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饲养指南》


 第1章

    《孔雀饲养指南》作者： claire 【cp完结】
    简介：
    要养好一只金贵的孔雀并不容易。
    不过如果是孔雀追着饲养员，非要他关爱自己，就另当别论了。
    -
    傲娇上位老板攻 x 苦命坚韧秘书受
    过程有点小虐，追妻火葬场，he
    第1章 朗总懂个啥？
    早上8：45，万嘉从榕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铁站出来，顶着烈日步行到公司楼下，坐电梯上21层，就直奔文印室去检查晨会需要的材料。
    他把材料一份份整理并装订好，捧着快步走出文印室。
    朝下方敞亮的大厅看，属于“翎尚”的早晨一贯安静空旷。
    大家一般要接近上午10点才来上班。不过，今早有重要会议，部分参会人员都提前到了。
    万嘉直奔会议室，匆匆摆放好所有文件又急忙忙往外跑，在门口与总裁助理谭壹差点撞到一起去。
    “哎呦——万嘉！看着点！洒了老板的咖啡我杀了你！”
    万嘉直白地斜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跑着去和后勤技术那边沟通分会场的信号接入问题。
    9：30将要召开一次全股东大会，议题包括了近期的一次《翎尚》杂志经销方事故，非常重要。虽然他昨晚准备得差不多了，但由于半夜又有新材料，此刻也就没时间和谭壹扯皮了。
    几分钟后，万嘉刚确认完所有分会场的接入情况，一个笃定自信的脚步声便从他身后传来。
    “不需要设分会场。”
    万嘉的太阳穴狠狠一跳，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来人正是这家翎尚文娱公司的总裁，朗谦远先生。
    朗总有197的身高，肩宽腿长，五官深刻，即便在娱乐圈众多美人中间站时也不逊色。他用那双不同寻常的深灰色眼睛看人时，会有种“一切尽在我手”的压迫感，透出谋算和城府。不过实际上，他超乎寻常的年轻。
    他今天穿了身矜贵但不实用的行头，钉珠重工衬衣和马甲，加一副假领，扎同样花哨的腰带，踩一双方头皮鞋，戴闪瞎人眼的耳钉和手表。
    走在人群里或许会过于浮夸，但朗谦远并不需要走入人群，这样恰恰符合时尚界top翎尚总裁的身份。
    “朗总，”万嘉和他确认，“昨天您说是全股东开大会。”
    朗谦远无所谓地往那一站，手指尖点着桌面，环顾四周后说：“有3个外地分部的负责人也会来现场述职，我昨晚叫的。去加椅子吧。”
    “哦不，先去加做席卡，”顿了下，他又拿起一份最厚的材料，说：“这份材料只再多备2份，商务部那老秃子不用给他。”
    万嘉立刻去办。
    一路小跑时，他低头看了眼材料，内容是收集、汇总杂志事故的许多具体情况。
    这么重要的材料不给商务部总经理一份，万嘉摇摇头，不明白老板在打什么主意。
    他一边迅速按好材料打印的设置，等打印开始，就用边上一台连接了小打印机的电脑制作席卡。其实这本来不是他的工作，但负责的同事此时还没来，他只能什么都自己来。
    席卡做好后他更换了粉色卡纸，开始用小的打印机打印，再制作。
    做完席卡，材料也打好了。
    他飞快整理装订完毕，带着材料和席卡一起，匆匆跑去会议室，重新做了布置。
    这期间，朗总就坐在他的位置上，翘着腿品咖啡。
    朗谦远经常因为一些缘故临时改变安排，从事后看，多半是他的某种“阴谋诡计”，毕竟这位年轻总裁从收购翎尚，到肃清公司的旧势力、瓦解老圈子，行事作风就一直贯彻这种恐怖的争分夺秒、事无巨细、随时变卦的事先安排。
    万嘉是他新提上来的第一秘书，对此也早有耳闻，只是一大早就见识了一番后，作为可悲打工人的心正在吐血。
    完成后，距离会议时间很近了，万嘉请示了没再有差错，正要走出会议室。
    “等等。”朗谦远又喊住了他。
    万嘉觉得老板的声音已经要让他ptsd了。
    “朗总？”
    朗谦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不满意地深深皱起眉来：“你是刚打完仗回来？”
    “什么？”
    “发型、衣摆、鞋面，没有一处合格。”朗谦远说着，伸出金贵的手指，亲自替秘书整理了头发。
    万嘉忙到现在气都没来得及喘匀，和刚打完仗其实也没区别。不过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心里怒骂sb。
    “好的。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朗总。”
    朗谦远又看了他两眼，说：“慢点走。参会的人都快到了，我不希望他们看到你急匆匆的样子。在别人面前，你最好跟我保持一致，走路、说话，都要适当慢点，别让人觉得我们准备了很多，很着急，很重视。”
    万嘉愣了愣。
    “这是你接手以来第一次准备这种级别的会议，我教你了，下不为例。”
    “好的，朗总。”
    万嘉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学朗谦远的节奏说话并微微欠身：“那我出去了？”
    朗谦远颇为满意地退后一步，脸上表情舒展开去：“学得挺快，去吧。”
    万嘉一步步走出了会议室。
    如老板所说，参会人员大多到了，正在茶水间插科打诨，进行社交。
    万嘉抬起下巴，步伐不快地走过他们。
    等会议开始，万嘉终于得以躲进厕所，长出了一口气。
    他呆了会儿才从里面出来，其他一些同事也到了。
    在朗总身边，他接触的多是直属的几位下属，都是不同工作内容上的负责人。不过这些人性格各异，不是每个都好相处，比如刚才差点撞上的谭壹，应该是这里头最讨厌他的，因为他占去了第一秘的位置。
    万嘉在办公室环伺一圈，叹了口气，手摸向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他有个刚熟络起来的“烟友”，是负责摄影的林奇老师，但对方今天好像不在，他只能独自去抽一根解闷了。
    万嘉走去吸烟室，关门，熟练地取出一支烟点燃，掐了爆珠以后有种清凉的味道混入焦油味中，还挺提神。
    这里有面全身镜，他一边抽，一边无意识地检阅起自己的一身行头，等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短短小半年的时尚圈工作经历已经产生了职业病。
    换做以前，万嘉不会这么注意打扮。
    现在可不行了，在这个行业里，随时都要体面、光鲜，不然连正常的工作都很难开展，除非像他那位烟友林奇一样邋遢得极具“艺术个性”，否则处处都遭人白眼。
    他今天穿了一套带金边的硬领衬衫，整体是莫兰迪绿，配一根同色系但掺了更多灰调的领带，上面有少量金色细纹。下身穿了剪裁合身的西装裤，没什么花头，但在皮鞋的鞋帮处镶了金边菱形的图案。
    结合此刻的神情来看，像一只违心的、格格不入的假孔雀。
    吞云吐雾地享受了大概半分钟，外头走来一只真孔雀。谭壹用力拍了拍玻璃窗，然后把窗户推开很细一条缝，掩着鼻子说：“臭烟鬼，朗总叫你今晚陪他应酬。”
    万嘉皱了皱眉，他本来打算下班后去趟养老院的。
    “和谁？”他叼着烟问。
    谭壹已经把窗户用力关紧，小扭屁股猛踩高跟皮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万嘉抽完了这支烟，又接着抽了一支，才掏出手机来打字，询问谭壹。
    “谭总助，老板今晚和谁吃饭？”
    谭壹简短回复：“私人局，不清楚。”
    万嘉有点烦躁地抹了把头发，郁闷了一会，又老老实实把发型整理好，拿起边上一瓶香水朝身上喷了两下，离开了吸烟室。
    在走廊上，可以听到从会议室传出的朗谦远的吼声，听上去十分“二世祖”。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天天喊忙，要不是我不懂你这块，能让你这样忽悠我？”
    身边有好奇的人在问：“朗总在说谁啊？”
    别人回答：“商务部的瞿总，不是出了点事故吗？”
    “哦，你说我们杂志的一个合作经销商涉嫌偷漏税？这不是经销商自己的问题么？关瞿总什么事？”
    那人耸耸肩，小声调笑：“朗总懂个啥？人家是朗家的老幺，什么也不需要懂，只要伸手问家里要钱，再把钱丢进看中的口袋，里头不管是金公司还是银公司，不都得归他么？”
    聊天的两人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
    万嘉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对这番话表示认同。
    朗谦远这种在历代从政的世家出身的纨绔，跑来做时尚杂志，确实没什么本事的，也就在个人形象管理方面能指点下属。
    但奈何人家是老板。
    会议室里的战火还在烧着。不知道瞿总说了些什么，好像一番话彻底惹恼了朗谦远。
    “哦哦哦，我说一句你也能跟一句，永远有理由！你明天不用来了，直接去领赔偿金！”

 第2章

    “对！辞退！我就是这个意思！”
    万嘉听得愣住了，走廊上其他人也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商务部的总经理可是公司元老，营销和商务合作方面的资源很多，人脉非常广。
    “这下，真要裁员裁到大动脉了，乐。”一旁有人评价道。
    万嘉摇摇头，恢复了冷漠，赶紧做自己的事去了。
    毕竟老板脑残，与他一个打工人何干？反正哪天这时尚界的巨轮要沉了，他也会提前跑路的。
    翎尚的一天，就在大早上诡异的会议中展开，整个公司上下都和陀螺似得疯转，万嘉被头顶上的“二世祖”朗总喊到东又赶去西，同时多线程处理7、8件事，开十多个聊天框，午饭都只吃了3分钟。
    下班时间到了，身边没有一个人起身走动，该干嘛干嘛。
    万嘉刚来得及敲开养老院负责人的微信，眼角余光就瞥见朗总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修长的食指朝他勾了下，示意他跟过去。
    万嘉以最快速度打字：“有事，改明天来，请帮我确认下我奶奶的药是否吃完。”
    接着他退了微信，把烟抓进包里，快步追着老板进了电梯。
    第2章 他铁暗恋我！
    坐在车里时，万嘉搞清楚了一件事。
    晚上的饭局虽说是老板的私人局，但也和生意带点关系，有两份合作备忘要签署，所以朗谦远带上了他这个秘书，而不是助理谭壹。
    地方在一处私密会所，施行会员邀请制、不对外营业、只接受会员预定。
    朗谦远走在前面，万嘉要小跑两步才能赶上他。
    到了接待大厅，朗谦远停下来，对他又不满意了：“不是早上才教过你不要总是急匆匆的吗？”
    “……”
    万嘉心想：怪我腿短，捣腾不过你那两根长高跷。
    下班后的朗总一点也不会变得讨人喜欢：“不然你现在跟司机老张换个岗位，你去车里等着，让他来陪我签约。”
    万嘉这一天都忙得团团转，不像朗总，一天的工作就是坐着训话、坐着喝茶、坐着听工作汇报。他听对方这样讽刺，已经心累得无法反驳，竟然连生气的心力都没有了。
    “不好意思，朗总。”
    朗谦远扬了扬下巴，孔雀似的抬头，说：“表情放松一点，你这人一直这么一本正经吗？”
    万嘉深吸一口气。
    在翎尚工作和做驴没区别，不过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对时尚界抱有金碧辉煌的滤镜，因此甘心忍受。但对他而言，只是为钱多才找的这份工作。
    既然是为工资，当然能屈能伸了。
    万嘉放松下来，稍微站歪了点，说：“还没从工作的状态里出来，不好意思。”
    朗谦远原本想多讥讽几句，结果一刺挠扎在棉花里，顿时觉得没意思。
    “算了。等会跟我进去以后注意，我们今天是客人，有人做东的，你不要太出头，倒酒夹菜助兴都别抢着做，不然坏我兄弟面子。”
    “好的。”万嘉心想，他才不乐意做。
    他刚在车上了解了点细节，知道这次要签的合同是年底颁奖礼的一些供应商。
    翎尚这些年在时尚界和娱乐圈两边的地位都很高，一是依靠月刊杂志，二是凭借年底的翎尚文娱颁奖大典。
    而这次的供应商都是朗总自己的人脉关系，和老翎尚那些不同。
    朗谦远来了以后换了一拨人，身边最信任的总助是跟了很多年的，现在又提他这个新人上来做第一秘书，再到带他来私下里签几个金额不大但都很关键的合同，也颇有种另立新帝国的意思。
    朗谦远嘱咐完，才离开接待厅，随服务员进了包房里。
    接下来的饭局里没有饭，只有酒。万嘉酒量很好，但朗谦远不让他帮挡，自己喝了不少，很快就喝嗨了。
    来的人或许也真是关系很近的人，喝高了些后，对方直白地聊起翎尚商务部总经理的事。事情是今早发生的，晚上就能进饭局谈资菜单，恐怕是朗谦远自己放出的消息。
    “远哥今天这么高兴？是不是把瞿总踢了，总算解了心头大患了？”
    “呵，这老狐狸，前一阵大洗牌的时候没把柄对付他，差点让他溜了。”
    朗谦远早就甩掉假领和马甲，此刻就一件衬衫和西裤简单搭配，好身材贴着昂贵的衣料，在酒店辉煌的灯光下显得不真实。
    万嘉是这张桌上的透明人，搞定合同以后就开始百无聊赖了，这时候没事做，就撑着脑袋欣赏老板的肉体。
    倒不是对老板有什么非分之想，作为一个gay，看到这种身材就多看两眼是一种礼貌。
    不嘲讽人、不加工作的时候，老板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朗谦远明明喝了很多，却站得很定，拉着一个朋友的手腕劝酒。对方也是半推半就，还在继续原来的话题。
    “老瞿在翎尚这几年也算赚够了，吃掉多少宣发经费和回扣点数，居然还能不留把柄？”
    朗谦远道：“所以先得处理原来那会计嘛，然后再轮到他。不过运气好，经销商那边出了点小问题，正好舆论炒一波，借这机会踢了他。”
    “哈哈哈哈哈轻轻松松啊！芸岚姨那边的团队上手以后，肯定水到渠成！”
    他们又喝起来，一旁的万嘉听得一个激灵，居然清醒了许多。
    他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于是拿出手机来搜了一下。
    胡芸岚，是朗谦远的母亲，也是上世纪末的著名影星。
    再往下搜索，万嘉找到了几个名字，都是近期空降公司关键岗位的人。他们原先就职于胡芸岚个人工作室，在前几个月胡芸岚正式息影，工作室随之解散。
    现在看来，他们都另有安排了。
    万嘉从手机里抬头，觉得推杯换盏的画面忽然陌生起来。
    眼前这一桌子全是资本盘里出身的，所谓金汤勺，大概天生就是掘金子用的。万嘉从十八线小城市来，从小由哥哥单独带他长大，经济上没富裕过，眼界也没开阔过，还天真的以为朗家这种与政局牵涉极深的世家里，会长出个草包来。
    是他看低了朗谦远。
    一行人喝到后半夜才要散场，万嘉这时是全场最清醒的一个人，陪着对方的秘书一块儿各送各车，最后才去问自己的老板。
    “朗总，您还能走吗？”万嘉边问，边识趣地半蹲下来。
    朗谦远也不跟他客气，胳膊搭上来，很快整个人的重量都靠了上来。万嘉最近没怎么健身，撑得非常吃力，好不容易把人带到车边，还得靠司机下来帮了把手，才将人放在后座安置好。
    司机跟他说：“万秘书，朗总自己一个人住，晚上阿姨也不在，他喝这么多，你估计得陪到家里。”
    万嘉困得很，眼瞧着已经接近凌晨2点，只得抹了把脸，认栽：“行，你开车吧。”
    朗谦远住“紫荆港”，是榕城房价的顶峰，安保很严。不过看到他的车，夜里值守的保安立即就放行了。
    一路无阻地到了地方，万嘉请了司机一根烟，托他帮忙一起把人撑回家里。
    司机走后，他又忙前忙后得找饮用水、找醒酒药、找隐藏极好的卧房顶灯的开关。
    等帮老板盖好被子放好一杯水，他准备先走，又被叫住了。
    “万嘉……”
    “朗总？还有事吗？”
    “明天早上，我要——”
    要什么？开会吗？还是有接待？朗谦远忽然停了会儿，认真思索起来，急得想下班的万嘉想骂人。
    “我要、生煎包，20个，再一碗牛肉粉，撒点椒盐。”
    “……”
    朗谦远喝醉了很安静，全程没给万嘉惹麻烦，他还以为是资本家开恩呢。现在看来应该是打工人的错觉。
    “记住没有？”
    “记住了。那我先走了，朗总。”万嘉咬牙切齿道。
    结果朗谦远听了这话，神情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因为躺着的姿势，看上去眼尾上挑，十分轻佻又多情：“走去哪？”
    “？”
    “我喝醉了，你得留下来。”
    “？？？”
    “我需要人照顾。”
    “…………”
    万嘉觉得这缺乏人性的资本家根本没喝醉，他的表达和逻辑清晰无误，看人的眼神焦距正常，脸色也不红。
    ——除了话少些以外，和平常没区别。
    “万一我半夜呕吐，噎死了，你——”
    “好的朗总，是的朗总。”万嘉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迅速打断了他。
    说完，朗谦远倒真安静下来，大概是不舒服，他皱着眉翻了个身，开始盯着头顶的灯发呆。过了会儿，才闭上眼睛，睡着了。
    万嘉无处可去，也不敢随便去开房子里其他房间，只能在客厅沙发上盖着外套对付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朗谦远推着他的肩膀，把他叫醒。
    “你怎么还在这里？没回去？”

 第3章

    万嘉从迷迷瞪瞪的睡梦中惊醒，吓得大喊：“您的生煎包和牛肉粉，我现在就去买！”
    朗谦远怪异地看了他很多眼：“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
    “……”
    万嘉脸色很差，组织了会儿语言，才说：“您昨晚睡前吩咐我买20个生煎包和一碗牛肉粉加椒盐，然后叫我留下来照看您。”
    ——怕你自己噎死。
    但是解释完后，朗谦远看他的眼神更不对劲了。
    过了会儿，朗谦远说：“行啊，那你快去买，我现在就想吃。”
    第3章 alan
    外卖只能送到这个小区的大门外，万嘉取回来时，朗谦远刚冲了澡，只穿一条居家的宽松长裤，正一边擦头发，一边给阿姨打电话通知她不用来备早餐。
    挂掉电话后，朗谦远打开电视，听了会儿财经新闻。
    “朗总，您的早餐……”万嘉提醒他。
    朗谦远一边抱怨着“好早啊”，一边伸出食指碰了碰生煎包的外包装，“不够热了。”
    “那我用一下微波炉。”
    “30秒足够了，”朗谦远又说，“再拿个碟子，倒3勺米醋，半勺辣子酱。帮我拌匀一点，撒点白芝麻。”
    万嘉一通找，没找到：“白芝麻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朗谦远跟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过了会，又大发慈悲地解释说，“东西都是阿姨收拾的，她可能会放在冰箱或者碗柜，你再找找。”
    万嘉又一通找，在碗柜里找到了。
    朗谦远坐下来吃早饭，又看了他一眼，问：“你没给自己买？”
    万嘉点头：“朗总您吃，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哦，这个习惯不好，不健康。”朗谦远随口一说。
    不过对于万嘉来说，不吃早饭带来的不健康远不及睡不够带来的负面影响大，还要额外花费一笔钱。他的睡眠时间和财务状况一向不理想，因此宁可舍弃早餐。
    朗谦远吃东西的动作优雅、仪态端正，但速度不慢。
    饭后确实还早，不符合翎尚的上班时间，朗谦远把财经新闻换到军事频道，专心听了会儿。
    新闻里有一位朗家出身的潜艇专家，正在讲述当前海防形势，万嘉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朗谦远，只觉得他听得兴味索然，但又没有要换台的意思。
    朗家人是距离权力中心最近的那批人，媒体上关于他们的信息很少，也不知道为什么朗谦远会选择出来抛头露面，接掌翎尚。
    安静听了会儿，关于海防的新闻话题告一段落，换了另一个专家讲述国际贸易摩擦。
    朗谦远忽然主动开口：“万嘉，你为什么总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万嘉被问得一愣。
    一个每月拿朗总一大笔工资的秘书是无法说出真相的，只能道歉：“不好意思，今天还没照镜子，没太注意形象。”
    “我不是说今天。你每次出现在我面前，都让我想起骆驼祥子。”
    “……”
    说着说着，朗谦远忽然认真起来。
    他没再去听什么新闻，而是站起来走到一旁的万嘉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评价说：“其实你的外形在这个行业很有优势。”
    万嘉不确定他为什么突然cue自己，只好讪笑：“朗总？”
    “脸很小，五官有深度，就很容易上镜，右脸苹果肌外侧的小痣很有辨识度，脖子和锁骨轮廓很好看，嗯……腰身不错，腿也直，让人看了很有遐想。”
    万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他从小没听过别人的夸赞，因此听了这么一大段话，感觉十分不适，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由于不知道朗谦远是产生了哪种意义上的“遐想”，他只能顺着自己的理解表达出一点距离感：“朗总，我没打算出道。”
    不知为何，这句话把朗谦远逗笑了，看万嘉的眼神带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看乐子的兴味。
    “紧张什么？我只是在说，你可以借由我的第一秘这个身份，在这个圈子里混得更风生水起一点。就像昨晚那一桌子人，你都应该认识一下，以后你自己想发展，无论是高定服装还是珠宝，或者是软广视频制作和投放，都有人脉可以借用。”
    原来是在说工作上的事。
    万嘉松了口气，礼貌地道：“谢谢朗总。”
    他没有对朗谦远这番话做实质性的表态，但其实心里并没有此种打算。除了工作外，万嘉大把大把的时间都用于跑巴茨拉养老院和市一医院，分身乏术之下只想挨过一天是一天，并不考虑那么多高远的未来。
    又赖了会儿，时间差不多，朗谦远才要出门。
    万嘉也难得搭上了老板的豪车，只不过司机大哥看他的眼神怎么有点不同。
    等到了公司，这样看他的人更多了。
    万嘉只得解释：“朗总喝多了，我只是听他指示，留下照看了一晚。”
    “哦~~~”
    “……”
    万嘉还想说什么，摄影师林奇站起来，冲他甩了甩烟盒：“去吗？”
    他便点头说“好”。
    临走，谭壹从他身边小跑而过，给了他一个又酸又恨的眼神。
    “……为什么都不信呢？我跟老板什么也没有，他这种金子雕出来的公子哥，能看上我什么？”万嘉小声吐槽。
    林奇走到他身边，随意地说：“管他的，老板真要是看上你了，给你涨几两工资才是真管用。”
    万嘉闻言，朝他笑笑。
    林奇是翎尚的主摄影师，一贯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穿暗红或深蓝的纯色衬衫和牛仔裤，搭配一双破破烂烂的帆布鞋。除去外形，他也是整个《翎尚》杂志核心团队中唯一一个直男，算是从内到外都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万嘉和他都缺钱，也都烟瘾缠身，所以很投缘。
    这层楼的吸烟室只有他们两个人用，关了门就可以聊一些小话。
    林奇分了烟，先点上抽了几口，又把打火机递给万嘉。他抽的味道很冲，万嘉有时抽他的烟多了，反倒不适应自己常抽的那种。
    “我刚在楼下看到alan的车了。”林奇说。
    万嘉疑惑：“那个当红小生？他不是在拍戏吗？怎么老往翎尚跑？”
    “人家又不是来公干的。”林奇笑道。
    “哦，好吧。”
    他见万嘉听了没有继续发问，只是扭头去认真盯着眼前的烟头，忍不住说：“你真的对什么事都很无所谓，carlos。”
    万嘉皱了皱眉，对内他们其实并不常叫英文名，只有林奇习惯这样叫他。
    carlos是他哥起的，现在每次听到，都觉得心脏紧绷。
    “怎么了？这人有什么来头吗？”万嘉礼貌地发问，但并不真的感兴趣。
    林奇耸耸肩：“alan在追朗总，应该。”
    万嘉沉默了一会儿，对此评价道：“挺大胆的。”
    这话不假。
    朗谦远本人就是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加之他背后是那个朗家，娱乐圈中虽然人人追名逐利，但也都有一根红线在。如果触及政治了，刚入行那些小孩是不太敢碰的。
    林奇解释道：“alan不一样，他家里好像也有一些背景，听说他追了朗总很多年，也是为朗总才进的娱乐圈。”
    “那他是来送花的？”
    “怎么可能，”林奇抽完了一支烟，又点了支新的，“你能想象朗总收花的场景么？”
    万嘉试着想了下，发现不能。
    “是挺抽象的。”
    “他好像是来谈一个短剧合作的，不过这只是明面上，主要还是来我们老板面前晃一圈吧。”
    万嘉转头看了眼林奇：“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多多说的。”
    多多是他们的图片主编，一个性格有点闷的小gay。万嘉总感觉这人对自己不太友善，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说起多多，”万嘉从自己的烟盒里抽出2支烟，分给林奇，“我那天看到他帮你收拾桌子了。”
    “哦。”
    林奇刚讲了很多alan和朗总的八卦，轮到他自己时，就不说话了，只闷头抽烟。
    万嘉也乐得清静，大脑放空地抽了几分钟。
    一根又抽完了，烟烧到末尾时他猛地吸了一大口，看烟头的火星绕着外层纸转了一圈，猩红地闪了闪。
    正打算再抽一口时，身后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林奇和万嘉听到动静，都有些惊讶，同时转头去看，来的人竟然是老板。
    “……朗总。”
    “朗总。”
    两人又很同调地把手指夹着的烟屁股掐灭了，往烟灰缸里一通猛按。
    万嘉感觉朗谦远的眼神有些不善，心想一大早他交代给自己的报告汇总还没完成，就被抓包在这摸鱼，顿觉压力山大，舔了下干涩的唇。
    朗谦远果然抬起手臂，敲了敲表盘：“几点了，报告呢？”
    “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去。”

 第4章

    万嘉给林奇使了个眼色，匆匆从朗谦远身边溜了过去。
    他走出几步后才发现，那个当红小生alan就站在离朗谦远几步之遥的地方，穿了身丁零当啷的衣服，有点热的初夏天气里还踩着皮靴子。
    也许是刚才被林奇科普过，万嘉看了第一眼就发现，他竟然是化了浓妆来的，戴着很闪的耳钉，看朗谦远的表情充满迷恋，一张小巧的脸就跟着朗谦远的背影转方向。
    “远哥，你不是说喊秘书给我泡茶吗？怎么又让他做报告去了？”
    万嘉听到alan撒着娇问。
    朗谦远的声音有点低，听不真切，但好像解释了些什么，alan很听话地回答了他：“好啊。”
    之后万嘉也没有接到让他泡茶的通知，反倒在半小时后，又被催了一次报告的事。
    他汇报完工作后又接了堆新的琐事，好不容易忙到下班，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加一会儿班再走。
    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去养老院报个道了。
    万嘉起身去茶水间倒了小半杯柠檬茶，准备再犹豫一会儿，从茶水间出来时，迎面碰到了单独从电梯里走出来的alan。
    alan今天鸽了剧组，在翎尚泡了一整天，到现在也还没走，似乎是刚结束了一个合作洽淡，上来找朗谦远的。
    出于好意，万嘉礼貌地提醒他：“朗总在通话，您可以去会客室稍坐。”
    哪知道对方完全不领情，反倒走近他，语气不善地说：“不用你提醒我他在做什么！况且，远哥打电话也不需要我回避。”
    万嘉察觉到alan对他说的话不满，于是立即表达了歉意：“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听说……你昨晚在紫荆港留宿了？”
    万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紫荆港是朗谦远那个高档小区的名字。
    他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对面的小明星明显是误会了一些事，还在自顾自放狠话：“我说呢，远哥身边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我不认识的新秘书……”
    说着，他还不怀好意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万嘉一番。
    “嘁。”
    “我不是……”
    万嘉正想解释，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巴茨拉养老院的管家打来的电话。一股不好的预感徒然爬上心头。
    “喂？”他飞快地接起。
    对方很急切地说：“万先生！你现在忙吗？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怎么了？”
    “你奶奶走丢了，我们找了很久，到处都找不到她！刚在1公里外的马路边找到了她挂着名牌和我们电话的手链……”
    万嘉一听，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奶奶很多年前就得了奥茨海默症，大部分时候性格脾气都跟小孩子似的，和她讲道理完全讲不通，说话不清晰，记忆也很差，不能认路。
    走丢不是第一次了，但这回还把名牌也弄丢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来。”他还算冷静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茶杯被他随手放在茶水间外的窗台上，alan还想说什么，追着他凑上来，他不耐烦了，不太用力地将人推开，完全没理会地跑进了电梯，一路飞奔出了大楼。
    第4章 干嘛推他？
    养老院比较远，万嘉有一辆二手奥迪车，常年停在公司大楼的停车库里蹭车位，平时为省油不常开，就去奶奶那时派点用场。
    一路从大道驶出城区，拐上一条人迹罕至的岔路，开始降下车速，沿途寻找。
    他的手机连接着养老院负责人的通话，他戴着耳麦，语速很快地和对方沟通：“我现在刚到稍微远一点的新农村那边，你们还没找到这吧？她今天穿了什么？”
    对方说：“紫红色的薄棉袄，黑色毛衣，黑色棉裤，黑色棉鞋。天热她可能会把棉袄甩掉……”
    微信上一直在提示有新消息，还有电话中途切进来，万嘉有点烦躁，没理睬这些。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不太好找，导致每看到一个人影就要几乎停下来辨认，寻找的过程很不顺利。
    越晚，他就越觉得心慌。
    虽然是初夏天气，对老人来说晚上也是很凉的。这附近还有河，万嘉担心……
    对了，河边。
    他的爷爷奶奶那一辈人年轻时常走水路，奶奶偶尔逻辑清楚时，就一直说起在水里摸鱼，遇到爷爷的事。
    万嘉心里不安，立刻打了方向盘朝河边开去。
    那条河离巴茨拉养老院有一段距离，河道很窄，水流很急。奶奶应该是不认识这条无名小河的，但如果一路走到河边了，她多半要过去看看。
    万嘉脑中经过许多假设，好的坏的都有。
    到了河边，奶奶真在那，只是和他所有的假设都不一样。
    河对岸有一群牛，领头的几只趟水来要过河，奶奶正卷着裤管，光脚踩在浅水岸头，威风凌凌地跟牛群拉扯，不让它们通过。
    “……”
    河边的路全是大小石块且泥面松软，不适宜行车，他的二手小破车底盘又低，很快就罢工了，只能弃车跑过去。
    万嘉一路跑一路脱鞋子，边试着喊她：“亲嫲——”
    叫了几遍，对方根本不回应他。
    河岸虽然浅，但河中央还是有点水深的，加上底下河床泥沙淤积，人站在里面脚踩软绵湿滑的泥沙，水急一点可能就会滑倒。
    万嘉心急如焚，拿出往常遇急事时的做法，直接喊了奶奶的名字：“程鸢！”
    这下，年迈的老人有反应了。
    她顿了下，急急地朝身后望，姿势很危险——更遑论还有牛群虎视眈眈。
    万嘉不知道这些牛是谁家的，附近散落着几个村子，还位于不同方位上。他边跑过去，速度也不敢太快，边朝周边村庄位置大喊，询问是谁家的牛。
    这时牛群躁动起来，领头的几只牛离他奶奶很近，脚跺得河水剧烈晃动起来。
    奶奶还扭头在辨认叫她的人，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摔。
    下一秒，万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猛往自己怀里拉了把。老年人没分量，人很轻易就给拉了过来，万嘉牢牢圈住她，自己稳不住重心了，慌忙中右手在岸边撑了一下，一根树杈贯穿了他两指间的皮肉，顿时一股钻心的痛感。
    单手抱着人的姿势更危险，他一狠心，咬牙把手掌拔了出来。很快就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流出，淌过手臂和袖子，一路流入了河里。
    河水混杂了铁锈味，很臭也很凉，被牛蹄子踢得飞溅到万嘉面前，糊了一脸。
    脚踩的地方太软，根本使不上力，眼睛也看不清，只能闻到牛的臭味，听到令人不安的喷鼻声。
    他心慌得厉害，腿肚子一直发抖，只能一边不断甩头，把眼睛往肩膀上擦，勉强分辨眼前的方向，一边把奶奶往岸上推。
    牛群总算从他身边挤了过去，一头凶一些的成年公牛朝他身上撞了下，还把臭烘烘、沾湿了泥水的尾巴甩在他脸上，发出“啪”的一声。
    混乱中，仿佛是牛的主人总算闻声出来了，急忙赶着牛回去，又叫了同村一些人来救助万嘉和他奶奶。
    万嘉听到许多人找过来的声音，心里一口气松懈下来，忽然一下脚软，人滑了下去。
    “哎——”
    意识最后一刻，他听到岸上有人惊叫着跑来拉他。
    -
    万嘉醒来的第一时间还睁不开眼，只觉得很不舒服，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一直有水声。身上除了冷，几处还觉得疼和痒。手上微凉，扯了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在挂水。
    身上出过冷汗，汗津津的，被褥也很潮，可能是发过烧。
    他想自己平时虽然作息不健康，身体却很皮实，只是下了趟河，也不至于发烧吧？
    万嘉又缓了缓才睁眼，见自己睡在一张单人弹簧床上，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有股很熟悉的医院里那种消毒水的气味。
    房间里拉着窗帘，比较昏暗，但能听到外头的人声和鸟鸣声。时间应该不早了。
    又过了好几分钟，万嘉总算彻底清醒，缓慢坐起来。
    窗帘漏着光，外面天已经大亮。他借着一点光线环伺了一圈，猜测应该是在村里卫生院的病房，挂的是消炎药水和葡萄糖，墙上时钟显示9：15，他已经迟到了。
    这么说来，他应该还在找到奶奶的那地方附近。
    这片新农村是榕城周边新盖的，把原先是农用的土地征用后，让农民全部迁了出来。腾出来的土地一小半造了零星3个村落小区，其余一半是巴茨拉养老院，一半是个养马场。
    规划此地的人期望让这些住进新农村的农民融入城市，但其实，村里头还是要撅了绿化带来种菜，在河道边上放牛羊。
    万嘉晃晃脑袋，想把耳朵里的水声甩开。
    “咦？万先生，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万嘉才迟钝地发现角落里原来还摆了把椅子。养老院的管家周兰兰在这里陪他，刚坐着睡着了。

 第5章

    “周姐，我奶奶……”他一张嘴，才发现嗓子干涩得很。
    “万先生，你放心，你奶奶已经安全回去了。我们后来给她煮了姜汤，她喝完就开开心心洗了澡睡下了，今早也没发现不适，现在应该已经起床了。”
    “我等会去看看她。”
    “好的，不过您等这瓶盐水挂完吧。对了，您的车在河边抛锚了，目前还没处理。还有这边的医生说您稍微有点呛水引起低烧，不过半夜烧就退了，但脸上被牛尾巴甩到处有过敏的状况，可能是河水太脏了。另外，您手上被树杈扎到的伤口有点深，还好没有感染，需要注意修养。”
    “好，我知道了。”万嘉冷静地回应道。
    他此时浑身都不舒服，胃里空空的难受着，但奶奶找回来了，他就没有很急躁。
    周兰兰接着说：“我们本来想让那个放牛的村民先垫付一下拖车和治疗的费用，结果他可能怕您找他算账，躲起来了，您看这……”
    万嘉摇摇头，简单道：“算了，我自己付吧。”
    “好吧。”
    经过一夜，他觉得好累，只想喘口气。
    周兰兰叫来医生，他付了钱，又听对方嘱咐了些话：“你手上的伤口现在虽然疼，但只要慢慢养，倒不要紧。脸上这道红印子比较麻烦，现在有点起泡，后续可能会痒，你千万别去挠，我给你配了药膏，你按上面写的涂。”
    “好的。”
    医生走后，他想用手机照一下脸上的伤口，结果四处都找不到。
    “周姐，你知道我的手机在哪吗？”
    周兰兰一拍掌心：“哎呀，我们倒是没留意。别急，我叫保安帮你去找找……”
    “好，可能掉在河边车子附近。”
    “哎，好。”
    -
    万嘉最后找了面手持镜来照，还好，伤口位置偏下，大半横过了下巴，比较明显的两段位于脖颈和下颚，不长。
    十几分钟后，保安帮他把手机送回来了。
    手机里狂轰乱炸的消息一大堆，还有十多个未接来电和微信通话。
    首先来电的是谭壹，然后是21层的其他同事，林奇打了他2个电话，最后连朗总也打来过。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立刻给老板回个消息，刚巧林奇发微信过来，他点开聊天框，一共有4条未读。
    “你去哪了？先躲一躲吧，alan在这闹，说你推了他害他撞到腰了，要你赔钱。这货在朗总面前添油加醋的，刚还让朗总扣你年终，我看朗总真要收拾你了，当心。”
    第2条是早晨发来的：“真躲起来了？”
    紧接着就是第3条：“也别躲了，老板急着找你了。”
    最新一条就在刚才发过来：“回我电话。我这刚熬夜拍完下月的主题照，谭总助说还没联系上你，怎么回事？”
    万嘉依然头昏脑涨的，慢半拍才回了电话过去。
    很快就接通了，那头却不是林奇的声音，而是一个更冷冽、很不悦的男声：“万嘉。”
    万嘉一愣：“朗总？”
    “你在哪？”对面是朗谦远的声音，听上去冷硬平静，公事公办。
    “我……我在罗阳新村这边，不好意思朗总，刚才……”
    他没有说完，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略沉的呼气声，紧接着，他听到朗谦远似乎是转头和别人说话。
    “通知警方，不用找了，再派辆车去罗阳新村……有这地方吗？在哪……那么远？”
    万嘉沉默了一阵，随后小声问了句：“朗总？你报警了？”
    “嗯，不然呢？一晚上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上哪去找我失联的员工？让我调用北斗吗？”
    “……”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朗谦远清了清嗓子，问：“跟alan有矛盾？”
    “……没有。”
    “那干嘛推他？”
    第5章 没有错也得道歉么？
    “我没推他，是他……”
    “不用担心，”朗谦远忽然大度，“真推了就推了，有什么大不了？alan问我讨说法，我也没打算怎么你，扣一个月奖金完事了。等车到了你就赶紧滚回来，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忙。”
    朗总大度但无用，因为万嘉真的没有故意推人。
    他记得自己急着走，alan非要往他跟前凑，他只是想离开，用的力道根本不大。
    “为什么扣我……alan伤到哪了？我当时只是急着走，没推他。如果他去就医，我可以赔医药费，也许伤得不重的……”
    “他没什么大事。”朗谦远道。
    万嘉一皱眉：“那凭什么说是我推了他？我只是叫他让开，他……”
    “万嘉，”朗谦远出声阻止，“你以为alan很好糊弄吗？”
    万嘉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alan家有些背景这件事。
    万嘉从小只有哥哥带大，没有父母庇护的他一贯见识到生活中那些财富和地位远超过自己的人。他知道遇到这些人会是什么样。
    更何况入了这行，这种地位上的差距只会更甚。
    朗谦远又说：“alan一直说要我辞退你，我告诉他没可能，他就要扣你全年的年终奖。”
    “……”
    万嘉有点泄气，眼睛盯着挂盐水那只手上的紫色针头看。
    “我认为你工作能力还行，在当前我也没办法找人接替你，所以我不希望你消极怠工，因此拒绝了他的提议。现在只是扣一个月奖金，底薪和津贴照发。”
    万嘉停顿许久，低声说了句：“谢谢朗总。”
    “嗯，”朗谦远道，“回来后去跟他道个歉，这事就算结了，知道没？”
    没有错也得道歉么？
    万嘉理智上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把alan推到会受伤的程度，但如果道歉就能少扣点钱，把事情了了，也是划算的。
    “对不起。”
    电话那头静了静。
    “干什么？”朗谦远疑惑地问，“我说去跟alan道歉，不是跟我。”
    “我会去说的，只是……感觉很假。真要道歉的话，大家担心我一晚上，也给老板添麻烦了，我应该跟你们道歉。”
    虽然他这一晚状况也不好，但这些是他的私事，和同事领导无关。
    哥哥一直说，做人要讲道理，他没忘记。
    不过，在听了他的话后，朗谦远倒是好一会儿没开口。之后万嘉听到谭壹在说有个合作商上门拜访。
    朗谦远一边回复“知道了”，一边对听筒说了句“先回来再说”。
    万嘉总算逮到机会，道：“谢谢朗总，麻烦您把电话给林——”
    “嘟——嘟——嘟——”
    朗谦远挂断了电话。
    “……”
    万嘉无奈，重新回拨了过去。这回接电话的是手机真正的主人了。
    林奇啧啧道：“你小子可以啊，跑那么远躲去了？”
    “真没躲，我这出了点状况，衣服脏了，等会车过来接我可能没办法回家换衣服，你摄影棚那边有没有我能穿的？借我一件？”
    林奇道：“有，等我去给你找。”
    万嘉又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不好意思啊，让大家担心了。”
    “说这干嘛？总之你先回来要紧，明天要做采访的人违约了，但是场地都租了，成本太高，正好有个要出道的新人女团想来，就让她们插队了，现在衣服什么都临时准备起来，快忙疯了。”
    翎尚旗下有许多文娱业务，但不算核心，都悉数交由底下人做。核心团队负责的同名大月刊才是大头，且一贯充当了时尚界风向标的作用，又牵涉很多大腕明星和大品牌，内容制作十分不容易。
    万嘉虽然是董事长的秘书，但在杂志团队忙不过来时，任何岗位任何人被逮着有空了都得上阵帮忙。
    他也习惯了，很快便答应道：“好，我尽快。”
    临走前，万嘉去看了眼自己接近报废的二手奥迪，还在前挡雨刮器下拿到了不知谁塞的50块钱。
    他拿着钱朝附近村子方向望了眼，有点哭笑不得，猜测是牛的主人不敢露面，才这样塞给他。因为意外的原因要赔人钱是很难接受的，他不打算过分计较，就把钱收下了。
    之后，他打了电话拖车去修，又去巴茨拉养老院看了看奶奶。
    这家养老院兼具疗养功能，几个从大医院退休的医生常驻在这，像万嘉奶奶这种有点病症的老人，在这里养老的很多。
    万嘉每周会过来看一次，确认她的药和费用余额。
    这张充值卡的余额，以及市一医院里的账单，都是万嘉脚底下踩着的炸药包，像要随时让他爆炸，也像随时约束他不能爆炸。
    此时奶奶正和其他几个老人一起在摘花，摘的就是命名养老院的一种芍药“巴茨拉”，颜色金黄，香味浓郁。万嘉远远站着没有走过去。这个味道闻多了，他有点烦。
    过了会儿，他收到司机快到路口的消息，便转身道别，离开了养老院。
    上车时司机看着他吃了一惊，万嘉也知道身上干涸的血迹有点吓人，只好解释说都是手上出的血，不要紧。

 第6章

    等到了公司，大家的眼神也一样震惊，他又解释了几次。
    林奇拿了件带侧边一条亮片的干净衬衫给他，换上后，他才忐忑地去董事长办公室敲门。
    “朗总，我是万嘉。”
    “进。”
    推门进去，朗谦远端坐在老板椅中，手上正写字的钢笔一转，搭在指尖。
    他起初没有抬头，依旧专注地看着文件：“回来了？很能耐啊，惹了alan直接跑郊区去了，你真以为跑得掉？电话里还嘴硬，扣你一个月薪水都不乐意，你这张嘴有别人拿终身成就奖、进国影殿堂级名单的爷爷的命硬吗？”
    万嘉心头一惊，立即低头：“不好意思，朗总。”
    “算了，反正我保都保了。他说你推他，怎么推的？打架了？”
    边随口说着，朗谦远边抬起头来，当看清万嘉的样子时，忽然顿住了。
    万嘉刚换上的衬衫扎进西裤里很收腰，有亮片的侧边让他看起来更清瘦，亮片反射室内的灯光打在下巴上，给那条可怖的伤口染上了奇怪的滤镜效果。
    好一会儿，朗谦远才说话：“手和脸是怎么了？”
    “额，没什么，昨天发生了点事故，”万嘉态度诚恳地再次道歉，“我一直没看手机，漏了很多消息，实在对不起大家。”
    朗谦远的表情忽然有些微妙，清了清嗓子，放柔了声音：“不是被alan弄的吧？”
    ？
    万嘉心想，怎么事事都要跟这人有关？
    “不是。是我昨天下班去郊区……看亲戚，路上出了点状况。”
    “哦，要注意行车安全。”老板普普通通地提醒了一句，略微停下看了眼万嘉脸上的伤，说，“原本没事可以给你放个假，但现在不行了。我叫了梁萩过来，你听她安排一下工作。”
    “好的。”
    梁萩是《翎尚》杂志的主编，是个行动力极强、说一不二的女人，万嘉每次见到她时，都莫名想到“掌控雷电”四个字。
    不过这会儿梁萩还没来，他觉得安静得尴尬，便主动问：“朗总，那我什么时候去跟alan道歉？”
    朗谦远又低头去看文件了：“他们剧组邀请我过两天去探班，你跟我一起去。”
    万嘉有点吃惊。
    虽说朗谦远和其他朗家人不同，是个混迹在镜头前的公众人物，但去剧组探班还是很少见的。
    看来有个那样的爷爷确实不同寻常。
    “朗总，打扰。”这时，门外传来梁萩的声音。
    朗谦远叫她进来，随后让两人沟通明天的变动安排，跟他同步汇报工作。
    话题转到工作上时效率变得很高，梁主编甚至没问及万嘉的异常情况，直奔主题：“明天要来一个新人女团，原定的采访人换了。”
    “我知道，”万嘉道，“刚听说了。”
    “嗯，这次记者用的是大喜，采访稿也由他来，但是原采访稿肯定不能用了，这几天其他人都有安排，你去现场跟进，看看稿子和采访内容有无问题，有问题现场补录，在美兰城那边，7：30就得到。”
    “这么早？”万嘉皱了皱眉。
    “要过一遍新采访稿。”
    “我可以今晚先跟大喜沟通……”
    “不行，大喜今天忙着新晋影帝罗钦的深度访谈，没空。我跟他沟通过，他打算今天半夜里码一稿，明早再改。”
    “……好吧。”
    万嘉心理压力骤增，顿时觉得脸上痒得不行，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下意识便想挠，抬手摸了下就又不敢挠了。
    梁萩还在说：“你今天抽空看看那个女团成员的资料和出道定位，明天也好有的放矢。”
    “好的。”万嘉一边回答，一边留意一旁的老板。
    朗谦远看起来正在给手头一份文件写批注，但是刚才在提及影帝罗钦时他明显有些不悦——据传那人跟他不对付。在万嘉要挠脸的时候，朗谦远也迅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一心两用并不影响他的效率，文件批注完成后他迅速签字并放归到一个文件夹中，拿给了万嘉：“给谭壹。”
    “好的。”
    末了，他问：“这就是明天的安排？他一个人去现场？”
    说罢，指尖夹着钢笔朝万嘉示意。
    梁主编面无表情道：“没其他人了。本来明天两方都是老合作了，大喜完全可以自己搞定，林奇拍摄的部分更不用担心，我们后道审稿再微调就行，所以原本明天都有工作安排的，排满了，这才问您借人。”
    朗谦远听了，好像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
    “那行，万嘉，你走前跟人交接好，明天我这让二秘带班。”
    “好的。”
    之后，梁主编见没别的事，先离开了。
    万嘉也准备走，但被朗谦远叫住：“右手现在伤了，打字办公还方便吗？”
    “没问题的，朗总。”其实很疼，但是万嘉能尽量去忽略它。
    朗谦远点了点头，又问：“你脸上的怎么说，要涂哪种药？”
    “罗阳新村那边的卫生院给配了药。”
    朗谦远皱眉：“那地方配的能用吗？”
    “……”
    “你把病例本给我，我叫人重新配。”
    “不用了吧，朗总。”万嘉立刻道。
    朗谦远不容分说地伸出了手：“拿来。”
    万嘉不想为药膏这种东西多花钱，还要挣扎：“就是一点过敏，不需要很贵的那种药。”
    朗谦远瞪了他一眼：“走我的医保。”
    “哦。”
    万嘉知道不花钱以后，很快把病历本拿给老板，还千恩万谢了一番。
    朗谦远跟看傻子一样看他，说：“你这条印子跟被牛尾巴甩过一样，万一肿起来，再发个泡，我立刻辞退你。”
    “……”
    万嘉没想到朗谦远随便一个比喻都能压中真相，觉得十分诡异。
    但更吓人的还是最后半句。
    他的老板是个重度颜控，这话一听就不像假的。
    万嘉急了：“不好意思朗总！保证不会的朗总！”
    只是开个玩笑的朗谦远没想到又又又又收到一个道歉，顿时跟吃东西噎着了似的难受。
    “行了，你出去吧。”
    万嘉又谢了一次，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先去找自己放在茶水间外头的杯子，想泡个咖啡，结果没有找到。
    他正奇怪，身后传来谭壹的皮鞋跟的声音。
    “万秘书，找什么？”
    万嘉转过身：“谭总助，有没有看到我的水杯，昨晚下班我放在这边窗台上。”
    谭壹小腰一扭，嫌弃地说道：“你那个复古白瓷缸？估计被当垃圾啦。”
    万嘉知道谭壹不待见他，也不计较，就把手里的材料递了过去：“好吧。这是朗总要我拿给你的。”
    谭壹收下文件夹，犹豫了下，问：“你不是被人追债了吧？被打了？”
    “没有。”
    谭壹闻言，耸了耸肩：“okok。哦对了，林奇老师找你帮忙，你最好快点过去，他们忙不过来了。”
    “好的，我这就去。”
    万嘉说完就走了，走远几步后微微回头，还能看到谭总助包在暗红色紧身裤里的、一扭一扭的小屁股。
    他想知道能不能有一天，谭壹他们这些个同事能不讨厌他，不然工作起来实在难受。
    不过这大概挺难的，很多朗总的老下属都看不惯他这个空降过来的第一秘。
    万嘉手指间被树杈贯穿的地方很痛，脸上过敏处也痒得厉害，忍不住自虐般狠狠按了下手上的伤口，便一下子神经都没知觉了。
    他长出一口气，缓过神来又找了一圈杯子，没有看到，只好先去找林奇。
    第6章 淋淋和宝是一对好朋友
    明天的拍摄现场放在美兰城的摄影棚内，离翎尚大楼很近。
    万嘉过去帮忙，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过。
    场景师陆安请吃楼下一家小炒排挡，饭后天黑了，摄制组的人继续去棚子里收个尾，万嘉和几个帮忙的同事一起回了公司。
    和其他人分别后，万嘉回到21层办公室，开始看明天那个女团的一些资料。
    官方传过来的资料很多，甚至包括团里每个人从小到大有记录的所有练舞视频和生活短片。
    这个团定位是叛逆少女，统共5人，每个人都有一条非常突出的特殊人设。
    万嘉一看看到了10点多，眼眶发涨，又起身独自去抽了几支烟，回来开始给明天的采访记者大喜留言。
    虽然翎尚和大喜之间有长期合作，但万嘉刚上来，与他还不熟悉，没有见过真人，要沟通的内容有点多。
    等一切准备妥当，公司21层也没几人了。
    万嘉绕过其他人的工位，检查了每个垃圾桶，又回到茶水间附近去找自己失踪的搪瓷杯子。找了圈依旧一无所获。
    这时背后传来熟悉的皮鞋跟踩地的声音。
    “你干嘛？捡垃圾啊？”

 第7章

    万嘉闻言，转过身：“谭总助，还没走？”
    谭壹没有回答，反而表情怪异地多看了万嘉几眼，最后甩了甩手，不甚在意地说：“我不是跟你说被阿姨收走了嘛，都碎了……”
    “什么时候的事？”万嘉没那么冷静了。
    谭壹顿了下，如实说：“就你和alan起冲突那天，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你走了以后alan也很快走了，你的杯子就掉在地上，碎了几片，我看到的时候，阿姨正把它捡起来丢在大垃圾袋里。”
    万嘉沉默了会儿，又问：“那些大垃圾袋一般会放到什么地方？附近垃圾站？”
    “你问这干嘛，难不成还想去翻垃圾啊？”
    万嘉实在没耐心了：“你不知道我就去问其他人……”
    正要走开，谭壹却拦了他一下：“唉，你等等……”
    “干什么？”
    谭壹像是头一回认识他，看了他好几眼才说：“也许还没被收走。”
    “什么？”
    “你要找的话，可以从大楼后门出去，右手边有一条小路，走到底是一个垃圾集中点，一般垃圾车就从这里收垃圾走，阿姨每天会把每层的垃圾放在那里。垃圾车不是每天都来的，也许还没收走。”
    万嘉咋舌，准备先去后门碰碰运气。
    走出2步后，他又有点忍不了地回头问：“垃圾车居然不是每天都来？”
    “嗯……”
    “那不会很臭吗？”
    “写字楼里没什么餐厨垃圾。”
    “可是……”
    “一天一收全年16万，一周2收全年6万。”
    “哦。”万嘉顿时也觉得情有可原了，点了点头，接着朝电梯走去。
    垃圾很多，都装在扎进的黑色大袋子里，有的塞在垃圾桶里，有的直接丢在地上。因为不方便翻弄，他就铺了块大黑袋子在地上，一袋子一袋子倒出来看，看完再扎回去。
    也许是万嘉倒霉得不够到家，他在一片昏暗的灯光中找了会儿，还真找到了几片十分完整的搪瓷碎片。
    这些碎片有种不属于这个时代快消品的质量，虽然碎了，拼拼凑凑后，就还是那只熟悉的杯子。万嘉用掌心约莫拢了一下，心里平静很多。
    他开始往回走，一路上四处安安静静，只有树叶吹着晚风，发出“沙沙”的声音。
    到楼下时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21层还有灯光，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孩子还在加班。
    1层有一个简易淋浴房，万嘉冲洗过后，捧着杯子上去。
    电梯打开的瞬间，和正好抬头的谭壹四目相对了。
    谭壹直起身，说：“找到了？”
    万嘉一愣：“额……嗯。你还没走？等我吗？”
    谭壹撇了撇嘴：“怎么可能。我在挑老板下周活动的衣服，他让我做几个不同的预案。”
    “哦，”万嘉硬生生憋了句好话，“那你加油。”
    他回到工位，找了个空间把洗净的杯子收好，电脑还没有关，他又习惯性地坐下来，检查邮件和未读信息。
    朗总在一个多小时前发来一条：“明天吃咸豆浆，要有豆腐片和油条，不要榨菜碎和紫菜。再买一屉小笼包。”
    万嘉叹了口气，回复：“收到。”
    朗总大概是睡了，没有再下其他指示，也没批评他回得晚。
    大喜那边给了他很多反馈，他便开始继续讨论明天访谈稿的问题。
    过了会儿，谭壹忽然说话：“唉，万秘书。”
    “嗯？”
    “你觉得我们爸爸穿粉色是不是不好看？”
    “……”万嘉迟钝的大脑展开了一些想象，才理解谭壹口中的那个爹是谁。
    这让他有种古怪的错乱感。
    谭壹平时负责朗谦远的饮食起居，而且十分上心，堪称“慈母”。而现在，当妈的居然叫自己儿子“爸爸”，全家的辈分都给他乱完了。
    “问你呢，”谭壹又说，“当季好多粉色的男装啊，但是总感觉他穿就弱化了本身最优势的那部分气质，少了点攻击性。”
    “嗯。”万嘉无法评价，只能应和。
    “确实，那果然还是得舍弃本季最主推的几款了，要么……这款还行，再给他搭个有质感的领带，这条吧，嗯，这样不错！”
    谭壹开始自顾自低语了，万嘉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和大喜的对话上来。
    大喜打了会儿字，后来变成发语音。
    万嘉用的笔电，起初手边没耳机，想着只有谭壹在，就公放点开了语音内容。
    “你那个、candy小时候的故事，不让我问很、可惜的，等等……”大喜的声音低哑轻柔，最后像是在和身边人说话。
    同时从背景里隐约还能听到另一个磁性的男声：“跟谁聊工作呢？专心点好不好？”
    空气静默了几秒，之后，谭壹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万嘉手足无措地赶紧找耳机。
    谭壹站起身，从自己的工位绕了过来：“谁啊？”
    万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大喜。”
    “他声音怎么跟平时不一样了，你别说，还挺好听的。”谭壹评价道。
    “干嘛？你看上了？”
    “怎么可能，”谭壹娇娇地甩手，“我和他都是做0的，玩不到一起去。”
    此时氛围不错，万嘉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好奇很久的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叫谭壹？为什么不叫谭零？”
    这名字和本人的属性也太不搭了！
    谭壹白了他一眼，但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站姿也更放松了些：“我奶奶给起的，我是家里第一个孙辈，奶奶叫我小一，后来就真叫这名了。”
    万嘉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我不信你家老人不给你起什么小名？”
    万嘉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没有小名，奶奶还记事时喊他“宝宝”，不过已经很多年没听到了。
    话题毕，谭壹正色道：“唉，你那个杯子，有什么说法吗？干嘛那么在意？”
    万嘉又摇了摇头。
    无非就是爸爸的杯子作为遗产给了哥哥，接着又到他手里。他这故事太没意思，不想和别人说。
    谭壹见他不愿说，又撇了撇嘴：“不说算了。”
    提起杯子，万嘉倒想起alan来，问：“我的杯子是alan走了以后碎的吗？”
    “不知道，反正我看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杯子也已经碎了。”
    “哦。”
    “茶水间那儿是给大家聊小话的地方，没有监控，要么你哪天问问alan……啊不行，你和他不对付。”万嘉还没想好下一步，谭壹倒帮他认真分析起来。
    万嘉放松了下筋骨，说：“算了，下次见到alan我问问看。”
    “你们还能见面？不会打架吗？”
    万嘉觉得古怪：“我为什么要跟他打架？再过几天我得跟着去他们剧组探班，顺便道个歉。”
    “哦，爸爸按头了。”
    21层几个小年轻私下里都喜欢喊朗总“爸爸”，对此万嘉十分不理解，忍不住发问：“为什么你们都要喊他爸爸？”
    谭壹顺口道：“衣食父母啊，不是很正常？那你想喊什么？老公啊？”
    “！！！谭壹！”万嘉受到了惊吓，拍案而起。
    谭壹见他难得急眼了，看乐子的心达到顶峰，继续言语刺激：“你不是还给他买早饭，还留宿紫荆港嘛~唉你别急啊……”
    万嘉要上去捂嘴，被谭壹跳开了，只得解释：“那些都是工作，你别乱说。”
    谭壹身子很软地往墙壁上一靠，说：“那我给你个忠告，你的朗总不喜欢下属太正儿八经的，天天一口一个‘工作’挂在嘴边。”
    万嘉忽略了“你的朗总”这种不严谨的说法，问：“为什么？”
    “怎么说呢……”谭壹斟酌道，“他其实不喜欢当老板，所以你不觉得我们这个核心团队也不是很公司化吗？”
    万嘉想了想，发现还真是奇怪。
    翎尚的制度很完善，上下分明。由于隐形业务分布广泛，底下的经办人员其实非常多，但从经办再往上层收束后，最核心的业务就集中在21层这些负责人手里。
    而到了这，氛围和风格发生了很大变化。
    朗谦远并不常出面，在谈判桌上的都是各位负责人，但他如果参与，要么是特别大的项目、关系到整体方向的关键合同，要么就是私人关系拉起来的谈判桌。
    私人的局万嘉参与过，那时，大家都管朗谦远叫“远哥”，不叫“朗总”。
    平时和梁主编他们交代工作时，朗谦远也更像是一个小而紧密的团队里的leader。
    这时谭壹又靠到他办公桌的前挡玻璃上，托着腮说：“不能怪我嫌你是个新人，你确实格格不入，这都没发现。朗总不会亲自教你什么，对你不满意了，也许直接就开除。今天算我看你翻垃圾可怜，提醒你下吧，以后你自己机灵点。”
    万嘉倒觉得朗谦远没有不愿意教，不过他没说出口，只是道了谢。

 第8章

    “哇，3点了，”谭壹看了看手表，提醒他，“大喜估计是没法对接了，你还不走？”
    万嘉便顺势问：“那你走吗？一起？”
    谭壹摇摇头：“我要把方案全拟好，估计今晚走不了了，做过去看吧，太晚就睡这儿了。你要不要也留宿？东西都有，很方便的。”
    万嘉立刻摇头：“不行，我要回去，在外睡不着。”
    谭壹耸耸肩：“那行，你先走吧。明天你最好早点去，跟大喜正式认识一下。”
    万嘉又想起刚才大喜的那条语音，顿觉头皮发麻。
    “……知道了。”
    第7章 老板对你真好
    万嘉前一晚见缝插针地去了趟医院，回家后睡得很差，采访当天又起了个大早，精神不是很好。
    为了遮住伤口，他戴了只黑色口罩，挑了一身白色衬衣马甲、白底带蓝条纹的露指手套、浅蓝色领带和西裤的套装。
    他先去给朗总买了指定早餐，在地铁站和二秘接头转交，再赶去美兰城，勉强没有迟到。
    大喜是个很时髦的年轻男人，衣着颜色光亮，发型张扬惹眼。
    四周没人注意时，万嘉小声询问林奇：“大喜打扮很出挑，不会抢嘉宾的风头吗？”
    林奇手上还在调摄影机，嘴里叼了半支烟，耸耸肩道：“他一直这样，不过我留照片的时候会注意的。”
    “哦，那就好。”
    林奇帮忙把万嘉引荐给大喜，双方相互礼貌地多聊了几句。大喜似乎挺喜欢他，自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听他说脸上有过敏所以戴着口罩，更是热情推荐了他很多抗敏的药物。
    “甜团的妆发还没好，我们可以先过一下最终的稿子。”大喜说着，把自己的平板递给万嘉。
    这个女团官方定名sweety-five，她们的经纪公司星辉文娱的人就叫她们甜团，说是有谐音“天团”的吉利意义，大喜便也跟着叫。
    万嘉和他细致核对了采访稿，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这会儿没什么事了，大喜拉住边上的林奇，道：“linky，来帮我和万秘书拍张合影吧。”
    “好啊。”
    林奇叼着烟帮他们拍了合照，当场导给两人，大喜p了一下，发在朋友圈里，又顺势跟万嘉加上了好友。
    这时，林奇朝化妆区看了眼，掐灭了烟，说：“嘉宾快好了，carlos，你找个地方看吧。”
    “好。”
    万嘉找了一个距离和角度都不错的角落，听完全程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不过后续大喜又在采访稿之外临场发挥了一些问题，几个妹妹们回答得不算很好，万嘉和梁主编远程沟通了下，认为重录就不必了，后期审稿时重点筛一下这段即可。
    采访结束后，现场还要再补拍一些硬照，之后万嘉又接到梁主编电话，按她要求当场又新增了一小段即兴发挥的采访短视频，准备做花絮发到官号动态。
    陀螺似的忙到下午1点，万嘉手上已经没什么要做的，而手头上还有一个宣传稿要写，他便告知现场其他人，自己先回了翎尚大楼。
    他还没来得及吃饭，走进电梯时，感觉到一阵晕眩。
    电梯到达21层，门开的瞬间万嘉想出去，外头也有个人正要进来，他匆匆抬头一瞥，顿时停在原地。
    “回来了？”朗总站在电梯门外，单手插着兜，打量着他。
    万嘉顿时谨慎起来，过度饥饿带来的心慌和冒汗不影响他礼貌又迅速地按住开门键，自己侧身让出位置来，请老板进电梯。
    朗谦远看起来像一只矜持的雄狮，对他的姿态感到满意，才屈尊走进了电梯。
    万嘉正要就势离开，又被喊住了。
    “等等。”
    “朗总？”
    “你既然回来了，那让二秘去准备宣传稿，你跟我走一趟。”
    正暴冷汗的万嘉听了噩耗，忽然觉得自己晕得更厉害了，直接眼前一白就往前倒去。
    “喂——”
    朗谦远反应很快，立刻伸手扶住了他，万嘉感觉自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托住，意识回笼时看清了眼前的情况，顿时惊醒。
    朗谦远有点紧张地问：“不是吧？演的还是真晕倒啊？”
    演你大爷的——
    万嘉头晕得厉害，出了很多汗，朗谦远怕他呼吸不上来，扯掉了他的口罩，这才发现整张脸都已经蜡黄了。
    “！！！谭壹——打120——”
    万嘉软绵绵地抬手阻止。饿过头而已，叫120也太离谱了，这太子爷太大惊小怪。
    要不是从电梯里出来不巧遇到他，自己现在已经吃上东西续上命了。
    谭壹“哒哒哒”跑过来，万嘉赶紧攒着劲出声：“别别，我、我吃点东西，就能缓过来。”
    “哇！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还是去……”
    “我吃点饼干，有点饿。”
    “啊……”谭壹无措地看了眼一旁的老板，又看了看坚持不要叫120的万嘉，只好说，“那行，你先去位子上坐着，我给你拿吃的。”
    谭壹四处搜刮来很多东西，一股脑堆在万嘉桌上。朗谦远原本是准备去检视几处即将被清退的地产的，这会儿也搁置了，站在一旁等他缓过来。
    万嘉坐在那儿吃咸味饼干喝可可牛奶时，遭到了全21层惨无人道的围观。
    图编多多一直不喜欢他，嘴碎地说了句：“你咋那么矜贵呢？”
    朗谦远也觉得，颔首道：“是有点，我还第一次碰到说跑一趟就晕在我面前的。”
    万嘉小声说：“不好意思。”
    不过，也有人替他伸张：“多多老师乱讲，嘉宝肯定是还没吃饭，低血糖了，正好朗总叫他，正好他低血糖犯了，这不是凑巧嘛。”
    说话的是《翎尚》杂志的主题策划，是个和万嘉同一批提上来的年轻姑娘，叫蓝可楠。
    闻言，朗谦远又提出批评：“又不吃早饭，陋习。”
    “嗯嗯，朗总说得对。”万嘉苦哈哈地点头，又自觉丢脸，找补道，“我吃会儿东西就好了，谢谢大家。”
    谭壹看了朗总一眼，试探问：“你要不要下午先休息？”
    万嘉可不敢休息。低血糖一会儿就能补上来，可要是留下坏印象丢了工作，全家都得跟着他玩完。
    所以他肉眼可见地急切起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还有很多待办，我等会就好了。”
    朗谦远顿了下，说：“谭壹，你下午去给他拿药，我订好了的。”
    “？”万嘉一抬头，有点疑惑。
    朗谦远却忽然伸出手，指尖搭在万嘉的下巴边缘，示意他向侧方转动脸颊。
    看了下，他嫌弃道：“口罩闷得更丑了。”
    万嘉这才反应过来，朗谦远说的是答应给他的过敏药。
    他此刻满嘴塞了饼干和可可牛奶，鼓着脸，脸被朗谦远一根指头指挥着转到一边，这姿势不知道激活了什么隐藏按钮，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眼角余光瞥见，蓝可楠甚至举起了手机来拍照，还一脸激动姨母笑。
    “……”
    朗谦远放过万嘉的脸，转头指了指蓝可楠：“刚拿起手机干什么了？”
    蓝可楠眨眨眼，装傻：“看消息，老板，我近视眼。”
    朗谦远勾了勾嘴角，最后也没点破，手指虚点了几下：“小蓝，你那报告还有半天死线。”
    “好的老板！是的老板！”
    万嘉无语，瞥了眼蓝可楠，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磕cp的很多，但当着老板的面给他整活的就不多见了。不过这位年轻策划工作能力很突出，人也鬼机灵，谁都喜欢她，老板居然都没计较，自己就更不好太当回事了。
    吃了些东西下去后，万嘉缓了过来，脸色也正常很多。
    朗谦远最后还是带着二秘出去了，万嘉留下来整理宣传稿。
    这东西是给后天时装秀发布会准备的，这场秀放在2个月后，前期发布会的规模很大，邀请了翎尚做整版主题宣传，文字工作量很大。这也是万嘉不敢休息的原因。
    下午，蓝可楠在微信上敲他：“要吃上好佳吗？或者仙贝？”
    万嘉抬头看了一眼，蓝妹妹正捧着一包很大的上好佳，压低声音“咔嚓咔嚓”。
    “不用，我没事了，谢谢。”他礼貌回复。
    “哦，你要吃自己来拿，没关系哦。话说，老板对你真好~”
    “……”
    万嘉感觉她就是想来说最后半句话。
    临下班，谭壹把药和病历本带了回来给他，又说了一遍医嘱，万嘉听完道了谢，送了谭壹一支香水小样做谢礼，谢这两天谭壹对他态度好转，他得以喘了口大气。
    谭壹的宣传稿写完后，又被梁主编叫过去，一起讨论了些女团稿件的内容，帮着挑了些照片。
    下班时间，万嘉正犹豫要不要加个班，正巧翻到白天时大喜发的那条朋友圈，意外地在评论区看到了新晋影帝罗钦的留言，问照片里的是谁，大喜没有回复他。

 第9章

    他正咋舌，又收到了朗谦远的通知。
    “晚上7点有场临时会议，我远程参加，你把会议室连好，把我的茶杯和笔记本放好就可以走了。”
    朗谦远难得很体谅人，没有要求他跟着加班，万嘉反倒有点不习惯。
    于是，他礼貌地意思意思：“收到。朗总，二秘如果不方便，我留下也可以的。”
    没想到，朗谦远的体谅可能也只是意思意思：“哦，那行，还是你留下吧。”
    “……”
    “再给我叫一份海鲜饭，2块金砖鹅肝，你自己也叫点东西吃。”
    “允许你报销。”
    万嘉叹了口气，回复：“好的老板，谢谢老板。”
    “客气了。”
    “嘉宝。”
    “……”万嘉盯着这2行字，跟见鬼了一样。
    平时这么叫他的只有21层的几个年轻女孩子，朗谦远这是今天听蓝可楠叫了，所以故意在揶揄他么。
    叫好海鲜饭、鹅肝和自己的乌冬面，放置好开会用的东西，万嘉回到工位上。
    这时大部分人开始下楼吃晚饭，很快办公室就剩下万嘉。
    修车厂发来了费用单子，实在很贵，但不得不修，否则下周去近郊又不方便。
    于是他剔除了部分昂贵又不影响安全性的项目，只勉强维修，花费大多走了保险，一时间倒也还好。
    几乎是在钱款打出去的下一秒，他收到一条来自市一医院的短信。
    短信通知他侄子的手术已经排上队了，可以预付款。
    “……”
    万嘉顿时后悔转账时手速太快，不过仔细想想，自己支出的那点维修费用也不足以填补手术费的缺口。
    他摸了摸放杯子碎片的盒子，略感焦虑地确认了一遍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思考再三后，万嘉去了吸烟室给医院打电话。
    “喂，请转接0919……刘医师，我是万明的叔叔……唉，您好……是这样，我想了解一下万明手术的付款最晚大概什么时候？医院方面有没有分期付款和费用减免的政策，我这边钱有点紧张……”
    “有的，我找一下……”
    刘医师跟他详细说了特殊政策的申报要求，又和万嘉初步拟定了手术时间。
    万嘉还是先往医院账户里打了笔款，算作是预付，否则，他害怕万明的手术会被医院往后排。他又用公司打印机打了几份医院的申请表格，开始埋头填写。
    晚些时间，一些加班的同事陆续回来，万嘉又接到了医院电话，吓得他一个激灵，抓起手机边接起来边往吸烟室跑。
    原本要和他打招呼的策划蓝可楠愣了愣，问身边同事：“万秘书为什么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
    同事认真分析：“好像是有电话进来了，也许是老板找他。”
    “不会，老板找他他都是‘好紧张>///<’那个表情，你懂吗？反正不是这样的。”蓝可楠边说边笔划。
    然而事实上，万嘉是因为这个点接到医院的电话，产生了一连串负面猜测，自己把自己吓到了。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夜班护士长告诉他：“万明小朋友不肯做晚上的检查，吵着要见你，你看这……”
    万嘉正要接话，眼角余光瞥见电梯忽然下行了，从窗口望了眼，见到朗谦远的车正进泊车位，司机独自在里头。
    朗谦远应该已经回来了，正在上楼。
    万嘉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道：“刘医师，麻烦把我电话给一下明明，我和他说。”
    他尽量快得跟小朋友通了话。万明只5岁多，身上很疼，爸爸妈妈没了，熟悉的叔叔也不在身边，一下发起脾气来。但万嘉哄了几句，他又懂事起来。
    “我知道了，叔叔，我不哭了。金阿姨说，去做完检查就给我吃水晶葡萄，我可以吃吗？”
    万嘉小声说“可以”。
    一旁的护工金阿姨笑说：“万先生放心，我不收你葡萄钱。”
    万嘉不好意思地道谢。
    他财务状况不佳，出手总是很紧巴，这几个护工都知道他。所幸她们虽然有时嘴碎，说话不好听，实际上人却都很好，常给万明带东西吃。
    万嘉答应万明晚上一定去看他，万明就主动催他挂电话，说自己要去做检查了。
    万嘉哭笑不得，道了别，出门才发现会议室的门都关上了。
    他抄起自己的记事本，赶紧过去。
    开门时，屏幕里会议已经进行到正式的议题了。
    “不好意思，刚有个电话。”他小声道歉。
    朗谦远搭着腿坐在椅子里，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做手势让他入席。
    “你一起听一下。”
    “好的。”万嘉赶紧隔一个位置坐下。
    第8章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会议是商委组织的，传达了一些最新政策变动，全程只讲干货，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视频连线断开后，朗谦远转了半圈椅子，长腿搭着，昂贵的皮鞋尖朝向万嘉。
    “刚才迟到了8分钟。8分钟都够你办好离职手续了。”
    万嘉吓一跳，早听说朗总非常忌讳迟到，是真的会逮到了开除的那种，赶紧站起身又解释了一次。
    “实在对不起！刚正好在接电话，我没有留意到会议开始的时间，对不起！”
    朗谦远沉默了会儿，忽然又说：“你看起来很困，还没恢复？”
    万嘉摇摇头。
    他在会上一直在担心医院里的情况，所以此刻并不是困，只是精神不济。现在又担心真的丢了工作，觉得更加头疼，掌心不自觉攥紧了。
    朗谦远忽然心情转好似的，话风一转：“不过看在你今天这身衣服不错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万嘉忍不住想，他在逗我吗？
    朗谦远说着，就认真评论起来：“这套的领带和手套很称你，马甲收腰的线条不错，整体效果很好。”
    “额……”万嘉迟钝的大脑找不到可以接的话了。
    “这杯咖啡我还没喝，你喝了吧。”朗谦远把一杯完全没动过的咖啡转了个边，用指腹按着杯壁，推到了两人中间。
    万嘉愣了愣：“不用了朗总，我……”
    “我还需要听你说说关于sweety-five的想法，没那么早下班，你吊吊精神。”
    “……好的。”万嘉手臂没那么长，半个身子探出来够那杯咖啡，露出腰背收束的马甲线条。他把杯子拿到手边，抿了口就放下了。
    和万嘉紧张的样子不同，朗谦远愈发放松，右手的三指按住领带结下拉了一截，解松了第一颗扣子。
    他终于进了正题：“行，先说说对这支团的整体看法吧。”
    万嘉心里长出一口气，保守地评价道：“挺青春活力的，也有比较可爱的叛逆小个性，团员的长相也有记忆点，不过和大热门的j团定位重叠了，只能说是有机会火吧。”
    “你听过她们的主打歌没有？”
    “昨天查资料的时候听了，挺朗朗上口的，舞蹈的几个动作很不错。”
    “嗯，”朗谦远颔首表示认同，“那么，你看看蓝可楠那边给的进一步合作的报告，里面列了5个方案，要配合她们出道单曲首发和初舞台，你觉得哪个合适？”
    万嘉有点忐忑。
    提他上来时，人事部门领导告诉过他，第一秘对老板的决策会有直接影响。现在朗谦远一问，这种压力突然就上来了。
    每一份方案他都看了几遍，对比着挑了又挑，专注到甚至没注意这期间朗总在干嘛。
    过了会儿，他才有了答案，拿起其中一份：“我认为这个方案好些。”
    朗谦远保持姿势坐着，手掌心一摊，万嘉立即倾身把方案递了过去。凑近时，可以闻到对方身上很冷冽的海洋香水的味道。
    “嗯，这份也是我目前最偏好的。不过它还是有不少问题。”
    朗谦远一边罗列了几个点，一边随手在方案上批注关键字。他的手指修长，写字时关节处轻微用力，拿捏钢笔的动作很好看。
    万嘉不太用钢笔，研究了好一会儿，设想该怎么样才能捏得这么好看。
    完成后，朗谦远把稿件往桌上一丢：“辛苦你加会班，把我的意见整理给策划组。”
    万嘉拿起那份稿件，点头道：“好的。”
    朗谦远觉得有趣，不知道这人的底线在什么地方，便又表情严肃地逗他：“我记得蓝可楠和你是一起上21层的，是吧？你觉得她工作上怎么样？”
    万嘉一愣，谨慎答道：“我和蓝老师合作时间不长，感觉她很有干劲，挺努力的。”
    “嗯，努力是挺努力，也敢于尝试和表达自己的想法，就是方向上，稍微不成熟了些。”朗谦远点着下巴评价道。
    静了会儿，朗谦远又问：“那么，彭多呢？他是不是经常针对你？”
    “多多老师对图片要求很高，我业务不精，所以他多批评也是对的。”万嘉说着些人五人六的假话，没提那些办公室热议的桃色八卦。

 第10章

    关于图编多多的情感动向，还是蓝可楠跟他唠的。
    ——“嘉宝你知道吗？多多喜欢林奇老师！弯恋直，有苦吃！”
    彭多有没有苦吃他不知道，但林奇一直刻意回避彭多的各种照顾，又经常和万嘉走得近，万嘉就老是想，或许这才是他总被彭多针对的原因。
    朗谦远又问：“那你觉得，他俩谁更合适再进一步，做副主编？”
    万嘉一愣，更谨慎道：“我跟他俩都没那么熟悉，不太清楚。”
    “哦~是吗？”朗谦远也知道他想打太极，便随口换了个问题，“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
    万嘉眼睛都睁大了些，看朗谦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等他回答，一时间有点懵。
    朗谦远等了会儿，又说：“你对我这个老板应该比较熟悉了，有什么想法吗？”
    万嘉心里想，我的想法就是想下班。
    但是他说：“您对我们要求很高，很认真……”
    “觉得我是个好上司吗？”
    “……是。”万嘉的眼皮跳了一下。
    闻言，朗谦远笑笑，手里的钢笔一转，收了笔尖，站起身：“明天你放半天假。”
    “啊？”
    朗谦远指了指他的手和脸：“明晚有饭局，你和梁萩跟我去，白天你养养伤。后天发布会你也去，结束会有红包。”
    “好的朗总！谢谢朗总！”
    朗谦远扯了扯嘴角。
    走出会议室时，他说：“下次别撒谎。”
    “啊？”
    万嘉迟钝地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说“好上司”那个问题的答案，顿时哭笑不得。
    也许他所有的回答都太敷衍了，朗谦远喜欢直接的沟通方式，核心团队这些人每个都是单刀直入的性格，直白也大胆。
    谭壹说得对，确实只有他格格不入，因为他顾虑更多。
    朗谦远回了自己办公室，万嘉的精神这时才放松些，去冲洗掉了那杯倒霉咖啡，又收拾了朗谦远的东西，帮他放回办公室时，见他也还在加班。
    万嘉整理完方案的批注，碰巧林奇也回来加班，便起身活动筋骨，倒杯水的同时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回座的路上，他顺道看了眼朗谦远的办公室，见他还在忙。
    林奇溜达过来，也朝同一方向看了眼，低声说：“那天你和alan那事好像闹得有点大。刚听司机说，朗总下班路上都接了家里一通电话了。”
    万嘉一愣：“啊？是吗？”
    朗谦远完全没有提起。
    “嗯，alan的爷爷不止在影视圈有人脉，不过不用紧张，朗总也不是那么听家里的指令。”
    “真的假的？以朗家那种势力，身在其中的人都得听令吧？”万嘉倒是头一回听说这方面的事。
    林奇一边摆弄相机，一边说：“朗总有办法的。”
    “？”
    不过，林奇又换了个话题：“对了，那天联系不上你的时候，谭壹可紧张了，比我们其他人都要紧张。”
    “是吗？”这倒是挺出乎意料。
    “所以你不用在意他平时的态度，这人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万嘉闻言，忍不住想笑：“我已经发现了。”
    林奇点点头，又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来准备开始工作。
    万嘉不太八卦的心里忽然想起一桩八卦，有点好奇，加之希望自己多少识时务一些，不要总显得不入流，便跟了过去，小声问：“你知道罗钦吗？”
    “那位新晋影帝？”
    “嗯。我今天和大喜加了微信，刚在朋友圈刷到我俩的合影，底下还有罗钦的评论。大喜不是跟翎尚高度绑定吗？我还以为罗钦和翎尚一脉都不怎么来往的。”
    “哦，你想到这啊，”林奇简单作答，“在朗总收购翎尚之前，翎尚有个参与某好莱坞电影三部曲的企划项目，当时男主角定的就是罗钦。”
    “还有这事？”万嘉第一次听说。
    “嗯，我记得还有当时采访罗钦说起此事的视频，”林奇翻了翻手机，给万嘉看，“哝，就这段。”
    视频里的罗钦比现在看上去更年轻些，话语间谈及未来发展，十分自信。
    不知为何，万嘉觉得罗钦的声音莫名耳熟，像最近在哪听到过。
    “这应该是他唯一一次接近好莱坞。但是朗总来了以后，整个企划都被他砍掉了，后因资金不足，电影拍摄也吹了。”
    “哦……所以他们就此结仇了？”
    “这应该不是他们第一次交恶，听说两人是校友，在学校里时就有矛盾，还打过架。”
    万嘉咋舌。
    林奇接着说：“我也不知道真假，像朗总这种世家子弟出身的人，会跟别人打架本身也挺离谱的。不过我听说，应该跟另一个人有关。”
    万嘉起初没get他的暗示：“什么另一个人？”
    “就是三角恋嘛。”林奇道。
    “……哦。”那倒是都说得通了。
    林奇聊完闲话，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有空吗？帮我一起挑照片？”
    但万嘉无论如何都要走了：“今天不行，有事。”
    林奇耸耸肩，没再挽留。
    万嘉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下班……
    朗谦远的办公门适时打开了：“万嘉。”
    “……”
    万嘉努力不哭丧着脸，礼貌地转身询问：“朗总，还有事吗？”
    “我司机刚有急事请假，你替我开下车，回紫荆港。”
    “好的。”
    或许是受大家的反应影响，现在一听到“紫荆港”三个字，万嘉就心头狂跳。
    朗谦远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公文包递给万嘉，自顾自等去了电梯口。
    万嘉赶紧跟上。
    朗谦远的通勤车是辆宾利suv，万嘉开不习惯，全程都很紧张，以至于一路上氛围都很沉闷。
    到地方后，他松了口气，才发现朗谦远正撑着脑袋看他笑话。
    语气里也满是揶揄：“嘉宝，怕把我车撞了？”
    万嘉被他叫得手臂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嗯。我没开过suv，不好意思。”
    “没事，多开几次就习惯了。”
    顿了下，朗谦远又说：“真撞坏了也没关系，丢给汽车厂去修，我不会计较的。”
    “……”真有钱。
    万嘉的破奥迪还躺在修车厂，只能抠抠搜搜地续命，这样一对比，实在没天理。
    “还有……”
    万嘉又颇为紧张地看向自己的老板。
    朗谦远继续说：“刚才关于那支新人团的看法不错，很会抓重点，你可以多跟梁萩学点东西。”
    “啊？！”朗谦远大概是唯一一个夸万嘉的人，得到了隆重的表情变化反馈，“谢谢朗总！”
    “嗯。”
    朗谦远没再说什么，却也没下车，而是保持这样的姿势，神色轻松地看着他。
    万嘉想了想，忽然悟了：“朗总，那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朗谦远笑了下：“明天不要了，后天给我带东一饭店的小笼包。”
    ——五星级饭店里很难排的顶流早餐。
    “……好的。”
    朗谦远这回直接下了车。
    万嘉交还了车钥匙并道别，朗谦远没有进去，而是就站在独套小庄园的大门口，目送他离开。
    也许是刚得到了夸奖，感觉到老板的目光时，万嘉心里有一串气泡在唱歌。
    这串气泡直到他从紫荆港出来，换了公交去市一医院时，才慢慢消解。
    上车后，窗外的流光和扶手的“当啷”声交替催眠，他短暂睡了十多分钟，在接近目的地前惊醒了。
    万嘉浑浑噩噩地下车，走进医院大门。
    一股消毒水味瞬间扑面而来。
    第9章 朗总挺照顾你的
    万嘉到侄子病房外时，见里面已经关灯，推门进去，里头是隔壁几个陪床家属的呼噜声。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搬了把椅子，坐到侄子的病床边。
    万明是个好看的小孩，脸蛋粉白，睫毛老长老长的，在眼皮上形成一扇影子，嘴巴微微张着，睡得很沉。
    每次万嘉看到他睡得安稳，心里的焦躁就少一分，觉得虽然比不上当年哥哥独自养他长大那么厉害，起码自己到目前为止干得也还不错。
    他缓慢地向后靠，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在黑暗中注视着这张稚嫩的脸。
    万明的脸部轮廓和眉骨都像他爸，眼睛和鼻子像他妈。
    万嘉的思绪短暂回到大学毕业那年，再过几天，他就能去心仪的漫画工作室报道了，还信誓旦旦和同学说，虽然开始时到手工资很低，但等他画火了……
    不过现实跟他们全家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他哥哥嫂嫂带着当时正要过3岁生日的万明去游乐场，路上被一辆超载超速的运渣车撞上，他哥的车倾翻在倒出的渣土堆中。两个大人当场身亡，但被他们共同护住的万明活了下来，全身上下留了多处伤。

 第11章

    这2年万明都住在医院里，从懵懂的幼儿，长成了一个明白什么叫“遗孤”的儿童。
    出事后万嘉急需用钱，心心念念的漫画工作室那点底薪实在不够看，恰巧翎尚在招人，他的人生也因此拐了个大弯。
    万嘉有时觉得就像轮回，他走在别人重复走过的命数上。
    爸妈死于事故，留下两个孩子，起初还和同学搞混混帮、嫌弃身后跟着的鼻涕虫弟弟的大哥，一夜之间要去求亲戚们、求学校、求社区，替他们弟兄俩找一条活路。
    十几年后，万明就像当年那个懵懂的万嘉，而万嘉自己，则长成了大哥的模样。
    可惜他本来可以把老爸的搪瓷杯留给万明的，现在不能了。
    万嘉的思绪在黑暗中混沌地纠缠着大脑，直到后半夜天快亮时，他才因疲倦而睡着。
    一大早，万明把他喊醒。
    “叔叔——起床辣——”
    万嘉痛苦地睁开眼，晃了晃脑袋：“别喊了，明明，别吵到其他人。”
    “叔叔懒虫，起得比我还晚。”万明上蹿下跳，耍宝一样开心地压低声音又叫又笑。
    “昨天吃葡萄了吗？”
    “吃了，好甜！”
    万嘉笑了笑，顺手试了下万明的体温，没什么问题。
    他站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去洗了把脸，拿了早餐回来。护工阿姨也在了，正帮万明换身干净病号服。
    万明小小的手从衣袖里伸出来，可以看到手背上好多针孔，万嘉知道在指腹、上臂也有，他每次看到都心里发怵，但万明这小孩已经习惯了。
    万嘉走过去，放下粥，把万明的手拉过来瞧，还好没有发青和肿起的状况。
    万明在病床上蹦：“叔叔！我的手像不像草莓！”
    “不像。”万嘉放开他，去支小桌板。
    “哇，咸鸭蛋，叔叔帮我剥剥。”
    万明最喜欢吃咸鸭蛋的蛋黄。万嘉给他剥好，挖了蛋黄给他，把自己那颗也给了他。隔壁床一个大姐一直在看他们，这会儿忍不住笑，把自己的咸鸭蛋也给了万明。
    万明吃了三个蛋黄，喝了一碗粥，心满意足了。
    万嘉今天有假期，于是陪了他很长时间，两个人玩了会儿数独，午饭后又拗不过万明，允许他打了半小时掌机游戏，又看了半小时小火车动画。
    下午3点过，万明睡午觉，万嘉嘱咐好护工后，捏了把孩子的手，离开了市一医院。
    他到翎尚后，找梁主编了解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梁主编告知他：“今晚的饭局是和城建集团的几位领导吃饭，翎尚过去几年和对方签过几个有问题的项目，现在都被叫停了，对方负责人也换了一波，我们老板和新接手那套班子中的一两位有些私交，这顿饭主要是联络联络感情，认识下其他人，也许顺道能谈个好项目。”
    万嘉对这块很陌生：“城建集团，是做房地产的？”
    “以前是，现在也在转型到更精更专、铺面没那么大的方面去。你可能不清楚，老翎尚的业务方向从几年前开始就转向了房地产，表面的文娱业务都快成假皮囊了，近一年多市场不好，如果不是朗总收购，翎尚不会好过。现在，朗总只是在让翎尚走回最初的那条路。”
    万嘉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那今晚也会谈房产项目的合同？”
    “用作文娱目的的房产项目，有可能。”
    “好的，我提前做做功课。”万嘉道。
    梁萩笑了：“你去了解一下也好，不过今晚谈生意不是重点，整体氛围更为重要，敬酒交给我，但你也要活跃一些，千万不要说扫兴的话。”
    “我知道了。哦对了，朗总说时装秀发布会我也去，能跟我具体说说吗？”
    “哦？”梁主编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过会儿，又了然了。
    她难得和煦地笑了笑，说：“朗总挺照顾你的。”
    “嗯，我知道。”
    昨天朗谦远特意说这次活动结束有红包拿，万嘉当时就激动地谢了又谢。一般来说，这种机会会给商务，但明天的活动除去原定的商务老师以外，还硬塞了万嘉进团队。说是让他协调和盯现场，其实无非是alan的事情上扣了他钱，朗谦远随便找个由头补贴给他。
    梁主编看了他两眼，又说：“上午朗总找过我，跟我说有空可以多教教你，方便你迅速上手整个翎尚的核心业务。”
    万嘉想起昨晚朗谦远的话，没想到他还特意跟梁主编打了招呼：“啊，那谢谢梁主编，以后还要麻烦你教我。”
    “没事，翎尚的核心无非就两块内容：杂志和年终大奖会。不过先说好，我不喜欢跟笨的人对接工作，你最好跟上节奏。”
    万嘉脑海中升起一个巨大的“笑哭我了”表情包，不得不打包票自己智商没问题。
    -
    晚上，万嘉和朗谦远、梁主编同行赴宴。
    第10章 “远哥”
    为了遮盖脸上的过敏，梁主编在车上给他稍微打了点遮瑕底妆，朗谦远在一旁看着，好一阵没有说一句话。
    万嘉可能被pua多了，资本家没指示没批评让他很不习惯，屡次偷偷去看朗谦远。
    梁主编打完底妆，又拿出眉笔：“你左边眉毛比右边淡，我稍微给你补一下。”
    “好的，麻烦了。”梁主编肯定有强迫症。
    在翎尚工作的这段时间，万嘉已经几次被同事临时化过妆了。
    大概因为他们圈子弯多直少，而且很多男生本身也会带妆上班，女孩子们上手动他的脸时，也不太讲究距离感。
    不过他的老板在一旁看上去不是很爽的样子。
    这让万嘉有些坐立不安，轻微挪动了一下，又转动目光去偷看朗谦远。
    “唉别动——”梁萩低声惊呼，“你眼睛往上看，不要去看朗总。”
    “不好意思。”万嘉赶紧收回目光，脸微微发烫。
    一旁的朗谦远闻言，倒是勾了勾嘴角，鼻息呼出一口气，换了个坐姿去看车窗外。
    入席后，城建这套新班子里的一位年轻领导帮双方做了引荐。
    气氛起初有些干燥，不过梁萩十分熟练，很快就在推杯换盏间把各位大佬们的情绪带动了起来。朗谦远一开始的态度挺寡淡，吃到中途时，也明显高兴起来。
    万嘉在一旁跟着喝了少许白酒，主要是配合双方谈生意的意图，适时插话提醒朗谦远一些细节。
    还好他出发前恶补了一些商业房产价格趋势和房产合同的注意事项，虽然梁萩说今天重要的是氛围，席间还是谈论了不少合作意向，所幸他没有掉链子。
    连对方团队里的一把手都说：“万秘书看上去年轻，实际上完全担当得起朗总第一秘的身份啊！”
    顺着几个人夸奖和鼓励的话头，梁主编道：“万嘉成长得很快，是该好好谢谢朗总提携指点。”
    万嘉平日里不会太出挑，但到这种场合，也还算反应迅速的。他立刻倒了满杯站起身，恭敬地去敬自己老板。
    “谢谢朗总提携……”
    “哎呀万嘉，今天在场都是朋友了，别跟我们远哥生疏啊。”梁萩大声说着酒席上的玩笑话。
    万嘉被大伙撺掇了几句，酒精上头，冲动又拘谨地喊了朗谦远一声：“远哥。”
    朗谦远带着浅淡的笑意，肢体舒展地坐在椅子里，搭着腿，手里不太用力地拎着酒杯，看万嘉软而润的唇间说出“远哥”一词。
    “嗯。”朗谦远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微微抬手，配合万嘉碰了杯。
    “叮当”一声响，席间其余人都笑开了，气氛到达一种清醒又松懈的半酣状态。
    万嘉在朗谦远的注目下喝干净了酒，得到一旁梁萩认可的眼神。
    这顿饭局氛围很好，后来所有人都喝嗨了，几乎没人再坐下来，到处拉着手举着杯侃侃而谈。
    朗谦远还和对方老总分享了吐烟圈的几个小把戏。这是万嘉第一次看朗谦远抽烟，双方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吐烟的技巧，应该是相当尽兴。
    原来香烟在这些人手中也可以是个值得研究玩法的玩具。
    觥筹交错的间隙，朗谦远起身走动。
    他晃了没一会儿，就过来搭住万嘉的肩膀，虚靠在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尼古丁味道和身上十分淡的高级男香的余调，冲击着万嘉一点也不直的脑神经。
    “刚才叫我什么？”
    万嘉转过头看向朗谦远，需要微微扬起下巴才能看到他的表情，但是此刻也很难分辨朗谦远有没有在笑，是不是高兴。
    “不好意思，我冒昧了……”
    “没事，你叫。”
    其他人叫“远哥”，都熟练而自然，就他叫得青涩，所以显得特殊。看他仰头喝酒的样子，就像一只羽翼未丰的、温顺又矜持的天鹅，误入了这片满是孔雀的酒池子。
    而朗谦远站在翎尚最高层，手握着可以随意套取孔雀的绳套，此刻却更想摸一摸天鹅的白颈。

 第12章

    朗谦远拎过自己空了的酒杯，又从分酒器里倒酒。
    万嘉犹豫片刻后，伸手拦了拦：“朗总，少喝点吧……”
    朗谦远忽然抬起眼皮盯着他看，过了会儿，把那支已经乘满白酒的小酒杯举到了万嘉唇边。
    “那给你喝吧。”朗谦远笑说。
    “……”
    万嘉认命地想去接，朗谦远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执意要他就着自己的手喝。
    万嘉红了脸，还自由的那只手也抬了起来，一碰到朗谦远举杯的手背，刹那触电般挪开了，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微微低头，用嘴接了杯中酒。
    可是，这杯的味道很寡淡，根本没有辣劲。
    “是——”万嘉吃惊地睁大了眼。
    朗谦远用虎口卡着酒杯，伸出拇指放在他唇上，像盖手印似的轻按了一下，坏心眼地冲他wink。
    万嘉的大脑呆了片刻。
    他记得酒是自己分的，里面不会掺水。而这一杯刚从分酒器倒出来的分明就是矿泉水而已。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偷换的。
    朗谦远笑完便收了表情，手指挪动，食指尖擦过万嘉唇瓣，深灰色的眼眸情绪难辨，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他移开了手，万嘉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完全无意识地舔了舔唇。
    ……
    “万秘书，来来，我敬你一杯。”一人拎着自己的酒壶过来，打断了逐渐升温的氛围。
    朗谦远平直地移开视线去看来人，握住万嘉手腕的那只手并没有放开，另一只手把空杯一扣，放在桌上，手掌盖住了杯口。
    “唉朗总，这可不厚道了，才开始喝呢。”
    “朗总别小气啊，让万秘书陪我们再多喝2杯。”
    朗谦远张扬地笑了下，四平八稳道：“万秘书等会要送人，不喝了。”
    ——虽然万嘉根本不需要开车。
    第11章 一个单纯的年轻人
    朗谦远替万嘉拒了酒，自己却跑去劝别人再喝一杯。
    看他举着自己那个小壶到处碰杯，一副喝得很多的样子，知道那其实是水的万嘉心里有千万只金刚鹦鹉在吐槽。
    不过托朗谦远的福，后半场他确实一口白酒也没再喝过。
    散场后，万嘉是最清醒的那个，照顾着每一个人爬着、躺着、蜷缩着进车里，又尽职尽责把席间唯一的女士梁萩送到家，最后才陪朗谦远到紫荆港。
    朗谦远一路上都不怎么开口，和往常一样，酒后他就会变得寡言。
    万嘉送他到地方，因工作行程紧张，不得不在他下车前多问一句：“朗总，alan他们剧组月底就要结束拍摄了，可是这几周安排得都很满……”
    朗谦远平直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有些古怪的压迫性，万嘉忍不住吞咽口水，又补充道：“我是不是把一些事往后挪比较好？”
    “密码错误。”
    朗谦远一路未开口，一说话声音就很沙哑，在夜里有种慵懒的性感。
    万嘉听晕乎了一阵，紧接着惊醒过来，被酒精包浆了的大脑反复琢磨什么叫“密码错误”。
    车里诡异地安静了会儿。
    “你叫我什么？”
    万嘉愣了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尝试：“远哥？”
    “嗯。”朗谦远的眼皮终于抬了起来，鼓励地冲他勾起嘴角，冷冽的香味一缕一缕扑进万嘉鼻腔。
    “那行程安排……我需要改吗？”
    朗谦远低声说：“不用，有空就去，没空就再议。”
    过了会儿，他问：“怎么？你很想去道歉？”
    万嘉赶忙摇头：“没有。”
    他只是想去问杯子的事。这件事一天没有答案，他一天不得安宁。
    朗谦远看着他道：“那就暂定月底抽半天去看看吧，现有的行程不用动，压缩时长就行。”
    “好的，我调整后再……”
    “万嘉。”朗谦远忽然打断了他。
    “嗯？”万嘉微微睁大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原本车里空间宽敞，但朗谦远忽然朝他倾身，一下子，仿佛整辆车都变小了。那一瞬，让万嘉有种周遭世界被这个人完全覆满的错觉。
    低哑的嗓音调和着白酒香：“这些小事，你定就行。我相信你。”
    “还有，今天表现不错。”
    说完，朗谦远下了车。
    万嘉还没消化完这番话，愣了愣神，才手忙脚乱地准备跟着下车，换乘公交回家。但是他才刚探出半个身体，就被朗谦远按了回去。
    两人之间离得很近，气息缠绕。
    “别下车了，让司机送你到家。”
    万嘉万万不敢：“不不不我自己……”
    “刚送了梁萩，我向来一视同仁。”
    朗谦远把手按在万嘉肩上，掌心的温度很高，隔着薄薄一层衬衣传递过来，灼烧着万嘉不坚定的理智。
    “那……我……谢谢朗总。”
    万嘉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不太敢直视那双凌厉的眉眼，卡顿了片刻，立即知情识趣改口道：“谢谢远哥。”
    朗谦远轻笑了下，退开一步，站得稍远帮他关了车门：“路上小心。”
    司机缓慢发动了车子，载着万嘉离开紫荆港的小庄园。
    -
    第二天一早，万嘉排在长长的队伍里等东一饭店最富盛名的小笼包。
    昨晚的酒劲散去了，只留下一点惶恐和忐忑。
    他买到了包子，搭配一碟特制风味酱，骑了一辆小黄车到公司楼下，又一路提着早餐袋子上了21层。
    朗谦远还没有来，他就把小笼包放在他办公桌上，用微信告知：“朗总，早餐我帮您放在桌上了。”
    过了会儿，收到了简短的回复：“嗯。”
    万嘉清醒后又变回谨慎规矩的打工人，不想逾矩，朗谦远也没有继续执着于让他改变称呼，他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趁时间还早，他整理了最近几份早餐的发票，跑去财务的楼层报销。
    这儿大概是万嘉最不愿多来的地方，但又不得不来。收单子的同事说话有些刻薄，斜睨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朗总吃个小百来块钱早饭你也要来报销啊？这么多票子，烦不烦呐？”
    万嘉好脾气地冲人笑笑。
    “就发票啊？给我看看朗总让你买早餐的凭据，还有这张定额的，我不收。”
    他没办法，和人拉扯了半天，软硬兼施地求人收下单子。
    其他同事陆陆续续到了。
    多多正巧过来这层报出差的费用，见他为一百多块早餐钱跟人磨嘴皮子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万嘉没有理会，继续说自己的。
    最后总算是让人家把单子全收下了。万嘉松一口气，赶紧回21层。
    梁萩正在点人：“谭总助、万秘书、乌总监，都到了吧？还有谁去叫一下商务部的奉烨老师，让他上来我们这边集合。”
    空降到翎尚的商务总监叫乌裕宁，约莫30出头，日常工作状态就是“能摸鱼绝不努力”，应该是21层唯一不怎么加班的人了。他同样也不太管商务部的下属，全然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因此，万嘉自行给商务部打了电话，通知要同行的奉烨老师上楼汇合。
    朗谦远从办公室出来了，擦着嘴叫谭壹给他拿衣服。
    谭壹今天为他搭配了一套本白西装，剪裁很出彩，整体却是简约风。搭一对耳钉，和贵气的麦穗状黑钻胸针。
    等朗谦远穿戴完走出更衣室，万嘉才惊讶的发现，即便是最简约的设计，穿到他身上也会过于醒目，怎么样都是吸睛的。
    朗谦远站在靠近电梯的位置，眼神有意无意扫过万嘉身上，万嘉便下意识低了头。
    临行前，谭壹低声道：“万嘉，你吃不消的话，要不要跟二秘换一换？”
    “没事。”万嘉知道自己看上有点没精神，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今天有红包，必不能错过。
    梁主编也打量了他一番，道：“等会路上补个妆吧。好了，人齐就出发了。”
    临走前，万嘉听到多多阴阳怪气地说：“有的人就是掉在钱眼里，空有一副皮囊，配拜金俗人魂，白瞎。”
    万嘉转头，看到林奇不悦地瞪了多多一眼，多多悻悻地闭上了嘴。
    他有些哭笑不得，没有理会多多那番话。
    今天他们人多，开了一辆公司的商务车，空间足够。谭壹把自己的化妆包借给了万嘉，路上大家一边讨论行程安排，一边聊着些工作上的事，因为有朗谦远在，氛围稍显拘谨。
    遇到一个红灯停车时，大家都有些沉默。
    朗谦远忽然叫了一声：“万嘉。”
    “唉，朗总？”
    “探班剧组的时间安排怎么样了？”
    万嘉赶紧汇报：“26号那天下午原定是就去看一下城建的几块地，如果压缩时间，这天最合适。另外还有28号晚上6点过后，剧组有夜戏要拍，我们这边只有一个直播计划，需要您出镜大概半分钟，如果把出镜的时间放在前半段……”

 第13章

    “最好别，”梁萩道，“放在后段才能吸引观众等下去。”
    一旁的奉烨道：“就是，我们老板可是金字招牌，一年到头就请他露脸两三回，可得把握好机会。”
    “额，那没别的时间了。”万嘉道。
    朗谦远便下了定论：“那就26号下午，你直接跟剧组沟通。记得提醒他们，不要对外公布我的行程，当天拍摄谢绝粉丝探班。”
    “好的。”
    朗谦远因为家族地位的敏感性，外出一向是比较低调，当他需要曝光时，只会允许熟悉可靠的媒体有序参与，万嘉了解这一点，很快低头和剧组方沟通了起来。
    车行至会场，排场非常大。
    能让翎尚老板亲自跑一趟的发布会规格自然很高，现场还有一些有头脸的人物，一个个来跟朗谦远握手闲聊。
    他们一行人跟在朗谦远身后几步的位置，其他人很快也和熟悉的友商打招呼攀谈起来。万嘉走在靠朗谦远最近的身位，适时提供帮助，也跟着认识了一些人。
    现场有一些关于主题秀的预览宣传海报，万嘉跟到半路，被梁主编指派去拍了些宣传照备用，回来时发布会即将开始，其余人都已经落座。
    朗谦远身边的座位空着，见他过来，拍了拍座椅面。
    “……”
    万嘉缩头乌龟一般低着脑袋坐了过去。
    发布会本身很简短，之后就是各自媒体的互通。主办方希望翎尚给出足够分量的推荐位和大量的介绍版面，梁萩则需要协调当期所有内容，双方谈了很久，之后又关于万嘉拟的那份宣传文稿交换了意见。
    事后，主办方留所有媒体人和合作厂商吃饭，入住会场旁的五星级酒店，供应自助下午茶，安排的活动一直持续到晚间。
    有些布置和安排很临时，梁萩和两位商务老师都忙开去了，万嘉和谭壹就自觉顶上。多方沟通的细节很多，两人效率也很高，总算全程顺利，没出幺蛾子。
    谭壹应对这种场合八面玲珑，开朗大方又熟练高效的处事风格很是讨喜，万嘉在一旁看着，也跟着学到不少。
    饭后的交际时间，是一盘人性大杂烩。
    万嘉是朗谦远身边的生面孔，自然很多人打听他的来历，得知是新任第一秘，纷纷来加好友。
    其实万嘉并不需要扩展人脉，他进翎尚只为钱，努力工作也好、拼命加班也好，只想短时间多赚一些、不要失业就好。但真跨进了这个圈子，他人的好奇、善心、恶意，就不受他意志的控制了，一股脑涌进了他的世界。
    商务部来的奉烨也算半个新人，不过他的顶头上司乌裕宁不管他，朗谦远更不会教他，他干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有相熟的合作伙伴过来跟他打招呼，两人便热络攀谈起来。
    朗谦远刚和一个老总谈完，看了那边一眼，低声教万嘉：“别学他，趁这机会多认识些新面孔，不要一见熟人就聊到底。”
    万嘉表面答应，实际一点行动没有。
    朗谦远看万嘉这人十分矛盾，工作上很认真、甚至可以说拼命，这不仅是进了21层后，依据人事部门给他的资料来看，万嘉从进翎尚开始就这样。但面对机遇，他又拧巴矜持起来。
    不过朗谦远想要从零培养一个自己的秘书，因此最初提万嘉上来时，就打定主意会带他。
    朗谦远又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忍不住了，亲自出马帮他引荐了一家做新媒体营销的。
    下午，社交活动进一步展开。
    “我要先去找我们老板了，”刚和万嘉熟悉起来的媒体人准备跟着自己公司的人入场，临走前小声告诉他，“等会可能还会给叫一些高级陪玩呢，回见。”
    “嗯，拜拜。”
    万嘉和人道别后，稍显尴尬地眨了眨眼。
    他向身边的朗谦远求证：“高级陪玩是那种吗？”
    朗谦远颇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带着他朝下午活动的会场走去：“不要紧，都是可以自选的，你跟着我就行。”
    万嘉的喉结动了动，低声说：“好的。”
    第12章 拧巴界t1的选手
    会场同层有许多包房，各类活动不少。
    朗谦远问万嘉：“平时玩牌吗？”
    万嘉不好意思道：“我只会打掼蛋，玩得不多。”
    朗谦远轻笑了一下：“掼蛋不太刺激。”
    也许是过分有钱的人生比较无聊，朗谦远看起来确实是需要寻求刺激的那一类人。
    “那您玩什么？”万嘉问。
    “德州。”朗谦远看了他一眼，指指某一个包房，“走，我们去那。”
    打德州的那间房里已经站了三家，城建集团董事会的一位熟面孔也在里头。
    朗谦远大概和他约好了一起玩牌，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打了招呼，对方便顺势把其他两家介绍给他。
    万嘉观察了一下，这桌坐着的虽然全是公司决策层的大佬们，但由于规定只用筹码，玩的人只是消磨时间顺便谈一些小生意，氛围相对松弛。
    朗谦远下注和跟注都很大胆，甚至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打得很随意。
    万嘉在自家老板身边坐了会儿，前两把跟着学了点规则，但都只是皮毛。
    三盘过后短暂休息了会儿。
    朗谦远接了下家一支烟，叼在嘴里咬着，转头和万嘉低声交谈：“看懂多少？”
    “刚刚那盘应该算很刺激的吗？我看到您拿了一次ace。”
    “呵，一点也不刺激，别人故意放给我的。”朗谦远低声吐槽，“算了，我也不会玩很久，你要是不想看就自己安排活动，不用陪我。”
    “嗯好。”万嘉心里猜，朗谦远貌似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
    后来牌局重新开始。
    几位大佬边玩，边实际交换着一些小利益，万嘉觉得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他，很快溜出去抽烟了。
    没抽几根，就见朗谦远接着电话，也从包房里走了出来。
    这通电话持续时间不长，万嘉还未抽完手里那支，朗谦远就挂断了，朝他走来。
    “给我支烟。”他说。
    万嘉愣了下，赶紧递给他。朗谦远很自然地微微低头，让万嘉把烟送到了嘴边。万嘉就着这个姿势送了烟又递了火，看烟头火星明明灭灭闪烁。
    朗谦远吸了2口就忍不住皱眉，站直了。
    “你这什么烟？一点也不好抽，味道杂。”
    “不好意思，朗总，我平时抽惯了，没有备别的。”万嘉在心里叹了口气，很想告诉他并不是所有人都抽得起古巴的烟叶。
    平日里朗谦远也不问他要，他自然就没准备好的放着。
    朗谦远沉默地抽了几嘴，然后从西装内袋里拿了盒自己的出来，塞到万嘉手里：“备着，等会有需要递烟就用我这盒。”
    万嘉十分惭愧地收下了。
    有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味道很杂的尼古丁和焦油混合鼻尖萦绕着假的不行的薄荷香，把空气污染得浑浊又粘腻。
    过了会儿，有客人领着陪玩上了客房层“休息”。
    万嘉目送这两人从包房出来，直到电梯门关，手里的烟屁股差点烧到手。他猛地按灭了，发了好一阵呆。
    他想到在翎尚听到的各种传闻，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边八卦，以及关于这个圈子有些人纸醉金迷的温柔乡和销金窟。很显然，今天的所谓“发布会”就是这么一个场所。
    而关于自己这位老板的传闻，也着实不少。
    一旁，朗谦远好笑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吗？”
    “什么表情？”万嘉眨眨眼。
    “是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很在意吗？”
    万嘉沉默地摇了摇头，顿了下，问：“您也需要客房休息吗？”
    “万嘉，你想说什么？”
    朗谦远的眼神如有实质，带着质问，又好像早就看透了万嘉。
    “没有，我……”万嘉皱着眉扫了眼不远处，想找个借口走开，“牌桌上没人在不好，我进去看看吧。”
    朗谦远伸手拦住他，指尖夹着的烟头升起烟雾：“没关系，谭壹在里头。”
    “他也会玩德州吗？”
    “他是个高手。”朗谦远轻笑了一下。
    “……”
    万嘉不爱玩牌，也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比起社交，他更愿意待在办公室写一份大报告。
    但职业道德和红包诱惑把他留在了这儿。
    朗谦远飞速地按灭烟头，俯视着打量他半晌，毫不留情地评价道：“论拧巴你应该能在翎尚当top one。”
    万嘉张了张嘴，苍白地为自己辩护：“没有，我……听说过，第一次见。”
    “所以呢？”
    朗谦远的表情看起来很玩味，眼神中却缺乏笑意，略显冷淡地问他。
    万嘉紧张了，小声道：“我想知道这种场合我该怎么做。”
    是否需要帮自己的老板安排一个陪玩，或是一间周到的商务客房。

