话语之中却是谢清珏都未曾察觉到的慌乱。 “夫人怎么了?” 第35章 清珏哥哥,救我 谢清珏派人去找南知鸢的消息并未遮遮掩掩,于是,便是纪氏都听到了消息。 她走了上来,若是旁人瞧见谢清珏冰冷的神情怕是都退避三舍了,可纪氏心大,况且她也是谢清珏的亲嫂子,自然是不怕他的。 “叔年,鸢儿怎么了?” 谢清珏原本便烦闷,可面对着纪氏,他整理了表情道:“无事,估计是哪个下人带错路了,叫她现在都还没回。” 纪氏面色一变,她心直嘴快:“这不能吧,都嫁进谢府这么些年,总不能在自己家里还迷了路。” 可无人能够回答纪氏的这一番话。 纪氏有些着急:“那我叫二房的人也都找找,今日可是棠姐儿的生辰宴呢,可不能出事。” 谢清珏听着纪氏絮絮叨叨,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南知鸢的一双眼睛。 当初她信誓旦旦地让他安排暗卫给她时,那神情,又重新印入了谢清珏的脑海之中。 他掌心慢慢收紧,浑身上下低压地叫旁人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漆黑的眸子缓慢地抬起,却没有任何焦距,就这么放空着。 谢清珏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周围人都知晓,他这是动怒了。 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谢清珏的面前,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谢清珏便箭步上前,握紧了来人的肩膀。 他语气生冷,像是从地府而出的厉鬼,与平日之中温润如玉的清冷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在哪?” 来人是乔氏,几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压根不敢直视谢清珏的眼睛,甚至都在后悔,她方才为何要答应南知鸢的话。 谢清珏简直是个瘟神!她哪里来的胆子去挑战他的极限! 乔氏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被他给捏碎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心绪保持平稳:“三夫人若是知晓你离我这么近,怕是会吃醋了。” 乔氏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淡淡的,像是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她在赌。 赌她这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的肩膀先逃离出谢清珏的魔爪! 还好,她赌对了。 谢清珏手上的力道慢慢放松了,因着乔氏的这一句话,他方才丢掉了的理智也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谢清珏往后退了一步,却依旧盯紧了面前的女人。 好在这整个院子外站着的都是谢家人,没有旁人。 纪氏虽然未曾见过乔氏,却也大概猜测出面前之人究竟是谁。 她对着懵懂的棠姐儿招了招手,如今南知鸢没有在这儿,她这个做嫂子的,也要替她照看照看孩子才是。 谢清珏看着乔氏,又问了一句:“她在哪里?” 谢清珏几乎没有旁的证据,只是,乔氏身上隐约传来的熟悉的香气,叫谢清珏瞬间便能判断出——乔氏先前见过南知鸢。 他话语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迟疑,是在笃定。笃定乔氏一定知晓南知鸢的去处。 而他猜的也没有错。 乔氏思忖了片刻,便塞给了谢清珏一个纸条。 谢清珏一愣,见她此举是背着人的,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乔氏与他离得不远,她又开口,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她问你,有没有后悔只给她安排一个暗卫。” 乔氏不懂南知鸢为何要叫她给谢清珏传这么一句话。 听见这话的谢清珏,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方才第一时间发现南知鸢不见时候,他便找来了暗卫。 却被告知,南知鸢将暗卫留在了棠姐儿的身边。 原本事事都运筹帷幄,尽在掌心之中的谢清珏,竟头一回栽了跟头。 谢清珏掀起眸子,冷冷的睨了乔氏。 乔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却发现,她背后却满是冷汗,湿哒哒地黏在衣裳上,叫人难受的紧。 谢清珏没有说什么,他收回了目光,忽略了所有人直接往外走。 乔氏递给他的信条之上,写了一个地址。 而字迹,却是南知鸢的。 谢清珏看着这字迹便知晓,南知鸢大约是没事的。 只是,他没见到南知鸢的人,又怎么能够放心的下来。 长松三两步走到了谢清珏的面前:“三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谢清珏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却下了个命令:“把后院所有的女客尽力留住。” 长松一顿:“长公主呢?” “包括她。” 长松吸了一口气,今日来的皆是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和小姐,如今已经到宴席的末尾了,若是平白将人留住,恐怕是会落人口舌的。 只是,长松看了一眼谢清珏。 谢清珏似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热意与情绪,步子快到惊人,长松几乎需要小跑起来才能跟得上。 谢清珏根据这信条上,来到了个略显荒凉的小院。 谢清珏脚步硬生生顿住了,他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长松。 长松收到了谢清珏的视线,一下就将脊背挺得笔直。 他略过谢清珏的身子,往面前看去。 这不看不知晓,一看,长松都吓了一跳。 “这,这是...” 长松紧张地看着谢清珏。 这是谢府的四房,四爷未曾娶妻,在突厥被敌人包抄落马而亡之后,四房便再也没有人进来过了。 老夫人失了幼子,自此在这谢家,再无人敢提到谢清鹤这个名字。 谢清珏深吸了一口气,跨过石阶,往里边走。 院子之中四壁爬满了绿蔓,满目的荒凉。 谢清珏脚步放得很轻,许久未曾来过了,他有时都会忘记,自己曾经还有个一同长大的阿弟。 突兀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响声。 谢清珏警觉地将目光扫过去,他将其余的思绪都抛之脑后,快步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依旧是冷冷清清的一片,可某个地方,却引来两道声响。 一道是桌椅碰撞的声音,另一道,则是女子的惊呼声。 谢清珏心中一紧,他衣摆带风,眨眼间人就到了室内。 出乎谢清珏意料的是,原本以为受尽委屈的南知鸢,却完好无损地站在一旁,手上拿着一根小臂粗的棍子。 一脸无畏地看着摔倒在地上的人。 而听见身后声响,南知鸢扭过头来。 “三爷来了?” 南知鸢眼前一亮,可意识到她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时,南知鸢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直接将手里东西一丢。 她眨巴了下眼睛,单纯无比地看着谢清珏。 而躺在地上,听见了南知鸢声音的女子,却突然痛哭出声。 “清珏哥哥,救我——” 第36章 口是心非 南家一共有五女,南知莺是嫡母所生的大小姐,南知鸢是与她年岁差了四岁的庶三小姐,中间的二姐早就在南知莺嫁出去的第二年,草草嫁了个京外的官员,至今未曾回过京。 第27章 而南家四、五小姐,今年正是及笄的好年岁。 四小姐是庶出,五小姐是南夫人肚皮出来的,如今南府之中尚未婚嫁的嫡小姐,便只有她一人了。 南知鸢先前还搞不懂,陈氏为何会受南夫人的命令,置她于死地。 可当她今日瞧见往常看不起她,极为跳脱的嫡妹却安安分分地坐在嫡母后头,时不时抬眸看她一眼,那眼神几乎能将她吃了时候。 南知鸢突然茅塞顿开了。 在梦境之中,她曾经听过一个女子娇滴滴地唤谢清珏为“清珏哥哥”。 第一回 见到乔氏的时候,她自作主张将乔氏代入了梦境之中的那个声音。 可今日之后,她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南知鹊。 南家老爷子喜鸟,其中最喜爱的便是鹊儿。 南知莺难产而亡后,作为家中唯一的,正儿八经的嫡女,南知鹊将娇纵贯彻到了极致。 甚至在前年春宴时亲家相互走动的时候,南知鸢便曾看着少女怀春的嫡妹,对着谢清珏春心荡漾。 南知鸢还在黯然伤神,被南知鹊上前便劈头盖脸的骂了一句。 “若不是我年纪小,给清珏哥哥做继室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 当初的南知鸢只觉得是南知鹊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却不曾想,那个要置她于死地之人,却是面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年幼嫡妹。 南知鸢将思绪收回,她看着倒在地下,柔柔弱弱的南知鹊。 是南知鸢叫乔氏将陈嬷嬷和南知鹊引过来的,只是,南知鸢刚拎着木棍把陈嬷嬷敲晕,将南知鹊吓得涕泗涟涟时,谢清珏便来了。 南知鸢眼神都有些飘忽,她伸出脚来,就将那根木棍踢远了些,面上完完全全是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情。 她有些紧张,以往面对谢清珏的时候,南知鸢都是极尽的温柔体贴,小心翼翼。 可如今,她却直接大胆地将做了一个局,甚至这个局将谢清珏也给算进去了。 南知鸢看着神情漠然的谢清珏时,后知后觉地有心跳有些快。 好在,谢清珏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而后便略过想要拉住他衣角的南知鹊,径直走到了南知鸢的身边。 谢清珏的周身仿佛萦绕着皑皑白雪一般,只要离他近一些,便是在炎热的夏日之中都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凉意。 而今日,南知鸢却不敢往他旁边凑了,即使这屋子燥热到令人难以忍受。 “过来。” 谢清珏冷如冰霜的声音响起。 南知鸢打了一个寒颤,低垂下头来,走到了他的身侧,像是一个即将被夫子训的学生一般。 谢清珏淡淡扫了她一眼,还没有等他继续说什么的时候。 南知鹊却硬撑着站了起来,她朝着谢清珏哭诉。 “清珏哥哥,你要替我做主!南知鸢她不仅打了陈嬷嬷,还想威胁我!” 南知鸢扫了她一眼,嫡妹接收到她的目光,顿时缩了缩脖子。 南知鸢将视线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原本便在想,五妹为何对我如此的排斥,如今,我心中有数了。” 谢清珏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南知鸢便将目光落在了还未苏醒过来的陈氏上边。 南知鸢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侧过脸来,任由泪水滑落脸颊:“我原本以为,陈嬷嬷一心伺候景哥儿便好了,却没有想到,终究是我的无能,将她的心思给养大了。” 南知鸢扫了一眼南知鹊与陈嬷嬷:“竟然叫她们生了其他的想法,想叫景哥儿与棠姐儿换个娘亲!” 她哽咽着,一下握住了谢清珏的手腕。 “这么些年来,我一直知晓为人继室,做人继母的难处,事事都以景哥儿为先,便是棠姐儿,我有时都会忽略了她。可是我却没曾想过,您与景哥儿这个正经的主子暂且没有说什么,旁人倒是先计较起来我与大姐的亲疏来了。” 南知鸢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扫了陈嬷嬷一眼。 只是,在她说完之后,瞧着谢清珏铁青的面色。 南知鸢缓缓低下头来,意识到自己今日说的话,好像过于多了。 谢清珏见如鹌鹑一般的南知鸢,只觉得胸口处有一股无名的火,一直噌噌地往上冒。 他反捏住南知鸢的手腕,扫了一眼这满地狼藉。 “长松。” 长松打了个激灵:“三爷!” 谢清珏交代道:“将五姑娘带去老夫人院子里,挑几个伶俐的给她洗洗。” 他顿了顿:“陈氏,找人给我扣起来。” 长松郑重地颔首:“是,属下这就去办。” 而谢清珏自己,则瞥了南知鸢一眼,便将她拖着往三房带。 不知走了多久,南知鸢只觉得这步子快得几乎都能将她拖得飞了起来,脚心都满是酸涩时,终于见到了梧桐苑的牌匾。 “三爷,我——” 南知鸢刚开口,还没有说什么,便一下被谢清珏压在了门后。 今日是宴席,丫鬟们便没有在屋子里摆放着冰块。 整个屋子犹如一个大蒸笼一般,南知鸢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热得很。 只是,谢清珏就距离她不到一拳的距离,那漆黑的瞳孔紧紧锁着她,好似南知鸢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大事。 南知鸢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推了推面前的男人。 只是她刚有动作,手腕便被男人擒住。 谢清珏的呼吸与南知鸢的交织在一起,南知鸢后知后觉地脸红了。 “三,三爷...” 南知鸢的声音都略显磕巴。 谢清珏垂着眸子,明明是最为暧昧的姿态,他的声音却瞬间叫人如坠冰窟。 “谁给你的本事,来算计我?” 第37章 倒打一耙 南知鸢怔愣在原地,她脖子仿佛有些生锈一般,缓慢的,缓慢的抬起,对上了谢清珏冰冷无比的眼神。 她唇瓣动了动。 浑身的血液仿佛凝滞在了一起,南知鸢猛然从云端跌落,她身体穿过厚重的云层,巨大而强烈的失重感让她无所适从。 她狼狈的,将自己脸撇了过来,掩盖住了内心深处的脆弱。 乔氏那一番话,原本叫她以为,她与谢清珏的关系还是能够缓和的。 可是,谢清珏如今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 他对她,只有满腔的厌恶,不喜。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却感觉吸进来的几乎都是刀子,割得她喉咙发疼。 南知鸢不想再离他这么近了,就连眼神都不再给谢清珏一个。 “放心,三爷。” 南知鸢控制着自己的声线尽量维持平稳。 “今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她抬眸,对上了谢清珏的眼,唇角扯出一抹笑:“可以吗?” 与她想象之中的不同,谢清珏却皱紧眉头。 像是南知鸢在无理取闹一般,他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像一个冷漠至极的看客,没有投入丝毫的情绪。 南知鸢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在谢清珏的注视之下。 今日,是她女儿的生辰宴。 她逃过了一个死劫,原本应该是要开心的,庆贺的。 可谢清珏的目光却告诉着她。 一切都是错的。 南知鸢忍了又忍,忽然,她不想忍了。 她抬起腿来,精准无误地,在谢清珏那黑缎绣纹鹿皮靴上,狠狠碾磨了下。 谢清珏吃痛,下意识将南知鸢放了开来。 南知鸢见状,一下便与他隔了两尺的距离。 谢清珏抬眸看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南知鸢也只笑笑,道:“对不住了三爷。” 谢清珏看着面前鲜活无比的小妻子,方才那一瞬间的气焰竟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淡淡的掀眸:“换衣裳,走。” 南知鸢一愣:“去哪?” “给宾客赔礼谢罪。” 南知鸢抿了抿唇,若是旁的事,她不一定会顺着谢清珏,可这事着实是她的错。 好在等她与谢清珏回到宴席之后,女客这边仿佛并不知晓方才这后院之中究竟发生什么了。 劳累了一整日,等送完最后的宾客之后,南知鸢一扭过头来便瞧见了面色阴沉的嫡母。 “你妹妹,在哪儿?” 南知鸢看着她气势汹汹地过来,下意识想要开口嘲讽回去。 谢清珏却站了出来,看向南夫人。 他的威慑力要比南知鸢要足上许多,便是南夫人这个“岳母”也不敢在他面前拿乔。 “五姑娘厌暑,如今尚且在老夫人的院落之中,母亲可要一同去接她?” 谢清珏的话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可莫名的,南夫人却意识到了,南知鹊怕是出事了。 南夫人晦暗不明地扫了南知鸢一眼,而后才看向谢清珏。 她嘴角扯开了一抹笑:“既是如此,那我还得叨扰老夫人一回了。” 第28章 院子里剩下的三位主子,便这么皮笑肉不笑的对视了许久。 终于,南夫人自个先往老夫人院落里走了。 她刚一走,南知鸢面上堪堪维持的得体笑容一下便垮了下来。 她径直往前边走,眼神都吝啬十分,不愿意给谢清珏一个。 谢清珏从未被如此忽视过,他拧紧眉心,下意识想要攥住南知鸢的手腕。 可南知鸢早就有了准备,往旁边一躲,硬生生避开了谢清珏。 “你便不想知晓,你五妹怎么说的?” 南知鸢脚步一下停住了,她好奇地打量了谢清珏一眼。 “三爷愿意让我过去?” 谢清珏不知晓南知鸢为何会认为,他不愿她去老夫人那儿。 只是他也没有问,只维持他平日之中冷清清的作风。 “若去,现在便走。” 南知鸢纠结了一下,对于南知鹊会如何的好奇心胜过了旁的,她一下就转了一条道。 “走吧。” 她转变的是快了,可谢清珏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能瞧见她那精致的裙摆,在低空中被风漂浮起来的弧度。 谢清珏看着她的背影,面上一闪而过的是纵容。 而后,他提着步子,慢慢地走在南知鸢的身后。 夏日的夕阳之下,女子纤弱的影子与男子清冷的影子相重合,交织在一起。 谢清珏凝目了许久,终于,在影子即将分离时,他步子加快,一下走到了南知鸢的身侧。 老夫人的院子,按照平日来说,是最安静不过的地儿了,可今日却热闹非凡。 底下坐着的,是南夫人和南知鹊母女二人。 南夫人安慰着正在哭诉的南知鹊,还时不时地想给老夫人施压。 老夫人坐在那一方红木椅上,半阖着眼眸,手里却在不停转动着那一串檀香手串。 “母亲。”谢清珏与南知鸢走了进来,有外人在的地方,南知鸢没有像方才一样与谢清珏离远了站。 毕竟,还有一个觊觎谢清珏的好妹妹坐在那儿,南知鸢又怎么会让她看笑话呢。 南知鸢又侧过头来,笑面盈盈对着南夫人与南知鹊:“娘亲,妹妹。” 她笑意温柔和煦,可南知鹊浑身却猛得一抖,活似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而南知鸢却同没看见似得,面上的笑容依旧是得体且疏离。 南夫人明明知晓南知鸢这是对自己女儿下手了,可站在谢府的地盘之上,她不敢立即发作。 毕竟,如今的南知鸢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她掌心之中随意处置的庶女了。如今的南知鸢,是谢清珏的夫人,这谢家的主子,哪里是她一个名义之上的“亲家”能够置喙的。 南夫人面上有一瞬间的扭曲,只是,毕竟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母,满心的城府瞬间之中便叫她恢复了慈祥的面容。 “清珏和阿鸢来了啊。” 她看了一眼自己胆战心惊的小女儿,虽颇有些并恨铁不成钢,可心中对南知鸢的成见却是更深的。 她倒是不知,南知鸢怎么一下便长进了,原本以为鹊儿便能应付地了,看来,还是得她出手了。 南夫人思忖好了,面上带了些许的愧疚。 “也是我这女儿不好,来了府上还爱到处跑。”她说着说着,话语之中便带了些哽咽:“她也是记挂着她那个苦命的姐姐,想着去瞧一眼景哥儿,却没想到,叫阿鸢误会了。” 南夫人压根没有给南知鸢任何反驳的机会,她径直走到了南知鸢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阿鸢,我知晓当初把你嫁进谢府没经过你的同意,你对我是有恨的,只是...这恨对我一个人便好了,莫要这般对景哥儿,可好?” 南知鸢看着面前虚伪至极的南夫人,她恨不得将面前这人的面皮给扯下,叫旁人看看她内心深处的腌臜。 只是... 南知鸢抬眸,果然对上了老夫人探究的眼。 “老三媳妇,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38章 争锋相对 南知鸢在南家便见识过了南夫人的手段,如今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模样,一瞬间便回到了姨娘尚且在时,她却因庶出身份被南家众人欺凌的场景。 当初尚且还有南知莺这个长姐会在一旁替她圆场面,可如今... 南知鸢抬起头来。 如今,她已经是谢家三夫人了,她已经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 南知鸢先是看向老夫人:“母亲,景哥儿今日可没贪多吧?这孩子和棠姐儿一样,每回宴席上都得有人看顾着他吃多少。” 南知鸢的语气是万分的温柔,她淡淡扫过了南夫人一眼,又道:“上一回,他与尚书府家的小公子出去后,回来难受了好些时日呢。也怪三爷不知晓疼儿子,还得儿媳在景哥儿的床边安抚她。” 南知鸢说着,嗔怪似得瞪了谢清珏一眼。 南知鹊却一抬头:“你说这些,和我娘方才说的有什么关系?” 南知鸢没有想到自己嫡母教导出来的小女儿顽固不堪便算了,还如此的愚蠢。 压根与长姐没有丝毫的相似。 南知鸢笑了笑:“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对了,五妹可要吃些糕点?瞧着你哭久了,不若再来一杯牛乳茶?滋味香甜,景哥儿也喜欢喝。” 南知鹊还想说什么,却被南夫人拍了一下手。 这屋子里个个都是人精,又怎么会听不出南知鸢这话里的意思。 她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一件事—— 作为继母,她南知鸢待景哥儿无可挑剔。 景哥儿的身子骨如何她知晓,便是他抱病时谢清珏作为亲爹不在,她这个继母却担心的守在身旁。 短短三两句,不仅说出她与景哥儿的关系深厚,便是连景哥儿喜欢什么,她都信手拈来。 这般话语之中,便是南夫人方才三两句指控南知鸢对景哥儿不好的言论,完全是子虚乌有。 南夫人唇角动了动,她没有想到如今的南知鸢竟然如此的巧言令色。 “也怪我,景哥儿毕竟是我那苦命的女儿生下来的,我这个做外祖母的,总是担心的。”她摁了摁眼角,一幅伤心欲绝的样子:“可我忘了,景哥儿毕竟是咱们谢家的公子,又谁人能够苛待他呢。也是鹊儿这孩子心太诚了,总担心着景哥儿会受人欺负,总来和我念叨着担忧她阿姐的孩子没了娘会如何如何…” 南夫人视线落在了南知鸢身上:“倒是我们都忘了,阿鸢也是莺儿的妹妹。”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她待景哥儿犹如亲子,是有众多缘由的。 其中一个,便是为了报长姐的恩情。 可是...这并不代表南夫人作为母亲,便能这般利用她。 在需要她的时候将她架在火上烤,等自己的亲闺女年纪到了之后,便叫她退位让贤了。 南知鹊那个自私自利的性子,说她担忧景哥儿?简直是笑话! 若是当初嫁进来的当真是她,景哥儿如今才当真会受继母的蹉跎才是。 南知鸢唇角微微扬起,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若是说与长姐血脉更深,那应当是鹊儿妹妹。娘亲,夫君,你们说我说的可对?” 这一回在老夫人的面前,南知鸢便没有想给南夫人盖上一层遮羞布。 她们想做什么,明明白白地给谢家人摆在面前。 对于这种人,南知鸢知晓,她们将自己的颜面看得最重要。 既然如此,那她为何要替她们藏藏掖掖呢?长他人志气的事情,南知鸢不会再做了。 “五妹的心思,我是知晓的,只是...”南知鸢面上顿时犯了难:“只是,我与三爷毕竟夫妻多年了,若是因着五妹如今年幼无知的行径便退位让贤,我怕到时被旁人议论的,可不是我,而是五妹与三爷了。” 南知鸢说完之后,还对着谢清珏眨巴了一下眼睛,丝毫不顾忌他越来越冷的面色。 南夫人没有想到南知鸢竟然会将这些事情搬到台面上来说,她顿时捂着胸口,指向南知鸢的指尖都在发抖。 “你,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她一下看向谢清珏:“清珏,是我没有教导好她,作为岳母,我替你道歉。” “不必。”谢清珏终于说出了今日在场上的第一句话。 他视线缓缓地,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可话却是同南夫人与南知鹊说的。 “如今南氏既然已经为我的夫人,那便是谢家的人了。还不劳南夫人多费心才是。” 南夫人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而老夫人看了谢清珏一眼,又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眸色之中尽是满意。 “好了,亲家母。” 老夫人开口,将这个闹剧先暂停一段落。 “既然今日鹊儿累着了,不若便先住下来,如何?” 她笑了笑:“正巧咱们夜里自家人吃一顿饭,没有旁人在,也来得自在。” 第29章 南知鸢知晓自己短短几句话,并不能立马给南知鹊定罪。 况且,当初在四房那荒废了的院子之中,她可是铆足了劲,半恐吓的叫南知鹊将她与南夫人的谋算都一一说出来了。 如今,南知鸢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了她们虚伪至极的面孔。 至少,谢家人若是想要与她们来往,还是得掂量掂量,她们到底是如何的本色。 南知鸢唇角漾起一抹笑意,仿佛方才与她们大动干戈的,不是她本人似得。 “母亲说的对,娘与五妹今日便在这儿住下吧。” 回南府,她没有办法动这对母女二人,可若是在谢府之中,便是老夫人有心想护着她们,南知鸢也能够找到其中的漏洞,好好“磋磨”一下这对母女。 南知鸢这般想着,便是连笑意都带了几分的真挚。 而南知鹊看着南知鸢的脸色,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声音尖锐无比:“南知鸢,你分明是不安好心!” 这着实是有些失礼了,南夫人原本想拒绝的,可被南知鹊这般叫嚷,只觉得面上都无光了。 “你与你阿姐玩闹,也别闹在老夫人跟前才是。” 南夫人勉强一笑:“那今日,我与鹊儿这丫头,便沾沾棠姐儿的光,留谢府一晚了。” 南夫人有意无意地看向老夫人:“况且,我还想见见我那外孙呢。” 一提到景哥儿,南夫人的情绪便有些控制不住了。 “那苦命的孩子啊...” 南知鸢盯着她看了许久,思忖了片刻,便道:“那现在可去瞧瞧?” 南夫人一噎,做戏都做不下去了。 南知鸢对上她的眼睛,无辜地眨了下。 而后,她开口:“景哥儿,莫要带着妹妹在后边看戏了。” 迎上了南夫人错愕的面容,南知鸢得体一笑。 “方才,景哥儿可都在后头看着呢。” 看着她母女二人如何欺负她,又是如何借着已逝长姐的幌子,另有所图的。 已经长到南知鸢腰间的景哥儿,牵着妹妹便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请安。 “外祖母,五姨安。” 第39章 景哥儿护母 大人的谋算,一旦牵扯到了孩童身上,便显得虚伪至极了。 作为谢清珏的儿子,景哥儿虽见得少这种场景,却并不代表他分不清亲疏,看不破虚伪的面孔。 景哥儿自小便失了娘亲,南知鸢嫁进府里的时间长,有时,便是谢清珏没有照看到的事情,都是南知鸢亲力亲为的。 当初南知鸢怀着棠姐儿的时候,陈嬷嬷还在景哥儿身边念叨过。 说什么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会再对景哥儿好了。 景哥儿当初年幼,听信了她的话,自己躲在假山之后哭了一整宿。 还是当初怀有身孕的南知鸢,亲自将景哥儿找到,抱着稚嫩的景哥儿回了三房。 此次之后,景哥儿再也不会问这些事了,待南知鸢却愈发的敬重。 小孩儿不如大人们机关算尽,却是最纯真,朴实,知晓谁是对他好的。 景哥儿看着南知鸢,冷淡的面容瞬间入春一般,就连唇角的笑意也是实打实的。 “母亲。” 南知鸢迎着南夫人母女扭曲的表情,对着景哥儿招了招手。 景哥儿便立马带着棠姐儿站在了她的身边,等到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景哥儿才抿着唇略显局促。 “父亲。” 已经不用说了,明眼人一瞧,便能够知晓。 私下,景哥儿的关系,怕是与南知鸢这个继母还要好上许多的。 只是有人还是不信邪。 南知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的很。 “景哥儿,你便不想知晓,你奶娘如今被她打成什么样了吗?” 南知鸢缓缓转过身来,如今有孩子在这儿,她原本不想叫他们知晓这些事情的。 可是,罪魁祸首偏偏愚昧无知,偏要将这最后一层遮羞布给扯下来。 老夫人开了口:“什么奶娘?陈氏?” 老夫人对几个小辈极为喜爱,便是景哥儿身边的奶娘,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南知鹊心里一喜:“老夫人,就是陈氏。” 她轻飘飘地看了南知鸢一眼:“陈氏伺候景哥儿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总是有苦劳的。可有些人,不仅看不惯此等忠仆,作为三夫人还亲自动手。” 南知鹊摇了摇头:“老夫人,这件事您可得管一管。” 谢清珏眉心微微一皱:“五姑娘,对于我们谢家的事,知晓的如此清楚?” 他这话着实是生疏到过分,南知鹊原本便对谢清珏有着不可告人的想法,如今听他这话,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喉咙滚动了下:“我,我不过是路过罢了,我...” 南知鹊的道行本就浅,被谢清珏盯着,更是后背冒冷汗,几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景哥儿看了一眼谢清珏,又看向南知鸢。 只是他已经有自己的思考了,不像是以往会被别人左右思绪。 “陈氏是仆人,若是当真犯了错,母亲为何不能责罚她?” 景哥儿小小一个,可面上却满是严肃,看着南知鹊,他开口道:“五姨,你见过陈嬷嬷吗?” 南知鹊看着景哥儿,她唇瓣动了动,竟直接说了真话:“见,见过。” 她咽下一口唾沫,不知为何,她只觉得面前的小人儿,简直将谢清珏的清冷性子继承了个干干净净的,就连她这个做长辈的,面对着景哥儿,都有些犯怵。 景哥儿面露认真:“她虽是我的奶娘,可我并未叫她去前院伺候。五姨是如何见着她的?既然说母亲想要对陈嬷嬷下手,那必定是事出有因。” 他顿了顿,看向南知鸢:“况且,母亲素来温柔且胆小,若不是五姨与陈嬷嬷想要欺负母亲,母亲又如何会这般做?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又怎么能要求母亲事事都要顺着你们?” 景哥儿站在南知鸢的前边,就算他如今才六七岁的年纪,可在南知鸢的眼里,他的背影几乎都要比谢清珏的高大了。 南知鸢眼眸之中慢慢的浮上了一层水意。 她知晓,景哥儿是个好的。从嫁入谢府开始,她便对景哥儿犹如己出。 景哥儿越长大后,越像谢清珏,更是连性子也像了个七八成。 南知鸢原本以为,他越大,越会亲疏分明,不会像以前那般黏着她,将她当做倚靠。 可没有想到,如今,在谢清珏都没怎么替她说话的场景之下,却是景哥儿这个稚子站了出来,质问他嫡亲的小姨,满心满眼都护着她。 南知鸢只觉得胸口处暖烘烘的。 相比于南知鸢感受到的温存,南知鹊却满眼的不可思议:“我才是你嫡亲的小姨!” 景哥儿对上她愤怒的眼神。 “她是我的母亲。” 见景哥儿与南知鹊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 老夫人敲了一下她的桃木拐杖。 “好了。” 老夫人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阿鸢是我们谢府的三夫人,区区一个奶娘,不至于让亲家这般。” 老夫人眼神之中满是清明,她视线落在了南知鸢身上,而后又慢慢移到了景哥儿身上。 “景哥儿是个好孩子。阿鸢,是你的母亲,你这般做,没有错。” 她慢悠悠走到了南知鸢的面前,看了谢清珏一眼。 “倒是你。”老夫人话语一下卡在了喉咙里:“罢了,和你老头子是一个脾气,都是倔驴。” “亲家母,不知晓这饭,你还愿不愿吃呢?” 落了这般的没脸,南夫人哪里好意思再留。 “这,老夫人,家中有事,我与鹊儿改日再来拜访。” 老夫人点了点头。 等到南夫人母女二人落荒而逃之后。 南知鸢看向谢清珏。 “不想知晓,她们想对我做些什么吗?” 第40章 她们的计谋 谢清珏视线慢慢移到了南知鸢的身上。 他神情如往常一般,没有丝毫的不同。 可当他开口时,南知鸢却罕见的怔愣在原地。 “可有受伤?” 南知鸢眼睫狠狠地颤动了一下,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谢清珏这话。 谢清珏见她没有反应,眉心微皱,而后再开口问了一遍方才一样的问题。 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南知鸢心中蔓延出来。 她偏过头去,方才明明被谢清珏冷淡的语气给伤着了,如今他这般惺惺作态,又是为了什么。 南知鸢心中憋着一股气,她没有回答谢清珏的话,仿佛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似得。 低垂着头便往前边走,便是她方才自己问的问题,南知鸢也不想听见谢清珏嘴里说出的答案了。 只是,她低估了谢清珏的控制欲。 那一双修长的手指,一下覆上南知鸢纤细的手腕。 第30章 而后,将她轻松地拽了回来。 南知鸢被迫与他对视上了,可南知鸢还存着方才的气焰。 她扭过头来,不想看他。 “为何不愿看我?” 罕见的,谢清珏话语之中带了些许的疑惑。 “罢了,那便同我说说,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南知鸢抿着唇,她知晓,便是她今日不说,谢清珏照样有办法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况且...况且谢清珏说的没有错,她是算计了他。 包括现在告诉他所有事,同样也是她计谋之中的一环。 南知鸢偏过头去,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 “她们想杀我。” 谢清珏眉心一跳,不自觉地,手上的力道都加重了些。 南知鸢吃痛皱眉:“疼——” 谢清珏这才梦醒一般的,将她手腕放开。 他眸色暗如潮水:“为何?” 南知鸢听着他这淡淡的语气,下意识剜了他一眼。 她没好气道:“还能为何?五妹想要取而代之,陈氏恨我抢了她主子的位置,觉得我会苛待景哥儿。” 南知鸢说着,只觉得满腔都是委屈。 她嫁进谢府这么些年来,什么时候不是谨小慎微的活着。 而如今,她的日子刚好过了一些儿,便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冲着她来。 甚至南知鹊,她的妹妹,还想要了她的性命。 “今日我没有对她下手,不代表我会放过她。”南知鸢抬眸看向谢清珏,她眸子里满是倔强:“到时,若是你因为长姐的缘故想要让我放过她。”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那绝无可能。” 不知是不是南知鸢的错觉,她听见一阵轻轻的笑声,像是无足轻重的鸿羽划过她的心尖,叫她一颤。 南知鸢掀眸,果不其然,谢清珏唇角尚且挂着没有压下去的弧度。 南知鸢抿着唇:“为何要笑?” 谢清珏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南知鸢气息慢慢平稳了下来,恰好此处也无人,光洁的月光映照着台阶上,反射出银色的光影。 南知鸢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给说了。 当初她与乔氏决定联手之时,乔氏告诉了她一桩事—— 南知鹊在知晓她进了谢府之后来找过她,说是二人结盟,将南知鸢从首辅夫人的位置上拉下来。 而这次谈话的中间人,便是陈嬷嬷。 乔氏原本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行性,后来却发觉,对于谢清珏来说,他从始至终看中的人只有南知鸢,没有旁人。 便是南知鸢不在首辅夫人这个位置上了,那也不会有旁人能上去。 尤其是不知晓天高地厚,仅凭自己姓“南”,便以为可以像她两个姐姐一样嫁给谢清珏的南知鹊。 乔氏是一个聪明人,她知晓,自己的盟友是谁,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于是,见识了南知鸢的聪颖,与谢清珏对南知鸢的看中之后。 乔氏义无反顾的倒戈了。 她先是借了机会,将陈嬷嬷与南知鹊一道引到了四房外边的亭子里。 南知鸢便在不远处,清晰地听到她们的对话。 听见陈嬷嬷添油加醋的告诉南知鹊,说她南知鸢这么些年来都是佛面兽心,对景哥儿看似极好,却与平常的继母一般不过是逢场作戏,若是日后有自己的儿子,定然会将景哥儿养废了,扶持自己儿子的话。 南知鸢几乎都要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上去撕了这刁奴的嘴。 只是,南知鸢终究是忍住了。 而后,南知鸢作为旁观者,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妹妹,与继子的奶娘一道谋划着,怎么让她身败名裂。 不知为何,这竟与前世直接要她性命不同。 南知鹊决定先将她的名声给毁了。 不知晓南知鹊是不是看多了话本子,竟开口说要找一个奸夫来玷污她的清白。 南知鸢堪堪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没让她笑出声来。 南知鹊这是在犯蠢。 如今,便是她嫁了出去,外人认为她南知鸢是谢家妇,可却改变不了她曾是南家女的事实。 若是南知鹊那蠢货的计谋得逞了,别说是南知鹊自己,便是平日之中没甚存在感的四妹,也会被她牵连到连婚嫁都困难。 只是,南知鸢当做笑话说了这话,谢清珏听着却猛然一皱眉,周身散发出阴冷的气势。 南知鸢不禁打了个冷颤,抬眸看向他:“三爷这是做什么?” 谢清珏薄唇紧紧抿着,他的面容被月光映照着更显清冷绝伦。 “无事。” 他只是在想,如何给南知鹊一点教训。 他原本以为,南家人虽愚蠢,可终究是景哥儿与棠姐儿的外祖家。 可没想到,她们竟这般阴险毒辣。 南知鸢瞧他面色不好看,急忙开口。 “放心,我既然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计谋,那自然是不会叫她们得逞的。” 谢清珏看着她,半晌才问:“那她们准备的奸夫呢?” 南知鸢听见这话,面色一下涨红。 是憋笑太过难受了。 “这...” 她神情古怪的看了谢清珏一眼,还是老老实实交代。 “乔姑娘有个贴身丫鬟,长得五大三粗的极像男子,三爷,可要去瞧瞧?” 谢清珏:... “不必。” 第41章 景哥儿身世? 谢清珏虽说不必,可终究还是担忧南知鸢当初受了欺负。 铁青着一张脸跟在了南知鸢的后头,去见了乔氏。 乔氏原本在自己屋子里好好待着,瞧见谢清珏,她吓了一跳,便是面上也颇为不自然。 毕竟,当初为了想留在谢家,她可是做了许多连她自己都看不起的事。 乔氏轻轻咳嗽了一声。 “三爷和夫人怎么来了?小桃儿,还不快给三爷和夫人上一碗茶来。” “不必了。” 谢清珏冷声道,他扫了一眼被唤作小桃儿的侍女。 身量高挑,眉目硬朗,如今穿着侍女的衣裳都不像是个女子,活脱脱像极了穿着女装的大汉。 谢清珏将视线转了回来。 “这是你的侍女?” 乔氏将目光落在了小桃身上,又在南知鸢与谢清珏身上转了一圈,一下便知晓今日夜里南知鸢带着谢清珏来这儿的目的了。 她面上一闪而过了笑意,而后对着小桃招了招手。 “小桃儿过来,给三爷和夫人见个礼。” 小桃有些奇怪,却还是按照自家主子的命令走上前来,板板正正行了个礼。 “三爷,夫人安。” 她长得像男子,可开口之后却是轻声细语的,像极了江南的小姑娘。 谢清珏好歹是见过世面的,才堪堪控制住了他面上的神情。 “嗯,起来吧。” 南知鸢站在一旁,她原先便听见过小桃儿的声音,便没有像谢清珏一般的震惊。 她侧过身去,与乔氏对视了一眼,偏头偷偷笑了。 谢清珏有所察觉,睨了她一眼,不过他终究没有说什么。 谢清珏得到答案了,便也没有兴趣再在乔氏这儿久留。 只是乔氏倒破天荒地开口:“今日是四小姐生辰,我先前没有给小姐准备礼物,实属不该。” 乔氏唤了小桃:“来,将我妆奁上最上头那个翡翠镶金簪拿过来,算是微薄之礼,三爷与夫人定要收下。” 南知鸢看了一眼谢清珏,而后又看向乔氏。 她没有推辞,笑了笑:“那我便代棠姐儿多谢你了。” 乔氏摆摆手:“不用。” 她看向谢清珏:“就是先前三爷答应了的事,可还记得?” 乔氏还没有等谢清珏开口,她便继续说道:“三爷放心,景哥儿的身份我谁都没有说,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谢清珏一记眼神给震慑住了。 乔氏下意识看向南知鸢,她唇瓣动了动:“夫人,是不知晓此事?” 谢清珏:“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自己清楚。” 乔氏懂了,低垂下头来:“是我鲁莽了。” 而在一旁的南知鸢只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景哥儿的身份,乔氏方才这是在说什么? 南知鸢刚想开口询问,可看着谢清珏眸色之中的冷意,一下便歇了心思。 她扫了一眼乔氏,乔氏方才以为南知鸢知晓景哥儿的事儿,可如今瞧着... 乔氏见南知鸢看向自己,暗自对她摇了摇头。 “走了。” 南知鸢还没回过神来,便听见了谢清珏的声音。 “可是...”南知鸢嘴张了张,感受到谢清珏周身的气压慢慢低了。 她叹了口气,不再追究什么。 在谢清珏身边,有时候不多问,也是聪明的体现。 南知鸢在离开寻燕堂时,递给乔氏一个安抚的目光。 第31章 等她与谢清珏一同回了梧桐苑时。 南知鸢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方才乔姑娘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丝毫胆怯,直视着谢清珏的眸子。 若是其他事情,她或许会装傻充愣不再管。 可景哥儿今日这般护着她了,便是当真敬重她,拿她当母亲看待。 如此乖巧的孩子,南知鸢听见乔氏的话,又怎么能够无动于衷? 她心像是被蚂蚁啃咬,不问出来简直是不得安宁。 只是与她料想之中的一般,谢清珏仿佛没有听见南知鸢的话一般。 他侧过身,将衣袖挽起,骨节分明的手撩动了盆子之中的水。 等他盥洗完毕后,谢清珏才掀开眸子。 他的睫毛极长,却定点不弯,像婴孩般的笔直,倒给他增添了几分清冷感。 “该你知晓的时候,你自会知晓的。” 南知鸢满脸错愕地看着他,谢清珏低垂着眸,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往浴房之中走了。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 谢清珏这性子,她着实是受够了。 只是,景哥儿的事情,谢清珏既然不告诉她,那她便自己查。 南知鸢招了招手,唤来柳絮。 柳絮脚步轻快走了上来:“夫人。” 南知鸢思忖了片刻,便交代道:“陈氏如今被我扣下了,你记得别叫她跑了才是。” 柳絮急忙道:“夫人且放心,奴婢自然会安排好的!” 南知鸢点了点头,她扭头看向浴室之中淡淡的水汽。 “今日莫要给她吃食,明日,我便亲自去见她。” 柳絮有些紧张:“夫人您亲自去?” 陈氏是被南知鸢亲手扣下的,柳絮只担心陈氏到时候见着南知鸢怕是不会给她什么好面子。 南知鸢点点头。 陈氏如今要做的事情谢清珏已经知晓了,按照谢清珏往日的情形来说,他不会再干涉南知鸢做什么。 南知鸢整理了一下思绪。 陈氏不仅仅是景哥儿的奶娘,更是与南知鸢的长姐,景哥儿亲娘关系颇深。 若是乔氏知晓的事情,陈氏不会不知道。 而如今,谢清珏警告过了乔氏,南知鸢大概不能从乔氏的口中再探出来什么有用的。 可陈氏那儿,南知鸢还是想争取一回的。 南知鸢就这么定下后,她突然又想到一事。 她招了招手,叫柳絮附耳过来,南知鸢交代了些什么。 柳絮瞳孔猛然紧缩;“夫人,当真要如此?” 南知鸢点头,面上满是认真:“当真。” 于是,等到谢清珏一身水汽的穿着衣裳出来之后。 他便瞧见柳絮站在屏风前边,对他笑的颇为讨好。 谢清珏眉心一紧:“说。” 柳絮深吸了一口气,才敢将南知鸢交代她做的事情开口。 “那个,三爷。夫人说近几日她觉浅,您还是睡前院去吧。” 柳絮说完之后紧紧闭着双眼,就怕谢清珏将她也迁怒了。 只是,她半晌没察觉到动静。 一睁眼,便感觉面前一阵风吹过。 谢清珏略过了她阔步进了室内,柳絮顿时傻眼了:“诶,三爷——” 第42章 三爷的执拗 南知鸢在屋子里翻看着底下铺子送来上半年的营收,就听见外边的响声。 她头都没有抬便问:“柳絮,将三爷支走了?” 南知鸢一只手拨着算盘,另一只手在写写画画着什么。 半晌没有听见动静,南知鸢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一下就撞入谢清珏清冷的黑眸之中。 南知鸢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她弯下身来,抚着胸口,感受着怦怦跳动的心脏。 “三爷,你走路怎么没有声响?” 谢清珏抿着唇,终于问出了困惑他许久的问题:“为何唤我三爷?” 南知鸢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她眨巴了一下眼,许久没有开口。 见她不说,谢清珏微微偏过头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柳絮说你近几日觉浅,可有这回事?” 谢清珏不过两日未曾宿在后院,方才听柳絮这么一说,便知晓,这是南知鸢故意的。 至于为了什么... 谢清珏想了许久。 没想明白。 谢清珏从来不是内耗的性子,什么疑惑都会直接询问。 只是,被问到的南知鸢却有些坐立难安。 她两只手顿时不知晓往何处放了。 “是啊,这两日总睡不舒坦,所以还带劳烦三爷您睡前院去了。” 谢清珏:“是因为我不在家中?” 南知鸢:? 听见谢清珏这话,南知鸢一愣,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谢清珏话中的意思。 等她回过神来,面色便已经涨红,急忙摆了摆手:“不是,我...” 谢清珏没有听她说完话,他已经猜测到了南知鸢会说什么。 于是,他直接开口:“月信可走了?” 他已经素了接近半个月了,看向南知鸢时,便是她宽大的衣裙,被风吹过时隐约勾勒出来的曼妙身姿,都叫他有些心猿意马。 南知鸢脸上的笑一瞬间僵硬住了。 而后,她垮下脸来。 “没有。” 谢清珏拧紧眉:“还未?” 南知鸢把头一扭,决定不再搭理他。 南知鸢重新做着方才谢清珏没有进来时候做的事儿,仿佛眼中压根没有谢清珏这一号人。 成婚数年,谢清珏从未被南知鸢如此冷淡过。 前些日子,谢清珏还将这缘由归于南知鸢担忧棠姐儿的生辰宴,外加来了月信身子骨不利落,才对他如此的。 可如今... 谢清珏幡然醒悟。 好似从当初他将乔氏带回来之后,她便变得如此了。 可是... “我未要纳乔氏了。” 突兀的,谢清珏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眉心皱成了小山峦,盯紧南知鸢的神情,想要从她面上瞧出来些什么。 只是,南知鸢听见谢清珏的话时,手上动作顿了一瞬,便继续做自己的事,似乎没有听见谢清珏的话一般。 谢清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除去南知鸢,他先前几乎从未和任何女人有过这般亲密的关系。 便是南知鸢的长姐都未曾有。 如今,南知鸢似乎是在生他的气,可究竟是为何生气,谢清珏不知晓。 他思索了片刻,自己动手,将椅子扭转了个方向,便这么对着南知鸢。 谢清珏直接坐在上头,环着手,神情凝重地盯着南知鸢。 良久。 良久。 南知鸢几乎都要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抬头去看他了。 谢清珏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任何东西,像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盏,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搁在一旁。 可若是灯盏便好了,南知鸢也不用刻意去忽视他。 偏偏不是!谢清珏身量高挑,整个人坐在那儿,便是穿着雪白的里衣,也似画中走出来的清冷仙子一般。 南知鸢手上拨着算盘的速度慢慢放慢了。 她终究是忍不住了,将算盘往桌子上一敲。 圆润的珠子上下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南知鸢清亮的眸子终于舍得看向谢清珏了,她忍无可忍,话语之中都带着微薄的愠怒。 “三爷真是闲得慌,在这儿坐着作甚?” 谢清珏没有说话,只继续用他那一双清冷如明月的眸子注视着她。 南知鸢受不了了,她搓了搓手臂,急忙换了个地方坐。 不知晓是不是今日屋子里的冰块放多了,她觉得有点冷。 只是,她刚换了地方,便听见了不轻的动静。 南知鸢一抬眸。 南知鸢:... 谢清珏又将他那破椅子给搬过来,继续找了个合适的,不近也不远的距离,就那么淡淡的注视着她。 南知鸢深呼吸了口气,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有些好笑。 在她面前坐着的,是几乎能决定大半个朝堂政见,清冷得不可一世的首辅大人。 可如今,在南知鸢的眼里。 谢清珏却像是一个小孩儿。 固执地,偏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至于问题,他却连说都没有说,便想叫南知鸢看透她。 南知鸢这一次没有躲避谢清珏的视线,就这么与他对视了起来。 静默的暗流在两人视线交汇时流转,像是萤火漫在天边,也像是照在皑皑白雪上的月光汇聚成的光影。 一切仿佛都拥有了实质。 南知鸢率先败下阵来,她面上浮现无奈,两只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皱着眉,看向谢清珏。 “三爷,您究竟想问什么?” 谢清珏唇瓣动了动,就在南知鸢满怀希冀,期盼着谢清珏能说出些有用的话,结束他们这一次漫长而让她头皮发麻的对视时。 第32章 谢清珏开口。 “为何要唤我三爷?” 第43章 伸出,却不敢触碰的手 谢清珏是一个固执的性子,南知鸢先前有所察觉,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还是在今日。 南知鸢抿着唇,她张了张嘴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谢清珏那一张脸的时候,她瞬间败下阵来。 南知鸢调整了情绪,开口:“毕竟我是继室,旁人总是诟病我做这做那的。” 便是谢清珏看起来,也更在乎她的长姐。 南知鸢强撑起笑来:“唤您三爷,总是更得体一些的,不是吗?” 谢清珏似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便直接开口。 “我不喜。” 南知鸢叹了一口气,她挠了挠自己的头。 “为何不喜?”南知鸢刚开口,便有些后悔了。于是,她坐正了身子。 “那三爷想让我唤你什么?” 谢清珏微微一顿:“与往常一般即可。” “往常是如何唤你的?”南知鸢装傻充愣:“妾身忘记了。” 明明知晓南知鸢这是在装傻,谢清珏也只看了她一眼,便郑重的开口。 “夫君。” 谢清珏的声线如同潺潺流水,仔细听,还带了男人独有的暗哑。 南知鸢只觉得耳尖一阵酥麻,她眼神顿时乱了。 她偏过头去,深呼吸了一口气掩饰住自己的无措。 “三爷如此在意这个做什么?” 谢清珏抿着唇,他没有解释。 南知鸢了解他的性子,既然今日谢清珏已经忍无可忍将这件事提出来了,她也不会再有将这称呼岔过去的时候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称谓。 南知鸢调整好了情绪,重新扭过头来,掀开眸子对上了谢清珏那一双眼。 “夫君,可要歇息了?” 谢清珏手指微微一颤,只是他掩盖的极好,便是心中有万般思绪,他都未曾表露出来。 “你要歇息了?” 南知鸢看了一眼账本,她摇了摇头。 这原本是前些日子便要看好的,只是棠姐儿的生辰宴,再加上南知鸢的那一场梦,让她没有其他的心绪去处理这些事。 南知鸢原本以为她这么说着,谢清珏便会改变主意去前院睡了。 毕竟这几日,南知鸢也大概能够猜到谢清珏也是忙得很,得好好休息一下。 总不会在这儿等着她将账本全部看完吧。 不过,南知鸢也只是在心中嘟囔了一句,便没有再管他,专心致志地专注手头上的事情。 她办事不喜拖沓,每一次做了,就力争能做到尽善尽美。 南知鸢沉下心来,将所有的账簿按照铺子,年份,品项一一分好,而后再一个个对照着来检查。 不知晓过了多久,便是屋子里的烛光都有些暗淡了。 南知鸢终于将所有的账簿都看完了。 她揉捏了下有些酸涩的手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就在她撑着身子站起来时,南知鸢余光之中竟瞧见了谢清珏的身影。 他怎么还在这儿? 南知鸢唇瓣翕动,抬眸刚想说什么,结果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之中。 谢清珏撑着脑袋,阖着眸子睡熟了。 平日里谢清珏醒着的时候,总会隐隐约约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可在他睡着之后,这些气场便荡然无存了,月白色寝衣更映照着他的侧脸温润如玉。 南知鸢嘴唇张张合合了好几回,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她没有唤来侍女,自己走到了烛光旁,将烛芯剪了。 屋子里一下便暗了下来,只有外头的月光散落在室内。 南知鸢将视线落在窗边贵妃榻上的那一床被衾上。 不过只是一眼,她便瞬间收了回来,自己将鞋袜脱了,上床闭眼。 至于谢清珏... 南知鸢思考了片刻,决定不管他了。 南知鸢的呼吸声渐渐放轻了,是进入熟睡的状态。 黑夜之中,谢清珏突然掀开眸子。 他眸子清亮,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睡意。 而后,谢清珏缓缓地挪动目光,看向了自己特意放在贵妃榻上,极为醒目的被衾。 莫名的挫败感将谢清珏席卷住,他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的声响,便是连手臂的酸麻他都没有顾及到。 谢清珏走到床榻边上,轻掀开床幔。 借着月光,盯紧南知鸢的侧脸。 南知鸢还是和以前一般的貌美,如同清澈湖面上沾水的芙蕖,叫人想要费尽心思采撷。 谢清珏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离南知鸢脸颊上不远的距离。 他没有触碰到南知鸢,却依稀能感受到南知鸢肌肤的滑腻,与温热感。 谢清珏下意识的,指节弯曲,轻柔的刮了一下。 与往日,他与南知鸢少有的亲昵一般。 只是这一次,谢清珏指腹之下,是冰凉且淡漠的空气。 可这空气仿佛有实质一般,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慢慢的,慢慢的,叫他靠近了南知鸢的脸颊。 可在他即将触碰到南知鸢时,睡梦之中的南知鸢突然拧紧了眉心,樱桃似的小嘴嘟囔了一声。 谢清珏没有听清南知鸢说的呓语,可他清醒了。 谢清珏控制住自己的身躯,往后退了一步。他眸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 他将袖口挽起,退了出去。 只是,在床幔即将重新覆上之前,谢清珏从怀中拿出了个小木盒。 木盒精致,上边还镌刻了莲花纹路。 是谢清珏办事的那几日,偶然经过一间首饰铺子瞧见的。 那发簪是重瓣莲的形态,一瞧便是出自老手艺人的手中了,每一瓣莲花都极为拟真,似初夏时沾着露珠的花瓣,似乎凑近了,还能闻到芳香。 而莲花最中心的地儿,镶嵌了个红宝石珠子。 比送棠姐儿的生辰礼,叫人更加惊艳。 谢清珏只打开看了一眼,便放在南知鸢的枕边,而后利落地将床幔拉了下来。 -- 次日一早,南知鸢迷迷糊糊醒来,她撑开双手打了一个小小哈欠。 只是右手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似得。 南知鸢揉了揉脑袋,支起身子起来,入目便瞧见了那木盒子。 等到她打开之后,南知鸢愣住了。 她立马下床趿拉着鞋便往外走。 柳絮瞧见她一头乌发尽披散在后头,急忙上前:“夫人醒了怎么不唤奴婢?” 南知鸢先往屋外张望了下,才缓缓回过神来。 “三爷什么时候走的?” 柳絮:“昨日夜深了才走呢,奴婢当时都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脚步声。是三爷往前院住了。” 南知鸢不知晓那暗藏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柳絮问:“夫人,您找三爷?” 她长睫一颤:“无事,我只是问问。” 南知鸢转过身来,便想往屋子里走。 只是,她脚还没踏进内室时,便有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南知鸢僵硬在原地,她扭过身来:“何事?” 小丫鬟一看就是急忙赶过来的,她气喘吁吁,缓和了许久才开口。 “柴房,陈嬷嬷上吊了!” 第44章 长姐的秘密 南知鸢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看见的什么莲花簪子,此刻都在她脑海之中消散尽了。 柳絮听着这话,顿时有些着急了。 她下意识看向南知鸢:“夫人,这该如何?” 陈嬷嬷毕竟是景哥儿的奶娘,若是得到了她的口供还好,可如今... 柳絮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 南知鸢思索了片刻,她并没有像柳絮一般的着急紧张。 她先是看向来报信的小丫鬟:“郎中可来了?她死了没?” 南知鸢压根没有心绪去修饰自己的言辞。 小丫鬟咽下一口唾沫:“人倒是还有气,只是,只是没人敢去唤郎中。” 南知鸢握紧的手微微松了一些:“快去拿我的牌子,将郎中请来。” 她盯着小丫鬟的眼睛,话语之中都是不容反驳的强硬:“无论用什么方法,她不能死了。” 小丫鬟从未见到南知鸢有这般杀伐果决的一面,当即便愣了一下。 南知鸢见她半晌都没有反应,抬起头来瞥了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这才如梦初醒似得:“好的夫人,奴婢这便去办。” 她扭过身,小跑着出了梧桐苑。 只是南知鸢如今也待不住了,她下意识将手中的木盒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心思却早就跑到陈氏那儿去了。 如今,她还想从陈氏的口中将景哥儿的事儿了解清楚,不能叫她就这么死了。 南知鸢看向柳絮:“梳妆,换衣。” 柳絮心里一紧:“夫人您亲自去?” 第33章 南知鸢点头,她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柳絮知晓南知鸢的性子,也不再说什么,手脚利落的便开始做起事来。 南知鸢的动作极快,再加上有柳絮在一旁伺候着,便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整理好了。 南知鸢先是交代了一下,将这事告知了老太太。 而后,她顿了顿,思索了许久,才开口。 “若是景哥儿一会儿回来了,不用瞒着他。” 毕竟是景哥儿的奶娘,无论陈氏最后是生是死,南知鸢想,景哥儿还是有知晓这件事的权利。 柳絮有些担忧:“可是...” 景哥儿毕竟不是夫人的亲儿子,柳絮害怕景哥儿因为陈嬷嬷的事,与南知鸢生了间隙。 南知鸢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莫要想其他的,听我的便是了。” 柳絮抬眸,看了一眼南知鸢。 不知晓从何时开始,南知鸢似乎完完全全蜕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似得。 坚韧、果决、没有以往小家子气,更是不畏惧的做出所有决定。 柳絮看着南知鸢,心中平白涌现出一股子坚定来,莫名的,连脊背都挺得笔直。 她点了点头:“嗯!奴婢知晓了。” 南知鸢瞧了柳絮一眼,只觉得她如今怪怪的。 只是南知鸢也没有时间深究了,她提前叫人收拾好了一间下人屋子,暂时给陈嬷嬷住上,南知鸢到的时候,郎中已经来了。 “夫人。” 郎中瞧见南知鸢到了,急忙起身,给南知鸢行了一礼。 她摆了摆手:“不必。” 南知鸢将视线落在床榻之上面色煞白的陈氏身上,她脖颈处有青紫的痕迹。 南知鸢心下顿时了然。 看来,陈氏这是当真想要求死,并不是装模作样。 好在当初南知鸢派了人在外边守着,在感觉到里边不对劲的时候,便有小丫鬟直接冲了进去,这才让陈氏捡回了这一条命。 南知鸢回过神,看向了郎中:“她如今如何了?” 郎中捋了捋长须:“人如今没有什么大碍,只是...”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只是,得看她醒来之后,才能知晓嗓子到底废没废。” 听见郎中说陈氏如今没有什么大碍了,南知鸢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第二句话,却叫南知鸢又皱起了眉头:“若是嗓子坏了,可有医治的法子?” 郎中摇了摇头:“一切只能看天意。” 南知鸢懂了,如今便是再将郎中留在这儿,也没有什么用。 她挥了挥手,便叫丫鬟带郎中去结银子。 南知鸢走到了陈氏的床榻边,作为奶娘,陈氏虽总是会有冒犯主子的意图,可无论是对南知鸢的长姐,还是景哥儿,陈氏都是真心相待的。 南知鸢在听见她上吊的消息时,便有了猜测。 要么是南夫人找了什么由头威胁陈氏,叫她送了自己的性命。 要么,这陈氏便是彻彻底底的忠仆,想将所有的罪责都背在她自己身上。 陈氏,这是在害怕,南知鸢将对她的恨意,转化到景哥儿的身上。 南知鸢想到这儿,看向陈氏的目光,都带了些复杂。 床榻上,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动静,南知鸢凝眸去看。 “你醒了。” 陈氏慢慢睁开眼,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眼神之中满是迷茫。 如今陈氏既然已经醒了,那南知鸢便不想再拖。 她招了招手,叫柳絮搬来一张椅子,她就这么坐在床头。 陈氏抬起头来,猛地睁大了眼。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犯了事的仆人,才会想着用死来解决事情。你是想做实了,作为景哥儿的乳母,想对他继母下手的罪?” 陈氏张了张嘴,只是她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喉咙里只能时不时地挤出几个不成型的音。 南知鸢微微坐正了身子,今日的日光有些艳,便是这一大清早都不叫人自在。 屋子里闷得很,南知鸢拿着扇子慢悠悠地摇了起来。 “景哥儿是个好孩子,你想护着他,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你把算计放我头上,我倒是不愿了。” 南知鸢将团扇转了转,对着陈氏往她那儿送了几阵风。 “我知晓你是想守住长姐的秘密。” 陈氏瞳孔一缩,胸膛不住地起伏。 南知鸢压着眸,却没有错过陈氏面上的每一个表情。 她笃定的开口。 “景哥儿的身份,你是不是知晓。” 哐当—— 陈氏不知晓哪里来的力气,夺了南知鸢的扇子便想往她身上砸。 第45章 四爷 陈氏原本便伤到了本根,如今便是将扇子想要往南知鸢的身上砸,也使不出力气来。 被站在一旁的柳絮提前察觉,直接一挥手,那精致的琉璃霜花绣银纹团扇便这么扫落在了地上。 南知鸢先是一愣,而后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陈氏。 陈氏被她盯得久了,愈发紧张,便是面色都不知不觉的涨红了。 南知鸢却突兀的一笑。 陈氏看她,虽然她开不了口,可南知鸢却能清楚的知晓,她要说什么。 陈氏是在问她,为何要笑。 南知鸢弯下身来,将扇子拿了起来,将上边的灰尘拂去。 而后,她亲手将这扇子放入了陈氏的手中。 “既然你夺了这把扇子,那便送你。” 陈氏眼眸中是没有掩盖的诧异。 南知鸢朝着她笑了笑:“无事,若是你不愿同我说景哥儿的事,我自然能够去问旁人。” 她顿了顿:“只是,若是问旁人,那便不知晓景哥儿日后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或者是... 三爷可曾知晓。” 见陈氏面上的神情,南知鸢大概能猜到。 陈氏,或者说是陈氏身后的人,并不知晓谢清珏知晓此事。 甚至,她们害怕这件事被谢清珏知道。 有关景哥儿的身世,又害怕被谢清珏知晓,那能有什么... 突然,南知鸢心脏猛地一紧缩。 她右手胳膊都在忍不住的发抖。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看向柳絮:“你们先下去。” 柳絮一愣:“可是夫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南知鸢便拧眉:“没有可是,她如今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柳絮看着南知鸢这万分认真的神态,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低垂下头将屋子里几个南知鸢派来看管陈氏的丫鬟一道带了下去。 整个屋子顿时便没有声响,甚至空旷了许多。 南知鸢死死的压制着右手的颤抖。 就在方才,南知鸢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猜测。 可这个猜测,南知鸢不敢叫旁人知晓。即便她的猜测是错的。 南知鸢慢慢的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迎着陈氏闪躲的眼睛,南知鸢开口了:“景哥儿,不是三爷的孩子?” 南知鸢死死盯着陈氏,她不愿意放过陈氏面上表露的,哪怕是眨眼间的情绪。 南知鸢只觉得她的眼睛酸涩无比,像是要流泪,眼眸之中却满是干涸。 她屏息着气。 果然,捕捉到陈氏呼吸一窒。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 陈氏便是不用说话,南知鸢都知晓,她这条思路,对了。 南知鸢慢慢的,将眸子阖了起来,她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南知鸢当初在听见乔氏那脱口而出的话之后,她想过许多。 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从来未曾怀疑的,竟然就是答案。 景哥儿,不是谢清珏的孩子。 她喉咙有些发堵,便是陈氏用尽力气摇晃着南知鸢的手腕,都叫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南知鸢看着陈氏。 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后,陈氏周身建立起来的强硬躯壳,瞬间瓦解,化为了齑粉。 她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不止,便是看向南知鸢的目光之中都泛起苦涩。 “我...” 陈氏开了口,她浑身一颤。 南知鸢也顿时坐直了,她方才没有错过那一道声音。 陈氏能开口了。 “你如今是不是能说话了?” 陈氏偏过头去,明显是不打算再说些什么。 “昨日,你算计了我。我没有那菩萨心肠,自然是不会放过你,但是景哥儿...” 提到景哥儿时候,陈氏一下扭过头来,目光里仿佛带着熊熊怒火。 南知鸢却笑了下,她唇角微微扬起,可并没有叫人感觉高高在上。 便是连陈氏看着她的笑容,都怔愣了一瞬。 南知鸢继续说:“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景哥儿如今待我,如同亲生母亲一般。他敬我,连带着我的孩子他也会照看。景哥儿,是个好孩子。” 陈氏听着南知鸢慢慢说着,神情中慢慢溢满了温柔。 第34章 “便是这么多年,你认为我抢走了长姐的位置,便也不会对景哥儿好。” 她低下头来笑了笑:“可又有谁想过,我当初究竟想不想嫁?” 似是戳到了南知鸢心底的苦楚:“这么多年来,旁人看我时,偶有几个看过我来怀念长姐的。原本我唤三爷为姐夫,可嫡母从未问过我的意见,在景哥儿刚生下来时候,便将我送入谢府之中。” “旁人说,我得了便宜,哪来的资格生怨呢。” 南知鸢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唇角泄了一丝苦笑。 而陈氏看向她时,眼神都带着些复杂。 南知鸢回过神来,将话扯回最开始的话题。 “这么些年来,便是你不承认也罢,我待景哥儿,从未有过半分的苛责。这事若是烂在我这儿,暂且不说什么。” 南知鸢压着眸,淡淡道:“若是叫三爷比我先知晓这件事,你猜,三爷会如何说?” 陈氏嘴唇动了动。 南知鸢反倒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 她知晓,自己如今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反倒是说多错多。 “你自己考虑考虑。”南知鸢起身,作势往外走。 “若是你有一日想告诉我了,直接叫人来找我便成了。”南知鸢顿了顿:“只是,莫要像今日那般蠢,在我没有罚你之前,你只要死了,便是在景哥儿面上抹了黑,可知晓?” 陈氏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当真会待景哥儿好?” 南知鸢慢慢转过身来,对上了陈氏的眼睛:“当初我与我姨娘在那年大雪之中被父亲罚跪时,是长姐替我们求了情。” 陈氏听着这话笑了,她笑着笑着,眼角便流出一抹泪来:“大小姐,是一个顶顶好的人。” 南知鸢没有否认她的话。 陈氏慢慢的,将自己身子撑了起来。 “过来吧,既然你这般想知晓,我便告诉你答案。” 南知鸢走上前去,将手递给了她。 陈氏握住南知鸢的手腕,用颤抖的指尖,一笔一划的,在南知鸢手心之中写下了两个字。 南知鸢意识到什么,猛地锁紧了手。 陈氏落于她掌心之中的二字。 是—— “四爷。” 第46章 果决 南知鸢忘记自己怎么是怀揣着这么大一个秘密从下人房里走出来的。 她太过于震惊,更是因此错过了柳絮看向她时复杂的目光。 柳絮上前来扶住她,便立马开口:“夫人,方才——” 方才三爷来了。 只是,南知鸢没有给柳絮说话的机会,她一下便攥住柳絮的手腕,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才缓过神来。 “咱们现在便回去。” 柳絮嘴唇张了张,可想到方才谢清珏冷淡的面容,与交代下去叫她不允许告诉南知鸢,三爷曾经来过的消息。 柳絮看着南知鸢这明显被另一件事困住的神情,她思索了片刻,便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情给压下。 等南知鸢什么时候能分心,她再同南知鸢说方才那事。 柳絮不知晓南知鸢在屋子里究竟和陈氏说了什么,可柳絮思索了一下方才她瞧见的谢清珏渐渐冷下去的眼神,柳絮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夫人,那咱们先回去吧。” 南知鸢刚走两步,便转身:“好好照看陈氏。” 她顿了顿,神色复杂:“别叫她现在就死了。” 便连南知鸢也说不清楚,她如今究竟想要如何对付陈氏。 陈氏是忠仆,对待景哥儿当真是没得说的好,可是也同样,他因为景哥儿,竟然想对她下手。 在梦中,她是真真切切的得手了。 让她停止在了她的二十一岁,还叫她的女儿,成为了没有母亲的孩子。 南知鸢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方才收到陈氏的影响消散尽了。 柳絮小声开口:“夫人,陈氏您打算如何?”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长睫扇动了两下,就在柳絮以为南知鸢不会回答她时,南知鸢开口了。 “我不会留她的性命。” 南知鸢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可她却突然笑了。 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她便是这么睚眦必报的性子,便是这一次陈氏并没有将她害到那种田地,可对她产生过杀心的人,南知鸢不愿留。 即便,景哥儿因为这件事记恨上她,南知鸢也不会后悔。 南知鸢脊背慢慢挺得笔直,柳絮在她身后,恍然间以为瞧见了高傲的天鹅。 “走吧,日头太晒了。” 柳絮回过神来,急忙小跑着跟在了她的身后。 “那夫人回去可要喝一碗绿豆汤?” “这几日喝的太多了,换换新的花样。” “这...那便叫底下人摘来最新鲜的莲子心,做银耳羹可好?” “行,就这个了。” “是,奴婢待会儿便给您端上来。” -- 刚回到梧桐苑,坐下还未喝一口茶,老夫人那边便派人过来了。 老夫人或许对于小一辈们的恩恩怨怨并不感兴趣,可对于孙子,老夫人还是尤其看重的。 南知鸢起身,叫柳絮招呼了老夫人身边的章嬷嬷。 章嬷嬷与老夫人同岁,是老夫人的家生丫鬟,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是她伴在老夫人身侧一同度过的。 整个谢府之中,几位爷和夫人,对章嬷嬷都尤其的尊重,便是南知鸢也不例外。 章嬷嬷长着一张富贵脸,笑起来时候两眼弯弯几乎眯成一条缝,棠姐儿她们在老夫人院子里,最爱做的便是围着章嬷嬷讨要糖吃。 南知鸢叫柳絮准备了章嬷嬷喜爱的热茶,笑道:“母亲怎么舍得将嬷嬷您给放出来了?” 章嬷嬷先是扫了一眼整个屋子里,再看向南知鸢:“先前便听说过三夫人蕙质兰心,平日之中倒只是隐约觉着,可进了梧桐苑,这样样摆件无一不是用心的,当真是我们三爷好福气呐。” 南知鸢低垂着头笑了笑,算是接受了章嬷嬷的好话。 等又聊了几句之后,南知鸢悄无声息地将话题扭了过来。 “章嬷嬷你瞧瞧,我这一头的汗,着实是方才去见陈氏整的。” 还没有等章嬷嬷继续说什么,南知鸢便又道:“好在陈氏如今没事,否则...” 她看了章嬷嬷一眼:“否则,我对母亲那儿都不好交代。” 听见南知鸢说如今陈氏没事,章嬷嬷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她接着南知鸢的话开口:“不过是一个下人,三夫人亲自去瞧她,着实是给足了她这个面子。只是...” 章嬷嬷顿了顿,连话音都放轻了:“只是,这下人暂且无事,景少爷他...” 南知鸢笑了笑,她明白章嬷嬷的意思。 哦,不,应当说是,她明白章嬷嬷背后,老夫人的意思。 “放心,我自然是不会瞒着景哥儿的,陈氏毕竟是他院子里的人,一会儿他下学堂之后,我便差人告诉他这事。” 老夫人叫章嬷嬷过来,其一是想知晓陈氏究竟如何了,其二,便是想敲打,或是说提醒一下南知鸢,叫她记得陈氏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南知鸢并没有想与景哥儿交恶的打算,只是... 只是她突然之间知晓了景哥儿的身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景哥儿了。 南知鸢不自觉地有些走神,章嬷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还将老夫人的态度转达给了南知鸢听,自然是功德圆满,只差身退了。 “三夫人这儿的普洱茶当真不错,若是日后得空,老身还得来讨要一杯。” 南知鸢回过神来,她笑面盈盈看着章嬷嬷:“若是嬷嬷爱喝,带些回去便是了。” 章嬷嬷急忙摆手:“这如何使得?” 南知鸢却没有听她推辞,直接唤了柳絮:“将今年新放入库中的茶都备一些给章嬷嬷,记得挑最上头的。” 柳絮福了福身:“是。” 见推辞不过,章嬷嬷只得双手捧着茶包,有些不好意思:“这,老身便笑纳了,老夫人那儿,我定然会替三夫人美言的。” 南知鸢微微颔首:“那便多谢您了。” 等送走章嬷嬷后,南知鸢转过身来,却突然撞见谢清珏。 南知鸢魂几乎都要散了,捂着胸口满是嗔怪:“您怎么在这儿?” 谢清珏并没有说什么,只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往里边带。 第47章 争吵 “诶——” 南知鸢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谢清珏带到了屋子里。 谢清珏的力道没有收,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手腕疼的要命。 她低下头来一看,急忙用另一只手拍了谢清珏。 “疼!” 南知鸢声音里带着微薄的怒意,谢清珏听见南知鸢的话,才如梦初醒,猛地一放开她的手。 他的视线落在南知鸢手腕上时,瞧见那微微的红肿,谢清珏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下。 第35章 可南知鸢压根没有注意到,她低垂着长睫,揉着自己的手腕,满腔的怒意积攒着没有发泄。 “想说什么便好好说话,非要拉拉扯扯做什么,不知晓你自己力气有多大啊...” 南知鸢忍不住地嘟囔他,可她说了许久,都不见谢清珏回答。 南知鸢疑惑的抬起头来,却见着谢清珏一直在看着自己,便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南知鸢吓了一跳,她只觉得心脏突突的。 谢清珏这眼神不对劲,极其不对劲,像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被他逮住了似得。 南知鸢只觉得,如今谢清珏这副模样,是在心中盘算着怎么对付自己。 南知鸢将目光移开了一些,不想直接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声音也渐渐微弱了:“三爷,今日不用上值吗?” “不用。”谢清珏淡淡开口:“殿下知晓棠姐儿生辰,特意给我放了两日的假。” “哦——”南知鸢转了转手腕,感觉到方才的疼痛已经渐渐消散了。 不疼了,南知鸢便没这么生气了。 她看向谢清珏,淡淡地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 反正最后谢清珏总要知晓的,她先说了,也免得谢清珏日后从旁人的口中听见这些个消息,再来质问她。 只是南知鸢没有想到,等她说完之后,谢清珏面上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像是并不在意这事。 南知鸢心中涌起了一阵疑惑。 不应当啊,按照她往日对谢清珏的了解来说,他纵使是没有将陈氏放在眼里,可却不妨碍他会过问几句。 而如今,谢清珏什么都没有问,像是他早就知晓这件事了似得。 南知鸢抬眸望向谢清珏:“三爷知道这事?” 谢清珏没有否认。 南知鸢懂了,他确实是提前知晓的。南知鸢没有问谢清珏是如何知道的,她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坦诚。 “景哥儿的事,我...” 可她刚开口,谢清珏的目光便投来了。 冰冷的像是正月天里没有炭火的破房子,冻得叫人瑟瑟发抖。 迎着南知鸢怔愣的目光,谢清珏叹了口气。 “他的事,不必你插手。” 若是刚入谢府的时候,南知鸢怕是会被谢清珏这副模样给吓到。 可如今,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怯懦的小媳妇了。 南知鸢拧眉瞪眼,手掌一下拍在了旁边的红木桌案上。 “我是景哥儿他娘,我如何管不得了?” 南知鸢嘴巴张张合合,说出来的话快极了。 “我从景哥儿还未周岁的时候便嫁进了谢府,便是怀着棠姐儿的时候也抱着景哥儿一同入睡的。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我都知晓这暂且不说了,便是身上哪里有痣我都清清楚楚,你这个当爹的还没有我陪在他身边的多,你凭什么说不叫我插手!” 谢清珏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南知鸢,像是被欺负了幼崽的母狮一般,张牙舞爪地护着自己的孩子。 这与平日之中谢清珏见识到的南知鸢,有着天壤之别。 可莫名的,谢清珏并没有产生任何的不喜,而是慢慢地,在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他开口:“嗯。” 谢清珏没再说什么,只略过南知鸢,往屋子里走。 南知鸢:? 她看着谢清珏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他便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走了? 南知鸢的情绪被吊在了半空之中,不上不下,可方才昂扬的斗志,似乎却跟着谢清珏一道走了。 她那股子气一下上不去,却又下不来。 顺着自己的胸膛慢慢地,慢慢地理了下去。 柳絮在外头听见了他们二人的动静,她推开门,瞧了好几眼没见着谢清珏,才敢小步子走上前去。 “夫人,您方才和三爷吵架了?” “没有。”南知鸢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万分憋屈。 他们的的确确没有吵架,因为她刚想吵的时候,谢清珏就走了。 柳絮听见南知鸢这话,却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奴婢还以为三爷是因为方才听见了您与陈氏的对话,跟您吵了起来呢。” “等会——”南知鸢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反问:“三爷什么时候听见我和陈氏说话了?” 柳絮眨巴了一下眼睛:“是今日早晨啊,您当时将奴婢们遣出房里后,三爷就来了。他站在门口许久,奴婢都不敢打搅他呢。三爷还说别叫奴婢告诉您...” 她顿了顿,疑惑道:“方才三爷没有跟您说吗?” 南知鸢懵了:“没有。” 柳絮看向南知鸢,南知鸢也看向她。 主仆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柳絮率先回过神来,她紧张的开口:“那,夫人,您要不还是同三爷解释解释吧?” 柳絮虽然不清楚南知鸢与陈氏究竟谈了些什么,可看着谢清珏的面色,便知晓,三爷绝对是动怒了。 南知鸢纠结了许久,还是一咬牙。 “行。” 她转过头,便一下钻进了屋子里。 谢清珏坐在那一方八宝祥纹红木书桌旁,手中捏着的是山水游记,可他神情专注,像是在看什么大案子一般。 南知鸢纠结了一瞬,便抬起步子来往谢清珏身边走。 她刚走几步,谢清珏便开口了,他神色淡淡的,眼眸也低垂下来,看不清什么情绪。 “簪子,你不喜欢?” 南知鸢一愣,她没反应过来谢清珏这话的意思。 而后,她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来,看着谢清珏面前,一看便是潦草放着的簪子。 是她出门着急时,随手放着的。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谢清珏便提前开口。 “不喜欢,便丢了。” “丢了做什么。”南知鸢下意识开口,可迎着谢清珏抬头,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南知鸢一下又卡壳了:“等,等棠姐儿日后长大,做嫁妆也未尝不可。” 谢清珏微顿,唇角微微勾起,扯出自嘲的笑。 第48章 擦药 谢清珏许久没有说话,南知鸢思忖了片刻,小心挪到了他的面前,伸手便想将他面前的簪子拿走。 只是,南知鸢还没有得手,手指便被谢清珏一下握住了。 南知鸢浑身一颤,整个人仿佛都在冒着热气。 她有些磕巴的开口:“三爷这是做什么。” 谢清珏抬眸看她一眼,而后垂落下来:“放心,我送出的东西不会收回。” 南知鸢听见这话,松了一口气。平心而论,南知鸢着实是喜欢这个簪子的,做工精致且大气,放在她的妆奁之中也会是醒目的存在。 只是... 南知鸢将视线落在谢清珏那骨节分明的手上,她微微挑眉。 谢清珏并没有解释什么,只将南知鸢的手拉过,放在他的面前。 而后,谢清珏从抽屉之中拿出药膏来,挖了一勺轻轻敷在她手腕上。 冰凉的膏体紧贴着她的肌肤,南知鸢有些出神,看着谢清珏的侧脸。 等谢清珏将他的手收回,南知鸢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了。” 谢清珏的声音一下将南知鸢惊醒了,她猛地将手缩了回来,可眼眸却不知晓应当往哪里放。 他着实是太古怪了一些。 嘴上从来说的都是叫人听了难过的话,可做的举动却都像是偏心于她。 南知鸢还想细想,却被谢清珏的声音抽回了思绪。 谢清珏:“陈氏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南知鸢眉心一皱,下意识便问道:“为何?” 谢清珏这是想替陈氏开脱?可他又不是不知晓,陈氏究竟是想如何害她的!若不是她梦见了未来的场景,还提前避开了所有的死劫,如今她哪里还能完完整整的站在谢清珏的面前? 对了,反正在梦中,她死的时候谢清珏便是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只有她的宝贝女儿会为她而感到难过。 南知鸢生气的时候极好分辨,眼睛瞪得像小兔子一样,脑袋上几乎都要冒火了。 谢清珏垂眸,敛住了眸里的笑意。 他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道:“陈氏的事,由我来接手,至于你...” 谢清珏看向了南知鸢的手腕:“好好养伤。” 南知鸢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话,只觉得窝火,可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谢清珏却重新拿起了山水游记,隔绝了南知鸢看向他的视线。 南知鸢只能盯着那山水游记的纸皮封面,磨着牙存了一肚子的气。 “不行。”南知鸢想清楚了,她一把将那游记抽了出来,对上谢清珏的眼睛。 “我不同意。她想害死我,若是计谋得逞了,我如今哪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三爷便是再心疼景哥儿,也不能这般轻易地放过她。” 第36章 谢清珏熟练地将南知鸢手中的书册给抽走,他放在一旁,还是抚平了褶皱:“谁说我会放过她。” 南知鸢拧着眉,狐疑地看着他。 “我自有处理方法,放宽心。” 谢清珏这个时候说起话来,是极为温柔的。 可南知鸢总觉得怪怪的,她抿着唇看向他:“当真?” 谢清珏抬眸,与她对视:“当真。” 那南知鸢便放心了,她坐在了谢清珏的对面,拍了拍衣裙:“既然这样,不若三爷同我说说,方才在门口,都听见了什么?” 南知鸢饶有兴致地看着谢清珏,她盯得紧了,自然没有错过谢清珏手腕在空中狠狠一顿。 南知鸢换了个姿势,叫自己坐得更加舒坦。 只是,方才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谢清珏脑海之中便浮现起方才听见南知鸢说的那些话了。 南知鸢的话很多,可叫谢清珏记得的,不是她提到景哥儿时的那些话,亦不是她像个小狐狸一样半胁迫半哄着让陈氏说出秘密的话。 而是—— 南知鸢对着陈氏说,嫁给他的不甘愿,她的苦楚。 谢清珏低垂了下眸子,掩盖住眸中翻滚的墨色。 可南知鸢从来不是一个见好就收的性子。 她拧着眉,见谢清珏不说话,她一下将椅子挪到了谢清珏的面前:“为何不说?” 南知鸢哼了一声,微微抬起头来,眼里是讥讽。 她被谢清珏的话刺多了,如今自然也得刺回去。 “堂堂首辅大人,偷听我一个弱女子的话。”南知鸢说着,还捏了捏自己鼻子:“旁人听了怕是都要背地里嘲讽您呢。” 南知鸢嘴巴张张合合,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务无比气人。 谢清珏淡淡地掀开眸子。 他什么都没有说,南知鸢却直接怔愣在原地了。 “你,我——” 她还没开口说些什么,便瞧见谢清珏站了起来。 谢清珏身量高挑,南知鸢在女子之中已经算高的了,可站在谢清珏的身侧,却显得娇小极了,粗粗一算比他矮了得有一个脑袋。 如今他站起身来时,连影子都几乎能将南知鸢整个人给笼罩住。 南知鸢只能被迫的,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可她被谢清珏的气场震慑住,连声音都开始磕磕绊绊了起来。 可她还是犟嘴:“三爷这是要生气了吗?可我还没说什么呢,三爷你若是欺负一个弱女子,便是传出去都会被——” “啊!!!” 南知鸢还没有说完,便感受到了一阵强硬的力道一下将她扯了过来。 谢清珏尚且顾及着南知鸢右手手腕的轻微红肿,刻意拉的右边。 一阵天旋地转,南知鸢竟发现,她被谢清珏直接逼到了墙角处!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团团笼住。 南知鸢只觉得如今的自己,像是谢清珏砧板上的一条鱼,被牢牢禁锢在他的大掌之下,动弹不得。 南知鸢感觉这个姿势有一点屈辱,于是,她据理力争。 “压着了,挪开些。” 谢清珏低垂下头来,看着她红扑扑的脸,与闪烁着不敢对视上的桃花眼。 谢清珏知晓自己小妻子的羞赧,他微微低下头来,捏着南知鸢的下巴,微微往上抬,逼迫南知鸢与自己对视上。 “还躲吗?” 第49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南知鸢实在是太了解谢清珏了,如今只一抬眸,便清晰的能感受到,谢清珏这是要做什么。 他要贪了!! 南知鸢缩了缩脖子,她月信已经彻底的走了,谢清珏身上好闻的气息,也止不住地往南知鸢鼻尖里钻。 便是南知鸢也不能否认,他们在床榻之上确实是极为合拍的伴侣。 到了如今,南知鸢也能轻易地从那档子事上获得乐趣。 可问题是,南知鸢现在不想同谢清珏有任何身体交流。毕竟,他那毒的似御史的嘴,叫南知鸢极为不爽利。 南知鸢侧过头去,语气硬邦邦。 “月信还未走。” 谢清珏眉梢一动,显而易见,他不信南知鸢说的话。 “当真?” 南知鸢刚想轻飘飘的回答他,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 “你你你!!” 南知鸢顿时软了身子,她怒瞪谢清珏,可就连南知鸢都没有发觉,她桃花眸中满含秋水,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只有情人间无限的亲昵。 南知鸢结结巴巴,她想躲,可无处可躲。 她想推开面前的男人,可她也使不上力气。 于是,她只能凶巴巴地看着猎人,企图以微弱的力量,将猎人逼退,从他手心之中顺利的逃脱。 只是,猎人既然是猎人,自然不会这般的心慈手软。 谢清珏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与平日之中气质截然不同的笑意,弯下身来。 迎着南知鸢震惊的眸色,他直接将人横打抱起。 南知鸢被颠了一下,半空之中的失重感叫她害怕,使得面前的谢清珏都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她紧紧勾着谢清珏的脖子,害怕自己就这么掉下去。 “慢,慢点——”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是谢清珏的笑声,可这笑声之中并没有嘲弄,没有算计,南知鸢听着这笑,竟觉得谢清珏如今心情好似还不错? 只是下一刻,南知鸢便没有这么多心绪去考虑这些事情了。 谢清珏步子极快,几步便到了床榻边上。 他用一只手将南知鸢整个人搂在怀中,再用另一只手将床幔掀开。 南知鸢下意识往后看,便瞧见了谢清珏手背上的青筋,像是一条蜿蜒的青龙,无时无刻不向怀中的女人昭示着他绝对的力量。 旁人只觉得谢清珏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人书生,可只有南知鸢才知晓,谢清珏的真正力量。 发起狠来,能把南知鸢折腾得一两日都下不来床的那种。 南知鸢一想,就觉得头皮发紧。 她被谢清珏放在了床榻之上,抬起头来,与谢清珏一下就对视上了。 南知鸢有些紧张,她咽下一口唾沫。 而后,她迎着谢清珏的目光,一下便滚走了。 谢清珏眸色之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梧桐苑的床榻极大,几乎能躺下三四个人。 这是当初南知鸢刚嫁进谢府时,顾及到了景哥儿,特意要求的。 而如今,恰巧给了南知鸢逃避的空间。 南知鸢将被衾直接一提,蒙住了她整个脑袋。 “三爷,如今还是白日。” 南知鸢闷闷的声音,从被衾里钻出来。 “那又如何?” 谢清珏的声音在南知鸢的头顶响起,南知鸢这才警觉,谢清珏不知晓什么时候竟已经上了床。 明明都有一个女儿,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南知鸢却感受到了久违的紧张。 她头顶突然变得亮堂,南知鸢习惯性的眯了眯眼,可下一刻,她却只能紧紧攥着谢清珏的衣裳,被迫仰着头,接受他的吻。 谢清珏的吻来势汹汹,像是未曾提醒过的狂风暴雨,将南知鸢一下便架在了半空之中,她迷迷糊糊的,只感受到了强烈的失重感。 谢清珏太凶了。 南知鸢忍不住伸出手,想将人往外推。 可谢清珏却将拒绝当做邀请。 在他手下,南知鸢浑身渐渐发烫,她眸里含水,将落不落。 整个床榻仿佛都变成了一艘孤舟,而孤舟之上,谢清珏是唯一的掌舵人。 他的掌心滚烫,仿佛带着魔力,将南知鸢一遍一遍地从深渊之中拉起,却又同样将她推入漆黑的万丈深渊之中。 迷迷糊糊间,南知鸢感觉自己脑子都有些生锈了。 于是,她将手心里的汗全部抹在谢清珏的后背,却发现他后背几乎都湿透了。 南知鸢嘤咛了一声,换了一个地方,尽数擦在了他的头发上。 忽的,南知鸢脑海之中一根弦断了,她突然想问一件事。 虽然南知鸢知晓,这个时机好像不是太适合问这个。 南知鸢还是将谢清珏的耳朵一下就揪住了。 “停!我想问你一件事。” 被打扰到了的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不耐,可他却死死压制住了。 “什么事?” 南知鸢瞧了一眼他的神色,而后又掩盖了心底的心虚。 她凑近谢清珏,轻轻问道。 “长姐,为何不喜欢你?” 谢清珏的抬眸,精准无误对上她的眼睛。 南知鸢无法形容她看见的那一双眸子。 漆黑,晦暗,暗流涌动,似乎随时都能将她吸进去。 南知鸢缩了缩脖子,她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呵。” 谢清珏扯了扯嘴角:“难为你如今还有心情想这些。” 南知鸢刚想说些什么,唇瓣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 第37章 她瞳孔猛然紧缩,整个人仿佛在一团团热浪之中。 直到南知鸢隐约听见了景哥儿与棠姐儿的声音。 直到南知鸢丧失了最后的力气,眼皮子瞬间耷拉了下来。 迷迷糊糊间,南知鸢仿佛在白雾之中,她只剩困倦,便是指尖都再提不起一丁点的精神了。 忽然,南知鸢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叹息。 好耳熟。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可一息之后,有人抚上了她的眉心,安抚的将它抚平了。 而后,那只手的主人,似乎贴在了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便是当初你不愿嫁,可这辈子,你只会是我的妻子。” “阿鸢。” “我该拿你如何办。” 第50章 再入梦 南知鸢猛然坐了起来。 梦中与现实相互交织,竟叫她有些分辨不清楚,她如今处在的世界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可下一瞬,酸疼胀痛一下席卷南知鸢全身。 她小脸一下皱在了一起。 “柳絮!” 南知鸢想大声喊,却发现自己一开口就是沙哑,喉咙更是干涸得如同沙漠似得。 南知鸢挣扎着右手的两根手指,终于,将床边的铃铛给拉响了。 柳絮一进来,掀开了床幔,瞧见南知鸢这副模样便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 南知鸢脸一红,她瞪柳絮一眼:“笑什么。” 柳絮面上却满是喜气洋洋:“夫人是和三爷和好了吗?” 南知鸢偏过头去,虽然床榻之事她与谢清珏确确实实契合,她也从中寻到了乐趣。 可若是说当即便和好了,那当然不是。 “未曾。” “啊...”柳絮面容上闪过一丝可惜:“可今早三爷走时,面上都挂着笑意呢。” 柳絮没有提昨日究竟叫了多少次水,她数过了,整整六次! 柳絮虽吃惊,可还是记得没有在南知鸢面前直接提这件事。毕竟,她家主子面皮有多薄,柳絮是知晓的一清二楚的。 南知鸢虽不知晓柳絮究竟在心中想着些什么,可她也没有错过柳絮面上的揶揄。 南知鸢微微板起了脸:“还叫你来笑话我了不成,你这小蹄子,真是皮痒了。” 柳絮又与南知鸢玩闹了片刻,才叫小丫鬟将水端来,服侍了南知鸢洗漱。 等到南知鸢坐在铜镜面前时,看着镜子之中娇似芙蕖的女子,南知鸢都微微有些出神。 昨日闹到最后,南知鸢便直接睡下了,刚开始她睡得迷迷糊糊倒是在养神,可到了后半夜,南知鸢又开始做梦了。 她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做过那些梦,原本南知鸢以为自己的死劫过去之后,她便再不会有这般玄乎的事情。 可昨日梦境之中的内容,也着实是叫她稍稍吃惊了。 南知鸢梦见原本自己死后的场景—— 她的女儿与现实之中的一样,莫名的入了长公主的眼。 长公主疼她如亲女儿一般,还将她认作了干女儿。 只是好景不长,有一日棠姐儿被长公主接去公主府了之后,却不知晓怎么的,长公主那来之不易的胎儿竟莫名的掉了,而当时,与她共处一室的便只有棠姐儿一人。 长公主虽难受,却知晓此事并非棠姐儿所为。 驸马不忍见妻子憔悴的面容,独自一人去酒肆喝的酩酊大醉。第二日醒来,竟发觉自己身边躺着的,不是自己的长公主妻子,竟是那酒肆东家的女儿! 驸马尚且没有回过神来,那酒肆东家的女儿竟一头碰死。 长公主刚丢了孩子,便听闻驸马闹出这般的祸事。 她与驸马青梅竹马多年,自然是相信驸马的品行,四处游说终于将驸马从牢狱之中接了出来,可她的身子却早已垮了,连冬日里都没有到,便早早病逝。 皇帝震怒,派了谢清珏去查此事。 竟发现驸马当真是被人做了局,可因着时间太久,竟然查不出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驸马恢复了清白,可数日之内接连失去了孩子与妻子,原本在战场之上鲜衣怒马的小将军,便日渐变得萎靡不振。 而棠姐儿,明明与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却被京城之中的贵妇圈子里流传,说她天生孤命,克一切亲近之人的流言。 自此之后,棠姐儿性子便愈发的孤僻。 直到,棠姐儿遇见了这个世界命定的男主角,尚且七岁的太子殿下。 “嘶——” 南知鸢捂着脑袋,她一下便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柳絮替她通发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头皮。 柳絮急忙放下牛角梳:“夫人没事吧?” 南知鸢摇了摇头,若不是柳絮这一举动,南知鸢又要想起梦境之中女儿惨死的样子了。 死亡留下的阴影已经渐渐消散,可南知鸢却发现,自己内心之中依旧是沉甸甸的。 她不知晓自己为何会梦见长公主和驸马。 但南知鸢却不会让自己女儿再淌这一趟浑水了。 南知鸢刚想着,柳绿便走了进来。 她抬眸刚想看向南知鸢,却在目光触及到南知鸢脖颈处细细密密的红痕时又急忙低垂下头来。 “夫人,老夫人唤您过去一趟呢?” 南知鸢一愣:“是为了陈氏的事?” 柳绿摇了摇头,道:“松鹤居的嬷嬷过来只是传话的,并没有告诉奴婢是为了何。” 南知鸢颔首:“我知晓了。” 她透过镜子看向柳絮:“梳个简单的便好了。” 南知鸢顿了顿,她这时才瞧见自己脖颈上那略显暧昧的痕迹,她脸色一黑,又继续道:“往我脖子上敷点粉,别叫老夫人注意了去。” 柳絮笑面盈盈:“是,夫人。” 等南知鸢收拾完之后,便直接赶去了松鹤居。 站在松鹤居门口,南知鸢的脚步稍稍一顿,她抬起头来,看向头上的牌匾。 今日日光正好,阳光照映着牌匾上的金黄大字,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南知鸢想起了梦中的陛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可纵使是他这个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面对自己阿姐的去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南知鸢整理了心中莫名的思绪,可她刚一进屋,整个人便都愣住了。 长公主笑面盈盈地坐在了老夫人的身侧,许是这么多年来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她整个人周身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长公主见南知鸢来了,也没有计较她看见自己时出了神,反倒是笑着对着南知鸢招了招手。 “谢夫人,莫要怪本宫未曾写过拜帖便直接登门才是。” 见老夫人的眸色投向她,南知鸢压下心中的颤抖,走上前去面上挂着得体的笑。 “长公主殿下,母亲。” 南知鸢抬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亲临谢府,着实是蓬荜生辉了。” 只是...她今日为何会来? 长公主不知是看出来南知鸢的疑惑,还是她原本便心有所想,她看向老夫人,笑着说道。 “上一回本宫认了棠姐儿为义女,如今,是想着藩国进贡了些孩童喜欢的玩意儿,想让棠姐儿去长公主府里小住几日,到时挑几件喜欢的回来,老夫人看如何?” 长公主与老夫人热热闹闹的聊着,没有人注意到南知鸢面色猛然一变。 第51章 长公主来访 长公主这话虽然是询问,可大概是自小身份与众不同,便是话中都隐约带着上位者的姿态。 虽不叫人感到厌恶,却几乎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老夫人听见这话稍稍一顿,便往南知鸢那儿看了。 好在南知鸢早已在老夫人目光投来之前,便整理好了面上的神色。 她唇角扯开一抹笑意,尽量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僵硬:“殿下,棠姐儿如今这年岁正是贪玩的年纪。” 南知鸢视线落在了长公主的身上一下,便挪了开来。 如今长公主这胎未曾满三月,按照惯例来说是未曾宣布孕事的。 南知鸢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眼神更加柔和:“若是冲撞了殿下,那反倒是办坏了这个好事。” 长公主听着南知鸢的话,顿了下,而后又笑了笑:“无事,不过是一两日的时日罢了,况且有宫女在一旁伺候着。” 长公主说着,反倒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当初本宫听闻谢夫人将孩子们看得重,如今一瞧,倒不是虚言。” 南知鸢听着,眉心之中闪过一丝愁。 她喜欢长公主的性子,可更是担忧自己女儿。 南知鸢抬头,看向老夫人,她已经无法再找出拒绝长公主的理由了,就希望老夫人能替她回绝。 可老夫人却对着南知鸢点点头。 南知鸢知晓老夫人的意思。 长公主毕竟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阿姊,无论是情分还是权势,都是旁人比不上的。 若是棠姐儿能借此机会得到长公主的喜爱,且不说日后还远的定亲之事,便是京城之中大大小小宴席之上。 第38章 那些个世家夫人就算看不上谢清珏的首辅之位,却也得对得长公主喜欢的棠姐儿高看一眼。 这对棠姐儿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南知鸢思虑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对上了长公主探究的目光。 南知鸢福了福身:“那便劳烦长公主殿下照看照看棠姐儿了。” 既然无法拒绝长公主的要求,那南知鸢便想试试,她是否能改变长公主的结局。 她的死局都已经改了,那让长公主平安生产,日后棠姐儿身后多出一个护她的人,那也是件好事。 况且... 长公主与驸马皆是令人敬佩的大将军,南知鸢纵使是内宅妇人,却也明晓战场的不易。 谢家四爷,她名义上却未曾见过的小叔,便是在战场之上丧命的。 南知鸢先前只是害怕自己卷入那些无端的争斗之中,可如今,她看着长公主真诚的脸,心里一下便软了。 长公主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期盼自己孩子顺利诞生的母亲,既然如此,那南知鸢也试试,她能否将长公主的命也改了。 至少,让大魏留下两位能够随时上战场的大将,也不枉她这个不知晓从何而来的机缘。 南知鸢打定主意了,便又抬起头来看向长公主:“只是还请殿下容许,叫棠姐儿带几个用得称手的丫鬟。” 长公主笑了笑:“那是当然。” 她话音刚落,恰好棠姐儿也进屋子里来了。 她先是给老夫人和南知鸢问了好,而后再歪着脑袋看向长公主。 棠姐儿如今方过了四岁,南知鸢都有些担心她记不清人。长公主眼看着是看重棠姐儿,若是棠姐儿如今落了面子,那便不好了。 好在,棠姐儿大概是继承了爹娘的优点。 她轻轻咧开嘴笑了,这么大的小丫头脸上和手臂上都是肉嘟嘟的,五官精致,身上圆乎乎一看便满满的福气。 棠姐儿倒是不认生,脆生生地便喊了一句:“干娘。” 南知鸢眼睛一下瞪得圆了,她猛然看向长公主。 担心长公主误会了她私下这般教过棠姐儿,为的就是叫棠姐儿攀上这高枝。 好在,长公主并没有像南知鸢所想一般误会什么,反倒是听见棠姐儿唤她干娘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 长公主对着棠姐儿招了招手。 棠姐儿先是看向南知鸢,见南知鸢点头之后,她小碎步跑了上去。 棠姐儿喜欢些糕点,就算南知鸢有意识的不让她吃这么多,可棠姐儿脸上的肉还是比同龄女娃要多上一些。 南知鸢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看向棠姐儿时候的眼神里的温柔,几乎都可以将人溺弊在其中了。 棠姐儿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女娘,纵使年纪小,可该习得的礼数却是一丁点都没有少。 她看了看长公主的小腹,而后自觉地往后站了一步,害怕自己会不小心碰着她。 毕竟,那日南知鸢私下同棠姐儿说过,长公主肚子里可是有小弟弟的,棠姐儿记在了心里,便是今日见着长公主都带了些她这个年纪没有的谨慎。 长公主看着这样的棠姐儿,对她的喜爱更是都要溢出来了。她对着棠姐儿招了招手,叫她靠近一些。 “再唤一遍,可好?” 对于这个要求,棠姐儿自然是没有丝毫的吝啬。 她仰着头,脆生生的:“干娘。” 长公主笑得眉眼弯弯:“诶!” 她牵着棠姐儿的手,叫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长公主坐着主位的副手,老夫人也同样坐在了主位之上。棠姐儿一坐上去,便是和自己的祖母平起平坐了。 老夫人似乎是瞧出南知鸢与棠姐儿的担忧,见棠姐儿看向自己。 老夫人带了些褶子的脸笑了,温温和和的:“无事,棠姐儿听殿下的。” 有了祖母的首肯,棠姐儿便放下心来了。 三个人继续聊了一会儿,长公主便先走了。 “两个时辰之后,本宫便会叫马车来接棠姐儿,这个时间还请谢夫人帮忙给棠姐儿准备准备吧。” 南知鸢应声是,便站在了老夫人身后,带着棠姐儿与老夫人一同恭送长公主。 等到长公主走了之后,老夫人先将棠姐儿送回梧桐苑,而后看向南知鸢,问了一句她都没有想到的话。 “你可知晓,叔年是如何打算处置陈氏的?” 第52章 陈氏下场 南知鸢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懵懵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一瞧她这样,便知晓,谢清珏如何处置的陈氏,怕是都没有同南知鸢说。 想到这儿,老夫人心中的怒意消散了些。 “叔年将陈氏送到了白城去做医女了。” 白城是整个大魏都赫赫有名的城池,可这“名气”并不在于其中多么的繁华、物产多么的丰饶。 而在于,白城是一座彻彻底底的疫病之城。 有人说,是大魏的开国皇帝触怒了上天,才叫白城这么多年来不仅颗粒无收,还疫病绵延。 朝廷不是没有管过,可无论是送进医术高超的太医,还是民间各种赤脚大仙过去,都逃不过必死的结局。 于是,对于一些个真心悔过的死刑犯,朝廷并不会将他们直接斩杀,而是会送去白城,叫他们照顾里边的病人。 多年来,照看那些病人之中的死刑犯,能活下来的只有寥寥数名。 这次谢清珏直接将陈氏送去白城,不外乎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老夫人原本以为,这是南知鸢想的主意,可如今看着南知鸢面上的神情,便知晓,这事怕是与南知鸢并没有关系。 想到自己儿子手段竟如此狠辣,老夫人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一共有四个儿子,老大中庸之姿,老二这些年来无过便已经极好了。 天赋异于常人的老三老四,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每一个都割舍不下。 只是,老三是政客,自他拜在当初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麾下之时,他便已雷霆手段震慑了朝堂,便连老夫人都吃惊于自己儿子的冷淡。 而老四,她最为喜爱的孩子。天生便是一副笑脸,笑起来的时候梨涡浅浅的,是整个大魏女子都恨嫁的白面将军。 只可惜,只可惜呐... 老夫人回过神来,继续将目光投在南知鸢身上。 南知鸢檀口微张开,是一副震惊极了的模样。 “母亲,三爷他当真这么做的?” 得到老夫人点头之后,南知鸢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 谢清珏这是在做什么?她原本以为,谢清珏是想将陈氏给护住,可看目前的样子,着实是她想多了。 可是,既然谢清珏想着将陈氏处理了,以绝后患,那为何不提前跟她说呢? 还叫她误会这般久! 南知鸢都说不清楚自己究竟对这件事是怎样想的,她只觉得胸口处闷闷的。 见儿媳妇许久都不说话,老夫人想了想,只想出来一个答案。 那便是自己儿子的做法着实是太凶残的,将娇柔的儿媳给吓住了。 老夫人怜悯地看了南知鸢一眼,许是近日来南知鸢的表现叫她改观,也可能是棠姐儿入了长公主的眼,叫南知鸢这个亲生娘亲水涨船高了。 如今,老夫人对待南知鸢,倒是比往日里多了几分体贴,也不似当初南知鸢嫁进来时,老夫人看着庶出的,胆怯的南知鸢有些恨铁不成钢。 “好了,长公主那儿的事情要紧,你便先回梧桐苑吧。” 南知鸢福了福身:“是,母亲。” 她刚走了两步,便被老夫人给叫住了。 “老三媳妇。” 南知鸢转过身来,看向老夫人,等着她交代遗漏下来的事。 老夫人看了看南知鸢红润的面庞:“如今棠姐儿也四岁了,你和叔年,能考虑再要一个了。” 老夫人先前从来没有催促过南知鸢这些事。 便是南知鸢都怔愣在原地了,她几乎都以为老夫人是瞧见她脖颈上遮掩的痕迹。 可下一刻,南知鸢便清醒过来,她福了福身,故作了娇羞状。 “这,也得看三爷的意思。” 老夫人眉心微拧,只是对于那个已经是首辅的小儿子来说,作为母亲,她如今已经无法干预他许多事情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无事,我只是说说罢了。”她顿了顿:“对了,一会儿棠姐儿和长公主那儿,你叫人告诉叔年便好了,我这的人便不跑了。” 南知鸢听着老夫人的语气,松了一口气。 “是,儿媳这就回去将这些事都办了。” -- 回了梧桐苑,便有一个小萝卜丁屁颠屁颠地往南知鸢这儿跑。 南知鸢蹲下身来,便将棠姐儿抱了个满怀。 棠姐儿浑身上下都是奶香味,南知鸢没有忍住,在她脸上接连亲了好几口,惹得棠姐儿都扭来扭去咯咯笑着,想要躲避南知鸢的亲昵。 第39章 等到南知鸢稀罕够了自家的小粉团子之后,终于将人放了开来。 “棠姐儿乖,你知晓这几日要去哪里吗?” 方才已经有侍女同她解释了,棠鸡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娘亲,棠儿知晓。” 看着自己这么乖的宝贝女儿,南知鸢满心都是复杂。 若是叫她眼睁睁地看着棠姐儿慢慢变成那个不苟言笑的清冷少女,南知鸢说什么都是不愿意的。 她的女儿,就应该快乐、平和的活着,不受任何人的束缚,便是她日后的夫家,若是有想欺负女儿的,南知鸢也断断不同意! 这些年来,南知鸢的嫁妆铺子越办越大,养一个闺中少女绰绰有余,便是她日后不嫁了,南知鸢想了想,她留下来的嫁妆,也能让棠姐儿安康无忧地度过这一生。 南知鸢收起了那些思绪,她细细交代了下要给棠姐儿带些什么去。 准备多了不好,准备少了南知鸢也担忧。 柳絮瞧着这情况,便把南知鸢推到桌边坐了下来。 “正好快到午膳时候了,夫人不若何小姐用用膳,其余的事情,有奴婢和柳绿在,柳绿心细,总不会错的。” 南知鸢想了想,点点头:“那你们可得仔细些了才是。” 平日之中不爱说话的柳绿如今都笑了笑:“放心吧夫人,小姐的东西,奴婢们定会收拾好的。” 南知鸢带着棠姐儿坐在凳子上,可总是握着她的小手,便是棠姐儿都有些不情愿了。 “娘亲,我不过是去几日,你便别担心了。” 南知鸢听见棠姐儿这话一顿,她蹲下身来,与棠姐儿的视线平齐。 “好,娘亲不担心了。只是棠姐儿...” 南知鸢不知晓自己究竟该如何说那些话,可南知鸢还是开口了。 “若是,娘亲是说,若是棠姐儿瞧见殿下有什么不舒服的,千万别自己上去,一定要去找太医,可知晓?” 南知鸢眼神之中满是担忧,可藏着的,却尽是蓬勃的爱意。 棠姐儿点了点头,乖巧应下:“棠儿知晓了。” 南知鸢带着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只是刚一抬头,便瞧见站在门口,似乎是在听他们说话的谢清珏。 第53章 送女 南知鸢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不知晓谢清珏究竟听了多少,又会不会对她方才的话生了疑虑。 南知鸢将目光偏过来,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方才的凳子上。 她伸出手来,将脸颊边的碎发别在了耳朵后,余光之中瞥见了谢清珏在她正对面坐下。 南知鸢不得不与他对视上,谢清珏那一双狭长的眸子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南知鸢。 南知鸢好奇他究竟有没有听见自己方才说的话,可若是让她主动问,谢清珏如此聪明,定然会猜出什么来。 于是,南知鸢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三爷回来了,可要加些菜?方才已经吩咐小厨房只要做我与棠姐儿的了。” 谢清珏开口:“方才柳絮瞧见我了。” 南知鸢点点头。柳絮既然已经看见谢清珏了,那她定然会安排下去。 也是她不知开口说些什么,便胡乱找了个话题。 南知鸢眼神有些飘忽,想起什么似得:“三爷可知晓,长公主今日来了,她还...” 南知鸢还没有说完,谢清珏便接着她的话道:“她叫棠姐儿去长公主府里住上两日。” 谢清珏看向棠姐儿,面对女儿,谢清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一些,只是瞧着并不见效。 “等到了长公主府,可要守规矩,我教导你的规矩可莫要忘了。” 棠姐儿乖巧地点点头。 迎着南知鸢诧异的目光,谢清珏接着解释:“方才见柳绿,她同我说了。” 南知鸢懂了,原来是她屋子里两个丫鬟一见着谢清珏,都不需要他张口,便一人一句的全说了。 她面上堪堪挂着笑意,有些牵强。 “那三爷回来是做什么?” 这个话谢清珏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的,将目光放在面前的圆桌上。 嗯,他是回府里用膳的。 南知鸢脸颊慢慢的红了,甚至还往耳尖处爬。 好在侍女没过多久便端着碟子进来了。 南知鸢松了一口气,她看向坐在对面的谢清珏,又看了看坐在她身侧的女儿。 南知鸢想了想,便开口:“棠姐儿想要娘亲喂饭吗?” 棠姐儿如今已经会自己吃饭了,可自她出生之后,便从来没有这样离开过自己。 棠姐儿张了张嘴,南知鸢原本以为她要拒绝,却没想到她点了点头:“棠儿也想吃娘亲喂的饭。” 南知鸢看着她闪亮亮的眸子,只觉得自己心几乎都要融化了。 今日的午膳是南知鸢交代下去的,几乎满桌子都是棠姐儿爱吃的菜。 棠姐儿的口味多变,几乎不挑食,南知鸢一边喂她,一边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吃饭时候的棠姐儿便同小松鼠似的,两个腮帮子圆鼓鼓的,似乎戳一戳,都能掉出几颗饱满的松子来。 南知鸢喂了一刻钟,棠姐儿便开始揉肚子了,她看向南知鸢,皱着小眉头:“娘亲,我吃不下了。” 南知鸢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喂了一整碗! 要知晓,棠姐儿往日之中用膳都只用半碗的。 南知鸢闪过一丝心虚,她将碗放在一旁,低下头来亲了亲她的额头。 “那一会儿娘亲带一些消食的山楂糕给棠姐儿,可好?” 棠姐儿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南知鸢知晓如今大概到了时间要走了,却也只能依依不舍地将棠姐儿送出府,还特意将柳绿和小青一同放在了她的身边。 等长公主的马车将棠姐儿接走后,南知鸢转身便瞧见了谢清珏。 方才给棠姐儿喂饭,南知鸢并没有吃什么。 可她不知道的是,便是谢清珏也没有动筷子。 他就坐在一旁,看着南知鸢温柔的侧脸,与娇小可爱的小女儿。 南知鸢与棠姐儿腻歪着,眼里没有他,谢清珏也并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满。 直到将棠姐儿走后,谢清珏才走到了南知鸢的身后。 南知鸢如今一看着谢清珏,便只觉得浑身上下跟蚂蚁爬过似得,怪是不得劲的。 谢清珏见她飘忽的眼神,也没惯着她,伸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就这般不舍棠姐儿?” 莫名的,南知鸢竟从谢清珏的话之中察觉到了一丁点的酸味。 这酸味不重,却叫南知鸢直接瞪圆了双眼。 见她不回答,谢清珏又道:“昨日是我孟浪了,今日——” 谢清珏还没说完话,便直接被南知鸢堵住了嘴。 南知鸢扫了一眼四周,好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南知鸢磨着牙,小声说:“过去的事,三爷便不必再提。” 她顿了顿:“只是,从今日之后,还得劳烦三爷住前院去了。” 谢清珏眉梢微挑,他伸手,将南知鸢的手轻而易举地拉了下来,更是不解风情的问:“为何?” 南知鸢原本想扯开自己的手,不愿和谢清珏在这儿讨论这般叫人羞的话题。 可她挣了挣,却发现谢清珏力道极大,她压根挣脱不开来。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抬眸看着他:“三爷你先放开,我同你慢慢说。” 谢清珏垂眸,似乎是在思考南知鸢的话。 就在南知鸢开始烦躁时,谢清珏忽然放开了手。 “你可以说了。”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的脸,他神情淡漠,如古井般波澜不惊,便是床榻之上时,也只会用他那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穿她所有的羞赧与窘迫。 南知鸢突然只觉得面上燥热得很,她趁着谢清珏没注意,一把将他给推开,提着裙摆就往梧桐苑跑。 谢清珏好似没有反应过来,身子晃动了下,而后便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最后,他嘴角微微扬起,扯开一抹宠溺的笑。 南知鸢回到梧桐苑,气喘吁吁。可她没有半分的停滞,直接将谢清珏的枕头被褥一股脑丢了出来。 柳絮瞧着傻眼了。 南知鸢指着那些,开口:“同三爷说,这几日得劳烦他睡在前院。” 她一字一顿地开口:“好好修身养性才是。” 第54章 别扭 可等到夜里,南知鸢刚沐浴完便发现。 谢清珏早已在屋子里等着她了! 南知鸢侧过头来看向柳絮,柳絮眼神飘忽,压根不敢直视南知鸢。 南知鸢懂了,柳絮胳膊肘往外拐,竟然将谢清珏给放进来了。 可如今,南知鸢倒也没法往回走再去外堂,她目不斜视地往内室里走,连正眼都没有给谢清珏一个,仿佛眼眸之中压根容纳不下那人似得。 “不问问我,为何那般处理陈氏?” 第40章 许是谢清珏忍不住了,他看向南知鸢:“若是你想知晓,我定然会说。” 南知鸢这才看他一眼,只是,南知鸢微微一笑:“不想。” 他为何口是心非,这事南知鸢不想计较。但堵住他的嘴,这倒是南知鸢极想做的事。 谢清珏眉心微微一皱,他原本以为南知鸢会追着问他陈氏的情况,可这一瞧,南知鸢好似对他如何处置陈氏并不在意。 谢清珏不喜南知鸢如此安静,以往他们相处,都是南知鸢的话要多很多,而谢清珏每一次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等南知鸢有事开口询问他的时候,谢清珏才会开口。 而如今,他们二人的处境像颠倒更换了似得。 可莫名的,谢清珏并不反感这般脾气大的南知鸢。 他的夫人年纪比他小太多,孩子般的性格,无论是好或是坏,他都能纵容。 南知鸢原本以为谢清珏碰壁之后,便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没想到谢清珏竟直接走了过来,南知鸢想起昨日那荒唐,整个人便一哆嗦,警惕的看着他。 谢清珏从袖口之中拿出来个小瓷瓶,递给了她。 南知鸢疑惑接过,摇了摇,并没有响声,看起来里边都是装着厚实的膏体:“这是什么?” 谢清珏解释:“上好的玉肌膏。” 玉肌膏尤其名贵,几乎是皇族专享。 南知鸢一顿,只感觉手中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这是怎么来的?” 谢清珏解释:“之前与陛下一同在前线营帐之中,陛下给的。” 南知鸢一顿:“三爷当初受了伤?” 这般名贵之物,怕只有长公主与今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才有,若不是谢清珏受了伤,便是再得陛下的看重,也不会随意将此物赠予他。 谢清珏没有开口,可南知鸢了解他,从她方才问出来的那一句,南知鸢便懂了。 她抿了抿唇,偏过头去不愿去看他。 若是说这么多年来谢清珏待她不好,那也不尽然。他除了不会说体己话,在吃穿用度上从未短缺过她的,更是在她怀着棠姐儿,第一回 进宫宴的时候,在众多官家夫人的明嘲暗讽之中护住了她。 可若是说谢清珏待她好,那也不至于。 至少像冰块似得,捧在手心多年都捂不热,就够叫她伤神了。 南知鸢索性不想了,她将玉肌膏递还给谢清珏:“此等名贵之物,还是好好收着吧,我身上的痕迹浅,过几日便消散了,不必大材小用。” 可谢清珏没有动作,他送出去的东西,便不会收回来。 见南知鸢还想说些什么,谢清珏抢先一步开口:“当初给你的暗卫,你自己用。棠姐儿那里,我再安排了一个,至于景哥儿...” 谢清珏话音一顿。 果不其然,听见孩子们的事情,南知鸢便没有计较这玉肌膏究竟在谁这了。 南知鸢想知道更多关于景哥儿的事,便一下将谢清珏拉到身侧坐了。 她将声音压低了,直视着谢清珏的面庞,想从他的神情之中看出来些什么。 “长姐与四爷,究竟怎么一回事?” 谢清珏眉心一皱,他并不想同南知鸢说。尤其是如今谢清鹤与南知莺都已经身故了。 他对上南知鸢的眼睛,话语严肃:“你只要记住,景哥儿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 南知鸢一顿,她推了谢清珏一把。 谢清珏没有丝毫防备,险些被南知鸢给推到地下去了。 堂堂谢首辅哪里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衣裳凌乱,一只手撑着床边才没让自己摔倒下去。 南知鸢瞪他一眼:“不用你提醒!且不说长姐待我的恩情,便是这么多年来与景哥儿相处,我早已将他当我自己的孩子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只是谢清珏,你若是真心把我当做你的妻子,那这件事我必须知晓。我若是没有猜错,我那嫡母,定然知晓此事。” 南知鸢摆着手指:“陈氏、南夫人、乔氏...” 她抬头:“难不成首辅大人您认为,只会有这么些人知晓吗?若是有朝一日,有不长眼的人跑去景哥儿面前嚼舌根,景哥儿该如何自处?” 南知鸢步步紧逼:“若是景哥儿来问我,问他的亲娘究竟是怎样一人,那我该如何说?” 谢清珏声线清冷:“不会。” 他对上南知鸢的眼睛:“我不会让我的孩子们受到任何欺负的。” 这句话一出,南知鸢眸子里顿时溢满了眼泪,她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让她几乎呼吸不得。 “我不信。”南知鸢隔着眼眸之中漫起的水雾,与谢清珏对视:“明明你跟我保证过,会护棠姐儿一生无忧的。” 可他失信了。 谢清珏并不明白南知鸢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可看着她默默流泪,谢清珏抿着唇,拿出帕子熟练地在她眼角压了压。 这个动作谢清珏做的并不少,尤其是南知鸢怀着棠姐儿的时候,像个小哭包似得,便是瞧见花儿枯萎了都会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谢清珏想了想,跟她保证:“只要有你在,无论是景哥儿还是棠姐儿,我都会保他们一生无忧的。” 他看着南知鸢伤心的模样,谢清珏并不知晓为何自己不将景哥儿亲生父母的事情告诉她,她会哭的如此伤心。 可他不喜她哭,也不愿见她流泪。 他会难受。 于是,谢清珏缓缓开口:“若是你不哭了,我便同你说季行与你长姐之事。” 季行是四爷的字。 听见这话,南知鸢一下就将眼泪给抹了。 她抬头看他。 “你说!” 第55章 坦白(四爷+长姐) 昏黄的烛光映照着谢清珏的侧脸,他薄唇紧抿,似是陷入了思绪之中。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可他一开口,这声音都带了些平日里没有的暗哑。 “季行较我小了两岁,府里四兄弟里,他惯是喜欢粘着我的。从小是,长大了也是。当初我娶你长姐全权是家中安排,你长姐为人温柔识大体,我待她也并没有不喜。只是...” 他顿了顿:“只是洞房花烛那一夜,你长姐说她身子不舒服,我便宿在了前院,一连数日。直到圣上带兵,我亦跟随在其后。” “季行自小习武,从十五岁起便征南闯北,他的小队是第二批的大军,于是等到了三个月之后,我才与他再相见。我与季行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小更是一起长大。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我便知晓他有事瞒着我了。” 谢清珏低下头来,唇角勾出了一抹笑。 南知鸢不知晓应当如何形容这个笑。 苦涩?叹然?还是其他情绪。 “只是我没有问他,当初他已经二十有余了,也快到了成家的年纪。母亲当初在京城之中替他相看了好几家贵女,可季行在临行之前挨家挨户登门致歉,全部拒绝了。当初我听见这消息便知晓,他大概是有心上人了。” 南知鸢越听越胆战心惊,在她印象之中,自家长姐,南知莺是京城之中顶顶识礼的女子,更是贵女的表率。 可若是按照谢清珏所说一般,若是四爷心上人是她嫡姐,那岂不是...四爷喜欢的,是自家亲嫂子! 南知鸢倒吸了一口冷气,炎热的八月天里,南知鸢听到了这个惊天大秘密,只觉得浑身上下凉透了。 慢慢地,南知鸢看向谢清珏的目光之中,溢满了同情。 自己长姐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都看不上谢清珏,甚至直接给四爷生下了孩子。 谢清珏这也太... 唉。 只不过谢清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当初与突厥的那一战,无比艰险。冬日里大军的粮草紧俏,圣上玉体金贵,谁都不敢让他冒这个险。于是,我便亲自请缨,替陛下留在前线。季行当初已经被划分到金吾卫之中,原本要随圣上一道往后退三十里。可他担忧我,担忧我这个武艺不精的兄长,于是自请留在前线。” 之后的事情,南知鸢略有耳闻。 突厥阴险,不仅从后包抄将他们的粮草烧了,断绝了他们的后路,还不知怎么提前知晓了他们逃生的路径,带了一队骑兵去围堵他们。 谢清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可比他年纪更浅的四爷,却永远留在了那里。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件事,他几乎没有同任何人说过。是他心底一根刺,便是过了这么多年,这根刺越陷越深,每回想到都会隐隐作痛。 “当初季行原本能保住性命,他是听说我被围堵,才又带了一小队人回去,却遇上了突厥的铁骑。” 尸骨无存。 谢清珏闭着眸:“那日的前一夜,草原上的风很大,他与我睡在同一个营帐。将他与南知莺的事情同我说了。” “他说,他早在几年前便喜欢上了你长姐,可没有想到我竟然娶了她。更没有想到,他竟与你长姐互相生了情愫。季行同我道歉,说请求我成全他们,说等到这一场战役过去之后,他便带着你长姐远离京城,找一处没有人知晓他们身份的地方生活下去。” 第41章 “那日我没有直接答应他。纵使我对你长姐并无夫妻之情。” 谢清珏想到,那日夜里的场景。 在谢清鹤睡过去之后,他并没有一同睡下。而是点着蜡烛,仔仔细细挑选了几个地。 想着等过几日局势稳定之后,他再告诉谢清鹤,他不必同他道歉。再在之后回京城之中替他们挑选一处民风朴素的好地方,让他与南知莺一世无忧。 谢清鹤自小习武,这些年受过的伤便是谢清珏瞧了都心疼。 对于这个弟弟,谢清珏是真心疼爱的。 可他却没有想到... “可第二日,我便听说季行身故的消息。”谢清珏喉咙滚动:“再后来,班师回朝,我竟发现你长姐有了身孕。她那时还不知晓季行的事,跪在地上求我,说她与季行对不住我。” “而后...她知晓了季行的死讯,早产、难产、诞下景哥儿之后,便撒手人寰了。” 谢清珏目光里仿佛有实质一般,他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身上。 “所以我发过誓,景哥儿这辈子都会是我的孩子。” 他对季行的亏欠与愧疚无法言喻。 便只能尽全力,弥补在景哥儿身上。 南知鸢听完所有,陷入了沉闷之中,许是女子共情力更强,她只觉得胸口处闷闷的。 替她长姐难受,也是替四爷难受。 谢清珏看着她,眸色闪动了下。 他并没有将全部的事情告诉她。 当初季行之所以会去寻他,是因为军中出现了内鬼。谢清珏在谢清鹤之前,便已离开了战场,向圣上汇报了战况。 而乔氏的夫君,便是当初谢清鹤那队人之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可他也在两个月前,莫名的去世了。 是乔氏找到他,告诉谢清珏,她手上有证据,若是谢清珏想要从她手里拿到,唯一的要求便是保住她的性命。 京城面上平静无波澜,可深藏其中的,却是暗流涌动的黑。 谢清珏不清楚那背后之人的算计,便也不敢随意将乔氏放在外头。 原本,纳她为妾,让她在谢府后宅之中好好保住性命,是谢清珏最初的想法。 可如今... 谢清珏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他知晓南知鸢还沉浸在方才他说的话中。 南知鸢没有开口质疑他,只是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难过。 谢清珏思忖了片刻,开口:“你还记得,当初你如何劝二嫂的吗?” 南知鸢回过神:“啊?”了一下。 谢清珏继续道:“我会告诉母亲,叫她收乔氏为义女。今后,她便是你我的义妹了。” 第56章 松鹤居 南知鸢被谢清珏这一句话整的晕头转向:“什么?” 什么义女什么义妹?南知鸢敏锐地开口:“你答应过乔氏什么?” “给她荣华富贵?” 南知鸢一开口,就摇了摇头:“不对,若是你当真想给她这些,随便给个宅子给些银两便好,没必要直接将她放在身边。” 她自顾自的说:“那你图她什么?她知晓四爷的事,也知晓景哥儿的身份。可瞧着她样子,也不是南夫人那边的人。” 南知鸢一顿,看向谢清珏:“乔氏如今尚且在丧期。她丈夫是什么人?” 谢清珏惊叹于自己这小妻子的敏锐程度,可这背后之事太过于凶险,谢清珏不愿他掺和。 “不过是先前认识之人罢了。”谢清珏将先前早就准备的说辞拿出:“乔氏无子无女,娘家也皆不是善茬。我答应过,要保住她性命。” 南知鸢盯着谢清珏的脸看了许久,见他神色未动,南知鸢也瞧不出什么来,只能当做谢清珏这是同她说的真话了。 见南知鸢没有追问,谢清珏心底松了一口气。 若是她当真追问起来,谢清珏不知晓自己能不能招架得住。 谢清珏思忖了片刻,又道:“长公主不日之后便会设宴,想来也会邀请你,到时我去接你与棠姐儿。” 南知鸢一顿,她想起自己梦境之中的场景,下意识问道:“可是赏花宴?” 谢清珏并不意外她能猜到,毕竟长公主喜赏花,是整个京城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嗯,不错。长公主初有孕,棠姐儿便罢了。你莫要往她跟前凑。” 见谢清珏一张嘴便又是这种不客气的话,南知鸢拧着眉头,她这回可不会纵容了。 “谢大人是怕我若是与长公主关系亲近,会叫旁人认为是您的主意,从而叫谢大人脸上蒙羞?” 南知鸢话语之中的阴阳怪气没有丝毫的掩盖,甚至冷哼了一声,自己往后边挪了挪,与谢清珏隔开了距离。 谢清珏皱眉:“你我夫妻数年,你知晓的,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南知鸢“诶”了一声,她笑得眉眼弯弯,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任何温度:“可不必这么说,谢大人说的话,我怎么知晓是什么意思呢。” 她打了个小哈欠:“今日乏了,还请三爷回前院睡吧。” 谢清珏抿着唇,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知鸢就这么入睡。 南知鸢翻过身来,只将背影留给谢清珏。 若是谢清珏日后再学不会说话,那她便要学学他的。 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晓疼,谢清珏先前这般冷淡,也着实是她惯坏的臭毛病。 南知鸢思考了片刻,决定重新教教谢清珏该如何好好说话。 她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的神情,便自顾自地眯着眼睛开始酝酿起来睡意。 见南知鸢这般,谢清珏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坐在床榻边,思考了自己方才话里的语气。 谢清珏是首辅,平日之中面对的都是需要他以严厉面孔对待的下属们,可他自己先前并没有意识到,有些时候他对南知鸢的语气与口吻,竟不自觉地带了些高高在上。 谢清珏自小上学堂的时候,便是最会自省的学子。便是今日南知鸢提出之后,谢清珏也陷入了沉思。 南知鸢不知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晓谢清珏到底走没走,什么时候去前院睡的。 等到第二日醒来时,南知鸢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昨日与谢清珏说的话。 南知鸢揉了揉头,柳絮便替她将床幔给牵起。 “夫人,今日老夫人说了,会有一件大事宣布,您今日穿素些还是?” 南知鸢思考了一瞬,便摇摇头:“照旧吧。” 若是她没有猜错,老夫人要宣布的事情,便是谢清珏昨日同她说的,要将乔氏收做义女的话。 南知鸢收拾好了后,便直接往老夫人院子里走了。 二夫人姗姗来迟,见南知鸢坐在一旁像是早早到了的样子,她眼珠子一转,急忙走到南知鸢的身侧。 “弟妹,母亲今日要宣布什么消息,你家三爷可有提前同你说?” 南知鸢偏过头看向二夫人。 她可是听说了,昨日长公主来谢府将棠姐儿接走之后,她这个二嫂可是私下嘟囔了几句。 说怎么就接棠姐儿一位小姐过去,没将他们眉姐儿也一块接走,说棠姐儿姊妹不睦,独享这荣华。 想到生辰宴之上二夫人替她出头说话,南知鸢也只在心中觉得好笑。 她这个二嫂,确确实实不是一个坏人,可不知为何明明出身名门,比她的身份高贵太多,却总有一股子市侩气,心眼小的跟芝麻似得。 一边对她好,可若是南知鸢过的比她好太多,她倒是不乐意了。 于是,南知鸢便也开始装了,她眉目一转,便是忧心忡忡的模样:“这,我也不知晓。方才见二嫂来了,我还想问问二嫂知不知此事呢。” 她笑了笑:“毕竟,人人都知晓,母亲最喜欢二嫂觉得二嫂贴心得似女儿一般。” 二夫人听着南知鸢的话,下巴不自觉地微微抬了起来,可还是捂着唇笑道。 “哎呀,三弟妹这是什么话,你我都是妯娌,母亲的亲儿媳,哪里有什么喜欢更喜欢的。” 二夫人嘴角扬起,压都压不住:“只是平日里我同你二哥来松鹤居勤了一些罢了,叫母亲瞧见了我们的孝心。” 她转头看向南知鸢:“唉,说到这啊,阿鸢。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叔年虽然忙,可也得多来母亲这儿看看才是,百善孝为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南知鸢面带笑,听着二夫人嘴巴张张合合,倒是也没有拆她的台,只点点头:“嗯,也是。下回我提醒提醒三爷。” “诶!”二夫人见南知鸢像是听进去的样子:“我就说嘛,叔年他...” 二夫人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浑厚的声音响起。 “叔年怎么了?” 是老夫人来了。 南知鸢站起身来,低眉顺目:“母亲。” 二夫人讪讪一笑,也跟着一块喊:“母亲您来了。” 突然,二夫人看向老夫人身边的乔氏,她又猛然看向南知鸢:“这,母亲这是...?” 第42章 老夫人没有先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挽着她胳膊的乔氏,而后看向南知鸢。 “昨日叔年亲自送来的茶叶成色极好,也是你用心了。” 南知鸢面带笑意:“母亲喜欢便好。” 而二夫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得,瞪圆了眼看向南知鸢。 第57章 棠姐儿出事 可在老夫人面前,二夫人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投给南知鸢一个不悦的眼神。 南知鸢仿若没察觉到一般,看向老夫人身侧的乔氏。 乔氏福了福身:“二嫂,三嫂。” 二夫人愣住了,南知鸢却笑得得体:“妹妹好。” 二夫人扭头看向南知鸢,面上满是迷茫。 还没等南知鸢说些什么,老夫人便开口了。 “我认了阿芙为义女,之后,阿芙便是咱们谢家的三小姐了。你们俩个做嫂嫂的,可要好好照看这个妹妹才是。” 乔氏本名乔芙,为表亲近,老夫人便唤她为阿芙。 二夫人一听这话瞪大了眼,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不可思议没有丝毫的掩盖。 南知鸢早就知晓这个消息,心中也无波澜,她看向乔氏时只剩心如止水。 她颔首回道:“母亲说的是。” 南知鸢挥了挥手,叫柳絮将一个小盒子奉上:“既然唤了我一声嫂嫂,那嫂嫂自然是有见面礼要给芙儿妹妹的。” 盒子之中摆放着的是如今京城之中最为流行的首饰款式,无论是谁人瞧了,都挑不出错来。 二夫人原本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如今瞧着南知鸢的架势便知晓。 南知鸢这是早早就知道了今日老夫人说的事是什么了。 可如今老夫人还在上头,二夫人只能将自己的憋屈全部容忍下来。 二夫人强打起笑来,她没有像南知鸢一般提前知晓,便只能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忍着痛拿了下来,走上前去直接插在了乔氏的发髻上:“妹妹年轻,天生丽质。该是多打扮打扮的时候。” 乔芙福了福身,感激地看向南知鸢。 昨日谢清珏那儿派人来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乔芙整个人像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到了似得,惊喜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便是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虽然谢清珏派来的人没有细说,可乔芙昨日夜里想了想,这定然不是谢清珏的主意。男人家的心没有这般的细,想来,是南知鸢知晓了她的身世,又因她助了南知鸢知晓了陈氏与南知鹊的嘴脸,才送了她这么大一个礼。 乔芙吸了吸鼻子:“多谢二位嫂嫂。” 南知鸢没有看出来乔芙这是在想些什么,只是,乔芙是个聪明人,南知鸢敬佩她想活下来的勇气。 上辈子的事南知鸢知晓乔芙在其中并没有做什么,否则,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害过自己的人成为自己的“妹妹”。 老夫人唤她们过来,也不过是认认人罢了。 二夫人心疼自己送出去的簪子,便开口:“母亲怎么不同大嫂说一说?” 二夫人想着,定不能只让自己出了这银两。她与大夫人以往不对付,便是如今大夫人深居浅出,二夫人却还是想着与她一决高下。 老夫人只看她一眼,便知晓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她淡淡开口:“你大嫂前些日子去了京郊的道观,得过些时日回来。” 老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看向南知鸢:“长公主过几日的宴席,到时便将你二嫂一道带过去。” 她看了一眼乔芙,拍了拍她的手:“阿芙便在身边陪着我,你们谁也不用担心我这个老婆子了。” 二夫人眼睛一亮:“母亲,那眉姐儿?” 老夫人看向南知鸢:“问你弟妹愿不愿意带眉姐儿了。” 二夫人哀怨的目光向南知鸢投来。 以往在松鹤居里,南知鸢几乎是连说话都插不进嘴的,可如今,便是二夫人也得隐隐看她脸色,老夫人对她愈发满意。 南知鸢笑了笑,看向二夫人。 “若是眉姐儿想去,那便一块去吧。” 今日叫二夫人落了两回的没脸,南知鸢便是气她这口无遮拦也消了。将眉姐儿带过去,还能分散那些人对于棠姐儿的注意。 便是老夫人不说,南知鸢也会这般做的。 二夫人听着南知鸢答应了,她松了一口气,面上也带了笑意。 方才南知鸢刻意瞒着她的事,二夫人也一下忘记了,走到了南知鸢的身侧:“唉,也就是三弟妹人好,事事都会带眉姐儿一把。眉姐儿前些日子还同我说了,她最喜欢三房的棠儿妹妹与三婶呢。” 南知鸢笑了笑却没有搭话。 二夫人这性子,若是深交她定然不愿。可毕竟是妯娌,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关系亲近一些总比交恶要来得好。 老夫人却高兴于妯娌和睦,先前她对南知鸢有意见,是觉着南知鸢这气度着实是不像首辅夫人。 可不知晓为何,这些时日南知鸢却表现得愈发大气,便是遇上了事也波澜不惊,处理的井井有条。 老夫人看着南知鸢,又看向二夫人,心中的秤不自觉地往一边偏了。 “嗯,那你们都先回去吧,到时只要记得,莫给咱们谢家丢脸便好了。” 南知鸢与二夫人一道起身,福了福身:“儿媳谨记。” 如南知鸢所料一般,等刚出了松鹤居,二夫人便不悦地转过头来。 “三弟妹,你这就生疏了,怎么事事都不同我说呢?叫我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南知鸢低下头来笑了笑:“原本我还以为三爷是说笑的,哪里想到当真如此了。” 二夫人一顿:“这是三爷的主意?” 她狐疑地看着南知鸢:“先前姣姣那事,不是你...” 二夫人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南知鸢打断了:“便是因着三爷知晓了二房如何处理的这事儿,三爷便直接搬来用了,连同我说都没说便直接做主了。” 南知鸢耸了耸肩:“三爷的脾气您也是知晓的,他做的决定任谁都改变不了。” 二夫人想了想,点点头:“这倒也是。这么些年来叔年唯一改变的决定,便是这乔氏了。” 二夫人说完之后,还打量着南知鸢。 “弟妹这运气可真好。” 二夫人这话说的酸,可南知鸢也没有放在眼里。 她面上带着笑意,刚打算与二夫人一道往自己院子里走时。 一个面生的侍女急匆匆赶来:“三夫人不好了,照看棠小姐的小青回来了,说小姐出事了。” 南知鸢一愣,下意识开口:“不对,这日子不对。” 若要出事,也应当是赏花宴。 而如今,距离赏花宴还有整整三日! 第58章 马车 南知鸢还愣在原地几乎没有回过神来,身侧的二夫人便“哎呦!”了一声。 她拉着南知鸢的胳膊:“快快快,快些去看看棠姐儿究竟是怎么了!” 南知鸢被她一拉,便瞬间反应过来,只是她手脚冰凉几乎都要迈不出去步子了。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都没空想着身边的二夫人,提着裙摆便小跑着往正门去。 夏日炎热,南知鸢没跑几步便感觉到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身边还有柳絮在喊:“夫人慢些,等等奴婢——” 只是南知鸢如今都顾及不上了,她后悔了。后悔不应该碍于长公主的权势,便将女儿送去长公主府。 后悔太过于信任自己梦境之中的时间线,而造成如今的局面。 可方过了闲云亭,南知鸢的胳膊便被人给拉住了。 南知鸢抬头一看,是谢清珏。 她急忙想拍开谢清珏的手,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声音之中满是哭腔:“别拉我,我要去找棠姐儿!” 谢清珏手上用了些力道,才将南知鸢控制住。 他抬手抵在她头上,担忧南知鸢太过于激动碰着了头:“棠姐儿无事,别担心。” 南知鸢的动作瞬间僵硬在原地,就连抬头时也是慢了半拍,她似是不相信谢清珏嘴里的话:“当真?” 她问完之后猛地摇了摇头:“我不信,你不会护着我女儿的。棠姐儿只有我,只有我才会真心疼她不想叫她受伤。” 南知鸢的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谢清珏的肉里了,可谢清珏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是不是忘了我安排在棠姐儿身边的暗卫?” 谢清珏的声音平日之中冷冷的,叫南知鸢总是莫名生出一股子气来。 可今日,他说话的声线却缓缓地抚平了南知鸢内心的不安与焦躁。 南知鸢转过身来,她看着谢清珏。 谢清珏的背后是茂密翠竹,有透过的光影洒在他脸上落下的斑驳。 他的神情没有往日里的淡漠,低垂下的眼眸之中仿佛藏着涓涓流水。 “暗卫呢,人呢?” 南知鸢纵使相信谢清珏同她说的话,可如今没有见到棠姐儿,她心中不得安宁。 第43章 “我要见棠姐儿。” 南知鸢声音铿锵,她没有在征求谁的意见,而是认真的,果决的表达自己的要求。 “好。”出乎意料的,谢清珏反握住了她的手:“我带你去找棠姐儿。” 谢清珏的大掌温热,可在这个时候南知鸢也顾不得其他了。 她跟在谢清珏的后头,上了马车,双手紧紧捏着平安符,在心中念着:保佑棠姐儿安然无恙。 只是忽然,南知鸢掀开了车帘,她看向外头,而后扭过头来与谢清珏对视:“这不是去长公主府上的路。” 谢清珏见她眼神执拗,下意识的想摸一摸她的头顶,却被南知鸢一下避开。 南知鸢眼神倔强,颇有一副谢清珏不告诉她,她便不罢休的架势。 谢清珏只能妥协:“到时你见了你五妹,记得收敛一些?” 南知鸢皱眉:“这与南知鹊又有何干系?” 方才南知鸢得到消息时候,谢清珏便从暗卫那儿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谢清珏沉默了片刻便开口:“公主看着棠姐儿带的衣裳少,便想着给她置办一些个衣裳首饰,恰巧出门撞见了你四妹,与林四夫人与她的孩子。那孩子估摸着是在家中无人治他,肆意妄为的很,看中了棠姐儿腰间挂着的玉坠子,便是当初母亲送予棠姐儿的那个,想直接抢过来,棠姐儿自是不愿意,护着玉坠子却被那孩子推到在地上了。” 谢清珏一顿,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清晰感觉到南知鸢掐了他肉一把。 “棠姐儿可有事?可有摔到哪里了?” 谢清珏摇了摇头:“还好没有其余的伤,只将手心磨破了。长公主瞧见之后生气了,可你妹妹...” 谢清珏顿了顿:“你四妹却说自己是棠姐儿的小姨,教导棠姐儿莫要这般小气云云,大有想代替棠姐儿将她玉坠子送出的模样。” “小青大概是得了你的命令,只要棠姐儿有一丁点事儿都要来同你汇报,所以才会有方才的局面。” 南知鸢咬咬牙:“南知鹊...” 她当初还想着一个一个慢慢来收拾,却没有想到,才过了几日,南知鹊不仅不记得在谢府之中丢的脸面,还敢明摆着欺负她的女儿! 她自己被欺负了可以容忍,可南知鸢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棠姐儿!哪怕是动棠姐儿一根寒毛,南知鸢都要同她拼命! 南知鸢偏过头来看向谢清珏,认真说道:“若是一会儿我有违谢家家规戒律,你可会休了我?” 谢清珏微微一怔,他看向南知鸢许久,可原本想要说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想到了那日夜里南知鸢同他说的话,他便咽了下去。 而后,谢清珏开口:“不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除非你与其他男人有私。” “呸!”南知鸢一下涨红了脸,她看了看周围,抄起桌案上的书便往谢清珏脸上砸。 谢清珏早就有了准备,抬手便接下南知鸢丢来的书。 唇角微微扬起笑意,却什么都没说。 南知鸢被谢清珏这么一打岔,方才的紧张都少了许多,可她依旧牵肠挂肚着女儿,如今,只要她没见到棠姐儿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南知鸢都无法彻底的放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南知鸢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掀开了帘子便打算下去。 忽然,谢清珏摁住了她的肩。 迎着南知鸢眸子之中的疑惑,谢清珏挥过要端来矮凳的车夫,直接跳下马车。他侧身,朝着南知鸢伸出手来。 “小心些,我扶你下来。” 南知鸢一顿,扭身从另一侧下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59章 替女报仇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的背影,虚握了下手心,而后抬起步子来跟着南知鸢往里边走。 南知鸢扫了一眼珍宝阁之外,有侍卫守着,几乎不让旁人进去。 几个侍卫原本想拦住她,可大概是瞧见了她身后的谢清珏,抬起来的手在瞬间放了下去。 南知鸢目不斜视地往里边走,刚踏进珍宝阁里头,便听见了讨厌的声响。 “长公主殿下,您看,这不过是小辈们玩闹,不至于这般吧。况且,您是棠姐儿的干娘,我也是她嫡亲的小姨,为何做不了主。” 南知鹊背对着南知鸢,继续说道:“不过是个女孩家家,哪里有这般的金贵,手擦破皮了而已,回去修养两日便好了,您说是不是?” 南知鸢一眼便瞧见了缩在长公主怀里揉着眼睛委委屈屈的棠姐儿。 她一下走上前去,将挡路的南知鹊便往一侧推。 “诶!你推我做什么!” 南知鸢压根不管身后的声音,她在棠姐儿的身前蹲了下来,仔仔细细查看着棠姐儿身上有没有伤。 “棠姐儿,疼不疼?” 南知鸢握着棠姐儿的左手,原本细嫩无比的手心,如今却带了丝丝缕缕的血痕,一瞧便是方才蹭到地上伤到的痕迹。 南知鸢整颗心都揉皱在了一块:“娘亲给你吹一吹...” 棠姐儿眨巴了下眼睛,声音糯糯瓷瓷的:“娘亲,棠姐儿不疼。” 南知鸢眼睛一眨,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站在棠姐儿身边的长公主,一直以保护的姿态护在棠姐儿面前。 南知鸢看向长公主,擦了擦眼角行了个礼:“殿下,臣妇方才着实太着急了,忘记给您行礼,还望您...” 长公主将南知鸢扶起,面上还带着愧疚:“三夫人千万别这么说,也是本宫没照顾好棠姐儿才会...” 南知鸢勉强笑了笑,转身看向了站在身后的那一排三人。 林小少爷大概是知晓自己做错事了,躲在了他娘亲的身后。 林四夫人一手拉着自己儿子,看向南知鸢时满脸的愧疚。 她推了推自己儿子:“虎子,快些上前去道歉!” 可南知鹊却皱了皱眉,一把拉住了虎子:“表嫂,你凶他做什么?都是孩子玩玩闹闹不是再正常不过吗?哪里有女儿家家的这么娇气。” 林虎看了一眼表姨,又看了一眼自己娘亲,还是决定听娘亲的话,怯生生走上前去。 “对,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方才不应该想抢你的东西还推你的。” 林虎说着,脸色涨红。他在家中小霸王惯了,因着是最小的孙儿,祖父祖母都把他捧在怀里哄着。 今日林虎原本看见瓷娃娃一般的棠姐儿是想上前来同她玩的,可又不知用什么方式,便选了这样一个坏主意。 棠姐儿看着林虎,又低垂下头来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小手。 “你推了我,我不喜欢你,所以不接受你的道歉。” 林虎从没有见过这般的女娃,瘪着嘴一下就要哭了。 南知鹊却不满了,她走上前想拉扯棠姐儿:“人家都同你道歉了,你这孩子怎么心眼这般小呢!” 只是,南知鹊话音刚落,南知鸢便走上前一步,面色淡然地伸出手来,一下拉住了南知鹊的发髻就往下边扯。 南知鹊头皮一阵疼,下意识弯下腰来,跟着南知鸢的动作避免被扯得疼。 她整个人如今是一副极其扭曲的形态,狼狈至极。 便是一旁的长公主与林四夫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南知鸢看向南知鹊,手里用了些力:“闭嘴。” 而后,她看向站在角落里胆战心惊的店家:“店家,可有包房?” 店家还未说什么,南知鹊便尖叫:“南知鸢!你要做什么!” 她一喊,南知鸢手上力道便加重了一分,疼得南知鹊眼泪都要出来了。 店家胆战心惊,指了指一旁的包间。 这种珍宝阁都会给贵客准备单独的包间,以免被打搅。如今,恰好给了南知鸢便利。 南知鸢抬头,对上长公主与林四夫人错愕的目光,再看向站在光影之下,几乎看不清情绪的谢清珏。 南知鸢淡淡一笑:“家妹口出无状,叫大家见笑了。” 她话音刚落,手上力道便加大,拽着南知鹊的头发就往里边走。 南知鹊使不上力来,都没法从南知鸢的手中脱身出来,她用力敲打着南知鸢的手腕,可就算她使尽了全力,南知鸢面上神色也丝毫未变。 因着拖拽了一个人,南知鸢走的有些困难,可她还是挪到了包间的门口,直接一推,便将南知鹊给推了进去。 而后,南知鸢转身,面上带了笑意:“各位自便。”还对着棠姐儿眨巴了下眼睛:“莫要担心,娘亲待会儿便回来了。” 她说完之后,利落转身,顺带将想要逃出的南知鹊又给摁了进去。 “啪——” 红木门被重重的关上,外边几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林四夫人带着林虎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生怕有人会将她娘俩一块抓进去。 谢清珏立在一旁,似是没有受到方才南知鸢动作的影响,只是隐约看向棠姐儿的眼神之中,带了心疼。 第44章 长公主听着里边的动静,小心翼翼地看了谢清珏一眼,又低下头来问棠姐儿:“棠姐儿,你娘亲平日里在家中,是这样的吗?” 棠姐儿也是第一回 见着这样的南知鸢,不过,就算她年纪小,却也分得清善恶。 方才南知鹊是想借着她“四姨”的身份来欺负她,娘亲今日只是生气了,所以才会做出这般的举动。 于是,棠姐儿看向长公主,声音糯糯的:“干娘,我娘亲平日里可温柔了,就连夜里都会唱童谣哄棠姐儿睡觉呢。” 长公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屋子里“啊!!”了一声。 而后一阵声音传来:“南知鸢,你再敢打我,我便告诉母亲!” 长公主愣住了,她扭头看向闭合的门。 片刻后,女子呜呜啼啼的声音响起:“三姐,日后我再也不借着身份欺负你和棠姐儿了,便绕过我这一回吧,三姐...” 长公主将头转过来,喃喃道:“当真,是温柔的么...” 第60章 要你这个爹有何用! 南知鸢拍了拍手,她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脸哭的南知鹊,扯了扯唇角。 “南知鹊,你不会以为这几日我只来得及对付陈氏,便把你给忘了吧?” 南知鹊身子一抖,压根不敢抬头看南知鸢。 南知鸢太毒了!几乎没有对她的脸下手,可她扯她头发,把她摁在地上踢,叫南知鹊都几乎忘了的记忆都浮现出来了。 当初在南家,南知鹊便是这样欺负南知鸢。 南知鹊年纪小,可心思恶毒,身边更是丫鬟嬷嬷不断,每一回见到南知鸢,只要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便会叫丫鬟压着她,在她身上拳打脚踢。 南知鸢原本还会反抗,会告状。 可试过两次之后,却发现嫡母只会偏袒自己的亲女儿。 而和稀泥的父亲看着她的脸说没有什么伤,便干脆不管了。 除去她懦弱的姨娘抱着她夜里痛哭之外,便只有长姐,南知莺会给她送膏药,在瞧见南知鹊欺负她的时候,帮她解围。 南知鸢收回思绪,看着南知鹊,她弯下身来,在她耳边开口:“若是想告状,你大可以回去告诉你的好娘亲与好爹爹。看他们如今还不能跑来谢家,教训谢家的三夫人。” 南知鸢掐着南知鹊的下巴,欣赏着她眸子里的恐惧:“害怕么?害怕便对了。你要记得今日这场教训,再敢欺负我女儿,你信不信我能把你手指一根一根拔下来?” 南知鹊浑身打了个冷颤:“你这般恶毒,怎么配做清珏哥哥的女人,又怎么配给他生儿育女!” 南知鸢笑了笑,她如何不知晓南知鹊的心思。只是,看着她所求的位置却在自己手中,便是南知鸢如今对谢清珏颇有意见,也不妨碍她用谢清珏来嘲讽南知鹊。 “可惜,你想要的男人,如今是我的男人。你说,今日你欺负了他的女儿,谢清珏会如何想你?” 南知鸢掐着她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觉着你恶毒,奸猾,明明是姨母却帮着旁人来欺负自己的外甥女。” 南知鸢盯着南知鹊涣散的眼神,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而后转身往门口走去。 南知鸢伸出手来,将门从里边推开。 阳光自屋外洒进,南知鸢只觉得胸口都在发热。 她不后悔今日直接对南知鹊动手,只后悔这一日来的太晚了些。 南知鸢跨过小槛,往棠姐儿的方向去。 屋子里的站位还是维持她方才拽着南知鹊进去时候的一般。 只是,相比方才,林四夫人与林虎看向她的眼神,更为畏惧。 而长公主隐隐看向她时,不知晓是不是南知鸢自己看错了,其中竟带了几分的欣赏。 南知鸢脚步一顿,可她立即反应了过来。 她对着长公主福了福身:“殿下,这着实叫您见笑了。” 长公主牵着棠姐儿走了过来,先是将南知鸢扶了起来,而后便将棠姐儿的手放在南知鸢手中:“不过是家事,谢夫人处理好了便好,哪里来的见不见笑一说呢。” 长公主看向南知鸢的身后,南知鹊撑着身子站在了门口,发髻凌乱,面上也满是泪痕,便是连看着南知鸢的背影都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她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长公主是在皇宫里的人精儿,这么些年,什么算计没有见过。从她见到的南知鹊第一面起,她便瞧出南知鹊的算计来。 长公主的视线转了过来,落在了南知鸢与一直盯着她背影看的谢清珏身上。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南五小姐的算盘,着实是要打空了。 长公主想到了什么似得,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个请柬:“原本今日便想差人送去谢府的,既然今日见着了三夫人,那也算巧了。三日之后的赏花宴,本宫给你留了个首席,你可定要带着棠姐儿一道来才是。” 南知鸢眨了下眼睛,长公主先前已经将请柬送到了老夫人那儿,那这个是... 南知鸢虽是震惊,却还是接过了:“多谢殿下。” 长公主提醒了她:“三夫人不若打开瞧瞧?”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她大概猜测到了。 等她将请柬打开之后,果不其然... 邀请的那一栏之中,写的是南知鸢与谢扶棠二人的名字,而不是送往老夫人那儿笼统的“谢家夫人”。 这不仅代表着长公主看重南知鸢,棠姐儿。更代表着她主动认下这“闺中密友”。 自此之后所有京城之中的宴席,旁人都要看着长公主殿下的面子上,给她们母女二人几分薄面。 南知鸢福了福身:“多谢殿下。” 棠姐儿虽说不知晓这请柬代表着什么含义,可她也跟着南知鸢一块福了福身:“多谢干娘。” 长公主眉眼弯弯,将南知鸢扶了起来,又含着笑点了点棠姐儿的小脑袋。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只希望自己这一胎诞下的孩子,能有棠姐儿这般的聪明可爱讨人喜欢,那便好了。 长公主率先走了,留下的除了店家,便只有几位有姻亲关系的“家人”。 谢清珏抬起步子,朝着南知鸢母女俩走来。 南知鹊伸出指尖,想拉他衣裳:“清,清珏哥哥——” 谢清珏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南知鹊,眼里是彻骨的寒意,像是看一团死物一般。 南知鹊浑身一颤,是被吓得。方才被南知鸢摁在地上打的时候,都没有被谢清珏看了一眼这么叫人害怕。 南知鹊缩着脑袋,就连呼吸声音都放轻了,只想将自己躲藏起来。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南知鸢当初同她说的话,似乎并不是在吓唬她的... 谢清珏将目光从南知鹊那儿收了回来,走到了棠姐儿面前。 他低垂下眸,直接单手将棠姐儿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揽住了南知鸢的肩。 他先是将视线落在了店家身上:“今日店家的损失,待会儿南府夫人会一一送过来。至于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店家自然是认出了谢清珏的身份,他两股颤颤,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谢清珏说的是南府的人会来赔。 他拱着手:“谢大人放心,今日之事,草民必定守口如瓶。” 谢清珏淡淡颔首,而后偏过视线来,落在了林四夫人与林虎的身上。 “林夫人...” 谢清珏还未说什么,林四夫人顿时瘫软在地上。 她拉着林虎,压着他在谢清珏面前跪下:“是我管教不方,孩子是无辜的,还请大人放过孩子吧。” 谢清珏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是嘲弄。 他没有说什么,揽住南知鸢的肩膀便往外走。 而躲在一旁的南知鹊见谢清珏并未同她说什么,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她抬头时,便撞进了谢清珏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南知鹊脚下一滑,瞬间跌倒在地,狼狈至极。 回了马车上,南知鸢整个人的力气都散了。 可她还是强行撑着身子,上上下下检查了棠姐儿,确认她身上无伤之后,才松一口气。 南知鸢抬眸看向谢清珏。 谢清珏低垂着眼眸,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南知鸢心里惦记着棠姐儿的伤,却见他这一副样子,心中火气噌噌地往上冒。 她深呼吸了口气。 还是没忍住。 于是,南知鸢抬脚,对着谢清珏那月白色衣袍就是一踹。 “出去!” 南知鸢见他抬眸,又是瞪一眼:“要你这个爹有何用!” 第61章 那爹爹呢? 马车外,长松只听见传来的动静,可下一刻,他便和自家主子直接对视上了。 长松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往里边看,可谢清珏已然将车帘拉了下来。 他若无其事地跳下马车,半分不见狼狈。 可是... 长松指着他衣摆,舌头几乎都要打结了:“大大大大人...这是?” 第45章 那月白色长袍上,那黝黑的脚印像是在月光上覆上的一层灰一般,显眼得很。 长松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他仔仔细细看着谢清珏的面色,见他似乎是在沉思什么,瞧着并不在乎这脚印。 谢清珏对着他招了招手,长松小碎步跟在他的身后。 “替我去办三件事。” 长松精神抖擞:“您说!” 谢清珏沉声交代:“先查一查长公主为何会同林四夫人他们撞上,其中有没有旁人的手笔。” 长松记下。 谢清珏继续开口:“棠姐儿受了欺负,孩子不好教训,便对他父亲与祖父下手。” 长松一顿,小心翼翼问道:“可是林四少爷,与林大人?” 谢清珏睨他一眼。 长松懂了,低垂下头:“是,属下知晓应该如何做了。” 他怔愣了片刻,见谢清珏迟迟没有交代最后一件事,长松小心翼翼开口问:“那大人,最后一件事是?” 谢清珏抬起手来,叫长松把掌心摊开,他在上头写了几个字。 长松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有些不可思议:“大人,当真要这么做?可...可那是夫人的...” 谢清珏抬眸,扫了他一眼。 长松瞬间明白过来,怕是这五小姐着实是惹怒他家大人了。 叫他家大人用这般的手段在一个闺中小姐身上,这的的确确是头一回。 长松颔首:“属下知晓了。” 谢清珏顿了顿:“若是夫人问起...” 长松猜测了下谢清珏想要说什么。 他急忙开口表了自己的忠心:“属下一定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告诉夫人您的命令。” 谢清珏皱眉。 长松意识到自己好像猜错了,他斟酌了下开口:“那...那若是夫人问起,属下便一五一十地都跟夫人说?” 谢清珏眉心微微松了。 长松见状,急忙补充道:“属下还会告诉夫人,这是大人亲自下的命令,这是心疼夫人今日亲自动手呢。” 谢清珏掀开眸子:“今日夫人做的事,不要叫外边传开了,可知晓?” 纵使南知鸢这事出有因,可若是叫母亲,以及一些个极注重规矩的夫人们知晓,不知会如何在背后编排她。 谢清珏的性子冷,若是旁人得罪了他,他并不会当场发作。 可今日他看着南知鸢时,却意外觉着,若是有仇当场就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今日知晓棠姐儿受欺负时,谢清珏便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对付那几个,只是,着实是没有想到南知鸢竟一句话不说,直接拽着南知鹊的头发便推进了厢房里。 谢清珏收回思绪,将目光落在了长松身上:“旁的事先放放,方才我交代你的,夜里之前便要办完。” 长松脸色一苦,可他也知晓,谢清珏说出来的话从不收回去。 “是,属下听令。” -- 梧桐苑里,南知鸢蹲在棠姐儿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给棠姐儿敷上药膏,再用极软的绸缎仔细地将伤口包扎好,以免药膏掉落。 棠姐儿坐在太师椅上,这太师椅有些高了,她几乎都能将两条腿荡着玩。 “娘亲。” 棠姐儿奶奶的声音叫南知鸢不由得抬头,南知鸢手上都是药膏,于是,她将双手放在了两侧,只用脸颊与棠姐儿的脸贴了贴。 “是娘亲不好,叫棠姐儿受苦了。” 棠姐儿一听这话,眉头瞬间皱成了小山峦,一脸不赞同的模样:“娘亲可好了!今日娘亲像个大将军一般!唰唰唰的就将欺负棠姐儿的人都给打趴下了呢!” 她还害怕南知鸢不信,急忙说:“就连干爹都比不上!” 干爹? 南知鸢一顿,后知后觉想起,棠姐儿口中的干爹,大概就是驸马了。 驸马是武将家族出身,自己也上过战场,哪里是南知鸢这个久居内宅的妇人比得上的。 可南知鸢心中一暖,她从柳絮手中拿过帕子将手上的药膏擦干净,而后便将棠姐儿抱在怀里。 她轻轻的在棠姐儿的脸上啄了一口:“因为娘亲爱你。” 南知鸢看着棠姐儿的大眼睛,方才瞧见棠姐儿的伤时,她第一反应便是想将棠姐儿身上的伤口转移到她自己的身上。 她疼无所谓,可看着棠姐儿难受,她的心里更难受。 棠姐儿笨拙地用另一只手抚摸上南知鸢的脸,蹭了蹭她的眼角。 南知鸢这才发现,她自己已经流出了泪来。 棠姐儿盯着南知鸢的眼睛,轻轻说。 “娘亲,是棠儿心目之中唯一的大英雄!” 南知鸢眼里水雾漫起,一滴清泪啪嗒一下落在了棠姐儿手背上。 她刚想说什么,身后便传来声响。 “那爹爹呢?” 是谢清珏。 南知鸢抿着唇,面色瞬间垮了下来。 第62章 当真如此不堪吗? 棠姐儿并不明白南知鸢与谢清珏那私下的暗潮涌动,她思索了片刻,认真开口。 “棠儿最喜欢娘亲了。” 小孩子不知晓这些个弯弯绕绕,南知鸢听着心下一软,便是情绪都收敛了一些,下意识地冲着身后的谢清珏挑了挑眉。 谢清珏见状,倒是没有说什么,只低垂下头来笑了笑,眼底满是纵容。 谢清珏也大概猜到了,南知鸢是对自己有些许不满。只是他思索了片刻,还是无果。 于是,他也不说话,只寻了个椅子便坐在一旁,看着这母女二人。 给棠姐儿上完药之后,南知鸢又给她喂了饭,问了好些这些时日棠姐儿在长公主府的情况,等南知鸢确定了棠姐儿极受长公主的喜爱,并没有在长公主府上受委屈,她的心这才彻底的放下。 棠姐儿揉了揉眼睛,一脸困倦的模样。 虽说长公主喜爱她,可终究是在别人家中作客,总是不如自己家的。 南知鸢心疼棠姐儿,嘱咐了侍女,叫她们好生照顾棠姐儿,便急忙招呼着叫棠姐儿回自己屋子里休息休息。 屋子里只剩下南知鸢夫妻二人,可对着谢清珏,南知鸢心中怨念颇深,若不是谢清珏,南知鹊又怎会针对棠姐儿,便也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平白她的棠姐儿受了委屈,可他这个父亲,却同没事人似得。 谢清珏看出了自己这个小妻子的哀怨。 他走上前去,轻声开口:“放心,我不会叫咱们的棠姐儿平白受欺负的。” 南知鸢睨他一眼,偏过头去不愿同他说话。 若不是她是继室,谢清珏更是几乎从未在外人面前偏袒过她。 棠姐儿又何至于受这般委屈! 旁人最爱落井下石了,倘若谢清珏在外表现出了对她们母女二人的看重,林虎那小官之子,又如何敢堂而皇之的抢棠姐儿的东西? 归根到底,还是谢清珏的缘故。 南知鸢先前不是不知晓此事,只是她胆怯,以庶女的身份嫁给谢清珏时,总是觉得自己矮他一截。 她自己受受委屈便算了,可若是带着她的孩子一道受委屈,那南知鸢便是拼了命也不乐意。 南知鸢冷着声,神色几乎比谢清珏的还要冷:“三爷可有把棠姐儿当你女儿?” 谢清珏一愣,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等过了半晌,他才艰难开口:“为何这般说?” 南知鸢移过视线,与谢清珏对视上了:“纵使我父亲待我算不得亲近,可年少时候若是嫡姐受伤了,父亲也会心疼,询问伤势。” 南知鸢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可若是三爷当真心疼棠姐儿,又怎会连问都不问一句?” “我何时...”谢清珏话语瞬间卡在喉咙之中。 他嘴唇动了动,许久都没有开口。 谢清珏如今才反应过来,南知鸢说的,并没有错。 他指尖微微一颤,脊背慢慢弯曲,低敛着眸子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南知鸢冷哼了一声:“棠姐儿有多么仰慕你这个父亲,我不信你不知晓。若是你当真拿我当夫人,拿棠姐儿当做自己女儿,那在外人看人,最起码的敬重得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林家那孩子在长公主面前尚且都敢欺负棠姐儿,依仗的是什么?是他在家中受的宠爱,叫他如此肆无忌惮。” 南知鸢直视着谢清珏的眼睛,声音比先前还要轻,却硬生生地在谢清珏的心口上撕下了一道口子。 “那棠姐儿呢。”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平日里总是对着他弯着含笑的桃花眼之中,如今却藏着百般情绪。 谢清珏想张口,他有万般想辩解的。 在外,他尽力护住自己首辅的位置,不叫旁人有机会将自己拉下去,为的是自己,更是身后的家人。 如今,整个谢府的声望皆系在他一人身上。 他谢清珏是忠心的保皇党,可那些世家大族,寒门清流,一个个都对着他的位置虎视眈眈。 第46章 谢清珏想张口说自己平日里并不轻松,朝廷要修律法,要建河堤,每一个奏折都得过他的眼。 他想说自己是敬爱南知鸢,是疼棠姐儿。 他并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可他却自认为将自己全部的偏袒与爱意都给母女二人了。 而南知鸢的这一番话,却彻彻底底将谢清珏以往的自以为是彻底撕碎。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喉口有些猩甜。 谢清珏才抬眸,用那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看向南知鸢。 他第一次审视自己,于是,他开口问。 “阿鸢, 我做丈夫,做父亲 当真如此不堪吗?” “…” 南知鸢斩钉截铁点头。 “是。” 第63章 这便是你的法子? 自南知鸢说完之后,谢清珏便久久不曾言语。 南知鸢搅着手指,硬生生压着自己不去看他。 她自小学的是女训女戒,被告知的是这辈子都不能忤逆丈夫的话,要乖乖的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可如今,她却冲破了自小在她身上安下的那些禁锢。 南知鸢的胸膛都在起伏,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 与她想象之中的不同,谢清珏并没有像往日一般,整张脸上写满了淡漠,而是清晰可见的痛苦。 南知鸢并不认为是自己这一番话叫谢清珏幡然醒悟。 她拍了拍衣裙,将上边的褶皱抚平了。 南知鸢站起身来,目光落在了谢清珏身上,淡淡的,一如往常谢清珏看向她那般。 “我已将三爷的东西都送到前院去了,方才叫府医来给棠姐儿看的时候,顺带叫他也给我把了个脉。” 南知鸢顿了顿,见谢清珏抬头与她对视上了,她还是将后边的话说完:“府医说了,我自生下棠姐儿之后,身子便有些亏虚,所以这三月,便分房睡。” 谢清珏嘴唇动了动刚想拒绝,可想到南知鸢方才的话,他整个人都陷入颓靡。 在朝堂之上风光无二的首辅大人,如今脑海之中却如同陷入了须弥之地一般,一片空。 他闭阖上了眼,许久才从喉咙之中挤出来了一个字。 “好。” 南知鸢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得费好一番力气才会叫谢清珏同意,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般爽快。 南知鸢肩膀松了松,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 谢清珏自然是瞧见了南知鸢的动作,只感觉喉口愈发的酸涩。 谢清珏只觉得在这儿有些坐不下去了:“不在后院住下可以,我只有唯一的要求。” 南知鸢掀开眸子看向他,没有说话。 谢清珏开口:“我日后的午膳晚膳,依旧在后院解决。” 南知鸢没有思索,直接点头。 毕竟平日之中棠姐儿与景哥儿还是会在后院用膳的,特别便是对谢清珏再有意见,也不该阻止谢清珏亲近孩子们。 “到时若是您想来后院用膳,提前叫长松来说一声便好了。” 谢清珏颔首,转身过去之后,满脸的狼狈。 回到书房之中,谢清珏脑海之中闪过了许多的事。 他在回忆之中挣扎着,便是黑夜里都不得安宁。 长松站在书房外边,来来回回走着便是鞋底都几乎要被磨破了。 他终于是忍不住了,敲了敲门。 “进。” 如今已是深夜,可书房之中却只亮着一盏微弱的烛光。 长松走进去,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小心翼翼地将另外几盏蜡烛给点燃了。屋子里终究是亮堂了一些,可长松一瞧,却显得谢清珏的背影愈发孤寂。 谢清珏没有管长松这种擅作主张的决定,只冷声问:“可是后院来什么消息了?” 这话一出,长松只觉得心口一痛。 伺候了谢清珏这么多年来,他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的三爷。 像是被打碎了傲骨似,整个人都陷入自省与颓靡之中。 长松有些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轻声道:“若是三爷与夫人闹不开心了,好好服个软便好了。夫人是个好性子,您这些年来虽然待后院着实是冷了一些,可...” 长松话音一卡,他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应该如何替谢清珏辩解。 毕竟,便是他这个旁观者都清楚。 他这位主子,着实是个心肠不软的性子,便是对着老夫人,谢清珏的亲生母亲,他都从未有旁人那般承欢膝下的时候。 自小便是冷着一张脸,便是当初桃李满天下的夫子,对于谢清珏这般,都毫无办法。 若是这般在朝堂之上,确实是能将那些个有异心的属下们都镇住,可对后宅这般,便是在渐渐地将夫人那一颗心都弄凉了。 长松不知晓自己应当如何劝谢清珏,可作为三爷自小长大的侍从,他无法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三爷沉寂下去。 于是,长松咬了咬牙:“三爷若是心中当真有夫人,那便莫要像以往这般了!” 他刚说完,谢清珏的目光便向他投来。 长松心一惊,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话叫三爷不满了,他胆战心惊地与谢清珏对视上。 却见谢清珏眼眸之中尽是沉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长松小心翼翼:“三爷?” 谢清珏掀开眼帘,抿着唇问:“那你以为如何?” 长松松了一口气,他挺直了脊背。 “既然三爷您先前伤了夫人的心,那么从今日开始,便需得重新将夫人的心给捂热了才成。” 谢清珏扫他一眼:“胡闹。” 若是往日里,长松必然会直接闭嘴保持缄默,可他侍奉了谢清珏这么些年,这些年在一旁看着,自然是知晓南知鸢在三爷的心中究竟是有多么的重要。 若是他今日不说,三爷周围,怕是没有旁人胆敢同他说这事了。 于是,长松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那三爷还想不想回后院住了?若是三爷不想,属下立马给三爷您挑几个貌美的丫鬟来,您...” 谢清珏忍无可忍,将手里的东西直接丢向长松。 长松乐呵呵地接过,见还是前几日谢清珏在温的书。 长松大概猜到了,谢清珏回书房这不吃不喝的几个时辰,怕是连一页都没有翻过,全在想夫人的事呢。 意识到这个,长松自信心更足了。 “那三爷,您就听听我的意见吧。”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看着长松,许久才挤出一个字:“说。” 长松乐呵呵一笑,急忙窜到了门口:“那您等等属下。” 等过了许久。 谢清珏看着面前的场景,只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这,是什么?” 他看着面前,那摆了一排,各色各样女子喜爱的话本子。 什么《俊俏尼姑爱上我》、《冷宫皇妃的三日三夜情》... 谢清珏压着心中的怒气,望着长松发出质问。 “这就是你的法子?” 第64章 《毒舌皇子的漫漫追妻路》 长松满脸的无辜:“三爷,不是您问的吗?”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谢清珏隐隐的崩溃,他还将其中一本格外拿了出来,放在谢清珏的面前。 “三爷您得看看这本,属下当初瞧着,便觉得这男主角的性格跟您简直是一模一样!您翻到第十七话,保管您看过之后,便醍醐灌顶,追回夫人的心那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看着长松手上那话本子书封上,清晰可见的几个大字。 《毒舌皇子的漫漫追妻路》 谢清珏伸出手,朝着门口:“滚。” 长松一听,急忙开口:“三爷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将这些全部看完,将这本仔仔细细研读研读便足够了。” “诶,三爷,您别推我啊!属下自己出去!” “砰——” 门被死死合上了,长松几乎要抱不住手里的书了。 他尤不死心,还敲了敲:“三爷,您——” 忽然,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长松浑身一颤。 他小心翼翼开口:“三爷,您不会是将圣上所赐的镇纸砸过来了吧。” 屋内没再有声响,显得屋外蝉鸣声愈发的闹人。 长松嘟囔了几句,叹了一口气。 只是,作为谢清珏的贴身侍从,长松几乎是最了解谢清珏的人了。 于是,等长松回了自己屋子里一趟将这些杂书安心收好之后,又返回了书房一趟。 “三爷,三爷——”长松敲了敲窗子。 “这是今日的点心,是后院...” 谢清珏将窗户打开,漆黑的眼眸望着他。 长松隐隐瞧见,谢清珏眼下的乌青,与他眼眸中的红血丝,像是深山之中的厉鬼一般。 长松打了一个冷颤,压下心中的恐惧,他一下将手里的盒子塞入谢清珏的手中,而后“啪嗒”一声再将窗户门给合上了。 第47章 等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做完之后,长松才开口,他清了清嗓子。 “这点心是今日后院里不要的,属下想着您什么都没吃,便赶紧偷摸着拿来,给您送来了。” 果不其然,谢清珏的声音响起。 “滚。” 长松的目的已经达成,弯着身便走了。 而屋子里,光线影影绰绰,谢清珏将目光放在那木盒子上。 诱人的糕点味从缝隙之中传出,可却勾不起谢清珏丝毫的食欲。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原本想将这木盒放出去,可刚端起来时候,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谢清珏一顿,他反应了过来,而后,将木盒打开。 果不其然,方才长松给他拿来的那话本子,安静的躺在糕点身旁。 谢清珏看了一眼,便将木盒子合上,回到书桌前。 面前摆放着这些时日要处理的来自各地的事宜。今日他听见棠姐儿出事时,将所有繁忙的事情都撇了开来,而如今,深夜之中,也该是他开始还债的时候了。 谢清珏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一旁的朱笔勾勒着什么。 屋子里的烛光渐渐微弱,而屋外的半空之中,却翻起了鱼肚白。 谢清珏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如今,他只有在处理政事的时候,才不会分心去想南知鸢的那一番话。 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事情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就待他安排下去落实时。 无端的,谢清珏又想起了南知鸢的那一双眼睛。 几乎没有丝毫的温度,带微微的嘲弄,却狠狠地在谢清珏的心口上撕出了一条裂缝。 谢清珏深吸了一口气。 他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一旁的木盒上。 谢清珏右手手指不自觉地曲起,轻轻敲着桌案。 “噔,噔,...” 一声接一声,如同擂鼓般。 终于,谢清珏伸出手,迅速将盒盖打开,从中将那本见不得光的话本从里边抽出,塞入了书案旁一堆史书游记之中。 谢清珏没叫长松进来伺候,他在屋子里自己穿戴整齐,而后唤了长松来,淡淡开口。 “走吧,去内阁。” 长松忍不住地张望着屋子里的木盒,可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出这盒子究竟有没有被谢清珏打开。 长松又看向谢清珏,想从他的神情之中探出什么秘密。 可皆是徒劳。 长松原本就是个好问的性子,便是对着谢清珏这张冷脸也能轻松地消化掉这些情绪。 于是,明知谢清珏并不会给自己答案,长松还是开口问。 “三爷,您究竟打没打开那盒子啊?” 长松挠了挠头,见谢清珏不理他也不气馁。 “三爷,您就听我一句劝吧,家庭和睦最离不开的便是您这当家做主的老爷。什么婆媳之间恩恩怨怨啊,什么妯娌攀比啊,娘家多事啊一系列的。只要您这个丈夫能理解夫人的苦心与无奈,再用一颗炙热的胸膛去感化她。别说是夫人了,便是天上的仙女儿都能被您给感化!” 谢清珏深吸了一口气,他只觉得眉心突突的,恨不得将身侧长松的嘴巴都给卸下。 “闭嘴。” 长松还是想多劝一劝:“可是三爷,属下瞧着,夫人这回必然是铁了心的了,您若是不改...” 他瞥了谢清珏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怕是夫人日后连房都不准您进了。” 谢清珏听见这句话步子一顿,长松差点没收住,仅离谢清珏背后一拳之距,才停住了步子。 长松咽下一口唾沫,他如今才意识到自己今日的话好像着实是有些多了的。若是真的将三爷给惹恼了,那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于是,长松赔着笑:“三爷,是属下多嘴了,属下...” 只是,他还说完话,谢清珏便开口将他的话给打断了。 “那书我收下了,若是这事叫夫人知晓...” 谢清珏侧过头,冷冷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长松一激灵。 “属下定会管住自己这张嘴!” 目送着谢清珏骑马而去,长松扭头便去了梧桐苑,将这事告诉了柳絮。 还万般叮嘱。 “柳絮,可千万千万要叫夫人知晓此事啊!” 柳絮尚且还在消化着长松的话,不由对他产生敬佩。 “长松,你当真厉害。” 第65章 轮流溜溜她 柳絮从长松这儿打听完消息之后,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南知鸢的身侧。 她刚想开口时,南知鸢似乎早已猜到了她要说些什么。 “若是长松叫你来想当三爷的说客,那今日便罚你去将梧桐苑的草给拔了。” 柳絮一听,急忙瘪嘴:“夫人,您怎么这样!” 她一下窜到了南知鸢另一边,眼巴巴看着她:“听长松说,昨日一宿,三爷都没睡呢。” “嗯。”南知鸢淡淡垂下眸来:“又与你我何干。” 南知鸢正在打络子,长公主的赏花宴,作为宾客总不好空着手去,而若是首饰之类的又显得毫无诚意,南知鸢思来想去了许久,还是决定给长公主亲手打了络子。 先前在南家时候,若是姨娘什么时候多占了父亲几日,她们院子里总是会被嫡母有意无意的克扣份例,南知鸢手巧,打的络子更是极有巧思,会做不同样式的。 当初刚嫁进谢府之时,南知鸢还想着给谢清珏多做几个。可每回发现,她给谢清珏打的络子没戴几日,便不会再在他身上出现。 南知鸢以为是谢清珏不喜这些,便没有再给他做过了。 而如今,她又将这手艺重新拾了去,倒是找回了闺中的乐趣。 “若是你闲,那便来替我串珠子吧。” 柳絮思考了片刻,便坐在了南知鸢的身侧,听南知鸢的话给她串着珠子。 每回这个时候,柳絮都开始怀念起当初在闺中的生活,她压下眼眸来,轻声开口。 “夫人,便是当初在南府这般的委屈,嫁来谢府时,您可有怨?” 南知鸢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她低垂下头来笑了笑:“又怎么会没有怨呢?” 便是知晓,谢清珏是一个多么光风霁月的大人,可她当初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会懂这么多。 她只知晓,谢清珏是她的姐夫,还是她最为敬重的长姐的夫婿。 旁人会如何议论她,南知鸢当初便已经想到了。 可她没有退路。 这个世道对女子,总归是不公的。况且,她不过是一个三品官员家的庶出,父亲不疼,姨娘无权无势,只有一张脸得了父亲的怜惜才从农女一跃成为官员家的姨娘。 她无法逃脱别人给她的束缚,便只能安安分分的,满足所有人的心愿,成为了谢清珏的继室,也成为了长姐的影子。 柳絮抿了抿唇,她又问:“那等夫人您嫁进来后,可后悔?” 后悔? 南知鸢一顿。 她摇了摇头:“这倒是未曾。” 南知鸢叹了一口气:“若没有长姐这一桩事,你便认为我能嫁进林府吗?便是嫁进林府,并不比如今要好。” 她顿了顿:“况且,若不进谢府,我又如何会生下棠姐儿这般贴心的女儿。” 一提到棠姐儿,南知鸢的心仿佛都要融化了,她嘴角扬起一抹笑。 “谢府再如何不好,也终究比南府,比林府要好上许多。我不是一个不知恩的人,老夫人待我不喜,归根究底是对我身后的南夫人不喜,看不惯她们死了姐姐,便嫁进来妹妹的做派。便将怒火迁怒到我头上。” 南知鸢压低着眉:“这么多年来,该懂,该不懂的道理我都懂了。” “那...”柳絮小声问:“那您可打算给三爷一个机会?” 一提到谢清珏,南知鸢眉心之中闪过一丝厌烦,她一下把手上的络子丢在了柳絮的怀里。 “你这蹄子,一心向着三爷那,可是想我将你放在前院做丫鬟了?” 柳絮没想到南知鸢竟如此的排斥,急忙开口:“夫人,奴婢哪里是这个意思...” 柳絮摇晃了下南知鸢的手臂:“奴婢自小跟着您,若是夫人您不要奴婢了,那奴婢也哪里都不去,每日睡在门口等夫人使唤。” 她眼珠子转了转:“若是门口不叫奴婢睡,那奴婢就睡屋顶上,反正奴婢就得陪在您身边。” 柳絮声音软软的:“夫人您莫要生气了,奴婢不说了。” 对着柳絮,南知鸢是难得生得起气来,瞧见她这副模样,方才冒出来的气也一下子便消散了。 “好了。” 南知鸢揉了揉她的头:“夫妻之事,外人不可道。况且,你也同我入谢府这么多年了,又如何不知晓三爷并不是一个会低头的人。如今我既是谢家夫人,若是没犯事,谢家也无法休了我。那我便好好用谢家的权利护着棠姐儿,护着你。” 她顿了顿,轻声道:“再对付那些个以前欺负我们的人,这日子若是这样过,倒也有趣。” 第48章 柳絮见南知鸢像是想开了,她抿了抿唇。 站在旁观者看来,她最是清楚不过夫人这些年受的苦了。 只是,柳絮也清楚另一点。 除了三爷,夫人几乎无人可以依靠。 想到了长松方才同她说的话,柳絮止不住地在心中叹气。 只希望三爷能够开窍,将夫人这些年来受过的苦好好弥补! 一颗心再热,也经不住多年如一日地捂着冰块。 毋庸置疑,三爷便是一个大大的冰块! 柳絮叹了一口气,她看向南知鸢,将其他的思绪都抛在了脑后,认认真真地说道:“夫人所做的任何决定,奴婢都赞成。” 她弯了弯眉眼:“只要夫人不将奴婢丢下就好了。” 南知鸢戳了戳她脑袋:“傻丫头。” 主仆二人刚想继续说着什么,柳绿便走了进来,一瞧着面色不是大好。 南知鸢看向她,停了手上的动作:“怎么了?” 柳绿福了福身:“夫人,外边有人想来见您。” 她顿了顿:“哭的,还挺大声的呢...” 南知鸢眉心一皱:“是谁?” 柳绿轻声道:“她自称是林夫人,原本是想求见三爷的,可听闻三爷今日天微微亮便出去了,便求您这儿来了。” 林夫人? 南知鸢皱了皱眉:“叫她打哪来,回哪去。我不想见她。” 柳绿颔首,带着话便去了前院。 可不消片刻,她又回来了,手里带着张没有打开的纸条:“夫人,林夫人说叫奴婢给您,奴婢着实是推辞不了,夫人,这...” “拿来吧。” 南知鸢揉了揉眉心,摊开了那张纸条。 【若再拒,我定会告知谢大人你与我儿当初的情谊!】 南知鸢瞬间被气笑了,她将纸条揉皱了往地上一丢。 “在谢府,想来威胁我。” 南知鸢看向柳绿:“带她绕着整个谢府散散步,走了十圈后若是她还想有精力,你再带她来见我。” 柳绿一顿,只觉得自己脚心都在发酸。 南知鸢补充道:“没叫你一人,记得多带些丫鬟,轮流溜溜她。” 柳绿眉梢一弯:“是!” 第66章 还请您,高抬贵手 柳絮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咂舌。 “夫人,您这招着实是狠。” 南知鸢手指一指那纸条:“你瞧瞧那上边写着的是什么,便不会觉得我对她狠了。” 柳絮疑惑地走了上去,弯下身来将纸条捡了起来,摊开之后,柳絮整张脸都通红。 “我呸,那个老虔婆!什么和她儿子情谊,做梦呢!” 柳絮气鼓鼓地:“他们背信弃义在先,还想在三爷那儿倒打一耙!” 她将衣袖往上撸,便想出门去教训教训林夫人。 “当初姨娘的事,是老爷压下不叫咱们继续查。可如今,夫人您都嫁进谢家来了,她们还敢如此欺负您!这简直是荒唐!” 南知鸢低垂着眼眸:“是我先前太懦弱了。” 她抬眸,站起身来,安抚般的拍了拍柳絮的肩:“莫要担心,这些仇这些怨,咱们一笔一笔的算。” 不过... 南知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长松可在府上?” 柳絮点点头:“夫人可是想叫长松来问些什么?” 南知鸢没有否认:“你亲自去请他过来。” 柳絮唇角一扬:“奴婢遵命。” 前院与后院离得近,尤其是昨日三爷与夫人闹了矛盾之后,长松就等着南知鸢来传唤自己。 终于等到了柳絮带着夫人的命令来了,长松急忙赶到了梧桐苑。 “夫人。” 长松有些激动:“可是有何事要交代属下的?” 南知鸢开门见山便问道:“林夫人为何要来见我?可是三爷做了什么。” 长松还以为南知鸢唤他来,是想问三爷的事呢,却没想到竟然是问这一回事。 于是长松还是整理了一下思绪,将昨日谢清珏交代交代下来给她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南知鸢一愣,他竟然直接叫人对付了林大人父子俩。 还竟如此的大张旗鼓,竟直接在他们上下朝的路上下手。林大人如今受了惊吓卧病在床,而林四少爷摔断了一条腿,若是不好好养着,怕是会落下病根。 南知鸢深吸了一口气,怪不得今日林夫人无论如何都想来见她一面,谢清珏这般的做派,与地狱阎罗几乎无甚区别。 南知鸢听闻长松说的话之后,揉了揉眉心:“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长松一愣,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夫人便不想问问三爷的事吗?” 南知鸢指尖微微一顿,却连眼帘都没有掀开:“若是三爷当真出事了,我又如何会不知晓。你好好在前院伺候三爷罢,左右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长松没有想到南知鸢如今连谢清珏的名字都不想听,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低下头决定暂时先不替三爷说话了。 他默默地在心中给谢清珏点上了一炷香,对着南知鸢行了个礼之后,便没在梧桐苑继续留了。 南知鸢揉了揉眉心,问柳絮:“去瞧瞧林夫人可还在府上。” 林夫人竟然会在事情出来之后直接上谢府,也不知晓她是猜得准,还是谢清珏留下了什么证据,叫林家人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当今律法严苛,若是被查出当街对朝廷官员下手,将证据直接送到了陛下那儿,怕也着实是落不着好。 南知鸢虽说如今看着谢清珏不顺眼,可她却也清晰知晓,自己如今的吃穿用度,皆是谢清珏从外边挣回来的。若是谢清珏倒了,别说是她,便是棠姐儿也落不着好。 柳絮颔首:“方才柳绿着人过来说了,说是林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南知鸢低垂着头,掩盖住了眼眸之中的讽刺。 她很久以前便知晓这林夫人的性子,着实不算一个善茬。 只是,如今已过了接近一个时辰,林夫人竟还未离开谢府,看来她着实是极想见到自己。 南知鸢正了正身子。 “既然如此,你便把她带来吧。” 南知鸢顿了顿:“若是她问起方才柳绿带她乱逛,那你就同她说,按照规矩原本要给老夫人去请个安,可没想到路过老夫人院子发现老夫人今日不见客。” 她唇角微微扬起:“总之,那些个胡话你自己编吧,她总会知晓我是故意磋磨她的。” 柳絮福了福身子,笑着开口:“那奴婢便将林夫人好好给请过来。” 柳絮的动作惯是利落的,一刻钟都未到,便将人给带了过来。 南知鸢往常见到的林夫人皆是一副富贵做派,可如今,倒是第一回 见到林夫人穿着如此素雅,便是身上的首饰都没有带上几件。 林夫人原本心中便存着了气,看着南知鸢穿戴整齐地坐在上位,正吃着葡萄时,林夫人心中的火气噌地一下便冒起来了。 “三夫人可还记得,我可是你名义上的舅母。” 南知鸢笑了笑,嘴倒是甜的:“柳絮,给舅母搬张椅子过来。”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林夫人,啧了一声:“瞧舅母这一身汗。柳绿,叫人把冰块挪近些,得给舅母多扇扇风才是。” 南知鸢对着林夫人温柔一笑:“这般态度,舅母可曾满意?” 林夫人看着南知鸢嘴巴张张合合,又瞧着梧桐苑的侍女们上上下下手脚利索得很。 “阿啾——” 林夫人方才热狠了,如今乍一进来只觉得凉得很,柳绿还摇着扇子对着林夫人,叫林夫人只觉得鼻子都有些痒。 她恶狠狠看向南知鸢:“你是故意的!” 南知鸢手中动作一顿,将葡萄放下,目光紧紧锁着她:“林虎欺负我家棠姐儿,难道不是故意的不成?” 她冷哼一声:“难不成林夫人认为,我今日愿意见你,是想听你这般数落的?既然未曾诚心求见。” 南知鸢喊了人来。 “柳絮,送客。” 林夫人咬着牙看着她,又一边见柳絮慢慢紧逼。 想起今日她来谢府的要事,林夫人只能憋屈的妥协了。 “抱歉。” 她看向南知鸢,眼神之中皆是狼狈。 对着当初南家庶女,她瞧不上的“准儿媳”,满脸的屈辱。 “是我方才多嘴了,谢夫人莫要怪罪。” 南知鸢倒是没有挑刺了,只道:“既如此,林夫人今日为何而来的?” “为我夫婿和可怜的儿子。” 林夫人想到自己卧病在床的夫君和儿子,几乎都恨不得将谢清珏血肉啖尽。 