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万人嫌又被纠缠了[快穿]》 第1章 《美貌万人嫌又被纠缠了[快穿]》作者：蓝狸花【完结】 本书简介: 【世界一、世界二已完结，世界三很凌乱，慎入】 宋默绑定了万人嫌系统，需要在任务世界中扮演最惹人讨厌的角色。 但他战战兢兢做任务时，剧情却大崩了…… 本该是万人嫌的他，莫名其妙成为最受欢迎的存在。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无数觊觎目光落在他身上。 世界一（已完结）： 无限流游戏中，有两个显眼的npc。一个是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铁血boss，一个是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美貌恶鬼，可这时，玩家发现bug。 只要将那个美貌恶鬼引进圈，就能停止boss的狂暴状态。 而玩家不知道的是，每当深夜，那个boss就会闯进恶鬼领地，强迫他再展示一次绝招。 哪怕恶鬼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回应。 世界二（已完结）： 恐怖游戏文里人人都战斗力爆棚，菜就是原罪，宋默不仅弱得令人发指，还嚣张跋扈，受人厌恶。 靠着一张脸，他成功抱上大腿，无伤完成任务，逃回现实世界。 本以为回到现实世界后，他们不会再有交集，可是从那天起，宋默不断在信箱发现诡异的东西。 爆裂的子弹，怪物的心脏，染上脏污的女式短裙…… 也许只是恶作剧吧？ 但宋默无法说服自己，因为那条短裙，是他抱大腿时被强迫穿上的。 世界三： 真假圣子 食用指南： ·美貌惊人受x看似高冷实则对老婆阴暗又病娇的切片攻 ·万人嫌变万人迷 ·感情线前期所有攻单箭头，雄竞场面，攻后期融合，感情线1v1 ·世界顺序有可能改变，其他世界不定期掉落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快穿 爽文 轻松 美强惨 万人迷 主角视角宋默互动x配角顾蚺季不逢吴轩 其它：快穿；爽文；惊悚；轻松 一句话简介：万人嫌变万人迷 立意：爱拯救世界 第1章 宋默从眩晕中醒来，眼前是一片红丝绒帐顶。 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冷淡的电子音。 【欢迎来到快穿世界。】 【本世界里，你扮演的是古堡公爵强抢的浪荡未婚妻，一个无用的花瓶npc。】 【你需要完成的任务是，帮助玩家完成任务，最后被boss杀死，脱离世界。】 【希望宿主一切顺利。】 宋默从床上跳下来，双脚在柔软的暗红地毯上踩了踩，柔软的痒意让他小声笑了起来。 是真的，他可以走动了。 少年抬起头，一张清澈的脸上满是兴奋。 他从小体弱多病，在病床上渡过了大半生，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以为可以享受一把青春，结果才刚报完名，他就病情恶化，死在了十八岁。 大概是老天爷也觉得他可怜，给了他一次机会。 系统说，只要攒够积分，就可以复活。 而且是健康地活着。 这对宋默来说，吸引力太大了。 宋默盯着自己灵活的脚丫子，多动症一样动来动去，一边问系统：“要是没成功会怎么样啊？” 系统：“会死，永远地消散在小世界里。” 宋默：“……” 他干巴巴地噢了一声，脚丫也垂头丧气地老实下来。 系统：“宿主还有天赋技能——荆棘玫瑰。” “哦？”宋默来了精神，“是什么样的技能呢？” “荆棘玫瑰：美貌值满点的具象化，使用技能时会出现漫天花瓣的特效，同时，技能承受着会感到针刺般的疼痛，血量下降1点。” 宋默：“？” 听起来还是很没用的样子！ 宋默瘪瘪嘴：“就不能给个好点的能力嘛？” 系统：“积分不足。” 宋默：“……”好简单明了的理由。 “警告，警告！” 系统声音忽然急促起来：“玩家团队提前遭遇boss，即将团灭，请及时出场，帮助玩家脱离困境。” 宋默紧张起来，连忙问清玩家的位置，推门而出。 离开之前，系统叮嘱：“请及时安抚boss，避免对方进入狂躁模式。” 宋默还想问他狂躁模式会发生什么，但系统已经沉寂，不再出声。 没办法，宋默只好独自跑去客厅，本来以为会很远，结果刚下楼梯，拐个弯就迎面撞上几道审视的目光。 宋默猛地刹住脚步。 巨大的水晶吊灯在大厅正中，光线却似乎满屋的暗红丝绒所吸纳，屋里并不十分明亮。 尽管如此，他依然能看清斑驳的铜制家具，满墙描绘家族荣耀的壁画。 ——以及壁画下方，支着脑袋看向他的男人。 男人衣着华贵，有一张轮廓极深的年轻面孔，只是过于瘦削苍白，大大抵消了他的俊美，让人望而生畏。 一双阴鸷的眼睛盯过来，像能挖肉剔骨一样。 宋默意识到什么，看向男人下首。 几个男人排成一列，跪在地上，乍看很像受罚的奴仆，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衣着和整个古堡的风格都不同。 宋默一眼就看见他们身上充满游戏感的武器，立马明白过来，这些人就是玩家，他需要保护的对象。 那坐在软椅上的男人应该就是公爵。 公爵盯着他，阴森森地咧嘴一笑：“我宝贵的新娘，心爱的未婚妻，为了你，我用金银珠宝、丝绒绸缎装点城堡，将你迎进门，可你呢？” “你就这样迫不及待要出轨？” “？”出轨两个字化作实形，把宋默砸晕了。 不等宋默回过神，公爵抬起手，手指从一列人的最左侧，移到最右侧。 “园丁，花匠，管家，粗奴，厨师……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下等人！” “你究竟是欲壑难填，还是存心羞辱我？” 宋默听着他一个个地数，头更晕了。 不是，几个？ 他、他……他这么奔放的吗？ 在公爵一字一句的谴责下，宋默羞愧难当，脑袋都快埋进地毯里了。 可怜他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新晋大学生，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指责，只好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 只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公爵脸上的冷意就消退许多，向他伸出手：“过来。” 宋默就乖乖地走过去。 随着他的靠近，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少年穿得很单薄，只有一件灯笼袖的白裙睡衣，露出白皙的小腿。 不同质地的洁白中，那双绿眸变得格外显眼，只不过，那双眼里此刻充满了恐惧。 他明明怕得要命，抖得像筛子，却强忍着，一步步，走向那个残暴独裁的公爵丈夫。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出轨。 还是接连五个。 玩家中有人不自然地收回视线，好像这样就可以减少脑子里浮想联翩的画面。 宋默走到公爵面前，被一把搂住。 他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不禁瞪大眼，僵硬地抵着对方胸膛，睫毛不住地颤。 他的生涩被解读为拒绝，公爵眼下肌肉一跳，更用力地攥住少年纤细的腰。 “你就这么急着救他们，连鞋都不穿就跑过来？” 公爵脸上的阴霾越来越浓。 妻子的不忠让他怒火中烧，可比起愤怒，更多的是嫉妒和不甘。 他咬着牙根，冷瑟瑟地质问：“如果我现在就杀了他们呢？” 宋默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拔高声音：“不要！” 说完，他才发现，抱住他的人已经眼底烧红，整张脸在嫉妒之下变得扭曲，显得狰狞可怕。 不易察觉的暗处，蛇鳞一样的细密纹路爬上脖颈。 宋默马上低下声，可怜巴巴地道歉：“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在这时，有人出声。 “谈个恋爱而已，有什么不行？” 蔓延的蛇麟停住，公爵也愣了，皱眉看向底下。 几个受罚的下等人中，有人站起身，不咸不淡地说：“他是你抢来的新娘，甚至没有结婚，本来就谈不上爱和忠诚，不是吗？” 随着他的起身，其他人也面面相觑，犹豫着站起来，并拔出腰间武器。 公爵只是冷笑一声。 玩家挥舞刀剑冲了上来，一时间各种buff、技能的炫光充斥古堡。 公爵伸手，直接穿透了某个玩家的胸膛。 玩家呆呆地看着胸口的鲜血，膝盖晃了晃，跪倒在地。 只需要再一用力，他的心脏就将被捏爆。 这个副本的boss……这么强吗？ 绝望和后悔充斥了他漏气的胸膛，却在下一刻，愣愣抬头。 一抹红。 浓稠而艳丽的红，自天空缓缓飘落。 第2章 是玫瑰的花瓣。 玩家不由得看向公爵怀中的那个人。 【荆棘玫瑰】。 少年周身无风而动，自脚下卷起由玫瑰花瓣组成的气流，吹乱了他黑缎般的发丝。 玫瑰花起先缓慢，升至最上空，突然加速，将公爵完全笼罩。 紧接着，在所有人注视下，古堡公爵那张英俊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 浮现出一个蚊子包似的伤痕。 所有玩家：“……” 宋默：“……” 救命，一个技能，怎么可以没用到这种地步？ 他伸手扇个巴掌，都比这技能有力。 宋默闭了闭眼，恨不得当场消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 然而，这技能对公爵有效。 他愣怔在原地，缓缓地收回手。 玩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被治愈系的光芒笼罩，但公爵完全不在乎，只是伸手，触碰脸上的伤痕。 “你为了他们，伤害我？”他口中喃喃，不可置信。 宋默吞了下口水，艰难地说：“我说是个意外，你会不会信？” 公爵没有回答。 他脖子上的蛇麟越来越密，爬上脸颊，浑身上下散发出肉眼可见的黑气，整个房间被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充斥。 没有任何大招，更没有战斗的形式。 等级差带来的恐怖差距，直接碾压所有人。 “糟糕，boss进入狂躁状态了！” 为首的玩家看了眼宋默，有几秒迟疑，但地上还有昏迷不醒的队友，他咬咬牙，将队友抗在肩上，迅速撤离。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宋默。 少年嵌在公爵怀中，似乎快要被揉碎。 宋默真的快要碎了。 他不知所措，拼命在脑子里呼唤系统：“系统系统，boss狂躁了，我要怎么办啊？” 没有回应。 下一秒，公爵将他打横抱起，一脚踹开卧室大门，将他粗暴地丢在床上。 宋默眼前一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第2章 公爵关上门，面孔不带喜怒。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妻子的场景。 那天，天气很热，少年坐在池塘边上，两只脚在水里乱晃，踢开浮萍和落叶，去够远处的睡莲。 够了个空，他被自己逗笑了似的，哈哈大笑。 像一缕光，短暂地照亮了公爵灰暗的生活。 公爵起初只是远远地欣赏，可等回到自己的城堡，重新活在暗处，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生活是这么难以忍受。 他没忍太久。 不到一个月，少年成了他的妻子。 只是从那天起，那缕光就不再发亮——它被浸润，污染，汲取，最后失去原有的光彩。 变得像公爵一样晦暗阴冷。 大约是一种报复，妻子出轨了。 公爵转过身，看向床上的人。 他一边解开袖口，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噔。 噔。 噔。 随着他的脚步声，头顶灯光一截截熄灭。 宋默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他逼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房间，甚至整个古堡，都是活物。 阴冷，腥湿，黏腻。 身下分明是柔软的床铺，可在公爵有如蛇眼的注视下，他浑身发毛，觉得床铺也像一条湿漉漉的舌头，在舔舐和品尝他。 咔哒。 公爵将袖口的金属装饰放在床头，紧接着是胸针，怀表。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宋默看在眼里却充满了威胁，就在对方解下最后一样饰品的时候，宋默应激般抖了抖，本能用出了荆棘玫瑰。 玫瑰花瓣飘落，公爵脸颊出现第二道伤痕。 他眉心很轻地抽了一下，目光冷冷地落在宋默身上。 像是回应这个无用的攻击，他拉开床头一个柜门。 柜子并不大，但很精巧地悬挂着一些长条状的东西。 宋默不认识，但一眼看见了其中的一根皮带。 是刑具，他绝望了。 宋默很怕痛，于是可怜巴巴地商量：“不打我行不行？” 公爵顿住。 他的手指本已经勾起一样捆缚物，听见这话，指尖忽地调转方向，勾起了那根皮带。 很细的皮带，大约两指宽，散发着麝香暧昧的气味。 公爵将皮带折叠，金属扣头收在掌中，宋默才刚松了口气，就发现，这条皮带还镶着红宝石。 漂亮，但看起来很痛。 公爵淡淡道：“伸手。” 宋默惶然把手背在身后，拼命摇头。 因为恐惧，他鼻尖渗出了点汗，绿眸湿漉漉的，像只幼兽，在大雨中迷失方向、无家可归。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并非充满善心的救助者。 公爵就是降下大雨的人。 听见拒绝，他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伸手。” “不、不要……”宋默呜咽一声，低着脑袋，拼命摇头。 公爵反倒笑了起来，只是那笑仅仅停留在唇角：“不要？” “我新婚的妻子，你那么迫不及待地找了情人，好像再晚一刻，就会饥渴而亡。我以为你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会这样大胆。” “你不会如此愚蠢，现在才发现，一切行为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吧？” 那点虚浮的笑意很快消失了，比水面的涟漪还短暂。 “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公爵脸上只剩下黑沉沉的冷意，他居高临下，吐出不容反抗的命令，“伸手。” 这一次，宋默一哆嗦，下意识地顺从了。 那是一双没有做过重活的、纤细白腻的手，指节纤细，指尖因脱力而微微颤抖，手掌举在空中，呈现出完全臣服的姿态 不难想象，这样一双手去抚摸、抓挠、持握时，会呈现出完怎样的线条和形态。 妒火令公爵眼底越发深浓，扬起皮带，啪的一声抽了下去。 他这一抽立刻抽红了宋默掌心，宋默痛叫一声，眼泪就滚下来。 宋默怕疼，因为上辈子每天都是打针、抽骨髓，他疼得怕了，以至于微弱的疼痛都能唤起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偏偏公爵还要惩罚他——因为他压根没做过的事情罚他。 他害怕极了，也委屈极了，眼泪越来越多，没一会儿就哭湿了一张脸。 公爵却嗤笑：“娇气。” 宋默抿紧唇。他都已经认罚，公爵居然还嘲笑他。 他有点生气了，瞪着哭红的眼睛说：“你说犯错就要受罚，那你呢？” 迎着公爵危险的目光，宋默瑟缩了一下，但手心火辣辣的，他越想越委屈，声音也抬高了。 “我根本不想和你结婚，你却把我抢来，是不是做错？” 宋默觉得自己占理，更加来劲，可下一秒就对上公爵冷冰冰的双眼。 他鼓起来的勇气就像一个脆弱的气球，被这目光一扎，立马又泄了气，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我、我也该罚你的……” 公爵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点头：“你说的对。” 他将手中的皮带调转方向，送到宋默面前：“你可以惩罚我。” 宋默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反倒愣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接过皮带。 他并没有打人的经验，也握不惯这种东西，五指笨拙地颠来倒去，也没找到发力的正确方式。 正在苦恼的时候，他一抬头，就对上公爵片刻不离的眼睛，登时涨红脸。 公爵平静地说：“需要教你吗？” 宋默气鼓鼓道：“当然不需要！”说着，抬手就是一皮带。 这一下并不重，对公爵而言，更堪比轻柔的抚摸 公爵挑起眉，诧异地看了宋默一眼，忽地伸手，强硬地攥住宋默的手腕。 他力道很大，甚至翻转了角度，将皮带边缘的铆钉对准自己掌心，而后猛然发力。 温热的鲜血溅出来，宋默下意识后仰，才没被弄脏脸，但整个人已经懵了。 公爵面不改色地松开他：“这才叫惩罚，懂吗？” 宋默看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呆愣地张着嘴。 公爵一松开他，那条皮带就哗啦一下掉了下去，而他整个人都在抖，呼吸变作惊喘，以一种随时可能逃走的姿态绷紧肌肉。 可公爵马上拽住了他的脚踝，带着一丝疑惑问道：“这就受不了了？才刚开始呢。” 他捡起地上带血的皮带，重新塞回宋默手心，催促道：“继续啊。” 宋默抖得太厉害，根本抓不住，公爵就捏着他的手，将手指一根一根按回去——如果不看他自己流血的手掌，这场面简直像长辈的谆谆教诲，温馨至极。 宋默脸色惨白。 他嘴唇发颤，不住嗫嚅：“不要了……” “够了？” 宋默眼底已然泪意濛濛，禁不住地流露出求饶示弱。 第3章 公爵于是微笑：“那我们继续讨论你出轨的问题吧。” 宋默：“……” 几乎是绝望地，他闭了闭眼。 倏然间，一道血痕出现在公爵脖颈。 玫瑰花瓣飘落，衬得宋默那张含泪的面孔更加苍白。 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宋默像最懦弱的小动物被逼到绝处，不得不竖起浑身尖刺，徒劳地反抗。 他一次又一次使用这唯一的技能，试图能够吓退天敌。 但公爵完全不在意身上的血痕，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直到少年体力不支，软绵绵地倒下。 公爵再一次靠近，宋默绝望地闭上眼，觉得自己肯定死定了。 那只冰凉强势的手握上脚踝，却在下一瞬忽然停住。 在宋默茫然的目光下，公爵皱起眉，垂眸看向自己。 他感到了疼痛。 疼痛来自脖颈，既尖锐又窒息，像有一条带刺的锁链勒住了他。 公爵不得不停住，急促地喘息。 然而就在他退开的刹那，疼痛消失了。 公爵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宋默。 这一次，他吻了上去。 果然，尖锐刺痛困住了他的呼吸。 怒火涌上心头，公爵用力地撕咬着少年唇瓣，直至对方闷哼出声。 但不够，根本不够。 此刻的怒火如同浪涛，将他完全吞没，他恨不得咀嚼宋默的血肉，吞噬他的灵魂，不留一丝缝隙地占有他，最后将其烧成一团火，好让其他人再也无法染指。 可他根本无法再有多余的行动。 脖子上的痛楚越来越强烈，公爵涨红了脸，可怖的蛇麟浮现，遍布全身。 “啊！！！” 剧烈的疼痛从脖子蔓延全身，公爵甚至无法触碰宋默的皮肤，不得不狼狈地退开。 床边的梳妆镜中，他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脖子上闪动着一圈荆棘一样的符文。 荆棘玫瑰。 原来这才是它真实的形态。 公爵那双蛇一样的竖瞳骤然冷了下来，阴险而狠毒地凝在宋默身上，像是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可连这一眼盯视都能带来疼痛，维持不住人形了，在蛇尾出现前的最后一刻，他用充满不甘的目光勾住宋默，逃离房间。 临走前，公爵抬起手，一道黑气窜进宋默身体，形成一排刺青般的暗色，黏着在少年锁骨。 第3章 公爵走了？ 宋默还很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谨慎地在角落里待了一阵，确定公爵真的不会再回来，终于高兴起来。 “系统系统，我好像打败boss了！” 和期待的不同，系统依旧沉默，并没有冒出来夸奖他。 宋默不满地瘪瘪嘴，但很快又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他的注意力被其他东西吸引了。 门外是长长的走廊，两侧是壁画、浮雕、盔甲、花瓶，它们都有着对称的繁杂图形，又因为空无一人，这些极尽精致讨好的细节透出一点诡异空寂。 宋默一点没觉得诡异。 他仰着脑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雀跃得像只阳光下的小狗。 这些东西，医院没有，家里没有，学校也没有，这么漂亮！ 他喜滋滋地想，其实死了也不全是坏事嘛。 等玩得累了，困乏下来，宋默打个哈欠，才发现走廊好像有点太长了。 明明刚才救玩家的时候，他没几步就能走到楼下，现在却怎么走也走不到头，往左往右，都是无穷无尽的走廊。 奇怪，之前古堡是这个结构吗？ 宋默不得不回到房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往走廊里探索了一阵，他忽然觉得房间也很大，分为左右两个套间，只不过卫生间只有一个，在两个套间之间。 连接两个套间的是一个客厅，里面有红木书架和沙发，宋默拿起一本书翻看，却发现里面全都是看不懂的陌生文字，只得作罢。 “系统，好无聊啊，”宋默顶着看不懂的书，趴在地毯上，百无聊赖地对着虚空呼唤，“你出来跟我讲讲话好不好？” 系统十分铁面无私，依旧是沉默。 宋默嘀咕一声“坏东西”，就去找东西吃了。 一些甜腻腻的糕点，口味普通，不过宋默以前不能吃重口味的东西，也吃得津津有味，而后就倒在沙发上，呼噜噜睡着了。 就在他睡得正香的时候，房间里忽然出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猛地坐起来，书从脸上砸到膝盖。 宋默哎呦一声，揉着腿看向声音来源——和同样几个惊疑不定的目光对上。 打扮奇怪，格格不入，还带着充满游戏感的武器。 是玩家。 宋默高兴地打招呼：“你们好！” 没有人回答他，他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空间洞开，又很快合拢，玩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正中间的npc。 npc裹着凌乱的睡衣，柔软的脸颊、纤细的手腕、不堪一握的脖颈……所有目光可见的皮肤上都留有红痕，延伸至布料下方。 洁白睡衣裙摆处，还有一些鲜红的血迹，叫人忍不住去想象这抹血迹的来源。 一切细节都表明，这位看似清纯实则浪荡的新娘，在不久前被他愤怒的绿帽丈夫如何惩罚、羞辱、折磨。 不可告人，却昭然若揭。 玩家们不知为何都红了脸，默默移开视线。 唯独站在队伍前列的男人不同。 他冷静的目光扫过众人，又扫过宋默，捕捉所有暗流涌动的情绪。 随即，他迈上前一步，向着npc开口：“你好。” 终于有人和自己搭话，宋默喜出望外，连声说：“你好你好，我叫宋默，你叫什么？” “季不逢。” 宋默看着他的脸，想起来这是之前在大厅里为他解围的玩家，高兴道：“我记得你。” 他对上一双没有情绪的双眼。 季不逢站在几步开外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回应。 宋默愣了愣，笑容慢慢地收了回去。 季不逢很警惕。 身为队长，他向来冷静，带着队员出生入死地完成了不少副本，登上榜一。 可昨晚，他却失态了，居然会为一个npc说话——这异样的失态险些害死了他的一名队员。 季不逢瞬间警醒了。 魅惑。 这个npc大概有类似的被动技能，会让人对他产生好感。但也并没有那么强，就好像此时此刻，季不逢有意抵抗，就没有意志动摇的征兆。 但显然，他的队员们不够坚定。 “那你还记得我吗？”身后一人上前一步，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脸。 见宋默困惑，他五指成爪，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做了一个抓的动作，轻松得好像前不久命悬一线的人不是他一样。 季不逢：“……” 宋默恍然大悟：“是你！” “你想起来啦？我叫吴轩，是我们队伍最不可或缺的成员，”吴轩笑嘻嘻地自我介绍，“我可是差点为你牺牲了，你得记住我。” 宋默还没说话，其他几个队员不服气了，纷纷道：“你最不可或缺？那我们就能缺了？” “我是王孟桐，辅助位。” “江秋水，之前吴轩差点死了，是我给奶回来的。” “郑妄。” 他们一股脑地说话，宋默有点晕乎，连连点头，挨个问好。 房间里短暂地安静下来，宋默有了点东道主的自我认知，于是很友好地拿出小点心，请他们吃。 吴轩率先拿起一块：“太好了，我正饿着呢。” 不光吃，他还不让别人吃，一把将盘子搂到自己怀里：“诶诶诶，你们都不准抢！” 结果被队友嘻嘻笑笑地揍了一顿。 宋默支着脑袋，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关系真好。” “是吧，”吴轩哈哈笑着，又忽然说，“都这么晚了，我们可不可以在这儿睡一晚？” 宋默没有意见：“当然可以呀。” 左右两个套间，他住一间，其他人住一起。 夜色也深了，宋默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他刚一走，房间里的几个人就变了脸色。 季不逢皱起眉，不赞同地看着吴轩：“你疯了？” “队长，别这么正经嘛，”吴轩往沙发上一靠，丢了块点心进嘴里，“你不觉得这小人妻很漂亮吗？” 季不逢眉心皱得更紧：“在副本里还敢浪，你怕死得不够快？” 江秋水想来拿点心，吴轩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我上个副本兑换的技能是免疫任何毒素，你可别来吃。” 听见这话，江秋水愣了下。 一旁，王孟桐和郑妄试着开门，很快被弹开，其他所有出口也一样。 他们无法离开，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吴轩懒散的笑意收了点，看向传来水声的浴室：“总得套点信息，才好出去吧？” 第4章 季不逢冷冷地看了他几秒，收回目光。 “注意分寸。” 话虽如此，但他已然默许了吴轩的做法。 就在这时，浴室水声停了，里面传来宋默的声音：“我忘记拿毛巾了，可以帮我递一下吗？” 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提起戒备。 由于刚才查看出口，王孟桐此时距离浴室最近，于是拿起沙发上的干毛巾，走到门口。 “拿来了。” 说着，他退开半步，另一只手摸出了腰间武器，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 其他人没有立刻动作，但也同时屏息凝神，蓄势待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浴室门开了。 首先飘出来的是一股香气，湿润轻软，淋过雨的、玫瑰的气味。 浴室灯光在水雾中散射成朦胧不清的柔光，照着伸出的那只手，纤细、白皙，骨节像精细雕琢过，精致到指尖。 掌心，不协调地带着伤痕。 王孟桐呆呆地望着那只手，手中武器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里面的人扯了一下毛巾，没扯动，困惑地“嗯？”了一声。 王孟桐喉结滚了滚，也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他打你了？” 第4章 这话不知怎么就触动了里面的人，那只手猛地把毛巾抽了回去。 动作太快，倒像有些恼羞成怒。 受罚的人妻并不愿旁人窥见自己的罪证，匆匆地关上了门，隔绝所有窥探。 王孟桐鼻尖的玫瑰香气还没散去，愣愣转身。 就对上几道探究的视线。 吴轩：“他挨不挨打关你什么事？” 季不逢不紧不慢地擦手中短刀，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睛望着他。 王孟桐：“……” 他恍然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受到了引诱。 房间里陷入一阵寂静。 一股沉重的力道压下来，那并非完全来自季不逢，也来自副本中随时可能死亡的危险。 他们必须时刻警惕，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 而对一个npc动心，是极为危险的。 咔哒。 浴室门锁被拧动，几人不再说话，重新聚回沙发附近，摆出一副无所事事的闲散样。 只不过他们心中都有所防范。 门开了。 朦胧氤氲的雾气中，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他仍然是那件白裙睡衣，只不过换了一件——裙角的血迹不见了。 洗过澡后，那张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莹润，大概是有点热，皮肉之下透出嫣红血色。 发觉众人正在盯着自己，少年忽然慌张起来，抓起沙发上的毛巾毯，乱糟糟地将自己裹起来。 几人都愣了下，这才想起，设定上，他们之间是明确有暧昧关系的。 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会让人多想。 房间里忽然就多了几道不自在的咳嗽声。 视线消失了，宋默松了口气，后知后觉自己正和几个陌生人共处一室。 原本也没什么，可这些人好没礼貌，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让他很不舒服。 宋默有些困惑：“你们在看什么？” 房间里有几秒诡异的静默。 片刻，吴轩回头扫了一眼。 小队其他几人要么面红耳赤，要么眼神躲闪，至于季不逢……他正经过了头，看起来更像准备上去打一架。 吴轩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点心盘。 他起身走到宋默身边，见对方并没有躲闪的动作，于是伸手，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要帮你擦干吗？” 就在这一刻，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墙面上，忽然浮现出一排淋着鲜血的大字。 【编一个玫瑰花环，花环，花环】 这变化突如其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吴轩一时睁大双眼，怔在原地。 其他人也看见了，惊得险些叫出声。 一旁，宋默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不禁迷惑。 几人交换眼神，空气无声地紧绷起来。 吴轩指尖缠着少年湿润的发丝，有了个猜想。 环顾四周，他思索片刻，压低声音对宋默说：“我们去你房间吧。” “啊？”宋默一头雾水，“我可以自己擦干的，不用……” 话没说完，吴轩已然将他拉进卧室，并且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宋默头一回这么仔细地观察他，发觉对方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身形精壮，穿了一身黑色作战服，短发凌厉。 不知怎么，好像并不像那张笑嘻嘻的脸上那样随和。 而吴轩就像燥渴难耐的人，猛地将他扑到床上，双手毫不犹豫，放在了宋默身上。 炙热的温度隔着布料也依旧清晰，宋默肌肉一抖，本能地想要推开，可又想起系统所说的话。 他的任务，是协助玩家完成任务。 那是不是不该反抗？ 带着一丝犹豫，宋默没有继续动作。 对了，他晕乎乎地想，认真算起来，他们是情人关系，这么亲密好像也……正常？ 他对“正常”的概念并不十分清楚，就这么茫茫然地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由着对方在自己身上乱摸。 墙上并没有再次浮现血字。 吴轩皱了皱眉。 “玫瑰花环”，那时候他正好触碰了npc的头发，所以他猜想血字的出现也许和npc的身体部位有关系。 难道他猜错了？ 还是说……这种程度根本不够？ 手下的躯体在发抖。 吴轩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非常无礼，将少年完全压在身下，要是在现实世界，是能马上被拷上银手镯带走的程度。 不过…… 这是在游戏里嘛。 吴轩向来没什么底线，见宋默咬着唇默默忍耐的样子反而来了兴趣，咧嘴一笑：“你和我偷情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 被这样下流地质问，宋默脸上看不出半点羞赧或愧疚，只困惑地歪了歪头。 吴轩嗤笑：“还挺会装纯。” 带着魅惑的技能，要勾引屋里的每个人，这会儿倒是开始装傻了。 副本既然给他这么不纯洁的设定，吴轩也不介意更肮脏一点，随手扣住少年下颌：“张嘴。” 宋默：“？”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乖乖地张开唇瓣。 下一刻，他睁大眼。 陌生的唇齿附上来，毫不客气地深入、侵占、掠夺。宋默呼吸不畅了，蹬着床单试图推拒，却被用力地扣着后脑，被迫张口，更加完全地承受着这个吻。 吴轩起初只是见色起意的逗弄，可渐渐的，这个吻加深了。 或许是少年愈演愈烈却被迅速镇压的挣扎，或许是从皮肤深处散发出的、湿漉漉的玫瑰暖香，又或许是怀里这具身躯过于柔软。 他自己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逗弄一样的吻就变了意味，变成充满欲/望的侵占和破坏。 直到指尖出现针扎一样的疼痛，他才猛然抽离，看向疼痛的来源。 ——少年不住颤动的锁骨上，有什么东西忽明忽暗地闪动。 吴轩喘了喘，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一列刺青，丑恶的锁链一般，缠绕着少年锁骨。 视线很快收回，吴轩坐起身，手指捋了把头发。 没料到自己会失态，他有些懊恼，而口中又全是宋默的味道，甜得暧昧，他更烦躁不堪，好一阵才整理好心情，看向床上的人。 宋默因缺氧还在眩晕，浑身无力，满脸涨红，一双绿眸盈满泪花。 见对方望过来，他咬了下嫣红的唇，小声地问：“还要继续吗？” 看起来，只要吴轩点头，他就会乖乖配合。 吴轩：“……” 几乎是狼狈的，他倏然移开眼。 到这时候，吴轩不得不承认，这个npc看起来很没用，但魅惑技能很强大，稍不注意就会着道。 进屋时他信心满满，这会儿却一败涂地，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他深呼吸，决定不再做任何逾矩的事情。 还是队长说得对，谨慎为上。 由于刚才那个吻，躺在床上的npc衣衫不整，睡裙下摆已经滑到腿根，吴轩只看了一眼就像被灼伤，匆忙垂眸。 “你只有这种衣服吗？”他的声音很哑，话也说得很没道理，一件普普通通、毫无曲线的睡裙，被他说得好像有多不堪入目。 甚至他也很没耐心，不等宋默回答，就伸手去够对方的衣摆，往下拽。 动作间，指尖触及少年皮肤。 肌肤相触的瞬间，血字浮现。 【接一片晶莹雪花，雪花，雪花在天上】 吴轩愣住了。 看着墙上的字，他有一点不敢相信，缓缓移动视线，再次看向了宋默。 所以……隔着衣物不可以？ 吴轩呼吸急促了，口干舌燥，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猛然闭眼。 第5章 这到底是谁设定的副本，八辈子没上过床吗？！ 高高竖起的心理防备，仅仅存在了一分钟，就溃不成军地垮塌。 吴轩不得不伸手，探向睡裙下方。 十分钟后。 房间门终于打开，吴轩出来了。 只不过他的动作很快，乍一看，倒像是仓皇逃出来的。 队友们以为这废柴npc居然有什么危险技能，正在惊讶，就听见吴轩开了口。 “线索找到了。” 众人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吴轩快步走到茶几边，拿着钢笔，写下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编一个玫瑰花环，花环，花环。 接一片晶莹雪花，雪花，雪花在天上。 你笑我也笑，你哭我也哭。 醉倒！醉倒！ 编一个玫瑰花环。】[1] 众人围着看完，都是一头雾水：“好像没什么逻辑，是不是语句不全？” “应该不会，”吴轩顿了顿，含糊地说，“很完整了。” 第5章 吴轩是有些心虚的，好在其他人都被那张纸上的信息所吸引，尝试着解谜。 “花环、雪花、哭笑、醉倒……看起来有用的信息就是这些。” “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他们一小队虽然排名高，但大部分都是暴力通关，对解谜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此刻，他们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季不逢。 “队长，全靠你了。” 季不逢正在房间里转悠，闻言拎起了两样东西。 众人一看，眼睛登时亮了。 这不就是玫瑰花环和雪花吗？它们就好好地呆在壁炉上，大概是某个节日的装饰物，精致漂亮，和房间的主人如出一辙。 “太好了，不愧是队长！”王孟桐兴冲冲道，“这样就只剩两三句诗了！” “什么两三句，队长肯定已经解开谜底了，” 一旁江秋水打断他，满怀期待地看向季不逢，“是吧队长？” 后者停住脚步，似乎已经想到什么。 在众人越发高涨的期待下，季不逢想了想，说：“渴了。” 众人：“……” 随着时间推移，对着几首破诗，也想不到线索，他们干脆散开，也学着季不逢的样子在房间里乱转。 也不知道会在这个房间里困多久，除开找线索，他们也顺带搜集了一些生存物资。 江秋水翻箱倒柜地找到几块面包，送到吴轩面前道：“诶，发什么呆。” 吴轩猛地回神：“怎么了？” “面包，你尝尝，没毒了我们再吃。” “哦，点心也没问题。” “……”江秋水大怒，“那你刚才不让我吃，耍我呢？” 江秋水骂了两句，却发现吴轩反应很淡，像有些魂不守舍，他不禁皱眉道：“你一个人揣着什么小秘密？话也不说。” 他就是随口吐槽，吴轩却突然反应很大：“谁有小秘密，你别乱说。” 江秋水：“？” 一旁王孟桐抬高声音道：“我好像找到新线索了！” 江秋水马上放下队友的欲盖弥彰，连忙赶过去。 只见王孟桐举着一壶酒，双耳壶身上布满纹饰，还有金箔装饰，琥珀色酒液在灯光下不断反光。 众人反应过来，齐声说：“醉倒！” 现在就只剩最后一句还没找到。 【你笑我也笑，你哭我也哭。】 这又代表着什么？ 季不逢盯着纸面思索片刻，眉间纹路松了开来，抬头看向对面的梳妆台。 “是镜子。” 众人恍然大悟，你笑我也笑，这可不就是镜子吗？ 他们把梳妆镜也拿过来，和诗句里所有提到的东西放在一起。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可东西找到了，然后呢？ 没有更多进展，季不逢将目光放在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吴轩眼皮一跳。 季不逢去敲门，门内好久才传出模糊的声音：“谁啊？” “你好，”顿了几秒，季不逢才想起对方的名字，“宋默，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门里安静了一会儿，紧接着响起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然后哗啦一声，房门缝隙里冒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 宋默睡眼惺忪：“嗯？” 他领口露出一截锁骨，上面有点红痕，季不逢有几秒失语，礼貌地移开眼。 “打搅你了，不过我们有点着急。” 宋默顶着炸开的头发，迷糊地点点头：“好啊。” 季不逢都已经做好了阻止对方关门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又愣了一愣。 还是宋默揉着眼睛问：“你要我帮什么？” “……”季不逢抿了下唇，带他来到茶几前，“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是什么？”宋默一一拿起他们找到的道具，纳闷，“你们为什么找这些东西？” 几人下意识看了眼吴轩。 吴轩本该紧张的，可不知怎么，他看了眼宋默，忽然阴阳怪气道：“你倒睡得挺快，看来是很适应。” 在其他人耳中，这本来就是宋默的房间，当然适应。 只有宋默知道他在说什么。 吴轩出去后，他的确有点不舒服，主要是有人把他抱在怀里摸来摸去，这感觉真的很奇怪，也很陌生。 宋默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只宠物猫，被从头摸到脚，感觉怪极了。 要不是系统要求，他肯定要跑。 好在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吴轩就像着了火一样浑身发烫，着急忙慌地走了，宋默满头问号，既不知道他为什么摸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跑开，最后总结为两个字——怪人。 正常人当然不会为怪人而烦恼，宋默倒头就睡着。 此时怪人又在说些怪话，宋默也不搭理，继续看那些东西。 镜子里映出一双湖水一般的绿眼睛。 片刻，宋默摇摇头：“我也想不到什么。不过，这里有很多书，你们或许可以找找答案。” 这倒是给了众人一个全新的方向，他们取下书架上的书籍。 但书页刚一翻开，又立马合上。 书上的字全是陌生的，他们一个也不认识。 “啊，陷入死胡同了，”江秋水摊在地毯上，丧气了一阵，干脆和宋默聊起天，“你在这里住多久啦？” 宋默：“不是太久。”其实只有今天一天。 江秋水又问：“你很喜欢玫瑰花吗？这里面到处都是。” “没有特别喜欢，”宋默指尖蹭了蹭脸颊，“这是公爵准备的房间。” 江秋水嗷了一声，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明白过来。 这些玫瑰花，大概是公爵情感的具象化，充斥着房间每个角落，变态又畸形。 不过他也发现，这个npc其实挺好说话的——甚至可以说是予取予求，乖得没有半点心眼。 其他人也发觉了这一点。 在场的都是年轻人，打开话匣子之后，你一言我一语的，场面很快热络起来。 宋默被笑话逗笑了两三次，捧着肚子说：“你们真好玩。” 王孟桐做着夸张的表情：“后来那个球就爆啦！” “哈哈哈哈哈——”宋默笑得在地上打滚。 吴轩在一边泼冷水：“笑点太低，老掉牙的笑话都没听过吗？” 季不逢似有所觉，看他一眼。 宋默听了，有点不好意思道：“以前没人和我讲笑话，今天还是第一次，谢谢你们。” 吴轩：“……”他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像有些懊恼。 其他人则是责备地瞪了眼吴轩。 正当他们准备出声安慰时，就听宋默又一次开了口：“要是你们能一直陪我就好了。” 所有人：“…………” 标准的鬼故事走向。 冷汗爬上了所有人的脊背，热闹的空气骤然凝滞。 宋默只是随口一说，也没当真，说到这里打了个哈欠：“你们继续玩吧，我先睡了，有事叫我。” 说着就走了，留下满头大汗的众人。 王孟桐骂江秋水：“你没事聊什么天啊？真是闲的。” 江秋水也不甘示弱：“聊聊怎么了，又没像你一样，什么老掉牙的笑话都好意思讲出来。” 两人互相骂了几句，但都有点心虚。 在宋默面前，他们就像青春期的毛头小子，本能地孔雀开屏，只希望对方能够注意到自己。 都忘了，宋默再好说话，那也是npc。 一不小心要没命的。 “npc发话了，”郑妄擦擦冷汗，“现在怎么办？” 众人只好又看向季不逢。 后者站在窗前，暖色的灯光并未照亮他，以及那双黑沉沉的双眼。 从刚才起，季不逢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此时视线聚集过来，他不紧不慢，盯住吴轩：“你是怎么得到线索的？” 第6章 吴轩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避开那道探究的视线。 “这不重要，”他含糊不清地搪塞，“反正，解开线索就可以离开了。” 季不逢却说：“我已经找到答案了，谜底就在宋默身上，所以……” 顿了顿，季不逢锐利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吴轩身上。 “你是通过什么方式得到线索的？” 第6章 吴轩陡然绷紧下颌弧线。 刚才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指尖发烫，似乎还残留着少年的体温。 他逃避地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不要太异常，闷声道：“你先说说，你得出的答案是什么。” 季不逢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吴轩。 直到空气凝结，沉重得快要无法呼吸，他才纡尊降贵地开了口。 “是镜像。” “我们找到的所有道具，玫瑰花环、雪花、酒瓶，都是对称的，镜子就是最明显的提示。” 季不逢娓娓道：“房间、房里的陈设和图案全都是对称的，唯一的例外就是宋默。” 众人恍然大悟。 “当然，就个体而言，这个空间里只存在这一个宋默。如果你们仔细观察，会发现，他锁骨上还有一列纹身——只存在于右侧锁骨。” “在这个对称的房间里，这足够特殊了吧？” 季不逢向着吴轩步步紧逼，直至对方不自然地后撤，仍没有停止动作，逼得后者脑袋也往后仰。 “宋默不知道答案，因为答案就在他身上。”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怎么找到提示的。” 季不逢没有错过吴轩脸上的红晕：“更直白一点——你对他做了什么？” 空气更加沉重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神色各异地望着吴轩。 被追问至此，吴轩深呼吸。 而后忽然笑了一下，反问：“你觉得呢？” 季不逢：“……” “好，我把他抓进房间里，天雷勾地火地来了一发，”吴轩挑起眉，毫不客气地望进季不逢眼里，“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季不逢唇线抿紧了，线条有一丝不自然。 吴轩不要脸起来无人能敌，尤其对付季不逢这样的正经人。 “怎么，看见人家长得漂亮脑子里就冒黄色废料了？队长，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样看他，”吴轩非常顺溜地倒打一耙，“让我们保持距离，自己脑子这么脏？队长，这不好吧？” 季不逢：“……” 灯光下，那双黑得发冷的眼睛显出一点烦躁。 季不逢深深吸了口气，不理会吴轩的胡搅蛮缠，直指问题核心：“不要转换话题，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提示的？” 吴轩咧嘴一笑：“想知道？用你想象的方式去试试呗。” “……” 等季不逢彻底没了话说，吴轩才继续道：“方法很简单，不过鉴于你的态度，我不打算告诉你。” 季不逢忍无可忍：“你是无赖吗？” 吴轩伸了个懒腰，无赖到底。 他进了屋，当着所有人的面，挑衅一般，大摇大摆地关上门。 宋默正要睡着，忽然听见有人进来，朦胧睁眼。 发觉是吴轩，他有些懵：“怎么了？” 吴轩攥了一手冷汗，还在后怕中，好一阵都没回过神。 其实他这人一向厚颜无耻，再多一项罪证也没什么。 可是…… 他扫了眼宋默，又像有些无法承受似的，很快收回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更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宋默被人肆意想象。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吴轩手心又开始出汗，心跳一阵加快。 他一点点地挪到床上，双手撑在少年脑袋两边。 宋默眨了下眼，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似乎准备接纳他所有的冒犯。 哪怕再过分一点，好像也可以。 窗外明月高悬，像一只监视的眼。 黄铜钟在响，滴答，滴答，对上了心跳的节奏。 吴轩垂着眼，指尖一点一点地探出，触碰宋默锁骨的刺青。 和之前一样的尖锐疼痛，如他所料，副本并未因此而解开。 好痛。 疼痛如叫嚣的警告，告诫他停下，远离危险。 可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又碰了一次。 宋默觉得他摸得自己很痒，吃吃笑了起来：“你要干什么呀？” 吴轩像一个真正被蛊惑的人，放弃所有抵抗，低头吻了上去。 被吻住的人似乎反应比他还大，很快难以呼吸，带着点哭腔低声地求饶。 可连求饶都像是助燃剂。 吴轩吻得更深。 最后一刻，吴轩停住动作，抿去少年眼角泪花，低声说：“你为什么会用这种技能？” 这话他问得真心实意，那点儿油滑气散开之后，是由衷的困惑。 他发自内心地认为，像宋默这样的人，就该受到最好的保护，在玻璃罩一样的温室里享受阳光甘露，而非带着魅惑光环四处招惹。 温室花朵是经不起招摇的，一旦受到觊觎，那些沾满泥泞的手会将他扯进深渊，淌着涎水的舌头紧随其后，将他分食殆尽。 宋默还没喘匀气，雾蒙蒙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吴轩忽然就笑了。 他放松地翻过身，瘫在床上，隔着半个枕头的距离冲他笑了笑：“有你在这儿，困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宋默又眨了下眼。 这回他听懂了：“你们想离开？” 恐怖故事的走向大差不差，后面就该是恶鬼大变脸，嘶吼着让他们不准离开，谁走就杀谁。 吴轩不太想看宋默满脸血的样子，没怎么挣扎，嗯了一声道：“也可以不走，陪你多待一阵。” 一道灵光砸进宋默脑子里，他一下子想起来，玩家要完成任务，可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小房间里。 最后应该还得杀boss吧？ 可不能耽误在这儿，得多点时间准备最终决战。 宋默一骨碌爬起来，拽着吴轩就往外跑。 门外众人都没睡，等在沙发附近，见他们出来，纷纷站了起来。 宋默径直穿过众人，到门口轻轻一推：“你们可以走啦。” 吴轩：“……” 季不逢：“……” 其他人：“……” 不是，世上怎么能有这么简单的副本呢？ 那他们刚才的苦苦推理算什么？ “真的假的？”江秋水不信邪，试探着伸了一下脚。 啪嗒，左脚轻松落地，跨到门外。 再往前走一步，他整个人就到了外面，而那股将所有人锁进屋内的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 “……” 几人分别尝试，全都出了门，不由得面面相觑。 “等一等。”身后传来宋默的声音。 季不逢转过身，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他微肿的双唇。 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 宋默扒着门，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外面走廊很长的，你们可能也出不去。” 到这时候，宋默才想起，他们走了的话，自己又得一个人了。 这么大的屋子，一丁点活人气也没有。 宋默都有点后悔自己这么爽快了。 结果他刚说完，门口就像特地打他的脸一样，出现了一条楼梯。 “……” “好吧，”宋默垂头丧气，“那你们走吧。” 季不逢没说话，只静静地看了宋默一会儿，而后带队离开。 他们的身影越走越远，很快下了楼梯，身影消失在建筑物的遮掩下，连脚步声也渐渐的听不见了。 整个走廊安静下来。 宋默在楼梯口盘腿坐下，支着脑袋想去看玩家的背影。 找了个空。 这样熟悉的场景让他又想起小时候在医院的时候了。 有时是普通病房，有时是重症监护室，他总得待在医院。 清醒的时间不多，也就习惯了一睁眼父母就得离开工作，盯着天花板长时间地发呆。 现在，又只有他一个人了。 宋默脚趾头不安分地乱动，趴在地上数了一会儿地毯花纹的多少，终于觉得无聊，准备回屋。 却在这时，听见了脚步声。 刚刚离开的玩家一行人又出现在走廊尽头，当头和他打了个照面。 宋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揉了两下眼，才试探着挥挥手：“又……见面了？” 队尾，吴轩嘴角很轻地勾了一下，冲他悄悄挥手，算作回应。 打头的人脸色却很冷。 扫了眼整个走廊，季不逢抿唇片刻，道：“跟我们一起走。” 他的表情算不上和善，语气更是生硬，在任何人听来都毫无礼貌。 但宋默只听见了“一起”两个字，眼睛瞬间点亮。 “真的吗？我可以吗？”他从地上跳起来，“要现在就走吗？” 第7章 季不逢险些被他扑了个满怀，克制地后退半步，抬手抵住少年肩膀。 柔腻皮肤的触感传来，他指尖轻颤。 他闭了闭眼，像电视剧里的良家妇女，吐出毫无震慑力的几个字：“请自重。” 第7章 他们重新走下楼梯，只不过当中多了个宋默。 一群人装备精良、神情戒备，宋默却还穿着那身棉质睡裙，踩着双小羊拖鞋，吧嗒吧嗒跟在后面。 ——甚至那双毛拖鞋，都是吴轩用积分向系统兑换的。 宋默格格不入，就极为引人注目。 只不过众人都忌惮着他的技能，没敢和他多交流，倒是吴轩，兑换了拖鞋以后，又换了个巴掌大小的玩具熊，拿在手上逗宋默玩。 一个戴着玫瑰花的毛绒小熊而已，宋默居然很受吸引，眼巴巴地盯着瞧，还一脸崇拜地赞叹：“哇，你是不是魔术师呀，怎么那么厉害？” 其他人起先都强忍着不理会，可听见吴轩居然那么容易就骗得宋默满心欢喜，顿时憋不住了。 “什么魔术师，一两个积分就能换到的破烂玩意儿，你别给他戴高帽，”江秋水兑换了根棒棒糖，“喏，给你。” 彩色的棒棒糖足有一小把，宋默眼睛一下就亮了。 郑妄想了想，换了个小型泡泡机递过去。 宋默更是倒吸一口气，不敢相信地接过来：“真的吗？我可以拿这个吗？” 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对玩家而言一文不值。 可到了宋默眼里，就好像很珍贵很难得，搞得几个人都卷了起来，你换一个我换一个，到最后还是季不逢开口制止，这场闹剧才堪堪停止。 看着自家队员不值钱的倒贴样，季不逢额头青筋狂跳两下。 他缓慢移动视线，凌厉目光所过之处，每个人都心虚地低下头。 再看两只手满满当当的宋默，他揉了揉额头，兑换了一个小挎包出来。 一只米色的编织包，并不花哨，但看起来很软，很没有攻击性。 季不逢本意只是让宋默把手上的东西装起来，谁知道，宋默却如获至宝，拿在手上看了又看，而后欢欣雀跃地挎在腰间。 “大小正好！”宋默原地转了个圈，挎包在腰间晃荡的感觉很奇妙，他心花怒放，“我好喜欢，谢谢你！” 季不逢：“……” 很微妙的，随着这个挎包送出，他似乎也成了争宠者的一员 ——而且还争赢了。 四面八方是队员们怨念质疑的目光，季不逢木着脸，头疼。 宋默把大家送的东西装进包里，又把毛绒小熊别在背带上，开心得脚步都轻快许多。 楼梯很长，到最后一阶的时候，一行人的气氛明显紧绷起来。 季不逢站在最前面，试探着又走了一步，得到的结果仍然和之前相同。 他皱了皱眉，手一伸，把宋默拎了过来。 就在宋默踩到阶梯的最后一级时，变化产生了。 像缺了钥匙的锁芯终于被填满，空寂的世界终于等来了中心人物，以宋默为起始点，整个场景如同水波荡漾，向着四面八方消融。 楼梯尽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画面。 一个新的房间，大概是宴会厅，红木长桌上摆满食物，从葡萄酒到烤鸡、熏肉，应有尽有。 长桌正中，洁白花束漫出桌沿。 这场空无一人的宴会似乎十分盛大，墙边摆满了木质酒桶，已经空了几个，横在一旁。 江秋水拿起一柄银质餐具，端详着上面的繁杂花纹：“这么豪华的宴会，我们是客人？” “是新的关卡，”王孟桐站在大门附近，伸手推门，立刻被弹开，“应该算是第二关了。” 郑妄：“那谜题是什么？” 几人说到这里，齐齐看向吴轩。 后者避开他们视线，手掌在后颈按了两下，掩饰泛红的耳廓。 隔了几秒，他才语焉不详地说：“这一关应该和之前不同了。” 他的回答并没有令队友满意，正在众人还要追问的时候，一旁宋默忽然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几人转头看去，就见少年拿起银质餐盘，露出了下面压着的纸条。 【谁在敲门】 一排鲜红的血字。 江秋水后背直冒凉气，打了个哆嗦：“鬼、鬼敲门？”说着哆哆嗦嗦地看向紧闭的大门，像真在防备着敲门声。 越想他越怕，看向唯一的依靠：“队长，这什么意思啊？” 季不逢盯了血字两秒，掀开其他餐盘，果然找到同样的纸条。 【谁在敲门。 蜡烛行将熄灭，影子在摇曳。 紫红的丝绸从天而降，带刺的花环组成牢笼。 你笑我就哭，你哭我就笑。 谁在敲门，谁在敲门。 回到你那冥府之地，回到你那黏臭躯壳。 不要再，请不要再继续。】[1] 江秋水立马看见了关键字句：“你笑我就哭，又是镜子吗？” “不对吧，上个关卡说的是你笑我也笑，应该不是一个意思，”吴轩摇头，还是问季不逢，“队长，你有没有什么思路？” 季不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周边环境。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只看见红丝绒墙面，一些用作装饰的油画。 他们还没找到什么值得分析的线索，季不逢就似乎明白了什么，眉心倏然一紧。 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他扫了宋默一眼。 “整顿休息。”季不逢盘腿坐下，咬开一袋营养液，闷声喝了一口。 队友有点愣，一头雾水地问：“这么突然？要歇到什么时候啊？” 季不逢：“等有人敲门。” 众人吃了一惊。 大门一共两扇，顶上圆润的弧度极高，可以想象当它们全部打开时，南北贯通，侍者有条不紊地为宾客奉上美酒和食物，是一副多么豪华而气派的场景。 此刻，两扇门紧闭着，寂静无声。 几人屏住呼吸，跟着坐下，默默调试自己的武器。 忽然，一颗彩色的棒棒糖递到眼前。 他们愣怔着抬头，就见宋默蹲在面前笑眯眯的：“吃糖。” 刚紧张起来的氛围无声无息地舒缓下来，吴轩笑了下，接过糖果，冲宋默挑眉：“我要第一个。” 等其他人也拿了糖，宋默掏出最后一根，递到季不逢面前。 然后就愣了一下。 季不逢坐在墙边，同样的黑色作战服，在他身上好像更合身、更修长，只不过脸上不带笑意，显得很难靠近。 暖色壁灯就在他头顶，却没能带来半点暖意，反而因为光线角度，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阴影更强。 连带着，那双漆黑的瞳孔也像淬着冰。 五彩斑斓的糖果递到近前，季不逢瞥了一眼。 大约是眼皮下垂时会遮住目光，他身上的冷意短暂地消退。 他接过了那只棒棒糖。 宋默冲他一笑，刚要回去，就见季不逢五指合拢，再一松开，糖果已经成了齑粉，簌簌落下。 季不逢：“别玩这套，对我没用。” 他的语气很平静，算不上责骂，也没有敌意，像仅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这套？哪套？ 宋默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迷惑之余又很心疼：“你不爱吃就还给我呀，多浪费。” 他还没品出味，一旁的吴轩已经皱眉：“队长，只是一颗糖而已，你——”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他是npc，我们是玩家，”季不逢面无表情，冷冷地警告，“小心玩火自焚。” 吴轩还想说点什么，可季不逢的视线极具穿透力，似乎早已看透他所有隐秘的小心思，吴轩不自觉咬住舌尖，剩下的话就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急促敲门声响起。 相当不礼貌的敲法，似乎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众人严阵以待，季不逢却起身去开门。 刚才还连碰都不能碰的门把手，此刻居然能轻易地打开了。 一片漆黑。 猛烈的风从黑暗中吹进来，带着腥臭的气味，像来自野兽的巢穴。 季不逢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又关上门。 却有敲门声从另一侧的大门传来，吴轩立刻走到另一边的大门，等季不逢一点头，就把门打开。 出乎所有人预料，另一边门里是一条缀满鲜花的走廊，不知通往何处，但目光所见之处，都是可爱的、毛绒绒的玩偶，像是很受欢迎的游乐园。 吴轩关了门，和队友们面面相觑。 这场景和刚才的漆黑虚空对比太强烈，他们都有点懵。 “还没明白吗？”季不逢开了口，转向众人，“那条走廊有没有让你们想起点什么？” 江秋水眼睛一亮：“对了，上个关卡。” 季不逢继续说：“两个大门，代表着副本中的两股力量。如果我没猜错，左边那扇代表的是真实，是来自深渊的暴力和掠夺。右边这扇门，则是繁花似锦的陷阱。” 第8章 说到这里，玩家们都渐渐明白了。 迄今为止出现过的npc无非就是公爵和他的妻子，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再清晰不过。 众人目光聚拢到宋默身上，神色各异。 宋默：“？” 他还没说什么，吴轩却像有些难以忍受，闷声道：“看什么看，副本设定而已。” 可紧接着，季不逢再次开口：“这里，就是两股力量的交汇处，公爵和妻子的结婚现场。” “显然，公爵不怎么温柔，逼得妻子留下无助的诗句。” 【不要再，请不要再继续。】 众人此刻才读懂诗句中的涵义，骤然间涨红了脸。 分明还是同一个人，不知怎么，他们一下子很难直视宋默了，纷纷低下头。 但还没有结束。 季不逢还在追问：“是这样吗，公爵夫人？” “换个说法，”像是某种刻意的羞辱，他直直盯进宋默眼里，缓慢吐出暧昧的语句，“我们就是在这里偷情的，对吗？” 第8章 园丁，管家，粗奴，厨师。 要如何才能出轨身份各异的众人，且不被发现？ 大胆的公爵夫人给出答案——他的婚礼。 婚礼时不仅礼仪繁多，人员混杂，公爵还得应付无尽的宾客，新娘有充足的时间去接触其他人。 一个结束，再接着另一个。 当然，这只是猜测。 或许因为时间太紧急，公爵夫人会选择同时进行，这很难确定。 过多的想象充斥脑海，玩家们的脸红得滴血。 其中有人已经受不了，口干舌燥地走远，试图平复乱套的心跳。 唯独被臆想的人没有反应。 宋默眨着眼，回以困惑的目光。 见状，季不逢眼底划过一丝讥诮，酝酿着更多更露骨的羞辱言辞，吴轩却再也忍不下去，骤然抬高声音：“够了！” 季不逢眯了眯眼。 这一次，吴轩没有退却，眼底是明晃晃的恼火：“差不多得了，解谜副本就解谜，说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季不逢嗤笑出声：“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正经了？你不是一直觉得这个小人妻很漂亮，想玩玩吗？” 吴轩噎住，狼狈扭过头：“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然而季不逢再次的追问，令他失去所有言语。 “你动心了，是不是？” 眼看吴轩语塞，季不逢整张脸冷下来：“怎么，npc伪装得清纯可怜，你就走不动道了？不要忘了，只要能报复公爵，对他来说跟谁出轨都一样。” “……” “下一个关卡就是最终之战，会很凶险，在那之前，你必须整理好心情，”季不逢相当不留情面，“不要因为你一个人的私情，拖累整个队伍。” 吴轩再没了话说。 他看了宋默好一阵，手攥成拳，最终垂下头，不再说话。 季不逢则将视线转向宋默。 右手探向腰间，鞘中短刀闪动寒芒。 宋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看着他们争吵，小声劝架：“你们别吵了。” 季不逢腰间寒芒越来越盛，向着宋默缓步走去，在几步之遥停住。 宋默嗅出了危险的气息，睫毛不知所措地颤。 季不逢手握刀柄。 就在这时，整个房间剧烈晃动起来。 房间像被摇晃的骰盅，将其中的骰子抛到左边，又抛到右边。 左侧的人掉进左边大门，右侧的人掉进右边大门，等房间里空无一人，整个宴会厅就碎成马赛克一样的颗粒，所有人失去平衡，在惊叫声中往下坠。 宋默摔在地毯上，大概是有点脑震荡，他头晕得想吐。 他艰难地撑着身体，试图爬起来。 然后就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季不逢坐在一旁软椅，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凌冽的短刀。 宋默浑身都疼，爬不起来，只好跪坐着，茫然地仰头望着对方。 这个姿势，正适合刀尖对准额头。 短刀很凉，他被冻得一颤。 然而迟迟的，季不逢没有动作。 片刻，他收回刀。 短刀回到刀鞘，季不逢从软椅上站起来，语气十分冷淡：“走吧，参观一下为你设置的陷阱。” 他说着往前走。 走出去一段，身后始终没有脚步声。 季不逢半皱着眉，转过身。 宋默仍然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呆在原地。 季不逢眉心的痕迹更深了。 不耐烦地抿了抿唇，他转回去，隔着几步远，冷冷质问：“怎么不走？” 宋默恍惚的眼珠好一阵才找到焦点。 “只有你一个人吗？” 他询问的声音很轻，但像是有点失望，并不想和季不逢待在一起。 莫名的，季不逢下颌绷得紧了点。 宋默摔得七荤八素，好久眼前都还是花的，等回过神，就看见一张冷冰冰的脸。 他下意识地瑟缩。 就听见同样冷冰冰的声音：“不喜欢的话，你可以自己走。” 一听这话，宋默有点慌张，连忙爬起来：“别，别丢下我。” 但他还没从眩晕中缓过来，又急着想追上去，结果就是左脚绊右脚，膝盖着地摔在地上。 不需要抬头，他也能感到头顶视线的温度。 很冷。 “等我一会儿，”宋默努力深呼吸，“马上、我马上就好。” 下一刻，视野再度旋转。 他落入一个生硬的怀抱。 季不逢抱着他往前走，眼睛没看他：“你勾引人的手段一直都这么拙劣？” 宋默没说话。 一部分原因是头晕，另一部分则是本能。 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宋默再傻也感觉到季不逢并不喜欢自己。 他不想让季不逢更讨厌，就乖乖地闭嘴，假装自己是个无生命体。 可是由于季不逢抱着他的姿势相当生硬，两人之间足有两个拳头那么远，宋默被抱得腰疼，动了两下。 很轻的两下，就被发现了。 季不逢皱着眉看过来。 “不舒服……”宋默不知道怎么和讨厌自己的人相处，小心翼翼地提出需求，“可以抱你的脖子吗？” 环在周身的两只手显而易见地僵硬起来。 宋默不知所措，努力解读面前这张脸的表情：“那、那我下来自己走也可以。” 空气沉寂了几秒。 季不逢的声音响起，语气很淡：“随你。” 宋默松了口气，双手搂住青年的脖子，身体也整个倾过去，靠在他身上。 一连串动作做完，他才发现，季不逢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脚步，站在了原地。 宋默以为是自己搂得太用力，连忙松了点劲：“对不起，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季不逢没回答是或不是，只是不做声，继续往前走。 宋默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东西转移。 前面的玫瑰花越来越多了，季不逢抱着他跨过地面的玫瑰花瓣。 有一些小型的怪物从旁窜出，季不逢的短刀在空中飞舞，将这些小东西解决掉。 但再往前走一点，怪物的能力就增强了，短刀独自无法解决。 季不逢将宋默放下，握刀，使用技能。 漫天冰蓝色的冰棱，锋利尖锐地破空划下，所过之处，没有任何一个怪物还能活着。 宋默羡慕极了，怎么同样是大范围攻击，人家就这么厉害，自己的技能就这么废呢？ 他又盯着那些冰棱看，好奇地想，那些冰块握到手里应该是什么感觉呢？ 还没想出个结果，就对上季不逢的视线。 宋默冷不丁被抓包，连忙移开视线，装作自己没有在看。 路很长，怪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宋默开始犯困，季不逢也终于找了个地方休息，盘腿坐下后，丢给他一袋营养液。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没有任何交流。 宋默喝完营养液，袋子在手上捏得皱巴巴，才不好意思地开口：“能不能离你近一点啊？” 生怕对方觉得自己烦，他又小心地加了一句：“我有点害怕……就今天行不行？” 季不逢只是闭着眼，内心平静无波。 他很清楚，后面几天，这样引诱他的伎俩只会多不会少，只可惜，他并不是吴轩，也不是其他人，不可能轻易动心。 如果真有那一天…… 冰蓝短刀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寒光流转。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亲手杀掉这个npc。 这是身为队长必要的担当。 也就是这时，一股轻软的玫瑰香气靠近，紧接着，一具柔软温热的身躯靠在胳膊上。 短刀寒芒霎时间熄灭。 季不逢僵住。 片刻，他冷声：“我没说可以。” 第9章 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语速有点快，像有些无端的烦躁。 宋默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撤开一点，但手指还攥着他的衣角舍不得放开。 这可是周围唯一的活人。 “我睡觉很乖的，不会乱动，”他做着最后的努力，“就一晚好吗？你别赶我走。” 季不逢皱起眉，张口就要拒绝，结果一扭头就对上一双绿濛濛的眼睛。 像雨季时的森林，雨水浸润后，绿得浓郁呛人。 他看起来要哭了。 这个想法赶在理智到达前出现在脑海。 季不逢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再说出任何一个字。 第9章 只是让人依靠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心神短暂摇动后，季不逢很快冷静下来，再看向宋默时，眼底在没有半点波澜。 他承认，npc引诱人的手段很多，但不会次次都奏效。 第二天，他们继续出发。 一小段同样的单向道以后，出现了一条岔路。 不仅如此，路上还标注着单行道的标识。 宋默刚想往前走，就被拽回来。 季不逢皱眉思考片刻，丢出去一样道具，而后展开手掌，将其召回。 如他所料，道具并没有回来。 “有去无回的单行道……”季不逢了然，“这是想让我们分开走。” 宋默就问：“那我走哪边？” 季不逢扫他一眼，而后全身浮现一道淡淡的光芒，光影之下，出现重影。 宋默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确认自己没看错——真的有两个季不逢。 季不逢一说：“不可能让陷阱如愿。” 季不逢二说：“我们一起走。” 宋默也就是从动画片里才见过分身术，头一回看到分身现场，只觉神奇得不行：“好厉害的技能！” 拽着他的季不逢往左侧走，闻言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淡淡道：“确实很好用，不过，用完之后也很讨厌就是了。” 宋默：“？” 季不逢没再解释，因为面前已经出现了下一个怪物。 巨大的、畸形的霸王花，五片肥厚的花瓣流淌着腥臭的胶液，四周藤蔓带着蛇一样的鳞片，活物般不断卷舒。 此时，这朵霸王花正卷着刚才丢进来的道具，塞进正中的那只嘴里。 而就在两人出现的一瞬间，霸王花嚼了两下小球，骤然膨胀！ 它成了原本的两倍大，肥厚嘴角流出黄绿色的消化液，那令人作呕的液体尖刺一般，向着两人射去。 季不逢面不改色，反手拔出短刀，几下挡住，转头瞥见有蛇麟藤蔓从后方悄悄去勾宋默，当即一刀斩断。 霸王花吃痛，爆发出一阵怒吼，消化液像子弹一样更加密集。 这么密集的攻击，就算季不逢动作再快，也不可能挡住全部。 甚至那些消化液比刚才更快，仅仅瞬息，就已经逼到眼前。 宋默睁大眼，没有任何反应的空隙。 就在这瞬间，季不逢深呼吸，唇齿间吐出寒气。 “冻结。” 他手中，冰蓝短刀空转不休，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罩，消化液刚一接触，就被冻在空中，而后失去动能，簌簌落下。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蓝色光罩反向推动，扫过霸王花全身，那些张牙舞爪的藤蔓花朵也成了冰块，静止在了上空。 宋默好奇地碰了碰，那些冻住的藤蔓就化作齑粉，落了满地。 季不逢收回刀：“我们走吧。” 他语气平静，好像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扭头却见宋默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原来还可以这样用，你好聪明！” 宋默伸出手，玫瑰花瓣在身边片片飘落。 他抬头思索道：“我也可以做到吗？” 荆棘玫瑰的技能太弱小，在季不逢眼里，连深度挖掘的必要都没有。闻言他淡淡道：“你已经有了强大的被动技能，练这个没用。” “我的被动技能？”