 第14章

    “不用做什么。”
    朗谦远淡淡地回应他：“我一般不浪费这种时间，也不随便给别人机会。”
    事实上，朗家家教极严。在那种高压环境下也偶尔会出几个格外叛逆的，但朗谦远的叛逆不在这上面。
    他转了个身往墙上靠，目光朝向玩德州的包房门：“别乱想了，有时间给我查一下勤缘招商这家公司的背景。”
    万嘉还在消化刚才的话题，闻言愣了下：“我们好像没有跟这家合作过。”
    朗谦远点了点头：“刚才牌桌上新认识的，说是做招商投资业务，给我感觉有点怪，你先查。”
    “好的。”
    第13章 朗总朗总，远哥远哥
    有明确指引后，万嘉总算忙碌起来。
    朗谦远在一旁等，期间叫了两杯低度的鸡尾酒，自己那杯喝完后，就百无聊赖地嚼着小颗橄榄，凑上去看万嘉的手机屏幕。
    “查到些什么？”
    “很奇怪，它名下根本没实际业务，也没什么盈利。”
    “嗯，应该是家套壳公司，”朗谦远像是早有猜测，“有关联公司吗？”
    “好像没有。”
    “那查他们的大股东。”
    “我看一下……他们最大的股东是宏达国际，卖进口酒的。唉？宏达前不久刚发生过股权变更，有一位新入场的股东，收拢了原先在几个小股东手里17.1%的股份，叫瞿良友。”
    “哦，瞿总的弟弟。”
    “瞿总是？”万嘉没反应过来。
    朗谦远把橄榄嚼得嘎吱响：“商务部那个被我踢出去的老秃子。瞿良友应该还帮他哥干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兄弟俩穿一条裤子的。”
    “……哦。”
    “难怪，刚才在牌桌上，对方对我的出牌习惯好像很熟悉，我还回忆了半天有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原来是专程想来会会我的。”
    “瞿总原来跟您交过手？”
    “刚来翎尚的时候，跟老员工打过牌，估计他那会儿就留意了。”
    万嘉想了想，问：“那这么说来，城建集团和对方也已经搭上了？”
    “这倒未必，今天我只答应了过来谈点边角料合作，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城建的人也只是帮引荐了一下，他们之间看起来并不熟悉。”
    万嘉点点头：“那朗总，我们……”
    “万嘉，”朗谦远打断他，一双凌厉的深灰色眼睛斜睨过来，“你是不是平日里总要这么正经才行？”
    “……”
    “我很不喜欢你用敬语，也不喜欢你叫我这个总那个总的，和叫瞿总、张总、王总全都一个样。”朗谦远吐出木签子，不爽地吐槽道。
    所以，朗总是对“哥”这个称呼有什么执念吗？
    万嘉感到疑惑，但并不妨碍他认清谁是老板，因此迅速反应过来：“远哥，那我们要拒绝跟这家公司合作吗？”
    朗谦远满意了，话题得以继续：“不用，你主动联系一下宏达国际的总裁助理。”
    “好的。”
    “我和他们老总也算认识，他们业务上和以前翎尚签约的合作酒商有些竞争，但总体上也能算朋友，找个理由抛点橄榄枝吧。”
    朗谦远一边指点，一边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签子和小酒杯。
    万嘉总被他手里的小动作吸引，实在忍不住把签子和酒杯要了过来，一起交还给了侍者。
    朗谦远撇了撇嘴，继续说：“这样吧，反正今年末颁奖礼现场的供酒招标还没做，你就问问对方，有没有兴趣来投标。”
    “好的。”
    “你联系好后告诉我一声，我抽空跑一趟，看看他们内部现在是怎么个权力分布。”
    “嗯，我知道了。”
    此时朗谦远明显不想再回牌桌上，他通知谭壹给他顶着，便带万嘉去了签到墙那边。
    主办方的签名墙设置了引导侍者和好几个机位，用于拍摄各家出席团队的留言场景以作宣传，签完名后，就会给红包。
    朗谦远签了名，让万嘉在自己边上也签一个，带着他领了红包。
    “我的也归你了。”说着，朗谦远把自己的红包丢给万嘉。
    万嘉大概不好意思了半秒，就说服自己收下了：“谢谢远哥。”
    “……”
    朗谦远皱着眉头看他开红包，忍了又忍，实在憋不住了，教育他说：“不要这么在意钱，这玩意儿就是个身外之物，太在乎就没意思了。千金散尽还复来懂不懂？比如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以溜出来，你才应该多玩会儿，多认识些人比这点钱重要多了。”
    万嘉收好那一沓纸钞，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能经过atm机。
    “好的朗总，是的朗总。”
    “啧，你怎么又变回去了。”
    万嘉心情很好，冲他歉意地一笑：“哦对不起，远哥。”
    “哼。”朗谦远不大高兴地扭过头，“车呢？我要走了。”
    “大家还没回……”
    “让他们自己打车，我要回紫荆港。”
    万嘉赶忙联系司机。
    车很快过来了，万嘉站在原地目送朗谦远上车。
    坐进车里后，朗谦远又看了眼万嘉，表情隐没在黑暗里：“还不上来？”
    “啊？”
    朗谦远的声音听上去很随意：“你不是不想回会场？还是我猜错了，你其实还要玩会儿？”
    “没有。”万嘉跨上了车。
    朗谦远调整了一下姿势，伸展着他的大长腿，对司机说：“先送他。”
    “好的，万秘书，还是到上次的地址吗？”司机透过后视镜询问。
    “不了，”万嘉搜了个定位给司机，道：“麻烦帮我送到这个公交站。”
    “好。”
    车子启动后，万嘉嘀咕了一句“谢谢远哥”，但说得很小声，朗谦远也没有给回应。
    一路上没人说话，万嘉发了会儿呆，就低头专心地跟侄子聊天。
    “明明，等会要吃什么水果？”
    万明回复说：“有没有枇杷呀？”
    “有。”
    万嘉想到万明馋猫一样吃水果的画面就忍不住微笑，又问：“今天有没有听护士姐姐的话？”
    “有哦，刚刚抽了血，我现在在画画。”
    说是画画，其实就是万嘉给买的一本学龄前儿童涂颜色的画集。但是万明很喜欢，煞有介事地一天完成一张“画”。
    万嘉便说：“那你画吧，我一会儿就到了。”
    他收好手机，确认车行驶到了附近。
    “就帮我停车站吧，谢谢。”
    道别时，朗谦远没有抬头看他，而是撑着下巴看手机。
    老板阴晴不定的性格万嘉见识了多次，他没太在意，只是再次道了谢，便匆匆下车朝医院走去。
    万嘉先去找了刘医师。
    “哦，万先生你来啦，我们来看看手术的安排，还有上次跟你说的手术费的时间节点，你没问题吧？”
    万嘉道：“可以的，就照安排的时间来。但是我希望能先尽快排手术，上次你说明明情况不是很稳定，我怕节外生枝。”
    “好的，排期这方面我会尽力安排。不过孩子还太小了，这么大的手术，最好家长到时候能在身边，术后也要多陪伴，你看……”
    万嘉说：“没问题，我会想办法过来的。”
    “啊，那就最好了。”刘医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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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一般一周4-5更，偶尔有时间会多更点！
    第14章 探班
    自时装秀发布会过去不久，万嘉脸上的伤淡褪很多，手掌那处也结了痂。
    26号这天约定了要去看城建选定的几块地，今天打算是基本定下来，后续就是谈价格和其他细节的过程了。之后，要压缩时间去alan的剧组探一次班。
    临走前万嘉在盥洗室里检查下巴，谭壹一扭一扭地走进来，见了他很亲热地搂了一下脖子。
    “最近跟了这么多活动，进步神速啊嘉宝。”
    万嘉冲他笑了一下。
    谭壹捂住胸口：“哎呦嘉宝，你这张脸可不要随便对别人这样笑，会引人犯罪的。”
    这阵子两人关系变得很好，万嘉已经习惯了谭壹开他玩笑，继续转头照镜子。
    谭壹又开始教他：“哦对，今天是不是还要去剧组？”
    “嗯。”
    “你见到alan可别太让着他，老板说是让你去道歉，其实也就走个过场，还有杯子的事，你最好私下里问，万一他公开发难、造谣点什么，你很难斗得过他。”
    万嘉微笑道：“知道了。”
    谭壹总替他惦记着杯子的事，不过他是去剧组道歉的，又不是去闹事的，谭壹应该是想多了。
    谭壹还不放心，又凑近他脖子间闻了闻：“你怎么没用香水啊，来点ralph lauren压他一压，我们嘉宝不能输，必须艳压！”
    万嘉无奈地推开他：“谭淋淋，你是不是很闲？”
    “这是前辈的提醒……”

 第15章

    两人说笑间，外头有人敲门提醒：“万秘书，朗总说再过5分钟出发了。”
    “哦，好的。”万嘉赶紧收拾好东西，拍了拍谭壹的肩膀，急匆匆出去了。
    这一天的行程很紧。
    在和城建对接的过程中，朗谦远全程保持着一点挑剔和矜持的疏离，还谈及上次由对方引荐的勤缘招商投资有限公司。
    “上回你们王副董在发布会上打牌的时候介绍过这家，他们好像是宏达国际控股的吧？”
    城建集团带队的业务经理赔笑道：“这我倒不大清楚，怎么？朗总有什么投融资需要？”
    “哦，也没什么，只是正好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跟宏达合作一下，他们今年准备进一支挺不错的起泡酒和一支刚拿过奖的干白，我有点意向。”
    “宏达我倒是不熟悉，如果说勤缘招商的话，王董和他们董事长是麻友，要不我帮您问问他？”
    “你们业务上没往来？”
    “没有。”那名业务经理答道。
    朗谦远略微颔首：“知道了。今天看这几块地先帮翎尚预留一下，我要和其他董事商量。”
    其实谁都知道，朗谦远在翎尚有着绝对话语权，他若是定下来了，根本没有和谁商量的必要。但他这样说了，对方便也不好急着敲定。
    “好的，那我和我们领导汇报一下。”
    万嘉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便提前叫了车开过来等候。
    他现在大约摸清了朗谦远的许多习惯，包括准备结束谈话的姿态、听取工作汇报时开始不耐烦的神情变化，以及不同日子里想吃的不同早餐食谱。
    这边看地结束后，朗谦远赶场去了alan拍戏的剧组。
    alan原先在看台本，一见朗谦远来，就毫不顾忌地跑了过来。他无视掉一旁的万嘉，一手顺势搭在朗谦远胳膊上，贴近了和他说话。
    万嘉闻到一股浓烈的男士木质香味，自觉让开了几步。
    朗谦远没有拒绝，语气平缓地说：“今天忙吗？我带万秘书来给你赔个礼。”
    “哎呀上次那事啊？我早就忘啦~”alan笑开了花，看也不看万嘉。
    在他说这话时，一旁有他的助理举起手机要拍2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万嘉想到朗谦远来之前还特意交代过是非公开行程，便下意识出手挡了一下。
    下一刻，那助理就拍开了他的手：“你挡什么？”
    万嘉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多事了，快速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职业病了，您请。”说完，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朗谦远今天带他过来本就是想息事宁人，让alan不要再计较，因此姿态摆得很低。alan的小助理看他这样让步，顿时愈发趾高气扬。
    朗谦远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被一个有点年纪的声音打断了。
    “哎呀朗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第15章 恶意
    来人是这部剧的导演，在业内口碑很好，很会调教新人演员，捧红过不少没影视经验的小爱豆。因此在alan官宣进组的时候，粉丝们就预见未来的“爆款剧”，已经在提前开香槟了。
    朗谦远自然地把手臂抽出来，和导演简短握了手：“过来看看。”
    “啊，是来看alan的吧？放心，他学得很快，在我们剧组可是团宠啊……”
    导演夸得很卖力，alan也被夸得心花怒放，笑得很卖力，还要故作矜持地让导演少说两句。朗谦远给的反馈不多，基本就是点头应和。
    这时候，刚没能拍到照片的小助理又一次举起了手机，镜头对准朗谦远。
    不过这次朗谦远自己出手了，直接扣住了他的手机镜头：“我出行一般不留私人照片。”
    小助理和alan吓了一跳，就连万嘉都是一愣。
    朗谦远用不悦的眼神扫了一圈人，又看向万嘉：“我以为刚才我的秘书已经提示得很明白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万嘉微微仰头，和朗谦远短暂眼神交汇了一瞬，心跳失速地又迅速垂下了视线。
    朗谦远又开口道：“郭导他老人家托我多照顾alan，今天最原本的目的就是来看看他的，我希望不要有任何额外的报导出现。”
    那小助理连连道歉：“是是是，不好意思朗总，是我冒犯了！”
    alan脸色不善，瞪了自家助理一眼，又用眼神向导演求助。
    导演尴尬地笑了2声，抛出个台阶来缓和气氛：“这样吧朗总，您正好过来，可以看看我们刚剪出来的15秒宣传广告。”
    这部剧翎尚也有一些小投入，提前检阅先导片倒也说得过去，朗谦远便没再为难人，跟着走开了。
    alan把助理赶走，紧接着狠狠剜了眼万嘉。
    因为想打听杯子的事，万嘉先低下头道了歉：“上次不好意思，那天遇到了急事，走得比较匆忙。”
    对方臭着脸冷哼了一声。
    万嘉接着询问：“问你个事，那天我的杯子是怎么碎的？我就放在窗台上，你应该看到了吧。”
    “你说那破垃圾？我摔的，怎么了？”
    alan其实大可以说是万嘉自己撞碎的，但是他不乐意，反而上前了两步，笑容和语气里都充满恶意。
    这股恶意来得莫名其妙，却很尖锐：“难不成你连个破杯子也换不起？还得来找我索赔？没关系啊，多少钱？我打给你，要饭的，哼！”
    万嘉看着眼前这张故意化得很稚嫩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一直以为贫穷才让人接触到更多人性的恶意，今天才发现并不全是这样，在名利场里，这些东西只多不少。
    一股压抑许久的情绪瞬间上头。
    “给我杯子的人已经去世了，不如你下去找他赔我。”
    说完，万嘉就想动手。
    alan看着娇气，此时却力气很大地猛拽了一把，万嘉手掌上的伤口被他掐狠了，痛得眼冒金星。下一秒，alan一巴掌就挥了上来，响亮的声音在剧组里平地起惊雷一般，所有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他这巴掌打得很用力，但打完以后，自己倒委屈地先哭了出来。
    “我不小心摔的，都说了我可以赔了，你干嘛啊？”
    万嘉硬生生站直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朗谦远闻言走来，看了看他，又去看哭得很大声却不见眼泪的alan：“怎么了？”
    “他——”alan起了个高调，看一眼万嘉脸上的印痕就又软下来，“万秘书怪我弄碎了他的茶杯，要打我，我下意识挡了一下，碰到他了。我不是故意的，我说那个茶杯的钱我会赔的，他还不依不饶。”
    眼看着alan越说越委屈，剧组里的人都在对视吃瓜。
    “我爷爷总不放心我一个人闯荡娱乐圈，说有些人急功近利，为一些小钱杀人的都有！刚才！刚才万秘书还说要我去死！吓死我了！”
    朗谦远抬眼看向万嘉：“你刚这么说了？”
    万嘉没有回答。
    “那看来应该没有吧？”朗谦远放缓了声音，一只手按在alan肩上，用安抚的语气道：“万秘书说话太轻，你应该没听清楚。”
    “他说得不轻！”
    朗谦远的手掌稍用力：“那就是现场太吵，你听错了。”
    alan还想说什么，看着离他很近的朗谦远的表情，忽然感到一丝害怕。
    “我……那，我可能是……”
    朗谦远松开手：“这就对了。”
    在一片寂静中，朗谦远又抬头问万嘉：“手伤到了？”
    万嘉愣了愣，才发现手原先就划穿了的那处痂破了，一股血从指缝流下，滴了些到地上。
    “啧，就来探个班，还把手弄伤了，影响工作。”朗谦远不大满意道。
    一旁的导演还算识时务：“我们剧组里有急救医药箱，稍等，我叫人去拿！”
    朗谦远四平八稳地侧转身，对导演说：“劳驾。”
    万嘉的伤处理好后，探班是探不成了。朗谦远很快带着他离开。
    在回公司的车上，朗谦远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说他，看他狼狈的样子又忍了，最后也只是说：“看在老前辈的面子上，少和他起冲突，行不行？”
    万嘉继续沉默。
    朗谦远无奈，不知怎得又有些高兴，看万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就一废物小孩，天天不学无术，拿我当星在追呢，别当回事就行了。”
    万嘉依旧不说话。
    朗谦远总算发现他好像情绪不太对，问：“怎么了？还过不去了？他摔了个什么杯子，让他赔1万个给你。”
    “……”
    万嘉深吸一口气，短暂瞥了眼朗谦远，低声说：“他让人恶心。”
    朗谦远给他气乐了：“行啦，别想了。明天你参加一下月刊的主题讨论会，别影响情绪，调整过来。”
    万嘉顿了下，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过了会儿，他问：“那我下个月能不能请几天年假？”
    朗谦远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行。”

 第16章

    “谢谢……远哥。”
    ——也行，好歹把下个月陪明明手术的假请出来了。
    2人回到翎尚时刚过下班的点，21层大部分人都在，但又似乎没在忙工作，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什么东西聊得起劲。
    梁萩一见面就叫住了他们：“朗总，稍等。”
    谭壹惊叫了一声：“哎呀！嘉宝~你的脸怎么啦qaq”
    万嘉一路上都在生闷气，但听到谭壹一惊一乍的声音，不知怎么忽然有点鼻酸，赶紧躲了一下：“没事。”
    朗谦远迅速回头看了他一眼，简短地说：“跟人打了一架。”
    万嘉十分不爽：“明明我拳头都没碰到那个傻x……”
    梁萩打断了他：“朗总，刚才alan那边有粉头在超话里说，alan差点被翎尚的工作人员打了，现在他的粉丝全在骂我们。”
    谭壹跺了跺小皮鞋：“这傻x是不是造谣！看我们嘉宝这张脸！怎么也是他打我们吧！”
    就连朗谦远也皱起了眉，深吸了一口长气。
    反倒是万嘉心里好像前所未有的平静，就像已经知道alan的为人，因此不算意外。
    他看了眼朗谦远，低头又说了一次：“真的恶心。”
    第16章 道歉
    万嘉的状态其实还好，脸上的印子很浅，反倒手掌比较疼，但他一贯是不嚷嚷的，止住血以后包起来就当没事了。
    他坐在工位上，低头看着纱布发呆。
    梁主编和朗谦远在开短会，有些楼下的编辑上来汇报请示，都等在21层的走廊上。看到万嘉时，他们就忍不住聊刚才刷到的热搜。
    “他打alan？他几斤几两啊？惹了太子爷害我们整个翎尚给他背锅吗？”
    “能短时间上位做朗总秘书的，你以为会是小白兔啊？肯定厉害啊！”
    “但是这也太能跳了……”
    “咳咳，”林奇忽然大声咳嗽了下，然后装模做样问万嘉，“怎么样？血止住了吗？”
    谭壹也站起来，冲那几个瞎讨论的人质问：“你们怎么就肯定是万嘉打的人？眼瞎看不到他脸上手上的伤吗？”
    谭壹一说话，办公室里立刻静得出奇。
    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叉腰，继续道：“再说了，打了就打了，有什么了不起！这里是翎尚，你们不向着自家人就去alan那小破工作室领工资去。”
    那几个上来汇报的人也只是嘴碎，并不了解事情全貌，更不是想要针对万嘉，此刻立即道了歉。
    万嘉摇摇头，心里感激谭壹替他说话，却依旧不觉得轻松。
    过了会儿，他走过去问谭壹：“朗总会让我引咎辞职吗？”
    “为什么？”
    “现在舆论这么厉害，alan家又有背景，我……”
    “放心好了，不会的。”谭壹很有把握地说。
    他安慰万嘉：“朗总是个很护短的人，你是他下属，他肯定护你。再说了，alan家里再有背景那也不是能碰瓷朗家的，老板之前只是不想跟圈里前辈起冲突罢了，毕竟alan是他的追求者，年纪又小，朗总当他是小孩子，让着他呢。但他现在做出这种事来，就不好收拾了。”
    万嘉还是担心：“是吗……”
    “其实我刚入行那会儿也经常被人欺负，不知道挨过多少巴掌，还被人泼过酒，但是只要有所收获就没事了，反正一时吃了亏，我以后也会报复回去的！别气了，嗯？”谭壹郑重地拍了拍万嘉肩膀。
    万嘉想了想，确实不该这么丧气：“也对，好歹老板准我下个月休假了，也算大收获。”
    这话一说，本来还在安慰人的谭壹顿时叫起来：“什么？！你有假？！那你还气个屁啊！过分了！我也想要假期！！”
    万嘉轻笑了一下，缠绕在心头的一股恶气忽然间散开了些。
    谭壹闹了会儿，又低下声来：“唉，所以你跟alan为什么起冲突啊？还是为那个杯子吗？”
    “……嗯。”
    谭壹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说话。
    万嘉知道他好奇，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压力，万嘉不想把自己的苦说出口，别人听了不管帮不帮他，都会成为无用的负担，不如简单交往，不知深浅才好。
    因此万嘉只是摇了摇头，沉默地掏出烟盒，从里头抽出一支烟，放进嘴里却没有点燃。
    “算啦！反正你别担心，”谭壹凑过来，挨着万嘉的肩膀，“老板平时对alan比较宽容，但这次闹大了就不一样了，他其实最烦这种勾心斗角耍手段的事，你看着吧！”
    万嘉转头，看谭壹挺着小胸脯打包票的样子，忍不住咬着烟嘴笑了下。
    这时小会议室的门打开了，梁主编从里面出来，随后是朗总。
    朗谦远扫了眼办公室，叫：“谭壹。”
    谭壹赶紧站起身：“唉，朗总？”
    “叫公关部在岗的人过来开短会。”
    “哦，好！”
    朗谦远又下了些工作指令，随后重新回了小会议室。
    一群人忙碌地跑动起来，反倒是万嘉最清闲，依旧叼着烟站在那里。他闲了会儿，觉得沉闷又无聊，就回到电脑前又开始干起了活。
    这晚上会议不断，朗谦远一边敲定了几个急的方案，一边亲自指挥处理alan造成的舆论风波。
    很晚的时候，朗谦远接了个电话，谭壹悄悄告诉万嘉，是alan的爸爸打来的。
    谭壹说：“朗总应该真生气了。刚我们联系上alan的那个粉头，结果人家根本都不是什么真爱粉，背后就是个职业带节奏的小工作室。据那边说，这个信息是alan自己在核心粉丝群抱怨时透露的，就被他们截图利用起来带节奏了。现在公关部门已经在发公告，要告alan侵犯公司名誉。”
    万嘉愣了愣，刷手机看了会儿，见公告发出来，矛头直指alan。
    “这样好吗？”
    谭壹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嘉宝，在这个圈子里不要当圣母0，答应我好吗？”
    “……我是说，他家爷爷到底也是在圈子里有名有望的，这样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那你想揍他的时候考虑这么多吗？”
    万嘉顿时不吱声了。
    这时朗谦远接完电话，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
    所有临时会议都结束了，21层剩下的人不多，他走过来，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万嘉。
    “你看看这牌子的仿古搪瓷杯，挑几个喜欢的让他赔。”
    ——看来朗总已经从alan那里了解全部情况了。
    万嘉握着老板微微发热的手机，一时失神。
    而朗谦远的目光停留在万嘉脸颊上很长时间，在谭壹走开去处理其他事的短暂间隙，他抬起手指了指万嘉脸上被打的地方。看上去有点肿起，擦碰而过的瞬间感觉发烫。
    “回去涂点药膏，都给你报销，”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催促道，“杯子看好没有？你没想法就让他全买下来了。”
    万嘉愣了会儿才回神，定睛一看，这店里一只旗舰款搪瓷杯卖1万8。
    “我……”他原本想说自己不要了，但抬头看了眼老板的表情，又把话咽了下去，挑了个最像原来那只杯子样子的，“那这只吧。”
    “知道了。”
    万嘉把手机还了回去，看他一边分享链接，一边往回走，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转身指了指万嘉：“你先下班吧。谭壹，叫司机备车。”
    朗谦远风风火火地走来又风风火火走了，万嘉却像个悬着的气球，跟着他带起的风晃动。
    他浑浑噩噩站了会儿，实在没他的事，边上林奇也在催促他赶紧回家休息，他这才收拾了东西，坐上公交回了家。
    又是个失眠的夜晚。
    万嘉躺在床上，觉得出奇的闷热，脸上皮肤有种怪异的存在感让他无法忽视。他翻来覆去很多次，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
    第二天上午，万嘉一到工位上就看到前一天让他觉得恶心的那个男人正在他的工位旁站着。
    万嘉脚步一顿，看到其他相熟的同事也在，才走了过去。
    这次alan看起来是真哭过，脸上没有带妆，挺憔悴的。他见万嘉来，立刻板正站直，倒比他平日里过分没骨头的仪态好看一些。
    “万秘书，我是来道歉的。”
    第17章 不适应
    万嘉停下脚步，和alan保持了一大段距离。
    alan做出一副可怜样，说：“实在对不起，我昨天那样对你，还有你的杯子，这个是我赔你的，就照你要的那款买的，你看看满不满意。”
    说完，他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万嘉没有接，淡漠地说：“你放下吧。”
    “哦，好。”alan于是把盒子放在了万嘉桌上，又补了几句道歉的话。
    但是万嘉始终没有表态，alan看样子也明白了，对方并不打算原谅自己，只是碍于家庭背景无法真拿他怎么样而已。
    alan有些慌张地朝朗谦远的办公室望了眼，但那大门紧闭，他没办法，只能再次道歉，然后早早地撤了。

 第17章

    万嘉看了眼那只贵价杯子，转头挂到了咸鱼上出售。
    alan走后办公室里沉默了好一阵，只有此起彼伏劈里啪啦的打字声，以及蓝可楠咔哧咔哧吃东西的声音。
    万嘉坐在工位上忍了忍，觉得似乎所有目光都在观察他，忍不住拿起烟盒和打火机，躲去了吸烟室。
    没想到林奇已经在里头了。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呢，给，昨天活动客户给的烟，味道不错。”
    万嘉接过林奇递来的烟，沉默地点燃，猛吸了一大口。
    “多多还在问我你怎么回事，说你平时也不像是斤斤计较的，对那个alan就很犟，他问我你是不是暗恋朗总，哈哈。”
    万嘉抽了两口，也干巴巴地说：“哈哈。”
    “唉，真这么介意啊？”
    “我只是……”万嘉微微扬起头，“觉得这个圈子的很多事我都不能适应。”
    林奇低着头，无所谓地说：“害，慢慢来呗。”
    是啊，工作嘛，再不适应也只能够逼自己慢慢适应。
    “你也注意别真惹到……”
    林奇的话没能说完，谭壹就打开窗探头进来了：“嘉宝，老板找。”
    万嘉一愣：“哦，我马上。”
    他说了“马上”，却还是把烟抽完了才离开吸烟室。脸上好像又火辣辣疼起来，但也可能不是疼，他分不清。
    万嘉敲了敲门：“朗总。”
    “进。”
    他开门进去，里头拉着遮光窗帘，也没有开灯，桌上的笔记本正在播放一则短片，朗谦远舒服地坐在老板椅里，手握钢笔，专注地看着屏幕。
    “过来。”他说。
    万嘉走到他身边，才看清短片是alan那部片子的先导剪辑视频。
    “演得不咋的，肯定要扑街了。”朗谦远指了指屏幕，抬头冲万嘉一笑。
    万嘉低声说：“可是大家都说那是名导，很会调教新人……”
    “alan的爸爸跟这个导演关系很好，所以出于熟人心里，反倒没有教好他怎么演。”朗谦远把视频暂停，打开了电动遮光窗帘。
    一下子光线全回来了，刺得眼睛发痛。
    朗谦远好好打量了万嘉一番，随后点头：“好像消肿了。”
    “嗯。”
    2人间有短暂的沉默，下一刻，朗谦远说：“刚alan来道歉了吧？态度如何？”
    万嘉没说话。
    朗谦远看了看他，说：“万嘉，适可而止。”
    万嘉听了觉得有点好笑，说得跟他还能怎么样似的。事实上，他不接受对方的道歉，但也只能到此为止，息事宁人。
    好一阵又没人说话了，但朗谦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万嘉脸上。
    他眼神天然带有一些侵略性，光线富集后显得更有压迫感，万嘉站了会儿，稍微不适地往后退了半步。
    半晌，朗谦远才轻笑了一声，开口道：“还能正常工作吗？”
    十足十哄人的语气，给万嘉一下子干羞涩了。
    “……嗯。”
    “那给我开个车，我要去趟宏达国际。开你自己的，我的车派出去了。”
    万嘉的二手车早几天已经修好，只是车况不算好。
    他略犹豫：“我的车不大好。”
    朗谦远没见识过什么样的车算“不大好”，随口一说：“没事，路程不长。”
    几分钟后，他就后悔地抓着扶手道：“你开慢点，我感觉这车快要散架了。”
    第18章 囤囤鼠有一百种省钱的办法
    万嘉尽量把车开得又快又稳，企图用车技挽回一下形象，但是不太成功。
    朗谦远全程脸色难看，下车后说：“回去给我叫个车。”
    他下车时扬了扬下巴，像国王掩饰自己刚从一辆破车里走下来的尴尬。
    走出几步路，又回头：“万嘉，你在这个行业上班，还是做秘书的，买一辆好点的车！”
    万嘉很小声地申辩：“奥迪也不算差了，只是最近大修了一次。”
    ——而且二手买来时就已经行驶了五十几公里。
    “那你就根本没修好啊！去找修车厂返工！”
    “好的老板，是的老板。”万嘉嘴里应付着，实际并不打算执行下去。
    朗谦远的话其实也是在提点他，这行业有一些隐形的规矩，比如他的车坐起来不舒适，领导以后就会尽量避免乘坐，更不会带客户搭车，他会因此失去很多机会。
    但万嘉没有闲钱修车，也没有意图扩展人脉，所以还是算了。
    朗谦远要找宏达的市场总监，结果他本人到场直接惊动了对方的董事长，两人下车后，见有一排人员站立迎候，声势浩大。
    万嘉跟在老板身后亦步亦趋。
    一路上，朗谦远交代他说这次只是来认认人，并试探一下对方在宏达国际内部的地位，也想看看宏达的立场。但现在出动这么多高层，想必朗总说对他们的酒感兴趣这件事已经传开了，真得聊点实质的合作事宜。
    还好，这几天他在地铁上无聊，常看这家进口酒的信息和网评。
    一行人在一间很大的会议室落坐，万嘉没有正式列席，但坐在了朗谦远的身后一侧，把笔记本放在自己腿上做会议记录。
    会上有专人介绍今年准备在国内市场引进的两支酒，万嘉埋头记了会儿，停下来时发现朗谦远正转头看着他的笔记。
    “？”
    朗谦远神色如常地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做记录。
    会议进行过半，朗谦远举起茶杯，掀开盖子闻了闻，又不动声色地盖了回去。他想了想，转手给了万嘉。
    “？？”
    朗谦远看着他的表情，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拿起手机给万嘉发消息：“贡牌的西湖龙井，你应该喜欢。”
    万嘉看了眼文字，又抬头看了看朗谦远板正挺拔的后背，一本正经坐着玩手机的样子，一时无语。
    这位挑剔的朗总不爱龙井，嫌它口感略甜，就像他也不爱不酸的咖啡、不够刺鼻的醋，办公时必须用黑色的回形针、黑色磨砂的文件夹，车上得放同一款香水……
    他的雷点太多，记性不好的人应该做不了他的下属。
    当天这场会议对方明显准备得很用心，到最后朗谦远收了一整套介绍材料，虽然当场没有答应什么，回程的路上却真看起了对方塞给他的宣传手册。
    “你觉得如何？”他问万嘉。
    “您是说酒还是……”
    “当然是人。”朗谦远看了看万嘉。
    “哦，我认为瞿良友的话语权不大，更像是新入场还不熟悉的外人。”
    朗谦远点点头：“差不多。”
    “那我们……？”
    朗谦远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宣传册，道：“也许可以先合作看看。说说看你对两支新品的看法。”
    万嘉斟酌片刻后回答道：“这两支酒都获过奖，引进的呼声挺高的，而且宏达是买断了国内经销权的，可以考虑与之合作。”
    朗谦远颇为意外，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查的？”
    “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
    “哦，那可以先考虑几桩近期的合作，还不错就列入年底晚会的考量范围吧。”
    万嘉想了想，又说：“不过那支干白的口感比较小众，也许我们还需要试一试水。”
    朗谦远颔首：“照配料和处理技术来看，口感在上流圈层不算小众，只是市场确实不够大。”
    他一边思索，一边搭起一条腿。一只手掌轻贴在大腿侧，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曲起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
    万嘉观察了一会儿，感慨朗谦远的手指好长，骨节好性感。
    “不过没关系，我们推得就是它的‘小众’。”
    “嗯？哦，好的。”
    朗谦远看了眼万嘉，换了个姿势：“说起来，你的车停在那儿不叫代驾开回来？那一带的停车费不便宜。”
    万嘉笑了笑：“没事老板，我托宏达的人帮我停到附近小区去了，那里有免费车位。”
    他准备明天上班直接坐地铁到那，把车开回公司。
    “……”朗谦远瞪了万嘉一眼，不再理他。
    第19章 我这个下属到底有什么毛病
    下午回到翎尚，万嘉第一次参加了杂志的主题研讨会，见识到什么叫“会上吵架不算吵”。
    会上，蓝可楠和梁主编因为一块小版面放什么的问题吵了起来，万嘉和其他与会人员相互对视，都不敢插嘴。
    由于双方都有点道理，最后也没能把有争议的部分定下来，只能后续交给朗谦远定夺。
    这场会议朗谦远没有参加，不过散会后他又专程把万嘉叫去他办公室。
    万嘉心里疑惑，汇报主题会议成果应该是梁主编的工作，但朗谦远显然把他当万能听写工具人使用，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把笔记本上记下的内容一板一眼复述了一遍。
    朗谦远听了全部内容汇报，提了些意见，对有疑问之处也做了明确批复。

 第18章

    过半晌，他问：“今天下班要不要去喝一杯？”
    万嘉愣了愣，抱歉道：“不好意思朗总，我……”
    “我请客。”
    “……我今天有点事。”
    “那明天？”
    “……明天也有事……真的……”
    朗谦远顿时拉下脸来了。
    他大约是没想过会被万嘉拒绝，满脸写着“倒反天罡”四个大字，气得都不想说话。
    万嘉摸不准他要找自己喝酒是为公还是为私，但今天得去医院，明天还得去养老院，实在抽不出空。
    “是有什么工作吗？我能不能稍早些时候去，或者提前做些配合工作，让二秘代我……”
    朗谦远不高兴地喝了口茶，未置可否。
    万嘉又试着问：“那要不改后天，行不行？”
    “不行。你出去吧。”朗谦远说得飞快，拿起桌上一份要他签字的材料，认真看了起来。
    万嘉哭笑不得，只能先出去。
    到了下班时间，万嘉确实没有加班，不过走之前，他去问了朗谦远明早想吃什么。
    朗谦远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句：“小笼。”
    万嘉大概摸清了他的饮食规律，知道他要吃哪家小笼，还要不要配些别的，所以没再打扰他，应下就离开了。
    从翎尚大楼离开，他直接去了医院。
    手术已经排上了，万明有点害怕，所以这些天他来得次数明显多了。
    他陪孩子到夜里10点多，等万明睡着，又坐地铁回了公司。今天其实拉下不少紧急的工作，由于下了班要先去医院，就只能现在抽空处理。
    今天这个时候人似乎都走完了，整个21层一片漆黑，只有茶水间常亮的应急太阳能灯和总裁办公室还亮着光。
    万嘉叹了口气，放下东西先去给老板关电源。
    没想到一打开门，他才发现朗谦远也还没走，正一手拿着一份合同初稿，一手拉开抽屉，准备从里头拿什么东西出来。
    万嘉看到了躺在抽屉里的那盒自己买的柠檬糖，还没有拆封。
    而朗总抬头看见他，立刻关上了抽屉。
    “怎么回来了？”朗谦远问。
    万嘉呆了下，说：“我忙完事情，打算回来加会班，看到您这边灯没有关，我以为……不好意思。”
    朗谦远大概猜到他是以为自己走了，要进来断电源的。
    “行了，我知道了。”
    朗谦远又看了眼万嘉，放下手里的合同，问：“回来加什么班？”
    “您要的宏达国际那那2支酒的社调资料，还有今天会上探讨了一下国风的几个拍摄方案，多多希望我帮忙把几个参考方案整理给他，明天上午要用。”
    “嘁，这个多多，自己的活让你做，你又不是他的人。别管他，先完成我的。”
    “……好的老板。”
    万嘉退出办公室，回到自己工位上开始工作。
    过了十几分钟，朗谦远从自己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溜达到了万嘉这儿。
    “万嘉。”
    朗谦远一般喜欢直接下指令，这次却叫了人后停顿了片刻。
    “嗯？”万嘉眼睛微微睁大了，抬头疑惑地等他交办差事。
    “今天去约会了？”朗谦远说的却不是公事。
    “……额，不，是我家里有事，我……帮人带小孩。”万嘉应付道。
    朗谦远不曾关心过员工的私人家庭状况，因此没想那么多，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
    万嘉觉得朗谦远应该是还在计较之前问他喝酒的事。
    “远哥，原本是要去喝什么酒？”他又试着问。
    朗谦远扬了扬下巴，哼了声，道：“不就是宏达那两支新酒，我跟他们市场部的要了样品送到楼下沙龙店冰着，打算先品鉴一下，品完顺便吃点东西。”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你没空那就算了。”
    万嘉眨了眨眼，眼神不知为何有点躲闪，或许是察觉到老板谈及此事时明显的不愉快，他就有点紧张。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吗？”他试着问。
    朗谦远的目光移向万嘉的电脑屏幕，万嘉也跟着看过去，那上面是一大堆宏达新酒的成分口感分析和市场调研资料，内容重复，摆放混乱，明显还没经过整理。
    “行，那现在走。”
    朗谦远说完，将两手插进兜里，站在一旁看万嘉收拾东西。
    第20章 厂长与总裁
    两人下了楼走出大厦，夜晚微暖的风和路边的小夜灯冲淡了身份的隔阂。
    楼下的24小时沙龙里零星有几桌人，朗谦远要了包房，让侍者开完酒先醒着，两人先点了其他东西来吃。
    万嘉其实感激朗总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指导，想要请一次客，但手指悬停在点餐的付款键上许久后，还是默默放弃了。
    所幸朗谦远并不在意这些，或者说，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秘书很抠门的设定。
    上菜间隙，朗谦远问万嘉：“手伤怎么样了？”
    “还好，结痂就没什么感觉了。”万嘉不介意疼，但有点受不了痒，现在结了痂，他也算松一口气。
    “嗯，那就好。”
    透过包房里复古的灯光，朗谦远的脸看起来像油画里浓墨重彩的侧画像主角。长而密的睫毛在他低头看手机时，投下扇形的阴影。
    简直是个睫毛精。
    万嘉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在朗谦远放下手机的瞬间，仓促移开了视线。
    “有个新的安排，翎尚要撤出alan那部戏的投资，转给长天娱乐，明天你先拟一稿看看。”
    万嘉一愣：“啊？”
    “啊什么？长天娱乐是alan他爸持股的，我不投了，让他们自家人去吃进吧。反正看了那支先导视频，我就不看好这个项目了。”
    万嘉这时莫名想起林奇告诉自己的事，说朗谦远因alan一事被家里人找了麻烦。
    “这样不会得罪alan家里吗？他爷爷在圈子里还是挺有威望的吧？是不是因为我和他起冲突的事，会不会影响到翎尚？”
    朗谦远轻蔑地一笑：“不会，他还没那个分量。”
    见万嘉还担心，他又说：“很快就会有新的风向出来了，alan没有持续热度，对娱乐圈的事业本身也只是三分钟热度，连续吃瘪就会加速他淡圈，放心吧，很快这人就会连水花都看不见了。”
    “哦……”
    万嘉的心情有些复杂，微微垂下脑袋，看着手上的伤口发呆。
    朗谦远颇为好笑地看着他，叫了一声：“嘉宝。”
    万嘉心头一跳：“……啊？！”
    “你心理负担怎么这么重啊？”说着，朗谦远很放松地歪着脑袋，手掌心支着下巴往桌上一靠。
    朗谦远的目光如有实质，整个人被光线渲染成老港片里的风格。
    万嘉下意识收紧了呼吸。
    他听朗谦远说：“不用在意，他就是个无所谓的人。”
    “我……”
    “不要为此影响工作情绪。”
    “……好的。”
    “打算什么时候休假？”朗谦远问起之前答应的假期的事。
    万嘉说：“下周五。”
    万明运气不错，手术排在周五下午，万嘉打算周四尽量早点到医院，周五请假正好连着周末，可以在术后陪2天。
    朗谦远点了点头：“走之前工作交接好。”
    “好的。”
    随后2人吃了点东西，又品了酒。万嘉喝不太惯那支干白的味道，不过另一支酒很不错，有股果香味，十分利口。
    晕乎乎从沙龙出来，朗谦远扶了一下他的肩，不过很快就撤了手。
    这晚万嘉没再回去加班，朗谦远直接让自己的司机送他回家了。
    接下来几天，为了休假，万嘉几乎都是拼了老命在赶工作，没试过他都不知道自己单小时效率可以这么高。
    朗谦远在结束手上必须他出面的工作后出了趟国，说是参加一次峰会，只带了一个西语翻译兼助理，还打算顺路去拜访老朋友，一连要在欧洲待一星期。万嘉每天在微信上向他报告工作情况，除此之外没有交集，都快有点想念老板了。
    娱乐圈的风气变得飞快。
    在朗总不在的这段时间里，alan的新戏还没杀青就被各方唱衰，粉丝们纷纷议论此前大粉头头惹了翎尚的朗总，在超话里批评指责，对外都不敢吱声了。
    alan自己也低调许多，明显是捅了篓子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而一转眼，这个圈子的热度就被一位模特转行的新人代替。
    “你看昨晚papa工作室发的那组照片了吗？好帅啊！”
    “看到了！什么叫爹系美男啊！我真是放眼整个娱乐圈都找不到代餐了！”
    “好像说在跟名导接洽，要演一个总裁男主，我感觉他的气质就很适合！”
    公司里蓝妹妹带头和几个女孩子聊开了，甚至连谭壹也混入其中，表示“这个我可以”。
    不过万嘉没心思跟大家伙一块儿讨论，只顾埋头赶工，勉强在晚上7点前做完事情，离开了翎尚大楼。

 第19章

    万明手术前需要空腹，晚上万嘉就盯着他喝番泻叶泡的水，看孩子因身体各处不适而瘦削的身形，万嘉对这个手术就充满担心。
    第二天忐忑到了下午，他跟着孩子的手术床一路送进手术室，随后被拦在外头。
    等待的过程令人窒息。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哥哥刚出事时，他等在事故现场、等在手术室外、等在派出所……他好像一直都在等，对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
    万明能在事故中活下来是个奇迹，是爸爸妈妈共同撑起的一小块空间给了他一线生机。现在万嘉看着手术灯，十分害怕如果手术不成功，他要拿什么跟地下的哥哥交代。
    还有钱的问题。
    当下的手术费和后续费用都还没有着落，万嘉能想到的只有多去打一份零工。
    但是这年头，钱哪有那么好赚？
    手术持续了几个小时，结束后，主治医师告诉万嘉：“孩子有点营养不良，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此前他的状况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总之，手术后恢复还需要补身体，现在他状况也不算太好，我们目前看的各项指标数不稳定，还需要住天icu，再保持观察。”
    医生说完，考虑到万嘉的经济状况，又说：“住院的费用可以缓一缓，手术费也能够分期，不用太担心，孩子还那么小，活下来不容易，我们也希望能把他彻底治好，不留后遗症。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
    万嘉鼻子一酸，对医生护士们千恩万谢了一番。
    第一天还不能陪孩子，他先去找了找打零工的机会，但他什么都不会，零工也并不好找。最后，万嘉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些线上平台的兼职上，发了求职邮件过去。
    星期天的时候万明初步恢复过来，但手术创口还比较疼，孩子此前都很坚强，现在却经常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万嘉让医生给上了止痛泵，万明才好一点。
    “明明，一会儿给你喝点鸽子汤。”万嘉轻声细语地跟孩子说。
    “嗯……”
    万嘉握着明明的手坐了会儿，去医院小厨房取炖的鸽子汤。
    万明只能吃下一点点肉丝，又喝了点汤，就不要了。万嘉便把汤放在边上。
    护工也过来了，见状说：“万先生，你自己吃点吧，看你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万明听了也着急地看着自己叔叔。
    但是万嘉心里的焦虑情绪太重，什么也吃不下。
    他笑了笑，说：“不用了，我不饿。这些等会让明明吃掉。”
    万明还没什么力气，看着自己叔叔，慢吞吞用自己的小手指勾住了叔叔的手。万嘉把他哄睡了一会儿，夜里万明醒来就真饿了，把鸽子汤喝了个精光。
    万嘉看他恢复胃口，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心里终于松泛了些。
    周末两天过得飞快，到了周一，万嘉得回去上班。
    他陪孩子一起吃了早饭，万明异常懂事，还老成地嘱咐叔叔认真上班，不要翘班。
    等万嘉前脚刚到翎尚，就被通知开会。
    梁主编主持这场会议，主要还是讨论主题内容。另开的新刊是服务于年底翎尚盛会的，所有人聊起盛会，都是显而易见的激动。
    万嘉旁听并快速无脑做着笔记，有时他一个走神想到找兼职和万明术后问题上去了，错过了部分，只能会后翻录音笔再补。
    这不是他应有的水准，但是没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会后，梁主编提点他：“万秘书，老板让你参会是让你参与讨论的意思，不要只顾着做会议记录，多发发言。”
    万嘉只得道歉认错，又找了点理由，说：“我没参加过几次讨论会，所以想先看看大家的思路，学习一下。”
    梁主编比较严厉：“那现在也参加了2轮了，下周的会我会让你发言，你做好心理准备。”
    “好的。”
    万嘉松了口气，先去整理笔记，给朗谦远发过去一稿汇总的。
    朗谦远很快回复说：“把第二个议程的详细稿整理给我。”
    “好的。”
    “看我到哪了。【图片】”说完工作的朗总给万嘉发来旅游照。
    图里是一个汽水工厂的门口大logo，用橙色亚克力板子搭出来几个流线型的字母：“jiabo”。
    朗谦远接着逗他：“嘉宝，你的厂。”
    万嘉看了半天才get到老板的点。
    “……”
    “汽水还可以，挺好喝的。【图片】”
    新照片中朗总的手出镜了，手腕上戴着闪闪发亮的钻表，手里拿着一瓶橙色汽水，汽水上印着jiabo的logo，瓶子打开着，已经喝掉了一些。
    紧接着，朗谦远又发来一段几秒钟的短视频。
    镜头大概是怼着汽水拍的，能看到气泡一串串冒上来，凑近了有好听的声音。
    万嘉看完，莫名联想到旅行青蛙。
    这几天来他的精神一直很紧绷，此时此刻才缓和一些，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他想了想，给老板回复：“下次给你准备点道具带上。”
    老板：“细说道具？”
    “……”
    万嘉想给他找个图，告诉他自己指的是花750个三叶草购买的那种“道具”，不是他想的那种“道具”。但是图还没找来，养老院那边的电话就进来了。
    “万先生，你奶奶说要去一个车站坐车到什么地方。我们都没听明白，但是她非要去，脾气都上来了，你看要不你开车带她去一趟吧？”
    万嘉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好的，麻烦你们稳住她，我中午过来。”
    第21章 新的cp
    翎尚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有午休时间的，只是大家都加班，就形同虚设了。
    万嘉趁这个时间段出门，开着自己的破奥迪以最快速度到达巴茨拉养老院，但是算算回程，下午肯定得迟到了。
    他找到奶奶那，老太太还在发脾气，嘴里叭叭叫着几个地名，说要去。
    万嘉一下就听懂了。
    她说的一个地方是旧的大巴车站点，另一个地方是以前万嘉爸爸工作的地方。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奶奶会带着他和他哥哥，一手牵一个，从大巴车站坐车到工厂，去车间看爸爸，送点干粮再和其他工友聊会天，等到要烧饭的时间点再回家。
    万嘉小时候很娇气，去时一心都很激动就还好，但回程只觉得好累、走不动路，要奶奶背。那时候奶奶身体还健壮，能把他一路背回家，偶尔还给他和哥哥买5分钱一颗的可乐糖。
    一转眼，奶奶都已经不记得自己，爸爸和哥哥也都不在了。
    万嘉甩甩头，无奈地走过去哄老人。
    车站和工厂都已经不在了，自然不会让奶奶真出门去找，只能拉着她反复劝说，奶奶很伤心，因为不准她去看自己儿子而哭了一会儿。
    哭累了以后她仿佛又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哭了，转而拉着万嘉给他看自己收藏的老照片。
    万嘉已经彻底迟到了，但还是陪奶奶唠了一阵子。
    奶奶脑子里的时间线很混乱，她正给万嘉展示一张爷爷的立身像，羞涩地介绍说：“这是王婆婆给我说的媒，我们已经见过了，都觉得不错呢。”
    万嘉哭笑不得，只能配合着说她爱听的话：“嗯，看着挺帅的。”
    “就是哇，我等会要去粮管所，压一袋大米，下次请他来家里吃饭，就有新米了。”
    万嘉听了半个多小时，被谭壹电话找了，没办法只能打断她忆往昔。
    走时奶奶还未过瘾，抱怨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不知道停下来听人说会话。
    万嘉回程时心情复杂，有时回想刚才听的恋爱往事就想发笑，有时又觉得孤独和怅然。
    灼热的正午阳光炙烤着路上每个人的耐心，万嘉又想到自己的人生，好像走到当下，美好的事都在过去。
    下了高速后车速变缓，临近商圈开始堵车，翎尚的大楼就在前方1公里远，发出刺目的反射光。他抬头看了一眼楼顶，忽然起了一股冲动，想尝一口橙子味的汽水。
    但这一侧街边全是奶茶店，没有小超市，更不会有卖汽水的。
    万嘉舔了舔嘴唇，拿出手机给朗谦远发了条消息。
    “远哥，我们也想喝汽水。”
    发完他自己觉得有点好笑，乐了一下。
    等熬过这段堵车，他正好收到朗谦远同意给大家带几箱回来的消息，进了大楼上到21层就开始宣传：“我给大家争取了点进口汽水的福利，到时候记得谢谢老板。”
    等坐回工位，朗谦远又发来：“别忘了你的道具。”
    “……”
    万嘉给他找了一张旅行青蛙截图发过去，并说：“我说的是这个道具。”
    “……”
    把他叫回来的事有点紧急，是关于一个稿面的临时替换，后续一系列排版内容和线上各平台发布内容变动、通知合作方、沟通更换banner等。谭壹日常主要负责老板个人生活，这些事情实在搞不定，不得不找他。

 第20章

    万嘉很快被一堆乱糟糟的事淹没，无暇再去感时伤怀。
    陀螺似得转到晚上8点过，终于一切尘埃落定，所有人忍不住欢呼。
    梁主编请客，招呼大家点了几个外卖。
    几个人围成一圈，开始等外卖、聊闲话。
    蓝可楠把自己的零食分给大家，又叫来自己的好闺蜜琪琪。琪琪平时负责服装管理，很少上21层来，和万嘉还不熟悉，但万嘉总感觉这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发光，就像听蓝可楠说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样。
    “对了，老板今天好像是在阿尔罕布拉宫，我看他发照片了。”
    万嘉一愣。
    “啊？真的假的？”蓝妹妹一边咔嚓咔嚓吃鲜虾片，一边低头翻手机，“还真是！这么巧的吗？我刚刷到papa也在那，看，一模一样的取景角度。”
    “哇，不会有偶遇吧？”
    “什么？我推的小孩和我的老板偶遇了？这什么标准小说开头啊？”
    万嘉一边旁听，一边无语，感情大家伙是一天换一种磕法的，果然不能当真！
    谁知下一刻，谭壹凑过去看了照片，忽然就cue到了他：“我感觉papa这张自拍不好看，不如我们嘉宝。”
    此话一出，万嘉手忙脚乱碰掉了蓝妹妹给的果冻，其他人愈发起哄，直到外卖送达，他脸上的温度都还下不去。
    所幸外卖救了万嘉的脸皮，大家被食物吸引，顿时作鸟兽散。
    万嘉默默拿了个汉堡缩回自己工位上，也打开热搜找了下papa的旅行照。
    这个演艺圈新人很有镜头感，毕竟此前是名模出身，职业素养还是比一般素人入行好些。不过他的脸型有些奇怪，这在模特圈子里很吃香，但走到普通镜头下，确实不如硬照帅了。
    万嘉看了会儿，没忍住又去查了一下地图，找jiabo的工厂在哪里。
    对比了一下两地的距离，以及发出的动态内容，万嘉得到一个合理推测：朗总应该不是今天去的阿尔罕布拉宫，而papa今天下午刚到达。
    原来不是一块儿去的啊……
    万嘉找到了盲点，但一看评论区，已经有粉丝发现这美妙的巧合了，在评论区互相截图、替papa和朗总圈对方，鼓励他俩来个偶遇。还有人开玩笑说，翎尚是不是要签新人演员了。
    万嘉刷新了一下页面，进去发现评论和点赞数爆炸增长，一个新鲜出炉的热搜高高挂起，后面跟着一个“热”字。
    是朗谦远点赞了那条高赞的“签人”评论。
    其他人显然也刷到了，办公室又热闹起来。有人直接问起万嘉：“嘉宝，老板有跟你说要签新人不？”
    万嘉塞了一嘴汉堡鸡腿肉和生菜叶，懵圈地摇了摇头。
    嘴里的东西不上不下，而他已经不太想吃了。
    谭壹道：“老板周三就回来了，到时候不就知道是不是要签艺人咯。”
    在此之前，翎尚没有签过艺人，顶多会跟模特签署一年期的合作合同。万嘉又去看papa的一些工作室照片，想着朗谦远会不会真的签他。
    以及jiabo工厂距离阿尔罕布拉宫超过1千公里，两人到底有没有偶遇到。
    第22章 你要是介意
    周三上午，朗谦远终于重新出现在翎尚21层。
    这期间关于翎尚总裁和名模papa的八卦新闻愈演愈烈，有人拍到2人此前在国内餐厅单独吃饭的照片，也有关于朗总出面给papa要了资源的传闻。
    虽然对外公布出来的照片里，朗谦远和他只是像谈生意一样坐得隔很远，但朗谦远出境次数不多，还是有不少吃瓜群众看热闹的。
    papa显然也回国了，刚官宣了参加一档真人明星秀，评论区不少人带朗谦远说话的。
    万嘉犹豫了一下，去请示朗谦远要不要处理这些舆论。
    朗总几日不见，变得更坏心眼了：“你要是介意，就处理处理？”
    “……老板，我认真问的。”
    朗谦远耸耸肩：“不需要。”
    万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多问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大概摸清了一些隐形规则，比如没有朗谦远本人授意，媒体是不太敢放他私下的消息的。这次，或许是papa那边的炒作，而朗谦远同意配合。
    这类事倒也不是头一回发生，远在朗谦远收购翎尚之前，他就和时尚界往来频繁，那时起就有过许多次相似的传闻。
    万嘉不再问，准备离开办公室，被朗谦远叫住。
    “你要的jiabo我叫人搬进冰柜了，叫大家自取。”
    说完，朗谦远又笑了笑，转着手里的钢笔，叫了他一声：“嘉宝。”
    万嘉脸一热，匆匆应了声就出去看冰柜了。
    实际上汽水就是汽水，没什么花头，万嘉灌下了一整瓶，也不觉得解渴。
    他正在等合作商给素材，一时无所事事，又去看热搜。
    papa的身材很绝，体脂应该非常低，脸上棱角分明，在有些照片里看上去阴阳莫测。热搜上还对比了几个其他模特出身的艺人，各个都身材比例极佳、脸部线条优秀。
    不过相比之下，和他们一同出现在热搜里的朗谦远看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朗谦远的照片不多，穿得也很正经，基本都是出席活动拍的现场照，但依旧英俊得异常突出，五官、气质、仪态都不同于常人。
    万嘉撑起脑袋，手指无意识地划动屏幕，越看越困。
    也许是这几天一直往返公司和医院，万嘉灌完汽水就犯困，没一会儿睡着了。
    日有所见，就有所梦。万嘉做了一个有点刺激的、关于朗谦远的春梦。
    不知神游了多长时间，他被一阵就在耳边的敲击声唤醒。
    睁开眼，就见朗谦远本人出现在他工位前，正曲起手指敲他桌子，表情颇为不满。
    “工作时间，开小差？”
    说完，他扫了眼万嘉，又看了看他的手机。
    万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概因为睡着前正好划到一段papa的剪辑视频上，手机屏幕没有灭。
    “万嘉，”朗谦远不爽地问，“觉得他帅？”
    “……没有。”
    “那你一副做春梦的表情。去洗把脸，过来小会议室看合同。”
    “…………好的老板。”
    万嘉几乎是逃去洗手间的。
    等脸上温度降下去了，万嘉带好笔记本去了小会议室。其他几个岗位也有人在。
    朗谦远见他进来，长腿一搭，先说：“我们近期会捧一捧papa，大家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梁主编点头：“知道了。”
    “这是合同初稿，还有一套方案，对方工作室拟的，你们都看看，有不同意见今天这个会上全部沟通完。”
    梁主编率先翻了下，问：“方案里指的是他会来这儿做实习生？还要拍摄工作场景？是真实的那种还是我们配合他额外演戏？而且明天就要来，这么临时？”
    万嘉闻言，也翻到方案去看。
    上头说papa会以“接了个总裁戏，想跟真总裁学一学气质”为由，来翎尚做一周实习生。上头的对接人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万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朗谦远道：“主要是用来覆盖之前alan造成的负面印象。大家不用紧张，他只来2天做做样子，我们下周要落实一个大的收购项目，不一定抽得出空，所以我让他们这周来。”
    说完，他又将目光移向万嘉，说：“不过万秘书平时手上的事比较繁琐，我有意换一个对接人，你们提提意见看。”
    最终讨论下来，由二秘接替了万嘉的对接工作。
    这件事推得急，其他人陆续提了一些顾虑和意见，万嘉统一做了记录，当场修好方案，合同也给法务部审去了。
    事毕，大家准备散会，都看向主持会议的朗总。
    朗谦远喝了口茶，总结陈词：“尽量别影响工作，和对方工作室好好协调，和平相处，配合宣传我们翎尚的一些内容，特别是新上的小刊，可以着重提一下，对方剪辑团队会帮我们一起剪进去的。”
    “哦对了，还有……”
    “我知道papa挺有人气，但麻烦各位保持私人距离，这只是一次合作拍摄，别到时候跟追idol似的。”
    “……”
    万嘉忍不住想：他不会是在说我吧？
    第23章 嘉宝，你不专心
    第二天，papa如期进驻翎尚。
    一大早万嘉就见到了真人。
    二秘正在朗总办公室门口和他交代具体安排：“21层这边都是各条线的总负责人，等会我带你认识一下大家，但是麻烦这段后期给大家遮个脸。这层楼工作节奏比较快，所以老板的意思是把你放我那边，可以兼顾体验和拍摄，我在18层，已经帮你准备好空位了。”
    “好的，给大家添麻烦了。”papa开口了，本人的声音很有礼貌，优雅从容。
    二秘看到万嘉，立刻打了招呼：“万秘书。正好，我介绍一下。”
    万嘉过去露了个脸，手里头还提着一袋子生煎包和牛肉粉丝汤。

 第21章

    打过招呼后，万嘉拿出钥匙开了朗谦远的办公室门，进去帮他开窗通风，放好早餐的蘸碟和餐具，顺手整理了桌面。
    走出办公室时，二秘和papa还在，万嘉看了眼时间，道：“老板应该快来了，要不你们先这层逛逛吧。”
    “啊，好的。”二秘听话地把人引去了茶水间，后又去了几个到岗的员工工位上认人。
    朗谦远9点过很多才到。今天他戴了单颗耳钉，佩戴浅紫渐变灰的太阳镜，一身改良西装也有一些紫色元素，袖管翻起至手肘，显得十分骚包。
    他先冲papa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自己办公室谈，然后径直走到万嘉面前，摘了眼镜。
    那双凌厉的眼睛紧盯着他，说：“这周六有一趟游轮活动，城建集团邀请的，下午2点到，你加进行程里。”
    “好的。”万嘉立即执行。
    “你也去。”
    万嘉愣了愣。原本周六想去医院陪一会儿万明的，看来是陪不成了。不过最近万明睡的多，醒的少，他去了也是干坐一整天。
    “好的。”万嘉答复。
    朗谦远又跟谭壹说了些要求，便匆匆去和papa对接。
    万嘉下意识抬眼看过去，正巧看到papa也在打量他，带着一丝没有恶意的好奇。
    papa和alan很不一样，从行事和言语中看得出来，他更加成熟稳重，说话情商很高。即便是站在走廊上和朗谦远简单沟通两句场面话，也说得自在又坦然。
    万嘉看着自己电脑屏幕出神，莫名又想起在时装周发布会那个玩牌的下午，或许这些都是娱乐圈里的常态，他只是不适应。
    这几天应该是papa和朗谦远频繁合作的高峰期，papa还去一个生活类综艺节目里做了一场嘉宾，言语间也提到“翎尚的朗总”，弹幕里已经有一堆双人粉丝了。
    万嘉拉着进度条看完了这期节目，按照朗谦远的指示，没有理会那些提到他的节奏。
    相关推荐里还给了很多papa的视频，万嘉无趣地刷了会儿，看到媒体拍到的和朗谦远吃饭的那张照片，不自觉按下了暂停。
    他不知道自己暂停是想看什么，总之手比大脑快了一步。
    这张照片里朗谦远穿得比平时低调很多，不过确实是本人。照片中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桌上点了些小菜，还开了一瓶酒。
    万嘉看了半分钟，关掉了视频。
    -
    到了第二天，虽然papa的团队还在翎尚拍摄，实际对万嘉的工作节奏影响却很小，因为他实在太忙了。
    市场上一家长期做影视娱乐行业顶尖综艺节目的制片公司倒台了，朗谦远就跟看见超市大酬宾似的，忙着去蚕食这头巨鲸留下的好东西。万嘉被他指挥着一天里过了37份合同，简直快疯了。
    林奇过来围观了一下，感慨道：“朗总凶残啊，这简直是不给对方留活路了。”
    一旁的多多跟话道：“确实，本来如果资本不去收割，他们还能自我切割出去一块，舆论风头过后也能勉强活下去的，现在朗总和黄总都出手了，再加上其他几家小的，这家制片厂应该是要彻底无了，听说就连制片大楼和一片商务广场都被城建集团给吞了。”
    万嘉不太了解具体情况，便问：“黄总是哪家？也在抢夺这家制片公司手里的资源？”
    林奇道：“金边娱乐的董事长，其实算不上抢夺，他和我们朗总私交很好。”
    “哦哦。”万嘉点头，暗自记住。
    “黄总人长期不在国内，这事儿估计是朗总跟他打了招呼才跟进的，哦对了，这次朗总去欧洲不是说要顺道拜访个朋友嘛，就是他。”
    “那……”
    万嘉还想问这次欧洲行的具体行程问题，但朗谦远忽然从办公室出来，朝他这边走了过来，他只好闭嘴。
    “明天游轮行的东西安排好没有？”朗谦远问谭壹。
    谭壹道：“都安排好了，服装您看看，上次您量体裁衣定制了一套高级西服，今天刚到，去游轮穿正合适。”
    朗谦远看了一眼：“可以。”
    紧接着，他转头问万嘉：“你那边呢？”
    万嘉赶紧说：“主办方的流程表已经收到了，总体上活动不太满，我跟您对一下，您看要不要再加点别的安排。”
    说完，他把游轮活动上的官方安排念了一遍，还有朗谦远此前交代他准备的一系列文件材料，已经全部到位。
    整体来说，是比较轻松的一趟行程。
    朗谦远确认过后，就又去忙着收割制片公司了，就连papa结束“上班”的时候都没能见到他人。
    周六下午万嘉和他同一辆车去游轮时，一路上都听他不断在打电话。
    “股价让黄蒲晟那边去折腾吧，你把精力放在海外ip合同那块上，看看我们能吃下多少……嗯，等你消息。”
    朗谦远的语气很轻松，谈论别家公司生死时，和告诉万嘉明早想吃什么是一样的口吻。
    到了游轮上，电话也一直没停过。
    入夜后，朗谦远的手机倒安静下来。
    游轮上开始喧嚣，音响声音震天，侍者穿梭人群间，宾客们觥筹交错，伴着远岸的夜景和轮船上华丽的夜灯，与会者各个红光满面，笑意盈盈。
    朗谦远被人递了几支烟，应酬抽完后迫不及待问万嘉要自己的随身包。
    他从里头翻了翻，拿出万嘉上次给他的那盒柠檬糖来。这次盒子已经打开过了，里头的糖果还很多，他侧手一倒，就“喀拉拉”滚出几粒。
    朗谦远吃了2颗，又伸手给万嘉，万嘉便顺从地从他掌心里拿了一颗。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它带上了，味道还行。”
    万嘉笑了笑。这种便利店卖的果糖，想必朗总吃到的机会不多。
    朗谦远此刻没别的要事，于是顺手解松了自己的领带结，四处张望了一番，看上一处桌球：“会打吗？”
    万嘉如实道：“不太擅长。”
    “没事，我教你。”说着，朗谦远推着他走到了台球桌边。
    桌面上留有一个残局，朗谦远就此要教万嘉怎么打完。
    万嘉的基础动作就不够标准，朗谦远亲自出马，抓着他的手指导。
    两人趴在桌上时因姿势的原故相互贴得很近，虽然朗谦远礼貌地留了一些肢体的空隙，还是让万嘉有种被抱住的错觉，加上朗谦远呼出的气息温热地熏蒸着他的耳廓，使得他更加紧张。
    教了一会儿，朗谦远轻笑着说：“嘉宝，你不专心啊。”
    笑意带动肌肉，万嘉觉得自己心脏都在跟着发颤。
    朗谦远半起身打量他，他只是稍稍一侧头，2人就对视上了。
    酒精、尼古丁、音乐上扬的旋律和踩在甲板上的舞步持续发酵，在周围一圈寻欢作乐的人群中，万嘉好像也短暂抛下了诸多顾虑，任由自己属于成年人的那股思绪发散。
    他的大脑一瞬间失去了评价别人的那套标准框架，只肤浅地觉得，老板真的很好看。
    而朗谦远不愧是翎尚的老板，要更具有职业素养一些。
    他对此刻的万嘉评价是：“你穿本白很合适。”
    只是朗谦远口中说着衣服，眼神看的却不是。
    第24章 所以他帅还是我帅
    万嘉心跳失速，只能匆匆起身放杆子，掩盖自己的异样。
    朗谦远低声问：“不玩了？”
    “嗯，我玩不好，算了。”万嘉没敢去看朗谦远，问路过的侍者要了两杯酒。
    朗谦远从他手里接过香槟杯时，掌心擦过他的手背，温热中带着海洋香。
    他们离开桌球边，顺势来到一旁围栏，这里人不多，有片刻清净，一盏驱蚊挂灯被假藤蔓缠绕，亮着昏黄的光，底下就是缓缓起伏的江面，望下去漆黑一片，不见倒影。
    万嘉吹着风，头脑冷下来。
    朗谦远正挨着他，背靠栏杆站立，整个人十分放松，悠闲地喝着酒，哼着游轮上正在放的探戈曲子。2人胳膊碰在一起，一时安静无话。
    不远处有个长相帅气、声音好听的年轻小帅哥正在直播，看起来性格有些羞涩，他正要道别下播，正认真谢着直播间的礼物。
    万嘉看了会儿，直到他下播收工时，忽然换了一副并不青涩的表情，跟直播间其他工作人员说话也变得很没礼貌。
    另一头，翎尚才采访过的那个新人女团也在这儿。
    她们是被请过来表演的，现在表演结束了，5个女孩瞬间分开，有人不熟练地想要认识船上的朋友，也有人直接在一个广告商面前明里暗里地争起资源来。
    过了会儿，朗谦远忽然说：“看什么呢你？”
    朗谦远看起来喝得有点高，不是很认真地靠向他，说：“在观察别人吗？这么专心？”
    他靠得有点过近了，万嘉很紧张，躲开了一点。
    拉开距离后的朗谦远看起来一下子没了醉意。
    他当然意识清醒，从头到尾没有醉过，此刻审视般打量着万嘉，最后抱怨似的说：“你要一直这么正经吗？”

 第22章

    万嘉无语，心里吐槽他最不正经。
    正想着该接什么话好，万嘉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另一侧角落里一个熟面孔，正看着他俩。
    万嘉吓一跳：“papa！”
    朗谦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papa见他们注意到自己了，便自然地走过来打招呼，又开了句玩笑说：“刚才我看你们在玩桌球，都不敢上来打扰。”
    万嘉脸一下红了，还好有夜色掩护。
    papa面对他说话，语气里颇为抱歉：“不好意思，万秘书，我和朗总有约定在先，可能得借用他一下，一会儿就好。”
    “……”
    万嘉头皮发麻，感觉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额……”
    相较于万嘉的手足无措，papa更单刀直入：“我想邀请朗总到前面甲板上吹吹风，可以吗？”
    朗谦远在一旁站直了，抬手在万嘉肩上按了一下，平直地说：“得加班了，到边上等我一会。”
    万嘉只好让开。
    朗谦远和papa的约定不知是什么，但此刻papa要了杯同样的酒，两人共同面向江面靠在栏杆上，脑袋凑得很近地说话。今天江上风并不大，但也许是papa穿得少，衣服后背的设计还有部分镂空，朗谦远没说一会儿话就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穿。
    万嘉在边上等了会儿，把酒杯还给了侍者。
    中途他看到有人在拍照，但这一次他学乖了，没有上去阻止。
    两人确实没交流多长时间，朗谦远就把papa送进船舱，到最热闹的宴会厅门口。分别时，他要回了自己的外套，回头来找万嘉。
    万嘉正坐在一把椅子里，顺手收拾别的宾客玩乱的纸牌。
    朗谦远找到他，走过去：“好了，可以打道回府了。”
    万嘉没忍住，问：“刚才是有宣传需要吗？我看到有人拍照了，需要处理吗？”
    朗谦远道：“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实际上，万嘉以为朗家在这方面会有些限制，或者朗谦远本人会介意被人蹭热度，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朗谦远看了他一眼，说：“这是我那天在牌桌上交易出去的利益，各取所需，无所谓的。”
    万嘉对这个圈子的流量与热度都并不热衷，因此无法完全理解，只能从工作的角度去接纳：“好的，我明白了。”
    朗谦远忽然笑了下，问：“觉得papa真人好看吗？”
    万嘉不明所以地愣了下，犹豫再三后，头一次没在他面前打太极：“淡妆好像没照片里好看了。”
    听到这个答案，朗谦远不知为何显得很高兴。
    第25章 我和老板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翎尚朗总和新晋小生papa的游轮聊天照第二天就流出了。等到了星期一，这件事已经发酵成了最热门的八卦谈资。
    这天要开大会，朗谦远亲自主持，但眼下还远没到开始的时间，万嘉检查完会场的布置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刷热搜。
    他反复翻看papa的这些照片，想确认一下有没有不合适披露的细节。
    事实上，对方发出的每一张照片都很巧妙。
    唯独中间有一张画质比较模糊的，从两人的姿势看起来，有点像是papa要去挽朗谦远的手臂，但朗谦远让开了。这个姿势有点生疏，在一堆曝光照里看起来不太协调。
    朗谦远正巧进来，瞥了他的手机一眼。
    万嘉赶紧收起手机。
    谭壹跟进来帮忙调整话筒，忙中抽空还冲他挤眉弄眼了一番。
    朗谦远环顾一圈，没挑出什么毛病，反倒问万嘉：“他的照片好看？”
    “……”万嘉摇摇头。
    明明在游轮上那晚，万嘉解释过自己对papa的真实想法，但朗谦远非要再问一次，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一旁埋头偷听的谭壹悄悄给万嘉打手势，猛指朗总又翘大拇指。
    万嘉迟钝地接收了半天信号，才反应过来：“不如老板。”
    朗谦远闻言，龇了下牙，但总算是放过万嘉，回自己办公室继续忙去了。
    与会人员陆续到场，会议开始前2分钟，所有人都已到位，时间也差不多，万嘉去通知了朗谦远，大会终于开始。
    议程进行下去，同时，谭壹正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跟万嘉发消息。
    谭淋淋：“papa的新闻别在意，老板其实没你想得那么随便。”
    谭淋淋：“老板经常卖脸，但为了避免不好解决的麻烦，他的私生活是比较谨慎的。”
    万嘉十分无语，回复说：“不用跟我解释啊。”
    谭淋淋反击：“我看你盯着照片看一早上了。”
    “……”
    “这个圈子有的人就是这样的，得到机会以后就会离开了，正常。”
    万嘉真诚发问：“那有不愿意离开的么？”
    “我们老板这条件，没有也不现实吧？不过我没见他真在意过谁，分了就会分得彻底。”
    谭壹又说：“但是你别管，人家现在是单身，你都去紫荆港留宿了，能不能主动点啊嘉宝！”
    万嘉觉得自己没那意思。
    这个圈子或许向来是只争朝夕不求长远的，但万嘉不同，他考虑每一个长远而现实的问题。只要一想到自己家里诸多的状况，他就觉得自己没资格考虑感情。
    在尴尬的同时，他也忍不住满头问号，记得自己刚到21层时谭壹明明想把他踢回楼下来着，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你误会了，我和老板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万嘉的话回过去，就看到坐在对面的谭壹翻了个白眼，同时他俩被主位上的朗谦远一人递了一记眼刀，都默默收了手机，不敢再聊天了。
    这次大会除去几个大项讨论和部分人事调动外，还提到和papa签约公司之间的一些合作成果。
    看起来，papa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
    虽然他作为新转行的演员，目前演技一般，长相也并不适合传统电视镜头，但借助朗谦远的帮忙，他获得了人脉和基础热度，几个新综艺和剧本在这个周末时都已经到手，也说了与翎尚的绑定合作到此结束。
    简直堪称来无影去无踪了，听得万嘉一愣一愣的。
    会后，万嘉回到工位上。
    才刚坐下来，他就注意到外部邮箱里收到一封来自招聘平台的回信，他赶紧点开。
    这是一份教孩子画画的工作，直接上门一对一，收入还行，时间也很灵活。
    万嘉以前很想当个职业漫画家，但哥哥出事后他就没再拿起过画笔，学的那些绘画知识可能都已经生疏了，不过教教孩子应该不在话下。
    他回复了邮件，准备这个周末就上岗试试。
    回信才发出去，朗谦远就打了内线让他过去一趟。
    万嘉匆忙喝了口水，起身去报到。
    朗谦远示意他关门，然后说：“宏达国际的人想约我吃个饭。我看他们内部派系分明，瞿良友应该还没能稳住阵脚。上次接洽之后，我跟他们几个董事沟通了个大合同，附加了些条件，明牌我就是要整他们瞿总，他们也很上道，给我透露了瞿良友借宏达名下空壳公司做的几个动作，大概是准备狙击我的部分个人投资，我做了相应的反制。现在对方这几个董事愿意配合我把他给架空了，后续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他踢出去，但希望我们让一些利，我答应过去谈谈看。”
    “好的，那时间怎么安排？”
    “明晚8点约在余盛轩，你也去。”
    “好的，我去安排。”
    万嘉很平静地接受了，并在心里计算能拿多少加班费。
    第26章 鸿门宴
    如朗谦远所说，宏达国际内部确实派系分明。
    万嘉不清楚朗谦远私下里是什么时候跟宏达的人透的底，但此前对方的态度似乎并不明朗，这次的饭局显得有些突然。
    大概是近期翎尚在舆论场上收拾alan那件事和收割竞品公司的动作接连发力，让对方一部分人忽然清醒地认识到，朗谦远背后还有一个朗家，他们终于做出了选择。
    席间宏达一方的人透露了些内部情况。
    原来宏达在半年前进行过一次股权扩增，新入场的资方是原先翎尚的老合作方，随朗谦远收购翎尚后的一系列变更动作而结束了长达6年的“合作”。
    说是合作，其实是用翎尚进行输血。
    缺少翎尚的输血后那家公司很快申请破产，几个股东趁宏达增资扩股的机会进了宏达，后又统合转了部分股权给瞿良友。
    这些人和这半年来新提上位的几个管理层是一派，跟宏达老一派之间并无直接冲突，但他们选人用人明显是有自己的打算。今天在座的一个市场部总经理心直口快，还说万一哪天被渗透完了都没反应过来。
    或许这也是对方同意接洽翎尚，共同压制瞿良友一派的原因之一。
    瞿良友进场是有些人脉根基的，虽然手里的股权不大，但也不好直接动，不过可以想办法迂回地架空他。

 第23章

    为表诚意，宏达那一方人喝得非常多，起初用的是他们自己带来的酒，后来不够喝了，临时又把服务员叫来，要加新酒。
    这时店老板亲自进来了，笑盈盈地张罗人往每个人面前的小壶里分酒。
    万嘉还头一次见酒店老板亲自来分酒的，不禁感慨宏达的人面子还挺大。
    他今天到目前为止喝得不多，可能是被朗谦远教坏了，只在一开始像模像样喝了2杯，之后就没喝几口了。
    等新的白酒换完，万嘉用朗谦远面前的酒壶给他满上。
    朗谦远反手按住了他的手，稍使力，用同一个壶把他的酒杯也倒满了。
    朗谦远眯着眼撑着脑袋，轻轻抬起盈满的酒杯：“来，嘉宝，碰一个。”
    万嘉微微脸红，小心翼翼地跟老板碰了杯，抿了一口。
    朗谦远却仰头喝尽了。
    万嘉愣愣地看着他干净的杯底，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犹豫了下，也跟着喝了个干净。
    这白酒辛辣之余还有点甘甜的回味，喝下去没有不适，应该是品质很好的酒。
    等到夜深时，张罗这桌酒席的主人已经倒在一旁沙发上，其他陪酒人员也没好到哪里去。
    万嘉觉得很热，头晕之外还有其他古怪的感觉，看向旁边的朗谦远时，只觉得浑身血脉喷张，很不对劲。
    明明他没喝多少，难道这白酒的后劲那么大？
    万嘉虽然晕，却还记得自己要履行秘书的职责，撑着身子过去关心老板：“朗总，你还好吗？”
    朗谦远脸色也发红了，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了会儿，睁开眼。
    “后面加的酒有点不对。”
    朗谦远又坐着缓了缓，随后想解开领带，但试了几次不成功，不耐烦道：“真热，像醉又不像醉的，什么情况？”
    万嘉觉得他有点不高兴了，上前帮他解领带。
    自己的手指也不太听使唤，他低头解了一会儿，没注意自己抵住了朗谦远的膝盖，上半身几乎要贴过去，脑袋差不多是埋在朗谦远胸前。
    等他解开，还有点高兴：“行了。”
    下一秒他抬起头，这一个动作令朗谦远倒吸了一口气。
    第27章 顺理成章顺水推舟顺势而为
    2人的脸瞬间贴近，温热的气息缠绕在一起，散发着白酒的芳香。
    对视时，朗谦远的眼神带有一种暧昧的专注，万嘉移不开视线，跟着他的情绪起伏而呼吸急促、喉结滚动。
    万嘉的手指还抓着那根领带，拳头压在朗谦远胸口，体温隔着衣料传了出来。
    朗谦远抬手扶住了万嘉的腰。
    万嘉下意识地收腹，但没有挪动，也不太想拒绝。
    朗谦远声音很紧，说：“下去当心。”
    万嘉愣了愣，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几乎已经趴在他身上，赶紧退开了些。
    心脏剧烈跳动着，大脑也不大清醒。
    这时外头敲了敲门，打破了2人之间的古怪气氛。老板走进来时，朗谦远立即松了手，万嘉也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步。
    酒店的老板讪笑道：“几位喝多了，还能回去吗？我这有客房，可以留宿的。”
    朗谦远看了看沙发上、桌边躺的一圈人，哑着嗓子替他们做了主：“开几个标间吧，叫几个服务生送一下他们。”
    “好的，还有您呢？我们这有行政套房，提供……”
    “不用。”朗谦远拒绝了。
    他的司机就等在停车场，并没有什么不方便。
    老板便没有坚持，不过又说：“看您喝得也有点多，可以直接借用我们同层的客房洗把脸，很方便，我给您开个门，走吧。”
    这老板看起来红光满面，和善又热情，万嘉看朗谦远没有拒绝，就过去扶他起来，跟着老板走了。
    等到了房间里，老板给他们留了干净的毛巾，又问万嘉是否跟他一块儿出去等。
    万嘉担忧地看了眼自家朗总，还在犹豫间，这老板倒异常主动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想带他离开房间。
    万嘉很不习惯跟陌生人肢体接触，下意识就甩开了手。
    老板一愣，讪讪地笑了下，说：“他可能想冲个澡，你下属在里头不方便的。”
    这一刻，万嘉才觉得眼前这人表情有点怪。
    或许是因为万嘉不肯配合，他有点慌了神，一下变了脸：“走吧，快点。”
    万嘉心里犯嘀咕，更加不肯走。
    2人争论了几句，里头刚洗了把脸的朗谦远走出来，不耐烦地一把揽住万嘉的腰身搂了过去，对酒店老板道：“行了，你出去吧。”
    说完，便关上了房门。
    万嘉糊里糊涂被他抱着，整个人都很热，肌肤相贴处却觉得莫名舒服。
    朗谦远的声音近在耳边：“这酒不对劲。”
    万嘉也颤着说：“刚才那个老板好像也不对劲。”
    朗谦远轻笑了声，先松开了万嘉，反手锁上门。
    他靠着墙壁，呼吸逐渐沉重，缓了缓道：“房里还有人吗？”
    一时间静得出奇。
    朗谦远抬高音量：“要不我直接报警？叫警察来搜？”
    终于，窗帘动了动。从里头走出来一个男生。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光着脚，身上套着这个房间里的浴袍。
    朗谦远脸色有点差，眉目间隐隐有些愠色，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人强行“请”进了厕所里，从外头锁上了门。
    下一刻，他把万嘉拉进自己怀中，穿过套间的盥洗区和小型会客厅，朝卧室走去。
    到了这时，万嘉也不是很矜持，兀自低头去解朗谦远的皮带。
    “你猜床附近有没有摄像头？”朗谦远低声问。
    万嘉涨红了脸，停下动作。
    朗谦远笑了，又哄他：“放心，我随身带干扰器，刚才就已经打开了，哈哈。”
    “……”
    酒店的老板“替他们”准备得很充分，床头柜里该有的都有，朗谦远也没客气，该用的都用上了。
    后半夜，2人把可怜兮兮缩在厕所的那小鬼录着视频盘问了一番，只知道他是个拿钱办事的，就把人赶了出去。
    他俩歇了会儿，随后在酒店大堂找到了老板。他身边还站着个熟人，正是瞿良友。
    这2人正在吵架。
    听了会儿，他们大概知道了瞿良友和这老板是老朋友，以前也玩过仙人跳这招。
    但这回老板帮完他觉得不安心，查了下资料才知道今天开桌的人是宏达国际的董事，而来赴宴的、被他设计着要仙人跳的那人，则是朗谦远。
    这一下老板直接炸了锅，刚才差点跟坑他的瞿良友打起来。
    万嘉听了半天，有点腿软，大脑混乱得处理不过来信息，只能靠在墙边休息。朗谦远见了，把他揽了过去，搂着让他靠自己的肩膀。
    争吵持续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朗谦远出面，直接打断2人。
    他一点没留情，甩了甩手机，说：“我拍了房间里那人坦白的视频，还有你们俩刚吵架那段音也录下来了，现在已经发送出去给我的律师，你们看，要不要也先找律师？”
    酒店老板看了眼手机，直接给朗谦远跪下了。
    瞿良友骂骂咧咧几句，也开始怂起来。没一会儿，他就改口把责任都推在他哥身上，说自己受大哥胁迫，并不是自愿。
    朗谦远听了会儿就觉得没意思，又吓唬了几句，随即带着万嘉直接离开。
    路上，2人酒劲都过了，但朗谦远看万嘉的眼神变了，脸上总像在笑。万嘉一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就头皮发麻，也不敢面对自己的老板，只能频繁转头去看窗外。
    诚然，刚才借着药劲，万嘉色胆包天和自家老板滚到了一起去，但清醒后他就怂得恨不得自己又在做春梦。
    车开进紫荆港的时候，万嘉反应过来，小声说：“我不跟进去了，我在门口坐公交车……”
    “2点多了，没车了。”
    万嘉看了看公交站台方向，有点懵，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朗谦远的声音变得带点温柔，像是哄人：“你不是在这留宿过了吗？怕什么？”
    “……那次不一样。”万嘉说着，就起身要去嘱咐司机停车。
    朗谦远才不管他想干嘛，见他起身就一把将人揽了过来。
    万嘉吓一跳，反应过来后赶紧拍开了老板的手，“啪”一声响在紧闭的车厢中尤为炸耳。
    “嗯~~好凶。”
    “……”
    朗谦远变得很难对付。
    不过，他还是绅士地抬起了手掌：“好了，我不动手，你停一下，不然等会保安看到，以为这车里在干嘛呢。”
    “哦，对不起……”万嘉勉强坐下。
    “别急，事情都发生了，我们得聊聊清楚吧。”朗谦远往后一靠，搭起长腿。
    “聊……什么？”
    一瞬间，他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朗总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会把他开除。

 第24章

    万一自己被人给上了还要丢饭碗，那也太……
    “探讨一下谁最有可能做这件事。”
    朗谦远说完，万嘉也稍稍冷静了下。他这一晚上都被这场明显是针对朗谦远的算计给波及到了，毫无准备也缺乏经验，直到此刻，才找回一点逻辑。
    车停下来。
    “我……”
    “先下车，你现在回去也不方便，在这有客房。”
    万嘉起初没动。
    朗谦远又哄人似的说了一句：“想吃东西吗？先叫个海底捞外卖？”
    “我……不用了，谢谢朗总。”
    朗谦远感觉到他刻意想显得疏远点，轻笑了一下，配合着道：“但是我饿了，给我叫一份吧，万秘书。”
    万嘉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一边打开外卖软件，一边下了车。
    第28章 新机次挖一次摸喜多次
    万嘉从走进朗谦远家开始就很沉默，激情褪去后，留下的只有尴尬和害怕。
    虽然洗过澡，朗谦远似乎也很有经验，一切善后都做得很周到，但他还是不大舒服，精神也有些疲倦。
    而且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被辞退。
    与自己的老板发生了关系这种事，万嘉从没想过会真的发生。直至此刻他还觉得魔幻，不敢相信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是有药物作用，他也没能控制好自己。
    不过，朗谦远看上去没怎么受影响，心情不错地哼着曲子，倒了2杯薄荷冰水，分给万嘉一杯。
    “你觉得这是谁的主意？”朗谦远开口道。
    与万嘉心里的惊涛骇浪不同，他的语气轻松，就像是在闲聊。
    万嘉沉默了会儿，说：“我不知道。”
    或许是心理作用，他老觉得很不舒服，肠胃因紧张而绞痛，身上莫名发冷。
    朗谦远看了他一眼，放低了声音说：“去沙发上坐会儿。”
    万嘉被半扶半抱地坐到了沙发上，垂着头，情绪不高，耳朵尖因为被抱过来而微微发红。
    一时间，朗谦远也没有说话。
    他专注地看了会儿万嘉的后颈线条，喝了口冰水。
    见万嘉还是很忐忑的样子，朗谦远想了会儿，忽然换了种口吻，调侃着问：“今晚没开心到？”
    万嘉顿了一下，脸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在余盛轩的客房里时他自己也很主动，且如果不刻意粉饰内心的话，过程他应该也算是喜欢的。
    只是事发突然，他脑子里还是混乱的。
    万嘉虽然在大学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取向可能有些小众，但今晚的经历对他来说还是有着巨大的冲击力。
    但朗谦远和他完全不同，显得那么没所谓，就像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朗谦远笑看他的表情，觉得有趣，又继续逗他。
    “在余盛轩的时候我认为我们很尽兴，我是，你好像也是。怎么一出来就不高兴了？”
    万嘉的钝脑子转不过来了，沉默了会儿，只问出一句：“我会被辞退吗？”
    朗谦远“噗”一下笑出了声：“嘉宝，你不会一路上就在担心丢工作吧？”
    “我……算是吧。”大概不止，但万嘉也形容不出自己此刻混乱的思绪，姑且一言以蔽之了。
    “那你不用担心了，我还不想重新找秘书。”
    万嘉松了口气，又好像没完全放松。
    这时候外卖电话打进来，他急于离开朗谦远身边喘口气，便主动出门去拿。
    朗谦远跟在他身后帮忙，接过一个袋子拎着，还安抚地碰了下他的手臂：“好久没吃过火锅了，我们边吃边聊。”
    不过，实际吃起来就是万嘉这个做秘书的任劳任怨地给老板涮牛肚、挖虾滑、烫酥肉。
    朗谦远比平时体贴，吃一筷子，就往万嘉碗里也夹一筷子。
    见万嘉不太吃，朗谦远挑了点方便入口的，直接喂到了他嘴边。
    喂了2筷子以后，万嘉摇了摇手：“我、我自己吃。”
    朗谦远笑了下，也顾自己吃起来。
    在这之前万嘉整个人都很惊慌，并没有觉得饿。但该说朗总不愧是朗总么？他吃了几口东西，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饿。
    填饱肚子以后，万嘉整个人舒服多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朗谦远也吃够了，撑起脑袋看着他：“好吃吗？”
    “还行。”无非就是牛油火锅的味道。
    但朗谦远评价很高：“我觉得很好吃，太久没吃了，真爽。”
    万嘉犹豫了下，问：“你平时不吃吗？”
    “嗯。”
    “因为火锅会拉低身份吗？”这是万嘉的理解。
    朗谦远瞟了他一眼：“什么话？我不吃是因为没人帮我涮。”
    “……”
    万嘉忍了忍，实在忍不了，不禁吐槽：“随便是谁和你出去吃饭都会帮你涮的，梁主编、谭壹、那几个总监和经理，你随便叫个人陪你去吃啊。”
    ——不仅如此，还会端茶倒水、递烟倒酒。
    朗谦远摇摇头：“他们不行，没意思。”
    说完，他撩起眼皮看着万嘉，勾着嘴角道：“还是我们嘉宝好。”
    “……”万嘉红透了。
    过了会儿，万嘉小声说：“涮个火锅挺简单的，你可以自己来。”
    朗谦远哼哼了2声，装没听清。
    他很快换了个话题：“好了，吃饱了，正经想想这次的事。”
    万嘉稍微缓和了情绪，也觉得好像没那么尴尬了，想了想道：“不是瞿良友吗？”
    朗谦远把玩起了桌上的手机，那上面很多消息进来，还有未接来电，他都没理会。
    “有人这一晚上急得很，还有人现在还在装死，我觉得他背后还有主使人。”
    万嘉没听懂，而且很讨厌谜语人。
    朗谦远喝了口冰水，进一步解释说：“我看瞿良友和宏达的几个人都已经找过来了，他哥倒像不知道一样，出了这种事，却至今没联系我。”
    “那会不会是他真的不知情？也许是最近你要收购的那家竞品公司接洽了瞿良友呢？”
    朗谦远不明显地笑了下：“逻辑上来说，他们与其来害我，不如来求我帮他们。”
    “哦……那如果真是瞿总，我们要怎么处理？”万嘉问。
    “这次的事我自己来不方便，我会让其他人来帮忙，也方便在这个圈子里立个下马威，免得还有下一次。”
    “其他人？”
    “我家里。如果是其他问题他们未必会管，但这次不同，如果我真被人设计成功了，肯定会惹出很大的舆论风波，到时候整个家族的声誉也会受损。”
    “哦哦。”
    提到背后的朗家，万嘉心里又再次感到不安，沉思了起来。
    朗谦远却不打算把话题聊多深，在一些必要方面提醒了万嘉之后，就扯开去了。
    “好了，”他用玩笑的语气道，“嘉宝，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
    “床都上了，你怎么还不表白？”
    “？？？”
    万嘉双眼都睁大了，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老板，努力消化刚才那句逆天言论。
    好半天，他才词穷地憋出一句回答来：“我！没有！要表白！”
    “真的假的？”
    “我为什么要……我又没喜欢你……”万嘉觉得说“喜欢”有点羞耻，越说越小声。
    “可惜。”朗谦远耸耸肩，好像也并不在意。
    万嘉脸都红了，干坐半天，忽然起身开始沉默地收拾桌子。
    朗谦远看乐了：“你工作之外好像情感丰富多了，其实上班时候也不用这么一板一眼。”
    万嘉不理他，收了火锅的一堆垃圾，擦了桌子。
    等做完这一切，万嘉只觉得腰酸腿软头发晕，撑着桌子歇了口气，就被朗谦远握住了手腕：“别忙了，明天阿姨会收拾的。”
    万嘉轻微挣扎了一下，没能把手抽出来。
    朗谦远捏了捏他的手背：“很晚了，先休息吧。客房很多，随便你挑……不过你要睡我那也是可以——”
    万嘉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我睡客房。”
    朗谦远轻笑：“好。”
    -
    第二天一早，2人在朗谦远家用了早饭，随后司机接他们一同去上班。
    这次司机没用奇怪的眼神看万嘉，因为朗总在万嘉上车时扶了一下他的腰，司机师傅看得眼皮直跳，一路上压根都不敢正视万秘书了。
    等到了公司，谭壹踩着小皮鞋“噔噔噔”跑过来：“朗总，宏达国际的董事来了，他们没有预约……”
    朗谦远抬起手：“没事，带他们到小会客间，泡茶。”
    “好的。”
    朗谦远说完就径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谭壹看看老板的背影，又看看万嘉，小声嘀咕道：“嘉宝，你没换衣服唉。”
    “……”
    “而且你没给他带早饭！”
    万嘉太阳穴直跳，幽幽地转头说：“你演柯南吗？”

 第25章

    谭壹再仔细打量了万嘉一番，后问：“你不会是被papa刺激到了，做出了什么……”
    “跟papa没关系！”
    “那真是有事发生！嘉宝！他有没有戴——”
    万嘉眼疾手快按住了谭壹的这张要命的嘴，神经“突突”直跳：“你别乱说了！”
    谭壹力气也不小，挣脱开了小声道：“放心，我嘴很严的，但是你们昨天不是去宏达的饭局了吗？”
    万嘉沉默。
    谭壹更小声道：“不会是酒后激情……嘉宝，虽然老板对你有意思，我也觉得你们很般配，但是你得有自我保护的意识！”
    “……什么般、怎么就对我有意思了，你别乱讲。”
    “哎呀你别管！所以他到底戴没戴啊？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万嘉翻了个白眼，感觉不说清楚今天就过不去了。
    前面那句话他只当是谭壹自己脑内幻想的，没想到下一句直接就问他这么直白的问题。也不知要说是谭壹的“gay达”比较离谱，还是他怀疑自己老板那方面更炸裂。
    万嘉沉默半天，很想谎称自己和老板没有发生什么，但完全违背了事实的话也实在说不出口。从小到大，他都不会撒谎。
    “我……不用。昨天发生了点意外，你不要乱说……”
    谭壹表情微妙地斜着看了他好几眼，还想说什么时，朗谦远站在办公室门口，冲这边叫了一声：“万嘉。”
    万嘉一个激灵。
    朗谦远打了个手势：“跟我一起到会客室。”
    第29章 不如刀了老板
    万嘉猫着腰进会客室时，几位大佬们已经在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朗谦远一上来就表示自己知道他们的来意，也表达了自己只要知道始作俑者，其余的事都交给家中专业人员处理了，不会影响双方的正常合作。
    朗谦远明面上说着不计较，实际上话一出口，气氛都无端紧张了几分。
    出了这样的事故，宏达国际的人本就理亏，一听朗谦远把事情交给了背后的朗家处理，更是战战兢兢。
    万嘉看其中一个胖点的董事汗都下来了，默默给对方递了纸巾。
    其实朗谦远昨晚都猜到幕后主使者了，确实无意为难宏达国际其他人，更何况，这次的事关系到朗谦远自己的名声，闹得太大也不是好事。但这不妨碍他趁机吓吓对方，在生意上敲一笔。
    “这样吧，我们还是先来谈谈年终晚会的供酒，不知道各位愿不愿意让一点利？”朗谦远的大长腿一架，状似随意地提出。
    万嘉悄悄打量客人们，见他们的神情和暗地交流，就知道朗谦远完全占据了上风。
    “当然，当然，如果还能够和翎尚达成长期的合作，让利这方面我们可以继续谈的，朗总。”
    宏达国际的执行董事把姿态摆得很低。
    朗谦远满意地点了点头：“好说。不止翎尚，我手里还有些产业，也可以考虑宏达的酒。不过……”
    他抬起眼皮斜睨了一圈，客人们全都不禁正襟危坐，连万嘉都下意识坐直了。
    朗谦远露出一个很商务的笑容：“先在今年年底的晚会上试一试，合作得好，再谈下次。”
    “是是是，这是当然。”对方连连点头。
    紧接着，朗谦远出了个心理价。
    万嘉此前配合商务经理对宏达的进口酒做过调查，知道整条产业链每个环节的利润点，而且跟朗谦远做过汇报。
    所以他知道，朗谦远这个价格根本没给对方留出赚利的空间。
    如果市场成本稍有波动，宏达的这单生意甚至得亏损。
    而对方小声商量了几句，当场便同意了，甚至没有讨价还价。
    万嘉环顾这一圈人，里头不乏在市场上苦心经营多年的老法师和酒业的大亨，朗谦远不仅年轻，坐拥的翎尚再有名望也不过是文娱产业，但他一点也不示弱，利用对方理亏又惧怕朗家的心理弱点，可以把对方的利润压到负。
    原本昨天那顿饭是宏达希望翎尚稍做让利的，结果一通变故下来，倒反过来了。
    送走宏达的人后，朗谦远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水杯朝万嘉那侧一推：“困死了，来杯嘉宝咖啡。”
    万嘉默默地接了杯子去给他泡咖啡。
    或许朗谦远这种自然而然的态度让他心里放松了些，在看着油脂滴落的过程中，他也觉得暂且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照常做好秘书一职。
    结果他把朗谦远想得太单纯了。
    等他端着咖啡回来时，就听到朗谦远在跟不知什么人聊电话：“就昨晚啊，嗯哼~你又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哼，反正我看他和这个圈子里的多数人不一样……这还快？提上来到现在都挺久了……下次等你回国约个饭，你们见见。”
    朗谦远转了半截椅子，眼角余光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万嘉，立即道别挂断了电话，冲他一扬下巴。
    “干嘛？打算让我到门口接咖啡？”
    万嘉讷讷地否定了一声，把杯子端了进去，放在桌上时，金黄色的油脂悠闲地晃了个圈。
    朗谦远品了一口醇香浓郁的咖啡，又看着他问：“我今天中午时间宽裕吗？”
    万嘉回忆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安排：“能有2小时的午休时间，下午是去‘滨茂’看看展销，以及后续场地合作的会谈。”
    “那行，带你去外面吃午饭。”
    “啊？”
    万嘉还没来得及反应，朗谦远已经先一步拨了内线去谭壹那儿：“在‘天水都’订一间小包房，要有景观的……不是公务，你刷我个人的卡……谭总助，什么时候已经敢八卦我的事了？”
    朗谦远说着，笑看了万嘉一眼。
    万嘉心里万念俱灰，想先出去刀了谭壹，再给愚蠢的自己也来上一刀。
    朗谦远挂了内线，笑着问他：“怎么了？”
    “朗总，能不能别让其他人知道，昨天……只是个意外，午饭也算了吧。”万嘉越说越声小。
    朗谦远看了他好一阵，最后道：“万嘉，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一个。”
    “……”
    “不趁此机会捞点好处？”
    万嘉愣了愣，摇摇头。
    “起码以后多多他们不会对你那么不客气，不是挺好的？”
    “我……我不想大家议论。”
    万嘉也许真是翎尚最古怪的一个，和老板上了床，也不想求什么回报，更不想进一步靠近朗谦远，只希望能保住工作，希望其他人不要知道。
    但这不是朗谦远的作风。
    朗谦远自觉十分欣赏万嘉，更不能否认昨晚度过了一个愉快的良宵，他希望让别人都知道他要对万嘉好。
    他想了想，又拨通了内线：“谭总助，中午还是老地方，我和金边娱乐的监制谈事情，带万秘书，还是刷我的卡，你记下。”
    挂断电话后，他给刚才电话中聊天的金边娱乐的黄总发了条语音：“我借你手下人中午吃个饭，但是他人不用来了。”
    黄总发来一个问号，朗谦远没理会，按灭了手机。
    他看向万嘉：“这样如何？万秘书？”
    “……”
    万嘉怀疑朗谦远给那位黄总发的这条多余的语音，完全是出于某种故意刺激人的心理。但老板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又很像在骄傲地“邀功”，让人难以拒绝。
    总之，他们还是去吃了天水都。
    第30章 囤囤鼠的自我修养
    这是最顶尖的私人餐厅，环境一流，服务一流，厨师一流。
    万嘉走进包房，先闻到一股好闻的熏香味，布局中有水流小摆件、微型假山和造型独特的盆景，一面精美的屏风遮挡了门口的视线。
    万嘉站着犹豫了会儿，扭头去征询朗谦远的意思，等他坐下，才坐到另一个位置上。
    “朗总，现在点餐吗？今天有新鲜的海产进货，您看看。”服务员等在他身边。
    朗谦远把手边的菜单往前一推，点了点万嘉：“让他点。”
    万嘉仓促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翻看菜单，磨叽了一会儿才点好菜。他倒不是不会点菜，只是朗谦远一直看着他，莫名觉得心理压力巨大。
    他都不敢确定朗谦远在发生了昨晚的事情后还带他出来吃饭是怎么个意思。
    服务员走后，这间房间的氛围更古怪了。
    万嘉如坐针毡，舔了舔干涩的唇，不免想到昨晚，更不敢去直面朗谦远。
    毕竟他自己的生活一团糟，而朗谦远就像那个打盹时做的梦，不敢细想。
    可不管万嘉心里怎么纠结，朗谦远只是靠在沙发椅的背上，轻松地聊起这次事故。
    “昨天的事差不多有眉目了，是瞿家两兄弟一块儿计划的，不过我不能直接公开用这件事制裁他们，家里那帮人应该会翻出一点过去的事，找个经济案送他们进去蹲几年。”
    说正事时，氛围松泛了些。
    万嘉想了想，还是有点担心：“那他们有没有拍到什么东西？房间里那个摄像头查过吗？”

 第26章

    “放心，我都检查过，没问题的。”
    朗谦远打量着万嘉，见他一跟自己对视就低头喝水，忍不住想笑。
    万嘉似乎比他想的更傻气。
    他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又找了几个工作上的事，挑能让万嘉自在的话题聊。
    上菜后，两人一边吃一边继续聊最近几次主题研讨会上的内容，万嘉对这块很感兴趣，趁机问了好多杂志内容、宣发方面的知识。
    朗谦远在万嘉面前算是个好老师，有问必答，完全不像其他人口中喜怒无常、耐心有限的样子。
    一顿饭被吃成了现场教学课堂。
    午休时间过后又要开始跑公务，万嘉一路跟着朗谦远去了滨江贸易展销中心。
    翎尚打算借用这儿的场地摆年底晚会，正好朗谦远自己的一些其他生意和滨茂的往来不少，就来看看展销会，顺道谈谈借场地的事儿。
    同行的还有谭总助和商务部的乌裕宁总监。
    朗谦远在车上看了会儿展销会的入场商家清单，看多了觉得眼疼，便道：“万嘉，过来，给我滴眼药水。”
    万嘉愣了下，缓慢地接过眼药，有点脸红。
    商务车虽然还算宽敞，但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空间就不够用了，滴药水的时候万嘉怕摔倒，只能扶着朗谦远背后的扶手，紧张地单手举着药瓶，尽量凑近站稳，折腾很久才滴好。
    他刚打算坐回去，司机小踩了一下刹车，他一个没稳住就摔在了朗谦远胸口。
    朗谦远自然而然地搂住他的腰身，扶着他坐好。
    见万嘉局促的样子，他勾起嘴角，心情很好地岔开话题：“好久没去骑山地车了，这个周日锻炼一下，你们谁陪我去？”
    一般来说，朗谦远喜欢挑远郊的矮山，骑行环山路，结束后顺便放一天假。
    谭壹以前陪过几次，但今天他看了眼万嘉，就完全不接话了。
    乌裕宁总监则更不可能，他连上班时间都大半在摸鱼，要他周末再加班陪老板骑车那就是痴人说梦。
    万嘉左看看右看看，甚至还看了一眼司机师傅，最后才放弃抵抗：“我吧。”
    朗谦远颔首：“行，就去多宝山吧，多财进宝，好名字。”
    乌裕宁总监大笑道：“哈哈哈一听就是万秘书会喜欢的。”
    万嘉惭愧。
    但他心里想的是多宝山有门票，作为附近最热门的5a级商业景区，光一条环山路的进场费就不便宜，里头的吃喝住宿更是天价。
    而且万嘉还没有山地自行车，得去租一辆。
    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确认：“这能报销吗？”
    谭壹坐一旁支起耳朵听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好朗谦远已经十分了解万嘉此人了，非常自然地点头：“你先去财务那边报，报不掉的来找我。”
    “哦。”万嘉放下心来，没别的问题了。
    “万嘉，你是仓鼠吗？囤那么多钱，也不见你花。”朗谦远玩笑起来。
    这句话把车里其他人都逗乐了，万嘉无奈地冲大家笑了笑，没做解释。
    他还专心在想怎么安排家教的兼职，原定是这周末不用加班，他可以教两天课，多拿点钱，现在只能把周日空出来了。
    几分钟后，他给做兼职的那家家长发了消息，重新约好周五晚上7-10点，以及周六下午2-5点。
    车回到公司楼下，朗谦远看了眼手表，问万嘉：“这周主题研讨是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
    “哦，现在还有点时间，我给你继续讲讲选择商务广告和谈价格的一些要点。”朗谦远说着，跨步下了车，又回头来问万嘉，“要听吗？”
    万嘉稍愣了下，立即答“要”，快速跳下了车。
    第31章 骑车好文明
    朗总周日要带万秘书去多宝山骑行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真知道点内幕的谭壹不敢乱说，但乌裕宁总监一无所知，因此毫不顾忌地帮两人宣传开了。
    21层几个小姑娘又开始磕回她们的“办公室cp”，在一个私人的小群里讨论骑行后会不会在山上住宿、山里的夜晚做些什么等问题。
    周五那天，万嘉坐在工位上，听蓝可楠劈里啪啦敲键盘和压抑着笑的声音，就觉得郁闷。
    更郁闷的是巴茨拉养老院的账单又来了，同时医院那边说万明有点术后并发症，又做了小手术，虽然还没催他交款，但万嘉心里无形的压力倍增。
    万嘉只能跟兼职平台又申请了另外时间的其他兼职。
    这次他比较幸运，有个网上供稿小漫画的工作，收入不高，胜在时间自由。加上这阵子朗谦远的器重让他有机会学更多东西，他一下子忙碌起来，每天连喝水都顾不上。
    今天工作不多，万嘉下了班要去医院，因此一到点就走了。
    晚上，万嘉想到周末要陪同爬山，听谭壹告知周一还极有可能能放他一天假，就觉得还是把一些工作做在前比较好，因此从医院出来后，又坐着公交车回了公司。
    到公司已经是夜里10点过，万嘉从电梯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同样加班的朗谦远。
    “朗总？”
    朗谦远正站在他的工位边上，手里拿着几分材料要放下：“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有事没了结？”
    “不是，怕下周来不及，想来做掉点事。”万嘉解释道。
    朗谦远点了点头，放下材料后双手插兜：“这几份东西我最近常要翻的，蓝可楠装订都有点问题，你改一下。”
    “好的。”
    万嘉走过去，看了一眼，心里不免想笑。
    蓝妹妹喜欢用楷体字，材料上手工用荧光笔和小贴纸做了标识，夹文件用的是五颜六色的回形针，这些统统都在朗总的雷区上。
    他快速调出已经上传在办公平台的文档，改成朗谦远喜欢的字体，添加批注，重新打印后用黑色回形针夹好。
    朗谦远满意地接过，吐槽道：“怎么会有人喜欢用彩色回形针，太奇怪了。”
    万嘉心想，喜欢黑色回形针其实也挺奇怪的。
    不过他还是替蓝妹妹解释了一下：“蓝可楠习惯用各种颜色区分文件和重点内容。”
    朗谦远哼了一声，接下新打印的文件。
    “你在做什么？我看看。”
    万嘉没办法，只好把自己准备提前做的统计文档打开。
    “我整理了最近一些市场数据，想汇总得出结论后，在下周主题研讨会上用。梁主编觉得我参会好几次了都没有发言，叫我也要参与讨论。”
    朗谦远道：“嗯，叫你参加就是让你有机会锻炼和熟悉工作的，不讨论当然不行。”
    说着，他在万嘉椅子背上一撑，整个人一大半重心压在了椅子上。
    万嘉都觉得自己被这股力道带着往后仰了一点。
    朗谦远弯下腰，仔细看着他的表格，对一些有兴趣的数据给出了很多解读意见，万嘉跟着他的思路，飞快打字做笔记。
    有一瞬间，他恍惚了一下，觉得朗谦远对他真的很耐心。
    是为什么呢？
    趁老板思考的时候，他微微侧头去打量。那张帅脸和不输模特的身材、从头到脚考究的打扮、指导他的时候认真的表情，都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
    万嘉不敢多想了，也不敢去正视自己，对心里某处波动选择谨慎地忽略。
    -
    周日那天，万嘉其实不太有精神，给孩子一对一教画画挺累的，多宝山又远离城区，他没办法，只能一大早搭朗谦远的私人车一起去，又早起给朗谦远买了早饭，自己困得直打哈欠，生理眼泪蒙住了双眼。
    上车前，朗谦远叫万嘉上楼，先在家把早饭吃了。
    万嘉坐着等了会儿，哈欠连天。朗谦远吃口包子就看他一眼，最后允许他用自己的咖啡机煮了咖啡喝。
    万嘉灌咖啡的速度让人觉得再好的咖啡豆都是浪费。
    这人看上去只是需要咖啡因救命而已，并不在意喝的到底是牙买加的蓝山豆，还是巴拿马的瑰夏豆。
    朗谦远见他喝完了，无语地又煮了一壶，说：“你慢点，我才喝了2口。”
    “……哦。”
    喝第二杯时，万嘉放慢了速度，盯着老板杯子里的进度条，绝不比他多喝一口，总算没再被吐槽。
    朗谦远喝完了咖啡也没急着走，坐着享受了一下窗外街景，目光直往万嘉的唇上扫。
    万嘉被他看得心率失速，忍不住问：“怎么了？”
    朗谦远笑了下，站起身道：“没什么，擦擦嘴，我们走了。”
    万嘉擦了擦嘴巴，纸巾上除了咖啡渍什么也没有，不知道朗谦远在看什么。
    -
    等到了多宝山，万嘉去办理进山手续，再扛了两人的山地车出来，推上骑行的环山道。
    一路上风景确实好。
    万嘉很久没骑过自行车，这里道路窄、坡度大，起初骑得颇为费劲，只能勉强跟上朗谦远。但慢慢的，他好像适应了节奏，时不时能并肩骑一段路。