可如今谢清珏贵为首辅,声势浩大,她的夫君虽官居从二品,是不折不扣的大官,却不得陛下亲近。 林夫人低下了头:“幼子顽劣,还请您,高抬贵手。” 第67章 不欢而散 “高抬贵手?” 第49章 南知鸢听见这四个字只觉得好笑,屋子里的皆是她的人,南知鸢也没有丝毫的掩盖。 “既然想要我高抬贵手,那当初何必做的这么绝?” “这四个字,我姨娘又何尝没有同你们说过,可是你们是怎么对她的?” 南知鸢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站了起来,慢慢,慢慢走到了林夫人的面前。 “当初你纵容奴仆将我姨娘放入林府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你给你那好儿子下聘。她只想替我讨个公道,却被你们侮辱至此,当众吐了血。” 林夫人身子一哆嗦,南知鸢没有错过她眼眸之中的恨意。 “若不是你们拦着不让叫郎中,又如何会让我姨娘就这么去了?” 南知鸢几乎想不起当日的场景,每次一回忆起来,便是雾蒙蒙的一片,像是要拨开层层叠叠的屏障,才能窥见其中的真面。可纵使她记不清楚了,但那一种崩溃、屈辱感,却刻在了她的心里。 “当初若不是我姨娘拉着我,说让我安安分分活着,活着便好,若是替她报仇,她会死不瞑目。我又如何会将这件事埋在心中这么多年?” “若是你不来犯我,那些事我或许会死死压住,可林夫人,你要记得,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与你纵容着的孩子,三番五次欺负在我的头上。当真以为我是泥捏的人不成?” 林夫人嘴唇颤抖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况且,况且当初你姨娘这事,也并非全部是我们的责任,若是她不在这节骨眼上跑来我林家,我又如何会这般为难她?” 南知鸢的眼眶都红了,她手掌一下撑在林夫人椅子的右边扶手上,死死盯着她。 “她便是错了!也不至于付出自己的命!!” 南知鸢这一声是吼出来的。 林夫人吓得整个人颤抖,她蜷着身子像往后缩,却几乎无路可退。 南知鸢闭阖着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三爷是否做了什么,又没做什么。我一概不知。但我只知晓... 天道好轮回。” 南知鸢将手收了回去,慢悠悠地围着林夫人转了一圈:“林夫人有时间在谢府晃悠,不若回去好好侍奉在床上的夫君与儿子。” “噢。”南知鸢眨巴了一下眼睛:“再看管好您那活泼的小孙儿。若是日后再冲撞上了旁人,可不一定会有昨日那般好运气了。” 南知鸢笑了笑,招了招手:“柳絮,送客。” 她说的利落,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贵派。 林夫人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她看向南知鸢的眼眸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京城聚会之中,她不是没有见过南知鸢。 南知鸢平日之中都是跟在老夫人或是二夫人的身旁,少有独自一人参加宴会的情况。 旁人都说,谢首辅这妻子纵使是貌美,可出身不好不过是个庶女,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 便是林夫人也这么觉得,于是,便是她当初作为南知鸢姨娘死亡背后的推手,她也是丝毫不惧怕南知鸢的。 “不过是个庶女,能翻得起什么浪。” 这话,林夫人不止同一人说过。 可如今...林夫人脸颊往一旁抽了抽。 突然感觉有点疼。 林夫人咬了咬牙,看了看柳絮,又看向南知鸢,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谢大人纵使如今瞧着光鲜亮丽,可首辅这个位置,从古至今都是不好做的。他这般猖狂,便不怕得到报应吗? 作为妻子,三夫人你不好好管束,反倒是为虎作伥。又当真做好了为妻之道?” 南知鸢一顿,她原本都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可林夫人这两句话几乎要把南知鸢弄笑了。 她上上下下扫了林夫人一眼,思考片刻,还是认真开口。 “林夫人既然这么说,那不若劳烦林夫人回去与林大人和离,再嫁进谢府来。” 南知鸢笑了笑,倒是颇有一副替她人着想的样子:“这首辅夫人的位置,我送给你。” 林夫人一愣,她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南知鸢方才的话。 她伸出手去,可气的连指尖都在抖,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你你你!我呸!当真无耻!” 林夫人猛地一站起来,挥了袖子。 “荒谬,荒谬,荒谬!” “这谢府,当真都是疯子!一屋的疯子!!” 林夫人几乎都要崩溃了,她恶狠狠瞪了一眼想要送她的柳絮:“不必送了,我自己走!谢府这一趟,我着实是来错了,日后我若是再踏进一步来,我便是自轻自贱!愚蠢无比” 南知鸢神情一皱,小声嘟囔:“如今瞧着也没区别啊。” 林夫人还未到门口,她耳朵又尖,自然是听到了南知鸢这一句话。 她身子猛然晃动了一下,几乎都要被气得晕厥过去了。 “好好好,这便是谢府的待客之道!” 林夫人狠狠唾了一口:“这般家教,当真是叫人开了眼。日后便是谢家请帖,我林氏一概不收,到时候便瞧瞧,若是谢清珏倒了,你们谢家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京城!” 南知鸢看着林夫人的背影,唇角勾了勾。 “方才这句话可记得?” 柳絮一愣,急忙点头:“夫人,记得呢。” 南知鸢点点头:“那便将最后林夫人那几句话,着重地同三爷说说。” 她微微一笑,却叫柳絮都有些头皮发麻。 “告诉告诉三爷,林夫人觉得三爷手段不过如此,倒是可以再加重一些才是。” 柳絮咽下一口唾沫。 “好,好...奴婢到时候便这般同三爷说。” 南知鸢心满意足回了里屋,而外边,柳絮小声同柳绿嘟囔。 “你瞧,今日夫人这嘴,像不像是得了三爷真传?够毒的。” 柳绿赞同地点点头。 柳絮眼眸一转:“那若是日后三爷与夫人吵起来,岂不知谁赢谁输呢。” 柳绿一脸无奈:“必然是三爷输。” 柳絮一愣:“为何?” 柳绿眨巴了下眼:“秘密。” 第68章 他后牙槽都要咬烂了 谢清珏夜里刚回到府上,便听闻了白天的事。 一共两拨,第一拨,是由长松传的柳絮的话。 而另一拨,则是他当初安排在南知鸢身侧保护她的暗卫。 等谢清珏听见暗卫开口,将南知鸢回怼林夫人,叫林夫人和离嫁进谢家来的话时。 谢清珏嘴角一抽,硬生生被南知鸢那话给逗笑了。 “好,好。”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只感觉自己胸膛起伏不定。他要被南知鸢那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昏头了。 谢清珏嘱咐了暗卫叫他好好守着南知鸢,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来告诉他后,便将人打发走了。 书房之中寂静无声,窗外虫鸣渐渐微弱。 是入秋的先兆。 谢清珏这几日不忙,却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每回一闲下来时,脑海之中便会浮现南知鸢当日果决的眼神。 一幕一幕的反复浮现,将她的神态,她的话,都清晰的刻在他记忆最深处般,叫他每一次回想到,都不自觉地叫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谢清珏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 这几日他几乎未曾入眠,便是铁打的身子都会熬不住了。 长松伺候在一旁,都略微有些无奈。 “三爷,您这般,弄坏了自己的身子且不说,也不见得夫人会因此而心疼您啊。” 他小声嘟囔:“您若是当真想讨回夫人的心,在这闷着一个人难受又有何用?得叫夫人瞧见!女子最是容易心软了。” 长松顿了顿,小声问:“三爷,那书,您看了没?” 谢清珏眼帘都未掀开,淡淡回道:“未曾。” 长松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三爷,您这态度就着实不对了!您不会就想在前院待这后半辈子吧?” 他叹了口气:“三爷您年纪也不小了,这般端着,日后当真叫夫人的心凉了,您便是再如何弥补都无济于事了。” 谢清珏掀开眸子,看向长松。 长松与他对视一眼,便被他眸子里的冷意吓得打了个颤。 长松急忙弥补:“属下的意思不是说您老了,属下只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谢清珏的神色越来越冷。 终于,长松招架不住了,瞬间低下了头去,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 谢清珏吐了一口浊气,方才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如今,他更是觉得喉咙口都在发堵。 “下去吧。” 长松摇摆不定,他看了一眼谢清珏,见他不似在说笑,长松只得低垂下头:“那,属下告退了?” 谢清珏摆了摆手,决定不再看他。 贴身侍从是他自己选的,这么多年也都这样了,难道他还要因为一句无心之言和长松计较吗。 谢清珏不是这样的人,可他也不能否认,长松方才这句话彻彻底底让谢清珏陷入了沉默。 第50章 以往他与南知鸢不是没有过小矛盾,夫妻之间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可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叫谢清珏觉得,他即将失去南知鸢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谢清珏心中便升起烦躁来。 他看着长松的背影,看着长松垂头丧气地将门带上,再看着长松的影子在窗纸上透过的光影。 一刻钟后。 谢清珏沉思了片刻,在纸上写下什么,走上前去敲了敲窗户。 窗户被开了一条缝,长松小心翼翼问道:“三爷,可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谢清珏递过去一张纸。 长松接过,他仔仔细细看了上边,皆是一些不常见的稀罕药材。 长松一愣:“三爷,这是?” 谢清珏淡淡开口,交代道:“去买些回来。” 他又顿了顿,提醒道:“莫要说是我买的。” 长松挠了挠头,又看着谢清珏交代完之后,便将窗户从里边合上了。 他低着头看着手上那张纸,将令牌拿着当夜便出了府。 等将谢清珏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之后,长松表情已然扭曲。 “三爷,您这究竟是什么方子啊?” 谢清珏睨他一眼:“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长松有些没忍住,凑上前去:“那方才那郎中怎么说属下尽买些女人家用的东西。” 谢清珏掀开眸子看他:“闭嘴。” 长松不说话了,谢清珏将视线从他身上收了回来,又放在一旁的医书之上。 就在长松说完他年岁不浅之后,谢清珏思来想去,站在铜镜面前盯着自己许久。 而后翻开他许久未曾看过的医书,找到了女子养颜的那一章。 女子爱美,尤其是权贵之家,用医养颜是常态。一些个珍贵的草药,对于皮肤保养皆有成效。 谢清珏思来想去了许久,终究是迈过心里那道坎。 他自是不愿叫自己底下的人去买外边女子用的养颜膏之类的成品,若是叫旁人得知,他堂堂首辅,还对自己的脸如此在意,便是平白成了旁人的笑柄。 自己取回草药研磨,还能避开人,是谢清珏想到的唯一办法。 长松上回给谢清珏的那本书,谢清珏看了。 不愧是杂书,洋洋洒洒数百字来描写其中男主人公的俊美无双,更是说什么,追妻之路“皇子”那一张脸给他添色不少云云。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 自古男人好女色,有“书中自有颜如玉。” 若不是看了那杂书,谢清珏竟也不知晓,男人的容姿,在女人看来也尤其重要。 莫不成... 先前他与南知鸢能如此恩恩爱爱过日子,是因为他年岁未上来? 如今南知鸢看向他满是厌恶,则是因为他也“年老色衰”,容色略逊当年了? 谢清珏一想到这个便有些坐不住了,他偏过头看了看长松。 “你年岁何许了?” 长松一愣,老实回答:“相较您小了三岁。” 谢清珏睨他一眼。 “你亲自动手,将这些全部做成外边一样的养颜膏。之后,我自会分你一半。” “啊?” 长松反问:“什么?养颜膏?您若是要送给夫人,那得亲手做,叫属下代劳那可不成。” 谢清珏深吸了口气,后牙槽都快被他咬烂了。 “给,我,用。” 第69章 可有阳虚之兆 长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卡住了似得,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表情僵硬,就连笑容也略微带了些勉强:“哦,这,这样啊...” 长松轻手轻脚的,将所有的药材都分类放好,一块拿了起来。 “那,属下现在就去?” 谢清珏没有说话,可意思已经极其明确了。 他不想再看见长松,至少今日。 长松默默的从书房之中走了出来,他敲了一下自己的脑海,可是还没想明白。 长松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嘀咕道:“三爷这是疯了不成?” 可毕竟是主子交代下来的命令,长松自然抓紧时间做完了。 长松至今都未曾娶妻,甚少与女子有交际,唯一相熟的,还是南知鸢身边的柳絮。 于是,这两日南知鸢都察觉到了,柳絮总是一个劲儿地往外跑。 终于,被南知鸢逮到了一回。 南知鸢笑着看向眼神飘忽的柳絮:“怎么,这又是要去哪儿?” 柳絮面上挂着勉强的笑意,几乎都不敢直视南知鸢的眼睛:“这个,那个,奴婢正巧得出去有事一趟呢。夫人可是有什么要使唤奴婢的?” 南知鸢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来掰手指同她算算:“往日里,若是我没有其他要求,一天能出咱们梧桐苑两趟已然不容易了。可这两日,仅仅两日,你算算你出去了多少回。” 柳絮下意识问:“多少回?” 南知鸢没有说话,柳绿在一旁回答:“十五回。” “十五回?!”柳絮反问了一下,瞬间感觉到一丝丝的窒息。 她面上挂着牵强的笑意:“这,奴婢也不知晓自己当真跑出去了这么多回。” 柳絮对着柳绿挤眉弄眼,小声说:“当真有这么多?” 柳绿点头,丝毫没替她遮掩的打算:“便是入夜熄灯了之后,你都跑出去了两回呢。” 南知鸢点了柳絮的脑袋:“你这丫头,这几日瞧见你魂不守舍的,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南知鸢扫了周围,见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人,南知鸢便笑了笑,开口问道:“不会是有什么相好了吧?” 柳絮一听这话,急忙跺了跺脚:“夫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南知鸢低下头来捂嘴一笑:“你如今年岁也到了,若是当真想嫁人了,我自会给你保媒的。” 她顿了顿:“但是,这男子,我必然得先替你把把关才是。” 柳絮看着南知鸢这认真的神态,便知晓她不是在说笑。 柳絮满脸无奈,只能将实话给说了:“是长松在替三爷办事,特意让奴婢过去帮忙呢。” 她压低了声音,将长松说的话,压低了声音,原原本本都同南知鸢说了。 南知鸢听完一愣,而柳绿只听了个开头,听见牵扯到了三爷,便忙找了个由头退下了。 听主子们的私事,她可没柳絮这般大的胆子。 而南知鸢只觉得哭笑不得,可倒也没有阻止谢清珏的意思。 如这般看看谢清珏的乐子,倒也是一件趣事。 南知鸢推了推她:“好了,既然你要去,那便快去。” 她稍缓了一下才补充道:“记得莫要叫长松知晓我已经知道了此事,可别说漏嘴了。” 柳絮眉眼弯弯:“放心吧主子,这事奴婢熟。” 南知鸢无奈,点了下她脑袋,目送着她出了梧桐苑。 果不其然,如南知鸢所料一般,今日谢清珏早早地便派了长松来说,他夜里要来后院用膳。 明日便是长公主的赏花宴了,南知鸢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上边。 等到谢清珏回来的时候,南知鸢还在给棠姐儿挑选着明日的宴席上,她该穿什么衣裳合适。 纵使这几日南知鸢没有出门,却也隐约听见了京城之中的传言。 那日在珍宝阁的事情并没有被宣扬出去,大抵是谢清珏的警告奏了效。 只是,另一件事却莫名的被疯传。 有人说瞧见了南知鸢在闹市之上将谢清珏赶下马车,如今的京城风言风语,皆是在说他们夫妻不睦,甚至都有人开了赌局,压谢清珏什么时候会厌弃这个妻子,从而休了她。 谢清珏今日刚回到府上的时候,长松便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拧紧眉心,交代了长松叫他查查由头究竟是从谁那儿来的之后,便直接赶来了后院。 这几日南知鸢都已经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了,若是听了这流言,当了真,真要与他和离的话,谢清珏是万万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出现的。 谢清珏站在了南知鸢的身后,他回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沐浴,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他脸上几乎没有胡渣,是方才修理过的。若是南知鸢仔细瞧,可能还会发现谢清珏面上瞧着更白嫩了些,是他看了医书之后,将那养颜膏敷了一夜的微弱成果。 谢清珏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轻轻咳嗽了一声调整了自己的声线,让自己开口时说的话更加温和一些。 可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南知鸢便皱着眉头避在了一旁。 顺带还将棠姐儿调转了一个方向,叫棠姐儿也不面对着他了。 南知鸢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你爹瞧着是感染了风寒,离他远些,咱们明日还要去见长公主殿下呢。殿下如今月份还浅,若是着了风寒便不好了。” 棠姐儿乖巧的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像是蝶翼一般扇动,在面颊中落下一片阴影。 第51章 “棠姐儿听娘亲的。” 南知鸢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啄了一口她的小脸蛋:“棠姐儿真乖,娘亲最最最喜欢棠姐儿了。” 谢清珏站在离她们五六步的距离,看着这娘俩的亲昵,顿时感觉有些气短。 他揉了揉眉心,只能开口解释:“我未曾风寒。” 南知鸢听他竟然开口辩解了,便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不看不知晓,一看,南知鸢唇角便没下来过。 她上上下下扫了谢清珏一眼,暗红色的袍子衬得他面色愈发的清冷,明明是个跳脱的颜色,可在谢清珏身上时,却处处带着一板一眼。 谢清珏从未穿过这般颜色的衣裳,上一次,大概还是他们大婚之时。 南知鸢收回了思绪,将目光落在谢清珏面上:“既然未曾风寒,那为何要让长松私下里去药铺买药?” 谢清珏一皱眉,对上了南知鸢的眼睛。 她眼神之中带了戏谑。 果不其然,谢清珏便听到南知鸢继续开口。 “不若叫府医来给三爷瞧瞧。” “瞧什么。” “瞧瞧,可有阳虚之兆。” 第70章 骑大马 “呵。”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唇角微微勾起,直接笑出了声。 他视线锁着她,眼眸之中都带了些许的玩味。 南知鸢倒是不怕他,也眉眼弯弯,对上了他的视线。 谢清珏走到她跟前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南知鸢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影子之下,严丝合缝。 他弯下身来,迎着南知鸢错愕的目光,在她耳边开口。 “究竟有没有,谁能比夫人更懂呢。” 说完这话,谢清珏便礼貌性地往后退了一步,欣赏着南知鸢面上丰富变化的表情。 南知鸢也被整笑了,她看向谢清珏,那清冷到极致的面容,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话的?他还真好意思! 南知鸢不愿叫谢清珏看了她的笑话,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强打起面上的微笑。 “三爷莫要避讳忌医才是。” 她说完之后,也没有再等谢清珏回答什么了,立马转身过去看着棠姐儿。 棠姐儿早就歪着脑袋看着自己这一双爹娘,见南知鸢看过来,棠姐儿噔噔噔的就跑了过来。 “娘亲和爹爹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为何要避着棠姐儿说?” 南知鸢想到他们方才的对话,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再瞪了谢清珏一眼,不许他在棠姐儿面前胡乱说话。 谢清珏低垂下眼眸来,看着面前的棠姐儿,他下意识弯身便将棠姐儿抱了起来。 他平日之中虽疼爱棠姐儿,可却不像南知鸢一般喜欢亲近她。 父亲的爱总是更内敛的。 可今日,谢清珏大概是看多了南知鸢与棠姐儿亲近,便是棠姐儿稍显拘谨的在怀里时候,谢清珏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做了什么。 只是,亲近自己的女儿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谢清珏几乎是瞬间便调整好了心态,他感觉到了棠姐儿的拘谨,思考片刻,便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坐着。 南知鸢诧异的目光投来。 谢清珏扫了她一眼,淡淡开口解释:“昨日瞧见我底下张大人就是这般逗他家孙儿的,想看看棠姐儿可曾喜欢。” 南知鸢有些担忧他会没轻没重的将棠姐儿伤着,可刚想开口时,南知鸢瞧见了棠姐儿眼眸之中亮晶晶的。 南知鸢思考了片刻,才问棠姐儿:“可喜欢这般?” 棠姐儿没有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先前眉姐儿在她面前炫耀过,她爹爹,也就是棠姐儿的二伯父,回家后都会给她当大马骑。 棠姐儿虽看了眼馋,可她也知晓自家爹爹平日里忙得很,于是她也没敢说。 今日,谢清珏直接将她放在肩上,虽然有些高,叫棠姐儿有些害怕,可她却激动的不行。 对着南知鸢笑着说:“棠儿喜欢!爹爹好高!娘亲都变小了呢。” 棠姐儿扶着谢清珏的脑袋,带着与以往不同的俏皮劲儿:“棠儿也想骑大马!” 稚子铃铛般的笑声驱散了谢清珏心中的阴霾,他扶稳了棠姐儿,确保护着她的安危。 谢清珏这才开始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他们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跑,月光如水映照在这父女二人的身上。 南知鸢就站在一旁,笑着看着棠姐儿面上发自内心的欣喜与雀跃。 可南知鸢站着站着,却发现总有一道视线在看向自己。 她视线一转,便撞进了谢清珏的眸子里。 他眸子清亮,许因为与女儿的亲昵,他平日之中清冷的眸子之中都带了一丝的柔和。 月光之下,晚风簌簌的院落里,他这一双眸子看人,格外的痴情。 南知鸢一顿,淡淡的将目光挪了回来,想起这些时日听到的消息,南知鸢只觉得叫人有些发笑。 与话本子之中的情节一样,男人么,珍惜他的时候他不会对你好,可你不将他当一回事了,他却上赶着来讨好。 便是谢清珏,这般高傲,清冷的男人,仿佛也脱不开这个情境。 南知鸢顿时感觉有些乏味,她喊了一声:“棠姐儿。” 棠姐儿看向南知鸢。 南知鸢招了招手:“别玩了,今日还得早早睡下,明日一大清早便得去长公主府呢。你瞧瞧,如今你衣裳都没选好,之后还得沐浴洗头什么的...” 棠姐儿一下捂住了耳朵:“那娘亲,我不玩了,您别念叨了。” 她嘟着一张小嘴,一看就是没有玩够的样子。 可棠姐儿极为听话,许是因为方才与谢清珏玩闹之后愈发亲近了,她肆无忌惮的拍了拍谢清珏的脑袋,瓷声瓷气的开口:“爹爹,放我下来。” 谢清珏看向南知鸢,果不其然,南知鸢回避了他的目光。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却还是只能收敛了情绪,将棠姐儿放了下来。 “好了,那棠姐儿便早早用完膳,挑选好衣裳后便早些睡。”谢清珏一笑:“日后若是棠姐儿想玩骑大马,爹爹再同你一起玩,可好?” 棠姐儿眼睛一亮,伸出手来:“拉钩钩!” 谢清珏一愣,下意识看向了南知鸢。 大婚的那个月,南知鸢也曾与他拉勾过。 他答应过,既然做了他的妻子,那便不会叫她受委屈。 只是... 谢清珏垂下眼帘。 他好似...确实忽略了她和孩子。 谢清珏心脏不由得一抽一抽的疼,只是视线再度落在棠姐儿脸上时,那天真可爱的稚嫩脸蛋满是期盼。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蹲下身来,勾住了棠姐儿软乎乎的小拇指。 “好,拉勾。” 他神情专注,语气认真。 “一定不骗棠姐儿。” 当初的错已然酿成,他之后必然不会再在同一个坑中跳两回。 今后日子还长,他会将先前的错一一弥补。 他的妻女,他再也不会容忍她们再受到任何欺负了。 谢清珏收回了手,拍了拍棠姐儿的小脑袋,笑了笑。 “好了,你娘亲在里边等你,回去先用膳了。” 谢清珏抬起头来,便与南知鸢对视上了。 他不知晓南知鸢是否想起来当初的事,又是否有怨他。 他唇瓣刚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却眼睁睁地看着南知鸢转身过去,头也不回的回了里屋。 谢清珏指尖一颤,而后,颓靡地垂下。 第71章 崔贵妃 长公主是如今皇家女眷之中和当今圣上关系最为亲近的一位了。 便是当初的大长公主,如今虽占着个长辈的名分,可终究是隔了一层。 长公主亲自举办的宴席屈指可数,加上这一次,拢共也才三回。 而赏花宴自然是有旁的寓意,哪会有人单纯为了赏花而来。这一回,长公主办的这场赏花宴,更是想替如今年岁正好的辰王殿下挑一个合适的王妃。 辰王虽不是与圣上、长公主一母同胞,可辰王的母妃却与已经病逝了的太后娘娘关系密切,才叫长公主这个做姐姐的开始替他操心起这事来了。 圣上虽阴晴不定,可对辰王却是实打实的好。 人人都看得出来,这辰王妃的位置,着实是个香饽饽。 京城近日之中有待嫁闺秀的人家都在暗暗较劲,看谁能在这一场赏花宴之上夺得头筹,被长公主另眼相待。 南知鸢坐在席上,听着身侧的张夫人说这些时,眼底也带了些笑意。 张夫人的夫君是文渊阁大学士,官位虽不显,却是谢清珏的亲信之一。 张夫人自然与自己丈夫一条心,见到南知鸢时,便兴高采烈地带着孩子上前来攀谈。 张夫人年岁比南知鸢要大了十余岁,身边带着的女娃娃是她的孙女儿。 可这样一个都已经做婆婆了的人,面容却几乎看不见被岁月风霜侵蚀过的痕迹,虽不算顶顶的貌美,可面上总是带着笑意,叫人心生亲近。 第52章 张夫人说话也像逗趣儿,说书似得跌宕起伏,南知鸢只与她聊一会儿,便被她的魅力所折服了。 “张大人当真是好福气,有您这般的夫人。” 南知鸢真心实意地开口。 张夫人捂着唇笑了笑,看着南知鸢的脸也由衷夸赞:“首辅大人才是好福气呢。” 她扫了一眼周围,见人来的还不多,她才压低了声音同南知鸢说。 “先前我还听着外边的风言风语,说您不得首辅大人的喜欢。可今日一见,便知晓那些流言假的不能再假了。我们家老张平日之中便都是跟在谢大人身后的,上一回,也就是棠小姐生辰宴上前,我家老张是同谢大人一块去办的事,还听说谢大人专门去深山找了个远近闻名的手艺人,亲自拿着自己画的图纸上门请他雕了个簪子,想来便是给夫人您的吧。” 南知鸢一顿。 她记得那个簪子,只是...她还以为是谢清珏随手买的一个,竟没想到是他亲自设计的... 南知鸢低垂下眼帘。 张夫人见南知鸢许久没有开口,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顿时脸色一白:“夫人,可是我说错话了?” 她胆战心惊地看着南知鸢,以为这簪子不是给南知鸢而是旁的女人的。她生怕南知鸢因着这件事回去同谢清珏生气了。 南知鸢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 她笑了笑:“只是三爷未曾说过是这般由来的罢了。” 南知鸢刚想继续说什么,肩头便被人拍了一拍。 南知鸢转过身来,她还没开口,身边的棠姐儿便惊喜喊道:“干娘!” 南知鸢与张夫人急忙站起身来,给长公主行礼:“长公主安。” 南知鸢被长公主亲自扶了起来,她又看向张夫人,微微颔首:“不必多礼。” 长公主拉着了南知鸢的手腕:“怎么在这儿坐着,给你留了个位置呢。” 她说话时,还指了指那上座。 南知鸢微微一愣,倒是没有说拒绝的话。 如今她女儿是长公主的干女儿,她是首辅夫人,自然是有资格坐那个位置的。 方才随意找了个位置只是因着主位上尚且一个人都没来,她若是直接坐上去,着实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南知鸢站起身来,一手拉着棠姐儿:“倒是劳烦长公主您来请臣妇过去了。” 南知鸢对着张夫人微微颔首,便带着棠姐儿往前边走了。 等周围人少了,南知鸢才轻声问长公主:“长公主近日来身子怎么样了?” 她视线落在了长公主的小腹上,时问的长公主这一胎如何了。 长公主摸着自己的小腹,看了看棠姐儿,又看向南知鸢,她点了点头,面庞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都是温柔。 “它很好,甚至都没怎么闹本宫,看来着实是如棠姐儿说的一般,是个乖孩子。” 棠姐儿挠了挠头,一咧嘴,露出了笑。 南知鸢看着长公主那幸福的样子,眉目间下意识闪过一丝愁绪,只是南知鸢立马反应了过来,将那一丝丝的愁压得极好,没叫长公主发觉。 “殿下身边可有会医术的婢女?”南知鸢轻声问,目光之中带了些许的关切。 长公主一愣,她摇了摇头:“未曾。” 她原本是有会医术的婢女,只是早在前两年便放出去嫁人了,如今她看重的几位侍女,基本都只懂得普通的药理。 南知鸢点了点头,还是提醒道:“毕竟殿下这是头一胎,还是小心珍重一点才好。” 南知鸢的梦境所知晓的内容毕竟有限,她并不知晓长公主为何会莫名的丢了孩子。 只是,放一个懂医术的婢女在身边,总是不会出错的。 长公主听着南知鸢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当初驸马身边是有一个会医术的婢女,只是...” 她垂着眸,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犹豫。 “罢了,等这回太医替本宫把脉之时,叫他身边的医女留下便好了。” 南知鸢见长公主已然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与长公主的关系算不上亲近,说多错多,点到即止。 长公主将南知鸢带到了主位之上。 如今已经临近开席了,主位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几乎都是熟脸,只是有一人,南知鸢着实没有想到。 “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 南知鸢带着棠姐儿,看向风情万种的崔贵妃。 这宴席原本不应当有后妃出场,只是这崔贵妃是陛下的心尖宠,肆意惯了。 以南知鸢对她的了解,她怕是临时起意便过来了。 崔贵妃是一副雍容华贵的傲娇姿态,她那一双狐狸眼淡淡扫过南知鸢:“起来吧。” 就在南知鸢起身的瞬间,崔贵妃略显玩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阿鸢,别来无恙啊。” 第72章 绿菊 南知鸢像是没有听见崔贵妃说的话似得,她面上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端坐在一旁。 等她身后布菜的侍女收拾好下去之后,南知鸢才用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轻声开口。 “许久未见,贵妃娘娘姿色着实是不减当年。” 崔贵妃抬腕,品了一口茶,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可她终究是没有再回答南知鸢的话。 二人秉持着最初似是不相识的样子,连眼神都没有再给对方一个。 宴席即将开始,南知鸢看了看这桌上唯二还未曾有人坐的位置,低垂着头敛了敛面上的神色。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位置大概是留给大长公主,和她的女儿福华郡主的。 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姑,如今已经接近半百的年纪了。 若是安安分分,这辈子的荣华大概不会少了她与她背后夫家的份。 只是,大长公主先前生下郡主的时候伤了身子,膝下就只有这一个女儿,自是疼得如珠似宝。 郡主身份自然也是顶顶尊贵的,尤其是到了婚配年纪时,先帝尚且在世。 对于大长公主这个姐姐的唯一女儿,先帝也是颇为宠爱。 便是当初的郡主看上了个有妻室的男人,福华郡主也硬生生的逼着这男人休了他的原配,迎娶了郡主。 南知鸢正想着,便听见小太监唱礼。 “大长公主到,福华郡主到。” 南知鸢跟着众人起身行礼,余光之间却瞥见,崔贵妃却一动未动。 大长公主与福华郡主几乎长着同一张脸,便是不提及身份,旁人见了其一,在见到另外一位时,都能立即猜出她的身份。 “殿下吉祥,郡主吉祥。” 大长公主先是带着女儿一道落了座,才叫众人起来了:“都起来吧,莫要多礼。” 福华郡主却突然皱了皱眉,看向崔贵妃。 “贵妃娘娘怎么出宫来了?见着我母亲,便是不同她们一道行礼便算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福华郡主如今三十有余,膝下虽已有一对儿女,可看着却依旧像是未出阁的模样。旁人一瞧便知,这福华郡主这些年来,怕是什么苦头都没有吃过。 南知鸢飞快扫过大长公主一眼,又用余光看向崔贵妃,心中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她知晓崔令姿的脾气,自小便是不饶人的,如今进了宫,得了盛宠,更是无人敢给她颜色看。 南知鸢便是在谢府之中都曾经听闻过,陛下将贵妃宠的,叫贵妃都敢给陛下甩脸子了。 可大长公主毕竟是长辈,纵使是皇后,便是身份顶顶尊贵见着大长公主都会退让几分给她面子。 而崔贵妃这一行径,却摆明了没有将大长公主放在眼里。 崔贵妃笑了笑,那摄人魂魄的狐狸眼淡淡掀开,将视线落在了福华郡主的身上:“大长公主殿下是长辈,本宫便不多说什么了。郡主你不过是个郡主,对着本宫,这礼是行不得了?” 崔贵妃的声音极其好听,像是林间魅惑的白狐似的,在座的便是女子,都有不少听着面红耳赤的。 可被挤兑了的福华郡主,听着崔贵妃的话只觉得刺耳得很。 “你!”福华郡主涨红了脸,下意识拉住自己母亲的衣袖。 “好了。”大长公主抬眸,看向崔贵妃:“贵妃既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定然是得了陛下的应允,既如此,华儿,叫贵妃今日好好赏赏花,听听戏,瞧瞧宫外的景儿才是正理儿。” 福华郡主一下听懂了自己母亲的话,下巴一抬,冷哼了声,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南知鸢听着大长公主的话,低垂着眼帘。 大长公主方才这话虽像是在训斥自己女儿,却明摆着落崔贵妃的脸。 谁人不知晓,崔贵妃并无显贵的母家,听说母亲早亡,父亲不知去向,是由她年迈的外祖父母将其带大。 是陛下刚登基那一年微服私访时,对着尚且十五六岁的崔贵妃一见钟情,不顾朝堂的反对,直接以贵妃的位份将崔令姿带回了宫。 第53章 这些年来,纵使崔令姿未曾生怀过,却也丝毫撼动不了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而大长公主这一番话,便是在提醒在座的夫人们,崔令姿在当皇妃之前不过是个乡野草民。 若是旁人一朝乍富,听见大长公主这话没准心中会生其他的情绪,崔令姿却不同,她听着大长公主的话赞同地点点头。 “陛下总是与本宫说,既然作为天下之主,那必定需要体察民生民情,若是连百姓如何过日子的都不知晓,那枉为皇室,更对不起老祖宗。” 崔贵妃摘了颗葡萄慢慢剥着,晶莹剔透的葡萄愈发衬得她手指白莹如玉。 她掀开眸子,与大长公主的眼神对视上了:“殿下,您觉得本宫这话,可错了没?” 大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崔贵妃都说了这话是陛下说的,她又如何敢说陛下说的话错了。 便是资历如此深的大长公主,如今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地附和着崔贵妃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崔贵妃满意地点点头,无人发觉之际,她对着南知鸢眨了眨眼。 长公主在看着这一场闹剧渐渐平息下来,她也松了一口气。 “姑母,小嫂嫂既然都来了,那这宴席,不若现在就开始吧?” 崔贵妃没有说话,大长公主开口问:“前厅驸马那儿安排好了吧?” 长公主温柔地点点头。 大长公主扫了一眼这一圈,尤其在那些未曾许过人家的大家闺秀身上逗留:“那卿儿,今日可要好好看看才是。” 长公主低下头来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手便将今日的主角儿给请了上来。 “这菊花原本应当是要秋日才开的,本宫寻了能人巧匠,叫它提前了两个月便开了,给大家瞧瞧。” 身穿翠绿色宫服的宫女们将一盆盆的花抱了上来。 “诶,这是菊花?菊花多见,这绿菊倒是少见。” “真是没见识,这可是上好的沉香台,团团簇簇每一朵都饱满得很,你瞧瞧,上边这花瓣的纹路,啧,如今还是夏日里,这花着实是金贵得很呢。” ... 南知鸢虽不甚懂花,可一看也知,这并非凡品。 她刚抬眸去看,便在看着崔贵妃面上神情时顿住了。 崔令姿拧着眉,神情凝重看着这花若有所思,像是其中有什么不干净东西似得。 第73章 绿菊2 南知鸢扫了一圈周围,见旁人都将视线放在那些花上,几乎没有人关注着她们这儿。 她小心翼翼地,在桌下拉了拉崔贵妃的衣袖。 崔贵妃今日穿着的是上好的浮光锦,南知鸢手一摸,便已然感受到,这些年来听到陛下对崔令姿的看重,并非捕风捉影,空穴来风。 崔令姿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南知鸢手上愈发使了力气,她才意识到是桌下有人在拉她。 她侧过眸来,投给南知鸢一个眼神。 南知鸢扫了一眼那花,又看向崔贵妃,面上都带着疑惑的神情。 崔令姿唇角勾起一抹笑,伸出手来。 比了个叁的手势。 南知鸢咬了咬牙,再看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关注着她们。 她才伸出手,犹犹豫豫了许久,又比了个贰。 崔令姿一看,稍稍一顿,思考片刻却还是微微颔首,意思是成交。 南知鸢先一步退了席,想了想,将柳絮与棠姐儿留下,还特意派人同长公主说了一声。 等过了两道拱门,来到了长廊转角处,南知鸢百无聊赖地踢了踢那根宽大的柱子。 她时不时地往身后看一眼,都没见着人来。 南知鸢小声嘀咕着:“莫不是这么多年没见,她走错了地儿不成。” 好在,南知鸢的话音刚落,那一道华贵的身影便出现了。 娉婷袅娜的女子缓缓走了过来,站在了南知鸢面前,妆容精致华贵,早已与当初那失了母亲的可怜商贾女不同。 可那一双眼睛含笑时,看向南知鸢的时候,却是一如当年。 “两回,你亲手给我做两回雪片糕。” 南知鸢盈盈一笑:“成交。” 她与崔贵妃是多年前的手帕交,只不过这件事,除了南知鸢与崔贵妃二人知晓,无人得知首辅夫人竟然与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相识。 南知鸢没有再细想她们的过往,只抬头看向崔令姿。 “问候你的话之后再说,方才你看那花的眼神不对劲,可是那花出了什么纰漏?” 南知鸢既然开门见山的问了,崔令姿倒是没有遮遮掩掩,她点了点头,却想到了什么:“你与长公主关系怎样?” 南知鸢一顿:“算不得亲近,但...她挺喜欢棠姐儿的。” 南知鸢自然知晓,她可能对于长公主来说不过是首辅夫人,借着棠姐儿的光,才让她另眼相待了些。 崔令姿又道:“那你可曾知晓,她这是有孕了。” 南知鸢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棠姐儿生辰宴时候,长公主在谢府晕倒了,还是我唤的府医来给她看的脉,发现了有孕一事。” 崔令姿嘟囔了句:“棠姐儿生下来时候我不知晓便算了,怎么生辰宴也不请我。当初不是说好了谁生了孩子便叫另一个当她干娘的么。” 她还是像以往一般,同南知鸢说话的时候自称只用“我”,未曾用本宫。 崔令姿这话的声音不算小,南知鸢听了都有些哭笑不得。 她瞧了崔令姿一眼,嗔怪的语气:“您可是贵妃娘娘,谁知晓当初的情谊可还在。” 崔令姿一瞪她,丝毫没有贵妃娘娘的架势了,倒真像两个多年未见的普通手帕交一般:“好啊你,如今还编排起我来了。” 她伸出手作势便要开始挠南知鸢的痒痒。 南知鸢急忙往柱子后边一躲:“好了,不是当初说好了在人前不认识对方吗?若是咱们再在这儿耽搁下去,叫旁人发现了异样该怎么办?” 崔令姿许是将南知鸢的话给听进去了,停顿了一瞬。 就在南知鸢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要放过自己时,崔令姿却提着她那繁琐的裙子,就往南知鸢面前冲。 南知鸢看着面前的崔令姿,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看来无论是什么时候,便是做了贵妃娘娘,崔令姿对她依旧是当初那副模样。 南知鸢只能拽住她两只手,死死卡住:“好了,作为干娘,棠姐儿生辰宴上你况且什么都没送过,那今日便告诉我那花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顿了顿,试探性的开口:“不会是那花会叫长公主失了这个孩子吧?” 崔令姿神色肉眼可见的一顿,南知鸢一瞧,也只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手上动作都松了松,唇瓣动了动:“不,不能吧...” 崔令姿趁机脱离出南知鸢的禁锢,既然谈到了正事,崔令姿也没有方才这般的跳脱了。 “你要想帮她便帮,只是,最好别将你自己拖进去。” 纵使是四周无人,崔令姿还是压低了声音同她说:“皇家不简单,京城之中不太平。若是你什么都不知晓,可能还好。可你若真一只脚踏进去了...” 崔令姿摇了摇头:“且不说我,便是你夫君,都不一定能保你全身而退。” 不知是她的话太过于骇人,还是崔令姿那认真的眼神叫南知鸢不寒而栗。 明明是夏末的天气,南知鸢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背后竟慢慢的浮现了一层冷汗。 “若是没错,那花是用秘药养饲成的。这药的香气我曾在皇宫之中闻到过,是能叫妇人流产,多年不孕的。 长公主这么多年来没有身孕绝对不是偶然。 如今既然她怀有身孕的事情未曾传出去,便有人要害她。这人不一定是单纯冲着她来的...” 南知鸢打了个寒颤,她心中有了个答案,可她还是不死心,轻声开口询问:“既然不是冲着她,那又是冲着谁?” 崔令姿的狐狸眼锁着南知鸢,她眼眸之中像是颓靡,又像是担忧。等到南知鸢仔细看过去后,便只有一潭死水了。 “皇家。” “亦或是,整个大虞。” 第74章 您这是中了毒啊 南知鸢几乎都无法从崔令姿方才的话抽离出来了。 她脑海之中嗡嗡作响,梦境之中的场景又再次浮现了上来。 “还在这儿做什么,你得快些回去了。” 崔令姿见她愣神,扯了扯她的衣袖,将南知鸢的魂给牵了回来。 “怎么,这是吓到了?” 南知鸢愣怔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垂下头来,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事情竟然如此的复杂。” 崔令姿笑了笑:“若是怕了,那便别掺和。” 她这是笑着说的劝告,可如今她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若是自己做了决定的事情,也没必要都听旁人的意见。 南知鸢思索了片刻:“我尽量不将自己搅和进这些事里去。” 第54章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崔令姿,崔令姿一下便懂了,她略微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先回去,我随你后边。” 南知鸢一笑,握了握她的手腕:“还未问你这些年如何呢。” 崔令姿瞧见南知鸢这一黏糊劲儿上来了,叹了口气,推着她肩头把她往外推。 南知鸢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可到了转角处,南知鸢回头。 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站在那一丛丛的花草旁,阳光落下的光影顺着镂空的窗,洒在了她的侧脸上,衬得她面庞愈发精致貌美,像落入凡间的白狐。 南知鸢心中一颤,只是瞬间之中,她便将目光给收了回来。 这些年来,崔令姿虽得了陛下的宠爱,可她与自己同岁,到如今这个年岁尚且未有一子半女的。 而她方才一下便能道出这绿菊之中的玄机,可同样是久处深宫之中的长公主殿下却不知。 南知鸢不由得在想,这些年来令姿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她们第一次相遇时是在七八岁的年纪,那时南大人正值外派,到了江南底下名不见经传的县城里做了几年知县。而南知鸢的姨娘带着南知鸢一道与南大人外派出去了。 南知鸢是不得父亲宠爱的庶女,崔令姿是被人嘲弄的无父无母的商贾之女。 两个处境相同的女孩儿,几乎是那段时间之中对方唯一的光束,漫长岁月里,少有能够抱团取暖的时候。 可只过了几年,南大人回京,南知鸢被迫与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手帕交分离。 是崔令姿握住她的手,告诉南知鸢,她日后一定会去京城之中寻她的。 只是,一晃过去这么多年,南知鸢再一次见到崔令姿时,还是嫁入谢府的第一年宫宴之上。 彼时再见,崔令姿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人欺负的小姑娘了,而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南知鸢尚且没有认出她来之时,崔令姿便已先一步发觉了南知鸢便是当初与她年幼时相识的小姑娘。 可第一回 重逢时候,她们便定下了,在外人面前永远不会暴露她们曾经相识的身份。 这是保护,崔令姿对于南知鸢的保护,亦是南知鸢不愿攀借崔令姿势力、身份的承诺。 可如今...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将所有的情绪尽数收敛。 回到宴席之上,周围似乎无人发现她与崔令姿相继离席了一段时间,唯有长公主走上前来。 她还未开口,南知鸢便轻声问道:“殿下,棠姐儿可是跑去您那儿了?” 长公主点了点头:“方才棠姐儿同本宫说她有些困了,本宫便叫你身边的侍女带她去客房之中休息休息了。”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可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她虽担忧棠姐儿,可若是不出意外,这宴席之上必然会出事。 让棠姐儿远离这宴席,未免不是一件坏事。 南知鸢看向长公主,又看向那一盆盆绿菊。 原本罕见而珍贵的花儿,如今在南知鸢眼里,却幻化出了血盆大口,即将要将人一口吞噬的样子。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将目光落在了长公主的身上,她刚想说些什么... 崔令姿回来了。 崔令姿依旧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便是面对着长公主,崔令姿连头都没有低一下。 长公主顺着南知鸢的目光看向了崔令姿,她微微拧了拧眉,莫名的,轻声与南知鸢说了一句:“本宫着实是喜欢不上她。” 南知鸢都没有想到长公主会突如其然同她说这样一句话,可长公主明摆着没有期待南知鸢回答什么。 她走了上去,顺势站在崔令姿面前:“小嫂嫂,方才这是去哪了?这长公主府还是本宫与驸马亲自设计的,小嫂嫂若是觉得哪儿不好,也可以提提意见,也不枉方才逛了的这一圈。” 崔令姿视线落在落在了长公主身上。 如今这场上最为位高权重的两个女人站在了一块,其他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往她们这边瞥。 崔令姿轻笑了声,狐狸眼微微向上挑:“若是叫本宫说,本宫觉得这长公主府杨洋都好,就是...” 她话藏了一半,却没有说全,只摇摇头将剩下的话都吞入腹中。 可崔令姿愈这般,却叫长公主愈发想要探究,她面上是大大方方:“小嫂嫂有话不妨直接说,若是提的意见好,我自然是会听取的。” 小 崔令姿点点头,而后,指尖微微一点:“一、二、三...七八九。” “这几盆花,本宫倒是觉得寓意不行。” 这绿菊是今日的重头戏,也是长公主耗费了许多心神才得来的。 如今直接被崔令姿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面子,长公主面上着实是不太好看的。 她忍了忍胸膛之中浮现出来的怒意,便是南知鸢想要从中调节她们二人的情绪,也被长公主宽慰着重新落了座。 长公主抬眸,看向崔令姿:“那小嫂嫂说说,这寓意何来的不好?” 崔令姿没有立即开口,她扫了一眼一旁,视线不由得在南知鸢身上落了一瞬,却在旁人即将发觉之际瞬间收了回来。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的眼眸,她略微有所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崔令姿便用轻微的,只有周围几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 “这花,冲撞有孕之人。” --. 长公主原本听见崔令姿的话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她突然一顿,像是领悟过来崔令姿这话隐藏的含义。 她下意识握住了崔令姿的手腕,便是力道都没有收敛好:“你方才说什么?可是真的?” 长公主说完之后,看着崔令姿丝毫未动的神色,她又瞬间清醒了过来,往后退了一步将握住崔令姿的手给松了开来。 长公主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可她还是硬撑着开了口。 “唤驸马过来。” 南知鸢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们二人。 长公主如今毕竟怀有身孕,还是在前几个月,近日里又操劳着赏花宴一事。 如今被崔令姿的话吓了一跳,脸色也变得瞬间煞白。 大长公主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她掀开眸子,看向自己身侧的女儿。 福华郡主走上前来,想上前来一步,可南知鸢早已回过神来,在一旁扶稳了长公主,竟没叫福华郡主有搅和进来的余地。 “殿下,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了?” 南知鸢轻声道:“不若先回去吧。” 长公主看向这四周,今日这宴席是在她的府上举办的,若是她这个主办人先一步走了,那成何规矩。 只是... 长公主的右手悬空在她的小腹之上,这孩子是她也是驸马期盼已久才得来的,若是这花正如崔令姿所说一般有不对劲之处,那她断不可在此处过多停留了。 长公主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看向自己身后的大长公主。 她拍了拍南知鸢的手背,自己走上前去。 “姑母,我身子有些不舒坦,这宴席和之后相看,还是得劳烦您出面了。” 大长公主一怔愣,她站起身来,扶着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压低了眸子,她正思索什么时候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公布出去呢,正巧今日这情形... 她收回了思绪,将目光落在了面前人的身上:“姑母放心,卿儿没什么大碍,只是...” 长公主压低了声音:“只是这月信推迟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卿儿突然不舒坦,想着...想着叫太医来看看才稳妥一些。” 大长公主毕竟是瞧着长公主长大的,这么些年来长公主一直无所出,如今骤然听到这个好消息,大长公主握了握她的手,宽慰她:“既如此,这儿本宫便替卿儿你好好守着,快些叫驸马和太医来才是。” 长公主点点头,她看向身后:“谢夫人女儿还在后院里休息着,说是同卿儿一道过去,还有...崔贵妃如今在这儿着实是闲不住了。那卿儿将她也一同带走吧。” 大长公主也见识过崔贵妃的难缠,长公主既然说了将她带走,大长公主也松了一口气,不用招待难缠至极的陛下如今的心尖宠,也是给她减少些事情做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好,崔贵妃毕竟身份不同,卿儿你...便再看不惯她,也忍忍吧。” 长公主收敛了面上的神色,她点头:“好,这事儿卿儿自然是知晓的。” 将这宴席之上的事情都交代好了,长公主视线从那绿菊之上略过,又侧过身来同贴身丫鬟交代了些什么。 宴席之上人来人往,竟然无人发觉这绿菊竟被人搬走了一盆。 等到了后院之中,长公主手脚瘫软,一下坐在了太师椅上,她捂着小腹面色惨白,抬起头来看向崔令姿:“方才人多眼杂不敢多问,小嫂嫂您是如何得知的?” 长公主还没有等崔贵妃说话,又看向了南知鸢,话语之中都带了些笃定:“三夫人瞧着,定然是与我小嫂嫂往日里相识吧?” 第55章 南知鸢下意识看了崔令姿一眼,崔令姿朝着她点了点头,南知鸢这才面上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当初与贵妃娘娘已经多年未见了,若是平白攀上她,岂不是叫旁人觉得我攀龙附凤。” 只是顿了顿,南知鸢又补充道:“殿下您这孩子之事,着实是贵妃娘娘自己瞧出来的,并非臣妇同娘娘说的。” 长公主还未说什么,崔令姿便开口:“这儿没有旁人,左一句娘娘,右一句臣妇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这 长公主扫了一眼她们二人,心中有了思量,抬眸看向南知鸢,顺着崔令姿的话附和道:“小嫂嫂说的有理,日后在我们面前莫要这般拘束了。” 她稍顿了下:“我唤你阿鸢可好?” 南知鸢面上一羞,点点头:“殿下顺口便好。” 见长公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南知鸢率先一步开口:“这绿菊一事,若是当真有问题,背后之人那做的着实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殿下这赏花宴传出来的消息并没有多久,这绿菊又是谁人放的信,又是谁将这消息递在了殿下面前呢?” 长公主敛着眉目,似乎是在沉思。 崔令姿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何必如此麻烦,做一场戏便能知晓的一清二楚。” “做戏?” 长公主看向崔令姿:“如何做戏?” 南知鸢担忧地看着崔令姿。 她知晓崔令姿的脾气,若这件事不是她被卷入其中,崔令姿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的,即便这件事牵扯到了陛下的亲妹妹,她都只会隔岸观火。 南知鸢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了崔令姿的脸上,良久。 崔令姿似是有所感,趁着太医刚来之时,崔令姿将南知鸢拉在了一旁:“方才这般看我做什么?”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许久都不吭声。 崔令姿见她这鹌鹑样,唇角扯开了一抹笑意:“这么多年来,瞧着你还是没变,依旧是这胆小的模样。” 南知鸢听着她数落自己,一下便急了,抬眸对上崔令姿的眼睛:“我是替你担心。” 南知鸢抿着唇,声音都带了些许的哽咽:“你便是不告诉我,何时知晓这宫中秘药便算了。我是知晓你性子的,你是不愿掺和进这些事的,若不是为了我,你何苦...” 崔令姿看着她眼眶都红了,忍不住一笑。 伸出手来就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 “胡闹,我何时说过是为了你?” 南知鸢张了张嘴,还欲说些什么。 太医已经替长公主号完脉了,他神色凝重:“殿下,您这是中了毒啊。” 第75章 做戏 太医这话一出,别说是长公主了,便是站在一旁的南知鸢与崔令姿都愣住了。 南知鸢偏过头来看向崔令姿,用极小声问道:“闻多了这花,还会中毒?” 崔令姿脑袋像是被卡住了一瞬,她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不知。”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脑海之中有一个猜测,只是,如今这个情况之下她自然是不敢随意开口的。 驸马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一如与南知鸢第一次见面时候。 南知鸢将崔令姿扯到了一旁,果不其然,下一刻驸马便从方才崔令姿站着的地方,一下扑到了长公主的身上。 “卿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面色这样白,是底下人冲撞了你?还是孕吐不舒坦了?” “卿儿你怎么不说话?可是太难受了?若是不舒坦这孩子咱们不要了——” 长公主掀开眸,有气无力:“闭嘴...” 驸马一下便在旁边站得笔直,一言不发,可眼神却死死黏着长公主,满含着担忧。 长公主揉了揉额头,看向太医:“你方才说,本宫体内有毒?可能查出来是什么毒,该如何解?” 驸马一听长公主这话,瞬间转过身来看向赵太医。 他身量高挑,便是站在将军堆里都显高,更别说对着太医了。 太医被驸马偌大的影子包裹着,还被他那眼神一惊。 赵太医咽了一口唾沫,将脸对着长公主,以避免被驸马这动静给吓住。 “微臣先前给殿下号脉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这毒大概是与什么混合在了一块,才会种在殿下的体内的。好在如今发现的时间尚早,并不至于危及到殿下和腹中胎儿的性命。至于解药...” 赵太医顿了顿:“微臣还得回去研究研究,如今并不能给殿下您一个准确答复。” 南知鸢压低着眸子,在一旁听着。 混合在了一块,那岂不是崔令姿说过的有问题的绿菊? 长公主大概也想到了:“赵太医不若看看这花儿?” 长公主伸出手来,指着放在角落里,离他们远远的那一盆绿菊。 驸马是记得这花的:“卿儿,这不是你好不容易从西洋人那儿买来的玩意儿吗?” 西洋人? 南知鸢不自觉地抬头,与崔令姿对视上了。 她方才不是说的是宫中的秘药吗? 崔令姿大概是察觉到了南知鸢的视线,看向长公主时候便开口了:“殿下当真是从西洋人手中得来的这花儿?” 长公主见崔令姿开口问了,她郑重地点头:“不错,是从西洋人手中得来的。” 崔令姿那一双狐狸眼一动:“那着实是奇怪了,若是我没猜错,培育这花的药,可是宫里才有的。” 长公主看向崔令姿,她神色一顿:“小嫂嫂说的是...?” “天麝散。” 长公主一听到这名字,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下意识看向了南知鸢。 南知鸢没有等她开口,便率先一步:“棠姐儿这么久没见到我了,不若我先去瞧瞧棠姐儿?” 长公主思考了一瞬,还是摇摇头:“不必。” 她面上挂起了略显牵强的笑意:“阿鸢就在这儿一道听着吧。” 南知鸢还想说些什么,手腕便一下被崔令姿给攥住了:“不怕,不是什么大秘密,你能听。” 南知鸢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什么大秘密便好,她只害怕自己听到了什么皇家秘密,日后便是连长公主府里的门都不能出了。 这屋子里如今一共是五人,除去南知鸢,要么是皇家的人,要么是皇家的媳妇女婿,要么是侍奉皇家的太医。 唯独南知鸢这个例外。 原本南知鸢还有些担忧的,可长公主的一句话,便叫她瞬间瞪圆了眼。 “你将这件事告诉皇兄,问问他,为何当初他给先皇后用的药,竟然会流到本宫这儿。” 陛下,皇后...用的药? 南知鸢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脑海之中“嗡”的一声,几乎都站不稳跌倒在地了。 苍天啊,这些东西是她这个普普通通的内宅妇人能够听见的吗? 她的小命还能够保住吗? 南知鸢尽量让自己往柱子旁边靠一靠。 方才她听见的内容,着实是太超出她的意料了。 崔令姿一转身,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她面上带了些哭笑不得,看向长公主:“如若不然,便叫她走吧。” 崔令姿有些无奈:“瞧着,她并不知晓那些个内幕。” 长公主也有些吃惊:“谢大人当真从未同你说过?” 南知鸢面上便是更加的复杂了:“如若殿下您说的是这些皇宫之中的秘史...那确实是从未。” 长公主摆了摆手:“不过是早些年间的事情了,如今拿出来再说,也不是什么秘史不秘史的。” 她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南知鸢:“若是要追根溯源,那这些事情的由头,还是你家那位呢。” 南知鸢一愣:“谢清珏?” 她有些疑惑,语气都有些僵硬:“与他有什么干系?” 长公主如今更顾及着自己的身子,揉了揉眉心,没有同南知鸢解释,只道:“若是想知晓,自己去问你家三爷便好了。” 南知鸢低垂着眸,盯着自己的鞋尖未曾开口。 长公主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她刚想开口,驸马便抢先一步开口,他看着太医:“那这毒是从何而来的,你可能查出?” 太医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长公主身边的人,微臣得查上一查。” 长公主颔首:“这是自然。” 而后,她看向崔令姿:“那嫂嫂方才说的做戏是…?” 崔令姿压低了眸子:“只是这事,只得我们几人知晓,若是传出去了,便无用了。” 长公主点点头,眸色中带了几分郑重:“好,你说。” 一个时辰之后,赏花宴上人心惶惶。 粉衣夫人推了推旁边的相识:“方才你说的,可是真的?” “就是就是,长公主这么多年都未曾有孕,怎么会一夕之间孩子就掉了呢。” “诶…我听说呐,是谢首辅那女儿冲撞的呢。” 第56章 -- 旁人议论纷纷之际,长公主院落里,一个青衣丫鬟正偷偷摸摸地往里边瞧。 南知鸢正与崔令姿坐在一旁,她们二人交谈的声音很轻。 “这法子,当真管用?” 崔令姿摇摇头:“我也不知晓,不过若是按以往来说,那些人的计谋若是成了,他们定然会费尽心思地将那些个罪证一一销毁了。如今长公主估摸着已经寻不到那些个西洋人,若是当真想查得水落石出,还得从自己她身边人下手。” 南知鸢点点头,她刚想说些什么,便瞧见了窗户后边那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一下站了起来:“谁在那!” 这一声出来,别说是崔令姿了,便是伴在长公主身侧的驸马,都加快了步子一下闪到屋外,将那个鬼鬼祟祟之人给揪了进来。 “芍药?” 长公主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侍女,攥紧了衣袖:“你方才在那做什么?” 长公主的声音有些冷,目光在芍药身上扫视着。 芍药哆嗦了一下:“奴婢,奴婢只是听闻殿下您这儿出事了,所以赶忙过来了。殿下恕罪,奴婢,奴婢...” 芍药看着长公主渐渐冷下的眸子,顿时牙齿都在发颤。 长公主如今只是面色稍显差一些,可并没有像她预想之中的那般崩溃,难受。 难不成,是她们的计谋失误了? 芍药脑海之中仿佛萦绕着一团团迷雾一般,竟叫人分不清楚何处是现实,何处又是梦境。 她瑟缩着跪在一旁,祈祷自己不会被主子看出来什么端倪。 只是,现实与她所想的还是大有差距。 驸马站在一旁环着手,瞧见芍药这一副模样,冷哼了声:“若非心虚,怎会在卿儿还未说什么的时候便如此害怕?” 驸马抬眸,看向长公主:“若我没有记错,这芍药跟在你身边,也有段时日了。” 长公主淡淡开口:“得有五六年了。” 若是她没记错,她这个长公主府刚建成的时候,芍药便是在内务府派来的宫女中的一位。 长公主并不是一个难以伺候的主子,尤其是因着先前上过战场的缘故,对底下的侍女算得上颇为优待,相比其他的主子,在长公主府上能算得上清闲了。 长公主又如何不知晓。 她将视线落在了芍药身上,挥了挥手:“搜搜吧。” 驸马垂眸,侧过身来。 几名身着黑色衣裳的侍女神出鬼没,听见长公主的命令之后,两位站在芍药面前居高临下,打算搜她的身子。 另外两位直接去往下人房里,打算去芍药的屋子里探查,是否有其余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芍药瞧见这个架势,心里一突。 她想爬到长公主的面前,可那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女压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们如同一个巨大雕塑一般,屹立在芍药的面前。 “芍药姑娘,请吧。” 芍药唇瓣动了动,却还是对着长公主磕了一个头:“芍药并没有做对不起主子的事情,今生今世,芍药永远是殿下您的奴仆。” 她说完之后,站了起来,面上带了几分倔强:“搜,尽管搜。” 芍药环绕着整个屋子都看了一眼:“殿下您是女中豪杰,可为何要和这些嫔妃,夫人待在一块?若是没有孩子,您便是那遨游天空的雄鹰,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一旁将您拖下! 可如今,您有了孩子,您将会和那些后宅夫人渐渐一模一样。 为了孩子,为了夫君,为了整个家操持。您可曾想过当初,当初的您带着那一队骑兵直捣突厥的精兵队伍,旁人以您女子的身份说事,可您却给他们看了,在战场之上女人也不比男人差!” 芍药捧着心,颇为痛心疾首:“可您看看您现在,为了男人,为了孩子,您变成什么样了?” 长公主扯了扯嘴角,她想掀开被子下榻,却被一旁的驸马制止住。 长公主抬了抬手:“不必担忧。” 她还是兀自下了床榻,走到了芍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口口声声说的,皆是为了本宫。可本宫是怎样的女人,又与你有何干系? 本宫与驸马自小青梅竹马,当初在战场上,驸马以身替本宫挡刀,若没有他,如今本宫能否站在这儿,尚且都不好说。你又何来的脸面置喙本宫与驸马的感情?” 长公主一步一步地绕着芍药,她的裙摆扫过,如同一尾绽放开的鸢尾花:“本宫想做母亲,想在世间孕育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这是本宫自己的选择。” “本宫的强大,不仅仅在战场之上,更可以在为人母之上。你只知其一,便判定本宫不如之前,更是话里话外都鄙夷内宅妇人。” “你又可曾站在过她们的位置上,去思考她们的境遇?” 长公主看着芍药慌乱的眸子,轻轻一笑:“不,你不曾。你只是将自以为的强大,自以为的自由,束缚在她们之上。” “若是这世间女子皆能够没有后顾之忧,那人人都可以做曾经本宫做的事情。包括你。” 长公主蹲下身来,顺带挥退了一脸担忧想上前来将她扶起的驸马:“如今的生活,是本宫自己的选择。便是雄鹰,也有落在地面上的时候。” “你自以为的为本宫好,本宫不需要。可若是你当真想要伤害本宫的孩子...” 长公主的眼眸逐渐变得冰冷:“本宫,定要叫你,千刀万剐。” 她话音刚落,原本派出去那两个侍女回来了,手中端着东西。 “殿下,这是奴婢方才从芍药屋子里找出来的。” 芍药一听,肉眼可见的慌乱,她想要拉住长公主的衣袖再解释什么。 可长公主没有给她机会,站在芍药身后的两个侍女在眨眼之间便将她禁锢住了。 “赵太医,来瞧瞧这是什么。” 长公主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心。 驸马急忙走上前来将她扶稳,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赵太医上前来,掀开那帕子,取了一丁点粉末在鼻尖嗅了嗅。 他面色稍稍一变:“殿下,这与您体内的毒素,一模一样” 第76章 挑拨 赵太医这话一出,崔令姿下意识与南知鸢对视了一眼。 南知鸢抿了抿唇,站起身来。 如今罪证已经摆在面前了,便是说再多的话也无法洗清她的罪了。 芍药轻笑了一声:“毒?这不是毒,只是叫妇人无孕之药罢了。” 她掀开眸子看向长公主:“殿下,这药奴婢不止给您用了一段时日,从奴婢眼睁睁看着您与驸马成亲,而后想要诞下一个孩子时,奴婢就想着。若是您没有孩子,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比男儿还飒爽的长公主殿下。” “只是,您怎么就怀上了呢...明明,明明不应当怀上的。” 长公主冷笑一声:“本宫是长公主,又何曾是因为是否生育决定的?” 她眼神之中带了些惋惜,叹息,和南知鸢看不懂的情绪。 “本宫的身份,是生出来便定下的了。便是旁人一辈子不生,也不见得会拥有本宫所拥有的一切。而本宫便是诞下了孩子,本宫手中的一切也不会随着孩子的诞生而流逝。” 长公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便是嘴唇都有些干涩。 只是,她知晓,自己的重点不应该放在这些虚无缥缈的话语之中:“这毒着实是不好找到。芍药,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她拧着眉心:“你月例便是撑死了,也无法买来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制成这药。” “谁给你灌的迷魂汤,又是谁在给你的这些东西?芍药,本宫向来不喜欢用家人来威胁人,可如今,你威胁的是本宫孩子的性命。本宫不介意为了它,破个例。” 芍药一听长公主的话,顿时慌了神:“殿下,您怎么变得如此了!” 芍药先前有恃无恐,便是因着她对长公主所谓的“了解”。 当初长公主贤名在外,便是不杀投降了的敌军和城内的妇孺。 “一人做事一人担,这不是长公主您先前的话吗?怎么如今反倒是变了!” 长公主扯开了唇一笑,她只觉得有些苦恼。 当初她的想法,至今都没有改变。只是为何有些人竟死死地攀着她以前说的话,做过的事,让她一辈子都不能改变? 长公主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只是突然,她眉心猛然皱起,身子猛地一晃,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驸马在旁边一直盯着长公主,见她不对劲,急忙上前去将长公主横打着抱了起来。 “卿儿,怎么了卿儿?” 驸马狠狠瞪了芍药一眼,他原本是想着自己来审问这个丫鬟,却没想到因着她胡乱的言语,竟叫卿儿自己与她聊了这么久。 驸马冷哼了一声交代道:“给我将她好好看管起来,莫要叫旁人找到机会接近她,更别叫她死了。” 第57章 等转过身来看向长公主的时候,驸马顿时换了一副表情:“卿儿可有事?若是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咱们便不要了。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便好了。” 他拿着长公主的手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右脸,看向她时,眼神之中的关切仿佛都要溢出来了似得。 南知鸢知晓,长公主这一倒下去,驸马便跟丢了心神一般,整个屋子里几乎没有人能够站出来主理大局。 她看向崔令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崔令姿便早已猜到了她未曾说出口的话:“我可没这么多时间,陛下给了我时间,等再过一个时辰我还没回去的话,没准他就得对我发脾气了。” 崔令姿努了努鼻子,可南知鸢在她面前却只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甜蜜。 她低下头来一笑,崔令姿又道:“这里的事,你便先站出来代理,等长公主身子好一些了,你再将所有的事都交给她不就成了?” 南知鸢思索了片刻,刚想点点头。 就听见外边似乎有人在敲着窗户。 南知鸢一顿,只感觉那一道背影着实是有些熟悉。 她思考了片刻,推开了窗户一角。 “柳絮?”南知鸢怔愣在原地:“你怎么在这儿?” 她往柳絮身后张望了一下:“棠姐儿呢?” 柳絮抿着唇,小心翼翼道:“被三爷给接走了。” 南知鸢一愣:“三爷来了?” 柳絮点点头。 南知鸢看了身后一眼,还是同崔令姿说了一声她先出去问问柳絮什么情况,叫她在这儿看着长公主和驸马。 崔令姿嗔怪的瞧了她一眼:“我知晓,你担忧棠姐儿。没事,你快些去,这儿还有我在呢。” 南知鸢颇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瞧见南知鸢,柳絮就跟有了主心骨似得,她一口气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了。 “小姐许是昨日夜里太过于兴奋了没睡好,奴婢便听长公主的话,将小姐带到了客房之中。可没过多久,客房外突然来了些夫人,” 南知鸢皱了皱眉头,她下意识地察觉到了有些许的不对劲:“继续说,而后怎么了?” 柳絮一想到发生的事,便整张脸都涨红了:“不知晓那些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外边便开始说您与三爷的事,还说,还说小姐她...” 柳絮唇瓣动了动,可终究没有将那些恶毒的话再复述出来。 她抬头看向南知鸢的时候,眼眶已然通红了:“总之不是什么好话,怎么连长公主的事情,也牵扯到了小姐身上。” 南知鸢一听柳絮的话,便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她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你方才说什么?长公主的事情如何牵扯到了棠姐儿身上?” 柳絮一愣:“夫人,您难道不知晓吗?” 南知鸢方才一直都在与长公主一块,从何处知晓? 柳絮见状,急忙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南知鸢听完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我一道进去,同长公主说。” 柳絮愣住了:“什么?” 等柳絮都被迷迷糊糊拉到了殿内时,长公主已然缓了过来。 见南知鸢面上带了几分焦急,长公主撑着直起身子:“怎么了这是?” 南知鸢面上满是凝重:“殿下派出去的人,可有将这孩子的事与棠姐儿牵扯上吗?” 长公主许久才反应过来南知鸢这话的意思:“未曾啊。” 她看了看驸马:“你派人去做的?我何时说过将棠姐儿牵扯进来了?” 驸马被长公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揉了揉脸,看向南知鸢,真真切切道:“便是做局,也自然不会牵扯到旁人。这着实不是我与卿儿做的。” 南知鸢听着长公主与驸马的对话,她忽然想起了梦境之中那一盆盆泼向棠姐儿的脏水。 她揉了揉眉心:“怕是,有人想挑拨三爷与殿下,甚至陛下之间的关系。” 第77章 酒家 “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驸马眉目间都染上了忧虑,他下意识看向长公主:“卿儿,你作何想法?” 长公主低垂着眉。 而南知鸢却望着崔令姿。 她还记得当初崔令姿同她说的话,对付长公主的人,可能并不仅仅想要针对长公主,而是...整个大虞。 如今,谢清珏作为大虞的首辅,陛下身旁最为亲近的文臣。 若是借着长公主这一胎儿,离间了陛下与谢清珏的关系,那不亚于猛兽自断右臂。 南知鸢看着长公主,她斟酌了许久才开口:“若是殿下不介意,不若召三爷来吧。” 南知鸢清楚的知晓,若只是内宅之中的谋算,她可能一个人还行。 可若当真涉及到了朝堂之上的事情,谢清珏可是比她有头脑得多。 便是南知鸢承认,无论是对于感情还是对于两个孩子,谢清珏都没有做到他应尽的责任。可对待朝堂,对待大虞,他的的确确奉献了几乎他的所有。 长公主听着南知鸢的话,便是想都没想便拍了拍身侧的驸马:“去唤谢大人来。” 驸马一听,皱起了眉:“他谢清珏有何用,当真要叫他过来?” 长公主瞪了一眼驸马:“快些去。” 看着驸马那满脸不情愿的模样,长公主揉了揉眉心:“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把当初那小摩擦给放心上。快些去。” 她轻声开口,还横了驸马一眼:“他便是再无用,也比你有用的多。” 驸马纵使是一脸不情愿,可面对着长公主,也不得不低下头来:“行吧,那我将他叫来。” 谢清珏并没有带着棠姐儿走远,驸马不过是出去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将谢清珏与棠姐儿一同带了过来。 棠姐儿见着满屋子的人,原本还有些胆怯,可定睛一瞧,几乎都是自己认识的老熟人了。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跑到自己娘亲面前。 南知鸢将棠姐儿抱起,坐在一边,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她。 见棠姐儿的神色并无异样。南知鸢就知晓方才那几个不知晓是谁家夫人的话,并没有影响到棠姐儿。 南知鸢刚松了口气,便察觉到手腕被人攥住了。 南知鸢一抬眸,就与谢清珏对视上。 他的力道有些重,叫南知鸢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可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谢清珏便一把将她摁入了自己的怀中。 谢清珏胸膛起伏不定,擂鼓一般的心跳声穿过南知鸢的耳膜。 南知鸢只怔愣了片刻,一下便将谢清珏给推了开来。 她拧着眉头小声开口:“殿下和娘娘都在这儿,你这是做什么?” 便是南知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压根没敢抬头与谢清珏对视。 谢清珏的眼神仿佛有实质一般,他深呼吸了口气,而后,揉了揉她的头顶。 “无事便好。” 驸马方才能这般迅速找到谢清珏,着实是因为谢清珏正在寻南知鸢。 方才从柳絮那儿,谢清珏便听到了“长公主流产”这一消息。 谢清珏对别的女人之事着实是不甚在意,可等他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南知鸢身影时,他有些慌了。 纵使知晓长公主并不是那般无理取闹之人,便是那些人的话传入长公主耳里,也不见得长公主就会对棠姐儿和南知鸢产生不满。 只是... 谢清珏心下慌乱。 如今他已然失了南知鸢的心,可他也不愿见到南知鸢在外边受到一丁点委屈。 谢清珏强硬地将自己的目光从南知鸢的身上挪开,而后看向了长公主。 方才不过一瞬,谢清珏脑海之中大概有了计量。 若长公主的孩子当真没了,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不会像他刚进来时候那般的轻快。 所以...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她们这是在做一场戏。 驸马方才找到他时候,谢清珏只顾着南知鸢是否安然无恙,并没有旁的心思去思考别的。如今他已然见到南知鸢平安的站在了他的面前,谢清珏思索了片刻,望向长公主。 “殿下唤微臣来,可是需要微臣相助?” 他视线从长公主小腹上,一扫到了驸马的脸上:“若是叫陛下得知,殿下您用腹中胎儿做筏子引得那些人出来,定是会不高兴。” 长公主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也只是一瞬:“皇兄平日之中总是同本宫夸赞谢大人,先前本宫还以为谢大人不过徒有其表,如今...” 她笑了笑,话语适可而止:“如今本宫倒是想听听,谢大人的想法。” 长公主看向驸马,驸马便将他们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谢清珏说了。 南知鸢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摸了摸棠姐儿的脸颊。 她收敛了眉目,不叫旁人看出她的愁。 看来,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之中,她与棠姐儿都逃离不开与长公主殿下这一胎儿挂上钩了。 第58章 如今,她们既然都已经上了同一艘船。 那当务之急,是将在阴沟里的老鼠给揪出来才是。 南知鸢思考了片刻,在谢清珏还未说话之时,她看向驸马:“驸马可认识一个女子?” 见长公主与驸马都看向自己,南知鸢才慢慢开口:“是渔边酒家,那主家的女儿,我记得...她名唤春儿。” 南知鸢的话音刚落,驸马便着急着开口:“我心中只有卿儿一人,什么春儿夏儿秋儿,我哪里认得?” 他看向长公主,不知是不是南知鸢的错觉,竟从其中看出了几分委屈来。 “卿儿,你莫要听她胡说!我心中只有你!” 长公主安抚地拍了拍他脑袋,而后看向南知鸢:“怎么突然想问起这个了?” 南知鸢抿了抿唇,将原本想好的借口拿出:“有一回我带着棠姐儿路过之时,恰好听见了他们在讨论驸马。” 南知鸢看了一眼驸马与长公主,又低垂下头来慢慢说道:“他们说,若是下一回驸马再来他们那儿喝酒,定要好好撮合那春儿与驸马。” 第78章 张大人 驸马一听南知鸢的话,刚想反驳。可他琢磨了一瞬,便瞬间反应了过来南知鸢这话语之中的意思。 “你说的,是渔边酒家?” 驸马斟酌了片刻:“先前下值的时候,我被同僚请过到那儿喝过一回酒,只是我从来都不知晓那店家竟有一个一般大的女儿。” 他看向了长公主:“整个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晓,我对卿儿情深义重,什么春儿秋儿的,皆入不了我的眼。可他们这般笃定...定是另有图谋。” 长公主的性子较驸马而言更加的沉稳,她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算是赞同驸马所说之言。 这么多年来的日夜相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 若是他当真有想纳妾偷吃的意图,绝对不会兜里只有几颗碎银子。府里所有的事务和银两皆握在长公主的手里,便是驸马偶尔得了赏赐,也将赏赐悉数带回来奉在长公主的面前。 长公主思忖了片刻:“阿鸢定然不会骗你,如今她听见了这些人的话,倒是叫我们有迹可循了。” 她又想到了方才,南知鸢身边的柳絮所说之言,长公主看向了谢清珏:“本宫这一胎如今自然是安稳的,可若是这毒一日未解,本宫也不得安宁。” 她揉了揉眉心:“驸马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本宫如今的身子也着实是不适宜太过劳累。” 长公主看向了南知鸢,眼神之中带了些许的期盼:“原本本宫便觉得阿鸢心善,如今更是瞧出阿鸢聪颖无比、心细如丝。” 她又扫了谢清珏一眼,斟酌着开口:“我知晓这事着实是个硬骨头,可...可那些背后之人一日不揪出来,都不知晓他们图的是什么。谢大人,阿鸢,长公主府上的所有人、事,都供你们调遣,可否帮我这个忙?” 长公主求人的时候,罕见的放下了姿态。 南知鸢听着长公主这些话,下意识想要拒绝。 可棠姐儿扯了扯她的衣袖。 南知鸢低下头来看向棠姐儿,纵使棠姐儿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南知鸢却知晓,她这是想让自己帮帮长公主。 南知鸢一下陷入了犹豫之中。 她原本便不是一个爱掺和这些事的性子,安稳的保住自己和棠姐儿,便是她重拾这一条性命之后对自己唯一的期望了。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可看着长公主期盼的眼神,南知鸢竟都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谢清珏便开口了:“殿下若是想要人帮忙,微臣便可以。” 长公主一愣,将视线转移到了谢清珏的身上。 她笑着开口:“原本我是想着谢大人这日理万机,若是再接了我这件活儿,着实是...” 长公主话还没说完,又低下头来笑了笑:“只是,本宫却着实是没有想到,谢大人如此疼阿鸢。” 崔令姿听着这些话,捏了颗葡萄,没有说什么,只用了揶揄的目光瞅了南知鸢一眼。 南知鸢没有说什么,只低垂着眸子摸了摸棠姐儿的小脑袋。 谢清珏下意识往南知鸢身上看,却发觉她压根没有看向自己,可能...他自作主张想要从她肩头上揽下来的活,她也不甚在意。 浓浓的酸涩感侵占了谢清珏的心脏。 只是,在外人面前,他神色却如常,思考了片刻之后便将心绪放在了正事之上。 “既然殿下说了,整个长公主府上的人与物皆能借用,那微臣可否借个人?” 长公主颔首:“谢大人请说。” 谢清珏看向驸马:“有些事儿,需要驸马来帮个忙。” 长公主挑了挑眉,可她却更想看着谢清珏如何使唤自己的驸马的。 “这是自然,谢大人放心用着。” 驸马往日便与谢清珏不对付,如今乍然到了他的底下,满脸的不情愿。 他看向长公主:“卿儿,我...” 长公主顺毛似得安抚着他:“段郎乖,谢大人自然是公私分明的,不会为难你的,听话。” 驸马面上闪过几丝犹豫,终究是听了长公主的话,可他面上还是有几分不服气,是对着谢清珏的。 “若是谢大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他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愿去看谢清珏:“只是,若是时辰太晚了那便莫要开口了,我还得回府上陪妻子孩子呢。” 长公主看着驸马这一副孩子模样,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可若是旁人仔细去看,却能从她眼眸之中瞧出纵容来。 谢清珏开口:“驸马放心,不是什么难事。” 他顿了顿:“只是,需要驸马想一想当初是哪个同僚邀您去的酒馆,之后还得注意注意,他是否会邀您去第二回 。” 驸马听着谢清珏的话,他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没准那同僚,与他们是一伙儿的?” 谢清珏颔首。 “如今外人皆以为长公主这胎儿已经没了,如若有同僚提议借酒消愁...” 他视线落在了长公主身上:“等到第二日,叫长公主知晓驸马看上了旁的女子。殿下会如何?” 驸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只要幻想一下谢清珏口中预设的场景,便感觉到头皮发麻:“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谢清珏摇了摇头,说的却是:“如今还无从得知,可若是将那些人一一笼络起来,刨根问底的查上一遍。那便能其中瞧出玄关来了。” 谢清珏思考的太过于入神,竟没发觉南知鸢用异样的目光正看着他。 他方才口中的预设,皆是后来南知鸢梦境之中的场景,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谢清珏给道了出来。 南知鸢长睫微微颤抖,在脸颊上扫落了一片阴影。 谢清珏似乎有所感,下意识地看向了南知鸢。 可南知鸢并没有如他所想一般看向他。 谢清珏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开口询问:“所以驸马可曾记得,那同僚,是谁?” 驸马思索了许久:“好似是你手底下的人,嗯...像是姓张?” 张? 文渊阁大学士张大人? 南知鸢抬头看向谢清珏,竟猛地一下撞入谢清珏的眼眸之中。 第79章 圣上到 只是一瞬,谢清珏便将他的视线转了过去,只有握紧而后堪堪松开的手心,沉浸在方才那一眼指针。 “张大人...驸马是如何与他相熟的?” 段璋是在兵部,若是按理来说,不应当与谢清珏底下的亲信有过多的交流。 只是...既然他们二人都曾在官场之外还有来往,那说明定然是有人先一步的攀谈上对方。 这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谢清珏无法在现在便下定论,可他心中有所感,若是如今从这一条线下一直查下去,定然能得到他想要的。 长公主手心虚虚一握,在听见驸马开口,说与他相邀喝酒的竟然是谢清珏手底下人时,她心下产生了一阵慌乱。 若不是信任谢清珏,长公主第一反应就会将这件事摁在谢清珏的头上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看向整个屋子里唯一一言不发的人。 “小嫂嫂,你如何想的?” 崔令姿似乎没有想到长公主会在这个节骨眼儿询问她。 她思考了片刻:“殿下可想过要将这件事告诉陛下?” 长公主原本抿着唇,谢清珏却率先一步开口了:“微臣还是建议长公主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陛下的要好。” 如今他们做的事情,若只有长公主与崔贵妃知晓,那日后要是挖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儿,这二位不一定比谢清珏还要在陛下跟前说得上话。 作为坚定不移的保皇党一派,谢清珏还是以陛下的想法为先。 况且...若是当真捅出什么篓子了。 叫陛下知晓,好歹日后算起账来,还能减轻一些罪。 第59章 谢清珏的声线平稳,说的话入了长公主的耳后,她敛眉思考了许久,终究还是同意了谢清珏的做法。 “那劳烦谢大人将这件事一五一十都说给皇兄听吧。” 面对着自己唯一的兄长,长公主对着圣上还是有些畏惧的。 谢清珏刚想说些什么,有一道声音响起。 “不必。” 屋子里众人面色皆是一变,唯独甚少见过陛下的南知鸢还没意识到什么。 崔令姿站起身来,拉了拉南知鸢的衣袖,算是提醒她了。 “陛下驾到。” 独属于太监尖利的声线响起,有了崔令姿方才的提醒,南知鸢也只怔愣了一瞬,便瞬间意识到了是陛下来了。 她拉着棠姐儿跪在一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屋子里陷入沉默,唯有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回荡。 脚步声慢慢近了,南知鸢心中一紧,便是握住棠姐儿的力气都愈发重了一些。 好在,这脚步声在南知鸢面前不远处便停下了。 南知鸢小心翼翼地抬头,迎面便瞧见一双被金线勾勒出龙纹的长靴。 那纹路细腻而真实,明黄的龙眼仿佛活过来似得,与南知鸢对视。 南知鸢心里漏了一拍,急忙低垂着头,不再做旁的想法。 “今日怎么穿这个了?” 圣上首先将崔令姿扶了起来,见她身上的衣裳,他皱了皱眉头问了一句。 “想着不要喧宾夺主,便没有穿陛下给臣妾准备的那一套吉服。” 圣上思考了一瞬,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同意崔令姿的这一套说法。 而后,他扫了一圈:“都起吧。” 圣上将目光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却是问着长公主:“卿儿方才说要谢卿同朕说的,是什么?如今朕已经在这儿了,直接同朕说说便好。” 他牵着崔令姿的手,将她带到一旁的主位之上落了坐。 长公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之中都带了些嗔怪:“皇兄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都没有准备。” 圣上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朕方才听闻那消息,便赶了过来,谁承想你这个丫头如今瞧着什么事儿都没有。” 太医在一旁战战兢兢,压根不敢掺和。 圣上招了招手:“赵太医,卿儿的身子怎么了,你同朕也不必隐瞒吧。” 赵太医下意识看了长公主一眼,可长公主如今哪里敢给他随意投眼神。 赵太医便也只能咽了一口唾沫,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跟圣上说了。 “如今长公主与胎儿皆无恙,只是...这毒素毕竟留在了长公主的身体之中,如今当务之急得是尽快将毒素排出,才能确保长公主和孩子不受到毒素的影响。” 圣上一听,便直接将视线落在了长公主的身上。 他明明面上未曾表露出喜怒,可周身的低压与威严却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般大的事,沈墨卿,你是不打算同朕说?” 长公主被自己皇兄直接唤了名讳,可都不敢抬头去看他。 她自然是知晓,自己皇兄这着实是气急了。 长公主刚想说些什么,崔令姿便拍了圣上一下:“如今长公主是两个人了,受不得惊吓,陛下您收敛点!” 虽说用了尊称,可旁人都听得出来崔令姿这究竟是有多么的肆无忌惮。 南知鸢没有掩盖面上的惊讶,抬头看向了崔令姿。 崔令姿整个人大半个身子倚在圣上身上,若是叫旁人瞧见,定然怒斥一句“妖妃!” 可南知鸢瞧着,心下却不由得松快了些许。 她原本还担心令姿伴君如伴虎,替她担忧,这无边的宠爱像是虚无缥缈的云,不知晓何时便会散了。 可如今,虽只是随意的一举动,却也能知晓,在陛下的心中崔令姿并不是无关紧要。 毕竟...敢在老虎头上拔须,却得了老虎纵容之人,又怎么能叫人小觑。 他睨了赵太医一眼:“朕给你十日的期限,十日之后若是还没将解药研制出来...” 圣上没再说什么,点到为止。 赵太医却一脸的苦闷,他怎会不知晓陛下这未说完的话是何意。 他低垂下头,重重一磕:“微臣,自当尽力而为。” 圣上摆了摆手,便叫赵太医下去了。 他转过头来,似是将崔令姿的话给听进去了,同长公主说话时,声音都放轻了些。 “那你们如今,谋划着什么,都同朕说来听听。” 第80章 玉扳指 长公主与驸马都是不折不扣的武将,齐齐将目光看向了谢清珏。 谢清珏只感觉头顶凝聚着几束目光,便是陛下都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他。 谢清珏思忖了片刻才开口,向陛下解释他们方才的谋算。 这些谋算在陛下看来,着实是太过于小儿科了。只是,既然是自己的妹妹妹夫想出来的,那圣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来,若是你长公主的名号不管用,那便报上朕的名号。” 他大手一挥,便将自己的玉扳指拿下,叫侍女放在了长公主的床榻前。 长公主看着自己皇兄,顿时脸色一红:“我还以为...皇兄会斥责我呢。” 圣上爽朗一笑,却下意识地揽住了崔令姿的肩。 “好了,你这丫头给朕好好休息,朕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外甥,还不好好护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轻轻掠过一眼驸马,虽嘴上没说,但驸马自然是心知肚明。 “皇兄放心,臣定然会照看好殿下。” 圣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握住崔令姿的手,便要往外走。 可崔令姿心里尚且还记挂着南知鸢与棠姐儿,步子都慢了一些。 圣上似有所感,侧过头来问她:“姿儿怎么了?” 崔令姿思索了片刻,将圣上握住的手松了开来。 她转过身往南知鸢的方向看,对着棠姐儿招了招手。 “棠姐儿,来。” 棠姐儿先前从未见过这个娘娘,下意识看了南知鸢一眼。 见南知鸢放心地点点头后,棠姐儿才规规矩矩地走上前去,笨拙地福了福身:“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话语稚嫩,面上也是肉嘟嘟的,极招人稀罕。 便是崔令姿瞧着心也被软化了,她蹲下身来将棠姐儿扶了起来,想了想,从发髻之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金花儿,插在了棠姐儿的双丫髻上:“这是干娘给你的礼物,好了,回去吧。” 棠姐儿摸了摸头上新戴上的花儿,这“花”是用纯金打造,富贵逼人,虽是金饰却丝毫不显老气。比纯金珍贵的,倒是上边的雕工。 一瞧便是出自大师之手,镌刻的极为细致,戴在崔令姿的头上是雍容华贵,而到了棠姐儿的头上,却是娇嫩可爱了。 南知鸢瞧着,急忙开口:“这般贵重,定然是娘娘平日里所爱之物,棠姐儿年纪小受之有愧,如何能担得起?” 崔令姿一听这话便皱起了眉头:“怎么,难道如今还要与我生分了不是?” 这话一出,屋子里几人都看向了南知鸢,眼神之中或多或少带了些探究。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可是...” 对待南知鸢,崔令姿头一回强硬了些:“没有可是,这礼,你受得,棠姐儿自然也受得。” 她说完之后,转过头来看向圣上,语气之中带了崔令姿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随意:“陛下,回去吧。” 圣上没有问她们二人先前的关系,只点了点头:“好,回宫。” 棠姐儿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小花儿,又看向自己娘亲。最后被南知鸢拉着一道恭送了陛下与娘娘。 等到这两位走后,长公主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 “谢夫人,认识这般久,还是头一回知晓你与贵妃相熟啊。” 南知鸢想到自己当初与崔令姿约定的事,如今却在这几位面前破了功,南知鸢面上都带了几分讪讪。 “不过是当初年少时的情谊罢了,着实是...”南知鸢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话说完。 “只是棠姐儿如今有您和贵妃二位干娘,日后若是养成跋扈的性子,这该如何是好。” 南知鸢虽是这般说着,可面上却带着的是纵容。 在她的梦境之中,棠姐儿下场凄凉。可如今的棠姐儿,不仅有作为首辅的爹爹,还有两个位高权重的干娘。 在京城之中,这般身份地位的女娘,在她们同龄人之中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南知鸢已经想象到了等棠姐儿长大之后,像一只小孔雀一般自信的场景。 长公主听着这话,招了招手将棠姐儿叫到了跟前来。而后揉了揉她嫩滑的小脸蛋:“便是跋扈一些又如何?总之,棠姐儿只要开心便好了。” 南知鸢心中是同意这话的,只是毕竟屋子里还有旁人,她也不好附和长公主的话。 第60章 倒是站在一旁的谢清珏听着这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谢家男子教导的方式一贯是独,便是家中长辈,也少有干涉其做法的,成年之后能成怎样的人,各凭本事。唯一教导的,便是谦逊。 而对于家中女子,却规矩颇多,其中几乎都是祖母一辈的人教养小辈,教的是贤德,日后好为大家主母。 从未有人告诉过他,教养小辈竟然可以这般的...随意。 谢清珏将目光放在了南知鸢的身上,在他视线之中,南知鸢眼睛亮亮的,看向棠姐儿时候,周身都萦绕着淡淡的柔光。 他虚握了拳,而后慢慢松开。 以往的认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可在谢清珏的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 等到与南知鸢一道回谢府时候,谢清珏目光落在棠姐儿身上。 见她稚嫩的目光之中看向马车窗外时满是好奇。 谢清珏沉默了片刻,突兀的开口打破了马车之中沉默的气氛:“可想瞧瞧外边?” 谢清珏这话不仅仅叫棠姐儿没反应过来,便是南知鸢也下意识看向了他。 方才是从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宴席散后,那些个大官夫人们陆陆续续从长公主府里出来。 一双双眼都黏在了南知鸢与谢清珏身上,似乎是在探究近些日子里京城之中传言首辅夫妇二人不和,究竟是真是假。 南知鸢虽看着谢清珏便有些烦闷,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会叫旁人看了笑话,便在谢清珏询问是否能带他一道回府时,语气冷淡的答应了。 只是上马车时,谢清珏将棠姐儿抱上去之后,转身便瞧见南知鸢有些站不稳。 他下意识便搂住了南知鸢的腰肢,轻轻一提便将南知鸢给抱了上来。 别说是大庭广众之下了,便是在谢府之中,下了床榻二人也从未如此亲近过。 南知鸢瞬间宕机,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而四周的夫人们皆是倒吸了一口气。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先前谁说谢大人不喜爱南氏?这是冷淡她?这是无宠之人?” “就是就是,你瞧瞧,谢大人这眼睛几乎都在谢夫人身上粘住了,若是先前没注意,谢夫人都得摔下去了。我瞧,先前那些流言没准是旁人传出来的呢。” “这般亲近都被旁人说冷淡!不行,我得回家教训教训老胡,谁都别拦我!” 一日之间,风评扭转,整个京城之中都在盛传。 谢首辅那清冷的性子,唯独对他的小妻子另眼相待。 第81章 公然欺负 只是尚在马车之中的谢清珏他们并不知晓此事。 南知鸢眼神避开着谢清珏,看向棠姐儿。 棠姐儿思考了一下谢清珏方才问她,是否想瞧瞧外边的话。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脊背却坐直了,一板一眼的像个小学究。 南知鸢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谢清珏见棠姐儿面露期待,便掀开了帘子,不仅叫她能够一览无余地看向外边,还遮住了外人瞧马车内的视线。 从长公主府上回谢府的那一条街最为繁华,叫卖声络绎不绝。 近几日的天气比往日都好,微风拂过带来阵阵的凉意。街道两旁各色各样的铺子参差不齐,还有孩童穿梭其中嬉戏的玩闹声。 棠姐儿平日之中都甚少出来,见着这样一幅场景,小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心都要溢出来了。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浓厚的烟火气是在谢府见不到的场景。 她下意识握住了南知鸢的手。 面对这稍显陌生的场景,新奇与胆怯并存。 谢清珏目光一直放在棠姐儿的身上,对于这个女儿,他往日里都是疼爱有余,亲近不足。 可如今,他因为过往的做法失了南知鸢的心,自然是想好好弥补。 不知晓看着了什么,棠姐儿的眼睛猛然一亮,而后又似在犹豫什么,迟迟没有开口。 谢清珏眼尖,顺着棠姐儿视线往她盯着的地方瞧。 是个画糖人的铺子。 周围围着许多的小孩儿,吵吵闹闹的不停,有几个手里拿着糖人的男娃娃脸上喜滋滋的,嘚瑟地向同伴炫耀着。 可大街上人太多了,一不留神,那男娃手中的糖人便被人撞掉了。 周围几个孩子瞧了一眼,而后大笑着奚落他。 这男娃娃一瞧年岁便不大,小手臂同藕节一般肉嘟嘟的,一看便是家中极为宠爱的。 哪里受过这般的委屈,一下便哭闹了起来。 谢清珏看了许久,叫车夫先停了下来。 南知鸢一愣:“做什么?” 谢清珏没有解释,而是直接下了马车,径直往那糖人铺子走。 “诶——” 南知鸢看着他背影下意识出了声,可见他背影慢慢缩小,南知鸢便也抿着唇不吭声了。 “娘亲,爹爹下去做什么啊?” 南知鸢大概猜到了,谢清珏这是瞧见其他的小孩儿都有糖人儿,棠姐儿从出生到现在这么久,也从未尝过这些街边小吃,便特意下了马车给棠姐儿买来。 只是,这是谢清珏给棠姐儿的“惊喜”,南知鸢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将这一份惊喜告诉棠姐儿。 只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同棠姐儿说:“娘亲也不知晓,等一会儿爹爹回来之后,棠姐儿自己问他怎么样?” 棠姐儿低下头来似乎是在思考南知鸢的这一番话。 她点点头:“好,待会儿爹爹回来,棠儿便问爹爹偷偷跑去哪里玩了,都不带棠儿和娘亲一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挤眉弄眼,像是跟南知鸢告状似的。 只是这股子机灵劲儿叫她愈发的可爱。 南知鸢没忍住,将棠姐儿抱在了怀中,狠狠亲了几下她的额头。 棠姐儿小声尖叫了一声,而后擦了擦自己的脑袋。 “娘亲!你把口脂蹭我头上了!” 南知鸢瞧见棠姐儿额头上鲜红的口脂,顿时感觉一阵心虚,拿起帕子来便擦了擦。 见她额头白嫩如初后,南知鸢这才将棠姐儿放了下来。 “娘亲给你道歉,日后再也不会将口脂蹭到棠姐儿身上了。” 南知鸢还伸出手来:“拉钩钩。” 棠姐儿刚伸出手去,马车便一阵晃荡。 南知鸢下意识将棠姐儿护在了怀中,用手托着她的头,不叫她磕碰到。 可她自己却没有反应过来,撞到了一旁的扶栏上。 南知鸢倒吸了一口凉气,微微的刺痛叫她脑袋有些眩晕。 棠姐儿一抬头,便被南知鸢雪白的脸色给吓着了。 “娘亲,娘亲!” 她顿时哭的眼睛都红了,两只手胡乱的扒拉着,想要护住南知鸢。 南知鸢摇晃了下脑袋,忍受住疼痛,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棠姐儿身上:“棠姐儿,没事吧。” 她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小人儿。 棠姐儿看向外边:“爹爹呢?爹爹跑哪里去了?” 南知鸢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外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响。 “哎呦,哪里来的马车。撞得我头晕眼花,皇城底下竟然还有这般没规矩的人,倒是叫我大开了眼界!” 南知鸢皱了皱眉头,不知晓是不是她缓过来了,额角上的疼痛渐渐轻了。 她掀开帘子一瞧,便瞧见了一个狼狈且熟悉的背影。 是林夫人。 林夫人今日并没有去参加长公主的赏花宴,可长公主礼数极全,这请帖大概率是送过去了。 林夫人如今没来,南知鸢心中有了猜想。可能是为了在家照看她那一对不争气的夫君与儿子,还有可能...是为了避她。 想到上回林夫人来谢府见她碰的壁,又看着如今在神气十足的林夫人,南知鸢扯了扯嘴角。 不知是不是这京城太小了的缘故,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竟然在路上都能撞到了熟人。 林夫人感觉到了有束目光正在看向自己,她好奇地转过头来,正巧与南知鸢对视上了。 林夫人想要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半晌都挤不出一个字来。 “你,你...” 南知鸢看着她。 林夫人眼眶顿时红了,她三两步走上前,若不是身高够不着,便想从窗那儿拉住南知鸢。 “你与你相公欺负我们便算了,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南知鸢挑了挑眉。 “我夫君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为朝廷,谢清珏他便是首辅,又凭什么将我夫君连贬三级,还外派出京!” 南知鸢一顿,她当初将林夫人来谢府找她茬的话,叫长松转告了谢清珏,却没有想到谢清珏这般的狠,出手竟如此狠辣。 林夫人的声音有些大,身处闹市,四周的人都不自觉地往他们这儿看。 “诶,谢首辅这么些年来虽处事狠辣了些,可样样都是为咱们好,难不成...谢大人如今也和那些狗官同流合污了不成?” 第61章 “哼,我瞧着那些当官的没一个好的,要我说,我家阿弟才适合那个位置!” “呸呸呸,得了吧,就你那个游手好闲的阿弟,乡试都过不去还想着做官,回去做梦吧!” 南知鸢看着逐渐围上来窃窃私语的人群,她握紧了拳,将棠姐儿护在了身后。 忽然,一阵清冷的声音响起。 “林夫人,你当真要本官在百姓面前揭开你夫君的真面目?” 第82章 林大人被贬 谢清珏的声音似是穿透了人群,直击林夫人的耳边。 林夫人转过身,便瞧见了人群自发地为谢清珏让路。 谢清珏高挑,周身的气质更是与旁人不同,便是从未见过他的人,也会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到。 林夫人原本以为只有南知鸢带着棠姐儿在这儿,毕竟她也知晓,今日是长公主设宴的日子,可是,她着实是没有想到,谢清珏竟然也会出现在这儿。 在林夫人摇摆不定之际,谢清珏信步走了过来,他每一步都落得极为沉稳。 “嗒,嗒,嗒...” 虎皮靴落在地面的声音,重重地敲击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南知鸢抬起头来,不知晓是不是因着方才磕碰着头的缘故,当她扫一眼望去,竟只能看见谢清珏一人。 谢清珏走了过来,站在了马车旁,以保护的姿态站在了南知鸢与棠姐儿的面前。 只是,与他这清冷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形象不同,谢清珏的手中拿着两个画糖人儿。 棠姐儿原本想开口唤自己的爹爹,却被谢清珏面上冰冷的神情给吓到了。只是下一瞬,她全部的目光便被谢清珏手中的糖人儿给吸引住了。 见着爹爹,她也不害怕了,方才还有些通红的鼻尖,如今整张脸都带了些许的兴奋。 她拉着南知鸢的衣袖,兴高采烈指着谢清珏的手上:“娘亲你看!爹爹给咱们买了糖人儿!” 孩童稚嫩的话语一出,周围人的目光瞬间被谢清珏手上拿着的东西吸引住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 “诶,先前你还同我说谢首辅不喜欢他那继室夫人呢,如今瞧着,皆是谣传!” “哼,你看人家谢大人都给夫人孩子买糖人儿,你我新婚燕尔都不依着我,不行,我要和离!” “啧,方才那夫人如何欺负的首辅夫人和他女儿,咱们都瞧见的一清二楚。谢大人如此护短,这夫人和她家中,可当真是遭殃了呢...” 站在人群前面的林夫人又如何听不见她身后之人说的话。 看着谢清珏,林夫人身子狠狠颤抖了一下。 脑海之中瞬间闪现出自己夫君、小儿子卧病在床时的凄惨模样。 方才欺负南知鸢时候,林夫人还没有什么感觉,可如今切切实实面对着谢清珏,方才她脱口而出的那些坏话,一股脑都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林夫人唇瓣动了动,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却又拉不下脸来推翻自己方才说的话。 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谢大人来了,方才您夫人如何欺负我这个老妇的,这周围的百姓们可都是瞧得一清二楚呢。您便是高高在上的首辅,也不能纵容着自己的夫人随意欺负人呐!” 林夫人这话一出,四周顿时涌起笑声。 南知鸢尚且没有说什么,棠姐儿瞬间瞪圆了眼睛:“爹爹娘亲,这婆婆好生的不要脸!” 南知鸢侧过头来,看着棠姐儿瞪得圆圆的大眼睛,又想到她方才的“狂言”,她忍了忍,没有忍住,唇角都扬起了一阵笑意。 林夫人脸色顿时忽青忽红,最后成了猪肝色。 “你你你!南知鸢,这就是你娇养出来的好女儿!” 南知鸢听见林夫人这般说自己的女儿,眉梢顿时一挑,她睨了一眼林夫人,轻笑道:“孩子不过是童言无忌罢了,且不问我女儿,你随意问问旁人,问问他们是如何看待你的。” 南知鸢的声线虽然温柔清凛,可却条理清晰,叫人听了信服。 “当初我夫君下马车之后,便叫了车夫停在了路边并没有碍着旁人的路。后边有几辆马车皆是畅通无阻的过了,可突然,你这马车横冲直撞,直接撞到了我们马车。 我与我女儿在马车之上险些受了伤。如今,我尚未追究你的过失,你便倒打一耙。便是这件事告到了京兆府前,我都行得正坐得端,倒是你...” 南知鸢眼神紧紧盯着林夫人:“林夫人,你可敢同我走一趟?” 谢清珏站在马车旁,静静地听着南知鸢说,可当听见她与棠姐儿差点受伤的时候,他心一紧,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去看向南知鸢。 南知鸢还想说什么,可谢清珏看向了她。 那漆黑的眸子里与往常一样,冰凉凉的,可莫名的,南知鸢从其中看出了几分心疼与担忧。 南知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之中。 旁人都还沉浸在南知鸢方才这一番话之中,没有注意到她如今的愣神,包括林夫人。 林夫人听着南知鸢的话,又恍惚了一下。 大概是上回在谢府给她的教训没有给够,林夫人如今除去在心中谩骂南知鸢牙尖嘴利之外,她竟说不出一丁点替自己辩解的话。 “我...” 林夫人通红着一张脸,四周向她投来的鄙夷的目光,叫她恨不得钻入洞里去。 这么些年都是官夫人,林夫人哪里有经历过这般窘迫的时候。 一瞬间,林夫人突然想到了当初南家那个无权无势的姨娘。 南知鸢的姨娘。 她便是这般无措,惶恐,四周源源不断的投来的皆是嘲讽与恶意,便是她崩溃,分崩离析,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仿佛有一只大手,跨越过时空,紧紧地攥住了林夫人的脖颈。 谢清珏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了林夫人的身上。 他面上是浓重的霜。 “林大人怕是对于此事难以启齿,那本官便在这告诉林夫人。林大人如今能捡回一条命,还能做官,已经是圣上开恩了。” “七年前,江南大灾时,先帝下令,叫林大人前去赈灾。可路上偶遇山路崩塌,所有的粮食都吞进了大河之中。赈灾的官员有好几个跳河自尽,林大人尚苟活于世,竟还叫圣上谅解了他的不易,竟保住了他的乌纱帽。” 这件事大多数人都知晓,只是不理解为何谢清珏今日竟又旧事重提。 林夫人梗着脖子:“谁人不知晓此事,怎么,谢大人还想回到当初,将我夫君推下那河中不成?” 谢清珏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若是本官说,事实并非如此呢?” 第83章 中风 谢清珏的话,像是一记重雷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便是林夫人都怔愣住了,她唇瓣颤抖了瞬,对着谢清珏的眼睛,她几乎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整个街道原本各色的声音都有,嘈杂异常,可如今,像是所有人的声音都被夺去了似得,竟不约而同的停下议论的声音,一双双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便是南知鸢都有些好奇,她着实是不知晓谢清珏究竟查到了什么,竟然会叫林大人这般两朝老臣,在致仕的前夕贬官外派。 这对所有的官员,都是晚节不保的大事。 若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谢清珏像是没有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脊背依旧是挺得笔直,与每一个往日都一样,像是茂林修竹,亦像孤天之中的鹤。 “当初,为首是当初的曹大人与林大人一道受了先皇的命令前去赈灾,等即将到了江南时,曹大人与林大人对于究竟往哪条路走各持观点,林大人为了自己的面子,竟越过了曹大人,率先带了一队人往小道上走,未曾走曹大人决定的官道。” 谢清珏顿了顿,看向林夫人:“之后的事情,林夫人大概知晓了吧。曹大人无法,只能带着剩余的人一道往小道走,毕竟林大人当初跟着的人,你我皆是清楚,曹大人是寒门一派,自然是只能听林大人。可惜...林大人决策失误,连累的整个灾区的百姓多受了两三月的苦。” 谢清珏三两句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便是一些不怎么读过书的平头百姓,听见谢清珏的话也不由得愤愤。 “狗官!他害死了多少人!陛下如今还留着他的性命,当真是仁慈!” “我与我娘亲便是当初从江南逃难到京城之中来的,我爹爹...便是死在了那一场水灾之中。如今听着这事,若是当初林大人听从了曹大人的话,是不是我爹爹便不必死了?” “呵,这狗官的夫人还敢当街欺负谢三夫人,辱骂谢大人,当真与她那个夫君一般的不要脸!谢小姐方才说的着实是没有错!” 听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都在指责自己,那些流言似乎要化成一张血盆大口,将她一下吞噬进去。 林夫人顿时心下慌乱,她压根不敢抬起头来去看四周,只一股脑地往自己马车上钻,颇有一副丝毫不心虚的模样:“我夫君从未同我说过此事,我哪里知晓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 第62章 林夫人纵使是这般说,她却也知晓,谢清珏在大庭广众之下绝对不敢胡言乱语。况且,自家官人回来之后一直支支吾吾,都不敢告诉她实情。 林夫人心中愈发的清明,知晓谢清珏大概说的就是实话了。 只是,她这话音刚落,还没有上马车。 “啪——” “贱人!” 一个臭鸡蛋从远处飞来,准确无误地砸在林夫人的脸上。 林夫人只感觉到鼻腔之中传来阵阵的腥臭味,面上便被糊成了一团,精致的妆容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林夫人的尖叫声卡在喉咙之中,半晌都出不来。 她只感觉到胸腔起伏不定,呼吸愈发的急促。 周围的谩骂声仿佛围成了一个圈,将她死死包裹在其中,没有任何突出重围的可能。 林家的车夫意识到了不对劲,只是,他也只能冲上前去在林夫人面前尽量的护着她。 毕竟...若是他不护着林夫人,那回到府上,等待他的定然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车夫刚想转过身来护着林夫人先走,他背上都被砸了好几个鸡蛋,狼狈至极。 “夫人,您快些上马车吧,您...” 车夫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眼睁睁的看着林夫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只是林夫人却听不见周围一丁点的声响了。 她眼前像是走马灯一般的,闪过了许多人的脸。 夫君、孩子、孙儿、女婿儿媳妇... 最后,她眼前,却只剩下了一张脸。 那一张貌美,憔悴,一瞧便是上了年纪有了些许细纹的脸。 林夫人唇瓣动了动。 对着湛蓝的天空,她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知晓...” 我不知晓,这会夺去你的性命。 只是上天似乎并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林夫人只感觉一阵眩晕袭来,便再也记不得任何人,任何事了。 南知鸢率先察觉到这个场景,她下意识将棠姐儿护在了面前,不叫她瞧见这副场景。 而后,她微微抬起头来,便看见了如松一般的谢清珏的背影。 谢清珏看着林夫人,心中却是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他原本便是心冷之人,尤其是对着胆敢欺负自己心尖人,便是死在他面前,谢清珏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忽然,他衣袖被人拉了一下。 谢清珏转过头来,看见来人时候,他原本冰冷的面容瞬间化为春日的暖阳。 “怎么不在马车上好好待着?” 南知鸢看了一眼林夫人,又看向谢清珏。 谢清珏原本以为南知鸢会说些什么,他是不是太过了之类的话。 可南知鸢却只开口:“她如今这样,你不会被言官奏上一笔吧?” 谢清珏一愣,迎着南知鸢错愕的目光,他唇角扬起了一抹笑。 只是他似乎太久没有对着旁人笑了,这笑容略显得有些僵硬与夸张。 南知鸢见他许久没有说话,还对着自己傻笑。 她只觉得耳朵有些热热的,而后转过身来不管他,重新上了马车。 棠姐儿眨巴着眼睛看着南知鸢:“爹爹怎么不上来?” 南知鸢脑海之中还是谢清珏方才的神态,便脱口而出:“你爹大概是疯了。” 她这话音刚落,谢清珏的脸便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跟在了南知鸢身后一道上了马车。 南知鸢眼神有些飘忽,她咳嗽了一声:“回府吧。” 棠姐儿纵使是好奇娘亲方才为何这般说,可看着她尴尬的面容,棠姐儿识趣的什么都没说。 等刚回到了谢府之中,柳絮便来同南知鸢说。 “夫人,听说林夫人回府上被郎中诊断,说是中风了!” 第84章 幸还是不幸 南知鸢一愣,她原本心中便有了猜想,只是当柳絮当真同她说了的时候,南知鸢却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她抿了抿唇,迎着柳絮担忧的目光,她勉强笑了一笑:“无事,我知晓了。” 柳絮看着她,许久才挤出来一句:“这样也好,姨娘在天上,大概也能安心了。” 南知鸢听着柳絮这话,她低垂着眸子,并没有直接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她心却慢慢放下了一个重担。 当初姨娘在她的面前去世,而她却无能为力。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可这一直都是南知鸢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 可如今,那罪魁祸首在她的面前中了风,这辈子大概率便只能沦落成为一个废人,南知鸢脊背慢慢挺直来。 “马上便是姨娘的生辰了,柳絮,回去告诉父亲一声,今年我会回去祭拜母亲。” 柳絮看着南知鸢,她眼眸之中也渐渐染上了湿润。 “诶,奴婢知晓了。” 她害怕南知鸢瞧见她哭了,自己也会难受。于是趁着南知鸢没有注意,她急忙将眼泪给擦干净,才抬起头来看南知鸢。 “只是夫人...”柳絮有些小心翼翼:“您方才磕到了脑袋,如今,可还有疼?” 若是柳絮不提这一茬,南知鸢几乎都要忘记这事了。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原本都没有什么反应,可当她摸到了一处微微肿起来的地方时,南知鸢面上神色一僵。 “嘶——” 她皱起眉头来,揉了揉自己的头:“感觉有些肿了。” 柳絮一听南知鸢这话,瞬间变得着急起来:“那奴婢现在去找府医来给夫人看看,撞到了脑袋,这着实不是一件小事。” 南知鸢也顺着柳絮的话,点了点头:“好,只是动静别太大了。” 前脚林夫人便在她眼皮子底下中了风,若是她找府医来的动静大了些,总该叫旁人想多的。 只是,府医刚过来,谢清珏便带着了棠姐儿进了屋子里。 棠姐儿方才吃了一个谢清珏买的糖人儿,如今对谢清珏尚且还有那股子黏糊劲儿。 可一见着府医,棠姐儿便紧张了起来。 她那一双与谢清珏相似的大眼睛之中满是担忧,棠姐儿看着南知鸢,小碎步跑上前去,拉住了南知鸢的衣袖:“娘亲,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脑袋疼了?方才在马车上时,您都磕到头了!” 棠姐儿这话一出,谢清珏的目光便随之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府医尚且还没有说什么,谢清珏便走上前来,站在南知鸢的背后,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拨开了她的长发:“伤到哪里了?” 谢清珏的指腹上带有薄茧,触碰到头皮上时,南知鸢只觉得怪痒的。 她缩了缩脖子,可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谢清珏便找寻到了南知鸢的伤处。 “可是这儿?” 谢清珏话音刚落,便听见南知鸢微弱的痛呼。他的手瞬间僵硬在了原地,便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手指仿佛被刺了一下,便是方才触碰到南知鸢头顶那一处微微鼓包的地方,都灼烧得叫指尖都发烫。 等谢清珏垂下眸子来,与棠姐儿对视上时候,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对着府医招了招手。 “伤在了这处。” 谢清珏指了指南知鸢的头顶,见府医就要上手,他又急忙开口补充了一句:“轻一些,她怕疼。” 短短几个字,却叫人听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府医手脚麻利地给南知鸢查验了伤:“夫人放心,没有什么大碍。” 他又看了谢清珏一眼,笑道:“三爷也莫要这般担心了。夫人这几日记得莫要碰水,别吃辛辣食物便好了。” 府医顿了顿:“一会儿我开张方子,将这几日的药抓来。若是夫人想早些好,那可以将药碾成粉末,加水后糊成一团抹在头顶那鼓包上,每日夜里敷上,第二日将它擦干净便好了。” 府医这些话一出,叫屋子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棠姐儿最先反应过来,拉住了南知鸢的手:“还好娘亲没事,否则...否则棠儿心中便有愧了。” 棠姐儿如何不知晓,自己娘亲是为了护住自己,才受了这般的伤。 南知鸢看着她嘟起的小嘴,与她担忧的目光。她笑了笑,摸了摸棠姐儿的小脑袋,认真说道:“棠姐儿没事,娘亲便放心了。棠姐儿也莫要自责,娘亲不疼。若是今日伤的是棠姐儿,娘亲的心才会疼呢。” 见棠姐儿还是迟迟不开口,南知鸢碰了碰她的脸颊,决定转移一下话题分散棠姐儿的注意力:“方才爹爹买的糖人儿,棠姐儿吃了没?” 一提到糖人,棠姐儿眼睛又是一亮。 先前她不是没有吃过甜点,只是第一回 吃外边小商贩铺子上的东西,叫她觉得异常新奇。 “甜滋滋的可好吃了!爹爹还给娘亲买了一个,待会儿娘亲吃完之后便会不疼了!” 南知鸢听着棠姐儿的话,下意识看了谢清珏一眼。 谢清珏这是给她也买了一个? 只是南知鸢只抬头了一瞬,便又将目光给收了回来,放在了棠姐儿的身上。 第63章 看着棠姐儿纯真的眼眸,莫名的,南知鸢心中涌现出了一股酸涩来。 她看着女儿笑了笑:“棠姐儿若是喜欢,娘亲的那个也给棠姐儿吃,可好?” 棠姐儿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她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谢清珏。 见自己爹爹神色未动,棠姐儿转过头来,纠结了一下还是说道:“娘亲吃,棠儿已经吃过了,不用吃第二个了。”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咽了一口唾沫。以为自己藏得好好的,可明眼人都能瞧见她这是当真馋了,只是心疼自己娘亲,才说出拒绝南知鸢的话。 南知鸢唇角微微勾起。 她的心渐渐被棠姐儿给填满了,拥有这般可爱的女儿,当真是她的幸运。 只是... 南知鸢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了谢清珏身上,见谢清珏唇瓣动了动,可在他开口之际,南知鸢便已经将视线转了过来。 有这样一个夫婿,事到如今,南知鸢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 第85章 仙人跳 林夫人在大街上的行径如同风一般,刮得到处是。 便是连带着林大人当初的“好事”,也一道扬了出去。言官之中偶有两个出来弹劾谢清珏,说他不应当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朝廷的决议大肆公布于众。 可这些奏折皆被圣上给驳回了。 而另一些言官,则口诛笔伐,可他们伐的不是谢清珏,而是整个林家。 林家这么些年来为官算不上多么勤勉,却凭借资历一步一步爬了上来,为人处世做的着实算不上好,在无形之中不知晓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那些奏折说的,大多都是圣上宅心仁厚,可对待这般臣子却不应当展现仁心。 总之,话里话外都是劝谏陛下,让陛下收回对林大人的惩罚,而后...再重新下一个更重的。 便是百姓之中听说此事的,也有颇多想上书罢免林大人官职之人,其中不乏有经历过当初江南水灾一事的百姓们。 圣上原本并没有插手去管这件事,可按捺不住桌案之上逐渐堆成小山一般的奏折。 终于,在这件事出的第五日,圣上下了旨意。收回当初对于林牧之贬官外派的圣旨,直接剥了他的官位,连带着他的几个儿子一道成了庶人。 原本在京城之中算得上有头有脸的脸林家,一夕之间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存在。便是连林家的姻亲,南家也颇有波及到。 南夫人闭门不出数日,前些日子不慎摔到了脸,至今没有恢复容貌的南家五小姐也没再有往日那般嚣张跋扈的姿态。 短短几日,京城之中如同经历了一场大洗牌似得。 同样,当初长公主赏花宴上的事,也逐渐查出了眉目。 一下朝,听说了消息便忙不迭赶来谢府的驸马,看着谢清珏查出来的东西瞬间激动了。 “他们当真有这般大的胆子,胆敢算计我,与我身后的卿儿!” 谢清珏手里的是那酒家店家的供词。当初得到了陛下同意之后,谢清珏便派人开始查。果不其然,查出了那酒家其他的不对劲来。 比如,这酒家是前两个月突兀地出现在京城之中。店家与其妻女的户籍登记竟然有过造假的痕迹。 再比如,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丝毫不起眼的小店。而其中的客人,却大多是朝廷之中的官员。 这其中的丝丝缕缕,若是说背后没有推手,那着实是不可信的。 于是,谢清珏直接下了命令,将那店家给“请”了过来。 原本谢清珏只是让自己底下人出面,自己并没有出手。可那店家不过进了大理寺没过多久,他的妻女便找上门来,哭天抢地说什么为官不仁,随意将老百姓给抓回去。 顶着各路人的目光以及巨大的压力,谢清珏最后决定亲自去审问。 而如今,驸马手里的东西,便是谢清珏从那店家口中撬出来的。 “这店家瞧着是一副疼娘子,疼女儿的模样,可着实是没有想到,他那女儿竟然压根不是他的种,那妻子也不过是朋友。” 驸马瞧仔细了,啧了一声。 “原先我听过扬州那一块会有什么仙人跳,却没有想到如今险些要遭一回了。” 他伸手,将那供词又递还给了谢清珏。 谢清珏将它收好,掀开眸子看向了驸马:“这酒家的三人皆无血缘关系,那姑娘,也是老手了。我顺着这线索查了下去,发现酒家姑娘先前已经坑蒙拐骗了许多富家子弟,皆是用美色勾引,而后二人私下亲密之时,再叫她名义上的爹娘出面,讹那富家子弟一把。”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是驸马再去那儿两回。他们下一个目标,便是驸马你了。” 驸马听着谢清珏的话,便是他往日与谢清珏不对付,可如今却也不得不说,谢清珏与南知鸢着实是帮了他。 他原本便是不拘谨的性子,大大咧咧,那些江湖上的弯弯绕绕他不懂,也不屑于懂。 可没有想到,算计竟然会直接找上门来。 驸马脑海之中瞬间浮现起了若是叫他们得逞,让长公主知晓之后的场景。 追了许久才得来的长公主妻子,还是青梅竹马共同上过战场,如今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 若是因着他蠢笨,着了别人的道,叫长公主伤心了,便是他这辈子都补不回来的。 驸马想清楚了,看向了谢清珏,眼神之中带了几分钦佩:“这一回,着实是多谢你了。” 谢清珏正在研墨,听着他的话,谢清珏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不必谢我,若是要谢,便谢我的妻子。不是她开口提醒,我们定然不会查到那儿去的。” 还没有等驸马开口再说些什么,谢清珏便抬眸,看向了驸马:“只是如今我还有一事不知。” 驸马正了正神色:“你说。” “看他们这架势,来京城这一趟,大概便是为了你而来的。那么...他们身后之人是谁?”谢清珏顿了顿:“这些事情我没有查到,那店家便是妄图自尽,都不同我说。估计...” 谢清珏叹了一口气:“估计他身后之人,在他的心目之中,竟比大理寺的刑法还要叫人可怕。” 驸马抿着唇,迟迟不语。 忽然,书房的门从外面被敲响了。 长松无奈的声音也在一旁响起:“夫人,三爷说了不见人,您...” 谢清珏一下站了起来,他站得有些急,带动了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往前挪了一寸。 驸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摸了摸下巴揶揄地看着谢清珏。 谢清珏没有管他,径直走到了门口,替南知鸢开了门。 只是他与南知鸢的视线只交融一瞬,南知鸢便没再看他。 南知鸢扫了整个书房一圈,而后,将目光落在了驸马身上。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走到了驸马的面前,便开口问:“已经五日了,殿下这毒,还没有解吗?” 第86章 去探消息 谢清珏关门的手微微一顿。 长松看向他,有些怪难为情的:“三爷,方才属下着实是拦不住...” 他话还没有说完,谢清珏便抬手:“无事,若是日后夫人要进,便让她进吧。” 谢清珏思考了片刻,才道:“不必通传了。” 长松面上一闪而过了诧异,而后才拱手:“是,属下知晓了。” 谢清珏微微颔首,他整理了情绪,将门给合上。 等他转过头来时,南知鸢已然站在了驸马的面前。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便只能看见南知鸢的后脑勺。 谢清珏有些后知后觉...南知鸢像是进屋子之后,便连个眼神都没有再分给他。 他压下了眸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慢慢走到了南知鸢的身旁。 “都已经五日了,太医那边还没有说什么吗?” 南知鸢眼神之中的焦急不是作假。从长公主府回来之后,南知鸢总是会梦见那日梦境之中的内容。 满地的血,长公主憔悴的面容,以及慌张无措的棠姐儿。 像是一团团密线,缠绕交织在南知鸢的脑海之中,搅得她不得安宁。 方才她刚听见驸马来了,便赶紧来到书房,就是想问问驸马,长公主如今到底如何了。 驸马先前还被南知鸢吓了一跳,等听清楚她说的话后,不由得心中一暖。 毕竟他也知晓,南知鸢这是在挂心他媳妇呢。 只是,听着南知鸢的话,驸马面上一黯。 纵使太医上一回信誓旦旦地同陛下说,定然会将长公主医治好,可已经过去五日了,解药还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 “尚未,只是太医已经将卿儿体内的毒素压制住了,若没有旁的事情与药物再刺激她,这毒便不会发作。” 只是...长公主如今毕竟怀有身孕,若是毒素一日不排出体内,那这心还得再悬着一日。 “那个婢女呢?驸马可查了?” 南知鸢抿了抿唇,看向驸马,就算她知晓自己问的不过是废话,毕竟相比于她,驸马与陛下更希望长公主能够安然无恙,又怎么会不查下药之人呢。 第64章 如南知鸢预料的一般,驸马点了点头,告诉南知鸢他与陛下都亲自去审问过了那侍女。只是那侍女牙关着实是太紧了,除了说些什么...这孩子将长公主毁了的话,其他一个字都不说。 驸马是个暴脾气,若是遇见其他的事,他定然说一不二,直接将这侍女给斩了。 只是,这事情关乎到卿儿的性命,他只能死死压制着自己的本性,想要一点一点从那侍女口中撬出来些什么。 可惜,几日过去,皆是徒劳。 南知鸢似乎也感受到了驸马的颓靡,她梦境之中的内容着实是太过于有限了。 如今,南知鸢都在烦躁,烦躁自己为何这般久都没有再入梦。 若是还能梦见什么,是不是就能帮助长公主,真真切切的护住她的孩子了? 谢清珏站在南知鸢的身旁,她周身萦绕着的难过叫他也替她感到心疼。只是...她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抱歉,却叫谢清珏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一日在长公主府上,南知鸢说出那酒家的时候,谢清珏便心中生了疑虑。 只是,他不愿逼问南知鸢。 若是她当真有瞒着自己什么,那便瞒着吧。等有朝一日她若是想说,他谢清珏会是最忠实的听众。 谢清珏想抬起手来握一握她的肩,可就在即将触及到时,却又微微一顿。害怕她会不开心,于是谢清珏还是将手放了下来。 “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将这件事背后之人给揪出来。若是将那罪魁祸首找出来,一切的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 谢清珏的话无论是驸马还是南知鸢都是赞同的,只是,如今机会渺茫,又该从哪里下手呢?似乎一切的路都被堵死了。 驸马有些烦闷地挠了挠头,原本对于谢清珏这儿有微弱进展的欣喜,如今也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得,将他所有的情绪都浇得一干二净。 “可是,如今该往何处查?” 谢清珏没有说话,南知鸢只感觉自己离谢清珏太近,谢清珏身上那一股子墨香味都止不住地往她鼻尖里钻。 南知鸢伸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在了耳后,而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地往一旁走,随意寻了个座位落了坐。 “殿下如今孩子尚且安健的消息,可是还没有传出去?” 驸马抬头看向南知鸢,点了点头:“不错。” 南知鸢抿着唇了好一会儿,才道:“可便是这消息没有传出去,但那背后之人察觉到联系不上他安插的人,定然会察觉到不对劲。” 这也是谢清珏所担心的事情:“如今,长公主府上有异心的奴婢,与那酒家的三人都被我的人控制住了,不可能能够往外传出消息。若是这背后谋划之人认为他们的计谋得逞了,应该会做些什么?” “离开京城。” 南知鸢脱口而出这四个字。 她刚一开口,便察觉到了两束目光向她投来。 南知鸢一顿,说话时都有些结结巴巴了:“看我做什么?” 谢清珏唇角泄露出一丝笑意,只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而驸马则眼睛一亮。 “不错,三夫人说的不错!那些人定然不敢再逗留在京城之中,所以,他们一定会趁着这几日出京,这才是最可能保住他们性命的决定。” 南知鸢忽然想到了什么:“驸马,你可还记得当初长公主说,她那几株花是从哪里买来的?” 驸马思索片刻,道:“是从一个西洋人手里买来的。” “西洋人的商队这几日便有一支要出京的。”谢清珏话语沉稳,立马接上:“若是长公主的事情他们不知晓,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那还等什么!”驸马着实是个急性子,找到了一丁点可能,便一下就跳了起来:“咱们快些去啊!等他们出了京,大虞天南海北如此之大,哪里再能找到他们?” “不急。” 谢清珏摁住了驸马的肩头:“相比大张旗鼓地将他们扣下,不若乔庄成买家,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探出来些什么。” 驸马一愣:“那谁去?” 他扫了谢清珏一眼,又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你夫妻二人这些日子在京城之中闹的动静这般大,前脚刚进去,后脚便有人能认出你们了。” 谢清珏笑了笑:“自然是有旁人。” 第87章 第三点… “谁?你说什么?” 谢清珏道出那两个名字的时候,别说是驸马了,便是南知鸢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看向谢清珏的眼神之中带了几分震惊:“你这是疯了?” 谢清珏在刚开口之时,便猜到了他们二人的震惊。 只是他也没有立即开口说些什么,只端起一旁的茶水来微抿了口,而后才说道:“陛下前几日同我说了,他与贵妃娘娘近几日会出宫一趟。” 谢清珏说的时候,不留痕迹地看了南知鸢一眼,而后才继续说:“若是平白找两个气势出众之人,着实是有些难了。这个世间,除了陛下与贵妃娘娘,还有旁人能有这般坐在那儿便能唬住人的气度?” 还有你啊... 驸马看向谢清珏,唇瓣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只是,你这般使...使唤陛下和娘娘,便不害怕?” 驸马满心满眼都是匪夷所思,别说是他了,便是长公主见到陛下的时候,都会莫名的产生心虚之感。只是谢清珏瞧着竟丝毫不怕陛下的样子,竟还敢利用陛下...当真是不怕掉脑袋。 谢清珏倒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得:“我何时使唤陛下与娘娘了?” 他稍稍坐正了,看向驸马:“长公主乃陛下与娘娘的妹妹,此事陛下也一直挂心着。若是陛下能够将这背后之人给引诱出来,你看,陛下会不会愿意。” 驸马有些犹豫不决,他依旧是紧紧皱着眉头:“可是,可是...” 他看向了谢清珏:“当真要将陛下给拉进来?” “驸马为何便不信,陛下当真想插手此事呢?” 驸马听着这话,顿时不开口了。南知鸢在一旁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三爷是打算自己说,还是叫驸马出面?” 驸马一听这话急忙摆手:“既然是三爷的主意,便叫三爷说吧。” 面对着圣上,他总是发怵的。 谢清珏倒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揽下了这活。毕竟这确确实实也是他提议的。 “嗯,一会儿我便去宫中面见圣上。” 他说话的时候看了南知鸢一眼,像是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阿鸢可要一道进去?” 南知鸢一愣,她没有想到谢清珏这话是同她说的。 “我进去做什么?” 谢清珏自然是先前便猜出来了南知鸢与崔令姿之间的关系的。 “若是你想去同贵妃说说话,这一回入宫,我便带你一块去。” 南知鸢刚想开口拒绝,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语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却朝着另外的方向去了。 “当真?” 谢清珏见她面上带了些疑虑,他唇角泄出一丝笑意:“我何曾骗你。” 南知鸢皱了皱眉头,想要反驳谢清珏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又吐不出口。 她偏过头来,不想与谢清珏对视,语气生硬:“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南知鸢也没有等谢清珏再说些什么,便兀自出了书房。 驸马在一旁倒是瞧出了些玄机来,他与谢清珏对视:“你何时惹着三夫人不开心了?” 谢清珏的表情一窒,他垂下眼帘来:“为何这般问?” 驸马瞧见他这装模作势的架子,冷呲了一声:“当初我与卿儿大婚第一年,我曾惹过她不高兴了。那整整一个月,卿儿从未给我过好脸色。” 谢清珏以往和驸马的交情并不算深,自然是没有听过他与长公主的那些个事。 可如今,既然是从驸马口中说出的,谢清珏思考了一下如今他与南知鸢的关系,像是陷入了一个僵局之中。 谢清珏身子正了正,看向驸马时,眸色之中都带了几分认真:“长公主并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你为何会惹她不悦?” 提及到这个,驸马只觉得有些怪难为情地,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当初...我与同僚出去喝酒,那同僚是个好色的家中妻子却强悍得很,路上硬生生地拖着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我想着这女子也怪可怜的,便给了银子。没想到...” 便是他没有说后边的话,谢清珏也懂了。他揉了揉眉心:“没想到那女子竟摆脱不掉了,想给你为奴为仆?” 驸马一听谢清珏的话,眼睛都亮了:“谢大人您怎么知晓的?莫不是您也遇上过?” 谢清珏扯了扯嘴角,看着面前驸马这一傻样,他先前的疑惑顿时便不想问了。 “未曾。只是那些苦命人一贯的做法罢了。” 驸马一下就像是被雨打湿,蔫了的芭蕉叶一般,低垂着头久久未曾说话。 第65章 谢清珏耐着性子,问道:“那你是如何挽回公主殿下的心意的?” 驸马听着谢清珏的疑惑,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半是猜疑地开口:“谢大人这是...想从我这儿学到些什么?” 谢清珏面色一僵,只是他倒是也没有否认驸马的这话,只含含糊糊道:“夫妻之事,着实也是一门学问,多问道才能寻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条道。” 驸马听着谢清珏这话语之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头疼得很。 不过,既然谢清珏问了,驸马还是挑拣出来一些能说的都同谢清珏说了。 “女人若是同你发脾气,还超过三日的,那你便该想一想你的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提及到这个,驸马可是满脑子都是大学问。 “女子若是生夫君的气,怕是有三点。第一,便是为人轻率无为,不能给妻女良好的生计。” 驸马一边说着,一边上上下下扫了谢清珏一眼:“我瞧着,谢大人着实与这搭不着边。” 谢清珏面色淡淡的:“其二呢。” “其二便是沾花惹草,妻妾成群。”他顿了顿:“谢大人您如今只有三夫人一位妻子,什么通房呐外室呐统统没有,瞧着也与这个无关。” 谢清珏心平气和:“那其三呢。” “其三,也就是最后一条。”驸马慢悠悠的开口:“便是...”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思考片刻,将凳子挪了挪,往谢清珏身边靠:“夫妻房事不睦,这可是大事呐!” 驸马想着这三点,其余两点他都能瞧出来,那最后一点... 他眼神晃荡了下,最后落在了... 谢清珏手中捏着的折子方向一侧,便挡住了驸马的视线。 他面色冷淡如霜,说出来的话也如出一辙。 “长松,送客” 第88章 红宝石 等到南知鸢收拾好了之后,一出梧桐苑,便撞见了在树荫之下的谢清珏。 谢清珏的背影从远处看有些寂寥,月白色长袍勾勒出他的腰线。宽肩窄腰,骨肉均亭。 南知鸢只看了一眼,脑海之中便浮现他额角滴着汗,眼神却死死勾住她的样子,便是手心之中都仿佛再现了谢清珏那紧实的肌肉的触感。 南知鸢仿佛被烫了一下,目光急忙偏移开来。 她尚且还未说话,站在前边的谢清珏便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便瞧见了穿着一身浅绿色褙子的南知鸢。 南知鸢皮肤白嫩,不是那种惨白,而是粉里透红的白皙,皮肤嫩得更是像能够掐出水来似得,如今被极适合她的浅绿色一衬,更像个闺中千金,任谁都瞧不出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 谢清珏喉结一滚,不知怎的,方才驸马同他说的话,又再度浮现在了谢清珏的脑海之中。 谢清珏克制住了自己那无端的思绪,走上前来,微弯着身子。 这距离太近了,南知鸢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只是,在她意念刚起之时,谢清珏的左手却一下扶住了她的腰,微微用了些力气,叫南知鸢无法挪动。 南知鸢急忙开口:“做什么?” 谢清珏已经蹲在了她的面前,听着南知鸢的话,他抬头看向了南知鸢。 这个视线,南知鸢只能看见他挺拔的鼻梁,与那浓密长睫扫下的阴影。 “给你系上宫牌,有这个牌子,一会儿你进宫之后便能畅通无阻了。” 谢清珏一边说着,一边手里用了些劲,系紧了些。 南知鸢下意识“啊”了一声,低垂下头来看着自己腰间上系着的宫牌。 谢清珏抽了抽,发现它牢固得很不会随意掉下来之后,他才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影子没有笼罩在她身上之后,南知鸢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就算他们成亲了数年,可在南知鸢看来,她与谢清珏还是说不上熟稔。 尤其是...下了床榻。 毕竟谢清珏先前忙的时候,别说是几日了,便是十天半个月,乃至几个月不在家的时候也是有的。 谢清珏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便是他在京城之中,回了谢府,他们用膳时也总是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对于南知鸢来说,谢清珏着实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枕边人。 方才那一接触,南知鸢只觉得手心之中都沁出微微的汗来了。 “收拾完了?”谢清珏见她呆愣在原地,心中一软。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瞬间回过神来了。她急忙点头:“嗯,走吧。” 她话音刚落,便抬起步子来跟在了谢清珏的身后。只是,她还没有走几步,便撞到了一堵墙似得。 南知鸢吃痛地轻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她反应过来,是谢清珏突然停住了脚步,才叫她撞到了他的后背。 只是,她着实是没有想到谢清珏的后背竟回会如此的结实:“你做什么突然停下?” 谢清珏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眸如今难得一见的娇态,眼底泄了丝笑意,只是害怕南知鸢察觉到,他收敛了下才开口说道:“有一个东西忘记拿了。” 迎着南知鸢疑惑的目光,谢清珏将她带到了书房之中,而后,他从其中一格上取下来个什么。 南知鸢没有刻意去注视他的动作,但谢清珏站在她面前时候,南知鸢却也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的明显是个首饰盒,南知鸢怔愣住了:“这是...” 她倒是没有认为这是给自己的,她思考了片刻:“是让我送给贵妃吗?” 谢清珏惊奇于南知鸢的想法,他将首饰盒打开。 南知鸢只觉得眼前一亮。 “你哪里来的如此大的红宝石?”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刻意的放轻了,面前不过巴掌大的盒子之中,竟满满当当塞下了一块红宝石。 便是不用比,南知鸢也大概能感觉到,这红宝石几乎都有拳头一般的大小了。 这一块便是镶嵌在皇后娘娘的凤冠之上,也丝毫不虚的。 谢清珏将它合上,放入了南知鸢的手心之中。 “上一次给你簪子上的太小了,叫人找寻了许久,才找到如此大的。” 这时谢清珏只觉得自己的嘴比往常都要笨拙,因为面前是南知鸢的缘故。 “从前我总是想着,整个三房的月例,和我的俸禄都在你手中,若是你想买什么便尽管买便好了。可整整五年,你的妆奁里却几乎没有多一件首饰。”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慢慢说着这些,她唇瓣动了动,想问谢清珏是什么时候翻看她妆奁的,又是什么时候想送给她这般珍贵的红宝石。 只是,她都没有说。 “这太过于珍贵,我也不可能会带出去。”南知鸢叹了一口气:“你又何必要买呢?” 这红宝石的价值不菲,南知鸢看着它,第一个反应便是心疼银子。 “前些日子替长公主查西洋人那支线时,恰好碰上的商贩卖这个。我记得你喜欢,便买下来送给你了。” 南知鸢唇瓣翕动了片刻,可看着谢清珏的眼睛,她久久未曾开口。 她手心微微握紧,转过身出门,塞给了一脸懵的柳絮:“回一趟梧桐苑,将这东西放好。” 柳絮一愣,下意识接住,问道:“夫人,是放您的私库还是...?” 南知鸢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是谢清珏的。 她抿着唇,硬邦邦道:“私库里。既然是三爷的大手笔,那我自然不会叫三爷苦心作废,又如何能放公库之中呢。” 柳絮虽不懂为何南知鸢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只是,在她回了梧桐苑时。 为了登记在库,她将盒子打开。 瞧见里边的东西,柳絮便只觉得自己腿都软了几分。 她指尖都在颤抖。 娘啊,谁说三爷不会疼人。这般大的宝石,便是磨圆了,死后含入口中,都是能成仙的份呐! 第89章 幸福吗 而南知鸢与谢清珏这边,已然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整个大虞,能够未曾有陛下的命令便进宫面圣的人不多,便是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谢清珏,便是其中最年轻,却也是权力最大的一个。 马车晃晃荡荡,往整个京城的中心而去。 南知鸢不是没有去过皇宫之中,只是次数着实是少。往皇宫的路由窄到宽,由闹至静,像是与外界隔了一层幕布一般,高大的红墙砖瓦分割出了两个世界。 到了宫门口,便再不能坐马车了,南知鸢跟在了谢清珏的身后下了马车。宫外守卫查看了宫牌之后,恭恭敬敬将他们迎了进去。 只是刚一进宫门,便瞧见了一张熟面孔。 南知鸢下意识看向了谢清珏。 谢清珏随着南知鸢的视线一道望过去。 南知鸢解释:“是令...这是崔贵妃身边的侍女。” 谢清珏视线在那小轿子上辗转了下,而后笑道:“崔贵妃着实是心疼你的。为官这么些年,我可从没得到陛下如此的待遇。” 第66章 南知鸢皱着眉头小声说:“你知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谢清珏见状,压低了声音:“方才你收拾的时候,我便着人进宫送了帖子,告诉陛下你与我一同入宫。” 所以,传话给崔贵妃的事情,大概便是陛下做的。 南知鸢懂了,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交谈之际,崔贵妃身边的侍女也瞧见了南知鸢。 阿芙走了上来,迎面都带着笑意:“三夫人您来了,可叫我们主子好等了。” 谢清珏对着阿芙微微颔首:“那便劳烦娘娘多加照看内子。” 阿芙笑道:“首辅大人倒是紧着夫人呢。大人这心便放在肚子里去吧,三夫人在我们启祥宫定然是好好的。” 南知鸢这是第一次进后宫之中,尤其还是坐着轿子。只是她原本有些紧张的,阿芙却似提前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一路都在与她逗笑。 不知不觉,轿子便停在了启祥宫的面前。 如今的陛下在元妻死后,便没再封皇后。崔令姿是整个后宫之中除了太后,权力最高的女人。 只是,当南知鸢进了启祥宫时,她有些呆愣住了。 崔令姿原本正捧着鱼食逗弄着锦鲤,见她来了,急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上前来。 “阿鸢来了?快些进来。阿芙阿蓉,给谢夫人准备的茶点都可以端上来了。” 南知鸢被崔令姿牵着直接到了殿内。进了启祥宫,她面上的表情更是没收住了。 她扫视了一圈启祥宫内的摆设,又瞧见崔令姿笑面盈盈的模样。 南知鸢下意识握住了崔令姿的手腕。 “怎么?”崔令姿这才反应过来南知鸢似乎有什么想对她说的。 南知鸢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复杂,可终究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些什么。 在来启祥宫之前,南知鸢曾经幻想过,启祥宫里面应当是什么样的。 大体是雍容华贵,富丽堂皇,一如崔令姿对外展现出来的一般。 可在南知鸢进了启祥宫的时候,却发现,一切的一切与她设想的完全不同。 大虞的京都坐落在北方,一年四季分明,冬日里冷得不行。 而这启祥宫,却明摆着是按照江南水乡造的景。 潺潺流水,小桥人家,每一处都有着说不出的朴素。 是崔令姿故乡随处可见的景。 若是在寻常人家,这一份朴素倒也是正常。 可如今,南知鸢脚踩的地方,原本应当是整个大虞最为繁华的地方。 说是玉石为阶都不为过。 可启祥宫之中,每一处的摆件却透露出温馨之感。 南知鸢对上崔令姿的眸子,她唇角微微勾起,是真情实感的笑容。 “知晓陛下待你好,我便放心了。” 上一回南知鸢虽见过了崔令姿与陛下的相处,但如今,南知鸢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陛下对于崔令姿是多么的恩宠...甚至南知鸢能隐约察觉到了, 帝王的爱意。 南知鸢这话一出,倒是崔令姿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瞧着南知鸢这样,低下头来,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直至她都有些收敛不住了。 崔令姿伸出手来拍了拍南知鸢的肩头:“你又是在多想些什么了?” 只是笑着笑着,崔令姿只感觉有些累了,她伸出手,蹭去了眼角那无人在意的泪珠。 “陛下待我的好,全天下皆知。”崔令姿扬了扬眉:“只是这启祥宫,是我下令装饰成这样的。”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精致的侧脸,她还是与当初十几岁时候一般的美。 可,南知鸢却莫名的从她面上察觉到了几分疲倦。 “罢了,说这些做什么。” 崔令姿将南知鸢拉到了她平日里待的最久的地儿,是一个小竹楼。 竹楼第一层是镂空的,搭建了竹梯通往第二层。 南知鸢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和她一块上去了。 “你瞧,这像不像我们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就这么无拘无束地趴在窗上,过去了这么久,南知鸢几乎都要忘了当初崔令姿的模样了。 可如今看着她,南知鸢又慢慢的,将记忆之中的崔令姿与如今面前的女人融合在了一块。 她依旧是肆意张扬,骨子里依旧是一股子韧劲的崔令姿。 南知鸢学着崔令姿一道,趴在窗上。 只是抬眸过去的那一瞬,南知鸢却猛然意识到。 现实,与记忆之中的场景,却是截然不同。 在记忆之中,她们趴在窗上放眼望去,是绿水,是青山,是数不胜数的人家。 可如今,在这儿放眼望去,却是数不尽的红墙,像一座座巨型的,却又富丽堂皇的牢笼,将一只美丽的鸟儿困在这四方之中。 南知鸢似有所感,她转过头来看向闭着眼的崔令姿。 崔令姿便是闭着眼,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她笑了笑:“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南知鸢伸出手来,如幼时一般捋平了她衣裳上的褶皱。 而后,南知鸢才看向崔令姿的眼睛,慢慢,慢慢地开口。 “这些年,你过得幸福吗?” 第90章 十指相扣 南知鸢问完之后,就低下头来,自嘲似的笑了笑。 倒是崔令姿听着她的问题,怔愣在了原地,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她与陛下的相遇,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她知晓,陛下也同样知晓。 可如今...崔令姿却有些迷茫了。 她转过头来,看向南知鸢,舌尖上都是苦涩,可崔令姿却还是笑着说:“幸福啊。” 她说完之后,便垂下了眼帘。 进宫这么多年,她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倾诉的对象。 陛下?侍女?还是那些一个个恨毒了她的妃嫔? 都不可能。 而如今,她面前便有一个。 崔令姿的理智在挣扎,她紧紧皱着眉头,唇瓣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 可忽然,她整个人便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是南知鸢拥抱了她。 南知鸢只能感受到崔令姿那笑容之下埋藏的苦涩。只是她经历了些什么,南知鸢无从得知,也不想剖开她的伤疤询问她。 陪伴,安慰和拥抱。 是南知鸢能想到的最管用的法子。 崔令姿的头压在了南知鸢的肩头,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抬起头来。 “我没事,真的。” 崔令姿摸了摸南知鸢的头发。忽然,她手顿住了。 而后...再摸了两下。 “你这头发平日里都是用什么洗的?” 这话题转变的突兀极了,南知鸢一噎,原先什么伤感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南知鸢往后退了一步,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忍住,白了崔令姿一眼。 “没什么,就用皂角洗的。” 崔令姿皱了皱眉头,明显是不太相信南知鸢这话。 她伸出手来牵住了一节南知鸢的头发,凑在鼻尖下闻了闻。 “又顺滑又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崔令姿一边嘟囔着,一边扯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做对比。 放在一块比,更显得南知鸢这一头青丝如同绸缎一般。 崔令姿顿时被气笑了:“不必了不必了,和当初一样,你这皮肤这头发都叫人羡慕不来。” 南知鸢推了推她:“谁叫你顶着这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说这话的?” 女儿家的话题便是这样,方才还在悲秋,如今却又打闹了起来。 忽然,外边传来了阿芙的声音。 “娘娘,谢夫人。陛下与谢大人就要来了。” 南知鸢抬头,与崔令姿对视了一眼。二人又忙手忙脚地替对方重新簪起了头发来,只是二人都做了这么些年的贵妃、夫人,梳头的事平日里都是有宫女丫鬟们代劳的,这手艺比当初着实是要退步了许多。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的头发,轻轻咳嗽了一声,又心虚地撇过头来。 竹屋里没有铜镜,无论是南知鸢还是崔令姿都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只是,如今已没有了时间,二人推搡着便出了竹屋。 陛下与谢清珏到的时间比南知鸢她们想象之中的还要快上许多。 谢清珏正站在陛下的身后,似乎正与他谈论着什么。 这大虞最为尊贵的两个男子,如今都站在了南知鸢与崔令姿的面前,顿时叫日光都要失去了颜色。 陛下的容貌虽然算不上绝色,可周身的气度却是旁人比拟不了的。 而谢清珏一袭月白色长袍,俨然有一副闲云野鹤的架势。站在陛下的身旁,竟也丝毫不逊色多少,若是只看脸,倒还更胜一筹了。 崔令姿与南知鸢的步子就这么硬生生的顿住了。 还是谢清珏率先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单单看向了南知鸢。 第67章 只是瞬间之中,谢清珏话也卡壳了,他微愣着看向南知鸢的脸,而后,移到了她的头发上。 南知鸢从他眼眸之中,清晰捕捉到了一丝笑意。 可南知鸢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与崔令姿一道,给陛下行了礼。 “臣妾/臣妇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听见了动静,转过身来。 爽朗的笑声瞬间惊起了启祥宫西南一侧豢养的鸟儿。 南知鸢心脏都要提到了嗓子眼了。 陛下的鹿皮龙纹靴闯入了她的视线之内,而后,南知鸢身边的崔令姿被陛下扶了起来。 “谢夫人起吧。” 南知鸢应言站起身来,抬头时便瞧见了陛下伸出手来,将崔令姿的发髻扶正了些许。 想起这头发是她挽的,南知鸢面上顿时一红。 而后,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南知鸢心中一颤,下意识偏转过头来。 是谢清珏。 谢清珏还得寸进尺,蜷起指节,在她的手心勾了下。 酥麻感顿时席卷南知鸢的全身,她几乎要克制不住地想踩在谢清珏的脚上。 只是,面前是陛下,便是一个背影都叫南知鸢心惊胆战的男人。 南知鸢不敢闹出了太大的动静叫陛下注意到他们。 于是,她只能偏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谢清珏一眼。 岂料谢清珏并没有接受到南知鸢眼神之中的“杀意”。 他手腕一转,将手指挤入了她手指的缝隙之中。 严丝合密,十指相扣。 常人都说,十指连心。 南知鸢先前从未感受过这句话的含义,可今日,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是指尖处仿佛有一根细线连接着心脏。 而她的这根线,如今,与谢清珏的系在了一起。 “扑通,扑通——”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不再钻入南知鸢耳朵里了。 她只能被迫感受到谢清珏的心跳声,蓬勃,如同新生的野草,却叫她忍不住的发颤。 南知鸢紧张地扫视了这一圈,害怕旁人发现他们竟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南知鸢曾经陪过自己长姐入过女学,只是她没有基础,学的也慢,有时女夫子点她名字之时,南知鸢便紧张地要命。 如今,她也是相同的心态。 只是面前的人从夫子变成了陛下。 陛下低下头来,正与崔令姿说些什么,眼角泄露出的笑意,估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忽然,陛下就要转过身来,似乎是想同她与谢清珏说些什么。 南知鸢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她瞬间将手给抽了出来,而后将谢清珏推到了一旁。 谢清珏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就要摔倒在地上。 还是扶住了一旁的石桌,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陛下转过身来了,看着谢清珏这般动作,他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不解,却还是问道:“谢爱卿这是怎么了?” 谢清珏心中发笑,余光之中瞧见了如兔子一般低垂着头不敢吱声的南知鸢。 他笑了笑,直起身子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袖。 “陛下放心,微臣无事。只是方才险些被绊倒了而已。” 第91章 她曾流产过 陛下听着谢清珏的话,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追问了。 谢清珏没有什么反应,南知鸢却猛猛地松了一口气。 这些都被崔令姿察觉到了。崔令姿低下头来一笑,落入陛下眼中,不亚于百花齐齐开放带给他的美感。 陛下伸出手来,握住了崔令姿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不叫她随意能抽出去。 “爱妃,方才朕同你说,你觉得如何?” 陛下开口了,南知鸢便扫了一眼谢清珏。 她大概能知晓陛下问的是什么,只是...这般荒谬的决定,谢清珏竟然能劝得陛下同意,也着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崔令姿低垂着睫,似乎是在思索这件事。 “若是能帮助长公主,那臣妾定然是愿意的。” 听着崔令姿的话,陛下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可等南知鸢再想去看的时候,那抹笑意却不见了踪迹。 陛下拍了拍崔令姿的手,而后看向了谢清珏。 “好!如今贵妃已经同意了谢爱卿的计谋,既然如此,那明日朕便与贵妃一同出宫,会会那个敢对卿儿下手的小贼!” 陛下说着,一边微微眯起眼来,凛冽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厉色,叫人瞧了瞬间不寒而栗。 谢清珏拱手:“那微臣便祝陛下与娘娘...玩得开心。” 谢清珏这话一出,别说是南知鸢了,便是陛下也都一愣。 他走上前来,拍了拍谢清珏的肩头,而后看向南知鸢时眼神都带了些她看不懂的意味。 “先前朕只觉得谢爱卿像个闷葫芦,如今,这闷葫芦也为了夫人开窍了啊。” 陛下这般明显的打趣,便是南知鸢都有些受不住了,瞬间低下头来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余满脸的红。 是被臊的。 好在陛下说完这话之后,便没有再说旁的了。 只拍了拍谢清珏的肩头之后,又转过身来:“今日便不留谢爱卿与三夫人在宫中用膳了。待明日,将那小贼擒住之后,朕与爱妃、卿儿。好好地设宴感谢谢爱卿的法子。” 谢清珏面上神色一正,肃穆道:“为陛下解困,是做臣子的本分,不必...” 只是谢清珏拒绝的话还未说完,陛下便道:“爱卿不必推辞。” 他看向了身边的崔令姿:“朕是想着,借这个机会。日后让谢夫人多进宫陪陪令姿罢了。” 而后,陛下叹了一口悠长的气。 “三夫人不知...令姿,在二月时小产了。” 这话一出,南知鸢瞬间抬头,看向崔令姿时候眼底都带着些不可思议。 今年的宫宴南知鸢去了,却没有瞧见崔令姿,她当初还满是困惑。可如今,听见陛下的话,一切的困惑便都有了出路。 南知鸢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了崔令姿的身上,渐渐的,眼眸之中都是心疼。 崔令姿低垂着长睫,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陛下看向自己身边的女人,怜爱之情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他伸出手来,捏了捏崔令姿的肩,却见崔令姿侧过身来,颇有拒绝他的意味在。 南知鸢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之间的举动,不知晓为何,上一回南知鸢只感受到他们之间的亲密无间。而如今,南知鸢感受得更多的,却是陛下与崔令姿之间,仿佛有一层厚重的,摸不到的隔阂。 崔令姿走上前来,站在了南知鸢的身边,她笑了笑:“莫要担忧,陛下只是长久地将那件事挂在心上罢了。” 她勉强地笑了笑,可背对着陛下,陛下看不见她面上的神情,只能听见她的话。 “我已经走出来了,人,总要往前看的,不是么?” 南知鸢又想像方才在小竹屋时候一样,再抱抱她。只是如今是在陛下面前,南知鸢不敢这般的“放肆”。 便只伸出手来,拉住了崔令姿的手:“娘娘任何时候召我,我都会来的。” 南知鸢这话说的郑重,便是看着崔令姿的那一双眼睛之中,也满满都是认真。 崔令姿一愣,看着面前的女人。 这么多年在宫中,她早就对尔虞我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先前与南知鸢重逢之时,也不过抱着遇见旧友的心态。可如今,崔令姿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与她重逢的,不仅仅是南知鸢,更是她原本即将要破灭的对生活的期望。 崔令姿笑了笑,伸手,抱住了面前的南知鸢。 她在南知鸢的耳边轻轻开口:“好。” “我信你。” 这深宫之中,京城之中。 我能够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等到南知鸢与谢清珏一道回了谢府时,南知鸢依旧是有些迷迷瞪瞪的。 她好几回看向谢清珏,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可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南知鸢与谢清珏二人的时候,南知鸢又瞬间回过神来了。 “三爷,不回前院用膳?” 如今南知鸢只要一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的时候,脑海之中便会闪出他们二人方才,在崔令姿,在圣上面前十指相扣的场景。 按理来说,谢清珏这种清冷的性子,要让他在外人面前与她亲昵,这跟要了他的命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今日莫名的...叫南知鸢感觉谢清珏这壳子里,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忽然... 南知鸢想到了当初,长松让柳絮同她说的那些个话。 说什么,谢清珏近日之中都在研究话本子。 南知鸢想到这儿,唇角忍不住地抽动了两下。 “你不想我留在这用膳吗?”谢清珏顿了许久才回答南知鸢的话。 而就在南知鸢将要开口之时,他又补充道:“与棠姐儿。” 第68章 谢清珏抬起眸来看向南知鸢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南知鸢只觉得...面前的谢清珏,有一丝茶茶的意味。 于是,南知鸢忍无可忍,开口呛他道。 “三爷近些日子里,又是看的哪本话本?不若给我瞧一瞧?” 第92章 训奴1 肉眼可见,在南知鸢说完这话之后,谢清珏面上神色僵了一僵。 只是他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坐姿却不自觉地换了一下。 “夫人这是在说笑了,哪里有什么话本子。” 见谢清珏又恢复到了先前那死人脸的模样,南知鸢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好歹消了下去。 “是长松跟你说了什么?” 谢清珏淡淡开口,丝毫不记得当初是自己叫长松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南知鸢不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下意识地想为长松开脱。 “不是。” 南知鸢笑了笑:“只是我记得,我先前看的一个话本子,其中有一幕的情节便与你方才在启祥宫里做的事一模一样。” 南知鸢说的时候,又想起那话本之中有写,女主在震惊过后,心中也因为男主的动作心中掀起波澜。 她压下了眸子,尽量不让自己与谢清珏对视上。 正是因此,也错过了谢清珏面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既然你知晓了。”谢清珏的声音在南知鸢的耳边响起,将她吓了一跳。 南知鸢看向谢清珏,丝毫不知晓他是什么时候靠近自己的。 只是,南知鸢刚想往后退,却一下被谢清珏攥住了手腕。 多年夫妻,谢清珏了解南知鸢身上所有敏,感的地方。 他指腹摩擦了下她手腕内,开口轻声说道。 “先前是我对不住你,那时陛下方登基,万事都要我来处理。于你,于棠姐儿,我知晓自己做得不够。” 谢清珏的眼神真挚,他看向南知鸢,丝毫没有对外人那般的冰冷,神情专注,语气诚恳。 “阿鸢,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其他女人,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女人,也会是唯一一个。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南知鸢鼻腔之中萦绕着的都是谢清珏的气息,她想逃离,却被面前男人早早察觉到了,将她禁锢在他面前的分寸之地。 “谢清珏。”南知鸢听见她自己开口。 她的声线有些颤抖,可却还是硬生生地稳住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万分冰冷。 “这么多年,你与谢家,都苦了我。” 这是南知鸢第一次谈论这事,她丝毫不不避讳的对上了谢清珏的眼睛。 “这一份苦,并不是物质上的。不可否认,你除去乔氏那一回,从未纳过妾,也没有带女人回来过。可无论是在谢府,还是在外,旁人都看不起我。” 南知鸢不知晓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够如此沉着稳定地,将这些埋藏在心中许久的苦闷一道诉出。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而后才继续说道:“母亲认为我不过是个庶女,性子懦弱,她看不上我。二嫂欺负我是小门小户出身,还没有儿子傍身。整个谢府上上下下,虽都尊称我为三夫人,可出了梧桐苑,又有几个人把我当做了谢三夫人?” 这是南知鸢第一次刨根究底地,同谢清珏敞开来说自己这么多年所受的苦。她不是想借此,让谢清珏掺和或者是改变什么。 在谢府这么多年,这些日子南知鸢才搞清楚一件事—— 若是想在后宅之中立起来,除去丈夫在其中协调好之外,更重要的是让自己的性子立起来。 南知鸢先前并不懂这些。 她是庶女出身,姨娘是个小门小户的并不懂为主母之道。便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她的嫡母,也从来没有真心实意为她考虑过什么,只是想着将她塞进谢府里,能够照看景哥儿罢了。 南知鸢低垂下眸子来。 若不是有这突如其来,不知晓为何的梦境,南知鸢根本无从意识到这一件事。 她知道,这确确实实怪她,怪她先前太过于懦弱了。 只是... 夫妻本是一体,她不懂,难道谢清珏这个自小便是家族之中器重的男儿,他难道不懂吗?可这么多年,谢清珏便是在一旁提都没有提及过这件事。 南知鸢只觉得胸口处传来阵阵的苦闷,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将这些苦闷随着浊气一道吐出。 南知鸢抬头看着谢清珏,却见谢清珏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许久,谢清珏才开口。 只是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话语也放得很轻,像是怕惊着面前的女人一般:“你刚入谢府的时候,胆子很小很小,你可还记得?” 南知鸢一顿。 “新婚夜的时候,我将你弄疼了,可你连哭都不敢哭。第二日去拜见母亲,嫂嫂们。我原本想帮你在她们面前说些什么,是你说什么也不肯。”谢清珏说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揉了揉南知鸢的头。 “我排老三,母亲尚且康健。从与你成亲之后我便知晓,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没有需要你来操心的。除了咱们自己屋子里。但咱们屋子里有个长松,他事事都能扛,除了我身边的事,后宅的事他也接能放在身上。” 谢清珏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握着南知鸢的手。 南知鸢抽了抽,却比不过谢清珏的力道,挣扎了许久还不能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脱离出来。 “从与你成亲的第一次,我想着,让你无忧无虑除去孩子什么都不用管,你开心最为重要。” “母亲并不是不讲理之人,她只是待人冷了些。可能你认为母亲那是看不起你,可你如今想想...她到底是看不起你,还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谢清珏说话的时候,声音是循循善诱的,落入南知鸢的耳里,颇有被蛊惑的意味在。 可南知鸢没有管,她敛着眉目,并没有立马反驳谢清珏的话。 “二嫂确确实实是个讨厌的性子。”谢清珏抿着唇:“我并没有为自己开解,只是...二嫂这性子,我同二哥说过几回,却没有丝毫的用处。” 提到这个二嫂,谢清珏只觉得脑袋都是疼的。 他是小叔子,哪里好管自己嫂嫂的事。只是...谢清珏一直都不知晓,南知鸢在这其中,竟然受了这般多的委屈。 谢清珏不愿再说些什么为自己开解了,他手里微微用了些力气,却在意识到要将南知鸢弄疼时,急忙收敛了。 “侍从那边...” 谢清珏站起身来,他动作有些着急,将南知鸢都吓了一跳。 谢清珏转身,对着门口:“长松,进来。” 门被推开了。 “三爷又何事唤属下?” 谢清珏交代道:“将府上大大小小管事的,都给我叫来。” 谢清珏从未插手过家中这些事情,于是长松听着,都吓了一跳。 只是他看向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南知鸢,长松识趣的什么都没有说:“是,属下现在就去办。” 长松的速度极快,没过多久,便将谢府上上下下,几个房包括老太太院落里的管事都唤了过来。 第93章 训奴2 有好些管事也是头一回进梧桐苑,不知晓谢清珏忽然召唤他们究竟是为了何事。 整个梧桐苑的院子外被挤得密密麻麻都是人,趁着这个时候,谢清珏又低下头来,同长松交代了些什么事。 便是柳絮都没有见过这般大的阵仗,她转过头来,同柳绿小声叨叨着。 “我嘞个乖乖,三爷与夫人方才这是说了什么,怎么连松鹤居的人都给唤来了?” 柳绿方才进屋子里的时候,瞧了一眼南知鸢与谢清珏的脸色。 只是她也琢磨不出什么来,只能摇摇头:“我也不知晓。主子总归是有主子自己的道理的,咱们做奴婢的便好好听从便好了。” 柳绿想到了什么,又压低了声音:“如今这么多人在咱们院子里,你可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才是。” 柳絮忍不住推了她一下:“我知晓,自然不会叫夫人与三爷丢脸的。” 柳绿笑了笑,可在她察觉到有旁人目光看向她的时候,柳绿瞬间将面上其他的表情都收敛得干干净净。 谢清珏出来了,一瞬间,方才还嘈杂得如同菜市场一般的院子,瞬间没了声音。 就算谢清珏平日之中并不管家,可是无论是哪个房的管事,在谢清珏的面前总是规规矩矩的不敢拿乔。 柳絮瞧了一眼,而后看向屋子里。 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与柳绿能够听见的声音开口:“怎么就三爷出来了,夫人没有出来?” 这也是柳绿的疑惑,只是她没有立马回答柳絮的话,只说了句:“好了,咱们莫要多说什么了,听听三爷今日唤他们来是做什么。” 在梧桐苑柳絮虽地位稍稍高一些,毕竟是南知鸢从小到大的伴在身侧侍女。可柳絮也知晓自己性子跳脱,若是有什么大事,都是听从柳绿的。 第69章 柳绿的话一出,柳絮便不再说什么了。与阶梯下那一群管事一般,安安分分地听着谢清珏开口。 谢清珏对着一侧招了招手,是赶回来的长松。 长松都来不及擦他额间上的汗了,将手里长长的一叠册子,交给了谢清珏。 “三爷,这是您方才叫属下查的,这些年来谁在私下编排过夫人的名单,还有那些想要克扣梧桐苑的东西,没有得逞的属下也都写在了上边。” 谢清珏要这的太急了,好在长松在整个谢府的眼线足够多,才叫他能够在这般短的时间之内,将谢清珏要的东西都给搜罗过来。 长松又掏了掏袖口,拿出了几张纸条:“这是私下见风使舵的,朝外边放消息的名册。” “还有这个,是在小姐出生那年,私下说过小姐与夫人的人。” “...” 长松的声音并没有收敛,又因着整个院子方才几乎没有人说话,他的声音倒是叫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南知鸢就站在窗户后边。 方才谢清珏什么都没有说,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下去。南知鸢便是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她一眼望过去,那些许多的面孔南知鸢都见过,印象颇深。 在这世间,无论是哪个地方,总会有些见风使舵之人,便是谢府那些个下人里边也是不例外的。 南知鸢记得那几张脸,她曾经撞见过有几个嘴碎的婆子,在背后说她不过是生下个女儿,迟早是人老珠黄,不被谢清珏所喜的下场,还会连带着她的孩子都不受待见。 当初棠姐儿刚出生不过几个月,南知鸢第一回 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做亲生母亲的感觉,又哪里会容忍旁人在她面前这般说她的女儿。 于是,南知鸢头一回在出了梧桐苑惩治下人。 自此之后,谢府的底下人像是听见了什么风声一般,至少明面上甚是尊敬她这个三夫人,南知鸢也再没有从那些人的口中听过什么不好的话了。 只是...那些话一直像一根刺一般,在南知鸢的心中,久久未曾拔出。 今日,那根刺却又稍稍松动的样子。 谢清珏淡淡扫了一眼整个院子,有先前给南知鸢和梧桐苑使过绊子的,眼神里都是焦灼,四处扫视着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有从未与梧桐苑打过交道的,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必害怕什么,便是脊背都挺得笔直。 南知鸢将窗户往外推开了些,在她这个角度,能够纵览所有人面上的神情。 谢清珏开口,念出了几个名字:“今年的份例扣一半。” 这些不过是最轻的,私下议论过南知鸢配不上谢清珏之类话语的侍女和小厮。 听见有自己,或者是有自己底下人的管事,面上都臊得很。 没听见自己名字的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有松完,谢清珏便又报了几个名字。 既然是算账,那自然不会这般轻而易举地算完,一笔一笔,从轻到重,谢清珏今日有的是时间陪他们耗。 “皆降一级。长松,将这些人记住,同各个院子里都说一声。” 有感觉到不妙的管事开始瑟瑟发抖了。 果不其然,当初故意苛责过南知鸢,那松鹤居其中一个面目吝啬的管事被点到了名字。 “叫人牙子过来。谢府,不需要这种奴才。” 那被点到名的嬷嬷面色一白,急忙跪在了谢清珏的面前,拉住了他的衣摆:“三爷,三爷冤枉呐!当初真的是老夫人还在午睡未曾醒过来,所以奴婢才...” 南知鸢听着那嬷嬷的话,又看向那嬷嬷的面容,才想起来在自己嫁入谢府的第一年,有一回被老夫人召唤,可明明是大夏天,却在老夫人的院落面前整整站了一个时辰。 南知鸢这么多年来都以为那是老夫人下的命令,如今才知晓... 她抬眸,看着当初一个个欺负她,不看好她的奴仆们,如今瑟瑟发抖。 那嬷嬷惊慌失措之际,似乎瞧见了在南知鸢。 她妄图扑上前来:“夫人您仁慈,求您帮老奴劝劝三爷啊!” 第94章 秋日了 南知鸢冷眼瞧着,除去那嬷嬷,还有其余瞧见南知鸢的人也想着让南知鸢出来替他们求求情。 毕竟先前,谢府这么多的主子里,旁人都知晓三夫人是最没有脾气的一个。 可如今的南知鸢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方嫁进谢府里,畏畏缩缩的小女人。 她垂着眸,将窗户给关上,杜绝了外边所有人的视线。 柳絮站在南知鸢的身边,她瞧着这样一幅场景,看向南知鸢的眼神之中都是闪烁着光的。 那些底下人拜高踩低,对南知鸢这个主子都如此,更别说对南知鸢底下的这些个侍女了。 其中有好几个给过柳絮摆脸子的,柳絮倒也记仇,方才认过脸之后,一个一个都同南知鸢给说了。 南知鸢原本还有些烦闷的情绪,看着柳絮面上没有丝毫掩盖的飞扬,她唇角微微一勾,竟也生出了笑意。 只是相比于柳絮,柳绿瞧着这一幅场景,却也微微替南知鸢感到担忧。 “三爷今日如此大张旗鼓的清理旧账,夫人,您当真不劝一劝吗?” 若是只有三房里的人便算了,可谢清珏这做法,算是直接越过了老夫人,直直将手伸到了老夫人院子里去了。 “老夫人若是知晓此事,定然不会将这事放在三爷身上,可...” 柳绿抬眸,目光里有些挣扎。 柳绿都知晓的事情,南知鸢自然是懂的。 只是南知鸢笑了笑,直视着柳绿,问了一句:“柳绿,当初的那些事情,你觉得无论是母亲,还是二嫂...她们会知晓吗?” 柳绿瞬间哑口无言,她嘴唇张了好几次,却始终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 柳绿低垂着头,憋了许久:“大概是...知晓的吧。” 奴大欺主,背后的主子又怎么可能会一丁点都不知晓呢。 南知鸢看着她,喃喃了一句:“对啊,怎么会一丁点都不知晓呢。” 想到这儿,南知鸢只觉得整件事情都变得无趣了起来。 谢清珏在如今事情过了这么久之后,又旧事重提,有意义吗? 可能会有吧。 只是在南知鸢看来,当初的伤已然留下了,便是如今谢清珏如此大的阵仗,在她看来都没有丝毫的意义。 南知鸢揉了揉眉心:“马上景哥儿与棠姐儿便回来了,柳绿,去外边提醒一下三爷。我不想让棠姐儿和景哥儿看见梧桐苑现在的这一幕。” 柳绿收到了命令,微微颔首,便出了屋子同谢清珏转达了南知鸢的话。 南知鸢坐在书桌前,她面前是画卷,与侍女调配好了的颜料。 只是即将落笔之时,南知鸢却一时间犯了难。 “为何不画?” 是谢清珏将事情办好后进来了。 他擦了擦手,便将帕子递给了一旁的侍女。 谢清珏走上前来,只是面对着南知鸢的脸,他竟不知晓应该说些什么了。 “不知晓该画些什么。” 南知鸢并不擅长画人像,可当初,她的画却大多画的是棠姐儿、景哥儿,以及...谢清珏。 如今,南知鸢提起笔来,竟都不知晓应该画些什么了。 她低垂着眉,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叫谢清珏感受到了淡淡的哀伤。 谢清珏不知晓应该如何讨女人欢心,面对着南知鸢,他先前所有的引以为傲的聪颖、学识,面对着南知鸢却没有任何的用处。 而今日,表面上他明明是为南知鸢出头,可只有谢清珏才知晓。 在他内心深处,这一个举动是在深深的忏悔。 忏悔当初他对南知鸢的无视。 谢清珏喉咙有些发堵,可看着南知鸢,他却迫切的想要说些什么。 “母亲和二哥二嫂那边你都不用担心,我已经向她们解释了。大哥和大嫂那边平日之中都不爱管事,底下人却约束地极好,我没有罚大房的仆人。” 谢清珏顿了顿:“内宅的事我不知晓应该如何做,不过阿鸢...” 他微微蹲下身来,让自己与南知鸢的视线维持平行。 “你可能给我一个机会?” 谢清珏这话之中带了几分期盼。 他知晓,他自己做得不够多,也不够好。可他已然在慢慢学了。 南知鸢没有回答他的话,可她却转回了目光,提起手腕来,笔尖沾了颜料,在画卷之上勾勒着什么。 谢清珏的视线被南知鸢的动作吸引,而后落在了那画卷之上。 南知鸢在画技上有天赋的事情,是谢清珏第一个发觉的。 当初南知鸢刚入谢府的时候,与妯娌也不相熟,谢清珏担心她在家中无事烦闷,替她找了本朝有名的大家。 也是南知鸢自己的天赋叫她拜在了周老先生的师下。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的笔下,那些空洞的线条,在南知鸢的笔下仿佛有了实质与生命似得。 第70章 慢慢的,慢慢的勾勒出来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南知鸢画的,是江南风景。 谢清珏看着,神色一动。可他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的挪动,只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南知鸢。 他视线缓缓地,从那画卷之上,落在了南知鸢的侧脸上。 她侧脸极美,这是谢清珏在第一次见到南知鸢的时候便发现的。 小巧而挺翘的鼻尖,圆溜溜的桃花眼,柔软而精致的侧脸线条... 谢清珏手心慢慢收紧了,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可在他心中,与她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大婚之夜,而他谢清珏便已然认定了面前的女人便是他相伴一生的。 南知鸢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谢清珏的声音便落下了:“若是你想,我陪你回江南看一看。” “不必了。” 南知鸢浅浅一笑,她吹了吹上面的墨痕,而后才转过头来看向谢清珏。 “我知晓你的意思,只是...当真不必了。” 南知鸢伸出手来,落在谢清珏的肩头上,轻轻地拂去了他肩头上的叶。 “你是谢府的三爷,我便是谢府的三夫人。其余的事情,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看着被自己扫落的落叶,南知鸢叹了气。 “如今,也快到秋日了。” 第95章 铺天盖地的吻 看着南知鸢的神色,谢清珏便知晓,若是自己想要挽回南知鸢的心,那他的路还长着。 他低垂下眸子,掩盖住了面上的苦涩。 “是啊,都秋日了。” 他与南知鸢的大婚,便是在秋日。 谢清珏想要站起身来,只是,大概是他蹲的时间太过于久了,他感受到自己腿有些不受自己控制,酥麻得很。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望向了南知鸢。 只是蹲这么些时候,他都有些受不了了。 那他的阿鸢呢。 在谢府的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官场上做的漂亮,便能让她在谢府,在京城之中都能尊贵得起来。 可是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的一切,都脱离出他的掌控了。 南知鸢从未挺直过脊背的这些年,是不是也如他一般的难受呢。 谢清珏不敢再细想了。 他不动声色地揉捏了下腿上酸涩的地方。 “阿鸢,我不逼你。” 便是内心深处再气闷无措,可谢清珏面上依旧是那一副样子。他掀开眸子,对上南知鸢的视线,突兀地笑了笑。 “只是,若是你当真要只把我当三爷,不把我当夫君...我着实是受不住。”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泄露出几分的苦闷。 毕竟是多年夫妻,南知鸢瞧着如今的谢清珏,心中算不上多好受。 但是...让当初目中无尘的谢清珏成为如今这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也不是南知鸢想要看见的。 “谢府从未有过休妻的先例,我想,三爷也定然不会有。”南知鸢又笑道:“旁人不知晓景哥儿的身份,可你我都是知晓的。若是三爷想要一个自己的儿子,那我也可以给三爷寻几个良家妾...”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立马被谢清珏攥住了手腕。 谢清珏那一双狭长的凤眸之中闪过不可思议,与南知鸢没有想到过的受伤。 大概是谢清珏的眼神叫南知鸢怔愣住了,之后的话,便是南知鸢预设了几回,都无法再说出口。 “除去你,我不会有旁的女人了。”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内心深处涌现出的暴虐都死死地压住。 他继续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他的妻子,他唯一的女人。 也是...如今几乎要把他给逼疯的无情无义之人! “若是我想要孩子。”谢清珏慢慢逼近了南知鸢,便是他衣袖上蹭到了书桌上放置的画笔上的墨,谢清珏没有将它放在眼里。 他靠近了南知鸢的耳边。 “那只会是和你的。” 南知鸢只感觉自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谢清珏明明看着瘦,可他的力道南知鸢是见识过的。 她挣了挣,却压根挣脱不开谢清珏的束缚。 谢清珏的脸慢慢逼近了,南知鸢只感觉自己鼻腔之中都萦绕着谢清珏身上那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气。 不重,却和谢清珏这人一般,像是清晨第一滴露珠般。 南知鸢下意识地将脸给撇开,可谢清珏竟没有像往常一般往后退。 而是更逼近一步! 他薄凉的唇瓣紧紧贴着南知鸢的耳尖,一蹭而过。 南知鸢只感觉头皮都发麻了一下,她下意识想要握住什么,却只能攥住谢清珏的衣袖。 她整个人都被困在了椅子上,背后是红木椅的靠背,有些冰凉,可面前却是谢清珏偌大的一个人,就算他眼神是冷的,面容是淡漠的,可却改变不了他整个人在此刻散发出的热气。 明明只是一个微小的触碰,南知鸢却感觉自己都要被谢清珏给逼疯了! 她急忙抵住了谢清珏的胸膛,不叫他再近一步。 “做什么!青天白日,柳絮她们还在这儿呢!” 谢清珏轻轻一笑。 南知鸢不知晓他这是在笑他什么。 “你转过头去看看。” 南知鸢下意识便听了谢清珏的话,转过头去扫了一眼整个屋子里。 静悄悄的,除了她与谢清珏,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见南知鸢瞧见了如今的场景,谢清珏才开口同她解释:“方才你作画的时候,她们俩便已经出去了。夫人,我与你聊了这般久,你都没有注意到你的俩个丫鬟已经不在了。” 谢清珏下意识的笑声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落在南知鸢的耳朵里,却平白叫她浑身都一软。 谢清珏似乎没有注意到如今南知鸢的脸已经红透了,他继续说着:“是不是证明,夫人心中,只装得下我一人?” 他这话说完,南知鸢瞪圆了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满心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谢清珏竟是会用这般语气,说这般话的人。南知鸢一瞬间都认为面前之人不是谢清珏了,只是一个披着谢清珏皮的,见惯了女人的登徒子。 只是,若是登徒子哪里会这般了解南知鸢。 