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王Beta和顶A先婚后爱了》 第1章 《寡王beta和顶a先后爱了》作者:闻声渐醒【完结】 本书简介: 晏边和前男友分手后,alpha妹妹当机立断让他流入了相亲市场。 晏边:“我,三旬beta,无业游民,没房没车没存款,那得是多饿了才看得上我。” 事实证明,大世界无奇不有。 几天后,妹妹带着喜悦的笑容向晏边展示了他未来相亲对象的个人信息: ——“s级alpha,三十一岁,大学老师兼职律师,工作稳定,年薪百万,名下有房有车,父母都特别有钱,无赡养压力。” “哥,饿死鬼来了!” 晏边:“……” 晏边皮笑肉不笑:“你没说我只做1吗?我可能和对方撞号了,还是算了吧。” “说了啊,他是那个。”妹妹比了个向下的手势。 晏边彻底笑不出来了。 择日,晏边在妹妹的安排下见到了传说中的“饿死鬼”相亲对象。 “晏先生的记性一直不是很好,不知道对我还没有印象。” 相亲对象温文有礼,风度翩翩。 晏边却莫名觉得这位的声音冷得瘆人。 他摸出眼镜戴上,定睛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脸,越看背后越凉,难以置信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温继舒?” “难为您还记得,受宠若惊。” 《完,相亲相到了早年决裂的好兄弟》 《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是想鲨了我吗?》 cp:散漫毒舌的死宅写文佬攻x暗恋攻多年的偏执男鬼受。 b攻a受,私设如山。 旧友决裂多年不见,先婚后爱(也有点“破镜重圆”的感觉) 1v1,彼此初恋,双洁互宠。攻是个会为了写文素材谈恋爱的写文佬,受是工作狂恋爱脑。 前男友和攻无感情,在一起有原因。 ——————— 内容标签: 强强abo 治愈 先婚后爱 救赎 主角视角晏边互动温继舒配角边亦安姚棠付林谢迢迢 其它:先婚后爱,b攻a受,双向救赎。 一句话简介:相亲相到了早年决裂的老朋友。 立意:人生岔路千万条,总有一条奔向阳光,寓意新生。 第1章 讨债 是夜,黑暗为世界拉下了一道名为寂静的帷幕,入冬时节气温骤降,街道两旁的树被大风吹得左右摇摆,树叶摩擦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风声呼呼作响。 星星点点的光亮分布在夜色中,明灭可见。 阳光小区。 一间窄小的一居室里。 电脑亮屏的光映照着男人此刻略显烦躁的模样,他浓密的剑眉几乎皱成一团,深邃的眼眸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半截身子隐匿在黑暗中,带着凉意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室内只能听到阵阵敲击声。 过了许久,骨节分明的手摘下眼镜。 晏边微蹙着眉按了按鼻梁。 长时间对着电脑修文让他整个人精神紧崩。屋子里没有暖气,大冬天手指冻得僵硬,把手往脸上一贴都给人整得瞬间清醒了不少。 凌晨四点了…… 晏边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 他是一个死宅写文佬,扑得亲妈都不敢认他并反手一套降龙十八掌的那种。 他自三年前成功签约网站之后写了六本小说,风格各异,再冷门的题材都有可能出现在他的专栏里。 三年六本书将近五百万字,可以说是劳模中的劳模,连编辑都对他的勤奋大为赞赏! 但是,他的文—— 哈哈,无一例外全扑了…… 迫于生计,他偶尔会出去兼职讨下生活,顺便为写小说积累素材,狐朋狗党都戏称他为打工皇帝。 最近,晏边和前男友分手后灵感迸发,突然发现了一个真谛。 简直醍醐灌顶。 现在大多读者想看的,根本不是什么又臭又长的流水账科普类网文。 读者要是想看科普…… 为什么要看你这个小网文作者而不去看各个领域业内大牛的专栏著作啊喂! 所以写网文,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写好矛盾和冲击。 从前对大热元素以及狗血虐恋嗤之以鼻的晏边,已经被三年写作生涯中的孤苦无依磨平了棱角。他开始苦心钻研当下网文热潮和读者主流胃口,拜读各站头部作者的著作。 立志要做一个能满足大多数人胃口的厨子。 #人民喜欢的文章才是好文章!# 晏边准备先写一部三十万字左右的感情流小说试试水,看看发文之后的反响再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他前些日子完善了一些小说的基础设定,写好了大纲和三万字的正文发给编辑。 编辑平时工作比较忙,直到昨天夜里八九点钟才回复。 晏边的这位编辑姓宋,在圈子里口碑极佳,即便是晏边这种扑得灰头土脸还死不听劝的作者,编辑老师都会认认真真看完他的文章再给出大段建议。 当然,以前晏边也没怎么听他的意见就是了。 #编辑老师,惨# 这天,宋编看完了晏边发给他的东西,半是意外半是迟疑地发出了灵魂拷问—— “你被夺舍了?” 晏边:“……” 我说我幡然醒悟、浪子回头了你信吗? “对,我现在是钮祜禄·人间码字机。” 晏边顶着一张清心寡欲的臭脸冷漠地发了语音条。 宋编:【大纲我看了,题材很不错,比你之前那些埃及神话、外星人入侵、架空考古要有受众,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晏边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扎着心了编辑老师。 宋编:【前面几章不要交代太多角色,读者记不住。多余的环境描写和动作描写也删了,依我个人拙见,读者应该没有特别想看你丰富的词语积累。知道你知识库庞大,想写的东西多,有自己的想法,但你多多少少听一点我的建议。】 接下来,聊天框里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经久不衰,宋编从各个方面对晏边进行了唐僧式苦口婆心的劝说。 晏边从一开始的洗耳恭听到后来骨子里本能地畏惧,终于向编辑老师举起了白旗。 已老实,求放过。 向宋编表示自己受益匪浅、仿佛打通任督二脉般已经有了清晰的修文思路、想要马不停蹄地开始文学创作后,晏边光速下线终止了聊天。 开玩笑,再让编辑说下去他直接爆改精神病,写出一本猎奇狗血文创死所有人。 晏边每向宋编申请开一本新书,都会收到来自编辑老师深沉的关爱与教诲。那些话翻来覆去听了整整三年,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但其实要不是因为他过于犟种,宋编也犯不着说那么多遍。 这天,晏边三年来头一次听了宋编的话,从第一章 开始修文。 说是修文,和全文大改也没差,这一改就改到了凌晨四点多。 本来晏边是开着卧室灯写的文。他眼睛度数涨得有点快,再不注意不知道哪天就戴上啤酒瓶了,这绝对不可以。 哪里想到他修着修着,这小破屋里的灯突然闪了两下,然后“啪”得一声,灭了。 晏边:“……” 心里一片死寂。 呼…… 算了。 等过几天他就去工作,到时候租个条件好点的房子。 晏边把手头的存稿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要改的地方后保存文档,随后给宋编发了一份。 退出,关机。 晏边合上电脑,拉开椅子站起来,先前缩在桌子底下的一双大长腿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伸了个懒腰,把身上那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和薄毛衣换下来,隐约能看到白t恤下平坦坚实的腹部和肌肉线条,轮廓分明的肌肉彰显着蓬勃的生命力,这显然是一具极为优越的男性躯体。 电脑桌离睡的地方就两步路的距离,晏边实在累得不行了,爬上床倒头就睡。 上下眼皮突突直打架,意识弥留之际,晏边心想他一定要至少睡到下午两点。 ———— 翌日。 晏边顶着两个黑眼袋坐在饭桌前,手里握着一双不锈钢筷子,烦躁到恨不得把它掰断了扔到面前这个笑嘻嘻的人脸上。 “不气不气,吃面、吃面哈。” 边亦安煮了两碗清汤挂面,非常贴心地给自家怨气能养八只鬼的亲哥多加了一个鸡蛋。 “我吃小孩。”晏边露出一个标准的反派式微笑。 边亦安睨了他一眼,对晏边的起床气习以为常,埋头吃面,小声嘀咕道:“我明明说了今天会来嘛……” “那您要不要看看现在是周末几点,”晏边微笑着咬牙切齿,“直到今天,您对我的作息都还没有一个确切的认知吗?” 他,昨天夜里改文到四点多。 第2章 面前这个人,他血缘关系上的妹妹! 在今天早上八点整准时踢开了他的房门! 是的,踢开。 晏边有时候真的很讨厌alpha这种生物极其缺乏素质的暴力行为。 边亦安低头装死。 “你,今天必须给我把门修好。”晏边揉了揉太阳穴,冷冷地命令道。 边亦安继续装死。 晏边眯了眯眼。 “你最好不要装聋,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在某个惬意的午后把你那些东西——” 边亦安瞳孔地震,猛地抬头。 “哥!我一定在今天之内修好!” 晏边不置可否。 “好哥哥我错了,我保证赔给你一个崭新的门,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妈妈……” 晏边嗤笑一声:“出息。” 你握着我的把柄,我能不伏低做小吗! 边亦安眼神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在接触到晏边眼刀子的那一刻冲着他讪笑。 敢怒不敢言哈。 “行了,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缓了这么大会儿,晏边起床气散了不少,至少不是张口一句阴阳怪气了。 