 第27章

    山间的风很大，扑到脸上时没有暑热，自衣领和下摆的缝隙灌进全身，反复吹干汗水，还挺舒服。
    这一刻，万嘉短暂忘记了家里一堆烦心事，觉得放松又自在。
    朗谦远一路上话不多，要求也很少，只偶尔停下来问他要自己的水壶喝水。
    要命的是，万嘉忽然发现一旦两人上过了床，就无法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他现在看朗谦远运动裤下的腿部肌肉、汗湿的背影、隔着衬衣贴着肉时蝴蝶骨的线条，都会打乱呼吸。
    他甚至忍不住设想晚上朗谦远如果邀请他喝酒，或是一同在房里看电影，他是该拒绝还是顺其自然地接受。
    万嘉独自头脑风暴了很长一段路，沿途的风景全数错过，连蹬车都单纯靠肌肉记忆了。
    直到前方的朗谦远在一处大弯停下来，万嘉赶紧也跟着停下。
    这儿有茂密的树丛和芦苇，芦苇的杆子几乎长到3米高，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把2人之间衬托得格外静谧。
    万嘉心虚地摆弄着车把手，希望山地车发出的声响能掩盖自己的心跳声。
    不过实际上朗谦远应该什么也没听到，他只是回过头来伸出手，又问万嘉要水喝。
    万嘉把他的水壶递过去。
    朗谦远仰头喝水时，喉结沿着脖颈线条性感地划动，万嘉舔了舔唇，也打开自己的水壶喝了几口。
    喝完后，朗谦远环顾四周：“前面是很长的平直路段，我们就不停了，直接穿过去到补给站，你行不行？”
    “嗯。”万嘉点头。
    “好，那走。”
    朗谦远说完，率先握住车把重新启程。万嘉默默地跟上。
    出乎意料的，这次2人没骑几步，边上就蹿出来几只很肥的大白兔子。朗谦远骑在前面，赶紧转方向的同时减速，万嘉由于离得近且视线受阻，事发又突然，差点把不住方向，还是朗谦远反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车把手，帮他稳住了。
    2人勉强停住的同时，从山上稍高处扔来一个大玻璃瓶，直指朗谦远的脑袋。
    第32章 真出事就急了
    受袭后，朗谦远反应很快，直接放弃自行车扑到了地上，借势闪了半身，躲过后续一记砸在地上的石子。
    那颗被扔下来的石子应该很大，击打在地面上发出很响的声音，还有一瞬小规模闪爆。
    万嘉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愣神了一瞬，才丢开车跑过去帮忙。
    朗谦远却喊住了他：“别来我这，你自己先躲起来，打电话报警。”
    万嘉反应过来，赶紧边躲边拿出手机来打了电话。
    报完警，他还是跑去了朗谦远身边。朗谦远脸色深沉，朝上方看了眼，被万嘉搀扶着转移到更加安全的位置。
    方才场面混乱，现在他才发现朗谦远的额角被玻璃砸伤，手关节处磕碰得很严重，腿上也有擦伤。
    “我……我要怎么办？唉怎么没有碘伏棉签？用酒精布擦伤口可以吗？”万嘉有点慌，但努力镇定自己，翻随身急救包想着办法。
    朗谦远摆摆手：“别忙了，多宝山有急救，一会儿救护车就能到。”
    他看了看地上，用手一指说：“等会确定对方离开了，你过去那个位置看看。”
    万嘉随他目光示意的方向看去。
    “把弹壳捡了给我，这应该能查到东西。”
    万嘉一愣：“刚有人开枪了？”
    “嗯。”朗谦远的伤口大约很疼，出了很多汗，讲完这些就不说话了，抓着万嘉的手撑住自己。
    万嘉这才明白过来，方才最后一击打在地上，他以为是石子，其实是经过消音的子弹。
    对方是要致人于死地的。
    之后山上就好一阵没动静，直到常驻在多宝山的警备力量和救护人员赶到，万嘉这才松一口气，过去查看子弹击落的位置。不出所料，他找到了那颗尚有余温的弹壳。
    他随救护车护送朗谦远到医院，又通知了谭壹一块来照看。
    脑海中设想的充满红酒和电影的夜晚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只剩万嘉十分熟悉的消毒水的气味，与朗谦远被汗浸湿的忍痛的脸。
    在紧急处理过后，朗谦远有了些精力来交代事情。
    他的声音几近喑哑，道：“万嘉，有几件事，你现在就办。”
    “好，你说。”万嘉紧张地看着他，看他蒙着一层汗水的脸、咬得很紧的下颚线、疼得短促起伏的胸口。
    “等会任何人来探视都拒掉，包括自称朗家来的，把我住院的消息放给几个媒体，说得模棱两可一点，然后你让人……咳……”
    万嘉听到他咳嗽，本能地跳了起来，要去查看他的情况，却半途被他抓住了手腕。
    朗谦远安抚地笑了笑：“别这么紧张，我只是说话呛了一下。”
    万嘉脸颊一热，讷讷道：“哦。”
    朗谦远无声地盯着万嘉看了会儿，那探究的眼神令人抬不起头来。
    过半晌，他才继续说：“调保安过来，同时知会一下医院安保，让人守好几个出入口，特别是病房区，不要放疑似媒体和可疑人员进来。”
    “嗯，我知道了。”
    他又交代万嘉处理几项公务，让谭壹通知了梁主编先代理一下紧急的事务，之后或许是很累，他不知什么时候无声地睡着了。
    万嘉最看不得人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看他熟睡时都微微皱着眉，无端就想替他抹平。
    但是谭壹在边上，他没这么做，只是熟练地检查了点滴的速度和剩余量，然后找了把椅子，在朗谦远病床边坐了下来。
    谭壹蹲在他身边，小声跟他确认了事发的情况。
    听完，谭壹道：“朗总以前也遇到过类似情况，就是找个无人的角落，起先试图伪装成意外事故，没成功就打算下死手。”
    万嘉没想到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惊讶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谭壹叹了口气：“老板家里的情况很复杂，每次即将有什么人事变迁、风吹草动的，都会发生一些事。这次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万嘉再次朝病床看过去。
    躺着挂点滴、打着石膏、穿病号服的朗谦远看上去平白瘦了几分。
    他的伤不重，只是手骨折影响行动，但没人知道要杀他的那波人会不会到医院里再来一次。
    这一夜，万嘉一直都没敢合眼。
    按照朗谦远的意思，他们谢绝了朗家人来访，反而把朗谦远意外受伤的消息透露给了专门选定的几家媒体，又按要求布置好安保。
    倒真是安生待了2天。
    朗谦远近身的事只让万嘉和谭壹处理，2人轮流守到周二，医生说没大碍，再过一天就可以准备出院了。
    出院当天谭壹被派去紫荆港去盯保洁，只有万嘉在他身边张罗。
    朗谦远身上其他伤都没事，就是手臂还没恢复，做事很不方便，基本全靠万嘉给他帮忙。
    2人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几日，万嘉此刻重新帮他穿上衬衫，闻到他身上海洋香水的余调，才略感心安。
    朗谦远就坐在床沿，低头单手给下属发消息说会参加周四的晨会。
    万嘉意识到在自己不清楚的背后，事情应该已经尘埃落定。
    扣子自下而上扣到最后2颗时，万嘉小声说：“远哥，抬一下头。”
    朗谦远闻言放下手机，很配合地抬了下巴，直直地看着万嘉，感觉他将最后一颗扣子扣紧，贴合着脖颈。
    万嘉莫名觉得像皇帝要去上朝了，自己大概就是那个大太监，又感觉把自己想成太监有点离谱了，轻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朗谦远却发现了：“在笑什么？”
    他病愈后嗓音还是很低，问得语气也很轻，像羽毛似的扫过万嘉的神经。
    “没什么。”万嘉窘迫地回答道。
    朗谦远多看了他几眼，没再纠结这一点，站起身：“皮带。”
    万嘉呼吸一热，快速划拉一圈，帮他穿戴好。
    换好衣服他们一起下了楼，万嘉撑着朗谦远的双臂，帮他上车。
    起初万嘉以为朗谦远急着让谭壹回紫荆港搞卫生是要回家，但在坐上车后，朗谦远却报了一个陌生的地址。
    “不先回家吗？”万嘉问。
    朗谦远深呼吸一口，看起来不大舒服地调整着坐姿，说：“我要去家里见一趟老爷子，你等会跟我一起进去。”
    说着，朗谦远不太用力地抓握住万嘉的手腕，手指微凉。
    似乎车辆轻微的颠簸让他不适：“你让我撑一下。”
    万嘉耳朵一红，垂下头：“嗯，好。”
    “万嘉。”朗谦远没有松开手，反而轻轻叫他。
    “嗯？”
    “害怕吗？”
    万嘉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事发时他很慌张，只思考着要怎么应对这种想都没想过的事故，之后几天在医院，他也一直在考虑会不会有人来医院继续“行刺”这类夸张的问题。这几天他的脑回路好像都被突发状况扭曲了，变得充满戏剧性。

 第28章

    他也感到害怕，看到朗谦远躺着沉睡的样子，觉得无比陌生，内心里本能地拒绝接受这一幕。
    他害怕朗谦远出事，但又说不出口。
    最后，万嘉只是说：“我还好。”
    朗谦远的身体随车辆颠簸而轻微晃动，手掌的力道很轻，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但却一直看着万嘉，最后还笑了一下：“你不怕就好。”
    他说：“我们家比较复杂，等会不用理会其他人，对老爷子礼貌一点打个招呼就行了。”
    万嘉微微一顿，忽然意识到，朗谦远问他怕不怕，是在指怕不怕去朗家。
    哦，要去朗家……
    万嘉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打了个哆嗦。
    第33章 见家长？？我？
    宾利从大路拐了个弯，渐渐放缓车速，穿过小巷进了一扇大铁门。
    入内后，2侧是修剪得规整漂亮的灌木，灌木后方是完全对称的花园，一些罗马风格的装饰左右相对摆放着，各种花卉和藤类在这个季节只有绿叶，剩下夹竹桃、三角梅和大绣球点缀其间。
    过了花园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这些建筑不论本身的外形还是整体排布，也都完全对称。
    万嘉本能地垂下头，只觉得这个地方压迫感十足。
    车停稳后，朗谦远兀自下了车，万嘉赶紧跟上。一路快步走带点小跑地到了主宅门前，里面的人好像知道有人来访，大门应声而开。
    站门口的人长相周正、姿势挺拔，穿一身量体的贴身西装，戴着白手套。
    他微微鞠躬：“谦远少爷回来了？”
    说完，他又迅速直起身，整套动作流畅而优雅，看得万嘉心里毛毛的。
    这栋宅子全是红木家具，配上这样一位管家，仿佛这里的人都生活在某种沉重的旧秩序下。
    朗谦远随意环顾了一圈，道：“家里没什么变化嘛。爷爷在哪？”
    “老爷在东书房，这边请。”
    他没有叫2人换鞋，也没有过问万嘉的身份，只做了个手势，在前面带路。
    他们穿过厅堂时，迎面遇到一个穿白衬衫、理一个平头、戴半边框眼镜的男人，此人眉宇间和朗谦远很像，目光都带有一种假装礼貌的攻击性。
    双方打照面时，表情和眼神都几乎没什么变化，像2个不相识的陌生人在路上相遇。
    “难得，回来了？”对方停下脚步，先开了口。
    朗谦远也停下来：“二叔。”
    他的停顿很短暂，加上叫人不超过2秒钟，随即重新跟上了管家。
    东书房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管家请示后，让2人进去。
    万嘉在进到这个房间的最初几秒钟，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眼前坐着一个耄耋老人，眼神浑浊、表情僵硬，一串像画的葡萄似的老年斑从左侧额角延伸至颧骨。
    但在他掀起眼皮子朝万嘉看时，万嘉脑海中就莫名联想到了朗谦远平日里抬眼皮子看自己的模样，实在是很像。
    这种感觉还是挺恐怖的，万嘉神色一滞，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礼貌地称呼一声。
    不过，对方只扫了他一眼就盯着朗谦远去了。
    “怎么跟你二叔不好了？你以前不是最亲近他吗？”
    万嘉一愣，才明白眼前双目浑浊的老人其实依然眼明心亮，隔着一些距离和知道刚才在书房外发生的短短一幕。
    万嘉看过一些时政节目，朗家对外早就是换了主事人了，但显然，朗谦远发生了意外，还是直接找爷爷。这位“爷爷”在这个旧秩序构筑起的建筑群中，依然是世界的中心。
    而朗谦远和这个家里人有种天然的相近，但又有细微的差别，好像是同样板正的站姿，但却配以状似随意的眼神，和不够敬意的表情。
    此刻他回答爷爷：“二叔居然也会想要我死，我挺没想到的。”
    空气静了半拍。
    旋即，老人皮肉轻颤地笑了一瞬，慢吞吞说：“心急了。”
    “是有点急，来一趟太不方便了，我还想早点回市里。”
    老爷子又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有种无声的责怪：“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又没住月球上。”
    “离市区太远。”朗谦远随口接话。
    老人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这次的事主要是你小伯那边，不过他说服你二叔跟他合作，我也挺惊讶。要是跟我选的曹家千金在一块儿，你二叔能跟你哥俩好一辈子，就不至于……”
    朗谦远一时没说话，似乎只是站累了，伸手搭住万嘉的肩，不太明显地倚靠着。
    老人自顾自继续说：“你小时候二叔二婶带你多，我还以为他们一家子和你的关系会一直延续下去呢。”
    “爷爷总教大家要争要斗，二叔住家里久，肯定是要学会的。”朗谦远道。
    “怎么？怪我？”老爷子问。
    “……”
    万嘉边听边心里狂打鼓，低着脑袋用眼角余光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甚至不明白朗谦远叫自己一起来干嘛。这场合怎么看都不是他该在的地方。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
    “什么？”
    朗谦远道：“你想不想我死啊？”
    一时间，书房里气氛降至冰点。
    老人停顿良久，缓慢地回答：“我是否定你的选择，但没到这种程度。这次的事不是我的意思，你想查，就去问你小伯。”
    “我不会掺和家里的斗争，别借机框我，爷爷。”朗谦远说。
    “那你就别查了。”老人依旧语速缓慢，情绪平淡。
    爷孙俩都直白得可怕，只有万嘉快被吓死了。
    “这可能不合适，爷爷，”朗谦远笑了一下，“现在外界对我关注很多，最近我还投资了一部分海外事务，多方牵扯复杂，也很公开，如果我真被自家人害了，是不是太难看了点？”
    老人这回抬起了下巴，正视着眼前比他高很多的孙子。
    “所以我不想查，可您得查啊，爷爷。”
    “有点长进。我以前说你选择去搞娱乐产业，是跟你爸一样烂泥扶不上墙、浪费天赋和资源，现在，我收回这句话。”
    朗谦远耸了耸肩：“随便您吧，我只是提个醒。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您想我拿下曹家，应该也没人会想害我。”
    说完，他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哦哟，说这么久了，万秘书，怎么没提醒我时间？走了，爷爷。”
    万嘉猛地一愣神，发现朗谦远装模做样看完表就真准备走了。
    可老人灰白混布的双眼直直地看向万嘉，说：“你的这个新秘书……”
    那一瞬间，万嘉是真汗流浃背了。
    朗谦远面无表情地平视着老人：“怎么？”
    “有点过于好看了。”
    气氛沉默了会儿，随即，朗谦远皮笑肉不笑地道：“爷爷一把年纪，审美倒挺时髦。”
    “……”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管他俩了。
    万嘉感觉就在最后那个瞬间，这位曾经戎马半生、后来又位高权重的传奇老人，终于露出了一点秩序之外的“人”的气息。
    朗谦远讽刺了自己爷爷，说完也是转身就走，不过走出2步他又停下来，转头看了眼万嘉。
    万嘉赶紧跟上去。
    一上车，朗谦远就说：“不去公司，回紫荆港。”
    车很快驶离朗家，汇入大路。
    朗谦远全程都一言不发，万嘉更不敢说话，车里静得可怕。
    一路上，万嘉查了些资料，大概知道了刚才爷孙两人谈话中涉及曹家的部分内容。
    他们说的曹家应该是指最近十年风头无两的一个非官方货币汇算、交易、代理公司的背后掌权人，这位掌门人非常年轻，膝下只有一个独身女，此前就有一些商政界人士推测，会有一位身份相当的公子与这位曹氏独女联姻，朗谦远也在众多期望的名单当中。
    万嘉不了解这些虚实不明的传闻，直到今天，才真正明白朗谦远原生家庭所处环境的复杂程度。
    朗谦远即便主动放弃了朗家的许多权益，躲到媒体的聚光灯下，也无法完全躲开斗争。
    此刻的他看上去心情不佳，沉默又低落的样子，让万嘉觉得陌生又心软。
    等都快到紫荆港了，朗谦远忽然开口：“烦死了。”
    万嘉忐忑地看向他。
    朗谦远的目光随即与他对视上了：“还好叫上你一起去了，不然我肯定忍不住骂脏话。”
    万嘉倒没想到自己还有净化语言的功能。
    “以前小时候骂了句脏话，被他关了36个小时不给饭。”
    “额……”万嘉愣神一瞬，想安慰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朗谦远其实并不需要他安慰，兀自说了下去：“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分了，往后我每次见他，都想骂脏话。”
    “噗。”万嘉笑出声来。
    这才符合他了解的那个朗总，也是他看到的骄傲又光芒万丈的朗谦远。

 第29章

    等车到了楼下，朗谦远也不下车，反而舒服地斜靠在车坐椅中，看着万嘉：“万秘书今天能提前下班吗？”
    万嘉没明白他的意思：“啊？”
    “我想邀请你上去喝杯咖啡，嘉宝。”
    “……”
    第34章 到底谁能做家务啊
    朗谦远带着询问的神情看着万嘉，等他给自己答复。
    他说喝杯咖啡，万嘉却觉得朗谦远目光中对自己的要求不止喝杯咖啡，让人莫名联想到万明那小屁孩每次问他什么时候能出院时的样子。
    多被他看一秒，万嘉都顶不住。
    “好吧，远哥不算我旷工就行。”他点了点头。
    朗谦远旋即一笑，半躺着一伸手：“来给我借点力。”
    万嘉确信这个人腿上只是擦伤，腰也没事，但非要装出一副半身不遂的姿态来让万嘉搀扶。
    没法子，万嘉自己先下了车，再绕过来扶他。
    到朗谦远家中，说是请万嘉喝咖啡，结果又是朗谦远指挥万嘉使用摩卡壶煮浓缩咖啡。这位病患此刻又“身残志坚”地不肯在沙发上坐，非要站在万嘉身边做监工。
    朗谦远家里有一个小型水吧，有各种煮咖啡和泡茶的器具，万嘉找到摩卡壶和2个咖啡杯，还有一个小的电炉灶。
    很快，咖啡的香味弥漫开来。
    “好了。”万嘉把煮好的咖啡分倒入两个咖啡杯中。
    “奶在冰箱。”朗谦远离冰箱很近，但他一贯只说不做。
    万嘉拿了牛奶就想往咖啡液里加，引来朗谦远一阵惊讶：“万嘉你到底会不会喝啊？先打泡啊！”
    “？”
    万嘉把牛奶一放：“我不会。”
    朗谦远忍了忍，终于亲自动手：“我做一杯，你看好。”
    他倒了些牛奶进一口奶锅里，放炉子上热了会儿，随后拿下来开始打发。
    打奶泡的小工具并不难用，过程中朗谦远的手很稳，修长的手指熟练运用着手头的打泡器，手腕上青筋与关节明显，是一双很好看的手。
    万嘉盯着手看了会儿，在某个瞬间回忆起余盛轩时，这手曾用力按在自己大腿上，抓握着他的肌肉。那时客房里带黄色光谱的灯光打在手臂上，那个画面的质感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一杯做完，朗谦远顺手拉了个花，然后把牛奶塞给万嘉：“该你了。”
    万嘉拿着奶在原地犹豫，好像没来得及记全步骤。
    他看着老板手里那杯，小声吐槽：“不是说请我喝嘛？”
    “快点，这是临场业务考核。”
    万嘉申辩道：“一般烹饪主播都会有技术总结，你这怎么没有？”
    朗谦远挑了挑眉：“你还要技术总结？”
    “嗯，要的。”没办法，万嘉现在大脑空空，确实不会。
    “好吧。”朗谦远勾了勾嘴角，好像拿他没办法。
    下一刻，他的左臂从自己那一侧绕过来，握住万嘉的左手，引导他把牛奶倒入容器：“先要给牛奶加热，但是不用煮沸，牛奶大概这么多，够了。”
    说话时，他的气息收敛地环绕在万嘉脸旁，万嘉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手忙脚乱地跟着做。
    万嘉往边上轻轻一瞥，就会看到朗谦远放大了几倍的脸。
    顶着这样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的脸，就算做着很流氓的事，万嘉也只本能地觉得喉咙发紧。2人都已经食髓知味，半环抱的姿势和握住的左手好像不太够了。
    朗谦远用右手臂撑着石英台面，无形中圈住了万嘉。
    2人开始断断续续试探着接吻。
    朗谦远指骨分明的手与万嘉的手相扣，按在身后的茶柜门上。他在万嘉耳边说话时，万嘉的一半注意力在话语上，另一半在手上。
    “嘉宝，翎尚不欢迎背后偷情的，这种人一般人品有问题。”
    他说得一本正经。
    还好万嘉听得不专心，没有被骗到。
    “所以我们该快点结束这种不正确的关系。”
    “嗯……”
    “喜欢我么，万嘉？”
    万嘉的腰颤了一下。
    他微低下头，含糊不清地回答：“嗯。”
    朗谦远短暂笑了下，很满意地说：“那恭喜你，表白成功了。”
    -
    万嘉和朗谦远在水吧旁待了1个多小时，事后都累了，躺到了客厅大沙发上，盖着一条薄毯子宇未岩聊天。
    “所以为什么不买个全自动咖啡机放家里呢？”万嘉指出。
    朗谦远把玩着万嘉的一撮头发，好像那是什么新奇玩意：“那多无聊，就是上班用的，在家就该享受制作的过程。”
    万嘉就算不上班，也没多少放松休闲的时间，因此十分不能理解。
    “等会教你拉花怎么样？”朗谦远道。
    他的声音带有不同以往的磁性，低低地压着万嘉的耳膜。
    万嘉有点累，但精神上却很活跃，完全清醒地拒绝了：“不要，学完了你就会天天让我给你拉花。”
    领导的套路都是这样的。
    朗谦远手上动作一顿，下一刻，忍不住把脑袋埋在万嘉脖颈间闷笑起来。
    万嘉迅速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朗谦远从爷爷家里出来时气压很低，直到教万嘉手动打奶泡的时候，才感觉心情恢复了点。万嘉有点怀疑是朗谦远之前的不开心，让他在最初接吻时难以拒绝。
    仿佛朗谦远身上每个毛孔都透露出精致与昂贵，却要一穷二白的万嘉给予他想要的。
    万嘉察觉到时，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理智来说，他自己的生活一团乱，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自己还能有心境认真谈一场感情。
    更何况对象还是自己的老板。
    但是和朗谦远近距离相处的每一个时刻，都会模糊掉他的理智。
    朗谦远放过他的头发了，转而开始研究他的食指。
    万嘉觉得指尖有点痒，缩手道：“别玩了。我们应该去把咖啡壶洗掉。”
    朗谦远完全没动：“嗯。”
    万嘉也不动。
    又过了会儿，万嘉低声叫了一声：“远哥。”
    身边人闻言一顿。
    “我有点累，你去洗吧。”他又道。
    朗谦远静了静，撑起身来。
    万嘉以为他要去洗咖啡了，结果他撑在万嘉上方，一只手摸了摸万嘉下巴和颈间，又轻轻去按揉他的喉结。
    “那让阿姨晚上来收拾吧。”
    那只手游走到后劲，万嘉颤抖着应了一声，同意了。
    -
    晚上6点多，窗外被橘红色的晚霞渲染成一幅浮世绘，朗谦远请的做饭阿姨做好了晚餐，2人从卧房换好居家服出来，在餐桌边坐下吃饭。
    万嘉穿着朗谦远的一件晨袍，宽大舒适，下摆恰恰盖住小腿肚。
    他们这一天没太多机会聊天，但饭后朗谦远让阿姨倒了红酒，2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补上一整天的缺憾。
    他们没有聊太多家庭和生活的话题，朗谦远只是说一些娱乐圈的八卦趣闻，万嘉吃了很多个大瓜，并回报以公司同事的小瓜。
    夜深时，话题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朗谦远低声道：“在我们家，有关系好的亲人是很难的。以前我也误以为我有……”
    “是说你那个二叔吗？”
    “嗯。他虽然是叔叔，其实只比我大了几岁，小时候我跟着他的时间很多，一起上下学、参加夏令营，放了假一起打《茶杯头》……后来他和他大学同学结了婚，对方是很普通的家庭，跟我们这个家族中常选择的婚姻对象不同，所以我一直以为，二叔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万嘉大概明白这种感觉。
    他自己的成长过程中也看过不少人情冷暖变迁，不过他的家庭太不完整，因此羞于分享。所幸朗谦远似乎对他家里的情况不感兴趣，从没问起过。
    “那你家里人还会再动手吗？”万嘉小声问。
    朗谦远嗤笑了一声，满不在乎道：“不知道，随便他们怎么样，我其实也没所谓。”
    万嘉沉默了一会儿。
    朗谦远看着他低眉沉静的样子，忽然又高兴起来，说：“这个周末跟我的几个朋友吃饭去吧。”
    万嘉一愣，想了想，问：“是上次你在办公室打电话的那个朋友？”
    “不，那个是金边娱乐的黄蒲晟，他也确实是我朋友，不过现在不在国内。我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读书时候就认识的，给你介绍认识一下，多几个朋友好办事。”
    万嘉倒不介意多认识些朋友，但他犹豫片刻，道：“能不能换个时间？最好是周中晚上，周末……有很多事，怕排不开。”
    朗谦远撇撇嘴：“这么忙？”
    万嘉很乖地赔笑。
    “好吧，我问问他们哪天空一点。”
    朗谦远说完，仰头喝光了杯子里剩的酒，站起身示意：“嘉宝，我手疼，等会帮我洗澡。”

 第30章

    “……”
    万嘉默默收拾碗筷，不想戳穿他下午时的“生龙活虎”。
    --------------------
    朗总：我们说打泡，就是真打泡（咦
    第35章 谭淋淋：是好朋友我才说
    朗谦远坐在浴缸边的台面上，让万嘉给他洗头。
    万嘉洗头的手法似乎很娴熟，按摩头部时很到位舒适，现在他正拎着花洒冲洗，温热的水流顺着发丝和指尖缓缓流过。
    “嘉宝，你以前不会是做过洗头小哥吧？”
    “……”
    万嘉原本想忍气吞声，但忽然一想，自己的身份已经变了，可以反抗一下臭资本家了。
    于是他曲起食指，用指关节敲了下老板的头：“还想不想洗了。”
    朗谦远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万嘉加快了速度把洗发露冲净，又拿出吹风来吹。
    此时的朗谦远显得很平和，没有棱角也不见攻击性，万嘉看时就在想，去他的生活担子吧。今天的自己挺疯的，但他好像很难再抗拒内心了。
    “站起来。”万嘉小声说。
    朗谦远依言站了起来，万嘉帮他简单冲洗了全身，然后把浴巾甩给他：“好了。”
    “再帮我一下呗。”
    万嘉看了眼朗谦远的腹股沟，沉默地又把甩出去的浴巾拿了回来，自己上手擦了。
    擦着擦着，就有点擦枪走火。
    朗谦远微低下头，轻轻啄万嘉的额角，哑着嗓子叫他：“嘉宝，抬头。”
    万嘉听话地抬起头，2人呼吸都有些沉。
    这时候朗谦远的手臂又没事了，搂过万嘉的腰来，很自然地贴近了接吻。万嘉被他吻得七晕八眩，在快要失神的前一刻勉强按住了朗谦远想进一步的手。
    手腕处的经络沾着水，骨节突出，皮肤被水流冲过还有些许温热。
    万嘉舔了舔嘴唇，艰难地道：“你手还没好，别太过分了。”
    说实话，今天2人已经挺过分的了。
    朗谦远也没有坚持，嘟囔着说了句“好吧”，转而去亲万嘉鬓角的短发。
    万嘉感觉替他擦干腰腹，剩下的不敢做了，把毛巾还给他道：“你还是自己来吧，明天要回公司，你……你早点休息。”
    说完万嘉就想溜，被朗谦远一把拉回到怀里：“跑什么？今晚可以睡我房间。”
    万嘉心跳到了嗓子眼，半天没能拒绝。
    最终，他稀里糊涂留在了主卧，朗谦远也很规矩，2人一天下来也都疲倦得很，关了灯闲聊了一会儿公司里的事，就慢慢都安静了，也不知是谁先睡着的。
    第二天朗谦远在公司各处露了个脸，万嘉跟在他身后，颇有种昭告天下朕还没驾崩的搞笑既视感。
    上午时乌裕宁总监难得主动找了过来，提出让朗总参加一下当天的某个小活动。
    活动本身不重要，朗谦远出席，是为打破关于他病重的谣言，稳定股价。
    朗谦远的胳膊其实还不大灵活，但仍然同意了。
    要出行就得准备很多东西，除去外形和预约几家信得过的大媒体，现在还多了一项安保需要考虑。
    万嘉和谭壹张罗地在空调房里都浑身湿透，总算赶着时间安排好了一切，自己也赶紧收拾了一下，跟在朗谦远左右。
    一行人坐电梯下行，朗谦远站在最里头，不耐烦地扯了扯受伤那只手臂。
    万嘉怕他又整什么状况出来，伸手按住了他乱动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规矩一点。
    朗谦远不爽地龇牙：“手表表带不舒服。”
    没办法，万嘉只好任劳任怨地帮他调整表带。
    朗谦远把手抬起一点，放在万嘉手里。万嘉微微低头捣鼓了一会儿，抬头问：“这样行吗？”
    “有点紧了。”
    “那我再挑松一格……这样呢？”
    “卡高一点，最好收进衬衫袖子里。”
    “哦。”万嘉又调整了一番，再次抬头询问，“现在呢？”
    朗谦远眼角不明显地一松，趁没人注意亲了亲万嘉，笑说：“可以了。”
    “……”
    他们驱车前往活动现场，一路上万嘉看了几条新闻，留意到其中一条。
    “瞿总被提起诉讼了。”
    一旁的谭壹愣住了：“瞿总？是我们以前那个瞿总吗？”
    朗谦远点了点头：“早上就收到消息了，他俩手上的问题很多，一铲子挖下去，有不少惊喜。”
    万嘉此时再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感觉就像是拨动时间线的那一瞬。
    “他们会被判吗？”
    朗谦远自信道：“当然，瞿家兄弟手里头过的事太多，牵涉很广，他俩大概率要作为牺牲品，会被按经济犯罪中最顶格一档吃罚。”
    谭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在微信上问万嘉：“嘉宝，你俩是不是有小团体了？”
    万嘉乐了下：“跟老板交流也是小团体吗？”
    “我只是觉得，我跟你们格格不入。”
    朗谦远接着说：“老爷子也算雷厉风行，昨晚把小伯也处理了，二叔那边也稍微轻罚了一下，意思意思。”
    万嘉放下手机，有点惊讶：“这么快？”
    “嗯，是还行。”
    “但是罚得很轻……”
    “也还好吧，小伯那边是把他手里头的资产都剥夺了，赶去北美一个小农场养牛去了，二叔本来就是被撺掇的，我也无所谓，只要罚了就行。”
    万嘉想到对方开了枪，就觉得还是罚轻了，万一朗谦远那天倒霉，挨了子弹，也许现在还在病危呢。
    朗谦远看了他一眼，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别想了，到此为止了。”
    这一敲，车里静默了一瞬。
    “哦对了，谭壹，”朗谦远又握住万嘉的手，十指相扣，稍微抬起示意了下，“我跟万秘书在交往，你注意保密，配合工作。”
    “朗——”万嘉吓得差点直呼其名。
    朗谦远冲他露齿一笑，表情十分得意。倒不是他要耍万嘉，而是自己许多事要仰赖谭壹这个总助理，所以还是跟他打个招呼比较好。
    万嘉也不傻，明白朗谦远跟谭壹交代的理据，但这样突然来一出还是有点刺激。
    当然，朗谦远在这段关系里似乎拥有着全部的话语权，因此并不需要提前通知万嘉自己打算做什么，万嘉也只需要接受就可以。
    谭壹呆滞片刻，而后冲万嘉挑了挑眼眉，那样子又像是想八卦，又像有点担心。
    万嘉朝他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就、就是这样。”
    “……就什么就啊！嘉宝！上次不还说是意外呢吗！”
    朗谦远勾起嘴角：“哦？原来你俩已经聊过啦？”
    “不是，我……”万嘉急切地想要解释，但好巧不巧，活动地点到了。
    朗谦远地位高，对方没想到他会来，而且还是在刚刚遇袭的这种特殊时期，因此负责人十分重视，带着队伍在下车点站了一排，毕恭毕敬。
    万嘉顿了下，在朗谦远的欠笑中，先行下了车，替老板开门。
    为确保安全，之后的行程有一堆人跟在朗谦远身边。
    万嘉陪了一路，在朗谦远需要的时候递钢笔、接文件、示意镜头位置、提醒说词，就像往常一样完成身为秘书的全部工作。
    活动很快结束，3人又回到公司，朗谦远亲自拉着宣传和公关一起跟了会儿网上的舆论，特别留意他下午出席直播活动现场并发言的视频评论区。
    万嘉此刻闲下来，被谭壹拉去了茶水间。
    这会儿没人，谭壹小声八卦：“快说快说，你是怎么把老板拿下的！我还以为他要矜持一阵呢！”
    “啊？”
    “嘉宝，别说你看不出来老板对你挺有好感啊？”
    万嘉老脸一红：“怎么可能，你别搞。”
    “你信我，我很了解我自己的金主爸爸的好吧，要没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我早被辞退了。”
    万嘉不太确定地道：“那……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
    “……滚吧。”
    万嘉要走，谭壹拦了拦：“唉，等会……嘉宝，其实我也有点不放心你，你的性格在这个圈子还是挺少见的，我觉得……你本身不是很喜欢娱乐圈吧。”
    “我……嗯。”
    “跟朗总在一起呢，不用考虑这么多，开心就好了，切记，不要想长远的事，不要纠结，不要……”
    “我知道的。”
    万嘉没想到谭壹会和他说这些真诚的话，听着竟然有点小小的感动。
    他小声和谭壹分享了自己的想法：“他是朗谦远，而我只是个普通人，自己的生活都过得一团糟，哪会去想长远啊。”
    光是把朗谦远这个名字放在他的名字一起，都让万嘉觉得不匹配。
    不过他现在不想这些，要说承认喜欢朗谦远大概是他做得最疯狂的事，他也明白不可能长久的道理，但万嘉希望能撇开糟糕的生活和平凡的自己不谈，尽力去谈一场恋爱。

 第31章

    “嘉宝，你生活真的困难的话让朗总帮帮你呗。”谭壹提出。
    万嘉早想过这些，摇了摇头：“还没到这种程度，而且我也想跟他相处得纯粹一些。”
    医院的账单可以分期，奶奶的养老院那边暂时也还够，万嘉没有走到万不得已的那个时刻，就更倾向于自己多赚点钱，靠自己的力量来付款。
    朗谦远很不在乎钱，但万嘉在乎，因此他更希望和朗谦远在一起，是不掺杂金钱的。
    谭壹挠挠头，表示：“嘉宝，你好难搞。”
    万嘉睁大了眼：“我难搞？我这不是最简单一打工人吗？”
    谭壹还想回嘴，万嘉的手机响了，是朗谦远的来电。
    万嘉忽然不确定这通电话是为公还是为私，看来在办公室里搞对象还是很不方便的。
    他犹豫片刻后，接通了通话：“远哥？”
    朗谦远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连同一旁的谭壹也听得很清楚。
    “嘉宝，我决定给你换个工位，把我办公室隔出一个小间给你，如何？”
    第36章 要去约会了
    朗谦远一时兴起，让万嘉搬到了他办公室里。
    半天后，万嘉就发现自己被坑了。
    “嘉宝，倒杯茶。”
    “嘉宝，会议室连线了吗？”
    “嘉宝，去通知一下摄制组准备开会。”
    万嘉感觉自己像个智能ai，朗谦远只要一叫“嘉宝”，他就会自动接上“唉，在呢”。
    不过除此之外，和朗谦远谈恋爱的感觉还是挺“刺激”的。
    此时朗谦远正要看一份报价，叫万嘉泡咖啡。
    万嘉端了咖啡过来，朗谦远头都没抬起来，伸手就抱了人：“一身咖啡香。”
    “……老板，下次别这样。”
    朗谦远笑笑：“干嘛？在自己办公室里害臊什么？”
    “不，我是怕你抱错人，万一你抱成了林摄、多多编辑、乌总监……”
    “额油~”朗谦远打了个寒颤，松开了手。
    万嘉直起身站好，要走时顺手把桌上散着的文件装订好。朗谦远撑着脑袋看着他熟练整理的样子，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你今天不忙吗？”万嘉问。
    朗谦远点了点头：“嗯哼。”
    “那……跟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行吗？我不知道到时候要聊什么，要不要提前准备点什么？”
    和朗谦远朋友们的饭局暂时定在了下周二，万嘉很怕融入不了他的私人圈子，心理负担极重。
    朗谦远有点意外：“这又不是去谈合同，要准备什么？”
    但是万嘉没什么自信，觉得还是有所了解比较好。
    朗谦远只能像谈大生意之前的准备工作那样指导他：“吃饭那天要来的一共有3个人，一个做材料的，一个卖帽子的，还有一个当律师的。”
    万嘉顿了顿，总觉得在朗谦远朴实无华的介绍背后，这几位应该都不简单。
    他在朗谦远的椅子扶手上坐下来，轻轻抵着肩膀，继续问问题。
    关于朗谦远的生活圈子他了解甚少，就跟来翎尚工作时一样，他很怕露怯，所以想要面试前押宝那样，先把有的信息梳理一遍。
    朗谦远谈及朋友就说了很多过去学生时代的故事。
    “你真不用有负担，他们几个脾气都算好的了，说话做事都很直接，也不挑剔、不敏感，唯一在国外没法来的那个黄蒲晟才最恐怖，要是跟他做竞争对手，他能搞得你栽了跟头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有次罗钦那狗东西来我这闹事，事后黄蒲晟默不作声拿掉了他的一次试镜。”
    因为突然提到了罗钦，万嘉还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有人告诉过他，朗谦远和罗影帝在学校时就不对付。据说当时是为了另一个人吃醋来的。
    “罗钦为什么来闹事？”
    朗谦远微微皱眉回忆：“好久之前的事了，记不清了。我惹的人多了去了，哪能记得住啊。”
    万嘉无语，又说：“我怎么听人说是你抢了人家男朋友？”
    朗谦远瞪了他一眼：“什么话？我跟他那能是一种层次的审美吗？”
    不过被这么一说，他倒想起来了：“哦，好像是我那时候有机会去海外深造，那个项目还是个十二年起步的长期项目，毕业直接留实验室给绿卡的那种，但是我放弃了，结果就轮到了第二名，好像那人是罗狗的初恋情人，反正因为对方出国，两人分手了，他就把账算在我头上。嘁，莫名其妙的。”
    万嘉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远哥，那你是第一名啊？”
    “嗯，怎么？”
    “全校吗？”
    “全国，国家级选拔比赛。”
    “……”
    朗谦远忽然笑意更深了：“万嘉，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学无术？是个学渣？”
    还真是。
    但是万嘉努力掩饰了一下：“没有，我就有点惊讶，我还从来没有跟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人说过话呢，没想到我们老板就是这种top one的学生，哈、哈哈。”
    朗谦远乐了，说：“我学习成绩不算最好，只是偏科，有的学科偏得特别高而已。”
    万嘉默默半分钟，又问：“那那个时候为什么不选择出国呢？接手翎尚……好像没那么符合你的身份。”
    朗谦远靠到椅背上，手扶着万嘉的肩膀，指尖扫过他的耳后，轻松地说：“你见过我家里的情况了，我如果太出挑，容易卷入斗争，出国也逃不脱，只会让情况更复杂。相比之下，翎尚对我来说是个更好的选择。”
    万嘉微微侧身听他说。
    “翎尚的创始人是个我从小就认识的叔叔，他是我妈入行时的伯乐，后来翎尚渐渐被之前那帮管理层蚕食，他又患了癌，身体很差，有次他叫我妈去陪他说了会儿话，希望我妈能接手翎尚，帮他把公司带回原来文娱产业风向标的路子上来，但是我妈怕做不好，婉拒了。”
    “所以你接下了？”万嘉小声问。
    “嗯，正好翎尚在媒体和大众焦点下，也对我避开家族争端有点帮助，我就接了。”
    万嘉没有说话，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
    他对朗谦远最初的印象是纯“颜控”的，除了“是个大帅比”、“手好看”、“我老板”、“脾气怪”以外，对他本人一无所知。
    真的靠近了，才发现朗谦远有很多让他莫名心动的方面。
    现在的朗谦远是“很帅的”、“手好看的”、“不爱卷入争斗的”、“床上很猛的”、“工作也很厉害的”男朋友。
    朗谦远又说：“可惜吃饭是在周二，如果是周末，还能让黄蒲晟给我们开个特权，去他在国内的庄园玩一趟。”
    “庄园还是算了，我不习惯的。”
    “对了，你到底周末什么安排？这么忙？”说起这，朗谦远忽然又有点好奇。
    万嘉如实说道：“要去给小孩子上门教课。”
    朗谦远完全震惊了，见鬼似的盯着万嘉，说：“我无法相信翎尚的员工里竟然还有能教小孩的？教什么？怎么追星吗？”
    “……不是！教画画！”
    “嘉宝，你还会画画啊？”
    “小学绘画而已，很简单的。”万嘉哭笑不得的解释。
    朗谦远点了点头，没再深究：“你的兴趣爱好真与众不同，怎么会有人这么爱赚钱的！”
    万嘉笑了笑，转而问：“今晚能准时下班吗？”
    “你要干嘛？”朗谦远鼓励地看着他。
    万嘉微微低头，声音很轻，说：“我想找个地方约会。”
    既然没办法在周末相处，就利用好平时的时间吧。今天不需要去养老院，也和万明约好了不用去医院陪他，难得有空。
    “哦~”朗谦远洋洋得意道，“原来如此。”
    “你就说有没有时间吧？”
    朗谦远转头打了个电话：“喂？今晚的拍卖会我有事，来不了了，嗯，下次，下次一定。”
    万嘉边听边笑。
    朗谦远挂了电话，问他要去哪里约会。
    他其实也没想法，就努力地搜刮几个同事常提及的玩耍地点：“东大道？天幕街？千星广场？城南夜市？还是去看电影？”
    朗谦远见他没主意，于是提出：“我带你去看斯诺克锦标赛吧。”
    “是什么？比赛吗？”
    “台球比赛，今晚应该有2场，我能约到vip位……”
    在这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万嘉一惊，赶紧站起身跳到了朗谦远椅子边上，理了理衣服。
    “进。”
    敲门的是梁主编，过来报告杂志样刊的一些小调整，见万嘉在朗谦远边上站着，她当即退了半步，手按在了门把手：“您在忙？我一会儿再来。”
    朗谦远一抬手：“没关系，我和万秘书说完了。”
    梁萩这才进来。
    她和万嘉擦肩而过，视线在朗谦远桌上那堆理得整齐的文件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看了眼朗谦远衬衣的几处褶皱，随即面不改色地开始汇报工作。

 第32章

    万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调整了一下笔电的方向，开始悄悄搜索台球锦标赛的信息。
    这一天工作不多，兴许是万嘉考虑到朗谦远身体欠佳，推了一些不重要的内容。
    离下班还有一刻钟时，朗谦远站起来松了松领带，说：“嘉宝，走吗？”
    万嘉抬起头一愣，和朗谦远短暂地对视，看到他那双带点灰调的深刻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顿时局促地移开了视线。
    “嗯，好。”万嘉也匆匆站了起来。
    第37章 不是他以为的那种约会
    两人最后还是去看了朗谦远提议的台球锦标赛。
    朗谦远提出时就已经定好了计划，先吃饭，看完比赛顺道逛附近商场。既然他安排好了，万嘉便不用动脑子，只要跟着走就行。
    路上，朗谦远买了一束花。
    花束简约典雅，以奶油色玫瑰为主，配了蓝星花和白色兰盆，一大捧塞到万嘉怀里：“给。”
    万嘉从小到大没收过花，高兴地懵了一瞬，抱着花磕磕巴巴说谢谢。
    在比赛场馆里有价格偏高一点的餐厅，不过没有包厢，朗谦远订了个有屏风的雅座，吃饭时视线隐蔽，朗谦远就没脸没皮地指挥万嘉给他剥螃蟹肉。
    冲着今天那束难得的花，万嘉剥得也很情愿。
    餐厅里放着一首上世纪90年代的香港老歌，朗谦远说今天不聊工作话题，问了万嘉一些琐事，万嘉说的不多，似乎对自己的生活无话可谈。
    临近比赛开始前，朗谦远提醒时间，万嘉才发觉一顿饭的功夫过得好快。
    走出餐厅，朗谦远在前面带路，走入人群时他伸手牵住了万嘉。
    那一刻，万嘉心跳如雷，默默地跟着。
    朗谦远订的位置平日里不对外开放，有专门的隔间，配了水果、小吃、啤酒，还有一位管家。万嘉进包间后环顾了四周，坐在视野最好的懒人沙发里，调低了一点空调，有点开心地看向朗谦远：“你要坐哪？”
    朗谦远笑了笑：“你挪过去一点。”
    房间是可以容纳4-5人的，有几个沙发和躺椅，但朗谦远非要和他挤。
    万嘉只好往边上挪了挪。
    朗谦远人高马大，坐下来以后2人免不了挨着，万嘉一开始很不好意思，怕挤到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后来实在觉得很累，放松了下来，就被朗谦远搂住了。
    “别这么拘谨了，嘉宝。”朗谦远笑话他。
    万嘉往他身上靠了靠，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就折腾着起身拿了袋分享装零食，拆开后躺了回去。
    他拿着零食袋子坚持了几分钟，就觉得有点烦人，于是把袋子放在自己肚子上，总算能脱手了。
    “咔嚓咔嚓”吃了会儿，万嘉忽然说：“今天是最理解蓝妹妹的一天。”
    朗谦远的手绕过来，把玩他空闲的那只手：“为什么这么说？”
    “看着比赛炫薯片还是挺爽的。”
    朗谦远轻笑了一下，又说：“你说的蓝妹妹这个月因为看牙已经请过好几次假了，奖金都给扣没了。”
    “啊？”万嘉嘴巴一顿，仰起头，“那你吃吧，我不吃了。”
    “先放着吧。”
    “好吧。”万嘉挪了挪，把薯片袋子小心翼翼放平，双手抱胸开始专心地看比赛。
    奈何他没什么运动细胞，朗谦远看得专注又认真，万嘉则是看不过10分钟，就开始打瞌睡，薯片还差点撒出来，还好被朗谦远及时按住。
    房间里温度适宜，沙发也很舒服，他瞌睡了一会儿就在朗谦远的怀里彻底睡着了。
    如果他不是这么困的话，就会发现事实上朗总看得也并不认真。
    万嘉睡梦中把脑袋埋在朗谦远颈间。从这角度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清秀的脸颊，上侧一颗泪痣又平白增添了点别的感觉，均匀和缓的呼气晕染似的喷进了朗谦远领口。
    他睡得这么安稳，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朗谦远低头看了会儿，呼叫管家帮忙送来了一条薄毯盖好。
    那袋子薯片被朗谦远轻轻拿走，放在了一旁。万嘉手里空了会儿，之后大概觉得不对劲，挥动了几下小臂，抓住了朗谦远的领带，才安静下来。
    朗谦远独自看完一整场比赛，为了维持姿势，坐得也并不舒坦，最后咬牙切齿把睡得很爽的万嘉推醒了。
    “嘶——骨头都被你睡变形了，你还真是头一个。”
    万嘉还没清醒，糊里糊涂嗯嗯啊啊地应了一声，惹得朗谦远觉得可爱得要死，拉过来亲了很长时间。
    彻底脱离工作状态的万嘉不常见，朗谦远觉得稀罕，便容忍了他压着自己睡觉的行为。
    “我睡着了？下半场什么时候开始？”万嘉扭头看观赛窗口。
    朗谦远无语：“已经全部打完了……”
    “啊？！”万嘉震惊，“我睡了这么久？没道理的！”
    “哼。”
    “那……现在我们干什么去？”
    朗谦远叹了口气：“逛商场，走吧，起来活动活动。”
    万嘉一边被他拉离懒人沙发，一边问：“可是都这个点了，商场是不是关门了？”
    “无所谓，我包场了。”说着，朗谦远打开包房门走了出去。
    万嘉咋舌，赶紧跟过去。
    第38章 不是他以为的那种约会2
    朗谦远逛商场的方式很小众，特意选了闭店时间，放了所有店员下班，身边只有商场经理跟着。
    他先坐直梯到最高层，然后一层层往下逛，一边逛，一边把看中的东西报给商场经理。
    “要买什么告诉陈经理，明天他会帮我们下单，打包送到家。”朗谦远跟万嘉介绍。
    万嘉呆滞地点了点头。
    朗谦远逛了一家平日穿得很多的衬衣品牌店，道：“嗯，这一季的ro系列都不错，除了无领那几件，其他都帮我下单吧。”
    经理点头记下：“好的，朗先生。”
    又逛到水族用品店：“唉，这个鱼缸不错，嘉宝，我放办公室里，你帮我打理。”
    万嘉不想打理，但是不能明说，只好找理由：“可是养鱼会不会发臭？”
    “有道理，那就养点水草吧。”
    “水草也会臭的。”万嘉还在挣扎。
    朗谦远皱着眉一想：“算了。”
    “嗯嗯。”
    “买回去放几块石头，再放个假山吧。”
    “……”
    一路逛到第三层，朗谦远转头问万嘉：“你怎么什么都没买？”
    万嘉不好意思用朗谦远的钱，也不敢说自己付自己的，于是只好说：“没看中。”
    朗谦远道：“这么挑剔。”
    “……我再看看。”
    他们逛进了一家电子产品店，万嘉总算有点感兴趣了，看了不少东西。
    他挑中一个粉色猫耳耳机：“远哥，你来戴戴看。”
    朗谦远一副见鬼的表情。
    万嘉觉得好笑，更坚持了，朗谦远拗不过他，还是戴上了。
    “还……还挺合适的。”万嘉小声说。
    朗谦远俊朗周正的长相戴上粉色猫耳，莫名有种很涩的感觉，万嘉看得脸红，笑着让他先别摘，拿出手机上下左右拍了好几张照片。
    “万嘉，你最好别把你的手机拿出去修。”朗谦远龇牙道。
    可是见万嘉笑得乐呵呵的，朗谦远又容忍了头上的猫耳，还配合地做了表情。万嘉拍到的最后几张照里，朗总简直是故意在勾人，勾的是拍照的人。
    这一晚，朗谦远买掉了十多万零花钱，万嘉就只买了只百来块的耳机，最后还送给了朗谦远，自己什么也没拿。
    回程路上，万嘉专心地翻手机照片，挑选好的几张留存。
    朗谦远无语，拿了自己的黑金消费卡出来，放进万嘉穿的马甲口袋里：“一天到晚研究什么怪东西呢，今天什么都没买，卡给你了，回头看中什么自己去刷。”
    万嘉愣了愣，想回绝，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看朗谦远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这似乎是习以为常的事，万嘉如果拒绝，大概又要被说拧巴，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人要对自己好一点，别老想着攒钱，要知道花。”朗谦远认真地教万嘉。
    “哦……”
    “好了，别看照片了，我真人在这呢，给你摸都行。”
    朗谦远说着，身体一歪，来了个车内贵妃躺。
    万嘉简直没眼看，笑着推了推他：“别闹了。”
    事实上万嘉笑起来很好看，本来长得就秀气，一笑又平白减龄好几岁。朗谦远爱看他笑，奈何万嘉上班时总一本正经的。
    当然，一本正经时也有一本正经的好，朗谦远也喜欢他穿着制服、扣紧领口的样子。
    只不过因为不那么正经的万嘉很少见，朗谦远才对他报以极大的好奇心，总想探个究竟。
    此时夜深了，他们的车正行驶在前往万嘉租住小区的路上。
    现在司机师傅已经默认了先送万秘书，再到紫荆港的路线。

 第33章

    万嘉看了眼时间，忍不住想到第二天的工作，便问：“明早是不是要把年底晚会的总包商定下来？”
    年底的翎尚大赏是要办很长时间的，前期有整整1个月的人气奖项打榜时间，然后是为期1周的所有奖项的入围作品剪辑宣传，最后才是颁奖典礼当天长达8小时的红毯现场，以及20：00过后的晚会。
    这些内容每一项都有着相对独立的合作方。
    明天要定的，是单独晚宴的赞助商，原先合作的都已经被踢出局，这次要在几家新入场的品牌里头选。
    大家默认这会是朗谦远一人独断，再走个流程过董事会的事儿，而朗谦远此前完全没有偏向任何一方的意思，因此每个人都很关心明天上午的结果。
    就连头一次参与年底大赏工作的万嘉，都不免好奇。
    没想到朗谦远撇了撇嘴，一翻身，背对万嘉道：“不聊工作。”
    万嘉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慢吞吞坐过去，贴着朗谦远的腰背：“远哥。”
    朗谦远顿了下，微微扭头过来。
    万嘉看了眼司机，见他戴着耳机听书呢，才小声说：“我其实不想要你替我买东西，以后我们再约会的话，能不能多逛一会儿，少买一点。”
    朗谦远撑坐了起来，定睛看着他。
    车厢里跟着窗外路灯明明灭灭，光影轮转流淌过万嘉的脸，他的五官近距离看更为惊艳，而眼神却很沉静，此刻还略微带有一丝生涩的羞怯。
    万嘉说：“今天的约会……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不满意？”
    “不不……”
    “懂了，就是不满意，那我们明天再重新约一次。”朗谦远在黑暗中抓住了他乱摆的手，按在腿上。
    “我……”万嘉犹豫着沉默半晌，道，“明天下班有事。”
    “又要帮忙接小孩？”
    “额……嗯，是，要不晚一点我再出来？”
    朗谦远一直看着他，最后难得善解人意地说：“算了，你忙完就早点回家休息，下次有空闲时间再补给你。”
    说完，朗谦远把人揽过来亲。
    万嘉的唇很软，让人联想到咬开泡芙后的奶油夹心，朗谦远每次都原想浅尝辄止，但总忍不住，很快就用了更大的力道，托着万嘉迫使他贴近自己，不管不顾地加深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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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总狐朋狗友的微信群小剧场：
    lqy：来点传统古法约会攻略，急急急！
    黄半生：何为传统？何为古法？
    lqy：就是不购物的那种，快！哥们急用，来3个方案先。
    黄半生：不清楚。
    荣：没了解。
    rubia：不知道。
    lqy：……狗日的。
    第39章 来都来了
    翌日，朗谦远是从万嘉租的小公寓里出来的。
    车早早在楼下等了，还从紫荆港带来了2人份的早餐，万嘉在车上就匆忙开始吃，边吃边听朗谦远说今天招标的事。
    “很多人以为我要指定，其实选哪家我都无所谓，就让他们自己争取这个标呗。”
    万嘉嘴里塞了半个沾满辣椒酱的包子，问：“那就照书面定的标准来的话，很有可能会选中一家规模不大的公司，也没事吗？”
    “你以为这种晚会一定要大公司来包办吗？其实再大的公司分派到底下都是草台班子，还不如小而精的公司，如果他们能给出最好的方案和最优的成本，那就能选上。”
    万嘉吃完一个包子，又夹起一个，狠狠按在辣椒碟里：“好吧，这次来投标的非常多，到时候现场肯定要花很久时间，预计一整天都在这上头了，中午要抽空见一见宝莱丽这一季的总设计师，你也赶紧吃点东西吧。”
    朗谦远皱了皱眉，摇头拒绝：“不行，我从来不在车上吃东西。”
    “那等会到评标现场就没多少时间吃了。”
    “没事，到地方抓紧时间吃。”
    之后，万嘉跟在他身后见识了什么叫速战速决。
    他见识过朗谦远连轴转的时候，但都没有这一天这么高效，到了地方花2分钟优雅而迅速地吃完早餐，评标时他事先看过标书，也有一些初步想法，现场又沟通了一些具体问题，中午抽空吃了一顿匆忙的应酬餐，下午再次开场时，就很快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朗总的意见一出，其他人基本也是跟随。
    最后中标的确实如万嘉猜测，是一家体量不大的晚会策划公司。
    这家叫做“光雁”的小公司是一个十多人的团队，胜在团队年轻却不乏经验，很有想法和创意，同时还对本地市场各级供应商很熟悉，最难得的是，对方经手过好几次时尚圈的大小活动，成果很直观。
    拿下翎尚这个大客户，对对方来说应该也算是一大跨越，因此在评标结束后，对方提出请客吃饭。
    朗谦远也没有推辞，只是叫上了谭壹跟自己去，转头对万嘉说：“你有事就早点走。”
    万嘉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昨天说过今天有事。
    他冲朗谦远感激地笑了笑，匆匆离开写字楼，跑向最近的公交站去医院。
    今天说好了去陪万明。
    这孩子手术后一直有并发炎症，虽然不严重，但反复许多次也没好利索，万嘉不放心，排了一个专家的会诊，勉强挤进了今天下午6点到6点半这一时间段。
    到病房时医生正带着护士查房，万明见到叔叔，偷偷冲他挤眉弄眼，一边配合着更换吊瓶。
    之后万嘉和万明的主治医师聊了几句，顺便提起钱的事。
    “刘医师，下个月5号我就能打下一笔款过来，还和上次一样的金额。”
    其实刘医师倒也不在乎这个，万嘉打不打款，医院都会把该他拿的那份先给到，所以他还是很客气地说：“不着急的，万先生一个人也不容易，量力而为吧。”
    万嘉道了谢，送医生离开，转头去陪侄子。
    “叔叔，你最近好像变高兴了。”万明笑嘻嘻地说。
    万嘉一愣：“小屁孩儿，还懂看人心情了？”
    他坐到孩子病床边，看了看其他几个床位，小声问：“明明，边上床又都换人了啊？”
    “嗯，黄丹丹前天出院的，王志豪是昨天，还有林霖是今天上午。”
    万嘉在心里微微叹下一口气。
    万明住进来已经很长时间了，中途有因为病重转过icu，也有短暂好转后出院跟自己住过一阵子，但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在病房呆着，送别一个又一个新认识的小朋友。
    但是和他的爸爸妈妈相比，他又是很幸运的了。
    万明见他不说话，稚嫩的小手按在他额头上，用力揉了揉：“叔叔，别不开心，医生说我很快就可以做下一场手术了。手术好了，也许能出院。”
    孩子还很小，但却不害怕手术，大约是经验丰富了，言语间还因为出院而带有一丝期待。
    万嘉努力挤了个笑脸：“还是明明厉害，一点也不怕。”
    “嘿嘿，那当然。”万明挺起胸脯，不过很快就塌了下来，伸手狠狠揉了几下眼睛。
    万嘉下意识抓住他的手：“眼睛不要瞎揉。”
    万明不情愿道：“哦……”
    之后万明拉着他叔叔玩了会儿简单数独，玩累了，倒头睡在他叔叔腿上。
    万嘉一动不动坐到夜里10点过，见万明睡得很熟，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挪到了枕头上。这几天万明学了字，万嘉可以给他留便条了，于是写了句“明天给你买葡萄”，怕小万明不认识“葡萄”二字，万嘉又在边上画了一串葡萄，带上了一个嘴馋的小表情。
    他本打算陪到第二天要去上课时再走的，但是刚才给朗谦远和谭壹发消息对方都没回复，他联想起之前几次的事故，莫名有点担心。
    万嘉往外走的同时终于打通了谭壹的电话：“谭淋淋！电话也不接，你们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喝翻了呗。”
    电话里谭壹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万嘉知道他酒量很深藏不露的，没想到他也会喝醉。但知道只是喝多了，他便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
    “你们还在喝吗？要我过来接吗？”
    谭壹喝多了但反应还是很快，立即替自己老板说：“我不用了，但你家老板要，你快来。”
    万嘉要了地址就打车过去，很快到酒店门口，下车时还不忘索要发票。
    等到包房一看，万嘉傻眼了。
    一众主宾趴的趴、吐的吐，谭壹和中标公司光雁的一名副总还在喝，看起来也已经神智不太清明了。他环顾一圈，没找见朗谦远。
    万嘉过去叫了谭壹两声，问他人在哪，才知道朗谦远一个人上酒店露台去了。
    听到露台时，万嘉本能觉得不安全，加快了脚步跟出去找。
    还好这会儿的露台安静又舒适，没有任何危险。
    酒店的人在这用心做了些布置，有不少灯串做光源，一旁还有个无边星空泳池，里头泛着蓝色灯光和粼粼水波，远远就能看到朗谦远躺着霸占了一个双人座的秋千，吹着夏夜的晚风，正在抽烟。

 第34章

    朗谦远很少抽烟，万嘉倒是抽的多，一闻就知道是他自己的烟，不是在酒席上被人塞的。
    万嘉慢慢走过去。
    “远哥，怎么一个人在这？”
    朗谦远颇为意外，撩起眼皮看了看他，两腿一抬坐了起来：“这么晚还过来了？”
    “嗯，小孩子睡了，我就过来接你。”
    他坐到朗谦远让出来的空位上，晃了晃秋千：“我跟你发消息，你都没回。”
    朗谦远愣了愣，一摸口袋：“手机放谭壹那了，没拿上来。”
    “好吧。”
    见他没喝醉，万嘉没有跟谎报军情的谭壹计较，只在心里批评自己有点傻。朗谦远赖酒的本事他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担心的。
    朗谦远侧头看着万嘉的脸，口中的烟对着万嘉浅色的唇，在夜晚有限的光源下，竟见万嘉的睫毛投下浓密的阴影，脸颊透亮得发光。
    他狠狠吸了口烟，烫得猩红的烟头像一颗带着红尾巴的小行星，短暂闪耀着划过一段弧线，在距离万嘉的唇很近处被拿走了。
    换成朗谦远英俊的脸凑得无限近，薄而冷峻的唇压上来，一下子带来葡萄酒香和烟草的余味。
    朗谦远通常动作都很无礼随意，但今夜这个吻格外绵长，充满绅士的礼节。
    他在万嘉唇瓣和嘴角流连，没有其他逾矩的动作，哑着嗓子说：“担心我喝多了吗？”
    万嘉生涩地回应着，没有接话。
    在朗谦远稍稍往后退时，万嘉追了过去。他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不高兴地看着朗谦远。
    2人对视片刻，朗谦远便有些忍不了了，猛地一把握住万嘉的腰窝。
    “干嘛？想睡我啊？”朗谦远低笑着问。
    万嘉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去紫荆港吗？”朗谦远用指节摸了摸万嘉的下颚，问。
    万嘉想了想觉得不能白来，所以迅速同意了。
    第40章 收敛是什么？
    万嘉整个周末都很繁忙，万明的情况不好，他在上课和陪床之间两头忙，也没时间去巴茨拉养老院，只能电话沟通奶奶的情况。
    另一方面，朗谦远就算知道他忙，周末的晚上也非要来他的出租屋，坚持要挤一张床睡觉。
    不过即便如此，万嘉还是很纵容自己的老板。
    和朗谦远相处的时刻比其他每一刻都要好，万嘉有时候贪恋在他身边的轻快和舒适，都不太愿意去细想生活中别的事。
    周一夜里，万嘉洗过澡后，盘腿坐在朗谦远的客厅里画画。
    他画了几张兼职要的供稿，就开始摸鱼，在一个新建图层里顺手涂起q版的大头朗谦远。这个大头小人在他笔下也非常嚣张跋扈，拧着眉毛指使万嘉给他端茶倒水，代表万嘉自己的那个小人则穿着打补丁的破衣裳，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到处忙活。
    画完，他就又挪出一块空白，开始画一个新的大头小朗。
    这次的朗谦远长得比上一个更敷衍，万嘉连衣服都懒得给他画上，只配了一根灵魂领带。打着领带、光着身子的q版朗总用一个回旋镖似的小手抬了一堆文件，表情十分邪恶。
    万嘉边涂边笑，玩了一会儿，后台邮箱提醒他收到一封邮件。
    是医院那边发来了万明的下一步治疗计划。
    因为本身存在上一次大手术的后遗症，医院方面为万明减免了很多费用。但万嘉经过多方了解，知道万明虽然表面坚强，平日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实际却因多方原因，留有很多病灶，后续的费用低不了。
    万嘉偷偷看了眼阳台方向，朗谦远正在那打工作电话，没有注意到他。
    他便很快回复掉医院的邮件，然后拿起平板来接着画画稿。
    这回他专心了很多，匆匆移开摸鱼用的图层，开始怼一个角色的复杂头饰。
    应平台方要求，万嘉画的是一个古代后宫的故事，整个剧情都有别人写好了大纲，他会在每一话里画三五张特别精细的分镜，其余基本用简略的笔触，或者q版来完成，再等文案配字就可以交差。
    因此，他画的过程不需要动太多脑子。
    万嘉一边熟练地涂着线条，反复修改调整，一边脑中却在想万明的事。
    不知道朗谦远是什么时候进屋的，反正等万嘉反应过来，朗谦远已经站在他身后，用手指轻刮着他的下巴。
    朗谦远已经知道他在为一家漫画网站供稿了。
    “想什么呢？画画也不专心。”
    一边问，朗谦远一边左手撑在桌面上，俯身让万嘉跟他接吻。
    这个姿势有点难受，万嘉喘了喘，说：“我画完这张就可以睡了。”
    朗谦远未置可否，继续加深这个吻。
    过了会儿，朗谦远才勉强放过他，问起一事：“我看你带了几套衣服过来，打算在我这常住了？要不要再去买点日用品？”
    万嘉赶忙解释：“不是，我是想明天下班不是要去吃饭吗，带点衣服过来明天换的，但是还没想好怎么搭……”
    朗谦远撇撇嘴：“嘁，这帮人审美很俗的，不用专门为他们挑衣服。”
    万嘉越相处，就越觉得老板其实有点幼稚，忍不住想笑。
    朗谦远又说：“其实你在这住也挺好，每天我车接送上下班，很方便。而且有客房，就算我们吵架了想冷战，你也有地方睡。”
    万嘉咋舌：“远哥，我们才在一起几天啊，你已经在想吵架的事了吗？”
    “吵架是很有可能的，要未雨绸缪，比如你总是忙这忙那，一会儿给亲戚带小孩，一会儿当家教，一会儿还要画稿子，万一哪天我不爽了，我们就会吵一架。”
    朗谦远说得头头是道，万嘉都觉得十有八九会发生了。
    不过此刻两人还是多看一眼就要贴到一起去的状态，万嘉笑了笑，放下平板说：“你提醒我了，我先去把明天的衣服挑好，不然等会忘记。”
    他走到自己带来的那堆衣服边，问：“远哥，明天天气好吗？”
    朗谦远顺手在平板上找天气预报：“温度很高，大晴天，穿白的吧。”
    万嘉挑了几件，试着在身上比划，询问朗谦远的意见。
    朗谦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一边翻看万嘉画的东西，看了会儿，阖上了平板盖子，走过去帮万嘉定夺：“就手里这套吧，搭这根腰带，挺好的。”
    万嘉便把衣服收拾了下。
    朗谦远让他把衣服都挂在了主卧的衣柜里，2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眼，又说让谭壹订最近很火的情侣款电动牙刷，直接送这儿来。
    夜里，朗谦远脱了居家服，却额外套了根领带在脖子里。
    他干万嘉时还不忘说笑：“你不就是这么画我的？”
    万嘉被他撞得找不着北，哆嗦着，搂住他的脖子索吻，软声求他放过自己，申辩说那只是随手一涂。
    朗谦远喜欢他此刻的表情，吮着他湿润的眼角和下方小痣，哄说：“没关系，画得好。”
    他说话时温柔的语气和动作中极大的力道完全背道而驰，万嘉又是疼又是爽，又觉得心里热热的，把他的脖颈搂更紧了些。
    第二天，两人双双迟到，走出21层电梯时得到了一路注目礼。
    万嘉在位置上坐定，收到谭壹发来的消息。
    谭淋淋：“你俩能不能！能不能！收敛一点！搞得我这个给你们做保密工作的人很难办知不知道！”
    万嘉心虚地犹豫了好久，发了句“不好意思”过去。
    他很不愿意公开和朗谦远在一起的事，总觉得跟老板在一起这种事很出格，也觉得和朗谦远的圈子格格不入，更不想被说“上位”，不想被拿来指指点点，总之，不大的脑袋里考虑了太多东西。
    但有时顾不了那么周全。
    朗谦远根本不在意别人猜测的眼光与口舌，做事我行我素，万嘉的许多坚持在与他独处时也很容易被打破，比如像今天这样，一个同进同出的迟到就很难避免。
    万嘉在心里批评自己，然后摸出平板来，删掉了那个惹事的图层。
    下班后，2人又同时没有加班，同坐朗谦远的车早早走了。
    万嘉在路上收到消息。
    谭淋淋：“蓝妹妹和琪琪问了，我该怎么解释？”
    万嘉绞尽脑汁，帮他想了一个：“说去谈合同。”
    “哦。”
    万嘉想了想，又不放心：“怎么样？她们信了吗？”
    “深信不疑，并当作素材开始磕新剧情了。”
    “？”
    万嘉感觉头疼得很，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朗谦远道：“愁什么呢？”
    “没什么……”
    第41章 饭局
    等到了地方，朗谦远的朋友也刚到，聚在停车场闲聊。今天来的这3人各自开着豪车，相比之下，朗谦远的suv实在堪称低调。
    其中一人染着紫蓝粉3色的头发，开着一辆紫色系痛车，恕万嘉眼拙，认不出车上贴的是何方大仙。另外2人看上去是那种很小资的社会精英，其中一个开口全是资金、杠杆、市场，另一个话不多，言语和仪态都显得沉稳又精明。

 第35章

    朗谦远见到人了还坐在车上，声称自己的手又不舒服了。
    万嘉哭笑不得。
    朗谦远之前的手伤早就好了，但就是时不时要“不舒服”一下子，万嘉知道他只是在瞎说，却还是任劳任怨给他开了车门。
    那几个朋友在一旁笑开了。
    朗谦远下了车走过去，一本正经地给人介绍：“这是万嘉。”
    “高档礼帽品牌创始人，卢亚。”
    “您好，”万嘉和彩色头发的这位打了招呼，顺口一问，“您这车贴得很费心吧？”
    “这是我爱人的车，他喜欢这个。”
    “哦哦。”
    朗谦远转而介绍下一位：“做航天合成材料的，吴晚，他平时很忙，见到的机会不多，平时群里聊天都找不到人。”
    万嘉礼貌地跟着打了招呼。
    吴晚表情暧昧地玩笑道：“万嘉，你的大名我们可是老早就听到了，你朗总对自己的新秘书非常满意，提上来第一天就在群里哔哔。”
    朗谦远冷哼了一声，面不改色道：“吴晚，看不出你一天到晚潜水不说话，其实也是在看群消息的啊？”
    吴晚笑着打哈哈：“最近忙着筹资和打算下一步上市，是比较忙，过了这阵就好了。万嘉，让朗谦远这家伙带出来跟我们吃饭的人，你可是头一个，我一听他说约个饭，心里就想，怎么也得抽空来这一趟。”
    万嘉立刻觉得自己最初谢绝了周末聚餐的事很不识好歹，不过对方只是玩笑话，几人各自损了几句就过了。
    紧接着，朗谦远示意最后一位：“东吉律所合伙人，荣世贤。”
    东吉律所的名号很大，连万嘉这种平时不接触法律和案件的人也听说过，加上对方看起来有点距离感，刚才大伙开玩笑时他也一直没插话，万嘉顿时更加拘谨地打了招呼。
    一旁的吴晚比较社牛，打趣说：“万嘉，别看他挺严肃的，只要你不跟他打官司，他都算好说话。”
    卢亚也说：“世贤和他家教授在一块儿的时候可不这样，也就在我们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提起这个，荣世贤轻笑起来，原本冷硬的面部线条跟着柔和了些。
    他打了卢亚一拳，说：“我肯定算好说话的，万嘉这次见不着黄蒲晟，不然一衬托就完事了。行了，先进店里吧，站在外面晒太阳做什么？”
    大家这才嘻嘻哈哈开始往店里走。
    万嘉看了朗谦远一眼，觉得在朋友们中间，朗谦远比在翎尚放松许多，也和跟自己独处时不大一样，有种因熟悉和亲近而形成的自在与松弛。
    几人叫万嘉点菜，说跟着他吃，结果点着点着，又是朗谦远说自己要吃这个那个，万嘉全听了他的。
    在上菜间隙他们和在欧洲的黄蒲晟连线视频，万嘉通过镜头，终于见到了这个一直活在朗谦远口中的朋友。
    黄蒲晟脸部修长，眉毛很浓，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高鼻梁，整个人看起来确实很有气场，显得不好说话。但他和万嘉打招呼时，语气还挺友善。
    万嘉跟着几人聊了会儿天，慢慢自在起来。
    开始上菜后，黄蒲晟那边就切断了链接，几人专心吃起来。
    席间，朗谦远还和平时那副矜贵端着的样子没差别，指挥万嘉给他剥虾、剥蟹、剥银杏果。
    他们都没有叫酒，而是点了2壶茶，各自选了喜欢的口味喝。
    喝茶就很容易忆往昔，说着说着，就说起学生时代的往事。朗谦远的学生时代离不开几个关键字，朗家、爷爷、叛逆，还有就是与如今的影帝交恶。
    万嘉八卦了一下罗钦、朗谦远、引发争议的第三人，结果透过大家口中的信息，与朗谦远此前说的都对上了。
    朗谦远二郎腿一翘，斜睨万嘉：“干嘛？还觉得我跟罗狗抢人？”
    万嘉讪笑。
    他其实纯粹是对当年还会用武力解决矛盾的那个朗谦远有点好奇，因为他认识的现在的朗总，已经有更多城府和手腕，甚至面对爷爷，他不能再说是叛逆，而是直接争锋相对了。
    “万嘉，这点我们可以作证，你朗总绝对没有跟罗钦之间的什么三角关系，你放心。”
    万嘉听得脸红，连连摆手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吴晚喝了口茶，道：“罗钦私生活这么乱，谁跟他有情感纠葛都是掉价。”
    万嘉顿时感觉吃了口大瓜，支起耳朵问：“啊？怎么个乱法啊？”
    他大约没发现自己渐渐产生了变化，刚入行那会儿他还是不怎么爱八卦一小白，现在已经被21层的大家荼毒，练出了不放过任何八卦的职业病。
    其他人进一步解释说：“罗钦最初错过了几次好角色，后来拿了入行第一个男二的本子才火起来的，那个本子啊，也是他不正当竞争来的。”
    “哦哦。”万嘉听得仔细。
    “反正呢，罗钦这人现在架子大了，没以前那么慌不择路，但他上位的习惯就没变过，跟几个腕儿比较大的导演和制片都有点不清不楚，哦对，听说还有大记者来着，说是保持关系很久了，也不知道是哪位。”
    万嘉感慨，不愧是日常混乱的娱乐圈，真是叹为观止。
    朗谦远看他光顾着八卦，舀了一勺汤打断他们的话题：“万嘉，碗。”
    万嘉下意识去拿朗谦远的汤碗。
    “不是，你自己的。”
    “哦。”万嘉笑了笑，转而换自己的碗，举到汤勺边。
    被朗谦远打断后，众人又换了别的话题。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临近结束时，卢亚还笑朗谦远“春风得意”，揶揄他开心得不对劲。
    万嘉倒没看出来，毕竟朗谦远全程叫他剥虾夹菜的，又反过来给他夹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菜，他不是在埋头剥，就是在埋头吃，没怎么留意朗谦远。
    在他看来，朗总不过是翘着腿斜躺在扶手椅中，偶尔夹一筷子东西吃，叫万嘉做点什么，再和朋友交流几句，看不出哪里开心了。
    不过显然其他人对卢亚的说法都表示了认同。
    朗谦远不理会这帮人，兀自拿出自己口袋里的那盒柠檬糖，问：“要不？”
    吴晚道：“什么？糖啊？你现在饭后不用口喷了？”
    朗谦远抬手示意万嘉：“他给买的，总得消耗完吧。”
    万嘉心里吐槽明明他挺爱吃的，瞪了一眼过去，没有当众拆穿他。
    卢亚和吴晚都不吃糖，婉拒了，倒是一直不怎么热衷甜口菜的荣世贤看着柠檬糖的盒子愣了愣神，主动要了2颗。
    万嘉打量荣世贤，觉得他吃糖时看起来有些出神，与旁人对话都显得不专心，不过这或许是他的错觉。
    饭后几人也没有续第二趴，明天都还得上班，大约9点半就各自散了。
    万嘉很少有朋友间的饭局，今天还挺高兴的，分开后还对饭桌上的话题念念不忘，多聊了几句。朗谦远问他有没有吃饱，要不要宵夜，他也没客气，直说想去吃炒河粉。
    2个人大半夜又去找炒河粉来吃，费了点功夫，还好有夜宵摊子真在卖这个，最后如愿吃到了。
    10点过，他们才回停车场。
    万嘉有点害羞地提议：“今天要不要去我那？这边好像离我的小区近一点。”
    朗谦远便告诉司机去万嘉那。
    车灯熄灭，万嘉无声地笑了会儿，看起来比来时更高兴。
    朗谦远便有些心动，低声问：“你什么时候也让我见见你的朋友？”
    万嘉愣了下，为难道：“我没什么朋友，大学在外地读的，室友都不在这，其他也不认识什么人。”
    朗谦远沉默了会儿，耸耸肩：“那好吧。”
    万嘉觉得他好像有点介意，找补道：“下次有机会的话跟我室友约饭吧，虽然不太见得上面，不过我们关系都还挺好的。”
    朗谦远颔首：“嗯，好。”
    他的手揽住万嘉，抱着人，没再说话。
    第42章 生日也不安生
    万嘉开始常留宿紫荆港，有时住2、3天，有时只来一晚上。朗谦远偶尔也去万嘉那住，万嘉的床小，2个人挤一张床时别有一番滋味。
    初秋时，翎尚在各大媒体平台上开始了今年年底的颁奖礼造势，配合最新出的聚焦影视的副刊，翎尚的声望达到新高峰。
    不过朗谦远因为此前的事故，就算在事业巅峰也低调了许多。
    他挑选着接受了一些公开工作，更多时候则只是进一步补完翎尚的运作流程，减轻自己身上的担子，减小任何个人对公司运营层面的过大影响，然后再用少得可怜的私人时间，和总在忙碌的万嘉谈恋爱。
    而万嘉琐事缠身，经常焦头烂额。
    朗谦远生日当天推了一切活动，拉着万嘉在家里打电动。
    2人穿着成套的居家服，挨着肩膀坐在沙发前那块地板上，万嘉屈着腿，用双臂环抱住，朗谦远则大剌剌伸长双腿，将手柄随意搭在腿边。
    “唉——别撞我啊！”

 第36章

    朗谦远在最后关头输了，大声抱怨着，不爽地捋了一把前额发。
    相处越久万嘉越知道要哄着他来，所以平时打游戏时，万嘉都不会计较输赢，有时放放水，给他个理由糙自己。但是刚才下意识抢了一下分，就赢了一局。
    “你都赢了好几天了，让我一局呗。”万嘉赔笑道。
    朗谦远撇撇嘴，骄傲地扬了扬下巴：“算了，先去切蛋糕吧。”
    他也不在乎输赢，只觉得万嘉最近陪他很少，老有事要忙，又不告诉他。
    万嘉看着大大的蛋糕盒子，想起小时候自己过生日，哥哥会买比较贵价的水果回家，但从不吃蛋糕，因此他直到现在都不太吃得惯这种甜腻又扎实的生日特供食物。
    他不情愿地站起身，光着脚走过去切蛋糕，分了大小2份，把其中大的那份拿给朗谦远，坐到沙发上吃自己那份小的。
    朗总接过蛋糕，毛也捋顺了，边吃边惬意地靠着万嘉的小腿肚，发出满意的声调。
    “嗯~还可以，青提味道不错嘛。”
    万嘉松了口气。
    蛋糕是谭壹选的，大概率不会出错。
    他勉强吃下自己那块，朗谦远也吃完了，一伸手表示再来一块。
    这次万嘉给朗谦远切了块更大的，然后帮他泡了杯茶。
    “你不吃了？”朗谦远看了他一眼。
    万嘉举着蛋糕刀想了想，说：“我再切一些给同事送去吧？”
    朗谦远不爽道：“谭壹会给他们订的，按惯例每层2个，肯定早就送去了，不用惦记他们。”
    万嘉听出了一点酸味，忍不住笑了笑。
    他便放下刀，继续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找了张cd来听，然后随手拿起本杂志翻阅。
    他边看边说：“我不爱吃甜的，这么大一个蛋糕留给你一个人吃，怕你吃出肚子来。”
    朗谦远的勺子一顿，悻悻地道：“这块吃完就不吃了。”
    过了会儿，朗谦远扫荡完蛋糕，放下盘子叉子，朝万嘉走去：“看什么呢？”
    万嘉短暂抬头冲他一笑：“千禧年的第一刊，封面是你妈妈吗？”
    朗谦远看着略微泛黄的封面上熟悉的那张大美人脸，当年还流行大卷发和知性美的妆容，妈妈戴着一整套祖母绿的珠宝，穿红底小碎花连衣裙，怼脸半身照也拍得非常有气质。
    “嗯，这张拍得很漂亮，我挺喜欢的。”朗谦远搂住万嘉，也凑过去一块儿看了起来。
    当年的翎尚杂志还有许多刊内广告，这期里有不少卖香水、珠宝、服装、家具的，几乎占了整个杂志内容的一半，但因为模特和摄影质量，翻看时倒也不至于令人厌烦。
    万嘉翻到一页介绍手表的，不禁指了指旗舰款：“哇，这个好看，放在现在也不过时啊。”
    那是一款黑白色方糖形状的腕表，白色部分表盘像是用的砗磲来镶，反射出特殊的炫彩光泽，黑色部分做了磨砂处理，带一点碎闪效果，整体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珍珠贝母。
    万嘉看了眼价格：“妈耶。”
    “手工的老牌子了，”朗谦远忍笑道，“现在这牌子纯手工的工艺好像也还在，喜欢的话我叫人去订，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款式。”
    万嘉一愣，赶紧摆手：“别别别，我随口一说。”
    他立刻翻到下一页，过了会儿，又忍不住补充：“远哥，我不戴手表，你真别订。”
    朗谦远深吸了口气，拿掉万嘉手里的杂志放在一边，正面贴着他说：“我又不缺钱，为什么不买？真的喜欢就跟我开口呗，给自己男朋友买个手表怎么了。”
    万嘉忍了忍，小声吐槽：“买个表听上去像骂人。”
    朗谦远没被轻易带跑偏，继续道：“我看了上个月的账单，给你的卡你也一直没用过，只昨天在公司楼下便利店花过19.9……”
    万嘉掏了掏裤子口袋，掏出一盒柠檬糖：“哝，就这个。”
    朗谦远瞪着那盒柠檬糖，瞬间没了话头。
    “昨晚一回家你就没给我机会，今早我放在口袋里想提醒自己拿给你的，忘记了。”
    万嘉其实送过生日礼物了，也是参考过谭壹的建议，送了一枚镶欧泊的男士领夹，是用自己的工资买的。
    但昨天陪朗谦远打网球，半途休息时在公司楼下看见这盒糖，又没忍住多花费了这19.9元。要不是当时手机不在身边，他也不会只得用落在口袋里的这张卡付。
    朗谦远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选择放弃继续探究这一话题，接过了万嘉手里的柠檬糖。
    他吃完了上一盒，最近常觉得嘴里没味道，又没找到相同的款式，至今都还对这盒糖魂牵梦萦。原本他想哪天去跟林摄影打听一下的，没想到万嘉也注意到他吃完了，又买了一盒。
    不过好在，这下他知道在哪能买到了。
    朗谦远微微低头能看到万嘉头顶厚实的黑发，以及白净的后颈。他忽然觉得对自己的秘书兼小男友十分不了解。
    万嘉似乎从未提起过家人，也没有展现过自己私下里的兴趣爱好，在同事都讨论着“我推的爱豆”时，万嘉也只会在一旁附和。他的包上干干净净，桌面干干净净，连发色也一直是干干净净的黑，和翎尚的多数人格格不入。
    万嘉看似待人真诚，实则很不坦诚。
    朗谦远抬起手，在万嘉耳边擦了擦，说：“晚上——”
    话还没说出口，万嘉的手机响了。
    来电号码很短，是一个本市座机，可万嘉看到这个号码时眼神就变了，他看上去有点着急，想换个地方接电话，朗谦远下意识拦了一下，被干净利落地制止了。
    朗谦远直直地看着万嘉走过自己身边，到厨房的角落去讲这通电话。
    电话是刘医师打来的，告知了万嘉一个紧急状况：“万明今天中午换了药后突然出现了轻微药物过敏，我们给他做检测时意外发现他眼球及眼周有些异常，刚检查结果出来，有很严重的眼部感染。”
    万嘉听着，脑袋“嗡嗡”地狂叫，一时不知要作何反应。
    “那……好治吗？”
    “孩子还小，加上这一年多一直在折腾，身体状况比较虚，我们正要给国内最好的眼科大学的专家发邮件咨询，希望能制定一个比较好的方案。”
    “可是……为什么明明出了这么多状况？手术后就一直各种感染……”万嘉说着有点急了，语速快得不像平时的他。
    他才大学毕业，没跟人急过眼，医院在费用方面对他也一直很照顾，他便从没好意思给院方压力。但事实上，他产生过几次类似的疑问了。
    万嘉此时心里惊慌，又悔又怕，如果明明的眼睛治不好，他大概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刘医师那边犹豫了会儿，才斟酌着告知：“万明这个小朋友身体体质本来就弱一些，他的出生报告上也有关于早产和体重较轻的描述，那场车祸的冲击力、父母为了保护他而压迫到的力道，其实也对孩子尚未完善的身体骨骼、脏器都产生了些影响，还有就是一直住在医院里，接触自然环境少，饮食也单一，体质确实要差一些的。
    “这次感染，我们仔细分析源头，猜测最大可能性是孩子接受一些治疗药剂后没洗干净手，又有揉眼睛的习惯，越揉越痒，越痒他越揉，平时护工阿姨也常提醒他，但总归父母不在身边，说上去效果不佳，孩子不当回事……”
    刘医师又说了许多，还跟万嘉具体解释了感染情况，说的都是医学上专业的术语，万嘉听不懂，只大概知道有很大希望痊愈，只是眼下万明身上病灶过多，所以才难办。
    万嘉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刘医师，麻烦您把明明入院后所有治疗方案、手术前后发生的状况、用药、检查情况，都给我一份。”
    刘医师叹了口气，说好。
    “我等会过来，明明现在怎么样？”
    “孩子眼球很红，眼周有黄色颗粒，视力受了些影响，他……挺害怕的，你放心，现在几个护士和护工都在陪他。”
    万明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好像批评不了院方什么，因为他才是陪万明最少的那个人。
    万嘉挂断电话，从厨房出来，看到朗谦远神色冷淡地横卧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一部同性的文艺爱情电影。
    万嘉走过去时，朗谦远抬了抬眼皮：“打完了？”
    “嗯。”
    万嘉捏着手机想了想，小声说：“我有点事，急着走，你能不能……”
    “随你便。”
    朗谦远很快回答，视线移回到电视屏幕上，看也不看万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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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小伙伴们，我9月初的时候骨折了，还好昨天确定应该不用手术t^t由于我日常是独住所以生活上比较困难，恢复期状态不太好，写的不好大家看文见谅，看得开心就好哈~
    第43章 “万秘书，大半夜在跟谁哭呢？”
    万嘉一路上都在努力忍耐情绪，赶到医院见到眼睛红红的侄子，才忽然又重铸了铜墙铁壁，稳稳地朝病床走过去。

 第37章

    “明明，我来了。”
    万明见到他时一愣，继而放声哭了出来，2只细瘦的胳膊扑住他，脑袋也埋进了他怀里。
    “叔叔——呜哇哇哇……医生叔叔说我的眼睛……不好了，我今天都看不清东西，我是不是要变成瞎子了啊……”
    万明哭得惊天动地的，在万嘉记忆中，这孩子只在襁褓中时这样哭过。
    “对不起对不起，明明，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是……不是……”
    万嘉反复道歉，万明一边摇头，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刘医师带了一位眼科方面的老专家过来。
    “万明小朋友，先别哭了，让这个爷爷给你看看。”
    刘医师看了看万嘉，神情也很是愧疚和不忍。
    在眼科专家给万明检查时，他小声劝万嘉：“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万明身上的病都看好，尽量不要留下后遗症，我们医院在全国儿科水准排前三，已经是最好的一档了，整个治疗过程遇到的状况很多，但每次我们都是积极沟通、客观分析、谨慎定治疗方案，请务必相信我们。”
    万嘉心里很慌乱，一方面恨自己没有更多关心孩子，另一方面，也无法确定这一整件事中市一医院有无过失。
    刘医师说万明先天不足，加上车祸影响，所以格外虚弱，万嘉也知道这都是事实……
    他茫然无措地看向万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怎么才是正确。
    说到底，万嘉也只是个二十郎当岁、初入社会的年轻人罢了。
    刘医师照他要求把治疗资料给了他一份，万嘉收下这些材料，心里却依旧没把握。不过，他勉强遮掩了自己的心慌，摆出了些脾气来和医院交涉。
    眼科方面的专家看完孩子，说：“他这是急性，主要还是不注意眼部卫生引起的，一方面给这么小的孩子用药得反复多次强调药物副作用，不光跟大人，跟孩子自己也得强调。另一方面，家长也得注意看护，医院每天这么多病人，医护人员就那么点，哪顾全得过来？”
    这位专家边说边瞪了刘医师和万嘉一眼，算是各打五十大板。
    万嘉沉默地低垂着头，心里堵得慌。
    “不过，他的情况还算可控，孩子视力的影响是暂时的，只要积极介入治疗，问题不大。”打完板子，老专家又顺滑地一转画风，放软了声调。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
    紧接着，万明这小屁孩就嚷嚷起来：“啊？那我没事啊？”
    老专家哭笑不得，解释说：“不是完全没事，还是要很多治疗手段的，有很长的周期，甚至可能你其他病都好了，人都出院了，为着这眼睛，还要跑医院好几趟咧。”
    “啊……”
    “所以说啊，为什么要揉眼睛呢？你看看你这整的？”
    “我、我再也不揉了。”
    万明倒是知道自己不会瞎了以后就放宽心了，万嘉还是很不安心，这次他详细地问了许多问题，在哄万明睡觉后，又跟几个专家和刘医师一起探讨了很久，了解整个治疗过程。
    他完全不懂医药知识，不确定、不明白的只能边问边自己查，两相结合着尽量去得出正确的结论。
    折腾到凌晨，万嘉才放过几位专家，也有点不好意思，给他们赔了理。
    刘医师送他回万明的病房，路上才告知他，自己请来的是读博时期的导师，在眼科方面是全球顶尖水准，又报了老专家许多的荣誉，说他几乎不看儿科病人的。
    “这次把他求来也挺不容易的，万先生，万明的治疗过程我联络了许多同僚，都是医品和医术信得过的专家，还请您相信。”
    刘医师反复解释，万嘉沉默了一阵，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平时工作忙，也很怕是我自己做错什么决定，给明明留下终身的遗憾，我真的会……很难接受。”
    “我理解，万先生。”
    刘医师叹了口气，真诚地道：“为人父母都是一样担心孩子的，也是心急才会有火气，你虽然是万明的叔叔，但其实我看你对孩子的关心不比亲生父母给的少。你一个人打拼赚钱也不容易，我们也想尽量帮你减轻负担，这边的费用方面能免都给你免除了，也是希望能真正帮助到患者。”
    “……嗯。”
    “万明还很小，他的人生才刚开头，之前我们院里的主任专门来看他，跟我说，万明在那么惨烈的车祸里活下来，是父母给的第二次生命，也是老天给的一次奇迹，我们做医生的，也要给他第三次生命，也要争取给他再来一个奇迹。”
    万嘉听着，有点绷不住地埋深了头。
    “所以上次大手术那会儿，很多科室都来帮忙研讨了，最后结果来说，虽然至今有后遗症未痊愈，也是初步成功了的。”
    “我、我知道，我知道……”
    万嘉垂着脑袋偷偷哭了。
    他一贯不示弱，也坚信自己弱势会更容易被坑骗，但此时此刻听这番话，再联想到哥哥，联想到万明，就忍不下去。
    实在一个人撑太久了。
    万嘉压抑地哭了一会儿，刘医师知道他今天情绪肯定不好，耐心地在病房外走廊上陪他站了会儿——即便今晚本不是他值夜班，早就可以下班了。
    凌晨医院的走廊上灯火通明，但却又寂静无声。
    万嘉的哭声断断续续有一会儿，慢慢变得微弱难以听清。
    一段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听声音应该来自于一双硬底的皮鞋，走路的人步子很大，沉稳有力，闲庭信步。
    “万秘书，大半夜在跟谁哭呢？”
    第44章 快给我解释解释
    万嘉脑袋里“轰”得一炸，猛抬起头，看向来人。
    他忽然敞亮的脸上挂满眼泪，眼眶和鼻尖通红，嘴唇微微发着抖，睫毛沾着水珠子，晕染着双眼震惊的情绪。
    “朗……”
    朗谦远原本还有话，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沉默下来，过了2秒后，他转头去看边上穿着白大褂的刘医师：“你哪位？”
    他起初心里不爽，真到了跟前兴师问罪时才觉得不对劲，眼前这个医生一看就是人到中年的朴素外型，实在不像万嘉的审美。
    想到这，他不禁微微皱起眉来。
    刘医师定睛看了看他，留意到他全身上下金贵的打扮，以及脚下那双花哨的不像普通上班族会穿的皮鞋，谨慎礼貌地道：“额……我是这的医生，您是？”
    朗谦远还没开口，万嘉匆匆抹了把脸，带着鼻音回答道：“他是我老板。”
    说完，万嘉直直地看了他一眼。
    朗谦远被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他们身后病房门口的名牌。
    “万明”，一看就是万嘉的某个亲属。
    “……”
    万嘉一见到朗谦远的架势，瞬间就明白了他大概是来“捉奸”的。正好自己心绪不佳，这会儿来了个找骂的大冤种，万嘉忍不住把情绪都丢给了他。
    “朗总大半夜也来看病？是看脑子吗？”
    万嘉从来都把吐槽放在心里，很少真说出口，朗谦远还是头一次听到，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万秘书，你！”朗总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又去看了眼病房，最终没有发作。
    “我是来看看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之前突然走掉，连个回音都没有……”说到一半，朗谦远转向刘医师，“医生，没关系，您忙自己的事去吧。”
    刘医师看看万嘉，又看看他，只好点头告辞了。
    朗谦远深吸了一口气。
    几个月前他还能随意地阴阳万嘉，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的这么快，现在被万嘉噎了，他也无话可说。
    2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都沉默许久后，朗谦远咳嗽了声，先开口道：“怎么哭了？”
    万嘉红通通的眼睛瞪过来，他便不自觉噤声了。
    片刻后，万嘉一言不发地转身，打开了病房的门。
    里头已经熄灯，其他病人和家属都熟睡了，万嘉没有关门，自己轻手轻脚走了进去，绕过几张过道里摆开的行军床，在万明床边坐下。
    朗谦远跟进去，关上门。
    他左右看了看，最后屈膝缩在万明病床边那张空的行军床上。这应该是万嘉睡的，上头扔着万嘉的手机。
    黑暗中，万嘉忽然问：“你刚给我打过电话吗？”
    “没有，我……”朗谦远顿了下，小声说，“我等你给我电话解释呢。”
    下一秒，他又补充道：“不过现在不用了，我了解情况了。”
    万嘉吸了下鼻子。
    “我刚和医生沟通病情，没顾上给你发消息。”
    “嗯，我知道了。”
    朗谦远试着握了下万嘉垂在身边的手，见他没有再瞪回来，松了口气。
    “这孩子是……？”
    “我侄子。”
    万嘉说完，回头来看他：“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的。我今晚要在这陪着。”

 第38章

    “万嘉，你……”
    “你先走吧，其他事……我等会微信跟你说。”万嘉背对着他，微微垂下脑袋。
    朗谦远觉得万嘉像是又快哭了的样子，拳头握得紧到指节发白，让人有些不忍。他内心总是很要强，可能不想被看到，不想自己见识到他的难堪。
    “好吧，我先走。”
    说完，朗谦远快速干脆地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第45章 两小儿吃葡萄
    半夜的病房昏暗又沉闷，混合着孤独、压抑的吸气声，和医院外那个充满希望、前景光明的世界仿佛隔着透明屏障，看起来截然不同。
    万嘉低着头打字。
    “我爸妈和哥哥嫂子都已经不在了，我一到年纪就收养了万明，现在是他的法定监护人，所以他生病我要照看，平时社区的工作者和医护会帮忙，但今天突发了一些情况，他的眼睛出问题了，我很担心会影响孩子以后的视力，所以有点乱了方寸，忘记告诉你不用等我回来，抱歉。”
    他把这段话反复看了几次，才发出去。
    和朗谦远在一起是个意外，他也知道这段感情不会长久，因此原本不打算将家里状况诚实地告知。但消息显示发送成功时，他微微松了口气。
    过了会儿，朗谦远回了消息。
    “你可以早点告诉我，我又不是冷血资本家。”
    万嘉对这句话保留意见。
    不过接下来，朗谦远并未再纠结告不告诉他的问题，转而问了更多万嘉家里的情况。万嘉每一次回答都要缓很久才开始打字，因为从没跟人提起过，开口分享变得不那么容易。
    朗谦远的安慰很少，只是进一步了解情况。
    凌晨4点多的时候，他说：“要不要喝牛奶，可以给你温一下。”
    万嘉沉默了会儿，回复：“你别过来了，在上班前稍微睡会儿吧。”
    朗谦远说：“我没走，还在医院。”
    “？”
    “我在护士站这边，从值班护士那要了盒牛奶，有微波炉，要不要喝？”
    “……”
    万嘉无奈地攥着手机干坐了会儿，又看了眼熟睡得从头到脚在床上转了180度的万明，忽然抓起烟走出了病房。
    在护士站找到朗谦远，他正蹭着这儿的小空调和水果，翘着腿和护士长聊天。一名值班护士在他们身后微波炉旁倒了2杯牛奶，正要加热。
    朗谦远看到他，扬了扬下巴：“出来了？”
    万嘉手脚不灵活似的举起烟盒子示意：“我想去抽一根。”
    “哦，好啊，”朗谦远便站起身，转头跟护士说，“妹妹，牛奶帮我们留一下，等会来拿。”
    被叫成“妹妹”的小护士特别灿烂地笑起来：“没问题。”
    朗谦远跟着万嘉走到吸烟区。
    万嘉用的依然是自己那种廉价香烟，朗谦远接过来嫌弃地犹豫了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塞进嘴里。
    走道上风大，万嘉帮朗谦远点烟时不得不用手拢着，朗谦远垂眸看了会儿，握住他的手，叼着烟说：“别抖了，我自己来。”
    说完，朗谦远微微低头，借着火点燃了香烟。
    万嘉深吸一口气，给自己也点上。
    起初他们只是沉默地抽着烟。
    3支后，朗谦远先开口：“我刚问护士了解了情况，暂时先把付款账号登记了变更，用我的卡，明天我调一下资金，帮你把之前欠的先还上。”
    万嘉整个人顿了一下。
    朗谦远一直盯着他，从低劣难闻的充满香精味的烟雾中观察他。
    “万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就是用来付账单的。”
    这大约是句玩笑话，但是万嘉没get到笑点，只是轻微摇了摇头。
    “我……还没到要问你借钱的那一步，医院可以分期，我能应付。”他小声地说。
    朗谦远对此很无所谓，耸耸肩道：“怎么解决都是解决，反正现在钱不是问题，这几天情况特殊，你要来陪小孩的话，请假也会给你批的。”
    万嘉微微低头。
    他知道一个同事请假会给其他人造成多大的困扰，因此不敢轻易告假。但是万明身边只靠护工又不行，甚至养老院那边也时不时需要他。他有时恨自己没钱、没时间，但最恨自己没有分身术，能把所有责任都尽到。
    “这几天可能真的要请假，我尽量跟二秘交接好，在医院等的时候我可以做些——”
    朗谦远拿开他的烟，吻住了他。
    但这是在医院，深更半夜都有人在走动，朗谦远只亲了一下就移开了。
    “别想这么多，你有事就请，工作让二秘安排就行。”
    万嘉神色动摇，却又显得那么犹豫不定，让朗谦远这个心肠很硬的老板都感慨这是什么金牌打工人。
    “二秘忙不过来还有三秘，还有实习生，还有谭壹其实也能帮忙，他们自己能拿加班费，还能接触更多明星，得到更多机会，又不亏。”
    “我……”
    “难道你以为他们早一小时回家就会早睡吗？”
    “……哦。”
    万嘉不像是被说服了，只是在权衡之后，选择了陪万明。
    他这一晚已经精疲力尽，猛地吸了一口烟后，忍不住将头抵在朗谦远温暖宽厚的胸膛上，缓慢无声地喘息。这个姿势能贴近朗谦远的心脏，听他心口的跳动。
    靠了会儿，他说：“那个、钱，我会想办法还。”
    朗谦远听到这句话许多次，没有一次当过真，只啧了下嘴。
    “还有……你认识可靠的儿科或者车祸创伤治疗方面的专家吗？能不能托人帮我看看病例，我怕这家医院不够好。”
    朗谦远想说这家医院是国内顶尖水平的，话到嘴边看到万嘉寻求安慰的眼神，又收住了。
    “东西给我，我去帮你问问。”
    万嘉放下心来，给了东西，又拿了支新的烟出来点燃。
    朗谦远微微皱眉，过了会儿，才道：“这是最后一支了，抽完去把牛奶喝了，再睡一会儿。”
    “嗯，好。”
    万嘉听他的，抽完这支烟就没再继续，护士帮他们俩又热了一遍牛奶，万嘉喝着温热醇香的鲜奶，竟然真觉得疲劳都褪去了些。
    早上朗谦远自己去上班了，没有叫醒他。
    医院里没条件洗漱，他醒来后去洗了把脸，强打起精神来陪万明做眼部检查。
    在具体做过一系列检查后，几个专家又集中会诊到第二天夜里。
    所幸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如昨天那位专家所说，万明的眼睛是可以恢复的，只是周期稍微有点长。
    万明的习惯不好，眼睛出了这么大问题还经常要去揉，万嘉这一天里陪下来，只能看见一次制止一次，到后来差点冲孩子发火。
    朗谦远加班到8点多，又过来陪他。
    万明第一次见朗谦远，虽然陌生，但小孩的直觉感觉这个男人不太喜欢自己，所以往万嘉背后躲了躲。
    “叔叔，这个人是谁？”
    朗谦远挑了挑眉，看向万嘉。
    “额……他……是我的老板。”
    “你老板也来看我啊？”
    “……嗯。”
    朗谦远咬了咬牙，没有反驳。
    他给万嘉带来了最新一期杂志解闷。
    这期封面是林奇拍摄的那个新人女团的sweety-five的照片，每个女孩在镜头里看起来都非常酷，个性十足。
    这不是万嘉帮忙的那次新人团采访了，而是最近单曲爆火后的商稿。
    晚些时候，万明挂着盐水，正在闭着眼听儿童频道的故事，万嘉陪得无聊，便顺手拿起杂志翻看起来。
    翻开杂志，就见大喜再次操刀了这支女团的采访。相比上一次她们进步很多，说的不少话都是言之有物，在娱乐圈中显然也有了些人脉，时不时cue了一些观众缘好的前辈。
    万嘉着重又欣赏了会儿林奇的摄影大作，还注意到有2张照片下用小字标注了与图编多多合作拍摄的字样，忍不住吃瓜，拿手机拍下来发给了林奇。
    “搭档了？”
    林奇很快回复：“他p了点，就给他署名了，别多想。”
    万嘉笑了笑。
    林奇又说：“carlos，你发生什么事了吗？老板中午叫谭总助给你叫个外卖，送到了医院的地址，我原本想给你打电话，谭总助让我们不要多问，怕打扰你。”
    万嘉一边看，一边手指尖悬停着，不知怎么回复。
    不过此刻他心里已经没昨天那么慌乱了，万明好端端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听着故事书，仿佛一切只是场噩梦。
    过了会儿，林奇又发来消息：“如果真发生什么不想告诉我们也没关系，我就跟你说一声，今天谭壹帮你换了个新键盘，蓝妹妹留了桶西梅干给你。”
    万嘉看得忽然鼻子一酸，只能抬头眨了眨眼，掩饰过去。
    他的手有点发抖，打字回：“没事，我请假陪护几天，有急事也可以找我的，会尽快回来，替我谢谢大家。”

