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姐总爱蹭我热度》


 第1章

    [gl百合] 《前妻姐总爱蹭我热度作者：风浪蚂蚁【完结】
    简介︰
    【前妻姐死活不肯公开分手怎么办？】
    辛煦和前妻姐分手整整两个月。
    可对方不讲武德，几次三番误导网友，制造出两人仍在恋爱中的假象。
    在辛煦面前——
    方璟：我是有苦衷的。
    在辛煦背后——
    方璟：不赶紧和老婆死锁，万一她真跑了我找谁哭去？
    面对昔日恋人的“软硬兼施”，辛煦内心不可避免地产生动摇……
    （大纲细纲完整随榜更）
    内容标签： 都市 破镜重圆 网红 群像
    主角：辛煦、方璟
    一句话简介：不就是追妻？能难到哪里去
    立意：世上无难事
    第1章
    路边苍蝇馆没人注意的角落里，辛煦正刷着手机。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叼着油条的年轻女孩拥有四百多万粉丝，也算是老牌社交平台——世网的初代网红。
    她翻看着刚发布的帖子评论区。
    【博主又水灵灵地吃上苍蝇馆啦。】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路边摊赛高！】
    【袭来！第一第一！】
    【你就宠她呗。】
    【双人份……嘿嘿……嘿……】
    【xql出来约会还吃苍蝇馆？】
    【小心你老婆马上把你抓回家调理饮食。】
    【进我主页更多汁源等你拿^^】
    【怎么又小情侣了，怎么滴博主一个人就不能吃两人份了？】
    【点了。那位整天上赶着蹭，简直癞蛤蟆爬了脚背，不咬人专膈应人。】
    【单方面蹭热度也算谈了？那我和文远女神已经金婚了】
    【我们文远影帝独美哈，莫挨。】
    【嘁，一个网红转型演网剧的也能叫影帝你是真粉还是来招黑的。】
    ……
    眼见着讨论的中心越来越偏，甚至吵到了别的同行身上，辛煦关上手机，把剩下半根油条全塞嘴里，从墙边吊着的纸巾盒里揪了点纸擦擦嘴，拎起装着包子的塑料袋就往外走。
    路过门口卖锅盔的小摊，围着蓝底白花围裙的女人，即使忙得脚不沾地也要和辛煦打招呼。
    “小辛又出来吃早饭啊，”胖婶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你这么健康的年轻小娃娃可不多，我家闺女不到中午不起床哩！”
    “肖肖年纪小，多睡会好长高。”炉子里的锅盔香得不得了，辛煦嗅了一大口，“胖婶你做的锅盔这么香，肖肖不用早起在家就能吃到，我要是她我也不跑出来吃早饭了。”
    “说多少次了，让你去我那儿吃饭，也总不见你过来，”胖婶微扬起沾了面粉的手，笑指着辛煦，嗔怪道，“你也就哄哄我开心。”
    辛煦也不怕她恼，打了个哈哈就跟她道别回家，临走前，胖婶照旧像被设定了程序的npc，让自己别和她客气，有空就上她家吃饭去。
    “知道啦婶儿！”
    从她们见面的那天起，辛煦就知道，胖婶是个实心眼的，从来不说客气话。
    回到家，辛煦就把包子扔中岛台上——那是她的午饭。
    十多分钟洗了个囫囵澡，整个人陷进床里，开始接着看评论。
    楼已经盖了几百层。
    “这群人搁这儿铺通天大道呢。”辛煦自言自语。
    【真的假的，那边也妹有分手的消息啊？】
    【假的假的，她俩都谈多久了，造谣的都举报了。】
    【举报＋1】
    【举报＋2】
    【举报＋10086】
    【不信拉倒，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
    【你们就算算她们都多久没互动了，假糖还嗑这么带劲，你们是真的饿了。】
    【玻珠死哪去了，这种造谣鬼在你这里拉屎你也能忍？】
    说到这个辛煦就觉得鬼火冒，照她的脾气，谁跑到自己地盘造谣她直接就下场开怼了，哪里至于被粉丝催。
    可偏偏别人还真不是在造谣。
    再大的脾气也扛不住自己理亏，辛煦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搓着头发闷声删了几条言辞激烈的评论。
    【博主删我评了，怕不是戳到她肺管子了？】
    【你一张嘴就是放屁，不删你的删谁的。】
    【辛宝你快辟个谣啊，快说你和你老婆好得很，我看了好安心去睡觉，熬到六点困得不行】
    【对啊老婆你快说句话啊。】
    【说什么说什么，这种哗众取宠的东西还需要公开响应吗，多看一眼都嫌烦。】
    “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辛煦顶着被搓的乱七八糟的鸡窝头，冲到飘窗前，抓起抱枕就往地上砸，又跳起来跺几脚，然后一头扎进被子里开始睡觉。
    熬了一夜，临睡了还要害自己生气，要不是把前妻姐拉黑了，还真想一通电话打过去骂她个狗血淋头。
    这件破事还要从九月说起。
    两个月前……
    还是在这个间公寓，不同的是屋子里的陈设比现在要多一些，明显在这里长住的不止一人。
    从厨房到卧室，所有房间都是暗的，唯独客厅和玄关亮着灯。显然，房子的主人们刚到家，还没来得及休息。
    “一整顿饭，你抬头看过我一次没有？在你心里挣钱永远比我重要，是吗？”
    辛煦一下午编了两版广告文案，改动了无数次，现在头昏脑涨，只想洗个热水澡回床上瘫着。
    可一进门就被方璟按在沙发上讨交代。
    “你就一定要现在和我吵一架？ ”
    这不是她们头一回因为类似的原因吵架。上次是前天。大概这也不是最后一次。
    想到这个辛煦就头疼。
    “你哪一次讲话我没有回应？”辛煦开始站起来，在沙发前走走停停。
    “出门前我就说过了，今天会很忙，要把两个广告的文案初稿赶出来，你偏要今天出去，折中一下也只能在路上、饭桌上写。”
    辛煦停在方璟面前，“我真的累了，连饭都没顾上吃。”她的头发被自己搓得乱乱的，这次却没有人来给她顺毛。
    “累？”方璟抬头死盯着辛煦，“什么累？工作累？”
    “我早说了，你那个工作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又没有隐私，”方璟声音渐大，如果现在家里的灯都开着，辛煦就能看见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这些日子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在和一个活人谈恋爱，”方璟看着面前的恋人脸上的疲态，顿了顿道，“我们所有的情感都暴露在网络上，真真假假都被外人评价。
    “你发现了吗？我们的感情已经和账号数据捆死了。”她脸上露出惨淡的笑。
    “你每天看着数据喜看着数据忧。”说到这里方璟垂下头，似是不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快要溢出来的眼泪。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我们都能看见彼此，”方璟抬手不易察觉地擦了擦眼角，“可是为什么，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你能感觉到吗？！”
    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开，眼见这场争吵不能如往常一般轻飘飘收场，辛煦突然卸了力气后退一步，坐在茶几上和眼前人平视。
    “可这就是我的工作，”辛煦安抚般地把手搭在对方膝盖上，没成想手腕被对方反握住，微微的痛感袭来，但看着对方似乎挂着泪的眼睛，自己便舍不得挣开手，也就随她去了。
    “你不知道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辛煦望向天花板，“靠着它，我才搬进了这间房子，才结束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说着她又直视方璟的眼睛，继续道：“没有这个账号我什么都不是，也过不上现在的生活。”
    “那我呢？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过普普通通的日子，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就这么难？”说着，方璟的手抓得越来越紧，“即使不挣这点钱，我也绝对不会让你饿着冻着。”
    “这点钱？”辛煦突然站起来，猛地甩开方璟的手，冷笑道：“对啊，我牺牲掉几乎所有娱乐时间换来的成果，在你这里也只是‘这点钱’。”
    她走到中岛台，灌下去半杯凉水，自嘲的语调带着一丝颤抖，“对，就是这么点钱，你觉得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我却对给我这些钱的人感恩戴德，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手中的杯子被她重重放下，玻璃磕在瓷砖上。
    两人之间似乎也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看似平整的光面出现了裂痕。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穷人，没见过大钱，不敢生大病，不敢往大地方走……”
    看着眼前声音愈发颤抖，但脸上笑意愈来愈重的辛煦，方璟知道自己说了最不该说的话。
    她明明知道的，辛煦从小生活在姑姑家，姑姑待她衣食无缺，但姑姑只是拿钱办事，对辛煦总是太过客气。
    彼时已经长到十多岁的辛煦清楚，那里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家”。
    而今，她为了拥有一个家而付出的所有努力都被最爱的人看轻。

 第2章

    两人之间的鸿沟终于被摆到了明面上。
    方璟紧张地走到辛煦身后，“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把手搭上她的肩膀，想让她镇静下来。
    可对方只是颓然地拂开她的手，坐回沙发上，闭上眼睛向后靠，仿佛刚刚短暂的剖白已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方璟跟过来，凑到沙发上给她顺头发，也是无声地再次为自己的话道歉。
    果然，顺了没一会，辛煦睁开了眼睛，看着方璟。
    她最喜欢被这种力度顺头发了，方璟想。
    “我好累。”
    闻言，方璟赶紧顺坡下驴，打算结束这场争吵。
    她抚上辛煦的手，轻轻握住，温声道：“你累一天了，赶紧去洗洗。不是说晚饭没吃饱吗。我去熬点粥，等你洗完澡就……”
    “我是说，和你谈恋爱我累了——”
    方璟脸上笑容僵住。
    辛煦从梦里惊醒。
    那天之后，她经常梦见当时的情形，但每次都会在方璟恳求自己之前醒来。
    可就算一次都没梦见，她也清楚地记得当时对方受伤的神情，以及无措到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
    揉着梦醒后发疼的太阳穴，辛煦从床上爬起来。
    下午两点，她的午饭时间。至少在分手之后这就是她最常见的作息。
    现在a市正是正是天气转寒的时候，刚吃完包子出门的辛煦拢了拢薄外套。
    她要去烘焙班上课。
    做出这个决定是在几周前。一个像朋友一样的老粉说辛煦，“好像越来越没有活人味儿了”。
    辛煦也发觉自从分手后，自己的生活像一汪死水。这不是个好兆头。于是她有了报烘焙班的想法。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虽然时不时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但闻着甜丝丝的气味，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变好。
    大概也和推掉了一部分工作有关。
    除了穷穷的，什么都好。
    辛煦到蛋糕店时，还有半小时开课。
    推门就看见店长简梵正和身边打扮靓丽的女人有说有笑，两人正争论着要给小蛋糕抹上什么配色的奶油。
    简梵自然是认为需要和蛋糕配饰配色一致。而嘉喻，也就是简梵身边的女人，则认为要用撞色才吸睛，就像她身上张扬的紫黄撞色搭配这样。
    两人几番争执不下，恰好辛煦推门进来。
    “快来快来！”简梵像看见个大救星。
    “你说，就这个蓝色小狗，是不是要搭个蓝色海浪之类的奶油图案最完美，”说着她睨了一眼旁边的女人，“这人非要加一堆颜色，乱七八糟。”
    话毕又翻了个白眼，转头用后脑勺对着嘉喻道：“没品得很。”
    辛煦笑着边系围裙，边弯腰凑过去，只见几个器皿里装着好多不同颜色的奶油。
    “你这是要帮梵姐推出骄傲月特供？”辛煦边用刚系完围裙的手拍了拍嘉喻肩膀，边嘻笑道，“想法是好的，但现在已经十一月喽！”
    被挖苦审美的嘉喻也不恼，哄着把裱花袋塞到简梵手里，里面装的是两人一起打发好橙色奶油：“你信我嘛，保证不难看。”
    “做毁了我把所有奶油全抹你脸上。”
    “那我就当提前过生日了，你俩要记得唱生日歌。”嘉喻俏皮地冲两人眨了眨眼睛。
    “……”简梵的威胁完全无效。
    辛煦也摆弄起了面粉糊糊。
    第2章
    三人互相打趣的这会子功夫，其他人陆续到齐。
    简梵平易近人，经常被三五成群地围着问问题。嘉喻对着那群人就翻着白眼嗤了一声，“鬼知道这群人心里在问烘焙还是婚恋。”
    眼不见心不烦，干脆转头去和辛煦聊闲天。
    “诶，下周的宴会你去不。”看着辛煦满脸写着莫名其妙的表情，嘉喻拿手肘拐了拐对方，“就是星秀新头头办的那个，听说商自容那对儿也被邀请了。”
    “想想那个场面，”嘉喻用沾了面粉的手心向外虚抱住自己，夸张地打了个寒颤道，“不知道得多有尴尬。”
    “俩人都去？”辛煦放下了手上的活略惊讶道：“她俩因为分手那事被架在火上烤，怎么还敢一起出来。”
    商自容和姜源，只要是在世网混的都知道这两人从前感情有多好，也正因如此，对于两人和平分手众人始终不能接受。
    毕竟在多数人的常识里，情人之间的爱与恨是成正比的。
    于是在两人官宣分手后，网络上对于其分手原因众说纷纭。
    而曾经有过流连花丛前科的姜源，可想而知地成为了舆论攻击的主要对象。
    “嘶，难说，” 嘉喻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面团，“听说呀，这个宴会是星秀空降的高层为了敲打世网头部网红专门开的。”
    嘉喻是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她所在的星汇娱乐，与世网app同为星秀旗下的产业。
    加上她自带吸人缘体质，一般嘉喻说的八卦都保真，但这次辛煦还是半信半疑。
    ”你逗我玩呢，”辛煦忍不住笑起来，“世网这些年都糊成什么样了，哪个高层愿意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除非是个傻的。”
    “这谁说得准，听说是空降过去的，真干傻事也有人兜底。”说着嘉喻八卦地凑近，“这么说，你真没收到邀请？”
    “骗你干嘛，一点信儿都没收有。”
    “不应该啊，你混这么多年好歹也算半个重量级人物了。”
    在两人思来想去没想通的同时，a市市中心的某高端写字楼里，那个她们口中的傻高层正挑剔着经理们的成果汇报。
    一沓数据被摔在会议桌上。
    “我说的改革不是把可改可不改的东西一通乱改，既然是大改就要动根本，改的是平台机制！”
    方璟坐回椅子。
    面对这群阳奉阴违的下属，她不知道有多头疼。
    “我要看的是效果，不是一堆废纸和满屏废话的ppt，下周例会这样的汇报别往我跟前送。”
    她扫视着各存私心的众人，“你们从前按谁的指示做事我不翻旧账，但既然我来了，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从表面上看，目前星秀的话事人是方璟，但实则在上一任代理人在任时，这个位置的权力几乎被几个大股东蚕食架空。难免公司不分裂成几个帮派，各怀鬼胎。
    是时候清理门户了。
    “你也别太生气，这群人撒野惯了，治他们两回就老实了。”陈藤跟着方璟回到办公室，边顺手收拾着桌面边说着。
    方璟捏着水杯倚在桌旁轻笑，“意料之中的事，要真那么顺利我还怀疑有诈呢。”
    “交代你整理出来的宴会名单资料做得怎么样了？”方璟放下水杯正色道。
    “都整理好了，”陈藤把手里的一沓打印纸放到桌上，“只是纸质版差了一个人的资料，那页大概什么时候漏掉了，下班前打好，你看过没问题了我再联系。”
    “最近你忙前忙后挺辛苦，给你批一周假休整休整，”方璟郑重看向助理兼搭档的陈藤，“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闻言陈藤喜笑颜开：“那敢情好，我巴不得你隔几天就教训这群老滑头一顿，也好多给我放点假。”
    “做梦去吧，”方璟开怀笑道，“多放假是不可能的，但让你今天提前下班倒是能考虑考虑。”
    “那资料……”
    “你把文件发我，我看完直接让小橙花去联系。”
    “得嘞！”话落陈藤便风风火火往外走，生怕耽误一点和小女朋友约会的时间。
    约莫着她刚走出公司大门的功夫，方璟便打开抽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人得志般的笑意。
    那页在陈藤手上莫名消失的资料，和一堆与工作不相干的杂物一起，赫然躺在抽屉里，姓名栏上是两个黑体大字——辛煦。
    她带着不自知的笑容，给纸上的联系方式编邮件。
    当然，发件方写的是：程小花星秀总裁办。
    “为了进一步提高世网app的影响力，并庆祝我们共同取得的成功，公司决定于下周六举办一场盛大的网红宴会。此次宴会不仅是对过去合作成果的回顾，更是对未来合作方向的展望。
    “鉴于您在合作期间做出的的积极贡献以及广泛影响力，公司诚邀您参加本次宴会。为了确保宴会顺利进行，我特此邀请您进行一次面对面的详细讨论。请您收到此封邮件后，惠告您方便面谈的具体时间段，以便安排后续事宜。”
    收到这封邮件时，辛煦正在从烘焙工作室回家的路上。
    “广泛影响力？”辛煦自嘲似的笑了笑，广泛影响力又怎样，还不是不打工就穷得叮当响。
    面谈这事倒是稀奇，从她十九岁签约世网到现在已经五六年了，还是头一次遇见需要面谈的，还是宴会这种说大不大的事儿。
    不过这邮件也没给自己拒绝的权力，饶是她不喜欢虚与委蛇的场合也没有第二选项。

 第3章

    钱难挣屎难吃。
    回复邮件列了空闲时间，没过几分钟对方就把地点发来了。
    周五下午一点颂宴澜庭。
    颂宴澜庭？奇了怪了，现在和自己这种小人物谈公事也能报销这么高的消费了吗。
    这家的金瓜焗虾鲜掉眉毛，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离周五也就剩两天了。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短短两天里就有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找来了。
    世网最近更新机制，这个从前以纯图文内容为主的软件，提升了视频的权重，发布视频能得到更高的曝光率，于是世网博主们纷纷开始po出自己的生活视频。
    其中就包括一个id为“方井底捞月”的博主——也就是方璟。
    视频中，方璟正逗弄着一只小奶猫，长毛银渐层，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
    小猫站在靠窗的桌边，逆着光，一圈毛都在发光。
    还能听到方璟发出嘬嘬嘬的声音，吸引它的注意力。
    【井，嘬嘬嘬是吆喝小狗的知道波？】
    【猫：我？】
    【猫：你才狗呢】
    【猫：猫狗有别，谢谢。】
    【哪来的小猫咪，快给ee香一口。】
    【喵喵喵】
    【你们快看猫屁股边是啥！】
    【看见啦看见啦，又在秀老婆送的东西。】
    【还真是，上次她大半夜连发三条带图贴子，就为了炫耀她老婆送了她一盆多金贵的花。】
    【我记得/捂脸笑.jpg，还每张图背景都不一样，我都生怕她把花折腾折了。】
    【都快冬天了，就算没折腾折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还真不一定，以方井的财力区区一个小温室还是安排得起的。】
    【你看她这个倒贴赔钱样，怎么可能只安排一个小温室，给它造个温泉宫我都不吃惊。】
    【新粉报道！请问井宝是什么超级二代吗。】
    【二代算不上，但早年间她接她老婆放学开的是一辆奔驰s级，听懂行的人说好像两百多万来着……】
    【真给她女朋友长脸。】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你当时肯定不在场！】
    【那次后就换本田了，一用就是五年，你猜她老婆想不想靠这个长脸哈哈哈哈】
    【那也不全是我们煦的原因，主要当时井也确实活得太招摇了。】
    【看她现在这个贤惠样，果然人有了家室就是会变稳重。】
    【我听你们一直说她老婆她老婆，她老婆到底是谁？关注的这几天一直以为她单身/哭哭.jpg】
    【嘶，这么说，最近辛煦真的对井好冷漠。】
    【/流泪.jpg，她们再不互动我都要低血糖了】
    【笨高敏人群表示，目前这俩人的状态更像是辛宝在回避，方璟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看不得别人好是吧，乱猜什么？】
    【臭造谣的我打死你。】
    【宝宝们对不起别打死我呀/哭哭.jpg，我没那个意思，我关注她们快四年了，巴不得她俩无敌螺旋爆炸好，只是每次看见井这么暗戳戳地点煦宝，我就右眼皮直跳……】
    【其实我倒也不是凶你……】
    【高敏宝宝其实你说了我一直没敢说的话……】
    隔两天就来这么一出，像是什么固定节目。
    要不是知根知底，辛煦都要怀疑，对方隔三差五整这死出就为了蹭自己热度，看着一条接一条弹出来的私信头疼得要命。
    不能直说早八百年就分手了，也不想丧良心扯谎。
    虽然现在憋着不说也挺丧良心的。
    她咬牙切齿地计划着——等闲下来了就和那个没边界感的王八蛋算账。
    辛煦仰躺回床上，对着空气抬脚就是一个大飞踹。
    揣完拿起手机，把某个联系人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对方的头像依然是那张暖黄色调印象画。
    两天框里的对话也停留在她们吵架的前一天。
    辛煦点开对话框开始编辑。
    “周六上午，大悦城五楼咖啡厅，什么事你心里清楚。”
    “周六十点，大悦城五楼咖啡厅。”
    “周五十八点，大悦城五楼咖啡厅，有事找你。”
    “……”
    删删改改十多分钟终于打好一条消息。
    “周五十八点来大悦城五楼咖啡厅，和你谈谈。”
    按下回车键之后，辛煦捏着手机边框的手指微微泛白。
    好在没过多久就弹出了回复。
    【好】
    “呵呵，”辛煦看着短短的一个字，气不过翻了个白眼，“这会装上高冷了，搞得像谁想理她一样。”
    但半分钟之后疯狂震动的手机让她收回了这句话。一条接一条的语音消息轰炸过来。
    “你知道我特别想你是不是，那天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你已经很辛苦了，怎么也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说那么混蛋的话，以你的工作安排为先，你说哪天约会就哪天。”
    语音播到这里声音的主人顿了顿。
    辛煦马上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处了这么多年，撅个腚辛煦就知道对方想放什么屁。
    “就算你一辈子都没时间约会我也不怪你。
    “以后你就是咱家里搂钱的耙子，都按你的安排来。”。。。。
    知道对方本意是想逗自己笑，辛煦也确实被气笑了，心想：钱都归我挣了，那她干啥？懒猫晒太阳？
    似是有心电感应，方璟的消息马上就弹进来了：“我就搁家里乖乖当存钱的匣子，好不好？”
    辛煦理都懒得理她，直接息屏翻身睡觉。
    还真被自己给猜对了，这不是空手套白狼是什么？
    第3章
    周五八点，辛煦被闹钟吵醒。
    收拾好后十点到了烘焙工作室。
    “哟，冷灰里冒出个热栗子，”听见门铃播报，嘉喻从简梵身后探出头，“头一回见你这个点来。”
    简梵拿手背把她的头推开，朝着辛煦招手，“来得正好，快帮我打打下手，这家伙没个正行净给我添乱。”
    嘉喻悄悄对辛煦使了个眼色。
    但辛煦装作没看见，“好，我肯定比她好使。”
    辛煦坏笑着，作势往她俩那边凑。
    “姐姐～”嘉喻轻轻拽着简梵的衣角，语气委委屈屈，“你忘了她上次烤出来的手指饼干有多像从煤堆里扒出来的吗？”
    “哈哈哈哈哈。”简梵也不知是被嘉喻委屈巴巴的样子逗笑的，还是想起了上次的炭块饼干。
    “那只是个小失误，怎么也不可能每次都犯。”想起上次的惨状，辛煦稍稍不好意思地笑着揉了揉鼻子。
    “小失误没多少，大失误可不少。”二人时光被辛煦故意使坏打断，嘉喻可没打算放过这个不速之客。
    “我来给你算算啊，除了上次烤糊的饼干，你还弄混过白油和牛油、泡打粉和小苏打、奶油奶酪和淡奶油……数都数不过来。所以，”嘉喻扭头狗腿地看向简梵，“梵姐我才是给你打下手的最佳人选，保证指哪打哪。”
    简梵一脸无奈地笑着对辛煦摊了摊手，辛煦顺势妥协道：“好啦好啦，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啦。”
    “什么二人世界啊，别乱讲！”简梵笑瞪着她。
    嘉喻在旁边看着简梵微微泛红的脸，乐开了花，悄悄对着辛煦眨眨眼睛表示肯定。
    简梵离婚没多久就开了这家工作室，工作室开了没多久就遇见了来学烘焙的嘉喻，嘉喻来了没多久就盯上了她，缠上了她。
    其实这个女孩不错，年轻、活泼、大胆，实实在在是自己最喜欢的类型，但简梵好不容易才脱离婚姻，她不想这么快陷入另一段亲密关系，这导致她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决定正式响应嘉喻的感情。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嘉喻个人现在是正在单相思当中。
    想到这儿辛煦了然地笑了笑。
    虽然上午也能给来diy甜点，但工作室上午是没有正式的甜点制作课的，毕竟周末大清早的，谁不想睡个懒觉。
    可偏偏嘉喻就不。她经常上午就跑到工作室来。
    忙的时候，她就帮着卸货，或者是充当销售员；不忙的时候，比如现在，就会和简梵一起做甜点。
    走神着走神着，辛煦突然想起来自己又忘记给烤箱预热了。
    果然是这段时间睡眠质量不好，还时常昼夜颠倒，严重影响了专注力。
    以前每晚有方璟监督自己早睡。辛煦起床气很大，但是起床就能看见热腾腾的早饭，和方璟现磨的咖啡，再大的起床气也被消下去了。
    辛煦正想着，嘉喻突然出现在烤箱旁，“只是没预热而已，怎么像丢了魂？”她倚着桌子促狭地看着辛煦，“昨天那事儿，就说你分手的那些话，是真事儿不？”
    “你先猜猜呢？”看着对方一脸八卦的神情，辛煦无奈回问道
    “谁信？”嘉喻嗤笑一声，“你们俩老妻老妻了，闲得慌要分手？”