边亦安:“……” 边亦安:“哥,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两天前给你发消息,把你相亲的时间定在了今天下午。” “几点?” “一点整。” “一点整?”晏边眉心突突直跳。 “对啊,我本来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八点起床,发点脾气赖到九点;花半个小时吃早饭,再收拾打扮打扮。”边亦安准备很充分, “我还给你预留了机动时间,怕你突然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怎么着也可以十二点出门。” “你安排得真好。”晏边闭眼。 边亦安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兴高采烈:“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我安排得很好!路上一个小时妥妥够了,你要是担心来不及,我们十一点半就出门。” 活祖宗。 晏边在心里骂了一句国粹。 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有考虑到她哥会不会猝死。 “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兴奋,要不然你去相?” “别乱讲,什么叫我比你兴奋,你有哪怕一点兴奋的情绪吗?” 边亦安翻了个白眼,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抓错了重点,“人家看上的是你不是我,我也还没有到相亲的年纪。” 优秀的商家坚持图片与实物相符。 “我很老?” “风华正茂。”边亦安如是说。 晏边:“……” 行吧。 “你到底上哪儿找的人?” 前些日子边亦安来找他的时候,晏边忙着修大纲懒得搭理,她一来二去就给他敲定了相亲对象,他还没来得及问清细节。 别说细节了,相亲对象的照片都没看到一张。 “相亲网啊。”边亦安理所当然。 “年薪百万的什么来着……”晏边当时就听了一耳朵,“老师?” 什么老师能年薪百万? 大学教授? 那得多大年纪。 “不是大哥……”边亦安难得有些无语,“你听都没听清楚就答应去相亲,你真打算到场开盲盒啊?” 人照片都没见过,可不就是开盲盒。 “不是你说的,妈觉得我和刘成宇分手之后颓废消极、终日郁郁寡欢,连个搭伙过日子的人都没有;她非常担心我的人生大事,整天以泪洗面,我不得马上结个婚让她看看实力稍稍放心?” 晏边冷笑。 边亦安:“哈。” 好像是喔。 “那我现在再给你说一遍?”边亦安试探道。 晏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人家是大学讲师兼职律师,今年三十一岁和你同龄,名下有房有车,年薪百万。父母不和他住一起还特别有钱,不需要你们赡养。”边亦安一顿,“s级alpha。” “alpha?”晏边挑眉,“你没和人家说我只做1?” “我说了!”边亦安为自己正名,“我说了你是个beta而且是上面的,但是人家刚好是那个呀。” 她比了一个向下的手势。 晏边没话说了。 还真是大世界无奇不有,他大为震撼但理解尊重。 “条件这么好怎么能看上我的……”晏边犹疑道,“他真的饿了……?” 你才饿了! 边亦安愤愤不平,奈何没有胆子在晏边这种毒舌怪面前发作。 她怕被怼qaq。 “谁知道呢,可能是吧。”边亦安附和,趁着晏边不注意转移了话题,“你吃完了快点去捯饬一下自己,碗放着我来洗。” 晏边欣然同意。 不用他洗碗就好。 晏边拉开椅子起身,突然想到:“我就一件羽绒服和两件冲锋衣,穿哪件?” 边亦安傻眼了。 “你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她难以置信。 “够穿。”晏边言简意赅。 之前手里还有小钱的时候也没买衣服,不是因为穷,晏边不希望这丫头过度脑补。 “你这羽绒服穿了多久了?”她记得这衣服去年冬天也见晏边穿过。 “三年?”晏边自己也不确定。 边亦安绝望了。 一件穿了三年的羽绒服,和两件年岁似乎更久远的冲锋衣…… 手心手背都是史,没有一件适合穿出去相亲。 “那还是羽绒服吧。”边亦安扯出一个坚强的笑容。 “好。”晏边不甚在意,转身回房间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件平日里还算穿得比较舒服的修身高领毛衣。他对穿不怎么讲究,最喜欢把自己折腾成个黑无常出门,衣柜里清一色的黑,只有少数一两件浅色衣服。 边亦安洗过碗后在晏边房间门口蹲守,看到晏边从里头出来眼前一亮又一暗。 一亮是因为她哥身高优越,即便在alpha堆里也拿得出手。身材比例更是没话说,一双大长腿笔直修长又富有男性力量。盘靓条顺的,套个麻袋出门也是妥妥的大帅哥,边亦安觉得晏边收拾收拾当模特出道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一暗…… 懂得都懂。 但凡穿得是件新衣服呢? “几点了?”晏边问。 边亦安给手机亮屏:“十点出头。” “那还早得很,我眯一会儿,你到时间了再叫我。”晏边说着就往沙发走。 “不行!” 边亦安声调陡地拔高,刺得晏边耳膜都跟着一震。 好一个河东狮吼。 晏边捏捏鼻梁,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那你想干什么?” “我带了粉饼和遮瑕,给你遮遮黑眼圈。” 晏边点点头,困得打了个哈欠:“那我眯着,你遮,你看行不行?” 懂事的边亦安会清楚地明白这是晏边做出的让步。 言下之意: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行,哥你睡吧,我手上轻点,尽量不吵到你睡觉。”边亦安十分上道。 “重点也没事。” 反正现在,他已经困到不会再关注外界的任何冲击了。 边亦安就算在这屋里蹦迪,他也不会掀开眼皮。 ———— 边亦安化妆技术挺好的。 晏边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仔细瞧了瞧,颇为满意。不枉他维持同一个姿势让边亦安捯饬了那么久,这会儿脖子还有些酸痛。 ——“哥,你的相亲对象今天穿了一件驼色大衣,戴金丝边眼镜和米白色围巾,你进去看到的最出众的帅哥,就是你未来法定伴侣。” ——“我眼神不好容易看错。” ——“哦,那我把包厢名字告诉你吧。” ——“……”有包厢你不早说。 未来法定伴侣?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晏边跟着地图导航找到了边亦安和对方确定下来的约会地点。说实在有点意外,他最开始听名字还以为是什么西餐厅咖啡馆之类的,没想到是一家中式菜馆。 太好了是中餐。 他这下有救了。 晏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z国胃,吃不来西式美食。如果今天来吃西餐,他晚上起码要买二十块钱麻辣烫犒劳自己。 这家私房菜馆环境极其不错,门店装潢精致得让他以为到了某其林餐厅。刚进门就有服务员迎了上来,问他是有预约还是现在点餐。 晏边报了一个包厢名字,服务员便领着他一路左转右转,他不禁感叹服务员出色的业务能力和这家店神奇的构造。 “请进。” “谢谢。”晏边礼貌道谢,服务员微笑着转身离开,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包厢门口,粗略扫了一眼房间内的陈设。 他的眼镜在羽绒服口袋里,这个距离看不清屋内人的具体样貌。从晏边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大概是个和他身量相仿的青年,如边亦安所言,穿着一件很衬身材的驼色大衣。 第3章 “抱歉,久等了。”晏边走得近了,渐渐看清了青年的长相。 那人肤色白皙,五官轮廓柔和,眉眼精致如画,琥珀色的瞳孔在金边眼镜下折射出了寒光,与那张俊美的脸庞相得益彰,十分耐人寻味。 “没关系,我也刚到没多久。”这显然是一句谦词。 莫名地,晏边对面前这位相亲对象的观感犹为不错,青年铺面而来的亲切感让他觉得仿佛在哪里见到过这人。 顾不得思考太多,晏边先在青年对面落座,准备之后再好好探究。 刚坐下,就听到青年的声音暴露在空气中。 “我听晏先生的妹妹说,晏先生的记性一直不是很好,不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印象。” 哦豁,看样子是以前认识的人。 晏边眉弓上挑,嘴唇绷成一条直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气质的人。 “您不记得了吗?” 相亲对象的声音温润动听,晏边却觉得冷得有些瘆人。 称呼从“你”换成了“您”。 大事不妙。 “不好意思,请让我先戴个眼镜。” 对方应允。 得到准许后,晏边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眼镜给自己戴上,视线瞬间清晰了不少。他定睛认真看了看对方的脸,在记忆里一一对照,越接近那个答案背后就越凉。 沉默良久。 晏边顶着一种死到临头的预感,头皮发麻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温继舒? “难为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受宠若惊。”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直通晏边脑门,连带着他的牙关都开始隐隐作痛。 完,相亲相到了大学决裂的老朋友。 他能不能先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第2章 扶贫 眼前的人与他相隔了十载光阴,在人类有限的时间中已然不算少数,像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落在生命里。