宋默一头雾水，“是什么呀？”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 季不逢半皱着眉打量对方，没等回答，少年已经等不及，着急地凑到近前：“说呀说呀，是什么好技能？” 漂亮的脸蛋在眼前骤然放大，极具冲击力。 季不逢不得不后仰闪避，因为宋默的明知故问有一丝恼火：“当然是——”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他在勾引你呢。” 肩头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一只小黑球，季不逢一愣，随手弹飞，那小黑球往外滚了一圈，又滴溜溜滚回来。 “卸磨杀驴，有你这样的吗？”小黑球哼哧哼哧，“要没有我，你能那么快杀死这只怪吗？” 季不逢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旁宋默忽然笑了起来。 不知道哪里来的七彩小球将宋默围住，小动物一样，亲昵地碰碰他的脸颊，他的脖子。 宋默痒得不行，缩着脑袋想把它们赶走，结果手心也被蹭了好几下，他哎呦一声收回手：“好痒啊。” 季不逢凝滞了好几秒，脸颊泛出一点可疑的红晕。 他闭了闭眼，伸手去抓七彩小球，那些小球却很灵活地避开了他，活蹦乱跳地围着宋默。 季不逢：“……” “真是没骨气的东西，”小黑球大怒，“我呸！” 季不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罕见的有几分茫然。 宋默被蹭得受不了，躲到季不逢身后：“这些又是什么怪啊？” 季不逢抿了抿唇：“走吧。” “这些怪不用杀吗？” “……”季不逢没看他的眼睛，嗯了一声，“没什么危害。” 宋默发现，只要他靠近季不逢，那些七彩小球就会离他远一点，连忙搀着季不逢的胳膊。 小黑球被他撞得往外一蹦，气哼哼地跳到季不逢另一边肩膀：“没教养，真是没教养的npc！就该让霸王花把他吃了！” 还没气够，就被一根手指顶得滚了一圈。 宋默听不见小黑球的声音，但能看见，好奇道：“你也有一个，这个怎么是黑的？” 季不逢没答。 小黑球却哼哼道：“因为老子最强，你懂吗？” 宋默眨巴眨巴眼，又用指关节蹭了小黑球两下：“它好软。” 小黑球瞬间像油锅上的水珠，整个炸了：“流氓啊！臭流氓！主人你管管他，别让他乱碰我！” 季不逢被吵得头疼，一把握住宋默的手：“好了。” 宋默歪了歪头。 季不逢陡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其实有点暧昧。 掌心的那只手很软，如果用力一点攥住的话，也许很快就会失去反抗的力气。 “看这眼神，他又在勾引了！”小黑球破口大骂。 季不逢猛地回过神，手不由得松了开来。 “别碰那些球，说不定有毒。”他胡乱找了个理由，也不管小黑球又在乱骂。 宋默哦了一声，乖乖收回手。 而后悄悄地伸手，看着掌心的纷飞的花瓣，陷入沉思。 多半因为他是npc，季不逢不太愿意教他，不过他还是受到很大启发。 刚才季不逢使用的几种技能里，分别是冰棱成刺的群攻、可以冻结一切的寒冰罩，还有一个分身术。 他猜测，除去分身，季不逢应该还有更多技能。 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对“冰”这个属性的灵活运用。 这样的话…… 玫瑰花瓣在空中晃晃悠悠，以尖端对准季不逢后背，而后倏然飞射而出。 然后就在季不逢背上软绵绵地落下去，被攻击的人头也不回，似乎没有半点感觉。 宋默：“……” “看来太软了。”宋默思索着，又尝试着控制花瓣，形成一个防护盾。 结果小黑球咕噜噜滚过来，就立马散了。 宋默愣了一阵，陷入更多的思考之中。 也就完全没发现，走在前面的人耳廓有点发红。 就在宋默第三次尝试着使用技能的时候，季不逢忍无可忍，回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够了吗？” 宋默吓了一跳：“抱歉，我以为不痛的……” 确实不痛，但一片片花瓣像小猫的爪子，轻轻软软地拍在身上，勾得人心尖发痒。 小黑球蹦跳着大骂：“太烂了太烂了，这么烂的勾引技巧，谁会上当啊？对吧，主人？” 季不逢没搭理他。 等后背酥痒的感觉消退，他呼吸平稳下来，皱眉紧盯宋默：“我教你，但不准再乱试。” 简直是意外之喜！ 宋默连连点头，脸上的开心藏都藏不住。 季不逢像被阳光闪到了，眨了下眼，才终于感到困惑：“为什么执着于这个？明明没必要。” 当然有必要，他要变强一点，才能在关键时刻帮助玩家完成任务呀。 不过探索技能本身也很好玩就是了。 第10章 宋默笑眯眯地说：“因为我只会这一个技能嘛。” 季不逢更困惑了。 他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到一点失落，或是自我怀疑，却只有微笑和坦然。 ——面前的人并不因自己的弱小而感到羞愧。 季不逢半皱着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教他怎样将技能使用得更加熟练。 出乎意料，宋默掌握得很快，那个摇摇欲坠的防护盾渐渐凝实，两人所过之处落了一地花瓣。 往前走，很快走出岔道。 宋默站在汇合处，往另一个岔道看，发现里面是另一只霸王花，只不过形态不太一样，是血肉模糊的那种死法。 在两人走出去时，两条岔道合二为一，正中间躺着一只镜子和一个霸王花盆栽。 宋默明白过来：“原来这两条路是镜像！” 可他又不明白：“既然左就是右，右就是左，为什么你还要放一个分身过去呢？杀掉左边这个不就够了吗？” “镜像如果合并，力量会增强，放一个分身各个击破比较稳妥。” 季不逢看了他一眼，没说剩下的话。 既然陷阱是公爵设置的，那么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抓走宋默。 一旦分开，宋默落单，公爵就如愿了。 小黑球蹦啊蹦：“让公爵把他抓走，抓走就能去最后一关了！” 季不逢冷冷扫他一眼。 小黑球：“……” 被主人瞪，他呜的一声缩成一小团，明明没有四肢和脑袋，却流露出一股垂头丧气的气息。 季不逢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后悔放分身出去了。 不幸中的万幸，再有二十四小时就不用受折磨。 第10章 走廊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有扇门，进去赫然是一条独木桥。 季不逢一眼就看见了对岸，脸色一下就变了。 小黑球也紧张起来：“是吴轩他们……” 一行四个玩家，被悬挂在一株藤蔓上，生死未卜。 季不逢下意识就要往前走，但宋默还在后面，他又折回来，将人抱起来。 结果就在他踏上独木桥的刹那，整座桥都摇摇欲坠。 它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 季不逢在原地站住了，意识到了什么。 他缓之又缓地转动视线，看向怀中的人。 宋默正抓着他的胳膊看独木桥，被桥下的无尽深渊吓了一跳，又一下缩回来，小脸惨白。 弱小，可怜，没有自保能力。 没有人帮助，绝不可能独自过桥的人。 季不逢不由收紧双手，宋默被他抱得有些不适，闷哼一声。 小黑球受不了了，愤怒地狂跳：“你还在犹豫什么啊主人，队员们可能有危险，不赶紧去救他们，担心一个npc干什么！” 季不逢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小黑球继续说：“他是公爵的妻子，就算被抓也不会怎样，到最后一关，你不就能见到他了？” 如果宋默被抓走，会发生什么呢？ 怀里那具柔软身躯没什么力道，软绵绵地靠在自己身上，季不逢稍一低头，就能嗅到他身上清澈又勾人的玫瑰香气。 公爵也会这样抱着他吗？ 季不逢费了点力气，才制止自己做这种无谓的猜想。 一个以魅惑作为技能的npc，当然身经百战，不需要他去担心。 对岸传来一阵痛苦的嚎叫，如同催促，季不逢不得不将人放下。 没等他想出什么措辞，宋默已经乖乖坐好，一双眼睛信赖地望着他：“我在这里等你，对吗？” 他的目光坦然澄澈，不掺杂质。 季不逢像被晒伤的人，不得不转头避开光线直射。 片刻，他从背包取出一样道具塞到宋默手中：“这个可以在关键时刻保护你。” 那是一个方块一样的东西，转动着冰蓝色的光芒，宋默对光看了一会儿，想了想，从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那这个是还礼，”少年忽然想起什么，赧然一笑，“我都忘了，你好像不是特别喜欢……” 话没说完，那根棒棒糖被人接了过去。 它没有像前辈一样成为粉末，而是被人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会儿，进入背包。 季不逢定定望住宋默，许久才艰难地开口：“抱歉。” 说完，他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独木桥横跨一整个悬崖，上方由几根藤蔓悬吊，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藤蔓根部，蛇麟一样的斑纹蜿蜒而上。 季不逢过了桥，却没有立刻动作。 山石下方，一只蝴蝶飞过。 它穿过队友们的身体，搅乱气流，令那些投影变得不太清晰。 等蝶翼离开，幻影又恢复原样。 队友是假的。 季不逢并不意外，握着短刀上前，仔细端详。 等他确认队友们的外貌和装备后，彻底松了一口气。 根据这个副本里随处可见的镜像原理，他最担心的是，队友在镜像关卡中被抓，而后被boss投影在这里。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个幻觉型怪物根据他的记忆，凭空制造的幻象。 季不逢准备退回去，可刚一抬脚，就是一阵地动山摇，整个独木桥往下塌陷。 顶部藤蔓断开，在悬崖两岸晃荡。 山石之中，渐渐浮现出五朵肥厚的花瓣。 另一边的宋默看见，脸色瞬间变了：“霸王花……” 独木桥即将完全塌陷，他咬咬牙，冲了过去。 霸王花舒展开来，身躯庞大，遮天蔽日，中间的进食腔裂开，形成一个渗人的微笑。 “桀桀，蠢货，又是一个蠢货。” 季不逢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依旧盯着对岸。 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 宋默不见了。 心脏一阵乱跳，季不逢缓慢抬眸。 他被霸王花堪称巨大的身影笼罩，必须仰头才能与之对视，却锋芒毕露，没有半点屈居人下的颓势。 “他在哪儿？” “真是可爱的问题，”霸王花口中喷出腥臭的气味，笑声也跟着喷薄而出，“还能在哪儿？当然是被我吃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冰蓝色寒芒骤然爆开！ 冷热温差形成旋转的气流，将季不逢的头发衣角吹得鼓起，以他为中心的漩涡由慢及快，渐渐形成势不可挡的吸力。 顶部短刀在飞速旋转，搅拌机一样，搅碎每一样漩涡吸进来的东西。 如果霸王花有张脸，此时肯定写满了恐惧——它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玩家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别说是发动攻击，它本体都得扒紧地面，才免于被吸走。 但下一刻，气流几乎化作巨大触手，霸王花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缠住举到空中。 砰！砰！砰！ 每一声都是霸王花重重砸到地面的声音，它藤蔓萎缩，花瓣渗液，痛苦的咆哮响彻整个山洞。 具有腐蚀性的涎液淌了满地，季不逢往前走了一步，鞋底就滋滋冒烟，他却像没有半点感觉，一步一步，修罗恶鬼般逼近。 “吐出来。”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怒意。 砰—— 最后一记尤其沉重，霸王花连痛吼都在颤抖，萎靡地趴在地上，不住颤抖。 它不得不求饶：“我没有，我没有吃……” 气流再次运作，将他高高举起，重重砸下。 霸王花呜咽起来：“我真的没有……” 砰！又是一记重击。 攻防交手早已变了意味，此时此刻，霸王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巢会变成刑讯室，而自己会在里面遭到疯狂折磨。 多次的重击让霸王花浑身剧痛，它终于发觉，面前的人已经成了疯子，根本听不进自己说话，也根本不会放过自己。 “都是你的错！”无尽恐惧化作愤怒，熊熊燃烧，霸王花嘶吼大叫，“是你抛弃了他！” 气流依旧缠着它，霸王花却能明显感觉到，那条触手的实体变得不太稳定。 它立刻大声叫骂：“能被这么拙劣的幻影欺骗，你真有这么蠢？不对，你早就看出来了，但再微小的可能都比他重要，所以你放弃了他！” “杀了我，你的错过就消失了？可笑，太可笑！” 气流越来越不稳定，霸王花抓住间隙，最后一口浓郁的毒液喷射而出！ 季不逢只是分神片刻，就被怪物抓住间隙，等他展开防护屏，却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一刻，耳边忽然传来宋默的声音。 如同一个盛大的开场，漫天玫瑰花瓣如雨落下，形成壮观的玫瑰雨幕。 季不逢眼前一黑，被整个扑倒。 混乱中，他捕捉到一双绿色的眼睛。 弱小得近乎于无的技能，在此刻构建成弱小的屏障。 宋默挡在他面前，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那张漂亮娇弱的脸上写满担忧，似乎想张口说些什么，又迅速爬满痛色，咬住了下唇。 第11章 毒素蔓延，那双宝石般的绿眸焦距散开。 他脱力跌了下去。 季不逢从侧面张开手掌，霸王花被气流拧成一团腐肉，再也无法动弹。 随着霸王花的死去，四周场景扭曲变换，山洞消失，又恢复成长长的走廊。 在解决完后顾之忧后，季不逢倒在地上，久久没有动作。 ——任由宋默扑了他满怀。 玫瑰的香气由少年肌理蒸腾散发，变得柔软又温热。 好一阵，他慢慢伸出手。 双手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将宋默完全抱在自己怀中。 失而复得的感觉迟了一阵到来，季不逢却并没有觉得高兴，而是心慌意乱、如鲠在喉。 刚才霸王花说的话，宋默听见了没？ 小黑球再一次跳上他的肩膀，扯着嗓门喊：“听见了又怎样，一个npc而已，有什么可在意的？” 七彩小球们原本焦急地围着宋默打转，听见这话，立刻调转方向，将小黑球围起来揍了一顿。 小黑球被群殴一阵，非常委屈：“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说错，就是队友更重要，主人根本没选错……” 七彩小球们跳动得幅度降低了，似乎也有些被说服。 季不逢没说话，只翻身坐起。 关卡boss应该就是霸王花，如果他没猜错，打完这一关，后面就没有太多强力怪物了。 那么可以不必太赶进度。 这么想着，他将宋默翻过身。 所有思绪在触及少年后背的刹那，全部消失。 那件睡裙遭到烧灼腐蚀，烂了几个大洞，下面的皮肤也同样溃烂。 伤口很深，几乎可以见到血肉下方的白骨。 而其他完好的皮肤光洁细腻，衬得伤口更加狰狞。 季不逢立刻兑换伤药和解毒剂，动作很快，一气呵成。 如果不是上药时手抖得药都撒出去，他看起来会更加镇定。 小黑球又开始哼哼：“还不是怪他太弱，连这么点毒液都挡不住。” 咔哒。 季不逢缓缓放下手中的药瓶，转头看向小黑球。 小黑球莫名的有些心慌，语无伦次起来：“我、我也没说错呀，他要是强一点，怎么会这样？说不定又是npc引诱人的办法……”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选择，”季不逢平静地说，“只不过，抛弃伙伴让我很有负罪感，哪怕对方是个npc。” 小黑球：“……” 季不逢继续说：“你说得对，npc用苦肉计引诱我也很正常，我不会为此动心。” 小黑球：“…………” 季不逢抬起眼皮，目光是冰冷的：“现在可以闭嘴了吗？” 第11章 小黑球抖了抖，终于瘪了下去。 与此同时，明明没有受到训诫，七彩小球也跟着萎靡。 季不逢没有再管他们，只是专心地看着宋默。 时间一点点推移，不知过了多久，宋默终于醒了。 他茫茫然睁开眼，觉得口渴。 刚舔了两下嘴唇，一旁就有水递过来，完全是凭借本能，他咬着吸头喝了两口。 而后他才逐渐看清眼前的场景。 “我们……安全了？” 宋默后背疼得要命，哎呦呦两声，发现季不逢安然无恙地坐在一边，又高兴起来：“还好你没事。” 季不逢捏着药瓶子，无声地望过来。 宋默没察觉对方表情里的复杂。 他想起自己刚才英勇的一幕，开心道：“刚才我厉害吧？嘿嘿，我可是从那么远的悬崖边上，抓着藤蔓荡过来的，简直太厉害啦！” 他脸上没有半点阴霾，像根本没注意自己受伤。 这个反应，应该是没听见那些话。 季不逢松了口气：“太危险了，我没让你……” “你看，”宋默仰着头，像只邀功的小狗，眼巴巴地看着季不逢，“我的技能奏效了，对不对？” “……” 季不逢没觉得多有必要，其实就算宋默不出现，这点小麻烦对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但面前少年浑身散发着光芒，太阳一样灼灼逼人。 他下意识嗯了一声。 宋默不满：“就这点反应吗？我可是救了你诶。” 他连生气都像撒娇，又马上伸手，去拽季不逢的衣角，眨巴着眼睛等。 季不逢不由得笑了下。 “很棒，你很厉害，”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我是女生，也许会爱上你。” 宋默被他说得一愣，脸马上红了，嗫嚅道：“唔，倒也不必这么夸张……” 季不逢肩头，小黑球蹦蹦跳跳地抗议。 他面无表情，以宋默听不到的音量说：“只是配合npc演戏，不必当真。” 只要假装受引诱，npc以为得逞，就不会加大力度。 这样就可以破解魅惑技能。 季不逢做足了心理准备，却出乎意料地，一点也没用上。 到了晚上，宋默拽着垫子，艰难地往外挪动，拉开相当一段距离才停下。 季不逢捏着铺好的床铺，定定地看着他。 宋默像只忙碌的小仓鼠，用副本里找来的软垫给自己铺窝，只是背上有伤，导致他动作很慢，时不时要停下来等拉扯的疼痛过去，才能继续。 等终于忙完，他擦了把汗，发觉季不逢正在看着自己，不禁疑惑：“怎么了？” 季不逢嘴唇平直成一条线。 半分钟后，一条长长的影子落下来。 宋默正趴着，有些艰难地抬头，看不见对方的面孔，只能听见一道隐约不悦的嗓音。 “伤口还在疼？” 其实不太疼了，只是刚才动作太多才会扯到。 宋默赧然：“不是很严重……” “很吵，”季不逢冷冷说完，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口吻道，“掀被子。” 宋默张了张嘴，有点不情愿，但季不逢好凶，他还是乖乖地把被子掀开了。 下一秒，冰凉的药剂流淌在后背，刺得他倒吸一口气。 “伤口开裂了，在渗血。”不知是不是错觉，四周的空气似乎有点降温。 宋默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攥着身下被褥，小声道歉：“对不起……” 季不逢就不再说话了。 静了几秒，上方才再次有人开口。 “为什么不叫我帮忙？”季不逢顿了下，不大自然地加了一句，“伤口一直不好的话，会拖慢进度。” 宋默脸一下红了，又道了一次歉：“我、我会忍住的……不会拖累你。” 后面半句他声音很低，听起来又软又委屈。 可明明他都这么示弱了，周围的空气却比刚才更加冷。 宋默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季不逢在生气。 于是第二天，他把床铺拖得更远，很认真地发誓：“我不会再吵到你了，真的。” 但好像还是不够远，因为醒来之后，季不逢的表情比前一天更难看。 于是当晚，宋默拉着垫子往外走，越拖越远，两人一个在走廊这头，一个在走廊那头，都快看不见对方。 这下应该听不见声音了吧？ 宋默信心满满，可季不逢好像更不满意了，一张脸冷得快要掉冰渣。 宋默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好问他：“我睡觉真的有这么吵吗？” 季不逢一张脸冷飕飕的。 下一秒，毯子被拉回去，两条软垫并到一起，不留丝毫缝隙。 “离得太远，会有危险？”季不逢躺下去，率先闭上眼，“睡吧。” 结果身边又传来窸窸窣窣拖动毯子的声音，季不逢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抓住宋默的手腕。 手腕被紧紧攥着，宋默歪了歪头：“？” “现在我可以保护自己了，而且……”他眨眨眼，很茫然，“你不是很讨厌我靠着你睡吗？” 季不逢：“……” 小黑球早在前两天就回到体内，否则这会儿肯定要骂宋默欲擒故纵。 明明第一天可怜巴巴地求着他，要靠在他身上，怎么被拒绝都不肯放弃。 现在这算什么？ 季不逢抿唇，略有些生硬地别过头：“随你。” 宋默倒是拖不动了，往旁边拽了一条手臂的距离，终于睡下。 季不逢盯着宋默的背影。 然而对方睡姿很好，也很安分，并没有乱动。 片刻，他恍然回过神自己在想什么，猛地翻过身，背对宋默。 副本里的黄铜钟乱响，听得人心烦。 好在这场闹剧并没有维持太久，走廊即将走完。 尽头，是一个房间。 看起来很像是之前宋默住的地方，但并不是同一间。 宋默把相框放回书架，环顾四周散落的玩具：“这些都是谁玩的呀？” 季不逢：“公爵。” 宋默：“？！” 第12章 季不逢盯着墙上的壁画，思索道：“应该是公爵的童年时期。” “这样吗？”捡起地上一枚拼图，宋默嘴角翘了一下，“想不到，公爵还有这么天真可爱的时候呢。” 季不逢却是一声冷笑。 暂时没找到出去的办法，两人就地休息。 季不逢洗过澡出来，坐在床边，不断地看房间里的陈设，脑中思绪也逐渐增多，而后想到什么，去书架附近，再次端详那张相片。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季不逢下意识回头。 温热白雾之中，一条光裸的小腿率先跨出，紧接着是掩在浴袍下方的膝盖，大约是热水烫过，透着一点若隐若现的粉红。 宋默裹着浴巾，毛巾潦草地包着脑袋，多余的发丝散落下来，有水珠滑落在锁骨窝。 像有些热，宋默吐了口气。 季不逢注意到，他的脸颊和鼻头都泛着粉红血色。 季不逢下意识背过身。 可从浴室中蒸腾而出的热气笼罩整个房间，湿漉漉的玫瑰香气无处不在。 上一分钟才喝过水，但季不逢又去舔嘴唇。 他想起水壶放在了卧室。 结果进了卧室喝了两口才发现，也不是太渴。 季不逢扯了两下领口散热，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神智错乱了。 幸好床头柜还有新的相框，上面是年幼公爵骑马的照片。 公爵小时候就很阴郁了，白马，银饰，骑装，明明是充满阳光的装扮，却因为戴了顶硕大的帽子，整张脸都陷入阴影之中，一双眼阴沉沉地盯着镜头。 他拿起来研究了一会儿，心脏稍微平静了点。 然后，门就开了。 宋默已经衣着整齐，只不过显然有些粗心，头发还是半干。 季不逢盯着相片，却见眼角余光里，宋默爬上床铺的另一边，定定地望着自己就不动了。 顺着他的视线，季不逢瞥见床头柜上，相框旁边有一只玩具熊。 毛绒绒，白色的玩具熊。 在前面几秒，季不逢根本没注意到有这么个玩意儿存在。 但这东西似乎对宋默很有诱惑力，他在床边纠结一会儿，就手脚并用地爬过来。 很轻地，湿润发丝碰到了手臂。 然后是少年同样湿漉漉的嗓音：“我们换个位置吧？” 温热的气息占满鼻腔，季不逢呼吸有点困难，哑声道：“如果我不换呢？” 话音刚落，衣角就被捉住，轻轻地摇了两下。 莹绿的眼眸望着他，透着可怜的恳求：“换吧换吧，求求你。” 季不逢将相框倒扣回床头柜，终于抬头：“有两个房间，你可以去另一间。” 小熊只有一个，宋默才不想放弃，眼珠子转了一圈：“那边的……唔，那边的房间不好。” 他连撒谎都很拙劣，很敷衍地说完，见季不逢没有松口的意思，干脆越过对方，去够那边的玩具熊。 柔韧身躯骤然逼近，玫瑰香越发浓郁，季不逢有几秒呆滞。 等回过神，他已经伸手，握住了面前纤细的腰身。 季不逢：“……”大脑停摆得更厉害了，他一时间找不到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 干燥的喉结滚动好几下，季不逢挤出的声音极为沙哑：“你……” 宋默也愣了，看着身上的那双手有些意外。 然后他想起什么，很自然地问：“你也要摸吗？” 季不逢眨了下眼睛。 起先，他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等反应过来，大脑瞬间空白了。 “……什么意思？” 宋默没怎么犹豫，握着他的手，按到了自己腰间。 第12章 这是一具人类的身体。 人类的皮肤，只不过柔软、白腻。 人类的腰身，只不过纤细、柔韧。 人类的胸背和大腿，只不过骨骼轻巧、肌肉弹润。 在结构上和其他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具身体。 所以一般而言，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抚摸另外一个人。 这代表着极度的冒犯，或极度的亲密， 因此季不逢完完全全僵硬了，几乎成了提线木偶，任由宋默指引。 指尖所过之处，触感清晰分明，不断地在提醒他，这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一具柔软身躯，如果稍加用力，就可以留下泛红的指印，或是青紫色的勒痕。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宋默毫无邪念的表情。 分明引诱的动作是他在做。 被引诱的人欲/火/焚/身，竭尽全力才能堪堪抵抗，引诱者本人却置身事外。 这副姿态本身就是最大的诱惑，诱出人性最深处的、黏稠黑泥般的恶意，直至攀附吞噬掉这张白纸，令它和自己一样肮脏透顶。 那股隐藏的恶意也吞噬了季不逢的理智，他收紧手指，听见宋默吃痛闷哼也没有停止。 宋默终于忍不住，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只不过他的腰臀还在他人手中，反倒像是意味明确的晃动。 “疼……”宋默眼睛里蓄了点泪花，已经不想再继续了。 可他挣不开，便有点生气：“为什么你和吴轩不一样？” 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按了暂停键。 宋默终于能够松口气，连忙推开面前的人，按着痛处想跑。 一只手臂却从旁横出，将他整个捞了回去。 宋默猛地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紧接着是压低的嗓音附在耳畔：“说清楚，什么意思？” 宋默只觉腰间那只胳膊有力得像锁链，蹬着腿想挣出来，可根本抗衡不了，反倒被勒得更紧，喘不过气来。 “你干什么？”宋默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更加卖力挣扎。 这动作像是惹恼了季不逢，他只觉天旋地转，就被按倒在床上，再想爬起来，结果双手都被按住，腿间也被膝盖顶住，彻底动弹不了。 季不逢在上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吴轩也这样摸过你？” 宋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凶，眼睛眨了眨，渗出一点恐惧的泪意。 “谁都可以这样对你，是吗？”季不逢抿了抿唇，眉宇间透出一点恼怒，“在你眼里，我和其他人都一样，是不是？” 身下的人没能给出像样的答案。 那双总是单纯快乐的绿眸此刻全是惊惶，透过充盈的水汽，颤抖着望向他。 在刚才的混乱中，宋默的头发全乱了，黑缎一样铺在床上，睡裙也已经揉乱，裙摆滑到大腿根部，更多曲线若隐若现。 他吓坏了，可对现状无能为力。 所以如果有更多的侵略与冒犯……他大概也是没有办法的。 像被这个想法烫了一下，季不逢猛然咬住舌尖。 连同更多的质问，也一起烧了个精光。 理智回笼，氧气重新催动大脑运作，季不逢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否则，他怎么会对一个npc说这些？ 他不是早就知道，这个npc以引诱魅惑为使命，那么会对其他人做出这些事，又有什么好稀奇？ 十几秒，季不逢整理好情绪，胸口起伏的呼吸也稳定下去。 “抱歉，是我失态了。”他哑声说着，松开手。 束缚的动作刚一松开，宋默就像受惊的小动物，弹起来就往外跑。 动作很快，连床头柜的毛绒熊都忘了拿。 季不逢躺回床上，却总觉得还有淡淡的玫瑰香气萦绕在鼻尖。 他烦躁不堪，手背盖住眼皮。 “这都是什么事……” 第二天，季不逢没能看见宋默。 这朵活泼的小玫瑰居然忍得住，在房间里窝了一整天。 这有点出乎季不逢的意料。 因为在他看来，宋默就像是那种记忆力很糟糕的无脊椎动物，别人的冷待和拒绝无法真正伤到他，乐观到有点冒傻气。 那么实在不该在这件事上过不去。 也说明，昨晚他的态度似乎给宋默带来很大的冲击。 季不逢仔细回忆了一下，又有些困惑。 他真有那么可怕吗？ 想来想去，没想起自己究竟吓人在什么地方，倒是想起宋默含泪的、稠艳的绿眼睛。 如果亲一下，会不会因为发痒而眯起来？ 季不逢烦闷地转过身，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只好继续去搜集房间里的线索，准备找一找出去的办法。 可是大概他太聪明，没一会儿就已经破解谜题。 其实直接破题出去也可以，这样房间可能会消失，宋默也就无处可躲，必须面对他了。 但季不逢不太想这么做。 说不定会被讨厌得更厉害。 季不逢只好又去查看房间，一个下午，房间所有物品就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东看西看，连公爵的身世都能拼凑出一个人物小传，宋默还是没出来。 不会是悄悄被boss抓走了吧？ 第13章 以他刚才找出的公爵生平，以公爵的诡异扭曲，也不是没可能。 季不逢有些坐不住，终于起身，去敲那扇关了一整天的门。 笃笃几声后，门后有脚步声。 人还在。 季不逢松了口气。 房门打开一条细细的缝，里面一只警惕的绿眼睛，小猫一样观察他。 显然，只要外面有半点危险，这条缝隙就会再次紧闭。 季不逢拿出了准备好的东西——床头那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熊。 “我要这个也没用，给你吧。” 顿了顿，季不逢又说：“你不要的话我就扔了。” 门缝僵硬地停留在原来的弧度，而后慢慢地扩大了。 季不逢像个丢下饵料后的渔夫，凝神屏息。 终于，宋默接过了那只熊。 鱼线收紧。 宋默没能扯回小熊。 他被牵住了，不得不对上季不逢垂下的目光。 “为什么躲我？” 宋默马上现出闪躲的神色， “为什么只躲我？”季不逢嗓音很冷，却莫名透着一丝不甘，“你说的，吴轩也摸过。” “很疼，”宋默抓着小熊，用力压扁再拉开，低声说，“你弄得我很疼，我不喜欢。” 得到答案，季不逢愣了一下，张口说抱歉。 理智告诉他，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可身体动作似乎比理智更快，已经问出口：“还有谁弄疼你了？” 这话唤起宋默不好的回忆，手心一下子攥得很紧。 他想起那条打在手心的皮带了。 “公爵，”宋默闷闷不乐地补了一句，“特别讨厌的公爵。”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暴躁扭曲的丈夫对待抢来的妻子，当然不会多温柔。 季不逢尽量避免自己去想象弄疼的全过程，但没能成功，耳根迅速泛起红意。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宋默一见他松了劲，就马上把小熊抢到手里。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 季不逢：“……” 看来是把他划到公爵那一类去了。 特别讨厌。 他想了想，自作主张，去掉了“特别”两个字。 宋默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虽然很不开心，但终于得到小熊玩偶，他整个人都好了。 吴轩送过他一个，胸前别着玫瑰花，也很可爱，可是太小了，不像这个，可以把脸完全埋进去。 毛绒绒的、漂亮的小熊，超级无敌可爱的小熊！ 关上门以后，宋默趴在床上，整张脸贴着毛绒熊蹭了又蹭，简直是爱不释手。 真好啊真好啊，有朝一日他还能抱着这么软乎乎的东西睡觉，而且，还不用天天拿去杀菌！ 再一次由衷感谢这具重回健康的身体，宋默两只脚在床边一翘一翘，揪着小熊胳膊问：“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呀？” 然后压着声线扮演小熊：“对对，最喜欢默默了。” 还没演完，门就被敲响。 宋默小脸一皱。 门外又传来更讨厌的声音：“该找线索了。” 宋默还记着昨晚的事情，一点也提不起劲搭理他，把耳朵埋进被子里装听不进。 可是季不逢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透过门缝，穿过被子，直直钻进耳朵。 “外面已经全都找过，只剩你的房间，”季不逢的理由很有震慑力，“如果不找的话，我们可能要呆在这里一辈子了。” 宋默：“……” 那可不行。 就算不做任务，和一个总是弄疼他的人待在一起，他也是不高兴的。 宋默不情不愿地开了门，让出一条道。 但等季不逢一进来，他就小鱼一样溜出去，躲在沙发上。 结果刚坐了没一会儿，季不逢那张讨厌的脸又出现了。 宋默把玩具熊挡在面前，从后面警惕地露出一双眼睛，好在对方很有自知之明在不远处停住脚步，没有更加靠近，否则他又得费劲逃跑。 “干什么？”被这么紧紧盯着，宋默还是不太自在，小声地问，“你不是要找线索的吗，为什么偷懒？” 季不逢张了张嘴，但又透出一点茫然的神色，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线条冷硬的嘴唇合拢，他伸手探向冰蓝短刀。 短刀空转，成列冰棱漂浮在半空，而后停留在宋默面前。 “给你玩。”季不逢闷声说。 宋默瞪着眼，看了看冰棱，又看看季不逢，好一阵才试探着伸出手，捏住一小块在手上玩。 冰棱居然没有那么冷，在手心里散发着幽幽蓝光，也不会融化，像矿物宝石一样。 一开始只是试探着看看，但渐渐的就有些入迷，宋默两只手抓着冰棱，好奇道：“它是怎么放冷气的？” 季不逢唇部的线条稍微松了一些，语调仍旧冷淡平和：“把它放在杯子里。” 宋默依言照做。 只见冰棱从内而外地溢出光芒，杯中有水，在蓝光中凝结成了冰块。 “哇！”宋默眼睛都亮了，捧着杯子左看右看，羡慕道，“你的技能真好用，我都学不来。” 确实如此。 宋默技能的问题并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力量本身太低。 就像力量等级为1的游戏角色，技能再炫，也敌不过力量100级的轻轻一拳。 但季不逢不仅没提这茬，反而说：“可以学。” “真的？”宋默抬起头，眼睛又变得亮晶晶了。 季不逢面不改色：“真的。” 宋默又凑他很近了，只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还有些游移不定，于是问他：“你不会又突然捏我吧？” “不会。” “真的？” “不会，”季不逢重复了一遍，“不会弄疼你。” 第13章 这下宋默踏实了，安心凑过去学技能。 其实他悟性很高，一遍就能学会怎么变化，只可惜力量实在太弱，看起来仅仅是让玫瑰花渗出了一点花汁。 依然是那么没用。 季不逢看了会儿，有些不太忍心地移开眼。 他想了想，打算去找别的东西重新哄。 可宋默趴在桌上看了会儿，忽地抬起头：“对了，你说能不能加入一点毒液？” 这个角度出乎意料，季不逢愣了愣。 宋默捏着花瓣，认认真真地设想：“一片花瓣的花汁太少，如果是麻醉剂，可能起不到什么效果，如果是毒性高的液体就可以，就像……蛇毒那种？” “唔，该怎么把蛇毒加进去呢？” 想到这里，他看向季不逢：“可以做到吗？” 季不逢脸上的惊讶还未褪去，看了宋默好一会儿，表情有点复杂：“你总是让我意外。” “？” 季不逢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坐到桌边。 这一次，他不再是居高临下的旁观者，也参与进了宋默的思考中：“有办法。” 季不逢将杯子推过去：“你试试，能不能控制所有花瓣挨个进去？” 这个动作的难度大很多，宋默试了一会儿，满脸通红，才勉强成功了一小半，大部分花瓣很快掉落在桌上。 他不好意思道：“太难了。” 结果一抬头，就对上季不逢有些古怪的眼神。 “我当初用了三四天才能做到，你已经很厉害了，”季不逢想了想，不太适应地用了点形容词，“可以说相当厉害。” 果然，话音落下，宋默那双绿眼睛就闪闪发光。 开心得显而易见。 季不逢唇角勾了勾，继续说：“如果可以熟练到瞬发，那么理论上，你刚才设想的带毒玫瑰是可以实现的。” 宋默了然：“就像面包蘸酱！” 他看起来很开心，季不逢眼底笑意更深，点点头。 到晚上，宋默一直在尝试。 起初还好，可渐渐的就控制不住了，玫瑰花瓣的轨迹变得乱七八糟，季不逢坐在不远处，被砸了好几下。 “对不……起。”他头晕眼花，连道歉都大着舌头。 季不逢皱了皱眉，握住他还要继续的手：“可以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可是好好玩……”宋默委屈又不甘，“怎么这么快就没力气了呢？” 他呜地一声趴在桌上，像只排空了气的气球人，看起来瘪瘪的。 季不逢只好把他抱起来，回房间。 看来是真的没有半点力气，宋默从躯干到最末端的指关节，全都软绵绵的。 像抱着一只睡着的小猫，柔软可怜的玫瑰花。 把晕头转向的小猫放回床上，季不逢就该离开了。 但他没有。 他坐在床边，垂头盯着宋默的脸，有些许出神。 那个被压制了很久的想法终于在这一刻冒头。 那时候的晚上，宋默和吴轩呆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 季不逢指尖微蜷，试图将这个想法压下去，但它遭到下压的次数太多，反弹起来势不可挡。 第14章 他不仅无法克制自己继续想象，连视线也重新回到了宋默身上。 少年睡着了，戒备也消失了。 白玉一样的脖子上，看得见淡青色血管的痕迹，很适合放置一些漂亮的装饰品。 ……或者干脆是锁链。 这样的话，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和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亲密了吧？ 季不逢猛然收紧五指，觉得自己简直在发疯。 宋默和吴轩做了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退一万步来说，这只是个副本，不知接待过多少玩家，宋默也不知诱惑了多少人，从一开始就算不上无辜可怜。 他和吴轩不同，有原则，有底线，不会随意越界。 哪怕这个npc伪装得再好，也是一样。 季不逢深深吸气，起身离开房间。 一次副本任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等离开副本，一切就会回归原位。 到那个时候，宋默给他施加的所有魅惑都会消失的。 季不逢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次远远地站在角落，提着短刀，冷冰冰望着宋默，像准备伺机而动。 但在宋默眼里，他所有的挣扎、前进与后退，都像湖面上的涟漪，轻之又轻，只是蜻蜓点水。 他无法参透季不逢复杂的情绪，也并不是很在意。 ——光是练习技能就耗尽了他所有精力。 休息的间隙，宋默嗷呜一声抱着脑袋。 因为练习太久，他整个人快被玫瑰花瓣完全淹没了。 “太难了……”宋默大脑被抽空，从花海里抬头，生无可恋地说，“怎么只是做一个技能变化就这么难呀，要达到你这种程度，是不是要花好长时间？” 季不逢没说话。 宋默抬头，可以看见对方坐在沙发上擦刀，顶灯照下，将那张线条偏冷的脸分割出更多锋利的几何图形。 还有更多言语，就咽了下去。 愣了一会儿，宋默开口：“你是不是……” 话没说话，整个房间忽然地动山摇地晃动起来。 季不逢脸色一变，只来得及扣住宋默肩膀，房间就出现一个漩涡。 马赛克碎片一样的漩涡中，出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看清这几张脸，季不逢立刻松开了宋默肩头的手。 “队长！”江秋水扑通一声扑过来，滑跪到季不逢膝头，作势要埋在上面。 被季不逢躲开，他就丝滑地倒在沙发上，一阵痛哭：“没有你的日子好难过啊，你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对我的，牲口啊，都是牲口！” 王孟桐和郑妄在后面，憨笑着挠挠头。 “不就是多受了一点伤吗，你可是治愈系，”吴轩丝毫不歉疚，还反手泼脏水，“连这种小场面都镇不住，怎么打团战？” 江秋水怒：“那是一点伤吗？没有队长，你们上去就是莽，有没有人管我的死活！” 吴轩拍拍他的肩膀：“菜，就多练。” 江秋水：“……” 被吴轩的厚颜无耻气晕了，江秋水含泪抬头：“队长，队长，你说句话呀！” 季不逢很轻地笑了一下：“确实得多练。” 江秋水：“……” 吴轩挑眉：“听见没？” 下一秒，季不逢：“你们也得练，受伤多少次，就练多少遍。” 吴轩龇着的牙一下收了回去，换成江秋水在旁边傻乐。 他们之间有一种过分熟稔、过分默契的氛围，外人无法介入，甚至旁观都会有种被排斥的坐立不安。 此时此刻，宋默就是那个外人。 宋默歪头看着，发现季不逢脸上有笑意。 包容、温和、放松。 虽然很浅，但在那张寒意刻骨的脸上，这点笑意就像春水碎冰一样显眼。 宋默也就确认了——季不逢真的很讨厌他。 先前感受到的疏离冷淡，并不是错觉。 “你们的房间怎么这么好，我们那边黑漆漆的，打了半天才见光，”江秋水好奇地转悠，拿起一张相片，“这小正太还挺好看，谁啊？” 季不逢淡淡道：“公爵。” 江秋水啪嗒放下相框，嫌弃地甩甩手，反过来在背上擦了两下：“妈呀晦气。” 季不逢又笑了一下。 刚想说些什么，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他转过头。 一旁，宋默像是没想到会被抓包，一惊之下迅速移开视线。 季不逢脸上那点笑意凝住了，再一次变成紧绷的锋利。 他垂眸片刻，开口道：“既然已经汇合，那就破关吧。” “行，”吴轩应和着，脚步却转向宋默，笑眯眯地搭话，“小玫瑰，跟我们队长待了这么多天，有没有被欺负啊？” 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根本没打算得到什么答案。 却见宋默脸上掠过一丝阴霾，漂亮的绿眼睛暗淡了一点。 吴轩：“？” 他下意识扭过头。 不远处，季不逢表情没有半分松动。 只是紧攥着刀柄，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绷得发白。 就听宋默闷闷道：“也不算，他只是不喜欢我。” 吴轩“啊”了一声，紧接着有点啼笑皆非，觉得自己在犯傻。 他们队长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相处，他还能不清楚吗？ 死脑筋，老古板，声色犬马一点也沾不上边。 这种人就算把绝色美人扒光了放跟前，也只会皱着眉问一句为什么不穿衣服。 是他以己度人，才会觉得季不逢会和他一样…… 曾经做过的事情涌入脑海，吴轩喉头有点发干，忽然就不自在起来。 他低头不去看宋默的脸，也就同样没有看见，一旁季不逢脸上的片刻茫然。 王孟桐问：“队长，那你找到破关的办法了吗？” “……”季不逢张了张嘴，脱口而出的却是，“还没。” 几人完全没有起疑，很自觉地起身：“那先找找线索吧。” 季不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片刻，他按了下太阳穴，转身走远。 像是一种弥补，整个下午，他都在展现着自己对宋默的漠视。 队员们找不到线索，就围到宋默身边找他聊天，活像是被磁石吸走的小铁块。 季不逢视而不见。 他们开始不务正业地逗宋默玩，甚至有人兑换了魔术道具，骗得宋默一阵崇拜的惊呼。 季不逢充耳不闻。 宋默向众人展示技能，明明弱得一碰就会碎，但过关无数的几人非常捧场，夸得停不下来。 季不逢坐在一旁默默地擦刀。 以至于到最后，几人玩得忘形，都忘了他的存在。 也是因为如此，吴轩拉着宋默进房间却被突然拦下时，感到尤为惊讶。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吴轩毫无歉意地笑笑，“吵到你了？” 季不逢盯着他，语气有点冲：“你进房间干什么？” 吴轩耸耸肩：“搜查呗，有什么问题？” “……”季不逢抿唇，短刀敲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你一个人搜。” “嘶，怎么打人呢？”吴轩挨了一记，倒吸一口气反抗道，“小玫瑰是npc，我跟他一起看很正常。你别忘了，之前的线索可是他帮我们找到的。” 一听吴轩还敢提之前，季不逢眼底压着的怒意更甚，一字一句地说：“不准和他共处一室，听不懂？” 吴轩打哈哈道：“我又不会对他做什么，你那么紧张干嘛？” 季不逢却冷冷直视他：“你确定？” 吴轩越发讶异，盯了季不逢一会儿。 渐渐的，他意识到了什么。 “你知道了……”喉结无声滚动一下，吴轩盯住了季不逢，“你怎么知道的？” 第14章 问这话的时候，吴轩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都在想些什么，怎么可能呢？ 可这一次，他没有错过季不逢脸上短暂闪过的狼狈。 因为过于荒谬，吴轩不可置信地笑了一声：“不是吧？” 定定地看了季不逢一会儿，他转身，作势去拉宋默的手。 冰蓝寒芒擦着睫毛闪过，砸在腕骨上，强势地阻止他。 吴轩定在原地，终于确定了。 吴轩极度缓慢地、一点点扭过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不逢。 还是熟悉的那张脸，分开了几天，但无论是神情还是姿态，都是那个他无比信任的队长。 因此，他可以轻易地窥见对方脸上隐约的心虚。 旁边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 “我不能碰他？”吴轩将发疼的手插回兜里，仍是那个时常笑眯眯的形象，勾着嘴角问，“为什么？” 季不逢当然不可能明确地说出原因，只是抬手，横在他面前。 吴轩也就不忍了，嗤笑出声：“我的好队长，你可真能装。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第15章 宋默：“？” 季不逢木着脸：“我没这么说。” 吴轩盯着季不逢，脸上含笑，却极为强势地再次拉住宋默：“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们就进去了。” 再一次，季不逢扣住了他的手腕。 吴轩仍然在笑，眼睛却很冷，像要穿透所有伪装。 “这回又有什么话要讲？” 季不逢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吴轩，而是转头对宋默说：“你先进去。” 宋默也感觉到氛围不对，有些不知所措。 季不逢放软了嗓音：“夜深了，你先睡吧，我们还有点事要讨论一下。” 吴轩也消融掉一些攻击性，对宋默笑了下：“明天见。” 听他们这么说，宋默就放心了，笑眯眯地说：“那明天见。” 吴轩下意识微笑，季不逢仍然板着张脸，只是嘴唇线条稍微软和了一些。 等宋默一走，客厅陷入窒息般的寂静中。 吴轩抱着胳膊，挑着一丝冷笑，重新看向季不逢。 后者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只是平静地说：“不要离这个npc太近，他的魅惑技能太强，小心引火烧身。” 和之前差不多的说辞，吴轩却敏锐察觉到区别。 这里面夹杂着很微妙的、一点点懊恼。 吴轩眼底闪着寒芒，倾身靠近，声音也跟着压低：“队长，你动心了。” 有那么一瞬，季不逢几乎无法维持表情的冷静。 但很快，他绷住面部肌肉，抬高声音反驳：“不要乱说。” 吴轩根本不受他的影响，继续追问：“这几天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前不久，季不逢还在居高临下地质问吴轩，谁能想到，现在他却成了受审的那一个。 也同样品尝到心虚却必须掩饰的滋味。 “什么也没发生。”他仍在抵抗，底气却已经弱下去。 他的反应无疑是更加确定的答案，吴轩瞬间绷紧咬肌。 他怎么能不气？ 季不逢是他最信任、最尊敬的人，虽然有时他会插科打诨，说一些看似挑战权威的话，但对于季不逢的管束，他向来是严格服从的。 这是无数次出生入死留下的印记，是无需言明的信任。 可季不逢一边让他离宋默远点，自己却…… 吴轩闭了闭眼，没再去想他们两个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明明都做了差不多的事，季不逢还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满嘴的道德原则，不准他靠近宋默。 即便无关宋默，这也是一种背叛，彻头彻尾的背叛！ 说到这里，吴轩再一次冷笑出声：“怎么，和宋默亲密，是你的特权？”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都是他的偷情对象，没有一个名正言顺。你跟他什么关系，管得这么宽？” 他说话又密又快，季不逢稍稍侧过脸，像在躲避这些言语制造的子弹。 好一会儿，他才哑声道：“无稽之谈。” “纠结这个无聊的问题只是浪费时间，”季不逢不愿再回答，准备离开，“不如好好找线索，早点离开。” “啊，这样，”吴轩轻蔑地嗪着笑，“原来你连自己的情感都不敢承认啊？” “那就更没道理了——就算我现在进去和宋默上床，你也管不着。” 季不逢离开的脚步顿住了，倏然抬头，盯着吴轩。 后者冲他挑衅地扬起眉。 “你不会又想说，不要被npc蛊惑？” “但这只是个副本，等通关以后，我随时可以进来游玩，”吴轩稍稍放低的嗓音如同蛊惑，“他是npc嘛，会永远呆在这里的。” 季不逢呼吸稍稍加快了一点。 吴轩仍在继续：“这几天我想通了，既然是个魅惑型npc，那如他所愿又有什么不可以？我甚至可以做得过火一点……” 还没说完，就被季不逢忍受不了地打断：“吴轩，够了。” 终于将这张虚伪的面孔撕碎，吴轩一阵畅快：“怎么，不装了？” 季不逢呼吸变得很沉，连带着嗓音也有些沙哑：“打副本就打副本，别做这些没用的事。” “但我想试。” 吴轩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再掩饰眼底的炙热：“我不是小孩子，不爱玩过家家——这点甜头可不够。” 季不逢倏然抬眸，声音里也有了怒意：“你把他当什么？” “没有人格的npc啊，”吴轩挑了下眉，“这不是你一再强调的吗。” “……” 噎了很久，季不逢终于没了话说。 不知不觉，他们身份对调。 曾经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此刻已然陷入泥泞，自身难保。 甚至，正因为他先前穿得更干净，此刻染上污泥，脏得也就更显眼。 吴轩狠狠出了口气，态度也就软化了一点。 “行了队长，会有人欲很正常，别给自己套道德枷锁了。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就直说了——” 吴轩逼视着季不逢，眼底满是势在必得：“我要他。” 季不逢缓缓抬眸，定定地和他对视。 吴轩没有退让，眼里满是狂妄和敌意：“那么你呢，队长？” 空气凝滞，拉直，绷成一根危险的弦。 刻在基因里、写在本能中的雄竞意识在此刻全面激活，即使关系再好的雄性，也不可能在争夺配偶权时放手认输。 何况，吴轩是如此咄咄逼人，直接将竞争摆到了台面上。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相当于决斗的战书。 不接是认输，接了就是你死我活。 接，还是不接？ 一时间，其他人脸色都白了，紧张地看向季不逢。 被所有视线笼罩，季不逢已然被逼上一条不容后退的绝路，摆在他面前的看似是一个公平的选择，实则只有唯一一个选项。 胆敢认输，这个队伍里就再不会有他的位置。 但季不逢只是皱了皱眉：“这不由你决定，由他决定。” 他没有进入这场对决，而是将选择的权利归还到宋默手中。 吴轩愣了一下。 那股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氛消失了。 “你说得对，”吴轩意味不明地看了季不逢一会儿，笑意更深，“不过，怎么看他都不喜欢你呀。” 吴轩的话其实已经消掉了大半的攻击性，仅仅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季不逢眉心狠狠跳了一下，脸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诧异。 这下，吴轩反倒惊讶了。 “不会吧，你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吴轩差点笑出声，“你不会到现在都看不出来吧，小玫瑰都快讨厌死你了。” 季不逢：“……” 季不逢没理会吴轩的攻击，收刀起身。 一个每天都在引诱他的npc，会讨厌他？ 这个说法离谱到好笑。 他只不过是……对这个说法感到不舒服而已。 第15章 季不逢看来，这只是吴轩打击竞争对手的一环，却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他已经认可了对手或情敌的身份。 连同动心的事实全都无可隐藏。 第二天，季不逢早早地醒了。 起初他觉得自己只是在为队友警戒危险，可等转了好几圈，紧闭的房门还没有打开，他才发觉，自己在等宋默。 很奇怪，现在他不再为这种事感到生气，反倒有些新奇。 像神话里人物第一次品尝鲜果，每一口都是奇特的体验，新鲜到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有这些感受。 季不逢思考了一会儿，在门口的沙发边盘腿坐下。 为了不让自己的等待显得太刻意，他还翻出一本书架上的书，虽然上面全是看不懂的文字，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翻看。 时间一点点推移，季不逢出奇的耐心，没有半点不适应。 终于，门开了。 宋默穿着换过的睡裙，揉着眼睛打哈欠。 大概是睡得太香，头上翘起几根头发。 季不逢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一般这种情况下应该说点什么，思来想去，想说一句早上好。 还没开口，少年就发觉了他的视线，抿紧了唇，转过身朝着其他方向走了。 由于已经两人视线已经对上，宋默的冷落和躲闪就显得格外显眼。 季不逢：“……” 他下意识起身，想要追上去，身后却传来吴轩毫不留情的嘲笑：“我打赌，你要是追上去，他肯定跑得更快。” 季不逢停下来，但没有回头去看吴轩，只是盯着宋默的背影。 他满眼都是困惑。 吴轩当然没这个好心去帮情敌，嘿嘿笑了两声，就去和宋默聊天。 宋默立马高兴地回应了他的搭话，和对待季不逢的态度比起来，区别鲜明。 聊到开心处，吴轩还越过宋默，冲他挑衅地一笑。 耀武扬威到了极点。 季不逢面色冷下来。 第16章 但他也想起，之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对了，那时候宋默想和他拉开距离，但很快就哄好了。 季不逢松了口气，重新尝试之前的办法。 他扬起短刀，身边冰棱簌簌，果然引起了宋默的注意。 可没等技能放完，宋默看了他一眼，就马上垂下眸，像在极力控制似的，低头不看。 季不逢：“……” 他从商城兑换了一只新的毛绒熊，想拿给宋默，可刚走过去，就发现宋默身边早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全是队员们送他的。 对比之下，他的玩具朴素又寒酸。 季不逢皱眉看了会儿自己的那只小熊，收了起来。 最后的他能想到的，是宋默对学技能的痴迷。 可没等出手，一旁就爆发出一阵欢笑——宋默学会了新技能，玫瑰花瓣舞动，形成禁锢的锁链。 吴轩在边上鼓掌，给出赞赏，宋默更高兴了，把玫瑰链条送给他。 季不逢看了很久。 他突然间发现，其实宋默根本不缺人哄，之前会被打动，仅仅是因为他对宋默太坏了。 所以，只要有其他人在，宋默就不会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蓝色冰棱还握在掌中，不知不觉散发寒芒，冻得人血液都要凝固。 一旁，宋默还在练习技能。 ——仅仅学了十分钟，他就用压缩技能，把玫瑰花、矿物质、金属，压成了红宝石。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天赋，那些轻浮虚假的夸奖消失了。 鸦雀无声。 偏偏宋默对此一无所知，腼腆地笑了笑说：“有点难，好像只能压到这个质地了。” 江秋水拿起那块红石头敲了敲，悦耳声响清脆可问，一阵无语凝噎。 跟着热泪盈眶：“宝，你有点过分了，不带这么碾压的……” 宋默没太听懂。 他信奉勤能补拙，一口气压了四块圆形小石头。 他甚至控制了宝石的形状，做了四块完美的圆环，中间小洞正好足够穿绳，就是四条吊坠。 闷头在桌上做了一下午，最后送出手时，宋默简直满意极了。 拿到礼物的人则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江秋水：“不是……” 王孟桐：“啊……” 郑妄：“……” 吴轩却发现了盲点，冷不丁说：“你只做了四个吗？” “是啊，”宋默笑容敛了点，不自觉揉住手心花瓣，“你们队长应该不喜欢的。” 坐在不远处的季不逢：“……” 吴轩偷笑，以一种极度浮夸的姿态带上吊坠，捏着红宝石对光看了又看，大声叹息：“是谁收到了小玫瑰的礼物啊？原来是我。” 季不逢再次：“……” 宋默就是如此明显而刻意地避免和季不逢再有交集。 他小心地瞄了一眼季不逢。 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看不出任何动摇的痕迹。 于是心里最后那点担忧也消失了。 果然，季不逢真的很讨厌他，也不需要他的友好。 那就不用担心季不逢会不会伤心了。 宋默暗自松了口气，心安理得地继续忽视对方。 结果当晚，就被堵在了浴室里。 宋默正准备脱衣服，忽然看见镜子里多了一条人影，吓得惊叫出声。 季不逢抬手捂住他，阻止声音泻出。 咔哒，浴室门锁上。 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两个。 宋默后腰抵着洗手池，试图去掰季不逢的手，可那只手臂肌肉饱满结实，不仅掰不开，还因为他的抵抗越发用力，直将他闷的面红耳赤，喘不过气。 没一会儿，他就因窒息软下身体，握着季不逢的小臂，露出求饶的眼神。 “……”季不逢喉结滚了两下，手心力道松了点。 但为了避免宋默的声音引来其他人，他并没有拿开手。 于是，少年骤然加快的呼吸喷吐在掌心，连同张合的嘴唇，触感极为鲜明。 像一个按耐不住的、渴求的吻。 季不逢呼吸也跟着加快。 他已经想拿开手了。 手下传来少年被挤压变形的声音，模糊又颤抖：“……你要干什么？” 季不逢定了定神，想要尽量保持平静，可声音里还是显出一点低落：“为什么只送给他们礼物？” 洗手池边立刻飘起了玫瑰花。 不知是不是太仓促，宋默不舒服地闷哼一声，还是强忍没去管，直到红宝石压缩好。 季不逢迟钝地看着这一切：“你……” 那双绿眸泛着雾气，被惊恐和畏惧侵蚀，变得脆弱易碎。 红宝石递到面前。 只不过因为做得太急，那块石头很不平整，相比起其他几块圆环比起来，都可以用坑坑洼洼来形容。 季不逢：“……” 像受到胁迫的受害者，不得不搜刮全部财物双手献上，以求取一线生机。 宋默的手在颤抖，身体也在抖。 季不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终于撤开钳制。 但已经太晚。 宋默被吓到了，强忍着泪意，小声地说：“给你。” 他读不懂季不逢愤怒背后的潜台词，以为真的是自己的行为惹恼对方。 宋默不擅长欺负人，本就有点心虚，胆子又小，一吓唬就低头服软，希望对方满足后就能放过自己。 可是对待他的示弱，季不逢好像没有半点动容，只是冷着脸看他。 见他迟迟不接，宋默更害怕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你还要什么？” “别哭了。”季不逢的声音冷冷响起。 宋默就憋着口气，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季不逢的脸色好像比刚才还要冷。 宋默憋着的那口气就有点不太稳定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 “为什么哭？” 季不逢分明才是身居高位的那一个，却克制不住，真实的情绪流泻出来：“明明是你在漠视我，是你在……是你在讨厌我。”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季不逢耳根都红了，难堪地闭了闭眼。 他觉得自己像无理取闹的小孩。 可都已经这样低头，对面的人似乎觉察不到，惶恐不安地道歉，满嘴都是对不起。 季不逢只是想搞明白宋默为什么偏偏对自己冷淡，现在却似乎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没有想吓唬人，但在宋默眼里，自己似乎早已是恐怖的形象。 这令他恼火不已，不禁抬高声音：“好了。” 宋默就真的不再说话，低着头，乖顺又委屈。 乖得让人想发火。 季不逢都被他毫无逻辑的反应弄得糊涂了，满腔都是混乱的情绪，一时间居然不知要怎么开口。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宋默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两眼，就想逃跑。 结果身子才刚挪开一点，就被猛然拽回。 季不逢强硬地扼住宋默下颚，在对方吃惊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第16章 季不逢没有接过吻，但所有的动作都由本能指引，炙热深入。 唇，齿，舌。 玫瑰的香气，不知名的甜腻。 起初是带着恼意的粗暴侵占，渐渐的变了意味，成了细致缓慢的探索、品尝。 所有烦躁消散了，只剩愉悦的忘我。 宋默又一次靠在洗手池边，只不过上身倾倒的幅度更大，不得不用双手支撑才能保持平衡。 而施力者的手有如烙铁，扣在腰背，烫得他肩胛发痛。 宋默渐渐不能呼吸。 不知索取了多久，季不逢意犹未尽，却偶然对上镜中自己的眼睛。 痴迷眷恋，俨然沉醉其中。 像一捧凉水泼在头上，他猛地清醒了。 匆忙推开宋默，季不逢反手擦过嘴唇，懊恼至极。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下意识认定，这是npc的魅惑技能让他失去理智，可只看了宋默一眼，所有埋怨又都咽了下去。 少年双眼迷离，唇被吸吮过后，红肿湿润，整个人都是一副惨遭蹂躏的样子。 都已经这样了，他还含着泪小声问：“已经好了吗？” 像是仍未餮足，还想要更多。 季不逢：“……” 他不得不扭过头，将视线定在地板上，才能勉强削减那双唇瓣对自己的引力。 无论如何，宋默已经不再哭了。 季不逢试图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我不是一定要这个吊坠，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 他保持着冷静，声音却是低沉的，听着有一丝委屈。 在季不逢看来，自己已经足够低声下气。 可宋默愣了愣，眸中闪过一丝黯然，抬手就想推开他。 这彻底激怒了季不逢。 第17章 他直接把宋默抱到洗手台上，身体挤进少年腿间，使对方形成一个双腿环腰的姿势。 “不准走，”季不逢紧扣住他的侧腰，脸色降温至冰点，“说清楚为什么。” 宋默试着挣了两下，只感到更多的疼痛。 呆了一会儿，他哽咽起来：“你先讨厌我的。” 季不逢一愣。 宋默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说完就想跑，可身体刚刚抬起一点，又被猛地按了回去，撞得他闷哼一声。 季不逢双眼含怒：“我什么时候——” “你最开始就讨厌我，我说好话，说软话，都不行，你还是讨厌我。” “我又不是笨蛋，被讨厌了，当然知道要离你远一点，”说到这里，宋默按捺不住委屈，哭了起来，“靠近也不行，远离也不行，还跑来凶我……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季不逢诧异地拧起眉，觉得荒谬。 可紧接着，一幅幅画面闪过脑海。 进入霸王花关卡之前，他提着刀，刀尖对准宋默额头，那一刻是动过杀心的。 宋默曾因为害怕想睡在他身边，都快哭了，他也没有点过一次头。 为了确认队友的安危，他曾经抛弃过宋默，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桥头等待未知的危险。 ……他答应过宋默不会再弄疼他，却轻易违约了。 直到这时候，季不逢才意识到，在宋默视角里的自己，好像从来都是忽冷忽热、难以捉摸。 难怪宋默那么怕他。 季不逢不知道自己在宋默眼中居然是这么坏的人，一阵不知所措，好片刻才说：“对不起。” “那我能走了吗？”宋默带着点鼻音，低声说。 季不逢：“……” 他更加不知所措了，搂着宋默的腰，又一次道歉：“是我吓到你了，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了行吗？” 宋默没回答，只是一味地想走。 可并没有得到放行，季不逢依旧禁锢着他。 但此时，季不逢明明是禁锢者，看起来却比被禁锢者更加无助。 他终于意识到，宋默并不需要自己的道歉，只想远远地逃开。 宋默看起来很好说话，天真善良，一团和气，对谁都很好，跟谁玩都开心。 哪怕受到伤害，他也会用自己的钝感和好意，一定程度地忽略和解释那些敌意。 可一旦超过限度，那些善意就会收起，再也不开放。 对季不逢，宋默彻底关上了心门。 想到这里，季不逢咽头有些干涩。 最初他以为，宋默是看见任何人都会勾引的，并因此感到无比恼怒。 现在他却禁不住地想，要是宋默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无法补救了。 季不逢再次看向了宋默，嗓音有些干瘪：“你不会原谅我了，对吗？” 宋默湿漉漉的睫毛眨了两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唇就再一次被捕获。 带着一丝自暴自弃，季不逢的动作比先前还要粗暴用力，直接把少年压在了镜子上。 宋默被挤得出声，呼吸不畅，去推面前的胸膛。 结果双手也被握住，高过头顶，一同按在了镜中。 季不逢吻他，像下一刻就要世界末日，带着强烈的自毁意味，在撕咬宋默唇瓣的同时，也尝到了自己的血腥味。 宋默并没有咬他，很可怜地仰头承受。 那是体内另一个自己分崩离析的滋味。 越是绷得紧、站得高，崩塌时就碎得越厉害。 原则、道德、束缚，什么应该不应该，什么可以不可以，他都不想去思考了，也思考不了，本能让他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人。 季不逢一面感到满足，又同时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要如何停下，像有一股不可抗力牵引着他，让他朝着越来越不可控的方向狂奔，直到撞墙，四分五裂。 恐惧和情/欲交杂，他只想攫取更多，让宋默流露出更多痛苦难耐的表情。 可宋默真的开始哭，他又不禁停下动作，抵着少年额头哑声问：“疼？还是害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吴轩的声音：“小玫瑰，你还好吧？怎么这么久不出来？” 季不逢愣了一下，眸光闪烁。 墙壁出现了，会让他四分五裂的那面墙。 队友就在门外，他应该停下，最好是装作不在里面。 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季不逢做出了完全相反的行动——他捧住宋默的脸，再次吻了上去。 如同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吴轩的声音高了起来：“小玫瑰，小玫瑰！宋默！” 叫喊变成了踹门。 一下，两下，三下。 砰！ 最后一声，门板彻底倒下，没有任何遮掩，浴室里的两个人就这么袒露在众人眼前。 吴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度震惊挤压声带，使得发出的声音也变成气声：“队长？” 都已经被人撞破，季不逢浑然不觉一样，依旧保持着亲密的姿势。 甚至由于更加用力，宋默整个人都像被挤到墙面上，可怜至极。 吴轩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按住季不逢的肩膀往外扯，紧接着拳头就砸了下去。 季不逢也不还手，一言不发，只是挨打。 声音引来了其他队员。 江秋水等人先是看见殴打队长的吴轩，吓了一跳，刚想质问怎么回事，就看见洗手台上的宋默。 少年在洗手台上瑟缩成一团，头发乱糟糟，脸上也是乱糟糟，眼睛通红，唇瓣肿胀，泪水湿漉漉的浸了一脸。 已经不需要言语的解释了。 众人一阵默然。 三五拳下去，吴轩仍不解气，一把拽起季不逢的领子：“说话啊！装什么哑巴，你不是很会训人吗，说话！” “等副本重置，他就会忘记一切，从头开始，”季不逢笑了下，眼底却没有任何光亮，“像你说的，做过火一点又怎样呢？” 吴轩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晃晃悠悠，退开几步。 他拔出武器。 那是一条软鞭，在商城兑换来的，刚拿到手的时候很难用，是季不逢指点他，协助他在一次次战斗中熟练掌握。 此时，这条意义非凡的软鞭却对准了季不逢。 吴轩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不准再靠近他。” 第17章 遭到这样的对待，任谁都无法忍受。 季不逢的反应却很奇怪。 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深深看了宋默一眼，而后离开。 像是早就在等待某种强大的阻力，好将他们隔开。 出于某个不知名的原因，他必须这么做。 等季不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吴轩还没有回过神，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 手上还有季不逢的血，骨节火辣辣的疼。 他甩了两下发麻的手，回身去抱宋默。 宋默也被他们的动静吓到了，眼泪凝在眼眶里，带着鼻音问：“你们……没事吧？” 吴轩将人抱在怀里，只觉他像柔软的棉花糖，思绪就有点散了，一边不自在地调整双手的位置，随口嗯了一声。 就听宋默又说：“为什么打架？” 吴轩反倒愣了，略带诧异地看了宋默一眼：“他欺负你，当然不行。” 宋默虽然害怕，但并没有季不逢那么浓烈的情绪，很快就不哭了，小声告状：“季不逢真的好吓人，我以为他会打死我。” 吴轩：“……” 重点是这个吗？ 吴轩下意识想说，季不逢也不该那样亲他，这才是欺负。 可转念想起，自己也算不上多清白。 到这时候，吴轩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 宋默似乎对正常人的安全距离没有概念，在这方面，是一张完全的白纸。 也就意味着，谁都可以涂色。 他也曾涂过属于自己的颜色。 “你怎么脸红了？”宋默关心道，“生病了吗？” “……”吴轩嘴唇颤了一下，嗓音有些不太稳定，“没有，你看错了。” 他深呼吸，努力保持情绪稳定，将宋默送回房间。 这一次，他什么也没做。 甚至连盖被子的时候都很注意，手指没有触碰宋默的肢体。 出了房间，他一个人来到书房角落，面对着整扇落地窗，用力搓了把脸。 好几秒，指缝后方传来略显崩溃的声音：“我草。” 吴轩一直把宋默当成勾引人的魅惑型npc，把对方所有的反应当成是欲拒还迎的小手段，也就没怎么客气过，该动手就动手。 没想到，对方是真纯。 吴轩松开手，窗玻璃上映出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 翻车翻得有点狠，他一阵绝望。 只能万幸，等通关以后，宋默就不会记得这些事。 第18章 状态清空的话，他也可以从头开始。 到那时…… 吴轩沉浸在想象之中，不禁笑了一下。 然后他就被玻璃照出的自己吓了一跳——怎么他的表情都变纯情了？ —— 第二天，玩家们继续寻找线索。 可他们都不是解谜高手，很快卡住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季不逢。 可由于昨天的那一架，几人又有些踌躇，看看季不逢，又看看吴轩，谁都没敢先开口。 倒是吴轩先开了口：“喂，不继续做任务吗？是谁说的，不要因为私情影响整个队伍？” 季不逢坐在几步开外，淡淡扫他一眼。 吴轩：“……”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们仍有常年队友的默契，他一眼读出季不逢的意思。 于是他把所有搜集到的相片、拼图、摆件都拿到茶几上，等着对方解释。 季不逢：“公爵不是人。” “这个房间，展示着公爵的生平，也同时布满了公爵的弱点。” “他是人头蛇身的怪物，是钻开母亲的肚腹出生，吞食父亲的尸体长大——从诞生之日他的双手就布满血腥。” “可这么强大，他却居于深山，连妻子也是抢回这个古堡中私藏的。显然，他有不得不躲避人群的理由。” 一张张照片中，公爵戴着巨大的帽子，苍白面孔躲在阴影之中。 所有的背景一致得出奇，都是阴雨天，没有阳光，也没有大雪。 他总是孤身一人，裹着厚厚的衣物，阴冷盯视镜头。 “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 也就是此时，整个房间再次消散，他们进入一个全新的通道，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一只小怪，张牙舞爪地对着他们。 玩家们活动筋骨，气势也高涨起来：“兄弟们，来活儿了。” 一道道技能炫光落下，小怪很快就被解决。 宋默在旁边看着，暗自感叹，他们真的很熟练，手一抬一放就是一个技能。 自己还得练啊。 跟着走了一段路，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转头望去。 角落，一抹黑气若有似无，看着很淡，又仿佛正在膨胀。 几乎是本能，宋默展开玫瑰屏障。 同一刻，黑气聚合成箭矢，齐齐射来，又被玫瑰屏障挡下。 玩家们也听见声音，纷纷回头，宋默想解释一下，但那黑气已经消散，看不见痕迹。 季不逢立刻发现了异样，伸手向他。 不及触碰，宋默已然低头，下意识地躲开。 那只手在空中僵住了。 季不逢表情空白了一秒，张嘴想说些什么，吴轩却快他一步，一把扯起宋默的胳膊：“你受伤了！” 说着，吴轩还抬头，瞪了季不逢一眼。 俨然没忘昨晚发生的事，不准他再靠近宋默半步。 可实际上，吴轩的担忧纯属多余。 宋默很自然地接受了吴轩的触碰，躲闪的动作并没有出现。 和对待季不逢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季不逢张开的嘴唇又合上了，变得僵硬苍白，灰暗的一条直线。 吴轩抓着宋默受伤的手臂，连忙喊江秋水过来治疗。 伤口愈合的过程也很疼，要是平时，宋默肯定要哭了，但他知道现在不适合流眼泪，就咬着牙努力忍耐。 吴轩看他脸色都忍得发白，自责道：“我该陪着你的，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了。” “为什么这么说，”宋默抿了抿发白的唇，有些困惑，“我挡下了一次攻击，你不该夸我厉害吗？” 吴轩哭笑不得：“你还怪要强的。” 宋默歪了歪头。 这话他听得不是很舒服，于是没有接。 没等两人再聊，季不逢开了口：“你们走前面，我断后。” 说着他转身，不愿再去看两人的亲密互动。 就在他将注意力从宋默身上移开的瞬间，角落那道黑气再次弥漫，比前面几次都要浓。 而后骤然暴涨，将所有人笼罩。 “！！！” 季不逢果断拔刀，短刀光芒穿透黑雾，照亮四周。 所有人同时看见，刚才还站着宋默的地方，此时却空了。 —— “又见面了。” 黑雾散开，露出公爵那张阴冷苍白的面孔。 只不过和先前不同，这张脸有了更多非人的特征。 银灰色的蛇麟如同金属制品，从领口蔓延至侧颊，开口说话时，隐约能看见口中锋利的尖牙。 眼眶，一对蛇的竖瞳闪烁冷光。 宋默一阵发寒。 他下意识去看左右，想看有没有红宝石皮带，没找到，但手心却因记忆中的疼痛开始发烫。 公爵立刻捕捉到他的躲闪，蛇瞳之中酝酿着强烈的暴虐，一把上前，抓住宋默的脖子。 可就在碰到宋默皮肤的一瞬间，公爵脖颈浮现出一圈荆棘符文。 尖锐刺痛遏制住他，令他无法再有进一步动作。 他不得不松开手，可实在不情愿，像忍耐着某种巨大的欲/望，以至于眼角肌肉微微抽搐，显得这张非人的面孔更加可怖。 公爵对自己的可怕似乎没有察觉，在咬牙盯了宋默一会儿后，忽然挤着肌肉牵到两旁，形成一个极不自然的微笑。 “见到我，开心吗？” 宋默被他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避开他的脸。 公爵猛地沉下脸。 他下意识伸手，却因脖子上那个该死的符文，不得不停止所有侵犯的动作，停留在原地。 磨了磨牙根，公爵又试图去笑，声音也尽量放得柔和：“上一回，是我不对，吓到你了是吗？” 不知从哪里学会了伪装，如果不去看他脸上扭曲的神情，这听起来真的很像温柔的丈夫，极尽体贴、认真悔过的那一种。 “这些天我想了很久，很后悔，毕竟我们连婚礼都没完成，应该循序渐进才对，我向你道歉，可以原谅我吗？” 公爵咧着嘴，是在笑，眼神却黏着潮湿，目不转睛地盯着宋默。 宋默攥着身下的床单，抖得更厉害了。 连着求饶的嗓音也跟着抖：“那我原谅你的话，你可以放了我吗？” 公爵笑容僵住。 他的呼吸已经加快，但还在竭力伪装：“离开这里，你打算去找谁？那些奸夫？哈，算了吧，要我说，你选男人的眼光真的很差。” “他们连保护你都做不到，居然让你受伤，无用透顶，这种男人要来干什么？” “但我就不同了，我会杀掉他们，然后杀掉所有伤害你的人……” “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明白吗？” 宋默却在他一连串的急促语句下白了脸色，等公爵说完，急急忙忙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别杀他们！” 公爵不笑了。 那些虚假的面具在一瞬间灰飞烟灭，败露出内里的真实、阴险、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他骤然起身，扫落桌上所有东西，高声怒喝：“你就那么在乎他们？身份、地位、财产、能力，他们有那一点比我强？！” 瓷器碎裂的渣滓飞溅起来，划破皮肤，宋默不得不缩成一小团，躲避公爵的暴怒。 但这并不起效。 公爵三两步上前，扣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 荆棘符文亮起，产生强烈刺痛，公爵却在疼痛之中一字一句地质问：“告诉我，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们？” 宋默当然无法给他一个像样的回答。 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是副本设定，五个情夫也同样是设定中的一部分。 他的任务就是协助玩家，让他们顺利通关。 仅此而已。 可公爵却似乎从他的沉默茫然中得到了什么答案，仓皇松开手。 良久，他讥诮地扯了下嘴角：“原来是这样。” “你不会爱我，对吗？” 宋默眨了眨眼。 这犹如一个默许的答案，公爵再度笑了起来。 “可是你弄错了，你爱不爱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得到你。” 公爵挥手，空中浮现出黑雾组成的屏幕。 屏幕中，玩家一行人被一群怪物缠住，正在艰难地打斗。 宋默呼吸一下子收紧了。 他实在不会伪装，立马撑起上半身看向屏幕，所有的在意和担忧都袒露无遗。 公爵冷笑，手指一抬，就有一道黑雾凝成的剑羽当空出现，对准了季不逢的后背。 “过来。”公爵坐到一旁的软椅上，支起下颌发令。 宋默仅仅是犹豫了半秒钟，屏幕上的黑箭就射下去，季不逢反应灵敏，当即躲开，可即便如此，后背也撕出来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宋默不敢再停，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慌忙过去。 公爵眼底更冷，第二次发令。 “坐上来，亲我。” 第19章 第18章 宋默不明所以似的，愣了下。 而后跨坐在公爵身上，捧住对方脸颊，吻了上去。 这一连串动作他做得非常娴熟，也并没有什么为难的神情，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天经地义。 反倒是公爵，在少年逐渐深入的吻之中呼吸加重，按着他的肩膀一把拉开，表情复杂。 如他所料的是，一旦宋默主动，荆棘玫瑰的禁制就不会出现。 可他完全没想到，宋默居然这样毫无廉耻，而且这么……经验丰富。 甚至，少年还舔了舔红润的唇，语调自然地问：“可以了？” 公爵胸口剧烈地起伏两下，还是没能忍住，骂了一句：“真浪。” 可他骂完，少年脸上仍是一片平静，不仅没有受辱的迹象，还因为有些困惑而显出天然纯真。 公爵有几秒动摇，放在他腰间的手也松了些。 然后他就想起，宋默是拥有五个情夫的人。 妒火再度占据了双眸，公爵嗤笑：“过了这么多关卡，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你还在装什么？” 宋默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些事，就问：“你也要做吗？” 公爵：“……” 他狠狠噎住了。 事实上，他们的新婚之夜是一片混乱，连仪式都没有完成，就更不用提当晚的亲密了。 公爵本人仍是白纸一张。 此时听宋默这样说，滚烫的红意从鳞片下方蔓延，他从脖子到耳尖，全都红了个透。 “……不知廉耻！” 这一次，他连辱骂的力道都小了很多，像是因为知道对宋默不起效，又像是因为自己的心绪在动摇。 宋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看他。 而后越靠越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公爵猝不及防，往后退了点，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没让你……你做什么？” 少年手指划过颈间鳞片，带来一阵酥痒的触觉。 公爵浑身一颤，全身鳞片呼吸般蠕动，动物毛发似的，一片接一片竖了起来。 宋默好奇道：“刚才好像没这么红，还会变色吗？” 公爵下意识反手捂住脖子，咬着牙怒道：“谁让你摸的！” “好吧，”宋默就放下手，真诚地夸奖，“你的鳞片很好看。” 公爵：“……” 他无端一阵挫败感，总觉得不该这样发展。 宋默的想法倒是很简单，只要公爵不打他，他就不太怕。 至于亲亲抱抱，他都没有抗拒玩家，当然也不会抗拒公爵。 虽然一开始他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些也算是完成任务的一部分，但大家都这么做，他也就慢慢接受了。 现在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件普通的事。 但对公爵而言，并不是这样。 公爵深深吸气，眼底涌现出一点不甘。 他黑着脸说：“那就继续。你和他们做了什么，就跟我做什么。” 宋默握住他的手，按到自己身上。 公爵僵住，手指随着宋默的动作不断游移，经过每一条曲线、每一个坡度、每一个沟壑。 玫瑰的香气渗入鼻腔，浓郁得醉人，他呼吸急促，血液奔腾。 情/欲每上升一点，愤怒就同样放大。 他越是动/情，就越是清晰地意识到，这些宋默都和别人做过了。 这个浪荡的、不守贞洁的、虚伪的□□。 可狠狠骂了一阵，心跳声越发清晰，盖过了脑海中的辱骂。 公爵渐渐忘了审判，大脑停止运转，将理智交给身体，任由宋默更加露骨地引诱自己。 带着一点自欺欺人，他不太愿意去想过去的事情，只想沉溺在眼下，此时此刻。 就在下身开始发疼的时候，宋默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公爵茫然片刻，睁开眼。 宋默脸上一片清明，没有任何邪念：“好啦。” 公爵：“……没了？” 冷不丁中止，他整个人悬在半空，上不去也下不来，说话也就带着点急迫。 前不久还在痛斥宋默浪荡的人，这会儿倒像是期待宋默曾经和奸夫做得更过分才好。 宋默没能领会他的意思，很坦然地点点头：“是呀。” 他也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都喜欢摸来摸去，只觉得下身有什么东西硌着他，很不舒服，就撑着公爵的腿挪了两下。 结果好像更糟糕了。 宋默：“？” 公爵这下连脸颊也跟着涨红，一把拽住宋默的胳膊，就想交换位置。 可他一主动，脖子就马上刺痛，他不得不松了手。 他不能主动，只能让宋默主动。 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宋默所做的事情很有限，害他煎熬至极。 公爵咬着牙，在心里暗骂那几个废物性/无/能。 什么都不做，还当什么情夫？ 让公爵夫人舒服快乐是情夫的基本功，这都做不到，还出个什么轨，偷个什么情？真是彻头彻尾的废物！也不知道宋默看上他们什么！ 公爵将几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才算舒坦一些。 他略一思索，眯眼看向宋默：“继续。” 等宋默懵懵懂懂地又拉起他的手，他低笑一声：“教你点别的。” 宋默的手很漂亮，纤细，白皙，骨节分明，像是玉石精雕细琢而成。 却是柔软的，像没有骨头。 掌心温度发暖，到了指尖却有些微凉，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公爵感到他的生涩，虽然偶尔会带来疼痛，但他却极为满意，盯着宋默的脸，一阵兴奋。 这说明，这件事宋默还没有对其他人做过。 心理上的满足带来了更强烈的愉悦，公爵没有刻意延迟，最后命令宋默亲自己一下，而后咬住宋默的唇瓣。 有什么落在颊上，宋默有点懵，脸上显出一点茫然。 公爵终于在他脸上看到天真以外的神色，心满意足，死死盯住他。 碍于禁制，他无法舔去宋默脸颊的东西，只好舔了下自己的嘴角。 宋默又被握住手。 这一次他的动作比刚才熟练，公爵血液涌上头脑，半闭上眼，在笼罩周身的玫瑰香气中剧烈喘息。 忽然，眼前光线暗下去，耳边贴上温热的唇瓣。 “你的鳞片又红了，”宋默湿漉漉的声音响起，“像晚霞一样，好漂亮啊。” 公爵猛然睁眼，瞳孔一瞬间紧缩，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绷紧肌肉。 身体的反应猝不及防，他来不及控制方向，那些黏稠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脖颈、脸颊、鼻梁，他自己的气味无处不在。 整整十多秒，公爵都舍不得缓过劲，直到最后一丝潮水也退去，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从头皮到脚跟都放松下来。 这时候他才明确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略有些难堪地绷紧咬肌。 带着些许不甘，他不顾锐痛的荆棘符文，捧着宋默的脸颊吻了上去，想从对方脸上逼出想要的回应。 可直到他疼得无法再继续，艰难松开手的时候，宋默除了嘴唇有些红肿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公爵咬牙紧闭上眼，才能免于更强烈的不堪。 但无济于事。 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沉迷其中。 而宋默，大概连他在做什么都未必清楚。 简直太丢脸了。 公爵并不习惯落入弱势。 很快，他重新抬眸，审视着宋默。 后者也正看着他，有些好奇似的舔了下嘴角：“你的牙齿好尖。” 公爵：“……” 宋默又凑近了一点，端详着他的嘴唇：“平时会咬伤自己吗？” 公爵屏息，略有些狼狈地往后仰了仰，但玫瑰香气仍然避无可避地呛入鼻腔。 宋默像只好奇的小动物，没什么威胁，但也没有太多边界感，攥着他的领子仔仔细细地看，那模样可能下一秒还会用鼻尖过来蹭。 鼻尖真的蹭过来了。 只不过是蹭在了下巴，微微的发痒。 公爵不得不伸手去挡他的脸，试图按回去。 但这该死的荆棘符文就这么阴魂不散地缠着脖子，他根本没法赶走宋默，只能任由对方继续动作。 温软的手指落在颈间鳞片上，甚至探入鳞片与鳞片之间，很轻地抠了一下。 “！” 公爵浑身发毛，绷紧身体微微发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默：“你……” 宋默咕哝：“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 甚至来不及生气，宋默的手指已经游走到他唇齿间，只稍稍一用力，就撬开齿列。 指尖，在尖细的兽齿上摩挲。 “你真的是蛇吗？”宋默满脸的求知欲，好奇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公爵呼吸越发急促，脖子上的鳞片染上红意，像是金属被电镀后的酒红色。 第20章 震惊，愤怒，还有一丝茫然。 公爵清晰地感到，自己正在被冒犯。 对方越是仔细，冒犯感就越强烈。 主导权不知何时易主。 冒犯者没有半点自知之明，还在认真求知地探索，像是将公爵的身体当成了一件好玩猎奇的观赏品。 而由于限制的符文，公爵无法反抗。 细微的压抑和不适感，混着少年手指带来的酥痒，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公爵半闭着眼，声音沙哑：“别乱动。” 宋默只觉那尖牙嵌在指关节，比人类的犬齿更加尖锐疼痛，嘶了一声。 手指一颤，就缠住公爵舌尖。 公爵：“……” 他掀开眼皮，压着火气沉声质问：“你故意的是不是？” “？”宋默委屈道，“明明是你咬的我。” 公爵深深吸气：“下去。” 宋默还没看够呢，恋恋不舍，赖在公爵身上哼哼唧唧地想找点理由。 公爵抬手，黑雾浮现，上面出现了玩家一行人的身影。 威胁奏效，宋默拖长了声音，非常不情愿地下去了。 —— 又来了。 季不逢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身后。 四周空荡荡，并没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但他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异样。 有人在窥视他们。 后背的伤痕被江秋水治愈，没有大碍，但伤痕之处始终散发着冰冷湿黏的气息，让人不适。 王孟桐看出他们脸色不好看，小声劝慰：“他毕竟是公爵的妻子，公爵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真的伤害他的。” 听到这话，吴轩脸色更沉，压着躁郁捋了把头发。 王孟桐再接再厉：“你们想啊，公爵可是那么爱他，起码不会杀了他吧？” 一旁，季不逢凉凉地开了口：“爱？未必。” 通道很快到了尽头，一扇大门就在眼前。 季不逢推开门。 无穷无尽的漆黑之中，隐约能看见一座大厅，由大片地毯连接最上方的王座。 如同野兽的巢穴，厅内散发着一股腥臭味，玩家们纷纷捂住鼻子，但也没办法完全阻挡那股刺鼻恶心的味道。 郑妄没忍住，干呕一声，就冲到厅外吐了。 季不逢抬起手，短刀升到上空，投射下来冰蓝色的光线。 视野稍微清楚一点，王孟桐和江秋水也忍不住了，一起冲出去，阵阵作呕。 大厅地面上，黑沉沉的东西并不是地毯，而是污浊的血垢。 大片畸形的尸骨从门口一直蜿蜒到王座，腥臭刺鼻的味道就是由这些腐烂的尸体散发出来的。 最让人作呕的是，这些尸体并不全是人类，还有大量的蛇类、毒虫，全都纠缠在一起，反射出亮汪汪的尸油。 季不逢操控短刀，照亮王座。 “比起爱，说是恨更加贴切。” “只有恨一个人，才会毁掉他的生活，将他扯进属于自己的地狱。” 王座之上，一具戴着王冠的尸体仰倒着，一柄匕首贯穿心脏的位置，金属已经生锈。 无处不在的镜像，正是此情此景的隐喻。 繁花似锦、堆金积玉，全都是镜中幻象。 这才是真实的地狱。 第19章 公爵不让他靠近，宋默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转来转去地打量四周。 一个宽阔的大厅，对称花纹的地毯，枝蔓蜿蜒的吊灯。陈设物并不算多，最上方的王座最为显眼。 公爵就坐在王座上，眉宇间压着沉沉的不悦。 脸颊鳞片红意还没褪去，他支着脑袋，不愿意看宋默一眼。 宋默四处游走，走着走着，就到了大厅的边缘，撑着墙面抬头看。 只这么一摸，他就感到异样。 墙面是凉的，很光滑，有种薄薄的金属感。 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宋默愣了愣。 不过没等仔细去看，头顶悬挂的东西马上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是……蛇的骨头吗？ —— 另一边，几个人终于收拾好自己，青着脸重新回到漆黑的大厅。 江秋水苦笑：“要是公爵现在出现，我们肯定要团灭了，这可怎么打？” 听见公爵两个字，季不逢眉心皱了皱，不过还是开了口：“放心吧，他不会来。” 他们踏过满地尸骨，分散开仔细查看，季不逢正弯着腰，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 “喂，”吴轩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站在几步开外：“聊聊？” 季不逢蹲下身，用工具翻开一条蛇骨，全新的气味散发出来，熏得吴轩连退两步。 吴轩瞬间拔高声音：“不想聊你就说不想，搞什么生化攻击啊！我去！” 季不逢垂眸没搭理他，作势要走，吴轩一把拉住他：“又想跑？跑了一回不够，还要第二回？” 季不逢眉心收拢了点，冷冷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吴轩冷笑：“之前不是你在跑？为了躲避宋默，你还真是够煞费苦心的，连自己当恶人这回事都做得出来。” “……”季不逢一张脸绷得滴水不漏，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编故事麻烦找别人。” “我还奇怪，你哪来的胆子当众亲宋默，拿我当枪使呢？” “……没有这回事。” 吴轩被他气笑了：“装什么，多少年的队友，就你这点小心思我还能不懂？第一次过副本就是我们搭队，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真以为能瞒得过我？” 说着，吴轩砸了他一记，笑骂道：“喜欢就喜欢，大不了哥们儿公平竞争，真搞不懂你在别扭什么。” 谁知话音才刚落下，季不逢就倏然抬起眸，眼底是彻骨冰冷。 “我没有喜欢他。” 吴轩呵呵一声：“对对，你不喜欢他，还挺恨，所以把人家按镜子上亲到哭，报复手段挺别致哈。” 这话成功地堵住了季不逢。 几乎是立刻，血色涌现到脖颈脸颊，他不得不侧过脸，才能避免吴轩看清他的表情。 吴轩对此的反应是，白眼大翻。 “行，不喜欢是你说的，回头后悔可别怪我，” 情场老手心狠手辣，毫无怜悯地开口，“对了，以后你得叫他什么？称名道姓的不太礼貌，得叫嫂子了吧？” 果然，季不逢全身肌肉都僵硬了。 过了好几秒，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下去：“随便你。” “我承认，我有点在意他，但那只是因为歉疚，仅此而已。” 季不逢抿了抿唇，手指攥得很紧：“在离开副本前，我会理清这些。” 吴轩：“……” 看着季不逢坚定离开的背影，他嘴角抽搐。 “老天爷，怎么能有人别扭成这样？” 季不逢不打算继续这个愚蠢的话题。 他走到墙壁边缘，摸到一片冰凉光滑的触感——一整面墙似乎都是镜子。 他已经很坚决。 在宋默身上，他频频失控，这种失控令他感到恐惧。 再往前，可能会越来越危险，他可能会再一次失去队友，那种彻夜难眠的滋味，他不想再感受了。 无论多少次，他必须记住，宋默只是npc，这也只是一个副本。 等到离开，所有魔法都会失效。 季不逢敲碎了镜面墙。 也就是这一瞬，墙壁消失，一具温软的身体就这么扑进怀里。 玫瑰香气涌入鼻腔。 季不逢整个人都僵住了。 宋默正在墙边晃悠呢，前面就突然空了，他整个人跌下去，却碰见了熟人，顿时喜出望外：“你们怎么在这里？” 少年身躯就在双手之中，笑容鲜明地望着他。 季不逢脑子里一片空白。 前不久他们还闹得很不愉快，这会儿宋默好像也不大放在心上，又很开心地和他打招呼了。 他下意识想收紧双臂，搂住那截柔韧纤细的腰身。 直到吴轩在后面不满地出声：“抱够了没有？” 季不逢猛然清醒，松开手。 几乎是带着点欲盖弥彰，他连退三步，要和宋默拉开距离。 尽管如此，他的注意力依然在宋默身上。 光泽丰盈的发丝，丰满柔润的红唇，在笑意中闪闪发亮的绿眸。 ……还有吴轩放在他腰间的那只手。 季不逢整张脸冷下来。 第20章 宋默没注意季不逢的反应，连和其他人寒暄的功夫也没有，就想起什么，猛地抬头。 果然，公爵就在后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脸色沉得可以滴水。 两人视线相撞，公爵挤出一点笑意，柔声说：“宝贝，过来。” 宋默当然不会过去。 于是那点笑意就变得虚浮，僵死的鱼肉一样：“你选他们？” 宋默眨眨眼。 第21章 他和玩家天然就是一个阵营，不存在什么选不选的。 没得到回答，公爵叹了口气：“真是不乖，这样的话，我只好亲自动手，让他们消失了。” 瞬间，弥天黑雾遮蔽所有光线，上方的吊灯成了萤火一般的光点，白日变作黑夜。 公爵的真身远比分身强大，哪怕是宋默，也能轻易感受到那股沛莫能御的力量。 他吊起一颗心，生怕玩家在这里团灭。 好在季不逢和吴轩等人对应也非常快，技能炫光穿透黑暗，直奔公爵而去。 难舍难分之际，宋默忽然听见“叮咚”一声。 【系统检测：宿主任务完成度已达90%。】 【再次提示，宿主任务一：帮助玩家完成任务。宿主任务二：被boss杀死。】 【请加快任务进度，脱离世界。】 听说任务快完成，宋默先是高兴，但听见后面的话，他又愣了下。 被boss杀死？要怎么做才好？ 正苦恼，就见公爵的攻击对准季不逢，宋默灵光一现，当即冲上去。 为了速度更快点，他还动用了技能，玫瑰花瓣做助推。 因此，所有人都没料到他会出现。 公爵愕然，慌张不已地收手，黑雾弹回来砸到胸口，他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但他来不及去管，只顾着去看宋默的安危。 结果就看见野男人抱着宋默。 “……” 公爵默默把血咽回去，骂了句脏话。 季不逢抱着宋默，有点懵：“你干什么？” 宋默也很懵，完全没想到公爵还能把技能收回去。 他没受伤，存在就有点尴尬，很像一个专门冒出来打断战局的意外。 一时间宋默有点丢脸，无声涨红了耳垂，嗫嚅：“我、我脚滑……” 季不逢抿了抿唇，忽略心跳乱掉的那几拍，沉声说：“到旁边去，注意安全。” 说完，他还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不要再突然冲出来，我可以应对。” 宋默更丢脸了，默不作声地走到一旁，盯着脚尖不说话。 因此也就没注意到吴轩的表情。 吴轩还没从愣怔中反应过来，片刻，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宋默，又看了看季不逢，不甘混杂着嫉妒涌出来。 但又很快压了下去，重新拿起武器对准公爵。 公爵俨然被刚才发生的一幕激怒，翻滚的黑雾更浓，阴沉沉地看着几人：“好，好，好。” 话音未落，黑雾化作锐利箭矢射去！ 几人抵挡更加艰难，战况一时间胶着起来，公爵冷笑，正要加大攻势，却在此刻忽然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脸色一下变了，扭头看去。 只见王座边的那面镜子嵌着冰蓝棱柱，公爵眼睁睁地看着镜子分崩离析，整个人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吼叫。 嘭！嘭！嘭！ 巨大蛇尾凭空出现，拍打地面。 公爵下半身变成了蛇形，无法保持高贵，丑陋的模样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系统检测：宿主任务一已完成，玩家即将脱离实际。】 【副本即将坍塌，请尽快完成任务二，倒计时十分钟。】 宋默眼前出现了悬空的数字，时间一点点流逝。 玩家们也在抬头，脸上却是截然不同的轻松。 上空出现了一个漩涡，只要踏入，就可以离开。 但不知怎么，他们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宋默。 吴轩望着宋默，不知为何，一阵心慌意乱。 他忽然就开了口：“你要和我们走吗？” 宋默一愣。 不仅是宋默，其他人也愣了。 其实是就连吴轩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觉得荒谬不已。 先前他的打算是等离开后，再刷副本，和宋默相遇，并没有想过要把他带走。 他的积分足够，的确可以向系统兑换带走npc的资格，但这样高额的数字，即便是他也觉得吃力。 短暂的懊悔过后，吴轩定了定神，又重新看向宋默。 心跳也一并加快。 “你……愿意吗？”吴轩说完，紧紧盯着宋默，等待着他的回答。 季不逢木着一张脸，像是无动于衷。 宋默还没来得及开口，猛然感到一股大力在腰间，他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往后飞去。 变成怪物形态的公爵用蛇尾卷住他，蛇信在他耳畔吐露。 “休想离开我，你休想离开我！” 副本真的快要崩塌，古堡燃起熊熊大火，天花板也在不断脱落。 宋默害怕地抬头看，又小声问公爵：“你会杀了我吗？” “杀了你？”公爵脸上涌现出似笑又似哭的神情，“这样你就可以永远离开我了，是吗？” 公爵的回应异常直白，当着玩家的面，他扣住宋默的下颚吻了上去。 荆棘符文再度亮起，随着两人的亲密，符文越发扩大，边缘的鳞片都烧焦卷曲，可以想见有多疼。 公爵就在这种彻骨的疼痛中，用力地亲吻宋默，越吻越深，直将人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才勉勉强强松开一点，好让宋默能够快速喘息。 “我不会让你死，”公爵咬着宋默的耳朵，声音湿黏阴沉，“你也永远逃不开我，无论发生什么。” 玩家的技能再次袭来，公爵根本没有心思和他们缠斗，只用庞大的蛇尾抵挡。 明明身体正在众多攻击中溃败，可他就像没有感觉，只是痴痴地抱着宋默，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似乎要在他身上留下永久的印记。 那头，漆黑漩涡开始缩小，王孟桐等人等不了，抬高声音喊：“队长，吴轩，快走吧！来不及了！” 吴轩有种强烈的坏预感，心脏剧烈跳动。 仅有的理智令他看向季不逢。 季不逢紧抿着唇，许久才说：“走。” 任务完成，他们匆匆撤退。 可就是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几人回头，不约而同睁大眼。 那是他们此生难忘的一幕。 宋默握着公爵的手，经由公爵，将一把匕首穿透自己的心脏。 疼痛让少年漂亮的面孔扭曲，他那么怕疼，都疼得哭了，却不带任何犹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匕首刺得更深。 【恭喜宿主完成全部任务，即将脱离世界。】 第21章 “不，不……”鲜血涌出来，染红了公爵双手，他徒劳地想去堵住宋默的伤口，却只捧了更多的鲜红。 公爵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茫然又无助，眼前一片模糊。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别死，别死好不好？别死……” 公爵堵着宋默的伤口，不顾刀刃刺破自己的手，呜咽出声。 “我只是、只是想让你陪陪我……对不起，对不起……” 可他不断感受到的，就是宋默越来越凉的体温。 不知是不是错觉，手中宋默身体还在虚化，像是快要消失。 公爵眨了眨模糊的双眼。 不是错觉，宋默真的在消失。 公爵下意识去抓少年的手腕，却只抓了个空。 不断蔓延的大火中，野兽丧偶的痛苦嚎叫响彻整个古堡。 似乎受到感召，漆黑夜幕下起大雨。 许久，公爵从悲痛中缓解，理智终于回复了一点。 他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不一样的气息。 情夫，宋默，他们的气息不一样。 公爵抬头看向虚空，敏锐地发现了什么。 “你是逃走了对吗？”公爵眼底燃起熊熊怒火，整张脸更加狰狞可怕，“你究竟是恨我恨到宁愿自杀，还是用这种方式愚弄我？” 他不再迟疑，蛇尾卷起角落碎裂的镜子。 那是他的法宝，可以无限复制，增强本体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季不逢砸碎镜子后他就虚弱了。 但镜子还有其他作用。 镜子碎成无数片，每一片都映出公爵的面孔，无数双蛇瞳眨动，渐渐的频率变得不同。 有多少镜像，就有多少他的分身。 公爵看向上空，发出冷笑：“逃吧，逃吧，逃得再快些，不要被我追上。” 随着话音落下，镜像中的公爵也纷纷抬头，朝着虚空发出冷笑。 —— 【恭喜玩家团队，成功通关副本！】 叮叮咚咚的提示音，都是他们获得奖励的通告。 放在往常，玩家们肯定要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此时却没人有这个心情。 吴轩率先冲向主控台，对着主系统高声说：“刚才的副本，我要再进一次！” 系统：“boss逃脱，世界崩塌，副本已封锁。” 所有人：“……” 四周静了下来，众人不稳定的呼吸声中，只有系统冰冷声音的电子音。 “副本结算中。” “副本名：夜色玫瑰。boss：倒刺蛇。奖励：一万点积分。” 第22章 还没结算完毕，季不逢已然听出什么，倏然抬眸：“等等，你是不是漏掉一个人？” 系统停顿几秒，发出嘶啦嘶啦的电流声。 “更正，副本npc：宋默。” 屏幕中浮现出副本内容，前面是剧情介绍，后面则是角色卡。 点开宋默的角色卡，介绍相当简单，除了身份就是技能。 技能那一栏，赫然写着“荆棘玫瑰”四个字。 并没有任何魅惑的技能。 这一次，众人沉默的时间更久。 不知过了多久，吴轩出声：“boss脱离了，还有npc在里面，我想再进去一次。” 系统给出的回应却是：“副本已封锁，不支持二刷。” “……” “如果用积分呢？”一旁始终沉默的季不逢忽然开了口，冰冷的目光看向光屏，“多少积分足够？” 这次，系统明显犹豫了一会儿。 但很快，他再次回应：“npc也已脱离副本，不支持二刷。” 季不逢狠狠皱起眉。 吴轩撑着操作台，身躯向前冲，已经憋不住地问：“npc也脱离？什么意思？不是只要重开，副本里的所有人物道具都会复原吗？” 一个不好的可能进入脑海，他的手有点发抖。 系统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季不逢却意识到了什么，哑声问：“他来自另一个位面，是吗？” 系统：“是。” “他没有死，是吗？” “是。” “……他的任务里，没有蛊惑玩家，是吗？” “是。” 问到这里，季不逢的声音已经有一丝颤抖。 他强压着心脏剧烈的跳动，缓缓闭上眼。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再见面了，是吗？” “是。” 吴轩一阵脱力。 糟糕的预感成真，他眼前一片昏花，不禁想起最后一刻，他向宋默提出邀请的时候。 那时宋默是不是有些动摇的？ 是不是再坚持一下，宋默就会点头，笑眯眯地跟他走了？ 他总以为还有以后，没想到那已经是最后一面。 季不逢在一旁，定定看着光屏。 过了一阵，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江秋水虽然也很震惊，但不如他们两个程度来得深，见状拍拍吴轩的肩膀，算作无声的安慰。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整，好像一切都恢复原状，平静下来。 那天的风波像是从没发生过。 可某一天，江秋水突然收到季不逢的短讯。 里面详细罗列了一些武器、道具的使用方式，以及这部分分配给他的原因，里面甚至有一些积分点数。 江秋水心脏砰砰乱跳，当场就冲出去找季不逢。 他没能找到。 居住区正中，原本有一面三棱柱光屏，播放着全部玩家积分的排行榜。 当江秋水冲出房门，就看见原本在榜首的季不逢正在下坠。 他名字后面的积分一点点消失，最后归于零，跳楼机一般直直坠向最底层。 就在季不逢消失后的几分钟，吴轩的名字也开始消失。 江秋水像被一条无形的绳子勒住，一阵窒息。 他重新看向通讯器，上面还停留在季不逢的短讯页面。 “你们已经足够成熟，可以独当一面，相信有朝一日你们会成为比我更好的队长。” “我有个问题必须弄清楚。” “很抱歉，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 江秋水嘴唇蠕动一下，没能说出话，眼泪就先滚下来。 他抬头，看向不知通往何处的虚空，哽咽道：“你就是最好的队长。” 好一阵，他擦干眼泪，重新看向排行榜。 季不逢和吴轩的名字消失后，顶在最上方的就是他。 江秋水抽了抽鼻子，给王孟桐和郑妄打去电话：“走吧，我们重新组队。” 第22章 恐怖高校01 宋默在剧痛中蜷缩起身体，双手按在心脏的位置，眼泪止不住地流。 “好疼……” 冷淡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第二个世界，你是恐怖游戏里人人喊打的嚣张跋扈受。】 【你需要完成的任务是，活到最后一刻。】 【游戏结束，你就将脱离世界。】 “系统，”宋默抬起头，哽咽令他的嗓音又轻又软，“怎么会这么疼啊？” 他死在病床上的时候，神智很不清醒，疼痛就像隔着一块布，朦胧不清。 也就完全没想到，尖刀刺入心脏的感觉会这么尖锐。 系统没有回答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始终冷淡的电子音停顿了一会儿。 片刻，声音再次响起。 【希望宿主一切顺利。】 昏暗的视线里，一道亮光刺入眼底，像是有人打开了门。 宋默被刺得眯起眼。 面前的人沉默了几秒。 “找到他了。” 他不知对着谁说话，语气有些古怪。 宋默终于能够适应光线，发现四周都硬邦邦的，很不舒服——他似乎躲在一个狭小的柜子里。 旁边开门的人低头看着他，身体旁边浮现出一段人物简介。 【陈志轩，你的同学，玩家之一。】 同学？玩家？ 看来是和上个世界差不多的设定，这位李同学大概是他的队友。 他想试着爬出来，但心口的疼痛还残留着，他四肢发软、头晕眼花，根本无法自如地操控身体。 宋默只好伸出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可以帮我一下吗？”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请求，陈志轩却一下子睁大了眼。 原因无他。 他所认识的宋默，是个嚣张跋扈的小少爷。 仗着有点家世，宋默在原来的世界就耀武扬威，等进了恐怖游戏也丝毫不收敛，明明能力最弱，却因为有个强大的保镖，继续着目中无人的生活。 霸占资源、欺凌弱小、拿人挡刀……这些他全都干过。 所有玩家对他充满厌恶，偏偏因为那个保镖，他们动不了宋默一根指头。 老天有眼，保镖消失了。 足足三天，没有任何回来的迹象。 这保镖比条狗还忠心，但凡还能喘气，爬也要爬回他家少爷身边。 因此他们确信，保镖大概死了。 当天，怨气十足的玩家们就把宋默一个人关进房间，听着里面传来的尖叫声，举杯欢庆。 陈志轩也是庆祝的一员，等鬼怪消失，第一个进屋，准备看看小少爷有没有吓得屁滚尿流。 柜门打开，就是一双泪意盈盈的绿眸，失焦地望着他。 大概是哭得太狠，鼻尖眼眶都泛红。 “可以帮我一下吗？” 跋扈少爷没了从前高高在上的模样，仰着脸，软绵绵地向他伸出手。 陈志轩懵了。 等真的把宋默拉出来，他才猛然回过神——他应该把那只手狠狠踩下去，宋默之前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 结果宋默刚一爬出来，就站不稳地跌在他怀里。 带着一点重量的柔软身躯，淡淡的玫瑰香气。 陈志轩：“……” 他脑子炸了，一片空白。 这对吗？ 这对吗？ 这对吗？ 好像不太对，但是身体反应很诚实，他伸手，抱住了宋默。 真的很软。 宋默好一会儿终于缓过劲，准备撤开一点，却发现腰间的那双手臂抱他很紧。 熟悉的友好令他一阵安心。 作为回应，他同样友好地冲对方笑了笑。 面前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脸。 陈志轩：“…………” 陈志轩：“你、你……” 陈志轩：“不是，这，那，你……” 胡言乱语间咬到舌头，他总算定了定神，从心脏乱跳的混乱中找回一点点理智。 理智告诉他，宋默可能在色/诱他。 轰的一声，色/诱两个字像个小炸弹，把他刚刚清醒点的理智又炸没了。 门外传来幸灾乐祸的笑声：“哈哈哈小少爷吓尿没？” 队友一推门，就撞见抱在一起的两人。 “……” 笑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真吓尿了？” 另一个队友从后面冒头，看见同一副画面：“……” “哈哈哈哈你们什么反应啊，小少爷有尿的那么多吗？” 后面的人拨开他们准备看笑话，结果：“……” 沉默。 三人看着眼前的场景，陷入良久的沉默。 尿了。 但吓尿的是他们。 更令他们惊恐的是，作恶多端的小少爷越过陈志轩肩头，向他们歪头一笑。 眼睛弯弯的，毫无阴霾。 三人用惊恐的双眼去看队友，也只找到了同样的惊恐。 第23章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宋默吗？ 定了定神，他们想到两个原因。 原因一，宋默疯了。 原因二，宋默失去保镖，无法生存，终于放下/体面决定寻找新的大腿。 这么一想，就合理很多。 毕竟以宋默的能力，没人保护，很快就会死在副本里。 陈志轩在队伍中能力中上，也比较好打动，是个很好的选择。 陈志轩也想到这点。 但这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晕乎了。 “你、你选择我？”他涨红着脸，“那我得考虑考虑……” 这么说，嘴角已经不知不觉翘了起来。 宋默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听不懂他就不管了，去看新出现的三个人，他们身边也有同样的身份介绍，是队友。 宋默开心地冲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啊！” 三人：“……” 陈志轩：“……” 坏了，小少爷准备勾引所有人。 第23章 恐怖高校02 “废物！” “蠢货！” “脏狗！” 刻薄的咒骂犹在耳边。 一小时前，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宋默从前有多自认高贵，现在就会有多狼狈，从颐指气使到不得不低声请求帮助，一定受尽折磨。 宋默真的低头了，只是……有点过头。 甚至是讨好。 甚至是引诱。 大约是出于自尊心的掩饰，他的态度无比自然，还带着点亲昵，没有半点羞耻的迹象。 陈志轩磨了磨牙，先前嘴角翘起的弧度落了下去。 他有些不爽地哼了一声：“广撒网么？” 宋默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觉得几位队友的态度都很奇怪，和他既不亲密，也算不上陌生，透着一股他读不懂的别扭。 他转头转脑地看四周，发觉这是一间学生宿舍。 很普通的四人间，上床下桌，房间最左侧是一间浴室，最右侧一扇推拉门后面有一小片阳台，挂着一些衣物。 只不过，那扇推拉门被金属锁链牢牢锁住了，房间唯一的窗户也是同样。 因为锁链缠得太多，显得有些不自然。 宋默注意到，推拉门的一角似乎有一抹鲜红。 半圆形的、斑驳的红色。 有点像血迹。 真是奇怪的装饰。 玩家们开了门出去，他也跟着走。 外面是公共区域，摆放着冰箱和微波炉，几只吃过的泡面碗扔在微波炉上方，里面漂浮着浑浊的汤汁。 还有三个圆形茶几，旁边环着l形的沙发，上面坐着人。 宋默抬眸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僵在原地。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没打领带，纽扣一直开到第四颗，露出里面隐约的肌肉痕迹。 他似乎对这场闹剧并不感兴趣，只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一把折叠刀。 觉察到宋默的目光，他抬眸，望了过来。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宋默慌忙垂下眼皮。 “系统，系统！” 他在脑中用力呼叫，没得到回应，他有些焦急。 “公爵怎么会在这里？！” 和往常一样，系统并不回答他。 ——“你永远也逃不开我，无论发生什么。” 公爵阴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像炎炎夏日突然误入无人的小巷，刹那就脊背森凉。 他真的追上来了。 一旁，陈志轩敏锐察觉到他的异样，勾唇嗤笑：“现在才知道怕？” 他准备从宋默脸上找到一点屈辱，或是伪装被撕破的羞愤，却又对上那双漂亮的绿眼睛。 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受惊的蝶翼。 刚才在柜子里，宋默就是这么含着泪，脖颈像是支撑不住脑袋似的，微微屈着，偏头望过来。 好像再多一点惊吓，就会承受不住了。 “……” 陈志轩莫名有些心软，主动开口：“老大，他已经受够教训了，就……算了吧。” 男生还没说话，其他队友就皱起眉：“你还真昏头了？宋默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的确。 如果交换位置，宋默占据优势，恐怕会把他们所有人都玩死。 现在才只是吃了这么一点苦，相比于宋默的所作所为，根本连皮毛都算不上。 陈志轩也觉得自己在说胡话。 幸而老大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淡淡地说：“我不会动手。” 男生的声线很低，带着磁性，尽管并不如先前那样疯狂，宋默也能轻易听出，这就是公爵的声音。 他低着头，极力想要压缩自己的存在感，却仍能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在身上扫过。 就在这里，头顶响起游戏音乐。 萨克斯音色悠扬婉转，所有人却在一瞬表情凝肃起来。 音乐结束后，随着叮咚一声，电子女声响起。 【接下来，请选择一人进入宿舍。】 宋默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道道目光就向他聚拢。 陈志轩正想开口，沙发上的男生却说：“宋默进去。” 陈志轩倏然抬起头：“老大，还是让我——” 男生静静地望着他，没什么情绪，却不容辩驳：“我说，宋默进去。” 陈志轩霎时间哑声，一截一截地低下脑袋。 有人看出此刻的气氛古怪，连忙去推宋默：“听见没，赶紧进去！” 宋默不明所以，动作有些迟缓，那人态度就更加恶劣：“装什么，之前把我们推进去送死不是嚣张得很吗？” 宋默被推得很疼，有点生气，扭头瞪他一眼。 但他并没有先前凌厉的气势，眼睛圆溜溜的，鼻头还红着，反倒显得很好欺负。 那人僵住，再想去推的手就悬在半空中。 宋默一句话也没说，推门就进去了。 正预备继续施压的众人：“……” 明明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但不知怎么，此时此刻，他们却有种欺负人的感觉。 几人面面相觑，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沙发上的男生倒是没他们这么大反应，只是靠着沙发，不急不缓地盯着房门看。 房间门有一盏红灯，随着宋默进入，红灯转绿。 宋默进了屋，只觉一股阴凉气息扑面而来，他懵了一会儿，发现眼前的宿舍和刚才截然不同，光线昏暗得只能勉强看清屋内轮廓。 危机感窜上后背，他下意识去开门。 咔哒一声，房门已经上锁。 宋默只好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摸索到床边，想要坐下。 结果就摸了一手湿黏。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觉得触感很不舒服，便反手抽了几张抽纸，想要擦掉。 恰好此时，窗外一道闪光划过，他随意抬头。 刚刚还空无一物的玻璃推门上，此刻布满了掌印。 宋默从头到脚地凝固了。 是、是错觉吧？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血手印呢？ 掌心一点点渗出汗水，他双脚麻得挪动不了半步，却强撑着不住安抚自己。 下一秒，闪光再现，时间比先前更长。 宋默也就清楚看见，玻璃推门上的掌印蔓延到了地面，正在向他靠近。 “啊！” 宋默吓得弹起来，本能后退，脊背贴上房门，却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湿透了衣物，渗透布料和皮肤肌理胶黏在一起。 无处可逃，无处可躲，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 宋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倒是想起刚才躲过的柜子，连忙拉开，再次藏了进去。 结果他刚把柜门合上，就听见咔哒一声。 简直像是迫不及待，柜门锁上，将他关进狭小黑暗的空间。 宋默不得不保持蜷缩的姿态，因为四肢距离很近，他也就清楚地闻见了一股特别的气味。 血腥的味道。 手上、背上，湿漉漉黏糊糊的，都是什么？ 宋默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呼吸都无法顺畅进行。 他已经无比恐惧，可这仅仅是一个开头，紧接着，他感到一股尖锐的疼痛。 来自胸膛。 那柄曾经穿透过心脏的匕首，再次刺入身体，搅动后鲜血淋漓。 宋默痛叫一声，去摸胸口，却没有摸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只有疼痛在继续，一次之后，又是一次，又是一次…… 起先宋默还能尖叫出声，可渐渐地，他头晕耳鸣，神智昏蒙，连对疼痛的感知都开始麻木。 他没有力气了，靠在柜子里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柜子门被打开，宋默已经气若游丝，没有什么反应。 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颌，冰冷视线落在脸上。 “房间里会出现你最害怕的东西，”男生嗓音很淡，带着一丝事不关己，“吓成这样，你看见什么了？” 第24章 宋默无法回答，软绵绵地倒出柜子。 顾蚺顺手抱起少年，发觉他的脸色很苍白。 皮肤肌理被泪水浸透，水洗过的白玉盏一样，又冰又脆。 他实在吓惨了，在昏睡中呼吸都是不稳定的，双手不自觉攥着心脏的位置，很低声地呜咽。 只不过，他的脑袋正靠在顾蚺胸口，乍一看，倒很像是靠在男生怀里撒娇。 顾蚺挑了挑眉，扣着宋默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这张脸。 失去庇佑之后，小少爷不再作威作福，倒是无师自通地学会示弱和勾引了。 看起来，他很会利用自己的外貌。 尽管这份小心思浅显得一眼就看透，顾蚺还是得承认，勾引奏效，他有点受用。 也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因为缺乏运动，怀里这具身躯柔软得过分，垂落在外的足尖都软得没有半点力道。 顾蚺轻松将他抱出寝室，放在了公共区的沙发上。 行动间，少年领口散开一点，露出的一截锁骨上有一道青黑色的纹路，像藤蔓，质地又有些黏稠。 明明只是装饰，不属于任何现有的文字。 可很怪，顾蚺居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倒刺蛇。 无端地，顾蚺有股强烈的熟悉感。 显然被勾引到的不止他一个。 陈志轩脸上的担忧藏都藏不住，不住地去看宋默：“他这是怎么了？刚才反应好像还没这么大。” 面对顾蚺，他已经足够斟酌语气，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泻出一点焦躁，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怪罪。 顾蚺没搭理他，把宋默安顿好，就坐在一旁，双手十指相扣，松弛地搁在膝头。 宋默睡得很不踏实，没一会儿就收拢双腿，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好像这样就可以抵御外界的伤害。 可惜，这只是一厢情愿。 当他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公爵的脸，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宋默胸口不稳定地起伏着，支起上半身想要离他远一点。 但这时，萨克斯的音乐声再次响起。 他终于理解了众人脸色变化的原因，抖得比谁都厉害。 【接下来，请选择两人进入宿舍。】 顾蚺看向他，宋默嘴唇发颤，勉强挤出一点气声：“不、不要……” 他不知道这点求饶够不够，但他想起公爵教过他的事情，于是手脚并用爬过去，很快地扑进男生怀里。 顾蚺被扑了个满怀，还没说出口的话就僵在舌根。 宋默攥着他的衣襟，哽咽求饶：“我不要进去了，求求你，真的求求你……” 前不久还高傲不已的小少爷，居然被吓成这样，所有人都看呆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们突然想起宋默身边那个保镖。 难怪要保护得那么无微不至，原来小少爷这么不经吓，瓷娃娃似的，稍微碰一碰就碎了。 由于宋默看着太可怜，他们再回想他之前所做的恶行，也就蒙着一层柔弱的滤镜，好像也没那么可恶了。 毕竟……一只离了人就活不下去的落水小猫，就算抓伤了人又怎么样呢？ 嚣张一点也是情有可原。 这回不仅是陈志轩，其他队友也看不下去了，主动请缨，准备进去。 顾蚺本来也没打算让宋默再去，闻言挥了挥手，算是答应了。 等门关上，宋默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顾蚺听着他哭声渐止，以为他很快就会从自己身上下来，谁知对方很熟练地抱住他的脖子，把脑袋往他颈窝里一放，就这么放松地休息起来。 顾蚺：“……” 等了一会儿，对方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顾蚺眉心一抽：“差不多就行了。” 宋默抬头，脸上有些困惑，像是没懂他的意思。 宋默的确没听懂。 毕竟在上一个世界，每个人都总是抱着他，公爵也不例外。 虽然有些害怕，但他还是习惯了公爵的亲密和怀抱，也就想不到，对方的意思是让自己离开。 顾蚺以为他在装傻，准备把人抱下来。 谁知刚抚上少年纤细的腰身，双手就像有了自主意识，非常顺畅地就搂了上去。 动作太快太自然，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 顾蚺懵了一会儿，看看宋默，又看看一旁其他队友。 陈志轩正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那表情，俨然是把他当做手脚不干净的好色鬼。 顾蚺再次沉默了。 少年的呼吸还在颈间，顾蚺略有些头疼，耐着性子说：“够了吗？” 宋默：“？” 见他一再装傻，顾蚺耐心告罄：“你的那条好狗死了，就想再找一条？” 宋默仍是没听懂。 见状，顾蚺干脆冷笑一声，语气里也就带着点羞辱的意思：“是不是只要能提供保护，谁都能抱着你？” 宋默湖水一样的绿眼睛眨了眨。 顾蚺以为他是想蒙混过关，眉心皱得更紧，更过火的词句就在唇齿间酝酿。 谁知，那双绿眸忽地凑近了。 “可以抱。” 顾蚺先是嗅到一股柔和的馨香，大概来自少年皮肤深处，必须凑得足够近才能闻见。 气味和体温扰乱了他的思绪，因此，慢了半拍他才听清宋默的话。 扑通。 心跳漏掉了完完整整的一拍。 他不可置信地抬眸。 宋默搂着他的脖子，眼睛湿漉漉，嗓音也像淋过雨。 “你会保护我吗？” 第24章 恐怖高校03 顾蚺：“……” 其他人：“……” 客厅算不上宽敞，所有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心绪变化也就无从掩饰。 空气似乎升温了一些，有几人不适应地咳了两声，扭过头去。 陈志轩则一下子盯住了宋默，震惊诧异，又有些后悔不甘。 许久，顾蚺才能出声：“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 他的语气不太善意，任谁都能听得出其中讥讽的意味。 可这攻击对宋默并不奏效。 他不仅没觉得受辱，反而很爽快地点头：“是呀。” 顾蚺再次沉默了。 宋默说得理所当然，反倒觉得对方的询问很奇怪。 他们之前不是一直要抱他，要亲他的吗？为什么现在要这么问他？ 正准备开口，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唇。 “行了，不用说细节。” 莫名的，顾蚺语速有点快。 宋默果然不再说话了。 隔着一只手掌，两双眼睛对视。 那双绿眸浸在浅浅的泪意之中，除了害怕之外，没有多余的负面情绪。 愤怒，仇恨，怨毒……都不存在。 因为太过简单，一眼就能看到底，像春季雪山融化，冰水淌过岩石上的青苔。 顾蚺指尖微蜷。 像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冒犯似的，他松开手。 宋默想走了，但是想起对方还没回答自己，又很小声地问：“那你同意吗？” 他只是想问问对方能不能保护自己，可是这话落在顾蚺耳中，却成了别的意思。 “……”顾蚺抿了抿唇，目光冷冷地望着他，“我没有你这么随便。” 宋默：“？” 他呆了呆，没料到公爵会拒绝自己。 不过他也不太会死皮赖脸，就哦了一声，从对方身上下来。 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里没有传来尖叫声，只是一些金属相击的打斗声。 眼看渐渐听了，宋默有点着急，就转向一旁的陈志轩：“你好，等一下如果进去，你可以帮我吗？” 他希望对方能感受到自己的友好，决定展现一点诚意，作势去陈志轩身边。 谁知刚挪了没几下，后颈就被一只手制住了。 宋默只觉眼前一花，就被迫转过脑袋，再度对上顾蚺的双眼。 那头，陈志轩已经猛地站起身，连声说：“可以啊，当然可以！老大，我可以！” 顾蚺抬眸，毫无温度的目光一扫，他就没声儿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咕哝道：“你不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 顾蚺没有理会，那道冰冷的目光向下，又落在了宋默身上。 宋默任由他握着自己的后颈，没什么反抗的意思——又好像很习惯和他人的肢体接触，所以身上没有什么禁区。 对顾蚺的动作，他回以茫然的目光。 顾蚺撤回手，语气也是一样的冷淡：“坐好，老实点。” 宋默不明白自己不老实在什么地方，只好坐在旁边。 他身上是件校服，和其他人的款式一模一样。 大概是瘦，分明是一样的衣服，在他身上就显得宽松，前襟在前两次的混乱中散开，露出一点锁骨的线条。 他抱着膝盖，只占据了沙发很小的空间，眼皮耷拉着，静静地发呆。 第25章 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整个人都透着股委屈。 顾蚺定定地看了会儿，忽然开口：“给他弄杯水。” “啊？”陈志轩被老大的目光刺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宋默的嘴唇有点干，连忙去冰箱里拿水。 一边拿，一边心里嘀咕，他们老大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 冰镇的矿泉水，他们都是直接喝，陈志轩看了眼宋默，就觉得很不妥，去拿冰箱顶上的一次性杯子。 等冷水被微波炉叮过，在掌心微微发烫，他才满意，端到宋默面前。 少年却只是垂着眸，很久没有反应。 陈志轩低头，去看他的表情，就对上一双有点红的眼睛。 “……” 陈志轩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去看顾蚺。 顾蚺也有些意外，皱了皱眉，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喝水。” 刚刚还很乖很顺从的少年，这会儿居然挺直着脊背，撇过头，不理他。 顾蚺眉心皱得更紧：“要人灌？” 话音落下，宋默就倏然扭头，眼眶红红地盯着他。 “你一定要欺负我吗？” 顾蚺意外地扬起眉，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什么才是欺负。” “你不答应我，也不准别人答应我，不就是想吓我？”宋默很生气，“你真的很坏。” 顾蚺张了张嘴，又忽地闭上。 没来得及给出什么答复，门开，刚才进去的两个队友出来了，除了身上沾了点血迹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萨克斯音乐再度响起，悠扬舒缓，像是放学后，会伴着夕阳流淌在校园里的音乐。 只不过，此刻落在玩家耳中，却像是催命符。 在宋默耳中尤其。 【接下来，请1号玩家和7号玩家进入房间。】 顾蚺没什么波动，平静地站起身。 没听见另一个人的动静，他转过头。 宋默发觉众人都在看自己，才刚转暖一点的脸色刷的白了，连带着胸口那枚标着7号的名牌也在剧烈起伏。 他咬着唇，眼底涌出泪花：“不要……” 顾蚺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弯腰，将他打横抱起。 “我不要进去！” 宋默的反应非常激烈，用力挣扎，可两人体力差距太大，他根本无法撼动顾蚺的胳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黑洞洞的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近。 恐惧淹没了理智，他只想逃脱这个强迫他的怀抱，想也不想，张口咬在顾蚺肩膀。 “嘶，”顾蚺哭笑不得，“你是属狗的吗？” 听着寝室门咔哒一声又上锁，宋默一下子脱力，在顾蚺肩头低声哭了出来。 顾蚺叹了口气：“你到底看见什么了，这么害怕？” “你也不在乎，”宋默带着点鼻音，嗓音闷闷的，“你只想欺负我。” 顾蚺：“……” 周围视线再次暗下来，顾蚺坐在椅子上，虽然还抱着宋默，但胳膊只是虚虚环着，等待对方下来。 结果，嘴上很生气的人，身体没有半点动作，牢牢搂着他的脖子，动也不动。 顾蚺笑了下：“不是说我很坏吗？还抱我？” 宋默虽然生气，但也不傻。 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唯一算得上安全的，就是顾蚺。 他才不会在这种时候松手呢。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有点痒。 顾蚺喉结滚了滚，胳膊就带了点力道，将宋默环得更紧。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很习惯和宋默的肢体接触。 甚至因为对方的主动，他心情有点愉悦。 鬼怪的叫声响起，血手印在玻璃门上拍打。 可它们连房间都进不了。 里面仿佛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它们只是触碰到房间内的空气，就瑟瑟发抖，在门外装模作样地恐吓。 宋默却大叫一声，把眼睛埋进顾蚺肩头。。 “胆子这么小，就少做点坏事，”顾蚺嗅着少年发间的香气，眉尾轻轻扬起，“现在知道后果了？” 宋默不明白他有什么资格教训自己，气鼓鼓道：“明明是你做坏事！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那么疼！” 顾蚺：“？” 见他不明所以，宋默更加恼怒：“都怪你，不然我的心脏才不会疼！” 宋默真的很生气——对象是全世界。 都怪公爵，不肯杀他，才害得他出此下策用匕首自尽。 都怪系统，非要求他完成什么怪任务，非要被公爵杀死才能脱离世界。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宋默撑着顾蚺的肩膀，愤恨地拉开一点距离。 然后下颌就被扣住了。 有力的指节嵌在颌骨，无名指抵着气管，他不得不顺着力道仰头，才能避免窒息的感觉。 顾蚺皱眉：“你把我当成谁了？” 尽管他早清楚，宋默经验丰富，而且还有点……饥不择食。 但这不代表他愿意被当做某个替身。 “看清楚，我是谁？” 下巴力道加重，发凉的声音落到耳中。 昏暗的房间里有道道闪光，时有时无，宋默看得不是很清晰，闪烁的光线中，他看见的全是属于公爵的特征。 轮廓极深的面孔，阴鸷而冰冷的眼睛。 只不过好像五官更年轻一点，也没那么阴森。 宋默有些困惑。 但被这么提醒了一下，他才发觉，“公爵”身边也有同样的文字提示。 【顾蚺，你的同学，玩家之一。】 他“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你。” 顾蚺：“……” 黑暗中，他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宋默瞬间赧然。 因为长得太像了，他把顾蚺和公爵当成了同一个人，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发火。 既然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对顾蚺而言，他就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拒绝也很正常了。 反倒是他，要求得太无理。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顿了几秒，宋默低声说：“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再抱你一会儿可以吗？” 没有回应。 身下属于另一个人的胸腔不知为何，好像起伏得更快了。 压着火似的。 宋默本来就觉得挺丢脸了，见状更加脸红，连忙撒开手，准备跳下去。 却被突然揽住腰。 “说抱就抱，说走就走，”顾蚺像是咬着牙，声音带着怒意，“你耍我吗？” 宋默耳根很热，嗫嚅着道歉：“对不起。” 他的道歉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顾蚺声音更冷，质问道：“你把我当成谁了？” 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说了，顾蚺可能也不明白吧？ 宋默犹豫了一下，保持沉默。 顾蚺却理解成了其他意思。 他无声地笑了，连带着语气也是戏谑讥讽：“看来我们小少爷阅人无数，太多名字，一下子想不起来吧？” 宋默只觉顾蚺勒得他很疼，于是推拒着对方的胸口，想要跑开。 逃不开，他有些困惑：“你为什么生气？” 腰间那只手一下子僵住了。 宋默又问：“我把你当成别人，你很在意吗？” 顾蚺：“……” 宋默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那我以后会记住你的，这样可以了吗？” 顾蚺紧紧抿着唇，无言以对。 第25章 恐怖高校04 许久，顾蚺才张口。 可不等他说话，寝室光线转亮，所有鬼哭狼嚎都消失。 门开，他们可以出去了。 顾蚺眉心皱了一下。 宋默却惊喜万分，一下子就跑了。 刚才挂在顾蚺身上有多流畅，这会儿逃跑得就有多自然。 顾蚺：“……” 面无表情走到外面，就见宋默一扫先前的无精打采，精神抖擞，一下冲到沙发上，像要和沙发长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平静的生活可真好，”他喟叹着许愿，“要是以后都能这么安全就好了。” 陈志轩笑他：“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活下来吧。” 宋默抱起抱枕，眼睛在后面眨：“有你们在，应该没问题吧？” 说着，他也有些底气不足，胳膊把抱枕压得有点扁。 “你们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对吧？”他很小声地问。 陈志轩下意识点头，但又发觉不对，小心地去看顾蚺。 后者板着一张脸，不带半点情绪。 陈志轩讪讪地笑了笑，就不敢再看宋默的眼睛了。 片刻，顾蚺终于开口：“只要你别找事。” 宋默眼睛一下子亮了，如果有兔耳，估计也会跟着一起竖起来。 “真的吗！”他开心极了，立马忘了先前的遭遇，由衷道，“谢谢你，你真好！” 顾蚺眉心略微收拢一点：“在游戏里，别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第26章 宋默没大听懂，有些困惑地歪了下头：“你打算骗我？” “……” 不及深聊，整个公共区域都亮起灯光。 【惩罚时间结束，请玩家继续游戏。】 惩罚？ 宋默还在愣怔中，其他玩家却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见他站着不动，陈志轩抓起一旁的背包丢给他：“发什么呆呢？走啦。” 一直紧闭的、公共区域那侧的大门打开，外面是看起来很普通的一条走廊。 在可以看见的部分，对面墙壁上还贴着标语：“振兴教育，全民有责。” 宋默抱着背包，咽了下口水。 眼看众人就要离开，他才不得不跟了上去。 一开始他走在队伍的最末尾，陈志轩在前面，闲不住地往后看：“小少爷，现在怎么不让人抱着你走啦？” 宋默一愣。 陈志轩戏谑道：“之前老大不肯，你还扇他一巴掌呢。” 宋默：“……” 小少爷身娇体弱，走几步就喊累，全程都是保镖抱着，和他们队伍相遇之后也始终骄纵。 哪怕对待顾蚺，他也毫不客气，颐指气使。 直到在和怪物的对峙中，保镖失踪，顾蚺受伤，小少爷一点也不在乎局势的变化，只是烦躁于自己没了好用的狗，张口就要求顾蚺来背他。 顾蚺当然不可能同意。 结果，一个愣神的功夫，小少爷就来了一记干脆的巴掌。 想到这里，陈志轩满腹揶揄：“现在老大伤好了，你还打他吗？” 宋默啊了一声，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我打得不好。” 宋默一直有点羞愧。 他打人既不狠，也不快，上个世界里学了那么久的技能，还是很废柴。 哪怕有了足够的力量，他也狠不下心。 对这个请求，他只好很抱歉地说：“下次吧。” 陈志轩：“？？？” 不是，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原本是想调戏宋默一下，结果弄得自己满头雾水。 陈志轩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走廊并不算长，他们走了一阵，周围光线变暗。 砰！砰砰！ 一只只怪物的手拍打窗户，吓得宋默一个激灵，连忙躲在人堆里。 顾蚺就在前面，他下意识伸手，拽住对方衣角。 走在前面的人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但下一刻又像什么都没察觉，继续往前走。 周围越来越暗。 气温越来越低，宋默转过头，看见窗玻璃上有明显的冰冻痕迹，但下一刻，一只枯手拍上来，他又慌忙收回视线。 四周环绕着桀桀怪笑，笑声不断拔高。 “小老鼠，在哪里？” “一只，两只，三只……这么多小老鼠，我先抓哪一只？”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如同实质，向着走廊冲了过去。 可等它真的进去，走廊上却是空空如也。 “咦？” 怪物愣了愣，脑袋转了三百六十度，仍然没找到任何玩家。 它漂浮着，一寸一寸地搜寻。 腥臭的呼吸越靠越近，几乎就在耳边。 宋默捂着口鼻，心跳越来越快，祈祷怪物赶紧离开。 怪物以匀速的步伐走动着，走到宋默躲藏的房间，却偏偏停了下来。 这一停，宋默整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他不断颤抖，绝望地闭上眼，脚步声却又响起，渐行渐远。 它走了。 宋默才终于能够呼出一口气，软软地靠住身边人。 顾蚺往旁边侧了侧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边界被肆意闯入，黑暗中，他的喉结似乎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狭小的空间里，淡淡的玫瑰香气盈入鼻腔。 推拒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又无声地收了回去。 片刻，外面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他们推门出来，看见彼此狼狈的姿态，哈哈大笑。 宋默被顾蚺拉进了开水房，还算体面，其他人有些钻进了通风管，有些甚至藏在垃圾桶，什么样的都有。 “笑什么，活命谁不努力呀？”陈志轩早就习惯了和队友的插科打诨，但发觉宋默在旁边看着，莫名脸红起来，高声争辩，“不就是躲在垃圾桶里嘛，有什么奇怪的！” 几人吵吵闹闹，笑着往前走。 宋默也跟着走，却隐约听见什么声音。 滴答。 回头看，什么也没有。 滴答。 没有任何人察觉异样，反问宋默：“怎么了？走啊。” 滴答。 宋默：“奇怪……” 顾蚺也停住：“你发现什么了？” “哪里来的水声？”宋默找不到任何打开的水龙头，喃喃地抬起头，却在下一刻僵在了原地。 一只眼。 巨大的、血红的眼，无声无息，悬在头顶。 注视着他。 “跑！” 顾蚺果断的声音响起，宋默拔腿就跑，但怪物也立刻跟了上来，在后面紧追不舍。 砰砰砰！ 身后所有的陈设都被怪兽撞到在地，玻璃也都碎裂，更多怪物从窗外探进来，伸手向他们。 几人从扶梯上滑下去，宋默懵了半秒，就被整个抱起，顾蚺想也不想，从扶梯之间猛然跳下！ 宋默控制不住，尖叫声响彻整个楼道。 “停、停下——” 顾蚺稳稳落地，黑豹一般矫健，手中冷刀猛然向上一掷。 霎时间，怪物发出澎湃的痛呼。 冷刀准确扎在巨大红眼中，它身体失控，章鱼一样的触手四处乱舞，砸得扶梯变形，头顶上玻璃渣、水泥块哗啦啦往下掉。 小队一行人迅速离开，反身将大门锁上，所有的哀嚎声都关在了里面。 所有人松了口气。 陈志轩转头冲顾蚺笑了一下，却突然间变了脸色。 “妈的，怎么还有！！！” 宿舍楼外面出现了更多怪物，潮水一般，俯身向他们冲来。 