 第4章

    辛煦抬起头，朝着嘉喻摊手笑了笑：“对啊，你看，谁信呢？”
    见状嘉喻终于正色道：“真分啦，怎么回事，怎么也没见你们在是网上摊开讲。”
    “怕麻烦。”总是带着笑的辛煦少见地失落垂眸，“过得不开心，散了对谁都好，也算是和平分手。”
    “那就好，我就怕你像商自容那两口子一样，分手闹得乌烟瘴气，姜源大概这半辈子没想过会被网暴成这样。”
    回忆起那些毫无依据，但攻击力堪比追着人砍的话语，嘉喻不禁舒了口气，“幸好你没公开，现在正赶上她俩这事，我记得你还和商自容关系挺不错，这要真公开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鬼热闹呢。”
    “嘶，”她边脑补边眯起眼睛，“修罗场修罗场。”
    看着辛煦略显沉默的样子，嘉喻安慰起她：“等这段时间过了，就能公开分手。古人云，走出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恋情。”又撞撞她的肩膀，“再不济，要是实在忘不了，就再回去找她，也就是谈个恋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真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为啥？”
    “你看起来像个究极恋爱脑。”说着，辛煦还眼角含笑地看向不远处的简梵。
    “你听过那句话吧，”嘉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好意思地挠头，“医者不自医。这种话也就劝劝别人。”
    见简梵正把一个大箱子往里搬，嘉喻轻轻拍了拍辛煦的背就往外走，边走边喊着：“给我给我，你去找个精细活儿干！”
    迷迷糊糊地一上午就过去了，辛煦开始往颂宴澜庭赶。
    从出租车出来时正是大太阳天，顶着光看着面前这栋雕梁画壁的建筑，辛煦想起上次和方璟来这里吃饭的场景，那还是五月她们过第一次接吻纪念日的时候。
    过这个纪念日当然是方璟的主意，辛煦觉得事儿事儿的。
    但她记得和她接吻时一遍又一遍心动的感觉。
    收到助理发来的包间号，往里走。
    到了门外，隔着门模模糊糊听见人声，很熟悉，熟悉到不可置信。
    推门往里走，看清里面拿着手机说话的人的脸，辛煦猛地一个转身就退出来关上门。
    抬头看看门牌，“也没走错啊。”她自言自语着挠头。想不通，想不通。
    正在她石化这会儿，门又从里面打开了，身穿咖啡色风衣的女人右手随意地搭着门把手，侧身抬手作出一个邀请的动作，脸上是辛煦所熟悉的温柔笑容。
    辛煦的腿比脑子先一步动作，朝方璟走过去。
    直到坐上那个摆着金辉玫瑰花瓶的实木桌，辛煦才反应过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莫名其妙。
    和总裁助理谈公事，对方把地点定在了餐厅这种没什么私密性、效率又不高的地方，再上姗姗来迟的宴会邀请。
    很难说没有人从中作梗。
    那对面这个人是用什么身份坐到这里的？员工？助理？
    “别告诉我你叫程小花。”辛煦斜眼看着人模狗样的方璟。
    “她是我同事，我在星秀找了个助理的活儿。”说完方璟吩咐服务员上菜。
    虽然星秀总裁助理的工资应该开得挺高，但以她的家底也会稀罕当助理？
    不想表现得太在意，辛煦只好强压下心里的疑问。
    “她人呢，不是她发的邮件吗？”
    “临时闹肚子，就换我来了。”
    正在公司利落地处理着工作的程小花打了个喷嚏。
    看到方璟没底气地摸着鼻子的样子，想想就知道肯定有鬼。
    但没办法，谁叫她确实顶着总裁办的身份呢。
    “那就开门见山，宴会有什么流程、需要我干点什么、注意什么，长话短说，也免得大家都不自在。”辛煦坐正了严肃道。
    方璟闻言便又摆出了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我才刚上岗没多久，趁这个机会也好锻炼锻炼业务能力，以后在公司的路好走点，”说着就低着头抬眼一错不错地盯着辛煦，“你这样我会紧张。”
    即使知道她八成是装的，但成年人的世界还是要点到为止，也就一个下午的时间，为了钱受这点罪还是不算亏的。
    于是辛煦只能忍着刺挠听对方在自己面前假正经，中途还因为实在憋不住笑，尿遁了两次。
    按对方这个工作水平，洋洋洒洒的一大堆废话掺进去，在公司的路肯定不好走。
    一句话解决的事她能拖到十分钟，不知道的还以为星秀员工按工时拿工资呢。
    宴会相关的事情讲得的差不多了，方璟突然话头一转，“商自容最近怎么样？”
    “还行，能吃能睡的，等风头过去了说不定还能找个对象。”几天前辛煦还和商自容通过电话，对方的状态听起来确实不错。
    “也对，她那样的性格。”说着突然看向辛煦的眼睛，“但是听说姜源就不太好了。”
    辛煦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不要着急公开，否则谁也说不好她们会不会是下一个姜源。
    菜凉得不能再凉的时候，方璟终于交代好了所有事。
    辛煦道别后还没等方璟响应，就匆匆往外走。正等着下楼的电梯，包间里的人就追了出来。
    辛煦的手被那人拉住，挣也挣不开，周围零星站着几个等电梯的人，也不好让外人看笑话，索性就随她的便了。
    反正也没少牵过，又不会少块肉。
    好不容易挨到了一楼，辛煦抬脚就往电梯外走，也不去管方璟追上来到底意欲何为。
    反正她总不能光天化日拽着自己不让走吧，那叫强抢民女。
    谁承想，还没出走电梯两步，方璟就手上使劲把自己拽回去了，嘴上还不忘说一句：“老婆，你忘了，咱们车还在负一楼呢。”
    电梯里同乘的人听出了状似挽留的语气，知道有戏可看，几束目光唰地聚焦到两人身上。
    辛煦闭了闭眼，认命了。
    总不能真和对方打一架吧，好歹算半个公众人物，要脸的。
    人善被狗欺，现在她算是明白这话多有道理了。
    第4章
    在地下车库转了几个弯就没什么人了。
    趁着对方拿车钥匙的空当，辛煦猛地甩开方璟的手。
    “你什么意思？”被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她的脾气也上来了，语气冲冲的。
    而方璟这个始作俑者偏偏还一脸无辜道：“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聊嘛，现在咱们去咖啡厅。”
    听对方唠叨了一下午，辛煦还真把这事给忘了，不过她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了。
    “既然分手了，我们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不论是网上还是现实，都少接触的好。”辛煦揉了揉被方璟捏疼的手腕，这人真是使不完的的牛劲儿。
    “你不想公开分手，可以，”辛煦用谈判的语气道，“前提是你以后也别在贴子里明里暗里提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蹭我热度，对你对我都不好。”
    “我想说的就这些，请问我可以走了吗？”她语速飞快，没好气地一股脑讲完。
    “说不定我就是蹭你热度呢，你知道的，当助理工资很低的。”方璟拉开副驾驶车门，又是那个邀请的手势，“况且你的账号当年能做起来，怎么说我也有点功劳。”
    “拿这点功劳找你换一顿下午茶，可以吗。”
    辛煦愣住了。
    对方把姿态放得这么低，还提起了当年。
    当年辛煦能火，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辛煦记的恋爱日志在网络上走红，一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以为她的账号是情侣号。
    方璟也算是她的半个缪斯。
    请缪斯一顿下午茶是有必要的吧。
    辛煦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地坐上了方璟的副驾驶。
    一路无言，但辛煦知道对方一直在用余光偷瞟自己，明目张胆地偷瞟。
    刚在咖啡厅坐下，属于她们的下午茶就上来了。
    方璟提前订好了？什么时候呢？在等第二个红绿灯时低头看手机的那次吗？
    对方就坐在自己对面，只隔着一张窄窄、放着自己喜欢的点心的桌子，稍稍凑近就能看到她脸上的绒毛。
    方璟给康斯饼抹着果酱，然后很自然的将盘子推到自己面前。
    辛煦甚至有种错觉，这是恋人之间的一次普普通通的约会。
    真想时间就这样静止，不去管什么生活。
    但是不行。
    即使方璟再不愿意提及，有些问题也必须厘清。否则对方永远也不会甘心。
    “这些话可能你不想听，但和你分手是我思考之后做出的决定，”辛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
    “分手这件事一定会公开，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方璟攥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泛白：“可是我不同意。
    “那天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我身上。”辛煦解释道。

 第5章

    “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问题。”
    “可你也说了，我没办法平衡好工作和生活，”辛煦郑重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这就是问题。”
    “那只是一时的气话，”看着辛煦脸上温和得有些疏离的笑，方璟心里发毛，好像有什么真的抓不住了。
    “如果真有什么调和不了的矛盾，我们也不会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你不明白，”辛煦顿了顿，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像是把咖啡当成了壮胆酒，“富人思来年，穷人顾眼前。”
    连眼前都顾不好的人，怎么敢去想未来，遑论两个人的未来。
    “对，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们都还喜欢彼此就够了，为什么一定要去想以后，”方璟觉得自己快被这个笨蛋气死了，“生活不是只有以后，生活是时时刻刻。”
    辛煦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导致对方理解不了自己心里的彷徨来自哪里，而自己此行的目的也不是向对方剖析自己的想法。
    “喜欢不代表合适，假装问题不存在除了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意义。
    “那样它会一直横在我们之间，一直溃烂到生疮流脓。”
    说完也不等对方响应，辛煦就拿起包道别，准备离开。
    方璟紧跟着起身。辛煦回头道：“不用送我，免得招闲话。”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这是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论是在网上还是现实，都别去故意招惹她。
    看着对方逐渐走远的背影，方璟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真正的辛煦。
    在她一个人坐在原黯然神伤时，辛煦已经坐在了回家的出租车上。
    辛煦知道，即使自己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方璟也不见得会知难而退。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样收场怎么看都显得潦草。
    但是她也不愿把话说得更残忍。这到底是出于心疼对方，还是给自己留退路，她自己也捋不清。
    看着车窗外流动着的斑驳光影，辛煦感觉到了一种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的漂泊感。
    “妹宝，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司机看起来是个健谈的年轻人，“咱们互相也不认识，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讲讲，难过的事情讲出来就会好很多。”
    辛煦抬头看坐在驾驶位的人，却先在中央后视镜里看见了对方有着温和笑意的眼睛。
    她看起来比辛煦大不了几岁，但莫名地，辛煦觉得她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从容。
    上次辛煦感受到这种气质还是今年正月里她姥来a市看她的时候。
    “还真有点难过，等会回家开门又是个没有人味儿的房子，觉得日子过得挺没意思的。”面对这个十分亲切的女人，辛煦半是真话半是自嘲地开口道。
    “有想过养个小猫小狗吗？”女人带着和善的浅笑问道，“家里平时有个活物跑跑跳跳的日子多少会亮堂点儿。”
    辛煦还真认真思索了一下，又转头看着窗外闪过的城市夜景，轻轻叹气，“已经有一只了。”
    司机正看着路况，没注意到她此时落寞的语气，语气略带喜悦地说：“是吗，什么品种的宝宝呀？”
    辛煦稍稍愣了两秒，对啊，什么品种呢？
    “金毛吧。”她依然看着窗外，“不过没什么精力陪她，前几天送走了。”辛煦顿几秒接着说，“现在想想还觉得挺对不起她的，陪了我那么久，说送走就送走了。”
    前座的女人明显斟酌了一下，宽慰着她，“金毛最需要人陪了，你这么晚回家八成是工作很忙吧，送走她对她来说大概也不算坏事，”她语气放缓轻声道，“你已经尽你所能做得很好了。”
    刚说完车子就停在了辛煦住的小区门口。
    道过别后，辛煦走出车子。
    没走两步，她又折返回去轻敲驾驶位的窗户。
    车窗降下来。
    “现在心情好多了，谢谢，讲出来确实有用。”
    女人的嘴角高兴地扬起，“能帮到你就好，快回家吧。”
    辛煦在被她的车灯照亮的路上往家走，回头时对方带着笑意朝她点点头。
    可这种放松的状态没持续多久。
    辛煦走出电梯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一个一身黑衣还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人蹲在她家门口，单手插着兜玩手机。
    属于独居女人的恐惧感漫上心头。
    此时对方也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
    辛煦几乎心都要跳出来了，腿也走不动路似的。
    眼见着那人站了起来，收起手机拉下了口罩。
    “有病啊你，打扮成这个鬼样子，”看清来人的脸，辛煦边骂边扶着心脏的位置，“是不是想吓死我？”
    就这样，商自容手都没来得及从兜里掏出来，就被辛煦拽着袖子拉进了屋里。
    第5章
    辛煦抬手就把她的帽子扒下来扔到沙发上。
    “你嫌我活的太长了是吧，打扮得跟个逃犯似的！”辛煦端起水杯一口一口灌下去压惊。
    “和逃犯也没啥区别了，”她理理被辛煦扯皱的衣袖，把兜里的手机递给辛煦，“你看看这个。”
    手机停留在世网聚光榜页面，榜首赫然写着一行标红大字：近日，商自容遭前女友跟踪！
    聚光榜是世网app的热点榜单，按照各个事件当下的受关注度进行排名。
    “姜源？”辛煦点进词条，在广场上快速滑动，“姜源跟踪你？”
    辛煦抬头上下打量着对方的着装，好像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穿了，“怎么发现的？”
    拿回手机，商自容脱掉了那件毫无设计感的黑色外套，随手搭在了沙发上。
    “昨天去岚谷拍公益广告，拍到一半发现道具落车上了，”边说她边漫不经心地用手机下着她的赛博五子棋。
    “山沟沟里车开不上去，负责人差了两个人下山去拿，刚下山就看见姜源扒在车窗上往里看，旁边还停着她那辆宝贝摩托车。”
    “就被那俩人拍了发网上啦？”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辛煦也觉得这事太过抓马。
    “那两个怂货哪有那个胆子，”商自容嗤笑一声，“他们把照片卖给了和我不对付的人，那群人就想用这照片让我一时半会露不了面。”
    听到这辛煦忍不住不合时宜地打趣起她：“怎么遍地都是和你不对付的人，你到底的罪过多少人？”
    “也没多少，”商自容略显孩子气得意地眯了眯眼睛，“是好久之前的一个拍摄活动了，主办方筹备到一半突然用我把原来的模特换下去了。”
    “谁想得到那个小模特那么小心眼，因为这点小事就和我杠上了，当时他还在网上含沙射影说我不正当竞争，可去他的吧。
    “对方出了钱，那俩吃里扒外的东西就把照片交出去了，还要求对面保密。”
    说到这里商自容开朗地笑了，“但是你知道吗，公关部刚找到照片源头去和那模特协商，别人二话不说就把他俩供出来了，还反咬一口说是那俩人自己找上门来让他代发照片，没让自己出一分钱。
    “你是没看见那仨人在警局互相推诿的样子，太有意思了！”
    “摊上这种事也就你笑得出来。”辛煦嗔怪道。
    商自容美滋滋的喝着辛煦刚刚递给她的橙汁，酸酸的，她最喜欢这个味儿。
    半杯下肚她打了个嗝儿，“看他们狗咬狗，想不开心都难。”
    “那你呢，闹这么大总不可能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吧？”辛煦稍显担忧。
    只见商自容不怀好意地皎洁一笑，放下玻璃杯凑到辛煦近旁：“所以我这不是投奔你来了嘛。
    ”负责人说让我最近休息几天避避风头，免得姜源有什么过激行为闹出大事。”
    “所以你是真怕姜源对你怎样？”辛煦可不觉得这样就能让商自容服从安排，向来都只有别人害怕商自容的，没有她怕别人的份。
    “嘁，怎么可能，她再疯也不可能舍得害我。”只见她一脸享受地整个人仰躺到沙发上，“我就是觉得趁这个机会能给自己好好放个假，发生这么多事情我都好长时间没好好休息过了。
    “想了一圈也就你现在最能共情我，就决定来你这里小住几天方便和你谈谈心喽。”
    辛煦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谁能共情你个奇葩啊。”
    又打量了对方一圈道：“你跑这儿来住一点行李都不带？准备把你那套夜行衣穿得黑到发亮？”
    “怎么没带，就搁你家门口堆着呢。”
    辛煦闻言开门出去，果然，两个巨大无比的行李箱就立在刚刚商自容蹲的位置旁边。
    “你不会光顾着拽我进来，这俩大东西一点都没注意到吧？”商自容把头从门里探出来嬉笑道。
    “可不是嘛，就你那身贼里贼气的打扮，我怕晚一秒你就被邻居报警给抓走了。”
    俩人一人一个行李箱推着就又进屋了。

 第6章

    此后几天商自容就在这里落脚了。
    有一说一，商自容这个碎嘴子好歹也算半个活宝，她住进来之后家里的氛围活泼多了。
    不过，如果她能不经常问自己和方璟分手的事就更完美了。
    而此刻的方璟正在华瑞别苑和方知秀聊天，顺便知会她两句明天宴会的筹备状况。
    华瑞别苑是方璟从小居住的地方，她长大搬出去之后，就只剩她母亲方知秀一个人住了。
    眼前这位不到五十但早已活得十分通透的女人丝毫不觉得孤单，反而在她搬出去有了更多时间搭理自己的生活。
    比如养花种草啦，养好多小金鱼啦，日子越活越有松弛感。
    尤其是最近方璟转性子了，突然跑回公司接受了那个没什么本事的代理人的活，正式开始帮自己打理公司。公司的担子基本上全卸下来之后，隔三差五就去和老姐妹们搓搓麻将，方知秀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都说了，这些东西你自己斟酌着办就好了，妈完全相信你的能力。”
    方知秀坐在花园的藤椅上小口地嘬着喷香的花茶，满脸享受，听方璟谈工作的时候她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上三个大字：懒得理。
    “我就说你怎么不过年不过节突然跑到我这儿来，”方知秀放下茶杯，“原来就为着这么个事啊，现在公司的事我也算全权交给你了，不止这种小事，连揉搓那几个老滑头的权利都放给你了，你也要拿出点当总裁的派头来。”
    方璟闻言无奈笑帮对方摇了摇藤椅：“你这哪里是放权给我，分明是拿我当苦力，连治董事会那帮人这种苦差都交给我了，你自己倒好，整天躲懒偷闲。”
    方知秀躺在微晃着的藤椅上，舒服得眯起眼睛：“你懂什么，我年轻那会比你现在难多了，那么大一个公司全靠我一个人给它吊着命，公司那帮老家伙也是年纪大了当初要是没有我，哪里会有他们现在的好日子，现在他们反倒还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想起来就生气！”
    “好啦好啦，一定教训他们帮你出这口气。”方璟不禁在心里想着，方知秀真是年纪越大越小孩子气。
    “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一直讲工作，我工作了快四十年，好不容易能退下来了，现在听见这个就想吐。”
    方知秀先是一脸嫌弃，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都放起了光，“你知道文远说今天来看我吗。”
    方璟一愣，“这我上哪知道去，好久都和她没联系过了。”
    方知秀嫌弃地说，“我看她比你更像我亲闺女，这小姑娘隔三差五就来看看我，陪我说话逛街，不像你，总是一个月到头都见不到人影。”
    方璟冤得很，讨饶道：“那我以后每周都回来看你，免得我家方女士被别人拐走变成别人的妈妈了。”
    这套方知秀很是受用。
    “说起来，你跟文远好像还是同一年生的，”方知秀又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了，“你快帮我劝劝他，让她合同到期之后来签我们星汇。”
    方璟不是第一次听到对方说这事儿了，边又好气又好笑道：“妈，你怎么总是想挖别人公司的墙角啊。”
    “你不知道，她太像我年轻那会的样子了，”方知秀抬眼看着天空，似乎在回忆自己年轻时的经历，“那股看什么都不爽又不服输的劲儿，我头一回见她就觉得跟她投缘 。”
    方璟觉得她妈肯定也知道对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毕竟换成年轻时的方知秀也会这么选，她们都是生来就喜欢在龙潭虎穴里搏杀的。
    风险越大机遇越大。
    临近中午，太阳大了起来，方知秀在露天的花园里躺不住了。正好她老姐妹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方知秀便拿着手机上楼聊闲天去了。
    方璟在客厅还没等到方知秀下楼的声音，就先听到门铃响了。
    走到室内机边，果不其然，是文远。
    方璟打开门禁 。
    没一会，客厅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女人身穿黑色毛呢外套，一头波浪卷发。
    “只有你在？知秀姨呢？”文远边往玄关处的衣帽架上挂着包和外套边问道，一看便知她是华瑞别苑的常客。
    “楼上打电话呢，刚上去，大概还有会才能聊完。”方璟指了指那壶花茶，“里面有茶，可以自己倒。”
    “挺久没在这看见你了，打理公司挺忙的吧？”文远状似随意地问道。
    “还行，能者多劳。”面对好友方璟一点都不客套。
    “明天就是世网的宴会了，没想到你还能抽时间来这里。”
    方璟笑着超楼梯的位置扬扬下巴，“就因为明天是宴会，总有些事情得来和太上皇知会一声。”
    文远了然。
    她又审视一般地盯着方璟看。
    方璟被她探究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我有眼屎？”
    文远被逗得忍不住笑出来：“我只是好奇，你大费周章办这个宴会到底是为什么。”
    “我记得好久之前就和你讨论过这个问题吧，”方璟战术性喝了口水，“当然是借这个宴会搞清楚这群网红都是站了董事会里谁的阵营，方便以后打压有异心的股东。”
    “只是这样？”
    面对文远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的眼神，方璟不得不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方璟神色不自觉地温和了起来。
    “也有想要接近她的原因。”
    第6章
    方璟和文远很早就认识了，从文远二十一岁出道那年被方知秀注意到，方知秀就邀请她去星汇娱乐公司。
    虽然她当时明确拒绝了，但这么多年她一直和方知秀保持着联系，也因此和方璟成了好友。
    她是唯一知道方璟不仅是网络上的方井还是星秀总裁的人。
    有些话方璟只能和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倾诉。
    “所以你告诉她你现在是星秀总裁了？”文远微微惊讶道。
    “怎么会，”方璟苦涩一笑，“她就是因为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才和我分手，我怎么敢告诉她这些。”
    “当时就是害怕这种情况才没说我家是干什么营生的，没想到还是……”
    “那你现在怎么接近她的？”文远奇了。
    方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说我是总裁助理。”
    “你是人才。”文远无语，“那你准备瞒她一辈子？”
    “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她还生着气呢。”方璟一脸沮丧。
    文远最看不起这种想当狗皮膏药又抛不下面子的人。
    “姜源跟踪那事你应该看到了吧。”她朝方璟挑挑眉。
    “嗯，看了，词条在聚光榜上呆了两个多小时。”方璟像想到什么好玩的，眉头稍稍舒展，“姜源看着玩得那么开，没想到还是个情种。”
    文远闻言，看向方璟脸上带了一丝嫌弃，“你还好意思笑她，你现在还不是和她一样。
    “叫我说，你还没她有出息，她至少想做什么就做了。再看看你，瞻前顾后，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还披个小助理的马甲。”
    方璟被挖苦了也不恼，反而还真的考虑了下可行性：“我如果去跟踪，辛煦说不定当场就把我逮住踹两脚往局子里送了，那才是真完了。”
    “哪有这么夸张。”文远持怀疑态度。
    “你不懂她，她脾气可大了。”虽说语气无奈，但方璟神情满是温柔。
    文远看着对方那不要钱的样子，”是是是，我的确不懂她，更不懂你，”说着翻了个白眼，“我只知道最没种的就是你。”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你来啦！”方知秀从楼上下来，看见文远坐在沙发上和她打招呼，笑得合不拢嘴，脚步都快了起来。
    “正好你们俩都在，今天我亲自下厨，”方知秀走到文远身旁，爽朗地拍拍她的肩膀，“正好你也尝我的手艺。”
    “好啊，也不知道方姨你手艺怎么样，我去给你打下手。”起身便跟着方知秀去了厨房。
    看着两人边说悄悄话边往厨房走的背影，方璟好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才是亲母女呢。
    第二天。
    下午三点多，a市近郊某公寓像进了贼一样。
    “商自容！我昨天晾阳台上的鞋去哪了？”
    “在我这儿，原来不是给我晾的……”
    “客厅沙发上的披肩你看到过没？”
    “不知道……”
    忙得不得了的辛煦在家里走来走去，走到商自容住的客卧拿鞋子时，看到里面的景象彻底服气了。
    “我的老天奶呀，你怎么还睡着呢。”辛煦就差把床抬起来晃醒床上半醒不醒的人了。
    “快起快起，都三点了，再过俩小时就得往晚宴会场赶啦！”
    辛煦蹲在床边拍床垫，商自容终于被吵得烦不胜烦，顶着鸡窝头和黑眼圈从被子里爬出来。
    昨天半夜，她拉着辛煦陪她打游戏，非说点那俩御姐音陪玩花了不少，没把时间打满不划算，结果一打就打到了天色发白。

 第7章

    这还不算，本来两人约好了起床开始收拾打扮，结果到了中午十二点，一整个公寓，除了闹钟声和轻轻的鼾声，连个活物的声响都没有。
    要不是楼下王妈家的小孙女饿得开始边哭边嚎，辛煦还不知道今天白天能不能醒过来。
    两个阴间作息的人住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安排是能算数的。
    “我收拾好了。”
    意外地，商自容起床二十分钟不到就准备好了。
    “你去宴会就打算穿这个？”拿吹风机吹着披肩的辛煦打量着她的装扮。
    从辛煦衣柜里掏出来的、不知道哪年哪月闲置的牛仔裤，再加上求收留的那天穿来的黑外套。
    不像要去宴会的，倒像是赶着去996的打工人。
    “怎么，平时最爱打扮的大模特今天准备来给我绿叶衬红花？”辛煦奇了。
    商自容摆弄着辛煦化妆台上的物什，漫不经心道：“我今天得低调点，免得姜源那个变态哪根筋搭错了，盯上我把我拖走关起来。”
    辛煦噗嗤一声笑了，“你还说她变态，想当初还是你主动招惹的别人呢，现在倒是开始嫌人家变态了。”
    辛煦走到梳妆台边，“叫我说啊，你和她都半斤八两。”
    “嘁，当时的她可不是这样的，”商自容陶醉地闭上眼睛回忆，“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在想，天吶，多明媚的一个姐姐，我肯定要把她搞到手。
    “哪里想得到没过两年就变成这样了。”
    别人的感情辛煦不好评价，她只知道现在商自容霸占了她的梳妆台。
    “这位小姐，能先给我腾个地儿再回忆往昔吗，您现在挡着我化妆了。”
    闻言，商自容计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马上起身。
    她按着辛煦的肩，让对方在化妆台前坐下，又拿起妆前乳，“今天由商小姐担任你的化妆师，化完记得跪谢。”
    “你别把起床气发泄到我脸上就跪谢了。”
    商自容一脸邪笑：“画完你就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看她的手法就知道还是有技术的，毕竟做了这么多年模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猪跑吗。
    不到一个小时，辛煦就开始对着镜子美美自拍了。
    “不错不错，从今天起就雇佣你为我的御用化妆师了。”果然就算是同一张脸，不同的人来化风格就会截然不容。
    如果说辛煦原本的风格是走的厌世路线，那商自容的妆就该起名叫迷死全世界。
    由于商自容的职业习惯，追求上镜效果的妆容甚至在现实中稍显夸张，不过那又怎样。
    打理好头发后，辛煦拽着商自容就风风火火地往度假村赶。
    赶到宴会厅，里面乌泱泱的全是人。
    两人跑到个角落就饿狼转世一样吃吃吃。上午睡得死死的自然是没得吃的，下午又极限起床根本来不及吃。
    她俩上次进食还是昨晚打游戏时点的那顿外卖。
    差不多吃到半饱时终于腾出嘴来讲话了。
    “你看那个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辛煦正把焦糖布丁的焦糖层咬得咯嘣响，含糊道；“哦，那人啊，一个情感博主，好像是去年年底流量起来的吧。”
    “你认识？”
    辛煦眯眼歪头，疑惑道：“因为去年年底你给他评论过，忘啦？”
    这次换商自容疑惑了：“有这回事？我说啥了？”
    “说他是洗脑包。”辛煦喝了口菌菇汤收尾，淡定道，“而且忘了切小号。
    “他来找你互撕，结果你跑去澳大利亚大堡礁美美看珊瑚了，压根没空鸟他，”辛煦擦擦嘴，“害别人一拳打在棉花上。”
    “真哒？那我这么做肯定有我的道理。”商自容甚至煞有介事地点头肯定了一下自己。
    吃饱了饭辛煦就瘫在座位上消食。
    “里面闷得慌，我出去找个人少的地儿呆着了，你啥时候准备回去了就叫我。”商自容刚喝了点酒，供着暖气的宴会厅对她来说显然有点热了。
    “去吧去吧。”
    商自容却突然凑到她耳旁，嬉笑着朝不远处背光的地方扬扬下巴，“喏，看那边，猜猜是谁在视奸你？”
    说完她就自顾自走了，留辛煦一个人看着那块看似空无一人的阴影处。
    辛煦当然知道那里站着谁，从她坐在这里时就知道了。
    商自容走了没多久，就有人来找辛煦攀谈。
    辛煦不像商自容，可以两份工作换着做，不怕得罪人，她混的就是这个圈子，有些场合泛着恶心也要赔笑脸。
    她有时候都在想，自己如果哪天良心不安影响到心理健康了，那肯定得算工伤。
    余光里看见背光那处的黑影动了动，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没过多久，她就看见一个打扮低调得又干练的人朝自己迎面走来。而正在辛煦面前高谈阔论的人，在看清来人身份就自觉地结束了自己的演讲。
    “你好，我是陈藤，是总裁办总助理，请问有时间随便聊聊吗，”她稍稍停顿，瞟了眼旁边没有眼力见一直站在原地的人，“关于续约合同的事。”
    听到这里，那人终于悻悻离开。
    “别紧张，就是随便聊聊也不一定要聊出什么结果。”陈藤语气温和，但言语间仍不乏谈判者不容置疑的气质。
    也难怪，听说早在方知秀还在星秀掌权时，陈藤就跟在她身边当助理。
    这些年不论星秀权力层如何更迭，陈藤始终像一枚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星秀高层的会议室里。
    由此便可窥见她的个人能力。
    ”我猜很难有人面对你不紧张，”辛煦坦然地笑着朝对方伸出手，“不过我尽量。”
    第7章
    陈藤面露欣赏地回握，两人面对面坐下。
    两人谈话期间，辛煦瞟到那个人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奇怪，这年头的助理都这么闲了吗，总助理都出来干活了，方璟那个小助理还躲在角落里摸鱼。
    不过，面前这个总助理好像是临时决定来找自己谈续约的，讲了几句，辛煦就听出来陈藤几乎没做过功课，并不是很了解自己和世网的合约。
    这可一点也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就在两人客客气气地聊着看似正经的废话时，有只手突然从辛煦身后递来一杯酒。
    辛煦下意识地接过酒杯。扭头去看身后是何人。
    只见一个身着银色礼裙，打扮得贵气精致的女人离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把玩着另一个酒杯，带着笑看着她。
    辛煦可以感觉到那笑里带着点高傲和猎奇，总之不是完全的友善。
    “我可以坐这里吗？”女人走到辛煦旁边，拿着杯子的手向辛煦身旁的位置点了点。
    辛煦看向陈藤。
    果然陈藤开口了：“文小姐，我们正在谈公事，您要是有什么事麻烦稍等。”
    陈藤几乎能肯定，文远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找辛煦说话。
    文远的想法似乎写在脸上了：我是来给你老板找茬的。
    她被陈藤驳了也不恼，自顾自地对着辛煦点头致意，然后在辛煦身旁、也就是刚刚属于商自容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听见你们在聊续约。正好，我最近正考虑要不要跳槽来星秀，趁这个机会也顺便了解了解你们公司的待遇。”
    陈藤被对方直勾勾地盯得有点浑身发毛，她自然知道对方并不是想要为难自己，只是逗自己的顶头上司玩，她还是暗暗擦了把汗。
    算了，本来这也不是自己的分内工作，要不是方璟那个别扭鬼威逼利诱，她才不会跑来苦哈哈地尬聊。
    打工人美德之一就是不要为难自己。
    花两个瞬间调理好之后，陈藤就毫不犹豫地端坐起来，并且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腕表，道：“突然想起来这个点我还有别的安排，两位慢慢聊。”
    走前对辛煦点头致歉。
    陈藤走后这里就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辛煦见文远正放松地喝着酒，便大着胆子把刚刚从对方手中接过的酒杯稍稍伸过去，果不其然对方也凑过来碰了个杯。
    “这是敬什么？”文远终于看向她，酒杯微微抬高轻晃。
    辛煦一愣，随即看着对方的脸道：“敬大明星和我同坐，很漂亮。”顿了顿补充道，”是真心话。”
    闻言文远开怀笑道：“你一点都不像在这个圈子呆了这么多年。”说着她浅抿了口酒，“看起来你被她保护得很好。”
    一句掐头去尾的话，但辛煦比谁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明白不代表认同。
    “我不是对谁都这样，”辛煦脑子里闪过背光处的人影，“她说过，和你是很熟悉的朋友。”
    听见对方不卑不亢的回答，文远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之色。
    随即又换上那副稍显傲气，但又并不让人生厌的浅笑，并主动和辛煦碰杯：“你也很漂亮，”说着一点都不文雅地干掉了杯子里的酒，“也是真心话。”