岁月极速飞驰,万事万物早已不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人亦是如此。 温继舒似乎变了很多。 这是晏边认出他之后,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他记忆里的温继舒还是鲜活明朗的少年,情绪几乎写在脸上,稍微逗两下就容易红了耳尖,憋气不说话,连人都不理了。 眼前的青年却是样貌清俊、温和有礼,端得是矜贵从容,风度翩翩。现如今亲眼所见,晏边真的很难想象温继舒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温继舒是他以前最好的朋友,也是晏边这种不喜与人深交的性子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俩人在社交软件上相识,可能是因为那个年纪的小孩儿最是真诚,最容易交付真心,他们水到渠成地做了好朋友,并且交谈甚欢。后来意外发现对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便相约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又接着上了同一所大学。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也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人生毕竟多生变数,真心也瞬息万变。有很多事,都不是那些个时间段的他们所能够轻易预料到的。 晏边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接受身边人的离去、接受万事万物的改变,他并不会在意外到来之际迷茫无措、或歇斯底里。这些都是人在漫长的生命里必须完成的课题,没有人可以幸免。 他原以为他不会有多大的触动。 但当十年后的温继舒出现在他面前,往日里不愿回忆的过去居然历历在目。他与温继舒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晏边恍惚间看到了十年前喜欢跟在他身后、同他谈天说地的少年。 人果然还是感性动物。 晏边在心里轻嗤,有点佩服自己此时此刻的多愁善感。 不会是真的上了年纪吧? 难怪边亦安那么急着让他相亲。 “之前……” 在满室静默的尴尬氛围里,晏边难得感觉手足无措,硬着头皮开始找话题。 除了偶尔出门兼职讨生活,他几乎日日窝在那个小出租房里。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天好不容易尝试回归社会,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聊天。 还是和老朋友叙旧。 更别提是已经决裂了的老朋友。 哦,老朋友还是妹妹给安排的相亲对象。 谢邀,已经体会到社死是什么感觉了。 “之前的事就先不提了,我们来谈谈结婚的事吧。” 温继舒手指按住菜单,顺着桌面推到了晏边面前,示意他点菜。 晏边现在哪儿有心思搞这些,他听到温继舒一本正经说谈结婚的那瞬间,眉毛直接挑得老高,眼睛都比平时睁得更大。 所幸刚才没在喝水,不然八成在相亲对象兼老熟人面前失态。 和温继舒结婚,是他过往三十多年人生里想都不敢想的事。 “为什么?”晏边问。 他问得毫无征兆,前言不搭后语。 温继舒没听明白,歪头看他。 “为什么……” 晏边垂下眼,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着菜单,没有人察觉到他眼底此刻翻涌莫测的情绪。 片刻后,他抬头重新对上了温继舒的眼睛,语气听不出好坏: “为什么,要找我结婚?” 他是个beta,不能像omega一样对alpha伴侣进行安抚,温继舒不会没有想过这一点。 再者,他没房没车没存款,连个像样的正经工作都没有。 温继舒是有多想不开才会选择和他结婚? 三十岁出头的s级alpha,顶级院校的讲师…… 近几年国家对律法的重视程度日益加深,像温继舒这种在法律工作领域较为知名,甚至于法学专业任教的alpha,社会地位只会水涨船高。 晏边想不通,温继舒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优质omega不去结婚,偏偏看上他这个一无是处的beta。 除了脑子出问题,晏边想不到别的理由。 可温继舒如今这般言行举止,怎么看都不像脑子有病。 “我家里人觉得我到了年纪,应该找个人安定下来,我尝试推脱过了,但一直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听上去也是个被家里头催婚的苦主。 晏边了然,但依旧不明白温继舒为什么要找他这个beta。 omega不好吗? 温继舒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我不喜欢被信息素控制的感觉,那会让我觉得我只是个受欲望驱使的原始动物。也不想婚后被omega的信息素影响,做出一些和我本人意志相悖的行为。” “况且,我暂时没办法接受和素不相识的人组成家庭。”温继舒笑笑。 懂了。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就是,温继舒不想和omega结婚,也不想和不认识的人结婚。所以作为老熟人、分化成beta、又恰好被妹妹扔进相亲市场的晏边,成了温继舒最满意的选择。 “那你的易感期要怎么办?”晏边问。 “靠抑制剂。” “抑制剂万一失效了呢?” 晏边觉得,尽早找个omega伴侣对温继舒来说最为稳妥。 “我不会伤害你。” 温继舒琥珀色的一双眼里充斥着坚定与认真,还有其它晏边品味不出的复杂情绪,像一个无止境的漩涡吸引着人陷落。他的声音深沉到仿佛是在立下誓言,比造物之于信仰的神明还要郑重。 晏边一怔,心口处泛上密密麻麻的刺痛,连他这个身体的主人都颇感意外。 这种奇怪的感觉出现得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感叹温继舒的认真,还是因为眼前的人曲解了他的意思。 “我不是指这个。”晏边觉得他有必要解释一下, “你现在已经年过三十了,抑制剂对你作用只会越来越小,如果不和高匹配度的omega结婚,你的易感期往后该怎么度过?” 晏边微不可察地皱眉,他是真的在担心温继舒的以后。 不同于beta与生俱来的平凡,alpha和omega在社会上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并且因为数量稀少受律法保护。他们是自然钦定的伴侣,就如同分开的两个半圆,终有一天会历经曲折合二为一,这在他们诞生之日便已初现端倪。 “那就是我要考虑的事了。”温继舒勾唇微笑,却带着不容置辩的强硬。 换言之,与你无关。 晏边也不自讨没趣,点到即止。 “你按着菜单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是没有喜欢的吗?”温继舒疑惑。 倒也不是,纯粹是因为没那个心思。 晏边闻言把菜单推了回去,一本正经:“还是你来吧,我选择恐惧。” 温继舒:“……” 温继舒:“好,口味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一样。” 果然,把事情交给别人做轻松多了。 温继舒两三下勾完菜单,按铃叫来服务员,抬手递给了对方。 不得不说,温继舒自打晏边进门,举止都十分得体,叫人挑不出错,简直就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相亲对象。 第4章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 晏边和温继舒彼此寒暄了对方的近况、现在的工作背景,包括家中长辈的身体健康,对婚姻的看法以及婚后的打算之类。 他们并不总是有话说,十年的鸿沟阻隔在两人面前,经常会有片刻的沉默。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温继舒眼神柔和,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小孩儿一样。 晏边却浑身不自在,他莫名将温继舒幻视成了悬疑片里看似温和无害的心理医生,前期根本没人想到这样的人会是幕后黑手。 现在的温继舒让他觉得陌生。 陌生到看不出从前少年温继舒的影子。 十年的时间真的有那么长吗? 长到一个人的性格,能够在两个阶段如此泾渭分明? “你呢,有想问我的吗?”晏边面色平静,反客为主。 “没有。”温继舒说。 “我也没有。” 晏边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癖好,也很讨厌对别人问东问西,别人会觉得烦,他会觉得自己像个没有自主思考能力的巨婴。 对方愿意向他交付多少真心,他就同等地给予对方多少。人世间很多种关系对他而言都无足轻重,没必要刻意维系。 如果他真的对一个人有了过于强烈的好奇心,他会一点点观察对方的行为踪迹、以及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微妙情绪。 别人能告诉他的,不过是对方想说的罢了。 如果对方不愿意,他再怎么问都只会得到加工后的回答。 这样浅薄的交流毫无意义。 晏边不喜欢。 “那,你对我的条件还满意吗?”温继舒问。 何止满意,完全不夸张地说,那就是高攀。 “满意。”晏边默了默,补充道,“对你本人也很满意。” 温继舒笑了。 “谢谢,我也很喜欢你。” 晏边闻言一愣,对方过于直白的表达让他无从招架。 