顾蚺准备开门，重新躲回宿舍，但刚才那只红眼怪兽已然失控，整个身体膨胀至最极限，轰然炸开！ 爆鸣声响彻校园，整个宿舍楼地动山摇，所有人被火浪掀翻，滚落四周。 顾蚺一口鲜血已经涌到喉头，强撑着睁开眼，却发现身旁已经空了。 宋默不见了。 他想起身去找人，却眩晕着，栽倒在地。 不知是不是撞到了什么地方，他头疼欲裂。 混乱间，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涌入脑海。 画面里，他在吻一个人。 极具侵略性的、成年人式的吻，将对方吻得喘不过气，几欲昏死，也没有放开。 撤开唇，他清楚地看见了一双含泪的绿眸。 和宋默一模一样的眼睛。 第26章 恐怖高校05（三合一） 爆炸的热浪迎面袭来, 宋默整个人被掀飞，陷入短暂的昏迷。 等醒来，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走廊空无一人, 教室玻璃全都碎了，里面的桌椅在倒了一大半, 像是经历过一些混乱。 身后是大门。 推门, 就可以离开。 宋默手已经握到门把手上，可忽然听见里面有人哭泣的声音，他惊了一下, 下意识转过头。 里面有人。 本能告诉他, 应该马上离开, 双脚却像有自我意识，迈向室内。 又听不见哭声了。 教室里的黑板报画了一半，断在了“新学期”几个字，使用过的粉笔堆在卡槽里，像是马上就会有人把剩下的一半完成。 看起来, 这只是很普通的一间教室。 换作其他人，多半秒懂——这不是恐怖片标配吗？ 但宋默没看过，也没人会主动给他看, 所以他非但没觉得怪异, 还勾起了一点回忆的微笑。 以前他还真的画过黑板报呢，可惜像这个教室一样，他也没能完成，很快又回到了病房。 宋默笑了下, 走进教室。 文字部分他爱莫能助，不过花边可以帮忙画完，希望黑板报的主人回来会轻松一点。 宋默拿起粉笔。 在他身后, 教室仅有的几面完好的玻璃，倒映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哒哒哒，是粉笔书写的声音。 教室内外里寂静无声，只有粉笔与黑板接触的声音在回响，稳定，有条不紊。 但在这声音中，突然出现杂音。 重复的、单一的旋律，像是手机铃声。 只不过很轻，轻到几乎听不出来。 宋默偏过头，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会儿，忽而扭头，盯住教室最后面的一排金属储物柜。 两米多的金属柜，柜身狭长，藏个人不成问题。 宋默向着教室后方走了几步，确定那段音乐真的是从柜子里传出来的。 宋默皱了皱眉。 他没有犹豫，伸出手拉开柜门 第27章 哐当一声，柜子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老式手机，直板，按键，大概用了很久，上面的图案都已经磨损。 音乐声还在继续，可当宋默拿起手机时，突然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他猛然抬头。 走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隔着窗户，静静地朝向自己。 宋默下意识举起手机：“是你的电话吗？” 人影沉默，手机铃声也在这时候停下，四周如同沉入海底，只有无尽死寂。 “……”宋默咽了下口水，“你怎么不说话？” 人影定定地望着他。 顶灯一闪一闪，昏暗不定，却照不亮兜帽下方的面孔。 寒意窜上脊背。 宋默终于察觉到异样，没有勇气再和他搭话了。 但他想起最开始的哭声，又颤着嗓子，小声地问：“刚才……是你在哭吗？” 话音落下，黑影一闪，外面的人忽然消失了。 宋默定定地看着窗户，好一会儿，那个人影还是没出现，看起来像是走了。 他抿了抿唇，又转回去，准备继续补完花边。 可这一次，他一颗心悬在半空，走几步，就扭头看一眼，确定窗外空无一物，才继续往前走。 灯光依旧闪烁不定，宋默心跳得很快，迅速把花边补完。 可就在这时，音乐声再次响起。 宋默吓得险些跳起来，好几秒才定神，发现那是破旧手机发出的铃声。 窗外依旧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只是虚惊一场。 宋默松了口气。 手机上显示出来电人的号码，他接起，将听筒放到耳边， 听筒里传来人声，但好像遭到强烈的干扰，嘈杂的电波让所有的语句都模糊不清。 宋默半皱着眉，准备转过身把粉笔放回卡槽，可转身的动作受到阻碍，撞上什么东西。 他身后，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人。 听筒里逐渐加强的人声终于冲破噪音，化作清晰的一个字——“跑！” 宋默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他跑出教室，直冲走廊，跑出去好远，又扭头往后看。 明灭不定的灯光下，整个走廊空荡荡的。 那个人影并没有追上来。 他又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旋身。 那人就在他身后！ 宋默的恐惧再也克制不住，化作本能的尖叫，跌坐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向自己伸出手。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快摸到脸上。 啪嗒，一道手电筒的灯光从遥远处照过来。 “谁在那里！” 像被这道声音惊动，人影僵住，而后跑开。 宋默留在原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后背。 走廊尽头似乎不止一个人，稀稀落落的脚步声靠近，手电筒照在脸上，晃得他睁不开眼。 对方“咦”了一声：“怎么是你？” 这回，宋默终于听出对方的声音：“陈志轩？” 陈志轩反手收回手电筒，朝后面喊：“老大，人在这儿呢！” 后面果然有脚步声靠近，陈志轩笑嘻嘻地说：“别看老大一天到晚冷冰冰地板着张脸，刚才你不见了，他可是担心死了，第一时间过来找你呢。” 话没说完，脖子就被用力搂住。 属于少年的香气扑进鼻腔，他猛地涨红了脸：“你、你这是干什么？” 没等细细品味，温热的身躯就被迫分开。 陈志轩一愣，扭头看见顾蚺的脸。 虽然都是没什么表情，但他一眼就看出，老大心情很不好。 顾蚺拎起宋默的衣领，压着嗓音道：“见人就抱？” 结果被拎开的人缠进了他的脖颈，不由分说，抱着就哭。 夹杂着喘息的抽咽，显然又是吓得不轻。 顾蚺身体僵硬了几秒：“别哭了。” 他不习惯哄人，声音还是冷淡。 但即便只是这种程度，他也很不适应，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刚才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有、有个人……”宋默脑子里一团浆糊，实在整理不出什么成形的语言，于是又把头埋回去，哽咽道，“我以为我要死了……” 感受到顾蚺无声的安慰，他的心定了一些，一边哭一边说：“谢谢你找我，要不是你们过来，我可能真的会死掉。” 一旁，陈志轩几人听见这话，都像见了鬼似的瞪大眼。 好家伙，小少爷还学会说谢谢了？ 就为了活命，牺牲也太大了吧？ 虽然他不太介意，还觉得小少爷低头求饶也挺可爱的，不过，老大未必吃这套。 陈志轩有点担心地想，要是再被拒绝一回，宋默得哭得更厉害了吧？ 结果他就看见，他们那位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老大伸出手，在宋默肩头拍了拍。 而拍完，那只手也并没有收回去，形成一个类似环抱的姿势。 陈志轩：“……” 他缓慢地睁大眼，看向顾蚺。 如果是在漫画，他头上可能会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顾蚺面无表情，没有回应他的眼神。 但他也没有推开宋默，只是任由对方抱着，直到宋默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缓声说：“走吧。” 宋默吓得腿软，这会儿有点站不起来，就抓着顾蚺的衣襟，仰着脸问：“走不动，能不能抱我？” 顾蚺：“……” 宋默想起先前陈志轩说的事情，脸红了红，盯着顾蚺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手。 然后啪的一声，打在对方脸上。 其实并不重，但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默。 顾蚺迟缓地摸了摸脸，抬眸，盯着宋默一言不发。 宋默却误以为他不满意，又扇了一巴掌。 这一次声音又脆又响，顾蚺的脑袋都微微偏过去一点。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宋默浑然不觉，邀功般凑到顾蚺面前：“已经打完了，现在可以抱我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顾蚺终于有了动作。 他抓住宋默的手，像是避免对方再次来一记掌箍，转头看向陈志轩：“你教他什么了？” “啊？”刚刚才从石化状态解冻的陈志轩指了指自己，“我？” 顾蚺没有再多话，深吸一口气，手臂横过宋默膝窝，将他抱起来。 在走之前，他冷着脸向对方强调：“下次直接说，不要再做这种事。” 宋默小声嘟哝：“可是你都不答应我……” 顾蚺一阵头疼。 沉默片刻，他说：“会答应你。” 宋默眨巴眨巴眼：“那我想你陪着我，也可以吗？” “……”顾蚺身体更加僵硬了，哑声道，“我说过，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如果是在外面，宋默肯定不会强人所难，可是这个副本真的很恐怖，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紧抱顾蚺大腿。 想到这里，他更努力地讨好对方：“以后还可以打你。” 顾蚺：“…………” 那张原本软化一些的面孔紧绷起来，顾蚺忍无可忍，冷声说：“用不着。” 宋默眼睛黯淡下来，靠在顾蚺肩头，不说话了。 他们身后，一道人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走廊尽头，若隐若现。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条人影变得更加透明，快要看不清了。 宋默似有所觉，往后看了一眼。 一张原本粘贴在墙上的成绩单被风吹落，掉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被窥探的感觉消失了。 他们来到一间办公室，几人进去后，迅速锁门，陈志轩则是翻出了书桌底下的折叠床，熟练地掀开，坐在了上面。 宋默被放在另外一张折叠床上，又见陈志轩找出一只枕头丢给他，惊讶道：“你对这里好熟悉。” “那当然，难道你不熟？”陈志轩想起什么，恍然笑道，“都忘了，你是小少爷嘛，都没怎么住过学校。” 宋默一愣。 一旁，顾蚺递给他一只背包：“你的包，之前掉在外面了。” 宋默有些茫然地接过，意识到这应该也是“小少爷”的背包。 背包是用坚韧的皮料制作的，右上角有金属的品牌名称，从精致的工艺和时尚的外形不难看出，这应该也是挺贵的一只包。 宋默不太熟悉品牌，相比起来，他还是喜欢上个世界里玩家们送给他的编织包。 打开背包，里面有一些简单的工具，两瓶矿泉水，其中一瓶喝过，一只手机，还有钱包。 钱包和其他东西格格不入，非常破旧，中间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柔软金发半扎起来，男生五官硬朗，表情却很拘束，对着镜头露出讨好的微笑。 宋默也没在意，随手放到一边，去解锁手机。 第28章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由于他是系统设置的人物，手机里面没有任何内容，连手机应用都是初始设定。 没有信号，手机只是废砖一块。 但出乎意料的是，相册里居然是有照片的。 一张是和金发男生的合照，另一张有点怪，宋默皱起眉。 有人全身湿透地趴在地上，照片的视角是俯拍，也就清晰地照到了拍摄者踩在对方身上的鞋子。 那么显而易见，这只鞋子的主人，就是宋默。 这是什么意思？ 宋默对校园会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一头雾水地看了半天，又把手机放下了。 关掉手机之前，宋默瞥到上面的屏保。 “路要靠自己去走，才能越走越宽。”[1] 玩家们已经把折叠床铺好了，几个人挤在一起，又笑又骂。 然后安静下来。 这么久的逃生，大家都累了，眼睛一闭的功夫，办公室里鼾声四起。 由于折叠床有限，宋默和顾蚺挤在一张床上，他也困了，靠着顾蚺闭上眼。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又站在教室里，握着粉笔，面向黑板。 宋默下意识扭头，去看窗外。 走廊上没有黑影出现。 但还是太安静了，宋默心里发慌，抬高声音喊：“有人吗？有人在吗？” “顾蚺？陈志轩？你们在哪里？” “顾蚺，顾蚺？” “你在喊谁？” 耳边冷不丁出现一道陌生的声音，近在咫尺。 宋默受惊地尖叫一声，弹了起来，可紧接着手腕就被牢牢锁住。 一双冰冷的手从身后穿过，箍住他的腰身，令他无法逃脱。 离得太近，那道阴沉的嗓音直接钻进耳道。 “我不会放过你的。” 宋默悚然一惊，猛然睁开眼。 上方是顾蚺担忧的目光：“怎么了？” 宋默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他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噩梦，”宋默呓语般呢喃，“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顾蚺擦去他脸上的冷汗，收紧手臂，将人完全搂入怀中。 尽管没说话，但他的举动无疑是种安抚。 宋默放松下来，重新闭上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顾蚺的陪伴，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 但又陷入另一个梦境。 梦里的他躺在病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医生护士为自己推注药物。 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无法控制任何事情的发生，他总是无能为力，也总是一无所知。 恐惧对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也许是短时间里受过多次惊吓，他又陷入了从前的感受之中。 会再度陷入恐惧的可能性，又成为了新的恐惧。 他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宋默咬着唇蜷缩起来。 顾蚺感受到怀里的身躯又紧绷起来，垂下目光，只见少年眉心收拢，形成一个极度彷徨惧怕的表情。 看着很可怜。 顾蚺用指腹去抹对方眉心的痕迹，声音很低：“又做梦了吗？” 大概是副本的影响，才会做奇怪的梦。 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零星的碎片，大部分是他和宋默极度亲密的画面。 那应该也只是梦吧？ * 第二天。 几人精神饱满，收拾好东西，又准备出发。 宋默跟着出去，却很快再次听见了那道哭声。 若隐若现，像从幽深的洞穴里传出来的风。 宋默打了个哆嗦：“你们听见了吗？” 其他人回以困惑的眼神：“什么？” “有人在哭，”宋默慌忙指向身后，“就从那里传来的。” “？”陈志轩也跟着哆嗦一下，“你别吓唬人啊，我最怕鬼了。” 宋默愣了愣：“好像……又没有声音了。” 陈志轩松了口气：“你肯定是太紧张，听错了。” 是这样吗？ 宋默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 往前走了几步，他不安地回头，却在一刹那睁大双眼。 黑色人影，又出现在走廊尽头。 宋默不由停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黑色人影在兜帽下静静地朝向他，似乎也在回以同样的注视。 有风吹过，人影闪了闪，又消失了。 难道刚才只是错觉？ 宋默脑子一片混乱，收回视线，小碎步跟上玩家们的脚步。 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音乐。 重复的、单一的旋律，老式的手机铃声。 宋默猛然扭头。 身后地板上，赫然停着一只破旧手机！ 宋默转头就跑，钻进玩家队伍中，穿过人群一把抓住顾蚺的手。 顾蚺看他一眼，有片刻不自然，但很快反手握住了他。 那只手干燥温暖，短暂驱散了宋默心头的不安。 他抱着顾蚺的胳膊，像鸵鸟埋进沙子一样，低下头去。 他终于发现，这些声音都只有他能听见，别人都听不见。 他再也不想碰副本里的任何东西了，太吓人了。 幸好随着他们走远，铃声也越来越远，听不清晰。 他们很快来到出口处，厚重的消防门被锁上，还是不锈钢的挂锁。 顾蚺推了推门，没能推动，就准备松开宋默的手。 结果就被宋默死死抓住。 宋默仰头，泛红的眼眶哀求地望着他。 顾蚺心尖发软，揉了揉宋默的脑袋，耐心地说：“我需要把门打开，这样我们才能离开。”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你和大家待在一起，我很快回来。” 宋默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顾蚺消失在明灭不定的灯光里，陈志轩轻易看出了宋默的不安，安抚道：“你别怕，我们都在呢，等会儿要真有什么，肯定会保护你。” 宋默挤出笑，勉强回应：“谢谢你们。” 直觉像一块石头，重重压在胸口，宋默手脚都是冰凉的，两只手交扣着，攥在一起，只得到了双倍的冰冷。 别无他法，宋默再次看向走廊尽头。 黑影又出现了！ 宋默的尖叫声就在喉咙口，几乎是本能地后退，紧贴在门上。 头顶灯管发出哔啵声响，闪烁间照亮黑影，以及他手上的消防斧。 “怎么了？”黑影出声，冷质的声线，因为带着关心而显得温和。 是顾蚺。 宋默愣怔着，看着顾蚺从黑暗中靠近，又呆呆地看向他手上的消防斧：“是你……” 顾蚺拨开他，正准备动作，抬斧头之前想到什么，将他推到更远一点的地方。 “捂住耳朵，”顾蚺引着他的手到耳边，耐心地说，“声音有点大，可能会吓到。” 宋默被他专注的目光笼罩，迟钝地点了点头。 顾蚺转过身，扬起消防斧，狠狠砸在锁头上。 声音果然很大，不过有了双手的阻隔，再传近耳朵里就要温和许多。 大概七八下，上锁的地方就脱落了，顾蚺轻易就推开房门。 阳光刺入屋内，几人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纷纷眯起眼。 顾蚺率先走出出，站在阳光里，对着宋默伸出手。 尽管没什么表情，但宋默能从他眼角眉梢里感受到一点松弛。 宋默下意识握住对方。 “我说过会很快回来，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见宋默点头，顾蚺又说：“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所以……别怕。” 像是对这种话不太擅长，说完，他略有些仓促的移开视线。 或许是阳光驱散了黑暗，或许是另一个人的体温带来了温暖。 宋默完完全全地安定了下来。 他想起之前的情景，又问，“那些怪物不会再跑出来吗？” “白天是安全的，但是在夜晚来临之前，必须找到一个安全屋。” 宋默了然，那个办公室应该就是安全屋。 “那如果没有找到呢？” 顾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陈志轩早就憋不住了，听他这么说，当即道：“当然是等死啊！就算活下来，也有惩罚环节等着呢。” 宋默这才明白，之前的惩罚是什么意思。 想起那种不断死去的痛苦，他脸色白了白，问：“什么情况会触发惩罚呀？” “……你故意的吗？”陈志轩嘴角一抽，“上回还不是因为你，非要开门出去，才害得我们被罚。” 宋默：“……”原来他这么坏。 见宋默脸上浮现出一点歉疚，陈志轩声音又软下来：“好了，过去就过去了，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宋默更加抱歉了，小声说：“以后不会这样了。” 一脱离危险，他就放松下来，也不再像八爪鱼一样扒在顾蚺身上了。 第29章 因为对话，他和陈志轩的距离越来越近。 正说着话，衣领就被揪住。 宋默茫然扭头，就对上顾蚺黑沉沉的眼珠。 顾蚺：“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宋默反倒有些意外，“哦”了一声，然后盯着顾蚺，眼睛眨了又眨。 陈志轩无声地骂骂咧咧，但也心中有数，默默落在后方， “我知道你有过很多经验，对你来说，这也许只是在玩，”顾蚺对上他的双眼，口吻平淡却认真，“但对我来说不是。” 宋默：“？” 顾蚺：“我说过，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顾蚺：“既然答应你，我就会认真对待。” 顾蚺：“我不管你的从前，也不在乎你的以后，但是至少在此期间，只准有我一个人。” 宋默：“？？？” 顾蚺越认真，宋默越迷糊。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许久得不到回应，顾蚺皱起眉：“做不到吗？” “啊，做得到做得到！”宋默连忙点头，拿出诚挚的求学态度问，“具体我该怎么做呢？” 顾蚺：“你——” 顾蚺冷静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裂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你之前都是……你才多大，怎么经验这么多？” 多到都已经忘了该怎么专一，谈一场单纯的恋爱。 一时间，顾蚺都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对方了。 正在懊恼间，一双清澈见底的绿眸凑到跟前，自下而上地注视他。 “那你教我吧。” 宋默虽然听不懂，但足够虚心，尤其对方还是承诺会保护自己的游戏大佬。 语气也就越发认真：“只要你说，我就会去做。” 淡淡的玫瑰香气漂浮在鼻端，拒绝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蚺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其实仔细想一想也很奇怪，似乎他们这段关系也不大正式。 但此时此刻，占据上风的却是另一个念头。 ——宋默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在所有交往过的男人之中，他是最特殊的那个？ 这个念头扰乱了顾蚺的思绪。 他居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顾蚺在原地站了片刻，向宋默伸出手：“牵我的手。” 宋默果真很乖，软软的手掌落在了他的掌心。 顾蚺又说：“以后不准再牵别人的手。” 宋默迟疑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难度：“那如果是别人想牵我呢？” “……也不准，”顾蚺磨了磨牙根，语气显示出极大的克制，“至少在我说可以之前，不准。” 大概十来秒的思考，宋默终于开口：“好，我知道了。” 他举起两人牵住的手，神情坚定：“以后不让别人牵我的手。” 他认真发誓的样子很孩子气，好像从来没有遭受过出尔反尔，或是成年人式的、客套的敷衍。 看起来像是准备遵守一辈子。 换作任何人，说出这种话，只会显得非常浪/荡，很不知好歹。 顾蚺也该这么认为，嘴角却不受控地翘了一下。 虽然不太应该，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宋默很可爱。 顾蚺还有很多要求没有提，但想了想，暂时推后了。 对待宋默，他可能需要多一些耐心。 太阳下山前，他们来到体育馆的器械室，众人又是熟门熟路地拿出垫子，就地休息。 “我们要去哪里？”宋默没有再问陈志轩，真的在问顾蚺了。 顾蚺面部线条柔和了一些，似乎对这个改变十分满意，就连解释都仔细了很多。 “行政楼的天台。” “你可能都丢给保镖了，不过游戏一开始就说过，只要能平安到达天台，就可以结束一切。” 宋默又觉得轻松一点。 这该死的游戏，也算是有盼头了。 顾蚺在整理东西，宋默习惯性地坐到他的垫子上，准备等他收拾好，就一起睡。 等待间百无聊赖，他抬头去看顾蚺。 和公爵很相似的面孔，但是更加年轻，眉宇间也没有那么多暴戾。 经历过之前的事，这张脸又多了一些令人安心的感觉。 视线顺着脖颈下移。 宋默一愣。 顾蚺忽地抬头：“看够没有？” 宋默像被烫伤一样，迅速收回视线，连身躯都紧绷起来，让出一半的空间给对方。 “……”顾蚺放软嗓音，“只是随口一说，不是凶你。” 宋默嗯”了一声，但声音听起来很闷。 顾蚺沉默，片刻后撑着上半身来到宋默身边，声音放得很低：“随便你看，别生气了。” 宋默狂跳的心脏缓和下来，又看了他一眼。 也就更加清晰地看见，顾蚺脖子上的半片蛇麟。 银灰色、金属质感的蛇麟，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 宋默用力垂下眼皮，心里一片混乱。 可能是因为不敢再抱顾蚺，他睡得不太好，后半夜还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发觉垫子上顾蚺的位置已经空了。 宋默听见脚步声，支起手肘，朝着不远处看去。 体育馆笼罩在昏暗之中，器械室里摆满了体育器材，乍一看有点像憧憧人影。 其中，有一道黑影在走动。 半睡半醒间，宋默对着黑影说：“你去哪里了？” 黑影没说话。 他不徐不急走到近前，低着头，看着宋默。 昏暗中，他的面孔难以分辨。 宋默拍了拍身边：“快睡吧。” 黑影古怪地沉默了片刻，而后俯下身，躺在了垫子上。 宋默皱了皱眉，嗅到一股陌生的气息。 但不及深思，黑影已经伸出手，抱住了他。 那只手抱他很紧，箍住胸腔，无法呼吸。宋默不适应地推推他：“你抱得我好疼……” 完全推不动，他有些生气，声音也跟着抬高：“别这么用力。” 一样东西塞进他手心。 坚硬的、金属样的长方体，带着一棱一棱的方格。 宋默懵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一只手机。 耳边，沙哑的嗓音响起：“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这不是顾蚺！ 宋默全身汗毛都在一瞬间竖起。 借着体育馆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他终于看清，黑影身上穿着的，赫然是那件兜帽！ 宋默尖叫一声，下意识推开对方，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但下一秒就被捉住脚踝，擦着地面倒回垫子。 慌张中他随手抓起手机，狠狠砸到黑影头上。 哐当一声，手机的一角正中黑影额头，黑影闷哼一声，短暂松开了手。 趁这时，宋默拔脚就跑，抱起前方的一篮网球，一口气泼在身后。 滚动的网球扑面而来，黑影差一点就能抓住宋默，因为这半秒的停滞，又让宋默跑了。 混乱中宋默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一口气跑到门口，就要开门出去。 但根本来不及！ 腰间传来一股大力，将他重重掼了回去，宋默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过来，眼睁睁看着黑影逼近，无法呼吸。 他再也无法忍耐，发泄地哭出声：“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一直缠着我不放！” 冰凉的触感。 是黑影伸出的手扣在下颌。 宋默被迫仰起脸，任由对方肆无忌惮地审视自己。 可别说是看透意图，他连黑影的身份都不知道。 渐渐地，他的愤怒软化了，化作带着哭腔的战栗与哀求。 “别这样，求你了，别这样……”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会改的，我都会改的……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宋默的眼泪自眼角滑落，黑影似乎有所触动，伸出手，接住了那滴泪。 宋默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希冀的光。 黑影扣住他的力道轻了些许，缓慢倾身，来到宋默耳旁。 “女表子。” 几乎是令人血液冻结的声音。 宋默茫然地睁大双眼。 “我会刺穿你的身体，然后一点一点，吞进肚子里。” 黑影语气平缓，慢条斯理，像在交代品味小点心的过程。 而被当做小点心的人狠狠抖了一下。 宋默声音也抖得厉害：“你要杀我……为什么？” 一道气音。 黑影似乎笑了。 宋默绝望地闭了闭眼，更多泪水滑落。 活下去——这是他唯一的任务。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这么简单的目标，算什么任务呢？ 原来，游戏里真的有人要杀他。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他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而黑影俯身，吻住他的唇。 第30章 大概是死前的折磨，这个吻很深也很疼，宋默试图反抗，手腕却被轻易掌控，嵌入软垫，一动也不能动。 他尝到血腥味。 毫无征兆地，这个吻被打断了。 耳边传来频繁的呼叫声，宋默的意识像从深海中浮出，缓缓睁开眼。 黑色的人影凝聚成清晰的面孔。 顾蚺撑在他上方，眉心因担忧拧起：“怎么流着么多眼泪？又做梦了？” 宋默平躺在垫子上，闻言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嘴唇嗫嚅着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因为夹杂着哭腔，顾蚺第一时间没有听清他的声音。 大概过了五六秒，顾蚺才听明白。 “那不是梦。” 顾蚺觉得他多半是睡懵了。 但见宋默反应这么大，他还是伸手，擦掉对方额头上的冷汗，柔声安抚：“没关系，你已经安全了。” 宋默挪动着想要钻进他怀里，却感到腰间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 手机。 又是那只阴魂不散的手机。 宋默全身血液一下子凉透了。 顾蚺只觉宋默的手一下子没了温度，掌心渗着冷汗，更加湿冷滑腻。他皱了皱眉，准备去拿自己的外套。 动作间，宋默涣散的视线里有亮光一闪而过。 他无比清晰地看见，顾蚺脖子上半片蛇麟反射着微弱的光线，那么显眼。 顾蚺展开外套，准备盖在宋默身上，一扭头，却见宋默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远远地站在几步开外。 他一阵诧异，想问发生了什么。 可突然感到宋默的眼神充满恐惧，像在看一个危险的陌生人。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短暂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 宋默转身就走，动作快得像在逃跑。 顾蚺终于忍不住，抬高声音：“外面很危险，你要做什么？” 宋默恍若未闻，径直走向体育馆的大门。 “你忘了惩罚环节吗？” 这话奏效，宋默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了，一下子僵住。 顾蚺追上来，一把拉住他：“为什么突然要出去？就因为做了个梦？” 昏暗不明的光线中，宋默仰起头，露出了一张被泪水浸透的、苍白的面孔。 绿眸哀戚，像是绝望的恳求。 顾蚺不由得放软了嗓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会帮你的。” 宋默愣愣地望着他。 不断出现的黑影，只有他才能听见的手机铃声，在夜深人静时才会侵袭的梦境……这些无一不在表明，他是特别的。 没人能帮得到他，更何况是疑似公爵的顾蚺。 想到这里，他果断地转过身，走到门口。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打开门。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顾蚺脸色难看，咬着牙准备上前拉住他。 动作才进行到一半，忽然间，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似的，他按住脑袋，在某种剧烈的疼痛下弓起身。 大门打开，体育馆关在身后，黑夜的天空里满是乱飞的怪物。 夜风贴着衣物吹过，宋默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正孤零零地面对这一切。 嗅到猎物的气味，它们向着宋默，俯身冲来。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悠扬的萨克斯音乐，以及毫无情绪的电子女声。 【请7号玩家接受惩罚。】 眼前一花，他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狭小的四人间寝室。 门口红灯闪烁，寝室门紧闭，屋内，恐怖的肢体和幻象在眼前一一闪过，宋默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惩罚的到来。 惩罚到来了，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 可奇怪的是，他居然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这里才是远离怪物的安全屋。 不等松口气，一转头，那只破旧的直板手机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桌面，然后是纠缠不休的铃声。 宋默环抱膝盖，双手用力捂住耳朵，无声地哭了起来。 第一次，他对自己能否完成任务产生了怀疑。 他真的可以活着离开这里吗？ 第27章 第恐怖高校06 不知过了多久, 手机铃声终于停了。 也许是受过太多惊吓，宋默有些麻木，连之前那么害怕的血手印都没有力气去惊恐。 他爬上床铺, 身下是湿黏的触感，如果没猜错的话, 可能是血。 但他没有力气去管, 只是蜷缩着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红灯已经灭了, 门口是明晃晃的绿灯。 已经可以离开了。 宋默只瞥了一眼, 径直进了浴室, 打开淋浴，连日来的重压都在热水中溶解。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萨克斯音乐再次响起。 音乐声一停，热水就变成血水，宋默一言不发，关掉水阀。 像对他平淡的反应有些不满似的, 电子女声迟了一点才跟上来。 【请玩家接受惩罚。】 宋默只是擦干净自己，平静地接受惩罚。 这一次的剧烈程度比先前更甚，可等绿灯亮起, 他不仅没有屁滚尿流地跑走, 还又一次爬到上铺。 大有在这里长住的架势。 宋默走的时候带上了那只名牌包。 灯光亮了起来，他再一次把背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重新拿起那只旧钱包，还有触屏手机。 犹豫片刻, 他把旧钱包放在了旧手机旁边。 这两样东西，看起来是同一个主人的。 但到了这里，宋默的思路就断了线, 他茫然地抬起头：“系统，我该怎么办？” 问完，他才想起，系统从来就没有理会过他。 也许对系统来说，他只是完成任务的工具人。 宋默自嘲地笑了一下。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冷淡的电子音。 【第二个世界，你是恐怖游戏里人人喊打的嚣张跋扈受。】 【很多人讨厌你，但只有一个，是真的想要你的性命。】 【找到他，然后活下去。】 系统居然说话了。 宋默愣了一下，脑袋里灵光一现：“对了！” 他立刻打开自己的手机。 这是系统生成的、完全属于他的东西，那么，所有手机里的信息都很重要。 这一次，他仔仔细细地查看，有了新发现。 短信箱里，他频繁给一个人发消息，大量的谩骂里夹杂了少许人身攻击。 最后一次对话，停留在几天前的深夜。 “来行政楼天台找我。” 宋默眼睛叮地一下亮了。 之前顾蚺好像提过，游戏最初就告知过，他们要到达行政楼天台，才能离开这里。 这和聊天记录重合了，一模一样的地址。 他的直觉果然没错，这个恐怖世界从一开始，就和他有着密切的关系。 想到这里，宋默重新看向手机。 屏幕上，接收消息的那一方始终沉默寡言，回复的只有“是”、“好的”，显示出极度的顺从。 宋默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备注上。 ——野狗。 发布惩罚的电子女声终于憋不住了：【请玩家离开房间。】 屋内的人并不理会它。 【请玩家尽快离开房间。】 【请玩家尽快离开房间。】 【请玩家尽快离开房间。】 …… 红灯闪烁不休，伴随着警报声，简直像是气急败坏的驱赶。 宋默被吵得受不了，才站起身，将所有东西又重新放回去，然后背上双肩包，出了房间。 离开前，他想起什么，又撤回脚步。 “谢谢你收留我，”宋默由衷地感谢，“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播报到一半的驱赶声音骤然中止。 恐吓玩家无数，惩罚系统从未听到过这种回应，一时间噎住。 宋默抬起头，对着虚空说：“系统，也谢谢你。”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不理我，但是刚才，你愿意出声，真的让我很有安全感。” “谢谢你。” 系统久久沉默，像是从未出现过。 宋默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背包带子站在门口。 他的身量还是少年的青涩，也同时拥有少年永不放弃的、顽强的生命力。 他擦干泪水，重新走向前方。 离开宿舍，前面是熟悉的道路，走廊上盘旋着乱飞的怪物，这一次，他熟练地躲进开水房，等怪物离开，一路跑到楼下。 外面已经是傍晚，借着落日的余晖，他找到教学楼的标志，推门进去。 一楼，是熟悉的教室。 宋默咽了下口水，攥着那只旧手机，来到了先前自己来过的教室。 黑板上还有补过的花边，但宋默的改换了关注点，看向教室里的桌椅。 那么多套桌椅，他一眼看见最后排的那个。 所有的桌面都是干净整洁，哪怕废弃了这么久，也只不过是蒙了一层灰，唯独那个，上面写满了斜飞的字。 第31章 宋默低头一看，全是些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他皱了皱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旧手机放在桌面，他静静地等待着。 如他所料，十分钟左右，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那头传来了滋滋的干扰音，古老的雪花电视一样，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听清里面的声音。 “跑！” 宋默猛然回头。 黑影并没有出现。 宋默愣了一会儿，缓缓地看向掌心的手机。 那是一款极其破旧的手机，边缘掉漆，字母不清，它的主人很可能无法负担起更昂贵的消费，所以年复一年地继续使用着。 看着这个手机，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有一段灵魂的碎片被困在这间教室里，始终得不到解脱。 他握着手机，有些困惑地皱起眉。 这时，他突然瞥见桌肚里有一本笔记本，拿出来一看，上面已经布满灰尘，边缘起皱，显然已经用了很久。 翻开第一页，赫然一个血红的叉。 视觉冲击力太强，宋默眨了眨眼，准备往后翻。 “看得开心吗？” 耳边传来令人血液冻结的声音。 是他。 宋默僵住，全身汗毛倒竖，手指无法再翻动任何一张纸页。 身后，一只冰冷的手从肩头探过，穿入指缝，握住了他。 宋默被胁迫着，翻开了笔记本。 【12月10日：今天又被人堵了，我决定带上撬棍上学。 12月11日：只是坐在椅子上，也会被人捉弄。冰水，垃圾，图钉……我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恶魔也能当人？ 12月12日：宋默……真是奇怪的家伙。】 不知什么缘故，记录中断了好几天。 然后是19日。 【该死，该死……他骗我！居然强迫我穿裙子，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侮辱我！】 潦草的字迹下方，写了宋默的名字。 粗粗的红笔在名字上画了巨大的叉。 黑影低笑出声：“记起来了吗？你所做的事情。” “我……”宋默只觉他的手粗粝又冰冷，禁不住颤抖，“所以，是你想杀我？” 听见这话，黑影似乎有些惊讶：“杀你？” 他紧接着笑了起来：“你怎么会以为我这么仁慈，会轻易放过你？” 有什么东西落在桌上。 黑影说：“穿上。” 那是一条百褶裙，清新的淡蓝色，腰部很细，到了末尾如同花瓣散开。 边上还有一条显眼的、轻薄的布料，中间部分只有巴掌大小。 宋默看着这些东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黑影反倒很有兴致，拉起一把椅子，坐到几步开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见宋默迟迟没有动作，他催促：“如果还想离开的话，最好听话。” 宋默迟疑许久，才缓缓抓起了百褶裙。 正要往身上套，就听黑影不耐烦地打断他：“长裤不脱？如果你不会穿，我不介意帮你。” 宋默倒是很乖，手指搭在裤子边缘。 其实只是一条裙子而已，上个世界里，他天天穿着睡裙乱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大概是因为黑影玩味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身上，宋默只觉自己的感官忽然放大，皮肤也变得格外敏锐。 布料磨蹭的触感，冰冷空气激起的凉意，动作间肢体触碰的感觉……一切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在此刻异样鲜明。 他莫名有些耳根发热，憋着口气，快速换掉外裤，将短裙套在身上。 “好了。” 黑影翘着腿，支着脑袋正看着这边：“还有。” 宋默目光落在旁边的那块小布料上，有些愣怔：“这个是穿在哪里的？” 黑影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在笑他明知故问。 片刻，宋默啊了一声，终于反应过来。 耳根的热度扩散到脸颊，宋默不自在地伸出手，勾起了那块巴掌大的布料。 等拿到手里，他才发现，纯棉内衬外面还有一层蕾丝网面，网面上缀着几颗珍珠，在灯光下反射出莹润的光泽。 宋默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幸好裙子已经穿上了，他借着书桌的遮掩，在裙摆之下，快速做了脱换。 身上那道视线似乎更加炙热了。 宋默从没穿过这么夸张的衣物，只觉下身凉飕飕的，不由拢紧了双腿，膝盖碰到一块儿，腿根软肉在紧张之下微微发颤。 黑影定定看他一会儿，向他伸出手：“过来。” 宋默却不肯，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说：“我已经穿好了，你说好的，我穿上了就让我走。” 越到后面，他声音越低，低到近乎听不见。 因为他想起来，黑影说的是，“要听话”。 黑影并不担心他会逃跑，胸有成竹地靠在椅背上，伸手做出一个等待的姿势。 一秒，两秒。 时间一点点过去。 宋默看看他，咬着唇，脚步一点一点，从书桌后方挪了出来。 短至大腿中部的裙摆，底下两条腿白皙修长，恰到好处的软肉既匀称，又显得柔软。 黑影也不委屈自己，伸手就捏。 宋默发出极轻的忍耐声，睫毛不住地颤。 破损的窗外有潮湿的雾气，他看起来快要融化在里面了。 柔软而滑腻的手感，黑影摸了一会儿，觉得不够似的，将宋默推回书桌坐在上面，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条袜子，毫不客气地，一把握住宋默的脚。 冷到近乎非人的手。 宋默被冻得一颤，双手撑着桌面，下意识想要收回双腿。 才一动，黑影的兜帽就向上抬高了一点角度，显然是在看他。 “……” 宋默动了动脚，挣不开，他只好说：“那你快点，痒。” 大概是因为带着点鼻音，他的嗓音又黏又糯，融化的棉花糖一样。 黑影动作略微一顿，重新握住了他的脚腕。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次，黑影手中的力道似乎比刚才还大。 浅米色的袜子，带着弹力，收口处的皮筋勒住腿根，将那里挤出一点多余的软肉，。 黑影终于满意，搂着宋默的腰，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可他的动作却比先前更过火。 像是在检查宋默是否穿戴正确，他伸手探入裙摆之下。 “！” 也就是这一刻，宋默心中的怪异感得到了解释。 那件本该是藏在最深处、不向他人展示的衣物，却有着极为精致华美的装饰，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取悦观赏者。 因此，它并不舒适，甚至有些磨人。 陌生的触感令宋默小腹轻微挛缩，推拒着黑影的肩膀，下意识就想合拢双腿。 黑影却不准。 冰凉的指尖在网面之上游走，他像突然间对这些装饰品充满了求知欲，摸过几遍都不够，还要细细去摸嵌在上面的珍珠。 空气渐渐升温。 背对着光源，黑影戴着兜帽，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一股不可抗力，哪怕靠得这么近，也无法看清他的脸。 宋默皱起眉，歪了歪头问：“你喜欢我吗？” 黑影：“……” 所有动作霎时间中止。 许久，他嗤笑：“全世界都该喜欢你？” 可是讨厌一个人的话，会又抱又摸吗？ 宋默仅有的经验里，这些动作都是用来表达友好的。 为什么黑影觉得这是惩罚呢？ 宋默越发迷惑了。 大概是他脸上的困惑太明显，黑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像是直到此时才察觉到自己过于冰冷的双手，他有些刻意地蜷起指尖，从少年皮肤上撤开。 思绪正杂乱，就见宋默忽然伸出手。 几乎是立刻，黑影截住了他。 只差一点，宋默就摘掉了他的兜帽。 “你干什么？”黑影的嗓音有些紧绷，比起愤怒，听起来更像是恐惧。 宋默更觉得奇怪：“为什么不摘帽子？是怕光？” 黑影：“……” 不及开口，少年突然逼近：“还是说，你不想让我看？” 黑影呼吸一滞。 宋默终于确定了，这就是boss的秘密。 解开谜题，或许就能找到离开的线索。 “下去吧。”黑影语调忽然仓促起来，急着要将宋默赶走。 他越是反应激烈，宋默越是以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答案，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玫瑰香气中掺杂着暖香，是必须突破安全距离，极度亲密，才可以闻到的味道。 来自那个从未向他敞开的怀抱。 黑影完全呆住，手不由放在少年腰上。 也就是愣怔的这半秒，宋默再次探向了兜帽，等黑影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不——” 兜帽居然很轻，一掀就落下，光线终于落在黑影脸上。 第32章 一张极为年轻的陌生面孔。 黑影一把遮住脸，下意识想把宋默掀下去，可手一碰到对方光裸的双腿，动作又迟缓下来，偏过头闷声大喊：“走开，别看我！” 尽管他遮掩的动作已经很快，但宋默还是看清了，黑影脸上、脖子上，是一条条清晰的疤痕，触目惊心。 宋默震惊不已：“怎么会……” 黑影再也忍不住，将他从自己膝头推下去，以极快的速度闪退。 可残影到达教室门口，就被无形的力量阻挡。 灵魂的碎片，困在教室里的幽魂。 宋默恍然意识到什么，重新看向那本笔记本，扉页上是主人的名字。 “许明泽？” 黑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背对着他。 宋默小声问：“是你吗？” 黑影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残破的面孔避无可避，呈现在宋默眼中。 那是一张年轻俊美的脸，鼻梁高挺，薄唇鲜明，尽管眼睛略显狭长，显得有些阴冷，但也只是平添一种别样的风味。 真正损坏俊美的，是那些疤痕。 从额头至下巴，整张脸，到处都是疤痕。 不像刀割那么整齐，倒像是瓷器摔碎后，又重新修补的痕迹。 眼看宋默久久不开口，许明泽勾起嘴角，冷冷笑了一声。 “怎么，你害怕了这么久的恶鬼，原来是一直瞧不起的野狗，很失望？” 对面的少年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眨了眨眼。 大概是在游戏里被狠狠地吓唬过几回，他身上那些自命高贵的跋扈消退了很多。 许明泽居然觉得，那双绿眸里流露出的是柔软和同情。 一定是错觉。 为了验证这一点，他一步一步走向宋默，好让脸上的疤痕展现得更加清晰。 果然，这个举动迅速激起了宋默的恐惧。 许明泽胸口闷闷的，就好像只要对方一个眼神，就能轻易阻碍心脏的跳动。 “害怕？”他扯了下嘴角，不知什么滋味地说，“反正你以后也不会再见到我了。” 话音未落，脸颊忽然被很轻地触碰了一下。 是宋默的手指。 “一定很疼，”宋默感同身受，完全理解这些疤痕背后的疼痛，“你受苦了。” 许明泽心脏漏跳一拍。 片刻，他冷笑：“你不是一直高高在上，谁都瞧不起么？从哪里学会的演技？” “你用不着说这些，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你。” 宋默却笑了：“我知道呀。” 许明泽：“……” 少年笑意清澈明亮，绿眸像浸在气泡水里的薄荷冰，明净透亮。 没有杂念，或是怀疑，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也许是他太过理直气壮，许明泽生出一股强烈的恼怒，一把扣住宋默的喉管。 掐了两秒，原本放着手的地方，就变成了唇。 许明泽狠狠咬住少年侧颈处，直到对方因疼痛而闪躲，这才松开。 “你在嘲笑我吗？”借着噬咬的动作，许明泽将面孔短暂地埋进少年肩头，“少自作多情，我只是想攒点功德。” 宋默：“？” 后面，许明泽的话变得很低，低到听不真切。 “可能很快就会用上了。” 宋默听不太懂，只觉得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犹豫着，他伸手，拍了拍许明泽的肩膀。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散碎的脚步声。 宋默眼前一亮，下意识想出去，却被一把拉住手腕。 许明泽古怪地看着他：“你要这样出去吗？” 宋默愣了愣，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还穿着那条短裙。 他眨眨眼：“怎么了？” 许明泽：“…………” 打从一开始，许明泽的目的就是羞辱。 宋默从前怎么欺负他，他就要怎么欺负回来——其中不乏一些其他的私心。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宋默的下限比他想象的低多了。 一时间，许明泽僵住，惊愕片刻后拔高嗓音：“你说怎么了？这个能穿出去见人？” “不可以吗？”宋默茫然道，“我经常穿呀。” 上一个世界里他天天穿睡裙，也没人说过不好。 这条裙子虽然款式不同，在宋默眼里，和睡裙差不了太多。 倒是里面的网纱小布料他不喜欢，也不习惯，换回自己的纯棉，他会更乐意。 谁知话一说完，面前的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脸。 “什、什么？”他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经、经常？谁让你穿的，你穿给谁看？” “你这个人，你怎么能……” 许明泽成了刚烧开的热水壶，头顶冒出蒸汽，完全无法思考。 他知道宋默名声不太好，玩得很花。 可怎么能花到这种地步呢？ 到这时候他才想起，刚才宋默穿裙子的时候，虽然紧张，却也没有多羞涩。 好像真的是穿过很多次的样子，动作熟练。 “你怎么连这种事都愿意？”许明泽语无伦次间，又有些恼怒，“是不是夏衍，他让你穿的是不是？” 听见陌生的名字，宋默一愣。 许明泽只当他在装，心头咕噜噜出许多酸涩的泡泡：“他有什么好，你天天腻着他……连自己被骗了都不知道。” 宋默一头雾水，还想让他说得再仔细一点，外面却已经闪过手电筒的灯光。 许明泽最后不舍地看了宋默一眼，说：“把我的手机带在身边，随时接电话。” 像是怕对方不听话，他加了一句：“我会保护你的。” 宋默还没来得及问夏衍是谁，他的身影渐渐变淡，就这么消失了。 宋默探向上衣口袋，摸到了那只旧手机。 看着许明泽消失的地方，他恍然大悟。 许明泽不知什么缘故被困在这里，唯一能够和外界联系的，就是这只手机。 他很可能还拥有任意放置手机的能力，并且以手机做媒介，短暂到达外界。 这样就能解释了，为什么一旦离开教学楼，黑影就只能以梦的形式出现，要不然就是无处不在的手机。 短暂的思考时间一闪即逝，脚步声越靠越近，手电筒的光线也照进了教室内。 “咦？这里有个女生，”陈志轩的声音响起，“喂，你怎么进来的？” 他拿手电筒直直照过来，宋默被光线激得睁不开眼，本能用手肘挡住脸。 陈志轩也因此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直到走近了手电筒下移，宋默才放下手。 啪嗒。 手电筒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反转方向，照亮了陈志轩呆若木鸡的面孔。 这什么？ 这什么？ 这什么？ 陈志轩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们大学每年都会给学生发放制服，女生们更偏爱自由多样的服装种类，很少会穿，但每逢重要场合，这些制服裙才会出现。 他并没有什么制服情节，也从没觉得那些裙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此时此刻，他看着面前的宋默，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 少年穿着常见的制服上衣，略显凌乱的衣领上方，缎子一样的黑发贴在雪颈上。 下面，是一条短裙。 淡蓝短裙，浅灰过膝袜，却没有穿鞋子。 明明并不暴露，可莫名其妙的，就是有种乱糟糟的感觉。 像是刚刚才被人弄乱。 陈志轩脑子里一片空白，麻木的声带颤抖着，挤出两个字：“宋……默？” 像往常一样，宋默眼睛发亮，开心地冲他打招呼。 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对不起，我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宋默想起自己被吓得毫无理智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还好没连累你们又被惩罚。” 陈志轩一句话也没听见。 他视线下移，落在裙摆和过膝袜之间。 一抹雪白，晶莹柔软。 轰的一声，他脑子炸了。 宋默没注意他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往外看：“其他人呢？” 说着，就要往外走。 陈志轩瞬间回过神，连忙拉住他：“笨蛋，别这么出去！” “怎么了？”宋默一头雾水。 他觉得奇怪，不明白这个世界里的人怎么和上一个世界都不同，好像有着完全相反的行为准则。 陈志轩：“……” 心脏通通跳，脑子嗡嗡响。 他拔高声音：“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他的反应和许明泽一模一样，宋默一愣，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穿裙子，在这个世界是不对的。 没怎么犹豫，他抬手按到腰间。 清脆的拉链声响起。 陈志轩简直疯了：“你在干什么！！！” 第33章 “？”宋默奇怪道，“你不是说不可以穿吗，我脱掉呀。” “不是，你、你……”陈志轩猛然转过身，背对着他，抓狂道，“你注意点可不可以！” “？？？”宋默更觉诧异，“我们不都是男生吗？” 刚开始因为许明泽玩味的打量，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仔细一想，不过就是一条裙子。 再看陈志轩这个反应，他不太理解。 陈志轩一下子没了声音。 宋默感受到的困惑太多，越发难受，紧跟着追问：“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陈志轩：“……” “为什么又不说话了？”宋默在对方肩膀处探头，歪过来看他的脸，“为什么呀？” 宋默一靠近，独属于他的甜香就占据鼻腔。 “我、我……”陈志轩嘴唇蠕动着，脑子里一团浆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走廊上出现了全新的身影。 陈志轩像见到了大救星，高喊：“老大——” 哒，哒，哒。 硬实的靴底踩在地面，传来稳定的脚步声。 手电筒的光线中，一道人影渐渐凝实。 是顾蚺。 “救救我，救救我，”陈志轩感觉自己快疯了，“还是老大你来说他吧。” 陈志轩明明还在插科打诨，可不知为何，宋默却觉得空气十分冰冷安静。 顾蚺听着陈志轩求救，转动眼球，不冷不热的目光落在宋默身上。 也就将那条短裙收入眼底。 不同于面对陈志轩的坦然，宋默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顾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从上至下地滑动。 像一条带着蛇腥味的舌头。 宋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又无端有些瑟缩，下意识避开那道视线。 手电筒的光线下，顾蚺面目模糊，看不真切，只听他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开口：“既然已经找到人，那就走吧。” 顿了顿，他不乏嘲讽地说：“当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 被这么一刺，宋默就想起之前顾蚺几次挽留。 其实顾蚺很温柔，也很愿意保护他，但他那时候下破了胆，一看对方脖子上的蛇麟，就像见了鬼一样逃跑。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顾蚺，心里肯定很难受。 想到这里，宋默有些歉疚，纠结地攥着手指道：“对不起，之前我是不好……” 顾蚺不冷不热地说：“用不着道歉。” 宋默松了口气，正想夸他大人有大量，就听他紧接着说下去。 “反正你一会儿求着别人答应自己，一会儿半句话也不说就跑，一会儿还和几个情夫……”意料之外的语句自动冒出来，顾蚺皱眉，强行压住脑中锐痛。 颈间，蛇麟一般的痕迹光芒闪动。 他抬手按住脖子，深吸一口气说：“可见你说话也没什么效力，不值得相信。” 宋默没发现顾蚺话里的怪异。 他涨红了脸，羞愧难当，嘴里嗫嚅着，左一个抱歉，右一个很不好意思。 脑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如果他不是这么愧疚的话，或许会发现，顾蚺脖子上的蛇麟比之前更亮。 当他终于抬头，悄悄地看了顾蚺一眼。 对方脖子上的蛇麟痕迹已经消退，看不出痕迹。 难道之前只是幻觉吗？ 宋默不大确定，想了想说：“我发现，这个副本可能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许只有我才能解开关键，让大家都能离开。” 陈志轩等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无论如何，我们的最终目标是一致的。” “到达天台，离开游戏，”宋默眼底满是坚定，“大家都要活下来。” 他这番满是斗志的话一说完，其他人眼睛都亮了。 唯独顾蚺，依旧是那么不冷不热地盯着他。 眼看宋默就要出门，他脱下外套，往对方身上一裹：“换掉。” “嗯？” 顾蚺没什么表情，语气却不容抗拒：“现在就换。” 宋默依旧觉得没什么，但一对上顾蚺的眼神，马上软下来：“好吧……” 顾蚺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却不走，就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宋默换。 宋默总觉得这场景非常熟悉，有些迟疑。 顾蚺双手环抱，只是盯着他。 阴冷的双眼，像蛇类瞄准猎物。 宋默脊背发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顾蚺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如果是之前，顾蚺应该不会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吧？现在这种场面，多半会留给他足够的空间。 现在，那双眼睛里闪烁着阴鸷的光。 宋默犹豫一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喊：“顾蚺。” 顾蚺垂眸，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宋默仰着脸凑过来，嗓音软绵绵的：“你还在生气吗？” 顾蚺盯了他一会儿，把手收回去，不再给他扯袖子的机会。 糟了，真的在生气。 宋默去掏口袋，可是里面一颗糖也没有。 他有些苦恼，不知道要怎么示好才行。 “用不着这样。” 顾蚺自上而下地俯视他，语气平静：“如果你只是需要人保护你，可以，我会答应你。” “但是用不着这样。” 宋默愣愣的：“哪样？” 顾蚺：“伪装，演戏。” “？”宋默茫然。 因为对不上脑回路，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份沉默落在顾蚺眼中，就成了别的意思。 他定定地看了宋默一会儿，忽然勾唇：“是我的错，不该这么认真。” 顾蚺伸手，捏住宋默的下巴，拇指碾过少年唇瓣。 血色丰润的唇，在过大的力道之下，有些细微地颤抖。 “我很好奇，”顾蚺紧盯着宋默，眼底是不加掩饰的阴郁，“你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宋默呆了几秒，只觉眼前的人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不太像他先前认识的顾蚺。 但有点像公爵。 他又想去看顾蚺的脖子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了他。 宋默被钳着后颈，仰头承受着侵略，手挡在胸前，试图给自己争取一点呼吸的空间。 他能轻易感觉到，这个吻是烦躁不安的，带着一点泄愤般的粗暴。 这一点更像公爵了。 顾蚺并没有发现他的分神——双唇相接的一瞬间，他所有理智都丧失了。 责怪，愤怒，自暴自弃……全部消失。 他来不及去思考这些了。 分明就是一个冲动之下的吻，却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都不需要少年闷哼出声，他就有所察觉，稍稍退开，新鲜的空气填补进来，短短两秒，他再次倾身吻上。 时机精准，恰到好处地让对方免于缺氧昏厥，像是早已经练习过千百次 残缺的灵魂终于得到修补，碎片变得完整。 临时起意的吻，惩罚的吻，竟然变得欲罢不能。 直到那双绿眸盈满泪光，晨起的绿窗一样，满是雾气，他才撤开一点。 可分明是松开的架势，顾蚺仍舍不得松手，抵着宋默的额头，像是只要对方顺过气，就要再次吻上去一样。 顾蚺心脏跳得很快，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 这本是对宋默的挑衅或惩罚，却勾起了灵魂深处的渴望，他还想要更多。 最好让宋默哭喊着求饶，软绵绵地再也逃不掉。 费了很大的力气，顾蚺才能压下这个疯狂的念头，再一次看向宋默。 少年嘴唇肿得厉害，在刚才的混乱中，他被推至墙边，整个人都退无可退，喘息着，透过薄薄的泪意，双眼迷蒙地望过来。 像有一泼凉水当头浇下。 这双绿眸中有茫然，有忍耐，唯独没有恐惧或惊慌。 顾蚺想要逼出来的任何情绪都不存在，他唯一能够找到的，那双眼里倒映出的、他自己的模样。 痴迷到无法掩饰，像狂热的追随者，或失去理智的信徒。 顾蚺瞬间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松开手，过于陌生的变化令他无所适从，想要逃离这个混乱的源泉。 宋默却舔了舔唇：“结束了吗？” 看起来，再吻一次，他也不会拒绝。 顾蚺呼吸加快。 他必须用极强的自制力，才能阻止自己受到引诱。 “你一向都这样吗？”顾蚺用力把头撇到一边，“难怪夏衍对你死心塌地。” 宋默有点生气了：“到底是怎样呀，能不能说清楚？” “……” 少年骤然逼近，温热的体温就在跟前，他一伸手就能抱在怀里。 顾蚺耳根泛起红意，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宋默更生气了：“不说清楚，又要怪我，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第34章 “……”顾蚺皱了皱眉，“你明知故问。” 宋默一把拽起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不、准、再、打、哑、谜！” 他已经很凶了，可惜一张脸过于漂亮，眼睛圆溜溜的，大大削减了震慑力。 顾蚺手指抵住他的额头：“不准撒娇。” 宋默：“……” 抓狂，彻底抓狂。 他扯过顾蚺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扬声道：“今天不说清楚，以后就不准再因为同样的理由生气！” 顾蚺吃痛，却很奇怪地笑了。 明明宋默在咬他，他居然心情很好，先前闷在心底的恼怒在这一刻消散。 不合逻辑到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因而嗓音软下来：“我说过，我会认真对待这段关系，也希望你能认真对待。” 宋默皱眉。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不认真了。 就听顾蚺紧跟着说：“最最基本的一点——只准有我一个人。” 宋默：“……” 在顾蚺眼中，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由于先前宋默的好说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次也是一样。 直到空气陷入久久的沉默。 顾蚺愕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这对你来说，有这么难以抉择？” 片刻，宋默终于结束思考，用力点了点头。 “……”顾蚺呼吸都凝滞了。 “我一个人待了太久，待怕了，”宋默诚恳道，“所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很多很多人陪着我。” 顾蚺呆了。 好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那要多少人才够？” 宋默：“越多越好。” 顾蚺眼前一黑。 第28章 恐怖高校07 顾蚺沉默了。 顾蚺无话可说了。 但由于宋默过于坦诚, 他反而生不起气，只有无与伦比的茫然。 宋默倒是一点也不介怀，很快换好裤子, 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我们走吧。” 他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 顾蚺却还有诸多感受卡在胸腔, 一时间有些难以平静。 眼看宋默要走，他下意识伸手，却抓了个空。 顾蚺愣了下。 宋默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神情坦然。 像是做好了某种决定。 无由来地, 顾蚺心里有点发堵。 门口, 宋默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 身后传来顾蚺的询问。 宋默依旧保持着停下的动作，抬头看着虚空。 在那里，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倒计时。 七十二小时。 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 宋默盯了一会儿，重新迈向前方：“没什么，我们得快点了。” 行政楼位于整个校园的最左侧, 靠近三座食堂。 本该人潮人海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荒凉。 要到达行政楼，就得穿过整片食堂区域, 那里布满了怪物。 隔着老远, 宋默和一双血红的怪眼对上，心脏一通乱跳，猛地缩回建筑物背后。 顾蚺观察片刻，带队顺着墙沿, 从食堂背面穿过。 那里有一道天桥，可以直通行政楼。 “喂，”陈志轩在后面憋不住话, 压低嗓音，小声问宋默，“你们刚才在教室里，都干嘛了？” 他脸上是掩不住的八卦，视线落在宋默还没完全恢复的唇上，嘿嘿一笑。 宋默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没干什么。” 陈志轩以为他是害羞，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有什么可掩饰的，大家都知道。” “？” “我们老大条件可好了，以后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陈志轩不带脑子地说完，又啊一声，想起宋默也是家境优渥的小少爷，连忙找补：“我说是身体条件。” 这话更不对劲了。 宋默还没有什么反应，陈志轩已经涨红脸：“抱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说，你和我们老大在一起，肯定很爽。” 不是，他都在说些什么？ 陈志轩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懊恼不已。 眼看宋默扭头看过来，他给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谁知，宋默只是诧异道：“我没有要和你们老大在一起呀。” 陈志轩：“.......” 其他人：“.......” 陈志轩：“啊？” 宋默一脸理所当然，好像这件事交代到这里已经足够，思考不考虑听者的感受。 陈志轩就是那个快憋死的听众。 “为什么呀？”陈志轩三两步赶到宋默边上，“老大不好吗？” 宋默说：“不符合标准。” 陈志轩：“外貌？家庭？权势？他都有啊。” 宋默：“三观。” 陈志轩：“......” 默默旁听的顾蚺：“......” 陈志轩啊了一声，看看宋默，又看看走在最前面的顾蚺，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有点后悔八卦了。 当众被拒绝，这让他们老大多没面子啊。 幸而顾蚺始终板着一张脸，倒也看不出情绪好坏。 几人很快到达食堂中部，只需要再过一小段路，就可以进入后厨，经由食堂内部到达天桥。 顾蚺推开门，却在下一瞬猛然关上门。 砰！ 他的动作已经够快，声音还是引起了注意，后厨里的怪物们齐刷刷扭头。 下一刻，整扇门被撞得哐哐作响，厚实的金属门在撞击中变得极度不稳定，紧接着扭曲、变形。 门缝被撞出一条缝，怪物的触手已然探了出来。 顾蚺毫不客气，一刀砍掉了那只触手。 但已经晚了。 寂静的校园里，他们的动静轻易扩散开，外面的怪物听见声音，迅速摆出攻击姿态，向地面俯冲而来！ 陈志轩尖叫着拿出武器，边打怪边喊：“这不还是要打吗？老大，你快点！” “都趴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漫天怪物扑向他们的时候，顾蚺突然开门！ 呼啦啦一片怪物飞出来，和外界的怪物迎面碰上，两波怪物显然不是同一个阵营的，发出尖锐鸣啸，纠缠到一起。 趁这时，众人钻进厨房。 部分怪物直冲他们而来，陈志轩扭头看见，连声大喊：“快跑！” 宋默动作慢，落到最后，眼看来不及，突然停住，钻到旁边。 顾蚺回头没看见宋默，脸色瞬间变了。 面前就是一只怪物扑过来，他想也不想，直冲过去。 陈志轩下意识伸手，却根本没能碰到他。 顾蚺就地一滚，视线迅速扫过整个后厨，一眼看见角落的宋默。 宋默居然在拧燃气！ 