 第8章

    两人相视而笑。
    文远起身朝她晃晃空酒杯，就当是道过别了。
    但辛煦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里，文远欠欠地朝着某人虚敬了一杯，脸上的表情带着打胜仗之后对败方的嘲讽。
    而辛煦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她脑瓜子里还在奇怪，为什么文远跟世网没有半毛钱的合作关系，但还是出现在了晚宴上。
    不过她并没有思索太久，因为宴会接近尾声了，她得赶紧去找商自容。
    那个疯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人影见不着，消息也不回。
    她先是在外面的露天花园找了圈，无果。
    不过本也没指望对方会这么蠢，初冬的夜晚会跑到花园里傻子一样吹冷风。
    于是她回到宴会厅，穿过人群，穿过楼梯，往二楼去了。
    楼上是个空中酒吧。
    这里没多少人，没有一楼那种暖烘烘的恶心感。
    商自容十有八九就在这里了。
    辛煦绕着酒吧随意走，边找人边欣赏着这里的陈设。
    这里的大部分装饰品都是白色，冷色系的光束打在上面显得格外通透，再加上不知道从哪里反射出来的水波纹光效，更是让这些本不出彩的装饰变得富有质感。
    走到露台附近时，辛煦明显感觉到周围变冷了。暖气到不了这种半开放的露台。
    像是有预感，辛煦抬手就要推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辛煦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强压着声音的质问，恶狠狠地。
    她不禁停住了已经碰上门把手的手。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你开心了就来招惹我，不乐意了就想甩了我？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
    辛煦反应过来这声音有多耳熟，心里一惊。
    ”商自容，你知道我这几天做得最多的梦是什么吗？”姜源近乎疯癫地笑着，“我梦见你边哭边对我说，你过得不好，想回来找我。”
    一阵衣料摩擦声后，姜源自嘲地笑了笑，“可过得不好的只有我。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伤心。”
    然后是一阵死寂，辛煦心里警铃大作，凑近玻璃看露台的情况。
    只见被最角落里的那个壁灯照亮的地方，半醉的商自容倚着栏杆，身旁的人虚掐着她的脖子，贴近她的脸，似乎是在低语。
    难怪没听见说话声了，辛煦紧张地看着姜源掐着那个醉鬼脖子的手，也不知她使了几分的力。
    也不敢贸然过去打断，毕竟不能确定姜源现在的精神状况是否正常，怕引起她的过激反应。
    辛煦只能紧张地盯着两人。
    没过几秒，两人的身影突然一动。
    她看到姜源毫无征兆地吻了商自容！
    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
    反应过来后她急忙偏过头。
    谁知转过头就正对上方璟带着玩味的眼神，把辛煦吓得不轻。
    “吓死我了有你什么好？”她拍着胸口恶声恶气道。
    方璟歉意地轻拍她的背，“我也没想到你突然回头啊，看什么呢，这么起劲？”
    说着，她就要挤到辛煦身旁抻长脖子往露台看。
    辛煦赶紧把她往里推，也不知她看到了多少，忙道：“没什么好看的，你这么抻头去看别人还以为你故意听墙角呢，走走走，快走！”
    方璟也不反抗，就笑着像没骨头一样，由着她把自己推着走。
    经过一个掩着门的小库房，方璟趁对方没防备，直接反客为主，拉住辛煦推着她的手，把人直接拽进库房关上了门。
    库房里存着一些需要方便拿取的物什，调酒用具、酒杯空瓶之类整箱整箱摆摆在地面上。
    而就在刚刚被拉进来时，辛煦清晰地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定睛一看，门边的一箱酒杯碎掉了，八成就是方璟推门时撞的。
    “记得赔。”辛煦冷声道。
    “好～”方璟看似乖顺地答应着，整个人却危险地捏着辛煦的手，靠近她。
    “你说，”方璟凑到她脸旁，“我要是像那样亲你，会不会被你推开？”
    辛煦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抚过脸庞，带着一阵被焐热的清淡木质香。
    “不会，”辛煦状似亲密地和她咬耳朵，缓声道，“我遇见流氓一般会先给那人肚子来一拳，再给脸来一拳。
    “然后就是过肩摔，最后……”
    方璟轻而快地啄了下她的嘴唇，轻笑道：“最后被流氓亲一下。”
    辛煦庆幸库房里没开灯。
    昏暗的光线里，没人看得见自己绯红的脸。
    又不是没亲过，还是这么不争气。
    第8章
    楼下的嘈杂声经过露台传过来，看起来晚宴已经散场了。
    辛煦想也不想地就挣开方璟的手，心却止不住地因为对方狂跳。
    她丢下方璟就朝屋外快步走去，垂着头不看对方的神色。
    没走两步就遇见了商自容，她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但辛煦自己其实也半斤八两。两个不平静的人都察觉不到对方的异样。
    一路无言。
    直到下楼出了宴会厅，商自容才恢复到没事人的状态开口道：“我今儿就不回去啦，呆家里这么多天也该出去找找乐子了，
    “要不要一起？”说着，她朝辛煦挑挑眉，满脸都是怂恿，哪里还看得出在露台时的醉意和迷蒙。
    辛煦指了指手机，“已经打好车了，我得回去补觉。”
    于是两人便分头行动了。
    眼见着车快到了，辛煦便往路边走。
    “我想送送你。”方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辛煦被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方璟吓了一跳，脑子里瞬间就回想起和她在露台旁的画面。
    “怎么不说话。”方璟跟在辛煦身旁。
    “说什么？你只是通知了我一声，又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辛煦看见这个人就莫名的火大。
    “怎么会，”方璟看起来心情颇好，轻笑道，“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想我。”
    想她？确实想，想把她捏死。
    辛煦懒得理这个莫名其妙一脸幸福的人。
    车到了，辛煦头也不回地往里钻，准备丢下方璟就走。
    她刚坐进去准备关车门，结果关不上——被那个狗东西拉住了。
    害怕对方下一秒就要坐上来，辛煦恨不能喊司机直接开走，摔死这个坏家伙。
    哪想对方还真探进半个身子，却没有要坐进来的样子。
    她带着哄小孩一样的笑，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小束木槿花。
    她也没指望辛煦会伸手接住，便把花轻轻放在了辛煦手边。
    然后凑到她耳旁，“晚安，”随即退开，给她关上车门前挥了挥手，“做个好梦。”
    辛煦看着对方带着笑意站在原地，身形逐渐缩小，直至消失。
    丝毫没注意到，就在方璟的不远处，有人将她们的举动尽收眼底。
    大抵快到凌晨，辛煦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客厅叮叮当当的玻璃杯碰撞声。
    匆匆跑出来果然就看见商自容醉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在厨房找水喝。
    橱柜里的杯子全部被她拿出来，每拿出一个杯子，她就用杯口贴着眼睛看里面有没有水。
    然后将它们一个挨着一个地排在灶面上。
    辛煦看到简直笑得不行，掏出手机就给她留了个人生照片。
    然后才憋着笑不慌不忙地给她倒了杯水。
    “哎呀，这不是说要出去找乐子的那谁嘛？”辛煦一边嘴上挖苦，一边拍着她的背把水递过去，“怎么把自己喝了个稀烂就回来了？”
    商自容渴得要命，咕噜咕噜地就把水喝完了，杯子往灶面上“哐”的一放，嘴硬道：“小酌！小酌！”
    “好好好，小酌小酌，你别把杯子摔了伤到手就行。”辛煦无奈笑道，并伸手去扶她。
    可还没等碰到商自容，对方突然往地上一坐，嗷的一声就嚎了起来。
    “难喝！难受死了！”
    “都没有蜂蜜水！”
    “姜源你死哪去了！”
    给辛煦吓得，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捂她嘴。
    这不是什么高档公寓，隔音好不到哪里去，照她这么喊下去，要不了十分钟，业主群里就会有好心人出来给她整理族谱。
    “来来来再喝一口，已经给你换成蜂蜜水了。”
    “放屁！骗我，又是白开水！”
    “你再尝尝，现在是蜂蜜水了。”
    “呸呸呸，我一口也不喝了！”
    见过给猫骗水的，但骗人喝水还是第一次。
    好歹是喝了点水进去，人没那么不正常了，虽然还是挺不正常的。
    比如没过两分钟，商自容就跑到玄关拉住门把手，一个劲地哭，边哭边给门把手道歉。
    突然一个没收住劲，拉着拉着就把门给拉开了。
    给路过正要下楼买宵夜的邻居吓得不轻，手里的垃圾袋都飞出去了。

 第9章

    “抱歉抱歉，别和醉鬼计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道歉无数遍又帮人把垃圾收好后，辛煦把躺在门坎上的惹祸精拖进去。
    幸好这家伙常年当模特没多少斤两，否则就真要在门坎上过夜了。
    真不敢想她是怎么好胳膊好腿儿地从酒吧回来的，毕竟照她现在这样子，估计走三步就能摔一跤。
    好容易把她挪到地毯上，辛煦出了一身汗。快十二月的日子，辛煦甚至想开个冷空调缓一缓。
    “你说你啊，舍不得分手就别分呗，”辛煦刚松手，对方的胳膊就砸地毯上了。
    可以说是醉得很彻底了。
    她摇了摇头，“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两个人都不好过。”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商自容挥胳膊指着辛煦的鼻子。
    醉成这样还能听懂人话，辛煦奇了，笑道：“那你说说，为什么闹着非要分手不可？”
    瘫在地上的人盯着天花板愣了愣，又似乎是觉得灯光太过刺眼，抬起胳膊盖在眼睛上。”她太喜欢我了。”
    辛煦听了几乎要笑出来。
    “她对我太好了，好到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辛煦笑不出来了。
    “她什么都让着我，我说喜欢她她会笑，我捉弄她她也笑。
    “可是到后来她笑得越来越少了。”
    商自容顿了顿，胳膊更紧地贴着眼睛，“可是后来她就没那么爱笑了，她开始给我设门禁，每次回家就盘问我去过哪里，见了什么人，喝了多少酒。”
    说到这里，她撑着力气坐起来，抓起旁边茶几上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水，咕噜咕噜全喝进去了，“可是我就要喝，凭什么管着我，我都二十二岁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心里都有数！”
    遮着眼睛的商自容叹了口气，“可是她太小心翼翼了，永远当我是个十二岁、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孩子。”
    辛煦听到这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有些事情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对或不对能说清的。
    “我还是最喜欢最初的她——
    “冬天我们在一个天井院里拍摄，地上积着一两米高的雪，休息时我从二楼阳台往天井跳，摔进雪里，整个人仰躺在雪坑里，眯着眼睛也能看见她从阳台上探出头，她真好看……
    “一直到现在我都记得……”
    商自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
    辛煦扒拉开她的胳膊，发现这人早就睡着了。
    先是醉得满地爬，然后又有条有理地说了一大通，说完又零帧起手直接入睡。
    灵活地醉是吧。
    辛煦只能把她架回客卧，扔到床上。
    把对方胳膊往被子里塞时，她感觉到她的袖子是湿的。
    门关上了还能听见床上的人在口齿不清地道歉。
    第二天日上三竿，商自容终于醒了，头晕得不行。
    昨天那酒吧卖的酒真是烂。
    客厅时不时传出辛煦的声音，听着像是在打电话。
    她往客厅走，准备问问对方中午饭怎么解决。
    刚走出房门，商自容就听明白了——辛煦在和谁吵架，似乎是谁赶谁下车，谁对不起谁之类的话。
    吵得还挺凶，她怕听多了被灭口，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也不敢多逗留，转身就回去把门关上了，打开手机准备自己点个外卖，点个双人份。
    如果辛煦还没吃午饭，那吵饿了正好能炫两口补充体力；要是她吃过了，那剩下的就能当晚饭。
    商自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暖宝宝。
    打开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外卖软件，锁屏界面上就是世网推送的聚光榜热点——辛煦方井疑似感情破裂、辛煦赶人下车、怎样的结局才配得上她颠沛流离的恋爱路……
    一打眼全和辛煦有关。
    商自容宿醉的脑子都清醒了，这两人分手的事她是知道的，不公开也有她的建议的原因。
    除了分手暴露，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儿会产生这样的爆破力。
    外卖也不点了，进了世网聚光榜就是刷。
    最近世网更新后，聚光榜出了个新分区——就在原有的词条区域上方辟出了一小块区域，轮播着当前播放量前二十的视频。
    而此时排名第一的视频，显然就是引发那些讨论的罪魁祸首。
    画面晃得厉害，明显是偷拍。视频地点就在昨天的度假村，离她与辛煦分开的地方不远。
    只见画面中方璟微微背着手拿着一簇木槿，带着一脸笑容跟在辛煦身边，而辛煦则看起来满脸的不快。
    方璟想要和辛煦上同一辆车，又不知为何退了出来，一直到车走远了，她还站在原地。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更杀人诛心的是，这位隐私用户发布视频时还配了个伤感bgm，让一个人站在冷风里的方璟更像感情里被辜负的一方了。
    这还得了？
    商自容自己也算是经历过这种事的，不看评论区都能想象到网友们淬了毒的嘴能把辛煦骂成什么样。
    回到词条区。
    果不其然，刚进广场，熟悉的配方就扑面而来。
    第9章
    【早就说过这俩人不对劲了，一个两个都不信我，这下锤了吧。】
    【看不明白，蹲个省流版。】
    【呜呜呜我不信，辛煦你好狠的心。】
    【就这么水灵灵地被赶下来啦？】
    【省流：多年恋人反目成仇。】
    【乱讲，明明是单方面反目。】
    【方井好孤单落寞又无助的背影。】
    【感觉她要碎掉了。】
    【疑似用尽所有力气和手段……】
    一条接着一条，几乎全是心疼方璟的，这下辛煦真是有口难言了，难怪要生这么大的气。
    商自容猜测，正和辛煦通着电话挨骂的八成也是方璟。
    该！谁叫她就这么衰，还害辛煦被人蛐蛐。
    再往下滑也是一水的类似发言，看似是偏帮方璟，实则是连着她俩一起打压。
    毕竟她们还没有公开分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且视频只是经过一个隐私用户发布，热度却足以登上聚光榜，这事儿怎么想都不简单。
    客厅里隐隐约约的声音也没有了，显然是结束通话了。
    商自容小心地从房间走到客厅。
    “吃午饭了吗？”她试探着问。
    辛煦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卸了力摔进沙发里，“还没，气都气饱了。”
    沙发中传来她闷闷的说话声。
    她突然又把头抬起来，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问：“你和世网的合同签到了什么时候？”
    “久着呢，年中刚续上的。”商自容被问得莫名其妙。
    “问那个干嘛，现在要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办，我帮得上忙的吗？”商自容蹲到沙发旁问。
    “不用，这是有人故意抓我的错处呢。”辛煦咬牙切齿道。
    商自容点头，“没人在背后作推手不可能发酵得这么快，”她语气嫌弃，“方璟也真是的，非要这个时候跑出来添乱。”
    辛煦稍稍沉默后开口，“已经被人盯上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出，她只是正好撞枪口上了。”
    “都什么情况了，你还帮着她说话，她不顾场合缠着你的时候管过你的死活吗。”商自容今天才发觉，眼前这人是有点恋爱脑潜质的。
    “所以这件事就归她来解决了，我要出门和她商量商量打算怎么处理。”
    辛煦从沙发上起身找外套准备出门，“午饭是你自己想办法还是我回来时给你带？”
    “我自己点外卖吧，”商自容觉得自己像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私会情人但又无可奈何的母亲，“等你回来我人都得饿瘦三斤。”
    说完便不理辛煦转身回房点她的外卖了。
    辛煦到了两人约好的地点。
    因为是工作日，就约在了星秀写字楼附近的茶馆里。
    刚进包厢就看见方璟正站在博古架旁，白衬衫黑裤子。标准的社畜穿搭。
    对方听见开门声，转过身。
    怎么会有人把社畜穿搭穿出老板气质的。
    一定是因为她身上的衬衫是f国高端品牌的定制款，辛煦想。
    方璟丝毫不知来人在心里怎么编排她的，她正按照习惯把茶几上对方最喜欢的茶点挪到对面。
    这下轮到辛煦不好意思了。只好赶紧进入正题。
    “电话里你问我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辛煦努力回忆着，“人好像没得罪，但怪事倒是有一件。
    “就上个月，有个同行问我合约到期了还准不准备和世网续，”辛煦咬了口龙井茶酥继续道，“当时我就奇怪，我和他不熟，他怎么知道我的合同快到期了。”
    这家的龙井茶酥馅料腻腻的，她又喝了口茶压了压，“我说还早着呢目前没考虑过这事儿。
    “本来以为到这儿就没了，但他逮着机会说有个新平台正在做增量，背后靠着大树，非让我考虑考虑。可他自己和世网还有约呢。

 第10章

    “后来我想着了解下也多一条路，就去查了下那个平台，猜猜看，它挂的是谁的名字？”
    难得有一次谈话方璟这么严肃，辛煦看着她绷着的脸忍不住想逗逗她，便卖了个关子。
    方璟好久没看见辛煦这么生动的样子了。
    她笑着摇摇头，“想不出来。”
    辛煦得意道：“是梁明。”
    “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负责和我接洽的创作者关系经理都是他，一直到去年他突然就离职了。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里应外合，挖世网的墙角，至于有没有人被挖走了，”辛煦扫了眼她的社畜打扮，“你离星秀管理层近，你比我清楚。
    “还有挖不走的——比如我，又或者还有商自容，则会被报复，就因为他们背靠大树。
    “而这棵大树，十有八九就扎根在星秀。”
    虽然方璟这些日子也查出来了个八九不离十，但看着辛煦骄傲求夸的样子她还是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不难办，水过地皮湿，顺着痕迹总能查出来背后是谁，”方璟拿起茶壶给对方添茶，“幸好你察觉到了。”
    “不难办？”辛煦奇了，“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助理，用什么名义让人帮你查，你是不是对你的工作有什么误解？”
    辛煦认识对方这么多年，今天第一次发现她可能有点理想主义。
    方璟但笑不语，这么敏锐的对象，再多说两句就要暴露了。
    辛煦边捡着茶点尝边思索，“背地里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你说你有办法解决那个视频，说说吧。”
    “简单，”方璟朝她伸出手，“手机借我。”
    “你又不是没带。”辛煦边嚼吧着蜜饯边慢慢悠悠掏手机。
    方璟接过手机解锁了。
    密码还是自己的生日，方璟暗爽。
    她打开相机，然后把手机举到辛煦视角，拉过对方的手就咔咔一顿拍。
    辛煦还愣怔着，她就已经选出了最完美的一张，并用辛煦的账号po了出来。
    “疯了吧你！”辛煦抽出手对着茶几砸了一拳，“你这么发以后还怎么公开分手？”
    “那就不分，这辈子都困在一起。”方璟摸摸她的手，生怕她砸疼了。
    “你这人真是——”辛煦一把拿过手机，“不可理喻！”
    她夺门而出，生怕再多呆一会就想把茶往对方头上倒。
    事实证明她离开是对的，不然还会看到更气人的。
    就在她到家后，经过再三地心理建设后打开世网。
    首先看到的是方璟拿她手机发的帖子，照片里方璟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
    辛煦突然觉得手背有点发烫。
    再往下滑又看到了方璟用自己账号发的帖子，时间正好是她离开茶馆那会儿，还艾特了她。
    “她说这块不好吃，尝了一下，还真是。”
    附上一张龙井茶酥的照片。
    辛煦能肯定，这个死变态是把自己没吃完的那块又咬了一口。
    第10章
    两位当事人都发帖了，聚光榜上的那些流言自然不攻而破，暂时平息了下来。
    偶尔冒出来的质疑声也都不成气候。
    忙活了大半天，虽然用的手段不算光彩，但事情总归是解决了，辛煦松了口气。
    看着正从房间走出来的、面带幽怨的商自容，辛煦决定做一顿大餐。
    “下午想吃点什么，我去超市买。”
    商自容一扫怨气，一脸笑地迎了上来，“真哒！我想吃什么都行吗？”
    面对商自容情绪价值拉满的响应，辛煦得意地闭眼点头：“只要不是太难……”
    “酸菜鱼火锅、t骨牛排、脆皮香蕉派、醪糟汤圆、玉米虾滑蒸包……”
    辛煦欣慰点头，她点的几乎都是没什么可操作性的菜式，看来这些天她已经对自己的厨艺有了充分的了解。
    “记得多带一点好酒回来，”商自容对着她又穿上外套即将出门打猎的背影喊道，“这顿喝不完我过几天回家能带走，不怕浪费的！”
    辛煦绷不住笑了，“你这人，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得，白欣慰了，看她这架势，今晚八成又要喝成个酒蒙子。
    这边辛煦都回家一趟又出门了，而方璟还杵在茶楼里不走，甚至直接直接打起电话给陈藤安排工作，明明公司就离这儿百十来米。
    她边轻敲茶几边对电话里的人吩咐道，“去查查去年离职的创作者关系经理梁明，离职前到最近的人际关系都要查清楚，重点查他和董事会有没有来往。”
    “梁明？”陈藤花了两秒才想起来这人，“你是怀疑他和荣宽勾结？”
    方璟摩挲着手边的观山水杯，眼神轻蔑道：“基本能肯定，没跑了。”
    “好，我马上就安排人去查。”陈藤顿了顿，“还有件事。”
    “说。”方璟听出对方语气中的犹豫，放下茶杯正色道。
    陈藤斟酌之后开口，“聚光榜上的视频热度太高，有人开始怀疑视频里的那个背影是你的了。”
    方璟听出来了，对方的意思是有人猜到他们的总裁可能是世网网红了。
    “是公司的人吧。”她知道陈藤不想把无心之人牵扯进来，便并没有多问。
    “别人知道不打紧，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垂眸思索，“我只求她能多给我点时间解释。”
    “别怪我骗她。”
    陈藤默然。
    方璟很快又整理好情绪，吩咐道：“这几天你把荣宽盯紧了，必要的时候绊他两脚，他最近似乎记不清自己是吃哪家的饭才出了这么多膘。”
    “好吃不好吃不？”嘉喻一脸期待地盯着辛煦，眼睛发亮，“怎么样怎么样？”
    “唔，还不错，”辛煦咂咂嘴，“好像带点薄荷味儿，你加了薄荷酱？”
    “冰狗！”嘉喻得意洋洋。
    这可是她花了整整一个周末，和简梵一起研究出来的新品甜点，薄荷酱也是在她的强烈建议下加进去的，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虽然简梵没给她好脸色。
    “诶我有个想法，”嘉喻一拍脑门，“梵姐准备开分店，趁大家都在，咱们可以一起录个视频，当宣传视频素材怎么样？”
    正站在不远处指导一个女孩子烫贝果的简梵听见这话，冲过来就把嘉喻的嘴捂上了。
    “就你主意大，”她凶完嘉喻之后转头看向大伙，“大家当她没说过就好。”
    “梵姐，”烫着贝果的女生嬉笑着开口，“其实我觉得她这主意不错。”
    “你别怕麻烦我们，大家认识这么久，怎么说也算朋友了。”
    “是啊是啊，大家一起录宣传效果肯定比找人摆拍好。”正忙活着的众人纷纷附和道。
    于是，一番商量之后，择日不如撞日，当即大家就决定开始录素材。
    而嘉喻和辛煦因为工作原因，不便直接出现在宣传视频中，于是由嘉喻充当摄影师。
    简梵看着在一边偷闲躲懒的辛煦打趣：“这么美一双手，入不了镜可惜了。”
    嘉喻把玩研究着简梵的微单，头也不抬语气稀松道：“这好说，让她当手替，手部特写全给她。”
    简梵虽然经常对嘉喻很头疼，但真要论起来，她的脑子的确好使。
    只是一些录一些简单的素材，连贯性之类自有专业的团队去补齐，嘉喻的拍摄任务总体来说进行得非常顺利。
    只是中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辛煦的特写镜头重录了无数次。
    “真是为难我了，”她无奈地便录边笑，“本来就闹不清，现在一群人凑我旁边看，更紧张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尽己所能坎坷地录完了属于她的部分。
    “哈哈哈哈哈……”嘉喻和大家凑在一起回看着她们一下午的成果，看到辛煦一遍遍因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失误重录的部分，笑得停不下来。
    辛煦自己看着看着也被逗笑了。
    更有甚者，当即把废片全部导出来，三两下给辛煦剪出了个失误锦集，配上洗脑的卡点音乐就发到工作室群里去了。
    整个工作室欢欢笑笑。
    剪辑的女大学生还让辛煦干脆把视频po到世网上，说这种“不完美视频”最容易出圈了，如果顺利，自己也算变相地上电视了。
    看着女孩已经陶醉上的神色，辛煦哭笑不得，决定当一次阿拉丁神灯，直接把视频转载到世网上了。
    果然如女孩所言，发布没两分钟，评论区就有了一大群留言。
    【主播的手真是米米又嘟嘟。】
    【哈哈哈哈看完全程，一句话总结：小心翼翼地犯了所有错。】
    【怎么不算是一种严谨呢？】
    【辛宝我是专业糕点师，v我50我来帮你做。】
    【贝贝们别笑主播了，好歹在屡败屡战呢！】
    【辛煦：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第11章