谢清珏伸出手来,就将南知鸢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便是南知鸢挣扎,谢清珏也丝毫不给她能离开自己怀里的机会。 谢清珏整个人高挑,南知鸢在他的怀里,只感觉小得可怜。 只是,方才还和他说了两个人日后相敬如宾,可如今谢清珏竟然丝毫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揽入怀中。 南知鸢有些着急,又有些生气。 她使足了力气想将这男人推下去,只是完完全全是徒劳。 谢清珏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脑袋上,轻笑了一声,震得南知鸢脑袋都是一颤。 “放心,如今是青天白日,我不会干什么。” 虽说谢清珏已经做了保证,可他先前是有过先例的。南知鸢看着谢清珏,便是半分的信任都没有。 她语气硬邦邦的:“那你先放开我。” 还好谢清珏在她身后,看不见南知鸢面上的神色。 她整一张脸已经红扑扑的了,没有丝毫的威慑力,便是那眼神依旧是硬邦邦的,可压根看不见面前的男人。只能独自一人将所有的闷气都洒在话语里。 “别挨我,我不想碰你。”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心下一伤,眼眸都黯然了一瞬。 南知鸢察觉到了他手上的动作一松,还以为谢清珏这是将她的话给听进去了。 只是,南知鸢高兴的太早了。 下一瞬,她的下巴便被人掐住,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 第96章 夜宿后院1 南知鸢整个人一僵,可她脑海之中拒绝谢清珏的声音仿佛越来越微弱。 她的身体和他无比的契合,竟然都要越过她这个主人,抢夺她身体的支配权了。 “呜——” 谢清珏的力道太大了,平日之中清冷的模样今日仿佛被他自己撕裂了一道大口子。 他一只手禁锢着南知鸢的腰肢,另一只手捏住了南知鸢的下巴,她仿佛没有其他的力气去拒绝他。 不知晓过了多久,南知鸢只觉得自己下唇有些许细细密密的刺痛,她整个脑袋都陷入一团团浆糊之中时。 谢清珏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她。 “抱歉。” 许久,谢清珏才挤出来这样一句话,他将脑袋都已经搁在南知鸢的肩头上了。急促的呼吸仿佛能够传染似得,叫南知鸢的胸口都在发颤。 她将头撇了过来,不想让谢清珏瞧见她面上的狼狈。 “不用道歉。”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放开我。” 谢清珏手上微微一顿,可并没有立马顺了南知鸢的心意。 这小小的椅子仿佛变成了一个战场一般,这一对小夫妻争执不休。 最终,还是谢清珏先一步妥协了。 第71章 “好,我放开你。” 南知鸢心下一喜,只是下一刻,谢清珏便得寸进尺提出了一个无理的条件。 “待会儿我便叫长松将我的东西都收拾一下。” 南知鸢眼皮一跳:“做什么?” “搬回后院。” 这些日子谢清珏独自一人睡在前院,只觉得平日之中睡得还好的床,如今却硬邦邦,冰冷冷的。 抱着南知鸢入睡久了,谢清珏如今才发现,这已经成为他生活、生命之中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一旦与南知鸢分离出来,便有无数负面的情绪涌入他的脑海之中,搅得他整夜整夜的都不得安宁。 “不行。”南知鸢只在脑海之中思考一瞬,便立马拒绝。 可她刚拒绝,便想到了一件事—— 自从谢清珏没有在后院睡过之后,她再也没有做过那些梦了。 一瞬间,南知鸢的脑海之中有两个声音开始打架了。 只是好在,谢清珏并没有立马同意南知鸢的话,他还是尽力为自己争取。 “母亲已经知晓了我们分房睡的事情,还特意问了我这件事。” 谢清珏是瞎编的,三房的事谢清珏掌管的严严实实,压根不会有被传出去的可能,更何况是分房睡如此亲密的事。 只是南知鸢不知晓,她下意识地抬头,却只看见了谢清珏的侧脸。 “我用其他理由搪塞了母亲,只是阿鸢...”谢清珏的话语之中罕见的带了些破碎。 “没有你,我睡不安稳。” 谢清珏服软了,面对着南知鸢,他如今便是一丝一毫都强硬不起来。 南知鸢看着他的侧脸,只感觉他整个人都像陷入了黑暗之中,便是一丝光亮都在他面上看不见了。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 见她并没有立马否决他的话,谢清珏感觉到了大概是有戏的。他眸色一动,而后继续说道:“放心,若是没有你的允许,我一定不会做什么。” 南知鸢回过神来了,她低下头来看着还放在她腰上的手。 她一瞬间被谢清珏这话给气笑了:“你先放开你的手,再来说这些。” 谢清珏动作一顿,而后,竟然当真听了南知鸢的话,将手慢慢放了开来。 重新获得了自由,南知鸢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下一瞬,南知鸢的手腕便被人给拉住了。 如今,是南知鸢站起身来,而谢清珏坐着的姿态,与往日里不同,叫南知鸢心中莫名涌现出了别样的情绪。 她只能转过身,微微低头去看着谢清珏。 先前南知鸢从未这样看过谢清珏,而如今,南知鸢竟发现谢清珏的睫毛几乎比她自己的都要长。 微薄的唇,挺拔的鼻梁。 无一不证明了面前男人的精致眉眼。 “做什么?” 南知鸢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无事。”谢清珏扯开了嘴角的笑,是在嘲弄他自己。 谢清珏如今都在思考驸马当初说的话,是不是如今的自己,对于南知鸢来说吸引力已经远远不如从前了。 只是若是让他如今开诚布公地同南知鸢说这种话,谢清珏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他低垂下头来,周身都萦绕着颓靡。 如果面前站着的是旁人,没准会因为谢清珏这一副模样心生怜惜。 可如今,谢清珏面前站着的是南知鸢。 她倒是没有因为谢清珏透露出来的憔悴而心生怜惜,她在想另外一件事。 她那“预知之梦”,到底是不是要与谢清珏一道,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来。 她还没有再多想些什么,谢清珏便再次开口了。 他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放心,我回到后院,不用睡床。” 南知鸢:? 她看向谢清珏,妄图从他面上找出几分欺骗她的痕迹,可南知鸢看了许久,只从谢清珏的面上看出来几分认真。 “何必呢。” 谢清珏握住了她的手腕,强迫她抬起头来重新与自己对视。 “阿鸢...” 明明谢清珏并没有说再多的话,可南知鸢看着他眸子,却感受到了未曾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她别扭地转过头来,避免了自己与谢清珏的对视。 就在谢清珏以为南知鸢最终还是要拒绝的时候,南知鸢才别扭着开了口。 “既然母亲都知晓此事了,那你还是回来睡吧。” 她抿着唇,看向谢清珏:“只是如你自己说的一般,若是你生了旁的心思,那你日后再也别想回梧桐苑了。” 谢清珏听见南知鸢的话,他唇角漾起了微微的弧度,原本满是冷意的眼眸,如今也同春风化雨一般地轻柔。 “好。” 谢清珏的声线温柔:“我答应你。” 第97章 夜宿后院2 达成共识之后,南知鸢却感觉自己在这儿更是待不下去了,她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而后便往外走。 “等会...” 谢清珏见着她想往外走,还是叫住了她。 南知鸢脚步微微一顿,转过头来看向谢清珏,眉眼间都带了些许的疑惑。 “明日,带棠姐儿一道出去逛逛吗?” 南知鸢一愣,下意识道:“那景哥儿呢?” 瞧见了谢清珏眼眸之中的笑意,南知鸢便有些后悔自己提的话了,明明还未答应他,便想着带景哥儿一道去... 南知鸢偏过头来,不愿再看着谢清珏这一张脸,只觉得怪丢面子的。 谢清珏也知晓如今应当缓缓图之,若是逼急了南知鸢,没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又会回到当初那般的冰点。 “陛下与娘娘明日夜里出宫,定然会召见你我二人。若是你想着带景哥儿,那咱们一家四口便一道出去逛逛。” 谢清珏缓了缓才继续说道:“我知晓你想念江南的风景,可这些日子怕是无法满足你。” 他抬眸,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话语温柔可落入南知鸢的耳里却平白察觉出一丝哄孩子的意味。 “若是等我有了休沐,我定然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可好?” 如果是当初的南知鸢,定然是会欢心雀跃,可如今的她却不再吃谢清珏给她画的大饼了。 “不用。等棠姐儿再大一些了,我可以自己带她去江南看一看。” 南知鸢自问自己兜里不浅,还有谢清珏这个首辅作为靠山。便是她与棠姐儿一道去,身边多带几队侍从也能保住她们的安危。 如今的大虞朝在当今陛下的手中治理得愈发安全,南知鸢如此一想,底气都更足了一些。 “三爷日理万机,还是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谢清珏眸色一黯,可他也没有立马反驳着南知鸢什么。 日子还长着,如今他都已经替自己争取到了回到梧桐苑住下的权利。 便是只能打地铺,那总比睡在前院那冰凉凉的床铺上好。 万事不能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只是当谢清珏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那花瓣一般的唇瓣上,他下意识地用指腹摩擦了一下唇边。 南知鸢没有错过他这个举动,眼神怪异地看着他。 谢清珏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他略过了南知鸢的眼神,将手放了下来,可脑海之中盘旋的依旧是他触碰到南知鸢那唇瓣的触感,软软柔柔,似乎还带着芳香。 谢清珏害怕自己落在南知鸢身上的眼神侵略性太强,他逼迫自己低垂下眸子。 他费了这般大的力气,才让南知鸢重新接受他回到梧桐苑。这个他自己争取来的,可莫要因为把南知鸢吓到,再将方才答应得好好的给否决了。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抬眸看向南知鸢时,便只剩下古井一般的毫无波澜。 南知鸢倒是不知晓谢清珏脑海之中的那些个弯弯绕绕。 当初是她自己将谢清珏赶到前院去的,如今却也是她自己答应谢清珏回来的。 南知鸢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这全然是为了再梦见“前世之事”不得已做出的决定罢了,她既然做好了与谢清珏相敬如宾的准备,那只要她坚守住自己的底线,便不会给谢清珏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南知鸢刚在心中劝好了自己,柳絮便在屏风后边低垂着头说道:“夫人,三爷。棠小姐和景少爷回来了。” 不知是屋子里的气氛太过于闷了,还是南知鸢脑海之中一直盘旋着方才的事情,她的脸依旧是红扑扑的一片。 她用手作扇子,对着脸颊扇了扇,试图用风将脸上的温度褪下。 谢清珏在一旁见状,走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又回到了内室,递给南知鸢一个帕子。 南知鸢不明所以的接过,可她没有准备,被冻得一个激灵。 谢清珏这才开口解释:“用冰水过了一遍,擦一擦脸,便不会这般红了。” 他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倒还好,可一做什么,南知鸢便想起了面前的男人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第72章 她轻轻瞪了谢清珏一眼,却顾忌着外边的孩子,还是听了谢清珏的话,擦了擦脸。 等到南知鸢慢慢察觉到面上的温度降了下来时,外边便传来了棠姐儿的声音。 “娘亲!娘亲!” 柳絮在外头没有拦住,叫棠姐儿如同小蝴蝶似得跑了进来,连隔绝内外两室的珠帘都被棠姐儿的动作碰撞,发出叮咚的清脆声。 南知鸢看着棠姐儿慢慢跑近,伸出双手一下将棠姐儿抱得满怀。 棠姐儿如今已经过了四岁,身高愈发的见长。南知鸢虽说接住了棠姐儿,可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有些踉跄。 好在谢清珏在旁边一直注视着这母女二人,适时伸出手来扶稳了棠姐儿。 谢清珏见南知鸢站定了,刚想开口将棠姐儿接在自己怀里来。 “父亲,母亲。” 沉稳的声音响起,是景哥儿来了。 南知鸢瞧见景哥儿,便用单手将棠姐儿抱着,另一只手对着景哥儿招了招手。 “方才是不是去练武了?瞧这汗出的,柳絮,快些打些水进来给景少爷擦擦脸。” 景哥儿原本皮肤比较白嫩,大概是继承到了他亲生母亲的。 可自从四五岁时第一次接触到了武术师傅时,便开始日日练武,风雨无阻。 便是南知鸢心疼他,有同谢清珏说过这一回事,可景哥儿都还是一直坚持着没有断过。 当初南知鸢还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疑惑过明明谢清珏一介文官,怎么生养出在武艺上有天赋的孩子。 如今想来...景哥儿大概是随了那南知鸢没有见过的,他的亲爹罢。 谢清珏撇过头来便看见南知鸢看向景哥儿时候,眉目之间带着的怅惘。他立刻想到了,南知鸢大概是在因着景哥儿的身世而伤感。 谢清珏没有丝毫的犹豫,走到了南知鸢的身边,准确无误握住了南知鸢的手。 那一只手娇小柔软,他的手能将它全部包裹住。 南知鸢手上一烫,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手中却使了劲儿想从他的手中脱离出来。 只是谢清珏早就猜测到了南知鸢的动作,提前收紧了力道。 “好了。”谢清珏看向这一对儿女,笑道:“明日可想出去玩?” 景哥儿眼睛一亮,却没有立即开口。 而棠姐儿却拍了拍手:“和哥哥一块出去玩!” 谢清珏顺着棠姐儿的视线,一道看向了南知鸢。 他微微弯下身来,没有制止住南知鸢扣他手心的动作。 “夫人,便依了我,如何?” 第98章 撕毁约定 用膳完,将棠姐儿和景哥儿都送回自己屋子里后,南知鸢也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去沐浴了。 只是当她从浴室之中出来后,却微微一愣。 她曾经在许多话本子里看过同样类型的一种角色——由狐狸变做人,能够魅惑众生的男女狐狸。 可如今,南知鸢看着面前衣裳半露,侧卧在贵妃榻上看书的谢清珏,也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步子走得极快,一下就穿过了谢清珏的面前。 只是不知晓是这屋子着实是太小了,还是谢清珏手臂太长的缘故。 谢清珏伸出手来一捞,便握住了南知鸢的手腕。 他还知晓收敛一些力道,在握住南知鸢手腕的一瞬间便微微收紧了,还用指腹摩擦了一下她的手腕内侧。 南知鸢只觉得有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手腕一直顺到了头皮上。 她眼神躲避着,想将手给缩回。 如今的谢清珏倒是像极了懂事的模样,也乖乖的叫南知鸢将自己的手给收回了。 “来,坐会儿。” 谢清珏往后边移了移,留给南知鸢了些许的地方。 南知鸢瞧了一眼,可目光却像是能做自己的主似得,总是趁着南知鸢不自觉的时候,落在了谢清珏能隐约可见的胸肌上。 “嗯?” 谢清珏从鼻腔里挤出了个字,面上虽是依旧冰块模样,但眼眸却显而易见的盛着笑意。 南知鸢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她急忙将视线撇了过来,只是任由她怎么思索,也想不到理由来解释她自己方才的举动。 好在,不知晓谢清珏是为了顾及她的面子还是因为其他的,至少在南知鸢收回了视线之后,谢清珏也没有再旧事重提了。 南知鸢轻轻松了一口气,而后才自己寻了个位置,在一旁坐下。 与谢清珏的距离说远也不远,但同样,也算不得亲近。 谢清珏瞧见她的动作,左手虚握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几乎只是在瞬间,谢清珏便已经调整好了他自己的情绪,抬眸望向南知鸢。 “陛下很看重贵妃娘娘。” 不知为何,谢清珏突然开口,却同她说的是关于崔令姿的话。 南知鸢见他没有提及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一时间松了口气,可反应过来时却感觉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晃动了一下脑袋,将方才的情绪都抛之脑后。 “嗯...”南知鸢并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若是旁人,南知鸢可能还会猜测这一份宠爱是装出来的。 可放在了陛下的身上,南知鸢思索了许久都没有想到陛下需要伪装的理由。 况且...男人对女人下意识的偏爱,或许当局者并不清楚,可身为旁观者,南知鸢却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南知鸢却不明白谢清珏突兀地同她说这话的原因,她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眼眸里都带了几分的疑惑。 谢清珏似是看出来了,缓缓开口:“我怕你挂心她。” 谢清珏每回说话的时候仿佛都只有一个调子,只是这一回,南知鸢却莫名的从中感受到了几分体贴。 这一想法叫南知鸢一惊。 体贴这个词语,什么时候和谢清珏能沾上边了? 不知晓是害怕什么,南知鸢的语气都有些硬邦邦的:“我不担心她,我担心我自己。” 谢清珏怔愣在原地。 南知鸢有些后悔方才这话没有转过脑子,便脱口而出了。 她只觉得有些臊人,都没再去看谢清珏的脸,兀自往床边走。 “你记得叫长松来给你打个地铺。” 她话语闷闷的,脱了鞋上床后,还没有等谢清珏回答什么,一抬手,便将床幔给拉下了。 碧云纱一落,南知鸢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忽然,男人的身影落在了纱上,顺着光影投到了床榻上。 南知鸢感受到了谢清珏的气息,抬眸看去。 影子将谢清珏整个人都拉长了,像是随时能够将她完完全全笼罩在他的羽翼之下。 莫名的,南知鸢有些发怵,后悔自己方才答应了谢清珏的话。 只是好在,谢清珏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一般闯进来,而是自己动手在床榻边铺了层被褥。 等到谢清珏也躺下来后,南知鸢才将手上攥紧的被衾给松了开来。她也顺势松了一口气。 南知鸢慢慢躺了下来,这床若是平躺着,能睡上四个人,可如今,南知鸢只觉得空旷得很。 仅仅一纱之隔,男人的呼吸声总是会以各种方式钻入南知鸢的耳里。 她低垂着眸子,抱着被子一下转过身去,用背对着他。 屋子里静悄悄的,屋外时不时地传来微弱的虫鸣声。如今已近秋日了,夜里雨露更深,便连虫儿也失去了动力。 谢清珏将烛心给剪了,整个屋子都陷入了黑暗中。若是灯亮着,南知鸢还能走个神,可当黑暗降临,便是谢清珏距离她有一段距离,可南知鸢总感觉他的呼吸声都要扑在她后脖颈处了。 南知鸢有些出神,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脖颈。 可下一刻,她便触碰到了一个温热之地。 !!! 南知鸢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一瞬间,她曾经看过、听过的那些个鬼神之说,都一个劲儿地往她脑子里钻。 “别怕,是我。” 谢清珏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南知鸢这才同落水之人整个人被捞起一般,可她背后依旧浸湿了一层冷汗。 只是...南知鸢突然回过神,她反应过来什么,一下转过身去。 “不是说了你睡地上吗?还有,谢清珏你究竟是怎么上来的!” 她声音带了怒意,谢清珏却借着月光,看着她素净的面容。 生气的南知鸢,要比平日之中的她都要鲜活动人。 出乎南知鸢的意料,谢清珏并没有因着她的言语而生出其他的情绪,只低下头来一笑,眉眼之间尽是宠溺。 南知鸢微微愣住了。 谢清珏原本就是清冷至极的气质与长相,平日里不说话的时候,颇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凌气场。 可如今,皎洁月光透过了窗与碧云纱,落在了他的侧脸上,给他平添了一丝丝仙人的气质。 第73章 南知鸢见谢清珏凝视着自己,才后知后觉地将她看着谢清珏的目光给收了回来。 话语里却带着别扭:“笑什么笑。” 她有些生气,伸出脚来就想踹他一下。 可还没有触碰到谢清珏的身子,她便一僵。 带有薄茧的指腹在她脚踝上摩擦,谢清珏所触碰到的任何地方,都莫名地升了温。 第99章 谢清珏察觉 “做,做什么?” 南知鸢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明显是被谢清珏这个动作给吓着了。 她现在就在后悔!后悔轻易听信了谢清珏的鬼话! 若是她方才义正言辞拒绝了,自己如今也不会沦落到成为谢清珏面前砧板上鱼肉的处境。 只是如今,她没有后悔药吃,只能希望面前素了这般久的男人克制一下自己。 “没事。”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在黑暗之中,却更显危险。 南知鸢将自己的脚从他手里抽了回来,而后用被子紧紧包裹着自己,像个蚕蛹一般。 有些热,却叫南知鸢安心。 只是下一刻,南知鸢便见谢清珏伸出手来,连人带着被子一道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南知鸢有些怔愣,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只能看见谢清珏的下巴了。 他的呼吸均匀,胸腔也是热的。 “放开我。”南知鸢有些生气:“方才答应过我的话,为何做不到?”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处响起,落在南知鸢的耳里,只觉得一阵酥麻。 “抱歉。”谢清珏叹了一口气:“面对你,我有些忍不住。” 南知鸢听着这话,嘴唇张张合合,却都挤不出来一句话反驳他。 她应该说些什么?难不成夸自己魅力太大了不成? 只是被困在他的怀里,南知鸢只觉得有些憋屈。 “放心,我就抱着你,不会做什么。” 谢清珏向她保证,只是,经过方才的举动,谢清珏话语的可信度在南知鸢这儿着实是降低了许多。 只是南知鸢没有说话,只闷着头一言不发。 谢清珏伸出手。 南知鸢心一紧,却见他并没有胡做什么,只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揉。 “睡吧。” 南知鸢原本还提心吊胆地担心他再做些什么,只是观察了许久,都见谢清珏没有任何的动静。 没察觉出来什么,倒是将她自己给整困了。 南知鸢迷迷糊糊地,便包裹成蚕蛹一样睡了过去,还将脸挤着搁在软枕上,迷迷糊糊说了一句:“热...” 南知鸢倒是睡熟了,可谢清珏却维持着一个姿势,将南知鸢圈在怀中。 熟悉的梧桐苑,熟悉的女儿香。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平静地压下了心中涌现出来的燥热。 他手臂有些发麻,可谢清珏却没有放在心上。他只低着头,将视线凝在了南知鸢的睡颜之上。 先前是他做错了,叫南知鸢才如此的排斥他。谢清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伸出手来,将南知鸢粘黏在脸颊上的碎发拨弄开。 他的动作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温柔。 南知鸢紧紧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什么。只是谢清珏并没有听清,只将她的被衾往外拉了些。 否则,谢清珏都害怕南知鸢第二日起来,一身都会是大汗。 而就在他轻手轻脚地,将南知鸢从被子里捞出来时,南知鸢突然抓住了谢清珏的手。 一瞬间,谢清珏身子都是僵硬的,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来,却发现南知鸢只是在做梦,并没有清醒过来。 这一发现叫谢清珏也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瞬,南知鸢嘴里却陆陆续续蹦出清晰的话语。 “不要,不要——” “令姿,不要点燃那蜡烛,不要!” “救她,来人...救她啊...” 南知鸢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她紧紧皱着眉头,就连身子都蜷缩在了一块。 看见南知鸢如此难受,谢清珏一下就从她方才的梦话之中抽离出来。 他伸出手来,一下握住了南知鸢的手。 与方才被被衾闷得几乎都要热出疹子来不同,只眨眼之间,南知鸢的手心都已经冰凉了。 谢清珏有些担忧她,轻轻推了推她:“阿鸢,阿鸢...” 不知晓是他呼唤她的名字起了作用,还是旁的原因,竟叫南知鸢当真松开了皱紧的眉头,可就算是这般大的动静,也没有见南知鸢有丝毫醒过来的痕迹。 谢清珏将南知鸢安置好之后,垂着眸陷入了沉思。 若是以往,谢清珏可能大概猜不出来些什么,可今日瞧见这副场景,谢清珏突然意识到。 好似当初他从府外将乔氏带回来之后,南知鸢在某些事情之上,便与往日里都不同了。 谢清珏当初还认为是因为他没有顾及到南知鸢的意愿,便带回来了个女人,叫她吃醋了。 可如今回过头去一想,好像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谢清珏是个聪明人,否则他也无法在首辅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些年。将南知鸢这些时日和往日的不同,与上一回在长公主面前说出那有问题的酒家一事串联在了一起。 谢清珏察觉到了,南知鸢绝对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甚至那个秘密,是关系到皇家,关系到整个朝堂... 甚至,关系到了未来。 这个想法一出,谢清珏脊背上都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绝对不能让旁人发现南知鸢的这一个秘密。 这是谢清珏脑海之中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他不在乎她梦到了什么,又会如何做。若是有朝一日南知鸢想要告诉他的时候,他自然会知晓。 可如今...谢清珏只想将南知鸢这个秘密埋藏在心里。 他不会有任何机会,让旁人知晓南知鸢的这个秘密。 绝对。 自从谢清珏睡到前院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鼻腔之中都是南知鸢身上隐约的香味,他手覆在南知鸢的手背上,便这么思索着事情,慢慢地阖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一夜过去得极快,外边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偶有喜鹊立在枝头,吱吱呀呀的鸣叫。 南知鸢揉了揉眼睛,缓缓地睁开了眼。 一如她所想的一般,昨夜,她又做了一个关乎未来的梦。 与以往梦见自己、梦见棠姐儿和长公主不同。 这一次,她梦见了关于崔令姿与陛下的前世。 第100章 她想赌一把 喜鹊叽叽喳喳在外头闹得很,屋子里,南知鸢正在平复着心情,消化着她夜里做的那个梦境。 只是下一瞬,南知鸢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大概是昨日夜里,谢清珏将她整个人都从被衾里边捞了出来。 所以...她是在谢清珏的怀里睡了一整夜! 南知鸢第一反应就是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却在刚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闷闷的笑声。 谢清珏也醒了。 南知鸢的动作僵硬在半途之中,拿上去也不对,放下也不对,她只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红,似乎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一般。 “昨夜的事情,你忘了?” 谢清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有清晨起来独有的沙哑。 南知鸢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唾沫,而后问道:“什么事?我还没有问你,我的被子呢?”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 这话一出,南知鸢迷迷瞪瞪地。 “昨日夜里是你嫌热,将被子全部踢走了。然后又嫌冷,缩在我怀里睡了一夜。” 明明所有的字南知鸢都听得懂,可组合在一起南知鸢却不懂了。 “不可能。” 她这三个字说的斩钉截铁。 南知鸢翻过身去,与谢清珏对视上了:“绝对不可能!” 清晨,外边除了鸟鸣声没再传来任何的声音,而就在他们对峙的阶段,就连喜鹊也识趣地在树枝上溜达,没再开口鸣叫了。 于是,南知鸢只能听见谢清珏的说话声、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谢清珏倒是叹了一口气:“还是骗不过你。” 他将已经酸涩的手臂抽了出来,而后,迎着南知鸢错愕的面容,捏了捏她的耳垂。 “如今还早,继续睡吧。” 南知鸢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起身,又隔着床幔看着他洗漱、更衣,最后抬起步子来往外走。 南知鸢只抱着她的被子,打算睡一个回笼觉。 只是,方才往外走的声音突然没了,代替的是往床边的脚步声。 南知鸢应声抬起头来,便瞧见谢清珏掀开了床幔,那一双狭长的凤眸盯着她,其中更像是蕴藏了种种情绪。 可若是叫南知鸢深究,她却瞧不出来那些都是什么情绪。 谢清珏的目光太过于沉重,叫南知鸢都有些招架不住。她只能将眼神偏移开来,尽量让自己不与谢清珏对视上。 第74章 “怎么还不走?” 谢清珏弯下身来,离南知鸢靠的极近,叫南知鸢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每一根睫毛。 “今日,我还宿在后院。” 他这话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南知鸢一愣,刚想开口拒绝。 只是谢清珏大概猜到了她会说些什么,连她回答的机会都没有再给她,直接将床幔重新拉下,而后便抬起步子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原本南知鸢还有些困倦,想睡个回笼觉呢,可被谢清珏这般一打岔,便是丝毫的睡意都没有了。 她一下撑着直起身来,掀开床幔,就把谢清珏的枕头往外一丢。 恰好柳絮进来了,瞧见南知鸢的动作她吓了一跳,急忙将手里端着的蜂蜜水放在了一旁,将南知鸢丢下床的东西捡拾了起来,拍了拍上边的灰,放在了一旁。 “夫人怎么如此生气?” 柳絮的话里带了些揶揄:“莫不是昨夜三爷欺负了夫人?” 柳絮自然知晓她与谢清珏昨夜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瞧见南知鸢这般生气的模样,便想着说些什么来调解一下她的情绪。 “对。”南知鸢咬着牙:“今日别放他进来了,把他东西都给我收到前院去。” 明明同她说好了的,是在床下睡,可这第一日便按捺不住了。 南知鸢决定让自己的心硬一点,再也不会受到谢清珏话语的蛊惑了。 “夫人先喝一口蜂蜜水,润润喉咙。” 柳絮没有立马回答南知鸢的话,毕竟在她看来,南知鸢虽是这般说着,可瞧着样子并没有特别生气。 俗话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她没有夫婿,也没有喜欢的男人,可瞧着三爷与夫人的模样。 这些日子三爷为了讨好夫人,费了多大的功夫呐! 南知鸢正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没有意识到柳絮的心都已经偏到不知晓哪里去了。 她伸出手,从柳絮手里将杯盏接过。 甜而不腻的蜂蜜水顺着喉咙而下,倒是浇灭了南知鸢方才的焦躁。 将谢清珏的事情抛在脑后,南知鸢便想起了她昨日夜里做的梦。 一瞬间,南知鸢便是丝毫旁的情绪都生不出来了。 她想见崔令姿。 可昨日她才刚入了宫,况且今日谢清珏也已去上朝了。她也不能再无召入宫。 南知鸢凭空涌起一股子烦躁来:“去问问长松,三爷可还同他说了今日究竟什么时候带着棠姐儿与景哥儿一道出去吗?” 柳絮一愣,将旁的东西放下:“那奴婢现在便去问问。” 南知鸢点点头,她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快一些。” 按照谢清珏当初说的,陛下与崔令姿今日便会出宫。 是为了长公主,也叫南知鸢有了可乘之机能够再见一次崔令姿。 昨日那梦境着实是太过于凄惨,叫南知鸢一想,都心有余悸。 在她的梦境之中,崔令姿是在冷宫,将蜡烛点燃了整个屋子,自焚于冷宫内。 南知鸢并不知晓明明备受陛下宠爱的崔令姿,为何最后会落到冷宫自焚的下场。 南知鸢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原因,是陛下将给她所有的宠爱都剥夺走了,叫崔令姿走投无路。 可到了后半夜,南知鸢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陛下心力交瘁,在崔令姿死的第二日,吐了一口血便晕倒了数日。 等他再次醒来之时,头上的青丝之中,掺杂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白发。 陛下亲手写下了一道圣旨。是追封崔令姿为皇后,日后与他合葬的旨意。 瞧见这个场景,南知鸢脑海之中只有数不清的疑问了。 可如今她也没有任何机会能够探寻,现实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按照她先前的几个梦境,这事情的发生与否,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南知鸢揉了揉眉心。 她帮助自己脱离了死劫,也帮助了长公主保下了她的孩子。 那是不是... 南知鸢心中涌现出了一股子期望。 她是不是也能帮助崔令姿,让她这辈子过得圆满? 南知鸢不敢细想,可她却想赌一把。 第101章 一块糕点百两 就算南知鸢心中有多么的焦急,可日头也是随着时间才渐渐落下的。 谢清珏回府上时,瞧见站在长廊之上,提着灯等他的南知鸢,都稍稍一愣。 他已经许久没有受到如此的待遇了。 看着昏黄烛光之下的南知鸢,谢清珏低下头来,唇角泄了一丝笑意。 南知鸢站得腿都有些酸了,刚想回屋子再等,抬眸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却停下来不知晓在想些什么的谢清珏。 南知鸢眼睛一亮,一下将手中提着的掐丝珐琅锦纹灯递给了一旁的柳絮。 而后南知鸢提着裙摆,便往谢清珏面前跑了。 谢清珏尚且未曾说些什么,南知鸢便先一步开口了。 “昨日夜里的事情我尚且不同你计较了。今日不是要带着棠姐儿与景哥儿一道出去吗?” 谢清珏倒是没有想到南知鸢竟然如此着急,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下想到了南知鸢昨日梦中的呓语。 他眸色动了动,才开口:“是想去见贵妃娘娘?” 南知鸢倒是没料到谢清珏一下便将她给看穿了。她唇瓣动了动,终究是没有瞒着谢清珏,点了点头。 不过南知鸢还是知晓应当寻个理由的: “昨日回来之后,我便想起先前欠她的一个东西。若是今日见着她了,也得将先前欠的给还了。” 谢清珏一顿,问道:“是什么?” 南知鸢没有直接开口说些什么,而是带着谢清珏先回到了梧桐苑。 瞧见一桌子摆放好的雪片糕。 谢清珏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扭头看向了南知鸢:“这是你亲手做的?” 南知鸢点点头。 谢清珏懂了,只是... 他开口时,略显有些吃味:“你从未给我做过。” 南知鸢听着谢清珏的话,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对上谢清珏眼睛时,南知鸢唇角一扯,竟被他这举动给逗到了。 “三爷不是不喜欢吃这些甜点吗?” 这是刚进谢府时,老夫人同她说的,南知鸢便一直都记着了。 谢清珏抿着唇,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南知鸢如今倒也没顾及谢清珏的心情,转过身来只给谢清珏留下了个背影。 “柳絮,柳绿,来同我一同收拾收拾。” 虽说她与崔令姿当初并没有限定给她做多少,但是南知鸢一不留神,还是做得多了一些。 等装了一盒子,柳絮有些无措地看向南知鸢:“夫人,这还有这么多...” 若是都带给崔令姿,这么多她也着实是吃不完,还得浪费了。 南知鸢正思考着该怎么办,谢清珏见状便直接开口交代。 “柳絮,将剩下的分一份,母亲、大哥和二哥院子里,各送去一份。”谢清珏顿了顿:“若是有剩下的,留给棠姐儿和景哥儿回来之后吃。” 柳絮听着谢清珏这般吩咐,便看向了南知鸢,想看看自家主子是否答应这般的安排。 南知鸢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谢清珏的擅作主张。 南知鸢看向谢清珏,张了张口便想问他如今崔令姿与陛下是否出门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谢清珏便已经猜出来了她想要问些什么。 “陛下与娘娘早些时候便已经出宫了,如今,大概已经到了与那西洋商人约定的地方。” 便是如今,南知鸢再听见这个,依旧是在心中感慨谢清珏着实是太过于大胆了。 想来,整个大虞朝,除了谢清珏没有人敢这么做。竟然以陛下与贵妃为饵,全然不顾这两个贵人的安危。 “那我们...?” 南知鸢看向他。 谢清珏早就看出了南知鸢心不在焉,怕是整一颗心都要放在府外了。 可谢清珏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惑,而是问道:“棠姐儿与景哥儿可用完膳了?” 南知鸢点点头,孩子总是饿得快的,今日谢清珏回来得晚,南知鸢也没有叫他们等谢清珏回来再用膳。 “那你呢?” 南知鸢一顿,她还没有开口,柳絮便替她回答了。 “三爷,夫人可是一直等您呢。” 她话刚说完,南知鸢便轻轻瞪了她一眼:“莫要胡说。” 她只是没有胃口用膳罢了,哪里是为了等谢清珏? 谢清珏低下头来,唇角漾起一丝笑意。 就算南知鸢否认了这一番话,可谢清珏不得不承认,听见这话他心中颇为心悦。 “北市旁有一处馄饨铺子,今日我们不若就去那儿吃,如何?” 南知鸢原本想拒绝,可小腹处传来一阵咕噜的声音,她思考了一瞬,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第75章 况且,她也已经许久没有吃过外边小摊贩上的东西了,若是旁的,她还不一定想吃,可若是小馄饨... 她倒是想试一试。 见南知鸢眼睛亮亮的,谢清珏当然猜到她这是馋了。 他对着南知鸢伸出手来:“走吧。” 南知鸢低头,看着谢清珏的手。 他肤色极白,手也是如此,只因长期握笔落下几处茧子。可他修长的指节却也好看得很,骨节分明,给他人都平添了几分精致。 只是南知鸢只是匆匆一眼,便撇过头来。昨夜的仇南知鸢心中还记得,只是如今并不是将这件事提及的情况罢了。 她似是没有瞧见谢清珏的动作一般,径直往屋外走,目不斜视,直接将谢清珏整个人都略过了。 这倒是没超出谢清珏的意料,他目光一直追随着南知鸢,直到南知鸢往外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谢清珏才扭过头来看着桌案上摆着剩下的雪片糕。 他速度极快,一下就从中拿出了两个。还担心身边有人瞧见,扫了一圈见没人注视到这儿,谢清珏肩头才微微放松了下来。 他将这“偷来”的两片雪片糕放在帕子之中,好好地收好了,才抬起步子来,追随着南知鸢的步子。 “夫人,下回给我做一回糕点,可好?” 马车之中,南知鸢看着貌似光风霁月的谢清珏,她扯了扯嘴角。 “百两银子做一块。” “成交。” 第102章 出府 当初在江南的那段时日,是南知鸢少有不用顾忌旁人眼色活的日子。 南知鸢坐在了馄饨铺前,看着店家用一双粗糙的手,擀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馄饨皮,而后将肉包裹进去,手速极快。纵使是那一双瞧着并不好看的手,却跟变戏法似得包出一个个馄饨。 京城有一条河流贯彻南北,被称为楚淮河,曾有人说,这是大虞的龙脉所向。 馄饨铺就在楚淮河的旁边,来来往往的行人瞧见这铺子的烟火气,都会加快想要归家的脚步。 回到京城之中,南知鸢便甚少感受到这般的烟火气了。如今一看,恍然间回到了当初还是孩童时候,与崔令姿逃出府里,怀揣着那攒下来的碎银子,随意找一间铺子坐下来吃一碗馄饨。 谢清珏先将自己面前的馄饨吹了吹,等到没有烫了,便与南知鸢面前的换了一碗。 见她迟迟没有动筷,谢清珏抬眸,问道:“不喜欢?” 南知鸢这才反应过来,低垂着头,却一下摸到了碗旁边的温度比方才要低了一些,正是适合入口的温度。 她抬起头来,看向了谢清珏面前的那一碗,大概猜出来他方才做了些什么。 只是南知鸢也没有戳破,只舀了一勺汤。 “没有,很喜欢。” 谢清珏听她这话,方才握紧的左手才微微放松了一些。 只是,还没有等他继续再说些什么,南知鸢便看向了他:“陛下与娘娘呢?” 谢清珏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他略过南知鸢,看向了她的身后。 “你转过身。” 南知鸢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今日楚淮河上竟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还在上边放了许多的花灯。 南知鸢一愣:“这是?” 谢清珏解释:“听说今日夜里有花船,那西洋商人邀约的地方,便是在花船之上。” 南知鸢微顿,说好听点是花船,若是说难听一些,不过是妓院整出来的新活儿罢了。 既然是在花船上,那定然会有清倌儿相伴着。 南知鸢眉心皱起:“怎么叫陛下与娘娘上了花船了?” 谢清珏见她这副神色,以为南知鸢这是在担忧崔令姿。 “放心吧,陛下与娘娘身边都是有侍卫守着的,在京城之中定然不会出岔子。” 南知鸢自然是知晓。只是...昨日那个梦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如今见不着崔令姿完好无缺地站在她面前,南知鸢的心总是不得安宁的。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无意识地用勺子搅着汤,荡漾出层层波澜。 谢清珏见她许久都没有说话,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南知鸢的闷闷不乐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只是谢清珏也不知晓应该从何下手来安慰她。 “上一回棠姐儿的冰糖葫芦,她极喜欢吃,你与我一道去买点带回去吗?” 南知鸢闷着声:“她马上就要换牙了,若是吃太多甜的对牙不好。” 谢清珏一顿,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 于是,他又开口:“景哥儿前些日子同我说,他的砚台磕破了一角,一道去买个新的给他吗?” 南知鸢摇摇头:“他今日早晨特意来告诉我,说是夫子送了他一个新砚台,他颇为喜欢。” 谢清珏一听这话,便有些没辙了。 “这...”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的脸,突然笑出了声。 南知鸢不免有些诧异,抬头望向了谢清珏。 谢清珏眼眸极黑,似乎有一处暗河蕴藏其中,带着南知鸢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便这么担心她?” 南知鸢一愣,下意识问:“有吗?” 只是她刚问出来这话,便偏过头去,没再与谢清珏对视了。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刚才这话有点蠢,若是什么都不回答,也不至于钻进谢清珏埋下的坑里。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再度抬起头来,对上了谢清珏的眼。 “还好吧。只是怕糕点凉了。” 谢清珏嘴角一僵,而后他伸手,抵着额头不想让南知鸢瞧见他眼眸之中的笑意。 方才那糕点,谢清珏咬了一口。原本就是放凉才能吃的糕点,南知鸢一开口就是这般的理由,看起来是连骗都不想骗他了。 “好。” 谢清珏面上挂着的是淡淡的笑意,南知鸢瞧着,只觉得如今的谢清珏好似与往常都不一样了。 可至于是哪儿,南知鸢却也说不上来。 谢清珏目光放远了:“那儿有兔子灯,若是棠姐儿瞧见了定然想要。”他看向南知鸢的手,克制住了想要握她的手的动作:“不若与我一同去看看?” 南知鸢原本想拒绝的,只是如今她也已经没有什么食欲了,倒不如随意走走时间还过得更快一些。 只是... 她低下头来看着碗里的小馄饨。 这馄饨确实好吃,只是她的心不静,便没有了胃口,放在这儿倒是当真浪费了。 谢清珏察觉出来了南知鸢的想法,她尚且没有说些什么的时候,便伸出手来,将她面前的碗端在了自己的面前,也没有换勺子,就用方才南知鸢用过的,将她碗里剩下的馄饨都吃了。 南知鸢有些目瞪口呆:“你——” 她可是记得谢清珏是有洁癖的,先前便是棠姐儿的口水他都嫌弃,可如今... 谢清珏面色如常,并没有将这当什么事,等他吃完之后,拿过帕子来摁了摁嘴角,抬眸问她:“不走吗?” 既然谢清珏都如此的淡然,南知鸢也只能压制住心中的震惊,站起身来:“无事,走吧。” 今日夜里已经不如前段时间的这般炎热了,南知鸢便把前几日绣房送来的新衣裳穿上。 原先南知鸢最喜欢的颜色都是一些素净的,极容易叫人忽视了她。 可如今,南知鸢的衣裳颜色都是鲜艳的,衬得她容貌愈发的娇艳。 从江上来的晚风吹到岸上,将南知鸢的衣摆吹卷成微微的弧度。 “夫人。” 听见谢清珏的话,南知鸢侧过头来。 一旁有人打着灯笼而过,昏黄的光影投射在她的侧脸上。 谢清珏的眼神温情而缠绵。 “等等我。” 第103章 当街纵马 长松与柳絮跟在后头,谢清珏虽与南知鸢站在一排,可肉眼可见地隔了几步距离,并不显得十分亲近。 南知鸢在挑选灯笼的时候,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自从谢清珏那日问过她,他作为父亲,作为丈夫是不是不称职之后。南知鸢总感觉他整个人怪怪的。 便是连如今,谢清珏面上虽是云淡风轻,可深入到他的内里,南知鸢却觉得有一团沸腾的岩浆,迟迟没有动静。 “在想什么?”谢清珏突兀的出了声,南知鸢一愣,这才发现她似乎想的太过于入神了。 南知鸢将目光偏移开来,又落在了那个兔子灯上边。 街上有许多像棠姐儿这般年岁的孩童,手中要么拿着的兔子灯,要么拿着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灯笼,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氛围。 南知鸢看着她们,便想起了棠姐儿。 她看着挂在最上边那个最为精致的灯笼,伸出手来指了指:“这个吧。” 谢清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放在最高的那个灯笼,虽然也是兔子灯的模样,可这兔子却穿着一身襦裙,比其他的兔子灯笼要精致太多了。便是其中的灯光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都是不一样的。 第76章 谢清珏唇角微微勾起:“好,买它。” 他的夫人和女儿,都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 谢清珏付了钱,南知鸢从店家的手中接过了灯笼。 “夫人,这是赠的一个灯笼,您也拿着吧。” 店家与谢清珏对视了一眼,便转过身去,又拿出来了个海棠花模样的灯笼。虽没有兔子灯这般大,却更加的小巧精致,也叫南知鸢眼前一亮。 她很喜欢这个赠品。 南知鸢也没有多想,只伸出另一只手去:“那便多谢店家了。” 谢清珏顺手将她准备给棠姐儿的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他身量高挑,纵使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可整个人的气场依旧是清冷的。旁边的路人都不敢直视谢清珏的眼睛,可看着谢清珏手上拿着的与他气质完完全全不相符的兔子灯,便是往前走了几步都忍不住转过头去再看看。 便是南知鸢拎着自己的灯,也时不时地往谢清珏那儿看。 终于,在看到第七回 的时候。 谢清珏没有低头看她,却直接开口了。 “若是想看,可以正大光明的看。” 他的声音不小,除去南知鸢听见了,便是站在他们五步之后的长松与柳絮都听清了,更别提其他路人。 南知鸢一顿,红晕顿时爬满了脸颊。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南知鸢都想将这人给踹进湖里!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离他远远地。 可她刚抬了步子打算往一旁走,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南知鸢抬头,马蹄声?莫不是她听错了? 闹市之中是禁止纵马的。 可还没有给南知鸢再多余的时间思考,那马蹄声便近了,急促地像是山摇地晃。 谢清珏伸手拽住了南知鸢的手腕,往自己这儿拉,下意识将她护在了身后。 海棠灯笼没有拿稳,一下掉在了地上,南知鸢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来去捞它,可在意识到自己将要做什么时,就立马将手给缩了回来。 眨眼间,一匹枣红骏马呼啸而过。 “架——” 一个扎着马尾的红衣小姑娘骑在马上,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座下的马,将要冲到人群中去了。 谢清珏扶稳了南知鸢的肩膀,而后冲上前去,一下拉住了只有一半的缰绳。 “啊!” 四周有路人的惊呼。 “救命!这人是疯了吧!” 南知鸢只感觉面前天旋地转,谢清珏的身影由近到远,叫南知鸢都有些看不真切。 她整一颗心都被提了起来。 好在,谢清珏拉住了缰绳,而后用尽全力,额角上青筋都绷起,才勉强将那枣红马给制服住,叫它渐渐平静了下来。 等到枣红马彻底平静下来时,上边的红衣小姑娘整个人瘫软着下了马。 而周围的小商贩已经被糟蹋不成样子了。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平复了方才的情绪。 她走上前去,扶稳了谢清珏。 无论他们私下如何,可在外,谢清珏还是她的丈夫。 南知鸢问道:“可还好?” 谢清珏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红衣小姑娘便蹿了上来。 “恩人尊姓大名,我定然重金相报!” 南知鸢忍了忍,才没有斥责这小姑娘。 若不是她在城中纵马,又怎么会有如今这一副场景? 她闯祸了第一反应不是去看看那些个被她祸害的商贩们,而是凑上前来打量着她与谢清珏二人。 谢清珏方才用尽了力气,额角上都往下淌了一大滴汗珠。 他先是看向南知鸢,见南知鸢毫发无损,他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而后,谢清珏掀开眸子,他皮相好,便是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却叫旁人瞧出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谢清珏看向那红衣小姑娘,扯了扯嘴角:“若我是他们,我定然会报官。” 红衣小姑娘一愣:“什,什么?” 南知鸢一看便知晓,这姑娘定然是被家中人宠爱惯了的,否则哪里来的胆子,竟然在京城闹市之中都敢纵马。 她瞥过一眼那马,毛发顺滑,颜色少见,是上好的良驹,不是等闲人家能够拥有的。 这女子身份定然不容小觑。 南知鸢都察觉到了的事情,谢清珏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他可没有这般的闲心去惯着一个大小姐。 他甩了甩酸痛的右手,而后用另一只手揽住了南知鸢的腰。 “夫人,走吧。” 那红衣小姑娘大概从未受到过如此的委屈,她嘟囔了句:“是娘送我这马有问题,否则哪里会如此丢脸...” 她抬眸看向谢清珏,眉梢一动:“我就不信你这般清高。” 小姑娘看向南知鸢:“你是他夫人?那我将银子给你,就当报了这恩情。” 她都没有管南知鸢开不开口,便走上前去握住南知鸢的手腕,想一股脑将自己荷包里的银子都塞给她。 红衣小姑娘是莽撞冲过来的,握住南知鸢手腕时有些用力,长长的指甲顺着南知鸢白嫩的肌肤一划过,留下划痕。 谢清珏胸腔之中涌起的怒意止不住了,他将甩开那小姑娘的手,扶住南知鸢另一只手。 “滚。” 第104章 长乐 南知鸢只觉得手腕上一疼,低下头来,便瞧见那划痕渗出了滴滴血迹。 她表情甚是难看,不过是走在路上便平白受了伤,料是谁都会不开心。 只是还没有等南知鸢说些什么,她便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阿鸢!” 南知鸢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她眼睛一亮,便是手腕上的刺痛都不顾了。 南知鸢推开了谢清珏的手,与崔令姿迎面走了上去。 “令姿。” 崔令姿一下握住了南知鸢的双手,只是崔令姿身边站着的是陛下,南知鸢犹豫了片刻不知晓自己是否需要给他请安。 好在陛下也看出了南知鸢的纠结,开口道:“今日便不必拘礼了。唤我封大人便好。” 封是已故太后娘娘的姓氏,便也是陛下母家的姓。 南知鸢这才颔首笑着,唤了一句:“封大人,封...封夫人好。” 陛下听着南知鸢的话,明显满意于她这一声“封夫人”。 只是当南知鸢看向崔令姿的时候,见她眉眼处恍过一丝伤神。 南知鸢一下便想起了她梦境之中的场景,那场景简直是太过于逼真了,便是如今,南知鸢都感觉崔令姿握住她的手烫烫的,仿佛有一个蜡烛在底下燃着。 只是这个想法就出来一瞬,南知鸢便低垂下头来,掩盖住了眼眸之中的酸涩。 崔令姿方才在不远处,便瞧见了谢清珏与南知鸢这儿出了事。 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陛下。 “陛...”刚要开口唤他,却在陛下的目光之中改了称谓:“夫君,不若你去瞧瞧谢大人那儿?” 崔令姿又将目光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方才的事,阿鸢大概是有兴趣听的。” 陛下思忖了片刻,颔首道:“好。” 南知鸢见着陛下慢慢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她转过头来看向崔令姿,刚想开口同她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方才那红衣小姑娘惊呼。 “陛下!” 别说是南知鸢了,便是崔令姿也一同愣在原地。 她与南知鸢一道看了过去,还发现一旁的路人们听见红衣小姑娘的话,瞬间躁动了起来。 “陛下?是陛下?” “不可能吧,陛下怎么会出宫来,今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日子。” 南知鸢见状感觉到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谢清珏便赶到了她的身侧,轻声开口:“此处不宜多待,我们走。” 南知鸢伸手,想将崔令姿一道拉走。 却见崔令姿看向那红衣小姑娘的脸时,目光都出了神。 等到谢清珏将南知鸢带到了一处较为安稳的地儿。 南知鸢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茶馆里,外边看着不显里边却内敛而奢华,瞧着不像是平常的茶馆。 “这是...?” 谢清珏同她解释道:“此处是辰王殿下的一处产业。” 附近都是闹市,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不容易,也是陛下同他说这里的与众不同,叫他带南知鸢来的。 提到辰王,南知鸢便想起了当初长公主的赏花宴便是为了给辰王殿下选王妃的。可最后却... 南知鸢还没细想,便听见由远而近的谈话声。 “皇舅舅,长乐不是故意的,是我娘亲,我娘她给我挑选的马不好,才会出了这事嘛...您别跟我皇姥姥说。” 南知鸢一愣,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便瞧见陛下牵着崔令姿的手进来了,而他们身后跟着方才险些撞到了他们的红衣小姑娘。 南知鸢眼眸一动,转眸便看向了崔令姿。 第77章 崔令姿还是方才南知鸢瞧见的那一副神态,整个人淡淡的,可南知鸢在一旁看得真切,她另一只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扣着手心。 这是崔令姿烦躁的时候下意识的举动。 令姿为何会烦?这与她当初在梦境之中的遭遇有没有关系? 南知鸢还没有细想,便被谢清珏捏了捏手心提醒。 陛下看向了他们。 还好,陛下只是将视线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方才你与你夫人没有受伤吧?” 谢清珏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放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方才在门口时那红衣小姑娘的一席话,谢清珏立马意识到了她的身份。 她是长乐县主,福华郡主的小女儿,如今正值双八年华。 而她口中的“皇姥姥”则是如今的大长公主,也是陛下的姑母。 如此一个尊贵的身份,难怪方才这般的咄咄逼人。 “微臣无事,只是微臣的妻子...” 可就算面对着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姑娘,谢清珏也依旧记得她方才怒气冲冲握住南知鸢手腕时候的模样。 令人生厌。 果然,一听谢清珏的话,长乐县主一下瞪圆了眼睛:“她方才不是躲得远远的吗?本县主哪里伤到了她!” 她话音刚出,陛下便直接出声斥责了。 “长乐!” 长乐县主瞬间低下头来了,唇角却瘪在了一旁。 南知鸢这回终于知晓了这红衣小姑娘的身份。只是... 她还是不自觉地看向了崔令姿,竟发现,崔令姿还在看着长乐县主。 南知鸢皱了皱眉,却始终搞不清楚崔令姿为何这般关注这长乐县主。 陛下是知晓长乐县主这性子的,尤其是面前是自己器重的朝臣,他自然不会这般偏袒长乐县主。 “长乐,向谢夫人道歉。” 长乐县主眸色一僵,满眼的不可思议。 “我不过是拉了她一下,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 陛下扫了一眼,不怒自威。 “你娘亲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长乐县主缩了缩脖子,她平日里嚣张惯了,除去她外祖母之外,便是这个先前身份不显,却意外获得皇位的皇舅舅能震慑地住她了。 有陛下看着,长乐县主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咬着牙同南知鸢开口。 “方才是我不好,谢夫人你别恼我便好了。” 南知鸢扯了扯嘴角,长乐县主这姿态一瞧便不是正正经经道歉的,只是碍于她的身份,还有陛下在这儿,南知鸢低垂着眸子笑了笑:“没有什么大伤口,不过是一些小擦伤罢了。” 只是当她抬眸,看着长乐县主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不屑眼神,南知鸢突然就不想惯着她了。 南知鸢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意,直视着长乐县主的眼睛:“只是,我伤口是小,那些百姓的伤便不见得小了。” 长乐县主本来见南知鸢柔柔弱弱的,像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可南知鸢后边的话瞬间叫她脸上挂着的笑意狠狠僵硬住了。 “你——” 南知鸢刚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了。无论如何,在陛下的面前如此顶撞县主,南知鸢后知后觉得有些慌。 可还没有等长乐县主说什么,崔令姿略微有些冷意的声音便响起了。 “陛下,我饿了。” 陛下的所有注意力瞬间被崔令姿给吸走了,便是长乐县主好几回想要同陛下说什么,他都没有给长乐县主这个机会。 “姿儿饿了?先坐下吧,朕叫他们先上些东西过来。” 崔令姿摇了摇头,直接看向了南知鸢,可话还是对陛下说的:“陛下不用了,我猜有人给我带了东西。” 陛下顺着崔令姿的目光看向了南知鸢。 南知鸢一顿,瞬间反应过来:“我今日是做了雪片糕,只是...” 南知鸢下意识看向了陛下,陛下方才都说了叫人做吃的来,在宫中,无论是陛下还是嫔妃的吃食都是有专人管辖的,她这个雪片糕,当真能直接给崔令姿吃吗? 只是南知鸢低估了陛下对于崔令姿的看重。 “谢夫人给朕的爱妃准备了糕点?那还不快叫人拿上来,叫朕也好好尝尝谢夫人你的手艺。” 陛下这话,一瞬间叫南知鸢方才的纠结一扫而空,她对上崔令姿带了笑意的眼,这才松了一口气,叫柳絮将食盒端上来。 柳絮便是在南知鸢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也从未有过面圣的机会,如今竟有机会离圣上,离贵妃娘娘这般的近,柳絮心中激动,面上却死死压制住她的神情。 若是她不小心泄露了内心的情绪,那便是叫旁人看她主子南知鸢的笑话,柳絮心中给自己鼓足着气,她定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等瞧见那食盒里的东西,崔令姿眼前一亮,她如获至宝似的将那糕点捧了出来。而后看向南知鸢:“我一看便知晓,这定然是你做的。” 崔令姿拿出来一块,便直接放入了嘴中,便是一旁的陛下想开口说些什么,崔令姿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香软滑腻。”崔令姿唇角挂着笑意,只是南知鸢看着,只觉得这笑容之中藏着些许的勉强。 “当真是多谢阿鸢了。” 崔令姿平日里并不是一个多言的人,可今日却一反常态。 而这,只有南知鸢与陛下隐约察觉到了。 “哼。” 长乐县主还以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崔令姿的身上,便忍不住朝着崔令姿哼了一声,还极小声的嘟囔着。 “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呢,没想到,就这...当真是没吃过好的。” 若是平常人大概是听不到的,可屋子里的两个男子,陛下与谢清珏皆是习过武之人,耳力自然比旁人要好上许多。 陛下面色一暗,将目光落在了长乐县主的身上,眸色阴晴不定。 南知鸢察觉到了陛下的愠怒,她下意识想往崔令姿那儿看,却突然被谢清珏握住了右手。 南知鸢一愣,看向谢清珏,便见谢清珏摇了摇头。 陛下是当初的三皇子,先帝一共有七个皇子,除去如今的辰王当时不过是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儿,其余的皆是文武双全的人中龙凤。 陛下的生母不过是小官之女,上有先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后有继后所生的四皇子,无人会将宝押在他的身上。便是当初的大长公主,也将期望寄于四皇子身上。 而就在夺嫡的最后阶段,其余的皇子们死的死,伤的伤,却叫当今陛下,当初的三皇子渐渐崭露了头角。 原本声势浩大的大长公主,因着站错了人,在圣上继位之后便愈发低调,却没想到...养出来了长乐县主这个不知晓天高地厚的小儿。 陛下原本对于大长公主和福华郡主并没有什么情分,长乐县主如今看不上的还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崔贵妃。 陛下便是头都没有抬起,便直接开口下了命令。 “李忠卫。” 被唤到名字的大内主管神出鬼没。 “奴才在。” “将长乐县主送回府上,告诉告诉朕的好姑母和朕那表姐,叫她们好生教导一下自己的女儿。” 陛下的声音淡淡的,可任谁都能从中听出几分愠怒来,朝堂之上,陛下并不常生气,可朝臣们皆知晓,只要陛下一旦生气,那定会有人遭殃。 如今...遭殃的人,便成了长乐县主。 南知鸢还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便见长乐县主煞白了一张脸,摇摇欲坠几乎都要跌倒了,可却没有人上前去扶她,李忠卫挥了挥手,便来了小太监,将长乐县主搀扶着送了出去。 等她身影已然瞧不见了,崔令姿看着南知鸢略微有些愣神,笑着看向陛下开口。 “陛下这举止也太过于粗暴,都将阿鸢给吓住了。” 原本肃穆庄严的陛下,听见崔令姿的话后,周身的气质瞬间软了下来,颇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姿态。 “那朕便不打搅你们了。” 陛下抬眸看向谢清珏:“爱卿同朕过来,朕有些事要同你说。” 陛下这是在给崔令姿与南知鸢私下相处的时间,这也正合南知鸢的意。 南知鸢走上前去一下便握住了崔令姿的手,只是她双手冰凉。 南知鸢有些出神,便是连谢清珏好几回扭过头来看向她,她都无所察觉。 等到陛下与谢清珏走了,整间茶室静悄悄的,崔令姿才将南知鸢拉着上了坐。 她端起面前的茶壶来,舀了一勺茶叶进去,见茶水慢慢煮沸。 崔令姿隔着氤氲看着南知鸢有些模糊的眉眼,她唇角扯出了一抹笑,万分勉强。 “长乐县主,应当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吧。” 第105章 偷听 短短几个字一出,如同一记重雷瞬间砸在了南知鸢的心上。 她伸手将雾气驱散,不可思议地看向崔令姿,妄图从她的面上找出推翻这句话的证据。 第78章 只是,皆是徒劳。 “令姿,你方才说什么??” 南知鸢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当初你不是同我说过,你父亲早就在你小时候便去世了吗?” 她与崔令姿是幼年相识,那时候崔令姿的父母便已经不在身边,只有她的外祖父母陪伴着她。 可崔令姿今日竟然告诉她,福华郡主如今的夫君,竟然是崔令姿的亲生父亲? 而方才那个肆意张扬,虽愚蠢却一瞧便是家中人爱护得极好的长乐县主,是崔令姿血缘上的妹妹?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瞬间仿佛卡顿住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崔令姿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才将南知鸢的思绪抽了回来。 “怎么,你也很吃惊?” 南知鸢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字:“为何是说我也?还有谁知晓这件事?” 她大胆的猜测:“陛下知道?” 崔令姿抹茶盖的动作一顿,热气扑上来,烫得她下意识松开了手。 “嘶——” 南知鸢一下便将方才的疑问抛在脑后了,起身想去看她:“怎么了这是,方才烫着了?用凉水冲一下吧。” 崔令姿摇了摇头,她低垂着眸子看了一眼有些泛红地手臂内侧,而后再抬眸挪回了视线:“没事,没有很烫,只是方才走神了而已。” 南知鸢点点头,就在她以为崔令姿不会回答她方才的问题时,崔令姿却直接开了口:“是的,先前陛下查过我的身份,也是他告诉我,我父亲便是如今福华郡主的丈夫。” 崔令姿回答的坦坦荡荡,南知鸢一瞬间都不知晓应该说些什么了。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我还是不甘心,替我母亲不甘心。” 崔令姿一下握紧了面前的茶盏,茶盏周边还有些余温,灼得手心都发烫,只是崔令姿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就连面色都与往常时候没有任何的分别。 南知鸢没有听崔令姿说过她母亲的事情,可不代表她不知晓福华郡主的所作所为。 先是让那男人贬妻为妾,后来又不甘心,竟逼迫他休了自己的发妻。 南知鸢不知晓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为何要如此的执拗?糖糖养一个郡主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难不成就是喜欢别人的男人不成? 只是这些话南知鸢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她怜惜于崔令姿的身世,和她母亲所受的屈辱,只是...她更想知晓,陛下知晓崔令姿身世的时候,又做了些什么。 无端的,南知鸢竟将这件事情与她梦境之中的场景联系到了一块。 以陛下对令姿的宠爱,无论如何崔令姿都不会沦落到入了冷宫的下场,除非... 除非崔令姿做了什么事情,大到需要给某些人一个交代。 南知鸢慢慢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她看向崔令姿,可那些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崔令姿自然瞧出南知鸢是有话想要同她说的,她有些无奈地点了一下南知鸢的脑袋:“想些什么呢,若是有什么想问的,直接说不就好了。与我说话,何必要学他们藏着掖着的。” 既然崔令姿都这般说了,南知鸢便没有什么旁的顾忌了:“陛下为何要查你的身世?哦...是在你入宫之前吗?他既然知晓你的身世,可有同你说旁的?比如...帮你母亲恢复名节之类?” 毕竟是牵扯到了陛下,南知鸢的话语轻轻地,轻到若不是崔令姿仔细听,都听不出来南知鸢究竟说些什么。 崔令姿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是对着南知鸢的。 只是想到她话中的意思,她敛着眉目,心中不自觉地涌现出黯然来。 “陛下是这大虞的陛下,不是断人家务事的父母官。” 崔令姿原本以为自己都想开了,既然陛下不帮她,那她便自己来替母亲做主。那些欺负过她母亲的人,她不会叫她们好过的。 只是,在南知鸢提及之时,崔令姿心脏却一抽一抽的疼。 她要面对的是大长公主,是福华郡主,她们虽近些年来不显,可朝堂之中究竟有多少是她们的人,就连陛下花了这么些年也没有完完全全弄清楚。 若是她的计谋当真成功了,那怕是连陛下都不一定护得住她。 只是... 崔令姿在心中问自己。 值得吗? 她还没有给出一个答案,便听见南知鸢开口了。 “那令姿是将陛下当陛下,还是...当成夫君呢?” 崔令姿指尖一颤,她无法抑制地心跳加速。 而另一边,躲在屏风之后的陛下听到这话,也下意识地将手中卷轴逐渐缩紧了。 她唇瓣动了动:“我...” 迎着南知鸢的目光,崔令姿最后还是溃不成军了。 “我不知晓。” 她将头偏转了过来,躲避了南知鸢的目光,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颇有些手足无措。 “阿鸢,别逼我。我当真不知。” 南知鸢瞧着她这个样子,便是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全部都化成了一声叹气,随着二人面前逐渐腾起的氤氲而消散。 南知鸢抿着唇,还是站起身来,挪了一个位置直接坐到了崔令姿的身旁,她小心翼翼地将崔令姿的肩头扶稳,而后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我知晓了,若是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不会再问的。” 而屏风之后,陛下的面上,显然是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而谢清珏站在他身后,低敛着眉目,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第106章 偷听2 等崔令姿调整好了情绪,南知鸢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的崔令姿着实是与她先前所认识的崔令姿大为不同,若是说往日她认识的崔令姿是一朵富贵的牡丹,那么方才的她,便是被雨水吹打,几乎都要被折断了的蔷薇花。 崔令姿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看向南知鸢,终于记得开口说正事了。 “哄骗长公主的那个西洋商人,我与陛下已经见过了,如今他和他背后的人已经被陛下给扣押了下来,只是若是想查清楚他们究竟为了什么,究竟又是听从谁的命令,还是得需要一阵子时间的。” 南知鸢点了点头,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那长公主体内的毒?” 崔令姿抿了抿唇:“那些人说,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南知鸢直接惊呼出声了:“那怎么可能!” 崔令姿看向南知鸢,眼神带了些复杂:“因为...这毒,是从宫中传出去的。”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崔令姿这些话了。 “什么叫做,长公主体内的毒是从宫中传出去的?那花的来源,难道不是那西洋商人吗?” 南知鸢说着说着忽然一顿:“你的意思是说,这背后之人,可能和皇家之人挂上了钩?” 这件事崔令姿知晓,陛下大概会同谢清珏说,那她便毫无阻碍地同南知鸢开口:“对,若是没有意外,长公主这件事,绝对有皇家的人下手,只是这究竟是谁...” 崔令姿摇了摇头:“如今尚且不知晓。” 南知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当初西洋商人出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谋划这些的人会是突厥人。毕竟无论是对长公主下手,还是对驸马下手,那都叫大虞少了两个能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可如今,崔令姿竟然同她说,这背后之人与大虞的皇室宗亲挂上钩了? 而据南知鸢知晓,如今皇家的人,可是比先前要少上许多的。毕竟当初夺嫡阶段,有多少的皇家子弟死于非命。 崔令姿大概也猜出来了南知鸢的困惑,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总之,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但同样,也不能在这些日子便查个水落石出。” 崔令姿对着南知鸢招了招手:“我估摸着,陛下猜测是当初盛王余孽做怪呢。” 她一说完,南知鸢瞬间将自己的耳朵给捂住了。 “皇家秘史!你可莫要同我说!” 南知鸢只在心中叫苦不迭,她只怕自己知晓的越多,之后死的越快。 瞧见南知鸢这一副模样,崔令姿方才心中的烦闷一下便一扫而空了,她凑上前去,丝毫没有什么贵妃娘娘的架子,像极了幼年时候二人打闹的样子。 “怎么,这些事情我都听的,你便听不得了?”崔令姿笑着想去挠她痒痒。 “况且,你家谢大人可对这些知晓的一清二楚,若是说你感兴趣你便等到夜里问问他,定叫他给你说出个一二三四条来。” 见崔令姿这话越说越荤了,南知鸢面上气鼓鼓的,可若是下手,她又比不过比她高了一截的崔令姿。 只能扯开嗓子大喊。 “贵妃娘娘放过小女子吧!” 崔令姿一见她这样,顿时乐了,将她给压在柔软的狐毛地毯上,便想对她上下其手。 只是崔令姿还没其他动作,便听见不近不远处屏风后边传来的一阵闷笑声。 第79章 南知鸢被崔令姿压得险些喘不过气来了,伸出手来想把她给推下去,却见崔令姿整个人不动了,僵硬在原地。 南知鸢瞧着她精致的眉眼就在自己的面前,她有些手痒,戳了戳崔令姿精致的下巴。 “做什么?” 崔令姿这才回过神来,一股脑从她身上爬了下来,端庄地坐在一旁,维持她的贵妃架子。 南知鸢只觉得怪新奇了,只是当她刚坐起身来还没有同崔令姿说些什么的时候,屏风后便一阵响动。 而后...南知鸢与崔令姿眼睁睁地看着陛下与谢清珏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 崔令姿是方才听到动静了,有了心理建设便没在面上露了怯。 可南知鸢方才着实是没有听见,眼前便瞧见了这两个男人的身影,瞬间瞪圆了眼,一时间恨不得将自己钻入地缝之中去。 “你方才怎么都不同我说!” 南知鸢戳了一下崔令姿,气鼓鼓道。 “你也没问我啊...” 崔令姿有些委屈,她又回戳了一下南知鸢,全然不记得自己当初在陛下面前伪装成什么样了。 瞧见这么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在自己面前做这模样,南知鸢只能咬咬牙,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稍稍坐正了,毕竟面前站着的不是旁人,是这大虞的陛下。 “可聊完了?” 是陛下率先开的口。 南知鸢不知晓外边已经什么时辰了,可瞧着陛下这样,大概是他要带崔令姿回宫了。 莫名的,南知鸢心中涌现出一股子不舍来,可她也不能将崔令姿留在宫外,便只能看向她时,笑容之中带了几分的勉强。 崔令姿如今沉浸在自己情绪之中,没有看南知鸢。 她微微颔首,做足了矜持的模样。 “陛下可是想回宫了?” 瞧见崔令姿如今的模样,陛下不自觉的想起自己在屏风后时,崔令姿那与众不同的,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的一面。 似乎有一只狸奴,在他心尖狠狠挠了一爪子,叫他坐立难安。 陛下没有立马回答崔令姿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了她面前,弯下身来不顾她的反对直接将崔令姿抱了起来。 “陛下!” 崔令姿通红着一张脸,咬着唇瓣不赞同地看向他。 谁料陛下并没有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等走到屋门口时,才转身看向谢清珏与南知鸢。 “谢爱卿与谢夫人自便。”他看向自己怀里的女人,“朕带着令姿先回宫了。” 崔令姿只觉得太过于丢脸,几乎整张脸都埋在陛下的怀里了。 而南知鸢瞧见这一幕只觉得目瞪口呆,还是一旁的谢清珏拉了拉她,才将南知鸢的魂给扯了回来。 等到二人走后,南知鸢才如梦初醒一般地转过身来,看向谢清珏。 “方才陛下同你说了什么?” 谢清珏摇了摇头,在他们刚进隔壁房间时候,他与陛下便听见了南知鸢与崔令姿的交谈声。他刚想开口时,就被陛下制止住了。 只是若是叫南知鸢知晓他与陛下几乎听了她们所有的对话,她定然又会想多。 于是,谢清珏顿了顿,换了个方式开口:“你可想听听当年的皇宫秘史?” 南知鸢:? 第107章 灯笼 南知鸢听着谢清珏的话一愣,险些笑出了声。 “你这是...听到了我与贵妃的话?” 南知鸢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唇瓣微动:“那岂不是,陛下方才将令姿的话,全部都听见了?” 谢清珏没有说什么,可南知鸢却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方才就不应当问崔令姿那些话的... 想起陛下是如何将崔令姿给带走的,南知鸢心中顿时不是滋味了。 谢清珏毕竟与南知鸢做了多年夫妻,如今只需要看她一眼,便知晓她心中是如何想法。 “不用担心。”谢清珏伸手想将南知鸢的左手握在手里,却在还没触及到她时,便被南知鸢给避开了。 谢清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却还是调整了情绪开口:“陛下...对贵妃的感情,不是你我能想象得到的。” 他想了许多的词汇,可终究没有一个词能用来形容他看出来的陛下对于崔令姿的感情。 说爱,可能太过于沉重,说宠...那早就超越了宠的范畴。 但是认识陛下这么多年,谢清珏是看得出来,陛下对于崔令姿万分看重,甚至...比陛下自己想的还要看重许多。 所以谢清珏一直不理解,为何南知鸢每当提起崔令姿的时候,眼眸之中都带着担忧。 伴君如伴虎这一句话确实不假,可若是君王连一个彻底信任的人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而他们如今的陛下,虽看着不近人情,可最是注重感情的一位了。 谢清珏掀开眸子,看向南知鸢。他知晓便是自己如今说再多,也不会让南知鸢心情多么好受一些,可是... 谢清珏想起当初有人私下说他是锯嘴葫芦的话。 他思考了片刻,继续开口:“阿鸢,若是你想让我帮你查些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谢清珏不是爱说那些风花雪月之话的人,可若是南知鸢需要,他可以做她手中的一把刀。 谢清珏先前从未说过这些话,南知鸢看向他时,眼神之中都带了些奇怪。 只是,这是谢清珏第一回 主动提及这事,南知鸢思考了一瞬便决定了。 首辅大人的承诺,不用白不用。况且,南知鸢当真有想查的事情。 既然做了决定,那南知鸢也没有藏着掖着了,她抬眸看向谢清珏:“方才我与贵妃的话,既然陛下都听到了,那你自然也听得个七七八八了吧。” 谢清珏没有否认。 南知鸢了然,便继续开口:“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令姿她母亲究竟是为何而死的。” 南知鸢只记得自己在认识崔令姿的时候,她便已经失去了双亲。而如今南知鸢才知晓她的父亲竟然是福华郡主的丈夫,可她的母亲为何而死,南知鸢却从来没听过任何的流言蜚语。 南知鸢知晓,崔令姿并非是一个心眼多小之人,她如此费尽心思想要报仇雪恨,那除去贬妻为妾这一羞辱,定然与她母亲如何去世的有关。 她抿着唇看向谢清珏,语气之中却略微带了些犹豫:“你,会帮我查这个的吧?” 谢清珏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而后他唇角漾出轻微的弧度。在南知鸢的注视之下,他淡然自若地给自己斟了一壶茶。 “夫人既然都开口了,为夫自然是会满足夫人的心愿的。” 南知鸢见着鬼似得看向谢清珏,却发现... 谢清珏的耳尖上慢慢爬了绯红。 南知鸢偏过头去,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看来谢清珏着实是没少看那些个话本子,只是,这着实是与平日里光风霁月的首辅大人的形象太过于出入了,叫南知鸢都有些无所适从。 南知鸢将目光平移到一边去,尽量让自己声线变得平稳。 “如今都这个时辰了,棠姐儿若是见不到我,大概会闹腾了。” 南知鸢这话有夸大的嫌疑,毕竟无论是她还是谢清珏都知晓,棠姐儿是一个再乖巧不过的孩子,若是想念爹爹娘亲也只会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等他们回来,而不会像平日里见过的那些小娃娃一般哭闹不止。 可谢清珏没有拆穿南知鸢的这个假话,他盯着南知鸢的侧脸。 南知鸢肤色极白,面上白莹如玉,便是最珍贵的白玉都比她少了几分的润泽,似是用手指一戳都能出水一般。 谢清珏只觉得自己指尖稍稍有些痒意,他将手往衣裳上蹭了蹭,而后才开口。 “好,那我们回家。” 先前谢清珏买的两盏灯笼,南知鸢那一盏已然被马蹄踩坏了,可棠姐儿的那一个却保护得极好。 今日最终还是没将棠姐儿和景哥儿带出去,于是,路过那街边的时候,谢清珏便又自己下了马车,在那小摊贩上买了一盏灯笼。 好在长乐县主对这街坊的糟蹋叫陛下给看着了,便是她再不情愿,也得从自己的腰包之中掏出对这些小商贩的补偿。可总有几户胆子小,也不敢向县主要补偿,便不了了之了。 而那灯笼铺子的店主便是其中之一,见着谢清珏来,那店主还眼前一亮,丝毫没有因着毁了好些灯笼而受影响。 “谢大人您来了。” 他原本还没有认出谢清珏的,是方才路过的一个文人瞧见了谢清珏的背影,一眼认出了他之后,整条街才知晓方才将那枣红马逼停的英雄,便是他们的首辅谢大人! 见谢清珏来了,卖灯笼的小商贩急忙将方才谢清珏给他的银子拿了出来。 “谢大人,这银子您收回去,就当做我们送给谢夫人的礼了!” 谢清珏皱了皱眉:“这如何使得?” 还没有等那小商贩继续开口,谢清珏便又从怀中掏出了碎银子递上前去。 第80章 “方才那两盏灯笼是替我夫人和女儿买的,如今,我还想买一盏给我家小儿。” 谢清珏眼尖,一下便瞧见了那有一个狐狸样子的灯笼,他思考片刻便指着那灯笼。 “我要那个便好了。” 小商贩见谢清珏不肯要,来来回回了好几道,还是碍于谢清珏的气场只能听从他的。 而等谢清珏走了之后,小商贩低下头来一愣。 “这...” 他面上顿时又哭又笑,将手上的碎银子摊开,对着朝他走来的卖馄饨的娘子:“谢大人当真是好人!” 第108章 湖州 南知鸢在马车上等他,见谢清珏隔了许久才回来,还有些纳闷:“怎么去了这般久?” 谢清珏摇了摇头并没有同她说方才的事,而是将那狐狸灯笼放在了她的面前:“这是给景哥儿准备的。” 谢清珏看着光影映照在南知鸢的侧脸上,顿了一下才开口:“只是抱歉,你的灯笼,我没有护住。” 那灯笼是谢清珏早就看好了的,给了那店家银两叫他留下来的。 可方才谢清珏又在他灯笼铺子上看了一圈,也没有挑选到另一个叫他满意,能够送给南知鸢的。 所以他送南知鸢灯笼的这件事,便就此作罢了。 南知鸢倒是没有想到谢清珏还记挂着这件事,只是,她虽喜欢那个灯笼,却也早就过了贪鲜的年纪了,便是没有灯笼她也没当回事。 她摇了摇头:“无事,叫棠姐儿和景哥儿他们高兴高兴就好了。”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可当最后确定南知鸢没有说谎时,谢清珏却有些怅然若失了。 可谢清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低垂下眸来,笑了笑。 南知鸢刚将视线从灯笼之上收回来,面上还挂着几分满意,可听见了谢清珏的笑声却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望着谢清珏,眼神之中都带了几分的狐疑。 “笑什么?” 南知鸢总觉得谢清珏这是在笑话着她。 只是她着实是猜想错了。 “无事。”谢清珏摇了摇头。 他是在笑他自己。便是与南知鸢成为夫妻这般久,他却还不知晓南知鸢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原本以为,南知鸢想要的是旁人的敬重,数不胜数的奇珍异宝,各种精致的首饰、小物件。 可谢清珏发现,南知鸢或许是喜欢这些外物的,可他若是将这些当做道歉的礼物送给南知鸢,她却不会因为那些东西的珍贵而原谅他。 所以... 谢清珏在思考,南知鸢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大概是尊重、信任、平等? 谢清珏想得愈发深,眸色便愈发暗沉。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只是比方才愈发的沉重了。 “阿鸢,你当真是个极好的人。” 南知鸢:? 对于谢清珏莫名其妙蹦出来的话,南知鸢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可是,既然谢清珏如此夸赞自己,南知鸢也尽数收下。 “确实是。” 南知鸢笑面盈盈看向谢清珏,却不知晓谢清珏看着她这笑容,心中苦闷更甚。 -- 只是从今日起,南知鸢却莫名发现,谢清珏总是出神的时候,便望向她。 而他夜里也循规蹈矩,睡在了地上,便是天渐渐寒了下来,他也再也没有越界过一次。 而南知鸢,便是绞尽脑汁,都没有再让自己入过一场梦。 秋日到了,湛蓝的天空之中总会有一群大雁飞过,那大概是它们预备着去南边过冬了。 京城的冬日是极冷的,秋日里便能窥见到一二。 谢清珏这些日子愈发的忙了,而南知鸢却发现,自己的衣柜之中、妆匣子之上,又莫名多了许多新鲜样式的衣裳与首饰。 便是她南知鸢不问,她都知晓这些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谢清珏的嘴倒是严得很,她不问,他倒也不说。 日子便这么慢慢过着。 直到... 十月末的一日,谢清珏一下朝便回了梧桐苑,还没有进屋子便同柳絮交代道。 “替我与夫人收拾一下行李,三日后便启程了。” 南知鸢原本裹着小薄毯子,卧在贵妃榻上昏昏欲睡,可听见谢清珏这话,她吓得顿时跳了起来。 “什么?启程?去哪里?棠姐儿和景哥儿怎么办?为何要我去?” 南知鸢的话一连串的说,谢清珏看着她这一副着急的模样,唇角倒是扬出了许久未见的弧度。 “放心,你夫君不会把你卖了的。” 谢清珏还没有说下一句话,便偏过头来不自主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 近日里气温着实是凉了,可就算是这样,谢清珏也没有考虑过要回到前院去睡,便这么每日在梧桐苑打着地铺。 便是南知鸢瞧见,都觉得他这是脑子里缺了一根筋。 见谢清珏咳嗽,南知鸢倒是毫不意外,只摆了摆手叫柳絮同小厨房说做一些雪梨汤过来。 谢清珏缓了缓,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开口同南知鸢解释着她方才询问他的话:“陛下今日下朝之后召我,让我这几日便启程,去江南一趟。” 江南颇大,南知鸢将眼神丢给了他。 “是你家,湖州。” 南知鸢瞬间挺直了脊背:“当真?是湖州?” 方才叫柳絮出去了,南知鸢在屋子里走了两步,便对着柳绿招了招手:“来,将我的东西都收拾收拾,过几日便出发了。” 谢清珏早就知晓南知鸢会想回去一趟,毕竟,他还要同她说,关于崔令姿的事。 南知鸢一顿,转过身看向他:“陛下为何让你去湖州?” “有关长公主。”事关朝堂的一些秘密,谢清珏也不好同南知鸢开口,可他又顿了顿:“若是你回湖州,贵妃娘娘母亲的事...你便能知晓的一清二楚了。” 南知鸢已经做了决定:“去。” 便是与令姿之事无关,她也想回去看看。 她与外祖家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这一回回去,她想看看...她姨娘的娘家,还是否有人在。 只是... 南知鸢如今已经是母亲了,她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开口便问:“那棠姐儿呢?” 棠姐儿如今才四岁,并不适合长途跋涉去湖州这般远的地方。 他一问,便是谢清珏也陷入了沉默。 “不若,我进宫一趟?”谢清珏开口。 南知鸢疑惑眼神向他投去。 “若是贵妃娘娘愿意,能叫棠姐儿小住片刻。” 入宫小住,别说是对官员之女,便是皇亲国戚都是偌大的荣耀。 南知鸢思忖片刻:“你去问陛下,令姿那儿,便由我来吧。” 她将目光放远了,自当初江边一见,她便没再见到令姿,也不知晓...她与陛下究竟如何了。 第109章 呸,负心汉 谢清珏的速度向来是快的,况且他早就在回谢府之前便想好了,如今南知鸢刚同意,下一刻准备好了的马车便在谢府门口等着南知鸢了。 等到上了马车之后,南知鸢才感觉到有些怪怪的。 一切的一切好似都被谢清珏给计划好了一般。 南知鸢想明白了,目光略微有些不善地看向谢清珏。 “陛下最初当真是想派你去湖州的?” 谢清珏是首辅,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般不会离开京城。可如今要去一趟湖州,少说来回也得一两个月,甚至再久不止。南知鸢便不信,陛下会直接将这件事交给谢清珏来办。 而谢清珏听见南知鸢的疑惑,眉梢一动,倒是饶有兴致地看向南知鸢。 只不过谢清珏也没有想要掩盖些什么。 “不错,最初陛下想要派遣去湖州的人并非是我。我不过是主动请缨罢了。” 南知鸢嘴唇动了动,她下意识想问他为何要这般做。 可便是她还没有开口询问,只单单看着谢清珏这一双看似冷淡,其中却蕴含了无限情绪的狭长凤眸,南知鸢一瞬间都说不出什么来了。 她瞬间将头给撇到了一边,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谢清珏。 猎人是要比猎物还要熟悉她自己。 南知鸢露出这个表情,谢清珏便立马猜测到她这是在想些什么了。 她这是在逃避。 可既然谢清珏都已经起了个头,又如何会让南知鸢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呢。 他将身子微微探了过去,眸子锁定着南知鸢,语气一如往常般的云淡风轻:“怎么,便不问问我,为何要主动请缨去湖州吗?” 南知鸢掀开眸子看了他一眼,谢清珏距离得她实在是太近了。使得原本还有些宽敞的马车,在南知鸢看来过于狭窄了。 南知鸢闷着声,直接动了手,将谢清珏往后边推了推。 第81章 “你想说便说。” 谢清珏凤眸一弯,南知鸢少有见着谢清珏笑的时候,可这些日子,却愈发的多了。 便是谢清珏...也比以往更像是个人了。 “自然不单单是为了你。我知晓,无论是长公主还是贵妃娘娘那儿,你都知晓些什么。所以如今我便助你,助你想要达成的一切。” 谢清珏的声音像是清冽的泉水般动听,可南知鸢一听,却整个人怔愣在了原地。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谢清珏说他知道,她怕是知晓一些什么。 梦境的事情南知鸢没有想过和任何人开口,更别提是谢清珏了。可如今,谢清珏似乎窥见到了什么,叫南知鸢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好在,这个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 谢清珏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将目光放远了。 “到了。” 南知鸢一愣,竟这般的快? 她看向谢清珏,谢清珏撑着脑袋正看向她。二人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马车一停,南知鸢便有些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想下去。 她眼神尖,方掀开帘子,便见崔令姿身边的侍女早早地在宫门口等着她了。可南知鸢瞧着,却平白察觉到她眸色之中带了几分的焦急。 南知鸢稍稍一顿,兀自下了马车,而后走向那侍女。 侍女瞧见南知鸢来了,激动得都快哭了。 “谢夫人,您可终于来了!” 南知鸢一愣:“这是怎么了?” 她反应过来,“可是你家主子出事了?” 南知鸢心中顿时变得焦急了起来。 侍女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她面上有些踌躇,扫视了一圈周围人,才小心翼翼地同南知鸢开口。 “前夜陛下来了咱们宫里后,便叫奴婢们出去了,可不知晓为何,陛下突然发了好大一通火,而后便挥袖而去。从前夜到今日,整整两天了,可咱们娘娘一滴水都未沾。” 侍女提到崔令姿时候,满心满眼的都是心疼。 “如今,怕是只有您能够劝劝咱们家娘娘了。” 一听崔令姿这事,南知鸢瞬间将方才与谢清珏的对话抛在脑后了。 她快步走上前:“那还不快带我去见你家娘娘。” 只是南知鸢还没有走两步,便被身后的人唤住了。 “夫人。” 谢清珏走了上来,似乎是对方才南知鸢与那侍女的对话再清楚不过。 他面色沉稳,莫名地叫人信服,可他一开口,南知鸢的脸色便瞬间垮了下来,“陛下与娘娘夫妻之间的事,阿鸢,莫要掺和还是。” 南知鸢便是一个眼神都不想吝啬给谢清珏了。 她瞪了他一眼,而后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南知鸢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向谢清珏。 也似乎是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呸,负心汉!” 第110章 他没长嘴 启祥宫无论是摆设还是其他,都与平日之中没有半分的区别。 只是莫名的,南知鸢进来之时,却平白察觉出了与往常不同的几分沉闷来,还隐约能嗅到药味。 见南知鸢吸了吸鼻子,眸子里带了些疑惑。 阿芙才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同南知鸢说着话:“正巧前两日入秋了,我家娘娘自从当初小产以来,身子骨便不大好。” 南知鸢一听整个人微微一顿,她下意识想问阿芙,崔令姿那流产一事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可如今已经到了启祥宫的正殿,推开门就能看见崔令姿,所以南知鸢还是将心中的疑惑给压了下去。 她对着阿芙勉强一笑:“放心吧,我来劝一劝贵妃娘娘。” 南知鸢这话一出,阿芙便向她投来感激的神色。 崔令姿入宫之后便少与旁人来往,在整个后宫之中,颇有特立独行的意味在。而崔令姿入宫了多少年,阿芙便在她伺候了多少年,虽然外边都说什么崔贵妃这人不尽人意,可在阿芙看来,崔贵妃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主子了。 纵使瞧着冷冷淡淡,是个冰山美人,可对于下人却是赏罚分明,做错了本分的活自然是会受罚的,可若是做得好了,那奖励自然而然是少不了的。 这宫中尔虞我诈,而启祥宫之中却向来都是一片祥和。 娘娘受宠,连带着底下的奴婢们也有面子。总之,阿芙早就把启祥宫当做家一样了,如今看着崔令姿提不起兴致,而唯一能叫她绽开发自内心的笑颜的,也唯有面前的谢夫人,南知鸢了。 南知鸢只觉得阿芙瞧她的眼神怪怪的,可如今,南知鸢也没时间来得及细想了,她推开了殿门,却发现屋子里异常的暖和。 她下意识扭过头来看向阿芙,阿芙这才开始解释道:“谢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家娘娘是从江南来的,冬日里便尤其的怕冷。尤其是今年之后,娘娘身子骨不好,于是这炭火如今便烧起来了。只不过与冬日里不同,这炭火烧的时间不长,量也少。”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谢夫人觉得有热,待会儿奴婢便给夫人端一些凉的糕点来。” 南知鸢摇了摇头:“不必。” 她只将自己的披风给解了下来,而后递给了阿芙。 “有劳你帮我收着了。” 阿芙笑着接下,顺带将南知鸢给迎了进去。 崔令姿坐在番邦进贡的柔软地毯上,上边配色大胆,纹路更是从未见过。而崔令姿只闭着眼,撑着脑袋在闭目养神。 她没有梳妆打扮,就连身上衣裳都是素色的寝衣。面上素得惊人,却更显得下巴消尖,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旁人瞧不见的破碎感。 南知鸢便是连脚步都放轻了些。 “娘娘。” 崔令姿睁开了眼,阿芙见状,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顺带帮她们将门给阖上了。 崔令姿抬眸看向南知鸢:“你来了。” 她招了招手,可就算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可南知鸢瞧着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崔令姿见她站着不动,有些疑惑:“愣着做什么,坐下吧。” “还有,莫要叫我娘娘,先前怎么唤的,如今也是同样。”崔令姿对上了南知鸢的眼睛:“否则,只怕是更生疏了。”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忍着没有立马问她与陛下究竟怎么回事。却还是顺着崔令姿的话,再重新唤了一声:“令姿。” 南知鸢嗅了嗅鼻子,闻见了崔令姿身上的药味:“你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段时间不见,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她话语里满是不赞成,还伸出手,将披在崔令姿身上的毯子又往上拉了拉。 崔令姿摆了摆手:“无事,烧了炭火,整个屋子里也不冷。” 她看向南知鸢,问她:“可热?” 南知鸢摇摇头,只是她不回话,一瞬间便将话给落在了地上。 她还是没有忍住开口:“你与陛下之间的事,阿芙方才一见到我时,便都同我说了。” 南知鸢压低了声音,盯着崔令姿的面容,不愿意放过她脸上流露的任何情绪:“你与陛下,究竟是怎么了?” 崔令姿一愣,南知鸢会知晓此事是在她意料之内的,只是...崔令姿却没有想到,南知鸢坐下还没有说几句话,便直入主题。 她唇角漾起一丝笑意,看向南知鸢时,便是眼眸之中的寒冰都融化了不少。 “阿鸢,你还是和当初一样,一丁点也未曾变。” 还是那么的藏不住事。 南知鸢看着她还能同她说说笑笑的,更是有些来气。 “你如今这副模样,叫我如何能不担心?” 崔令姿抿着唇,迟迟未开口。 不是因为她不愿意同南知鸢说,着实是...她不知晓自己应当从何说。 “那日我们见面回宫之后,我便与陛下大吵了一架。” 崔令姿原本以为自己在说的时候内心会毫无波澜,可她着实是想错了,在提到那天时,崔令姿的心依旧是忍不住一颤。 南知鸢一愣:“竟然这么早?” 崔令姿只点点头,而后继续开口:“那日我与你所聊的,他大概是都听见了吧,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逼问我...” 崔令姿咬着下唇,不自觉地将脸偏转到一边,颇有些难以启齿:“逼问我究竟是把他当陛下,还是当夫君。” 南知鸢险些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听着崔令姿的话,南知鸢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是一团团的浆糊。 不过,便是南知鸢不追问,她都知晓崔令姿会如何回应陛下的。 要么什么都不回答,要么便是冷冰冰地回答,只把他当做陛下。 果不其然,崔令姿继续开口:“阿鸢,你自小便与我相熟,是知晓我的性子。在深宫之中,我又如何当真能把他当做夫君相处?” 这话南知鸢赞同,只是... “那为何你不说些好听的哄哄陛下?” 南知鸢眼神真挚,看着崔令姿:“便是你说了,无论真假,陛下总归会开心的。” 第82章 崔令姿抿了抿唇,下意识问道:“你与谢大人,便是如此?” 提到谢清珏,南知鸢的脸瞬间冻了起来:“不。” 她勉强一笑:“谢清珏...没长嘴。” 第111章 崔家满门的仇 “啊?” 崔令姿一愣,只是看着南知鸢的脸色,她还是没有开口继续追问下去。 可崔令姿也大概懂了,看来南知鸢与谢清珏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今也陷入了僵持之中。 崔令姿撑着脑袋,看着香炉之中吐出来的氤氲,她也叹了一口气。 她摇晃了下脑袋,再度看向南知鸢:“罢了,这些都不提了,我与陛下之间,总归是有一道隔阂的。” 他们二人的身份,便注定了这一道隔阂永永远远都消除不掉。 更别说,她还要替她母亲报仇。 崔令姿一边想着,眼眸之中却逐渐的暗淡了下来,像一株长久没有浇过水的蔷薇花似,便是连花瓣的边缘都逐渐泛上了黄。 崔令姿揉了揉脑袋,后知后觉问她。 “对了,你今日怎么想着进宫来了?” 南知鸢一愣:“你不知晓,谢清珏自请去了湖州吗?结果不知道他抽什么风,硬要我同他一道去。” 崔令姿一听,唇瓣动了动,轻轻开口:“湖州?” 南知鸢点点头,她思忖了片刻:“听说,是陛下顺着那日带回去的西洋商人,查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来绕着自己的手指:“我已经许久没有见我外祖他们了,也不知晓他们是否还在。” 当初姨娘去世的时候,南家并没有告诉南知鸢外祖那边,说什么她不过是个妾罢了,不必这般张扬。 南知鸢费尽心思将这个消息往湖州传过去,却杳无音讯。 直到现在。 崔令姿是知晓南知鸢当初在南家的艰辛,她伸出手来,怜爱地摸了摸南知鸢的头。 “当初的苦都过去了,若是我外祖他们还在,那我都想同你一块去了。” 崔令姿笑着同南知鸢说,可眼眸之中便是一丝笑意也无,尽数是悲凉。 与崔令姿先前有这般多的年岁未见,南知鸢只知道崔令姿的外祖父母皆去世了,可究竟是怎么去世的,南知鸢却也从来没有听崔令姿提起过。 这是崔令姿心上的一处伤痛,南知鸢懂得亲近之人去世的难受,便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揭露崔令姿心底的伤疤。 她抿了抿唇,勉强笑道:“那到时我便去湖州瞧一瞧,究竟变了没变。” 虽然南知鸢还没回去,可却知晓,大抵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湖州不比江南之中最为富庶的几个州郡,每年收的税收,便是连它们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这般的地方,又怎么会有日新月异的变化呢,不过是说出来哄哄人罢了。 可崔令姿听着却颇为受用,她点了点头,郑重说道:“那你到时候回京城,定要同我说。” 与外人想的不同,崔令姿并不喜欢在皇宫之中的生活。 若是说她短短二十一年的岁月,什么时候是最开心的。那便是外祖父母都在时,在湖州的时候。 可是... 她那可怜的外祖父,却是被那些个没有心肝的人给活活害死的! 一想到这儿,崔令姿便忍不住握紧拳头,便是尖锐的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去了,可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还是南知鸢瞧见了,惊呼一声。 “令姿!” 崔令姿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来,见有丝丝缕缕的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崔令姿一瞧,顿时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我,我不知晓...” 她抬起头来看向南知鸢时,却不自觉的,连声音都带了些委屈。 南知鸢知道,崔令姿心中怕是藏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有告诉她。只是,作为最好的朋友,南知鸢不会主动去问些什么。若是崔令姿想说,她便听,若是崔令姿不想说,那她也能在旁边陪着她,叫她不那么难受便好了。 “无事。”南知鸢将她受伤的手牵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放松,我来瞧瞧伤口深不深。” 南知鸢的声线像是莹润的玉石一般,声音不高不低,却叫人听了万分舒适。 便是崔令姿方才紧绷的身子,也随着南知鸢话音的落下而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摊开了手。 手心处有几道划痕,算不上太深,可也不浅。 南知鸢眼尖,发现除了今日这几道伤痕,还有一瞧便是先前好了的,如今却还留下的痕迹。 这已经不是崔令姿第一次失控了。 南知鸢抬起头来,看向崔令姿,有万般的话语想要同她说,可当她看着崔令姿的眸子时,一瞬间,南知鸢只觉得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了?”崔令姿有些犹豫,她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瞧着有些我见犹怜。 “无事。”南知鸢摇了摇头,又低下头来看着她这伤痕。 南知鸢思考了片刻便站起身来。 崔令姿:“你去哪儿?” 南知鸢安抚道:“无事,我叫阿芙去打盆水来,我给你擦擦手。” 崔令姿这才点点头,可视线却一直粘着南知鸢的背影。 阿芙的效率极快,南知鸢将崔令姿手上的血迹擦掉之后,瞧着她的伤口,便给她上了层药,又包扎好了。 等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南知鸢才开口:“当真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 若崔令姿只是心情不佳,南知鸢没准还能像以往一样,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如今瞧着崔令姿都这样了... 南知鸢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崔令姿跳入火坑之中,像一个茧一般,把自己牢牢束缚住。 若是不做任何改变,南知鸢害怕,崔令姿最后的结局,当真会像她梦境之中瞧见的一样。 想到自己梦境之中的场景,南知鸢浑身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而这落在崔令姿眼里,却叫她以为是南知鸢担忧她的反应。 若是旁人,崔令姿自然不会剖心的同她说这些话,可如今在她面前的,是南知鸢... 崔令姿想了想,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 “我入宫,为的便是报仇。” “报谁的仇?” “崔家满门的仇。” 第112章 往事 崔令姿的崔,是随母姓。 她的母亲崔氏,是湖州街坊之中都知晓的大美人。 自小,便有亲戚笑着说。 “这孩子,日后必定会有造化。能嫁个好人家!” 果不其然,崔氏当真嫁了一个旁人都认为的“好人家。” 崔令姿的生父姓吴,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就在下榜的那一日,向崔氏提的亲。 吴良自小便聪慧过人,更是长了一张玉面,但凡见过他的湖州小娘子们,无一不为他所倾心的。 他拒绝了许多大家闺秀,娶了商户出身的崔氏。 并在大婚的第三年,也就是吴良上京赶考的那一年,崔氏生下了女儿。 吴良父亲早亡,是不识字的亡母将他拉扯长大。可见自己儿子面前便是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吴母便开始嫌弃这个商户出身的媳妇了,连带着嫡亲的孙女儿,也就是崔令姿,她也不甚待见。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接连中了秀才、举人的吴良,在春闱上失利,并未中进士。 崔氏知晓这个消息,刚出了月子,便连夜带着女儿一道进了京,想要安慰安慰自己的丈夫。 却没有想到,她撞见了吴良与福华郡主的苟且。 这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了刚出月子的崔氏的身上。 可福华郡主自小被骄纵惯了,就算知晓吴良家中有妻室,可她全然不在意,甚至逼着吴良将崔氏贬为妾室,自己去宫中请了圣旨,叫先帝赐婚她与吴良。 崔氏心碎欲绝,先前还亲昵的爱人,如今却成了另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只是她还有孩子... 崔氏咬着牙,在福华郡主入门时给她跪下磕头送了一碗主母茶,可却依旧不能改变福华郡主嫌她碍眼。 不出一个月,崔氏便被污蔑成偷盗郡主宝物的小人,可就在想要将崔氏送到别院之时,崔氏直接跑了。 带着还未到半岁的崔令姿一道跑了。 崔氏自觉无颜面见父母,虽回到了湖州,将自己的女儿交给父母之后,便投湖自尽了。 这些是南知鸢知晓的事情。 崔令姿吐了一口浊气,说出的,却是南知鸢所不知晓的事情。 “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我的母亲,可在你回京城之后的第三年,我见到了她。” 南知鸢一愣,在她印象之中,她所知晓的崔令姿的母亲应当是已经去世了,怎么还... 看着南知鸢眼眸里的疑惑,崔令姿扯了扯嘴角:“我当初确实未曾骗过你,我自小便以为母亲去世了,可有一日,我外祖母却告诉我,我母亲从未真正的去世。” 第83章 “她将我送给我的外祖父母之后,又回到了京城之中,改名换姓,想要报仇。” 崔氏知晓,自己回到自己父母身旁,也只会拖累了他们。于是,她便瞒天过海,叫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包括吴良与福华郡主。 这样,他们才不会再想对崔家,和她的女儿下手。 南知鸢一愣,前些年福华郡主与吴良曾经闹出来过一桩大事。 听说是吴良在外养了个外室,难不成... 崔令姿见南知鸢出神了,便对着晃了晃手:“阿鸢,在想什么呢?” 南知鸢瞬间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无事,接下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我母亲同我说,她当初救了一个即将被夫家淹死的女子。那女子为了感恩她,主动请缨,做了吴良的外室,帮我母亲监视着吴良的一举一动。” 崔令姿抿了抿唇:“他如今是吏部的大臣,手里不知晓贪了多少。原本那红姨即将把吴良的罪证拿到手,却被福华郡主发现。竟...竟将她活生生沉了塘。” 这是南知鸢所没有听说过的。她唇瓣动了动,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福华郡主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崔令姿嘴角扯出嘲讽的笑:“对他们来说,普通人的性命,一如草芥。”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 “那你母亲如今呢?” 崔令姿眸色一暗:“死了。” 福华郡主的耳目极多,至少,比崔氏想象之中的还要多。 于是... “她们后来发现了我母亲没有死。” 崔令姿的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莫名的,南知鸢却从其中感受到了偌大的哀鸣。 “在我知晓我有母亲的第二日,我家起了一场大火。一切的一切,都烧没了。” “包括我的外祖父,外祖母。” 她稍稍顿了下,声音带了些哽咽:“和我就见了一面的母亲,也葬在了那一场大火之中。”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潸然泪下的面容,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失去母亲的滋味,南知鸢也曾经体会过,只是,她与崔令姿终究是不同的... 崔令姿几乎没有感受过来自母亲的爱护,却硬生生地叫她感受到母爱的第二日,便将这一份世间最为真挚的感情从她手里剥夺而去。 便是南知鸢这个旁观者,听了之后也觉得酸涩无比。 南知鸢几乎无法开口说些什么,因为她知晓,便是她说再多也无用。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于是,南知鸢伸出手,将崔令姿安好的手握住,她的手指和掌心都是冰凉的,纵使是秋日里就已经用上了炭火,却也烘不暖崔令姿的心一般。 南知鸢冷静地开口:“令姿,你是聪明人,当然会知晓这个想法一出,你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崔令姿点头,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我知晓。只是...不为他们报仇,我便是夜里都不得安宁。” 南知鸢点头:“好,那你想怎么报仇。” 她直视着崔令姿的眼睛:“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提。” 可崔令姿只笑一笑,又摇了摇头:“不必了,有些事情,我自己做便好,你便别插手了。” 这是一滩浑水,崔令姿不想让南知鸢搅和进来。 只是南知鸢唇角紧抿:“可若是我说,这一次谢清珏去湖州,大概会查崔家当初的事呢?” 迎着崔令姿错愕的眼神,南知鸢继续说道:“这是陛下下的旨意。” 第113章 出京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南知鸢看来,无论是她梦境之中,还是现实之中,她都能察觉得到陛下对于崔令姿隐隐的爱意。 便是陛下给谢清珏的命令,南知鸢也隐约觉得陛下这是在为了崔令姿着想。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却见她迟迟没有说话。南知鸢也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等着她想通。 只是崔令姿再度抬眸看向南知鸢时,开口时却是说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话题。 “对了,阿鸢你今日进宫,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见着她如此生硬地转变话题,南知鸢微微一愣,却还是立马回过神来了,可眼眸之中却带了几分无奈。 “是谢清珏叫我进宫来拜托你一件事的。” 崔令姿一听有事能帮忙,稍稍直起了身子。 “你说,有什么事我能帮你的?” 南知鸢顿了下,便将自己的来意同崔令姿说了。 崔令姿一听,眼前一亮:“那自然好!就是我从未生养过孩子,可需要给她准备什么?” 一提到棠姐儿,崔令姿的话瞬间便密了。 “棠姐儿可有什么忌口的食物?若是有,待会儿你同阿芙,叫她都记下来。对了,她可喜欢那些小玩意儿?陛下送了我许多,若是棠姐儿喜欢,叫她都带回去。” 南知鸢瞧着如今的崔令姿,只觉得她跟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崔令姿见她迟迟没有开口,稍稍一顿:“不会是你这个做娘亲的不放心棠姐儿,拒绝了谢大人的提议吧?阿鸢,你这般就是不放心我了。”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颇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我怎么会不信任你?知晓你喜欢棠姐儿,若是让她入宫陪在你身边,我可是放心得很呢。” 崔令姿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她扫了一眼整个宫殿:“我只觉得宫中着实是乏闷得很,若不是你与谢大人都要去湖州,山高路远不适合将棠姐儿带在身边。我都不知晓这些日子应当如何过了。” 崔令姿说的是实话,自从那一次她小产之后,崔令姿能够感受到自己对于情绪的控制不如之前了。 便是有时候夜里,都会无缘无故地掉下眼泪来。 只是好在,她的小动作没有被陛下发觉,如今,她自然也不会将这事同南知鸢说的,平白叫她担心。 南知鸢心疼她,她也是做母亲的人了,自然理解崔令姿。 任谁小产,都不会好过的。况且,她至今都没有跟自己说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怕还是有难言之隐吧。 南知鸢收回了思绪,同崔令姿开口道:“棠姐儿不是一个多事的孩子,只是平日之中每日晚上都会喝一碗牛乳才能入眠。其余的食物...” 她顿了顿:“豆类她不怎么爱吃,其余的也没有什么忌口的。” 南知鸢思考了一瞬又补充道:“只是你少给她吃一些甜食,再过不了多久她便要换牙了。” 听着南知鸢絮絮叨叨,可话语之中都是对棠姐儿的爱意,崔令姿罕见的有些出了神。 若是她的孩子还在,那她会不会也和南知鸢一般... 崔令姿几乎不敢细想,她视线落在了南知鸢身上,逼迫自己扯开嘴角笑了笑。 可却不知,这笑容落在南知鸢眼中,却是异常的苦涩。 南知鸢的话一瞬间卡住了,她抿了抿唇,看向崔令姿,眼眸之中带着郑重:“不应当说这么多的,我相信令姿会将棠姐儿照看得很好的。” 崔令姿微微一愣:“照顾得很好?会吗?” 南知鸢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自然会!” 崔令姿心中像是鼓足进一股力气,是她往日之中都未曾感受到的。 “好。” 崔令姿眼眸弯弯:“那你与谢大人便放心去,棠姐儿这儿,有我呢。” 不知晓是崔令姿昨日没睡好,还是有旁的原因,之后没有聊几句,她面上便带了倦色,有些昏昏欲睡。 南知鸢见状,也知晓自己不应当再打扰她了。 在崔令姿再一次闭上眼的时候,南知鸢轻手轻脚地给崔令姿将毯子给盖上,而后悄无声息地往殿外走。 阿芙在殿外候着。南知鸢瞧见了她,小声说:“你家娘娘在里边睡着了。” 阿芙一听,眼眸一亮:“当真?果然,奴婢就知晓只要谢夫人您来了,我家娘娘心情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看了一眼殿内,而后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同南知鸢继续说道:“我家娘娘这几日都没有睡好,奴婢也想着叫娘娘白日里多睡一会儿,可娘娘就是睡不着。” 阿芙说着,颇有些垂头丧气。 南知鸢安抚着开口:“你家娘娘马上便能自己想开了,莫要担忧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已经与你家娘娘说了,之后我家的棠姐儿会入宫小住一段时间,得麻烦你照顾照顾她了。” 阿芙惊喜道:“娘娘可喜欢您家千金了,当初还同奴婢说过,若是日后能诞下这般可爱的小公主便好了,可惜...” 阿芙稍顿,抬眸望向南知鸢:“谢夫人放心,只要有娘娘在,棠小姐在宫中定然不会受委屈的!” 南知鸢笑着颔首:“好,我信你。” 不知晓是谢清珏的想法,还是陛下的决定,当日夜里南知鸢便将棠姐儿送入了宫中,还将自己身边的柳绿留了下来,叮嘱了她好好照看棠姐儿。 第84章 若是其他孩子,定然会哭闹一番。 可棠姐儿确确实实是个听话的性子,虽然瘪着嘴,却还是轻声同南知鸢说。 “娘亲,若是你们出去玩爹爹欺负了你,你回来同棠姐儿说。” 南知鸢有些哭笑不得。 “同棠姐儿说了之后,棠姐儿打算如何对付你爹爹呀?” 棠姐儿一下伸出了粉嫩的小拳头,认认真真道:“打他!” 童言无忌,却叫周围人乐得不行。 便是陛下站在一旁,都龙颜大悦。 “好,若是谢夫人到时回京,告诉了朕有关叔年的坏话,朕便打他板子!” 谢清珏视线落在南知鸢母女身上,眼神之中却都是纵容。 他拱手道:“是,微臣遵命。” 第114章 浴室 虽说京城如今入了秋,可南知鸢却知晓,如今的江南怕还是燥热得很,只有夜里才会凉一些。 毕竟,江南可没有像京城一般的四季分明,便是冬日最冷的时候,也甚少见到京城这般的大雪。 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旁的意味在,距离江南越近,南知鸢的心却愈发地提着。 连谢清珏都察觉出来了一二。 “怎么,如今不愿意回去看看了?” 这些日子坐船了好几日,又换成马车。谢清珏却还是记着他们当初在梧桐苑时候定下的规定,竟从未越矩过一次,乖乖地睡在榻上。 倒是叫南知鸢对他都高看了一些。 只是今日,外边下起了瓢泼大雨,马车不敢冒雨而行,便在官道的驿站之中稍作休息,顺便能过个夜。 如今已经进了江南地带,距离湖州只有两个县城的距离了,说远也算不上远,可若是马车不停歇,也得大半日左右的路程。 谢清珏交代了驿站的管事,叫他们打几盆热水上来。 谢清珏知晓南知鸢是个爱干净的性子,便早早做好了准备,叫她能舒舒服服洗个澡。 只是这驿站之中着实是过于简陋了,等到驿卒将热水与澡盆送上来后,谢清珏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房间之中一览无余,便是连一个遮掩的屏风也没有。 谢清珏是知晓南知鸢性子的,脸皮薄,若是让她在自己面前沐浴,以往不可能,如今...更别想了。 南知鸢原本在榻上蜷缩着小睡一会儿,结果还没睡多久,便被外边的动静给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谢清珏坐在一旁一直看向自己。 一个激灵,南知鸢的瞌睡瞬间跑远了。 她揉了揉脸颊,这几日都在赶路,南知鸢着实是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外边雨还大着吗?” 谢清珏颔首:“马夫正好给马吃点粮草,这几日路程确实太赶了,便是你我不用休息,那马再跑下去,也不成了。” 南知鸢一顿,点了点头。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打了一个哈欠。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只觉得这些日子叫南知鸢脸颊上的肉都消瘦下去了一点儿。 他还是更喜欢南知鸢脸颊上有肉时候的模样。 “你可要洗漱一下再睡会儿?” 南知鸢揉了揉眼睛问他:“哪有水呢?” 她话音刚落,视线便落在了一旁的浴桶上,南知鸢手上动作瞬间僵硬住了。 上一次进浴桶泡澡还是在下船的那一日,其余的时间,南知鸢都只用毛巾擦拭身子,如今瞧见了浴桶,又看见了热水。 南知鸢想洗个头的心一下便冒了出来。 可瞬间,她又歇了这心思。 “如今已经入夜了,你也不好四处走动,还是算了吧。” 南知鸢说的比较委婉,意思便是若是谢清珏在屋子里,她定然是不会进去的。 谢清珏微微一顿:“我答应,不看你。” 南知鸢下意识舔了一下自己下嘴唇,秋日里到了,南知鸢会比平日里多喝很多水,可她下唇却总会冒些死皮出来。 做姑娘的时候,南知鸢总爱将那死皮扯下来,唇瓣便会冒出血珠来,每回被姨娘瞧见,都会被她训斥。 可她如今已经许久没有扯过了。 嫁进谢府的第一年,谢清珏发现了此事。 南知鸢以为他会同姨娘一般训斥她,却没有想到谢清珏什么都没有说。 南知鸢当时松了一口气,可不得不说,心中还是冒出一丝不是滋味来。 可第二日夜里,谢清珏便递给了她一个东西。 是谢清珏亲自去找太医要的,滋润唇的乳白色膏体。放在小瓷罐之中颇为精致。 南知鸢将思绪抽了回来,又看了看谢清珏。 大概是这些时日谢清珏太过于“老实”了,竟叫南知鸢想要同意下来他这个说法。 “当真?” 南知鸢还是有些犹豫的。 谢清珏颔首:“若是你害羞...” 他将视线移到了那烛台之上:“我便将这蜡烛给灭了便好。” 南知鸢咬了咬牙,同意了。 “好,那便这样吧。” 南知鸢总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为了能泡个澡,她妥协了。 谢清珏的速度极快,不知他是在担心这水变凉,还是其他的原因。 等到把烛光全部熄灭了之后,整个屋子里陷入了沉寂之中。 今日外边是瓢泼大雨,月亮被隐没在了乌云之后,更是衬得大地都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秋雨打着窗,发出珠落玉盘的嘈杂声,伴随着被风刮过吱呀作响的竹叶的声音。 南知鸢将衣裳都褪干净了,小心翼翼地扶着浴桶的边缘,慢慢探入了脚尖,试试水温。 女子沐浴时候,总是比男子沐浴时的温度要高,南知鸢感受到了烫意,这才心满意足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沉了下去。 温热瞬间将南知鸢整个人都笼罩进了其中,她半眯着眼,舒服地享受着。 只是很快,南知鸢便察觉到了有一丝丝不对劲。 男人的呼吸声愈发沉重,不知晓离她到底多远。毕竟这驿站的房间也算不上大,若是按照谢清珏的步子,大概走个七八步左右便到头了。 南知鸢看不清楚谢清珏究竟在哪里,可不安感慢慢爬上了南知鸢的脊背,没在水中的手臂上,都冒出了些鸡皮疙瘩。 南知鸢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开口唤了一声:“三爷。” “嗯?” 声音在不近不远处响起,南知鸢松了一口气,毕竟她感受得到,至少谢清珏没有在她的身边。 可下一刻,南知鸢的身子忽然僵硬住了,便连葱白玉指几乎都要抠进浴桶侧边。 是谢清珏的声音响起了。 “莫名唤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男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南知鸢背后响起,引得她脊背都在颤栗。 谢清珏在慢慢靠近。 热气的氤氲逐渐布满了整个屋子里。 谢清珏视线极好,在只有微弱光亮之中,准确无误地将视线落在了她雪白的后背上。 他的步子不紧不慢,鹿皮靴踩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几乎每一声都踩在了南知鸢的心上。 “夫人,为何不愿同我共浴?” 第115章 水烫了 南知鸢几乎无法形容她如今的情绪,整个人像是被卷入了滚烫的浪花之中,长久地被托起,找不着地面。 她下意识将自己又往下潜了些,丝毫没有注意到盘起的头发都被浸湿了。 南知鸢声音都有些发抖。 “谢清珏,你无耻!” 南知鸢一时间都不知晓,自己到底后不后悔泡这个澡了。 可她当真觉得,自己当真是高估了谢清珏。 他还和以前一样,着实是讨人厌!! 谢清珏听见了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 他又走了一步,然后站定了,随意地将手搭在了浴桶的边上。 “夫人为何恼怒?我还未曾做什么呢。” “你还想做什么?” 南知鸢气恼的声音响起,可谢清珏仿佛没有听见她话语之中的嘲讽一般,而是静下心来思考了片刻,才开口。 “我想与夫人,同床共枕。” 谢清珏老老实实开口:“江南实在是太过于潮湿了,明日便到了湖州。夫人...不想叫为夫在这个节骨眼上中了风寒吧。” 南知鸢一瞬间哑然,可她脑袋一转,话音便落下了。 “去同驿站的管事说,叫他再给谢大人您准备个房,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罕见的,南知鸢话中带了几分嘲讽:“否则,若是叫外人知晓,我苛责了首辅大人,怕是骂声都要砸我头上来了。”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这话,没有丝毫的气恼,反倒是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南知鸢瞧不见他的神情,紧抿着唇,想听听谢清珏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谁知,他什么都没有说。 如同鬼魅一般,一双略带了些凉意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第85章 “柳絮今日没来伺候夫人,这活,便由为夫来代劳吧。” 南知鸢这才反应过来,谢清珏手上是抹过了精油。 他指尖是凉的,可触碰到她肌肤上时候,却平白带来了一股灼烧感。 南知鸢明明泡在温水之中,却一下打了个哆嗦,猛地往前挪动,想避开谢清珏的手。 这浴桶不算大,比南知鸢先前在谢府时用的要小上许多。 南知鸢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几乎无路可退。 不知是热气还是因为旁的原因,南知鸢的面上,耳尖上,都带着淡淡的绯红。 她强忍着羞赧,让自己的声音变冷:“我不需要你伺候我。” “为何不用?”谢清珏有些无辜地开口:“夫人如今都瘦了。为夫瞧着,着实是心疼。” 谢清珏的声音带有微微的沙哑,而在漆黑的夜里,却显得愈发蛊人。 外边的雨似乎又大了,打在树叶上的声响,与南知鸢的心跳声是同频。 南知鸢咬了咬牙:“你闭嘴!” 谢清珏如今倒是乖巧了,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刺激南知鸢的话。 只是,南知鸢竖起耳朵,莫名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在做什么?” 她话语之中带了几分警惕,果然,谢清珏着实是没有叫她“失望”。 “脱衣裳。”谢清珏顿了顿:“夫人,是想看看吗?” 南知鸢涌出一股子气恼来,手上用了些力道,顺着声音的方向将水泼了过去。 谢清珏着实是没有想到南知鸢会来这样一遭,他里衣被泼到了水,便是连睫毛上都沾上了水珠。 谢清珏顿时有些哑然失笑。 南知鸢察觉到她确实是泼到了,一瞬间又有些心虚,环着自己的身子,眸子警惕地在黑暗之中扫视着。 “夫人这是在催我吗?如今我身上湿了,确实也是该沐浴了。” 南知鸢一瞬间后悔了起来。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颤:“浴巾和衣裳呢,我洗完了。” 谢清珏挑了挑眉:“这般快?倒是与夫人在府中不同。” “谢清珏,莫要牙尖嘴利!” 南知鸢有些后悔这一行没有将棠姐儿给带上了,若是带上了棠姐儿,看谢清珏还会不会在自己女儿面前这般无理! 可如今,便是想再多也没有什么用了。 南知鸢只觉得这水温像是渐渐凉了,她稳了稳心神,从浴桶之中出来了。 谢清珏整个人僵硬住了。 便见南知鸢纤弱的手往旁边一勾,瞬间将浴巾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才开口:“我沐浴完了,三爷,麻烦点个蜡烛。” 谢清珏喉结滚动了下,许久才“嗯”了一声。 光线最初有些刺眼,叫南知鸢有些睁不开眼,等眼睛逐渐适应了之后,南知鸢才往床边走,她脸颊已然烧红了,可在谢清珏面前,她不想让自己露怯。 于是... 便没有发现谢清珏明显的异样。 谢清珏坐在了书桌面前的椅子上,可将右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浅墨色的衣裳微微隆起,像是在掩盖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 南知鸢见谢清珏迟迟没有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出声交代:“转过去。” 谢清珏身子一僵,却意外地听南知鸢的话,便是眼神都没有再与南知鸢的相交织。 南知鸢盯着他背影看了许久,才爬上了床,利落地换上了衣裳,而后,立马将床幔给落了下来,与外边的视线隔绝。 做完了所有,南知鸢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半晌之后,谢清珏有了动作。他就着南知鸢刚才沐浴的水,舀了一勺浇在自己的身上。 “嘶——” 南知鸢听见外边的动静,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发问:“怎么?” 谢清珏无奈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这水,着实是...太烫了。” 南知鸢眼眸之中闪过疑惑。 烫?有吗? 她方才还觉得这水温有些凉了呢。 只是南知鸢有些后悔自己出声了,着实是...太蠢了。 她转过身去,只留下个背影给谢清珏。 不知晓可是因着南知鸢方才动了怒,之后谢清珏竟都安分地过分。 可刚睡了没多久,南知鸢幽幽的声音响起。 “你若是在摸着黑看不清,那你方才是怎么点燃蜡烛的?” 谢清珏一愣。 下一秒,软乎乎的玉足便踹在了他腰上。 南知鸢咬牙切齿:“谢清珏,你给我滚下去睡!” 第116章 近乡情怯 南知鸢的这个动作着实是超出了谢清珏的意料。 方才被南知鸢踹过的地方,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有酥酥麻麻的余韵留在了那儿,叫谢清珏眼眶都有些发红。 他回过神来,立马握住了南知鸢的脚腕,稍稍用了些力道。 南知鸢暗道不好,警惕地看着谢清珏,想要将自己的脚给抽回来,可谢清珏哪里会这么好心。 他心眼着实是多着! 谢清珏指腹带有薄茧,摩擦在南知鸢雪白的肌肤上,叫她忍不住地起了颤栗。 南知鸢咬着下唇,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 “你,你别乱来。” 她虽是威胁的口吻,可落在谢清珏的耳里,却像是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可她那一双眸子迸发出来的火光,却是确确实实的。 谢清珏着实是怕真的将她给惹恼了,于是只再摩擦了两下,颇为不舍地放过了她。 南知鸢这一回吸取了教训,一下就将脚给收了回来,被衾盖得严丝合密,不给谢清珏半分的可乘之机。甚至她还连人带被子滚到了最边上,紧紧贴着墙,叫她更有安全感。 谢清珏见着整一个包裹成蚕蛹的南知鸢,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我不乱来,你不必如此。” 可就算谢清珏答应了她,南知鸢也丝毫不为所动。 谢清珏或许在别的事情之上自控力极强,可她与谢清珏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又如何不知晓他在床事之上的贪欲! 他们已经许久未曾亲昵过了,按照谢清珏如今的血气方刚来说,若是他当真控制不住自己。 南知鸢怕是能被谢清珏揉碎了一下吞入腹中! 想到那个场景,南知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费尽心思回湖州来是有正事的,可不是回来丢脸的! 谢清珏着实是不知晓南知鸢这个小脑袋瓜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什么,可他瞧见南知鸢眼睛转了转,而后又紧紧闭起。她两腮带了些酡红,像是未化开的胭脂一般,也不知晓这究竟是方才热气熏得,还是... 谢清珏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如今南知鸢虽恼他,可在谢清珏看来,如此生动的南知鸢比先前事事顺着他的要好上许多。 他爱极了南知鸢将自己本性展露在他面前的样子。 “可要睡了?” 南知鸢掀开眸子,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这是自然。” 她不知晓如今已经什么时辰了,可明日要早起赶路,南知鸢可不想睡眼惺忪地去见下人。 谢清珏眉梢微挑:“好,那便睡吧。” 只是等到二人都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南知鸢瞬间后悔了。 纵使谢清珏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任何的话,可他身上萦绕着的独特气息却布满了南知鸢周围。 像是淡淡的墨香,亦添了皂角的清香。 不知是不是方才在马车上睡得太多了,如今南知鸢躺在床榻上,先前涌上来的困意顿时荡然无存。 她想翻转个身子,可刚有了动作,床板便发出吱呀的叫声。 像是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一般。 南知鸢浑身都僵硬在了原地,便连呼吸声都有意识的放轻了一些。 她慢慢,慢慢地将身上的被褥抖了抖。 江南就算下了雨,可夜里的温度还是要比京城的高上许多。南知鸢怕冷,出门时候带着的被褥都是厚重的,可着实是没有想到如今却将自己给热着了。 南知鸢瞧不见自己,却能感受得到有汗珠顺着额间滑落了下来。 突兀的,一旁寂静了许久的男人开了口。 “睡不着?” 南知鸢一下抿着唇,下意识摇了摇头,却想起如今他大概是瞧不见自己的动作,便又开口道:“睡得着。” 只是她若是不说,还有些信服力,可她这么一开口,谢清珏便懂了。 她大概是白日里睡得多了,夜里便睡不着了。 谢清珏思索了片刻,翻转了身子,侧着身,脸对着南知鸢那边。 “明日便到湖州了,可有想过什么?” 南知鸢一愣。 想什么? 不过若是谢清珏没有提及还好,如今他一提起,南知鸢却莫名有一股近乡情怯的意味在了。 不知晓是不是因着谢清珏的声线与往常不一样的温柔,还是因为距离湖州越来越近,做梦才会回到的地方如今却近在咫尺。 第86章 南知鸢竟起了与谢清珏交谈的想法。 说来也好笑,她与谢清珏如今成婚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可两个人心平气和的畅所欲言几乎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以往是谢清珏性子太冷,她也害怕说些什么叫他不悦。 如今却是无论谢清珏说什么,南知鸢都有呛他的话。 伴随着雨滴落在窗上滴答滴答的声音,南知鸢的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原本以为,回到湖州,我会万分欣喜激动,会想探寻当初与贵妃一道穿过的大街小巷如今是否有变味,也会...也会迫不及待想见到我的外祖。” 可如今... 南知鸢长睫颤抖了下,不知何时,月亮竟然出来了。 那半圆的月散发出微弱的光影,穿过层层的雨滴,透进床幔之中,落在了南知鸢的脸上。 谢清珏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的每一个微表情,也能看见长睫的阴影落在她面颊上的样子。 “那如今呢。” 谢清珏循循善诱,像一个夫子一般。 “如今...”南知鸢陷入了沉默之中。 “如今,有些害怕了。” 她说的是实话。 这回答是在谢清珏的意料之中,可听见这话从南知鸢的口中说出,谢清珏还是忍不住唇角泄露出了一丝笑意。 南知鸢这会儿看清了他面上的表情,虽然她与谢清珏挨得近的过分,可她如今却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你笑什么?” “笑你。” 谢清珏掀开眼帘,霎时间对上了南知鸢的眸子。 “笑你...着实是太过于可爱。” 他嗓音如同清泉,滋溜一下钻入了南知鸢的心,搅动得她有些躁动,不得安宁。 南知鸢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她一下翻过身来,只留了一个背影给谢清珏。 月光落在了她的背影上,也照亮了她泛着绯红的耳尖。 第117章 到湖州 陛下这次交给谢清珏的一共有三个任务。 搜集当初崔家被火烧的罪证最为棘手。而另外两件,却也着实是算不上好差事。 当初的西洋商人几乎断了自己的性命,才将藏匿起来的账本给交代了出来。 这账本上记录了他一路来的买卖,驸马与谢清珏带着底下的人熬了几宿,才从中瞧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来—— 年初时候,那西洋商人在湖州逗留了十日左右,而其中交往密切的,却都是湖州太守何大人的姻亲们。 何太守是陛下继位之后才上任的,功绩几乎没有,可同样,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可这几日,陛下顺着西洋商人给的线索查到了他的姻亲身上,才发现...整个湖州几乎成了何家人的天下,宗亲血脉相连,与何姓有关的姻亲、属下,几乎将湖州的大小官位全部占据了。 可任官的命令,却是从京城之中送过去的。 陛下与谢清珏思考了很久,决定让谢清珏改名换姓,去湖州走一趟查查这何大人背后的京官,究竟是谁。 这一切谢清珏并没有同南知鸢说,并不是不信任她,只是...朝堂之上的事情着实是太过于复杂,有时候不清楚,反而是保命的契机。 在马车之上,谢清珏最后叮嘱了一遍。 “你与我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我如今名唤沈玉闻,是卖玉器的商人。我们这一回来湖州,为的是搭上何大人的线,在湖州境内寻玉矿。这些你可都知晓了?” 南知鸢点了点头:“只是...若是我要去寻我的外祖,可会对你有影响?” 谢清珏一顿,他险些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湖州如今都是何家人的耳目,到时我先替你查一查你外祖家的境遇,若是形势稳定,到时我自然会安排你们相见。可好?” 南知鸢也找不到拒绝谢清珏的话,只是...她隐约觉得,谢清珏这一趟来湖州的任务,并没有当初他在谢府时同他讲的这般轻松。 南知鸢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了谢清珏的侧脸上,他薄唇紧抿,鼻梁高挺,只是眉目之中仿佛萦绕着一团避不开的愁一般,叫人不自觉地想伸出手来将他眉心给抚平。 只是,南知鸢刚有了这个想法,便立马将视线给收了回来,仿佛没有察觉到什么一般。 而在她收回目光的一瞬,谢清珏的眼神便移了过来,在南知鸢身上微微一点,轻如羽翼一般的柔。 这一次谢清珏除去明面上的侍从之外,还带了三个暗卫。其中有两个被分在了南知鸢的身旁,随时照看着她,不叫她出任何危险。 湖州毕竟不比京城,谢清珏虽担忧南知鸢,却也知晓他不应该阻止南知鸢出门。 京城之中,南知鸢怕是难以随意出门,毕竟母亲是个这般守规矩的人,可若是在湖州,南知鸢想去哪里,他都不会做任何的干涉。 谢清珏收回了思绪,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来了个东西,另一只手握住了南知鸢的右手手腕。 谢清珏的手有些冰凉,带有秋雨的潮意,将南知鸢吓了一跳。 “做什么?” 迎着南知鸢有些警惕的目光,谢清珏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南知鸢的手上。 是一个玉簪。 南知鸢疑惑地看向谢清珏。 他才开口解释:“这是驸马给我的,段家虽是武将出身,可驸马的母家有一脉是皇商,其中,开元银铺以及所属的茶馆都是他家所开。这玉簪是信物,上边刻了个段字,拿着这个,去开元银铺可以凭此借出五万银两。” “五万?!” 南知鸢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晓,便是连谢清珏名义上的俸禄,一年也不过千两。好在陛下看重他,时不时地赐下赏赐,否则堂堂首辅大人的库房之中怕也得空上个不少。 可如今,这一根簪子便能调来五万银两,南知鸢低下头来看着手心之中的玉簪,她只觉得太过于滚烫了。 “这太贵重了。”南知鸢有些犹豫:“既然是驸马给你的,那还是放在你这儿吧。” 谢清珏摇了摇头,如今,他倒是有闲心调笑南知鸢了:“当初大婚的时候,我不是都说了,所有的铺子与银钱,都交给你吗?”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她犹豫了片刻,将玉簪插在了发髻上。 “放在哪儿我都害怕它丢...”南知鸢摸了摸头上的玉簪,感受着这玉传来的温润触感。 “还是戴在头上更安全一些。” 既然这玉簪已经放在南知鸢这儿了,谢清珏便也不再管她究竟如何处置这玉簪了。 只是谢清珏看着这和田玉散发出来的光泽,衬得南知鸢的侧脸愈发柔软。 他真心实意地开口:“此簪,甚配夫人。” 南知鸢顿了一下,而后猛地咳嗽了几声,胸腔起伏不定。 她看着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才缓缓开口。 “谢清珏,等我回谢家,定然要将你那些藏着的话本子给烧的一干二净!” 谢清珏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却没有反驳她什么。 南知鸢认为这是他从话本子上边学来的话。 其实...并不是。 这只是他内心所想,只是以往,他羞于表达罢了。如今都快将她失去了,那他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谢清珏颔首,纵容道:“都听阿鸢的。” 南知鸢古怪的眼神又投来了,只是她却没再说些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湖州。 湖州城内多河流,几乎贯穿了整座城。 南知鸢掀开了帘子,扫过了一圈。 河边都是热闹的商铺,吆喝声不断。 南知鸢刚想放下帘子,可目光下意识一扫,却叫她的动作和面上的笑意都顿住了。 她瞧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瞧着三十余岁,和崔令姿长相六分相像的女人。 第118章 吃醋 谢清珏见南知鸢半晌没有动作,有些奇怪。 “怎么了?” 他话音刚出,南知鸢便一下转过头来,眼眸之中的震惊没有丝毫的掩盖。 “崔令姿她娘亲,没有死?” 谢清珏一愣,他只知晓陛下让他来查,当初崔家大火一案。明明陛下同他说的,是崔令姿的母亲早就去世了。怎么会? 谢清珏压下心中的疑虑,开口问南知鸢:“方才,你看见了什么?” 南知鸢转过头去再看向窗外,她想将那女子指出来给谢清珏看,只是视线落在方才瞧见那女人的地方时,她已经不见了踪迹。 “我方才明明看见她了...” 南知鸢明显有些焦急,甚至想掀开车帘便跳下马车。 可她刚有了动作,便一下被谢清珏给拉住。 “你做什么?” 谢清珏皱着眉头,声音有些重。可他瞬间意识到了,强逼着自己将话语放轻柔一些。 第87章 “阿鸢,莫要着急。若你当真看见的是贵妃娘娘的母亲,湖州并不大,这般多的时日,我们肯定会发现什么的。”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只能点了点头。 毕竟南知鸢也知晓,如今的湖州与她印象之中的着实是大不一样。她若是就这般草率的下了马车,那也会像个无头苍蝇一般。 只是道理虽然清楚,南知鸢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 谢清珏也没有旁的法子来劝她,便只能叮嘱了车夫叫他加快些速度。 等到了提前准备好的宅子前,谢清珏先下了马车,而后便将南知鸢给扶了下来。 这宅子不大也不小,不过对于一对玉石商人夫妇来说,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 可这宅子最精妙的地方,并不在其中的陈设。 而是在于,这宅子左右的邻居。 街道之中已经许久没有新户来了,听见谢清珏他们这边的动静,隔壁的一户人家出来张望。 谢清珏今日穿着的是月白色的长袍,头发尽数被玉冠竖起来,一只玉簪插入其中牢牢束缚住,任谁瞧见这般的谢清珏,都会夸赞上一句。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他周身萦绕着的如玉一般的温润,与谢清珏在京城之中做首辅时候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南知鸢在一旁瞧着他刹那间的转变,几乎都要认不出来面前这男人便是她相伴了多年的丈夫。 南知鸢眼神有些古怪,谢清珏却走上前来,声线清润:“娘子,你不是给邻居们都准备了小玩意吗?如今也见着了,便拿出来吧。” 南知鸢:? 可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谢清珏便伸出手来,从她衣袖之中拿出来了个小荷包。 可这荷包不是南知鸢的。 南知鸢克制了一下,才没叫旁人瞧见出她眼神之中的震惊。 她反应了过来,便开口:“夫君,你瞧,那是不是咱们邻居?” 谢清珏闻言一顿,而后便给了南知鸢一个赞许的眼神。 他转过身来,看向在站在家门口一直看着他们的邻居。谢清珏步子微微一顿,而后走上前去。 “鄙人姓沈,自幽州而来,今后便是邻居了,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那大肚腩的蓝衣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谢清珏一眼,见着他衣着并非凡品,态度才稍稍郑重了一些:“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不过是个小商贩罢了,唤我蒋大便好了。” 谢清珏颔首:“蒋兄。” 他打开荷包,从其中拿出来了个东西。 “初次见面不知晓应该送些什么,便给蒋兄送个小玩意儿解解闷。” 谢清珏拿出来的时候轻描淡写,仿佛只不过是一块不值钱的石头一般。 可蒋大将视线落在谢清珏手上的时候,面上表情是显而易见的错愕,与暗藏着的一闪而过的精光。 “这,这我何德何能收下小兄弟这般贵重的礼物!” 蒋大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可目光却黏在谢清珏手中的小玉环上不挪眼。 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嘲讽,却在蒋大即将抬头之际掩盖地一干二净。 “远亲不如近邻,日后还得多多仰仗蒋大哥才是。” 南知鸢在不远处看着,只觉得面前这个谢清珏,和她以往见到的都不一样。原来瞧着这般清冷的首辅大人,也能装出这样的一面。 蒋大正与谢清珏聊些什么,只是他似乎感受到了一束目光,抬起头来往马车那儿看,便见着了南知鸢。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而后看向谢清珏,旁敲侧击地问:“沈弟,这是令妹?” 谢清珏神色一僵,他左手握紧了拳,才不至于让他当场便失态。 他顺着蒋大的目光看向南知鸢,声音里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冷意。 “并非是家妹,那是拙荆。” 蒋大眼眸之中的可惜没有掩盖,只是看着谢清珏的面容,他才又打了几句哈哈。 “哦,原来是弟妹啊,沈弟当真是好福气。” 谢清珏顿时便想转过身来将南知鸢塞进屋子里头,不叫旁人看见她分毫。 他握紧的手虚虚松了,好歹克制了自己的欲.望,却也完完全全失去了与面前男人再说话的心思。 “今日乔迁事多,日后再请蒋兄来访。” 谢清珏拱了拱手,便转身回到了南知鸢的身侧。 南知鸢不知晓他们方才聊了些什么,可看着谢清珏眼眸之中的幽暗,盯着她时,像是盯紧自己想圈住的猎物一般。 南知鸢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只是她也没有多想,跟着谢清珏一道进了宅子之内。 这宅子是个二进的院子,里边的装潢也算不上多好,可住人自然是没有丝毫的问题。 柳絮先将主屋给收拾好了,南知鸢与谢清珏才走了进去。 这一回来湖州,圣上给谢清珏定的时间是三十日。 南知鸢听着谢清珏提及到这个,她犹豫了片刻,却是说的:“这般久?” 谢清珏挑了挑眉,看向她。 南知鸢叹了一口气:“当初从宫中出来,我便有些惦记棠姐儿了。” 做了母亲之后便是这样,便是一日未见女儿都惦记得很,更别说如今要在湖州待这般久。 谢清珏听了,薄唇微抿,而后握住了南知鸢的手。 他目光灼灼,盯着南知鸢仿佛能将她盯穿似得。 “阿鸢便不想与我过个二人世界吗?”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的眼,打了个哆嗦,恨不得立马将他给丢出去。 可谢清珏却抢先一步,翻转过身来,将南知鸢压在了门后。 屋子里没有丫鬟,可柳絮在院子里,隐约还能听见他们交谈的声音。 南知鸢只感觉自己与谢清珏挨得有些近,叫她不敢抬眸去看面前的男人。 她的呼吸几乎都要与谢清珏的缠绕在一块了。 谢清珏自然是看出来南知鸢的拒绝,可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慢慢,慢慢将头搁在了她的肩头上。 他眸色渐渐变得幽暗。 “阿鸢,我不愿别人看你。” 第119章 出门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只觉得莫名其妙。 “谁看我了?” 谢清珏埋在她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将脑海之中方才蒋大看着她那眼神抛出自己脑海之中。 他渐渐冷静了下来,指腹摩擦了下南知鸢的手腕,而后慢慢放开。 他视线落在了南知鸢有些微红的手腕上,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心疼。 “无事,那些个腌臜事,你不必知晓。” 谢清珏退后了一步,瞧见了南知鸢被自己弄乱了的头发,伸出手来轻柔地替她将脸颊边的碎发别在了耳朵之后。 南知鸢下意识一躲,却没想到谢清珏另一只手的手背就放在那儿,她的脸颊一下贴紧了谢清珏的手背。 这一回别说是南知鸢了,便是谢清珏都怔愣在了原地。 “我...” 南知鸢眼神有些飘忽,她一下便推开了谢清珏的手,钻了出去,站在了离谢清珏几步路的地方。 可就算离他远远的,南知鸢也能感受到谢清珏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想到自己方才那愚蠢的行为,南知鸢脸上的热气便是丝毫要褪的趋势都没有,反而愈演愈烈了。 南知鸢匆忙给自己斟了一壶茶,而后猛地灌了下去,才逐渐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她视线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可却刻意地避开了他的眼。 南知鸢声音带了些颤抖,可却强做了镇定的模样:“陛下安排你做的事,你不抓紧一些吗?” 谢清珏视线一直没有从南知鸢身上挪开,见她这般想把自己退出去,谢清珏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可面上却没显露出什么。 “今日,我想先陪陪你。” “不必了。” 南知鸢直接拒绝,没有给谢清珏再有争取的机会。 “今日我不出去,你不必陪着我。”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才对上谢清珏的眸子,她淡淡开口,情绪已经被她压制得极好了:“你能看出来的,我想回京城。所以三爷您的事,争取快些搞定。” 谢清珏唇瓣动了动,可半晌都没有说出来话,最终还是挤出来一句:“好。” 他转身往外走,可刚要推开门出去时,谢清珏一下转过身来看向南知鸢。 “明日,若是你想去寻你外祖家,我陪你一道过去。” 南知鸢刚想开口拒绝,只是谢清珏压根没有给她丝毫拒绝的机会,便直接推开门走了。 屋子里,南知鸢还能听见谢清珏交代长松的话。 “夫人在宅子里头,无论如何都不能叫旁人进来,可知晓?” 长松:“若是夫人要出去呢?” 谢清珏:“...” 谢清珏:“不必阻拦她,不过记得来同我说。” 南知鸢慢慢走到窗户前,支起窗户,看着谢清珏略显清瘦的背影。 第88章 这几日南知鸢没有觉得自己瘦了多少,可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谢清珏瘦了。 路上是最难熬的,因着伪装了身份,马车外边瞧着也不甚华贵,而那榻上也只能睡下一个人。南知鸢曾提议过叫谢清珏好好休息,可却被他强势的拒绝了。 在马车之上南知鸢倒是睡了一路,可谢清珏几乎是撑着脑袋在一旁小憩的。 南知鸢想着,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可她还没有再多想些什么,便见谢清珏有了动作,像是要转过身来的样子。 南知鸢心下顿时起了慌乱,伸出手来便将窗户给合上,发出“砰——”的响声。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却有些后悔方才的动作。 着实是...太过于欲盖弥彰了! 而院子里,谢清珏方才自然是听到动静了的,他转过身来看见那窗户时,唇角不自觉地泄露出一丝笑意来了。 长松见着他笑了,还有些疑惑。 “三爷笑什么?” 视线落在长松的身上,谢清珏薄唇微抿,一下便将笑意收敛了。 “无事。”他扫了一眼整个院子:“你记得将夫人照看好,便足够了。若是夫人有什么闪失...” 谢清珏指了指长松,却最终没将后边的话说出来。 长松是个聪明人,如何看不出来谢清珏将南知鸢看得多么重要。 他面色肃穆,对着谢清珏:“三爷放心,这家中有我,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 谢清珏颔首“嗯”了一声,便往外边走。 如南知鸢所说一般,他需要抓紧时间把该查的都查出来,才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在南知鸢的身边。 只是... 站在新宅之外,谢清珏不自觉地转过身看了一眼宅子。 如今,他更想要做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谢清珏没有忘记刚进湖州时候,南知鸢那惊恐的神情。 他现在要查一查,贵妃娘娘的生母,究竟有没有在那一场大火之中去世。 谢清珏看着马夫给他准备的马匹,雪白的良驹,虽不是那种万中挑一的绝品,可倒是极衬他如今的这个身份。 谢清珏摸了摸马背,而后翻身上了马,只是在路过蒋府的时候,他淡淡地扫下眸子去。 蒋府门口的门童还没有看清楚自己主子的新邻居,便险些呛了一嘴的灰。 而“沈宅”之中,南知鸢见着谢清珏出去了,她也有些坐不住了。 只要一闲下来,那与崔令姿有着五六分相似的脸便钻入她的记忆之中,搅动得她不得安宁。 南知鸢咬了咬牙:“柳絮。” 柳絮原本还在外边忙活着,听见南知鸢唤她了,急忙小跑着进了屋子里,她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才开口问南知鸢。 “夫人,怎么了?” 南知鸢站起身来:“收拾收拾,咱们出门去。” 柳絮:“啊?去哪?” 南知鸢没有准确回答,只道:“跟我走便是了。” 她定要查清楚,方才看见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崔令姿那已经去世了的娘! 第120章 那女子是谁 柳絮不知晓南知鸢这是要去哪里,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一旁的长松便不知晓从哪里窜了过来。 “夫人这是要出门吗?” 南知鸢颔首,她方才已经在里边听见了他与谢清珏的谈话,所以... 在长松开口之前,南知鸢便直接堵住了他的话:“不用麻烦长松去告诉你主子了,况且,三爷不是已经在我身边安排了暗卫吗,定然不会出事的。” 长松神色间有些犹豫:“可是...” 谢清珏将长松留在宅子里,便是想着叫他能照看好夫人的,若是待会儿三爷回来了,却没有见到夫人,一问他,他也不知晓夫人这是去哪里了。 长松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瞬间打了个冷颤。 他急忙摇了摇头:“不成不成,夫人若是想哪里还是得同属下说一声的。” 南知鸢一下哑然,倒不是她不想告诉长松,只是她也不确定自己会去哪里。 她只是想先去方才瞧见那女人的集市上瞧一瞧。 还没有等南知鸢想出来对策,长松便有了想法。 “夫人,属下与柳絮一道在您身后,可好?” 南知鸢还没有开口,长松便继续道:“放心,属下定然不会同三爷多嘴的!” 看着长松真挚的眼眸,南知鸢一时间竟都找不出拒绝他的话。 况且,如今的湖州南知鸢也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确实不知晓这儿是什么情况。 若是遇见了事儿,身边有个男子也方便做事。 只思考了一瞬,南知鸢便答应了长松的提议。 “好,只是你要答应我,就算我今天做了什么,你一个字也不允许透露给谢清珏听,可知晓?” 南知鸢猜得到,若是谢清珏知道她孤身一人去查崔令姿母亲的事情,定然会出手制止她。 南知鸢不想坐以待毙,毕竟这是湖州,她是崔令姿自小的伙伴,谁又比她更适合在湖州去查关于有关崔令姿身边人的事情呢? 长松只犹豫了一瞬:“好,属下一定不会告密的!” 南知鸢看着他态度尚且算良好,微微颔首:“行,准备个马车,咱们走。” 只是南知鸢刚要踏上马车时,方才与谢清珏交谈过的蒋大从蒋家宅子里走了出来。 “沈夫人留步。” 南知鸢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刚要上马车的脚步却硬生生地顿在了原地。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谢清珏如今在湖州的化名,便是姓沈。 南知鸢意识到之后,便转过身来,看向大腹便便的蒋大。 “您是...蒋家老爷?” 见美人儿认出自己来了,蒋大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了:“是是是,沈夫人着实是好眼力。” 他往后看了一眼,见谢清珏并没有跟在南知鸢身后,于是他继续开口。 “不知沈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南知鸢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刚回到湖州,便有这般不识趣的人凑上前来攀谈,他那眼神太过于放肆,看着南知鸢的时候,就像是看着一盘美味佳肴似得,没有丝毫的尊重。 南知鸢皱了皱眉,语气也冷了几分,就连南知鸢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如今的气势与当初谢清珏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颇为相似。 “不过是随意逛逛罢了,蒋老爷可是有什么事?” 蒋大一愣,摇摇头:“无事,只是瞧着沈夫人,想认识认识。” 南知鸢颔首:“既然如此,那便不失陪了。” 南知鸢着实是做不到和蒋大这般聊下去,便没有再看蒋大的神情,带着柳絮一道钻入马车之中。 “夫人,咱们去哪里?” 南知鸢想起刚上马车前,蒋大的那个神情。 她抿了抿唇:“先去朝凤街。” 这是湖州商铺最为集中的地方,南知鸢想着,若是待会儿没出什么事,再去城门口那个集市倒也不迟。 只是南知鸢不知晓,自己的马车刚走了过去,蒋大的面色一下便垮了下来,他先是扫了一眼南知鸢他们宅子上挂着的“沈府”,而后狠狠地朝马车的背影唾了一口。 “我呸,装什么贞洁烈妇。哼,不过这般好的颜色,若是送给太守大人...” 但凡湖州有名有脸的人,都知晓湖州的太守何大人最好人妻! 尤其是有颜色的人妻! 蒋大是何大人一派的商人,如今见着了怕是京城之中都是少见的美人儿,几乎眼都要直了。 可他也知晓,这般的美人儿无论如何都落不在自己的手里。 蒋大眼神一转,便生了计谋。 落不进他手里也没事,若是他能借花献佛,将这沈夫人送到何大人的床上,那日后他蒋家便能在整个湖州横着走了。 想到这儿,蒋大眼神亮晶晶的,面前顿时跟铺了一层金子一般。 他想到自然立马去做。 蒋大转身回了自己的府上。 “来人,马呢,给我牵过来。” 门童从马夫的手中将马牵了过来,而后将缰绳送到了蒋大的手中:“老爷,给您。您这是要去哪儿,面上这般的喜色。” “自然是去何大人家中!” 蒋大刚一开口,便用缰绳抽了门童一鞭子:“老爷去哪里,也是你能问问问的,要不是今日老子心情好,我定要抽花了你的脸!” 门童疼得龇牙咧嘴,却连呼声都不敢泄露半分,只能弓着身子。 “是奴才不好,老爷您请。” 蒋大冷哼了一声,又对着门童招了招手,叫他帮扶一把,自己才艰难地爬上了马背上。 等到坐稳了,蒋大一抽鞭子,那毛色有些杂乱地马便立即驮着蒋大扬长而去。 门童摸了摸自己方才被鞭子抽过的地方,而后看向自家老爷的背影。 不知为何,门童突然想起方才,他瞧见的隔壁家老爷骑马的样子。 第89章 门童见四下无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怎么人家老爷这般英俊帅气,我们家老爷...胖如猪一般。” 南知鸢倒是不知晓自家大门口方才发生的这些事情。 朝凤街下了马车,南知鸢便往一处小巷之中走。 柳絮在一旁,急忙叫住了南知鸢:“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柳絮看向那巷子,着实是比街道上的人要少上许多。 她这是害怕南知鸢出事。 南知鸢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你与我一道,一直瞧着我,怎么会出事呢?” 她目光放远了:“只是,在湖州,我得换辆马车再去那儿。” 她查崔令姿母亲的消息不想叫旁人知晓。 也...不想将谢清珏给牵扯进来。 南知鸢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没有人再能劝住她了。 柳絮也是知晓南知鸢这个脾气的人,唇瓣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些什么。 “那柳絮,便陪在夫人身边。” 南知鸢摸了摸她的头:“放心,不会有事的。” 只是无人在意的茶馆二楼,有个穿着墨色衣裳的男子,瞧着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他手中拿着扇子轻轻往南知鸢的方向点。 “这女子是谁?” 第121章 何楚 南知鸢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下了个马车,便被人给盯上了。 她刚带着柳絮与长松穿过了小道,便被人给堵住了。 南知鸢目光警惕看着面前的人。 长松一下便站了出来挡在了南知鸢与柳絮的面前:“你们是何人?” 长松人高马大的,颇具威慑力。 那两个侍从相互看了一眼对方,开口道。 “这位姑娘,我们家主子请您上去喝一杯茶。” 其中一位伸出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茶馆。 南知鸢转过身去,看见了他们方才瞧见的茶馆,不过当初她们看见的门是正门,如今却是侧门。 她声音带了些冷意:“不必了,我与你家主子素昧相识,怎敢讨一碗茶水喝。今日我有要事,便不奉陪了。” 南知鸢带着柳絮他们往前走,却一下被那人给拦住了。 长松看向南知鸢,南知鸢微微颔首,长松便出了动作,三两下便将那拦路的小厮给打趴下来。 另一个没倒下的小厮捂着胳膊:“你可知晓我家主子是谁?” 南知鸢没有开口,倒是长松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报上名来!” 那小厮扫了他们一眼:“我家主子可是何二公子!太守嫡子!看上了这位姑娘也是给她面子,若是跟了我们家二公子,日后便是吃香的喝辣的份,可莫要不识抬举!” 长松如何能容忍自家夫人竟被如此的侮辱,他怒意一下冲上了脸,对着那小厮便是一脚。 “滚!没瞧见我家夫人盘了发吗?当真不要脸!” 长松一脸的怒火,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南知鸢制止住了。 南知鸢方才注意到了那小厮口中“主子”的身份。如今是在湖州,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没必要在别人的地盘上结恶缘。 “麻烦告诉你家主子,我已嫁为人妇五年有余,便是连孩子都有了。” 南知鸢笑意浅浅:“多谢你家主子的抬举。” 她看向柳絮,柳絮看懂了南知鸢的意思,给那两个小厮一人塞了块银子。 “走吧。” 小厮摸着怀里的银两,看着南知鸢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了一旁给南知鸢他们让了路。 等走远了之后,长松纠结了许久,还是开口问了南知鸢:“夫人为何这般的好心,竟还给他们看病的银两?” 南知鸢没有说什么,柳絮便开口了。 “你这个呆瓜,在三爷旁边待久了自然是何人都不怕的!” 柳絮扫了一圈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便压低了声音同长松说。 “如今咱们不比在京城之中,况且三爷来湖州是有要事的,夫人体贴,自然是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事情打搅三爷的大事,便自己受下了这些委屈。” 南知鸢无奈地看了柳絮一眼。 她倒是没觉得这是委屈。毕竟他们也不过是逞了口头之快。 相比不愿搅乱谢清珏做事,更重要的是,南知鸢不想自己太过于受旁人瞩目。 她要找外祖、还得查崔令姿母亲的事情,若是招惹了不应该招惹的人,她办起事来,便是更难了。 只是这些话南知鸢只在心中过了一遍,也没有同他们再说些什么。 “莫要耽搁了,咱们快些走吧。” 南知鸢思考了片刻,便自己往一旁的铺子走,柳絮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片刻之后便见南知鸢走了出来,只是与她方才不同的是,南知鸢头上带了一顶遮掩住容貌的帽帷。 柳絮看着她这样,嘟囔了一句:“夫人又何必遮住您的面容嗯,当真是可惜了。” 南知鸢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戳了一下柳絮的脑袋。 这般一闹腾,南知鸢到了护城河前那集市的时候,便见到原本热热闹闹的集市,如今却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柳絮不知晓南知鸢为何一定要来这儿,还不惜中途换过一个马车。 只是她看着南知鸢面上的惋惜,便抿着唇没有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南知鸢扶了扶自己的帽帷,扫了一圈,不见自己想找的人后,幽幽叹了一口气。 “罢了,我们回去吧。” 柳絮闻言颔首:“是,夫人。” 而就在南知鸢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突然被一个小女娃撞了一下。 大概是戴着帽帷视线受阻,南知鸢着实是没有瞧见那小女娃向自己这个方向跑来。 还好有柳絮在一旁扶住了南知鸢。 南知鸢稳了稳身子,掀开帽帷的一角,视线落在了那打着补丁的小女娃身上。 她被撞到的膝盖上有些隐隐作痛,只是南知鸢没有管这些,她蹲下身来,看着面前的小女娃,问道:“可有被撞疼了?” 许是南知鸢自己已经做了母亲的缘故,如今看着这般年岁的女孩儿,南知鸢总是忍不住想起棠姐儿来。 那女孩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而后看了南知鸢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往一旁跑了。 柳絮瞧见,有些为南知鸢抱不平:“那小孩当真讨厌!明明撞疼了夫人您,却一声不吭便跑了。” 南知鸢抬了抬手,没叫柳絮继续开口:“罢了,我也没什么事儿。” 她抬眸看向天际,乌云渐渐爬了上来,将蓝天遮蔽了过半。 南知鸢喃喃道:“快要下雨了啊。” 柳絮顺着南知鸢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头顶:“那夫人,咱们快些回去吧?” 南知鸢只思考一瞬,便点了点头:“好。” 只是等她回到宅子时,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沈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墨色衣裳的男子手中拿着山水扇,瞧着风流倜傥,可眼下的乌青叫他面相都变了几分,瞧着是被酒肉掏空的样子。 南知鸢一愣,抬眸看向站在他身边的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 谢清珏淡淡地扫了身边男子一眼,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杀意。 而后才转头看向南知鸢,介绍道:“阿鸢,给你介绍一下。” “何楚,太守府二公子。” 南知鸢眉心一皱。 竟是他? 第122章 赴宴1 谢清珏瞧出了南知鸢那一瞬间的愣神,便走到了她的身侧,一只手虚放在了她的肩头上,语气温柔。 “夫人,怎么了?” 谢清珏先前从未在外人面前表现过这般的亲昵,叫南知鸢瞬间有些无所适从。 只是抬眸看着他的眼眸,漆黑一片,隐约还能瞧见出几分的不悦来,南知鸢又看出了几分以往谢清珏的影子。 “无事。” 南知鸢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掀开眸子看向面前的何二公子。 回到宅子后,她便将帽帷摘了下来给了柳絮,如今,这何二公子眼眸之中闪烁着的兴致自然被南知鸢尽收入眼底。 看着这般眼神,南知鸢只觉得有些反胃,转身看向谢清珏:“夫君,既然来了贵客,那我便叫厨房做几个好菜。” 谢清珏颔首:“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何公子喜欢酱醋鱼,夫人记得定要让小厨房做这道菜。” 南知鸢微微一怔,而后颔首道:“好。” 南知鸢自然是知晓,这是谢清珏刻意将她遣开的。 而等到南知鸢踏出屋子时候,那一道如影随形,如同被蛇黏上似的目光,才从她身上下去。 南知鸢倒是不怕这个什么何公子,毕竟在谢清珏面前,这些人不过是手指上可以碾死的蝼蚁一般。 但,南知鸢的心情还是跟吞了苍蝇一般。 就连柳絮都有所察觉到。 “那何二公子大概是疯了吧!在三爷面前都敢如此看您。” 第90章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确实太过于放肆。” 只是如今是在湖州,无论是谢清珏还是南知鸢都是有自己的任务在身。 “柳絮,把面上的表情收敛一点。” 南知鸢看向柳絮:“若是叫他们看出来什么破绽,便是三爷不罚你,我都得罚你。” 听着南知鸢的警告,柳絮吐了吐舌头:“夫人,我知晓。” 她一下窜到了南知鸢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放心吧夫人,我定不会管好自己的嘴!” 南知鸢瞧着柳絮这一副耍活宝的样子,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 只是,当她转过头来时,看着屋外阴云密布的天,却不自觉地陷入了叹息之中。 这一回湖州之行,莫名的,南知鸢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嘶——” 南知鸢一时间出了神,竟连面前是滚烫的热水都没注意到,平白被烫了一下。 柳絮在一旁脸都吓白了:“夫人没事吧?” 她急忙将南知鸢的被烫到的手背放在面前冲了几勺冷水,而后唤了丫鬟去找烫伤的膏药,给南知鸢敷上之后,柳絮才松了一口气。 可她额角上已然冒了汗珠。 “还好夫人您没事,否则奴婢...” 柳絮有些自责,明明南知鸢都已经在她面前了,她却连夫人都保护不好,平白叫她烫了个小泡。 南知鸢知晓这是她自己的过错,与柳絮无关。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南知鸢刚想说些什么,谢清珏便如风一般闯了进来,南知鸢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见谢清珏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可有事?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看看...” 谢清珏微微一顿,有些懊恼:“我今日便送你回京城叫太医看看。”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瞬间有些语塞了。 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背,不过是因着敷了药又上裹上了一层棉布,才看着有些肿胀。 “放宽心。”南知鸢拉了拉他的衣袖,想让谢清珏冷静下来。 “不过是烫了一下,我没事。” 南知鸢看了看谢清珏的身后,没有看见旁人,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那何公子呢?” 提到了何楚,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厌烦。 与谢清珏成亲这么多年,南知鸢倒是第一回 见到谢清珏讨厌一个人没有丝毫掩盖的。 看来,谢清珏对那个何楚何公子,着实是有些意见的。 “他已经走了。” 谢清珏话语淡淡的,明显是不想在南知鸢面前提及那人。 “那他可有同你说什么?” 谢清珏一顿。 南知鸢敏锐的察觉到,他们的谈话可能会与自己扯上关系。 南知鸢不是一个喜欢被人瞒着事的人,尤其是在知晓谢清珏当初竟然瞒了自己这般久的景哥儿的身份。 于是,在南知鸢再度开口时,她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坚定:“他说了什么,竟都不能说给我听?” “不是。”谢清珏下意识开口,他偏过头去,薄唇紧抿,许久才开口:“他邀我带着你一道去参加何大人的寿辰,就在明日。” 南知鸢还没有说什么,他便抬眸看向了南知鸢:“不过,我已经帮你推了。” 南知鸢一愣,下意识问:“为何?” 谢清珏没有说话,漆黑的眸子却一直锁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南知鸢只后悔自己方才没有过脑子便问了出来,如今看着谢清珏的面色,南知鸢将头给扭了过来,没再看着他的眼睛。 柳絮眼珠子轱辘转了一圈,在南知鸢身上落了一会儿,又想看向谢清珏。 可还没等她将视线落在谢清珏身上,男人的视线便朝她投来了。 柳絮整个人一哆嗦,便急忙低垂下头来灰溜溜地往屋子外走。 顺带将门给合上。 许是关门的声音将南知鸢从她的思绪之中抽离了出来,南知鸢抬眸,落在了谢清珏的衣袖上。 衣袖尾处沾了些灰尘,南知鸢微微一愣。 “拒绝他,难道他不会生气吗?” 南知鸢长睫垂落,叹了一口气。 “你蓄意接近他,哦不对...应该是你蓄意接近那何郡守,定然是为了要事。” 南知鸢虽自认为并不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对谢清珏还是心中隔了一层。 可这并不代表着南知鸢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清珏碰壁。 尤其是,他来湖州,是为了长公主与崔令姿。 南知鸢想都没有想,便开口:“若是你明日去何郡守的寿宴,那便带我一块吧。” 她看向谢清珏。 谢清珏瞳孔微缩,虚虚握了拳。 他半晌都没有开口,南知鸢都以为谢清珏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谢清珏开了口。 可如今,却显得他声音有些沙哑。 “好。” 第123章 赴宴2 何大人今年的寿辰是大寿,作为湖州最大的父母官,他五十大寿的排面着实是足的。 便是谢清珏与南知鸢站在了何府门口时,见惯了世面的二人也对何府这宴席挑不出半分的毛病。 何府占地极大,谢清珏与南知鸢走了快两刻钟,都还没有到席面上。 而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的丫鬟们低眉顺眼,便是一句话都不敢乱说。 南知鸢原本还拉了个丫鬟想要问问这宴席什么时候开始,可没成想还没问出什么来,那丫鬟便一脸惊恐地走了。 谢清珏看着那丫鬟的背影,面色阴沉了下来。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这副模样,心中一突,小声问:“怎么了?” “她舌头被人割了。” 南知鸢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感觉她背后凉飕飕的。 “你怎么知晓?” 谢清珏只看了她一眼:“见惯了,看一眼便知了。” 南知鸢顿时没话说。 可她扫了一圈,小心翼翼:“你怎么搭上何楚这一条船的?今日你来这,想做什么?” 南知鸢便不信他只是为了夺得何楚的好感才来这宴席,谢清珏不是一个做无用功的人。 他今日来这儿,还同意带着她来,定然是有所图谋。 谢清珏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果然,为夫做的所有事情,都瞒不过夫人的眼睛。” 南知鸢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步,与谢清珏隔得远远地。 看她动作刚出,便被谢清珏察觉到了。 谢清珏伸出手来,揽住了她的腰肢,也算是断了南知鸢的退路。 “嘘,莫要乱走。” 谢清珏扫视了一圈,轻声同南知鸢说:“这何宅之中,绝对有问题。” 便是谢清珏不说,南知鸢也知晓。 可她刚想说些什么,视线便不自觉地落在了谢清珏的侧脸上。 谢清珏的五官极为突出,如今日光洒在他的鼻梁上时,给他的面容都增添了几分柔和的光束。 如今谢清珏给自己的设定的人设是卖玉石的温润商人,南知鸢原本对他这个身份有些嗤之以鼻,可如今,看着如青竹一般的谢清珏,南知鸢都有些出神了。 谢清珏又说了几句话,只是半晌都没有听见南知鸢回答他,谢清珏有些奇怪,偏过头来便看见了南知鸢有些迷迷瞪瞪的双眼。 这是看他看痴了? 谢清珏唇角漾起笑意。 他以往都是一副清冷到傲然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如今却温润如玉得像个翩翩少年,任谁都瞧不出谢清珏已经是接近三十的年纪了,便是把他放在十几二十余岁的五陵少年之中,都没有人瞧出他容貌上的不同来。 南知鸢瞧见了谢清珏脸上的笑意,猛然回过神来。 反应过来方才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南知鸢只觉得脸上烧得烫人,便是不用照铜镜,都能猜得到她脸究竟有多么的红! 南知鸢声音硬邦邦的:“你笑做什么?”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的眼神,也知晓自己不能再逗弄她了。 否则南知鸢当真会生气。 谢清珏收敛了面上的表情,可看向南知鸢的眼神之中溢满了温柔,便是连灼灼的日光,都无法掩盖。 南知鸢偏过头来,不愿看向谢清珏。 谢清珏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有人站在了长廊的末尾处,正看着他们。 何楚站在阴影之中,看向日光底下的那一对夫妻。 郎情妾意,恩爱无双,像极了交颈的比翼鸟。 只是... 看着当真叫人讨厌呐。 何楚收了扇子,信步走了过去。 “沈兄,小嫂嫂。”何楚面上是冠冕堂皇的笑意,言行也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来,可南知鸢看着他的眸子,却总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那一双眼睛的主人,像极了手握刀刃的猎人。 南知鸢讨厌这种被打量的,极不尊重人的眼神。 她下意识地想躲在谢清珏的身后。 第91章 可还没等她有动作,谢清珏便牵住了她的右手。 南知鸢手指一颤,便被谢清珏包裹进了他的大掌之中。 她视线落在谢清珏的背影上。 南知鸢一直都知晓谢清珏的身量高挑,单看高度,便是与武将们站在一块,都能一较高下。 而如今,他的影子牢牢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南知鸢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从谢清珏身上传来的。 南知鸢抿着唇,没有说什么,只是手心处却莫名的感觉一阵酥麻。 是谢清珏挠了挠她手心。 “何公子。”谢清珏牵着南知鸢一道走了上去。 “今日何大人生辰,也应当恭喜何公子您了。” 何楚极为讨厌旁人称呼他为何二公子。虽是他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嫡子,可旁人都知晓,他并非长。 湖州的宗族关系极为繁盛,像一棵参天大树,人人都需要被它庇佑,可同样,也逃离不开它的束缚。 他是嫡出,按照宗族之中的条例来说,着实是能分了他爹大半的钱银与资产。 可他的长兄,那个卑贱的庶子,却也能分得剩下的部分! 何楚面上闪过一丝阴毒,只是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的时候,却又重新拾起了笑意。 谢清珏只唤他何公子,而不是何二公子,着实是甚得他的心。 况且,他做的是玉石生意,何楚记得自己在自己父亲书房之中瞥到过的,湖州境内出现了玉石矿,若是能让父亲看重谢清珏,那日后,玉石这一条路上,就是他的人了。 何楚似乎已经想象到了父亲对自己委以重任的样子,便是下巴都往上扬了扬。 他视线扫过了谢清珏与南知鸢二人,而后在南知鸢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若有所思。 谢清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心,侧过身子挡住了何楚的视线。 何楚开口了。 “沈兄不是想见我父亲么,今日我便为你们引荐引荐,包括...沈夫人。” 何楚看向南知鸢时的目光,意有所指。 第124章 当真精彩 南知鸢总觉得何楚这话颇有些意有所指,只是叫她硬说哪里不对劲,南知鸢如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下意识看向谢清珏。 谢清珏原本便察觉到有蹊跷,不想让南知鸢掺和进这些事情来,他刚想开口拒绝,可南知鸢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握住了谢清珏的手。 谢清珏整个人都怔愣在原地。 南知鸢已经许久、许久,未曾主动和他这么亲昵过了。 何况,如今还是在外头。 南知鸢笑面盈盈:“那便多谢何公子了。” 她看向谢清珏,眼眸之中都是演出来的深情,语气也带着小女人家的欣喜。 “我家官人仰慕何大人已久,如今终于有机会能够拜见何大人,当真是荣幸。” 何楚看着南知鸢,想到当初自己的人想拦下南知鸢时,却被她身边的人打得直不起来身,而她却在走前给那两个小厮一人塞了块银子。 如今,何楚又何尝看不出来谢清珏那一闪而过的不愿。 可南知鸢却硬生生接下了这邀请。 何楚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玩味。 当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何楚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招了招手叫来了一个侍女。 他交代道:“带他们去宴席上坐着。” 那侍女颔首,南知鸢却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了那侍女的唇上。 至始至终,南知鸢都没有听见那侍女有说过一句话。 何楚仿佛没有察觉到南知鸢在疑惑些什么,只唰地一下将扇子打开,而后慢悠悠地便往南知鸢与谢清珏身后走了。 他一走,谢清珏便立马站在了南知鸢的身侧。 他扫了一眼那低眉顺眼的侍女,满腹的话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牵着南知鸢走了。 “待会儿我再问你。” 南知鸢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地,下意识看了谢清珏一眼。 谢清珏紧抿着唇,眉心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似得。 南知鸢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何大人的宴席极为盛大,几乎半个湖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谢清珏这个借了何二公子关系的“玉石商人”,这位置自然是被安排在后边的。 只是... 女眷席面上,南知鸢却发现,自己的位置竟不算后边。 她与谢清珏那边隔了数道帘子,便是南知鸢再如何张望,也瞧不见谢清珏的面容。 好在身边有柳絮,否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南知鸢着实是有些紧张的。 南知鸢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瞧着皆是富贵的样貌,可若是细究起来,这衣裳首饰的面料虽是上乘的,可在京城之中还是算得上过了季的。 南知鸢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不止南知鸢,还有一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是哪家的夫人呀?生的如此貌美,倒是叫我这心都要瞧碎了。” 南知鸢还没瞧见人,那声音便亮堂得近几桌的宴席都能听见了。 南知鸢知晓谢清珏伪装的身份着实是不够格的,整个屋子里明面上夫人的身份,皆是要比她高的。 南知鸢收回思绪,一下站起身来,想了想自己当初做姑娘时候在南家的处境。 于是,落在旁人的眼睛,这样一个貌美的妇人,却平白瞧着有些小家子气。 二少夫人走了上来,她便是何楚的妻子,窦氏。 南知鸢不知晓她是谁,朝着福了福身:“家夫姓沈,是方来湖州的玉石商人。” 南知鸢这话一出,周围的几个夫人都捂着嘴偷笑,时不时地给南知鸢投过去揶揄的目光。 二少夫人扫了她们一眼,而后才看向南知鸢。 她像是丝毫不嫌弃南知鸢的“身份”一般,将她手牵起。 一旁的夫人有些酸了:“二少夫人您怎么这般喜欢这位沈夫人?倒是把咱们晾在一边了。” “就是就是,不过是个商人之妇,哪里配得上二少夫人您这般看重的。” “...” 南知鸢听着他们的话,这才心中了然。 这位便是方才见过他们的何楚的夫人,窦氏了。 南知鸢垂下眼帘来仿佛听不见那些夫人说的话。 窦氏扫了她们一眼,皱起眉头来。 “沈老爷和沈夫人都是我夫君盛请来的贵客,各位莫要这般说了。” 她转过身来,看向南知鸢时候,视线却是柔柔的。 “沈夫人来,待会儿,便坐我身边吧。” 南知鸢一顿,她有些犹豫。 难不成谢清珏在何楚那儿竟如此得脸?叫她这个明面上的“商人夫人”,也如此受主家人的待见? 南知鸢不由地将视线落在了窦氏身上,却瞧见她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轻蔑。 南知鸢心下有了了然。 看起来窦氏是对谢清珏,亦或是对她有所图谋。 只是被架得这般高,南知鸢也没有想立马将窦氏颜面给落了的想法。 她笑着颔首,算是应下了窦氏的邀请:“那便多谢夫人了。” 南知鸢顿了顿,而后将视线落在了窦氏的发髻上。 只顿了一瞬,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等到宴席开始之后,南知鸢才有些后知后觉。 整个宴席上的主人家,好像只有窦氏一人,主母未至,连大少夫人也没有在场。 南知鸢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低垂下眸来掩盖住了眼中的疑惑。 如今在别人的府里头,南知鸢也不好随意叫柳絮或者暗卫去探探消息。 而就在南知鸢纠结的时候,上菜的侍女仿佛没看见面前的人一般,直直撞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那菜汤瞬间将南知鸢的衣裳给弄得脏乱无比。 南知鸢眼皮子一跳,猛烈的不安感朝她袭来。 窦氏抢先一步开口:“卑贱的婢女!到底长没长眼睛!” 她看向南知鸢,扶着南知鸢胳膊,可隐约用了些力道。 “沈夫人随我来吧,我带你去换衣裳。”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顺带也掩盖住了唇角的嘲讽。 当真精彩。 她抬起头来对上了窦氏的眼。 窦氏心中一紧,便是面上都险些露出痕迹来。 没想到南知鸢笑了笑,开口道:“好啊。” “那便麻烦二少夫人了。” 第125章 好人妻 窦氏将南知鸢带走了,南知鸢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落在窦氏一行人的眼里,这般的南知鸢,仿佛一个没有任何心机计量的小白兔,任他们磋磨。 她转了几道弯,便将南知鸢带到了一间偏屋之外。 这处一共有一个主屋与左右各两间的偏屋,屋子之后并没有高墙,南知鸢看了一眼,却在想这屋子背后到底通往着哪里。 第92章 何府前院是低调且奢华的摆设,可越往里边进去,便能瞧见何府的窘迫了。 何府,并不如它对外展现出来的那般奢靡,甚至南知鸢还能清晰看见,最里边的那间屋子的窗上,还爬着一抹绿色,不用多想,便知晓是许久人未曾驻足过的,半被废弃了的屋子。 “沈夫人请吧,衣裳已经在里边备着了,夫人将这衣裳换了,咱们便可以再回宴席上了。” 二少夫人的话一下便将南知鸢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了出来。 听着她的话,南知鸢瞧了一眼里头,规规矩矩摆放着的书桌、小案、贵妃榻,以及刺绣精致的屏风。不算多么的精致,却也算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可这副场景,落入到南知鸢的眼里,不是温馨的客居,更像是催命的鬼符一般。 南知鸢面上挂着疑惑:“二少夫人怎么提前准备了换的衣裳?难不成,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窦氏听着南知鸢的话,手心顿时冒起冷汗了。 只是她尚且还没有开口,南知鸢便继续说道。 “二少夫人果真是当家主母的做派,这般防范于未然,这何家有二少夫人这般的女子,想必后宅安宁是不用愁了。” 窦氏听着南知鸢的话,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而后才笑道:“沈夫人着实是过誉了,你既然是贵客,那这也是咱们做主家应尽的责任。” 她伸手想将南知鸢推进去。 只是南知鸢还没走几步,即将踏过那门槛时,却又转过身来,看向窦氏。 “诶,夫人,我怎么闻到了香味?” 南知鸢四处瞧瞧,还嗅了嗅。 “可是我闻错了?” 南知鸢眼睁睁地,看着窦氏额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南知鸢眉眼弯弯,也不再逗她了。 “噢,我知晓了,定然是何大人疼惜二少爷,二少爷又疼您,这些珍贵的香料,想必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用不上的。少夫人您将这般贵重的香料放在客房,定然是看重来访的客人。” 南知鸢夸赞的话一箩筐的,却像是字字发自肺腑:“二少夫人您当真是好妻子,好夫人。想来,我夫君搭上二少爷这一条船,必然是稳稳当当的了。” 她唇角扬起笑意:“毕竟有妻如此,二少爷日后必定大有造化。” 窦氏的面色瞬间僵硬了下来,她尴尬地笑了几声,侧过身来想背着南知鸢擦一擦额角的汗珠。 “是吗...” 好话总归是让人舒坦的,尤其是南知鸢这一张温柔的面容,视线落在人身上时,周身仿佛都萦绕了一圈光影。 窦氏对南知鸢的警惕慢慢弱了,甚至将她送进屋子里时候,都颇为有些不舍。 “这...” 她下意识往南知鸢身后看了一眼,连窦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神之中竟都泄露出了几分的担忧。 “沈夫人您进去吧。” 窦氏咬了咬牙,还是将南知鸢给送了进去,却再也不敢抬起头来看她了。 见着她这副模样,南知鸢眼眸微垂,笑道:“好。” 眼睁睁瞧见南知鸢转过身来,便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一般地带着身边的侍女进了屋里,还将门给合上了。 窦氏抿了抿唇,莫名的心下有些不安。 “罢了,既然都被公公看上了,那便是你自己的造化,与我无关!” 窦氏咬了咬牙,转身便走了。 却没有察觉到,她脚步刚远了,屋门却被打了开来。 