顾蚺心脏漏跳一拍，几乎是肝胆欲裂地吼：“别碰那个！” 宋默却极为果断，将燃气管缠到另一侧的独立炉灶上，而后拧开独立炉灶的火。 他抱着煤气瓶跑出去几步，看见迎面过来的顾蚺，连忙喊道：“快跑啊！” 顾蚺这时才明白他想做什么，抓起一旁的铁锅，狠狠敲碎几个追上来的怪物，护送着宋默狂奔而逃。 燃气管很快扯到尽头，宋默毫不犹豫，拧开煤气瓶的阀门。 轰—— 滚滚热浪自独立炉灶上燃起，燃气管成了喷火管，将火焰喷射至全屋各处。 只是短短十来秒，火势迅速蔓延。 独立炉灶无法承受如此高温，爆发出惊天巨响，金属碎片和燃料炸开，怪物们躲闪不及，尖叫着被火焰吞没。 最前方的怪物追到近前，大火却还没赶到。 宋默想也不想，将煤气瓶塞给顾蚺。 后者配合默契，举起煤气瓶，重重砸出去！ 身后，陈志轩大喊：“快过来！” 他们迅速跑出去，陈志轩几人顺势关门，将所有怪物的哀嚎都锁在里面。 厨房大门透出隐隐火光，众人气喘吁吁，一阵劫后余生的感觉。 顾蚺定了定神：“这里不安全了，火势随时可能到这里，快走吧。” 天桥入口就在前方，一行人踏上最后一段路。 这一回，顾蚺抓住了宋默的手。 很用力。 爆炸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园，也包括天台上的那个身影。 黑影站在天台边缘，静静地看着下方。 他看见了靠近的人，也同样看见了人群中的宋默。 黑影很轻地笑了一声，抬手，当空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原本已经快要平息的爆炸忽然冲破厨房，热浪将所有人冲散！ 这变故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 宋默只觉自己像被一辆大卡车撞上后背，整个人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全都移位了似的，险些吐出一口血。 昏昏沉沉之际，他似乎看见一个人向他走来。 —— 第35章 不知过了多久，宋默从头痛欲裂中苏醒。 一只手按住他。 “别乱动，”那人轻声细语道，“你受伤了。” 陌生的声音。 宋默强撑着睁开眼，看见一张更加陌生的面孔。 硬朗的五官，眼眶很深，看着很凶的一张脸，却因为脸上局促的笑容而软化了棱角。 金发扎在脑后，多余的发丝垂落在肩头。 这幅打扮有些眼熟。 “你是......” 金发男子嘴角略有些僵硬，端在手里的茶杯也跟着捏紧了。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也是，对你来说，我总是可有可无的。” 他嗓音压得很低，宋默耳边还有爆炸后的嗡鸣，一时间没有听清。 金发男子将水递到他面前，那么大的块头，却低着脑袋，可怜兮兮地说：“我是夏衍啊，你怎么能忘了我？” 夏衍？ 宋默想起，自己在顾蚺和许明泽口中都听过这个名字。 定定看了对方一会儿，他恍然大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 他的背包里有一只破旧钱夹，里面的照片就是眼前的人。 不止如此，他的手机里也有两人的合照。 显然，在设定上他们是很亲密的关系。 而根据前面的信息，和他关系亲密的人物里，有且仅有小少爷的保镖。 宋默还在头疼，只能梳理到这里。 见夏衍还在委屈地坐着，他勉强开口：“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 “哦，这样，”夏衍嘴角有一丝怪异的笑，又很快被羞赧掩盖，“我确实差点死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你。” 他欺身过来，小声说：“这么久没有陪在你身边，你不会怪我吧？” 夏衍突然间把距离拉得很近，直勾勾地盯进宋默眼底。 尽管知道两人关系亲密，宋默还是产生一种个人空间被侵占的感觉。 这让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仰了点，做出一个回避的姿态。 夏衍敏锐地察觉到这点。 他仍在笑，眼睛却是冷的。 “也是，你身边从来也不会缺人，”夏衍笑笑，“我这算不算失业了？。” 说着，夏衍双手撑到宋默身旁，面孔压低，直将宋默逼得靠紧沙发，才低笑道：“应聘一下其他岗位，可以吗？” 宋默抵着他，发觉手底下的肌肉非常结实。 而且冰冷，不像活人的体温。 宋默眨了眨眼，有些愣怔。 “不说话就是可以了？” 夏衍笑意更深：“或者，我先展示一下专业技能。” “什——”宋默茫然的眼睛骤然睁大了。 夏衍毫不客气，落下一个深深的吻。 第29章 恐怖高校08 在宋默接过的吻中, 大多是粗暴或冲动的产物，包含着主动者浓郁又难解的个人情绪。 但夏衍不同。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经过练习，在某个严苛的完美标准下, 极富技巧性地进行着。 比起自己的感受，他似乎更在意宋默是否愉悦。 第一次, 宋默被人亲得满脸涨红。 他微微颤抖着试图闪躲, 夏衍手掌托住他的头颅，确认他脸上并非痛苦，便顺着他躲开的方向, 贴着唇角亲过去。 宋默这下无处可躲, 整个人都陷入沙发, 脑子里晕乎乎的。 像是忽然生了场热病，不住战栗，又像沉沉醉在酒坛里，神智昏蒙。 宋默紧紧蜷着脚趾，呼吸紧促, 再也无法忍耐，鼻腔溢出一点呜咽：“不、不要……” 然而他的哀求也紧随其后，被这个缠绵的吻吞噬。 更多陌生的感受涌上来, 宋默只好拽着夏衍的衣襟, 咬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本来是用疼痛中止一切，谁知夏衍只是稍一停顿，动作更加缠绵深入。 宋默没有任何办法，崩溃得哭出声：“够、唔, 够了……” 夏衍这才停下。 和动作的精准娴熟不同，撑起上半身时，他脸上有一丝薄红, 稍稍花了点时间，才将呼吸平稳下来。 身下少年已经承受不住地低声哭泣。 夏衍拿开他遮挡面孔的手臂，凑到耳边问：“为什么哭？” 宋默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是觉得很混乱，好像再过头一点，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这太陌生了。 面对夏衍的询问，他无从回答，只好哽咽着说：“你别亲我了……” “很难受？” 宋默犹豫着，摇摇头：“舒服的，但是……不一样。” 夏衍：“……” 宋默绿眸含泪，湿漉漉地睁着，懵懂如带露的嫩芽。 夏衍可不像他这样一无所知，几乎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立刻，眉尾不受控地上扬。 “你的意思是，别人都没让你这么舒服过？” 宋默找到嘴替似的，飞快点了点头。 夏衍嘴角也跟着上扬了。 但他紧接着想到什么，忽地压低上半身，紧盯住宋默的眼睛：“我只是在网络上找了些资料，全程自学，没有和别人试过，你别误会。” 宋默一愣。 他不明白夏衍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个，但对方神情紧张，好像这是件很重要的事，他只好点点头，哦了一声。 夏衍眉宇终于松开，低笑一声：“真是些废物。” 宋默：“？” 夏衍挤到他身旁，手臂穿过宋默身下，抱着腰将人抱进怀里。 温暖柔软的触感，在现实里，他没有资格触碰。 现在却可以这么放肆，所有敢想、不敢想的事情，通通都能在这里完成。 夏衍脑袋埋进宋默肩窝，深深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低声呓语：“我会一直让你舒服的，待在我身边吧，好不好？” 宋默：“……” 夏衍：“你不是想要很多人陪你吗？我让他们都留下，你喜欢谁都可以。” 他声音很低，模糊得像在说梦话。 宋默有些不确定，还在想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可夏衍搂在他腰间的手越来越紧，他渐渐不安起来，挣扎着想爬起来。 夏衍的力道远比他大，宋默没能挣开，抬头看见绿色的倒计时，上面的数字已经变成了六十几个小时。 他不禁焦急道：“你放手，我得走了。” 夏衍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皮，喃喃地问：“走去哪里？” “当然是离开这里呀，”宋默奇怪道，“你不想走吗？” 夏衍没有出声。 宋默继续说：“只要到达天台，找到真相，就可以离开这里啦。” 他努力拉开一点距离，用坚定有力的目光看向对方。 “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明明是鼓舞人心的话，夏衍却没有半分动容。 他盯了宋默片刻，很轻笑了下：“真相有什么可好奇的，留在这里吧，我保证你会开心。” 宋默当然不会同意。 趁着夏衍臂弯松开的瞬间，他跳下沙发，然后去找自己的背包。 手刚碰到包带，就被那只冰凉的手按住。 夏衍自后方揽住他，小声恳求：“别走，留下来。” 宋默越发觉得他奇怪：“可是这里很危险呀。” 这里大概是行政楼的某个休息室，一扇落地窗恰到好处，可以看见整个校园。 宋默看了看满目疮痍的学校：“你要呆在这种地方？” 夏衍收了声，一言不发。 宋默看了眼倒计时，加大力道，掰开他的手。 夏衍呆呆地跌坐在地毯上。 就在宋默快要离开的时候，夏衍忽然开了口：“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果然，这话吸引了宋默的驻足。 夏衍抬头，很温和地微笑，眼底却是化不开的痛苦忧伤：“你还记得许明泽吗？” 宋默一愣，想起困在教室的黑影。 “许明泽家境贫寒，在学校里经常受人欺负，而为首欺凌的人，就是你。” 看着少年身躯一震，夏衍面无表情，继续说下去。 “我劝过你很多遍，不要这么做，可你不听，总是要去找他。” “打他，骂他，甚至是人格侮辱，逼迫他做很多不愿意的事……”夏衍轻易看出宋默脸上的自责，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以为仅此而已吗？” “你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由于你的行为，所有人都默认，许明泽就是可以随意欺凌的对象，他的日子更加难过了，无论是在教室还是宿舍，都不得安生。” “终于，他忍不下去了。” “你大晚上把他叫出去，准备肆意侮辱，他也带上了小刀，准备鱼死网破。” 宋默手心渗出冷汗，恍然看向窗外：“行政楼天台……” 夏衍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你猜猜，那晚发生了什么？” 第36章 空气像在短短一瞬灌注了大量胶质。 黏稠，沉重。 令胸腔每一次呼吸都极度困难。 夏衍伸手，握拳虚虚向着窗外。 在宋默紧张的视线下，他五指朝下，握紧后猛然松开。 “砰！” 模拟的气声，由夏衍口中发出。 声音并不大，却如雷霆万钧，砸在宋默心头。 宋默意识到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夏衍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满意地勾起唇：“没错，他从天台摔下来，死了。” 宋默呆愣愣地重复：“死了？” “是啊，”夏衍语气极度温柔，却吐露着一个又一个残忍的字眼，“都是你的错。” 宋默脸色煞白。 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小世界中的人设很讨厌，却从没想过，居然可以过分到这种地步。 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残害，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大概是怨气太重，许明泽死后，整个学校都变成了一个恐怖游戏，”夏衍轻易捕捉到他的震惊与内疚，轻声说，“你该留下来接受惩罚的，这是你犯下的错，不是吗？” “我……” 宋默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 他无法反驳。 许多不曾关注的细节一瞬间涌上脑海。 那个漆黑教室里，唯独许明泽的桌子上画满了嘲讽的涂鸦。 兜帽之下，许明泽脸上满是伤痕，像是碎裂后又重组。 从游戏最开始就公布任务终点，玩家必须到达天台，揭开真相。 什么真相？ 他冤死的真相。 宋默心脏突突直跳，在强烈的自责之中抬起头，低声说：“我要怎么才好？” 夏衍很轻地松了口气，唇角也再度勾起：“留下来。” 就像刚才那些鲜血淋漓的话不是他说的，夏衍再次露出温柔的笑意，望着宋默，语气是一贯的柔和。 “我会保护你，没人能够伤害你。” “只要你愿意永远待在我身边。” 他是那样循循善诱，像舀着蜜糖，哄诱着不听话的孩子。 宋默本能地感到异常，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他攥紧了背包，声音在紧张之下拉长扁平，下一刻就会破碎似的，“我要离开这里。” 夏衍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没了。 他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盯着宋默。 而后歪头，讥讽一笑：“你准备去哪里？” 宋默不想和npc聊太多，后退几步就想走。 身后的门却不知何时关上了。 他一愣，猛地回身，想把门打开，可房门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锁住，他根本无法撼动。 哒，哒，哒。 是房间里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夏衍早有预料一般，向着他缓步走来。 “离开？”他带着一丝审视，嘴角笑意更甚，“你打算彻底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世界，是吗？” 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头上，双耳嗡鸣。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话语从夏衍口中吐出，宋默不可置信，睁大了眼。 第30章 恐怖高校09 明明还只是傍晚, 落地窗有夕阳铺洒进来，宋默却无法从中感到一丝暖意。 后背紧贴房门，冷汗渗出。 他不住战栗。 面前, 夏衍歪头，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他依旧是之前的装束, 衬衫, 马甲，短靴，没有丝毫变化。 金发束在脑后, 乍一看很柔和。 他也的确笑意温柔：“看看你, 吓成这样。” 说着, 就要走过来。 宋默瞬间神经紧绷，几乎是反射性地拔高声音：“你别过来！” 可他的话不起作用。 没有条约束缚，这位失业保镖只是充耳不闻，毫不客气，撕碎雇主纸糊的权威。 只是片刻, 他就走到了宋默面前，高大身影投下影子，将其完全笼罩。 宋默心脏剧烈跳动, 陷入强烈的恐惧。 他不明白, 夏衍为什么会知道？ 按照系统的设定，他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权限，这个秘密更不该由原住民知道。 怎么会这样？ 更重要的是，夏衍想做什么呢？ 想要杀他的人是夏衍吗？ 宋默望着夏衍的眼睛, 试图从里面寻找一些线索。 只有一片虚无。 那双眼睛仅仅有着微笑的形状，半分情绪也没有。 夏衍忽然探出手。 宋默呼吸僵住，下意识闪躲。 冰凉的手并没有扼住他的脖子, 而是落在了额头，轻轻抚去上面的冷汗。 “你出了很多汗，”夏衍带着些许歉意道，“我没有想吓你。” 但在场的两人都清楚地知道，刚才那番话就是直白的恐吓与威胁。 一时间，四周短暂沉默下来。 宋默抿了抿唇：“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过度的惊恐令他的声带缺乏水分，以至于他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干涩。 夏衍听出来了，递给他一罐瓶装水。 宋默不敢接，摇头拒绝。 夏衍的脸色就猛然沉了下来。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夏衍出手如电，突然捏住了宋默的脸颊，强迫对方张开嘴：“既然听不懂，为什么这么怕我？” 红润的唇在外力作用下变形扭曲，张开一道不情不愿的缝隙。 瓶装水流淌进去，因为来不及吞咽，溢出大半，洇湿了脸颊和衬衣领口。 曾经高高在上的少年，此刻无比狼狈，连最起码的尊严也无法维持，只能受人胁迫，承受一些他不愿接纳的东西。 直到有水呛入气管，宋默咳嗽起来，夏衍才停了手。 “少爷，我都是为你好，” 他叹了口气，“你要听话。” 宋默捂着嘴，躬身蹲下去，剧烈地咳嗽，直咳得脖颈侧颊涌上血色，才堪堪缓过一点。 夏衍伸手，想去拍他的肩膀，宋默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肩膀猛地一弹，整个人就跌坐在地上，仰起的绿眸满是惊恐。 宋默终于发觉，夏衍和他接触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更危险，也更恐怖。 他必须得逃走。 可夏衍那么高大，居高临下，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宋默呼吸一下子乱了，撑着地面不断往后退。 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逃离，很轻易就被夏衍捉住脚踝，重新倒拖回去。 夏衍甚至笑出声：“少爷，你不要这样，我会以为你在勾引我。” 宋默眼底满是恐惧，绿眸之中倒映出夏衍渐渐逼近的面孔。 就在这一刻，窗玻璃毫无征兆的碎了。 傍晚的天空一半黯淡一半绚烂，巨大的落日形成背景，衬托着窗格之中的那道身影。 顾蚺全身衣物在高处的风中烈烈作响，他一手拽着窗格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血痕，冰冷地注视着屋内。 宋默转过头的一瞬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在他愣怔的半秒里，争斗一触即发。 夏衍只是一勾手，无数怪物就冲着顾蚺飞过来，但夕阳的映衬下，顾蚺背后隐约出现一个巨大的暗影，有如扭曲盘旋的蛇影。 怪物们受到震慑，不等靠近，就惊恐逃离。 夏衍也是一惊，仔仔细细地盯着顾蚺，似乎要从对方的脸上剜出一个洞。 “这个副本的范围是学校，卷进来的玩家也应该是本校师生，可我为什么从没见过你？” 夏衍鼻尖耸动，嗅到了陌生的气息。 “不对，不对……” 倏然间，他的动作停了，凶狠盯住顾蚺：“你是闯入者！” 顾蚺没有回答他，视线不带停留，落在宋默身上。 身后蛇影化作实形，突然弹入室内，速度太快，两人仅仅能够看见残影，等感觉到蛇尾卷起的冷风时，屋里的宋默和屋外的顾蚺已经消失不见了。 夏衍猝不及防，冲到落地窗边。 可无论上下都没有半点人影，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了他的胸腔，夏衍的心脏剧烈跳动，连手指都在颤抖。 不行，必须找到他，必须找到他…… 怪物的吼叫在上空回荡，夏衍强迫自己闭上眼，渐渐平静下来。 他抬头，看向那个最终的地点—— 行政楼天台。 天台之上，顾蚺将宋默放下来，刚一接触地面，整个人就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咳出一口血。 宋默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顾蚺偏头，瞥见他脸上的不知所措，默默将还未吐出的血咽了回去。 “没事。”他哑声说。 宋默手搭在他后背，能够轻易感受到对方起伏波动的呼吸，就知道他在撒谎。 用力抿了抿唇，他扶起顾蚺，让对方靠墙坐下，想了一想，又把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下来，盖在顾蚺身上。 第37章 顾蚺：“……” 这一连串操作搞得好像他快死了，顾蚺有些哭笑不得，想说点什么，可一张口，又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侧颈，不属于人类的蛇麟闪烁起来，并不断扩大范围。 这具身体对于人类来说已经足够强悍，但要完全承载一个怪物的力量，完全不够。 顾蚺抬手，覆在脖子上，等待蛇麟平息。 他担心宋默会害怕，一抬头，果然对上少年忍泪的双眼。 “别怕，”顾蚺喘息着，勉强挤出一个笑，“这只是……副本设定，会消失的。” 宋默眼眶更红了，泪意盈盈，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顾蚺就逗他：“你不是说，不要和我在一起的吗？现在这样，我会误会的。” 但宋默并没有哭。 反手用掌根揉掉眼泪，宋默哽咽着说：“我会完成副本，带你们离开的。” 顾蚺笑了：“大家都是卷进来的玩家，为什么离开的责任就得担在你身上？别太勉强自己。” 宋默摇摇头，起身看向整个天台。 一个学校的天台当然不可能是无遮挡的，四周都有铁丝网，只不过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还是人为造成，正中间有一个大洞，足够一个成年男性跳下去了。 许明泽应该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宋默拿出了那只旧手机。 通讯录里，有个号码重复来电过很多次。 宋默毫不犹豫地拨打了这个电话。 短暂的等待后，电话那头被人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沙沙的干扰音。 宋默深吸一口气：“许明泽，是你吗？” 对面似乎模糊地说了些什么，但由于信号问题，根本听不清。 宋默接着说：“天台的事情，我很抱歉。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请不要把不相干的人卷进来。” 说到这里，宋默顿了顿，觉得自己这话有点过分。 听起来很像是“你不过是死了，现在可是有不相干的人卷进来了”。 但他必须得让顾蚺他们离开。 定了定神，宋默驱散心头的些许歉疚，继续说下去：“现在我就在天台，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任你处置。” 顾蚺倏然抬头：“你在说什么？” 宋默扭头，对他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这个副本也许完全是因我而已……我可能做过很多坏事，才会害得大家遭遇危险。” 这怎么可能？ 无论其他人怎么说，但顾蚺很清楚，宋默绝不是这样的人。 让人伤心都会很过意不去，怎么可能做出真正的坏事 顾蚺着急道：“等等，这里面可能还有误会……” 不等说完，他又剧烈咳起来。 宋默却说：“没关系，你不用为我担心。” 想了想，宋默笑了笑：“应该说，我不会真正地死亡。” 这话令顾蚺瞳孔为之紧缩。 起初他没有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夕阳的光线越来越黯淡了，却能清晰地照出宋默的身影。 明明是该逃跑的场合，那张看似孱弱的脸上没有畏惧，坚定勇敢地等待着面对一切。 熟悉的神情，似有勾连的话语。 顾蚺后脑勺剧烈地疼痛起来，这一次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的视野被打碎、挤压，无数混乱的画面涌入脑海。 信息量太多，他根本无法承受，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最后一刻，他看见天台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可已经来不及，他无法再做任何事了。 宋默听见响动，回过头，脸色却刷的一下白了。 那并不是许明泽，而是夏衍。 夏衍一步步向他走来，声音很轻：“我们回去吧。” 宋默被他惊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贴住铁丝网。 那个足以容纳一人的大洞就在脸颊旁边，夜风不断从中穿过，发出呼啸的声音。 “乖。”夏衍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宋默深呼吸。 明明都不怕死，可夏衍每一次都会带给他强烈的恐惧感。 右上角的倒计时又少掉很多，只有六十个小时了，跳动的数字如同某种无声的警告，催促着他。 宋默定下心神：“你想做什么？” 夏衍没有回答他，而是抬头，看向虚空之中的某个点。 宋默有种不好的感觉，血液加速流动。 “真烦。”夏衍面无表情，抬手一挥。 随着他的动作，变故骤然出现！ 那个本该无人看见的倒计时受到干扰，整个黯淡下去，似乎下一秒就要完全消失。 宋默猛然一颤。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夏衍闷闷地笑出声，“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 他依旧是这么不疾不缓地走过去，因为完全掌控了宋默，他的每一个脚步都充满愉悦。 “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你开心吗？” 宋默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抖。 夏衍的所有行为都超出预料，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别过来！” 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一般，他大叫出声，可就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这声怒吼的虚弱，非但无法震慑敌人，还让自己的恐惧暴露无遗。 宋默几乎想哭了：“你别过来……” 夏衍眼中没有温柔，只有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看见宋默的眼泪，他轻笑一声，然后伸手，死死扣住了对方的脖子。 纤细脆弱的脖颈，喉管因呼吸轻微蠕动，颈动脉跳得很快，但只要稍一用力，就会无法供给氧气。 “你说你不会真正的死亡，是真的吗？” 夏衍眼底闪动着疯狂，低声道：“那如果我在这儿杀了你呢？” 宋默听见咽喉骨骼被挤压的声音，脑中昏蒙一片。 混乱中，他听见一个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系统检测：宿主任务一已完成，您已找到准备杀死你的人物，即将脱离世界。】 【副本即将坍塌，请在倒计时结束前，活下来。】 宋默心口稍稍一松，拽着夏衍的手，一脚踹出去。 夏衍吃痛，扣着宋默的手就松了些。 趁着这个时候，宋默挣脱开，往反方向跑，但紧接着，无数怪物飞到面前，将他拦截，宋默脚步只是一顿，就再次被夏衍捉住，落回一个冰冷的怀抱。 夏衍力气极大，宋默拼命挣扎，却连一点空隙也挣不出来，他气急了，一口咬在夏衍虎口，尝到一股血腥味。 但只是一下，他就愣住了。 松开唇齿，那只手的伤口中渗出的，是暗红色的血液。 宋默震惊：“你……” 夏衍短暂沉默了一下，而后露出一个绝望的笑：“没错，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宋默望着他，想起了之前的事，“是为了救我吗？” 夏衍看了他一会儿，神情古怪。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埋头在宋默身上，深深吸气，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一些活人的气息。 “我已经死了，什么也没有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副本……” “所以别走，陪着我，好吗？” “陪陪我，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陪陪我，好不好……” 说话时，夏衍耷拉着肩膀，脖子像彻底失去力气，无力地搭在宋默身上。 看起来脆弱极了。 宋默心头像被揪了一下，泛起酸涩。 一个人待在原地，像被全世界抛弃。 这种滋味他太了解了。 尽管知道不应该，可他还是迟疑了。 有那么一刻，他居然真的想答应夏衍。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在……” 顾蚺不知何时苏醒，满脸是血，强撑着站起来。 眼底满是怒火，熊熊燃烧。 “你在说什么鬼话！” 第31章 恐怖高校10 轰的一声, 几只怪物如离弦之箭，冲着顾蚺飞驰而去，却在途中遭到蛇尾攻击, 瞬间如同云烟消散。 夏衍咬紧牙关：“……碍事的家伙。” 顾蚺头还在疼，像有另一个意识在争夺身体似的, 一阵阵眩晕。 但他没有更多时间休息, 喘着气爬起来。 “都是死人了，就乖乖的安息，搞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动静, ”顾蚺嗤笑, “多难看啊。” 夏衍的脸色更糟糕。 顾蚺一眼看见他放在宋默身上的手, 越看越觉得碍眼，蛇尾鞭子一样飞出去，啪地打在夏衍手上，夏衍猝不及防挨了一记，手不由得松了。 宋默趁机就地一滚, 躲到战局之外。 夏衍还想去抓，但蛇尾紧接着再次甩来，他不得不撤回手, 眼睁睁开着宋默跑掉。 这一次, 他脸色更加阴沉，紧盯着顾蚺沉声道：“我真该第一时间就杀了你。” 第38章 顾蚺身后，巨大蛇影盘旋立起，一双冰冷竖瞳无感情地凝视着下方。 顾蚺冷笑：“你可以试试。” 夏衍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强大, 不再贸然动手。 他眼珠子一转，笑意就浮现在脸上：“我感觉得到，你们两个的力量并不相同。闯入者, 你和宋默来自不同的世界，对吗？” 顾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皱起眉。 “我有个提议，”夏衍接着说，“你和他一起留下，这样就再也不用费劲去找他了。” 顾蚺只觉得荒谬，嗤笑一声：“谁要陪着你留在这种死人墓？” 这话瞬间戳中了夏衍的死穴，面部肌肉痉挛一下，在极度的克制下才重新展平。 他咬着牙，皮笑肉不笑：“让他离开这个世界，对你有什么好处？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然后费尽心思再找一遍？” 顾蚺还想嘲讽，可他的脑海里居然浮现出一些陌生的画面。 宋默倒在他怀里，一把匕首穿透心脏，身影渐渐透明，最后如同泡沫，消散在面前。 明明是无比陌生的回忆，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却如此强烈，扼住呼吸，他一时间没能说出话。 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占据上风，顾蚺呼吸加快，转动头颅，看向宋默。 他的眼睛变成了蛇一样的竖瞳。 宋默意识到什么，轻声喊：“顾蚺？” 顾蚺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无数难辨的神情闪过，时而凶狠，时而挣扎，最终所有情绪都被压下，只剩下强烈浓郁的占有欲。 顾蚺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 “找到你了。” 再次睁眼，那双属于蛇类的竖瞳寒芒闪烁，不容闪躲地锁住面前的人。 宋默浑身一颤，头皮发麻。 全身上下像被寒意冻结，他僵硬着，连指尖都无法弹动。 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晰。 眼前的人不是顾蚺，而是公爵。 宋默转头就跑，可这一次，除了空中的怪物，连蛇尾也席卷而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在怪物和蛇尾庞大的身躯之下，宋默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不要说对抗，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宋默背靠铁丝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夏衍得逞了，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少爷，过来吧，站在那里多危险啊。” 宋默迟缓地，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 “你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想要很多人陪你吗？”夏衍笑眯眯的，像世界上最好说话的人，向宋默伸出手，“现在已经有了最爱你的两个，还想要谁，我都可以满足你。” 想了想，夏衍还加重语气地强调：“绝对不会再让你孤独了。” 他不知何时偷听了宋默和顾蚺的对话，复述时没有半点差池。 这的确是宋默的愿望。 现在这个愿望似乎就要达成，宋默无论如何也不该拒绝。 可他却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不对，这不对……”宋默仍是摇头。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不对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只能徒劳做着微弱的抵抗。 夏衍终于失去耐心，抬手再次一挥。 空中，那个本就已经很淡的倒计时，彻底消失了。 宋默像被一条无形的绳子勒住了，无法呼吸。 “……系统？”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声带挤出沙哑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他。 “系统，系统！”宋默彻底慌了，也顾不得另外两人在听，大声地喊，“你还在吗系统？” 夏衍像在看一只蝼蚁挣扎，低笑一声：“这个副本是我的地盘，别挣扎了。” 宋默腿一软，跌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 宋默将脑袋埋进双手之中，深深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他还能回去吗？他真的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吗？他是不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应该向谁求得一个答案。 明明夏衍所描绘的生活就是他理想的生活，可在此时此刻，他清晰的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至少，不是这种受制于人、永远无能为力的生活。 这样的话，除了身体能够自由行动，和从前被输液管固定在病床上的生活，又有什么分别？ 混乱中，宋默茫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了铁丝网当中的那个大洞。 夏衍嗅到了浓郁的绝望，笑意越来越深：“放弃挣扎了吗？少爷，我早说过，乖乖听话就好。” 刚要往宋默那边走，蛇尾再次如同鞭子甩下，阻拦了他的动作。 夏衍眉心猛地一跳：“你干什么？” 顾蚺……或者说，公爵。 他把玩着蛇影，不屑地冷笑：“谁准你碰他了？” “啊，你是打算独占了？”空中怪物调转方向，对准了公爵，夏衍虚假地笑了下，“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很有默契了呢。” 公爵毫不留情：“他是我妻子，谁会跟你共享？” “妻子”两个字大大刺激了夏衍的神经，他一下子冷下脸：“谁是你老婆了，少自作多情地加戏！” 话音落下，怪物齐刷刷飞向公爵，公爵也不手软，蛇尾飞舞着打落怪物。 就在他们短暂转移注意力的片刻，宋默忽然动了。 他扒住铁丝网，一下站在了那个足以容纳一人的大洞中。 缠斗中的两人立刻发现了，迅速去抓宋默。 然而太晚。 宋默一只脚悬在空中，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轻轻一笑，另一只脚毫不犹豫地跟着踩进虚空。 疾飞的怪物和蛇尾赶到时，只抓住了一截冰凉的空气。 夏衍伸出的手还在空中，在强烈的震惊中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完全是本能的趋势，他朝着铁丝网的方向跑去。 可只是两三步，他就腿一软，跌倒在地。 公爵站在原地，已经完全僵硬。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结局。 他又一次逼死了妻子。 明明他已经努力温柔了，明明他已经在学习什么是爱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剧烈的头痛袭来，身体里那个被压下去的意识疯狂反扑。 他用力按住头颅，喉中嘶叫：“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公爵眉心狠狠抽搐一下，声音低沉下去：“这是我的身体，我才是本尊，该滚的人是你！” 下一秒，他的嗓音又变了，显得更加年轻：“你的执念只会害死他，这不是爱，只是你丑陋的占有欲！” 原本是本体与分身的关系，但此刻，分身拥有了自我意识，极度强烈地要将本体驱逐。 肉体凡胎无法承载强烈的斗争，在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中，他弯倒在地，吐出鲜血。 天空渐渐变色，四周像是马赛克般消融。 两人意识到什么，抬起头，脸色都渐渐变了。 ——宋默的任务完成了，副本即将崩塌。 夏衍倏然抬头：“他还活着！” 公爵也在微弱的联系中找到了宋默的存在，冷笑出声：“你逃不掉。” 另一边。 宋默从高楼跳下的一瞬间，一道黑影席卷而来，将他抱住。 “你疯了！” 宋默愣了愣，听出那人的声音：“许明泽？” 许明泽又急又气：“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再晚一点，你就真的成肉饼了！” 宋默当然不是想自杀。 他早就看好了，天台底下的楼层有一节凸出的阳台，虽然很短，但只要抓住那里，就可以借力荡进屋里。 这个方案很危险，但在两个副本中生死场景经历的多了，他的体能也比之前好很多。 他准备放手一搏。 谁知还没成功，就被人当空拦下。 许明泽动作飞快，将他带回教室，才松了口气：“这里是我的地盘，他们不会知道。现在安全了。” 之前带来无限惊悚的地方，此时居然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宋默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勉强笑了笑：“谢谢你，是我害了你，你却还愿意出手相救……你真的是个好人。” 许明泽：“……” 莫名其妙就被塞了一张好人卡，他嘴角一抽：“这话谁告诉你的？” 宋默愣了愣：“夏衍说……” “呸！”许明泽破口大骂，“我早说过，这家伙嘴里没一句实话！” 宋默：“？” 许明泽深吸一口气：“告诉你吧，根本不是这样。恰恰相反，真正的杀人凶手，就是夏衍。” 宋默心头一跳：“什么？！” “夏衍一直以来都是你身边一条狗，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奇怪，就像……”许明泽琢磨了一下，“就像不是个人一样。” “那天，你发我短信，让我去天台。” “起初我以为你和那些坏人一样，想欺负我，等我去了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第39章 许明泽冷笑一声：“夏衍那家伙不知道发什么疯，拉着你就想一起死。” 宋默恍然大悟：“所以你是为了救我？” 说到这里，许明泽脸上涌现一点红晕，像是不大好意思承认似的，含糊道：“差不多吧。” 到这里，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只不过有一点奇怪，夏衍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开始走极端？ 思索着，宋默觉得，夏衍可能觉醒了自己的意识。 因为知道他的小少爷迟早要走，无法接受这一点，才酿成了巨大的悲剧。 【系统检测：宿主任务二已完成，您已揭开真相，即将脱离世界。】 【副本即将坍塌，倒计时加速。】 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宋默抬头，惊喜不已：“系统，你还在？” 系统没有回答他，机械的电子音里透着一股急迫。 【十、九、八、七……】 原本还有六十个小时的倒计时，居然只剩下十秒，还在系统的读秒中不断缩减。 宋默做好了准备要脱离，可渐渐的，耳边系统的声音里夹杂了滋滋的干扰音。 倒计时忽然中止，系统发出警告声，语声急促起来。 【系统脱离遭到干扰，紧急修正中！】 许明泽意识到什么，皱起眉：“怎么了？” 宋默无法回答他，紧张地看向四周。 在宋默的视野之中，整个世界已经坍塌，所有的景物消散。 可他的身体仍然停留原地，在这片动荡的世界里沉浮。 【警告！警告！脱离失败！】 【系统修正中！系统修正中！】 宋默只觉眼前一黑，等视野再度恢复时，面前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样。 一间陌生的卧室，房门紧闭，半掩的窗口飘进温软花香，没有任何怪物的迹象。 宋默咽了下口水：“系统，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久久的沉默。 宋默手心渗出冷汗，鼻子就有些发酸。 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垂下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冷淡的电子音终于响起。 【你回到了一段不存在的记忆。】 宋默猛然抬起眼皮，紧绷的肩膀也松了下来：“系统，你还活着！” 系统停顿了一下，等再次开口时，电子音似乎放缓了一些，解释也耐心了很多。 【小世界里，你的性格、过往、他人的记忆，都是系统植入的设定，当你脱离，原住民会忘记一切，重回自己的生活。】 【但在这个世界，由于不明力量的干扰，你进入了这段本不该存在的记忆。】 【换句话说，你回到了一个不曾发生过的过去。】 系统顿了顿，声音凝重起来。 【他们在找你。】 宋默一颗心吊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办？” 【好好扮演你的角色，让这段记忆成为真实。】 【这段时间里，我会努力修补bug，避免npc再次觉醒自我意识。】 【记住，你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嚣张跋扈受，我会给你一个角色扮演的感应器，一旦偏离角色，感应器就会提醒。】 宋默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房间里短暂沉寂下来，宋默不知道系统还在不在，连忙又说：“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房间里继续沉默着，很长时间，宋默都以为系统已经离开了。 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嗯。” 极轻的回应，稍不注意就会忽略。 宋默松了口气，踏实地笑了起来。 第32章 恐怖高校11 这应该就是设定中他的房间。 胡桃色地板, 奶油白墙面，天花板没有主灯，到处都有氛围灯, 床边、书桌、茶几，都摆着精致的台灯, 恰到好处地点亮室内。 拉开帘子, 视野瞬间开阔。 原来那半掩着的并不是窗户，而是推拉门。 外面还有一整片的阳台，摆着沙发, 边缘错落有致地种了许多花草, 其中几盆鲜花绽放了, 先前闻到的应该就是这个香味。 可往阳台上一站，低头看去，就是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绿意盎然的自然气息，又充斥着现代化的生机。 宋默并不算家境贫寒，但站在阳台上, 还是“哇”了一声。 不愧是小少爷，难怪住家里，不住宿舍呢。 他盘腿在沙发上坐下, 仔仔细细地看系统发来的详细信息。 包括但不限于他的身份、性格、过往。 尽量确保没人发现异常。 大概一个多小时, 天色渐渐暗淡，宋默听见卧室里传来敲门声，伸了个懒腰，进屋开门。 外面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笑容可掬，柔声说：“少爷，吃饭了。” 宋默对应刚才记下的人物, 试探道：“李姨？” “今天有你爱喝的排骨汤，”李姨温和道，“最近考试辛苦了吧？正好今天夫人送过来一支野山参，我炖在汤里了。” 宋默“啊”了一声，尽量让自己别表现得那么惊讶，轻咳道：“我妈呢？” “夫人忙，又去公司了。” 宋默松了口气：“他们晚上才回来，对吧？” “是这样，不过是回老宅，这么小的房子，先生和夫人也没地方睡呀，”李姨奇怪道，“少爷你睡糊涂啦？” 宋默：“……” 他看了看足足三层的屋子，以及旁边根本看不到头的走廊，陷入沉默。 是他没见识了。 等宋默下楼，再次环视四周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姨说小。 这个屋子虽然大，但主要空间都给了公共区域，比如挑高的层高、宽阔的客厅、休息玩乐的游戏区、占据整面墙的书架。 正经的房间反而不多。 还真是专门给小少爷住的屋子。 宋默喝完汤，李姨稍微收拾一下就准备走了，扭头就见少年坐在餐桌前，眼睛眨啊眨地看着她。 李姨愣了下：“怎么了？” 宋默说：“你走了，我是不是就得一个人睡啊？” 他说这话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睫毛往下垂了点，莫名就显得有些萧索，透着点可怜。 李姨呆了一会儿，不禁笑了：“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呢？” 就在此时，宋默耳边传来警告声。 【注意，注意，宿主偏离人设！】 宋默回过神，连忙板起脸：“谁撒娇了？快滚吧，不想看见你。” 警告声消失了，宋默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心地去看李姨。 幸好，李姨没有受伤的痕迹。 不仅不受伤，她还哈哈笑了起来：“好好，这就走了，不让我们少爷碍眼。” 关门前，李姨又回头说：“要是很无聊的话，叫几个朋友来玩吧。明天早上夏衍会来接你的，别怕。” 听见这个名字，宋默心头重重跳了一下。 这下，他没空去细想自己的感受了，脑中警铃大作。 现在的夏衍是什么样子的？ 系统发给他的人物介绍中，只说夏衍是他忠实的保镖、无声的影子。 可这形象距离他太遥远了，他只见过夏衍疯狂的模样。 明天马上就要到了，他必须得在夏衍面前伪装好才行。 宋默思来想去，眼睛忽地一亮，找到了他的手机。 还是那只熟悉的智能手机，里面非常简单，没有太多信息。 短信那栏里，有个他经常对话的人物，上面备注“野狗”。 宋默像找到了救星，连忙给他发消息：“能到我家来一趟吗？” 发出去的前一秒，耳边再次传来警告声。 【注意，注意，宿主偏离人设！】 宋默这才想起，许明泽是他欺凌的对象。 而且是欺负得很凶的那种。 这么一想，宋默就有些为难。 在之前的恐怖游戏中，许明泽是救了他性命的人。 比起素不相识的李姨，面对许明泽，他更加难以口出恶言。 但现在已经是七点了，和装修风格一致的圆钟上，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宋默咬紧牙关，学着前面发过的其他短信，重新修改了内容。 “死狗，到我家来，限时二十分钟，超时的话有你好瞧！” 这次系统没有再警告了，宋默呼出一口气。 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在许明泽面前都演不好，明天碰见夏衍，不是更容易露馅？ 夏衍可是能够觉醒自我意识的npc，感觉一定更加敏锐。 等会儿许明泽来了，今天必须练习到位！ 这么想着，宋默给自己加油鼓气，开始做准备。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宋默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跑过去，一把开了门。 这次他准备充分，张口就是刻薄的话：“怎么这么慢？腿断了啊？” 第40章 警告声没响。 宋默得意起来，暗暗夸了把自己。 真不愧是他。 许明泽刚做完兼职，全身疲惫地回到家，就收到一条充满凌辱意味的短信。 又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少爷。 他根本不想理会，但一想到，下个月就是期末考试，小少爷脾气这么差，到时候在考场做些小手段，他说不准就考不成了。 许明泽深吸一口气，还是忍辱负重。 一向节俭的他为了准时到达，还打了车，忍痛付掉十九块钱，结果到了楼下，还因为穿得朴素和保安纠缠了半天，最后谎称自己是送外卖的，才得以到达目的地。 费劲力气，他还是超时五分钟。 知道这就是故意刁难，但也没什么办法，许明泽只能做好心里准备，等待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门开了。 宋默果然极度刻薄地嘲讽了他。 结果就这么一句，宋默立马转过头，作势要进屋。 许明泽愣了会儿，多疑地看屋内，觉得里面保不准有什么搞鬼的装置。 然前面的宋默忽地停下脚步。 许明泽看见他僵硬了一下，像在侧耳倾听着什么，随即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脚踹出。 “看什么看，还要我催？” 这一脚踹在膝盖，疼得厉害。 许明泽安心了，这才进屋。 宋默又回头，双手抱着胳膊，冷飕飕地骂：“把你的鞋子脱了，别进来弄脏我屋里……谁让你光脚了，穿这个！” 地上扔下来一双毛绒拖鞋，雪白柔软。 许明泽看了看宋默脚上那双同款鞋，莫名有点不自在。 他动作稍一迟缓，就挨了两句骂，这才穿上。 柔软的触感，带着微微的痒意。 许明泽低头看着自己黝黑的脚背，怎么看都和这双拖鞋不相称。 宋默见他低头，暗暗握拳，做了个yes的动作。 他已经掌握诀窍了，许明泽越不想做什么，就越让他做什么，这样就不会崩人设了。 可接下来还能做点什么呢？ 宋默思来想去，视线扫过桌上的剩菜，来了灵感：“去，把这些都吃了。” 许明泽果然迟疑。 看来没人想吃剩菜，宋默对自己的灵光一现很满意，颐指气使道：“听不见？聋了？” 时间一点点推移，许明泽眉心皱了起来，始终没有动作。 片刻，他哑声开口，低声下气地说：“我明天还要去兼职……饶了我吧。” 宋默已经对自己的角色得心应手了，甚至加入了一点自由发挥，冷笑起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许明泽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十分难看。 宋默觉得，系统应该再加个评分机制。 这句得打高分。 不知过了多久，许明泽一点一点，挪向了餐桌，唇线抿得很紧。 带着点视死如归，他掀开锅盖。 尽管香气四溢，但他没有半点胃口，胃里一阵阵紧抽。 他舀了很少的一小碗，深吸一口气，仰头猛地灌了下去。 然后他就愣住了。 和预想不同，香甜的肉汤，并没有什么怪味。 许明泽惊疑不定地看着汤锅，不大不小的珐琅炖锅精致漂亮，半锅汤里飘着油花，排骨炖得软烂，胡萝卜和玉米新鲜光亮——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一锅汤。 甚至里面还加了药材，再普通的汤都得身价上涨。 许明泽扭头，诧异地看向餐桌另一头的人。 宋默笑嘻嘻地看着他：“怎么样，剩饭好吃吗？” “……”许明泽喉结滚了一下，“这顿饭，是你吃剩的？” 宋默理所当然地嘲讽：“野狗当然吃剩饭。” 许明泽：“……” 他神情有些古怪，看了看这锅汤，又看了看一旁的宋默，最终低下头，吃起了饭。 起初还带着点戒备，但许明泽做了一天体力活，晚上没来得及吃饭，这顿饭又味道极好，汤鲜甜，肉软糯，米饭弹牙。 一个没注意，他把剩下的半锅汤都喝了个精光，甚至电饭锅里的饭都吃得见了底。 宋默吓了一跳，在旁边连声说：“够了够了，没让你把自己撑死！” 许明泽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了筷子。 宋默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许明泽穿着朴素，人也瘦，吃起饭来更是三天三夜没进食的架势。 设定上他是家境贫寒，原来有这么贫寒？ 宋默顿时有点演不下去了。 他想起，许明泽虽然饱受欺凌，仍充满正义感，会为了保护他而从天台上失足摔落。 现在他回到了这个过去，是不是可以拯救对方，避免同样的剧情再次发生？ 至少，像许明泽这样努力生活、见义勇为的大学生，是应该好好活下去的。 宋默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应对下去，忽然发觉，许明泽坐在餐桌边，双手交叉搁在桌上，不知已经看了他多久。 心头微微一悸，宋默下意识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系统警告声再度响起。 宋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开骂：“看什么看？” 许明泽依旧是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迟了两秒，视线收回。 不再被人审视，宋默松了口气。 他琢磨着语气，尽量恶劣地说：“把碗洗了。” 许明泽没说什么，顺从地收起碗筷，进厨房清洗。 他动作很利索，几下刷了锅碗，抹布擦净水池，又顺手将垃圾袋拎起来打结，一连串动作是属于肌肉记忆的娴熟。 闷头干活时，宽阔后背将t恤撑出紧实的轮廓。 无论是动作还是体态，都叫人心旷神怡。 只不过接下来要做点什么呢？ 宋默纠结起来，盯着偌大的屋子，犹豫道：“你把地拖了吧。” 许明泽：“……” 系统警告倒是没有出现，宋默觉得应该可行，态度也强硬起来：“没听见啊？让你快点。” 许明泽动了。 却是直直地向他走来。 他从进屋来都是无比顺从，这举动完全出乎意料。 宋默只觉肩头一阵大力，就被按倒在沙发。 许明泽嘲讽道：“怎么，小少爷你破产了？特地帮我叫到你家做保洁？” 欺凌、威胁、辱骂，他都忍了。 干着保洁的活，却没一分钱拿，这踩到他雷点了。 许明泽拿出讨薪的架势，一字一句道：“日结还是月结？” 讨薪总是不易的，他做足了准备，打好腹稿来应对接下来的辱骂风暴。 谁知，黑心老板说：“要、要多少？” 那双绿眸蒙着一层浅浅水雾，睫毛不住颤动。 像是吓到了。 许明泽：“……” 第33章 恐怖高校12 客厅没有直射的灯光, 只有氛围灯，柔和了许多尖锐的线条。 或许是这个缘故，沙发上的少年看起来也很柔软, 黑缎一样的头发铺散开，衬得皮肤晶莹软糯, 很好捏的样子。 睫毛还在颤, 总是刻薄毒辣的绿眸微微转动，像蕴着许多惶惑不安。 莫名显得可怜。 许明泽不由得松开了手。 “我也没这么用力吧？”他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很疼吗？” 宋默眼里闪过一丝委屈, 又很快板起脸, 非常强势地呵斥：“就凭你还想弄疼我？想多了。” 许明泽：“……”是他多余问了。 宋默强撑着坐起来。 其实他真的是有点疼的, 但又不敢表现给人看，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就随手一指：“去洗澡，臭死了。” 许明泽讥诮一笑, 站起身。 等浴室门一关，宋默就一头栽回沙发，小小地哀嚎出声：“疼疼疼, 疼死我了……他是铁钳转世吗？” 掀开家居服领子, 肩膀上果然一道红痕。 宋默气得眼圈一红。 力气那么大干嘛呀？ 没一会儿，许明泽在浴室里喊：“少爷，水龙头怎么用？” 宋默有些不情愿地拉开浴室门。 浴室里，许明泽只脱了t恤, 露出精壮上身，一手抓毛巾站在淋浴下，掀着眼皮看他。 宋默随手拧开一个龙头, 哗啦啦的冷水淋了许明泽一身。 许明泽：“……我是说，没有热水。” 宋默也没用过，闻言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故意的看不出来吗？” 许明泽沉默了。 宋默如同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在众目睽睽之下迎接考验。 他咽了下口水，佯作镇定地打开其他几个并排的水龙头。 刷拉一声，水流四面八方喷洒而出，均匀，细腻。 全是冰凉的温度。 许明泽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走了几步离开淋浴，抹了把脸，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默。 第41章 宋默汗流浃背，努力琢磨着几个光溜溜的圆形开关，忽地身后一股冰凉水汽。 来不及反应，他整个人就被推入水流。 一瞬就冰凉彻骨。 “学校这么多人，非得抓着我欺负？”许明泽语气不善，“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喂，你怎么了？” 他眼疾手快，攥住面前人的手腕，但对方像一滩垮塌的沙子，短促尖叫后就软倒下去。 许明泽迅速关了水。 宋默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黑发黏在脖子上，皮肤沾湿后显出冷白。 他紧紧环抱着自己，牙关格格作响：“冷……” 不知是不是因为冷水的刺激，那双绿眸更加湿润，眼眶也泛着红。 很像被狠狠欺负过后，饱受凌虐的样子。 许明泽呼吸发紧，下意识移开视线。 但他也突然间想到，这么大的屋子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呼吸升温，更加灼烈。 许明泽扔了块干毛巾过去，哑声说：“谁让你捉弄我。” 但那脆弱仿佛只是错觉，宋默很快打开那块毛巾，撑着墙站起来，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他："你死定了。" 只不过那种凌厉浮于表面，大大削减了威慑力。 许明泽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就跟了出去。 宋默正在门口处找干衣服呢，扭头看见他，眼泪一下憋了回去。 像是过于忍耐，说话声音也带着鼻腔："你干什么？" 分明他才是那个霸凌者，这会儿倒好像许明泽把他弄哭的。 许明泽心底那股不自在越发强烈，抿了抿唇说："那个，你……" 没说完，就被打断。 "洗完就赶紧滚吧，今天不想看见你。" 许明泽：“……” 遭遇两次滑铁卢，宋默一点也不想再练了，委屈到达顶峰。 怎么回事啊，他不是横行霸道的小少爷吗？怎么还会被反过来欺负？ 要是在以前，他肯定要抱着许明泽求饶了，现在不仅不行，连哭都不能哭，一掉眼泪，系统警告就阴魂不散地响。 听着身后脚步离开，宋默抱着膝盖，气成一朵蓬发的蘑菇。 当坏人怎么这么难？ 他用毛巾把自己胡乱擦干，换上干衣服，就靠在沙发上等着许明泽走。 待会儿，他一定要好好地和系统诉苦！ 十分钟后，浴室门开了。 宋默看也不看，就等着对方自觉离开。 谁知，脚步声不仅没有远离，还越来越近了。 宋默一抬头，就见许明泽站在他跟前，健壮身形投下阴影，极具威慑感。 他吓了一跳："你、你又要干嘛？" 这次他可什么都没做，不准再报复他了！ 许明泽洗的冷水澡，指节骨骼散发着冷意，犹豫着说："可以。" “？” "你可以捉弄我。" 宋默："……" 许明泽像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对话，别扭地搓了搓后颈：\"别生气了。" 宋默还有些怀疑：\"真的？" "嗯。" "你不会再动手了吧？"耳边传来系统警告声，宋默岿然不动。 他知道崩人设了，但这对他真的很重要！ 眼看男生点了头，宋默才放松下来，招手示意："过来。" 许明泽俯下身，双手撑住沙发，缓慢靠近少年身旁，忽地感到一只凉软的手掌落在脸上 极其微弱的声响，是一个试探性的巴掌。 许明泽愣愣地看着宋默，也不知怎么，脸颊就泛起热意。 在他看来，这比起惩罚，更像调情。 宋默紧张地盯着他，手撑在背后，随时准备逃跑。 许明泽忽然凑了过来，宋默呼吸都屏住了。 许明泽："你真的很奇怪。" 宋默："!" 这么快就露馅了吗？ "平时你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满足。" 许明泽眯了眯眼，审视着身下人："这么奇怪，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默没想到会被这么直白地逼问，当场慌了。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不符合人设的话脱口而出，警告声再度响起，宋默懊恼地闭了闭眼，却已经来不及补救。 许明泽喉结轻微滚了滚。 起初，他只是不想宋默回到学校再骚扰他，才低下头，准备将矛盾尽早解决。 不知什么缘故，宋默的攻击性消减了很多，剪掉指甲的小猫抓挠一样，不痛不痒。 确认安全，其实他可以回去了。 许明泽舔了舔唇，忽然握住宋默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自己不受控制的声音。 "打重一点。" 宋默的眼睛睁大了。 犹豫着落下的第二个巴掌，略重了一些，带着干燥衣物洗涤剂的香味。 许明泽确认了。 今天的宋默很不一样。 大概现在亲上去，对方也不会拒绝。 许明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迅速逃离了这里。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屋里终于只剩宋默一个人。 他懊恼地在沙发上打滚：“怎么会这么难！” 一晚上，系统警报响了无数次了，幸好只是面对许明泽，换成是夏衍，说不定一下就看破了他的伪装。 不行，不能这样！ 系统还在努力工作，修补bug呢，他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拖后腿？ 宋默立刻找出手机，搜索关键词“演技、坏人、反派”。 很快他找到一个讨论演技的论坛，里面充斥着对演技的讨论。 “xx演技也太烂了，又要演反派又要立人设，前后矛盾，看得我快吐了。” 宋默痛心疾首，这不就是他吗？ “说要突破自我，全平台营销，结果端上来就这？众所周知，反派不怕坏，就怕没魅力，真怕被骂就干脆别演。” 宋默受教地点头，拿出笔记本，刷刷刷记下——反派要有魅力。 “点了，xx真的不会演就别演了，整天瞪着个大眼四处骂人，浮于表面，我还以为他演的狂躁症呢。” 宋默又是一个大受教，笔记本上又多几行字。 …… 一个小时的论坛逛完，宋默记了满满的笔记，如获至宝。 对比下来，他终于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 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毫无逻辑。 他对小少爷这个人设一点也不了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要欺负人，当然也就表现不好。 宋默又翻出之前系统给他的设定集。 所有人都有详细的介绍，唯独他这里，只是简单的几行字。 宋默犹豫着问系统：“系统，只有这些吗？” 系统迟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物，不需要更详细的设定，你是什么样，小少爷就是什么样，只需要大体的行为逻辑符合设定就可以。】 自由度太大，宋默反倒犯难。 他对坏人作恶的理由了解的不多，思来想去，决定将小少爷做坏事的理由定为缺乏父母关爱。 做完这些，他咬着笔杆问：“系统，你好像很忙的样子，需不需要我帮忙呀？” 电子音依旧是冷淡而不带情绪的：“不需要。” 宋默也没太介意，趴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笑眯眯地说：“那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我会演好的。” 或许是没听见，又或许是不在意。 系统没有再回复他。 宋默把笔记重读一遍，又搜了部电影，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窗外夜色渐浓，他忘了自己是一个人待着，也没觉得孤独。 心里只有一个简单的目标。 明天就要和夏衍见面，不要露馅。 第34章 恐怖高校13 第二天一早, 宋默起床，先是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 骷髅头t恤一套，朋克风外套一穿, 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正要出卧室，系统忽然出了声。 【为什么穿成这样？】 宋默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在的？” 这好像还是系统头一回说无关的话题, 他有点意外, 但很快兴致勃□□来。 “进入角色，就要从外形开始，”宋默手一扬, 学着电影潇洒地戴上墨镜, “从今天开始, 我将从心到身，都是彻头彻尾的恶人。” 系统：“……” “今天的我已经不是昨天的我，”宋默俨然对自己的学习成果很有信心，“等着瞧吧，今天一定成功！” 系统又一次保持了沉默, 像是无话可说。 一出房间，李姨刚做好早饭，冷不丁看见他, 吓得直拍胸脯：“哎呦小少爷, 你在哪里找到的丑衣服？” 宋默很不高兴：“这是我精心搭配的。” “？”李姨试探道，“小少爷，你的叛逆期现在准备开始了？” 第42章 宋默扶了扶眼镜，制造出深不可测的架势：“别管, 我爱怎么穿怎么穿。” 李姨：“……” 看着李姨一脸的痛心疾首，宋默头也不回，大步走向餐桌。 因为心情好, 他连小笼包都多吃了两个。 嚣张跋扈的第一步，就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头上。 看来这一点他完成得很好。 七点半，门外准时传来铃声。 宋默吃到一半的小笼包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李姨看了下猫眼，笑道：“夏衍来接你了。” 宋默端起豆浆，绷着脸咕咚咚咽下去。 所有的演技要点在这一刻轮番过脑，论坛里着重强调的错误点也不断冒出来警醒他。 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宋默双手抱臂，拿捏着嚣张的语气说：“让他进来。” 他的态度似乎是对的，李姨并没有什么疑虑。 门开的一瞬间，宋默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响起。 夏衍进来了。 宋默手心渗出冷汗，看也不看门口，保持嚣张的口吻道：“站着干嘛，去帮我拿包啊。” “是，少爷。” 夏衍应了一声，宋默却略微一愣。 夏衍熟门熟路地背起宋默的书包，又在餐桌前几步的距离站定，问：“早饭需不需要带一点，等会儿在车上吃？” 宋默转动视线，落在夏衍身上。 不知是不是被审视的时间太久，夏衍不自在起来，红着一张脸小声说：“怎么了少爷？” 果然。 这个夏衍，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夏衍。 仍然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金发半扎，眼窝极深，很像混血的长相。 但透着局促害羞，完全没有之前的疯狂偏执。 和手机上的那张合照倒是如出一辙。 怎么回事？ 宋默正在满腹疑惑，那边的夏衍一张脸已经红透了，抓紧了背包的带子问：“我、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他连声音都在抖。 很羞涩、很单纯。 宋默实在难以将他和之后的夏衍联系起来，嗓音也不由得软下来：“没什么。” 说完，他就用力晃了晃脑袋。 不行，演技不能停！ 墨镜一戴，宋默嚣张：“看你就看你，还要挑日子吗？” 夏衍脑袋垂得更低。 这一次，他连脖子都泛出血色。 宋默满意了，又说：“还不快点，我都要迟到了。” 夏衍如释重负，连忙去开门，结果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嗓音：“你准备去哪里？” 回过头，就见小少爷张开手臂，形成一个等待的姿势。 “抱我呀。” 夏衍：“……” 他脑子一下不会转了。 宋默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之前陈志轩提过，小少爷在游戏里，都是保镖抱着来去。 他理所当然认为，小少爷平时也是这么要求的。 夏衍脑子里嗡嗡作响，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是。” 几乎是行尸走肉，他重新回到餐桌边，双手伸过宋默的腿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温和柔软的玫瑰香气扑进鼻腔，柔软的身躯就这样靠在怀中。 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夏衍听见自己血液奔腾的声音。 但还没完。 宋默手一伸，就揽住了他的脖子。 少年的脸颊在凑在颈间，行走之间肌肤相触，微微的痒。 夏衍：“……” 他甚至能感受到少年唇瓣的触碰，若即若离，分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 宋默见他呆愣愣地站着不动，皱起眉：“怎么不走了？” 夏衍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他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所有的动作都是机械木僵，直到把宋默放到车上，才终于能够自在地行动。 夏衍先是松了口气，但怀里的体温很快消散。 他抿了抿唇，站在外面看了眼自己变空的双手，才开门坐上驾驶座。 车辆驶入车水马龙，穿过挂满奢侈品广告的大楼，前方渐渐人群熙攘，是热闹的大学城。 宋默都没来得及补个回笼觉，车就已经到了。 宋默又把墨镜戴上了，气势十足地下车。 刚一站定，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声音：“少爷！” 此起彼伏的声音吓了宋默一跳，他定睛一看，是一圈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宋默庆幸自己挑了墨镜，这会儿可以轻易遮住自己茫然无措的眼神。 他轻咳一声，拿捏住人设，爱搭不理地嗯了一声。 其他人倒是很适应他的高傲，狗腿子地凑上来。 吹彩虹屁的狂吹，讲八卦的放肆讲，更有甚者直接挤开夏衍，临走前还要扭头，夺过他手里的、宋默的包。 夏衍脸色一下有点难看。 他抿了抿唇，跟在几步开外。 垂着头，无声无息，像条影子。 众人簇拥着宋默往教室走，刚踏上台阶，就发现最中心的那个人忽然迟缓了一点。 他们不禁一愣：“怎么了？” 宋默僵着脸，看着熟悉的、狭长的走廊。 唯一不同的是，这间教室看起来没有那么破旧，大白天，走廊看起来也不会突然暗下去。 宋默墨镜下的眼睛快速眨了眨，才走了进去。 他下意识去看后排。 果然，许明泽在那里。 他拿着抹布，正在擦洗自己的桌椅。 似乎察觉到外界的目光，许明泽抬起头，目光极为不善。 身旁的几个男生互相戳了戳胳膊，然后心照不宣地低笑起来。 宋默没忘自己的人设，也跟着笑了。 许明泽始终注视着宋默，直到看见对方嘴角的笑意。 他拧紧了抹布，啪的一声，扔回水盆。 几人又是一阵窃笑。 宋默实在没能跟上他们的笑点，就问：“你们在笑什么？” “我们昨晚画的，”其中一个男生凑过来，邀功似的说，“少爷，我做得到位吧？” 宋默：“......” 反派人设要从一而终。 默念了两遍，他使用高傲讥诮的口吻说：“就这？” 男生一愣，和同伴对视几眼。 宋默坐到座位上，不耐烦地对那个帮他拿包的人说：“我的书呢，一直拿在手上，不打算给我了？” 对方连忙拿过来，很狗腿地笑：“小少爷，我还帮你倒了水，温度正合适，你试试。” 说着递过来一个保温杯。 宋默接过，正要抿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响动。 哐当！ 许明泽被人踹倒在地，水盆翻倒，泼了一地，也溅了他自己一身。 “谁让你擦掉了？”刚才邀功不成的男生站在许明泽面前，语气凶狠，“画了就是给你看的，这都不懂？” 许明泽刚撑起半截身子，就被一脚踩回去，整张脸都被踩入污水，在鞋底之下狠狠碾压。 