    ……
    留言还在一条接着一条弹，照这个趋势，辛煦有预感，这帖子的热度一定不会低。
    半个多小时后，烘焙课就结束了。
    透过玻璃窗，隐约能看见泛红的天空。
    今天的晚霞不错。
    嘉喻依旧是以帮忙为由，留下来和简梵一起收拾工作台。
    辛煦鼓捣完准备去和两人道别时，嘉喻正拉着简梵说悄悄话呢。
    她把简梵逗得合不拢嘴的同时，还不忘给对方擦粘在手腕上的糖霜。
    辛煦还算有眼力见，拿上装着贝果的袋子，轻手轻脚退出了工作室。
    推门出去便看见熟悉的身影。
    换下了老实巴交的社畜装，加上倚在电线杆旁抬头望着天空出神的动作，让方璟多了几分随性的美。
    火烧云漫天的红光也蔓延到她身上。
    辛煦现在的心情很微妙——像是在一个美丽而又寻常的下午，等到了来接自己下班的恋人。
    方璟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向辛煦，抬起手晃了晃手中拎着的两瓶汽水。
    是橙子味的，辛煦最喜欢的味道。
    看着对方被染红的脸，辛煦无厘头地想象出刚刚对方就站在这里，每听见一次开门声就回望一次。
    一直等到自己出现在门外。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方璟的影子已经被拉长到辛煦脚边。
    很快这点距离也不复存在
    “一起出去走走？”方璟笑。
    笑得辛煦错以为现在不是深秋，而是初夏。
    鬼使神差地，或许是为着她的笑，又或许是火烧云实在太美，她接下了汽水。
    毕竟那是她一直喜欢的味道。
    辛煦猜想，今天的火烧云也许一直烧到地面上来了，害得自己一直跟走在云里似的。
    突然，她脸上一阵冰凉。
    方璟冷不防地拿手往她面上贴，旋即又拿开，只在她脸上留下微凉的水汽——拿冰汽水瓶时沾上的。
    “走神了？”
    辛煦捏紧自己手里的汽水摇摇头。
    她不自觉地顺着方璟的节奏走在人行道上，看着脚边盲道的花纹变化。
    “去公园逛逛？”方璟不自然地把一只手插进兜里——不然她总想习惯性地去牵对方的手。
    “也行。”辛煦放慢脚步拧开汽水瓶喝了一口。
    刚进公园就看见一群十岁上下的孩子，被教练带着学轮滑，背着手在一个个平花桩之间绕行。
    两人在轮滑场边上走。
    “说起来，”辛煦神情柔和地看着在轮滑场边缘独自练习的小女孩，“轮滑还是你教我的呢。”
    方璟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对啊，我记得那会你胆子可小啦。”
    她轻笑道，“非要我一直牵着你，一放开手你就蹲下怕得要命。”
    “可你是个严师，我怕成那样你也不管我，就让我自己站起来。”辛煦故作埋怨。
    方璟并不反驳，反而粲然一笑。
    因为方璟知道，辛煦忘不了，忘不了自己弯腰站在她面前、鼓励她站起来往自己这里走的样子。
    走过轮滑场，就是一个湖。红粉的天空倒映在湖上。
    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有段距离，一群大妈大爷带着板凳围着湖坐着钓鱼。
    她们很有默契地走到湖边坐下。
    “这儿有个好东西。”辛煦打开从面包店带出来的袋子，拿出贝果递给方璟。
    方璟会意，看着湖里若隐若现的几尾小鱼，掰出一小点扔湖里，马上就有鱼儿凑了过来。
    俩人就这样给鱼吃一口再给自己塞一口。
    看见漂浮在水面上的面包屑被鱼抢来抢去，辛煦能感到一种久违的、无聊的乐趣。
    “姑娘们，”不远处钓鱼的大妈大爷们看不下去了，“你们不钓鱼在这儿打什么窝啊？鱼全往你们那边去啦。”
    方璟已读乱回：“我们在钓鱼啊。”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俩人一个钓鱼竿都没带，等着鱼往怀里跳不成？”大妈眯眼质疑道。
    方璟和大妈说着话，眼睛却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辛煦，“那可不，我们钓鱼讲究一个愿者上钩。”
    第11章
    地灯路灯挨个亮起。
    两人离开湖边，从公园深处往回走。
    公园深处设施少，相应地，绿化就做得很好。绿地树林被不到两米宽的鹅卵石小路隔开。
    辛煦走在方璟身边，两人的肩膀时不时就会轻撞。
    渐暗的天色更让气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辛煦只想快点走出这个静谧之处，走到人多的地方去。
    她快步向前，却突然发觉身侧少了点什么。
    扭头就看见这一幕：方璟在后头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连眼睛带头时不时偏向旁边的分叉的鹅卵石路口。
    辛煦顺着看过去——一对情侣面对面相拥，借着树木的遮挡亲吻对方的脸颊。
    她赶紧退回去，拉住方璟的手腕，把人直接拽走了。
    真服这人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眼力见。”辛煦剜了她一眼，“你猜别人为什么跑来这里？”
    方璟垂头盯着被对方抓住的衣角，满脸无辜道：“我哪知道啊，我们不是也跑到这里来了嘛，还不是什么也没干。”
    疯了，全世界就没一个正常人。
    真干了什么她还会巴巴地抻着盯着别人看？
    呸呸呸，想什么呢。辛煦掐了一把方璟手腕，嗯，清醒了。
    看着对方脚底生风地往前走，以及自己无故被掐的手腕，方璟笑着摇摇头，小跑着追上去。
    有些事还得徐徐图之。
    夜幕降临，正是广场舞占领公园的时候，轮滑场上的小孩换成了小孩的奶奶爷爷。
    被奶奶爷爷带来的小孩们，就穿梭于广场舞队伍的缝隙之中，嬉戏奔跑。
    笑笑跳跳的孩子们聒噪却有生气，背着气球蝴蝶翅膀的小女孩从方璟身边跑过。
    辛煦肯定不爱这么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但她小时候说不定会喜欢。
    真可惜没在她小时候遇见她，方璟这么想着。
    “小心！”蝴蝶小孩回头惊呼。
    可是来不及了，方璟想得太入神，没注意到蝴蝶小孩身后有小伙伴正在追赶她。
    那小孩一个铁头功就把方璟撞得失去平衡，眼见着她退了两步就要摔倒在地，辛煦奔过去拉住她的胳膊。
    情况紧急，辛煦来不及斟酌力道，一把把方璟扯了回来，顺便还用力过猛把人扯进了自己怀里。
    但后来辛煦颅内复盘时，总觉得自己手劲儿是没那么猛的。
    不过当下的情况可容不得她细细分辨。
    “撞疼你没有？被撞到哪了？”她紧张地询问，就着半拥着对方的姿势。
    没等方璟开口，两个小孩就凑了过来。
    蝴蝶小孩看见方璟没真摔地上，松了口气，关切道：“姐姐你还好吗？”
    “没什么事，”她甚至笑了笑，为了让小孩安心。
    转而又看向头发短短乱乱的小孩，严肃道，“以后可不能这么横冲直撞啦，容易撞到人不说，自己也危险，知道吗？”
    那小孩低着头讷讷地不说话。
    蝴蝶小孩二话不说踹了脚她的屁股，“听到了不，快给姐姐道歉，说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转头又对方璟说，“她就是这样，不敢和别人讲话，姐姐对不起，我替她道歉。”
    方璟看这小孩这么有礼貌也就放她们去玩了。
    蝴蝶小孩连连鞠躬，拉着像树桩子一样的同伴往前走。
    方璟还能听见她边走边教育短发小孩。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看见我不在就慢慢找，我又不会走远。
    “要不然就出声喊我名字，我听见了肯定来找你。
    “别老是跟头牛似的，撅着脑袋乱跑，
    “你脑袋多硬自己心里没数啊……”
    被训的小孩一声不吭，只紧捏着对方的衣角跟在后面走。
    方璟嗤嗤笑了出来。
    “还笑，看起来是真没事。”啥事没有还死乞白赖地挂在自己身上，害得自己紧张这么久，辛煦剜了她一眼。
    方璟赶紧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就往她身上靠，“不是，你是不知道那小孩多大的牛劲，把我胃病都要撞出来了，哎哟疼死啦～”
    “没脸没皮，”辛煦一脸嫌弃地把这个碰瓷的推开，“就该让那小孩一脑袋把你撞飞到湖里喂鱼。”
    方璟立马追上去， “拿我喂鱼多浪费啊。”
    “你肯定舍不得。”
    “再贫一句我现在就掀开井盖把你踹下水道里去，你看我舍不舍得。”辛煦都懒得回头看她。
    方璟两大步走到她身边，“那我听你的不说了，”她轻轻碰上她的手背，“你牵牵我。”
    辛煦假装耳聋，不着痕迹地往里收了收手。
    方璟直接牵住她的手。
    牵得也不紧，稍稍用力就能挣开。

 第12章

    于是方璟又牵上来。
    如此反复几次，辛煦觉出不对劲来——这样倒像是自己欲拒还迎
    索性就让对方一路牵着。
    到楼下时，辛煦发觉两人手间有一层细汗。
    这都快进冬月了，肯定不是自己出的汗，反正她是这么觉得的。
    眼见着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想跟上来，辛煦抽手，“我上去了，”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晚安。”
    “不让我上去坐坐？”方璟浅笑着把手插进兜里。
    “商自容在家。”
    方璟不嘻嘻了。
    她站在刮着西北风的夜里，目送辛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辛煦才不管外面刮什么风，她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能洗上热水澡，美美进被窝躺着了。
    反正对方也不可能蠢到在下面站一夜。
    打开家门，哪里有什么商自容的影子。
    其实，早在前天大餐之后，商自容就大着舌头，说这座城的冬天太冷了，让自己伤透了心，要找个气候没这么恶劣的地方过冬，明年春天再回来。
    好家伙，像皇帝换季要搬去行宫一样能折腾。
    于是商自容立马订了机票，昨天一大早就飞走了。
    辛煦洗完澡裹被子里看手机。
    果然如她所料，半天不到，在工作室发布的视频热度就升起来了，离登上聚光榜视频区也只差临门一脚。
    大致算了算能拿到的创作激励、广告共享收益以及视频发布加成，辛煦决定下次一定要请给她剪辑的女大学生吃顿大餐。
    评论区多出来不少新粉丝让她加更同系列。
    或许真的可以往这个方向走。
    在属于短视频的时代，热衷于纯文本阅读的用户已然成为了互联网遗民，如果要做增量就只能瞄准主流赛道。
    正琢磨着怎么给账号转型，辛煦就看到有新的私信。她记得对方是她有些年头的粉丝。
    进了聊天框就是洋洋洒洒一大段文字。
    “辛宝你好，关注这么多年第一次私信你。我是从你发恋爱日记那会发现你的，当时只是觉得你和女朋友的日常特别甜，
    “后来关注的时间长了，慢慢发现你本人也和你的恋爱一样有意思。
    “我记得你上学那会，教大家克服开学恐惧症，说自己刚网购了一堆一直想买又舍不得买的东西，特别想立刻开学飞回学校拆快递。结果没过两天大半夜的又连发三条不想上学，哈哈哈哈哈当时给我乐坏了。
    “还有你找工作时发的抓马事件吐槽系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当时也在找工作，每天两眼一睁就是投简历赶面试，头发都焦虑得掉了老多。但是天黑回到家，看着你的文字就好像有个老朋友陪我聊着天，互相吐槽忙碌的一天，再累也能撑住了。
    “前段时间看见很多关于你恋爱情况的猜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前阵子的确发觉你情绪低落了一段时间，文字是不会骗人的。
    “好在最近看见你又活过来了，随手分享的日常也变得鲜活了起来，做蛋糕的视频里也看见你交了好多新朋友，真好。
    “最后我想说，很高兴这么多年来你不论过得怎样，都没有失去过你自己，也很高兴一直有你这样一个老朋友的陪伴（可能你压根不记得我，但是我早就单方面封你为好朋友了）。
    “最后的最后，作为朋友，我决定送你一份礼物，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但我觉得这应该算是你的一份美丽的回忆。”
    一条读完，辛煦往下滑。
    下面是一张图片，点进去就看见自己和方璟的照片。
    看起来是刚刚在公园偶遇了悄悄拍下来的。
    照片中辛煦半揽着方璟，大概当时那俩个小女孩刚道完歉走开，俩人边听着蝴蝶小孩训话边笑。
    当时怎么没发现自己笑得这么温柔，辛煦想。
    照片下面还有一条信息。
    “无论最后结局怎样，这里始终有一段你的人生，至少你因为这段时间笑过、存在过，这就够了。
    “也希望你一直拥有你自己。”
    一字不落地看完。
    辛煦从来没想过自己或是为了谋生、或是随手一发的帖子，会真真切切地陪伴别人这么久，即使对方与自己素未谋面。
    于是她回复道：“谢谢，你的礼物我收下啦，是一份很特别的礼物，我特别喜欢。
    “也很开心能作为朋友陪伴你这么多年。”
    说不出煽情的话，但辛煦比谁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感动。
    她居然一直在别人的生命中以好朋友的身份存在，而且可能这样的朋友还不止一个。
    她存下了那张照片。
    看着照片上温和地笑着的自己，以及被自己揽着的、凝视着自己的方璟，辛煦突然发觉，对于这段关系，自己也许无须囿于结局。
    就像私信里说的那样，不论结果好坏，自己都真真切切地在这段关系中幸福过、存在过。
    这不只是一段爱情，也是辛煦一部分的自我。如果因为胆怯去一味否定这段感情，是对曾经的自己的欺凌。
    辛煦边这么开解着自己，边抱着手机安心地睡着了。
    第12章
    眼见着快到年节，街坊邻居们都忙了起来。
    连那个没儿没女、成日里在花坛边逗猫逗狗逗别人家小孩、最清闲不过的邱阿姨也不见了人影，八成是忙着在家拾掇，方便年节里亲戚来串门。
    辛煦也闲不下来，虽然在a市没亲没故，省了串门子这个繁琐活儿，但临近长假，也算是互联网行业即将迎来又一个春天，她的工作自然少不了。
    嘉喻前两天还在羡慕她，说最近公司隔三差五安排活动，都没什么私人时间了，还是辛煦这样的自由职业者好。
    辛煦看着手头堆山码海的事儿只能苦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自由业的全称应该叫“没有自由的职业”。
    卧室飘窗上，辛煦心里算着截止日期，手里抱着计算机敲着。
    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响，门铃也被按得叮叮响。
    她放下计算机起身往玄关走，凑到猫眼就看见胖婶带着女孩，十五六岁，一人拎个红艳艳的塑料袋，还在继续摁着门铃。
    辛煦忙打开门，换上一副笑脸，“胖婶！”
    又接过女孩手上的袋子，“肖肖也来啦！”说着就拉过肖肖的手，把母女俩往里迎。
    进了屋，辛煦也不和胖婶多客套，把两个袋子一起掂了掂，“呀这么沉，婶儿你今年又给我带了些啥好东西？”
    “想着你也不怎么爱吃那些寻常伴手礼，就给你做了点菜打包过来，”胖婶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个保鲜盒，“给你搁冰箱里，想吃了拿出来热热。”
    “本来想着过些日子再送来，也好让你过节多几个菜，结果肖肖她大姐说趁着放假，要带全家出门旅游，就提前做好拿来了。”
    说着她就把盒子拿去了厨房挨个往冰箱放。
    这边肖肖坐在茶几前，把另一个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搬。
    “辛煦姐这是我专门给你挑的小零食！”
    十五六岁的少女，留着两撇刘海，高兴的时候刘海就会跟着轻晃，偶尔遮住眼睛，就会被女孩抬手别到耳后，抬起头就又拿亮晶晶的眼睛瞧人。
    巧克力、鱿鱼丝、开心果、果脯、风干牛肉、酥心糖……
    零零散散摆满了整个茶几，像把整个超市零食区用这个大红塑料袋兜来了。
    “我妈说这次过来得早，特地让多放一点，好让你过年也能吃上。”肖肖献宝似的收拾完这一大袋零食，又凑过来依依不舍道：“大姐说这次去的地方远，要玩一个多月再回来才划算，又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了。”
    辛煦安慰道：“那我就每天给你打视频，这样你就能每天都看见我了，也能看见豆豆。”
    “太好了辛煦姐，我们走之前把豆豆送过来，也好让她过年给你作伴。”
    辛煦愣了愣。
    肖肖还小，自然没有察觉到这点微小的反应，但正从厨房过来的胖婶却发觉了。
    赶紧笑着转移话题，“小辛有些菜不能久放，你记得这几天就做点饭给吃掉，”又嗔怪道，“饭得按时吃，别老是饥一顿饱一顿，总这么折腾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后悔了。”
    “好好好，一定听您的话，按时吃饭，到点睡觉，多出去活动，健健康康过日子。”辛煦脸上是难得的乖顺。
    “瞧你，把我要说的话全说了，”胖婶儿莞尔，“得了，我们就不多呆了，家里事情不少，得回去收拾啦。”
    “辛煦姐拜拜！”
    送走两人，公寓里又重新回归寂静。
    连肖肖都知道辛煦今年过年没人陪了。
    也对，方璟以前经常和她一起出门吃早餐，时不时还会晨跑。这么久都没见俩人一起出门，稍稍留意就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13章

    不过好在今年豆豆会来陪自己。
    豆豆是只雪瑞纳，已经十一岁高龄了，依然很活泼。
    一般肖肖家不方便照顾时，豆豆就会暂时寄住在辛煦这里。
    所以对辛煦来说，豆豆也算是老熟狗了。
    辛煦默默把迎接豆豆加进了未来几天的计划中。
    放松下来扫了眼手机。
    这一扫就看见不得了的事了——“星秀股东涉嫌贪污被查，公司深陷舆论风波！”
    醒目的新闻标题挂在财经板块首位，隐隐有破圈之势。
    辛煦心中一惊。
    于世网而言，星秀无疑是亲娘一般的存在。
    现在星秀遭了难，世网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而辛煦这些靠世网吃饭的人，更是面临着连锅带碗一起被摔碎的风险。
    但转而平静下来，辛煦又反应过来，急也没用。
    管理层之间的龙争虎斗并不是她这样的人能左右的。
    如果事情注定要往坏的方向走，处于这个位置的她无论做什么，都无异于蚍蜉撼树。
    与此同时，真正位于星秀管理层的方璟，刚结束一个危机公关会议。
    办公室里此时只有她和陈藤，她坐在办公椅上闭眼小憩。
    但又不完全是在休息——这点时间里，她又让陈藤汇报当前的舆论风向。
    “目前股民大多持观望态度，公关部开始操作后股民情绪基本稳定下来，情况并不算差。”
    她瞟了眼合眼思索的方璟，战术性停顿后开口，“但最近快要谈下来的外资投资方，他们对公司的态度似乎不太明朗，后续有必要在修复投资人关系上下大功夫。”
    “知道了，你排个时间出来，这方面我亲自去国外处理。”
    方璟睁眼正色道：“成立项目组的事情你记得亲自盯，别人我都不放心。”
    作为方知秀当年留在公司的心腹，在这种紧要关头，最可信任又有能力的就是她陈藤了。
    她点头将方璟的说的记进手里的记事本上。
    “那荣宽那边呢？”陈藤手上边记边问。
    “他啊，”方璟眯眼，“看着他点，即使翻不起风浪也要防止他狗急跳墙。”
    “他一贯爱干这些狗急跳墙的事，”陈藤轻蔑道，“给他随手使点绊子他就稳不住神了。”
    “就凭他那银样镴枪头，还真以为自己真有本事自立门户呢。”
    “银样镴枪头？”方璟不屑地笑道，“我看他有种得很，自己寻思死不说，还想拖整个星秀下水。”
    陈藤也笑起来，“他哪里有这样的本事，我看他还不如在外面给他挡刀牵线的梁明有气性。”
    “不着急，一个一个来。”
    方璟接着吩咐道，“如果我在国外洽谈顺利，大概不久后就会有合作相关的讯息传回来，你提前和媒体那边做好接洽。”
    “好，这个你放心，”陈藤抬起拿着笔的手，扶了扶眼镜，“我这边和几家大媒体的联系一直很密切。”
    “只是……”她停笔看向方璟，“一旦消息传出来，辛小姐那边……”
    点到为止，方璟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方璟捏着鼻梁叹息。
    她何尝考虑不到这层，但目前的情势让她没有精力去想对策。
    混乱繁忙的工作让方璟越来越理解辛煦，理解她当时无法平衡事业和感情的处境。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方璟垂眸。
    陈藤退出办公室时，正好撞见程小花端着手冲咖啡走进来。
    不知怎的，两人擦肩而过时，程小花对着陈藤就是一个媚眼，脸上还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陈藤却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地往外走。细看她的走位，甚至能感受到几分闪躲之意。
    一切都被坐在老板椅里的方璟尽收眼底，这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已经持续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办公室恋情啊。”方璟嘬着程小花带来的咖啡，拖长语调，意味深长地打趣她。
    “有情没有恋。”程小花撇撇嘴，边理平沙发上的褶皱边嘀咕，“她这人真奇怪，明明就喜欢我，偏偏要拒绝；跟避瘟神一样躲着我，但躲也不躲远点，整天掐着点在我跟前晃。”
    因为工作太忙，没多久前陈藤被分手了。程小花从进公司起，盯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机会，但是似乎不太顺利。
    旁观者清，方璟轻笑，“说不定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呢。”
    程小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人。人也就活那么几十年，总瞻前顾后的，等她想明白这辈子都不赶趟了。”
    听着程小花的这番话，方璟无奈摇头，“偏偏这样的人还不少呢。”
    陈藤是这样，辛煦是这样，她方璟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程小花正乒乒乓乓地收拾着茶几，显然没听见她的自言自语。
    远在公寓中的辛煦自然也听不见。
    “真哒？那你岂不是玩得不想回来了。”辛煦正讲着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叽叽喳喳。
    “何止啊，这里处都是花，看不出一点冬天的样子，”商自容出去呆了几天，精神调理好了，尸气也淡了，“要不是还得回去工作，真想一辈子呆在这儿。”
    “你是没看着，这边的老太老头面相都比a市的和善，”商自容越说越欢快，“我都开始查房价了，老了来这儿定居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辛煦和她玩笑道：“那敢情好，也不用等老了，你现在就在那儿买个房，我立马飞去拎包入住。”
    “反客为主是吧？”商自容笑骂道，“不过说真的，我倒是巴不得你来。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热闹，那么漂亮的湖，绕着走两圈都遇不见一个活人。”
    说到热闹，最喜欢热闹的就是商自容了，难为她在那种没什么繁华地段的城市呆那么久。
    不过商自容不知道的是，马上她的生活就会因某人的到来热闹起来，不过是鸡飞狗跳的热闹。
    辛煦也没想到，这通电话结束后，将近半个月的日子里，她再也没收到商自容的消息。
    第13章
    一连好多天，辛煦都忙着经营账号的视频区。
    在和简梵商量过后，辛煦周末能在蛋糕店录下来许多素材，她还自学了视频剪辑，素材经过剪辑之后发布在她的蛋糕烘焙系列中。
    这个系列追更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世网新规的流量扶持，曝光量持续走高。
    甚至最近，她还发现追更的粉丝中，有不少人是从其他平台闻风前来的。
    现在她最爱干的事就是吃饭时打开手机计算器，估算前一天的各种收益。
    她正算到昨天的热点加成，手机屏幕就弹出来电提醒——是胖婶打来的。
    她放下筷子，接起电话的同时咽下嘴里的饭。
    “胖婶，是要把豆豆送来吗？”
    电话那头，行李箱挪动和喧杂人声此起彼伏，胖婶就在这样的背景声中拖长语调，放大音量：“对——我们下午四点的飞机，收拾好就把它送去，你现在在家吗？这段时间它就托你照顾着啦。”
    “没问题胖婶，豆豆那么可爱，你就算不送来我也要把它讨来玩两天。”听着胖婶那边来来去去的脚步声，辛煦接着说，“要不我直接去接它吧，反正我正闲着，也能顺便带它遛遛弯儿再回家。”
    电话里传来女人惊喜的声音。
    “那正正好，”她感激道，“这样我们时间就能宽裕点了。”
    “老早就该收拾好了，结果肖肖那丫头非要找个什么纸片，说是要带去打卡，全家忙活着帮她找，结果就收拾到了现在，”说着她又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寄养你那就麻烦你了，还要你来接……”
    “辛煦姐！等我回来一定给你带好多特产！”
    胖婶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肖肖兴奋的喊声。
    “好啊，”被肖肖感染，辛煦语调里满是笑意，“那我就和豆豆一起等你们回家。”
    挂断电话后，辛煦扒拉了几大口饭菜，收拾好饭桌上的保鲜盒，换上衣服就往肖肖家赶去。
    胖婶和辛煦家离得不远。
    就隔着窄窄的街道。街道两侧上午是菜市场和早餐店。等到将近黄昏时。店铺拉上的卷帘门前就会有许多商户支起塑料棚——早餐店摇身一变，就成了卖衣服、饰品、小玩样的地摊。
    这会儿是午后，自然是没有早餐店的，也没有塑料棚“呲”出来挡在道路上，整条街道空空荡荡。不知是谁留在路上的泡沫打包盒被风吹动，在道路上翻滚。
    看到这一幕辛煦这才觉出，风从衣领处钻进来，她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辛煦没来由地想起了，那年方璟毫无征兆地告白的场景。
    也是一个寒冬腊月里，她的过敏性鼻炎不知怎么地又发作了。
    听见自己偷偷喜欢着的朋友向自己告白，她先是连呼吸都忘记了，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窃喜起来，猛地吸进去几鼻子凉气，好几个大喷嚏连着打出来。