他是不是真的太久没出门了,怎么温继舒嘴里都能吐出这么好听的话了? 做梦呢吧。 “如果我没理解错,我们这算相亲成功了?”晏边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这话怎么说怎么羞耻,他这种自认脸皮不薄的人都觉得尴尬。 “当然。”温继舒点头,很是赞同。 “这样……”晏边打了一大堆腹稿,思考该说些什么,脑袋忽的宕机了那么一瞬,“那我们要办婚礼吗?” 温继舒一愣,几乎焊在脸上的笑散得无影无踪。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晏边,好像在仔细琢磨这人刚说的话。 他僵住了。 晏边见状也跟着一愣,没反应过来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继而在心里把刚才说的话又过了一边,脸色愈发不好看。 貌似…… 是有那么一点逾越了……? 晏边:“……” 这哪里只有一点逾越! 晏边你在口出什么恶言!? 太久没回归人类社会,把成年人的矜持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吗?! “那个,我……”晏边喉结微微滚动,“我这边可能办不了。” 温继舒眨眨眼,还在反应当中。 晏边:“……” 他刚才好像又说了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但毕竟说都说了,断然没有只说一半的道理。 晏边只好忍着想把自己掐死的冲动把话说完: “我和我爸关系不太好,平时见面要么吵架要么动拳头,上次和和气气坐下来说话还是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应该不会愿意出席我的婚礼。我妈最近要参加的婚礼有点多,各个国家地区的婚礼都有,她对我的婚礼大概率不感兴趣。” 温继舒:“……?” “至于朋友……” 晏边努力想了想,以一种很是坦然的语气说道, “我好像没有。” 温继舒:“……?” 温继舒这才堪堪回神。 “没事,我也没有朋友。” “那太好了——” 晏边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在对上温继舒复杂眼神的一霎那,一个急刹车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是说,那太遗憾了。” 今天这张嘴出门前真该上保险栓。 净说些让人去死的话。 “没事,不遗憾。”好在温继舒语言功能正常,“结婚到底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有没有婚礼和亲朋好友见证都是次要的。” “……对。”晏边无比赞同,眼神中都透着对温继舒的肯定。 “那我们明天下午两点到民政局领证,你看可以吗?” “……可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先吃饭吧。”温继舒莞尔。 他们聊了这么久,这会儿菜也上齐了,再不吃过会儿菜就冷了。 晏边点头,拿起筷子夹菜。 意外地,他顿住了。 “怎么了?”温继舒留意到他的停顿,“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没有。” 晏边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不再说话。 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而是太合胃口了。 十年过去,温继舒的性格和以前天差地别,却独独记得晏边的喜好。 人的记性真的有这么好吗? 好到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轮又一轮,却还能记得以前的朋友喜欢什么口味? 晏边不知道。 他自己的记性一向不好。 又怎么可能会懂温继舒。 第3章 领证 “哥!你今天相亲还顺利吗?” 晏边刚一进门,就看到边亦安急不可耐地冲到了他面前,声音直破云霄。他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弯下腰在玄关处换鞋。 “哥!”边亦安站在晏边前面,在他视线范围内落下好大一道阴影,“哥哥哥哥哥哥……” 边亦安又发出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声音。 吵死了。 “没聋。”晏边站直了身子,一手把挡路的边亦安扒拉开,兀自往屋内走去。 边亦安跟在他身后:“那你回答我的问题!你相亲相得怎么样啊?” 她看上去比晏边本人还要着急。 “这么关心我的人生大事?”晏边偏过头挑了挑眉。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边亦安没被晏边带坑里。 晏边抿唇:“挺顺利。” “还有呢?”边亦安眼神发光,“你们聊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 边亦安现在这样子就跟狗见了骨头,老大娘看到了超市促销买一送一,大学生抢到了一折团购券。 兴奋得跟个什么似的? 晏边作思考状:“吃到了这辈子吃过最贵的番茄炒蛋。” 虽然不用他付钱,但还是感觉到了肉疼。 什么番茄炒蛋能那么金贵? 边亦安:“……谁问你这个了。” “不是你说的印象深刻?”贵得吓死人的番茄炒蛋还不够让人印象深刻吗? 边亦安无言以对。 “除了番茄炒蛋呢?” “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有格调的私房菜馆。”果然还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边亦安目瞪口呆,对晏边的关注点简直不可思议:“除了吃饭的地方,你相亲对象身上就没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 相亲对象? “哦,你说温继舒啊。”晏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装…… 你再装……! 边亦安在心里咬牙切齿。 “对呀,你就没什么想法?”边亦安假笑。 “我的想法啊……” 晏边拉长了说话的调子,故意钓边亦安的胃口。 边亦安:“……” 就是很气! “我对他能有什么想法。”晏边耸肩,忽的话锋一转,“我对你倒是挺有想法的。” 边亦安:“啊?” 我、我吗? “你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是温继舒,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他,瞒着我很有意思?” 晏边表情一直淡淡的,像是带着没睡醒后的疲倦,眼皮微微耷拉着,看人时眼神多半不聚焦,给人的第一印象几乎都是散漫高傲没礼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专注力都集中在一点,眼睛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带着无声的压迫。 边亦安身为一个高等级alpha,按理说绝对不会在一个beta面前犯怵,却还是在来自亲哥的血脉压制下被唬的一愣一愣。 “哥,我……” “想清楚了再说。”晏边不再看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坐到沙发上开始和温继舒确定明天登记结婚要带的东西。 边亦安瞬间噤声。 这件事确实是她做得有问题,无论如何,晏边都有权利提前知道即将和他见面的人是什么身份,更别提是关系到结婚这样的大事。 但如果重来一次,边亦安还是会瞒着晏边。要是晏边提早知道自己的相亲对象是温继舒,他万一不去了怎么办? 第5章 总得把人先骗过去吧。 晏边骨子里就好像没有心软这种东西,任凭边亦安如何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都熟视无睹。和温继舒敲定好细节后,晏边也没有看边亦安一眼,反而拿起手机拨号给人打电话。 “嘟——” “喂?”晏边语气柔和下来了好几个度,难得在他身上能看到几分人情味儿。 “是阿边吗?”电话里头的女声清脆悦耳,像少女一般娇媚动人。 “嗯,是我。”晏边说,“妈,我明天去登记结婚,来和你说一声。” “哎呀,阿边要结婚啦?”边岚声音里的喜悦毫不掩饰,她那边人声嘈杂,好像是在参加什么聚会。晏边隐约能听到边女士兴奋地告诉她周围的人“我儿子要结婚了”,和几声热情的“恭喜恭喜”。 “妈,你那边在干什么,怎么那么吵?”晏边问。 “我在打麻将呀,你谢阿姨李阿姨、张叔叔宋伯伯都在这里嘞。”边岚一手搓麻将一手给晏边打电话,熟练得如火纯青, “但是你婚礼我可能来不了呀,我现在这个场子赶完了后面还有好多呐。” 晏边:“……”果然。 晏边忍俊不禁:“没要你过来,就是告诉你一下。” “那好嘛。”边岚也没有多想,笑得别提有多开心,“祝阿边新婚快乐呀,妈妈回来给你还有你的爱人带礼物!当然啦,小亦安也有。” “好,谢谢妈。” “谢什么呀。”边岚嗔怪道,“阿边长大了和妈妈不亲啦。” “怎么可能?”晏边冤枉。 “没有就最好嘛,妈妈不和你说了,妈妈要专心打麻将啦。” “好,再见妈。”晏边挂了电话,脸上的笑顿时收了回去,让原本见着他好脸色打算上前和他搭话的边亦安又缩了回去。 边亦安:“qaq。” 变脸好快! 晏边忙着在一长条电话联系人里头找人,无暇顾及边亦安的小动作。 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那有隔夜仇的亲爹。 备注:晏河川先生。 高等级alpha的视力一向不错,边亦安看到了晏边手指停留处的联系人身份,弱弱开口:“哥,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晏边这下终于肯跟她说话了:“什么?” “你和叔叔打电话,我要不要先出去?”