这一幕，就这样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可是整个教室里，没有一个人觉得有问题。 无数道视线集中在许明泽身上，但那些目光全都是讥讽或漠视。 没人准备帮他。 许明泽攥起手，强压着本能，不去把上面的人掀翻。 几人嘲笑了一番，似乎觉得有点无聊，又转头去看一旁的宋默：“小少爷，这样够不够？” 宋默手一抖，滚烫的热水就泼在身上。 身旁的人惊叫出声，宋默锁骨上的皮肤已经红了一小片，却哑着声，说不出话。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随便一句话，就能让许明泽遭遇灭顶之灾。 甚至从一开始，他们欺负许明泽，就是为了讨好他。 剧情设定时只有那么寥寥几句，化作现实，居然是这么沉重。 宋默呼吸极不稳定。 可他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缓缓地，他放下水杯。 然后支起下巴，没什么兴趣似的，打了个哈欠：“脏兮兮的，有什么好玩。” 踩着人的男生一愣，随即像是理解了什么，笑了起来：“小少爷又看上哪个玩具了？” 他将许明泽也视为玩具中的一个。 宋默抿了抿唇，说：“还没找到。不过......旧玩具不想玩了。” 男生：“哈哈，我还觉得挺好玩，小少爷，我再玩会儿呗。” 宋默：“......” 反派人设要从一而终。 前后矛盾是不行的。 他保持沉默，像是对此并无兴趣。 于是，耳边再次传来男生嬉笑着踢打的声音，许明泽因疼痛而闷哼，混杂着其他人的嘲笑。 这些声音化作荆棘和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 宋默忍了又忍，再也无法忍耐，腾地站了起来，快速出了教室。 第43章 男生本来还兴致勃勃，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宋默离开的背影，顿时觉得无聊。 “切，”男生踢了许明泽一脚，“废物，这点用都没有。” 许明泽倏然抬起眼皮，黑沉沉的眼珠死盯着他。 男生被他盯得渗人，声音也抬高了点：“看什么看？再看把你这双眼珠子也挖出来！” “你试试，”许明泽静静地说，“整天跟在宋默身边讨食，我也挺好奇，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他会保你吗？” 男生想也不想：“那当然。” 许明泽笑了：“哦，真的吗？” 男生：“......” 他脸上有一丝不自然，显然已经陷入想象，也拿捏不准宋默的态度。 许明泽似笑非笑的视线更激化了他内心的不安，男生一把拽起他的领子，右手高高扬起，将是一个足以砸掉牙齿的拳头。 许明泽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 “住手！” 就在这时，一道清澈嗓音响彻整个教室。 宋默不知何时回来了。 他摘下了墨镜，一双绿眸燃着火焰。 男生从没见过宋默这么生气的样子，一时间愣住了：“小少爷......” 宋默快步走过来，一脚将他踹开：“我用过的玩具，不喜欢了也轮不到你来折腾，滚！” 男生脸色瞬间煞白。 说完，宋默拉着许明泽就走，不敢回头看其他人的表情。 这样算崩人设吗？ 就让他崩吧。 第35章 恐怖高校14 出了教室, 宋默才松开手，听着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 他实在无法贯彻反派的行为准则，出了门, 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冲动之下，又折返回去。 幸运的是, 系统警告并没有响起。 宋默缓了缓气, 才终于有心思去看身边的人。 许明泽脸颊带伤，身上还滴着水，但他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只是定定地看着宋默, 神色古怪。 宋默连忙去戴墨镜, 结果因为太慌张，眼镜腿戳到了自己。 “......” 倒也不痛，就是手忙脚乱，有点丢人。 宋默假装脸没红，强撑着架势说：“你也可以滚了。” 许明泽没动。 只是低头：“我是你用过的玩具？” “......” 宋默知道这个说法很侮辱人, 这会儿被质问，耳根红意更甚。 他不自在地扯了下领口：“怎么，有意见？” “你说得不对。” 宋默一愣, 困惑地抬起头。 许明泽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忽然间, 许明泽凑近：“你还没使用过。” 宋默：“......” 许明泽压低嗓音，就在宋默耳边不徐不急地说：“有很多隐藏功能，想试试吗？”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磁性, 宋默只觉耳朵发痒，下意识伸手捂住。 掌心之下，耳根已经发烫。 许明泽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 我记起来，小少爷你好像有点洁癖。” “......”话题跳跃太快，宋默没跟上，愣愣地看着他。 许明泽垂眸。 他身上有灰尘，有污水，有脚印，既肮脏又狼狈。 面前的少年却是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虽然穿了件彰显叛逆的朋克风外套，一双绿眸却是湿漉漉的。 很讽刺，明明这才是霸凌的主导者，看起来却纯净天真，像一汪清泉。 带着一点厌恶，一点报复，以及一点难以言喻的、隐藏深处的渴欲。 许明泽将身上的脏污抹在了宋默脸上。 “想被弄脏的话，随时叫我。” 宋默：“......” 许明泽转身离开，几个平时要好的同学躲在墙角，看见他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 “你在干什么？这么得罪小少爷，你不要命了？” “就是要命才这么做，”许明泽笑笑，挑起眉，“他好像对我很有兴趣，勾引一下试试。” 他的不要脸震惊了所有人。 过了一会儿，几个迟疑的大拇指竖了起来。 “你真行，真不怕小少爷杀了你。” 许明泽淡淡道：“都已经过成这样了，破釜沉舟，也不会过得更差。何况.......” 同学问：“何况什么？” 许明泽抿了抿唇。 何况，小少爷和从前好像有点不同。 虽然不太明显，但他的直觉就是如此。 许明泽没有提到这一点，只是说：“万一我真的被小少爷看上，以后会少很多麻烦。” “对！”同学激动起来，“今天那几个烂人，你可以随手揍得屁滚尿流！” 许明泽没有再说什么。 期末考试在即，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天空。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宋默站在原地，看着许明泽的背影，好长时间，歪了歪脑袋。 头上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意思？ 他总觉得许明泽怪怪的，说话也怪怪的，一点也听不懂。 “您还回去吗？” 身后有人出声，是始终跟在他身后的夏衍。 宋默看了眼教室，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窗户上贴了很多张脸，都在好奇地看着他。 “算了。” 反正他是反派，是坏人，旷课才比较正常。 想了想，宋默去了趟图书馆，借阅了一些校园小说。 部分情节出现了霸凌行为。 他看得很不舒服，合上了书页。 亲眼看见许明泽受欺负，宋默才意识到，他不喜欢这么做，也不喜欢看见别人受到这种对待。 也许最开始只是系统布置的任务，现在，他是真的想要改变这一切。 是他的存在，才导致许明泽遭受的欺凌成为现实。 是他的缘故，才导致许明泽在游戏开端就已经死亡。 系统说，会修复bug，然后带他离开。 等他一走，小世界人物就会回归自己的生活，到时候由他主导的霸凌应该也不会存在。 宋默还想多做一件事。 让许明泽活下来。 或者说，保护这个平静祥和的世界，不要变成恐怖副本。 可是祥和世界改变的起点，是夏衍。 宋默抬头，看了看无声站在窗边的人。 夏衍双手背在身后，站姿笔挺，神情安静，散落的金发在颊边随风飘动，更柔和了轮廓冷硬的五官。 怎么看，也不像是覆灭整个校园的样子。 宋默想起副本里夏衍说的话。 他说，他已经死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越想，他就越是发现，还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宋默按了按太阳穴：“你过来，坐下。” 夏衍一下子僵硬了，视线先是四处瞟了几下，才局促地问：“我、我可以吗？” “当然。” 夏衍这才拉开椅子，坐在了对面。 但他动作依旧非常不自然，像不太灵光的机器人。 当发现小少爷在眨也不眨地观察自己时，他更窘迫了，以为对方是想拿自己取乐。 宋默却问：“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夏衍一愣。 下一秒，整张脸都在瞬间涨红。 但他不敢忤逆小少爷，还是强忍着窘迫，低声说：“我已经在过最理想的生活了。” 宋默：“？” 只是一点点的困惑和不满，却像有着千钧之力，在身后不断催促。 夏衍盯着桌面，因羞耻而嗓音颤抖：“我、我想和你待在一起……现在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 宋默支着下巴，却更加搞不懂。 根据之前的信息来看，夏衍一直和小少爷待在一起呀，按照他的说法，应该很满足才对，又怎么会黑化呢？ 宋默沉浸在思考中，完全没发现，随着他的沉默夏衍的脸越来越红，快要燃烧。 等宋默终于回过神时，他的脑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宋默眨眨眼，“你发烧了？” “……”夏衍喉咙干涩，“少爷，有很多人在拍我们。” 宋默抬头一看，四周立刻收起很多只手机。 宋默不解地问：“拍就拍了，有什么问题？” 夏衍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走吧，吃饭去。”宋默看时间差不多，收拾东西往食堂走。 夏衍脑子里一阵阵眩晕，不明白小少爷为什么不回家吃。 唯一的解释，就是宋默故意的。 想带着他走到人更多的地方，捉弄个彻底。 夏衍有一丝委屈，但也没有反抗的意愿，强忍羞耻和乱跳的心脏，顺从地配合着。 于是，宋默和夏衍的照片就这么登上了校内论坛。 【惊！小少爷和他的竹马保镖，这是什么世界名画？】 第44章 期末考试前的大学生，除了考题，什么都爱看。 短短几分钟，这条帖子下面就聚集了大量讨论，后面打上了大大的热帖字样。 【小少爷一直很高冷，谁都不给好脸色，今天这是怎么了，表情这么柔和？】 【很多人不敢说，忠犬保镖和高傲小少爷就是最配的。】 【虽然可能会被小少爷盯上，但……身娇体软的小少爷就该坐在保镖身上，我高举保镖大旗！】 【小少爷今天当众带走了许明泽，我还以为是小少爷动心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嘛。】 最新回复：【许明泽算哪根葱，根本比不上保镖。】 食堂。 刚穿上围裙，准备开始兼职的许明泽：“……” 手机放下，窗口就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金发深眸，体格健壮。 夏衍：“两份鸡腿饭。” 许明泽面无表情，打好两份饭，推到取餐区。 夏衍看着两份饭，其中一份缺了鸡腿，陷入沉默。 许明泽呵呵冷笑：“爱吃不吃。” 夏衍眉心皱了皱，凌厉地看他一眼，但回过头，宋默正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还是没说什么。 两份饭打好，夏衍自然地将没有鸡腿的那份饭放到自己面前，埋头就吃。 宋默奇怪：“你的怎么这么少？” 夏衍闷声说：“足够了。” 宋默想了想，把自己的鸡腿夹过去。 夏衍呆住了，沾在嘴角的米饭掉下来，显得更加呆滞。 宋默倒没多想，只是随口道：“早饭吃太多，吃不下。” 夏衍脸又红了：“少爷，你对我真好。” 宋默警醒，连忙打补丁：“一个鸡腿就满足了？真好骗。” 夏衍腼腆地笑了笑，好像并不介意宋默这样说他。 食堂窗口里，眼睁睁看着宋默将鸡腿分给夏衍，许明泽：“……” 排在最前面的学生震惊：“这份怎么有两个腿？你别强买强卖啊！” “拿着吧，”许明泽冷笑，“有人不爱吃。” 第36章 恐怖高校15 吃过饭, 宋默还不急着离开，在学校里散步。 正是夏秋交际的时候，银杏树金灿灿的, 映在澄亮的天空下，铺在暗色的柏油路上, 和微凉的空气一样, 是叫人精神一振的鲜明。 宋默往柔软的树叶上一踩，就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一片小羽毛挠在心头，他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夏衍在后面跟了一会儿, 终于忍不住：“少爷, 您不回去吗？” “嗯, ”柔和的嗓音稍稍一顿，又绷出了金属般的冷意，“你也配管我？闭上你的嘴。” 夏衍乖乖闭了嘴，却没忍住，从侧后方去看宋默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 那张脸上并无尖刻，眉眼舒展，略带笑意。 以至于刚才的话都不像训话, 像带着点娇嗔的撒娇。 夏衍看得出了神。 身旁, 有情侣手牵着手，漫步在飘落的银杏叶下，依偎在一起不知讲了什么笑话，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惊醒了夏衍, 他回头，看着那对情侣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时候他才想起，这条路被戏称为爱情大道, 是校园情侣必选的浪漫地点。 小少爷为什么不回去，要专门走这里？ 夏衍猛地收回视线，有些僵硬地盯住脚尖。 有片金黄的叶子落下，恰好落在少年摊开的掌心。 宋默感受着微微的痒意，轻笑出声。 夏衍壮着胆子，抬头看了宋默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心脏跳动的声音嘈杂起来。 “少、少爷……”他不由得出声。 可等宋默真的看过来，他又哑声，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是脑袋里很乱。 宋默切换到高冷模式，抬高下颌：“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 “……”夏衍干巴巴地说，“抱歉，少爷。” 宋默觉得夏衍突然很多话。 难道是被看出破绽了？ 宋默脑中警铃大作，连忙摆出架势，异常凶恶地说：“再多管闲事，打断你的腿。” 说完又觉得不够坏，他又补充：“到时候，跪在地上也得爬过来伺候我，懂吗？” 夏衍愣愣地看着他。 不知想到什么，脸一点点红了。 略带着点慌张，他垂眸：“是，少爷。” 宋默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继续享受眼前美景。 他往路边长椅上一坐，深深呼吸新鲜空气，见夏衍站着，便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夏衍脑子里空了一空，“我……” 宋默啧了一声：“让你过来就过来，那么多废话。” 夏衍只好坐下。 宋默看他一眼，忽然伸出手。 夏衍整个人僵硬住了，感受着少年的体温靠近，轻柔地落在头上。 他胸腔重重起伏了一下，再也无法克制脑中思绪。 他想起了宋默今天在图书馆借阅的书，光看封面和题目也知道，那是一本有关于校园恋爱的小说。 小少爷今天这么反常，难道是想恋爱了？ 所以这是在……拿他练手？ 这个猜测令夏衍血液奔腾，从头到脚都滚烫发热。 他晕乎乎的，颤着手，下意识想去触碰宋默。 可下一秒，头顶的体温就消失了。 宋默收回手，指尖拈着一片落叶，红唇微微嘟起，又将那片叶子吹落了。 夏衍：“……” 注意到身旁视线，宋默：“？” 夏衍喉结轻微滚动几下，脸红得更加厉害。 这一幕落在另一个人眼中。 许明泽刚结束兼职，就撞见并肩坐着的两人，他微微一愣，而后冷笑出声。 许明泽转身就走，没注意到几个建筑工人和他擦肩而过。 工人们扛着工具，嘴里骂骂咧咧：“到底哪个小兔崽子，在天台弄了那么大个破洞。” “补洞补洞，说得简单，没钱谁给他弄。” “就是，光弄个警示牌顶什么用，等出事了，校长就老实了。” “行了别抱怨了，说是下午钱就到账，咱们带好东西，晚上再来。” …… 几人说着话走过银杏树下，像任何一个世界里无人在意的背景npc。 夏衍沉浸在自己萌动的春心中，完全没在意。 唯独宋默，一点一点直起了后背。 天台，破洞的铁丝网。 要开始了。 工人说晚上就会修补好，那么，许明泽的坠楼就应该是今晚之前的事情。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晚上，夏衍把宋默送回家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等他一走，宋默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给许明泽打去电话。 电话那头，许明泽有些意外：“什么？” 宋默：“现在过来，到我家。” 许明泽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忽而一笑：“怎么，你那位英俊保镖满足不了你？” 宋默急促道：“让你来就来，二十分钟，不准迟到！” 许明泽又笑：“小少爷，你这是准备接受我的提议了？” 什么提议？ 宋默卡了一下，但也没空去琢磨他的言外之意，便糊弄道：“对，我同意。现在能过来了吗？” 许明泽：“……”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下来，只剩略微凌乱的呼吸。 宋默困惑：“怎么了？” “……”许明泽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沙哑，“这就来。” 挂断电话，许明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迟钝地抬起眼皮。 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呆滞，耳根脸颊有着不太明显的红意。 许明泽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这算什么情况？ 他攥紧了手机，准备离开，又忽然折返回来，从衣柜里挑了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 一件黑色衬衫，衣柜里身价最高，他很少穿。 对着镜子看了会儿，他将袖子卷上去一点，露出小臂上的肌肉线条。 犹豫一下，他又把领口的纽扣解开两粒。 这下，胸肌也变得若隐若现。 许明泽赶到公寓楼下，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急切，匆匆进了底楼。 正要上去，他停住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身后一家便利店灯光常亮，有人路过，感应门打开。 伴随着“欢迎光临”的电子音，许明泽清晰地看见，拐角处有条漆黑的影子。 不及细看，手机铃声叮铃铃响起。 又是宋默的电话。 许明泽立马没空去管那个黑影了。 他口干舌燥，心脏狂跳。 电梯到达相应的楼层，许明泽深深吸气，不想让自己显得过分在意，过了几秒，才按响门铃。 谁知，铃声刚响，门就猛地开了。 第45章 门后的人几乎是迫不及待，拉住了他的手。 许明泽：“……” 所有理智付之一炬，他反手用力，将少年扯进自己怀中。 炙热的吻随之落下。 宋默猝不及防，连人都没看清，就被亲得喘不过气。 周身空气瞬间升温，变作热浪，滚滚涌动。 “唔……” 宋默闷哼一声，在被掠夺呼吸的间歇中，本能觉得不对，下意识推拒。 可这微弱的抗拒不知刺激到男生那根神经，吻变得更加粗暴灼烈，宋默不得不后退，面前的人步步紧逼，直至将人抵到墙角，逼出更多无法忍耐的低吟。 宋默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只想挣出一点空间，好理一理思路。 可他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许明泽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根本无法停止对嗜血的欲/望。 宋默双手在外挥了挥，渐渐无力，垂落下来。 他整个人软倒，却因为许明泽的怀抱，连地面都碰不到，夹在墙壁和胸膛之间，被迫地承受更多侵入。 滚烫炙热的手自腰间滑入少年衣内，许明泽的动作肆无忌惮，已经完全沉醉。 他将半昏的宋默打横抱起，先是一脚将大门带上，然后快步将宋默放在沙发上，跪在少年身体两侧，就开始脱衬衫。 这时候他才后悔。 不该穿衬衫的。 要是穿短袖的话，根本没有那么多繁琐的步骤。 这也终于给了宋默一点喘息空间，他脑子里一片眩晕，强撑着支起上半身，抡起右手。 啪！ 一个竭尽全力的巴掌扇了出去。 许明泽手还放在纽扣上，脑袋偏过好久，才缓缓转过来，满眼诧异。 宋默并不抗拒和他亲密，但是，他们现在不是朋友。 所以，不能亲，也不能抱。 宋默带着怒意：“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按小少爷你的吩咐做事，”许明泽抿了抿唇，直勾勾盯着宋默，“小少爷哪里不满意？” 宋默更气：“谁让你亲我了？你配吗？” “……”许明泽讶然，“你不是说同意我的提议吗？还那么急切，不停地叫我过来。” 宋默：“那是因为——” 是因为担心他出事，叫到眼皮底下盯着。 这样比较放心。 宋默深吸一口气，很凶地说：“当然是为了私下里教训你！” 许明泽哑口无言。 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闹了多大一个乌龙。 身下少年被他亲得红唇微肿，绿眸泛泪，家居服凌乱地上翻，露出一截柔软纤细的腰线。 因为这个乌龙，宋默被他弄得乱糟糟的了。 许明泽呼吸滚烫。 他没有后退，反而缓缓倾身。 影子投下，完全覆盖在少年身上。 此时此刻，这个空间里有且仅有他们两个人。 宋默清晰感到四周温度升高。 没有明确的意识，只是出于本能，他蹬着沙发皮面，想要逃跑。 下一秒，滚烫的手掌落在肚子上，烫得他微微一颤，腹部肌肉也跟着紧绷。 许明泽握着他的腰腹，不轻不重地固定在原地。 “怎么办呢，”他的眼神之中透着异样，“来不及了。” 宋默胸腔快速地起伏，由于惊惶，每一次呼吸都很浅。 眼皮湿漉漉的，如同被逼入墙角无处可逃的小动物，不知所措。 许明泽笑了笑。 “看起来，我得想点办法让你答应了。” 第37章 恐怖高校16 宋默再一次被攫取了。 呼吸, 眼泪，呜咽，全都遭到吞噬。 宋默记得自己的人设, 但实在无力反抗，只好装装样子地挣扎, 去咬许明泽的嘴唇。 可这抗拒太过微弱, 非但造不成伤害，还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 宋默挣不动了，只好任凭对方继续吻下去。 许明泽轻易捕捉到宋默的变化。 高高在上的小少爷没了力气, 变得乖巧驯服, 柔软地瘫软着身体。 像是被弄脏、弄疼, 也只能呜咽着抱怨几句了。 许明泽笑了笑，支着身子，扯开领口。 然后按着宋默的双腿，滑下去一点。 宋默：“！” 滚烫的唇，舌, 口腔。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咽喉。 宋默颤抖起来，双手蜷缩着想要攥点什么，然而真皮沙发上连块毯子都没有, 他不得不低咽出声：“你、你在干什么……” 他合拢双腿, 想要挤走许明泽，却像是迫不及待，只令自己陷得更深。 宋默和许明泽同时闷哼出声。 “不、不……”宋默混乱地呜咽着，试图去推许明泽的脑袋, “这不对……” 他们没有这么亲密的，这样不对，会崩人设的…… 可是, 系统警告没有响起，许明泽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宋默脑子里的警觉渐渐消退了，晕乎乎地勾着脚尖，在急促的惊喘中，断断续续地哭。 酸，麻，胀。 全然陌生的感受，宋默有点受不了了，摆着腰想往后退。 许明泽却不容他逃避，双手铁钳般扣着他的胯骨。 像是为了惩罚，许明泽稍稍用力。 宋默盯着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迟钝地听见了自己的尖叫声。 短促，颤抖，带着哭腔的尖叫。 他久久地颤抖，连同指尖都在酸软的余韵中发颤。 终于，潮水渐渐退去，宋默失焦的双眼下移，看向许明泽。 后者微喘着在看他，像在看一副自己创造的画幅，欣赏之中带着满足。 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许明泽眨了眨眼，忽然笑了。 当着宋默的面，他喉中咕咚一声，发出吞咽的声音。 宋默：“……” 哪怕并不知晓这些动作的含义，但本能不会骗人，身体的感受也清晰无比。 宋默嘴唇发着抖，涨红了脸。 许明泽低笑：“小少爷，对我的服务，你满意吗？” 宋默：“……” “看来还不够。”许明泽了然，掰着宋默的腿，作势又要低头。 宋默慌忙抬高声音：“别、别！” 许明泽动作一顿，半挑起眉。 宋默只好要哭不哭地求饶：“够了，真的够了……” “你的意思是，答应我的提议了？” “？”宋默压根不记得他说了什么，一脸茫然，“什么提议？” 许明泽装模作样地叹气：“看来我还不够努力。” 他一动，宋默就紧张地挣扎：“我知道了，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 “哦？”许明泽不依不饶地追问，“你答应什么了？” 宋默脑子疯狂运转，终于灵光一现，想起之前许明泽说的话：“弄脏我！” 许明泽没料到他会说得这么暧昧，一时间愣住。 宋默以为他还不满意，连忙撑着身子凑过去，紧张地盯着他，声音软绵绵的。 “你可以弄脏我。” 绿濛濛的双眸近在咫尺，满怀哀求，可怜又纯真。 好像口出浪/荡言语的人并不是他。 许明泽：“……” 许明泽几乎想立刻把宋默重新压倒，好让他痛哭出声。 可矛盾的是，宋默看起来太可怜了，他又有些不忍。 两种截然相反的渴/望交织，许明泽心脏通通直跳，深吸一口气，才压下了浓郁暴烈的施虐欲。 他转而伸手，抱起宋默。 宋默整个人都是一僵，紧张地攥着他的衬衫：“我已经答应了，你不可以再……” 许明泽诧异地看他一眼。 也不知道小少爷是不是受到刺激太大，脑子坏掉了，居然会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的许诺是有效的。 他们欺凌他的时候，可没见什么时候手软。 主导权只掌握在强势者手中。 此时此刻，究竟是谁强势，小少爷显然没看清。 许明泽刻意倒翻了一点角度，宋默险些摔下去，吓得一把搂住许明泽的脖子。 然后就埋在许明泽颈窝里，低低地抽泣。 许明泽一下子心软。 吓唬人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安慰：“别哭了。” 他也没想到，宋默平时那么锋利恶毒，居然这么容易就服软。 有点太好欺负了。 许明泽把宋默带到浴室，门一开，宋默又开始抖，抱着他的脖子死活不肯撒手。 许明泽哭笑不得：“你想和我洗鸳鸯浴啊？” 宋默用力摇头，还是不肯下去。 许明泽这才想起来，前几天他还把宋默推进淋浴的冷水里来着。 这件事，宋默现在还记着呢？ 他不禁失笑：“你身上……不需要洗澡吗？” 许明泽说得遮遮掩掩，视线在宋默身上扫过，着重落在黏糊不净的地方。 第46章 宋默鸵鸟似的，埋着头不住地摇。 许明泽：“懂了。” 他将宋默放在洗手台上，一本正经地说：“是我考虑不周，应该主动清理的。” 宋默懵懵的，眼看着许明泽又要低下头，才明白他所谓的“清理”是指什么，瞬间慌了神：“你、你……别！” 许明泽就抬头，明知故问似的，做出一点疑惑的表情。 宋默没办法了，只好委屈道：“那你不许冰我。” 他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巴巴，一抬眸撒娇似的。 许明泽嘴角不受控地翘了翘。 他想了想，将宋默放进浴缸边上。 淋浴有点复杂，所幸浴缸的水龙头还比较简单，和寻常用的没什么区别。 许明泽用手试好温度，一边放水，一边抬头看宋默：“需要我帮忙洗吗？” 宋默想也不想，用力摇头。 明明是不假思索的拒绝，许明泽却觉得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很可爱，禁不住又笑了。 从外面的柜子里找出替换的家居服，还有两块干毛巾，许明泽合上门。 空间只属于他一个人了，宋默这才终于放松下来。 热水带走了污浊，也带走了莫名的惊恐。 隔着清澈水流，宋默盯着自己的手掌，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许明泽看起来，只是在很用力地讨好，想要得到小少爷的亲昵而已。 也是因为在学校里过得很艰难吧？ 宋默很少拒绝别人，此刻有点动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应这份示好。 但很快，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些属于宋默的念头摇散。 短暂的友好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活下来。 如果因为暴露人设，导致许明泽最终死亡，他会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的。 洗过澡，换好衣服，宋默出了浴室。 许明泽躺在沙发上，随手翻阅一本杂志。 听见响动，他随意抬头。 手里翻书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宋默本就有张过于精致漂亮的脸，否则也不会一举一动都成为校园焦点。 但此时，由于刚洗过澡，他整个人更加白皙润泽，脸颊耳廓透出血色，头发锁骨泛着水汽。 像清晨带露的栀子花，被朝阳染上色彩。 许明泽一时间有些后悔。 他刚才有点太过礼貌了，不该退出去的。 他以为宋默一出来就会赶他走，满怀遗憾，恋恋不舍地看了又看。 谁知宋默却说：“你睡客房。” 许明泽：“……” 宋默眨眨眼，困惑道：“你想睡我房间吗？” 他看起来很好骗，似乎只要花言巧语几句，就真的会将危险的男人迎入房中。 许明泽：“……” 他磨了磨牙，用力捋过头发，带着极大的克制起身：“算了，我回去。” 宋默脸色变了，一把拉住他：“不行！” “……”许明泽缓缓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认真的吗？” 宋默忙不迭地点头：“当然是认真的。” 许明泽深深地望着他，声音发哑，一字一句地问：“你确定？可能会很疼。” “？”宋默下意识说，“不要疼。” 许明泽：“要我轻点？” 宋默茫然：“什么？” 许明泽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撩拨他，戏弄他，就是想看他失态的样子。 但在这种露骨的邀请下，许明泽无法保持冷静，反手攥住宋默的腕骨：“我没法保证，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你想清楚。” 宋默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本能有些退缩。 但他还是不想许明泽死掉，语气坚定起来：“你别回去。” 许明泽：“……操。” 他爆了句粗口，扣住宋默双肩，再一次吻了上去。 没几秒，门口传来铃声。 许明泽压根没管，揉着宋默的腰身，越吻越深。 门外人没得到回应，门铃声变得急促起来。 “少爷，少爷？”夏衍的声音透过大门传来，“少爷你在里面吗？” 宋默一惊，在热吻的间隙看向房门。 许明泽正上头，不满他的分心，惩罚似的轻咬一口：“别管他。” 可门铃声根本不停，还越来越密。 一瞬，宋默想起，杀死许明泽的正是夏衍。 他们两人无仇无怨，根据今天的接触来看，根本就是互不相识，怎么会突然走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宋默心头突地一跳。 对了，他们的交点，就是他。 门铃声停了。 外面传来钥匙的声音。 宋默没时间思考更多，一把推开许明泽。 整个屋子太空旷，没有躲藏的地方，距离最近的只有浴室。 宋默一把将许明泽推进去，紧张地叮嘱：“等会儿别出声，别让他发现你在这儿。” 莫名其妙成了“奸夫”的许明泽：“……” 宋默来不及去看他的表情，一把拉上浴室门。 也就是这一刻，大门开了。 夏衍的脸出现在门口。 第38章 恐怖高校17 宋默倏然转身, 后背抵着浴室门，挤出一个慌张的笑：“你、你不是回去了吗？” 夏衍神情有些古怪，脸上那种羞涩和局促消退许多, 眼神沉沉地盯着他。 在夏衍的视角里，小少爷发丝湿润, 是刚洗过澡的样子, 身上还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氛。 嘴唇却可疑地红肿着，脸颊也潮红——像是沉浸在情/欲之中，被突然打断。 只是几秒, 夏衍垂下眼皮：“我落了点东西。” 宋默松了口气：“放在哪里了？” 夏衍径直走到餐桌前, 拿起一只破旧的皮夹子。 像是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有些羞愧, 他低头笑了下：“对不起，刚才是不是吵到你了？” 宋默喘息平定下来，镇定道：“刚才在洗澡，没听见声音。” 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太柔和, 连忙加了句：“谁准你随便开门的，一点分寸感也没有！” 夏衍就说：“对不起，少爷。” 他说话时垂着脑袋, 那么高大的人, 却委委屈屈的，看起来像只体型很大的金毛在挨训。 宋默觉得自己演得挺到位，便挥挥手：“拿了东西就走吧。” 夏衍深深看他一眼，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顺从地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突然停住。 宋默疑惑：“怎么了，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夏衍动也不动, 低着头，像是出了神。 他迟迟不走，宋默心里有鬼，频繁地去看浴室，催促道：“还不走，在看什么？” “少爷。” “干嘛？” 夏衍问：“你怎么会有一双这么旧的鞋子？” 他视线停留之处，是一双破旧的球鞋，虽然刷洗得干净，但边缘早已发毛，和整个屋子的低调奢华丝毫不符。 正是许明泽的鞋！ 夏衍抬起头，眼珠一点点转动，看向了宋默：“少爷？” 宋默背在身后的手狠狠一抖。 他喉咙发干，强撑着声音说：“我爱穿什么鞋穿什么鞋，你管得着吗？要滚赶紧滚！” 夏衍眨了一下眼：“你说，这是你的鞋？” “废话，不然呢？” 在宋默紧张不已的目光下，夏衍笑了笑。 他并没有追问，只是说：“好的，少爷。” 宋默暗暗吐出一口气，又想赶人走了。 谁知夏衍不仅没走，反倒缓慢迈开步子，踱进屋内。 宋默想拦他，但又担心显得欲盖弥彰，只好耐着性子，装作不在意地抱臂站在原地：“你要干嘛？” 夏衍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锁定沙发。 上面有人躺过的痕迹，微微发皱。 宋默手心全是冷汗，不断安慰自己——有人躺过又有什么稀奇，他天天都躺。 可夏衍的动作出乎意料。 他忽然弯下腰，轻轻抽了抽鼻子。 宋默一颗心吊到嗓子眼。 夏衍眉心皱起，像是有所疑虑，但又没有发现什么真正的证据似的，直起身。 宋默紧随着他的动作，心脏又落了回去。 哐当！ 浴室里忽然传来声响，清晰传入寂静的屋内。 宋默变了脸色，下意识伸手去阻拦，可向来温顺的夏衍忽然变了，居然推开宋默，快步走过去。 哗啦一声门开，浴室里没有多余的遮挡，内部一览无余。 并没有人。 夏衍皱着眉，捡起一只掉在地上的沐浴露瓶子，重新放回架子上。 他像多疑的丈夫，对任何细节都无法产生信任，在空空荡荡的浴室里转了又转，直至确认没人，才转身，离开了浴室。 浴室外，宋默被刚才的变故吓得腿软，头晕目眩。 第47章 他不知道许明泽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凭空消失，没有让夏衍抓到。 他放下心，底气也足了。 “你到底在干嘛？”宋默抱着胳膊，摆出很不耐烦的表情，“转来转去的，找什么呢？” 夏衍定定地看着他，视线下滑，落在他身上。 奇怪极了，一直都是很听话的夏衍，这一刻居然显得很有攻击性。 哪怕没有什么动作，眼神也变得不同。 宋默无端瑟缩，咽了一下口水：“我、我不需要不听话的狗，你再这样，我要解雇你了。” 说着威胁的话，他的嗓音却有点发抖，听起来色厉内荏。 夏衍对这话没有反应。 他的视线被宋默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眨也不眨，紧锁住少年。 忽地，他举步。 几乎是反射性地，宋默后退。 可很快，后背抵上墙壁。 冰凉的温度从脊背传来，宋默惊了一下，就想逃往更空旷的地方。 手腕却被死死攥住了。 夏衍居高临下，手指落在了宋默锁骨上。 宋默呼吸一顿，只觉夏衍指尖似乎带着电，只是轻轻一触，就令他浑身发颤。 “这里，”夏衍终于出了声，声音听着很怪，“红了。” 宋默不适地转动脖颈，想要躲开他的触碰。 可这动作却像另一种迎合，恰到好处地容纳了夏衍忽而靠近的鼻尖。 夏衍半闭着眼，深深闻嗅。 倏然，他抬眸：“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 他的声音变得很冷，也就是这一刻，宋默才意识到哪里奇怪。 这嗓音，根本就和那个疯狂偏执的夏衍一模一样！ 宋默瞬间汗毛倒竖。 夏衍阴沉沉地凝视着他，像发现妻子的奸情一般，怒不可遏。 “是谁？告诉我，是谁？” 宋默吓坏了，眼底迅速涌出泪花，在他的盛怒之下不住发抖。 看见少年泪水的一刻，夏衍停住动作，怒火也瞬间踩下刹车。 因为转变过于快速，显得有些不自然。 夏衍面部肌肉抽搐两下，竭尽全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别怕，少爷，告诉我，他都碰了哪里？” 眼看宋默不说话，夏衍抬手，抚上宋默的脸颊，而后移动。 含泪的眼睛，肿胀未消的唇，哭泣下不住颤动的喉结…… 每过一处，他都严苛地盯着宋默，质问那个野男人有没有碰过。 宋默再也受不了，抬起手，猛地抽出一记巴掌。 这一记响亮干脆，打得夏衍偏过头去，脸上迅速浮现出红肿的掌印。 疼痛令夏衍神智一振，人也像清醒过来似的，捂着脸，怔怔地看着宋默：“少爷……” 宋默哽咽，眼泪不住地往下滚落。 夏衍心疼地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净，像捧着件易碎瓷器似的，他小心翼翼：“少爷，你别哭，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宋默打开他的手，后退几步：“滚出去。” 夏衍还想再上前，可见宋默那么害怕，他又立马停住了脚步，不知所措，又无比自责。 宋默真想像自己放出的狠话那样，解雇了夏衍，就再也不必面对这份恐惧。 可这太违背剧情，他不得不忍耐。 他在心里不断重复，很快就要结束了，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 夏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还把小少爷吓成这样。 他抿了抿唇，低声说：“我这就走。” 说完，迅速离开。 当他出了公寓大楼，来到楼下时，看见了对面的便利店。 拐角处，一道黑影。 黑影一闪而逝。 夏衍皱起眉，追了上去。 公寓内。 宋默浑身脱力，靠着墙壁下滑，盯着虚空，很久没有回过神。 虚焦的视线里，有人出现了。 许明泽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口气有点别扭：“论坛都说你们两个有一腿，原来是真的啊。” 宋默没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脸上，这会儿又有泪痕，因为刚才夏衍的触碰，头发和衣物都很凌乱，缩成一小团坐在地上，乍一看，很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 许明泽压下心底的动摇，冷声道：“要我陪你可以，但我不喜欢当第三者，你最好先理清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宋默依旧失神地仰着头。 片刻，他向着许明泽伸出手：“抱。” 许明泽：“……” 许明泽咬紧牙关，语气也跟着加重：“别想蒙混过关，难道你准备让我一直过今天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吗？” 宋默双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手有点酸。 抿了抿唇，他把手放下了。 绿眸之中，光亮黯淡下去。 许明泽：“……” 五指在身后攥成拳，又倏然泄了劲，松了开来。 “你这人，真的很狡猾。” 他叹了一声，略有些无奈，弯腰把宋默抱了起来。 像是在为自己的底线做最后努力，他说：“我嫉妒心很强的，怎么对夏衍，就得怎么对我，不准偏心。” 宋默没有听懂。 终于被人抱住，他心里的不安少了很多。 因为夏衍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脑子里很乱，急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 于是他说：“抱我上楼。” 许明泽动作一顿，看着宋默，表情有点怪。 “你倒是端水挺快的……” 说着，他抱着宋默往楼上走。 没走几步，又停下：“你跟他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宋默：“？” 许明泽自嘲一笑：“也是，不关我的事，我闭嘴。” 也就闭嘴了十秒钟。 许明泽又忍不住地开口：“你说，我和夏衍，你更喜欢哪个？” 宋默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头没脑地问这个问题。 让他本人来说，肯定会选许明泽，毕竟他已经知道，夏衍是阻止他离开的坏人，而许明泽却救过他两回。 但现在，他不是宋默，而是“小少爷”。 宋默抿唇，强行绷出冰冷高傲的口吻：“谁要喜欢你们？” 他已经足够敬业，可惜刚刚才哭过，这会儿演得很不到位。 又因为带着鼻音，听着像块烘焙过的棉花糖。 许明泽听懂了。 小少爷走肾不走心。 第39章 恐怖高校18 公寓楼外。 人潮拥挤的街道上, 夏衍跟了两条街，在一个居民楼的巷口截住了黑影。 “站住。” 夏衍面无表情，盯着黑影, 手里抖出一把匕首。 “我注意你很久了，一直藏在小少爷楼下, 究竟有什么目的？” 黑影默不作声。 夏衍看得出来, 黑影的肢体相当放松。 对待他的步步紧逼，黑影并不紧张。 不由得，夏衍心中升起强烈的危机感。 在几步之遥的距离, 他停住脚步。 黑影似乎捕捉到他的警惕, 笑了一声。 夏衍立刻意识到什么：“你认识我？” 黑影不说话。 夏衍冷冷地注视他：“故弄玄虚。” 他不再迟疑, 加快速度走过去。 可就在这一刻，有车从巷口经过，灯光投射进来，短暂地照亮了小巷内。 夏衍猛然间停住脚步。 黑影不闪不避，抬起头。 车灯不稳定的光线下, 是一张轮廓极深、扎着金发的面孔。 和夏衍一模一样的脸。 夏衍喉咙像是被勒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夏衍”笑了起来：“很吃惊？” 夏衍听见自己血管奔流的声音。 他扬起匕首，挡在身前, 像是攻击, 又像防御的姿态。 “你是什么人？” “还需要问吗？一眼就知道答案了吧。” 黑影摊开双手，任由对方肆意打量。 夏衍深吸一口气：“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想对小少爷不利，我都不会放过你。” “我也正是为了这个而来。” 夏衍不解地皱了皱眉, 黑影却忽然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饶有趣味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那个声音, 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随着他的动作，夏衍不由自主，也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一时间惊疑不定。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黑影笑了起来，“多简单，我就是你啊。” 夏衍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但他很快扬起匕首：“你对我做了什么？药物，还是催眠？” 他不相信黑影所说的、近乎玄幻的事情。 这是现实，不是电影。 黑影只是伸手，指尖虚虚点在夏衍眉心。 反射性地，夏衍打掉了他的手。 第48章 然而，他已经感到一股寒意从眉心漾开，遍布四肢百骸。 夏衍大吃一惊，按住额头后退几步，声音也跟着抬高：“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次，黑影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赶快开始吧。” 另一个“夏衍”抬头看了看天空，喃喃地说：“他快要走了。” 开始什么？ 谁要走了？ 他一句话也听不懂，可黑影并不深入解释，只是转身离开。 夏衍追了几步，黑影却如同烟雾消散，无影无踪。 不合常理的事情居然真的在他眼前发生了。 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夏衍站在原地，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很快，更强烈的疼痛让他无暇思考。 他头疼欲裂，眼前所有物体都变得破碎扭曲，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控制不住地呕吐。 可等他看清自己的呕吐物，不禁大叫一声。 那些竟然是怪物一样的、扭曲的活物！ 夏衍惊惧不已，连退几步，然后逃出了小巷。 巷外就是车水马龙，奢侈品店铺透亮的玻璃橱窗照亮了他的脸。 青黑的，死人一样的面孔。 —— 许明泽将宋默抱进房间，很自觉地开始脱衣服。 宋默：“你在干什么？” 许明泽：“做我该做的事。” 宋默越看越觉得他奇怪，不禁说：“你很热吗？” 许明泽：“可以让你也热起来。” 宋默：“？？？” 系统声音忽然响起。 【宿主——】 它没能说完，电子音骤然中止。 过了几秒，系统再次出声。 【好像打扰你了。】 宋默连忙将许明泽赶走，许明泽以为受到了拒绝，很不甘心：“你还没有试用，试试就知道了，我肯定比夏衍强。” 宋默敷衍道：“好好我知道了，你到楼下去吧。” 许明泽被推到房门口，忍不住地停下，转过身盯住宋默的眼睛：“要是改变主意，随时叫我。” 宋默一头雾水，但也没心思搞清楚，嗯嗯两声，就把门关上了。 许明泽嘀咕：“满嘴谎话的小骗子。” 房间终于只剩他一个人，宋默吐了口气，连忙问系统：“怎么了？” 系统不知怎么，没有回答，反倒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如果你喜欢，也可以留在这里。】 “？”宋默奇怪道，“当然要离开呀，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 【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改变？】 “那当然。” 【哪怕回到现实后，你将孤身一人？】 宋默愣了愣：“你究竟想说什么？” 系统没有再说什么，继续了先前的话题 【他们快要找到你了。】 宋默猛然屏住呼吸。 【这是一条扭曲的世界线，本不该出现的时间点，他们的存在会引起更多异常。】 【我已经屏蔽了，他们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接触你。换句话说，你们迎面擦肩而过，也看不见彼此。】 【他们暂时对你造不成伤害。】 宋默咽了下口水：“暂时？” 系统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这个小世界里，除了有本源boss，还有其他世界的boss分身，导致计算量暴涨。】 【究竟会怎样，要看我和他们谁更快。】 【一旦维修速度落后于崩塌速度，也许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宋默头皮发麻。 他苍白着脸，但还是竭力保持镇定：“那我该怎么做？” 【这几天，会有一些反常的事情发生，无论发生什么，保持人设。】 像是安慰，系统语气放缓了一点。 【系统bug修补过半，我会尽快让你离开这里。】 宋默用力点头：“我会的。” 想了想，他又有些担心：“那要是不小心崩人设了呢？” 系统也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 片刻，电子音再度响起。 【那就崩吧，不是什么大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电子音变得十分柔和，像带着点轻微的笑意。 【无论如何，我会带你走，帮你完成心愿的。】 宋默一颗心缓缓落回胸膛。 他趴在枕头上，仰着脑袋小声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 【宿主。】 “嗯？” 【你是我的宿主，你完成世界任务，我给你离开的门票。】 【契约生效，我们就已经是最紧密的联系。】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宋默点了点头，不由得笑了起来：“我相信你。” 这天晚上，宋默睡了最为安稳的一觉。 阳台，一株金边兰花悄然绽开，淡淡的香气弥漫开。 夜风将香气吹散，最浅的一抹气流在城市上空飘荡，来到了一个门窗紧闭的屋外。 没有开灯，整个屋子黑漆漆的。 夏衍跪倒在地，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他整具身体撕裂又重组，涌出不属于人类的组织。 不知过了多久，他倏然抬头。 一双血红的双眼穿透黑夜。 那是如同昆虫的、发亮的复眼。 —— 第二天，宋默睁眼，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鞋都来不及穿，连忙冲出房门。 从楼梯往下看，许明泽躺在沙发上，胸口上下起伏。 还活着。 宋默松了口气。 早晨的阳光一点点透入室内，太阳升起。 充满危机的一晚就这么过去了。 他正要回房间，就听见大门锁芯被转动的声音。 宋默心头一惊，想也不想就冲下楼，毯子一掀，遮住许明泽的脸。 许明泽被动静弄醒，含糊地说：“谁……你干什么？” 宋默都忘了，早上夏衍会来接他，一时间心跳狂乱，连忙在许明泽耳边嘘了一声：“别出声，快藏起来！” 玄关处，来人将钥匙搭在柜子上，换鞋。 脚步声渐渐靠近。 宋默嘴里发苦，急着想拦下来人，许明泽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作乱，从后腰一把揽住他：“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他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宋默却心急如焚：“你松手，要被人看见了……快呀！” 许明泽意味不明地咕哝：“又不是插着被人看见，你慌什么？” 宋默：“？” 宋默有点生气。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讲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真是很坏的家伙！ 谁知许明泽一点也不理解他的心情，还不满道：“再说了，我们都是一样的，凭什么我得躲他？” 宋默：“？？？” 拉扯之间，玄关的脚步近了，宋默已经看见对方拖鞋的影子。 而许明泽不仅不撒手，还示威似的，抱得宋默更紧了。 宋默两眼一闭。 完蛋了。 然后他就听见一道惊讶的声音：“小少爷？” 宋默一愣。 李姨站在玄关，拎着新鲜购入的蔬菜和鲜肉，诧异地看过来：“这位是……” 许明泽垂眸，嘴角微微挑起：“小少爷，我们算什么关系呢？” 李姨相当善解人意，笑着说：“应该是朋友吧？” 话音未落，宋默就斩钉截铁：“跟班！” 李姨：“？” 许明泽：“？” 宋默确信地点了点头：“他是我的跟班。” 许明泽：“……” 他几乎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了，声音也跟着抬高：“我连个朋友的名分都没有？” 宋默在人前很注意人设，高傲地说：“你也配？” 许明泽控制不住地冷笑一声：“行，我是跟班，那夏衍是什么？” 宋默还真被他问住了，噎了一会儿。 眼看他陷入沉默，许明泽脸上冷意更甚：“不要忘记昨天答应过我什么——不准偏心。” 宋默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之前在恐怖宿舍里，其他人对夏衍的评价。 他灵光一闪，抬着下巴不屑地说：“他？一条狗而已。” 许明泽：“……” 行吧，他好歹还算是个人。 第40章 恐怖高校19 李姨只当他们是朋友间的打闹, 没放在心上，笑着说：“这才六点半呢，少爷你接着睡, 我包个馄饨，好了再叫你。” 还有一个小时, 夏衍就要来了。 宋默连忙去赶许明泽。 许明泽靠在沙发上, 领口敞开，露出胸前一片肌肉。 他双臂摊着，任由宋默拉他, 就是不动。 “早饭也不给吃, 当你的跟班, 待遇也太差了吧？”许明泽眯了眯眼，找茬似的，“真有人心甘情愿当你跟班吗？” 第49章 少年忽然凑近，薄荷糖一样的绿眼睛，清澈见底地盯着他看。 许明泽不得不后退一些, 才没有碰到对方的鼻尖。 所有的抱怨都吞进了肚子里，许明泽心头微动，手就放在了宋默腰间。 一边搂, 一边道貌岸然地说：“一大早就这样, 不好吧？” 结果就被宋默一巴掌抵住了脸。 “快、点、走。” 许明泽觉得自己像被小猫爪垫按住了，禁不住心头发痒：“那你亲我一下。” 宋默皱眉：“说了我们不是朋友。” “嗯嗯，当然不是，我不配, ”许明泽把脸凑过去，“亲一下，你让我当狗也行。” 宋默：“？？？” 这人什么癖好啊。 可是他力气不够大, 没办法搬开这么大一个人，时间又在一点一滴地流逝，想来想去，冒着崩人设的风险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宋默想了想，又打了个补丁：“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在许明泽脸颊亲了一口。 许明泽嘴角一下子翘了起来。 说实话这么蜻蜓点水的吻实在不符合他的调性，但宋默看起来真的快要炸毛了，他见好就收，起身走人。 到门口，他又回头：“你亲过夏衍没有？” 宋默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我亲他干嘛？” 许明泽嘴角咧到耳根：“哦，我问问。” 许明泽心情大好，一路上下楼都哼着歌。 到了楼下，他脚步一顿。 感应门外，夏衍站在一辆锃亮黑车旁，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许明泽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了。 像是察觉到他人的目光，夏衍抬起头，投来锐利的视线。 分明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莫名的，空气紧绷起来。 忽然，许明泽再一次勾起嘴角，像没察觉到紧张的氛围一般，大步走过去。 在经过夏衍身边时，用力撞上了对方的肩膀。 完完全全、不加掩饰的挑衅。 夏衍回头，看见许明泽穿着件发皱的黑衬衫。 像睡过一夜的样子。 夏衍眉心一点点收紧了。 —— 宋默食不知味地吃过早饭，可墙上的指针才指向七点二十五。 剩下的五分钟，变得极其煎熬。 他盯着圆钟，想起了昨晚夏衍突然到来的样子。 莫名其妙地来了，吓了他一通，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现在想来，当时就很奇怪，就像是另一个夏衍进入了他的身体一样。 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整个校园都变作废墟的副本又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耳边忽然咔哒一声，门开了。 宋默心头一惊，强撑着不让自己反应太大，缓慢回身。 门口，夏衍一言不发地站着。 眼睛直勾勾，片刻不停地盯着他。 宋默手心冒汗：“怎么才来？再晚点，我干脆自己走过去好了。” 夏衍没说话，眼睛眨也不眨。 宋默声音就有点发抖：“喂，你说话啊……怎么又这样怪里怪气的？” 三四秒，夏衍垂下眼皮。 嗓音是一以贯之的温顺：“少爷，我们走吧。” 宋默吐出一口气，起身就想走。 谁知身前就投下一道黑影。 夏衍比他高很多，又因为是保镖，体型很大，站在面前时就会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宋默一个没站稳，跌回椅子上。 夏衍面无表情地问：“今天不用抱吗？” 宋默手撑着桌面，颤声说：“当然要……你不会自觉一点吗？” 他明明在微微地颤抖，却还得强撑着上位者的姿态，看起来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可怜。 夏衍毫不费力就将宋默勾腰抱起。 骤然靠近这个恐惧的源头，宋默全身僵硬，垂着眼皮。 垂落的视线落在夏衍脖颈处。 一些血红的纹路，像有血脉流动。 宋默迟疑了一下："你……" 夏衍停住脚步，像受训的犬只，侧耳聆听主人的指令。 宋默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野兽身上的腥味，掺杂着血腥气。 可又很淡，再仔细去闻，又什么都闻不到了。 只是错觉吗？ 出门后，车停在路边，夏衍将他放在后座后，转到前方上车。 短暂的停留时间，宋默支着脑袋看窗外。 路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店员百无聊赖地煮着关东煮，一边搅动汤汁，一边抬头看电视。 "有市民称，今晨五点二十六分于路边发现了怪异生物，据市民描述，该生物形似鱼类，又有翅膀，身体狭长，十分古怪。记者赶到现场时……" 车辆启动，缓缓前行。 宋默看不见电视屏幕了，转头看向夏衍。 后者打着方向盘，表情平静，看不出有任何非人的迹象。 到了学校，宋默下车，几个跟班又像昨天一样，呼啦啦围上来。 宋默照样扮演着高傲的小少爷，随便骂了几句稳固人设，就众星捧月地进了教室。 许明泽不在座位上。 应该是因为早晨刚从他家走，没来得及赶过来。 宋默也没在意，坐在位置上装模作样地翻了两页书，悄悄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能远离夏衍有个喘息的时间，还是让他全身一轻。 一节课过后，几个跟班过来，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小少爷，给你准备了一场好戏要不要去看看？" 宋默一点也不感兴趣，但还是配合着，懒洋洋地说："什么好戏，不好玩我可不去。" 跟班们笑嘻嘻的："肯定好玩。” 宋默这才屈尊降贵地跟着去了。 教室外，站在不远处的夏衍也起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宋默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是去行政楼的路。" "没错啊，"跟班们挤眉弄眼地笑，"咱们去天台。" 宋默的心脏被狠狠攥了一记。 天台上，跟班一脚踢开"正在维修中"的警示牌，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外围的铁丝网上，破损的大洞如同一只怪兽的口器，狰狞地大张着。 有人在后面发出疑惑："小少爷，怎么了？" 宋默恍然回神，攥了一把手心的冷汗，转动视线。 却在下一秒瞳孔紧缩。 天台正中，被绑在地上的赫然就是许明泽！ 命运的齿轮转动，发出咔哒响声，震耳欲聋。 宋默被震得头晕耳鸣，说不出半句话。 跟班们见他的样子，都有些惴惴不安。 其中一个小声地说："小少爷，我们没跟他动手，就是喊他过来跟我们玩玩。" "是啊是啊，我跟他好好说话，他还揍我呢，"其他人附和，"也不知道找了什么靠山，突然就硬气了。" 被绳子捆了好几圈的许明泽听见这话，突然笑了声："小少爷，他们问呢，我找了哪个靠山？" 宋默想说点什么，却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搭在自己肩头。 紧接着，夏衍的面孔从旁边探出。 宋默瞬间屏住了呼吸。 "少爷，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夏衍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他看似是在关心，可落在宋默眼中，那双眼睛充满探究，锐利得像刀子。 宋默鬓角渗出一点冷汗，一把扇开他的脸："谁会因为这个不舒服？" 许明泽前面还有一把椅子，像是专门为他设置的。 宋默大步走过去，行云流水地坐下，翘起腿，强忍着紧张说："要让我看什么，开始吧。” 话音落下的一刻，许明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宋默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保持着嘴角弧度，向着跟班发话：“不好玩的话，我找你麻烦。” "宋默！"许明泽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 然而跟班很快抓住他的领子，一拳头砸上去："闭嘴！小少爷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有人窃笑着拿出了一个袋子，像什么宝贝似的，扔在了许明泽面前。 那是一套女生的制服裙，裙子的长度明显改短过，带着显而易见的羞辱意味。 宋默看见这熟悉的裙子，松了口气。 只是穿条裙子而已，看来今天不会是什么伤及性命的变故。 然后，他就对上了许明泽的眼睛。 后者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态度，只是紧紧地、片刻不离地盯着宋默。 像是在等待一个宣判。 宋默被他眼里的痛楚扎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应该中止这场闹剧。 可刚刚张开嘴，就发觉不远处，夏衍也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跟班们还在笑："小少爷，你看这家伙好像不太配合，要不要我们动手帮帮他？" 宋默闭了闭眼。 第50章 今天应该戴墨镜的。 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忍得这么辛苦。 但他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挣扎和不忍，努力表现得不在意，轻飘飘地说："随便你们。" 许明泽终于得到了判决，眼神冰冷下来。 他避开跟班们伸出的手："我自己来。" 许明泽变得异常配合，当着所有人的面，脱掉了上衣。 阳光下，他结实健壮的肌肉线条清晰，由于是大量粗活锻炼出来的，紧贴骨骼，并不十分夸张。 他把上衣随手一抛，开始脱裤子。 跟班们："……" 有人嘴角一抽，扔过去一条丝袜："这里是天台，不是t台，你骚什么？" 许明泽套上了女式上衣和短裙，由于身材魁梧，显得不伦不类。 他抬腿，搁在宋默身上。 "小少爷，还满意吗？" 他弯下腰，拎着丝袜在对方面前晃了晃，“可以帮我穿哦。” 他骚得太过分，所有人："……" 明明是羞辱，怎么让许明泽变成了勾引？ 跟班无语至极。 勾谁不好，去勾小少爷，不是等着挨骂？ 谁知，宋默犹豫了几秒，居然接过了那条丝袜。 众目睽睽之下，他真的开始帮许明泽穿。 纤细手指搭在男生小麦色的皮肤上，更显得洁白清透。 不知不觉，空气开始升温。 所有人："……" 原来小少爷好这口？ 也许是因为宋默的存在，这幅画面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许明泽垂着眼皮，自上而下，可以清晰看见少年柔软发顶，红润双唇，以及领口一截莹润锁骨。 他心头一动。 然而没等做出什么，宋默就帮他穿好了丝袜，忽然皱眉：“你们把他打成这样，不好看也不好玩。” 他起身，嫌弃道：“无聊死了。” 说着，宋默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许明泽伸手就想拉住他，却被夏衍拦住。 许明泽站在原地，看着宋默头也不回地离开。 夏衍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直到此时，受辱的感觉才密密麻麻涌了上来。 第41章 恐怖高校20 宋默走得很快, 到了楼下，才开始喘气。 他撑在一棵银杏树上，后背汗津津的, 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身后，夏衍柔声说："少爷, 要喝点水吗？" 宋默下意识拒绝, 可忽然想起上一次拒绝夏衍的后果，到了嘴边的话又变了："要的。" 递过来的是瓶装水，包装似曾相识。 宋默睫毛微微一颤："这个水……" "我随身携带的只有这个牌子, 少爷你不喜欢吗？" "……没有。" 宋默抿了抿唇, 拧开瓶子喝了几口。 然后就发现, 夏衍一直盯着他看。 视线偏下，像是落在他的唇上。 宋默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舔了一下嘴唇："你、你看什么看？" 夏衍却忽然问："少爷，你很喜欢他吗？" 宋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示许明泽。 脑中警铃大作, 宋默连忙抬高声音：“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吗？” “可能是我搞错了，不过……”夏衍勾了下嘴角, 眼神却是黯淡的, “你确实对他很不一样。” 暴露了吗？ 宋默握着塑料瓶的手指收紧。 但夏衍并没有更多行动，仿佛只是介怀于这一点。 宋默歪了歪头，有些犹豫："你很羡慕他？" 这话像是警醒了夏衍，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越界, 用力抿唇，别开脸："抱歉少爷，我没有资格说这些。" 宋默点头："你确实没资格。" 夏衍于是后退一步, 又成了那个沉默的、没有个人意志的护卫犬。 宋默继续往前走，夏衍跟在后面。 可与此同时，头越来越疼。 “他是骗子！” 脑子里那个陌生的声音在叫嚣。 "抓住他，吃掉他，不要让他逃跑！" 夏衍喘着粗气，极其艰难地反驳：“他不是……不准你这么说他。” 头痛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灵魂也碾成齑粉。 缓缓地，他的脚步慢了下来，视野里宋默的背影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 夏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懂事、听话，确保他的主人不会知晓这狼狈的一刻。 忽然间，柔软的指尖落在脸上。 夏衍愣住，呆呆地抬起头。 宋默不知何时回过头，站在他身前，脸上带着担忧：“你出了很多汗，生病了吗？” 小少爷在……关心他吗？ 夏衍嘴唇嗫嚅着，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宋默的手指从额头滑动至下颌，鲜明的体温，微痒的触感，都是如此真实。 夏衍顺着宋默的力道，抬起下颌，任由对方打量。 眼睛一秒也舍不得离开宋默的脸。 “刚才的事让你这么难受？”小少爷困惑地问。 夏衍有些飘飘然，恍惚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那双宝石一样的绿眸倏然靠近。 夏衍瞳孔放大，嗅到了少年身上的昂贵香氛，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像来自少年皮肤最深处的，柔和的暖香。 "也想让我打你吗？" 夏衍心脏剧烈跳动几下，只觉头皮酥软，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握住了宋默的手。 “少爷……”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嗓音也抖得不成样，压根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 那么轻易，宋默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他陷入混乱。 他没有办法了，只好把所有的理智都交给本能。 本能驱使下，夏衍将宋默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如果、如果您愿意的话。" 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他仰着头，眼珠湿漉漉的，恳求地盯着宋默。 所有危险的气息都被搅乱，他已经无力掌控自己。 宋默居高临下，注视着他。 却忽然一笑："才不要。" 脸上那只手撤开了，手心变得空落落的。 夏衍垂下眼皮。 宋默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走呀，还愣着干嘛？" 前一秒以为被抛弃，后一秒却听见主人的呼叫。 夏衍眼里又有了光芒，快步跟了上去。 神奇的是，在宋默关注他的时候，先前那种撕裂一样的疼痛全都消失了。 夏衍脚步轻快，呼吸着宋默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气，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宋默当然不会像对待许明泽一样对待夏衍，毕竟他没有这种癖好 光是欺负许明泽，他就够辛苦的了。 宋默心不在焉地上完课，终于准备回去。 夏衍将他送回家，在门口又忽然停住脚步：“少爷，如果你一个人很寂寞的话……其实、其实可以叫我的。” 这话说得他耳根滚烫，声音也低了下去：“没必要躲着我。” 宋默：“？” 在这沉默中，夏衍得到了自己的答案，眼神黯淡下去，又有些不甘：“那今晚你还会叫他来吗？” 宋默茫然：“当然不会呀。” 夏衍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宋默才后知后觉，一把捂住嘴。 糟糕，被套话了！ 他这不是自爆卡车，承认昨晚许明泽在这里吗？ 宋默懊恼地进了屋，鞋子一踢，无能狂怒：“真是狡猾的家伙。” 身后有人搭话：“骂谁？” “当然是……” 宋默骤然停住，一节一节地转动脖子。 屋里不该出现的人站在身后，向他咧嘴一笑。 原来是许明泽。 宋默松了口气，又皱起眉：“你怎么进来的？” 许明泽手一扬，指间勾着两根钥匙——是李姨专用的备用钥匙，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到了他手上。 宋默瞪他一眼：“你是小偷吗？” 可说归说，宋默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很纵容似的。 许明泽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宋默没太在意，径直拿了件家居服，去浴室洗澡。 刚进屋，手机就叮咚响起。 宋默随意看了眼，是他跟班中的一员发来微信。 先是两张丝袜的照片，然后是跟班的消息：“小少爷，你喜欢厚一点还是薄一点？” 宋默：？ 跟班发了个羞答答的表情，然后说：“早知道您喜欢这种玩法，我就自己来了。” 宋默：？？？ 宋默一头雾水，将手机丢到一旁，将淋浴打开。 冷水放了一阵，很快转暖。 浴室蒸腾起乳白雾气。 手机又是叮咚一声，宋默一边扯开领带，随意看了一眼。 跟班：“对了，许明泽今天走的时候有点不对劲......我觉得他可能怀恨在心，您要小心。” 第51章 宋默动作一顿，回忆起刚才许明泽的表情。 好像没什么特别呀。 宋默纳闷地放下手机，一抬头，却瞬间屏住呼吸。 镜子里，许明泽就站在他身后！ 宋默睁大眼，猛然回过身，领带却被人扯住，他不由前倾，跌进许明泽怀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宋默下意识去推：“你、你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领带就骤然收紧，阻断了他所有言语。 “咳咳！”宋默无法呼吸了。 他在许明泽怀里挣动，可除了把自己的衣服弄乱，没有半点用处。 