 第14章

    方璟好不容易烘托出来的气氛，全被破坏了，两人之间甚至还弥漫着一点尴尬。
    方璟只知道对方闻不了刺激性气味，还以为是自己刚给辛煦围上的围巾带着烟味或者是别的什么怪味。
    她耳朵唰的一下就红了，生怕刚表白就招了对方的嫌弃。
    这还是俩人在一起之后方璟告诉辛煦的。
    辛煦当时只知道自己打完喷嚏缓过来，方璟就莫名其妙地一个劲道歉；只知道后来再没见过方璟抽烟；只知道自己说完“我也喜欢你”之后对方就抱了上来，鼻尖红红的，兴许是被风吹的。
    想着想着，就走进了一栋单元楼。
    虽然这些年来得少，但辛煦对这里一点也不陌生。
    找到肖肖家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个打扮得简约干练的女人，不到三十的样子，看清来人后稍显犀利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小辛来啦，快进来吧。”女人让出路把辛煦往里迎。
    她就是肖肖口中的大姐——肖曼。
    虽说肖肖这位大姐从小在这个家长大，但她其实是肖肖伯母家的孩子，不知是什么原因，出生没多久就被肖肖妈妈，也就是胖婶，从医院领了回家。
    街坊邻居们没少说闲话，但人家家庭关系却从来没有因为外人的闲话而疏远。
    相反地，胖婶对这个孩子和亲生孩子一样没什么区别，即使这个孩子和自己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甚至正因如此，胖婶怕孩子没有安全感，直到肖曼长到十岁，她才生了肖肖。
    肖曼引着辛煦往屋里走。
    “这会儿豆豆大概围着肖肖转呢，”她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笑着和辛煦聊闲天，“一到全家收拾行李的时候它就粘人，精明得很。”
    一想到那只雪瑞纳的机灵样，两人都笑了出来。
    走到肖肖卧室外，房门开着，一人一狗正坐在地上说着悄悄话。
    看见有人来了，肖肖这个大女孩憋回去话，假装无事发生地摸着狗头。
    肖曼让她和狗狗道别，然后给豆豆套上狗绳就送到了辛煦手里。
    胖婶老早就听见了辛煦的声音，出来打过招呼之后就不知干嘛去了。
    现在她又拿着一大袋子东西出现在辛煦面前。
    不用看辛煦就知道，里面装的一定是狗粮狗零食玩具狗被子……
    “就不假客气留你坐会儿了，”她无奈地笑着，用下巴指指沙发，“全用防尘罩给罩上了。”
    胖婶一直把辛煦送到门口，才把大袋子交给她。
    辛煦就这样一手牵着狗绳，一手拎着狗狗用品，走回自家楼下。
    小区的花园还挺大的，设施也齐全，正适合溜溜小狗。
    辛煦便把袋子搁在长椅上，带豆豆绕着花园广场散步。
    正好太阳暖了起来，也没什么风。
    狗狗可顾不上去想家人们去了哪里，它只知道现在能在外面玩。
    豆豆撒欢似的往前奔，这儿嗅嗅那儿嗅嗅。
    和辛煦第一次见到它时一样，活泼得甚至有些神经质。
    记得当时辛煦蹲在地上哭。
    活了半辈子也就在公共场合哭过这么一次，还被一只狗和一个满脸灰的小屁孩围观了。
    那时候辛煦刚成年，从姑姑家搬出来，要搬进自己租的房子里。
    可谁知那房东不仅粗心，还心眼坏，他甚至没有给房子添置床。
    明明他说好了入住之前会准备好这些的，结果辛煦拎着行李过来了他才交代忘了订床。
    几番争执不下辛煦决定不租了，可对方却死活不退定金，还反咬一口吓唬她。
    初入社会的辛煦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人性的恶。
    她拎着行李走出那个逼仄的建筑，委屈和无助泛上心头。她走到个墙根边蹲下。
    拨了姥姥的电话，嘟了两声就被接通。
    “姥……”
    “咳……咳咳……”
    接起电话辛煦就听见连续的咳嗽声。
    “姥姥你生病了？”辛煦焦急道，也忘了伤心。
    对面苍老的声音咳完舒了长长一口气，终于缓过来了点。
    “老毛病了，这几天活计多，睡得晚，着了点凉。”
    老人对自己的身体不以为意，只知道乖囡囡给她来了电话她高兴。
    “没什么大事儿，你最近好少给我打电话了，姥姥都想你了。”老人在电话那头撒着娇 。
    真是的，那么大人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都生病了还没什么大事，你闲不住要给自己找活干也要顾着身体啊。”辛煦埋怨道，“本来体质就不好，还这么折腾自己。”
    姥姥笑哄着辛煦：“好好好，姥姥知道了，以后一定不让自己生病，免得囡囡心疼。”
    辛煦拉着她嘱咐了好久才肯挂电话。
    辛煦从墙根站起来。
    她突然毫无预兆地眼前发暗，整个地面开始倾斜，水泥地离她越来越近。
    完了，低血糖。
    地完全贴到脸上之前，她依稀听见狗吠声，小孩尖叫声。
    吓到小孩子了吧，辛煦想着想着就没了意识。
    再醒过来就是在床上了，目测是个诊所。地方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敞亮。看着不像是什么黑诊所，还好还好。
    外面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过来。
    有女有男，有小孩有大人。
    “没吃早饭……情绪起伏大……”
    “幸好没摔坏脑子，没什么大问题。”
    “幸好……电话手表……”
    “……”
    “那我可不晓得……不是我捡来的……”
    辛煦还抻着耳朵仔细分辨着谈话内容，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胖胖的，四十来岁的女人走进来。
    后面跟着个白大褂。
    白大褂后面跟着个不到十岁的娃娃。
    小娃娃后面跟着个雪瑞纳。
    不大的病房转眼就被装满了。
    胖婶率先小心翼翼地开口：“妹妹，是这样的，我女儿看见你昏倒，就把她爸叫去救你了。”
    说着她用手指了指白大褂。大概那就是小孩的爸爸。
    “妈妈你说错了啦！是豆豆先发现的！”小娃娃扭头指着身后一点也不老实的雪瑞纳，“豆豆听见有人蹲在墙边哞哞哭，拉着我就往那跑，我就看见她在哞哞……”
    胖婶伸手捂住小孩的嘴，尴尬地笑着对辛煦表示歉意。
    后来辛煦就在胖婶的再三邀请下，去她家做客。
    听说了辛煦租房子那破事儿，胖婶又盛情邀请辛煦暂时在她家住几天。
    她转身就风风火火地跑了两条街，找到那个坏房东，帮辛煦把定金要了回来。
    她又在街坊邻居里打听谁家有屋子出租。于是辛煦租到了一个房主人已经移民的房子。没过几年，辛煦就从房东太太手里把房子买了下来。
    现在回忆起这一切，辛煦依然觉得，遇上胖婶一家人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第14章
    豆豆在辛煦家这些天，吃得饱睡得好。
    唯二的缺点就是喜欢啃拖鞋、爱扒拉辛煦的手机。
    有时扒拉几下它就会莫名其妙生起气来，对着手机叫个没完，只有小零食能哄好。
    辛煦大胆猜测，八成是因为她经常和肖肖打视频，狗子以为肖肖被关进手机里了。
    现在它又开始对着辛煦放在桌上的手机蠢蠢欲动。
    辛煦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不到。
    估摸着肖肖这个点正玩得开心。
    辛煦蹲下去拍拍狗头表示理解，“知道你想她，晚点就带着你打视频。”
    她拿走手机，防止手机像上次一样，被它一巴掌呼到地上。
    手机上一条新消息也没有。辛煦想起来，商自容好长一段时间没联系自己了。
    也不知道她养老养得怎么样了。这么想着便拨了对方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大白天的，怎么关机了？
    辛煦拿着手机奇怪着。
    商自容的工作有随时接收安排变动通知的需要，认识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什么时候联系她显示关机的。
    辛煦漫无目的地把手机屏幕敲得乓乓响。
    打开和商自容的聊天框，最下面的几条都是辛煦发送的，而对方最近的回信停留在了她刚到旅游地的那几天。
    点开朋友圈，好久没更新过了。
    辛煦看着那个距离今天有半个月之久的日期，不安感泛上心头。
    直觉让她从电话簿里找出姜源的名字，拨打过去。
    也不知算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同样机械而冰冷的女声从扬声器传到辛煦耳中。
    关机。还是关机。
    她又去看其他社交账号。
    奇怪的是，一直到这两天，俩人的动态都在持续更新。更奇怪的是，姜源的ip显示在了商自容的旅游地。
    这太不正常了。

 第15章

    辛煦去联系了商自容所在的模特工作室的同事，对方也说最近有事联系不上她。不过想着她现在休的是攒了一年的假，事情也不怎么重要，就没太上心去联系她。
    辛煦把能想起来的共同好友问了个遍，一无所获。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她心一横拨了那个久未联系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她想不出除了方璟还有谁可能知道那两人的动向。
    “一个两个三个，没一个能联系上的。”辛煦皱着眉头在家里来回走，又不知能走到哪里去。
    商自容这么大人了，照理说是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可想起姜源和她相同的ip，辛煦就一阵心悸。
    且不说对方有过跟踪商自容的前科，单单是想起那天在露台上，她掐着商自容脖子时的眼神，辛煦就一阵心悸。
    如果姜源长了獠牙，当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去。
    至少她的眼神给辛煦的感觉是这样的。
    方璟说，姜源一定不会伤害商自容。
    可谁又能肯定呢。
    辛煦觉得自己大概是偏执狂小说看多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定有姜源的手笔，姜源就是小说里写的偏执狂。
    偏执狂这类人，如果只放在小说里看看，那还挺带感的，可是一旦出现在身边，那就另当别论了。
    还没搞清状况，不能随随便便报警，她只能去两人的社交账号看看，以求在她们最近发布的动态中寻找蛛丝马迹。
    没等点进商自容的主页，她先看见私信导航上的红点数字不断跳动、变大。
    打开就看见成片的“茍富贵勿相忘”，几乎全都是粉丝发来的。
    莫名其妙。辛煦本来就快急胡涂的脑子这下更胡涂了。
    见前些天给她发公园抓拍的老粉也有新消息，她点了进去。
    “辛宝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谈了个总裁居然能憋着一声不吭！”
    “图片链接”
    “知道你吃得好没想到你吃这么好！”
    辛煦点开链接。
    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一张电视新闻截图，财经频道。
    图片中的人赫然是方璟。标记着媒体名称的话筒拥挤地杵在她面前。
    别说粉丝不知道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谈了个这么有种的。
    “家里人赶上了好时候，当时创业挣了点小钱。”
    辛煦尤记得刚谈恋爱那会方璟的说法。
    她倒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挣了点小钱的小企业，值得这么多家知名媒体一起采访，还窜上了财经频道。
    辛煦循着截图右上角的北京时间，打开电视，找出了完整视频。
    是个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上，女人长发挽起，丝毫不见平时不着调的随性样子。卡其色正肩西装里是一条v领黑裙，腰身被宽宽的黑色腰带掐住，腰带扣是金色金属材质。
    强调眉眼存在的妆容让她的眼神更显凌厉，她嘴角一直噙着微微的笑，从容不迫。
    方璟就这样面对着数不清的话筒侃侃而谈，甚至有的话筒都快怼到脸上。
    这样的方璟让辛煦感到陌生。装束、气质、谈吐，每一件都很陌生。
    可对方脖子上的那条银色项链，那条和她身上其他饰品价值并不相称的项链，又实实在在地敲打着辛煦的心，大喊着这个人就是方璟，就是那个和她有着五年之久恋爱时光的方璟。
    也许她的感情正如这条项链之于其他装饰物一样——廉价、可笑。
    “……上任两个月……作为星秀首席执行官……”
    “……家族企业……继承人……”
    “……贪污公款……个人行为……确定合作……用行动给大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看着视频中的人红唇张合，有关星秀融资的加粗大字标题和字幕一起在滚动，辛煦听不清也看不清，一如这么多年来对视频中人那样眼瞎心盲。
    但她的脑子又前所未有地清醒，五年，无数次的告白与剖白以切片的形式在她脑海里轮播，像是一段爱情在临死前放映的走马灯。
    真奇怪。不是早就分手了吗？怎么又死了一次。
    沉浸在自嘲中的辛煦听见铃声，浑浑噩噩地走向玄关处拉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
    谁按的门铃。
    哦，原来是手机铃声。
    抬手看清来电人，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嘈杂的人声，由近及远。
    她在对方开口前发声。
    “我看见新闻了，”
    方璟心脏捏紧。
    “很漂亮，比五年里任何一天的你都要漂亮。”
    正准备解释的方璟受宠若惊，大脑空白，丝毫没察觉对方奇怪的语气。
    她惊喜道：“谢谢老婆，你也漂亮，每一天都漂亮！”
    辛煦自嘲地笑了笑，没有笑声，只有两声短促的鼻息。
    “每一天都漂亮？”辛煦抬头看着电视机里不断循环的视频，“漂亮，但很傻得彻底，对吧？”
    “每天睡在枕边，睁眼就能见到，整整五年，一点没觉出女朋友原来是个这么不得了的人物。”
    方璟终于觉出对方的情绪。
    她最近忙着出差、谈融资、准备发布会，抽不出时间来辛煦面前晃，自然也就不能提前安抚对方。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太忙才没时间找辛煦，还是因为害怕面对辛煦失望自嘲的眼神，才强迫自己忙起来。
    “抱歉……”此时的方璟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如刚刚在发布会上那般侃侃而谈，所有的谈判技巧也都在爱人面前施展不出。
    即使自己是好意隐瞒，但好意也是有意。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给辛煦带来的伤害都是实实在在的。
    况且，此时令辛煦伤心的可能正是她所谓的“好意”，她那带着小心翼翼的怜悯的好意。
    听筒里传来辛煦的一声冷笑，“抱歉？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你只是居高临下地可怜了一只蚜虫，然后又心血来潮扮做蚜虫同它玩了几年过家家，要怪只能怪这只蚜虫自己太渺小，连着脑子也生得小，活该被蒙在鼓里。”
    “不是的，不是过家家，”方璟听了她的话慌张地摇头，即使电话那头的对方根本看不见，“星秀的事我的确骗了你，但是我不可能拿感情骗你，我对你说的每一句爱都是真的。”
    辛煦觉得自己现在的遭遇像是被金子砸了头，外人都只关心金子有多大，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块石头坨坨把她砸得鲜血淋漓。
    “真心不真心都不重要了，总裁事忙，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猝不及防地，方璟因生怕漏掉一句话而紧贴在耳边的手机传来冰冷的嘟声。
    她手忙脚乱地回拨，手抖得差点误触删除了通话记录。
    直到被挂断了四次，对方终于重新接起电话。
    方璟慌忙开口，“我现在就去找你，你见见我，好吗？”
    没等对方回答，她接着央求道；“给我一个赔错的机会，”
    顿了顿，又道，“你别哭。”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方璟能肯定，她一定在哭。
    “等我。”
    方璟挂断电话，从发布会场往外走，中途好几个人走过来想和她攀谈，她都匆匆挥手点头致歉，脚步不停 。
    开车去辛煦公寓的路上，方璟人生第一次开始怀疑，马路和红绿灯的存在究竟是否合理。
    第15章
    在方璟快速穿梭于城市的街道时，事态正向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
    由于她身份的特殊性，以及网民的猎奇心理，越来越多不同圈子的人们凑到这个话题中。
    不可避免地，阴谋论开始发酵。
    “广场上已经有不少负面猜测了，说你一直用星秀继承人的身份给辛小姐提供便利，以及后来星秀改革，她的视频爆火，都是你给她量身打造的……”
    伴着车窗外疾驰的风声，陈藤的声音从无线耳机中传来。
    她知道，一定有些更难听的话陈藤没有转述。
    【世网吊着口气凑活了这么久，我说怎么突然要改革呢，啧啧】
    【楼上不用来装懂哥，她们都谈多少年了，真要开后门哪里会等这么久。】
    【同意，辛宝要真想用这层关系，早发达八百年了。】
    【你确定这关系她想用就用？身份根本不对等好吧。】
    【那位刚上任，这位就马上抓住风口被吹了起来，哪里就这么赶巧？】
    【你们嫉妒人的嘴脸真可怜。】
    【就算是靠方璟又怎样，能傍上就是本事，就怕像你们这样，自己占不到便宜就要跑出来假道德。】
    【你们还知道这叫傍啊，我还以为你们都被洗脑了呢。】
    【可不是嘛，别的网红签完卖身契在世网当了这么多年小糊糊无人在意，偏偏到她这里就改了规则，就冲她挣了这么多，挨两句骂怎么她了？】

 第16章

    【前因后果你们是一点也不看吶，吃个瓜都吃不明白，一边玩去吧。】
    【我今天在广场上重复了无数遍，她们谈了五年才有的这事儿，一个两个都装瞎。】
    【感觉有同行眼红，故意开小号蹚浑水。】
    【转移矛盾，经典啊。】
    【腿毛真可怕，打不过打不过】
    【……】
    辛煦自己的评论区就已经有五成是骂声了，好歹这里的跃层几乎都是粉丝在帮她争辩。
    打开广场，更加肆无忌惮的恶意揣测一条接着一条弹出。
    像怎么也关不住的水龙头，不把人整个淹没就不罢休。
    她怎么也透不过气。
    攀富、上位、扮穷……
    一个接一个的字眼如新开刃的刀剑，一刀又一刀地将她凌迟。
    这一刀挖在她用来营建事业的双手上，那一刀剜在她的本就羸弱的自尊心上……
    辛煦发觉自己渐渐看不清那些刀刃。
    不，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脑袋里凭空多出了一个锤头，一下又一下重击着，好像快要冲破她的头盖骨。
    脸上似乎有蚂蚁爬过，抬手抚过脸颊，手背上一阵清凉。
    她不停地深呼吸，却总觉得世界上的氧气将要枯竭。
    抓着桌角的手骨节凸起、泛白。
    方璟抵达门外时，与她仅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就是这样的情形。
    焦灼使她忘了按门铃，直接抬手拍门。
    “砰砰砰……砰砰……”
    辛煦讨厌被人逼着。方璟敲敲停停，生怕惹得她更生气。
    听着敲门声，辛煦卸了力气，放过无辜的桌角。
    往玄关走去，两人只隔着一个门板。
    她莫名想起了从前两人一起去参观古堡，那古堡里有个地宫，地宫隧道旁有一扇又一扇石门。
    她还记得最大最笨重的那扇门。
    导游说，那扇门从没有被打开过，因为一旦开启，门内的古物就会在接触外界空气的一瞬间，面目全非……
    门外的人听见她的脚步，叩门声消失。
    “辛煦，开开门，让我进去当面解释好吗，”方璟声音渐柔，“求求你了，让我见见你，说完就走……”
    连续不断的说话声让辛煦回过神。
    眼前哪有什么千年石门，只有连声音都阻隔不了的劣质防盗门。
    和一地鸡毛。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就这样了。”辛煦彻底脱力，背靠着墙壁屈膝坐下来。
    她发麻的手死命撑着地板，一阵阵刺痛顺着手臂蜿蜒而上，让她稍稍清醒。随即像是被一条冰冷的蛇缠绕，凉意在浑身传递。
    “你听我说，”方璟慌忙开口，紧张地盯着黑洞洞的猫眼，“我从前根本没有当什么继承人的打算，你知道的，我没什么志气，
    “只想和你一起过简单的日子，发不了什么大财，但是简简单单，每天和你说一些油盐酱醋的小事。
    “我最喜欢周末和你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喜欢早上和你一起出门吃早餐，还有半夜突然心血来潮爬起来看日出，
    “在我心里，这些比什么都好……”
    辛煦并不想听她讲这些，这只能让她的心越来越乱，让她愈发不知所措。
    “所以呢？你骗我的理由呢？”她高声打断，撑着地板的手移到腿上，右手不自觉地扣抓起左手，轻微的刺痛能让她暂时忽略精神上的煎熬。
    “所以我怕吓走你，”方璟声音柔和，手轻轻贴在门上，“记得吗？我们一起看过一部电影，结尾主人公奔向了她的爱人，你不喜欢这个结局。”
    方璟顿了顿，回忆道，“你说这注定是一个悲剧，两人之间的差距让她们不可能平等地相爱。”
    “你的语气很悲伤，我到现在都记得。”
    埋在心底最私隐的想法被摆出来，辛煦这才知道，对方早已看清了自己不遗余力隐藏起来的自卑。
    一股无名怒火窜上心头，她猛地站起来，不顾眼前发黑，抓起鞋柜上的装饰花瓶，狠狠掷出。
    花瓶砸向防盗门的瞬间，碎片与粉末迸发。门上的猫眼被砸中，猫眼盖不堪重负地贴着门板坠下来，坠进满地蓝白相间的碎瓷片里。
    “你怎么了！”毫无征兆地听见门后剧烈的撞击声，方璟心中警铃大作，双手拍打门板，只恨没本事一拳打穿这个碍事的东西。
    “你别干傻事！我不进去了，你别伤害自己！”
    在方璟急促的拍门声和呼喊中，辛煦冷冷地蹦出一句：“不会的，也麻烦你回去继续过属于你的生活。”
    方璟急切解释，“你这样我不放心，”她垂眸继续道，“离开了你，我也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撒谎！”辛煦止不住地情绪激动，“十月就职，刚分手你就回去过你的生活了，”
    说着说着她的呼吸就颤抖起来，自虐似的继续道，“说起来，还是我耽误了你五年，但我一点也不想给你道歉，就当扯平了。”
    “你别这样，”方璟的心被死死掐住，心脏发酸，“当时公司代理人离职，没办法，我就顶了上去……”
    “对，”辛煦踹开崩到脚边的一大块碎瓷片，“什么都是刚刚好，说明我们本来就该散了。”
    辛煦望向客厅窗户，冬天天黑得早。
    “你不用在外面敲来敲去，你怎么敲我今天都不会给你开门，你也别在我门口站着卖惨，我瞧不起这样的。”
    眼见着不仅没有回旋的余地，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愈发僵硬，方璟只能妥协，“那我走了，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附近的酒店住着。”
    听见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辛煦胃里一阵绞痛，痛到反胃。
    她跑到洗漱台前，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吐出来，抬头却看见自己唇色苍白，像生了一场大病。
    她猜，这场病会持续很久。
    第16章
    辛煦打开水龙头，弯腰掬起一捧水拍到脸上，脸上滑腻腻的。
    干掉的眼泪被冲走。
    她直起身来，甩甩胀痛的脑子，水花飞溅到镜子上。
    懒得擦了，随它去吧。
    她抬手抹了把脸，走出洗漱间。
    打开衣柜，最下面放着许多纸箱，封得严严实实。
    里面是方璟的衣物。
    分手时她没带走。
    其实她早整理出来了，只是一直没送回去，辛煦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拖延症作祟。
    她把箱子一个个从衣柜里拖出来。
    五年，那人在这里留下的东西可真不少啊。
    等箱子摆到距离玄关不远的墙角处，辛煦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运动能调理情绪，她的情绪稳定多了。
    她现在一点也不饿，但莫名的进食欲催促着她走进厨房。
    冰箱里有胖婶送来的现成的菜，橱柜里是商自容走之前喝剩下的两瓶酒。
    再翻出几包肖肖送来的花生米。
    菜没有加热，凉凉的吃下去，再加上一口刺刺的酒，从喉管一直冰到胃里。
    几口下去，酒慢慢烧上来了。
    灯光时不时晃出重影，晃着晃着就把她的眼泪晃出来了。
    太刺眼了。
    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就着矮矮的茶几，酒杯被拿起放下拿起放下，最后直接酒杯也不需要了，举着酒瓶一口接一口，连着几大口下去，空酒瓶扔在身侧。
    以前方璟也喜欢坐在这里，有时是拼积木，有时是看书。
    辛煦就盘腿坐在沙发上工作。方璟瞌睡来了就蹭到她身边靠上去，也不打扰她。
    没有多余的言语，多数时候两人只是相视一笑，然后在彼此均匀的呼吸声中，或忙碌或入睡。
    说起来，她们私下里总是这样，不需要很多交流，方璟就能摸清自己的想法，然后默默记在心里。
    也正因如此，她总在害怕自己的脆弱也一并被看穿。
    大抵是因为自己从小见到的温情太少吧，辛煦想。
    就如同某个摄影作品里只见过枪支的小孩，在面对摄影机时会举手投降。
    辛煦也是如此。当方璟不断深入她的世界，即使对方是善意的，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摆出防御姿态。
    因为根据她过往的生活经验，这种行为被下意识定性为入侵。
    作为灵魂伴侣，方璟的确能触及辛煦的内心，但好死不死，那恰恰是辛煦的禁区。
    辛煦极端的不安全感，正是她们之间问题的根源。
    其实她明白，这次情绪的爆发不仅仅是因为方璟的有意隐瞒，更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胆怯早已被对方一览无余。
    她因此恼羞成怒。
    酒精使她的情绪被无限放大，无力感席卷而来。
    所有能量消耗殆尽，她就地躺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空酒瓶被撞开，滚到沙发底下。
    她侧身凝视沙发与地面之间的空洞，看着酒瓶在地板上晃荡，泛着微弱的光泽，来来回回……

 第17章

    也许因为昨天又哭又喊又砸，也可能是酒精的麻痹作用，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一直到晨曦穿过阳台许久，她才悠悠醒过来。
    翻遍凌乱的桌子，她终于找出了不停震动着的手机。
    机身微微发着热，看起来已经响了很久。
    是物业。
    “喂？”辛煦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
    “你好你好，是602的业主吗？”对方语速飞快，“是这样，昨晚有个人在小区长椅上坐了一宿，就小广场花坛边的那长椅，
    “那地方的路灯正好坏了俩，好几个业主晚上下班回家被吓到了，来找我们物业投诉，保安调监控一看，说是住你家的，你赶紧去看看是不，
    “哎呦，”物业舒了口气接着说，“昨晚打你电话死活打不通，今早那人还没走，坐那一动不动，又把出门上班的人吓着了，造孽啊，害我们又遭了好一顿投诉。”
    辛煦边听着电话边往卧室飘窗边走，从这里能看见小广场。
    她抻长脖子往外看。
    正如物业所说，还真有个浅棕色人影，就在长椅上。
    辛煦气得想笑。
    难道自己昨天掷出去的花瓶有这么大的威力，隔着门都能把人脑子砸坏？
    大冷天的，露天呆一夜，人都能冻成冰雕。
    辛煦转身走到厨房，给电水壶插上电，扫走门口的碎瓷片后便出门了。
    她赶到楼下时，长椅上的方璟正双手抱胸，脑袋一点一点地钓着鱼，要睡不睡。
    她身上还穿着发布会上的那身儿，正式却单薄。
    辛煦忍着心疼，不动声色地轻拍她的肩膀。
    连衣服上都泛着寒气。
    真不知道这人是缺心眼还是心眼太多。
    长椅上的人悠悠转醒。
    方璟迷迷糊糊睁眼看清眼前人，起身时双眸藏不住地划过几分惊喜，随后又心虚般慌乱垂眸，错开眼神。
    眼前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搭着一件羽绒服。
    方璟忙把羽绒服套上。
    抬头就见看见辛煦往回走的背影。
    方璟方才受宠若惊的感觉荡然无存，好像又被对方抛弃了一次。
    这时，辛煦停住脚步，回头嫌弃道：“傻站着干嘛，想让我陪着你在这儿受冻？”
    方璟就像个小媳妇，小心翼翼地跟在辛煦身后，走进了昨天没能进去的那扇门。
    刚进门，方璟就看见靠墙排排坐的纸箱，其中有一个箱子敞开着。
    自己身上的这件羽绒服大概就是从里面找出来的。
    厨房里的辛煦回头就瞟见她在玄关呆站着，盯着墙角发愣。
    身上又是裙子又是外套，外面还裹着羽绒服。
    傻不拉几的，也不知道每天怎么打理那么大一个公司。
    “过来，喝水。”冒着热气的杯子被辛煦推到中岛台对面。
    说完她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转身鼓捣起了她的锅碗瓢盆。
    方璟走过来，喝完水就双手撑着台面，看着辛煦背对着她把案板剁得邦邦响。
    闻着味儿八成是在切生姜。
    方璟不自觉地嘴角微扬。
    辛煦回过头就看见这一幕，“没事干就去洗澡，撑在这儿装什么酷？”
    方璟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小声应下。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回到厨房，方璟见对方正把姜汤倒进碗中。
    听见她的脚步，辛煦头也没回，把碗推到一边，“喏。”
    方璟慢慢腾腾蹭过来，走到旁边时辛煦用余光瞟了瞟。
    嘶，这人怎么把自己的居家服穿上了。
    辛煦扭头沉默地打量她，她就捧着碗，自然地说到：“衣柜里找了半天没看见我的，就借你的穿穿。”
    辛煦都没忍住白眼。
    她不信她不知道她的衣服全在纸箱里。
    她指了指箱子，“你衣服全在那，等会记得带走。”
    “好，那我们只需要把你的衣服收拾好就能走了。”
    方璟一口喝完剩下的姜汤。
    还有点姜末掺在里面。嗯，看来气还没消。
    “？”辛煦满脸的问号，怎么她说的每个字她都认得，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走？”
    方璟走到洗碗池边，在滋滋水声里，她开口解释。
    “昨晚陈藤在聚光榜词条里看见有人说要扒你信息，不知道真假，保险起见，这段时间最好换个地方住，
    “我现在住的地方安保系统还不错，”方璟背对着她，搓碗的速度慢了下来，小心问道，“你愿意来吗？”
    辛煦不可思议，她打开手机要看聚光榜，可刚点进世网就又退了出来。
    她不愿意再看见那些谩骂。
    她要仔细想想。
    辛煦不理这个像是要把碗洗蜕皮的人，走进房间，把睡在床边的狗强制开机。
    她抱着豆豆在飘窗边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狗头。
    第17章
    辛煦开始细细考虑。
    如果信息真的被扒出，那首当其冲的就是电话和住址。
    号码可以换，但现在还不知商自容是怎么个情况，不能让她联系不上自己。
    至于住址，好像还真没有可行的解决方案。
    辛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不自觉地，她打开了方璟的世网账号主页。
    有两条新帖子。发送时间都是昨天凌晨。两点、五点。
    先是一张合照。辛煦依稀记得那是去年冬天拍的，自己觉得不完美，就没po出去过。后来照片大概被她删了，没想到方璟那边还存着一份。
    再是一篇公告，大概是说辛煦对自己的事业很认真，方璟作为恋人也为她作出的成果而骄傲。
    看到这儿辛煦忍不住轻嗤一声，接着往下看。
    她还说，对造谣者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并且已经在给情节恶劣的人发律师函了。
    风波被她初步化解，刚柔并济，可以说是很完美的公关方案。
    她这一顿操作下来，辛煦更加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辛煦又点开那张照片，照片里是略显凌乱的街景，两人裹得像粽子一样，自己不知正盯着什么，眼神过分专注，显得傻得很，而方璟就在她身旁偷偷打开前置，拍下了这张合照。
    还记得拍完见到这张照片时，辛煦都想当街和方璟拼命，她把自己拍得太傻了。
    想着想着，辛煦眼角眉梢显出笑意。
    而她丝毫不知，就在她陷入回忆时，方璟就站在卧室门外。
    她的手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却总也下不定决心叩响这扇门。
    明明几个月前这里还是她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最终她转身走去了厨房。
    而她的犹豫和纠结辛煦都不知道。她只知，没过多久就闻到了从门缝里飘进来的饭菜香。
    又过了一阵，香味儿愈发浓烈。
    辛煦坐不住了。
    走出房间就看见那人身上系着围裙，正端着菜盘往餐桌走。
    听见开门声，方璟脚步不停，扭过头嘱咐她马上开饭，神色自然。
    她穿着浅黄色的家居服，外面系着围裙。那围裙还是以前辛煦和她一起挑的。
    一切都理所当然，仿佛这真的是一对情侣最常拥有的时光。
    这情形催着辛煦同样自然地走向饭桌。
    屁股将将挨到板凳，方璟含着笑意的声音就从厨房传来，“记得洗手。”
    还用她说？
    “我当然知道。”辛煦故作镇定地撅着脑袋往洗手池走。
    看起来的确很镇定。如果不是耳廓飞红的话。
    她刚洗完手，转头就看见方璟边端菜边借着角度遮掩，偷偷轻笑。
    对方发现自己暴露之后又强装镇定，“胖婶做的菜用炒锅热一下更香了。”
    辛煦瞪她一眼。
    洗完手再次回到饭桌前，菜上齐了，连碗筷都被摆好了。
    方璟也解了围裙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进食。
    辛煦是觉得自己有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讲起。
    反观方璟，倒像这里真正的主人，不紧不慢地夹着饭菜。
    她以前吃饭没这么斯文吧？辛煦心里嘀咕。
    “我嘴边粘辣椒籽了？”方璟筷子停下来，稍稍歪头不解道。
    “不知道。谁管你？”辛煦梗着脖子，只恨手里的碗不够大，遮不住她整张脸。
    沉默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有别人来捣乱了。
    也不算别人，算别狗，是豆豆。
    它凑到辛煦旁边，两只前爪不断跳起又踩下去。
    看起来是想上桌了。
    在肖肖家住的那一段时间辛煦见过，胖婶是会单独给它做一份不放调料的肉菜，就盛在它的饭盆里，放在桌腿边。
    到了辛煦这里显然没有这个待遇了，毕竟她连自己的伙食都懒得安排。