边亦安手指往晏边手机那个方向指了指。 晏边和边亦安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但这并不妨碍边亦安从小就喜欢同晏边亲近。 “外面多冷?”晏边冷声反问,“你出去?” 边亦安无措地左右手互相捏来捏去。 “待在屋里吧,没什么你不能听的。”晏边抬手示意边亦安过来沙发这边坐。 好端端地罚什么站? 边亦安登时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个虎扑过去把晏边抱住:“哥———!!” 晏边感觉自己眼前倏地一黑,脖子被勒得死紧,窒息感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一口气哽在喉头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难受得要命。 “停……” 边亦安停得飞快,听到晏边发话立刻乖乖松手。 晏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看着边亦安的眼睛,几番欲言又止。 算了。 同一个妈生的亲妹妹。 “下不为例。”最后也没说什么。 “好的哥!”边亦安点头如捣蒜。 她知道,晏边这个“下不为例”的意思是,他原谅她这一次的隐瞒。这件事到此翻篇,他不会再计较了。 但是,也绝不能再犯。 晏边拨通了晏河川的电话,意料之内的,冰冷的机械声念完了那套老台词,对方也没有接通。 “哥,这……”边亦安皱眉。 “没事。”晏边习惯了,又重新打了一遍。 晏河川一贯的作风。 喜欢把人晾着。 “嘟——嘟——” 这次,电话被人为挂断了。 “哥,他?!”晏边还没急,边亦安先急上了。 “没事。”晏边安抚地拍了拍边亦安的手臂。 他又打了一遍。 这一次,对方接通了。 “喂。”晏河川语气不善,“找你老子什么事?” 边亦安睁大了眼睛,右手拽紧了晏边的羽绒服袖子。她头一次听晏边和他爸爸打电话,没想到对方是这种类型的。 晏边睨了她一眼,也没让她松手:“没什么,看看你还活着没有。” “晏边——!你小子活腻了是吧……” 又是熟悉的一串国骂,晏边轻车熟路地关掉扬声器,把手机拿远了些。 好吵,耳朵疼。 边亦安的脸色异彩纷呈。 高级alpha的听力让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晏河川骂出的所有脏话。 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边亦安三观尽裂。 怎么会有人说话这么下流? 那人还是她哥的亲爸爸! 晏边不知道边亦安脑子里又发散成什么样子了,他现在没空管她。粗略估算了一下,应该差不多到了晏河川平时骂完的时间,他又打开了手机扬声器。 “人呢?怎么不说话了?”晏河川语气冲得跟对着仇人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晏边是偷了他儿子的那人。 “还在。” “还在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啊?!” 晏河川说话一惊一乍的,经常前面语气还比较和缓,后面又突然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比边亦安还捉摸不透。 “你话说得有点难听,我缓缓再听。”晏边无聊到打了个哈欠。 边亦安大受震撼。 这就是老艺术家的从容不迫吗? 晏边笑纳了边亦安崇拜的眼神。 倒也不是晏边有多厉害,主要是晏河川骂来骂去也就那么一堆脏话,翻不出什么太大新意来。 不听就好,不听六根清净。 早知道边亦安反应这么大,就应该先给她树个“前方高能预警”的牌子。 晏边一个平a换大招,电话那头的晏河川怒火中烧,闻言又是一顿输出。 手机再次被关掉扬声器,拿远了些。 “晏河川他这人不太稳重。”晏边压低声音,小声对边亦安说。 他甚至没有叫晏河川爸爸。 “确实……不太稳重……”边亦安干笑两声。 以前晏边和他爸爸打电话的时候,边亦安都会懂事地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不会主动去探究哥哥的隐私。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晏边的爸爸张口就是骂人,骂得还是非常没有水平的那种。看样子,晏边以前出去和他爸打电话,多半也是吵架了。 “说完了吗?”晏边算了算,差不多又到时间了,那头的晏河川果然熄了火,听到晏边说话也没回答他。 “行,说完了我来说。”晏边半点劲儿都还没使便已高占上风,都是这些年和晏河川吵架的经验换来的, “我要结婚了,你应该不愿意来……” “谁说我不愿意来!”晏河川厉声大喝。 这一嗓子差点给晏边吼聋。 “你愿意也没用,我不打算请你。”晏边捂住耳朵。 “你不请我还能请谁?!我是你老子!” 我还是你儿子呢,也没见你请我参加你的婚礼。 晏边本来就只是通知一下,没打算在晏河川身上浪费时间,奈何晏河川偏偏不依不饶。 “我连我妈都不准备请,我请你?”晏边嗤笑。 晏河川听出了他的嘲讽,怒不可遏:“我和你妈能一样?她比得上我?你不看看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没有我你能活到今天吗!?你还敢嘲讽我?谁给你的胆子嘲讽你老子!?晏边我告诉你——” “嘟——嘟——” 边亦安夺过手机,挂断了电话。 晏边歪头,发现自己妹妹的脸色黑得跟个阎罗鬼煞似的,不知道是想出去索谁的命。边亦安不笑的时候眉眼凌厉地与晏边如出一辙,都是冷冷地不带一丝温度。 “怎么了?”晏边挑眉问她。 “哥,他太过分了。”边亦安沉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又不是在骂你,你急什么?”晏边存心逗她,嘴角忍不住上扬。 边亦安双目通红,像是要哭了:“可是他骂你骂的那么难听!” 晏边抿抿唇,调笑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作声了。 边亦安就维持刚才那个姿势看他,和晏边大眼瞪小眼。 “欸。” 半晌,晏边无奈地叹了口气: “边亦安,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这副样子,我中午走之前让你办的事就能没做好。” “哥……” “算了,明天记得把门赔给我,我今天就先不跟你计较了。” “哦……” 边亦安非常委屈地同意了。 ———— 今天要拍结婚登记照,晏边不想搞出什么穿个t恤就跑过去照相的笑话。那毕竟是要放在结婚证上面的东西,马虎不得。 第6章 一大早起来,晏边就在自己衣柜里左翻右翻上翻下翻,黄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被自己的衣服烦死之前找到了压箱底的衬衫。 这还是他正儿八经上班那会儿买的,好些年没穿过了。 衬衫质感很好,对得起当初晏边买它的价钱。 晏边这小出租屋里没有熨斗,边亦安就找来吹风机用热风凑合吹了一阵儿。幸好管用了,要不然这会儿功夫也变不出一件崭新的白衬衫。 还是得赚钱多买两件衣服。 衣到穿时方恨少啊…… 背负着边亦安的殷切期盼,晏边难得做了个造型。 他宅家太久,头发已然过肩,平日里松散地垂在脑后,之前出门随手一扎就完事了,像个穷困潦倒的落魄艺术家。 今天晏边找隔壁邻居借了卷发棒,把自己的中长发卷出了好几个弧度,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最后的效果晏边勉强满意。长发蓬松自然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随意垂落在额前,遮住了晏边浓郁的剑眉,淡化了他五官上的攻击性,平白添了几分慵懒。 下午两点,晏边准时到达民政局门口。 温继舒也如约而至。 他还是像晏边昨天看到的那样得体,白衬衫黑西裤,藏青色大衣尽显身段优越。黑色碎发在阳光的扑洒下呈现出金色的闪光,鼻梁高挺下颚分明,琥珀色眼睛满载着温柔的笑意。 “今天怎么没带眼镜?”晏边走过来,首先发现了这个区别。 温继舒一愣,没想到晏边会注意这些小细节:“我不近视,那是平光镜。” “平光镜?”晏边和温继舒并肩走进民政局。 “对,我昨天上午在学校给学生补课,没机会摘下来,就戴着去和你见面了。” “你没有近视,为什么要戴眼镜?” 鼻梁不疼吗? “我刚做大学老师的时候看上去比较年轻,没什么威慑力,有老师建议我戴个眼镜试试,我戴了之后发现上课的效果确实好了很多,就一直戴着上课了。” 晏边默不作声地看着温继舒的脸,心道现在也很年轻。 又温柔又好看。 上课效果变得好起来多半不是因为什么威慑力,只是因为眼镜这一元素满足了他们某些奇怪的癖好罢了。 “对了。”温继舒突然想到什么,随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晏边顺着温继舒的动作看去,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打开了盒子,一枚设计精美的戒指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晏边一怔,有些意外:“给我?” “嗯。”温继舒温和地笑笑,“我们要结婚了,虽然不办婚礼,但绝对不能缺了戒指。” 有生之年…… 有人给晏边送了戒指。 那个人是他十年前的老朋友。 是温继舒。 “你说得对。”晏边点头附和,眼睁睁看着温继舒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左手无名指,一点点把戒指戴上,眼神异常专注。 结婚登记没有花多长时间。 尽管是周日下午,民政局也没出现多少对新人。工作人员很快就帮他们核对完个人信息,又安排好之后的一系列流程。 