轻微的缺氧让他面孔迅速涨红，耳廓脖颈全都染上血色，衬得那双眼睛越发鲜绿，像雾气濛濛的雨季密林。 许明泽收紧手中力道。 轻微的收束，就带来少年更加强烈的呛咳。 他不徐不急地开了口：“真奇怪，你好像觉得我很安全......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缓缓倾下身，对准少年震惊不已的视线，许明泽笑了下：“因为瞧不起我吗？” 宋默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咽喉被束缚，有微弱的气流可以经过，却仅仅足够让他保持清醒，更多的是胸腔灼烧般的痛楚。 他握着许明泽的手腕，流露出求饶的表情。 可他很快发现，这根本没用。 许明泽眼底已然被火焰的光亮所吞噬，没有任何理智的痕迹。 宋默呜咽一声，终于感到恐惧。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得到你的认可，不配待在你身边，就连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值得被人知道？” 许明泽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可怎么办呢，我说过，我嫉妒心很强。” 他终于松开手，空气涌入气道，宋默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宋默喘息着，泪眼朦胧中有些茫然：“你，咳、咳......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明泽用行动回答了他。 那条勒住气管的领带来到眼前，蒙住了他的双眼。 视野被剥夺，宋默浑身紧绷起来，一手僵硬地按着洗手池台面，另一只手本能去扯领带。 却被阻止了。 一只比他更大的手，掌心粗糙，体温很高，虽然没有多用力，却不容撼动。 “我要你好好地感受。” 许明泽很轻地笑了笑，另一只手落在宋默脸上，滑入领带下方，准确无误地抚摸宋默的眼球，以及颤抖的睫毛。 “感受我的存在。” 正如他所说，宋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许明泽的侵略性。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充斥了房间，很淡的海盐柠檬，应该是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先前，宋默从来没注意过。 忽然间，宋默颤抖起来。 ——许明泽的手落在了他的耳垂。 带茧的指腹，在耳廓打转，揉捏耳垂软肉。 由于对方滚烫的体温，被亵/玩的感觉更强烈了。 宋默只觉耳根阵阵发痒，控制不住地缩起肩膀，鼻腔溢出一丝闷哼。 怪异陌生的感受让他有点害怕，禁不住求饶：“够、够了......” “你在命令我吗？” 宋默颤颤巍巍，还在努力维持人设：“放开你的脏手！” “如果我不呢？”许明泽低声地笑，“你要怎么办？” 宋默：“......” 即便被领带遮住双眼，宋默脸上也可以轻易看出不知所措。 “让你的那些手下继续欺凌我？或者干脆，让我毕不了业？” “这么看来，我得先把赔偿金要够了才行。” 空气中的危险气息越发浓郁。 “赔偿金？”宋默茫然重复，“你想要多少钱？” 许明泽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近似嘲弄。 第42章 恐怖高校21 此时, 浴室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宋默精神一振，就要起身，却被立刻按住。 外面, 李姨扬声说：“小少爷，我的备用钥匙丢了, 不放心过来看看。” “李姨, 救——唔！” 宋默所有声音都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经过淋浴水声的过滤，到达浴室外仅有一点微弱的动静。 李姨没在意, 在屋里转了一圈, 发现没有财物丢失, 便放心了：“晚饭在冰箱里，待会儿洗完澡记得吃。” 宋默着急了，更加用力地挣扎，试图提醒外面的人。 可没有任何用处。 许明泽甚至没有更多阻拦，只是静静地抱着他。 很快, 李姨走了。 宋默所有的挣扎也随着关门的声音消失，更多的绝望将他淹没。 许明泽表演似的讶异道：“这么快就放弃了？我以为你会更硬气一点呢，小少爷。” “小少爷”三个字被他念得暧昧不已, 没有任何尊敬的意味。 在学校, 人群的簇拥下，他们泾渭分明、云泥之别。 但狭小的浴室里仅有他们两人，所有的社会身份在这一刻全部剥离。 只剩下加害者与被害者。 于是，少年的美貌变得更加清晰。 骨架纤瘦而修长, 皮肉柔嫩粉白，红唇因恐惧而不住颤抖。 出了汗，黑发濡湿, 贴在白皙脖颈上。 漂亮而脆弱，好像不需要太用力，就很容易弄坏。 领带之下渗出一点泪意，宋默哽咽：“别这样......” “今天在天台，我也想这么说——别这样对我，”许明泽还在低笑，嗓音却没有一丝温度，“可你是怎么做的呢？” 宋默嘴唇颤了颤，再说不出话。 许明泽落下一个吻。 吻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比起亲吻，更像是啃咬，泄愤。 其实并没有多用力，仅仅是留下一些红痕，可宋默却像连这么一点痛楚都承受不住，低哼一声，整个人就软倒下来，不需要多用力，他自己就要融化了。 许明泽感到他的变化，动作放缓，愤怒也变了意味。 甚至是轻柔地舔舐，像某种安抚。 宋默又一次被剥夺了呼吸的空间，晕乎乎的，任由许明泽不断深入。 空气渐渐炙热起来。 许明泽松开唇，一把将宋默抱起，跨入浴缸。 热水已经放好，他关掉水龙头，将宋默放了进去。 宋默差点被水没过鼻子，连忙抓住扶手。 他疑心这又是什么别出心裁的惩罚，不由哭了起来：“对不起，我错了......别这样，我害怕。” 短暂静默后，蒙眼的领带被取下。 宋默心头稍稍一松，带着点期盼，仰着头求饶：“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好不好？” 听了这话，许明泽没有任何表情。 宋默只觉胃部往下一坠。 许明泽像没听见他说话，领带缠上宋默手腕，固定在顶部的栏杆上。 宋默知道他要折磨自己了，知道逃不掉，垂头丧气又委屈巴巴，闷声不说话。 许明泽反倒笑了：“你之前答应我什么？结果到了今天，什么承诺都忘了。现在还想再骗我，有这么好的事？” “那是、那是因为......”宋默想起先前夏衍片刻不离的凝视，一阵泄气。 许明泽挑眉：“不狡辩了？” 宋默声音闷闷的：“反正你也已经报复过我了。” 许明泽：“？” 宋默说的是在恐怖校园里，许明泽强迫他穿裙子的事情。 但落在许明泽耳中，这无疑是一种死不悔改的抵赖。 许明泽冷笑，托着宋默身体，稍稍高过水面。 而后低头。 宋默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色大变，也顾不上生气了，高声求饶：“别别别！我错了！不要——唔！” 他还是被攫取了。 呼吸变得急促，双手失控地拽着领带，分明是束缚他的东西，此刻却像溺水时的浮木。 宋默真的快要溺毙，只不过是另一种浪潮。 他难以承受，低低地哭，断断续续地求饶：“我错了，别这样......你想怎样都可以呜呜......” 许明泽不怎么相信，挑起眉。 但宋默看起来太可怜了，哭得泪眼朦胧，眼角的皮肤全都泛红。 他还是中止了动作。 但很刻意地，他动作缓慢，张口向宋默展示了劳动成果。 宋默脸一红，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许明泽才算满意了一点，低笑一声，解开宋默腕间的领带。 然后牵着宋默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不等指引，宋默就回忆起公爵所教的一切。 居然是很有经验的。 许明泽：“......” 略带着点怪异，许明泽盯着宋默，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很会玩吗？看起来，夏衍应该给你送面锦旗。” 宋默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了，蔫巴巴的，随他怎么说。 许明泽却更加来气：“他比我好在哪？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做到最后？” 第52章 他再一次想起夏衍护着宋默离去的样子。 两人头也不回，仿佛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值得再多看外人一眼。 想到这里，许明泽嗓音有些低沉：“他可以，我就不可以吗？” 宋默带着鼻音，也有点生气：“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一生气，手上力道不由得加大。 许明泽闷哼一声，咬着牙：“你......” 宋默却被他带起了怒意，手中动作越来越快，许明泽有些混乱，扣着宋默的手腕：“等等......” 宋默一把拍开他，憋着口气，手里继续着。 许明泽：“......” 水面漂浮起凝固般的液体。 许明泽面红耳赤，闭眼骂了句脏话。 他心气不顺，恶狠狠地抬起头。 却见宋默吃吃笑了起来，像得意于自己恶作剧得逞。 还怪可爱的。 许明泽忽然也没那么生气了。 但底线不容退让，他还是强烈要求，今晚必须睡在一起。 宋默这回记得了自己的承诺，没有反对。 洗过正经的澡以后，许明泽给宋默换好衣服，在镜子前帮宋默吹头发。 手指捋过少年柔软湿发，风筒吹出柔和热风，许明泽看着很不好惹，这会儿倒是很耐心，动作柔和又细致，等宋默头发完全吹干，也让他没有烫到一次。 因为太舒服，宋默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道：“肚子饿。” 许明泽关了吹风机，把李姨做好的饭拿出来热，动作熟练又精确。 最后一个汤热好，端出来放在隔热垫上，许明泽摘掉手套，把盛好的饭放到宋默面前，很自然地说：“吃吧。” 宋默忍不住赞叹：“你好贤惠啊。” “做惯了，”许明泽淡淡说完，又瞥了他一眼，“小少爷不缺人伺候，我以为不会在意这个呢。” 此情此景，很像是任劳任怨的妻子，对着家里的甩手掌柜冷言冷语。 先前还是要死要活地争吵，这会儿倒有点老夫老妻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许明泽闭了嘴，耳根泛出一点难以察觉的红意。 宋默眨眨眼：“可是你就是很厉害呀。” “......”许明泽脸上红意更甚，很不习惯被夸似的，“是李姨做的饭，我热热而已。”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糖醋肉过去，不自在道：“吃你的吧。” 宋默反正也已经崩人设了，这会儿也不演了，忽略滴滴作响的系统警告声，冲着许明泽一笑：“那也谢谢你。” 许明泽：“......” 嘴角不受控地翘了一下，许明泽又很快压下笑意，语气别扭：“你都这样拉拢人心的？这种话你对多少人说过了？” 他本意是想嘲讽，一出口，连自己都听出酸气。 不由红着耳廓闭了嘴。 “你怎么也这样……”宋默咬着筷子嘀咕，“你们占有欲都好强啊。“ “……”许明泽愣了愣，“都？” 宋默说的是顾蚺，但想着许明泽应该不认识，就说：“你们应该不会见面的。” 许明泽：“……” 这言外之意过于明显，许明泽攥紧了筷子，声音有点紧绷：“占有欲强……然后呢？” 宋默理所当然地说：“就不来往了呀。” “……” 许明泽半张着嘴，很长时间，没能说出一个字。 宋默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更加纳闷：“为什么这个反应？这种关系明明很不健康呀？” “不健康，不健康？”许明泽脑子里嗡嗡的，“什么样的，才健康？” 宋默的答案很明确：“有广度，有深度，我都要。” 啪嗒一声，许明泽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 他知道有钱人的圈子很乱，往往不止有一个床伴，或是恋人。 可、可…… 可宋默怎么能这样？哪怕骗骗他都好！ 许明泽惊愕不已，僵坐在椅子上，陷入两难的境地。 宋默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 要么，就心甘情愿当几分之一；要么，就和从前某个占有欲过强的男人一样，直接出局。 许明泽甚至有点心虚，回忆今晚的行为是不是会给他减分。 还没想出个结果，一旁的宋默就已经起身。 许明泽吃了一惊，慌忙拉住他的手腕，低声下气道：“我也没说不可以呀……” 宋默摸了摸吃撑的肚子，迷惑抬头：“？” “我之前不是都已经答应过你，可以和夏衍和平共处，”许明泽从后揽住宋默，越过肩头，语气撒娇似的，“我是气你忽视我，不给我应有的待遇。” 宋默：“？？？” “对我好一点，好不好？”许明泽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嗓音到最后，像有些微微的酸楚。 宋默放在他肩上的手放了下来，没有再推开。 宋默张了张嘴，很想回应他一个“好”字。 可他知道，等明天去了学校，还是得继续扮演嚣张跋扈的小少爷，继续这些霸凌行为。 今天的场景，会一次又一次上演。 他心底有些压抑，抿了抿唇，哑声说：“放心，这些事都会结束的。” 宋默语气坚定起来：“我向你保证。” 第43章 恐怖高校22 宋默已然听到了离开的钟声。 右上角, 那个绿色的倒计时再次出现。 时间仅剩下二十四小时。 回顾一下这段时间，宋默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好，在大部分场合里都维持住了人设。 虽然偶尔会崩, 但大部分是在许明泽面前。 而至今，许明泽还活着。 那些可怕的事看起来不会再发生了。 晚上, 宋默靠着许明泽, 陷入沉沉的睡眠。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 夏衍无法入睡。 脑中那个声音犹如鬼魅，不断地说着令他动摇的话, 他拼尽全力抵抗, 但无济于事, 在长时间的自我消耗中，他的意志力在逐渐削弱。 不知不觉，属于怪物的那个他占据上风。 身上红色的斑纹更多了。 夏衍艰难地喘息着，捂着脑袋，不住低吼：“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不要再说了——” 怪物古怪地笑了下：“是不是，看了不就知道？” 被占据的身体不受掌控，径直走在了街道。 夏衍竭力想要重新夺回身体的主导权, 但根本做不到。 夜晚的街道上本应该人潮汹涌, 可大概是近日出现的怪异生物，就连最热闹的商业街也比以往清冷。 夏衍来到宋默楼下，身体出乎意料地一轻，整个人就飞跃而起, 站在了阳台上。 隔着窗户，他清晰无比地看见，宋默床上还有另一具属于男性的身体。 夏衍完全滞住了。 “骗子, ”怪物的声音蛊惑一般，萦绕在耳畔，“我说过，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这一次，夏衍僵立在原地，无法再反驳。 怪物轻轻地笑：“他早晚要走的。” 不知从哪天起，夏衍耳畔就出现了这个声音。 那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世界，就像储存在卡带里的游戏，所有人都是npc，只有当中心人物出现，才会正常运转。 而宋默就是那个中心人物。 夏衍想也不想地说：“小少爷当然是世界的中心，没有人比他更值得世界的关注。” 那个声音却笑了，像是在笑他的愚蠢。 从那时起，夏衍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被占据，时而会失去控制。 而那晚，另一个“夏衍”在他身上置入的气息，加速了这一进程。 阴冷的，死一样的气息。 在身体被占据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被替代，生机流逝。 他似乎要变成那个怪物了。 头顶，一个结界般的天幕正在展开。 被各色灯光照亮的天空暗了下来。 —— 宋默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 他愣了愣，支起上半身。 他光着脚下床，推开卧室门。 大厅里的圆钟早已经过了六点半。 李姨从不迟到，今天却并没有来。 宋默握着栏杆，掌心渗出冷汗。 缓缓地，他走到楼下，打开每一个房间。 并没有什么异常，毛巾、水碗，都待在它们该在的位置。 咔哒！ 宋默倏然扭头，是冰箱压缩机发出的声音。 他怔怔地看了会儿，扶着沙发，准备坐下。 【还有十个小时。】 系统冷淡的声音响起，宋默松了口气，连忙问：“你没事吧？” 【在这十小时里，活着。】 宋默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门铃就在此时响了起来！ 来了。 宋默猛然站起身，冲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第53章 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宋默咽了下口水，发着颤，汗湿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外面很久没有动静，他壮着胆子开了门。 没有人在外面。 地面连脚印都没有，似乎刚才的铃声只是他的错觉。 宋默松了口气。 却见地上躺着个包裹。 宋默愣了愣，犹豫着捡起来。 所以刚才是快递员吗？ 宋默觉得可能是自己小题大做了，李姨只是迟到一次而已。 想着，他拿起玄关的剪刀，拆开了包裹。 打开包裹的一瞬间，他惊叫一声，将包裹扔了出去。 包裹倾倒，里面的东西咕噜噜滚出来。 地板立刻沾满了血迹。 一颗心脏晃了几晃，终于静止，却似乎还在勃勃跳动。 旁边，几枚爆裂的子弹和卷曲的刀刃。 一条女式制服裙静静地躺在一边，沾满脏污。 但除了鲜血之外，又似乎还有其他的、泥泞的污垢。 也许、也许只是恶作剧，并没有那么糟糕。 宋默跌坐在地上，却无法说服自己。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那条裙子的是他在恐怖教室里，被迫穿上过的。 他再也忍不住，高声喊：“系统，系统！” 无人回应。 宋默就明白了——他们真的追上来了。 在系统和夏衍的争斗中，还是夏衍更胜一筹。 那个古怪的、阴鸷的夏衍，又重新回来了。 冷汗渗透发根，宋默强忍着颤抖，快速冲进了厨房，选了一把长水果刀在手里。 可就在这时，二层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紧接着，就是一层的落地窗全部碎裂，包括厨房。 宋默尖叫一声蹲在地上，后背溅满了玻璃渣。他来不及去管，左手握住右手，强行克制住颤抖，紧紧攥着刀柄。 然后他的手就被人从后方握住了。 “少爷，拿着这个干嘛呢？”身后人亲昵地贴在他耳畔，像最温柔、最为他着想的密友，动作却是不容抗拒的强硬。 宋默全身僵硬着，不愿松手，仍被硬生生夺走了刀。 耳边人叹息：“这很危险，伤到自己了怎么办？” “夏衍……”宋默僵硬着，被抱进那个冰冷的怀里，哑着声音问，“你是哪个夏衍？” 身后人低笑一声，像是觉得有趣：“你希望我是哪一个？” 尽管没有回答，但宋默已经有了答案，不禁闭了闭眼。 惊恐，惧怕。 曾经令他无比痛苦的情绪，却在多次的体验中变得熟悉。 冷静催生理智，宋默发问：“你想怎么样？” 夏衍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要伤害你，小少爷。” “可你已经在伤害我了。” 空气短暂地寂静。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关于我的事情，”宋默犹豫了一会儿，选用了更加伤人的词句，“明明你只是个npc。” 身后那具身躯果然有了反应，呼吸变深。 “你说得对，我不该知道，”夏衍声音沙哑，像在忍耐某种痛楚，“我是一个npc，有着最稳固的程序，永不出错……有时候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宋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夏衍攥着他的力道不知不觉加大，直到逼得宋默闷哼出声，他才回过神，稍稍松开力道。 出于本能，他轻轻揉着宋默手腕。 口中却是截然相反的怨毒。 “有时候我真想打断你的腿，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 宋默呼吸一滞。 他强压着颤抖，低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 夏衍显然知道自己不该回答，可他已经做了多年忠实的护卫犬，即便是这个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一个故事里，有主角就有大反派，你是那个主角，我就是那个反派。” “这也许是个恐怖游戏，我身体里还寄生着一个怪物。” “怪物让我无法复生，但也给了我看透真相的能力。” “就比如现在……” 夏衍抱住宋默，冷不丁地说：“你在拖延时间，对吗？” 宋默心头猛然一震。 夏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头顶虚空：“十个小时……看来还有很久。” “……”宋默呼吸急促起来，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 他所有的底牌都被知晓，行动也会被预测，要怎样才能战胜敌人，活着离开？ 宋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那一点用作抵御的坚毅勇敢消散了，他像翻开肚皮的小动物，示弱地讨饶：“可不可以不杀我。” 夏衍却低声笑了起来。 不是嘲讽，也没有愉悦，而是近乎悲凉的笑。 “你知道你有多残忍吗？” 他不再多说，将宋默拦腰抱起，上了二楼。 宋默紧张地绷紧了身体：“许明泽呢，他还活着吗？” 夏衍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少爷，你问了最不该问的。” 他的动作更快了，几乎是粗暴，一脚踹开了卧室门。 卧室，是曾经的禁区。 但此刻，他不仅进去了，还做了更多冒犯的事。 十个小时，足以让宋默神魂颠倒，死去活来。 夏衍足够细致，强烈的服务精神，因此这么长的时间里，宋默并没有受伤，也一直保持着清醒——夏衍时刻掌控着他的状态，他连伪装都没办法。 宋默始终缺失的空白知识，在这十个小时里得到了深入的弥补。 他学会了一个成年人早就该学会的东西。 只是代价太过惨痛，以至于到最后，他哭也哭不出，叫也叫不动，双腿只会绵软无力地勾住男人的腰，都无法合拢了。 宋默终于忍不住了，哭着求饶：“对不起，我错了，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夏衍置若罔闻，仍在继续。 宋默呜的一声，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他头晕眼花，腰酸腿软。 第一次体会到刑罚的滋味，他心底都在发苦，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发问。 夏衍却似乎沉迷其中，明明是枯燥且重复的动作，他一点也不嫌累，也不愿意停下来。 宋默觉得自己好像被灌满了。 恍惚之中，十小时的倒计时只剩最后几秒。 宋默松了口气，头一歪，就昏死过去。 夏衍同时看见了那个时间点。 明明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还是伸出手，抱住了宋默。 感受着少年的身体一点一点在怀里消散，他才终于低头，闷闷地哭出声。 少爷，你知道你有多残忍吗？ 只有亲手杀掉你，才可以阻止你离开。 可我怎么做得到？ 第44章 真假圣子01 再一次睁开眼, 宋默瘫在原地，连指尖都没力气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他晕乎乎开口：“系统……” 冷淡的电子音随之响起。 【我在。】 “许明泽还活着吗？” 系统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你希望他活下来吗？】 “那是当然！” 【上一个世界原本是恐怖游戏, 由于公爵的分身闯入，导致能量紊乱, 世界发生波动, 使得boss拥有了自主意识——也就是夏衍。】 宋默点了点头：“公爵的分身……是顾蚺，对吗？” 【是的，上一个世界里, 他也有出手帮助, 否则修复bug的时间会更长。】 宋默了然, 继续刚才的问题：“那我走了以后，其他人都还好吗？” 【按照原本的设定，宿主离开后，世界就会恢复正常。但由于boss暴动，现在仍是一片混乱。】 听了这话, 宋默一骨碌坐起来。 牵扯到酸痛处，他倒吸一口气，动作也缓慢了下来。 系统跟着安静, 片刻才出声。 【很疼吗？】 “也算不上疼, 就是……”宋默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只得含糊道，“就是有点奇怪。” 【看起来，你学会了很重要的一课。】 宋默眨眨眼, 有些困惑，系统却不再解释。 【要想让上一个世界恢复平静，有一个办法——让他们永远忘记你。】 宋默松了口气, 连忙说：“那太好了，快开始吧！” 系统顿了顿：【你确定吗？】 宋默笑了起来：“当然，有什么比他们好好活着更重要呢？” 系统带着他，来到了城市上空。 遍布校园的怪物消失了，许明泽在便利店门口停下自行车，似乎感到视线，他抬头，看向天空。 夏衍穿着西装，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某位富豪身后，依旧是沉默寡言的保镖。 跟班们成群结队地逛商业街，没有系统设定，他们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学生，不准备霸凌任何人。 第54章 唯一不被容纳的是顾蚺，他本就是外来者，随着副本消失，他也离开，回到了本体身边。 看完这些，宋默浑身轻松，笑眯眯地说：“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离开啦。” 眼前景物迅速变化，宋默再一定睛，自己已经来到一片森林。 【新的世界里，你需要完成的任务是，净化圣殿主教，脱离世界。】 【这将是最后一个世界，任务完成后，你就将回到现实。】 【因此，本世界的难度也会比之前更大。】 【由于上一个世界里，系统违规提示，本世界中将会禁言，宿主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任务。】 【希望宿主一切顺利。】 系统要被禁言？ 宋默紧张起来：“那你会有事吗？” 系统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但那和冷淡的嗓音太不相符，仿佛只是错觉。 【这个世界有着严重的精神污染，而你拥有净化能力。】 【好好去享受吧，不必担心我。】 系统消失了。 宋默仰头，望着虚空，许久才收回视线，观察自己的四周。 森林，林深茂密，郁郁葱葱。 却萦绕着一股黑气。 林子深处不断冒出动物的吼叫，尖锐凄厉，惊起鸟兽乱飞。 莫名让人不安的氛围。 “咕噜噜——” 宋默愣了愣，摸摸肚子。 前面两个世界，他基本上是吃穿不愁的，很久没体会过饥饿的滋味。 可是，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有什么能吃的。 宋默随手撑着身边一棵树，有点苦恼。 他没注意到，被他触碰的那棵树，倏然间一抖，从根系至树冠，全都精神起来。 树身上的黑气也随之消散。 肚子饿得厉害，宋默在林间转悠，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野果，垫垫肚子也行。 他所过之处，草地、苔藓，全都焕发生机。 像由他产生的一条光带。 “汪！呜汪——” 不远处，有条狗在叫。 两耳上竖，眉心一道白，看起来是条猎犬。 猎犬全身紧绷，嘴角流涎，通红的眼珠里蕴着狂躁，似乎随时就要扑上来。 宋默不由得停住脚步。 他回过头，才发觉，昏黑的密林中，密密麻麻闪烁着许多双眼睛。 所有的眼睛呈现出狂躁的红色，死盯着他。 似乎多走一步，就会被撕碎。 宋默手心冒汗，下意识想往回走。 结果他刚一动作，前面几棵树忽然倾倒，像被什么东西压弯了似的，挡在了恶犬前方。 这么一动，枝叶散开，就露出后面的树。 宋默屏住呼吸，盯着那棵树不动了。 一棵参天大树，十个成年人合围也抱不住树干，树冠坠满果实。 洁白、晶莹、发着光的果实。 宋默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可树下围着更多凶恶的动物，先前那条猎犬是距离中心最远的，宋默刚一动，猎犬就发了疯似的，猛然扑上来！ 随着猎犬发动攻击，它周围的植物也有了变化，活物一般，藤蔓弹射到猎犬身上。 可尽管如此，还是慢了一步。 宋默被扑倒在地！ 看不见的地面，树根悄然挪走，只剩柔软湿润的泥土。 尽管如此，宋默还是摔得头晕目眩。 他下意识去抓身边的东西，试图抓到点什么，却只抓了个空。 野兽散发臭味的呼吸就在肩头，坦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触碰到犬牙。 宋默咬紧牙关，去抓猎犬的皮毛—— “呜呜！” 猎犬嗓音忽然改变，夹起来了。 狗头乱晃着来到上方，湿漉漉的狗鼻子拱了宋默一脸。 宋默一头雾水，原本攻击的动作下意识变成了抚摸。 猎犬很受用似的，整个身体软绵绵地趴进宋默怀里，不断哼唧。 那双狂躁的眼睛变得水汪汪的，这会儿因为太舒服，半眯起来，好像马上就能睡着了。 宋默：“？” 发生什么了这是？ 猎犬皮毛粗糙，摸起来算不上舒服，还很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宋默本来就肚子很饿，这么一压，更是头晕目眩。 “呜？” 宋默身上忽地一轻，只见猎犬一脸懵逼地腾空了。 几条藤蔓缠在它身上，轻松拎起，搁在一边。 宋默也懵了。 怎么植物还能动呢？ 没等惊讶完，另外一根藤蔓卷着只果子，递到他面前。 宋默：“……” 犹豫了一会儿，他试探着问：“是给我吃的吗？” 果子递得更近了，殷切得都快塞到他嘴里了。 宋默不得已，咬了一小口。 很甜的果子，散发着清香。 宋默眼睛一亮，接过果子，大口吃起来。 藤蔓亲昵地蹭蹭他。 枝干还是粗糙刺人的，但由于它释放的善意，宋默并没有太闪躲。 于是，藤蔓从尖端开始，暗绿色一点一点变得鲜艳活泼。 刷刷刷，身边围了更多的藤蔓，进贡似的，都是各色各样的果子。 宋默又吃了两三个，每一个香味各不相同，但都很甜。 结果，它们像是默认有什么交易似的，只要宋默拿了哪个果子，相应的藤蔓就凑上来，有的蹭蹭脸，有的缠缠腿，更有甚者直接勾上了宋默的腰。 力道不重，还有点痒。 宋默受不了地避让，闷笑着说：“好痒啊，别蹭了。” 藤蔓居然还挺乖，听了这话，排队凑到宋默面前，像在等待什么。 宋默歪了歪脑袋，试探着，轻轻摸了两下。 藤蔓们抖了几下，醉倒似的，软绵绵地围在宋默身边。 “汪！汪！” 猎犬居然还没走，趴在一旁，等得耐心耗尽，尾巴都甩成陀螺。 见宋默看过来，它立马冲过去，脑袋直往宋默手里塞，呜呜撒娇。 宋默揉了两下狗头，不禁笑了起来：“你有名字吗？” 猎犬呜呜两声，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那就叫你娇气包吧，”宋默点了点狗鼻子，笑道，“这么爱撒娇。” 娇气包汪汪两声，似乎对这个名字接受良好。 宋默起身，想看看那棵神奇的大树。 娇气包像知道他心思似的，冲到前面替他开路，它一过去，先前围在树边上的野兽们都夹着尾巴跑了。 宋默站在树冠底下，试了试，够不到果实，就问藤蔓：“可以帮我摘一个吗？” 藤蔓此时居然瑟缩起来，卷曲成小小的一圈。 它们很怕这棵树？ 宋默想了想，又问：“那可以把我举起来吗？” 藤蔓这才动了，数十条交织在一起，宋默一坐上去，秋千一样，将他稳稳升起。 宋默摘了一颗，手指触碰的瞬间，整颗果子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以宋默为圆心，所有的动物、植物都被光芒笼罩，黑气全部消散。 森林被完全净化，重新焕发生机。 宋默没注意这些微妙的变化，只好奇盯着果子瞧。 吃是不敢吃的，但他总觉得这果子很特别，于是拿了一颗在口袋。 肚子填饱了，就该完成任务了。 宋默想起任务内容——净化圣殿主教，脱离世界。 圣殿在哪里？圣殿主教又是谁？ 净化，又该怎么净化？ 宋默觉得，自己应该离开森林，找个人问问。 下来后，宋默正准备走，就听见娇气包嗷呜一声，然后整条狗都缩到宋默脚边。 一条红色藤蔓不知为什么，气哼哼似的，还打算要抽狗屁股，直到宋默视线过来，才堪堪停止。 为什么这么有攻击性？ 宋默皱眉，不禁对它有点抗拒。 红色藤蔓像其他同伴一样，乖乖凑过来，等待抚摸。 却遭到拒绝。 宋默转头就走，没有碰它。 红色藤蔓急了，也不顾宋默的意愿，直接缠上了对方脚踝。 然后愣住。 像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它呆呆地停在原地。 宋默被扯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气得一把拽住那根藤：“坏家伙，你想干嘛？” 红藤打不起精神，叶片都垂落下去。 好像被宋默折断也不会反抗似的。 宋默顺着红藤往下看，发现它的根部有一片湿漉漉的痕迹，散发着腥臊气味。 原来是被尿了。 脚底下，娇气包一脸无辜，吐着舌头冲他卖乖。 宋默：“……” “好吧，这狗确实该打，”宋默摸了摸红藤的叶片，“也不能全怪你。” 这一次，他主动出手，红色藤蔓身上的叶子片片立起，终于有了精神。 红藤虚虚缠住宋默指尖，末端化作一枚指环，严丝合缝地扣在宋默食指上。 第55章 驯服而亲昵。 坚硬而粗糙的树枝，却在此刻变得柔软纤细，缠绕在指间，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 做完这一切，红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抽走。 只留下那枚藤蔓指环。 宋默：“？” 他有点愣怔，挠挠头，转头问娇气包：“我要去有人的地方，你认识路吗？” 娇气包歪着脑袋，耳朵一弹一弹地思考着，然后汪了一声，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树林虽密，却没什么生机，宋默触碰过后，就变得郁郁葱葱。 阳光得以穿透进来。 光斑在一人一犬身上闪烁着，宋默脚步轻快，穿过层层密林，很快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整个世界浸润在浓郁黑气之中，望不到边际。 宋默第一次注意到黑气的存在，有点奇怪。 这个世界空气污染这么严重吗？ 娇气包在山头等着他，宋默回过神，跟上它的脚步，顺着一条小道下山。 走走停停，太阳开始落下，他们终于到了山脚。 宋默累惨了，远远地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连忙就想上前。 走了几步发现娇气包没跟上。 猎犬趴在地上喘气，眉心一抹白毛都塌掉了。 见宋默回头，它汪了两声，却不再跟过去。 看起来小狗还要守护自己的家。 宋默了然，揉揉它的脑袋，笑眯眯地说：“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来找你玩。” 再次起身，他看见了熟悉的藤蔓。 这份熟悉让他很安心，准备过去看看。 走得越近，听见的对话就越清晰。 “不，别去……” “你躺下，我必须去。” “赵可，你只是低阶战士，食人藤会杀了你的！” 赵可无奈一笑：“我们已经被抛弃了。”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周文心头。 周文嘴唇颤了几下，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里没有治疗师，如果不拼尽全力一战，我们两个都走不出去，”赵可攥紧手里的长刀，眼眶泛红，“让我死得其所吧。”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藤蔓。 他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半点防卫的打算都没有，出手就是杀招。 千钧一发之际，树林中走出一道人影。 受到吸引，藤蔓调转方向。 这种时候不能再有牺牲者了！ 赵可变了脸色，迅速砍掉一截藤蔓，一把抱住来人，就地一滚，将他推到一旁。 “你想死吗？！” 话音落下，赵可就是一愣。 身下是个漂亮少年，五官精致，一双绿眸宝石一般莹润透亮。 真正让他愣住的，是少年身上平静的气息。 平静得像是从未狂躁过。 这种气质，他只在治疗师身上见过。 但赵可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治疗师数量极少，每一个都是金尊玉贵，绝不可能单独出现在野外。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多想，将少年推到一棵树后面，叮嘱道：“赶紧跑，听见什么都不要回头！” 身后，食人藤受伤，发狂般四处乱甩，整个藤体变得很大，遮天蔽日。 赵可转身，横刀在身前，独自走向食人藤。 变故就在此刻出现。 食人藤倏然袭来，却直接忽略他，向着陌生少年的方向袭去！ 赵可心头一惊，连忙追上去，可他和食人藤本来就存在极大的实力差距，根本就追不上，勉强砍了几道，也就和挠痒痒一样。 食人藤还是找到了少年。 赵可不由得闭上眼，不忍去看惨烈的一幕。 惨叫声并没有响起。 赵可等了一会儿，只听见身后周文“咦”了一声。 赵可疑惑地睁开眼，瞬间呆住。 少年没有半点惊惶，甚至带着淡淡笑意，伸手碰了碰食人藤。 平静，安然，透着一股神性。 赵可不由得屏住呼吸。 食人藤一扫先前凶恶，蹭了蹭少年手指。 谄媚得令人发指。 随着少年触碰，食人藤身上黑气消散了。 “治疗师……”不知过了多久，赵可终于能够出声，嗓音里带着难以克制的激动，“你是治疗师！” 宋默推了推过分黏人的藤蔓，歪了歪头：“治疗师？” 赵可三两步上前，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仰头恳求：“请您为我净化一次。” 说着，他掏出一个仪器，表盘上的数字指向75，距离80以上的红色距离非常接近。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我已经在狂躁边缘了，我、我……” 宋默愣了愣。 系统的确提过，他有净化的能力，但没告诉他要怎么使用。 短暂的沉默无疑是一种回答。 赵可是眼睁睁看着宋默净化食人藤的，只当宋默在拒绝自己，瞬间羞愧得红了脸。 “是我逾越了……您可以随意惩罚我。” 宋默还没说什么，躺在一旁的周文却忽然间冷笑：“他当然不会净化你，毕竟，他是不是治疗师还不知道呢。” 赵可吓了一跳，高声道：“你在对治疗师说些什么？！” 周文质疑地盯着宋默：“他连法杖都没有。” 确实，法杖是治疗师标配。 赵可有几秒的迟疑。 可刚才食人藤的确被净化了，他亲眼看见的。 赵可不敢冒险，恭恭敬敬地想宋默道歉：“对不起，请您不要怪他，他、他……他受伤了……对，他肯定是伤到脑袋了！” 宋默注意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异常谦卑，好像自己很吓人似的。 他还准备问圣殿相关的事情呢，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打好关系？ 宋默想了想，决定展示自己的友好，冲着赵可，微微一笑。 谁知赵可却一下子呆住了，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 周文也呆了呆，好一会儿移开视线，不大自然地说：“如果是治疗师，才不会这样、这样……” 他没说下去，耳根像赵可一样红。 宋默就问：“治疗师是什么？” 两人：“……” 数百年前，精神污染出现在王国每一个角落。 这种污染极为强大，无论是人类还是动植物，都会因为污染带来的痛苦，变得狂躁易怒、极具攻击性，最终因无法忍耐痛苦而自杀。 幸好，在圣殿的指引下，人们发现，有一种人具有稀有的净化能力，可以净化污染。 这类人，被称为治疗师。 因为稀有的能力，他们成为全人类的救世主。 自然，也拥有无上权利。 就好比现在，如果宋默一个不高兴，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反抗。 甚至会走到角落里自戕，不让治疗师沾到半滴血。 只要生活在这片大陆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些的。 毕竟污染和净化，就像呼吸一样伴随着他们，谁都无法逃避。 赵可和周文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一阵古怪。 眼前的少年却不知道。 这下不止周文，赵可也觉得疑点重重。 周文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你从什么地方来？” 宋默没有多想，指了指上方。 两人更是脸色肃然。 赵可不敢相信地追问：“您是说，山上？您从暗黑森林里来的？” “你们是这样称呼的吗？”宋默挠挠头，“离这里不太远。” 赵可：“……” 周文无声无息握住腰间武器，眼底暗含杀气：“你是人类吗？” 这算什么问题？ 宋默抿唇轻轻地笑出声：“我看起来不太像吗？” 周文悍然拔刀！ 几乎是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刀尖抵住少年咽喉。 “你有什么目的！” 周文腹部还有伤口在渗血，他看也不看，充满敌意地从齿缝挤出三个字。 “污染物！” 宋默被他吓了一跳，仓皇后退，领子却被揪住，动都不能动。 “别杀我！” 由于总是被威胁，他熟练地仰起脑袋，可怜巴巴求饶：“我什么都会做的。” 周文更加确定——这绝不是治疗师。 太柔弱了。 像是下一刻就会拽着他的衣角，泪汪汪地说些动摇人心的话。 周文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忽略片刻的心软。 手起刀落！ 叮—— 金属相接的声音，周文的刀被架开了，后退几步，意外地望着同伴：“他很明显是污染物，你真被蛊惑了？” 赵可没敢看他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认为，我们没有资格判定他的身份……我们应该把他带回去，让李大人判断。” 周文皱眉：“可他是污染物，带回去会给我们村落带来危险的。” 第56章 “如果他不是呢？” 这一句，成功让周文沉默下来。 赵可小声追问：“如果他不是污染物，而是治疗师……杀了他，你能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周文依旧杀气腾腾地注视着宋默。 许久，他转腕收刀，冷哼一声：“那就等着李大人揭穿他吧。” 宋默松了口气。 他已经很习惯面对他人的敌意了，没怎么在意，立马凑到赵可身边：“李大人是谁呀？” 少年忽然凑近，温热体温带着玫瑰的香气。 赵可涨红了脸，老老实实道：“他是村庄里唯一一个高阶治疗师。” “他很厉害吗？” “当然！”赵可流露出由衷的崇拜，声音也高亢起来，“被他净化时，我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好像要在他的能量里融化了。” 宋默点点头。 任务说，要让他净化圣殿主教。 一听就是很难的任务。 按照系统惯例，总是给他安排最弱的身份，宋默猜测，这次应该也差不多。 估计又是什么没用的能力。 他琢磨着，等后面遇上高阶治疗师，得跟着学习一下。 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愿意。 思索着，宋默又问：“那位李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赵可像被这话扯回现实，噎了半天，脑袋垂落下来。 “李大人，李大人……李大人当然是很好的，只是像我这样的低阶战士，根本没资格获得他的青眼，”赵可叹了一声，“真希望再被他净化一次啊。” 听着赵可的话，宋默也跟着憧憬起来。 不知道高阶治疗有多神奇，他能学得会吗？ 第45章 真假圣子02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离开这片森林, 回到村庄，”赵可表情黯淡了一点，“但路上很危险, 我们随时可能会狂躁化……当然，如果偶遇其他队伍, 也许会得到净化。” 宋默：“如果碰不到呢？” 赵可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害怕冒犯似的，又很快收回视线。 一旁，周文不耐烦地说：“天都黑了, 还不过来帮忙？” 赵可跑过去, 和周文一起生火。 他们距离宋默足够远, 周文看了眼乖乖坐在草垛上的少年，低声嘲讽：“和他聊那么多，生怕污染物知道的不够多？” 赵可反驳：“还没确定他是污染物呢。” “你看看他，什么都不知道，简直像是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家伙, ”周文强有力地质问，“除了污染物，谁能在暗黑森林里活下来？” “……我以为你刚才的意思是, 要让李大人来确定他的身份。” “我可不是你, 连污染物和治疗师都分不清。” 火生了起来，周文丢了些枯枝进去，冷声道：“等着瞧吧，这一路上他总会露出马脚, 到时候，我一定杀了他。” 赵可：“……” 灌木边。 宋默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篝火已经完成。 正要上前, 他眼角余光里似乎瞥见什么。 转过头，一只蜜蜂正在灌木之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只蜜蜂似乎正盯着他们。 “宋大人？” 身后有人喊他。 宋默回过神，笑眯眯地望着赵可：“说过了，你不用这么叫我的。” 赵可脸又红了，小声说：“是，大人。” 宋默：“……” 周文扔了几块干粮过来，打断了他们：“吃点东西，晚上好好休息。” 在宋默没注意的角落，周文再一次警示，示意赵可离危险人物远一点。 赵可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听从了。 于是，这天夜里，他们并没有和宋默睡得很近。 两三臂的距离，一旦宋默有什么异动，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反击。 宋默很久没有一个人呆着了，嗅着泥土湿润的气味，仰躺着看星空。 都快要睡着了，耳边传来一阵噪音。 嗡嗡的振翅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宋默睁开眼，只见刚才那只蜜蜂还没飞走，就在他耳朵边盘旋。 “太吵了，”宋默有点烦，翻过身，对着蜜蜂煞有介事地抱怨，“这么晚，为什么不睡觉？” 蜜蜂还真能听懂他的话，闻言停了下来，歇在一根草叶上。 当它停下，宋默注意到，这只蜜蜂长得和印象里毛茸茸的样子很不同，通体是红褐色的斑纹。 他联想起带毒的蜘蛛。 宋默咽了下口水，小声说：“你应该不会蛰我吧？” 红蜜蜂扇了两下翅膀，似乎是种回应。 噪音消失了。 红蜜蜂那双昆虫的复眼一动不动，静静地注视着他。 宋默将这解读为一种陪伴，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是被一阵痛苦的呻/吟吵醒的。 赵可抱着脑袋，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低声闷哼。 宋默茫然坐起身：“他怎么了？” “污染加剧了……怎么会这么快？” 周文看了眼测量器，上面的数值已经指向79，再多一点，就要进入彻底狂躁。 在没有治疗师的野外，一旦彻底狂躁，就等于死亡。 他不由得心急如焚，一把将赵可背到身上，赵可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一拳砸得他翻倒在地。 周文身上还有伤，这么一来，伤口崩开，他想去控制狂躁的赵可，已经是不可能了。 周文喘着粗气，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任何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 任何一个办法都可以。 然后，他看见了一旁的宋默。 疑似污染物的少年似乎被这一幕吓到了，站在几步开外，看起来呆呆的。 也许……也许他不是污染物呢？ 说不定只是他的误判。 周文咬紧牙关，绝望之中，他在宋默面前单膝跪下，姿态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卑微。 “求您……”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周文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睛亮了起来：“苏大人？” 他不再看宋默，转而三两步跑向声音来处，连声喊：“苏大人，是你们吗？快，快，赵可快要进入狂躁了！” 苏大人？ 宋默想起先前赵可对他的恭敬态度，猜测在赵可眼里，他和来人是一样的身份。 应该是治疗师吧？ 宋默好奇，远远地看着。 晨雾消散，一支五六个人的队伍靠近，周文和他们接触后，向队伍中间的治疗师跪下行礼，快速交代情况。 此刻，赵可已经满地打滚，发出非人的怒吼，似乎马上就要狂化。 这么紧急的情况下，那名治疗师抬手，居然毫不客气给了周文一个响亮的巴掌。 “谁准你催我了？”苏白城傲慢地抬着下巴，“你算个什么东西？” 宋默：“……” 上个世界扮演过嚣张跋扈小少爷，他立马懂了。 这位治疗师也是嚣张人设。 所有人对这态度都很习惯，周文也不例外，立刻低头认错：“对不起苏大人，我一时心急，真的很抱歉……求求您，救救他吧。” 苏白城却很不耐烦：“这几天我已经连续净化过好几次，再救他，负担太大。” 周文脸色瞬间白了。 他并着膝盖挪到苏白城脚边，不住恳求：“苏大人，求您再尝试一次……他污染值上升得这么快，也是为了保护大家啊！” 苏白城不咸不淡道：“一个低阶战士而已，死了就死了。” “……”周文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一旁，其他人很快护到苏白城身前，一脚将周文踹开：“你居然要为一个低阶战士的性命，为难尊贵的治疗师大人？” “再纠缠不清，连你也一块儿杀了！” 周文萎顿在地。 先前那么尖锐的一个人，却所有力气都被抽走般，双眼涣散开来。 再强大的敌人都无法对他宣判死刑，只有治疗师可以。 苏白城并不在乎他的想法，掸了掸衣角，准备走。 忽然看见远处的宋默。 他咦了一声：“生面孔？” 宋默冲他微笑：“你好。” 苏白城瞪眼看了他半天，询问的视线落在周文身上。 周文又被人踹了一脚，才回过神，勉强解释：“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他……” 污染物几个字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也许是其他村子的治疗师，在战斗中和队友失散，又失去记忆了。” 这个说法和之前可不同。 宋默眨眨眼，看向了周文。 后者垂下脑袋，没有和他对视。 “是吗？”苏白城半信半疑，上下打量着宋默，“你的法杖呢？” 宋默摇摇头：“不知道。” 第57章 苏白城不赞同地嘀咕：“法杖就是治疗师的命，怎么能把法杖都弄丢了？” 但他没有更多怀疑，态度比先前缓和了一点：“既然还有一位治疗师，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的请求吧。” 周文猛地抬起头。 生怕苏白城反悔，他连忙将赵可按到地上，伤口被踢到好几次也不管了，高声说：“苏大人，请您开始吧！” 苏白城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法杖中心，一枚宝石散发出洁白光芒，将赵可笼罩。 赵可渐渐平静下来，趴在地上，狂躁的双眼恢复清明。 周文如释重负，感激地跪倒在苏白城面前：“苏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会忘记。” 苏白城哼笑一声：“算了吧，永世不忘的人太多了，不差你一个。” 刚笑完，他难以支撑地晃了晃身子，身边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才没有立刻倒下。 治疗师的面孔泛出苍白，他虚弱地吐了口气：“我要休息了。” 身后战士立刻将他抱起，苏白城昏沉睡去。 显然，苏白城才是队伍的主心骨。 他睡着，其他人看看宋默，不知道要怎么安排。 周文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土：“还不快保护治疗师？这位……对，宋大人。” 宋默站在原地没动，有些茫然，就被周文一把拽着袖子拉过去。 “帮帮我……不管你是什么。” 周文凑到他耳畔，目露恳求。 就见少年一双绿濛濛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凑近。 浅淡的花香，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的香气。 周文喉结滚了滚，有几秒失神。 宋默在他耳边说：“撒谎是不好的。” 周文心头一跳，想要说点什么，宋默却已经走进队伍之中。 只留下他满心的惴惴不安。 什么意思？宋默不愿意配合他？会露馅吗？ 周文脑子里一片混乱。 宋默来到队伍中央，习以为常地向众人打招呼：“大家好呀，我叫宋默。” 所有人：“……” 震惊过后，几道怀疑的视线落在了宋默身上。 宋默一无所知，低头研究苏白城手里的法杖。 那只是一根木质的法杖，顶部镶着一块宝石。 由于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品，乍一看，还有些简陋。 但毫无疑问，法杖是净化的必要道具。 看来，他也得弄一根。 宋默琢磨着，想去摸摸法杖的材质。 摸了个空。 抱着苏白城的战士拿走法杖，狐疑道：“法杖是治疗师的私人物品，您用不了苏大人的……据我所知，这是常识。” “是吗？”宋默愣了愣，看着那根法杖，“可是……” 话没说完，一旁周文忙不迭插话：“宋大人失忆了！” “是吗？”那名战士疑惑不已，“我以为这种事应该会是肌肉记忆。” 周文一头冷汗：“可能他不太一样。” “他的确不太一样，”战士眯了眯眼，更仔细地审视宋默，“和所有治疗师都不一样。” 周文冷汗流得更多了。 第46章 真假圣子03 过了一阵, 赵可醒了。 他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天空，又看看身边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最后看向周文。 周文安抚一般，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可眼底流露出忧伤, 低声说：“周哥, 你不该这么做的。” “我知道，”周文有些茫然，喃喃低语, “我当然知道……” 他们不再多说, 同时将视线投向了队伍正中的宋默。 少年脸色平静纯真, 处在充满怀疑的氛围中，他不为所动。 但他们都知道，宋默身上的破绽太多，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带着他们，一起坠入万劫不复。 苏白城还很虚弱, 指挥众人回去。 到午饭时间，他们的干粮所剩无几，最好的部分给了苏白城和宋默。 只不过, 宋默还是不被允许去碰那根法杖。 宋默皱眉, 看着法杖，总觉得上面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熟悉到，他只看一眼，就知道要怎么使用了。 无比熟悉, 本能地想要拿在手上用，却无法触碰。 他有点烦躁。 就在这时，队伍一阵骚乱, 纷纷拔刀对准前面。 宋默愣了愣。 前方出现了一只红褐色斑纹的蜜蜂。 正是他之前见到过的。 但不止一只。 两只、三只……足有数十只。 周文脸色难看，紧咬着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引路蜂。” 苏白城剧烈咳嗽起来。 由于还很虚弱，他靠在战士的怀里，没有下来行走，只是对着宋默说：“引路蜂有点麻烦，请你和我一起保护队伍。” 宋默没怎么犹豫：“好啊。” 听见少年没有拒绝，周文松了口气。 苏白城也安心地闭上眼，握住法杖，准备战斗。 就听见宋默再次开口：“我该怎么做呢？” 苏白城惊愕睁开眼。 周文：“……” 苏白城从战士怀里直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默：“有人快狂躁了，就净化……这个需要问我？” 宋默挠挠脸颊，赧然一笑：“我还不会净化呢。” 来不及阻止的周文绝望闭上眼，避开苏白城凶狠的目光，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果然，苏白城气急败坏：“你不会净化？不会净化算什么治疗师？！周文，周文！你说给我听，什么叫治疗师！！！” 周文头都快埋进地里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失忆了嘛，好多都不会，”宋默倒是很轻松，笑眯眯地说，“你教我就好啦。” 苏白城险些气晕过去。 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怎么教？ 但数十只引路蜂就在面前，苏白城别无他法，扔了块小石头过去。 “让这块石头亮起来……” 话没说完，就见宋默手中，那块纯黑的石头散发出亮光。 光泽明亮纯净，不带任何杂质。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光芒比寻常的要更浓郁，呈现出乳白色。 苏白城愣了愣：“你这不是会的吗……” 宋默歪了歪脑袋：“就这样？可我什么也没做呀。” 苏白城：“……” 他脸色古怪起来，盯着宋默仔仔细细地看，语气也有了一些变化。 “一些天赋极高的治疗师，的确不需要调动气息……不过按道理，这样的治疗师应该在王都，不该在这里。” 苏白城念了两遍宋默的名字，确定自己从没听过，不由得更加怀疑：“你究竟是从来哪里来的？” 但时间紧迫，他无法思考更多。 引路蜂发动攻击，队友们进入战斗，却难以抵挡频繁的攻击。 短短几分钟，就有人受了伤。 苏白城随手折下一根树枝，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宝石，拽了几根藤蔓随手捆住。 这样，一个简易的法杖就做好了。 他将简易法杖丢给宋默，转身开始净化状态不对的队友。 宋默在后面看着，发现苏白城的净化是很有策略的。 点到即止，绝不会让某一个人彻底狂躁，不断在几人之间来回切换，动作迅速而利落。 宋默看了一会儿，看向手中的简易法杖，若有所思。 他尝试着像苏白城一样，调动自己的力量，宝石散发出洁白光亮。 仅仅一秒，宝石上的光亮就熄灭了。 宋默怔了怔，发现法杖上的宝石变成了灰白色。 那头，引路蜂攻击的频率越来越快，队友们抵挡不及，不断受伤，伤口处散发浓郁黑气。 苏白城渐渐吃力起来，高声喊：“你好了没，快来帮忙！” 一扭头，就见宋默站在原地，一脸呆滞的表情。 苏白城气不打一处来：“让你快点啊！” 最大的一只引路蜂冲过来，队友没能拦住，直直冲到苏白城面前。他一个猝不及防，被扎到手腕，法杖瞬间脱手飞出去。 “唔！”苏白城捂着手腕，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颤抖着，想要捡起法杖。 可队友失去净化，眼神也变了，已经进入狂化。 先前还对苏白城惟命是从的战士们，此刻纷纷转身。 为首的一脚踩住苏白城的手。 高傲不已的治疗师在这一刻没有任何抵挡之力，趴在地上，任凭污泥弄脏自己洁净的袍子。 绝望将他吞没了。 苏白城颤抖着，双眼被泪水模糊。 一只手捡起了法杖。 苏白城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视野里映出了一张平静的面孔。 那双绿眸犹如宝石，明亮温润。 宋默捡起了他的法杖。 苏白城苦笑：“不要白费力气了，那是我的法杖，有我的灵魂波纹在上面，你用不了的。” 第58章 宋默淡淡扫他一眼，手中法杖挥出，轻飘飘落在一名队友的额头上。 没有任何招式，不带半点技巧。 队友身上的黑气倏然消散了。 苏白城完完全全愣住了。 狂化的队友恢复理智，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将苏白城抱起。 苏白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可置信地盯着宋默看。 队友一个接一个地清醒了。 先前怀疑过宋默的那名战士更是红了脸，一句话也不说，直愣愣挡在宋默身前，帮他阻挡引路蜂的攻击。 宋默似乎并不需要。 引路蜂到他面前，就停下动作，不再靠近。 在众人面前，它们收敛了所有攻击性，如同卑微的臣民对着主君低下头颅，无比恭敬。 宋默没怎么费劲，就将他们一一净化。 没一会儿，引路蜂们聚成一团，冲着宋默点了点头，就振翅飞走了。 宋默松了口气，回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当即不好意思了：“我、我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 他把法杖还回去，抱歉地笑了下：“对不起，我不该拿你的法杖……但刚刚有点着急，我怕你受伤。” 所有人：“……” 宋默眨巴眨巴眼，小声地问：“我这样算学会净化了吗？” 苏白城嘴角一抽：“何止是学会……” 能够越过灵魂波纹，无差别使用任何法杖……这种能力，他只在高级治疗师身上见过！ 难道宋默是高级治疗师？ 苏白城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手心都渗出冷汗。 在之前，他还怀疑过宋默的身份，可现在，他在激动之外，还有些惶恐。 高级治疗师意义非凡，他们的村落在附近已经是规模最大的了，可也只有李大人一个高级治疗师。 就连李大人，也是从城镇派下来的。 换句话说，是贬谪。 宋默居然就这么出现在森林里，被他们捡到。 一位高级治疗师，身边必定有大量高阶战士。 宋默却和队伍失散，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这说明，森林里还有更多连高级治疗师都无法解决的强大怪物。 苏白城深吸气，肃声道：“我们撤。” 一旁的战士有些犹豫：“可是任务……” “不管了，”苏白城眼底浮现出凝重的神色，“这些事必须汇报给李大人。” 队友们不再质疑，抱起苏白城，准备往回走。 就被苏白城一巴掌扇到脸上。 “我们还有一位更高阶的治疗师，看不见吗？”苏白城不客气地训斥，“以后我们队伍里，一切以宋大人为先！” 被扇了一巴掌的战士半跪下来，捂着脸认错：“是，我知道了。” 苏白城顿了顿，紧接着加了一句：“如果在后面的行动中出现危险，优先保护宋大人。” 众人：“……” 苏白城拔高声音，厉声喝道：“听见没？我死了，他也不能死，明白吗？” “是，大人！” 宋默莫名其妙被围拱得更紧密了，一头雾水。 他们走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怪物数量果然逐渐减少，众人对宋默的保护才减轻了一点。 宋默头一回因为被过度关注而不自在，拒绝了所有人的看护，准备去河边洗个手，顺带喘口气。 就这么一小会儿，身后就跪了两个人。 周文和赵可后背都直不起来了，面红耳赤地跪在地上：“宋大人，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之前还怀疑您……您想怎么责罚都可以。” 周文是怀疑的主力，这会儿羞愧不已：“都是我的错，我、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弥补，等将您平安送回村庄，我会自裁谢罪，您不必费心。” 宋默吓了一跳：“倒也没这么严重。” “可……” 宋默压根没把他们的态度放在心上，不由得失笑：“其实我也不确定我是什么，你们怀疑也很正常。” 眼看两人依旧不肯起来，宋默弯腰，伸手去扶。 手一碰到两人胳膊，他们就像浑身过电一样，猛地发抖。 宋默吓了一跳，不确定地看着自己双手：“我应该没有自带攻击技能吧？” 只见两人涨红了脸，眼神飘忽，时不时地偷看他一眼，看起来怪得很。 “？？？”宋默更是困惑不已，“你们发烧了？” 后面传来苏白城凉凉的嗓音：“他们发骚呢。” 两人像被泼了一头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苏白城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还不快滚？” 眼看两人灰溜溜地跑了，苏白城才缓下脸色，面对宋默又是另外一张恭敬的面孔了。 “宋大人，对这些低贱的家伙，您最好凶一点。” 宋默茫然：“可他们不是队友吗？” 少年嗓音软绵绵的，一双绿眸满是纯真。 也不知是因为失忆，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他看起来似乎对世间一切都不了解，一张未经染色的白纸一样。 那双眼睛离他格外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极度冒犯地触碰。 而眼睛的主人似乎格外柔和，不会拒绝任何侵犯。 苏白城无端端地心跳加快。 带着点慌张，他垂下眼皮。 宋默还在追问：“会发生什么呢？” “……” 苏白城别过脑袋，含糊地说：“反正不要这么做比较好，这帮家伙……有时候和禽兽没什么分别。” 第47章 真假圣子04 宋默脑袋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苏白城没有太深入，点到即止。 他也就不纠结了，想起正事, 问他：“苏大人，你知道......” 苏白城一惊：“您别这样, 叫我白城就可以。” 宋默吃吃地笑：“那我能叫你小白吗？” “当然！”苏白城显然没被这么亲昵地叫过, 刚答应，就不自在起来，别扭道, “只要您高兴。” 宋默觉得他很可爱, 笑意更深：“小白, 你知道圣殿在哪里吗？” “当然啦，圣殿在王都......”苏白城说着说着，语速渐渐慢下来，犹疑地盯着宋默。 宋默：“？” 苏白城：“您不是失忆了吗？” “唔，”宋默眨眨眼, “算是吧。” 苏白城疑窦更深：“连怎么净化都忘记了，居然记得圣殿？” 宋默：“......” 糟糕，露馅了。 宋默一头冷汗, 结巴了半天, 努力攒出一个蹩脚的谎话。 还没来得及说，苏白城突然凑近，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问：“您不会是从圣殿里来的吧？” 宋默：“......也许？” 苏白城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就说嘛, 村里除了李大人，就是我最厉害，怎么会连听都没听说过您的名号。如果是从圣殿里来的, 那就说得通了。” 说着，他又皱眉：“可是您为什么要从王都，不远千里地跑到这里来？” 宋默干巴巴地啊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苏白城也没指望他会有什么答案，摇摇头，没再追问。 宋默松了口气，壮着胆子，又问：“圣殿主教，也在王都吗？” 苏白城点点头。 这一次，苏白城有了自己的解释，认为宋默虽然失忆，但还能记住圣殿和主教，显然这两者对他的影响非常大。 苏白城非常理解，叹道：“要是有一天，我能进入圣殿，死也值了。” 宋默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其实我不记得这些了，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每个村落都有分圣殿，比如我们村里，是由祭司坐镇的。祭司往往是当地最强的治疗师，年老后退居二线，负责教导年轻的治疗师们。” “主圣殿就不同了，只有这片大陆的强者，才有资格进入圣殿，无论治疗师还是战士，都是如此。” “主教更被誉为人类的救世主——他们承担着消除污染根源的重任。” 宋默听见了全新的东西：“污染根源？” 苏白城点点头：“传说中，这片大陆最初的污染是来自一片怪物深渊，主教的队伍和我们不同，必须去面对最强大的污染物。” 说到这里，他有些神往，又不由得恐惧。 “真不知道，他们每天都在和什么样的怪物在战斗。” 宋默听着听着，慢慢皱起眉。 不对。 系统给他的任务是，净化主教。 只有受到污染才需要净化，主教已经受到污染了？ 宋默犹豫着问：“治疗师会不会被污染？” 苏白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脸色有点古怪。 片刻，他才抿唇，垂下眼皮：“当然，治疗师也是人类。” 苏白城笑了笑，笑意不深，甚至有点发凉。 “战士的污染来自战斗，治疗师的污染则来自净化，净化得越多、越频繁，被污染的程度也就越深。” 第59章 “宋大人，也许你全都忘记了，不过......” 苏白城仰头，望着明净的天空。 “无论是谁，我们都会死，也许明天就见不到面了。” 宋默心头一震，呆呆地看着苏白城，很久回不过神。 许久，他喃喃道：“所以你让我不要对其他人太亲切，是这个原因吗？” “当然不是，”苏白城看他一眼，语气古怪，“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宋默：“......” “我说的是......”苏白城莫名有点脸红，轻咳一声，“反正您按我说的做就行。” 宋默：“.....” 他心里一阵哀嚎，完全打不起劲。 上个世界演小少爷，差点没把他累死，这个世界还得演？ 他心虚地移开视线，决定小小偷个懒。 反正也没有系统任务，或者系统惩罚，不演，应该也没什么吧？ 大概两天，他们就回到了村庄。 苏白城将他安顿在一间屋子里，就先去找他口中的“李大人”汇报情况了。 一行人十分谨慎，并没有透露宋默的身份。 村里其他人只当他是个普通人，没怎么在意。 也因此，直接导致了后面的意外。 这天，苏白城安排的人送过饭，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过来，张口就要赶宋默走。 “？”宋默嘴里还包着饭，嚼嚼嚼，迟钝地问，“那我去哪里呀？” 来人压根不听他说话，手一摆：“把东西搬进来。” 宋默皱起眉，抗议道：“喂，我还在这里呢！” 旁边有人小声说：“刘大人，听说这位也是治疗师，您......” 被称为刘大人的治疗师毫不客气道：“治疗师？他连个法杖都没有！” 几人原本还有些犹豫，听了这话，再看宋默一张漂亮柔弱的面孔，很好欺负的样子，也觉得在理，开始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搬进来。 宋默有点生气：“谁说我不是治疗师了？” 刘姓治疗师居高临下地扫他两眼：“看你这样子，最多也就是个低阶，这村里多的是低阶治疗师，有什么稀奇？” 说到这里，他还来了点耐心，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是中阶治疗师，不跟你计较，出去吧。” 他都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连人带饭，到了屋外。 宋默：“？？？” 宋默看着他们搬东西进去，又咬了一筷子炸肉块，迷茫地嚼。 然后就听耳边传来惊讶的声音：“宋大人，您怎么在外面？” 周文和赵可拎着些水果吃食，正往这边来。 两人奇怪道：“您怎么不进屋吃？” 宋默咬着筷子，看看他们，又看看屋里进进出出的人，不知道什么情况。 两人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周文想也不想，就要进去，赵可拽住他，有些畏惧：“你疯了，治疗师大人还在里面呢。” 周文顿了顿。 仅仅是退却了几秒，他下定决心，将手里的果子塞进赵可手中：“我进去，你别管。” 赵可来不及阻止，看了宋默两眼，咬牙道：“您跟我走吧。” 宋默犹豫：“周文还在里面呢。” “......他会没事的。”赵可语声微微地颤，却没空理会，拉着宋默大步往前走。 才走几步，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赵可呼吸急促，走得也更快了。 但他不敢催促，强忍着跟在宋默身后，不住扭头去看那座屋子，心急不已。 前面的人忽然停了。 赵可撞到宋默，回过神，慌忙道歉：“宋大人，您没事吧？” 就见宋默向他伸出手。 赵可：“？” “抱我吧。” 宋默眼睛弯弯的，声音棉花糖一样，软和轻柔。 “这样走得快一点。” 赵可：“......” 他心脏狂跳，只听见了前面半句，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可是治疗师大人，他、他......他真的可以抱吗？ 他一把抱起宋默，嗅到浓郁的馨香，整个人更晕乎了。 强烈的依赖感不受控制地涌出，这一刻，他真想更用力地抱住少年，或是更卑微地跪下，聆听他的责骂。 赵可晃了晃脑袋，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抱着他跑到苏白城的住处。 