 第39章

    刚发出去，朗谦远从外头走进来，拿了一大碗洗好的巨峰葡萄：“吃水果。”
    万嘉一瞬间惊呆了，问：“你自己洗的？”
    “怎么可能，我买了一箱送过来给医护，这是护士妹妹帮忙洗的。”
    “……”
    万明的鼻尖耸了耸，问：“葡萄啊？”
    “嗯，吃吗？”万嘉笑了下，觉得万明这个样子有点像小猫。
    “好耶，叔叔帮我剥。”
    “嗯。”
    万嘉随手帮侄子剥起来，塞进他嘴里，又给了他张纸巾：“小心核，吐出来放这。”
    他帮万明剥了大半盆，抬头才发现朗谦远还站在旁边，脸色很臭。
    万嘉小声问：“你也要我剥啊？”
    “……不是，我是让你自己也吃。”
    万明听见了，忽然也嚷嚷起来：“对啊叔叔你自己吃，你一个，我一个，公平。”
    万嘉笑了笑，嘴里说着“好吧”，却趁着孩子不注意，把手中剥好的那颗葡萄举高了一截。
    朗谦远看了半天，最后屈尊弯下腰，吃掉了这颗。
    第46章 今天必须办了你！
    朗谦远不知哪去找来了国际上最权威的相关方面专家，不仅帮忙检看了市一医院的诊疗记录，后续还直接参与了进来，共同研讨万明的治疗方案。
    这种情况是比较少有的，因为万明并不是什么罕见病例。万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是朗谦远给的太多了。因此，万嘉叮嘱医院早点给他账单。
    果不其然，账单到后他就被巨大的金额吓了一跳。
    朗谦远甚至没经过他，直接付了全款。
    万嘉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边看发票明细，一边为此感到头疼。他和朗谦远之间金钱观念天差地别，且彼此完全无法说服对方，只能留着账单，想着以后一笔一笔还清。
    但是……
    这个金额让他有种错觉，仿佛是要做好卖身一辈子的准备了。
    这时候朗谦远从自己那个隔间出来，手里转着一只他平时不太用的琉璃杯子，顺手丢给万嘉：“嘉宝，我要喝汽水，用这个杯子装。”
    “好的，朗总。”
    哪知他刚一站起身，就被朗谦远勾住脖子拉近了，两人的脸几乎贴到一起，身前却隔着办公桌和一只琉璃杯。
    “跟我装不熟呢，小崽子，叫我什么？”
    万嘉拧了拧，拗不过他，只好讨饶：“远哥，门没锁，而且梁主编刚说要来找你。”
    朗谦远悻悻地松开手。
    不知为何，万嘉越来越觉得朗谦远有点怕梁萩——或者也不是怕，而是比较尊敬。
    “今天还是8点去医院？”
    万嘉现在天天去医院报道，偶尔回家也不怎么有别的心思，哪怕朗谦远故意撩他，他都反应平平。
    朗谦远早就忍不下去了。
    “我觉得你在为难我年仅28岁的自制力，要不在公司把你办了得了？”
    他问着话，眼神露骨地从万嘉的领口望到腰身，即便是透过白衬衫只看到隐约轮廓，他也觉得他家嘉宝有一段好腰。
    要是换张脸，也许万嘉会骂流氓。但朗谦远来做，就好像一个鉴赏家带着热切的情感，欣赏着什么被防弹玻璃保护着的东西似的。
    饶是万嘉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没法反感他。
    所以说没气质是色狼，有气质就叫艺术家、叫公子哥、叫爷，这方面朗谦远应该算作典型。
    不过这些天万嘉紧张侄子，确实有段时间没陪朗谦远，身心都挺愧疚。
    他有些不好意思，也有对男友的一点点想念，不大自然地小声说：“刘医师告诉我明明的眼睛有很大希望能完全恢复，最近他肠胃也好了些，得以补充更多营养，体质也在好转，还长肉长个了。”
    “嗯，那挺好。”朗谦远道。
    “今天护工阿姨带她家小孩儿跟明明一起玩了。”
    “哦，不错。”
    万嘉微微侧头，打量着朗谦远百无聊赖的表情，忍笑说：“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过一天二人世界了？”
    “嗯……哦？？”朗谦远颇有些意外，“真的假的？”
    “那算了我还是——”
    朗谦远果断亲了亲万嘉，飞快地说：“好的我同意了。”
    万嘉笑得眼角弯弯，十分养眼。
    “万嘉……”
    “嗯？”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无痛当爹的感觉。”
    “……”
    万嘉不理他，径直出去帮他倒jiabo汽水去了。
    一瓶汽水朗谦远喝了一杯，剩下的归万嘉。
    朗谦远还在慢悠悠端着杯子细品的时候，万嘉已经几秒灌完，准备要去丢垃圾。
    他走了几步，在两人共用的垃圾桶前停下，颇为疑惑地问：“为什么里面有一棵绿萝？”
    朗谦远探头张望了一下：“哦，早上掉了几根叶子，阿姨收拾的。”
    万嘉皱了皱眉：“可是都还是绿的，好可惜。”
    说着，他把垃圾桶里的绿萝残叶捡了起来，转头把准备丢的瓶子和叶子一起拿上，出去了。片刻后他回来，汽水瓶里装了大半瓶清水，那三两片绿萝叶子也放了进去。
    它们舒展得不错，在窗台安了家。
    朗谦远看万嘉给瓶子挑地方，阳光重新洒在叶片上，透过水和绿色茎叶照在窗台，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
    他想了想，从自己桌前的摆件中抽出若干喷了香水的永生花，走过去插在绿萝叶之间。
    朴素的饮料瓶子瞬间贵气起来。
    万嘉无语：“怎么到你手里什么都变贵了一样。”
    朗谦远笑着要搂他来亲，一边质问：“就问你好不好看？”
    万嘉几乎都听到梁萩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的声音了，只好认怂：“好看好看。”
    “那给点奖励。”朗谦远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轻轻沿着万嘉的下颚吻他，一路流连到了喉结附近。
    万嘉本能地颤了下，求饶道：“梁主编真要来了，远哥…哥…好哥哥……”
    “糙！今天必须办了你！”
    拉扯间，门外想起规律而笃定的敲门声，梁主编的声音随之响起：“朗总，是我。”
    朗谦远动作一滞，迟疑片刻才撇了撇嘴，放开万嘉。
    万嘉帮着他一起整理了一下仪容，朗谦远才道：“进。”
    在梁萩进来的同时，万嘉摆弄了一下永生花和绿萝叶子，随即若无其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第47章 先说好，不开房哦。
    临近下班时间，朗谦远伸了个懒腰：“嘉宝，好了吗？要下班了。”
    万嘉摇摇头：“等等我，突然有个活。”
    朗谦远震惊，自己秘书居然临下班了能有个自己都不知道的临时活？
    他踱步过去看了眼，顿时不满：“怎么又在理照片？”
    “多多让我帮他挑掉点明显不合格的。”
    朗谦远啧嘴。
    图编多多这个人有点臭毛病，喜欢偷懒，能把工作甩给资历浅的同事就绝不自己干，他的一般套路是先让万嘉帮他挑出不合格的，再让万嘉“顺便”选些好的，再再让他帮忙分好类，再再再就是直接调色p图一条龙。
    朗谦远拿起万嘉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号：“多多，来一趟。”
    万嘉手上动作一顿，犹豫着道：“我很快的。”
    “不是怕等你，是这种风气不能长，以后每个人都看样学样我这团队还能不能要了？”
    万嘉瞬间噤声了，手上的活也停了下来。
    多多进来时，原本要随手关门，朗谦远制止了：“就让门开着。”
    他愣了下，慢慢挪步进来。
    大概知道朗谦远要说他，所以多多干脆先发制人，直接汇报：“朗总不好意思，我手上好几组图还没处理完，所以让万秘书帮忙做点前期工作。”
    朗谦远不上他当：“你这周有哪些工作？”
    “额……sweety-five的照片、那套高档家具品牌的广告图……还有……额……”
    “工作效率这么低？你现在去写个周报给我，我看看你到底做了哪些。”
    “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平日里朗谦远根本不管底下人到底做了哪些事，他对于每个环节的工作量都有大概的认知，心里清楚就行，并不要求周报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因此万嘉还是头一次听他提起。
    朗谦远声调压低，语气更强硬地对多多说：“工作是你的，不是别人的，本来大家忙不过来时偶尔来借借人我都没意见，但是你日常没什么事的时候也想借别人，那你拿出1/3工资奖金付给别人。”
    万嘉听到这，心里举双手赞成。但他看了眼朗谦远，感觉这大概只是句气话，有点失望。
    多多知道老板生气了，立刻姿态极低地疯狂道歉。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围观，能看见21层的大家都在偷听。万嘉瞟了眼，林奇也在，难怪平时脸皮很厚的彭多此刻有点面红耳赤了。

 第40章

    朗谦远教训完，又给了点安慰：“多多，我把你带到翎尚，是看中你对色彩、构图、图片质感这些东西的敏锐直觉，也是因为这些我才给你开这么高工资，没人能替你做你的日常工作，不要再让我发现你把工作交给不相干的人。”
    彭多不服气又不敢反驳，别扭地说了“是”。
    他一走出总裁办公室，万嘉就听林奇压低了声音说话，但由于开着办公室门，并没有多少弱化音量的效果：“不是跟你说过别再把工作推给别人？上次蓝可楠为此跟你吵了一架你不记得了？！还敢推活？”
    多多的声音里满是怒意：“那蓝可楠不肯做那次你怎么不帮人说话？哦，现在轮到你宝贝万秘书了，你就忍不了了？”
    万嘉愣了愣，看向朗谦远，有点无措。
    他本性不爱出风头，也怕招惹是非，向来挺怕被人误会卷入别人的感情纠纷中，现在更怕朗谦远为此心里不舒服。
    那头林奇已经开始用优美的c语言骂人了，大概就是表达自己是直男、对方gay眼看人弯、对他纠缠不放的中心思想。
    朗谦远听了会儿，在万嘉桌上敲了敲：“关机，收拾东西走了。”
    “远哥……”
    “林奇确实是直男，女朋友换了好几轮了都。”朗谦远平铺直叙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知道他直得跟支烟似的，而且我也知道多多一直暗恋林奇，我是想问……”
    万嘉停顿半拍，忽然拍上了笔电，撑起身凑近：“你是不是也会吃醋啊？”
    朗谦远面不改色，挑了挑眉：“‘也’——是什么意思？”
    万嘉被反将一军，败下阵来。
    “还有，烟其实也不是很直。”
    朗谦远说着，总算笑了下，方才满脸的不爽褪去了，哼起小调催促他：“快点，关机！”
    “哦哦，等我。”
    2人难得一起回家，万嘉在路上跟万明通电话，小屁孩玩得乐不思蜀，敷衍着叔叔想早点挂电话，万嘉无奈，最后嘱咐了他几句就挂了。
    朗谦远十分满意，头一次觉得万明其实还算孺子可教。
    等万嘉挂断电话，朗谦远坐过去挨着他，扣住十指，问：“今天要不先不回家？”
    “为什么？先说好，不开房哦。”
    朗谦远表情古怪地看着万嘉，默默良久，才说：“我问你想不想约会。”
    第48章 表弟
    朗谦远提议去约会，万嘉倒卡壳了，不知道去哪里好。
    在医院陪了大半个月，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所有生活细胞都给灭口了。
    想了半天，他也只好说：“你有想法吗？”
    朗谦远看了他一眼，道：“那带你去骑马吧，放松放松心情。”
    “我不会骑马……”
    “没事，我带你。”
    “哦，那好。”
    2人说定后，就驱车前往朗谦远常去的一处马场。
    一路上，万嘉觉得这个方向越来越熟悉。他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朗谦远说的马场可能就是巴茨拉养老院边上那个。
    万嘉沉默地看着窗外。
    最近他因为要照顾万明，奶奶那头去得少了，所幸老人家身体硬朗，倒是不怎么需要照顾，只是怕她寂寞，也怕家人去的少了，养老院会苛待她。
    万嘉在心里犹豫了好久，轻轻叫了一声：“远哥，是不是去巴茨拉养马场？”
    “嗯，你知道那？是黄蒲晟的投资，好像边上还有个养老院，跟政府合作建的利民项目，价格很公道，而且据说是周遭环境非常好，养老院的床位也跟着很紧俏。我是不懂养老院有什么好抢着住的，在家雇个保姆不是更方便？”
    “嗯……”
    朗谦远顺口继续说下去了：“不过那个养老院在摄影界挺有名的，建筑是仿的乔治亚风格，种了很多四季花卉，春天满院子都是芍药，这季节应该是绣球的秋花吧，要不要去看看，打个卡？”
    万嘉默默了良久，摇了摇头道：“不了。”
    朗谦远手头正在研究几支基金，没太留意万嘉的沉默，只当他对养老院不感兴趣，便把注意力移回到了笔电上。
    一路上他们的车驶过了上回万嘉奶奶挡牛群的河，路过整家迁过来的新农村，朝着养老院那条小路的反方向开了几公里，终于来到马场门前。
    朗谦远收起笔电，万嘉也收好了心情。
    他们走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人迎上来：“朗总，黄总特意吩咐过您要带秘书过来，我们马匹都准备好了，这边请。”
    朗谦远颔首，拉着万嘉的手跟了过去。
    一路上朗谦远亲自给万嘉做介绍，还特意带他走了几处昂贵稀罕的品种驹的棚子。
    此刻正值日落，橘色火焰般的广袤天际线洒在绿草尖上，场地很大，翠绿的草坪一点也看不到秋天的影子。稍远处，有一个驯马师正带着几匹马溜达，悠闲得不像在城市里。
    另有两匹马，已经选出来备好马具，等在跑马场的开头。
    “一匹够了。”朗谦远指了指万嘉，“他还不会，我带他。”
    说着，朗谦远真开始教起来。
    “先戴上护具防止受伤，头盔一定要注意扣好，也许等会直接跑起来了，会有点速度。”
    朗谦远不让跟着的人搭手，自己帮万嘉戴护具，又扶着万嘉的腰，让他去抓马的鬓毛，托着他上马。
    上马后，万嘉就有点慌。
    “远哥，它会不会突然跑起来？”
    “不会。”朗谦远笑了笑，很快也蹬上去，一手环过来抓住缰绳，另一只手顺势扶着万嘉的腰窝。透过衬衣，能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感觉到万嘉的紧张。
    “别怕啊，都是驯得很乖的马，一般不摔人。”
    万嘉才听不进去，紧张地抓着马的鬓毛，指关节都抓白了。
    “放松，”朗谦远握住他的手，安抚着拍了拍，见万嘉神色好转，才重新抓住缰绳。
    他稍微踢了马一下，让马匹慢慢走起来，“这样快吗？”
    “额……还、还行。”
    朗谦远笑着道：“万嘉，你这么怕马啊？”
    “不是……我觉得有点高……”
    今天选的这马不好，适合朗谦远，但对万嘉来说就有点太高了。他又是新手，一看地面就觉得慌，一慌就用力抓马绳，马就会晃脑袋，一晃他更慌了。
    朗谦远憋不住笑，最后哄他全身放松靠在自己怀里，完全交给自己来驾驭，这才好些。
    适应了一阵，万嘉才真正体验到骑马的感觉。
    周围的环境很好，种植着和巴茨拉养老院相似的花卉，从前万嘉去看奶奶时都注意不到，今天坐在马背上，和朗谦远一起散步似的环场慢慢遛马，才发现这里跟花园似的好看。
    天黑下来后，群星逐渐显现，在他们开始跑起来那会儿，已经遍布夜空。
    朗谦远微微低头，就看到万嘉略显紧张的脸，忽然想逗他。
    “万嘉，我们快点怎么样？”
    “啊？哇——”
    万嘉心里还没准备，朗谦远便一拍马，让马快跑起来。
    速度越来越快，晚风吹得万嘉几乎无法呼吸，五脏六腑都快给颠出来了。朗谦远紧紧搂着他，闷头大笑着，明显是故意使坏。
    “停——哥、远哥，停一停——”
    朗谦远疯了一小会儿就让马慢下来，换匀了气，也笑了个够，整个人几乎全粘在万嘉身上。半晌，他稍微让开一些，扶住万嘉的肩膀：“刺不刺激？”
    万嘉四体不勤，感觉自己快要翻白眼了：“刺激得要升天了。”
    刚才紧绷的时候没发现，现在速度降下来，万嘉才觉得特别累，全身都快散架了：“还是放我下去吧，我看你骑就好了。”
    “怎么？不敢骑了啊？”
    “这马比你还会折腾人……”
    万嘉话还没说完，朗谦远就反应过来了：“拿我跟马比？你好像忘了你老公的本事。”
    “……”
    万嘉瞪着眼消化了会儿，论不要脸，他还是比不过朗总。
    “我……我说真的，坐得骨头都要裂开了，你放我下去走走吧。”
    朗谦远笑道：“好吧。”
    他送万嘉到一处可以坐下休息的亭子，自己又去骑了几圈。
    双脚踏踏实实着地后，万嘉才注意到朗谦远的马靴有多帅。他身材比例好，穿着靴子蹬着马飞驰的样子充满了荷尔蒙，马又健美壮硕，整个骑马的画面看上去简直美轮美奂。
    万嘉十分悔恨，根本不该上马背，就应该在底下看的。
    看了会儿，朗谦远的身影渐渐有点远，万嘉便环顾四周，欣赏这儿的风光。
    虽然是晚上，但马场地上铺了成串的地灯，草丛里也装了许多氛围灯，看起来还是很漂亮，加上夜里起雾，简直就像个森林仙境。
    这儿有最好的马场和马匹，就像朗谦远用着最贵的马具和马靴，养出最精心的肌肉线条和高高在上、独一无二的气质。

 第41章

    ——朗谦远就好像在一捧金币池子里浸泡的蜜罐，骑个马也是最典型的资本方的样子，是万嘉最招惹不起的那一挂。
    但他偏偏又最英俊、最会勾人，也许是个毒蜜罐吧。
    万嘉看了眼马场另一个方向，这里风景布局得很好，几乎看不到村子，隐隐约约能辨识出远处一栋同风格建筑的轮廓，那是巴茨拉养老院。
    朗谦远口中拍照打卡的地方，是万嘉奶奶住的地方。
    罹患奥茨海默症又年龄很大了的老人住在那里，在玩摄影的人眼里叫做“人物摄影”。想到这，万嘉无端哆嗦了一下。
    可能确实是降温了，他觉得有点冷。
    初秋晚风凉爽，2人都穿着不太保暖，朗谦远独自骑了没多久也停了下来，下马牵着马绳，绕着草场溜达回万嘉身边。
    “要回去了吗？”万嘉问。
    朗谦远指了指头顶：“难得来郊区可以看看星空，再散散步吧。你冷不冷？我叫马场的管家送外套来。”
    “哦，好。”
    万嘉头一回骑马，只觉得尾椎骨疼，腿侧的皮肤也磨得难受，散步时走得很慢。朗谦远步子大，他跟得都有些费劲。
    走了没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奔跑的马蹄声。
    朗谦远以为是管家来送外套，边跟万嘉说着“这么快”边回头，但是在那一瞬间，万嘉见识到他迅速变脸的一幕，笑意从眼角褪去，换上一丝不悦。
    “你怎么在这？”
    万嘉有点惊讶，朝骑着马跑来的那人看去。
    逆着光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万嘉觉得他整个人和朗谦远有些相似，只是身形更瘦，脸颊看起来有点阴柔。
    那人下了马，走进光照里。
    万嘉一下子看清了，这个人皮肤白得出奇，五官和朗谦远有一定的相似度，鼻梁非常像，总之一眼就看得出血缘关系。
    那人的目光在万嘉身上扫了一圈，随即转回朗谦远身上，轻浮地笑道：“表哥，我回来你不欢迎我啊？”
    朗谦远面无表情地低头理了理衣服：“回来？打算长住？”
    “是啊，正打算回国发展。表哥，我想进娱乐圈，听爷爷说你现在彻底接管了翎尚，这怎么说也得让我借个力吧？”
    第49章 学会了吗？嘉宝？
    很难分辨朗谦远是哪一刻忽然变回朗总的模样了，在万嘉反应过来之前，他就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自己。
    然后说：“你先回车上。”
    万嘉觉得气氛不大好，没敢多待，立刻点头走开了。
    走远一段距离后，他回头看，还能见到2人以几乎不变的姿势站在原地说话，夜色中的身影都站得笔直，连肩膀都不会晃一下。
    万嘉走到车旁，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而是跟司机打了个招呼，步行去了上次跟牛群对峙的那条河边。
    今天这里很安静，没有牛，也没了拦牛的那个叫做程鸢的可爱老太。
    万嘉站了会儿觉得有点冷，下意识便摸出烟盒来点了一支。火星在一片漆黑之中闪烁，好像真给了他虚假的温度。
    其实和朗谦远在一起这阵子，他抽得没以前凶了。
    但是今晚可能离养老院很近的原故，也有可能是刚才出现的那个陌生的朗家人，让他被赶出来，莫名其妙地站在这里等，总之他可能心情不好，抽了一支接一支。
    一包都快被他干掉了，朗谦远才发来消息。
    “明天准备跟金商委接洽。”
    万嘉愣了愣，又朝马场方向看了眼，没见有人出来。
    他查了资料，几乎找不到有用信息，连所谓“金商委”的全称都搜不到。没办法，最后只好求助谭壹。
    还好谭壹跟朗谦远的时间长，还真知道这家。
    “是金氏商贸委员有限公司，简称挺唬人的，其实就是朗家从商的那一脉手里的一个小公司，以前是周转跨境贸易用的。”
    “那怎么叫金氏？”
    “公司创建时是朗总奶奶全资的，他奶奶姓金。”
    “哦哦。”
    谭壹紧接着又连发来2条信息。
    “朗总的奶奶很可怜，基本就是被他爷爷控制一辈子，前几年走的时候，金商委的股份让渡给家中后辈，朗总还说总算不用看在奶奶面子上搭理金商委了。”
    “怎么了？难道情况有变？”
    万嘉吃不准，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去，把刚才遇到那个朗家人的情况说了。
    谭壹想了想，道：“我好像没听说有这号人物。你说他要做idol？正常来说，朗家的年轻人都会从政，或者是跟政界搭边的商业领域，也有少数纯粹搞技术的，像朗总这样走娱乐圈的真没听说有第二个。”
    万嘉叹了口气：“连你也不知道啊？那算了，我等他告诉我吧。”
    “你在抽烟吗？”
    “嗯哼。”
    万嘉答着，狠狠吸了一口。
    谭壹嫌弃地说：“恶~隔着手机信号熏到我了，简直是精神污染。”
    万嘉笑了笑，又看了眼时间：“你还没睡呢？”
    “金边娱乐的一部分股权要有变动，会影响到跟翎尚合作的一些事，说是下周会来一拨人开会，我还在对接招待事宜和朗总当天的整个行程，明早跟你过一遍。”
    万嘉回忆了下：“黄总的公司？”
    “嗯，你居然还记得。这是刚来的消息，朗总那边应该也才知道，好像是黄总要整理手里头一些生意，准备化整为零吧，具体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有的忙了。”
    万嘉听谭壹叹气，仿佛看到了他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跟我比比，就心理平衡了。”万嘉笑说。
    这话倒是没错，每次这种事都是秘书比助理忙，不过万嘉现在得心应手了，压力不算很大。相比之下，还是今晚的事更让他在意。
    “对了，你刚才说朗总之前说过不用再跟金商委合作，那这次好像又要合作了。”
    谭壹也觉得古怪：“你确定没理解错？”
    “清楚明白的指令，就说让我准备跟金商委接洽，不可能错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朗总来翎尚前就和金商委有生意往来，我猜测那时朗总还不够独立，他当时的秘书也是爷爷派给他的，很多经手的生意也是。”
    经过谭壹解答，万嘉成功搜到了金商委这家公司。
    他粗略翻看了主营业务范围，意外发现居然还有“演出经纪”一类的新增内容。
    万嘉大概懂了，可能金商委是朗家专用来和小辈练手的一个代理公司，这次是为了捧李齐飞，特意扩展了主营业务范围。
    只是……
    连谭壹都没有听说过李齐飞，他应该是朗家外姓的后辈中并不重要的一个，为什么朗家会这么支持他？
    不过万嘉摸到大方向后没那么迷茫了，还跟谭壹扯了点别的玩笑话，问了几句关于金边娱乐相关业务变动的事。
    挂断电话后，他又站了半小时，彻底抽完了手头的烟，朗谦远还没来。
    万嘉等不及了，打了电话过去。
    接通后，朗谦远直截了当地说：“我结束了，正在出来。”
    “哦，我在走出来一点那个位置，有条河，河边有棵很大的树。”
    朗谦远走了一会儿，说：“看到你了。”
    随即他挂断了电话。
    万嘉回头，见朗谦远是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跟着人。
    “谈得好晚。”人走近了，万嘉便不满道。
    朗谦远浅浅吸了一口烟熏味的空气，给了他一个眼神：“这是你抽那么多烟的理由？”
    “等你我没事干。”
    “不是给了你任务。”朗谦远边说，边用五指顶着万嘉往车的方向走。
    “是要带刚才那个人进娱乐圈？金商委会是他的经纪公司吗？”
    “嗯，刚那个是我的一个表弟，叫李齐飞，什么也不会，但想做idol。”
    “……”
    朗谦远走到车边上，万嘉下意识替他拉开了车门。2人先后坐进车里，总算开始返回市区。
    “那他除了什么也不会，还有其他特色吗？”
    “不聪明算不算？”朗谦远嗤笑了一声，“概括来说，就是脑子平滑，心眼倒多。”
    万嘉很久没听到朗谦远的毒舌评论了，差点忘记他其实算不上很友善。
    “我刚看你不太喜欢他的样子，还以为你不会接呢。”
    朗谦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他们一家和我们家现在掌权那一派很亲近，推了麻烦只会更多。不过我担心的是我们家内部这几支势力对翎尚这块业务的态度，不知道李齐飞带着金商委进场，插手文娱产业，是不是别有用心。”
    “那这种事，只靠李齐飞一个人？”
    “当然不，李齐飞只是个媒介，放任不管也无所谓。家里那帮人想试探进来，在接洽过程中会给很大压力，到处干涉，有时候他们手底下的人不敢直接对上我，会找你麻烦，做好心理准备吧。”

 第42章

    万嘉有点担心：“我没经验，万一做错什么事，是不是会影响到你？”
    朗谦远长臂一展，搭在万嘉背后的椅背上：“也不用太小心翼翼，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就说你是我的小男友，其实业务上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万嘉愣了愣。
    朗谦远接着说：“这种说辞最简单，可以糊弄一切抛给你的难题。学会了吗？嘉宝？”
    说着，他还手欠地挤了下万嘉的脸颊肉。
    也许对浸淫商场多年的朗总来说，他很懂得这种浑水摸鱼应付人的方式，但万嘉比较轴，讨厌被人当作是朗谦远的床伴上位，更讨厌要自己说出口。
    “算了，我还是努力应付吧。有些什么注意事项？哪些东西不方便说？”
    朗谦远闷笑了下，说：“好吧，我教你。”
    2人一路聊着事到紫荆港的公寓楼下，万嘉又被顺势带上了楼，到家后万嘉踢掉鞋，踩着袜子就走了进去，十分习以为常。
    朗谦远往沙发上一躺：“李齐飞急着要包装团队、要角色演电影，配合他自己那边的宣发，想一口气吃成个当红炸子鸡。不过，他的事我会交给宣传和商务那边去做，其余金商委那边来的工作你都亲自对接，大小事都跟我汇报。”
    “好，我知道了。”万嘉挤过去，缩着腿上了沙发，“你让一让啊，我想看会儿电视。”
    朗谦远拿手枕着后脑勺，两条大长腿放肆地横着，轻轻搭在一起，还晃着大脚板。
    万嘉看这3米长的沙发都被他占去了近2/3，心里很不爽，执意要挤过去。朗谦远倒无所谓，反而觉得万嘉靠着他的腿还挺舒服。
    他把人揽过来，说：“下周会非常忙，黄蒲晟那边也有点事，明天让谭壹跟你具体说。”
    其实万嘉已经知道了。
    不过看朗谦远的意思，黄总的事大概只是流程繁琐，事情本身并不棘手。相比之下，他更忌惮金商委。
    “金商委那边来洽谈的人是上午就到吗？”
    “嗯，不过先别急，明早拉21层所有部门的负责人开个大会，”朗谦远翘着脚，悠闲地道，“晾他们个把小时再说。”
    “……哦。”
    -
    第二天一早，万嘉忙进忙出，一边准备早餐，一边加了金商委的项目负责人微信，开始高效对接今早的“临时”会面。
    朗谦远依旧悠悠哉哉，在家里吃了早餐，又喝了万嘉煮的咖啡才出门。
    路上他给万嘉同步一早的新情况：“乌裕宁真是个神人，我叫他一天内给李齐飞找个团队，消息是昨晚11点多发的，他大概以为我说的是截止昨晚零点，瞬间就搞定了。”
    “啊？乌总监这么厉害？”此前万嘉还当他只会摸鱼。
    朗谦远点了点头：“听说妆造和营销团队还是从谁手里抢来的，有点不地道啊。”
    他虽然这样说，语气却很随意，完全没有觉得抱歉的意思。
    “那就这样全给李齐飞了？你不是说他没能力，还真的要捧他吗？”
    “卖长辈个面子也好，省得他们觉得我刻意反抗家族，没必要。”朗谦远说完，嚼了颗柠檬糖，没再说话。
    到翎尚时，一群人已经在等着了。
    朗谦远朝他们打了个稍等的手势，随即敲了敲手边一张办公桌：“各部门，开个会，就现在。”
    说完，他又旋风般走了，看上去很忙似的。
    万嘉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注意到一个个子不高但穿着时髦的中年人。这人站得离金商委那群人有一些距离，似乎想叫住朗谦远，但被谭壹拦下了。
    他想再看看，但朗谦远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他也只得小跑着跟上去。
    在走进会议室时，万嘉发消息问了谭壹。
    “刚才要跟朗总说话的那个人也是金商委的吗？”
    谭壹很快回复：“不，他是德荣经纪公司的老板，乌总监挖走了他的一整个核心团队，相当于把德荣挖得只剩一个空壳了。”
    万嘉愣了愣，朝会议室外看了眼，不过这个位置已经看不到走廊里了。
    朗谦远瞥了他一眼，指了指会议记录本示意他专心，随后走到会议桌最前方的主位前，干脆利落地落坐了。
    第50章 秘书的奖励
    朗谦远的会开了将近40分钟，结束后就接着见了金商委派来的人。
    这次只说了没一会儿，外头谭壹就来请示，似乎还是方才德荣的事，对方非常着急地求谭壹来请见一次，说只占用几分钟时间。
    朗谦远略微沉吟，还是同意见一见。
    这种中途打断会面的做法很不专业，谭壹不像是会犯这类低级错误的人。
    万嘉和他短暂对视了一眼，之后，谭壹发了消息过来解释：“德荣的老板是朗总的朋友，以前夏令营时当过一段时间室友，德荣的启动资金里都有朗总一份的。”
    难怪了，原来是为朗谦远的私人关系破的规矩。
    现在朗谦远不在，金商委的几个人相互耳语了一阵子，开始主动说话。
    这群人面对朗总是一副尊敬的姿态，等单独跟万嘉和乌裕宁总监沟通时，就变了嘴脸，在总体谈定的事项之外压了很多苛刻的条件下来，还给他们增添了诸多要求。
    乌总监很会糊弄了事，跟他商务搭边的部分他都囫囵答应，又不给具体细节保证，只说“再议”。几分钟后，他干脆甩下一句临时有邮件要处理，先开溜了。
    结果金商委的人看拿捏不了这老泥鳅，就更盯着万嘉了。
    “万秘书，我们飞飞可是未来娱乐圈的顶流，第一次宣传就一定要爆，怎么能只做2份方案呢？起码得5份，注意，我这5份还只是起步。”
    眼前这人打扮得妖里妖气，伸出一只肥硕的巴掌，冲万嘉贴脸强调“5份”，表情十分欠揍。
    但是万嘉揍不了他，只能四平八稳地应付：“方案我会给我们朗总过目的，您放心。”
    对方撇了撇嘴：“你这一看就是个新兵蛋子，刚那乌总监也是个不靠谱的，你们弄出来的方案能行嘛？到时候压着时间线提交给朗总，人朗总日理万机，谁有空给你批作业？肯定先给我审核一遍啊，你这逻辑，到底懂不懂——”
    门外，朗谦远正巧回来了。
    他随意地往门口一站，明明看起来没有绷着脸，却无端让人觉得他是在生气的。
    “看来贵司对翎尚的服务不太满意，不如算了，不用强行谈下去。”
    “啊呀朗总，这怎么可能不谈了哈哈哈，我们就是提提要求，主要也是担心飞飞能不能一夜爆红嘛哈哈哈。”
    “哦~原来是想要那种能一夜爆红水平的合作啊，”朗谦远扬了扬下巴，“那是另外的价格了。”
    万嘉差点被口水呛到。
    对方听得也是瞪大了眼睛，但朗谦远一本正经开始重新报价了。
    末了，对方说要和老板讨论下这个价格，朗谦远便耸耸肩：“你们随意。”
    朗谦远给的第二次报价显然是完全不合理的，对方也知道刚才跟秘书说话时多半被他听到了，这才故意刁难，因此之后并未真就二次报价展开讨论下去，依旧以原价办，只是再也没提过要5份方案的事。
    具体合作细节很多，李齐飞那边还专门提出想借朗谦远的热度炒作亲戚关系，朗谦远无所谓地同意了。
    结束后，朗谦远给万嘉的指令依然是配合乌总监那边，先出1个长期的合作草案和2版近期就用的短期宣传方案。
    金商委的人道：“朗总，那您看具体细节是不是让飞飞本人过来一起沟通一下？”
    “行。哦对，你们等等。”
    朗谦远一个电话，把中途溜了的乌总监也叫了回来。
    他当着所有人面交代：“接下来的合作中，万嘉并不需要负责细节，只要帮助各方联络沟通，有需要多方协调时找他，别没事天天用我的人。”
    对方负责人这次唯唯诺诺地应了，乌总监也很上道，主动表示不会影响朗总和秘书工作。
    万嘉知道朗谦远是在给自己扫除麻烦，不免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他也能够圆滑，就不需要自己的老板多费心了。
    会谈结束后，朗谦远单独跟乌总监沟通了些事情，随后客气地叫乌总监带客人们吃个饭，自己却找了个机会，带着万嘉回办公室吃独食。
    吃饭的时候，万嘉想起今早，忍不住问：“远哥，我听谭壹说，乌总监替李齐飞找的是原来德荣的包装团队啊？”
    “嗯，”朗谦远扫了他一眼，“刚德荣的老板来过了，求我不要跟他的团队签合同，我拒绝了。”
    “可是不是说德荣的老板是你朋友……”
    “万嘉，这是生意场。”
    万嘉觉得朗谦远的语调似乎变冷了，一时间不敢再说话。
    朗谦远一边加快了吃饭速度，一边说：“我刚跟乌裕宁了解情况，看下来，德荣这几年财报不理想，手底下这支团队虽然年轻，但很有能力，也已经打出了自己的口碑，是他们主动想要离开，德荣要留也留不住的，不如给我用。”

 第43章

    万嘉想起今早看到的那个人，当时他看朗谦远时祈求的眼神，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或许对朗谦远来说，根本没有那么多需要考虑的东西，过去短暂相处的同学情谊也好，其他什么人也好，在他心里的分量都并不算重。
    甚至于万嘉都找不到对朗谦远来说真正分量重的东西。
    毕竟，朗总一贯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没见他面对什么情况、什么人有过犹豫。
    朗谦远见他还在想这事，最后用筷子末端敲了敲他的脑袋：“市场就是这样，优胜劣汰。德荣发展很多年一直是那么小的规模，那就是他没本事，注定做不大的，所以迟早有这一天。”
    万嘉扒拉着饭，低声说：“哦。”
    “所以我才说你，在秘书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不思进取是不行的。”
    万嘉不懂明明聊着德荣，怎么又说到自己身上。
    “我不是要照顾明明嘛，哪有精力。”
    “小孩找人带呗，又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你多赚点，孩子未来生活也能过得更好点，不是目标完全一致的嘛。”
    万嘉不认可这种观点，摇了摇头：“光靠别人带怎么行。”
    在他小时候，哥哥也是一边工作，一边还检查他的作业，暑假要请假陪他出去玩，哪怕旅途中在大巴车上还连着线远程开会，也不会忽略他。
    也许和朗谦远的情况截然不同，万嘉的家人不多，但每一个他都很在乎。
    所以现在万嘉也希望，在万明的人生中，自己可以起更多的作用。但有时他真的忙不过来，应付得精疲力尽。那时他也会忍不住想，翎尚的工作并不适合他。
    可是在工作中的成就感，21层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朋友关系，以及……
    这儿还有朗谦远。
    对最初的万嘉来说，也许翎尚只是份来钱快的工作，可以供他应急。但现在，他已经有些难以割舍了。
    他吃完饭，朝朗谦远看了眼。
    朗谦远知道他在看自己，无趣地抬脸做了个假笑。万嘉乐了，低声叫他“远哥”。
    抛开那些无法达成共识的问题，2人依旧是多看一眼就想熄灯的甜腻关系。
    朗谦远别扭了没一会儿就拽着万嘉猛亲，勒令他等会给自己煮咖啡，又要万嘉少去医院，多陪陪他。万嘉想想都不可能做到，所以都实诚地没有答应。
    朗谦远气笑：“万嘉，你怎么连哄人都不会。”
    万嘉想了想，脑袋凑过去小声跟他说：“我又不是只想哄你而已。”
    朗谦远听了手上筷子一顿，骂了几句，看上去倒没有不高兴。
    -
    午间，万嘉在总裁办公室单独的茶水间煮咖啡时，朗谦远跟了进来。
    他顺手带上门，拉上厚重不透过的窗帘，旋即在醇香的味道中搂住万嘉的窄腰，贴着身低声道：“今天也要去医院？”
    “嗯，等晚上明明睡了，我给你打电话。”
    朗谦远哼了一声，不知有没有满意。
    过了会儿，2人的呼吸声都重起来。
    朗谦远用更低哑深沉的声调说：“今天会谈帮你说了这么多，也不奖励奖励我。”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手指很不规矩。
    万嘉拿他没什么办法，对他这种明晃晃诱惑的抵抗力越来越不足，从胸腔中闷闷地哼出一声气声，没能拒绝。
    朗谦远便来引导他解自己的皮带，搭扣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间小房间里显得很响。
    胸口的衬衣擦在一起，隔着衣料蹭在一块儿的感觉让万嘉抖了一下，朗谦远就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他有时嫌万嘉太矜持，有时又觉得就是喜欢这种生涩、不成熟的反应。
    朗谦远还在笑着，万嘉就觉得有点不够，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讨吻。
    2人在缺乏光源的环境下亲近，因为彼此都很熟悉了，反倒不觉得关着灯碍事，而是有种别样的刺激感。
    万嘉被抱起来放到了茶几上，触感很凉，便只能努力靠近朗谦远来换取温度。
    他们在茶水间折腾到下午上班时间。
    咖啡在自动咖啡机上放了一中午，当然已经凉了，朗谦远说不想喝了，万嘉就默默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他现在精神困乏，手软脚软地帮朗谦远调整领带，喝了口咖啡，蔫蔫地打开了茶水间的门。
    外头的光线一下全涌进来。
    万嘉下意识偏了偏头，眨着眼睛适应半晌，朗谦远站到了他身后，宽厚温热的胸口压在他后背的蝴蝶骨上。
    “来这么早？”
    万嘉定睛一看，才发现李齐飞已经到了，正等在朗谦远办公室的小沙发上。
    第51章 他们都怎么看我的？
    在敞亮的白天光线下近距离看，万嘉依然对李齐飞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此人有一双十分细长的眼睛，眼尾上挑，他习惯性侧头斜眼看人，看起来就会有种刻意的勾人。鼻子挺拔得几乎可以称为“古怪”，看起来科技感十足。加上白得吓人，总之，精致但不协调。
    万嘉打量他时，他也在打量万嘉，那双令人不适的眼睛在2人身上一转，显得不怀好意。
    他勾起嘴角，笑说：“等了你们一中午了，表哥。”
    “我记得你预约的是下午2点。”朗谦远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然地说着，又用座机打了个电话，“谭总助，下次就算是我亲戚也不要随便放进我办公室，一律到会客间等。”
    挂断电话后，他抬起眼皮看向李齐飞。
    这中看不中用的小表弟居然被他看得整个人僵硬了一瞬。
    不过，李齐飞似乎又想到有家人替他撑腰，故作镇定道：“表哥，爷爷昨天还说，我第一天来翎尚洽谈的细节他也想听呢，你跟自己秘书在小黑屋里这啊那的玩了一中午，我在外头可怜巴巴等，这我可怎么说呀。”
    朗谦远皮笑肉不笑地道：“如实跟他老人家说。”
    万嘉心跳如雷，不安地看了朗谦远一眼，但似乎在此刻没人注意得到他了。
    2个人互不相让地唇枪舌战了几个回合，也许朗谦远自己没感觉，但万嘉这个外人看来，只得感慨他们之间的相似。
    无非是李齐飞更生嫩些，但一看，都是从同一个朗家走出来的。
    万嘉待了会儿就觉得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还显得格格不入，只好端着凉掉的咖啡悄悄出去了。他带上门的时候，发现朗谦远的注意力完全在李齐飞身上，都没看他一眼。
    他本来想找谭壹吐槽，问了一圈，才知道谭壹被朗谦远安排去给黄蒲晟接机了。
    他叹了口气，转头去找林奇，约他一起抽支烟。
    林奇最近也过得一塌糊涂，胡子拉碴得比往常更夸张，眼眶微微发紫，看起来熬了几个大夜的样子。
    他一点上烟就脱口而出：“烦死了。”
    “谁啊？多多？”
    “嗯。”林奇含糊应答，吐槽归吐槽，却不愿多说。
    抽了几下，他又转头看万嘉：“carlos，你怎么从朗总办公室出来了？”
    “他表弟来了。”
    “哦。”
    2人又默默抽了几口，尼古丁舒缓了各自焦虑不安的情绪。
    半晌，万嘉忽然问：“林奇，公司里的人现在都怎么看我的？”
    林奇似乎愣了一下。
    万嘉看着烟蒂，低声说：“比如多多，他怎么说我的？”
    林奇抖了抖烟灰，斟酌了好久，才说：“有的人本来就讨厌你，不是因为你得到了什么。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蓝妹妹呢？”
    “她就是个就事论事的人，而且对你不一直挺好的？”
    万嘉想了想，诚实地说：“以前她们几个小姑娘爱磕cp，我知道，但是那时候倒没现在这么客气。我现在搬了办公室，难得出来遇到蓝妹妹和楼下的琪琪，她们都对我客客气气的。”
    “因为有些流言……”林奇沉默了阵子，才继续说：“其实我也在猜，你和朗总是真的吗？”
    万嘉短暂笑了笑，但没有显得甜蜜或喜悦，只让林奇觉得他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林奇已经心里有数了。
    “我劝你一句，可能有点欠揍了，但是朗总……他家第一代起就是开国的权柄中心，他受的教育和你、和我都不同。基础教育都不同，那人和人能一样嘛？”
    “我知道。”万嘉闷声回答。
    林奇想了想，又道：“算了，我不劝你了。人活在世约莫短短3万天，想那么多干嘛，你看他表弟不爽了，就该冲进去让朗总早点下班，而不是在这找我抽烟。”
    万嘉哭笑不得：“还远没到下班的点呢，大哥。”
    而且今天下班他要去医院的。
    他抽完手上这支，打算出去了：“走吗？”
    “我还再待会儿。”林奇又夹了支烟出来，点上了。
    “好吧。”
    万嘉独自往门口走，到半路时，忽然又犹豫着停下来：“对了，林奇……刚才的事，还是暂时替我保密吧。”

 第44章

    就让那些办公室里的流言蜚语永远只是流言蜚语才最好。
    林奇挥了挥手：“你又没回答我，我知道什么。”
    万嘉又驻足了会儿，小声道了谢，调整好心情走出吸烟室。
    -
    朗谦远和李齐飞不知聊什么，聊了很久才出来，之后李齐飞被带给乌总监，朗谦远要出去看一块地，到处找万嘉。
    万嘉猫在谭壹工位上翻这个月的杂志，正犯困，被他逮个正着。
    “别打瞌睡了，陪我去趟城建刚批到手的那块地。”
    他半梦半醒间没抓住事物的逻辑：“啊？你要买地啊？”
    朗谦远瞪了他一眼，表情严肃：“帮黄蒲晟看的，快点，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第52章 去嘛？不去！
    因为摆出了朗总的架子，万嘉瞬间惊醒，在一众人的注目礼中逃去了洗手间。
    几分钟后，他们匆匆就要走。
    德荣的老板居然还没走，此时不知从哪跳出来，又来央求朗谦远。
    人都到跟前了，嘴里还努力地摆着道理，奈何朗谦远停都不停一下，迈着稳稳的大步子就进了电梯里。
    万嘉知道该把人拦下，却又于心不忍，还在犹豫间，边上一个其他楼层的同事先行拦住了对方，然后按下了关门按钮。
    电梯开始下行时，万嘉尴尬地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朗谦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他。
    直到到了车上，朗谦远才说：“你跟谭壹今天都很不专业。”
    “对不起。”万嘉再次道了歉。
    “下不为例。”
    车里的气氛不大好，但到了工地上，又因工作的关系，万嘉不得不打破沉默了。
    “远哥……”
    朗谦远斜眼看向他：“嗯？”
    “今天来看什么地啊？”
    朗谦远这才交代任务：“我们要帮‘尊敬的’黄总选个风水宝地，盖一栋够格的大楼。”
    “黄总？金边娱乐洗牌了，这是要自己做公司？”
    “不止，他这次回国把手上各领域的资源整合了个遍，招兵买马的，野心可不小。”
    万嘉疑惑：“黄总不是专做文娱产业吗？”
    朗谦远进一步解释：“不，他此前一直韬光养晦，各行各业都掺和点，但都不做最大。黄蒲晟家在香港，家里大房和二房管事，他这一支只分零花钱，没有话语权，也就是没未来，所以他很早就脱离家里出来单干了。”
    “哦哦。”万嘉听这名字如雷贯耳，这下总算要见到真人了。
    “他和我不同，这人生来就喜欢争最好的。在欧洲几年也没闲着，一直在布局内地，回来就是来做大的。这块地要盖一栋办公楼，他的新公司会带回来一项在国外产业园孵化出的最新技术，再整合整个产业链，会一跃刷新所有公司财富价值榜单。”
    万嘉咋舌。
    他很少看朗谦远谈论争权夺利这类话题。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有朗家的底子不是更好办事吗？”他忍不住问出口。
    朗谦远摇摇头，说：“我觉得没意思。”
    他看了看眼前显得尤为宽阔的空地，随性惬意地道：“我就想过我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钱、为权力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争来争去。”
    万嘉心想，钱可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朗谦远的钱实在太多了，才显不出其价值。
    说到这，朗谦远又想起最近的事来：“不过要在朗家活得自在还是挺难的。”
    万嘉点了点头，他见识过这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朗谦远想要过自己的人生，万嘉也是，可他俩想要的人生似乎很不相同。
    万嘉偷偷苦笑了一下，随即问：“那我们是自己看了地就拍板吗？”
    “当然不是，黄蒲晟也要来看的，我先替他确认硬性条件是否符合。他这人信玄学，要水走在前，山靠在后，什么都得讲究。”
    万嘉放眼望去，这里确实是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走吧，这儿可以，明天让黄蒲晟自己来看看。今天我叫谭壹过去帮他搬家，明天中午我们几个在天水都聚一聚，给他接风，下午过来一趟，就顺便把地的事定下来。”
    “那原来金边娱乐的业务退出后，翎尚还和黄总合作吗？”
    “暂时不了，他接下来的目标很大，为安全起见，我不会拿翎尚继续跟他合作，如果有别的需要，我就用自己的资源。”朗谦远道。
    万嘉点点头，在心里记下了。
    朗谦远开始往回走，似乎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看一眼地皮：“所以你接下来工作的重点还是跟金商委那边的接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还有联系一下大喜，让他准备给李齐飞弄个访谈。”
    “啊？李齐飞不是还没出道吗？”
    “会很快有安排的。”
    下午具体的讨论内容主要在乌总监那儿，另外，朗谦远和李齐飞单独交流时应该也有涉及，但万嘉一个都没参与，所以一无所知。
    朗谦远简单说了点：“林奇会给他拍一套装路人的照片，会先在微博以我表弟的素人身份给他买个热搜稿，然后让大喜采访他，把采访内容写成软文稿子，找个好的聚焦点渲染一下人设，等热度起来一点了，让他正式公开签金商委，安排后续先接部爆米花大电影，给他找了个特效够酷、台词够少、不用演技的吸粉角色，再接上综艺和网剧，也差不多了。”
    万嘉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样……就捧红了一个人？”
    “一头猪都能红。”
    “……”
    “还有，周五开工讨论今年底入围的候选人和作品，做好加班准备。”
    此刻才刚入秋没多久，离年底还远得很。
    万嘉呆了：“这么早就开始吗？”
    “有些人气奖项要经过大众投票，还有前期留一些时间给候选人们造势、造话题，也给年底颁奖礼加点热度，需要提前量。”
    “哦哦。”
    “所以之后会一直很忙，”朗谦远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万嘉，今天中午我叫你尽量少跑医院，不止是私人层面，工作上也是一样的要求。”
    万嘉惭愧：“我尽量。现在明明的眼睛还在治疗周期，往后恢复了就好了。”
    他这样说着，但其实事实并没那么简单。
    万明的各方面治疗在朗谦远找的专家们努力之下，能更好、更全面的恢复，但依然需要较长时间。
    况且在那之后，又会需要考虑出院后是否跟着他生活，以及入学问题。
    万明一直在医院里头，学习底子基本为零，要怎么开始他正常的人生都是个难题。
    想到这，万嘉心情就有些沉重。
    “算了，今天先送你去医院。”朗谦远撇了撇嘴，先行一步跨上车。
    万嘉跟着钻了进去：“今天是不是还不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明明那天还问我：‘老板哥最近怎么不来辣’。”
    说着，万嘉还模仿明明的表情，做了个摊手歪头的动作。
    朗谦远深吸一口气。
    万嘉其实想朗谦远去，于是又凑近了问：“去嘛？”
    朗谦远摆着臭脸憋了半天，最后咬着牙说：“不去，我讨厌小屁孩。”
    第53章 变故
    几天后，万嘉见到黄蒲晟本人，他看上去温文儒雅，但也显得冷漠而有距离感。一起在酒店包房用餐时，谭壹甚至需要屏退侍者，亲自泡茶分酒。
    不过，万嘉在和他进行简短对话时，还是能略微感受到他的善意。
    席间，这些人聊起李齐飞找翎尚做包装的事，黄总还跟万嘉开了句玩笑：“这是个会抱朗谦远大腿的，你可以等着看娱乐圈转风向的奇观了。”
    这话落地没过几天，万嘉确实见识了娱乐圈风向变转之快。
    李齐飞的第一波营销非常成功，几乎可以说是一次“小爆”，凭借是朗谦远表弟的背景迅速爬高，又签了公司、接了角色，讨论热度一时无两。
    万嘉带他去跟大喜做深度采访时，从德荣挖过来的妆发团队已经把原本阴柔的他打造得贵气十足，看上去英武可靠。
    再次和大喜合作，万嘉这回更熟练了，一边聊了几句娱乐圈新鲜事，一边递了烟。
    但不知为何，大喜总像是在打量着他，上下扫视的眼神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就连一旁正在化妆的李齐飞都感觉到了：“刚才他们说其他部门的人忙不过来，叫万秘书带我来接采访，我还真信了。现在我看大喜老师这么喜欢万秘书，眼睛都要黏上来了，才知道，原来是出美人计啊。”
    “……”
    万嘉咬了咬牙，认真解释道：“只是出个采访稿，什么计都用不着，别想多了。”
    李齐飞笑了下，露出白得瘆人的一排牙齿：“我开玩笑呢。万秘书是谁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
    万嘉不好和他起冲突，收起原本想点的烟，说：“我去外面等吧，好了叫我。”

 第45章

    说完，他就想走。
    但大喜拉住了他：“别急，万秘书，开始前我们对一下流程。去那边吧，安静点。”
    万嘉还是挺敬业的，停下脚步，同意了。
    到一旁角落里，大喜就开始跟他对整个采访提问的流程，以及什么时候需要引导纠正，哪些问题不能涉及，关于朗谦远和整个朗家可以问的部分是什么。
    这一过程很快，对完后，大喜并没有立即结束话题的意思。
    他瞥了李齐飞那一眼，才道：“妆发还没好，我们随便聊两句。”
    万嘉只当大喜也不喜欢李齐飞此人，所以拉着自己找借口躲一躲，便说：“好啊。”
    2人还是一起抽了支烟。
    出乎意料的，大喜跟万嘉聊起了影帝罗钦：“今年罗影帝好像要来你们翎尚年底的颁奖礼。”
    “是该来啊，怎么了？”
    “我还以为为着跟朗总的恩怨，他会躲开呢。”
    万嘉意外连大喜也知道这桩故事，道：“不至于吧，再大的恩怨，也不能跟业内分量最重的荣誉过不去啊。再说，评票跟朗总也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盛会的组织者，罗影帝不需要介意吧。”
    “你觉得罗钦帅不？”大喜颇为好奇地问。
    万嘉含蓄道：“还行，一般般吧。”
    以他个人审美来说，罗钦胜在电影镜头下呈现出来的气质，本人论五官，其实挺路人的。
    大喜道：“你是拿朗总在对比，当然觉得影帝一般帅，你没近距离见过真人，不会懂的。”
    “那下次有机会我见见再说。”万嘉也笑了笑。
    哪知道，大喜忽然皱起眉，不太友善地斜睨了他一眼：“你别想了，守好你的朗总就行了。”
    说完，大喜把烟掐灭，挥着台本走过去：“都好了吗？准备开始！”
    万嘉微微皱起眉来，看着大喜的背影，总觉得有点古怪。
    他想了想，给谭壹发了条消息询问大喜和影帝是否有来往，不过没有收到回复。
    听说黄蒲晟原先的助理签证出了意外，没能跟着一起回来，所以这几天谭壹被派去他身边充当起了临时助理。又听说黄蒲晟要求极其高，接人待物的频次也高，规格也高，谭壹被这三高人士用的跟头老牛似的，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万嘉等了半天，最后收到一句“不知”，只能长叹一口气，打起精神来跟采访现场。
    所幸大喜工作上还是很专业，李齐飞也配合，采访结束得比预期还早。
    万嘉让李齐飞和他的团队先走，自己和现场其他人交谈了几句，原本想再和大喜聊两句意思意思，但对方没给机会，收了包就走了。
    晚上回到翎尚，整栋大楼灯火通明，所有部门都在加班。
    多多和林奇因为一张照片吵起来了，谭壹也短暂回来帮忙对流程，蓝可楠更是忙得连早上泡的咖啡都还没喝完。
    梁萩一目十行地过着文案，一边头也不抬地给万嘉下指令：“我发了你封邮件，你把上面所有方面的人都联系到位，尽快。”
    万嘉匆匆应下，在一个空闲的工位上坐下，也加入了大家。
    他在线上办公平台的文件里找到年底大活动的整个流程，目前主要是在准备为期1个月的人气奖项粉丝打榜环节，要先挑出作品，剪辑视频，做第一波的宣发。
    由于万嘉被临时调用去跟李齐飞那边的工作，没能参与入围作品挑选和规则制定的会议，不过梁主编也在平台上给他分了任务。
    正式的打榜暂时还没开始，不过想必热搜上也是快要腥风血雨了。
    万嘉一边飞快打字沟通，一边扫了眼电脑屏幕下方跳出来的热搜新闻，里头全是李齐飞和朗谦远。
    人人都说李齐飞是朗谦远的表弟，说表兄弟之间的相似之处，说家族基因的强大与优秀，说两个大帅哥站在一起都是风景，说朗谦远从未这样捧过一个人……
    李齐飞很聪明，他从没说过要和朗谦远炒cp，只说借攀一下亲戚关系，但却时不时展示一样的座驾、一样的限定款腕表、情侣涂色的收藏级棒球服。
    对此，万嘉还没有请示过，不知道朗谦远是否会要他删除或澄清。
    万嘉乱糟糟地想着，反复打错同一个词，删了又打多次才把一句话发出去。
    正忙着，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阴影。万嘉抬起头，看到朗谦远就站在这个工位前：“怎么在这办公？”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梁主编就主动说：“通知各方的工作落下了，我刚分给万秘书，在这方便他边做边问我。”
    这项工作会有很多需要反馈和请示的部分，梁主编说的很在理。
    朗谦远听完后没有意见，只是简单颔首，又说：“我这有点事，交代他几分钟。”
    梁主编立即点头：“好的，朗总。”
    朗谦远便伸手在万嘉桌上点了点，说：“到我办公室。”
    说完，他先走在前头，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夹起口袋里的手机，转了个好看的圆弧，开始回消息。
    万嘉一贯最沉迷他的手，眨巴着眼看了几秒，才迟钝地跟上去。
    朗谦远大概要说李齐飞拿他做捆绑宣传的事，为有所准备，他就在心里开始设想是通过金商委沟通，还是和李齐飞本人去说，是否需要朗谦远亲自出面，用什么理由，限制到什么程度等。
    等到办公室里，朗谦远抬了下手：“关门。”
    万嘉关好门。
    “我收到一封讣告，要去趟美国，参加一个老前辈的葬礼。”
    “啊？那谭壹不在，我来安排。”
    朗谦远抬了抬手：“不止是葬礼的事。过世的老人其实就是翎尚的创始人，他没有子女，名下有一些华尔街的华商资产，按住遗嘱，这部分留给了我，我需要去亲自确认。”
    “那我一起去美国吗？”
    “这就是问题，现在这段时间翎尚太忙了，我如果不在，你和谭壹不能都走开，必须有个人统筹所有事情，跟我汇报情况，传达我的意思。”
    万嘉略犹豫：“那……让谭壹回来？”
    “我倾向于带二秘出去。”朗谦远长叹了口气，“黄蒲晟那边事情比较重要，抽走助理不好，你留下吧。”
    “那……除了翎尚的工作，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朗谦远似乎早有定论，万嘉不明白，既然如此简单告知他一声即可，何必叫他过来还关门交代。
    朗谦远看了他一眼，道：“你盯一盯国内的资本动向，特别是涉及我家的。遗嘱里关于我的部分，涉及到一些敏感资产。”
    万嘉思考了会儿，不确定地问：“所以引起了你家里人的注意？”
    “嗯。前辈在2个月前有过一次心脏骤停，当时病危通知一出，就有人把他的遗嘱内容对外流出了。我那时听到过风声，当时还以为是假的，现在看来，也许家里同意李齐飞进军娱乐圈，又用金商委帮他跟我对接，也有提前布局试探我的意思。”
    朗谦远稍做停顿，又接着说：“朗家的当权一派对我这个‘立场不明’人员一直不算友善，既然现在局势不稳定，还是多一份警惕得好。”
    万嘉点头：“好，我明白了。我和谭壹都不跟着，二秘那边需要提前通过这次的情况吗？”
    “不用，”朗谦远似乎很忙，没有解释更多了，只说，“好了，就这事，你先去忙吧。”
    见万嘉犹豫，朗谦远又补充道：“先照我意思做就行，后续发展再看。”
    “好的。”
    万嘉只得答应，往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还没汇报李齐飞的事，便赶紧说：“还有件事，朗总，李齐飞那边用你炒cp，现在舆论上苗头已经被带起来了，要处理吗？”
    朗谦远轻飘飘挥了挥手：“不用管他。”
    “好的，我知道了。”万嘉收回目光，退了出去。
    第54章 又是什么亲戚？
    万嘉忙到夜里2点过，已经是21层结束最晚的几个。
    他觉得今天手头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摸出烟盒捏了会儿，最后还是没抽，去了朗谦远和自己共用的办公室。
    朗谦远鞋都不脱就把双脚搭在桌上，见万嘉进来，随口一说：“再等我几分钟。”
    万嘉说“好”，带上门，走了过去。
    朗谦远今天没有刮胡子，目光越过皮鞋底可以看到青色胡渣，就很性感。万嘉看了会儿，鬼使神差地靠过去：“可以打扰你工作吗？”
    朗谦远闷笑了一声，嘴里说着“不可以”，手却做了完全相反意图的动作。
    他把手中那份文件甩在桌上，一把将万嘉托抱起来。
    万嘉自觉跨坐上去，手扶着朗谦远胸口，心跳如雷。给出一点不成熟的暗示，朗谦远就纵容他随意做事了。
    2人在夜间安静的办公室里接吻，大腿相互抵着。
    过了会儿，万嘉小声说：“不是说不能打扰吗？”
    “碰不了你才是打扰。”朗谦远看上去游刃有余，手捏了把万嘉的腿。

 第46章

    他的腿很直，又修长，流线型肌肉非常好看。虽然此刻包裹着西装裤，朗谦远还是能用过往经验补完想象。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万嘉看起来还算镇定，其实耳朵早红了。他不好意思道：“你不是快去美国了嘛，这几天好忙，我想你走前，不要光是应付工作。”
    朗谦远笑道：“今天这工作量能应付吗？会累吗？”
    万嘉想了想，说：“其他都还好，就是上午在大喜那儿，我感觉他有点奇怪。”
    “嗯？”
    万嘉不想提李齐飞，所以只说了大喜：“就是说话怪里怪气的，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
    朗谦远原本没当回事，听他这样一说，顿时生出莫名的危机感来：“什么眼神？他问你要私人号码了没有？”
    “不是这个意思，就……感觉有点不友善，也可能他今天心情不好。”
    朗谦远撇了撇嘴：“大喜经常勾搭合作对象的。原定明天你还要跟，我看还是别去了，让乌裕宁派他们部里那个奉烨去。”
    万嘉的长相和气质在这个圈子里很吃香，这一点朗谦远之前就意识到了，只不过都说大喜喜欢叔型的，朗谦远才觉得派万嘉去对接没问题。
    他当即空出一只手来，给乌裕宁发了消息。
    解决掉这件事后，朗谦远就没再委屈自己，拉着万嘉在办公室的椅子尝试了新姿势。
    事后2人维持着抱坐的姿势休息了会儿，银白月光和深蓝色天幕透过落地窗，包裹着万嘉身上一层薄汗。
    朗谦远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而万嘉不是。
    荒唐一次过后万嘉就不想再来了，喘匀气后还是挣扎着从他身上下去，一边自己整理了下，一边催促他快点办公，好早点回家。
    朗谦远便开始专心忙手里剩下的事。
    万嘉有点无聊，坐在自己位置上发了会儿呆，忽然收到一条手机消息提醒。
    这个时间点发过来的消息都会让他有点神经质地紧张。他赶紧拿起手机来看，是巴茨拉养老院的管家周兰兰发来的，询问他是否已经入睡。
    万嘉看了眼朗谦远那边，见他在忙，就悄声带着手机出去，到吸烟室去回电。
    “周姐，有什么事吗？”
    周兰兰听上去很抱歉：“不好意思，这个点了还来打扰你，万先生也还没休息吗？”
    “嗯，辛苦你这么晚还在关心我奶奶，是她有什么情况吗？”
    “是这样，程鸢女士半夜里突发奇想地一定要看一本相册，但是她的随身物品里都没有，老人家现在闹着不肯睡觉，边上其他老人也有被她影响，我们想问问你这边是否有这样一本相册。她形容是绿色硬皮，很大，里面有你和你哥哥、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部的照片。”
    万嘉皱了皱眉：“是有这么一本，但是里头的照片都黄化了，没什么可看的。奶奶一直记不起来我和哥哥，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
    “不清楚。你奶奶最近几天特别爱拉着人忆事儿，说是回忆起了好多人，问他们都去哪了。她平时和隔壁床的老人关系最好，这会儿都快3点了还拉着人说个不停呢。”
    万嘉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
    “要么我带着相册过来一趟吧。”他说。
    周兰兰犹豫了会儿，说：“她不是要那本相册，就是要看照片，既然照片已经看不清了，拿过来估计也没什么用，这么晚了，还是不麻烦你了。”
    “也好，”万嘉沉吟片刻，想起明天是周五，估计比今天更忙，最后斟酌着说，“我周末尽量来一趟，明天一早我先把家里的旧东西寄个同城送过来，麻烦您帮忙接收，她想看什么就给她找找。”
    家中值得留念的东西他都整理在一个纸箱中，要拿出来寄也很方便，只是需要回一趟自己那儿，去不了紫荆港了。
    对于万嘉来说，整个家里上上下下4辈人，留下的无非都是些黄了糊了的、笑得失真的照片，一些旧书信，还有哥哥以前的试卷、作业本、毕业证书、结婚证、死亡证明。
    嫂子也是孤儿，跟他哥哥结婚时没什么存款，没有摆酒宴，也没有专门去拍结婚照。万嘉手里唯一有的关于那段时间美好幸福的留影是结婚证上的衬衫合照，以及手机里几张合影。
    他挂了电话后沉默地站了会儿，调出手机里的照片来看。
    如果奶奶能想起她还有2个孙子，那万嘉很想告诉她，哥哥已经结了婚，家庭美满，他自己也已经找到了喜欢的人，也许也能幸福。
    万嘉没忍住，还是抽了支烟。
    之后，他去文印室翻找了半天，找出来一沓照片打印纸，替换了打印机里原先的纸张，尝试着连接手机，打印照片。
    试了几次后，终于打出了效果还算可以的几张。
    哥哥的、他们兄弟俩的、和嫂子的、甚至抱着刚满2个月的万明的……
    照片印完没多久，万嘉还在埋头整理中，外头朗谦远进来了：“你在这干嘛？我找你半天，可以走了。”
    万嘉挥了挥手里的照片：“家里老人想看照片，我刚打出来，还有点东西在家里，我准备回去找出来，明天一起寄个快递。”
    朗谦远顿了下，不满意道：“我都赶工了，你不回紫荆港？”
    万嘉赖皮地笑了下：“就今天，好不好？老人一个人住在养老院里，闹着非要看照片，不然明天我得大清早回趟家，也很麻烦啊。”
    朗谦远闻言，忍不住皱眉：“又是什么亲戚？”
    “不是亲戚，是我奶奶。”
    朗谦远没办法，深吸了口气：“那我还不如继续加班。”
    说着，他转头往外走去，到门口又加了一句：“你等会走的时候给我煮壶茶。”
    “知道了。”
    万嘉知道朗谦远有点不高兴了，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不那么忙了再哄他。
    他看了眼手里印刷粗糙的小照片，颇为遗憾。
    原本还想给朗谦远看看自己和哥哥的合影，拍照那时候他还在读大二，还染了发，万嘉自己觉得比现在好看。现在天天被翎尚摧残，他都快成疲劳的中年人了。
    不过朗总一生气就变回高傲又没什么耐心的人了，刚才走得飞快，没给他机会显摆。
    万嘉把照片小心收纳好，收拾了东西，煮好朗谦远的茶，独自回了家。
    第55章 原来我们差距这么大
    一大早，万嘉叫了个上门取件服务，把收拾出来的旧东西和新打印的照片一起寄去巴茨拉养老院，然后逛去了一家很有名气的早餐店，给朗谦远带生煎和粉丝汤。
    难得今天不搭朗谦远的车，万嘉挤着地铁，刷早上的新闻。
    该说是翎尚大奖的关注度高，还是明星工作室普遍反应很快，这会儿热搜上已经挂着许多和翎尚人气奖投票相关的词条。
    刚“素人”出道的李齐飞居然也在其中。
    他当然拿不了奖，但却用最新拍摄的剧组照片到处发通稿。
    万嘉不禁皱眉，询问了金商委那边：“李齐飞自己发剧组定妆照没事？”
    对方答复他：“我们飞飞背后有朗总撑腰呢，加上剧组本身也乐得炒一炒热度，所以是经过双方协商同意这样做的呦亲亲。”
    “……”
    万嘉忍了忍，还是手欠地点进词条里扫了几眼。
    一眼望去，几乎都是买的稿子，甚至有类似“我宣布表兄弟不算近亲！”“飞飞这张脸就该被他表哥酱酱酿酿！”“天哪他俩连西装定制也能撞，这怎么不是一种缘分呢！”这样的内容。
    万嘉越看越气，越气越忍不住看，最后人还没开始上班，已经憋了一包气。
    他不太专心地走在路上，跨步进大厅时，就看见电梯门正要关上。
    “等一等！”万嘉惊醒，飞奔过去。
    勉强上了电梯，万嘉才发觉里头并不拥挤。定睛一看，朗谦远高大挺拔地站在他身后，昂着下巴，正双眼朝下瞅着他。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
    “……朗总，早。”
    “不早了。我刚【亲自】拿了份急件给一楼前台去寄挂号信。”朗谦远理了理领带，看上去没休息好，胡子也没刮。
    万嘉的火气被吓没了，手里的生煎包仿佛有千斤重。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一大早的，忙什么去了？”朗谦远的语气冷冷的，人往后一靠，后背抵着电梯。
    万嘉小声说：“看你和李齐飞的热搜看出神了。”
    说完，他感觉整个电梯间都冷了几度。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朗谦远摆着臭脸，看他的目光跟个河豚被钓鱼佬钓上来时差不多。
    万嘉把早餐抬了抬：“给你买了这些，够吃吗？”
    朗谦远憋半天，最后哼哼了两声，没再瞪他。但是关于李齐飞，也没有给出更多说法，仿佛这是个无足轻重的话题，不值得他朗总分神片刻。

 第47章

    万嘉只好也忽略掉这件事。
    毕竟这是个纸醉金迷、人声鼎沸的热闹圈子。
    朗谦远本就需要适度的曝光，加上翎尚在圈内的位置，这种没有实据的桃色话题就很实用，而朗谦远浸淫其中可谓如鱼得水。万嘉告诫自己要理解这圈子的规则，没必要多想。
    等到了办公室里，朗谦远干脆利落地开始布置工作：“最后一季度了，资本动向很多，你把几个主要关注对象的近况过一遍，还有金商委和我家族中关联的几方，我等会发你名单，搜索相关度放宽一些，别错过可能的大动作。”
    “是。”这份工作要求很高，让万嘉一下子忘了李齐飞。
    “你专心做这件事，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不需要跟着我了，黄蒲晟说让谭壹回来一天，我带他去就行。”
    朗谦远说完，不客气地坐下来拿出自己的黑色描金筷子，等万嘉给他摆出早餐。
    “远哥……”
    “嗯？”
    “你这个样子有点像我侄子。”
    “你侄子也给你发高薪吗？”朗谦远挑了挑眉毛。
    万嘉被提醒了谁才是他的衣食父母后，思想觉悟马上涨了一层境界，变得任劳任怨起来。
    前几天宝莱丽送来一套奢华不凡的碟子，朗谦远很喜欢，每次都要求万嘉把早餐放里头摆盘。万嘉把油光光的生煎放进几千块一只的碟子里时，感觉神经都在“突突”地跳。
    等朗谦远开始吃包子了，万嘉又和他确认私人行程：“今天晚上有安排吗？”
    “想干嘛？”朗谦远埋着头，没看他。
    万嘉便讨好着说：“没什么事我想去郊区办点事……”
    “我有事，走不开。”
    2人的话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口的。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
    万嘉张了张嘴，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只能哭笑不得地说：“我想去看看奶奶，行不行啊。”
    朗谦远瞪了他一眼：“随、便、你！”
    “……”
    万嘉觉得这样的朗谦远更像万明了。
    朗总把早餐干掉就要去外头奔波了，哪怕是在生万嘉的气，临走前，他也没打算亏待自己，拽过万嘉一通揉抱，唇舌不老实地在万嘉口腔攻城拔寨。万嘉被吻得缺氧，晕乎乎时想，可能连口腔医生检查他的蛀牙都不如朗谦远仔细。
    某种意义上，朗谦远也是个“面面俱到”的老板了。
    原本2人还想再温存一会儿，奈何外头响起敲门声。万嘉先一步跳开了，朗谦远才让人进来，是谭壹。
    “朗总，我刚回来，跟您报道。”
    几日不见，谭壹变得跟个发条似的，说话语速都变快了。
    他看了他俩一眼，那眼神神似瓜田里的猹：“朗总，什么时候出发去光雁？”
    朗谦远的手还放在万嘉腰上，反问：“你怎么一股雪茄味？黄蒲晟一大早抽雪茄？”
    “不是，黄总今晨和重要人士会晤，从5点起谈到近9点，我是等他那边结束后立刻赶回来的。”谭壹变着法把自己的“牺牲奉献”表达了一下。
    朗谦远颔首道：“辛苦你了，黄蒲晟应该给你包了红包吧？我这额外给你开5倍奖金加2个点的绩效，超过正常工作时间的部分都可以额外再算加班费，你自己去报。”
    “好的老板！谢谢老板！”
    万嘉一边听，一边迅速在心里默算了这笔帐，然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很没出息的“哇”。
    朗谦远短暂笑了一下，应该是今天从早开始给万嘉的第一个好脸色。
    他们走后，万嘉开始着手忙朗谦远交代的工作。
    他在朗谦远手下当秘书，平日里也接触很多资本动向方面的工作内容，但没有仔细了解过朗家的情况。
    这一查，他才知道整个朗家盘根错节，势力复杂。
    朗家的生意最大一块在军民混用的设备研发上，另还有几家军转民的冶炼厂、制刀厂、医疗机构，除此之外，外姓远亲中还有一支在经营烟草。
    权、才、名、利纠葛，难怪朗谦远一说起家里，就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审慎对待。
    万嘉回想起上次两人骑车，朗谦远那一回遇袭是因为老爷子有意促成一桩联姻，那时候还在国内，就已经用上真刀真枪了，这次关系到外汇资本，又在国外，万嘉忽然跟着担心起来。
    他飞速联系上安保公司，把工作重点做了交代，又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不放心，甚至联系了美国那边的领事馆和华人组织，希望得到当地的保护。
    忙完这一切，朗谦远还没回来。
    万嘉到吸烟室去，今天林奇很忙，在21层都没见过他，万嘉只好独自抽闷烟，越抽越闷，烟熏的气味越来越浓，都能听到空气净化器在努力工作的声音。
    他心理压力很大，有点想劝朗谦远干脆别去了，但也知道不现实，只能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郁闷地无所事事了会儿，他开始刷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越回避就会越在意，万嘉看到李齐飞相关的内容就忍不住进去看，边吐槽，边挖着热搜里这人和朗谦远的蛛丝马迹。
    过了会儿，一个金商委的电话鬼使神差地进来了：“万秘书，不好意思打扰您，我们飞飞来翎尚找他表哥了，但是您和他好像都不在，想问下是否有什么公务出去了，我们等等可以吗？还是需要预约什么时候再来比较合适？”
    万嘉口中一卷裹着尼古丁的雾气打了个转，差点吐不出来，随着他深吸一口气进了肺里。
    “我在，你们稍等。”
    他掐灭了烟，喷了点香水，离开了吸烟室。
    第56章 老板哥也不想加班
    李齐飞带着2个人等在他们办公室门口，看上去乖巧可人，但万嘉见过他私下里和朗谦远说话时阴柔又有锋芒的样子，知道现在这副样子不过是做了idol后的假装。
    “朗总出去了，我刚请示他，麻烦几位去会客室等等答复吧。”
    他把人带到会客室，又叫阿姨泡了茶，自己没有动手。
    李齐飞颇为有趣地打量着他，在会客室门关上后大剌剌横卧在了沙发里，尖锐地说：“万秘书，我哥出去居然不带你啊？”
    ——你那是表哥，我这是远哥，都不是一个哥！
    万嘉心里吐槽，表面没有理他，自顾自看手机。
    李齐飞又笑了笑：“我了解过你，听说你对谁都很周到，就算之前和个别艺人有过矛盾，也是对方无礼在先。干嘛对我这么冷淡啊？针对我？”
    这人居然还声称“了解”过他，有点好笑。
    万嘉礼貌地笑了笑，说：“您误会了，我只是在回消息。”
    “我虽然不如我哥厉害，但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一看你跟我就是水火难容的程度，不用掩饰。而且说实话，你只是哥的一个秘书，不喜欢我也无所谓，对我来说，你不值一提。”
    万嘉微微皱眉。
    他得承认自己很不喜欢李齐飞此人，从第一眼开始就不喜欢。但他自问表现得不甚明显。这人明显是有意挑拨，想让他破防。
    “万秘书，你是不是比起我，觉得自愧不如？你自卑啊？”
    ——更要命的是，他说的或许都是对的。
    万嘉咬紧牙关，脸都不自觉涨红了。
    “不过你自卑也是对的，比起我们朗家出来的人，你实在是差得很远。我有时候都猜不透我哥在想什么，都到这个位置了，挑人上床难道还只看脸吗？”
    “……”
    万嘉沉默了一会儿，看到朗谦远回复：“回不来，让他有事找乌。”
    他把答复的精神转达给了来访客人，随后又贴心地拨通了乌总监内线电话，还不等乌总监派人上来接手，他就想先走。
    没想到李齐飞又开口了：“哦对了，上回我来撞见你们那事啊，回去和爷爷一说，他很生气来着，说表哥胡闹，还说要叫他爹回国来管他呢。”
    万嘉的手攥紧了门把手，转头仓促回了一句“是吗”，就用力甩开门，走了出去。
    在外头的走廊上，万嘉迎面碰到了梁主编和蓝可楠。
    梁萩看了里头一眼，又看了看万嘉，说：“万秘书，客人单独在里面合适吗？”
    万嘉杵在原地，心情极差地站着不愿动。
    梁主编叹了口气，道：“每个人都可以有情绪上头的时候，但在翎尚21层不建议有。你如果实在搞不定自己，就指定个人帮你撑一会儿。”
    万嘉这才说：“已经联系乌总监了，他派人上来接洽。”
    “那现在呢？”
    “我去。”蓝可楠举了个手，顿了下，又问，“里头谁啊？”
    “李齐飞，你不认识？”梁主编颇为意外，居然还有蓝妹妹不认识的艺人。
    “不是啦，李齐飞我认得出来，其他两个是？”
    万嘉接过话头，回答道：“一个是他的私人助理，一个是金商委配给他的经纪人。”
    蓝妹妹拍了下掌心：“哦，他经纪人，就是那个‘我们飞飞’是吧？”

 第48章

    “噗。”万嘉被逗乐了。
    这一笑，他好像心结疏解了些，摆了摆手，说，“算了，我自己进去吧。”
    梁主编点了点头：“行，那你自己搞定。”
    说完，她就领着蓝可楠走了。万嘉觉得不能输给同事们，一下子职业劲儿就起来了，去茶水间拿了两个果盘，端到会客间里。
    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万嘉四平八稳道：“乌总监一会儿就派人上来了，可以先吃点水果。哦对，还有些坚果，稍等。”
    说完，万嘉又出去拿了坚果，再进来时，乌总监的人已经到了。
    万嘉便礼貌退场，关上门，把谈话空间留给了来访客人。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里，想了想，给朗谦远发了消息告状：“你表弟嘲笑你上床不挑，选了我这样的。”
    朗谦远迅速回了个问号，然后又发了一连串带问号的表情包。
    最后来了句：“把他下个月的单曲计划和一连串相关推广全砍了。”
    “好的，我通知乌总监。”万嘉非常职业地答道。
    -
    朗谦远回到翎尚已经很晚，几乎是敷衍地在李齐飞和金商委的人面前露了个脸就回了办公室。
    等他忙完一阵子，万嘉把此前李齐飞说的关于他爷爷的那番话跟朗谦远做了汇报。
    朗谦远嗤笑一声，不以为意：“我爸？老头自己都管不了我了，还指望他？”
    “那……”
    “不用管，朗家最近不太平，老爷子管不过来的。”
    “哦……”万嘉应下，帮朗谦远重新煮了一壶养生茶。等茶水开的间隙，他撑了下，坐到朗谦远的办公桌边缘，“我今天查了些关于你们朗家几个生意的情况，觉得好复杂。这次去美国，你们家里人虎视眈眈的，好不安全啊。”
    “那也得去啊，别瞎担心了。”
    万嘉坚持：“反正我找了安保公司跟着你，到了美国别乱跑，办完事早点回来。”
    “放心吧，越是上位的人，对抗手段越不会那么低级。”朗谦远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神流连在万嘉的大腿上。
    “你什么时候走？”
    “周一吧，周四回来，中午就能到，就几天，放心。”朗谦远说着，捏了捏万嘉的脸。
    万嘉微微垂头，情绪不高的样子。
    朗谦远想拉人来接吻，没想到竟被推拒了。
    万嘉低声说：“上次在办公室就被李齐飞撞见了，还是别了，回家吧。”
    朗谦远撇撇嘴：“我也想啊，在紫荆港那么大张床上才比较好造，可是工作还没结束。”
    他长出一口气，听上去特别惋惜。
    万嘉忍不住笑了笑，含蓄地催促他：“那你快点，争取少加会儿班。”
    朗谦远凌厉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为什么不是争取不加班？我是老板，准时下班！”
    万嘉犹豫了下，道：“主要是你手头的工作结束后，我还想跟你汇报一下我今天查的情况。”
    朗谦远一听，把面前的工作一推：“那你先说。”
    “公开可以查的内容不多，我看到了几个股权变动，还有最近的几桩收购案子，各自金额不算很大，但是经手人好像都是你的一个伯父家很近的亲戚，我合计着算了下，总金额挺吓人的。”
    “嗯，给我看下报表。”
    万嘉把这一整天的成果拿给朗谦远看了。
    朗谦远看了几眼，表情就变得难以捉摸起来：“那倒是印证了我得到的信息……”
    第57章 活得很忙
    关于朗家的事，朗谦远没有给万嘉透露太多，只说让他先应对年底晚会相关的工作。
    这个周五翎尚像个恐怖的加班机器，疯狂运转到天朦朦亮时。
    在如此高压的环境下，万嘉淡忘了李齐飞和朗家，也淡忘了琐事缠身的沮丧感，只剩所有人忙碌进出、极其高效的身影。莫名的，他会觉得这样的画面也在触动他。
    也许万嘉真是什么天选打工人，爱的就是大家一起向前猛跑毫不停歇时的那股劲。
    在年底大奖活动第一波造势的当口，万嘉居然深深觉得翎尚的工作真好，他真心喜欢这份工作。
    结束手头工作后，万嘉去跟朗谦远请示先走一步。
    朗谦远歪在自己的椅子里，浓缩咖啡剩了一半没喝完，已经凉了。
    “远哥，我去家里老人那走一趟，然后去趟医院，估计礼拜六晚上就回来了。光雁的合同公示已经全部完成，他们希望周日上午跟您抽空去看看现场，把选地定下来。”
    朗谦远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万嘉走出几步路，又倒回去帮他换了杯热咖啡，整理了桌上乱糟糟的文件。
    朗谦远全程歪坐着，长长的双腿搁在桌上，没有换过姿势。
    万嘉第二次要走时被他抱住了胸口，吓得万嘉整个人一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昨天李齐飞除了说爷爷和我爸外，还说了什么？”
    万嘉顿了下，低头含糊地回答：“就……大概说我比不上他之类的。”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朗谦远放下手里一份数据报告，把万嘉彻底搂过来，把玩他的手指尖。
    万嘉的手长得细瘦好看，骨节不明显，指甲偏圆，在朗谦远的大手衬托下就显得可爱。
    “我……”万嘉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摇了摇头。
    朗谦远笑了下，带着安抚的语气说：“因为对我来说，像他这样的合作方比比皆是，想搭翎尚的顺风车往舞台中央挤的多了去了，无非是拼个背景。”
    “嗯……然后呢？”万嘉坐到他的桌上，任由他玩手指。
    朗谦远道：“所以他一看到没背景的人，就很不爽。”
    万嘉笑了笑：“哦，原来如此。”
    笑过后，万嘉却并没有完全放下心里的膈应。因为当时李齐飞说的话切切实实对他产生了影响。
    万嘉在朗谦远身边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拧巴和自卑的，这没有办法，他不是内心强大和自信的那种人，也没有能让他刀枪不入的成长经历。
    更不幸的是，他们都处在娱乐圈这个蜜糖罐里。朗谦远身后还有朗家。
    朗谦远看了他好几眼，最后放开了他的手，不高兴地说：“三心二意。要去看奶奶了？去就赶紧出发，早点回来。”
    “好的。”万嘉立刻跳了下去。
    -
    几日不见，奶奶红光满面，拉着万嘉，错认成了自己儿子。
    “晓江啊，成成囡囡呢？今天上不上学啊？嘉嘉是不是要去卫生院打预防针啦？什么时候去啊？”
    好家伙，奶奶脑内的时间居然平白往前走了许多年，真记起他和哥哥了，而且时间线清晰明了，几乎没什么错误。
    万嘉原想告诉他自己和哥哥的事，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他最后只是顺着老人以为的往下说，一通“嗯嗯啊啊”应对下来，老人又说：“老头子腿脚不行了，只能一个人住医院里，我住在这里倒挺好的，大家都跟我说话呢，我忘了的事情隔壁床几个阿姨都告诉我呢，你也别惦记我这，多去医院看看老头，他一个人不行的。”
    万嘉鼻子一酸，忙点头掩饰过去。
    “来，看看照片。”奶奶张罗着拿出万嘉寄过去的一些新旧照片，拉着他一起看。
    她指着其中年轻时的万嘉，说：“这是你啊？”
    万嘉不自在地笑着：“嗯。”
    “在大学拍的吧？那时候看着嫩啊，现在当爹了，要稳重一点，不要抽烟，不要喝太多酒，不要染头发，会带坏小孩子的……”
    老人罗里吧嗦交代了很多，万嘉统统认真点头说记下了。
    这些照片里有一张哥哥嫂子凑在一起，抱着还在襁褓里的万明的，老人最后才翻到，拿起来皱着脸看了很久：“这是谁家的呀？”
    看了没一会儿，她往边上一放：“不认识的。”
    万嘉拿起那张照片看，确实已经失真了，而且和奶奶现在想起的也不是一个时间的事儿了，难怪她认不出。
    万嘉没有坚持让奶奶认，自己收起来了。
    他在巴茨拉养老院没有留很久，交了账单后离开回了市区。
    这时才上午8点多，万嘉又去医院陪万明。
    万明今天要动一个眼睛的小手术，还有点紧张。万嘉陪着这小人儿做了一通检查，送进手术室才松了口气。
    手术倒是很快，但术后才是麻烦的开始。
    “第一天不要拆纱布，等会我们给孩子挂消炎药水，等晚点再给他吃东西。明天开始要换纱布了，你最好陪一陪，第一次拆挺疼的，而且又在眼睛，小孩子害怕。”
    万嘉答应了，心里思考着怎么安排时间。
    第58章 老板故意的
    由于医生建议万嘉在孩子拆纱布的时间段里在场陪伴，万嘉只能压缩所有工作安排。
    最近实在扛不住，万嘉本就已经把周末上门的家教工作辞了，但明天上午要跟光雁的事。这件事是他全程跟办的，其他人都不了解，况且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了，他实在不好意思托给别人做。

 第49章

    想来想去，万嘉给朗谦远发了消息，请示他能否把周日下午陪朗谦远出去的事交给二秘。
    他把万明的手术情况交代了一下，又保证后面几次都让护工来做，尽量少影响工作。
    朗谦远发来一个省略号，但还是同意了。
    术后，万明看不见东西，一直拉着万嘉的手臂问东问西，有时讲动画片的内容，有时说起同病房遇到的人。万嘉知道他这是害怕了，所以一直陪着，没有离开。
    临睡前，万嘉抱了抱小万明：“明明，我们说好了啊，明天我得下午再来看你，你的眼睛现在敷着药，明早醒来不可以哭哦。”
    万明拍胸脯保证：“好，没问题！”
    万嘉便等他睡着，安心地回了翎尚加班。
    他没怎么睡就得跟光雁那边对行程了，谭壹不在，今天是二助在帮忙给朗谦远收拾东西，万嘉看他不太熟练，也得上去帮把手。
    忙了半天，朗谦远脸色不好地从休息间出来，把手摊开问万嘉：“我早饭呢？”
    万嘉愣了下，还真是忘了。
    他看了看朗谦远，只好说：“我现在去买，想吃什么？”
    “嗯……吃肠粉和虾饺皇吧。”
    “好的。”万嘉赶紧叫来二秘顶上，交代了几句，然后自己先下去给朗谦远买早饭。
    二秘和对方负责人对接完，朗谦远的早饭也到了。
    双方约定40分钟后第一处选址位置见，朗谦远悠哉悠哉吃了肠粉和虾饺皇。原本他还硬要让万嘉也吃2个，万嘉看二秘和二助都在，就没有要。
    上车后，朗谦远额外交代了一件事：“黄蒲晟说有点事找我，但是他太忙了，暂约的晚上10点到他别墅去，你把时间空出来。”
    万嘉一愣，说好。
    由于长时间连轴转，车上每个人精神都有点不济，上车就开始补觉。
    万嘉本来睡眠质量就不太好，此刻反反复复睡不着，便只能睁着眼睛，趁着没人注意好好看了看朗谦远。
    看久了，万嘉忍不住感慨，还是睡着的朗总可爱。
    这时他的手机震起来，万嘉拿出来一看，是谭壹给他发消息。
    先是转发了一个名叫“远走高飞”的超话链接，万嘉点进去，才知道这是李齐飞和朗谦远的cp超话。
    紧接着，谭壹说：“离大谱了。”
    “？”
    “蓝妹妹扒了一下，发现是李齐飞自己的经纪人披着皮创建的，简直无耻。”
    万嘉看了会，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老板又不管这种事。”
    “老板管不了，要是管了就只能每一件这样的事都管，不管就变成实锤了，还不如现在这样不闻不问，当成不知道。”谭壹很了解这件事的运作逻辑，“老板的态度就这样，反正风头过了炒热度的人就滚了，他从来不在意的。”
    万嘉知道这句话是解释给自己听的。
    他回了一个挠头表情包，又说：“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每次跟李齐飞对接都很不舒服。”
    谭淋淋发来一个可怜巴巴咬手绢的表情：“回不来哩，已经成为黄总的牛马哩。”
    “……”
    “你难以想象黄总每天接纳的都是些什么大仙。关键是他现在觉得我很得力，叫我留到下月底，老板也答应了。”
    “那不是你一回来就接上了年底大奖？”
    “是啊，惨。”
    万嘉怜悯了他几秒钟，后又想起他收的奖金和红包，瞬间收起了好心。
    这时他想起黄蒲晟今晚要约朗谦远见面，就问：“对了，你知道黄总找老板什么事吗？”
    谭淋淋回：“不清楚，好像是件蛮敏感的事，他不让我过问。”
    “啊？”
    “黄总很多事都不让人过问的，对每个人都有独立的安排，他从来不混淆，也不允许我们互相聊太多，有时候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信息，也会被训话，可恐怖了。”
    “啧啧。”万嘉这时开始才有真切的感觉，黄蒲晟所要的，和旁人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似乎黄总要追求的，正是朗谦远想远离的。
    万嘉想到这，忍不住转头去看朗谦远。
    没想到朗谦远醒了，也正在看自己。2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静得出奇。
    过了会儿，朗谦远哑着嗓子说：“跟谁聊天？”
    “谭壹。”
    “哦。我在想，给你侄子请个幼师，平时陪他说说话，教点东西，玩一玩，省去你每天跑，你上班的时候你侄子也无聊。”
    万嘉有些意外，想了想觉得倒也不错，便问：“要很多钱吧？”
    “不贵。”
    “那我自己出好了，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吧。”
    万嘉说着就猫着腰站起来，想凑到朗谦远身边去。结果反被朗谦远一把拎了过去。
    朗总咬牙切齿道：“少分你的我的，行不行？”
    万嘉愣了愣，讨好道：“好吧好吧，你先放开我，一会儿车里人都要被你吵醒了。”
    朗谦远才不在乎这个，看万嘉这么紧张，脚都绷直了，他不爽道：“不知道在意这些干嘛。”
    向来张扬随性的朗总大概完全无法理解万嘉，不明白这么在意旁人的眼光有何意义，只觉得万嘉跟他划的界限也太清了，令他心里很不平衡。
    这激起了朗总的逆反心理，故意抬起一条腿，一下横在了万嘉腿上：“这车坐得难受死了，嘉宝，给我敲敲腿。”
    万嘉看他是臭少爷毛病犯了，其他人也没醒，只好靠近点给他敲了会儿。
    快到地方的时候，万嘉叫醒车内人，大家提了提神，陆续下车。
    朗谦远赖在车里不下来，说什么秋天了沙尘好大嗓子疼，让万嘉给他找口罩。万嘉没办法，给他去买了新的口罩来。
    下车时，朗谦远故意碰了下万嘉的脸，随行一众人都在，万嘉瞬间红了脸，躲开了些。
    朗谦远心满意足，挺直身板，和光雁的人握手去了。
    第59章 你这么顾家还进什么翎尚？
    今天光雁和翎尚两边的老总都亲自来了，一众人边走边看，沟通着年底细节，每一句都很切实，对话的效率极高。
    万嘉跟了一路，学到很多东西。
    原来整个宴会场内场、外场、灯光、造景、路线安排、视线等等，全是学问。这些东西都很新鲜，而且以往开会时提及个别问题也只是纸上谈兵，今天到现场听他们一讲一笔划，才更加清晰易懂。
    第二个备选场地是在滨茂，万嘉知道这是朗谦远本人心里比较偏好的，因此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听。
    可惜没听一会儿，万嘉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匆匆拿出来瞥了一眼，是医院的护工打来的。
    万嘉皱了皱眉，拿着手机跟着朗谦远他们又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小声示意了下，躲到一旁赶紧接起了电话。
    “万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
    不用对方说，万嘉已经听到背景音里万明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叹了口气：“你把电话给明明吧……明明，昨天我们是不是说好了，你是个坚强的大孩子了，不会哭的是不是？”
    万明一边答应，一边继续哭。
    另一头，朗谦远那边一行人已经集体到上一层搂去了。
    万嘉没办法，一边哄万明，一边给二助发消息，让他跟着领导们做好必要的记录，随时跟他同步大部队到哪了。
    “明明，今天上午我实在走不开，我们说定了下午见的对不对？”
    “嗯呜呜呜呜……”
    也许是孩子起床气上来了，特别娇气想大人在身边，万嘉想到他没有爸爸妈妈可以陪，就忍不住心软。
    但眼下没有办法，万嘉只能隔着电话，和边上的护工、护士们合力哄了半天，才把小万明哄好。
    为了不惹朗谦远生气，万嘉挂断电话后赶紧跟上大部队。
    一上午看了5处场地，朗谦远最终还是定了早就看上的滨茂那处，万嘉中间少跟了一段路，在回程的车上找二助狂补课。
    朗谦远不满道：“合着年底最忙的时候，我的助理和秘书全跑路了。”
    万嘉小声说：“那谭壹是你自己派去黄总那帮忙的啊，一开始不是说等黄总自己的人到位就回来吗？”
    朗谦远咬紧牙关，一肚子火：“死谭壹，在黄蒲晟那这么卖力干嘛？现在都回不来了。”
    “今晚要去黄总那儿，不如问问看？”万嘉提议。
    朗谦远想了想，却摇头道：“算了，他那的事情重要。”
    说完，朗谦远又撑着脑袋凑近万嘉，脸几乎要贴上来：“对了，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接明明的电话。小孩子哭得太凶了，没办法。”万嘉瞥了前座一眼，谨慎地挪开了些。
    朗谦远翻了个白眼，躺回去闭目养神了。
    -
    下午万嘉去医院陪万明换纱布，这时候的万明又变成懂事小孩了，令他哭笑不得。

 第50章

    考虑到晚上要去黄总别墅，万嘉陪万明吃过晚饭很早就离开了医院，他需要先回翎尚，把下周一工作安排简单处理一下，再跟朗谦远一起出发。
    朗谦远见他一回来就埋头忙工作，都没有理自己，又开始不爽，硬是凑过来干扰他。
    “你怎么比我还忙啊？”
    万嘉飞快处理待办事项和未回复邮件，抽空回了他一句：“不好意思，最近请假太多了。”
    朗谦远此时无事，就拉了自己的椅子过来万嘉斜前方坐，欣赏他工作的样子。
    “上次你说你家里长辈基本都已经不在了，那怎么还有个老人要照顾？”
    万嘉手上动作顿了下，说：“我奶奶长时间住在养老院，而且她不记得我们小辈了，我也就没跟你说起。”
    “那要是你奶奶和侄子全要你照顾，你根本忙不过来，要么我把你奶奶安排进水岚孝义院吧，我去跟他们院长打个招呼就行。”
    万嘉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什么院：“啊？那是什么？”
    “高档养老院，送进去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万嘉皱起眉来：“别吧，现在那边也挺好的。而且不管送奶奶到哪，我该看望还是要看望的。”
    万嘉第一时间不想告诉朗谦远他奶奶就住在巴茨拉养老院，不希望把两人之间真实存在的差距展示得那么赤裸。朗谦远对万嘉的家人一律不感兴趣，当然也没有多问。
    “远哥，”万嘉暂停手上的工作，有点低声下气地商量道，“你希望我只工作或者陪你，但是我家里情况多，没办法的，我尽量匀时间吧，行不行？”
    朗谦远翘着腿，脸色忽然就沉了：“你这么顾家还进什么翎尚？”
    说完不等万嘉回答，就站起来：“别搞了，等会回来加班，先出发了。”
    万嘉只得跟着站起身收拾。
    -
    黄蒲晟的别墅闹中取静，万嘉此前从来不知道从东大道可以拐进这么僻静的巷子，巷子尽头别有洞天，是一套低调的大别墅，整个建筑风格充满都铎王朝的气息，放在本地或许有点突兀，如果原样挪去英国乡村，也许就可以冒充文保单位了。
    谭壹等在大铁门外，见他们来了，引导着司机开到门口，再将人一路引进去。
    绕过一处古朴庄重的塔楼，他们来到主屋，黄蒲晟穿着考究，正在沏茶。
    “来了？我正等你们呢，随便坐。”
    第60章 避开蛀牙去吃糖
    气氛还算轻松。黄蒲晟叫退了其他所有人，要亲自给朗谦远倒茶，万嘉赶紧主动接过了这些活，让两位大老板能安心谈正事。
    没想到黄蒲晟开门见山，说的是朗家的事：“我看你们朗家最近动作挺频繁的，特别是朗红瑞，他原先应该没什么话语权吧？以后可就难说了。”
    朗谦远长腿一搭，尝了一口茶：“嗯，他收拢了一些本来和朗家无关的势力，外加他妻子娘家帮助，还动了在香港的几支基金。我察觉到的时候，当权的那一脉刚动了金商委这个旧盘子，我以为他们这么敏锐要应对变局呢，结果是为一个小辈，跑娱乐圈玩来了。”
    “你们现在掌权的老叔叔为人规矩迂腐，手底下人各有各的谋算，有人一动旧格局，他就玩不转了，等着吧，这是迟早的事。”黄蒲晟嗤之以鼻。
    黄蒲晟玩笑了几句，又说：“哦对，听说这次你家老头都支持家里外姓的小辈出道做艺人了？他是想干嘛？跟你合作？”
    朗谦远想了想，把上回气老头子的事同步了下。
    “上回接洽金商委的人，对方态度不算好，我看，是来我这摸底的。”
    黄蒲晟短暂勾了勾嘴角：“你家老头这倔脾气，不招惹他是最好，你还专门跑回去气他。不过他想通过介入文娱产业来影响你也是天方夜谭，也不想想，这都什么年代了。”
    朗谦远思索了下，道：“老头和后继的掌权人那一派没有亲手经过商，最多是嘱咐底下的小辈来做，现在老头都退休了，掀不起浪来。我眼下要去处理华尔街上那笔遗产的事，先不管他们。”
    两人谈到这笔钱的事，就顺势沟通了这个敏感话题，有些内容此前朗谦远没和万嘉说明，他这才知道朗家内部也有争斗。
    黄蒲晟听完想了想，示意：“你现在两头尴尬，有人想拉拢你，也有人想压制你，希望在这个多事之秋不要再节外生枝，这个节骨眼上更不要招惹老爷子。”
    朗谦远叫万嘉添茶，又问黄蒲晟：“你怎么关心起这事来了？”
    “因为他的手碰到我延伸出去的产业了，我近期带回来的一批海外进修的电影和动画导演，他想挖墙脚用现成，想得倒美。”
    “呵，金商委的那支团队是新组的，大概从我这儿商务部的人那里学到了点坏习惯。”
    万嘉知道，朗谦远指的是乌裕宁挖人墙角这事。
    当时朗谦远随口默许了他的动作，没有顾及过德荣的死活，现在短短几周，德荣已经在申请破产了。
    而金商委过去没做过文娱生意，更没捧过角，现在一经手，就是跟着乌裕宁的做法，看样学样，挖人墙角。
    黄蒲晟喝了口茶：“那依我看，老头就是想给你提个醒别忤逆他，你没空理会就我出手按住吧。他太不懂行业规矩了，背景又硬，在这块面对公众几乎全透明的行业里根本施展不开。我会适当约束他的手脚，你也小心点，他一把年纪了，朗家内部会不会迎来新格局也不好说，你要有点耐心，别急。”
    说着，黄蒲晟把自己签的一份文件拿给朗谦远看：“这是我跟大陆地方上签的，我们打算整合资源，把人才分布到各个文娱行业去，现在这个时代需要原创的、最时新的、能传播价值观的东西，我们联合可以把整个产业铺开。”
    朗谦远翻了翻，啧啧道：“建跨国工厂、卖技术卖设备、然后再以此为媒介传播价值观。呵，你想干嘛呢？”
    黄蒲晟惬意地往后一靠：“跟几个部委合作，造新一代的‘好莱坞’，并借此传递价值观，依托最新技术，我能做得比它更多。这既是生意，又是‘讲故事’，还是向上的敲门砖。”
    万嘉冷汗直冒，心想难怪谭壹说黄蒲晟这边要求底下人嘴巴必须严，这儿发生的对话确实不敢对外乱说。
    “我的初步计划基本聚焦在实业部分，文娱只是调整战略，收拢资源，当是打个底子，所以暂时没有跟翎尚合作的必要，你先稳住你的盘子，后续我们再聊。”
    “嗯，我也这样打算的。”
    黄蒲晟又说：“不过你家里人也不容小觑，小心点吧。”
    “知道，我提防着的。”
    朗谦远自己越过万嘉的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万嘉惊出一身汗。
    就在刚才一瞬，他突然意识到，朗谦远看待家人的方式和他截然不同，在这方面他们根本不可能有共识。
    黄蒲晟此时瞟了万嘉一眼，作势要自己倒茶，万嘉一惊，赶紧站起来添茶水。
    “万嘉，”黄蒲晟重新靠坐回去，“谦远的家庭关系复杂，我为你考虑，少沾染比较好。”
    万嘉流着冷汗，连连点头：“嗯，我知道。”
    黄蒲晟严肃的表情松泛了些，又看向朗谦远：“万嘉很聪明，也很懂规矩，不错的。”
    朗谦远哼了声。
    这番话在万嘉心里激起千层浪，却被两个谈话的人轻轻揭过。紧接着，他俩就把话题绕回到了工作上。
    年轻的老板们把这个城市未来文娱产业的高光安排了个遍，又由此铺成开去，涉足多个产业、千亿财富、以国为单位的突破性影响力。
    话题起到高楼又落回平地，朗谦远最后提出让黄蒲晟起步定基后，和几个老朋友吃个饭，万嘉以为他会有顾虑，但黄蒲晟二话不说答应了。
    “我的很多想法是由你们这群老同学启蒙出来的，布局这么多年，如果能成，是很多人的功劳。”
    “那行，”朗谦远颔首，“荣世贤那还有很多信息分享，改天我们再聚。”
    谈话进行了一个小时都不到，但每句话都很有分量，万嘉无法记录，只能心里记下回去后需要自己去做的事。
    直到最后朗谦远也没开口把谭壹要回来，告别时万嘉在门口和小伙伴对了个眼神，看到他欲哭无泪觉得又惨又好笑。
    没想到没过几分钟，就轮到自己欲哭无泪了。
    朗谦远一回到自己车里就板着个脸，驶出巷子后也一直一言不发。
    “朗总，现在是回哪里？”快到一处路口时，司机主动问。
    朗谦远沉默了会儿，态度寡淡地道：“先送万嘉，然后送我回紫荆港。”
    “啊？”万嘉愣了愣。
    明天一早，朗谦远就会坐飞机前往纽约参加葬礼，万嘉本以为今晚他俩一定会一起度过。
    朗谦远斜睨了他一眼：“你刚不是觉得朗家复杂，想少沾染吗？”

 第51章

    万嘉惊呆，哭笑不得：“这不是黄总说的吗！”
    朗谦远一顿，不情不愿地道：“那也是你应得很顺，很赞同？”
    万嘉觉得无奈，黄蒲晟这些话都是事实，万嘉和朗谦远在一起，就想过要有所顾及，注意回避他背后的朗家。
    他放缓语气，劝道：“我又没有背景，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你们家权势太大了，我守规矩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朗谦远咬咬牙关，别过头不理他了。
    万嘉头一次在这辆车里坐着，觉得气氛有点冷。
    而此刻车窗外路灯的光束流转划过，朗谦远的眼神和万嘉在电视上面看到的朗家人的模样无限重叠，万嘉坐在一旁，发现自己无比突兀。
    他对于朗谦远来说，确实是格格不入的存在，所以黄蒲晟出于好意，会提醒他注意“规矩”，谭壹和林奇也都提醒过他，不要去想长远。
    偏偏是朗谦远自己，会不明白这种距离是必须的。
    万嘉轻叹了口气。
    车子离他自己租住的小区很近了，再过一个路口就到，2人僵持的关系眼看着也要跟到新的一周去了。到时候朗谦远的飞机一起飞，他俩远隔重洋，更难和好了。
    万嘉心急起来，试探着问：“远哥，明天礼拜一了，还是吃周一套餐吗？”
    这是开玩笑的说法，朗谦远周一到周五对早餐的需求相对固定，万嘉基本不问，直接照旧买。
    但是高高在上的朗总没有给出回应，反而侧过头去，专心看向车窗外。
    万嘉想了想，托着腮倾身过去：“我这几天头好痛。”
    朗总纹丝不动。
    万嘉弯着眼角，继续说：“老太太闹完小屁孩闹，小屁孩闹完某个大人还要跟我闹，真的好累。”
    某个大人身体一僵，感觉被戳到了脊梁骨。
    “最后一个晚上了，远哥。”
    “这周我们是不是都没怎么好好相处过？”
    “我买了款新的剃须水，味道挺好闻的。”
    朗谦远依旧看着窗外，但反手将掌心一摊，说：“拿来。”
    万嘉乐了：“放在家里了。谁把剃须水带身边啊。”
    ——精致考究、出门带包的朗总确实会。
    朗谦远咬咬牙，没接话。
    但在把万嘉送到地方后，他却跟着下了车，让司机自行开回去。
    交代完，他一抬手关上车门，按着万嘉的腰走进了出租屋狭窄的楼道。
    第61章 无端比较
    周一清晨的翎尚窗明几净，三两加班人从睡袋里爬出来，开始一边去刷牙洗脸化妆，一边刷新一周的热门新闻。
    万嘉一边跟朗谦远确认是否已经到了机场，一边穿过大厅，朝电梯走去。
    “果然人气奖的评选会腥风血雨，你看，这都撕起来了。”
    “没想到papa发展得不错唉，居然也有入围。”
    “我们自己捧的sf团成绩也还行，不过今年女团竞争激烈，拿奖估计悬了。”
    “我们家最近不是在捧那个李齐飞吗？阵仗比sf团大多了吧？”
    “我知道，他工作室给他打造的人设就是那种‘破碎感和少年感并存’，最近可火了。”
    “我觉得就算男女混排他也是近期出道的第一美人了，真的好看！”
    “听说他是朗总的表弟这事儿是真的。”
    “哦~那难怪了。”
    万嘉昨天忙了一整天，晚上更是累到后半夜才昏睡过去，加之有些工作没能完成，现在听这些声音呱呱地在耳边，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到了21层，这里倒是安静许多。
    多多昨晚留宿了，见他从电梯出来，冷不丁哼了一声，然后重重的把手里头的照片箱子砸在桌上：“今天朗总不在，万秘书应该很忙才对，怎么来这么晚？”
    万嘉说：“上午各部门开小会，没我什么事。”
    “哦~那看你闲的没事，帮我理图片？”
    “好，你先把要理的给我吧。”
    万嘉刚要过去，蓝可楠刚好从茶水间出来：“多多，你怎么又让别人给你干活啊？”
    多多嗤笑了声，阴阳怪气道：“都几点了，他才慢慢悠悠来，我是怕他被别的部门看见了，还以为21层把活派下去了，自己都在摸鱼呢。”
    蓝妹妹放了杯子，小手一拍桌：“我看你是泡不到林老师就拿别人开涮。”
    “你——”
    “你不是昨晚没走，留下来加班了吗？加了半天连图片都没理完啊，别是嘴上说加班，领导一走你睡袋就支起来了。”
    多多脸红了，怒道：“你昨天走得最早，还想跟我争副主编的位置，哈！”
    蓝妹妹毫不示弱：“我走得早是我效率高，你这磨磨唧唧的速度还副主编咧！”
    万嘉不想听同事吵架，况且两人的争论又是因他而起，此刻更不好意思了，赶紧劝架。
    多多已经说不过小丫头，败下阵来，但是蓝可楠年轻气盛嘴巴又快，根本收不住，又讥讽了好几句，等梁萩到时，正巧听到了个尾巴。
    最后，3人被一起叫去吃了顿批评。
    梁主编最后真有点生气，语气很重地说：“我有意想找接班人，所以才跟朗总提出想提个副主编上来，你们知道主编要统筹全局吗？有偏见、有情绪，就再多能力也是白搭。如果你们克服不了，我可以选别人，不要觉得这儿没人跟你们竞争，空降也是可以的。”
    万嘉倒是无所谓，他是朗谦远的秘书，不太会被调动去做别的。
    但是对多多和蓝可楠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多多变脸比较狠，立即打包票再也不犯，蓝可楠嘟囔了句，也跟上表明了态度。
    3人纷纷做出了保证，才被梁主编放走。
    走出小会议室，蓝妹妹小声跟万嘉说：“我和谭淋淋同学吐槽李齐飞那些骚操作了，他有没有跟你说？”
    万嘉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说：“你说超话的事？他告诉我了。”
    “唉，李齐飞到底哪里好看了，就一弟弟啊……”蓝妹妹转头打量了万嘉一眼，下结论，“根本比不上我们嘉宝嘛！”
    万嘉忍不住问：“你觉不觉得他跟朗总长得像。”
    “五官是有点，不过体态差远了吧，你看他站直的时候脖子往前，像不像伸头王八。”
    “额……”万嘉犹豫了下，吐槽出口，“为什么不是长颈鹿？”
    蓝妹妹手一摊：“没办法，他腿也不够长啊。”
    万嘉笑笑，谢了她好意的安慰。
    不过朗谦远和自己的差距大概跟外貌体态都没啥关系。李齐飞甚至不姓朗，和朗谦远站在一起时，气场就是更接近。万嘉心里的膈应正如李齐飞所言，只是丑陋的自卑。
    万嘉只想多赚点钱，好给奶奶和侄子平静圆满的人生，希望连同哥哥的部分一起努力罢了。
    而朗谦远的人生要高远得多，出身、家庭、能力、未来，都和他不同。
    万嘉坐下来，大概因为心里混乱，明明有堆积的工作却一时间不想干。灌了半杯咖啡后，他揉了揉腰，在办公桌上用铅笔涂鸦，一阵难忍的酸胀中，不自觉把罪魁祸首贬为一只猫。
    他笔下的猫长毛大眼，神态傲慢又自恋，厚厚的下巴毛垂到胸口，爪子浑圆，爪尖犀利，说不上可爱多点，还是可恶多点。
    而他就像个不富裕的人捡了这只矜贵的保护动物，又养不起又舍不得。
    -
    朗谦远依万嘉的意思带了一打保安，几天过后，从美国安全回来了。
    到翎尚时正是中午，他一来就带上万嘉，跟几个老总一起吃了顿工作餐。
    之后2人单独去喝咖啡，朗谦远告诉万嘉事情全了结了，没出什么幺蛾子。
    万嘉刚松口气，朗谦远又道：“我这边掌握的情况看，家里有些人确实不乐意我拿这些股份，只是他们手段不会这么low。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主动跟新起之秀接触一下。”
    “是……朗红瑞？”这些天，万嘉了解了更多情况，也记住了一些朗家的人名。
    “嗯。不过这事还不急，现在他们内部那些拉扯的事还没定论呢。我想要的是平衡，在家族中有个事不关己的位置，不想掺和这些斗争。”
    朗谦远喝着咖啡，又悠闲地说起了不重要的话题：“对了，我联系好水岚孝义院了，下周就可以把你奶奶挪过去，来挑个你奶奶会喜欢的套房。”
    第62章 朗总也会节约用钱
    朗谦远调出手机画面，递给万嘉。
    万嘉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起这事，立刻站了起来：“别，算了吧。”
    朗谦远顿时心里不爽，掀起眼皮斜向上看向他。
    万嘉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奶奶现在那儿也不错，她年纪很大了，要挪动很不方便，而且和现在那些同住的老人都熟了，一下子换了她更不适应。”
    这件事一来二去，朗谦远已经很不满意了，便讥讽道：“万嘉，又想要加班费，又不想扣请假钱，又想照顾家里，公务员都没你想得舒服。”