晏边和温继舒极其顺利地拿到了结婚证。 两个人握着红本本出了民政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俨然属于同一系列。 他们在民政局门口面面相觑。 这就结婚了? 晏边觉得自己恍若梦中。 “噗。”温继舒笑出了声,肩膀起伏不定,好看的眉毛弯成了月亮,看上去心情很好。 晏边不明白温继舒为什么笑,但他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说实话,他们两个现在这样有点傻。 温继舒笑完了,开始问晏边:“你现在回家吗?” “应该……”他刚想说应该要回去,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温继舒点头。 晏边刚按下接通键,就听到边亦安欲哭无泪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哥——我把你门板拆了——!” 晏边:“……” 听力极好的s级alpha温继舒:“……” 晏边调整好呼吸:“你说得是哪个门?” “两个门……”边亦安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当时不就踹坏了一个吗? 怎么又变成两个了? “两个门是怎么回事?”晏边难以想象。 “我在研究你卧室那个门的构造,踹得有点过了,没研究出来,就……” “就拆了我家门口那扇?”晏边替她把话说完。 边亦安不敢说话了。 晏边虚虚地握着手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妹妹难道真的是个天才? “边亦安。”晏边一字一顿道,“我今晚住哪儿?” 家门都给拆了,这让他怎么睡觉? “对不起哥!我——” “要不住我那儿吧。” 边亦安的鬼哭狼嚎与温继舒的提议几乎同时窜进晏边耳朵里。 “住你那儿?”晏边先看向了眼前人。 “可以吗?”温继舒很认真,“我们以后也要住一起的。” 所以,提前适应。 “当然可以。” 晏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第4章 软饭 j市的冬天多半偏湿冷,空气中的水分子裹挟着阵阵凉意侵入骨髓,让人遍体生寒。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如刀锋般刺破了清晨的宁静,冬日昼短夜长,此刻的天刚刚蒙蒙亮。 温继舒轻手轻脚地沿着床边下去,转头看见晏边熟睡的样子,又小心替他捻好了被角。 昨天两人回来时已经比较晚了,不知道这天晚上是不是有什么活动,路上堵了很长时间。他们去给家里长辈挑了礼物,又在本地备受好评的情侣餐厅吃了个饭,美其名曰促进感情。 温继舒吃得很优雅,晏边也没有惦记他那麻辣烫。 温继舒住的小区离他工作的律师事务所比较近,听他说平时开车过去差不多十来分钟。房子是他做大学老师两年后买的,三室两厅两卫,离学校也不算远。但晏边来得不巧,两个次卧都没有收拾出来。 “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在家的时间不多,也没有朋友会过来住,就把布置次卧的事情搁置了。”温继舒这样说。 晏边表示理解。 换作是他,他也没那闲工夫多收拾房间,横竖又不住人。 于是晏边就在温继舒满是歉意的诱哄下,无比自然地入住了温继舒的主卧。 俩人睡姿都出奇地好,各占床的左右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温继舒是大学老师,他的课基本上都被排在上午。处于熬夜重灾区的晏边可能才刚睡熟,他就已经早早起床出门上班了。 “吱——” 温继舒带上了房门,声音尽可能地小了。 床的右侧。 晏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漆黑深邃的双眼空洞无神,茫然地看着灰色的天花板,眼皮一抽接着一抽。他刚阖上眼,眼皮就跟个皮筋似的开始弹,连带着神经都开始振动,迫不得已,晏边只好又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睁眼还不够,他直接坐了起来。中长发落在肩头随意地散乱着,几缕头发顺着晏边的动作盖到了他眼前,遮住了他将近一半的视线。 坐了一会儿,晏边理智回笼,拨开了眼前的头发。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他的心情很不美丽,浑身上下都围绕着烦躁的气息。 呼…… 首先,他失眠了。 晏边并不认床,随便给他把躺椅他都能睡。可昨天晚上毕竟有温继舒这样一个大活人睡在旁边,尽管嘴上说不在意,实际上怎么都还是会有所顾忌。他从未和别人一起睡过,即便是小的时候也没有。 一整个晚上,晏边都保持着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温继舒起床离开。 再然后…… 他睡不着了。 晏边靠在床头,从来没有现在这样、那么想给自己一拳头。 ——把自己打晕了就能睡着了。 当然,这个想法要不得。 于是,晏边又保持着靠在床头,双目无神望着墙壁的姿势一动不动,活像个蹲在角落里的蘑菇。 墙上的挂钟发出一声又一声嘀嗒,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 片刻后,晏边闭目养神。 渐渐的,他就陷入了浅眠。 …… 今天早高峰比较严重,即便温继舒早早出门,也才将将在上课前十五分钟赶到教室。 温继舒累得气喘吁吁,金边眼镜遇冷泛起了薄雾,他只好把眼镜摘下来细细擦拭。 “温老师!” 声音的源头是一个课上课下都很认真的女孩子。温继舒大一的时候带过她的民法,现在又教她的民事诉讼法。 第7章 “怎么了?”温继舒抬眼看她,笑容温和。 “老师,期末重点什么时候划呀?”女生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温继舒闻言摸摸下巴:“重点啊……” 女生目光专注地看着温继舒,眼里亮晶晶的。 她看得是老师吗? 她看得明明就是她的期末重点! 期末重点啊啊啊! 这才是对大学生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最后一节课划。”温继舒眨眼,“现在,我们要先上课了。” “好的老师!” 女生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温继舒,压低声音道,“老师,你说的那个期末重点……它多吗?” “很少……”温继舒也学着她的样子,把声音放得很轻。 女生眼里顿时迸发出了大大的光亮。 好耶! “谢谢老师!老师你太好了!” 得到了让人无比放心的回答,女生开开心心地回座位上去了。 温继舒笑着摇了摇头,给自己戴上眼镜。 少而已,他又没说简单。 现在的孩子还是太年轻了,听到了一点好消息就那么高兴。 不知道还有坏的在后头呢。 回头看教室墙上的电子钟,差不多五分钟后上课,温继舒想起来晏边这会儿还在家里睡觉,于是就拿出手机给人发自己的排课表。 …… 温继舒:【[文件]】 温继舒:【[文件]】 温继舒:【我去上班了,上面一个是我这学期的总课表,一个是这周的排课。】 温继舒:【[对方向您发起了一笔转账]】 温继舒:【对了,亦安说那两个门一时半会儿可能修不好,你要不先在我这里住几天?】 晏边睡了没多久就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伸出手给温继舒回消息。 晏边:【好的,知道了。】 晏边:【为什么突然给我转账[问号]】 晏边:【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直接搬到你这里来吗?那个房子其实我打算退租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等找到了我马上就搬出去。】 晏边木着脸打字,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动。 眼睛看着聊天框瞪了老半天,温继舒也没有回他消息。 八成是去上课了。 晏边闭上眼翻了个身,又睡了。 窗外风声疾呼,树枝被呼啸而过的大风压弯了腰,晶莹剔透的小水珠遍布枝叶,在微不可见的晨光下生出小小的光点。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阴霾之下,但总有那么一些微弱的闪光。 晏边做了个熟悉的梦,这个梦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他的梦魇。 在梦里,温继舒与他决裂的那一幕反复上演。 即使在现实中,他们并没有争吵,直到分开的那刻都维持着体面。 他们的决裂不是传统意义上彼此歇斯底里地呐喊,而是两个人都能察觉到对方在刻意远离,促使着这段关系渐渐走向毁灭。 这种感觉就像是风湿痛,它进入身体时毫无所觉,甚至因为不是那种尖锐的刺痛,过后也不会多加关注。可它会在你清晨苏醒时预示它的存在,在某个潮湿的阴雨天慢慢地钻心剜骨。 可以抑制,但无法解决。 你明明隐约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但你没有勇气去面对、去解决。 你打心底不希望这段关系结束,你也知道它其实没必要那么快就结束。 但你漠视,你不作为,你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更是去做了一把推手。 而当时你残酷决定导致的后果,会在你每一个午夜梦回之际—— 惩罚你。 让你永无安宁。 梦里怒号的狂风与窗外此刻呼啸的寒风缓缓趋于重合。 晏边猛然惊醒,他宽厚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喘息声也愈发愈粗重急促,细细密密的汗珠布上额头,滴在他紧皱的眉梢上。 