南知鸢与柳絮一道用帕子捂着鼻子,柳絮扭过头来看向南知鸢:“方才二少夫人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夫人?” 而南知鸢紧抿着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来重新进了屋子里。 柳絮一下傻眼了:“诶!夫人!” 她刚开口,便见南知鸢果断地将一杯茶水倒入进了香炉之中,而后又从荷包之中拿出来了两个药丸,自己吞下去了一个,又伸出手来递给了柳絮一颗。 柳絮没有问这究竟是什么,便直接咽了下去。 等她咽完,才后知后觉:“夫人,这是?” “从京城出来之前,我便叫青儿给我准备了各类的药和药丸,其中便有解毒的。你我如今都吃了下去,这东西对我们来说就等于没有了。” 只是... 南知鸢听见外边的动静,当机立断,牵着柳絮的手便推开了门窗,而后迅速爬了上去,从后窗翻了出来。 柳絮迷迷瞪瞪地被自家主子带着,而后又见自家主子将窗户给关上,却迟迟没有动作,躲在茂密的草丛之中,似乎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样子。 柳絮极小声道:“夫人,咱们这是做什么啊?” 南知鸢瞧了她一眼:“嘘——” 柳絮瞬间闭上了嘴,可下一刻,她就明白南知鸢为何要这么做了。 屋子里仿佛进来人了,杂乱的脚步声如同鼓点一般敲击着南知鸢与柳絮的心脏。 “人呢?方才二少夫人不是已经说人都进来了吗?” “蠢货!肯定是叫那婆娘给跑了!” “那该如何是好?当初老爷瞧见那沈夫人的时候,便说了今日要在床榻之上看见她!如今咱们去哪里找容姿这般出众的女人,还得是已经嫁过人的妇人啊!” “我怎么知晓,找啊!不找,你我今日少不了要挨板子。” “唉...” 柳絮越听越心惊胆战,更是捂着嘴不敢叫自己出定点的声音。 南知鸢长睫垂落下来,她倒是没有像柳絮一般的震惊。 毕竟,方才在门角那儿听见了窦氏的话,她便大概猜出来是怎么了—— 湖州的太守何大人,是个好色之徒。 好的,还是人妻! 第126章 身份不简单 南知鸢刚想带着柳絮往外走,毕竟按照里边人的做法来说,找到她们绝对是迟早的事情。 南知鸢刚握住柳絮的手腕偷偷摸摸想往一旁走,却莫名被人拦住了去路。 她心一紧,抬起头来,却瞧见了一张憔悴的,先前从未见过的脸。 那女子大概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若是仔细看,五官和容貌精美,收拾收拾定然是个美人。 只是不知晓她遭遇了什么,面色发白,眼下乌青甚重,就算是露出来的手背都有青紫的痕迹。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还没有等她说什么,柳絮一下挡在了南知鸢的面前,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那个女人。 不过那个女人并没有将柳絮放在眼里,而是直接伸出手来拉住了南知鸢的手腕。 她声音压得极低,南知鸢猜测,她大概也怕那些找她的人发现。 “若你不想被那人糟蹋,你便跟我来。” 南知鸢对上了女人的眼睛。 与她容貌如今的邋遢不同,女人的眼眸之中闪烁出来的光极为认真,隐约能察觉出几分沉稳。 南知鸢感受得到,她不像是坏人。 南知鸢抿了抿唇,有暗卫在一旁护着她,若是面前的女人是坏人,那也无事,只是让她知晓自己看错了人罢了。 所以如今,南知鸢愿意赌一赌。 “好,我们走。” 柳絮在一旁见拉不住自家的主子,顿时有些着急了。 “夫人,夫人...” 可柳絮也不敢再大点声,便只能无奈地跟着女人和南知鸢的身后小碎步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何府着实是大的,那女人也像是在这儿待了许久的样子,早已经轻车熟路了。 穿过长廊,走过了几个屋子,便到了一处满是竹林的院子里。 南知鸢看着院子上有些斑驳的牌匾。 “翡竹园” 南知鸢一愣,却没有立马开口问些什么,直到和女子一道进了院子里唯一的亭子时,南知鸢才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口。 “您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那女人最开始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一旁。 “先坐。” 她姿态沉稳大方,与表现出来的样貌大为不同。 女人给南知鸢和柳絮斟了一壶茶。 可方才经过这般事情,南知鸢又怎敢喝。 女人自然能看出来南知鸢的担忧,她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将南知鸢面前的茶水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半,而后一口将它喝完。 “我是这何府的少夫人,年氏。” 南知鸢一愣:“少夫人?” 年氏抬眸看她:“算计你的那位,是我的弟妹。我夫君是这何府的大少爷,我,自然是何府的少夫人了。” 不知晓是不是南知鸢的错觉,她竟看出年氏说这话的时候,唇角泄露出几分嘲讽。 南知鸢还未开口,柳絮便说道:“你这般打扮,谁知晓你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年氏扫了柳絮一眼,并没有将这个冒冒失失的小丫鬟放在眼里。 “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回,不若,你让你身边的小丫鬟闭嘴?” 柳絮面色瞬间涨红,南知鸢瞥了一眼身后的柳絮,视线之中暗暗藏了几分警告。 第93章 柳絮这才低垂下头来,顿时安分了下来,还走到了亭子外边,乖巧的等候夫人的话。 没有聒噪的侍女在一旁,年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垂下眸子来,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打扮:“你家小丫鬟说得倒也没有错,若是我这般出去,任谁都瞧不出来我竟是何府的少夫人。” 年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酸楚。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今日有求于你,告诉你也无妨了。” 年氏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可莫名的,南知鸢却感觉得到她并不是在看自己。 而是透过自己,在看别的人。 或许是旁人,也或许是...以前的自己。 年氏的嗓音不是平常女子一般的柔软,略微带了些沙哑,像是软蚌之中藏着的一个砂砾。 “何大人,我的公公,他就是整个大虞最可耻的男人!” “为官,他不事百姓,手中的银钱来的没有一丁点干净!” “做人,他好色好赌,喜好人妻。便是...” 年氏嗓音一堵,慢慢地溢满了哭腔。 “便是自己的儿媳,他都不放过。”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某个东西重创了一般,她唇瓣动了动,却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抱歉。” 南知鸢绞尽脑汁,只能挤出这两个字来。 抱歉因为自己,又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往事。 听着南知鸢的话,年氏反倒是一愣。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哭她闹,可从未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那两个字。 便是那个罪魁祸首,也只是扣上他自己的衣裳,眼神嘲讽地看向她。 “年氏,是你勾引本官的。” 年氏胸腔有些起伏不定。 “我想你帮我,不...我求你帮我。” 南知鸢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下便见年氏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眼眸之中噙着泪珠,虽是跪着的,却坚韧无比,像周围茂密的竹。 “我知晓你的身份定然不是这般简单的,我求你,求你帮帮我,让那狗官付出应有的代价!” 南知鸢看向她,眼神之中都是怜惜。 可是... 南知鸢伸出手来,略带了些力气将她扶了起来。 年氏的手臂上仿佛没有肉一般,只留下了一层皮覆盖在她骨头上,袖口空落落的,凄惨无比。 南知鸢只用了一丁点的力气,便叫她没有办法再反抗。 “我不过是一个商妇,我又如何能帮你呢?” 南知鸢没有忘记自己如今明面上的身份。 在这个地方,她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对着所有人都会披上伪装的皮囊。 便是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太过于可怜,她怜惜她,同情她,可并不代表南知鸢会这般的愚蠢,将自己的底牌掀给这个今日刚认识的女人瞧。 “不!” 年氏信誓旦旦,她反握住南知鸢的手腕,盯紧南知鸢的眸子。 年氏眼眸之中仿佛能迸发出火焰来。 “你的身份,没有这么简单。” 第127章 心疼 年氏信誓旦旦的话,却瞬间叫南知鸢都有些哑然了。 “我...” 南知鸢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年氏便开口道。 “我是京城远嫁而来的,嫁来这里已经六年了。” 六年... 南知鸢顿了顿,以为她是认识自己的阿姐。 毕竟在入谢府之前,嫡母并不想她这个庶女抢占风头,于是,那些个宴会从未带她出席过。 南知鸢不怕自己认出来她的身份,毕竟只要她自己咬死了不是,那便是年氏便是说再多也无用。 可南知鸢没有想到,她竟是从旁的地方瞧出她身份的不同来。 “我母家待我极好,年年都会将京城之中一些新鲜的款式衣裳送来。我那妯娌,也就是二弟妹花了重金从京城之中托人带来的衣裳,也不过是去岁的旧样式了。” 年氏目光紧紧缩在了南知鸢的身上:“可是你的不同,你这衣裳瞧着虽不显山水,可无论是做工还是刺绣样式,都是今年最新的款式。沈夫人,我没有说错吧?” 她这话一出,便是南知鸢也不得不敬佩她的洞察能力。 南知鸢当初出京城的时候,特意挑选的都是看起来较为素净,不显身份的衣裳。 可单单是刺绣的样式,竟叫年氏看出来了是今岁的新鲜款式。 南知鸢对上了她的眼眸。 这般仔细且有胆识的女子,却被一个老头子糟蹋了。 南知鸢确确实实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 “若是你想让我帮你,我得考虑考虑。只是,你得帮我做事。” 听见南知鸢松了口,年氏眼眸之中瞬间迸发出一道亮光来。 “当真!” 她语气有些迫切:“别说是我了,便是我的夫君一起帮你做事,那也可以!只要你能帮我们报仇。” 南知鸢挑了挑眉。 她原本以为年氏这个样子,是因为那何大人的缘故,叫她夫君也弃了她。 可如今听着年氏的话,南知鸢却猛然意识到,好像并不是如她所想的一般。 南知鸢顿了顿,看向年氏:“如今我出来太久,若是再不回席面上,怕是会惹人非议。” 她低下头来看向自己衣裳:“你这儿可有衣裳给我换的?” 年氏点头:“只是...你不是还答应帮我报仇?” 南知鸢看着她犹豫的眸子,下了一记重针。 “若是你现在还将我留在这儿,我想,何大人的人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年氏微愣:“那你应该如何办?” “回到宴席,而后随我夫君回沈宅。我们约一个时间地点,我与我夫君共同赴宴。” 南知鸢盯紧她的眸子:“希望你与大少爷,只身前往。” 年氏想都没有想,直接点头:“好,我答应你。” 南知鸢见她是听得进去劝告的,也松了一口气。 可南知鸢也不知晓自己这个做法究竟是对是错,只是,她着实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如此一个妙龄女子就这样被毁了,尤其是,那恶人还想将他的手伸到南知鸢自己身上。 谢清珏如今接近那何二公子,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南知鸢隐约能察觉到,谢清珏这是借用何二公子的身份,想去接触他身后的人——何太守。 而如今,南知鸢看向了年氏。 若是能从年氏和何大公子的口中知晓何大人的一些事儿,没准对谢清珏这一回来湖州的目的,也是大有裨益的。 南知鸢察觉到如今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她再不回到宴席之上,那何家的下人定会寻到这里来。 若是那样,恐怕之后年氏与何大公子,估计也不能如期与他们二人相见了。 南知鸢直接站起身来,看向年氏:“若是旁人问起你来...” 年氏不是蠢笨之人,自然是知晓南知鸢的意思:“放心,我自然不会自找没趣,若是他们问起来,我一概说不知晓。” 南知鸢颔首,便也不再说什么,便带着柳絮一道往外走了。 还好南知鸢是个记得路的,转了几个弯,便回到了那熟悉的长廊之上。 南知鸢瞧见日头挂在日中,想来她在年氏那儿,着实是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南知鸢思考了一瞬,可还没有等她再往前走。 她的手腕一下被人攥住了,那指腹之中带了微微的簿茧,一看便不是柳絮的。 可还没有等南知鸢喉咙之中的惊呼声出声,那“登徒子”便一下将她拉在了一边,将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别怕,我来了。” 南知鸢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想抬起头来看,却一下被人摁在了怀中。 谢清珏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可指尖的颤抖也泄露了他的心事。 他紧张、害怕了。 害怕会失去南知鸢。 方才谢清珏离席之时,早已守在一旁的暗卫便将南知鸢方才遇见的事一五一十都跟谢清珏说了。 谢清绝方才正是从席面上想赶往竹林。 他步履匆匆,害怕自己只要慢一瞬,便有人会对南知鸢下手,好在,好在他见到了南知鸢,站在他面前的南知鸢。 谢清珏已经没有旁的心思去问她,方才究竟发生什么了,如今,感受着南知鸢在他的怀抱之中,清晰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心跳,谢清珏只觉得一切仿佛都已经安定了下来,他方才所有的焦急、不安,如今都已在心间慢慢沉静下来。 南知鸢只觉得谢清珏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只是他这般动作,南知鸢也大概猜到,谢清珏估计是已经知晓了什么。 她推了推面前的男人。 推不动。 南知鸢有些无奈:“我无事,他们没能算计到我。”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幽暗。 第94章 微微放开了南知鸢,谢清珏眼眸之中的心疼仿佛都要溢出来了。 “放心,我定然会叫他们付出代价的。” 谢清珏黑眸中溢满了冷意,可看向南知鸢的时候,却似寒冰化作春水般的柔软。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便听见自己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是二少夫人。 “沈夫人竟与沈老爷在此,可当真叫我难找。” 第128章 晦气 南知鸢还没有反应过来,谢清珏便先一步转过头来。 二少夫人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见谢清珏眼神之中的冷意,却顿时怔愣在原地。 “这,你,我……” 二少夫人只觉得自己舌头都要打结了,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还是身后何府丫鬟们的脚步声将她从无措之中抽离出来。 二少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想将方才在谢清珏与南知鸢面前丢失的面子给拾起来。 只是,二少夫人还是有些不敢看向谢清珏那一双几乎能够要她性命的眸子。 于是,她便只能将视线落在南知鸢的身上。 “沈夫人莫要在这里耽搁了,还是快些与我回到宴席上吧。” 二少夫人只将南知鸢看成一个软柿子,也不顾她究竟有没有发现她之前的阴谋,便伸出手想要直接抓住南知鸢的手腕。 谢清珏快她一步,瞬间将南知鸢扯到了自己的身后,黢黑的眸子死死盯紧她。 “不劳夫人费心了,拙荆身子不适,今日的宴席,便只能早早告退了。” 谢清珏这般说,南知鸢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若是当真叫她回到宴席之上,便只能装作方才的事情她都不知晓的模样。 但她却不知,二少夫人会不会信她的这个说辞。 南知鸢顺着谢清珏的话,掐了一下大腿的肉,面色一下变得煞白,身子也颇有些摇摇欲坠的架势。 “当真抱歉,是我的不好,没有这般运道。”南知鸢佯装着拉了拉谢清珏的衣袖。 “夫君,还是快些带我回去吧。” 南知鸢伸出手来遮住了面:“毕竟我这病,咳咳,若是旁人与我离得太近,恐怕也会有沾染上的风险。我一个人受着便好了,何苦让二少夫人同我一道来受这个罪呢。” 二少夫人原本还有些生气于谢清珏想要拦住她,可一听南知鸢的话,二少夫人面色一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罢了罢了。” 二少夫人伸出手来扇了扇面前的风,颇有一副害怕被沾染到的晦气模样。 她看向了谢清珏,声音之中都带了几分的责怪:“沈老爷你也真是,明明知晓沈夫人她身子骨不好,还将人给带出来,这不是...” 这不是平白惹人晦气吗。 只是二少夫人还是有些理智的,自然不会说这些话出来得罪人。 却不知晓,她早就就已经将面前的两个人得罪得透透的了。 谢清珏还沉浸在方才听南知鸢说那话的怔愣之中,听见二少夫人的指责,谢清珏黑眸之中闪过一丝幽暗。 下一刻,谢清珏便发觉自己的衣袖被身后的人扯了扯,是南知鸢的动作。 谢清珏知晓了南知鸢的意思,便只对二少夫人颔首道:“您教训的是。” 他微微侧过脸来,看向身后的南知鸢:“我现在便带我夫人回去。” 二少夫人听见谢清珏答应的话,这才松了口气。 等到见着谢清珏与南知鸢的背影渐渐远了之后,二少夫人面上僵硬着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她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快快快,将这儿里里外外都给我打扫干净,方才那什么沈夫人碰过的东西都给我都烧了!” 她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区区商妇,长着这样一张魅惑人的脸。难怪是个得了病的病秧子,我呸。” 二少夫人拍了拍自己的衣裳。 “唉,可怜了我的新衣裳。罢了罢了,还是烧了吧。” 而何府外,谢清珏与南知鸢的身影渐渐远了。 刚上了马车,谢清珏便一下凑到了南知鸢跟前。 “可有伤?可有人不长眼想对你不敬?你告诉我,为夫通通给你解决了。” 看着谢清珏这副认真的模样,南知鸢看着他,突然“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而谢清珏没有意识到南知鸢为何会突然笑出了声,颇为奇怪地看向南知鸢,眉眼之中露出了几分的不解。 南知鸢对上谢清珏疑惑的目光,南知鸢缓了缓,才开口:“她想对我下手,但...我可没这么蠢笨,平白等着她那算不得精妙的手段等着她对我下手。” 南知鸢想了想,将方才的事都同谢清珏说了,包括年氏救她一事。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尤其是在听到何太守好人妻,作为儿媳妇的二少夫人便想对南知鸢下手的话时,拳头微微紧了。 等到他安安静静听完南知鸢说完的所有,谢清珏也才松了口气。 纵使他在南知鸢身旁安插了暗卫,能够护她周全,可听见南知鸢险些遭人下手的话,也不由得心里一紧。 “还好...”谢清珏看向南知鸢时,眼眸深邃,带了些动容。 “还好阿鸢聪慧。” 谢清珏在听完南知鸢的话后,更为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妻子,并不是一个等人救助的菟丝花。她有脑子,有谋划,认得清情形,能够救她自己于水火之中。 便是今日在何府的那些人想对她下手,却还是被南知鸢给逃脱掉了。 南知鸢看向谢清珏,只觉得这话从谢清珏的口中说出来未免有些怪怪的。 只是,如今她也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了。 “只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大少夫人,我希望,三爷能同我一块去。” 南知鸢知晓,虽说她能逃离出那窦氏给她下的阴谋,可若是当真对整个何府下手,若是没有谢清珏,这绝绝对对是一件完不成的事情。 南知鸢看向谢清珏:“三爷,可有空?”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这般郑重地问他,心中不免生出了一道酸楚来。 作为他的妻子,南知鸢面对他时,当真不必这般生疏。 只是谢清珏没有当下便提及到这件事,他看向南知鸢,唇角微微扯开:“放心,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她,我自然会如时前去的。” 他顿了顿,对上了南知鸢的眼睛,笑了笑:“况且,若是能顺着这大少夫人的路子,查到陛下想让我查的东西,那也是借了阿鸢的光。” 南知鸢听他这话,下意识将目光偏转了过去,长睫扇动了下,没有再对上谢清珏的眼睛。 于是,她便也错过了谢清珏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这一丝寒光不是对着她的,而是... 等到送了南知鸢回到宅子之后,谢清珏将她好好安顿之后,才转过身来到了书房之内。 宅子虽只要住这些日子,可谢清珏深谙做戏要做全套的道理,便早早地就将宅子修缮好了。 而在谢府之中,谢清珏平素最常去的便是书房,如今湖州的书房,除去未曾有京城之中这般多的书,其余的与京城谢府没有差别。 从柳絮那儿打听了今日究竟发生什么了的长松,回到了书房之中。 “三爷,那何家着实是欺人太甚,竟然胆敢对夫人下手!” 谢清珏背对着长松,站在了书架旁。 他正往书架上放着书,长松的嗓门有些大,可他像是没有听见什么似得,便是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半分的停顿。 长松瞧见,有些不解了:“夫人受欺负了,三爷难道不生气吗?” 谢清珏手中还捏着一个书册,他转过身来,眼眸幽暗,看向长松。 长松都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的那话了,无论三爷生气与否,他都是长松的主子,长松低垂下头来,不再置喙。 “自然生气。” 谢清珏慢慢地往桌案旁走,顺手将书放在了桌面上。 他眼眸之中是沁人心骨的寒意,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蜿蜒的青龙,慢慢紧缩,却显得愈发明显。 “放心,那些人,我便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谢清珏掀开眸子,将视线落在了长松的身上:“阿鸢方才已经同我说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如今,长松,我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 长松一听谢清珏的话,瞬间便打起精神来了,眼眸之中闪烁着亮光,一眼不眨地看着谢清珏,便是连脊背都挺得笔直。 “三爷交代的事情,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长松都会给三爷办得稳稳妥妥的!” 更别说,这一回的事,长松能够猜测到,定然是与夫人有着离不开的关系。 谢清珏微微颔首,而后便开始交代自己需要长松做的事:“先查一查大少夫人的身份。” 长松一愣,若是他没有记错,柳絮同他说的是,大少夫人是个好人,却也是一个可怜人。 第95章 而谢清珏这般交代,是在怀疑些什么吗?难不成,便是连大少夫人也是他们何府做出来的一个局? 谢清珏察觉到了长松的怔愣,耐下心来解释道:“莫要多想,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谢清珏知晓南知鸢是个心软的人,看见何家大少夫人的样子,定然是会怜惜于她的,只是谢清珏同样不想有人胆敢算计到南知鸢的头上。 好人,便都由南知鸢来做了。那恶人,自然便是他谢清珏来做。 谢清珏沉思了片刻,而后掀开眸子看向了长松:“这只是第一件事,至于第二件,我需要你做的天衣无缝。” 谢清珏慢慢交代着。 长松从一开始的面露茫然,到后来眼神一亮,搓了搓手几乎都有些待不住了,想立马去办谢清珏给他交代下来的事情。 “大人当真是将夫人放在了心上!他们若是知晓,今日想要针对的人是咱们谢府的三夫人,当今的首辅夫人,定然不敢做今日的举动!” 谢清珏低垂着眸子,翻开了面前的书册:“在我这儿,从未有不知者无罪的说法。” 谢清珏只在叹惋如今在的是湖州,而不是京城,若是在京城之中,他若是想给南知鸢报仇,又何必有这般多的动作呢。 他回过神来,见长松还是在屋子里,谢清珏开了口:“好了,莫要耽搁了。我只交代你这两件事情,你定然要办得妥当。” 长松面上神色一肃:“这是自然,三爷您放心,我定然不会出任何岔子。” 谢清珏颔首。 等他将要事交代完后,又处理了加急送来的文书后,谢清珏一抬起头,竟发现书房之中不知晓何时被人点上了蜡烛。 昏黄的烛光将整个书房都照得亮堂不已。 谢清珏摁了摁有些酸涩的手腕,将手中最后一道文书处理完成之后,便挥了挥手叫了暗卫出来,并叮嘱他将这些安然无恙地送回到京城之内。 谢清珏几乎一日都未曾进食了,虽说他今日与南知鸢一道去了何府的寿席之上,只是谢清珏还没有吃上两口菜,便被人提醒,南知鸢出了事。 直到现在。 谢清珏低垂下头来,稍稍使了些力道摁了摁左腹部。 “三爷。” 是柳絮的声音。 谢清珏微微一顿,他站起身来,将衣袖上那沾了墨迹的一侧对着自己,而后开了窗。 湖州这两日下了雨后,降温降得也快,一瞬间谢清珏都分辨不出,究竟是京城的秋天更冷一些,还是湖州的秋那湿润的冷意更叫人受不了。 他视线落在了柳絮的身上,他开口问道:“可是夫人有事交代你过来的?” 柳絮点了点头,而后从身后的侍女手中将食盒给接过,递给了谢清珏。 如今长松并没有在屋子里,柳絮也极为懂事,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 谢清珏看向柳絮手中的东西,怔愣了一瞬,他心中有了一丝异样。 “这是……?” 谢清珏涌起了一丝期望。 还好,柳絮接下来说的话并没有将谢清珏心中的火焰浇灭。 “夫人见三爷今日都未曾进食,便嘱咐了奴婢一定要看着三爷将这晚膳给用了。” 柳絮今日白日里险些让南知鸢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如今看着谢清珏,心中也无端生出了愧疚来。 “今日是奴婢不好...奴婢看得出来,夫人如今虽是什么都未曾说,可毕竟经历过这事,心中总归是慌乱的。” 谢清珏听着柳絮的话,又看向自己面前的食盒,幽幽的香气从食盒之中渗出来,钻进谢清珏的鼻腔之中。 可如今,相比填饱自己有些隐隐泛疼的小腹,谢清珏更想做另一件事。 “我与你一道,去见你家主子。” 第129章 食盒 柳絮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现在吗?” 她这话刚说出口,再度看向谢清珏的时候便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脱口而出了。 柳絮嘴唇动了动:“可夫人方才交代了奴婢,说是一定要看着三爷您将这食盒里的东西吃完。” 柳絮说话的语气有些为难,一方面,柳絮着实是想着若是谢清珏能回主屋去,就算自己夫人口中不说,可三爷在身边,夫人心中便不会有这般多的惧怕了。 可另一方面,柳絮知晓,自己是南知鸢的人,自然是以夫人的命令为先的。 谢清珏叹了口气,他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拎着食盒便往外边走。 这食盒方才在柳絮手中的时候,拎着感觉颇为笨重,可在谢清珏手中的时候,却叫人感觉颇为轻盈。 而他步子虽瞧着轻,可柳絮在后头都要喘着粗气了,才堪堪追上了他。 “三爷慢些,您这是?” 谢清珏眸子一顿,可步子却是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我在主屋之中吃便好了。” 听着谢清珏的话,柳絮面色顿时涨红了起来,她方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还这般追着赶着三爷!当真是丢脸极了。 只是谢清珏着实是不知晓柳絮的心理活动,他没有再管自己身后的柳絮,而是快步赶到了主屋。 南知鸢方洗漱过了,正在铜镜面前绞着头发。 她穿着素色的寝衣,头发上和衣裳上都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铜镜之中猛然出现谢清珏的身影,南知鸢最开始有些恍惚,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南知鸢转过身来,看见谢清珏手中拿着食盒,站在了她的面前,南知鸢才意识到方才所见的皆是真的。 只是... 南知鸢有些疑惑:“三爷怎么来了?” 她看向谢清珏的身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谢清珏便已经猜出南知鸢这是想问些什么了。 “柳絮在外边,是我要来见你的,她没有同我说什么。” 谢清珏的声音很轻,南知鸢竟从其中察觉出来几分的愧疚。 这有什么好对她生愧的?南知鸢有些不懂,只是她只静静地看着谢清珏,抿着唇半晌都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屋子里突然变得一片静谧,谢清珏往日之中最是沉默寡言的,可如今对着许久没有说话的南知鸢,他却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我......” 谢清珏只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堵:“若是你不愿我在这儿,那我便走吧。” 莫名的,南知鸢竟从谢清珏的眼神之中瞧出几分脆弱来,如今的谢清珏,像是被主人遗弃了的丧家之犬一般,明明衣着光鲜,却叫人心生怜惜。 南知鸢嘴唇动了动,只是还没有等到南知鸢开口说些什么,谢清珏便叹了一口气。 “罢了。”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转过身来,背影都带了满满的破碎感。 而他衣袖处沾染上的墨迹,却清晰的出现在了南知鸢的视线之中。 莫名的,南知鸢只觉得自己心尖上仿佛有一个细小的针刺了一般。 “等会。” 南知鸢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是她开口唤住了谢清珏。 谢清珏听见了南知鸢的声音,眼神微微一顿,而后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来,对上了南知鸢犹豫的眼眸。 “阿鸢?” 谢清珏的声音瞬间将南知鸢从自己的思想之中扯到了现实,南知鸢看着谢清珏的脸,脑海之中却是无端地涌现出来谢清珏衣袖上那一点的墨痕。 像是一阵风,不动声色的,却在南知鸢的心池上划过了一丝痕迹。 “罢了。你若是想在这儿待,便待着吧。” 南知鸢低垂下眼眸来,却逼着自己的声音硬邦邦的。 谢清珏眼睛一亮,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察觉到南知鸢的退步了。 只是还没有等他高兴太久,南知鸢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我便先睡了。” 谢清珏便眼睁睁的,看着南知鸢站起身来,带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发尾末梢便进了里屋。 谢清珏一愣,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食盒,又看向了南知鸢。 月色如水,宛如银纱般,轻轻地洒落在屋子里,就连那洁白的白瓷都被反射出了耀眼的白光。 还没有等谢清珏说什么,南知鸢便已经到了屏风之后,他已然瞧不见南知鸢的身影了,谢清珏唇瓣动了动,将食盒放在了一边,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阿鸢。” 南知鸢方才洗漱完毕,面上便是半分的修饰也无,便是戴着的首饰也都早早地收到了妆奁之中。她整个人看起来素雅至极,没有丝毫华丽的装饰,但这份朴素却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然而,这样的装扮落在谢清珏的眼中,他却只能感受到南知鸢这一份独特的美。这种美并非来自于外在的华丽与娇艳,老夫老妻多年,谢清珏见过南知鸢所有的样子。 可勾他心弦的,永远都是南知鸢睡在他怀中时,面上素净得过分的样子。 她的面庞如同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芬芳;又似冬日里的白雪,纯洁无瑕。 第96章 “阿鸢,我知晓你明日想出去,我与你一道出门,可好?” 南知鸢诧异地看了谢清珏一眼,又低垂下头来了:“不必。三爷事情繁重,我便不打搅三爷了。” 谢清珏眸色微微一顿:“可若是我说,我愿意帮你查崔贵妃母亲的事情呢?” 这一回南知鸢并没有像方才一般的直接拒绝,可就在谢清珏等待着南知鸢肯定的回复时,南知鸢略带了些冷意的声音响起。 “陛下那儿,不也是叫三爷查贵妃娘娘母家当年的事情吗?贵妃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了,想必先前早就已经查过了。可如今,竟然将三爷这个大将都派到湖州这么弹丸之地,若只是查当年的事,可太过于大材小用了。所以...陛下定然是知晓了其中的内幕。” 南知鸢掀开眸子,对上了谢清珏的双眼,她自然没有放过谢清珏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错愕:“比如,陛下从某些人的口中知晓,令姿的母亲,并没有死在那一场大火之中。” “所以...那日我看见的女人,大概...当真是她吧。” 南知鸢抿着唇,抛出了给谢清珏的问题:“三爷,我说的,可对?” 第130章 再信我一回 南知鸢的话语声轻轻柔柔的,可落在谢清珏的耳里,却带着无端的魅力。 便是谢清珏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不错。” 他抬眸,对上了南知鸢的眼睛:“陛下确确实实发现了什么。他知晓,崔贵妃当初接近他,是刻意而为。” 南知鸢皱了皱眉头。 这与她方才说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谢清珏见她心生疑惑,便耐下性子来同南知鸢解释。 “陛下从未对贵妃娘娘生过疑,只是...” 明明这屋子之中只有两个人,谢清珏还是压低了声音才同南知鸢开口:“只是有人在一旁,想要对陛下与娘娘挑拨离间。” 只是陛下当初并未同谢清珏挑明过那人究竟是谁,而是让谢清珏放心去查。 “若是在旁人看来,想必会觉得陛下这是不信任贵妃娘娘。可我倒是不那么觉得。” 南知鸢拧了拧眉,她盯着谢清珏,想要看他接下来是怎么说的。 “在我看来,陛下这是想保住贵妃娘娘。” “保住贵妃娘娘?”南知鸢隐约察觉到其中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为何与令姿扯上关系了?令姿并不知晓她母亲并没有葬身在火海之中。” 南知鸢说完之后,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却猛然顿住。 她原本只是疑惑崔令姿的母亲到底活没活着,如今听了谢清珏的话,她便能确定,那日她见到的女人,就是崔令姿的亲生母亲。 只是...她母亲并没有在火中丢了生命,可最后,在南知鸢的梦境之中,丢了性命的却成了崔令姿! 南知鸢顿时感觉自己后背都有些发凉,握紧的手心之中,也不自觉地往外渗着冷汗。 “你是说,做这局的,其实不是令姿,而是她那个原本应该死了的母亲?或者是,她的身后,还有旁人?” 南知鸢只觉得面前这个谜团越来越绕,叫她有些无所适从。若是想要将这谜团给揭开,便只能剥丝抽茧,将这阴谋的真面目一点一滴展现在她的面前。 只是南知鸢的话,谢清珏并没有立马回答。 因为便是谢清珏如今都没有办法给南知鸢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谢清珏想到自己查到的东西。 “你与年氏...便是何府的大少夫人约了什么时候再见面?” 南知鸢一愣,她着实是没有想到谢清珏的想法一阵接一阵的,便是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便从方才谈论崔令姿的事,到了何家? 这与何家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南知鸢没有再多想了,回答了谢清珏方才的问题:“尚且未曾定下,只是若是三爷想要见他们一面,能直接找何大少爷。” 谢清珏懂了,他微微颔首。 原本谢清珏便想着自己应该如何从何府之中探查出消息来,却迟迟没有所获,所以才会想着与何二少爷,何楚见一面。 可如今,南知鸢竟然阴差阳错地与何府的大少爷,大少夫人相识了。 谢清珏看向南知鸢时,便是眼眸之中都带了几分的柔软。 南知鸢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可迟迟没见谢清珏回答她方才说的话,还颇有些奇怪。 只是,当她抬头之时,便撞进了谢清珏的眼眸之中。 谢清珏的眼眸幽暗,墨色池子翻滚着种种情绪,南知鸢只看那一眼,整个人却都几乎要陷进去了。 南知鸢无法,只能将视线偏转过来,不再看他。 可谢清珏却没有给南知鸢逃避的机会。 谢清珏伸出手来,精准地攥住了南知鸢的手腕。 南知鸢是方才沐浴过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是皂角独特的香气。 她身上还涂抹了滋润的膏体,谢清珏若是没有用几分力气,都要被她顺滑的肌肤给滑走了。 指腹之下是柔软的触感,谢清珏没有忍住,又多摩擦了下。 南知鸢察觉到了谢清珏的动作,她眼眸一转,便瞪向了谢清珏:“做什么?!” 察觉出来南知鸢眼眸之中微微的愠怒,谢清珏瞬间之中便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安安分分地站在南知鸢的面前,像一个清冷的雕塑一般。 “是我不好。” 谢清珏的嗓音放得极轻,认错态度好到过分了。 “只是阿鸢,你莫要对我这般冷。” 他一顿,喉咙都带了些沙哑:“我有些受不住。” 月光微微垂落,映照在了谢清珏的侧脸上。他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如玉,便是女子都少有他这精美的五官。 而如今,这一双原本只有满目寒冰的眸子看向南知鸢时,却带着从未给过旁人的温度。 “阿鸢,我知晓我当初的错了,我错到离谱。” 他慢慢地,蹲下身来,想要握住近在咫尺的,南知鸢的手,可在即将触及到的时候却猛地缩回了手,还将视线落在了一边,只给南知鸢留下了脆弱无比的侧脸。 “可阿鸢,你我是夫妻,是一体,日后的路还长,不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南知鸢盯着谢清珏的举动,这些话没有一句话像是从谢清珏的口中说出来的,可她却眼睁睁,见那些字一个个从他口中蹦出。 叫南知鸢都有些恍惚,面前的谢清珏究竟是不是当初的那一个,她认识了这般多年的谢清珏。 只是片刻之后,南知鸢脑海之中便出现了一个想法。 她叹了一口气,而后,看着谢清珏的眼眸,视线仿佛有实质一般,描着他的眉目。 “三爷。” 南知鸢的声音略微带了些沉重:“莫要再看那么多话本子了。” 那道歉的语气、话语、甚至连侧过脸去留给她的英俊侧脸,都和话本子之中一模一样! 而谢清珏见她拆穿之后,整个人一僵。 半晌,他才偏转过头来,眼眸之中是他平日里如水如冰一般的淡漠。可谢清珏再度看向南知鸢时,却带了几分认真。 “虽是学的,可我方才的话,句句出自真心。” “阿鸢,可否能再信我一回?” 第131章 阿鸢这样,也极美 南知鸢看着面前的男人。 谢清珏的长相在京城之中一直都是出众的,否则,哪里会有这般多的京城贵女对他趋之若鹜。 如今,岁月在谢清珏的面庞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却叫他眼眸愈发平静,只有偶尔对上她的时候,才会彰显出与往日不同的意味来。 南知鸢垂敛着眸子,半晌都想不出来如何回答谢清珏。 她不是没有心之人,自然是能察觉出来谢清珏如今的改变。 可南知鸢只觉得有些可笑,她与谢清珏夫妻这般多年,可到了如今的境界,他才开始改变。倒也不知晓,究竟来不来得及。 南知鸢如今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些纠结之上,她只记得谢清珏答应了她,会与她一道查崔令姿母亲的那件事。 “夜色已深,三爷还未用膳,若是母亲知晓此事定然会怪罪于我。” 南知鸢语气极为平淡,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一般,就连视线也没有与谢清珏对上。 谢清珏抿着唇,他只觉得满身皆是挫败。可下一瞬,谢清珏突然握住了南知鸢的手腕。 他久久不说话,只余下指腹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气,灼烧着南知鸢有些无所适从。 南知鸢终究是忍不住了,她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 语气里也带了些刺:“三爷您究竟想做什么?” 屋子里的气氛陷入沉静,月光投射下来的光影也仿佛带了寒意一般。 许久之后,略带了些沙哑的声音才响起。 “陪我一道用膳。” 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固执,就连握住南知鸢时候的手腕也在渐渐缩紧。 第97章 南知鸢盯着谢清珏看了许久,她终究是妥协了。 “你容我先将头发梳好。” “不必。”不知是谢清珏饿了的缘故,还是害怕南知鸢答应了他后再反悔,谢清珏直接拒绝了,他顿了顿,才开口补充道。 “阿鸢这样,也极美。” 南知鸢慌乱地移开了视线,语气也带了些硬邦邦的。 “还吃不吃了!” 饭,自然是要吃的。 只是南知鸢坐在谢清珏对面,陪着他用膳的时候,一时间都不知晓谢清珏吃的是面前已经凉了的晚膳。 还是她了。 谢清珏眼神没有丝毫的掩盖,直勾勾地盯着她。 南知鸢咽下一口唾沫,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急忙拿起一旁的水来轻轻抿了一口。 只是她再度抬头的时候,谢清珏却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下一瞬,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个偌大的影子给包裹住了,气压渐渐降低,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南知鸢熟悉,却又感觉陌生了许久的香气。 南知鸢下意识转过头来,撞进了谢清珏的黑眸里,他眸中没有平日里的清冷,只剩下浓浓的墨色。 南知鸢舌头都有些捋不顺了。 她想往后退,可后腰却一下撞上了桌檐。 “你,你做什么?” 南知鸢说着说着都有些急眼了:“我不就是陪你吃顿饭,你怎么还能恩将仇报呢!” 谢清珏唇角突然勾起一阵弧度。 他慢慢的,俯下身去,柔软的唇擦过南知鸢的脸颊。 “你就不想,再给棠姐儿再添个弟弟吗?” 第132章 他一夜未眠 南知鸢听着谢清珏的话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几乎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谢清珏说的是什么。 只是,她脸却快脑子一步,噌得一下就红了。 南知鸢没有退路,一只手撑着身后,她指尖都在发颤,却还是想将面前的男人给推开。 她声音是强装镇定:“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好歹硬气了起来:“若是你吃好了,那便让开,今日我累了一日,已经困了。” 南知鸢说着说着,话语之中都带了一丝丝的疲倦:“况且...你先前答应我了,说是会替我找到我母家亲人的痕迹,如今呢。” 她抬起头来,对上了谢清珏的眼睛:“也不知晓你这是在抽什么风,胡言乱语!” 南知鸢偏过头来,可谢清珏眼神尖,瞧见了她脖颈处都微微泛红的痕迹。 看来,南知鸢方才那一席话,只是强撑着想要躲避谢清珏罢了。 谢清珏方才也不过是头昏脑热罢了,如今看见了南知鸢的排斥,他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黯然,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 “放心。” 眨眼之间,谢清珏的眼眸之中便只剩下了无尽的清明。 “答应过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办到的。” 谢清珏手指微微抬了起来,注视着南知鸢,在南知鸢的视线之中,他手掌微微弯曲,如顺着柔软的鸿毛一般,抚了一把。 像是隔绝着空气,摸了摸南知鸢的脑袋。 南知鸢眼神瞬间怔愣住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的眼睛,刚想说些什么,谢清珏却先一步地转过头去。 “晚膳已然用完,你便先睡吧。” 谢清珏顿了顿,又道:“我便先回前院了。”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只目送着他的背影缓缓离去。 而莫名的,那背影却带了万分的孤寂。 而方才,被谢清珏握住的手腕、明明没有被触碰过的脑袋,如今却有些烫烫地。 灼烧得吓人。 柳絮听见了他们二人的动静,急忙走上前来:“夫人,三爷他怎么走了?” 南知鸢垂着眸子,视线落在烛光洒下的阴影之上,她久久没有开口。 看着地上形单影只的影子,南知鸢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睡吧。” 柳絮看着南知鸢的背影,有些欲言又止。 “三爷和夫人,这究竟是在怄什么气啊...” 柳絮摇了摇头,却只能安安分分去里屋了。 等到第二日,南知鸢醒来之后,却迷迷糊糊发现床前坐着一个影子。 她皱了皱眉,便看见了谢清珏。 与昨日不同,谢清珏今日倒是打扮得人模鬼样的。就连唇角上挂着的淡淡的笑意,也格外的温润。 这场景着实是给南知鸢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她手指一下便将被衾给攥紧了,她压着嗓子,许久才开口道:“三爷,这是做什么?” 谢清珏动了动手腕,而后伸手,将南知鸢方才都没有注意到的,他手上拿着的东西递给了南知鸢。 南知鸢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可却还是下意识接着了。 “这是...?” 谢清珏开口,声音略微带了些沙哑:“我找到你的母家了。” 南知鸢一愣,对上谢清珏的眼睛时候,才意识到,他眼下带着的浓浓的乌青。 因着她昨日脱口而出的那话。 谢清珏,一夜未眠。 第133章 当真可爱 南知鸢瞬间睡意全无,她掀开床幔便想趿拉着鞋下榻,只是谢清珏并没有立即给她这个机会。 他一下攥住了南知鸢的手腕。 南知鸢疑惑地抬眸看他,却见谢清珏半晌都没有说话,只用他那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南知鸢。 而南知鸢,却罕见的从谢清珏的眸子里看出了几分的憔悴来。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说些什么,谢清珏却突然靠近。 而后,将脑袋搁在了她的肩头上。 谢清珏这个姿势着实是有些怪异的,只是如今,无论是谢清珏还是南知鸢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她整个人一颤,时间都仿佛禁止了一般,空气之中流动着波纹。 南知鸢心跳声极快。 “砰砰砰——” 她几乎都能感受得到谢清珏的头发,蹭过她脸颊时候的触感,久久不能消散。 南知鸢声音有些哑然,却还是开口了:“做什么?” 谢清珏偏过头来,对着她的脸。 这个距离极近,白日之中,他们从未如此亲昵过。 谢清珏几乎都能看见南知鸢脸颊上的细小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愈发的可爱。 谢清珏顿时心情便好了,他笑了笑,胸腔震动的频率同步传给了南知鸢。 “有些困了。” 南知鸢一愣,所以呢? 只是还没有等她问出口来,谢清珏便翻身上了床榻,顺带也将南知鸢一起带了下去。 他的双手将南知鸢环在自己的怀抱之中,紧密极了,不容许分开。 “就这样。” 谢清珏声音之中带了些沙哑:“陪我睡一会儿。” 他一边说着,眼睛逐渐闭了起来。 这里屋纵使南知鸢并没有住上几日,可谢清珏却能从中感受得到南知鸢的气息。 淡淡的,如清新的橘子般,在被秋日的暖阳照得融融的。似乎咬一口便能出汁水,柔软得过分。 谢清珏的呼吸逐渐平稳了,可等到这时,南知鸢却还是瞪圆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床顶。 南知鸢偏过头来,看着谢清珏。 他着实是累着了,眼下的乌青尤其明显,也不知晓究竟多久没睡了。 可就算他熬了这般久,脸上的皮肤却依旧细腻光滑,在男子身上着实是少见的。 南知鸢瞧着,又想摸一摸自己的脸。 可她整个人都被谢清珏的怀抱之中禁锢住了,便是想挣扎,都没法出来。 看着谢清珏熟睡的面容,与那绵长的呼吸,渐渐地,南知鸢只觉得她自己的眼皮子都在打架。 她微微张开檀口,打了个小哈欠,而后缩了缩脑袋,下意识找到了一处安心的地儿,眼皮子便瞬间合上了。 秋日橘黄色的暖阳透过窗牖,照进了屋子里,屋外偶有鸟鸣声,却愈发衬得这地儿像是与世隔绝的净土一般。 丫鬟们听见里边的动静声渐渐弱了,便连做事的时候,手脚都放得更轻了一些。 床榻上。 谢清珏睁开了眼,看着自己怀里,如小兽一般蜷缩在一起睡着的南知鸢。 他唇角下意识勾起了一抹笑意,而后,谢清珏缓缓低下头来,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吻。 “阿鸢,当真可爱。” 第134章 回笼觉 这回笼觉着实是睡得久,等南知鸢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都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了。 南知鸢下意识往旁边一滚,却险些从床榻上跌下去,这时,南知鸢才撑起身子来,揉了揉还带了些惺忪的眼睛。 她如今才反应过来,谢清珏已经没有在身边了。 只是,顺着床幔透过的影子,南知鸢看向了外头。 谢清珏正坐在书桌面前,手上不知晓捏着什么书,表情冷峻得如高山上的皑皑冰川。 第98章 南知鸢看着这般的谢清珏。 只见他坐得笔直,神情专注无比,瞧见那架势,怕是旁人走上前去,他都不一定能从这书卷之中抽离出来。 南知鸢轻手轻脚地将床幔掀开,挂了上去,而后趿拉着绣鞋,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 果然,如南知鸢所想的一般,谢清珏在做事时候着实是太过于专注了,便是南知鸢细小的动静,也没有将谢清珏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 南知鸢站在了谢清珏的身后,她视线极好,一下便看清了谢清珏手中捏着的书卷,上边写的是什么。 只是... 南知鸢面色突然涨红,她伸出手来便想将谢清珏手里的东西给抢回来。 只是,原本应该没有发现南知鸢动静的谢清珏,却好似提前洞察了南知鸢的举动,就在南知鸢即将把谢清珏手里的东西夺过来时,谢清珏却微微一侧身,便这么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谢清珏掀开眸子,眸色之中含了笑意,看向南知鸢。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谢清珏手中拿着的,不是办事需要的卷宗,也不是旁的物件。 而是南知鸢的日记札本! 里边一笔一划,都是南知鸢亲手所写! 南知鸢原本便有写日记札本的习惯,这一回收拾东西是柳絮来的,柳絮清楚她的习惯,约莫是将那手札放在了带过来的包袱之中。 可如今,这东西竟出现在了谢清珏的手上! 想到自己在上边写的七七八八、见不得人的东西,南知鸢就恨不得将它立马夺过来,烧得个一干二净! 而出乎南知鸢意料的,谢清珏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将那手札合了起来,再递给了南知鸢。 他面上神色平静,仿佛并没有从中看到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可瞧见他这模样,南知鸢却更是迟疑。 她下意识将东西接过。 抬眸时候,看向谢清珏的眼神之中都带了几分的疑惑:“你没看?” 方才南知鸢也只看见外边的壳子,便知晓这是什么东西了,只是,她原本以为谢清珏肯定会看的,而如今... 南知鸢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你,没看?” 南知鸢语气有些犹豫。 谢清珏抬眸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想让我看?”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的眼眸,漆黑一片,却坦坦荡荡,是他平日里的作风。 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南知鸢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嘴硬得很:“我坦坦荡荡,可不怕你看。” 谢清珏唇角微微勾起,对南知鸢摊开了手,眉梢微微一挑,眼眸之中都是戏谑。 南知鸢只从他神情之中便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她急忙将手中的东西给护住。 “现在时间不早了,容我收拾收拾咱们便出发。” 南知鸢只能抓紧时间转移话题,她说到一半的时候,还微微顿了下:“对了,你方才是不是同我说过,你找到我姨娘家中的人了?” 南知鸢说出来这话的时候,略微带了些犹豫,毕竟当时她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完全清醒,等到如今彻底醒过来之后,南知鸢却在怀疑,自己听见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谢清珏见南知鸢眉心微微皱紧的模样,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抚摸上了南知鸢的眉心。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南知鸢并没有躲,只是用她那一双桃花眼疑惑地看着他。 指腹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叫谢清珏喉咙有些发紧。 他心脏跳动了几下,谢清珏才逐渐将自己的声音给找回来。 “阿鸢,你没有听错。” 谢清珏将手拿了下来,却转了个方向,握住了南知鸢的手。 他手指顺着缝隙挤了进去,而后严丝合密,十指相扣。 南知鸢只觉得心上一烫,原本想挣脱开,却听见谢清珏开口。 “走吧,今日,我们便去你姨娘的母家看一看。” 第135章 姚家的大喜事 南知鸢的姨娘姓姚,名唤扶枝,是家中的幼女。 姚家在湖州算不上富裕人家,只凭着家中的三个男丁好歹有些活计,吃喝不愁罢了。 只是如今,南知鸢却不知晓,经过这么多年之后,姚家究竟如何了。 其实,纵使是在湖州的这一两年之中,可南知鸢也甚少和姨娘那边的亲人扯上关系。 世俗阶级分化,纵使南知鸢只是一个庶女,可对于姚家人来说,南知鸢是官员小姐,若是他们时常见面,恐会拖累了南知鸢与南知鸢的姨娘。 于是,在南知鸢有记忆以来,只记得大舅与小姨母在南知鸢与姨娘即将回京城的那一夜,偷偷摸摸地给南知鸢塞了两个热腾腾的饼子,和一小握碎银子。 那饼子是肉馅的,肥润多汁,就算过了这般年岁,南知鸢还是记得当初一口咬下去时候的感觉。 姚宅之外,谢清珏看着愣神了的南知鸢,他微微用了些力道,捏了捏她的手。 “怎么,还没做好准备?” 南知鸢刚想说是,想说,要不还是去查令姿母亲的事吧。 可她唇瓣动了动,终究是无法将这话说出口。 南知鸢的视线慢慢偏转,最后,落在了宅门口那“姚宅”的两个大字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姚家人终于住上了一个二进的小宅子,对于谢清珏与南知鸢来说,这着实是太小了,可南知鸢知晓,若是对于姚家来说,这宅子,几乎是他们这一辈子的心血了。 莫名的,南知鸢只觉得鼻尖有些酸涩,偏转过头来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 而谢清珏就只站在南知鸢的身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仿佛有实质性的目光,一直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许久之后,南知鸢才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再度将视线落在了宅子门前的那一个红木大门上。 “敲门吧。” 就算南知鸢没有看向谢清珏,可谢清珏也知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谢清珏没有开口说什么,只顺着南知鸢的意思,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红木大门上的漆有些掉色了,一瞧便不是什么好木头,可檐角上挂着的灯笼却无比的精致,一瞧便是有人用心做的,温馨无比。 谢清珏敲了两下门之后,院子内便传来了声响。 “谁啊这是?有何事?” 是一个粗犷的男人的声音。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南知鸢却也一下便认了出来。 是舅舅。 男人将门给打开,可他看见门口站着的几人时,却吓了一跳。 莫说是穿衣打扮了,这样貌也不像是他们平日里能够来往的人家。 男人下意识挠了挠头,而后转过头来,怒吼道。 “臭小子,是不是又惹事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阿舅的容颜在南知鸢的脑海之中已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如今南知鸢一瞧,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发髻上带了些斑白,面容上满是皱纹,肤色黢黑。 可就算不说,南知鸢却也知晓。 这便是她姨娘母家的人。 她的阿舅,她的外祖家。 男子又转过头来,看向了谢清珏,双手合十,眉眼之中都带了些愧疚:“怕又是我家那小崽子惹事了吧,贵人您莫要怪罪,我定然会好好教训他的!”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谢清珏便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 “您误会了。” 谢清珏声音如清泉一般,瞬间将男子的心绪给抚平了,只是他下一句话,却瞬间叫人咂舌。 “舅舅。” 随着谢清珏这一声舅舅,男人瞬间怔愣在原地,他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看了看谢清珏,又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宅子。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般家徒四壁的,还能招来贼人不成了? 南知鸢原本还有些伤感,瞬间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 南知鸢走上了一个台阶,站在了谢清珏的面前,她桃花眼弯弯,笑得可人:“阿舅,你可是忘记了我?” 与方才听见谢清珏那一声舅舅不同,男人在听见南知鸢的话时只怔愣了一瞬,而后擦了擦眼睛,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南知鸢。 忽然,男人眼睛一亮,他下意识想要走上前来握住南知鸢的双肩。 可他刚起了这动作,却被人给挡住了。 谢清珏眉目间闪过一丝锋利,在男人看向他时,才慢慢消散。 “阿鸢思念你们许久了。不若进去说?” 方才男人这是认出来了南知鸢,谢清珏自然能意识到。只是,谢清珏还是下意识地阻止了他们的肢体接触。 南知鸢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小插曲,而是听着谢清珏的话,赞同地点点头。 男人看了看南知鸢,又看向谢清珏,原本激动的胸膛逐渐恢复了平静。 可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红晕,是激动得涌出来的。 第99章 “好好好!” 男人豪气万丈,开口道:“今日,是姚家人的大喜事!” 他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女声。 “铭哥,有何喜事啊?” 南知鸢顺着声音望去,便瞬间怔在原地。 来人不是旁人,便是南知鸢那日见过的,与崔令姿有六七分像的妇人! 第136章 青荷姨母 最开始谢清珏原本还没有发现什么,可当他顺着南知鸢的目光望过去时候,便连他面上的神色都堪堪要维持不住了。 还好,谢清珏早南知鸢一步回过神来,瞬间控制住了面上神色,视线只从那妇人面上滑过,并没有叫她察觉出来什么。 “这位是?” 谢清珏顿了顿,开口时看向南知鸢的阿舅。 阿舅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谢清珏指的是谁,当他反应过来时候,便扭过头来看向了自己的身后,面上也带了些许的笑意:“阿鸢当时还小,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他开始介绍道:“这是我义妹青荷,阿鸢与...” 阿舅看向谢清珏,好半晌才找到称呼:“与外甥女婿唤她姨母便好了。” 义妹... 南知鸢下意识看向了谢清珏,见他面色如常,南知鸢才开口道:“姨母好。” 纵使心中是万般的波澜,可南知鸢知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露馅。 等到阿舅将两人连同他们身后的柳絮与长松一道迎进屋子后,南知鸢略微有些震惊了。 这与她想象之中的,大为不同。 不过最初的震惊过后,南知鸢眼眸之中却逐渐染上了笑意。 见姨娘的母家过得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要好上许多,南知鸢心中也是无比欢喜的。 南知鸢刚想些什么,便瞧见门那边走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家。 方才见到青荷时的震惊逐渐被心中的酸涩给掩了过去。 南知鸢只觉得鼻尖有些酸楚,她一下站起身来,扑到了来人的怀里。 “外祖母——” 老人身上普遍都带了些与旁人不同的味道,像是枯木,也像是即将落入尘埃的落叶的气息。 可南知鸢只觉得这个味道叫她安心极了。 与她记忆之中的相比,面前的老人看着憔悴了许多,脸颊上几乎都没有肉了,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堪堪挂在上边。 南知鸢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 是她不孝,这么多年来只想着在谢府能立足,平白浪费了这么些年。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豆大的泪珠便啪嗒一下打在了青石地板上。 而下一瞬,一个皱巴巴的手便伸了过来,将南知鸢面上的泪给抹了。 “阿瑶啊,不哭。” 南知鸢听着这话,更是有些难忍地趴在了外祖母的怀里,哭了起来。 这阿瑶不是旁人,是她姨娘的名讳。 看来,外祖母已然不记得她了,却还是记得自己的女儿,南知鸢的亲娘。 舅舅与青荷上前来,一左一右将老太太扶稳。 “娘,这不是阿瑶。” 老太太犹豫了片刻,看向南知鸢的脸:“这不是阿瑶,那是谁?” 她气息有些微弱,可再次开口时候,还是带着笃定:“这便是我家阿瑶!你别欺负我老太太好糊弄。” 舅舅看向自己的娘亲,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酸涩:“娘,这是阿瑶的女儿,阿鸢啊。” 老太太整个人瞬间怔愣在了原地,许久都未曾开口,就在南知鸢擦了擦眼角的泪,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老夫人却佝偻着腰,身上的生气也抽离了些许。 “对啊...阿瑶...阿瑶在青荷来的第二年,便去了。” 老太太看了看南知鸢,又看向身旁的青荷。 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吧。”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下一瞬,她便发现自己的肩头被人摁住,是谢清珏揽住了她的肩。 “给老人家一点时间,明日,我再陪你来看看外祖母。” 南知鸢知晓也只能这样了,微微点头。 等到屋子里的人少了,南知鸢才再度抬头:“阿舅,那...青荷姨母,究竟是什么来头?” 第137章 我不愿独守空房 见南知鸢对青荷感兴趣,舅舅有些奇怪地看了南知鸢一眼。 只是,方才青荷已经陪同老夫人回了房,既然人不在,许久未见的外甥女又对家中凭空出现的一个人感兴趣,做舅舅的,自然是会全盘托出的。 “早在好几年前,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吧。那时候湖州下边的一个小县城闹了灾,好在咱们城里没有什么事,青荷便是那时候倒在咱们家门口的。” 舅舅一边说着,一边回忆道:“当初见青荷不算年轻了,容貌却还是那般的...” 他顿了顿:“原以为,她是那些地方出来的人家,你外祖母心善,看着青荷,便想起了你的娘亲,便将她在家中安置了下来。没想到等到青荷醒来之后,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世,你外祖母见她无家可归,又是这般出色的容貌,便想着收养做了养女,等到日后有合适的人家便将她嫁出去。” 南知鸢明显一愣,望向那通往房间的小路颇有些欲言又止。 舅舅瞧出南知鸢的疑惑了:“只是这些年来,她都不愿出嫁,咱们家的日子也越过越红火了,便将她留在了家中,也算是给你外祖母做个伴吧。” 南知鸢抿着唇,外祖母一生只得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她的姨娘为了家中的生计做了她父亲的妾室,这是外祖母心中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遗憾。 而青荷的出现,恰恰能够叫姚家人都填补上这个遗憾。 南知鸢低垂着眼睫,一瞬间五味杂陈。 只是,舅舅说的,“青荷”醒来之后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世,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这个南知鸢却没有直接相信。 “那...她这么些年,便没再有找过自己的家人吗?” 崔家一直扎根在湖州,若是她有心,偌大的湖州又怎么会没有见过她的人呢?但凡有旁人见到过她,不就认出了她以往的身份吗? 只是,舅舅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他对上南知鸢的眼睛,探究般地开口问:“莫不是,阿鸢知晓她的身份?”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一旁久久都未曾做声的谢清珏开口说道:“阿鸢只是好奇罢了。” 谢清珏解释道:“这么些年过去了,阿鸢一直有同我说家中的事情,时常挂念着。只是如今,才有空来湖州。” 舅舅听着谢清珏的这一番话,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语气中带了些许的叹惋:“对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啊。” 南知鸢知晓,舅舅这是在想自己的姨娘了。 她抿着唇,知晓自己若是随意将“青荷”的身份告诉舅舅,那他断然是在短时间之内接受不了的。 只是...南知鸢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崔令姿的母亲,用着“青荷”的身份,再在姚家哄骗她的亲人们。 南知鸢脑海之中紧密思考,她在想,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拆穿她的身份,她想知道,“青荷”究竟有所图谋。 只是,还没有等她细想,舅舅便先一步开口了。 “当初阿鸢嫁人,我们也没有收到消息。如今我虽不知晓外甥女婿究竟是做什么的,但...”舅舅看了看谢清珏,又将视线转过来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阿鸢,你可愿意在姚家多住几日?也好...也好让你外祖母高兴高兴。” 南知鸢眼前一亮,便是还没有等谢清珏说些什么,她便开口同意了:“这是自然!” 南知鸢还想起自己当初屁股后头跟着的两个小鬼:“二位表弟去哪里了?这般久了,也不知晓他们还认不认得我了。” 舅舅笑着同她解释着什么,而一旁的谢清珏,却悄无声息地将目光凝固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就在舅舅进屋,想招呼着两个表弟来见南知鸢时。 南知鸢突然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她一抬头,便瞧见神色阴晴不定的谢清珏。 南知鸢皱了皱眉:“怎么了?” “你不回家了?”谢清珏开口,话语之中明显带了些郁闷。 南知鸢解释:“不过是几日罢了。况且...” 她视线往通往里屋的小路看了看,是方才“青荷”走的那一条路。 谢清珏自然知晓南知鸢为何这般做。 只是... 他闷闷不乐:“我不愿独守空房。” 第138章 爬墙 谢清珏这话一出,南知鸢的脸瞬间涨红。 她看向谢清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见舅舅带着两个表弟来了。 等见到了许久未曾见到的表弟,叙旧过后,便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 姚家的宅子毕竟是小的,况且南知鸢的舅舅还将南知鸢嫡亲的姨母给请了过来。 谢清珏一瞧今日这个架势,便知晓,自己怕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了。 第100章 只能当真像自己方才同南知鸢所说一般的“独守空房”了。 这想法一出,南知鸢只觉得谢清珏看向自己时候的目光之后找那个都带了几分哀怨来。 南知鸢刚与许久未见的亲人们见面,心中还装着那“青荷姨母”的事,自然是顾不得谢清珏的情绪的。 直到家宴结束之后,谢清珏只能离开时,南知鸢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清珏那眼神之中的含义—— 他不想她留在这儿。 或是,他不想走。 意识到这个,南知鸢话都还没有开始说,便被自己呛得咳嗽了起来。 而舅舅此时已经拍着谢清珏的肩头开口了。 “放心吧,不过是要阿鸢这儿小住片刻,若是你何时想她了,便来姚府吃饭便可。” 在家宴之上,舅舅已经“摸清楚”谢清珏的身份了。 只不过,谢清珏与南知鸢还顾忌着“青荷”的身份,便只能将谢清珏原本伪装的身份给搬出来。 谢清珏听着舅舅的话,下意识看向南知鸢。 便见南知鸢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久久未曾开口。 谢清珏心疼南知鸢这么多年都未曾见到自己的家人,便妥协道:“好。” 他对着南知鸢的眼睛继续开口说道:“那今日阿鸢便在这儿...” 谢清珏顿了顿,话语之中带了些叹气的意味:“等过两日,我再来接阿鸢回去。” 这话一出,舅舅与姨母皆面上带了笑意。在他们看来,南知鸢着实是嫁了一个体贴至极的夫婿,便是她如今已经出嫁了,还同意她留在母家几日。 南知鸢对上谢清珏的双眼,却莫名感觉到没有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在南知鸢陪着外祖母与姨母一道用完晚膳,回到给她准备的厢房,沐浴之后没过多久,她便清晰地听见了窗外的响动声。 南知鸢身着的是浅绿色的寝衣,这几日湖州虽没有下雨,可空气之中却弥漫着水汽。 南知鸢心中一紧,忙唤了一声:“柳絮。” 只是屋外半晌都没有人回答她。 南知鸢想到了白日见过的“青荷姨母”,难不成,她竟会知晓她的身份不成?南知鸢脑海之中闪过一丝慌乱,而后才定了定心思,稳住心神之后,南知鸢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先一步听见外边有人开口。 男人的声音沉静如水,却在南知鸢的心房之中激起一阵波澜。 “阿鸢,是我。” 谢清珏的声音便是化成灰,南知鸢都认得。 南知鸢方才提起的心如今瞬间落了下来,她看着窗户上逐渐清晰的谢清珏的倒影。南知鸢心中还隐隐存了些气,是对他方才作弄自己的气焰。 “你怎么来了?” 南知鸢的语气有些硬邦邦地。 只是谢清珏不用看南知鸢的脸色,便能察觉到她的别扭。 谢清珏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而后才开口:“夜深露重,为夫方才是翻墙而来的。夫人,总该给我开一扇窗吧。” 谢清珏的声音是低沉的,带有磁性的嗓音,落入南知鸢的耳里,却是莫名的好听,像是有人在她耳尖旁吹了口气一般,叫她耳尖都在发烫。 南知鸢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耳尖,只是,还没有等她继续说些什么。 窗外的谢清珏又继续开口说道:“今日,我去查了青荷的事情,她...” 南知鸢听着谢清珏的话眼前一亮,便是还没有等谢清珏将话说完,便一下把窗户给推了开来。 这屋子许久都没有人住了,南知鸢推开窗户时候,发出了吱呀的响声。 晚风吹过南知鸢的发梢,屋外挂着的灯笼映照着美人的面庞,衬得她眼睛更亮了。 谢清珏有些高,二人隔着一个窗户,身高的差距便更加清楚的展现。 南知鸢只能仰着自己的头,才能看见谢清珏的面容。 “你查到了些什么?” 南知鸢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紧张,她仰着头看向谢清珏的时候,昏黄的光束尽数打在了她的面颊上,谢清珏的视线从她的眼睛上,微微偏转,最后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南知鸢的唇生得极好,像一簇簇的花瓣蕊似得,惹人采撷。 谢清珏喉结微微一动,他指腹下意识摩擦了起来,便连眸光也逐渐幽暗。 可南知鸢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能感觉到面前的男人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引人害怕了,像是大海之中看不见的猛兽一般,只留一双眸子在海面之上,死死地锁着自己的猎物。 南知鸢抿着唇,看向谢清珏的视线之中渐渐染上了警惕。 “谢清珏,可听见我的话了?” 她见谢清珏没有动作,伸出手来便想在他的面前晃一晃。 只是,就在南知鸢想要将自己的手给缩回来时。 谢清珏动了。 眨眼之间,他便握住了南知鸢的手腕,还下意识地在她手腕柔软之处摩擦了下。 而后,趁着南知鸢还没有回过神来,谢清珏一下抚上了南知鸢的后脑勺,稍稍用了些力道,叫她往前靠。 等到南知鸢回过神来时,她便隔着窗子,倚靠在了谢清珏的怀中。 谢清珏周身是沉沉的墨香,在别的时候,这股墨香并不醒目,可如今离得那么近,南知鸢只觉得鼻腔之中、周身之上,都萦绕着这股挥散不去的,独属于谢清珏的香气。 南知鸢喉咙有些发堵,屋外长枝凝结着露,月光映照着,却依旧是将落不落。 她抬起头来,看不见谢清珏的面容,只能瞧见他高挺鼻梁散落下来的阴影。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半晌才挤出来一个字,却沙哑无比:“你——” 谢清珏似乎是笑了一下,胸膛震动。 “为夫这一爬墙只为哄妻,夫人,可有被我哄好?” 第139章 查到了姚家 谢清珏的话语太有蛊惑性,南知鸢几乎都要招架不住了。她眼神闪躲,手上用了些力道,便想从谢清珏的怀抱之中退出来。 可谢清珏似乎早早地预料到了南知鸢的动作,便是连手上都稍稍用了些力道,像一个铁链一般,牢牢地将南知鸢给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南知鸢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下一刻—— “啊啾——” 南知鸢鼻尖一痒,没忍住,便打了个喷嚏。 谢清珏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慌乱,手上动作一下便轻柔了起来。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背上的手一松,而后眼前一黑,下一刻,便见方才还在窗外的谢清珏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南知鸢:? 谢清珏这是慌不择路,瞬间翻窗进来了。 他的衣摆上沾染了些灰尘,落在极爱干净的谢清珏身上,实在是太过于罕见的场景。 可谢清珏如今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双手扶着南知鸢的手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她。 “可是着凉了?可有什么事?我把窗户关了,你上床上去躺一会盖好被子。一会儿我给你送些暖身子的来可好?” 谢清珏这一下话着实是太密了,南知鸢只见他嘴唇张张合合,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到底是都说了些什么。 南知鸢不免有些发笑,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过是方才吹过一阵风,稍稍冷到了而已,哪里有这般的金贵。” 谢清珏只握住她的手腕,却与方才的力道不同,如今他的力气,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似乎稍微重上一点,就能将她给弄碎一般。 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带了几分执拗,像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可这满心满眼之中都带着担忧。 南知鸢看着他那一双眼眸,终究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妥协。 乖乖地上了床榻,而后将被衾给盖严实了。 谢清珏站在床下,什么都没有说,可视线却跟黏在南知鸢身上了一般,便是旁的地方丝毫容纳不下他目光了一般。 南知鸢偏移过眼神来,想要避开他的目光,而后还欲盖弥彰地将脸颊处的头发撩到了耳朵后边。 “你...你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青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是不是令姿的母亲?来我姚家有没有旁的目的?” 南知鸢将心中一箩筐的疑问全部抛给了谢清珏。 谢清珏见她眉心紧蹙,一瞧便是将这件事记挂在心上的样子,若是不弄得个水落石出,怕是今日夜里都睡不安稳。 谢清珏的声音有些轻,却还是一字一顿地同南知鸢说自己查到的事情。 “今日,我与何家二公子见上过一面。” 南知鸢一顿。 方才不是在说青荷的事情吗?怎么又与何家的事情牵扯上关系了? 谢清珏瞧见了南知鸢的疑惑,可他没有立马开口解答,而是继续说:“何二公子告诉了我,何太守买卖官职的事情,一直都是一个女人操手的。” 南知鸢一顿。 “那个人,我查了许久,最后...” 第101章 谢清珏定定地看着南知鸢的眼:“最后,查到了姚家。” 第140章 额间的吻 “姚家?舅舅?姨母?这与他们何干?” 南知鸢一下愣住了,下意识像掀开被子下来与谢清珏争论一番。 只是,谢清珏在察觉到她的动作时,便将她给拦住了。 他看向南知鸢的眼神之中都染上了几分无奈:“慢些,慢些。这般不小心做什么。” “姚家,何止你方才说的这几个人?” 南知鸢一下不吱声了,她抿着唇,看向谢清珏,没有立马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过了许久,她才问道:“姚家这些年来的日渐富贵,可与她有关系?” 不用南知鸢说,谢清珏也知晓她方才话里的那个“她”是指得谁。 谢清珏沉默了片刻,迎着南知鸢的目光,他还是没有违背自己的心,点了点头。 南知鸢闭上了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而后,缓缓地,将浊气给吐了出来。 “青荷是在替何家做事?” 谢清珏没有否认。 南知鸢紧抿着唇,一时间竟都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半晌,她才重新开口:“那她的身份...?” 谢清珏摇了摇头,南知鸢疑惑地看向他,才见谢清珏说道:“如今还查不到,她究竟与贵妃娘娘是否有关,可...” 谢清珏话说到一半便不提了,南知鸢在这方面着实是个急性子,推了推他:“莫要支支吾吾了,快些说。” 南知鸢的手劲儿小,落在谢清珏的身上,几乎和挠痒痒都没有多大的区别。 “好了,我同你说。” 谢清珏看向南知鸢的眼眸之中含着几分纵容。 “可她出现在姚家,说是自己丢失了记忆,这定然是骗你外祖母他们的。”谢清珏神色没有变化,可莫名的,南知鸢竟也从他话语之中感受到了几分担忧。 是替她母家的亲人担忧。 南知鸢长睫微微一颤,而后偏移开目光。 “我定然会护着姚家,不会让她做什么对姚家不好的事,可...”南知鸢一顿:“可如今,无论是舅舅还是外祖母他们,都已经将她当做家中的人了。” 南知鸢心中有些摇摆:“我虽是他们的亲人,可这般多年都未见,他们不一定会听我的。” 她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黯然,整个人周身的气息都变得颓靡了起来。 “放心。”谢清珏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传给南知鸢。 “我定然不会叫你这般担忧他们。”谢清珏思忖了片刻,而后道:“大少夫人没有出面,只是,若是你想,我到时与你一道再去见他们一回。” 南知鸢看向谢清珏,她唇瓣紧抿:“我明日,便想见见他们。” 有些事情,南知鸢需要亲自听着,才能判断日后究竟要如何做。毕竟,姚家人是她的家人,若是当真触及到了谢清珏在湖州要查的事,无论如何,南知鸢一定要将自己的家人率先从其中摘出。 谢清珏背后是京城,是陛下,就算如今的何家是当之无愧的地头蛇,南知鸢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能全身而退。 谢清珏知晓南知鸢的意思,同样,也尊重她的决定。 他思忖了一瞬,便颔首:“好,明日午后,我来接你。” 见他说得这般正式,视线却一直黏在自己的身上,便是南知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偏过目光来,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变得平稳。 “如今也已经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一旦话题从正事上转移过来,谢清珏的眼神瞬间变化了,他眼眸之中似乎有密密麻麻的线,只用眼神都能将南知鸢给缠绕起来。 “阿鸢便不想我留在这儿吗?” 屋外只有露珠跌落在青石板地的声音,方才二人谈话时候南知鸢还没有听见,可如今,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时,这声音却异常的明显,像是砸在了南知鸢心尖上小坑的水珠,滴滴答答。 南知鸢有些慌乱的将目光扭了过来,她一下将床幔给拉了下来,便要赶客。 “我困了,你走吧。” 床幔刮过谢清珏的侧脸,缓缓落下,姚家就算这些年过得比先前好,可毕竟底蕴不足,这床幔用的是有些粗糙的纱,顺着谢清珏脸颊划过时异常明显,甚至若是有人仔细去看了,还能发现他侧脸处留下的细细痕迹。 可谢清珏像是从未察觉到一般。 今日翻墙而来,见到了南知鸢,便已经是谢清珏的意料之外了。 毕竟,这些事若是当真想说,自然能够留到明日的。 今日唯一的目的,便是... 他想见见南知鸢。 就算只有几个时辰没见到,谢清珏也觉得,自己着实是想她了。 谢清珏眼眸之中的墨色化成了最温柔的水。 “那夫人,好梦。” 他掀开床幔,迎着南知鸢震惊的眼眸,慢慢低下头来,在她额间上落下了一吻。 像是能漂浮在空中的鹅毛一般的触感。 南知鸢愣愣地看着谢清珏,见他做完这个之后,便再也没有说什么。 片刻之后,窗户发出被阖上的声音,这个屋子里渐渐变得清冷。 谢清珏,听她的话,当真走了。 南知鸢瞬间不知晓自己心中究竟是作何想法,她抿着唇,一下将枕头罩在了脑袋上。 声音闷闷的。 “走就走了,谁稀罕!” 南知鸢翻了个身,逼迫自己闭上眼。 明日便又见了,如今,不该想了! 只是次日一大清早,却发生了一件出乎南知鸢意料的事—— 何府,派人来了。 第141章 借住两日 今日何府上门的不是旁人,是当初想要算计南知鸢的那位二少夫人。 二少夫人扫向姚府的时候,眼底带了几分轻蔑,可落在青荷身上的时候,却是换了一副姿态。 旁人只顾及着贵人来访,只有南知鸢瞧见了她表情瞬间的变化。 等二少夫人落了座之后,她仿佛才看见南知鸢一般,面上满是诧异。 “诶,这,这不是沈夫人吗?怎么在这儿?” 南知鸢没有戳穿二少夫人的伪装,没旁的原因,着实是演技太过于拙劣了,便是有心人一瞧,便能看出来她的矫揉做作。 姚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这湖州几乎都是何家的天下,二少夫人只要有心,自然是能查到的,况且,她今日来了姚家... 南知鸢只面上挂着笑意:“二少夫人当真巧了,我夫君当初回湖州做这玉石生意,其中便是因为我母家在这儿。” 她站在的是外祖母的身边,南知鸢转身,笑面盈盈地看向自己的外祖母。 “好在,如今姚家的亲人们都尚在,也全了我这想要孝顺孝顺他们的心。” 二少夫人听着这话只点点头,并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南知鸢的说法,与她先前自己探查到的消息一模一样。 当初南知鸢在宴席之上逃脱了她的计谋之后,二少夫人也慌乱过许久,她虽不是第一回 做这种事了。可这事若是要被南知鸢传了出去,她的公公与何家倒不会出什么事,可她的名声,在湖州就算是毁了。 所以,二少夫人这些日子才会一直派人探查南知鸢的行踪。 只是...她今日来姚家,却不是单单为了南知鸢一人的。 二少夫人将视线落在了青荷的身上:“这位就是姚家的三姑娘吧,先前你与我们家老太太吃斋念佛认识的,今日,老太太可是特意派我来请您去咱们何家坐坐呢。” 整个屋子里的人,除了二少夫人,青荷,南知鸢,皆是没怎么见过大人物的。 何家在湖州几乎是一手遮天的存在,如今,青荷竟然有这般的能力,能叫何家的二少奶奶来家中请人,还是为的何家老太太而来的。 舅舅看了青荷一眼,又看向了二少夫人,语气之中带有惶恐无措:“这,青荷竟有这般的荣幸与何家老夫人相识,只是...” 舅舅看向青荷,眼眸之中明晃晃的带着担忧,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将青荷当做了自己的妹妹了。何家毕竟是这般富贵的人家,舅舅虽不愿意阻拦青荷的富贵,却担心她若是去了,会受欺负。 “只是青荷与我们一般,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头小老百姓,她怕是伺候不好老夫人。” 舅舅咬咬牙,便想着替青荷拒绝。 毕竟,何家虽富贵,可金银窝并不是所有人都去得的。 便是他这个没有官爵的普通小商贩,都曾经听过何家的一些风月事。 二少夫人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面容黝黑的男人。 南知鸢的母亲若是在,也不过是比舅舅要小上三四岁的模样,可如今,为了姚家人,舅舅虽是壮年的年纪,可脸颊上,手背上都展现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粗糙。 “怎么,你这是在拒绝我?” 第102章 二少夫人好笑地看着他:“连你义妹都没有说什么,你又在这儿做什么?” 舅舅看向自己身后的青荷,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是哑口无言。 二少夫人说的对,青荷尚且没有说什么,他便也不应该在这儿阻了她的前程,可是... 舅舅不知晓哪里来的勇气,直视着二少夫人的眼:“何府老夫人前些日子便已经听闻她卧病在床了,如今当真有心力招待青荷?还是,您来这儿,是为了旁的事想将青荷给带回去?” 舅舅这些年来遇见的各色人,原本笨拙的嘴如今都有了些锋芒,瞬间噎得二少夫人哑口无言。 只是,今日这人,她绝对是要带回去的,毕竟这是公公给她的任务,上一回已经将南知鸢给放走了,如今,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到的话,她又如何在何家立足? 二少夫人眸色动了动,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得。 她没有立马回答舅舅的话,而是慢慢的,将视线转移到了南知鸢的身上:“沈夫人上一回这宴席没有吃完便早早地离席了,如今,我何府既然想邀青荷姑娘,那沈夫人你可愿意陪你这姨母一同来?” 二少夫人看向舅舅:“这样,姚老爷总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她虽是笑着的,可眼底却冒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南知鸢已然察觉到了她似乎是想要对舅舅,对姚家做些什么。 她眸色一动,想到了谢清珏,想到了自己身旁跟着的暗卫。 可还没有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原本不动神色的青荷却抢先一步站在了南知鸢的身侧:“好,我与我这外甥女,便去您府上借住两日吧。” 南知鸢下唇动了动,可就在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南知鸢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话来了! 青荷一只手搭在南知鸢的左肩上,另一只手握着南知鸢的手腕,面上是笑的,可莫名的,却叫南知鸢打了个冷颤。 第142章 望珍重 青荷会武。 这个思绪在南知鸢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只是几乎都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南知鸢便被青荷扶着带走了。 二少夫人毕竟是何家的人,在整个湖州也算的上来去无阻,等到上了马车之后,二少夫人方才在姚家的架子一下就没了。 便是她再如何掩盖,南知鸢也能看出来二少夫人对待青荷时候的小心翼翼。 只是,青荷并没有看向她,而是将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她开口时是轻声细语,就像是当真对着家中的小辈一般,满满的亲昵:“阿鸢,方才可是吓着了?” 青荷的目光柔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也是温柔的,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溢满了淡淡的香气。 南知鸢这时才发现自己手脚有些酥麻,却好似恢复了正常。如今在马车上,二少夫人就暂且不说了,青荷立场不明,如今这种情况之下,南知鸢更是分不清她是敌是友。 经历过当初在梦境之中溺亡之后,南知鸢将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维稳住自己的心态,不要将马车上的两个人惹怒。 “青荷姨母...”南知鸢笑了笑。 “若是姨母想让我陪你一道去何家,直接说便是了,您毕竟在外祖母身边这般久了,外祖母,舅舅他们都拿您当自己人,我又怎会与您有二心呢。” 青荷没有想到南知鸢竟会这般说,一时间原本准备的话都无从说出口了。 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是青姨想岔了,青姨还以为……” 青荷偏过头来:“还以为你会和你亲姨母一般,对我有些意见呢。” 南知鸢眸色一缩,而后抬起头来,对上了青荷的眼眸:“青姨说笑了。” 马车之中一下陷入沉静了,便是一直想要开口说话的二少夫人,如今都不知晓自己应该如何插进话。 她看了一眼青荷,又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青荷姑娘这是想扶沈夫人你一把呢,可不能误了她的好心才是。” 南知鸢手指微微弯曲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见状,二少夫人还正了正身子:“毕竟,沈老爷,可不是想搭上我夫君这条船吗?要不...今日便请他来何府,也叫你们夫妻二人好好见一面。” 南知鸢缓缓抬眸,看向二少夫人,她不知晓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但南知鸢相信,别说是湖州了,便是整个大虞之中,都找不到几个能够比谢清珏还要聪颖的人。 既然如此,这些局面,交给谢清珏也不是一件坏事。 南知鸢迎着二少夫人的视线,她点了点头,笑道:“好啊。” 一如二少夫人的话,谢清珏被人请来到了何府,他眸色幽暗,便是如今刻意的衣着不如何家二少爷,可站在他身边的时候,谢清珏却依旧如明月一般尤其的引人注目。 南知鸢视线在他身上落了许久,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 二少夫人见状,反倒是笑道:“看来沈夫人当真惦记着沈老爷,瞧瞧,这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谢清珏听见女人说话的内容,将视线偏转到了南知鸢的身上。 他慢慢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并不想成为她们口中随意打趣的对象。 方才二少夫人去姚家将青荷请来的话术,几分真几分假,便是宴席上,也着实是坐了何家老夫人的。 南知鸢跟着青荷一道,落在了下首。 只是,等到南知鸢将要坐下之时,却意外的感觉到了方才与侍女擦肩而过时,手心上塞了张纸条。 她偏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探查着纸条的内容。 俨然见其中写到—— “京中有人来,恐知晓你身份,望,珍重。” 第143章 京城来人了 “阿鸢,这是在看什么呢。” 就在南知鸢将纸条折起攥入手心的时候,身边青荷悄无声息地开口,险些叫南知鸢要将自己的舌头都咬掉了。 她偏过头来,对上了青荷探究的眼神,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说道:“没在看什么,青姨大概是方才看错了。” 青荷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可看着南知鸢真诚的眼眸,终究是信了,她点点头:“何府毕竟家大业大,若是有人想要挑拨你们与二少爷之间的关系...” 她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这话着实是说的太过于直接了,才缓和了语气笑着继续说道:“瞧我,这是在胡说些什么。” 南知鸢眼神闪了闪,她如何听不出来青荷的意思,只是... 南知鸢抬起眸来,看向了青荷。 青荷竟这般了解何家的事情,看起来,如谢清珏当初查到的东西一般,青荷着实是与何家的交流极为密切。 而她方才的话,也是意有所指。 若是说青荷在何家内部站了队,那她站着的,定然是那二少爷了。 南知鸢脑海之中一瞬间将这些想法都过了一遍之后,才笑着回答青荷方才的话:“青姨您说的是什么话。” 她仿佛听不懂似得,一下就将自己给摘了出来:“我夫君与二少爷有交集,那全然是正事上。我什么也不懂,若是掺和进去了,也不知晓究竟是帮忙还是帮倒忙呢。” 青荷面色微微僵硬了一瞬,而后猜猜点点头顺着南知鸢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也是也是,是我方才想岔了。” 南知鸢不愿与她多说,青荷的敏锐程度着实是超出她的预料了,南知鸢怕自己再与她多说些什么,反而会在自己不经意之间透露给她些什么消息。 南知鸢稍稍正了正身子,而后才道:“宴席快开始了。” 她的意思,是让青荷莫要再说话了。 青荷也是知晓规矩的,一下便将目光从南知鸢的身上收了回来,落在了宴席的主座之上。 南知鸢也一同望过去,只是那一眼,便叫她皱了皱眉。 主位上坐着的女人南知鸢先前并没有见过,只是,她的下首却坐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初“救了”南知鸢一回,又与她达成了合作的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衣着没当初的那般素净,妆容精致便是衣裳也一看便是精挑细选的,她正侧着头与那主位上的女人说着话呢。 见南知鸢似乎是出了神,青荷在一旁适时开口道:“这便是何府的主母了,原本二少夫人应当是她的亲儿媳,却不知晓怎么回事,她放着自己的亲儿媳不亲近,反倒是...” 反倒是亲近了大少奶奶。 这后边的半句话便是青荷不说,南知鸢也能猜到她要说些什么。 只是莫名的,南知鸢心中却闪过一丝探究。 上一回她来何家时候,主持大局的人是二少夫人,而何家的女主人,也就是如今正位上的夫人,从头到尾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 南知鸢低垂着眉,若是这何夫人与这二少夫人的关系要比和她亲儿媳妇都要好的话,南知鸢心中有了计量。 第103章 她猜测,是因为何夫人,知晓何大人的那些腌臜事情。 南知鸢正出着神,却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旁人拍了拍。 她抬起头来,发现是一个眼生的小丫鬟。 小丫鬟轻声开口:“大少夫人请您随我去一趟,少夫人那儿有事同贵客说。” 南知鸢在何府先前险些出过事,如今眉心皱紧,害怕再将自己落入那般的境界之中去,看向小丫鬟的时候,眉眼之中都带了几分的警惕。 小丫鬟似乎是看出来了南知鸢的警惕,也见南知鸢不愿意同自己一道去,有些无措地看向上首,也就是她主子大少夫人的身上。 南知鸢顺着小丫鬟的视线一道看了过去。 大少夫人看着她,低敛着眸,却是淡淡的点头。 南知鸢眸子一转,而后看向自己的身旁,青荷的位置上。 青荷正在与坐在她身旁的一个妇人聊天,瞧着像是没有注意到南知鸢这边的动静。 南知鸢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起身,没有惊动青荷,便往外走了。 许是瞧见了南知鸢的动作,大少夫人思考了片刻,也同样站起身来往屋子外走。 这几日夜里寒凉,便是如今白日里也都带了些凉意,尤其是屋外枝头上,叶子也都渐渐泛了黄。 南知鸢站在那大树之下,方才的丫鬟守在她的身边,警惕地望着周围的动静。 不一会儿,南知鸢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 她心有所感,转过身来,果然见到了大少夫人。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只是,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便见少夫人面色凝重,一下便握住了南知鸢的手。 “京城之中来了个官儿,今日你又突然在何府出现,我怕,他们已经知晓你们的身份了。” 第144章 那位大人姓林 南知鸢对上了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来的人是谁,以及...”她顿了顿:“你如何知晓的?” 年氏一愣,也有些反应过来了南知鸢心中的疑虑。 “放心。”她沉着稳定,渐渐与上一回南知鸢看见的大少夫人重合在了一块:“我知晓你对这些事情有疑虑,但是...” 年氏看着南知鸢在阳光下呈现出的深棕色瞳孔:“如今,无论是我,还是我夫君,都与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若是你们出事了,我们想要做的事情,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帮我们了。” 南知鸢还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年氏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何家这个牢笼,我着实是已经呆够了。” 听着她的话,南知鸢只觉得自己胸口处仿佛堵住了似得,难受极了。 她知晓年氏的苦楚,以及她的不甘。 “放心。”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才重新抬起头来与碰上了年氏的视线:“既然我夫君与大少爷已经达成了一致,他是个守信的人,自然会办到自己答应过的事情。” 年氏张了张嘴,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年氏看着南知鸢的面容,一时间竟都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好了。 南知鸢着实是将她自己的夫君看得太好了! 年氏想到了自己夫君那日回来后,同她说的话,那“沈老爷”虽说是答应了他们,可他提出来的那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都叫他咂舌。 若是当真听他的话这般做了,年氏都不知晓,她夫君到底有没有这个运气能不被何大人发现。 可是...他们如今唯一能赌一把的机会,也就只有“沈老爷”了。 年氏感觉自己心里有些梗,可看向貌似压根什么都不知晓的南知鸢时,她的心却慢慢恢复了平静。 “若是沈老爷当真能帮我与我夫君摆脱如今的困境。”年氏说的极为认真,望向南知鸢时眼神之中也都是真诚。 “那沈老爷与您,都是我们的贵人。” 见着年氏都这般说了,南知鸢倒是不好再说些旁的了,她将目光挪开,落在了青石地板上。 何家是湖州的大户人家,便是南知鸢当初在湖州的时候便听过当初何大人父亲、祖父的事迹。 如今,这青石地板边角有些斑驳的痕迹,可青石面却清透的像抛光过似得,便是这般多年的痕迹,也被一次次的翻修消除殆尽了。 南知鸢抬起眸来:“各取所需罢了。” 她看向年氏,问出了方才年氏尚且未曾回答的问题:“那人又究竟是谁?” 年氏心里一紧,她下意识往周围都扫了一眼,见没有旁人经过,便是挂在枝头上的泛着黄边的叶子也都没有被风吹动,她才往南知鸢这儿稍稍靠近了一步,小心翼开口说道:“具体是谁,我与我夫君如今尚未知晓。” 南知鸢一愣:“那你是如何知晓的这事?” 年氏一瞧南知鸢这样,便知晓自己今日告诉她这消息是对了。 她思忖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解释道:“是我夫君偶然听到的。” 南知鸢眉心微皱。 见状,年氏又咬咬牙补充着,将方才没有交代的话也一同说了:“近些日子,那人看起来对我夫君颇为满意,便是有时出去办事,也不带二少爷,而是带他。那日夫君与沈老爷见完面之后,便与姓何的一道去了画舫。” 南知鸢一下打断了她的话:“画舫?那是什么地方?” 年氏解释道:“湖州依山傍水,整一条江穿城而过,这画舫便也是做着与酒馆一般的营生。” 南知鸢自然是知晓画舫是做什么的,只是,她隐约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对劲。 年氏瞧见她面上的疑惑,再度开口道:“那画舫我从未曾去过,便是我夫君也只同他去过几回。只是...夫君每一回与他去那种地方,回来后都会面色苍白,像是...” 年氏微微一顿,绞尽脑汁地开口:“像是...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 “这一回也如此吗?” 年氏听着南知鸢的话,点了点头:“这一次也没有例外。他回来之后,便同我说他要再去找沈老爷一回,那时已经夜深了,我便拦住了他,也害怕如此频繁与沈老爷见面,终究会害了沈老爷。” 年氏一口一个沈老爷,南知鸢缓了许久才能将她口中的“沈老爷”与谢清珏对上。 她抿着唇,没有立马开口。 年氏笑了笑:“只是没有想到今日竟这般凑巧,沈夫人您到了何府,这也免得我夫君多跑一回了。只是...今日是何家的家宴,您是怎么来了?” 南知鸢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便是我也没有想过会再来何府。” 她不得不同年氏解释道:“是我家中姨母带我来的。” 南知鸢顿了顿:“她不是个硬茬,我如今也不能在这儿待太久了,大少爷若是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我夫君,少夫人你便长话短说吧。” 年氏颔首:“那日我夫君与何大人一道去画舫后,见到了从听说是从京城之中来的官人。他隐晦地告诉了何大人,问有没有近日里从京城之中来的人,让他小心提防。” “沈老爷的事儿,如今我夫君与小叔大概都知晓了,可沈老爷从京城来的事儿,何大人那儿大概未曾知晓,若是他知晓了...” 年氏微顿:“沈老爷这些日子还是得好好注意些才是,莫要叫人寻到了错处,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才是。”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指尖都有些冰凉,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开口:“我知晓了,夫君那儿,我会同他说的。” 南知鸢重新抬眸,看向了年氏:“只是,你可知晓,从京城之中来的究竟是什么官吗?或者...他姓什么?” 年氏听着南知鸢的问题微微愣了一瞬,而后绞尽脑汁地想。 就在南知鸢不再抱什么期望了,年氏突然眼睛一亮。 “我记得了,那位大人,好像是姓林!” 第145章 将计就计 姓林? 林这姓氏虽然并不罕见,可若是叫南知鸢从京城之中的官员挑出几个来,也着实是叫南知鸢费神。 可林家... 南知鸢眼眸微微一动,当初那害死她母亲的那一家人,也算是京城官员之中为数不多姓林的。 可当初,林家四少爷不是被摔断了腿,便是那林夫人都已经中风卧病在床了?除去这几位,林家的其他人,南知鸢却是没有多少印象的。 南知鸢低敛着眸,将眸色之中的情绪一一掩盖住。 “好了,我知晓了。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 南知鸢也不知晓她如今出来了多久,可南知鸢清楚知道,若是她在耽误久一些时间,青荷定然要起疑了。到时她与年氏前后脚进去,定然会让她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年氏见南知鸢面色带了几分凝重,她虽不知晓是何原因,却还是颔首应下:“我听母亲说,你与你家姨母这几日都会住在这儿,若是有什么旁的事,随时来找我便好了。” 南知鸢一愣:“我与青荷这几日都在何府住下?” 第104章 当初无论是二少奶奶窦氏,还是青荷,从未有人同她说过这个。 倒是年氏有些诧异,南知鸢竟然不知晓这件事。 “当初还是母亲同我说的,沈夫人,您竟然不知晓吗?” 南知鸢一想便知晓这是窦氏与青荷做的局,只是究竟谁是主谋,南知鸢如今不得而知。 “无事,我回去便问问。” 年氏瞧出来了南知鸢想要回到宴席上,她虽没猜出来缘由,可如今她与她的夫君皆要仰仗南知鸢的夫君,自然是顺着南知鸢意思的。 等回到宴席上,青荷似笑非笑的目光便朝她投来了。 南知鸢几乎都能感受得到,如今的青荷,与先前在姚家见到的青荷,几乎是两个人。 也难为青荷在姚家装了这般久,可南知鸢却想知晓,她究竟在图姚家什么。 就在南知鸢出神时,青荷开口了:“阿鸢这是在想什么?竟这般出神?” 南知鸢一愣,瞬间地下头来将面上的神情收敛了。 “无事,只是方才瞧见屋外的落叶,也在感慨又是一年秋了。” 听见南知鸢的话,青荷有一瞬间陷入了出神。 只听她似乎无意识喃喃了一句:“对啊,又是秋了...” 南知鸢想仔细听清她后边的话,可青荷却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瞬间止住了话。 青荷面上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被南知鸢捕捉到了。 可南知鸢像是没有发觉什么似得,而是直接将方才的疑惑问出:“我方才听,青姨你今日会在何府里住下?” 青荷眉心微皱,而后似乎是怕南知鸢怀疑了什么,又将眉心舒展开了:“估计是老太太的决定,还没同我说呢。” 青荷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南知鸢今日并没有过多的打扮,毕竟当初她只是想着在姚家许久未曾和家里人用膳了,只比当初在谢府时稍稍打扮得多了一些,可对于宴席上来说,着实是不够的。 可也同样因着她的容貌极盛,便是素净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也有了旁人没办法穿出来的韵味。 青荷低垂着眸,长睫狠狠颤动了一下,而后才缓缓掀开了眸子,再度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阿鸢,便同我一道在何府留几日吧。” 南知鸢嘴唇张了张,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青荷压根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我知晓,你夫君想搭上何家的这一艘船。”她顿了顿,笑意盈盈地看向南知鸢,可南知鸢清晰地看见她面上虽挂着笑意,可眼眸的最深处却是刺骨的寒。 “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便别错过了,你说对不对?” 昨日在姚家,南知鸢也只简单将谢清珏伪装的“身份”草草与姚家人介绍了,只是,她先前从未提及过有关任何“生意”上的事儿,更别提所谓的“沈老爷”为了湖州的玉脉想搭上何府这艘贼船的事。 青荷是怎么知晓的? 这个疑问在南知鸢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只是,她如今没有这般多的时间纠结这些事情了。 无论是当初谢清珏查到的,同她说过的消息来看,还是今日青荷的所作所为。 南知鸢都能看出,这青荷着实不是个简单的角儿。 只是,青荷会武,还与何家有着密切的联系,甚至在私下帮何家处理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却叫南知鸢不得不防了。 如今,青荷既然还没有将这面皮给撕破,那南知鸢也乐得陪她将这一出戏给继续演下去。 她微微扬起唇角:“青姨都这般说了,那我自然不会拂了青姨您的面子才是。” 南知鸢将视线在整个席面上扫了一圈:“只是,这儿毕竟是何大人的府上,青姨您毕竟事出有因,住下也无妨,可我不过是青姨您的外甥女儿,若是您将我也留这儿,旁人觉得是我来找您打秋风,那着实是不好了。” 青荷眉梢一挑,倒是没想到南知鸢竟这般说。 只是,她与窦氏已经商量好了的事情,便是南知鸢这张嘴再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她的主意。 于是,青荷像是没有听懂南知鸢这话的意思一般笑了笑:“姚家毕竟待我有恩,阿鸢你这话儿我便不爱听了。” 南知鸢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便见青荷一下将笑容给敛起:“阿鸢,乖乖听话才是。” 南知鸢清晰捕捉到了青荷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她是在警告南知鸢。 南知鸢只能在心中发笑。 她们这一桩桩一件件,难不成就是为了将她送上那何大人的床? 当真叫她恶心。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心中突然想到了个计量。 再度抬起头来看向青荷时,南知鸢的面上只余下淡淡的笑意了。 “我方才想了一下,青姨说的不错,那今日,我便在何府住下了,只是...总归要叨扰主家了才是。” 见南知鸢答应了下来,青荷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满意:“无妨,何大人与夫人,皆是大气的人。你在这儿住下,他们必定会高兴得很。” 南知鸢长睫微动,将眸色里的凉意掩盖住。 既然这般想将她送到何大人的床上,那她倒是要看看,若是日后发现送错人了,他们面上会有多么精彩的表情。 她,倒是万分期待了。 第146章 花圃1 何府今日毕竟是家宴,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草草收场了。 与上回一样,何大人并没有出现在宴席之上,来湖州这般久了,也进何府两回,可南知鸢却还是从未见到一次这位湖州一手遮天的“土皇帝”。 南知鸢带了侍女来,柳絮站在了她的身后,有些警惕地看着那位面前带路,将她们带去今日下榻的客屋。 也不怪柳絮多疑,上一回南知鸢便是被这般腌臜的手段,险些叫那些人得逞了。 如今,柳絮警惕地看向周围,一副要将这路记得清清楚楚的架势。 南知鸢瞧了她一眼,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纵使柳絮有些时候不着调,可护她的那一颗心,却从来没有丢过。 便是当初她不在了,也是柳絮替她守护在了棠姐儿的身边。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想到棠姐儿,她心脏便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 自从棠姐儿生下来后,南知鸢便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这般久,也不知晓在宫中,棠姐儿与令姿究竟怎么样了。 南知鸢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黯然,只是在前边带路的侍女转过头来同她说话时,南知鸢又在眨眼间将面上的神色掩盖地一干二净。 “沈夫人,就是这儿了。” 侍女开口,先一步走上前去将门给推开。 南知鸢视线顺着往里看过去,这一眼,便叫她有些反胃。 侍女瞧见南知鸢这样子着实算不上满意,有些犹豫:“府里的客居,几乎都是按照一个样子的。若是夫人您不满意,那奴婢再去问问夫人?” 南知鸢抬了抬手,制止住了侍女的动作:“不必了,就这儿吧。” 南知鸢提起裙摆,往台阶上走。 与上一回那刻意引她去换衣裳的客居一样,这一回给南知鸢准备的“雅然居”,和当初那个陈设摆件几乎学了个十成十,便是乍一眼南知鸢都发现不了,这究竟是上一回何大少奶奶给她准备的牢笼,还是这一回南知鸢作为客人居住的“客居”。 见南知鸢站在门口,却没有想要踏进屋进去的意思。 侍女歪了歪脑袋,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不解。 可毕竟南知鸢是主子们交代过的“贵客”,便是她再慢腾腾,侍女也没有开口催促她的勇气。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就在她要将一只脚踏入时,却传来唤她的声音。 “阿鸢。” 南知鸢应声转过头来。 是青荷。 青荷像是没察觉到南知鸢那一刹那的愣神般,走上前去,亲昵地将她散落在耳边的头发给别在了耳朵后。 “如今还早,不若一道去陪我见个人吧?” 南知鸢下意识握紧了拳,面上却是惊讶:“见谁呀?” 出乎南知鸢意料的,青荷开口:“老夫人。” 南知鸢眉心微微一皱,可迎着青荷的视线,南知鸢也只能让自己看上去更正常一些。 毕竟青荷来姚家的借口,便是这何府的老夫人。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而后抬眸时,对着青荷微微颔首:“青姨是老夫人点名来的,我又是青姨家中的小辈,去看望一下何老夫人,也是我这个做晚辈应尽的礼数,倒是劳烦青姨您来找我说这回事了。” 南知鸢虽说是张口闭口都是礼数,可旁人一听,便能感受到她与青荷之间的客道。 便是在一旁的侍女,看向这两位客人时,也带了些了然。 青荷也没有想到南知鸢竟没有拒绝,也没说出旁的叫人起疑的话,就是这说话的语气,却总叫青荷觉得甚是不对味。 第105章 可如今,她也没有心情再顾忌这些了。 那位京城之中来的林大人如今就在老夫人的院子里,青荷算准了时间,想将南知鸢带过去。 若是那林大人认出了南知鸢,也知晓了她与她那夫君的身份,那无论是于她,还是于何府,都是一件省力的事。 只是这事儿,青荷暂时没有同二少夫人以及何大人说。 毕竟,只是青荷一人认为南知鸢与她那个夫君的身份不简单罢了。 青荷是个谨慎的性子,自然是想验一验真假,平一平她自己的心。 “莫要收拾了,老夫人如今正清醒着呢,若是再晚些,老夫人没准便睡下了。” 南知鸢不知晓青荷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若是拒绝,之后青荷也会有千百种方式来探究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南知鸢视线往下移,落在了青荷脚下踩着的那红黄相交的落叶上。 “好。” 她抬起头,对上了青荷的眼睛:“既然青姨您都开口了,那我自然是要和青姨去一道的。” 南知鸢顿了顿:“只是...” 她话卡在一半,青荷便是握住她的手腕都稍稍用了些力道。 南知鸢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身后,将视线落在了柳絮的身上:“柳絮便留在这儿不必同我一道去,你留下来看着她们收拾收拾吧。” 柳絮一愣,下意识想往南知鸢那儿走:“可是夫人...” 南知鸢没有说话,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柳絮抿了抿唇,终究是没有再劝她什么。 既然已经交代好了,南知鸢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的必要了。 她掀开眸子,看向了青荷。 青荷倒是极为满意如今南知鸢这般的上道,想到自己接下来要确认的事情,青荷的目光扫过南知鸢,在她身上落下了几道探究的眼神。 南知鸢对上了她的眼睛,却像是没有感受到她的审视一般,只与她保持并齐,往何家老夫人的院落里走。 何家足足占地近五十亩,要知晓,在京城之中那些王爷们的宅子,也不过是四五十亩,还得是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长公主,才有六七十亩的宅子。 何家老夫人的院子坐落在后宅的中轴偏左的位置,正中间是何府的正院,也是何夫人的住所。 而老夫人的院子位置极好,却也顾及到了老人家爱清净,便是院子四周也都是静悄悄的,却围了好几个花圃。 青荷见南知鸢瞧着那些花圃便不走了,她眉心微微一皱,下意识看向不远处老夫人的院子。 而后,转过身来看向了南知鸢,语气之中都带了几分催促:“莫要耽搁了,已经快到了。” 南知鸢这才将自己的视线从花圃上移了过来,她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落在青荷身上。 “青姨这般着急,这究竟,是想带我去见谁?” 青荷一愣,下意识想反驳她,可却又想知晓南知鸢究竟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南知鸢说完这个之后便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她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方才瞧见的那一株花上。 若是南知鸢没有记错,这新鲜栽培出来的菊花品种,是京城之中近些日子才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周围土壤湿润,与其余花圃的土俨然不是同一批下的。 南知鸢低垂下眸子。 看来,京城来的人,见过了何家老夫人。 更甚... 他如今,便在这老夫人院落里边。 第147章 果真是林家来人了 南知鸢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明明是配上她和煦的面容,可落在青荷的眼里,却着实是叫人多想。 青荷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而后才缓缓开口,就像方才南知鸢说的话不过是说笑一般。 “阿鸢,你这是在说什么。” 她面上佯装出一丝无奈来,仿佛当真被冤枉了一般:“我只是想着,毕竟是来何家做客的,无论如何也得见见主家的老夫人才是。” 青荷扫过了她一眼,若有若无地端起了长辈的架子:“我知晓阿鸢你们都是从京城之中来的,大概是瞧不起咱们小地方的人,只是...有些规矩总是要有的,阿鸢,你觉得我方才说的话可对?” 南知鸢唇角扬起一道弧度,而后走上前去,迎着青荷错愕的目光挽上了她的胳膊。 若是旁人方才没有听见她们的谈话,单单看这个架势,便都会以为她们着实是关系亲昵。 “青姨方才说的这些话,可叫我难受了。” 南知鸢眨了眼,长睫微微颤抖,扫落了一片阴影:“我不过是瞧见这花儿好看,多看了几眼。青姨便这般的催促我。我一时间口快罢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我不过是无心之失,青姨方才便说这么多指责我,倒是叫我难受得紧。” 南知鸢偏过头去,不忍看青荷,倒是当真有几分她这话中。 “被青荷伤到”的模样。 青荷与爽利的姚家人待的久了,原本以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外甥女大概也是承了姚家人的脾气,却没有想到,竟这般的伶牙俐齿,便是青荷唇瓣动了动,思忖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突破口再说些什么。 只得顺着南知鸢的话,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口气道:“是青姨错了,青姨这是惦记着这天,若是再晚一些了,老夫人若是睡下了,咱们便是白跑一趟了。你说呢?” 南知鸢偏过头来看向青荷,见青荷眉眼弯弯,南知鸢都不自觉地一阵恍惚。 纵使是相似的眉眼,可是...可是她为何从青荷的身上,看不出丝毫崔令姿的痕迹。 她当真是崔令姿的母亲吗? 可若她不是,那这世间,又如何会有这般相像的两个人呢?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脑海之中不密密麻麻地都萦绕着关于这些事情的谜团,便是伸出手去拨弄,也不能将自己思绪给理顺来,只能任由它们如此肆意的生长。 青荷说完话之后许久,都没有见南知鸢开口,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开口唤她。 “阿鸢,阿鸢?” 南知鸢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从自己的思绪之中脱离出来。 可视线落在青荷身上时,南知鸢还是没忍住,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无事。” 南知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轻了:“只是方才想到了旁的事愣神了片刻罢了,青姨,我们走吧。” 青荷虽有些怀疑南知鸢这句话的真假,可她盯着南知鸢看了许久,却也瞧不出来什么。 便只得将这一茬过去,她微微颔首,而后看了一眼天色,一下握住了南知鸢的手腕,便是脚步都有些着急险些叫南知鸢踉跄了。 “如今天色已经晚了,我们还是加紧吧。” 南知鸢方才因着青荷突如其来的用力,叫她险些摔了一跤,好在南知鸢稳住了身子并没有出事。 只是,看向青荷时,南知鸢眼眸之中还是一闪而过的厌烦。 可这屋子里,有京城来的人,瞧见青荷的动作,南知鸢对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却更加的笃定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步子变得平稳,而脑海之中却在快速地思索着究竟该怎么做。 若屋子里只是随便一个京城之中的官员,那人不一定会认识她南知鸢。 可若是当真如她猜测到的,是林家的人... 林家是南知鸢嫡母的母家,尤其是当初谢清珏的所作所为,几乎将整个林家分崩离析。 若当真是林家的人,也定然能立马认出来她。 到时候别说是她南知鸢了,便是谢清珏都... 南知鸢想着,只感受到了周身立马涌了上来一股彻骨的寒意。 她倒吸了一口气,而后看向青荷。 青荷似乎从方才就一直在盯着南知鸢,想从她身上这一举一动之中探究出来什么。 见南知鸢面上似乎闪过一丝旁的情绪,青荷瞬间打起了精神,一眼不眨地盯着南知鸢。 南知鸢看向了青荷,也瞧见了她面上的神情。 无法,南知鸢只能不动声色地将她方才想到的,一听便十分拙劣的借口重新吞回腹中。 她看着青荷的眼眸,反倒是反客为主。 “青姨总盯着我做什么,总不是,青姨自己害怕去见老夫人,便一直要拉着我一道去吧?” 青荷一听南知鸢这话,声线顿时尖利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南知鸢一愣:“我方才不过是随口一句罢了,您怎么跟被踩着尾巴的狸奴似得,这般大的反应。” 她偏过头来小声嘀咕:“不知晓的,还以为是我说中了呢。” 青荷唇瓣动了动,指着南知鸢的指尖都在发颤。 而就在南知鸢以为青荷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却将她们的气氛打破了。 “本官倒是没想到,在何府,也有这般精彩的戏看。” 这声音有些耳熟。 南知鸢眉心微微一皱,掀开眸子,将视线往声源处看去。 第106章 这一看,南知鸢的面色瞬间变白了。 林家二公子,南知鸢“前未婚夫”的兄长,她嫡母的亲侄儿。 林溪砚面上带着笑意,遥遥望着她。 第148章 生疑 看到林溪砚的那一瞬间,南知鸢瞬间僵硬在原地。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汪洋之中,便是如今有人唤她的名字,南知鸢都不一定能回过神来。 京城之中来的人,是林家的人,还是南知鸢认识的人。 南知鸢都不知晓是该夸自己猜对了,还是立马找个地方遁坑。 若是这林溪砚与何大人是一伙的... 南知鸢已经在思考,便是她信任谢清珏,也不敢保证在这湖州的“土皇帝”,何大人知晓他们这一行人来的目的是为了摘掉他何大人的官职后,还能放他们回京城。 想象到了那样的场景,南知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秋风吹过,顺着她的衣袖几乎要沁入南知鸢的身体里了。 南知鸢忍着心中掀起的波涛巨浪,抬起头来,对上了林溪砚的眼睛。 林溪砚是标准的桃花眼,笑起来时微微眯起,纵使是个男子,瞧着却也别有风趣。 南知鸢看着他,紧抿着唇,警惕地害怕他随口便将自己的身份说出。 不只是她,便是青荷也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之中罕见的停滞,她眼神之中带着狐疑,不断地想从南知鸢和林溪砚的脸上探查出什么不一般的事情来。 好在,让南知鸢松一口气的。 林溪砚的视线只在南知鸢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立马收了回来,便是再多的目光都没有吝啬给她了。 仿佛,他当真没见过南知鸢一般。 他转过头来,将视线落在了一直在他身后的何家二公子,他眉心微皱:“这两位是?” 二公子一听,便能听出林溪砚话语之中的不耐烦,而这一丝不耐烦不是对着旁人的,而是对着南知鸢与青荷的。 二公子急忙走上前来,飞快地扫了南知鸢与青荷一眼,而后才看向林溪砚,满脸赔着笑。 “林大人,着实是不好意思,这...” 二公子有些无奈的开口:“这二位是今日来何府的客人,是要去见我家祖母的。” 原本二公子想将这些罪责都怪在南知鸢与青荷身上,可他忽然想到了青荷在自家老爷子面前的分量,话都在口中了,又转一圈咽了下去。 “林大人便不必管这么多了,我先前便已经准备好了上好的宴席,便等着您上座了。” 林溪砚视线落在了何二公子的身上,他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嘲讽,快得叫旁人都没有发觉。 “好,既然如此,那走吧。” 林溪砚话音刚落,便抬起步子来往外走了。 何二公子看着林溪砚的背影,松了一口气,下一瞬才提起步子来跟在他的身后。 南知鸢压着眼眸,侧过身去给他们让路,却没有想到,林溪砚在路过她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谢夫人,好久不见。” 南知鸢手指猛然弯曲一下,她死死压制着自己,才没抬起头来与林溪砚对视上。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喉咙处有些火辣辣的,灼烧的很,她用力咽下了一口唾沫,让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还好,林溪砚并没有过多停留,只留下这一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望着林溪砚的背影,南知鸢缓缓地将几乎要抠破掌心的手指松开,她整个人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一般,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意。 一旁的青荷,仿佛察觉到了南知鸢的不对劲,她探究的眼神落在南知鸢身上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之中都是不经意地试探:“你与方才那位大人,认识?” 南知鸢瞬间从方才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她镇定地抬起头来,硬生生接上了青荷的视线。 她摇头,面上是淡然自若,仿佛方才并没有听见林溪砚同她说的那一句话一般:“不认识。” 青荷盯着南知鸢的面色看了许久,她皱了皱眉头,却始终找不出什么漏洞来,只能暂且认为南知鸢如今并没有骗她。 见青荷许久没有说话,南知鸢也算是缓和过来了,她还记得自己与青荷如今站在这里的原因。 南知鸢掀开眼帘,睨着她。 “青姨,咱们不走吗?” 南知鸢的语气算不上好,淡淡的,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莫名的,青荷却从中感受到了几分嘲弄。 难不成...方才南知鸢便已经拆穿了她的想法不成? 这个念头在青荷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却又立马被她给否决了。 不可能。 若是南知鸢当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那她怎么会这般乖乖地随她一起来。 况且,方才路过的那位便是京城之中来的官员,若是那位大人认出了南知鸢,方才竟这般云淡风轻便走了过去? 青荷抿了抿唇,暂且将这些事情抛在脑后了。 方才已经说出的谎言,如今自然要顺着那谎言继续顺下去。 “无事。”青荷对着南知鸢笑了笑, “咱们走吧。” 脑海之中思索的这般多竟没有丝毫表露在面上。 南知鸢看着她,便能感受到面前这女人的心机深沉。难怪在姚府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潜藏在面皮之下的真面目。 而将这样一个蛇蝎一般的人留在姚家,南知鸢便是一想,都遍体生寒。 无论青荷是不是崔令姿的母亲... 南知鸢看着她的面容,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回京城之前,她一定不会再让青荷留在姚家人的身边了。 南知鸢低垂着眼眸,掩盖住了眼眸之中浮动着的情绪,与青荷一道往老夫人院落里走了。 何家的老夫人已近六十余岁了,身体算不上硬朗,可到底能认得清人。 南知鸢与这老夫人先前没有交集,如今也不过是被青荷生拖硬拽过来的,好在老人觉多身子乏,并没有让南知鸢待多久,便将她们二人给打发走了。 南知鸢与青荷一路无话,可等到站在客房面前了,青荷却突兀地开口。 “阿鸢,你夫君是不是做玉石营生的?” 南知鸢挑了挑眉,望向了青荷。 她想知晓,青荷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青荷见她没有说话,也并未在意,只兀自开口:“不若明日便请你夫君来何府,一道用个膳吧?” 听说明日那林大人也会在,青荷眼眸一转,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今日那林大人未曾认出她来,没准是因为南知鸢在京城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个官员如何能认出内宅妇人的脸。 可若是南知鸢的夫君,那就不一样了。 青荷笃定,南知鸢与她夫君,来湖州这一趟,必定有鬼。 听着青荷的话,南知鸢眉心微微一皱,没有立马答应,只是看向青荷。 “青姨,这是在怀疑着我些什么?” 第149章 翻墙 南知鸢的声音突兀的,像是一记重雷猛地砸在了青荷的心上。 青荷眼眸动了动,没有立马开口回答南知鸢的话,只是,她的神情却已经清晰地将答案告诉给了南知鸢。 ——南知鸢猜的不错。 半晌后,青荷才如梦初醒一般,看着南知鸢的眸子。 她扯了扯嘴角,笑道:“阿鸢如何会这般想?叫青姨当真难过。” 南知鸢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静静地与她对视着。 终于,青荷没有忍住,一下就将视线给挪开了。 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后,青荷开口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正常:“阿鸢今日便好好休息吧,我便不打搅你了。” 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小哈欠:“我也回去休息休息。” 南知鸢也没有戳穿她,只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她的话。 等到青荷走之后,南知鸢转过身来,左手一下撑住了身旁的桌案,动作有些大,叫上边摆放的东西都猛地摇晃了一下。 柳絮方才没有跟着南知鸢,心中便焦急得很,如今瞧见南知鸢面色煞白,急忙将手擦干净了,而后立马走上前将南知鸢给扶稳了。 她眼眸之中带着担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南知鸢摇了摇头,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天知晓,方才在见到林溪砚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几乎都要冒出嗓子了。 南知鸢缓过神来后,抬起头来看向柳絮。 她斟酌了片刻,才开口:“能联系上他吗?” 柳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南知鸢这是说的谁。 先前还未有乔氏那一桩事时,南知鸢在柳絮面前唤谢清珏时,要么就是“夫君”,要么便是“他”。 可等到乔氏这事出了之后,柳絮几乎从未再在南知鸢的口中听见她寻谢清珏了,要么就是毫无感情的“三爷”。 第107章 柳絮隐约地感觉到,南知鸢的心房似乎有轻微的松动。 只是,在她想要仔细去想时,南知鸢掀开眸子,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眉心微蹙,看向柳絮时,似乎都带了几分不解:“怎么了?不成?” 南知鸢话音一落,柳絮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对着南知鸢,她急忙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先前南知鸢要留在姚家时候,谢清珏便教给了柳絮几个联系上自己的法子。 如今,南知鸢既然都主动提及了,柳絮便也没藏着掖着了。 她推开窗户,四处瞧了瞧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儿,柳絮才放心地将袖口之中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南知鸢定睛一瞧,是个小哨子。 便见柳絮将这哨子吹响,不一会儿,便有只憨态可掬的飞鸽不知从哪个方向来了,驻足落在了柳絮的跟前。 “咯咯,咯——” 飞鸽探着圆乎乎的脑袋,雪白的羽毛一尘不染,像是高山上的皑皑白雪一般。 南知鸢看着柳絮小跑着回了桌案上,寥寥写下了几笔,而后将写了东西的小纸条便塞进了那小白鸽右脚的小桶之中。 一眼不眨盯着柳絮的动作,南知鸢只觉得新奇地很,见飞鸽安然无恙带着东西飞走之后,南知鸢视线落在了柳絮的身上。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挑了挑眉看着柳絮。 柳絮看着她这样,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地走到了南知鸢的面前,一五一十交代了起来。 南知鸢这才知晓,谢清珏竟交代了柳絮这般多,便是有不时之需的意外,他都已经想好了。 柳絮见南知鸢有些出神,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柳絮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夫人,您如今还怪罪着三爷吗?” 南知鸢一愣,她低垂着眸子。 “怪他。” 若不是他上辈子没有护好女儿,怎么会让她的棠姐儿受这般的苦楚。 便是如今,因着女儿,南知鸢都没有办法能够原谅谢清珏。 柳絮挠了挠头,她并不是太理解,可看着南知鸢的脸色,柳絮方才想着替三爷说的好话,一下就吞入腹中了。 她斩钉截铁地点头:“柳絮与夫人永远都是一边的!” 南知鸢看着柳絮活宝似得样子,忍不住戳了戳她小脑袋。 只是... 想到了今日青荷的话,南知鸢又想到了今日见过的林溪砚。 无论是青荷,还是她背后的何家,今日没有探查出来她的不对劲,那之后,他们定然会将视线放在谢清珏身上。 谢清珏这一回来湖州的事情有多少,南知鸢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可她也清楚知晓,若是在湖州之行受到了何家人的阻碍,那便是身为首辅的谢清珏,在这儿也并不一定能拿出十分的本事来。 俗话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如今何府这水深得,南知鸢几乎都看不见底,这心中便是愈发的没底。 好在,大概是柳絮放的那个飞鸽有用了,等到夜里点上烛光时,窗门被敲响了。 南知鸢一愣,扫了一眼柳絮。 她方才是准备去沐浴的,如今,大概还得等一会儿了。 柳絮也听见声响了,她警惕地看向窗子那儿。 上一回南知鸢在何府险些遭遇她们算计,柳絮还记得一清二楚。 好在,柳絮轻轻开窗,看见外边是一身夜行衣的谢清珏时,猛然松了一口气。 谢清珏翻身进屋,见屋子里只有南知鸢与柳絮时,眉心稍松了些,他阔步往南知鸢走去。 南知鸢几乎从未瞧见过谢清珏这身打扮。 只是... 南知鸢脑海之中闪过一丝好奇:“三爷,这又是翻墙进来的?” 第150章 阴谋环环相扣 肉眼可见,谢清珏听见南知鸢的话猛地一愣,只是他并未说什么,只拍了拍有些沾了灰的衣袖,如同回到自己家一般,往里边走。 柳絮眼珠子轱辘转了下,在南知鸢与谢清珏的身上都转了一圈,而后才掩着面上的笑意往外边走。 如今毕竟是在何府的地盘上,柳絮还是得帮南知鸢与谢清珏掩着些的。 只是... 南知鸢看着柳絮方才的神情,又联想到了她的动作。 南知鸢眉心微微一皱,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整得我们跟个野鸳鸯似得。” 她这话极轻,原本是不愿叫谢清珏听见的,可谢清珏耳朵尖的很,一下便将南知鸢方才说的话尽数收入耳中。 他唇角漾起淡淡的弧度,稍纵即逝。 谢清珏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南知鸢的身上。 南知鸢只觉得他眼神怪怪的,可若是叫南知鸢道出个一二三来,她却也无话可说。 她只能强装镇定开口:“总看我做什么?” 南知鸢面上不显,可藏在身后的右手却不自觉地抠着手心,眼神也有些飘忽,始终不敢与谢清珏对视上。 谢清珏眼眸一闪而过的笑意,而后摇摇头。 他没说话,也没拆穿南知鸢的小动作,叫南知鸢好歹松了一口气。 缓缓平复了心情,南知鸢率先开口:“你可知晓,我要你过来是为何吗?” 她这是在探话,毕竟派京官来湖州这件事,南知鸢不知晓这究竟是陛下的手笔,还是旁人的。 若当真是陛下的手笔,那林溪砚大概率便是与他们一道的人了,这样也不难解释林溪砚昨日明明看见了她,也认出了她的身份,却还是装作与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反问,他眉心微蹙,落入南知鸢的眼里,却同小山峦似得。 他思忖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只是话语之中还带了几分不确定:“是因为,青荷的事?” 南知鸢顿了顿:“一半。” 那意思便是,谢清珏没有猜全。 谢清珏视线视线落在南知鸢的小脸上,明明与先前没有任何改变,可谢清珏却觉着,来湖州之后,南知鸢整个人都变得更加鲜活了。 为什么呢?因为没在京城,远离了谢家,和京城之中所谓的“贵妇圈”吗? 谢清珏黑眸之中的思索眨眼即逝。 他沉声开口,声音如凌冽的冰泉般:“是为了,林家那小子?” 南知鸢一愣,谢清珏果然知晓,只是当她唇瓣动了动,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谢清珏仿佛提前猜到了她会想问什么,直接开口道:“他不是陛下派来的。” 南知鸢瞬间怔愣在原地,她先没有管为何谢清珏会知晓她想问的话,而是疑惑开口:“若是我没有记错,林溪砚是京官,无论是外派还是巡视,都得是陛下亲下的旨意,这怎么...?” 谢清珏眼眸中凝了几丝凝重。 南知鸢一下便不开口了,只瞪圆了一双眼,安安静静看着谢清珏。 若是涉及到了朝廷之中的大事,南知鸢觉得,她也没有知晓的必要。 谢清珏揉了揉眉心:“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林溪砚要来湖州的事,是早就定下了,陛下那儿的明道确确实实过了,可操持这些事情的人,并非陛下。” 南知鸢只觉得谢清珏这话说的怪异极了,什么叫过了陛下那边的明道,可拍板的却不是陛下? 谢清珏看着她满脸的困惑,也知晓如今也解释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毕竟连谢清珏也只从中窥探出一二来。 只是... 谢清珏同南知鸢解释道:“虽说操持这些之人并非陛下...嗯,也就是并非保皇一派,但我大概能猜到,他背后究竟是何人了。” 南知鸢眼睛一亮,便是身子都直了起来。 “你可忘了,我们来湖州,是为了什么?” 这话一出,南知鸢瞬间陷入了沉思。 他们来湖州的时日不算长,可遇见的事情却是一个接一个,而如今再回过头来看,这些事情却像是一环扣一环,引着她们来窥探更大的阴谋诡计。 南知鸢掀开眸子,看向谢清珏,她语速很慢,像是一边思索,一边开口。 “我记得最初来湖州,是为了...长公主的事?而后陛下同时察觉到了崔贵妃母家的意外,所以才有湖州一行。” 谢清珏颔首,漆黑的眸子之中,浮现几丝宠溺来。 只是南知鸢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觉得方才被谢清珏这一点,仿佛几个环并着排,立在了他们面前。 可... 南知鸢抬头看向谢清珏:“如今,青荷,何家,定然有藏在深处的秘密,只是,长公主那一事?” 在湖州这么久,南知鸢可是连其中丝毫的门道都没有摸到呢。 这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谢清珏抿着薄唇,周身气压瞬间降低。 南知鸢只觉得奇怪的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谢清珏声线都带了几分沉重:“我查到了些关于殿下如今身上那毒的消息。” 南知鸢一下站了起来,她还记得在自己梦里,长公主殿下因为失去了自己孩子,郁郁寡欢而亡的场景。 第108章 纵使她与长公主的情谊不算深厚,可单凭长公主在战场上击退了多少敌人,南知鸢觉得,能保住长公主性命这件事极有意义。 而如今,长公主身上未曾去掉的毒,却像一把刀一般,时常悬挂在头顶上,叫人不得安宁。 如今,谢清珏说他已经找到了有关长公主殿下身上的毒的消息,那是不是就是说明,长公主殿下的毒,有解了? 面对谢清珏,南知鸢总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她眼神有些亮晶晶的。 “当着?发现了些什么?长公主的毒是不是有解了?你从哪里发现的...” 南知鸢的问题有些密密麻麻,瞬间叫谢清珏都有些被问住了。 他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无奈,一下伸出手来,握住南知鸢的肩头,想要稳住她的心神。 “好了,莫要担心,我一五一十都说给你听。” 只是... 谢清珏眉眼之中还带着未曾化开的愁:“那西洋商人与何家二少爷曾经做过一场交易,而那一场交易之中,便有一项。” 他看向南知鸢,叹了口气:“便是,换皮。” 第151章 朦胧的床幔 “换皮?!” 南知鸢有些目瞪口呆。 她当时在谢府无聊之时,看了许多的山水游记,确确实实有书曾经记载过,西南一块的土着知晓一些独门绝技,其中,换皮叫南知鸢印象深刻。 可是...谢清珏方才凝重的说出这话,却叫南知鸢险些都要将自己的舌头都给咬掉了。 换皮术,竟然是当真存在于世上的?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都要站不稳跌倒在地上了。 谢清珏揉了揉眉心:“毒,和花的种子,都是从湖州传出去的,若是我的猜测没错,这毒,和这花种,在何家都还找得到踪迹。” 花种...菊花... 南知鸢瞬间便将今日去见何家老太太的事情联想了起来,若是她没有记错,何家老太太尤其爱花,今日她发觉京城之中来人了,便是因为那本该只出现在京城之中的花种。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便脱口未出:“菊花。” 谢清珏一愣:“什么?”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便是连指尖都有些忍不住地颤抖。 屋外是凛冽的秋风,尤其是在夜里更加的明显,吹打在窗上时候,叫人听得心惊胆战。 南知鸢将心神平稳住,才缓缓开口同谢清珏解释道:“今日,青荷借由将我拉去何家老夫人面前,便是为了让我与林溪砚见上面,叫他拆穿我的身份。在路上时,我便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刚到老夫人院落时候,在那花圃前瞧见了一簇簇的菊花。” 南知鸢极力地搜刮自己的记忆,尽量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谢清珏说清楚。 “我记得,我看到了其中一个菊花,是今年京城宫中花匠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在上个月才在京城的达官贵人之间流传开,对,就是在我们刚离开京城那时候。我又瞧了,那花旁边的土是新土,与其余的颜色都不一样,定然是这几日新移过去的,甚至,就是今日...” 南知鸢抿着唇:“所以,我才起了心思,知晓那何老夫人的院子里,怕是来了京城的人,果然...” 她摇晃了下脑袋,将事情又给扯了回去:“只是,那些花太多了,我当时着实是没有这么多时间一个一个将它们都辨认清楚,当日长公主开办的宴席摆出来的那绿菊,那何老夫人的院落前究竟有没有我不确定,只是,这绿菊若是为了讨何老夫人的欢心,刻意栽培出来的,也极有可能。” 谢清珏听南知鸢说完,陷入了沉思。 按照南知鸢的话来说,着实是有一定道理的,况且,这还能与先前京城之中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 谢清珏吐了一口浊气,看来,他这几日查到的东西,没有白费。 这个认知叫谢清珏眉心都稍稍松了。 “我知晓了,何家,果然不简单...” 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深思,就在他即将要开口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屋外传来一阵声响。 南知鸢与谢清珏循着声音望过去。 首先听见的是柳絮的声音,柳絮声音里带了几分慌乱,嗓门也比平日里大极了,南知鸢一听便知晓这是她在刻意提醒屋子里的自己。 “诶!我家主子已经睡了,你还想进去做什么?” 谢清珏与南知鸢对视了一眼。 屋外有人? 而后,比柳絮声音略微小一些的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我是青荷姑娘的侍女,我家主子是你家主子的姨母,想着这个点南小姐定然是没有入睡的,便差我来给南小姐送一碗安神汤。” “谁说我家主子没睡?她这两日都累了,早就睡下了,你若是想见她,那便等明日再说吧。这什么安神汤不用了,还是带回去吧。” “姐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南小姐第一回 在何府过夜,青荷姑娘不放心,定要叫我见到南小姐本人才是。” “你!” ... 南知鸢听着外边的动静,皱了皱眉头,她刚想走过去打开门,替柳絮说话。 只是,谢清珏先一步猜到了她的动作,在南知鸢刚抬步子想要过去时候,一下握住了南知鸢的手腕。 谢清珏指腹带了些凉意,触及到南知鸢肌肤时,就连南知鸢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眼神之中带了几分疑惑,看向谢清珏,像是在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谢清珏摇摇头,并没有说话,却微微蹲身,将南知鸢横打抱了起来,脚步声轻如鸿毛落地,往拔步床边走。 南知鸢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谢清珏的动作,惊呼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半晌都落不下去。 她急忙攥紧了谢清珏的衣袖,生怕自己掉下去,引起外边那侍女的怀疑。 没办法说话,南知鸢只能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谢清珏,期待他早早意识到自己的怒火! 可惜,她这眼神大概是抛给瞎子看的,便是南知鸢的眼神多么的凶恶,谢清珏却安稳如山一般,没有被南知鸢的愤怒影响分毫。 他小心翼翼,将南知鸢放在床榻上,而后一脸轻描淡写地开始解他自己的衣裳。 南知鸢瞬间被谢清珏这动作给怔愣到。 歪了歪脑袋,眼眸之中都是不解。 谢清珏没有解释,迅速将身上夜行衣脱下藏好,而后,抚着南知鸢的腰,藏入了被衾之中。 与谢清珏的肌肤紧贴时,南知鸢面色是有一瞬间僵硬的。 明明是秋日,明明昨日南知鸢一个人睡时,还感觉到了几分寒意。 可这一刹那,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热气都冲上了脑袋里,和脸上。 谢清珏修长的手指,带着蛊惑,落在了她腰肢上。 南知鸢打了个哆嗦。 她刚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门从外边推开了。 同一时刻,谢清珏稍稍使了些力道。 朦胧的床幔,应声倾泻而下。 第152章 守门 谢清珏的动作极快,快到连南知鸢都没有反应过来,便瞧见床幔倾泻而下了。 她转过头来,想要看向谢清珏。 可屋子里的光被床幔给掩盖住了七七八八,南知鸢只能微微眯起眼,借着微弱的光看向谢清珏。 谢清珏却仿佛压根接收不到南知鸢的怒火一般,而是反握住了南知鸢如玉石一般莹润的手。 南知鸢用了些力道想要从谢清珏的手里挣脱开,可谢清珏像是给手腕铸了铁一般,便是南知鸢用尽了力气,都不能撼动分毫。 南知鸢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只是不知晓是光线昏暗,还是谢清珏如今脸皮愈发厚了的缘故,他竟仿佛跟没有察觉到一般,手上的力道未曾有丝毫的松动。 南知鸢无法,只能侧过脸去,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手心渐渐冒出来的汗,却彰显了她内心的不甚平静。 谢清珏眉眼中染上了笑意,他用指腹摩擦了下南知鸢的手背。 南知鸢皮肤细腻,人也长得极白,若是在阳光底下站着,倒是更像那泛着莹润光芒的东珠。 可却只有谢清珏才知晓,她的肌肤细嫩得,触感和刚出炉的豆腐一般,软乎乎的极为嫩滑。 南知鸢死咬着牙关,明明谢清珏什么都没有做,可莫名的,南知鸢却从周遭的空气之中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旖旎。 脚步声慢慢近了,最后,停在了拔步床前。 南知鸢下意识握住了谢清珏的手,却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的过于紧张,几乎都要将指甲嵌进谢清珏的肉里去了。 只是谢清珏仿佛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还察觉到了南知鸢的紧张,他拍了拍南知鸢的手心,是在安抚她。 下一瞬,柳絮气冲冲的声音响起。 “我都同你说了我家主子如今已经睡下了,你非要硬闯,这是在做什么!” 第109章 与柳絮面对面的那个小丫鬟,明显感觉到了有些心虚,便是开口的话都带了几丝的气短。 “我,我也不过是奉命罢了。” 她话音刚落,床幔内便传来:“咳——” 柳絮急忙走上前去,一下就将那小侍女挤到了一旁。 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又下意识扫了整个屋子一圈,窗户未曾打开,那谢清珏大概是没有离开的。 如今,整个屋子里能够藏着人的地方,便只有... 柳絮将视线缓缓地落在了床幔上。 她下意识想咽下一口唾沫,却害怕身旁的侍女察觉出来她不对劲之处,便硬生生的,维持着自己声音平稳开口:“夫人,您怎么了?” 南知鸢的声音从里边传来,带有明显的困倦:“莫要吵闹,都下去吧。” 柳絮一愣,而后强装镇定地看向自己身侧的那个侍女,她横眉一扫,轻声哼了一句:“没听见我家主子的话吗?紧着你的皮!” 那侍女原本就是听从自家主子的命令来的,如今既然听见了南知鸢的声音,虽然没有像自家主子那般要求的当真见着人,可在她心里,这都大差不差,如今,也能回去交差了。 一改方才蛮横的态度,侍女面上陪着笑,拉着柳絮的手腕小声开口,一边带着她一道走出去。 “姐姐,您这便是说笑了,咱们都是奴婢,不得不听主子的命令不是么?” 柳絮漫不经心转过眸,看向床幔处,而后背着那侍女,吐了口浊气。 这时,她才开口:“你这说的也是。不过,等会儿...” 柳絮一边说,一边推开了那侍女的手,走到了烛台旁将这烛心给掐了。 屋子里仿佛一下陷入了黑洞之中,只有隐约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里,只是这段日子夜里总是会有雨,便是夜里时候的乌云也是多的,遮盖住了过半的月光。 柳絮熟练地做完这些之后,才将那侍女一同带出去。 她眼珠子轱辘转了下:“你说,你是青荷姑娘的侍女?” 那侍女颔首:“我唤桃酥,姐姐你直接叫我名字便好了。” 柳絮开始探话了:“桃酥,那你可知晓,为何你家主子要你来看我家主子吗?” 她扫了一圈周围,才小声同桃酥说:“若是我知晓的没错,这青荷姑娘,既不是何家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把你这个家生子放在她旁边伺候了?” 柳絮见过的侍女多,只用一眼,便知晓面前的侍女究竟是外边人牙子买来的侍女,还是宅子里花了心思养出来的家生子。 这桃酥瞧着来去无阻,便是方才远远见她过来时,柳絮还瞧见有旁的侍女侧过身来让她先过呢。 桃酥听着柳絮的话,眼眸之中闪过惊讶:“姐姐当真是好眼力,便连我的身份都探知地清清楚楚。” 只是她却没说什么柳絮想要听见的东西,只微微福身:“不过,既然姐姐这般聪颖,那如何看不出来,这青荷姑娘对咱们府上的重要呢。青荷姑娘吩咐我的事已经做好了,姐姐留步,我便先走了。” 桃酥这些话说得极快,说完后便转头就走了,只给留下留下一个背影。 倒是像极了害怕柳絮多问她一些什么似的。 柳絮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事有些奇怪,她转过身来原本想敲敲门,告诉里边的两位主子,那桃酥已经走了。 只是,她手刚放在门上,却又想到了什么,还是退后了一步,在外边做着“门神”,守着里边的两位主子。 而屋内,床榻上。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自己仿佛整个人都要被热化了一般,谢清珏的指尖是灼热的,触碰是灼热的,等到了最后,便是连他的呼吸仿佛都带着热意,喷在她肌肤上,激得起她冒出一个个小疙瘩。 她想让自己的心思全部放在外边柳絮与那侍女的对话,可无论南知鸢如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她都发现,自己做不到。 脑海之中,只剩下一团团密密麻麻的线,将她包裹得像茧一般。 终于,南知鸢忍无可忍,一下握住了谢清珏的手,恶狠狠道:“不要再动了!” 谢清珏一愣,半晌,他无奈的声音响起。 “阿鸢,我从未动过。” 第153章 香囊里的东西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瞬间跟被逆着毛撸了的猫一般,瞬间炸开。 “你还说你方才没动,你明明...!” 南知鸢说着说着,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屋子里是暗的,可莫名的,南知鸢却觉得自己与谢清珏像是对视上了。 谢清珏那一双漆黑的瞳孔,在黑夜之中愈发没办法被分明,像是躲在暗处的猎人一般,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自己的猎物。 然而很不幸的是,南知鸢觉得,自己就像是他口中的猎物。 南知鸢声音都放轻了,落在谢清珏耳里时,带着微弱:“你方才,明明就动了。” 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无奈,摇了摇头笑了一声。 这笑声有些突兀。 谢清珏顺着南知鸢的手指,慢慢往上爬,一下便反扣住了她的手腕。 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细嫩的手腕内侧摩擦了下,他掀开眸子,纵使在黑夜里,也能精准无误地捕捉到她的视线:“阿鸢,这样,我才是动了。” 谢清珏的声音之中带了几丝沙哑,南知鸢只觉得被他触碰到的地方仿佛都在发烫。 她一下都顾不得其他了,一下将人推开,而后坐了起来。 好在谢清珏方才便没有用力,只是在逗她罢了,见她这般激动,谢清珏垂下眼眸,掩盖住了里边的笑意。 南知鸢掀开床幔,方才他们闹的动静不小,可外边还是没有声响,人肯定是走了的。 否则,谢清珏方才也不会这般的大胆。 想到这,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好了,想要跟你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南知鸢侧过身子,意思便是叫他走。 谢清珏听着她的话,眉梢一皱,而后有些无奈地开口:“怎么,用完了就丢?” 这话说得过于暧昧了,南知鸢咬了咬牙:“什么叫做用完就丢?你不是也查出来了什么吗?既然有线索了,如今也不是耽搁的时候了。” 她顿了顿:“你若是早些时日查清楚,我们也能早些回京城。” 南知鸢越说越带了些沮丧:“我,想棠姐儿了。” 一提到棠姐儿,南知鸢方才落在谢清珏身上的情绪仿佛在一瞬间就被收回了似得,变得愈发冷静。 她拍了一下谢清珏,可她在黑夜里看不太清,便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了。 于是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谢清珏的脑袋上。 南知鸢:... 看不见谢清珏的面色,可莫名的,南知鸢感觉有些冷了。 她脖子往后缩了缩,竟莫名的出现些愧疚来。 只是这愧疚稍纵即逝,她梗着脖子:“你,谁知晓你在这儿的,我方才只是想看看你究竟在哪里,没成想...竟拍你脑袋上了。” 南知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等到最后,谢清珏只能微微凑过去才能听清南知鸢说的是什么。 看着南知鸢面上的神情,谢清珏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纵容。 只是,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翻身便从南知鸢方才给他留的道下了床。 他什么都没有说,南知鸢还以为他因为方才的事这是生气了,南知鸢下意识攥紧了被衾,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眼神之中竟都带了些不安。 好在,谢清珏只是下了床榻,将方才柳絮熄了的蜡烛重新点燃上。 方才整个屋子里都是暗的,乍然亮光,总是会有些不适应的,谢清珏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这事,便轻轻地,将双手笼罩在了离床榻最近的那一盏灯旁,慢慢的,松开手,叫它的光缓缓泄出。 南知鸢没有注意到谢清珏的动作,她看着谢清珏的背影,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这究竟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 谢清珏转过头来,便瞧见南知鸢在冥思苦想。 他唇角微微勾起,又在南知鸢看向他的时候,猛地压了下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南知鸢与谢清珏对视上,半晌才开口问:“你点灯,就不怕那侍女还在?” “方才你握住我手前,我便听见了桃酥走的声音。” “桃酥?”南知鸢皱了皱眉头:“这是谁?” 谢清珏解释道:“青荷身边的侍女,名唤桃酥,是何家的家生子。” 他顿了顿:“柳絮很聪明,果然是跟在你身边久了的。” 谢清珏这话着实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了,南知鸢半晌都没搞懂他为何要说这话。 南知鸢不愿再想,只摇晃了一下脑袋。 “那你打算怎么查?” 今日谢清珏既然都已经只身入了何府,他便打算带着答案一块走。 只是,这件事太过于凶险,谢清珏不想让南知鸢因此而挂心于他。 第110章 他便转过头来,看着南知鸢。 谢清珏什么都没有说,倒是叫南知鸢心中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她皱了皱眉头,便想下床趿拉着鞋往谢清珏那儿走,只是她还没开始动作,便被谢清珏给拦住了。 他蹲下身来,看着南知鸢,握着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是在安抚她。 “莫要担心,无论我如何查,都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可好?” 想到方才南知鸢提到了棠姐儿,谢清珏眼眸中也一闪而过了思念。 相比南知鸢,他的情绪更加内敛,对于棠姐儿的挂念,他与南知鸢是一样的。 而如今,为了叫南知鸢心安,谢清珏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棠姐儿还等着我们一道回去,我早些查完这些东西,也好让你见女儿,不是么?” 提到棠姐儿,南知鸢下意识想从谢清珏手中将自己手给抽离出来,可谢清珏误会了她,反倒是力道更足地想要将她留住。 南知鸢视线落在谢清珏时,眸中闪过一丝难受。 她声音也比方才要冷了:“你也知晓,你还有棠姐儿。”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谢清珏并不知晓南知鸢突然生气的缘由,只是... 谢清珏抬眸往外看,他耳尖微动。 如今来不及与南知鸢细说了,他低下头来,从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放在南知鸢手上。 “我走了,你好生照顾好自己。不出五日,不...不出三日,这些事情定然会落得水落石出的。” 南知鸢再次抬头时,窗户已经从外边关的紧实了。 除了肌肤上残留的温度,和手中捏着的一个香囊,仿佛谢清珏方才压根就没有来过。 南知鸢叹了口气,低垂下头来将那香囊解开。 这香囊是谢清珏当初做的,做工精细,上边绣的是一对鸳鸯,南知鸢还以为他早就丢了... 可等南知鸢将香囊打开之后,见到里边的东西,她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香囊之中,安安静静的躺着,棠姐儿满月时剪下的乳发。 第154章 失联了 天光从楹窗透过,洒在了屋子里头,秋日里若是有这般好的天,也会比平日里暖和些的。 南知鸢指腹摩擦着手中的香囊,久久陷入思绪之中,便是柳絮进来了,她也没有察觉到。 瞧见南知鸢这个模样,柳絮有些奇怪,从昨日夜里开始,南知鸢手中就一直拿着这个香囊,便是整夜都没有撒手。 这香囊柳絮隐约有些影响,不过已然不深了,只记得这东西应该出现在谢清珏的手中,如今,怎么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南知鸢这儿了? 南知鸢一抬头,便见到柳絮嘴里嘟嘟囔囔好像在说些什么,却什么声都没有发出。 想到昨日谢清珏同她说的话,南知鸢眸色微微闪动,开口道:“昨日,你与那桃酥都说了些什么?” 柳絮一愣,见南知鸢回过神来了,便老老实实地开口将昨日夜里的事都复述了一遍。 南知鸢听着柳絮的话,眉心微微一皱。 “何家待青荷,当真是与众不同啊。” 只是南知鸢着实是想不明白,青荷究竟有多么的“不同”,才会让何大人将这般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了青荷。毕竟,何家家大业大的,不想找本支的,随意寻个旁支的聪明孩子倒也容易。 南知鸢摇晃了下脑袋,她刚想再说些什么,便听见了外边传来的声音。 是她们方才聊到的青荷来了。 “阿鸢昨日里睡得怎样?也是青姨不好,平白就把你拉过来了。” 青荷面上带着柔柔的笑意,南知鸢看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心狠手辣,又干净利落处理好何家一些产业的人,和面前的青荷牵扯在一块。 青荷见她没开口,便看向站在她身侧的柳絮:“可是你没有照看好你主子?” 见青荷还想越俎代庖指责自己贴身侍女,南知鸢揉了揉眉心开口,声音里带了些沙哑:“不怪她,我有些认床,这两日都没休息好,看上去有些憔悴倒也是正常。” 青荷点点头,表示理解,只是突然,她话锋一转。 “这样啊,我还以为,昨日是有小贼来扰了阿鸢你的梦呢。” 南知鸢长睫一颤,掀开眸子,对上了青荷探究的视线,她扯了扯嘴角:“青姨怎么会这般想?” 青荷摇了摇头,叹气道:“还不是昨日夜里前院抓到了个小贼,如今已经被人带下去审问了,何家的刑罚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受得住,要我说啊,这小贼若是能熬过今日,也算是硬气了。” 南知鸢听着她的话,下意识弯曲了指节,攥紧衣袖。 可当青荷看过来的时候,却见她面上毫无波澜,像是对她方才说的话丝毫不在意似得。 南知鸢淡淡掀开眸子,与青荷对视上,见她眸色之中的探究,南知鸢扯了扯嘴角,好奇地问道:“青姨为何要这般看我,难不成...” 她顿了顿:“青姨是觉着,我与那小贼认识?” 方才的慌乱无措只在南知鸢脑海中之中持续一瞬,便被她给否决了。 这小贼就算是天底下的任何人,也不可能是谢清珏的。 谢清珏若是这般的废物,那如何能坐稳首辅的位置。 南知鸢也不知晓自己这般想是当真信任谢清珏,还只是在安慰她自己罢了。 见大概是从南知鸢的口中问不出来什么,青荷倒也没有多留,只又与南知鸢聊了几句之后便走了。 南知鸢看着青荷的背影,握住杯盏的手猛然紧缩,便是连手背上都迸现出了几缕青绿色的筋脉,衬得她愈发白皙。 柳絮察觉到了不对,往外看了一眼,见青荷没有回头看,便立马先将门给关住,而后才快步走到了南知鸢的身侧。 她语气有些着急:“夫人,没事吧?” 南知鸢摇了摇头,只是想着青荷方才的话,不知为何,南知鸢莫名的心慌。 昨日夜里谢清珏来了何府,查到了线索,今日青荷便来告诉她,说是昨日夜里抓到了个小贼。 这一切的一切当真就这般巧合吗?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柳絮在一旁担忧地望着她,见她缓和了下,便急忙从南知鸢的手中拿过了茶盏,放在一旁,而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南知鸢扶在了一旁坐下。 “夫人是担心,方才青荷口中的那贼人,是三爷?” 柳絮轻声开口,而后便立马否决自己方才说的话:“三爷虽昨日是来了没错,可无论如何,三爷总归不会这般不小心的。” 她抬眸看向南知鸢,握住了南知鸢的双手,可触及到她肌肤的那一刹那,柳絮打了个哆嗦。 南知鸢的手太凉了。 柳絮心疼地将她的手包裹住,才叫南知鸢的双手慢慢暖和了起来。 “夫人莫要担心了,若是当真想知晓是不是三爷,咱们总归是有办法的,不是么?” 柳絮这话一出,倒是提醒了南知鸢。 上一回柳絮已经将能联系谢清珏的物件给用了,那剩下一个,便是联系长松的了。 只是南知鸢没有立马开口,她声线冷静,便是嘴唇处有些发白,却似乎也没有影响到什么。 “要联系,只是不是现在。” 南知鸢望向那一扇门,似乎隔着门,与青荷遥遥相望了。 “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给她们机会。” 柳絮有些听不懂了:“这...夫人,什么机会?” “给她们抓住我们错处的机会。”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反握住了柳絮的手:“放心,不会有事的,等过了明...今夜再说。” 南知鸢的话叫柳絮听着也渐渐心安了下来,她颔首:“好,夫人,我们等。” 时间一瞬一瞬地过,可在南知鸢看来,却度日如年。 终于,等到了第二日。 可无论叫南知鸢还是柳絮意外的是。 长松,失联了。 第155章 是长松 长松是谢清珏的贴身侍从,纵使平日之中插科打诨瞧着不甚靠谱,可毕竟是谢家自小培养的,千挑万选才得来的一个放在谢清珏身边的侍从,又怎么会像表面一般的无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却联系不上了。 柳絮的手指都在颤抖,她摇摇头,看向南知鸢的眼神之中带着惊恐,可一旦开口时,却开始在安慰自己了。 “不可能,夫人,一定是咱们弄错了,长松怎么还没来呢,明明...” 明明昨日三爷没过多久便到了啊。 柳絮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她看向南知鸢,只觉得心脏都仿佛被揪了起来似得。 与方才不同,南知鸢如今却是额外的冷静,她从柳絮的手中接过那个小哨子。 哨子的材质与上一回联络谢清珏的不同,是竹子雕刻的,手艺粗糙,南知鸢只用仔细去看,便知晓这定然是出自长松自己之手的。 可无论柳絮怎么吹这个哨子,没有信鸽,也没有人来。 第111章 秋日里若是没有阳,总是会显得阴冷阴冷的,尤其是湖州这地方,一年之后气候多变尤其多雨,在这个时节,雨多得跟天上倒了盆水下来似得。 南知鸢抬起头来,看着被阴霾遮盖住的太阳,那些光亮只能苟延残喘,顺着浓厚的雾气中的缝隙,挤出一丝丝光亮。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将哨子交给柳絮。 她站了起来,柳絮手中接着哨子,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见南知鸢都要往外走了,她才同惊醒了一般,瞬间站了起来走到了南知鸢的身侧。 “夫人,你这是去哪里?” 南知鸢转过头来看向柳絮,她唇角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意,而后伸出手来,拍了拍柳絮的手背。 “没事,我只是想去找青荷问问。” 青荷如今在柳絮心里,那便是与洪水猛兽都无异了。 她急忙将南知鸢给拉住:“夫人,您不能去!” 南知鸢看着她,一言不发。 柳絮急急忙忙开口:“且不说昨日她来找您刻意说什么贼人的话,便是今日咱们吹着哨子也没见人来,保管也不是她的手段。” 柳絮冷静地开口:“如今,若是夫人您当真去问她了,这便是掉入她的陷阱之中了。您可千万不能这样!否则不仅是咱们做的,便是三爷做的事情都要功亏一篑了!” 南知鸢听柳絮讲完后,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 “谁说我去找她,是要问这件事情的?” “诶?” 柳絮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她瞪圆眼睛看着南知鸢,嘴唇张张合合了许久都没有挤出完整的一句话。 “可是,可是...” 柳絮手上动作慢慢放轻了,倒是没有像方才一样宁死都要将南知鸢拉住的果决。 “可您方才不是说要去找她吗?” 柳絮低下头来嘟嘟囔囔着。 南知鸢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笑意,而后,她伸出手来,揉了揉柳絮的头顶。 “我确实是要找她,只是,我寻她,是想知晓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去。” 且不说南知鸢知晓,无论是自己还是柳絮,都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便是谢清珏先前给她留下了的暗卫,那是她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用到的。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清醒了,她不能再被青荷困在何家了,无论如何,她要出去。 只有出了何家,谢清珏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她也不会再心惊胆战了。 柳絮听着南知鸢的话,有些懵,却还是点点头。 她赞同南知鸢说的话,只是... “夫人,当初青荷无论如何都要带你来何家的时候,想必就已经想好了不让你出去,你又如何能劝得动她?” 便是柳絮如今也看得清清楚楚,这几日二少夫人都没有往南知鸢的跟前凑,不一定是因为上一回她想做的事情失了手,更有可能的是,青荷警告了她些什么。 而如今,她们若是想出何府,柳絮觉得,青荷并不会遂了他们的愿。 柳絮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夫人,要不咱们还是好好在这儿待着吧,如今何家人毕竟没有对我们做什么,若是三爷将事情都办妥了,一定会来接您出去的。” 柳絮不想南知鸢去冒这个险。 南知鸢知晓柳絮这是好心,只是... 她还是摇了摇头:“无事,我们还能找另一个人帮忙。” 柳絮一愣:“夫人说的是?” “大少夫人。” 南知鸢是个果决的性子,方才既然已经想好了,便说干就干。 好在青荷警惕南知鸢,却也没有无时无刻派人守着南知鸢,这后宅之中,倒是叫她畅通无阻了。 等到见到了大少夫人,大少夫人看向南知鸢时,眼眸之中还带了几分惊讶。 “你怎么来了?” 南知鸢站在长廊上,知晓这着实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地儿,便将人拉了进去,等到了院子里,南知鸢才开口。 “你可知,我这几日都住在何府,尚未出去过?” “什么?!” 年氏眼眸一凝:“可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还是...” 南知鸢摇摇头,不过,她却有事情想要问大少夫人:“你可知晓,前日夜里抓了个贼人?” 年氏一愣,下意识点点头,只是... “只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南知鸢眸子一顿,抿着唇,半晌才开口。 可就连南知鸢自己都没发觉,声音之中带了细微的颤抖,像是在害怕某一个答案。 “被抓的,可是我夫君?” “怎么可能。”年氏听着这话,瞬间松了口气,便连身子都往后倾斜了些,全然没有方才刚见到南知鸢,听南知鸢说话时候的紧张感。 年氏有些无奈,可看着南知鸢这样,也只能开口宽慰她:“放心,我那时匆匆扫过一眼,他不是你夫君,只是...” 年氏话语一顿,看向南知鸢时,忽然哑了声。 南知鸢见她久久不说话了,看向自己时的目光里还带着闪躲。 南知鸢呼吸一窒,拳头顿时握紧了。 “只是怎么了?” 年氏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开口,可若是不说,看着南知鸢在这干着急。 她咬了咬牙,既然如今她与南知鸢夫妻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那她便说了。 “我方才才想起来...见到的那贼人,好似与你相公身侧那小厮长得相似。” 南知鸢愣在原地,反倒是柳絮惊呼。 “是长松!” 第156章 做戏. 南知鸢转过身去,便见柳絮脸色煞白。 方才年氏的话南知鸢也听了,柳絮却比她还早早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性。 想到平日之中长松与柳絮时常来往,南知鸢眼眸一动,而后走到了柳絮身侧,将她情绪平稳住。 “不一定是他,你莫要着急。” 南知鸢安抚完柳絮之后,才转过身来看向年氏。 柳絮如今心烦意乱,南知鸢也不愿叫她多想,便叫她守着是否有人偷听她们说话,这样也避免柳絮听见年氏说再多,心中慌乱。 南知鸢看向年氏,眉心之中闪过一丝疲倦。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如她上一回同青荷所说的一般,在何府住下的这几日,才让南知鸢发觉她当真是认床的。 如今,南知鸢的眼下都带了些乌青。 她看向年氏,思索了片刻才开口:“我不知晓那贼人是否是我们的人,可有一件事我的的确确需要你的帮助。” 南知鸢这般开门见山的说,倒是叫年氏一愣。 她身子微微坐正了,才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尽管说便好了,若是我能办到,我定然会替你办的。” 南知鸢摇摇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你陪我一道去一趟青荷那儿。” 年氏眉梢一动:“青荷?” 南知鸢颔首。 年氏懂了:“好,你想让我如何配合你?” 南知鸢压着长睫,身子往年氏那儿靠了靠,声音压低了同她说了些什么。 不消片刻,青荷屋子里,青荷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只觉得头疼得很。 “停停停!”青荷揉着眉心,看了看年氏,又看向南知鸢,眼里一闪而过烦躁。 “一个一个说,究竟都发生什么了!” 南知鸢与年氏对视了一眼,而后再看向青荷。 就在方才,她们商量出来了一个对策,年氏在何家这么些年,虽然与青荷打过的交道并不多,却也算是少数对于青荷有了解之人,虽然对于青荷的许多了解,是当初还未与她那人面兽心的妯娌闹翻前,听二少夫人,也就是窦氏所说的。 年氏走上前去,抢先一步开口,斜着看向南知鸢,眼眸之中带着嘲讽。 “青荷姑娘,这位当真是你的娘家外甥女?” 南知鸢冷哼一声:“青姨,我知晓这儿是何家的宅子,我不过是客,自然是没办法和主人家比的。可是...” 南知鸢一边说着,一边话语之中带着浓厚的哭腔。 “只是我来这儿为客,也不是遭人践踏的。” 青荷只觉得自己太阳穴都在突突地响。 原本青荷还有想过,南知鸢与年氏是否是私下有交际,毕竟那日窦氏一时口快,将她算计南知鸢却被她侥幸逃脱的事情告诉了青荷。 青荷却一直觉得在这背后定然有人相助于南知鸢,可如今过了这般久,青荷还是不知晓这人究竟是谁。 大少夫人年氏,原本便是青荷的怀疑之一。 可如今... 青荷完全不想知晓南知鸢与年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都是一些后宅女人时常闹出的把戏罢了,这些桥段,便是她没怎么见过,却也从各路听过无数回了。 青荷看向南知鸢:“阿鸢,你这话便说的不对了,大少夫人无论如何也是何家的主子。” 第112章 她劝完南知鸢之后,又看向年氏。 “少夫人,阿鸢年纪还小,在家中也是被夫君宠惯了的,您便多担待担待。” 年氏冷哼了一声,眉目间都淬着冷意。 “我们何家庙小,容不下她。既然她是青姑娘你带来的,那便将她送回去吧。” 青荷顿时只觉得头疼,她看了看南知鸢,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烦躁。 原本她是对南知鸢满怀戒心,可如今... 不仅没找出南知鸢的错处,南知鸢竟还和何家的主子起了争执。 青荷脑海之中飞速地理着头绪,终于,她抬眸看向了南知鸢,却是开口对大少夫人说话的。 “阿鸢毕竟是我的外甥女,若是她当真冲撞了少夫人,还请少夫人怪罪。” 青荷叹了口气,走到了南知鸢的面前。 南知鸢抬头,便与她对视上了。 方才那句话一出,南知鸢的心瞬间揪了起来,这是她与年氏思索了许久,觉着最能“说服”青荷的理由,若是这都不能让青荷改变主意。 那不仅南知鸢出不去,更是说明另一件事... 在何家,青荷的权利竟比何家的主子还要大。 南知鸢盯着青荷的眸子,手上却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青荷缓缓开口,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出来的话,也瞬间叫南知鸢也松了口气。 “阿鸢,我知晓你自小便被宠惯了。”她伸出手来,对着南知鸢。 南知鸢原本便不喜她,更是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触碰,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往后退了一步。 青荷的手瞬间僵硬在了原地,南知鸢低垂下眸子,轻咬了贝齿。 青荷状似无意的将手给收了回来:“我与你也在何家叨扰了这几日,着实是麻烦主家人了。” 她看向了年氏,唇角扯了几分笑意:“今日我便带阿鸢回姚家,也都怪我,闹出了这般的事。” 年氏得到了青荷的答案,心下松了口气,可面上却冷哼了一声,斜了南知鸢一眼:“有青姑娘做姨母,这位可是好大的福分呢。” 做戏做全套,南知鸢听着年氏的话,瞬间皱起了眉头:“你——” 青荷拦住了南知鸢,也顺带劫下了她原本要说的话。 “那劳烦少夫人代我与老夫人道声别了。” 年氏面色稍稍缓了:“定然会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年氏与南知鸢便先后走了,只是... 南知鸢看着青荷的面色,她压了压眸,将眼眸中的疑惑给掩盖得干干净净。 等到出了屋子,走到转角的长廊处,果不其然瞧见比她早走一刻钟的年氏正在那儿等着她。 年氏笑面盈盈看向她:“怎么样,我演得如何?” 南知鸢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少夫人的演技,自然是好的。只是...” 她顿了顿,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而后才看向年氏:“青荷这几日,可是出过府?” 年氏一愣:“这我便不知晓了。” 她犹豫着问南知鸢:“为何会这般问?” 南知鸢眉心拧紧:“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她方才那模样,我觉得更是她需要出府去做些事情...” 南知鸢的说话声音有些小,到后边,便是年氏都有些听不清。 只是南知鸢原本便没有想同年氏多说些什么,既然青荷已经说了今日出府,她也得好好准备准备了。 准备...怎么在青荷的眼皮子底下,带着柳絮一道溜走。 第157章 想你了。 与南知鸢当初设想的一样,青荷虽与南知鸢一道离开了何府,可依旧是与来时一般,上了同一马车,南知鸢掀开了车帘,唇角扯出了一阵笑意:“青姨,咱们这是回姚家?” 青荷:“自然,怎么,阿鸢这是开始惦记你夫君了?” 南知鸢倒也没有避讳:“在姚府住上了几日,又在何府住上了几日,方才青姨这么一说,我倒着实是有些想我家夫君了。” 她偏过头来,对着青荷眨巴了下眼睛:“青姨既然都这般说了,不若便将我送回沈府如何?” 听见南知鸢的话,青荷明显神情一僵,她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装作闭目养神的模样,可明显便是不想搭理南知鸢。 南知鸢看着她僵硬的面色,果然与她想象之中的一般。 青荷如今虽同意将她带离了何府,可眼瞧着并没有让她脱离自己视线的打算。 虽然是回姚府,那儿皆是南知鸢的亲人,南知鸢觉着,若是她想出去,无论是舅舅还是外祖母皆不会阻拦的,可青荷为何会想着带她回姚家,难不成青荷要撕破她自己在姚家的伪装,将她圈禁在姚家不成? 可不应该啊,青荷在姚家伪装了这么些年,若是她想戳破自己的伪装,那先前也有的是时机,不必等到如今,不过是为了南知鸢便将先前的算计功亏一篑。 南知鸢渐渐思索着,最后,她将视线落在了马车上的那一盏茶上。 不知晓是南知鸢方才盯着青荷看得太久了,还是因着旁的缘故。 青荷掀开眸子,险些将尚且在自己思绪之中的南知鸢吓了一跳。 青荷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整个湖州都算不得太平,先前原本待在何府,是最为安全的地儿,若是回你夫君那儿,他不一定护得住你。” 她看向南知鸢,眼眸之中竟溢满了认真:“阿鸢啊,你便听你青姨的,便好好待在姚家可好?” 青荷顿了顿,用怀里的帕子摁了摁眼角,声音里隐约带了些哭腔:“这样的话,也免得你阿舅,免得你外祖母惦记你了。” 若不是早早知晓了青荷的本性,南知鸢如今还当真可能会被她骗到。 南知鸢眼眸一转,一下将青荷刚上马车时便给她倒了,南知鸢却未曾喝过的茶水递给了青荷。 “青姨,喝口茶水歇会儿吧。” 听见南知鸢的话,青荷捏着帕子的那一只手瞬间僵硬住了。 南知鸢还将那茶盏往她身上凑了凑,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抗拒一般:“青姨,这我方才还未喝过的您不用嫌弃,便是喝一些缓缓吧。” 青荷似乎是斟酌了许久,才缓缓推开了南知鸢的手。 她抬眸一下对上南知鸢的眸子,好在南知鸢方才克制住了,如今青荷看不出南知鸢眼眸之中除了担忧之外的任何情绪。 南知鸢见她看向了自己,反倒是疑惑的开口:“青姨总是看我做什么?” 南知鸢弯了弯眼:“我知晓青姨是为了我好,只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马车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似得,整个后厢都晃动了下,南知鸢手中的茶水一下就洒在了青荷的身上。 青荷眸子瞬间瞪圆了,可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她自己都险些摔到前头去了。 南知鸢手上拿着的茶盏不自觉地跌落,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好在她另一只手握住了马车的边框,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倒。 青荷长长吸了一口气,等到马车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去叮嘱了南知鸢一声:“莫要随意走动。”之后,便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南知鸢看着她的背影,行走之间干净利落,上一个与她这般相似的女子还是长公主。 可长公主自小习武还上过战场,若青荷当真是崔令姿的母亲,她会自小习武吗? 青荷...当真是崔令姿的娘亲吗?若是不是,那为何这个世间上竟会有这般相似的两张脸? 且不说是南知鸢与谢清珏见到过后这般认为,便是让崔令姿来亲眼辨认,恐怕也会第一时间将青荷认成自己的母亲吧。 只是如今,也容不得南知鸢细想了。 她掀开车帘,见青荷站在前头。似乎与什么人在争论着什么,她看了一眼坐在马车边角上低着头一直未曾开口的柳絮, 南知鸢知晓柳絮如今为何会这样,她紧抿着唇,拉着柳絮的衣袖将人扯了起来,而后,掀开车帘带着柳絮一道悄无声息地跳了下去。便往与青荷相反的方向走。 方才撞上马车的人是南知鸢着人安排下去的,之后也自然有人拖住青荷与那车夫。 如今虽是在湖州,可毕竟出了何府,南知鸢没再有害怕青荷会跟上来拦住她的可能。 从方才青荷看着那茶却迟迟未喝下去时,南知鸢便知晓,她先前做的那个决定,果然是没错的。 南知鸢看着长街末尾那不起眼的深棕马车,她瞥了一眼身后,便往那儿走。 等上了马车后,南知鸢还未说些什么,便一下被人拉入了怀中。 谢清珏身上的墨香味瞬间将南知鸢整个人都笼住了,南知鸢抬眸去看他,可还没看清什么,便被男人蹭了蹭脸。 谢清珏略微带了些沙哑的声音响起,震得南知鸢耳廓都泛起了阵阵酥麻。 “阿鸢,几日未见,为夫想你了。” 第158章 松形鹤骨 南知鸢一下反应过来什么,便将谢清珏给往前推。 第113章 等到脱离了谢清珏的怀抱,南知鸢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却险些摔出了马车,好在谢清珏眼疾手快将南知鸢给揽住,才没叫她跌倒。 南知鸢瞧了身后一眼,没见着柳絮,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谢清珏便先一步开口了。 “柳絮方才没有跟你一道进来,如今,她大概在后边的马车上了。”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只是,如今她有另一件事情要问。 “长松呢?他是不是与你一道进了何府?柳絮瞧着极为挂心他,长松没事吧?” 南知鸢的眉心都要拧成一块了,可她一抬头,却见谢清珏仿佛跟个没事人儿一般,像是丝毫不担心长松一般。 南知鸢话语里都带了几分着急:“谢清珏,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皱起眉头来看向谢清珏,眼眸中仿佛都在喷着火一般。 虽然与南知鸢并没有多久没见,可如今,谢清珏还是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南知鸢脸上的神情变幻,精彩极了,她皱了皱眉头,看向谢清珏时候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这眼神,像是在细细临摹她的五官一般,像将她面容都刻入他的心里。 等到南知鸢瞧着像是没有耐心了,谢清珏才幽幽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想要揉一揉南知鸢的头顶。 只是南知鸢抢先一步猜出了他的动作,侧过脑袋来躲过了他手上的动作。 南知鸢看着他,颇有一副谢清珏不回答她方才的话,她便与他摆脸子的神气。 “放心。”谢清珏开口了,只是莫名的,南知鸢竟从他话语之中察觉到了一丝酸味。 “长松没事,只是,你就这般担忧他?”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只是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谢清珏便走上前了一步,谢清珏的羊皮靴靴头,与南知鸢的绣花鞋碰在了一块,侬艳与肃穆,大与小的冲击,却莫名显得有些相配。 南知鸢低下头来瞧着,下一瞬,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谢清珏手伸出来了,抚上了南知鸢的耳后。 这是一处连南知鸢自己都甚少碰过的地方,如今莫名的,南知鸢竟觉得谢清珏手指仿佛有魔力似得,所到之处皆触及阵阵酥麻。 南知鸢侧过头来想躲开,可谢清珏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退一步,谢清珏便往前走一步。 直到逼得南知鸢退无可退。 马车的一角,南知鸢看着面前的男人,谢清珏身量高挑,若是单独站在一旁时,只会让人觉得他气质出众,可将他放进人堆里时,才愈发能彰显出他的突出。 便像如今一样,谢清珏的影子几乎都能将南知鸢的整个人都笼盖住了。 南知鸢话语里都带了些磕巴:“什,什么?长松没事?那何家抓到的那个贼人究竟是谁?”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脑海之中仿佛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浆糊似得,她抿着唇,伸出手来想要挡住谢清珏。 “这是在外边。” 南知鸢尽量让自己最硬邦邦的语气来与谢清珏说话,可她却不懂,在这种情境之下,无论南知鸢说什么,对谢清珏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要的,只是妻子在怀,在他目光所到之处,便好了。 谢清珏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叹惋,不重不轻,落入南知鸢的耳里,却尤其的刺耳。 南知鸢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抿了抿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青荷她不对劲,方才甚至还想给我下什么药。我费尽心思跑出来,不是为了看你这副死人脸的,谢清珏。” 南知鸢的嘴有些毒,叫谢清珏听着,都忍不住发笑。 他伸出手来,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耳垂,才开口:“先回府上,等回了府上,我再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你说了,可好?” 南知鸢看向他,抿了抿唇,却也只能答应了谢清珏的提议。 马车动了,湖州的地儿并不大,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沈府”上,掀开车帘,南知鸢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宅子,却又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那日回到姚家之后的事情,便开始脱离南知鸢的掌控了,好在,如今她又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宅子里,那些失控感如今渐渐落地,如同鸟儿归巢时,南知鸢整个人也都卸下了一口气。 她方进了宅子里,没过多久,便见到了眼眶红红的柳絮。 