 第18章

    狗子还在继续跳着乞食。
    突然它一个没留神，跳起来就用两只前爪把辛煦的脚狠狠凿了一下。
    辛煦轻轻痛呼一声，然后故作生气地拍拍狗头。
    方璟见状先是确认了辛煦没被凿出什么问题，然后带上狗和狗盆去倒狗粮。
    满满的饭盆放在桌边，豆豆可能觉得自己被敷衍了，随便吃了几口就走开玩它的小皮球去了。
    按照经验，等会它饿了就会回来接着吃。
    俩人都清楚它的习惯，便都默契地瞟了一眼就接着吃饭。
    见辛煦拿起餐巾纸擦嘴，方璟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饭是她做的，现在又来收拾碗筷。
    即使是以前两人谈恋爱，也是一人负责一件，分工合作。
    辛煦抬手想将碗筷接过来，没想到对方不动声色地往里收了收。
    “我来吧，”方璟继续将剩下的盘子垒到一起，抬头目光柔软地对上她的眼睛，“你去跟豆豆玩，她现在大概和你熟一点。”
    她都开口了，辛煦只得往豆豆那儿走去。
    但没过一会，洗碗池那边就出声了，“手套放哪去了？”
    方璟声音略略抬高，还夹杂着橱柜门开开关关的翻找声。
    辛煦扔下玩得正欢的豆豆就往厨房走去。
    找了一会，终于在放盘子的柜子里找到了，大概自己上次洗完碗顺手就塞里面了。
    汩汩流水声响起，辛煦就在这声音中轻轻蹭到方璟身侧，背靠着灶面，眼神时不时装作随意地瞟她几眼。
    豆豆也跟过来了，在两人附近跑酷。
    脚爪子砸在地上，吧嗒吧嗒，欢快得很，和高海拔地区的两只两脚兽之间诡异的气氛两模两样。
    “咳……”辛煦做作地清了清嗓子，“你说的那事我考虑了一下，没什么必要搬走，但是出去短住几天看看情况还是需要的。”
    辛煦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方璟会意。
    正好她洗完碗，脱下手套，手心手背往围裙上拍了拍，边解围裙边说：“那正好，我们一起收拾行李，完事就直接开车去我家。”
    辛煦张张嘴，正要说好，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往卧室走，边走边说：“不要，我现在困了，要睡午觉，等我醒了再说。”
    方璟微愣，转瞬便反应过来。
    辛煦要是回头就能发现，对方眼里的笑意能溺死人。
    她蹲下身抱起狗狗揉搓。
    豆豆原本正要从她脚边跨栏跳过去，猝不及防地被抓起来。
    它情绪稳定，只是用圆眼睛盯着方璟的脸，还带着点疑惑，黑白相间的脸上写着：尊重，但不理解。
    放下狗子后，方璟躺倒在沙发上，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条薄薄的小毯子，正好能搭在身上，再配上厚厚的家居服，也不会觉着冷。
    辛煦从卧室出来时正看见这一幕。
    方璟微蜷着腿，侧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小毯子。豆豆也玩累了，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沙发上，这会儿正窝在她脚边。
    辛煦蹑手蹑脚走过去，把手上的薄被展开，弯腰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对方一宿没睡，凑近细看，明明满脸都是疲惫，还什么活都抢着做。
    呼吸声沉沉的，可能是睡熟了，但也不排除是冻狠了鼻塞。
    她直起身，走到玄关，从挂衣架上拿了外套帽子，轻轻打开门出去了。
    辛煦从药店出来时正好起大风，一个没留神帽子就被刮飞了。
    跑出十来米才捡回来。
    头发都被吹乱了。
    她刚回到家就听见熟悉的闹钟铃声。
    这人真是奇怪得很，好好地睡觉时间非要给自己定个闹钟，闲得慌虐待自己不是。
    走进客厅，果真看见方璟从沙发上坐起来，边揉太阳穴边盯着身上多出来的被子。
    辛煦不理她，径直走到厨房倒了杯热水，又从刚拎回家的塑料袋里拿出药盒，拆了一粒。
    她走过去把水放在茶几上，药放在手上递过去，“喏。”
    方璟把手覆了上去。
    “嘶，脑子熬坏了吧。”看着对方捏住自己的手，辛煦奇道。
    她直接拉过她的手，把药丸放到手心上，“感冒药。”
    她又回房间翻出医药箱。
    方璟的体温好像不太正常。
    医药箱打开，体温计她只有水银的，递给方璟之后她就在侧边小沙发上坐下了。
    边玩手机边看着时间。
    时不时盯两眼方璟，刚醒的她看起来有点蠢。
    对方这个样子可不多见。
    时间一到辛煦就对着她伸出手。
    这回方璟看懂了，把体温计从衣服里拿出来。
    辛煦接过。上面还带着温热。
    三十七点二。
    还好，只是低烧，感冒药吃下去就没什么事了。
    “药每天吃两次，别忙忘了。”辛煦嘱咐她。
    方璟脸色不差，但笑起来蔫蔫地，一股病气，“你去我家，我忘了你提醒我。”
    还能打小算盘，脑子肯定没烧坏。
    收拾东西是指望不成这个病号了，即使她几次三番想起来帮忙，辛煦都把她按回去了。
    好在也只是住几天，几套冬天的衣服塞进行李箱就完事了。
    难就难在怎么把方璟的那几个箱子搬下楼。
    算了，以后再说，大不了等她病好了让她自己过来拿。
    见她推着行李箱出卧室，方璟便拿着刚从纸箱里找出来的衣服准备去换。
    “就这么穿着吧，照你那么穿迟早病更重。”
    于是十分钟后，辛煦推着行李箱、牵着狗出现在停车场，身后跟着穿着浅黄软萌家居服、手上拎着药店塑料袋的方璟，哪里还有半点年轻总裁的样子，像个跟着姐姐下楼扔垃圾的小女生。
    不过该小女生个子比她“姐”稍稍高点。
    辛煦从方璟那儿拿来车钥匙。
    这一趟是必须由她开了，那位又是通宵又是发烧，辛煦还想多活几年。
    两人一狗刚坐上去，辛煦就见方璟拿出手机咔咔拍。
    屏幕上显现出辛煦不解的表情。
    方璟故作淡定地清清喉咙，转回身目视前方，带着轻微鼻音解释到，“我发个帖子。”
    上了路，摇摇晃晃，方璟又开始将睡不睡。
    手边没毯子，就这么睡容易加重感冒。
    “诶，你就这么把这些东西往网上发，良心不疼吗。”辛煦想用聊天赶走她的瞌睡。
    她自己也的确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方璟听见声音回神，脑子昏昏沉沉的，半闭着眼睛低声说：“不会，我们迟早会在一起，”
    她嫌座椅不舒服，挪了挪，继续道，“再说了，我从来就没答应过分手。”
    她声音闷闷的，病殃殃的，听起来又倔又可怜。
    辛煦不想再说下去，索性随她去了，真睡病了再治吧。
    按照方璟手机显示的导航，她家在一个最近几年建成的高端公寓。
    那大概只有她一个人住吧。
    半个多小时后她把方璟轻轻推醒，“到了。”
    方璟头痛得很，领着她往家走，一路无言。
    出了电梯就是她家，一个超级大平层，狗绳刚松开豆豆就冲进去跑酷了。
    看它这样辛煦觉得这段时间真是委屈它了，待在那么小一个房子里，玩都玩不尽兴。
    安置好豆豆的行李，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了。
    辛煦把行李箱推到正在喝水的病号面前，“我住哪？”
    方璟举着杯子的手一愣。
    病胡涂了，忘了这事儿。
    “要不……主卧？”
    辛煦：？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呢？辛煦简直想问她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不过脚踩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能这么不礼貌，要委婉一点。
    “你有病，我怕被传染。”说着，辛煦掂了掂被方璟放在桌上的药袋子，笑地温和又刻意。
    方璟仔细想想，她说得好像有道理。
    “可是我这里没有次卧。”她无奈开口，“两个卧室被改成了观影室和游戏房。”
    “那我睡书房，我刚放狗窝瞧见里面有个小床。”
    辛煦盘算着，横竖是个床，总比打地铺好，更比睡主卧好。
    于是这事儿就这样定下了。
    即使某人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满意。
    第18章
    辛煦在书房收拾，豆豆跑着进进出出，兴奋得要命。
    快铺好时她发现豆豆好一会没进来了，回头一看，方璟就倚在门框旁边。
    对上对方的视线时，她一阵莫名地心虚，像自己猫着腰在偷看别人似的。
    辛煦飞速转过头，继续拾掇那张小床。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想着：又不是我偷看她，躲什么？
    于是她直起身回过头。
    这次，门口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心里空落落的。

 第19章

    “嘬嘬嘬，快来快来，”客厅传来方璟的声音，“在那儿在那儿！豆豆快捡回来！”
    辛煦轻轻笑，原来是逗狗去了。
    床收拾好了，她看着行李箱发起了愁。
    书房没有衣柜，游戏房必然也没有。
    “放我房间里吧。”辛煦循着声源望过去。
    只见那人又站门框边了。
    推开主卧衣柜门，里面的衣服说少不少，但也绝对算不上多。
    辛煦想起了挡在自家客厅的那些衣服。
    这里的衣服还不到那些的三分之一。
    放好衣服，辛煦喝了点水，发了会呆。
    忙活一天，天都黑下去了。现在站在厨房，辛煦突然想起来，今天只吃了一顿饭。
    但她现在实在太累了，只想赶紧洗澡睡觉。
    好在不是只有主卧有浴室。
    但她得先去拿睡衣。
    门被叩响时，方璟正在听电话，是陈藤在汇报工作。
    发布会只是初步公布了合作关系，更何况她还提前离场了，有太多事情需要她拿主意。
    可她听到叩门声就直接打断了陈藤，只留下一句明天到公司细说。
    门打开一个不小的缝隙，门外的人凑了过来，眼神不定，欲言又止。
    方璟有点恍惚了，她想起好久以前，自己叩响辛煦的卧室门时，迎接自己的也是这样的一张脸，也是这样的神情。
    “那个……我来拿衣服。”
    她完全把门打开，让出路来。
    辛煦不着痕迹地将方璟上下扫了一遍，便径直向衣柜走。
    她觉得自己后脑勺像长了眼睛，能感觉到方璟的动向。
    就比如现在，她知道方璟就站在门边，看着自己。
    这是干什么？
    衣服是刚放进来的，不难找。
    她拿着衣服要往外走时，方璟却突然合上了门，挡住她的路。
    她听见豆豆在用爪子挠门，声音尖锐又刺耳。
    “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面前的人不十分自然地严肃道，“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
    原来只是说这个啊。
    辛煦点头。
    随后借着怀里衣服的遮掩，她攥紧了衣角。
    还真有事需要她帮忙。
    “你能打听到商自容的消息吗？” 辛煦一想这事就心焦，“我最近联系不上她，而且姜源也跑到她呆的地方去了。”
    方璟皱眉，“好，商自容的事我去打听。倒是这个姜源……”
    她稍稍思索，想起了什么，“她大概是上周这个时候离开的。”
    “你怎么知道？”辛煦疑惑。
    方璟和商自容还是因为自己这层关系才稍稍熟络一点，和姜源理应没什么交集才对。
    “文远说她上周有个活动海报，本来想让姜源来拍，结果她说自己马上就不在a市了，没空。”
    说到这她摇着头笑笑，“本来以为她是那股子艺术家脾气又发作了，没想到是去强迫牛喝水了。”
    辛煦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懂她说话了，什么牛喝不喝水的。
    牛不喝水还能硬按头么？
    方璟看着她略带疑惑的眼神，释然了，安慰道，“你别担心，她走的时间不长，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有消息了我马上告诉你。”
    辛煦闻言，轻轻道谢。
    方璟依然拦在门前。
    房间里的灯光暖黄、昏暗。
    辛煦的影子模模糊糊地靠在方璟身上。
    她稍稍错开，在沉寂中开口，“你睡觉之前记得量体温，如果超过了三十八点五就得吃退烧药，也在塑料袋里，没超过就还是吃感冒药，”她抬头直视着方璟，“两样千万不能一起吃。”
    方璟嗯了一声应下。
    “能放我走了吗？”
    “啊？”这次轮到方璟不解。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哦，好。”随即侧身开门。
    辛煦怀疑她在装，哪里有人笨成这样？
    她抱着衣服往门外走，听见关门声后又突然回头，敲了敲门。
    “两种药千万不能都吃，记住。”
    她是真怕她傻。
    方璟打开门，门外哪里还有人影。她无奈地笑了笑。
    听见不远处的浴室传出水声，她算着时间，点了外卖。
    第二天，方璟一到下班时间就签退了。
    陈藤都觉得奇怪，从没见过她这么着急回家。
    可她不知道的是，方璟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后并没往家走。
    反而是去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最后车停在了一个烘焙工作室外。
    就是辛煦周末会去的那个工作室。
    因为是工作日，也没到晚高峰，这里既没有学员也没有几个顾客。
    开门进去就是一股甜丝丝的气味和脆脆的迎客铃声。
    简梵的脑袋从面包柜后面冒出来，“你好呀，看看想吃点什么？”
    她笑着招呼她。
    她看清来人后愣了愣。
    “是你？”她取下手套朝方璟走了过来，脸上笑意不减。
    她见过她，就是方璟来接辛煦的那次。
    隔着厚厚的店面玻璃，老远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辛煦的朋友吧？”她对着靠窗的餐位抬手，“坐坐吗？”
    从进门开始，对方的眼睛就没有看过柜子里的任何一款点心。
    很明显不是为了它们而来。
    “她这两个星期都不方便过来上课了。”方璟捧着简梵倒的茶认真道。
    “没事，”简梵这两天也在电话里听嘉喻说过一嘴，并不意外，“她情绪怎么样，有人陪着吗？”
    “还好，现在在我家住着。”方璟如实说到。
    “那就好，”简梵松了口气，“她心思太细了，我就怕她钻牛角尖，像刚来过来那会一样，总一个人闷着不开心。”
    她说完就发现方璟摩挲着杯子把手，一副憋着话的样子。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方璟放开杯子，诚恳地看向简梵……
    一直到天将黑，方璟才起身往外走。
    简梵一直把她送到路边。
    路边的枯叶被扬起又落下，简梵凝视着走远的车子沉沉叹了叹气，转身回店里去了。
    第19章
    辛煦对这些一无所知，只以为她是加班到了夜晚。
    第二天一早方璟就去公司了，辛煦一个人在家倒也自在。
    最近为了平息议论，她暂时淡出大众视野，加上因为那些事，也没什么推广找上门，算是被迫闲了下来。
    出不了门，只能待在家逗逗狗，照看照看方璟的盆栽。
    从这些花的长势不难看出，它们的主人平时没什么功夫悉心照料。
    “遇上我算你们走运。”辛煦点点四季海棠萎蔫的叶子。
    她哼哧哼哧把花架往落地窗前挪，又把它垫高，将海棠盆栽放到花架最上一层，好让它多享受点阳光。
    挪花架时她还发现个有趣的，在最底层，有个小小的、很精致的花盆，里面全是枯叶。
    辛煦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枯死掉了。
    拿起来仔细查看。原来是风雨兰。八成还是自己送的那盆，不过塑料盆换成了陶盆。
    这个季节风雨兰到了休眠期，叶子死了，但种球还活着。
    只需要把种球起出来，来年春天再种下去，等到雨季就又能开出花来。
    于是辛煦又跑去书房找过期废报纸，用来包裹种球。
    忙来忙去，转眼就到了中午，方璟突然发来了信息。
    【等会有家具送上门，你签收一下，有空的话顺便帮忙归置。】
    这就开始指挥自己了。哎，人在屋檐下。
    【好。】
    没一会就来了个穿着工作服，用小拖车拖着两个箱子的人。
    辛煦把箱子搬进屋，箱子里乒乒乓乓地响。
    什么家具能发出这种声响？辛煦寻思着。
    她划开胶带往里看——说是家具，但更具体地来讲，全都是厨具。
    包括另一个箱子，里面是烤箱。
    按方璟说的，辛煦直接把箱子搬到厨房，细细整理。
    这一整理她就发现，这些厨具几乎全是做甜点用的。各种模具、晾凉架、搅拌碗……
    这些一看就是给自己准备的，辛煦想，这人怕自己闷坏了，连娱乐活动都想好了，结果还来说什么家具代签收。
    简直就是锯嘴葫芦一个。
    买都买了，辛煦也不和她客套，发了句谢谢。
    就俩简简单单的字，方璟收到后乐得午饭都多吃了半碗。
    只是苦了陈藤，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得面对着这张时不时就噙着笑的脸汇报工作。
    老板的微表情已完全失去观察价值。
    今天方璟回来得倒是早，今天外面的风起得大，冻人得很。
    她进门就在玄关处跺脚，正搓着手就闻到了香气，暖烘烘的。
    她像被勾了魂一样，刚刚还冻得发僵的脚开始循着香气往厨房走。

 第20章

    在门口就看见一人一狗在厨房忙来忙去。
    辛煦忙着烤饼干，豆豆忙着馋饼干。
    看着新鲜出炉的饼干，豆豆站在凳子上，狗头往饼干边凑，眼睛滴溜滴溜转，总让人觉得她在打鬼主意。
    比如说如果“不小心”把口水滴到了饼干里，那这一盘就归它了。
    事实上，它还真就这么干了。
    眼见着它嘴筒子里的口水就要呈丝线状精准地落下来，辛煦眼疾手快，脱下手套就把它嘴给捂上了。
    豆豆顺势舔了口她的手，也不知是讨好还是掩饰尴尬。
    看着这一幕，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方璟笑出声。
    辛煦整个人轻轻一颤，回头发现是她，“吓死我了，怎么走路没声儿？”
    “喏，”辛煦把盛着饼干的盘子递过去，“尝尝吗？”
    方璟自然不可能拒绝。
    辛煦原本准备给她先尝几块了再接着盛的，结果方璟直接整个盘子都接过去了。
    嗯……算了，再找个盘子盛剩下的吧。
    方璟就这样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饼干，守在厨房嚼吧。
    都是一炉子烤出来的，可方璟总觉得有几块出了奇的好吃。
    对，就是那几块心形的。
    看着眼前正给饼干摆着盘的人，夕阳穿过毛玻璃打在她脸上，方璟心里一动，捻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辛煦手上正忙着，余光看见是她递过来的，下意识张嘴就咬住了。
    等反应过来，饼干的香味已经在嘴里炸开了。
    是脆脆的，甜腻腻的。
    她忍住不去看方璟的神色，但她能猜到。最好别看，不然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草草把最后一点饼干堆栈在一起，指指厨房里的烂摊子，丢下一句“你来收拾”，随后胡乱地走了出去。
    她抬手用力敲自己脑瓜子，啧，不像空心的啊。
    这时方璟也跟着出来了。她赶紧放下手，假装无事发生，走到花架边浇起水来。
    悄悄瞥一眼方璟，她从玄关处拎了一袋子菜就往厨房走。
    居然还买了菜。
    浇完花，她实在是无事可做。
    听着厨房的油烟机的呜声，辛煦平静下来，想着，总不能就这么等着饭送过来。
    “需要人打下手吗？”看着轻易驯服着油盐酱醋的人，辛煦试探地开口。
    方璟浅扫一眼自己捏着锅把微微发红的手，回首冲她轻轻摇头，莞尔一笑。
    不知怎的，看着她笑，辛煦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低下头右手抬起摸摸鼻子。
    身后人没出声，方璟还以为她被拒绝了不乐意。
    “帮我把柜子里那瓶佐料拿出来吧。”她翻炒着锅里的地三鲜，腾不出手的样子。
    辛煦回神，忙走去柜子边翻找。
    “这个吗？”她举着一瓶豆瓣酱冲方璟扬了扬。
    “对，就是它。”
    方璟左手放下锅把手，朝这边伸手。
    辛煦走过去，把瓶子递给她。
    瓶身是圆的，她碰到她指尖。
    辛煦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她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把锅底的火苗带到了手上。
    感受到辛煦闪电一样撤回手，方璟回头看了看，强装淡定地道谢，嘴角的笑意几乎要压不住。
    辛煦闷闷地应了一声，抬头看着方璟的侧脸，对方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
    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神经质，她琢磨着挠了挠脑袋。
    俩人吃完饭天色还早。
    “今天下班回来发现北街新开了个花市，去看看吗？”
    辛煦正坐地毯上陪豆豆玩，当做消食。
    闻言她抬起头，只见方璟直接给她递过来了外套和保暖口罩。
    这哪里是征求意见，明明是通知一下自己而已。
    不过她也的确想出门透透气了，眼下这种情况和方璟一起出去是最安全的。
    于是两人换上衣服就出门了。
    第20章
    即使是在冬天，人工繁育的花朵们把整个花市妆点得生气盎然。
    这花市藏在巷子里。
    窄窄的小路铺上鸦色石板，两侧的花材从低往高延伸。
    巷子曲折，拐过好几个弯也依然身在花中。
    许多店面都会把矮矮的多肉放在最前面，就隔着一层油布摆放在地面上。
    往后是用皮筋扎成一把一把的小雏菊，带着长长的茎，插在水桶里，再往后是数不清颜色的散开的玫瑰、百合、山茶花、多头菊……
    四五块一枝的、二三十一把的。
    最后边靠墙放置的桌子上，密密地放着简单包装过的花束。
    再往里进到店面里面了，大部分店里是花卉工艺品，比如压花、标本风铃、花艺装饰画。
    不过现在辛煦倒是对地上的多肉更感兴趣。
    可石板路上人来人往，要真蹲在这儿细看，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被人一个不留神给踹了屁股。
    她被自己无厘头地想法逗得笑出来。
    方璟走在她前面，和她错开半个肩膀，隔开人流，有时扭头看她一眼。
    方璟一回头便看见这一幕，全身裹得密不透风的女孩双手揣着口袋，在略显逼仄的巷子里，闲庭信步。
    她还时不时垂眸，也不知在脚下看见了什么，即使隔着口罩，也能想象出在她那双微弯的杏眼之下，有着怎样轻松惬意的笑容。
    她看入了迷，定住脚。索性侧过身，等着辛煦跟上来。
    看见前面的人站定，辛煦抬起头，眼中的笑还没褪下去。
    方璟比她高点，平时还不怎么觉得，可现在她们离得这样近，对上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辛煦突然有个错误的猜想——说不定自己一直只存在于她的眼睛，只与她有关。
    一如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们只看见了彼此。
    “这么开心，看见什么了？”方璟侧立在她身前，歪过头好奇询问。
    辛煦怎么能告诉她，除了她，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辛煦敛起笑意，低头指指脚边，“看见几盆长得特怪的多肉。”
    “要带回家吗？”
    说着方璟便附身细看。
    “诶！”辛煦轻声阻拦，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被扯住的方璟不明所以，疑惑地直起身。
    “怕狗误食了中毒，以后再买。”她解释。
    方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盈盈道，“好，以后再买，”她深深地看着辛煦，“以后再来。”
    “咳，快走，别挡住路。”辛煦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意思，便打马虎眼敷衍了过去，露出的一双眼睛躲闪两下。
    看着她的反应，方璟嘴角微挑着转身往前走。
    依然是她走在前面，不过这次她没让辛煦落太远，好让她垂眸时余光恰恰能落在她身上。
    辛煦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
    看着她又一次停住脚步，站定在一个别致的花店前。
    其他花店都把花从墙边一直摆到路边，空间最大化，可这家不一样。
    它的门口空空荡荡，若不是那块正在营业的提示牌，大抵都会以为店主人早早收摊了。
    方璟在看它的窗户。
    屋里打着暖黄色的灯，放满了向日葵花。
    如果说整个花市像个热闹的晚会，那这一点暖黄无疑是场地正中的篝火。
    木质窗棂将窗扇分隔，像褐色画框框住窗后的暖光与花朵，每一处分隔都是一幅关于向日葵的完美画作。
    方璟回神拉过辛煦的手腕，“走，进去看看。”
    辛煦像被抓住了命门，由着她拉着自己走。
    推开门往里走。
    店面不大。整个店里的确全是向日葵，补着暖光。
    花装在各式各样的花瓶中，一个挨一个摆上四面的花架、吊篮、桌椅、地面，只留下窄窄的、供一人小心通行的空隙。
    与其说它是花店，倒不如说这是屋子主人的花园，空隙就是花间小径。
    小径尽头坐着一个拿着书的女人。
    见有人进来，她放下书起身，却并不迎上来。
    只温和笑着对她们点点头，表示欢迎。
    随后坐下去继续看书。
    方璟便拉着辛煦在这个满是向日葵的地方逛荡。
    方璟时不时抬手抚过花瓶，手指和花瓶轻碰。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这种花。”她扭头看着辛煦，眼底温柔。
    辛煦腹诽，自己怎么会知道，以前又没听她讲过。
    好在方璟并没有等待她的答案，自顾自继续说道：“因为你和它们很像。”
    “我很阳光？”辛煦忍不住笑起来。
    看着辛煦置身花中笑得开怀，方璟也抿嘴一笑。
    她拉住辛煦的那只手悄悄往下，手掌贴合，轻轻地牵着，像是怕惊扰了她。
    方璟轻轻摇头。
    “因为它们喜欢太阳，总是向着太阳转，”她轻飘飘地抚了抚手边的一片金黄花瓣，语速轻缓，“但怎么转都只是原地打转，从来不追上去。”