又是这个梦…… 晏边按按眉心,心道他真是最近没休息好,这种陈年老梦都搬上来了。 梦境大多都是现实的投射,或许是最近和温继舒见面的次数太过频繁,连带着梦里都有这人的影子。 晏边缓得差不多了,抬眼一看挂钟,时间才刚过去一个小时。 打开手机,温继舒果然回复了消息。 温继舒:【抱歉,刚才在上课。】 温继舒:【你当然可以直接搬来我这里,不用之后再搬出去,我们已经结婚了,是合法伴侣。】 温继舒:【我中午回去帮你搬家可以吗?】 温继舒:【给你了你就收吧[可怜]】 温继舒:【你记得要吃早饭[比心]】 晏边饶有兴致地扬了扬眉,单手打字快得打出了残影,一边给温继舒回消息一边穿衣服下地。 晏边:【我刚才一不小心又睡着了,马上起床去吃早饭。】 晏边:【[对方已收款]】 晏边:【好,等你中午回来[玫瑰]】 温继舒没回消息,肯定又是去上课了。 晏边长叹一口气,心想在外面上班就是不容易。 还好他现在不用上班。 晏边刚高兴一点点,又蔫了回去。 哎,现在不上班过几天也是要去的,要不然没钱过日子了。 等等—— 钱? 刚才温继舒不就给他转了吗? 多少来着? 晏边两眼转瞬间变得清明,一看收款记录—— “嘶……”他没忍住吸了一口气,低呼出声,“发财了……” 整整五万。 他之前在某书上做过一万块钱生存挑战,活一年轻轻松松。 五万啊…… 这得好几个年头不用出去了吧。 晏边看着手机vx余额开始沉默反思,反思没反思出个名堂,手指却操作着把零钱放进零某通开始攒收益。 嗯,几块钱也是钱。 谁会嫌钱多呢?反正他不嫌。 看到手机里充实的余额,晏边心情大好,这代表他接下来可以安心进行自己的文学创作了。 至于他为什么如此心安理得地收了温继舒的钱,没有丝毫推脱? 他昨天刚和温继舒领了证,已经是被法律承认的合法夫夫,温继舒给他的也是婚内共同财产。 再者,他和温继舒之间本来就还存在芥蒂,现在需要缓和关系,他又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拒绝温继舒? 要是拒绝了,温继舒大概会觉得晏边和他还是很疏远,结婚只是走一个形式,没有认真在一起的意思。 而晏边呢? 他想和温继舒在一起吗? ……至少现在是想的。 就像温继舒所说的一样。 老朋友。 知根知底。 比起那些素不相识的相亲对象要好太多了。 况且,晏边真的非常非常好奇,这些年温继舒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个人的性格能够在十年时间发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晏边不是觉得现在这个温和成熟的温继舒不好,恰恰相反,他很喜欢现在的温继舒。 只是…… 他见过从前温继舒的样子,所以才会在目睹对方巨大转变时觉得触目惊心。 在房间里转悠了好一会儿,反正怎么着也睡不着了,晏边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 作为一个出色的写文佬,晏边从不抱怨环境,手机端照样码字。 登录作者后台,新书还没有正式开始放到这上面。 网站审核比较慢,有时候改一个错字都要好长时间。晏边有一点强迫症,总是看到一个就忍不住改一个,久而久之,他就先在word文档或者手机备忘录里写完,修改好了再发上去。 所以,映入晏边眼帘的不是他那本得到宋编肯定的新书。 而是他最新完结的那本—— 六十万字五百收藏的旷世奇作! 扑得轰轰烈烈! 晏边难以置信,心想他写得应该没那么难看吧,怎么就那么点收藏? 不死心点进去想看一眼正文,中间隔得时间太久,他已经不记得这篇文当初是怎么写的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不得了了。 晏边两眼一黑。 这破玩意儿真的是他写出来的? 他当初怎么没把手给剁了呢? 晏边抚额叹息,给自己写的东西一锤定音—— 史。 第5章 悸动 晏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个观点—— “想知道和一个人究竟是否合适,只需要和ta经历一场旅行就可以了”。 两个人一同旅行常常伴随着矛盾与分歧。或许是出发前的准备、或许是出发后各自的态度、亦或是在经历某件事的不同做法,都容易使俩人的“不合适”激化,直到他们撕破脸皮。 晏边没体会过这种旅行,他一向是一个人出发、一个人沿途观赏风景、又一个人原路返回。 第8章 虽然他没吃过猪肉,但他见过很多次猪跑呀。 什么情侣之间酒店订错时间啦、什么预约景点没预约上破坏计划啦、什么到网红店打卡结果排队人太多啦……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旅行到一半大吵一架分道扬镳的人可太多了。 晏边见怪不怪,并对网上那些人总结出的观点予以肯定。 而晏边和他前男友刘成宇的初次见面,也恰好出现在旅行途中。 晏边还是那个目睹小情侣吵架的人。 刘成宇就是那对小情侣的其中之一。 *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很累我爬不动了……为什么不能停下来休息!?” 六年前,晏边二十五岁。 他从公司离职后靠着之前工作攒下来的钱游山玩水,喜欢挑战z国各地有名的高山。 那时正值暑期,有高考毕业放飞自我出游的、有大学生放假结伴出游的、有情侣或家庭出游的、也有像晏边这样独自一人出游的。 七月的天热得路边的狗都忍不住吠两声。白天太阳光刺得人眼睛疼,落在身上跟被火烧了似的,站在太阳底下多晒几个小时直接喜提皮肤黑两个度。 聪明人会选择晚上爬山,晏边正好就是。 他靠在围栏边喝了口水,又咬了半块巧克力,准备再休息两分钟就继续往上爬。 旁边的omega尖锐的声音中带着愤怒,显然是在和他的男朋友发牢骚。 “休息?你还敢和我提休息!?”alpha怒极反笑,“是谁在网上查攻略非要来爬山?是谁一路上什么东西都不拿只顾着拍照发朋友圈?又是谁走两步一停走两步一停!?你这样要爬到猴年马月去啊?!” “我是omega啊,我要是有你那个力气我不就拿了吗?!你一个alpha体力比我好不是很正常吗?你不用休息我要休息不可以吗!?你说话这么难听干什么啊!”omega不甘示弱。 在一旁无辜被情侣吵架声音波及到的晏边:“……” 你们要不管管路人的死活呢? “那个……”晏边弱弱出声。 “来往车票不是你订的吗!?不是你说明天早上六点就要下山然后十二点坐高铁回去?!”alpha有理有据。 “那我现在爬不动了不行吗!一个高铁票而已改一下不就行了?!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omega思维清晰。 “我斤斤计较!?”alpha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我斤斤计较就不会到现在都还替你背着包!” “你不想背就不背啊!为了这么点小事凶我你有意思吗!?”omega很会抓重点。 情侣两个人吵得有来有回,谁也不肯让着谁。 晏边知道自己插不上话了,默默把纸巾揪成两截,揉成团塞进耳朵里。 他看准时间,两分钟后果断往上爬,一点儿都不想继续听这对情侣吵架。 他们吵架都是用吼的,晏边的耳朵消受不起。 虽然是供人游览观光的山,修好了石板路和围栏,但趁着夜色,稍不注意也还是会有危险。 晏边手持登山杖,越往上爬温度越低,身上原本那件白t恤也被冲锋衣取代。他挥动登山杖扫清了前面的障碍,借着力一步步往前。 有一处路极不好走,台阶与台阶之间十分紧凑,一个不留神就容易脚底打滑摔下去。 “啊——” 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晏边听到声音马上回头,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将人拉了上来。在看到对方面容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难得出现了诧异的情绪。 ——是刚才那对小情侣中的omega。 “谢……谢谢哥哥……” omega吓得惊魂未定,背着小包瑟瑟发抖。 晏边稍点了一下头,松开手的同时也移开了视线。 这一刻,晏边表面平静,心里却警铃大作。 ——这是个有alpha的omega。 众所周知,alpha这种生物对伴侣的占有欲极强,就跟狗圈地盘一样习惯性标记自己的领地。晏边对他们向来敬而远之,更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的伴侣。 毕竟,和alpha的伴侣平日里聊一下简单的天,他都得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野兽是不会和人讲道理的。 虽然刚才晏边是出于好心搭了把手,可如果这位omega的alpha出现在附近,晏边就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也解释不清。 当务之急,先跑为敬。 晏边拿起登山杖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大有对后面这位omega避之不及的意思。 “哎??!这位哥哥你等等我!”眼看着晏边的背影越来越小,omega回过神,握着登山杖赶紧追了上去。 等你? 等你的alpha来索我的命吧! 如果脑内有弹幕,此时此刻,晏边脑子里面一定是铺天盖地的—— 快跑!! 晏边面上不显,实际脚底生风,调整好呼吸不间断地往上爬,也不惦记着休息了。 开玩笑。 和生命比起来,休息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 “这位哥哥你慢点!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啊?”omega跟在晏边后头,累得满头大汗。 