 第52章

    万嘉愧疚地沉默了。
    “我用了这么多秘书，哪怕是兼职的在校大学生，都没你忙。”
    “对不起……”
    “哼。”朗谦远脸色很臭，万嘉几乎都能听到他内心吐槽自己“事儿逼”了。
    为了示好，万嘉还是拿起手机，翻看挑选套房的页面。
    上面标注的价格吓了他一跳。
    朗谦远白了他一眼，说：“我有黑卡，打对折。”
    “哪怕是对折也很贵了。”万嘉立即道。
    朗谦远或许真的对他这样精打细算的生活方式不耐烦了，说话时耷拉着脸，这让万嘉想起去财务室报销早饭时受到的白眼。
    万嘉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养老院真算了吧，现在我奶奶住在巴茨拉，条件也不错的。”
    朗谦远有点惊讶：“黄蒲晟投资的那地方？”
    “嗯。”
    沉默了会儿，万嘉又加了点筹码：“巴茨拉各方面都很好，当初住进去也是好不容易排到号的，现在奶奶住了快3年，一切都很适应了，再挪动说不定她找我找得更频繁了呢。”
    “……”
    “我现在一般一周去看望一下就行，上几周是不凑巧，事儿都挤到一起去了。”
    “我保证，下次会注意安排好时间的。”
    “好不好？”
    朗谦远微微侧头，这个角度半张脸洒着秋日的阳光，帅气逼人。
    他忍了忍，才说：“那行吧。”
    万嘉才松一口气，他又道：“那你侄子那边？”
    “啊？”
    “上次说给他找个幼师，有退休下来想接着带孩子的，可以聘个过来，一个月也不贵。”
    “额……多少钱啊？”万嘉小心翼翼地问。
    朗谦远嗤笑了声，摇了摇头，说：“有护工的话，幼师就只需教课、带玩，一月5千。”
    “还是……有点贵哇？”万嘉说得更小心了。
    “你出不起我来出，反正你工作更卖力点就行，少去去医院。”朗谦远说着，把这事定了下来。
    万嘉想阻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知道不能再惹朗谦远不快了。
    2人小别几天，彼此都很想念，万嘉不愿意吵架。只是和朗谦远这样交流，让万嘉觉得有点难受。
    他见这笔支出已经板上钉钉，只能先暂且跟医药费一块儿记下来，努力攒钱还。
    沉默了会儿，万嘉主动帮朗谦远切好司康，涂抹果酱。朗谦远搭起腿，接着喝他的咖啡。
    过好一阵，朗谦远喝完咖啡又吃掉了司康，站起身。
    万嘉微微仰头望向他，问：“要走了吗？”
    朗谦远一顿，缓慢用手背抚了抚他的脸颊，低声责备说：“有这么多便利的服务不肯用，非要累死自己。”
    万嘉心里哭笑不得，明明最让他累的人就在眼前。
    他无奈地笑了笑，抬头说：“不是答应请个幼师了嘛。”
    朗谦远撇撇嘴，没再说什么，俯身在他眼角亲了亲：“你那都安排好就行。有个合作方给了2张度假村的通票，下周调休个小长假，我们去住2天。”
    “啊？那……”
    朗谦远伸出食指，按在万嘉唇上：“闭嘴，免费的。”
    “……”倒不是这个意思，万嘉只是担心最近这么忙，他俩一走，同事们会不会应付不过来。
    但万嘉没说出口——因为他忽然意识到，朗谦远又是安排奶奶，又是请幼师的，原来是想带他去休假。
    -
    万明眼部手术之后，万嘉本打算每天都去看他，但朗谦远强行安排了一个幼师过去，要求万嘉每周最多去看望1回。
    朗谦远聘用的这个幼师并不是年长的退休幼师，而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姓周，性格开朗做事也利落，陪孩子玩时有很多有趣的点子。
    也许是本身很喜欢小孩，她对万明非常上心，每天都陪过了正常上班的点，很晚才会回家。
    万嘉和万明商量，孩子说他挺喜欢新来的周老师，叫叔叔不用多探望。
    万嘉便又回去和资本家讨价还价，最后争取来一周3次的请假机会。在实际执行时，万嘉看准朗谦远心情不错的时候求通融，其实还是往医院跑了好几趟。
    没办法，万明的病情反复本就让万嘉很愧疚，朗谦远大约心里也知道，气消了以后，也没有真的那么难为人。
    很快到了2人调休的小长假，万嘉在医院陪了最后一个晚上。
    第二天，朗谦远叫二助帮忙收拾了2人的东西，一大早就出发，去了隔壁海边城市的一处高档度假区。
    度假区非常大，内部交通靠一辆红黑配色的复古列车，区内有高尔夫球场、马场、温泉、养着天鹅的大湖、露天星空泳池，围起来的近海里有游艇和帆船。
    他们坐上开往酒店的列车，周围环境宜人，客人不多，全是来享乐的。
    朗谦远戴着墨镜，惬意地哼了会儿歌，道：“万嘉，这2天不准管其他事，你的时间全是我的。”
    万嘉微微红了脸，顺着他的话说“好”。
    朗总很满意，翘着脚，点了点头。
    办理完入住，2人又坐着小火车到处逛了会儿，万嘉拍了很多朗谦远的照片，可一旦叫他一起入镜，他就不好意思了。
    朗谦远好不容易抓着他扣在臂弯里，2人站在天鹅湖前自拍了一张合照。
    用过午餐后，朗谦远问：“要不要去骑马？”
    “别别别，我不想骑。”万嘉连连摇手，转头看到高尔夫球场的指路牌，便顺口说，“你要不要打高尔夫？”
    “也行。”朗谦远同意了。
    到了地方，他想让万嘉一块儿玩，万嘉却不会打，差点要雇一个新手教练来教。
    朗谦远一把抓过万嘉的手臂，嘲笑他：“这时候怎么不节约用钱了？嘉宝，你老公会教。”
    “咳咳咳”万嘉被口水呛到，咳了好几分钟。
    朗谦远遣走了教练和侍者，戴上一副白手套，环住万嘉：“来，拿球杆。”
    万嘉瞬间就被海洋味的香水包围了。
    第63章 很难不心动
    这里空旷无人，远处的球童也没看向这边，朗谦远渐渐变本加厉，低头吻他的脸颊和耳廓。
    万嘉艰难地拿住球杆，用手肘推了推他。
    朗谦远就顺势抓住他的小臂，轻笑着说：“嘉宝，你怎么这么怕啊？”
    戴着白手套的手按住他，隔着衬衣不算厚的料子，莫名比在床上更有感觉。
    万嘉缩了下。
    “额……远哥，别在外面……”
    朗谦远啧了一声，带万嘉进了独立的更衣隔间。
    隔间里的灯光是一种浓艳的暖黄色，打在万嘉上方朗谦远的脸上，像一尊完美无瑕的石膏雕像。恍惚间，万嘉觉得应该是某个希腊的美神创造了朗谦远，再赋予他猎人般的骨骼和肌肉，不然同为男性，为什么万嘉在力气上会差他这么远，完全像个猎物被死死按住。
    朗谦远来了几次，直到万嘉受不了，连连求饶，才勉强停下来。
    他结束后把万嘉抱住，又接了很长时间吻。
    “万嘉，好久没这么尽兴了。”朗谦远此刻嗓音低哑性感，听得万嘉头脑发昏。
    “嗯。”
    “呵，今天这么乖？”朗谦远说着又吻了吻他。
    万嘉不太明白说他“乖”是什么意思，困惑地仰起头，眨了眨眼。
    他现在浑身都没力气，只会轻轻回应“嗯”和“好”，不想说什么长句子。偏偏朗谦远最吃他这套，见他轻轻呼吸喘气的样子就立刻受不了，想再来一次。
    于是2人又做了一回。
    这次万嘉困得眼皮打架，真的撑不住了，朗谦远答应把他体面地送回酒店，之后他就睡在温暖用力的臂弯里，失去了意识。
    万嘉再度醒来是被细碎的说话声吵醒的。
    朗谦远坐在小会客间的沙发上打电话，从万嘉睡着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搭着的长腿。万嘉想到自己坐在他腿上时的感觉，身体就有些发热。
    此时朗谦远说话的声音已经恢复冷漠，很公事公办地接着话：“这次逮到得快，我没什么损失，你放心……呵，真打官司也不找你，翎尚有合作律所的……”
    万嘉的大脑宕机已久，缓了半天，才开始处理接收到的信息。
    是在说什么？还是朗家的事吗？
    “照片都拿回了，人也控制住了，无非是一点小水花，互联网上每天水花还少么？曝光就曝光呗，我无所谓……他？他有什么所谓？他爸妈都不在世了，比我更自在好吧，没人会给他压力的。”
    万嘉挣扎了下，想从床上爬起来，但床垫太软和，他手脚发软，腰上用不了力，几次尝试都失败了。
    那头，朗谦远还在继续电话：“那天黄蒲晟提醒我以后我就一直在追踪，朗家内部情况有变，估计要‘改朝换代’了。权力格局变动，正好有一些敏感资产到了我手里，这不，我又被家里一些人给盯上了……嗯，就是些华尔街的华商资产，数额不小……我知道，是挺烫手的，我在考虑怎么处理。”

 第53章

    万嘉听得手心冒汗，猛得一使劲，总算坐了起来。
    外头朗谦远听到动静，也起身走了进来。
    他拧亮卧室的灯，见万嘉坐在一堆被子里发愣，笑了笑，边继续打着电话，边朝床边走来。
    “反正这回两头都不想放过我，挺麻烦，我会找黄蒲晟商量一下，谢你的消息了……嗯，他醒了，先不说了。”
    朗谦远挂断电话，摸了摸万嘉的额头：“还好，就是睡得久了点，没发烧就行。”
    万嘉无力地闷头理顺了气，才开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的声音干涩，朗谦远听得直皱眉，去开了瓶房里的矿泉水拿给他。
    万嘉喝过水后，朗谦远才说：“今天有人在网上传播我和你的一些视频……”
    “？！”万嘉一整个大写的惊慌，仰着脖子，看向站着的人。
    朗谦远居高临下，伸出手掌拢住万嘉喉结处，轻微摩梭。他发现万嘉很喜欢他的手，干脆多加利用，万嘉通常都会不理智地放任自己乱来。
    不过今天万嘉确实累坏了，朗谦远没有进一步，只是享受万嘉轻微的颤抖。
    “放心，我都处理掉了。刚才荣世贤找我，大律师到底不一样，嗅觉很敏锐，他发现这些人背后是被朗家一支分支左右的，我最近刚好也在关心我们家的情况，发现这支过去不怎么起眼的分支最近暗地里动作很多，可能要借着朗红瑞上位了。”
    “嗯……咳。”
    万嘉终于摆脱了朗谦远的手，跪坐起来，想穿衣服。
    但是今天的朗总格外坏心眼，又把他按坐到被子里去了：“别穿了，今晚不出去了。”
    “为——”
    “很晚了。”
    说着，朗谦远不由分说扣着万嘉的下颚，接了一个很长很濡湿的吻。
    朗谦远大概拿出了所有本事来取悦万嘉，但又体谅他的身体，没有做下去。万嘉被他吊得难受，矜持地忍耐着，好久以后，他缓慢长出了一口气，窝回了被子里。
    “我去叫个客房服务，要吃什么？这儿还有舒缓肌肉的精油，喜欢哪种？”
    朗谦远说着就整了整领带准备走开，万嘉下意识抓住了他。
    “嗯？”
    万嘉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愣了愣，赶紧松开：“没事，你去吧。”
    朗谦远定睛看着他，笑着用指关节摸了摸他的脸：“我打座机，一会儿就回来。”
    “……哦。”
    朗谦远很喜欢万嘉又青涩又依赖他的样子，但通常只有睡得迷糊间才能见到。平时的万嘉过于规矩，总让朗谦远不爽。
    他一边叫饭，边在心里计划起了11月戛纳的活动，想着把工作交给靠谱的梁主编，自己带万嘉正儿八经去度个假。
    万嘉无所事事，拿出手机来刷。
    他看到很多人发来关心自己或是吃瓜的消息，一一回复后，又去看微博。
    大概热搜确实处理过了，但万嘉一刷主页，还是有很多自己和朗谦远的八卦内容。
    这些内容真假参半，把2人正常恋爱的关系编得深黑残的也有，拉扯进某某明星说万嘉是小三上位的也有，总之，放眼望去没一句好话。
    万嘉看了会儿，刷新了下后，内容突然少了一半。
    看来朗谦远的公关还在持续发力。
    大家只爱看热闹吃瓜，根本不关心真相。
    比起看万嘉和朗谦远恋爱，他们更想看万嘉通过种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拿下四处留情的朗总，再借机上位、出道、搏关注。
    万嘉苦笑了一下，感觉自己这些八卦料是洗不清了，又忍不住吐槽这个圈子，连他这种根本算是素人的工作人员的瓜都不放过，只希望家人不要受其影响。
    这时朗谦远回来了。
    他换掉了人模人样的衬衫，套了件浴袍。浴袍的带子松垮地系着，随着他走路的步子，胸口肌肉若隐若现。
    走近时，朗谦远本想再勾一勾万嘉，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万嘉的目光随之一瞥，看到了“李齐飞”三个字。
    “啧。”朗谦远不耐烦地挂断了，坐到床上，搂住万嘉。
    万嘉微微低头，犹豫了下，忽然觉得网上都把他塑造得这么邪恶了，他却连身为男友的正当权益都不敢履行，实在很窝囊。
    “远哥……”
    “嗯？”
    万嘉漆黑的眼睛看着朗谦远，不太自信地说：“李齐飞经常单独找你吗？”
    朗谦远愣了下，随即乐了：“干嘛？你吃醋啊？”
    万嘉支支吾吾没回答，只说：“反正我看到他就挺烦的。”
    朗谦远挑了挑眉，拿出手机，当着万嘉的面把李齐飞的号码拉黑了。
    “这样呢？还烦吗？”
    第64章 恋爱小白半斤八两
    两人在客房温存了一夜，第二天起得很晚，临近中午才匆匆洗漱出门。
    此前万嘉说过想要简单普通的约会，因此朗谦远这回没有带他去那种销金窟似的消费场所，而是找起餐馆来。
    “这附近有什么好一点的餐馆？”他问酒店前台管家。
    “你好客人，左手边有一家‘油麦小镇’，环境很好，不过菜品口味比较一般。再走远点有一家高档法餐厅‘le meurice’，是一流的厨子，也能做传统中餐和创意菜。”
    万嘉搜了一下，小声和朗谦远商量：“还是去油麦小镇吧，我搜了下，那里视野平坦开阔，店里还有自己的安保，甚至接待过重要外宾，安全些。”
    这一路没带贴身的保镖，万嘉总觉得不安全，即便是选择游玩项目，他也尽量避免过于偏僻的区域。
    朗谦远想了想，道：“那就叫le meurice的厨子做了菜送出来，我们在油麦小镇吃。”
    万嘉哭笑不得，只能打电话过去安排。
    朗谦远的大名太过响亮，这一无理要求也被满足了。最后，2人如愿坐在装潢复古浪漫的油麦小镇，吃上了顶级的法餐。
    坐在这里可以看到稍远处的海面，停泊着三两只帆船，有鸟群飞过，静谧闲适。
    饭后他们点了店里的咖啡和甜品，又悠闲地坐了会儿。这家店烧菜的厨子口碑一般，但咖啡不错，朗谦远对此很满意，想到以后去戛纳应该也是类似的体验，心情也跟着舒畅。
    他招了招手，叫来服务员：“你们这里提供花吗？”
    万嘉在他对面坐着，吃了口水果挞的脆皮边，呆了下。他不确定朗谦远的意思，困惑地看过去。
    朗谦远也在看他，还冲他来了记wink，张扬而英俊。
    万嘉呼吸一滞，才反应过来朗谦远在给他买花。
    “额……不要了……”
    朗谦远才不理他：“我订一束。”
    服务员微微鞠躬：“好的。”
    服务员没有问客人想要的鲜花规格，但以最高标准配扎了，很快送过来。万嘉抱了个满怀，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会儿。
    朗谦远看他喜欢，满意道：“这束不错，等会我们走时拿给前台，让他们送去酒店。”
    “哦，好。”
    万嘉理智上觉得自己并不爱鲜花这种象征性多过实用性的东西，但是在和男友度假时收到，依然忍不住高兴。
    “嘉宝，这样的约会是你喜欢的那种吗？”朗谦远撑着下巴，带一丝自信地问。
    万嘉憋着笑说：“根本不一样好吗？”
    朗总皱起了眉：“真的假的？”
    “不过这样也、也还行。”万嘉说着，又动手整理了下花。
    “那等会你想去玩什么？”
    万嘉翻看了整个度假村的项目清单，犹豫了下，提出想出海，去喂海鸥。
    既然想喂鸟，就不坐度假村的娱乐邮轮了，2人便去租了帆船。
    要租船工时，朗谦远拦住道：“我会驾驶，不用其他人。”
    “啊？”
    朗谦远炫耀了一把：“我有三个不同国家的帆船证。”
    “哇塞……”万嘉惊呆。
    他发现朗谦远掌握了各种日常根本用不上的特殊技能，却说自己不会涮火锅。
    在心里吐槽了几句后，万嘉搭着朗谦远的手臂，晃晃悠悠上了船。
    朗谦远驾驶帆船很猛，基本不考虑乘客的体验，万嘉吓得一路抓着船沿，忍不住惊叫的时候还喝到好几口带金属味道的海水。
    远离岸边后，朗谦远总算停下来。
    万嘉灌够了矿泉水，缓了缓才摆手说：“休息，休息会儿！”
    “好。”朗谦远得意地笑道。
    “今天风大浪大，玩帆船真是爽。”始作俑者听上去非常尽兴。
    万嘉就苦了，皱着眉头想忽略胃里的不适：“有点太颠了。”
    “那是因为你过度紧张，放松点跟着船体晃就很刺激，不会觉得难受。”
    “是吗？”
    “我再往前一段，你试试。”
    万嘉赶紧制止：“等会！等会再说，我先喘口气！”
    朗谦远笑得很坏：“别这么怕，嘉宝，这就跟翎尚的年底一样，适应一下就好了。”

 第54章

    说着，他重新站起来，放了点主帆，伸手拉舵。
    “——呜哇！”
    “放松！”朗谦远在海风中大喊，全程扬着嘴角，笑了一路。
    万嘉逼着自己尽量适应，虽然还是颠簸，但放松下来后确实比紧绷着时舒服些。
    他俩又往前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渐渐浪没那么大了，海水也变得没有之前近岸处那么夸张剔透的蓝，而是一种蓝绿交织、更加自然的色块。
    朗谦远慢下来，由着帆带他们飘荡：“近海那里是度假村净化过的海水，很假，没意思。下次带你去看更漂亮的海。”
    万嘉现在适应了，坐在朗谦远对面，吹着海风，点了点头：“好呀。”
    朗谦远固定好帆，也坐下来。
    他随手理着绳子，万嘉坐着看了会儿，还挺喜欢此刻的氛围。
    他们随着海流飘了很久，万嘉翻找朗谦远的随身包，找出来一个小型cd机，里面只有一张粤语专辑，他打开盖子放好唱臂的针尖，小音箱里开始响起《千千阙歌》。
    “这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万嘉道。
    朗谦远便说：“那让人送过来。”
    “不用不用，”万嘉略带羞涩地笑了笑，“二人世界挺好的，别叫人过来了。”
    “也是，”朗谦远背靠着桅杆，曲起一条腿，朝西方看去，“看，太阳都开始落山了。”
    “嗯。”
    此刻海上开始染红，颜色日渐绚丽，很多海鸟飞来头顶。万嘉拿了面包出来喂，终于把这趟出海最重要的目的给办了。
    海鸟的速度很快，万嘉抛出的面包屑根本落不到海面就会被啄走。
    他仰头欣赏漫天的鸟群，不经意间就被亲了一口。
    “？”万嘉看向身边人。
    朗谦远在落日的光辉中显得更加帅气，笑得志得意满：“光知道喂鸟，怎么不喂喂我？”
    万嘉无语了一下，犹豫着掰下一块面包：“这你也要抢？哝。”
    朗谦远比他更无语：“嘉宝，你要我跟鸟吃一样的？”
    “那没别的了……”
    “你是不是傻？我说的喂不是这个。”
    万嘉还没反应过来，朗谦远的脸就逼近了。
    他高挺的鼻梁打着金色璨光，光束照在瞳孔中，显得深邃而透亮。嘴唇离得很近，锋利的唇形因为洒上了落日余晖，显出一层细密而神圣的光泽，让万嘉想起一种落日主题色调的调酒。
    今天没有带酒，万嘉好像还是微醺了。
    朗谦远吻得随性放肆，在这没人的地方肆意占有万嘉的唇舌口腔，很快他不满足地半跪着按住万嘉，手上用了很大力气，挽起来的衬衣袖口下，筋络性感地凸出。
    但是朗谦远没做更多，只是按着他接吻。
    在万嘉开始觉得晕眩时，朗谦远转为断续地吻，舔舐他的唇瓣，亲吻他的嘴角。
    末了，朗谦远把他搂过来，一只手去拉了下船上的绳索，准备调整方向返航，一只手臂霸道地把人整个圈紧在怀里。
    “怎么样？现在算是你想要的那种约会吗？”
    万嘉低头闷笑。
    他又看了一眼鼓动的船帆，朗谦远的手搭在绳索上，随意地扣着。他为这一幕动心，于是低声答：“可以算吧。”
    第65章 不速之客
    2人的假期结束后，原定是由司机送他们直接去上班。
    但从园区内的观光列车下来，他们就在等接驳车的地方看到了谭壹。谭壹显然正在找他俩，衣着打扮十分规矩，神色不安的样子。
    朗谦远挑了挑眉，走过去：“怎么是你来？黄蒲晟那没事了？”
    谭壹道：“朗总，您父亲朗齐盛先生突然回国了，飞机一落地就是往紫荆港去的。黄总得知后就让我回来，怕您这边年底工作多，家里又有情况，担心您缺人手。”
    万嘉很惊讶，扭头看朗谦远，倒见他表情寡淡，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朗谦远身边真正亲近的下属只有万嘉和谭壹，其他人只负责翎尚的业务，黄蒲晟在这个时候把谭壹送回来确实很有必要。所以朗谦远微微颔首，没有客气。
    “行，你跟着吧。”
    万嘉小声问：“你爸爸告诉过你他要来吗？”
    朗谦远否定道：“这个时间，他可能以为我还没出门上班，准备直接上门来个突袭吧，呵。算了，我们先回紫荆港，把他打发了再去上班。”
    “好的，本来黄总也要劝您先应对他。”谭壹说着，指挥司机把车开到了面前。
    坐上车以后，朗谦远问谭壹：“他回来的原因？”
    谭壹道：“还不清楚，只知道他前天主动跟您爷爷通了次电话，当天晚上就买了机票。”
    “啧……”
    万嘉想到李齐飞此前说过的话，提醒道：“上回李齐飞告诉你爷爷……我们的事，你爷爷说，要把他叫回来管你，还记得吗？是不是为这？”
    “这么点小事，不太可能。”朗谦远不耐烦地转了下手表表带，“不管他，回去应付下就回翎尚。正好谭壹回来，万嘉，今天你俩就晚会合作方的事沟通一下。”
    万嘉点头：“好的。”
    -
    朗齐盛先生和朗谦远有3-4分相似，带着自己的秘书，等在紫荆港公寓门口。
    朗谦远见到他，只简单颔首，叫了一声“爸”。
    几人坐下来谈，朗齐盛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又说到太太胡芸岚的近况，又问朗谦远工作忙不忙、有没有回过爷爷那，朗谦远有明显地不耐烦，很快就不给好脸色了。
    “回来有什么事快说，我不是你，不用上班。”
    “唉你怎么又这么不耐烦呢！我——好吧，我问你，最近网上都在说你跟这个人搅和在一起，是不是真的？”朗齐盛说着，狠狠指向万嘉。
    万嘉一愣，脸都白了。
    朗谦远不悦地皱起眉，道：“你就为这种八卦小事专门回来一趟？”
    “什么八卦小事？！别人都把视频拿给我看了！你们当街这么亲密啊！”
    “有几个视频是借位拍的……”
    “那也有真的吧！谦远，你不知道，我问过家里头了，这是有人提防着你拿了华尔街的资金，要给你泼脏水！不是小事啊！”
    万嘉不知道前几天的八卦热搜还有这内幕，吃惊地看向朗谦远。
    而看他的表情，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呵，那又怎么样？他们影响我拿遗产了吗？”
    “你、你怎么这样！我是担心你拿了这笔资金，又没有靠山，以后会卷进更多麻烦里去，也是为你着想，你这什么态度！谦远，听爸一句劝，回去跟你爷爷服个软，再去你志伯那表个态，他到底掌握着最大的实权，你投靠他，才能安稳啊。”
    朗谦远扯了下嘴角，十分不屑，甚至懒得和他爸说明白。
    朗齐盛见他不以为意，更加着急起来：“我听说你又把家里相中的曹家也推了？你是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啊？现在这笔遗产正好能让你进朗家的权力中心圈子，你怎么就不听呢！”
    说着，朗齐盛又转而去说一旁的万嘉：“是不是娱乐圈这些人天天围着你转，我看了报道了，他这种人，勾引——”
    “好了！”
    朗谦远忽然大声制止了他爸继续说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朗谦远满脸愠怒，讥讽道：“你从来不管家里的事，也不管我，连家里什么格局都不关心，还真能在这言之凿凿教我做事？我要真想要朗家的权力，大学里就能接，不用等到现在。”
    他站起身，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根本什么也不懂，既然想跟妈在国外享清福，就不要回国趟这趟混水。这笔遗产我有自己的打算，任何人都别想来插手。”
    “你——”
    “谭总助，给我妈打个电话，通知她早点接爸回去。”
    谭壹一个激灵：“啊？哦！好的，我马上打！”
    朗齐盛气得脸色铁青，手指颤抖着指着自己儿子，“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
    末了，他勉强沉住气，对谭壹说：“小孩，不用你打电话，我要走自己会联系。”
    说完，他带着秘书离开了朗谦远的公寓，临走时还把门摔得震天响。
    “哼。”朗谦远看了门口一眼，转而告诉谭壹，“你打你的。”
    “哦，好。”谭壹立即低头找起了电话簿。
    朗谦远又告知万嘉：“通知司机备好车，今天已经晚了，回翎尚把工作安排抓紧一点。”
    “好的老板。”
    万嘉心里对于朗齐盛刚才指责自己的部分很在意，担心这些舆论是否真的对朗谦远产生不良影响，但看老板的表情，万嘉又不敢提了，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应和。
    朗谦远十分不耐，这一整天脾气都又燥又急，对下属做得不好的地方各种挑剔，比平日里更加苛刻。
    万嘉自从和朗谦远在一起，就时不时感受到他的小脾气和善变，但也很久没见识到真正苛责的样子了。今天这样的朗谦远是2人热恋期几乎见不到的，但万嘉心里清楚，这也是真实的朗谦远的一部分。

 第55章

    翎尚上上下下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都尽量顺着老板的心意来，就连一向有主张、心直口快的蓝可楠都乖顺了。
    下班时间过了一些，21层的每个人都跟屁股黏在办公椅里头似的，没人离开。
    倒是朗谦远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看了眼时间。
    “万嘉。”
    “唉，朗总？”
    “我出去一趟，你留下来跟进光雁的正式方案稿子，等谭壹那边的小会结束，跟他再把工作流程对一下，让他尽快进入状态。”
    “好的。”
    “我大概……”朗谦远想了想，“1个半小时后回来，你看着时间，叫个外卖，我回来就要吃。到时看看楼里还有谁没走，帮大家一并点个餐，今天幸苦大家。”
    “哦，好的。”
    朗谦远大概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给底下人很大压力，所以又往下抛了点甜头。万嘉也很有意识，立刻起身帮他准备大衣和围巾。
    “今天下午降温了，多穿点吧。”
    朗谦远短暂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伸手套进了风衣里。
    他离开后，万嘉想稍微收拾一下朗谦远的办公桌，这上面堆放的各种文件和几个年底新奖杯样式的样品，已经把整张桌子彻底打乱了。
    整理时，一张彩色打印纸引起了万嘉注意。
    这张纸被夹在一期翎尚的杂志里，是不当心抖落的，上面印了一款眼熟的手表，正是上回万嘉在朗谦远家那本老刊上看到的方糖腕表。
    这应该是张打印出来的设计稿，上面标注了具体尺寸，备注了“定制男款”字样，底下又写了一行小字。
    “备注：使用初代手工工艺，务必在明年3月5日前完工。”
    万嘉一愣，瞬间心里有种不小的感动。3月5日是他的生日，这款方糖腕表也是当时自己翻杂志一眼相中的，再看图上标注的尺寸，是自己手腕的。
    他忍不住想笑，想了想，悄悄把这张纸夹了回去，放回原位。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整理下去时，万嘉的手机震了起来。他拿来看，见是个陌生号码。
    “喂？”
    对方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好，请问是万嘉先生吗？”
    “我是，你哪位？”
    “我是朗齐盛先生的秘书，我姓秦。我想朗谦远先生目前应该不在翎尚，请问您是否方便，出来与朗齐盛先生小叙？”
    “啊？”万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合适。
    “我们会等在东大道99号，红楼咖啡馆，敬候您到来。”
    第66章 意外发现
    万嘉在红楼咖啡馆里见到了朗齐盛先生和秦秘书。
    “万先生想喝什么尽管点。”秦秘书周到地把菜单翻好，递给万嘉，让万嘉也感受了一次被秘书服务的体验。
    但是他心里有些不安，接到这通电话时的震惊还挥之不去，独自面对这个和朗谦远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就更觉得紧张了。考究的手写双语菜单被他从头翻到尾，什么也没看进去，又回到第一页。
    朗齐盛看上去很悠闲，在翻看菜单，或是等待万嘉点餐的时候，都很有耐心。
    或许这就是常年不需要为生活奔波的人特有的慢节奏，万嘉对比自己做什么都急得恨不得飞起来，就有点窘迫。
    等他也点好一杯咖啡，始终是秦秘书在陪他闲聊，话题围绕着朗谦远的翎尚，没什么特别尖锐的内容。直到几人点的咖啡端上来，话题才正式开始。
    朗齐盛不是擅长谈判的那种人。
    相比朗谦远，这个做父亲的显得过分年轻又天真，谈及儿子时言语间有种不痛不痒的歉意，像是引用青春伤痛文学的段落。但谈及他自己的生活，又充满了本世纪初流行过的脱离实际的小资情调。
    在万嘉这样每天都过得不容易的人看来，朗齐盛先生几乎没有一个长辈的样子。
    朗谦远教万嘉在谈判桌上出手要快而准，目标要明确，不要给对方思考的机会。而朗齐盛对此一无所知，总是在犯错。
    最初万嘉是很紧张的，现在听他车轱辘话绕了几圈，万嘉就忍不住开始思考他真正的来意。是为那些八卦？还是来替朗家老爷子传话？
    介于此前朗谦远把他打发走时父子俩就不太和睦，朗先生又是避开朗谦远专程来找了自己……
    “哎呀这儿的街上用梧桐装饰道路，还缠了这么多灯带，也是很好看的，不过要是换了地中海那边，就更喜欢用……”
    “朗先生。”万嘉开口打断。
    “嗯？”
    “朗总可能很快就会回办公室了。今天跟您聊了这些我很开心，如果没别的事，要不我先回去上班，有机会下次再接着聊。”万嘉绷直腰板，拐着弯催促他尽快进正题。
    也许只是朗齐盛先生对微博上的八卦热搜深信不疑，想拿他开涮而已。这么无聊的事，要耽误他那么多时间，可太抽象了。
    然而万嘉没猜错，还真就是这么无聊。
    “额，万秘书你先等等，其实我今天来，是想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万嘉喝了口咖啡：“哦？”
    “我了解过你家里情况了，知道你条件比较困难，要赡养一个老人还有一个遗孤养子，租房租车的也都需要钱，这些我都可以给你提供直接的资金帮助。”
    万嘉已经开始感到不适了，不太客气地讽刺着问：“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哎呀这怎么说呢，也不是代价那么严重的东西啦，就是我个人啊，希望你能离开翎尚，当然，也离开谦远。”
    万嘉没有接话，朗齐盛看了他好几眼，又犹犹豫豫地继续说下去。
    “哈，当然，我这样说其实也是为你考虑过的，我儿子喜欢玩乐，追求刺激，这个圈子又多诱惑，你和他本来也不会长久，如果是想让我儿子帮你应对生活中的困难，那我想我给你提供的也足够了。如果你是想获得娱乐圈的资源，往上发展，我也能帮你跟家里开口。
    “我看你本来就是为了钱吧，现在我一次性全给你，你都不用在我儿子身边等他给了，不是很好吗？”
    万嘉心里很生气，但看对方是朗谦远的父亲，还是尽量保持了礼貌：“既然您看我们不会长久，又急什么呢？于其付我一大笔钱，不如耐心等我们分手不就好了。”
    说完，他站了起来：“翎尚事情多，我先走了，麻烦秦秘书买单了。”
    他走时朗先生还在试图挽留他，说听一听他开的价码再走，万嘉嗤笑了声，笑这人坐下来谈了这么久，连出价的机会都没有，居然还是朗谦远的爸爸。
    万嘉刚听得一肚子火，此刻在内心里没礼貌地把他编排了一遍又一遍。
    朗家人想让自己离开，轻描淡写给他一笔钱，似乎他们就觉得足够。毕竟他确实很缺钱，任谁都知道。但万嘉并没有缺钱到需要做违心选择的地步，他只是努力赚钱、正常生活罢了。
    不过，万嘉不打算把这事告诉朗谦远了，免得在他们本就僵持的父子关系上再补一刀。
    -
    回到翎尚，朗谦远还没回来，但布置了新的工作。
    万嘉一下子忙碌起来，又去找了谭壹，2人抽空把落下的工作碰了下。
    目前人气奖的评选已接近白热化，微博上热度极高，几个明星粉丝之间还吵起来了，闹得不可开交。
    对于翎尚而言，人气奖只是开放给粉丝经济的一个窗口，真正代表业内地位的那些奖项评选更要慎重，因此当前许多动作都围绕此展开。
    因为涉及业内专业评委，有不少行业大佬被邀请来参与评分和讨论，接待任务繁重。
    好在黄总把谭壹放回来了，不然绝对忙不过来。
    朗谦远回来时大概8点刚过，找21层所有部门负责人开了小会，高效率了解各方面情况，又要求宣传部和商务部尽量把控舆论的方向，增加人气奖的正向反馈，减少无意义的节奏和争吵。
    之后，他单独叫了万嘉和谭壹留下来。
    这俩是他个人的助理和秘书，因此朗谦远布置非翎尚业务的工作时，就会找他们单独聊。
    “我刚去见了朗红瑞叔父，和他谈拢了一些事，也了解到部分有点意外的情况，跟你们两个都同步一下，还有些事需要你们去做。”朗谦远开门见山道。
    万嘉微微攥紧拳头，心里不安。
    但朗谦远并没有得知朗齐盛的动向，公事公办地说着自己的话题：“朗红瑞承认，前几天在网上公开我跟万嘉的视频和带节奏造谣的那次热搜是他手底下人安排的，目的当然是不想节外生枝。他在家族内有他的安排，希望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一个手握重要资本、有名望、有身份冲击朗家权力中心的人，所以先下手为强，打算打压我。”
    他拿出一个文件袋，甩给万嘉。
    万嘉有点懵，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流水记录，收款方有几个他很熟悉，知道是圈内著名的营销号所在的网络工作室。里面还有一本托管协议，是全英文的，万嘉大致翻阅，总之是境外资产的托管委托书，上面有朗谦远本人的签字。

 第56章

    “基于此，我对拿到的遗产做了这些安排，让它们长期留在海外，避免影响境内格局，也跟朗红瑞表明了我的需求，要求他停止针对行为，这些都谈妥了。”
    朗谦远示意谭壹也把材料过目一遍，等了片刻后，才继续说。
    “我跟他谈完后，他承诺的停止行为需要进一步跟踪确认，这件事谭壹你来，万嘉……就别关注舆论了。”
    万嘉这几天总被八卦影响，虽然翎尚一直在删朗谦远相关话题，但由于背后势力影响，这些话题根本删不干净，特别他在半夜时间段刷新主页，就一定会刷到类似内容，甚至还有新的“瓜”。
    朗谦远和他对视了一眼，脸上也微有愠色。
    “我相信最近的工作应该挺饱和的，你分给个人情绪的注意力一定会影响工作质量和效率，这是行业大忌。”
    万嘉赶紧低头：“对不起，朗总。”
    “年底的压力环境是很能锻炼一个人的，这是你第一次深度参与调度工作，希望你不要浪费机会。”朗谦远点了点万嘉。
    “好的，我明白了，朗总。”这一瞬间，万嘉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吓到，完全没了眼前人是自己男朋友的感觉。
    朗谦远说完，又稍作停顿。
    “还有个情况……”
    他调整了下坐姿，低声道：“叔父告知我，他手里拿到的这些八卦材料，是这个id通过加密电子邮件给到他秘书的。”
    朗谦远把一张手机截图展示给两人。
    “我拿到了这个号后台绑定的手机号码，你们根据这个去查一下。”
    万嘉看了眼手机号，忽然觉得很眼熟：“等等，我好像有印象……”
    他埋头去翻了会儿手机。
    “这是——大喜的手机号！”
    第67章 回绝
    提供偷拍视频和照片的邮件竟然来自于大喜，这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很意外。
    “他为什么……”谭壹疑惑地问。
    想不到大喜这样做的动机，这也是每个人心里的疑惑。
    万嘉想了想，说：“我们跟大喜之间一直是合作关系，并不存在什么利益纠葛吧？难道大喜也是老翎尚那一派的人？”
    “不太可能，”朗谦远道，“老翎尚管理层的主要目光都放在房地产和金融投资领域，正经的杂志业务丝毫不关心，更不会和一个合作记者有什么深入关系。”
    谭壹点点头：“是这样。而且我们接管翎尚以后，和大喜打交道的过程也一直很顺利，合作很愉快，应该不会有冲突才对。他这样做，不是在跟朗总公开结怨吗？还是他自信不会被发现身份？”
    这么一说，万嘉突然想起前一阵子大喜对自己态度的微妙变化。
    “对了，之前大喜采访李齐飞，我跟过一次，那一回在现场时大喜说话就挺带刺的，会不会……是针对我的？”他提出。
    朗谦远皱起眉，整张脸显得比平日里更凌厉了：“有可能，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哪里惹到他，或者影响到他的某项利益。”
    万嘉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摇头道：“暂时想不到。”
    “那算了，”朗谦远抬手看了眼表，站起身，“在这里乱猜没有意义，万嘉，你自己先去着手查查看有没有线索，我这边也会叫人打听。”
    “好的。”
    “最近跟大喜的所有对接工作都由梁萩或者谭壹亲自跟，你们和梁萩打好招呼，强调一下合作规范、数据安全，合作过程中还是保持礼节，顺便试探他一下。”
    谭壹点头：“好的朗总，我明白了。”
    朗谦远略微沉吟，又说：“近期有关于年底晚会的媒体提前见面会，本来万嘉肯定是要参加的，要不……”
    这个见面会其实也是个晚会性质的活动邀请，就安排在下月初，万嘉刚拿到计划书，今天才开始跟进。
    他不想为了一个对自己不友善的记者就错过难得的工作机会。
    “朗总，这次晚会上有很多人，不仅有媒体记者，还有很多演艺人员，凡是在获奖提名名单里的我们都要邀请，是这样吗？”
    “嗯。”
    “那我不应该回避，如果见他就躲，我的工作也没法开展了。有这么多人在，我只要做好本职工作，维护表面和谐，背地里他搞什么小动作是他的事，我们就暂时当不知道，查清楚情况再说。”
    朗谦远看了他一眼：“你很想参加？”
    “我很期待参与年底的各项工作。”为此，他连家人那去得都少了。
    “好吧，当天你尽量跟着我吧。”
    3人的小会开完后，谭壹那边又正巧收到一封邀请邮件，是来自于金商委的，他就顺便转达了邮件内容。
    “朗总，是关于李齐飞的后续安排，对方说联系不上您个人，想邀请您聚餐，把有关的后续营销安排再具体聊一聊。”
    朗谦远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走去，背身说：“这你回绝吧。”
    “好的，那我告知他们您抽不开身，让他们直接联系乌总监如何？”
    朗谦远停下脚步，回头告诉谭壹：“不，就说我对他们捆绑炒作的行为很不满，让他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抬手按住了万嘉的肩膀：“去帮我煮壶咖啡，然后把上周会议纪要拿来。”
    万嘉愣了愣，赶紧回答：“好的朗总。”
    -
    第二天，他们又都忙得脚不沾地。万嘉跟着朗谦远参加了一些部门会议，又签署了几份合同，基本上把年底晚会的一些重要内容敲定了个大概。然后他跟着梁萩了解了下个月的媒体见面会，这回邀请面广，虽然晚会不公开，作为主办方也怠慢不得。
    蓝可楠“咔嚓咔嚓”吃着零食，凑了一脑袋过来：“我听说还邀请了罗影帝，是不是真的啊？”
    梁萩用撸小猫的手法，盘了一遍蓝可楠的脑袋：“你又是哪里去听来的。”
    万嘉越来越发现蓝可楠有上升的潜力了，相比多多，她更积极主动，也更受大家喜爱和认可，现在就连梁主编都表现出了明显的偏好，对她跟对自己孩子似的。
    蓝可楠还在缠着梁主编说八卦，梁主编只说“不确定参会”，毕竟谁都知道罗钦和朗谦远交恶多年了，参加颁奖礼是一回事，会不会来见面会额外社交就是另一回事了。
    万嘉也猜测罗影帝不会现身，但看蓝妹妹这么好奇想见真人，就没打击她。
    这场业内不公开宴会的安排没有那么多讲究，万嘉跟着梁主编梳理了一遍流程，着重把朗谦远要做的事确认好后，余下一些重要宾客的联络工作，就回到自己办公室去处理了。
    朗谦远见他回来，百忙之中抬眼看了看他，又点了下自己空掉的杯子。
    万嘉重新帮他倒了杯咖啡。
    “大喜这人还真挺有意思。”朗谦远示意万嘉看自己笔电的屏幕。
    第68章 谣言传开
    屏幕上面是一封邮件，罗列了好几个在娱乐圈里如雷贯耳的名字，还有一连串附件。
    “这是什么？”万嘉问。
    “荣大律师帮忙查的，这份名单全是跟大喜有过私人关系的，而且都保证有实锤，有些暗地里交往过一阵子，大部分只是临时炮友。”
    万嘉又扫了眼名单，不禁咋舌：“哇……”
    “听说这小半年他没有找过炮友，以前关系稳定的床伴也没有再联系，应该是有稳定的交友关系，但对方很谨慎，哪怕是娱乐圈里最厉害那几个狗仔也没抓到对方的身份。”
    “还搞得挺神秘。”万嘉小声吐槽。
    他想了想，说：“难道是大喜其实想泡我们朗总？”
    朗谦远低头闷笑了下，捏了把万嘉的腿：“别乱说。行了，目前也就发现他私生活混乱，其他没找到问题，也没发现跟你结怨的契机。”
    万嘉道：“可能有人冒用他的邮箱，实际跟他没关系呢？”
    “那你说的上一次采访李齐飞时他对你的态度就不好解释了。”
    “哦，说起李齐飞，”万嘉冲朗谦远一笑，“你昨天怎么这样跟谭壹说？”
    “不是万秘书非要吃醋吗？”朗谦远说着，拿起咖啡老神在在地品了一口，“今天泡的咖啡酸度都变低了，可惜。”
    “……”
    过了会儿，万嘉问：“那我们和金商委还继续合作吗？”
    “正常给点资源，反正目前我们家里的格局变化很大，老爷子失去话语权了，朗红瑞对李齐飞那一脉不算友好，我也变相表达了我的态度，李齐飞没有唱跳演戏的天赋，光靠营销和哄粉丝那一套，吃不了多久红利了。”
    “哦哦。”
    说来奇怪，现在万嘉再想起李齐飞，那种完全远超他的优越感都消失了，只觉得是个想红又没能力的寻常艺人而已。
    这时，朗谦远的内部邮箱里收到一封梁萩的来信。
    朗谦远看了眼：“你们已经把媒体见面会的东西安排好了？”
    “哦对，我正想和你最后确认一遍整个流程，你要上台讲话的稿子我还没写，还有几个重要宾客那边cue流程的邮件还没发。”

 第57章

    “那加快速度，”朗谦远瞥了他一眼，“今晚抓紧时间约个会，省得你周末又要去陪小孩。”
    万嘉被他一脸怨念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知道了。”
    -
    万嘉在周五前完成了所有工作，周六那天一早去了医院。
    进病房时万明正在玩魔方，朗谦远请的幼师今天休息，只有护工阿姨在。
    “明明。”万嘉如常跟孩子打了招呼，但今天不知为何，万明见了他没有很激动，眼神游移不定，藏不住事的脸上写满了犹豫和不安。
    “怎么了？”万嘉下意识去摸孩子额头，但万明居然躲开了。
    “嗯？”
    护工在一旁也神色怪异，犹犹豫豫地看着他。
    他说不上来两人的表情和眼神里有什么，但莫名地让人很不舒服。
    “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你不舒服吗？我叫刘医师来？”
    万明立即坐直了，猛地摇头：“别别别，叔叔，我没事。我就是……我想问你，你的工作是不是很难？”
    万嘉笑了笑：“还好，不难的。干嘛想这个？”
    起初，万嘉以为孩子是担心他工作忙。但孩子古怪的表情似乎不是担心他。
    小孩子到底憋不住心里话，万明憋了半天，最后还是老实说了：“周老师说，你的工作是很难的，没有工具经念是做不了的。”
    “是工作经验。”护工在一旁小声纠正他。
    “周老师说你是因为勾引了老板才上位的！叔叔，是不是就是上次那个酷酷的老板哥？”
    万嘉愣了半天，只觉得脸上一阵热一阵冷。
    护工阿姨看起来是个比较传统的人，这会儿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语气又低又急，碎碎念了起来。万嘉没仔细听，只知道她在替自己找理由，各种宽慰万明，也像是说服她自己。
    万嘉有点反胃，不明白这个周老师为什么要跟一个孩子说这些。
    “那个周老师，是不是给你看了手机里的东西？”
    “对啊，那上面都是这样说的。”孩子语气笃定，透露出一种什么都会相信的天真。
    万嘉想了想，蹲下来耐心道：“明明，最近叔叔和叔叔的老板得罪了一些人，所以有人就花钱，买了这些热搜，想来害我们。你能听懂吗？”
    孩子眼睛一亮：“哦！所以都是假的嘛！”
    万嘉一顿，犹豫了下，抓住了万明的小手：“明明，你还小，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要你慢慢长大了自己去体会才能懂。叔叔不想影响你，但是叔叔想告诉你，人不能利用感情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万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是很懂，但直觉叔叔在说很认真的话。
    万嘉继续道：“如果你想进步，就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周老师告诉你的那些都是不正确的想法。还有……‘勾引’这个词是一个很不好的词语，明明不要学，也要告诉老师，这样的词语不要乱教给你。”
    “呜……”万明歪头想了想，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过了会儿，万明问：“所以，你没有做坏事？”
    万嘉笑了下：“没有。”
    “哦，那就好了！”万明高兴起来，小手一拍，笑开了。
    万嘉松了口气，转头问护工：“周老师明天来吗？”
    “她……”护工看上去非常不安，“万先生，那个周老师有可能要对你不好。”
    万嘉起初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她今天不是休假，是去养老院了，就是你奶奶住的那个养老院。”
    “什么？！”
    护工说：“她好像很喜欢你们那个朗总，说你……哎呀反正她要去找你奶奶问你的情况，她说找到了那个养老院的信息，今天要过去一趟。”
    万嘉怒火中烧，站起身来：“麻烦您帮我照顾好明明，我去看看。”
    第69章 装一波斯文败类
    万嘉在路上电话联系了养老院的周兰兰，想确保无关人员无法随意探视他奶奶，好让这个“周老师”第一时间见不到人，自己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他问朗谦远要了这人的详细资料，得知她是劳务派遣平台提供的，各项资质合格，唯一一次被用户反馈是因她狂热追星，带着客户家幼儿一起去抢某星代言的炸鸡产品，还让3岁多的孩子帮她一块儿吃炸鸡。
    不过因为该次争议最后得以和解，平台方没有记录在案，她依然是一名优质服务人员。
    朗谦远问万嘉怎么了，万嘉还没见到本人，便先按下没说。
    万嘉看着手机上的截图，资料显示这个年轻女孩叫周钰文，证件照片眉清目秀，笑得很甜。
    他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只觉得万分头疼。
    等他到巴茨拉养老院时，对方早就到了，还声称自己是万嘉的未婚妻，想看一眼他奶奶。
    养老院的门卫只是摆设，把人放进去后，刚才接万嘉电话的负责人周兰兰才赶到拦人。
    由于不让探视，万嘉到时周钰文已经和周兰兰吵起来了。
    眼前的女孩嗓门很大，手臂胡乱挥摆着，情绪十分激动，指责周兰兰和养老院肯定有违法经营的嫌疑，害怕自己是暗访记者，才会拦着不让探视。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己占着天理。
    万嘉走过去，冷冷看了周钰文一眼。
    “周老师，”万嘉平静地说，“我是万明和程鸢的监护人万嘉。”
    周钰文愣了下，架势收敛了些，略意外地打量着万嘉。
    “你来看我奶奶做什么？”
    周钰文脖子一直，一口咬定：“我看你奶奶干嘛？神经病吧你？我就是过来看看这里真实的养老条件，看看是不是像广告里说的那么好。”
    周兰兰在一旁生气道：“她刚才明明白白说了要看程鸢女士，还说她自己是万先生你的未婚妻！”
    “我没说！小心我告你造谣——”
    “我们这都是有监控的！你再闹下去我直接报警了！我们调监控来看！”
    周钰文顿了下，哼了一声，很不服气地闭嘴了。
    这时大概听到动静，不少老人都出来围观了，万嘉的奶奶也在其中。但周钰文不认识，也无法确定这些老人中是否有自己要找的人，干脆拿出手机举着开始录像，然后大喊大叫起来。
    她胡乱说着万嘉和朗谦远的八卦，万嘉想去抢下她的手机，她就声称万嘉要打她。一旁的周兰兰帮着制止这人，还被推搡到墙壁上，手臂外侧受了伤。
    眼看着奶奶无措地站在人群中，明显有点被这人的喊叫吓到了的样子。
    万嘉忍无可忍，当场报警。
    他害怕这人再胡作非为下去，会做出更不理智的事，今天她说的话颠三倒四，奶奶未必真的听懂，不代表她之后不会再做尝试。况且在医院里，她已经严重误导了万明。
    但警察来了以后，对此也无能为力。
    由于周钰文没造成什么实际损失，只有周兰兰手臂的轻微擦伤是由她导致，她因此赔了医药费并口头道歉，很快就被放走了。
    之后万嘉去看奶奶，确认她的安全。
    奶奶皱着脸，问他：“囝囝啊，刚才那个人是谁啊？疯子哇？”
    奶奶已经有很多年没这样叫过万嘉了，万嘉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啊？怎么阿姨会让她进来的呐？她还在说你什么是不是啊？她在骂你啊？”老人有点紧张，很坚持想知道怎么回事，甚至记清楚了万嘉是谁。
    万嘉看着她，慌乱中反复眨了眨眼，才小声哄她：“没事，我们报警了。”
    “嗯，是要打110的，叫警察来抓走她！抓走！”
    “嗯。”
    万嘉又教她不要见自己以外的生人，不要乱听乱信。
    虽说老人记忆不好，多数时间认不出万嘉，想法也很混乱，根本不知道这些话能否起作用。不过好歹这会儿听万嘉说话时，老人答应得很利索，还又跟他讲了许久闲话，快赶上这一整年跟万嘉说话的总量了。
    在晚些时候，朗谦远来了电话。
    “你去了养老院？怎么闹到警察都来了？”
    万嘉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警察到访巴茨拉养老院，这么大的情况如果不及时跟进很快就会有谣言流出，所以这事一发生，黄蒲晟那就得到消息了。听说是你报的警，他就给我知会了一声。什么情况？”
    万嘉这才知道自己给黄总惹麻烦了。
    他把事情跟朗谦远大概说了一遍，朗谦远听完也有点火大，说要去找用工平台算账，叫万嘉先回紫荆港，再商量对策。
    万嘉一路沉闷地发着呆，回来见到朗谦远，一下子觉得负面情绪都要爆发出来了，坐到沙发上就狠狠捶着扶手，一言不发。
    朗谦远也有点为难，雇幼师是他的主意，人是他让平台挑的，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奇葩。
    看万嘉气得眼睛都发红了，他也内疚。
    “咳……那个啥，我刚找人查了下，这人是个特别狂热的私生，好像说经常去机场等地和明星偶遇什么的，之前还发生过坐同一航班想混进商务舱的情况。我们找她朋友了解情况，听说她近半年很追捧我，在网上得知我跟你在一起之后就产生了扭曲的想法。”

 第58章

    “……”
    “反正这就是个奇葩，正常粉丝哪有这样的？你放心，我会叫人留意，也会通知她父母管束她。这人年纪不大，没有实际造成什么后果的话，我们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处理她。而且该说她不太聪明吗？她刚居然还在网上发布了一段混乱的拍摄视频，说你开盒她什么的。这算是造谣了，我让律师去办，应该能制她一阵子。”
    朗谦远说着，用指关节扫了扫万嘉的脸颊。
    “别气了，我来处理。”
    万嘉不仅是生气，其实也很怕。他怕以后会源源不断冒出这样的人来。
    他坐了会儿，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下意识握住了朗谦远垂在腿边的手，握了很久才觉得好一点。
    “我……我知道了，不好意思，给你找事了。哦对，是不是黄总也……”
    “什么话？”朗谦远不悦地扯了扯嘴角。
    万嘉歉意地冲他一笑。
    确实是因为自己的普通和平庸，以及自己特殊的家庭情况，让朗谦远这样身份的人有了太多麻烦。
    朗谦远只觉得他情绪低落，想想也能理解，便拉着他起来去吃饭，用一顿大餐缓解下心绪。
    好在后来周钰文被多方教育后，没有进一步对万嘉的生活造成影响。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吓得，自她走后，万嘉的奶奶就断断续续开始生病，精气神也不如从前好了，像是一夜之间又老了10岁。
    万嘉没再要新的幼师，自己多去陪万明，又要跑养老院，工作上的事也不轻松，一时之间疲于奔命。
    所幸这段时间朗谦远自己也忙，又多少心怀歉意，没再抱怨万嘉。
    -
    转眼到11月初，冷空气进一步席卷而来，整个城市跟着入冬了。
    万嘉从琐碎苦闷的生活中短暂挣脱，穿得光鲜得体，去参加翎尚的媒体晚会。
    临出发前，朗谦远上下打量了万嘉很久，最后从自己私人库存里挑了一副没有度数的装饰眼镜，戴在万嘉脸上。
    “嗯？”万嘉疑惑地抬起脸看向他。
    戴着倒不影响什么，就是万嘉没有近视，眼前突然出现了框子，总觉得有点怪异。
    朗谦远亲了他一口，说：“今天哪哪都好看，就是眼睛里血丝有点多了，遮一遮。”
    万嘉无语，不大习惯地推了推眼镜。
    “别动了，我挑的很好看，”朗谦远，“很斯文。”
    万嘉小声槽了句：“一般后面跟的就是败类。”
    但朗谦远没管他的意见，推着他的肩膀，准时出门了。
    第70章 主办方说走就走
    翎尚的媒体提前见面晚会在东大道“世纪塔”顶层举行。
    与会嘉宾里，明星艺人都穿着厚外套入场，到了室内温暖如春，把外套一脱，里头穿着都各有心思。对比他们，其余哪些是大老板，哪些是导演制片，哪些是从业人员，懂行的人能一眼分辨。
    觥筹交错中，朗谦远被邀请上台致辞。
    万嘉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仰头看着，自家老板今天穿了一身银灰色西装，系宝蓝色星条领带，手上戴着宝石戒指和闪烁的腕表，胸口别了支小巧的仿白玉兰宝石胸针。
    他高高在上，运筹帷幄，谈吐从容而优雅，话语间带着自信与高傲，说着年底的展望和翎尚的未来、娱乐圈的未来。这些内容不在万嘉给他准备的稿子里，他也只是随口提起，却说得举重若轻。
    万嘉此前还没看过朗谦远发表正式演讲的样子，这会儿都有点看愣了。
    朗谦远说完，在掌声浪潮里走下台，回到万嘉边上的座位，喝了口茶润喉。他松了松领带，小声问万嘉：“刚我表现怎么样？”
    万嘉搜肠刮肚半天，也只会说：“帅呆了！”
    朗谦远压抑地笑了会儿，很快收拢笑容，环顾四周：“刚谭壹告诉我，罗钦也来了，倒是没看见人。”
    “我安排位次的时候把他排在挺靠外的位置，避免你们离得近了，当众起什么冲突就不好了。”万嘉说。
    朗谦远不屑地“啧”了一声：“没必要，我又不怕他。”
    万嘉也看了看周围：“我听说大喜一早就到了，但是刚才找半天都没找到他人。”
    “这会儿大多数人还要做重要社交的，他应该也在忙着敬酒。等会我也要去喝一轮了，你别去了，坐这等我吧。”
    “啊？这样行吗？”
    朗谦远随意道：“没事，二秘酒量好，劝酒也厉害，让他跟吧。”
    万嘉的酒量其实还不错，出发前还特意吃了颗护肝药，但他在酒桌文化方面确实没那么老成，也不算特别想喝，就没争取。
    朗谦远走后，万嘉原本也想看看周围有没有熟人，去喝一杯交谈几句。但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有一个人先在他身旁朗谦远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你是朗总的第一秘吧？”
    万嘉愣了下神，顺着这个绅士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属于大荧幕的脸。这个人是影帝罗钦。
    “你好，我是罗钦。”他说着，举着香槟杯，与万嘉放在桌上的酒杯轻轻一碰。
    万嘉赶紧回了礼，尴尬地观察着影帝。
    因为知道他与朗谦远的敌对关系，万嘉此刻更加好奇他来和自己攀谈的目的。
    罗钦冲他礼貌地笑了下，并不是十分热情那种，充满风度与礼节道：“我们是第一次见吧，希望年底能得到翎尚大奖的认可，期待合作。以后还得仰仗万秘书的帮助。”
    对方似乎早知道他，万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您客气了，我们是东道主，肯定会照顾各方的。”
    近距离看，罗影帝真人似乎比荧幕上更周正些，不是朗谦远那种浓烈深刻的眉眼，而是胜在一种充满故事感的气质上。他的眼尾上挑，但眼睛很大，睫毛长，鼻梁挺拔。
    罗钦扫了万嘉一眼，带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审视意味。
    “朗总不在？”他貌似随意地问。
    万嘉谨慎答道：“他可能在敬酒。”
    “哦，我是想他首次代表翎尚组织颁奖活动，既然邀请我来参加了提前见面会，我也应该礼数周到点，来打个招呼。”
    “额……那要不我叫他……”
    “没关系，我坐这等等。”罗钦说着，又冲万嘉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万嘉觉得这次他笑得和刚才有点不一样。
    罗钦在影视界以细致入微的表情控制闻名，万嘉都无法分辨他对自己做出的表情是放松自然的状态，还是正在演戏。
    但他感觉得出来，罗影帝看了他好几眼。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因为职业病的关系，万嘉害怕冷场，主动找了点关于罗钦今年优秀入围作品的话题来聊，也算礼貌奉承了他几句。
    对此，罗钦不甚在意：“如果能拿奖当然好，不拿也是情理之中。”
    这话说得仿佛翎尚会对他有偏见似的。
    万嘉正要维护一下公司奖项的权威，罗钦又话锋一转，十分自然地笑道：“哦，我不是说翎尚的评审团队不让我拿奖，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今年佳作良多，同行们也很有攻击性啊哈哈哈。”
    万嘉便顺着他的话：“哈哈罗先生自谦了，您今年整整3部作品，希望都很大的。”
    “谢谢。”罗钦周正帅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
    万嘉正想再说点什么，注意力被罗钦身后吸引了。他看到大喜打扮得十分精致，正穿过人群朝这个方向来，一身细闪链子“梭梭”响。
    罗钦也听到了动静，匆匆回头，似乎有点惊讶。
    他立刻看了看手表，起身：“有点晚了，既然朗总不回来，我先告辞了，下次见面再和他打招呼。”
    “啊？哦，好的。”
    “哦对了，”罗钦临走前，指了指万嘉的眼镜，“你的镜片上有一根睫毛。”
    万嘉很尴尬，在罗钦带着笑意的注视下，摘下眼镜来擦了擦。
    罗钦没有急着走，看他擦完后抬头重新戴上，又状似不经意地问：“平时不常戴眼镜吧？”
    “我没有近视，平日里不戴，这副是装饰用的。”
    罗钦笑了：“我就说，这副一看就是朗总的品味，你戴着，不合适。”
    万嘉觉得他这回笑得算是这番聊下来最真挚的一次。
    他也冲罗钦礼貌地笑了下：“朗总说好看，我就戴了。我也觉得挺好的。”
    “是吗？我看你有点累，还以为你不喜欢娱乐圈这样的环境呢。”罗钦优雅地欠了身，离开了万嘉这桌。
    万嘉目送他走出没几步，很快和大喜站到了一起，2人在一个角落靠着窗户交谈，看样子绝对非常熟悉。
    大喜似乎在生气，压抑着情绪和音量说着什么，罗钦只是沉默地听完，然后耸了耸肩膀，短暂按了下大喜的手臂，轻描淡写说了点什么。他说完后，大喜似乎平静下来了。
    罗钦收回手时，大喜十分不舍地用手指卷了下他的手，眼神也跟拉丝似的。

 第59章

    但罗钦又说了句话，他们便很快分开，各自去和其他人聊上了。
    这时朗谦远也回来了：“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万嘉拉着他的袖子示意他赶紧坐下来，然后凑过去悄声说：“我知道了，大喜的情人是罗影帝。”
    “哦？”朗谦远挑了挑眉。
    “我看见了。”
    万嘉把刚才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结果朗总根本没关注这俩居然有一腿，反而酸溜溜地计较起万嘉陪罗钦聊天的事：“我不在，你怎么跟他说那么久？直接撵人走啊！”
    万嘉乐了：“回头让人买通稿黑我摆架子是吧？再说个翎尚对影帝不善之类的，到时候奖不颁给他都得被人黑了。”
    “这有什么关系，他就一演员，翎尚的奖又不是他家设的。”
    朗谦远很不高兴，愤愤不平地插起一块糖醋里脊，塞到嘴里狠狠嚼。
    万嘉还想笑话他2句，但朗谦远看到有一名大制片人走过。
    “嘉宝，去敬敬制片。”他示意了下。
    万嘉知道朗谦远希望他拓展人脉，便听话地起身去打了招呼，又聊了几句。借由此开头，其他一些宾客也过来加入谈话中，万嘉也总算在今晚社交了一番。
    回来时，朗谦远已经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嗯？”
    “我们走吧，回去加班。”
    万嘉顿了下，又确认了一遍：“我们是主办方，能走吗？”
    “我们是一个公司，不是个体户，不要人格化主办方一角，也不要把公司责任压给我个人。”朗谦远说得理所当然，随后擦了擦嘴，迅速起身。
    万嘉无奈，只好给梁萩发了条消息告知，然后赶紧联系司机待命。
    第71章 好看的人
    朗谦远带着万嘉回办公室。
    今天21层的大家都在晚会现场，除了他俩没人加班。2人都喝了点酒，朗谦远打开电脑坐了会儿，就无聊地剪起了手指甲。
    剪完，他抬头看了眼正托腮看笔电的万嘉：“嘉宝，来帮我磨指甲。”
    万嘉应了声。
    说来也怪，他和朗谦远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这样捏着手指，居然让万嘉莫名心跳，喝下去的酒气都蒸腾到了脸上。
    万嘉边磋磨，边出神。
    过了会儿，朗谦远笑道：“嘉宝，你要磨掉我一层指甲盖啊？”
    万嘉动作一顿，换了只手指。
    “罗钦刚还跟你说什么？”
    万嘉脑袋有点昏，还认真回忆了一下：“好像都是没啥营养的对话。”
    “嘁，多半是来跟我秀一下他要拿我家奖了。”
    万嘉笑了笑，没接话。
    朗谦远解松了领带，把脚搭在桌上，皮鞋头就顺势倒在万嘉腰间，一只手享受着万嘉给他磨指甲的毛边，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一只玉貔貅。
    “他罗影帝跟大喜玩在一起，多少有点自降身价了，难怪查了这么久没线索。罗钦家里有点背景，把自己的行踪隐藏起来是还挺容易。所以到底是罗钦要针对我，还是大喜要针对你呢？”
    朗谦远还在想这些问题，而万嘉听了个囫囵，只留意到前半句话。
    他心想，其实朗谦远跟自己在一起，也是有点自降身价的——如果要这样评算的话。
    所以才会有周钰文这样的人，因此记恨自己，还牵连他的家人。
    万嘉想到奶奶最近身体不佳，万明也被这件事影响，至今还一直会问他“老板哥”怎么不来什么的，就心烦意乱。
    朗谦远看他不专心，一把拉过他的领带，把人拽到自己面前来。
    万嘉没防备，差点整个人摔朗谦远身上，勉强撑着扶手稳住。
    朗谦远拿掉了他那副装模做样的眼镜，亲了上来。
    “你什么时候能少顾点家里头，多照顾照顾你这天天吃不饱的男友啊，嘉宝。”
    万嘉的脸涨红了。
    2人在空荡安静的夜间办公室里接吻，起初朗谦远动作粗鲁用力，像是惩罚万嘉刚才的不用心，或是这段时间的忙碌，但吻着吻着，就又耐心起来。
    万嘉已经很了解朗谦远，知道他想做到底。其实万嘉心情不佳，但不想惹朗谦远不高兴，就很难拒绝。
    朗谦远伸手搂住了万嘉细窄的腰，触及透过衬衣传出的体温，让万嘉放松下来。
    夜晚的时间很长。
    万嘉不小心弄乱了朗谦远桌上那些自己整理的文件，但是无人在意。朗谦远的手掌宽大高热，按住他，掌控着他。
    -
    后半夜万嘉困倦地窝在沙发上浅眠，没躺太久，就被朗谦远打电话的声音吵醒。
    他口里干涩，胃也空空，迷糊间听到朗谦远在说关于大喜的事，不知为何情绪有些低落。
    万嘉没法不去思考家人和爱人之间的矛盾。
    他想照顾奶奶和侄子，朗谦远短时间内愿意迁就他，也算能理解他，但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因为朗总的家庭关系并不像他。
    奇怪的是，晚宴上罗钦对他说的话初听不算刺耳，但万嘉在半夜身心疲劳的时候，莫名就想到了。
    “你戴着不合适……我看你有点累，还以为你不喜欢娱乐圈这样的环境呢……”
    朗谦远还在继续讲电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是肯定睡不下去了。
    万嘉缓慢撑起身，揉了揉腰，浑身酸胀又轻微发痛，他提不起精神，懒散无聊地斜靠在垫子上。
    朗谦远打着电话，朝他看了一眼，便走过来。
    “你先收集证据，回头再说。”
    他匆匆挂断电话，按了下万嘉的额头，又叫他把外套披上。
    万嘉有点呆，慢吞吞拖了外套来披。
    朗谦远勾了勾嘴角，说：“大喜今晚又有动作，不过找的那家爆料媒体比较会做人，直接找到我们这边把他给卖了。我刚跟律师那边沟通好，这次正好把他扒出来，闹大一点，给你洗清一下恶意的谣言。”
    万嘉迟钝地反应了会儿，担心地问：“他会不会急了报复我们？”
    朗谦远爱死他刚睡醒时喑哑的嗓音了，忍不住又俯身下来亲，被万嘉推开了些：“别来了，难受死了。”
    朗谦远轻笑出声：“我手头的事好了，回我那吧。”
    “……哦。”
    -
    第二天一早，2人从紫荆港出发去公司的路上就收到律师的第一封邮件，里面提供了对大喜直接有利的证据。
    上午10点后，他们收到第二封邮件，里面详细调查了大喜的各项情况，还有一些补充细节，完全足以构成起诉条件。
    朗谦远斟酌了下，选择起诉并要求公开审理，同时向手边掌握的几家媒体提供材料，着重把大喜个人的历史黑料、伪造关于万嘉的部分视频、照片素材、直接向营销号提供虚假内容造谣、买量等披露给大众。
    这期间，朗谦远避开谈论他和万嘉的关系，以防再惹风波。
    他也没有把罗钦和大喜的事抖出来，毕竟缺乏证据，个人恩怨也没到要按死罗钦的地步。
    做完这些安排后，朗谦远开始计划着想带万嘉去戛纳的事，又考虑要给万嘉送生日礼物。大概和万嘉在一起时没什么机会花钱，总让他觉得缺了点环节，想要补上。
    他原本想问问万嘉喜欢大的度假酒店那种风格，还是特色的老式私人庄园，结果看万嘉正撑着脑袋睡觉，笑了笑，就不打算问了。
    琢磨了会儿，他走出办公室，找谭壹安排行程。
    离去戛纳的活动还要段时间，朗谦远这么早就开始安排，谭壹当然也懂，立刻知道要他和同行的梁主编挑大梁了。
    朗谦远一走，蓝妹妹抱着一大包薯片，“咔嚓咔嚓”就坐了过来。
    “我们朗总还挺有浪漫主义精神呢。”她评价道。
    谭壹理论上是应该替两人遮掩的，但朗谦远这么直接，这圈子里混的又都是聪明人，傻瓜才看不出来他俩真有戏。
    所以谭壹也没否认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头，磕了下cp。
    蓝妹妹把薯片分给谭壹：“不过最近嘉宝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别到时候朗总跟他说去戛纳工作，嘉宝还得忙前忙后安排，到地方才知道原来是度假。打工人一代入，瞬间不浪漫了。”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老板就爱玩这套。”
    一旁正好拍完一组照片的林奇回来，听他俩八卦，举了举相机：“我这还拍了朗总和万嘉的几张照，等修完片，要发给媒体的。听说朗总要处理之前传播的那些造谣他俩的黑料。”
    “唉？我看看我看看！”蓝可楠跳起来。
    “哇……这张好带感啊！呜噫噫噫我们嘉宝值得！”
    被她这么一闹，一群人跟着好奇地围了过去，只有多多不屑一顾。
    林奇说：“这组照片是上个礼拜就安排我拍的，但是朗总一直没说什么时候要修图，刚刚我在那拍下期广告图的时候，他突然让我赶紧拿给图编p出来。唉，多多——”

 第60章

    “听到啦。图给我。”
    这俩最近关系缓和，多多也不太去招惹万嘉了，工作上沟通都高效了不少。
    多多拿到图，一脸不爽地翻了翻，然后在工作后台把给老板和老板秘书p图的任务指派给了底下人。
    这套照片取景都在办公区域，2人没有站在一起拍合影，只是各拍各的，万嘉只有2张，剩下全是朗谦远的，但万嘉的照片质感非常好，因为没有刻意摆拍，显得自然随意。
    这是一种套路，朗谦远早就在聚光灯下出了名，这段八卦里更受关注的万嘉则显得神秘难扒，看客们看到少量精致的照片，只会对他更为好奇。如果照片里的他能让围观吃瓜群众惊艳，就更冲淡了此前留下的刻板印象，配合爆料大喜的一些通稿，能把万嘉的口碑扭转过来。
    毕竟万嘉不是公众人物，不至于被大家盯着批判，一有点好的势头就足够度过舆论危机了。
    朗谦远那边审阅了照片和文稿，在当天下午由翎尚合作的律师事务所操作了起诉事宜，谭壹就同步通知了媒体爆料，自家官号再陆续放了大批办公室物料，里头夹着万嘉和朗谦远的照片。
    这下子热度立刻爆了。
    万嘉的其中一张等咖啡的照片镜头拉得很近，光影下颗粒感的画质更加凸显了他的眉眼，泪痣让整张脸有种蓝调的气质，唇形又显得他有点甜。
    一时间，2人的关系在网上掀起了更多讨论热度，众说纷纭。
    不过他俩本就不是艺人，这些自然讨论还算在能接受的范畴内。
    几个小时后，万嘉那张近距离照片短时间内被大量下载，比朗谦远的照片还受欢迎。
    不过朗谦远没管这些，他趁万嘉下午有精神了，开始压榨自己秘书为他写下一个活动的发言稿。而只是配合摄影师拍了2张“办公室日常宣传照”的万嘉就更不知情了。
    在朗谦远让修改第8遍时，万嘉一边劈里啪啦敲着字写下朗总的口述，一边腹诽着骂资本家拿他当读写软件用。
    但当万嘉转头看到朗谦远按在桌上的手指，圆润的指甲盖是昨晚自己修的，指节修长性感得好看。
    万嘉多看了几眼，就迅速原谅了朗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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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嘉宝的xp过于明显了hhhh。以及给大家打点预防针，本文不算小甜饼哈，铺垫了挺久，之后没那么和谐了，朗总和嘉宝各有各的小缺点，矛盾天然存在，有不自知的因素，也有现实取舍的无奈，但是要相信我们远哥会把嘉宝拿下的hhhh如果怕看得不开心，可以养一养等追妻再看~爱你闷
    第72章 一波未平
    万嘉后知后觉地听说，自己在微博上火了一把。
    这段时间，他不论去医院照顾小孩，还是去养老院看望老人，都要被不少人观察和调侃，所幸大多数认识他的人都很友善，但还是会处处感觉到尴尬和微妙。
    对于朗谦远擅作主张，他也不好责怪，毕竟老板是在替自己洗刷污名。
    他也努力和朗谦远正常相处，想要回到最初什么也不用顾及的时候，但根本做不到。
    11月中旬的时候，万嘉给奶奶带了最厚实的毛大衣过去。这衣服是朗谦远挑的，款式选得比较低调，老太太乐呵呵接受了。
    万嘉又坐下来陪奶奶聊了会儿天。
    这阵子奶奶精神头不如原先好，也没那么放松爱笑了，但却牢牢记起了万嘉，也记起了更多过去的事。
    她抓着万嘉的手，说：“囝囝啊，我想回老家看看，你陪我去啊。”
    万嘉犹豫了下，最近翎尚实在很忙。
    “我要问老板请假，如果能带你去的话，我就来接你。”
    “啊？你老板啊……他们都说，你老板……哎呀，囝囝，我老太婆可能话比较多，但是那些有钱人家跟我们这样的人家不一样的。你别太累，也别因为要赚钱就勉强自己，这里要是太贵我就不住了，真的……”
    万嘉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奶奶在说什么：“不是！奶奶，你别听人乱说。”
    “那你真的喜欢他啊？”
    “我……”万嘉看着奶奶的脸，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他害怕奶奶无法接受，但看起来，老人家接受度远比他想得高。
    奶奶没有说不理解的话，只是也并不赞同：“囝囝，他太有钱了，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啊。”
    万嘉狼狈地避开了老人的目光，没有接话。
    “那你问问你老板，我想回老家看看，去你爷爷坟头跟他说说话，好久没有、好久……都没有见过他啦。”
    万嘉鼻子一酸，答应奶奶。
    离开养老院后，万嘉心事重重地回去上班。
    朗谦远不知在忙什么，劈里啪啦跟谭壹打字对话，抬眼看了回来的万嘉一眼，还刻意把笔记本的屏幕往自己方向转了下。
    万嘉坐下来酝酿了会儿，就转头去请示朗谦远：“远哥……”
    朗谦远抬起眼皮：“叫这么乖，想干嘛？”
    “我想下个月能不能请几天假？”
    “不行。”
    万嘉一顿，又争取道：“我奶奶想回老家看看，就几天，后面我回来做牛做马！我保证！”
    朗谦远完全没得商量：“说了不行，从今天开始你都有的忙的。过半小时你跟梁萩走，去开她们明年的内容改版大会，这是第一次会议，之后每次的你都必须参加，从头跟到尾。下月跟着我去戛纳，事情很多。还有，年底晚会现在安排得剩些对接工作，这段时间还有冲的作品，所以评选工作也还没收尾，你都要跟，你哪来的时间去休息？”
    “……”
    “让养老院的阿姨陪你奶奶去。”
    万嘉有点抗拒：“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了，我不跟去不放心啊。”
    朗谦远瞥了他一眼，语气略不满：“周钰文的事我都解决了，你还怕什么？”
    “……那能不能忙完这一阵，让我请个假？”万嘉无奈，只好妥协着再商量。
    “那等明年开春吧。”朗谦远也退让了一步。
    “嗯，那好吧。”
    2人勉强谈拢，但办公室里氛围不太愉快。
    朗谦远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抱万嘉，这时候门虚掩着，万嘉下意识就躲开了，朗谦远略微皱眉，也松开手没再来。
    “对了，大喜这货怕是疯了，不怕死得还想来搞你。”朗谦远翻出手机上一段聊天记录给万嘉。
    里头是大喜还在找人兜售自己黑料的截图。
    万嘉气疯了，大喊：“他到底想干什么！”
    朗谦远也没想到万嘉忽然声音这么大，有点吃惊：“这么气？”
    “他已经影响到明明和奶奶，现在到处都在说我、我——”万嘉又气又烦，把手机摔在了桌上，划出去大老远。
    朗谦远愣了愣，抬手按着他肩膀，说：“别气了，说就让他们去说呗，这些人说来说去，也不会掉你一块肉，有什么要紧的。这事我来处理，大喜那边也不用担心，刚才罗钦单独联系我，打算跟我配合一起收拾他了。”
    万嘉心情极差，勉强忍了忍，问：“罗钦怎么也要收拾他？”
    朗谦远耸耸肩：“说是大喜跟他在一起也有点小动作吧，反正无非是保存了点罗钦的把柄之类的，难得跟他联手，我同意了。”
    万嘉听完，微微垂着头发愣。
    “朗总。”外头有人敲了敲门就推门进来了。
    万嘉赶紧闪开，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朗谦远多看了他几眼才收回视线，看向来人：“什么事？”
    那人大概也感觉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门都推开了，他也不好退缩，只好说明来意：“朗总，这是你要的数据。”
    “哦对，给我吧。”
    在朗谦远开始忙之后，万嘉抽空去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听说得等到明年有空了再陪她回去，奶奶有点低落，忍不住嘀咕了万嘉几句。
    万嘉挂断电话后去抽了包烟，没有叫上林奇，就自己一个人在吸烟室里闷了很久。
    万明的眼睛还在治疗期，是他看顾得不严造成的，前天孩子还哭，说开刀的地方很丑，说自己再也不“帅”了。万嘉当时笑话他小大人一样夸张的说法，现在却笑不出来。
    奶奶刚又在电话里抱怨，说自己想回老家住，不想待在养老院里了，万嘉对此无能为力。
    短暂的激情过后，万嘉发现自己谈一场恋爱，给家人带来了多少伤害。
    他本可以把他们照顾得更好，都是他的错。
    万嘉一支接一支抽烟，眼睛熏得发红，不知道此时是心情更坏一点，还是肺更坏一点。
    快抽完一整包的时候，外头的门被多多猛地打开，劈头盖脸一顿骂：“我xxx的快开会了，你在这抽烟，老子都要忙死了你他妈还要我过来请一声！赶紧！梁主编喊你！”
    万嘉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得来及回应，多多又把门关得震天响走了。
    他按灭了烟头，连香水也没顾上喷，丧着脸出门了。

 第61章

    -
    明年改版是大计划，会议进行到下班时间，又拖延了近1小时。
    会一结束，万嘉又在一众注目礼中被朗谦远叫去了。
    万嘉以为有什么工作，结果朗谦远只是想带他出去吃晚饭。2人去了天水都，还是之前去过一次的包房，在优雅的音乐和暧昧的灯光下点了相似的菜。
    吃完饭，朗谦远说不急着回去，带他去了楼上的台球馆，算饭后消消食。
    万嘉情绪不好，玩得不专心。
    朗谦远忍了一小会儿，就走过去，拿走了他的杆子：“一点不来劲，算了。”
    万嘉小声道歉。
    朗谦远捏了捏他的脸：“别老是在意舆论那些东西了，都害得自己不爽了，多不划算？学学我，从朗家到娱乐圈有各种手段，只要不会真的影响我的利益，都不需要搭理。”
    “我……”万嘉轻叹了口气，“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有点乱……我家里人，真的都被影响得不能好好生活了。”
    “嘉宝，你是不是对家里人都这么好？”朗谦远忽然没头没脑地小声念了一句。
    “啊？”万嘉愣愣地答，“他们都得靠我，我当然想照顾好。”
    “我知道，所以我会替你收拾大喜的。还在想请假的事吗？最近是肯定不放你的，但后面有空闲的时候，你可以调休出一个小长假，这样满意了吗？”
    万嘉也没法说不满意。
    朗谦远便点了点头：“很好。去洗把脸，等会回去加班了。”
    万嘉听话地去边上盥洗室里冲了脸，勉强洗掉糊满他全身的沮丧。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挂着水珠，满脸迷茫，眼睛血红带丝。
    最近实在好累……
    他擦完水，回到走廊朝门口走去。
    一路上，他迎面看到一个衣着时髦、戴着墨镜的年轻人，脖子里挂着一台相机，手里拿着本刚出的翎尚最新一刊杂志，还有一杯奶茶。
    那人起初蹲在一盆巨大的发财树盆景边，见万嘉看他，就站起身来。
    “你是万嘉吧？翎尚的秘书？”
    万嘉稍微愣神，没太反应过来，礼貌地冲那人笑了笑，打算离开。
    谁知这人忽然划拉开了奶茶杯口，猛地泼向了万嘉。
    第73章 一波又起
    “槽，你——”在万嘉骂出声时，边上已经有台球馆的工作人员尖叫起来。
    朗谦远被动静吸引过来时，就看到万嘉闭着一只眼，头发上、脸上、眼前都糊着一层带厚佐料的奶茶水，一只手抓握着一个男人：“给我站住！”
    朗谦远赶紧过去。
    接下来是一片混乱，那个动手泼万嘉的人力气很大，大家费老大劲才把他按住，又报了警。警察把人带走后，朗谦远带万嘉去清洗，借台球馆员工的吹风机，吹干了头发。
    万嘉坐着发呆，朗谦远匆忙电话交代完公司的一些急事，过来安慰他。
    “放心，这人公众场合朝无辜行人泼热水，要定性可以往严重了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万嘉张张嘴，刚想说什么，跟着警察去了派出所的二秘打来电话。
    “朗总，这家伙看着马子那么大，居然是个未成年！派出所说最多只能管教一下，怎么办？”
    朗谦远咒骂了一声，问：“他说了为什么这么做吗？”
    “他说有个业内的记者卖给他内幕消息，说万秘书勾搭你，还说了很多内幕，反正都很难听，而且一听就是假的。这人信了，专门过来我们这附近蹲点，就想当面羞辱万秘书的。”
    朗谦远咬牙切齿：“记者？又是大喜？叫谭壹去查！”
    “好的。”
    “这人带着相机，是不是拍了什么内容？”
    “好像拍了不少您进出大门的照片，内部没有拍到，应该是没放他进大楼的。”
    朗谦远冷笑了声：“很好，胆子肥啊。你盯着派出所让他认错，等他家里人接他走，你跟他父母再沟通一次，用官方一点的口气，别太客气。”
    “明白了。”
    朗谦远挂断电话，安抚了下万嘉：“他拍我照片、跟踪我，稍微往大了说，够他喝一壶的，哪怕是未成年，我也有办法让他留档案，放心。”
    万嘉闷不做声坐着，抬起脸，沉沉地说：“除了他，还会有其他人。”
    朗谦远微微皱眉：“别瞎想，有保安，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万嘉不出声了。
    刚才那杯奶茶泼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他很想往那人脸上揍一拳。但现在坐了一阵，他冷静下来。
    从自己和朗谦远的关系被迫曝光开始，他就一直在疲于应付，朗谦远也被他拖累得只能动手处理这些小事。
    朗谦远是半个公众人物，不论圈内还是圈外，都有他的粉丝。
    是不是自己占了不该占的位置，才不停地自食恶果？
    万嘉疲倦地呼出一口气，说：“算了，你别管了，交给警方和他的学校吧。”
    “我猜大喜看我把控了那几家爆料的营销号工作室，就单独把这些所谓内幕卖给了这种极端毒唯。他自己害怕招惹我，所以借别人的手来给你惹事。这小孩可以放过，大喜不行，我让律师再看看，能不能定更多罪，起诉一波大的。”
    万嘉有点想不明白，无力地问：“为什么都已经起诉他了，他还这样做？”
    朗谦远不爽地咬了咬牙关：“知道自己死路一条了，做事不计后果了呗。我和罗钦两边都在对付他，他原来的工作已经黄了，我保证他在我有人脉的所有行业内，再也找不到工作。听说他身上背了不少贷款，估计恨死你了。”
    “为什么……他就这么恨我？”
    “别多想了，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算了，今天你也别加班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家，先休息一晚上，嗯？”
    朗谦远的声音难得温柔，用指甲盖摸了摸万嘉的脖子。
    “嗯。”万嘉轻声答应。
    翎尚的要紧事还很多，朗谦远叫了司机来送万嘉，自己回公司里加班。
    万嘉最近都很少回自己租的房子，有一阵他甚至想等合同到期，可以先退租了，住到朗谦远那里去。
    但是今天司机询问他去哪时，他还是说了租的地址。
    万嘉回到出租屋，和紫荆港相比，这里冷清又局促。
    他好像总是和幸福生活离得很远，也从来没有一个完整的自己家。以前哥哥带着他，兄弟俩勉强也算有个依靠，现在靠他自己来，连个安稳的家都营造不出来。
    这个晚上，他抽了很多烟，夜里朗谦远给他打电话，他努力提起精神，故作轻松地聊了会儿天，并说第二天给朗谦远带早饭。
    -
    第二天一大早，万嘉就起来去给朗谦远买五星级酒店的灌汤小笼包。
    到办公室时，朗谦远已经端正地坐着，正等他的小笼包。万嘉给他张罗好，又去茶水间煮咖啡。
    谭壹趁机悄咪咪过来跟他咬耳朵：“你俩今天怎么没一起来啊？”
    万嘉努力笑了笑，甚至还说了句玩笑话：“累死了，歇一天。”
    “哦~~~~我给你带来了关于大喜的最新情报，要不要听！”
    万嘉疑惑地看向他。
    “昨晚不知怎么的，风云突变，大喜好像被什么人刻意打压了，被行业封杀了以后，听说还有债主直接跑他家堵他、追债的，今天一大早，直接各种黑料劈头盖脸发出来了。一看你就没关注热搜。”
    “我一早给朗总买早饭，没顾上。”万嘉笑笑。
    谭壹摇了摇手指：“太不职业了！下不为例哦！我跟你说，这次爆料的东西很猛，我都感觉有些非常私密的东西也被爆出来了，像是他自己亲近的圈子里有人背刺他。”
    “是不是现在公司里大家都在吃瓜？”
    “对啊。”
    万嘉沉默片刻，拿起咖啡杯，说：“我先去把咖啡拿给朗总。”
    “哦，好。”
    万嘉把咖啡端进办公室，见朗谦远正在视频开会，又悄声退了出来。
    他又把自己关在了吸烟室里。
    万嘉叼着烟，一边发呆一边抽了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拨通了大喜的手机号。
    “喂？”
    “大喜，我是万嘉。”
    “呵……我知道，我存了你号码的。”对方的声音变得很颓废，透出一股无力感。
    万嘉问出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觉得我们此前的合作都很正常，你也没有什么恨我的理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为什么’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万嘉低头看着手里的烟头。
    “我不说。反正我说了也没用，都围剿我呢，要么坐牢，要么还不起债死路一条了。给你留个疑问，让你困扰一阵，我也挺开心，哈。”
    万嘉低声说：“如果你说实话，我可以劝劝朗总。”
    大喜停顿了下，又冷笑了声：“没用的，现在想弄死我的又不止他一个。”

 第62章

    万嘉微微皱眉：“什么意思？还有谁？”
    “你猜。”
    大喜嘻嘻笑了会儿，又收敛起笑意，语气怨恨地说：“万嘉，其实你不用怪我，这个圈子里想独占朗谦远这个资源宝库的人肯定会付出代价，现在无非是我推了你一把。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去招惹朗谦远，是你自己找死。”
    万嘉依然问他：“那你又是为什么要推我呢？你也是为朗谦远吗？”
    “哈哈哈，我对朗总不感兴趣。我说了，我不会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吧。再见，万秘书。”
    说完，大喜主动挂断了这通电话。
    万嘉捏着手机站了会儿，灭掉烟，走了出去。
    这一天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万嘉比平时接了更多工作，连同多多塞给他的琐事、梁萩新提出的需求都一并接下了。忙起来以后，他会变得很高效、很专注，也能短暂逃避很多问题。
    忙到夜里，这片广场上还有半数企业亮着灯。
    他站在一扇窗前看着夜景，给万明打电话，哄他睡觉。然后又去帮朗谦远煮了一杯低咖啡因的咖啡，回到办公室。
    朗谦远今天布置了接下来一个多月的工作量，因为临近晚会，中间又要抽空去趟戛纳参加国际交流活动，朗谦远还说打算趁此机会为明年国际电影节和翎尚合作接轨布设，工作实在很多，每个晚上都得加班加点了。
    万嘉把咖啡端过去时，朗谦远没有抬头就拉住了他。
    “先别走。你今天没怎么跟我说话啊？”
    万嘉轻声说：“太忙了。你还要很久吗？来得及的话，我就开工把上月的成本报告做出来。”
    朗谦远抬头：“做这么快？基础数据都整理出来了？”
    “嗯，我想抓紧时间多完成点，周末可以请半天假。”
    “那行，你做吧。我这边要把评委宣传视频和目前的入围作品宣传视频审掉，不会很快。哦对了，明天我安排了裁缝给你量一下尺寸。”
    “要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去戛纳时候要穿的，有品牌方的合作。”
    “哦，好。”万嘉没多想，应下了。
    朗谦远百忙之中，还是忍无可忍拽了万嘉过去，一手揽住他的腰接了吻。
    放开万嘉时，朗谦远伸出手掌轻轻覆在万嘉脸上，感慨说：“一张巴掌脸，想那么多事。”
    万嘉微微脸红，拿开了他的手。
    第74章 现实
    自从在台球馆的事之后，万嘉额外提醒了养老院和医院注意防范，朗谦远也安排了人手盯着，还有专门的保镖跟着他，他的生活似乎重新回到忙碌与平静之中。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万嘉都无法真正放松。
    直到朗齐盛带着秦秘书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单独和他谈话，他才意识到为什么。
    ——因为看似短暂过去了的冲突，其实根源从没去除。就像大喜说的，只要他和朗谦远的关系存续，他们就都不得安宁。
    朗齐盛是趁着朗谦远不在时来的，这回他直接约万嘉到公司楼下，找了家连锁咖啡店坐。
    这一次，朗齐盛没有说太多主张，而是让秦秘书做了谈话的主导。
    这位秘书比他的老板难对付得多。
    “我知道朗总已经放弃了用海外那笔资金进入朗家更高一级位置，但现在绝对是进驻权力中心的好机会。万先生，你正在影响朗总更好的发展啊。”
    万嘉起初还能平静答复：“那本来就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这本是他应得的啊！万先生，上回朗齐盛先生有点心急，但也许他的话不好听，长辈的道理还是在的，你现在和小朗总相处了更长时间，面对了更多外界的舆论，你还能像上回那样果断回绝我们吗？你没动摇吗？”
    “我没有因为这种事动摇过。”
    万嘉觉得自己的动摇并不是出于外力作用，而来自于自己的贪心。他想要家人能安稳度日，也想要朗谦远，这才导致陷入困局。
    “实不相瞒，我们去看过你的家人，哪怕你做了些防护工作，我们也能办到。”
    “你——”
    “不过你放心，我们只是去说了说话，就像普通朋友那样，和那个可爱的孩子、还有那位老太太，聊了聊你。”
    万嘉攥紧了拳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朗齐盛先生在朗家也许只是边缘一脉，没有话语权，但哪怕是他，也可以轻易影响你和你的家人，更不要说小朗总面向的是整个娱乐圈的受众和朗家内部各怀鬼胎的多方势力。你确定你和你的家人……承担得起这样的负担吗？”
    这一次，万嘉没有回答。
    秦秘书语气轻柔地说：“这只是一段年轻、不成熟的感情，你要影响家人，又影响小朗总的发展，只为你自己谈恋爱高兴吗？”
    万嘉一路沉默下来，没能再接一句话。
    秦秘书看他反应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也没有强迫，只是给了张支票，又留了名片，并说如果还需要钱或者其他方面的帮助，可以直接找他。
    万嘉没有要那张支票，连名片都没接下，站起身就走了。
    他站在街上，短暂看了眼翎尚的大楼，大约21层位置照射着太阳的反光，看不清里头忙碌着的每个人。
    他先确认了奶奶那边的情况，所幸对方似乎只是在老人们集体接受志愿者服务活动的时候过来攀谈了几句，万嘉的奶奶也很清醒，没有说太多东西出去。
    只是这样陌生外人的突然出现，还是让老人很不舒服。
    奶奶隔着电话，犹豫地询问他：“囝囝啊，我们为什么不能回老家去啊？”
    “……奶奶，你很想回家啊？”
    “对啊，这种城市里住得不舒服，喘不上气，回去了就可以过好日子了，为什么不回去啊？我想回家。”
    万嘉答不上来。
    奶奶岁数大了，最近又多惊吓，说了很多次想回老家的念头。万嘉不确定老人只是想回去看看，还是想搬回去生活，但万嘉的工作在这里，万明也要在这里接受治疗，老人又没办法生活自理，这些事根本不可能两全。
    他没办法，只能嘴上安抚几句。
    之后，他给万明也打了通电话。
    “明明……”
    “唉~叔叔！你今天来吗？”万明说话发音还有点不标准，听起来很可爱。
    “我……我周末再来好不好？”
    “哦……那好吧。那我们来聊天吧！”
    万嘉能听出万明有点失望。他想了想，问：“明明，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陌生的叔叔阿姨跟你问起我啊？”
    “嗯？有哦。有一个穿西装的叔叔，很有礼貌，在我排队等抽血的时候跟我聊天，他说他认识你，然后问了我好多你读书的事啊、家里的事啊。怎么了？他是不是你朋友？是不是跟你说他遇到我了？”
    万嘉深吸了一口气。
    那应该就是秦秘书的人。
    可怕的不是他们问到了什么，而是有那么多人可以随意介入他和家人的生活，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明明，以后遇到陌生的人，不管他们说认识我还是怎么，都不要理，知道吗？”
    万明想了会儿，奶声奶气地问：“那我不能跟别人聊天了吗？不可以交朋友了吗？”
    万嘉沉默良久，说：“不是，只是要你提高警惕，万一遇到坏人呢？”
    “可我看那个叔叔不是坏人啊……”
    “明明。”
    “唔……那好吧，我以后不和别人说话了，我只和你、阿姨、医生叔叔他们说话。”
    万嘉转过头，正好能看见街边2家孩子正嬉笑打闹，2个带着孩子的大人客套得说这话，似乎并不相熟，只是碰巧遇上。对比之下，万明好像从小就缺失了太多东西。
    他心里愧疚，低落地安慰万明：“可以和其他小朋友说话。”
    “可是很多小朋友都出院了。”万明听上去也有点难过。
    万嘉轻声安慰他：“明明，再过一段时间，你也能出院了。我打算让你先跟我住，然后等上学了，就有很多小朋友和你玩了。”
    “哇！可以上学啦？”
    “嗯。”
    万明迅速地高兴起来，开始展望未来。对他来说，出院意味着可以看电视，上学意味着有玩伴，都是简单且直白的快乐。
    万嘉把他哄好，挂了电话，微微仰头看了眼天空。那种无力感再次包裹住了他。
    朗齐盛这样没什么本事的人，也可以轻易压死他这种小人物，连带家人一起。
    他和朗谦远，确实是不合适的。
    第75章 “要不我们分手”
    万嘉回到办公室时朗谦远那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他去抽了几支烟，调整好心情，暂时像鸵鸟一样逃避起来。
    等朗谦远从外面回来，万嘉给他煮了壶茶，请示了紧急的几项工作。
    之后，他小声说起：“对了，明明那孩子元旦后大概就能出院了，我打算给他找个学前班，然后等能上小学了，争取让他上市一小，是不是得在那有户口啊？”

 第63章

    朗谦远挑了挑眉，语气轻松道：“上什么市一小啊，直接去pl国际学校啊，私立的，不用考虑户口问题，也不用专门去找学前班或者幼儿园了，他们附属有全年龄所有班级，甚至只要钱给够，给你一个人开一个班都行。”
    万嘉微微皱眉。
    朗谦远看了他一眼：“干嘛？不乐意？这是小孩子上学，不是你自己的事，可以将就。pl肯定比市一小更好，国际班从8岁开始教双语，10岁开始有出国交流，从小接触商贸时政课程，毕业后眼界和人脉都不一样。”
    但是万嘉也清楚，这样的学校内会有什么样的学生构成，是什么样的内部小生态。
    他不是不想万明成才，而是考虑到万明本来就差的基础，和将来有可能面临的比现在更容易失控的舆论压力带给他的负面影响。
    “对万明来说可能很难适应的，”万嘉说着，叹了口气，“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早。”
    “倒也是。”
    “我打算到时候先让他跟我住，所以可能之后，明明得一直跟着我了。”
    万嘉暗示着2人之后可能不像之前那么随心所欲了。
    朗谦远一听，立刻胯下脸来：“怎么可能？让他稍微住几天，然后早点去学校啊，pl的住宿部条件还行，你不用担心什么。”
    万嘉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你特么一个二十几岁的人带个小孩你怎么生活、怎么工作？”朗谦远生气了，说话语调都高起来，显得不近人情。
    万嘉生硬地找补道：“我会叫阿姨的，他住我那，不会带你那边去的，不麻烦你。”
    朗谦远似乎被这句“不麻烦你”噎了一下，但他确实讨厌幼儿，并不想让步。所以他哼了一声，搂住万嘉，以一句“再说”结束了对话。
    -
    年底的时间飞速流逝，整个翎尚都忙得麻木了。万嘉来不及喘一口气，就迎来了翎尚年度大赏晚会最后阶段的造势，同时，还有万明的出院。
    万嘉抽了点时间去接孩子。
    万明显得很兴奋，虽然还要定期往医院跑，但总算能离开病房和叔叔住在一起了，他一路上手舞足蹈，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万嘉抱着这个沉甸甸的小屁孩走出医院电梯，刚想从大门出去，就看到一个衣着时髦、背着相机的年轻人，正背对他们站在电梯口侧旁，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知为何，万嘉心里一紧。
    他并不清楚这是什么人，也没有证据证明对方是想伤害或者跟踪他和万明，但在理智反应过来以前，身体先本能地规避风险，朝医院侧边的员工小门走了。
    他绕了一大圈走到停车场，抱着万明上了自己的车。
    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刚才看到那人是不是娱乐圈的什么人，但他明确感受到了一种草木皆兵的痛苦。
    “叔叔，我们现在是在去你家吗？”万明问。
    “嗯，等会我陪明明吃好午饭就要去上班，明明要乖一点，快点吃。”
    万明认真点头：“嗯。”
    小孩子毛脑袋一歪：“那老板哥也在家吗？”
    童言无忌，万嘉听了一顿，却笑不出来。
    “他不来，他不和我住一起。”
    “啊~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小孩子别瞎想！”万嘉故作严肃地制止了侄子胡思乱想。
    快到家时，万嘉接到了朗谦远的电话。
    “回来开会。”电话一接通，那头就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在万嘉走之前，他给朗谦远发了微信，也递交了正式的请假单。但那时朗谦远大约在忙，没回复他。
    万嘉怕万明独自在医院等会不安全，又担心影响下一位要入院用病床的患者，最后只好没等答复，交代完工作就先走了。
    听得出来，朗谦远很不高兴。
    万嘉小心翼翼地问：“有急事吗？我走的时候都交接好了，晚会的事跟谭壹说的，光雁那几个新合同跟二秘说了，年底数据我整理完了，写了备注，你看到了吗？”
    朗谦远不屑道：“我叫你回来开会就回来，年底这么重要的时间你去陪家人，那所有人都别干都去陪家人好了，翎尚直接倒闭得了。”
    万嘉沉默。
    朗谦远最近翎尚和家族内两头的压力也很大，输出了一通情绪后，想了想又稍微缓和了语气：“原本要拿奖的一部片子爆出来主演有负面舆情，现在需要讨论一下。你把小孩放回家就过来，尽快。”
    万嘉小声应下，挂了电话后，艰难地跟万明说明情况。
    小孩子并不理解工作的为难之处，他只是觉得叔叔出尔反尔：“你刚刚明明说陪我吃饭的！怎么可以这样！你骗我小孩子干嘛！大家说大人不骗小孩子的！爸爸就从来不骗我！”
    万嘉手足无措，轻轻拍万明的小手臂，努力安抚他。
    万明闷闷不乐，发了通脾气，到家后就不理万嘉了。
    万嘉匆忙帮他热好饭菜，又哄了几句，叫他一定乖乖吃饭，自己回来会检查饭菜吃的怎么样。但是不论他说什么，万明都扭头不理他。
    万嘉无奈，看了眼时间，只能先回去上班。
    回到翎尚就是一片沉寂压抑的情绪。谭壹看到他，赶紧使眼色，告诉他老板很生气。
    万嘉深吸一口气，敲了敲自己和朗谦远公用的办公室门，进去了。
    朗谦远冷冷瞥了他一眼，便起身往外走：“通知所有部门负责人开会，你把我咖啡和笔记本拿过去。”
    万嘉赶紧照办。
    开会时朗谦远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万嘉除了做好会议记录以外，也没有要他发言或是准备什么材料。万嘉明白，朗谦远不是真需要他回来，只是不爽他罢了。
    因为实际没他什么事，万嘉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他实在逃避了太长时间，对他和朗谦远之间的不适合视而不见，这一段时间他也努力维系关系，但收效甚微。朗谦远要他全身心付出，而他总是无法做到。
    就好像在家饲养矜贵的孔雀总是很不现实的，只会惹得双方都不舒服。
    万嘉沉着心逼迫自己面对现实。
    他决定要辞职了，也决定该说分手了。
    带着家人离开娱乐圈的大环境，他可以先找平时供稿的漫画平台，签一份长期合同，对方曾跟他提过。这样一来，他就能一边在家照顾万明，一边稍微赚点钱贴补家用。
    至于欠朗谦远的那些医药费，他只能慢慢还了……
    朗谦远对待他时很随心，心情好时就很体贴，也有过甜蜜，心情差起来，无非就是冷言冷语、冷脸相待。
    万嘉心想，他大约没有多喜欢自己，分手应该会很简单，最多被骂两句。
    不过万嘉虽然下定了决心，却还是心跳如雷，忐忑而煎熬地等冗长的会议结束。
    等到蓝可楠、乌裕宁和梁萩终于吵出了一个结论，朗谦远也通过了提议，会议总算结束。万嘉一路心脏狂跳，跟着朗谦远回了办公室。
    他关了门，上了保险，走到朗谦远办公桌前……
    哪知道他才说到“想要辞职”和“要不我们分手”，朗谦远就炸锅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朗谦远站起身，一抬手，把价值很高的茶具摔在地上，连带万嘉泡的茶、整理的文件、平日里摆着的一小颗绿萝和永生花的小花瓶，一起碎了满地。
    第76章 翎尚的角落
    “万嘉，你什么意思？”朗谦远看起来在发怒的边缘。
    万嘉心跳如雷，但是他的一切困境都铺开在眼前，令他没办法回头，更没办法拥抱幸福。
    “我照顾奶奶和万明很费劲，之前也因为这些事惹得你不高兴，你也说过的，我要照顾家人的话不该来翎尚。”
    朗谦远紧咬牙关盯着他看，下颚绷得很紧。
    万嘉微微垂头，不敢对视：“所以我想……等忙完最近这阵子，我想辞职，我想陪奶奶回老家去，我们……其实也很不合适，我想我们应该分手了。”
    朗谦远怒极反笑，眼神冰冷得吓人。
    “万嘉，你是不是看小孩子出院了，不需要我付款了，就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听说我爸今天早上来找过你？要给你塞钱吧？他给了多少，让你瞬间装都不想装了？”
    万嘉一愣，耳朵尖都飘红了，终于也抬起头来直视着朗谦远：“你是这么看我的吗？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哼，不是吗？一会儿是侄子，一会儿又是奶奶，你进翎尚是为什么？无非也就是想多赚点，到我跟前不也一样？我说错了吗？”
    “是人事把我调上来的，我只是听调而已！我也从没问你要过钱啊！”
    “哦~现在钱捞够了，就是被动的了啊？”
    “我不是！”
    “你本来就不想跟我扯上长期的关系，所以家里什么人什么情况你从不提起，见了朗家的人巴不得躲远一点，我要安排你侄子奶奶你也不乐意！你早想好了呗？赚够了看病的钱就跑，不是吗？”

 第64章

    “不……不是这样……”
    此刻的朗谦远显得很讨人厌，但万嘉是主动提分手的那个，觉得对不起朗谦远，所以没那么足的底气。
    他希望朗谦远是在说气话，但那双凌厉的双眼中，分明就是对他的厌恶。
    万嘉忍不住发抖起来：“远哥……我、我有太多要顾及的事情，外面的舆论、那些关注和极端的粉丝，我真的没办法应对。”
    “我说过，这些事我能解决。”朗谦远咬牙道。
    万嘉微微摇头：“不行的，我又不是能不出门、不上网、躲起来……”
    “你怕这些东西？那要我养你吗？给你买套别墅，把你全家老小都搬进去，找几个阿姨和老师？还是——”
    “当然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瞬间，万嘉有种完全无法沟通的无力感。
    他知道，朗谦远天然的性格里有乖戾强硬的一面，以前和他关系亲密时也偶尔会显露，更不要说现在自己惹恼了他，更不会有好下场。
    万嘉以为的和平分手是不存在的，除非是朗谦远先腻了。
    “远哥……”
    “别这么叫我，听得恶心。”朗谦远恶狠狠道。
    “……我欠的钱，都有记账的，我、我会还你，行不行？”万嘉把手机里记的每一笔账给他看。
    朗谦远瞥了一眼，却似乎更生气了，毫无温度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记这么清楚？你早就打算到了时候就抽身，拿我当银行呢？”
    “不是，我——”
    “分手，可以。”
    万嘉瞪大了眼，看向他。
    “想走，做梦。”
    “朗——”
    “你也别想着主动辞职，万明还要继续治疗，之前那些钱也都是我在付，人也是我给你找的，都是你欠我的，万嘉。如果我愿意，随随便便就能把主治团队调走。还有你奶奶，住在黄蒲晟那家养老院很舒服是吧？”
    万嘉瞬间感到不寒而栗。
    2人在一起时朗谦远可以做得体贴周到，每一次帮助他都是情谊。一旦闹僵了，一切就都成了把柄。
    万嘉无端联想到德荣之类被朗谦远随意踩扁的公司、艺人，甚至朗谦远的家人。
    朗谦远从来都不讲情面，是他不自量力了。
    那一头，朗总已经看不出怒意，转而换上一副谈判桌上面对对手时的面孔。
    他依旧好看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冷冷地说道：“自己去翻一翻合同，你签到明年年中就得干到那时候。哦对，还有，进翎尚后拿的大额行业津贴，按规定得保证在翎尚工作5年，要提早辞职，那就把钱都吐出来。”
    万嘉入行之后进步很快，在各方面都已经看不出应届大学生的青涩了，但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依然是可以随时被资本家收割的韭菜。
    哪怕这个资本家是他真心喜欢过的人。
    “朗总……”
    朗谦远靠近万嘉，居高临下看着他：“呵，你把我这当成贷款，那还钱的时候，记得打听一下现在的利息是多少。滚出去。”
    万嘉忍不住手都在抖，不知道出去后能待哪里。他无措地看着朗谦远几眼，就被那眼神中的鄙夷刺痛，匆忙低下头。
    “我、我明白了，我这就走。”
    万嘉离开朗谦远的办公室前，听到他拨通了人事部门的电话，语气冰冷地下指令：“把万嘉调去图片编辑部，让他跟着3层的柯西佳。叫几个人上来把他的东西扔出去，一刻钟内给我全部搬完。”
    柯西佳是3层图片编辑部的一个小组长，那个小组负责为翎尚冲洗、保留全部照片的实体底片。这些底片除去年底会选摘一部分印实体纪念册外，其余都只做留档用，是个完全无人关心、没有技术含量的小组。
    可以说，全翎尚的透明人都集中在这个小组了。
    万嘉站在朗谦远办公室门口愣神了好一会儿，连谭壹都听说后走过来询问他，他看了看21层的大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前他总是逃避和朗谦远之间的问题，害得家人不得安宁。
    现在说出来了，朗谦远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好像没得选，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家里，等朗谦远腻了，或者等合同到期。不过，招惹了朗谦远，他不知道自己和家人的日子会不会更难过。
    “嘉宝？怎么啦？”
    万嘉看着谭壹紧张的表情，努力扯出一个笑：“没什么，就是……我发现，其实朗总跟我就是上下级关系，对不对？”
    “怎么会？朗总之前对你一直很好呀？”
    万嘉无力地摇了摇头：“他现在应该很讨厌我了。”
    其余人似乎也陆续得到了消息，从工位上向万嘉投来惊讶的目光。
    图编多多看到了人事部门发给他的通知邮件，挑了挑眉，又扫了眼万嘉：“咳，那个……万秘书，哦不对，万嘉，我把邮件转给西佳了，你去他那里报道吧。”
    有工人上来搬运万嘉的办公用品，示意万嘉让开位置。
    万嘉微微低下头，匆匆跟所有人道了别，朝电梯走去。
    他在电梯门口和二秘匆忙相遇，还是努力对对方笑了笑，但二秘像是没看见他，脚步匆匆就朝朗谦远办公室的方向走了。
    到3层，这里和21层很不一样，到处拉着厚帘子，密不透光。
    在一片阴沉昏暗之中，几盏小灯亮着微弱的光。
    万嘉小声问询：“请问，柯组长在吗？我是万嘉，刚调过来，我来报道了。”
    一盏夹子小灯后头冒出来个鸟窝似的脑袋：“哦，来啦，哝，你坐那吧。”
    这位毛发茂盛又凌乱的就是柯西佳组长了。
    他给万嘉指了个没人的工位，那上面全是杂物箱子，连椅子都没有。万嘉整理一番，给破旧的电脑接线、开机，先提了个申请办公椅和其他办公用具的领用单，然后找了半天，找来一个不稳当的板凳暂时坐下，开始收拾东西。
    整个3层有2/3是储物间，剩下的办公区域也只有零星几个人，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做着手头上的事，氛围和21层完全不同，与整个翎尚也是格格不入。
    万嘉收到谭壹发来的消息。
    “你们是吵架了吗？3层的人因为要影印照片，办公室都是朝北的，洗大楼的东西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设备都在那里，又潮湿又吵的，怎么给你安排那儿去了？”
    万嘉的手指悬停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最后也只能说：“我的原因。没关系，到哪不是工作呢？”
    万嘉坐了会儿，起身去找柯西佳。
    “柯组长，我该做些什么？”
    柯西佳长了一张很生嫩的脸，因为有点兔牙，显得年纪很小的样子。他戴着厚玻璃底眼镜，呆呆地看了看万嘉，忽然反应过来：“唉？你不是朗总秘书吗？”
    “……现在不是了。”
    “哦，惹到人了吧？”
    “……”
    柯西佳思索片刻后，放弃了思考：“我也不知道你能干嘛，明天再说吧。啊，到下班时间了，大家收拾收拾都先下班吧，万嘉对吧？你也下班吧，工作明天我来安排。”
    “好的。”
    万嘉知道现在走一定不会碰上朗谦远，便非常迅速地收拾东西离开了大楼。
    进地铁站时，万嘉忽然觉得松了口气。
    第77章 美梦走远了
    万嘉难得这么早回家，顺手买了点菜，学着自己烧。
    现在万明周末由他自己带，但周中家里没人，他请了一个烧饭做家务的阿姨，还有一个同小区的在读研究生小金，兼职帮他带孩子，顺便教万明一点语数外基础知识。
    今天小金和阿姨都有事没来，万明一天没跟人说上话，见了叔叔就跑来粘着他讲话。
    他一边看着锅里，一边勉强分出心来应和万明。
    原本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送万明去幼儿园，或者学前班。万明在榕城无法落户，要上幼儿园，只能找私立，且现在过去是插班，对万明来说也不容易。
    万明一直在住院，早就没办法照正常孩子的上学流程来了。但现在不学点东西打基础，万嘉又怕他小学时会跟不上大家。
    不过现在他也未必有钱送万明去学了。
    还好现在这个阿姨要价不高，小金也只是勤工俭学，带万明的时候还算轻松，对方只要了一点微薄工资，他还算能应付。
    万嘉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对万明说：“明明，厨房里油烟太大了，你先去外面好不好？”
    “那我要看电视！”
    万嘉无奈，也有点顾不过来，只能妥协：“你要注意自己的眼睛啊。”
    “我会注意的——”
    万明嚷着，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连厨房门都没带上。万嘉远远看了他一眼，把厨房门虚掩上。
    他一个人确实很难顾全，小时候哥哥照顾自己有多困难，这阵子也算尝到了。
    万嘉考虑要把奶奶挪出巴茨拉养老院，但看了一圈其他养老院，要么条件实在不好，要么根本排不上号。