南知鸢瞧见柳絮这副模样,心中顿时涌上了心疼。 柳絮平日里都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便是南知鸢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几回柳絮在她面前哭。 可如今,柳絮眼眶红的,叫南知鸢都有些慌乱了。 “这是怎么了?”南知鸢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摁了摁她眼角。 这么多年的相伴,柳絮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侍女了,在南知鸢的心里,柳絮与自己的妹妹都没有什么两样了。 柳絮哽咽了两下,一下栽进了南知鸢的怀中。 南知鸢被她撞得,险些往后退一步,只是好歹稳住了。 她低垂下眸子来,看着柳絮,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纵容。南知鸢揉了揉她头顶,小声问:“可是见着长松了?” 南知鸢这话一出,柳絮明显身子微微顿住了,便是抽噎的幅度都没有方才这般大。 就在南知鸢安安静静地等着她回答时,柳絮仿佛才意识到了自己方才这是做了什么。她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发红了眼尾:“夫人,是奴婢方才没规矩了。” 南知鸢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将柳絮的手牵着,将她拉在了一旁坐着:“你我主仆这么多年,又何必说这般生疏的话。” 看着柳絮有些杂乱的头发,她伸出手来,替柳絮将发髻整理好了,才开口:“若是这一回平安回到京城,我请了三爷,叫他给你和长松主婚,可好?” 柳絮方才还有些难过,听着南知鸢的话,热气慢腾腾地爬上了脸颊。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几乎说不出任何的话,无论是开口同意还是拒绝。 柳絮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低垂着头,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奴,奴婢去收拾收拾。” 南知鸢看着柳絮风一般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可方才柳絮的举动,便也说明了谢清珏同她说的不是假话。 长松没事。 否则,柳絮也不会心情起伏这般的大。 南知鸢刚这般想着,忽然听见了一声刻意地咳嗽。 她抬起头来。 秋日的日光不算多么热烈,可如今,谢清珏站在门口,懒懒地靠在门栏上,一双瑞凤眼似无任何情绪,又似蕴含着无限的话,就这般定定看着她。 而谢清珏的身后,微弱的光影扫在他的身后。 松形鹤骨,如是而已。 第159章 背靠谁呢 这八个字出现在南知鸢脑海之中的时候,几乎都将南知鸢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眸子猛然锁紧了下,而后立马将视线偏转过来,似乎没被方才的惊鸿一瞥扰乱思绪一般。 谢清珏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径直走了过来。 “这回不担心了吧?” 南知鸢抬眸看向他,谢清珏眼眸中都含着笑意,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候,南知鸢只觉得谢清珏周身仿佛失去了平日之中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可那冷意,原本冻了她这般多年。 南知鸢下意识将自己视线偏转,她控制着声音保持平稳,不让谢清珏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长松是你的人,我担心什么。” 谢清珏一听,便知晓南知鸢这是嘴硬。 只是,他突然想到南知鸢方才同他说的,青荷想要对她下药。 谢清珏眼眸一暗,闪过一丝阴郁,抬起头来再度看向南知鸢时,还是方才的神情。 “那日,你可曾以为是我被当做贼人抓住了?” 谢清珏的视线仿佛带着实质一般,锁着南知鸢,不愿意错过她面上闪烁而过的任何情绪。 南知鸢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想开口撒谎。 可看着谢清珏那漆黑的眸子,仿佛一眼便能看穿她的谎言,洞悉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南知鸢一下张着嘴,半晌才挤出来:“还好吧。你也没这般蠢笨。”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 只是他没有说什么,只往南知鸢面前走了一步。 他原本距离南知鸢还有三五步的距离,可如今,几乎就两个拳头的距离了。 便是南知鸢一抬头,都能瞧见谢清珏下巴上的胡渣,看来这几日他着实是很忙,忙到最注重仪表的谢清珏竟都有些胡渣在脸上了。 谢清珏没有错过南知鸢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渣的微刺感瞬间叫谢清珏意识到了南知鸢方才这是在笑着些什么。 可谢清珏竟生不出任何的气来,还更觉得南知鸢这样着实比平日里还要有趣一些。 第114章 只是... 谢清珏看向南知鸢:“你想让那青荷落到怎样的下场?” 谢清珏莫名的一句话,叫南知鸢瞬间愣在原地,她甚至都有些没有缓过神来:“什么?” 南知鸢脑海之中过了两遍谢清珏方才的话,才意识到谢清珏想要做什么,她一下开口,打断了谢清珏的思绪:“不是现在。” 她抿唇,看着谢清珏:“若是要动她,也不是现在。” 这几日的观察,南知鸢知晓,青荷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作为女子能让何大人这般看重她,便是何府之内,她都能畅通无阻。 南知鸢猜测,青荷背后定然有一股目前谢清珏都不一定知晓的势力,若是顺藤摸瓜,从青荷下手,没准还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南知鸢摇晃下脑袋:“所以那日你去何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清珏如今眉心是松快的,方才还有心情同她调笑,南知鸢都能猜测到,谢清珏定然是找到了什么有利的证据。 果不其然,谢清珏思忖了片刻,便开口:“与你说的一般,那西洋商人卖给长公主的花,我寻到了一模一样的,在何家的花园。” 这在南知鸢的意料范围之内,她颔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谢清珏便抢先一步开口了:“只是,我还查到了一件事,倒是有些奇怪。” 南知鸢抬眸,开口。 “是因为,那些西洋商人会听从何家人的命令吗?” 南知鸢一边开口,一边迎上谢清珏的目光:“他们自小便颠沛流离,从不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过久,更是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他们的路引,几乎都是从各地的通判官那儿贿赂来的,按理来说这一类人只图利,不害人命。如今却破了当初他们自己定的规矩,还是将箭头指向的是长公主殿下...” 南知鸢一边说着,便见谢清珏的眉心渐渐皱紧。 看来,与她当初想的没有任何区别。 谢清珏扯了扯唇角,看向南知鸢的眼眸之中都溢满了无奈。 “阿鸢,你是如何知晓的?” 南知鸢抿着唇,摇了摇头:“不知,我猜的。” 她这话说的坦坦荡荡的,倒是叫谢清珏哑然。 只是,南知鸢方才的话没有错,任何的地方都没有错。 可是... 谢清珏掀开眸子,视线仿佛穿过了南知鸢,落在了远处的地方。 “若是,他们听从的,并不是何家人的命令呢?” 莫名的,南知鸢被谢清珏那漆黑到几乎看不清任何情绪的眸子给吓了一跳,那黑眸之中如浓厚的墨意晕染开来一般,藏不住任何的情绪,淡淡的平静,与静谧蕴藏其中。 南知鸢下意识咽下一口唾沫:“你说的是...?” 谢清珏看向南知鸢,他叹了口气,幽幽的,带着怅惘,若是仔细去细究,还能察觉到迷惘。 “何家背靠着,是什么人呢? 那些人,为何想对长公主下手?” 不,他们不是对长公主下手。”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思绪瞬间乱如麻,她下意识开口去问:“不是对长公主下手,那是对谁?” “对皇家,对陛下,对...整个大虞。” 第160章 闹姚家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她刚想说些什么,却浑身颤抖了下。 她低下头来,是谢清珏握住了她的手。 他神色有些凝重,这副神情南知鸢从未在谢清珏的面上见到过。 “阿鸢,你先回京城吧。” 他看向南知鸢,紧抿着薄唇,南知鸢对上他眼睛看了许久,才发现谢清珏的这话不是在说笑。 他确确实实,想让南知鸢现在就回去了。 “可是,青荷呢?姚家人呢?”南知鸢绞尽脑汁:“年氏最初是我与她有的约定,如今整件事尚未水落石出,我便一个人回去,又如何跟令姿交代呢?” 南知鸢盯着谢清珏看了许久。 方才这些话,南知鸢想了许久,可慢慢的,南知鸢脑海之中闪出来的最后一句,她却无法开口。 她不想把谢清珏单独留在湖州。 纵使南知鸢并不知晓自己如今对谢清珏究竟有没有恨,还是... 南知鸢话里带了些强硬。 “棠姐儿惦记你这个父亲,先前你不是同我说了,湖州的事情能很快搞定吗?” 南知鸢掀开眸子看向谢清珏:“再过段时日便是花灯节了,棠姐儿极为喜爱这些节日,我们要赶着那时节前回去才行。” 谢清珏嘴唇翕动了许久,盯着南知鸢的眸子,终究,他沙哑的声音响起。 “好。” 谢清珏的眼眸渐渐变得冷静,且坚定,像是寒冰之中淬不出的寒一般。 “阿鸢,我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这执拗的眼神,只觉得这段时日,叫谢清珏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摆了摆手,不再给谢清珏说什么的机会。 南知鸢打了个小哈欠:“这几日没有睡好,我得好好补补觉。”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的背影,手上却渐渐锁紧了力道。 南知鸢丝毫不在意青荷对她下药的事情,可不代表谢清珏知晓之后会不在乎。 他既然已经答应过了南知鸢,会好好护她周全,那便一定能够做到。 谢清珏思考了片刻,却下意识跟着南知鸢一道走进了屋子里。 “如今还早,不若吃些东西再睡?” “不用了,我困。” “填填肚子罢了,否则待会儿你睡下后难受该如何?” “...” 南知鸢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哀怨地看向谢清珏。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谢清珏看着她的动作,半晌才反应过来谢清珏这是在说些什么。 她说:你真烦。 -- 等到南知鸢用完午膳睡下后,谢清珏转过头来,方才对着南知鸢时候面上的笑意,眨眼之间消失殆尽。 他眸色漆黑,低垂下眼帘来时,没有人能看清他的情绪,只有周围低到不行的低压,叫路过的人都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长松原本面上喜气洋洋地来了,见着谢清珏这副模样,面上笑意瞬间垮了下来,极力掩盖住了身上的喜气,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三爷,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谢清珏视线在长松身上落了一瞬,却莫名的叫长松脚底板都在发凉。 他几乎都不敢抬起头来去看谢清珏的脸,只能在心中暗自嘀咕着,自己究竟哪里惹了这个瘟神。 还好,谢清珏在长松身上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多久,眨眼间便将视线给收了回去。 “走吧。” 谢清珏言简意赅,并没有同长松解释什么。 好在长松已经习惯自家主子的冷脸了,松了口气后,便急忙跟在了谢清珏的身后,可脚步却莫名的异常轻快。 谢清珏突然步子一顿,停在原地。 长松没有反应过来,险些要撞到谢清珏的后背了,他急忙往身侧一闪,脚步踉跄了下才没摔倒在地上。 谢清珏皱眉看着他,一言不发。 长松后背上都溢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擦了擦额角上的汗,看向谢清珏,小心翼翼开口:“三爷,您怎么了?” 谢清珏没有说话,只用他那一双漆黑到叫人瞧了有些打哆嗦的眸子盯着长松。 长松下意识咽下一口唾沫,他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可还没有等他来得及说话,谢清珏便转过身去继续往外走,像是方才发生的事情都是长松自己臆想的一般。 长松第一回 见着这般的谢清珏,心中嘟囔了几句,却还是加快了步子,跟在谢清珏的身后。 等到见着来的地方,长松下意识看了谢清珏一眼,犹豫着开口:“三爷,夫人不是在宅子里吗?您还跑这儿来做什么?” 谢清珏抬头,牌匾被阳光反射,可那“姚宅”二字还是清晰地落入了谢清珏的视线之内。 谢清珏没有立即回答长松的话,他低垂着眸子,只淡淡开口:“进去吧。”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便是姚家舅舅问谢清珏怎么这个时辰过来时,谢清珏也都一言不发。可周围人瞧见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都在心中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姚家宅子的正院并不如何府与谢府,便是谢清珏前些日子买下的那“沈宅”瞧着也比这儿要富丽堂皇一些。 可同样,姚家却是满满的人情味。 姚家小姨瞧见谢清珏这样,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才犹豫着开口:“阿鸢相公,这...这是发生什么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兄长,又看向低敛着眉目从进来之后便没有说过话的青荷,最后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这...阿鸢家的,可是阿鸢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谢清珏便立马否认:“阿鸢无事,是我有事来姚家。” 谢清珏说话时,掀开了眼帘,将视线落在了青荷的身上。 第115章 青荷方才见谢清珏来时,颇为心虚了一瞬,可转瞬即逝。 毕竟,她面子功夫做的极好,青荷不相信谢清珏会因为南知鸢那些只言片语,便能够对她做些什么。 可她着实是低估了谢清珏对南知鸢的看重。 同样...也低估了姚家对南知鸢的看重。 谢清珏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青荷:“我想替阿鸢来问青姨,阿鸢就算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可毕竟也是你的外甥女,你孤身一人去何府便算了,为何要带她一道?便这般想将阿鸢置于死地吗?” 第161章 “罪证” 许是谢清珏这话说得太重了,便是姚家舅舅原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急忙伸出手来握住了谢清珏。 “唉,阿鸢家的,你这是说什么呢。” 他又抬起头来看向青荷,挤了挤眼,是示意她先走:“青荷是个女子,又怎么会要阿鸢的性命?你们这是闹哪一出啊?唉,也怪我当时应该阻拦她们姨俩去何府。”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方才确实是有些失控,不过更多的,却是先在姚家人心中铺垫。 做好“青荷并非是好人”的铺垫。 谢清珏想到自己手中掌握的那些东西,他扯了扯嘴角,视线凝在青荷的身上。 不知晓是青荷这些年来同样的事情做惯了,叫她没了防备心,还是觉得在湖州这种地盘上,有何家人照看她,便是有人发现了她的手脚,何家人也能替她将那些事情摆平的一干二净。 可惜... 谢清珏背过身来,看向姚家阿舅。 “舅舅是阿鸢的亲人,原本我不应当说这些话的,只是...” 他低垂下眸来:“这一回阿鸢来湖州,其中有重要一层便是为了你们,她在京城这么多年,几乎没了亲人,她父亲与嫡母...” 谢清珏侧过头来,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而后幽幽叹了口气,才掀开眸子看向姚家阿舅,继续自己方才没有说完的话:“而如今,她见着你们了,日后姚家定然会与她绑在一块,只是...” 他慢慢转身,视线落在了青荷的身上:“便是我作为阿鸢的夫君,也见不得有些想要利用姚家的人,长久地在姚家待着。” 莫名的,姚家阿舅似乎听出谢清珏这话的意思,他视线不自觉地在谢清珏与青荷的身上打转。 “不能吧,可是...”姚家舅舅拧着眉头,语气中都带了些不悦:“唉,你若是想说什么便说。舅舅知晓你是京城来的,说话爱兜圈子,只是...我们毕竟是亲人,当然,若是你将阿鸢的亲人也当成自己人的话。” 长松看着这个场景,几度想开口替自家主子说话。 谢清珏察觉到了他的焦急不安,伸手拍了拍长松的肩,安抚他让他放下心来。 他抬眸,看向了姚家舅舅。 最开始来姚府的时候,他便已经想象到了现在的场景。 便是南知鸢是他们血浓于水的亲人,可青荷已经在他们身侧好几年了,即便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若是这件事放在谢清珏的身上,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如何。 可是,谢清珏从未想过空手而来,他今日既然来了,便是替南知鸢鸣不平的。 谢清珏低垂下眸子来,从衣袖中拿出来了东西,是两本册子。 青荷眼睛微微眯起,止不住地开始打量谢清珏手上的东西。 莫名的,她只觉得心下有些慌乱。 谢清珏伸手,将这个东西放在了姚家舅舅的手中:“舅舅,看完之后,便再来决定青荷的去留吧。” 姚家阿舅看着谢清珏淡漠的神情,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谢清珏手中的东西接过。 他低下头来刚要翻开看,青荷便抢先一步开口。 “是,我确实是故意的。当初何家二少夫人来姚家只想带我一人去何府,我是刻意将阿鸢也带过去的,即便...她自己不愿意去。” 青荷开口,视线却落在了舅舅的身上。 姚舅舅皱了皱眉头,即便青荷这般说着,他也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青荷身为女子,不愿意去旁人家中也是常事,虽然阿鸢不愿意,可瞧这样子无论是青荷还是阿鸢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不就好了?又何必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说呢。 谢清珏低垂着眸,似乎没有被青荷所说的话有任何影响。 “您先看完我给您的东西,您再做决定吧。” 姚舅舅思索了片刻,颔首。 他将其中一个册子打了开来,却有个药方掉了出来。 姚舅舅看了看手中空白的册子,想了想,蹲身将那方子捡起。 可他刚低下头来一看,面色便一变:“这,这是...?” 他下意识抬头,却是看向了青荷的方向。 “这怎么是青荷的字迹?你又是如何拿到的?” 别说是姚家舅舅了,便是青荷听见舅舅的话,也是愣在了原地。 什么她的字迹?谢清珏方才给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谢清珏没有开口,他低垂着眸子,而后抬步,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了青荷的面前。 他伸出手,将手上另一个册子,递给了青荷。 青荷眸色一动,下意识想看谢清珏身后的姚家人。 可谢清珏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看他们也无用。你不若看看,我手中的,究竟是什么?” 青荷警惕地看着谢清珏,可谢清珏说完这话便将目光从她身上偏移开来了,便是青荷如今如何看他,谢清珏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只是淡淡开口:“若是你不想,那我便将这东西,交给林大人如何?” 青荷听见林大人这三个字,瞳孔猛然一缩,她紧抿着唇一下从谢清珏的手中将那册子夺过。 刚一翻开,青荷面上的血色便肉眼可见的流逝:“你,你是如何发现的这东西的?” 青荷眸子里满是警惕,可谢清珏自然不会错过她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如谢清珏当初所想的一般,青荷见到这个东西第一想法,便是毁了她。 谢清珏却仿佛没有看见过一般,伸手,便将青荷手里的东西给抽走了。 “不必想将这东西毁了,只是同样,这东西最后落在谁的手上,全凭你如何做了。” 他话音刚落,谢清珏身后原本便蠢蠢欲动的舅舅便一下走了上来,握住药方的手都在发颤。 “青荷,你告诉我,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谢清珏抬眸,遥遥望着青荷,仿佛能透过她的瞳孔窥视她内心最深处。 青荷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姚舅舅手中的东西。 只是一眼,她便脸色煞白。 “我——” 这是当初,青荷改了姚家外祖母的药方。 到现在,外祖母几乎记不清人,有当初她篡改药方的一份功劳。 而如今,她当初做的事情,被开诚布公,摆在了整个姚家人的面前。 第162章 顺藤摸瓜 谢清珏往后退了一步,将这“战场”留给了姚家人。 便是他拿出证据来指出青荷对南知鸢下手的事,可他也不能保证姚家的人会为南知鸢做主。 毕竟谢清珏也能够理解,南知鸢不过是他们多年未见的外甥女,而青荷却是他们朝夕相处的阿妹。 生不如养,这世间,血缘并不能代表所有。 可是...一旦扯上孝道,这一切的一切,就不一样了。 青荷看着面前的文字,仿佛能够扭曲一般,在她的视线之中变成了弯曲而奇形怪状的模样。 她看着面前的人,是她这些年来的“亲人”,可一个个看向她时,满眼的痛心疾首,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她做了吗?好像是的吧。 若不是谢清珏将这个东西找出来,青荷几乎都要忘了当初她为了能留在姚家,她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青荷眼眸一动,穿过人群,她看向了谢清珏。 谢清珏如今虽在光影之中,可莫名的,青荷都看不清他的容貌五官,和他面上的表情。 “你从哪里找出来这东西的?” 青荷嗓音有些沙哑,她的话,任谁都能听出,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姚家舅舅疲倦地垂下眸来,看见那东西之后,他心脏都猛然一抽。 他嘴唇张张合合许久,可对着青荷,却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谢清珏与她遥遥对视着,眼眸中闪过讥讽。 “是在后悔,当初销毁证据不够仔细?” 青荷偏过头来,一时间竟都没有回答谢清珏的话。 谢清珏今日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想将青荷与姚家彻彻底底分割出去。 且不说她借着姚家,想要对南知鸢三番五次下手,便是之后对何家的清算,也少不了清算青荷的。 谢清珏不愿与南知鸢有着密切关系的姚家淌入这趟浑水。 第116章 这东西谢清珏着实是费了些力道找到的,如今,却是要看看姚家人如何了。 毕竟,这里真正能够做主的,可不是谢清珏。 谢清珏将视线偏转到了姚舅舅的身上:“舅舅,这东西是经了你的手的。至于是真是假,你自己决定。” 他说完之后,也不再顾忌着什么了,抬起步子来便往外走。 “沈老爷,稍做留步。” 是姚舅舅唤他。 谢清珏步子微微一顿,转过身来,看向他。 姚舅舅朝着谢清珏走来,他什么都没有说,可莫名的,谢清珏却从他眉心察觉到一丝的疲倦来,看来这件事无论结局如何,对于他来说,皆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姚舅舅伸出手,将那药方连带着册子一道还给了谢清珏。 谢清珏没有立马伸出手来,而是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怔愣着看着姚舅舅。 姚舅舅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叹了口气:“母亲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阿鸢的母亲去世的消息传来后,我们都没敢告诉她。如今...” 姚舅舅转过身看了一眼青荷,重重叹了口气:“如今若是再叫她见不到青荷,我怕她...都不能安享晚年啊。” 谢清珏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可青荷听见姚舅舅的话,眼眸狠狠一缩,仿佛被什么冲击到了似得,嘴唇翕动了几瞬,却久久未曾言语。 谢清珏低垂着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 他不理解姚舅舅的决定,可是... “嗯。” 谢清珏将药方对折起来放在小册子里,而后放入自己袖口之中。 “这些都是你们家务事,我便不多说什么了。这个点阿鸢应该快醒了,我去给她买些桂花糕来吃。” 谢清珏留下一句,便转身走了。 长松瞧见这副场景,看了看姚家这几口人,又看向谢清珏,只能匆忙地同姚舅舅打了一声招呼,便跟在谢清珏的身后一道走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青荷嘴唇颤抖着,才开口:“大哥。” 姚舅舅只看了青荷一眼,摆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便抬起步子想往里边走。 姨母瞧见这状况,跺了跺脚有些着急:“怎么,哥,你就当做这件事没发生是么?你对得起娘亲吗?” 姚舅舅看了自己亲妹妹一眼,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却直接伸出手来将她给扯走了。 慢慢的,屋子里只剩下了青荷一人。 面容早就丢了稚气,步入中年的青荷,如今却像个懵懂的孩子一般抬起头来看向四周。 空落落的,与平日里的姚家似乎有着天差地别。 过了许久,青荷深呼吸了一口气,明明只是秋日里,可她却感受到了比冬日之中还冷的刺骨的寒意。 这股寒意似是从她的脊椎,一寸一寸地往上爬,直到覆盖满了她的全身才善罢甘休。 青荷动了动手指,有些僵硬,似乎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她自己的掌控。 她转过身来,默默地扫过姚家这不算大的宅子,最后,她低下头来,往里屋走。 站在老太太的门口时,青荷指尖有些颤抖。 她伸出手来,手却不受她控制的敲了敲门。 满是沧桑的咳嗽声随之响起。 “啊,是青荷啊,进来吧。” 是老太太的声音。 青荷却像是被触电了一般,急忙缩回了手,她低垂下头来,看着有些发抖的指节。 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此,姚家人似乎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 听着谢清珏将这些事情都说完了,南知鸢眨巴了下眼睛,咬了一口软糯清甜的桂花糕。 桂花味很浓,清香味在南知鸢的口腔里溢满了,便是每一次的咀嚼都带着咬碎花瓣,盈满汁水。 她半晌才缓缓开口:“那你知晓,青荷去哪里了吗?” 谢清珏自然是不会这般轻易放过青荷的。 听着南知鸢的话,他那修长的,正在剥荷叶鸡的手指微微一顿。 “知道。” 谢清珏低垂下眸子来,继续手上的动作。 南知鸢忍不住地盯着他,谢清珏生得好看,清冷无双,便连手也似乎比旁人长得要精致许多,似那挂上的画,也似摆在台面上雕刻细致的古玩。 如今便是手上只是剥个荷叶鸡,却也极具美感。 南知鸢忍不住心猿意马,便是嘴里的桂花糕都没那么香了。 “那你打算如何?” 谢清珏微顿:“顺藤摸瓜。” 将她身后的那些人,顺道一个个都给揪出来。 才不枉他此行。 第163章 卑微的请求 南知鸢盯着谢清珏看了许久,谢清珏原本便耳目聪慧,如今自然是注意到了。 只是,他并没有戳穿南知鸢,而是继续着手头上的动作。 直到将那荷叶鸡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南知鸢面前,他慢条斯理地,像抚琴一般擦拭自己手指的时候,才缓缓开口。 “阿鸢,这是要看我看到什么时候?” 谢清珏的话像一记重雷一般,瞬间将南知鸢从自己思绪之中抽离出来。 她脸色瞬间涨红,嘴唇张张合合了许久,却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我哪里看你了!” 她气鼓鼓地开口,说完之后还一下扭过头来,像是在印证她方才说的不看谢清珏的话一般。 谢清珏瞧见她这模样,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宠溺,将盛满了撕好的荷叶鸡的小碟子,往南知鸢面前推了推。 “瞧你这几日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脸颊都瘦了些。” 听着谢清珏这一句话,南知鸢瞬间将方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了,她看了一眼谢清珏撕好的荷叶鸡,阵阵香气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鼻腔之中。 南知鸢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只是,她还是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一下起身而后坐在了铜镜的面前。 相比面前诱人的美食,南知鸢更在意谢清珏方才说的那句“瘦了”的话。 她对着铜镜,看了看左脸,又偏过来看了看右脸,而后转过身来看向谢清珏,有些犹豫的开口:“当真瘦了吗?左脸还是右脸?” 谢清珏叫侍女打了盆清水,洗干净之后又将指节一根一根的擦干了,他刚做完这些,便听见南知鸢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谢清珏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而后才抬起头来,对上了南知鸢的眼睛。 南知鸢似乎当真很在乎这个问题,便是盯着谢清珏看时,眼眸之中都有些跃跃欲试,那干净的手指蹭着脸,还好奇似得自己捏了捏,这是在印证谢清珏方才的话呢。 谢清珏瞧见这个模样,只觉得心下一软。 他眼眸微微一动,才走上前去。 南知鸢还没有干清楚状况,便觉得眼前蓦然一黑,而后,她抬起头来,便瞧见了谢清珏的脸庞。 他站在自己的身前,整个人的影子仿佛都能够将她给笼罩住。南知鸢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谢清珏没有说话,就在南知鸢抿着唇想站起身来躲过他的时候,突然,谢清珏蹲下身来,就在她的面前,将她手给握住。 他方才洗过手,手掌和指尖都有些微凉,南知鸢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这传过来的凉意震得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她唇瓣翕动了:“你做什么?” 他没有立马说话,而是观察着南知鸢的神色,察觉到她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手掌有些凉了,谢清珏抬起手来,将南知鸢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侧脸上。 与方才的凉意不同,南知鸢的指尖触碰到谢清珏侧脸时,她指节都下意识弯曲了一瞬。 南知鸢的指甲是精细打理过的长甲,下意识蜷曲的一瞬,长甲划过了谢清珏的脸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伤痕。 南知鸢瞬间反应过来了,她下意识想将自己的手从谢清珏的手中抽出,而后再收回。 可谢清珏似乎早早地察觉到了南知鸢的动作,手上微微用了些力道,南知鸢用了些力道想要挣脱开,却都无济于事,只能被迫抬起头来,盯着谢清珏。 谢清珏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的不合时宜,漆黑的眸子盯着南知鸢。 与往常每一次都没有不同,谢清珏依旧是淡漠的神情,似乎看不出喜怒。 可莫名的,盯着那一双漆黑到几乎能将整个人都吸进去的瞳孔时,南知鸢却莫名的从其中瞧见出几分的情绪。 谢清珏,他在笑。 南知鸢微愣,她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那笑意便弥散到了他整个面容,南知鸢再次去看时,原本谢清珏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可落在南知鸢的眼里,却与方才大不相同。 那一双狭长的凤眼之中,满是专注,倒映着南知鸢的影子,似乎他的眼眸之中万物都放不下,只能盛下南知鸢这个人。 可莫名的,南知鸢却像是被他的视线烫到了,立马偏移开视线。 第117章 屋子里淡淡的,像是浮起了香气。 这一股香气极淡,像是南知鸢身上时常佩戴的香囊发出的气息,却又像是融了谢清珏身上那时常都带着的墨香味。 南知鸢只觉得这香气似乎萦绕在她的四周,密密麻麻的,丝毫不透风。 便是连热气,也慢腾腾地,爬上了她的脖颈,和脸颊。 “放手——” 南知鸢终于开口了,可即便她蓄足了气势,可落入谢清珏耳里时,却还是软绵绵的,像是没有力气一般。 似乎感受到了谢清珏的笑意,南知鸢紧咬着下唇,恶狠狠地瞪了谢清珏一眼。 谢清珏将这些都照单全部收下。 他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这一抹笑意慢慢放大,便是南知鸢瞧见都有些在原地呆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开口。 她有些磕磕巴巴:“你,你笑什么?” 谢清珏低垂下头来,可唇角的弧度还依旧挂着,他的指腹有些薄茧,脸颊上也渐渐温热,便是南知鸢都后知后觉地,想将手给缩回来。 终究,大概是谢清珏先一步忍不住了。 他虽依旧是低垂着头,可握住南知鸢的手,却下意识加了些力。 似乎南知鸢便是再划到他的脸,划伤,破皮,流血,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声音有些重,可南知鸢却也从中听见了几分忐忑。 “阿鸢,回京之后,我们便好好过,可好?” 第164章 意识到了什么 谢清珏说这话的时候,南知鸢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瞳孔猛然一缩。 她原本想将手给缩回来,可又想起了方才的场景,指尖微微颤抖着,却硬生生的没有闹出丝毫动静来。 谢清珏许久都没有听见南知鸢的回答,眼眸渐渐暗淡了下去,他唇角的笑渐渐泛了苦涩,可手上却依旧执拗的,握住南知鸢的手。 像是在坚持着什么似得。 南知鸢叹了一口气,悠长的。 “你先将我手放开,我们再好好谈谈。” 谢清珏嘴唇张了张,却连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终于,他低下头来,叹了口气:“好。” 谢清珏妥协了,将南知鸢的手放了开来。 南知鸢这时才将手给抽了回来,她松了口气,可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时,却被他脸颊上那一抹显眼的痕迹给怔愣到了。 “你的脸——” 谢清珏这时才反应过来似得,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意,可那一双漆黑的眼眸依旧是执拗的,落在南知鸢的身上。 瞧这架势,便是南知鸢说再多,也不会改变他什么。 南知鸢没有说什么,只是抿着唇不赞同地看着他。 谢清珏低垂下头来,莫名的,南知鸢竟然从谢清珏身上感受到了,如同落水的小狗一般的气势。 憔悴的,萎靡不振的,却又强打起精神,想要重新博得主人家的喜爱。 这个想法在南知鸢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却几乎把她给吓了一跳。 好在,谢清珏如今已经没有心情再顾及其他了。 他在自省,自省当初做错了太多,才让如今南知鸢便是一个机会都不给他。 他的阿鸢,多么好,多么心软的女子,却是当初被他一步一步地,推开的。 是他自己活该... 便是如今,南知鸢也看不惯谢清珏这样一副样子,她皱了皱眉头,语气里都带了些强硬。 “谢清珏,你这是在做戏给我看吗?” 谢清珏直接抬起头来:“从未。” 他眼眶有些发红,可却不愿在南知鸢的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的模样。 谢清珏立马将头偏转过来,避开了南知鸢的视线。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的,将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松一般。 “方才你说,我们好好谈谈。好。” 谢清珏整理好了情绪,才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南知鸢:“那便阿鸢来说,如何才能原谅我。” 被谢清珏这一份执拗,南知鸢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 可她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我相信,你能做个很好的丈夫,以及能做个很好的父亲。棠姐儿不仅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她...” 似是不满南知鸢这话语之中流露出来的生疏语气,他有些急切地开口:“棠姐儿自然是我的女儿!阿鸢...你也是我唯一的妻子。” 南知鸢听着他的话,抿了抿唇,可抬起头来,却发现谢清珏眼眸之中不知何时竟爬上了细细的红血丝,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的狼狈。 似乎是南知鸢的眼神太过于直接,谢清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将眸子低垂下,避开了南知鸢的视线。 “阿鸢,我心中,一直都只有你。” “或许你认为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父亲,可我...” 他喉结滚动了下,半晌才继续说开口:“可我能改,能学。” 谢清珏忍不住了,再度抬头看向南知鸢:“阿鸢——” 他再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唤着南知鸢的名字,明明在这种场景之下,可谢清珏那沙哑的声音唤着南知鸢名字时,却有着异样的缠绵。 南知鸢有些受不住了,伸出手来就想把他的嘴巴给堵上。 可他早早就察觉到了南知鸢的动作,她一伸出手,谢清珏便握住了。 他脸颊上方才南知鸢留下的划痕并没有消失,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划痕却在南知鸢眼里愈发的明显。 南知鸢盯着谢清珏的侧脸,就算被谢清珏的手握住时,她还是皱了皱眉,指尖忍不住想触碰到那划痕上。 谢清珏没有察觉到她的意图,可他不想见她皱眉。 他低垂着眸,伸出两只手来。 南知鸢的手有些凉,不知晓是因着如今秋日了,还是这几日着实是受惊了。 在谢清珏的眼里,南知鸢娇弱得跟个瓷娃娃一般。 他两只手捧着南知鸢的手,这精细程度,像是面前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不过,在谢清珏的心中,南知鸢怕也是唯一能算得上稀世珍宝的女人了。 他小声问:“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要我唤府医...不,郎中来吗?” 南知鸢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谢清珏为何这般说。 她无奈的将手从谢清珏的手中抽了出来,而后站了起来。 屋子里的氤氲气氛仿佛一瞬间就被粉碎了似得,可谢清珏依旧蹲在原地,没有动静。 南知鸢看着原本冒着热气的荷叶鸡,如今已经冰凉地躺在碟子里,叫人生不起任何的食欲了。 “这荷叶鸡,棠姐儿定然喜欢吃的,她这个小馋猫,定然好这一口。” 她低下头来笑了笑,谈论到女儿的时候,南知鸢心下总是会带几分柔软的。 不知何时,谢清珏竟直接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那不若将那厨子请回京城吧?” 南知鸢被他的神出鬼没给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看着离自己只有一拳头距离的谢清珏,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算是顺顺气。 她面色不是太好看,可却在思考谢清珏这话。 南知鸢思索了片刻,决定直接试试这味道如何。 若是当真好,那也不枉谢清珏要大费周章将这厨子请回京城去了。 她横了谢清珏一眼,重新转过身来,用筷子夹起一筷子已经凉了的荷叶鸡。 刚放入口中的时候,南知鸢眼睛就微微一亮。 便是凉了,可风味却没有少丝毫,是南知鸢当初童年时候吃过的味道。 她看着碟子里的荷叶鸡:“若是令姿吃着,定然会喜欢。只是这荷叶鸡如今凉了,若是在刚剥开它的荷叶时用,滋味肯定更甚。” 突然,南知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便是手里的筷子也骤然被她给捏紧了。 她一下转过身来,几乎都要把谢清珏给吓了一跳。 好在谢清珏方才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如今也不容易被咋咋呼呼的吓到了。 “怎么了?” 他看向南知鸢,有些疑惑。 南知鸢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来话。 “荷叶鸡,剥开叶子。那若是人...剥皮呢?青荷...荷叶...人皮...” 南知鸢一边说着,脸色渐渐变得煞白。 她抬头,看着谢清珏,声音都在发颤:“我可能知道...她为何与令姿长得相像了...” 第165章 桂花香 谢清珏抬头,便见南知鸢唇瓣止不住地颤抖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 他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 可突然意识到南知鸢方才话中的意思,便是连谢清珏眸色也猛然一变。 “阿鸢,你方才说什么?” 可南知鸢已然说不出话来了,她偏转过头来,嘴唇有些发白,盯着谢清珏的黑眸,半晌才挤出来几个字:“青荷,不是她的娘亲。” 第118章 就算是南知鸢没有说清楚口中的“她”究竟是谁,可谢清珏却一瞬间便能猜测到。 这个猜测南知鸢与谢清珏当初不是没有猜过,可他们都觉着,这世间哪里会有这般相似的两个人啊。 便是连谢清珏查青荷的身份,也是顺着崔令姿的那一条线顺下去的。 而如今,南知鸢却告诉他,青荷并不是崔令姿的母亲。 不是她的母亲?那青荷又会是谁?为何会与崔令姿拥有一张如此相像的脸? 罕见的,便是连谢清珏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谢清珏才似在黑夜之中找到了那为数不多的光亮,他犹豫着,轻轻开口问:“阿鸢,你说的是,换皮?” 换皮这个暗术,原本是谢清珏发现的,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将这见不得人的邪术与如今的青荷联系在一块。 可如今,被南知鸢这般点了出来,谢清珏才突然发现,他之前究竟错过了多少次拆穿青荷真面目,查到她真正身份的机会。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一言不发。 南知鸢缓了许久,指尖才渐渐失了方才的酥麻,她抬起头来,便就见到了一脸凝重的谢清珏。 谢清珏着实是在反思自己,便是面容也变得渐渐冷凛了起来。 南知鸢先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将浊气吐出,才再次抬眸看向他:“那她如今在哪里?” 好在谢清珏因着早早地担心青荷对南知鸢下手,便也在她的身边安排了人手,如今,要想知晓她的行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放心,不消片刻便能知晓。” 只是... 南知鸢盯着谢清珏的眸子,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若是,若是她当真是用那种手段将青荷母亲的脸给换在自己身上,那青荷她娘亲...” 南知鸢眸色一动,便是话语之中都带了几分不忍。 这话便是南知鸢没有说,谢清珏也在心中想过,只是这结果只怕太过于残忍,谢清珏不敢细想,也不愿让南知鸢太过于沉溺在这件事之中。 他偏转目光:“莫要再想了。” 而如今,谢清珏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将青荷的身份给刨根究底地找出来。 能知晓那种手段的,要么青荷不是大虞人,身上定然有那些异族人的血脉,要么,她身后怕是有医术高强,武艺精湛的外族人,一直在默默地成为她的后手。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谢清珏不愿意见到的。 青荷与何家明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她身上带了异族人的事...那何家的事,没准便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官员之间的大案了... 谢清珏明显是意识到了这事情的严重性,面容肃穆了些。 南知鸢看着他这副模样,一下便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了,一眼不眨地盯着谢清珏。 谢清珏当真是她见过最奇怪的人了,原本在她面前是一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只有在那些事情上才似乎能调动他的情绪一般。 可方才,面对她时,南知鸢却见到了几乎从未见过的,谢清珏破碎的一面。 而现在,谢清珏却又恢复了他以往的样子,像是刚刚在南知鸢面前的样子,只是她自己产生的幻觉一般。 见南知鸢盯着自己久了,谢清珏似有所感,抬眸一下便对上了南知鸢的眼睛。 瞧见夫人一直看着自己,谢清珏便是自己方才再想些什么要事都给忘了,眉目放松,方才的冰雪骤然融化,对上南知鸢时,却只剩下了一汪春水。 “阿鸢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似乎是害怕南知鸢太过于担心自己了,谢清珏思索了片刻,走上前去,从袖口处扯出来了一枝花。 南知鸢瞬间怔愣在原地。 那是一株开得正好的桂花,这屋子里方才一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南知鸢还以为是她方才吃过的桂花糕,可如今,南知鸢才意识到这香味大概是从谢清珏的衣袖之中传出来的,而衣袖之中的香味,便是如今,谢清珏握在手中的那一支桂花。 如今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可相比于秋末,如今的桂花香味没有那般的刺鼻,而是慢慢的,散发出悠然的,让人无比舒适的香气。 南知鸢盯着他手上的那一株桂花,便是已经猜测到了谢清珏是如何将它仔仔细细地保护起来,可毕竟放在衣袖之中太久了,便是小粒小粒的桂花,都似乎有了萎靡的趋势,便是那香味也没有挂在枝头上那么夺人耳目了。 见南知鸢似乎是并没有想收下,谢清珏眉心微皱,却又松开。 他往前走了一步。 谢清珏身上的墨香混合着桂花的香气肆意侵占南知鸢的鼻腔,便是南知鸢的四周,都似乎萦绕着去驱散不去的桂花的香气。 他伸出手来,轻柔地,像是对待心中最柔软那处蕴藏着的珍宝一般。 将桂花,插入了南知鸢的发髻上。 第166章 表弟他不见了 等到南知鸢回过神来,摸着发髻上的桂花时,谢清珏已然转身走了。 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为了弥补,也是为了日后。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可不自觉地,却将方才触碰到了那桂花的手,放在鼻尖下。 只是稍稍吸了一口气,便是满满的桂花香气。 带着些许泥土的腥,与枝头的潮意。 南知鸢只觉得似乎有一股气憋在胸腔之中,久久无法纾解。 大概是南知鸢在原地站得久了,便是柳絮进来的时候都给吓了一跳。 “夫人,您站这儿做什么?” 柳絮小步走上前来,先是吸了吸鼻子:“哪里来的桂花香?”而后,她抬起头来,便一下瞧见了南知鸢发髻上别着的那一枝桂花。 她眨巴了下眼睛,才确定自己这是没有看错。 “夫人,您怎么把桂花给戴头上了?” 柳絮这话瞬间将南知鸢给惊醒,她一下将发髻上的桂花扯下,约莫是力道有些重,竟将一缕青丝也一道给扯了下来。 她没有管已经凌乱了的发髻,一下就将那桂花扔在了柳絮的手上,转身便坐在了一旁:“这荷叶鸡,你丢了吧...” 南知鸢开口之后,柳絮才转过身来,瞧见那碟子之中已经被撕成小块小块的荷叶鸡。 “夫人,为何要丢啊?” 柳絮刚开口,可瞧见那荷叶鸡的样子,眼珠子一转,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桂花,柳絮都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烫了。 柳絮一下就将手中的桂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在了南知鸢面前的桌案上。 “夫人,这桂花您还是收着吧。” 柳絮讪讪一笑:“若是被三爷知晓,我将他的桂花给糟蹋了,便是奴婢是您的人,我也怕三爷...” 似乎已经瞧见了谢清珏铁青的面色,便是柳絮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瞧见柳絮这个样子,南知鸢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暗暗瞪了她一眼。 可莫名的,南知鸢还是将视线移到了那一小株桂花上。 那细枝似是被人手动得磨平了,便是手握上去,都不会感觉到手心被摩擦的滞涩感, 柳絮瞧见南知鸢一直盯着那桂花,她在南知鸢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是打小的交情,自然是懂南知鸢内心所想。 她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迎着南知鸢瞪她的风险,轻声开口。 “如今三爷都这般对夫人了?夫人便不考虑考虑...?” 与柳絮想象中的分毫不差,南知鸢横了她一眼,语气冷冰冰:“考虑什么?柳絮,来湖州之后我看你这是皮又紧了!” 只是南知鸢突然想起还有另外一事要问柳絮,她身子微微坐正了些。 面对柳絮,南知鸢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口问道:“你与长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便想过南知鸢见到自己定然会问这个问题,只是听着南知鸢的话,柳絮骤然红了脸颊。 “那个,我...奴婢...” 她支支吾吾的,却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南知鸢瞧见她这副模样,又有哪里不懂的。 “这小脸红的。”她开口打趣着柳絮:“柳絮,你在我身边也这般多年了,等回京城之后,我便给你好好择一个夫婿如何?最好是...前院的人。” 南知鸢意有所指,柳絮的脸红了却同挂在枝头的花骨朵儿似得,那热气腾腾的,半晌都下不去。 “算了算了,先不打趣你了。”南知鸢对着柳絮招了招手,给她递上一碗茶水,看着柳絮喝了凉水才将脸上的绯红给褪下去大半。 南知鸢这才开口继续问道:“长松可有同你说,当日在何府的事吗?” 当初南知鸢与柳絮都以为那日被当做贼人抓住的,是长松。 可如今,长松好端端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那贼人,究竟是谁? 南知鸢原本应该对这事丝毫不感兴趣,可莫名的,她却察觉到了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第119章 若那贼人是在别的时候被抓住的也就算了,怎么就是偏偏在南知鸢与青荷住进何府的时候呢?怎么又会这般凑巧,撞到了谢清珏偷入何府的那一夜呢? 南知鸢抿着唇,眉心也逐渐皱紧,远处瞧着有些像凸起的小山峦一般。 柳絮不懂南知鸢的困惑,小声嘀咕着:“夫人担心那贼子做什么?没准,那就只是一个命不好的小贼罢了,想偷东西却不小心撞上了人,结果被逮住了罢了。” 南知鸢听着柳絮的话,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绪逐渐平和了下来。 “那时我已经问过了长松,他说他也不知晓什么情况,瞧见我哭了,他还慌张地要命呢...” 柳絮说着说着,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下将嘴捂住,只留下大眼睛在外边,心虚的转悠着。 南知鸢瞧见柳絮这模样,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无奈来,可若是细究,便是谁都能从她那眼神之中瞧见出几分宠溺来。 “好了。”南知鸢笑着看向她:“也没有旁的事了,你去歇着吧。” 如今谢清珏出去大概是顺着南知鸢方才说的那换皮术,顺着青荷查当初他忽视了的线索,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想到谢清珏,南知鸢便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那小碟子里的荷叶鸡上,如今便是不用瞧,南知鸢也知道这荷叶鸡已然凉了,想到自己方才交代柳絮,将这荷叶鸡倒了。 可现在,南知鸢瞧着它,心中却莫名涌出一丝不忍来。 嗯,大概是她有些馋这荷叶鸡的滋味吧。 与谢清珏肯定没有丝毫的关系。 南知鸢脑海之中闪过了这个想法,而后,她便已经认同了它。 叫住了柳絮,南知鸢开口交代:“把这荷叶鸡端到后厨,热一下端过来吧。” 柳絮听着南知鸢的话,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夫人,您方才不是还说将它给丢了吗。如今怎么...”怎么又变了主意呢? 只不过柳絮这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被南知鸢轻轻瞪了一眼。 柳絮乖巧地将后边没有说出的话都给吞入腹中了,低垂下头来实际是为了掩盖住唇角的笑意。 “是,夫人,奴婢现在就去。” 只是,柳絮刚接下这活,转头出去时,南知鸢刚走到铜镜面前对着镜子想梳顺一下自己头发。 忽然,柳絮又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了:“夫人夫人,有人来寻您!” 南知鸢一愣,转过身来,铜镜里清晰的映着她的背影,身姿曼妙柔软。 “是谁?” 她话音刚落,外边便传来急哄哄的男声。 “阿鸢,阿鸢可在?你表弟他不见了!” 第167章 关在地牢之中 等到南知鸢将舅舅与舅母一道请进屋子里来后,南知鸢才理顺了思绪。 南知鸢看着自己的阿舅,只是几日未见,可莫名的,南知鸢却总觉得阿舅瞧着苍老了许多。 “舅舅你莫要担心,想一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表弟究竟怎么了,又是什么时候寻不到他的?” 姚舅舅面上泛着苦涩,青荷走了,不见踪迹。他还没缓和过来,便听见夫人说自家那小子竟已经好几日未曾着家了。 平日之中他虽也有过一两日未曾着家的情况,可都不过是去寻他那些个朋友。 方才姚舅舅与他夫人一道挨家挨户去寻了,可姚青驰的同窗皆说这几日都没有见过他。 姚舅舅这才慌了神。 姚家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家,姚希驰平日之中虽是不着调,可久久不回家的事情却也从未做过。 姚舅舅脑海之中闪过的唯一的想法,便是姚希驰这是在外边得罪了人。 南知鸢听着姚舅舅语无伦次地说着,脑海之中先是将他话给捋顺了,才点点头安慰他后才开口说道:“舅舅先别担心,希驰表弟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若是待会儿他自个便回来了也都是说不准的。” 南知鸢看了看外边,叹了口气:“如今我夫君刚出去,我现在便叫人将他叫回来,看看这事该如何,阿舅觉着怎么样?” 姚舅舅看着南知鸢,眼眸之中的光亮渐渐熄灭了。 可除去南知鸢说的,他又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 “也好...只是,只是希驰已经几日未曾回家了,我害怕...” 姚舅舅没有说什么,可南知鸢如今已经身为人母了,自然是懂他这是在担心害怕什么了。 想到棠姐儿,南知鸢抿了抿唇,抬眸看向了姚舅舅:“若是如此...舅舅,我恐怕知晓有谁能帮我们。” 南知鸢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来,便往内室走。 她还记得谢清珏曾经给她了一个玉簪,那玉簪是驸马当初给到谢清珏,属于段家的信物。 如今南知鸢知晓,湖州自然会有段家的耳目,她不用这玉簪取出五万的银两,只希望段家能出几个人,帮她探查一下表弟的下落,倒也不算是为难人。 南知鸢看着手里的玉簪,手上稍稍用了些力道,将簪子握紧在手中。 寻找段家的开元银铺和段家茶馆着实简单,南知鸢头戴了那独属于段家掌权人所赠的玉簪,自然是畅通无阻,轻松的见到了那茶馆的女掌柜。 女掌柜名唤桃夭,看着南知鸢时,眼眸中先是一闪而过的惊艳,而后落在那玉簪时,身子微微坐正了,看向南知鸢时满是敬重。 “我是不是该唤您,南姑娘?” 段家的茶馆遍布大虞,作为在湖州茶馆的掌权人,桃夭轻而易举说出南知鸢的姓氏,并不叫她奇怪。 “掌柜的,今日我来,是拜托您一件事。” 桃夭点点头,了然一般地拍了拍手,片刻之内便有仆人进来,手中端着托盘,似是上边东西力道太重了,仆人明显瞧着有些吃力。 桃夭拍了拍手,叫他放了下来,而后,桃夭将上边的红布掀开。 金灿灿的金条堆在其中,桃夭面带微笑:“夫人,请您收下。” 南知鸢:... 在她身后的姚舅舅哪里见过这个架势,顿时目瞪口呆。 南知鸢缓和了片刻,才开口:“姑娘误会了,我今日来不是为了钱财,是想求您找个人。” 听着南知鸢的话,桃夭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 带着段家少主的信物,不是来要钱的着实是少数中的少数。 不过,桃夭还是点点头,问:“那夫人是想寻何人?” 南知鸢看向姚舅舅。 姚舅舅得到了南知鸢的首肯,有些激动,手上比划着与桃夭说:“是我儿子,姓姚名希驰,是书院的学子,身长七尺,体型偏瘦。” 他绞尽脑汁地想:“眼尾处有一颗小痣,是大前日开始不见的。” 南知鸢皱了皱眉头,姚舅舅当初并没有说是什么时候姚希驰不见了,如今他刚说出的时候,南知鸢有些愣神。 这不是,那日谢清珏潜入何府的时候吗? 桃夭仔细听着,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招了个仆人进来,附耳说着什么。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仆人回来了,轻声同桃夭说着什么。 不知晓桃夭听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而后,仆人退下,桃夭抬眸,先是看向了姚舅舅,后才看向南知鸢。 “已经查到了,姚希驰,如今被关在何家的地牢之中。” 第168章 他还活着 这话一出,南知鸢先是转过头来看向姚舅舅。 南知鸢虽是早就对此有了猜测,可当桃夭将答案告诉他们之时,南知鸢心中还是没忍住冒出担忧来。 姚家是她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家人,况且...南知鸢莫名觉得,这一回姚希驰偷入何家,再到被当做贼人抓起来。 要么便是与她有关系,要么...便是和青荷的事有关。 南知鸢低下头来,掩盖住了面上的情绪。 而姚家舅舅的心绪便没有这般平稳了,他听着桃夭的话之后,立马站起身来,便想对着桃夭下跪。 对于这个苦了半辈子,这些年岁才有了少许积蓄,芸芸众生之中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平头小老百姓身上,除了下跪,他几乎想不到任何可以拿来做交换的东西。 “桃夭姑娘,我求您,我求您救救我儿子。” 南知鸢被姚舅舅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急站起身来,便想将舅舅给扶起来,可惜姚舅舅如今心中只有那个生死未卜的儿子,情绪激动得更是谁都拉不住。 “舅舅,您快些起来,既然知晓了表弟在哪儿,无论如何,我们总归是有办法的,不是么?” 姚舅舅擦了擦眼角,那黝黑的面容上已然布满了惶恐不安与憔悴,而那一双眼眸之中,更是都蓄满了泪。 “这...阿鸢,我知晓你尽力了,这些事,你便别管了!” 姚舅舅狠了狠心,便将南知鸢伸过来的手给撇开。 在他心中,南知鸢不过是一个商妇罢了,这是在湖州,便是万贯家财的商人,面对何大人,也只能卑躬屈膝。 第120章 这世间士农工商,就算商人有万贯钱银,可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罢了。那些掌权者,又如何会吝啬给他们一丁点眼神呢。 姚舅舅不想将南知鸢给牵扯到这个里面来,她已然成家了,自然不应该再来管娘家的事情。 南知鸢看着姚舅舅眼眸之中的挣扎与之后的坚定。 在京城这么多年,察言观色南知鸢已经学的十成十了,如今面对着丝毫不会伪装的姚舅舅,南知鸢只用这么一瞧,就能知晓他究竟在想着些什么了。 南知鸢心中泛起一抹苦涩来,而后叹了口气,蹲下身来重新使了些力道才将姚舅舅给扶了起来。 她看向姚舅舅,面上满是认真:“舅舅,信我一回,可好?” 南知鸢对上了舅舅的眼睛,姚舅舅原本脱口而出的是拒绝,可看着南知鸢的眼眸,他唇瓣动了动,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想要开口时,声音却跟堵在喉咙里一般。 “我...你...” 桃夭视线在姚舅舅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才看向南知鸢。 她声音放缓,明显是对着姚舅舅宽慰道:“这位老爷,您这般大礼桃夭着实是受不住的。” 桃夭顿了顿,视线重新回到了南知鸢的身上:“况且,这位夫人手中拿着的东西,可不是等闲之人能拥有的。” 她得体的笑了笑,可这笑容落在姚舅舅的眼里,却有些神秘莫测。 顺着桃夭的视线,姚舅舅看向了南知鸢,他下嘴唇颤抖了片刻,才悄声地开口问:“阿鸢,你,你当真有法子找你表弟?” 对上他的视线,南知鸢刚想斩钉截铁回答他。 可莫名的,看着姚舅舅眼眸之中的信任,南知鸢却也忽然失了声。 已经两日了,没有见到人,南知鸢并不能跟舅舅保证,一定能将完好无损的姚希驰带回来。 在地牢之中,有多少阴毒的手段能用在人的身上,南知鸢就算没有见过,却也听旁人说过。尤其是她的枕边人还是谢清珏。 这些事太多太多,断手断脚的在其中都已经是庆幸了。 南知鸢刚要开口:“我...” 可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姚舅舅眼神之中一下便迸发出了亮光,那是唯一的期许,都投射到了南知鸢的身上。 “阿鸢,那是我与你舅母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孩子,若是你能将他带出来,你都是我姚家的恩人!” 他咬咬牙,偏过头去:“生死不论。” 南知鸢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她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舅舅的发髻已经雪白了一片,尤其是这两日操心儿子的事,连脊背都似乎被压弯了一般,像是一株稻谷,死气沉沉地弯着身子。 这般的所有缘由,都是为了唯一的孩子。 南知鸢瞧着,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南知鸢叹了口气。 姚舅舅的眼眸逐渐暗淡了下来,像是一颗珍珠,失去了它散发出来的光泽,沦为鱼目一般的平庸。 南知鸢定了定决心,咬牙道。 “舅舅,阿鸢必然,尽力而为。” 南知鸢看着面前的姚舅舅,从方才失去全部力气,再到重新迸发出希望。 南知鸢几乎想立即偏过头去,她不忍看见这样一幅场景。 这是她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家人,若是她有这个能力,定然要护他们周全。 这也是她如今,能够为自己已逝娘亲能做的事情了。 姚舅舅嘴唇忍不住地颤抖,他咬着牙,许久才挤出来几个字。 “阿鸢,我...舅舅,对不住你。” 舅舅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的娘亲。如今在南知鸢答应他之后,姚舅舅更是羞愧,羞愧于当初没有竭尽全力制止他的小妹,嫁给那位大人为妾。 姚舅舅张了张嘴,却感觉只剩下满腔的苦涩了。 南知鸢看着他,虽不知晓如今姚舅舅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可南知鸢知晓,自己如今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了。 她看向桃夭,思忖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桃夭姑娘,可否,再次劳烦您一件事?” 桃夭早就料想到了南知鸢会有求于她,如今便也只是面带微笑地问:“何事?”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思索了许久,才道:“可否能帮我查一个人?” 这倒是桃夭没有想到的,她挑了挑眉,顺着南知鸢的话,问道:“何人?” 南知鸢开口,说了一个名字。 姚舅舅却下意识看向她。 “青荷。” -- 姚舅舅明显是诧异于南知鸢的话,他看了看南知鸢,几度都想开口,可想到这件事与自己儿子的安危有关,还是将满腔的疑惑给压下了。 桃夭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南知鸢将桃夭的神情尽数收于眼底。 桃夭抿着唇,抬眸撞上了南知鸢的视线,她有一瞬间的呆愣,可毕竟做了掌柜的这般久,眨眼之间她的面色便变得正常,便是南知鸢再想细究,却也看不出她的想法。 “好。” 桃夭答应了下来:“一日之内,我便给你答案。” 南知鸢点头。 她来找桃夭,只是为了想探知姚希驰的踪迹。并没有让她帮忙将人救出来。 如今,既然已经清晰知晓了姚希驰的踪迹,南知鸢自然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将人给救出。 谢清珏大概是知晓了这件事,南知鸢带着姚舅舅刚回到“沈宅”,谢清珏后脚便回来了。 他明显是赶回来的,便是额角上都冒着了汗珠。 细细密密的,若不仔细看,也瞧不出来。 面对外人,谢清珏依旧是那一副模样,可面前的好歹是在南知鸢心中有一定分量的舅舅,谢清珏将脸上的淡漠收起来了一些,转身看向南知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南知鸢早就想好了需要谢清珏的插手。 她斟酌了语句,便将今日姚舅舅来这儿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南知鸢原本低垂着头,可等她都说完之后,却也没有见谢清珏说些什么。 她还有些奇怪,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时,却是愣住了。 谢清珏面色并没有丝毫改变,还是像以往那般冷冰冰的,可莫名的,看着他的眼眸,南知鸢竟从其中看出了几分赞赏来? 谢清珏那一双狭长凤眸之中,偶尔泄了几分笑意。 如今舅舅还在这儿担惊受怕,南知鸢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横了谢清珏一眼。 谢清珏往前走了一步,靠着了南知鸢的肩。 姚舅舅并没有将心思放在他们二人的身上,见状,谢清珏才微微低下头来,侧过身看向南知鸢。 他喉咙之中挤出了一丝笑。 “阿鸢竟会借用外力了,比以前着实是厉害了许多。” 南知鸢一愣,下意识想到了当初在何家的时候。 谢清珏这是在笑话她当初只身入局呢。 南知鸢往前走了一步,想与谢清珏拉开距离。 “笑话我做什么,如今要紧的,是要寻表弟才是。” 听见南知鸢提及到了她表弟,姚舅舅下意识看了过来。 谢清珏背对着他,舅舅看不见谢清珏面上的神情。 只是,谢清珏轻笑了一声开口:“你表弟如今没事,只是...阿鸢查的方向确实没错。” 南知鸢一愣,反问:“什么?” 谢清珏:“如你所问,青荷大概是护住了他,这才让他留下了一条性命。” 这话姚舅舅着实是没听懂,方才在桃夭那儿,姚舅舅没有开口问。 如今,他却忍不住了:“青荷?这与青荷又有什么关系?” 第169章 胡人女 听见姚舅舅的疑惑,南知鸢与谢清珏也没有丝毫的意外。 毕竟,青荷在姚家的时候伪装得极好,若不是当初谢清珏将她害了外祖母的证据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姚家人的面前,便是姚舅舅他们直到如今都没有看穿青荷的真正面目。 南知鸢与谢清珏对视了一眼,而后,她叹了口气。 如今并不是给姚舅舅解释青荷身份的好时机,况且,便连南知鸢都不知晓,青荷的真正身份,究竟是什么。 南知鸢抿着唇,斟酌了一下言语,刚要开口同舅舅说些什么,谢清珏却赶在她前一步便说道:“舅舅,您可想要您的儿子回来?” 听见谢清珏说的话,南知鸢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说话。 便见姚舅舅忙不迭的点头:“自然!希驰便是再荒唐好玩,他也是我的孩子。” 他下嘴唇颤抖着,走上前去,一下便握住了谢清珏的手。 从第一次见到谢清珏的时候,姚舅舅就诧异于南知鸢所嫁之人周身气度不凡。 后来听南知鸢说,他不过是一个玉石商人,姚舅舅还在心中惋惜了一瞬。 可如今,便是姚舅舅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看着如今南知鸢单单凭借一个玉簪子,便能认识桃夭姑娘这般人物。 第121章 姚舅舅自然能隐约意识到,南知鸢的这位夫君,并不如他面上表述的这般普通。 而希驰,唯一的希望,姚舅舅不自觉地便将它系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阿鸢她夫君,舅舅求你,一定要将希驰救出来啊!” 谢清珏看着姚舅舅几乎都要晕厥的面容,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而后将人给扶到了座椅上。 谢清珏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若是面前的是旁人,他怕是眼睛都不会眨。 可如今,面前的是南知鸢的家人。 夫人的家中人,便是他谢清珏的。 想到南家如何对待南知鸢的,谢清珏又看向面前的姚舅舅。 他握着姚舅舅的手臂上的力度渐渐收紧了:“舅舅放心,这是我应当做的。” 看着谢清珏如此谦逊的神情,与承诺的话语,便是南知鸢都忍不住往他那儿看了一眼。 南知鸢知晓谢清珏这怕麻烦的性子,若不是亲近之人的请求,他大概率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可若是对他自己承认了的“自己人”,谢清珏待人处事便是更上一层了。 而如今,谢清珏的这个做法,摆明了便是已经将姚舅舅,不,甚至是整个姚家,都当做了自己人。 南知鸢知晓这对谢清珏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眸色动了动,视线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去,却终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姚舅舅心中记挂着自己的儿子,依旧是有些惴惴不安。 他一下看着南知鸢,一下又看向谢清珏,嘴唇张张合合了许久,却终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谢清珏视线凝在南知鸢身上,见南知鸢看向姚舅舅,眼眸之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他低垂着眸子,而后掀眸,将视线落在了姚舅舅的身上。 谢清珏知晓,若是不早早解决着姚希驰的事情,南知鸢总归会一直将这件事情记挂在心上。 南知鸢当初还以为被当做贼人关着的,是长松。知晓不是长松之后便没再管这事了。 恐怕如今,南知鸢心甘情愿牵扯进这件事里,也是有愧疚的成分在的。 谢清珏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舅舅放心便好了,大概是青荷知晓了姚希驰在其中,也护着了他的性命。如今希驰虽在何府,可短时间内性命无虞。” 只是...若是时间再拉长,便是谢清珏也不能保证里边的情景究竟会是怎么样的。 听着谢清珏的话,姚舅舅一愣:“青荷?” 他下意识看向了南知鸢,开口猜测:“青荷,是不是另有身份?” 南知鸢对上了姚舅舅的眼睛,她唇瓣动了动,一时间却说不出什么来。 她只能被迫低下头来,犹豫了片刻才道:“具体的,我也不知晓。” 姚舅舅叹了一口气:“当初她被你外祖母捡回来的时候,这容貌,我们便知晓,她定然不是等闲之人,却没有想到...”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没法继续开口了,只能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南知鸢抿着唇,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谢清珏低垂着眸,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可南知鸢心中也着实是不好受的,若是按照她与谢清珏当时的推断来说,青荷那一张脸... 南知鸢顿时觉得有些坐不住了,可她刚站起身来想往外走时,却一下被谢清珏握住了手腕。 南知鸢微微一愣,转过身来看向谢清珏,眼眸之中带着询问。 谢清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南知鸢转身看向姚舅舅。 “舅舅今日便在这儿歇下吧,若是有表弟的消息,我与阿鸢也好第一时间便告诉你。” 姚舅舅听见这话眼睛一亮,急忙点头:“那便麻烦阿鸢和阿鸢夫君了。” 谢清珏微微颔首,便将南知鸢带走了。 刚到转角,南知鸢便叹了一口气。 谢清珏低垂下眸来看着她,也大概能猜测到南知鸢这一声叹气究竟是为了什么。 “放心,青荷的身份,这几日便能查到了。” 谢清珏说话的时候,手腕下意识转了一下。 何家大少爷方才给他传了信来,说是今日夜里,青荷便要去见一个“大人物”。 谢清珏已经安排了人手,只等瓮中捉鳖。 夜渐渐深了,湖州的江面上一盏盏莲花灯绚烂夺目。 船舫之上,灯火不绝,还有妖娆的胡女扭动着腰肢,隔着屏风翩翩起舞。 南知鸢带着帽帷,坐在谢清珏的身旁。 她手被谢清珏全部包裹住了。 南知鸢先前从未见过这般的场景,眼眸之中都满是好奇,可帷幕遮住了她看向外边的视线,只能隐隐约约,从缝隙之中看见几缕。 她犹豫了片刻,侧过头来看向谢清珏。 “那西洋商人背后的人,当真会在这儿与青荷做交易吗?” 谢清珏握着南知鸢的手,她手背软和得很,便是谢清珏都没有控制住自己,摩挲了下她的手背。 南知鸢恨不得现在就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她暗暗地瞪了谢清珏一眼。 可谢清珏挺直着脊背,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般,反倒是手上力道还大了些,不愿南知鸢将手给抽离出来。 只是还没有等南知鸢再多做些什么,便听见周围阵阵欢呼。 “天哪你看!” 南知鸢似有所感,与谢清珏一道抬起头来。 隔着层层纱缕遥遥相望,南知鸢精准无误的。 看见了身着胡女衣裙的青荷。 第170章 当众卖官 即便青荷戴着面纱,可隔着这么远,南知鸢却还是一眼看见了那一双动人的眼睛。 她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谢清珏,便见谢清珏也皱着眉头,往那胡女队形那儿看。 南知鸢伸出手来拉了拉他,谢清珏偏过头来。 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南知鸢的嗓音压的极小,只有谢清珏能够清楚听见。 “这是……青荷?” 南知鸢虽是反问的语气,可眸子里却带着笃定。 南知鸢看出了的事,谢清珏也自然。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眸色渐渐变得幽暗。 看见谢清珏的动作,南知鸢顿时不说话了。只是,她好奇,好奇青荷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画舫人来人往,却皆是湖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南知鸢不信只有他们将青荷给认出来了,她眼眸一动,扫了整场一圈。 就在她想要将视线收回来时,南知鸢眼眸突然一顿。 谢清珏似有所感,顺着她的视线扫了过去,见到那人时,便是谢清珏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南知鸢拉了拉谢清珏:“林溪砚怎么又来凑这个热闹了?” 不知是不是南知鸢的话或者视线惊动了他,方才南知鸢口中的林溪砚抬起眸来,精准无误地看向了南知鸢与谢清珏这边。 南知鸢余下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她脸色涨红,唇瓣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了,好在有帽帷遮挡住了别人的视线,只有她身边的谢清珏才能看的真切。 反倒是谢清珏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抬眸,与林溪砚的视线交汇上。 谢清珏眸子极黑,深邃的瞳孔之中却没有泄露出丝毫的情绪。 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林溪砚。 不知过了多久,林溪砚有些受不住了,他偏转过头来,却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硬生生的转过头,伸手拿起酒樽,迎空碰了个杯。 南知鸢瞧见地真切,林溪砚身边的侍从还凑上前去,大概是轻声问他这是见着了谁。 可林溪砚却什么都没说,他一言不发,将视线收了回来,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南知鸢的臆想一般。 南知鸢皱了皱眉头,她刚想轻声开口,却在抬头的瞬间视线一滞。 青荷又出现了,这一回她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青荷身边,出现了一个同样穿着胡裙的女子。 那女子身量不纤弱,反而充满了力量感,就连身上的肌肤也不是以往女子多有的白皙肤色,而是带着微微的小麦色,像是平日里被暴晒多了的样子。 还没有等南知鸢细想,今日宴席的“主人”便开口了。 “今日的各位皆是何大人同宗,亲信。我们商队与何家合作了这么些年,按照中原的话来说,已经是亲人般的关系了。” 那主人家留着略卷的胡须,焦黄的发色在众人面前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所以今日,我们不仅要将恩情回报给何大人,回报给各位大人。我们还要,送给在场的大人们平步青云的好时机!” 南知鸢听着这话微微皱眉,小声嘟囔着:“平步青云?” “秋闱已过,年后便是咱们大虞的春闱,若有家中想要做官的大人,今日,我便送上一份大礼——主考官钱大人的亲笔信!” 这话说得含糊,可若是稍微懂些门道的人都知道,这已经算是明面上的卖官了! 第122章 南知鸢偏过头来看向谢清珏。 果然,他脸色已然铁青,握紧的右拳,上边青筋隐隐浮现。 只是忽然,清脆的鼓掌声却落入所有人的耳里。 “妙,妙啊。” 林溪砚摇着扇子走了出来,他扫了一眼整场的人,微微在谢清珏身上停留了一瞬,却又在旁人即将发现之时及时移开。 他转过身来看向主人家:“湖州当真是天高皇帝远,只是…你们便当真不怕吗?” “怕什么。” 他话音刚落,一个沙哑的却明显能听出来是女音响起。 “若是你怕,那就把头留下吧。” 第171章 何大人 这声音不是青荷的,青荷声线更具江南之人的柔软,可这女声明显带着粗糙与沙哑,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叫人听着有些刺耳。 南知鸢顺着声音望过去,最后竟落在了方才青荷身边的女子身上。 方才南知鸢没有细看,如今才发现,那女子五官犀利,一瞧便不是大虞人的打扮。 青荷听着身边女子的话并没有制止,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南知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谢清珏的衣袖,压低了嗓音开口:“我瞧着,这女子的身份,应当高于青荷之上。” 听着南知鸢的话,谢清珏想了想,而后赞同地微微颔首。 只是,如今的重点不在于她们二人的身份高低问题,而是... 林溪砚在大庭广众之下撕开了她们的遮羞布,甚至以京城,以圣上压她们,不知...青荷和她身边的女子,以及何家人,会如何应对。 林溪砚毕竟是京官,若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那京城怕是会追责下来。 只是... 谢清珏想到了那日南知鸢说的,她在何府之中见着了林溪砚,林溪砚怕是与何大人关系匪浅。 谢清珏这思绪一闪而过,还没有等他细想,便有一道浑浊的男声响起。 他先是拍了拍林溪砚的肩,而后站了出来看向青荷和她身侧的女子。 “蔓娘,莫要如此吓唬我们的林大人。” 南知鸢眉心微微一皱,下意识问:“这是...” 还没有等谢清珏回答他,青荷和她身侧方才被称呼为蔓娘的人退后一步,给那瞧着儒雅的中年男人行了个礼。 “何大人。” 南知鸢只觉得太阳穴一突。 这便是何大人? 原本儒雅的面孔,在南知鸢的眼眸之中渐渐变了模样。 她皱起眉头来,将视线偏转过来不想看向何大人。 南知鸢没有忘记,当初在何家的时候,她险些遭遇了什么样的侮辱...还有大少夫人年氏。 南知鸢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堵,看着那人,只觉得想吐。 一个如此道貌岸然,霸人妻子危害一方的大贪官,竟然在湖州作威作福这么些年却无人来查。 南知鸢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了谢清珏身上,忍了忍,有些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谢清珏掀开眸子,正巧与南知鸢对视上了。 一瞬间,便是连谢清珏都出了神,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南知鸢那一双带着愤愤的桃花眼,略微有些失态。 他们坐的位置不算好,但在这种场景之下,反倒是有利他们了。 桌案底下,谢清珏伸手,牢牢地将南知鸢的手给握住,他迎着南知鸢的视线,揉了揉她的手背。 软乎乎的,细腻光滑,倒是更衬得他指腹薄茧带着的粗糙。 “瞪我做什么?” 南知鸢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只不过她知晓谢清珏看不见,便将头转了过去,闷声:“陛下与你为何如今才知晓湖州的处境。” 对于南知鸢来说,湖州是梦境之中的故乡。 如今,故乡成了这般乌烟瘴气之地,她的表弟,还困在何府。 便是南知鸢知晓,这件事与谢清珏并没有什么关系,却还是忍不住将气撒在他的身上。 谢清珏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可即便是南知鸢用了些力,想从他手中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但谢清珏还是没有松手。 漆黑的眸中翻滚着情绪,半晌后,他才轻声开口。 “放心,快了。” 正中心的位置传来一阵嘈杂声,即便是谢清珏离她这般得近,可南知鸢还是没有听清谢清珏的话。 她下意识反问:“什么?” 可还不等谢清珏再次回答,忽然,那面上带着笑意的何大人,突然从身旁侍从的身侧抽出长剑,直指蔓娘。 “奸妇,好大的胆子!如何敢苛责本官的贵客!” 何大人满眼怒意,看向蔓娘。 蔓娘眼眸之中却没有丝毫的惧怕,她迎着何大人的动作,步步紧逼。 “大人,您这是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她看向林溪砚:“京城来的人,必须死。” 听见这话,青荷似乎有所感,她抬眸,下意识看向了人群之中南知鸢与谢清珏的方向。 第172章 心漏了一拍 听着蔓娘的话,何大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他年逾四十,面上已初具沧桑,便是这么些年手握整个湖州的生杀大权,也阻挡不了岁月在他面容上藏留下的痕迹。 他扫了一眼蔓娘,随后垂眸:“蔓娘,何必如此呢。” 他话音刚落,瞬间,这画舫之外便冒出乌泱泱的人头。 隔着那一层模糊的纱窗,人头攒动,可谢清珏与南知鸢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倒映出来的影子,明显是凶神恶煞的大汉! 南知鸢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裙,连指尖都有些发白。 谢清珏没有她那般慌乱,他蹙了眉,扫了整个画舫一眼。 这画舫一瞧便是重金打造的,富丽堂皇暂且不说,便是占地都能比得上当初谢清珏去过的王府上的正堂。 耗费的人力物力,绝非等闲。 谢清珏与南知鸢今日过来是提前得知到了消息,知晓青荷与何大人会在此会见一个大人物。 只是如今,这大人物似乎还没有出来,只是...场景却已经超出谢清珏的预设了。 他侧过身来,下意识将南知鸢给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整个画舫之中静悄悄的,可若是仔细听了,南知鸢也听见了周围有人牙齿打颤发出的细微声响。 似乎是这场景太过于静谧,叫人觉得恐怖。何大人大概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口缓解了一下气氛:“诸位放心,在场的各位皆与本官是旧识,本官,自会护你们周全。” 他话音刚落,青荷与她身边的蔓娘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蔓娘刚想开口,青荷却拉住了她的衣袖,似是要制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蔓娘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将青荷的手给甩开了。 她走上前来,面对着何大人都丝毫不怯场。蔓娘目光灼灼,倒是让这一身胡衣更显夺目。 蔓娘的面上带着笑意,可若是仔细去看了,却能发现她眸子却一片冰冷,笑意并不达眼底,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何大人这是想着,要过河拆桥?” 她扫视了一圈船舱之外的影子,最后把视线落在了何大人的身上。 如今这船舱之中有不少人,若是按理来说,她不应当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的。何况,如今何大人的面色并不好看。 便是青荷在一旁都为她担忧。 “蔓娘——” 青荷只是刚刚开口,蔓娘便抬手,制止住了她之后的话。 蔓娘抬眸,对上何大人投来的目光:“大人若是有这个心思,蔓娘还是奉劝何大人,早早收起来才是,否则...” 她顿了顿:“若是被那位知晓...” 蔓娘并没有说清楚那人究竟是谁,可何大人的面色却猛然一变,像是被蔓娘的话震慑住了一般。 蔓娘心满意足,转过身来刚投给青荷一个放心的眼神。 可下一刻,她面色巨变。 利剑穿过她的胸膛,皮肉如纸一般轻而易举地被穿透,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淌下。 瞬间,血腥味在画舫之中弥散了。 下座之下,南知鸢瞳孔一缩,只是她还没看真切,谢清珏便已然挡住了她的视线。 但如今这个场景,便是将她视线遮盖得密密实实,南知鸢却还是能闻到那一股刺鼻,叫人反胃的血腥味。 以往南知鸢几乎没有见识过这种场景,可如今,这儿不是京城,是湖州,还是在旁人的地盘之上。 面前的场景南知鸢没有办法彻彻底底的知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从方才他们之间的对话,以及何大人安排在船舱之外的人来说,南知鸢也能隐约猜到—— 如今的场景,印证了蔓娘的那一句话,过河拆桥。 屋子里嘈杂声不绝,青荷瞧见蔓娘的身子如同被风刮过的蒲柳一般,瞬间便落了下来。 她脑子里有一根弦突然断了,眼眸之中不知何时竟充了血,抬眸时,猩红一片! 第123章 青荷垂下的手指都在颤抖。 她几乎不受控制地往前冲,一下将蔓娘的身子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青荷抬起头来,她逼迫自己的声音平稳,可开口时,话语都在颤抖。 “何大人,您为何如此!” 她的双手已经被蔓娘身上溢出来的血给沾染上了,再不见原本肌肤的颜色。 蔓娘的气息愈来愈弱。 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何大人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一般。 他低垂着眸子,面上有蔓娘伤口上飞溅出来的血迹。 “为何如此?” 画舫之中的客人们惊慌失措,却大半都被方才出现在外边的黑影一一给控制了起来,如今,整个画舫之中,竟出奇的安静。 何大人那张方才还衬得上儒雅的面容,如今却慢慢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你的主上,这些年来在我身上牟了多少利!如今,他又在逼我做如此的让步!你又为何不问问他为何如此!为何如此,不给我活路!” 他最后的话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来的,青荷抬头看着他,嘴唇却在忍不住的颤抖。 “你——” 何大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心,她死了就死了,青荷姑娘,本官不会让你死的。” 毕竟,这只是一次震慑,并不完全是蔓娘方才所说的“过河拆桥。” 何大人的视线没有再在青荷和蔓娘的身上再停留哪怕是一瞬。 蔓娘的生气渐渐绝了,何大人接过身旁侍从递过来的帕子,将脸上,手指上残留的血迹都给一一擦去。 他慢慢地,往客席位方向走。 只是在他刚走了没几步,何大人看着一处被推开的,如今被风刮得作响的窗户,微微皱起了眉头。 底下的侍从瞧见他驻足望过去,便知晓何大人这是想问什么了,他急忙小跑过去,忐忑开口:“大人,这...似乎有人逃了出去。” 而同一时间,在临江的另外一艘客船上。 南知鸢还记得方才自己悬在半空时候的场景,有些惊魂未定。 在她面前的谢清珏仿佛没察觉到一般,依旧是自顾自地做着手头上的事。 他将纱布在手背上缠绕了一圈,船夫在外慢悠悠地划着船,江岸上也能偶尔传来些笑声,追逐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可南知鸢方才见到了,那血腥得叫人想吐的场景,如今被谢清珏带着逃离出来了,却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她抬眸,瞧见谢清珏的样子。 她忍了忍,半晌才闷声开口:“你要去做什么?” 谢清珏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眸,开口:“将青荷给救出来,她还有用,不能死。” 南知鸢唇瓣翕动了下:“可是——” “放心。”谢清珏起身,随着他的动作,这一艘小船猛地晃动了一下。 船夫敲了敲门沿,操着一口地道的湖州话。 “小相公小娘子嘞,小心些嘞。” 南知鸢听着听着,视线又落回在谢清珏的身上。 月色透过纱帘不甚均匀地洒在谢清珏的脸上,许是方才带南知鸢逃离出来时候将发丝都给吹乱了,如今落在南知鸢的视线时,谢清珏失了几分往日的清冷,倒是添了几分狼狈与落魄。 可就算是这样,南知鸢却还记得,当初他义无反顾地握紧她腰肢,用尽全力托举,将她带出那血腥之地时。 她转过头来,任凭帷幕落下,却清晰地看见谢清珏鼻尖上渗出的一滴汗时。 她的心,突然慢了一拍。 第173章 谁的宅子 见南知鸢眉眼弯弯,便是谢清珏不知晓她如今为何笑了,可看着她的笑颜,谢清珏手上的动作也在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 只是,他要做的事情却也不能拖了。 方才何大人在画舫之中闹出的动静,明摆着,要么是和青荷背后的“大人物”割席,要么,便是想借机多讨要些什么。 总之便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如谢清珏先前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 谢清珏正在思索之时,却见南知鸢鼻子吸了吸。 “桂花香。” 谢清珏先一步开口,南知鸢一顿,点点头。 如今桂花的香味愈发的扑鼻,年尾,也是慢慢近了。 谢清珏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他与南知鸢一般,也想回京,见见女儿了。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他伸出手来,揉了一把南知鸢的脑袋。 “我走了,你照看好自己。” 南知鸢一愣:“你去哪儿?” 虽然她方才有了准备,可谢清珏如今一说,却还是叫她有些担忧。 谢清珏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继续开口叮嘱着:“我已经安排了人,到时候会将你送去一处宅子,切记,莫要回沈府,也莫要去你阿舅那儿。” 南知鸢一顿,她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要更严重:“另一处宅子?为何不回咱们府上?我阿舅家怎么了?” 谢清珏如今没有这么多时间同她解释这么多了,见南知鸢唇瓣张张合合,他没有忍住,直接伸出左手来一下将南知鸢给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好了。” 谢清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又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背。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差池。” 谢清珏缓缓将人给放开,只留下了一句:“等我。” 谢清珏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南知鸢刚反应过来,便已然见不到了他的身影。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却发现视线之内她很难再看见方才自己与谢清珏登上的那一艘画舫。 谢清珏是要回去,着人谋划着将青荷给带出来。 若是旁的时候,谢清珏并不需要自己上场,可如今...那艘画舫之中具体的场景,除了谢清珏,他手底下的人并不知晓。 南知鸢想起了方才谢清珏同她说的话,让她不要回沈府,也不要去姚家。 她的嘴唇已然发白,便是连散落的头发被风刮过,几乎要眯了眼睛都没有注意到。 “小娘子,到了嘞。” 船夫的声音一下就将南知鸢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 她抬眸,发现已然到了岸边。 南知鸢抿着唇,小心翼翼地下船,可还没有等她同船夫说些什么,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夫人!” 是柳絮。 柳絮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还给南知鸢身上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披风。 如今夜里渐渐凉了,等披风裹着她的身体,南知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天边的凉意。 南知鸢反握住了柳絮的手,她明明知晓答案,却还是问:“他让你们来的?” 柳絮一边将南知鸢给扶上了马车,一边同她解释道:“奴婢也是方才才收到了三爷的命令。” 南知鸢顿了顿,问:“那你可知晓咱们去的是哪里?” 柳絮先是点了点头,可刚要开口时,却又摇摇头:“三爷只给奴婢一个新地址,可奴婢先前也没有去过。” 她眼眸之中带着担忧:“夫人,您没事吧?” 南知鸢刚要开口,却顿住了,她对上柳絮的眼睛,尽力将方才那血腥的场景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封存。 她点点头,道:“放心吧,我没有什么事。” 只是... 南知鸢不自觉地想掀开车帘看看外边。 看看河边,看看那画舫之中究竟怎么了。 可想到谢清珏交代的事情,南知鸢硬生生地制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车轮子轱辘轱辘地滚动,过了小半个时辰,便是柳絮都有些打盹了,马车才慢慢停了下来。 “夫人,已经到了。” 车夫敲了敲车框,柳絮瞬间清醒了过来。 当她抬头时,却瞧见南知鸢便是半分的倦意都没有,只是蹙着眉头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柳絮瞬间把想说的话给咽下喉咙里,掀开车帘:“夫人,咱们到了。” 南知鸢应声抬头。 夜里宅子外只有两盏灯,可周围却是一片静谧,像是方圆几里都没有人家一般。 南知鸢唇瓣翕动了片刻,可看着这场景,她终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柳絮将她给扶了下来,南知鸢面色如常,被谢清珏早就安排好了的小厮给带进了府里。 方一进门,那擦拭桌子的人便猛一抬头。 长松瞧见南知鸢与她身后的柳絮,也是猛然松了一口气。 他急忙走上前来:“夫人,您来了。” 南知鸢颔首,她扫了一眼整个屋子。 安静地恰到好处。 只是... 方才她随柳絮一道进来时,南知鸢敏锐的发现,这宅子之中如今应该不止她一位主子。 在门口时南知鸢并没看清牌匾,于是,她开口:“三爷可有同你说这是谁的宅子?” 第124章 长松挠了挠头,极为放松地说:“三爷说过了。” “是谁?” “林溪砚林大人的啊!” 第174章 刘氏 听到这个名字,便是连柳絮都下意识看向了南知鸢。 只是南知鸢面上却没有丝毫错愕的神情,反倒是当着柳絮与长松的面,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柳絮见状,只觉得奇怪地很,小声嘟囔着:“夫人您这样子怎么像是早就知晓这件事了一般?” 南知鸢掀开眸子看向她,她眼眸之中粹了些笑意,也是在湖州的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一次,柳絮瞧见南知鸢这一副极为放松的模样。 南知鸢开口解释道:“我第一回 来这儿,先前他也未曾同我说过,我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只不过,先前的一切,到了如今反倒是有了印证罢了。 南知鸢没有说这句话,只是摇了摇头,继续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用担心三爷出事了。” 柳絮不懂南知鸢为何说这话,只是她看着南知鸢的面容,便知晓她这是欢喜的。 柳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岂不是说,咱们很快就能回京城了?” 别说是南知鸢与谢清珏了,便是柳絮也惦记极了她那可人的,软乎乎如同雪媚娘似得小主子。 柳絮这话瞬间将南知鸢那股子惦记女儿的瘾儿给勾出来了。 只是...她还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神色一瞧便是没有方才好看了。 柳絮还没有瞧出来,她身边的长松便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长松小心翼翼开口:“夫人,您怎么了?” 柳絮随着长松的目光一道,看向了南知鸢,这时她才发觉出来自家主子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这么开心。 南知鸢眉心止不住地染上了忧愁,她唇瓣紧紧抿着,几乎都成了一条线。 “我是在想...外祖母,舅舅...他们应该怎么办。” 若是南知鸢想,她定然是想将他们一道接回京城去的。 只是... 对于外祖母,对于舅舅他们来说,湖州是他们的根。 落叶归根,何况是外祖母如今的年岁。 南知鸢担心...担心舅舅与外祖母他们并不想与她一道回京。 难道...她的亲缘,当真稀薄至此吗。 南知鸢偏过视线来,而后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 况且,谢清珏方才叮嘱她的,除去让她别回“沈家”,还有就是别和姚家人接触。 难不成...那些人除去盯上了她与谢清珏之外,便是连姚家都开始惦记上了? 瞬间,南知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得,颇有些如坐针毡。 南知鸢拳头微微紧握了,她一下站起身来,速度快得叫柳絮都吓了一跳。 “夫人?” 柳絮的声音叫南知鸢勉强找回来了一些自己的神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外边的声音却一下将她的想法和思绪尽数打断。 “谢夫人可在屋子里?” 外边说话的是个侍女,衣裳并不显华贵,可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世家才有的礼仪。 南知鸢微微一顿,带着柳絮与长松一道往外走。 侍女见着南知鸢,行了个礼:“谢夫人。” 南知鸢颔首:“不必多礼。” 这一瞧便是主家的人,主家...便是林家... 南知鸢眸子微微一动,却还是佯作不知地开口:“您是?” 侍女开口回道:“奴婢是林家三夫人,刘夫人的贴身侍女,夫人知晓谢夫人您今日前来,特意邀您明日早晨一道用个膳。” 侍女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柳絮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主子,却见南知鸢面上满是平静,丝毫没有异样的表情。 当初在京城之时,南知鸢与林家的关系并不好,甚至能衬得上是水火不相容了。 而如今,林家的三夫人,林溪砚的夫人,以主人的礼仪招待南知鸢并不是一件什么叫人诧异的事情,只是...却选择早膳。 若是主人做局,大概都是用稍稍正式的午膳或者晚膳,早膳几乎都是和家中人用的,却邀请南知鸢过去... 便是柳絮都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害怕这刘夫人是想给自家夫人立个下马威呢。 南知鸢思忖了片刻,颔首应下了:“好,替我多谢林夫人。” 侍女一笑,梨涡浅浅,南知鸢既然已经答应了,她来的意义也已然达到。 “是,那奴婢便告退了。” 直到瞧不见那侍女的背影了,柳絮才急忙拉住了南知鸢的衣袖,小声开口:“夫人,您当真要去?” 南知鸢偏过头看向了柳絮,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可却没有立马回答柳絮的话。 她只拍了拍柳絮的手,道:“进去再说。” 等进了屋子,柳絮忙不迭地看向南知鸢,几乎都要将视线黏在她身上了。 南知鸢瞧见她这副模样,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而后,她低下头来笑了。 见南知鸢不仅什么话都没有说,还看着她笑了。 柳絮顿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夫人,这刘氏...这林夫人怕不是笑面虎吧?请您过去,可别是立个下马威才是。” 南知鸢有些无奈,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脑袋。 “好了,就你想的这么多。” 相比柳絮,南知鸢倒是想的更多。 “林溪砚既然将他的夫人都带来了湖州,那必定是关系极亲近的。而我今日贸然来访,纵使是三爷先前大概是同林溪砚打过招呼,可这儿必竟是人家的地盘。作为客人,我应当先去拜谒才是。” 南知鸢看向了柳絮。 柳絮懂了:“可如今,夫人您来的时间晚,若是贸然前去也是打搅人家,所以...” 南知鸢顺着柳絮的话,点点头:“所以林夫人明日早晨便邀约,并没有你方才想的那些事。” 她戳了戳柳絮的脑袋:“人家只不过是想着,早膳也显得关系更加亲近些,毕竟...” 南知鸢垂下眼帘来,笑了笑:“毕竟,怕是林溪砚如今手里接着的,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否则,又如何会上了谢清珏的这一条船。 谢清珏在家中清冷,有原则,可在外... 南知鸢不做多想了。 她掀眸,看向柳絮:“今日你们估计也累着了,都早些去休息吧。” 柳絮抿着唇,小心翼翼开口:“那夫人,咱们在这儿,得待多久?” 南知鸢一顿,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夜的时间过得极快,便是南知鸢坐在了林宅的主屋前厅,瞧见明明是天生冷脸,可看向她时眼眸之中带着局促,举手投足间有些僵硬,却明显是想要与她拉近距离的刘氏时,还有些恍惚。 她身后的柳絮默默看了这两位主子一眼,而后迅速低下头来。 昨日柳絮还在担忧南知鸢今日会不会被立个下马威什么的,可如今,瞧见了林夫人时候,柳絮瞬间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何如此恶意揣测林夫人了。 林夫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旁人见不到的桌子底下,她几乎都要将手中的帕子给扣烂了。 她笑容有些僵硬,局促地扫了一眼整个桌子上的膳食。 明明是早膳,明明只有两个主子,可这桌子上却都是变着花样的做法,像是如今坐在桌子上的人,少说也有六七位之多。 “谢夫人,我先前在京城之中便听说过您与谢大人,如今第一回 见您,还是在这种场景之下,着实是...” 她搓了搓手,而后站起身来,想给南知鸢舀一碗鲜虾粥。 可南知鸢抬眸,一瞧她的样子,便知晓刘氏这着实是不会照看人的,动作生疏得很,就连方才开口时的神情,也别扭得很。 南知鸢害怕遇见那些个笑里藏刀的人,如今,瞧着刘氏这样子,却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从刘氏的手中接过了那碗。 “夫人您如今是主人家,怎么能劳烦您呢。” 只是南知鸢当然没有自己上手,而是转过身看向了柳絮,吩咐道:“柳絮,给我与林夫人舀一碗粥。” 柳絮依言,走上前去,香味扑鼻的鲜虾粥便稳稳当当地放在了两位主子的面前。 南知鸢将刘氏面前的碗,又往她那儿推了推:“林夫人瞧着不像是京城中人。” 从昨日夜里南知鸢就在思考,京城之中哪里有刘姓的大户?虽然这姓氏是大姓,可让南知鸢找出来京城之中数得上名号的,好像的的确确没有刘姓。 但...昨日南知鸢瞧见了刘氏的侍女,举手投足都是规矩,瞧着并不像是小门小户出生的,反倒是颇具世家的礼仪。 如今大虞境内,残存的世家并不算多,朝堂之上也几乎都是清流,寒门一派出生的。 第125章 刘氏抬眸看向南知鸢时,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大概是谈论起自己的事情,刘氏浑身上下都没有了方才的紧绷感。 “我母家在江阴。” 江阴刘氏? 南知鸢没有掩盖住面上的震惊。 刘氏一瞧,便知晓南知鸢这是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母家。 她朝着南知鸢微微颔首:“应当是如谢夫人所想的,便是那个刘氏。” 南知鸢心下顿时涌起了惊涛骇浪。 江阴刘氏,如今在大虞之中虽不甚起眼,可一提到它,旁人都会不自觉地赞叹一句百年世家。 霎时间,南知鸢看向刘氏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刘氏被南知鸢盯得久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想要避开南知鸢的视线。 终于,不知晓过了多久,南知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严肃的开口问:“林溪砚,是如何娶上的你?” 这是彻彻底底的高娶啊! 刘氏没有想到南知鸢憋了这么久,最后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她唇瓣动了动,却好半晌都没有说什么。 “我...” 南知鸢知晓刘氏为难,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将这个话题暂时先抛之脑后。 “罢了罢了,也是他运道好。” 南知鸢小声嘟囔了一句,虽然在京城之中的时候她也没有听说过林溪砚娶妻的消息,不过如今,她瞧着刘氏,倒是不像那些钻研弄巧的人。 大概是因为她的出身,不说话时候单单坐在那儿,脊背挺得笔直,都能感受得到世家女的傲骨。 南知鸢喜欢这种人。 “林大人可曾同夫人说过,什么时候会回来?” 南知鸢对林溪砚什么时候回来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晓,谢清珏会不会同他一道回来。 昨日夜里,南知鸢总是半夜惊醒,也不知晓是因为认床的缘故,还是心下总是不自觉地担忧起谢清珏。 见南知鸢问了这个,刘氏面上也微微放松了下来,反倒是没有方才那么拘束了。 “夫君未曾同我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来湖州之后,他隔日便会回来。” 刘氏低下头来算了算:“算算日子,今日他便会回来了。” 得到了刘氏的准确消息,南知鸢微微颔首。 刘氏并不是一个健谈的性子,南知鸢也不爱在用膳时过多言语。 等到刘氏说完这话之后,整个前厅气氛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南知鸢低垂下眸来,视线落在了面前的鲜虾粥上。 方才她们还未曾聊起来时候,这粥还烫得很,如今过了半刻钟,也正好是适宜的温度入口了。 只是南知鸢刚舀了一勺想要送入嘴中,突然... “呕——” 就见身边的刘氏侧过身去,脸色已染得雪白了。 南知鸢吓了一跳,却还是平稳住了情绪:“林夫人,这是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厅外似乎传来脚步声,南知鸢还没有转过身去看,便察觉到有一股风重重的刮过,下一刻,原本应该在湖州城内的林溪砚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林溪砚扶住了刘氏,眉眼之中都是担忧。 “夫人,怎么了?” 刘氏瞧见林溪砚,下意识想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林溪砚却同没有察觉到一般,神色凝重。 刘氏有些羞赧:“没,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南知鸢挑了挑眉,她见的人多了,下意识地察觉到了,这对小夫妻好像有些不对劲之处。 只是,等她想要细究时,自己的腰上突然搭上来了一只手。 南知鸢身子猛地一颤。 熟悉的声音吹过她的耳畔。 “夫人,不若看看我?” 第175章 打晕了她 南知鸢有些怔愣,可她下意识看见是谢清珏时,便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林溪砚看向谢清珏,他抿着唇,眉目之间还是方才对着自己夫人的担忧:“谢大人,昨日之事多谢了,只是今日我还有事,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谢清珏便提前一步打断了:“不必多言。” 谢清珏看向身侧的南知鸢:“我与我夫人便先行告退了,便不打搅你...与弟妹了。”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满脑子都是谢清珏方才口中的那一声“弟妹”。 他与林溪砚的关系什么时候能称兄道弟了? 南知鸢在心中嘀咕着,身子却不自觉地随着谢清珏一道走了。 等到了屋外,南知鸢偏过头去看向谢清珏时,才发现他眼下带着乌青,眉眼之中染着疲惫。 南知鸢瞬间将方才想说的话给吞入腹中了:“你...昨日夜里怎么样了?” 如今还在外边,人多眼杂的即便是林府,谢清珏还是有所顾虑。 于是,等到回到他们屋子里后,谢清珏才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同南知鸢说了。 “若是你一会儿想去看青荷,等用完早膳便同你一道去,可好?” 南知鸢抿着唇,想起方才谢清珏说的话,她有些犹豫:“你是说,青荷她受伤了?” 谢清珏微微一顿,颔首:“我昨日夜里一回到那画舫之时,她便受伤了,只是等到我与林溪砚将她带出来后,问她为何受伤时,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南知鸢唇瓣紧紧抿着:“可是无论如何,青荷也算不上是我们的盟友。” 她看向谢清珏:“无论如何,你还是要多加防范着她。” 谢清珏自然知晓这个利害关系,他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夫人如此担心,我自然是会照看好自己的。” 谢清珏的手心温度有些高,明明隔着头发,南知鸢却还是感觉到了他手心的温度。 南知鸢侧了侧身子,想避开谢清珏的动作。 只是,谢清珏好似早早察觉到了一般,方才勾住南知鸢腰肢的手,愈发收紧了力道。 南知鸢瞬间都有些磕磕巴巴了:“做,做什么?” 她警惕地看着谢清珏,谢清珏低垂下头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没有立马回答,而是隔了许久,才慢吞吞道:“阿鸢,何时咱们给棠姐儿生个弟弟妹妹?” 南知鸢面上的神情一窒,她瞬间转过头去,还甚是不争气的,绯红慢慢爬上了脸颊。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看向谢清珏,她硬邦邦地开口回答谢清珏这无厘头的话:“做梦。” 见南知鸢如此排斥,谢清珏眼眸之中的光猛然一黯。 他揉了揉南知鸢的头顶,才开口解释道:“若是我没猜错,林溪砚他夫人,这是有孕了。” 谢清珏的话瞬间将南知鸢扯进了自己的记忆之中。 方才...方才刘氏那样子,若是牵扯上了有孕,那确实是说得通了。 不过,刚才她瞧着林溪砚与刘氏的样子,总觉着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说不上来。 若是让她寻个词,便只是...相敬如冰。 尤其是刘氏对着林溪砚时,那手脚慌乱的,像是着实不太熟。 “在想什么?” 谢清珏盯着南知鸢的面容,见她在沉思着什么。 不得不说,谢清珏方才着实是有些吃味的。 前有长公主怀有身孕,如今,林溪砚那小子也即将做人父。 而他,如今却连自己夫人的床都上不了。 连谢清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看向南知鸢的视线之中,逐渐染上了欲/色。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南知鸢看向他时,将视线转了过来。 “方才在那儿没吃上饭吧?现在用膳,可好?” 南知鸢刚想拒绝,可刚要开口时,她却顿住了。 南知鸢转过身去,看向在一旁低垂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的柳絮。 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脑袋:“柳絮,先去用膳吧。” 每一回柳絮都是在她用过膳之后才会去用膳的,若是今日再等着她与谢清珏用完膳,那怕是得等到午膳的时间了。 柳絮没有想到南知鸢突兀地说这个,她眸色动了动,唇角的笑意连压都压不住。 “是,夫人。”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又看了看柳絮,最后,还是将视线凝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柔和,眼眸之中像是化开了一汪春水一般,似乎随时都能将人溺毙在其中。 南知鸢刚转过头来,便撞入了谢清珏的视线之中。 她唇瓣翕动,只觉得自己说话都要卡壳了:“那,那就用膳吧。” 南知鸢尽力让自己的心绪放平稳来:“用完膳之后,便带我去见见青荷吧。” 她手里头还有当初阿舅给她的使命任务,要将表弟全须全尾地给带回来。 而如今,唯一与何家有关系,甚至清楚知晓表弟境遇的人,便是青荷了。 第126章 谢清珏知晓南知鸢想问青荷什么,他颔首:“放心,等你用完膳,她也大概醒了。” 南知鸢一顿,下意识挑了挑眉。 谢清珏这话的意思,是青荷方才一直是昏迷的状态? 那岂不是...青荷压根不是自愿跟着谢清珏走的。 大概是南知鸢的这个眼神太过于明晃晃了,谢清珏思考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同南知鸢解释:“如你所想的一般,是...” 这件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谢清珏将头偏了过去,咳嗽了一声,才开口解释道:“是...林大人将她打晕,而后带回来的。” “林溪砚?” 南知鸢有些震惊,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将这份震惊给吞下腹中。 半晌,她才看向谢清珏,眼眸之中带着复杂:“他...着实不像林家的人。” 心狠,聪明,却有原则。 比林家那些个小人,要好太多了。 谢清珏颔首,他捏了捏南知鸢的手指:“他虽姓林,却不是林家人。” “嗯?”南知鸢歪着脑袋:“他不是林家人?” 见南知鸢不知晓这个,谢清珏的眼眸之中还闪过一丝的诧异。 “林溪砚,是他父亲友人之子,父母双亡,当初寄养在林家后换了姓,至此却没有入林家的族谱。” 这事南知鸢确实是不知晓,先前南知鸢只会在意与她有过婚约的四少爷,对这个向来沉闷的三少爷,着实是没有什么印象的。 谢清珏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阿鸢,你在想何人?” 南知鸢一愣,下意识抬起头来,一下与他漆黑的眸子对视上了。 她眨巴了下眼睛,违心道:“没,没想谁。” 谢清珏抿着薄唇,看着她,周身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气息凉到吓人。 南知鸢隐约察觉到了谢清珏的气焰,她轻轻咳嗽了一下,而后将视线给转了过来。 “不是要用膳吗?”南知鸢看向谢清珏:“早些用完膳,我们去看青荷吧。” 她用的是我们。 谢清珏一顿,眼帘垂下,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阵弧度。 “好。” 便是方才的事谢清珏也不刨根究底的问了,倒是叫南知鸢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有正事,也可能是方才刚要用早膳的时候谢清珏与林溪砚来了,叫她没吃上。 南知鸢今日的用膳速度,要比平日之中都快上了许多。 南知鸢放下了竹箸,看向谢清珏。 便见谢清珏垂着眸,正喝着面前的汤羹。 不得不说,便是南知鸢与谢清珏成亲这么些年来,每一回见到谢清珏用膳时的动作,都会被吸引到视线。 他周身的气度仿若浑然天成,举头投足间带着高山雪莲一般的冷意,可旁人瞧着,却觉得赏心悦目。 这一看,南知鸢便有些出神了。 连谢清珏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对上她的眼睛,南知鸢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同于南知鸢看向谢清珏时候,纯粹的欣赏。谢清珏看向南知鸢时,眼眸之中仿若化开了一汪春水,整个眼眸之中仿佛只盛得下南知鸢的倒影一般。 “好了,等一会儿回来再看。” 谢清珏思忖了下时间,而后才开口,打断了这个场景。 “噌”得一下,南知鸢站起身来。 她只觉得胸口处有些扑通扑通的。 丢脸透了!!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谢清珏,抬起步子来便想往外走。 只是,她还没有走几步。 谢清珏便唤住了她:“阿鸢。” 南知鸢的步子硬生生顿在了原地,她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看向谢清珏,语气也算不上太好:“做什么?” 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而后走上前去,伸手,蹭了蹭她嘴角。 “方才你最后吃的蟹粉酥,有些粘在上边了。” 这话一出,连带着谢清珏的动作,瞬间叫南知鸢的脸涨红了! 谢清珏看向她的眼神,清澈得见底,却愈发衬得南知鸢害臊! “下回不吃这个了!” 南知鸢怒气冲冲,丢下了这句话就往外走。 屋内,看着南知鸢的背影,谢清珏低垂下头来用帕子蹭了蹭指腹。 唇角无奈地扬起了一丝宠溺的笑。 -- 林溪砚将谢清珏带回来的青荷安排在了不远处的院子,虽距离不远,可在整个宅子之中却算得上僻静的。 院子四周,都是谢清珏安排的看守着不让她逃走的侍从,而院子内,还有一个屋子,留给照看青荷的医者与侍女。 也不知晓是凑巧,还是旁的缘故,等到南知鸢与谢清珏一道进了屋子之后,青荷也悠悠转醒了。 她睁开了有些酸胀地双眼,盯着头顶上的拔步床的雕花形状,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我这是...在哪?” 青荷的声音有些沙哑,直到现在,南知鸢才再度从她的身上瞧见了脆弱来。 大概与当初姚家人“捡到”她时,有着相似的场景。 南知鸢眼眸动了动,开口:“是我们将你带回来的。” 既然瞧见了青荷,那南知鸢便开门见山地问她:“那孩子呢,他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青荷听见南知鸢的声音,她耳尖动了动,唇瓣微微张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 她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像是一株被风雨摧残过的花似得,几乎呈现出夭折的姿态。 南知鸢看着她,眉心微微一皱,可片刻后,将视线扭转了过来。 她不想对青荷有哪怕一丝丝的心疼。 是青荷,是她对外祖母下手了,也是青荷意图算计她。 无论如何,在南知鸢的眼里,青荷都算不上一个好人。 咳嗽声渐渐弱了,青荷唇角扯开了一抹笑,她视线投在了南知鸢与谢清珏的身上。 而后,看向谢清珏:“我猜,你才不是什么玉石商人,对吧?” 谢清珏眸色冰冷,却仿佛没有听见青荷的话一般,什么都没有说。 见谢清珏没有搭理自己,青荷倒也不慌乱。 成王败寇这个词,她老早之前便学会了。 只是,当初她运气好,换了一副皮囊之后还能遇上姚家这种好人家,收留了她,让她东山再起。 如今的运道不好,那也是命罢了。 见青荷迟迟不松口,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才咬着牙,同她说:“不论如何,他都唤你一声青姨!” 听着南知鸢愤愤的话,青荷的瞳孔忍不住地缩了缩。 便是连藏在被衾之下的手,也忍不住握成了拳头。 她是自小被培养出来的杀手,当初被人断了武功,几乎都要命丧于湖州时,是何家有人救下了她,自此之后,她便以青荷的身份游荡在湖州,这么些年来,她武艺不过当年的十分之一,干过的错事没少过。 可唯一觉得愧疚的,便是姚家人。 被衾之下,尖长锐利的指甲,几乎都要陷进手心的肉里去了。 青荷抬眸,看向南知鸢,眼眸之中闪过挣扎。 她缓缓地开口,像是在说给南知鸢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没有死。” “在何家。” “我也想过要救他。” 第176章 落入我们的手里 青荷的声音不大,可字字句句却仿佛都要敲进南知鸢的心里了。 只是,青荷已经说了,表弟没死。 这叫南知鸢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他在哪里?” 南知鸢抿着唇,一眼不眨地盯着青荷看。 青荷倒是没有丝毫躲避她的眼神,反而扯开唇角,看着她笑了笑。 “他在哪里,你们就没查到吗?我不信。” 青荷看向南知鸢的身后,将视线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相比南知鸢,她着实是对谢清珏的身份更加感兴趣。 “你说,你与林大人将我给带出来,现在何家...不,整个湖州,会不会都在找你们?” 她顿了顿,又道:“你又是什么人,竟然连林大人都指使得了?你是...皇家人?不对,你是朝堂之上的大官。” 青荷话语之中带着笃定:“必定是,要比林大人官位高出不少的。我说的,可对?” 听着青荷的话,南知鸢下意识看了谢清珏一眼。 谢清珏薄唇紧紧抿着,半晌才开口:“你这般聪慧,又为何猜不出何大人想要对付你们的心思?” 青荷听着谢清珏的话,脸色顿时青白一阵,她嘴唇动了动,可许久都憋不出来一句话。 青荷并不是蠢人,谢清珏的意思,她也知晓的一清二楚。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忍受住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 青荷抬眸,对上了谢清珏的眼睛:“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谢清珏只觉得青荷这句话说的有些可笑,他想要什么?这句话,应当从他口中问出才是。 第127章 她们究竟想要在大虞的境内,做些什么。 想到青荷和她身后的势力,谢清珏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看着青荷时,眼神锐利地几乎能从她身上削下一块肉来。 “你背后是何人?来湖州想要做什么?为何会与何大人勾结在一块。” 还有... “你们的手,究竟有多长,便是连买卖官员这种事情都敢牵扯上。” 谢清珏只觉得自己手指都有些发麻,看来,陛下让他来一趟湖州,着实是来对了。 这些人背后,怕是不仅仅有这些地方地头蛇的帮助,怕是连京城之中,都少不得有他们的人。 更甚...连皇家和内阁之中,也有他们的手笔。 谢清珏眸色之中渐渐染上了郑重。 青荷听着谢清珏的话,转过头来闭上眼睛,是一副丝毫不配合的模样。 谢清珏走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青荷的脸,却只能握紧拳头,无计可施。 对她用刑?她会说吗? 青荷究竟知晓多少?她的消息对自己真的有用吗? 所有的所有,谢清珏几乎无计可施。 瞬间,谢清珏只感觉到他有些颓败。 湖州的事,若是没什么意外,那这几日应当就可以收尾了。 可日后回京之后呢? 那些人背后的势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吗? 他们好不容易顺着这一条线,从京城之中查到了湖州,耗费了多少的心血。 绝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过那些人了。 只是,就在谢清珏出神之际,南知鸢盯着青荷的脸,突兀地开口、 “你知晓,自己用的是谁的脸吗?” 她话音刚落,青荷的长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南知鸢没有放过这个细节,继续开口:“你若是想知晓,那我告诉你。” 她说完之后,对着谢清珏招了招手,而后将视线落在桌案旁的那一张红木椅子上。 谢清珏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后看向南知鸢时,瞧见她歪了歪脑袋。 谢清珏懂了她的意思,低垂下头来,掩盖住了唇角扬起的那一抹笑意。 他听话地走到一旁,将椅子搬了过来,放在南知鸢的身后,还贴心极地在那椅子后边配上了个护腰的软枕。 南知鸢瞧见,丝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瞪着青荷的回答。 最初,青荷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初冬的阳光,透过窗牖透了进来,映着窗花的斑驳,洒在了地面上。 若是仔细看过去,倒也是个好景色。 只是如今,这屋子里的几人,却没有人有这般的闲情雅致去关注它。 “怎么?”南知鸢打破了整屋的寂静,饶有兴致地看着青荷:“你不想知晓?” 青荷语气硬邦邦的:“当初不过是个死人,我借用了她的皮囊,还得对她产生好奇不成。” 许是青荷的话接得太快了,便是连青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这已然是告诉了南知鸢——她们当初猜测青荷换了皮,是对的。 死人... 南知鸢只觉得心里堵堵的。 那看来,令姿她母亲已然去世,并没有假。 青荷,不是她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偷了她母亲皮囊的小偷罢了。 南知鸢逼迫自己先将那些事情都抛之脑后。 “你若是不好奇,便不会如此说了。” 南知鸢低垂下眸来,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尸首,是谁给你找的?” 青荷皱了皱眉头:“与这有什么关系?” 突然,青荷的面色一变,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看来,是这张脸的主人,并不是普通人,所以南知鸢才会如此问她。只是...她方才已经拒绝了向南知鸢问这张脸主人的信息,如今若是贸然开口,便是在落自己方才的面子。 青荷瞬间闭上了嘴,将视线移在了一旁,决定任由南知鸢说些什么,她都不回话。 只是,她着实是小看了南知鸢的能耐。 “你换脸,是想掩盖自己先前的身份吧,可若是我们日后查出来你的身份,你可会害怕?” 青荷面色一变,掀开眸子,警惕地看着她。 她还没有说什么,便见南知鸢身边的谢清珏,伸出手来捏了捏南知鸢的肩。 “阿鸢如何知晓,我已经查到了她的身份?” 谢清珏话音刚落,青荷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不可能。” 她愤愤地看向谢清珏:“若是你早就知晓我的身份,又如何会现在才说!” 南知鸢虽然诧异于谢清珏没将这件事同她说,也不知晓谢清珏这话究竟是真的,还是为了从青荷的嘴里撬出来有用的信息。 不过,她还是顺着谢清珏的话,接着往下说。 她对着青荷眨巴了一下眼睛,甚至正经地说:“毕竟,你如今才落入我们的手里啊。” 第177章 桃胶粥 南知鸢的话瞬间叫青荷面上变得五彩缤纷。 自己落入了谢清珏手中,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如他们方才说的一般,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无论是当初的事情,还是这些年她做过的事,几乎都能被翻出来。 在大虞这么些年来,青荷第一回 面对着朝廷的人,觉得有些窒息。 她原本以为,大虞的官员们,都是只会吃公粮的蠢货,毕竟这么些年来,便是何大人也被他们耍的团团转,除去昨日的那个意外。 而如今,无论是何大人的反水,还是面前的这两人,包括如今不在场的林溪砚。 都叫她警惕了起来。 大虞的官员,并不如她所想的一般,一个个都是蠢货。 巨大的不安笼罩着青荷,她手指微微弯曲,死死抠着盖在身上的被衾,脑子里却在飞速想着自己应当如何应对如今这个场景。 “那你告诉我,这脸的主人,是谁。” 青荷掀开眸子,看向南知鸢。 如今无路可走之时,便只能顺着她给到的路走了。至于之后...她自然有对策。 她便不信了,如今蔓娘已经丢了性命,那些人还能容忍她这个几乎知晓所有的人,落入大虞官员的手里。 而如今,她要做的,便是拖延。 拖延时间也好,应付南知鸢他们也罢,只要能保住了性命,便好了。 南知鸢看着她的眸子,知晓她大概在心中算计着什么。 只是南知鸢并没有细究,而是自顾自地开口。 “你的脸,与当今驸马的前任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听见南知鸢的话,青荷下意识皱起眉头来。 “驸马?哪位驸马?” 南知鸢下意识看向了谢清珏。 哪位驸马?看起来,青荷不仅对湖州的事情了如指掌,便是连京城之中的事怕是都知晓一二。 谢清珏接收到了南知鸢的眼神,自然也知晓她这是想到了些什么。 他眸色动了动,开口:“你可以自己猜猜,是哪一位。” 青荷皱了皱眉头,她下意识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一瞬间,她对着自己用了数年的脸,突然有了陌生的感觉。 南知鸢眼尖,注意到了青荷的手心破皮了。 瞧那样子,不像是昨日时候弄伤的,而是,就在刚才。 看起来,青荷内心比她如今展现出来的,要慌乱许多。 知晓青荷并不如她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淡然,南知鸢也下意识地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抬眸,看向青荷:“你竟不知晓此事?给你这张脸的人,他没有说过吗?” 青荷抿着唇,不善地看着她。 南知鸢耸了耸肩,倒也没有纠结于青荷如今的态度。 如今,青荷不知晓,那便最好了。 否则,南知鸢还会害怕,她想着借由自己这张脸,去对令姿做些什么呢。 想到宫中的令姿,又想到如今长着她母亲那张脸的青荷。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堵堵的。 谢清珏隐约感觉到,如今怕是从青荷的口中再探不出更多有利的信息了,他视线一转,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阿鸢。” 谢清珏唤了南知鸢一声。 南知鸢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了,下意识看了他一眼,颇有些不明所以。 谢清珏没有说什么,而是牵起她的手,将南知鸢从椅子上带了起来。 椅子摩擦在地面上,发出有些嘈杂的响声。 青荷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扯了扯唇角,再度闭上眼睛,可她颤抖的长睫却昭示着她心中并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淡然。 “怎么,不想问了?” 就在谢清珏带着南知鸢将要踏出门时,青荷突兀地开口。 南知鸢与谢清珏的步子,硬生生地顿在原地。 南知鸢转过头来看向床榻上闭着眼睛的青荷,抿了抿唇。 第128章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说些什么,谢清珏便抢先了一步开口。 “阿鸢,午膳我叫她们给你炖了桃胶粥,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口味,若是晚些吃,便失了这个滋味了。” 谢清珏的话一出,南知鸢便低垂下头来了,掩盖住了眼尾的笑意。 他这招,着实是够损的。 果然,床榻上的青荷忍了忍,有些没忍住,瞬间,她手心之中的伤口更深了。 说完之后,谢清珏与南知鸢的步子没有丝毫的停留,反倒是出门的时候还贴心将门给合上了。 出了屋子之后,谢清珏投给长松一个眼神,长松微微颔首,便带了一个侍女进去,十二个时辰盯着青荷,不叫她有旁的动静。 南知鸢跟在谢清珏的身边慢悠悠地往外走,只是没有走几步,南知鸢步子便顿住了。 “我们便这么走了?” 谢清珏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南知鸢如今才反应过来。 他低垂着眸,唇角泄了一丝笑意。 “自然不是。” 他转过身来,耀眼的光洒在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下,投射了一道阴影。 便是南知鸢瞧着,都下意识地抠了抠自己的手心。 谢清珏偏过身来,黑眸凝在南知鸢身上:“只是审她,需要慢慢来。” 况且,谢清珏也相信。 有些人,会比他们还着急。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那狭长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办正经事的时候,要比平日之中都多几分肃穆与冷意,与平日之中如修竹一般的清冷不同,如今这份冷意,像极了刀剑出鞘时反射的那一道弧光,叫人看了心里都起突。 好在南知鸢心里知晓,他的这一份冷意,不是对着她的。 南知鸢颔首:“那便只能等了。” 谢清珏“嗯”了一声,而后道:“不过估计,要不了多久了。” 南知鸢眨巴了一下眼睛:“为何?” 谢清珏勾勾唇角:“我们有时间,可她的姘夫,应该巴不得见到她死了吧。” “姘夫?!” 第178章 同党 相比于南知鸢的目瞪口呆,谢清珏反倒是写的额外的淡然。 他微微颔首,而后不自觉地,又捏了捏南知鸢细嫩的手背。 若是平日之中南知鸢怕是早有反应,会从他手里挣脱开了,可这一回,南知鸢几乎都没有感受到,她脑海之中飞速地盘旋着两个字。 “姘夫——” 这着实是超出南知鸢的意料的,可是... “你又如何知晓的?” 南知鸢在问完这话之后,反应过来谢清珏手头上的动作,她瞬间将自己的手从谢清珏的手里抽了出来,低垂下头来看时,还发现自己原本雪白的手背,却被谢清珏的动作,染上了一层微薄的红意。 倒是不疼,只是就算从谢清珏手中抽离出来之后,南知鸢却总是能察觉到上边隐约带着谢清珏指腹上的热气一般,挥散不去。 南知鸢眼眸闪躲了一下,没有看向谢清珏,而是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后,颇有一副不叫他再度得逞的样子。 殊不知,这份神情落在谢清珏的眼里,却是格外的生动。 谢清珏掩了掩唇角的笑意,而后才同她解释道:“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查到她对外祖母做的事?” 谢清珏如今口中的外祖母,是南知鸢的外祖母。 南知鸢微微一愣,顺着谢清珏的话,点了点头。 谢清珏见她还记得,便继续道:“当时我便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因为那时并未查到有任何何家的手脚在。” 在湖州,若是凭借青荷一人,将这些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太过于冒险了。 初到姚家,想要利用姚家这个普通人家的作掩护的青荷,不会想要将这件事情搞砸的,所以,她必然会使用自己手头上应有的外力。 谢清珏顺藤摸瓜,就算青荷掩盖得再好,却也同样被他探查到了些许的蛛丝马迹。 南知鸢倒是起了好奇:“那,那姘夫是何人?” 毕竟南知鸢与青荷也算是相处了这么些年,何况姚家的阿舅他们都从未发现过青荷有“姘夫”一事,倒是叫谢清珏先一步找出来了。 一时间,南知鸢看向谢清珏的眼神之中都带了些许的微妙。 原本谢清珏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他抬眸时,不慎撞进了南知鸢略带了些揶揄的目光之中,谢清珏才哑然。 “如此瞧着我做什么?” 被抓包了,南知鸢倒是没有丝毫的掩盖。 也不知晓是否是如今在湖州的缘故,面对着谢清珏,南知鸢没有丝毫当初在谢家时候,对待他的拘束。 反倒是坦坦荡荡。 “我在想,堂堂的首辅大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倒也是利索的很。” 南知鸢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故作玄虚的:“妙啊妙啊。” 若是旁人如此调侃谢清珏,怕是第二日要紧着自己的舌头了。 可如今,面前的是南知鸢。 谢清珏竟发现自己的心中冒不出一丁点火来。 他有些哑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落在南知鸢视线之上的,却带着满满的宠溺。 “好了。” 谢清珏捏了捏鼻梁,纵容着开口:“方才说的叫小厨房给你做的桃胶粥,是真的。” 他还抬头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一下如今的时间:“若是你再晚些去,这桃胶粥的风味,便没有那般好吃了。” 如若旁的东西,南知鸢可能还会无所谓地摆摆手。 可湖州的桃胶可是数一数二的好,若是好的桃胶,转卖在京城之中,怕是得翻上数倍。 南知鸢对吃这一方面着实是比较看重的,尤其是方才早膳时惦记着事情,并没有吃得太饱,只有几个蟹粉酥下肚,如今听着谢清珏口中的桃胶粥,南知鸢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一下。 好在,南知鸢瞧了一眼自己与谢清珏的距离,估计了一下他应当是听不见的,她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却没有发觉,站在她的身后,谢清珏目光柔和,落在她的身上几乎都要给南知鸢的四周散上一层柔和的光影了。 他慢慢悠悠地跟在南知鸢的身后,若是南知鸢转过身去,或者再仔细一些,都能发觉一件事—— 谢清珏的每一步,都踏在了她的影子上。 -- 林溪砚找的宅子着实是偏僻,便是想要查出青荷的人,都绕了许久,才勉强摸索到这儿来。 夜色渐渐深了,南知鸢低垂着眸子,另一只手拿着帕子在擦着自己的头发,她刚沐浴完,虽然已经擦干净了身上的水,可周身还是萦绕着一种朦胧的水意。 若是旁日里,谢清珏怕是视线几乎都要黏在南知鸢的身上了。 可如今,他却透过窗牖,看向窗外,面色有着说不出的凝重。 等到南知鸢的头发半干了,她才有闲心将视线放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见谢清珏似乎久久地维持着这一个动作不动,南知鸢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只是她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慢腾腾地走上前去。 几乎都走到距离谢清珏只有一拳的距离时,他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如此,南知鸢倒是着实是信了,他恐怕是还惦记着什么要事。 只是,等到南纸鸢即将开口之时,谢清珏却突然轻笑了一声:“阿鸢这是想吓唬我?” 南知鸢挑了挑眉,有些好奇谢清珏这是怎么发现的。 难不成,他方才一直都在装模作样不成? 只不过,南知鸢心里所想,着实是冤枉了谢清珏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南知鸢在心中嘟囔了一句,看着谢清珏转过身来,却将这话吞入腹中。 她眼神有些飘忽,倒像是真做错了什么样。 谢清珏微微摇头,而后将手指往前一指。 南知鸢瞧见,顿时来了兴趣,凑过身躯想要看谢清珏这究竟指着什么呢。 只是当她视线逐渐聚焦时,南知鸢却愣住了。 是她的影子,落在了窗前。 不知为何,瞧见这场景,南知鸢只觉得脸有些烫,她缩了缩脖子就想逃离现场。 “原来是这版发现我的,当真是作弊。” 谢清珏倒也没有拆穿南知鸢脸上的羞赧,他将衣裳捋平,而后看向南知鸢,说了一件事。 “今日已是青荷在这的第三日了,若不出意外...她的同党,应当要来救她了。” 第179章 厮杀 三日,是谢清珏先前算好的日子。 只是南知鸢听着谢清珏的话,一下便瞪圆了眼睛。 “今日?” 她下意识看向外边,今日是月初,月亮并不圆,挂在天边的只有一个小小的月牙。 可即便只是个月牙,它散发出来的光影却平洒在了地面上。 南知鸢有些不可置信:“会不会是弄错了,如今,都已经夜里了啊。” 第129章 谢清珏看向南知鸢,他勾起唇角,问了她个问题:“当日你在何府时,我有事何时来见你的?” 南知鸢一愣,思考了片刻便脱口而出:“月色渐暗的时候。” 她这么一开口,便都不用谢清珏再来解释了,她自己便有了思绪。 “只是...” 南知鸢唇瓣翕动了片刻,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谢清珏:“那又为何是今日?” 第三日说实话并不算多长,那些人,便是再多等些时日都等不住吗? 南知鸢有关心过青荷身上的伤,趁着她睡觉时,南知鸢进去瞧见过几眼,经过这几日的调养,青荷身上的重伤虽没有痊愈,却已经慢慢有好的迹象了。 只是,像是有人封住了她的穴脉一般,青荷几乎使不出任何的武功来,如此,便是南知鸢也不用担心她劫持着自己逃脱的可能了。 可如今,没过了几天,谢清珏便告诉她,说是青荷的同党大概在今日要来救她了。 南知鸢眉心拧得紧紧地:“不行,若是她不见了,表弟该如何?” 况且... 南知鸢抬眸看向谢清珏,问他:“她同党?何人?” 南知鸢绞尽脑汁地想:“难不成,便是上一回你同我说的,青荷的姘夫?” 谢清珏没有直接否认,毕竟,他也只是察觉到了这两日,尤其是今日的午后,宅子之外那些隐蔽的角落,好似藏着人正在对宅子里进行窥探。 至于是谁,谢清珏也没有这般的神通广大,一下便能猜出来。 谢清珏微微顿住,而后,掀开眸子看向了南知鸢:“若当真是她的姘夫,该如何?” 南知鸢怔愣在原地,她着实是没有想过谢清珏会问她这般无厘头的问题。 就算是,又关她什么事? 青荷便是如今瞧着可怜,可她当初在何府的时候,可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呢。 南知鸢这几日去瞧她,也不过是不想叫她死了,才叫自己违背了当初答应阿舅的话。 对于青荷,南知鸢唯一有动容的,便是她那一张脸了。 谢清珏在刚刚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便一眼不眨地盯着这儿,直到南知鸢抿着唇,下意识往京城方向看时,谢清珏也在心中理清了青荷在南知鸢心中,无足轻重。 如此,那便好,也免得他心慈手软了。 谢清珏眉心的小山峦渐渐松了口来,他伸出手来,在南知鸢的头顶上揉了揉。 “今日不必等我回来了。” 南知鸢没有反应过来:“诶?” 等她回过神来时,南知鸢几乎都下意识往外走了两步。 可她的步子哪里追得上谢清珏,如今,谢清珏走得匆忙,南知鸢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谢清珏刚走,柳絮便一下站在了南知鸢的身侧,将她扶住:“夫人,回去坐着吧。外边露重,仔细着身子才是。” 如今已经是初冬了,可湖州的树,树上的叶子并没有全然落下,还是有泛黄的叶子,似乎忘记了如今的时间,依旧顽强地挂在上边。 南知鸢盯得久了,久到一阵风刮来,南知鸢下意识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她才低垂着眉,顺了柳絮的意思,一道回到暖和的屋子里。 “也不知这个时候,棠姐儿在做什么呢?” 柳絮原本在给南知鸢倒了一碗热茶,如今听着南知鸢的话,她手上的动作也下意识地一顿。 片刻之后,她将手中的热茶一下放入了南知鸢的手心之中。 “小姐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尤其是在贵妃娘娘那儿,定然不会受人欺负的。” 南知鸢知晓崔令姿是个护短的性子,所以才会安心地将棠姐儿放在她那儿。 只是... 她的棠姐儿毕竟才这般的年岁,又如何能忍受这般久见不着自己的娘亲呢。 便是如今,外边究竟什么情况,青荷的同党究竟来与没来,南知鸢都没这么操心了。 如今,她只想将表弟平平安安地交还在阿舅的手中,谢清珏也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都处理完,而后他们越快启程回到京城,便是最好! 只是,南知鸢的思绪只停留了一瞬,突然,她便听见外边传来了刀刃的声响。 南知鸢先前几乎从未见过这种场景,听到刀刃相交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时,南知鸢都有些恍惚了。 她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柳絮,当机立断。 “柳絮,将整个院子里的人全部集中在一块。” 柳絮的手有些抖,却还是按照着南知鸢的吩咐,将屋子里外的丫鬟,小厮,都集中在了一起。 丫鬟小厮们先前更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的,便是长得高高大大的小厮,如今站在南知鸢的面前,却总是克制不住自己发软的腿。 南知鸢扫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遇见这种场景,怕死是人之常情。 只是,如何尽力保住自己的命,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害怕就能抵抗得了那些无眼的刀剑的。 南知鸢扫视了一圈,林溪砚给他们安排的院子不算小,同样也不算太大,除去主卧外,左偏房一个书房,一个客房,右偏房则是下人居住的,和刻意安排的小厨房。 而如今,南知鸢扫了一眼整个院子。 小厮一共有三个,丫鬟除去了柳絮,一共是七个。 加上南知鸢主仆二人,一共也只有十余人,还都是手无寸铁的。 南知鸢抿着唇,扫视了一圈,当机立断。 “从屋子里把桌椅全部搬过来。” 柳絮一愣:“夫人?” 南知鸢指着门口:“全部堆在门口,这样便是他们想要破门,也得花不少的力气。” 她话音刚落时,只听见外边的厮杀声音愈发的强了。 来救青荷的人,想来,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多。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还在发愣的侍女:“愣着做什么,快去!” 第180章 厨房 等到南知鸢指挥着侍女和小厮们将重物都堆在门口时,忽然,外边的刀剑声却渐渐微弱了下来。 南知鸢警惕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而后转过身来看向柳絮。 柳絮跟在南知鸢的身边这么多年,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场景,只能望着比她想象之中还要冷静百倍的南知鸢,默默地咽下唾沫。 南知鸢扫视了一圈整个院子。 从方才刚听见外边声音的那一刻起,南知鸢便叫侍女已经将整个院子所有带光亮的蜡烛全部熄灭了。 如今,整个院子唯一带着光亮的,便只有挂在天边的月,洒在地面上的光。 南知鸢低垂着头,相比她面上的雷厉风行,南知鸢几乎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她忍不住地往已经几乎堆成小山一般的门那儿望了一眼。 如今在院子里,南知鸢不清楚外边的谢清珏究竟怎样了。还是先前他们太过于小瞧了青荷的身份。 初冬的夜凉意足,尤其是在湖州,便是连风刮过来的时候都是湿冷湿冷的。 柳絮打了个哆嗦后,急忙将披风拿了过来,披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她压低着声音,用极小的声音同南知鸢说:“夫人,咱们不若进屋子里去吧?如今在这儿,您身子弱,可别着凉了。” 南知鸢摇摇头:“无事。” 她刚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可视线突然扫到一处的时候,南知鸢整个人却微微顿住了。 柳絮有些好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见着。 突然,南知鸢却一下转过身来,对上了柳絮的眼。 南知鸢的桃花眼如今少了几分娇媚感,却带着郑重:“柳絮,这院子里的小厨房后头,是不是有一个后门?” 柳絮一顿,仔仔细细思索了之后,才看向南知鸢,点了点头。 可她话语之中带了几分犹豫:“可是夫人,那小厨房的后门年久失修,如今怕是连能不能开都不一定了。” 这儿也只是林溪砚前段时日买的,前东家怕是并不怎么来这儿住,柳絮当初还和侍女一道打扫过厨房,于是对那后门的的确确也有一点印象。 只是... 柳絮有些好奇地看向南知鸢。 “夫人是如何知晓的?” 南知鸢一顿,低垂下头来摇了摇头:“我自然没有去看过,只是,湖州的宅子之中,几乎小厨房都带有后门的。” 当初还是孩童的时候,南知鸢便是这般和崔令姿一同从那儿偷溜进小厨房之中,夜里找东西吃的。 想到当初孩童时候的光景,南知鸢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的怀念,可转瞬即逝。 听见柳絮的回答,南知鸢抬眸,看向柳絮:“走,我们去那儿看看。” 柳絮一愣,有些犹豫地看向被堵死的门口。 “可是,可是...” 南知鸢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我们不出去,轻一些也不弄出声响来,不会有事的。” 第130章 她顿了顿:“况且,三爷与长松如今估计顾及不到我们,可我们却总得知晓外边的情况才是。” 柳絮嘴唇动了动,可她听完南知鸢的话,思索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好,夫人,我听您的。” 话音刚落,柳絮便挑了几个平日之中手脚利索的侍女一道,随她轻手轻脚地摸索着进了厨房。 南知鸢站在厨房外边,她身旁的大树,枯枝渐渐垂落下来,映照着无边的萧瑟。 冷风刮过,南知鸢的披风下摆也被卷起,而后跌落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可若是南知鸢竖起耳朵来仔细听,却也能听见不知晓是多远外的脚步声。 她分辨不清,这脚步声究竟是自己人,还是强迫进林宅的那些人。 南知鸢低敛着眸,在心中,保佑起谢清珏的平安来。 她的女儿,还需要父亲。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南知鸢瞬间将方才的一切思绪都抛在了脑后。 她抬眸,见着是柳絮出来了,这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柳絮见到南知鸢,眼睛一亮,她虽压低了声音,可兴奋却没有丝毫的掩盖:“夫人,我们将那门给开了,是通往宅子外的一条小路的。” “宅子外?” 南知鸢听着,却隐隐皱着眉头。 若是通往宅子外,虽乍一听的的确确是个好消息。 但这宅子远离城里,四周更是连什么邻里都没有,外边只有望不尽的林子。 她们若是现在就这么贸然出去,反倒是会容易惊动了那些人,更是自寻死路。相比如此,在宅子之中等着谢清珏他们将这些人都搞定,反倒生机更大。 只是... 南知鸢抿着唇,眉心几乎都要皱成小山峦了。 她不想给谢清珏拖后腿,却也同样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不做。 南知鸢脑海之中几乎将整个宅子的布局都浮现出来了。 突然,南知鸢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看向柳絮,问:“林府主厨房,是不是,从那个后门能过去。” 柳絮一顿,虽然不知晓南知鸢问这个做什么,可柳絮思索了片刻,还是颔首道:“夫人应该没有记错的,方才我将头探到外边去看了,没有人,若是往前走,再往左拐,走不久就能到了。” 柳絮又低声说:“难怪这湖州的宅子要从厨房开个后门,大概便是为了这每个院子的小厨房之中缺少了什么东西,都能及时去大厨房取吧。” 南知鸢颔首:“应当是有这个意思在的。” 她看向柳絮:“所以,你我二人小心一些,带上两个小厮,一道去厨房。” 柳絮听着南知鸢这话,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您去?” 南知鸢迎着柳絮震惊的视线,她颔首:“是我们一道去。” -- 便是柳絮再怎么劝阻,可南知鸢认定了的事情,便是执拗到底了。 况且,这一回南知鸢害怕,怕自己拖了谢清珏后腿,更怕,日后若是棠姐儿遇见这种情况,她也只能束手无策。 想着自己女儿,南知鸢的目光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放心,厨房偏僻,离青荷的院子极了,他们不会过去的。” 只是...她的目的,却是将那些人引过去。 南知鸢似有所感,抬头看了看屋檐之上。 她虽不知晓谢清珏给她安排的暗卫究竟在何处,可若是没有暗卫,她也不敢让自己陷于危险之境。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柳絮,她眼眸定了定:“走吧。” 柳絮虽不知晓南知鸢这是要做什么,可看着南知鸢坚毅的眼神,她还是颔首:“是。” 南知鸢一行人步子极轻,似乎每一步都走在弦上一般,似乎只要走错一步,便会落到粉身碎骨的结局。 终于,不知晓过了多久,她们终于到了厨房。 厨房之中已经没有人了,大概是方才一开始听见那些刀剑的声音时,厨娘们便都躲了起来。 南知鸢扫了一眼,整个厨房乱糟糟的,一瞧便是大家惊慌失措,几乎没有时间将自己碰倒的东西归位,便都一窝蜂地跑走了。 柳絮站在南知鸢的身侧,见着南知鸢神色略微带了些阴沉,她有些担忧:“夫人,咱们需要做什么?” 南知鸢颔首,而后带着柳絮往后边走:“有火折子没?” 柳絮一愣:“什么?” 南知鸢看向面前的东西,而后竖起耳朵来,隐约听见了些声音,不过一瞧便是极远之外的了。 她将视线收回,落在了面前的那一堆杂草,放眼望去,都是容易点燃的好材料。 柳絮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南知鸢的意思,可当她听完南知鸢的话,又顺着南知鸢的视线望向地上的那一堆东西时。 柳絮隐隐约约猜测到了南知鸢这是要做些什么。 可是... 可是这也太过大胆了吧! 柳絮有些被南知鸢的想法给吓住了,她下意识想拉一拉南知鸢的衣袖。 “夫人...” 南知鸢看出了她的动摇,小声同她解释:“放心,不一定会烧起来,只是,得弄些烟过来。” 这林宅虽周围都没什么人,可林子却多,旁人许是不会在意闹出的声响,可这烟雾却飘得高飘得远,旁人若是瞧见了,会担心林子是不是被烧了,官府大概率会派人过来。 便是赶不上官府的人来,大概率也能震慑如今潜入林府想要救青荷的那些人。 南知鸢定了定心,看向柳絮:“按照我说的做吧。” 柳絮不是蠢笨的,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南知鸢的做法,便是柳絮也不得不承认,南知鸢的行为虽然大胆,可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既然南知鸢都已经下定决心了,柳絮颔首:“好,那夫人往后靠一些,免得被这焰火烧到了手。” 柳絮与两个小厮将易燃的东西全部堆在了一块。 而后,烟雾从稀到浓,南知鸢还险些被这烟雾呛到,往一旁躲了躲,咳嗽了一声。 柳絮见状,急忙招手想让南知鸢往远走一些。 “夫人莫要在这儿待了,还是先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就足够了。” 是南知鸢将他们带来这儿的,她又如何会自己提前走了呢。 南知鸢摇摇头,而后转过头来看看天色。 今日是个艳阳天,便是站在外边都几乎感受不到冬日里的冷意了。 这个天儿,恰好也给了南知鸢他们极为有利的条件,否则,便是南知鸢有这个心,都没这个力了。 “不用,速度快一些,我们能一道回去。” 柳絮有些犹豫:“可是...” 南知鸢在这儿,柳絮总是会挂心自己主子,况且那些人舞刀弄枪的,若是当真撞上了他们倒是没什么,若是夫人也在其中,那... 柳絮原本还想再开口劝劝南知鸢,可她刚要开口,没有说的话便被南知鸢给堵了回去。 “柳絮,我如何会丢下你在这儿,那定是不可能的。” 南知鸢眉眼之中带了几分认真,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相比在这儿劝我,叫我回去,不若咱们手脚都快一些,一道回去才是正理。” 南知鸢一边说着,还一边上手,将那些重重的燃料费力抱了起来,放在一处。 许是南知鸢太过于认真了,便是锋利的野草划过了自己的脸颊,南知鸢都丝毫没有发觉。 柳絮唇瓣紧紧抿着,她胸口忍不住起伏。 她强忍着想要接过南知鸢手中活的想法,猛地低下头来扎进要做的事里去了。 大概是这情况太过于紧急,也可能是不知晓何地传来的阵阵声响。 南知鸢的额间上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咽下一口唾沫,而后抬眸见烟雾逐渐要漂浮上去时。 南知鸢才松了一口气—— 成功了。 南知鸢脑海之中刚闪过这个思绪,柳絮便拉过了南知鸢的衣袖,担忧地看着她:“夫人,您的脸——” 南知鸢有些不明所以,等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时。 她感觉到了指腹上有些粘稠的液体。 南知鸢低下头来看了看手指,是血。 方才那锋利的野草,将她脸颊划伤了一道。 后知后觉的疼痛逐渐涌了上来,只是南知鸢知晓,如今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了。 她胡乱地擦了一把,而后才看向柳絮,安慰她道:“放心,没什么事,不过是划破了一道口子罢了。” 只是... 南知鸢有些担忧地看向外边:“只是,我们得回去了。” 若是她猜想的没有错,如今那些偷摸着进林府,想救出青荷的人,怕是已经注意到这儿的烟雾了。 柳絮点点头,走到南知鸢的身旁,与她一道往外边走。 只是,还没有等她们走出厨房。 突然,阵阵脚步声传来,还带着铁甲碰撞的声音。 第131章 南知鸢下意识扶住了身侧的木栏,长甲抠在其上,留下一道划痕。 她的心跳如擂,面色也渐渐变得煞白,若不是身侧的柳絮扶着她,南知鸢险些摇摇欲坠。 紧张害怕的何止是南知鸢,不止是她,便是她身边的柳絮,如今都写满了满脸的惊恐,她有些慌张无措,看了看南知鸢,又看向外边:“这是,他们来了?!” 第181章 还有人? 南知鸢平稳住了心神,想走上前一步将厨房的门给合上。 便是那些人来了,她们也有后路,也能从后门溜走。 就算她们大多数是女子,跑不快,也没有试过又怎么知晓自己逃脱不了呢。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逐渐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只是,在她刚要将门合上时,一只手却突然从外边撑住,阻挡了南知鸢将门合上的力气。 南知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完了,彻底完了—— 只是,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再做出什么动作,身侧的柳絮突然抬起头来,眼睛却是一亮。 她一下勾住了南知鸢的胳膊,用力摇晃了起来。 “夫人!是三爷!是三爷!” 这一瞬间,南知鸢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怎么可能是谢清珏? 南知鸢还没有在脑海之中辨认这个信息的真伪,方才抵住的门便轻轻松松地被外边的人给卸下了。 南知鸢还有些慌神,可下一瞬,便有一个怀抱铺天盖地向她笼罩而来,熟悉的墨香味重新萦绕在她的身旁,几乎都要将她心脏之中所有的缝隙都填满。 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谢清珏的脸上不知晓何时,也被划伤了,只是与她的伤口不同,谢清珏这伤一瞧便是被利器所伤,伤痕的长度都要比她的长上了许多。 可就算是这样,南知鸢也是满腔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当真是谢清珏? 谢清珏在这儿,那那些贼人呢? 青荷呢? 南知鸢有一肚子的疑惑,可当她抬头看向谢清珏的时候,只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还好,谢清珏没事,她的棠姐儿还有爹。 南知鸢揉了揉眼睛,想将面前的人先给推开。 可谢清珏却像是用尽了全力,带着想把她揉碎进骨子里的力道,便是南知鸢用力地想将他推开,都无济于事。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有些烦躁地开口:“谢清珏!” “嗯。” 闷闷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仔细听了,还能带着几分暗暗的欣喜与雀跃。 谢清珏不是没瞧见那一缕烟,他原本瞧见时候还心下一惊,以为是那一伙人还有同伙。 可当他从缝隙之中瞧见了南知鸢的衣摆,虽然衣摆处沾染了灰尘,已经变得脏乱了,可谢清珏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那是南知鸢。 而后,先前的一切谢清珏便能顺理成章地推断出来了。 大概便是南知鸢当时担心她,想尽了一切办法,便是冒着被那伙人发现的风险,她也要做些事来帮她。 谢清珏不能说南知鸢做的这些事情究竟有没有用。 可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一下便热腾了起来。 似乎是他着实是太过于用劲了,南知鸢在他的怀里几乎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南知鸢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脚上蓄着力,而后,狠狠地踩向了谢清珏。 谢清珏表情一怔,却没有丝毫的扭曲。 他手上的力度,更是没有减弱分毫。 便是连南知鸢都愣住了,以为是自己的力道太轻了,可是她几乎都要跳起来踩上谢清珏的脚了,他再如何,也不该像如今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吧。 南知鸢低下头来小声嘟囔了一句。 谢清珏没有听清,下意识问:“怎么了?” 南知鸢抬眸,她已经败给谢清珏了,眉眼之中染上了一丝无奈:“隔远些,重死我了。” 谢清珏抿了抿唇,可看着她的眼神,谢清珏还是叹了一口气,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将手慢慢地松开。 只是... “阿鸢,这儿太过于危险,我送你回京城吧。” 谢清珏眉眼之中的担忧没有掺杂丝毫的作假。 如今,他虽已经将那些贼人制服了,可当时突如其来的贼人,也确确实实让他吓了一大跳。 若是,若是他当真不敌那些人,若是南知鸢当真出了什么事。 他这辈子都会无法原谅自己。 谢清珏眼眸之中染上了一层层的阴霾。 他再度抬眸,看向南知鸢,几乎都要带着不由分说地开口:“你——” 可南知鸢压根没有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她打断了谢清珏的话,问他:“方才那些贼人呢?都在哪里?” 谢清珏一顿,思索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南知鸢。 “我与林大人一道,带着底下人将他们尽数制服了。有几个留了口气的,也都制服了。” 听见谢清珏的话,南知鸢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事就好。” 她顿了顿:“那他们可有说,他们是谁的人?” 谢清珏沉默着摇了摇头:“并未。” 一瞬间,气氛瞬间陷入了低迷。 只是片刻,南知鸢便摆了摆手:“罢了,既然大家人都没事,贼人也被尽数控制住了,那就好。” 她思索了片刻,又问:“青荷呢?” “还在她的屋子里,那些人还没找到青荷,便被林大人的人制服了一小半。” 林溪砚与谢清珏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可他身边的人竟然能将这些一瞧便是死士的小队都给制服过半,林家什么时候有这般的侍从了? 大概是看出南知鸢眼眸之中的疑惑,谢清珏开口,便解开了她的疑问:“不是林家的侍卫,是他夫人刘家的。” “哦——” 南知鸢点了点头:“那他为何不入赘刘家?” 谢清珏没有想到南知鸢口出惊人,竟然说这话,他一瞬间都愣住了。 只是,还没有等他说些什么,一旁的转角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咳咳——” 谢清珏与南知鸢顺着那声音望过去。 果不其然,是方才“路过”正偷听着墙角的林溪砚。 他脸色涨红,看着南知鸢的视线之中满是不可思议,可他咳得几乎都停不下来,扶着墙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终于,等他不咳了,顺着气走到谢清珏与南知鸢面前。 南知鸢倒也没有方才在背后嘀咕人家,还被发现的羞耻感,反倒是对着林大人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问他,为何不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林溪砚不想再与南知鸢对视上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看向谢清珏。 “我方才发现,外边好似有另一队人,瞧着是与方才闯入府中的是一边的。可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全部撤退了。” 别说是南知鸢了,听着林溪砚的话,便是谢清珏也微微一愣。 “他们竟还有人?” -- 南知鸢抬眸,见林溪砚面露严肃,想来他方才的话并不是胡乱说的。 要么便是那些人与方才的人是同一批,只是他们不知晓为何突然走了。 要么便是...来救青荷的,是有两批人。 无论是哪个想法,对他们如今而言,都不是个好消息。 南知鸢抬眸,看向谢清珏:“如今湖州还有地方能住下吗?” 她觉得林宅,如今已经不太安全了。 原本南知鸢以为林溪砚不会同意自己的观点,没想到她方才的话刚落,连谢清珏尚且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林溪砚便抢先一步点点头。 “我觉着谢夫人说的不错。” 林溪砚看向谢清珏:“谢大人,您可还有宅子?”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莫名的,南知鸢觉得他的脸有点黑。 来湖州也不过是这一两月的光景,谢清珏便是再神通广大,也没必要在湖州再多置办一间宅子。况且他们这些时日被何大人的人盯得紧紧地,谢清珏对上南知鸢与林溪砚期待的眼神,他淡然地摇了摇头:“并无。” 林溪砚低垂下头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南知鸢抿着唇,在思索着什么,突然,她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说出了一个名字:“桃夭?” 谢清珏微微一顿,眼神逐渐认真了起来。 只有林溪砚压根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好奇地开口:“这姑娘是何人?” 南知鸢有些无奈地看向谢清珏。 谢清珏只开口说了一句:“段家的人。” “哦!”林溪砚瞬间眼睛亮亮的,他这般模样,与当初南知鸢在何府第一次见时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若是当时知晓林溪砚压根没有他对外表现出的那般狠厉,她哪里会担惊受怕这般久。 第132章 林溪砚脑海之中飞速思索了一会儿,而后点点头:“段家富贵非凡,区区一个宅子确实是不在话下的。” 他顿了顿:“段家的信物是个玉簪子,那这簪子呢,如今在何处?” 林溪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谢清珏,却也没有从他发冠上发现丝毫的痕迹。 他低下头来小声嘟囔了一句:“难不成这东西还当成宝贝一样护着不成?谢大人与驸马这关系也太好了吧。” 林溪砚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小,可他一直絮絮叨叨,嘴似乎停不下来,谢清珏眉心微微一皱,显而易见的有些烦了他。 谢清珏略过了林溪砚,看向南知鸢。 “阿鸢,回去收拾收拾,过半个时辰便启程。” 南知鸢虽然不知晓为何还要过半个时辰,可当她看向谢清珏时,便知晓他大概是还有什么事需要现在立马做了。 南知鸢倒也没多问什么,颔首道:“好。” 她转身唤了一声:“柳絮,我们先回去。” 谢清珏没有送她,就站在原地看着南知鸢的背影,他左手放松地垂在身侧,可指腹上似乎还带着方才搂住南知鸢时候留下的触感。 谁都无法言喻,当时那一瞬间,他看见南知鸢时候的心情,心脏仿佛成为了烟花,在瞬间之中爆炸开了,留下的便只有满头的眩晕,与无法控制地,想上前拥抱。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都抛在了脑后,他抬眸看向明显带着看戏成分的林溪砚。 “在这干等着做什么?” 他这话一出,林溪砚瞬间愣住了:“那我该去做什么?” 谢清珏扯了扯唇角,目光锁着林溪砚:“林大人这么些年的历练,审人,大概也甚是拿手吧。” 林溪砚嘴唇动了动,可他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那些人,我瞧着可不一定能审出什么来。” “一个审不出来,便审两个。”谢清珏走到了林溪砚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擦肩而过。 “这些人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青荷。” 相比这些小喽啰,青荷确实是最有价值的一个。 林溪砚也是懂这个道理的,他微微颔首:“好。” 他招呼了几个侍从:“走,同我一道,会会那些人。” -- 青荷的院子外,便是连台阶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匆匆走过的侍女们都是煞白着一张脸,急急忙忙地走过。 谢清珏站在院子门口,抬眸望过去。 青荷如今已经能下床了,她便站在门口,可因为背对着光,谢清珏几乎都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难过吗。” 谢清珏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他们都是为了你而死的。” 青荷似乎是听见他说的话了,身形猛地一晃,左手扶住门框,可指甲却下意识往里边抠,便是疼痛都不能将她逼退。 “不是因为我。” 青荷的声音沙哑,谢清珏一开始还没有听清,她究竟在说什么。 “不是因为我!” 她嘶吼着又重复了一句,大概是因着她的动作,叫她往前走了一步。 谢清珏能看清她面上的神情了,比方才他想象的,似乎还要糟糕一些。 他知晓,青荷定然是认出了其中的某些人,否则,若是其中不过是些小喽啰,她如何会如此失态。 毕竟,青荷手里的人命同样不少,她可不是什么会怜悯众生的圣母。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可看向青荷时,他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除去这些人,还有十余个落入了我们的手里,青荷,若是你能说出些什么,我想,他们不一定要死。” 他盯着青荷的眼眸:“他们的命,现在是握在你手里的。” 青荷眉梢微微皱了一下,幅度不大,可却被谢清珏捕捉到了。 青荷唇瓣翕动了,她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不知晓过了多久,她歪了歪脑袋。 “谁放的火?为何有烟!” 第182章 为何有烟 青荷突兀地说出这句话,便是谢清珏都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什么?” 她眼眸已然满是猩红,谢清珏眉心微微一皱,他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不过若是让谢清珏细究,他却也说不出来。 “为何会有烟?” 谢清珏低垂着眸子,脑海之中反复地思索着这句话。 他再度抬起头来时,青荷已经闭上了眼,一句话都不愿意再同谢清珏说,更是不愿意再透露出什么消息来。 谢清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反问了一句:“若是有烟,会如何?” 青荷没有睁开眼,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谢清珏看着青荷颤抖的长睫,他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 “来人,将青荷姑娘看顾好了,莫要出现什么闪失。” 谢清珏吼了一句,交代下去之后,飞速转身往林溪砚那儿走。 无论是青荷的话,还是方才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说明问题。 这烟,尤为重要。 只是对于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谢清珏如今只庆幸南知鸢似乎误打误撞的,叫他们发现了什么。 见谢清珏面上匆忙地向自己走来,林溪砚还有些愣神:“谢大人您不是去青荷那儿吗?” 他有些怀疑地开口:“可是有什么发现了?” 谢清珏也没有丝毫藏着掖着,他颔首,将方才在青荷院子里,他与青荷的对话都同林溪砚说了。 林溪砚原本还有些吊儿郎当的面色,在听完谢清珏的话时候,猛然正经了起来。 “烟?莫不成谢夫人当真是误打误撞做了什么?才叫那些人走了的?” 林溪砚的话瞬间将谢清珏脑海之中的迷雾一下给清散干净了,他眸子一顿,而后看向林溪砚:“你是觉得,方才在林子里的那些人,原本是想闯进来的,可是他们瞧见了阿鸢放的火形成的烟雾,才撤退了?” 林溪砚不敢打包票:“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之中都带了些许的亢奋:“若是谢大人想知晓,咱们猜测的究竟是不是对的,那便直接去审问他们,不就好了吗?” 谢清珏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可林溪砚却看懂了他眼神之中的意思。 林溪砚叹了一口气:“纵使他们不一定能说出些什么,可若是不审,那便更是无头苍蝇一般了。” 谢清珏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如同他们先前便已经料想到的一般,今日来的这些个人,一个个的似乎都是死士,便是动用了刑,却没有撬出来一个人的嘴。 谢清珏看着牢狱之中的血污,他吐了一口浊气,像是想将吸进肺腑之中的血腥味驱散干净。 林溪砚摇晃着脑袋,颓靡地朝着谢清珏走来:“谢大人,着实是难办。” 他顿了顿:“要不,咱们还是先转移地方吧。” 谢清珏视线略过了他,看向里边的人:“那他们呢。” 林溪砚视线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伸出手来,对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动作。 谢清珏扯了扯唇角:“若是人都没有了,我们又如何能从他们口中知晓些什么?” 林溪砚方才已经被这些人弄得烦躁不已了,如今听着谢清珏的话,更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可若是这般拖着,等到他们的援兵来了,谢大人,我们更走不成了!” 谢清珏如何不知晓这个严重性,况且,如今南知鸢也在这宅子之中。 他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可是,他也同样做不到将原本能握在手心之中的证据自己给毁了。 “总有办法的。” 谢清珏低垂着眸子,他眼神有些松动,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 “一定会的。” 屋子里一片寂静,林溪砚看着谢清珏那几乎看不清的面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湖州的水,着实是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要深太多了。 究竟是何人,才能拥有这么一大批为他前仆后继,便是丢了性命也不透露分毫的死士? 别说是小小湖州了,这般底蕴的家族,便是整个大虞都找不出来几个。 忽然,林溪砚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我们若不先从湖州附近的世家大族找起?你想,谁人能拥有这般多的私兵?除去连陛下他们都忌惮的世家之外,没人能有这个本事。” 谢清珏一顿,看了他一眼:“不止世家。” 林溪砚愣住了,他有些怀疑地开口:“不是世家,那还有谁?” 谢清珏转过身来,他面对着天空,今日原本是个艳阳天,可不知晓何时,竟有云从天际漫来,竟将太阳都遮蔽了几分。 “几位王爷,也有这个可能。” “王爷?”林溪砚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除去如今年岁都已经过了半百,几乎半只脚踏入棺材里的那几个老王爷,便只有,陛下最为亲近的弟弟辰王殿下了。” 第133章 谢清珏也只不过是给林溪砚提供其他的猜测对象而已,见他提到了辰王,谢清珏捏了捏鼻梁。 “辰王殿下几乎是由长公主和陛下一手带大的,若是旁人,大概还有可能,辰王...” 谢清珏摇了摇头,他并不认为是辰王。 在京城之中,谢清珏与辰王交涉的次数虽然不多,可也能看出,他并不是一个有多大野心的人。 相比于做万人之上的陛下,做一个闲散王爷,似乎更是辰王的心中所想。 林溪砚也曾经与辰王有过几次的接触,听着谢清珏的这话,他在心中思索了当初和辰王交谈的场景。 林溪砚也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谢大人说的没错。” 他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连内心深处都涌现出一股烦躁来。 只是如今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林溪砚看向谢清珏:“谢大人可还有其他法子?如今这半个时辰,也快到时候了。” 谢清珏微微一顿,他没有忘记当初自己承诺南知鸢半个时辰的事。 他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有一道刺眼的光,斜着洒在他的侧脸上。 谢清珏微微一愣,他转过头来,望着天上。 方才的云,不知何时竟已飘散过去了,热烈的阳再次挂在日中,暖黄色的边缘有些模糊,像一团团氤氲在其中。 谢清珏眸色动了动,他转过身来。 “我想到办法了。” --. 车轮子轱辘轱辘地转,便是路过碾到一个小石子,都能在南知鸢的心中泛起波澜。 她惦记着方才谢清珏同她说的事儿,一旦知晓了,便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南知鸢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转过身来看向了谢清珏,有些担忧地开口问他:“这个计谋,当真能行吗?” 她有些犹豫:“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南知鸢不是怀疑谢清珏的能力,只是,这可太过于冒险了,便是她单单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的。 谢清珏如何不能感觉到南知鸢这是在担心自己,毕竟,这是他们唯一能知晓这些人背后是谁的方法。 况且,那些人瞧着并不是善茬,保不齐会卷土重来。 谢清珏不愿给他们这个机会,只要让他知晓他们背后的人究竟是谁,等回到京城之中,必然将他们全部都一网打尽。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看着南知鸢不自觉地在抠着手指,谢清珏只是瞧一眼,心中便闪过一丝怜惜。 手上的动作,甚至比他思绪都快一步,握住了南知鸢的手,轻声道:“再用些力,便要见血了。” 南知鸢抿着唇,就算谢清珏同她说话,可她还是将脾气摆在了脸上。 谢清珏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将南知鸢的两只手都拢入了自己的大掌之中。 他双手捧着南知鸢的手,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南知鸢的手很凉,她身子骨向来不算很好的,尤其是在生完棠姐儿之后,冬日之中手脚冰凉都是常态。 而谢清珏,虽然瞧着并不壮硕,可自小便与父亲,弟弟一道练过武,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他手心之中更是暖和得很,南知鸢的手被谢清珏握住的时候,就连南知鸢都下意识比较了一番,是这暖炉管用,还是谢清珏身上的体温管用。 只是这思绪只在南知鸢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在她对上谢清珏那漆黑的眼眸时,便下意识将心中的情绪全部收拾干净了。 她可害怕极了被谢清珏瞧出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着实是...怪丢人的。 南知鸢眼神飘忽,她看了看谢清珏,又想要看向窗外。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布置。” 从他们收拾完上了马车之后,谢清珏便已经将他们打算的计谋告诉了南知鸢。 南知鸢虽有些担心谢清珏他们这计谋是否能成,可南知鸢又转念一想,如今好像确确实实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谢清珏:“不过你们可要记得,若是他们拆穿了,那...” 南知鸢唇瓣翕动了一瞬,还是咬咬牙说出口了:“那你们记得将他们给解决了。” 她偏过头去,许是对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有些不齿,都不敢再直视着谢清珏的眼睛:“否则,我怕他们会走漏些什么风声,给他们背后的人。这样,我们怕是连湖州都出不去了。”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他又何尝没有听出来南知鸢声线的颤抖。 他眸色低垂了下来,动了动。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视线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我知晓了。” 他看向谢清珏,像是在宽慰她,却也可以说是承诺:“若是这一回做戏,叫他们发现救他们出来的人,便是我们自己的人。便是他们知晓的信息再重要,我与林溪砚,也断然不会给他们留下任何的活口。” 南知鸢看着他,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担忧,只是如今这个场景之下了,南知鸢也几乎都说不出其他话来了,只能祈祷谢清珏他们的计谋能得偿所愿。 马车慢慢悠悠地驶离了那一片林子,等到了拐角的地方,那便是谢清珏他们当初安排好的地点。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看向南知鸢,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阿鸢,一会儿林溪砚会将他夫人送来我们马车上,我问过林溪砚,他说他夫人性子好,能和你聊得来。”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若是你觉得和她聊不来,我便不叫林夫人来陪你了。”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刘氏好歹也是高门世家的大族出身,怎么从谢清珏的嘴里说出来,反倒是要迁就她一般呢。 况且,当初南知鸢也与刘氏有过接触,知晓她的的确确是个性子极好的女子。 南知鸢有些无奈地看向谢清珏:“你还是将自己的事做好罢了,莫要来操心我了。” 她挑起了车帘,看向外边:“如今已经到地方了,怎么,你还不下去?” 见南知鸢的的确确是想将他赶下去,谢清珏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不过,如南知鸢所说的一般,他们如今也要抓紧时间了,争取从那些死士口中敲出些什么东西来。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将黑布盖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余下一双清冷的狭长凤眸在外边,闪烁着冷凛的光。 掀开车帘前,谢清珏转过头来,深深看了南知鸢一眼。 南知鸢被他这眼神着实是弄得有些无措了,她眼神有些飘忽,却还是开口:“莫要耽搁了。” 南知鸢没有想到,就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瞬,谢清珏竟径直走了回来,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与他平日之中光风霁月的样子并不相像,可莫名的,南知鸢竟从其中瞧见出几分与平日不同的气度在。 南知鸢眼神有些飘忽,再如何也没办法直接对视上谢清珏的眼神。 原因无他,不知为何,穿上这身衣服的谢清珏,眼神竟有些像狼崽子,还是饿久了的那种。 南知鸢刚在心中嘀咕着,谢清珏弯下身来,隔着面上的黑纱布,在南知鸢的额间落下了一吻。 第183章 熟稔起来 谢清珏与林溪砚当初便做了个决定——让那些人,自己吐出他们背后之人。 而现实,却比他们意料之中的还要顺畅许多。 谢清珏听着那身负重伤的死士,咳了口血,同他说出让他请求京城之中的孙尚书帮忙,照看自己家人时,谢清珏的眼眸一动,伸手迅速果决了他。 而早早在一旁已经开始看戏了的林溪砚,瞧见谢清珏这一手利落的手法,鼓掌着走上前来,“啧”了一声看着谢清珏。 “我着实也是没有想到,谢大人平日里瞧着一副清高的模样,竟然做戏也做的这么好。” 谢清珏心中了却了一桩大事,如今倒也没有同林溪砚计较什么,他只冷冷看了他一眼,而后从袖口之中拿出帕子来,将指缝之间的血迹都给擦拭地干干净净。 他低下头来,没有再看林溪砚:“你那边问出来些什么了?” “与你一样。”林溪砚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大概是因着他长了一双叫人信服的眼睛,他倒是没有像谢清珏那样,被其中两个死士识破,还险些被伤。 林溪砚顿了顿,继续说道:“除去孙尚书,我还知晓了一件事。” 谢清珏掀开眸子,看向他。 就算是与谢清珏共事了这么些年,林溪砚每一回见到谢清珏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时候,总是会有些发怵。 “除去孙大人,那何太守也同样有份。” 这是在谢清珏的意料之中的,他就连眼神都没有再给林溪砚一个。 “没了?” 林溪砚点点头,不过忽然,他又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又摇摇头:“只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 第134章 谢清珏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什么不对劲的。” “就是,他们说想家了。”林溪砚紧抿着唇:“可我听他们的口音,又像是一个地方的人。” 林溪砚的这句话瞬间将谢清珏方才的记忆给勾了起来。 不得不说,林溪砚能在如今林家被贬的情况下,还能得到陛下的青睐,着实是有一定能耐的。 便是谢清珏方才也只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就这么被林溪砚明晃晃地给揪出来了。 “不错。” 谢清珏吐了一口浊气,他终于意识到了方才不对劲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了。 这些人的中原话说的,着实是有些别扭,若是仔细听,倒是有几分边疆的风味。 谢清珏抬眸,对上了林溪砚的视线:“他们,是云州人。” 云州坐落于大虞的最西端,干旱少水,牧草资源却尤其的丰厚。可是,与他们遥遥相望的,便是一直有着狼子野心,想要撕咬下大虞一块肉的突厥。 突厥人,着实不是什么善茬。 便是当初谢清珏的亲弟弟,也是死在了他们的手中,至今都寻不见尸骨。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尽量忽略一想到四弟,便有些喘不过气来的胸口。看向林溪砚时候,语气有些生硬:“孙尚书是先帝在时的老人了,若是他与突厥人有关系,那怕是京城之中都挑不出几个身家清白的人了。” 谢清珏先前虽然知晓陛下的忧虑,可京城仿佛像是一座粉饰得太平的牢笼一般,将他们的视线都紧紧箍住。 而如今,出了京城,那暗藏着的阴谋,却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浮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谢清珏揉了揉眉心,他意识到了,如今便是回去,怕是有更多的事,更多的人等着他们的处置。 别说是谢清珏了,便是林溪砚的面色也说不上好看。 他着实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来查湖州的买卖官员案子,竟牵扯到这么大的事之中。 林溪砚莫名的打了个冷颤,将视线放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他急忙走上前去,看向谢清珏:“谢大人,别说是京城众人,便是陛下都夸赞您远见卓识,殚见洽闻,果真令下官佩服。” 林溪砚眼眸如炬,看向谢清珏时满脸的惊叹,倒是没有一丝一毫做作的痕迹。 谢清珏视线淡淡偏转过来,略过了林溪砚便往外走。 方才的残局片刻之后就被收拾干净了,林溪砚跟在谢清珏的后头。 “诶,谢大人,您去哪?” 他看着谢清珏的方向,这好似,是往他夫人马车那儿走。 --. “林夫人莫要担心,林大人文韬武略便是陛下都多加倚重,如今不过是些已经在股掌之中的贼人罢了,定然不会出事的。” 南知鸢还在宽慰着面色说不上好看的刘氏。 刘氏听着南知鸢的话,抬眸,下意识地勉强一笑。 她倒不是因着担心林溪砚,着实是因为初有孕身子不舒坦罢了。只是,刘氏先前与南知鸢也并没有过私交,如今也并未同她说这个,怕南知鸢顾忌什么。 只是…… 刘氏面色突然一阵煞白,扶着栏便想往外走。 “诶,林夫人——” 南知鸢拦住了她,将一个精致小巧的痰盂放在了她面前,又拿出柔软的帕子,以及早就备好了的精致糕点。 “这是我叫底下人备的酸枣糕,先前还怕林夫人不喜欢,如今……林夫人,你还是尝尝吧。” 刘氏有些震惊,她吐了几口酸水之后,抬起头来,看一下南知鸢时,面色微微带了些不自然,可眼眸之中透露出来的却是满满的感激。 “这,多谢您了。” 这是刘氏发自肺腑说的,南知鸢也抿唇一笑:“先前我怀我家棠姐儿时,也总是嘴里放酸,吃不下东西,等到后来她在我肚子里没有那么闹腾时,就眨眼间到了快见到她的时候了。” 谈起棠姐儿,南知鸢的周身都萦绕着温柔的气质。 