 第21章

    辛煦不明白了，“你是说你是太阳？”她不确定地开口，带着点调侃之意。
    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方璟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牵得更牢了。
    “不，太阳是你喜欢的生活的全部。”
    她注视着她的眼睛。
    辛煦错开脑袋，垂眸闭口不答，只是看着那些被装在各色花瓶里的花。
    方璟知道自己说对了，并且惹她不开心了。
    但如果她不说，辛煦这位当事人也许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在回避。
    辛煦想，也许是的，她喜欢和方璟在一起的生活，但那样的生活太炽热，而靠近太阳是没有返程票的旅途。
    她一直在害怕，所以宁愿回到原地当向日葵。
    方璟点到为止。
    还是辛煦最后选中了一束向日葵，连着花瓶一起买了下来。
    结账时，店长依然沉浸在书里，直到辛煦说了声你好，她才抬起头，带着歉意笑了笑，接过花瓶开始包装。
    辛煦和方璟一个拎着花瓶，一个捧着牛皮纸包裹的花束，慢慢往回走。
    一路的花香和冷风里，谁也不知此时对方心里想着什么。
    第21章
    一连好几天，方璟还是没有确切消息，不过已经能肯定，商自容的确和姜源待在一起。
    正当方璟那边一筹莫展时，辛煦接到了姜源的电话。
    准确来说是商自容的电话。
    “这么说你被她关起来啦？”辛煦想不通，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怎么能这么松快，明明都火烧眉毛了。
    “没有没有，法治社会，她怎么敢，”商自容先是没心没肺地笑，而后压低声音，开始和好友吐槽。
    “不过她是真的坏，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我的，一见面就发疯，”商自容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上来把我手机抢了砸进垃圾桶，一句话也不说。”
    辛煦觉得现在缺一把瓜子，边柔着怀里的小狗脑袋边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从垃圾桶掏手机，她就在旁边看着，”商自容现在想起来还是气得不行，“天杀的，她专挑湿垃圾那儿扔，手机掏出来又脏又臭，还开不了机。”
    她对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嚎了一声：“我的最新款手机啊！”
    “那你怎么又和她住一个民宿了？”辛煦又想笑又疑惑，“找机会给你的最新款手机报仇？”
    商自容大手一挥，“那倒不至于，不过，”她不知道在吃什么东西，嘴里嚼吧嚼吧，含含糊糊说，“你想啊，离了手机我不就成废人了嘛，又不认识路，索性跟着她走喽。”
    辛煦笑得发颤，豆豆被烦得走开了。
    “再买一个不就行了，你真是……”她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跟缺心眼似的。
    商自容不以为然，“买新的也要出门啊我的姐，没手机出门太没安全感了，”顿了顿她又降低声音，鸡贼道：“而且啊，她每天好吃好喝供着我，一日三餐就差喂到嘴边了，又是下午茶又是宵夜。”
    “这日子过得太好了，等我享受够了再打算以后的事。”
    这理由倒也还在辛煦的可预料范围之内，毕竟商自容是出了名的有一天过一天的人，这点辛煦不得不佩服她。
    说完了自己的事，商自容又开始八卦辛煦，她开着免提刷手机，一眼就看见辛煦评论区那些不友好的发言，便问道：“我看你账号好多天没更新，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你自己去网上慢慢搜，反正现在情况就是我去朋友家避难了，你要是什么时候回a市别跑空了，我不在家的。”辛煦嘱咐道。
    “朋友？”商自容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信息，“我怎么不知道除了我你还有这么铁的朋友？”
    辛煦支支吾吾，商自容便故作严肃，话语间全是掩盖不住的笑意，“老实交代，到底是朋友——还是女朋友？”
    “嗯……至少目前是朋友？”辛煦被逼无奈，犹豫着开口坦白。
    “目前是朋友？”商自容起哄似的兴奋道，“那这么说，以后就可能变女朋友了？”
    辛煦又好气又好笑，“乱说，当然是以前是女朋友，现在只是……”
    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就隐约传来开门声，紧接着就是商自容小声捂着听筒告别，“先不说了，她回来了，下次找到机会再联系你，拜拜拜拜。”
    话毕就匆匆挂断了电话，辛煦耳边传来嘟声。
    没出息，辛煦心里笑骂道。
    她打开计算机接着工作。
    正如商自容所说，她已经好多天没更新过内容了。其实这不仅是在等待外面的议论平息，也因为她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经过这段日子的赛博调研，她决定以后往创意烘焙的赛道走。
    在这件事情上，方璟弄来的那些厨具功不可没，如果不是每天鼓捣这些东西，她可能还想不到这层。
    这些天她找来各种各样的烘焙教程，连做梦都是搓面团，就差把计算机抱上饭桌了。
    方璟很早就发现她在准备这些，看着她走火入魔的样子，心疼但又苦于没有立场介入。
    只能尽可能多的帮她，却又不越界。
    比如，辛煦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方璟每晚都会踩着点给她准备热牛奶。
    又比如，厨房里那些消耗性材料永远都不会缺，不等用完就会补充新的。
    再比如，她有时夜里睡不着去阳台透气，过不了几分钟方璟就一定会跟来，但止步于客厅，隔着玻璃门，也不打扰。
    就像这次一样。
    结束和商自容的通话后，辛煦看了好久的教程，还做了笔记，一直忙到深夜。
    上次半夜摸纸笔可能还是高考前夕。
    夜晚过度用脑的后果就是失眠，一阵一阵的头疼伴随着疲惫但又亢奋的大脑。
    她当即决定去阳台吹吹冷风，彻底清醒总比吊着精神好。
    不过她出门之后心血来潮转了个弯，走到主卧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发现，主卧门虚掩着，开着灯，传出模糊的说话声。
    大概在开跨国会议。
    她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站在阳台上能看见大半个城市，灯火通明。
    冷风时不时吹过，凉凉的空气很好闻。她缩了缩脖子。
    果然没过一会就听见脚步声，不过这次不一样。
    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
    一个热源靠近她搭在阳台上的手。
    “别冻到手了。”方璟把小小的暖手宝塞过来。
    做完这一切方璟背靠在围栏上，“又睡不着？”她轻声开口。
    辛煦嗯了一声。
    她看着阳台上的花草，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这里不是有只猫吗，去哪了？”
    方璟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很久以前视频里的那只小奶猫，“是朋友寄养在这儿的，之前出差我也没时间照顾，就暂时放宠物店了。”
    “你想去看它吗？”
    辛煦摇摇头，“算了，太忙了。”
    “是在准备视频素材吗？”方璟明知故问。
    “不止，准备以后换个赛道，什么都要重新学。”不停捏着暖手宝的手让方璟将她的焦虑一览无余。
    跨度太大，也没有类似情况做参考。她的压力可想而知。
    方璟扭头看向她的侧脸。
    辛煦没什么表情，但从她远望的眼神中能看出她的迷茫，是一种看不清未来时才会出现的迷茫。
    方璟靠近她两步，手搭上她的肩膀，辛煦不明所以地转身，她便伸手将她揽过来。
    正在懵圈的辛煦甚至忽视了对方身体的贴近，只感受到她的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背，一下又一下，像哄小孩子。
    哄得她不由得卸了力气。手依然垂在身侧，但身体已经分出了一部分重量，浅浅倚靠着对方。
    她能感觉到方璟的发丝挠着自己的脖颈，随着对方的动作摩擦着，有点痒，又很安心，让她想起鸭绒枕芯里的羽毛。
    她能感觉到她绕过自己衣领的呼吸，以及她开口时嘴唇轻触自己的皮肤。
    “别怕，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她轻轻在辛煦耳边呢喃。
    幸好，幸好她没说相信自己不会失败。
    辛煦把手放到她的腰后，收紧，像是攥住救命稻草，只有无限贴近才能挤走所有的不安。
    “那天，”方璟在她耳边开口，“你刚搬过来，我去了蛋糕店找了店长。”
    “简梵？”辛煦从没听她提过。
    她抚着辛煦后颈娓娓道来，“本来是找她问做蛋糕要准备点什么工具，后来她说起了她自己。”
    “她说打算和嘉喻在一起，让我找个时间转告你。”她语气多了点疑惑，偏过头呼吸更直白地打在辛煦颈间，“嘉喻是谁？”
    辛煦被拥着，渐渐放松下来。
    “嘉喻喜欢她，追了好久她都没松口，”看着方璟不解的表情，她顺口解释道，“嘉喻和她完全是两种人，她没什么信心。”

 第22章

    “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又想在一起了。”
    闻言方璟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嗯……看问题的方法不一样？”辛煦视线往上回忆着，“简梵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但嘉喻只看当下。”
    听到这里，方璟眼含笑意，带着深意轻声说：“那大概是她也想只看当下了，对吗？”
    “只看当下，”辛煦琢磨着，自言自语道，“谁知道呢……”
    或许真的只有看着当下的人才会幸福。
    一如现在，明天的天气是未知的，但方璟的怀抱是真实的、温热的。
    “那我们呢？”察觉到对方在走神，方璟亲昵地用脸碰碰她的脸。
    辛煦有点困了，便放任了她的小动作，懒散随意地回问：“我们怎样？你要给我表白？”
    方璟笑笑，鼻息擦过，辛煦觉得有点痒，晃了晃脑袋，方璟便抬手虚托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摩挲。
    “已经告白过很多次啦，”带着笑的嗓音听起来很舒服，她侧头凑到她耳边，用悄悄话的音量，只说给这一个人听。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方璟看向她。
    怀里的人困极了，眼皮虚合着，如果不是自己托着，大概她现在已经困得小鸡啄米了。
    她亲亲她的嘴唇，旋即退开，珍而重之，就像少不经事时向对方表明心意时那样。
    只见对方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没有得到回答，方璟偏头，就这么鬓发贴着鬓发。
    她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地意识到，幸福就是此时此刻。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辛煦缓缓睁开眼，尽力保持着均匀的呼吸，掩饰着纷乱的思绪。
    第22章
    事实证明，辛煦熬的夜都没有白费。
    她的创意烘焙视频一经发布，就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播放量。
    新颖的剪辑方式，洗脑的音效，以及让人意想不到的主题，都为她的视频提供了看点。再加上准备充分，宣传预告到位，可以说是开了个好头。
    【在这里你甚至能看见伪装成鸡蛋的麻薯！】
    【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水煮蛋。】
    【还有那个橘猫肉松小贝，方圆十里的老鼠见了都要被吓得转圈打滚，太逼真了实在是！】
    【主播的手也是好起来了，前几天还是没有技术全是感情来着。】
    【她们都不看好你，偏偏你最争气，辛宝我赞死你！】
    【宝宝老师别出混剪了，求换手教程╥＿╥】
    【为什么把木桩子摆在料理台上？是不是还长青苔了？】
    【哈哈哈哈又骗到一个，那其实是巴斯克】
    【公司楼下蛋糕店把巴斯克做成冰渣子蛋糕胚，天杀的想把店长打成冰渣子。】
    【路过，打劫一块小蛋糕！】
    【楼上怎么端个饭盆就上桌了。博主我要两块，最好是芋泥的谢谢。】
    翻着这些生动的评论，辛煦感觉日子都有盼头了。
    看这个反响，她差不多能正常出门了，搬回家也不成问题。
    可她通知方璟时对方的反应却十分古怪。
    当时方璟正好来书房找资料——虽然办公区挪去了主卧，但她时不时就会来书房晃悠，总是说有资料落下了。
    听了辛煦说要搬回去，她嘴上说着“你爱去哪去哪”，手上却把抽屉拉得哗哗响。
    然而人和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
    看着她对着抽屉撒气，辛煦抱臂站在一旁。
    方璟耍脾气可不多见，偶尔看她闹一闹还挺有意思的。
    谁承想上一秒还在折磨抽屉的人下一秒就起身拥住了自己。
    “再呆几天好不好，”方璟矮下身，闷声闷气道，“至少要让我陪你过完生日吧。”
    辛煦惊觉过不了几天就是自己生日了。发生了太多事，她都没注意。
    对方把姿态放这么低，也不好再拒绝。被她拥着，辛煦在熟悉的气息中开口，“好吧，过完生日我再走。”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拂开方璟，走去临窗的阅读台前坐下。
    冬天的阳光透过白色窗纱，柔雾一样打在辛煦脸上。她的手半缩进袖口，只露出一截手指，在黑胡桃木桌面上翻着书页。
    方璟觉得她是青春电影里的主角——透光、纯粹。
    电影一定是用胶片相机拍的。
    她凑过去，决心从这一帧开始参演。
    “那你今年开生日直播吗？”她走到阅读台那头，在地毯上坐下，背靠着床，随手捞过一本书假模假式地看，其实视线隔三差五就瞟到辛煦那儿去了。
    “嗯……”辛煦手托着腮认真想了想，“开吧。”
    过了一会她扭过身，两只胳膊搭在椅背上，看着床边的人补充道，“会影响到你吗？”
    感觉到女人打在她身上的影子晃动，方璟仰起头，只见辛煦下巴搁在胳膊上，眼睛直直看着自己。
    她微笑着摇摇头，仰着脑袋说，“我陪你。”
    辛煦的生日在腊月二十五，正正好是这儿的小年。
    其实生日直播本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仪式，起初是辛煦开着好玩，大家送送祝福吹吹蜡烛，后来想着这样也挺有纪念意义的，就延续了下来，成了一种“习俗”。
    辛煦本以为这天能睡到中午，用一下午的时间来准备晚上的直播绰绰有余。
    可大清早的方璟就敲响了书房门，喊她起床一起去办年货。
    辛煦忘了这茬。即使只有两个人，办年货洒扫这些事她们也从没漏过。
    按方璟的话来说，特殊的日子就一定要特殊地过，不然日子每天都一样，总有一天会腻烦的。
    临近春节，大家都携家带口地出门，超市年货区挤满了人。
    主要是方璟在前边挑挑拣拣，辛煦只负责跟在后边推车，时不时吐槽两句，比如这个水果上面贴个窗花价钱就翻了个翻、那个东西齁甜齁甜的不好吃……
    方璟在前面边浅笑着听她说话，边拣着辛煦爱吃的东西往推车里放。
    等到推车放得满满当当，需要的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
    回去路上遇见个蛋糕店，方璟准备去订生日蛋糕，被辛煦拦住了。
    “回家我们自己做去。”
    这话怎么这么好听呢，方璟忙不迭答应了。
    于是两人吃完午饭就又开始忙活。
    这次就轮到方璟给辛煦打下手了。
    “要不，”方璟边给辛煦递着盆盆碗碗，边试探着问，“要不你教我做蛋糕吧？”
    “你想学？”辛煦笑看着她，把手里的搅拌勺递给她，“喏。”
    于是辛煦又找出一个围裙，方璟搅拌着碗里的蛋黄液腾不开手，她就直接把围裙帮她系上了，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后顺手拍了拍。
    反应过来自己拍的是哪里后，她赶紧收回手，摸摸鼻子假装无事发生，“对，然后舀几勺那个拌进去。”
    “这个？”方璟也憋着笑。
    辛煦嗯一声，“再来一勺就差不多了。”
    师傅不是很专业，但徒弟学得认真极了，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眼辛煦，生怕浪费一点看她的时间。
    她过完生日就会走，可能是后天，也很难说不是明天。
    这次借着生日多留了她几天，可到时候又该用什么理由呢，难道只能这样放她走吗？
    “停停停！”辛煦的惊呼打断她的愁思。
    想得太入神没注意，奶油好像打发过头了。
    有了这次的失误辛煦一刻不离地盯着她的操作。
    该抹面了。
    奇怪得很，方璟明明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偏偏驯服不了这个小小的蛋糕。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辛煦止不住地笑。
    笑够了她就过来教她，可对方却始终不得要领。
    “这个好难，要不你手把手教我吧。”
    听着对方委委屈屈的语气，辛煦一下子就看穿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无法，谁叫自己答应了教她呢，手把手就手把手吧。
    凑近挨着她站着，手掌贴上手背，辛煦边扶稳她拿着刮刀的手，边细致地讲着每个操作的手法差异。
    等到收好边，松开手，手心一阵清凉。
    啧，别扭得她手心都出汗了。
    第23章
    一直等到天擦黑，她们才准备好蛋糕。
    大冷天的，两人都忙得冒汗，只好将窗户开点缝透透气。
    想着大过节的大家白天都在走亲访友，辛煦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开始直播。
    她在书房里架好设备，打开直播房间就是一串又一串id涌进来。
    “谢谢大家的祝福，好久好久没直播了，我先熟悉下功能，等等我哈。”辛煦对着镜头笑得轻松，像在对一群老友说“好久不见”。
    【没事没事咱慢慢调不着急。】
    【所以说让你多直播吧，我都快忘记你长啥样了/撇嘴jpg.】

 第23章

    【辛宝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二十五岁了/哭哭.jpg，第一次看你过生日时你才二十二，一眨眼三年就过去了。】
    【三年陪一个，看着她长大的。】
    【我四年，博主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嘞。】
    【我就不一样了，她长大了我也天天抱。】
    【死小孩，一身的牛劲】
    一溜的祝福辛煦挨个看下来，很难不注意到那个说天天抱她的。
    细看id，老熟人了。她扭头看向书房门口，只见方璟把门打开一条缝，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的页面正是她的直播间。
    可恶，又拿小号视奸她。
    她瞪了方璟一眼，对方就缩缩脖子退出去关上门，欠兮兮的。
    屏幕前的观众不是瞎的，一下就看出其中的猫腻。
    【好凶的小表情，一看就知道对面是女朋友。】
    “有这么明显么？”辛煦满脸怀疑。
    转瞬她就发觉不对劲——嘴快了，都分手了哪里还是女朋友，且不说自己讲出口就开始良心不安，隔壁那人还看着直播呢，八成又以为自己在给她留机会。
    于是她轻飘飘揭过，继续响应着源源不断的祝福。
    辛煦正和粉丝们聊闲天时，门外又探进来一个脑袋。
    这次方璟蹑手蹑脚地往里走，手上端着个托盘，看着上面的食物和饮料辛煦才发觉自己饿了，上次进食还是下午做蛋糕那会，她和方璟一人吃了点边角料。
    方璟在辛煦对面坐下来。
    她把云吞面轻轻摆到矮几上，一看就是刚去辛煦最爱吃的那家买的。
    香气诱人，辛煦不由得想起，以前直播方璟也是这样，总爱在镜头外投喂自己。
    【嘘，我发现一件事，煦宝眼睛里有影子在晃。】
    【你不是一个人。】
    【我为什么在屏幕外面？我应该在床底！】
    【已在床底，都别和我抢地盘。】
    辛煦看得哭笑不得，“那个，各位，床是榻榻米的，床底放不下一整个人啊。”
    【没关系，我放双眼睛就好。】
    【好的，那我只放眼睛和耳朵。】
    【放过我，我补药玩海龟汤啊！】
    【脚不敢往被子外边放了，已老实。。。】
    云吞晾得差不多了，辛煦把碗拉到面前，开启了吃播模式。
    而方璟就侧坐在矮几对面，看着手机，时不时拿起杯子灌两口。
    辛煦隐约闻到酒味儿。
    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癖好，就喜欢直播的时候隔着屏幕看自己，不过这样总好过面对面直勾勾盯着她看，辛煦想着。
    【感觉自己是她们play中的一环……】
    【怎么说呢，博主看镜头后边的眼神特别熟悉，就像小时候我妈看我一样，又嫌弃又喜欢。】
    谁喜欢了，明明就是纯嫌弃，好吧，看在这碗面的份上少嫌弃一点。
    【辛宝是不是换房子了，装修风格和以前差别好大。】
    “最近住的不是自己家呢。”辛煦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方璟。
    大概是太熟悉彼此了，单看个后脑勺辛煦就知道对方心情不好。
    方璟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的瞬间两人视线交错。
    她以为辛煦有事，就走过来用嘴型询问。
    辛煦轻轻摇头。
    方璟便蹲在旁边，指指蛋糕，示意该点蜡烛了。
    直播间的人们就看着两人无声胜有声地互动。
    等到辛煦给蛋糕插蜡烛时，广大观众朋友们终于听见方璟发出声音。
    “放这儿吧，我特地空出来放蜡烛的。”
    她的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可偏偏网友们听明白了。
    这哪里是顺嘴提醒啊，这是在暗戳戳显摆这蛋糕是她给她老婆做的啊。
    【谁问你了，你就说谁问你这蛋糕是谁做的了？】
    【我都能想象出她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你要是知道我嗑的cp有多甜你也会觉得我好命。】
    【还是觉得辛宝最好命。】
    【《商业场上叱咤风云的妻子回家为我洗手作蛋糕》】
    【纯好奇，你俩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咳咳咳咳咳……”辛煦冷不防被噎了一下。
    这话问的，太突然了。
    方璟忙倾身拍她的背。
    等喘过气来，辛煦偏过头看着她，眼神古怪。
    结婚的打算……
    从前似乎没有，不过如果是婚礼，那她们一定会在露天草坪上办，没有为什么。
    可能是在一个天气晴好的春日，她们一起穿过由香槟色花朵镶嵌着的拱门，戴着对戒的手紧扣着，说不定自己紧张时方璟还会挠挠她的手心安慰她。
    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辛煦想，若是就这样牵着她的手、伴着春阳，即使是走进坟墓也甘心。
    又想这些无谓的事情做什么？她甩甩头。
    辛煦心里乱了，闭眼许愿时，一片黑暗里，她甚至捕捉不到自己的愿望。
    结束直播前她发了个手工蛋糕抽奖便草草收场。
    外人看不出，方璟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我想过。”
    无头无尾，可辛煦立刻听明白了，收拾着矮几的动作停了下来，不由得静静坐着等待下文。
    “我想过结婚，连梦里都是。”她自嘲地笑笑，“没遇着你那会，我想着如果两个人真心爱着对方，结不结婚无所谓。可后来我就不这么觉得了，我想把我能给的东西都给你——”
    隔着桌子一角，她跪坐起来，目光柔和，挪到辛煦身边，抬起手，抚摸她的脸颊，很轻很轻。
    “可我又总怕把你吓跑了，”她摩挲着她的头发，“像只兔子似的。”
    辛煦看着方璟越凑越近，最后抵着额头，带着点酒气。嗅着嗅着，辛煦觉得自己也熏醉了。
    偌大的房间，她只能感知到方璟，闻着她身上残留混杂着的蛋糕甜香与酒香。
    方璟的气息像在酒里过了一遭，烈烈地将辛煦包围。
    辛煦不由得捏住桌角，手指都发白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翻、碾碎。
    所有的这些，她都看不真切，只知道对方凑上来的唇瓣沾着点干涸的酒液，掌心温热。
    屋里奶油香气蔓延，屋外起着大风。
    风抚过厨房窗缝，穿堂而过，逗弄得百叶帘与窗棂轻撞，一切隐匿在黑夜里，无人知晓。
    ……
    天亮没多久辛煦就醒了。
    老实讲，还没睁开眼睛她就开始后悔。
    怎么顺顺溜溜地就闹到床上来了？
    紧贴着的柔软触感鬼魅般提醒着她，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整个人都别扭地僵着，脑袋里起风暴一般想着等方璟醒了该如何反应。
    奇怪了，明明主动的人不是自己，她却止不住地心虚，心虚到想把躺在背后的人一脚踹到床底下，这样就不用想怎么面对她了。
    方璟可能是喝酒喝昏了头，那自己呢，闻酒闻昏了头么？
    色令智昏，没出息。
    她埋怨着自己，抬手掐了一下胳膊。
    咦？不疼？
    倒是枕边的人动弹了，收了收搭在辛煦身上的手臂——掐错人了……
    趁对方胳膊收回去，她蹑手蹑脚地起身穿衣服，临出门时回头看一眼，矮几上乱七八糟。
    两人费老大功夫完成的蛋糕，此时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她一阵脸热。
    好似自己是许多故事开篇落跑的主角，正准备仓皇逃离。
    可是偏偏有人不让——脚还没迈出书房门口，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该死，忘记拿手机了。
    回头就看见陷在被子里的人不知何时醒了，一手撑着床，另一只手上赫然拿着自己的手机，朝着这边递了递。
    隔着老远就看见屏幕上写着商自容三个字。
    嗯，辛煦现在想找个人杀一杀。
    她强装镇定地朝床边迈步，从方璟手里拿过手机。
    也不知自己看得是否真切，她总觉得对方嘴角噙着一抹笑。
    “喂？”辛煦只能把落跑的想法暂时搁置，径直走到窗边接电话。
    很快就听见了商自容的声音，“昨晚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什么时候你作息这么阳间了？”
    辛煦一时语塞。
    她依稀记得的确听见过铃声，循着声音看过去时却被人捏着脸转回去了，还说了句“别管它”。
    她又是一阵脸红。
    索性商自容也没有揪着问，语气欢快地继续说下去：“我要回去了，就今早的飞机，本来昨晚准备和你说，现在快上飞机了，你就在a市准备接驾吧。”
    “需要我去机场接你么？”辛煦边拉窗帘边问，阳光一下子就被洒到床上。
    不用回头就知道床上的人起身了。
    商自容话语间难得带了点不好意思，“那什么，姜源和我一起回……”