苏白城正拿着法杖，练习着什么，见两人出现，他吓了一跳：“什么事？” 赵可简单地讲明事件情况，苏白城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宋默笑了笑：“您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说着，他拎起法杖，带上赵可，大步走了出去。 宋默全程都是一头雾水，这会儿看看苏白城的背影，他挠挠头，继续把没吃完的午饭吃掉了。 门外，有人过来拜访苏白城，扑了个空，却看见宋默。 他们以为是苏白城的手下，理所当然地把手中礼品递过去，让他帮忙带话。 宋默点点头，一句一句把这些话记了下来。 做完这些，宋默就乖乖地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有些犯困。 阳光洒在他身上，也洒在他食指的那枚红藤指环上。 指环正中，冒出一抹绿芽。 只不过太小，很难被人注意。 宋默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看见苏白城已经回来了。 他一动，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条毯子，应该是苏白城给他披上的。 苏白城放下手里的东西，柔声说：“要多睡一会儿吗？” 宋默揉揉眼睛：“没事，晚上再睡吧。” 苏白城：“晚上跟我一起睡。” 宋默一愣。 “您别担心，白天那些人我已经狠狠训斥过了，也不准他们再靠近那个屋子，”苏白城连忙解释，“只不过我之前没仔细看，今天过去，才发现那边的条件太一般了，您还是住我这里吧。” 宋默不算太挑，摇头道：“没关系，我可以住那边的。” 苏白城却很坚持：“不可以，宋大人，我不能让您受那种委屈。” 宋默只好点头：“好吧。” 宋默想起下午来的那些人，把小本子翻出来，一句句复读，还有相应礼物放置的位置，一字不差。 苏白城听着听着，却皱起眉。 “您太好说话了，在王都也这样吗？” “有吗？”宋默心虚地为自己辩解，“他们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苏白城严肃道：“您不该做这些事。” 宋默手指攥着本子，有些不知所措。 苏白城继续说：“就像今天的事，其实您应该责备我，是我安排得不好，才让您受到误解。” 宋默从善如流，立刻说：“怪你不好。” 苏白城被他逗笑了，过了一会儿，他正色起来：“明天我会带您去见李大人，让他确认您的身份，这样，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宋默已经听过好多次“李大人”，这会儿也有些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白城难得有些犹豫。 他不像赵可那样遮遮掩掩，评价得比较直接：“李大人脾气不算好。” 宋默：“......” 连苏白城都这么说吗？那得有多凶？ “也是这个原因，我才没有直接带您去见他。” “这么说吧，赵可和周文，原本是跟在李大人身边的，在上次的外出行动中，他们是被丢下的。” 宋默愣了愣。 “其实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李大人他.......”苏白城像是不知道怎么评价，好半天，才纠结着说，“他......他有点阴晴不定。” “等您见了他，就知道了。” 第48章 真假圣子05 第二天, 苏白城带着宋默出门。 门外，昨天的刘姓治疗师不知站了多久，失魂落魄的, 肩头被晨露沾湿了也没注意。 见他们出来，那名治疗师连忙迎上来, 慌慌张张地道歉：“宋大人, 对不起，昨天我太冒犯了，我不知道是苏大人安排您住在那里的......” 宋默本来也没太在意, 闻言点头。 刚张嘴说了一个字, 后背就被轻轻推了一下。 苏白城站在他身后, 看也不看那人：“走吧。” 宋默：“可是......” “不用理他。” 宋默被强行拉走，跌跌撞撞跟在后面，没几步，又见赵可和周文负手立在不远处，一见他们, 就跟上来。 苏白城说：“以后他们两个会跟着你，时刻保护，有任何事都可以让他们去做。” 宋默想了想, 他们应该是夏衍的角色, 他的贴身保镖。 “如果惹你生气了，直接处死就好，”说到这里，苏白城撇他一眼, 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当然，这由您来决定。” 宋默：“……啊。” 就直接……杀了？ 第60章 好残暴的世界。 宋默有点害怕, 小声问：“那是不是，比我厉害的人也可以随便杀掉我呀？” 苏白城：“当然。” 宋默：“……” 苏白城走着走着，发现阻力越来越大，一扭头就见宋默眼泪汪汪地不肯走了。 “？” 宋默：“你说那个李大人，很凶的，那我岂不是很容易惹他生气？” “……”苏白城没想到宋默这么贪生怕死，有点惊讶。 宋默一看他的表情，更不肯走了，忍泪道：“我、我觉得被人欺负一下也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苏白城：“可是您没有定级，就没法组队外出任务，村里迟早会把你赶出去的。” 宋默：“什么？！” 宋默悲从中来。 系统光跟他说这个世界难度很大，没跟他说难度有这么大呀！ 怎么随随便便就会死啊？ 还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死法。 宋默哆嗦着嗓音，可怜巴巴道：“那我们晚点去吧。” “晚点我还要出去一次，”苏白城疑惑，“您到底在害怕什么？” 宋默快疯了，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怕那个李大人一个不高兴，就要杀掉我，”他哭唧唧道，“我们晚点再去吧，好不好？” 苏白城还没开口，忽地脸色一变。 宋默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嗓音：“哦，这么怕我？” 苏白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李大人！” 宋默：“？？？” 谁？李大人？ 宋默松开手，一阵心如死灰。 开局就任务失败，不会这么糟吧？ 身后人个子很高，即便穿着宽松的治疗师袍子，也能看得出体格健壮。 比起治疗师，乍一看，更像是高阶战士。 更引人注目的，是男人横跨整张脸的疤痕，从太阳穴至嘴角，十分醒目。 “李……李大人。”宋默小声地跟着喊。 李南浔看都没看地上的苏白城，只扫视着宋默，皮笑肉不笑：“这么心虚，不会是藏了什么秘密吧？” 宋默心虚，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幸好是低着头，不然肯定马上就露馅了。 此时，苏白城开了口：“李大人，这位就是我先前跟您提过的宋默，和队伍失散后，在野外和我们偶遇……” 话没说完，就被踩着肩膀踹开。 李南浔冷冷道：“我问你了？” 苏白城狼狈地闭了嘴。 李南浔又看向宋默，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你从哪里来？” 宋默被他笑得头皮发麻，瑟瑟发抖。 李南浔往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墙，退无可退。 宋默被墙壁冰得一颤，低声求饶：“对不起，您别生气……” “你觉得我生气了？”李南浔反问，“原来你觉得我脾气这么差啊。” 宋默：“……” 李南浔又回到了先前的问题，笑眯眯地问：“说说吧，你的来历——污染物。” 污染物三个字石破惊天。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默。 苏白城连忙说：“李大人，他不是污染物，之前还帮助我们净化过引路蜂，您是不是……” “你觉得我搞错了？”李南浔笑了下，眼神却没什么温度，“原来你才是高级治疗师啊。” “……” 被李南浔淡淡的视线扫过，苏白城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 他低下头，不敢再有多余的话。 李南浔视线重新笼罩宋默，嘴角还有笑意，说出的话却无比尖锐。 “我听说过了，森林里发生的事。” “不需要吟唱，不需要聚气，就能随意净化。” “甚至可以无视灵魂波纹，直接使用他人的法杖……” 李南浔低笑起来：“除了污染物，就只有传闻中的圣子才能做到这些。” 圣子。 众人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心头。 没人不知道圣子。 那是传说中会从天而降，拯救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从牙牙学语的时期，一直到垂暮之年，他们诵读圣殿，传唱圣歌，对着神像祷告，不断地期盼着圣子的到来。 宋默，会是圣子吗？ 这大逆不道的猜测刚一浮现，就被李南浔打碎。 只见李南浔丢出手中法杖，冷笑着看宋默：“试试我的法杖，如果你真是圣子的话。” 那根法杖比起苏白城的更加精美，纹饰繁复，线条流畅，镶嵌的宝石也更加明亮。 宋默握在手中，却愣了一下。 法杖没能亮起。 李南浔静静地望着他，似乎早有预料。 苏白城眼底隐含的期盼也跟着黯淡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 “把他——” 忽然有人插话：“李大人，是我逼他的！” 出乎意料的声音。 两名治疗师都是一愣，看向一旁的周文。 像周文这样的低阶战士，应该尽职地当好背景板，没有资格在任何事情上发言。 赵可颤抖着，去拉周文的胳膊。 周文咬紧牙关，还是说了下去。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污染物，但当时，赵可狂躁，我为了让苏大人净化他，才逼着宋默假装治疗师……” 苏白城脸色变了：“你骗我？” 周文惨白着脸，呼吸不均。 他低头，哑声认罪：“是的，我骗取了您的净化。” 苏白城几乎是勃然大怒：“区区一个低阶战士，居然敢骗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谎言，那天我们所有人都可能会死？！” 周文无话可说，只有跪在地上：“这并不是一个有攻击意图的污染物，宋大人，李大人，我想说的只有这个。” 苏白城只觉荒谬，冷笑：“还让你高尚起来了？” “他的的确确净化了引路蜂，帮助我们逃脱困境。”周文坚持道。 苏白城抿了抿唇，看向宋默。 比起对待周文时的怒火滔天，对待宋默，他的态度更加复杂。 只是太过杂乱，他一时间无法理出头绪。 李南浔轻易洞悉了他的情绪，觉得有趣：“你也想替他求情？” “我……”苏白城声音有点发飘，“我只是觉得，他并不像穷凶极恶的污染物，或许，他并没有恶意……” “强大的污染物会化作人形，具有智慧，会蛊惑人心。” 李南浔轻笑一声：“别告诉我，连你也被蛊惑了。” 苏白城无言以对。 他茫然地看着宋默，分不清自己感受到的究竟是真是假。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无条件服从高阶者，总是没错的。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李南浔扫视沉寂的几人，若有所思：“看来，得给他一场盛大的处决才行。” 苏白城倏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文赵可本能上前两步，又在李南浔绝对的权威下止住动作。 他们越是惊惧，李南浔笑意就越深，似乎很享受他们从毛孔深处散发的痛苦。 他欣赏着这一切，决定更过火一些。 “你们谁想担任行刑者？” 几张面孔不约而同，失去所有血色。 李南浔低笑，抛出诱饵：“亲自动手，也许可以减轻污染物的痛苦呢。” “……” 片刻的沉默，周文率先走了出来：“让我来吧。” 他嘴唇仍能看出挣扎的痕迹，瞳孔深处没有半点光泽。 李南浔恶趣味地看了他一会儿，却摇头：“我觉得苏白城比较适合。” 苏白城：“……” 李南浔转头，好整以暇地追问：“你说呢？” 苏白城被逼迫到极点，一阵眩晕，不由得闭上双眼。 李南浔还想再问，身后却忽然绽开一道白光。 浓郁的、纯净的光芒，犹如光弹炸开，笼罩了所有人。 李南浔睁大双眼，猛地扭过头。 身后，宋默垂眸握着法杖，黑缎般的发丝随气流而激荡飘动。 光芒的范围还在扩大。 在场的人被治愈的光芒笼罩，清晰感到暖流从体内淌过。 不远处，行走的战士停住脚步，怀中的测量仪疯狂后退，污染值以惊人的速度下降。 苏白城家门口，徘徊不定的刘姓治疗师站住脚步，忽然间瘫软下来，向着光芒涌来的方向跪倒。 宋默只是静静地、无动于衷地站着。 像不知道自己产生了多大的动静，又像根本不在乎。 不知过了多久，白光终于消失。 宋默松了口气，朝着李南浔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根法杖好像断过，气息很不流畅，我用得不太好。” 李南浔早已呆滞，一个字也说不出。 宋默抬头，这才发现，四面八方不知什么时候围满了人。 第61章 无数或激动、或崇拜、或痴迷的目光。 他吓了一跳，小声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第一个人跪了下来。 紧接着，黑压压人群如同浪潮，向着宋默折服。 他们不知道宋默的名字，不知道宋默的身份，不知该如何称呼。 唯一能够给予的，就是虔诚的叩拜。 犹如每一次在圣殿朝拜神像。 第49章 真假圣子06 “你究竟是什么人……”李南浔喃喃地问, 眼底浮现出强烈的茫然。 宋默歪了歪头，诚恳地回答：“我不知道。” 李南浔：“……” 这个回答让他无法克制情绪了。 他一把抓住宋默的手腕，高声质问：“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根法杖除了我, 根本没有人能使用，再高级别的治疗师也一样, 根本就不可能！” 分明是咄咄逼人的质问, 他的嗓音却在发抖。 他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深处究竟在期盼些什么。 李南浔呼吸急促地追问：“你怎么做到的，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宋默犹豫着, 看了看法杖：“很难吗？” 李南浔无话可说了。 除了那个不可能的答案, 他想不到任何回答。 可圣子…… 即便是李南浔, 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面前，那根法杖递了过来。 少年微笑着，绿眸安静：“还给你。” 李南浔呆呆接过。 下一刻，他的呼吸更乱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根受伤的法杖, 变得气息流畅，不再滞涩。 李南浔不得不双手握住法杖。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克制自己的颤抖。 一年前, 李南浔带队外出, 却遭遇强大的污染物。 全队所有人伤的伤死的死，他也不例外，被严重污染。 整整一年，他找遍城镇所有强大的治疗师, 希望能够净化污染，可哪怕找到王都，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污染深入灵魂, 不可能净化了。 李南浔曾是高阶治疗师中的佼佼者，却因为这次变故，能力跌落至最底层。 尽管仍是高阶，却连中阶中的强者都比不过。 他遭到放逐，来到这个偏僻的小村庄。 巨大的变故令他性情大变，以折磨他人为乐。 李南浔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恢复了，可此时此刻，法杖中气息均匀流畅，找不到任何痼疾的影子。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是什么人，才能比王都的治疗师更强？ 李南浔再次看向宋默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探究、憧憬、畏惧。 更多的是由等级制度带来的、强烈的崇拜。 哗啦啦。 此起彼伏的叩拜声惊醒了他。 李南浔一惊，意识到他险些也成为这群人当众的一个。 他垂下眼皮，有些狼狈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深深吸气，李南浔看向宋默：“请跟我走吧。” 宋默有些畏惧，后退一步：“你要带我去哪里？” 李南浔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是怎么对待宋默的。 一时间脸上发烫。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话刚说完，就见少年的畏惧更多了。 李南浔：“……” 打从出生起，他就一直是人中龙凤，被捧着长大。 什么是哄人？根本不会。 理所当然，他竭尽全力的讨好失败了。 李南浔僵硬着，努力挤出微笑。 宋默一哆嗦，哭道：“别杀我！” 李南浔：“……” 深深吸气，他只得转过头，看向苏白城：“你，带他去找祭司。” 苏白城刚一站起来，宋默就像躲进母鸡翅膀下一样，动作飞快。 俨然将李南浔当做洪水猛兽。 李南浔抿了抿唇，无言盯着苏白城的后背。 苏白城还没从愣怔中恢复，完全是机械地带着宋默往前走。 一路上，处处是叩拜的人群。 苏白城当了一辈子治疗师，也从没有过这种待遇，太过震惊，反倒有些麻木。 等到了分圣殿门口，他才终于能够缓过劲，神情难辨地看着宋默。 “您究竟是……” 苏白城深吸一口气，忽然间释然一笑：“算了，您进去吧。” 宋默：“进去？” “嗯，”苏白城微笑着说，“我记得您问过我圣殿的事情，祭司就在里面，或许那里会有您想要的答案。” 宋默精神一振。 太棒了，任务进展居然这么顺利。 他心情很好，冲苏白城摆摆手：“那我进去了！” 苏白城回以同样的笑容：“我就在外面等您，不用害怕。” 等宋默进入分圣殿，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果真站在门外等待起来。 高贵如治疗师，不该做这种属于战士的粗活。 苏白城不仅没觉得有什么，还因为荣幸，嘴角久久无法落下。 他不再去思考宋默的来历，也清晰认识到，这个问题，他并没有资格去追究。 殿内空无一人。 宋默一头雾水地找了半天，什么人也没有。 倒是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突然间冒出来，奶声奶气地说：“祭祀爷爷在这里呢，跟我来。” 宋默跟上去，没几步，就发现小女孩正好奇地偷看他。 “？“宋默疑惑，”我脸上有什么吗？” 小女孩凑上来，眼睛亮晶晶的：“刚才是你吗？那个大范围净化？” 宋默不太确定。 事实上，他连净化究竟算什么也不太清楚。 小女孩只当他是默认，激动地说：“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强的净化能力呢！” 宋默好笑道：“你才几岁呀？” “八岁！”小女孩不服气地说，“我可是都八岁了！” 一旁，老人的笑声传入耳中：“好了，好了，你最厉害了。” 穿着圣袍的老人放下花洒，笑容随和，望着宋默：“您终于来了。” 这话说得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 宋默愣了愣。 小女孩脆生生地叫了句“祭司爷爷”，而后帮他们把花园的门关上了。 整个花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天命之人，将身担天命，从人群中走出。” 老祭司吟唱着，眼角溢出一点泪花：“老师的老师等了一辈子，然后是老师，再然后是我……没想到，真的让我等到了。” 宋默：“？” 天命之人，是在说他吗？ “您有什么想知道的？” 老祭司抹了抹眼泪，如同最忠诚的npc：“我会告诉您知道的一切。” 宋默脑子里叮的一声，连忙说：“圣殿主教在哪里？” 老祭司一愣。 许久，他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您是来净化主教的，对吗？” 宋默没料到，自己的任务会被这么直接地点明，一时间愣怔。 老祭司笑了起来，眼底含着隐忧：“接下来的事情，是只在圣殿之中知晓的，你必须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宋默连连点头：“那当然！” “主教是人类最强大的净化师，能力最强，责任也最重。” “可不久前，主教前往深渊，遭到严重污染。” “这个消息一旦流出去，就会引起整个大陆的恐慌，因此，主教闭门不出，除了圣殿，没有人知道他受污染。” 宋默皱起眉：“难道没有人能净化他吗？” 老祭司无奈摇头：“他是主教，已经是最强大的净化师，连他都没办法，又有谁能帮得了他？” 说到这里，老祭司定定地看着宋默：“还有一件事，您需要知道。” “主教在深渊得到消息——圣子将要降临大陆。” “王都派出数十个搜查团，其中一个很快会到达这里。” “？”宋默听明白了，有些不确定地说，“你是说，我是圣子？” 老祭司：“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我已经感受到了。我不是分主教，不是大祭司，但也活了这么多年。我敢肯定地说，除了圣子，没人能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但我想，是否要前往王都，是否要去治愈主教，这个应该由您来决定。” 老祭司掀开袍子一角，半跪下来，郑重地喊出了那个崇高的称呼。 “圣子。” “请您告诉我，您的决定。” 宋默没有犹豫：“我当然要去。” 因为回答得太快，老祭司反而有些意外。 压在心底的激动令他微微颤抖，他低头垂泪：“人类会铭记您的奉献。” 算得上奉献吗？ 宋默没觉得净化有多难。 于是腼腆笑道：“顺手的事。” 第62章 老祭司：“……” 当天，宋默快要离开的消息就传遍村庄。 所有人一颗心才刚雀跃起飞，就坠入深渊。 与此同时还有第二个消息。 ——老祭司将会安排四个人，护送宋默去王都。 四个人里，将会有两名战士、两名治疗师。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所有的战士都在摩拳擦掌，所有的治疗师都在紧张期待。 暗潮涌动里，只有一个人是截然相反的冷静。 李南浔关上门，握着被修复的法杖，久久坐在椅子上，仿佛化作一尊石雕。 他很清楚，宋默害怕他。 谁都有可能被选中，唯独不可能是他。 李南浔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无论怎样复盘，得出的答案都一样。 哪怕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他会逼着宋默认下“污染物”的名号，然后在众人面前，杀掉宋默。 他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全身力气在这一刻被抽干。 第二天，老祭司召唤众人在圣殿集合。 他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次集合的目的，就是宣布跟随宋默的名单。 明知没有机会，李南浔还是来了。 自虐一般，他木然坐在台下，等待宣判。 台上，老祭司念出了两名战士的名字：“赵可、周文。” 语声落下，几名战士立刻不服气地站起来：“凭什么？他们只是低阶战士，根本保护不好宋大人！” 老祭司微笑：“这是宋大人的决定。” 没人服气，无数嫉妒、暗恨的目光聚集在角落。 坐在角落里的两人完完全全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震惊过后，他们战栗着跪下，高声发誓：“我们将会誓死追随宋大人，以生命保护大人的安全！” 老祭司满意地点头：“好，好。” 紧接着，就是治疗师的名字。 李南浔心跳得很快，他有点不舒服，已经想走了。 却在这时，听见了老祭司的声音。 “李南浔、苏白城。” 犹如惊雷劈下，李南浔木僵在原地。 第50章 真假圣子07 当天, 老祭司将四人叫来，交代了一些路上的注意事项。 苏白城有些担忧：“我和李大人都走了，那村庄的安全怎么办呢？” 老祭司：“宋大人这一次, 降低了所有人的污染值，短时间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这样一位大人, 值得我们用最多的资源保护。” 苏白城点头, 非常认可。 但他看了看身边两个战士，眉心皱了起来：“既然如此，就不该选低阶战士, 我们这里又不是没有中阶。” 赵可和周文低下头, 紧紧攥着双手。 老祭司笑了笑：“这是宋大人的意思。” 苏白城这才没说什么, 紧接着想到什么，脸有点红：“那么我和李大人，也是宋大人选的吗？” 自从名单宣布以来，李南浔一直都很沉默。 直到这时，他才有了反应, 视线转向老祭司。 呼吸微微发紧，眼底有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期待。 “哈哈哈，”老祭司笑了起来, “治疗师的名单是我选的。” 两人：“……” 苏白城脸上的红晕消散了, 语气平直地“哦”了一声。 李南浔眼皮也跟着垂落下去。 “但你们说的也有道理，离开前，你们五人再进一次暗黑森林，摘一颗圣果回来。” 老祭司正色：“这是对你们的考验, 如果做不到，我将会向王都请求，派专人过来接宋大人。” 几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我不服, ”苏白城直接就说，“如果因为低阶战士能力不足，导致任务失败，算谁的？” 赵可头都抬不起来，耳根涨红。 周文愤愤抬头，似乎想反驳点什么，可又说不出话。 苏白城毫不客气，冷笑道：“我可不想给两个废物战士买单，错过护送宋大人的机会。” 老祭司只是微笑：“一旦出发，你们就是一个整体。” 这一回，李南浔也皱起眉：“我也不接受。” 老祭司没料到他会反对，有些意外。 李南浔：“以我的实力，哪怕王都来了人，也有资格参与护送。要让我受几个废物的牵连？这不可能。” 苏白城附和道：“就是，这根本就不合理！” 李南浔想也不想：“你也是废物之一。” 苏白城：“……” 老祭司笑了起来：“既然这么有自信，带几个废物，应该不算难吧？” 这个角度过于犀利，李南浔噎住，无话可说。 “去吧，”老祭司语气温和，却不容动摇，“将圣果带回来，证明你们的实力。” 苏白城如丧考妣，愁眉苦脸。 李南浔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 赵可和周文则是神色凝重，握紧了腰间的剑。 他们这么紧张是有原因的。 圣果生长在暗黑森林的最深处，具有震慑污染物的作用。 可当圣果成熟落地时，却是污染物最滋养的食物。 因此，它的周边有大量受到污染的动植物，任何一个都很难对付。 上一回圣果出现，还是主教巡游大陆时，带回村庄的。 转眼几年过去，当年那颗圣果快要烂熟，保护的作用近乎于无，村里又要失去两名强大的治疗师，老祭司才会让他们再采一颗。 可是，当年带回圣果的，是主教！ 他们现在只是一支破破烂烂的队伍！ 就他们？ 不死在森林里都不错了！ 不，他们还有宋默。 苏白城想起宋默那沛莫能御的净化力，定了定神。 被那股力量笼罩时，就连他这种中阶净化师，都会为之叹服，沉醉其中。 有宋大人的话，不会有问题。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老祭司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让宋大人出手了，也算任务失败。” 所有人：“……” 苏白城眼前一黑，声音都开始发抖：“祭祀大人，你、你这是把我们当成谁了？圣殿主教吗？！” 比起苏白城，李南浔要骄傲得多，从不轻易示弱，此时也皱起眉头：“这太强人所难了。” 老祭司却只是微笑：“你们可以趁早放弃。” 放弃…… 苏白城张了张嘴，居然真的有一点心动。 对他而言，他人的性命无关紧要，自己的性命也不太重要。 最重要的，是打败污染物，将光明带到人世间。 如果他放弃，就能让宋默安全到达圣殿，能够改变未来…… 似乎也不是那么坏的事情。 还没开口，就听见一旁赵可忽然开口：“几位大人，我愿意放弃。” 苏白城有些惊讶，扭过头，就和一双平静而坚毅的眼睛对上了。 有那么几秒，他意识到，这个他从未在意过的低阶战士，或许有着和他一样的理想。 赵可低下头：“我愿意放弃这份荣耀。” 苏白城有点触动。 李南浔却只是嗤笑：“算你识趣。” 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转而去看周文，似乎在等待下一个识趣的人。 周文眉心一跳。 沉默的空气有如重压，压着他的脊背渐渐弯曲。 可他终究没有低头。 ——“我不放弃。” 一语惊得几人纷纷抬头，看向了他。 没有任何一道目光是赞许的。 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之下，周文沉声说：“既然宋大人选择了我，我就绝不会放弃……即便后果是付出生命！” 苏白城被这话震了一下。 有那么几秒，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南浔眼神冷了下来，阴森森地看着他。 老祭司将几人的反应收入眼底，笑意更深。 “看来各位意见不统一，既然如此，明天早上村口集合，选择放弃的话，只管不来就好。” 几人出了圣殿，彼此没有任何交谈。 不远处，宋默正坐在喷泉边上玩耍，看见他们出来，笑着冲他们挥挥手。 几人不由得停住脚步，远远地望着宋默。 少年笑容单纯，无忧无虑，如同一束洁净的阳光，短暂地驱散了他们心头的阴霾。 苏白城呆呆地望着，一颗心强烈地动摇着。 第二天，村口。 李南浔早早地到了集合地点，一看见老祭司，就没个好脸，冷哼一声，抱臂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周文来了。 李南浔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周文倒是意外的强硬，区区一个低阶战士，却只是微微躬身，算作行礼。 李南浔轻易感到他身上的敌意，眉心微微一跳。 第三个到达的是苏白城。 第63章 他有些羞愧，没有看任何人。 不过，在他人眼中，苏白城是仅仅屈居于李南浔之下的治疗师，没人对此有异议。 李南浔看了看天色，便说：“人齐了，去找高阶战士过来，组队出发。” 老祭司却笑：“还有一会儿。” “……” 李南浔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气，耐心告罄，对老祭司再没有半句好话。 “老东西，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赵可说了不来，你少给我啰啰嗦嗦地拖时间！” 老祭司捋着胡须，只是哈哈地笑。 李南浔转身就准备走，却在下一刻变了脸色。 道路的尽头，赵可的身影出现了。 他没什么表情，垂着头。 脚步却没有迟疑。 李南浔冷笑出声。 赵可知道他在嘲笑自己，眼神有几秒的闪躲。 但当他抬起头，看见马车上的宋默，又坚定下来。 “我愿誓死追随宋大人。” 第51章 真假圣子08 宋默在马车上都快睡着了, 等终于出发，已经快要中午。 他伸了个懒腰，从窗口探头：“好无聊啊, 可不可以聊聊天？” 没人说话。 几人之间氛围凝重，赵可和周文低着头, 苏白城不断地偷瞄李南浔的背影。 李南浔走在最前方, 没有回头。 宋默眨眨眼，好奇道：“你们吵架啦？” 这一次，李南浔停下了。 当他停下, 整个队伍都跟着停止动作。 李南浔调转马头, 来到窗边：“宋大人, 不知道祭司有没有跟您交代过？” 宋默笑眯眯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南浔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必须回答的必要，直接忽略：“在这次的行程中，请您不要动用净化的能力。” 宋默：“……” 李南浔径直盯住他：“听见了吗？” 他看起来有点凶，宋默瑟缩了一下，小声问：“你好像很生气？” 李南浔：“……” 林间阳光正好, 零星光斑落下，令李南浔的神情有些难辨。 片刻，他笑了下：“您说的对, 我应该和您商量一下的。” 说着他躬身, 柔声道：“宋大人，请您收回之前的话，放弃这两个低阶战士，另外选人。” 赵可和周文瞬间凝住呼吸。 他们仍是低着头, 克制着自己的反应，视线却已经悄然向上，紧张地等待宋默的回应。 李南浔微笑, 眨也不眨：“宋大人？” 宋默先是愣了下，然后歪头，满脸困惑：“为什么？” 李南浔：“去往王都的路上非常危险，光靠两个低阶战士，是不够的。” “这样吗？”宋默抱歉道，“我以为你很强呢。” 李南浔：“……” 宋默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执念，他会选择这两个人，完全是出于熟悉。 其他人，他也不认识啊。 因此，宋默相当自然地说：“可以呀，你来选人就好。” 赵可和周文脸色都白了。 赵可尤其，他是违背了自己所说的话才过来的，如果被赶走，非但损失了信用，还被宋大人所不喜。 以后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而轻易达成目的的李南浔，此时却没有半点高兴。 他沉着脸，仔仔细细地打量宋默，一言不发。 以至于有些兴奋的苏白城都收了笑意，一时间不知所措。 良久的安静，空气渐渐绷紧。 宋默也察觉到异样，看看众人，犹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李南浔垂下眼皮，唇角掀起一抹冷笑。 只不过那笑意很浅很淡，转瞬即逝，以至于对面的人并没有发现。 “没有，怎么会呢，宋大人您说得很好。” 李南浔扫了眼两名战士，毫不客气道：“这两个无论是天资还是实力，都相当差劲，整天把什么牺牲、什么送命挂在嘴边，好像他们死了，就能换来安全保障一样。” 赵可羞愧低头，周文眼底燃起怒火，可一对上李南浔极具威压的视线，就瞬间熄火。 面对高阶治疗师的贬低，他们无话可说。 李南浔嗤笑，再次看向宋默时，却换了套说辞：“只不过……今天可能是他们难得的锻炼机会，带上也无妨。” 话音落下，赵可和周文全都愣住，完全没想到李南浔会为他们说话。 宋默也是一个大写的问号：“啊？” 李南浔躬身，温和道：“宋大人觉得不合适，我也可以让他们现在就走。” “那倒不是……” 宋默没懂，为什么这个李南浔前面说的是一套话，后面说的又是另一套。 那到底是想要这两个人，还是不想要啊？ 宋默一头雾水地挠挠头：“都听你的吧，你来决定就好。” 李南浔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行人重新启程，宋默趴在车窗边上睡觉，不断有树叶拂过脸颊，因为很痒，他在睡梦中也禁不住地低笑。 苏白城靠近李南浔，小声说：“李大人，您有没有觉得，这片森林的污染值似乎降低了？” 李南浔淡淡道：“毕竟他走过这里。” 他们都心知肚明，那个“他”是谁。 马车摇摇晃晃，趴在车窗的少年也跟着晃，睫毛在阳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搭在鼻梁上。 看上去无害，柔弱。 却有着极为强大的净化力量。 苏白城又想起那一天，宋默波澜不惊净化整个村庄，法杖握在他手中，就像驯服过一样温顺。 他禁不住低声问：“居然还可以净化整个暗黑森林，真不知道，宋大人的能力强大到什么程度。” 李南浔摇摇头。 事实上，强如李南浔，也无法明确感知到。 尽管受过伤，能力跌落，但他很清楚，高阶治疗师给人的感觉绝不是这样。 被宋默的净化力笼罩时，就像被水包裹，只有强者才能踮起脚尖，去看远方。 然后发觉，这是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汪洋大海。 李南浔感觉不到明显的边际。 苏白城喃喃道：“想不到，有生之年里，我竟能遇上这样一位大人......这样强大的力量，这样神秘的来历......” 一个禁忌的可能涌上脑海，他微微一颤。 “难道，圣子并不是传说中的人物？” 李南浔回过神，扫了苏白城一眼，没有半点激动。 他淡淡道：“即便是圣子，也没什么不同。” 苏白城惊道：“那可是圣子！李大人，您在说些什么？！” “圣子又怎么样？”李南浔讥笑一声，“不过是个盛放净化之力的容器。” 苏白城：“......您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李南浔拎着缰绳，挥开前方缠绕而来的藤蔓，径直向前。 苏白城咬着牙跟上去，不服气地追问：“如果照你的说法，我们所有的治疗师，不都是容器？” “你是容器，我不是。” 苏白城：“......” 李南浔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问题，淡淡道：“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你不用管了。” 宋默特别困。 从净化完了整个村子以后，他就总是没精打采。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睡足了午觉，结果到晚上，一吃过晚饭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他睡着时，缠绕在食指上的红藤指环上，萌发的嫩芽长得更大了。 叶片飞出去两片，分别落在赵可和周文身上。 这些微妙的变化，没有人察觉， 宋默更不知晓，他一觉睡得很沉，忽然间一激灵清醒过来的时候，月亮正爬到半空。 宋默懵懵地看了会儿弦月，揉了揉眼睛，慢吞吞爬起来。 夜风穿过衣袍，并不怎么冷，却有种很空的感觉。 四周没有人。 宋默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开始喊同伴的名字。 可是足足五六分钟，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宋默在自己的回声中，睡意完全散去，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好像......被抛弃了？ 宋默以为自己会难过。 往常都是这样，一旦落入孤独的境地，独自一个人，面对无与伦比的寂静，他会感到很痛苦。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了好几个世界的缘故，那些躺在病床上、无能为力的记忆，变得很淡很淡。 淡得像是一个虚影，上个世纪的幻梦。 相反，看着整片空寂的森林，宋默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指掌中，他可以掌控一切。 因此他没怎么害怕。 森林里有一些苔藓一样的微生物，散发着荧光。 树后面，几根藤蔓探头探脑地冒出来。 第64章 宋默像看见老朋友似的，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呀，又见面了。” 藤蔓们受到鼓舞，旋转扭曲着来到他面前，忙不迭地要蹭他的脸。 “好痒啊，”宋默低笑出声，又想起什么，警告道，“之前我还碰到过食人藤呢，可凶了，你们如果遇见，一定要小心。” 藤蔓们僵了僵，心虚一般，稍稍后退。 宋默这会儿也发现不对，奇怪道：“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我记得，你们似乎住得更远，在山顶呢。” 藤蔓：“......” 叶片在风中微微颤抖，像是心虚得更加厉害。 忽然，藤蔓像被什么东西惊扰了，一下子膨胀得很大，但当他们对上宋默，又瞬间萎缩。 在宋默疑惑的注视下，它们抽身离去，简直像是逃跑。 宋默：“？” 发生什么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稳，很轻。 宋默曾经在夏衍和顾蚺那里听到过，大概是很能打的人。 这么想着，宋默转过头。 林子尽头，有人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看身形，并不是他的同伴，个子要高很多，体型也更健壮。 宋默愣了愣：“你是谁？” 对方并不回答，静静站了很久，而后出声：“治疗师？” “我是。” 那人转身就走了。 宋默隐约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冷刀收入刀鞘。 第52章 真假圣子09 真是个奇怪的人。 那人背影消失在林间, 宋默歪头看了会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回过头，是李南浔回来了。 可是, 只有他一个人。 宋默有点奇怪：“其他人呢，都去了哪里？” 李南浔看他一眼, 径直回到马车边上, 脱去外袍，在篝火边休息。 直白、放肆的忽视。 再怎么迟钝，宋默也感觉到对方的冷落, 不禁追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李南浔和衣躺下, 依旧没有回应。 宋默：“......” 他没什么办法, 只好回到马车上，可是因为李南浔过分冷淡的态度，以及其他队友下落不明，他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半皱着眉, 盯着马车顶部看。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有动静。 宋默一骨碌爬起来，掀开帘子, 只见苏白城跌跌撞撞地回来, 一脸的失魂落魄。 宋默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苏白城一直以来总是骄傲嚣张，盛气凌人，此时此刻眼底却没有半分神采，像被夺走了魂魄。 听见宋默的问话,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回答，可很快看见一旁的李南浔。 到了嘴边的话, 又咽了回去。 “没事，”苏白城喃喃低语，“什么事都没有......” 都这么反常了，还说什么事都没有？ 宋默又生气又担心，问：“赵可和周文呢，他们去了哪里？” 苏白城肩膀狠狠哆嗦了两下，脱口道：“我不知道！” 夜风并不算冷，他却像被寒意压倒，蜷缩着身体蹲坐下来，不住重复：“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我真的不知道......” 宋默再傻也看得出来，绝对有问题。 他还想再问，李南浔却忽然打断他：“睡吧。” 宋默终于来了气：“两名队友失踪，你让我睡觉？他们也是你的队友，你就一点也不关心？” “在这片充满危险的森林里，有人消失，有人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李南浔口吻很淡，“明天我死了也不稀奇。” 宋默哑口无言。 李南浔又忽然一笑：“当然，我不会让自己死掉的。” 宋默皱着眉，看了他很久。 他感到一阵古怪。 可是，以他有限的人生经验，一时间难以用言语描述出这种古怪来自哪里。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安。 —— 古利收刀入鞘。 穿过重重树木荆棘，他来到一块圆木附近，而后屈膝半跪：“我回来了。” “主教。” 被称为“主教”的男人正坐在圆木上休息，一身雪白圣袍绣满咒文，无需靠近，也能轻易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净化力量。 谷雪澄带着点倦意，勉强睁开眼：“去了哪里？” “巡逻，”古利保持跪姿，没有一次抬眸，“遇到一名治疗师，还有一个四人小队。” 谷雪澄点点头：“这附近有个村子，应该是他们的人。” 说话间，有藤蔓舔着脸凑上来，好像只是碰一碰他的身体，就无比沉醉。 以他为圆心的区域，所有植物低伏在地，心悦诚服地在这股纯净气息中卸下防御。 古利也不例外。 他痴痴望着这位金字塔尖的拯救者，想要靠近，却碍于身份，不能动作。 他只好含恨瞪了眼那些肆意妄为的藤蔓，劝道：“主教大人，您很累了，还是休息吧。” 谷雪澄摇摇头：“圣典的指引告诉我，圣子就在这附近，我得尽快找到他。” “但我们已经找了三天，没有任何线索，”古利心疼道，“您不如休息一会儿，再这样下去，会把身体熬坏的。” 谷雪澄吐出一口气，看向天空，声音很低。 “没时间了。” —— 第二天，周文和赵可依旧没有回来。 宋默的不安扩大了。 而李南浔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照常启程。 苏白城提线木偶似的，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跟在后面。 宋默再也忍不住，抬高声音质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不说？” 李南浔架上马车，直接就往前走了，完全不搭理他。 宋默大怒，掀开车帘，一把扯住驾车的李南浔：“和你说话呢！” 这次，李南浔终于有了反应。 只是那反应很古怪，嘴角掀起一抹近似审视的微笑。 “您是以什么身份在命令我？高级治疗师，或是......圣子？” 宋默想也不想：“我以圣子的身份命令你，回答我的问题！” 一旁，苏白城猛地打了个颤，不可思议地看着宋默。 李南浔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紧接着浮现更深的笑意：“谁能证明？” 宋默：“......” 李南浔叹了口气：“宋大人，之前就跟您说过，这是一场针对我们的考验，您不必动手，只要坐在马车上，当一个乖乖的被保护者就好。” 宋默完全没想到，李南浔居然不听他的话。 这个世界不是强者为尊吗？在之前，他只要动用治疗的力量，所有人都会对他俯首称臣。 怎么现在不管用了？ 宋默有些慌乱，强行保持镇定：“我、我是等级比你更高的治疗师，或者圣子，你必须得听我的！” 李南浔脸上的表情更怪了，定定看着他。 宋默手心渗出冷汗，色厉内荏地威吓：“听见了没有？！” 李南浔忽地笑了：“果然。” 宋默：“......” 迎着宋默掩不住惊惶的目光，李南浔忍俊不禁：“你还真的蛮笨的。” 宋默：“............” 宋默很生气。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突然人身攻击！ 李南浔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的净化能力的确很强，可是，治疗师占据绝对高位的前提，就是所有人都受到污染的折磨。” 宋默：“？！” “现在想到了？”李南浔嗤笑，“圣子出世，净化一切污染，治疗师岂不是没用了？” 宋默：“......” 一旁的苏白城：“......” 李南浔收起笑意，驾车向前，淡淡道：“光有净化力......圣子也不过是个盛放能力的容器。” 车轮向前，宋默攥着窗帘，很久没有回过神。 远处传来怪物的吼叫，宋默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忽然惨白了脸色。 地面，通往更深处的地方，一把刀掉落在地上。 宋默见过那把刀，那是周文随身携带的武器。 宋默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把扯开帘子，不可置信地盯了很久，然后转到前面质问：“你、你不是要去拿圣果，对不对？” 李南浔诧异：“我还以为你没有脑子呢。” “......”宋默声音开始颤抖，“我如果不见了，老祭司不会放过你的。” 李南浔又笑起来：“这个任务本来就太离谱，根本不可能完成。既然如此，我还何必努力？” “到时候，你死都死了，老祭司不可能冒着风险，损失我这种等级的治疗师。” 宋默：“......” 宋默还没说话，一旁的苏白城倏然抬高声音：“不可以！” 被李南浔淡淡扫了一眼，他的声音又低下去，很不坚定地说：“杀死圣子，会永远被圣典诅咒的......” 第65章 “为什么杀他？”李南浔讥讽道，“这么好用的容器，我当然要好好留着。” 苏白城一愣：“您是说......” “森林里有一间我早年建造的屋子，把他关在那儿，定期过来净化就好。” 李南浔说得漫不经心，宋默却浑身发寒。 车窗就在身边，他想也没想，跳窗而出。 无数藤蔓在空中结为藤床，接住了他，宋默起身就跑! 没几步，李南浔骑马拦在他前面。 宋默后退几步，束手无策。 幸而藤蔓们围聚上来，将他牢牢护住，尖锐的藤尖对准李南浔，而后悍然张开，露出寒光闪烁的利牙！ 李南浔险些被咬中胳膊，震惊不已：“你居然可以催动食人藤......我真是小看你了。” 宋默没有心思再和他沟通，转身就跑。 李南浔还想追上去，身后却有人在攻击他。 苏白城在他身后，在恐惧之下不住发抖。 但他没有退缩，握着法杖，对准这位他绝对尊敬的高级治疗师。 “不准、不准......不准再对圣子无礼！” 李南浔冷下脸，一言不发地望着苏白城。 他的法杖早在宋默手中维修好了，所有暗伤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他的实力重回巅峰，依旧是那个高阶治疗师中的高阶。 而苏白城不过是个中阶治疗师。 李南浔握着法杖，低声吟唱。 净化的光芒亮起，却散发着肃杀气息。 苏白城被笼罩了。 光芒褪去，苏白城没有丝毫抵抗之力，软倒在地。 李南浔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尽管如此，他还是错过机会。 林子里，宋默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南浔皱了皱眉。 地上有一些脚印，李南浔看了一会儿，没有直接追上去，而是重新上马，准备回到村子。 他需要更多助力。 宋默跑了不知道多久，喉咙里像被火烧过一样，灼热疼痛。 直到再也跑不动，他才停下，扶着树剧烈喘息。 藤蔓在他身边，蹭了蹭他的脖子。 宋默缓过劲，看了眼身旁的藤蔓：“原来，你们就是食人藤。” 食人藤一僵，心虚地往后躲了躲。 萎靡的枝叶却被轻轻触碰。 “谢谢你，”宋默诚恳道，“如果不是你，我就危险了。” 食人藤的叶片一下支楞起来。 然后得寸进尺，缠上宋默指尖，不住地蹭。 宋默笑了笑。 可笑意没有维持太久，他又皱起眉。 在之前，他还以为自己进入主线，只要跟着队伍到王都去，自然能够完成治疗主教的任务。 现在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他的任务一下被打乱了。 赵可和周文多半已经遭遇不幸，苏白城也凶多吉少...... 该怎么办？ 宋默思来想去，下了决定——回村庄。 他要向祭司揭发李南浔的真面目！ 可是...... 宋默回过头，看向身后无穷无尽的林海。 他是靠着马车才到了这么远，要想靠两条腿走回去，得走多久啊？ 对了！ 宋默忽然想起，昨晚，他碰到过另外一支队伍。 当时那个人，一听说他是治疗师，就没有攻击意图了，显然，他们是一支很正常的队伍。 要是能获得他们的帮助，既能保障安全，又能获得帮助，回到村庄。 可是要怎么找到他们呢？ 宋默想了想，看向身旁的食人藤：“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食人藤很人性化地立起来，点了点头。 宋默松了口气，又问：“可以带我找到他们吗？” 食人藤在空中转了一圈，而后指向某个方向，猛地弹出。 宋默小跑着，跟了上去。 第53章 真假圣子10 跟着食人藤的踪迹, 宋默来到山坡底下。 仰头往上看，无尽林海氤氲着雾气，望不到尽头。 宋默一路小跑过来, 有点疲惫了，食人藤似乎看出他的状态, 引着他转了一圈。 山脚下居然还有间小木屋, 木屋边上，一名老伯拎着干草桶出来，倒在食槽里, 几匹马低头吃得欢快。 宋默眼前一亮, 连忙上前, 想借一只马匹。 老伯倒是很和蔼，笑眯眯道：“借？这本来就是为冒险者提供的补给站，为你们准备的。”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宋默松了口气，连忙问：“那我要一匹马。” 老伯点头，向他伸手。 宋默：“？” “？”老伯叼着烟, 手心朝上用力展开，“你的治疗师证书啊。” 宋默呆住了。 还有这种东西吗？ 他好像......没有...... 老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冰冰道：“哪里来的小年轻, 居然还敢过来骗人？” “我、不是, 我没骗人......” “那你的证书呢？” “......” “但凡定级的治疗师，都有证书，”老伯板着脸，毫不客气, “我只认证书不认人！” 宋默就这么被赶走了。 他呆若木鸡，看看小木屋，又看看同样呆呆的食人藤。 一人一藤, 坐在路边，垂头丧气。 “算了，没有交通工具，路也一样得走。” 宋默按了按酸痛的小腿，像是在说给食人藤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可以的。” 鼓足勇气往前走，才不过十几分钟，就遇上了难事。 一块巨大的山石挡在前面。 因为角度陡峭，要想爬上去，需要相当的技巧，可如果绕过去，就得多走一大段山路。 宋默咬咬牙，决定试试看。 他动作算不上利索，但也并不笨拙，居然真让他爬上去了。 只不过，在攀爬岩角的时候没注意，划破了手。 宋默倒吸一口气，随手撕下一片衣角，缠住手掌。 食人藤有些心疼，可也做不了什么，只好贴着宋默，当做安慰。 宋默才是受伤的那个，却在笑着安抚：“一点小伤而已，我没什么的。” 山林就在上方，他调整好状态，继续往前。 —— 山石挡在前方。 古利皱眉，想要爬上去。 后面谷雪澄淡淡道：“没关系，直接绕路就好。” 古利抱怨：“这路可真难走。” 谷雪澄倒不是很在意，笑了笑说：“幸好有老伯借的马，给我们省了不少力气。” “他当然要借，”古利理所当然道，“您是万中无一的主教大人，全大陆圣殿的主宰，他还敢拒绝吗？” 谷雪澄摇摇头：“这次我们是秘密出行，一切从简，你不要小题大做。” 古利这才没再说。 不过，光凭谷雪澄高阶治疗师的证书，也足够山野老伯震惊了。 只是一打开，老伯就赶忙跪地行礼。 生怕耽误了谷雪澄的事，他还挑了马厩里最会走山路的一只，连同口粮，一起送出来。 “只有真正的治疗师，才能得到这些，”老伯还说，“如果有人想要伪装冒领，我是不会答应的。” 古利嗤笑：“到底是小地方，居然还有人伪装成治疗师，去冒领这么点东西。” 两人一路上了山，渐渐看见一些清晰的脚印。 谷雪澄有些讶异：“居然有人和我们走同一条路。” “他走路，看来不是治疗师，可能只是附近的住户。” 古利想起先前老伯说的话：“说不定刚才冒领的人，就是他。” 他没得到主教的回应，立刻转过头，仔仔细细地查看对方状况。 果然，谷雪澄脸上流露出一点疲倦。 古利连忙停下马：“我们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吧。” 谷雪澄按了按额角，有些不耐烦。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这股烦躁压下去，点了点头。 古利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点心。 他保护得很好，长途跋涉并没有让点心变形，拿出来时依旧是精致漂亮。 只不过，一路上吃过很多次，谷雪澄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块就停手。 古利有些担忧：“您说，我们真的能找到圣子吗？” “找不到也得找，”谷雪澄语气很淡，“走吧。” 他们骑上马，马蹄踩过人类留下的脚印，继续向前。 前方的林中，宋默也在吃东西。 食人藤给他吃了些果子，可没有油水，宋默走了一路，体力消耗很大，吃得肚子很撑，还是两眼冒金星。 “救命，”宋默呜咽一声，趴倒在地，“饿死啦饿死啦......” 之前无论在哪里，总有人陪着他，起码饭能吃饱。 现在可好，还得饿肚子。 宋默蔫巴巴的，一点也打不起劲。 第66章 食人藤又卷来更多果子，见宋默不感兴趣，有些不知所措。 宋默歪头看看它，又禁不住微笑：“还好有你陪我，不然更糟糕了。” 他直起身，用力拍拍脸颊，驱走短暂的失落。 “我们走！” 没有几步，宋默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 他愣了愣，转过头，看见几道身影。 看清马上的人，他变了脸色。 转身就跑！ 可根本来不及，李南浔迅速截住他，拎着缰绳，好整以暇地歪头一笑：“宋大人，请？” 宋默惨白着脸后退，身后，两名战士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很大，钳得他闷哼一声。 李南浔叹口气：“你说你，跑什么，这么长一段路，应该很辛苦吧？” 宋默嘴唇颤了颤，话没出口，就开始眼泪打转。 完蛋了。 宋默一阵悲从中来。 这下可好，不仅完不成任务，还得被关小黑屋。 他怎么这么惨啊？ 宋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挣扎了，被李南浔拽上马以后，就闷声说：“有吃的吗？” 李南浔挑眉：“我以为你还要求我一会儿。” 宋默含着点希望，抬起头：“我求你的话，会不会放了我？” 李南浔：“不会。” 宋默：“......” 希望又一次狠狠破灭了。 宋默哽咽道：“我就一个心愿，关起来的话，起码让我吃好点吧。” 李南浔觉得好笑，带着点故意说：“如果没有呢？” 宋默哇的一声哭出来：“那你杀了我好了，我死都不帮你净化！” 听他这么说，李南浔淡淡道：“由不得你。” 宋默：“......” 李南浔轻易抓住目标，心情正好着，见宋默蔫蔫的，难的来了善心，拿出点干粮给他。 宋默一边呜咽，一边狂吃。 李南浔低头看了会儿，突然说：“其实你不会英勇就义的，对不对？” 宋默嚼着干粮，泪眼汪汪地瞪他一眼，充满谴责。 李南浔就笑了。 “如果神真要拯救世人，就该给你足够的智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宋默更生气了。 怎么都这么凄惨了，还得被他人身攻击啊？ 李南浔笑意收敛，冷不丁道：“完成任务的话，你就会离开，对吗？” 宋默：“.......” “果然。” 李南浔挑起他的下巴。 少年像是震惊于他的洞察力，脸色苍白，睫毛颤动。 一颤，泪水就从眼眶滑落，湿润了白皙的脸颊。 这样的外貌，的确称得上是神降。 李南浔好整以暇地问：“你的任务是什么？” 宋默没有回答，只是充满恐惧地挣脱他的手。 李南浔也没在意，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完不成任务，你就走不了——这就是你的软肋，是吗？” 宋默无话可说了。 同样的恐惧感，让他回想起了夏衍。 上一个世界里，夏衍是看破他来历和目的的人，可那是因为怪物寄生在他身上，给了他看破真相的能力。 李南浔只是土著而已。 可为什么...... 宋默脑子里有点混乱，不禁用力晃了晃脑袋。 他忽然间意识到，李南浔和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不同。 同样面对险境，赵可想的是牺牲自己、成全所有人，周文想的是牺牲自己、保全重要的人，苏白城想的是牺牲所有人、彻底清肃精神污染。 唯独李南浔不同。 他眼里只有他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同样的世界背景下，人和人之间当然存在思维差距，但不会太大。 为什么李南浔会有这种天翻地覆的差别？ 忽地，李南浔勒住马缰。 如他所说，前面有一间小木屋，搭建得非常简陋。 宋默很怀疑，天气冷的时候，这么破的小木屋，能不能有基本的保温作用。 李南浔不想让他逃跑，干脆将他抱进屋。 相当亲密的姿势，李南浔的口吻也十分亲昵，只不过，他说的话没一句中听。 “脑袋空空的圣子，请继续充当我的工具，我的人偶，我至高无上的道具吧。” 他扣住宋默充满抗拒的脑袋，低笑出声。 “乖，我会让你开心的。” 宋默：“......”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李南浔紧接着转过身，将房门反锁起来。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 不知走了多久，地上的脚印变得杂乱，然后变成马蹄印，前往截然相反的方向。 古利说：“看来那个冒领者回去了。” 谷雪澄扫了一眼，并不在意。 这种乡野林间的小事，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眉心皱了起来：“圣子......” 不知怎么，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是种回应，远处响起了怪物的咆哮。 他们在林间停留了整整三天。 期间路过了几座小木屋，可能是伐木人的临时歇脚处，他们并没有关注 圣子的踪迹迟迟没有出现。 古利焦躁不已，频频查看谷雪澄的身体状况。 在圣袍之下，精神污染化作实质，黑气蔓延，已经到达脖颈。 很快，谷雪澄就要变成彻头彻尾的污染物了。 谷雪澄苦笑：“看来，这就是我的命了。” 古利眼里含着泪，不住摇头。 谷雪澄看看他：“再过两天，如果还是找不到圣子，你就可以动手了。” 古利眼眶通红，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旦我被彻底污染，将是最强大的污染物，可能你也会死，”谷雪澄反倒笑得很轻松，“不如早一点，作为人类死亡。” “主教......” “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古利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不住往下掉。 嗓子太痛，他说不出话，只好艰难地点头。 谷雪澄笑了笑：“乖孩子。” 可说完，他抬头，眼底却是无与伦比的茫然。 还有两天......可他们早将整个森林搜了个遍，什么线索都没有。 接下来，他又该去哪里找？ 有那么一会儿，谷雪澄有些怀疑，圣典是不是出了错。 或许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应该花时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而非浪费在漫无目的的搜寻上。 谷雪澄苦涩摇摇头，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重新握紧法杖，准备起身。 前方，一株食人藤停在面前。 谷雪澄安抚地摸了摸它：“以后可能没法再净化你了。” 食人藤却一把卷住他的手指，向着某个方向。 像是一种无声的指引。 第54章 真假圣子11 顺着食人藤的指引, 谷雪澄来到一间木屋外面。 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伐木小屋，外面垒了一些木头，并没有什么不同。 “与其跟着这些居心叵测的东西, 不如启程再搜一会儿，”古利冷哼一声, “它们肯定是想和您多呆一会儿, 小心眼真多！” 谷雪澄觉得很有可能，刚刚想走，又被缠住手腕。 食人藤竭尽全力地拉着他, 像是很急迫。 古利拔刀：“让我砍了他！” 谷雪澄皱起眉, 再一次看向了木屋。 这一次, 他发现了不同。 木屋外面有很多脚印，还有马蹄印，杂乱无章，有进也有出。 伐木人伐木，自然要运送木头, 有脚印也很正常。 只不过...... 谷雪澄注意到，其中一枚更浅的脚印，只有进去的, 没有出来的。 “主教大人？” 谷雪澄刚想说点什么, 却忽然弯倒，发出一声闷哼。 光线下，他脖颈盘旋而上的黑气清晰可见。 “主教大人！”古利惊恐不已，慌忙扶住他, 但谷雪澄已经控制不住，手指扣住泥沙，已经在彻底变化的边缘。 谷雪澄紧咬着牙关, 厉声喊：“快，现在就动手！” 古利：“......” 大约过了十多秒，空气中响起“锵”的一声，有利刃出鞘。 污染正在让他失去理智，谷雪澄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做过很多次预演，但当它真的发生，还是那么突然。 也许，圣子真的只是一个传说。 谷雪澄紧闭上眼，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谷雪澄愣了愣，睁开眼，就对上古利含泪的双眼。 “对不起，主教大人。” 黑气蔓延到脸颊，谷雪澄有些慌了：“为什么不动手？” “主教大人，您为这个世界付出的已经太多了，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改变不了什么。” 第67章 “不如，就让这里变为污染物的世界吧。” 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谷雪澄睁大双眼：“你疯了？” 古利颤抖着哭出声：“可我做不到，大人......从十五岁起，我就侍奉在您身边，至今已经有十年......我无法想象一个没有您的世界......” 远处，那个不时响起的怪物吼叫越来越近，几乎可以听见有什么东西穿过树林的声音。 谷雪澄清楚地知道，是污染物靠近了。 但此刻，他也快要彻底成为一只污染物。 谷雪澄盯着虚空，好一阵，他弯曲膝盖，跪了下来。 “人类奋斗了上百年，才得以获得现在的生存，如果为了一己之私而毁掉所有人的生活，我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求你，动手吧。” 古利也跟着跪下，呜咽哭泣，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刀。 也就是这一刻，强烈而无法比拟的光芒笼罩了所有人。 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谷雪澄清晰地感受到，那是一种温暖如阳光的力量，即便他已经足够强大，也依旧无法与之匹敌。 不，应该说，他连敌对的念头都没有。 此时此刻，他全身力气都被抽尽，只想跪伏于地上，完全臣服。 更让他震惊的是，身上的污染正在消退。 脖颈上的黑气也在渐渐减少。 不仅是减少，他甚至能感觉到，根深蒂固的污染源在这一刻，被彻底消灭。 谷雪澄震惊不已，呆愣愣地望着小木屋：“圣子……” 突然间，林间的怪物嘶吼一声，紧接着是重物压倒树枝的声音。 有人走出来。 同样愣怔的古利下意识警戒，看向声音来处。 应该是个高阶战士。 奇怪。 据他所知，附近村子的战士最高级别也就是中阶而已。 古利拔出刀，警惕道：“你是谁？” 男人脸上没有表情，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周文，我叫周文。” 小屋内。 李南浔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出于震惊，他很长时间才能消化当前的状况。 “你居然还可以增强……”李南浔倏然抬头，紧盯着宋默，眼底是抹不去的敬畏，“圣子的力量，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吗？” 巨大变故的中心，宋默却没有什么反应。 像听见了什么，他稍稍偏头，而后惊喜地笑了起来：“任务完成？真的吗？” 李南浔脸色一下子变了，三两步冲上前，抓住宋默。 宋默直到这时，才正眼看了他一下，然后歪过头，冲着李南浔轻快地说：“再见啦。” 在李南浔的注视下，宋默的身体就这么变得透明，然后消失。 阳光穿过木屋的缝隙，空气中仅仅剩下一些流动的光点。 李南浔面色惨白。 任务完成？任务怎么会完成呢？ 不，他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将他笼罩。 也就是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嗓音：“圣子，是您在里面吗？” 李南浔：“……” 他下意识后退，可忽然间想起什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的能力已经被增强过了，不同以往。 李南浔心跳得很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谷雪澄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是一名中等个子的男性。 出乎意料，比他想象中普通。 谷雪澄愣了下，很快流露出由衷的微笑：“您就是圣子，对吗？” 李南浔刚要点头，忽然看见，周文正站在两人后面！ 他心脏猛地收紧。 谷雪澄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您认识他？这位战士失去记忆，正要回家。” “是这样？”李南浔紧盯着周文。 后者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视线。 在这个节骨眼失忆，难道是种注定？ 李南浔眼底精光闪烁，回握住谷雪澄的手：“是我，我就是圣子。”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上空，宋默支着脑袋，百无聊赖：“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系统：【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坦诚。】 “可是……” 宋默指了指不远处，苏白城苏醒了，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几人一定会碰面。 “看起来没多久就会被戳穿了。” 系统：【他会有他应得的报应，你不必为他担心。】 宋默点点头，笑了起来：“你说这个世界会是最适合我的，真的是这样，连主教都送上门来让我做任务，真的好简单。” 系统：【我们回去吧。】 宋默欣然同意。 但他以为的回去，是去另一个世界，可当他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前世的病床上了。 任务结束。 他活着回来了。 宋默有些不敢相信，试探着喊：“系统？”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第55章 结局 天气很热, 宋默坐在池塘边上，两只脚在水里乱晃，踢开浮萍和落叶, 去够远处的睡莲。 没够到，他低声笑了起来。 远处忽然有人叫他：“默默。” 宋默吓了一跳, 猛然回头。 身后, 一个男人站在几步开外。 大热的天，他穿着相当古典的西装礼服，衣领处露出衬衫的白。 没下雨, 他撑着伞。 “你好, ”宋默歪了歪头, “我认识你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脖颈上有蛇一样的纹路静静闪动。 宋默有些不好意思：“我最近病了很久，一觉醒来，好多东西都记不得了……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男人终于开口：“病好了吗？” 宋默惊讶：“你怎么知道？” 宋默醒来后，正好和护士对上视线。 惊讶的护士叫来更加震惊的医生, 将他送去做了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纠缠了他一生的病痛消失了。 得到这个消息，爸爸一下子脱力, 坐在椅子上。 妈妈冲过来抱住宋默, 哭了起来。 护士擦了擦泪花，打趣道：“你醒来的时候，满嘴喊着什么系统系统的，难道是得到了什么异世界的能力？” 医生推推眼镜：“我们一般不提倡迷信, 除非科学无法解释。” “……是吗？”宋默倒是没什么印象了，挠挠头，“也许吧。” 偶尔他还会做一些梦, 梦里是光怪陆离的片段，但醒来又都记不得。 现在看见这个男人，他笑了笑：“难道我们真的在梦里见过？” 男人也笑了一下：“终于找到你了。” 宋默这才发现，他的眼神不怎么和善，透出一股偏执。 不太像个好人。 宋默咽了下口水，缩回双脚，拎着鞋就想跑。 男人并没有追上来。 宋默速度慢下来，犹豫着回过头，看着男人站在伞下的身影。 难道是他弄错了？ 然后就撞上某个人。 宋默闷哼一声，抬起头，对上一双冷淡的眼眸。 “还记得我吗？我叫顾蚺。” 宋默：“……” 顾蚺冷笑：“果然……你这个小骗子。” 宋默还没来得及捋清这个人的来历，左右两边又各冒出来一个人。 左边的男人说：“少爷，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右边的男人说：“答应过我的事你全忘了吗？” 宋默冷不丁被三面围堵，慌忙后退，先前撑伞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恰好堵住他的退路。 宋默就这么被四个男人团团围在中间。 他不知所措，小声说：“我、我不记得了……” 许明泽不客气地冷哼一声：“那就给我记起来！” “你们不要逼少爷，”夏衍温声安抚，“少爷，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陪在您身边。只要您开口，我可以帮你赶走他们。” 一瞬间，几人的集火点都变了。 “赶走我们？你试试。” “默默可没说喜欢你，想独占？” “当狗就好好当狗，低贱的家伙。” 剑拔弩张之际，几人将视线重新聚焦在宋默身上。 宋默瑟瑟发抖。 “我、我真的不认识你们……先走了哈。” 偷溜失败。 被揪着领子拎回来。 宋默落泪：“呜……”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看着太倒霉，有人忽然笑了一声。 “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默默，我会让你接受我，选择我的。” 没有人选择退却，充满敌意地凝视着对方。 宋默无比茫然。 但他有种感觉……以后的日子，没有消停的时候了。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