刘氏看着南知鸢,也慢慢卸下了防备:“我也没有想到,它来的竟如此突然……” 刘氏低垂着眸子,可下意识摸着小腹的动作却也自然而柔和。 女子之间熟稔起来也只是一念之间,等到谢清珏回来的时候,瞧见刘氏已经坐在南知鸢的身侧,就连身子也不自觉的往她那边靠时,微微有些愣神。 而与刘氏正在交谈的南知鸢,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她转过头来,一下就迎上了谢清珏的目光。 南知鸢一愣,瞬间站起身来,脱口而出的却是。 “没事吧?” --. 就在那一瞬间,谢清珏原本准备掀开帘子的右手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停在了半空中。就连动作就那样硬生生地顿住了,仿佛时间也随之凝固。 缓缓地,他抬起头来,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不偏不倚地与南知鸢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那一刻,周遭的一切喧嚣和纷扰都渐渐远去,变得模糊不清。 他忍不住地扬起唇角,便是心情都好上了许多。 谢清珏清了清嗓子,话语之中带着笑意。 “放心吧,没事。” 刘氏瞧见他们二人这一副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着实是有些多余了。 只是,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谢清珏便看向了她,而后开口:“林大人如今还在收尾,方才查的顺畅,我瞧他心情倒是不错。林夫人可要我叫他进来?” 谢清珏这话一出,便是在一旁坐着的刘氏都瞬间显得有些局促了。 她摆了摆手,唇瓣动了动,可许久都憋不出一个字来,便是面上都逐渐泛起了涨红的神色。 南知鸢瞧见她这模样心中闪过一丝无奈,她抬眸,便看向了谢清珏,这话语之中还颇有怪他话多的意思:“便留林大人一人在外收尾?三爷不也去瞧瞧?” 她低下头来小声嘟囔着:“如今倒是想将林夫人给送出去,当真是不像话。”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解释着什么,只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微微勾起。 便是方才坦坦荡荡的南知鸢,如今被他盯的时间久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南知鸢下意识将视线转了过来,只余下露在外边的耳尖有些泛红,她看向刘氏,唇瓣翕动了片刻刚想开口说要陪她一道下去寻林大人的话。 刘氏似乎察觉到了南知鸢想要说些什么,她先是笑了笑,开口便打破了马车之中寂静的氛围:“在马车上待得久了,我还有些闷呢。” 她侧过身来,弯曲着手指,敲了敲门窗。 外边刘氏贴身侍女的声音便响起了:“夫人,奴婢在。” 听见侍女的声音,刘氏看向了谢清珏与南知鸢:“谢大人与谢夫人便先留在马车上吧,我下去透透气。” “不若我陪你一道吧?” 南知鸢还是挂心着刘氏的身子,想来想去开口:“我如今也没什么事。” “不必了。”刘氏哪里不知晓谢清珏如今掀开帘子的意思,只是,她倒是第一次发觉,京城众人皆说性子冷淡的首辅谢大人,如今对自己夫人,倒是没有丝毫外面说的那股子清冷,还着实是有些黏糊劲儿。 “谢大人大概有事要同你说,你便同他在马车上歇歇便好。”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如今坐得久了,便是骨头缝里都不舒坦,还是出去走走,晒晒太阳的好。” 见刘氏坚持,南知鸢看着她,却也并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嘱咐了一句:“林夫人担心身子。” 她稍稍顿了一下,而后还是将方才已经拿出来的糕点,又重新用帕子包了起来,递给了刘氏:“若是还有不舒坦的,吃一颗也能压压。” 刘氏思忖了片刻,还是没有推拒,她拿着有些沉甸甸的帕子,抬起头来看向南知鸢的时候颇有些动容。 “这...当真是多谢谢夫人了。” 南知鸢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目光紧紧随着刘氏。 刘氏接过东西之后,也没有再在马车之中多留了,缓缓站起身来。 谢清珏侧过身去,站在马车下,等到刘氏被侍女搀扶着下了车之后,他才再度掀开帘子,一下跳了进来。 这马车原本便是谢清珏提前备好的,里边大到空旷,便是方才南知鸢与刘氏二人在里边坐着的时候,都能再塞下几个人。 只是如今,谢清珏一进来,南知鸢却顿时觉得这马车显得有些狭窄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底下的坐垫,低垂着脑袋,半晌没有说话。 南知鸢不开口,谢清珏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他的视线却直勾勾地盯着南知鸢,这太过有侵略性的眼神,便是南知鸢想将他忽视都并不行。 南知鸢顿时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同刘氏一道下马车散散心,只是如今都已经这样了,她再开口说要下去,倒也显得欲盖弥彰。 南知鸢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谢清珏外边的情况。 第135章 毕竟,这一回谢清珏他们的动作,着实是比南知鸢方才想象之中的要快上了许多,瞧见谢清珏这神色,也定然是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南知鸢定了定方才有些焦躁不安的心,她掀开眼帘看向谢清珏,先一步开口问他:“可查出来了,他们究竟是哪一边的人吗?” 谢清珏颔首,将方才的事情简短地同南知鸢说清楚了。谢清珏的声线平缓,却能将事情原委说的一清二楚,便是连其中波折的地方,也叫南知鸢听得心惊胆战。 只是... 南知鸢听完之后,眉眼之中弥散出担忧来:“这...京城之中竟然都有他们的人,那些人,还和突厥有关联...” 突厥... 南知鸢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对上了谢清珏的眼眸,她有些紧张地开口:“突厥,当初...四爷当初不也是...?” 谢清珏薄唇紧抿着,眉心之间更是蹙紧了,他眼睫颤抖了下,而后才重重吐了一口浊气:“与当初的事究竟有没有关联,有多少关联,要等到之后再见分晓了。” 谢清珏看向南知鸢:“驸马如今已经在路上了,若是不出意外,今日夜里便能到。” 南知鸢一愣,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谢清珏这话的意思。 谢清珏见她神情有些恍惚,不自觉地低下头来宠溺一笑:“该收网了。我们,也是时候回京了。” 第184章 收网了 回家,回京。 不得不说,这两个字一出,南知鸢看向谢清珏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只是,南知鸢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看向谢清珏,有些犹豫地开口:“驸马也来了?” 谢清珏颔首:“是驸马自请过来的。” 毕竟这件事归根究底,一开始是为了长公主身上的毒而来,只是如今,这案子越查越深,早已超出了最开始他们对这件事的判断了。 “那我们如今...?” 谢清珏瞧出南知鸢的顾虑了:“驸马当初给我那玉簪子,便是想着叫我们用它的。况且,你不过是寻自己的表弟罢了,也是大事。他既然将这东西给我了,如何处置,驸马也不会干涉的。” 南知鸢听见他的话,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桃夭姑娘那儿,等着驸马他们来吧。” 谢清珏颔首,只是下一瞬,他脸色突然一变,额间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南知鸢瞧见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谢清珏摇头,刚想说没什么,南知鸢的面色忽然一变:“受伤了?” 谢清珏一愣,嘴唇刚张,想要说些什么,南知鸢便走上前去下意识拉了一下他胳膊。 谢清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只觉得方才有些扭到的地方,如今更是疼得厉害了。 南知鸢瞧着谢清珏这样,顿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做错事了,双手放在身前,眼巴巴地看着谢清珏。 “好了。” 等疼痛慢慢压下去后,谢清珏有些无奈地看向南知鸢,伸出另一只手来,揉了揉南知鸢的头顶。 “放心,我没有什么事。” 南知鸢抿着唇,有些愧疚。 “不过是方才其中一个贼人聪明,认出了我是想套他话,便想逃跑。捉拿他的时候没成想他明明伤的那般重了,却还有力气,险些伤着我。” 谢清珏动了动自己的左肩:“好在不过是扭到了,没什么大碍。” 南知鸢对他的话有些将信将疑:“当真没有受伤?只是扭到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清珏,恨不得将他给看穿了。 谢清珏眼眸微动,唇角却闪过一丝无奈。 他缓缓靠近南知鸢,如玉的侧脸转过来,落在南知鸢的眼里时,他鼻梁洒下在脸颊上的阴影,都叫人赏心悦目。 南知鸢先是有些愣神,可等到谢清珏将视线转了过来,与她直愣愣的对视上时,南知鸢瞬间涌起一股子羞赧来,她将视线偏转了过来,语气还带了些硬邦邦的:“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不小心把自己给伤着了。” 南知鸢小声嘀咕,却一下叫谢清珏心中都熨帖极了,他低下头来,掩盖住唇角扬起的笑意。 “好了。” 谢清珏开口,看向南知鸢:“是我没照看好自己的身子,叫阿鸢心疼了。” 他漆黑的眼眸之中泛着笑意,与浓浓的纵容,像是粹着光一般,一下便能将人给吸引进去。 “日后,定然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南知鸢抿着唇,不去看他:“谁管你呢。” 小夫妻二人在马车里正陆陆续续聊着,忽然,外边传来一阵声音,是有人在敲着窗。 谢清珏用他那一只尚且活动自如的手掀开车帘,便一下瞧见林溪砚带着揶揄的眼神。 林溪砚没有想到谢清珏这么快,他抬眸时还愣着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将视线偏转过来,可开口时这声音之中还带着压制不住的看戏:“谢大人与谢夫人这感情,着实是好。” 谢清珏淡淡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反驳林溪砚的这句话。 见林溪砚站在外边不动,谢清珏开口:“寻我有何事?” 讲到正事了,林溪砚咳嗽了一声,眸子里方才的揶揄一下就散干净了,正经了不少:“方才我又去青荷那看了,以及对应了撬开的那些贼人的嘴,确定了一件事。” 南知鸢在里头,听着林溪砚的话,也忍不住想探头去看。 只是涉及到了正事,南知鸢有些担忧地开口:“不若你们俩进来吧,我去寻林夫人?” 谢清珏看向她,摇了摇头:“不必。” 而后,他垂眸看向窗外的林溪砚:“继续说吧。” 见谢清珏没有丝毫想将他请进马车上的意思,林溪砚看了看他,又想往里再看向南知鸢。 可他刚起了这个心思,便被谢清珏那冷眼给震慑住了,便只能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尽数压下。 他面容上慢慢染上了严肃:“这事,谢夫人着实是帮了我们大忙,否则,我们怕是今日,当真要命丧于此了。” 南知鸢耳尖动了动,她听见了林溪砚这是在说自己呢。 只是,她做了什么这是? 南知鸢看向谢清珏,歪了歪脑袋,眼神之中都是无声的询问。 谢清珏垂眸,掩盖住了唇角的笑意,而后看向林溪砚:“嗯,好,我知晓了。” 他将车帘给放了下来,迎着林溪砚错愕的眼神,将他的视线遮盖得干干净净。 南知鸢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瞧见谢清珏的这个动作,她有些怀疑地看向谢清珏:“为何不叫他将话说完?” “猜到了。” 谢清珏低下头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当初我们便在林子里,发现了另外一拨人的踪迹,只是当初没有想到他们为何没有冲进来,反而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他说到一半时候,便抬起头来看向南知鸢:“是因为你。” “因为我?” 南知鸢这一下便是满脑子的疑惑:“为何会因为我?我又没有做什么。” 谢清珏目光柔和:“阿鸢是福星。” 他将当初的猜测一五一十都同南知鸢说了,等听完谢清珏的话,南知鸢满心都是震惊。 “当,当真如此?” 南知鸢只觉得太过于梦幻了,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当时放了一把火,想将那些人吸引到宅子的另一处,却没有想到,歪打正着竟然中了那些死士的暗语? 回顾自己这么多年来,南知鸢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运气特别好的人,于是,在谢清珏同她说这个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可是,当她抬起头来,对上谢清珏溢满笑意,与...自豪的眼神时,南知鸢的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到了一般,她唇瓣动了动。 “阿鸢,你救了我们。” 谢清珏一眼不眨地盯着南知鸢,明明他们的身子隔了有一段距离,谢清珏并没有切切实实触碰到南知鸢的身体,可不知为何,南知鸢却觉得,他们在这一刻,却比往常更加紧密在了一块。 心脏在胸腔之中跳动,便是南知鸢低垂着头,可唇角却忍不住地上扬了起来,连眼睛都是亮亮的。 她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当真没有给他们拖后腿。 “那确实该多谢我。” 她抬起头来,面上的表情万分生动,落入谢清珏的眼里,如今的南知鸢丝毫没有当初在谢家最开始的那几年,谨小慎微的模样,她慢慢地,将最本真的自我展现了出来。 一瞬间,谢清珏看着南知鸢的神情,心脏却莫名的闪过一丝刺痛。 当初在谢家的这些年。 他真的,太过于亏待了他的夫人。 谢清珏有些控制不住的,伸出手来。 南知鸢还没有反应过来,谢清珏便已然将自己揽入了他的怀中。 这一个拥抱无关任何的欲/望,谢清珏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而后蹭了蹭,亲昵却温柔。 第136章 “阿鸢——” 谢清珏嘴唇张了张,却几乎吐露不出心中闪过的那些话。 南知鸢只觉得有些奇怪,她抬起头来想要看向谢清珏,可谢清珏却摁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抬起头来。 过了许久,谢清珏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还好,有你。” --. 果然如谢清珏当初所说的,驸马在夜幕逐渐降临的时候,便来到了桃夭给南知鸢他们准备的宅子里。 这宅子明面上是谢家人的宅子,谢家便是在湖州,太守他们也不敢对谢家人过多于为难。 况且,短短一日,他们应当是暂时不能查出来谢清珏他们究竟到了哪里。 于是,驸马与谢清珏他们的会面,尤其的顺畅。 长途跋涉了这么些日子,驸马的皮肤都被晒黑了些许,他下了马就直接来见谢清珏了,连衣裳都没有换。 “可有查出来解药的消息?” 谢清珏抿了抿薄唇,并没有直接告诉驸马答案,只将这些日子的情况全部同驸马说了。 驸马听完谢清珏的话皱了皱眉头:“如今也只能知晓这毒药的来源,解药...” 谢清珏拍了拍驸马的肩膀:“放心,等我们将他们都控制住之后,解药自然能水落石出了。” 驸马叹了一口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他伸出手来,将调任兵马的圣旨给了谢清珏。 谢清珏一愣。 驸马笑道:“不必行礼了,直接接着便好了,陛下知晓你的能力。你将它拿着,比在我手上好多了。” 谢清珏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将圣旨接过。 驸马思索了片刻,将这一次陛下给他派了多少人马都同谢清珏说了,等他说完之后,便问:“我们当真今日夜里便动手?” 谢清珏颔首,他看向林溪砚:“林大人已经将何太守的罪证搜集起来了,以及,我这边也有何家的人证。” “人证?谁?” 驸马还没问,林溪砚便开口了,他有些怀疑地看向谢清珏:“怎么这么些天,你都未曾同我说过?” 谢清珏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到时候见着人,你便一并知晓了。” 林溪砚咬了咬牙,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追问谢清珏。 驸马看向谢清珏,颔首:“既然如此,谢大人手里头的证据既然足够的话,那今日夜里便将整个太守府都给包了吧。” 谢清珏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外边便传来一阵声音。 “不着急。” 屋子里的三人抬眸,看向了外边。 林溪砚一愣:“何大公子?” 何少爷往谢清珏这儿走,对着林溪砚微微颔首:“林大人。” 林溪砚瞧见何大少爷对着谢清珏的熟稔,一下便了然了:“谢大人方才说的人证,便是你了?” 何大少爷但笑不语,只是,他抬眸看向了谢清珏:“何府有个地道,若是如今直接将何府给包了,那老头定然会从地道溜走。若是他走了,再找到他,和他身后的势力便难了。” 谢清珏先前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地道这件事。 段璋松了一口气:“还好。” 他看向何大少爷:“还好有何家的人告诉我们这一回事,否则若是这一回没将那老贼给抓住,陛下那儿着实是不好交差的。” 谢清珏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赞同驸马这话。 他看向何大少爷:“康南便同我们说,那地道通往的地究竟是哪里吧。” 谢清珏的面前,是整个湖州的地形图,其中便也包括了何宅。 何大少爷看着面前的舆图,执笔圈起一个地方。 “便是这里了。” 何大少爷先是看向谢清珏,而后看向了其他二人,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何家有个地牢,其中...其中关了许多女子,若是可以,救她们出来时动静小一些。” 他的话一出,整个屋子里都沉默了。 段璋哑着嗓子:“放心,不会毁了她们的清誉,也不会叫旁人知晓的。” 谢清珏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何大少爷犹豫了片刻:“我夫人,以及母亲姨娘她们...” 谢清珏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你于这事有功,不该进牢狱之中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给你保下来。” 他顿了顿:“只是...这一回,定要将何太守和他的党羽,一网打尽才是。” 段璋颔首:“不错。陛下对湖州的事分外上心,今日夜里,我们不能出丝毫的纰漏。” 谢清珏抬眸,看向外边的天色。 虽是初冬,可今日却比前几日都要暖和些。 天上也无过多的云,清亮的月光挂在天际,投射下皎洁的光束。 谢清珏声音也带了些沙哑:“该是回京的时候了。” 第185章 棠姐儿的画 乌金西坠,整个湖州城内灯火络绎不绝,盏盏明灯如同飘荡在天河之上的点点繁星一般。 而太守府,也同样是一如既往的繁华而热闹。 可无人知晓,太守府的书房之中,何太守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与不安。 “你们当真瞧见了那宅子已经没有人了?” 暗卫低下头来,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瞧见的场景都交代地一干二净:“大人,那宅子当真没有人了。我们到时,还瞧见了许多尸首,是...” 他有些犹豫,瞻前顾后。 何太守如今哪里能接受他这般:“快说!” 暗卫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那些尸首,像是...像是上边大人派下的人。” 何太守面色忽然惨白:“当初我只是想要多一些的利益,他们,他们怎么直接派人下来了?” 暗卫如何知晓这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更不知晓该如何劝自家的主子。 暗卫思索了一番,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咬咬牙开口道:“大人,我觉得如今这整件事的事态已经变了,不若,我们收手吧?若是再不收手,属下怕来不及了...” “收手?!”这两个字一下扎痛了何太守的心脏。 “绝无可能!”他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且不说这么多年来,我们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搭进去了多少的钱银与人!如今,到手的好处便近在眼前了,如何能收手,又往哪收手!” 何太守毕竟是镇守整个湖州的大官,气势一下便将暗卫给震慑住了。 况且,他说的这话也没有错,当初何太守决心要上那一艘船时,便是再也没有退路了。 只是,他有些后悔... “那时,我便该利索一些,将青荷给杀了。否则,我们也不会被盯上。” 暗卫听着何太守的话只在心中摇摇头,只是他却也只能低下头来,在心里叹一口气。 何太守转过身来,揉了揉眉心,满脸都是倦态。 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外边传来一阵声响,随即而来的便是尖叫声。 何太守在瞬间之中便转过身来,他抬眸看向外边,即便是几近半百的人了,可这眼眸却没有一丝浑浊,他看向暗卫:“你去看看,外边这是怎么了?” 暗卫也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皱了皱眉头,颔首:“是,大人。” 可等到暗卫走出去之后,待在屋子里的何太守却有些坐不住了。 不知晓是不是因为这些年在官场上浸染的直觉告诉他,今日,大概就是他做的这些事,即将见光日的“死期”了。 想到这个,何太守只觉得如坐针毡,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一炷香时间,暗卫没有回来。 何太守推开门窗,看向窗外的月光,尤其明亮。 他又看向院子里的那一棵树,枯枝挂在树上,被风一吹,簌簌跌落下来。 他心一突,关好门窗,转过身来,将通往地道的暗门打开。 可直到被谢清珏他们的人抓获时,何太守还是有些恍惚。 “你们,你们怎么知晓这密道的?” 谢清珏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将视线偏转了过来,看向在暗处逐渐走来的何康南。 “父亲,是我。” 侍从打着的火把,照亮了何康南的脸,他低垂着眸子,看向被捆作一团的何太守,扯了扯嘴角:“没有想到吧,竟然会是我。” 如同何康南所说的一般,何太守的的确确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一条逃生的通道,竟然被自己这个几乎从未放在眼里的儿子,给暴露出去了! “逆子,逆子!” 就算是被捆着绑在地上,可何太守依旧维持着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尤其是看着何康南的时候,恨不得从他身上撕咬一块肉下来。 何康南扯了扯唇角。 在他眼里,何太守不堪为父,不堪为夫,更不配为湖州百姓的父母官。 他转身看向谢清珏:“大人,他平日之中爱将所记的账本,与旁人来往的书信,都放在书房桌下的缝隙之中,与桌案距离四指宽之地,便能寻到了。” 第137章 何康南这话一出,何太守直接瞪圆了双眼:“逆子,你你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何康南压根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谢清珏听着何康南的话,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康南,日后陛下论功行赏之时,断然少不了你的。” 何康南低下头来,扯了扯唇角:“若是可以,我希望谢大人,能放我们走。” 这一下别说是谢清珏了,便是刚赶回来就听见这句话的驸马、林溪砚听见这话都是一愣。 “为何?” 何康南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先看了一眼面目狰狞的亲爹,而后看向了谢清珏。 谢清珏是知晓何康南与他夫人的情况的,他没有想过将这件事告诉驸马与林溪砚,于是,谢清珏思索了片刻之后颔首:“好,只是到时要论功行赏,你的那一份,得自己领。” 何康南原本还觉得有些伤感,可听着谢清珏的这话,他低下头来,突然轻笑了一声。 “好。” 他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的时候,眼神之中都闪烁着光亮。 “那我,多谢大人了。” 何太守如今在这眼睁睁地听着“背叛”自己的儿子,与想要了他命的朝堂官员们谈笑自如,一股子气堆在胸口处无法纾解,他狼狈地大口呼吸着,只恨不得在何康南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将他给溺毙! 有了何康南的从中协助,这一回谢清珏他们的行动,着实是顺畅得很,顺着何康南告诉他们的地方,谢清珏派出的长松,果然在何太守的书房之中寻到了何康南说的那些东西。 等到长松将那些东西都呈上放在谢清珏的面前时候,谢清珏翻动了一下,而后看向长松:“何府的地牢,如今可寻到了?” 长松颔首:“回大人的话,已经寻到了。地牢之中关押的人,属下这边也已经派人将他们都接出来了,在一块安置着呢。” 谢清珏炖了顿,而后问:“夫人呢?” 长松一愣,有些没搞明白谢清珏如今问这个做什么。 谢清珏睨了他一眼:“夫人的表弟,你可有亲自接出来?” 长松瞬间呼吸一窒,他方才跟在谢清珏身后办事呢,当真把姚家人的事情给忘了。 只是,还没有等长松开口解释着什么,南知鸢的声音便从他们身后响起。 “若是如今再来问,可不是晚了?” 南知鸢身后跟着柳絮,她手中拎着食盒,这一整日谢清珏他们几乎都没有怎么用膳,南知鸢方才将表弟安抚好了,送回姚家之后,便叫姚家的厨子做了些晚膳,如今她送来,也是叫谢清珏、驸马他们都休息休息。 南知鸢一来,谢清珏的眼睛里都几乎容不下任何人了。 他略过了长松,径直走到了南知鸢的身侧,下意识扶住了她的手臂:“阿鸢怎么来了?” 屋子里除了有谢清珏与长松,后边还有驸马和林溪砚正在商议着怎么将这何家的人带回京城的事,听见谢清珏那儿传来的动静,林溪砚揶揄地瞧了驸马一眼:“先前还听说谢大人夫妻关系并不算多好,只是看着谢大人那儿子的面子才将谢夫人娶进门的。” 他摇摇头而后“啧”了一声:“如今,我只觉得这传言甚是有误,相比是谢大人看不上谢夫人,我瞧着,倒是谢夫人不愿意搭理谢大人的多。” 驸马被他们这弯弯绕绕的话弄得有些烦躁了,他挠了挠头,却说了一句:“谢夫人着实是个好人。” 林溪砚微愣:“为何这般说?” “卿儿的脾气算不上好,京城的夫人们也与她只是表面之交。” 驸马想了想:“不过,谢夫人却能入了卿儿的眼,在整个京城之中,都是无二的份儿。” 林溪砚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驸马口中的“卿儿”,便是当今的长公主。 他抿着唇,往旁边挪了一步,而后再也不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了。 他们一个个的张口闭口都是自己的媳妇,可... 林溪砚一想到刘氏平日之中对他敬重有余,却失了亲近,眸色之中都闪过一丝叹惋。 而南知鸢他们却并不知晓,自己如今已经成为驸马他们口中高高在上不愿搭理谢清珏的高门贵妇了。 她挥了挥手,柳絮便将晚膳递给了长松。 “方才已经让郎中去看表弟了,说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小孩儿年纪轻,这一回着实是被吓着了。” 她顿了顿,说起来还有些无奈:“我问过他为何会在何府,他说...是担心我与青荷在何府受欺负。” 南知鸢这话一出,便是谢清珏都不知晓应该接什么好了。 他叹了口气:“好在没事,否则...” 谢清珏的话止在了一半,南知鸢也不想细究他究竟想说什么,只是... “我们什么时候能动身回京城?”她看向谢清珏:“除去何府这些年的罪证,长公主那药的消息,有下落了吗?” 谢清珏思索了片刻:“若是快,明日夜里便能启程。” 至于南知鸢方才问的第二个问题,谢清珏转过身来,叫南知鸢往驸马那儿看过去。 南知鸢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当她看见驸马正笑着与林溪砚谈论着什么时,南知鸢松了一口气。 “既然有消息了,那便好了。” 他们来湖州也快有两三个月了,若是南知鸢记得没错,如今长公主怀胎也快五六个月份了。 如今,长公主身体里的毒既然有了下落,那无论是驸马,还是陛下,心下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大事。 南知鸢还在出神之际,谢清珏从袖口之中拿出来个东西。 是个叠起来的帕子,只是从外边看,像是被墨迹沾染上了一般。 “你打开看看。” 谢清珏伸出手来,将东西递给了南知鸢。 南知鸢好奇地抬眸看向谢清珏,小声嘀咕:“这是什么?” 谢清珏没有直接回答她这话:“你打开瞧瞧,便知晓里面是什么了。” 南知鸢接过,可等到她打开时,却是一阵愣神:“这,这是?” 这帕子大概是画布,上边画了一株鸢尾花,只是瞧得出此人画技着实是有些稚嫩,笔触不精,却极为认真。 谢清珏专注地盯着南知鸢手里的“画”,等听见南知鸢的问话,他才勾起唇角来,回答了南知鸢的疑惑:“这是驸马带来给你我的。” 南知鸢心中闪过一个想法,她定定地看向谢清珏,唇瓣翕动了片刻,却终究挤不出来一个字。 “这...” 谢清珏见南知鸢像是已经猜到了,便没有想再卖关子了,他颔首:“是棠姐儿画给你的。也不知晓是棠姐儿说的,还是贵妃或者公主的意思,总之,驸马将它带了过来,方才交到了我的手中,叫我给你。” 谢清珏目光温柔:“阿鸢,女儿想你了。” 短短几个字,却瞬间击中了南知鸢心中最过于柔软的部分,她手上下意识想要用力,可指腹触碰到柔软的帕子时,却一激灵,便是手头上的力道都轻柔了许多。 南知鸢低下头来,挂在屋子边角点燃着的蜡烛洒下一道光影,落在南知鸢的脸颊上,也同样映照出来她眼眸之中将落不落的泪光。 “棠姐儿...” 她也想她的棠姐儿了。 屋子外侍从来来往往,行动迅速,将所有这件事有关联的人,事,全部清查清楚了,等到日后奉送给大虞最尊贵的陛下。 而屋内,烛光摇摇晃晃间,南知鸢却只觉得整颗心脏都是暖和的。 她抬眸,看向谢清珏,便是话语之中都没有丝毫带着争取意见的,而是明晃晃的提醒:“最迟明日夜里,我们回京。” 南知鸢指腹揉了揉那画布,看向谢清珏时的眼神之中都带了些许的倔强。 谢清珏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在了耳朵后。而后开口:“好,我们一道回去。” 谢清珏视线几乎都要凝在南知鸢身上了。 他自然也想棠姐儿了,只是,他更想与阿鸢一道,回到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第186章 回京之前1 一夜之间,这湖州原本最为奢华的何宅,却如同被海浪席卷而去一般,便是周围的宅子里的百姓都听见了夜里何宅的动静,忍不住地琢磨打探着究竟怎么了。 陛下的旨意与白日里的第一道光亮一道下来了。 等到由驸马念完之后,跪在第一排的何太守,面上如今也只剩下一片衰败之景了。 “呵,成王败寇罢了。” 何太守头发凌乱,如今落入这境地之下,便是在湖州叱咤风云这么多年的太守大人,与最底层的阶下囚,都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何家其他房的少爷,夫人们都紧张地扫视着这周遭的环境,满眼的惶恐不安。 何家的倒台,便是整个湖州都要随之震荡。 只是,与他们不同的是,驸马看向这何宅的富贵,都不自觉地转过身来同谢清珏开口:“还好谢大人将他们在湖州所做的事情都查得水落石出了,否则,也不知晓他们还要在湖州作威作福到什么时候。” 第138章 的确,何家在湖州的这些年来,几乎成了土皇帝的存在,整个湖州甚至有不少人只知何太守,不知陛下的事情存在。 谢清珏低垂着眸,将视线落在了何太守的身上。 如今整个湖州虽面上看着颇为繁华,可若是仔细去看那些乡野间,才能知晓何家连同他手下的家族这么些年来,究竟吞了多少的民脂民膏。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罢了。” 谢清珏看向驸马:“只是还有一事,我觉着还是要同你说的。” 驸马一愣,他倒是有些好奇谢清珏这是要同他说些什么,毕竟他也着实是第一次见到谢清珏的面上流露出这般纠结的神情。 “好。”他对着谢清珏招了招手:“什么事便是连谢大人都给困住了。” 谢清珏扯了扯嘴角,并没有直接同段璋说些什么,只是将他带到了关押青荷的地方。 段璋一见到青荷,便皱了皱眉头,他下意识转身看向了谢清珏:“这是?” 他心中冒出来了个答案,只是这答案有点无厘头。 谢清珏如今倒是没有掩盖:“她名唤青荷,如今虽尚未知晓她的身份,却知晓,她并非我们大虞人。” 段璋听见谢清珏的话,脸色猛然一变,他侧过身来,小声开口:“那岂不贵妃娘娘她也...?” 谢清珏摇了摇头:“与贵妃娘娘无关,她并非贵妃娘娘的生母。” 段璋一听这话,第一反应是不信。 “这世间哪里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更何况,便是她当真不是贵妃娘娘的生母,长相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怎么会与贵妃娘娘没有丝毫的关系。” 谢清珏抬眸,对上了段璋的眼睛。毕竟段璋是见过崔令姿与青荷的,对她们长相的相似,他确确实实有十足的话语权。 只是... 谢清珏唇角扯出一丝无奈:“罢了,给你看个东西,你大概便能知晓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他从袖口之中拿出一本被折起了的卷轴,段璋接过后,将信将疑地打开。 等他一目十行将那卷轴上的东西都看完之后,段璋的神色猛然一变,他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这,这是...?” 谢清珏见他捏着卷轴的指节都在用力,他微微颔首:“青荷便是用了这法子,将...将贵妃娘娘亲生母亲的脸,换在了她的身上。” 若是以往,段璋听见换皮术这个说法,定然会嗤之以鼻,只是如今... 无论是谢清珏郑重地同他开口说出这件事,还是他亲眼看见,这个与崔贵妃有着七八分相像的女人,却与崔贵妃没有丝毫亲缘关系。 这都将段璋脑海之中建立起来的思绪,尽数崩塌了。 段璋深呼吸了一口气,如今他脑海之中虽溢满了震惊,可听过谢清珏的话,又看了他给自己看的那医书后,便是十分的不信,如今也变成了六七分相信了。 只是...只是这太过于离奇了,段璋心中还是带着满腔的疑问,他看向谢清珏,犹豫了片刻开口:“如今我看着这青...青荷姑娘着实是没有半分用了其他人面容的样子,他们的手法,当真有如此高超了吗?” 这个问题,谢清珏几乎都没有办法回答他。 他低垂下头来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究竟是偶然,还是...得问问他们,我们才知晓。” 便是段璋没有将自己最终的困惑说出来,可谢清珏却懂他其实是想问什么。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段璋:“他们如何动手的,我不知晓。只是,若是按照这书中所说的一般,要让人在刚断气的一刻钟内,便将完整的面皮给剥了下来,而后覆在另个人面上这两个条件,都苛刻得很,尤其是对持刀者。” 段璋听着谢清珏的话,他思考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不错,谢大人的话着实是在理的,只是...”段璋看向谢清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是,如今连湖州都出现了这种事,京城之中...怕是也防不胜防啊。” 这句话谢清珏没有立马回答他,纵使在最开始知晓青荷这张脸,并非是她自己时,谢清珏便有过段璋如今的想法了。 只是,他后来反反复复想过,若是纯粹地换一张脸,便能代替旁人的生活,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每个人的习性,喜好,脾气各有不同。 青荷能不被旁人发觉,是因为她换了一个身份重新生活,旁人并不知晓青荷原来这张脸的主人,究竟性情如何,习性怎样。青荷,便能完完全全作为一个全新的“人”,至于她的过去,她的性格,皆是青荷能一手操纵改变的。 这是青荷独特的优势,若是换个人来,并不一定能达到这般的效果。 段璋听完谢清珏的解释,了然一般的颔首:“原来是这样。”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若是我们能学会这个,日后用作与突厥的战乱之中,倒也不是不行。” 谢清珏思索了片刻,微微颔首:“确实可以。” 只是... 谢清珏慢慢将视线移动到了,早就已经醒过来听着他们说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的青荷。 “只是劳烦驸马,替我们先将她给审问了。” 第187章 回京之前2 当初无论是谢清珏还是林溪砚,都没有从青荷的口中撬出些真正有用的东西。 如今,他们已经要回京城了,若是不出意外,今日夜里便会出发。 若是驸马来了,能从青荷的口中知道些什么他们先前没有撬出来的东西那是最好,若是不行,那也无事。 谢清珏并不是一个喜欢对女人下手的人,只是...若是这件事牵扯到了大虞,那别说是个女人了,便是让他成为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他也愿意。 “注意一些分寸,若是当真查不出来,便算了。” 谢清珏叮嘱了段璋一句,拍了拍他肩头,便直接忽视了青荷的目光便往外走。 不知晓过了多久,谢清珏正在何家书房之中翻看着何太守收藏的古籍时,外边突然传来的段璋的动静,都险些把他吓了一跳。 谢清珏拍了拍那古籍的封面,而后掀开眸子,看向了段璋。 “怎么样了?” 如谢清珏当初所料一般,段璋摇了摇头:“与你们一般,便是我都要用刑了,她还是不说。” 段璋“啧”了一声,而后继续道:“若不是如今要回京城了,我担心路上若是没有郎中什么的,会要了她的性命,我如今便是丝毫都不会手软的。” 谢清珏听着段璋的话,低垂下头来,掩盖住了面上的笑意。 段璋这个人如同他面上表现出来的一般,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主儿。便是如今,谢清珏听着他的话,都也只将他这话随意听听,并没有当真。 只是,段璋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他挠了挠脑袋:“只是,我瞧着她有些举动,着实是眼熟得很。” 段璋与长公主当初是直接上了战场的,若是说整个大虞之中,最了解突厥人的那一批之中,谢清珏觉得,他与长公主便算其中的一二了。 听着段璋这话,谢清珏都不自觉地正了正身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段璋先是点了点头,却又摇摇头:“只是觉得她的样貌,不对...应该说是举手投足之间,有些眼熟。只是若是让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如今又说不出来。” 谢清珏听着段璋的话,他渐渐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觉得,她可会是突厥人?” 这句话一出,段璋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犹豫了片刻,给出了一个并不确定的答案:“有点像,但是不能确定。” 也不知晓是因为青荷在大虞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被大虞的生活同化了。还是因为她的的确确不如他们所想的一般还有另一层身份。 谢清珏也猜到了段璋的这个答案,他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就在段璋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敲响了一阵敲门声,不轻不重,就三下。 段璋与谢清珏一道抬头,却发现,如今站在门外的竟然是南知鸢。 南知鸢原本就想着要来寻谢清珏了,只不过知晓他们如今的事情多,等了许久才按捺不住走了过来。 一进来,她便瞧见了驸马似乎和谢清珏在说些什么。 南知鸢瞬间拘谨了起来:“可是打搅到你们说正事了?” 段璋还未开口,谢清珏便摇了摇头,尚未开口回答她的话时,便已经站了起来往南知鸢身边走。 “阿鸢,你怎么过来了?” 他走上前去握住了南知鸢的手,见她手心暖和的,并没有凉意,这才放下心来:“我与驸马的事方才已经谈完了。” 谢清珏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看向段璋;“驸马方才是同我说,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对吗?那驸马快些去吧,如今这儿有我便好了。” 段璋如今便是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却已经被谢清珏安排的妥帖了。 第139章 他有些沉默地给了谢清珏一个眼神,却见谢清珏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南知鸢的身上,便是连段璋几乎咬着牙看他,谢清珏都不知晓。 无法,段璋只好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看向南知鸢。 “谢夫人,那我便先走了。” 他一边往外走时,还恨不得对着谢清珏唾一口。 南知鸢背对着他,并没有发觉段璋那一点小动作。 谢清珏揉捏了一下她细嫩的手背,而后抬眸看向南知鸢,开口问:“来寻我可是有事?” 南知鸢只觉得他如今只是在白白问话,她若是没有事,如何会在这个节骨点儿寻他。 南知鸢抿了抿唇,半晌才开口:“我想让你同我一道,劝劝舅舅他们与我们一块回京城。” 南知鸢抬眸看向谢清珏时,那一双桃花眼清亮,似乎藏不下任何的杂质。 便是谢清珏对上她的视线之时,都会忍不住一愣。 见谢清珏半晌都没有开口,南知鸢微微蹙眉,伸出手来在谢清珏的面前晃了晃。 “在想什么呢?” 谢清珏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开口:“没想什么,只是...” 他看着南知鸢,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是你想,还是他们的意思?” 虽然只有这么些时日的相处,可谢清珏却也大概能猜到,姚家人并不想离开这片他们待了这么些年的故土,即便要去的地方是京城。 果不其然,南知鸢听着谢清珏的这话,有一瞬间不自在。 她挠了挠头,转过身来想避开谢清珏的视线:“不是他们,是我想。” 南知鸢的声音闷闷沉沉的,带了些许的沮丧。 谢清珏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伸出手来,便将南知鸢给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轻声道:“若是不想,便不强迫他们了。” 南知鸢抬头,看向他。 “等日后棠姐儿大一些了,再带她来湖州看看,可好?” 南知鸢微怔,她没有想到谢清珏已经考虑到这个点了。 她眸子微缩,慢慢将视线偏转过来,望向了外头。 冬日里的阳光暖烘烘的,似乎是给整个湖州城池都增添了一道暖橙色的光影。 这是她的故乡。 也是姚家人的。 南知鸢抿了抿唇,抬头看他,带了些郑重地开口: “好。” 第188章 把她下巴卸了 相比于来湖州时候的波折,回京城的路反而顺畅了许多。 南知鸢掀开车帘,百无聊赖地看着外边的风景。只是如今已经冬日了,便是当初从京城一路走来时候的景色,如今都是瞧不见了的。 只是,冬日亦有冬日的美景。 南知鸢捂着怀中的汤婆子,可头却搁在了窗栏上,对着外边吹气。 可突然,北风刮过,叫南知鸢脸冻得一哆嗦,她下意识想钻进马车内。 只是忽然,南知鸢察觉到一束目光一直紧紧地跟随自己。 她偏过视线望了过去,竟发现是当初对着她高高在上,还三番五次想要对她下手的何家二少夫人,窦氏。 南知鸢不知晓哪里惹到她了,窦氏一脸愤恨地瞪着她,像是抄了何家的是她一般。 南知鸢皱起眉头来,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将脑袋收了回去,抬了抬下巴,示意柳絮将车帘给拉下来。 只是这帘子刚拉到一半,窦氏便开始叫叫嚷嚷了。 “谢大人!我有要事要同您说!” 窦氏尖锐的声音响起,便是南知鸢都隐隐皱起眉头来。 当初在抄何家的时候,何家人便已经知晓了谢清珏的身份。 其中最为不可置信的,便是属何家二少爷夫妇了,他们先前自诩身份尊贵,看不上“商贾出身”的谢清珏夫妇。 而如今,区区商贾夫人,应该仰仗他们鼻息而活的人,竟然成了首辅夫人! 可他们,如今却成为了阶下囚。 窦氏一想到他们如今的场景,都忍不住想尖叫。 方才在看见南知鸢的时候,她死死压抑着自己心中的嫉妒,怒火,终究是没有遮掩住。 谢清珏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声音,他微微侧过身去,便瞧见了被关押在囚车之中的窦氏。 窦氏如今早已经失去了当初谢清珏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高傲与富贵,蜷缩在地上,像极了苟且偷生的蝼蚁。 谢清珏眸色冰冷,他从来没有忘记窦氏当初想要对南知鸢下手的事。 他像是没有听见窦氏在唤自己一般,淡淡地将目光给转了回来。 而窦氏眼睁睁地看着谢清珏将视线收回,还抬起步子来似乎是要往旁边走。 窦氏一下着急了,她双手紧紧握着木栏,双眼几乎都要凸出去了:“谢大人!是有关您妻子的!” 一提到南知鸢,果不其然,谢清珏的步子顿住了,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将视线落在了窦氏的身上。只是,他眼神冰冷,便是看向窦氏的时候,也如同看一个物件一般。 窦氏有些被他的目光吓住了,只是顿了一瞬,窦氏便咽了口唾沫:“谢大人,您知晓,谢夫人在何府住下的那几日之中,究竟做了些什么吗?” 窦氏的声音尖锐,便是这几日饿着她了,也没叫她的嗓音有半分的减弱。 她的话着实是容易叫人多想,便是在一旁的将士们听见窦氏的话,都下意识往她那儿看。 谢清珏似乎是意识到了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皱着眉头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看着窦氏:“我夫人如何了?你最好动过脑子之后再说,否则...小心你的舌头。” 谢清珏眸色之中的冷光几乎都要把窦氏吓得一颤,只是,窦氏咬了咬牙,她想到了自己当初未曾将南知鸢送上自己公公,何大人的床上。 可如今,便是她说了,谢清珏这种大人物大概也不会追究她这话究竟是真假吧。 除了她那个小叔子,还有哪个男人会这般的愚蠢。 窦氏咬了咬牙,决定开口将南知鸢也拉下水。 如今,她已经没有未来了,那就算是咬死,也要将她们全部都拉下水! 窦氏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谢清珏伸手过去,一下捏住了窦氏的下颚。 窦氏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眼神顿时变得柔和了起来,却隐隐带着些癫狂。 “谢大人,您...” 谢清珏与她这般亲近,莫不成...莫不成是看上她了? 窦氏面上闪过一丝羞赧,她刚想要说些什么,一阵剧痛却突然传来。 “啊!!!” 她再张嘴时,便发现自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了。 是谢清珏,直接把她下巴给卸了。 窦氏的眼眸之中逐渐染上了惊恐,她已经不敢抬头去看谢清珏的神情了。 他们是恶鬼!所有人,都是恶鬼! 谢清珏半弯下身来,强迫窦氏对上他的眼睛。 明明今日同样也是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的谢清珏,可与往常不同,他如今,倒是像极了从地域走上来的白无常。 “先前的账还没有算,如今,这也只是个小教训,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谢清珏说完之后,便拍了拍自己的手,转身便走。 只留下马车内,何二少爷没好气地看着她的发妻。 “你说你惹他做什么!蠢婆娘。” 只是那囚车之中的事情,谢清珏不知晓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用帕子擦了擦手后,便掀开帘子上了南知鸢的马车。 南知鸢倒是不知晓外边的事,可却也隐隐听见了动静,察觉到了是与她有关的。 南知鸢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谢清珏:“方才外边是怎么了?” 她犹豫了片刻,有了个猜测:“可是窦氏与你说了什么?” 谢清珏抬眸看她,只觉得南知鸢眼神澄澈,可他手上却似乎残存着血迹,炙热得叫他都抹不去。 谢清珏低垂下眸来,下意识摩擦了一下指腹。 只是,他也没有替窦氏掩盖什么。 “不知晓她当时抽什么风了,大概是想与我说些你的坏话。” 南知鸢倒是起了些兴致:“那你如何说的?” 谢清珏掀开眸子,他对上了南知鸢的视线,半晌才开口:“我把她下巴给卸了。” 南知鸢:“?” --. 南知鸢听着谢清珏的话,下意识眨了眨眼,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从谢清珏口中听见的话。 配上他正经的表情,着实是...太过于割裂了。 南知鸢眼神有些飘忽,轻轻咳嗽了一声,还下意识地端起一旁的茶水来掩饰她的震惊。 只是即便是南知鸢已经将目光给移开了,却依旧能感受到谢清珏还在看着自己。 南知鸢抿了一口茶水,而后才将茶盏放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抬眸,对上了谢清珏的视线。南知鸢有些犹豫地开口:“她,好似也没有说什么,若是卸了她下巴叫旁人知晓了...” 第140章 南知鸢开口时,却没见着谢清珏眼眸之中的笑意渐渐深了。 南知鸢这才发觉,自己几乎没有任何觉得谢清珏残暴的想法,反而担忧谢清珏的举动,叫旁人误解他行事狠辣。 南知鸢眼睫动了动,偏过头来抿着唇不愿看向他。 而谢清珏早早知晓了南知鸢的情绪,他低下头来,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与方才面对着窦氏时候的狠辣,简直是天壤之别。 谢清珏视线几乎都要黏在南知鸢的身上了,他还觉得不够,往前挪了一步,半跪在南知鸢的面前。 “阿鸢如何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南知鸢只觉得他这话着实是太过于恬不知耻了!这意图便是没有丝毫的掩盖。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心神,才将视线挪到了谢清珏的身上。 “如今距离京城,还有多远的路程?” 方才马车之中的旖旎,尽数被南知鸢的这一句话给冲散了。 谢清珏听着,也微微一愣,可他低下头来,眼眸之中闪烁着的,都是宠溺的笑意。 他再度抬头,看向南知鸢的眼睛。 那一双桃花眼甚是好看,尤其是在南知鸢的脸上,更衬得她粉面桃腮,娇俏而貌美。 看着南知鸢细白的肌肤,谢清珏下意识喉咙一紧,南知鸢比他年岁浅了许多,如今就算生了棠姐儿,可依旧是一副少女家娇俏的模样,可他... 平生第一次,谢清珏竟在心中涌现出一阵焦躁不安来。 南知鸢瞧着谢清珏盯着她许久,却一言不发,她有些好奇地眨巴了一下眼。 “三爷?” 南知鸢的话瞬间将谢清珏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了,他愣了片刻,而后想起南知鸢方才问他的话。 谢清珏有些狼狈地转过头来,尽量让自己的声线维持平稳:“明日便能到了。” 明日便能回京,见到她的宝贝女儿了。 南知鸢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在湖州这些日子着实是太过于坎坷,如今终于要回去了,南知鸢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便是外边偶然吹进来的风,南知鸢都觉得香甜无比。 突然,谢清珏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眉心微微皱起,看向南知鸢时候,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南知鸢瞧见出谢清珏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同她说了,她看向谢清珏,下意识歪了歪脑袋。 “今日,陛下着人快马加鞭来告诉了我个消息。” 陛下着人来寻谢清珏?南知鸢第一反应便是朝堂之上的事情,只是一瞬间被南知鸢自己否决了。 若当真是朝堂之上的事情,谢清珏不会同她这般提起的,况且... 南知鸢看向了谢清珏,他面上的神情,预兆了他要说的明显不是一件好事情。 南知鸢心中忽然紧了紧,她攥紧了衣袖,一眼不眨地盯着谢清珏,不愿放过他面上闪过的任何表情。 “可,可是棠姐儿出事了?” 南知鸢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颗心都要揪了起来。 只是还好,谢清珏听着这句话,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并非是棠姐儿的,陛下派来的人大约是并不知晓棠姐儿的事。只是...”谢清珏抿了抿唇,看向了南知鸢:“只是,这事与崔贵妃有关系。” “与令姿有关?” 南知鸢一愣。 谢清珏点了点头:“陛下着人来同我说,若是我们回京了,叫你莫要回谢府,直接去宫里一趟。” “令姿怎么了?”南知鸢心中有些焦急,下意识握住了谢清珏的手臂。 谢清珏几乎都要被她手心之中的温热给烫了一下,缓过神来后,他才开口:“没事,陛下说只是风寒罢了。” 可谢清珏心中也清楚,若是只是小小的风寒,又如何会惹得陛下亲自派人来同谢清珏说这件事呢。 南知鸢听着,心中也微微一沉,便是方才惦记着马上能看见棠姐儿的雀跃的心情,如今都减弱了几分。 瞧着南知鸢郁郁寡欢的样子,谢清珏抿了抿唇,顿时有些后悔如今同她说这件事了。 还好,南知鸢也只难过了一瞬,便又打起精神来:“如今,没事是最好的消息。” 她叹了一口气,目光放得远了,穿过帘子,看着外边沉闷的冬景,越接近京城,便越冷,便是天空之中都飘浮着小小一朵的六出花。 “心病,总得心药医才是。” 南知鸢眸色动了动,她突然想到了青荷。 虽然她脑海之中的思绪并不完整,可莫名的,南知鸢却觉得,青荷没准能将崔令姿的心病医好呢? 想到这儿,南知鸢抬起头来,看向了谢清珏。 “青荷呢?” 许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便是谢清珏也一愣。 若是按照常理来说,青荷应当要在囚车之上。只是她当初伤得确实重了,谢清珏也想从她的口中知晓些什么。 最终,还是谢清珏传达下去的命令,好歹没有将青荷与何家人一道塞进囚车之中,反倒是给了她一间能避避风的马车,虽是条件也不好,可总归这些时日的舟车劳顿不会再让伤口严重了。 听了谢清珏说着青荷的话,南知鸢思索了片刻,也点点头。 她也知晓,如今他们对待青荷,已经算是额外的优待了。 南知鸢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你说,青荷应当交给陛下好,还是令姿好?” 这话瞬间难到了谢清珏,若是按照常理来说,他若是崔令姿定然会将青荷大卸八块,只是... 青荷与她母亲关系并不深厚,况且... 谢清珏摇了摇头:“我不知晓。” 南知鸢叹了一口气,撑着脑袋。 “心病得心药医,那令姿的药引,究竟是她的双亲,还是...” 还是陛下呢? 第189章 回京1 马车慢慢悠悠地往京城之中走,等到闻到了熟悉的街边小摊上的香气时,南知鸢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等到马车之外的热闹声逐渐淡下,南知鸢偷偷掀开车帘,才发现如今已经到了皇宫门口了。 红墙之内依旧是无比森严,谢清珏将南知鸢从马车之内扶下之后,叮嘱了柳絮照看好南知鸢之后,谢清珏也不得不先去陛下那儿了。 只是他挂心南知鸢,颇有一步三回头的架势。 便是柳絮瞧见了,都忍不住地小声同南知鸢说:“夫人您瞧,如今您与三爷去了一趟湖州,三爷这是更惦记您了。” 在皇宫之中,南知鸢只觉得哪里都是耳朵,听着柳絮的话,南知鸢横了她一眼,小声斥责了一句:“胡闹。” 柳絮看着南知鸢严肃的面容,一下噤了声,乖巧本分地跟在南知鸢身后,倒是比平日里还安静了些。 南知鸢倒是没有注意谢清珏方才一直瞧自己,如今在南知鸢的心中,没有比去见棠姐儿还要重要的事情。 想着许久未见的女儿,南知鸢的步子都比平日之中要快上了几分。 便是来接南知鸢的女官,见到南知鸢的样子,也忍不住笑道:“谢夫人着实是惦记谢小姐。” 南知鸢低下头来,唇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可她的步子却没有慢上半分。 好在崔令姿的宫殿并不偏僻,南知鸢随着女官走了许久,终于瞧见了那硕大的门匾。 远远望过去,崔令姿牵着棠姐儿就站在外头,冬日的暖阳洒在了崔令姿与棠姐儿的身上,便是往日里南知鸢眼中的清冷美人,如今都似乎被罩上了一层柔柔的光影。 忽然,南知鸢步子顿住了,她看着迎面向她跑来的棠姐儿,眼眶顿时有些湿润。 “娘亲!” 南知鸢弯下身来,一下便接住了向她跑来的棠姐儿。 只是棠姐儿似乎比她出京城的时候要圆润高挑一些了,南知鸢险些没有站住,往身后踉跄了一步。 柳絮见到南知鸢这般,急忙走上前去:“夫人,要不我来抱着小姐吧?” 南知鸢看着埋在自己身上的棠姐儿,她空出一只手来,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棠姐儿柔软的头发。 南知鸢没有回答柳絮,只摇摇头。 “棠姐儿,想娘亲了没?” 棠姐儿一开始没有说话,只蹭了蹭南知鸢的肩膀,过了一会儿,她略带了些哭腔的声音才响起。 “想... 我想娘亲了。” 一瞬间,南知鸢只觉得鼻尖瞬间酸涩,眼泪几乎都要跌落下来了。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哑,就连抚摸着棠姐儿头发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她还没有说什么,崔令姿便走了过来。 她比南知鸢上一回见到她的时候更瘦了一些,南知鸢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崔令姿摇了摇头。 “好了,既然你们母女终于见面了,棠姐儿也莫要哭了,可好?” 大概是在宫里的这些时日,棠姐儿与崔令姿的关系确确实实很好。南知鸢能明显感受到,在崔令姿说完这句时,棠姐儿便从她的怀里出来了。 第141章 虽然棠姐儿还是哽咽着,不肯撒手的状态,可她却微微打着嗝,点了点头。 “好。” 她奶声奶气的话,瞬间叫南知鸢的心都软了半截。 南知鸢眼眸之中划过一丝泪意,而后扯开了一抹笑,有些牵强,可终究是将方才心中的那一股情绪给压下去了。 她偏过头来,削葱的指尖划过,将眼泪给拭去,而后她抬眸,一边拍着棠姐儿的后背,一边看向崔令姿。 “这些日子,当真是多谢你了,令姿。” 最后两个字南知鸢说的极轻,只有她们二人,连带着南知鸢怀中的棠姐儿才能听见。 毕竟,如今是在宫中,南知鸢若是在外边还唤崔令姿为小名,总会受人指责的,可南知鸢只觉着,若是真心实意地,唤了贵妃反倒是生分了。 好在,崔令姿听着南知鸢的话,便能猜出她心中所想。 她低垂下头来,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崔令姿抬起纤瘦得,几乎都要露出骨头的手,将南知鸢牵住。 明明崔令姿的力道并不足,甚至有些微弱,可南知鸢还是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一道往前走。 等到了殿内时,南知鸢扫了一眼,一下就发觉出来如今这儿与上一回她来时候的不同了。 肉眼可见,殿内多了许多小人儿喜欢的玩意儿,比上一回南知鸢来时,更有生气了。 只是... 南知鸢还是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了崔令姿的脸上,可崔令姿瞧着,却比上一回见她时,更憔悴了。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她思索了片刻,而后拍了拍棠姐儿的背,小声说:“棠姐儿现在去同柳絮一道收拾收拾东西可好?” 棠姐儿磨磨蹭蹭地从南知鸢身上抬起头来,葡萄一般大的眼睛看着南知鸢,虽然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南知鸢却从棠姐儿的眼神之中瞧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南知鸢心中顿时闪过一丝酸涩,她伸出手来,摸了摸棠姐儿的脑袋,小声开口:“放心,今日棠姐儿同娘亲睡,可好?” 棠姐儿想了想,伸出手来,糯糯的声音响起:“那,娘亲拉勾。” 对待女儿上面,南知鸢极尽温柔。 她伸出手指来,勾住了棠姐儿的小拇指,笑眼弯弯:“好,拉勾。” 等南知鸢目送着棠姐儿被柳絮牵着带走,直到看不见时,南知鸢才能抽出思绪来看向了崔令姿。 方才只是一瞥见,南知鸢便发觉了崔令姿要比他们当时离开京城的时候要瘦上许多,如今定神去看,才发觉,崔令姿的眼下乌青,便是连上了妆都无法掩盖尽。 南知鸢吓了一跳,她急忙走到了崔令姿的身侧,握住了她的手,便是连自己的力道稍微有些重了,南知鸢都没有反应过来。 如今,她的视线之中只能盛得下崔令姿这个人。 南知鸢的声线都在发颤,她缓缓开口,带了些不可思议。 “令姿,你,你这是怎么了?” 第190章 回京2 迎着南知鸢担忧的面孔,崔令姿叹了一口气,而后摇了摇头。 她扯开一抹笑意,像是想要安慰南知鸢,可却不知晓她的笑容究竟有多么的牵强。 “没事,只是这些日子夜里总是睡不舒坦罢了。” 南知鸢盯着崔令姿的眼睛,她如何不知晓崔令姿不过是在说些好听的安慰她罢了。 如今,崔令姿的样子,着实是... 南知鸢哽咽了一下。 着实是有些油尽灯枯之兆。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眼眶有些生疼,她克制住自己,不要在崔令姿的面前流下泪来。因为她知晓,若是自己哭了,崔令姿反倒是更会难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掀开眸子,看向崔令姿:“是陛下与你争吵了吗?还是...” 崔令姿摇了摇头,她眉眼之中,仿若有化不开的愁绪。她如今身形消瘦薄如纸,像是被风一吹便能刮跑,如今只是初冬,殿内便已经燃起了地龙,便是南知鸢坐久了,都感觉身上微微出了一些汗。 可她抬眸,看向崔令姿时候,却见她还是穿着厚厚的衣裳,便是身后还搭了件披风。 南知鸢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崔令姿一瞧见南知鸢这样,便知晓她心情不好受。 南知鸢是她唯一能够说体己话的人了,其实今日,崔令姿见到南知鸢,是高兴的。 虽然南知鸢进宫来,是为了将棠姐儿带回府上。 崔令姿低垂下头来,她看着南知鸢的手与她相扣着。 只是,南知鸢的手虽然纤细,却依旧有肉感,而她的...却几乎能看得见骨。 瞧见崔令姿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南知鸢下意识将她手给反握住,定定地看着崔令姿的双眼。 “令姿,看着我。” 崔令姿一愣,可下意识却将南知鸢的话给听进去了,抬起头来对上了南知鸢的眸子。 不知为何,明明并没有过多久,崔令姿却觉得,南知鸢身上好似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当初的南知鸢,似乎是困在深宅大院之中久了,有时候对着她时,虽是笑着的,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而如今的南知鸢... 她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她好似更加的从容,便是像如今一样单单坐着时,脊背都挺得笔直,若是说她身上的气质...崔令姿觉着,竟与谢清珏身上的气质渐渐吻合了起来,可比谢清珏,却多了几分柔和。 崔令姿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却没有掩盖住眼眸之中的迷茫。 南知鸢虽然不知晓崔令姿这是在想些什么,可作为崔令姿仅有的好友,南知鸢只觉得,她不能眼睁睁地就看着崔令姿继续这样下去了。 崔令姿再继续这样... 她真的会死的。 南知鸢抿了抿唇,小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变得平和,叫崔令姿更容易开口:“令姿,我们像当初一样,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你同我说,可好?” 启祥宫之中的窗牖透光,如今是白日里,光从窗牖之中洒进,落在了大理石地板上,反射着出光芒来。整个启祥宫的大殿之中,比上一回南知鸢来时,多了许多精致的摆件,其中也不乏有西洋那边新进贡的小玩意儿。 只是,便是崔令姿与南知鸢进殿之后,却连半分的目光都没有分给这些死物。 看着南知鸢担忧的目光,崔令姿想了许久,才深呼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好。” 她抬眸,与南知鸢的视线碰撞上。崔令姿尽力压抑着自己想要将躲过南知鸢视线的做法,轻声开口:“我...我前段时日,见到我的生父了。” 京城之中总是会有许许多多的宴席,尤其是快要到年关时候。 纵使崔令姿身为贵妃,可以推掉许多的宴席,可总归是需要出现在人前的。 也就是那么一回,被某些人给钻了空子。那个原本该在十几年前就在她生命之中死了的男人,如今却再度出来了。 南知鸢皱着眉头一愣。 崔令姿的生父,如今福华郡主的丈夫?他如何见到崔令姿的! 南知鸢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子无名火来。 在她看来,崔令姿那所谓的“父亲”,从来没有做到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可如今,为何要在崔令姿逐渐过好自己生活的时候,来见她! 见南知鸢面上愤愤的样子,像是随时要替自己大吵一架一般,满心满眼都是为她不值得。瞧着这样的南知鸢,崔令姿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 可就连崔令姿自己都没有发觉,看见这般的南知鸢时,她眼底最深处,却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花丛之中最艳丽的那一朵,散发着她独特的馥郁清香。 纵使那一丝笑意太过于微薄,可对于如今的崔令姿来说,却是许久都未曾有过的。 崔令姿说出来之后,只觉得自己胸口没有这么闷了,只是...她想同南知鸢说的,还有另一件事。 崔令姿眼眸之中闪过了几分挣扎,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阿鸢,我...我还有件事想要同你说。” 南知鸢一瞧崔令姿这一副模样,急忙开口:“你说。” 她表情严肃:“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也不会告诉旁人的。” 崔令姿犹豫了片刻,还是咬咬牙开口:“他...他当时来找我之时,同我说...” 似乎这话着实是太难以从崔令姿的口中说出了,便是一句短短的话,她都偏过头去哽咽了两次。 南知鸢瞧见这般的崔令姿,心中顿时涌现出无比的心疼来。 她挪到了崔令姿的身侧,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语气轻柔地,便是连对谢清珏都从未有过。 “令姿,若是你不想说,那我便不听了,可好?” 南知鸢抿着唇,叹了一口气:“你这般,瞧着我都难受了。” 崔令姿抬眸,一下对上了南知鸢的眼睛,见她抿着唇,眉眼之间都是担忧她的神情,崔令姿深呼吸了一口气。 第142章 “他同我说,我娘亲,她没有死。” 第191章 奖赏 一听这话,南知鸢下意识就否认了。 “不可能!” 许是南知鸢的话太过于斩钉截铁,崔令姿愣了愣,不自觉地将视线放在了南知鸢的身上,便是连眼眸里都带了些探究的意味。 这一下,南知鸢才回过神来,自己说的太过于果断了。 南知鸢唇瓣翕动了片刻,顶着崔令姿的压力,她便想开口:“因为我...”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殿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太监声音。 “陛下驾到。” 南知鸢瞬间便把方才想要说的话给压了下去,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崔令姿。 崔令姿听见陛下来了的声音,也是一愣。 只是好在,南知鸢看着她面上,并没有对陛下过来有什么旁的情绪。 “给陛下请安。” 南知鸢跟在崔令姿的身后,规规矩矩地给进了殿的陛下请安。 等到陛下将崔令姿扶起,再让南知鸢免礼时,南知鸢抬起头来,果不其然瞧见了站在陛下身后的谢清珏。 她只是飞速瞥了一眼,便将视线给收了回来,站在一旁惯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 只是今日,陛下过来除去看崔令姿之外,也是为了南知鸢而来。 皇帝清了清嗓子,看向南知鸢:“谢夫人,朕听说了你在湖州的英勇行径,谢卿方才还同朕说,若是没有你,他恐怕也不能全须全尾地回京城。” 上位者的眼眸之中满满的赞赏,倒是叫南知鸢有些无所适从了,她下意识看向了崔令姿,却见崔令姿弯了弯眼睛看向她,这是着实为她感到高兴的。 南知鸢瞧着崔令姿面上的笑意,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才继续看向陛下。 她沉默了几息,才开口:“臣妇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那些贼人误会了,也并非臣妇所能预料到的。” 南知鸢顿了顿,不自觉地将视线放在了崔令姿的身上:“陛下若是说想要奖赏臣妇,臣妇不缺银两,如今也几乎无所求。只是...” 她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只是,臣妇唯有一事所求。” 崔令姿心中一紧,她大概能感觉到,南知鸢如今的话里话外,好像都与她有关。 陛下将这些尽数收到了眼底,只是他并没有戳穿,而是开口:“谢夫人但说无妨。” 坐在面前的是整个大虞权利最高的男人,便是南知鸢先前有所准备,可即将开口之时,心中还是不由地一紧。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道:“陛下,臣妇与贵妃娘娘是旧识,如今见贵妃娘娘...”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崔令姿打断了:“阿鸢!” 崔令姿看向南知鸢的眼眸之中暗藏了些警示,可便是南知鸢不细究,却也能够知晓,崔令姿这是担心自己触怒了龙颜,才制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只是南知鸢只投给崔令姿一个安抚的眼神,便继续说道:“如今见贵妃娘娘,像是比以往都消瘦了。臣妇忧心贵妃,还请陛下...请陛下能允贵妃娘娘每旬出宫一次。” 每旬为三月,可入宫后的嫔妃,除去同陛下一道,几乎都只能困在这深宫之中,生死不论。 而南知鸢这话...便是崔令姿也曾幻想过的,却也从未同陛下说过。 南知鸢低眉顺眼,可方才的话,却瞬间将整个启祥宫之中的气氛都压到了最冰点。便是连谢清珏都抿着唇不自觉地看向陛下,更别说在一旁战战兢兢,唯恐殃及池鱼的下人们。 谢清珏知晓,南知鸢与崔令姿的关系亲近,可她这般几乎是在忤逆了陛下,着实是...着实是... 唉。 就算是在陛下身旁这么些年的谢清珏,都不知晓陛下究竟会如何回答南知鸢的话。 陛下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崔令姿便一下站在了南知鸢的身前,她扯了扯嘴角看向陛下。声音带了些刻意的轻柔:“谢夫人不过是说笑的,陛下莫要怪罪她。” 陛下低垂着眸子,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着实是阴晴不定,周围的几人,几乎都看不出来他如今究竟在想些什么。 听见崔令姿的话,陛下的手指忽然一动。 他缓缓抬眸,看向了崔令姿,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受伤:“姿儿,在你的眼里,朕便是这么一个专制独行的人吗?便是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算数?” 陛下并没有等待崔令姿回答,直接看向了南知鸢,他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火光:“好,谢夫人既然都已经求到朕面前了,朕自然是应允的。” “日后,崔贵妃每三月便能出宫一趟,只是...”他顿了顿,看向震惊的崔令姿,他始终是带着不忍:“只是,不准出京城。” 陛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便是连谢清珏都下意识看向了陛下。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如今,谁不能听懂陛下这话中的意思。不能出京,不是因为旁的缘由,便是担心崔令姿出宫久了,或者...干脆不回来了。 作为话题的中心,崔令姿听着了陛下的话,却一阵恍惚。 她着实是没有想到过,陛下...当真会同意南知鸢的请求。 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复杂,不自觉地看向了陛下:“陛下,我...” 陛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走到了崔令姿的身边。 崔令姿刚要站起身来,便被陛下给摁着坐在了椅子上。崔令姿无法,只能抬起头来才能看见陛下。 她眼神之中都带了几分动摇,与南知鸢今日最开始见到的崔令姿,又多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陛下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再过两个月便是年关了,下个月末,京城之中举行花灯会,姿儿可想去?” 距离他们上一回出宫,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光景,如今陛下开口,便又是要带她出宫,就算是崔令姿亲耳听着,都只觉得太过于梦幻,叫她不可思议。 可出宫的诱惑力着实是太大了,况且陛下已经将出宫的时间,去向都摆在了崔令姿的面前。 崔令姿咬了咬下唇,她抬起头来,看向陛下。 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好。” 第192章 温柔的弧光 陛下与崔令姿瞧着像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谈。 南知鸢心中还挂心着棠姐儿,便与谢清珏先一步告退了。 棠姐儿方才被柳絮带下去了偏房,如今正睡得正熟。 谢清珏刚想伸出手来抚摸棠姐儿的脸蛋,便一下被南知鸢将手都给拍了过去。 南知鸢瞪他一眼:“做什么呢。” 她也没有等谢清珏说什么,直接将棠姐儿给接过,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如今棠姐儿也有五六岁的年纪了,南知鸢抱着确确实实是有些吃力的。 可嗅见棠姐儿身上若有若无的奶香味,何感受着棠姐儿全身心的依赖着她,小嘴巴一张一合,几乎都要吹起泡泡来的时候。 南知鸢眼眸之中溢满了温柔。 柳絮在一旁瞧着着实是心疼自己主子:“夫人,要不还是奴婢来吧。” 南知鸢摇了摇头,躲过了柳絮伸出来的手。 “不必了,我来吧。” 南知鸢话音刚落时,棠姐儿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眨巴了一下惺忪的睡眼,身子动了动,却是又往南知鸢身上挤了挤。 瞬间,南知鸢的身子都僵硬在原地。 似乎是嗅到了母亲身上特有的香气,棠姐儿浑身上下放松极了,软乎乎的像是一团棉花似得,就往南知鸢的身上靠。 还迷迷糊糊地唤了南知鸢一句:“娘亲...” 这一声,却狠狠撞击到了南知鸢的胸膛,叫她喉咙都有些发哑。 “棠姐儿...” 南知鸢看着她的睡颜,喃喃道。 可如今她们还在皇宫之中,并不是和棠姐儿黏糊的好时候。 南知鸢将方才的情绪尽数给收了起来,而后慢吞吞地往外走。 将南知鸢与谢清珏他们送出宫的,依旧是崔令姿身边的大宫女阿芙。 她方才一直在启祥宫的殿内,便是南知鸢的那些话,她都在一旁听着的。 于是,快要到宫门口的时候,阿芙转过身来,迎着南知鸢诧异的眼神,她蹲身给南知鸢行了个大礼。 “奴婢,多谢夫人!” 南知鸢有些没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她转过头来看向谢清珏时候,都有些无措。 “你这,快快起来,给我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南知鸢的怀中还抱着了棠姐儿,抱了得超一刻钟了,她手腕处都有些酸痛。只是如今,南知鸢却在纠结如何将芙儿给扶起来才是。 好在,柳絮走上前一步,略带了些强硬的意味,将芙儿给扶了起来。 芙儿毕竟是在宫中做大宫女的,力气也没有柳絮的大,便这么硬生生地被柳絮给扶了起来。 “芙儿姑姑这是折煞我家夫人了,便是有话,直接说便成了,何必要如此大礼。” 第143章 芙儿听着柳絮的话,下意识擦了擦眼尾。 她再度开口时候,便连声音都带了些哽咽:“贵妃娘娘这些时日的精神头儿着实是不好,便是奴婢们心中也挂心着娘娘。只是...奴婢毕竟身份卑微,也不能替主子做些什么。如今谢夫人您心中惦记着贵妃娘娘,还用陛下金口玉言这如此珍贵的奖赏,来换贵妃娘娘喜颜。奴婢...” 她嘴唇动了动,哭腔浓得叫她几乎都说不出话来:“奴婢,奴婢当真多谢您!” 芙儿眼眶之中的泪水,随着她的话一道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在皇宫之中的宫女,样貌虽然并非各个都是顶尖,却也能算得上是小家碧玉,尤其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举手投足间都似京城贵女般。 如今她哭的,倒是叫柳絮瞧见了都有些不忍。 柳絮抿了抿唇,在南知鸢都还没有说话之时,便走上前去,一下就将自己的帕子塞进了芙儿的手中。 就算柳絮什么都没有说,可芙儿也懂她的意思,看向柳絮时,也给了她个感谢的眼神。 原来是这事... 南知鸢消化完芙儿的所有话之后,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她当时还以为,崔令姿在旁的她不知晓的地方受欺负了呢。 整理好情绪之后,南知鸢思忖了片刻,还是先小心翼翼地将棠姐儿放入了谢清珏的怀中。 棠姐儿刚刚脱离了娘亲的怀抱,眉心几乎都要皱起小山峦来了,嘴里也不自觉地哼唧了起来。 “娘亲...” 抱着棠姐儿的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怎么就不想爹爹呢。” 只是,棠姐儿陷入了熟睡之中,也并不能再回答他这话了。 反倒是南知鸢听完之后,横了谢清珏一眼:“仔细些照看女儿,便是连这些小事儿也争争抢抢。” 等安抚好棠姐儿后,南知鸢才转过头来看向阿芙。她眼眸之中带了些不赞同,刚要开口时,还叹了一口气。 “我与你家娘娘非一般的交情,如今知晓她不开心,总得想着法子叫她开心起来才是。如今她...罢了,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她看着芙儿,大概是崔令姿这些时日瘦了的缘故,也叫芙儿比上一回见到时都要单薄了一些。 南知鸢看着,只心疼她这等的忠仆。 “好了,到时若是要出宫时,你也高高兴兴地陪你家娘娘一道,这才是当真多谢我,可好?” 芙儿听着南知鸢的话,都有些呆愣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来,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如今正值夕阳落幕时候,南知鸢的背后,是暖黄的光晕。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裙,外披厚厚的白狐披风,面容娇嫩得不像是已经有了孩子的妇人,倒与十六七岁未出阁的小姑娘有的一比。 可更叫芙儿愣神的,却是如今南知鸢笑着时候的样子。 她眉眼弯弯,整个人挑不出一丝攻击力,叫人看了心中都会平静下来。 芙儿一瞬间便意识到了,为何贵妃会与谢夫人交好。 毕竟... 谢夫人当真是个很好的人呐。 只是忽然,南知鸢忽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看向了谢清珏。 “三爷,我方才,好似忘记同贵妃说一事...” 第193章 四爷的遗物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南知鸢。 南知鸢看了看阿芙,可思虑了片刻之后,还是考虑亲自同崔令姿说。 “怎么了?” 谢清珏开口后,阿芙与柳絮都看向了南知鸢,想知晓她到底想要同崔令姿说些什么。 南知鸢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无事,不是什么要紧事。” 可是南知鸢虽是嘴上这么说着,可手指却下意识搅弄在了一块,咬着唇瓣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在。 谢清珏盯着南知鸢看了一会儿,瞬间猜出来了她究竟想同崔令姿说些什么。 只是... 谢清珏想到了一个时辰之前,自己同陛下说的那些事情,以及陛下交代给他的话。 他沉默了片刻,用一只手将棠姐儿往上边带了带,而后伸出另一只手来拉住了南知鸢的手腕。 “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们先回谢府吧。” 南知鸢被谢清珏这一打岔,眼眸之中的犹豫顿时便散了。 她看向阿芙:“告诉你家娘娘,到时我见到她再同她说那件事。” 南知鸢的话音刚落,便被谢清珏拉着手腕给带走了。 只留下阿芙在原地,惦记着南知鸢方才的话,挠了挠头。 却又只能目送着南知鸢与谢清珏的背影,见他们出了宫之后,才转过身来往启祥宫走。 只是,等到了马车上时,南知鸢思索了方才谢清珏的举动,只觉得他像极了不想让自己同崔令姿说她母亲那事的样子。 南知鸢倒是没有掩盖自己的想法,她抬眸看向谢清珏:“为何不让我说?” 她眼睛亮亮的,可声音却明显压低了,是在担心吵醒谢清珏怀中的女儿。 谢清珏看着她这一双桃花眼,唇角不自觉地牵起了一抹笑意,只是,听着南知鸢的疑惑,谢清珏的眸色黯了一瞬。 南知鸢察觉出来了有些不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她还是想知晓,于是,那一双桃花眼便是一眼不眨地盯着谢清珏,等待着他说出答案来。 马车之外,凛冽的寒风刮过,吹得马车轮子都在作响。 屋内,南知鸢手里是烧得暖和的汤婆子,谢清珏不怎么怕冷,一年四季下来手脚都是热乎的,于是,有些怕冷的棠姐儿便是在睡梦之中,也忍不住往自己爹爹的身上钻。 悠悠的叹气声,一下在马车上响起。 谢清珏抬眸,看向了南知鸢。他知晓南知鸢如今既然已经问了他,无论他再怎么搪塞,南知鸢总是能找到答案的。 她对着自己在意的人相关联的事情,总是会刨根究底。 谢清珏心中一黯。 如今,他能否能挤入南知鸢“在意的人”这一行列,便是谢清珏都万分的不确定。 “在想什么呢?” 见谢清珏叹气完之后,面上表情虽然没有怎么变化,可眉眼之中的愁绪,便是散都散不尽的。 南知鸢顿时有些担忧了:“可是令姿会出什么事?” 南知鸢的话,一下将谢清珏从自己的思绪之中给扯了出来。 他看向南知鸢,也没有错过她担忧的目光。 谢清珏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无事,只是陛下特意交代了我,叫我莫要如今便同贵妃娘娘说。” 这并没有出乎南知鸢的意料,毕竟,谢清珏并不是一个爱管旁人闲事的人,如今既然同她说了让她莫要同崔令姿说她母亲的话,那必然是有缘由的。 陛下的话,便是最大的缘由。 只是... 南知鸢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她看向了谢清珏,而后眨巴眼睛:“陛下为何不想让令姿知晓?” 南知鸢开始大胆猜测:“是因为令姿身子骨的原因,还是因着...陛下并不想让她知晓?” 便是连谢清珏都一愣,听着南知鸢的话,谢清珏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无奈。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圣心难测。” 南知鸢抿着唇,她只觉得谢清珏这话说的太过于轻飘飘了。 只是,若是让她反驳,南知鸢发现自己竟然也找不出来任何的反驳的话来。 她撑着脑袋,眼神都有些有气无力了。 “那是她的娘亲...总归,总归是要告诉她的啊。” 况且... 南知鸢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谢清珏,她忽然想起自己当时即将同崔令姿说她母亲的事前,她们二人交谈的话。 “郡主夫君,也是就是崔令姿亲生父亲,也曾找过她。” 这倒是谢清珏不知晓的,只是,谢清珏对于崔令姿的事情并没有那么感兴趣。 可看着南知鸢亮亮的眼睛,谢清珏还是沉声了片刻,顺着她的话开口问道:“寻她做什么?” 南知鸢一边说着,还一边往谢清珏这儿挪了挪:“我在启祥宫之中待了没多久,你与陛下便来了。所以我与令姿并没有说些什么。” 她皱了皱眉头:“可是,令姿却同我说,她爹...不对,郡主仪宾,他是如何知晓青荷的存在?” 南知鸢并没有说清楚她与崔令姿究竟谈了些什么,只是,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却下意识皱起眉头来了。 他已经猜测到了。 大概是有人同崔令姿说了,见到她母亲之类的话。而那个人不是旁人,便是如今贵为福华郡主仪宾的崔令姿的生父。 只是...下一瞬,如南知鸢所疑惑的一般,谢清珏也在思考。 若是他查的没错,青荷这些年从来没有来过京城,否则她又如何不会知晓谢清珏的真实身份。况且,她便是连湖州都没有怎么出过。 崔令姿的生父,如今跟随着郡主也从未出过京城,那他是如何知晓,崔令姿的“母亲”再次出现的呢? 第144章 一个个谜团如同阴霾一般,萦绕在了谢清珏的头顶。 谢清珏紧紧皱着眉头,便是连自己怀中的女儿都有些忘了。 被爹爹禁锢得紧了的棠姐儿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小奶音哼哼唧唧的。 “难受!” 棠姐儿的声音响起,南知鸢与谢清珏瞬间回过神来。 南知鸢看向棠姐儿,揉了揉她嫩白的小脸蛋,而后横了谢清珏一眼,宽慰着女儿:“棠姐儿没事,马上便要到家了。” 她一边说着,视线却恶狠狠地瞪着谢清珏。 可落在谢清珏的眼神之中,南知鸢这瞪人却跟狸奴在他心中挠了一爪子似得,他低垂着眸子,眼底尽数是纵容。 棠姐儿窝在谢清珏的怀里,轻轻打了个哈欠,就在棠姐儿即将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马车停了。 外边传来了柳絮带了些惊喜的声音:“三爷,夫人,咱们到家了。” --. 南知鸢他们离京城三月有余了,便是棠姐儿也有这般久的时间没有回谢府了。 听见柳絮的声音,棠姐儿一下便从谢清珏的怀中钻了出来,她揉了揉略显惺忪的睡眼,便想伸出手去将车帘给打开。 “哥哥,哥哥!” 南知鸢一愣,下意识看向了谢清珏。 而谢清珏的视线,却一直黏在了棠姐儿身上,眼眸之中的复杂情绪,叫南知鸢都有些看不明不白。 感受到棠姐儿的闹腾,南知鸢伸出手来,趁着谢清珏没有注意,一下便将棠姐儿给捞进了自己的怀中。 被娘亲抱着力道都会更软一些,棠姐儿也就摇晃着脑袋,蹬着小脚,等着娘亲爹爹将她给抱出去。 在宫中这么久,也没有旁的小伙伴陪她玩闹,棠姐儿着实是想念自家兄长了。 虽然景哥儿并不会同她玩闹,但是,在她玩的时候,景哥儿却会像个小大人一般站在棠姐儿的身边守着她。 相比谢府的其他人,祖母也好,堂姐也好。 棠姐儿心中最惦记的,还属自家的兄长。 南知鸢看着棠姐儿肉嘟嘟的圆脸蛋,伸出手来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好,娘亲带你一道去见哥哥。” 谢清珏回过神来,将车帘给掀开,南知鸢刚下马车,便听见身后有小碎步跑来。 南知鸢转过身来,果然... 景哥儿略微带了些急促,他双手放在面前,眼睛亮亮地看着南知鸢,与南知鸢怀中的棠姐儿。 “母亲与爹爹舟车劳顿,妹妹便交给我吧,我来抱着。” 南知鸢看向景哥儿,知晓他大概是想要亲近他们的,只是男儿并不轻易表露情绪,如今表露出来的那些,也不知晓心中到底藏着了多少。 瞧见景哥儿,南知鸢瞬间便想起了自家嫡姐。 看着他,南知鸢也想从景哥儿的身上探出嫡姐的影子。 “景哥儿在这儿等得久了吧,你妹妹如今着实是重了许多,还是母亲来抱便好。” 南知鸢一边说着,一边费力地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景哥儿的脑袋。 景哥儿与南知鸢亲近地并不多,倒也不是因为旁的,只是景哥儿性子内敛,便是对谢清珏都是如此。 “没,没事...” 景哥儿面颊有些红,也不知晓是急的还是羞的。 “母亲与爹不在的这些时日,我都是有跟着武师傅好好练功的!”景哥儿一边说着,一边怕他们不信,还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一片淤青。 南知鸢一瞧,瞬间皱起眉头来,转过身将棠姐儿送回沉默的谢清珏的怀中。 她走到了景哥儿的面前,蹲下身来,看着他手腕上的淤青,满脸疼惜:“景哥儿,如何会成这样...” 南知鸢扶住了景哥儿的手,凑近去看了。 景哥儿如今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光景,却已经有文武师父每日都要督促着景哥儿进学。 这般小的人儿,却遭受如此大的罪,南知鸢瞧着都心疼不已,甚至还将这件事怪罪上了给他请师父的谢清珏身上。 她抿着唇,转过头来看向谢清珏。 谢清珏依旧是那一副死人脸,便是瞧见了景哥儿身上的伤,却也毫无波澜。 南知鸢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便想着牵着景哥儿的手一道回院子里。 景哥儿的手腕上起了淤青,想来这几日应该不用再去练武了,南知鸢琢磨着院子里的药油在哪儿,等会儿定然要给他涂一涂的才是。 只是,谢清珏与南知鸢还没回到三房院子时,忽然便被人给唤住了。 “三爷,三夫人。” 南知鸢循声转过头来,瞧见是老夫人身侧的丫鬟,南知鸢微微皱起了眉头。 如今,她虽不怕自己那个与谢清珏如出一辙,爱冷脸的婆母了。可不代表她能与老夫人亲近得起来。 维持表面上的婆媳关系,是南知鸢觉得最为舒坦的状态了。 南知鸢低垂着睫,并没有说什么。这种情况下,南知鸢觉得将主动权交在谢清珏的身上,是最好不过的。 与她所想的一般,谢清珏见南知鸢什么都没有说,在心中也大概懂了南知鸢的意思。 他将怀中的棠姐儿放了下来。 棠姐儿方才睡了这么久,见到哥哥之后兴奋极了,见爹爹将自己给放了下来,一下便挣脱了谢清珏的手,跑到了景哥儿的身侧,一下牵住了景哥儿的手。 棠姐儿不知晓景哥儿身上的伤,一下便扯到了他淤青的地方。 可景哥儿只是身子有一瞬间的怔愣,面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谢清珏有些无奈地看向自己这一双儿女,而后才抬眸,看向自己母亲院子里出来的嬷嬷。 “母亲可是有何事?我方才还想着将这兄妹俩送回梧桐苑,再去看望母亲。” 嬷嬷站在背对着光的地方,略显臃肿的身影极为醒目,她低垂下头来,用不由分说的声音开口:“可是三爷,老夫人交代了老身,三爷与三夫人回府上后,第一时间便要您一道前去。” 南知鸢听着微微皱眉。 与她何干? 想都没想,南知鸢直接开口:“三爷去便好,嬷嬷帮我同母亲说,我得先替景哥儿与棠姐儿收拾收拾。” 嬷嬷没有想到南知鸢竟抢先一步说了话。 谢清珏颔首,算是默认了南知鸢的话,他径直往前走,穿过了嬷嬷的身边,转身看向她。 “怎么,不跟着?” 在谢府,几乎没有人敢给松鹤居的下人们这般没脸,可面前的人不是旁人,是撑起整个家的三爷。 嬷嬷低垂下头来,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谢清珏身后。 南知鸢瞧了他们一眼,而后便收回目光。 夕阳渐渐垂下,南知鸢左右手各牵着一个。 左边是冷脸却略显局促的小少爷,右边是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小奶团子。便是沉闷的谢府,如今都平添了几分生气。 只是等到夜里... 谢清珏回来时,面色阴沉。 南知鸢瞧见,唤了他好几回,可谢清珏却似没听见似得。 等不知晓过了多久,谢清珏才抬起头来,看向满眼探究目光的南知鸢。 他喉咙有些沙哑。 “阿鸢。” 南知鸢撑着脑袋看他。 “母亲说...四弟的遗物,找到了。” 第194章 痴心妄想 谢清珏这话,无异于在南知鸢心中那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波澜。 南知鸢下意识转过头去看,隔着屏风,景哥儿正与棠姐儿在一块睡得熟。 男女七岁不同席,而如今这两个小家伙都不过是四五岁,六七岁的年纪,倒也没有这么多避讳的。 南知鸢心中一突,下意识将自己的声音都压低了,便是害怕惊动屏风后边的景哥儿。就算他不知晓自己的亲生父亲,便是那位从未见过面的三叔。 “我们出去说。” 南知鸢拉着谢清珏的衣袖,便想往外走。 谢清珏一瞧南知鸢的面色,就知晓她这是在想些什么。 他反手握住了南知鸢的手腕,对着她摇摇头:“无事,你坐下。屋子里烧了地龙,外边冷,我们就在这儿说。” 可南知鸢唇瓣动了动,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在。 终究,南知鸢还是拗不过他。 她推开了谢清珏握住她的手,走在了一旁坐下。只是心中还是翻来覆去的谢清珏方才说的话。 南知鸢抿着唇,下意识凑上前去问:“四爷的遗物,当时没有找到吗?” 谢清珏摇摇头。 “当初我带了人,去残存的战场上翻找,尸山堆砌,却没有寻到他半分的痕迹。” 提到四弟时,谢清珏只觉得自己舌尖上都泛着苦涩。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屋子里因着棠姐儿与景哥儿已经睡下了,燃着的蜡烛散发出来的光亮也是微弱的,都不如屋外清冷的月光。 第145章 屋内烧着的地龙有些旺,叫南知鸢的脸颊都泛了红。 她搅动着手指:“那,四爷的遗物,是些什么?母亲又是从何而来的?” 谢清珏叹了一口气,他从怀中拿出来了个布包裹着的东西。 南知鸢撑着脑袋,看着谢清珏将那东西打开。 她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前的东西:“怎么,怎么是个碎玉?” 南知鸢仔细瞧了,这样子倒像是碎了的玉佩。只是...南知鸢歪了歪脑袋看,在心中算着:“这也拼不出来一块完整的。” 听着南知鸢的话,谢清珏颔首:“这玉佩,是四弟幼时母亲给他从寺庙之中求来的。只是...如今这玉佩碎得拼不全了,母亲方才拿给我的时候,眼眶都哭肿了。” 老夫人平日里都是冷脸的样子,几乎只有看见谢清珏的时候,才会给些好神情。南知鸢几乎没有办法想象得到,老夫人眼睛都哭肿了的样子。 南知鸢抿着唇:“那母亲当时要我去做什么?” 谢清珏抬眸,便与南知鸢这么对视上了。 提到了这个,谢清珏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是母亲想棠姐儿了。” 这话一出,便是南知鸢都有些怔愣到了。 虽然老夫人待她不算好,可对着棠姐儿,那确实是极好的。 便是在南知鸢的梦境之中,在她溺死之后,也也是老夫人将棠姐儿带回自己的松鹤居,就这么在她膝下教导长大的。 南知鸢眼眸微微一动。 只是,在棠姐儿七八岁之时,老夫人的身子骨便已然不行了,冬日之中受了寒,没过多久便病逝了。 谢清珏见南知鸢有些出神,不知晓她在想些什么,便轻声开口:“阿鸢?” 谢清珏的声音瞬间将南知鸢的思绪都给扯了回来。 南知鸢的眼眸微微一动,她看向谢清珏,思虑了一会儿才开口:“那明日,叫柳絮带着棠姐儿与景哥儿给母亲请安去。”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澄澈的眼神,最终还是将自己想问的那一句,为何不是你带着他们去的话,给吞入腹中了。 谢清珏颔首:“好。” 他叹了一口气:“如今母亲的年岁也不算浅了,如今,她心中还是惦记着四弟。” 谢清珏眸色黯了一瞬,而后,他才下定决心似得开口:“如今既然都能找到四弟的遗物,那若是用些心思,终究能找到他的尸骨。” 南知鸢抬眸看向谢清珏,只见他左手已然握成拳状,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蜿蜒的巨蟒一般。她能够知晓,谢清珏心中对于这个弟弟是有多么的愧疚。 南知鸢也只思索片刻,便颔首:“这样也好。” 她的嗓音里带了几分轻快:“若是日后能将四爷的尸骨带回,立个墓碑。日后...” 南知鸢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往身后去,即便看不见景哥儿,可知晓他在那儿,南知鸢的心也能安定一些。 “日后,景哥儿也能去祭拜祭拜。” 当初南知鸢不知晓景哥儿的身份时,便待他极好。如今知晓景哥儿的身世之后,南知鸢对待他时候,更多了几分的疼惜。 看着南知鸢有些凄哀的面容,谢清珏竟从心中涌起了对她的愧疚。 谢清珏起身,往南知鸢的面前走。 南知鸢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谢清珏,却见他一言不发。 谢清珏缓缓蹲在了南知鸢的面前,握住了她的一双手,仿若珍宝般:“阿鸢,委屈你了。” 南知鸢眸子猛然一缩,她不知晓谢清珏为何会突然说这句话,可他短短几个字,却叫她心脏都是一颤。 她下意识偏移开目光,想将手给收回来。可谢清珏大概是早早猜测到了南知鸢的动作,便是南知鸢用了些力道,都不能从谢清珏的手中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放手。”南知鸢就算是警告谢清珏,也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便是害怕将里边的孩子们给吵醒了。 谢清珏目光灼灼,视线锁着南知鸢,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叫南知鸢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 “阿鸢。” 他声音有些沙哑,眼眸之中也是谢清珏甚少的情绪外泄,他诚恳地开口,像是期待,也像是祈求:“当初是我错了,所以如今...” 南知鸢看着他,这话自从她与谢清珏几乎要撕破脸之后,他便没有少说。 可只有这一回,南知鸢竟从他的眼眸中瞧出几分痴心妄想。 “如今,可否能给棠姐儿,再添个弟弟妹妹?” 南知鸢另一只手直接将谢清珏的手给拍掉。 她冷眼看他:“做梦!” 第195章 相看 回到京城的日子几乎没有什么波折,除去二夫人知晓她与谢清珏回来了,还时不时地想来梧桐苑,美其名曰是想念南知鸢了,实际却是想方设法地从南知鸢身上套话,想要知晓南知鸢与谢清珏去湖州究竟做了些什么。 若是往日里,面对着纪氏这个妯娌,南知鸢还是会提着心小心翼翼地与她聊的。 可如今,南知鸢一边与纪氏品这茶,一边看着眉姐儿带着棠姐儿在烤板栗玩。 眉姐儿和她娘亲着实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是心情好的时候对待棠姐儿像是个大姐姐一般,若是心情不好,便总是会给棠姐儿甩脸子。 原本南知鸢着实是不想叫棠姐儿与眉姐儿一块玩。 可棠姐儿从宫中回来之后,与眉姐儿玩过一回雪之后,便眼巴巴地盼望着和她年龄最为相仿的眉姐儿来寻她玩。 南知鸢原本还在心中叹气,只觉得棠姐儿受欺负了。 可有一回谢清珏回来,听了南知鸢的这些话,他思索了一番才开口。 “我们家棠姐儿,着实是聪明。” 南知鸢听着这话,顿时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只觉得棠姐儿着实是太不聪明了!才会明明知晓眉姐儿脾气并不好,却还同她一道玩闹。 谢清珏瞧见南知鸢这一副愤愤的,替棠姐儿委屈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他转过头来看向坐在榻上,无聊地摆弄着面前小玩意的棠姐儿:“谢家人口单薄,尤其是姑娘确实少。棠姐儿是小姑娘,相比旁人或者侍女们,自然是更加乐意和自己的姊妹一道玩。” 南知鸢皱了皱眉头,她竟莫名觉得,谢清珏说的这话好似是对的。 谢清珏见她还是有些不情愿,便又道:“况且,你没发觉这些日子眉姐儿来寻我们棠姐儿玩,都是迁就着棠姐儿的吗?棠姐儿如今年岁虽小,可如今在宫中待了这么些时日后,她若是受欺负了自然不会像以往一样,反倒是来同你说。” 南知鸢听着这话,才迷迷糊糊意识到,好像确实是同谢清珏说的一般。 上一回厨房给棠姐儿做的午膳,棠姐儿不爱吃,便默不作声地将那膳食放在了南知鸢的面前。南知鸢尝了一口才发现是其中辣椒放得太多了。 若是以往,棠姐儿虽然不会吃,可却也不会同南知鸢说。 想到棠姐儿如今的改变,便是南知鸢也不得不承认,谢清珏说的可能是对的。 “诶,弟妹,在想些什么呢?” 纪氏看着原本还在打络子的南知鸢手上已经许久没有动作了,便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悠了一下。 南知鸢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了出来。她抬眸,看向纪氏:“无事,只是方才在想,这孩子啊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得这么大了。” 纪氏听着南知鸢的话,也陷入了沉默。可仔细一想,她也顺着南知鸢的话点头:“确实。原本觉得我家那两个小子还小,如今,却都已经上学堂去了。” 南知鸢想到了纪氏家中的两个儿子。 忽然,纪氏抬起头来看向南知鸢:“你可知晓,老夫人想替我家的谌哥儿挑个媳妇呢。” 纪氏一下往南知鸢那儿凑了凑:“弟妹,你可愿意同我一道去?” 南知鸢刚想拒绝,可纪氏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为难地开口:“我这性子,弟妹你也知晓,总是会与人生出纠葛。你说说吧,这么些年来,你我虽然关系算不上太好,可终究是住在一个屋檐下。我知晓你是个好性子的,以往的一些事,我向你道歉。上一回其实母亲也说过我,说让我与你好好相处。” 纪氏感觉自己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剖析内心,说给另一个人听了,她说着说着,脸颊上都热腾腾的开始冒烟了。 “就是...就是我在家中也没有什么同龄的姊妹,当时唯一来投奔我的表妹没想到背地里阴招多得很。”她叹了一口气,看向南知鸢:“如今我是想明白了,阿鸢你这种性子的人,当真是少。” 南知鸢听着她的这些话,一瞬间只觉得有些头疼。 说实话,前些年的事情,确确实实是有她自己的原因,可同样,纪氏也确实不是个多好的人。如今纪氏在她面前忏悔,南知鸢只觉得... 没有必要。 南知鸢看向了纪氏,揉了揉眉心:“二嫂,你我如今都是这个年纪了,就莫要回顾当初的事情了。” 第146章 纪氏没有想到南知鸢这般说,她搓了搓手,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南知鸢:“那弟妹,你看咱们...” 南知鸢先一步打断了纪氏的话:“二嫂,你便同我说,是哪家的姑娘就好了,若是那天我得空,我自然是会去的。” 南知鸢原本只是想搪塞纪氏的话,却没有想到纪氏眼睛一亮。 “那姑娘自家的身份确实不是什么多好的,只是,她家出了个人物。” 似乎是见南知鸢垂着眸,并不感兴趣的样子。纪氏有些着急了:“你猜猜是谁?” 南知鸢继续打着络子,便是连眼睛都没有抬。如今三房的两个孩子还小,谈婚论嫁什么的,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南知鸢也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拒绝纪氏,却没想到她还来劲儿了。 “那小姑娘姓曲,她的亲小叔,便是福华郡主的仪宾呢!在陛下面前,也都是得脸了的。况且我还听说这小姑娘平日里也常去郡主府,和县主的关系也都是极好的。” 南知鸢在听着纪氏说的第一句话时,手上的动作便顿下了,便是纪氏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南知鸢都有些心不在焉。 纪氏看向南知鸢:“你觉着小姑娘人如何?” 南知鸢抬眸,纪氏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那,你要是不愿去,也没事。到时候我见过之后再来同你说道说道这小姑娘怎样,我家谌哥儿好歹也是整个谢府如今唯一适龄婚配的少爷,总得给他婚事...” 纪氏还没有说完话,南知鸢便抢先一步:“我去。” 第196章 作画 “我与你一道去。” 听着南知鸢同意了,纪氏开始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南知鸢像是不是在说笑的样子。 纪氏这才稍稍坐正了身子,有些犹豫,却带了些高兴地问南知鸢:“弟妹,你当真愿意同我一道去啊?” 若是旁人,南知鸢定然是不愿意掺和这件事的。 可牵扯到了郡主府,牵扯到了崔令姿的亲生父亲。 南知鸢只犹豫了一瞬,便对着纪氏颔首:“嗯,二嫂不是说想要我也去掌掌眼吗,那我便同你一道去。” 纪氏听着南知鸢的话,虽然有些疑惑南知鸢为何这般快就改变主意了,可同样,纪氏也是松了一口气。 谁人不知晓,如今谢家一门,几乎都是谢清珏一个人撑起来的。 她儿子谌哥儿,若是只能按照他爹的官位,那便也只能讨个小户人家的闺女儿,如今,这曲姑娘与大长公主和郡主县主都有联系,若说和谢清珏这个身份无关,便是纪氏也都是不相信的。 如今,南知鸢愿意陪她一道去替谌哥儿相看,也是给谌哥儿长脸呢。 纪氏听着南知鸢答应了,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 转头一瞧自家的闺女手上还拿着棠姐儿的小玩意儿,见棠姐儿伸出手来想要拿回来,眉姐儿倒是不愿意给了。纪氏见状直接皱了眉头,走上前去一下从眉姐儿手里头把棠姐儿的东西拿了回来,脸上也堆着笑意,将东西原封原样的放在了棠姐儿的手上。 “棠姐儿乖,你堂姐就是手欠,婶婶把棠姐儿的东西还给你,可好?” 棠姐儿手中拿着那布老虎,抬头看着面上满脸慈爱的婶婶,她眨巴了一下眼:“谢谢婶婶。” 见棠姐儿这般乖巧,纪氏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怎么当初没发觉,棠姐儿是个这般好的女娃儿呢。 纪氏转过头来,敲了一下眉姐儿的脑袋,她皱着眉头:“亏你还是做姐姐的,总是抢妹妹的东西这是个什么事儿,日后若是再叫我看见你想欺负妹妹,等回二房,我定然告诉你爹爹。” 眉姐儿没有想到平日里娇纵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在棠姐儿面前斥责自己。 她一下红了眼眶:“娘亲坏!” 南知鸢在一旁看戏,倒着实是没有想到,纪氏在听说她愿意去之后,竟连平日里最疼的小女儿都愿意责骂。 看着一旁眨巴着大眼睛,低头摸了摸布老虎的棠姐儿,南知鸢心里头顿时柔软了一片。如当初谢清珏所说的一般,棠姐儿确实喜欢和眉姐儿一块玩,南知鸢这个做娘亲的,也没办法不叫女儿不开心,只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南知鸢还是站起身来,将棠姐儿给抱了起来。 “这个点,景哥儿也得回来了。二嫂是何时去瞧瞧那姑娘的?” 见南知鸢主动询问,纪氏心中涌现了欣喜,连女儿的事都不顾了:“后日的午后,到时,我来梧桐苑唤你,与我一同去可好?” 南知鸢并没有那么想与她同路,她思索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二嫂,到时候我先去绣房瞧一瞧,景哥儿的身子长得快,快到年关了,我想着给他多挑两套衣裳。” 她掂了掂自己怀中的棠姐儿:“还有棠姐儿,我后日也给她挑几块布做衣裳。” 见南知鸢拒绝了,纪氏思忖了半晌,倒是也没有勉强:“那好,后日的醉月楼,阿鸢你一定要记得去。” 纪氏面上笑面盈盈的,已经在心里头琢磨上了那日要穿什么衣裳,也给谌哥儿如何筹备了。 南知鸢看着纪氏面上喜气洋洋的模样,微微颔首:“放心吧二嫂,我会记得的。” 等纪氏抵着眉姐儿走了,南知鸢思忖了片刻,叫了柳絮进来。 柳絮进屋来看着南知鸢沉思的面容,她小声问道:“夫人怎么了?唤奴婢来是何事呀?” 南知鸢思忖了片刻,对着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柳絮不懂南知鸢为何这般小心翼翼地,却还是走上前去弯下身来,听着南知鸢附耳同她说话。 等南知鸢说完之后,柳絮面上有一瞬间的呆滞。 “可是夫人,当真要同贵妃娘娘说?” 南知鸢颔首,当时从皇宫之中出来之后,便是谢清珏同她说过了缘由,可南知鸢还是觉得,她需要当面同崔令姿说那件事。 如今正好,纪氏给了她能接触到曲家人的机会。南知鸢不信那么凑巧,远在千里之外的湖州的事情,就能这么快传到曲大人的耳朵里。 南知鸢看向柳絮,她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等三爷回来,你叫他直接来梧桐苑。” 她顿了顿:“就说,我有事要同他说。” 柳絮看南知鸢这是较真了的,便只能福了福身颔首:“是,奴婢知晓了。” 夕阳西下,日暮低垂。 南知鸢正在执笔作画,忽然听见了外边一阵响动。 她抬起头来,视线便恰好与进屋的谢清珏撞上了。 谢清珏一顿,将披风解下递给了一侧的长松。 他内里穿着一身是月白色暗纹刻丝锦袍,谢清珏将袖口翻转了过来,往南知鸢的身边走。 他站在了南知鸢的身后,看着她还未做完的画,又抬眸,将视线落在了桌案上的那一支孤梅之上。 “先前以为阿鸢画人画景好看,如今瞧着,画物也是极为传神。” 南知鸢低下头来淡淡一笑,将最后一笔落下,点缀在了梅花花蕊处,而后才将笔放下。 只是等她转过身来时,南知鸢才发觉,如今她与谢清珏的距离着实是太近了,便是往前稍稍侧身,都能触碰到他的衣领。 南知鸢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很快,她便将视线偏移开来:“柳絮唤你过来的?” 谢清珏一顿:“你叫柳絮在门外等我了?” 南知鸢抬眸看向他,眼神之中带了几分探究。 难不成,柳絮不记得自己交代她的话了? 还没等南知鸢细想,谢清珏便一笑:“她大概是去书房了,阿鸢想见我?那为夫着实是揣摩到了夫人的心。今日我直接来的梧桐苑,没去书房。” 看着谢清珏的眼眸,南知鸢险些将“与我何干”四个字吐出来。 可想到自己要说的事,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将自己的情绪给压制住了。 她伸出手来,先将谢清珏往后推了一步。 南知鸢借机走向了一旁,与谢清珏拉开了三步的距离。 她抬眸,看向面上满是无奈的谢清珏:“今日唤你来,是想同你商量一件事的。” 南知鸢面上满是认真,谢清珏思考了一瞬。 “棠姐儿,景哥儿的事?” 南知鸢还没有回答他,便听见谢清珏又道:“与贵妃娘娘有关?” 南知鸢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她抬起头,对上了谢清珏的眼。 第197章 撞见 既然谢清珏已经猜测到了,南知鸢便直接颔首道:“嗯...” 她将今日纪氏午后来梧桐苑的事同谢清珏说了。 谢清珏微微皱眉:“谌哥儿这般年岁,便要相看了?” 南知鸢听着谢清珏这话,无奈地开口:“想什么呢,便是我进谢府来这一年,谌哥儿便已经十岁有余了,如今他都已经考上了秀才,再过几年便得考举人考进士了,也该是时候定一门亲事了。” 谢清珏皱起的眉心就算听完南知鸢的话,也没有松开。 第147章 毕竟,在谢清珏的心中,还将谌哥儿当做是孩子,与景哥儿,棠姐儿无异。而如今,竟然都告诉他,谌哥儿已然要定亲了。 谢清珏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南知鸢面容姣好,与谢清珏初次见到她时无异,只是如今的南知鸢没有当初的拘谨和青涩,倒是像极了绽放开的花儿,愈发的娇艳迷人。 谢清珏瞳孔微微一缩。 而后,叹了口气。 南知鸢不知晓谢清珏这是在想些什么,可见他这心事重重的样子,南知鸢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三爷不会是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吧?” 南知鸢是笑着说的,可下一瞬,她却几乎要尖叫! 谢清珏弯下身来,就这么直接将她给抱了起来。 南知鸢有些惊魂未定,双手下意识揽住了谢清珏的胳膊,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将自己给摔在地上了。 “做什么!” 南知鸢回过神来,盯着谢清珏,她直接伸出手来往谢清珏的胳膊上一揪。 可谢清珏却面不改色,反倒是抱着南知鸢便开始往窗边走。 “阿鸢说,如今我老了吗?” 虽说如今窗户关得紧实,可南知鸢还是担心景哥儿或者棠姐儿闯进来,若是叫他们瞧见了,她这个母亲当得也羞。 南知鸢只能将两只手都抵住谢清珏的身子,屋子里烧了地龙,谢清珏身上的衣裳并不多,也能衬得上单薄了。于是,南知鸢甚至能感受到那衣裳下,谢清珏紧实的肌肉线条。 南知鸢也是个开过荤的女人,脑海之中自然容易浮想翩翩。 只是瞬间,南知鸢便打住了,她轻声咳嗽了一声:“三爷便如此在意?” 南知鸢将问题给抛回来了,倒是打得谢清珏措手不及。 他微微皱起眉头来,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南知鸢瞧见他这一副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既然如此,三爷便把我先放下来吧。” 她往外看了看:“如今已经是景哥儿下学,和棠姐儿从母亲那儿回来的时候了,若是他们...” 南知鸢话音刚落,便听见门从外边被推开了,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娘亲,棠姐儿饿了!” 棠姐儿的声音传了过来,南知鸢眨巴了一下眼睛,动作瞬间便多了起来。 而刚踏进屋子里一只脚的景哥儿,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抬起头来,正与谢清珏的视线撞上。 果决地,景哥儿瞬间将那一只脚给收了回去,顺带拉住了即将往里边冲的棠姐儿。 “父亲,母亲,我先带妹妹去洗漱。” 南知鸢面上顿时同火烧了似得,一股热气直接冲到她脑门上了。 她急忙从谢清珏的身上下来,还不忘记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整理自己的着装。 谢清珏着实也没有想到,今日景哥儿与棠姐儿回来得这般的快。 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而后瞧着面前着急忙慌,仿佛做了什么错事被抓包的南知鸢时,却只剩下了笑意。 见自己身后半晌没有动作,南知鸢转过身来,却瞧见谢清珏狭长的凤眸之中含笑着看向她。 南知鸢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子无名火来。 “笑笑笑!”她往身后的桌案上摸,随意拿起了个东西便往他身上扔。 好不凑巧,南知鸢拿着的刚好是未干的墨笔,一下砸在谢清珏的身上,叫他月白色长袍之上都留下了墨痕。 谢清珏伸出手来,蹭了蹭自己的下巴,而后低头一看。 果不其然,这墨都甩在了他下巴上了。 谢清珏抬眸,一下撞进了南知鸢那满含怒意的桃花眼之中。 可即便是衣裳都被毁了,脸上也沾染了墨迹,与平日之中干净得身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瑕疵的谢首辅相距甚远,可谢清珏心中却生不出丝毫的气焰来。 他只往前走了一步,而后忽略了南知鸢的拒绝,将她的手握在了胸口。 而后,他低头一看:“瞧,阿鸢手中也沾染上了墨痕,与我无二了。” 看着谢清珏的眸子,莫名的,南知鸢不知为何,只觉得胸口之中的怒意在这一瞬间便消散了。 她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哦不对,别说是手,便是她的衣裳上也沾染了些墨痕。 可莫名的,南知鸢却没有半分气焰,可她着实是受不了谢清珏如今这睚眦必报的举动。 “方才已经叫景哥儿他们看笑话了,如今还想拖我下水不成?” 谢清珏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他摇摇头:“未曾。” 只是...他低下头来,用沾染上墨痕的手,牵住了南知鸢的手。顺着指缝挤进,严丝合密,似是不可分割。 莫名的,南知鸢心头一颤,便是觉得这屋子里的氛围都变了味。 她下意识抬眸,长睫微微颤抖,如同蝴蝶颤翅一般。 谢清珏嗓音低沉,却是极尽温柔。 “阿鸢乃我的妻,你我总归是一体的才是。” 第198章 桃酥 南知鸢只觉得如今谢清珏的情话说得好像过于熟练了,她下意识想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可南知鸢即便是用了些力道,谢清珏依旧没有放手。 他身上的墨香味似乎更加浓厚了,南知鸢闻着近在咫尺的香气时,都忍不住将眸姿偏移开来,不去看他。 “好了。” 谢清珏揉了揉她的指腹,而后开口:“我唤柳絮来给你打盆水,给你洗洗手可好?” 还没有等南知鸢答应下来,他又道:“你也知晓的,景哥儿不是个爱说这些的孩子,况且,你我夫妻一体,便是被景哥儿瞧见了那又如何。他将你当他亲生母亲的。” 其余的话南知鸢并没有多想,只是最后一句,却无端地叫南知鸢心中都有些发颤。 她低垂下头来,轻轻咬着了下唇,半晌都没有说什么。 谢清珏见她长睫落下的阴影,都洒在脸颊上了。夫妻这么些年,谢清珏也大概能猜得到南知鸢这是在想些什么。 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想要蹭一蹭南知鸢的脸颊,可当谢清珏抬起手来,发觉指腹上残存的墨痕时候,他稍稍顿了下,便装作不经意间将手给放了下来。 “好了,你若是再不出去,棠姐儿怕是会闹她哥了。” 一句话,瞬间将南知鸢内心的纠葛给打破了。她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皱了皱眉头:“棠姐儿这般乖巧,哪里会闹景哥儿。” 只是这一开口,便撞进了谢清珏的视线之中。 南知鸢懂了他的意思,将手指从谢清珏的手中抽了出来,这一回谢清珏倒是没有为难她,安安分分地放了手。 等到柳絮进来替南知鸢在屏风之后重新换上了衣裳,洗干净手之后,长松也进来了。 谢清珏将外边的锦袍给脱了下来,递给了长松。 只是,他先是隔着屏风看了那影影绰绰的人影,而后才看向长松,交代道:“这衣裳不必拿下去洗了。” 谢清珏思索了片刻:“放在书房的那个锦盒之中。” 长松一愣,低下头来看着手上的衣裳。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这并不是什么多么名贵的材料啊,也并非是夫人,老夫人下令给三爷做的。怎么三爷... 等到长松将视线落在了那墨痕之上,又联想到了方才屋子里三爷与夫人发生了什么。 看来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是与夫人挂钩的,三爷都是视若珍宝一般了。 他一瞬间懂了谢清珏的含义,低下头来掩盖住了面上的笑意。 “是,属下知晓了。” 长松抬起头来时,尽量维持着自己平静的面容,他转过身,将早早备好的衣裳递给了谢清珏。 谢清珏手里捏着衣裳,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屏风的那倒影子之上。 自从当初他犯蠢,将乔氏带回来之后,南知鸢便再也没有替他整理过衣裳了。 谢清珏思索了片刻,胡乱将衣裳穿上,只是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谢清珏这衣领处的杂乱。 长松不知晓谢清珏心中的这些个弯弯绕绕,见谢清珏衣领着实是没有安置好,走上前去便想替谢清珏理好。 只是他刚往前走上一步,谢清珏便知晓他这是要做什么了,暗暗地看了他一眼,警示他莫要动作。 长松有些傻眼,他指了指谢清珏的衣领,颇有些欲言又止:“可是三爷,你这...” 谢清珏仿若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转过身来,充耳不闻。 长松还挠了挠脑袋,可等到南知鸢换好了衣裳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之后,长松隐约懂了谢清珏的意思,他默不作声地看了谢清珏的背影,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高,真是高。 谢清珏不知晓自己身后长松脑子里的想法,他见南知鸢走出来了,眼眸微微一动,面上却装作无事的样子,只往南知鸢那儿走。 “阿鸢,你是说二嫂说后日邀你去一道替谌哥儿相看?” 第148章 南知鸢视线落在了谢清珏身上,微微一顿。 谢清珏见她没有说话,心中一喜,他继续要说些什么,却见南知鸢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像是没有瞧见他衣领处没收拾好一般。 南知鸢背对着他:“嗯。”她低下头来,整理了自己的衣袖:“怎么了?有何事吗?” 谢清珏犹豫了片刻:“二嫂可说了在哪儿?” 南知鸢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转身看向他,眼眸里带了些探究。 “我...”谢清珏定了定神:“若是我得空,便过去看看。” 南知鸢更是疑惑了。谢清珏着实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如今纪氏没有找到他头上,谢清珏反倒是自己提议要去,着实是奇怪得很。 还有... 她目光从谢清珏的衣领上略过。 她没有瞎,自然能看见谢清珏这锦袍衣领歪歪扭扭。只是,谢清珏并不是个粗心的性子,她最开始还有疑惑,可看到谢清珏的面容时,南知鸢便已经猜出来谢清珏的用意。 所以,南知鸢如今才视若无睹的。 南知鸢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起步子来便往外走。 谢清珏看着她的背影,眼眸之中幽暗了一瞬,而后抬手慢条斯理地将衣领给整理好了,才跟着南知鸢一道往外走。 厅堂之中,景哥儿带着妹妹安安静静地在等着。 棠姐儿年纪小,不知晓方才自家哥哥看到了什么。她只专注于面前的桃酥,是景哥儿叫小厮买回来的,如今还冒着热乎乎的热气呢,一瞧便是入口酥脆。 她拉了拉一旁景哥儿的衣袖,咽了口唾沫:“哥哥,娘亲与爹爹什么时候出来呀?” 棠姐儿虽没说,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桃酥上边,眼巴巴地像是饿急了的小松鼠。 景哥儿听着妹妹的话,浑身一颤,他虽然年纪还小,可上有几个哥哥如今都有了通房,向来对他说话也不避讳。景哥儿虽然不懂男女之间具体的事情,可瞧见方才父亲将母亲抱着,却已经感受到了有些羞愧。 景哥儿清了清嗓子,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外边便传来了南知鸢的话。 “景哥儿,棠姐儿,猜猜今日娘亲给你们准备了什么晚膳?” 第199章 桃酥2 南知鸢刚踏进厅堂之中,便能感受到景哥儿的面上一瞬间的僵硬。 想到方才的事情,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谢清珏的缘故!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对着谢清珏的埋怨先暂且压了下去。 棠姐儿听见了娘亲的声音,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一下便从椅子上翻了下去,迈着她那一双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过来,一下抱住了南知鸢的大腿。 她抬起头来,虽然是看着南知鸢的,可心中惦记着的,还是桌子上兄长买回来的桃酥。 “娘亲,桃酥!” 南知鸢刚想弯下身来将她给抱起来,听着她的话,南知鸢有一瞬间的怔愣。 什么桃酥? 南知鸢抬起头来,便看见了规规矩矩站在面前的景哥儿。 景哥儿有些局促:“那个...有同窗同儿子说,西街有个桃酥滋味不错,我下学之后便叫小厮去买了,只是那桃酥铺子营生实在是好,便没有买多少回来。” 南知鸢看着景哥儿,便是她都不自觉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知晓是不是因为上一回景哥儿奶娘的事情,如今的景哥儿相比较之前,都更带了些拘谨。 南知鸢不愿意这样。 她刚进谢府的时候,相比不苟言笑的丈夫,南知鸢更愿意接触尚且在襁褓之内的继子。 直到如今景哥儿长大之后,也从未把她当过后母,而是亲生的娘亲。 尤其是如今,想到了景哥儿的身世,南知鸢对他只有更多的怜惜。 南知鸢伸出手来,对着景哥儿招了招手。 景哥儿有一瞬间的怔愣,却还是乖乖地走上前来,若是仔细瞧了,也能瞧见景哥儿眼底的欣喜。 就算自他有意识以来,无论是奶娘,还是甚少与他见面的所谓的外祖母,都会在景哥儿面前说南知鸢的不好,说她抢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丈夫。 可是景哥儿是个活生生的人,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景哥儿都是能看在眼里的。 景哥儿走在了南知鸢的跟前,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了南知鸢。 他嘴唇动了动,许久才开口:“母亲。” 南知鸢视线温柔,她伸出手来,一只手拉住了棠姐儿,另一只手... 先是摸了摸景哥儿的脑袋,而后微微弯下身来,拉住了景哥儿的手。 景哥儿是今岁才开始习武,可南知鸢几乎都能感受得到景哥儿的手心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般柔软,如今虽然没有茧子,却也算不上孩童那般的光滑。 一瞬间,南知鸢看向景哥儿的目光之中,都带了些心疼。 不过南知鸢也知晓,这是他必经之路。 南知鸢揉了揉他的手心,而后牵着这一双儿女一道坐在了圆桌前,见谢清珏迟迟没有走上前来,南知鸢抬起头来看向了谢清珏,眨巴了下眼睛。 谢清珏看着娇妻幼子,心中顿时便给填满了,他招了招手,叫长松也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摆上。 不如与景哥儿带回来的精致的糕点,谢清珏叫长松从西市买来的荷叶鸡,香气更是扑鼻。 若是平日里,南知鸢定然是挑选荷叶鸡的,可如今,她便是连荷叶鸡都没有看一眼,而是将桃酥给分出来,先给了景哥儿与棠姐儿一人一块,再拿了一块掰了一小块放入嘴中。 桃酥香甜酥脆,叫南知鸢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见这娘几个吃得好,谢清珏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孤零零的,没有人驻足的荷叶鸡,他却没有半分的不悦,而是径直从南知鸢的手中拿过了她还未吃完的桃酥。 刚要放进嘴里的东西被人给抢了,南知鸢抿着唇,不悦地看向谢清珏。 可谢清珏仿若长了一张厚脸皮似得,便是南知鸢看向他,他也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得,心安理得地将这一整块桃酥都吃完。 景哥儿先是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而后沉默了片刻,将最后一块桃酥递给了南知鸢。 “娘吃。” 景哥儿这话一出,别说是南知鸢了,便是连谢清珏都下意识抬起头来,视线落在了景哥儿身上。 景哥儿原本就不是大开大合的性子,如今被父亲母亲盯得久了,心中都是一颤,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双酷似谢清珏,便也是酷似四爷的眼睛都带了些惶恐。 南知鸢却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 景哥儿先前,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唤她母亲,便是再怎么想要同她亲近,却也都是把握住分寸了。 这般好的孩子,南知鸢心中自然也早就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今,景哥儿脱口而出的娘,叫南知鸢几乎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只能将头偏转过来,不叫孩子们瞧见她眼眸之中的泪光。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先将自己的情绪给压抑住了,而后抬手将眼角的泪给抹去,才再度看向了景哥儿。 她的心都几乎要化了。 南知鸢用尚且干净的手,揉了揉景哥儿的脑袋。 她从景哥儿的手上接过:“好,咱们四个一道吃。” 南知鸢一边说着,还一边将手中的桃酥分成了四份,先给景哥儿和棠姐儿各一块。 而后,南知鸢动作稍稍一顿,还是将其中的小半块递给了谢清珏。 莫名的,南知鸢只觉得谢清珏如今看她的眼神太过于复杂,叫她都有些招架不不住。 南知鸢长睫微微颤抖,稳了稳情绪,才开口:“是景哥儿买回来的,三爷若是爱吃的话,下回也交代长松去买便好,不必抢我的。” 她顿了顿,而后将视线落在了那荷叶鸡上边。 “这荷叶鸡,前些日子景哥儿与棠姐儿吃过一回了,我不允他们老吃这个,还是留给三爷夜里下酒吃吧。” 只是南知鸢话音刚落,棠姐儿便眼巴巴地开口:“娘亲...我也想吃...” 南知鸢原本维持的严肃的面容顺便破功。 她一双桃花眼如今笑眼弯弯,坐在两个孩子的中间,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温柔得似水,便是日光映照在她身上也不会将她浑身散发出来的余晖分散。 谢清珏唇角勾起笑意,目光极尽柔和。 而谢清珏没注意,景哥儿眼神之中泛着苦涩,抬眸看了他一眼。 第200章 醉月楼1 谌哥儿相看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南知鸢今日还特意将崔令姿给约了出来,于是,便是连柳絮给她梳头的时候,都嘟囔着。 “夫人如今无论是去见贵妃娘娘,还是去见长公主都是上心得很,连头发样式都会提前想。怎么对着三爷,夫人如今却这般地懈怠了呢。” 南知鸢原本正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发尾,听见柳絮的话,借着铜镜看向了她,轻哼一声:“我瞧着你最近皮是又紧了,便是连我都编排上了。” 第149章 南知鸢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眸一转:“不过也难怪,长松毕竟是前院的人,咱们柳絮这整颗心都已经挂在前院了,难怪这般打趣我。” 一提到长松,柳絮整个脸一下就红了。 柳绿正在一旁给南知鸢挑选着衣裳,听着南知鸢的话,也忍不住捂着嘴笑着看向柳絮。 柳絮跺了跺脚:“夫人就是会打趣我!” 不过被南知鸢这么一说,柳絮反倒是羞了,低下头来本本分分地替南知鸢梳头,只是眼眸之中的春色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下去的。 南知鸢又如何没有察觉到一点,她反倒是已经在心中盘算着,等过段时间便叫人牙子挑几个小丫鬟过来,交给柳絮和柳绿带着。如今她们二人年岁都已经不小了,耽误了她们这么些年,南知鸢还是想好好给她们择个夫婿的。 等到日后成亲之后,柳絮也不能日日在她跟前伺候着了。 想到这儿,南知鸢竟从心中涌现出一股不舍来。 从南府到谢府,从湖州到京城。这些年的岁月里,几乎都充斥着柳絮的痕迹。 可以说,南知鸢如今对着柳絮,已经不是普通的主仆之情了。 看着柳絮脸颊上微微带着的红意,南知鸢心中虽带了些对年岁逝去的酸涩,可更多的,却是对柳絮心中的祝愿。 南知鸢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好了,日后定然会如你的愿的。” 柳絮低垂下头来,想掩盖住脸颊上的红意,却不知晓何时,绯红也慢慢爬上了耳尖之上。 南知鸢自铜镜之中瞧见了,却顾忌着柳絮的薄面皮,还是只勾了勾唇角,并没有指出。 柳絮不说话时候,手上的动作便是愈发的利索了,她低下头来看向南知鸢,还时不时地替她调整着发型,便是南知鸢都有些哭笑不得。 “今日我又不是主角儿,莫要这般重视。” 可听着南知鸢的话,柳絮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夫人容姿过人,奴婢这手艺可不能拖夫人的后腿才是。如今倒也没叫夫人艳压群芳,只是叫夫人展现出素日来的美貌罢了。” 对于南知鸢的容颜,柳絮总是有万般不重样的话来夸她,便是叫南知鸢都有些哭笑不得。可看着柳絮眼眸之中的认真,南知鸢思忖了片刻,还是打算依着柳絮的想法罢了。 “好了好了莫要念叨了。”南知鸢装作一副被柳絮念叨地脑袋疼的样子,她一下闭起眼来:“都交给你罢。” 见着南知鸢这样,柳絮低下头来,唇角洋溢出笑意来,便是眼眸也弯弯,笑意都从眼睛里蹦出来了。 柳絮计算着时间,倒是在二夫人来唤南知鸢一道出门时便都整理好了。 二夫人看着面前的南知鸢,神色都微微一顿。 她平日里也知晓南知鸢貌美,便是连宫中的娘娘都能平分秋色。 只是...今日怎么瞧着比平日之中容姿还要更甚。 二夫人敲了敲南知鸢的衣裳,发饰,皆是不出挑的款式,可单单落在了南知鸢身上时,不仅愈发的相得益彰,还衬得南知鸢脱俗。 南知鸢见二夫人看她出神了,还有些疑惑地低下头来。 柳絮给她挑的衣裳虽说都是今岁的新鲜款式,可并不出挑,浅绿色的缎子上边绣着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南知鸢见二夫人迟迟不开口,还走上前去在她面前晃了晃:“二嫂,怎么了?” 她的话一瞬间将二夫人从自己的思绪之中给扯了回来,二夫人面色变幻了一瞬,而后才牵起笑意来摇摇头:“无事。” 只是等到南知鸢没有顾及她的时候,二夫人才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同样是今岁新裁出来的衣裳,穿着我身上便变了些味道呢。” 二夫人身旁的侍女搀扶着她,听着二夫人的话,侍女低下头来思索了一瞬,才开口:“夫人,您岁数比三夫人大了一旬,自然是不同的。” 二夫人原本只是自说自话,如今听着身侧贴身侍女的话,话几乎卡在了喉咙之中,面色也瞬间涨红。 她一下将手给撒了开来:“我知晓!让你多嘴!” 二夫人面色铁青,倒是叫身侧的丫鬟瞬间低下头来了。 好在南知鸢已然收拾完了,她抬眸看向二夫人:“二嫂怎么还在这儿?可是马车还未到?” 二夫人几乎都忘记让小丫鬟将马车备好的事了。南知鸢瞧见二夫人面色为难,她思忖片刻,转头看向柳絮。 “三爷今日上值可是骑马走的?” 柳絮颔首。 南知鸢看向了二夫人:“那二嫂,今日便乘三房的马车去罢。” 纪氏以往与南知鸢的关系算不上多好,自然都是一人一个马车的,如今倒是头一回听见南知鸢的邀请,她压根想都没想,便颔首:“自然是好的。” 只是,等到南知鸢与纪氏一道上了马车之后,纪氏看了看这马车之中的陈设,又看向南知鸢,眼神之中都带了几分复杂。 纪氏是名门望族,纵使如今内里已然溃烂,可即便是如此,瘦死的骆驼总归是比马大的。 而如今,纪氏瞧见这外边平平无奇,内里却另有乾坤的马车,都不自觉地发出喟叹。 “三弟,当真是心疼你啊,弟妹。” 第201章 醉月楼2 纪氏这莫名的一句话并没有叫南知鸢放在心上,她看了看天色。 “好了二嫂,咱们也该出发了,毕竟如此的时候也不好叫人家等不是么?” 纪氏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南知鸢见她也赞同,便悄悄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南知鸢今日还将崔令姿给约出来了,自然是担心这前边的时间耽搁久了的。 好在醉月楼离谢府并不算远,马车跑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醉月楼的牌匾便已经出现在了车夫的面前。 “二夫人,三夫人,醉月楼快到了。” 纪氏先前没有替家中的孩子相看过,如今倒是头一回,于是她紧张地几乎手心都有在冒汗。 南知鸢倒是不知晓她心中所想,只是,想着即将要见到的姑娘,又想到了崔令姿,南知鸢眼眸微微黯了一瞬,稍纵即逝,没有被身边人发觉。 “弟妹,这...待会儿你可得帮我好好看看。” 纪氏搓了搓手心,看向南知鸢:“先前是二嫂小心眼,可如今我却是知晓了,弟妹你不仅待人极好,便是看人也看得准。” 棠姐儿在谢清珏与南知鸢去湖州的这段时间,进宫陪着崔贵妃的消息,虽然外边不知晓,可谢府之中却是心知肚明。 纪氏原本还在心中嘟囔着南知鸢如何与宫中的贵人搭上了,后来听自家夫君夜里同她说,她才知晓。 原来南知鸢与崔贵妃是老早的旧相识了,瞧着这关系也非比寻常。 纪氏原本对南知鸢心中还有一丝丝的小九九,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便完完全全的没了。 南知鸢能在极短时间,不仅叫长公主对她另眼相看,还结识了宫中的贵妃,更是叫平素冷着一张脸,便是对他兄长,嫂嫂都这般的谢清珏,低下了头颅对着南知鸢几乎是任她所求了。 纪氏在脑海之中将这些事情一一过了,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弟妹。 先前瞧着不露山水,甚至在她们面前还略显懦弱的样子。 如今看着,不过是伪装罢了。 纪氏在心中惊叹了一瞬南知鸢的城府,而后抬眸时看向南知鸢时候,眼神之中却是亮晶晶的。 南知鸢倒是不知晓纪氏在心中竟冒出了这么多思绪,她掀开车帘,便瞧见外边醉月楼的牌匾。 “二嫂这是说什么,总归是相看谌哥儿的媳妇,总是要你这个做娘的把关的。” 南知鸢一边说着,一边笑面盈盈:“二嫂,如今醉月楼倒了。” 纪氏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点了点头:“对对对,是我方才胡乱说了。” 等到纪氏与南知鸢一道下了马车之后,做媒的夫人来了,她瞧见纪氏身侧的南知鸢,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震惊,可走上前来后却是愈发的殷勤了。 “这,首辅夫人怎么来了?谢夫人您怎么都不同我提前说呢。” 纪氏听着这媒人的话面上闪过一瞬间的不高兴,可也是稍纵即逝。 她看着南知鸢,而后揽住了她的臂弯:“阿鸢是我的妯娌,我唤她来怎么还要提前同你说呢?” 媒人瞧着纪氏面上不太好看,便低下头来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南知鸢还记得自己过后是有要事的,她拍了拍纪氏的手背:“好了,我们先进去吧。” 纪氏听着南知鸢的话,面上瞬间阴转晴天了,笑面盈盈:“这是自然。” 醉月楼二层之中都是隔着一个个的包间,今日替纪氏他们准备的是天字号。 可等到纪氏带着南知鸢一道进去时,纪氏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整个包间:“怎么与我上一回来的有些不同呢?” 第150章 将她们领进来的店小二听着纪氏的话,脸上挂了些勉强的笑意。 “这个...谢二夫人,原本咱们是给您留了最好的那间天字号房,却没有想到...有个贵人今日突然来了,这...” 纪氏原本便是较真的性子,听着店小二的话,眉心瞬间拧了起来。 她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南知鸢:“这位可是首辅的夫人,你说得贵人,可有她这般尊贵?” 南知鸢只恨自己方才一个没留神就叫纪氏平白开口了。 纪氏不知晓这包房让给了谁,可南知鸢却是知晓的。 她走上前去制止住了纪氏接下来的话,南知鸢抬眸看向店小二,眼眸之中带了几分温润的笑意:“方才家嫂是胡说的,我们便在这包间便好了。” 店小二原本还以为贵人们会因着包间而有所不满开始闹事呢,如今听着南知鸢的话,店小二那头也松了一口气。 他躬了躬身,面上也挂着愧疚:“谢夫人,是我们的过错,日后您若是再来我们这儿,定然会给您留下最好的包间。” 南知鸢听着店小二的话,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摆了摆手:“无事,我有些口渴了,便先上茶吧。” 店小二听着南知鸢的话,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便也替她们合上了门。 纪氏在一旁听着南知鸢与店小二的对话,颇有些不解。 “弟妹,你便是心太好了,咱们这日子也是早早便定下来的,如今被人横插一脚,我们...” 南知鸢一边拉着纪氏往屏风之后坐,一边出声宽慰她道:“无事,左右咱们今日来是为了相看那姑娘的,其余的事便往后放放便好了。况且这间房也不小了,足够了。” 纪氏原本还有些别扭,可听完南知鸢的话,思索了片刻,也勉强接受了南知鸢的这个说法。 如今,她倒是对即将瞧见的要来相看的姑娘升起了浓浓的好奇。 “诶,弟妹你说,这曲姑娘该是一个怎样的人儿?” 南知鸢先前没有接触过,也不能给从纪氏一个说法,况且...她今日来,不仅是想看看这曲姑娘,更是想知晓,这曲家如今的境地。 崔令姿便在与她们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包间,南知鸢低垂头来,掩盖住了眼眸之中的情绪。 纪氏见南知鸢没说话,虽心中有些痒痒,却也是坐在一旁没再开口说些什么了。 就在屋子里陷入沉寂之后,忽然,门被打开了。 纪氏有些激动,一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曲姑娘慢慢走了进来,一颦一笑皆是京中大家闺秀的风范。 只是... 南知鸢却暗暗皱起了眉头。 这曲家人有这般相像?在这曲姑娘的眉眼之中,南知鸢竟看出了几分崔令姿的痕迹。 第202章 相邀1 与南知鸢所想的不同,纪氏看这曲姑娘,只觉得哪哪儿都满意。 她眼眸之中带了几分挑剔,而后看向身侧的南知鸢,纪氏没有发觉南知鸢的出神,直接推了推南知鸢,压低声音道:“你瞧瞧这姑娘如何?” 纪氏的话一下就将南知鸢的思绪给拉扯了回来,南知鸢抬眸,看向那位曲姑娘。 容貌如今虽然还能瞧见出几分青涩的痕迹,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姑娘眉眼之中的精致感,以及日后的风姿。 南知鸢微微颔首:“容貌上乘,却不知晓性子如何,平日爱做些什么。” 南知鸢的话音刚落,曲姑娘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看向了屏风这边一眼。 纪氏是个直肠子,如今只这一眼,却好歹也瞧上了这曲姑娘的容姿,于是,她理了理衣裳,而后便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她笑面盈盈看向曲姑娘,曲姑娘也没有想到纪氏竟比她来的还早些,急忙站起身来面上也带了几分的拘谨。 “不用紧张,好姑娘先坐吧。” 纪氏温声开口,同曲姑娘聊了几句,婆婆看儿媳,初见时候总归什么都是喜欢的,尤其曲姑娘的的确确是个难见的妙人儿,一下便将纪氏的心都给俘获了。 南知鸢在屏风之后,瞧见纪氏这模样,只觉得脑仁有些疼。 好在做媒的夫人瞧见这样子,还是在其中周旋了片刻,也叫屋子里的气氛稍稍冷下来了一些。 等到这几人交谈完后,纪氏走到了南知鸢的身侧,话语之中都是忍不住地对曲姑娘的赞赏。 “阿鸢,你说说我们家谌哥儿可配得上这姑娘?” 纪氏是知晓自己儿子的能力的,与他父亲一般,样样都只能算是个中庸,自然,容貌也没有继承到她的,和他父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相比膝下的小儿子和眉姐儿,纪氏最为担心的还是谌哥儿的亲事。 只是南知鸢看得真切,她思索了片刻,抬眸看向纪氏:“却不知晓,老夫人可知晓此事?” 南知鸢这话一出,纪氏面上明显愣着了,她嘴唇动了动,轻声道:“这...我尚且还没有同母亲说过。” 南知鸢了然。 这相看曲姑娘的事情,纪氏必然许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便是她邀南知鸢来与她一道,都已经是两三日前的事情了。可这般久,纪氏都未曾同老夫人说过。 要么是纪氏担心,老夫人瞧不上曲姑娘。 要么...就是老夫人先前已经同纪氏提过,她那边有心仪的孙媳妇的人选。 南知鸢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看向纪氏,温声道:“可是二嫂不愿接受母亲挑选的人选,才叫我一道来瞧瞧这曲姑娘的?” 若是南知鸢也觉着这姑娘好,日后纪氏同老夫人说时,若是让南知鸢也说上一二,这便也是纪氏的算计之一了。 纪氏没有想到南知鸢竟然猜到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面上浮现了稍显尴尬的笑意。 “这,我...” 她勉强一笑:“母亲这是同弟妹说了什么还是...” 南知鸢摇摇头,她拍了拍纪氏的手背:“二嫂只要记得,母亲总不会害你们便是。” 况且... 南知鸢顿了顿:“这曲姑娘样样瞧着皆是上乘,若是这般女子,且不说到如今快要及笄的年岁了,便是十一二岁时家中的门槛都会被踏平了,又如何会如此降低了身价出来同二嫂您见一面呢?”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南知鸢倒是看得真切。 纪氏当初所图的,便是这曲姑娘身后的身份,与大长公主那一脉关系匪浅,如今当真见了曲姑娘这人,又觉着这人甚好。 可谌哥儿... 南知鸢不是没有见过谌哥儿,样样皆算不上出挑,便是谌哥儿的亲生父亲,谢家二爷,在官场上着实也只是一个平平之辈罢了。 如此的家境,曲姑娘若是当真想嫁进来谢府,也不过是为了谢清珏如今的名头罢了。 纪氏听着南知鸢的话,又如何不知晓她言外之意呢。 只是... 纪氏眼神之中带了几分不甘心:“弟妹,我说了也不怕你笑话,你可知晓母亲想给谌哥儿婚配的,是何人吗?” 这南知鸢从何而知,她摇了摇头,看向纪氏。 纪氏偏过头来:“是母亲娘家的二姑娘。” 南知鸢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谢老夫人的娘家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甚至都不在京城。南知鸢还记得刚生下棠姐儿那年,老夫人的娘家人曾还有打秋风来的,叫谢老夫人丢了好大的脸面。 思绪回笼,南知鸢将视线落在了纪氏身上。 难怪纪氏这般抵触,急急忙忙便出来自己寻儿媳妇了,原来是不愿叫谌哥儿听老夫人的差遣。 毕竟,老夫人可是谌哥儿的嫡亲祖母,二爷更是个愚孝的性子,断然不会拒绝老夫人的谋算。 南知鸢叹了一口气,而后才看向纪氏:“二嫂这般,当真觉着老夫人不会知晓吗?” 纪氏一顿,她视线偏转过来,而后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我如何不知晓母亲定然会收到风声,只是...只是叫我谌哥儿娶了那家的女儿,倒真是日后难啊...” 不仅是她谌哥儿难,她这个做婆母的,可更难。 纪氏看向南知鸢时候,还颇有些欲言又止。 南知鸢如今只有一个棠姐儿,年岁还这般的浅,定然不能与她感同身受。 南知鸢不知晓纪氏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她思索了片刻:“可二嫂连那姑娘都没见过,若是如今草草定下了这曲姑娘...” 她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对着纪氏摇了摇头。 纪氏面上流露出纠结的神色来。 南知鸢知晓,她如今说的已经够多了,况且...她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隔壁的包间上。 “二嫂如今便多想想吧,对了,这马车便先送你回去。” 纪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可听见南知鸢的话似乎是不与她一道回去。 “那阿鸢,你呢?” 南知鸢知晓纪氏不过是客套的问话,便随意扯了个谎,就将纪氏给送走了。 第151章 等看着马车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内,南知鸢转过身来,又往里边走了。 天字号房中,崔令姿已经准备好了茶水,见南知鸢如今才来,她低垂下头来一笑。 螓首蛾眉,美人便是抱怨也是额外的美。 “明明是阿鸢邀我,如今,怎么反叫我等了?” 第203章 相邀2 南知鸢面上带着笑意,急忙走上前去,坐在了崔令姿的身侧。 与方才和二夫人不同的,如今南知鸢几乎紧紧贴着崔令姿坐着,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额外的亲近。 “好了,是我的错,令姿便原谅我吧。” 南知鸢虽是这么说着,可扫了一眼面前的东西,她便眉眼弯弯。 “难得你还记着棠姐儿爱吃的瓜果。” 南知鸢扫了一眼,盘算着:“到时容我带些回去可好?” 崔令姿听着她这话便有些受不了了:“陛下这是如何苛责了谢大人了,便是一些瓜果都来向着我这儿讨要了不成?”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况且,这些我想着的,可是你爱吃的。” 而不是棠姐儿。 南知鸢一愣,顿时,她心中一股脑地涌现出了万般的情绪。 做了娘亲之后,无论看到什么,南知鸢首先想到的都是棠姐儿可爱不爱吃。 而如今,崔令姿的话却一下叫南知鸢眼睛都有些发酸。 南知鸢长睫颤抖,她还害怕被崔令姿瞧出她的情绪来,急忙伸出手来将面前的瓜果拿了起来便送入口中。 汁水在她口腔之中炸开,南知鸢唇角扬起了。 “多谢令姿了,这些当真都是我爱吃的。” 崔令姿看着南知鸢笑眼弯弯的样子,她只在心中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些什么。 做娘亲之后,事事都先惦记着孩子,崔令姿虽没有亲生做过母亲,却也是懂这个道理的。 况且...况且棠姐儿着实是叫人喜欢的孩子。 崔令姿也只思忖了一瞬,便做了决定:“我马车上还有一些,到时便带回去府上,给棠姐儿也尝尝吧。” 南知鸢看向当初灰扑扑的,与自己一道在后厨偷偷摸摸寻晚膳的崔令姿,如今却连如此珍贵的瓜果都眼睛不眨。 南知鸢在心中咂舌了一瞬,便笑道:“那我便替棠姐儿,多谢娘娘了。” 二人玩闹了一会儿,南知鸢才想起来今日究竟为何事将崔令姿给邀出宫来的,毕竟作为贵妃,崔令姿出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只是,想到当初谢清珏同她说的话,南知鸢心中还是有了些疑虑。 她抬眸,看向了崔令姿,先小心翼翼地问她:“当初...当初曲大人除去说了你母亲尚在人世,可还有说其他的话?” 崔令姿虽然早早猜测到今日南知鸢会同她说她父母的事情,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南知鸢盯着她看了许久,崔令姿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点点头。 “好似...有过。” 南知鸢眼眸微微一动。 崔令姿思虑了片刻,才道:“虽然我不知晓他究竟从哪里知晓我的身份,以及我母亲的死讯。可他自诩我的父亲,这简直太过于可笑了。” 崔令姿扯了扯嘴角,看向南知鸢:“阿鸢,我知晓你与谢大人这一趟去了湖州,定然是查出来些什么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你同我说吧,我有准备的。” 南知鸢抬眸看着崔令姿,几乎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情绪。 她眼眸微微颤动了一瞬,而后低下头来,想避开崔令姿的眼神,才能开口:“我...我与三爷查到了,当初你母亲,确确实实已经去世了。” 只是... 崔令姿松了一口气:“我知晓了。” 她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轻蔑:“我便知晓,他断然是骗我的。” “可...那也不一定。”南知鸢犹豫着开口,她抬眸看向崔令姿,却不知晓如何说出青荷的事情。 “湖州,出了个与你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我猜,大概是曲大人与你说的那位吧。” 崔令姿的瞳孔紧缩了一瞬,手指也不自觉地蜷曲了起来,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听见了母亲的消息,她也能控制住自己。 可如今... 崔令姿不自觉地抠着手心,眼神之中也带了些闪躲的意味。 南知鸢瞧不见她手上的动作,却能清晰看见她的眼神。原本南知鸢想要说的话在这一瞬间卡在了喉咙之中,便是如何都挤不出来。 “我...”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令姿,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 崔令姿却打断了她的话:“阿鸢,你知晓吗,我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梦。” 短短一句话却瞬间叫南知鸢怔愣在了原地。 崔令姿仿佛没瞧见她的出神,继续自顾自地开口:“我梦见,棠姐儿失去了母亲。我也短暂拥有,却又再次失去了母亲。” 她抬眸,看向了南知鸢。 而南知鸢却在琢磨着崔令姿这句话的意思,反反复复琢磨,却都不得要领。 崔令姿见南知鸢眉心皱得紧,却丝毫没有担心自己,而是将全部的心思都挂心在她的身上。 崔令姿胸腔之中都莫名地涌起一股暖意来。 “好了,不过是梦境罢了。”崔令姿伸出手来,精准无误地握住了南知鸢的手。 “不过,阿鸢。”崔令姿捕捉到南知鸢的视线,与她四目相对:“从湖州,是不是将她给带回来了。” 南知鸢都还没回过神来,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等她反应过来后,南知鸢几乎一瞬间都要往后退了几步。 “令姿!”南知鸢面上带了些气鼓鼓的:“你使诈。” 崔令姿倒是没有反驳南知鸢的话。 毕竟,确确实实如同南知鸢所说的一般,她是使诈了。 只是,她也确确实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崔令姿低垂下头来,唇角梨涡浅浅:“好了,不与你胡闹了。” 她揉了揉南知鸢的手:“如今才说,是不是因着陛下不允你同我说?” 南知鸢抬眸看她。 崔令姿交代道:“放心吧,如今我能出来,便是陛下如今已经想开了。是他,想借用你的嘴,来告诉我。” 她虽这般说着,可眼眸之中却染上了深深的疲倦。 最是无情帝王家。 可南知鸢瞧见的,却是明明知晓崔令姿会伤心,却还是不愿她不知晓真相,那反反复复的帝王的担忧之心。 第204章 化成齑粉 即便旁人瞧着崔令姿,只觉得她不好亲近,行事果决狠辣,可只有亲近的人知晓,她是个再好不过性子的女子。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的面容,如今却也不知晓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南知鸢自己毕竟只是个看客,崔令姿与陛下的事情,归根究底只能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旁人无法置喙。 崔令姿大概是瞧出南知鸢的纠结来了,她低下头来一笑。 “如此哭丧着脸做什么?”崔令姿看着摆在她面前的茶水,茶叶漂浮在上头,如同孤苦无依的人儿似得,崔令姿瞧着,都有些出神了。 “我有了如今的一切,都是陛下赐予我的,我应当满足的。” 崔令姿声音带了些微弱的沙哑,可落在南知鸢的耳里,却甚是不是滋味。 南知鸢将视线偏转了过来,她撑着脑袋,叹了一口气。 “世人皆说三爷芝兰玉树,年纪轻轻却位高权重,皆称我命好。可在谢府这些年,我先前总是如履薄冰,便是生下了棠姐儿之后,都忧心自己未曾尽到谢家夫人的职责。” 崔令姿抬眸,看向了南知鸢,南知鸢眉心之中都染上了愁绪,她当初是真真切切地与崔令姿一般,困惑于对方所给予的。 “可是令姿。”南知鸢长睫颤抖了下,而后迎上了崔令姿的目光。 “你要开心,才最重要。” 南知鸢回望自己这么多年来,心中装着了许多人。 谢清珏,棠姐儿,景哥儿,谢府上上下下的事,如同背在她肩头上的重担一般,便是当初她并未如同梦境之中那般草草离世,也迟早会被这些事情给压垮的。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看向崔令姿。 如今,南知鸢只觉得,现在的崔令姿便与当初的她太像了。 崔令姿原本是个只在乎自己,并没有过多在乎旁人的人,她洒脱,如同林间的蝶一般,不受世俗的拘束。 而如今... 进入到那宫墙之中,却是无端地给她竖起了一座牢笼一般,便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出去的。 南知鸢心中闪过一丝黯然。 崔令姿又何尝不知晓南知鸢同她说这些话的意思,她不愿叫南知鸢同她一道困在其中,便将话题给岔开。 “今日可是谢家小一辈的少爷来相看了?” 提到了这个,南知鸢又将思绪放在了其余事情上边。 第152章 “对了,你可知晓曲家有一位姑娘?” 一提到曲家,崔令姿面容明显的怔愣了一瞬,她思索片刻之后便摇摇头:“未曾听说过。” 曲家在整个京城都算不上什么名门世家,只是因着姻亲的关系,与大长公主那一派有了联系,才好歹入了些京城高门的眼。 可是南知鸢着实是有些困惑,她方才是亲眼瞧见了那曲姑娘的脸,是万里挑一的美,只是...为何曲家会甘愿把这般美丽的姑娘,嫁给并没有什么实权的谌哥儿。 况且,便是这般的美貌,在京城的宴席上却几乎从未出现过这位曲姑娘的身影。 南知鸢觉得着实是奇怪地很,于是,她开口提了一嘴:“我只是觉得,这曲姑娘,倒是与你长相有些相似。”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南知鸢回过神来了,摆了摆手:“我可没旁的意思,只是...” 崔令姿却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是说,她与我长得相似?” 南知鸢顿了一瞬,而后才点点头,她话语中带了几分犹豫:“这,她毕竟是曲家人,与你有几分相似,大概也是有可能的。” 崔令姿果断地摇摇头:“不对。” 她看向南知鸢:“他虽然姓曲,却不是真正的曲家人,又如何会有曲家小姐与我长相相似呢?” 听着崔令姿的话,南知鸢有一瞬间呆愣,没有反应过来崔令姿说的是什么,等到她回过神来之后,南知鸢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盯着崔令姿,视线几乎都要在她身上烫出来一个洞了。 崔令姿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的语气都带了些飘忽:“你是说,曲大人,与曲家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这件事情南知鸢是第一次听说,她几乎从未在外边听见过关于这件事的一丁点风声。 崔令姿犹豫了片刻,还是颔首:“这件事,也是当初我最后一次见到我母亲时候,她同我说的。” 提到了母亲,崔令姿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伤痕。 南知鸢了然了,只是... 只是若是崔令姿说的没错,那这曲姑娘的身份。 南知鸢的瞳孔忽然猛地紧缩了起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崔令姿,嘴唇都颤抖了一瞬:“那...那位曲姑娘的身世...” 南知鸢没有把话说全,可崔令姿也懂了她的意思,这也是当初在听见南知鸢话时,崔令姿脑海之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她扯了扯嘴角,带着嘲讽的意味:“若是当真如同我们所想的一般,那倒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崔令姿当然是再清楚不过,她那个生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虚伪,贪慕权势,懦弱却又改变不了男人最本质的好色。 几乎是一切贬义词,都能放在他的身上。 可却因着那表面上的皮囊,却被福华郡主给看重,当真是可笑至极。 南知鸢眨巴了一下眼睛,方才她见到曲姑娘时候并没有多想,可如今,听完崔令姿说的话之后,却又一下将全部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她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曲大人着实也太过于大胆了!南知鸢方才瞧见那曲姑娘,年岁不浅,也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了,而县主如今的年岁便也与这曲姑娘相仿,相差不了几岁。 这若是被大长公主与郡主知晓... 南知鸢想到这儿,抬起头来看向了崔令姿。 崔令姿自然是懂南知鸢的,便只是这一个眼神,崔令姿便已经猜测出来南知鸢想要做些什么了,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而后是带着纵容地开口:“阿鸢,你这想法未免也太过于大胆吧。” 可即便崔令姿这般说着,她却也清楚知晓,南知鸢是为了崔令姿才生出这般的想法的。 南知鸢抿着唇,可眼眸之中却带了几分期盼:“他这般对你,如今眼睁睁地看着他活得这般舒坦,我总是在心中替你不忍的。” 南知鸢顿了顿:“况且...他是如何知晓青...知晓湖州出了一个与你母亲长相相似的妇人,京城离湖州路程遥远,难道陛下便没有对这件事情起疑吗?” 大长公主在陛下登基之前便与陛下并非是同一条心,如今自然也没有更改。 在京城之中,大长公主和她背后的势力,就算是南知鸢都知晓,是威胁陛下皇位的存在。 所以即便是知晓崔令姿在其中受过的苦楚,陛下也只是更加仔细地照看着崔令姿,迟迟没有替她报仇。 而如今... 崔令姿听着南知鸢的话,眸子一顿,她思索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并紧紧盯着南知鸢:“阿鸢,朝堂之上的事情你莫要过多过问了,陛下与谢大人自然会有他们的决断,只是...” 崔令姿还没有说完话,便听见外边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崔令姿与南知鸢的注意力都被那一阵喧闹声给拉走了,南知鸢就坐在窗旁,看向了崔令姿,而后轻声开口:“不若我们瞧瞧?” 她也是许久没有出宫了,听着南知鸢的话,崔令姿只犹豫了一瞬,便点了点头。 二人小心翼翼地将窗户给支了起来,醉月楼确确实实落了个好位置,长街一条通往了城外,便是城内城外的热闹,在醉月楼里都能看得个七七八八了。 只是今日... 南知鸢看向窗外,而后转身想同崔令姿说些什么,可刚转过头来的时候,便瞧见崔令姿也如她一般,趴在了一旁。 “听闻今日是穆将军和穆小将军班师回朝的日子,他们已经驻扎在边疆五年了,对了,后日宫中宴席,谢大人可有同你说过?” 南知鸢着实是没听说过这件事,她摇了摇头。 可南知鸢忽然想到了那日,落在谢清珏手中的,谢家四爷的遗物。 南知鸢眸子动了动,而后再垂眸看向窗外。 骑着高大枣红马的英俊男子脊背挺得笔直,纵使是面容有些黝黑,却也如同高傲的鹰一般。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扫视着整个街道。而后,他忽然一顿,顺着某个目光抬起头来,竟与正凑着热闹的南知鸢,崔令姿二人的目光撞上了。 那眼神如同凛冽的鹰目一般,叫南知鸢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崔令姿也大概接收到了那不太和善的目光,而后“啪嗒”一声,便将窗牖给合了上去。 她掀开眼帘看向南知鸢:“那大概是谢大人公事繁忙,忘记同你说了。” 崔令姿同南知鸢开口解释道:“如今,边疆出奇的平静,陛下便将穆将军与穆小将军给召回京城之中了。只是...” 她稍稍一顿:“只是,我曾听陛下提过一嘴,好似谢大人并不赞同穆家军班师回朝。” 南知鸢眉心微微皱起,这些事情谢清珏从未同她说过。 崔令姿看向南知鸢微微一顿:“谢大人大概是不愿同你说这些事情,叫你也替他忧神罢。” 南知鸢低垂下眸来,没有回答崔令姿的话。可她心底知晓,崔令姿说的的的确确是谢清珏的想法,谢清珏便是那样一个人,便是遇见了天大的事情,他都不会同旁人提一星半点,便是最为亲近的枕边人,都过了这么些年,才知晓景哥儿的真实身份。 就这么一下,南知鸢只觉得胸口处忍不住地冒着气焰。 她看着茶碗之中漂浮的茶叶,瞬间冷哼了一声:“他有什么好的,往日里什么都不同我说也就罢了,到了如今...” 南知鸢摇了摇头,不再说些什么了。 而崔令姿却没有想到南知鸢瞧着像是咽下去了无数的委屈。 她身子稍稍坐正了一些,有些不解地开口。 “怎会?” 崔令姿叹了一口气:“谁人不知晓你家谢大人,谢首辅,那可是光风霁月,整个京城之中贵女们趋之若鹜的存在。况且...” 她顿了一下:“前些时日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可是闹得整个京城皆知的。谁不知晓谢大人怒发冲冠为红颜,将林家上下...” 崔令姿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只隐晦地对着南知鸢笑了笑:“阿鸢,我也不是没有瞧见过谢大人来接你,他待你,着实是好的。” 南知鸢抿着唇迟迟没有开口。 若是说从她那个梦境之后,谢清珏的态度对她着实是有改变的,可是...可是即便是如此,南知鸢却总觉得她与谢清珏之间,还是隔着一道坎。 便是如今他做了再多,南知鸢却觉着,她还是迈不过去那一道坎。 南知鸢长睫垂落了下来,如同蝴蝶翩跹,在她脸颊上落下了一片片的阴影。 崔令姿盯着她的脸,隐约察觉到了,南知鸢似乎是困于心中的某些思绪,才迟迟困在其中。 她玩笑一般地开口:“谢大人多好,阿鸢如何不满意。” 似乎察觉到了崔令姿话语之中的调笑意味,南知鸢挑了挑眉。 “好吗?” 崔令姿点了点头。 南知鸢却悠悠开口:“好什么好呢,这般大年纪了。” 第153章 她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来,拨弄着挂在窗牖之上的坠子。 “我瞧着呐,方才那策马而过的小将军,才真正算是艳绝无双呢。” 崔令姿摇了摇头,啧了一声。 当她即将开口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乒铃乓啷的声响。 南知鸢下意识抬眸去看,便是崔令姿也要站起身来。 紧接着,屋外传来斥责的声响。 “叫你仔细一些,瞧吧,这花瓶都被你打碎了。” 南知鸢吐了一口气,稳坐下身来。 “不过是侍从打碎了花瓶,不是什么大事。” 屋子里二人换了一个话题聊着,却不知晓一墙之隔的外边。 谢清珏眸色阴沉,神情却未动。 而仔细去看,却发觉,他手中方才捏着的茶碗,已经在顷刻之间化成了齑粉。 第205章 当真老了么 南知鸢只觉得今日谢清珏瞧着怪怪的,便是她弯下身来给棠姐儿擦手的时候,谢清珏那漆黑得渗人的眸子却一直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她的动作。 等到给棠姐儿擦完脸蛋,抬眸时候依旧撞上谢清珏的黑眸时,南知鸢顿时有些破罐子破摔似得。 “谢清珏,你总是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谢清珏面上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他只是淡淡的将视线给收回来,这倒叫南知鸢顿时有些不上不下的。 棠姐儿抬头,先是看了看自己娘亲,又看向有些阴晴不定,面容冷得如同冰块似得爹得。 她伸出藕节一般的小手来挠了挠头:“娘亲,爹爹——” 她刚开口,便有两道不同的声线回答她的话。 “诶——” 南知鸢下意识抬头看向谢清珏,谢清珏却同没有发现南知鸢在看自己一般,他径直走到了棠姐儿的身边,一下就将棠姐儿给抱了起来。 谢清珏身量高挑,棠姐儿极其喜欢被爹爹这种抱着几乎要飞起来的感觉,眼睛亮亮的,一下抱住谢清珏的脑袋,双手抱得紧紧的。 “爹爹好高!” 谢清珏温柔地拍了拍棠姐儿的背,可眼睛却一眼不眨地看向南知鸢。 南知鸢不解地眨巴了一下眼,就听见谢清珏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爹爹如今还年轻吗?” 南知鸢:? 棠姐儿不知晓谢清珏的弯弯绕绕,如今她的小脑袋还处于极其简单的时候。 爹爹高,爹爹壮,爹爹能把棠姐儿抱起来,这就是身强力壮! 棠姐儿皱着小眉头认真思考了片刻,而后,重重点下头去:“嗯!” 听见女儿捧场的话,谢清珏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可视线却一直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南知鸢疑惑地看向谢清珏,脑海之中只闪过四个字“莫名其妙。” 她想伸出手来揉揉棠姐儿的脑袋,可伸出手去,却发现... 谢清珏确实太高了,便是她这样稍微踮着脚尖,也触碰不到棠姐儿的头。 南知鸢悻悻地将手给收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棠姐儿和爹爹好好玩,娘亲去看看晚膳如何了。” 棠姐儿想了想,点了点头。 可没等南知鸢往外走多久,她便隐约察觉到了自己身后似乎跟着人。 那人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南知鸢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便发现是谢清珏,正低垂着头踩着她的影子。 而他身上的棠姐儿已然不见了踪影。 冬日里的树上几乎没有叶子了,只剩几枝枯枝,带了些寂寥。 南知鸢便站在树下,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将她落在地上的影子拉的长长。 南知鸢轻轻咳嗽了两声,而后才开口:“三爷,今日怎么了?” 她只觉得谢清珏一整日都有些怪怪的。 谢清珏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有一阵寒风刮过。南知鸢方才从烧着地龙的屋子里出来,如今被这风吹得一哆嗦,险些连牙齿都在打颤。 就在她愣神之际,头顶传来一阵微弱的叹息声,很轻,轻到南知鸢都没有注意到。 谢清珏将披风把南知鸢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边,隔绝了外边的冷意,他的怀抱之中,却是烫人得很,像是汤婆子一般源源不断地给南知鸢输送着热气。 她抬起头来,便只瞧见谢清珏的下巴,略带了些胡渣。 南知鸢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当初刚进谢府时,南知鸢并不知晓应当如何与这般清冷的丈夫相处。 是谢清珏见她在一旁手足无措时,将刮胡子的小刀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时,是他们新婚的第二日。 南知鸢隐约发现了,自己的丈夫好似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递给她小刀时,不经意触碰到的指尖温度是热的,热得她都要起一激灵。 便是当初她手忙脚乱,生疏地将他脸颊刮破,叫谢清珏顶着伤上朝了小半个月,他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责怪她。 反倒是在南知鸢推脱时,谢清珏那纵使清冷,却依旧能听出暖意的话:“无妨,练练总归便熟了。” 日后,果真如同谢清珏所说的一般,她日渐熟练,熟练地做好谢首辅的妻子,谢家的三夫人,景哥儿的继母,和棠姐儿的亲娘。 却唯独,将自己给忘了。 谢清珏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在想什么?” 南知鸢脑子还没有转过来,脱口而出:“三爷你的胡子...”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某人的手心烫得浑身一抖。 他握住了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连带着抬了起来,而后用她柔软的手背蹭了蹭他的下巴。 胡渣细细的,却有些扎人,南知鸢只觉得她手背有些痒。 不仅是蹭到胡渣的地方,便连谢清珏握住的地方,也蔓延过去了。 南知鸢眼神有些慌乱。 “做,做什么?” 她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谢清珏眼眸有些幽暗,可他却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微微垂下头来,嗅了嗅她的发丝。 “阿鸢,我当真老了吗?” 谢清珏这话一出,南知鸢直接怔愣住了,她有些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这是应该谢清珏朝她问的话吗? 南知鸢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头来。 只是这时南知鸢才发现,谢清珏方才在说话时候,还下意识往前面走了一步。 如今,他们二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便是她转过头来,发丝也会在不经意之间划过谢清珏的脸颊。 南知鸢眸色动了动,勉强压制住心中那一丝薄弱的悸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三爷如何会这么想?” 她斟酌着开口:“可是有人同三爷说了什么?” 南知鸢话音之中带着些许的探究,便是抬眸时候看向谢清珏时候的眸子之中都带着透彻的清澈。 谢清珏用舌尖顶了顶后牙槽,他眼神之中带着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南知鸢,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南知鸢,当真把他拿捏地死死的,当初那一张檀口轻轻一吐,便是那般叫他心神焦灼的话。可如今,看着他的眼神之中水汪汪的,澄澈无比,像是那些话当真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般。 谢清珏淡淡地吸了一口气,他迎着南知鸢疑惑的目光,终将是把她给松了开来,只是下一刻,南知鸢只觉得背后一重。 是谢清珏将披风完完全全地搭在了她的身上。 这披风尽数是玄黑的狐毛,珍贵无比,却是谢清珏的身量裁制而成,在南知鸢的身上时,那衣尾都会托在了地上。 这般珍贵的东西沾染上了尘埃,可谢清珏便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只挂心着南知鸢是否有冷到。 “不是要去瞧瞧晚膳做的如何吗?” 橙黄色的落日挂在天边,就连洒下来的光影都是带着橘色调的。落在谢清珏的脸上,由他高挺的鼻梁投射下来的阴影,却也衬得他侧脸愈发的立体。 “对,对。” 南知鸢慌乱地收回了眼神,同如梦初醒的一般,便是连步子都有些杂乱无章了。 谢清珏微微垂下头,便瞧见南知鸢这一副模样。 他唇角微微勾起,可整个面容却掩盖在光影之间,叫南知鸢看不清谢清珏唇角流露出来的宠溺的笑。 等到亲自去小厨房看完之后,谢清珏又跟着南知鸢一道回到了屋子里。 景哥儿刚回来,脱下披风之后,露出了有些冻着了的鼻尖,红彤彤的。 这样一瞧,倒是没有了往日里景哥儿故作出来的沉稳,略带了些孩子气。 棠姐儿坐在榻上,她身量如今还不高,都不能够到地上。 于是,她伸出了两条腿便开始晃荡,脑海之中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童谣,脑袋也跟随着她自己的动作左右摇摆了起来。 南知鸢一掀开帘子,便瞧见了这样一幅温馨的场景。 景哥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先只看见了在前边的南知鸢。他咧开嘴刚要开口唤南知鸢,可下一刻,一直在南知鸢身后的谢清珏掀开帘子进来了。 第154章 他几乎要弯下头来才能不被这帘子打到头,只是在谢清珏下意识垂眸的那一瞬间,他没有注意到原本脸上挂着笑意的景哥儿,一见到他进来便急忙收拾了下衣领,严阵以待地坐的笔直。 谢清珏没有瞧见,可景哥儿的动作却尽数落在了南知鸢的眼中。 看着这么一丁点大的人儿,在他爹面前还学会了伪装,南知鸢唇角的笑意都没有放下来过。 就连谢清珏替她解了披风,而后看向她时被她面上挂着的笑意瞧着一愣。 “这是在笑什么?” 景哥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南知鸢。 她知晓这孩子的意思,便抬眸看向了谢清珏,而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方才突然想到了一桩事,忍不住笑了罢了。” 今日南知鸢见的人除去帮二房的谌哥儿相看之外,便是崔贵妃了。 谢清珏下意识揉捏了一下指腹,眸子颤了下,而后又故作不经意地开口:“我回来时候遇见二嫂了,怎么,你没有同她一道回来?” 今日南知鸢是乘崔令姿的马车回来的,她思索了一下,猜测谢清珏大概是瞧见从三房马车下来的,只有纪氏一人了。 她微微颔首,倒是没有避着他:“今日我见了贵妃,与她聊了许久。” 南知鸢每一回提到崔令姿的时候,都是一副极其放松的状态,便是这一次也不例外。 谢清珏原本便是揣着答案问问题,见南知鸢没有丝毫的掩盖,他转了转手腕,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醉月楼有一个糕点,好似叫什么...” 谢清珏低垂下眉眼来,仿佛真的在思索一般。 “玉露糕,听说瞧着是晶莹剔透的弹指可破,内里却软糯香甜。” 他抬眸看向了南知鸢:“这糕点阿鸢应该爱吃。” 南知鸢挑了挑眉:“你是如何知晓我与令姿便是约在那儿的?” 她思索了片刻,先给到了一个试探的答案:“你问过二嫂了,是她告诉你今日我与她会去那儿见曲姑娘?” 谢清珏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地看着南知鸢。 南知鸢微微皱起眉头来,手指下意识放在了嘴边轻轻咬了一下。 大拇指指腹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她才抬眸,紧接着问道:“柳絮,还是跟在我身边的暗卫同你说的?” 谢清珏这一回却是明确地摇了摇头:“暗卫在你身边,全权听你差遣,不是为了监视你。” 谢清珏这话说的没有假。纵使他当初不甚放心,却还是将暗卫交给南知鸢之后,他再也没有召见过属于南知鸢的暗卫了。 相比旁人给到暗卫时还带了些监视的意味。 谢清珏却从没有想过用这般奸诈的手段来操纵她。 南知鸢所想做的一切,就算是谢清珏并不认同,却还是会尽力为她办到。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眸色闪动了一下,而后侧过身来只给谢清珏留下了一个侧脸的阴影。 她没有开口再问谢清珏了,屋子里也陷入了一片寂静。 便是棠姐儿与景哥儿两个小的,如今都隐约察觉到了面前母亲与父亲这浮现在空气之中的僵硬。 景哥儿已经是小大人了,刚想开口缓解一下南知鸢与谢清珏之间的情绪。 便听谢清珏终于妥协一般地开口。 “是陛下相邀我,当时隐约瞧见了你的身影,才知晓崔贵妃与你见面了。” 南知鸢一愣:“陛下相邀?” 她思考了一下,当初崔令姿的反应,大概是并不知晓陛下就在不远处的吧。 只是... 南知鸢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原本放松下来的那一只手又攥紧了衣裙形成道褶皱。 她想到了方才谢清珏三番五次提到的,甚是在意的那句话,便是对着棠姐儿他都没有丝毫掩盖住自己的不满。 南知鸢只觉得有些哗然,却还是掀开眼帘,看向了谢清珏。 虽是疑惑的话,可南知鸢在问出来的那一瞬间,心中便已然有了答案。 “在醉月楼...你是不是偷听了我与令姿的谈话。” 第206章 交代 “在醉月楼...你是不是偷听了我与令姿的谈话。” 尤其是她们最后谈论到,关于谢清珏的那句。 屋子里一片寂静无声,南知鸢许久都不敢抬头,却也招架不住这气氛太过于古怪了。 棠姐儿小心翼翼地往南知鸢身边走,又伸出小手来一下勾住了南知鸢的手指。 南知鸢这才缓缓抬头。 可视线落在谢清珏身上时候,却又是一怔。 谢清珏敛眉低垂,屋子里方才点燃的蜡烛映照在他的身上,叫谢府三爷都平添了几分脆弱。 光影散在他的周身,便是平日里高高在上清冷无双的首辅大人,如今都变了一个人一般。 方才在醉月楼之中南知鸢与崔令姿随口调笑,却叫谢清珏听见的话,当真叫他伤心了。 南知鸢原本还带了些许的气焰,可瞧着谢清珏如今的样子,南知鸢竟罕见地升起了几分愧疚。 毕竟,能让谢清珏摆出如此的姿态,倒真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了。 可南知鸢突然反应了过来,谢清珏如今是看多了那些话本子的,与他先前不一样了。 于是,这一份愧疚也稍纵即逝,她微微皱起眉头来,看向谢清珏,话语里带了质问。 “你偷听我与令姿说的话?” 与方才开口时问的几乎是同一个问题,可语气却实截然不同。她蹙着眉心:“我与姐妹茶话会罢了,谢首辅怎么还跟盯着犯人一般,连我们交谈的内容都要听呢?” 南知鸢眼眸之中转了几道弯,明显是微微带了些不满在的。 谢清珏明明知晓南知鸢这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可他还是没有反驳,只低垂下头来,可若是仔细瞧着,也能发现谢清珏的眼尾处,都是带着些纵容的。 无论南知鸢说什么,便是不解释,他都已经在心中替南知鸢圆了谎。 只是南知鸢毕竟有些心虚,也只敢加大自己的声音,却没有与他对视上,于是,便也错过了最能窥视谢清珏心中想法的时候。 景哥儿隐约察觉出来父亲母亲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劲。他看了看还眨巴着那一双葡萄般大眼睛的棠姐儿,他小心翼翼地,牵住了棠姐儿的手。 于是,便是连谢清珏和南知鸢都没有发觉,棠姐儿与景哥儿走了,整个屋子里便只留下了他们二人的身影。 谢清珏伸出手来,南知鸢原本以为他想做什么,眼神之中都带了些警惕。 “你要做什么?” 谢清珏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比南知鸢要高一个头,于是南知鸢只能被迫着抬起头来看向他。 柔和而温暖的烛火之光,仿佛一层轻纱般轻轻地洒落下来,静静地覆盖在了那光滑如镜的大理石板之上。 谢清珏突兀地伸出手来,将南知鸢耳边的发丝勾了起来,别在了耳朵之后。随着他的动作,南知鸢只觉得自己耳朵有些痒痒的。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南知鸢的耳尖正在慢慢的腾起一股暖意,绯红散布在其中。 “好了……”终于是南知鸢先抵抗不住了,毕竟她与崔令姿背地里说谢谢清珏的坏话,也着实是她的不对。 “三爷文韬武略,并非等闲,又如何要在意我说的胡话呢。” “当真是胡话吗?”谢清珏淡淡掀开了眼帘,一眼不眨的看向南知鸢。 南知鸢呼吸猛然一窒,她下意识的转过头来躲避了谢清珏的视线。 “我,我……” 南知鸢眼神有些慌乱。 “我并非是有意的。” 南知鸢抬眸:“况且,但是我与她有其他要事相商,又如何是专门为了说三爷的坏话呢?” 果不其然,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件事。 “什么要事?” 南知鸢咬了咬唇,半晌才开口。 “曲姑娘,好似是曲大人的亲生女儿。” 谢清珏首先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南知鸢口中的曲姑娘和曲大人究竟是何人。 南知鸢见他面露犹豫,便开口解释道:“曲大人便是福华郡主的夫君,而那曲姑娘……” 她顿了顿:“便是昨日里二嫂替谌哥儿相看的那位姑娘。” 谢清珏微微怔愣,他着实是没有想到,竟会和谢家扯上关系。不过转念一想,谢清珏也意识到了南知鸢同他说这事的缘由。 他微微颔首:“好,我知晓了,这件事我会同二哥说的。” 身份不明,谢家人不能将这种人迎进门来,况且…那人还与长公主一脉的人有联系。 谢家是不折不扣的保皇党,如何能和长公主那边的人牵扯上关系。谢清珏想到了自己那位二嫂,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他向来对纪氏并没有什么好感,纵使是母亲觉着她出身世家,可在谢清珏的眼中,却远远比不上阿鸢。 第155章 谢清珏揉了揉眉心,毕竟这件事情着实是超出他的预料之中的。但南知鸢与崔令姿关系紧密,况且方才的事南知鸢定然是与崔令姿说了什么,二人才得出的结论。 曲家的事,如今便不只是与曲家挂钩了,更是关系到朝堂之中的党派关系。 谢清珏微微皱着眉头,脑海之中想着的却是要同陛下说道这件事。 “这件事贵妃知晓后,是如何说的?” 南知鸢抬头看向谢清珏,倒是还有些诧异于他会开口问这个。 只是方才,南知鸢与崔令姿并没有将这件事聊得够细致,毕竟,南知鸢知晓崔令姿的性子,更多的事情她更愿意自己做决定以及承担,她们之间惯是这般相处的。 谢清珏瞧见南知鸢迟迟没有说话,便知晓贵妃大概是没有同南知鸢多说什么。 凡是入了皇宫之人,总是会留一线,谢清珏对此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意外。只是,谢清珏担心的是,崔令姿并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陛下,而是会将这事瞒起来,自己处理。 如今谢清珏既然得知了此事,定然会将这件事告诉给陛下的。 这事是南知鸢同他说的,于是谢清珏思索了片刻,还是开口同南知鸢说:“此事并非是小事,明日我见到陛下之后,便会将这件事同他说。” 南知鸢皱眉:“不行,这并非是朝堂之事,况且,若是令姿当真想做些什么,可陛下却不允她,那该如何是好?” 谢清珏一下哑然。 “那,自然是听从陛下的。”可谢清珏思索了片刻还是继续开口:“陛下看重贵妃娘娘,自然是会考虑她的想法。” 南知鸢却摇摇头:“若是当真考虑她的想法,又如何会过了这么多年,才让你去湖州,清查她母亲当初事情呢。” 南知鸢的话确确实实是在理的,谢清珏便是思索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任何反驳她的话来。 南知鸢瞧出了谢清珏的犹豫,便继续开口:“况且你说此事并非小事,我倒觉得是小事。” 谢清珏微微怔愣了一瞬,而后还是抬起头来看向了南知鸢。 他想听听,对于这件事,南知鸢是什么看法的。 可谢清珏却没有丝毫意识到,自己竟已经改变了当初无论如何听见这件事情之后,定然会告诉陛下的想法。 “为何?” 他真诚地开口问,南知鸢便也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谢清珏。 “陛下对于长公主,并不是十分亲近,曲大人是郡主的夫君,便是长公主一派的人了。长公主的资历在这儿,陛下并不好,也不能直接对长公主一脉的人下手。可若是旁人给了陛下机会呢?” 谢清珏眉心逐渐松了开来。 这些事情谢清珏并不是没有在心中想过,只是,谢清珏毕竟是首辅,顾忌的事情要比南知鸢更多。 “便是福华郡主想要对曲姑娘下手,也并不能给陛下惩治他们的缘由。” 毕竟,太弱了。 曲姑娘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什么背景的女子。在如今这个世道,相较于大长公主与郡主,曲姑娘死了便死了,没有人会将这个罪责放在郡主,甚至长公主的身上。 南知鸢摇摇头:“我并没有说是福华郡主,况且...相比陛下处置,让他们先狗咬狗岂不是更好?” 谢清珏心中一动,意识到了南知鸢说的是,将这件事捅给县主知晓,而不是郡主。 相比有一定年岁,况且事事都要被自己母亲看顾着的福华郡主。 年岁尚且在十六七岁,自小被自家外祖母娇纵着长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县主,似乎更容易做出某些冲动的事情来。 想到此,就算是谢清珏都不得不在心中感慨,南知鸢这想法的绝妙之处。 相比于谢清珏,南知鸢大概是更懂人性。 “贵妃可是如此想的?” 南知鸢原本还在侃侃而谈,可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瞬间哑了声。 这只是她方才想到的,并没有同崔令姿说。 可是,南知鸢还是认为,这件事的的确确是一个好点子,其中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将崔令姿彻彻底底地拉出当初她父亲,便也是曲大人在她心中的阴霾。 南知鸢心疼崔令姿,她相知相熟的女子之中,唯有崔令姿像凌寒傲雪的冬梅,不管身侧是否有欣赏它的人,都孤独地散发出它自己的芳香。 南知鸢心疼她,心疼她这么些年来的遭遇,也心疼她明明多么喜欢孩子,却没能留住自己的孩子。 “令姿的想法,便是我都企及不上的。” 她倒是没有看高崔令姿,毕竟在宫中这么些年,就算有陛下明目张胆的偏爱,可崔令姿在宫中的这一条道路上,也并没有这般的一帆风顺。 从重逢之后见到崔令姿的第一眼,南知鸢便已经知晓了,如今的崔令姿,已经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存在了。 谢清珏在脑海之中消化完南知鸢的这些话,便是向来果决的谢清珏,如今都有了犯难的时候。 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紧的眉心。 “好,我知晓了。” 谢清珏将注意力从这方面收了回来,只是突然,他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景哥儿和棠姐儿呢?” 方才还在他们二人面前的两个小只,如今却也不见了踪迹。 南知鸢先前都没有注意到,听见谢清珏的话,她才如梦初醒一般。 而后,南知鸢都没忍住笑出声来了:“大概是方才便不愿意听我们说话,景哥儿便带着棠姐儿走了吧。” 谢清珏思索了一番,觉得南知鸢说的确实也在理。 “走吧,去瞧瞧他们。” 谢清珏恢复了往常那般的温和,南知鸢看着他这副模样,又联想到在处理要事时,谢清珏大概也是这般的严谨与犀利,于是,南知鸢便是方才冒出来的那一丝丝的火气,都已经消散地一干二净了。 南知鸢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与谢清珏一道往外边走了。 入目的场景倒是叫南知鸢唇角都不自觉地勾起了笑意。 与谢清珏方才说的没有错,景哥儿与棠姐儿一道,坐在了厅堂之中的圆桌子前,大概是柳絮和柳绿担心这两位小主子着凉,还刻意将厚重的门帘给合上了,又在圆桌底下放了个暖和。 棠姐儿手中正捏着一个驴肉烧饼,双手抱着啃,嘴角都泄了油出来。 景哥儿也是吃着驴肉烧饼,看着妹妹沾着油的小脸蛋,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便拿出棠姐儿的帕子,细致地给她擦了擦脸蛋。 看着这样一幅场景,南知鸢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谢清珏站在南知鸢的身后,他的声音从南知鸢耳朵后边响起。 “景哥儿当真是个好哥哥。” 南知鸢一顿,因为谢清珏说话的时候,呼出来的气便洒在了南知鸢的耳尖上,若不是离得近,南知鸢几乎都要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了,只觉得自己耳尖大概红了一片,如今只觉得烫人得很。 棠姐儿耳尖动了动,她大概是听见了动静,转过身去后便眼前一亮。 “爹爹娘亲!” 景哥儿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跟随着棠姐儿的动作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可这一幕落在了南知鸢的眼里,却莫名觉得景哥儿眼神之中似乎有些怅惘。 第207章 生母 只是还没有等南知鸢细究,谢清珏便揽住了她的肩头将她往里边带了过去。 棠姐儿见到娘亲与爹爹来了,便是手都没有来得及放下那驴肉烧饼,便小步子噔噔噔地往南知鸢与谢清珏这儿跑了过来。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儿,眼前一闪而过的笑意,她弯下身来,丝毫没有顾忌棠姐儿手上油腻腻的驴肉烧饼,一下就将这软乎乎的小人儿给抱了起来。 棠姐儿缩在了南知鸢的怀中,还不断地在小口小口咬着手上拿着的烧饼。 见谢清珏与南知鸢都在看向她,棠姐儿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却还是下意识伸出手来,将手中的烧饼递给了自己的娘亲。 “娘亲,吃烧饼。” 南知鸢低下头来,看着已经被棠姐儿咬的边缘模糊,还沾上口水的烧饼,眼神之中一闪而过了笑意。 谢清珏见状刚想从棠姐儿将那烧饼拿过,却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开始动作,南知鸢便微微低下头来,就着棠姐儿的手,咬了一口烧饼。 棠姐儿乐呵呵的,她原本便不是一个小气的小姑娘,如今见娘亲吃了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更是拍着手,想让南知鸢再咬一口。 棠姐儿伸出手来,一个劲儿地将饼子往南知鸢面前推。 方才南知鸢只不过是挨不住女儿的要求,如今瞧着她愈发的“得寸进尺”,南知鸢眼眸之中都一闪而过了无奈。 可这般,南知鸢却没有发现,坐在一旁的景哥儿突然将手中的烧饼逐渐握紧了,他低垂下头来,眼眸之中闪过的暗光转瞬即逝。 第156章 谢清珏原本将注意力都放在这一对娘俩身上,他唇角还挂着笑意呢,可偏过头来,却瞧见了景哥儿的神情似乎有些奇怪。 他只是思索了一瞬,便走上前去,抚着景哥儿的后脑勺,开口:“怎么了?” 便是对着景哥儿,谢清珏的声线依旧是带有几分冷意的,景哥儿一顿,他没有想到自己方才不过是表情有一瞬间的别扭,便被谢清珏这般快速地发现了。 景哥儿毕竟是小孩儿,掩盖不住面上的情绪,如今被谢清珏这么一问,便立刻带了些慌乱。 他抬起头来,强作镇定地摇摇头说道:“父亲,没什么。” 南知鸢听着他们二人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了景哥儿的身上。 景哥儿背影单薄,落入南知鸢眼中,的的确确是个可怜的小孩儿。 想起他生下来便失去了母亲,而他的父亲... 南知鸢心中涌现出了一股子难受来。 她走上前去,用自己还算干净的那一只手顺着景哥儿的背拍了拍。 “今日你爹爹说要放烟花,景哥儿可要一道去?” 景哥儿一顿,他没有说话,可眼神之中却显而易见的是向往。 南知鸢瞧着,心中便懂了,她笑了笑弯身看向景哥儿, 闻声道:“那娘亲与爹一道陪你去放烟花。” 南知鸢并不是空穴来风安慰景哥儿的,她挥了挥手,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烟花叫柳絮拿了出来。 可等到夜里,星空满布时,正是放烟花的好时间。 景哥儿犹豫了片刻,还是磨蹭着站在了南知鸢的身后。 他看着南知鸢的背影先是唤了一声:“母亲。” 南知鸢转过身来:“景哥儿?这是怎么了?” 景哥儿咬了咬牙,还是开口:“母亲...我生母,她是一个如何的人?” 南知鸢瞬间怔愣在了原地,景哥儿以前从未问过这一个问题。毕竟从他出生之后便从未见过他亲生母亲了,就算总有奶嬷嬷在他身边翻来覆去地提及他的生母,可这么些年来,景哥儿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实感。 