 第24章

    “我就多余问，”辛煦一听那语气就知道两人有鬼，她笑骂道，“你回来之后通知我，给你安排顿饭，到时候老实交代。”
    “听着跟鸿门宴似的，”商自容笑着小声吐槽，“好嘞，你给我接风洗尘，鸿门宴我也去。”
    放下手机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辛煦想，刚刚还让商自容老实交代，其实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不也是一点定力都没有，一点出息都没有。
    第24章
    等到金属门把手拧动声响起，水雾偷跑进房间，方璟带着一身水汽往外走，歪头擦着发尾对辛煦道：“等我一下，你先去洗澡。”
    辛煦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她说的做了。
    走进浴室，里面氤氲着更多的白雾，想着这些热气的由来，辛煦被蒸红了脸。
    心猿意马地洗了个澡，走出书房辛煦才明白方璟那番话的意思。
    餐桌已经摆上了早饭，甚至丰盛过了头，像是在庆祝什么。
    很难想象这些是半个小时就能布置好的。
    两人相对而坐。辛煦时不时偷瞟两眼对面的人。
    感觉气氛还算轻松，辛煦试探着开口，“等会我收拾收拾就搬走……”
    “啪！”
    毫无征兆，方璟手里的筷子掉到地上，小叶紫檀木在瓷砖上砸出刺耳的声响。
    她俯身，捡起筷子时微不可查地停顿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或许潜意识告诉她，这些小动作能多留住对方几秒钟。
    她不动声色地把筷子放到桌边，语气尽量平稳，“这么着急走？”
    辛煦看着她这一连串意味不明的行为，摩挲着碗沿故作平静：“商自容今天回来，顺路去我那儿拿行李，我得帮着她收拾，正好搬回去。”
    “那我呢？”
    “你？”辛煦目光从碗里移到了方璟脸上，莫名地，辛煦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质问的神情。
    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哦对，你的行李也在我那儿，你要去拿吗？”
    方璟突然把手上的吐司片摔进盘子里，“行李行李行李，你就知道行李，你去和行李过好了！”
    正喝着汤的辛煦把碗从嘴边拿开，看着躺在盘子边沿上的吐司，一角耷拉在桌面上。
    人难道不是一辈子都要和行李一起过么，发什么脾气，浪费食物，她想。
    看着捧着碗呆滞的辛煦，方璟突然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
    “抱歉，”她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抬起左手摸脖子，“我是说，昨晚的事……”
    “哦——那个啊，”辛煦摆摆手，语气带着笑意，尽量让自己显得豁达，“大家都是成年人，很正常，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总不能上了个床就被套牢了吧，那也太没立场了。
    说是这么说，但只有她自己能看见，在电视机液晶屏的反光里，自己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像是要攥死心里那个没立场的小人。
    “你……”老实说，方璟是真的被气到了，什么谈判时要喜怒不形于色，她通通忘了个一干二净。
    偏偏眼前这人是个喜欢装傻充愣的主，拿真话砸她就像是砸在了棉花上，十分的水花她能敛起来九分。
    装嘛，谁不会呢？
    “不行。”
    辛煦：？
    “不行，”望着对方疑惑的神情，方璟重复了一遍，“你要对我负责。”
    辛煦：？
    她努力回想昨天事情的经过。
    虽说自己算是欲拒还迎，但不管怎么说牵头的是方璟啊，撑死也是责任对半分才对，怎么成自己负责了？
    不过方璟可没打算和她细细掰扯是谁的责任，甩摔炮一样甩出来一句，“我是个保守的人。”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发笑，就比如现在的辛煦。
    她拿筷子点着浮在汤水表面星星点点的香油，想起两人刚谈恋爱时，对方每天喊着头痛肚子痛需要人照顾，就想着耍小心思好住进自己的房间。
    “保守个屁。”辛煦小声嘀咕。
    但也没有很小声，至少坐在她一米之内的方璟一定听见了。
    不过方璟并不想听见，只拿幽怨的眼神盯着她。
    “咳，”辛煦只好顶着发麻的头皮坐正，“那你说，怎么个负责法？”
    辛煦想着，要是自己有钱，现在的戏码就该是她朝对面甩出一张巨额支票。
    “发生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要谈恋爱才能收场的，不然没名没分的……”方璟忽而顿了顿，低下了头继续道，“这样不好。”
    看着她垂着头失落的样子，辛煦一时间竟觉得对方不像演的。
    辛煦歪头躬身去看方璟低垂下去的脸。
    嘶，看着她一脸受欺负了的样子，辛煦都要以为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渣女。
    辛煦头痛，“那怎么办呢？”
    “除非我们复合。”眼看辛煦马上要开口蹦出拒绝的话，她抢着说，“你不能睡完就跑的。”
    一阵语塞后，辛煦想出个折中的法子，“你看这样好不好，”她像揩汗一样用手抹过半张脸，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我们呢，先接触一段时间，看看究竟合不合适，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复合。”
    “毕竟要是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当时也不会分手，是吧？”辛煦挠挠头，很难为情的样子，“买手机都还有十四天试用期呢。”
    这回方璟倒是一改之前期期艾艾半死不活的样子，垂着的头突然就撅起来了。
    “好，那就试用十四天之后复合。”
    “嗯？”辛煦简直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她是为什么听话只听一半，“谁跟你说十四天之后复合了？”
    “那就半个月之后。”方璟满脸写着“好说好说”。
    这有区别吗我请问？辛煦腹诽。
    算了，懒得和她纠缠这些。
    估摸着商自容中午就到，辛煦想着吃完早餐就回去，顺便收拾收拾房子。
    当时出来得匆忙，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收纳好，这么多天过去不知道该扬了多少尘。
    她在玄关换鞋时，方璟听着动静就从厨房走了出来。
    “去哪？”
    “回去收拾房子。”察觉到对面围着围裙的人周身瞬间低下来的气压，她赶紧补了一句，“下午就回来。”
    站在厨房门口的人气息又软和下来，朝辛煦走近后微微张开手臂。
    辛煦了然，上前一步拥住她。
    方璟手上还沾着点洗碗泡沫，她没有回抱住她，只是保持着手臂打开的动作，歪头蹭蹭辛煦的脖子，就像昨晚重复过无数次的样子。
    “早去早回，”感受着对方脖颈与衣领衔接处透出的温热与馨香，她眷恋地嗡声道。
    “我在家等你。”
    第25章
    刚从自家单元楼出来，辛煦就看见了道过边的商自容，她正一蹦一跳地往花坛边跑，一个臭着脸的女人正站在那儿。
    姜源接过商自容手中的收纳袋，顺便把她挽到臂弯的袖口扯下来。虽然臭着一张脸，但还是时不时朝商自容微微倾身，仔细听她叽叽喳喳。
    两人逐渐走远，辛煦方才发觉自己傻站了许久，久到天上散下点点雪花。
    天空压得低低的，路灯早早亮起来。她踩着洒在沥青路上的光，有意无意地避开刚飘落的雪花，即使它们下一瞬就会融化。
    半小时后当她从公交车走出，雪已经下得很大了，薄薄一层积在路面上。
    踩雪声在身后响起。一回头，只见方璟朝着自己走来，寒风猎猎，衣角发丝都被吹起。
    她朝辛煦伸出手。有雪的世界格外寂静，两人的心声却没有被雪消音，在相视一笑间，准确无误地传达到彼此心间。
    “怎么跑出来了？这么大的雪。”说着，辛煦拢了拢外套，风还怪大的。
    方璟走近两步，扬着微微笑意的脸上沾了点雪花，“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辛煦这才发觉她臂弯里揣着一条围巾，不出所料，动作间，围巾已经附上了自己的脖子。
    围巾起初有点冰脖子。大概跟着携带者在风里吹了不短的时间。
    脖子上的围巾被一双好看的手理得平平整整，一抬眼就能看见方璟的脸。
    若放在平时，那张带着点英气的脸是和可怜这个词没半点关系的，可今天，她睫毛上挂着点晶莹的雪花融水，鼻尖也冻得泛红。
    要知道，平时她即使是撒娇也有点贱兮兮的味道，今天却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
    “回家吗？”
    那只手离开围巾就低低地在她身前摊开，一朵一朵的雪花藏匿进手心。辛煦嗯了一声，指尖刚和方璟的手相触，就被牢牢握住。
    两人就这样沿着长长的道路走下去，没有伞的阻隔，头发都被雪飘白。
    “要不今年就在家过年吧。”辛煦试探着勾勾方璟的手指。
    毕竟家是方璟的，得先问问意见。
    “把几个熟人都找来，让她们一人带俩菜，顺道也算是给商自容接风洗尘，咱们连年夜饭也能省了，怎么样？”

 第25章

    辛煦试探着征求意见，落在方璟眼里却是带了几分讨好的意思。
    方璟轻笑着应下。
    其实哪里需要试探，只要她开口，只要是她。
    两人越走越远，雪越下越大，就这样断断续续洋洋洒洒下到了大年三十。
    “祝我们又长大一岁！干杯！”在嘉喻的带领下玻璃杯碰撞声一下接一下。
    简梵无奈地看着这个似乎永远年轻的恋人，又歉意地朝大家抬了抬手上的杯子。
    等到摆着丰盛菜肴的桌子变得一片狼藉，几人已经懒懒散散地分散在屋子里各个角落偷闲了。
    客厅的液晶屏幕上播放着老友记，电视机里和电视机外一样热热闹闹。
    辛煦还算清醒，商自容却已经半醉了，她从姜源身边跑开，凑到辛煦身侧，问道：“你俩怎么回事儿，真复合了？”
    辛煦战术性擦擦鼻尖，眼神飘忽，“谁知道呢。”
    “嘁——”闻言商自容抓起一片薯片，颇为怨怼地塞进辛煦嘴里，“真不够意思，没一句我爱听的。”
    辛煦嚼着薯片，嘴里含糊不清，“喝你的酒去……”
    “哟，你脸红什么，”商自容带着点促狭之意揶揄道，“你不知道，我可知道～”
    “胡说八道，快去哄你女朋友吧，”辛煦冲着她背后努努嘴，“你再往我这里嬉皮笑脸，你家那位可就要用眼神杀死我了。”
    “杀的是你又不是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商自容还是回头几个大跨步就把姜源扯过来，把面色不虞的女人按在身边坐下，还把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的文远喊了过来。
    文远举着她霸占的羊肉串挪了过来，哪里还看得出她是电视广告里那个精致得不像凡人的大明星。
    “没见我正忙着看大美女么，咋咋呼呼的。”她语气略带嫌弃，眼睛盯着羊肉串也不看人。
    不了解的人肯定要觉得她没礼貌，不过相处下来，在座的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这人心眼不坏，只是她的御姐面具让她看起来冷冷的，说话语气也欠欠的，压根不知道客套两个字怎么写。
    要真说文远会对谁温柔一点，那也就是她自己了。
    比如她能一秒不落地盯着自己的广告傻乐，广告放完了她还在乐呵，那花痴样，就差对着荧幕直接亲上去了。
    那大概是她脸上为数不多不带挑衅的笑。
    “来来来，大家都来评一评。”商自容原地转了个圈吆喝着，活像街上搞大促的商家。
    简梵闻声也望了过来，只是枕在她腿上假寐的嘉喻让她脱不开身，只能远远地坐在房间的另一头笑着看她们的游戏。
    “咳咳——”商自容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认为我们辛煦和方璟有情况的请举手！”
    话毕，商自容自己第一个把手举老高。
    文远专心致志地对付着她的羊肉串，但是也分了一只手出来举起，重在参与嘛。唯独她的眼睛依然盯着羊肉串，想着下一口从哪里下嘴最合适。
    姜源自然无异议，她胳膊的神经是接在商自容脑袋上的。今天就算商自容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她也会附和，对和错哪里有商自容的笑容重要。
    她宠溺地看着以胜利者姿态朝辛煦眨眼的商自容，那眼神，和文远盯着羊肉串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梵虽然人在角落，也把手举起来了。
    手还有点发麻——被嘉喻的脑袋压的。
    而嘉喻见自己老婆抬起手，也没搞清楚状况，马上就跟着抬手，不过举着举着手就转了个弯，摸上了简梵的脸。
    “诶诶诶！两位注意影响哈！”文远从羊肉串上挪开眼神就见她俩狎昵，热恋期的小情侣那叫一个眉目含情哟，“这儿还有个单身的，说好的不许秀恩爱呢？”
    可惜眯着眼睛躺在简梵腿上的人看不见她的大白眼，简梵也只能笑着朝文远摊摊手。
    最可气的是豆豆。
    这只傻狗大概有点人来疯，今天一直维持着傻乐的状态。
    看见大家举手它凑热闹不说，甚至直接乐呵得仰躺在地上。
    “看看看，我们豆豆甚至举四手赞成！”商自容颇为得意地蹲下身去摸暖烘烘的狗肚子，“好狗好狗。”
    一时间压倒性的优势就显现出来。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辛煦猛地回头就看见方璟的手正蠢蠢欲动。她当时就啪地一声给她拍下去了。
    被她眼神震慑的方璟悻悻然缩了缩脖子。
    文远见状调侃了起来，“看你这投票，再多人赞成又怎样，俩当事人压根不认账啊。”
    “当事人观点无效！”商自容把整个胳膊搭上姜源的肩膀，眯着眼睛一脸陶醉，“咱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得，啥也不用说了，”辛煦无奈摊摊手，回头对方璟笑道，“清清白白的关系被说得像地下恋情了。”
    那笑里面的警告意味也只有方璟能看出来。
    剩下几人一阵嘁声，辛煦说得问心无愧，但着丝毫不影响大家听起来像欲盖弥彰。
    趁着大家都开始各忙各的，方璟背过身去就抓起辛煦的手，挠挠手心。
    “清清白白？”方璟凑得极近，气声撩拨似的穿过嘈杂的电视剧背景音，无比清晰地传到辛煦耳朵里，鬓间发丝微微颤动。
    有点痒，辛煦拍拍耳朵想，这简直是个妖孽。
    她冲着方璟轻哼一声，凑过去和商自容几人嬉闹去了。方璟站在原地，微微抬起的手上还带着她的温度，摇摇头兀自轻笑道，“赖账，我有这么拿不出手么？”
    此时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
    刚刚还醉得懒懒散散的嘉喻脑袋瞬间从简梵腿上弹起来，开始四处翻找手机，大着舌头喊，“跨年倒计时一分钟！跨年倒计时一分钟！”
    简梵简直想把这个傻狍子嘴给捂住。
    听了这话，屋里几人纷纷走去阳台。
    天上零零星星的烟花也停了下来，现在只等零点钟声响起，指引人间的烟火腾空而起。
    几双胳膊齐齐搭在阳台围栏上，随意而又郑重地等待。
    只有一个人例外。
    嘉喻醉得像一滩泥巴，顺着栏杆就滑坐到了地上，蹲在墙根看着手机倒数。简梵心知拉不起来也就随她去了，只把手搭在嘉喻头上，变仰望暂时漆黑的天空边摩挲她的头顶——头发摸起来绵绵柔柔的，还能暖手，比她本人可靠多了。
    “5——4——”
    嘉喻强撑着醉意读秒，众人屏息凝神。
    “2——1——嗝～”
    “……”鸦雀无声。
    不仅读错了秒，甚至打了一个巨响无比的迎春酒嗝。
    几人先是集体愣住，后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所有人都笑得歪歪斜斜，文远更是走上去戳嘉喻的脸，她通红一个脸也不知是臊得还是醉得。
    简梵商自容更是笑得互相撑着对方才没有跌到地上，姜源出奇地没有吃飞醋，只是一站在一旁笑看着皮猴一样的女朋友，甚至笑容里还带着点怜爱。
    原本辛煦也笑得要捧肚子，可下一秒手就被人捉住了，冷不防被这么一只冰手激到，下意识就要挣开，却突然听见尖锐响动——无数焰火同事刺破凛冬的天空。
    嘶鸣、炸裂、绽放。
    新春在嬉闹间如约而至，她们在明灭腾跳的焰火间肆意欢笑。
    或许她们曾与秒针错开，但幸而春天不会迟来。
    又是一年，可方璟的手还是和往年一样冷，没办法，只能像往年那样给她捂热。
    辛煦假装不经意地引着这只冰手躲进自己的口袋，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向天空，主动忽视盯着自己侧脸看的眼神。
    她知道，那眼神是炽热的，比天上的焰火更甚；她不知道，此时自己眼里的烟花倒影，掺着笑意，比整片天空都要绚烂。
    第26章
    年前发生了太多事，公司年会就安排在了年后。
    方璟打开门，客厅灯都熄着，想着辛煦也许睡着了，她把钥匙放在玄关就轻手轻脚往里走。
    转过弯，一个漆黑的人影站在客厅。
    见辛煦朝玄关走了两步，方璟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年会上左左右右喝了不少，现在身上八成不好闻。
    谁承想，接着玄关微弱的光，她看见辛煦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她带着歉意地笑，手抚上自己的袖口，做拍灰状，“折腾一天，身上太脏了。”
    哪想这么一解释，辛煦直接转身走开，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生气了？
    朝夕相对这么久，别说是表情，就算只能看到后脑勺的角度，她也能把她的心情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心情是一回事，原因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什么呢？因为自己最近忙着布置年会不着家，还是自己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眼见着马上辛煦就要缩回房间里了，后脑勺还保持着生气的角度，她也顾不上身上有没有酒气，快速往前跨几步，轻轻推着辛煦肩膀进了房间。

 第26章

    辛煦被按着肩膀坐到床边。
    她别扭地扭扭肩，回头白了一眼方璟，“原来还认识回家的路啊，怎么不再晚点回来？”
    被嫌弃的方璟缩缩脖子，讨好地给她拿肩捏背，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回道：“要是再晚点你会不会来接我？”
    有的人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已经期待得眨出星星眼了。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一般人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否则良心会痛。
    “不会。”
    很显然，辛煦有零个良心。
    作为惩罚，方璟在她脖子上轻轻挠了一把，她最怕人挠脖子了，痒得很。
    “说正经的，之前梁明暗地里使绊子那事，”话语间隙方璟飞快扫一眼辛煦的神色，确保一切如常她才继续往下说，“我让陈藤——就是我助理，我让她查了梁明的公司，发现注册资金不是个小数目，他一个关系经理，就算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攒不出这么多。顺便还查到了他这两年发展起来的小爱好——”
    她卖了个关子，走到书桌旁拿起装饰用的青瓷瓶掂了掂，“从世网离职之后他突然迷上了古玩，经手东西有进有出、有真有假。”
    那必然是假的占多数，这样的手笔，一定不会只是为了对付她们这几个小网红，冲着谁来的不言而喻。
    “照这么说是有人想从你公司大规模挖人，这才拿我和商自容杀鸡儆猴？”那不就等于自己是被拉进纷争里的受害者？这也太无辜了。
    “完全正确，”方璟摩挲着瓷瓶，“和他做文玩交易的一直都是同一批人，这些人又都或多或少和一个人有关联——荣宽，他是从头到尾反对公司改革的股东。”
    原来自己是给方璟挡了枪子，“怎么明明是你跟人对着干，结果我被报复了，”辛煦无奈叹气，“天到底长没长眼睛？”
    方璟攥紧手里的东西冷笑一声，“不管天长不长眼我都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辛煦看着眼前为了年会穿着一身正装的人。
    家里开着暖气，她的袖口不知是何时挽起的，领口的扣子揭开两颗，露出锁骨，恰恰好能看见贴着皮肤的项链坠子，羽毛形状、小小的、闪闪的，摸上去肯定也暖暖的、带着体温。
    看着看着，辛煦不自觉打了个颤，她有理由怀疑有一枚羽毛扫了她的脖子，即使两人隔着几米距离。
    “是冷吗？”方璟走来牵牵她搭在床单上的手。
    辛煦略过她的问题，“这才小半年，总裁当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她抬头笑看着方璟的眼睛，那双时不时下意识显出果决之感的眼睛。
    她真心为她骄傲。
    这种骄傲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不久后的某天——肖肖家终于结束旅行，她们俩就一起把小狗豆豆送回去。送完狗本来该回家，她却发觉方璟走了反方向的路。
    接收到她不解的眼神，方璟镇静地看着路况，目不斜视语气平静：“陪我回去看看我妈。”
    什么？为什么？想怎样啊？
    听到回答的一瞬间，辛煦面色不显，心里绝望三连问。
    刚刚在肖肖家还活泼俏皮的人突然局促了起来，正坐在副驾驶上神经兮兮就差咬指甲了。
    “别紧张，只是顺道回去汇报点公司的事。”方璟本以为会挨骂，看样子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咚——”车门被锤了一拳，“我要下车！”
    出手之果断，语气之坚定，完全不属于方璟预估的任何一种情况，这属于突发状况的范畴了。
    苍天可鉴她只是想让辛煦和方知秀见见啊，从前是有隐情，但现在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她自然想让这两个在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互相认识。
    可是这些天方璟话里话外没少提一起回家，辛煦却始终回避这个问题，方璟能感觉到，她并不讨厌，只是心里别扭，于是才出此下策。
    一路上连哄带骗，总算是让辛煦的脚平平安安地踏上了老宅的地皮。
    方璟右手按下门铃，左手拉着她的手腕，食指探进发凉的掌心，大概还冒了点冷汗。
    算着时间马上就要有人来开门了，辛煦转身就要往外走，可惜被方璟扯着手拉了回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方知秀披着浅色织花披肩出现在门口。
    砰——
    方知秀的茶杯被失手砸落在地，她眼睛还凝固在辛煦脸上愣神，也不知道是惊还是吓。方璟赶忙给她捡杯子。
    还好还好，没碎，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真耐摔。
    她扬扬手里的空杯子，隔开方知秀黏在人身上的视线，“回来一趟不放你女儿进去坐坐啊，真不礼貌。”
    方知秀只得抻着身子看辛煦，“哎哟瞧我这手，年纪大了不听使唤，快快，进来进来快……真好看，比照片里还好看……”
    语气之柔足以让方璟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方知秀。
    从大门到房子，大概也就十来米，几步的路程，方知秀好多次想挽辛煦的胳膊，但是手抬起又放下，没有一点平时的随性，甚至看起来比辛煦还要紧张。
    三个人就这样腿不是腿路不是路地走进房子。
    方知秀在辛煦看不见的角度一把扯过杯子，疯狂给方璟使眼色，然后扬起杯子示意辛煦自己去厨房洗杯子，随后就腿脚不停地往厨房水槽走。
    辛煦感觉自己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拉上了贼船，而始作俑者正在给她端茶倒水，还若无其事地问水温好不好入口。
    “你就不要给自己解释解释吗？”毕竟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辛煦生气都生得很小声，生怕方知秀以为自己女儿被虐待。
    “真不是诓你来的，”方璟脸不红心不跳，只拿出一份数据，调查对象那一栏赫然写着荣宽，指尖往照片中年老男人的大头照上一戳，像是要戳死他似的，“来搬救兵。”
    她边扒着橘子边继续解释，“前些年我妈退下来后把公司交给代理人打理，荣宽仗着在公司占着股份又有资历有话语权，明里暗里给代理人使了不少绊子，”她叹了叹气，“几年下来他在公司的势力盘根错节，代理人也被他耍手段逼着离了职。”
    “所以，就让你去打压他？”辛煦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但还是有些想不通的疑惑，“可你也只是个不到三十的小年轻，怎么弹压得住这些老滑头？”
    “生意场上的事都是利来来往，公司收益摆在那里，谁又敢嫌我做得不够好。”方璟镇定地说出这番话，实际上心里早已出现一个昂首挺胸等待夸奖的小人儿。
    辛煦听着开关门的磕碰声，扫一眼厨房“也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小人儿马上不嘚瑟了，垂头丧气。
    方璟知道她现在还在怨自己不提前商量就把她捉来了。
    的确，辛煦现在都坐立不安，时刻警惕着方知秀什么时候回来，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以至于方璟把剥好皮的橘子递过来她都没有发觉，只觉得嘴唇一凉，于是头往后靠，眼神向下瞟一眼，下意识张嘴。
    刚刚嘴巴好像碰到方璟手指了，她猜。
    看着方璟边继续剥橘子边低头偷笑她就一股无名火。
    方知秀拿着根本脏不到哪里去的杯子搓搓洗洗，在厨房走来走去进进出出。估摸着俩人说得差不多了，走出厨房就看见这一幕，一个佯装发火一个嬉笑着赔不是，粘牙的很。
    端着果盘走过去，轻手轻脚放在辛煦面前……甚至有点太小心了，像是生怕声音大了给辛煦吓着，“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下次回来让方璟通知我，我好好准备准备，你今年几岁来着，我记得是过年那会的生日吧，是不是二十四……”
    方璟生怕她这热情样让辛煦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把那两页数据推到她面前。
    “妈，这是我查到的荣宽和外人勾结、准备悄悄做空公司的证据，我们是直接连根拔起还是暗地里逼他们自己露出马脚，”她顿了顿补充到，“还有前几天查出来的小股东贪污公款也是他唆使的，我看……”
    “啧，你都说了那是外人，外人的事我懒得管，你一来就是公司、工作、股东这几个破事，讨嫌得很，下次别来了，”说着扭头一改刚刚嫌弃的语气，和风细雨地对辛煦开口，“以后没事就多来玩，别带方璟，我们娘俩说说话，我一见到你就开心。”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第27章
    迫于方知秀的威压和辛煦的眼神警告，方璟只得在沙发角落敛起存在感，可怜兮兮地削水果，看着这娘俩拿她儿时的糗事当谈资。
    辛煦也终于放松了下来，甚至吐槽起了前几天方璟做饭忘记放盐的事儿。
    终于，在方知秀提起自己小时候在海边玩沙子，被一个小浪打了个人仰马翻，方璟终于试图发出声音，讲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们准备下个月去海城玩几天。”
    “谁们？”辛煦终于嘴比脑子快了一次。
    “我们，你，和我，就下个月。”

 第27章

    辛煦朝她眯起眼睛小幅度歪头，满脸写着“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方璟自动屏蔽。
    方知秀就一脸八卦地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发电报，也不打扰，虽然是妈妈，但满脸都是姨母笑。
    方璟厚着脸皮继续胡诌，“所以之后大概有半个多月我都不在市里，公司的事我也不会放下，但有些在线处理不了的事只能安排陈藤通知你，这半个月就辛苦您返岗啦。”
    为了表示谢意，她甚至谄媚地凑过去给方知秀锤了锤腿。
    哪知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
    “别把水果汁擦我衣服上，我可喜欢这件了。”方知秀拍开她的手，又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教科书级别的表演了对她的嫌弃，往辛煦身边挨过去，“你看我就知道，她每次踏进我这个门就给我找来一箩筐的事儿，麻烦精。”
    “早几个月吧，她恨不得每天往我这里跑，十次有八次都是喊着要撂挑子不干了，”说着和辛煦相视一笑，“嫌事儿多妨碍了她追女朋友的进度呢～”
    面对调侃，辛煦少见地出现了几分脸红。
    方知秀也不多逗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女儿那样，脸皮比城墙还厚。比如现在，公司的事交代完了，也领对象见了家长，方璟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去，生怕耽误一点二人时光。
    看着去意已决的两人，方知秀只是嘱咐她们喝完这泡茶了再走，紧接着自己就往楼上走，脚步之急促堪比年轻时一天赶五个紧急会议那会儿。
    待再见到她出现在楼梯旁，辛煦发现她手上拿着大大的红包，分量不容忽视。
    见此情景，她赶忙尽最大程度不动声色地猛扯方璟衣角——从小到大，寄人篱下的她太少收到别人不带目的的善意，尤其是来自长辈的，方知秀对她越是亲切、越好，她便愈发无措。
    方知秀走上前来，先是抓住她的手，只说，“家里好多年都没有小辈来拜年了，也没准备红包，这还是之前用剩下的，喏，属相都是前年的，”然后把红包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又随手往方璟手上拍了一个，“你们俩一人一个，虽然有点晚，但也祝你们新年快乐。”
    辛煦顶着她慈爱的眼神，收起红包，直到把她们送到院门口，方知秀才不舍地放开辛煦的胳膊，“有空多来找我玩，下次教你打麻将！”
    ”尽带坏她，把她哄去给你们姐几个凑角了谁和我谈恋爱……”方璟边倒车边嘀嘀咕咕，不过方知秀才没有问她的意见，见辛煦点头答应她也就心满意足地哼着歌回屋了。
    转头就到了去海城的日子，方璟起了个大早做好早饭就去闹辛煦。
    某人睡得正香，突然梦到一个巨豪华无比的三明治朝自己扑过来，又惊又喜之下睁开眼，才发现是方璟端着餐盘半蹲在床边晃。
    这大概算是世界上最有人性的唤醒方式之一。
    即使辛煦眼睛刚睁开就盯住了三明治，方璟也没惯着，她脚刚挨地上就被推去洗漱，方璟自己则去给她准备等会要穿的衣物。
    经过一个兵荒马乱的上午——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方璟在慌乱，辛煦觉得她可能有一种病——俗称小学生春游综合征，两人终于踏上了前往海城的旅途。
    直到脚踩上海城的土地时，辛煦不得不承认，来之前对方璟这个看似一拍脑门的出游决定声音大了些。
    在a市遭遇倒春寒的时节，到靠近赤道的海城避寒无疑是上佳之选。
    早春的阳光没有棱角，海风咸湿，海水绵软。
    环顾四周，方璟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算起来两人到海城已经有两天了，这两天里方璟时不时就找各种借口避开自己。
    前天一下飞机就说要去海边提前踩点，昨天天都将黑了，又非要去药店买胃药，可她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也不像有病的。
    奇奇怪怪的，辛煦面朝大海，嘀嘀咕咕。
    买椰子水买了半个多小时人终于回来了。
    “附近的不新鲜，就去了远点的摊，喏——”开好口的椰子散发着一股清香，辛煦捧着椰子回到海角帐里，优哉游哉，也懒得追究她究竟干嘛去了。
    不多时，躺在沙滩椅上的辛煦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摘下墨镜转头直视她的眼睛。方璟了然，再三下定决心，定了定神，倒豆子一般发出邀请——
    “嗯……晚餐我订了位，就在昨天篝火晚会那地方附近……”
    向来没个正行的人说话突然支支吾吾了起来，辛煦顿时了然七八分，她肯定在筹备着什么，既然没有提前知会，必然是有什么煽情环节，怕提前暴露就直接被拒绝了。
    既然她不直说，辛煦自然也就没有拒绝的机会。
    想明白这层辛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逗弄方璟的好时机。
    她躺在沙滩椅上，欠欠地歪着头，假意皱眉，手指随意轻浮地绕着自己散在胸前的头发，“可是怎么办啊，我提前好多天就订了附近一家特别有名的大排档。”
    她略略思考，故作为难状，“这家可难订了，计划了好久要和你一起去尝尝，错过今晚就要等好多天了～”
    闻言方璟大概好几十秒都沉浸在“她为了和我一起去吃饭计划了好久”的喜悦里，差点就脱口而出要取消海滩晚宴了。
    好在突然脑补到了自己在弥漫着蒜香烤肉气味儿的矮桌矮凳间、朝吃着蒜蓉茄子的辛煦送戒指的场景，这才找回理智。
    看够了方璟脸上千变万化精彩万分的表情，辛煦大发慈悲般放过了她，“没关系我问问能不能延后，实在不行我们下次来这个城市了再吃。”
    哇，她说还有下次！方璟又沉沦了。
    就这样，她可怜的心脏被一个莫须有的大排档逗得起起落落。
    饶是有心理准备，当方璟牵着自己的手走到精致的小桌前，辛煦还是紧张了起来。
    布置得不算隆重，胜在氛围。想要找到一个像这样避开人群又不远离人声的位置就不容易，足见方璟是花了不少功夫踩点的。
    也许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顿寻常的晚餐，甚至连烛光也没有。
    只有辛煦知道，桌上的插花，甚至餐垫餐具的纹样都是自己喜欢的风格，至于烛光，也许是海边风大，怕被吹灭吧。
    至少如果换做是辛煦来布置，她一定会有这样的担忧。
    方璟就是这样，喜欢这些只有她们知道的细节，就像即使任何个体都逃脱不了被海浪裹挟的命运，但她们的爱也能在秘密中寻得栖身之地，它也许藏在桌上那一支东方月亮的花瓣缝隙间。
    又或许藏在某人口袋里的天鹅绒戒指盒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