 第65章

    况且，以朗谦远的手段人脉，他不管把奶奶放去哪里，无非都是徒劳挣扎罢了。
    万嘉只能祈祷朗谦远不要真的使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朗谦远在他眼里一直是高傲又体面的，但是万嘉不敢不怕，毕竟朗谦远确实可以轻易拿捏他们全家人。万嘉要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厌恶自己的人的品格上，好像有点可笑。
    他在初冬的温度下烧菜，都折腾得浑身是汗，叫了万明过来吃饭，才发现有几个21层同事们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有谭壹和蓝可楠，还有梁主编和林奇。
    万嘉拿着手机犹豫良久，一一礼貌而疏离得回了信息。
    他现在处境尴尬，也不知道朗谦远会把他怎么样，只能离老同事们远一点。
    夜里十点多，他刚把万明哄睡着，谭壹的电话就来了。
    万嘉到外头接起：“喂？”
    “嘉宝，我刚下班，你到底什么情况啊？”
    万嘉话到嘴边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挑最要紧的告诉他：“反正……我和朗总已经、分手了，你别在他面前提我，免得惹到他。”
    谭壹那电话那头很着急：“为什么分手啊？我都没感觉到什么征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万嘉想，确实是因为自己冲动，但其实没人知道他已经想很久了。
    “反正都怪我，别问了。”
    “那……你还有机会回来吗？等老板气消了……”
    “谭淋淋同学，”万嘉笑了笑，“别想了，他都气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让我回去。再说……比起回来，我现在更想走。”
    “走？走去哪？”
    “我想辞职，回老家。”
    “啊……你跟老板提了吗？”
    “嗯，我说跟完这阵最忙的时候就想走，他很火大，没同意。但是现在他把我调下去了，最近这些事还是只能你们来摊了，不好意思……”
    “跟我道什么歉啊，其实最大的工作量你都已经完成了，现在无非是些刷脸赚好感、赚人脉的事。”
    “是二秘替我吗？”
    “嗯，下午老板给我们几个开了个小会，就说让二秘跟进你原先的所有工作，看来是不准备调新人上来了。”
    “哦……”
    万嘉低头看了眼脚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时间沉默下来。
    “嘉宝……我原来觉得你俩挺般配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没事啊，我们可能真的不太合适，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老板如果还生气，你最好躲远一点，让他慢慢忽略你，不然老板对反感的人一向很无情的，你要小心。”
    “嗯，谢谢。也……替我谢谢其他人，不少人来关心我了。”
    “当然啦，我们21层很多人都挺喜欢你的，就像梁主编今天说，起码你在工作上很靠谱，从来都能承担压力、解决问题。纯粹作为同事，我们也都是认可你的。”
    万嘉听完，心里好受许多。
    到最后，他还反过来安慰了谭壹几句，一直讲到无话可讲，才挂断电话。
    -
    第二天，他去公司比平时早些。
    不少人对着他侧目，小声地交头接耳、互换眼色。
    万嘉尽量忽略掉这些眼神和声音，去了趟8层交手里堆积的报销单。
    但是财务部门把他的凭单退了回来：“你的人事信息在昨天就转给图编部归档组了，这个组不用出外勤，也没有对接商务的工作，只有办公快递和通勤可以报销，你这里的都不行。”
    万嘉一顿，争取道：“可是这些是之前产生的费用啊……”
    “跟我说没用，什么组报什么费用，这是朗总一来我们翎尚就明确的，你有意见去找他。”
    “……”
    万嘉知道自己报不了了，只能把单子都收起来。
    回到电梯正赶上不少同事上班，每个人充满探究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他，一遍遍扫视和审阅。
    万嘉低下头躲了一路，回到3层时，一个人都没有。
    第78章 为难
    万嘉打开旧电脑，等了很久，总算进到工作系统中。后勤部门把他的领用申请单驳回了，理由是“库存紧缺”。他看着屏幕发了会儿呆，没再提交。
    一时间也没别的事，万嘉呆坐到临近中午时，同一层的同事才陆续进来。
    万嘉数了数人，算上自己和柯西佳，这个组一共只有5个人。除了他俩，都是稍年长一点的。
    柯西佳在11点准时踏入办公室，一眼看到了他，立即说：“万嘉。”
    “唉，柯组长。”
    “我听人说你今天去报销了些费用单子，我们组里是不能报的，以后注意哈。”
    万嘉脸上微微发烫，小声道：“好的，不好意思。”
    “对了，跟你们21层不一样，这儿吃饭就是吃食堂，没办法在外就餐后报销。差不多到时间了，你找找你的饭卡，估计从来没用过吧？啊哈哈。”
    说完，柯西佳先走一步，一来什么工作都没做，先吃饭去了。
    万嘉愣了愣，开始找饭卡。
    他确实没怎么用到过翎尚的饭卡，这张卡是给在大楼5层用工作简餐的人准备的，21层多商务和外勤，朗谦远和梁萩又经常请客，他几乎忘了翎尚还有个小食堂。
    找了圈没找到，万嘉回想了下，才想起来自己的饭卡应该是留在21层最初那个工位的抽屉里了。
    他在微信上找了谭壹，询问是否可以帮他带下来。
    等了会儿，谭壹回他：“朗总叫人把你以前那个工位也清空了，东西都扔了，垃圾昨天应该都被清走了。你重新申请一张吧。”
    万嘉苦笑了下，提了个申请单，他在提交页面等了等，很快等来退回的消息。
    这一次，他连理由都没看，直接关掉了界面。
    没办法，他最后问谭壹借了卡，才得以去吃饭。
    等吃完饭回到位置上，柯西佳叫他过去。
    柯西佳看上去神色尴尬：“那个，我刚收到个工作派单，是专门指定给你的。我转你了，你先看看，我一会儿教你怎么做。”
    “好的。”
    “工作量有点大，时间很紧张，又是指定给你的，你可能得加个班了。”
    “我明白了。”
    万嘉回到位置看了看内容，是要他找很多年以来一位影后的所有照片，明早就要。
    这条指令是多多转下来的，不知道这是多多想趁机针对他，还是朗谦远的意思。
    万嘉没怎么细想，也不敢计较，毕竟自己现在很被动，无非是工作辛苦些，他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柯西佳走到他的工位旁：“我们的纸质样片和底片分别放在东储藏室1号柜和5号柜，你到里面去找，所有照片的整理排序都是按年份、期刊数，每一期有清单，你可以照清单先找，然后再去翻对应的箱子里的相册。”
    “好的。”
    “哦对，储藏室那儿灰大，你戴个口罩吧。”
    万嘉翻了翻包，找到一袋拆过的口罩，还是之前出外勤时朗谦远要，他去买的。
    万嘉戴上口罩，准备过去找。
    柯西佳又叫住他：“那个……万嘉，你别介意，不是我要给你安排工作啊，这个可能是有什么急用，其他人手里都有影印工作，你正好还没上手影印的事，就先安排你找照片了，可能是这样，哈哈哈。”
    万嘉看出来了，柯西佳没什么刻意针对他的心思，反而因为这样的工作安排而有愧意。
    万嘉平静地说：“没关系，我会尽快找好的。”
    东储藏室里全是积年的纸箱子，即便开着新风系统也是灰蒙蒙的，万嘉找了会儿，觉得眼眶都有点干涩了。
    工单里要求的时间跨度极久，万嘉不吃不喝找得手指干燥龟裂，到了夜里，就觉得头脑昏沉，闷得难受。
    好不容易找完，按顺序叠放好，整理完。
    万嘉看着那一叠小小的照片，脑袋都无法从寻找照片的模式里跳脱出来，忍不住长出一口气，隔着口罩和勒得生疼的耳朵，感觉快要窒息了。
    他原来坐在地上，这会儿站起来，缓了好久。
    万嘉准备把照片拿去给柯西佳，结果看到办公室里人去楼空，只有自己的电脑还亮着，无奈地笑了笑，只能洗了洗手，自己拿着照片去给多多。
    到了21层，这里依旧灯火通明，还是熟悉的感觉。
    他闻到炸鸡的香味，似乎是谁又请客，叫了晚上的宵夜。
    翎尚的食堂只供应午间工作餐，万嘉午饭后就没吃过东西，此刻饥肠辘辘，头晕眼花。但他也不敢再吃21层的东西。
    他站在电梯边的小角落，给多多发消息。因为老觉得自己身上也落了很多灰尘，拍也拍不干净，就不走过去了。
    多多回复说自己已经下班，叫他放自己办公桌上。
    万嘉想了想，站在那里张望半天，好像余下的人在开小会，他便快步走过去，匆忙放下照片。

 第66章

    转身走时，万嘉低着头，额头撞到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朗谦远。
    第79章 美式领导
    朗谦远似乎对他出现在此十分不爽，皱起眉打量他。
    万嘉喉咙一紧，磕磕巴巴地解释说自己来给照片的，接着见朗谦远依旧不满地看着他，还吸了口气，一副被他身上的什么气味熏到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马上走。”
    万嘉说着，快步往电梯那走。
    “你等等。”朗谦远在他身后道。
    万嘉脚步一顿，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等老板发话。
    朗谦远走过他身边，没有回头：“我先下，你等下一班。”
    说完，朗谦远进了电梯，板着脸关上了电梯门。
    这一次短暂见面，万嘉愈发相信朗谦远讨厌自己，此刻巴不得自己出尽洋相，狼狈不堪。朗谦远刚才看他的眼神也令人不适，就像在看路边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
    万嘉头晕眼花，也不敢多想，等第二趟电梯来后就下楼回家了。
    他到家时阿姨已经哄了万明睡觉，见他回来，拉住他：“万先生，你这也太晚了，本来我们说好我就做到8点的，你看看现在，都快12点了，这得加钱啊！”
    万嘉嘴里一股灰尘味道，胃里也难受，勉强答应下来，先把阿姨劝走。
    阿姨走后，他拆了包买给万明的儿童饼干吃。
    以前万嘉还小的时候，因为没有爸爸妈妈照顾，他和哥哥身上衣服总洗不干净。毕竟那时他哥哥也不大，哪里知道怎么洗衣服。后来奶奶来帮忙带他俩，那是万嘉印象中为数不多无忧无虑的时光。
    可惜奶奶自己身体也不好，没多久，奥茨海默症就开始侵扰她。
    那时候，学校里的同学也会欺负他。
    没想到那个年纪的孩子会欺负不太合群的人，等长大成人后，一样也会。
    社会教育和包装并不会改变人的本性，万嘉在翎尚升得很快，那时并不觉得自己招惹到什么人，一旦跌落，却处处都是不怀好意、落井下石的人。
    万嘉忽然有点想念谭壹快乐的声音，犹豫了下，微信询问他：“下班了没有？”
    谭壹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又被派去给黄总打下手哩。t^t”
    万嘉落寞地笑了笑，只好安慰安慰他，没再聊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节奏那么快，都不容易。万嘉朋友本来就不多，翻完手机里的联系人，还是作罢了。
    他没能找到合适聊天的对象，就独自坐在餐桌边，一边吃饼干，一边不停地喝水。
    他不清楚第二天又会是什么样的工作内容。
    工作这么久以来，万嘉头一次有点害怕上班。
    所幸第二天是周五，没有再给万嘉指派什么新的工作，柯西佳教了万嘉影印照片的方法，然后照正常工作量给他安排了下周的影印工作，并说到时会再教他归档。
    下午时，有人帮忙把万嘉昨天找好的那叠照片带下来，并告知万嘉已经不需要了，让他重新放回去。
    柯西佳见万嘉起身准备去放，叫住他：“别忙了，下周再做吧。”
    万嘉犹豫道：“下周还有工作……”
    “这里不是你原来那种工作强度了，况且你就算晚了又能怎么样？公司还能因为这把你辞退啊？”
    万嘉脚步一顿。这倒也是。
    “翎尚辞退的规定是要给n+2的，像我们这种没技术含量的岗位，给n+2公司不是亏死了。放心吧，只要你躺平，你就无敌了！”
    “……”
    万嘉再次摸清了自己这位新领导的一点性格。
    不知道是不是刚从21层那样极度高效、充满动力的工作环境换下来，万嘉得知自己可以躺平，居然还有点难过。
    “好，那我下周再放回去。”他把照片放回桌上。
    “唉，这就对了嘛~其实我们这个小组在以前还挺有存在感的，现在没人用胶卷了，照片全都有电子档，我们这个部门无非是服务于纪念册啊、一些怀旧啦、情怀啦，用实体照片的需求，顺便管理翎尚成立至今的那些旧照片。真要说实际意义，我是找不到的。所以啊，既然来这了，就别忙活啦，没意义。”
    “……好。”
    正如柯西佳所说，整个小组完全没有工作氛围，人情也很淡薄。除了柯西佳偶尔教他点东西，顺便聊几句外，其他3个年纪稍大的都不太讲话。
    万嘉只收了几份电子照片件，都是下周准备影印留档的，一天就过去了。
    他准时下班，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一阵轮胎刮地声。
    万嘉下意识躲了一下，一辆跑车急停在他面前。这辆车万嘉在紫荆港车库里见过几次，但第一次见朗谦远把它开出来。或者说，万嘉今天才第一次看朗谦远亲自开车。
    车上的朗谦远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
    他只是冲万嘉摆了下手，示意万嘉让开，不要挡道。
    万嘉心里蹿得厉害，也分不清刚才朗谦远是不是真想撞上来，急忙让开时还被马路牙子磕了一下，狼狈地差点摔倒，用手撑住才勉强没着地。
    朗谦远从他身边驶过，没有朝他看一眼。
    万嘉手掌心擦破了点皮，所幸没别的问题。他朝朗谦远那辆豪车驶离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早已经看不到车尾了。他叹了口气，进了地铁站。
    回到家，他跟阿姨学了几个炒菜，晚上吃好饭，被万明拉着玩了会儿脑筋急转弯。
    他有点想念翎尚21层的工作，但他知道，那已经不是他的位置了。
    万嘉给万明热了牛奶，在他看电视时，抽空画了点漫画。原本他想专职画画，甚至已经和平台方询问过待遇问题，但朗谦远否定了这一切。
    没办法，现在他依旧靠画画赚点小钱，不然家里的阿姨和家教小金、奶奶那边的费用，还有万一以后要带万明和奶奶回老家生活的钱，都不是很够了，更不要说还朗谦远钱。
    他画了会儿稿子，交稿后，又问平台方接了另一个约稿。这回是给一家剧本杀店画插画，要的稿子不多，但要求挺高，相应的，开出的价钱也不错。
    万嘉是吃过没钱的苦的，不想将来万明再吃一遍，只能闷头多赚些。
    万明临睡前缠着他继续猜脑筋急转弯，又问他明天小金老师来不来，万嘉说来，他就很高兴地躺下了。
    “明明，你想交更多朋友是吗？”万嘉蹲在他床边，小声问。
    万明还没闭上眼睛，粉嫩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笑眯眯地说：“对啊，以前在医院有好多人跟我说话，现在只有金老师和阿姨陪我呀。哦不对，还有叔叔也陪我说话了。”
    说着，万明“噌”得爬起来，冲万嘉脸颊上亲了一下。
    万嘉登时心软，捏着他的小手臂，小声哄他躺回去。
    他想着第二天没什么事，请那位研究生喝点东西，感谢他帮着教孩子，再问她了解一点明明的日常学习情况。
    -
    万嘉本就睡不安稳，第二天便早起做点家务。
    以前他一个人住时不讲究，现在把万明带在身边了，还是得注意方方面面。
    万明这个年纪也睡不了太晚，很快就起来，在家里疯跑，把万嘉刚拖好的地面划得满是痕迹。
    万嘉拿他没办法，也就由得他去了。
    吃过午饭后，小金上门来。
    万嘉跟小金简短聊了几句，意外收到朗谦远的微信消息。
    他发来的是语音，万嘉看了看孩子，跟小金交代了几句，到卧室里去听了。
    朗谦远的语气很臭：“我爸给的钱你没拿？你到底想怎么样？对我们朗家避之唯恐不及，还是觉得我给的钱够了？想远离这圈子了？”
    万嘉沉默地听完，不知要怎么回。
    他没有拿过朗齐盛一分钱，但他自觉这件事本身和他与朗谦远之间的鸿沟不相干，所以一直没提，不知道朗谦远从哪里得知的，又为什么非要计较这些。
    他捏着手机坐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回。
    万嘉走出卧室时，见万明在专心看一个益智类动画小课堂，便道：“小金，稍微休息会儿，下楼走走，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好啊，谢谢万先生。”小金礼貌地答应了。
    第80章 狂战士小金
    万嘉在小区外一家奶茶店点了2杯奶茶和一杯给万明的芋泥牛乳茶，和小金边喝边慢悠悠往回走。
    “我平时工作忙，有时候顾不上明明，多亏你和阿姨了，谢谢。”
    小金是个直率又认真的女生，闻言说：“其实你还算好的，现在好多人自己在外地打工，孩子留在老家的呢。我打工的另一户人家就是这样的，夫妻俩出国了，孩子跟着外婆。”
    万嘉笑了笑，问：“你觉得明明接受知识快吗？不去上幼儿园是不是落后了其他孩子很多？”
    小金想了想，说：“倒也还好，就是英语差些，没办法，没基础也没语境嘛。”

 第67章

    她还准备说什么，忽然2人身后传来猛烈的鸣笛声。
    万嘉走在靠马路一侧，大概因为见识过亲人车祸的样子，昨天在翎尚门口又被吓了一跳，此刻一下心就跳到了嗓子眼，条件反射地把小金推到人行道里侧。
    下一刻，他就看到朗谦远气冲冲从昨天那辆豪车上下来，摘了墨镜一路脚下生风似的走到他面前。
    “朗……”
    朗谦远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抓起他手里的奶茶：“过得挺滋润啊，万秘书？”
    万嘉目光一沉，讽刺地说：“你不是不让我做秘书了吗？”
    朗谦远噎了下，愤愤道：“是我不让你做了还是你自己不想做了？”
    他没说完，万嘉就用力挣开了他的手，还十分明显地退后了一步。这个动作似乎更加惹恼了对方。
    朗谦远眼神不善，看向小金：“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他不会还和以前一样穷酸，约会都只买杯奶茶吧？”
    小金看神经似的看着这人：“你有病吧？”
    “……”
    朗谦远讥讽着道：“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只会送人19.9一盒的柠檬糖，给人买个包子都要留发票报销，我劝你别苦了自己。”
    小金听傻了，大概是觉得莫名其妙，也怒怼道：“那你去找给你送1999的糖的人啊，大周末的还追上门干嘛？”
    万嘉此时还有点懵。
    他所认识的朗谦远会因为大的利益而侵吞其他资本，或者亲手拆解踩压，但从不斤斤计较。而眼前这人显得有些陌生。
    他看了看小金，又看了看朗谦远，最后在2人彻底开战之前，出声阻止了事态升级。
    “停！小金，这是我老板朗总，这位是明明的新！家！教！小金。”
    听到是家教，朗谦远明显手都顿了下。
    回过神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有怀疑伴侣甩了他立刻去追别人的时候。
    由于此前朗谦远给万明找的家教还惹出过风波，现在一听是家教，朗谦远忽然不知该怎么发作。这场闹剧总算暂时熄火。
    万嘉胸口闷着一把火，又觉得羞耻，又生气。
    他压抑着怒火，道：“既然朗总觉得我一副穷酸样，那劝你赶紧走，免得被我传染。”
    朗谦远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本来就是想来当面质问万嘉，结果连小区都还没进去，就看到令他失去理智的这一幕。
    “那你又搞什么东西？！天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平时处处跟我保持距离，遮遮掩掩不愿意公开！既然怕我们朗家，怕别人说三道四，顾虑这么多你当初还跟我谈什么？”
    万嘉也恼了：“你不也对我很不满吗？你不就是想有个能尽兴谈恋爱的对象吗？我做不到！那为什么不让我走？”
    万嘉大声反问了一句后，没再跟朗谦远继续拉扯，而是转向小金：“我们走吧，明明在家要等急了。”
    “等等，万嘉——”
    朗谦远再次攥住万嘉的手腕：“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爸找过你？既然没拿他的钱，那天为什么不反驳我？你是不是怕我家，我告诉你——”
    “朗谦远，我们已经分手了。”
    万嘉面向他，感觉好久没有直视这张脸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怕的东西太多了，不是只有你家里。你有财富有地位，有那么多东西，我生活已经挺难的了，能不能别跟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计较了？”
    朗谦远盯着他看，沉声道：“我说过了，做梦。”
    “你——算了，”万嘉知道拿朗谦远没办法，深吸一口气，跟小金说，“我们走。”
    “哦，好。”
    小金临走前，非常英勇地朝朗谦远竖了个中指。
    朗谦远气得下颚都咬紧了，但却没有发作，只是看着他们俩离开。
    万嘉一路上只觉得尴尬，走进楼道时，才忽然后怕：“小金，你最近当心点，如果觉得被什么人针对了，你告诉我。”
    小金听了有点惊讶，但还是承诺了会留心。
    “刚才那个人真是翎尚的老板啊？我在新闻里好像看到过，最开始看到你，我还以为是同名呢。”
    小金看起来像是个潜心学业的人，对八卦没有那么关注，也不真的感兴趣，仅仅只是略知一二。
    万嘉尴尬地点了点头。他一贯缺乏厚脸皮的素养，想到刚才，差点都要同手同脚了。
    “那个……你别跟明明提这些事，他还小。”
    “好，你放心。不过万先生，你老板还挺难缠的唉。”
    “……他以前不这样。”
    “是吗？那他这是在干嘛？不想分手吗？”
    “应该不是吧，他……大概是我主动提分手，他不高兴了。”
    对朗谦远这样的人来说，谈一场恋爱只是纯粹的享乐和体验，甚至可能只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费。因此，万嘉一直以为朗谦远跟他在一起不过是图个新鲜，但没想到说了分手后，对方会反应这么大，还要屡次刁难他。
    他俩在一起这最后半个月是他最难熬的时候，在混乱不堪、疲于奔命的生活面前，万嘉所有想维系关系的努力，都显得杯水车薪。
    更令人难过的是，朗谦远甚至无法真正明白他面对的是什么。
    舆论重压之下，对他这样一个普通人的冲击，对他们这个脆弱破碎的小家的刺激，都太大了。而朗谦远太强大，强大到无法理解弱者，对万嘉的困境一无所知。
    万嘉心里五味杂陈，但他和小金没有熟悉到交心的地步，不想再说下去。
    好在小金也不习惯探听别人的私事，这事便就此打住，话题很快又朝万明的学习基础方向去了。
    -
    周一的翎尚又是一片低气压。
    年底大赏的风头正胜，艺人们和各家娱乐公司抢夺热搜、赚取流量的战争进行到白热化。
    而朗谦远除了开了一次全部门大会，当众拿万嘉当负面案例批评了一番“不求上进、不愿付出”之后，就带着谭总助、梁主编和二秘，飞往戛纳参加商务活动。
    这趟行程原本也是万嘉跟进的流程，知道他要在那待一周时间，本以为能松一口气。
    但是没想到，朗谦远把梁萩留在那处理事务，自己和重要合作伙伴谈完了事情，第3天就回来了。
    第81章 困局
    朗谦远回翎尚十分突然，大家都没有准备。
    他从电梯出来时，万嘉正因为“效率低、不主动加班”，正在21层被多多训斥。
    2人隔着老远，短暂对视了一瞬。
    万嘉对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感到吃惊，但也很快挪开了视线。而朗谦远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多多，到我办公室。”他甩下这句话就快步走过，留了一阵短暂的烟味。
    二秘和谭壹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经过万嘉身边时，谭壹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回楼下去。
    万嘉见多多进了朗谦远办公室，就先行下楼了。
    过了会儿，谭壹跟下来，在3层找到他。
    “唉，累死我了。本来朗总还说要去海边拍点什么素材，我以为行程很轻松，可以玩一阵的，没想到2天就把事都办完了。”谭壹说着，累瘫在万嘉办公桌的隔板上。
    万嘉笑了笑：“我也在奇怪，我记得计划是一周啊？”
    “可不嘛……说实话，嘉宝，其实朗总本来是想带你去，很多安排是打算跟你度个假之类的，所以你不去，就都砍掉了。”
    万嘉的笑变得有点生硬，不自在地低了低头。
    “你们……真就这样了吗？”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谭壹尽量压低声音问。
    万嘉恍惚了一下，才说：“嗯，大概吧。”
    “可是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啊？有什么大的矛盾解决不掉吗？”
    万嘉低着头，用纸巾反复擦拭桌面：“是我想分手。”
    “可是朗总现在对你也太过分了！这个圈子里的生态本来就很挤兑人，我们21层的人还算了解你，所以都支持你，可是其他人都是看朗总脸色做事的，对你肯定各种刁难。哦还有多多，刚才，是多多在故意找你麻烦吧？”谭壹面露担忧之色。
    万嘉抬起头，再次冲他笑道：“其实没什么，都是小事。”
    确实是小事，无非是工作上一些为难，再怎么样，他都一样领工资。万嘉很能借此安慰自己。
    “对了，你知道朗总最近有没有叫人调查我身边的一些朋友？”
    “怎么？”谭壹问。
    万嘉把上回朗谦远来，正好误解了他请的孩子家教的事说了。
    谭壹道：“哦，难怪……我那天听他打电话，在查一个研究生小姑娘，说姓金。”
    万嘉脸色不好，心里已经忍不住要骂骂咧咧了。
    他气朗谦远生的是他的气，却这么过分要去对付人家无辜的小姑娘，也害怕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和家人都无法在这里继续生活。他自己倒能忍，但家人和身边被无端波及的朋友呢？

 第68章

    谭壹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安慰他：“但是我听朗总的意思，好像只是想确认她是谁，也没有要动她的意思。”
    “怎么可能？”
    谭壹说：“我跟了他很多年，也算掌握他的处事规律了。他只是问了这人的人际关系，问了学校里对她的评价和性格特点，知道她在好几家幼儿家里当家教。之后，朗总就忽然对她失去兴趣了，没继续追查别的内容。真的。”
    万嘉还是很不放心，朗谦远在他这里已经变得不能信任。
    谭壹又说：“而且，这都是我们走之前一周的事了，如果老板真想做什么，早有动静了。”
    万嘉想了想，那一周自己几乎没见过朗谦远人，小金也如常来家里。
    “是……吗？”
    “我看老板没要做什么，只是好奇突然出现在你身边的人吧。”
    万嘉揉了揉眉心。
    他最近太累了，摊上朗谦远的事，他就有点草木皆兵。
    “好吧。”
    “别担心了。”谭壹长叹了口气。
    为了叫万嘉心里好受些，他又开玩笑说：“不过你在这倒也清净，我最近可忙疯了，累得想死。”
    “不好意思啊，因为我忽然掉链子……”
    “不是你的原因。其实别信资本家说的那些‘没你不行’的话，再忙的时候，少个人也不会地球爆炸的。我是因为最近又隔三岔五被黄总叫去帮忙，才忙不过来的。”
    “黄总那有事？”
    “嗯，他的很多商业计划开始铺开了。你看新闻没有？他刚拿下一个重要的政府项目，还有一个民用通信协议。反正，在他那儿经手的都是大事，而且……我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挺信任我，搞得我压力山大。”
    万嘉由衷道：“那不是挺好。”
    “其实，嘉宝你也是喜欢忙一点的，做一些有挑战、能学到东西的工作，对吧？”谭壹看着万嘉。
    万嘉一时语塞，没回答他。
    “在去戛纳前几天，朗总经常开自己的跑车去郊外找朋友飙车。这是他学生时代就有的习惯，心情很差的时候，就会追求极速来发泄。
    “嘉宝，我倒不是劝你们和好，毕竟老板那个性格，真不高兴了，他也就会变得挺无情的。我是想劝你，如果和他没可能了，还不如早点离开，找个好工作，重新振作起来。”
    万嘉没想到谭壹会说这些，心里很感激。
    “嗯，我是想帮大家过完年底大赏然后离职的，但是朗总不答应，也没办法。”
    谭壹微微皱眉：“朗总对你这样，其他人都会见风使舵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啧，没办法，你忍一忍，尽量别惹他。等合同到期，他也拦不住你了。”
    万嘉表面应下，心里却没把握。
    朗谦远上回提及行业津贴要退回的事，那是一大笔钱，他没有那么多存款了，根本拿不出来。而且，他还欠了朗谦远很大一笔医药费，既然说出口要还，他肯定不打算赖。
    真是好大一笔资金缺口。
    万嘉又开始琢磨着打临工，正巧这时朗谦远发消息来找谭壹，2人便先道别了。
    谭壹离开前，见图编多多又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2人打了个照面，彼此不友善地互看了一眼，都知道对方是来干嘛的。
    “也找嘉宝吗？”谭壹明知故问。
    多多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谭总助也来了？朗总刚还发火，问你去哪了呢？”
    “我正要回去。”谭壹瞪了他一眼，踩着小皮鞋“噔噔噔”跑去坐电梯了。
    多多进了办公室，装模做样捏起鼻子尖道：“西佳，你这怎么老是一股霉味？趁有新人进来，让他打扫一下整间办公室，哦还有对面那几间储藏室。”
    万嘉知道多多就是想针对他，识趣地低下头，没有反抗。
    但是柯西佳倒另有一套说辞：“这不是霉味，是我们影印的墨水味，我等会下班通通风吧。大家，今天下班都早点走哦，我们要通个风。”
    万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办公室其他人就迅速响应了。
    “……”
    多多吃了瘪。柯西佳这样的人能长期留在翎尚，自然也有他巍然不动的道理。
    多多没有继续这一话题，转而又跟万嘉交代起工作来。
    “刚才朗总说，让你迅速熟悉一下照片库，给年底选一些值得上墙的纪念照片。他指定了你来做，明天就找出来，我们上次拍的复古物料反响不错，这回准备多拍点，在下期杂志和大赏当天都用上。你就抓紧吧。”
    “好的。”万嘉猜工作量肯定不小，但也没挣扎。
    “选完就拿给我看，万一不合适，你还得重新找。”
    “……好。”
    说完，多多趾高气昂地走了。
    万嘉站在原地愣了愣神，忽然想起刚才柯西佳给自己解了围，便过去小声道谢。
    柯西佳对此根本无所谓：“没事。”
    万嘉忽然发现自己连组长微信都还没加，顿觉失礼，也惊讶自己才离开21层没多久，就连职业敏感性都丢了。
    “组长，要不您方便我们互加个微信吗？”万嘉说着，拿出手机。
    谁知道柯西佳推了推手掌：“别。”
    万嘉拿手机的动作顿时停住了，略微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组长。
    “我如果找你，就打座机，你如果不在岗，就没必要接。”
    “啊？这……”
    “你如果找我，也请打座机，我如果不在岗，你就把事搁一搁，没关系，不会有问题的。”
    “……好的。”
    万嘉默默收回了手机。
    说完，柯西佳看了眼时间，发现离下班还有半小时，便收拾了泡茶的水壶，准备拿出去清洗。
    临走前，他特意嘱咐万嘉，不要为多多交代的那些事加班。
    柯西佳说：“工作是做不完的。你早点拿给他，他就会不满意，退回来让你再找。但你要是压着时间线给他，他就来不及交差了，只能算你完成。至于找的照片够不够质量，粉丝又不知道有多少经典照片可以用，他们追求的就是个复古的感觉，不会真在意内容的。”
    万嘉听完，顿觉自己道行都变高了，因此也毫不犹豫，到点就下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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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章的朗总会比较气人（还会更气人……以后有这小子后悔的！我先匿了【躲
    第82章 多个朋友？
    冷空气一来，榕城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转眼就到零下。
    翎尚大楼的3层阴湿避光，万嘉又经常被多多刁难着去翻储藏室的纸箱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眼睛也很不适。
    期间，他很少见到朗谦远，哪怕有也只是远远看到他坐车出去。
    一个周五万嘉请了2小时假，到医院看了看肺部，医生给他拍了片子，没什么大问题，大概只是工作环境比较差导致的呼吸道感染，给他配了点止咳药。
    离开医院时他又走了侧门，在那里，遇到了一辆保姆车。
    万嘉一看这车就觉得像是明星用的那种，稍微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车后座门突然拉开，里面端坐着的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影帝罗钦。
    “万秘书，好巧。”
    罗钦今天穿着休闲西装，打理过的头发让他显得很年轻，他冲万嘉友善地一笑，温和地打了招呼。
    万嘉也很惊讶，但还是礼貌地纠正他：“罗先生好，不好意思，我现在调岗了，已经不在做朗总的秘书，您叫我万嘉就好。”
    “哦，难怪，我听我的经纪人说，最近跟我们对接翎尚大赏事宜的人换了。”
    万嘉抱歉地笑了下。
    罗钦的双眼很有特点，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显得情感饱满，正是所谓“看狗都深情”的那种。他就这样不眨眼地看了万嘉好几秒钟，在万嘉开始觉得尴尬之前，才继续对话。
    “你今天没戴眼镜，比宴会上那次好看。”
    这句突如其来的夸赞在罗钦略微浮夸的说话语调下，像是某种恭维似的，万嘉因此没有觉得唐突，只感觉罗影帝说话有点戏剧性，可能是职业病吧。
    “谢谢。我来配点药，请假时间不多，怕迟到了，就先走了。”
    万嘉说着，觉得喉咙不适，赶紧拳着手遮掩住，轻微咳嗽了两声。
    “感冒了？”
    万嘉摇摇头，但没细聊。
    罗钦又多看了他几眼：“万秘书，哦不，万嘉，你赶时间的话，我可以送你回翎尚。”
    罗钦说得很客套，万嘉起初客气地谢绝了，但罗钦又说自己顺路，万嘉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又觉得外面实在很冷，能搭个顺风车回去也不错，便还是不好意思地上了车。
    一路上罗钦询问了几句关于年底大赏安排的进展，发现万嘉对这方面已经完全陌生了，就没继续追问。
    说话期间，万嘉又咳嗽了几声，频繁地眨着眼睛。
    到后来罗钦也注意到了，露出担忧的神色：“你身体不好吗？”

 第69章

    万嘉连连摆手：“不是，我最近有点累，不是感冒，不会传染您。”
    罗钦听了大笑，说：“我没有担心这个。我是看你一直眨眼睛，又咳嗽，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情况？从秘书岗位退下来也是因为身体原因吗？”
    “额……差不多……”万嘉不方便细说，只能打哈哈过去。
    罗钦若有所思，试探问：“朗总也没让人送你来医院，怎么，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万嘉一时顿住，说不出话来。
    罗钦绅士地笑了下：“不用担心，我口风很紧的。而且，论起来你们朗总知道我跟大喜过去的关系，算是手上有我的把柄呢，我不会乱说。”
    他又打量着万嘉，看他胡乱找理由想把这个话题带过，心里有了猜测。
    于是他也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算了，这是你们的私事，我问多了你想必也很为难。那万嘉，你既然已经没在做朗总的秘书，我是不是也有机会挖一下朗总的墙角？”
    “啊？”万嘉一愣，又咳嗽了几声。
    “是这样，我刚签了几个新人，扩张自己的工作室，以前我只是单纯喜欢演戏，没有想过自己当老板，但现在什么奖都拿了，哦不，还差一个翎尚最大的奖项哈哈哈。总之，今年我迈出了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步，准备带新人做老板，还缺个合适的秘书……”
    万嘉为难地道：“我和翎尚的合同还没有到期，而且还领了翎尚的行业津贴……”
    “有限制就业条款吗？”
    “好像有。”万嘉不确定，他签合同时没有留意。
    罗钦点了点头：“没关系，其实这些都是常规操作，我们的律师可以帮忙周旋，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我这。”
    万嘉愣住。
    他原本以为罗钦是随口一说，现在他都没说违约金有多少，但罗钦却说得仿佛很认真在考虑一样，让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知道罗钦家里也颇有背景，但和朗家是比不了的，万嘉不敢再惹朗谦远不快，赶紧拒绝。
    “不不，罗先生，我没有这个意向。”
    “是吗？”罗钦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仿佛把万嘉看透，知道他不是不想走，而是不敢走。
    但是罗钦又很绅士，没有继续争取，反而善解人意地说：“那没关系，不过哪天你想跳槽的话，我的工作室邮箱是公开的，欢迎投递。”
    “好，谢谢您。”
    罗钦微微皱眉：“万嘉，你太客气了，不如直接叫我罗钦吧，也不用一直‘您’来‘您’去的。”
    万嘉有点失语。
    “其实我和你们朗总的恩怨已经过去很久了，心里也不是真的那么在意，我觉得你是这个行业里少有的不追名逐利、没有个人偏好的那种人，也在朗总手底下锻炼过，业务和抗压能力肯定没得说，所以我很欣赏你。
    “虽然我们接触不多，在我这，你算我的朋友了。我朋友不多，万嘉。”
    万嘉很意外，磕磕巴巴地说：“谢、谢谢。”
    罗钦摊开掌心，仪态放松：“我们家也算有背景，但我父母一直不赞成我在演艺圈里抛头露面，我也因此吃了不少苦，直到这几年拿到业内认可多了，才有所缓和。辛辛苦苦支撑了这么些年，我还是经常想起以前，哪怕一个小化妆师，我也点头哈腰地对人家好，对方还未必领情。这圈子里多是看头衔待人的，真能当朋友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罗钦说着，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支，询问万嘉。
    万嘉受宠若惊，接过，并主动拿自己的打火机帮罗钦一起点了烟。
    他做得很商务，但罗钦趁他低头点烟时，看他的眼神却不够商务。那双眼仿佛是在欣赏万嘉的眼睛和泪痣，又像透过万嘉，在看别的什么。
    保姆车接近翎尚大楼所在商圈，万嘉准备随时靠边下车。
    但是罗钦对司机说：“送到翎尚楼下吧。”
    “罗先生——”
    “万嘉，不要客气。”
    “额，罗钦，到大楼下你们倒车不方便……”
    在他们相互客套时，车子已经过了门口横杆，开进大楼前的广场了。万嘉看了眼车窗外，只好闭了嘴。
    罗钦的保姆车停在离翎尚大楼正门百来米的位置，万嘉下车道别，一转身，看到正坐着车准备出行的朗谦远，一只手搭着车窗，正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罗钦也看到他了，甚至礼节性地微笑着，朝朗谦远挥了挥手，大方得体，很有风度。
    朗谦远却面无表情，也没做回礼，直接关上了车窗。
    罗钦像是没感受到对方的无礼，仍然好脾气地笑着，对万嘉说：“哦对了，我这有些单独的工作机会，不知道方不方便请你帮忙？就当是零碎的兼职，我们可以事先谈好价格，我想翎尚的合同不会约束兼职吧？”
    万嘉心里一动，忽略了此时遇到朗谦远的担忧，略感激地道：“不会的，罗先生如果能给提供兼职的机会，我很愿意帮忙。”
    实际上，这个行业人员流动本来就频繁，除去个别岗位以外并不限制在外兼职。因工作性质需要，翎尚甚至是鼓励自己的员工自行开发人脉和渠道的。
    而且万嘉太需要钱了，有工作找他都不会拒绝。
    罗钦满意地颔首：“那就好。不过万嘉，再提醒你一次哦，不要客气。”
    万嘉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职业上叫习惯了。”
    “我可不信你叫朗总也这么客气。”罗钦开了句玩笑。
    万嘉倏尔想起自己以前是叫“远哥”的，但他估计往后都不会再提这个称呼了，因为朗谦远说过“恶心”。
    罗钦一双桃花眼观察着他，片刻后，说：“万嘉，我们加个微信，之后联系？”
    万嘉赶紧拿出手机：“好的，谢谢。”
    2人加上微信，互相礼貌道别。万嘉走进翎尚大楼时，没注意到保姆车在原地停了许久，才慢吞吞调转头出去。
    第83章 柯西佳偶尔做事
    年底最后一周是属于翎尚的大热周。
    一切媒体平台都在报道翎尚年度大赏相关内容，各位明星争奇斗艳，影视作品高光剪辑刷屏，更有咖位之争、互爆黑料、超话讨伐等诸多保留节目。
    翎尚的一部分奖项是为热度设立的，但也有很多核心奖项，代表着业界的肯定和未来1年内的头部位置、顶级资源，抑或是对专业从业人员的终身肯定。
    但这一切仿佛离万嘉很遥远，他的生活与手机里的热闹格格不入，十分割裂。
    自从万嘉跟着罗钦的保姆车回翎尚那次以后，朗谦远似乎找到了折腾他的新乐趣，开始频繁叫人给万嘉委派不属于他分内的工作，让他不得不加更多的班。
    另一头，巴茨拉养老院和市一医院的费用都在上涨，特别是养老院里一些莫名其妙的活动收费，让万嘉怀疑是不是朗谦远授意。
    万嘉的工作时间多半泡在储藏室和影印室，长时间戴着口罩，耳朵勒得通红，连带着神经也“突突”地疼，耳垂和手指间还长了冻疮，痒起来整晚都睡不着。
    因为更多加班，万嘉也没办法自己做饭，家里来帮忙的阿姨抱怨他回来晚、工作比约定的多等等，没出半个月就辞职不干了。万嘉只好重新找了一个收费更贵、但可以留到很晚的阿姨。
    大赏晚会当天，整个热搜都是女星们的斗艳场。
    每个人穿着华贵的礼服做着精致的妆造，由人牵着走过红毯款款入场，再在镜头前摆各种poss。男明星帮着在一旁提裙子，演出一副绅士派头。
    朗谦远今年也到场，致了开场辞。
    万嘉原本没去想这些事，但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激动地讨论着现场直播的情况，避都避不开。
    朗谦远上任后这一届大赏，远比之前搞得隆重，热度也是空前高涨。
    这其中有许多环节曾经都经过了万嘉的手安排。在前期工作中，他联络各方、敲定细节，现在看这些自己加班甚至通宵出来的成果，却与自己无关了，心里并不好受。
    没办法，他只能尽量不去看热搜，不要听别人的讨论，不大专心地埋头处理照片。
    晚上万嘉准备准时下班回家，又被多多叫住了加班。
    等加完班已经夜里9点多，一群从现场回来的工作人员簇拥着今天衣着考究的朗谦远，正要回来收拾东西，再转场赶赴庆功宴。
    三楼层低，开着的窗户边可以听到大楼门口的动静。万嘉不知不觉，站到了窗边。
    大家都说今年一切顺利，安排得很细致，每一个环节都做得很好，协调调度得也好。又说翎尚在朗总手里会更上一层楼，让时尚界和娱乐圈的风向标真正成为年底所有人的保留节目。
    万嘉微微倾身，能够看到朗谦远站在众人中间，高傲而疏离的样子。
    面对一众人或真或假的恭维和吹捧，朗谦远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淡淡地扬了扬下巴。他只说大家辛苦，给今天所有人发红包，底下便一阵欢呼。

 第70章

    21层的几个人也围在朗谦远身边，打扮得都很精心，站在离他最近处。
    他们之中大多也是头一次参加翎尚大赏，兴奋劲还没过去，叽叽喳喳讨论着现场的精彩细节。
    万嘉笔直地站着，低着头，在楼上听了会儿热闹。之后他回到工位，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等参加大赏的同事们一窝蜂地来了又走后，万嘉才去坐电梯，默默离开公司。
    -
    1月中旬后情况更糟了。
    小金因为学业放弃了万嘉这边的兼职，万嘉找不到更合适的家教，只能自己学一点启蒙知识，抽空教一教万明。
    入冬后奶奶的身体状况也急转直下，万嘉忙得顾不上，有时不得不托周兰兰帮他跟进奶奶复诊的情况。
    奶奶有时清醒异常，有时又很迷糊，总要不分白天黑夜给他打电话，内容无非是抱怨巴茨拉养老院聘请的医生开药昂贵，叫万嘉别乱听信、不要乱花费。
    万嘉才不听她的，嘱咐她不舒服就要看医生，配了药就得按时吃，钱不是问题。
    万嘉就这么连轴转了半个多月，翎尚的大赏在这段时间最是火热，他冷眼看这些热闹，只觉得疲倦而无力。
    但是万嘉也不敢多想，只能努力自我调节。
    临下班，其他人都已经走了，柯西佳组长也准备撤。
    他看了眼窗外，今天下了第一场雪，冷得不得了。他的目光转回室内，透过厚厚的玻璃镜片看还在埋头忙的万嘉，见他遮着嘴巴咳嗽了好几下，又搓了搓手指尖。
    柯西佳虽然事不关己通常不会多事，但看万嘉这样，多少有点不忍心。
    他走到万嘉办公桌边，拿起一叠整理好的照片：“又让你找老照片啊？”
    “嗯。”
    这是万嘉来了以后才开始有的工作。
    这些老照片找出来后重新影印了怀旧纪念册，作为微博抽奖的奖品，另外也在微博上发了帖子，热度还不错。
    但找照片和放回去的过程，其实很折磨人。
    柯西佳悄然叹了口气，问：“是要送上楼的吗？”
    万嘉匆忙抬头看了眼，又说：“嗯。”
    “那好，我正好要上去交请假单，帮你去送了。”
    万嘉感激地看了组长一眼：“谢谢。”
    “你今天也要加班？”
    “嗯，这个周末我有事不能加班，手头的事情都得这两天里做掉才行。”
    柯西佳点点头：“好吧，也别太晚了，注意休息。就我们这岗位，还让手底下的人忙成这样，我怪不好意思的。”
    万嘉知道不关他的事，摇着头笑了笑，说没事。
    柯西佳上班连包都不拿，此刻就带着一叠理好的旧照片和几卷底片，单手插兜，晃着懒散的步子上了21层。
    他绕过多多的工位，直接去找了朗谦远。
    “朗总，我是柯西佳。”
    “进。”
    进了办公室，他把照片给到朗谦远。朗谦远挑了挑眉：“什么意思？给我干嘛？”
    柯西佳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下一秒连连道歉：“哎呀朗总，不好意思，我替万嘉送上来的，我以为是您直接要呢。是我没问清楚，是应该给多多编辑吧？对不起对不起……”
    朗谦远瞥视了他一眼，不屑地讥讽道：“你的组员面子这么大？让你这个组长帮忙跑腿？”
    柯西佳解释说：“倒不能这么说，主要是因为这边让万嘉找了好多次照片，找得他嗓子都出问题了，我也怪不好意思的，看他今天还在忙，万一送上来晚了耽误事，他又得被骂，正好我想请您给我签请假单，就帮他带上来一下。”
    朗谦远顿了下，夹着钢笔的手指微抬，状似不经意地问：“叫他找什么照片？”
    第84章 又忙又穷
    面对朗谦远的询问，柯西佳打了个哈哈：“照片的内容我也不清楚，都是直接把任务开给万嘉的。”
    朗谦远停下手里的工作，指尖按住那叠照片，挪动着铺开看了个大概。
    “那是多多自己的安排，你拿给他。”
    “好的。”柯西佳似乎有点失望，理了照片准备走。
    “假单。”
    “哦对，我忘了。”柯西佳赶紧返回来，把请假单拿给朗谦远。
    组长请超过3天的假就需要朗谦远亲自批，柯西佳点头哈腰了半天，朗谦远的钢笔一直悬着没有落笔。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多管闲事，让自己要不到假了。
    朗谦远思索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他嗓子不好？那跟找照片有什么关系？”
    “哦，因为我们储藏室里太多纸制品和纸箱子，又是影印墨水的味道，都闷着好几年了，灰大。”
    “叫他去看看。”
    “我让他去过医院，拍了片子开了药，好像就是灰尘吸多了，也没什么办法。”
    朗谦远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淡地“哦”了一声，想了想，又说：“叫他有病就治，别影响别人工作。”
    “治也得花时间呐，他忙得经常一天下来水都喝不上一口，药也忘记吃，我看难。”
    朗谦远这次有点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柯西佳讨好地笑了下：“朗总，我知道了，会嘱咐他的。”
    朗谦远依旧没给柯西佳签字，又问起一件事：“他和罗钦私下有来往吗？”
    “啊？没有吧？”
    “是吗？”朗谦远按住了请假单，抬头问，“我怎么看他上回坐罗钦的专车来的，而且是在上班时间？”
    “哦，那次就是我看万嘉咳嗽得越来越厉害，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回来的时候，说是碰巧遇到，影帝人很客气呢，请他搭车。”
    朗谦远的脸色晦暗不明，许久没说话，过了好久，落笔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你去吧，顺便把多多叫来。”
    柯西佳顿时喜笑颜开，姿态很低地道完谢，拿了请假单飘出去了。
    -
    周末万嘉说了有事，其实是接了罗钦给的工作，和一家奢侈品品牌谈一个小爱豆的地区代言合同。
    这种事应该是由罗钦自己工作室的人来做，但罗钦说是刚签了一堆新人，工作人员里头人手不足。万嘉不在乎这些理由，只是听罗钦开了个很好的价格，就非常主动地接下了。
    罗钦提醒他当天自己不会去，对方可能不那么给面子，要多喝几杯，问万嘉是否可以。
    万嘉不怕喝酒，说自己可以。
    谈合同的当天，万嘉是随罗钦工作室一个姐姐一起去的。2人喝了几斤白的，后来又被灌了不少红的，最后是在酒店卫生间里吐完了，才回到家的。
    但是这次合同谈得很好，除原定劳务报酬之外，罗钦个人还给他封了红包。
    万嘉赚了钱，当天给万明买了进口的金果吃。
    看万明吃得高兴，万嘉给罗钦发消息，望他以后有工作多提携自己。罗钦回复他没问题，并夸他能喝、能成事。
    进入1月下旬后，忙碌的翎尚缓了一大口气。
    很多人在这段时间请假出去放松，因此公司里看上去冷清许多，工作也不忙了，到处洋溢着即将过新年的喜悦。
    今年过年在2月初，按照公司惯例是放5天假，但多数人会趁机把年休用了，放它十天半个月假，最长甚至能凑20天。
    但是这种假扣钱，万嘉肯定是不会请的。
    最近罗钦开始频繁给他类似上次的工作，自己不现身，万嘉每次都跟着他工作室的人一起谈生意，偶尔也会像第一次那样喝得过头，引发了一次急性肠胃炎。
    万嘉半夜里睡着都能吐醒，喝进去水也吐，没办法，只能自己打车去医院挂水，清晨回家，再给万明准备早餐。
    所幸这样高强度的工作状态随多多调岗有所缓解。
    有一天谭壹私下里来3层找万嘉聊天，说起这事，都觉得不可思议。
    “多多怎么突然就做副主编了？我还以为会是蓝可楠，明显梁主编更器重蓝妹妹吧？”谭壹道。
    万嘉也同意：“确实。现在新的图编定了吗？”
    “没呢，让林奇在兼任。”
    谭壹戳了戳手里的酸奶瓶子，又接着说：“图片编辑部人不多，以前多多还是会自己做些琐碎的工作的，现在林奇一直泡在拍摄现场的，哪有时间做这些，就都给底下人做了，很多人意见挺大的，估计新的图编得快点安排上来了。
    “你呢？最近怎么样？”谭壹转头问万嘉。
    万嘉笑了笑，由衷地道：“轻松多了。”
    “哈哈，那就好。”
    “我打算多接点兼职，攒多点钱，明年跟家里人回老家去。”
    之前奶奶就一直说想回老家，万嘉起初因为万明要治疗，又想万明在大城市上学，总有些不情愿。但现在万明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后续可能每年上医院复查一次也可以，万明的户口又落不到榕城来，倒不如在老家上学来得方便。
    谭淋淋听到他要走，有些难过，但还是表达了赞同。

 第71章

    “也是，朗总这样讨厌你，你能走就走得越远越好。时间长了，他慢慢就忽略你了，你也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再次提到朗谦远，万嘉下意识垂下眼睑，呼吸跟着一滞。
    “他突然给多多升职，是不是嘉奖他前段时间办事办得好？”万嘉没来由地问了句。
    这种猜测，谭壹也说不上对还是错，只能说有可能。
    万嘉便没再说话。
    2人还准备再聊一会儿，忽然楼下传来一些动静。
    谭壹朝外头探了探头：“唉？罗影帝唉！”
    万嘉一愣，也跟着朝窗外看去。
    只见罗钦穿得很正式，从保姆车上下来，一边和人礼貌地打着招呼，一边迈着步子正要走进翎尚大楼。
    罗钦今年依旧没能拿下翎尚极具含金量的最佳电影男主演，但不妨碍他上翎尚杂志封面，开启双方新的合作。
    圈内都传罗影帝和翎尚朗总之间就快要化冰了，只是没见两人一同出过镜。
    整个翎尚也对此一头雾水，没人接到过朗总的相关授意，不知道这些传闻是哪里来的。
    “罗影帝来干什么？”谭壹奇怪道。
    万嘉下意识以为他来找朗谦远谈工作，但看谭壹也很疑惑，大概又不是这样。
    等了会儿，他们听到3搂电梯开门的声音。
    罗钦的皮鞋声很有辨识度，规律而有力，踩过翎尚的瓷砖，停在万嘉办公室前。他抬头确认了门牌，才伸手叩门。
    “请问万嘉在吗？”
    万嘉一愣，连带着搭在他桌前的谭壹也懵圈了。
    “找我？”万嘉反应过来，起身示意了下。
    罗钦看到他，瞬间笑了，走进来：“我正好来拍深度访谈的物料，就问了下你办公室在哪。哝，给你送支治冻疮的药膏，我经纪人用过这个牌子，说很有效，你试试。”
    万嘉很意外，赶紧客客气气地接下。
    罗钦没有久留，和谭壹也打了招呼就走了，好像就真的只是来送一支药膏。
    他走后，谭壹还看着门口发愣，过半天才反应过来，拉住万嘉要听八卦。万嘉无语，申明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别普通朋友啊嘉宝，我看罗影帝也是一表人才嘛！”
    万嘉一愣，继而苦笑了下，说：“谭淋淋，我不想再找一个娱乐圈的了。而且我和罗钦接触下来，感觉他对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他可能只是想挖朗总的墙角。”
    谭壹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万嘉，想了半晌，说：“也是。嘉宝，我不该乱凑cp，娱乐圈的狗男人不适合你！你值得更好的！”
    万嘉哭笑不得，但心情好多了，挥了挥手里的药膏：“多谢。谭淋淋同学，该认真工作了。”
    第85章 “2位。”
    下午时，万嘉贴了一整个小组的报销材料，送去8层。
    从财务室出来，迎面碰上了朗谦远，带着一群人提前给大楼各科室送新年慰问品。
    他身后跟着刚升副主编的多多，见到万嘉，立马露出一副看乐子的表情。
    万嘉低下头，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
    多多却不打算放过他：“万嘉？又来财务室讨薪了？”
    万嘉没接话。
    因为知道老板亲自过来慰问，这层楼和上下几层都有不少员工站在走廊上等着，此时听到动静，纷纷朝这边看过来。那些恶意评判、打量的目光压在万嘉背上，像有千斤重。
    朗谦远今天穿得很亮眼，那张脸也依旧顶级。他单手插兜，冷漠地打量着万嘉。
    见万嘉刻意疏远的动作和移开的视线，他似乎也觉得无趣，冷冷道：“我以为你很忙，结果不是，有空下班接别人的活，还让人大老远给你送东西。”
    多多在一旁阴阳怪气：“有的人就是见钱眼开，没钱都走不动道。”
    走廊上不少人发出嗤笑声。
    但朗谦远听了多多刻意逢迎的话，却没显得尽兴。他的下颚绷直了，面无表情的脸像他筑起的一道铜墙铁壁。
    万嘉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搭话。
    他知道朗谦远就是想要他难堪，反驳不会有任何作用。所有人在这里陪朗谦远演一出讥讽万嘉的戏，来哄老板高兴，他也只是其中一个演员而已。
    朗谦远等了会儿，见万嘉一句话也没有，大概也觉得索然无味，便越过万嘉，去了财务室。
    万嘉松一口气，赶紧回自己楼层去。
    手头上事情不多，加上傍晚突然开始下雪，他忙过7点，便离开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今天大概运气很差，万嘉走到正门口，正好碰上多多和罗钦的经纪人各自站在自己车子边上，正在说话。
    他们也看到了万嘉。
    罗钦的经纪人一边微笑着朝万嘉打了个招呼，一边对多多说：“罗先生只是关心朋友，知道他冻疮发得厉害，正好要来翎尚，就顺路带个药而已。怎么？听副主编这话说的，好像你们翎尚的领导都不关心下属似的。”
    多多看起来不太对付得了这位年长几岁的前辈，咬了咬牙，看向万嘉讽刺道：“其他人朗总当然都会关心，不过，像万嘉这种人不值得。”
    “’这种人‘是指哪种人啊？”经纪人大哥露出商务的笑脸，反问。
    多多一时被他的气场镇住了，张了张嘴，没答上来。经纪人顺势拉开车门。
    “万嘉，真不搭车啊？正好罗钦要走，我们送你过几个地铁站，你也能早点到家。”
    万嘉摇了摇头，正要谢绝，后头移动门打开，罗钦和朗谦远各自表情不太愉快地一起走了出来。
    罗钦看到万嘉便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意来：“可惜跟朗总没谈拢，看来《花琼乐》这部电影我是没机会了，原本还想跟翎尚有更多合作呢。万嘉，下班了吗？正好一起走？”
    不等万嘉拒绝，罗钦又自然地回过头去询问朗谦远：“朗总没叫司机等着吗？要不要也搭我的车？保姆车宽敞，去哪里都方便。”
    朗谦远面无表情，显得比下午万嘉遇到他时更冷漠：“不必，我有车。”
    多多立即很有眼力见地为朗总打开车门。
    万嘉看了眼，多多的宝马比自己那辆二手奥迪可好多了，确实方便朗谦远出行搭乘。
    以前朗谦远就私车这事批评过他，看起来多多就很懂得，做得比他好多了。万嘉总是缺钱，确实不适合娱乐圈这样注重脸面的地方。
    朗谦远没有看万嘉，迈开大长腿，上了多多的宝马。
    万嘉原本要婉拒罗钦好意的话这时候也卡在嘴边，略显尴尬。
    罗钦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一边说让他跟自己坐中间排就好，一边自己先弯腰进了保姆车里。万嘉不好再拒绝，也上了车。
    罗钦询问万嘉去什么地址，万嘉只说了一个离家比较近的地铁站的名字。
    路上，2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但气氛也不算很尴尬。后来万嘉先开了口，谢他送来的药膏。
    罗钦笑着摇摇头说不用跟他客气。
    万嘉这才问起刚才的话题：“《花琼乐》是翎尚投资的新剧吗？”
    他自从离开21层，基本上就完全不知道公司的工作安排了，只能靠听说和猜测。
    “对，是一部小说改编的古装群像，打算要拍三部曲，导演编剧班底非常强大，我想要一个角色，也算做是跟朗总的翎尚破冰的首部作品，但是他否决了。”
    万嘉怀着歉意暗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才谈崩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别自恋了，他应该没这分量。
    “那太可惜了。”
    罗钦苦笑了一下：“我就差翎尚一个大奖，如果和翎尚的关系缓和，明年也许有机会拿奖。”
    这是他的荧幕标志性动作之一，笑时带着遗憾，充满故事感。万嘉在电影里看到过一模一样的，不得不感慨这真是一张特别适合大荧幕的脸。
    万嘉配合着叹了气。
    罗钦话里在暗示朗谦远干涉奖项归属，如果换做是以前的自己，也许会替朗谦远申辩，说他不会计较干涉这种事。但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不方便多说。
    “不说这事了，下周有空吗？”罗钦问。
    万嘉询问是什么工作。
    “倒不是工作，是有个很重要的饭局，规模不大，但是来的人都是业内重要人物，是我托了家里帮忙才组起来的局，你如果以后找工作需要认识些不同方向的人，可以一起来。”
    万嘉愣了下，略微犹豫。
    他其实不太想继续留在娱乐圈，但又担心万一以后有变数，要是不得不留在榕城，他的花销又不小，总得找工作。
    罗钦接着解释说：“我跟你提过我和家里关系不好，最近2年才缓和。这是家里头一次愿意帮我，请了好几位国家级的演员和导演，还有国内几个有来路的制片人和资方，机会难得。”
    万嘉有点好奇，问：“你可以借此拿到好的资源吗？”
    “当然，不过我的志向一直是好莱坞，国内的顶级资源到手后，还是要争取到海外发展。”

 第72章

    万嘉点了点头：“哦哦。那谢谢你了，到时候我多喝几杯。”
    罗钦笑道：“那你可得把家里地址告诉我，不然你喝个烂醉，我只能给你扔车上过夜了。”
    万嘉又有些犹豫。
    经历过朗谦远的事后，他已经变得过分谨慎，哪怕罗钦说他俩已经是朋友了，他也不敢轻信，也不太想一下子交际过深。
    想了想，万嘉想到了家里请的阿姨时常睡得很晚，也有自己的代步车，应该能加点钱让她来接自己。
    “不用了，家里有阿姨可以来接我的。”
    罗钦也没坚持，说那样就好。
    “还有别的工作吗？我这周末暂时没什么事的。”万嘉又主动问。
    罗钦愣了下，继而笑说：“万嘉，你真是不论在哪都这么拼命工作啊。我今天过来你们那个办公室，感觉其他人都很懒散，谭助理也来找你聊闲话吧？这样的氛围你还闲不下来？要是我工作室里那几个懒骨头能跟你学学就好了。”
    万嘉不好意思说自己缺钱，总怕罗钦也觉得他穷酸抠门，只好陪笑说：“趁年轻多赚点。”
    “这样加班又打工的，不累啊？”
    “我吗？我还好。”
    说完这话，万嘉忽然有点聊不下去。罗钦说如果有工作机会就联系他，他也只是感激地道了谢，没有继续交谈，转头看向车窗外。
    大约是万嘉一直以来都在埋头苦干，突然有人这样问他，他才觉得已经十分疲倦。
    他不是不会累，只是不敢停下来，也不敢细想累不累的事。怕万一想太多，有一天会撑不住，一旦停下来，就再难坚持了。
    雪越下越大，路上车子本来就多，一下雪能见度低，都开得格外缓慢。
    保姆车在晚高峰堵了会儿，半路上罗钦提出先一起吃个便饭垫垫肚子，万嘉谢绝了。
    万嘉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觉得罗钦大约是送自己的路上肚子饿了。
    “要不就送我到这儿吧，前面那条路更堵，我从这里下车，步行也方便的。”其实不算方便，这里离地铁站和家里小区都有2公里左右，公交又堵又难等，怎么走都很尴尬。
    但是万嘉和罗钦之间关系总是很客套，他不太好意思多麻烦人家。
    罗钦还以为是万嘉因堵车等不及，便和他道了别，放他半路下车。
    万嘉离开温暖的保姆车，走进风雪里。
    他走了几步，经过一家高档私房菜馆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朗谦远，独自站在店门口。
    恰好这里的积水和雪化成了冰面，万嘉心思不在走路上，脚底一滑，摔在了台阶上，磕得腰部侧后方的骨头生疼。
    万嘉龇了下牙，下一刻，就看到朗谦远正看着他。
    朗谦远穿着修长干练的呢大衣，里头系的是一根很出彩的红底暗纹领带，还特意戴了宝石胸针，比刚才下班时更精致。
    在呢大衣领子的保护之下，是朗谦远那张冷淡寡情的脸，扫了地上的万嘉一眼，转头走进了店里。
    万嘉挣扎着爬起来，听到朗谦远说：“2位。”
    第86章 他会为钱找我吧
    万嘉磕伤了腰，但因为今天说好陪万明学成语，只能先咬牙忍着。
    可万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皮得停不下来，一边学习一边在叔叔身上上蹿下跳。一个不留意，万明搂住万嘉的脖子，挂在了他背上。
    万嘉被他扯得发疼，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
    万明听到声音，疑惑地跳下来：“叔叔？你怎么了？”
    万嘉赶紧摇了摇头，笑着掩饰过去：“没事。明明，别跳了，我们认真学一会儿就睡觉了。”
    “哦。”万明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黏了过来。
    万明有很多奇怪的脑洞，会把一些成语理解出非常好笑的意思来。万嘉专注在孩子身上的时候，能短暂忘掉工作中那些排挤和针对，就像他照顾保护万明的同时，万明也在治愈他。
    学到快9点，万明开始专注不了了，万嘉就催促他赶紧去睡觉。
    他看着孩子躺进被窝，乖乖闭上眼睛，又在边上坐着陪了会儿，才独自回到客厅。
    此时客厅里悄无声息，他为了省电只开了一盏节能灯，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静谧空寂。万嘉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实在难受，坐起来用手机里的镜子检查后腰。
    那个位置磕出了一点淤青，此前因为他疼出汗来粘了一后背，此时就觉得发凉。
    他反复看了会儿，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准备把衣角放下来。
    “叔叔。”这时候，万明突然从卧房门后出来了。
    “明明？你怎么还没睡着？”
    万明朝叔叔小跑过来：“叔叔，你是不是受伤啦？我就知道！你还想不告诉我呢！”
    万嘉一愣，没想到这小屁孩这么敏锐。
    万明颠颠地跑来，轻手轻脚窝到万嘉身边，抬头朝他咧嘴一笑，腼腆地可爱：“叔叔告诉我呗，告诉我。是这里吗？”
    万嘉只好揉了揉腰：“嗯，下班路上摔的，有点痛。”
    “医生说跌打损伤用红花油！”
    万嘉被他笃定的语气逗笑：“应该没那么严重，不用涂。”
    万明歪着脑袋想了想，厚厚的发顶擦过万嘉小臂，毛茸茸的，像只小动物。
    “那我帮叔叔揉揉。”
    万嘉忍着笑，说好。
    小孩子手脚都还很迷你，给万嘉揉的时候动作也特别轻，万嘉只觉得痒，忍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缩起来笑，让他别揉了。
    叔侄俩笑了好久，万嘉才收住：“好了明明，已经很晚了，你该去睡觉了。”
    “那叔叔不痛了吧？”
    “不太痛了。”万嘉点头。
    万明便满意地站起来：“那太好了，叔叔晚安。”
    说着，他干脆利落地亲了叔叔一口，自己跑回房里了。万嘉带着笑意坐了会儿，叹了口气，等万明肯定睡熟后才缓慢地起身去洗漱。
    -
    临春节前一周，有个新出道的年轻男艺人开始频繁出入翎尚。
    谭壹又被叫去黄总那帮忙，万嘉失去了这段时间唯一愿意来找他聊天的朋友，对这个新人也知之甚少。只知道朗谦远亲自接见的他，还偶尔带他出去吃饭。
    新来的图编是空降，可能因为刚接手的原故，成天拉着整个图编部门开大会。
    万嘉接触几次下来，察觉到对方也有些针对自己。
    这位新图编倒没再让他去翻过旧照片，而是会在开会时总点他，或是安排些p图之类根本不属于他们小组的工作给他。这些工作内容虽然不折磨人，却也很需要时间，他会经常性地因此加班。
    不过工作中的刁难无非就这些琐事，万嘉很擅长适应，也自觉比之前在多多手下时好多了。
    这天中午，万嘉手里头谭壹那张饭卡用空了，只能去附近便利店买份盒饭应付。
    他又看到朗谦远衣着考究地坐上多多的车出去。
    万嘉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才走进便利店。
    ——可能是和最近那个艺人吧，好像叫晨阳，才刚从戏剧学院毕业。
    万嘉转头自嘲了一下，责令自己别想这些与他无关的事了。
    他买完盒饭后坐在便利店里吃完，回到办公室打算继续忙交给他要p的几张照片。
    正巧工作系统后台提醒他本月工资单已出。万嘉顺手点开来看了眼，数字比他预想的要低很多。
    他自从调过来之后，就不再拿一秘的绩效和奖金了，外加少了各类报销和津补贴，拿的本就比原来少。但这个月少了更多，还因“重大工作失误”，明确经由朗谦远本人签批，砍掉了全年奖金。
    年终奖本该在翎尚员工的收入中占很大比重。
    万嘉坐在电脑前，对着这张工资单愣神良久，说不出话来。
    -
    当天晚上罗钦换了一辆自己的私车来，接万嘉一起去晚上的重要饭局。
    罗钦告诉万嘉：“我在后备箱里准备了点伴手礼给到场的客人，等到了地方要麻烦你帮我一起搬一下。”
    万嘉说：“没问题。”
    他腰上的伤其实还没好，淤青变成了很醒目的深紫色，一碰就疼。但是罗钦给了他很多工作机会，他当然也想投桃报李，所以对罗钦一直很客气，罗钦提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今天又降温，万嘉穿了件短款毛衣搭配风衣外套，下车时，因巨大的温差瑟缩了一下。
    罗钦笑他：“这么怕冷？”
    万嘉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搬的东西多吗？”
    “十几件吧，我们一起搬，很快的。”罗钦打开后备箱。
    “就放到酒店前台，我等会嘱咐他们收好，等吃完饭客人临走前我会自己来送。”
    万嘉边脱了外套，边动手：“好。”
    后备箱里是十几份包装精美的手提礼盒，东西有点重，万嘉提了下就猜出来应该是酒之类的。他心想，还好罗钦叫上他，不然他自己可没这条件在业内刷脸熟、送人情。

 第73章

    搬运时，万嘉的毛衣难免撩起一截，露出后腰的淤青。
    第87章 宿醉后遗症
    看到这块淤青，罗钦起初吓了一跳：“哇！你这怎么了？”
    “啊？哦，没事。”
    万嘉赶紧扯下衣角。他知道此时淤青的颜色很触目惊心，但实际上没有那么严重。
    “你这像是撞哪了弄的，多久了？”罗钦关切地问。
    万嘉见搪塞不过去，就说自己小半个月前在下班路上摔了一跤，磕在台阶上。
    “能磕到后腰，你也是挺厉害的。”罗钦语气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又说，“我住的地方附近有个很出名的中医馆，我帮你去开几贴膏药吧。你这样养很难养好，看着太吓人了。”
    罗钦说得很自然，也不带过分越界的关心，万嘉起初不太好意思，但罗钦很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说别跟他客气，万嘉只好道了谢。
    这晚上万嘉喝了很多。
    一个制片看上去挺欣赏他，得知他做过朗谦远的秘书，更是夸他有前途。罗钦示意他和对方喝几杯，万嘉便赶紧上前。
    之后一桌人都喝开了，有个投资人拉着万嘉，往他杯子里灌红的白的黄的，最后灌出来一杯不知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万嘉也忍着喝下去了。
    见他愿意喝，几个业内的大佬很高兴，都说愿意提携小辈，问他是不是想演戏。
    他早就喝晕了，勉强撑着桌子站着，摇了摇头。他大舌头得解释了一番，也不敢表现出自己缺钱，只说自己很想找好的工作机会，希望各位大佬能赏光。
    大家都哈哈大笑，投资人用力按着他的肩膀，酒气熏天地直道：“好说好说。”
    酒桌上，有所求的人都各自忙碌。罗钦带了万嘉来，但也没太管他，同样在一旁喝得天昏地暗，说话都不利索。
    万嘉稍微去吐了会儿，回来时，看罗钦摇摇晃晃又站起来，去跟一位导演敬酒。
    万嘉踌躇片刻后，悄悄走出了包房，躲到外头去透透气。
    有朗谦远在的酒桌也喝，但没那么夸张，所以即便他有心理准备，此刻还是忍不住觉得不适。可是他明明打定主意要远离娱乐圈，但现在没钱，什么契机都不敢轻易放过。
    一桌人喝过了零点，每个人都像解锁了心里的恶魔，哭的喊的，丑态百出。
    万嘉喝得胃里顶不住，酒精下肚时已经失去了感觉，过一会儿，全吐出来。罗钦也没好到哪里去，已经站都站不起来，还伸手去给一个导演递火，没力气了就直接坐在那人腿上。
    恍惚间，万嘉环顾一圈，想到一群脑满肠肥的猪围着食槽抢食的样子。
    但这群人在娱乐圈被众星拱月，多少大大小小的明星艺人都对他们趋之若鹜，能同桌喝上一杯都值得他们拼命。
    而罗钦像是那种会为了好剧本拼命去抢的人，这也是这个圈子的固有生态，只是万嘉天真，少见多怪。
    他疲倦地闭上眼，自己的鼻腔里呼出温热带酒精味的气息，让人头疼，也令人厌恶。他找出手机来，告知打好招呼要来接他的阿姨，把自己送到就近的便宜宾馆里过一夜，免得吵醒万明。
    阿姨回消息询问他什么时候能好，万嘉也说不上来。
    他想了想，起身去找罗钦。
    罗钦根本不听他说话，反而很反常地捂住了万嘉的嘴，整个人凑了过来。
    万嘉没想到一直很有分寸感和距离感的罗钦会忽然动手动脚，躲着想去拉下他的手。不过，罗钦好像也只是在发酒疯，才失去了社交礼节的约束，实际并没有想对万嘉做什么。
    罗钦的手掌盖住他的鼻梁以下，大着舌头，说话颠三倒四：“你这样、像，哈哈，最好！”
    “……”
    在一位导演走过时，罗钦放开了万嘉，端着酒杯就勾了过去。
    到最后，万嘉喝倒了，迷迷糊糊间很多细节都记不清，只记得席间其他人都有人关照送回，罗钦的家里人也到了。他自己在酒店饭桌旁睡了会儿，又吐了几次，撑着最后那点破碎的意识，给阿姨打电话。
    -
    第二天万嘉头痛欲裂，从宾馆简陋的床上醒来。
    他感觉到有点低血糖，胃里也很不舒服，原本想找个地方先吃点早饭再去上班，但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迟到了，只能作罢。
    毕竟现在自己什么都不做也要被扣工资，如果让人抓到考勤的把柄，不知道会怎么样。
    万嘉忍着难受来到办公室，柯西佳一见他，立刻说：“图编叫你过去一趟。”
    “哦，好。”
    万嘉反应还有点迟钝，慢半拍地放下东西，前往21层。
    到那之后，图编眼神古怪地看了他2眼，才说：“昨晚上熬夜了？”
    万嘉没反驳。他知道自己脸色不好，不过喝多了酒和熬夜也没太大区别，没什么好解释的。
    图编便讥讽道：“万嘉，我知道你丢了秘书的岗位心里不爽，但是也不能摆烂吧？第二天是正常上班日，前一晚再放纵也不能影响工作，你说是不是？”
    万嘉没力气说话，只能低垂着脑袋听训。
    “昨天朗总问我，你有没有去找过他，我就准备叫你主动去他那报个道，可能他有事交代。结果你猜怎么着，交给你的工作还没做完，晚上8点，你人已经不在工位上了，哈！”
    万嘉老实地点头。
    图编无语，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最后只好不多说什么，只说：“你趁朗总还没去开会，现在去找他一趟，问问他有什么事。”
    万嘉反应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犹犹豫豫地看向朗谦远的办公室。
    好巧不巧，朗谦远正好开门走出来。
    他起初似乎没看见万嘉，挥了挥手里的材料：“蓝可楠，数据用错了，重做！”
    “啊？不好意思朗总，我马上改！”
    在蓝可楠跑过去接出错的材料时，图编站起身大声问：“朗总？您昨天是不是找万嘉？我把他叫来了。”
    朗谦远这才侧头看过来。
    一时间整个21层都静了下来，昔日里万嘉熟悉的同事们屏息凝视，相互偷偷对视。
    万嘉猝不及防，局促地抬头和朗谦远对视到一瞬，立即又低下头去。而不知为何，朗谦远也沉默了半晌。
    过了好一会儿，朗谦远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我听错了，以为他来找过我，所以问一句。”
    “哦哦。”图编连连点头。
    原来没什么事。万嘉在心里松了口气。
    朗谦远又看了他几眼，才转身回办公室。
    “那我先回去了。”万嘉小声跟图编说。
    得到允许后，万嘉准备去按电梯，被多多出声制止了。
    多多从自己位置上走过来，捏着鼻子一脸嫌弃：“你这身上怎么一股酒味啊？等会新合作的那个艺人晨阳要过来，你走楼梯去，不然熏到客人。”
    万嘉胃里绞痛得厉害，语气不善道：“我刚上来的时候已经坐过这部电梯了，不好意思哦。”
    多多翻了个白眼：“那我得赶紧叫人在电梯间喷香水了。”
    说着，多多让人停运了电梯，又额外叫来2个保安守在另一部电梯口，不让万嘉使用。
    万嘉不想跟他在这耗下去了，只好去走楼梯。
    他走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到第几层了，越走头越晕得厉害，胃痛更加明显。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大楼里的暖气烘上来都没什么用，只带来闷得窒息的感觉。
    又坚持了几层，万嘉在某个瞬间神情恍惚，一脚踩空，摔下了楼梯。
    第88章 自知之明
    万嘉大概只晕了几分钟，后被几个呼叫他的声音喊醒。
    他挣扎着睁开眼，见到8楼的几个财务和正好闻讯赶来的自己的组长柯西佳。
    平日里总是为难他的几个财务此刻也被他吓到了，人命关天，都紧张地围着他。有人在一旁打了急救电话，又转头来宽慰他等会儿救护车就来。
    万嘉还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脑迟钝而混乱。
    过了会儿，21层几个人也下来了，万嘉模模糊糊听到多多吐槽他前一晚不知道在干什么，叫他别猝死在翎尚的大楼里，给朗总添麻烦。之后大约谭壹和蓝可楠几个人怼了他，他又闭嘴了。
    万嘉被杂乱的声音刺激得头疼，还很眩晕的大脑处理不过来，吃力地闭上眼，歇了会儿。
    救护车到后，几个人把他抬上了担架，运进车里，挂起点滴。
    他被人安排入院后开了不少药，后来又补液加挂了葡萄糖水，晕乎乎睡到夜里。醒转时，病床边上只有柯西佳在。
    “组长？”万嘉开口说了句话，立即被自己干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柯西佳见他醒了，说：“你休息吧，我请示了朗总，他允许你休3天带薪的病假。等会晚上我去住院部给你开单子。”
    万嘉知道柯西佳从不加班，一时间很惭愧：“不好意思，麻烦你。我应该明天就能好了，只要住一晚就行。”

 第74章

    柯西佳见万嘉不愿意住院，便劝他出院后在家休息2天，再回去上班。万嘉答应了。
    之后，柯西佳安慰了他几句，又检查了挂水瓶子。
    万嘉坐起来一些，喝了点水。此时他脑袋清醒许多，也有一点后怕，暗暗告诫自己下次不能这样喝了，如果他一出事，万明和奶奶就完了。
    柯西佳说：“医生看病例说你喝酒喝出急性肠胃炎不是第一次了，你是很缺钱吗？在外面自己接生意？”
    “我……”
    柯西佳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说：“嗐，我瞎问问，不要紧张。”
    过了会儿，他起身给万嘉剥了根香蕉递过来，说：“谭总助刚过来了一趟，送了点水果和牛奶。听他说，朗总挺生气的。”
    万嘉无言了一会儿，冲他笑笑：“嗯，我知道了。”
    “我觉得朗总可能是气你有困难不找他，反而去找罗影帝。”
    万嘉听了觉得有点可笑，他和朗谦远之间关系的恶劣程度应该超出了柯西佳的想象。如果自己去找朗谦远，大约会被嘲讽几句，再扣一笔奖金。
    柯西佳陪他到夜里8点多，之后林奇收工了，过来接班守夜。
    林奇依旧是那个打扮精致的帅大叔样子，身上带着男士香水和香烟的双重味道，看上去忙碌、疲倦，又混合着亢奋的情绪。
    他说：“今年的新杂志有很多准备工作，前三期安排得非常满，已经能预定爆款了。要是你还在21层就好了，开新杂志真的很有意思。”
    万嘉听得不无羡慕，想了想，又无奈地苦笑了声：“我是没机会了，你们加油。”
    “唉，谭总助经常要跑黄总的生意，多多升职后新来的图编也才刚接手，你也不在，又临近新年人手不足，我看梁主编和蓝妹妹成天忙得跟陀螺一样。本来我来之前，她们都说要一起来看望你，结果又被朗总听个正着，骂了一顿。”
    万嘉垂下头，轻声说：“你告诉大家别为我说话什么的，他现在正讨厌我，越说他越火大，对大家不好。”
    林奇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但是想到这是在病房里，又松了手。
    “朗总也是无情，我们在拍摄现场那些人听说你从楼梯上摔下去都吓死了，他还面无表情的。谭总助跟他汇报你在医院还没醒，他又冲谭总助发了通脾气。”
    万嘉听得神情疲倦，缓慢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说：“要不我明天就回去上班吧。”
    “不用吧，不是说给你批了假了？又不扣你钱，该休就休，管他生不生气的。”
    “他说不扣钱，你信吗？”万嘉无力地苦笑着，和林奇对视了一眼。
    朗谦远想为难他可以有很多理由，万嘉应付不来，干脆不多休息了。回去上班总不会再惹得他不快吧。
    晚上，万嘉跟阿姨通了电话嘱咐了几句，很早就睡了。
    第二天起来时他的精神好了很多。林奇去帮他办出院手续，他自己收拾好东西，很早离开了医院，回了趟家，后准时到公司上班。
    柯西佳见他来了，很惊讶，但看他样子恢复得不错，便帮他在系统里销了假。
    上午，柯西佳没给万嘉安排什么工作。
    万嘉切了点水果盘子来分，又叫了奶茶，感谢大家照顾自己。他让林奇帮忙给21层几个朋友悄悄送去，随后带了一些去8楼，感谢那些曾经对他并不算好的财务部的同事。
    朗谦远对他的态度很明白了，这时候还愿意伸出援手的每个人都值得万嘉千恩万谢。
    但是好巧不巧，他从财务室出来，在电梯里遇到了正要下楼出去的朗谦远。
    电梯门打开时里面只有朗谦远一个人，见到万嘉，他脸色很不好看。万嘉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准备道个歉等另一部电梯，却被朗谦远叫住。
    “万嘉，能搭上这几个人的船，不容易吧？”
    第89章 口不由心
    朗谦远有时也烦自己人脉太广，一些并不想知道的事，也会有人非要来告知一声。关于万嘉的消息积压在心里，令他如鲠在喉。
    万嘉听到这话，看来朗谦远已经知道自己去了罗钦撺的酒局。
    他猜朗谦远应该要训话了，便低着头，沉默地听着。
    朗谦远看他这样，莫名就更来气了：“你觉得我朗谦远是什么人？给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出了翎尚，也别想再在这个行业任何地方继续混。罗钦能给你什么？他也不过是个高级商品而已。”
    确实，在朗谦远眼里，人可以完全不是人。
    面前这个男人已经准备砍断他所有的退路了，万嘉只觉得自己刚缓过来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似的，手微微发抖，腿发软。
    这就是资本的快刀，他以前见识过多次，只是没斩在自己身上时，不觉得有那么恐怖。
    朗谦远好像只需要轻描淡写一通电话，就能把他的整个人生推向地狱。而他哪怕再奋力挣扎、反复爬起来，也没什么用。
    他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他没办法，他得为了万明撑着。
    万嘉没敢抬头看朗谦远，只是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朗总。我只是怕失业。”
    朗谦远很明显顿了下。
    电梯门很快就要阖上，朗谦远快速伸手按住了按钮，沉吟片刻后，面色不善地道：“进来。”
    “您先下吧，我坐下一趟。”
    “叫你进来。”
    “……”
    万嘉无奈，只能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万嘉有种逼仄恐怖的错觉，这里空间太狭小，而朗谦远身上海洋香水的味道很难忽略。
    就像咸咸的海水涌入，被危险和窒息包裹。
    所幸方才的话题结束了，朗谦远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发作。
    身后的目光似乎在打量他，过了会儿，干巴巴地说：“不是说给你带薪假了，没养好来干嘛？”
    万嘉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半天没说出话来。
    转眼电梯就到3层了，万嘉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朗谦远瞥了他一眼，说：“出去吧。”
    “不好意思，朗总。”万嘉小声说完，飞快逃出了电梯。
    -
    除夕当天不放假，但大多数人都只来打了个卡就下班了。
    万嘉前几天生病落下些工作，这时候还在扫尾，整个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安静中也显得孤独。
    过了会儿蓝妹妹拿着薯片从外头探了探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嘉宝，我也准备开溜了，过来看看你。”
    万嘉笑笑：“你们21层也忙完了？”
    “嗯，昨天下午就都收工了，下一阶段的事等正月15之后再说。”
    蓝妹妹一边把零食分给万嘉，一边跟他聊八卦：“你听说了吗？朗总过年要带那个新人晨阳，去亚马逊河玩丛林冒险。”
    万嘉愣了下，旋即摇了摇头。
    “说是明年那部大投资的新电影《花琼乐》，有一大半是我们要捧的新人，因为是群像剧，要有好多男演员，这次这个晨阳是投资人比较看好的吧，朗总也有意捧他。”
    蓝妹妹咔嚓咔嚓吃着薯片，继续说：“这部新电影的导演编剧都很不得了，据说他们准备把整个演艺圈待爆的咖全塞进去，赌这群人里总有一个能爆的，哈哈哈哈。”
    万嘉很久没接触这些事，听得有点感兴趣了，问：“翎尚自己也要捧新人？”
    “嗯，好几个呢，我们都在分析是不是为了抢明年罗影帝的资源。”
    “啊？为什么这么说？”万嘉没听明白，这件事跟罗钦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些男生基本上跟罗影帝一个戏路的，明年有个饼，说是好莱坞的电影选角，要一个会打戏又会细腻感情戏的大荧幕演员。现在那边对罗钦有点意向，但觉得罗钦咖位太大，他们更倾向于找个素人，或者是行业新人。不过也难说，罗影帝今年势头不错。”
    万嘉早听说罗钦想去好莱坞发展，如果他家中愿意支持，也许这次他能圆梦。
    蓝可楠看了看万嘉，压低声音说：“嘉宝，你和朗总到底是怎么了？这是完全没可能了吗？”
    万嘉看她来憋了半天了，笑了笑，说：“嗯，我们不合适。”
    蓝妹妹颇为惋惜，想了想，又说服了自己：“也对，你看朗总一转头就有新人了，太过分了！你别要他了，要他还不如要罗影帝呢。”
    万嘉哭笑不得：“别瞎磕cp。”
    “罗钦真人好像比电视上帅一点，嘉宝，不如……”
    “蓝宝，没有的事，绝无可能！”
    “啊……可惜。”
    蓝可楠又咔嚓咔嚓吃了会儿，说：“柯组长也不错。”
    万嘉一口唾沫噎到自己，咳了半天。
    蓝妹妹哈哈大笑，才说：“嘉宝，你自从来了3层，整个人都闷变形了。别这样，快过年了，高兴点呗。”
    万嘉看蓝可楠是故意逗他，能感觉到来自21层小伙伴们的关照实在难得，他便笑了笑说“好”。

 第75章

    几分钟后，蓝可楠准备走，说：“我先回家吃年夜饭了，新年快乐，嘉宝。”
    “新年快乐。”
    万嘉笑着回她，送她到电梯里，转而慢慢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回到办公室。
    这几天阿姨不在，他线上买了点菜，打算忙完手头的工作，接上奶奶一起回家，给她和万明也整一桌除夕的年夜饭。
    买完菜后，他刷了刷微博，看到热搜上挂着一条朗谦远的词条，后面跟着晨阳的名字。
    万嘉指尖犹豫了片刻，点进词条。
    一入眼就是狗仔拍的2人在机场一同买咖啡的照片，还有一段自远处拍摄的短视频。
    视频里，朗谦远拿着一块款式眼熟的方糖手表，状似随意地给了晨阳。晨阳接过时的表情很惊喜，对着朗谦远十分感激的样子。
    万嘉看完又重播了一次，之后沉默许久，关掉了微博。
    第90章 佳节
    万嘉接了奶奶回出租房。
    他拿出2个包裹，大的给奶奶，小的给万明：“新年礼物。”
    拆开包，是一大一小2件红色毛衣。
    “哇！谢谢叔叔！”万明激动地跳起来。他虽然是男孩子，却很喜欢新衣服，有新衣穿就高兴起来了。
    奶奶很久都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重孙，现在手里拿着毛衣，就站在边上看着他。
    万明一伸胳膊，就把毛衣套上了，跑去照镜子。
    万嘉扶了下奶奶的肩：“奶奶，你也试试。”
    “哦，好。”
    老人家也是觉得许久没和家里孩子过节，不大熟练地套了衣服，冲万嘉腼腆地一笑。
    万嘉轻声说：“等明年我们找时间回老家。”
    “好呀。”奶奶说着，忽然露出为难的表情，“囝囝，我没给你备礼物啊。”
    万嘉愣了下，又说没事，他是大人不要礼物。
    “奶奶，我去炒几个菜，你看着点明明。”他说完一头钻进了厨房里。
    他烧了至今学会的所有菜，其实都是万明爱吃的，再加一个小火锅。开饭的时候祖孙三人围着氤氲的蒸汽，窗外很远的地方在放烟火，一家人边吃边看，竟然也真的有种新年的美好。
    奶奶吃得不多，乐呵呵地：“以后你工作不忙了，多接我来一来啊，小囝囝我来带。”
    万嘉笑着应了。
    其实他也在想着如果从翎尚离职后，是否接奶奶出来和自己住。只是真要这样的话，必须得考虑换房子的事了。
    “小囝囝什么时候上学啊？”奶奶点了点万明。
    万明一听，也来劲了：“上学？我要上学！什么时候可以去啊？”
    万嘉说：“大概明年下半年，明明可以去读个预备班了。”
    “好耶！”
    等万明再大一点，要考虑他上小学的事，万嘉却还没拿定主意是否留在榕城。他看了看奶奶，觉得奶奶老了许多，她一定很想回家……
    “奶奶？”
    “唉？”
    万嘉犹豫着问：“你是不是想住回老家去啊？”
    奶奶弯起眼角笑了：“我想和你们住一块儿，哪里都行呀。”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万嘉双眼瞬间泛起一圈水雾。
    他小声宽慰奶奶：“那等我换个工作，轻松点了，带奶奶和万明回老家看看，然后……明明要上学了，我们一起住，搬个家。”
    “搬家啊？你钱够不够呀，嘉嘉，别为难自己啊。”
    奶奶几乎不叫自己名字，难得听到儿时的乳名，万嘉有些晃神。
    他笑了笑：“没事，我会考虑好的。”
    榕城房价不便宜，最好一批的学校万明肯定是上不了了，而且照本地政策万明没办法跟着他落户，只能做别的打算。
    摆在万嘉面前的路有很多条，只是每一条都算不上好，也绝对不轻松。
    万嘉愁了会儿，但想到一家人可以一起生活，又觉得生活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过不去的。
    饭后他收拾了很久，把没吃完的东西放进冰箱，又去盯着万明老实洗澡。
    临睡前，万明笑得十分鸡贼，拉住万嘉非要贴过来。
    “干嘛呢，小屁孩。”万嘉拿他没办法，忍不住笑话他。
    万明乐得小脸都扭了，凑他耳朵边说悄悄话：“姥姥给我红包啦！”
    万嘉一愣，看万明的小手偷感十足地摸出一个小包给他看。这个不是商店里卖的那种正经红包，是用红色塑料袋当成彩纸，手工叠的，红塑料袋还是他买菜拿回来的。
    他一时觉得又好笑又难过，不知该怎么说。
    万明倒是什么烦恼也没有。他开心地闹了会儿，计划明天上超市去买零食，又说压岁钱要用一半存一半，下次给爸爸妈妈过清明节，他要用自己的钱买那种最漂亮的贵价花束。
    万嘉陪了他一会儿，等他睡着才回自己的卧房。
    他今天不打算睡这里，只是进来看看。果然在枕头底下一摸，摸到一包同样用塑料袋包起来的小红包，里头是200元现金。
    也不知道奶奶平时把现金藏在哪儿。这年头很少用到现金了，万嘉都没见她掏出来过，忍不住发笑。
    他把红包收好，然后拿出备用床铺，开始换床具。
    整理好后，他去叫奶奶来洗漱，睡他房间，自己睡在了外面沙发上。奶奶一开始不肯，万嘉粘着她撒娇，她就听话了。
    到了夜里，万嘉躺在沙发上睡不着。
    客厅的窗玻璃不够隔音，会听到远处传来沉闷的烟花声响。他试了会儿，放弃了早睡的念头，拿出手机来刷。
    过节了收到不少祝福语，有些是工作伙伴群发的消息，也有真心实意打了一堆字的朋友。他自己早前也发了些，现在跟几个熟识的朋友一一回复。
    回完全部新消息后，他下意识往下拉联系人名单，在看到沉底的朗谦远的名字时，停了许久。
    今天朗谦远应该带着新出道的艺人，已经到亚马逊雨林了。
    那支方糖手表他不合适，应该让更能让朗谦远开心的人来戴，这是没错的。去亚马逊探险，听起来就比普通的约会好玩一万倍，这也是肯定的。
    为什么他还是很难过呢？
    万嘉犹犹豫豫地想，群发的短信要不要勾选朗总，迟疑间，微信又提示他收到了新消息。他点上去一看，这次是罗钦亲自给他发了一段语音祝福。
    罗钦那头听上去又在酒桌上，很是热闹，罗钦本人也很清醒，应该没有喝多。
    万嘉谢过，和他多聊了几句。
    他说他在家宴上，又说明年还是想争取一下翎尚的资源，万嘉只好说自己可能没什么办法帮他，他也完全没介意。话题简短进行了几句，之后罗钦没再发来，万嘉也没再聊。
    -
    万嘉的新年过得单调但也算快乐，和奶奶说说话，一起摘菜，看住万明不准他偷吃薯片，偶尔下楼一起散散步，大多数时间就在厨房里从早忙到晚。
    到了夜里，他难入睡，干脆用更多时间接一点漫画平台的私活。
    社交平台上关于朗谦远和新晋小生晨阳的消息天天都在更新，每天都有新的话题、新的热度。万嘉不再有勇气点进去看了，其他同事发来一些相关话题，他也没有多聊。
    春节假期很快结束，万嘉没有请年假，因此年初八就准时回去上班。
    朗谦远是到元宵后一天才回来，回来第一天拉全体部门负责人开了大会，之后整个翎尚突然像一部巨大的机器开始启动一般，又繁忙起来了。
    电影《花琼乐》的几个年轻演员都和翎尚有很亲的关联，时常被经纪人带着过来拍物料、上杂志，有时乌总监会亲自接见他们。
    这其中待遇最特殊的当属晨阳，自和朗谦远单独去过了新年之后，就成了翎尚的常客，也是微博热搜和各大时尚媒体的宠儿。
    万嘉在公司不同的地方见过朗谦远带着他，朗谦远身边不跟着秘书，晨阳身边也不带经纪人。
    晨阳本人个子很高，只比朗谦远矮小半个头，爱穿宽大的运动t恤和阔腿裤，外头套中戏的冬季校服。年轻人从头到尾一身金属风配饰，唯独手上一支腕表风格不同，让人觉得小酷哥也有点甜。
    万嘉有次多看了2眼，抬头时才注意到朗谦远也在看他，他才惊觉自己越界，匆匆离开。
    市场上各家公司也陆续开工，回到忙碌的对接状态。
    罗钦带着团队在3月初来拜访了一次，朗谦远起初不在，是乌总监接见了他们。
    但听说翎尚对他态度冷淡，看起来是没打算合作，更不愿意分一点资源给他。罗钦根本不气恼，从乌总监办公室出来，一拐弯去了3层万嘉那儿。
    他和万嘉闲聊，问及合同什么时候到期，又关心了一下万嘉腰上的伤。
    “腰疼你得多坐会儿，晚上拿热毛巾敷一敷。这种伤不容易好，青紫的那么一大块，可能内出血了。”
    “没事，我……”

 第76章

    万嘉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尴尬，正要敷衍过去，门口传来朗谦远不悦的声音。
    “罗先生，和我的员工这么熟了？”
    “哎呀，朗总。”罗钦露出热情但很商业化的笑容，转身走过去，主动伸手。
    朗谦远没有理会他的手，只是视线从万嘉头上移开，冷漠地道：“和我们乌总监聊过了？”
    “是啊，看起来我还是没什么机会啊，哈哈。”
    朗谦远似笑非笑地阴阳了一句：“可惜。”
    “没关系的，下次再找机会吧。朗总，我过来跟朋友打个招呼，正打算走呢。”
    “那就不留客了，慢走。”
    罗钦回头冲万嘉挥了挥手，脚步悠哉地走开了。万嘉头皮发麻，感觉空气中有种令人窒息的不安因子。
    但是朗谦远没有发作，连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直接走了。
    万嘉充楞片刻，忽然了然。
    他在心里笑自己自作多情，现在朗谦远已经不在乎他了，当然也不会再骂他。
    --------------------
    大家新年快乐！
    下一章朗总要来个大的（他的成长经历和社会地位根深蒂固地造就了一些人格缺陷，只能说这位哥仍需拷打）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溜了溜了>l<
    第91章 最错的一集
    最近几天《花琼乐》开机，就几乎霸占了整个热搜画面。
    朗谦远如最初计划的那样把全娱乐圈待爆的咖都送了进去，拍群像高光戏，谭壹说他这是纯拼运气，就不信一个都不爆。
    剧还没拍完，就通过路透视频先爆了几个长相优越、武打动作赏心悦目的小生。
    大家都在说罗影帝出道时也走差不多的路线，后来慢慢靠一张充满故事性的脸，接起了情感和文艺类的戏，才拓宽了戏路。翎尚捧的这几个小生，看起来都是在复刻他的老路。
    不少媒体拍到罗钦一周内往翎尚跑了3趟，纷纷猜测罗影帝此刻肯定正失意伤神，求着朗总和他握手言欢、不再针锋相对，但其实人家只是到3层露个脸，往往“顺道来送东西”，待几分钟就跑了。
    周五时朗谦远在会上，听副主编多多说起这事，脸色就不太好看。
    下班后他换自己的跑车在赛道上跑了几圈，还是一肚子火。万嘉和罗钦说话时的神情总在眼前，还有他们话里暗示的亲密关系。
    他沉默地从赛车道出来，驶回市区，把晨阳叫出来陪他喝酒。
    朗谦远确实挺欣赏晨阳，但只是出于一个娱乐公司的老板看未来可期的明日之星那种欣赏。晨阳也很识趣，在他面前一贯表现地开朗大方，但不过分贴近。
    他带晨阳出现在一处繁华商业广场的高档酒馆，不远处有狗仔明晃晃地拍照，他原本从不在意这种事，但莫名想到万嘉，还原地顿足了一瞬间。
    喝酒时朗谦远始终沉默，晨阳看出他心情不好，就自顾自说一些剧组里的趣闻来活跃气氛。
    2人一杯接一杯喝到11点多，酒馆里氛围很静谧，余下不多的客人之间都小声说着话。晨阳反复看了朗谦远好几次，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搭过去。
    “朗总，要不我……”
    “啪。”
    朗谦远不客气地甩开了他的手，一双凌厉的双眼不悦瞪向他，把他吓得瞬间定在原地。
    “抱歉。”晨阳立马收回了手。
    朗谦远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旋即拎起外套随意一搭，说：“我去结账，你可以走了。明天我会让乌总监把下月封面人物故事的邀请函发你经纪人。”
    这是把翎尚杂志一个月里最好的资源给晨阳的意思。
    晨阳当即站起来道谢。但朗谦远没有多的表示，结完账，推开门就走了。
    朗谦远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只好又把在紫荆港待命的司机叫来接自己。
    等车时他不想碰到晨阳，便绕着整条街散了会儿步，在一条河边看着繁华的金融中心夜景抽了几支烟。
    后来车来了，他坐上去依旧保持着低气压，整个人浸泡在酒精味里。
    “朗总？”
    朗谦远听到司机喊他，才动了下：“嗯？”
    “是直接回紫荆港吗？”
    朗谦远沉默良久后，报了万嘉小区的名字。
    司机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好的。”
    -
    恢复上班后，万嘉就没时间同时照顾好奶奶和万明了，因此几天前把奶奶送回了巴茨拉养老院。分开前，他们约定过几个月就接她回家。
    现在家里又只剩下了万嘉和万明。
    万明的新老师还没着落，万嘉说是要让他去上学，现在也还耽搁着。
    万明天天呆在家里无聊，等万嘉下班回来，就缠着叔叔疯玩。现在他倒是玩累了，四仰八叉地一摊，倒头就睡。
    万嘉自己忍不住揉了揉腰，疲倦地长出一口气，轻手轻脚走出了侄子睡的小房间，带上房门。
    这时候万嘉本应该也赶紧去休息才对。但他独自站在无人的客厅待了会儿，忽然就抓起烟盒和打火机，想去阳台上抽支烟。
    不过他刚走出几步路，就有人敲门。
    已经深夜了，敲门的人用了很大力气，万嘉吓了一跳，怕吵醒小孩，赶紧跑过去看情况。
    从猫眼能看到是朗谦远。
    万嘉愣了愣神，正犹豫着，朗谦远又用力敲起来，在深夜的楼道里异常刺耳。他没办法，只好开门。
    门才一打开，朗谦远就迫不及待跨步进来。
    万嘉站得不算近，也能闻到他身上混杂着浓烈酒精、烟草和男士香水的味道，眼神看上去很倦似的。
    不过在朗谦远身上瞧不出酒醉的样子，他站得挺拔，目光始终聚焦在万嘉脸上。
    屋内只开了盏暖黄色落地灯，光线很差。2人好久没有这样见面，起初都沉默地站定在原地，都没反应过来似得对视了很久。
    过了会儿，万嘉不确定地问：“你……没事吧？”
    朗谦远盯着他看，脸色渐渐变得青白冷峻，血丝遍布的眼眶里酝酿着暴风雨般的情绪。万嘉直觉他此刻火气很大，又莫名其妙不知为何。
    “朗总？”
    朗谦远听到他又这样叫自己，一副铁了心跟他划清界线的样子，便冷冷地笑了下，问：“罗钦今晚在这吗？”
    他其实不是想来说这件事。但他今天喝酒时，觉得自己格外孤独，想到罗钦说的那些话，就酸得要爆炸。他的心脏也像颗酸话梅似的，挤出来的呼吸都引他不适。
    万嘉被他问得一愣。
    朗谦远接着说：“他肯留宿你这破屋子吗？还是带你去他的豪宅？”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跟他——”
    “哦，那就是没留宿了。他天天来找你，谣言满天飞你也没拒绝他，他送你回翎尚都是大大方方，我还以为你都不介意跟他同进同出，肯定对他更不一样，是吧？”
    万嘉都听不懂这醉鬼在说什么胡话。
    乱七八糟的逻辑和完全听不出醉意的冷静口吻，是朗谦远喝多了的表现。
    “朗总你误会了，我没有——啊！”
    万嘉是想解释，但这句“朗总”似乎戳中了来人的肺管子。朗谦远突然压上来，利用自己身高体型的优势，把万嘉困在墙角。
    万嘉被他压在冰冷的墙边，他的手臂横在胸前，用的力道让万嘉觉得肋骨都快折了。
    “你们怎么上的床？他知道你喜欢的姿势吗？也会像我一样吗？”
    明明是很好听低沉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万嘉手脚冰凉，心脏都忍不住颤抖。
    “没有……我没——”
    “不过你腰都受伤了，也不方便吧？”
    万嘉不敢置信地看着朗谦远。这张脸近在咫尺，半边暖黄的光线晕染出英俊之外，另半边阴影处只剩下刻薄。他知道朗谦远在有意羞辱他。
    万嘉沉默地定在原地，听了很多句这样的话。
    他没有反驳，不想和一个醉鬼吵架，更不想惊动万明。他也不想惹怒自己的老板，这只会让自己往后的日子更加难过。
    朗谦远说多了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停了会儿，忽然又上前要吻他。
    “——朗谦远！你别发疯，你……”万嘉挣扎着，压低声音想制止他。
    朗谦远却是此刻情绪上头，什么都听不进去，力气很大地抓着万嘉接吻，很快解了他的皮带往下拉。万嘉吓得猛往后缩，但背后就是墙壁，他逃不开，也推不动人。
    朗谦远忽然又温柔了些，请求的语气说：“别躲我了。”
    但是万嘉真的被他吓坏了，知道一墙之隔就是万明睡觉的小房间，他根本无法接受朗谦远忽然这样对他。
    朗谦远见他非要躲，就更不高兴了，反倒愈发激烈。
    这是一场没什么爱意的强迫。
    因为万嘉的反抗，朗谦远最终只扯松了万嘉的腰带，衬衣的一角被拉出来，微微向上翻。万嘉曾经很喜欢的那双手此刻隔着衣料，无情地控制着他，违背他的意愿。

 第77章

    万嘉慌乱中拽着裤子，狼狈不堪，终于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啪”得一声在夜间听上去格外响亮。
    2人都愣住了。
    朗谦远瞬间酒醒了大半，看眼前人的嘴边被自己咬破出了血丝，眼神屈辱又惊惶，先是害怕地看着边上房门，又赶紧回过头提起精神提防自己的样子。
    万嘉整个人都在发抖：“朗谦远！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给我滚出去！”
    他看上去脆弱无助，但却很坚定的样子。
    朗谦远也觉得委屈。有些事他总是想不明白。
    “是吗？为什么？因为罗钦能给你更多吗？你明明都可以来找我。”
    “跟罗钦有什么关系？！他当我是朋友，不像你，当我——当我是——”
    万嘉说不下去，胸口剧烈起伏着，越说发抖得越厉害。
    “我当你是什么？说来听听。”
    万嘉说不出来。
    他刚才气头上想说朗谦远当他是玩恋爱游戏的玩具，但是万嘉这个人本性就容易心软，他知道朗谦远这样的身份地位，把爱情当玩具很正常。错的是他们根本就不合适。
    朗谦远看他良久，忽然按在他胸口的手往下，握住了他的腰窝。那里还有呈现冷紫色的淤青，摸起来有点肿胀发热。
    万嘉瑟缩了一下，又开始躲避他的手。
    “这就是罗钦把你弄伤的那块地方吗？”
    万嘉气炸了，压抑着声音想掰开他的手臂，可根本挪不开分毫。
    “不是他！你个傻x！这是你弄的！”
    朗谦远一愣，还真站在原地回忆起来：“我应该没干过这么狠，每次我都很照顾你。”
    “不是，你——”
    朗谦远不想听他说话，觉得他一张嘴，说出来就都是拒绝自己的话语。也许下一刻，还要说罗钦有多体贴。
    他知道罗钦在情人们之中的口碑很好，这些话他以前不屑一顾，现在却格外不想从万嘉嘴里听到。
    所以朗谦远又去咬万嘉的嘴唇。
    万嘉被他弄得头皮发麻，不断推拒着，喉咙里想呼叫又只能压着，不断吞咽流下的口水，发出短暂哽咽的声响。
    2个人的气息剧烈纠缠到了一起。
    朗谦远伸出牙，在万嘉嘴唇上咬出了更多的血珠子，又转而舔了舔。万嘉的唇瓣很软，带很浓的血的味道。
    他忽然说：“怕疼吗？”
    万嘉抖了一下。
    “以前你每次都不说，但弄疼你一下，你就皱眉头了。”
    “别说了……”万嘉再次推了朗谦远。
    这一回他轻易推出了半只手臂的距离。万嘉想趁机往屋里逃，但朗谦远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别走，万嘉……”
    拉扯间，万嘉没能站稳，顺着力的惯性，一下子重重地被甩在了木地板上。
    见他的后脑差点要撞到墙角，朗谦远下意识伸手。
    不过万嘉还是摔了个结实，脑袋隔着朗谦远的手掌，也觉得生硬的疼。朗谦远倒像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垂眼看着他。
    万嘉全身疼得眼冒金星，朗谦远也顿在原地好一阵，过了几分钟，他才抽回被万嘉垫在脑后的手。
    2人之间有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
    万嘉缓了口气，小心地挣扎着爬起来，一边护住自己身上。
    他不明白朗谦远为什么非要这样羞辱自己。他在混乱中整理衣服，感觉脸上怪怪的，一滴水掉下来时才发现自己在哭。
    朗谦远迟疑片刻后，松开了按住万嘉的手。
    他站起身，被灯光晕染得不再那么凌厉的眉眼看向地上坐着的万嘉，目光中有着某种容易让人误解的情绪。
    万嘉充楞片刻后，迅速移开了视线。
    空气安静了会儿，朗谦远忽然说：“抱歉，我本来只是想——”
    话没说完，他忽然打住，仿佛对万嘉说不出口。之后，他又毫无征兆地转头就走了，和突然来时一样无礼。
    万嘉缩在角落里看着他离开，鼻尖发酸、心脏抽痛着猛跳，好半天才费力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不明白朗谦远这是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明天、后天……未来每一天会怎么样。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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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最后一次【匿
    第92章 心慌意乱
    朗谦远回到车上，阴翳的双眼看不清情绪，但司机直觉他心情不好，不敢胡乱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倦怠地说：“回紫荆港吧。”
    “好的，朗总。”
    朗谦远修长的指节交握在一起，偶尔神经质般捏紧又松开，反复了一路。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在意万嘉，喝那么多酒，在万嘉面前失去理智。刚才万嘉看他时慌乱无措的样子太扎眼了，朗谦远都不愿意回想。
    今天大概真的吓到他了。
    朗谦远开始怪自己大晚上喝太多，但想到哪怕自己什么也没做，万嘉也还是拼命要离开自己，就又烦躁起来。
    他打开人事部门负责人的微信，问：“万嘉还没有对工资提出过异议吗？”
    对方回答：“朗总，暂时没有。”
    “如果他提起，你安抚住，让他直接来找我。”
    “好的。”
    “还有，他要提出任何申请，都让他直接找我。合同期快结束时你亲自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准备好材料来见我。”
    “就算不续聘也找您亲自办理吗？”
    “对。”
    “好的，我明白了。”
    朗谦远为自己寻得了安慰和保险的办法，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很长的气，像是放松了些，却仍然感到不安。
    -
    第二天一早，朗谦远赶回朗家本部处理一些领域内资金的撤出，同时重新安排新的合作，并做相应交接。
    随着黄蒲晟在内地生意铺开、身份抬升，和他交好又手握敏感外资的朗谦远就成了几方关注的对象。朗谦远按照和朗红瑞约定好的，要把自己的手脚完全脱离开朗家所有事业，也要展示自己独立于家族之外的实力，给双方一个安心。
    之后几天朗谦远都在埋头忙这些事，和黄蒲晟也约了几次饭局。
    年前他和黄蒲晟约谈时，就已经感觉到好友身份的变化，因此还特意隆重对待。那次他搭了多多的车去取定制的宝石装饰，然后在私房菜馆门口，遇到了万嘉。
    是从罗钦的保姆车上下来的万嘉。
    万嘉有点狼狈地摔了一跤，鼻子冻得发红，一脸尴尬的表情。
    他摸着真心说实话，觉得万嘉摔倒的样子很可爱。但在那时朗谦远没有很冷静，他只是想，万嘉和罗钦进展到哪一步了，为什么不直接送他到家。
    是不是那个时候直接把他带走，和他吵一架，能阻止罗钦接近他。
    朗谦远思考时表情晦暗不明，边上等着谈生意的人也拿不准他是不是对这次的协议内容有不满，互相对着眼神，考虑是否再做让利。
    等所有合同、协议、补充备忘全部谈妥签好，朗谦远去了趟黄蒲晟的新办公楼。
    这栋楼还是朗谦远帮忙选的址，目前大楼还没竣工，但已经可以进去参观，考虑办公室布局了。
    黄蒲晟见他又一个人来，加上这几次见面时朗谦远的心情明显不佳，忍不住猜测：“你的万秘书呢？”
    朗谦远不愿多谈，耸了耸肩：“调岗了。”
    黄蒲晟懂了。
    他早知道万嘉调岗，问的并不是工作的事。
    不过看朗谦远毫不关心工作的样子，黄蒲晟心里也有数，评价说：“比我以为的时间更短啊。”
    朗谦远看了好友一眼，没说什么。
    “其实我觉得，万秘书除了好看，也是娱乐圈里少有的性格比较踏实认真的人，可惜你和他差得太远了，他什么倚仗都没有，在你身边应该很难。”
    朗谦远装作没有听到。
    黄蒲晟见他真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聊，也只好就此打住。
    之后，黄蒲晟换了个话题：“这次回朗家怎么样？你爷爷那一脉失势，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
    “嗯。”
    “听说所有直系都回来签文件了，见你爸妈了吗？他们近况如何？”
    朗谦远寡淡的眼神扫了一眼空旷的楼道，无所谓道：“看到他们了，没去打招呼。”
    那些人他根本不在乎。
    朗谦远缓慢地想，其实他从没有经历过脆弱又不成熟的年纪，对他来说，应对家里发生的一切一直都不难。
    但是和万嘉相处过以后，朗家就显得很不宜居。
    万嘉给过他的某种微妙不同的情感，他其实从未拥有过，以前也从不觉得缺失。现在万嘉说要收回，不再给予了，他才感到愤怒和不满。
    所以他欺负万嘉，想要万嘉回头。
    朗谦远垂下眼睑看了眼皮鞋尖。锃亮、尖锐，帮助他增加外表的攻击性。但万嘉未必喜欢这样。