相比只能出现在旁人话语之中的“亲生母亲”,景哥儿更为仰慕的,却是南知鸢。 这个待他温和,却教他道理的继母。 于是,如今他问出来这个问题的时候,景哥儿心中首先浮现的,却是阵阵的羞愧之情。 “我,我...” 景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低垂着头,半晌都没有说什么。 南知鸢最开始确确实实没有想到过景哥儿会问她关于嫡姐的问题,可是,瞧见景哥儿双手攥紧,抬头看向自己时候眼神之中却布满了愧疚。 南知鸢只在心中叹气了一瞬间,便伸出手来,揉了揉景哥儿的脑袋。 “景哥儿,你娘亲,是一个顶顶好的人。” 无论是谁同景哥儿,都是这么说的。 说他娘亲知书达理,是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行事作风叫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在家中,她是沉稳却疼爱弟弟妹妹的长姐。 到了谢府,便是挑剔人的老太太,都对她极为满意。而后,更是为谢家生子而亡,留下了这般聪慧的景哥儿。 南知鸢心中闪过万千的思绪,无论如何,站在南知鸢的立场上来说,南知莺的的确确是个极好的长姐。 冬风刮过,凛凛作响,南知鸢定了定心,垂眸对上了景哥儿的眼睛,她语气之中带着认真。 “她当真是个极好的人。” 景哥儿眼睛眨巴了一下,却险些落下泪来,他有些狼狈地转过头来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景哥儿再次开口的时候,连嗓音之中都带了些哑。 明明还是个孩子,可面容梆硬的时候,却带了些小大人的意味。 “当真吗?不骗我?” 他执拗地抬起头来,可当他这般开口时,却连景哥儿自己都不知晓,他究竟是想要一个怎样的答案。 南知鸢虽不知晓他为何这般说,却还是微微弯下身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她对上景哥儿的双眼。 “当真,不骗你。” 景哥儿显然是对南知鸢万分信任的,听见南知鸢的话,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南知鸢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只是,她着实是觉得有些奇怪。 景哥儿自小便十分懂事,知晓南知鸢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便也从未在南知鸢的面前提过南知莺的事情。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向南知鸢问有关自己的母亲的事情。 可南知鸢仔仔细细,反复揣摩着方才景哥儿的话,却突然意识到。 他好似想要从南知鸢的口中,听出什么关于南知莺不好的话来。 这个想法叫南知鸢心底都一沉。 瞧见景哥儿如今情绪大概是恢复了平静,南知鸢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拉着谢清珏悄悄到了一旁。 “你知晓,方才景哥儿问了我些什么吗?” 谢清珏正弯下身来给棠姐儿洗着手,方才油腻腻的沾在棠姐儿手上,平日之中最爱干净的谢清珏反而如今跟没瞧见似的,便是南知鸢走到了他的身侧,谢清珏都没有注意到。 听见南知鸢的话,谢清珏并没有直接开口说些什么,而是温柔地帮棠姐儿把手擦干了。 若是平日之中瞧多了谢清珏冷脸的下属们,如今看见这般的谢清珏,估计都会大吃一惊罢。 他掀开眼帘,抬眸看向了南知鸢。 “景哥儿问了什么?” 便是南知鸢没有开口,谢清珏也隐约意识到了,最近景哥儿的状态并不是太好,与他们交谈之时总是会出神。 景哥儿小小年纪,便是往日之中表现得再好,可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他的行径和想法躲不过大人的,尤其是这般在意他的父亲母亲。 南知鸢咬了下唇,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了谢清珏听,包括南知鸢自己的回答。 谢清珏低下头来,看着懵懂的棠姐儿。 他先是揉了揉棠姐儿的头,交代道:“棠姐儿先去找你兄长吧,爹爹与你娘亲有些事情要说。” 棠姐儿乖巧地点了点头,便闷着头往景哥儿那儿走。 如今棠姐儿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谢清珏不愿意她记得什么话,便与景哥儿有了生疏,毕竟他们二人都是三房的孩子。 三房只会有南知鸢一个女主人,不会再进其他女人和妾室了,便是他们之后还有孩子,那也是与棠姐儿一母同胞的妹妹弟弟。 谢清珏看向棠姐儿走远了,才缓缓将放在棠姐儿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他看向南知鸢,思忖片刻之后才颔首:“我知晓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说什么。南知鸢只觉得奇怪。 “你便不想知晓,景哥儿为何会问我这般问题吗?” 谢清珏没有搭话,可是他紧紧皱着的眉心却在揭示他的烦躁。 “怕是,有人同他说了些什么。” 南知鸢唇瓣翕动了片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谢清珏便抬了抬手。 谢清珏将视线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他尽量让自己的声线维持温柔:“阿鸢,这件事交给我便好了。” 景哥儿是四弟与南知莺的孩子,阿鸢做了继母,便是他对她不公了,如今,这些事情若是再让南知鸢心烦,谢清珏更是不愿的。 谢清珏思绪又落在了景哥儿的身上。 景哥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一反常态呢... 若是要追溯,大概便是他们从湖州回来之后了。 可是他与南知鸢去湖州三个月有余,倒也不可能这般快地将这些时日接触过景哥儿的人一一拉出来询问。 于是,谢清珏又道:“便还是按照你方才说的,先带他们去放烟花吧。” 南知鸢颔首,而就在她转过头来的时候。 南知鸢眼神之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喜。 “看!天哪,下雪了!” 谢清珏一顿,却下意识跟随着南知鸢的话一道抬起头来往外看。 窗牖不知晓何时被人打开了半扇,簌簌的雪花不知晓从何时开始便往屋子里吹。 南知鸢下意识要伸出手来,却忘记自己离窗户边有一段距离,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这雪花落入地板上,瞬间化成了水。 她转过身来,看向谢清珏,语气之中都带了几分兴奋。 “景哥儿最爱看雪了,也好,今日让他好好玩玩,到时候等他情绪好一些了,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谢清珏没有立马开口回答南知鸢的话,可看着她万事都惦记着孩子,却还是点了点头。 侍女已经将院子都清扫干净了,只有雪花慢慢落下留下的痕迹。 南知鸢担心棠姐儿与景哥儿受伤,思考了一下还是叫他们站在房檐之下,距离那烟花虽还有一定的距离,却能瞧见地清楚。 她替孩子们准备的烟花,并不大,小小一桶可点燃之后却如火树银花般绚烂耀眼。 第157章 棠姐儿先前虽然见过这玩意儿,可小娃娃的记性并不足,如今瞧着更是欢喜地很,像是第一回 见到一般地摩挲了下。 南知鸢揉了揉棠姐儿的头。 “若是棠姐儿害怕,娘亲便抱着你,可好?” 棠姐儿思考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来。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会害怕,只是单纯地想让娘亲抱着她而已。 南知鸢看着她咕噜转动的大眼睛,又如何猜不到她的想法呢。 只是纵容着她罢了。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没有掩盖住唇角的笑意,弯身便将她抱了起来,左手还将棠姐儿往上托了托,叫她更好借力。 烟花是柳絮点燃的,点燃的一刹那,她手中攥紧了火折子,捂着耳朵跑了回来站在了南知鸢的身后。 院子里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屋檐下还燃着四角宫灯,只是这烟花发出来的光亮,比这所有的灯笼都要亮。 惊雷一声响,烟花绽放,在半空之中爆出了无数的火花,棠姐儿抱着娘亲,另一只肉嘟嘟的手却往天上指。 “娘亲!看!像荷花!” 南知鸢顺着棠姐儿的手往上边看,烟花绽放出各色的亮圈,仿若水中的波纹似,层层叠叠地铺散开,如棠姐儿所说的一般,这些烟花最后竟汇聚成了莲花的模样。 南知鸢唇角微微勾起,只是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烟花再次噌地一下响起。 又是一朵花在夜空之中绽开。 沾染了雪色的鸢尾花。 南知鸢还没有反应过来,棠姐儿便问:“诶,娘,这是什么?” “鸢尾花。” 南知鸢没有回答,便有一个声音抢先开口了。 谢清珏目光凝在了南知鸢的身上,他又重复了一句方才同棠姐儿说的话。 “阿鸢,这是鸢尾花。 第208章 生母2 南知鸢还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便见谢清珏只是走了过来,揉了揉她的头顶,便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她抬头再看了一眼这绚烂的烟花,临近年关了,放烟花的并不在少数,尤其是孩子多热闹的富贵人家,前些日子便开始了。 只是今日这烟花,却尤其好看。 便连烟花铺子的掌柜,都忍不住抬起头来啧了一声。 “也不知晓是哪家的公子哥,这般会讨姑娘的欢心,用心,当真是用心。” 而谢府之中,二夫人瞧着隔壁院落传来的动静。 她转过身来看了看有些大腹便便的夫君,便忍不住伸出手来拧了一把他胳膊。 “瞧瞧你!再瞧瞧三爷!你怎么没有这般的心呢!” 二爷听着纪氏的话,一下挑起眉来,只是他毕竟是性子温吞的,忍了忍还是开口:“三弟妹她为人宽厚将孩子也教养的好,你为何又不学学她呢。” 他若是不说什么,纪氏反倒是说了就过了,可偏偏二爷如今要一逞口舌之快,听着二爷的话,纪氏一下眉梢都要挑到太阳穴了。 她伸出手便将二爷的耳朵给揪住。 “学学学!我看你才该上学!” 纵使二房这般热闹,可南知鸢这儿却丝毫不知晓。 谢清珏站在了景哥儿的身旁,瞧见景哥儿的眼眸之中皆是倒映着这烟花的影子,他摩挲了一下指腹,才开口道。 “景哥儿,你可愿同父亲聊一聊?” 谢清珏这话说的声音不大,烟花声掩盖住了他的声音。可景哥儿还是下意识地抬头了。 “父亲,您说什么?” 谢清珏看着如今刚到了他腰的景哥儿,他顿了顿,而后蹲下身来看向景哥儿。 他声线温柔,若是在旁的时候,谢清珏是几乎从未这般对景哥儿的。他待景哥儿,是以亲子教导,事事都想让他尽善尽美,自然,便也不会这般温和。 “景哥儿,我有事与你聊聊。” 景哥儿面上有一瞬间的呆滞,可他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已经对着谢清珏点了头。 “好,父亲,景哥儿愿意同你聊会儿。” 谢清珏揉了揉他的脑袋,却没有牵着经哥儿的手,而是让他自己先进屋子里去。 南知鸢注意到了这一对父子的悄悄话,她有些担忧地想要走上前去一步,却被谢清珏用眼神制止住了。 他摇了摇头,用口型同她说。 “不必过来。” 南知鸢咬了下唇,半晌没有动作。 看着谢清珏漆黑的眸子,终于,南知鸢还是妥协了。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像是方才没有看见谢清珏与景哥儿的动作一般。 屋子里烧着地龙,可景哥儿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凉。 他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的背影时,却都没有在意自己眼眸之中闪过的紧张。 谢清珏转过身来,屋外是热热闹闹,屋子里的父子二人却是无比寂静。 景哥儿抿了抿唇,若有若无的梨涡在他面上显露了出来。 谢清珏见着,眼眸一暗。 他叹了口气,问:“景儿,可是想问你母亲的问题?” 第209章 永远的父亲 在方才谢清珏寻他的时候,景哥儿便已经猜测到了谢清珏来寻他的意图。 景哥儿小脸下意识地绷紧了:“是的,爹。” 平日之中,景哥儿都是唤他父亲的,可今日却意外的不同。 谢清珏也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视线落在了景哥儿的身上,带了些许的柔和,像是在鼓励他开口。 景哥儿嘴唇动了动,他低下头来,睫毛颤抖着扫落了一片阴影。 “父亲,那日我听见了你与母亲说的话。” 谢清珏下意识皱起眉头。 什么时候的话? 谢清珏一顿,他突然记起来,当初他与南知鸢刚从湖州回来之时,母亲让他过去说是有四弟遗物的消息,而后他回到梧桐苑之后,想着棠姐儿与景哥儿已经睡下了,便没有避讳地在南知鸢面前提到了四弟。 谢清珏眸色忽然一窒,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将视线落在景哥儿的身上。 如今,他喉咙之中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卡着了一般,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 景哥儿迟迟不见谢清珏回答自己的话,小脸冰冷的。 “父亲,我知晓了。”他抬起头来,脸上都是倔强。 “日后,我不会再问这些事情了。” 谢清珏看着不过长到他腰间处的景哥儿,一瞬间都有些哑然,他脑海之中闪过一丝烦躁,可更深的,却是担忧。 景哥儿如今没有问四弟,而是,问他的生母,南知莺。 谢清珏揉了揉眉心,半晌才开口:“我与你母亲,相处的时日并不多。我并不知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话他并没有说谎,便是如今叫谢清珏去想南知莺是什么样子的,谢清珏都已经想不出来了。 谢清珏不想欺骗景哥儿,这么些年来他从未在景哥儿面前提及南知莺,却从来没有不让他从旁人这里了解他的生母。 便是那个陈嬷嬷,也是谢清珏允了,才让她成为景哥儿的奶嬷嬷。 可以说,谢清珏虽然不是景哥儿的亲生父亲,可这么多年,却早就已经将景哥儿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开始养了。 见景哥儿沉默着许久都未曾开口,而他小小的身子,周身萦绕着的却都是颓靡。 谢清珏见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而后走上前去一下将景哥儿给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景哥儿的身子狠狠地一顿,谢清珏身上的墨香味一下就将他小小的身躯全部笼罩住了。 景哥儿声音都有些带了哭腔。 “爹,我...” 谢清珏没有立马开口说些什么,可手上动作却是万分轻柔。 景哥儿也能察觉到,谢清珏摸着他的脑袋时候,也带了几分的生疏。 “景哥儿。” 谢清珏开口了,似乎是沉默了许久,嗓音都有些哑。 “你是谢家的儿郎,也永远都是我与阿鸢的孩子,可知晓?” 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景哥儿。 景哥儿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如今松懈了下来。 他抬头再度看向谢清珏的时候,眼神之中都带了清明。 “父亲。” “你永远都是我的父亲。” 第210章 烟花下 谢清珏听着景哥儿的话,唇角挂了笑意,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揉了揉景哥儿的脑袋,而后便将他重新带回了南知鸢的身边。 南知鸢正手把手教着棠姐儿怎么用火折子点燃那燃线,可棠姐儿着实是有些害怕,双手搂着南知鸢的脖颈硬生生地挂在了她的身上。 “母亲。” 南知鸢听见景哥儿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看了看景哥儿,又看向了谢清珏,知晓他们应当是将事情给讲清楚了。南知鸢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158章 “诶,景哥儿来。” 南知鸢将手中的火折子递给了景哥儿:“放了烟花,也就开心了。” 南知鸢虽然不知晓景哥儿这些日子为何与往日不同,可瞧着他如今的面色,像是在心中放下了一桩大事。 景哥儿从南知鸢的手中将火折子给接过了,一抬头,便撞见了将那一双葡萄大眼睛露出来的棠姐儿,正扒拉着她娘亲的身子,往景哥儿这儿看。 景哥儿看着妹妹一直看着自己,有些紧张。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棠姐儿皱了皱自己的小鼻子,糯糯地开口。 “哥哥,放烟花。” “哦,哦...” 景哥儿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他脸颊带了些红,只是烟花绽放开的时候遮盖住了他面容的红意,像是天空浮现的光影落在他脸上一般。 棠姐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而谢清珏站在一旁,能够十分轻松地将所有人都收入自己的视线之内。 最后,他只看向了南知鸢。 在谢清珏的视角之中,南知鸢微微弯下身来,毕竟如今的棠姐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奶团子了,抱久了着实是有些吃力,就连她的手腕也隐隐约约有些不受力了。 她侧过头来的时候,随意挽起的发簪有些松散,几缕发丝恰好垂落在了南知鸢的脸颊旁。 烟花浮现之时,南知鸢绝美的容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入了谢清珏的视线之内。 “阿鸢。” 谢清珏的声音太小了,自然被烟花给盖住。 可南知鸢似乎意有所感,正巧抬起头来,便这么与谢清珏对视上了。 棠姐儿被南知鸢抱久了,想自己下来玩,便挣脱着逃出了南知鸢的怀抱。 南知鸢下意识地转过身来,想看顾着棠姐儿,却一下被谢清珏抓住了手腕。 “放心,有柳絮和柳绿在旁边照看着呢,再不济,还有长松在那儿。” 南知鸢抬眸一看,果真是如他所言的一般。 只是,在她刚松一口气的时候,谢清珏手中便突然地加重了一些力道,将南知鸢给往里面扯。 “啪嗒。” 门被谢清珏重重地合上了。 屋子里还烧着地龙,只是因着他们方才出来,这屋子之中的蜡烛却燃尽了好几个,只剩下一两个还依旧散发出光亮。 可更多的光,都是从外边散进来的。 大概是景哥儿又点燃了烟花,一丛丛地火光四射,就连屋子里也渐渐亮堂。 南知鸢不解谢清珏的动作,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谢清珏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他喉结滚动。 “方才,景哥儿与你说了什么?” 南知鸢的话,谢清珏如今已无从顾及了。 他揽住了她的腰,将南知鸢往自己这儿带了些。 而后,弯下身,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211章 她开心便好 窗外的烟花噼里啪啦,便是烧得南知鸢的心也在发颤。 她眼眸之中涌起细细密密的水雾,手指弯曲,便将男人推开。 可当她一抬头瞧见的,却是谢清珏眼底止不住的波澜。 南知鸢偏过头来,轻咬了咬下唇,这才发现,谢清珏方才大概是用了些力道,她尝到了属于自己唇上的淡淡的血腥味。 “别发疯。”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这话硬邦邦的,大概是能将谢清珏震慑到的。可谢清珏只是扯了扯唇角,视线却落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动分毫。 南知鸢眸色微动,偏转过头。 一个吻却又落在了她的耳尖上,叫她手指都弯曲了起来。 “阿鸢,景哥儿大概是知晓了些什么。他应该知晓,我并非他亲生父亲了。” 南知鸢听见谢清珏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 她都忘记了如今尚且被禁锢在了谢清珏的怀中。 南知鸢眸色动了动,有些犹豫地开口:“为,为何会如此?” 谢清珏没有回答她的话,他不愿叫南知鸢烦忧此事。 “放心,景哥儿是个知事的孩子,他当然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情。” 谢清珏说的南知鸢自然懂的,这么些年来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孩子,南知鸢相比谢清珏更加了解他。 只是…南知鸢在心中涌现出一股子担忧来。 景哥儿这般的性子,不是知晓他自己不是谢清珏的孩子,而是四爷的孩子,那他心中定然会对南知鸢与棠姐儿有所亏欠,觉得是他娘亲,是他自己抢占了属于他们二人的位置。 想到这里,南知鸢一下就懂了当时景哥儿为何会嗫嚅着问她关于他亲生母亲的事情,这所有的一切便就这么串联了起来。 一瞬间,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她冷静了片刻,才继续开口说道:“我并没有害怕他会叫我为难。” 南知鸢抬起头来,看向了谢清珏:“自从嫁入谢府之后,我便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我只是担忧他...” 景哥儿自小的懂事,都是南知鸢看在眼里的。 她不愿景哥儿因为上一辈的事情而疏远了她们,更不愿景哥儿往日之后身上都背着愧疚而活。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将目光放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在南知鸢看来,这一切的缘由都因她嫡姐,四爷,以及纵容这一切发生的谢清珏有关,景哥儿不过是一个孩子,这件事的出现和发生都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控制的了的。 “谢清珏,你既然选择了做他的父亲,那便不能让孩子心中留有其他不该有的情绪。”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低垂着眸子,可他的手却下意识握住了南知鸢的手腕,用他那带有薄茧的指腹细细摩挲了起来。 他许久都未曾开口,南知鸢看着他,竟也瞧不出谢清珏如今到底是认同南知鸢的话,还是在这儿默默地发泄着他自己的不满。 南知鸢声线有些硬了:“三爷——” 在她刚开口之时,谢清珏便掀开了眼帘,与她对视上。 他就这么看了半晌,谢清珏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妥协,又似乎还带着旁的南知鸢不懂的情绪。 “我知晓了。” 他伸手,将南知鸢有些凌乱的发丝给拢好,可他面上神情淡漠地便是连南知鸢都有些欲言又止了。 她唇瓣动了动,可看向谢清珏的时候,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屋外的烟花已然燃尽,屋子里又再度恢复了只余微弱光亮的时候,南知鸢还能听见外边棠姐儿的声音。 “诶,哥哥,娘亲和爹爹呢,他们哪里去了?” 南知鸢原本想张口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有开口,南知鸢的手腕便被谢清珏给擒住了。 她下意识抬起头来想要看向谢清珏,可他距离自己着实是太近了,近到便是呼出来的气息都会落在面前人的身上。 “放开我。” 南知鸢偏转过头来,留下了带着绯红的耳尖。 “孩子还在外边。” 谢清珏眸色幽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他下意识抬起手来,便贴紧在了南知鸢的耳垂上。 两个手指揉捏了一下南知鸢的耳垂,显得过分亲昵。 南知鸢眸色动了动,她满脸红得吓人,是羞的,也是臊的。 “我知晓。” 谢清珏带着沙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他黏在南知鸢身上的眼神,如今仿佛有了实质一般,叫南知鸢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抬起头来,却不知晓如今自己的眼睛是亮亮的,就算带着怒火,可这般的神情落在谢清珏的眼中,却是无比的生动。 “既然知晓还如此做?!” 谢清珏没有反驳她,毕竟,他也知晓自己着实是太过于过分了。可他与南知鸢已几个月都未曾这般亲近过了。如今的谢清珏看着南知鸢时,只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全部给抛给她。 便是不做什么,单纯地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嗅一嗅她发间散发出来的皂角香气,谢清珏便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只是看着南知鸢那稍显倔强的眼神,谢清珏便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叹一口气,而后便往后退一步。 他声线愈发温柔,像是在安抚南知鸢,可落入南知鸢的耳中,却带了些许的引、诱。 “好了阿鸢,我不闹你了,只是...这即将要到年关了,阿鸢便当真这般的心狠,不与我一同守岁吗?” 南知鸢眼神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并没有直接看向谢清珏。 “距离年关还有一月有余,三爷到时可得进宫,如何与我一道守岁?” “今年我已经同陛下说过了,会留在府中陪着你们。” 他看向南知鸢:“只是不知晓,这梧桐苑,可还有我的位置?” 南知鸢只觉得耳尖一阵酥麻,对上谢清珏,南知鸢觉得自己着实是有些招架不住的。 她往后退了一步,脊背的蝴蝶骨却一下撞上了窗边的栏,南知鸢稍稍一顿,而后转过身来往门那儿走。 第159章 南知鸢的手放在推门的把手上,过了许久,她才开口:“此处是谢家的院子,三爷若是要来,景哥儿与棠姐儿定然也会高兴的。” 谢清珏听着眼前一亮,只是他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南知鸢便将门一推。 “娘亲!” 棠姐儿已经将手中的烟花都玩完了,一转过头来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娘亲。 她虽不知晓方才娘亲为何突然不见了,可如今见到了娘亲,棠姐儿那一双小短腿便“噔噔噔”地往南知鸢那儿跑。 南知鸢伸出手来,一下便接了个满怀。 瞧着怀中给她扎了小揪揪,正摇晃着脑袋的棠姐儿,南知鸢的眼眸之中都溢满了笑意。 棠姐儿往前年在谢清珏没有回来的时候,也会问南知鸢“爹爹去哪里了?” 今岁,一家人能过个好年,便是南知鸢也是高兴的。至少,替棠姐儿与景哥儿感到高兴。 思及景哥儿,南知鸢意有所感地抬起头来,对着不远处稍显拘谨的景哥儿招了招手。 景哥儿见南知鸢笑得温柔,看向他的眼神与往常无异,景哥儿想着父亲大概是没有同南知鸢说些什么,他这才先松了一口气,而后往南知鸢那儿走。 “母亲。” 看向景哥儿时,南知鸢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爱怜,而后她伸出手来摸了摸景哥儿的头顶,声音轻柔。 “今岁的年关,我们一家人一块过。” 景哥儿率先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来看向南知鸢:“父亲今年不用进宫了吗?” 宫宴都是在年关那日,官员们总是要在最晚才能走的,就算是首辅谢大人也不例外。 若是今年谢清珏还是带着南知鸢入宫参加宫宴,那一大家子几乎在夜里才能聚齐。 棠姐儿如今还是不能熬的年纪,早早地便会开始打呵欠,以往来说,能让她守岁简直是天方夜谭。 今日棠姐儿听着南知鸢的话,眼睛亮亮的:“那娘亲,我能否将眉儿姐姐邀过来玩?” 府里头年岁相近的女孩儿,除去棠姐儿便只有眉姐儿了。 虽说谢清珏并不乐意自家女儿总和二房的姑娘一块,可按不住棠姐儿自己心里愿意。 南知鸢又如何猜不到谢清珏的想法,她偏过视线来,不做声地看了谢清珏一眼。 谢清珏立刻便反应过来,是笑他当初同南知鸢说过的,叫棠姐儿莫要和眉姐儿一道玩在一块的话。 “她开心便好。” 第212章 做梦 谢清珏说的是心里话,他看向一侧的棠姐儿,棠姐儿的眼睛亮晶晶的,见爹爹这话似乎是答应了她,乐得小姑娘一下便往谢清珏的身侧跑去,一下便抱住了他的大腿。 “爹爹真好!” 谢清珏弯身,将棠姐儿一下给抱了起来,而后偏过头来看向景哥儿。 景哥儿的神情之中带了些许的克制。谢清珏心中涌现出一股波澜,而后对着景哥儿招了招手。 景哥儿乖巧地低着头,走到了谢清珏的身侧。 他伸出手,揉了揉景哥儿的脑袋,而后又长臂一勾,将原本站在一旁的南知鸢也给笼进了他的怀中。 谢清珏抬头,看着烟花余韵过后,略带了些烟雾的天空。 今日的夜空之中并没有亮堂的月光,与璀璨的星光,没有了烟花,它反倒是黑漆漆的一片。 可院子之中是有灯笼的,雪花飘散在半空之中簌簌落下,却也给夜空之中平添了几抹白色。 谢清珏的手一直放在外边,冬日之中冻得有些发紫了,只是谢清珏也跟没有注意到似得。 南知鸢原本只是淡淡地将视线给转过来,可突然,她眸子猛然一缩,而后便握住了谢清珏的手腕。 谢清珏抬眸看向她,南知鸢才意识到了自己如今举动着实是有些过了,她瞳孔微微缩紧,而后垂下头来让自己的声线变得与平日之中没有任何差别。 “这是怎么弄的?” 谢清珏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背。 他摇摇头:“无事,只是今日冷着罢了。” 南知鸢眼眸之中染上了一丝担忧,可她终究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 烟花既已经放完,院子里便只留下了侍女来收拾残局。 南知鸢陪着棠姐儿洗漱完之后,便擦着头发往里屋里走。 屋子里暖烘烘的,南知鸢刚想往梳妆台那儿走,却瞧见谢清珏正坐在梳妆台前,不知晓在做些什么。 南知鸢步子稍稍一顿,而后又继续抬了步子走了上去。 “做什么呢?” 南知鸢转过头来瞧,谢清珏下意识想将手中的东西给藏好,却没有料到自己晚了南知鸢一步,被南知鸢看得真真切切。 谢清珏正用南知鸢的面脂,来涂着手背。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这面脂是崔令姿赠予她的,是罕见的桃花香味,平日里南知鸢都极其珍惜地用,可如今,这面脂落入谢清珏手里之后,却硬生生地被挖出了一大坨。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谢清珏见被她发现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掩盖住了自己的心虚。他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将那面脂重新放回到了它原本的地方上,而后又抬眸,看向南知鸢。 “这面脂挺好用的,你在何处买的,我这几日便叫人买些过来。” 南知鸢揉了揉眉心,她没多说什么,只叫谢清珏看看那装着面脂瓷盒的盒底。 谢清珏不知晓南知鸢为何要他这么做,只是,谢清珏看着南知鸢有些阴晴不定地面色,他沉默了片刻,还是乖乖地按照南知鸢的话,看向了盒底。 只是这一看,谢清珏面容便僵硬了起来。 “这是...” 南知鸢抬眸,瞧见了谢清珏面上的神情,便也知晓他这是猜出来这面脂的价值不菲了。 却没有料到,谢清珏将那小瓷盒握住了,指腹反复摩挲着:“是贵妃给你的?” 南知鸢刚想点头说些什么,谢清珏便又抢先一步。 “难怪这瞧着怪是好用的。阿鸢,不若将这一盒给我?” 南知鸢心里一堵。 面脂这东西,在冬日里可是必备的,况且崔令姿赠予她的并没有太多,南知鸢珍惜着呢。 如今听着谢清珏这话,她心中渐渐涌现出了一股子怒意。 她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南知鸢掀开眼帘瞪了谢清珏一眼,她语气硬邦邦的拒绝:“不成。” 南知鸢伸出手来就想从谢清珏的手中将那小瓷盒给抢回来。 却没有想到谢清珏只是轻轻地将手一抬,她便够不到了。 “日后,为夫送你更多,可好?” 南知鸢两只手几乎都攀在了谢清珏的身上,就想着借用他身上的力道,将他手里的瓷盒拿回来。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便是想都没有想。 “做梦!” 第213章 面脂 虽说南知鸢那日最后还是将那一盒已经用到底了的面脂赠给了谢清珏,可南知鸢着实是有些气不过的,最终还是与谢清珏约好了,借一还三,他可得亲自请求陛下再给南知鸢三盒一模一样的面脂。 只是,半个月后,某一日谢清珏回府上的时候,瞥眼瞧见南知鸢正在低下头来算着账本时,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想将南知鸢的注意力给拉回来。 如谢清珏所料一般,南知鸢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 她眼眸微微挑了一下,似乎是在问谢清珏想要做什么。 谢清珏没有开口,而是兀自从袖口之中拿出来了一个小瓷盒。 南知鸢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却已经将谢清珏递来的小瓷盒给接住了。 “这是...?” 南知鸢有些好奇的低下头来,她将瓷盒打开,瞧见里边东西时候微微一愣。 谢清珏见她没有说什么,便自己开口解释道:“这不是宫中特供的。” “我知晓。”南知鸢用了许久崔令姿送给她的面脂,如今又如何认不出来面前这小瓷盒之中的面脂并非是出自于宫中呢。 “只是...”南知鸢先是将账本放在了一旁,她先将手擦干净了,而后才将小瓷盒之中挖出来了一丁点的面脂。 南知鸢低下头来细细嗅了,她眼前一亮,看向谢清珏。 “这味道,我怎么瞧着比宫中特供的还要香上一些?” 她又将挖出来的那一勺放在了手背上,膏体滋润却不油腻,触碰到手背时候,只需要一揉便立马化开了,而涂抹了这面脂的地方,像是被覆盖了一层层的水膜一般。 南知鸢有些惊喜地看向谢清珏:“这是哪里来的?竟和宫中的没什么差别。” 南知鸢还是稍稍藏了一些话的,毕竟若是再给他戴高帽,谢清珏怕是嘴角都要扬到太阳穴去了。 如今,原本满脸清冷的谢清珏,如今唇角都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是自然。” 谢清珏揉了揉指腹,感受到了一丝的疼痛袭来,可谢清珏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邀功的性子,如今这样,皆是为了瞧见南知鸢的惊喜。 第160章 “既如此,我便让他们多做一些。” “等会儿...” 南知鸢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是你着人做的?” 谢清珏犹豫了一瞬,便颔首。 南知鸢眼神之中的惊讶没有藏住,她正了正身子看向谢清珏。 “那这方子,也是你给的?” 谢清珏没有否认。 南知鸢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晓谢清珏定然不会为了这区区一个方子便向陛下讨要,要么是谢清珏身边的幕僚,要么便是...他自己钻研出来的。 谢清珏是个聪明人,南知鸢先前便知晓,只是南知鸢从来都没有想到,谢清珏的聪明竟然能用在这些地方上。 南知鸢方才除去在算他们三房这个月的账,还在算底下那些庄子和铺面的账。 大概是她先前并没有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那儿,可等她今日瞧着,却发现先前有两三家营收尚可得铺面,如今都已经在亏损状态了。 南知鸢着实有些不懂,想着过几日得去瞧瞧究竟是什么原因。 而恰好如今... 南知鸢将视线放在了面前那小瓷盒之上,她眼睛有些亮亮地,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 “你说,若是咱们家铺子能卖这个,日后能挣多少银子?” 谢清珏面上有一瞬间的呆滞,他原本只是为了讨南知鸢欢心,如今怎么叫南知鸢将心思用在其他上边了。 谢清珏还没有说些什么,南知鸢便摇了摇头:“不行,若是咱们当真这么做,得先同令姿说一下。” 谢清珏沉默了片刻,才问:“为何?” 南知鸢朝着他笑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自然是多送给她一些了。” 贵妃娘娘这个活招牌,南知鸢定然得用。 她眼睛里闪过了期盼。 若是这面脂再多加几个味道,摆成一排。再加上她送给崔令姿那些,将贵妃娘娘的招牌给打上,怕是日后连棠姐儿的嫁妆都能厚上几分。 谢府虽然不缺银子花,可毕竟公账上能给棠姐儿的嫁妆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而她当初嫁给谢清珏的时候,嫁妆尽数握在嫡母的手上,叫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谢家都抬不起头来。 谢清珏看着她的面容,大概猜测到了南知鸢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思索了片刻,才问:“当初我给你的库房钥匙呢?” 南知鸢抬眸,看向谢清珏:“在我这儿呢。” 谢清珏沉默了片刻。 “这些东西,便是给你和棠姐儿的。” 他所有争取的功名,得到的恩赏,为的便是家中人。他谢清珏不是什么不求名利的大善人,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叫家人能更上一层吗。他的地位,便是为了荫蔽他的夫人和孩子。 南知鸢看向他,抿了抿唇许久才开口:“我知晓。” 她偏过头来,一开始谢清珏将那钥匙给她的时候,是南知鸢尚未知晓景哥儿身份的时候,当时她想的是,这满屋子里的东西,便是景哥儿得占一大半。 当初的南知鸢尚未生下棠姐儿,还在忧心不知晓其中有多少能留给自己的儿女。 便是当初有个心眼多的侍女,撺掇着南知鸢从中谋私,放进自己的库房之中。南知鸢什么都没有说却暗暗疏远了她,后面才知晓,那侍女竟与当初景哥儿身边的陈氏是老相识。 如今回想起来,才惊觉她们大概是想拿住她的错处,好揭发出来叫整个谢府都厌弃她罢。 南知鸢抬眸,看向谢清珏。 她迟迟没有再说些什么,可谢清珏却也读懂了她的意思:“景哥儿,自然会有属于他的东西。” 谢清珏的私库,是留给南知鸢和他们的孩子的。 他待景哥儿犹如亲子,只是,若是日后他与南知鸢还会有其他孩子的情况,他自然也不会厚此薄彼的。 第214章 指亲 南知鸢听着谢清珏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不是什么贪心的人,况且,这么些年来她也有在为棠姐儿慢慢攒嫁妆的。 “别多想了,日后棠姐儿的嫁妆越多,底气便越足。况且这些铺子从今年开始莫名的没有了进账还有亏损,我想着...若是咱们家的胭脂铺子能有新鲜玩意,保不定能先把账给平了。” 南知鸢谈及这个事的时候眼睛是亮亮的,谢清珏看着她,终于是妥协了。 “好,明日我便将配方给你。” 他是为了讨南知鸢欢心的,南知鸢想要如何处理这一份心意,也都是由南知鸢自己决定。 南知鸢也没有想到谢清珏竟然这么好讲话,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可谢清珏答应了她,也合了南知鸢的心意。 南知鸢再将那小瓷盒拿了起来,瞧着上面光洁的瓷面。 她意有所感,转过身来将桌案上的笔拿了起来。 谢清珏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南知鸢的动作渐渐都出了神。 南知鸢的画技,谢清珏知晓的一清二楚。只是旁人却从未知晓谢家的三夫人,是京城之中都能排得上名号的女子画家。 谢清珏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南知鸢如今是想在瓷盒上作画,那他便相助于她,帮她的贤名传播开来。 南知鸢不知晓在自己身后,谢清珏便在心中想到了日后的事情。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之后,南知鸢看着面前的瓷瓶,暗暗松了一口气,手头上也是愈发的小心翼翼了起来。 “阿鸢。” 谢清珏开口,可他动了动自己的手,便发现有些酸涩了。 他维持着一个姿势太久,南知鸢画了多久,他便在她的身后看了多久,身子也没有动。 只是谢清珏没说什么,只是揉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而后走到了南知鸢的身侧,与她一道去看南知鸢面前的“成果”。 只那一眼,谢清珏眸中便闪过一丝惊艳。 南知鸢的画技高超,可如今落在瓷盒上,并没有炫她的画技。 寥寥几笔,便将凛冽的梅花勾勒了出来,背景被她描黑了,可有些地方却余了下来,配合着整个瓷瓶,像极了冬日里绽放开的,落在雪夜之中的寒梅。 那点点红意灼人,尽显神韵。 “好,好。” 谢清珏眼眸动了动,他看向南知鸢,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阿鸢的画技,比先前愈发的好了。” 而瓷盒之上的画,并没有流于表面和框在死板的画技之中,而是跳脱出来,借用了瓷瓶光滑的表面,使得那一片片的花瓣都如肉眼所见一般的逼真。 南知鸢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她画得有些尽兴,便是额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听见谢清珏的夸奖,南知鸢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看向谢清珏。 “当真这般好?” 南知鸢会品别人的画,只是自己...她总是会觉得有疏漏之处。 精益求精,是她毕生所求。 谢清珏颔首,除去夸奖南知鸢的话之外,这画落入谢清珏的眼中,着实是好的。 “阿鸢是想,这瓷瓶皆用这画作?” 南知鸢点了点头,却又对着谢清珏摇摇头:“若是里边是梅香,便用它。若瓷盒之中盛的是其他香气,那自然是旁的画覆在其上。” 谢清珏思索着南知鸢的话,他微微颔首:“这倒是个好法子。” 这些日子谢清珏也不是没有派人将市面上有的面脂都买回来,她们的外壳样式颇多,可这般用心且细致的,谢清珏着实是没有见过。 南知鸢便是这样一个性子,什么事她若是想做了,那定然是盼着做到十全十美的。 谢清珏支持南知鸢的想法。 “那这些时日,长松便不必跟着我了。若是你有什么想要他做的,尽管差遣他便好了。” 南知鸢也没有与谢清珏见外,况且长松的能力南知鸢也是知晓的。 在谢清珏身边长大,是他这么多年来当之无愧的,最为亲近的小厮,长松定然也是有旁的南知鸢不知晓的能力。 南知鸢如今手头上只有柳絮与柳绿两个小丫鬟比较机灵的,柳绿平日里还因着行事稳妥,多被她放在棠姐儿的身旁照看棠姐儿。 南知鸢只思考一瞬:“那便将他留下,到时等他调教出几个得力的小厮,便让他再回到三爷身旁便好了。”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颔首。 只是犹豫了片刻,谢清珏开口:“你身旁的侍女,可要再添几个?” 南知鸢看向谢清珏,有些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 谢清珏大概也是第一回 做这种事,他捏了捏眉心,虽是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了。 “长松只比我小上一岁,可至今却未曾娶妻。” 谢清珏说着,还默不作声地看了南知鸢一眼。 南知鸢的脑袋瓜子转动了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谢清珏这是想让她 给长松指亲。 想到自己身边的柳絮,南知鸢眼前一亮。 第161章 “那长松可曾说过,他相中了哪个姑娘?” 谢清珏摇头:“未曾,他只说过,但凭你安排。” 南知鸢方才涌动的心,如今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凉了下来。 她不愿做那随意指婚的好事人,柳絮是她自小陪伴的侍女,无论如何,她定然要保她一生幸福才会让她出嫁。若是长松不心悦于柳絮,那便是南知鸢亲自搭桥的,日后二人夫妻不睦,对于柳絮来说也是孽缘,会葬送她后半生。 于是,南知鸢只思考一瞬,便将这难题给谢清珏抛了回去。 “那你便问清楚长松究竟喜欢哪个姑娘,再来同我说。” 见谢清珏还要再说些什么,南知鸢急忙开口堵住了他的话:“我乐得做红娘,可也得长松人家愿意,不是?”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转念一想倒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他颔首:“这样也好,那等我询问到了,再来告诉你。” 南知鸢见谢清珏同意了,也颔首:“这般便好。” 只是,还没有等谢清珏问到长松的意愿,京城之中便出了一件大事。 ——县主大闹曲家,把曲家唯一未出阁姑娘的脸都给刮花了。 第215章 玉肌膏 南知鸢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下便想到了什么。 临近年关,谢府之中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可南知鸢还是有些如坐针毡。等到谢清珏下值回来之后,南知鸢第一时间将他给叫过来了。 谢清珏今日去了刑部,便是连官服都没有换。 南知鸢见到谢清珏,刚想同他说什么,可嗅见谢清珏身上的血腥味。南知鸢下意识转过头来,捂住嘴便想吐。 却见谢清珏眼前一亮,他没有再往前走,却兴奋地问南知鸢。 “这是怎么了?这是有了?!” 南知鸢一听他这话,便已经忍不住地翻了一个白眼。 她捏着鼻子,上上下下扫了谢清珏:“先去换身衣裳,我便同你说。”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下意识咳嗽了一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他方才在那人堆之中,都嗅不出来身上的血腥味了。 只不过谢清珏还是老老实实的听了南知鸢的话,先去前院草草冲了一个澡,将衣裳换了之后再回了后院。 谢清珏低下头来正整理着袖口,南知鸢便走到了他的身侧。 他便是不用抬头,都闻到了南知鸢身上专属的气味。 “可是来问我曲姑娘的事?” 南知鸢还没有开口,谢清珏便了然地说道,还抬眸看向了南知鸢。 南知鸢方才已经在喉咙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便这么被卡在了原地,不上不下的。 “嗯?” 谢清珏眉梢一挑,看着南知鸢。 她叹了口气,颔首:“不错,我便是想来问你这一回事的。” 南知鸢咬着唇,眼神担忧地看向谢清珏。 “当初我让你莫要和陛下说这一回事,你...你可曾同陛下说了?” 南知鸢心中七上八下的。 如今见着那曲姑娘的人少,定然是有人同县主说了什么,县主才会知晓她的身份。 若是挑拨县主与曲家关系的是崔令姿,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是... 只是若这事陛下不知晓,却叫崔令姿闯了这般大的祸患,南知鸢心中都已经揪了起来,担心崔令姿会因着这件事受到陛下的厌弃。 好在,在她说完之后,谢清珏颔首。 “陛下已然知晓了。” 他顿了顿:“只不过最开始不是我说的。” “嗯?”南知鸢听着谢清珏这话,脑子一下卡顿住了。 不是谢清珏说的,那又是何人... 等会儿... 南知鸢眼眸一亮,抬起头来看向谢清珏:“莫非...莫非是令姿说的?” 谢清珏颔首。 南知鸢闻言,松了一口长气。既然陛下知晓,那这件事情的发生便是必然过了陛下的明路的。 南知鸢方才忧心崔令姿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彻彻底底的松懈了下来。 只是... 南知鸢看向谢清珏:“陛下,这是打算好了要动手对付大长公主她们了?” 谢清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些事情事关重大,谢清珏害怕南知鸢也会掺和进去,便不再说这事而是岔开了话题。 “近日可有空?” 南知鸢抬眸看向他。那面脂已经陆陆续续地在底下铺子上涌入了,若是说事多,那的的确确是多的。只是南知鸢底下能唤得动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些事情均摊在他们身上,南知鸢也并不算太忙。 她只犹豫了一瞬,便颔首。 “是有空的。” 谢清珏了然:“驸马段大人今日瞧见我,同我说了长公主惦记棠姐儿,大概请柬这两日便会到了。你若是有空,带着棠姐儿去与长公主说些话倒也是好的。” 自从回京之后,南知鸢便没有再关注当初在湖州那些事情的动向了。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好奇地问:“那长公主如今身上的毒...?” 青荷如今已经被关在大理寺之中了,大理寺里边的官吏手段狠辣,青荷刚开始还受得住,后边便将自己知晓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而事关长公主,陛下也极为看重,由青荷吐出来的那些东西之中,顺藤摸瓜便寻到了这毒的来源与解药。 虽说最终那下毒的幕后之人并未浮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可如此大张旗鼓地将他们这一整条线摧毁得七七八八,也算是略有收获了。 谢清珏开口:“已经解了。” 长公主如今的身孕,算一算也该有半年了,妇人初次怀孕总是心中会有担忧的,即便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 谢清珏看向南知鸢,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长公主几乎没有什么闺中密友,你若是想,便多与她说说话。” 相比京城之中旁的想攀附长公主,却又忌惮她的妇人们,长公主对待南知鸢已经算是额外的优待了。 南知鸢撑着脑袋看向谢清珏,问他道:“不是叫我带着棠姐儿过去吗,怎么又与我有关了?” 谢清珏看她,见她面上挂着笑意,即便是这般的娇态,可落在南知鸢的面上却是彻亮得如白日暖阳一般,叫人生不出半分厌恶来。 “阿鸢自是讨人喜欢的,便连长公主也不意外。” 方才南知鸢只是随口一说,想听听谢清珏会如何回答。 如今谢清珏夸了她,南知鸢先是一愣,险些就要将头给转了过来,着实是有些被他这话给呛到了。 南知鸢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抬眸看向谢清珏:“那你说,我带几瓶玉肌膏给长公主可好?” 玉肌膏是南知鸢给自家面脂取的名儿,美人玉肌,着实是勾起夫人们购买这面脂的兴趣。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跃跃欲试,如今更是满脑子都是这玉肌膏。 他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可又想着这方子是他给到的南知鸢,也是他后来同意南知鸢将这做成买卖,可以说南知鸢如今所做的,都是他从中帮忙得来的结果。 既然如此,谢清珏也只捏了捏鼻梁,却没有一口回绝。 “这样也好,只是...”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见她已然在畅想着什么。谢清珏便话锋一转,将方才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给藏下了。 “只是,到时早些回来。” 第216章 贵妃出事了 与谢清珏所想的一般,长公主府上递进来的请柬来得极快。 鎏金的外壳,龙飞凤舞字迹的:谢夫人启。 谢清珏只瞧上一眼,便看出这是长公主殿下亲自写的。 南知鸢仔仔细细看了其中的时间,又将自己的日程表给拿出来瞧了瞧,将那日原本的安排放在其他时候,南知鸢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南知鸢思索了片刻,抬眸看向谢清珏:“长公主既是棠姐儿的干娘,那我这儿除去给长公主送一份礼,是不是还得给长公主如今腹中的孩子送一份呢?” 毕竟这孩子,也能算是她救了的,与她甚有缘分。 这些话虽只在心中所想,可南知鸢还是盯着谢清珏,似乎要将他看穿似得。 谢清珏沉默了片刻:“你从我私库之中瞧瞧有什么东西吧。” 南知鸢这些日子开始做营生后,便如同老鼠一般,只进不出,恨不得将她自己的私库填的满满当当的,谢清珏知晓,若是当真叫南知鸢从她自己的私库之中挑出什么礼物来送长公主,那她定然也是愿意的。 可这皆是小事,谢清珏还是想叫南知鸢高高兴兴地出门去长公主那儿。 毕竟成亲后的这么些年,谢清珏还记得,与南知鸢有过联系的京城贵女屈指可数。如今她既然有了自己交好的女子,那于南知鸢也是一件好事。 南知鸢倒是没有想过只不过是个送礼的事情,倒是叫谢清珏脑海之中绕过这般多的弯弯绕绕。 第162章 只是,听着谢清珏愿意将自己的私库打开,任她挑选。南知鸢眼睛也一亮。 她先前虽手握着谢清珏私库的钥匙,却几乎没有动里边的东西。 南知鸢沉默了一会儿,试探一般地开口。 “那,前朝那山水大家之作可否能给我?” 谢清珏:... “可。” 南知鸢眼前一亮,跃跃欲试:“那幅清鹤图呢,就是吕大家的绝笔之作?” “...也可。” 谢清珏见南知鸢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他直接站起身来堵住了南知鸢接下来的话。 “我还有要事处理,私库的钥匙既然都给你了,那里边的东西,全权由你做主。” 南知鸢看着谢清珏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笑意。 尚且还在一旁的柳絮脑海之中盘旋着方才两个主子的对话,见南知鸢迟迟没有动作,柳絮还是犹豫着开口:“那夫人,那些画...?” 南知鸢抬眸看向柳絮,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方才逗他的。” 便是柳絮也怔愣在了原地。 南知鸢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不过为长公主寻一份礼,还是极有必要的。” 长公主出身皇家,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见过,南知鸢想从谢清珏的私库之中挑选一个寓意好,即便不那么珍贵,却也少见的物件。 等到南知鸢决定好了,日子便也一下就到了南知鸢要带着棠姐儿去长公主府的时候了。 长公主府上的侍女,早早听从了长公主的命令在门外候着南知鸢与棠姐儿。 原本面上严肃没有其余神情的侍女,见到了南知鸢与棠姐儿,唇角立马勾起了一抹笑来。 “谢夫人,谢姑娘终于来了,长公主已经等您们许久了。” 南知鸢笑了笑,而后叫柳絮将她自己手中的东西递给长公主的侍女。 “不过是微薄之礼,也不必同长公主说了。” 侍女接过,可听着南知鸢的话却没有吭声,等到见了长公主时,侍女第一时间便将南知鸢准备好的礼物呈了上来。 长公主比上一回南知鸢见到的要圆润了许多,气场依旧是那么足。 “谢夫人来了?快些做。” 长公主一边张罗着,一边还对着棠姐儿招了招手。 棠姐儿还记得这个漂亮姨姨,迈着小步子“滴答滴答”便往她那儿走了。 “干娘好,弟弟好。” 长公主听着棠姐儿嘴甜的话,眉眼顿时弯了起来。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就想着等她腹中孩子生下来之后,能有棠姐儿这一半的乖巧听话便好了。 “棠姐儿好,干娘给你准备了好些点心,快去吃吧。” 长公主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棠姐儿的背影,见她乖巧地坐在了一旁的圆桌边,腿悬在空中晃荡,她才好不容易地将视线给收了回来。 长公主看向南知鸢:“谢夫人来就来了,带东西做什么。” 她正了正神色,看向南知鸢时候眸里还带了几分认真:“我知晓,谢夫人这一回也去了湖州。我如今身上的毒能解了,也有夫人你的功劳。” 见长公主这般正式地同她道谢,南知鸢一瞬间都有些不知晓应当说什么了。 毕竟,她去湖州是谢清珏做的决定。长公主的解药也并非是她能够左右的。 南知鸢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长公主大概也是瞧见了她的无措,笑道:“我知晓谢夫人向来不会短缺什么,这样,菊青,将我妆匣子拿过来。” 侍女低垂着头,按照主子的意思将长公主的妆匣子拿了过来。 长公主打开后,便从其中拿出来了个东西。 她一手拿着,另一只手抚着小腹,站起身来便往南知鸢这儿走。 有孕之后,往常如刀剑作伴的长公主,如今周身都萦绕着柔和感,便是南知鸢瞧着,都不能与她第一回 在街上瞧见胜仗归来的长公主联系在一块。 长公主伸手,将东西递给了南知鸢。 是一个小玉环,上边没有任何的刻痕,可玉质细腻种水极佳,便是南知鸢这种不懂行的都知晓并非凡品。 见南知鸢像是想推拒,长公主提前一步开口,将南知鸢的话堵在她的口中。 “谢夫人,这不仅是我的意思,还是陛下,是段家的意思。”长公主笑面盈盈地看向她,而后又将手往她面前拖了拖。 “夫人,便收下吧。” 南知鸢唇瓣翕动了,她刚想说什么。 忽然,一个太监打扮的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他面色极差:“殿下,大事不好了。” 长公主转过身来,面色阴晴不定地看向那小太监。 等到小太监附耳同她说了些什么之后,长公主面色一变,便是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了。 她看向南知鸢,眼眸之中流动着南知鸢看不懂的情绪。 “贵妃娘娘,出事了。” 第217章 一道入宫 南知鸢原本见那小太监进来的时候,便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在长公主同她说完话之后,南知鸢最初都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她愣愣地看向长公主,似乎没有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见南知鸢怔愣着看向她,便是长公主都有些着急了。 “宫里人来同我报信,说崔贵妃出事了。” 南知鸢听着,“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贵妃出什么事了?” 长公主抚着她的肚子,担忧地看向南知鸢。 “应当是昨日开始,京城之中便有风言风语流传着贵妃的身世。只是这些话如今却愈演愈烈,竟传到宫里头去了。” 长公主想起那风言风语,眉心紧皱。 她抬眸看向南知鸢:“听说现如今崔贵妃已经晕厥过去了,你...可要同我一道进宫去看看?” 南知鸢下意识攥紧了衣裙,便是将它弄得满是褶皱,南知鸢如今都不甚在意了。 她急忙站起身来,对着长公主颔首:“长公主,我与您一道去。” 南知鸢说的时候,还下意识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还在一旁一无所觉的棠姐儿。 如今宫中必然大乱了,她不好将棠姐儿也一道带进去,可如今... 长公主瞧见南知鸢这样,只是思考了一瞬。 “来人,将谢小姑娘好好地送回谢府,切莫出丁点差池。” 南知鸢听着长公主的话,不由地看向了她,眼眸之中都带了感激的神色。 “放心,宫中的太医医术精湛,况且皇兄看重她,贵妃定然不会出事的。” 南知鸢听着长公主宽慰她的话,却一时间不知晓从何开始说,她只能扯了扯嘴角,低垂着眸子:“但愿陛下能庇佑贵妃娘娘。” 她的令姿...便是南知鸢不用猜,都能知晓这些流言蜚语究竟是谁放出来的。 先前便有人暗地里说崔令姿是祸国妖妃,身份卑微,却能入了陛下的眼,还平步青云到如今成了贵妃娘娘。 他们的那些话,不过是酸罢了。 记恨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得了陛下的恩宠,一个个都恨不得将她取而代之。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思绪维持平稳。 上一回她见到崔令姿时候,她的状态说不上差,可着实也算不上好。 长公主宽慰她的这些话,南知鸢也只听了就过了。 她知晓,崔令姿身子并没有什么毛病。只是,心病总归是需要心药来医的。 陛下虽面上待她极好,地位、荣耀皆给了她,可南知鸢知晓,崔令姿想要的东西并不是这些。 南知鸢揉了揉眉心,这事事关皇家,她一瞬间只感觉到无数的无力朝她席卷而来。 “好了,莫要多想了。”长公主见南知鸢上了马车之后便迟迟不说话,于是,她也只在快要到皇宫时才唤了她。 “已经快到了。只是...”长公主目光灼灼,盯着南知鸢。 “谢夫人,关于贵妃的身世,你是不是先前便知情的?”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可长公主是什么人,是在战场之上杀伐果决的女将军。 南知鸢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眼神,便低垂下头来,活像一个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可却不留神做了错事的孩子。 “是,我知晓。” 长公主听着南知鸢承认了,她眉心拧得更紧了。 “那你是知晓,她与那突厥人有血缘关系吗?” 南知鸢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意识到长公主的话并不是她以为的。 南知鸢立马抬起头来,皱着眉看向长公主:“您说什么...?” 长公主看着南知鸢神情,意识到了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拧紧眉心:“本宫是说,如今京城之中众说纷纭的,皆是说她母亲与突厥人有关。” “不可能。” 南知鸢掷地有声。 长公主倒是没有指责南知鸢,反倒是正了正身子看向她,眼眸之中都带了几分认真。 第163章 “你如何知晓这不可能?” 南知鸢咬着唇,迟迟没有开口。 长公主眸色微微闪动,而后将视线收了回来。 “如今不说,日后若是贵妃身上当真背了个突厥后代的身份,你怕是无人可说了。” 南知鸢咬了咬牙,即便知晓长公主如今这是激将法,可南知鸢还是开口了。 “与突厥有关的那女子应当唤做青荷,令...崔贵妃她的母亲,早在几年前便去世了。” 这与长公主知晓的消息大差不差,她抿着唇看向南知鸢:“你说的,本宫早已知晓。” 南知鸢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诧异:“殿下既然知晓,那为何...” “是问本宫为何还要问你对吧?” 南知鸢心中虽是不解,却还是点点头。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只是,皇兄知晓,本宫知晓,不代表其他人知晓。” 况且,长公主猜测,崔令姿压根不是因为所谓的流言蜚语而晕倒的,她受到的刺激,另有原因。 长公主没有说话,马车停了,她掀开眼帘看向南知鸢。 “莫要多问了,先进宫吧。” 这一句话,就将南知鸢还未说出口的话堵得严严实实,南知鸢无法,只能顺着长公主的意思先一道入了宫。 启祥宫一如往常南知鸢来时的样子,只是在南知鸢瞧见崔令姿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 陛下背着手站在窗前,便是连长公主与南知鸢到了都不知晓。 “皇兄。” 长公主走上前去,宽慰一般地开口:“如今太医院的院首在,定然不会叫小皇嫂出事的。” 陛下清绝的凤眼看向长公主,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他似乎刚刚意识到如今这殿中除去有崔令姿与长公主之外,还有旁人。 见南知鸢还维持着方才朝他请安的样子,陛下挥了挥手:“先起来吧,去看看她。” 他话一顿:“她...大概挺想见你的。” 出生皇家,陛下并不懂什么是闺中密友的情谊,只是,崔令姿每一回在他面前提到南知鸢的时候,唇角都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便是出宫去见她回来后的那几天,崔令姿同他说的话,都是比往常要多的。 让长公主与谢家亲近,是长公主的本心,也是陛下的意思。 当初让南知鸢将她的恩典用在了崔令姿的身上,陛下...总想着要补偿她些什么。 而最好的,便是叫南知鸢的女儿,她挂在心尖上的棠姐儿,享受到无比的尊荣。 第218章 召县主 南知鸢不知晓高高在上的帝王在这一刻,心中在想着些什么,可在她听见陛下的话时,便是心中都忍不住一颤,下意识看向躺在床上面容煞白的崔令姿。 她转过身来避着人,悄无声息地将眼角的那一滴泪给拭了,而后才起身。 膝盖处传来一阵的酸疼,可南知鸢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她喉咙动了动。 “她,是得了什么病。” 南知鸢明明心中有思绪,可却还是想听太医说。 太医先是看向陛下,而后眼神有些许的闪躲。 终究,叹了一口气。 “贵妃娘娘自从那一次小产之后,身子便亏损了。如今...大概是听见了什么消息,一下子怒急攻心,便晕了过去。” 太医捋着自己的长须,看向床榻上的崔令姿,眼神之中都带了些许的惋惜。 他的话一出,南知鸢便莫名觉得,陛下的背影也萧瑟了几分。 可如今这些都不是她要管的。 南知鸢只觉得喉口处传来一阵微弱的腥甜滋味。 “那...” 南知鸢看向了陛下:“她究竟是听了什么。” 整个后殿偌大,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终于,有一个平日里并不得重用的宫女战战兢兢,她爬着到了贵人们面前。 “奴婢,奴婢知晓有谁见了娘娘。” 陛下身形一顿,立马转过身来,如鹰似的眼睛紧紧锁着这宫女,锐利的目光更像是能在她的身上戳破一个洞一般。 “说!” 他怒吼着,却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看向了躺在床榻上几乎只有进气没出气的崔令姿。 他眼眸之中闪过深深的悔恨,而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度将目光落在了那小宫女的身上。 这一回,他的情绪比往常要平稳多了。 “你说,若是有用,朕重重有赏。” 小宫女被陛下吓得战战兢兢,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她咬了咬牙,还是开口:“我瞧见了,是...是县主。” 陛下拧紧眉心,长公主先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兄,而后撑着腰,呵斥:“继续说!” 小宫女攥着衣裳的手指都在发白,可方才那话既然说出口了,便再也没有收回去的余地。 “奴婢是启祥宫之中每日去御膳房取膳的宫女,取膳的时候,日日都要经过御花园的。自从...应当是上旬的时候,奴婢每一回从御花园回来的时候,都能见到县主在御花园处东张西望的。” 小宫女绞尽脑汁地想,而后慢慢开口:“我们家娘娘喜欢花花草草,平日里在宫内种着之外,也爱去看御花园之中新栽的花儿。有一回奴婢跟着阿芙姐姐去拿月例银子的时候,恰巧路过了御花园,便见着娘娘与县主都在那儿...” “那她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长公主问,可小宫女却疯狂地摇头:“回殿下的话,奴婢不过是个小宫女,如何敢凑上前去听主子们说些什么啊,只是...只是奴婢瞧着娘娘那个时候面色极差,竟还有些踉跄,几乎都要摔倒在地上。奴婢不过是瞧见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处,才敢大胆地同陛下,同殿下说啊。” 南知鸢皱紧眉头。 陛下沙哑着声音开口,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宫殿,而后,落在了那宫女的头顶处。 明明没有实质,却吓得那宫女整个人都是一哆嗦。 “你说的话,皆是真的?” 宫女急忙磕头:“奴婢必不敢说谎!” 南知鸢抿着唇,挣扎了许久才开口:“陛下...她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南知鸢一开口,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如何得知?” 见陛下问了自己,南知鸢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县主,与曲家...这件事陛下应当是知晓的吧?” 陛下没有说话,南知鸢瞧着,心中也明了了。 他没有否认,便是认同南知鸢的话。 “县主当初大发雷霆,可事后必然想知晓这件事是谁透露给她的。” 南知鸢唇瓣紧紧抿着。 “陛下既然放任了贵妃娘娘将这件事泄露给县主知晓,那县主自然也查得到,娘娘的身世了。” 陛下抬眸,视线锁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被他盯着并不好受,如同被一头未驯化的猛虎盯上,更像是与隔着云端偶然窥见的龙眼那一激灵之中对视上。 南知鸢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话更加得体。 “陛下...县主既然来寻贵妃娘娘,那定然是知晓什么事情能够刺激到她。您与贵妃娘娘相伴这么些年,是最了解她不过的人了,若是您,您觉得...县主会同贵妃娘娘说些什么?” 南知鸢的话,陛下先前都想到过,只是他在内心之中一次又一次地否认自己。 他不愿,也不敢相信,会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的崔令姿落入如今的境遇。 陛下没有立马回答南知鸢的话,他也不必向一个臣子的夫人交代着什么。 只是...若是那人,换成了崔令姿的密友呢。 还是唯一的,如同家人一般的密友。 陛下的心中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长久的寂静,叫长公主都有些紧张。她先是看了一眼南知鸢,而后看向自己的兄长。 皇兄自从登基成为皇帝之后,更叫人猜不透了。便是与他一母同胞的长公主,如今都不知晓在他的心中,究竟想些什么。 长公主走上前一步。 “皇兄,如今贵妃的身子才是重中之重,其余的事...” 她还未说完话,陛下便转过身来:“其余的事,也同样重要。” 他挥了挥手,阴沉的面色没有丝毫掩盖。 “来人,召县主即刻入宫。” 第219章 你够了 南知鸢这是第一回 见到县主,与平日之中听见的风声一般,是一个打扮俏丽富贵非凡,一瞧便是被家中人宠坏了的小姑娘。 县主衣着红色襦裙,在这冬日之中额外的艳丽。裙身是正红色,衬得她肌肤如雪,裙摆用金线勾勒出了朵朵海棠,行走之间流光溢彩。她腰肢算不上纤细,可用一条金色丝带勾勒出了身形,那丝带末端坠着几颗小铃铛,一进启祥宫便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响声。 “皇伯伯安,唤宁儿何事?” 第164章 县主先是给陛下行了个礼,而后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崔令姿,眼里闪过一阵嫌恶。 只是她意识到如今是在宫中时,她又立马将面上的表情收敛了。可如今在座的哪个道行不比她深,皆注意到了她面上一闪而过的神情。 皇帝侧过身来,透过窗牖洒进来的阳落在了他的身上,映照着他一身玄色龙纹常服愈发的威严。 他面容冷峻,眉如刀裁,周身都萦绕着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高高在上的冷意,皇帝就站在那里,虽一言不发却叫人心生畏惧。 曲玉宁见她的“皇伯伯”迟迟没有开口,心下不由地慌乱了片刻。可她毕竟是被大长公主和福华郡主教养过来的,一瞬间就平稳住了自己的心态。 她细细打量了整个屋子里人的面色,年仅十五六岁便有了看人面色的本领。 “这...皇伯伯,可是出什么事了?” 陛下的面色阴晴不定,他缓缓开口,嗓音深沉:“有人同朕说,你三番五次入宫,为的是见贵妃。” 他掀开眼帘,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宁儿,可有这事?” 陛下如今虽唤她“宁儿”,可却没有半分表示亲近的意思,倒叫人觉得瘆得慌。 曲玉宁明显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脑海之中在飞快地思索自己应该如何做。 殿中的气氛渐渐低沉了下来,就算是连空气之中,仿佛都弥漫了若有若无的寒意,顺着曲玉宁的脚踝一寸一寸地往上爬,最后,精准无误地扼上了她的喉咙。 曲玉宁心下一阵慌乱,她猛地跪在地上连声音都在发颤了。 “是,是的皇伯伯...我...宁儿先前见过贵妃娘娘,但是...”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先看向陛下,而后看向在床榻上紧紧闭合着眼睛的崔令姿。 “可是,宁儿也没有同她说什么啊。” 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南知鸢都能清晰地看见他胸膛起伏的痕迹,像是怒意都侵入进了肺腑之中。 “你当真,什么都没有跟她说?” 陛下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一只盯着自己猎物的鹰,威慑力十足。 曲玉宁已经不敢与陛下对视上了,就连手脚都感受到一阵冰凉。 “我...皇伯伯,我娘亲,我外祖母都可以给我作证!” 曲玉宁下意识搬出了自己的娘亲和外祖母。 若是平日里曲玉宁提到这两位,陛下可能还会给大长公主这个长辈一个面子,可如今,躺在床上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是崔令姿。 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是他,先前忽视了这些人,才会让这么多人到她的面前去恶心她。 可如今,他既然已经知晓了,那么...先前看不起她,甚至威胁过她的那些人,便要一个一个地付出代价。 皇帝的眸色之中闪过一丝阴冷,而后,他慢慢抬眸,将视线落在了曲玉宁的身上。 “玉宁,将当初与贵妃说的话,一五一十地都告诉皇伯伯。” 南知鸢看着如今的陛下,他面上虽然还挂着笑意,可语气之中的冰冷却藏不住,叫她都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 长公主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之处,如今大长公主尚且没有露出马脚来,若是陛下如今想将她们扳倒,不仅花费的精力更多,还更容易遭受天下人的诟病。 对于立志成为明君的陛下来说,这是不能越过的红线。 于是,长公主站了出来,扯了扯皇帝的衣袖,轻声道。 “皇兄,您莫要这般。” 陛下听着长公主的话,头转了过来,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瞧见陛下眼眸之中的猩红,她吓了一跳,便是连扯住他衣袖的手都是一抖。 好在,陛下的视线落在长公主那隆起的小腹时猛地一窒,而后闭阖上眼睛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绪。 半晌之后,他才再度睁开了眼。 如今,陛下的眼里只剩下了一片清明。 只是,他手指弯曲着,轻轻敲着一旁的桌案。 清脆的声音有节奏地,落在了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尤其是曲玉宁满心的惶恐与不安。 长公主唇瓣翕动了片刻,可看着崔令姿如今的样子,终究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曲玉宁抬起头来,扫视了殿中一圈,悲哀的发现如今没有一个人能够劝得动陛下了。 不,不对... 还是有的... 曲玉宁转过头来,看着床榻上呼吸微弱的崔令姿。 如今,唯一能劝动陛下的人,却早已不省人事了。 曲玉宁顿时心中闪过一阵慌乱,如今,搬出自己母亲,外祖母的名号来都没有用了,瞧见她皇伯伯这架势,恨不得让她给崔令姿陪葬。 不行,不可以。 崔令姿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没有人曲家祠堂,上不得台面的野女人,就算是如今被陛下看重成为了贵妃,可依旧是掩盖不了她身上那股子土味。 曲玉宁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没有任何预兆地便站了起来。 “皇伯伯。” 她扬起头来看向陛下,随着她方才动作,腰间坠着的铃铛声音也在作响。 睡梦之中的崔令姿皱起眉头来。 太医瞧见,急忙开口。 “陛下,娘娘如今着实是受不得惊吓,县主这铃铛声音属实是大了些...” 他话音还未落,曲玉宁便一下走到了那太医的跟前,她动作幅度越大,这铃铛声便越大。 她扬起下巴来:“哪里有人晕厥还受不得声音,我瞧,她不过是装的罢了。” 曲玉宁转过头,丝毫没有发觉陛下如今脸色已经阴沉地可怕了。 “皇伯伯您英武决断,定然要分辨这女人的用心险恶!” 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横眉一扫,可大概是顾忌着方才太医说过的话,便是连怒吼都是压制住了的。 “曲玉宁,你够了!” 第220章 大长公主 平白无故被吼了,曲玉宁脸上浮现出不甘心来。 “皇伯伯,我...” 陛下已经不想听她再多说些什么了,挥了挥手便唤人将她给压出殿外。 毕竟是县主,将她带出去的并不是普通的侍卫,是陛下身侧的女官。 可即便如此,曲玉宁脸上也浮现出一阵屈辱的表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径究竟有多么的不妥,才会叫陛下大发雷霆。 “皇伯伯,您怎么能如此对宁儿!” 曲玉宁原本就是骄纵惯了的性子,当初在她幼时,陛下还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皇子罢了,可她却是连先帝都疼爱有加的外孙女。 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气,身侧的长公主已然意识到了自己兄长这显然是动怒了。 她急忙站了出来看向曲玉宁,眼眸之中暗暗藏了警告。 “玉宁,休要胡闹。” 要是说曲玉宁在这皇家有没有怕的人,那长公主便是头一个了。 大虞之中虽说向来有女将军的先例,可如今朝堂之上,真正上过战场的却只有长公主一人。 先前曲玉宁还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的时候,娇纵地更厉害,唯一能对付她的便是当初也年轻气盛的长公主殿下了。 听见长公主训斥了自己,曲玉宁原本还想争辩什么,可瞧着长公主扶着腰肢,目光不善地看着自己。 曲玉宁也只能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你同贵妃说了什么,叫她气急攻心至此?”陛下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逼问:“是说坊间关于她的流言?” 陛下刚开口,便自顾自地否认了:“不对,姿儿并不在意那些流言,定然不是这个缘由。” “那是为了什么?”陛下的凤眸落在了曲玉宁的身上:“你同她说了她的父亲?说了她的母亲,还是...” 陛下的话还没有说完,殿外便传来一阵阵哭喊声。 “宁儿,本宫的宁儿...” 这话音带有阵阵苍老,是大长公主来了。 听见自己外祖母的声音,曲玉宁吸了吸鼻子,委屈感顿时涌了上来。 可陛下同没有听见似得,他只挥了挥手,方才有挣扎着动静的曲玉宁一下又被身侧的女官桎梏着了。 “外祖母!” 曲玉宁哭喊着,活像受了委屈似得。 大长公主的身影一下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便是南知鸢都不由得咂舌。 平日里瞧着身子骨不慎利索的大长公主殿下,如今竟然为了曲玉宁简直能算得上健步如飞了。 她显而易见是含着一口气的,可面前的是陛下,叫她无从发落。 于是,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外孙女,而后再看向陛下。 她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面上涕泗横流。 “陛下啊,我就福华一个女儿,她也就玉宁一个孩子,无论她做了些什么,你都得再三斟酌啊...” 大长公主一边说着,曲玉宁还一边挣扎着开口:“外祖母,玉宁没有,玉宁什么都没有做!” 第165章 见到这一副祖孙和睦的画面,陛下扯了扯嘴角。 “无事,慢慢说,朕有的是时间陪你们耗。” 瞧见陛下一脸的淡漠,丝毫没有将她们的“威胁”放在心上。 大长公主脑海之中在疯狂地思索对策。 “区区一个崔氏,对陛下,竟这般重要吗?”大长公主着实是不懂了,她皱紧眉头看向陛下,竟叫她面上的皱纹纹理都更深了一些。 陛下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他周身萦绕着的寒意几乎能将所有人冻在原地一般。 他慢慢走到了大长公主的面前,如今,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他。 他垂眸,视线落在曲玉宁的脸上。 “说。” 短短一个字,却惊得曲玉宁身子颤抖了一下。 大长公主瞧出来了,陛下这一回当真是动怒了。 她咬了咬牙,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外孙女,大长公主面上流露出来的满是心疼。 她弯下身来,带着皱纹的手伸出来,抚摸着曲玉宁的脸颊。 “乖囡囡,咱们说吧?” 曲玉宁原本还想争辩什么,可一下对上陛下那一双死寂的眼神,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我...” 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可女官钳制住她的手叫她有些发疼,恨不得立马便停止这一场闹剧。 曲玉宁出生以后,便从未经历过如此窘迫的场景了。 “我说还不行吗?”曲玉宁稳定了心神,抬起头来对上陛下的眼睛:“对,我就是告诉了她娘不过是一个被休了的,没有名分的妇人,就算是死后被剥了脸皮,也是活该,我...” 只是,曲玉宁话还没有说完,她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动手的不是旁人,是已然在身边看着,却气地连指尖都在发抖的南知鸢。 她知晓自己打的人是谁,有怎样的背景。 可南知鸢心中像是被狠狠地撕裂开一块了。 她恨,恨自己先前一直害怕崔令姿受伤,便没有将这个残忍的真相告诉她。 更恨,恨面前尚未及笄,便如此恶毒,恶毒到用逝去亡母来刺激崔令姿的曲玉宁! 曲玉宁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南知鸢。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 南知鸢咬紧牙关:“你该打!” 大长公主一下急红了眼,她气势汹汹地便要冲上前来给南知鸢一个巴掌。 谢清珏急匆匆地赶至启祥宫,就是见到这一副场景。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便见南知鸢伸出手来,握紧大长公主的手腕。 她眼眶已然发红,可面对着大长公主,她还是一字一顿。 “劳烦殿下教导好自己的女儿,教导好自己的外孙女。抢别人丈夫,侮辱亡者,这便是您教导出来的好孩子!” 第221章 娘娘醒了 大长公主不可置信地看向南知鸢,她先前不是没有见过南知鸢,谢首辅的夫人这个名号便足以叫旁人将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了。 可是,在大长公主印象之中,南知鸢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内宅妇人,还因着出身不好平日里谨小慎微,哪里有如今的架势。 她面色逐渐涨红:“你!” 南知鸢低垂着眼眸,可她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丝毫没有被长公主的怒意吓着。 “微臣给陛下请安。” 谢清珏适时地走了上来,先是给陛下请了个安,打破了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大长公主见到谢清珏来了,她深呼吸了下,却还是没有压制住心中的气愤。 “谢大人来了,你这夫人着实是厉害得很呐,便是连本宫和本宫的宁儿都敢置喙的。” 只是她虽对着谢清珏说话,可谢清珏却没有看向她,而是依旧望向陛下。 陛下挥了挥手,叫谢清珏起身。 谢清珏默不作声地往南知鸢那儿走,而后,挡在了她的面前。 嗅到男人身上熟悉的墨香味,便是南知鸢的眼眸都不自觉地松动了。 而大长公主瞧见如今的样子,又如何看不出来谢清珏想要做什么,她面色青红一阵。 “你们!你们!” 她看向陛下:“陛下,难不成你唤宁儿进来,是为了降罪于她的吗?否则,何必让区区臣子来羞辱我们!” 陛下冰冷的声线响起。 “降罪?羞辱?姑姑何不瞧瞧她这是做了什么?” 大长公主嘴硬得很:“不过是随意同贵妃说了几句话,宁儿自然也不知晓贵妃心中竟脆弱至此,只是区区三言两语便能晕厥过去。” 陛下拧紧眉心:“贵妃这事暂且不说,曲家小姐的事呢?” “我...”大长公主还未说些什么,曲玉宁便走上前去:“她是曲姑娘,还是我是曲姑娘?” 曲玉宁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愤恨:“不过是在外的野种,我打了就打了,皇伯伯竟然为了那野种来指责宁儿?”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连在她一旁的大长公主都忍不住拉了拉曲玉宁的手腕。 “宁儿,和你皇伯伯说什么野种不野种的。” 她隐晦地看了陛下一眼,毕竟,曲玉宁先前大概也用这个词说过了崔令姿。大长公主到了这般年岁,许多的事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与她们先前所想的都不同,陛下如今待那个崔令姿,着实是入了心的。 否则,如今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想要替崔令姿讨要一个说法。更是枉顾了她与福华,直接将宁儿召进宫中来。 若是这一回崔令姿没有什么大碍,那大概还能糊弄过去。若是...若是崔令姿当真出了什么事。 大长公主有预感,她的宁儿定然会落不着好。 大长公主顿时有些后悔,当时纵容自己的宝贝女儿去嫁一个已经有了夫人的男子,更是后悔...她的女儿没有管好那个男人,竟在如今惹出了这般诸多的祸患。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抬头看向了陛下。 “陛下,贵妃娘娘的身份,想必您也不愿意叫旁人知晓吧。这一回确实是宁儿的错,我自然会罚她,您...” 陛下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罚。” 大长公主最开始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可看着陛下认真的面孔,她咬了咬牙。 “自她出嫁之前,我都不会再让她踏出府上一步了。” 曲玉宁听着自己外祖母的话,瞳孔紧缩:“外祖母!” 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曲玉宁,可还没有等她说什么。 陛下摇头:“不够。” 这两个字一出,大长公主只觉得心中呕血,她看向陛下,面上顿时带着皮笑肉不笑的。 “那...陛下打算如何罚她?” 如今崔令姿尚且没有什么事,况且,她的宝贝外孙女也确实没有对崔令姿产生实质性的伤害,大长公主便不信了,陛下会如此地苛责她的宁儿。 陛下最开始并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同大长公主解释。 只是挥了挥手,便有一个面上笑得慈祥,可仔细一瞧便不是什么善茬的嬷嬷走了出来。 “陛下安好。” 嬷嬷转过身,看向大长公主,笑着道:“大长公主,许久未见了。” 大长公主看向嬷嬷,瞳孔骤然放大,她手指都在忍不住地颤抖,活像见着猫的老鼠一般。眼眸之中带着的都是惊恐。 南知鸢微微皱起眉头来,她不知晓这个嬷嬷的身份。 而在一旁的长公主见她这副模样,还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道。 “这是皇祖母当初安排在她身边的教习嬷嬷。” 历经了两朝,自然不是普通的教导嬷嬷能比的,当初的大长公主还在她手底下遭受了罪。 大长公主面色忽青忽白:“陛下...若是寻嬷嬷教导宁儿,如今宫中的嬷嬷这般多,为何要她?!” 如今裕贤皇太后虽然未在人世了,可她的余威至今还在影响着大长公主。 陛下低垂着眸:“安嬷嬷日后便教导县主,除去平日里的教导,需日日带着县主诵经,跪在佛祖面前悔过。” 如今尚且年轻的县主如何会想过这般青灯古佛的日子,她急忙跪在了陛下面前。 “皇伯伯,您罚宁儿旁的都好,为何要常伴佛前?” 大长公主也有些担忧,她原本打算的便是这几年开始给曲玉宁寻找合适的夫婿了,可若是陛下这般下旨,怕是京城之中尚且有脸面的人家,都不愿意与她们结亲了。 大长公主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刚要说些什么,屋子里的阿芙跌跌撞撞地出来,看向陛下时喜极而泣了。 “陛下,谢夫人,我家娘娘她醒了。” 第222章 人前的温柔 南知鸢一听阿芙的话,心思便没办法再落在这嘈杂的院子里了,她转过身来便想往里边走。 可还没等她动作,谢清珏伸出手来便将南知鸢给拉住了。 第166章 “看陛下怎么说。” 陛下原本视线是落在曲玉宁的身上,听着阿芙的话,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来想往殿内走,可大概是脚步先脑子一步,竟步子有些踉跄,堂堂的帝王面上竟带了些许的狼狈。 可他如今却已经不管这些了,陛下挥了一下衣袖,便将其余人甩在了身后,兀自进去看望刚醒过来的崔令姿。 南知鸢站在后边,压根看不见床榻上的崔令姿究竟如何了,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忍不住踱着步子。 谢清珏眼睁睁地看着南知鸢这般,可他却也只能在心中叹一口气。 如今,他丝毫不能帮上南知鸢的忙。 南知鸢挣扎着,还是往旁边挪了挪,想透过缝隙能看一眼崔令姿。 只是还没有等她找到合适的位置,陛下的声音便传来了。 “谢夫人。” 南知鸢吓得一激灵,可她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咽下口唾沫才开口回答陛下的话。 “陛下,臣妇在。” 陛下招了招手,南知鸢过去之后才发现,是面色苍白的崔令姿,动了动唇瓣,她如今虽有些说不出话来,可唇语说的都是她的名字。 南知鸢瞧见崔令姿这样,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喉口滚动,终究是有些哽咽。 “娘娘,你好好休息才是。” 崔令姿对着她摇了摇头,那惨白的面容上美貌却没有减弱半分,她露在外边的手腕纤细地过分,细碎阳光透过窗牖半洒在她苍白如雪的面容上,仿若隔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叫人看不真切。 她眸子转了过来,视线落在南知鸢的身上,那一双秋水眸澄澈无比,却因着病气,蒙上了一层淡薄的霜一般,隐约能窥见几分哀愁。 崔令姿唇瓣没有了往日的艳色,雪白一片,轻轻咳嗽两声,更是整个身子都如落入秋风之中的叶一般颤抖,周身萦绕着叫人怜惜的破碎感。 这一咳,便将陛下的心都给揪了起来。 陛下急忙伸出手来,抚上了崔令姿的后背,那锐利的凤眸之中如今只有满满的怜惜:“姿儿莫要着急,慢慢说。” 崔令姿微微颔首,消尖的下巴愈发显眼:“我无事,劳陛下费心了。” 她这般生疏的话一出来,无异于在陛下的心尖剜了道口子,鲜血淋淋。 陛下倒吸了一口气,就连胸前的肋骨处都在隐约作痛。 崔令姿抬眸看向南知鸢。 南知鸢眉心紧紧抿着,看向她时满心满眼都是担忧。 她对着南知鸢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我无事。” 一边说着,崔令姿面上还强牵起一抹笑来,可这笑却叫人看了心中愈发难受。 南知鸢忍不住地转过头来,害怕自己的哽咽声叫崔令姿知晓。 “贵妃娘娘都这般了,陛下,当真还就这般轻易放过他们吗?” 就算这件事的导火线是县主,可无论是南知鸢,还是崔令姿、陛下,皆知晓最应该受到惩罚的人究竟是谁。 陛下眉间皱紧,几乎都要攒成个小山峦了。 这屋子里的人多,便是大长公主也清晰地听见了南知鸢说的话。 她见南知鸢这是丝毫没有掩盖她自己的想法,心中难免有些不悦,便忍不住开口呛她。 “怎么,谢夫人这是想让陛下将本宫也算进去?” 听着大长公主那略显尖酸刻薄的话,南知鸢并没有立马回答什么,只是缓缓地转过身来,直视着大长公主。 若是以往,南知鸢怕还是会避其锋芒。 只是如今,瞧见崔令姿成这般的样子了,南知鸢心中只有满满的担忧与愤怒。 这一份愤怒,充斥着她的脑海之中,南知鸢左手死死抠着自己的手心,才让她稍许找回了一些理智来。 南知鸢掀开眼帘,对上了大长公主的视线,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开口。 “大长公主,臣妇何时有说过与您有关?” 大长公主听着南知鸢的话,顿时噎住了。 “你,若你说的不是我,那何必在陛下面前遮遮掩掩?”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之中还带了几分不确定,似乎在验证南知鸢这句话的真伪。 南知鸢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在她身上过多的停留。 她回过眸子来看向陛下,而后,“啪嗒”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应当知晓,臣妇说的究竟是何人。” 南知鸢向来是固执的,只是往日里她需要在意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只能在外人面前掩盖住她的本色。 崔令姿忍着身上的难捱,强撑起身子,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却想着要拉住南知鸢的手。 “阿鸢...” 她唇瓣动了动,许久才哑着嗓音开口:“你不必为了我做到如此...” 她看向南知鸢时,泪珠都在眼眶之中打转,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崔令姿这泪迟迟没有落下。 可她这一副模样落入陛下的眼中,无异于用刀子搅动着他的心,叫他喉咙口都溢满了铁锈味。 南知鸢看向崔令姿,张了张口刚再想说些什么,可陛下的声音却响起了。 “谢夫人请起,朕知晓,你在想些什么。” 他的声音刚落,南知鸢还没有回答什么,有人便拉着她的手腕将她一下给拉了起来。 南知鸢抬眸一看,便瞧见了谢清珏微微带了些铁青的脸色。 她还没有说什么,就见谢清珏弯下身来,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的膝盖。瞧见她膝盖处的衣裳沾染了灰尘,他瞬间眉头紧锁,抑制不住的心疼便涌上了他的心尖。 谢清珏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可这声音只有面前的南知鸢能够听见。 他低垂着的眼尾如寒梅折枝,霜色的衣裳在他身上倒是能窥见几分清冷的意味在。可如今,谢清珏却半弯着身子,任由尘埃染上他的衣袂,却不见他有半分动摇。 晨光熹微,倒映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南知鸢的心弦仿佛被人拨动了一瞬,就连她的指尖都有些发麻。 南知鸢有些狼狈地将视线转了过来,却见他伸出手来,温柔地将她衣裳上的灰拍了干净,而他动作轻柔,似乎面前并不是什么衣裳,而是千金难求的珍宝。 殿中人多,宫女太监们都低垂着头仿佛没有见到这略显荒谬的场景。 而大长公主却面露复杂。 她着实没有想到,堂堂首辅大人,竟然能够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份上。 第223章 曲大人来 谢清珏慢慢起身,他霜色的衣裳在阳光反射下倒映出了粼粼的波光。 那一双低垂着的眼眸,慢慢掀开,眸色之中仿若藏了春水一般,叫南知鸢都忍不住一颤。 她唇瓣翕动了片刻,刚想说些什么便见他转过身来,看向了陛下。 “陛下,内子说得尚且有理,望陛下...惩戒不善之人。” 谢清珏低垂着眉目,像是恭顺有余的臣子,可陛下却知晓,面前的臣子哪里是什么善茬,便是这般劝谏他的话,都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好在,他这话落在陛下的耳中,尚合他的心意。 陛下只是垂眸思考了一瞬,便一拍定音。 “召曲大人来。” 听着陛下的话,县主率先抬起头来,带了几分不可思议:“皇伯伯为何要唤宁儿的父亲?” 她想到方才南知鸢、谢清珏他们说的话,曲玉宁的心如渐渐沉入湖底一般,带着惊恐与无措。 她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外祖母,曲玉宁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大长公主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她要说些什么,便开口道。 “宁儿,你皇伯伯的决定,岂容你置喙的?” 她微微眯起眸子来,扫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外孙女一眼。 可曲玉宁毕竟是大长公主这些年来的宝贝心肝,见她满脸的愤愤不平,大长公主也只能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而后将她拉到了一旁。 祖孙俩的谈话,旁人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窥见。 “唉,宁儿,若是待会儿你皇伯伯说了什么,记得,你可莫要顶撞才是。” 曲玉宁听着自己皇祖母的话,心下顿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外祖母,为何这般说?” 她惴惴不安:“可是我父亲他做错了什么?” 大长公主看向曲玉宁,却一时间不知晓曲玉宁这是刻意同她说的,还是心中当真是这么认为的。 对于自己这个女婿,大长公主向来都是不太满意的,尤其是最开始时候,自己捧若珠宝的女儿,却一心一意要嫁给一个早早娶了妻子,甚至有了孩子的男人。 而她也是挨不住自家女儿非卿不嫁,便咬了咬牙,打算替她的女儿女婿处理了不该出现的人。 可后来... 大长公主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暗光,曲玉宁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外祖母,瞧见她这副模样,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只能咽下了。 后来,在宁儿慢慢长大之后,她偶然得知了那藏在曲家却几乎从未出门见过客的曲家三姑娘,竟然是曲玉宁生父在外边生的女儿。 第167章 还比宁儿要大上个一两岁! 一股怒意涌上心尖,她见了自己的女婿,而后...重重扇了她一个巴掌。 若不是她的女儿,福华郡主哭着跑了过来跪在她的面前护住那个不得用的男人,如今那姓曲的坟前草应该都有半个人高了。 想到这儿,大长公主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才重重地吐了出来。 她目光坚毅地抬起头来看向曲玉宁,伸手摁在她的肩膀上,稍稍用了些力道。 “宁儿,你父亲的事情,莫要管了,可知晓?” 曲玉宁嘴唇动了动,她有些摇摆不定:“可是,可是父亲应该是被那些贱女人骗了才是...” “闭嘴——” 大长公主嗓音有些高,一下就将整个殿内人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些视线如同一个个刺一般扎在了她的身上,大长公主尽力平复了自己的心神,看着面前似乎有些被她吓到了的外孙女。 大长公主只能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将心中的怒意尽数压下。 她伸出手来,抚上了曲玉宁的头,而后,将她落在脸颊旁的碎发一一整好,顺在了耳朵后边。 曲玉宁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的外祖母。 她自小便知晓,她们一家子的脾气都算不上好。 她的外祖母行事狠辣,庄子里的贱农们都对她们怨声载道,可外祖母雷厉风行竟将那些想要抗争的佃农们全部都杀死了。 而她的母亲,自小有大长公主的宠爱,一时间的风光竟都比皇子公主们要盛,便是当初看上了曲玉宁的父亲,也费劲了心思将人给夺了过来。 而她曲玉宁更不必说了,这些年来想要的东西必须得到手,就算是在她的皇伯伯,如今的陛下面前都不曾掩盖本性。 她们一家,虽是三个不同的姓氏,可这血液之中流着的,却都是一个样。 曲玉宁吸了一口气,而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好,我听外祖母的。” 见自己的宝贝外孙女明显是将她的话给听了进去,大长公主也适时地松了一口气。 若是曲玉宁之后还叛逆地不愿听她的话,而是亲近那没什么大用,只知晓靠女人却管不住自己的男人,那就算是大长公主,大概也会在心中难过一瞬的。 大长公主慈爱地看着她,微微颔首。 就在她们聊完没过多久,曲大人便来了。 本朝的驸马没有前朝那般的受限,无论是驸马还是郡主、县主的仪宾,都是能入朝为官,甚至带兵打仗的。 大长公主这么些年来也为曲大人在仕途上疏通了些关系,否则,依照他的真凭实学,又如何能做上从二品的位置,纵使只是一个虚职。 曲大人低垂着眉眼恭顺地走了进来,第一件事便是给陛下请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知鸢也是第一回 见到曲大人,不得不说,能生出崔令姿这般容姿倾国、还叫京城之中堂堂郡主抢也得抢过来的男人,也的的确确有一张俊秀的脸蛋。 如今曲大人应当也已经年过四十了,可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更多痕迹。 他长发如墨,只用一根簪子扎起,乌黑的发丝只有鬓角处能窥见到几缕的白发。 如今不是什么重要场合,虽是面见陛下,可这般打扮也没有人觉着不妥。 曲大人身形挺拔,眉目更是如山水画一般,丝毫没有攻击性,叫人觉得内心温和的很。 可若是仔细瞧了他的那一双眼,便能发现。 那一双含情眸之中却带了几丝污浊,衬得整个人容姿都逊色了几分。 陛下见到曲大人,心中的气焰一股股地涌了上来。 “跪下这,朕没有唤你,你便一直跪着!” 第224章 不过是愧疚 帝王的低声怒吼叫原本就心虚的曲大人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原本费心堆砌起来的温润模样,如今却同破碎的镜子一般,竟拼不出完整的原貌来了。 南知鸢瞧见他这副模样,却没有丝毫觉得畅快。 让崔令姿和她母亲落到如今这副天地的罪魁祸首,没有人比他的罪恶更加深重了。 南知鸢嫌恶地将视线给转了过来,感觉多看了他一眼,就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曲大人浑身颤抖着,问:“陛下,臣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不知晓吗?他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床榻上躺着的,是他从未在意过,甚至先前都不知晓她存在的亲生女儿。 而他当初对她母亲做的事,前些日子对她说过的话,如同咒一样在他的耳边费力旋转。 曲大人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哆嗦,只敢低声辩解,却丝毫不敢抬起头来看向陛下,也不敢看向床榻上的崔令姿。 崔令姿听着他的声音,先是手指一顿,而后,慢慢地往手心里抠。 疼痛刺激了她,崔令姿只觉得她如今比以往所有的时候都更加清明。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只是她刚有动作,陛下便直接坐在了她的身侧,对着崔令姿摇了摇头。 “你身子不好,莫要乱动。” 他是上位者惯了,开口时都是满满的严肃,可任谁听了都能听出来陛下这话之中的担忧来。 崔令姿看着陛下,却摇了摇头。她视线与陛下的碰撞上,可崔令姿却没有丝毫移转。 看着崔令姿这倔强的面容,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松开了手迁就她。 “罢了。” 他只微微叹了一口气,便侧了侧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崔令姿扶了起来,还分外贴心地给她背后放了个枕头,叫崔令姿靠着也更舒坦一些。 崔令姿忍着身上沁入进骨头里的疼痛,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面上的表情维持正常。 她缓缓的,将目光放在了自出生之后,见过的次数连一只手都能数出来的亲生父亲身上。 她眼神仿佛有实质一般,描绘着他的五官。 便是崔令姿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承认的,便是她的的确确与曲大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否则...南知鸢当时看见尚未及笄的曲家三姑娘时,也不会觉着她与崔令姿相似,牵扯出来后边的那些事情了。 崔令姿扯了扯嘴角,可话语却没有丝毫的忍耐: “蠢货。” 她的声音并不大,仔细听着还能从中听见她微弱的喘气声。可就是这么简短却利落的两个字,却似给了曲大人一个巴掌似得,叫他面色都是羞红,满脸的愤懑。 崔令姿不愿看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可是陛下叫他跪在面前的,崔令姿也只能将眼神收回,半阖着眼像是修整。 床幔被拉下了一半,从外边瞧,看不见崔令姿的整张脸,只能隐约窥见到她那消尖却意外精致的下巴。 “阿鸢...” 崔令姿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唤着南知鸢。 南知鸢先前在她醒来时候,便想往她身旁去了,可毕竟顾忌着如今是在皇宫之中,旁边还站着这般多位高权重之人,便强忍着自己的内心。 而如今,听着崔令姿轻飘飘的,却带着期盼地唤她名字时候,南知鸢终究是忍不住了。 就连谢清珏伸出手来妄图拉住她,南知鸢都没有再给他分哪怕是一丁点的神情。 “令姿,我在。” 南知鸢哽咽着,即便是不合礼数,却还是紧紧握住了崔令姿的双手。 崔令姿的手很凉,南知鸢触碰到时,都被冻得一哆嗦,可下一刻闯进她脑子里的,是止不住地心慌。 南知鸢忧心崔令姿,担心,害怕,她身子的情况会愈发的不好。 崔令姿看着南知鸢眼神之中的担忧与惶恐,她不愿让自己这个仅存的好友担忧她。 强打起精神来,崔令姿扯了扯嘴角,却露出一个更像是哭的微笑来。 陛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如同被刀猛地插进去,而后翻来覆去地搅动似,整颗心脏都被搅动得不得安宁。 “我...朕先带他们出去,姿儿你好好休息。” 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将目光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劳烦谢夫人好好照看她了。” 便是陛下不说这话,南知鸢都会将整颗心都放在崔令姿的身上。 如今陛下开口之后,南知鸢思忖了一瞬,便想站起身来对着陛下行礼,再开口表态。 可她心中刚闪过那个想法,崔令姿便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般,手上拉着南知鸢的力道微微地用力了。 南知鸢只能再度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陛下见状,招了招手叫所有人都先出去,想将启祥宫的主殿留给这一对近似姐妹的二人。 可他视线落在抚摸着隆起小腹的长公主时,陛下的目光一顿,而后才开口道。 “长公主留在这里替朕照看姿儿,其余人,同朕一道去宣政殿。” 陛下说话之时,目光却依旧落在了崔令姿的身上,他妄图能瞧见崔令姿能将她那仅存的分毫的注意力,从南知鸢的身上剥离开一些,放在他的身上。 第168章 可崔令姿像是没有瞧见似得,那一双美到过分的眉眼溢满的都是疏离,惹得陛下心中都是一颤。 见旁人走了,南知鸢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倒是识趣地很,她笑着开口:“你们谈吧,我便是听见什么都不会告诉皇兄的。” 南知鸢刚扯了扯嘴角想要将长公主这话给搪塞过去,便听见崔令姿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 “阿鸢,他不过是愧疚罢了。” 崔令姿微弱的声音响起,却叫南知鸢心中平白一突。 她犹豫片刻,才问:“令姿说的...是何人?” 两道声音一道响起。 “陛下。” “皇兄。” 第225章 幌子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一个略显微弱却强撑着开口的,另一道却是中气十足。 南知鸢整个人陷在原地,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便是与长公主对视上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笑掩盖心中的慌乱与无措。 而崔令姿听见长公主的声音时候,眸色动了动,她颤抖着指尖,用纤细的手将床幔掀开,与坐在一旁满面红光,一瞧便是被滋润得极好的长公主对视上了。 长公主自小便习武,先帝对这个女儿最为喜爱,便是朝堂之中有人诟病好好的公主殿下为何要学武,可先帝还是乐呵呵地亲手教导自己这个闺女的射箭、骑术。 可以说,便是连当今圣上当初在先帝面前,都没有长公主殿下得脸。 而如今,长公主身体康健,就算是腹中有孩子却也同样能做到健步如飞,而年岁尚且比她浅的崔令姿,如今却病卧床榻上,连咳嗽一声都会叫整个身子疼到颤抖。 南知鸢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二人究竟会说些什么。 没成想,终究是长公主先忍不住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而后站起身来往崔令姿那儿走。 只是没走几步,却停在了南知鸢的面前。 “你与皇兄两个人,果真是太别扭了。” 她说话的时候是看向南知鸢的,可任谁都能听得懂,长公主是在与崔令姿对话。 南知鸢站在中间,只觉得自己像是她们两个贵人的传话筒似得。 于是,南知鸢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将位置留给了怕是有一心窝子话的崔令姿、长公主二人。 可没有想到,便是她这么一让,屋子里又重新回归了寂静。 崔令姿不想与长公主这么遥遥相望,索性闭上了眼睛,久久未曾开口。 而长公主面上倒显露了几分玩味来,先是看向崔令姿,而后看向南知鸢。 “相比她,阿鸢你的脾气倒是叫我更加喜欢。”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果然,棠姐儿是像你的。” 听着这话,南知鸢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掩盖住了心中的那一声苦笑来。 的的确确是像她,否则,在她梦中她的棠姐儿哪里会落得如此的结局。 南知鸢强打起精神来。 “好了,你们二人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便直接说就好了,何必藏着掖着呢。” 南知鸢坐在了崔令姿的床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令姿你这一回着实是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她抿着唇,脑海之中先前便有想法,可如今,南知鸢迟迟才敢开口。 “若是你好了,那...可否请长公主教导你习武?倒也不必是习武,普通的强身健体便好了。” 她这话一出,两个声音又齐齐出来了。 “不成!” 崔令姿不知晓是身子舒坦了一些,还是被南知鸢方才的这句话给气着了,她面色竟出现了几分红润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长公主,而后反握住了南知鸢的手,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牵强:“且不说如今长公主尚且怀有身孕,不宜劳累。便是日后,长公主的精力也不能用在我身上。” 她顿了顿,毕竟也是知晓南知鸢的好意,她勉强开口说道:“若是阿鸢你不放心,日后我唤个会武的宫女来便好了。”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她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长公主也开口了。 “与贵妃说的一般,我也怕折腾坏了贵妃的身子,到时...我皇兄不知晓应该如何罚我。” 南知鸢如今才瞧出来不对味来,崔令姿与长公主的这一唱一和,倒是像极了二人先前有什么积怨。 可南知鸢却从未听崔令姿说话,她想着想着,眉心都不自觉地蹙紧了,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崔令姿。 崔令姿被她盯得久了,下意识想要将身子转过来,可她一动,面色便瞬间煞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指尖都没有了力气。 这一下倒是把南知鸢给吓了一跳,她急忙扶着崔令姿的后背,小心翼翼地让她先躺下来好好休息。 “令姿你着急做什么,便是不愿听我说,我便不说了。” 南知鸢话语之中虽带了几分着急,可就算是长公主也能听见南知鸢声音之中压抑着的哭腔。 今日,她着实是担心极了崔令姿的。 崔令姿看着南知鸢红透了的眼眶,她嘴唇翕动了片刻,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摸了摸南知鸢的眉心。 她指腹柔软,整个人都是温柔的不可思议,便是南知鸢也不自觉地在她的视线之中逐渐平复了心情。 “罢了,先前我们二人之间也没什么仇没什么怨。” 长公主毕竟是个豪爽的性子,如今瞧见崔令姿这样,只觉得不是滋味。 她下意识抚着小腹,还是想着与人广结善缘才好,日后若是有功德,还能庇佑自己的孩子。 长公主转过身来,对上了崔令姿的眼眸。 崔令姿一双眼睛生得实在是好看,第一回 见到她时,长公主便在惊叹怎么会有人那一双眼如万花丛中最鲜艳的一朵能并在一起比拟。 而如今,她憔悴的时候,长公主也不自觉地想到了古来有女名唤西施,她病弱蹙眉的样子,约莫便与如今的崔令姿有几分相像了。 长公主揉了揉眉心。 “当初先皇后的事,我确确实实是怀疑过你。” 她抬眸,看向崔令姿:“只是那时你失了孩子痛哭的时候,我便知晓,能做出那件事的人,断然不是你。” 南知鸢隐约知晓先皇后当初崩逝的场景。 她皱起眉头来,不自觉地看向长公主。 先皇后的事情,怎么会与崔令姿有关系? 不知是听见了先皇后,还是提及到了她那个尚未出世的可怜的孩子,崔令姿扯了扯唇角,面上满是哀戚。 “当时我入宫,为贵妃,不过是幌子罢了。” 不仅她是幌子,她的孩子,同样是幌子。 崔令姿痛苦地皱起眉头来,半阖着双眼。 如今,世人都说陛下爱她爱的深重,可这世间,唯独崔令姿不信。 因为,只有她见识过,他是如何利用她的。 第226章 杀了他 想到当初的事情,崔令姿的心中仿佛被覆盖了一层密密麻麻的不透风的渔网似得,将所有的情绪都包裹在其中。 瞧见崔令姿这样,南知鸢虽不知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的心都不自觉地随着崔令姿的紧蹙眉心一道揉皱。 还是长公主率先开口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兄待你,总归是有几分真的。” 长公主的话叫崔令姿掀开了眼帘,她病弱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是讽刺。 可就是这一抹讽刺,却叫长公主怒火一下喷涌出来。 她一步一步往床榻边走,鞋踏在地面上的响声如同擂鼓一般,节奏分明。 长公主停在了床榻边,颇有些居高临下地看她。 “便是你,不也同样对皇兄有情吗?” 否则,又如何会痛苦至此。 归根到底,终究是两个拧巴的人,不愿去看对方的心罢了。 崔令姿张了张嘴,像是想反驳着她什么,可话在嘴边,却一下吞了进去,而后,她低垂着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南知鸢先是看了看长公主,而后看向崔令姿。 与崔令姿相识这么多年,南知鸢如今单单看她一眼便能大致猜测到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南知鸢揉了揉脑袋,而后站起身来,迎着两个同样的视线,南知鸢拉着长公主给她放了个椅子,就这么坐在了崔令姿的床榻前。 如今,屋子里的三个女人坐在了一块,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惹得长公主都在心中觉得有些荒谬,甚至想站起身来便走。 可南知鸢拉住了她。 “如今她都这般田地了,长公主您这般心善,都不说些好话叫她开心开心吗?” 长公主首先看向了南知鸢,而后才将视线偏转过来。 她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皇兄,讨她开心做什么。” 如此别扭的话,叫南知鸢都忍不住偏过头来一笑。 长公主毕竟是个真性情之人,瞧见出南知鸢的含义,便揉了揉眉心才开口道:“罢了,贵妃,你何必如此呢?” 第169章 崔令姿只觉得与长公主说话,叫她胸闷气短,原本便不舒坦的身子愈发的难受了。 她闭合着眼睛,身子难以动弹,便不再睁开眼睛来看长公主。 可长公主却同不知她的意思一般,继续开口。 “皇兄纵使是最初待你是愧疚,可这么多年了,他的心意,你便当真不知晓半分吗?” 长公主的话掷地有声,却烫得崔令姿心尖一颤。 她柔软的垂下的长睫微微颤抖,她偏过头来,嘴硬得很。 “他是陛下,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民女,如何敢奢望。” 听着崔令姿的话,长公主扯了扯嘴角竟有些被她给气笑了。 “好,好好好。” 长公主倒是不管不顾了,她站起身来看向南知鸢,而后才继续将视线落在了崔令姿的身上:“难为她如此想拉近我们二人的关系,如今看来,着实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南知鸢只觉得头昏脑涨,不知晓为何,南知鸢竟觉得面前这两个人,像极了她家棠姐儿和眉姐儿玩闹时候的场景,一个紧绷着脸,一个口是心非。 想到这儿,她唇角竟泄出了笑意。 长公主正好转过身来,便将她这笑尽收于眼底。 “笑什么?” 崔令姿也顺着长公主的声音,一道抬起头来。瞬间,南知鸢的笑只能僵硬在了原地。 被两人这么盯着,南知鸢也只能无奈的开口:“方才想到一件事罢了。” 长公主眉梢一挑,追问:“何事?” 南知鸢对上长公主的视线,又看向了崔令姿,只能将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说给了她们听。 长公主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她看见南知鸢面上没有掩盖住的笑意,她瞬间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什么都没有说。 而躺在床榻上的崔令姿,却在回想她与长公主方才的“针锋相对”,她眼眸颤了颤,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长公主看向崔令姿,见她闭上眼睛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可长公主还是忍不住地呛她。 “莫要装了,要是想装,也得装好一些。” 崔令姿不知晓长公主为何这么说,她下意识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被衾。 “瞧你,耳尖都红了。一瞧便是不会说谎的。” 长公主这话一出,就连南知鸢都能察觉到,整个殿中一下陷入了松快的情绪。 南知鸢站在一旁,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最初的的确确对崔令姿有别样的想法,毕竟,她的皇兄是万人之上的陛下,冷静自持,却莫名地对崔令姿上了心,若不是崔令姿无子,且身世不好,怕是她在先皇后去世之后,便能摇身一变成为整个大虞的皇后娘娘。 可如今,过了这么多年,长公主隐约能感觉得到在自己皇兄与崔令姿的关系之中,是她皇兄的一厢情愿居多,最初时她的皇兄还因着不愿相信自己内心的想法,竟在崔令姿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想到这儿,崔令姿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们当真是一对怨偶。 长公主抬眸,再度将视线落在了崔令姿的身上,她如今也不想与崔令姿说些滚车轱辘子的话了。 “你先前,为何晕倒,当真与你那父亲有关?” 崔令姿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他不配做我的父亲。” 长公主耸了耸肩:“任你怎么说,只是,我只是不想叫皇兄多兜圈子罢了。” 她与崔令姿对视上,看着那一双美丽的眼睛投射出来的如冰霜般的眼神:“毕竟,他顾忌你的心情,谢夫人也担心你再难受,可我却无所谓。” 看着长公主那满脸的英气,与就算怀有身孕都不减的飒爽。 崔令姿有些狼狈地转过头来:“就算告诉你了又能怎样,你又不能杀了他。” 长公主面上闪过一丝吃惊。 她着实是没有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贵妃娘娘,竟...这般手起刀落的利落感。 长公主都没有意识到,她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是赞赏。 “那可不一定。” 她弯了弯眼:“没准,我真的能杀了他。” 第227章 意图杀君 南知鸢索性不管她们了,随意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足,毕竟作为贵妃,崔令姿还是如此柔弱的身子,整个皇宫之中金贵的东西都往启祥宫紧着呢。 见南知鸢迟迟不与她们说话,长公主还特意转过身来看向了南知鸢。 “谢夫人,难道你不想叫贵妃替她自己报仇吗?” 南知鸢看了一眼崔令姿,而后才朝长公主笑了笑。 “或许,有人会愿意为她报仇呢。” 听着南知鸢的话,长公主心下一动。 而阖着眼装作小憩片刻的崔令姿,露在外边的指尖也似乎被烫到了一般,猛地颤了下。 与此同时,宣政殿中。 陛下身子骨硬朗,就算是在冬日里炭火也并不是很旺,而如今他更是怒火从心中烧,更是叫人直接将炭盆都给撤了。 便是冬日里,跪在地上的曲大人却不自觉地冒出汗来,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连背后的衣裳都被汗给浸透了。 整整一刻钟的时间,陛下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唯一跪在地上的曲大人,却仿佛瞧见到了自己的下场。 他有些后悔。 后悔没有在崔令姿生下来之前,就将她的母亲、他的发妻直接掐死。 过了这么多年,却留下了这么大的祸患! 曲大人身子哆哆嗦嗦地,连青紫的嘴唇都在颤抖,他整个人陷入偌大的惶恐之中。 “陛,陛下,臣有罪。” 终究,曲大人还是忍不住了,整个人伏在地面上,即便大理石地面在冬日里冰凉刺骨,可他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奢望自己的举动能让高高在上的帝王放他一马。 陛下听着自己身后的声音,没有开口,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他脑海之中,盘旋着方才看见的崔令姿那一张脆弱到,仿佛用指尖轻轻一戳,便能破碎的面容。 便是再无情的帝王,如今心却如下了油锅一般的,反反复复搅动得他不得安宁。 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气,耳边逐渐清明,曲大人的声音却显得分外刺耳。 他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像黑夜之中的鹰,随时取人性命。 陛下慢慢地转过身来,他没有看曲大人,而是将视线落在了一旁如竹一般的谢清珏身上。 “清珏。” 谢清珏抬眸:“陛下。” 他微微颔首,而后交代下去。 “将曲家人,尽数给我扣下。” 谢清珏没有停顿,颔首便带人下去:“臣遵旨。” 曲大人听着陛下的话,瞬间瘫软在地上,就连普普通通的跪姿都无法维持。 他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夫人,哪怕是堂堂的郡主大人都不能算是体贴,安分。 可唯独对待曲家人,他是彻彻底底的孝子。 他感恩,感恩他就算没有曲家的血脉,却被他的养父母们拉扯长大,成了书生,尚了郡主。 曲大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将曲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拉扯到如今在京城之中都赫赫有名,旁人不敢随意欺负的存在。 而如今,陛下伸出手来一捏,便捏住了他的命脉。 曲大人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头顶处涌,他已经控制不住了自己的颤抖。 “陛,陛下,皆是臣一人所为,与臣的家人们无关呐陛下——” 陛下转过眸来,那一双凤眼之中已尽数都是猩红,叫人瞧着连心都在发颤。 曲大人瞧见陛下这副模样,他嘴唇动了动,竟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只瘫软在地上。 “你家人可怜,那朕的姿儿便活该如今躺在床榻上吗?!” 陛下的声音振聋发聩,一下就堵住了曲大人尚在喉咙里的所有的话。 曲大人犹豫了许久,他抬起头来看着陛下震怒的面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他有些胆怯,可终究是说不出那句话来。 可等到最后,见陛下着实是有拿他开刀的意思在了,曲大人才犹犹豫豫了许久:“可陛下,臣...臣好歹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却让陛下胸口之中的火烧得更加旺盛了,他随手抄了一旁的东西,猛猛往曲大人的身上砸。 曲大人避之不及,结结实实地被砸到了额角。 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啪嗒”一声跌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曲大人下意识低垂下头来,就瞧见那一滴从自己面上滑落下来的血。他伸出手,指尖都在颤抖。 摸上自己一脸的血污时,将他胆都给吓破了。 曲大人哆哆嗦嗦,两条大腿仿佛都不受控制一般了。 “陛,陛下,是臣不好,臣——” 他还没有说完话,陛下便咬着牙怒瞪他:“你还有脸说你是她的父亲!朕看你,压根不配做人夫,不配做人父!” 第170章 听着陛下的话,曲大人在心中打着哆嗦。 “陛下——” 陛下闭着眼,不愿看见他的面容。 “来人,传朕旨意。福华郡主与他今日起便和离,日后,郡主便再也没有这个夫婿,县主也再不认这个爹了。” 短短一句话,将曲大人前半生费力经营的东西全部一扫而空,曲大人瘫软在地上,目眦尽裂,可他却不甘心。 “臣,臣何罪之有!臣不过是同崔令姿说了她母亲死去的实情罢了,是她!是她自己没有用,只是听见这件事便晕了过去,这与臣又有什么关系啊!” 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若是对待旁人,他早就直接将人拉下去斩了。 若不是崔令姿,若不是姿儿... 曲大人像是疯了一般,看着陛下时眼神之中还带了些癫狂。 “她没有了母亲,难不成陛下如今还想让她再失去父亲不成?!” 这一句话狠狠戳中了陛下的心,他握紧桌沿的手都忍不住紧缩。 “陛下这般看重她,我便也是国丈,陛下!我是国丈呐!” 那他还要什么郡主、要什么县主。 这些人,哪一个有陛下这般的权利。 而如今,在陛下心尖尖的,却是他的女儿!留着他血脉的亲生女儿! 陛下先前的的确确没有见到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还国丈,当真在这里做梦呢。 他扯了扯嘴角,竟突兀地笑出声来了。 下一刻,冰冷到刺骨的声音落入曲大人的耳里。 “来人,将他给朕,下入大牢。” 他睨了曲大人一眼,高高在上,像是肆意玩弄着手掌心之中的蝼蚁,而曲大人,如今便是被他捏在手里,即将被碾死的蝼蚁。 “罪名么,便是意图杀君。” 第228章 你不必自责 陛下的圣旨下得极快,便是启祥宫之中的南知鸢等人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想到方才瞧见的曲大人那一副窝囊废的样子,又想到了他这一辈子都是在靠女人上位。 南知鸢着实是想不到这样一个人是如何有胆子杀君的。 瞧见南知鸢困惑的面容,长公主顿时笑出声来了。 “这还用说么,定然是皇兄受不了他了,随意安插了个罪名罢了。” 可这罪名,着实是太大了。 这样一来,怕是整个曲家都会跟着曲大人一道丧命。 崔令姿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眼眸微微垂下来,面上却瞧不见任何的喜怒。 长公主同南知鸢说完话之后,也下意识看向了崔令姿。 这里谁人不知晓,曲大人是崔令姿的亲生父亲。 也同样...是崔令姿现存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南知鸢担心崔令姿会多想些什么,急忙想岔开话题。 她抬眸望向长公主,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变得正常:“棠姐儿最近开始学画画了,殿下,您可有什么教导孩子书画的女师父?她倒是挺喜欢的,耐性也足,不费事的。” 长公主先是看向南知鸢,而后默不作声地瞥了崔令姿一眼,也大概知晓南知鸢这样的用意了。 她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回答南知鸢的话,微弱的声音便从床榻上响起。 崔令姿方才休息久了,身上的力气也在慢慢恢复。她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就算声线微弱,可依旧带着几分清冷的倔强。 崔令姿便是这样,如同傲骨凌霜的梅,摧残了傲骨,却也立得挺直。 “方才不是还在说曲大人吗?你们随意说,我无碍的。” 话虽这么说着,可南知鸢还是满面的担忧,方才那个话题,终究是没有办法再说出口来的。 长公主上上下下扫了崔令姿一眼,还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问: “你们启祥宫的宫女呢?怎么不见人伺候” 崔令姿一顿,而后一直在旁边装作透明人的芙儿走上前来,她没有说自己方才便在这儿的,只是恭恭敬敬行了礼: “请长公主殿下安。” 长公主看向芙儿,见她瞧着行事稳妥,也是一副忠诚的模样。 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挥了挥手。 “我从宫外带来了人参,问问太医能不能用,若是可以,给你家主子吃一些。” 她叹了一口气:“这身子,还是得养养才好。” 芙儿一瞬间有些欲言又止,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的主子。 见南知鸢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多说些什么,芙儿心下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从长公主身侧丫鬟的手中将那宝贵的老参给收了起来。 南知鸢是去长公主府上后,才知晓崔令姿这儿出事了的,什么礼也没带。 见长公主一下竟拿出了这般贵重的礼,南知鸢瞬间都有些如坐针毡了。 崔令姿方才便一直分神将注意力放在南知鸢身上,见她如今感觉坐着都不对味,崔令姿也大致猜测出来了南知鸢内心的想法。 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看向南知鸢。 “你在这儿便好了。” 崔令姿对着南知鸢招了招手。 “我想同你说说话。” 长公主平日里也洒脱惯了,如今看着崔令姿这般依赖南知鸢,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她开口同崔令姿说:“这一回皇兄便是要了你爹的命,你便什么都不打算同皇兄说吗?” 南知鸢刚走到崔令姿的身旁,便听见长公主开口说这般口无遮拦的话。南知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就担心崔令姿听见长公主这话,心中会有许难过。 好在,崔令姿瞧着比南知鸢想象之中的要好上许多,听见长公主的这句话,崔令姿眼皮子都没有抬,只是冷冰冰的声音回复她道:“他不是我爹。” 这么些年来,她与曲大人几乎没有见过什么面,便是每一回见到她,要么就是威胁崔令姿不允许将她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事情说出去,担心控制欲极强的郡主会对他大发雷霆。 要么就是,在他面前上她母亲的药眼,或是...落得如今这副场景的话题。 崔令姿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起当日曲大人在她面前尽显刻薄的话。 “你便以为你想象之中的好姐妹就是真心待你的?我告诉你,呸!你可知晓,就是她,就是谢清珏,他们先知道你娘真正的死因!多凄惨啊,多凄凉啊。可她作为你的好姐妹,竟然眼睁睁地看着杀害你娘,叫你娘枉死的罪魁祸首,平安回到了京城之中。还美其名曰,交由陛下处置。”那人丑恶的面容再度出现在了崔令姿的脑海之中。 “你看看你,天煞孤星,和你有关系的人皆会没有好下场的!” 忽然,崔令姿猛地开始咳嗽了起来。 南知鸢坐在一旁,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而后急忙扶住了她的肩头,另一只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她眼泪满满的担忧:“令姿,你如何了,可还要太医来瞧瞧?” 南知鸢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自己手心一凉。 低下头来,是崔令姿握住了她的手,崔令姿的动作极重,像是用尽全力抓着面前的浮木一般。 南知鸢就这么与她对视上了。 先前的愧疚一下就涌入了南知鸢的心头之中,南知鸢嘴唇动了动:“我...令姿,抱歉,我...” 她的道歉还没有说完,便被崔令姿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我知晓,你都是为了我好。” 崔令姿牵起唇角的笑,虽然有些虚弱,可却都是真心实意的笑。 “阿鸢,你不必自责的。” 第229章 早该在战场中死去的小将军 崔令姿就这么温温柔柔笑着看着她,南知鸢眼眶一红,下意识转过头来不愿叫她瞧见她面上的愧疚。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将自己的情绪平稳了些。 “好,我听你的,不多想了。”她虽这么说着,可不自觉地,眼前便只觉得一阵模糊。 南知鸢伸出手来蹭了蹭脸上,才发现,她竟这般没用地开始哭了。 崔令姿还是做不了大幅度的动作,她慢吞吞地伸出手来,想要替南知鸢将脸上的泪给擦了。 可当她开始擦之后,却发现南知鸢那一双眼睛像是泉眼一般,竟擦不干净了。 崔令姿认识南知鸢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 见到她这样。 她有些无措地开口:“好了,莫要担忧了,我无事的。” 崔令姿知晓自己的身体,太医虽说她是受不住那消息才会晕厥,可只有崔令姿知晓,她身子里的陈年旧疾,究竟发了多大的力。 当时初听母亲死去的惨状时,崔令姿心下如被刀割了似得,可如今,崔令姿也不知晓自己的心究竟已经是麻木了,还是不再痛了。 她只希望自己的身子能抓紧时间好起来,她要带着母亲的遗物,带着她的骨灰,去寺庙之中祈福。 佑她的母亲,能早登极乐,莫要再在世间受这般苦楚了。 第171章 崔令姿想定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南知鸢。 “阿鸢若是想弥补,可有一个法子。” 南知鸢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看着崔令姿。 她紧紧咬着下唇,便是流血了都没有半分松开的痕迹。 听见崔令姿这般说,她迫切开口:“什么法子?” 南知鸢心中的愧疚仿若要溢出来了一般,如今,崔令姿能给到她切切实实的机会叫她弥补,南知鸢心中是欢喜的,更是等不及地想要遵循崔令姿的想法。 “你说,无论是什么,我定然会做到的。” 她猛地擦了擦眼睛,将泪水都擦干净了。 如今南知鸢那一双桃花眼,红得叫人心软,可眼眸之中的迫切与澄澈,却也叫崔令姿心中一暖。 崔令姿只思索了片刻,便开口:“若是你有空时,帮我寻一个寺庙吧,等我身子骨好一些了,我同你一道去见见那寺庙之中的住持。” 南知鸢刚想张口应下,在一旁的长公主却突兀地插进话来。 “为何不去宝华寺?” 宝华寺是皇家寺庙,里边的住持都是德高望重之辈,崔令姿如今舍近求远将这件事放在南知鸢身上,着实令长公主不解。 大约知晓长公主心中所想,崔令姿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笑道:“毕竟是为我生母,动用这般德高望重的师父着实是没有必要。” 她看向南知鸢,纤弱到能看得清骨头的手,覆上南知鸢的手上,而后拍了拍。 “这件事,阿鸢,我只能信你了。” 南知鸢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沉重了,她抬眸,对上崔令姿的视线,重重的点头。 “我自会将这件事办妥当的。” 南知鸢都已经将这件事情接到自己手上了,于是,长公主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只是在心中所想,若是等到自己皇兄知晓此事,定然会在心中黯然伤神。 不过...想起当初自己第一回 见到崔令姿之后,有些担忧地向皇兄提及到她。 那时的皇兄信誓旦旦,丝毫没有将崔令姿放在眼里的样子。 “阿卿不必担忧,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不会影响朕的宏图大业。” 如今长公主一想到当初皇兄的嘴脸,只能在心中叹气。 感情这件事,便是堂堂帝王都不能免俗。 长公主抬眸,瞧见崔令姿面上隐约带了些倦容。 她站起身来,下巴微微往上一抬。 “好了,便让贵妃好好休息吧。” 长公主看向了南知鸢:“启祥宫里有些闷,谢夫人,不若陪着本宫出去走走?” 南知鸢看了一眼崔令姿,她双手正握着崔令姿的手,原本想要拒绝长公主。 就算是崔令姿睡下了,南知鸢还是想陪在她的身侧。 可看着长公主那高高隆起的小腹,南知鸢一瞬间有些犹豫了。 似乎是瞧见出南知鸢的犹豫,崔令姿反过来拍了拍南知鸢的手背,轻声道。 “无事,这里还有阿芙呢,她办事妥帖得力,不会有什么事的。” 南知鸢嘴唇动了动,她刚要说些什么,崔令姿又开口:“况且,这屋子里着实是闷得慌,你瞧瞧,你额角都出汗了。不若等出去走走,过一会儿再回启祥宫,也未尝不可啊。” 长公主瞧不惯她们二人这么磨磨唧唧地,摇了摇头便打算往外走。 南知鸢抿着唇,点点头。 “好,那我同长公主先去外边。”她转过头来看向阿芙:“等你家娘娘一会儿休息好了,定要派人来寻我们,可好?” 阿芙知晓南知鸢这是挂心自家娘娘,她对着南知鸢福了福身:“夫人,奴婢知晓了。” 等到南知鸢与长公主出来,才发现如今空中已经下着细细密密的雪了。 黄工这种的墙都是砖瓦红,映照着雪景,有着不一样的美感。 南知鸢活在这世间二十余年,也是从今岁才开始频繁出入宫中。 只是... 这宫中,却与她想象之中的不同,如今在宫中瞧见这美丽的雪景,可她的思绪,却早已漂浮进启祥宫中,崔令姿的身上了。 长公主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有些好奇。 “怎么了这是?” 她顺着南知鸢的视线往外看,而后,她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片雪花。 可那雪花刚落入她手掌心之中,便化开做了雪水。 长公主低垂下头来,蹭了蹭手心之中的冰凉。 她身后的嬷嬷走上前来:“殿下,添件鹤氅吧。” 长公主侧过身来,默不作声地颔首。 南知鸢转过身来,瞧见长公主穿着一身暗红色织金锦袍,衬得她面容愈发的高贵。 她不知晓长公主为何要特意将她给引出来,南知鸢沉默了片刻:“殿下,可是有什么事要同臣妇说的?” 长公主微微一顿,她片转过头来,望向南知鸢时没有掩盖眼眸之中的惊讶。 她淡淡颔首。 “是有事,原本唤你来公主府,便是要同你说这件事的。只是没有想到...崔贵妃突然出事了。” 南知鸢眼皮猛地一跳,下一刻,便听见长公主开口。 “本宫底下的探子同我说,有人曾在与突厥接壤的边境,瞧见了你家四爷。那早就该死去了的谢家小将军。” 第230章 错愕 南知鸢脑海之中一根弦突然拉紧,而后有人猛地一挑,将她脑海都搅成了一锅粥。 南知鸢还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长公主时,南知鸢嘴唇翕动着,许久才开口说话。 “殿,殿下是怎么知晓这件事的?当真,当真如此?” 她话语之中带了些不可思议,可脑海之中想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旁人。 而是景哥儿。 景哥儿的亲生父亲尚且在世上?那原本六年前就已经死在战场上的小将军。 长公主挑了挑眉,她倒是没有想到南知鸢的情绪这般大。 毕竟,长公主也知晓,南知鸢应当从未见过这谢家四爷的,只是,南知鸢如今的神态,却像是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长公主微垂着眸子,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深思。 “我如何会骗你?” 长公主看向南知鸢:“如今这件事我尚且没有同皇兄说,若是...若是谢大人担忧他那个弟弟,最好尽早将这件事情给查清楚。” 否则,若是这件事被陛下知晓,定然不会是这么好解决的。 大虞的将军,原本应该在与突厥那一战之中死去,如今却出现在了边塞,人还好好的,若是阴谋论了,能将整个谢家都拖下水。 长公主真心喜欢棠姐儿这个小姑娘,对南知鸢也隐约有将她当做友人的想法,自然是打算提醒提醒她,否则...若是整个谢家都因着这个早早消失不见了的四爷,竟落到满门抄斩的下场,当真是不值得的。 南知鸢瞧见长公主面上的认真,心中的情绪翻涌,成为一团乱麻。 她与长公主视线撞上,她唇瓣动了动,许久才开口:“那,那我现在便去找三爷。” 南知鸢刚说完,便转过头来往启祥宫的方向看。 知晓南知鸢心中还在挂心着崔令姿,长公主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按照贵妃如今的身子骨,今日断然不会再醒过来的,若是她之后还有什么事,本宫第一时间派人去谢府通知你。” 南知鸢咬了咬牙,知晓如今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她对着长公主行了个大礼,就连膝盖处都沾染了雪水,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一阵冰凉。 “多谢殿下,臣妇...着实不知晓如何报答您。” 这件事若是长公主没有提前同她说,若是日后叫旁人查了出来,牵连的会是整个谢府。 南知鸢心下只余了一阵冰凉。 听着南知鸢这话,长公主先是拧紧了眉心,而后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口:“好了,莫要多想了。” 她招了招手,便叫宫女带着南知鸢往宫外走。 刚回到谢府,夕阳便已经悬挂在天际的边角处,似乎随时都可能摇摇欲坠了。 南知鸢刚进了梧桐苑,棠姐儿便小跑着撞进了南知鸢的怀中。 小女娃的眼睛亮亮的,不染风霜:“娘亲!您瞧,下雪了!” 棠姐儿平日里并不是一个多么活泼的性子,如今这般欢快着实是少见的,南知鸢看着她,便已然猜测到了棠姐儿心中是无比的开心。 她弯下身来,将棠姐儿抱了起来,便将棠姐儿捧着至宝一般地将手抬了起来。 南知鸢仔细一瞧,才发现是棠姐儿用雪揉成了雪团,雕刻出来了一个小蛇的模样。 南知鸢是属蛇的,瞧见这小蛇,心下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只是如今南知鸢没有再多时间分在棠姐儿身上了,她小心翼翼地从棠姐儿手中将那小蛇给接了过来,而后哑着嗓子开口:“棠姐儿乖,娘亲收下了这礼物,只是棠姐儿乖乖地去找兄长可好?” 第172章 棠姐儿乖巧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而后挣扎着从南知鸢的身上下来了。 她颔首:“娘亲,棠姐儿知晓了。” 见棠姐儿那一双小腿飞快地往景哥儿的屋子里跑,南知鸢看着,只觉得心中闪过一丝酸涩。 可下一刻,她却振作了起来。 视线转到一旁,南知鸢嘱咐了柳絮:“叫长松将三爷给唤回来。” 柳絮方才并不知晓南知鸢与长公主聊了些什么,就这么急匆匆地回到了谢府。可瞧着她的面色,柳絮也隐约察觉到了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她面容一凝,颔首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南知鸢内心虽急躁不安,可并没有同旁人多说些什么,只叫柳绿给自己煮了壶茶。 柳绿走上前来,轻声开口道:“夫人,这茶水是奴婢采来的雪水,滋味不同,您尝尝?” 南知鸢心下有些烦乱,却还是颔首,品了一口这茶。 这茶确实如同柳绿所说一般的,带了些鲜甜的滋味,只是,如今南知鸢却没有旁的心思来品茶了。 她侧过身来看向柳绿。 “你可曾见过四爷?” 柳绿是这谢府的老人了,连父母都是家生奴婢,说是自小在谢府之中长大的也不为过。她虽不解南知鸢如今问四爷的事情做什么,可柳绿还是颔首,一五一十地答道:“奴婢幼年时曾经远远见过四爷一面。” 当初柳绿还是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的,那时的三爷与四爷,面庞青涩无比,尚且没有如今的成就。 柳绿有些犹豫地开口问南知鸢:“夫人您问这个做什么?” 南知鸢思索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无事,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 南知鸢撑着脑袋,盯着手中捏着的茶盏之中的水,一时间都有些出神了。 “夫人,夫人,三爷回来了——” 正当南知鸢都有些忘却时间,柳絮略显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南知鸢瞬间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边走。 只是还没有等南知鸢走几步,谢清珏便走了进来,他低垂下头来弹了弹衣裳上的灰,才望向南知鸢。 “这般着急着叫我回来,可是有何事?” 第231章 红封 谢清珏一身霜色的衣裳,如今却沾染了许多的灰尘,南知鸢闻见了谢清珏衣裳上的气味,大致猜测到了,谢清珏这方才定然是受了陛下的旨意,将曲大人和他的家人们押送到牢里去了。 谢清珏一进屋子,便将披风给解下。 “怎么这般着急寻我回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急事?” 南知鸢知晓如今事态紧急,也没有丝毫绕圈子的意思,将长公主方才同她说的话,逐字逐句地说给了谢清珏听。 方才在谢清珏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侍女便被南知鸢挥了挥手给屏退了。 如今整个屋子里只有谢清珏与南知鸢二人,刚开始听见南知鸢这话的时候,谢清珏还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 他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震惊,谢清珏有些不可置信道:“是长公主同你说的?” 南知鸢也没有兜圈子:“长公主没必要拿这件事来骗我们,三爷,你得想想,若四爷当真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是出现在了与突厥接壤的边疆。等这件事情进了陛下的耳朵里,你该如何解释。” 谢清珏眼眸之中满满的错愕,他紧紧盯着南知鸢的眼眸,试图从中寻找出南知鸢欺骗他的痕迹。 只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谢清珏瞧见了南知鸢眼眸之中的认真。 便是他再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心中却也了然,南知鸢说的话大概是真的。 可是,可是... 谢清珏下意识握住了拳,一下砸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反倒是把南知鸢都吓了一跳,她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拧紧眉头看着谢清珏。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平复了心中的情绪,才抬眸看向南知鸢。 “我知晓了,这件事情,我定然会查清楚的。” 谢清珏如今的心乱做了一团密密麻麻的线,就连脑袋都有着针刺一般的疼痛。 方才听见南知鸢说,自己四弟好似并没有死的时候,谢清珏心中一闪而过的狂喜。 可下一刻,听见南知鸢之后的话,谢清珏的心却是慢慢沉入谷底。 他内心之中仿佛压着了一个巨石般,如今便是喘口气都是异常的艰难。 谢清珏猛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而后,掀开眸子看向南知鸢。 “这些时日,若非要紧事,便莫要入宫了。” 南知鸢眼皮一跳,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那你呢?” “我去一趟云城。” 云城,便是长公主说到的,她底下人见到过四爷的地方。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可她看着谢清珏坚毅的眼神,她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南知鸢绞尽脑汁思索了许久,才开口:“陛下那边呢?你用什么方式同他说,你要往云城去?” 云城这城太过于复杂,其中除去大虞人,还有不喜战乱,投奔大虞的突厥人在此生根。 如今大虞与突厥虽并未开战,可暗地里的动作却是从未停歇过。便是先前南知鸢与崔令姿在那楼上瞧见,策马而过的穆小将军,便是从云城回来的。 谢清珏早在说出自己要去云城的话时,便已经想到了应对措施。 “穆将军这几日便要回云城去了,其中有一个监督粮草运输的活,我去。” 粮草运输虽的的确确是一个重要的活,可这般活放在谢清珏这个首辅身上,任谁都会说这太过于大材小用了。 “陛下会将这件事安排给你吗?” 谢清珏没有说话。 他自然知晓,若只是区区的运输粮草的活,陛下定然不会将这件事安排给他,可若是...这件事牵扯到了贵妃娘娘呢。 谢清珏先前便了然,在陛下的心中,崔令姿是多么重要。只是,他今日亲眼看了之后,才在心中加重了这事的实感。 他与陛下相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陛下竟然有这般脆弱的一面。 谢清珏长睫垂落了下来,扫下一片阴影:“放心,这件事我定然有把握的。” 看着谢清珏的面容,南知鸢思索了许久,才将到了喉口的话给吞了下去。 罢了,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南知鸢便不再多劝他些什么了。 这一回去云城,与上一回去湖州不是一类的事,所以,谢清珏定然是只身前往的,断然不会将南知鸢也带过去。 南知鸢抬眸看向他,她便也没有问其他的了,只道:“何事启程,叫长松来给你收拾收拾行囊。”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认真的面孔,他方才有些焦躁的情绪,如今竟都莫名的平息了下来。 听着他闷笑声,南知鸢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便见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倒也没有这般着急。” 谢清珏顿了顿才道:“最早也得下旬的事了。” 再下一个月便是年关了,谢清珏往年虽事情繁忙,可每到年关的时候都会回谢府。 谢府年关的时候,是众人一道去老夫人院子里过的,等到老夫人睡下之后,各家便回各家的小院子里。 当初谢清珏分外清冷,南知鸢也只有这个时候能壮起胆子来同他撒娇,跟孩子样的讨要他红封。 而谢清珏总是会顾忌着年关,纵使不解南知鸢的做法,可还是会无奈地再给她一封。 等到后来,便是南知鸢不说,谢清珏也会替她早早地备上了。 可今岁,若是谢清珏下旬去的话,那恐怕很难赶上年关回来了,甚至正月里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谢清珏瞧出了南知鸢的欲言又止,他转念一想,也想到了南知鸢这般的缘由。 “放心,我定会赶在正月里回来的。” 他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视线凝在南知鸢身上,像是难舍难分:“毕竟,我还要给阿鸢发红封,讨个新年彩头。” 南知鸢听着谢清珏的话,眼神有些飘忽地挪到了一旁。 她抿着唇,并没有立马开口说些什么。 可微微弯起的唇角,却泄露了她的心绪。 第232章 站在阴影处 谢清珏是个打定了主意便会去做的性子,没过几日,谢清珏下朝回来之后,便交代叫长松来梧桐苑收拾东西。 南知鸢正替棠姐儿梳着头,见谢清珏站在长松的身后,背着手,视线沉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忽地低垂下眸来,掩盖住了心中那一颤。 “可是陛下允了?” 南知鸢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谢清珏微微一顿,而后颔首。 “后日便启程。” 后日啊,这般快。 比南知鸢想象之中的还要快上一些。只不过南知鸢没有将内心的想法说出,只是侧过头来对着谢清珏颔首。 “那也好,叫长松多带一些衣裳去才是。” 第173章 “不必。”谢清珏走上前头来,伸手,像是想抚上棠姐儿的头。 可突然,他手腕却一转,揉了揉南知鸢的头顶。 感受到手心下的温热感,谢清珏唇角微微扬起。 南知鸢却愣在了原地,她透过铜镜的倒影,就这么与谢清珏对视上了。 谢清珏温声道:“一切从简罢。” 南知鸢思索了一下,还是颔首:“那也好。” 总归谢清珏是有自己的法子的,况且,他这一回要偷偷摸摸去寻四爷,若是东西带多了,总归也是累赘的。 屋子里一时间沉默无言,便是给棠姐儿梳头发的南知鸢,如今手上动作都顿住在原地。 “娘亲?” 棠姐儿原本还在打盹,可意识到自己的双丫髻还没编好,便摇晃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见自己娘亲手上动作已停顿在原地,她仰起头来想去看南知鸢,可视线之中却突然撞进了自家爹爹。 棠姐儿一下就要从椅子上蹦起来了:“爹爹!” 南知鸢被她这动作着实是吓了一跳,她急忙伸出手来将想要一下蹦起来的棠姐儿给拉了下来,南知鸢还颇有些惊魂未定:“棠姐儿,你这吓到娘亲了。” 棠姐儿看向南知鸢,吐了吐小舌头,那一张小脸上却瞧不见丝毫的愧疚来,但到底是活灵活现地很。 瞧见她这副模样,南知鸢哪里会斥责她些什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可她唇边上却依旧挂着了笑意。 “好了。” 谢清珏揉了揉棠姐儿的头。 “今日带棠姐儿去吃好吃的如何?” 南知鸢眼神之中一闪而过了诧异。 谢清珏轻声同南知鸢解释道:“陛下说,若是后日便启程的话,今日让你带着棠姐儿一道入宫,吃个...家宴。” 谢清珏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着实是有些艰难的,毕竟,在他心中君臣之别是自小刻在心上的。 就算是南知鸢听着谢清珏方才的话,心中也忍不住一颤。 她也知晓,若只是谢清珏心中所想,他定然不会这般同他说的,定然是陛下的话,他原封不动说给她听了罢了。 南知鸢也没有想拒绝什么的,利落地点了点头。 只是... 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问:“这些日子我避讳着没有进宫,贵妃如何了?” 谢清珏没有说具体的,只道:“陛下说,这次的宴席,贵妃也会去。” 短短几个字,却叫南知鸢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崔令姿既然能参与宴席,那定然是身子好了挺多了,否则,按照他们上一次见到崔令姿的那个样子,陛下又怎会强硬地叫她参与。 “那...曲大人?” 曲父自从那日之后便已经被陛下剥夺了官职,其实南知鸢已经不能用曲大人来称呼他了,可按捺不住说久了着实是说顺口了。 谢清珏听着南知鸢的话,也并没有开口去纠正她些什么。 “他已经被下牢狱了,连同整个曲家。” 先前在京城之中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曲家,如今却一夜之间下了大狱。 陛下当初虽给曲大人安了个“杀君”的罪名,可这罪名也只是流传于朝廷最顶尖的那一批官员之中,并没有再往下传。 而普通老百姓,更是不知晓曲大人为何如今都进了天牢。 各色各样的理由都编出来了,甚至还有说书的,绘声绘色描写是郡主看上了其他男人,才将自己的夫君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送进牢狱之中去了。 南知鸢也听过这些流言,她抬眸看向谢清珏。 “那...陛下大概不会顾及到贵妃吧。” 谢清珏眉心微微一皱,对于这件事他的看法倒是与南知鸢不同:“陛下是保护贵妃,才会如此的。” 毕竟,相比于陛下先前的手段,如今的他倒是带了更多的私人情绪。 只是这些话谢清珏并没有同南知鸢说。 他只开口道:“明日我下完朝,便来接你与棠姐儿。”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那一双澄澈的桃花眼,他唇瓣张了张,却有些犹豫般的欲言又止。 南知鸢眉梢微微一挑,对上了他的眼:“还在想着些什么呢?” 谢清珏与她对视上,沉默了许久,他还是摇了摇头。 他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吞入腹中,对着南知鸢,他只轻声道:“无事,到时你与棠姐儿在家中等我便好了。”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眸中渐渐染上了坚定。 “放心,四弟的事情,我定然会处理好的,不会殃及到你们。” 南知鸢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谢清珏便转过身来。 “我去看长松收拾得怎么样了。” 南知鸢盯着谢清珏的背影,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谢清珏这是落荒而逃了。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南知鸢半晌才低下头来,唇角流露出稍许无奈的神情。 棠姐儿缩在她的怀里,眨巴了一下眼睛。 年幼的棠姐儿并不知晓自己爹娘方才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她隐约抓到了几个关键词。 “娘亲,爹爹四弟是谁?他有什么事?” 棠姐儿稚嫩的童言闯入了南知鸢的耳朵里,她低垂下头来一瞧,便发现棠姐儿歪着脑袋看着她,着实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南知鸢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可更多的却是纵容。 她微微蹲下身来,平视着棠姐儿。 南知鸢伸手理了理棠姐儿的头发,将她头发梳顺来,才说道:“爹爹的四弟,我们棠姐儿需要唤他四叔呢。” 棠姐儿眨巴了一下眼:“那,兄长也是吗?” 南知鸢心中一颤,她顺着棠姐儿的视线转过头来,便瞧见—— 景哥儿站在门外的阴影处。 第233章 “家宴” 于是这一回,南知鸢不仅把棠姐儿带着了,也将景哥儿一并带上。 长公主抚着小腹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身后跟着急匆匆的驸马爷,即便是冬日里,他急地额角都冒出汗珠来了。 “卿儿,你慢些,颠到孩子了怎么办?” 长公主扬了扬下巴,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腹,冷哼了一声:“便是这般救会颠倒它,日后又如何上战场?” 见长公主着实是说不通,段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闭着眼睛顺着长公主的话。 “好好好,你我的孩子,总归是不同的。” 见自己的驸马终于说了一句叫自己开心的话,长公主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是她往席面上一看,瞧见了个安安静静,可脸上却冻得跟小冰块似得小孩儿。 长公主转过身来,给驸马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驸马站在长公主的身后,轻声道:“谢大人的儿子。” 长公主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了然。 如今若不是有这个孩子,长公主几乎都要忘记了南知鸢嫡姐当初的事情了。 最开始听见谢首辅竟然将妻妹迎娶进门的时候,长公主是万分诧异的,可如今,长公主看着面色温柔,左右各带了个孩子的南知鸢,却只觉得能娶到南知鸢,也着实是谢清珏高攀了。 见到长公主来了,南知鸢站起身来,带着两个孩子给长公主问好。 长公主对棠姐儿熟悉的很,棠姐儿见到长公主后,还直接跑了过去唤她:“干娘。” 见长公主微微弯下身来,递给棠姐儿一个桃酥,南知鸢还轻声道:“殿下莫要再给她吃了,这些日子也不知晓给她爹灌了什么迷魂汤,日日都能带那些不同花样的东西回来。” 长公主抬眸,看向南知鸢笑了笑。 “棠姐儿如今还在长身子,拘着她做什么。” 南知鸢方才说那话也不过是客套几句罢了,见长公主护着棠姐儿的模样,南知鸢低垂下头来嘴角噙了笑,也没再多说些什么了。 她抚了抚景哥儿的脑袋,即便长公主大概也能够认识景哥儿,却还是同长公主与驸马介绍道:“殿下,驸马,这是景哥儿,我儿。” 听着后面两个字,长公主与驸马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却也瞧出了南知鸢的用意。 段璋微微颔首:“果真是谢家,这子孙辈皆是谢庭兰玉之姿。” 看着景哥儿,段璋只隐约觉得能从他面上看出其他人的影子来,可若是叫他细究,段璋也瞧不出来。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确实额外认真:“等到日后,定是个练武的奇才。我带你上战场上转转如何?” 前面的话倒是还好,听见最后一句,长公主一下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段璋一眼。 段璋不敢忤逆自己的公主妻子,便只能缩了缩脑袋,对着南知鸢与景哥儿讪讪一笑。 却没有想到,景哥儿似乎是在仔仔细细地思考他说的话,在段璋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景哥儿郑重地点点头。 “好。”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便是南知鸢都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向了景哥儿。 第174章 景哥儿那一脸的小冰块没有丝毫融化的意思,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方才利落答应段璋的话,当真是仔仔细细想过的,并不是随口应下。 段璋嘴唇动了动,先是看了看南知鸢,而后又看了看长公主。 见她们面上神情几乎未变,段璋也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将视线落在了景哥儿的身上。 他对着景哥儿颔首:“好,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景哥儿认真颔首:“驷马难追。” 话音刚落,棠姐儿脆生生的声音就响起:“娘亲,为何死马难追啊?” 南知鸢:... 童言无忌,可瞬间,屋子里的气氛便没有方才这么冰封,就连景哥儿的脸上也挂着些许的笑意。 可南知鸢只觉得臊得慌,伸出手来一下就将棠姐儿给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揉了揉棠姐儿的脑袋,小声说:“等回家之后,娘亲再告诉你。” 南知鸢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看向长公主和驸马,唇角扯了扯露出无奈的笑容来。 “这是在说什么呢?” 南知鸢顺着女子的声音抬起头来,她眼睛猛然一亮,将棠姐儿往景哥儿那儿带了带,便往崔令姿身边走。 如今,崔令姿虽然没有完完全全的恢复,但总归是已经能自己走了,面上虽依旧没有什么血色,可精气神却也比南知鸢上一回见到她的时候要好上太多了。 南知鸢下意识扶住了崔令姿,眼眸之中是藏不住的担忧:“身子怎么样了?可还好吗?” 崔令姿并没有立马回答南知鸢的话,只是伸出手来拍了拍南知鸢的手背,算是安抚。 她走到了棠姐儿与景哥儿的面前,崔令姿先看向棠姐儿,将一板一眼给她行礼的棠姐儿给扶了起来,才看向景哥儿。 “这就是景哥儿吧?” 第一次见到贵妃娘娘,景哥儿平日之中再怎么沉稳,可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儿,他抿着唇,连脊背都挺得笔直。 “贵妃娘娘。” 看着景哥儿,崔令姿眉眼弯弯:“果然,与你母亲同我说的一般优秀。” 景哥儿听着崔令姿的话,眼神微微颤抖了下。 前日,景哥儿回梧桐苑时,不小心撞见了南知鸢与棠姐儿的谈话,今日,母亲便将他也一道带进宫里来,参加这一场“家宴”。 而长公主与贵妃娘娘,却都温柔得很,母亲也... 景哥儿想到自己前一日夜里,还紧张地许久都未曾睡着,只觉得昨日的自己着实是紧张到有些可笑了。 景哥儿只深呼吸了一口气,便抬起头来。 他满脸的严肃,落在这一众人眼中,着实像个小大人一般。 “母亲在我心中,也是极好的。” 听着景哥儿这不假辞色的夸赞,南知鸢心中微微一颤。 当初在景哥儿偶然知晓他自己的身世时,南知鸢心中是有担忧的。 还好,还好... --. “怎么这般热闹?” 南知鸢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忽然,陛下的声音响起。 南知鸢一顿,转过身来带着两个小家伙规规矩矩地给陛下行了礼。 陛下身后跟着谢清珏,一瞧他们方才便是在宣政殿聊了些什么。 陛下先是走到了崔令姿的身侧,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今日身子怎么样了?” 不知是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崔令姿如今看着陛下,只觉得他要比往日里瞧着的更加英武。 崔令姿长睫垂落,如实说道:“比昨日睡得少了。” 只是短短几个字,陛下的唇角便洋溢出笑意来。 “好好好。” 他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而后才道:“无事,太医也来同朕说了,姿儿你的身子骨慢慢调理,总归会好的。我们还年轻...” 日后自然也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的。 陛下话语紧急地顿住了,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崔令姿,只害怕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些话会叫崔令姿心中也伤神。 好在,崔令姿如今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么脆弱了。 陛下后知后觉,自己的衣裳后,都覆了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都愣着做什么,统统入座啊。”陛下一边说,还略带不满地看了驸马一眼:“段璋,如今卿儿腹中有孩子了,你这个做丈夫的,做爹爹的,是干什么吃的?” 驸马唇瓣动了动,可终究是有口难言。 好在陛下并没有一直细究这件事,而是将视线再度放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先前,陛下对于南知鸢与崔令姿交好,还是心存一些疑虑的。毕竟这么多年来的上位者经历,叫他几乎难以相信旁人了,何况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臣子夫人,即便这个臣子是他在朝堂之中最得力的兄弟。 而如今...他险些经历了要失去崔令姿的时候,陛下才在心中彻彻底底的慌了。 如今,他倒是在心中,对南知鸢升起了那么一丝微薄的感谢来。 感谢南知鸢,才让崔令姿在世间还有好友作伴。 如此,陛下便是看向南知鸢的视线之中,都要比往日之中多了几分的柔和。 而站在陛下身后的谢清珏,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个意识到这件事的人。 他低垂下头来,掩住了唇边的笑意。 既然陛下对南知鸢印象更甚以往,那么,他日后替南知鸢请封命妇,便也是更加顺畅了。 想到自己这一回要去做的事情,谢清珏眼眸之中染上了一丝坚定。 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打破他如今幸福的家。 便是他的亲生弟弟,若是如今有了旁的想法,那也不行! 谢清珏压了压眸子,走到了南知鸢的身侧,还尤为顺畅地一下便握住了南知鸢的手。 “殿下既然已经说了叫你落座,便听陛下的。” 南知鸢察觉到那温热的手,下意识愣了神。 她掩盖住眸子里的情绪,微微颔首,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今日的宴席,除了陛下与崔令姿,便只有谢清珏、长公主两家人了。 陛下虽不甚满意谢清珏硬要将这件小小的事情捞在自己身上,可自己底下的官员尽忠职守,想到这儿,陛下对谢清珏也是愈发地满意。 “云城毕竟偏远,突厥人奸诈,季行定然要照看好自己才是。” 听着陛下发自内心的话,谢清珏正了正面上的神色,起身躬身同陛下敬酒。 “是。” 陛下看着如青松一般的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怀念。 曾几何时,他尚且不是陛下的时候,谢家那一对小兄弟一文一武双曲星,而如今,却只留下了一个人尚在人世间... 想到云城这个地方,便是陛下眼眸之中都闪过一丝哀痛,可他并没有说什么,陛下知晓,真正痛心的,当属谢清珏才是。 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方才心中翻涌的这些情绪都尽数压了下来。 他抬眸,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了驸马的身上。 自从长公主怀有身孕之后,段璋几乎每时每刻都要黏在长公主的身侧,就算是太医叮嘱了夫妻莫要同房,可段璋依旧是在后院,却成了睡那贵妃榻。 如今,他正给长公主剥虾。 “卿儿,这个你多吃一些。” 他又给长公主夹了其他菜:“这个你也多吃一些。” 长公主看着面前慢慢堆成小山的碟子,眼眸之中都闪过了一丝无奈,可那一丝无奈褪去之后,却是满满的笑意。 驸马敬重长公主,奉她如掌上明珠这件事就算是整个大虞境内都是人人知晓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知晓羡煞了多少旁人。 南知鸢正在出神时,自己面前的碗中,也突兀地多了一个被剥好的虾。 那虾一瞧便是鲜美无比,肉质紧实饱满,似乎都能出汁一般。 这是进贡宫中的食材,旁的食材定然是不能相比的。 南知鸢一愣,下意识抬起头来。 谢清珏先前握笔的手,如今指腹上却沾染了些油腻。 可他却是像早早摒弃了洁癖似得,专心地给南知鸢剥着虾。 南知鸢盯着谢清珏看,竟都有些出神了。 “我...” 谢清珏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轻声道:“知晓你喜欢,今日便多吃一些。” 南知鸢眼眸动了动,便见一旁的棠姐儿扒拉了一下她爹爹,那一双葡萄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爹爹,我也要。” 他们这边的动静也着实算不上小,便是陛下都望了过来。 可看着南知鸢与谢清珏身侧各自坐了儿女时,崔令姿的眼眸之中也闪过了一丝黯然。 陛下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崔令姿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他握住了崔令姿的手,十指相扣,严丝合密,带着天子不容置喙的坚定。 第175章 而他顿了顿,将自己方才瞧见段璋、谢清珏动作之后瞒着崔令姿剥的虾,夹起来放在了崔令姿的碗中。 帝王的眼眸中满是认真,他轻声道。 “姿儿,朕会给你你想拥有的一切。” “所有。” 第234章 突厥使者 这一顿饭若是说吃得开心的,倒只有长公主与段璋那个没心眼的。 等到后半场,陛下将谢清珏召见过去了,而崔令姿也将南知鸢留在了身边,让自己宫中的宫女妥善待好这两个小家伙,便将南知鸢拉进屋子里说体己话了。 南知鸢一见崔令姿,便开口:“身子当真好些了吗?” 而崔令姿也在同一时间开口:“谢大人怎么这个节骨点儿去云城了。” 听着南知鸢的话,崔令姿先是一愣,而后低垂下头来一笑。 “罢了罢了,我先听你说吧。” 南知鸢听见崔令姿方才的话,先是一愣,而后听着崔令姿叫她先说,南知鸢也没有丝毫的让步,直接站起身来拉着崔令姿的双手,绕着她看了一圈。 “你这是做什么?” 崔令姿顿时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南知鸢却是拧紧眉心:“我瞧瞧你,可胖一些了吗。” 知晓南知鸢这是在担心自己,崔令姿只打趣道:“那如今是胖了还是瘦了?” 南知鸢眉心微微松开,她抬眸看向崔令姿,唇角是如释重负的笑意:“胖了,被陛下给养胖了。” 一听,这便是在打趣她呢。 可崔令姿也并不恼,只是上上下下扫了南知鸢一眼,眉梢微微挑起:“怎么,如今我身子好了,你倒是不愿意起来了?” 南知鸢有些无奈,嗔怪地瞧了她一眼,而后身子才稍稍坐正,眼眸之中都带了几分认真:“我知晓你身子好些了,只是...” 她眼神之中带了几分复杂,像是并不愿意说接下来的话一般。 崔令姿何其了解南知鸢,见她这副模样,便也知晓她心中这是在想些什么了。 她叹了一口气:“我知晓你要说什么,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做我的父亲。” 所以,就算曲大人当真死在了她的面前,她也不会为了那个虚伪透顶的男人流下哪怕是一滴的眼泪。 南知鸢眼眸动了动,她方才便是想要同崔令姿说的,便是她父亲的事情。 南知鸢从来都知晓,崔令姿心中对待那个男人的恨意,只是...南知鸢终究还是害怕,担忧,当崔令姿午夜梦醒之时,转过头来看见的却是杀父之人。 她双手握紧了崔令姿的手:“好,我不说了。对了,你方才想同我说什么?” 见南知鸢知趣的不提起那人的事情,崔令姿的心中也涌现出来一股暖意,她反握住了南知鸢的手,有些担忧开口。 “先前我听见陛下提了一嘴,怎么谢大人要在这个节骨点儿上去云城了?” 她眉心慢慢皱紧,是真心实意替南知鸢担忧:“可是陛下派他过去的?若是这般,我同陛下说。” 南知鸢见她似乎比自己着急,她唇边噙住一抹笑意,却还是没有将谢清珏四弟的事同崔令姿说,只是含糊道:“是他自己请缨要过去的,与陛下无关。” 崔令姿心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慢吞吞开口:“谢大人可真是奇怪。” 方才崔令姿说了两次“节骨点儿”,南知鸢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压下心中疑虑,轻声开口。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崔令姿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是在震惊南知鸢竟然不知晓。 “再过半个月,便是突厥使者入京的时间了,这件事,你不知晓?” 南知鸢瞬间怔愣在原地。 她不知晓,可谢清珏定然知晓。 忽然,南知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吸了一口凉气。 她眼神有些摇摆,看向崔令姿时嘴唇先动了动,许久才开口说道:“他,他未曾同我说过。” 崔令姿一听这话,便站起身来,只是她如今的身子并没有完完全全恢复到当初健康的状态,如今这样猛的一下站起来,头脑眩晕,若不是南知鸢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在一旁搀扶住了她,崔令姿怕是会直接摔倒在地上。 瞧见崔令姿这样,南知鸢瞬间把方才谢清珏的事情抛在脑后了,她惊魂未定地开口。 “令姿,你好好坐着,我可经不起这般的惊吓了。” 南知鸢见崔令姿没说话,还补充道:“若是陛下知晓,怕是连我的皮都会剥了。” 崔令姿知道南知鸢这是在说笑的,不过是为了让她平复一下方才的心情。 她掀开眼帘,有些嗔怪地看她一眼,倒是顺着南知鸢的话继续说道:“好啊,那到时候叫陛下将这笔账记到你家谢大人身上。” 崔令姿如今面色虽然有些许惨白,可眼眸之中的神光奕奕却是清澈透亮的。 “怎么,怕是为你夫君担忧了吧。” 南知鸢知晓崔令姿不过是顺着她的话说罢了,只是,方才崔令姿说突厥使者这件事,一直盘旋在南知鸢的脑海之中,久久不曾落下。 见她面色满是凝重,崔令姿也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坐正了看向南知鸢。 “怎么了这是?瞧着我方才是说对了,你便是担忧你家谢大人了。” 崔令姿一边说着,还一边摇晃了一下脑袋:“上一回还说什么,觉着谢大人比不过小将军之类的话,如今想着不过都是来搪塞我的话罢了。” 南知鸢瞧见崔令姿侧过脸来,看似不想与她说话的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如今重事压在了心上,南知鸢抿着唇,还是看向崔令姿,问道:“突厥使者这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若是南知鸢没有记错,突厥使者上一回进大虞的国土,还是当初两国休战之时派来的使者。 而如今,已过去这么多年,可莫名的有突厥人要面见圣上,还在谢清珏即将要去云城的节骨点儿。 叫南知鸢心中都不自觉地一颤。 崔令姿虽不知晓南知鸢心中所想,却也隐约察觉到了她这是在担忧谢清珏。 也是在挂心整个大虞。 崔令姿伸出手来,扶住了她双肩,慢慢将南知鸢的身子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却还是缓缓开口:“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小小使者,瞧把你吓成什么样了。” 南知鸢抿了抿唇,并没有多说什么。 战场于所有人来说,皆不是一件好事,即便在京城之中,可当初还未及笄的南知鸢听着南府下人神色慌乱,感受到柳絮每一回出街时的故作镇定,南知鸢知晓。 若是战乱,对所有人来说皆是不幸。 而这一份不幸,好似在悄悄降临。 感受到了南知鸢的担忧,崔令姿左思右想了。 “况且,这一回穆将军也会同谢大人一道呢,你啊,便将这一份心放在肚子里吧。” 崔令姿看向南知鸢,思索了片刻,还是将原本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都吞入肚子里。 在陛下身边相伴这么多年,崔令姿是能够隐约感受到陛下的野心的。 只是,如今突厥势力并不算小,若是大虞要与他交战,怕是并落不着好。 崔令姿抬眸,看向南知鸢时,眼神之中都染上了罕见的迷茫。 可她还是强装镇定:“好了,这也不是我们能够操心的事情,莫要多想了。” 南知鸢并没有立马回答崔令姿。 相比京城、甚至其余城池,甚至云城之中的普罗众生,南知鸢觉得,自己与崔令姿已经算是能接触得最近的人了。 可...南知鸢也知晓,这么多年来纵使突厥与大虞签订了休战协议,可是在边疆地带,尤其是冬日之中,突厥人总是会仰仗着他们骑术精湛,纵马而来在大虞的境内抢夺食物。 冬日里抢夺食物,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劫掠。 而是要那些芸芸众生的普通人的性命。 南知鸢眼眸之中渐渐染上了一丝坚定,她转过头来,看向崔令姿。 “这一回,三爷要去。” 不仅是为了那“起死回生”的四爷,更为了让谢清珏看看,看看边境之中的普通人,如何存活下来的。 南知鸢知晓自己并没有那么多能力去帮助他们,可她虽没有,谢清珏却有。 作为大虞的首辅,谢清珏先前并没有过多在意属于边境的地方,如今,也是继四爷在边境失踪,去世之后,谢清珏第一次回到那个地方。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看向崔令姿,眼眸之中逐渐染上了坚定。 “令姿,我知晓陛下为何允了他去云城了。” 崔令姿一顿,顺着南知鸢的话问:“为何?” 南知鸢虽在某些地方并不理解谢清珏,但是,谢清珏对大虞的热爱,对百姓的责任,南知鸢却能清清楚楚地从他的身上感受到的。 南知鸢并没有立马回答崔令姿,而是缓缓的,转过眸来一下就与崔令姿对视上了。 第176章 她低垂下头来,却并没有掩盖住面上的笑意,只是道:“他不能愧对陛下交给他的事。” 也不能愧对大虞百姓对于他的敬重。 南知鸢虽然没有说得太过于清楚,可崔令姿却也能感受到南知鸢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谢清珏是个好官员,这是当之无愧的,便是任何人都会夸赞他的。 只是...崔令姿担忧的,从头到尾就只有南知鸢罢了。 “好了。”崔令姿双手握住了南知鸢的手:“陛下定然不会叫谢大人出事的。” 若是谢清珏都出事了,陛下在朝堂之中,与戳瞎自己一只眼睛都无异了。 南知鸢自然知晓谢清珏不会出事,只是...南知鸢心中还是渐渐染上了一层不安来。 这不安的由头,并不是在谢清珏身上的,而是...在那“死而复生”,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云城的谢家四爷。 南知鸢清楚,这件事情若是同崔令姿说了,那也是在拖她下水,所以,在启祥宫之中,南知鸢只能压抑住心中的不安,打起精神抬眸与崔令姿继续谈论着七七八八的话。 “娘娘,谢夫人。” 芙儿来了,她规规矩矩先给崔令姿与南知鸢都行了个礼,而后才道:“谢大人已经在外边等候着谢夫人了。” 南知鸢一顿,这才惊觉她在崔令姿这儿已然待得太久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捏了捏崔令姿的肩头:“倒是打搅你休息了,是我的错。” 崔令姿一听这话只觉得有些无奈:“阿鸢说这些话,难道不是生分了么?” 不过...既然谢清珏已经在外边等着南知鸢了,崔令姿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更是揶揄。 “阿鸢,好了,谢大人都已经在外边等你了,怕是惦记上了这一家四口呢。” 崔令姿一边说着,还一边调笑着南知鸢:“若是如今我再不放你走,谢大人怕是都不依了。” 想到方才南知鸢与谢清珏孩子绕膝的模样,崔令姿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是羡慕,可她却掩盖地极好,就算再她面前的南知鸢,都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劲来。 “你这嘴,就好揶揄我。” 只是,南知鸢听着崔令姿的话,心中一下就惦记上了棠姐儿。 棠姐儿这般久都没有在她身侧,也不知晓棠姐儿是否哭闹了。 如今夜色渐渐深了,若是再耽搁上一些时间,宫门也得落钥了。 南知鸢有些恋恋不舍地转过头来,轻声叮嘱崔令姿:“令姿,你定要将身体养好,可知晓?” 经过上一回,南知鸢算是知道了,便是旁的任何事情,都不如活着重要。 崔令姿对上南知鸢这满是担忧的眼神,她心下一暖,眉眼弯弯地应下。 “好,我自然知晓。” 她话音刚落,芙儿便轻声在一旁提醒:“夫人,时间不早了。” 南知鸢也知晓这不能再耽搁了,也伸手将崔令姿眼角,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泪给擦了。 “今日,我便先走了,日后若是想我了,我时时带着棠姐儿来宫中见你,可好?” 崔令姿笑着弯了弯眼,落入南知鸢的眼里,倒不像是堂堂的贵妃娘娘了,而是...像是当初在湖州,脸上带了些灰,却满眼倔强的小丫头。 纵使是如今,她雍容富贵,再不似从前的模样。 南知鸢却有些晃神,视线之中都是当初那个瞧着有些野,却难掩倾城姿色的小女孩模样。 第235章 微醺 等到了马车上,南知鸢抱着已经睡熟了的棠姐儿,碰了碰她的脸。 瞧着并没有着凉,也是叫南知鸢也略微放下心来。 她偏过头来,看向明明已经很困了,却还是正襟危坐,却频频打着哈欠的景哥儿。 南知鸢瞧着心都软了一截,她轻声开口,避免让自己的声音将棠姐儿给吵醒,却还是让景哥儿能听见她说的话:“景哥儿若是如今困了,便休息休息吧。” 景哥儿下意识看向谢清珏,谢清珏仰着头,像是闭目养神的样子。 他思索了一瞬,还是抬起头来对着南知鸢摇了摇头。 “儿子不困。” 景哥儿眼神如炬一般,抬头看着南知鸢。 南知鸢隐约察觉到了景哥儿大概是有什么话想同她说,不,应当说是,想同谢清珏说的。 想到昨日,景哥儿定然是听见了那一番话。 看着小小一个的孩子,如今却故作坚强的模样,南知鸢的心瞬间都被他软化了。 她刚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谢清珏淡淡睁开眼,视线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景哥儿身上。 “睡会。” 只是两个字,却叫景哥儿瞬间闭起眼睛来了。 南知鸢:...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看向谢清珏。 谢清珏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南知鸢只觉得有些想笑,可终究是将自己的情绪给压制住了。 “到时,你先带着棠姐儿回梧桐苑。” 谢清珏没有看向南知鸢,可听着他的话,南知鸢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他要做什么。 南知鸢没有挑明,只是看向景哥儿。 果不其然,景哥儿那长长的睫毛,猛地颤抖了一下,扫落了一片阴影。 瞧见这副模样,南知鸢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清了清嗓子,应下:“好。” 若是说,定要找一个人出来与景哥儿谈一谈的话,没有人会比谢清珏更加的适合。 南知鸢轻轻摇晃着怀中的棠姐儿,棠姐儿感受到母亲怀中特殊的香气,也不自觉地将整个人都更放松了一些。小小一个的嘴巴肉嘟嘟的,不知晓究竟是梦到了什么了,嘟起像是在砸吧空气一般。 南知鸢低垂下眸来,满心满眼之中都是棠姐儿的身影。 柔柔的,散发在南知鸢周围的光影,不自觉地将马车上其余二人都吸引了。 可大概是南知鸢太过于专注了,竟从来没有抬头看,哪怕是一眼。 于是,便也没有察觉到谢清珏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一束柔软的眼神。 等回到了梧桐苑,将棠姐儿哄着又一次熟睡之后,南知鸢只觉得自己顿时有些腰酸背痛了。 柳絮在一旁,疼惜地看着南知鸢,走上前伺候着南知鸢将外边的衣裳脱了,动作轻柔地给南知鸢按了按肩膀和胳膊。 可等到柳絮走近一些的时候,意外闻到了属于南知鸢身上的淡淡的酒香。 柳絮闪过一丝诧异,她抬起头来看向南知鸢,轻声开口:“夫人,您喝酒了?” 南知鸢一顿,若不是柳絮提及,南知鸢都要忘记方才在宴席上她的的确确喝了两口酒。 这酒都度数不高,回甘无穷,南知鸢轻轻咂了一下嘴,似乎都能感受到那酒香的余韵。 看着自家主子这么一副孩子模样,便是柳絮都有些哭笑不得。 柳絮这么一看,也大概能看得出来,南知鸢今日的心情着实是不错的。 可... “夫人,您要不要帮三爷看看收拾什么,带什么东西?” 柳絮小心翼翼开口,南知鸢一顿。 先前谢清珏每一次出京,哪怕是仅仅两三日的行程,南知鸢都会给谢清珏亲自置办行礼。 而在她做过那一场梦之中,谢清珏便再也没这个待遇了。 听着柳絮的话,南知鸢只觉得这半年多的日子,已然恍若隔世了。 可南知鸢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必了,叫三爷自己理着就够了。” 若是有这个时间,南知鸢觉得自己不若喝一壶酒呢。 方才毕竟有孩子在场,长公主怀有身孕不得沾酒,而崔令姿身子未全好,正在吃药太医说忌酒。于是这满桌的女子,便有南知鸢喝上了两口。 便是这么小小两口,却将南知鸢藏在心中的瘾儿都给勾起来了。 她下意识看向柳絮。 柳絮隐约察觉到了自家主子这是要说什么,她瞬间呼吸一窒,往后退了一步,略带了些警惕地看向南知鸢。 “夫人,您想做什么?” “我们梧桐苑地窖之中,还藏着前年时候酿的梅花酒吧。” 果然...一听提到了酒,柳絮便知晓,自己当真是拦不住自家主子的。 柳絮瞬间垂头丧气了起来。先前南知鸢总是在感到烦闷时,会喝一小壶酒。 可有一回,谢清珏铁青着脸将南知鸢带回梧桐苑后,柳絮战战兢兢了许久在南知鸢清醒过来的第二日,便将前一日夜里的事情都同南知鸢一清二楚说了。 意识到谢清珏怕是生气了,南知鸢脸色煞白,自此之后,整个梧桐苑的酒都藏在地窖之中,南知鸢也没有再提过。 如今... 柳絮隐约想要说些什么,可她看着南知鸢兴致冲冲的模样,又想起她方才问南知鸢是否要替三爷收拾行李,却被她否决了的话。 柳絮也只思索片刻,便站起身来。 第177章 “那,奴婢将那酒给夫人您拿过来?” 南知鸢眼眸一亮,点点头。 如今夜色正好,冬日里的夜里,能见到这透彻的月光实属罕见。 孤冷清傲的月,挂在天际。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意味在了。 南知鸢将小案放在窗户边,屋子里烧着地龙,而南知鸢却将窗户大敞开。 好在她身上披着了一层厚厚的毯子,才叫柳絮没有唠叨起来。 火炉慢慢温酒,屋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南知鸢顺着看了过去,是雪压断了树枝,跌落在了地上。 她眉眼弯弯,热酒一壶壶下肚,就连脸也慢腾腾的爬上了红晕。 而谢清珏推开门,便是看到这一副场景。 他扫了一眼整个屋子,走到南知鸢身前,弯身将有些迷迷糊糊的南知鸢抱了起来。 凤眸扫过隐隐带了些寒意,谢清珏看向柳絮,眼眸微黯了一瞬,却终究还是顾忌到怀中的南知鸢:“是夫人要喝的?” 柳絮一瞧见谢清珏这样,仿若看见了当年的谢清珏,当了这么多年的大丫鬟,可在三爷的面前柳絮心中还是带了几分慌乱的。可她却硬生生地将自己情绪给压下,低垂着眸一五一十将方才的话都同谢清珏说了。 “三爷,夫人只是今日高兴了,您,您莫要训夫人...” 即便这些日子谢清珏从未给过她家主子冷脸,可柳絮想起上一次南知鸢喝多了的场景,还是不自觉地开口。 听着柳絮的话,谢清珏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扫了一眼柳絮:“我何时因此训过她?” 柳絮顿时有些咂舌,她有些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可谢清珏眼眸之中满是认真,还颇有一副若是她说不出来,便待在这儿的意思在了。 柳絮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当时的话说了出来。 瞧见谢清珏越来越黑的脸,柳絮连话都说的有点磕巴了。 “三,三爷,当时夫人听见之后,也同奴婢说她错了。”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有点疼。 他着实是没有想到,几年之后,莫名地被扣上了这么大一口锅。 谢清珏没再说什么,他只挥了挥手。 “罢了,你先下去。” 柳絮松了一口气,可还没有等她走到门口,谢清珏的声音再度响起。 “等会。” 柳絮心里头猛然一紧,她转过身来,便见谢清珏扫了一眼这桌案上的狼藉。 柳絮瞬间明白谢清珏的意思,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将南知鸢方才坐过的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了,还将窗户也给合地密不透风。 谢清珏眉心刚要慢慢舒展,可下一刻,一双柔弱无骨手,便勾上了他的脖颈。 南知鸢脸上燥热,眼眸也带了几分醉意的迷离。 她像是狐狸似得,一下一下往谢清珏怀中钻。 似乎是闻到了什么气味,她吸了吸鼻子,娇媚地不似平常的声音响起。 “好香——” 谢清珏浑身上下好似被雷击中了似得,就连手心都在冒着汗。 而一旁的柳絮虽然站的有些远,却也将南知鸢这话清清楚楚地收入耳里。 她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低垂下头来手上的动作都比平日里要快速许多。 等到收拾完之后,柳絮死死压着头:“那夫人,三爷,奴婢就先下去了。” 柳絮太过于着急,便是谢清珏还没有说些什么,她便已经跑到了门口,松了口气后将门给合上了。 而屋子里,谢清珏低垂下头来看着南知鸢,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是笑意。 “罢了...” 一声叹息自谢清珏口中而出,他摇了摇头,将南知鸢给带了进去。 床幔自上而下披散开,谢清珏看着南知鸢脸颊上醉出的红晕,他指尖微微一动,手上不自觉地动作就落在了南知鸢的脸颊上。 她的脸颊烫得惊人,叫谢清珏都下意识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只是,还没有等他收回来,南知鸢却舒服地眯上眼。 察觉到谢清珏想要将他的手抽走,失去冰冰凉凉来源的南知鸢瞬间便不干了,她双手一伸,就将谢清珏的手给捞入了自己的怀里,还往谢清珏的怀中蹭。 如今的南知鸢都有些神志不清了,谢清珏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大大的冰块罢了。 可谢清珏却被南知鸢的动静整得浑身僵硬,他下意识低下头来,却恰好撞见了...那如桃子般的形状。 白白嫩嫩,叫谢清珏的呼吸都一窒。 他眼眸之中渐渐染上了深意,看向南知鸢的面容时候,都带了几分的挣扎。 南知鸢却不知晓自己的动作,叫谢清珏心中究竟掀起了多大的火。 她睡眼朦胧,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要同她抢被子,南知鸢哼哼唧唧地就想将人给推下去。 可人还没有推下去,她自己就好像进了狼窝一般。 湿热的吻自上而下,落在了她的额间上,眼尾处,唇瓣上。 