 第78章

    朗谦远越看越烦躁，面无表情地答复着黄蒲晟的话，一边在心里反复想，罗钦到底到哪一步了、这个人有哪里比自己好、他和万嘉怎么熟悉起来的。
    以及下次再去，万嘉会不会不让自己进门。
    他觉得万嘉肯定不是真心喜欢罗钦，但是也害怕，是不是万嘉也并没有真心喜欢过自己。他想问万嘉，又始终问不出口，喝了酒才下定决心。
    结果还是搞得一团乱。
    朗谦远不太专心地和黄蒲晟沟通了一些小事，主要还是参观办公楼，准备尽快完工验收。
    结束之后，黄蒲晟本来提出一起用午餐，朗谦远谢绝了。
    因为他发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不在意那天夜里做的事，没法控制自己去想万嘉。内心的不安需要他做些什么，来证明错误还来得及被纠正，破碎的关系还能够修复。
    他直接回了翎尚。
    刚回到21层，二秘和其他人就来报告工作，都被他暂时推拒了。他独自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伸出手抓住桌上的内线电话。
    他的手指在话筒上按了许久，才沉重地抓起来。
    朗谦远拨通了万嘉的内线。
    信号提示音响了很久那头才接起来。通话开始时，朗谦远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万嘉。”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才轻声应了他一声：“朗总。”
    朗谦远尽量柔和地说：“现在方便吗？来我办公室一趟行吗？”
    他决定与万嘉开诚布公地谈判。
    第93章 词不达意
    朗谦远最拿手的就是商业场合那一套东西，万嘉决心要走，他没别的办法，只能先靠刨析利弊来谈判，把人留住再做打算。
    但在万嘉进办公室的瞬间，他就觉得难熬。因为万嘉看上去实在太紧张了。
    自他们分手以后，万嘉没怎么来过这儿。
    此刻他整个人绷得很紧，站在离朗谦远很远的地方，小声请示。朗谦远只好假装正在检查一份紧急文件，叫他稍等。
    朗谦远低着头看起来就不那么有攻击性了。
    万嘉等着等着，慢慢克服了想赶紧走掉的念头，目光不自觉开始打量这间办公室的不同。
    在现在这间总裁的办公室里，原本放着一支绿萝和永生花的花瓶已经被名贵花器代替，桌上放着一种标榜为英国皇室所用的水果糖，装果糖的玻璃碗都显得精致剔透，沙发上放着一束鲜花，茶几上还有一份没动过的早饭。
    万嘉听谭壹说起过，这些东西都是晨阳送的。
    谭壹总以为他还会想听这些事，其实他不太想知道。
    光是听描述其实没什么概念，真的看到实物，才会觉得确实是贵重又用心的礼物。那朗谦远为什么不尽情开始下一场恋爱，非要来反复报复他呢？
    万嘉想着，手指尖又不自觉掐紧了。
    朗谦远抬头时发现他在看什么，一时也有点语塞。
    他赶紧解释说：“准备叫二秘处理掉的，暂时放在那了。”
    万嘉收回视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
    过了会儿，朗谦远试着用平淡的口吻说：“还打算离开翎尚吗？”
    万嘉攥紧了拳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但是朗谦远看出来他的意思了。
    “你要想清楚，留下来或者归还行业津贴，只能二选一。我记得我当时给你开的是最高一档，是……”
    “18万，加上我欠您的医药费，一共37万4千8，我都记得。”万嘉忽然出声了。
    他说得语速有点快，像是要着急说完，又像是早背熟了：“我都会还的，只是……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不能。”朗谦远也很快拒绝了。
    万嘉有点急了：“我没办法短时间弄来那么多钱的！你要我去卖血卖肾吗？还是——”
    朗谦远愣了下，说：“我没有让你做这些事。”
    他缓了缓语气，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留下来，不用把行业津贴吐出来，也不急着还我钱。”
    万嘉没有说话。
    朗谦远见他不为所动，便加重谈判的筹码：“你带着老人孩子，是很被动的，你没得选。一旦离职，还要根据竞业协议不能在相关行业公司任职，罗钦带你去喝再多酒，你在这个行业都待不下去了。而其他行业你能做的无非几个通用岗位，想赚快钱很难。你要是续约，我会考虑给你调岗加薪，你不用担心。”
    万嘉被他赤裸裸的威胁逼得说不出话来。
    朗谦远一定是非常厌恶他，处理掉了他在这间办公室留下的一切，却又不肯放过他。
    那天来家里发酒疯时也一样，看他时一脸嫌弃的样子，说一些羞辱他的话，随意地玩弄他。
    而现在，又拿他的家人和工作来为难，笃定他“没得选”。
    “怎么样？”朗谦远又问。
    万嘉不敢再和他起冲突，只好迂回着说：“我考虑一下。”
    朗谦远见万嘉松口，也没有步步紧逼，让他先去忙吧。万嘉便赶紧退出去。
    走到门口时，朗谦远忽然又叫住他：“万嘉。”
    “……”
    “那天……我弄伤你了吗？”他看着万嘉，目光看起来心软又犹豫，没说出口的话还有很多。
    而万嘉没看他，只摇了摇头。
    朗谦远见他不愿意谈这件事，也知道自己理亏，只好作罢：“算了，你走吧。”
    万嘉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
    中午时，二秘来询问朗谦远午餐的安排。
    朗谦远想了想，说：“不用了，我去食堂吃。”
    二秘吓了一跳：“啊？需要我现在通知食堂准备……”
    “不用，我没胃口，应付一下而已。”
    二秘这才松了口气：“好的。”
    他跟了朗谦远很多年，因为能力一般，就算万嘉让出了位置他也没坐上第一秘书的位置。不过，以他对朗谦远的熟悉，很快又觉得朗谦远特意跟他解释一遍很古怪。
    二秘又偷看了老板一眼，没敢说话。
    -
    朗谦远忙完后换了身运动装，自己去了食堂。
    他看到万嘉正在排队打饭，便也排了过去。
    万嘉看到他时整个人顿了半拍，下意识退后半步，视线也很快移开。朗谦远知道他想躲开自己，没有戳穿他，只是站在他后面，保持了礼貌的社交距离。
    二秘电话提醒过朗谦远要来用餐，食堂打菜的员工一见他，就把留给他的饭菜端了出来。
    剩下一碗小份鲫鱼豆腐汤，打菜员告知万嘉没汤了，转手把最后这碗放在了给朗谦远的餐盘里，准备给老板端出去。
    朗谦远却伸手拿走了汤，放在万嘉的餐盘里。
    万嘉呆在原地，直到朗谦远走开了，才慢吞吞刷完卡，去找座位。
    食堂里用餐的人很少，朗谦远坐在那里显得格外突出。
    万嘉找了一圈，看到自己的组长柯西佳独自在用餐，赶紧走过去。坐下时，万嘉惊觉自己心跳都在失速。
    “万嘉？你嘴唇好白，是不是不舒服？”柯西佳关切地看着他。
    “没有，我……有点饿了。”
    “那你还来这么晚，赶紧吃吧。才拿这么点菜，够吃吗？”
    万嘉用的是谭壹的饭卡，总是不好意思用很多，所以点很少的菜。他点了点头说够吃，柯西佳便也没说什么。
    2人吃饭时都再没别的话聊，不像别桌的同事们相互交谈。
    柯西佳其实已经快吃完了，他又扒拉了几口，碗里就都空了。万嘉虽然努力追赶，也没能赶上他的速度。
    柯西佳吃完就准备走。
    餐厅空旷，朗谦远就坐在不远处，还在优雅地吃菜，目光时不时往他这儿飘。
    万嘉忍不住低声请求：“柯组长，能不能等等我，我很快吃完。”
    柯西佳有点惊讶，但也答应了，重新坐下来等他。
    “谢谢。”
    万嘉松一口气，加快了用餐速度。
    第94章 雨季
    翎尚的天说变就变。
    梁主编提出离职，朗总似乎早有准备，也没有挽留，转而提了蓝可楠当代理主编，又把乌裕宁直接提任商务部总经理，替自己做大部分的商务决策。
    原来的副主编多多不知为何被调去新刊当监制了，失去实权，便是明升暗降。
    多多被调离核心后，脾气坏了很多，经常和林奇产生冲突。
    林奇有时烦不胜烦，就来3层找万嘉一起抽烟吐槽他。
    万嘉听多了，有时候想偷笑，因为他发现林奇天天有新内容要槽，却从没打算换成自己的下属去和多多对接。
    多多是个性格很差的人，但听说他对林奇坚持了许多年。每次林奇交女友，多多就买醉、剃发、加班一条龙，等林奇分手，又生龙活虎继续追人，如此反复，确实毅力惊人。
    2人就这样保持着古怪的平衡，从胡芸岚女士的工作室，到被朗谦远带来翎尚，已经过去许多年。

 第79章

    万嘉对此保持缄默，眼观鼻，鼻观心。
    另外，8层财务部门的姐姐们对万嘉也变了态度，自从上回目睹他摔下楼梯，她们似乎变得友善许多。
    她们让万嘉把那些在自己部门里报不了的单子拿过来，放进其他部门报销。
    万嘉起初觉得不好，但她们非说是朗总默许的，万嘉看她们这么努力找理由帮自己，想想自己也确实急着筹钱，就没推辞。
    他算了算跟翎尚的合同到期日，又在罗钦的帮助下接过几次私活，赚得算是很可观了，但还不够。
    这阵子万嘉想到欠款就神经紧张，支撑到距离合同到期还有大半个月，实在没办法，万嘉只能想到向罗钦求助。
    大概是罗钦在万嘉面前始终表现得得体又大方，万嘉面对他时，明显觉得更像是寻常的朋友，没什么心理负担。
    万嘉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说：“我想从翎尚离职，但是要给一笔钱，我现在自己攒了一些，还差大概15万，能不能……”
    罗钦很快反应过来，主动接话：“这是小事，我借你吧。”
    万嘉赶紧说：“不好意思！我会尽快还你，我很快去找新工作，有了钱都优先转给你。”
    罗钦放松地大笑了几声，摆摆手：“我又不在乎这点钱，你急什么。对了，你侄子上学的事搞定了吗？”
    万嘉惭愧地挠挠头：“有点难。”
    万明是万嘉的养子，过继时户口还在老家，按照榕城地方规定孩子只能跟着母亲方面落户，万嘉为此跑了几趟办事处也没解决。
    所以到最后，万明只能作为外来户口，去争取一些私立学校。
    但榕城的私立学校无一不卷，学费高昂不说，对学生的选拔也苛刻到了极点，万明从小到大的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里，根本没学过什么知识，也没有才艺，面试都过不去。
    不巧最近奶奶也身体欠佳，巴茨拉养老院匹配的医护团队很好，但费用也水涨船高。
    万嘉日常发愁，但也只能埋头赚钱。
    罗钦看了看他满脸愁容的样子，试探着问：“你怎么不去找朗总帮忙？”
    “他不会帮我的。”万嘉迅速地说。
    罗钦的表情松了下，又很快关切地说：“没关系，我可以帮你。离职的资金我近期就转给你，孩子上学的事我问问看家里有没有办法吧。后面你如果找工作困难，也可以告诉我，我来给你想办法。”
    “谢谢你……哦对，我给你写个借条。”
    罗钦笑道：“不用了，我信得过你的人品。而且这个圈子里我朋友不多，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万嘉真心实意地感谢他，想到钱的事暂时得以解决，着实松了口气。
    罗钦知道他缺钱，这之后就更频繁地给他提供一些临时工作机会，甚至什么剧组需要个不露脸的群演，罗钦也会问问他要不要去。
    而万嘉也肯拼命，不挑工作，给钱就去。
    只是朗谦远最近不知发什么新的疯，总会时不时出现在食堂，有时也会在电梯或公司楼下遇到。朗谦远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他身上，总是搞得他很紧张。
    《花琼乐》的拍摄期只有短短2个月，之后晨阳从剧组出来，又时常跑翎尚来。
    朗谦远也很支持他，很快又亲自帮他挑选了几个特别好的本子，把他的工作一路安排到了明年。外面八卦声四起，都说朗总对晨阳这才是真爱。
    但同事们跟万嘉说这些时，万嘉的反应叫人觉得无趣。
    蓝妹妹开玩笑说他这是“封心锁爱”了，其实他只是太累，闲下来只想睡一会儿，说话、做表情都觉得吃力。
    即将失业带来的焦虑感时刻如影随形，有时他开始觉得神经胀痛，夜里也难以入睡。
    他不想这种精神状态下还要应付朗谦远，因此只能尽量避开，不去21层看朋友们，不去食堂用餐，下了班也会尽快走。
    期间罗钦偶尔会让自己的保姆车来翎尚，可以捎他一段路。
    万嘉起初还觉得不好意思，但罗钦态度随意自然，还会解释自己是从什么地方结束什么工作顺路过来，仿佛只是朋友之间的举手之劳。而且罗钦一来，他就不会莫名其妙总碰见朗谦远，也算是好事。
    万嘉没有多想，很快就习以为常。
    过了半个月，榕城进入雨季。
    今天已经临近五一小长假，翎尚大多数部门忙得昏天黑地，只有柯西佳那个小组全员到点下班。
    朗谦远站在自己办公室窗边，一边听谭壹口述工作安排，一边看万嘉撑伞走入雨中。
    万嘉大概是刻意在躲他，好多天没在食堂见到人了。所以前几天朗谦远找了个理由，让图编部门开过一次大会。
    在会上见他，只觉得他似乎整个人暴瘦了一圈，精神很差，一副累坏了的样子。在同事中坐着，话也很少，寡言到近乎自闭的地步。
    此时朗谦远看了一会儿，发现罗钦的保姆车又来了，大剌剌停在翎尚大楼的正门口。
    万嘉收伞上车时，从车里伸出一只养尊处优的手，绅士地帮他接过了伞。
    朗谦远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面的一个自己在说就是罗钦让万嘉这么累，另一个自己又说万嘉的疲倦好像是全身心的疲劳，不是因为罗钦。
    他还来不及细想出结果，罗钦车对面的角落就有镜头的闪光，不知道是哪个报社或者营销号的记者，对着保姆车一顿猛拍照。
    偏偏罗钦车上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瞎，对此完全没有感知。
    朗谦远脸色阴沉地看着了好半天后，咬了咬牙，打断谭壹的叙述。
    “让保安把门口偷拍的人带进来，让二秘出面，盯着他把拍的照片都处理掉。”
    朗谦远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了。谭壹迅速反应过来，知道肯定又有人在偷拍万嘉和罗影帝，立即应声去办。
    谭壹回来后，告知他已经办妥。
    “这件事别跟万嘉说。”朗谦远觉得自己本不需要管这么多闲事。
    “好的，朗总。”谭壹本就没打算说，如果万嘉真要选择罗钦，谭壹可不想再拿老板来给他增加心理负担。
    之后朗谦远依旧站在窗前，喝着咖啡，很长时间不说话。
    谭壹就站在原地等他交代工作，等了会儿，朗谦远却又问起万嘉的事。
    “万嘉他们小组最近很忙？”
    “这个时间正好在整理去年一整年的照片，可能是有点忙。”谭壹回答。
    “你叫柯西佳上来一趟。”
    谭壹犹豫了。
    不过没等他接话，朗谦远自己反应过来：“哦，他应该下班了。算了。”
    “好的。”
    谭壹跟着老板又沉默地待了一阵。
    他是近期跟着朗谦远最多的人。近距离接触下，他能比别人看到更多东西，也因此无比笃定，朗谦远根本就还很在意万嘉。
    明明时刻都在关注，却又好像不得要领似的。
    谭壹犹豫再三，还是说：“朗总，您可以给万嘉换个更轻松的岗位，整理采访稿的工作就不错，离21层也很近。”
    朗谦远凝视着窗外的梧桐，过了会儿，说：“3层也不算很忙。”
    这倒是事实，朗谦远把多多调岗后，万嘉就不怎么需要加班了。他和万嘉之间，应该也不是工作上的问题。
    谭壹欲言又止半天，最后小声说：“可是3层气氛不好。”
    朗谦远听了，有些出神。
    “您看他都没什么朋友了，柯组长为人也不算热情，其他组员更不热络，和我们21层肯定是不能比的。”
    朗谦远想，是这样吗？
    不过万嘉现在的交际圈已经变了，上班沉默，下了班却要去罗钦的工作场合，在翎尚变得边缘也是自找的。
    想到这，他转身放下咖啡杯，拿起桌上的日历本，指关节敲了敲本子上的日期：“等他续约后再说吧。”
    谭壹想想也觉得合适，便没再说什么。
    朗谦远瞥了他一眼：“你最近倒少去关照他了？”
    谭壹一愣，立马说：“那我明天就去……”
    “不必。”朗谦远迅速道，“明天一早你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10点赶去黄蒲晟那儿，他有些事要你跟进。”
    谭壹无奈，只好答应。
    朗谦远又看了他几眼，想起有一天他很晚找黄蒲晟聊一块地的事，电话打过去，最初接起的却是谭壹。之后换了黄蒲晟来听电话，虽然他语气如常，奈何朗谦远和他认识了很多年，还是能听出一些细微的差异。
    朗谦远那时就想求证猜测，只不过最近他心烦，一直没想起来。
    “谭总助。”
    “唉，朗总？”
    “黄蒲晟是香港人，喜欢港式的点心，爱用金器，喜欢听谭咏麟和陈百强。”
    谭壹顿住。
    朗谦远几不可闻地笑了笑，再次看了眼，谭壹有点脸红。
    “行了，你先去忙吧。”

 第80章

    谭壹赶紧应下，红着脸退了出去。
    他走后，朗谦远拉开抽屉，拿出一盒柠檬糖来，“喀拉拉”倒出2颗，放进了嘴里。
    柠檬糖其实是清爽的口感，但朗谦远嘴里酸溜溜的，想到以前他们几个常常笑话黄蒲晟是个性冷淡，不懂感情。
    现在看来，不懂感情的是他自己。
    第95章 不愉快的周末
    一连下了几天雨，周五晚上好不容易转阴。
    万嘉去地下车库取自己的二手车，他今天要到养老院看奶奶，特意踩着点就下班了。他随身带着一些在公司悄悄打印的招聘信息，准备周末好好看看，润色一下简历。
    放材料的信封没封好，走在地下车库里时，忽然就散了一地。
    万嘉正欲弯腰下去捡，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汽车鸣笛声，紧跟着一道刺眼的灯光就打在他脸上。他勉强看清是朗谦远那辆跑车。
    跑车刚好拐弯过来，速度很慢地往前溜了一段。
    那个瞬间，万嘉再次想起过往一些画面。他害怕听到急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不过这次他反应比上一回快些，猛地躲开了。
    在车头惯性地往前冲了一小段距离后，整辆车停了下来。
    朗谦远从驾驶位走下来。
    万嘉还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根柱子，双手挡在身前，微微张着嘴，看人的眼神惊恐不定。
    朗谦远居高临下看着他，忍不住皱眉：“车离你还那么远，你怕什么？”
    万嘉总觉得他跟自己说话时，语气里满是嫌恶，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缓了缓脸色，重新站起来。
    他低着头叫了声“朗总”，然后急匆匆小跑过去理地上的纸张。
    朗谦远看着万嘉蹲在地上的背影，一时间有点迟疑。上回是他有意吓万嘉，这次真不是故意，偏偏看万嘉的样子，好像真被吓得不轻。
    过了会儿，他缓步走过去：“这些是什么？要不要帮忙？”
    一边说着，他弯下腰准备帮着一起捡。
    “不用了。”万嘉以最快的速度收好了地上的一大堆招聘信息，放进信封里。
    朗谦远动作顿了下，直起身后，讽刺道：“罗钦帮你的时候，也不见你拒绝。”
    听到这句话，万嘉没来得及反应，只是蹲在原地捏着信封，十指攥得指尖发白了也没察觉。他在想，朗谦远是不是非要全世界所有人都针对他、看他孤立无援、没有朋友，才会觉得满意。
    不过他吃过几次教训就识相了，因此没有反驳，只是自己消化了一会儿情绪，重新站起来。
    “不好意思，朗总。”
    万嘉低着头说完话，从头到尾没抬眼。
    朗谦远看他一副不愿意见自己的样子，心里又很气，什么话也没说，重新上车走了。这回他踩着油门加速引擎，把胎烧得刺耳的响，一提速就飞驰出去了。
    万嘉勉强来得及让到一旁，等看不到车尾灯了才松一口气，转身去找自己的破奥迪。
    -
    黄蒲晟跟朗谦远约在自己的豪宅里见面，这次还有其他几个朋友，几个人都开着跑车来的，准备在宅子附近跑一跑，烧烧油。
    饭后消遣活动开始之前，荣世贤提起万嘉：“我在一家媒体的电子版面上看到万嘉和罗钦的八卦文章了，写得可真够露骨的。”
    朗谦远一整晚都没什么话，此刻听了更加阴沉不语。
    按理说多数媒体喉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就是会有这种不识好歹的孙子。
    荣世贤接着说：“全篇一张照片都没有，细节倒是写得很生动，像在编小说一样。”
    卢亚嗤笑一声：“吃瓜群众不是检察官，没证据也是会信的。”
    “谁做的？”朗谦远问。
    荣大律师耸耸肩：“不知道，你自己查会更快。”
    黄蒲晟抬了下手指示意，其余人便停下来，看向他。
    “这种八卦小报就是瞎写点东西博眼球，只要让他们看到罗钦和万嘉说过话，他们就能造一篇文章出来，不用理。倒是翎尚最近在几个项目上和美国那边对接了些资金？”
    朗谦远看了黄蒲晟一眼，面无表情地聊起了工作。
    “好莱坞在走下坡路，收些公司备用。”
    黄蒲晟笑了笑：“你速度倒快。也好，你手里一些外资形成的收益要转回国还得交税，不如用在外面。”
    “嗯。”
    几人聊了一会儿，又出去飙车到深夜里。
    所有人都感觉得出来，朗谦远心情极差，但安慰他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临道别时，黄蒲晟劝他早点把罗钦料理了，无非是埋个坑让他身败名裂、自顾不暇，这又不难。一旁的荣世贤却说，他应该先弄清楚万嘉喜欢的到底是谁。
    荣律师说完，朗谦远忽然脾气很大地转头就坐进了自己车里，还把车门甩得震天响。
    -
    奶奶情况不好，万嘉从巴茨拉养老院出来，就一直在抽烟。
    他开着车窗，慢慢有小雨点飘到嘴里和眼睛里，烟头明明灭灭的闪着橘红的光，一缕烟灰随之飘往身后。远处的马场朦胧不清，像他和家人飘摇不定的明天。
    万嘉猛吸了一口烟，心想，无论如何得赶紧找个工作。
    翎尚是肯定留不下去的。
    他见识过朗谦远展露资本家的手腕，把一家大的公司逼得走投无路、对落难的竞品公司分食生吞。
    而他独自支撑着一个无法自理的老人和一个病弱的幼儿，如果去求朗谦远，不知道要付什么样的代价，家人还要受怎样的影响。万嘉没胆量赌。
    他的车驶出养老院一小段距离后，忽然注意到后视镜里，养老院侧墙的灌木后面蹲着一个人。这人兜着雨衣缩在那里，乍一看不甚明显，但刚才闪了一记光，万嘉才注意到他。
    万嘉放缓了车速，越看，越觉得像是个狗仔。
    闪光灯又连续亮了2次。
    不知道是不是冲奶奶来的，万嘉咬咬牙，打了一把方向盘调头回去。
    这狗仔看上去很专业，带着长焦镜头和干粮蹲的很耐心，身后停着一辆牌照被遮起来的车。万嘉把车开过去时惊动了这人，就见他跳起来进了车里，飞快地跑了。
    万嘉追了会儿，没什么用，只好先打道回府。
    一整晚万嘉都有点魂不守舍，他在想，是不是朗谦远想要对付他，所以派了人来监视、干扰他的家人。朗谦远说过，他没得选。
    万嘉犹豫不决了一个周末，只能每天都往养老院跑，确认奶奶没被打扰。周日他去时，那个车又在老位置，见了他又一次跑了。
    万嘉忍着心里的恶心，周一一早就等在朗谦远的办公室门口。
    第96章 她没有声音
    朗谦远来得很晚，到时心情也不好，看到万嘉等在那里，他略感意外地停下脚步，看了他几眼。
    之后，朗谦远低声说：“进去吧。”
    万嘉跟着他进了办公室，一时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磕磕绊绊地开始请求。
    “朗总，我不知道您这边……最近有没有人去找我奶奶，她年纪已经很大了，最近也在生病，我……求您，放过我家里人，行吗？”
    万嘉说得低声下气，但朗谦远却并不领情。
    “你觉得是我做的？”他冷着脸嗤笑万嘉，“怎么？这次罗钦没法帮你了？只能让你自己来找我？”
    “和罗钦没关系啊！”
    “没关系？哈！”朗谦远忽然发怒，一把将手机扔在万嘉身上。万嘉手忙脚乱的接住。
    上面是一篇关于他和罗钦的文字报道，中间有一个小标题简短介绍了万嘉的生活困境，极其夸张地吹嘘了巴茨拉养老院的收费，并据此推断万嘉和朗谦远结束后没多久，又无缝衔接了影帝罗钦。
    朗谦远冷笑道：“是八卦小报关心你，不是我。”
    万嘉讷讷地拿着朗谦远的手机，扫了2行字，慌乱地说：“不是，我没有和罗钦在一起，我请他帮忙找工作而已……这些记者是来挖这些事的吗？我求求你，帮我一次行吗？天天都有狗仔去跟踪我奶奶，她真的年纪很大了，我怕——”
    “万嘉！你奶奶关我什么事！”朗谦远猛得捶了一记桌面，“你自己一门心思要离开翎尚，都不是我的下属了，又凭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万嘉徒劳地张了张嘴，说不出原因。
    朗谦远盛怒中的脸近在眼前，万嘉看到他的眼神，一下子脱力了似的，没了再要争取的意念。
    “我……对不起，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朗总。”
    万嘉小声说了道歉，缓慢地退出了办公室。
    他走后，朗谦远坐在那里，闷闷地生了很久的气。之后他打了一通电话给黄蒲晟。
    -
    万嘉的合同到期是在五一小长假之后几天。
    放假前夕，他接到人事部门的通知，告诉他需要准备些材料，到时找朗总直接沟通。不过朗总这几天都在参加欧洲一个重要峰会，得等。

 第81章

    万嘉说了好，随后挂断电话。
    他现在只想着奶奶的事，不知道那个狗仔还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娱乐圈里其他的记者、狗仔、狂热追星粉会不会去，自己家附近都要每天留心观察，奶奶那也得常去。
    这几天他每天下班就先到养老院报道，再回家督促万明学一点东西，然后帮万明洗澡。
    不过好像养老院方面突然加强了外围监控，还增加了安保巡查频率，万嘉没再见过上次那个狗仔。
    假期前最后一天格外忙，他就不打算去养老院了。
    当晚，罗钦那边帮他找了一个以媒体人身份出席某发布会的临时工作，会后万嘉帮忙发了一篇软文稿子，收到主办方给的红包。
    从会场出来时，外面又开始下雨。
    奶奶给他打来了电话，万嘉接起来，解释说今天忙得太晚了，没法过去。
    奶奶没管他，自顾自说：“囝囝啊，我想吃爆米花糖呐，‘嘭~’一声那个。”
    万嘉站在门廊下，一手甩开伞柄，忍不住笑出声：“知道了，我明天早上过来好吗？”
    “去帮我买哦。”奶奶说着，还吧唧了几下嘴巴。
    小老太甚是可爱，万嘉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也有一瞬间轻松，忍不住笑话她嘴馋，又劝她少吃点甜食，并约定好明天一早就去买。
    之后，万嘉跟罗钦电话沟通了最近八卦小报的事。
    罗钦表现得很惊讶，说最好双方沟通一下怎么处理这件事，问万嘉要不要一起喝酒。万嘉谢绝了。
    不过凑巧，今天的活动罗钦的经纪人也在现场，双方就在停车的地方简短谈了谈。
    万嘉由衷感谢罗钦给自己的各方面帮助，经纪人也很体谅，知道他的顾虑，答应了会跟进不实报道的事，也会和罗钦本人确认好。
    万嘉千恩万谢，知道在这个时候愿意帮自己的朋友不多，面对罗钦的经纪人，他也把姿态摆得很低。对方爽气地拍万嘉肩膀，说罗钦对万嘉很热心肠，会愿意帮忙。
    五一节小长假的第一天，万明一早就把万嘉吵起来了。
    他给孩子煮好粥，然后去给奶奶买爆米花糖。这东西现在已经难找了，昨晚他搜了很久，才看到有一所小学门口有卖。
    万嘉去小学门口蹲着，本以为假期里摊主不会出摊，所幸等到8点多时，就见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推着小炉子来了。
    万嘉看他艰难，多买了2份，打算一份给万明，一份拿去公司分着吃。
    买到爆米花糖后，他开着车去养老院。
    养老院里比较闲散，有些老人还没起床，护工也不急着去叫。万嘉绕着外墙走了一圈确认今天也没有狗仔来，才进去找奶奶，得知她今天还没出过房门，也许还睡着。
    万嘉笑了笑，跟人分了几块米花糖，才过去敲门。
    门里没人应。
    他便拧开门把手走进去，奶奶果然还睡着，皱巴巴的脸上仿佛是在笑，嘴唇抿着，像是梦里尝到了什么好滋味。
    “奶奶，该起床了，米花糖都给你买来了。”
    万嘉说着就走进去。
    奶奶没有应他，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万嘉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第97章 离开的时候
    名叫程鸢的老人走的那天雨势很大，哗啦啦下了一整天。
    老人的遗体在养老院停了没多久就得转走，万嘉跟着离开，走入雨中时，连伞都忘了要打。水拍在脸上的力道很大，像刀片划开一个个伤口。
    万嘉总是在不停地失去。
    这是他第三回 失去亲人，照理应该熟练才对。但没办法，万嘉就是没法变那么强大。
    他的脸上全是水，眼睛糊得睁不开，耳边朦朦胧胧听到有人劝他节哀，说老人的寿命和死状，其实是喜丧。
    但万嘉没办法思考，也无法接受。他只能模糊地走到车里，跟着前车去办丧事。
    之后几天万嘉都尽量支撑着，独自处理奶奶的后事，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万明，也没有告诉公司里的朋友们。
    该上班那天他没有去，起初也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又过了2天，谭壹打来电话，万嘉犹豫片刻后挂断了。谭壹便转而发消息询问并告诉他，朗谦远真的很生气，已经打算派人去他家找他。他一下子有点害怕。
    所以人事部门打来电话时，他就关机了。
    所幸巴茨拉养老院的人并不清楚朗谦远在找他，似乎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们老人过世的事。
    万嘉只得带孩子去一家不登记的黑招待所住一晚，之后不得已，提前送奶奶去火化。
    他一路捧着奶奶的半身像，沉默不语。万明还小，和老人不熟悉，此刻有点胆怯地缩在万嘉腿边，2条小眉毛皱在了一起。
    万嘉原本不想带他来，怕给孩子留下什么阴影。但转念一想，这送的是最后一程，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所以还是把他带了过来。
    他对着入殓的遗体哭了很久，但是尽量保持了安静，没有打扰到别人。
    办完事后，他带着万明从火葬场出来，站在路边。
    一个可爱的老人只在人世间留下一小盒子灰，此刻正静静躺在万嘉手心。
    “叔叔，我们现在去哪里啊？”万明抬头怯怯地问。
    万嘉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就在他踟蹰着能去哪时，下一刻，罗钦的车不知从哪里过来的，缓缓靠到路边，摇下了车窗。
    罗钦探出头，关切地问：“需要帮忙吗？”
    万嘉愣神了好久，才嗓音沙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罗钦解释说：“我听说你们朗总大动干戈了，有点好奇，就打听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什么……大动干戈？”
    “他在找你，说你好几天没去上班，也没人通报给他。然后就听说你奶奶过世了。我很抱歉。”
    万嘉声音疲倦，简短应了声。
    “朗总好像觉得你会先去找你的那几个同事寻求帮助，已经搜问了一圈了。我猜你需要帮忙，所以就擅作主张打听了一下，正好我认识个做丧葬产业的老板，听说你奶奶被送来了这里，我就过来了。没打扰到你吧？”
    万嘉迟钝地愣了会儿，才作出反应，摇了摇头。
    “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万嘉没有动。
    过了会儿，他小声说：“朗谦远会找过去的。”
    罗钦试探着问：“你不想让他找到是吗？”
    万嘉没有反驳，沉默地垂下眼睑。
    罗钦便点了点头：“好，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万嘉没什么力气，只是说：“你没法帮的，算了……”
    “我认真的。隐去你们的身份信息，去一个偏远的地方，我能保证他找不到你。”
    “不行的，明明要上学。”
    罗钦低头看了孩子一眼，说：“他现在还小，学龄前的东西你自己来教都行，等过几年朗总把你的事都忘了，再挑个合适的城市生活。”
    罗钦像是对此很有主意，迅速说：“最西南那一带是朗家的势力缺口，我这边有人可以送你们过去。”
    “为什么……这么帮我？”万嘉看着眼前人，不信任地小声询问。
    “因为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举手之劳，而且我说过当你是朋友，信不信朋友，万嘉？”
    万嘉不信。但他相信，罗钦其实对朗谦远存有恨意。
    罗钦安抚地冲他笑了下，又说：“我家里愿意帮忙，我想藏一个人，在城市里和网络上有点难度，不过在一部分地区还是很容易的。走吧，我给你想办法。”
    万嘉拉着万明的小手，在马路上无望地站了许久，还是上车了。
    -
    万嘉和万明自此就忽然消失了。
    朗谦远得到最后一条消息，是他们出现在老家，安置老人程鸢的骨灰。找过去时，对方已经离开。
    他似乎永远和万嘉错开了半步距离，每次他抓到消息，万嘉就刚好走。
    在失去进一步信息以后，朗谦远开始了长久的搜寻。可哪怕联合了公安和人社部门协力，也没能把这2个失踪人口给找出来。
    3个月以后，朗谦远失去耐心，求助于朗红瑞和黄蒲晟。
    朗红瑞愿意为他做的很少，只尽了点心意，而黄蒲晟则大刀阔斧、手段粗暴，但都没什么用，万嘉真的人间蒸发了。
    朗谦远后知后觉地想到，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帮万嘉。
    但他没什么线索，翎尚的人和罗钦都表现自然，他甚至去找过养老院、医院、以前在万嘉家里帮过工的阿姨和小金，他们都不知道万嘉的去向。
    朗谦远在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几次大的变化，从暴怒无常，到阴翳狠厉，再到沉默寡言。
    他始终是个好面子的人，每天依旧如常地处理公司事务，但又不肯接纳人事部新提上来的专职第一秘书。
    有一段时间，朗谦远变得很难相处。

 第82章

    他冲谭壹发脾气，和林奇和蓝可楠吵架，因为多多胡乱说万嘉的去向，而把他下放去管车库。
    由于一直找不到人，翎尚里开始有人担心万嘉已经遭遇不测，又有人推测他可能是为了躲避朗谦远的追查，迫不得已躲进某个无人区，默默地丢了性命。
    朗谦远听到员工这些胡乱猜测了，他却没有发作，只是回办公室时，重重地甩上了门。
    第98章 一个人的消失如此轻易
    万嘉确实被朗谦远的势力逼得艰难，起初他还能在靠近城市的小镇上生活，可没过几天，他就得被迫搬家。
    好在搬家搬得勤快，朗谦远的调查没有得到结果。
    罗钦告诉他，朗家的势力适合做大事，却无法大海捞针找一个普通人。他嘱咐万嘉不要在网上接工作或是发布信息、登录账号，也不要联络前同事们，最好让自己彻底消失。
    所以万嘉换了手机和号码，连微博都不敢登录，只敢作为访客浏览。
    他看到很多媒体写朗谦远因为曾经的秘书不告而别、甚至没有办理辞职，愤怒中什么找人的手段都用上了，甚至在微博上公开自己的一些脸部特征，还提到他带着一个幼儿。
    万嘉心里害怕，再次搬了家。
    最后一次，他带着万明来到一个山间的小盆地。
    这里四面环山，平坦的土地有限，进山的路每年有一半时间会封闭，全村仅7户人家，移动的信号塔立在另一坐山的高处，信号时断时续。
    留在这样的村子里的全是些老人和孩子。
    万嘉来了以后，罗钦的人帮他打点了一下关系，他被分到了2亩地，代价是教万明读书的同时，免费带一带村里其他孩子。这样，这些小孩子就不用每天迈过大半个山去上学了。
    起初这里没人理会他。
    但是这儿离镇上太远，不可能每天进出，也怕被朗谦远找到。他和万明得在村子里有饭吃，得活下去。
    万嘉就给每家每户的老人分烟，请教别人后，种了一点蔬菜和土豆，米只能去别家换。几天后他买来了只能下蛋的母鸡。
    买鸡时万明闹着要边上可爱的小鸭崽子，万嘉没办法，也掏了钱。
    可惜鸭子长到半大，就被不知哪家的人偷走，连本带利都没赚回来。
    之后他租了几块空置的田地，自己张罗着种点花卉。
    这是这一带适合的经济作物，政府也有补贴。鲜切花有商户收购，但价格不好，万嘉听一户的老人说可以挑去山脚下镇上卖，价格更高。
    种花的过程不太顺利，万嘉天天往几个邻居那跑。
    有个老头看到他就咧嘴笑，亮出一口黑黄的牙，问他讨烟。抽上烟以后，也会愿意指点他怎么打农药，怎么浇水，怎么埋肥。
    万嘉除了每半个月抽晚上去镇上采买以外，其他时间都不离开村子。
    罗钦帮他们到西南后没有亲自来过，帮助也到此为止，说是怕朗谦远发现。不过万嘉也从后来的几次聊天时感觉，罗钦已经不太热络了。
    说到底，万事只能靠自己。
    万嘉平时四体不勤，现在又要下地、又要烧饭，万明又皮得不得了，时常要把他从不知哪棵树上拽下来。来了小半年后，万嘉就腰酸腿痛，从没觉得好过。但也没办法，他知道万事开头难的道理。
    不过他有时下山，借公共网络看微博，发现朗谦远的搜寻力度开始减弱，慢慢不再有媒体提及他，也着实松了口气。
    又过了几个月，他在万明的吵闹之下，给家里装了台二手的电视。
    这电视一共没几个频道，但有电影频道看，万明就很知足。万嘉则是看看新闻，偶尔也会看到提起翎尚的，但朗谦远没出现在镜头前，每次都是乌裕宁代为出面。
    没有出席活动、没有八卦绯闻，连那一年的翎尚大赏，他都没有露面。
    在万嘉从朗谦远的生活中消失的一年以后，仿佛朗谦远也从万嘉的生活里消失了。
    -
    万嘉离开后又过去2年。
    朗谦远终于在“想他安全”和“想他出现”之间停止摇摆，把搜寻动作都叫停，只留了监看他爷爷奶奶墓地的人手。
    但他养成了每时每刻都开着不同地区新闻频道的习惯，时常留意镜头里出现的路人，成了他的习惯。哪怕开重要会议，他也会把平板调成静音，开着直播放在手边。
    最近翎尚大赏联手知名奢侈品品牌宝莱丽，要做一个长期的大企划，翎尚上下都在忙这件事。
    周五时朗谦远给几个负责人开会，到夜里9点散会后，又看待修的合同看到11点半。
    他现在用的第一秘是一年前定下来的，人还不错，踏实肯做，只是缺少一些长袖善舞的特质。
    不过得益于朗谦远有意压缩亲自参与事务的范畴，新秘书还算够用。
    临近12点时，秘书进来提醒：“朗总，您明早约了黄总他们，这边是否早点结束比较好？”
    朗谦远没有回他。
    秘书等了会儿，又问：“昨天来过的新人艺人daney又给您送了宵夜来，还问起明早您想吃什么早饭。”
    朗谦远的面部表情轻微动了下，说：“你把他回绝掉。”
    “好的。”
    朗谦远过去是不介意被新人蹭热度的，也愿意和友好的合作方艺人传点不痛不痒的小绯闻。这些桃色新闻影响不到他，无非是短时间里载他人一程，利益相合时他一向很大方。
    但朗谦远这2年越来越不愿意配合这样的事，连带所有对他示好的行为都会招致他的厌恶。
    特别是这些人还有意无意地模仿万嘉做事，不知轻重，愚蠢至极。
    朗谦远不仅在娱乐圈神隐，在朗家内部的事务上更是避得很远，手握独立资金和受大众高度关注的产业，除了关联黄蒲晟名下的文娱领域，不与其他任何一方多来往，牢固而自我。
    秘书悄悄看他，这张放娱乐圈也绝无仅有的脸在夜光灯下显得苍白且冷漠。
    刚被提上来时，谭总助说他的做事风格很像他的前任，所以朗总应该不会讨厌自己。那时他曾生出过不切实际的幻想。
    现在已经没有了。
    因为朗总从不给任何机会。大多时候他都很公事公办，偶尔喝多了酒，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然后拨打一个永远不会接听的电话。电话号码没有注销，只是从来不开机。但朗总会假装有人接起了，于是和忙音放松地聊一些话题。
    他现在跟了朗总一年多，一直知道朗总心里那个人是谁。
    第99章 徒劳也是劳
    秘书正走神，朗谦远忽然收了文件，起身告诉他：“你可以下班了。”
    “好的，”临走前，他尽责地提醒老板，“朗总，您的绿萝该浇水了。”
    朗谦远看向窗边，目光平直地聚焦在那边一小盆绿萝上。装绿萝的花瓶很简约，里面夹了一束永生花，绿萝的茎叶攀援着永生花，造型还挺有意境。
    这原来养在朗总家中，大概半年前被挪了过来。
    秘书曾经要给它浇水，但被老板拦住，谭总助也提醒他不要去碰那盆花，浇水换土全由老板自己来。但老板忙的时候，秘书要记得提醒他维护，不然但凡黄一片叶子，朗总都要发火。
    总体来说，朗总还是很喜怒无常，只是发怒的频率变低了些。
    秘书提醒完后就离开了朗谦远的办公室。
    这里一下变得很安静。朗谦远保持原来的姿势坐了会儿，才站起来，用喷壶给绿萝洒水。
    之后他关了灯，离开翎尚大楼。
    回到紫荆港也是空无一人，朗谦远进门后，先去了书房。他在书房里腾出了半个柜子，放一些万嘉留下的东西。
    拉开柜门，在一堆挂起的衣物中，有一套拿透明袋子装着，还没拆封过。
    朗谦远很短暂地抚摸了一下衣袖，便收回了手。
    这件衣服原本是给万嘉定做的，想带他去戛纳时穿，但就是那个时候，万嘉和他提了分手。朗谦远看到衣服就时常感到遗憾，也咒骂自己太笨。
    万嘉刚要和他分手时，应该还是爱他的，只是后来，被他亲手推远了。
    很多时候，他就是不够在意，没想过要尊重。
    他的家族是个弱肉强食的丛林。他出身在那里，也天然懂得丛林的生存法则，要么天生就高人一等，要么一辈子被踩踏圈养、控制终身。
    所以他总是高高在上、装腔作势。
    也许是身居高位太久，朗谦远几乎很难平等地直视某个人。
    起初和万嘉在一起时也只是纯粹简单的快乐。
    万嘉很会照顾人，总让他觉得舒服又安全。
    相较于娱乐圈那些无趣的灵魂，组成万嘉的成分就很丰富，一部分的他很会，一部分的他很乖，还有一部分固执的天真，和一部分的有趣。朗谦远也“爱”得很满足，觉得他真不错。
    但其实，万嘉是更不一样的。
    朗谦远迟钝地意识到，万嘉能给他的，远比一场恋爱游戏更多。而相对应的，万嘉向他索要的，也是比恋人关系更难给的东西。

 第83章

    而他不够尊重，因此也没发现，自己从不给予万嘉作为家庭成员的那种安全感。
    难怪万嘉总是担惊受怕，不得安宁，也从不敢想和他长远下去。
    现在万嘉离开2年多了，朗谦远有时还会想，要是当初多听一听他说的那些心里话就好了，不要吓唬他，不要欺负他。
    朗谦远在柜子前又站了会儿，阖上柜门。
    今天还有一些数据表要看，他抽了几支烟，在书桌边坐下来。桌上摆放着一张和万嘉的合照，是当时在度假村拍的，2人身后就是天鹅湖，而万嘉被他揽着，笑得有点羞怯。
    万嘉总是脸皮很薄，并不是不愿意公开。这点朗谦远也是在很久以后才想明白。
    朗谦远面无表情地把相框拿起来，抹掉几乎不存在的薄灰，又原封不动放回去。
    之后，他开始工作。
    第二天他受邀去看黄蒲晟给新成立的公司剪彩，仪式过后，几个老朋友在一家星级法餐馆一起吃饭。
    吴晚研发的新航天材料刚刚进入试验期，需要大量资金支持，今天这个局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撺的，来叫大家给他掏腰包。
    朗谦远对此很无所谓，吴晚提了金额，他就答应了。
    剩下的话题他也不大感兴趣，除了吃了几口羊排之外，都在沉默地喝酒。
    这几个朋友都看惯了他这个样子，已经懒得管他。只有黄蒲晟还算有人情味，也是因为自己和朗谦远的总助理存在稳定长期的私人关系，才多多少少会规劝几句。
    “上个月在天沙无人区发现的几个背包客都已经确认身份，里面没有万嘉，你可以放心了。”
    朗谦远的肩头小幅地动了一下，自喉咙里浅浅应了一声。
    黄蒲晟跟其他人交换了眼神，都无奈地摇摇头。
    荣世贤看了他几眼，斟酌道：“其实……你应该再去问问罗钦。”
    朗谦远抬起眼：“你还觉得是他？”
    “我只是从可行性上分析，罗钦家里有自己的运输网络，过路卡有免检，且他叔叔深耕边陲十多年，那里连你们朗家都很陌生，扎不进去。万嘉如果真隐姓埋名，靠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依靠罗钦。”
    荣律师其实早有这一猜测，但刚出事时朗谦远就去找过罗钦和罗家好几次，也全国范围内找过人，都没有结果。可是不管他把事情颠来倒去想多少回，还是觉得罗钦是唯一的可能。
    朗谦远脸色青白，看上去心绪不佳。
    “是有道理。”但同时也就说明，万嘉哪怕信任罗钦，也不愿意来找他帮忙。
    得知万嘉的奶奶过世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不安，也因此冲翎尚的下属发了几次火，骂他们不早点告知他万嘉旷工的消息。其实不该怪别人，他自己才是最迟钝的那个。
    不过，黄蒲晟很快否定了这一猜测：“不可能，我的人定期关注罗家的动向，还有罗钦本人的行程也一直在我监视之中，有情况早发现了。”
    卢亚听得一惊：“啊？你现在还在叫人跟啊？”
    “查一下又无所谓，反正罗家本来就在我的棋局里。”
    “说起来，罗钦这2年发展得倒好，摘了翎尚的大奖，又拿到好几个大制作的本子，现在自己的公司旗下艺人也成长起来了。你说，他不会是想和翎尚抗衡吧。”卢亚说着，用手肘碰了碰朗谦远。
    朗谦远表情寡淡，未置可否。
    吴晚见他沉闷，看不下去了，一拍手：“别丧着脸啊，多不吉利，那个词叫啥来着，如丧考妣……”
    话没说完，就被其他人瞪了。他常年搞技术，对人说话不经大脑，意识到说错话才悻悻地闭上嘴。
    卢亚提议：“要不去会所玩玩？”
    朗谦远根本不理他。
    黄蒲晟想了想，说：“最近那个新出道的daney怎么样？约出来一起跑马？”
    朗谦远忽然坐不下去了似的，站起身，不大高兴地说：“你们玩吧，我回趟公司。”
    他没理会其他人的挽留，先结了账，坐进自己的车里。
    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想了想，说了罗钦的工作室地址。
    今天罗钦应该在那，他要再去问问。
    第100章 重新开始的时间
    朗谦远在一间会客室见到罗钦，对方的派头比前几年更足，但还是很给面子地亲自泡茶，款待翎尚的朗总。
    “什么风把朗总吹来了？”罗钦一边滤茶，一边问。
    朗谦远等了会儿，开口道：“你这几年见过万嘉吗？”
    罗钦愣了下：“你不是都不在查了吗？怎么突然来问我？”
    之后他又耸耸肩，语气诚恳地说：“我可没见过他，要是有他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罗钦，”朗谦远抬起眼，尖锐的目光附着在他眼部，“我知道你是个好演员。”
    “……”
    “但在这件事上，你是唯一有可能的那个人。”
    罗钦眨了眨眼，缓慢吹了吹茶水，说：“我看未必。如果万嘉谁也不信，谁也没求，他也有可能上了哪个人的私家顺风车，或者坐大巴，辗转去那种没有通讯的地方躲起来了。再或者……”
    罗钦观察朗谦远的脸色，有种报复的爽感。
    “万一你的人查得紧，把他逼急了，他往山里头跑，脚下一滑谁知道埋在什么地——”
    “罗钦！”
    朗谦远忽然暴起，一拳头就砸了上来。
    罗钦练过散打，还因最近一部戏的关系在做力量训练，他挡下朗谦远突然的一击后，反手一推，朗谦远反退了几步。
    “朗总，你这几年疏于锻炼了呀。”
    他的语调玩味，凝视着盛怒的客人，心里淤积多年的那口气一下子顺畅许多。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生气，无非是你不敢承认。万嘉是你的员工，不是我的，该为他的失踪负责的肯定也是你，不是我。”
    说完，罗钦理了理并未乱的衣领，一脸轻松写意地喝了口茶。
    之后他打开会客室的门，叫来自己的助理：“我和朗总谈完了，你送送他。”
    朗谦远冷硬的表情像是要发怒，下颌绷得很紧。他直直地看了罗钦一眼，说：“不用。”
    他越过罗钦和助理，径直走了出去。
    -
    万嘉今天要给所有孩子上数学课，还要给所有种的月季和绣球喷洒杀虫剂和除菌剂，所以凌晨4点多天蒙蒙亮，他就起来了。
    万明睡得四仰八叉，万嘉看着想笑，轻手轻脚地帮他盖好了肚子。
    万嘉起来先煮上粥，再出门去田里忙碌。
    快6点时，他回到家里，万明已经起床了，正自己盛粥。
    “叔叔，同学们都快来了。”
    万嘉看了眼时间。
    每次和孩子们约定7点半，可是6点半左右，孩子们就都来了。所以此刻时间确实不多了。
    “那明明帮帮忙，把我的粥也盛了，电饭煲记得泡点温水，还有……”
    “还有昨天剩的菜，我记得。”
    万嘉笑笑，先去洗手了。
    万明这孩子被他养得又乖又皮，十分复杂。每次要在家招待同学们、一起听课，他就很乖，一旦放了学，就跟蹿出去的猴子一样，别想把他拉回来。
    粥刚吃完，附近的孩子们就都结伴来了。
    “叔叔老师好。”
    “叔叔老师早上好。”
    因为万明叫他叔叔，这些孩子也跟着叫他“叔叔老师”，听起来有点搞笑。
    他来到这里，隐姓埋名，很久没人叫过他的名字。
    罗钦曾说让西南当地的朋友给他弄个假身份，后来发现在这里其实没有必要，全村只有4个失独的老人，和5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孩子们在外打工的爹妈回来时都是年节里，那时候室外冻得死人，没人出门也没人串门，所以万嘉一个生人都没见过。
    万嘉跟每个孩子打了招呼，先收了他们的作业检查。
    孩子之中有个心智不全的女孩，还有2个身有残疾的男孩，其余2个没什么问题的孩子也穿着破鞋脏衣，刚来听课时，走起路来含胸弯背的，话也说不利索。
    万嘉教他们洗脸洗手、抬头挺胸地走路、说话要大声清晰。现在，他们看起来精气神倒都很好。
    有同伴来，万明就很兴奋，跟个大哥哥似的张罗“教室”。
    廉价草稿纸、唯一的一本课本、铅笔……他把能拿出来的东西都放在桌上，方便每个孩子取用。几个不方便的孩子，需要他额外帮助，他也会记得全部照顾到。
    看过作业后，万嘉纠正了一些错误。之后就开始上课。
    万嘉前一晚看过今天要教的内容，就把课本让给了孩子们，自己脱稿说。
    今天先教了篇史铁生的课文，又带他们学了几个英语单词和常用句式表达，最后教孩子们最不喜欢的数学。
    接近中午就下课了，万嘉给每个孩子塞了红薯，这是他最近种得多，自己吃不掉的。孩子们收了红薯，有的肚子已经饿了，就直接生啃起来。

 第84章

    他们都回去后，没过一会儿，有几个孩子又折回来了。
    有人给他拿来自家老人做的馒头，有人拿来爸妈过年在家时腌的大白菜，还有一个女孩，拿了2小包饼干，说是有个拍纪录片的导演昨天来采访她时给的。
    万嘉看他们真诚稚嫩的脸，对他们这样收了一样东西，就要还一样回来的想法觉得可爱。
    吃过午饭，万明就跳起来想出去玩，万嘉赶紧给他叫住。
    “明明，今天要除草，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万明赶紧收住了脚，手已经去够墙上挂的刀和手套，嘴里却嘟叭嘟叭地说：“哎呀，你真麻烦。”
    万嘉乐了，在这小屁孩跑出去之前，赶紧嘱咐他割草时注意不要把作物也给割了。
    他现在打理着好几亩地，村里有几户自己完全没法种的，这两年也陆续把田租给他，他种的最成功的还是百合，长得快，开出花苞就能收，价格也不错，种球再生新种球，第二年连土都不用翻，撒一把肥就可以接着长。
    百合花算是他田里的天选打工花，拿去镇上卖，一季花大概一两周时间能卖光。
    绣球稍微难一些，但还算好，最麻烦是月季，一年到头肥药不停，还满是硬邦邦的刺。但这两种卖得价格更高，他也种了不少。
    剩下他种了豌豆，顺便摘豌豆的花扎成捆，也可以当成鲜切花养几天。不过豌豆茎太软，他带到山下不容易，一次带不了多少。有时费力护着一路，到镇上一看，已经折了或是压毁了，就很难受。
    但不管怎么说，这几亩田还算是有些收成。
    万嘉和万明2个人消费也不多，钱全都攒着，打算尽早还清罗钦的欠款，还要考虑过几年带万明去镇上租房子，上那儿的小学。
    这边镇子靠近边境，有不少边民贸易，万嘉想，自己看起来很难回城市生活，除去万明，也没别的牵挂，不如让万明在镇上学校里学一些外文，跟着本地人做做生意。
    其他的，等过几年再说。
    晚上，万明先写作业，万嘉看了会儿电视。
    这天的新闻上在说选举的事，万嘉看了会儿，发现朗家的权柄移交到这才算完成，朗红瑞站进了权力的中心圈层。
    他听新闻里提“朗红瑞”这个名字，一时有些恍惚。
    随之出现几个朗家人的脸在画面中，不过依旧没有朗谦远的身影。
    之后播报了几则其他新闻，在万嘉准备起身去倒杯水时，忽然听到主持人念最后一则新闻的内容。
    “近日，港商黄蒲晟正式在内地成立‘光鸿银行’，总行设立在榕城东大道黄金路段，各分行长及黄蒲晟业内挚友均到场庆贺。下面来看详细报道。”
    万嘉下意识驻足，举着杯子侧着身，转头看这则新闻。
    镜头给了每个在场的人画面，正中的是黄蒲晟，他身边右侧是分行营业部的人，左侧站着荣世贤、卢亚和吴晚。还有一个人站得离他们稍远，面对镜头露出一瞬公式的笑，闪光灯结束后就收了起来。
    万嘉真的有很久没见朗谦远了。
    他还是显得高傲矜贵，站在这样的人群中也依然耀眼。考究的领带、昂贵的宝石胸针和袖扣、奢华的腕表和皮鞋，他今天甚至别了一支复古的领花。
    所谓人间富贵，朗谦远这个人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国泰民安的既视感。
    之后镜头拉近了，能看到朗谦远冷漠的表情、阴翳的眼神，绷直的嘴角。万嘉忽然想起他到后期看自己的眼神，也和此时面对镜头差不多。
    他知道朗谦远在舆论场地沉寂了很多年，没有花边新闻，也没人敢去招惹。同时他偶尔看到新闻说起几桩资金并购、股权变动的只言片语，觉得朗谦远还是和以前一样雷霆手段，不近人情。
    万嘉至今都不敢联络过去的朋友，也不敢去用放在卧室床头柜里的那张旧电话卡。
    因为他觉得，朗谦远好像一点都没变。
    -
    大概晚上在电视上看到了朗谦远，万嘉对他的印象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夜里一闭上眼就会乱想从前的事。
    他做梦，梦到了朗谦远时开车撞向他的那个瞬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又梦到朗谦远带他在度假村时不挑地方地吻他，一转画面又是愤怒指责他、自上而下审判他的样子，每个片段都混乱不堪。
    夜里一场雷雨把他惊醒，开灯他才发现，出了一身的汗，一会冷一会热地贴着皮肤。
    万嘉不知所措，呆坐了会儿，才被更大的雨声提醒着下了床。
    他冒雨去给几个娇气的花田拉遮雨棚。雨太大，雨衣的帽檐很快软榻下来，雨水就像帘子似的挂下来，胡了一脸。
    -
    第二天没什么事，万嘉起得有点晚。
    起来时，万明早就自己吃了点东西，跑出去玩去了。他的作业乱七八糟堆放在吃饭的桌上，看样子是提醒万嘉给他检查。
    万嘉正翻看着，万明从外头兴冲冲跑进来，脸蛋玩得通红。
    “叔叔！叔叔！外面有人在拍电视！”
    万嘉一愣，想起最近几个孩子都说，有人来这里拍什么地质变迁的学术性纪录片。
    他想起昨晚的梦，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安的情绪，赶紧拉住了万明：“明明，今天先别出去玩了。”
    万明不明就里，疑惑地询问他怎么了。
    他只好找了点活给万明，说自己忙不过来，让万明留下帮忙。万明虽然不情愿，还是同意了。
    万嘉把万明哄去厨房，然后去关上了前后门，并拉上所有窗帘。
    -
    周三下午的翎尚是最忙的。
    朗谦远那时还在会上，蓝可楠和新调上来的一位编辑吵起来，争论该选用口碑好的电影幕后团队，还是流量大的男团艺人，来作为重要周年庆期刊的封面故事。
    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无声震了几下。
    朗谦远漫不经心地拿起来，点开黄蒲晟发来的消息。
    那是一张手机拍摄的照片，没有对上焦，但能依稀分辨。画面上有一堆剧组工作人员，稍远处几个孩子挤在一起，探头张望。
    其中一个眼熟的男孩，穿一身可笑过时的衣服，脸颊通红，兴奋地对着镜头傻笑。
    黄蒲晟很快发来文字：“有人在西南一个山村里拍到的。”
    朗谦远看了好几遍文字，心跳开始缓慢地加速，变得越来越有力，在胸腔发出他从未想象到的、沉闷的撞击声。
    他再次点开那张照片。
    短短2年时间，万明长大很多，长开一点后的男孩，竟然有点像他的叔叔。
    都很……令他怀念。
    第101章 你在小镇卖花
    朗谦远走在西南边陲一座小镇上。
    这里有一些冷门景点，因此时不时有老年旅游团和青年背包客在这游玩，带动了当地80%的经济收入。一条落差很大的窄溪从东流到西，两侧建有青石板铺的步道、绿化和低矮的青砖黑瓦的平房。
    朗谦远穿了一身低调的休闲装，沿青石板路走着。
    他想来找万嘉，但到客运站才发现，去往纪录片拍摄地的大巴车每周只发1班，他不得不耐心地在这里多待3天才有车走。
    也许是等太久了，朗谦远心里一直不太安定。他猜万嘉躲得这么远，应该不会很欢迎自己，真见了面也未必高兴。更怕来得不够及时，万嘉会听到动静跑得更远。
    像一只被吓过后就记住教训的小动物。
    朗谦远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路上有很多挑担子出来卖本地特产的农户，还有人卖一些自家做的皂角、香油、种的中药材和鲜切花，游客多时，生意还算可以。
    他从下午走到黄昏，什么也没买。
    不过镇上的晚霞很漂亮，这个时间点朗谦远通常还在办公，很久都没好好看过这种橘红与湛蓝一道晕染在天际的壮观画面了。他慢慢停下脚步，看了会儿，又循着香味进一家农家菜馆点了菜。
    像他一样独自出行的人不少，饭馆里有2个拼桌的背包客，拉着一位来此做基层工作的村干部闲聊，了解本地民风民情。
    朗谦远听到他们说附近一带的事，坐着想了会儿，便也走到那桌，询问自己能否加入。
    村干部请他们一桌3人吃当地特色菜，见朗谦远对山腰背面那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感兴趣，就多说了几句。
    “那个村子是这一带最闭塞的，主要是地质不好，公路做过去了又时常被运货车压毁，一霜冻又没法行车，连移动信号都没法稳定，工作很难做。”
    朗谦远说自己打算过去，又问：“那里面的人怎么生活？”
    “出来靠脚，赚钱靠种地，只能这样。还好村里有几块农用田，肥力不错，气候稳定的年份里种些花，卖价还不错。”
    同桌另一个人感慨：“那你们去那儿扶贫也真是不方便，他们需要什么外面的物资吗？我们以后可以给他们带点。”
    “哦，还真有。这村子里大点的孩子就跟着父母去城市了，留下的几个10岁不到的孩子，有大点的，也有还很小的，出来读书不方便。正好这2年突然来了个年轻人，他愿意教课，今年新学期开始了，他们正缺课本，我们村委答应了帮忙。这不，采购的课本刚刚到，但是最近人手不足，我要先去跑另外两个村子。唉，先生你不是说打算去那？方便帮忙带吗？”

 第85章

    朗谦远心想，或许带课本去了，万嘉会愿意见自己，当即答应。
    晚饭后，他跟着村干部去村委的办公室里拿书。
    朗谦远并不是那种热衷于公益事业的商人，也对背包旅行和随缘助人这一类事完全不感兴趣，但他猜测村干部口中教孩子的人就是万嘉，看这些分量不轻的书时，也不觉得是个麻烦了。
    这些书不像是书，倒像是他的敲门砖。
    他取了书后，拎着走回民宿。
    这一路上景致不错，夜里的风很舒服，带着山间花草和药材的清香，扑在脸上时温温柔柔的。连朗谦远这个不是来旅游的人，也踩着青石板路散起步来。
    小镇夜晚的光源不多，偶尔有几处游客聚集的地方安装了路政的节能灯，光倒是很亮，只是有点破坏气氛。
    朗谦远便避开这些强光源，走上了一条安静但氛围很好的小路。
    小路两侧种着桂花树，风吹过就“沙沙”响，一阵桂花幽香，又一阵百合香。朗谦远循着不同寻常的香味找了会儿，隐约看见一个人坐在石砌台阶上，正在卖一筐鲜花，有百合、香槟玫瑰和绣球。
    简易的地摊边上，有外来游客驻足在看，也有本地人在挑选。
    卖花的人抽着一支烟沉默地坐着，很耐心地等客人们挑。有个背包客没打算买，却对着那些花各种挑拣，拿在手里拍照，他也好脾气地没有阻止。
    朗谦远站着看了会儿，心想这样瘦削的人挑这框花，也挺不容易。
    卖花农手里劣质香烟的味道顺着风飘到朗谦远鼻子底下，他觉得熟悉，忽然心头一动。他记得万嘉以前也抽这种烟，一包就十几块钱，要不是万嘉抽，他都不知道还有这牌子。
    朗谦远的脚比脑子动的快，已经先朝那儿走去了，心里却没想好是不是要买。
    买了放民宿房间里愉悦自己吗？还是送民宿的老板？带去给万嘉的话，是不是临走再买比较好？万嘉还会喜欢他送的花吗？
    短短几步路，朗谦远这人想了很多。
    所以等走到跟前了，他才慢半拍地停住，愣愣地看着花农出神。对方刚卖出了一束花，正在整理箩筐里剩下的，只留意到了眼前新出现的一双高档运动鞋，低头招呼客人：“要些什么花？可以随便挑。”
    他的声音和从前不同了，更哑一点，语速更慢一点。
    朗谦远呆呆站着，像个不太聪明的迷路游客。万嘉手里夹着烟，慢悠悠整理着被挑乱的花材。因为迟迟没等到客人选花，也不见他离开，出于好奇，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
    “万嘉。”
    2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
    青石板路另一头忽然响起小贩叫卖当地小吃的声音，那人嗓门响亮，惊得朗谦远和万嘉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稀豆粉~来一碗~”
    万嘉听得还愣神间，朗谦远就回过头来了。他脑海中下意识把眼前这个失而复见的人和天鹅湖照片里的样子做对比，惊觉万嘉瘦了这么多。
    以至于刚才他一直没认出来。
    “万嘉，好久不见啊。”他又状若自然地叫了一声。
    万嘉整个人顿住了，没有立即回头，双眼低低地垂着，手一抬，把已经烧到底的烟屁股放到嘴里吸了一口，然后按灭在石阶上。
    石阶上有好几个烟屁股，整齐摆了2个正字，万嘉似乎很懊恼地盯着这些人为垃圾看，继而打算去扔烟头，所以站起了身。
    朗谦远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很急地开口：“万嘉，等等。你……你别怕我，我不是来给你惹麻烦的。”
    万嘉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稍微愣神后依然去了有点远的垃圾桶旁，扔掉了所有烟蒂。
    他的身影孑然立于垃圾桶边，游客来来往往穿梭而过。
    朗谦远几乎屏住了呼吸。
    之后，万嘉重新走回石阶这儿，沉默地坐下来。
    他低声问朗谦远来干什么。
    朗谦远原本想说是来找他，又怕万嘉不高兴，于是现编了个说辞：“我来旅游。”
    他顿了下，又补充道：“路上遇到一个村干部，托我送课本给附近村子里的人，所以我在这等去那的大巴车。”
    说完，他故做自然地拍了拍那一捆书，小心地观察着万嘉的表情。
    万嘉听到他说课本，微微侧头看了眼，之后他的双眼隐没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情绪。
    朗谦远心里着急，觉得这或许是仅此一次的机会了，紧接着又说：“所以你不用怕我，真的。”
    万嘉忽然有了动作。
    他开始迅速地整理花材，把它们固定妥当，就把筐子往身上背。
    “那你等吧，我先走了。”
    “万嘉——”
    万嘉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麻烦你让开。”
    说着就绕过他要走。
    朗谦远看他走出几步路，急得没办法了，只能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也许是被这一抓吓到了，万嘉的反应很大，用力推搡起来。他的胳膊更精瘦了，力气倒变得很大。
    朗谦远为安抚他，立刻松了劲，说：“你等等，这些书是给你的……我帮你拿回去吧，行吗？”
    万嘉沉默地摇了摇头，轻易抽回了手就要走。
    夜色中2人的神情都有些晦暗不明。但这座小镇热闹依旧，人群流动于不大的几条街巷，买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讨论着边陲的安静祥和。
    路过的游客和附近的摊贩好奇地看向他俩。
    这时才显出万嘉还是那个脸皮很薄的万嘉，他低着脑袋，急匆匆走入人群，想快点离开。
    不过这一次，朗谦远变聪明了，直接拎上书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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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本书计划和上本一样，还是等正文完结后过几天再入v，大家可以趁免费看完正文哈～谢谢各位小伙伴支持！
    （还没要完结，只是提前说一声hh）
    第102章 有所长进
    山间夜里的群星遍布，离人很近似的。朗谦远拎着份量不轻的课本，跟在万嘉身后，渐渐有点跟不上他。
    离开小镇几公里后，就连路灯也不再有了。
    周围一片漆黑，草丛里时不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也不知是风吹过，还是惊动到了什么动物。
    朗谦远努力跟上，但走山路的脚程根本无法和万嘉相比。
    等过了半个山，他就已经看不见万嘉的身影了。
    他们走的这段路很陡，不同于大巴车进山会走的盘山公路，这里的土路是人踩出来的，路之外全是半人高的灌木和杂草。或许在白天看来，景致还不错，现在却显得阴森又危险。
    朗谦远停下来喘了口气，顺手找了一根粗木棍防身。
    他再往前走，手机信号也消失了。他用手机灯照明，同时用木棍敲打着地面，走了不知多久，拐了个陡峭的大弯道，才发现万嘉就坐在一块大的落石上。
    万嘉背对着他，低头正在理筐子。
    朗谦远的心一瞬间就定了。他无声地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才重新开始走。走到近处时，万嘉又站起来背好筐子，重新启程。
    万嘉又走得飞快，但到后来，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较远却仍可以看到的距离。
    也许是跟着万嘉走时朗谦远总在想事情，看到村子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朗谦远还觉得这段路也不算很远。
    他紧赶慢赶地追了几步，拉近和万嘉的距离。
    进了村里后万嘉就开始频频侧头，走过几个破旧的平房，他忽然停下来，转身看向朗谦远。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朗总，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朗谦远站得笔直，故作镇定：“我来送书，帮你送到家。”
    万嘉沉默了好一阵，向前几步道：“你把书给我吧。”
    他站得离朗谦远保持着几步距离，伸出手要接，整个人很紧张似的绷直了。朗谦远迟疑片刻，不想吓到他，匆匆抬头看了眼村子的布局，交出了课本。
    “那我先走了，你……不用紧张，我不为难你。”
    朗谦远观察着万嘉的表情。
    他是一贯很会谈判的人，只是不太适应处于低位时的立场和话术。但万嘉躲他的这些年，让他无师自通了一些东西。
    朗谦远等了会儿，低声问：“下山还是一条路下吗？”
    “……”
    万嘉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但走了几步他又有点不安地停下来，匆忙看了看夜色。
    他转头对朗谦远说：“你等等吧，我去借个手电筒。”
    朗谦远耐心地说“好”，悄无声息叹了口气。
    他在原地等了会儿，看万嘉去最近一户那儿敲门。此时才9点多，出来开门的老头已经是穿着裤衩子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
    万嘉借来手电筒，不声不响拿给朗谦远，再没说别的话。

 第86章

    朗谦远想了想，又说：“万明喜欢吃镇上的早点吗？我明天要是来，可以带一些。”
    走了一路，他大概记得方位了，明天白天应该就能自己找过来。朗谦远日常也爬山，特别这几年不再出席镜头前的活动后，多余许多时间，就会被朋友拉去户外运动。哪怕要他天天进出这座山，他也能接受。
    但万嘉一听，接受不了了：“你还来干什么？”
    他像是忽然炸锅了，声音还压抑着，语气却变得很激动：“你还觉得不够吗？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方去？！我求你行行好啊！朗大总裁！”
    朗谦远被他说得愣住了。
    空气静默良久，朗谦远才试着安抚：“我……对不起，我只是想你，没想到你会这么——讨厌我。”
    万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既不想听朗谦远说话，也不想在朗谦远面前失态。
    他的下颚绷得很紧，呼吸微滞，后退了几步。
    “你——你走行不行？”
    朗谦远有些无措，低声说：“你不用怕我，我没有要逼你走去哪，你别走了，我只是……我想找到你，我想跟你道歉。”
    “我不是要为难你，万嘉。”
    万嘉明显不信任他，那捆书还攥在手里，手指尖青得发白，警惕的眼神直直看着朗谦远，看他就像在看一头洪水猛兽。
    对万嘉来说，这里已经是最后的去处了。他和万明都无路可退。
    因此看到朗谦远的那一刻，万嘉真觉得要完蛋了，脑中理智的神经都快绷断了，也没发觉朗谦远似乎并不打算继续伤害他、攻击他的生活。
    万嘉手无寸铁，走投无路，因此不敢轻易相信。
    朗谦远过去不曾了解这些事，在错误的时间说过不少错误的话，做过许多错误的举动。但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万嘉，他变得谨慎，懂得要尊重和理解，也愿意为万嘉让步了。
    虽然晚了许多。
    “我现在就走了，你不用担心。谢谢帮我借手电筒。”朗谦远举了举手电示意，努力摆出一个足够绅士的笑。
    他在心里补充说自己会尽快回来，不过为了不刺激万嘉，他选择先不说。
    之后朗谦远独自下山，手电筒光线很足，他也没有遇到险情。只不过到达镇上已经很晚，店铺都闭门了，只剩主路上一盏大路灯还亮着。
    朗谦远花了点时间找到自己下榻的民宿，把老板喊起来替他开了门。
    -
    第二天一早，朗谦远买了几种早点，带着昨天的手电筒又上山了。
    第103章 那个老板哥！
    实际上朗谦远没有为找到万嘉的房子花费太多时间。
    这里一共十几座平房，除去完全荒废、坍塌的空屋后，就剩了零星几户人家。老人们多在外晒太阳，屋前的地里种着不多的土豆、玉米等作物。
    有几片田里种着花卉，其中部分排布十分规律整齐，和其他一些散乱或伶仃的完全不同，看起来被人精心打理着。
    他穿过几户后，就看到了一户不太一样的。
    这里屋前各种作物种植紧凑，还有番茄等在这里不常见的作物。房子的窗户擦得干净，还配有浅蓝色印花的干净窗帘。
    朗谦远走过去时，一个孩子正巧打开门，火箭似得发射出来。
    “明明？”
    朗谦远试着叫了声，那孩子果然停下脚步，略带疑惑地看向他：“咦？你认识我？”
    “嗯，以前你还在住院，我来看过你，记得我吗？”朗谦远不知不觉蹲了下来，平视着孩子说。
    他和万明只见过一面，在这么小的孩子心里，并未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不过万明还是想起来了，惊喜地道：“你是那个老板哥！”
    朗谦远笑了笑，问他：“你叔叔呢？”
    “叔叔去那边的田里了。”万明指了指很远处，“你是特意来看我们吗？”
    “嗯。”
    由于地形的关系，这村子里面能种的地块不多，还有一部分田亩是在远离村户的山间。万嘉显然是很早就出门农忙去了，再或者就是想躲开朗谦远。
    还好万明还在这。
    “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吧。”朗谦远问。
    万明挠挠头，说：“叔叔叫我今天不要出门了，但是我要去河边捡螺蛳。”
    他说的河就是村里的那条小溪，很浅，朗谦远环顾一圈，很容易就看到了。他说陪万明去，又想起自己带来的早饭，赶紧拿出来，拎了拎。
    “我给你和你叔叔带了镇上的早点。现在已经不热了，家里有微波炉吗？”
    万明两眼放光：“哇！有蒸笼，我会用！跟我来！”
    小孩子没有防人之心，他也不觉得朗谦远是坏人，所以轻易就把人带进了屋里。
    朗谦远帮他一起热了早点。
    之后，朗谦远拿出那支手电筒：“这是昨天问邻居借的，我要去还掉，但是不知道是哪家的了。要不我在这等等你叔叔，行吗？”
    “好呀。”
    万明一口答应，螺蛳也不去捡了，老老实实地坐着等早点。
    朗谦远就趁这个时间跟万明套话：“明明，昨天晚上我来给你叔叔送课本了，你看到那些书了吗？”
    “哦，原来是你送来哒！叔叔说要给大家包封面，包好了就给我们每个人发一本，我还等着呢。”
    “那他没跟你提起我？”
    “对啊。叔叔昨晚上好奇怪，好早就要我睡觉，我想把新一集《拉姆小镇》看完都不准。”
    万明撇了撇嘴，表达了自己强烈的委屈。
    “叔叔还问我愿不愿意搬家，我说为什么呀，好不容易住这里这么久，跟朋友们都认识了，又要搬家……”
    朗谦远沉默地垂下眼睑。
    屋里安静了没一会儿，万明又开始说和村子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的事。他说起每个孩子，朗谦远对年纪过小、无法讲道理的孩子历来没什么耐心，今天却听得很认真。
    说了一会儿，早点也热了。朗谦远帮他从锅里取出来，洗了筷子，让他趁热吃。
    他问万明：“我不会照顾人，你叔叔平时也这么做的吗？”
    万明想了想，指出他的不足：“叔叔还会给我倒醋。”
    朗谦远问了醋瓶子在哪，帮他倒了一点。
    看着这一小碗醋，朗谦远忽然笑了下。他坐下来，心情很好地说：“明明，以前你叔叔是我的秘书，也天天给我买早饭。他也会帮我把蘸料都倒好。”
    “秘书是做这些事的吗？”孩子童言无忌，天真地发问。
    朗谦远也假正经地答复：“嗯。”
    “那叔叔也是我的秘书了。你也是我的秘书。”
    “好吧，我也是你的秘书，你是小老板。”朗谦远顺着万明的胡话说。
    万明乐了会儿，小脑袋一歪，问：“老板叔叔，你从镇上来？镇上好玩吗？”
    “挺好玩的。你想去玩？”
    “唔……我想去，但是叔叔不让。”
    朗谦远疑惑：“为什么？”
    万明语气遗憾地道：“叔叔每次去镇上都是去买东西、卖东西的，他说一个人带着我不安全，他看不住，怕我被人拐走。”
    说着，万明又扭了扭小身子，挺懂事地道：“我知道叔叔有道理，但是我想出去镇上玩，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老板叔叔，等会你帮我跟叔叔求一求好不好？”
    朗谦远不敢夸下海口打包票，万一万嘉生气，他保准是头一个投降的。他也怕万嘉误会他又来借家人逼迫自己，所以没法答应。
    “还是等你长大一点再去吧。”
    “哼！没劲！”万明泄气了，默默啃起了早饭。
    等到万明都快吃完了，万嘉从外面推门进来。
    一闻到早饭的香味，他就愣在原地。他知道朗谦远可能会再回来，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么早。
    朗谦远立刻站了起来，语速飞快地解释说：“我来还手电筒，顺便带了点早饭过来。刚热的，锅里还有，留给你的。”
    万嘉站在房间的门口，没有走进来，也没说话。
    朗谦远又找补说：“我等会就下山了，不久留。你带我去还手电筒吧？”
    万嘉还没表示，万明就急了：“你要去镇上吗？叔叔，我也想去镇上——”
    “不行！”万嘉声音很大地回答。
    万明的牛脾气上来了，跳起来扑到万嘉身上，求叔叔带他去镇上。万嘉当然不同意，顺道怨念地瞪了朗谦远一眼。
    朗谦远赶紧撇清自己：“我跟他说了，等他大一点再出门。”
    “为什么都不带我去？为什么！我已经长大了！我又不是小孩！”这虚岁才6岁的名副其实的小孩闹道。
    万嘉忙了一个早上，起床至今只吃了一个白煮蛋，此刻又累又头疼。他拉住吵闹的万明，说：“以后吧，我又不可能现在就带你去。”
    “那老板叔叔说他要去呀，我可以跟——”
    “不行！万明！”

 第87章

    “别别，我……”
    朗谦远和万嘉同时拒绝了。他看了万嘉一眼，觉得万嘉已经快发火了，便先蹲下来劝说：“我也不是现在就要去镇上，还要等一会儿。等我走的时候，你们应该吃午饭了。”
    万明呜呜咽咽地不同意。
    “再说，这条路我都还没走熟，再带上你，万一有什么磕碰，或者遇上蛇，我都不会处理，你要是受伤，你叔叔得杀了我。”
    说着，朗谦远看了万嘉一眼，半是玩笑，半是安抚。
    万嘉绷着嘴角，沉默不语。
    朗谦远唬住了万明，又把蒸锅里保温的早饭拿出来。他拿给万嘉时举了一阵子，几乎是低声下气地劝说：“先吃吧，别气了。”
    万明闷闷地吃完自己碗里的，气呼呼跑出去了。
    万嘉有点担心，目光追着小孩看了会儿，透过窗户见他去了自家田里，才不大自然地接过朗谦远手里的盘子。
    朗谦远搜肠刮肚想了一些合适的说辞，安慰他说：“孩子平时少见生人，你好好跟他说，我看他还是挺懂事的。”
    “你……”他犹豫了片刻，低声说，“你早点走吧。”
    朗谦远知道万嘉不欢迎自己，也知道打扰他现在的生活，给他带来了不安。但很长时间的缺失感让他忐忑不安，很想再找点借口，多留一会儿。
    想了想，他试探着说：“田里有要人帮忙的吗？我可以试试。”
    万嘉有点意外，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万明刚才说你还要帮他们包书皮，教教我，我也来帮忙。”朗谦远坐下来，刻意保持了一定距离，免得万嘉不舒服。
    “你到底要干嘛？”万嘉微微皱眉，问。
    “我没……”
    说话间，一阵震动声打断了朗谦远，是万嘉的手机收到了条新消息。
    万嘉很少接到短信，所以吃了一惊。
    他点开消息来看，朗谦远稍微扫了眼，也看到了内容。
    是罗钦发来的短信：“他找到你了？我过来看看你吧？”
    第104章 老板来了也得种田
    见到罗钦的短信时，朗谦远就明白了，当年确实是罗钦帮了万嘉。他很怕罗钦此时来，又把万嘉带走。
    万嘉匆忙把手机移开，挡着视线回复罗钦：“不用，谢谢。”
    之后，他收起手机，对朗谦远也同样下了逐客令：“你把手电筒留下就走吧，不然等会万明看到你走又要跟过去。”
    “他来了我就得走吗？”朗谦远忍不住问。
    万嘉嘴角紧绷，脸色变得更差了：“和其他人都没关系。你到底走不走？！”
    朗谦远无言地站起来，显得笨拙又不愿意。
    他都不敢计较为什么罗钦可以有他的联系方式，自己却不能留下来。他想再找点理由，话到嘴边，又被万嘉的表情压了回去。
    仔细想想，好像他来了之后，就没见万嘉高兴过。
    但罗钦要过来这件事总让他不安。
    罗钦未必真在意万嘉，看他这些年不曾来探视就知道了。但不知为何，罗钦此前对万嘉确实很特别，也许是发现可以借此来刺激自己，所以特别上心。
    “那……”朗谦远仓促地瞟了眼万嘉的手机，说，“罗钦要来的话，也会住镇上，我不想跟他撞见，我会搬到远一点的那个大的县里，你要是找我，我们加……”
    万嘉打断他的话：“我不会找你。”
    “那万一罗钦要做什么——”
    “他不会。朗总，不要总是用你的假想来猜别人。”万嘉话里带刺，很不客气了。
    朗谦远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语气缓和地说：“万嘉，罗钦这几年都没有管过你，他把你扔到这儿就不闻不问了。都怪我，是我前几天沉不住气，去他办公室闹过一次，他才知道我还在找你。他不是真的关心你，他只是想利用你来气我，他不……”
    “我知道！”
    万嘉提高了音量，直直地看着朗谦远，大声说：“我知道这些！我有自知之明，不用你告诉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朗谦远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他一贯说话直接，不考虑太多，反而是他谈判桌上的对手要多权衡。但面对万嘉时，朗谦远总觉得话说不到点子上，仿佛怎么说都是错。
    2人争吵间，万明悄咪咪摸了回来，正扒着门偷听。
    他们沉默时就听到他小声地叫：“叔叔……”
    万嘉瞬间转头，看向他。
    “你不要吵架了，老板叔叔也不同意带我去镇上玩，不要怪他。”万明说得小声，语气也很心虚。
    万嘉沉默了会儿，说：“我们不是在说这个。”
    “啊？那你们在吵什么啊？”
    万嘉无法跟孩子解释，只是推开朗谦远，然后拎起一个箩筐，朝万明伸出手：“走，跟我去田里。”
    万明这次很乖地贴了上去。
    朗谦远在身后轻声说：“把早饭带上吃吧。”
    但万嘉没理他。万明有点迟疑地回头看了他几次，小心地扯扯万嘉的袖子，见万嘉不作反应，也不敢说话了。
    朗谦远在屋里站了会儿，最终留下东西，识趣地先走了。
    -
    他回到镇上旅馆，第一时间联系了自己的一些人脉。
    罗钦的行程很容易就能掌握。朗谦远打听下来，得知这几天扎堆有几个很好的本子，竞争还很激烈，罗钦和他的经纪人在忙着跑各地抢剧本，根本没有要去西南的打算。
    为防万一，朗谦远还是找人盯着，免得罗钦突然袭击。
    但这人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不断视他为假想敌、眼中钉，又不知为何盯上万嘉，朗谦远总觉得他对万嘉没安好心，又难免不自信地想，是不是自己已经落魄到此等程度了，要吃这种人的醋，说些有的没的酸话。
    毕竟在此之前，朗谦远根本没在意过罗钦。
    安排好这些事后，他毫无睡意，只好起来去外面溜达。
    这家民宿有处宽敞空旷的中庭，主人家在那摆了几把藤椅。朗谦远以前绝对不会坐这种椅子，来这儿几天，倒也习惯得挺好。
    他拢了拢外套，坐下来，抬头对着夜空群星发呆。
    风挺冷的，但刮过树叶发出静谧的声响，就显得温和柔软。朗谦远听了一会儿，摸出一盒在这买的劣质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又把这熟悉的包装盒放在掌心里，反复看。
    他这样沉默地抽了几支，才找回困意，回房去了。
    几天后朗谦远再进山里，被万明拉着手，在香槟玫瑰的花田里找到万嘉。
    “叔叔，老板叔叔来了。他说来帮忙。”万明大声嚷嚷。
    万嘉戴着一顶藤编遮阳帽，帽檐下一双好看的眼睛匆匆瞥视了朗谦远一眼，没搭理他。今天升温了，太阳也开始毒辣，有初夏的样子。万嘉流了满脸的汗，匆匆擦掉，又低头继续忙。
    在朗谦远一脚踏进田里时，万嘉终于出声了：“你别来，你的鞋子裤子脏了我赔不起。”
    朗谦远也不理他，自顾自走过去：“这是在做什么？就是把枝条拉一下吗？”
    “……”
    万嘉不说话了，手上的动作还是很快，拉着一根花枝往侧边伸，然后向下压。朗谦远不明就里地看样学样，很快被刺扎到了。
    “嘶——”
    万嘉仓促地看了眼他的手指尖，又移开了视线。
    朗谦远飞快地抹掉了血珠子，继续照样子做，这次他吃一堑长一智，小心撵着花枝上端没刺的那一截来。他学得很快，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但也做得有模有样了。
    万嘉沉默地忙碌了会儿，大部分时间低着头，偶尔看一眼朗谦远的动作。
    在万明开始不安分地爬树时，他才开口：“明明，别往上爬了，回家去找副手套来。”
    “啊？哦。”万明吭哧吭哧从树上下来，脸上挂着老不情愿的表情，跑回家去。
    过了会儿他回来，带来了一副厨房用的超厚手套。
    万嘉愣了愣，无奈道：“你拿错了，是要跟镰刀放在一起的那副。”
    朗谦远憋笑了一会儿，站起身说：“我去找吧，在哪里？”
    万嘉还在犹豫，万明就嚷嚷说他知道了，一路又飞似的跑回去。朗谦远便重新蹲下来，继续压那些花枝。
    他小声地、状似不经意地问：“找手套干嘛？”
    万嘉不接话。
    朗谦远正要压手里一根枝，感觉这支的手感有点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发问，万嘉就喊住了他：“你等一下。”
    他只能停下来，维持着拉开这根枝条的动作。
    万嘉确认了两眼，抓起手边的剪子，一剪刀把它切了。
    “这种是盲枝，看到了就剪掉不要留。”
    “哦，好。”朗谦远不知道什么是“盲枝”，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提问会不会惹万嘉不快，最后决定还是自己去了解为好。
    他由衷地说：“这些花都是你在打理？以前都不知道你会种花，很厉害。”

 第88章

    万嘉没吭声。
    朗谦远歇了口气，环顾四周，不知怎得心就静了下来。
    他说：“像这样在风景漂亮的村子里种种花，然后去小镇卖花，好像也挺浪漫的。早知道你这么喜欢花，以前应该多送你。”
    他想起以前确实送过万嘉。
    那时约会打算添点惊喜时，无非就是带束花或者带份礼物，相较于昂贵的礼物，万嘉总是更喜欢收到鲜花，每次都很高兴的样子。
    万嘉似乎也想起来了，脸上的表情微变。
    空气静了会儿，万嘉小声回答他：“我只想拿出去卖得快一点，价格好一点，不想别的。”
    事关生计，怎么也浪漫不起来了。
    朗谦远停顿良久，又暗暗批评自己鲁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之后他想起在镇上初次重逢时，万嘉就在卖花，但之后没见他去了。那是不是自己的出现，还是打扰了万嘉正常的生活，害得他花都卖不成了。
    于是他问出了口：“你上次那一筐花怎么样了？”
    “卖给收购的人了。”
    朗谦远虽然不了解这些地方的规矩，但他懂得市场上下游的普遍规则：“收购的话，就是很低的价格吗？”
    万嘉默认了。
    “对不起。你其实不用在意我，你去卖花，我绝不来打扰你。”
    万嘉听到他道歉，愣了愣，嘴微张着像要说什么。
    不过这时候万明跑回来了，气喘吁吁的。他把手上的手套递过来，这次一看就拿对了，是一副农用手套。
    万嘉没有去接，迅速地埋下头，继续对付这一整片的花枝。
    朗谦远看他的脸隐没在几朵香槟色残花的后面，无声地笑了笑，自己接过手套。
    这活不容易完成，半天时间，2人也只压好了2亩地，边上还有种着不同品种的植株。
    朗谦远半途直起身来缓口气，忍不住拿衣服扇风，舔了舔干涩发苦的嘴唇。
    万嘉又让万明去拿水，再找个草帽。
    稍微停下来歇一会儿的时候，朗谦远几步攀到了旁边一个小坡上，四下望了望。万嘉打理的田亩都很显眼，数量不少。
    仿佛他到哪都在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只是结果未必好。朗谦远忍不住怜惜，又不得章法。
    不过像现在这样做一做苦力，万嘉好像就不那么反感，也没有立刻赶他走。
    中午时万嘉要带万明回去吃饭。
    他犹豫地看了看朗谦远，就见朗谦远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镇上卖的桃李面包，冲他一笑：“我带了吃的。”
    万嘉沉默。
    朗谦远根本不是能吃量产粗粮的人，但他确实笑得很真诚，一点不勉强。
    万嘉就想，反正他下地前就烧好了饭，只给自己和万明准备了。
    “哦。”万嘉说完，去喊树上的万明下来。
    万明今天没事可做，无聊地玩了半天弹弓，还把树杈上几根软枝条系在一起，折腾了会儿树，又折腾了飞过的麻雀。
    听叔叔叫他，他又来劲了，趴在树上问：“叔叔，下午我们去镇上吧！”
    朗谦远在一旁艰难地从田里跨出来，听到这，忍俊不禁笑起来。这小屁孩又开始了。
    万嘉无语得很，又有点累，懒得理他，只喊他赶紧下来。
    万明“噌噌噌”就下树了，属猴子似的。
    他身上沾了一堆树皮屑，还有几片叶子，往万嘉背上一跳，全黏万嘉衣服上了。万嘉把他赶下来时，耳廓微微发红。
    朗谦远在他们身后慢悠悠跟着，即便看得心软又怀念，也没出声打扰。
    他陪叔侄俩回家。
    他们在饭桌边坐下，他就规规矩矩地搬着板凳坐到廊下。他们吃饭，他吃面包。
    看着他们吃的饭菜，朗谦远也总算知道万嘉为什么瘦了这么多。这桌只有鸡蛋算荤腥的菜，看来是万嘉的日常了。
    不过万嘉另外单独炖了个小鸡腿，只留给了万明。
    万明一通啃，不出一分钟就把鸡腿消灭了。之后他拿手背擦擦嘴，又被万嘉教训了几句。
    “叔叔，去……”
    “行了，”万嘉一边给他擦手，一边出声打断，“你烦死了。”
    “嘿嘿。”万明觉得有戏，憨笑几声。
    朗谦远听着，也忍不住想笑。
    他悄悄看了眼万嘉，吃下最后一口粗粝生硬的面包。这面包口感虽然一般，却萦绕着一股花香，浅淡又好闻。
    思索片刻后，他才想到应该是在花田里忙了一上午，手指沾上了，洗都洗不掉。
    朗谦远扔了包装袋，站起身走去厨房里洗手，顺便帮万嘉把浸泡的锅子洗了。
    等他擦干手从厨房里出来时，正听到万嘉没好气地对万明说：“那下午你也来帮忙。”
    万明跳起来：“好！！”
    第105章 同行过古巷
    他们吃过饭没休息太久，万明猴急得很，所以三个人很快又回去田里忙活。
    中途时，朗谦远接到乌总监打来的电话，但信号断断续续。万嘉默默听了会儿，最后给他指了指边上那个他上去过的山坡，说那里信号会好一点。
    朗谦远站到坡顶打完了电话。
    下来后，朗谦远问万嘉：“这里的信号怎么这么差？”
    万嘉示意远处山顶的信号塔，解释说：“只有一个塔，离这儿也远，要站得高才能稳定点。”
    他微妙地停顿片刻，又说：“你在这不方便，早点走吧。”
    朗谦远想了想，掏出手机来，在某个微信群里说明了此处的情况，问黄蒲晟能不能安排。
    他打完字，抬起头跟万嘉解释说：“黄蒲晟这2年收了民用通讯的龙头，也许可以帮忙在村里单独拉一套电网。”
    那头黄蒲晟答应了。
    这是造福村里人的事情，也对时常路过这几个山头的村干部、货运司机、游客、地质研究团队都有益处。
    万嘉低下头避开朗谦远的视线，说了声“谢谢”。
    -
    总算结束农忙，万明催促着2个大人快点收拾，好陪他去镇上。
    “我还从来没去过！好玩吗？有些什么东西啊？”他一路上都很兴奋，缠着朗谦远问东问西。
    朗谦远把镇上有意思的店告诉他。
    看起来，万明对镇上的小文物馆和当地名人堂都不感兴趣，但手工烧陶店和美食一条街必须去。
    万嘉牵着万明走，脚步比第一天遇到朗谦远那次慢多了。
    不过，他还是和那天一样沉默。
    朗谦远觉得这次见万嘉，好像比以前寡言许多，但转念一想，在离开翎尚前的那段时间，万嘉已经这样了。
    他们一路走到镇子上时，恰逢午饭前一小时，是这个边地小镇游客渐多起来的黄金时段。
    万嘉以往每次来都是来采买或是卖花，从没以游玩为目的看过这个小镇，现在被万明拉着东看西看，才发觉这里有很多店铺他都没留意过，还有一些当地政府出资打造的细节景观、百年历史留下的建筑古迹、今年新种的观赏植物。
    万明到处玩了一通，闹着买了个没什么用处的漂亮陶碟，还买了一串糖葫芦。
    啃糖葫芦时，万明难得安静老实，规规矩矩走在万嘉手边。
    朗谦远走在他们身后，保持着半脚的距离。每次万嘉给万明付钱时他都想抢一下，但万嘉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付掉了，让他有点无奈。
    他们经过一家连锁便利店，里面客人很多，万明又小旋风似的跑过去，掀开门帘就走进去了。
    “唉！明明——”
    万嘉没办法，只能跟上去。
    这种连锁店在城市里是寻常的便捷小店，但在这，就会产生让很多游客看到会觉得亲切和安心的品牌效应。这儿的商品也多和本地店铺里的不同，价格略高。
    万嘉走进去没多久，感觉朗谦远也跟着他进来了。
    2人不约而同注意到收银台边上的货柜，放着一排整齐的水果糖。眼熟的柠檬糖有亮黄色包装，很惹眼。
    万嘉呼吸一滞，想快步走开。但是万明看到糖果就很来劲，硬把他拉了过去。
    “叔叔，这个。”小屁孩非常鸡贼地拿起一盒糖，塞进万嘉手里。
    万明看中的不是那种柠檬糖，而是一款更贵价的，用金属圆盒子装的软糖。
    万嘉眨眨眼，飞快地同意了，把糖果拿给收银员。
    “结账。”
    “稍等，我也想买。”朗谦远礼貌地出声阻止。
    万嘉下意识回头看过去，见朗谦远手里拿了一盒柠檬糖，越过他，叠放在万明那一罐上面：“我来付钱吧。”
    万明激动地跳脚，跟朗谦远打商量：“我们可以交换，你给我换一颗。”
    “好。”朗谦远答应着，扫码付了款。
    糖果在纸盒里发出闷闷的“咔啦咔啦”的声响，万明觉得比金属盒子的好听，又要跟朗谦远换来拿。
    他把柠檬糖的盒子摇了很多遍，最后万嘉怕小孩子没分寸，把糖都玩坏，于是忍不住皱着眉叫住他：“明明，别摇了，快点还给别人。”

 第89章

    “不要，我要再摇一会儿。”万明看出来朗谦远对自己很纵容，完全不客气。
    朗谦远勾起嘴角：“没事，当我买给明明的。”
    说着，朗谦远还故意看了万嘉一眼。万嘉没理。
    走过一条街，太阳落到半空，在他们三人背上撒出一把红底的金粉。万嘉穿着简单的白色棉t恤，肩头被照得明亮，看起来暖融融的。
    朗谦远在他身后，认真看了许久。
    万明走困了，抬眼看万嘉：“叔叔背背我。”
    万嘉无奈地停下来，就要蹲下。朗谦远拉了他一下：“我来吧。”
    “不用，你……”
    朗谦远也不理万嘉，转头和万明说：“你帮我把两盒糖都拿着，我来背你，好不好？”
    “好！”万明一口答应。
    朗谦远便交出另一罐糖，蹲下来。万明蹭蹭蹭就爬了上去，抱住朗谦远的脖子，和抱树干没什么区别。
    万嘉瞥了眼朗谦远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衣服，张了张嘴，却被一下子变高大的万明塞了颗糖。
    “叔叔，吃糖。”
    “……”
    万嘉只好闭嘴。
    又走了一会儿，万嘉去采买了些必备品，万明就在朗谦远背上睡着了。那两盒糖果还是由万嘉帮他拿着，免得他手一松掉地上去。
    但万嘉把柠檬糖拿在手里时，总觉得万分不安。
    “朗总……”
    他忽然这样叫，朗谦远的心脏都跟着一紧。
    万嘉微微侧头，抬起眼，难得正视他道：“这里太远了，你工作不便，还是早点回榕城吧。”
    朗谦远嘴角绷得平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关系，我没什么事。”
    “你留在这又想做什么？”万嘉见说不通，开始不打客气地赶人。
    朗谦远想及罗钦说要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万嘉急着赶自己走。但他这些年看清了一些事，不再固执地认为罗钦是他和万嘉之间的阻碍。
    他也变得会说话了一点，避免再次气跑万嘉。
    “我说了，我来道歉的。”
    “那你已经道过歉了，可以走了。”万嘉不再看他，顾自往前走。
    朗谦远说：“你又还没接受。”
    万嘉突然停下来，背身站了会儿，转过头：“朗总，我的生活已经安定下来了，这里——那个村子，就是我和万明的家。你家在榕城朗家。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朗谦远直直地看着他，平静地反驳：“我没有家，没地方回。”
    见万嘉不说话，他又补充说：“我做了安排，不会带娱乐圈的关注过来。我只是多待几天而已，你别担心了。”
    万嘉苍白的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低声说：“翎尚也需要你。”
    朗谦远很轻地笑了笑：“翎尚并不需要我。我们现在改了制，杂志的事务交给了蓝可楠，商务和大奖晚宴都由乌裕宁牵头主管，我不太管具体事务了。”
    这两年里万嘉接收不到关于翎尚的太多信息，因此并不清楚。但翎尚是他人生中第一份工作，他也倾注过很多真心，听到翎尚的消息，还是沉默了下来。
    “天快黑了，万明没带厚外套吧？”朗谦远颠了颠孩子。
    万嘉应了声，犹豫着，最后说：“那……你把他给我吧，我带他先回去了。”
    说着，万嘉就要去抱万明。
    朗谦远侧身避过：“没事，我背着。走吧。”
    万嘉在原地无言地站了几秒，终于还是妥协了，由着朗谦远继续送他和万明回家。
    一路上万嘉话很少，朗谦远说得多。
    起初朗谦远问起村里人的情况，还有万明的功课，万嘉敷衍着回他。
    接着，他说起翎尚杂志新的变化，又说到谭壹，说他陪黄蒲晟一同回了趟香港见父母。万嘉惊讶地“啊”出了声，朗谦远笑道：“总算有你感兴趣的话题了。”
    万嘉微微脸红。
    “谭壹工作能力很强，适应力也好，思路灵活、见识广、有底线，又肯拼，黄蒲晟本来就对他很满意。不过他们怎么在一起的，我就不知道了，毕竟那段时间我自己都过得很乱。”
    朗谦远轻松地说着，又讲了很多他俩的八卦，万嘉虽然没说话，但听得很认真。
    到半路万明扭来扭曲地醒转来，一看，口水已经糊在了朗谦远的肩头。
    万嘉便去抱他：“醒了就自己下来走，别让人背了。”
    万明憨笑着蹦下来，抖抖手脚，乖乖自己走路。
    万嘉几次看朗谦远的肩头那块被口水沾上的地方，犹犹豫豫半天，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你肩上擦一下吧。”
    朗谦远接过，不在意地抽出纸擦了擦。
    万嘉抬头看了眼村子方向，此时大概行到一半路程，半轮月已经爬到树梢头。应该挺晚了。
    “朗总，你先回镇上吧。”
    朗谦远脸上的神色淡了些，把纸巾放回万嘉口袋里，说：“一定要这样叫我吗？”
    万嘉假装没听见，拉住乱跑的万明，低头说：“我带万明回去了，再见。”
    “等等——”朗谦远一把抓握住万嘉的小臂，情急之下，略显急切地问，“万嘉，你想不想回榕城？”
    “不想。”万嘉回答得异常果断。
    万嘉这样说了，但朗谦远本能地还想挣扎。
    “万嘉，你是个有能力、有追求的人，和谭壹一样，愿意学，也愿意吃苦。以前做我秘书的时候，那种工作节奏和内容，你明明也是喜欢的。”
    万嘉不答话。
    “你难道想在这里种一辈子花？过一辈子慢节奏的生活吗？”
    万嘉反驳他：“有什么不好？”
    朗谦远下意识反问：“让万明也跟着你，一辈子不去上学吗？”
    万嘉顿住，答不上来。
    他只是觉得心里闷得难受，好像一切从来都可以由朗谦远随意拿捏，用来轻易地威胁他。
    万明总得上学，他知道。也知道在这里上学，几乎是在万明没得选的幼小年纪里，替他做出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决定。这对万明来说不公平。
    如果能选择，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呢？
    他不想对不起哥哥，更不忍心对不起万明。但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他还没想好。
    被提及的万明在边上听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乱转，不知道他们两个大人在吵什么。
    万嘉憋了半天，挤出来一句“与你无关”，拉着万明就往山里走。
    万明看看自己叔叔，又回头看看留在原地的朗谦远，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不忍。
    “老板叔叔~你跟上呀。”他稚嫩的声音在山间格外响，只是单纯地招呼玩熟了的大伙伴，没有想太多。
    “……”万嘉沉默地又拎了他一把。
    朗谦远却如梦初醒似的，大跨步跟了上来：“哦，来了。”
    --------------------
    冷笑话一则。
    朗谦远：我有家，在华润。
    笑点解析：华润“万嘉”。
    第106章 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第107章 一点点努力
    罗钦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有些失真，信号不好，话音时断时续。
    “……镇上，好像说你那边今天没法过去了，你有……”
    “罗钦，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万嘉边说边走出门，去到屋外稍高一点的地方接听。朗谦远克制住自己乱猜乱说，帮万嘉挑了件外套，跟了过去。
    屋外比刚才他们回来时更冷，万嘉缩着手臂站着。
    “我不是说了不用来……没关系，没发生什么事。”万嘉低垂的睫毛投下浓浓的阴影，遮起眼眸看不清情绪。
    “总之你不用过来的……”
    走近的脚步惊动了他。万嘉吃惊地抬起头，微张着嘴。
    朗谦远走过去，举了举外套，示意万嘉先穿上。
    万嘉已经有点鼻塞了，说话瓮声瓮气的，喉咙也有点刺痛的感觉。他没法，只好接过衣服套上。
    朗谦远在一旁站了会儿，忽然伸手拿过万嘉的手机。
    “我来跟他说吧……罗钦，我是朗谦远。你往下客点的东方向走，有一块写着‘繁花小径’的路牌，沿路过去大概500来米，连续有多家民宿。”
    “……”
    万嘉有点无措地看朗谦远指导完，挂断了电话。他脑子里有点混乱，不知道罗钦怎么也忽然过来了，又想起以前的事，害怕朗谦远一说起罗钦又要发疯。
    但朗谦远只是把手机还给他，然后平和地说：“我把路线告诉他了，应该没问题。你先回房子里吧，外面风太冷了，别吹发烧了。”
    万嘉垂下眼睑，微微低头，沉默地回到了屋内。
    进门后，他拦住朗谦远：“你别进来了。”
    因为罗钦终于真的来了，朗谦远心里很不安，很想找个借口留下来。但今天明显吓到万嘉了，朗谦远不敢再说错话、做错事，只能止步。

 第90章

    万嘉的脸隐在门后，犹犹豫豫地看了他几眼，隔着门说：“你……早点回去吧。还有罗钦，你遇到他也跟他说一声，叫他也不要来了。”
    “再说吧，”朗谦远含糊过去，又说：“明天我把衣服洗了还你。”
    其实民宿里不会有洗衣服务，朗谦远也没有自己洗过衣服，他打算拿这个当理由，多赖几天。
    但是万嘉说：“不用了，你穿完就扔掉吧。”
    这件棒球服在山村里很不实用，因为衣服宽大的原故，不方便做农活，所以万嘉来了2年，再没穿过。他不打算要了，也不想朗谦远反复上门来，打扰他和万明的生活。
    见朗谦远愣住，万嘉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道了别，关上门。
    -
    第二天清晨7点多，朗谦远提着一袋子常备药，站在万嘉家门口。
    今天孩子们要上课，万嘉也起得很早，已经在张罗早饭，是万明给他开的门。
    万嘉见到他时，一副无力吐槽的样子，让朗谦远觉得有点可爱。不过万嘉的感冒加重了，连说话声音也完全变了调。
    他戴了个口罩，说话声没什么力气，眼皮也倦怠地耷拉着。
    朗谦远自然而然地放下药，拿了几盒治感冒和消炎作用的出来，又说：“你先吃药。窗户的事我问了几个工人，他们嫌这太远不肯来，我学了点技巧，工具也带来了，等会我试试。”
    万嘉反应良久，才迟钝地理解意思。
    他微微侧头打量朗谦远，跟不认识了似的。
    几分钟后，他问：“那你见到罗钦了吗？”
    万嘉的声音喑哑，说完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朗谦远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说：“没有，错过了。”
    万嘉垂眸，心里知道朗谦远多半是没去见，来得这样早可能也是为避开和罗钦撞见。
    他也猜得出来，罗钦是因为朗谦远来了才来的。罗钦似乎总在执着于针对朗谦远，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他吃瘪的机会。但当初也是罗钦帮了自己许多，欠他的钱都还没还清，总不能对人太不客气。
    万嘉便给罗钦发了短信，告知他可以等几天，有大巴进山。短信结尾处，万嘉再次说了自己这里没事，劝罗钦不必来。
    没过多久，孩子们陆续上门来了，朗谦远说要研究一下万嘉那扇关不严实的窗户，进了万嘉的卧室。
    “……”
    万嘉反复看向房间里，见朗谦远没有去窗户外的地方，最后还是没反对。
    这扇窗户确实很不严实，昨晚朗谦远听到风吹打在窗框时的响声，就知道万嘉平日估计都很难睡好。
    朗谦远加了修窗师傅的微信，边修边问，折腾好久还是没能解决问题，只要推一推，窗户还是一样响。
    外头上课的孩子们一堂课上完，都跑过来围观。
    一时之间，万嘉的房间里挤满了小脑袋。
    万嘉无语地站在最外围，看他们奶声奶气地指点朗谦远，一群小孩子七嘴八舌说着，但听起来都比朗谦远这个大人懂得多。
    捣鼓好久，窗框才算加紧了一些，起码轻易推不动了。
    看成功帮到了老师，孩子们都很高兴，兴致高涨得继续讨论着。朗谦远不动神色站到万嘉身边，俯身小声说：“我以前很讨厌小孩。”
    万嘉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太愉快。
    “现在我发现，其实是朗家的小孩讨人厌，你教出来的就都不讨厌。”
    “……”
    换做往常万嘉可能不会继续听，但今天的万嘉感冒严重，反应很慢。他戴着口罩，呼吸不畅的样子，眼睛里似乎有一层水雾，略局促地和朗谦远对视片刻才移开。
    朗谦远笑说：“朗家的后辈从小什么都卷，也什么都要争抢算计，很没意思。”
    不知为什么，万嘉听朗谦远这样说，便有些心软。
    但他反应过来后，还是下意识退开半步，说：“我要去上课了。”
    “哦，那我也出去。”
    第108章 家是到点煮饭
    朗谦远和一屋子小孩一块儿走了出去，孩子们继续上课时，他就坐在沙发上，看自己带过来的一本闲书。
    课间万嘉又洗了小番茄，给小孩们分吃。想了想，也给朗谦远拿了一小碗。
    小孩都围着他们，问这个修窗师傅怎么还留下来，还有水果吃。朗谦远嘴角含着笑意，故作高深不说话。万嘉也答不上来，只能装没注意听，继续看手里的作业。
    只有万明介绍说：“这是我老板叔叔，不是修窗师傅。”
    朗谦远闷头笑起来。
    他其实不太愿意接受让万嘉沉寂在山区里，每天过这样的生活。他总觉得万嘉就应该是大城市里高效又现代、走路都带风的那种人。
    朗谦远不是很有耐心，但回想起刚把万嘉调上21层时，他就一反常态地愿意多带带。
    因为万嘉的性格很特别。他像璞玉浑金，真诚、专注，愿意学习和进步，也很热爱工作，很有责任心和归属感，让朗谦远忍不住多教他一些。
    这样的人怎么会属于田间地头和低龄课本里呢？
    可没想到，几年的分别过后，朗谦远好不容易坐在万嘉同个屋檐下，听这些不聪明的童言稚语，竟然也觉得有趣。
    万嘉见他们都围着朗谦远聊闲话，就赶他们回去做题。
    万明和自己叔叔关系亲近，所以死皮赖脸不肯去。朗谦远冲万明做了个鬼脸，小声叫他听万嘉的话，才把他哄去。
    不知道万明怎么想，但朗谦远觉得新鲜。
    大概5、6岁时，他有次从学校里学来，冲自己的一个姨妈做鬼脸。当时就有个堂哥拿他来讥讽，他因此被爷爷在全家宴席上当众训斥。自那以后，朗谦远学会了管理自己的表情。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他朝万明扮鬼脸，万明还跟他挤眉弄眼，偷偷递小纸条给他。
    纸条上写着一行歪的丑字：“小番茄留点给叔叔，他很爱吃的。”
    朗谦远要去拿小番茄吃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孩子们那一桌上的早就抢光了，他这边还剩了半碗。朗谦远想了想，悄无声息把这半碗放进了厨房的壁柜，藏起来。
    等中午，孩子们都走了，万嘉要准备午饭。
    他看了看朗谦远，颇为不自然地问：“你今天带干粮了吗？”
    朗谦远两手一摊：“没有，光记得拿工具箱了。”
    “哦……”万嘉站在米袋旁，犹犹豫豫地加了一把米。
    朗谦远起身走过去：“给你留了几个小番茄，在这。”
    他把碗取出来，冲万嘉狡黠地偷笑了下。趁万嘉还在愣神，把碗放在了他手心里。
    “要不要帮忙？我不太会，你指挥我？”
    万嘉捧着碗站在一边，呼吸声有点沉。
    “那你先切一下排骨吧。”
    家里没有冰箱，排骨是昨天在镇上新鲜买的，也只能吃这一顿。万嘉在边上指挥朗谦远，烧了糖醋的口味。另外还有一个炒菜，再加上保存的腌菜，勉强算不错的一餐。
    坐下吃饭时，朗谦远举起筷子，不自觉晃神了一瞬。
    他真是很久没和万嘉一块儿吃顿饭了。
    席间，万嘉几乎不夹肉，而万明从小只和叔叔吃饭，没有让菜的意识，一个人风卷残云地就快把排骨吃光了，完全没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吃这道菜。
    但临剩下3块肉时，他又打住了。
    “叔叔，剩的归你了。”他把盘子朝万嘉那推了推。
    万嘉没什么精神，哑着声音说：“你们分吧。”
    万明看了看朗谦远。
    朗谦远作主，给万嘉夹了2块，剩下一块归万明。
    万嘉充楞地看着碗里朗谦远夹来的排骨，最后还是慢吞吞地吃了。
    饭后万嘉又吃了药，困得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盹。
    朗谦远见状，叫他去睡一会儿。
    万嘉却像忽然惊醒，勉强提起精神来，说：“不用了。那个……今天没什么事，你早点回山下吧。”
    朗谦远瞥了眼万明那孩子，见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写作业，便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关好他的房门。
    剩下两人，总算有了点私人空间。
    万嘉很紧张地捏着双手。
    朗谦远站得离他很远，温和地劝说：“你去睡一会儿，关上门，我在沙发这守着，有事你叫我。”
    万嘉端坐了很久，但是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他越来越难受。
    “我……那……明明在做作业，你不要去吵他。”
    “好，我知道了。”
    万嘉犹疑不定地看了又看，还是撑着自己站起来，回了卧房。
    也许是感冒的原故，万嘉没有平时那么强硬和坚持，变得容易被劝服。
    朗谦远在沙发上坐下，听了会儿动静才安心。
    接下来一个下午都很安静，朗谦远悄悄去看了看万明，发现他作业没写完就睡着了。鉴于万明不像他小时候，不需要面对那么多负重的期许，也就没去叫醒这孩子。

 第91章

    至于万嘉那间屋里，朗谦远就不敢去了，怕万嘉突然醒来，会误解自己的意图。
    朗谦远看了会儿无聊的电视，在有限的频道里来回换台，不免感到憋屈。他撑着脑袋边换台，边长叹了口气。
    正在无聊时，万嘉屋里响起一声很大的动静。
    “嘭——啪！”
    朗谦远惊得跳起来。听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应该是碎了。
    朗谦远大跨了2步过去，隔着门问：“万嘉？怎么了？”
    万嘉像是说了什么话，但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朗谦远担心得很，试探着问：“你要不要紧？我开门进来看看行吗？”
    过了会儿，朗谦远听到万嘉沉沉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万嘉有点没睡醒，懒散又懊恼的情绪挂在脸上：“没事，我把杯子摔了。”
    朗谦远看他有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说：“我去拿扫帚扫，你别动。”
    他回身拿了扫帚来，帮万嘉扫走了碎玻璃，又帮他找了个新的空杯子。
    这种杯子是当地村干部发的生活品，一套共4个，印着村里的宣传标语和村委会的名字，样式还算经典，但加了字就不大好看。万嘉原本拿了2只出去，给自己和孩子用。
    这种东西朗谦远从来都是不屑的，但他拿着新的一只，看了眼静静躺在包装盒里的最后一只，鬼使神差地把那只也取了出来。
    他跟万嘉说：“我也有点口渴，这个给我喝了？”
    万嘉愣愣地点了点头：“哦。”
    朗谦远洗了杯子，倒好水拿给万嘉。这次他进万嘉房间，放下水杯，万嘉也没有太介意。
    他又站那儿问了句话：“睡得还好吗？是不是有点发烧？”
    万嘉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没有。”
    “哦，那行。”
    朗谦远见好就收，准备要走。
    万嘉叫住他：“现在几点了？”
    顿了下，又补充说：“我该去烧晚饭了。”
    朗谦远看他懒懒的，手脚都很软，一点小幅度的动作都虚滑无力的样子，便说：“你再睡会儿吧。饭一般要几点开始煮？我来做。”
    万嘉哑然，说：“你应该不会。”
    “我刚看你烧过一遍鱼尾，已经会了。”朗谦远想了想，又找补，“不行我网上搜一下。”
    “……”
    万嘉在床边上站了会儿，眼角的余光瞥到枕头，就很想接着躺下去。内心挣扎了没一会儿，他就妥协了。
    “到4点半就可以煮饭了，把菜一起热一下……哦，没有荤菜了，再炖个蛋吧，你要是不会，就叫万明教你。”
    朗谦远忽略掉自己要请教一个小屁孩的违和感，一口应下。
    他从万嘉房里离开，轻声关好门。心脏有种轻微的颤动。
    这样的场景，特别像一家人。
    第109章 不速之客
    这几天天气不好，山里温度更低了，万嘉的感冒断断续续一直没好全。
    之后一天中午，山里下起了小雨。
    万嘉原本在做饭，听到雨落下来的动静就急着要去田里看看。朗谦远这天也在，一听就很不赞同。
    朗谦远拉住万嘉的胳膊时本能地用力，说：“别去了，等会雨越下越大，雨衣都不管用，花哪里有你自己的身体重要。”
    万嘉虽然精瘦，力气还是长了不少，开始用力挣脱。
    推搡拉扯时，朗谦远因惯性上前了一步，两人突然离得很近。
    万嘉顿了下，感受到一旁万明在看着他俩，立时无法冷静。
    他哑着嗓子警告说：“放手。”
    朗谦远为难，既不想惹万嘉不快，又不想他冒雨去外面。
    “真别去了，要不我帮你去做，你教我……”
    万明好奇的表情看看这个叔叔，再看看那个叔叔，撅起个小嘴努力理解当前场面。
    万嘉烦不胜烦，只觉得跟朗谦远这公子哥无法沟通。他既不会做，也不可靠，还不理解靠天吃饭的人是必须要面对恶劣天气的。
    他顺手抄起了手边的大花剪：“放不放手！”
    朗谦远愣了愣神，这才放开他，还沉默地退开半步。
    万嘉自己也呆了一瞬。他移开视线，默默收好剪子，一边去拿草帽和旧雨衣，一边叫万明把锅里的菜盛出来先吃，没去理会朗谦远。
    这场雨倒是下得不大，没一会儿又停了。
    万嘉在田里确认了一番，见没必要拉起遮雨帘子，就大概看了下这几亩田的状况。目前月季全部打了花苞并且很多已经显色，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来切下，拿去市场上卖。
    他估了下数量，因为是栽种了2年多的苗子了，今年收成明显会比去年好很多，剪完了这一批花，下一波或许还能开到盛夏去。
    万嘉的心里松一口气，慢悠悠晃回家。
    一路上他以为刚闹过冲突，朗谦远这次肯定没有跟出来，也担心朗谦远会不会回归过去的本性，一不满意就毫不留情地针对自己。但走到河边时，就见朗谦远单手提了个破脸盆，站在那里等他。
    “你……干嘛？”
    “万明要吃螺蛳，我来捡捡看。哝，就这么点，是不是没法炒？”
    万嘉无语，看了眼盆里：“先带回去养着吧，有空再来捡一点。”
    “那这餐他没得吃了。”
    万嘉对万明这样自然而然就使唤起朗谦远这个外人的态度，抱有很微妙的不满。
    所以他说话也没好气：“管他有没有得吃。”
    朗谦远觉得万嘉多半还在生气，所以也无差别攻击了万明，只能闷声跟着走回去。
    万嘉走了没几步，就回头看了他两眼。
    他不禁问：“怎么了？”
    万嘉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不适合在这里。”
    衬衣西装裤，配一双白球鞋，踩着半烂了的泥。骨节分明的手里端一个破塑料脸盆，昂贵的手表沾着一截水草和几滴不干净的河水。这很不“朗谦远”。
    朗谦远沉默了会儿，才说：“还以为你今天没想赶我了呢。”
    万嘉听完也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回家时，他们在廊檐下看到了个意外的客人。罗钦到了。
    罗钦看到朗谦远的样子也有些吃惊，再看到万嘉的瞬间，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万嘉莫名觉得懊恼，干站了会儿，才想起招呼罗钦进屋。
    罗钦带了一束鲜花来探望，万嘉收下后放在一边，对他很客气。朗谦远酸溜溜地看了几眼，被万嘉赶进了厨房里。
    万嘉一边戴上口罩，一边说：“不好意思，有点感冒。”
    罗钦摇摇头，嘴里说着“没关系”，看万嘉的眼神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知是不是万嘉的错觉，罗钦最初见到自己时不算很热络，哪怕久别重逢2年，他也只是很客套。但真坐下来聊天，罗钦又似有很多话讲，表情也生动起来。
    万嘉叫罗钦尝尝这儿的茶叶，和他说话时带一点温和的语调，比礼貌又多了点熟稔，情绪也相对稳定。
    反正就是比对自己好——朗总如是想。
    罗钦的到来仿佛打破了某种默契的平衡，让整个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和万嘉聊起最近的电影圈逸事，万嘉大多聊不上来，但还是努力陪他闲话了很长时间。
    万明就像家里忽然来了不熟的客人，一下子变得又拘谨，又怂包。
    小孩子有时很敏感，他能察觉到这位客人和老板叔叔不一样，对他几乎不关注，期间话题聊起他，也都是以一个大人的口吻，问万嘉“孩子如何”、“今年多大”这样的话题。
    万嘉替万明接了话，好像没他什么事。
    万明乖了没多久，悄咪咪地摸进了厨房里，和朗谦远2个人偷偷先吃完了午饭。
    之后罗钦还要聊很久的样子，朗谦远反复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把万嘉那碗饭和剩下的菜拿了出去，催促他先吃饭。
    罗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万嘉本来是要吃午饭了。
    但他脸皮厚，屁股都不挪一下地说：“哎呀，我这真是冒昧了，打扰你吃饭了。”
    万嘉好脾气地笑了笑：“不是，是我们吃的比较晚。”
    说完，他又抬头问朗谦远：“明明吃了吗？”
    “我们都吃完了，就剩你了。”
    朗谦远挥了下手里的抹布，示意自己要洗碗洗锅，无声地催促万嘉快点吃。
    罗钦笑笑，说：“朗总挺有雅兴啊，在这也算体验生活了。”
    他话里有话，万嘉和朗谦远都听懂了，神色各异。
    罗钦小坐片刻后，就开始询问这村里有没有落脚的地方。这么偏远的小村子里哪可能有像样的旅店，罗钦便开始发愁。
    “我来的时候坐的那辆大巴车只停留几个小时就得返程，来这里一趟太不容易了，我还想着找个地方住下，多待几天呢。”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屋里几个房间，又看向万嘉。

 第92章

    朗谦远靠着墙站在厨房门口，沉默地听他说话，等待万嘉给答复。他的表情平和，眼神和呼吸却不大自然，没什么自信的样子。
    不过万嘉不想任何人介入他和万明的生活，回避道：“这里没办法住客，你还是留意下大巴发车时间，别错过了。”
    紧接着，万嘉又补充了一句：“这里信号很差，用不了手机，晚上偶尔还要断水断电，你住不惯的。”
    罗钦听闻后，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一旁的朗谦远眨了眨眼睛，神色如常地继续等万嘉的那几只碗。
    罗钦没法留下来，只能跟随大巴，下午就得走了。
    万嘉送他上车时，朗谦远远远跟着站在路口。
    罗钦瞥了他一眼，转而低下头，看向在车边站着的万嘉。他把半个胳膊搭在车窗上，笑说：“我打算趁此机会休个假，把附近几个古镇逛一遍，下周再来看望你们。下次来，需要我带什么东西过来吗？”
    万嘉摇了摇头，说不用。
    罗钦便又问起附近古镇的事，让万嘉给他介绍。万嘉其实哪也没去过，但在镇上时多少会听说一些地方，所以也能答上来几处。只是万嘉说着，觉得罗钦未必真的有兴趣。
    临发车前，罗钦又开玩笑似的提起朗谦远：“朗总这是想换换口味，打算在这常住了？他晚上不走吧？”
    万嘉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赶紧撇清关系：“不是，他也很快就走的。他也住镇上。”
    “哦？那他有自己的交通工具？”
    “不是，他……自己走下山。”万嘉说着说着，低了低头。
    “哦。”罗钦沉默了会儿，又说，“我听说最近有个新出道的男艺人叫daney，是个长得很甜的混血，很爱往朗总那儿跑。我还以为这会是他的新欢呢，怎么转头又跑你这来了？”
    万嘉没接话。
    罗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那你要是遇到事，有需要，就打我电话。”
    “好。”
    “你的新号码，没有给朗总吧？”
    “没有。”万嘉依旧低着头，似乎专心地看鞋子上的污渍，说话声音闷闷的。
    罗钦轻笑了下：“嗯，那就好。你要是把联系方式给他了，就重蹈覆辙了，到时候我可不会乐意再帮第二次。”
    “嗯，我知道。”
    车子已经发动了，准备到点就出发。
    罗钦再次抬眼瞥向远处，又说：“万嘉，你知道朗总没那么适合你。”
    万嘉听了没什么反应，退后几步，简短地道了别。
    第110章 犯了错
    返程巴士很快开走，临走前，罗钦看起来不大高兴。
    其实他说的那些话万嘉心里也是知道的，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万嘉最近不赶朗谦远走了，完全是因为说了也没什么用，且他和万明已经无处可去，真要躲都不知道躲去哪。
    还有一个原因，是朗谦远变得脸皮很厚，又很识趣，让他不好发作。
    他转身沉默地往回走，走出一段路后，感觉朗谦远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万嘉停下来，摸出烟盒来点了支烟。
    稍远处的天上压着一块深灰色的大乌云，气温下降不少，风也卷了起来。万嘉的口罩被他褪到下巴处，唇间含着烟嘴，目光没什么精神地落在朗谦远身上。
    他说话不太大声：“你也早点回去吧。”
    朗谦远说：“我不急。”
    万嘉便没再表示，继续往回走。
    也许是感冒没好全，刚才送客站得有点久，恰逢今天风大，万嘉只觉得头脑晕眩，想快点回去冲个澡。
    可到半路时万明跑了过来，闹着要去河边摸螺狮。万嘉看他馋嘴的小表情就拒绝不了，又陪他一起摸河底去了。
    朗谦远当然也要跟去，但他很笨，总是吓跑一些小鱼虾米，螺蛳找的也不多，后来就被万明赶到了岸上。
    对此万嘉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蔫蔫地刁着烟，低头摸螺蛳。这一摸，赔进去小半包烟。
    找够螺蛳后，万明还想去找点野味，但是万嘉担心会变天，催促他赶紧回家了。朗谦远一路跟着，不过分积极主动，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朗总就这样又顺利留下来，一起吃了晚饭。
    只是不论是朗谦远还是万嘉，今天的心情都不大好。
    晚饭后，万嘉准备去收拾厨房，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拿碗的手无力地垂到桌上，还好朗谦远接了一把，他才没有把碗摔了。
    朗谦远有点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了？你脸色很差，是不是发烧了？”
    万嘉摇摇头，但身上凉飕飕地，还有点冒冷汗，他也不禁怀疑。
    朗谦远试探着伸出手时，他没来得及躲开。修长的指节先触到了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拨开一些，骨节分明的手背贴上额头，试了下温度。
    “好像是发烧了。”
    朗谦远把他手里的碗抽走，喊他先去躺着，自己来收拾。又说买来的药里有布洛芬，可以吃了再睡。万嘉犹豫片刻后，还是照做了。
    晚7点过，山间突然卷起大风，很快又下起了暴雨。所幸屋里还是暖和的。
    锅碗瓢盆还都放着没洗，这是个麻烦事，万明主动过来揽了活。朗谦远看这小鼻嘎平日调皮捣蛋，真有什么还是挺懂事可靠的样子，觉得是万嘉教得好。
    万明挽起袖子洗得很快，还有模有样教朗谦远怎么正确使用洗洁精和海绵布来擦锅子。等到朗谦远得空出厨房，万嘉早已经躺进被窝，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
    朗谦远给他倒了杯水拿进来，又试了试额头温度，还是很烫。万嘉困倦地睁开眼，眼尾发红，情绪很差的样子。
    他哑声问：“外面在下雨吗？”
    “没有。”
    “我好像听到……”万嘉像是忽然有力气了，挣扎着要从被窝里出来。
    这会儿朗谦远不愿让他胡来，略强硬地把他按了回去，帮他盖好被角：“没下雨，你烧糊涂了。”
    “那花……”
    “花不重要，你别想了，赶紧睡一觉，明天起来烧退了就好了。”
    万嘉沉默了会儿，也许还想争取一下，但敌不过药效，还是昏睡了过去。
    他难得不抗拒朗谦远，睡着的样子很乖，不会赶人走，也不和人吵架。
    从被子里露出的大半张脸比几年前瘦了些，但朗谦远仔细打量时，还是觉得和从前一样。
    今天因为罗钦来，这人说话做事太体贴，就显得自己很差劲，朗谦远一直怕万嘉一对比，更要赶自己走。这时候看万嘉睡着，他才有了点安定的感觉。
    原来不安和心虚是这样的，他从前没体验过，所以也不理解过去的万嘉。
    朗谦远几乎是贪婪地看了很久，这晚没打算再离开，只是搬了把椅子来守在床边。
    晚上雨下得很大，朗谦远没怎么睡着，中途他起来几次，测了万嘉的额温，半夜就退烧了。
    第二天一早，朗谦远被身边的动静吵醒，发现万嘉已经坐起来了。
    可能还没清醒，万嘉的双臂无力地放在被子上，侧头看着朗谦远发呆。他花了几秒才意识到朗谦远也醒了，便迅速移开了视线。
    “我应该退烧了。”他的声音还有点哑。
    朗谦远凑近万嘉，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说：“嗯，应该是。现在起床吗？还是再躺会儿？我去煮粥就行。”
    万嘉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昨晚是不是下雨了？”
    朗谦远没想到他一觉起来就要纠结这个。他觉得万嘉太在意花了，连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顾及，很不理智。
    所以他稍微有点生气，说：“你昨天在发烧，就该休息，外面下多大雨都不关你的事。”
    万嘉没说话，自己撑起来去衣柜里找衣服换。
    他出了一身汗，早上匆忙地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后，发现朗谦远已经把早饭都煮上了。他便无所事事地坐下，拿了包万明的小饼干，低着头，默默地一片接一片吃。
    一些碎发被打湿了还没干透，垂下来，遮住他的表情。
    朗谦远说要去拿吹风机给他吹一下，他说不用。
    他把一包饼干吃了，站起身去拿墙上挂的工具篓子。
    “你身体没好全，急着去干嘛？田里那些花根本不重要……”朗谦远按住了他的手。
    万嘉还是没什么力气，但他努力抽回手，说：“地上这么湿，空气也是湿的，昨天雨应该很大。你骗我。”
    朗谦远不说话了。
    “我的那些月季都已经打花苞了，淋了雨打不开，就没法卖了。
    “我加肥、打药、压枝、修剪……从去年冬天开始一整年的打算都做足了，本来这一批花可以卖得很好，我……”
    万嘉有很多话挤在嘴边，但看了朗谦远一眼，觉得他这人竟然也会有此刻这么懊悔和委屈的神情，又没再说了。
    到最后，他只是说：“田里都是我和万明的生计，它们是最重要的。”

 第93章

    说完，他背好工具就出去了。
    朗谦远呆站了一会儿，也快步跟了上去。
    但是后悔没用，花田里已经一片狼藉。昨夜风太大，有几支月季都折断了栽倒在地，大多数也都是东倒西歪的。许许多多的花苞都挂着水珠子，大多已经泡烂了，只有很小一部分还能看。
    万嘉沉默地站着，虽然有心理准备，到这里时还是很难接受。
    他时常在田里忙得腰肌劳损、腿软抽筋，一起来还会伴随低血糖，这些他都可以忍，因为有花就可以换来钱。他只是想收成好些，可以负担了租金、肥药成本之后，还能余出一些给万明加餐，再争取早点还了欠款，还想置办个大点的冰箱来存放肉食，慢慢改善生活。
    但眼前这片经历过一次狂风暴雨就狼藉不堪的花田，就像他的人生一样失败。
    第111章 亡羊补牢
    万嘉默默地戴上手套，开始给一些倒伏的植株重新种回去。
    朗谦远也想过去帮忙，但他徒手去动花枝的时候，万嘉把他挤开了。他徒劳地伸了几次手，最后只能在花田边缘站了会儿，做做递工具的活。
    过几分钟后，万嘉终于开口：“你别站那了，回去找个干抹布，把几个好的花苞擦一擦。”
    “哦，好。”
    万嘉站起身，抓了跟枝条进一步指导他：“这种地方是芽点，擦的时候当心点。”
    “好。”
    “还有你把剪枝的那把剪刀带来，坏的枝要剪掉。”
    “嗯，我现在就去。”朗谦远听了指令，就赶紧小跑着往回赶去。
    到万嘉家里时，万明正晃着脚独自吃早饭。
    “老板叔叔，你们都去田里了啊？”
    “对，我们可能要忙很久，你先吃粥。”朗谦远稍一犹豫，又嘱咐说，“你吃完了，带点方便吃的东西，再带一壶茶，给你叔叔。”
    “好哦。”小屁孩没有成人的苦恼，乐滋滋地答应，并咬下一口腌菜。
    朗谦远确认了自己要带的东西，又紧赶慢赶回到田里头。
    他来时万嘉只微微动了下脑袋，头也没抬。朗谦远知道他肯定还在生自己的气，心虚地在一旁蹲下，认真干起活来。
    因为犯了错，朗谦远也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对花卉的生长一无所知。
    他一边干活，一边拿出手机来搜各种种植知识，尤其是月季。
    由于前几天黄蒲晟安排的人来这里加装了信号塔，今天似乎完工了，使用时这儿的网络明显通畅许多。他边用网边忍不住去告诉万嘉，也只得到一声浅短的回应。
    有些枝条他把握不准要怎么剪，自己研究半天，还是得硬着头皮去问。万嘉大病初愈，心情也很差，说话时没什么力气，语气也很冷漠，不过总算还是教了他。
    教到一半，万嘉手机上收到一连几条消息，是罗钦不知去了个什么苗圃游玩，发来了一些图片，又发语音说过几天也想徒步进山去他家，说到那时带些名贵的花籽和花苗给他。
    万嘉回了消息叫他不用麻烦，一抬头，看到朗谦远也在看他的手机屏幕。
    “……”
    朗谦远偷看被发现了，悻悻地退开了段距离：“我不是刻意要看。”
    沉默了阵，朗谦远又忍不住说：“花籽和花苗，我也可以去弄来，多名贵都有。”
    “我不想要。”万嘉无语，又说，“太名贵的品种都矜贵，种得不好就亏本了，我没打算挑战。”
    朗谦远顿了顿，说：“那好吧。”
    他暗暗叹了口气，气自己来得那么早都关注不到万嘉的需求，罗钦才来一次，就知道送花籽。他在万嘉身边蹲了会儿，又想叫万嘉继续教自己。
    “刚才你说这种枝要从哪里剪？”
    万嘉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了眼，便拿起剪子准备给他笔划一下。正好罗钦的消息又过来了，万嘉一时顾不上回，有点手忙脚乱。
    朗谦远便伸出手：“我帮你拿着吧。”
    万嘉把手机塞给他，自己把枝条拉进了，开始讲解如何看芽点和叶片来定修剪位置。
    朗谦远听了挺久的讲解课，准备回去自己收拾的那一排再实践。
    临走前，他犹豫着看了眼手里万嘉的手机。
    “万嘉，我能不能……”
    万嘉微微仰起头，汗湿的脸让朗谦远心脏都跳慢了半拍，只觉得他特别地好看，嘴里话也忘了说下去。
    “什么？”
    “哦，我……没什么，手机还你。”
    万嘉要接过手机时朗谦远的目光还追着，像是手机里有什么他不舍的东西。
    “你别给我了，帮我放个干净地方。”
    “哦，好。”
    朗谦远站起身看了一圈，找了个平时洗蔬菜的石板子，用纸巾垫着把手机放妥。罗钦的未读消息又跳了出来，朗谦远眼观鼻鼻观心，按灭了屏幕。
    之后，他又回去帮忙。
    中途万明带来了鸡蛋和水，万嘉只吃了几口。
    太阳出来后空气又开始沉闷，把昨夜那场大雨留下的凉爽气息一扫而空。
    万嘉蹲久了头晕又腿软，重心不稳差点朝一旁侧倒过去，朗谦远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探身一把抓住他扶好。
    万嘉稳住自己后，避开了朗谦远的手。
    2人沉默地又忙了很久。月季田是受损最严重的，但一旁其他花田也有损耗，另外，绣球因为枝条柔软花苞沉，许多枝沾水后都垂了下来，需要额外用棍子固定。
    忙完一片田，还得收拾下一片，没个尽头。
    午后朗谦远堪堪直起腰来，喘了口大气。
    万嘉听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时候的朗谦远真的和他印象中完全不同，穿着简约务实，没戴任何配饰，连手表都摘掉了。他左手抓着把剪子，右手沾着泥土，只能抬起胳膊用内侧擦脸上挂的汗。
    万嘉曾说朗谦远不适合这里，但其实不完全对。
    朗谦远见他抬头，便跨步来到他身边，小声问：“要我回去给万明煮饭吗？”
    “不用，他自己会。”
    以往万嘉忙得忘记时间，万明就会自己煮饭，稍微炖点菜，或是炖个蛋，这孩子都可以自力更生，万嘉不担心。
    朗谦远又站了会儿，悻悻地说：“那好吧。”
    万嘉不知在想什么，又低下头去。过了会儿，他轻声道：“你休息去吧。”
    “不用，我就站一会儿，马上回去继续剪。”
    万嘉又不说话了。
    他抖了抖手上的花枝，一片残叶随之飘在半空旋了一圈，被暴雨打蔫又被太阳灼烧出了黑黄色边缘，最后飘飘荡荡，落在发旋处。
    万嘉大概觉得有点痒，摇了摇头，但是叶子攀得很牢，没能抖落下来。
    朗谦远站在他身边无声地笑了笑，伸手帮他轻轻拂去。
    万嘉下意识回过头来。
    朗谦远看着他辛苦消瘦的脸，小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你生病了， 应该好好休息。下次你告诉我，我来做。”
    万嘉愣了愣，垂下眼睑嘀咕了句：“我还以为你每次道歉都要隔2年呢。”
    “……对不起。”
    朗谦远再次道歉。万嘉被阳光晒晕了，一时恍惚，觉得他神情过分认真。
    万嘉无语，回过头去继续干活。
    朗谦远又站了会儿，也回到自己忙的那一亩三分地去了。
    他们最终理出来一点样子还好的花束，打包好了准备尽快拉去镇上兜售，止一点损。剩余废弃的枝条堆了个小山似的坡，需要全部处理掉。
    收拾完，万嘉去拿回手机，草草回了罗钦的消息。
    见朗谦远一副想知道的表情在边上站着，万嘉无语，不知为何解释道：“我跟罗钦说不用带花籽，也叫他最近别来了，翻山不容易，他又不认识路。”
    “哦。那他答应了吗？”
    万嘉直直地看了朗谦远一眼，说了句“我怎么知道”。
    第112章 不懂就问
    回家时候天完全黑了，这一整天的闷头劳作下来，2人精神上都很疲倦。
    朗谦远帮万嘉背工具，万嘉大概是很累了，没有拒绝。
    万明这一整天没人看着，就在外面和别的孩子疯玩，万嘉喊了几遍，才把他喊回来。
    这时朗谦远已经煮了饭，万明带回来好几条很小的鳊鱼，老神在在地指挥他切了姜片一起炖上。
    虽然尽力掩饰了，万明还是看出来朗谦远很不喜欢接触鱼虾水产。以往他会躲开，今天倒是没躲，但看他拿2根指头捏鱼的时候，整个人都向后仰了一下。
    “老板叔叔你别嫌弃，等会你吃鱼的时候就知道鲜了。”
    朗谦远皱着一对凌厉的眉毛，绷紧嘴角，保守地说：“你喜欢可以多吃点。”
    万明点点头，又问：“我叔叔呢？”
    朗谦远对外看了眼，说：“他出了很多汗，要先洗澡。”
    其实朗谦远自己身上也都汗湿了，但得让万嘉先洗。

 第94章

    万明弯起眼一笑：“昨天电视上预告了要放《变身小队》，等会让叔叔跟我们一起看。”
    说着，他想到什么，又不确定地看向朗谦远：“老板叔叔，你今晚能一起看吗？”
    朗谦远能不能留下来看电视，一般是看当天的氛围，以及万嘉的心情。今天他也说不准，毕竟昨晚难得留下过了夜，却闯出了大祸。
    “等晚饭的时候你帮我说说话。”他提议。
    万明很讲义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此时万嘉洗完澡换了身绵软的t恤，裹着一身温暖馨香的气息，进厨房看了一眼。他有点饿，晃了圈，找到小半个番薯拿手里啃着。
    他朝电饭锅探了探身，问：“炖的什么？鱼吗？”
    “鲳鱼，明明在河里捞的。”朗谦远回答。
    万嘉便点点头，又晃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朗谦远直觉发现万嘉的心情没那么坏了。
    他们今天的晚饭吃得比较晚，坐在桌前时每个人都很饿了，飞快地吃了会儿，才开始说些闲话。
    万明先揶揄朗谦远收拾鱼的时候一脸嫌弃，吃的时候一咬一个不吱声，朗谦远只能申辩说自己只吃了一条，所以谈不上特别喜欢。
    紧接着，朗谦远就开始使劲使眼色。
    万明收到信号，开始问自己叔叔：“今天老板叔叔能不能跟我一起看会电视啊，今天有《变身小队》。”
    万嘉手里的筷子顿了下，瞥了眼朗谦远，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要看动画吗？”
    万明就说：“他说他要看！”
    “……”
    朗谦远笑了下，也说：“嗯，挺想看的。”
    说完，又接了一句：“我住的那地方连电视都没有。”
    他暂居的民宿里其实是有的，只是仅在大厅里有一台，客人们爱用来看球赛。不过近期没有好看的联赛，如果让朗谦远挑频道的话，他更愿意看财经新闻。
    万明也跟着他的话点点头，满眼期待地看向万嘉。
    万嘉无话可说，只能敲了敲万明的碗沿：“那等会你们2个洗碗。”
    万明撇撇嘴：“为什么是我洗？”
    朗谦远倒是没意见，好脾气地接下了这摊活。
    万明看有人主动承担了，就又黏去万嘉身上撒娇：“叔叔，你也陪我看嘛。”
    万嘉其实很累了，但他从来拒绝不了万明很乖地撒娇的样子。
    “知道了，快点吃饭。”
    “嘿嘿！我跟叔叔天下第一好！”
    朗谦远迅速地低下头笑笑，又收敛起表情，继续认真地吃饭。
    从那条浅到见底的河里抓来的鳊鱼真的很鲜美，万明吃了4、5条，万嘉也忍不住吃了3条之多，朗谦远吃掉完整的一条，随后就是捡点叔侄俩夹漏下的碎末，拌在饭里也很美味。
    过了会儿，有小朋友在外面呼朋引伴，万明摸着肚子说自己吃饱了，甩下筷子就跳走了。
    万嘉叫不住他，只能由他去。
    碗里剩了最后一条鱼，朗谦远拿筷子虚点了一下：“快点吃掉，我好把碗洗了。”
    万嘉略显犹豫，最后还是一筷子戳下去，把一条小鱼分了2段：“我吃不下了，你吃一半吧。”
    朗谦远愣了愣神，随后很高兴地说“好”，把剩下半条鱼给吃了。
    把饭菜都吃个精光后，朗谦远去洗碗。
    中途万嘉进来，站在厨房唯一的那扇油腻腻的窗户边上，离得有点距离。他说：“明天田里还要打一遍药。”
    “嗯，好。”朗谦远立即答。
    “那个桶挺重的，你到时候帮我一起抬一下吧。”
    打药得加在水里，万嘉图方便，收了个二手打药桶，背着都沉得很，拎是几乎拎不动的。以往万嘉会只注半桶水，勉强能自己背起来，只是这样要来回加水好几次，没什么效率。既然朗谦远要来，祸也是他闯的，万嘉就不客气了。
    “还有那些剪掉的花枝，要扔去沼气池，那边可以堆肥或者发电用。”
    这两个都是体力活。
    朗谦远当然答应：“好的，那明天我早点过来。”
    过了会儿，他忽然想到个主意，说：“其实我可以去问别人借个车。”
    “问谁？”
    “我看村里有一户有辆轻皮卡，那老头也不开，我去问问。”
    万嘉想了想：“哦，你说的那辆是柴油车，手动挡的，你会开？”
    朗谦远说可以试试。
    他其实也没把握，准备明天早点过来，先去借来练练手。
    万嘉耸耸肩，说随便他。
    第二天一早万嘉就到田边把废弃花枝捆扎起来，方便一会儿搬运。
    身后传来车喇叭的声音。这2年时间万嘉很少听到车声了，一时愣神，转头看时车已经到跟前。
    朗谦远其实已经刹车下去了，但万嘉还是本能地紧绷了一瞬，往后退了一步。
    车门很快“吱呀”打开，朗谦远熄了火，从皮卡狭小的驾驶舱走下来。
    万嘉眨眨眼，恢复了表情，低头指向残枝堆：“先搬这些吧，等会搬完了空间大一点好打药。”
    “好。”
    朗谦远一边应和，一边走到他身边，关切地看着他：“怎么了？刚喇叭的声音挺突然的，看你是不是吓了一跳？”
    万嘉有点意外，他本以为自己掩饰得不错，朗谦远不会注意到。
    “没有，没什么事。”他摇了摇头，弯下腰去准备开始干活。
    但是朗谦远仍然站在原地。
    刚才万嘉的表情让他想起过去一些事。他知道万嘉不想谈论那些回忆，但没有交流沟通，就无法得知万嘉真实的想法，朗谦远觉得自己好像在迷雾中摸索前路，实在没有方向。
    所以，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万嘉，你是不是怕车？”
    第113章 一块表的仇
    万嘉听到朗谦远这样问，一时语塞，神情略有些尴尬。
    他动了动嘴唇，想囫囵遮掩过去，但又不知道能怎么说。朗谦远问得那么笃定，又很关切，那张原本就长得深刻的脸很近距离地看着自己，好像容不下他藏拙。
    “我……”
    “之前、我也吓到过你，是不是给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了？”
    万嘉摇摇头：“不是。”
    他垂头犹豫许久，感觉到朗谦远在等他说话，才道：“就是有点怕被车碰到。”
    朗谦远笑了下：“哪可能真的碰到你，我离得挺远就刹车了，不用怕。”
    “嗯。别磨蹭了，先搬掉这些垃圾吧。”
    “哦，好。”
    花枝很多，而且大多数在中下段都带着坚硬的倒刺，拿起来很不方便。所幸万嘉一早稍微捆扎过，2人合力，花了小半天全部搬上了皮卡车的后车箱。
    填埋场地朗谦远没去过，路也有点难走，万嘉就跟着一起上了车，给他指路。
    朗谦远开得很慢，但过一些弯道的时候山路狭窄，从车里看出去会有种轮胎快要滑落的错觉，万嘉就还是很紧张。
    “你还好吗？这路宽度是够的，不用担心。”大概是朗谦远也注意到了，开口安抚他。
    万嘉的唇色有点发白，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过了最窄的路段，他才松泛下来。朗谦远开到平直的路面后，频频侧头看他，最后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来，短暂抓握了下万嘉捏着的拳头。
    “别怕。”
    万嘉自己也开车，所以其实并不是不知道这段路够行车，之前也不是真的认为朗谦远会刹车不及撞到自己。他只是本能地感到胃部不适。
    等卸完残枝垃圾，他们再往回开时，万嘉适应了些。
    不过，朗谦远还是很在意，时不时要确认他的情况。
    他有点惭愧，小声说：“不好意思。我没什么，你专心开车吧。”
    因为还在路上，朗谦远也不敢分心，只能点点头。
    回到田里打药的时候，万嘉让朗谦远一起帮忙把药筒搬下来。
    他今天装得很满，水桶份量很沉，要蹲下来背上也费点劲。朗谦远拦住他，说自己来，他还客气了一下子，但朗谦远直接拉开他自己来背了。
    万嘉站在一边，还有点想抢回来。
    朗谦远便说：“万嘉，全世界人加在一起，你都最不该跟我客气。”
    万嘉顿时不说话了。
    这会儿太阳就在头顶，朗谦远脸上被照得映出一层反光，汗水顺着下颚线落入衬衣领口里。衬衫绷得很紧，看得出来背上的水桶很沉。
    万嘉不自觉移开了视线。
    “那你把口罩和手套戴好，中途别摘，结束后脱下来时不要碰到皮肤上。”
    “明白了。”
    朗谦远转头就开始打药。
    整个过程没有万嘉什么事，他便站在稍远的田埂上看着。
    朗谦远那么高的个子，却躬着身小心穿行在月季之中，动作从生疏到熟练，神情专注又认真。万嘉看久了，也开始觉得顺眼。

 第95章

    昨天在田里拿着他的手机、满脸写着“存个电话”的表情，今天在车上那副想问又逼着自己管住嘴的样子，和刚才说不要跟他客气的神情，在一段时间里反复浮现在万嘉眼前。
    他似乎总对朗谦远抱有很低的预期。
    最初他觉得2人的感情不会长久，因为朗谦远不是这种会想长久的人。之后他觉得分手会很容易，因为朗谦远不是那种会放不下的人。
    再后来，他以为重新被找到会是噩梦的开始……
    他以为的那个“朗谦远”，其实早就和真实的眼前人拉开很大一段差距，只是他没有察觉，抑或是不敢相信。
    因为对朗谦远不抱希望，万嘉也从不敢直率真诚地有话就说。
    其实这样算起来，在那段失败告终的感情里，他们好像都不够清白。本就是他先放弃的，只是朗谦远那时真的很自我、自大，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而现在朗谦远找到他了，重新跳进了他的生活里，赶都赶不走。叫他干农活也好，学着做饭、照顾孩子也好，甚至让他窝在这样一个无趣的地方那么久，好像这位“朗总”也都没什么怨言。
    万嘉很想知道，朗谦远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
    2个大人在田间忙了一整天，回到家，万明也不在，冷锅冷灶，没得饭吃。
    万嘉有点生气，挨家挨户喊了半天，最后在一个土墩子后头找到了斗虫子的几个小屁孩。万嘉把所有孩子送回家里头，然后领着万明回家。
    朗谦远已经煮了饭，叫万嘉去冲把脸休息一下，不用管厨房的事。
    万嘉想了想，便没跟他客气。
    今晚没有鱼吃，朗谦远炖了个水蒸蛋，基本上都让万明吃了。
    饭后，万嘉出去抽了支烟，进屋后径直走向了厨房。
    朗谦远正在洗碗。万嘉背对着他，又站在昨晚那个窗户边看着。他卷起的袖口沾到一点水渍，湿了一块，软软地贴着臂弯。水流过青筋，让从前气场强硬的朗总，看起来多了份居家的温柔。
    朗谦远回过头来看了万嘉一眼，问：“你是不是没吃饱？要不要再来个番薯？”
    说着，他拿起水槽边高台上摆着的番薯示意。
    万嘉迟疑了下。
    朗谦远就知道他确实还没吃饱。也对，今天劳动量实在有点大，菜的份量根本不够。
    “要不我给你煨几个吧，万明教过我，说那样好吃。”
    他记得万明当时的原话，是说万嘉“最喜欢这样吃”。
    万嘉便说好。
    他看朗谦远把还没凉的灰隆起来，把番薯埋进去，感觉自己真又饿了。所以他上前探了探温度，觉得应该能熟，又指挥朗谦远多加了几个。
    后来他们3个一起看当晚播的《变身小队》新剧集，万明看得最认真，其他2个成人都很不专心。
    万嘉专注于吃煨番薯，朗谦远专注于尝试一种叠纸盒子的教程。
    朗谦远试了好几个，才发现自己用的挂历纸张太软，注定是叠不好的。他又去找了自己带过来的《翎尚》期刊，撕下几页，总算折出了样子不错的纸盒。
    他把纸盒放到万嘉面前：“番薯皮放里面吧，我等会扔的时候简单点。”
    “哦。”万嘉低了低头，把纸盒子拖到手底下。
    朗谦远无声地笑了笑，继续叠下一个。
    过了会儿，万嘉捏起手边这个纸盒子翻看起来，之后便神态放松地侧头问：“朗谦远，背面这个人是晨阳吗？”
    朗谦远被他问得一愣，看了眼，才发现叠给他的纸盒子上正面是一部电影的介绍页，背面是晨阳的一支广告。
    这个人已经淡出朗谦远的世界有点久了，被万嘉这样一问，他才忽然想起以前那些事来。
    那时候他故意拿晨阳气万嘉，是想万嘉来和他吵架，还是想万嘉找他把话说开，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我……”
    万嘉今天晚上倒像是气过了，反而心情很舒畅的样子，撑着下巴翻转纸盒看了又看。
    “正面这是什么电影？”
    “《花琼乐2》。”朗谦远下意识地回答。
    “哦，都拍到2了啊。”万嘉点点头。
    朗谦远觉得莫名口干，舔了舔嘴唇，解释说：“第二部 换了一些演员，没请他了。”
    他刚才叠纸盒的时候没怎么留意上面的内容，根本不知道在电影宣传页后面，会是晨阳的广告。现在，他很想骂自己一顿。
    万嘉把纸盒放下，低头继续剥番薯皮。
    他好像剥得挺专心，过许久后，才又说：“你好像送过他一块表？”
    万嘉问出口时，心里头也跟着像是卸下了一股劲。
    他在心脏里储存了太多东西，自以为放下的事，其实都积压着，一提起就有千斤重。他以为自己想远离朗谦远的生活，也不想去在意朗谦远的私事，可其实，他真的很在意晨阳手腕上带过的那支表，根本没必要骗自己。
    朗谦远像是措手不及，十分罕见地露出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来。
    万嘉看起来不像很难过或是生气，只是有些怅然的样子，一边咬了口红薯，呼出长串热气来，一边继续低头剥剩下的皮。
    房间里只剩下电视机里的声音，2人之间隔着一个万明，正在两耳不闻身边事地认真看动画片。
    万嘉吃好了一个红薯，简单收拾一番，又犹豫着坐了会儿，转头问朗谦远：“我要不要再吃一个？”
    朗谦远来不及反应，万嘉已经把手伸过来了。
    “哦，好。”
    朗谦远又拿了一个给他。
    万嘉连吃了2个，吃完说要去抽支烟。朗谦远迅速地跟着站了起来。
    而万明继续看电视，理都没理身边2个聒噪的大人。
    第114章 臣妾百口莫辩
    万嘉独自出去抽烟。
    朗谦远追上去，走到门口想起这儿巨大的昼夜温差，又折返回卧室里，帮他拿了件外套。
    出去时，就看到万嘉站在稍远处，面朝花田的方向，手指尖夹着支烟。
    朗谦远脚步很轻地走过去，怕他介意，也没敢直接帮他把外套披上，只是拿给他：“你感冒没好全，加件衣服吧。”
    万嘉看了眼，接过来披上。
    朗谦远也没敢问他要烟，只是在旁边干站着陪他抽。
    大概过了好几分钟，万嘉都快抽完第二支烟了，朗谦远才低声道：“昨天，我差点以为你要赶我走了。”
    万嘉垂下眼睑，黑暗中他的瞳孔映照着烟头的火光，显得明亮。
    “你不用走吗？不用回去管翎尚了？”
    朗谦远仔细望着万嘉。
    万嘉的头发有点长了，风吹过的时候，很软地贴合在耳廓上，他的耳朵被风刮得发红，和黑发很相称。眼角的泪痣在夜里不显眼，但朗谦远很熟悉，漆黑中也能隐约分辨。
    “你如果真的非要赶我，我也不敢留下啊。”
    朗谦远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所以你别拿剪刀之类的吓人了，我没想逼你什么，真的。”
    万嘉愣了愣神，才想起自己之前在气头上时，随手抓了把大剪刀来威胁他。其实万嘉没想吓人，只是顺手拿起点东西涨涨气势罢了。
    “我没有——那个时候在气头上，其实也就是那些花的事。但是你确实待很久了，真的不打算回去？”
    万嘉按灭了烟头，也看向朗谦远。
    2人难得这么近距离地对视，朗谦远不知怎么，就紧张起来。
    他不禁脱口而出：“我怕我一走，你就跑了，又要找不到你。”
    夜色大概会沉淀勇气，遮掩虚荣，以往朗谦远说不出口的话，一下子都说了出来。
    连万嘉也变得难得坦率：“但是你留得太久，我会变习惯的。”
    慢慢习惯开口求助，习惯他随叫随到，习惯3个人吃过晚饭后，又挤在一起看电视。就连每个晚上把朗谦远送到门口，看他打着手电筒离开，万嘉都快习以为常了。
    朗谦远轻声说：“这有什么不好。”
    万嘉想了会儿，含糊道：“嗯……就是不太好。”
    他的声音柔和，没有攻击性，心情放松地像在谈论一件琐事。嘴里说着“不好”，到底哪里“不好”，又避而不谈。
    “其实我昨天就气了一会儿，后来在田里收拾的时候，就好多了。
    “我种的这些花里，最烦月季，但是……可能我也最喜欢月季。它们的生命力强得难以想象，今天剪掉一大截，明天长出千千万万枝新芽，这就是月季。
    “有时候，我都觉得会被那些芽点、新枝条、小小的花苞鼓舞到，我给它们肥料，它们给我希望。
    “所以……如果我说，我真的想在这里种一辈子花，一辈子不会回到城市去，你留在这，是不是也没什么意义了？毕竟你总要回去的。”
    朗谦远张了张嘴，口干舌燥地想很久，半天才给出答案来：“我也可以不回城市里去，这儿挺好的。我不做什么，就想陪陪你。”

 第96章

    “不是说是看着我，怕我跑了吗？”万嘉问。
    朗谦远赶紧否认，又圆了一番。
    他看着急的样子，万嘉忽然放松地笑了出来：“别解释了，我……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
    万嘉微微低头，柔和黑顺的发丝垂下来，遮住脸。
    “朗谦远，分手的时候，其实不止你觉得不甘心，以前……我也很遗憾的。”
    听到“以前”两个字，朗谦远感到有些窒息。
    “但是你后来真的太过分了。”
    “对不起。”朗谦远回答得比任何一次都快。
    万嘉像是没在意，慢吞吞又点着一支烟，继续说：“我一直觉得，你是气不过，想报复我。”
    “不是，我绝对没有——”
    “我都说你别解释了。”万嘉有点恼，抱怨了一句。朗谦远便闭了嘴。
    “今天在田里的时候，我看到你在那百度怎么剪病枝了。我就在想，你其实没有在翎尚当总裁的时候那么厉害，有时候还有点笨。
    “还很懒。
    “我要是你的话，早就好好研究要怎么种月季了。以前做你秘书的时候，我就怕自己了解不够多，不够及时，把事情办砸，惹你生气。”
    朗谦远沉默了。他确实在生活中又迟钝又不勤快，倒是不介意承认。但因为是万嘉在吐槽他，还是挺伤人的。
    万嘉没看他，兀自继续说道：“然后我算了一下你留在这的时间，才发现你已经待了1个多月了，我都……没注意到。”
    朗谦远轻声自我批判：“嗯，一个多月了都没学会种月季，对不起。”
    万嘉低垂着脑袋，无声地笑了一瞬。
    “我想你都待1个多月了，是不是还要待很久。
    “但是吧……你虽然说来道歉，其实还有很多没有说清楚的事。就这样允许你天天来，我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
    “比如你给晨阳的那块表，我其实一直想问问你。”
    朗谦远一下站直了。
    万嘉难得直视他，平和地问道：“照我的审美定制的东西，也可以随便送给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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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月下一包好烟
    朗谦远站在万嘉制造的尼古丁浓雾里，第一次觉得山间晚风有股凉意。
    他不知该怎么解释，本来送晨阳那块表就是件错事，他早后悔了，却没法收回来。
    “我……”
    朗谦远内心挣扎良久，决定实话实说，免得罪加一等。
    “我本来想送你做生日礼物，但是你先跟我分手了。”这听起来甚至有点委屈，“后来我拿到手表的那天，正好跟晨阳有工作安排，我那时候在生你的气，一冲动，就送出去了。”
    “哦，”万嘉点了点头，“去亚马逊是工作啊。”
    朗谦远讷讷地点头：“对，有个做冒险节目的导演看中晨阳，那时候公司会议上决定捧一捧他，我正好也……需要找个地方放个假。但是这一趟完全是工作，我除了跟着向导过完全程，没和他说太多话，后来也是看他挺识趣才继续捧他的。”
    朗谦远说起这些，怕万嘉不信，还详细讲述了晨阳的市场数据和给公司带来的收益，又说自己和他没有私人关系。
    万嘉听了一会儿，眼神不自然地闪烁了下，对他看了又看。
    朗谦远被他看得心脏猛跳，就着月色掩饰，低声说：“你知道我不想分手。”
    “……”
    “我和他什么也没有，那块表我也很后悔，是我的错。”
    万嘉微微低头，自嘲般笑了笑：“也不全是你的责任。你本来就是天之骄子，是我老板，不需要关心我这样一个小人物的生活有什么苦衷。”
    “不是，我……”
    “我现在没有在怪你，就是这么一说。”万嘉冲他浅浅一笑，“从事实角度出发，确实是这样的。而我那时候有太多生活压力，我也对你、对我自己，都没什么信心。那时候，我俩就是不合适，没办法的，不该全怪你。”
    朗谦远张了张嘴，最终没反驳。
    他心里知道，是他不懂万嘉，也不懂如何尊重理解别人，后来又做了很多伤害万嘉的事。他那时候已经有所察觉，开始挽救，但他错太多，直到彻底分开才看清。
    “朗谦远，”万嘉今晚很坦率地几次喊了他的名字，“你要想继续留在这，其实我也没法赶你走。但是……该怎么面对你才是对的，我还没想好。”
    这哪有什么对或错？朗谦远心想。
    “没关系，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只要别再老是赶我走了。”
    万嘉默然，过几分钟后，他语气松泛了些，问：“那翎尚真的不需要你回去？”
    “目前没什么事，蓝可楠成长起来了，乌总监提上来的几个职业经理也都算不错，有他把控，我很放心。”
    “哦。”万嘉低了低头。
    朗谦远看着万嘉的脖颈，想他是不是也有点想念老同事们。
    万嘉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新的烟来，这次他抽得轻松惬意许多，像是积压在心里的话都抖落了出来，过去一些阴影也就此消解。
    他甚至主动分了一支烟给朗谦远。
    “我还是抽的这种便宜货，你别嫌弃。”他说。
    朗谦远赶紧摇手说不嫌弃。
    2人一起吞云吐雾，比一个人抽要好些。
    看着气氛渐渐好起来，朗谦远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万嘉，愿不愿意跟我细说一下，为什么怕我开车？你上回不愿意多说，我也不想一直问。但是……到底是不是之前在翎尚门口我吓过你一次，那时候真的吓到了？”
    记忆里，那次万嘉看起来确实被吓得不轻，脸色发青得摔倒在地上。
    朗谦远当时觉得万嘉真不经吓，这么胆小，还敢随便跟他分手。
    万嘉沉默吸了口烟，片刻后才开口道：“万明的爸爸妈妈，就我哥和嫂子，就是出车祸没的。”
    朗谦远立时顿住了。
    烟灰不自然地从指尖抖落，掉在了种着土豆的田埂边的土里。万嘉瞧见，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叫他注意避开。
    之后，万嘉接着说：“他们的车撞得很惨，现场挺吓人的，我印象很深。之前，我真觉得你气得不轻，像是要杀了我的样子，我还在想你下次是不是就真撞上来了呢。”
    他说得好似轻飘，但谈及那次车祸时，语速都缓了，好像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才能说完一句话。他的目光直直定格在烟头的火星上，像是怕一走神就会控制不好情绪。
    “对不起。”朗谦远自己都觉得这道歉苍白轻薄，毫无份量。
    他想起万明在医院时病态的模样，自己每月收到的病例和账单，也能猜测到那场车祸的惨烈。万嘉那时赶去现场看到自己哥哥的遗体，不知该多痛苦。
    “还好还有万明，他现在看上去很健康，都痊愈了吧？”他勉强从中找了个不沉重的话题，笨拙地想要安慰万嘉。
    幸好，万嘉对此也表示同意：“嗯，现在挺好的。”
    他又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小时候是我哥带大的。”
    朗谦远了解过一些他的家庭情况，但具体不清楚。现在万嘉愿意说，他便专注地听着。
    “长兄如父，这句话对我来说就是小时候最真实的经历。我知道我们家在班上、邻里间，都算是比较困难的，但有哥哥在，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我哥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奶奶病了后没人给我们做饭洗衣服，他就自己学，然后教给我，我们一起做，但其实还是他做得多。需要做什么就去学什么，不会什么就努力学会什么，所以我也跟着他学，哪怕我们没有家长，我也从没自卑过，生活中，也从来没怕过什么困难。我觉得，这都多亏他，我应该欠了他一辈子的恩情。
    “所以刚领养万明的时候，办理领养手续的大叔建议孩子改口叫我爸爸，我没同意。万明的爸爸是万成，我哥，我希望孩子能永远记住，我也能永远记住他。”
    万嘉说着说着，声音轻了很多，语气微微颤抖。
    他从没跟人说过这些事。
    朗谦远显然也不是个好听众，一点也不会安慰人，万嘉反复眨眼、抽烟的时候，他就无言地垂着手，站在边上。
    但是——万嘉心想——但是，能对着朗谦远说出来，他很庆幸。
    朗谦远干巴巴站了会儿，没留意差点被烟头烫着，慌乱中按灭了烟，磕磕巴巴地说：“你哥哥把你教得很好。”
    “是吗？”这句话万嘉像是挺受用，弯着红红的眼角笑了。
    “嗯。你在同届进来的里是最优秀的。”
    “这算是前老板的肯定吗？”
    朗谦远不熟练地夸了他一番，说他学习能力强、一点就通、执行力和团队协作意识都很好。
    朗谦远做了这么多年领导，这些话还是头一次对下属说，因此说得十分生涩。不过万嘉听得挺高兴，没管他到底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说真心话。

 第97章

    万嘉鼻子尖还有点红，但他没有哭，也不习惯哭。他垂下眼睑掩饰情绪，想再抽一支烟。
    这时山间的风大起来，万嘉虽然披了外套，但前几天发烧还没好全，这两天又一直在劳作没怎么休息好，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朗谦远被他吓了一跳。
    “冷了吗？别抽了，赶紧回屋里去吧。”
    万嘉皱着眉看着盒里还剩了没几支烟，有点懊恼，想把它们抽完。
    朗谦远语气小心地劝他：“今晚算了吧，又不是明早天不亮了，等白天气温高的时候再抽吧。”
    万嘉想了想：“明天……”
    朗谦远以为经过这番谈心，万嘉可能脸皮薄，暂时不想面对自己，便非常主动地说：“明天没什么事，我晚点再来，你可以放松休息一下。”
    万嘉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明天你别上来了。”
    “啊？我不会……”
    “我的意思是，”万嘉打断他，“明天我想去镇上把月季卖一卖，你直接等在那里吧。”
    朗谦远愣了一下，当即答应。
    紧接着，万嘉又连着打了2个喷嚏。
    朗谦远下意识伸手抱住他：“是不是冷到了？赶紧回去了。”
    万嘉垂下眼睑，没有躲开。
    -
    第二天一早，万嘉的感冒还真加重了。
    他心烦地戴上口罩，后悔昨晚和朗谦远说太多话，也有点后悔没有留个微信，不然就可以跟朗谦远说，自己今天不去了。
    没办法，说好要下去镇上卖花的。
    万嘉嘱咐好万明在家不要闯祸，自己带上所剩不多的完好的月季切花，离开了村子。
    今天小镇上还挺热闹，万嘉背着篓子，一边想着可以卖得快些，一边寻找朗谦远住的民宿。他微抬着头看路两边，没留意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不……罗钦？”
    没想到这么巧，万嘉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也在镇上小住的罗钦。罗钦显然也有点愣神，看着他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
    “你去周边玩回来了？”万嘉问。
    罗钦像是没听到，充楞地伸出手，差点要碰到万嘉的脸。
    万嘉很意外，退后了一步：“罗钦？”
    他加大声量喊了一声，罗钦这才如梦初醒，但伸出的手还悬在中间。万嘉觉得他怪异得很，有点不安，又退开了段距离。
    这时身后传来一人熟悉的声音：“万嘉。”
    万嘉赶紧回头，求助似的招呼道：“朗谦远，我正找你。”
    朗谦远今天穿了万嘉那件棒球服，运动鞋、运动裤，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不过，他脸上有种疾言厉色、不好对付的气场，又把学生气打消了。
    “哦对，罗钦，我今天要去摆摊，就先不聊了，再见。”
    万嘉急匆匆说完，转身朝朗谦远走去，脚步飞快：“走吧，我们找个人多点的地方。”
    朗谦远似乎被万嘉那副“救救救”的直观表情给鼓励到了，脸上顿时松动，朝罗钦冷淡地点了点头致意，虚搭着万嘉的肩膀，带着他去找合适的摊位了。
    第116章 还好你来
    万嘉和朗谦远找了个人多的路口，在路边坐下来摆摊卖花。
    这期间罗钦倒是没找来，但万嘉频繁朝来时的方向观望，还是心里不安。他觉察出刚才罗钦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一时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犹豫了下，低声和朗谦远商量：“罗钦最近不忙吗？一直待在这儿休假也没事？”
    朗谦远其实心里也在想刚才的事，但一直没开口。
    见万嘉主动要问，他才说：“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我听说前一阵他争几个很好的大制作的本子，都没争过几个年轻演员，他倒是不急，还来这里休假。”
    顿了下，他又谨慎地问：“刚才是怎么了？”
    万嘉想了想，说：“我觉得他刚才不对劲。他看见我，突然就……我不知道，那个动作……好像想摸我的脸？”
    万嘉怕是自己想多了，说的时候老脸一红，语气也磕巴起来。
    朗谦远听得生气：“我就说他没安好心！”
    “可能我误会了，他平时还挺有距离感的。”万嘉越想越怕自己说错，便又冲他笑笑，叫他先别着急。
    这几天朗谦远没见万嘉对自己笑过，此刻虽然还在气罗钦的事，但还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万嘉看他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下。
    他看了眼朗谦远的衣服下摆，心想，这衣服原本是他的，穿在身上都长到膝盖上了，怎么到这人身上就刚刚好了。
    “在看什么？”朗谦远忍不住问。
    万嘉弯了弯眼角，说：“这件衣服，我不是让你穿完就扔了吗？”
    朗谦远顿了下，低头扯了扯衣料：“不是挺好的，扔掉浪费。”
    万嘉抬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这话从你朗总嘴里说出来都不像真的。”
    “反正你送我了，我怎么处理你也别管，让我穿穿呗。”
    一米九的大高个蜷坐在地上，争取一件衣服的穿着权，这样子多少有点杀伤力。万嘉有片刻宕机，不知该说什么。
    恰好有人来挑花，万嘉赶紧拉好口罩，着手把花材又铺开了些，方便大家挑拣。
    眼前的花枝有含苞的抑或是已经绽开大半的各色月季，在鲜花市场上都被冠以好听的各种玫瑰的名号，其实里头真正的玫瑰只有一种。每一支的花瓣裹得层层叠叠，被小镇上的阳光一洒，加工得明亮又温暖。
    朗谦远起初还担心被游客认出来，给万嘉添麻烦，一有人来就自觉侧过身坐。时间久了，才发现自己是自作多情。
    倒是经常听到路人讨论偶遇罗钦的事。
    有人说罗钦一直在这条街附近晃悠，万嘉和朗谦远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解。
    不过罗钦本人一直没再出现在万嘉他们面前。
    这天过得相对闲适。中午朗谦远回自己住的民宿，点了几个农家菜，一路端到万嘉摆摊的地方，2人坐在石阶上应付了一餐。
    直到晚上，他们卖完了这一批鲜切花，收拾摊子准备离开。
    万嘉略犹豫：“要不你直接回去吧，不用跟我再上一趟山。”
    “那怎么行，我帮你拿东西。”朗谦远起初没同意。
    但万嘉的意思很坚决：“你帮我一天了，等会你上了山又下山，没必要。本来你没来的时候我也是自己上下山卖花的。”
    “可是……”
    “我们加个微信吧。”万嘉忽然说。
    朗谦远愣在原地，回过神后不大确定地确认：“啊？加微信吗？”
    万嘉无语：“我想有事方便联系，不加算了。”
    “加加加。”朗谦远赶紧拿出手机来，点开微信的手都有点发抖。
    这些天和万嘉的关系近了许多，朗谦远很珍惜，现在微信也加上了，就不想一下又把人惹急，便没再坚持送他回去。
    “你路上小心点。明天我早点出发，上你那去。”
    万嘉没说什么，背起背篓，里面装了点今天采买的菜，没什么份量。
    他和朗谦远挥了挥手，转身往镇外去山里的那条路走。
    走到镇子外一公里的地方，他在这条路上最后一家小卖部门口，遇到了罗钦。
    罗钦显然是在这等他的。
    万嘉离得有些距离就停下了脚步，开口打了招呼。
    “罗钦，怎么这么晚了出镇子？”
    罗钦看向他，往前走了几大步：“等你呢。今天看朗总一直在，我也很识趣的，所以现在才来找你说说话。”
    万嘉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人今天特别奇怪。
    “怎么了？你有事找我？”
    罗钦听到他这样问，笑了笑，一边摇头，一边又靠近了几步。
    “万嘉，你把我当朋友吗？”他问得问题挺尖锐，但语气很平和，也不像是质问的样子，似乎只是询问一下。
    万嘉奇怪：“当然。”
    “那可惜了，我其实没当你是朋友。”
    万嘉一时语塞。
    罗钦这人过去总把“当你是朋友”挂在嘴边，但万嘉都觉得他不太真心，只是种娱乐圈风格的夸张的客套。但今天罗钦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又似乎过分诚恳。
    此刻罗钦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寻常，就好像看一个时时刻刻都很专业的演员，忽然有一天，回到了自己生活里的样子。
    罗钦走得有点太近了，万嘉下意识退了半步。
    好在，这样不礼貌地行为罗钦也没有介意，反而顺着万嘉的意图，也停了脚步。
    他状似随意地聊起天来：“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是什么时候吗？”
    “啊？额……晚会上？”
    “不是，第一次见你是在大喜的朋友圈。”
    万嘉离开翎尚2年多，早淡忘大喜了，这时才想起来，和大喜初次合作时，2人一起发了朋友圈。
    “那时候你们拍了张合照。”

 第98章

    “嗯，对。”
    罗钦的目光落在万嘉脸上，朦胧含糊地低声说：“那时候我就觉得……”
    万嘉微微发愣，不自觉又往后挪了下。
    “你的眼睛很好看。”罗钦忽然一笑，脸上的神情开朗起来，语调也随之轻快。
    在万嘉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抬起来掠过万嘉后脑的发梢，碰到了脖子。罗钦指尖微凉，万嘉吓了一跳，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万嘉一边躲开，一边用力推了他一把，才堪堪躲过罗钦突然凑过来的整个身体。
    罗钦笑了下：“看不出来，你力气倒挺大的。”
    面对万嘉警惕起来的表情，他也不冲动了，直起身自嘲般冷笑了下，说：“你放心，其实我更喜欢你戴着口罩的样子。”
    万嘉无语，扫了眼自己挂在手腕上没戴的口罩。
    “你到底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近距离看看你。万嘉，我说我不当你是朋友，因为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所有周围人都只是暂时的合伙人，或者暂时的敌人。不过，我其实既不当你是合伙人，也不当你是敌人。”
    万嘉狐疑地看着他。
    罗钦的身上有种谜一样矛盾的质感，他的影迷觉得很美，但万嘉深更半夜单独面对，就一点不觉得美。
    罗钦直勾勾地看着他，说：“万嘉，有时候……我当你是，我喜欢的人。”
    说着这话，他上前几步，低声继续道：“其实你知道朗谦远不适合你，你可以试试和我在一起的。我对每个情人都很好，跟我在一起，可以什么都不顾虑，过得很舒心。”
    万嘉摇了摇头，心跳地很乱，有点慌地想是不是可以飞快跑掉，在山路上甩开这人。
    他尽量保持着距离，又试着试探他：“你难道不是把我当作气朗谦远的工具吗？”
    罗钦温和地笑了笑，依旧是荧幕上很受欢迎的那个笑容：“不完全是。”
    “我得承认，在第一次见到你真人的时候，就是那场晚会上，我确实觉得你可以用来气朗谦远。我也确实……很讨厌他这种人，天生好命，什么都有，什么都可以要到。我家也很有钱，但我的家人对我的要求和我自己的人生追求截然不同，我从来没得到过他们支持，我和朗谦远从人生的起点，到自由度，都完全不同。”
    “所以你这是嫉妒。”
    “是咯，你说得没错。”罗钦耸耸肩，大方承认。
    他环顾四周，对着荒芜的山地露出不屑一顾的眼神：“不过你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待那么久，还让他追着你跑来，我很意外。再次见你，我忽然发现，你这人也挺有意思的。”
    万嘉摸了下口罩，低声问：“是因为我戴了口罩像什么人吗？”
    罗钦再次笑了，这次的眼神愈加温和。他朝万嘉走来，这回在万嘉反应过来跳开之前，先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真聪明，猜对了。娱乐圈有很多漂亮的脸蛋、漂亮的身体、漂亮的钱包，不过没人像他……除了你。我是很恨朗谦远，恨他总是得到比我多、过得比我好，他得到的机会是别人挣破头也得不到的，他却可以拿到手又轻易放弃，还害我失去……他凭什么？！”
    罗钦越说越激动起来，一直在往前走，万嘉差点要伸手去抓背后的背篓来打人。
    在他快忍不住时，一个拳头飞快越过他脸侧，砸在罗钦鼻梁上。万嘉一惊，心脏跟着跳到了嗓子眼。
    一转头，他看到了气白了脸的朗谦远。
    第117章 满城花火
    “朗……”万嘉惊呼了一句。
    他罕有地为朗谦远在身边而感到庆幸，眼神变得很复杂，其中多少有些依赖。
    罗钦看清来人，顿时脸色变得很古怪。
    刚才那一拳大概打扎实了，此刻自嘴角处渗出血丝，鼻血也流了出来。他是武行出身，虽然荒废很多年了，但还是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迎敌的姿态来。
    朗谦远见状，伸手拢了下，把万嘉护在自己身后。
    罗钦紧咬牙关，道：“你还要拆散我和他多少次？”
    朗谦远整个人都绷紧了，第一时间几乎过滤掉了这句话，只关心身后的万嘉。但反应了几秒后，他终于恍然大悟。
    万嘉前几天感冒一直戴着口罩，和罗钦见面时也戴了。而戴上口罩后的万嘉，看起来隐约有点像另一个人。
    “这是万嘉，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万嘉一边头疼一边无语，他也已经猜到罗钦突然发疯的原因了。肯定是自己的眼睛长得像某个人。
    联想此前听过的八卦，罗钦在大学时有一个初恋的爱人，因为朗谦远放弃的那个留学项目后来落到了那人手上，这也间接导致了罗钦和其分手。
    虽然万嘉不想偏颇，但还是觉得，这分手怎么都怪不到朗谦远头上。
    罗钦被打了一拳，情绪正上头：“不管他是谁，都是你次次阻碍我、针对我，我才——”
    “我从来没针对过你，是你自己处处比不过我而已。”朗谦远嘴里说着气人的欠揍话语，还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万嘉站在朗谦远身后，无语地拿出手机来，打了报警电话。
    -
    还好这地方离镇上不远，派出所的民警赶到时，两人都挂了点彩，但不严重。
    罗钦打起来有股莫名的疯劲，万嘉心想，也许一个好演员的内心就是容易过于丰富而走向抽象。倒是朗谦远打起架来反而收着，动作开合不大，单凭力气和长长的胳膊压制对方，明明他才是打第一拳的那个，看上去倒像是防御的一方。
    他俩一起坐在派出所“反省”的时候，万嘉捧着杯温开水喝着，晃到朗谦远身边。
    “刚刚我就想问，你怎么来了？”
    朗谦远说：“我回旅店听店主说今晚要放烟花，就想叫你留下来看完烟花再走。”
    “哦，那你干嘛让着罗钦？怕把他打破相了要赔钱啊？”
    朗谦远听完跟见了鬼似的：“我让着他？我是怕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万嘉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朗谦远指的是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棒球服。
    万嘉低下头，不出声笑了会儿。
    “好吧。”他收敛好表情又抬起头来，说，“罗钦是不是……”
    “我这几天会把他处理掉。”朗谦远立时接话。
    万嘉倒不是这个意思：“说什么处理，那么吓人，你要干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他是不是还在介意大学的时候，你害他跟初恋吹了的事？”
    “哼。”朗谦远脸色很臭。
    “我和那个人像吗？”
    “不像，”朗谦远说着，又把万嘉拉到近一点的位置，非常认真端详了一番，“一点也不像。”
    “可能罗钦觉得像。看来罗影帝很爱那个人啊。”
    朗谦远嗤之以鼻：“爱个鬼，他只爱他自己。”
    万嘉笑笑：“我看罗钦谈生意的时候挺拼的，也不怎么爱自己，他可能就是爱卷吧，比来比去，反正就是不能输。”
    朗谦远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其实娱乐圈里混迹久了，大家都一样，仿佛为了追名逐利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拿出去交易。朗谦远这样的身份地位还好些，其他人只会更严重。
    可跟着万嘉一天到晚在这里种田摸鱼煮饭烧菜的，朗谦远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罗钦还在被教育吧？”万嘉探了探头，问。
    “嗯，谁叫他不配合，还以为是明星在派出所就能有特权了。”
    其实一般来说确实是有的，只是在更大的特权面前才会失效罢了。万嘉在心里小声腹诽。
    不过这边陲镇子上的民警也十分认真，还是对他俩进行了批评教育，还让他们做出书面承诺。因为万嘉在场，朗谦远还算是配合，倒是一贯表现地温文尔雅的罗钦今天气过了头，昏话频出，至今还在被单独谈话。
    万嘉喝了口茶，说：“罗钦以前总说和我是朋友，但我和他相处中总感觉怪怪的。但要说他把我看成和初恋长得很像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真的很古怪。”
    朗谦远耸耸肩，语气充满嫌弃地道：“他本来就是个怪咖，这些年名利双收了，怪咖镀金变成‘影帝的气质’了。”
    万嘉听了，垂下眼睑笑笑。
    “他刚才说第一次见我是在大喜的朋友圈里，我才想起来，那时候我脸上有点破相，也戴着口罩。所以他当时应该就是觉得我像那个人了。但是我们实际上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年底大奖前的媒体见面会晚宴上。那时候我没戴口罩，他见了我真人，也没很热络。”
    万嘉复盘了一遍，渐渐意识到罗钦对朗谦远的那种近乎执着的攀比心才是罗钦真正的动机。
    他见到自己本人时，应该挺失望的，但转而发现能借自己这个本就不够自信的男友来给朗谦远使绊子，才继续接近自己。
    朗谦远不知在想什么，一边囫囵听着万嘉说话，一边转着手机。

 第99章

    他很快下定了决心，道：“这样吧，我让黄蒲晟出手，把他过去和圈里其他人发生不正当关系曝光……”
    “唉——”万嘉一下皱起了眉头。
    不管罗钦的出发点是什么，他都实打实帮助过自己。那时候他和万明走投无路，没有罗钦伸出援手，他大概真的会去卖血卖肾，或是铤而走险，来躲避朗谦远。
    “罗钦……应该没有过犯罪和不道德行为吧？”他不确定地问。
    朗谦远撇撇嘴。
    他心里不爽，但也必须得承认，他没有掌握过这样的内容。
    万嘉想了想，说：“罗钦本身不走偶像路线，私下里有恋爱关系或者固定床伴，也只是八卦逸闻。而且他家也算有背景，也没必要跟他们交恶。”
    朗谦远古怪地看了看他：“万秘书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说认真的。”
    “那你的意思，是不想我动他咯？”
    朗谦远的语气听上去有点酸溜溜的，不高兴地飞快转着手里的手机。
    罗钦方才明显是情绪上头，万嘉也觉得心慌后怕，也知道他并不真拿自己当朋友，不打算继续和这人打交道了。但要毁掉他的演艺事业，也着实没有必要。
    “算了，到此为止吧。”
    朗谦远沉默地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过了会儿，他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万嘉的胳膊，说：“你要不先回去吧，不然万明一个人在家要等不及了。”
    万嘉微微垂下头，看着地板说：“他有我的手机号，急了会跑隔壁大爷家给我打电话的。”
    他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说：“你们应该再十分钟就能走了。”
    “嗯。”
    万嘉的话挺灵验，十几分钟后，民警看了他们的认错书，允许他们离开。
    走的时候罗钦在跟自己的经纪人打电话，经过万嘉身边时他停下来，把电话拿远了些。
    “万嘉，我今天失礼了，但是我其实没别的想法，我只是……突然间特别想你。”
    罗钦说得像平时一样诚恳，不过万嘉知道他是想另一个人了。
    但该说不说，罗影帝的外形气质太有故事，这样对着万嘉真诚说话时，就好像他对万嘉也真的有过特殊。
    朗谦远有点不爽，按住了万嘉肩膀，微微往前了半个身位。
    “今天我想是不合适了，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赔礼道歉吧。回见。”罗钦说完，瞥了朗谦远一眼。
    之后，他便继续跟经纪人讲电话，一边直直擦过万嘉和朗谦远身边，飞快离开了派出所。
    万嘉隐约听到经纪人在电话那头说这件事的潜在后果，罗钦走时脸上表情很臭。
    罗钦一贯表现得大方得体，万嘉今天算是开眼了，意识到在和罗钦的相处中总觉得违和，是因为眼前的人一直在表演。他在万嘉面前，始终在演一个温和友善的友人。
    他走后，朗谦远倒是不着急，跟着万嘉参观似的欣赏了这个边陲派出所内部装潢，还和民警们聊了几句闲话，才离开这里。
    走出一段路后，朗谦远又陪万嘉朝反方向的出镇路口走去。
    一路上，他还忍不住嘀咕：“居然还让我们写认错书，太可笑了。”
    万嘉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可笑的，你们两个成年人还冲动打架才可笑。”
    朗谦远有点不服，“可是”了一声，看看万嘉，又说“算了”。
    万嘉原本还想再多讥讽朗大老板几句，可这时天空突然一声炸响，两人都吓了一跳。
    猛然抬头，原来是今晚镇上的烟火开始了。
    他们已经走出有一段距离了，这会儿正好找个高点的坡，视野开阔。烟火在蓝黑色夜空里绽开，一下接着一下，底下是灯火明亮的古镇和街头观赏的人群，莫名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万嘉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朗谦远在他身边站了会儿，也厚着脸皮坐下。
    石头其实很大，但朗谦远个头大，坐着时挨着万嘉的胳膊。烟火带来硫磺的味道，顺着山间的风缱绻飘飞，朗谦远一闻，觉得就连万嘉身上也沾染了许多。
    万嘉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了句什么话。但烟花声音太大，朗谦远没听清。
    他大声问：“什么？”
    万嘉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大声喊：“我说——你有没有办法买到烟花啊？我想给明明放——”
    朗谦远愣了愣，忽然心脏跟着重重砸了一下。
    “有！我去买！”
    “哦，好啊。”万嘉说完，缩了缩胳膊，像是有点冷了。
    朗谦远见状，不放心起来：“要不先回去吧，别又感冒发烧。”
    万嘉摇摇头，直直远处天上：“难得看到，我再看会儿。”
    说完，他主动朝朗谦远那边挪了挪，又挨近了些。两个人靠在一起，朗谦远身上的体温似乎比自己要高一些，他真觉得不那么冷了。
    山间一下子沉默下来，只剩烟火“怦怦”声，像乱跳的心脏。
    过了会儿，朗谦远伸出手揽住了万嘉。万嘉的脑袋歪了下，发顶擦过朗谦远下颚，柔软的头发碰上去很舒服。有人说头发软的人，心也很软，朗谦远也这么觉得。
    他揽得颇为礼貌，万嘉暗笑他，是个装模做样的假绅士。
    “朗谦远……”
    “嗯？”
    “你裤子口袋里什么东西？硌得慌。”
    朗谦远一愣，赶紧挪开些，手伸进口袋里把碍事小盒子拿出来：“柠檬糖，昨天带在身上，忘记拿出来了。”
    万嘉看了看，伸出手来一摊：“我要一粒。”
    朗谦远便赶紧给他倒了一粒。一边看万嘉捏起来送进嘴里，一边想，问他要糖的动作很可爱。过了会儿，他给自己也倒出一粒来，跟着放进嘴里。
    “这款糖真的很好吃，我后来自己也买了好几次。”朗谦远说。
    万嘉知道他说的是他们分手之后，一时有点感慨，没有接话。但朗谦远仔细看他的神情，依然平和愉快，或许在今晚的烟火之下，没人会感到伤心。
    镇上这场烟火大会放了近半小时，万嘉原本想看完，但后来不免担心万明一个人在家，还是提前起身返程了。
    朗谦远跟着他，走到半山，接了一通电话。
    万嘉站在边上听了个大概，好像是乌总监遇到了些不好处理的资金上的事情，希望朗谦远立刻回去。但朗谦远只说自己暂时不回，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朗谦远收好手机，走过来。
    万嘉道：“你忙的话就走吧。”
    “不忙，乌裕宁小题大做。走吧，还有好几公里呢，明明有没有等不及打电话来？”
    “没有，这小屁孩，我不在家，肯定电视看疯了。”
    朗谦远很快转移了话题，万嘉也没有戳穿他。他猜想朗谦远是怕自己又不声不响地离开，所以不敢回榕城。
    其实，他已经不打算再跑了。
    第118章 能留住你的
    朗谦远送万嘉回家，之后又自觉下了山。
    第二天他来得比往常晚，同时带了一车烟花和水果来，甚至还顺便捎上来一台崭新的冰箱。他在山脚下借了车从盘山公路绕上来，那条路陡峭多弯，开出一身的汗。
    万嘉有点惊喜：“你怎么知道……”
    他早就想换个冰箱了，但从没说过。
    朗谦远有点得意，嘴角弯起道：“我觉得你应该会需要，就买了。”
    万嘉看了看他，说：“你先去洗个澡吧，全是汗。”
    朗谦远应了声就又问万嘉讨不穿的干净衣服，万嘉有点苦恼，类似上次那件棒球服大小的衣服好像没了。没办法，他让朗谦远把换下的衣服留在浴室外，他抓紧时间洗了烘干。
    因为这次没能讨到衣服，朗谦远还有点失望。
    他脱下汗湿的衣物胡乱一叠，又脱下运动鞋，弯腰放在浴室门口的凳子上，光着脚走了进去。过了几秒，他听到身后万嘉对万明说话。
    “明明，我们等等他再开饭吧。”
    朗谦远侧头看了眼，见万嘉好像本来就给自己准备了午饭，碗筷也是洗了3人份。
    万明答应地很好，转头就先啃起了专属自己的小鸡腿。
    朗谦远低头笑了笑，十分满足。
    -
    午后他们在花田里切鲜花，折腾到一半，乌裕宁的电话又来了。
    这回他语气急切地说了一大段话，朗谦远起初听得不很认真，几句话后，他开始不自觉停下手头的活，直起身来认真听了会儿，又针对几个关键点做了询问。
    万嘉在边上看着，想到乌裕宁此前一直没来打扰过他，这次肯定确有急事。
    等到朗谦远挂掉电话，万嘉就走过去，说：“你实在有事就回去一趟吧。”
    朗谦远摇摇头：“不用，我远程处理就可以了。”
    万嘉不信，垂下眼睑道：“你回去吧，我不会走了。”
    朗谦远听完愣神了好一会儿，又有点不自信地确认：“真不会走吗？不要拿这个骗我。”

 第100章

    “不骗你，”万嘉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如果你还要再来，我种的西瓜快熟了，留2个等你回来再开。”
    夏天闷热，但朗谦远想到万嘉种在家门前的几个大西瓜，一下不觉得难忍了。
    也许是自己送的冰箱留住了他，朗总这样想。
    “那……我明天再走，今晚可以陪你们放烟花。”
    万嘉点点头。
    他们继续剪花，半途万明也来加入了，所以进度很快。万嘉把剪下来的花枝分了数量捆好，朗谦远提出来可以放他车上，今晚就帮他运下山，万嘉同意了。
    之后他们如常一起吃了晚饭。万明听说有烟花放，吃得飞快，但2个大人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都吃得慢吞吞的。
    晚上7点左右，朗谦远带着叔侄俩在自家屋前空旷场地上放烟花，村子里其他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几个孩子都和万明相熟，朗谦远给他们分了安全性比较高的摔炮和小烟花棒，并看着他们玩。万嘉自己放了几个，之后觉得冷，就缩在屋门口，乐呵呵看他们放。
    放完烟花时间也还早，朗谦远留下来一起看电视，还帮万嘉尝试了烤鱼，只是不太成功。
    万嘉一边从乌漆嘛黑的烤鱼里挑出能吃的肉来，一边问朗谦远：“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朗谦远手头动作顿了下，似乎还有些犹豫：“……我还没定。”
    “放心走吧你。”万嘉笑了笑，轻快又带着点无语，像是嫌朗谦远磨叽。
    朗谦远只好答应。
    “对了，到底是什么事？严重吗？”
    “资金问题，最初是乌裕宁从几个公司股东变化中发现了点异常，其实代理的交易和有几家上市公司发生的变更都不算奇怪，只是事情拼一起看，才发现有点问题。”
    万嘉点点头：“哦哦。”
    他已经很久没接触这些事了，听了也没太明白，太缺乏信息储备。
    朗谦远见他感兴趣，又说：“乌裕宁觉得是有人发现我长期不在榕城，准备借此倾吞我手里头一些资产，甚至想染指翎尚和华尔街一些资本背后的话语权。我原本觉得不至于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不过他罗列了很多最近的交易信息，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万嘉想了想，问：“别是罗钦家里吧？”
    “不太像，罗家是搞实业的，在金融领域没有那么大能量。比起罗家，这更像是我自家人的手笔。”
    万嘉沉默下来。
    他知道朗谦远家里的情况，比明面上就是对手的罗钦更麻烦。
    “那你小心一点。”
    “嗯。”朗谦远应下，又看了万嘉一眼，说，“说到罗钦，我昨晚回去后问好莱坞要了个本子给他。”
    万嘉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后，忽然有点跟上朗总的思路了。
    “你要把他赶到国外去？”
    “对，昨天晚上我听说他在找国内顶流的户外综艺团队，说想来这里拍节目，还说要邀请素人朋友一起参加，我猜他是想拉你一起。所以我就赶紧找了个好莱坞现成的剧本，还好那剧本我的关联资产本就有投资，正好把他塞进去了。”
    朗谦远和罗钦很不对付，但也因此很熟悉彼此。他确信，这是罗钦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机会。
    “罗钦很热衷他的演员事业，他不会不接的。”
    万嘉由衷道：“罗钦真的很拼啊，这么爱演艺事业，也挺不容易的。”
    他不太喜欢罗钦这人，但在这方面，还是表示了认可。朗谦远就不乐意了，撇了撇嘴，不屑地说他这是“急功近利”。
    -
    朗谦远在后一天赶回了榕城，先去见了黄蒲晟和荣律师。
    他在乌裕宁第一次提醒时，已经通知荣世贤帮忙查查，这件事后来又惊动了黄蒲晟。这次回来，他打算尽快了结麻烦，就不跟老友客气了。
    黄蒲晟定了个高档私房菜的包房，到场的还有朗谦远的总助理谭壹。
    朗谦远见到他，忽然有了个想法。
    他此前很少关注万嘉的需求，但现在一开始关心，就跟着了魔了一样，见什么都会联想。现在见到谭壹，忽然又想到万嘉朋友很少，应该也挺想念谭壹他们的。
    “谭壹，这件事结束后，你和21层其他人商量商量，看看谁有空走得开，跟我去找趟万嘉。”
    “真的可以啊？！那好，我来安排。”谭壹很惊讶。
    黄蒲晟也有点意外，多看了一眼道：“你不跟他二人世界？”
    朗谦远拉开椅子坐下，不多解释，转移了话题：“抓紧时间，什么情况？”
    荣世贤翻开面前的一卷材料，划过桌面给到朗谦远：“你看看，这是最近几桩交易和变更事项公开，有人想给你来个釜底抽薪。”
    朗谦远粗粗扫了一眼，除去乌裕宁在电话里告诉他的，还有几桩更隐蔽的事。这些个动静起初不大，但动到海外华尔街上那些资金和股权，背后的阴谋就开始明显起来。只是他一直不在，对此也没关心过，已经错失阻止的先机。
    他把流通交易的股份事宜分给了海外的2家代理公司处理，有问题的交易额度不大，还2家各分摊了些，他自己才没有及时发现。
    另外还有几个他实际控股或是占比较大、关乎利益较多的公司股份，虽然他自己手上的没动，公司其他人的股权却几经变动，渐渐形成了不同的形势。
    从整理出的材料上看，有几桩交易在美股市场零散发生，和其他市场变动都有关联，其背后几家空壳公司实际都在一个新加坡人手底下几个公司控制之中。
    “这人什么来头？”
    “我查过，是个搞期货做杠杆的，他在期货市场上参与了好几宗稀土和大豆的敏感交易，这两块领域本就关系重大，我觉得这人不简单，再往下挖，就发现和美国那边有关。”
    朗谦远微微皱眉，他只猜过事情出自朗家内部，没想到实际情况更麻烦。
    黄蒲晟说：“还好乌裕宁敏锐，他们动了一点翎尚的股权架构，他就察觉了。不然你拿着那么多资产又放任不管，那些个外头的经理人不可靠，迟早出大事。”
    朗谦远沉默地想了许久，包房里摆了一桌子菜，也没一个人动筷子。
    之后，他说：“有些资产我拿着也烦，既不能白送给别有用心的境外势力，也不能捏手里给自己留麻烦，还是交出去好了。”
    “那你给谁？大头是华尔街上那些，这太烫手，连我都吞不下去。”黄蒲晟说。
    朗谦远点点头：“我知道你根基在香港，也不方便。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几家分猪肉。”
    荣世贤同意：“对。不过你打算怎么分？分均匀能自保，分不均能引他们互相争斗，左右你都不亏。”
    朗谦远往椅背上一靠，大长腿舒展开，看上去是放下顾虑，随意又放松的样子。
    “都散财了，还计较怎么散吗？有个研发中心可以割了丢给吴晚，他用的上，还有一些从好莱坞分出来的小零碎，翎尚收点，再分点给光雁，他们近几年发展不错，我也合作过多次，剩下随便吧。”
    “朗家内斗，海内外各种资本也在纠缠试探，你也不能太随便。”黄蒲晟说着，又点了点桌面，“我想起来，你有个好莱坞动画工作室的股份？”
    “你想要？”
    “给我分点就成，其他的我自己去抢。”
    黄蒲晟这人作风和朗谦远不同，他说是抢，也可能是设局暗暗地摸，抽丝剥茧似的。朗谦远无所谓，耸了耸肩，把事情应下了。
    “你是真不关心格局变化呀？”黄蒲晟笑话了他两句，摇了摇头。
    “局势无非不往这边就往那边，我没兴趣。”
    “也是，你不感兴趣，多费一点精神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黄蒲晟挺赞同他，虽然两人人生目标截然不同，但都清楚自己要什么，也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而且，朗谦远也很清楚该防备什么、保障什么。这些东西可不能全散给海外去了。
    一旁的荣世贤作为律师，比他们更多一分谨慎：“现在最急的是怎么阻止对方抽空你，手底下的人也该立即换一批。还有，你以后总也要留些自保。”
    “嗯，我再想想。”
    朗谦远低头，拿起筷子转了半圈，夹了这顿饭的第一口菜。
    他们四人吃完这顿饭，原本谭壹提出一起去打高尔夫，朗谦远没去，转头独自回了趟紫荆港的家。
    他很久不回来，虽然平时都有让人打扫维护，但没人住的房子总莫名会有股冷清的感觉。
    朗谦远走在敞亮整洁、装修精致的客厅，产生了一种古怪的陌生感。好像这里不是他的家，一点都不舒适。
    他想给万嘉打个电话。
    这个念头是忽然冒出来的，他忍了一会儿，从客厅走到厨房间倒水喝完，又从厨房走到卧室，打开窗户，呼吸了一口窗外城市的空气。
    下一刻，他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第101章

    --------------------
    朗总：打算把罗钦塞进一个本子里。
    本书最大cp粉头子谭淋淋：（捂嘴）老板好坏！
    第二大粉头蓝妹妹：（嚼嚼嚼）塞进里番说是。
    朗总：……你们想到哪去了？
    第119章 我不一样
    朗谦远把语音请求拨出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万嘉会拒接的准备。
    不过出乎他意料，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万嘉清朗干净的声音带着点回音从那头传来，让他一下就觉得想念。
    “喂？干嘛？”
    朗谦远愣了愣，很快找到话头：“就想和你说一声，刚才我见了谭壹，他挺想你的，什么时候你们联系联系吧。”
    万嘉那头语气平和缓慢，说：“好啊。你资金上的事怎么样了？”
    “了解了下情况，都解……”
    他原本想说“都解决了”来让万嘉安心，后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真是笨，便口风一转：“都解决不了。”
    “啊？很麻烦吗？”万嘉的语气一下紧张起来。
    “我在找办法。万嘉，如果我破产了，再去找你的话，你会赶我吗？”朗谦远了解万嘉，他当然不会。
    万嘉那头听上去是正在给万明洗澡，水声和孩子的笑声交叠吵闹。他好像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隐隐能听到一句“我等下就回来”。
    之后，万嘉像是走了几步，再传来的声音就是在宽敞安静的地方说话了。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干的查出来了吗？能找证监会之类的举报吗？”
    朗谦远忍不住笑了笑：“嗯，我会去试试。”
    万嘉做了很短一段时间的秘书，至今还会在第一时间尝试帮他找解决问题的思路。
    他想了想，又装可怜：“不过如果没办法挽回损失，变成一个穷鬼，你会收留我的吧？”
    万嘉轻轻叹了口气，用反问的语气说：“那你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朗谦远想象他此刻的表情，好像那张充满无奈又温柔的脸就在手边，可以轻易碰到。他不觉得自己会落到那种地步，但听万嘉这样说，就跟得到了某种保证一样安心。
    “那万嘉，我们说好，每天晚上打一通电话行吗？”
    电话那头有几秒钟没说话声，但能透过电波听到安静绵长的呼吸声，好像山里连呼吸都要比榕城缓慢，听着就舒服。
    直到几秒的沉默过后，万嘉说了“好”。
    当晚，朗谦远就开始着手布置一些事，先行清理门户。
    之后几天里，美证监会叫停了一桩关键交易，朗谦远割了些肉，也慢慢回笼资金收复了些失地，一边调整业务，主动出售部分，再整合其他。
    事情做得不疾不徐，但他每天晚上雷打不动跟万嘉通话，就要说成紧张刺激的样子。
    “今天差点被一家新加坡的投机公司吃空。”
    这是第五天了，万嘉明显没那么好骗了：“是在海外的铁路股份？这交易不是被叫停了吗？”
    “哦，你看到了啊？”
    “嗯，我看了今天下午挂出来的公告。”
    朗谦远摸摸鼻梁，心虚地庆幸和万嘉不是当面对话：“差点，还好铁路牵涉多，当地监管也没让对方做成。”
    “嗯，我还看了下今天美股的情况，收盘的时候有些回购是你让别人做的吗？还是对方又在倒手？”
    朗谦远有点惊讶，没想到万嘉看得这么仔细：“是我的人。回购也算出了点血，但总得来说还是有点效果的。”
    知道万嘉也在关心整件事，他也不好继续装，老老实实说现状。
    那头，一阵轻微喘息和脚步声后，朗谦远听到很清脆的“咔”的一声，伴随着万明一句超大声的“哇”。
    电话那头的万嘉把手机移到左耳边，用肩膀夹住，正切着西瓜。
    他说：“那朗谦远，你早点处理妥当，可以回来吃西瓜了。我们今天开的这个熟得刚刚好。”
    朗谦远想着万嘉家门口那几个大西瓜，口中生津，恨不能立刻飞西南。
    他听电话里传来吃西瓜的声音，就问：“甜吗？”
    万嘉笑了笑，自己不回答，反去问万明：“明明，他问你西瓜甜吗？”
    万明夸张得不得了：“超——级甜！巨——甜！”
    朗谦远咽了口口水：“哦，我知道了。”
    他一边打开跟谭总助的聊天框交待办事，一边又说：“哦对了，我把去好莱坞拍戏的机会放到罗钦工作室面前，他们直接抢下了。”
    万嘉愣了下神才想起是什么事：“哦，那他准备去了？”
    “嗯，因为这个本子有3个东方角色，从设定来说，明显其中一个比较容易红，而这3个角色的最终选角都没定，哪怕我保证给他塞进剧组，也难说最终到手是哪个角色，他可不要急死了。”
    “哦，那就好。不过你不是很忙嘛，还分心做这点小事？”万嘉啃干净一片瓜，把瓜皮堆在万明吃掉的第一片上。
    “接下来不打算管了，让其他人跟进。”朗谦远道。
    万明很快垒上下一片瓜皮，还冲电话里喊：“老板叔叔——今天的炒牛肉很好吃，叔叔做得最成功的一次！你没吃到！”
    朗谦远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是吗？”
    万嘉吃完垒好下一片瓜皮，又拿了第三片：“有新冰箱了，下次囤点牛腩试试，咖喱还是番茄？”
    “啊？什么？”
    “我问你，想吃咖喱牛腩还是番茄牛腩。”
    朗谦远顿住，屏息凝视地随便挑了个答案：“番茄。”
    “哦，知道了。朗谦远，我要挂了，准备腌瓜皮。”
    “哦好……等等，万嘉？”
    “嗯？”
    朗谦远放轻了语气，低声说：“周三有一趟航班，我那天就回来。”
    万嘉那似乎洗手后去翻日历了，过了会儿说：“那不就是后天？时间这么赶，你来得及？”
    “来得及。”
    “好吧，随便你。挂咯？”
    “嗯，晚安。”
    朗谦远的电话还没挂掉，此刻他正在自己办公室里加班，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就进来了。来人火急火燎跟个小火箭似的，很没礼貌，不过朗谦远日渐习惯，已经顾不上计较。
    进来的是新上任主编位置的蓝可楠，她现在行事作风已经颇有以前梁主编的样子了，只是更加不拘小节。
    她把手里一堆资料递给朗谦远时，朗谦远摩挲了下左上角的彩色回形针，想起以前万嘉会帮蓝可楠换成黑色回形针再拿给自己，现在只能要么忍了，要么自己换。
    朗谦远不勤快，果断选择忍了：“这是最后一份数据了吧？”
    “对的。”
    “哦，那你放下我等会看，你可以先下班。”
    蓝可楠立刻眉开眼笑，临走前，笑嘻嘻问：“老板，跟谁‘晚安’呐？”
    朗谦远拿钢笔虚空点了点她。
    蓝可楠可不怕他：“‘晚安~晚~安~’，啧啧啧，看不出来老板你还两副面孔，跟我们说话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啊？”
    朗谦远把材料一拍，说：“你们下个月谁比较空一点？”
    “啊？干嘛？要加班吗？”
    “不是，”朗谦远无语道，“我看谁有空一点，放你们2天假，连上周末去西南山里玩玩。”
    “春游……吗？啊？！去看嘉宝吗？！”
    朗谦远笑了一瞬，说：“得看你们效率高不高，工作完不完得成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拿喷壶给绿萝浇了水，心情很好地说：“反正我的工作快结束了，我后天就可以去。”
    第120章 尾声
    朗谦远最初想一周内结束工作，但还是低估了事情的麻烦程度。
    有段时间，他只能每周飞一次，和万嘉在镇上见面。
    万嘉的话还是不多，只喜欢听他说资金问题和后续处置的打算，有时会刨根问底。朗谦远也没什么好骗他的，遇到困境也一一都说了。
    所幸，局势慢慢稳住，朗家一部分力量和黄蒲晟那儿也都提供了帮助。朗谦远适当给予回馈，很快得以抽身。
    9月初的一天，朗谦远重新回到西南，买下了万嘉家边上一栋破平房。
    这次他带了很多工程队的人来，说是给自己修房子，实际把整个村都大概翻新了一遍。翻新主要是维护老旧危房，倒也没有太折腾，加上改造水道和电网、增设信号塔，村里人都有受益，时常有老人小孩拿着自家地里的果子来答谢这位大善人。
    初步翻新完那天，万嘉中午烧饭时缺酱油，去朗谦远家里借，发现他的竹筐里全是个头小小的、长相不端正的蔬果，忍不住暗暗发笑。
    “朗谦远，这些你吃吗？”
    朗谦远正撸起袖子在洗菜：“你要？那我给你搬过去……”
    “不要，”万嘉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以前不会吃长得不好、个头不大的苹果，还有这些玉米，头上都有虫洞来着，你肯定也不肯要的。”

 第102章

    朗谦远洗菜的手顿了下，随即说：“都是边上邻居送的，我等会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吃。”
    万嘉乐了，笑着教他：“苹果长得不好也可以很甜很脆的，你不要这么肤浅。玉米的话，把头上那截给切了就行。”
    “哦哦。”
    “洗什么呢？”万嘉探身看向水槽。
    朗谦远让开一点身位给他看：“洗点菜，我在想，要不要拿去你那儿烧。”
    “为什么？”
    “你看我一个人，烧个饭吧怪麻烦的，菜多了吃不完，只炒一个又太单调了。”
    朗谦远试探着看万嘉，见他一副识破自己那点心思的表情，立刻厚着脸皮通过了自己的提议。他把洗好的菜往篓子里一放，端起来就朝外走。
    “那我去炒了啊。你饭什么时候煮上的？来得及再加半碗米吗？”
    万嘉只好拿了酱油，跟着他回自己家里去。
    他那厨房里正炖着番茄牛腩，香味飘得满山间都是。
    -
    午饭后他们开了个很大的西瓜，万嘉和朗谦远拿小的那半个，切了扇形分吃，剩下大的半个给万明挖着吃。
    这是今夏最后一点西瓜了，朗谦远回来得有点晚，堪堪赶上个尾巴。
    吃完了收拾妥当后，朗谦远走到久违的田间地头远眺，可以看到一片又小又稀疏的薰衣草田，边上种着一排的绣球，已经到了花期尾声。
    万嘉慢悠悠走过来：“明年这片花田长密了，应该很好看，政府说打算加几趟车往返镇上，可以顺便发展旅游业。”
    这件事朗谦远比万嘉知道得更早，但还是装模做样点了点头：“挺好。”
    “哎，吃得好撑，路都走不动了，你来拉我一把。”万嘉也想踏到朗谦远站得那个小坡头上来，于是伸出一只手。
    结果朗谦远一用力，把人拽上来贴着了他的风衣。
    万嘉蹭到他身上，很快就笑呵呵地躲开了点，抬起眼皮打趣地看他：“你怎么在这还喷香水啊？”
    朗谦远心虚地扫了扫鼻尖：“熨衣服的时候沾到的。”
    这味道确实很淡，先前几天忙着大兴土木，万嘉没注意到。也是这里山间都被万嘉承租的花田占满了，花香飘得远，把香水味道盖过了。如果不凑近，万嘉兴许发现不了。
    他忍不住心里感慨，这人还是孔雀开屏似的。
    万嘉收回目光，转而去看前方几株结果了的豌豆花。朗谦远站在一旁，也定定地看着他。
    也许是彼此交恶了很长时间，后来又2年不见，重逢后万嘉对自己也是能躲则躲，像这样看着万嘉撩起眼皮看自己，又低眉垂眼去看花，就让朗谦远简单地心动。
    他觉得自己像被山里的狐狸精迷惑，忍不住把原来计划保密的惊喜都抖落了出来，想哄万嘉高兴。
    “哦对了，谭壹他们说下周要过来看你。”
    万嘉愣了愣，确实很惊喜：“哇？都有谁啊？”
    “21层的就谭壹、林奇和蓝可楠，另外，柯西佳我也叫上了。”
    万嘉弯起眼点头：“哦，好啊。我正打算跟他们发消息，告诉他们我原来的号码又用回来了，可以多联系。”
    “啊？那怎么不跟我说？”朗谦远有点酸。
    “正要告诉你。”
    万嘉笑着，拿出一只手机，是几年前离开榕城时用的那只。
    “我好不容易把旧的手机翻出来，电话卡已经取出了，这台机子旧得没法用，不过我把里面好多东西导出了。”
    朗谦远看了眼手机。
    万嘉接着说：“我发现里面还有我送你的猫耳耳机的照片啊。”
    朗谦远无奈又尴尬地笑了：“那耳机在紫荆港的家里呢，你想看早知道我带来，就是太……粉了点，戴起来不好意思。”
    万嘉笑笑，也没说自己是不是真想看他戴。
    又过去几天，谭壹打电话说他们的巴士到村口了。
    万嘉跟着朗谦远等在巴士下客的地方。车门一开，翎尚的朋友们拎着大包小包，各个打扮了一番，水灵灵地出现在了这山间村里头。
    万嘉第一时间被谭壹热情地抱了个满怀。
    “嘉宝~你想死我了！”
    万嘉一时鼻酸，回说也想他们，又拉开他说：“大家先把东西放掉吧，我带你们去村里逛逛。”
    不一会儿，谭壹翘着小屁股，努力拍稍远处一片花田的照片，嘴里嚷嚷着：“嘉宝，你这真~好！”
    “是吧。”万嘉边笑，边给他们劈甘蔗吃。
    比起花田，林奇反倒更喜欢村里破旧无人住的房子，以及门前晒太阳的老人。他也端出镜头拍了不少照片，但万嘉让他不要往外发布，他就留下自己看看。
    蓝可楠下了车还一直电话不断，举手投足让万嘉莫名想起梁主编，他对梁主编印象不算深，只能是蓝妹妹变得太像了。
    听蓝可楠安排下刊杂志的事，万嘉想起以前梁主编让他参加会议、发表见解时。
    那个时候的他还很青涩，完全是个出大学没多久的小年轻，在一众同事和朗谦远本人的教导下学了许多东西。一转眼，在翎尚忙得呼吸不畅的日子都已经淡忘了。
    但他还是……挺怀念的。
    柯西佳跟在所有人后头，悠哉地散着步，四处看看，也不打算拍照片，连手机都不举起一下。
    万嘉过去跟他打招呼，一开口就叫成了过去的称呼：“柯组长。”
    柯西佳愣了愣：“你叫我名字就好，我只做了你很短时间的领导，而且也没关照好你，那时候你的困难我都没关心到，挺过意不去的。”
    万嘉没想到柯西佳会因此愧疚，连连摆手说：“不要这样说，你很照顾我了。”
    那时候朗谦远处处针对自己，按娱乐圈的风气和习惯来说，愿意为自己说句好话的都是真心朋友了。
    2人叙旧了一会儿，朗谦远跟上来，招呼大家去吃饭。
    今天天气好，万嘉在屋前支了个桌子煮小火锅，在朋友们到之前就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一回去，煮起来后就可以开吃。
    席间大家说起过去一起工作的事，又聊了很多翎尚现在的情况，蓝可楠谈起最近几个有爆剧里有潜质的艺人，没想到万嘉也都能接上话。
    “嘉宝，你也不是完全没在关注啊？”她惊喜道。
    万嘉笑了笑，帮蓝妹妹从锅里捞起一块超大的排骨。
    朗谦远坐在万嘉边上，侧头看了看他。
    -
    由于山上不好住人，他们几个吃过饭后逛了会儿，又坐巴士回了镇上。万嘉和朗谦远陪他们下去，逛了古镇的夜景，夜里很晚才回家。
    2人走完漫长崎岖的进山路，到了家门口，都有点喘。
    万嘉在前几天刚堆起来的豆荚竿子堆上坐下歇脚，过几分钟，干脆躺了上去。
    他看着漫天星河近在咫尺，便拍一拍身边：“来看，好多星星。”
    朗谦远忽略掉豆竿堆的不干净要素，心一横，也躺了上去。两人胳膊相互贴近，手背挨在一起。
    “确实，这样看很漂亮。”
    “对啊，好壮观。”万嘉的语气里，竟也有种恋恋不舍。
    “明天直接去镇上和大家会和吗？”朗谦远问。
    “嗯，好。”万嘉随意地答。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朗谦远取出衣服口袋里一个丝绒盒子，横过手臂，轻轻放在万嘉额头上。
    万嘉抬起眼看了又看，笑问：“什么呀？”
    “我定做的，你看看。”
    万嘉抬手把盒子从额头拿下来，举着打开了。
    一块贝母色表盘的方糖手表固定在黑色绒枕里，外圈在原有方形线条上又做了一圈细小的银灰色水纹状闪边，夜里光线不足，但依然照得它闪烁流彩，清爽大方。
    “我自己设计了新的颜色和款式，表带也改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万嘉愣了好一会儿，才动手把它取出来。
    他试着要戴上，但躺着的姿势不好戴，朗谦远便拉过他的手，帮他扣了表带。
    万嘉转了转手腕，鼻息发出一声轻笑：“好看。”
    朗谦远快速跳动的心脏这时才得以安静。他托谭壹今天来时给他带过来，就准备晚上要送出去，因此紧张了一天，话都没怎么说。
    万嘉戴了新手表，妥帖地放在胸口，没舍得让它沾上枯草屑和泥灰。
    他们静躺了一会儿，朗谦远试着挪了挪手腕，轻轻握住万嘉的手。
    “嘉宝，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啊？”
    万嘉侧脸贴着豆竿闷笑。
    朗谦远是挺难缠的，但他天天来蹭饭，万嘉也不觉得烦。
    “一只表就重新开始了吗？”他有意问。
    “额？那……”
    万嘉不接话，抬起手转着看来看去，等他继续说。
    朗谦远就跟他打商量：“那快秋播了，我陪你去翻土播种，我拿了一些好看的草花种子，肯定都能好卖的。什么时候我再去弄点果树，顺便要不要……”

 第103章

“别了。”
    万嘉翻了个身，用胳膊肘撑起来，反手按住了朗谦远的肩膀。
    “草花可以种种看，就卖一季，也差不多了。”
    仔细看，万嘉的表情也不放松，耳廓发红，神情多少有些忐忑，但话却说得很干脆：“我在想，等过几个月还是一起回榕城吧，万明总要上学，我也想……”
    ——回到本来的生活里，再重新开始一次。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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