反复碾揉,歇斯底里。 南知鸢张了张嘴刚想骂出声来,可却没有想到,立马被人趁虚而入。 “呜——” 南知鸢皱着眉心,语句却发不出完整来,只能隐隐约约从缝隙之中泄出几丝不成语调的音节来。 “走开——” 不知过了多久,南知鸢终于有机会骂出口了,只是,除去嘴唇,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了云端一般。 谢清珏敛眉,目光却在南知鸢的面容上描绘。 他这一次去,少说也得一两个月,如今的谢清珏恨不得将南知鸢缩小一般,随时揣在身上。可去云城这般时日,谢清珏却是不能见到南知鸢的,他心中瞬间涌现出当初带着南知鸢去湖州时一般,迫切的心情。 可稍稍冷静下来,谢清珏也只能长长地呼吸一口气,将脑海之中这荒唐至极的想法给抛之脑后。 他俯下身来,用方才南知鸢发狠时咬破了的唇瓣,落在了南知鸢的额头上。 这个吻没有带有一丝一毫的情/欲,只是最纯粹,最纯真的一吻,几乎没有旁的情绪,有的只是珍惜的具象化罢了。 见南知鸢方才拧紧的眉心,在如今慢慢,慢慢地松开。 谢清珏心下也仿若放下了一块巨石。 他看着南知鸢的面容,盯了许久,才站起身来。 “柳絮。” 谢清珏走到了屋边,敲了敲窗。 柳絮的声音自檐下而出:“三爷,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带一盆热水来。” 柳絮听着谢清珏的话,便已经猜测到了他这是要照顾南知鸢,于是,便是连招呼小丫鬟端上水来的时候,柳絮都笑得两眼弯弯。 只是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柳絮一抬头,面色却猛地一变。 谢清珏没察觉到只是从她手中将铜盆接了过来,而后便合上了门。 丝毫没有注意到外边柳絮的面容已然僵硬。 方才那个角度,柳絮清清楚楚地瞧见了谢清珏唇角的伤口。 天呐!原来当初三爷第二日这般臭脸,竟是有原因的?! 她家夫人,醉酒之后竟会咬人了!不行,明日定要同夫人说! 第236章 他走了 南知鸢第二日醒来之后,只觉得自己浑身腰酸背痛的,像是被马车碾过一般。 柳絮听见床上的动静,笑得眉眼弯弯,小碎步地跑上前来。 “夫人,您醒了?” 她将床幔给拉起,南知鸢不自觉地眯起了眼,躲避这刺眼的光。 南知鸢开口:“三...” 可她刚一说出口,南知鸢自己的眸子都瞪圆了。 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前一日嚎多了似得,便是如今说话都觉得口腔之中带有些许的铁锈味道。 柳絮瞧着南知鸢,低垂下头来一时间不察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了。 好在这人是柳絮,若是换做旁人,南知鸢恨不得将她赶出去这辈子不再相见。 可对着柳絮,南知鸢只觉得自己从头臊到了脚底。 思索着昨日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南知鸢咬了咬牙,尽量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与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 “昨日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些印象都没了?” 若是说一丁点印象都没有,那倒也不至于,只是那些零星的,着实是叫人口干舌燥的碎片记忆,南知鸢咬了咬牙,决定谁都不透露。 见南知鸢像是的的确确丢失了昨日的记忆,柳絮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 柳絮犹豫了片刻,还是委婉道:“夫人,日后您还是莫要喝这么多酒了...” 听着柳絮的话,南知鸢瞬间瞪圆了眼睛,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柳絮:“昨日我也未曾喝多,哪里来的喝这么多酒了?” 柳絮犹豫了片刻,咬咬牙道:“可您,可您也不能喝完酒就咬人呐...” 第178章 她的声音和蚊子叫一般,越说越小声,可南知鸢距离她太近了,即便是柳絮的声音不大南知鸢也能完完全全地收入耳里。 听着柳絮的话,南知鸢第一反应:“咬人?断不可能!” 便是她喝醉酒了,也断然不可能做出咬人的事情来的。况且... 南知鸢上上下下扫了柳絮一眼:“我倒也没瞧着你哪里有伤啊。” 越瞧着,南知鸢愈发认定了柳絮绝对是信口雌黄。 柳絮听着南知鸢的话,都要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夫人!您哪里是咬的我,是咬的三爷啊!” 南知鸢面上的笑意在一瞬间就僵硬在了原地,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柳絮,似乎是没有听懂她说的话一般,反问了一句:“什么,咬的谁?谢清珏?” 柳絮重重点头。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我咬的?” 柳絮继续点头,力道比方才还重。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头脑有些眩晕:“那...那那我,咬他哪儿了?” 这一回柳絮没有说话了,只是默默地伸出手来,指了指她自己的唇角。 南知鸢看懂了,她面色有些奇怪,犹豫了片刻,才问:“你是说我昨日,咬到了三爷的嘴角?” “是的夫人,就是这样的。”柳絮犹豫了片刻,才凑上前去小声道:“这是我亲眼瞧见的,三爷出来时,唇角还挂着血珠呢。瞧那个样子若是没有个三五天定然不会好的。” 这一下,南知鸢才相信了柳絮的话。 只是...她瞬间抱住了脑袋,只觉得柳絮这话在她听来,属实是太过于荒唐了。 柳絮似乎没有看出来自家主子内心的窘迫,她轻声道:“夫人,奴婢觉得没准上一回三爷那冷脸,也是有缘由的。” 她没有等南知鸢回答,便自顾自地分析了起来。 “昨日奴婢还在那儿收拾呢,便见您跟八爪鱼似得整个人都绕在了三爷的身上了,您还...” 南知鸢捂着耳朵已经不愿意听她继续说了:“停!昨日的事,日后便不必再提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将自己的情绪从脸上压下,否则这般红彤彤的脸蛋,待会儿见到棠姐儿与景哥儿都不知晓应当找什么缘由。 “好了,伺候我起来吧。” 柳絮看着南知鸢的动作,颔首:“是,夫人。” 若是不谈论这些的时候,柳絮的动作还是十分迅速的,不到半个时辰南知鸢便收拾地与旁日里无异了,手头上海端着一碗柳絮方才交代下人们熬的浓稠的雪莲银耳羹。 一碗热乎乎的银耳羹下肚,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舒畅了。 “对了夫人,奴婢方才被您打岔了都忘记说了。” 南知鸢一边搅动着碗里的银耳羹,一边连头都没抬得就问了:“想说什么事儿?” 柳絮给南知鸢梳着头,道:“今日白日里,三爷便走了。” 南知鸢一下抬起头来,连银耳羹都不喝了,将它放在了一边看向柳絮:“怎么这件事都能忘记跟我说?” 她想站起身来;“三爷是什么时候走的?” 柳絮察觉到了南知鸢的意图,一下将南知鸢给拉住:“夫人莫要走动了,三爷今日一大清早便走了。” 她一道说着,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昨日夜里夫人与三爷闹腾了半宿,可奴婢瞧着三爷神采奕奕的,夫人您还是莫要担心了。” 南知鸢听着柳絮的话,眸色微微一动,还是听了柳絮的话坐了下来。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想到谢清珏即将要去的地方,南知鸢心下叹了一口气,她看向柳絮,没有再问关于谢清珏的事情,而是开口问:“景哥儿呢?” 柳絮一顿,下意识眨巴了一下眼睛。 “景少爷去学堂了,与平日里一样要到午后回来呢。” 南知鸢微微颔首,她思索了片刻:“等到他下学堂回来之后,让他直接来见我吧。” 虽然不知晓南知鸢为何要特意提着一嘴,可柳絮还是规规矩矩地颔首,记下了南知鸢交代的话;“是,夫人,奴婢知晓了。” 南知鸢抿着唇,抬眸,她看向铜镜之中倒映出来的自己。 容貌上乘,眉眼间竟是说不出来的娇色,就连脖颈处似乎也绽放开一朵朵的雪梅。 她早已不似方嫁进谢府时一般的青涩,稚嫩,无措。 可岁月似乎也对她优待极了,竟没在面容上留下其他的属于岁月的痕迹。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将余了个地的银耳羹随意放在一旁。 “到时他来了,给景哥儿也备上一碗。” “是。” 第237章 命妇 谢清珏这一去,一晃便是一个多月。 即将到年关了,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写着对联,就连街上吵吵闹闹的小孩儿们如今都比平日里零用更多了,一个个手里头都拿着城西那老婆婆做的糖葫芦。 南知鸢倒了一壶茶水,而后抬眸看向对坐的人。 崔令姿今日裹得个严严实实,一瞧便是陛下要求的。 自从她上一回晕厥之后,陛下对崔令姿简直护得跟眼睛似得,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她给奉上高台,便是一丝一毫的风雨都不想叫她侵染。 崔令姿撑着脑袋,叹了一口气:“即将便是年关了,可你家谢大人怎么连个信都没回来的?” 南知鸢摇了摇头,唇角噙上了一抹笑意,她并没有说什么。 如今,谢清珏没有给信回来,那反倒是好事。若是有信回来,那可不见得一定是好事呢。 只是这话南知鸢也没有同崔令姿说,只是道:“不过是个年关罢了,这么多年节都是一块过的,如今既然是陛下交给他的要事,那他好好在云城将事情给办好了,那陛下,我们,不都能好好过个年吗。” 听着南知鸢的话,崔令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她却也找不出南知鸢这话之中的毛病来,只能顺着南知鸢的话点了点头。 “倒也是。” 崔令姿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她低垂着眸看着面前南知鸢递过来的茶水:“曲大人的圣旨,下来了。” 南知鸢手上动作一顿,她抬眸看向了崔令姿。 如今,崔令姿也不知晓自己应该露出一份怎样的神色。 高兴?不满?恨? 可崔令姿都没有,她只是像陈述事实一般,几乎没带有丝毫的感情色彩:“陛下没有要了他的性命,但,判处曲家全家流放。” 南知鸢眸色微微一动。 没有将曲大人杀了,这确实在南知鸢的意料之中。 即便是崔令姿不愿认这个父亲,可陛下还是为了她考虑的。 若是陛下将曲大人给杀了,那若是日后,崔令姿的家世被人捅出,那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不会冲向陛下的,而是会针对崔令姿。 会说她忘恩负义,连自己的父亲都容忍不了赶尽杀绝。 会说她恬不知耻,竟然和自己的杀父仇人共酣一榻。 世俗对女子的偏见,犹如一座大山,久久跨越不过。 南知鸢扯了扯唇角的笑,抬头看向崔令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宽慰她的话。 可南知鸢还没有开口,崔令姿便抬眸对上了南知鸢的视线。她笑了笑:“阿鸢,我知晓你想要说些什么。我...我也知晓陛下为何会这般。” 若是当初按照陛下的脾气,早就已经将曲大人斩首示众了,他这般顾虑,还是为了她罢了。 见崔令姿似是想开了,南知鸢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忽然,南知鸢想到了上一回崔令姿同她说的话:“令姿,那...那突厥使者何时来大虞?” 距离崔令姿提及到那件事,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了,可南知鸢却没有在京城之中感受到任何属于那件事的风波。 崔令姿一顿:“若是没记错,他们已经到京城外了。今年的宫宴之上,定然有他们一席之地的。” 她拧紧眉心:“只是谢大人如今不在朝堂之中,也不知晓陛下会派谁出来应对。” 南知鸢一顿,宫宴么,今岁的宫宴没有谢清珏,南知鸢定然也不会参加的。 只是崔令姿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当初谢大人去云城之前,似乎向陛下求了旨意。若是我没记错,这两日旨意就应该下来了。” 南知鸢一顿:“什么旨意?” “谢大人请的旨,封你为二等命妇的旨意。” 南知鸢神情一窒,似乎有些没有听懂崔令姿说的话,她愣了愣神,才反问道:“令姿,你方才说的什么?” 见南知鸢像是傻了一般,崔令姿“噗嗤”一笑笑了出来,还以为南知鸢这是高兴坏了的样子,于是,崔令姿将她方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给南知鸢。 却没有想到,南知鸢在听完之后,眉心皱得紧紧的,不仅丝毫没有高兴的神情,眉眼之中更是像覆盖了一层愁绪一般。 崔令姿这一下才意识到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了,她身子正了正,将方才面上的笑意尽数都收了起来。 第179章 她看向南知鸢,思索了片刻才问道:“谢大人怎么在这个节骨点上给你求了命妇的头衔?” 若是普通官员给自家母亲、妻子求命妇头衔,要么是男子升官或是建立了一番伟业之时,要么就是母亲诞辰,妻子诞子之类的场景。 崔令姿瞳孔一缩,上上下下地扫了南知鸢一眼,她纠结着开口:“阿鸢,你这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南知鸢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推了推崔令姿:“哪可能,我同他都...”许久未行房事了。 南知鸢刚要将后边的话说出来,忽然,她面色一顿,瞬间将都到喉咙口的话给吞了下去。 崔令姿没听懂南知鸢这是要说什么:“你同他怎么了?” 崔令姿与南知鸢是极好的闺中密友,这般私密的事情若是旁人打听,恐怕还会觉得有些冒昧,可若是这对象是南知鸢,崔令姿倒是没有半分羞赧,满心满眼都是好奇。 在她眼里,南知鸢像一朵稚嫩的小白花儿似得,柔软好捏,叫人看着便想欺负。 若是谢清珏连南知鸢都不贪,那... 崔令姿在心中啧了一声,而后摇了摇头。 南知鸢的确不知晓崔令姿在心中究竟是想些什么,只是看着崔令姿望向她的眼神,南知鸢只觉得心中有些许的发毛。 于是,南知鸢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算将话题给扭转回方才的道上。 “总之不会是有身孕了。”她语气硬邦邦的,眉心皱得紧紧地:“谢清珏,有事瞒着我。” 第238章 不过是骗他 “谢清珏有事瞒着你?” 崔令姿听着南知鸢的话,撑着脑袋替她分析着:“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若是他有事瞒着你,那为何要替你请了这个命妇的头衔?” 南知鸢内心突兀地冒出了个想法——为了保护她,与孩子们。 可这想法稍纵即逝,却叫南知鸢心脏都停了一拍。 她抬眸看向崔令姿,张了张唇,却最终都不敢将自己这个无端的猜测告诉崔令姿。 在崔令姿抬眸看向她,即将要对视上时候,南知鸢快速将视线给收了回来,她盯着自己下裙上绣着的花纹,走线紧实细密,若不是谢家如今有谢清珏,那她哪能用的了这般好的绣娘。 南知鸢低垂下长睫来,却不自觉地颤了颤,如同蝴蝶翩跹一般,扫落了一片阴影。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上了崔令姿略显探究的目光。 “等谢清珏回来后,问问他不就知晓了?”南知鸢不愿叫崔令姿一块担忧,还刻意牵起唇角的笑意。 崔令姿狐疑地看了南知鸢一眼,虽然南知鸢什么都没有说,可崔令姿依旧感觉有些事情着实是怪怪的,可若是让她细究,崔令姿也找不出什么漏洞来。 于是,崔令姿也只能将这件事先放一放。 “好了,我知晓你今日约我,就是想看看我如今的身体,和问曲大人那事。” 崔令姿扬了扬下巴:“如今也问完了,我也不能再多留了。”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日渐长了些肉的脸颊,如今的崔令姿状态的的确确比当初好太多了。她那一双父母的事情如今都有了结果,尘埃落定了,南知鸢看着如今的崔令姿,又想到了她梦中窥见的结局。 南知鸢眼眸之中逐渐染上了笑意,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崔令姿,完完全全没有她梦境之中瞧见的那个样子。 着实是... 太好了。 虽然南知鸢还是不知晓如今的崔令姿为何与梦境之中的境遇不同,不过,总归是往更好的方向发展的,南知鸢便也没再有这么多探究的想法了。 南知鸢站起身来,不自觉地往屋外瞧,果不其然瞧见了一个威严的背影。 再度看向崔令姿的时候,南知鸢眼眸之中都带了几分揶揄:“好了,知晓陛下待你如珠似宝,若是我要将他这宝给再占用一段时日,怕是...” 南知鸢捂着嘴笑得弯着眼了。 崔令姿眼眸瞪得溜圆,她看着南知鸢,着实是没有想到她如今胆子竟这般大了,就连陛下都敢编排了。 不过,好在是在她面前。 崔令姿不愿南知鸢瞧见自己有些羞红了的脸,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将视线偏转了过去不再与南知鸢对视上。 “不同你说了,我先回宫了。” 崔令姿提着裙摆刚走几步,陛下便似有所感似得转过身来,他的视线单单落在了崔令姿的身上,丝毫都没有分给南知鸢,像是这世间所有,只有崔令姿能拨动他的心弦。 南知鸢低垂着眸,想要给陛下行了礼,可陛下似乎早早察觉到了,他伸出手来停滞在空中,这是在制止南知鸢的动作。 南知鸢知晓了陛下的意思,低垂着头站在一旁,也没有再顾忌有没有行礼的事情了,目送着崔令姿与陛下离去。 只是,在崔令姿与陛下走了的瞬间,南知鸢面上便浮上了一层焦虑。 她急匆匆地出了屋子,让马夫加快速度将她送回了谢府。 一回到谢府,南知鸢没有回梧桐苑,而是去了一个她已经许久没有踏足的地方——松鹤居。 听见三夫人来了,老夫人眉尾微微一动,而后掀开眸子看向嬷嬷:“将三夫人请进来。” 嗅到松鹤居的檀香味,南知鸢方才有些躁动的心,如今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看着上座上的老夫人,先是行了个礼,而后开门见山道:“母亲,三爷可有曾给你写信?” 谢清珏这一回出去了一个多月,却连一封信都没有送到南知鸢的手上。 原本南知鸢没有多想,可今日她与崔令姿的谈话,一下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来。 谢清珏往日里无论如何都是给家中回信的,就算是他最冷的那段时日,南知鸢每一回接到他的信时,即便只是寥寥几个字,却也能感到甜滋滋的。 而如今... 不对劲,太不不对劲了。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了老夫人。 却也不知晓,从她方才进来之时,老夫人便已经在看着她了。 看着如今的南知鸢,与当初刚进谢府时候,几乎能算得上脱胎换骨了。可若是让她细想南知鸢何时变成如今的模样的,老夫人一时间却也想不出来。 她听着南知鸢的话,虽不知晓南知鸢为何问到她这儿来了,老夫人还是如实摇了摇头:“未曾。” 想着南知鸢方才问的话,老夫人眸色也微微一动。 谢清珏是孝子,便是去湖州那一趟时,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都有三封信寄回来,可如今...去云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光景了,可听着南知鸢的话,谢清珏便是一封信都没有往家里寄。 如今临近年关,这种事情是断然不可能在谢清珏身上发生的。 老夫人盘着珠子的动作瞬间一顿,那圆润的玛瑙珠如今在她的手中却愈发的带有砂砾感,刺得她指腹都在发疼。 可老夫人毕竟是整个谢家的老夫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他不写信来,我们给他写。” 老夫人抬起浑浊的眼,看着南知鸢。 “我说,你写。” 南知鸢几乎都没有思索,便直接点了点头。 她走上前,老夫人身侧的嬷嬷已经替她将书桌给整理好了。 宣纸摆在上边,南知鸢拿起笔来,看向老夫人。 “母亲,您说。” 老夫人微微颔首:“盼夫君安。” 南知鸢落下这几字。 老夫人瞥了那纸上一眼,南知鸢的字虽然平日里并未过多练习,却也有一份规整的好看。 老夫人默不作声地微微颔首,而后继续道:“母亲病重,望早日归。” 这几个字一出,南知鸢刚要落下的笔瞬间停滞在了原地,她抬起头来看向老夫人,满眼的不可思议:“母亲,您?” 老夫人微微一笑:“无妨,不过是骗他的。” 第239章 臣,万死不辞 南知鸢看着老夫人,只觉得这几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着实是太过于割裂了,只是,南知鸢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老夫人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写到了信里。 信是从谢府出的,要送到的是谢首辅的手上。 于是,这信自然也是快马加鞭地往云城跑。 可这马并没有跑到云城,而是在出了京城之中转了一个弯,到了京城外的近郊之中。 “谢大人,这是谢夫人叮嘱属下定要亲自送到你手上的。” 谢清珏垂眸,从属下的手中将那信接过。他用指腹揉了揉那信纸,似乎还能感受到上边残存的南知鸢手上的余温。 他,并没有去云城。而是在京城郊外找了一处宅子暂时的住下。 而窗边,阴影之下,一道声音响起。 “看看你夫人给你写了些什么吧。” 谢清珏听着那声音,微微一顿:“是,陛下。” 那身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暖黄的光洒在了他鼻梁之上,陛下视线移了过来,落在了谢清珏身上:“放心,今日朕替你看过谢夫人,她瞧着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第180章 谢清珏将信封撕开,从里边拿出了信纸,只是看了一眼他面色便发生了巨变。 在这宅子住下,没去云城,是谢清珏与陛下共同的主意,只是如今... 陛下看着谢清珏神色不太对劲,便开口问道:“怎么了?你夫人她写了什么?” 谢清珏那一瞬间慌乱的神色没有丝毫掩盖,他抬起头来,看向了陛下。 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能开口说话:“陛下,臣...臣的母亲她病了。” 谢老夫人病了?陛下眉心微微一皱,似乎对这个消息不太相信。 他走到了谢清珏的面前:“当真?” 谢清珏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眼眸之中如今布满了挣扎,就连拳头都紧紧握了起来。 陛下看见了谢清珏手中的信,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而后,陛下将视线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季行,你打算如何办?” 陛下将这件事的决断权交给谢清珏。他知晓,谢清珏是个孝子,若是谢老夫人如今身子当真有恙,将谢清珏留在这儿,便是在逼他。 他知晓谢清珏的能力与想法,在这件事上,陛下能给谢清珏自主权。 若是...若是他想前功尽弃,不管不顾地回谢府看望他的母亲,陛下也给他这个选择的机会。只是...这一切的一切,全部要看谢清珏自己了。 谢清珏紧紧闭着眼,可脑海之中却是两个声音在叫嚣着,撕扯着。 不知晓过了多久,谢清珏都觉得自己手腕处有些发麻了, 他才睁开眼来。 陛下在一旁看着他,这段时间里,陛下竟一个字都没有说。 谢清珏已经想好了,他看向陛下,沉沉开口:“臣,求陛下一件事。” 陛下颔首:“不必说求,直说便好了。” 谢清珏摇了摇头,还是看向陛下:“臣求陛下,让太医院院首陈大人,去谢家一趟。” 太医院院首,这个职位向来都是只给陛下,以及达官显贵看诊的,虽说谢清珏的身份足够用得了他,只是,谢清珏如今尚且未曾知晓自己母亲的情况,便将这么大一个权威给送了过去。 陛下只思忖了一瞬,便颔首:“好,朕回宫之后便让他过去看看谢老夫人。” 看着陛下,谢清珏的眸色微微一动,心中更是涌现出了庆幸来。 如今,他们为了这一次的谋划,已经布局了这般久。 谢首辅在云城的消息,几乎是整个京城皆知的,甚至连突厥的使者团们,怕是也清楚这件事。而整个京城之中,如今不知晓有多少暗处的人正在盯着谢家。 谢清珏方才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是乔庄打扮进谢府,可这想法只出现一瞬,便被谢清珏自己否决了。 京城这么大,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能将他们先前全部的准备都消散地一干二净。有一丝一毫的风险,谢清珏都不敢去做。 谢清珏心中再挣扎,可他却不敢,没有丝毫胆量去赌这一把。 他看向陛下,猛地低垂下头,是感谢恩赐:“微臣,多谢陛下。” 陛下只挥了挥手,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他将视线放在了一旁,他们原本在聊的事情上。 “突厥的使者如今已经在京城之中了,朕,不愿你去冒这个险。”他抬眸看向谢清珏:“只不过,你当真要这般做?” 谢清珏掩下口中的苦涩,点了点头:“陛下,我亲眼瞧见了,那突厥使者之中,的的确确有我弟弟的身影。” 听着谢清珏的话,陛下陷入了沉思。 这着实是一件大事,被有心人拿出来,整个谢府都会有牢狱之灾,便如同不久之前的曲家一般... 陛下只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他看向自己的得力大将,谢清珏。 不知为何,陛下总觉得如今的谢清珏身上与往日里都不同了,仿佛覆上了一层人气似的,早就不似当初那个冰块脸了,便是这次的谋划,也是在揣摩人心。 “你家四弟,是大虞的将士们都看见的葬身战场的,他是如何活过来的朕不知晓,也并不想知道。” 他掀开眼帘,将视线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陛下声线压低,带了不容置喙的威严:“可是,若是他影响了你。谢清珏,朕要让你大义灭亲,你可愿意?” 陛下这话声音并不大,可几乎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了谢清珏的内心上。 他控制着搅动的心脏,不在面上浮现出他的难过来。谢清珏抬眸,与陛下对视上。 他一个字一个字开口,咬得紧紧的,几乎每个字都是沁了血肉一般,将他的心搅地血肉模糊。 谢清珏唇瓣动了动:“臣,万死不辞。” 第240章 肝火旺盛 太医院院首陈大人来的时候,南知鸢都有些傻眼了。 而“病卧床榻”的谢老夫人,同样呆愣了一瞬。 谢老夫人犹豫了一瞬转过头来看向南知鸢,她眉梢微微一挑,那“病容”之上露出了几分探究来。 南知鸢虽不知晓如何惊动了这位大人物,可陈大人毕竟来了,也没有将人请回去的理儿。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整理好了面上的神情,走上前去。 南知鸢扯了扯嘴角,先给陈大人问了个好,而后才装作不经意地问:“我们家老夫人不过是老毛病了,怎么今日竟惊动了陈大人您来?” 陈大人对着南知鸢拱了拱手:“谢夫人,臣听说老夫人病卧床榻,如今来瞧瞧究竟是何病才是。” 南知鸢一愣:“那陛下?” 陈大人又对着正北方向拱了拱手:“自然是得了陛下允的。” 南知鸢懂了,这件事定然是陛下将陈大人给派来的。只是,陛下究竟从何而知谢老夫人“卧病在床”的消息呢,明明...明明他们只在给谢清珏的信上胡纠了而已。 陈大人心中还是记挂着陛下给自己安排的任务,便走到了前边,老夫人的床榻边上。 “老夫人,臣给您把把脉吧。” 陈大人眉目低垂着,一副儒雅至极的模样。 在陛下的跟前待久了,连举手投足之间都带了几分贵气。谢老夫人看着,半晌都没有开口什么。 南知鸢隐约瞧出来了什么,她走上前去,对着老夫人轻声说道:“母亲,陈大人都来了,您总归叫陈大人帮您看看才是。” 老夫人看向南知鸢,眉心一皱,似乎是不懂南知鸢这话的意思。 毕竟,她身子究竟有没有大碍,无论是老夫人自己还是南知鸢都是清楚的,陈大人的医术高明,若是让他看了,他定然知晓... 南知鸢见老夫人迟迟没有说话,便看向陈大人。 她有些愧疚地开口:“母亲她如今毕竟年岁已经在这儿了,有什么病痛倒也是常事,着实是没有想到竟然将您给折腾来了。” 南知鸢挥了挥手,叫人先给陈大人备上椅子。 “您坐这儿,给我母亲好好把脉才是。”南知鸢顿了顿,低垂着眸,似是若有所指:“若是没有什么事,也好叫我 夫君他安心。” 陈大人听见南知鸢这话的时候,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 他扯了扯唇角的笑,顺着南知鸢的话走上前去,坐在了柳絮给他搬的椅子上。 这一诊,陈大人便稍稍顿住了。 他许久没有说话,就连老夫人心下都有些慌乱。不知晓是不是自己乌鸦嘴了,真叫自己有什么事了。 老夫人看向陈太医,一瞬间都有些慌乱。 “陈太医,我,我...” 陈太医看向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叹的,让老夫人脸色更白了些。 这时候,陈太医才慢慢悠悠地开口:“谢老夫人呐,您年纪也大了,这性子便也该收敛收敛了。” 他一边说着,还摇了摇头:“这脉象,怎么同脾气不好的年轻妇人一般呢,肝火略微旺了些啊。” 这话一出,老夫人脸色忽然青白一阵,便是南知鸢都忍不住侧过头去,掩盖住了脸上的笑意。 陈大人是宫中的老人了,又如何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对着老夫人拱了拱手:“夫人如今没有什么大碍,臣想,陛下也不用替谢大人担心了。” 老夫人撑起身子来,陈大人提及到了陛下,她眼眸微动,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晓这会惊动陛下与陈大人,这一回来谢府,着实是劳烦陈大人了。” 陈大人摆了摆手:“老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只是您这般年纪了,得好好照看自己的身子才是,陛下着实是惦记您才派臣来呢。” 老夫人与陈大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将陈大人给送走。 站在谢府的门口,南知鸢看向陈大人时候,眼眸之中也带了几分歉疚:“这一回惹得您白跑一趟,着实是...” 只是南知鸢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大人便抬了抬手,制止住了南知鸢接下来的话。 “谢夫人这般说,便是折煞臣了,况且这是陛下的旨意,臣如今确定了老夫人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谢夫人应当高兴才是,为何这般说。” 第181章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掩盖住了唇角那一抹笑意。 陈大人见南知鸢迟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他便自顾自地说道:“臣与谢大人也是老朋友了,老夫人如今身子好,他定然也会放心的。” 听着陈大人的话,南知鸢眼眸动了动。 她抬起头来:“总之还是多谢大人了。” 南知鸢看向柳絮:“柳絮来送送陈大人。” 陈大人对着南知鸢微微颔首,而后便往外走了。 南知鸢抬眸,看着蔚蓝的天际。 今日是个大晴天,京城之中雨水并不多,尤其是冬日之中,可这般放晴的,没有云遮盖的日子却也是极少数。 南知鸢略显贪婪地猛猛吸了一口这艳阳之下的天气,而后才转过身来,又进了松鹤居。 瞧见里面哭到哽咽的纪氏时,南知鸢的步子硬生生地顿在了原地。 二夫人哽咽着,一只手握着老夫人的手:“母亲,您还年轻,您怎么就,怎么就!” 南知鸢听着二夫人的话,大概有些懂了她为何会这般想,南知鸢扯了扯唇角,却稍纵即逝没有叫老夫人看见。 老夫人明显是被纪氏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见到南知鸢时,仿若见到了救星一般。 “老三媳妇,过来。”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走上前去。 只是刚走到老夫人的床榻前,纪氏便一把拉住了她:“阿鸢,快叫季行回来吧。” 她一边哽咽着,一边说道:“如今母亲的年纪也大了,若是...若是有个好歹...” 纪氏擦着泪说道:“若是见不着最后一面,季行定然不会原谅自己。” 老夫人脸色瞬间变黑,她原本还想忍耐一下,只是,听见纪氏如今的话,老夫人便是连装的心情都没有了:“老二媳妇,你这是听谁说的我要死了?” 纪氏的哭声瞬间止住了,她泪眼婆娑地看向老夫人,带了些犹豫地开口:“可是,可是陈大人不是来咱们府上给母亲您看病了吗?谁人不知晓陈大人是陛下的御用太医,若是能动用他的,定然是...” 纪氏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是病入膏肓之人。可看着老夫人铁青的面色,像是和她前两日请安时候来看的一般,并没有普通人病入膏肓的样子。 于是,纪氏便将都到了喉咙口的话给压了下去。 “那,那您怎么将陈大人给请来了。” 老夫人气得直接翻了个白眼,还是南知鸢走上前来,握住了纪氏的手腕,开口同纪氏解释:“二嫂,不是这回事,母亲身子好着呢。” 南知鸢有些无奈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才又转回视线来,看着纪氏:“是陛下想着母亲年事已高,为了彰显陛下的爱民之情,便叫陈大人来给母亲诊诊脉。” 她微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说道:“陈大人说母亲如今的身子好着呢,就是平日中不用操心这么多才是。” 纪氏一眼不眨地听着南知鸢的话,见南知鸢面上并没有心虚的表情,也意识到南知鸢这话大概说的是真的。 她松了一口气,而后看向老夫人。 “母亲,您这一回当真是吓着我了,我方才还唤人去同夫君说了呢。” 纪氏这话一出,老夫人急得几乎都要自己直接从床榻上下来了,还是南知鸢在一旁搀扶着,好歹让她好好躺在了床榻上。 老夫人伸出手来指着屋外:“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纪氏还有些微愣:“母亲,去什么?” 老夫人只恨自己亲自求回来的二儿媳妇是个蠢的。 南知鸢瞧见,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招了招手,柳绿便走上前来。 南知鸢与她附耳说了几句话,柳绿得到命令,便默默地往外走。 干完这些事之后,南知鸢转过身来,见纪氏与老夫人还在僵持之中。南知鸢走上前去,宽慰道: “母亲,二嫂,我已经交代人了,会有人去同二爷说叫他不用着急赶回来,更不用担心。”南知鸢微微一笑,看向老夫人:“母亲如今没事。” 看着自己好歹还有一个靠谱一些的儿媳妇,老夫人也是松了一口气。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纪氏,而后才看向南知鸢:“今日这事,也是我的不好,我...” 南知鸢摇了摇头:“母亲说这话做什么。” 她抬眸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才道:“这时间棠姐儿和景哥儿应当要回来了,母亲您如今没事的话,叫二嫂多陪陪你吧,我便先回梧桐苑了。” 看如今,老夫人便是看着纪氏都感觉心烦,她摆了摆手,就想叫二夫人先走。 纪氏无法,只能抬头看向南知鸢。便是如今,她都不知晓,自己已经在心中开始信赖起来南知鸢了。 南知鸢看了一眼老夫人,而后看向纪氏:“那...二嫂便陪我一道走走吧。母亲如今也要休息了。” 见老夫人眉心松了开来,南知鸢也隐约意识到了,在如今的她看来,察言观色好像是已经刻在心中的习惯了。 纪氏见南知鸢主动给她解围,倒也松了一口气,没与老夫人再说些什么,便匆匆忙忙地跟着南知鸢就走了。 等到了屋子外边,纪氏还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松鹤居,见里边没人盯着她们,才又轻声同南知鸢说。 “三弟妹,你可知晓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纪氏一边围着南知鸢转悠,一边轻声开口:“陈大人可不是旁人可以随意请来的,如今母亲这身子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 纪氏眼珠子一转,凑上前去同南知鸢说:“阿鸢,莫不是你与母亲有事瞒着我?” 南知鸢下意识躲了过去,看着纪氏唇角微微勾起,却丝毫没有回答她的话:“母亲如今身子好,你我做儿媳的,应当高兴才是。” 纪氏听着南知鸢的话有些着急了:“我倒也没有说我不高兴啊——”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微微一笑:“那二嫂开心便好了,你瞧,如今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也应当回梧桐苑了。” 纪氏看着南知鸢,却半晌都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略显扭捏地开口:“那,好吧。如今三爷不在家,你也闷得慌,过两日我带着眉姐儿来你梧桐苑同棠姐儿玩玩,她们堂姊妹总应当玩在一块的。” 提到棠姐儿,南知鸢倒也没有回绝纪氏,只是微微颔首:“好,那到时候二嫂随时过来便好了。” 等南知鸢回到了梧桐苑,柳絮也已然回来了。 她看着南知鸢径直走上前去,口中还一边说着:“夫人,那陈大人医术当真是好!” 南知鸢掀开眼帘看着柳絮,她倒是有些奇怪了:“为何这般说?” 柳絮一下就挨在了南知鸢的身边:“方才陈大人一瞧我的面色,便知晓我平日里爱吃重口的食物,说叫我多吃一些清淡的才对肠胃好。” 南知鸢看着柳絮,唇角微微勾起。 她伸出手来,捏了捏柳絮的胳膊肉,南知鸢装作思考的模样点了点头:“确实应当少吃一些才是。” 柳絮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南知鸢这是在干什么,可听见南知鸢的话,柳絮瞬间瞪圆了眼睛,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南知鸢:“夫人!您竟然说奴婢胖!” 南知鸢眨巴了一下眼睛,她轻声道:“我可没有说呢。” 柳絮刚想再说些什么,便听见忽然窗户旁边传来一阵阵的声音。 南知鸢顺着那声音来源的地方看了过去,柳絮也有些警惕的,一下站在了南知鸢的面前。 “夫人您小心一些,我去看看。” 只是,在柳絮刚要走上前去时候,南知鸢却一下拉住了她。 她心中有个莫名到不可能的猜想。 南知鸢走上前去,推开了窗。 夕阳落幕之下,暖黄光影洒在了他的侧脸。 谢清珏在此刻,尤为狼狈。 可他抬头时候,看向南知鸢时,却平白地笑了一下。 “阿鸢。” 想你了。 第241章 原本应该在云城的人 在看见谢清珏的那一个刹那,南知鸢只觉得自己好像悬浮在云上,走的每一步都是软绵绵的。 就连眼前也仿若覆盖了一层看不清的光影,处处都透露着谜一样的色彩。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下意识要转过身来关上窗户,可谢清珏却早早预料到了她的动作,抬手时候一下握住了南知鸢的手腕。 而后,谢清珏撑着窗户边沿,一下跳了进来。 柳絮见到谢清珏满眼的惊讶,也是克制极了才压抑住了即将扯开嗓子的尖叫声。 南知鸢感受到了来自谢清珏身上传来的热度,面上的神色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盯着谢清珏看。 原本远在云城的人,如今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南知鸢面前,南知鸢只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南知鸢那般赤诚的眼眸,倒是显得谢清珏有些许不好意思了。 他摩挲了一下南知鸢的手腕,而后看向柳絮,交代道:“你先下去吧。” 第182章 柳絮压下了心中的震惊,对着谢清珏行了个礼,便急急忙忙下去了。 可大概是她太过于着急了,险些将一旁的花瓶都给撞到,还是伸出手来将那花瓶给扶稳之后,柳絮才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了。 她一边走,还一边掩盖住了眼眸之中的惊讶, 就害怕旁人瞧见她神情慌乱会来问东问西的。 柳絮都如此,南知鸢也似像云里梦里一般,有些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了。 她歪了歪脑袋,看向谢清珏,伸出手来就是往他脸上一戳。 谢清珏许久都没有见到这般活泼的南知鸢了,他唇角都忍不住泄了一丝笑意。 他拉着南知鸢的手,将她带到一旁坐下。可谢清珏并没有坐,而是蹲下身来,平视着南知鸢。 “母亲今日可是装病了?” 南知鸢还没有问他什么,可谢清珏竟然率先问了。她皱了皱眉原本不想回答谢清珏的话,可看他如此神情,南知鸢心下一软便开口了。 “对,还惊动了陈大人来。” 南知鸢刚开口,眸色便狠狠一缩,她捂着嘴看向谢清珏:“这陈大人,是你安排来的?” 听见这话,谢清珏并没有否认。他只开口:“母亲这般年岁了,若是当真有什么,我也害怕的。” 南知鸢反应了过来,她一下站起身来看向谢清珏,语气之中带了几分迫切,可大概也是怕隔墙有耳,就算是在自己的梧桐苑之中南知鸢还是压低了声音:“你如今不应当在云城吗?怎么还在京城之中?” 谢清珏身在云城的消息满京城皆知,可若是有人如今在京城之中见到他了,定然说不清楚。 南知鸢瞬间意识到了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她一下站起身来看向了谢清珏:“你在京城的事情,陛下可知晓?” 谢清珏还没有开口回答些什么,南知鸢便意识到了什么,她摇了摇头:“不对,既然你如今好好的在这儿,况且陈大人...” 她一下抬起头来与谢清珏对视上了:“陛下定然知晓你在京城的对不对?” 这话一出,谢清珏眸色闪了闪,而后回避了南知鸢的目光。 南知鸢走近了一步,逼着谢清珏抬头看她:“这件事,不仅陛下知晓,陈大人也是听从陛下的旨意而来的,所以...你与陛下定然是见过的。”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谢清珏:“你与陛下,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听着南知鸢的话,谢清珏有一瞬间的愣神,他低下头来捏了捏南知鸢的脸颊,却并没有打算要回答南知鸢的话。 “总之,你知晓我定然不会有事的。”他顿了顿,莫名的,南知鸢只觉得谢清珏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满是深情。 谢清珏慢慢的,一字一顿地开口“不光是我,你,棠姐儿,整个谢家,都不会有事的。” 听着谢清珏的话,南知鸢心中莫名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只是谢清珏在说完之后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便是南知鸢再说些什么,谢清珏便丝毫不开口了。 看着谢清珏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南知鸢有些颓然地往后靠了靠。 她整个人都陷入在椅子上,看向谢清珏时候紧紧咬着下唇:“好,那我不问你与陛下究竟在做些什么了。”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盯着谢清珏的眸子:“那你这一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听着这话,谢清珏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看向南知鸢的眼神之中还带了几分的嗔怪:“你与母亲做了什么?” 瞬间,南知鸢的眼神有些飘忽。 可她还是有些嘴硬:“若是你只是想着母亲,那为何要来梧桐苑?直接去松鹤居瞧瞧母亲,这不更快?” 南知鸢脸颊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说着这话的时候嘴唇也不自觉地撅起,一瞧便是言不由心。 瞧着南知鸢这样,谢清珏心下都软得一塌糊涂了。 他压下了唇角的笑意,缓缓道:“阿鸢这是非得叫我说不成?” 谢清珏嗓音有些沙哑,可落入南知鸢的耳里时候,却不自觉地叫她耳尖都有些发颤,她下意识虚握了自己的衣裙,上边浮起一小圈的褶皱,如同在波澜不惊的水里投下一块石子,泛起的阵阵波澜。 她偏转过头来,并没有再给谢清珏开口的机会。 南知鸢一下站起身来了:“母亲并没有事,身子骨好着呢,你既然已经知晓了那便回吧。” 她说完这话时候顿了顿,还转过头来略微有些许不忍地开口:“如今你既然与陛下在谋划着什么,那我不问,只是...” 南知鸢盯着谢清珏的眼睛:“只是,你如今的行踪,可莫被人探了去才是。” 无论是棠姐儿,景哥儿,还是整个谢府,都需要谢清珏好好的。 听着南知鸢虽略微有些别扭,却也是为了他着想的话,谢清珏的心一下便软了。 他视线落在南知鸢的身上,眼眸逐渐变得温柔。 “好,我答应你,自然会照看好自己的。” 月色渐渐挂上天际,屋子里的光影也黯了下来,可南知鸢不敢叫柳絮进来掌灯,害怕谢清珏的影子会泄露出去。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谢清珏的身侧。 南知鸢抬头看向谢清珏,半晌,她才开口:“早些回去吧。” 谢清珏的视线都几乎已经凝固在南知鸢身上了,见她明明没有见自己多久,如今却要赶自己,谢清珏心下黯了一瞬。 可他却没有表现在面上,只是道:“无妨,让我在这儿再坐一会儿。” 便是他在这般场景之下看不清南知鸢的眉眼,触碰不到她的肌肤,可只是相处在一室之中,鼻尖萦绕着独属于南知鸢身上的香气,谢清珏便觉得,自己贸然回来这一趟,已然足够了。 南知鸢听着谢清珏的话,眼眸颤抖了一瞬,可他都这么说了,南知鸢再也无法直接开口让他走了。 于是,南知鸢撑着脑袋,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她尚且有意识的最后一瞬,是谢清珏将她给抱了起来,放在了床榻之上。 谢清珏抚上她的脸颊,将黏在她侧脸上的碎发给整理好了,而后便是重重地一叹息。 南知鸢是闭着眼睛的,可她已然不想去问谢清珏为何叹气,便是第二日时,柳絮来唤她起来之后,南知鸢都忘记他是何时走了的。 只是... 看着柳絮的面容,南知鸢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一场梦。 她已经太久没有做梦了,可这一回...明晃晃的刀光剑影,猩红几乎布满了她的视线之内。 长相酷似四爷,却穿着突厥服饰的人,与面颊上被划伤了一道的谢清珏对峙着... 南知鸢先前做过的所有梦,皆不仅仅是场景,可这一回... 如今只要南知鸢一想,就似乎有一股寒意,钻入她的脖颈之中,冻得她一哆嗦。 柳絮刚将床幔给挂了起来,便见南知鸢面色犹如青灰一般,眼下乌青更是吓人。 柳絮止住了脱口而出的惊呼声,急忙上前去,担忧开口:“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是昨夜没睡好还是...?” 南知鸢略过柳絮,看向了她的身后,见整个屋子里如今只有柳絮在这儿,南知鸢眉心才稍稍舒展开来。 “你可知晓,昨日三爷是何时走的吗?” 如今屋子里虽然只有南知鸢与柳絮二人,可南知鸢还是极为警惕,连声音都压制到了最轻声。 柳絮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才弯下身来悄悄同南知鸢说:“昨日夜里,三爷并未走,等到今日早晨奴婢再进来的时候,才没有了三爷的身影。” 听着柳絮的话,南知鸢垂下眸来。 柳絮瞧见南知鸢的面色并不好看,还担心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有些忧虑:“夫人,怎么了?” 南知鸢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多时罢了。 她勉强打起了笑意,对着柳絮摇了摇头:“无事,我方才只是在想旁的事,出了神罢了。” 柳絮闻言,也松了一口气。 南知鸢揉了揉眉心,昨日夜里虽说是睡了一觉,可是她那梦境着实是太耗费心神了,况且...那梦中出现的“四爷”做着突厥的打扮,着实是叫南知鸢有些心神不宁。 她抬眸,看向柳絮,颇有些欲言又止。 柳絮察觉到了南知鸢大概是想说些什么,她抿着唇,问:“夫人怎么了?” 南知鸢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慢慢收紧,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帮我递折子给贵妃,我今日想进宫一趟。” 柳絮没有想到南知鸢竟然说的是这个,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下意识开口问道:“夫人怎么今日想着入宫了?” 南知鸢如今心中惦记着事情,没有这般多的精力再同柳絮解释,她趿拉着鞋下了床榻,随意披了一件衣裳在身上。 “莫要多问了,快去做便是。” 见南知鸢神情严肃,柳絮才隐约察觉到南知鸢估计当真有要事去做。方才嬉皮笑脸的神色瞬间收了起来,柳絮脊背都挺得更直了。 第183章 “是,奴婢现在就去办。” 如今整个皇宫谁人不知晓,谢首辅夫人,如今是贵妃娘娘的座上宾,而贵妃娘娘,则是陛下那不可触碰的逆鳞。旁人要十几日甚至一两个月时间才能办完的事情,今日下午便有女官亲自登门,将南知鸢给请进宫里去了。 等到了启祥宫之时,南知鸢都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是第几回来了,颇有种轻车熟路的意味在。 知晓南知鸢要来,崔令姿也没有过多的收拾,倚在贵妃榻上正在剥新进贡来的葡萄。 见南知鸢来了,她更是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对着南知鸢招了招手。 “来了,等你许久了。” 崔令姿看着自己面前的葡萄,扬了扬下巴:“你来吃一些。我还备了一些,等会给你带回去给棠姐儿吃的。” 看着崔令姿这样,南知鸢倒也没有客气。 “好好好,难怪我家棠姐儿总是惦记贵妃娘娘,这些精贵的东西,她娘亲着实是弄不到的。” 南知鸢撑着脑袋看着崔令姿,不过是几日不见,可南知鸢却觉得崔令姿如今的气色当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反观她... 想到自己今日要来说的事,南知鸢先扫了一眼宫殿之中。 察觉到了南知鸢似乎有什么私密的事情要同她说,崔令姿打起精神来:“阿芙,你们先下去吧。” 如今愈发沉稳的阿芙听见崔令姿的话,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福了福身:“是,娘娘。” 宫殿之中静悄悄的,只有崔令姿打量着南知鸢时候不经意发出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愁眉苦脸的?若是有事,不若直接同我说说,看看我能否有办法解决。”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可如今南知鸢心中更多的却是烦闷,她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许久才开口:“你可知晓,谢清珏并未在云城。” 啪嗒一声,崔令姿手中刚剥好的葡萄掉了。 南知鸢只看了一眼,继续补充:“昨日,我见到了他。” 第242章 又一梦 听着南知鸢的第一句话,崔令姿便恨不得下了床榻,将南知鸢的嘴给堵上。 可南知鸢说得太快了,连崔令姿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已然说完了。 崔令姿瞬间只有些咬牙切齿。 “如今你便是这般信任我?连这些事情都同我说了?” 崔令姿半开玩笑道:“陛下派谢大人去云城,可他却出现在京城之中,若是陛下知晓此事...”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把手放在脖子上比划比划。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颇有些欲言又止。 “陛下知晓此事。” 崔令姿:“?” 她瞬间坐正了身子,面上都挂着几分不解:“陛下知晓?” 南知鸢颔首。 这件事,她难不成还能骗崔令姿不成? 可听着南知鸢这话,崔令姿却茫然了。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到了南知鸢身侧,小声同她说:“那你可知晓,陛下与你家谢大人是如何想的?” 若是南知鸢知晓他们是如何想的,今日便不会有入宫来这一趟了。 她低垂下长睫来,并未说些什么。 看着南知鸢这一副模样,崔令姿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叹了一口气,便想拉着南知鸢的手:“与其让你在这儿独自内耗,不若直接同我去陛下那儿,看看他是如何说的。” 崔令姿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瞬间把南知鸢都有些吓着了。 她一下拉住了崔令姿:“令姿这是与长公主平日里来往多了,怎么行事之中也带了些长公主的作风。” 崔令姿动作一顿,她转过身来将信将疑地问:“有吗?” 南知鸢与崔令姿对视上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 崔令姿面上倒是一闪而过欣喜,只是好歹被她克制住了:“以往便知晓长公主带兵英勇神武,乃巾帼英雄。如今阿鸢说我行事之中带了几分长公主的作风,我便当你在夸我了。” 听着崔令姿这话,南知鸢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无奈。只是,崔令姿如今好歹没有拉着她跑去寻陛下的意思了,倒是叫南知鸢在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昨日虽然见了谢清珏,可莫名的,南知鸢却觉得他像是偷偷跑出来的一般,若是被陛下知晓谢清珏昨日与她相见了... 南知鸢只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了这份思路,便抬眸看向崔令姿:“令姿,今日我来同你说的事,便是你也莫要同陛下说,可好?” 她拉着崔令姿的手微微摇晃了一下,瞬间将崔令姿想要探究的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看着南知鸢那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崔令姿顿时有些摇摆不定了:“这,好吧好吧。” 还是拗不过南知鸢,只是,崔令姿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你今日入宫的事情,陛下无论如何都会知晓。” 她顿了顿,对上南知鸢的眼睛:“若是陛下一会儿来问我,你为何进宫来,还这般急匆匆的。那我应当如何说?” 南知鸢手上动作一顿,她低垂下头来,咬着下唇陷入思索之中。 还没有等南知鸢说些什么,崔令姿已经替她找好了理由:“好了。” 她一下将南知鸢的身子扶正来对着她自己,崔令姿看着南知鸢这样,颇有些无奈:“等到陛下问我,我便说你昨日做梦,梦见谢大人出事了,便来我这儿了。” 崔令姿一边说着,还一边挑了挑眉:“你说,这个理由好吧?陛下绝对不会拿着这个理由来问你的。” 可崔令姿这般说着,却叫南知鸢有些恍惚。 梦境... 昨日她当真做了一场梦,梦中满殿的血迹。 平白无故地,南知鸢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握紧了崔令姿的手。 她几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叫崔令姿都下意识皱起了眉心。 可看着南知鸢的失态,崔令姿眨巴了一下眼睛,心中有了一个莫名的猜想。 “阿鸢,你不会告诉我说,你当真梦见谢大人出事了吧。” 南知鸢瞬间表情有些复杂,她抬起头来看向崔令姿,有些别扭,却还是点了点头。 “嗯...” 南知鸢的声音细小如蚊,可崔令姿听着却笑了一下。 她伸出手来戳了戳南知鸢的额头:“怎么,阿鸢你不会真把梦境当成现实了吧?不过是个梦,不会成真的。” 南知鸢唇瓣动了动,她刚想反驳崔令姿什么,可在她即将说话的时候,却瞬间没了声。 她眼眸之中都是摇摆不定。 好似...好似崔令姿说的话,是真的。 她梦境之中的,身死、长公主流产、崔令姿自尽,皆是没有发生的。 可是,可是... 她的梦境这般真实,像是她身临其境了一般,甚至也帮助她避开过了这般多的危险。 南知鸢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脑袋有些疼,就连崔令姿都瞧见出不对劲来了。 崔令姿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另一只手来抚上了南知鸢的额头。 她小声嘟囔:“这也没烫啊,怎么瞧起来晕乎乎的模样,像是被梦魇着了一般。” 南知鸢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崔令姿。 她扯了扯嘴角,终是没有将独属于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南知鸢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掩盖住了眼眸之中的情绪:“罢了,你就当我随意做了个梦吧。” 她整个人都是蔫哒哒的气场,崔令姿撑着脑袋:“对了,年关时的宫宴,你会来吧?” 南知鸢犹豫了一瞬,点头:“自然是会的。” 听着南知鸢这么说,崔令姿便立马来了精神。 “那棠姐儿呢?你带她入宫来吧。”崔令姿笑了笑:“我许久都未见到她了,着实是有些惦记她的。” 南知鸢眼眸瞬间移动,她抿着唇笑了笑:“好。” -- 年关来得极快,眨眼之间,京城之中大街小巷里都布满了红。 而南知鸢也早早地替棠姐儿与景哥儿准备好了新衣裳。 棠姐儿像个小花蝴蝶一般,跑到了景哥儿的身前:“哥哥你瞧,我新衣裳上还有个小蝴蝶呢!” 景哥儿弯下身来,摸了摸棠姐儿的小脑袋:“我们棠姐儿也像个小蝴蝶。” 看着这一对兄妹的亲昵,南知鸢低垂下头来不自觉地笑了笑。 可棠姐儿一下就跑到了南知鸢的跟前来,她拉着南知鸢的衣裳,抬起头来问:“娘亲,爹爹怎么还没有回来呀?” 南知鸢瞬间怔愣在原地了,她看向棠姐儿,嘴唇动了动,可却说不出欺骗棠姐儿的话来。 只是扯了扯唇角,笑道:“放心吧棠姐儿,爹爹很快便回来了。” 原本还有些蔫哒哒的棠姐儿,听着这消息瞬间眼睛一亮。 “那我与兄长便等爹爹回来!” 南知鸢看向棠姐儿时,眉眼之中都是温柔。可当她将目光转移,落在景哥儿身上的时候,南知鸢却不自觉地泄了几分愁绪。 第184章 这几分愁转瞬即逝,却被景哥儿清晰捕捉到了。 景哥儿没有说什么,他缓缓走上前去,将袖口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南知鸢。 他有些生涩地开口:“母亲,新年快乐。” 南知鸢眼眸动了动,她蹲下身来,与景哥儿平视着,从他的手中将东西接过。 “这是...” 南知鸢看向自己手中的东西,她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向景哥儿。 景哥儿大约是不好意思,偏转过头来,想要避开南知鸢的视线。 可却不知晓,南知鸢早就已经将他泛着红的耳尖收入眼底了。 见他这样,南知鸢唇角微微扬起,心中的重负也随着心情慢慢散开了。 南知鸢轻笑了一声,道:“怎么,景哥儿这是害羞了?” 景哥儿有些倔强地抬起头来,似乎是要证明自己并没有害羞,强装镇定道:“儿子没有。” 南知鸢指腹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玉雕。 忽然,南知鸢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般,面色瞬间严肃了起来。 景哥儿察觉到了,呆愣在原地,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却没有想到,南知鸢拉过了自己的手,低下头来看着他手上的伤。 那一双小小的手,如今却有新旧伤交错的痕迹。 南知鸢瞬间鼻尖都有些酸涩,她手上动作温柔,可声线之中的哭腔却是止都止不住的:“景哥儿,这伤是不是雕这玉雕所伤?” 景哥儿原本便担忧南知鸢担心他,今日过来的时候还将手藏得严严实实,却没有想到还是被南知鸢发觉了。 他眸色动了动,偏过脑袋来还是不想让南知鸢替他担心,嘴硬道:“并非是做玉雕时候伤着的。” 景哥儿说的心平气和,像是真的一般:“是我前两日出去玩闹,不小心划到了树枝罢了。” 他还对着南知鸢笑了笑,虽有些愧疚于自己撒谎,却还是挺直脊背:“母亲放心,我日后不会再跑出去乱玩胡闹了,叫母亲替儿子担心,是儿子的不对。” 看着这般懂事的孩子,南知鸢心中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她伸出手来,一下就将景哥儿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这么多年来的相处,景哥儿早早地将南知鸢当做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可他却担心南知鸢不喜欢他。 如今... 独属于南知鸢身上的气息笼罩着景哥儿,景哥儿只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微微热意。 他有些不争气地缩了缩鼻子,而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棠姐儿便有些不满娘亲只抱着哥哥,没有抱自己了。 她小跑着走上前来,就要挤进自己娘亲的怀抱之中。 “娘亲,棠姐儿也要抱。” 棠姐儿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一块糕点一般。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才发现她。 她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无奈。 景哥儿察觉到妹妹想要亲近娘亲,便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将位置留给棠姐儿。 可他却没有想到,南知鸢在察觉到了他动作的时候,伸出手来一捞,又将他稳稳当当地捞入了自己的怀中。 她另一只手搂着棠姐儿,看向景哥儿。 “你娘亲力气虽然没有你爹爹大,能将你们俩个一起抱起来,可是,这般的对我来说倒是不难的。” 南知鸢空出了个手来,揉了揉景哥儿的头。 “好了,莫要黏黏糊糊了。景哥儿带着棠姐儿收拾收拾,咱们马上要进宫了。” 今年的宫宴是崔令姿一手操持的,往年陛下虽然都有想过将这件事交给崔令姿的手上,可崔令姿都是明确拒绝的。 如今,崔令姿了却了许多心事,便是对待陛下、对待权利之上都比以往更加的坦然。 所以,在她身子渐渐好了之后,陛下试探着想要将宫宴这件事交到她手上时候,崔令姿倒是第一回 没有拒绝他。 南知鸢想着上一回见崔令姿的时候,她千叮咛万嘱咐,说是要她将棠姐儿给带过来。 南知鸢低下头来看着棠姐儿今日的穿着打扮。 她唇角微微勾起。 自家女儿在哪儿都讨人喜欢,肯定是有理由的,这一如雪的肌肤便是与她十成十的相像。 瞧见棠姐儿愈发活泼的模样,南知鸢心下一软。 “莫要耽搁了,快去快去,收拾收拾娘亲带你们进宫了。” 往年谢府若是老夫人身子好的时候,便是由她带着两位儿媳妇入宫。 若是老夫人身子有恙时,便是作为二嫂的纪氏带着南知鸢一道。 可今年,却像是调转过来了一般。 早早地,纪氏便已经在梧桐苑的门口等着南知鸢了。 见到南知鸢收拾穿戴好,带着棠姐儿与景哥儿一道出来时候,纪氏三两步便走到了南知鸢的身侧,还招呼着叫眉姐儿带着棠姐儿一道去远些,莫要拦着她与南知鸢聊聊。 瞧见南知鸢今日穿着这般素净,纪氏微微一顿:“你便这般打扮?” 南知鸢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虽不是太华贵,可却也点缀了几点梅花,倒也合了宫宴的喜气。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二嫂可是觉得我这样穿着不妥?” 纪氏还以为南知鸢在听她这话之后会回去换衣裳呢,却没有想到南知鸢直接反问她这句话。 纪氏瞬间磕磕巴巴了:“没,没呢,我只是觉着若是穿着喜庆些会更好。” 南知鸢挑了挑眉,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带着纪氏走了,她无所谓地说道:“无事,我觉得挺好的,不必换了。” “这,这样...” “二嫂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我?”纪氏急忙摆了摆手:“我无事了。” 南知鸢颔首:“既然如此,那便入宫吧。” 她抬眸,视线放远了:“今日毕竟是个好日子。” 第243章 好日子 “好日子...” 纪氏看着南知鸢嘟囔了一声:“确实是个好日子。” 只是这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南知鸢的变化着实是太大了。 南知鸢走了两步,却发觉纪氏还没有跟上她。 她转过身来,看向纪氏:“二嫂怎么了?莫不是还没回过神来?” 纪氏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可面对着如今的南知鸢,平日里性子火爆的纪氏却觉得自己竟没办法对南知鸢生出脾气来,反倒是加快了脚上的步子,一边说道:“好了好了莫要着急,我这不是来了吗。” 许是纪氏觉得在南知鸢面前着实是丢了面子,接下来的时候她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话,倒是给南知鸢落了份清净。 只是,即将要到宫外时,纪氏大概是方才憋久了,如今搓了搓手还是没有忍住同南知鸢搭话。 “弟妹。” 南知鸢掀开眼帘看向纪氏,想听听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纪氏扯了扯唇角:“那个,我听说你与贵妃娘娘交情甚好。” 南知鸢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想听听她究竟要说些什么话来。 纪氏先前从未求到南知鸢面前,毕竟,南知鸢先前虽然也是首辅夫人,可在纪氏眼中,却与当初南家那个小可怜庶女没有丝毫的区别。 而如今...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南知鸢不仅与长公主有了交情,连贵妃娘娘都称她为唯一的密友。 如今整个京城之中,纪氏想不出来何人能够比南知鸢更加的风光无二了。 南知鸢顿了顿,她没有立即回答纪氏的话,可她抿着唇面容带了丝丝的冷意。 若是纪氏想要钱、权,求到她这里不会有丝毫的用处。 可纪氏有些紧张地同南知鸢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那个,我先前不是给我们家谌哥儿相上了个姑娘吗,那姑娘...” 纪氏一边说着,一边隐晦地看向南知鸢,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南知鸢表情微微一窒,却没有立马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怎么了?” 纪氏有些犹豫,可马车外边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便是代表着离皇宫也越来越近了。 看着面前的南知鸢,纪氏咬了咬牙,还是开口说道:“我...弟妹,好阿鸢,你可否在贵妃娘娘面前替我辩解一番?我着实是不知晓那曲家曲大人...” 南知鸢听着“曲”字,便扫了一眼纪氏,将纪氏之后的话堵得个严严实实。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纪氏,她眉心皱紧:“你是何时知晓的?” “什么?”纪氏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勉强笑意:“这...陛下与贵妃娘娘虽然都没有明说,可郡主、县主却没有丝毫掩盖。若是有心人想一想,便也能知晓贵妃娘娘与曲家的关系,你说是不是?”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如今,她才懂了。 陛下最后当真放曲家一马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什么。 第185章 南知鸢收回思绪,看向纪氏。 “若是你当真想让我在贵妃娘娘那儿替你求情,那你帮我做一件事。” 纪氏一开始眼睛一亮,可听见后面的话时,她面上瞬间带了些扭捏。 南知鸢笑了笑,对她招招手。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纪氏捂着小心脏,凑过身去。 在听完南知鸢的话时,她面上表情明显一松。 “这算什么。”纪氏笑面盈盈:“阿鸢放心,这事,便包在我身上了。” 纪氏原本南知鸢只是随口交代下去的事情,毕竟这事着实是太小了。 却没有想到南知鸢在听见她应下之后,面容上却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纪氏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马车便停了下来。 外边一阵尖细的声音响起。 “谢三夫人,谢二夫人,陛下特意交代了奴才来接您呢。” 南知鸢看了纪氏一眼,轻声道:“是陛下身边大总管的徒弟。” 纪氏虽然身出名门,可毕竟整个纪家的女儿加起来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她不过是其中一个,哪里会有这般多接触到陛下的机会。 自然,她更是对不上宫里头这么多公公的身份和名字。 纪氏听着南知鸢的话,只是隐约知晓陛下多么看重她们。 不...不应当是她们,而是她借了南知鸢的光罢了。 她向来都是一个想得开的人,便是这么多年夫君在政事上面一无所成,纪氏也从来没有抱怨过,即便是眼红三房的成就,可在外边时候却也因着谢清珏首辅的身份而沾沾自喜。 毕竟在她看来,整个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纪氏看向南知鸢,倒是真心实意:“如今嫂嫂还是沾了咱们阿鸢的光呢。” 南知鸢只低垂下头来笑了笑,并没有说些其他的话。 她先掀开了车帘,被柳絮扶着下了马车。 南知鸢与纪氏站在一块,对着那小公公微微颔首:“那便多谢大人了。” 蓝衣公公先前哪里有被大人们、夫人们称做大人,这都是他师父才有的待遇。 可如今,听着南知鸢这一番话,蓝衣公公都有些笑得合不拢嘴了,便是侍奉时候都比方才要上了几分心。 “三夫人这是说笑了,奴才也是奉着陛下的命令罢了。” 如今天色还未暗下来,南知鸢与纪氏先将孩子一道,带到了偏殿之中去。 只是南知鸢一进去,便察觉到有无数的视线凝在了她的身上。 她脚步微微一顿,可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胆怯,即便察觉到了福华郡主与县主那恨不得将她肉一片片刮下来的眼神,南知鸢也没有低半分头。 只是,在瞧见了大长公主时,南知鸢思忖了一瞬,还是福了福身。 “大长公主安。” 前段日子,谢清珏替南知鸢求的命妇头衔已经下来了,如今,在宫宴之中,南知鸢也是有品级的夫人了,就算是与郡主,也是行的平礼的身份。 福华郡主明显是知晓这件事的,联系到南知鸢与崔令姿的关系,她看向南知鸢的眼神之中更带了几分怨毒。 大长公主如今鬓边已经生了白发,她摁住了自己那个鲁莽的女儿,对着南知鸢微微颔首,可面上却总感觉带了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谢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 南知鸢还没有回答什么,大长公主便扫了一眼整个偏殿,明明没有看向南知鸢,可任谁都知晓她这话究竟是对谁说的。 “谢夫人,怎么没有在启祥宫之中呢,反而同我们一道在这个小小的偏殿耗着。” 南知鸢方才面上的神情一僵,她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而后却分开。抬眸看向大长公主的时候,南知鸢便已经将自己的情绪都整理得干干净净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大长公主,面容上都是柔和:“您说笑了,陛下自然连殿下您都安排在偏殿,那自然是彰显的一视同仁。陛下如此想,臣妇又如何敢有她想呢。” 用陛下直接来压住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的面色有一瞬间的不好看。可毕竟是在皇宫之中浸染这么多年的老人了,大长公主笑了一声,便将整个话题都给扯了过去。 “谢夫人说的倒也是,今日除夕,自是万家点燃灯火。陛下自然也是想着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彰显出我们大虞的气度来。” 大长公主抬眸对上了南知鸢的视线:“毕竟今日,陛下可是临时要招待突厥使者呢。” 突厥两个字一下撞入南知鸢耳里,叫她胳膊上都忍不住冒出来了小疙瘩,酥麻顺着脊椎骨一下到了头顶,震得她头皮都在发麻。 南知鸢脑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已经开口问了:“殿下说的...可是突厥的使者?” 大长公主掀开眼帘看向她,反倒是有些奇怪南知鸢为何要问这般显而易见的话。 她颔首,话语之中带了几分轻蔑,像是在嘲讽南知鸢消息的不灵通。 “早在半个月前突厥的使者便已经进京了,谢夫人不知晓吗?” 南知鸢低下头来一笑:“家母身子骨不好,那段时日臣妇与家嫂一道照看母亲。倒着实不知晓外边发生的事。” 还没有等大长公主说什么,南知鸢便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那一双桃花眼微微一弯,带着笑意却满是疏离:“殿下...这是提前见过突厥派来的人了?” 南知鸢话音刚落的一瞬,大长公主面色便一变。 她还没有说什么,坐在大长公主一旁的福华郡主便忍不住站起身来了。 “南知鸢,你别欺人太甚。” 不知晓是不是因着曲大人的缘故,今日的福华郡主比上一回南知鸢见到她的时候要纤瘦了许多,就连脸颊都凹陷进去了一些,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丧气,死气沉沉的。 南知鸢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远远听见了声音。 那人还没进来,声音便传来了。 “表姐,你这是在吵吵嚷嚷着什么呢?” 长公主健步如飞扶着腰便进来了,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女官额间上冒着汗,明显是被长公主的举动给吓着了。 福华郡主见到她,面色一僵,而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给长公主请安:“表妹安。” 长公主随意挥了挥手,并没有与她再多说些什么。 她先是给大长公主请了个安,而后便看向南知鸢:“阿鸢怎么不等我。” 南知鸢一顿,却立马反应过来了什么,带着纪氏一道走到了长公主的身侧。 “几个孩子闹着出门,便来的早了些。” 所有人都知晓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可大长公主听着这拙劣的借口,面色铁青,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却还是硬生生地逼着自己开口:“卿儿来了啊,谢夫人与卿儿的关系瞧着倒是真真好。” 南知鸢方要开口,却一下被长公主给拦住了。 长公主面上挂着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与方才大长公主说南知鸢消息不灵通的语气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啊,难道姑姑不知晓,谢大人家的棠姐儿,早早认了我做干娘吗?” 长公主一边说着,还一边低下头来,神色温柔地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 “话说,棠姐儿着实是我的贵人才是。便连阿鸢的品性脾气,也极合我的胃口。” 长公主看向南知鸢,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来。 瞧见长公主处处都在维护自己,南知鸢心下一暖,轻声道:“是殿下福泽深厚,与我家棠姐儿无关。” 长公主听着这话,反倒是有些责怪一般的说:“阿鸢这话便差了,况且若是没有谢大人去湖州这一趟,我...” 她话说到一半,还是意识到如今所处的境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吞入腹中。 长公主笑眼弯弯:“总之,棠姐儿当真是个小福星才是。” 如今整个皇室之中,与陛下关系最深的,当之无愧的便是长公主。 一旁原本眼睁睁瞧着大长公主刁难南知鸢的贵妇们,如今左瞧瞧右望望地,见着长公主已然站在了南知鸢的身后,便有大着胆子的开口:“殿下说的是,臣妇也瞧见过谢家小姑娘,那眉眼那气度,不愧是谢大人与谢夫人的孩子呢。” “对对对,我也着实是没见过这般聪明的小女娃,还是谢夫人教导得好,怪不得殿下收了做义女呢。” “...” 那些人每说一句话,大长公主面上的神色便黑一分。 她面色铁青,可屋子里站着的无一不是有点身份地位,不容她随意谩骂的存在。 于是,大长公主也只能将全部的气焰都尽数吞入腹中。 她扫视了一眼整个偏殿,颇有种不怒自威的神态。 “哼。” 可毕竟面对着身怀六甲的长公主,大长公主忍了又忍,也只能自己吞了这苦。 第186章 长公主唇角微微勾起,拉着南知鸢走到了一旁,轻声问。 “诶,话说棠姐儿与景哥儿呢?” 南知鸢看向自己身后的纪氏。 她眸色动了动,回复的却是与长公主方才问她,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话。 “殿下如今月份大了,今日宫宴人多,殿下可要小心一些才是。” 第244章 春节宫宴1 听着南知鸢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长公主微微怔愣在原地,可转念一想大概是南知鸢真心担忧她。 长公主也只在脑海之中思索了一瞬,觉得南知鸢这话的的确确是有道理的。 今岁的宫宴毕竟有突厥的使者,所以排场要比往年都盛大一些。 方才长公主路过的时候,瞧见了宴席的大殿之中陈设奢华,陛下一概不爱铺张浪费,这着实是平日里鲜少瞧见的光景。 她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南知鸢的话。 “我知晓了。” 长公主垂下长睫,抚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唇角微微勾起笑意,是要做母亲的自豪感与满足感。 “如今,便是当初上战场之时我都未曾有这般的心惊胆战。” 她抬眸看向南知鸢,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阿鸢,当初你生棠姐儿的时候,受罪吗?” 南知鸢看向了长公主。 她突然发觉,便是在她眼中是巾帼英雄的长公主殿下,可落在这件事情之上,也只不过是一个最最普通不过的母亲。 “生棠姐儿的时候啊...” 南知鸢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初她年纪小,怀孕的时候也只有老夫人安排的嬷嬷来照顾她的起居。只是那嬷嬷性子与她着实是不合,南知鸢许多事情都是瞒着她的。 怀棠姐儿的时候,南知鸢想着定然要给腹中的孩子最好的营养。 于是,便是那时候南知鸢孕吐得厉害,可她还是吃了许多对孩子好的食材。 因此...她生棠姐儿的时候,着实是受了好大的罪。 就算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南知鸢想一想当时的场景,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瞧见南知鸢迟迟没有后话,长公主下意识握紧了拳:“可是很难熬?” 南知鸢不想欺骗长公主,可更不想让长公主如今还未曾生育便害怕。 她思索了片刻:“殿下您自小习武,身体强,自然会比我们好上许多的。” 南知鸢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殿下您还有几个月,莫要担心了。” 听着南知鸢的话,长公主思索了片刻,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赞同了南知鸢的看法。 她松了一口气:“你说的倒也是。” 长公主摆了摆手,决定不让自己在纠结这种小事情了。 “罢了,到时候如何我如今也做不了主。” 她转过身来,看着外边逐渐亮起的宫灯,喃喃:“今年的宫宴,瞧着倒像是要开始了。” -- 鎏金蟠龙烛台之上,错落燃着婴臂一般粗的红烛,椒香混着梅蕊清甜的香气在整个殿内浮沉。 南知鸢与纪氏并没有坐在一块,而是被长公主带着落座在那青鸾衔珠的屏风之后。 福华郡主原本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不合礼数之类的话,可却被长公主挺着肚子,冷哼一声:“本宫如今月份大了,想着叫谢夫人陪在身边说说体己话,连这表姊都要管的吗?” 大长公主瞧见长公主额这是铁了心要护着南知鸢,她只能将自己女儿一下拉到了自己身边,皮笑肉不笑。 “卿儿你这说的什么话,福华原本只是担心在那些突厥人面前坏了规矩而已,倒是你,把你表姐想成什么样了。” 长公主视线转了过来,小声嘟囔:“自小到大,我可最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了。” 她声音放轻,却还是让福华郡主收入耳里。 “最最小心眼,睚眦必报的不就是她了吗。” 福华郡主瞬间瞪大了一双眼,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长公主:“你你你!” 大长公主几乎都要拉扯不动自己这个明明早就生了孩子,可脾气却跟稚子一般蛮横的女儿。 福华郡主刚要走到长公主位置前,却听见沉沉的男声。 “福华,卿儿,这是在做什么。” 是陛下来了。 南知鸢一下便起身,还将身侧的长公主扶了起来。 乌泱泱的人跪拜陛下。 他径直走了过来,先将大长公主与长公主扶了起来,而后才道。 “今日春宴,不必这般拘礼。” 他见南知鸢也依规起来,默不作声地微颔了首,而后视线便先转,落在了右座上的几人身上。 那三个突厥人打扮的走上前来,给陛下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突厥礼。 “待我们大王,给大虞皇帝问好。” 陛下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起:“代朕问突厥王安。” 寒暄几句,尽显地主之谊。 陛下便也没有将心思全部放在那些突厥人身上,而是走到殿门前,牵过一只手。 崔令姿今日穿着华贵极了,那红烛倒影下来的光影洒在她的侧脸上,便是那突厥人都忍不住心中一颤。 陛下瞧见崔令姿朝她走来,他唇角微勾起,向来不喜形于色的陛下却在众人面前明晃晃地展示了对崔令姿的偏爱。 “今日药吃了没?” 陛下握住崔令姿的手,便缓缓将她给带到了上座上。 那突厥使者一瞧便是个人精儿,瞧见了大虞皇帝对待这个女人的不同,便拱手道。 “贵妃娘娘国色天香,我们大王有礼物要送给陛下与娘娘。” 若是单单赠礼给陛下,陛下极难提起兴趣来。可若是这礼是送给崔令姿的... 果然,陛下眉梢一动,他虚虚扶着崔令姿的腰肢转过身来,视线落在其中一个蒙着面的突厥使者身上。 他方才没有注意到,可如今,自然是察觉到了这莫名的突兀。 “在皇宫之中,为何覆面?” 方才开口的突厥使者,不自觉地转过身来看向自己身后的那位。 他勉强一笑,用不是太流利的中原语开口:“大虞陛下,此人容貌被毁,恐污了贵人的眼。” 陛下眉心一皱,却还是接受了这个叫他并不相信的看法。 如今在皇宫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陛下不相信,有人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捣乱。 他微微颔首,将注意力放在方才突厥使者同他所说,突厥王送给崔令姿的礼。 突厥使者拍了拍手,便有人呈上一块巨大的珊瑚来。 若单单只是珊瑚倒是不叫人意外,可这珊瑚与平日里见多的橘色不同,它呈现出粉白交织的颜色,像是一朵细嫩的花蕊,正在散发它独一无二的芳香。 “大虞陛下,贵妃娘娘。这珊瑚是我们突厥远从其他小国手中收取而来的,我们的王知晓,大虞陛下钟爱贵妃娘娘,不知这份礼物,贵妃娘娘可曾喜欢。” 便是陛下这种自小见多了奇珍异宝的,如今瞧见那珊瑚,眸子也是微微顿了一下。 他转过身来看向自己身侧的崔令姿,只是与他预料之中的不同。崔令姿面上并没有过多的开心,而是神情淡淡的。 “多谢突厥王了。” 她声音犹如冰泉一般,声线凛凛,温和中带有几分刺骨的凌冽:“待这珊瑚估好价,便在库房之中拿出同等的银两换成米面菜粮和保暖衣裳,送给云城的百姓吧。” 崔令姿眼眸动了动,微弱的叹了一口气:“过年了,也叫他们好过这个年关。” 在场的官员、和他们夫人们听见崔令姿的话,无一不站起身来:“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可突厥的使者面色却并不好看,毕竟谁人都知晓,云城如今许多普通老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情况,完完全全是由他们突厥人造成的。 为首的小短胡子的突厥使者,那一双阴冷的眼睛扫视了整一圈的大殿,而后,将视线微微落在了自己身后,那蒙着面未曾暴露出他面容的使者身上。 他那一双狼一般的眼微微眯起,又像是思索什么,立马转移开视线。 “贵妃娘娘爱民如子,这份心,比珊瑚还美。” 若是旁人说这话,崔令姿倒也只会觉得此人攀附的意图过于明显,可这话从那突厥使者用并不顺畅的中原话说出,崔令姿却只觉得连头皮都在隐隐发麻。 她低垂着眸子,并未说什么,而是道:“您着实是说笑了。” 崔令姿抬眸,看向了陛下:“陛下觉着呢?” 陛下在最开始听见崔令姿的话时,眼眸之中就闪过了骄傲,如今崔令姿这般问他,陛下顺势牵过了崔令姿的手。 “自然是听贵妃你的。” 崔令姿低下头来唇角微微勾起。 她可不稀罕什么突厥送来的礼,谁人不知晓突厥的狼子野心,不过是个珊瑚便想收买人心,可太小看他们大虞人了。 第187章 既然赠礼已经送到了该去的人手中,陛下大手一挥。 宫宴起。 十几名容貌上佳的宫娥如蝴蝶翩跹而来,她们站在一旁,便伴着乐师的奏乐而舞。 这些宫娥皆是皇宫之中技艺最为高超的那一批人。 南知鸢瞧着,都忍不住地发出赞叹来。可她下意识抬眸看向那一批乐师时,突然,南知鸢顿住了。 其中一个的眼睛... 明明隔着这般的远,可南知鸢却还是一下便看出了那男人的身份—— 谢清珏? 他怎么混在这群乐师之中了。 南知鸢心中忽然闪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长公主对那些宫娥起舞没有什么兴趣,如今她已经到孕后期了,对什么东西都馋得很。 可也不知晓段璋是从哪里学来的,说是孕妇什么什么东西不能吃,把长公主馋得,往日里在宫宴之上不屑一顾的吃食,如今却把长公主都给馋坏了。 驸马的位置与女眷并不在一块,于是,长公主诊断出有孕之后,倒是极少有这般放开吃,不叫驸马在一旁干涉的情况。 她刚吃两口,便看向南知鸢想让她也一块吃,可在长公主抬头之时,却发现南知鸢已经维持同一个姿势已经许久了。 “怎么了这是?” 长公主顺着南知鸢的视线一道望了过去,可她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她不解地瞧了南知鸢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是在看什么呢?” 长公主开口,却发现南知鸢像是没听见似得。 她伸出手来,可她还没有触碰到南知鸢,却见南知鸢像是吓了一跳似得,浑身都颤抖了下。 倒是把长公主都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长公主看着颇有些惊魂未定的南知鸢。 南知鸢偏转过头来,她尽力掩了自己的情绪,对上战公主担忧的目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殿下,无事。” 长公主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可当她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南知鸢却突兀地开口了。 “殿下,你身子可还好?要不我带你去偏殿休息休息吧。” 长公主看向南知鸢,只觉得如今的南知鸢像是比方才时候脸色白了一些。 可长公主却只微微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覆上了她的额头上。 “怎么了这是,难受?”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方才交代给纪氏的,便是叫纪氏的人在偏殿照看景哥儿、棠姐儿与眉姐儿三个孩子,让他们别来宫宴之上。 当时纪氏虽不知晓南知鸢为何要这般,却还是答应了她。 而如今...南知鸢却觉得,只要棠姐儿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南知鸢心中便是一阵慌乱。 她看向长公主,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殿下,我...”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启齿,可当她视线不经意之间瞥见了长公主隆起的小腹时,南知鸢的肩头上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一般。她咬了咬下唇,还是开口道:“殿下,您可否同我一道去瞧瞧棠姐儿?” 长公主眉梢微微一挑,她倒是没有想到南知鸢竟然是这个理由。 她看着南知鸢:“如今宴席刚刚开始,况且还有突厥的使者,你...” 长公主开口之时,原本是想要拒绝南知鸢的。可在她说话的时候。忽然,她高高隆起小腹传来一阵动静。 长公主浑身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南知鸢半晌都没有听见长公主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她正意外着想要张口时。 长公主开口了,声音带了些发颤:“它...刚刚踢我了。” 南知鸢眨巴了一下眼睛,便见长公主面容从震惊逐渐回归了平静。 长公主看向南知鸢,颔首道:“走吧。” 既然她的孩子都不愿她拒绝,长公主想,那便去瞧瞧棠姐儿吧。 第245章 春节宫宴2 长公主借由身体不适的名义带着南知鸢来到了偏殿“休憩”片刻。 偏殿之中宫娥、小太监规规矩矩地守在一旁,除去谢家的三位孩子,也有不少其他家中的幼子,年纪大一些的坐在一起小声交谈,年纪小一些的要么在吃着面前的糕点,要么瘪着嘴想自己娘亲了。 南知鸢急匆匆地刚踏入偏殿时,一眼便瞧见了趴在景哥儿膝上睡着了的棠姐儿,一旁眉姐儿还想伸出手来戳一戳自己堂妹,叫她起来陪自己玩。 只是被景哥儿察觉到了意图,景哥儿紧紧抿着唇,略带了些警告地看着眉姐儿。 眉姐儿还是有些害怕自己这个堂兄的,毕竟他平日里不苟言笑,与三叔谢清珏一般是个小冰块脸。 于是,眉姐儿纵使是无聊极了,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低下头来玩着自己的手指。 长公主瞧见这个场景,转过身来看向南知鸢:“瞧见了吧,还担心吗?” 南知鸢侧过头,对上了长公主的视线,她低垂下头来勉强一笑。只是心中也的的确确落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好了。” 长公主率先一步走了进去:“既然我们都出来了,里边的宴席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就在这儿休息休息,过会儿再回去吧。” 南知鸢也只思索了一瞬长公主的话,便颔首:“好。” 能伴在棠姐儿身边,倒是叫南知鸢都弯了弯眼。 景哥儿是最开始发现南知鸢与长公主进来的人,他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来,可趴在他膝上睡得正熟,脸颊肉都蹭红了的棠姐儿,却叫他浑身一僵。 南知鸢察觉到了景哥儿的动作,摇了摇头,便走上前去将棠姐儿轻柔地抱了起来。 棠姐儿隐约感觉到了独属于自己娘亲身上的气味,便忍不住上前蹭了蹭。 南知鸢瞧见她睡得通红的小脸,心下都忍不住一软。 她伸出手来,将棠姐儿的头发整理顺了。 好在今日南知鸢穿着的衣裳虽瞧着正式,可裁制什么的都与平日里穿着的无二,如今倒是方便了她。 “景哥儿,可想去前边看一看宫宴?” 南知鸢毕竟担心自己的声音吵醒怀中的棠姐儿,便将声音压的极低。 可她这话一出,景哥儿没有先回答她的话,反倒是一旁发呆的眉姐儿察觉到自己三婶来了,一下眼睛亮了起来,站起身来。 “三婶,你带眉姐儿去吧!” 眉姐儿的声音有些大,惊得南知鸢怀中的棠姐儿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南知鸢扫了一眼,见偏殿之中好几个小姑娘都对着她生出好奇之心。 南知鸢勉强一笑,轻声同眉姐儿说:“可三婶还未问过你娘亲呢。况且前边可是有陛下在,眉姐儿胆子大,敢面见陛下吗?” 这话一出,眉姐儿瞬间缩了缩脑袋。 南知鸢早就知晓眉姐儿的性子,如今说这话也不过是为了打消她的想法罢了。 站在一旁的长公主瞧见屋子里的孩子,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可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小腹时,她唇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是长公主先前从未有过的温柔,可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却叫她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而在南知鸢怀中,棠姐儿终究还是被旁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娘亲怀里时,依旧是睡眼惺忪的棠姐儿却眼睛一亮,一下抱住了南知鸢的脑袋。 “娘亲,咱们是要回家了嘛?” 南知鸢之下这般大的孩子是不想掺和这种场景的,可是... 南知鸢略显怜惜地看了棠姐儿一眼,而后摸了摸她的脸颊,她小声道:“娘亲是偷偷来看你的,等会儿娘亲还要回宴席上去呢。” 棠姐儿这一下才得知,她这才睡了没多久。 小嘴一下撅起来了,明晃晃的都是不乐意。 南知鸢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想到自己方才瞧见的谢清珏。 她低垂下眸来:“棠姐儿可想见爹爹?” 听见南知鸢提及到了谢清珏,便是方才站在一旁的长公主殿下,都不自觉地往南知鸢这儿看了过来。 她眉梢微微一挑,却并没有说什么。 而棠姐儿听见自己娘亲提及到了爹爹,她眼睛一亮:“娘亲,爹爹可是要回来了?!” 南知鸢看着棠姐儿亮晶晶的眼睛,她犹豫了片刻,只笑了笑:“放心,爹爹很快就会回京城了,棠姐儿不会等太久。” 长公主听见南知鸢的这话,倒是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南知鸢,可她内心思忖了片刻,终究没有说什么。 殿外冷风刮过,好在长公主与南知鸢的身上都披着了厚厚的披风。 长公主偏过头来,看向南知鸢:“谢大人要回来?” 南知鸢闻言,眸色微微一动,她对上长公主的视线唇角勾起一阵弧度:“他未曾说,我也不知晓。” 就在长公主即将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南知鸢一顿,反问:“长公主是说方才我同棠姐儿说的话?” 第188章 长公主没有否认。 南知鸢解释:“棠姐儿与三爷亲近,如今年关,也是棠姐儿第一回 过年时候还见不到爹爹的,所以...” 长公主了然:“所以阿鸢这是撒了个谎?善意的谎言?” 南知鸢眨巴了一下眼睛,违心地说:“能这么说。” 长公主点点头,她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本宫也看不透这一回皇兄怎么会将谢大人给派去云城。” 整个朝堂之中有多少人能用,怎么就偏偏是谢清珏呢。 南知鸢听懂了长公主的话,不过,她倒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而是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殿下与我一同回宴席上吗?” 夜里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南知鸢只觉得自己脸颊被风刮得有些生疼。 长公主倒是没有反驳南知鸢,只是微微点了头:“好啊。” 殿外是宽阔无垠的一片,光洁的砖瓦铺在地面上,月光挂在天际时,倒映下来的月光影子倒是像极了沉入湖底的月一般,叫人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明明是南知鸢开口说的要回去,可半晌了,她步子却没有丝毫挪动。 长公主隐约察觉到,今日的南知鸢瞧起来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她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可是出什么事了?” 长公主的话,叫南知鸢吓了一跳,只是她仔仔细细想了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慌慌的。” 上一次的梦境,虽然这些天南知鸢并没有刻意的想起,可却会时不时地钻入南知鸢脑海之中,搅得她头昏脑涨的。 听着南知鸢的话,长公主也没有说什么奚落的话,倒是她看了南知鸢一眼:“难怪今日瞧见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南知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犹豫着道:“有吗?” 在她刚说出口时,便一下对上了长公主的视线。 长公主眼眸之中的笑意没有丝毫的掩盖,南知鸢一顿,立马反应过来长公主这是在调笑她呢。 可明明知晓了,南知鸢心中却也生不出半分的气来。她心中反倒是吐了一口浊气出来,南知鸢笑着走到了长公主的身侧。 “好了,我们出来也有小半个时辰的光景了,若是殿下再不回去,陛下、驸马的人怕是都得派出来找了。” 长公主听了一顿,勾起唇,转过身看着她与南知鸢背后的侍从。 “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们担心做甚。” 只是长公主虽然是这般说的,但南知鸢唤她一道回去时,她倒也直接抬了步子。 “不过,确实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长公主如今还有两三个月便到快生了,如今行动起来自然是没有以往这般快速,南知鸢也不着急,便与长公主一面聊着天,一面往殿中走。 可是,在即将到宴席所在的乾安殿时,长公主却一下皱起眉头来,连方才南知鸢的话都没应答。 南知鸢顺着长公主的视线一道往那看去。 她们是走的人少的后路,到的是乾安殿的偏门。可莫名的,那偏门门口突然出现了个人。 如今宫宴人多而嘈杂,平白出现个人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可是...那人却穿着一身突厥人的衣裳。 南知鸢眼皮一跳,下意识拉住了长公主的衣袖。 “殿下——” 长公主以为南知鸢这是害怕了,她拍了拍南知鸢的手背,安抚道:“放心,如今是在皇宫之中,况且这全部都是皇家侍卫,定然不会有什么事的。” 南知鸢自然知晓这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在那人转过头来的时候,风一下刮过他的脸颊,将他脸上的面巾吹了起来,而后又落下。 南知鸢清晰地瞧见了... 那男人的脸颊上,有着清晰的梨涡。 南知鸢整个人怔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开口。 长公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怎么?” 南知鸢皱起眉头来,她摇了摇头:“殿下没什么,只是...”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扭过头来附在长公主的耳旁轻声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人不像是突厥人,这面容除去比大虞人黑一些,五官倒是像极了大虞的中原人。” “中原人?” 长公主一下转过头来,与南知鸢一道望向了那人。 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定地再问了南知鸢一遍,像是在确认着什么:“阿鸢你方才瞧真切了?” 南知鸢犹豫了片刻,还是坚定地点头:“嗯。” 她自小的视线便比旁人要好,学了作画之后,南知鸢的观察力更是比以往要更上一个台阶。虽说方才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情,可南知鸢能够确保,至少她看到的确实是如此。 长公主听见南知鸢的回答,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突厥向来与大虞不对付,即便当初二者签订了什么免战条款,可突厥这暗地里的小动作却是从来没有停止过的。 长公主看向南知鸢,她眉眼之中覆上了一层愁绪。 “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阿鸢,你在这儿等着,本宫过去瞧瞧。” 南知鸢瞳孔猛地一缩,她一下拉住了长公主,有些急切可声线依旧压得很低:“殿下您如今尚且得顾及着孩子!” 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身后跟着的侍从:“再不济,安排人跟着便成了,您...” 南知鸢话音未落,长公主便拉了拉她的衣袖。 “不必了。” 她一愣,顺着长公主的视线一道望了过去。 那突厥的使臣,如今已经又重新进了宴席上了。 “他已经回去了。” 南知鸢抿了抿唇,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反倒是没有方才的急切:“方才我都忘了如今本宫还怀有身孕了,不过阿鸢你说的对,这人定然是有诈的。” 她眉心紧锁:“不过,本宫定要同皇兄说明一下,得派人跟着那人才是。” 南知鸢点了点头,见长公主如今想明白了不会自己一个劲往前冲,南知鸢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今是她伴着长公主殿下出来的,若是殿下当真出了什么事... 南知鸢打了个哆嗦,急忙将涌上来的后怕给压了下去。 长公主心中已然有了计划,便没与南知鸢再说些什么了。 宴席如今正如火如荼,于是,长公主与南知鸢回去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 南知鸢一走进去,就已经察觉到了有人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她的身上。 南知鸢隐隐知晓是何人的所为,只是她并没有抬眸寻找,只是低垂着眸,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长公主察觉到南知鸢一进殿中便变得沉闷了,她还以为南知鸢是心中惦记着方才的事情。 长公主思索了片刻,才道:“这件事,阿鸢你便不必要操心了。” 南知鸢看向长公主,长公主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件事,就交给我就好了。” 南知鸢意识到长公主这是想差了些什么,她唇瓣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为首的突厥使者,却突然站起身来。 “大虞的陛下,我们大王有一个厚礼要送给您。” 他的声音一出,殿中便是歌舞的音乐声都微弱了。 陛下掀开眼帘看向底下人。 “何礼?” 突厥使者走上前来,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 他开口:“出来吧。” 第246章 谢家四爷 南知鸢抬眸,便见到方才瞥见的那个带着面巾的“突厥人”走了出来。 而后,对着陛下,行了个标准的跪拜礼。 “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知鸢神色一僵,转过头来看向长公主,却发现如今整个殿中几乎所有人都是同样的神情。 她压低声音同长公主说:“殿下,你可知这是什么情况?” 长公主神色凝重摇了摇头。 可明显,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甚至... 还没等南知鸢细想,陛下便开口了:“臣?你是突厥人,对朕称臣可曾问过你们突厥王的意见?” 为首的那个突厥使者早早就料到了陛下会说这番话,他笑了笑:“大虞陛下又怎么知晓,他一定是我们突厥人呢?” 陛下眉心一皱,下意识在场上搜索一个人的身影。 在与那人对视上后,他眉心渐渐松开,手指蜷曲,轻叩着桌案发出规律的敲击声。 “哦?” 陛下毕竟是整个大虞的陛下,举手投足之间展露出来的无形的压力,震得那突厥使者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而后,被他死死的压制住了。 他转过身来,看向那戴着面巾的男子。 “你可以将面巾给摘下来了。” 男人似乎完完全全听他的话,伸出手来刚要将面巾给扯下。 忽然,有人开口:“且慢。” 第189章 是个女子的声音,众人顺着声音抬头望过去,才发现开口之人竟是坐在陛下身侧的贵妃娘娘。 突厥使者也没有想到贵妃娘娘竟然会进来插一脚。 “娘娘,为何不让他摘下面巾,莫不是担心...” 崔令姿都没有等他把话给说完,便扯了扯嘴角:“担心什么?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说话的突厥男人:“方才不是你同我们陛下说,那人容貌受损,恐污了我们的眼睛吗?怎么,如今他容貌在这般短的时间内恢复了?还是,我们大虞的皇宫竟能医人容颜了?” 突厥使臣听见崔令姿的话,他刚想开口解释什么,却几乎找不到能够将他自己的话圆过来的理由,只能支支吾吾:“这,这...” 崔令姿眼眸之中都渐渐变冷了:“还是说,你方才便是在欺骗我们,欺骗...陛下。” 在大虞有个罪名,便是欺君之罪。突厥使臣这一回来大虞,自然也是听过这个罪名的,一瞬间,他头顶都在冒汗。 “万万不敢。” 崔令姿心满意足了,她望向自己身侧的陛下,却见从方才崔令姿开口的那一刻起,陛下的视线便已然被她给吸引了。 崔令姿险些陷入他那深邃的瞳孔之中,意识到自己愣在了原地,崔令姿急忙将头给转了过来,还低垂着眼眸掩盖住了视线之中的慌乱。 她声音放轻了,只叫陛下与自己能够听见。 “我,我方才说的怎么样?” 陛下唇角微微勾起,他从来不吝啬对于崔令姿的夸赞。 “很好。” 在瞧见崔令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之后,陛下眼眸动了动,掩盖了其中的情绪。而后,他掀开眼帘望向下面,淡淡扫了一眼便将整个殿中之人的神情尽收于眼底。 “你可知晓,年关对于我们大虞人,是什么样的节日吗?” 平白的这一句问话,却叫那大虞使者怔愣在了原地,他忍不住地想回过头去看,可陛下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明明没有实质,却似有一个千斤顶,钉在他肩头上一般,叫他无法动弹。 “我,我知晓。” 陛下唇角微微勾起。 “很好,那既然知晓,突厥王便也知道朕对于你们的看重了。” 年关的宫宴,能让外族人入席,已然是极给他们面子了,若是他们当真想做些什么... 陛下视线之中闪过一丝寒光,被他盯上的人只觉得后背都在冒着冷汗,只低垂着头压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这是自然。大虞陛下您英明威武,我们大王也是心生敬佩的。” 漂亮话谁都爱听,陛下听着他的话微微颔首。而后,他挥了挥手,便有人将脸上覆上面巾的人给扣下了。 突厥使臣一瞧身后,被吓出了冷汗,他声音都有在发颤:“大虞陛下您!” 不斩使臣,这是外交的关键。可如今陛下的动作却叫突厥来的使臣大乱。 “您这是要做什么?!” 陛下却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方才他不是用中原礼节给朕行礼吗,你也说了,他可不一定是突厥人。所以,朕有理由相信,他是其他国的奸细,是为了离间突厥与大虞的关系。你说,朕说的可有道理?” “不,他不是!” 突厥使臣立马开口,只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却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那个“真相”。 若是...若是那人是自己将面巾扯下,他还能从其中把自己的关系给撇清楚,可若是自己将那真相给说出... 他定然逃离不出大虞皇帝的魔爪。 陛下听着他的话,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挑了挑眉听他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殿中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方才在宴中作舞的宫娥也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低垂着眼眸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而乐师之中,却有一个神情平淡,像是并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他抬眸看向台阶之上的陛下,而后隐于人群之中转身便退下了。 如今整个殿中人心惶惶,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行踪。 “陛下让臣揭开面巾,陛下,便会知晓臣的身份了。” 那被侍从扣下的“突厥使臣”突兀地开口,将这僵局给打破。 陛下看向他,唇角的笑意却渐渐冷了下来。 “你说,朕为何要听你的。” 那使臣并没有立马开口,可渐渐的,他嗓音之中带了些哽咽。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臣已经五六年未曾回家了,望陛下,能允臣回家看看。” 陛下眼眸之中只剩下了彻骨的寒意,他视线凝在那使臣的身上,像萃上霜一般。 而殿中之人,却已经开始讨论他方才所说的话。 五六年...未曾回家,从突厥而来的大虞官员,还摘下面巾就能让陛下认出他的身份来。 大殿之中的,几乎都是大虞一、二品官员,及皇家的宗亲。 他们脑袋转得极快,几乎没过多久,便锁定了一人。 谢家那位早就该战死沙场的小将军,谢家四爷。 --. 陛下眼眸低垂,只挥了挥手便不再打算与他说些什么,却没有想到,陛下还未说些什么,便有人恨不得撞到枪口上来了。 “陛下,不若给我们看看,这人究竟是谁?” 大长公主坐在左侧的位置上,今日的她雍容华贵,像是要洗清当初曲家落败,自家女儿丢掉的颜面。 可她毕竟是长辈,即便陛下心中早早地有决断了,可大庭广众之下,听着大长公主的话,他却只能拍了拍衣裳开口回答:“姑姑,无论这事情是怎样的,终究是我们大虞人之间的事情。” 可如今,突厥的使臣在这儿,陛下即便没说,可明眼人也能听得明白。 陛下想将这件事情放在之后再审,而不是在现在,春节的宫宴之上,叫异族人看了笑话。 而大长公主只是皱了皱眉头,便又道:“无论这使臣真实的身份究竟是何人,可他如今已经是突厥的使臣,陛下...为了突厥与大虞如今密不可分的关系,还是当众处置吧。” 陛下面色逐渐冷了下来,他不相信大长公主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只是,大长公主却依旧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他的话。 “来人,将他压下去。” 陛下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了那人的身上,他神色冷如冰,大长公主原本还再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福华郡主给拉住了。 她极小声,用自己与大长公主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母亲,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同皇帝表哥说什么?我知晓你对谢清珏不满,可...” 福华郡主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陛下,而后才说道:“可是,如今惹得陛下生气,厌弃了谢清珏之后,我们也不见得落得着好啊。” 况且... 福华郡主将视线落在崔令姿身上。 相比自己母亲恨谢清珏,觉得是这是谢清珏给陛下出的主意。 可福华郡主自己,更恨的却是崔令姿。 大长公主偏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女儿,福华郡主所说之言,她又何尝不知晓,只是...她眼眸之中渐渐染上了欣喜。 看来,自家女儿经历了这么一遭,终于变得聪明了。 大长公主又重新将视线放在了上位的陛下身上,她沉思片刻,说:“陛下英明,但凭陛下做主。” 原本唯一有争议的长公主如今都退让一步,整个朝堂之中竟无一人再敢发言了。 等那使臣被扣下之后,陛下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掩盖住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而后,他放下了手,望向那明显愤愤不平的突厥使臣身上。 “既然他是我们大虞的人,便多谢突厥王将人给送回来了。” 使臣原本想开口刺回去,可抬眸时却对上了陛下似笑非笑的眼神之中,瞬间惊起一身的冷汗来。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今的大虞,已经不是那个懒政的前任陛下执掌了,如今的大虞陛下,不仅像极了嗜血的虎,身侧还有几个聪慧无比、更是骁勇善战的臣子。 使臣低垂下头来,掩盖住了眼眸之中的不甘。 “中原有话,完璧归赵。我也算将这璧玉归还给大虞陛下了。” 使臣再也受不了这宴席之上的氛围,他知晓,自己这一步棋,走错了却又没有走错,后续应当如何再下,便需要看... 使臣默不作声地往左侧位置上扫了一眼,而后低垂着眸。 “大虞陛下,我身体略有不适,就暂时先行一步回驿站了。” 如今叫他吃了憨,陛下便也没有心情,也没有理由再留他了。况且... 陛下勾了勾唇:“自然是好的。” 他挥了挥袖:“你便先回,朕的御医随后便到。” 使臣默了默声,心中闪过一丝屈辱,可面对着大虞陛下他剩下的话却都只能吞入腹中了。 “多谢大虞陛下。” 第190章 等他走了之后,陛下若有所思地往那突厥使臣方才不经意之间瞥过一眼的地方看了一眼。 大长公主一家、辰王、工部尚书、林家唯一还在京城之中的独苗林溪砚... 他这又是在看向谁呢。 陛下缓缓将视线收了回来,他淡淡开口:“众爱卿继续,朕稍后便来。” 即便陛下不说,可旁人都知晓,陛下大概是要去会一会刚刚那个被押下去的“虞国人”了。 南知鸢低垂下头来,掩盖住她眼眸之中的情绪。 即便是她头都不抬,可南知鸢依旧能感受到许多的目光不经意从她身上掠过,可那探究的目光却是没有丝毫掩盖的。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刚要与长公主说些什么先行告退,可自己左侧却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弟妹——” 是纪氏。 南知鸢抬眸,有些震惊:“二嫂你怎么来了?” 陛下刚走,她便从后边的席位上过来了。 纪氏摇了摇头,她耳尖都是红的:“你可知晓方才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怎么我身侧那夫人还问我,此人是不是季...季行呢。” 纪氏好歹是有点脑子的,在说出四爷的名字时候,还是压低了声音与南知鸢说的。 只是她忘记了,长公主先前是习武的,耳力自然是旁人比不了的。即便是她压低了声音说话,可长公主依旧将她方才说的话都收入耳中了。 “好了。”南知鸢还没有开口,长公主便先说道:“阿鸢,既然你这嫂子担心,便带她一道先回去吧。” 南知鸢拍了拍纪氏的手背作为安抚,而后才偏过头去,微微颔首:“那便多谢殿下了。” 将纪氏一道带出去,南知鸢不知晓被多少人盯着看。 她们步履匆匆上了马车之后,南知鸢才长舒一口气,偏过头看向纪氏:“今日之事,莫要在外乱说,二嫂你可知晓?” 纪氏虽有些焦急,却还是颔首听了南知鸢的话:“我知晓。” 她挠了挠头,有些烦躁的转过身来,只是… 风吹过,带起纱帘。 纪氏瞳孔紧缩,瞬间慌乱:“阿鸢,这不是回家的路!” 第247章 被掳走 听着纪氏的话,南知鸢心中一紧,可还没有等她回答纪氏,纪氏便伸出手来就想将面前的车帘给掀开。 好在南知鸢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在她刚伸出手来的时候,南知鸢便将她给拦住了。 “二嫂,莫要惊慌,若他们当真是歹人,那如此便是惊动了他们。” 纪氏看向她,被南知鸢这么一提醒,她瞬间将手给收了回来,像极了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 她下意识拉住南知鸢的衣袖,警惕地望向身边,俨然把南知鸢当成主心骨了一般。 “阿鸢,你见识广,你同二嫂说应当怎么办。” 相比于纪氏的慌乱无措,南知鸢表情确确实实要淡然许多。 毕竟... 这马车是从皇宫之外开出去的,若当真是贼人,南知鸢反倒是觉得...太蠢了。 即便如今谢清珏“不在”京城之中,可无论是南知鸢的闺中密友,还是纪氏的家世,都叫人不容小觑。 南知鸢偏过头来看向纪氏,她思索了片刻,才道:“还好棠姐儿她们没有与我们一个马车,二嫂你且放宽心,我们定然会没事的。” 纪氏听着南知鸢的话,颇有些摇摆不定。只是,听着南知鸢的话她也无法再说些旁的,只能点了点头算是赞同南知鸢的想法。 还好,还好眉姐儿没有在这马车上。 想着南知鸢方才的话,纪氏心情竟莫名的平复下来。她揉皱了手中的帕子,整个人却紧紧靠着南知鸢。 可南知鸢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一般,即便她知晓,在皇宫之外随意将人掳走的概率极低,可却并不是没有。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掀开车帘望向外边。 她眉梢微微一挑,整个人的情绪却都放松了下来。 在南知鸢身侧的纪氏最先察觉到南知鸢情绪的变化,她视线偏转过来,看向南知鸢。 “阿鸢可是发现了什么?” 南知鸢没有藏着掖着,她点点头。 “二嫂你瞧瞧,这儿是哪里?” 南知鸢侧过身来,给纪氏预留了往外看的空间。 纪氏探目过去,却微微愣住了:“这,这不是西城集市吗?” 若是这人想要将她们掳走,从而来威胁谢家,那定然是要将她们带到鲜少有人烟的地方,而不是将她们带到闹市之中来。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思索这背后人的所作所为,她唯一能想得通的,便是... 有人想要见她与纪氏。 南知鸢将视线偏转过来,看向纪氏。 纪氏神情懵懂,做了这么多年的谢家夫人,可她如今像是丝毫没有城府一般,满心的情绪都挂在了脸上。 南知鸢心中闪过一丝无奈,却还是伸手握了握纪氏的手:“放心吧,这应当是有人故意所为,只是瞧着不像是针对我们的样子。” 纪氏如今只能信任南知鸢了,听着她的话,急切地点了点头,她想开口问问南知鸢能否知晓她们何时回去。眉姐儿自小跟在她身边长大,可今日她已经许久没见到她的眉姐儿了,也不知晓眉姐儿没跟在娘亲的身侧,可是会想念她。 纪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愁绪,可她还没有开口将心中的话说出来,马车却突然停在了一个茶馆面前。 南知鸢抬眸,将那茶馆的名字尽收于眼底。 而后,从她们上了马车之后便再没开口的车夫便说道:“谢夫人,您可以下来了。” 南知鸢刚想转过头来同纪氏说些什么,便见她已然掀开了车帘,作势就要下去。 可她还没有走出马车的车厢,那车夫便补充道:“您先在这儿等着,我们家主子,想要见的是谢首辅的妻子,谢夫人。” 纪氏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南知鸢,她伸出手来拉住了她:“若只要你一个人过去,阿鸢,你还是别去了吧。” 南知鸢看向她,还以为是纪氏害怕自己一个人留在马车内,却听见纪氏继续说道:“他说他家主子...我听着着实不是什么好人家,放你一人去面对...阿鸢,我总归是担心的。” 瞧见纪氏眼眸之中没有丝毫作假的担忧,南知鸢只觉得自己心下都一软。 只是... 南知鸢视线偏转,落在了那车夫的身上,他这样子的确不像是能给南知鸢选择的人。 南知鸢低垂着眸,在心中思索片刻之后,她再度抬起头来看向了纪氏,摇摇头道:“无事,我去一趟。” 那车夫的架势摆的明显,若是她不顺着他、或者他家主子的意思,那今日,南知鸢与纪氏怕是很难回到谢府了。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如今她知晓,谢清珏安插在她身侧的暗卫没有出手,那要么是局势并没有到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 要么...要么便是,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做些什么了。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常。 “好,我同你下去。” 南知鸢看向车夫,微微颔首:“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连南知鸢还没有开口说自己的要求,车夫便早早地猜到了南知鸢想要说些什么:“谢夫人放心,我们家主人只是想见您一面,至于其他人...” 他顿了顿,才开口:“我可以向你保证,她定然会无事的。” 南知鸢抿着唇,这车夫如今都这么说了,那南知鸢便再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了。 她微微颔首,站起身来随着车夫一道下了马车。 纪氏掀开车帘望向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可南知鸢却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纪氏对她的担忧。 南知鸢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扯了扯唇角,对着纪氏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来:“二嫂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纪氏嘴唇动了动,她刚想说些什么,那车夫冷冰冰的声音便出现了。 “谢夫人,我家主子已然久等了,您还是快些进去吧。” 南知鸢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带了些许的警示,是警告他要好好待纪氏,至少在她回来的时候,纪氏需要安然无恙。 这车夫是个聪明人,他低垂着视线,只伸出手来对南知鸢做了一个“请”的样式。 见他低眉顺眼,还算是稳妥的样子,南知鸢也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其余的情绪尽数给压下。 街边有无数的灯笼挂起,年关这一日,便是平日里最死板的家庭,也会允自家孩子玩闹。 万家灯火,就连面前的茶馆也不例外,四周的墙角都挂起了红彤彤的灯笼,喜气极了的样子。 可在南知鸢踏进去之后,却隐约发觉了不对劲。 虽说这个时节,只有极少数的店家还在做营生。可那些做了营生的店家在这一日哪个没挣得盆满钵满。可南知鸢进来的这一家店,便是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第191章 不... 南知鸢视线一转,她瞳孔轻缩了一下。 有一人。 只是那人的背影有些许的单薄,像是个女子。 可女子的背影,却几乎没有这般有力量感的。 南知鸢微微皱起眉头来,她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方才带着她进来的车夫,对着那女子便行了个礼。 南知鸢眼尖,瞬间反应过来这礼并非大虞的礼仪,而是突厥的... 突厥人三个字一下钻入南知鸢脑海之中,方才的所有情绪全部消散殆尽,而重新涌上来的,却是毛骨悚然的恐惧。 突厥人当初为了马匹、粮食、女人,不知晓对大虞朝发动过多少战争。 连现在的云城,都还没有摆脱来自突厥的压力,每每到冬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将自己的存粮给藏起来,生怕一小队一小队的突厥人会闯过来,将他们的救命稻草给掠走。 南知鸢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便想逃离这个地方。 可她的动作还没有开始,那突厥女子背后像是有一双眼睛一般,将南知鸢的动作监视在眼底。 “都已经到这儿了,谢夫人,还跑做什么?”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稳。 面对突厥人,南知鸢不想丢了自己属于大虞人的傲骨。 她声音变的冷凛,眸色也渐渐黯了下来。 “你是突厥人?见我?你想做什么?” 那突厥女人转过身来,是一副极有冲击力的面孔。 浓眉大眼,眼尾微微勾起,是带有异域风情的美。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上的肌肤纹理都透露着自然、野生。 像是山林之间肆意奔跑的猎豹一般,眼眸之中掩盖的都是嗜血。 可看向南知鸢的时候,突厥女人明显是将自己的野心给掩盖住了。 “谢夫人,既然来都来了,不若听听我想要什么,而...我又能给你什么。” 南知鸢一愣,抬起头来对上了她的眼睛。 女子的眼睛像极了狐狸,眼尾勾起,像是随时都在给面前的女人给予诱惑。 可南知鸢明显不买账,她面色绷地紧紧的。 “我不知晓你是谁,可如今,是在大虞的地盘。你们突厥的使者还有在宫中的,你作为突厥人,甚至是突厥王室的人,私自来到大虞。” 南知鸢盯着她的眸子,明明心中慌乱,可南知鸢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来,语气也带了些质问:“你私自来到大虞,可是突厥想要与大虞宣战?” 瞧见南知鸢这副模样,那突厥女人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震惊,可下一刻,涌上来的却是欣赏。 “他们都说,大虞的女人像水,柔软却无害。而如今见着了你,我却发现,她们都说错了。” 女人站起身来,走到了南知鸢的面前。 而南知鸢眼眸之中的警惕没有丝毫的减弱,反倒是随着她的步步逼近,南知鸢额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好在今日南知鸢特意让柳絮给她盘了个头发,那汗珠掩在盘起的发髻上,倒没那么显眼。 “放心,我来到大虞,不会给大虞制造任何的影响,至于你说的宣战,那更是子虚乌有。” 女人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你可以叫我塔纳,这是我的名字。” “塔纳?” 南知鸢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可若是叫她仔细去想,南知鸢却怎么也想不到。 塔纳唇角微微勾起,她自己解释道:“我是当今突厥王的第三女,塔纳。” 南知鸢听着塔纳的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突厥的王女?怎么如今在年关的时候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来了?还将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给掳来? 南知鸢不知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既然是王女殿下,不知,您邀我前来,是为何?” 塔纳震惊于南知鸢的转变,只是,她倒是喜欢和这般的聪明人交流。 “我想见见你的夫君,谢大人。” 南知鸢摇了摇头:“如今他不在京城之中,殿下你既然都来了京城,难道这个人人皆知的消息,你不知晓吗?” 塔纳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谢大人的的确确藏得好,最开始,我还当真以为他在云城了呢。” 她往前走了一步,对上南知鸢的双眼:“只是,谢大人终究是心中有你,所以,才会叫我钻了空子,发现谢大人尚在京城呢。” 南知鸢脑海之中在飞速旋转,她是断然不可能将谢清珏的行踪告诉旁人的,柳絮一直在她身边,也必不可能。 那...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大概有了些眉目。 那定然是谢清珏当初进谢府的那一夜,被人发现了。 甚至...甚至便有人一直守在谢府的周围,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塔纳瞧见南知鸢担忧的目光,她笑了笑,解释道:“谢夫人放心,我敢保证,这件事只有我知晓。” 她唇角微微露出了嗜血的笑意。 毕竟,其他突厥的势力想要探究这件事的,都已经被她杀得一干二净了。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对上塔纳的目光:“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知晓,我定会与你做交易?” 塔纳耸了耸肩:“谢夫人,我从来没说同你做交易。” 南知鸢眉心一皱,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察觉到茶馆外边有动静。 她刚要抬眸去看,便瞬间撞上了一对狭长的凤眼。 谢清珏快得像一阵风,瞬间将南知鸢护在自己身后。 “突厥三殿下,您来做什么?” 塔纳唇角微微勾起,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 “自然是来相助于你啊,谢大人。” 第248章 唯一的王女 谢清珏听着塔纳的话微微皱眉,在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身后的南知鸢默默扯了他的衣袖。 “你们认识?” 谢清珏一顿,转过身来看向南知鸢。 他上上下下扫了南知鸢一眼,见南知鸢神色尚好,也没有受欺负的样子,谢清珏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压低声音同南知鸢解释:“先前有过一面之缘,具体的,等回谢府再同你说。” 南知鸢抿着唇点点头,只是,在她略过谢清珏,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塔纳时,南知鸢忍不住皱了皱眉心。 塔纳瞧起来是极有攻击性的女子,南知鸢所认识的人里,她顿时想到了长公主。 只是与长公主的正义凛然不同,塔纳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一股子邪气,叫南知鸢每一个竖起的寒毛都带着警惕。 她默默地将谢清珏的衣袖给放了下来,塔纳叫人将她带来的目的是为了见到谢清珏。 南知鸢眉眼之间都染上了忧虑。 她想知道,塔纳究竟想要谢清珏帮她做什么。 可谢清珏抬眸望向塔纳时,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别牵扯到我夫人,塔纳殿下,若是你想同我聊,那先将我夫人完好无损地送回谢府。” 塔纳眉梢一动:“可如今,大概也不是谢大人能做决定的吧。” 谢清珏眉目逐渐冷了下来,他紧紧握住南知鸢的手,力道有些重,南知鸢都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疼痛。只是,在这场景之下,南知鸢也没有吭声,她抬眸看着将她护在身后的谢清珏的背影,一瞬间,南知鸢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 谢清珏扯了扯唇角望向塔纳,他向来最是讨厌有人威胁他的,何况,是拿南知鸢来威胁他。 他凤眸微微眯起,迸发出骇人的光。 只是,作为突厥王唯一有继承权利的公主殿下,塔纳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在将南知鸢作为“人质”,吸引谢清珏来这里的时候,她便已然猜测到了谢清珏要谈的条件。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大虞,若是硬碰硬,她断然是套不着好的,只是... 塔纳似笑非笑地望着南知鸢:“今日宫宴之上,是不是出现了一个原本不应当出现的人?” 谢清珏尚且没有说些什么,南知鸢心脏便停了一拍。方才那被押下去的“突厥使者”,就算是南知鸢都知晓,那人定然是与谢家四爷有关之人。 塔纳竟然知晓,还告诉了谢清珏... 南知鸢抿了抿唇,下意识察觉到了这件事情似乎更加的扑朔迷离了。 谢清珏隐约察觉到了自己身后之人的小动作,他握紧了南知鸢的手,蹭了蹭南知鸢的手背提醒她稍稍安分一些。 而后,他才抬眸,对上了塔纳的眼睛。 塔纳的容貌是极具异域色彩的,她那一双眼睛更是似琉璃一般。只是,相比于她艳丽的容颜,谢清珏只觉得那容貌之下藏着吐着信子的蛇,能一口将他尽数吞下。 谢清珏淡淡开口:“我不知晓你说的是什么,擅闯皇宫在大虞来说是杀头的死罪,难道,在突厥竟能留?” 塔纳叹了一口气:“谢大人,我曾说过要与你做一笔交易,自然是来带给你好消息的。” 第192章 她招了招手,方才将南知鸢带来的那“马夫”走上前去,从怀中拿出了个东西递给面前的男人。 “谢大人,请您看看。今日在宫中的那个人,既是你弟弟,也不是他。” 塔纳这话说的扑朔迷离,就连南知鸢都有些被她给绕晕了。 只是,谢清珏在接过那男人的东西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住了男人手指,狠狠一压。 “啊——” 男人脸色煞白,额角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不过眨眼之间,谢清珏便将他三根手指掰断了。 在眼皮子底下,自己的属下出事了,塔纳的表情极不好看。 可更深的,却是对着谢清珏的忌惮。 谢清珏是文臣,无论大虞还是突厥都是人人皆知的,只是方才的动静都明显昭示着,谢清珏竟也会武。 塔纳的眼眸之中逐渐带了些警惕,可瞬间,她闭阖着眸子,又将那一份情绪彻彻底底给收了回去。 再度抬眸时,塔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就连愤怒也瞧不见。 “谢大人果然如同传言所说,爱妻如命,我的护卫对谢大人你的妻子不敬,确实该罚。” 那男人方才被谢清珏掰断了手指的时候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惶恐,可如今,塔纳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话时,他整个人却已经开始无法控制住的颤抖了。 他唇角有些发白,颤抖着:“王女,王女我——” 塔纳压根没有给他机会,烦躁地转过头来用南知鸢听不懂的话骂了几句。 而后,她又转过头来看向谢清珏。 “不知这份诚意,谢大人您可收吗?” 谢清珏眉目尽是疏离,似乎塔纳做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自然...也打动不了他。 “若是你想谈正事,我能够引荐你去见陛下。可若是你与我想做些交易。” 他掀开眼帘,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叫人探查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那绝无可能。” 塔纳就这么与他对视着,谢清珏眸色阴沉,却是丝毫没有退让的余地。 终于,也不知晓是塔纳想开了,还是因为她压根没有这么多时间与谢清珏在这里耗着。 她妥协一般开口:“好。我接受你的提议。” “只是...”塔纳顿了顿,带着戏谑的眼眸看向谢清珏:“只是我不相信,你当真对你弟弟的事情,竟丝毫都不感兴趣。” 谢清珏听着塔纳的话,却什么都没有说。 而站在他身后的南知鸢,却隐约察觉到谢清珏内心的挣扎。 他想要问,想要知道真相。 可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是突厥的王女。 谢清珏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烦闷尽收于心底,他再度抬眸,对上了塔纳的视线。 “只此一次机会,王女,您可想见我们陛下?” 看着谢清珏的眼睛,塔纳只觉得万分憋屈。 明明是她占据了先机,将谢清珏捧在心尖尖上的夫人给掳了过来。如今,应当是谢清珏担惊受怕,求着她莫要伤害他的妻子。 可如今... 塔纳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愤恨,只是,相比于这个,她却在仔仔细细思考着谢清珏方才的话。 见大虞的陛下? 这个提议先前也曾经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可塔纳与她的部下一直都觉得,这着实是太过于冒险了。 而如今,谢清珏明显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若是与他再在这里纠缠,那她的王兄,突厥大王子定然会发现什么。 塔纳面上闪过一丝不甘,可抬起头来之后,她却还是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谢清珏的提议:“好。”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像蟒蛇的竖瞳一般,盯紧谢清珏的眼睛:“带我去见你们的陛下,我说到做到,定然不动你的夫人和孩子。” 谢清珏看着塔纳,如今他也分辨不出来塔纳到底是真心实意说的,或者只是为了寻求他的信任才说这话。 如今,南知鸢站在他的身后,谢清珏没有办法选。 他颔首:“好。只是,能否先让我妻子和二嫂回谢家?” 塔纳点了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她可以,你的夫人不行。” 谢清珏一瞬间眉心皱起。 他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南知鸢便抢先一步说:“好,你说到做到。” 谢清珏瞬间抬起头来看向南知鸢,却见南知鸢镇定地开口:“将纪氏安安全全送回谢府,否则,谢家二夫人、三夫人同一时间消失在京城之中,就算是你后续有什么计谋,都不能拦着谢府出动的寻找的侍从。” 南知鸢只是说寻人的侍从,可若是当真到了那个情况,究竟是单单谢府的侍从出来找寻她们,还是...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如今,她瞧起来柔柔弱弱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与柔弱两个字毫不相干。 谢清珏侧过头来,看向南知鸢的时候他眉眼之中都染上一层笑意,与方才对着塔纳时的步步紧逼简直是天壤之别。 塔纳自然将他们二人的小动作都尽收于眼底,只是,她思索着方才南知鸢的话,的的确确是有几分道理的。 她原本还想着一边同他们说了,将那什么谢家二夫人随意找个地方埋了算了。可如今... 塔纳深思熟虑了片刻:“好,只是你如何能保证她不会将这里的事情告诉旁人?” 南知鸢眉心一动,她侧过头来看向谢清珏:“方才二嫂可见到了你的脸?” 谢清珏只是思忖了片刻,便对着南知鸢摇了摇头:“未曾。” 南知鸢相信谢清珏在这个时候的警觉,毕竟,纪氏先前的确不知晓谢清珏就在京城之内。 她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南知鸢看向塔纳,她知晓自己说的事情塔纳并不一定会答应她,只是... “让我去同我二嫂说,她定然不会起疑心。” 果然,与南知鸢所想一般,她刚开口说这个提议,便被塔纳给否决了:“不行。” 塔纳如今知晓了,谢清珏是一个完全控制不住的变数,而控制这个变数,唯一的方法就是在南知鸢身上。若是... 若是南知鸢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塔纳知晓,谢清珏便断然不会在给她任何的机会了。 如今是在大虞的地盘之内,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谨小慎微,不能叫旁人抓出一丝一毫的漏洞。 南知鸢却早早想到了如何应对她拒绝的理由:“如今我进来也有小半个时辰了,我想,若是还没有人出去见她,二嫂她定然不会在原地等着。” 南知鸢望向塔纳:“突厥的三王女,你不会不知晓她的身份吧。” 塔纳感觉到不对,追问道:“什么身份?” “大虞之中,有少数的家族绵延了数百年,成为世家。如今便是连陛下都要礼让三分。” 南知鸢看向塔纳,笑了笑:“而我二嫂便是这般的出身。” 塔纳皱起眉头来,许久才吐出一句:“你们大虞人当真是麻烦。” 南知鸢对塔纳这句话倒是不置可否。 塔纳低垂着眸子,右边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南知鸢一瞧便知晓,她定然是在心中思索南知鸢这一番话的真实性。 过了半晌,连谢清珏都要开口时,塔纳抬眸看向南知鸢。 “好,你去吧。” 南知鸢还没往外走,塔纳又补充道:“我的侍从陪你一道去。” 她转过身来望向方才谢清珏废了他几根手指的“马夫”,塔纳又如何没瞧见出南知鸢的疑惑,只是,方才纪氏见过这马夫,若是再派其他人与南知鸢一道过去,恐怕不妥。 而塔纳自然也没有蠢到放南知鸢一人过去的道理。 南知鸢倒也没说什么,只微微颔首,便往外走。 屋子里少了两个人,只留下了塔纳与站在她对面的谢清珏。 谢清珏大概是方才听了暗卫的汇报,马不停蹄赶过来的,便是过了这么久,他脖颈后边的衣裳上,还是带着微薄的湿意。 想到塔纳方才同他说的话,谢清珏掀开眸子,望向塔纳:“王女可是知晓些什么?” 谢清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略显突兀,塔纳眉梢一动:“谢大人之前不是对我想说的东西不感兴趣吗?” “嗯?”谢清珏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我何时说过了?只是...相比你先前想说的东西,我也有我想问的。” 塔纳如今沉浸在即将要见到大虞陛下的思绪之中:“你问。” 谢清珏往前走了一步,宫灯之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窗外的烟火燃起,一阵阵的爆竹声让街边小童都捂住了耳,却依旧留着一脸的喜意。 若是塔纳的动作柔和一些,谢清珏大概还会感谢她,在今日这特殊的日子,叫他能和南知鸢见面。 可惜了... 谢清珏眼眸瞬间变冷了。 “本官想问王女殿下,见我们陛下,可是为了让他支持。 第193章 支持你这个突厥王唯一的女儿坐上王位? 而后...举兵来犯我大虞?" 第249章 抄家 听着谢清珏的话,塔纳下意识抬眸望向谢清珏,眸色之中满是彻骨的寒意。 她唇瓣动了动:“谢大人,你想说什么?” 谢清珏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唇角,又往后退了一步,像是什么都没有同她说一般。 塔纳刚想继续逼问,可忽然,外边传来了动静。 是南知鸢回来了。 南知鸢看向谢清珏,先是微微颔首。 方才在谢清珏那儿丢了面的塔纳,如今将矛头对准了南知鸢。 她冷声道:“方才她说了什么?一字一字复述给我听。” 塔纳是问的侍从,侍从无法,只能将南知鸢同纪氏说的话,一五一十都告诉塔纳。 好在南知鸢先前便已经猜测到了会有这般场景,她自然不会给塔纳留下挑他们刺的余地。 听完侍从的话,塔纳心中更是藏着一股子火。南知鸢所有的话都无可挑剔,可正是因为如此,叫塔纳的火没处撒。 谢清珏走到南知鸢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他这一副架势,颇有谁都不能将他和南知鸢分开的样子。 “既然你想见陛下,好,那便即刻入宫吧。” 入宫? 这个词一出,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塔纳都觉得后脑勺有些发凉。 她警惕地看着谢清珏,可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谢清珏便抢先一步道。 “宫宴之上,陛下今日不会出宫。可若是你想见陛下,我自然能带你去城楼之上见他。” 塔纳脑海之中疯狂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只是还没有等她思索出来,谢清珏又道。 “若是你现在决定,那恐怕还能见到陛下。可若是...” 塔纳决定好了,立马开口打断了谢清珏的话:“去。” 她抬眸看向谢清珏:“你、她、还有我,一道去见你们的陛下。” 谢清珏早就猜测到了塔纳的决定,他只微微点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原本谢清珏今日便是要去见陛下的,只是如今出了一个变数罢了。 南知鸢在一旁还有些担忧地看着谢清珏,便见谢清珏握住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是在宽慰着她。 她抿着唇,便是心中思绪万千,却也没办法表露出来。 塔纳听见要入宫,上城楼后才能见到陛下时,最初她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毕竟突厥的王女若是进了宫,身边还无一侍从,塔纳只觉得自己这是自投罗网跳入虎穴。 可她转念一想,却也知晓堂堂的大虞陛下万万不会为了她开这个先例,况且...如今是她有所求于人,如此便也只能受着了。 城楼之上能俯瞰万家灯火,尤其是在春节这样的特殊时候,家家户户都点燃着烟火讨个年味。 陛下携着贵妃,就在上头这般看着。 崔令姿隐约察觉到了今日的陛下有些出神,她转过身来,刚想同陛下说些什么的时候,陛下却误以为她这是着凉了,伸出手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给崔令姿披上了件厚厚的狐裘。 软乎乎的狐狸毛紧紧贴着崔令姿的脸颊,对上陛下那一双眼睛,崔令姿也只能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尽数吞入腹中。 “陛下,臣妾不冷。” 陛下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伸出手来握住了崔令姿的手。 崔令姿毕竟先前身子骨差,就算这些时日调理得七七八八了,可手脚冰凉却是吃了再多的补药也没有办法避免的。 感受到陛下掌心之中的温热,崔令姿想了想,还是将话给吞入腹中了。 “等朕见到个人后,便与你一同回去。” 崔令姿偏过头来,城楼之上的风要比平日里崔令姿感受到的大些,站在风口处,叫她鼻尖都带了些红意。 她看向陛下:“陛下想要见谁?” 崔令姿思索了片刻:“可是谢大人?” 陛下将视线落在了崔令姿的身上,他早早地猜测到了南知鸢断然会将这件事情同她说,不过好在,陛下并没觉得有什么。 “嗯。” 陛下开口:“朕与叔年约好了在此处相见。” 崔令姿平日里都不过问政事的,如今听着陛下要与谢清珏见面,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那句话:“那陛下,方才殿中那人...” 崔令姿是为了南知鸢才破例的,毕竟,若是谢家出了事,作为谢清珏的妻子,南知鸢定然逃脱不了的。 陛下自然是知晓崔令姿担心的是什么 ,挂心的又是谁。 只是...他思忖了许久许久,却还是没有开口回答她。 崔令姿望着他,只觉得自己眼睛都有些干涩,下意识想眨眼,却有烟雾晃她的眼,叫崔令姿不得不偏转过头来,沉默良久。 陛下嘴唇动了动,他视线落在她头顶之上。 他又何尝不知晓崔令姿是一个倔强极了的人,可...可他不想将崔令姿也扯进来。 陛下眼眸微垂,掩盖住了瞳孔之中的波涛汹涌。 有侍从小跑着从不远处跑来,迎着漫天烟火,他的影子都带着绚丽的光彩。 “陛下,有人求见。” 陛下转过头来看向侍从,这个时间,他定然是知晓这人是谁的。 只是,侍从犹豫了片刻:“陛下,求见的...一共有三人。” 三人? 便是崔令姿都下意识皱起眉头来,她转过身来看向侍从,在陛下还没有开口之时,她便先一步问道:“其中可有女子?” 陛下将她稍稍往后带了带,宽慰道:“等到你见到了就知晓了。” 侍从犹豫了片刻,大概是看到陛下对崔令姿的温柔以待,他开口解释道:“回陛下,回贵妃娘娘,有两位女子。” 崔令姿原本还打算听着陛下的不再开口了,可听见侍从的话,她眉心紧拧。 “两位?” -- 南知鸢刚上城楼时,便被此处的壮阔之景给震住了。 脚下绵延的朱漆栏杆上落着细碎的雪粒,南知鸢露在外头的指尖都能感受到微微的凉意。 金红的光晕顺着鳞次栉比的屋檐流淌,仿若九天银河倾落在人间。 护城河倒映着漫天烟火的影子,冰面下边的锦鲤摆尾,惊起细碎的金芒。 还没有等她再细看,崔令姿便一下跑到了她身侧来,显然崔令姿如今的目标是站在谢清珏身边的另一个女人。 崔令姿一下握紧了南知鸢的手,像防贼一样防着塔纳。 “阿鸢,你告诉我这女人是谁?若是谢大人待你不好,你尽管同我说便好了。” 南知鸢抬眸,便瞧见气鼓鼓的崔令姿,而她看向谢清珏的眼神之中满满的气愤。 即便知晓崔令姿这是误会了些什么,可南知鸢还是不由地心下一软,毕竟,崔令姿这是记挂着她呢。 南知鸢对着崔令姿摇了摇头:“娘娘,您想差了。” 她侧过头来看了看谢清珏:“这姑娘并非是来找他的,而是...求见陛下的。” 求见陛下? 崔令姿一下就将视线落在了塔纳身上,露出了探究的神情。 塔纳戴着面纱,毕竟她那异域的容颜,被任何人瞧见都能够发现她真实身份。 崔令姿看着她,犹豫着开口:“她不是中原人?” 塔纳没有看崔令姿,而是径直走到了陛下的跟前,她将面纱取下,给陛下行了个突厥的礼节。 “突厥三王女塔纳,见过大虞陛下。” 这话一出,便是陛下都不由地拧紧了眉心,看向谢清珏。 这人是谢清珏带过来的,便也只能谢清珏从中解释了。 崔令姿率先一步走到了南知鸢的身侧,虽然她已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了,可谢清珏与陛下依旧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她究竟说了什么。 “阿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南知鸢抿了抿唇,侧过头来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说给了崔令姿听。 崔令姿见南知鸢嘴唇都有些干涩,心下对她的心疼又升了些。 而听见塔纳将南知鸢一人给“掳走”时,她更是狠狠地瞪了塔纳的背影一眼。 瞧见崔令姿发怒了,陛下原本也不愿同什么突厥三王女聊什么。 早在先前谢清珏“去云城”之前,他便与谢清珏分析了如今突厥的形势。 老突厥王年事已高,况且前些年亲征也着实是伤到了身子,从突厥那儿他们的线人来报,突厥王退位让贤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了,所以,这一次突厥大王子派使者来与陛下交涉,完完全全是在陛下与谢清珏的预料之内的。 却没有想到...竟凭空出现一个三王女。 陛下先是看了谢清珏一眼,方才他听见了南知鸢说的话,也不知晓南知鸢是有心还是无心,竟将谢清珏给摘除在外了,全然只将所有的事情都安在塔纳和她自己身上。 第194章 陛下转过身来,扫视了一圈城墙之外的景色。 城墙上风有些大,方才在这儿站久了,陛下还有些担忧崔令姿的身子,如今竟然突然来了个突厥三王女。 陛下思索了片刻才道:“回宫去谈。” 他刚走两步,便转过头来看向崔令姿,颇有些欲言又止。 崔令姿是想在一旁的,只是她也知晓陛下与谢清珏聊的定然是要事,所以... 她拉着南知鸢的手,轻声道:“不若你与我去启祥宫里坐坐吧。” 等陛下与谢清珏他们将事情聊完,再将南知鸢给送出宫去。 陛下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令姿,你带着谢夫人去承乾殿偏殿休憩片刻,那儿有地龙,你仔细些身子。” 崔令姿一听,眼眸一亮,拉着南知鸢的手对着陛下点了点头:“好。” -- 承乾殿的偏殿瞧着并没有多么的富贵堂皇,只是南知鸢看崔令姿的来去自如,便知晓她定然是多在这里陪陛下办公务。 崔令姿将南知鸢落在一旁落了座,她心中还记挂着两件事,第一件便是今日宴席之上,那看似是中原人的突厥使者,第二个,便是如今在承乾殿正殿里,那突厥三王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让南知鸢坐下,崔令姿便挨着她一块落了坐,她左思右想还是想开口问问南知鸢。 “对了,你嫁进谢府的时候,可曾见过谢大人的弟弟?” 南知鸢这一听便知晓崔令姿究竟想问的是什么,她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无奈,可心下却是暖暖的。 毕竟, 堂堂的贵妃娘娘为何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也不过是为了她罢了。 “我未曾见过。”南知鸢这话倒是说得坦坦荡荡的,毕竟的确,在南知鸢嫁进来之前,谢家四爷便已经葬身沙场了。就算是南知鸢当初的嫡姐嫁进谢府,可谢家有什么人,又长成什么样子,也不是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庶女能知晓的。 听着南知鸢的话,崔令姿瞬间泄了气。 “陛下将这件事情遮遮掩掩,定然是为了掩盖什么。” 这件事崔令姿看得透彻。 “若是...若是那人当真是谢家四爷,他死而复生了...”崔令姿握着南知鸢的双手,力道大得叫南知鸢都有些吃痛了。 “那你们谢家,定然要面临大难。” 崔令姿眼眸之中闪过的是对南知鸢的担忧。 其实崔令姿不说,南知鸢也大概能猜测到。即便今日没有什么消息,可明日、后日呢? 这件事在年关的宫宴上捅出来,便是这么一些时候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方才南知鸢去见纪氏,叫她回家的时候,便小心地提醒了她准备些值钱的东西放在身上,防范于未然总归是有道理的。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莫名的,她心下也是万般的慌乱。 就算只有一墙之隔,可南知鸢与崔令姿却也不能听见承乾殿之中,他们究竟在聊些什么事情。 她反而握紧了崔令姿的手,是在同她说,也是在安慰自己。 “放心吧。”她对上崔令姿的眼睛,一字一顿:“定然不会有事的。” 只是没有想到,陛下与谢清珏、塔纳他们一聊便是一夜。 在次日,早晨的曦光刚洒落在大地的时候,迎着新年的第一束阳光。 陛下下了一道旨意—— 禁卫军封了谢家满门,首辅谢清珏下诏狱,其妻、儿暂不咎,软禁于宫内。 一瞬间,随着谢家四爷的死而复生,京城上方仿佛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 波诡云谲,人人自危。 第250章 打入死牢 晨光如金箔般从雕花窗棂间漏进来,在南知鸢青灰的眼下投下细碎光斑。 她撑着酸痛的腰肢直起身,发现昨夜研墨用的紫玉镇纸竟被自己攥得温热,玉料上还留着几道深陷的指痕。 昨日实在等得太无趣了,崔令姿便同她打趣着说,叫南知鸢作画给她瞧瞧。 可如今,画没做成,只余下眼下的憔悴。 案头那盏鎏金仙鹤烛台积了半宿的蜡泪,倒映着棠姐儿蜷缩在绣墩上的身影。 她瞧见面前的棠姐儿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向南知鸢。 “娘亲,咱们这是在哪儿?” 女童揉着眼睛坐起来,藕荷色裙裾沾着墨渍,发间缀着的珍珠步摇随动作轻晃。南知鸢望着女儿懵懂的脸,瞬间一窒。 她下意识转过身来竟发现崔令姿已经不在这儿了。 崔令姿呢? 棠姐儿何时入宫的? 她现在是在偏殿,还是在哪儿? 南知鸢顿时有些慌乱,可面前的是她女儿,若是她都已经自乱阵脚,那叫棠姐儿怎么办。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稳。她蹲身在棠姐儿的面前,扶着她双肩,安慰道:“棠姐儿别害怕,如今咱们在宫中,定然不会有事的。” 棠姐儿听见在宫里头,她脑袋转了转:“那,我能去找贵妃娘娘玩吗?” 当初南知鸢与谢清珏去湖州的那几个月,棠姐儿与崔令姿的关系已经熟络地不行了。 铜漏滴答声里,南知鸢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她快步上前将女儿揽进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乳香,那是棠姐儿襁褓时就惯用的香粉。 南知鸢刚要开口,忽听得门外金铃骤响,十二扇云母屏风后转出个着孔雀蓝宫装的女子,臂弯搭着的银狐裘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谢夫人安好。" 女官屈膝行礼时,鬓间金步摇纹丝未动,"奴婢奉旨送来早膳。" 她身后跟着两个垂首的小宫女,漆盘里盛着的胭脂米粥腾起袅袅热气,混着玫瑰卤子的甜香飘散开来。 南知鸢如今哪里会有胃口,她皱眉:“棠姐儿何时入宫的?我要见陛下。” 女官正摆箸的手顿了顿,镶银象牙筷在玛瑙碗沿磕出清脆声响。"夫人莫急。"她将一碟水晶虾饺推到棠姐儿面前,"如今陛下下了旨,让奴婢们好好伺候您与谢小姑娘。您与姑娘,都不允出宫。" 南知鸢眉心一皱:“为何?陛下这是要软禁我们?” 女官见她气势汹汹,往后退了一步,可话语之中却没有丝毫的退让,不卑不亢。 “这都是陛下...与贵妃娘娘的命令,夫人您莫要为难奴婢了。” 原本只听见陛下那两个字的时候,南知鸢还想开口争取些什么。 可南知鸢听见“贵妃”二字从宫女口中说出来时,她便意识到了,这件事已经不是她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明明昨日夜里陛下瞧见她、瞧见谢清珏时候并没有过多的神情,怎么如今... 南知鸢已经不能细想了,她抬眸看向女官,问:“那可否告诉我,谢大人...谢清珏如今在何处?” 女官有些奇怪地看了南知鸢一眼:“夫人难道不知晓谢大人在云城吗?” 南知鸢还没有说些什么,那女官便继续道:“只是过不了几日,谢大人便要回来了。” “为何?”南知鸢还是没忍住问。 女官抬眸看向南知鸢,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开口:“陛下派了人,将谢大人从云城看押回来。派出去的都是陛下的亲信,这件事,做不得假。” 她看向南知鸢身后的棠姐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声音应当有些大,叫棠姐儿也听见了。 于是,女官压低了声音同南知鸢说:“夫人如今也应当替自己,替女儿找到一个出路了。” 找出路? 南知鸢听着这三个字,却只觉得胸口处都要冒出一股子无名火了。 可南知鸢也知晓,面前的女官也不过是个传话的,这件事罪不在她的身上,如今女官能同她说这些,已经是极好的了。 虽这么想,可南知鸢依旧感觉到有一股子难受劲儿闷在胸口处,叫她烦躁地想吐。 她扯了扯衣裳,让领口更透气一些。新鲜的空气涌进肺腑之中,倒是叫南知鸢胸口的闷意都驱散许多。 南知鸢看向面前的女官,她思忖了许久,还是颔首道:“好,我知晓了,多谢你。” 若南知鸢只是谢清珏的夫人,那女官定然不会同她说这么多话,她是为了崔令姿,才同南知鸢说这些的。 南知鸢心中明了,可一想到如今她与棠姐儿所处的场景,却叫她甚是烦闷。 整整三日,南知鸢与棠姐儿都没有被允许外出,就连南知鸢想要往外带出去的话也都被人给截了。 等到第四日的夜里,那位女官当值,才偷偷同南知鸢说道。 “夫人,谢大人被看押回京城了。” 南知鸢瞬间眼睛一亮。 这些日子虽然宫中人从未短缺过她与棠姐儿的吃食用度,可外边透不进来的消息却还是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与棠姐儿拘在其中。 如今,好不容易能听见有关于外边的消息,就算南知鸢能够察觉到面前宫女面色并不好,甚至于...她带来的,大有可能是不好的消息,可南知鸢还是迫切的想要知晓。 第195章 她双手紧握着栏,大概是太过于用力了,就连指节都在泛白。 “他,他如今在哪儿?” 女官抿唇,望向南知鸢时带了一闪而过的担忧。 她大概是担心南知鸢消息之后受不住,于是,她咬了咬牙许久才开口。 “在...天牢之中。” 南知鸢拧紧眉心,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再问了一遍:“你说...谢清珏在哪儿?” 得到的答案与方才分毫不差。 “夫人您节哀...陛下,将谢大人打入了死牢。” “啪嗒”一声。 南知鸢有些失控,手往旁边一扬,瓷碗便摔在地上,碎瓷片溅起割破裙角。 南知鸢望着女官,仿佛听见自己颅骨裂开的脆响。 她踉跄了一下,却堪堪被面前女主扶住了,好歹没叫她摔倒。璎珞在她鬓边乱颤,南知鸢喉间漫起铁锈腥气。 “娘亲。”女儿细弱嗓音刺破混沌。 她低头对上那双肖似谢清珏的眼睛,指甲生生掐进掌心。怀中温软躯体贴在心口跳动,震得南知鸢心口都在发麻。 “乖,爹爹没事。"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穿透了屋外细细密密的雨滴声,泪痕未干却挺直了脊背。 她低下头来,明明屋子里不冷,可南知鸢将女儿裹进大氅。 踩着满地狼藉,南知鸢往里面走。 女官在她身后瞧见南知鸢破碎的身影,欲言又止。 等奖棠姐儿安顿好之后,南知鸢左思右想。 她还是想要出去看看,求见陛下也好,去见崔令姿也好,总归是要找到办法的。若是困在这儿...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想要搞明白那一天夜里,突厥王女究竟与陛下,与谢清珏说了什么,达成了什么共识,竟将谢清珏都打入大牢之中了。 即便南知鸢知晓,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解。 可如今,她不见着人,终究是心中不得安宁。 好在棠姐儿是个听话的性子,南知鸢将她哄了哄,便乖巧地去睡午觉了。 午后的阳透过窗牖,洒在了地面上落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外边正下晴雨,细细密密的。 南知鸢踏着光影走到了窗户边。 方才原本就有些担心南知鸢的女官,迈着小步子走到了南知鸢的面前。 “夫人您,还好吧?” 南知鸢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她神色淡漠,未施粉黛却也美得惊人,她淡淡的将目光落在了女官的身上。 “请帮我求见陛下。” 女官满脸为难:“这...”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不愿意为难面前的女人,可...如今她若是再在这儿待着,便是会发疯的。 女官看着南知鸢的面色,她确实不愿意说出任何拒绝南知鸢的话,可...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虽然有定点品阶,在宫中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官。 她摇了摇头,便要对南知鸢说:“谢夫人...是奴婢的错,奴婢...” 女官的话还没有说完,她身后便传来一阵响声。 “无妨,本宫来同她说。” 鎏金缠枝香炉腾起第三缕青烟时,崔令姿的孔雀罗披帛正巧拂过朱漆廊柱上未干的雨痕。 贵妃娘娘到。 瞧见崔令姿第一眼,南知鸢眼尾飞红:“令姿——” 话音未落,南知鸢眼角已滑下豆大泪珠。 崔令姿走上前去,她步履有些急匆匆,挥了挥手叫周围宫女都起身,便携着南知鸢一道入了屋内落座。 南知鸢看向崔令姿,她有满腹的疑惑想要问出来,可一张口,却满是哽咽。 见她想要站起身来,崔令姿按住了她欲起身的肩,鎏金护甲轻轻挑开一旁送来的早膳盒子。 “谢四郎身死,是整个朝堂皆知的。” 崔令姿盯着南知鸢眼眸,轻声道:“如今关在刑部大牢的谢四爷,后颈没有那道箭疤。” 碎玉似的嗓音缓缓开口,却抚平了南知鸢心中的烦躁。 南知鸢抬眸:“可谢清珏他...” 织金裙裾扫过满地凌乱的画卷,是南知鸢烦躁时随手画的,崔令姿忽然弯腰拾起滚进案底的碧玉耳珰。 “你这粗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温热掌心覆上南知鸢冰凉的手背。 “谢清珏让我带句话——叫你照看好自己和棠姐儿,即便在牢狱之中,他心中依旧挂挂念你的。” 南知鸢猛地反握住她的手腕,缠枝莲纹广袖一动,便带翻了缠丝玛瑙盏:“用四弟的容貌作筏,他们真是好大胆子!清珏他...” 琥珀色茶汤在银红裙裾洇开深痕,南知鸢低下头来,喉咙里的话却已然卡在喉咙里了。 “刑部大牢第三进的天字号房,当值的狱卒是谢四郎当年的下属。” 崔令姿就着倾洒的茶水,在紫檀案上勾出牢房格局。 “不过放心,谢大人在里面极好,断然不会有事的。” 窗外忽有宫人脚步声逼近。崔令姿旋身取下博古架上的青铜错金壶,裙摆扫落的水渍恰巧盖住水痕地图。 “唉,自从上回晕厥过去后,身子总是觉得乏力。阿鸢,待会儿你叫人来收拾收拾吧。” 南知鸢望着她云鬓间微斜的九尾凤钗,突然伸手正了正钗头珍珠。 她笑道:“好。” 只是视线落在崔令姿脸上时候,南知鸢唇瓣动了动:“贵妃娘娘...可还记得青荷吗。” 崔令姿抬眸看向南知鸢,眸色微微一动。 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张明明长着她母亲的脸,却全然与她母亲毫不相干的人。 知晓南知鸢这是在提点她什么,崔令姿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在说话之人是南知鸢,若是旁人,想要在她面前提到自己那个早已死去,却被人糟蹋了的容颜... 崔令姿低垂下眸,掩盖住了眼眸之中的复杂情绪。 “贵妃娘娘,且珍重。” 南知鸢抿着唇,她意识到了自己这是刺痛了崔令姿的心。可...南知鸢的心,在听见女官说,谢清珏下了大牢之后,便彻彻底底的乱了。 崔令姿偏过头来,她袖口处的帕子被扯了出来,自己是为了叫南知鸢心安才来这一趟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趟反倒叫崔令姿心中尽显烦闷了。 她伸出手来,那绣着月季的帕子胡乱地擦了擦南知鸢的脸,好在南知鸢如今未施粉黛,否则怕是脂粉都会糊了一帕子。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的脸,方才崔令姿的话好歹叫南知鸢提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下来,于是,她有些没有收住,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崔令姿偏过头去看,眸色之中隐约带了些警告。 南知鸢偏头瞧见这几日与她说话的女官站在窗外,低垂着头低眉顺眼的样子,可莫名南知鸢却觉得她在偷听。 于是,南知鸢侧过身去,压低了嗓音同崔令姿说。 “令姿,查一查那莫名出现的谢家四郎。”她抬眸,对上了崔令姿的眼睛:“他的身后...定然与夺了你母亲脸的人有关。” 第251章 他杀死了他 崔令姿究竟有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南知鸢并不知晓。 只是,棠姐儿却在入宫的第七日夜里,突如其来的病了。 首先是抱着南知鸢,蹭着她脑袋地喊冷。南知鸢一摸她的额头,却发现她额头已经烧得厉害了。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近日的雨绵延不绝,像是天空撕裂了一个口子,有人在上头不倦地往下倒水,就连屋子里也有些潮闷。 原本在京城之中,冬日里都是干旱的要命的。这般数不尽的阴雨绵绵天气,着实是难得一见的。 女官大概是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敲了敲窗户,问道:“谢夫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南知鸢急忙走到窗户边,细细密密的雨珠从外边飘进来,落在南知鸢散落的头发上,只是如今,南知鸢也顾不得这个了。 “太医,太医。” 南知鸢嗓音都在发颤,她泛红的指尖紧紧握住了女官的衣袖,似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女官听着她这话,心里不由得一突。 上一回贵妃娘娘来之后,启祥宫的人还来敲打了她们,女官当时隐约在外边听了一嘴,于是她心中自然懂了。 这位谢夫人,日后还是风光无二的谢夫人,她们都是招惹不起,只能好好捧着的。 女官眼眸一转,如今既然南知鸢有求于她,那她何不做一个顺水人情,若是日后南知鸢能够记起她,记得这一份随手的恩情倒也好。 抱着这般小心思,女官急忙派了个伶俐的小太监,将太医给请来了。 太医虽说是被请来的,可见到南知鸢时,几乎都是被架着走过来的。 南知鸢如今已经没有寒暄的心思,她整颗心都放在了女儿的身上。 “太医,您快来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太医原本还被那个稍有冒犯他的小太监惹生气了,可抬头一看,他瞬间便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第196章 他紧紧皱眉。 “本官何时沦落到给罪臣家眷看诊的地步了?” 南知鸢瞬间怔愣在原地,她抬起头来,嘴唇都在颤抖,眼眸之中更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她曾记得这位太医大概是前两年,还来过谢府为老夫人看诊,当初面对她时,太医脸上还满是阿谀奉承,可如今... 南知鸢只觉得喉口都是腥意。 如今谢清珏的“罪名”未定,还是在宫中有崔令姿的庇护之下,他便如此的鄙夷她们母女二人。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 若只是她自己生病便罢了,可病的是棠姐儿,是她女儿! 南知鸢只是思索了一瞬,便将手上的镯子给褪了下来,尽数塞进了太医的手中,连耳上佩戴的碧玉耳坠也一道扯了下来。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变得平稳,可遇见棠姐儿出事,南知鸢着实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思绪做到真正的平稳:“谢清珏的罪名尚未定下,在此之前,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女儿,都并非罪臣家眷。” 她抬眸,对上太医的眼睛:“再者,棠姐儿不仅是谢家的小姐,还是长公主的义女,她这个身份,便不配您给她看病吗?” 太医一顿,他还记得南知鸢,只是当初的南知鸢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城府,略显唯唯诺诺的妇人罢了,与如今倒是天差地别。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乐得伺候。 “哼。” 太医衣袖一挥:“我祖父三代行医,父亲曾上过战场为将士们诊治,可你谢家四郎却这般对待我们大虞,对待我们大虞将士的!当初皆称谢家四郎为英雄,如今...呵,不过是个临了怕事的草包罢了!” 他又看向南知鸢:“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治!” 南知鸢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有一根弦在她脑袋里扯动,激得她眼眶都染上了红。 “你——” 南知鸢尚且未说些什么,便听见一阵女声。 “退下。” 崔令姿风风火火来了,身侧带着的是陈太医。 陈太医上一回与南知鸢在谢府之中见过,唯独给皇家看病的陈太医,如今却屈尊来给一个四五岁的女童看诊来了。 原本小太监请来的太医,一见到陈太医就愣住了:“大人,您怎么来了?” 陈太医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棠姐儿的身侧。 望、闻、问、切。 陈太医松了一口气,望向南知鸢,微微颔首:“夫人不必多虑,令媛不过是这几日换了地方,又着凉所致,并无大碍。” 他开了个方子,交给身侧的宫女。 “按照这个方子喝两天药便能大好了。” 崔令姿看着小小一团的棠姐儿蜷缩在床上,面上都是不自然的红晕。原本就惦记棠姐儿的崔令姿,如今瞧着只觉得心疼的要命。 “莫要担心莫要担心。” 崔令姿扶着的是南知鸢的肩头,可视线却一直黏在了棠姐儿的身上。 忽然,崔令姿想到了什么,她转过身来:“阿鸢,同我来一下。” 南知鸢大概是知晓崔令姿这是有什么话,需要同她私底下说了。只是... 南知鸢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棠姐儿一眼,如今棠姐儿的病尚且没有好,她便是一步都不想离开她。 崔令姿见南知鸢这般,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道:“我知晓你挂心棠姐儿,只是...” 崔令姿犹豫了片刻,还是只说道:“你同我来就知晓了。” 对上崔令姿的眼睛,南知鸢咬了咬牙,还是站起身来同她一道往外走。 不知晓是不是这些时日南知鸢心中一直记挂着事情,崔令姿一瞧,都觉得南知鸢像是比先前要消瘦了许多。 想到如今自己有什么事要同南知鸢说,崔令姿面容上微微正了正神色:“阿鸢。” 南知鸢掀开眼帘看向她。 “我能让你去见谢大人,你...可愿意?” 听着这话,南知鸢瞬间犯了难。 “我...” 崔令姿安抚道:“棠姐儿这儿我会好好照看,放心,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她眼眸落在南知鸢身上,崔令姿瞧见了南知鸢的摇摆不定。 看来,过了这么久,南知鸢心中依旧是放不下谢清珏。 “放心,这里有我。” 南知鸢抬眸,光影在她眼底落下斑驳,不知晓思考了多久,南知鸢还是开口。 “...” -- 刑部大牢之中。 谢清珏未穿狱服,一身灰青色衣裳,席地而坐。 他神色淡然,像是如今所在之地不过是随意一间屋子罢了,不是人人畏惧的刑部大牢。 与谢清珏在一间屋子里的,是“谢家四郎”。 他的容颜与当初谢清珏见到他最后一面时的一模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似乎从未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兄长,你不问问我这么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吗?” 谢清珏低垂着眸,并不愿搭理他。 四郎走上前来,他脚链发出嘈杂的声音,刺得人耳廓都发疼。 “为何你可以一身干干净净的不染尘埃,我就要被当做犯人一般,凭什么?” 谢清珏掀开眼帘,眸色之中尽是漆黑的墨意。 “你,难道不是吗?” 一瞬间,四郎哑然,他对上谢清珏的眼睛张口便想分辨什么,可看着谢清珏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仿佛能映照出自己内心的黑暗。 “你——” 谢清珏站起身来,他淡淡的与面前的男人平视。 “难道,你不是犯人?” 四郎面容狰狞了一瞬:“我是你的弟弟!当初死了,如今活过来后,难道你不是更应该珍惜我的存在吗!” 谢清珏扯了扯嘴角。 若面前这男子,当真是他弟弟,那他沦落如今这个样子,是他谢清珏心甘情愿。 可是... 谢清珏眸色只是在一瞬间变化,而后,他抬眸对上四郎的眼睛。 “可惜啊。” 可惜你不是。 四郎却没有听出来谢清珏这话中的意思。 “兄长,你——是什么意思?” 他像是一卡顿一般,抬起头来时眼眸之中都带着深深地不可思议。 谢清珏没有说什么,他闭着眼,掩盖住了眼眸之中的痛惜。 没有谁比谢清珏更知晓,自己弟弟死了。 死在他的面前。 再次睁开眼时,谢清珏的眼神变得更加清明了,他对上面前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缓缓开口。 “你们还有什么计谋,慢慢,慢慢地对我使出来。” 能被突厥安排做这件事的,定然不是什么蠢货,联想到方才谢清珏说的那些话,“四郎”眼眸微微一动。 “兄长,你都知晓了?” 临到这个地步了,可开口时候唤他的,依旧是当初季行唤他的称呼。 谢清珏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刀割开似得,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他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你是说,你并非我弟弟的事,还是...你要杀我的事?” 谢清珏话音落的那一瞬间,男人面容便是万分的扭曲狰狞。 “你怎么知晓,你怎么知晓的?!明明我为了成为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就连景哥儿我也当做自己的孩子!” 最后那句话一出,谢清珏猛然抬起头来。 可男人却意识不到谢清珏的情绪,他走到了谢清珏面前,就想揪起他来:“对,我就是想杀了你!你们兄弟二人让我失了自己的容貌、自己的身份,沦为阴沟之中的老鼠——” “谢清珏,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什么儿女双全?” 在心中,谢清珏缓缓叹了一口气,因着面前男人与四弟那肖似面容的最后一根弦,也在他这儿断了。 谢清珏站起身来,眸色阴冷。 “没有凭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你要相信,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 男人没听懂他的意思,反倒是笑了笑,他的右手不自觉地往身后摩挲,一边同谢清珏说。 “对,你说得对,成王败寇。” 男人眼神闪过一丝阴毒,而后右手迅速抽出。 “那你就跟你那个早死的弟弟,去阴间见面吧!” “...” “哐当——” “啊!!” 男人捂着自己的手,他满脸都是冷汗,震惊地看向面前的谢清珏。 “你,你——” 谢清珏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在方才的那一瞬间,谢清珏将他藏好的利刃夺走,反过来...将他一节指给切了。 谢清珏衣裳之上沾染了一星半点的血迹,不是很明显,却叫谢清珏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你,你会武?” 谢清珏没有说什么,只是蹭了蹭衣裳上的血迹。见那一抹红反倒在衣裳上洇开。 谢清珏眸色动了动,而后缓缓走到男人的身侧。 第197章 利刃在男人脸颊上游走,冰凉的触感带着铁锈味的气息萦绕在男人的周围。 他咽下一口唾沫。 “放过我。” 男人声线颤抖:“我不杀你了,放过我。” 谢清珏扯了扯嘴角。 “凭什么?” 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连胸腔处的起伏都比平日里动静要大上一些了。 “凭我是唯一能让你们陛下,认清真相的人。” “嗯?” 谢清珏微微挑眉。 “你倒不如告诉我,突厥大王子的意图是什么。为了离间我与陛下?让陛下失去一个肱股之臣?” 男人没说话,可他的神情却告诉谢清珏,他猜对了。 谢清珏唇角扯出一抹嘲讽。 “那他在京城之中勾结的人,又是谁?” “什么?” 男人疑惑开口:“京城?!” 谢清珏手腕一动,那利刃便往男人脸颊上狠狠拍了一下,锋利的一下划破出一道血痕。 男人眉心一拧,可如今连命都在谢清珏手上,他只能忍。 “我不知晓。” 他满脸的狼狈:“谢清珏,你若是杀了我,那日后这罪名都会安在你的身上,永世都洗不掉!” 谢清珏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杀意。 可忽然,牢狱外边似乎有人踩到了地下草垛,“嘎吱”一声响动,惊动了关押着的两人。 谢清珏猛地一抬头:“是谁?” 男人眸色一动,便想趁着这个机会逃离出谢清珏的手心之中。 可谢清珏动作几乎比脑子还快,他反身,擒桎,将男人重重摔在地上。 而后—— 不受控制的。 那一把刀,直直插入了他的心脏。 谢清珏望着那一双眼睛,那一张脸。 他,杀死了他的“四弟”。 第252章 大结局1 谢清珏的手指上沾染了鲜红的血,他低垂下眸子,看着那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他有一瞬间的错愕。 而后,隔着栏杆,响起一道声音。 “他死了也好。” 谢清珏转过头来,而后,行礼道:“陛下。” 陛下的面容随着烛光的摇曳逐渐清晰了起来,看着谢清珏,他微微颔首:“这几日着实是为难你了。” 谢清珏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陛下便又道:“不过从今日起,你便不用再在这里待着了。” 当初谢清珏以身犯险,便是为了从那长着他四弟那一张脸的男人口中探出些什么的,如今,谢清珏已经将那男人的底细都摸透了。而在外,陛下也将京城之中勾结了突厥的官员、贵族一点点地查清楚。 既然已经到了清算的时刻,那谢清珏自然不能再待在刑部大牢之中。 谢清珏对着陛下微微颔首,可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问:“陛下,臣的妻女可还好?” 陛下面上没有其余的神情,像是早早地猜测到了谢清珏会问有关于南知鸢与棠姐儿的事。 毕竟,将南知鸢与棠姐儿留在宫中,并不是旁人的主意,而是谢清珏那一日自己请求陛下的。 陛下思忖了一瞬,而后才点点头:“先进宫同朕商议一下后续的事情,便放你去见他们。” 见陛下面色并没有与旁日有什么分别,谢清珏便没有再想。 他转过头来看向躺在地下那一具早没了气的尸首,头也不回地转身便与陛下一道走了。 只是谢清珏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清白”还没被洗刷干净。 景哥儿的身世,便在整个京城疯传了。 那肖似谢家四爷的梨涡,似乎印证那流言的存在。 承乾殿内,谢清珏眉心紧紧皱起,便是陛下唤他,他也久久才反应过来。 “叔年。” 谢清珏抬眸,眼眸之中带了一份愧疚。 “陛下——” 陛下自然知晓谢清珏这是在想什么事,只是... 那流言涌起的时候,他已派人去查了,却并没有查到什么。 陛下大手一挥,落下几个名字。 大长公主、福华郡主。 谢清珏瞧了一眼,心下了然:“她们向来对陛下登基不满,如今,突厥大王子既然应允了她们什么,她们自然也会同意的。” 谢清珏终究还是藏了话,大长公主如今恨不得狗急跳墙的缘故,便是陛下丝毫不给她们回旋的余地,便将福华郡主的仪宾,当初的曲大人给惩治了。 福华郡主对曲大人的那一份心意,整个京城皆知。 当初福华郡主虽未表现出什么,可如今回过神来想,怕是已经恨毒了陛下了。 只是... 这所有的一切虽说明面上是冲着谢清珏,可实则是冲着谢清珏身后的陛下而来。 谢清珏视线落在了桌案上,那一封已经打开的密信。 他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晦暗的深思。 “陛下,她们想捧上位的,究竟是何人?” 陛下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却还是摇头。 “朕不知。” 他看向谢清珏:“只是,如今爱卿的戏演完了,也该到朕上场了。” 次日清早,谢大人流放的诏书,便在京城之中流传开了。 似乎所有人都知晓,谢家,自此落寞。 第253章 大结局2 建和七年春,陛下借由清理朝堂的名义,清扫了一众达官显贵,其中不乏有初登基时不满陛下之人。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谢家一朝败落,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来往承乾殿密切的,却成了往日从不触碰朝堂之事的辰王殿下。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辰王竟一举替代了当初谢首辅的位置,还隐隐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而平日之中站队惯了的官员们,如今也动了些歪心思,一时间竟将辰王殿下给捧上了高位。 其中,自然少不了长公主殿下在其中周旋的身影。 是夜,谢清珏风尘仆仆,就连面容上的沙尘都未曾擦拭干净,便匆匆入宫来禀命陛下,边疆之事。 陛下背对着他,在烛光的阴影之中,他的背影拖得很长。 “清珏,你可知晓京城之中发生的事?” 谢清珏瞬间五味杂陈,他这一回受陛下之命,亲自去了一趟云城,回来之时自然是听见了些风言风语的。 说陛下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说辰王殿下有着天龙之姿... 便是不用多想,也能知晓这些流言究竟是从谁哪儿传出来的。 谢清珏低垂着头,语气低沉:“陛下,息怒。” 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只觉得肋骨之下有一块地方抽得疼,像针刺一般,却又带了几分顿意,叫他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他转过身来,视线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你呢?” 谢清珏知晓,陛下要的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他低垂着头:“陛下,永远是臣的陛下,亦永远是这大虞的陛下。” 谢清珏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陛下看着面前的棋局一步步如他预料之中的那般排布,可就算是这样已经运筹帷幄,尽在掌心之间的,却叫他平白生出了几分无力感来。 谢清珏大概能明白陛下心中的意思。 对于皇室之人,陛下皆是以防备之心待之的。 若是有例外,除去一母同胞的长公主殿下,当属这个几乎是被陛下与长公主一手带出来的辰王殿下了。 先帝去世之际,辰王不过是个未满十岁的稚子,母妃早逝,是长公主怜惜才叫人好好待他。 陛下登基之后,更是直接封了他为辰王殿下,未成家便先封王的,便是数百年的大虞朝,也是桩罕见的事。 只是... 只是没有想到,陛下与长公主的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东郭与狼。 陛下转过身来,再次看向谢清珏的时候,陛下眼神之中便只剩下清明了。 “后日朕与贵妃启程前往五台山祭祖,你...” 谢清珏下意识拧紧眉毛。 而后,陛下才叹了口气:“罢了,朕终究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谢清珏低垂着眸子,他知晓,陛下犯了一个最不该犯的错误。 即便知晓是辰王之后,他还是心软了。 建和七年,开春祭祖时,陛下与贵妃出京,路遇刺客。 陛下中箭昏迷,一时之间朝堂大乱,幸...大长公主推举辰王殿下暂代国事。 而恰逢此时,突厥王病逝,不过三日,突厥大军兵压云城城下。 --. 尚且稚嫩的辰王殿下先前哪里经历过这般的大事。 偌大的辰王府上,如今却阴森森的。 他步履有些急躁,转过头来看向来人时,眼睛一亮。 “姑姑,你说我当如何?” 大长公主一袭艳红长裙席地,即便是上了年岁,眼角爬上了纹路,可她的气韵却依旧在这儿。 第198章 她瞥了一眼辰王,而后径直落了座。 在她的眼里,辰王不过是一个好拿捏,又能够名正言顺登上那个位置的傀儡罢了。 若是她自己是男儿,若是她生下的是男儿。 哪里会轮得到辰王这个贪心的蠢货。 大长公主低垂着眸,掩盖住了眼神之中的轻蔑。 “放心吧,姑母既然答应过你了,自然是会办到的。” 她微微一笑:“你瞧,如今朝堂之中有多少人站你呢。” 虽然那些官员不过是受了她的命令罢了。 可辰王听见她的话,却是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自己初入朝堂便能引得这般多官员的追随,便是当初未曾坐上那个位置的皇兄也是不能媲美的,这不就说明他有为贤名君主的天赋吗? 这个念头一起,辰王只觉得自己心中沸腾。 “那...那皇兄如今?” 大长公主瞥了他一眼:“着急什么,御医不是还没有说什么吗?”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辰王的面前。 面对自己这个丝毫不弱于男子,野心几乎都写满在脸上的姑母,辰王的的确确是有些害怕的。 只是...想到自己即将得到的会是什么,辰王心中的那一抹害怕,如今都化成了欲/望。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对上大长公主的眼睛。 可还没有等他说些什么,大长公主便缓缓开口道:“陛下如今没有孩子,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唯一的皇弟,不就是——” 大长公主话没说完,便及时收回了。 她盯着辰王面上浮现的狂喜。 大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收回步子。 陛下如今昏厥过去了,在大长公主看来,这的的确确是个好消息,只是... 她心中却莫名浮现了一丝不安。 陛下不像是这么蠢的人,难不成...是因为谢清珏已然不在他身边了,才让陛下近些的行事如此粗犷? 大长公主又思忖到了当初她与突厥大王子做的约定。 无事...她还备了后手。 就算陛下如今是做戏,她也能让这一出戏原原本本唱下去。 可大长公主算到了一切,却算漏了一点。 在山间桃花开的第一朵时,春日花蕊绽放之季。 辰王忍不住了,贸然起兵造反。 竟直接打到了承乾殿外。 第254章 大结局(完) 乌云密布,京城波诡云谲,就连平日里最为繁荣的街道如今都户户紧闭着大门,生怕外面的动静波及到自身。 皇宫之内,越靠承乾殿近,刀光剑影便愈发的重,而在后宫之中,却是寂静无声到能听得见每一个人的心跳声。 南知鸢怀中圈着的是棠姐儿,棠姐儿前段时日生了一场病,如今脸颊边的消瘦也在这些时日之中慢慢地养回来了。 那日,南知鸢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拒绝了崔令姿的提议。 在她的心中,纵使知晓谢清珏是那个无法割舍的存在,可远远不及挂在她心尖尖上的棠姐儿重要。 她是谢清珏的妻子,却更是棠姐儿的母亲。 南知鸢的想法崔令姿大概知晓,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是错过了这一回,南知鸢到如今整整两个月的光景,都没有再见到谢清珏一眼。 而宫外的那些声音,说谢清珏再不可能得到重用,谢家日后必定日落西山的话,就算是在深宫之中,南知鸢也能隐约听见。 厚重的云层垂落下来,便是平日之中万事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崔令姿,如今的面容上也不免染上了焦急。 “阿鸢,你说...” 崔令姿转过头来,想着要与南知鸢说些什么,可是在她看见南知鸢怀中的棠姐儿时,舌尖一转,就将即将说出口的话给吞入腹中了。 棠姐儿如今已经过了四岁,是有记忆的年纪,崔令姿不想叫棠姐儿幼年的记忆之中感受到惊心动魄,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南知鸢隐约察觉到崔令姿要同她说些什么,将怀中昏昏欲睡的棠姐儿交给了柳絮。她轻声说道:“好好照看小姐。” 柳絮微微颔首,静悄悄地将棠姐儿带回了里屋。 整个启祥宫正殿静悄悄的,可外边传来的声响,却每一息都踩在了崔令姿的心尖上。 她看着面容沉稳的南知鸢,终究是将心中的疑惑给说出来了。 “阿鸢,你说这一回,不会有什么事吧?” 即便崔令姿是相信陛下的,可毕竟这么大的事,她心中总归是有些犯怵的。 南知鸢转过身来,看着崔令姿。 如今的崔令姿比先前她初见到的时候,要丰盈了许多,就连面上都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怕是连崔令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变化。 南知鸢抬眸对上了崔令姿的眼睛,她自然察觉到了崔令姿这发自内心的紧张。 崔令姿所担忧的事情,南知鸢也未尝不是呢。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谢清珏这段时日去做的事,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崔令姿听着南知鸢的话,竟也生了旁的心思与她调笑。 “阿鸢这是多相信谢大人,定然能将这些事情都办妥?” 南知鸢并没有立马回答崔令姿的话,只是低垂下头来笑了笑。 日暮西垂,南知鸢抬头之时,恰好瞧见了外边的烟雾。 突然,南知鸢一下站起身来了。 就连崔令姿都没有意料到,吓了一跳。 她急忙跟在了南知鸢的身后:“阿鸢,仔细些。” 仔细些你的身子。 南知鸢似乎是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眼眸一亮,轻声道:“天,晴了。” 崔令姿有些不明所以,可抬头望向天时,只见那春风刮过,引得人为放出的烟雾往一旁倾仄着,橙黄色的落日一下撞进她们的视线之内。 崔令姿瞬间哑然。 她们静静地站在原地,可下一刻,便是匆忙的,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她们的思绪。 南知鸢与崔令姿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望向外边。 就连指尖也下意识蜷缩了起来。 外边是谁? 走投无路的反派? 误闯进来的士兵? 还是... “砰砰——” 敲门声响起,略显急促。 可这个场景之下,无人敢擅自开门门。 南知鸢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些什么。 忽然,墙角闹出了动静。 南知鸢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未脱下盔甲的谢清珏,面上还沾染着血迹,就这么翻墙而来。 他随意盘好的发髻上大概是因着方才的动作,沾上了几棵野草。 原本在男子之中算得上白皙的面容,如今落入南知鸢眼里的时候,却是多了几分黝黑与沧桑。 南知鸢唇瓣翕动。 而谢清珏见南知鸢瞧见了他,素来清高的谢首辅,不自觉地牵起唇角,不喜形于色的他,在外人的注视之下快步走来。 他想将南知鸢揽入怀中。 可谢清珏的动作尚没有实施。 南知鸢瞬间皱起眉头来,就要往后退一步。 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受伤。 他喉咙沙哑:“我——” 南知鸢见他误会,急忙摆摆手,可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一旁的崔令姿便笑着解释。 “谢大人,阿鸢,她有喜了!” 碎金一般的夕阳,倒映在谢清珏的眼眸之中,他被这惊喜冲昏了头。 他一下将身上的盔甲脱下,笨重的盔甲落在地上,掀起一层薄薄的尘土。 谢清珏一下将南知鸢拥入了怀中,动作轻柔,像是对待最为至高无上的珍宝。 “阿鸢,谢谢。” 感谢她能教会他何是爱,如何爱。 漫漫人生路,日后,总有他在前,替她们遮风避雨。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