他如果现在还看不出来晏边是在故意躲他,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当然是因为你男朋友啊! 你男朋友可能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就不一定了! 晏边一刻不停,冲锋衣里面的白t被汗水浸透,随着攀爬高度的逐渐增加,在到达地图上某个景点时气温骤降,衣服湿湿黏黏地贴在身上,冷风一吹,冻得人心里直打哆嗦。 不知不觉,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再往上走一截就可以登顶。 这天爬山的人很多,来自不同攀爬路径的游客都在同一个地方汇集,可以说是人山人海。 “这位哥哥……你可算是停了……” omega累得整个人都快不行了,他搞不懂为什么晏边要刻意避着他。 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下晏边是真的无奈了。 所有坚持爬这座山的人最终目标都是登顶,即使晏边再怎么爬得快,最后也会和对方在山顶相遇。 看到omega这副精疲力尽的样子,出于人道主义,晏边还是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未拆封的矿泉水递给对方。 omega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看到晏边递过来的水,眼睛里都重新有了色彩,他不可思议道:“给……给我的?” 晏边点头。 “谢谢哥哥!哥哥你人真好!”omega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像是在沙漠里漂泊了七天七夜。 渴成这样,那得是多久没喝水了? 晏边看了眼周围,若有所思:“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个alpha呢?” 他还是决定挣扎一下。 “啊?”omega反应过来,“喔,哥哥你说我前男友哇,他不想爬就下去了,现在可能已经准备去高铁站了吧。” “前男友?”晏边有些惊讶这个事态发展的速度。 “是啊,不合适就分了,几个小时前刚删的好友。”omega喝了水,现在意识清醒了很多,“难怪你刚刚见我跟见鬼似的,原来是因为我有男朋友啊。” “嗯。”晏边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诚恳道,“我怕被打。” 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omega的笑点,他一口水险些喷出来,笑得前俯后仰。 晏边:“?” 不懂。 “那我现在没有男朋友了,你能别躲着我了吗?” “行……” 晏边无声地叹了口气。 由于边岚女士的缘故,当他遇见需要帮助的omega时,都会在能力范围内适当帮助一下。 “喏,这个给你。”晏边又从包里拿出一条巧克力递给对方。 “哇!哥哥你真的太好了!”omega眼睛都在发光。 晏边心想这就算好了? 那你男朋友前面大包小包地背着东西算什么? 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很容易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决定。 等到清醒了又容易后悔。 晏边看破不说破。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omega问他。 晏边没作声,拿出手机备忘录打字给他看。 “哦哦,我叫这个。”omega也学着晏边的样子,拿出手机备忘录打字。 ——刘成宇。 越接近山顶,路上的人就越多,大多数人分布在围栏两侧,或坐着或躺着浅眠。 晏边也很困。 来这个城市爬山之前,他刚做完了一份兼职,又在高铁上给顾客写了一份公司外包的策划案,只在景区旅游专线的大巴车上小睡了一会儿。 “刘成宇,你现在困吗?”晏边问。 “啊?不啊。”刘成宇现在精力充沛。 “日出了叫我,我睡会儿。” “哦哦,好。” 得到肯定的答案,晏边倒头就睡。 他整个人都置身在黑暗的洪流中,长期的疲累与孤独消磨了他的精神力量。从公司离职后的晏边原本以为他能够找到新的方向,没想到却是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第9章 脑袋昏昏沉沉的,梦里温继舒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总是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温继舒,想到那些和对方一起玩笑、一起努力向上的样子。 少年人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尽管经历磨难与挫折,但总体态度是积极的、充满力量的。 晏边的少年时光已经过去,连同那个陪伴他走过青葱岁月的人也一起留在了过去。 梦里温继舒用一种怪腔怪调叫他的名字,像个骄傲的小狐狸。 而现实中—— “晏哥晏哥!你快醒来看看!日出!云海!” omega的声音欢呼雀跃,带着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张扬。 晏边睁开眼。 看到的是刘成宇闪闪发亮的眼睛和纤长的睫毛,红日扩散出的光映照在他的睫毛上,格外地鲜活动人,白皙光洁的脸红扑扑的,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东方渐白,一轮轮红晕悄然而至,太阳似乎就快要越出地平线,这代表新的、美好的一天即将开始。 轻盈的云雾托举着将要挣脱而出的太阳,群山笼罩在此间,周围是快门按动的声音,以及人山人海的欢呼喜悦。 在这一刻,晏边久违地感觉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胸腔漫上如河水般汹涌澎湃的热流,剧烈到仿佛就要跳出胸膛。 他置身在人群的喜悦之中,看着刘成宇在日出云海中鲜活明亮的双眼。 终于明白了…… 悸动。 他在大学毕业后迷茫的这四年间,头一次有了悸动的感觉。 晏边在今天这样喧嚣的氛围里,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看公路片。 他们喜欢的,不正是这样震耳欲聋的爱与自由吗? “晏哥,我手机没电了,你能用你手机帮我拍个照吗?”刘成宇双手合十,祈求道,“拜托拜托……” “好。”晏边的回答淡没在剧烈的心跳声中。 他学过一段时间的摄影,即使用手机拍照,也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咔嚓——” 时间就此定格。 在晏边抬手向刘成宇示意拍完之后,omega马上跑到他面前验收成果。 “哇!!这简直就是神迹!”刘成宇高兴得手舞足蹈。 晏边笑了。 这是他累了好久后的第一次笑。 “你手机没电了。”晏边想到刘成宇刚说的话,问他,“需要充电宝吗?” “需要需要!”刘成宇像是看到了救星,“我前男友把充电宝带走了,正愁手机没电到时候不能买票呢。” 晏边把充电宝递给刘成宇,又看到这小孩儿眼神亮晶晶地冲着他笑。 “怎么了?”晏边不明所以。 “嘿嘿,那个……我们能加个vx吗?”刘成宇举起手机,插上充电宝后就已经能正常打开了,这会儿正停留在好友界面。 晏边略微思索,还是说:“好。” * 事实上,后来的晏边早就忘记了那刻的悸动是什么感觉。 他搞不懂自己。 在置身日出云海的那一刻里,他看到的到底是刘成宇充满生命力的笑容—— 还是记忆里骄傲的少年温继舒? 或许二者其一,又或者两个都有。 晏边不愿意往深了去想。 有的事,想得太多了烦恼也就多了。 在那次堪称美好的邂逅之后,晏边有感而发,以那一瞬间的悸动为灵感,写了一本主角在旅行中相爱的小说。 但很可惜。 他烂尾了。 一瞬间的悸动毕竟维持不了太久,在脱离那个场景后,晏边很难再找到类似的感觉。 他那本书的数据非常不错,读者从一开始就有很多,即使最后他写得天雷滚滚,她们也一边骂一边追完了。 哦,虽然—— 他最后也被投厕了就是了。 没办法,罪有应得。 第6章 初霁 除了那本灵感之作,后来晏边写的小说都又臭又长、又晦涩又凉。 更有读者在评论区高呼—— “哇靠,作者换人了!?” “我的天呐,作者是被下了降头吗,怎么能写出来这么恶心的东西?” 晏边对此无力反驳。 确实啊,他在那本书之后写得小说就跟被诅咒了一样,怎么看怎么奇怪。 节奏节奏不行,叙事也有问题,人物塑造更是史中之史,看得人心梗。 你要说他没用心吧…… 他每本书开始动笔之前都会实地考察收集素材,找一大堆的参考书来看。不管是大纲还是人物小传都没有少过,磨了一遍又一遍。 可他每次一写吧,那剧情就跟野马脱缰了似的,九头牛都拽不回来。 晏边不懂。 晏边迷茫。 晏边躺平。 晏边被辱追。 晏边被老读者投厕。 晏边心如死灰,“啪”地关上电脑,心里高喊:“毁灭吧!” 其实说到底,他也知道自己写作的问题在哪里。 他不爱自己塑造的小说人物,不爱自己钦定的故事情节,也不爱自己亲手构建出来的那个世界。 被爱的角色会疯狂长出血肉,有时候不靠作者精心设计情节,文章逻辑也会自动补齐。但不被爱的角色无异于扁平的纸片,任凭作者如何炫技,它就是没有生命。 所以手头这本书,晏边想好好沉淀一段时间再写。 “咕……” 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 晏边:“……” 好的,饿了。 晏边把人物设定简单补充了一下,退出作者后台的同时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一点了。 vx消息弹窗倏地出现,温继舒好像是掐准了点给晏边发的消息。 温继舒:【我过会儿就下课回来了,要不要给你带午饭?】 晏边走到冰箱前,正好看到了这条消息,他打开冰箱门,看到里面还剩下几个鸡蛋和番茄,打字回复。 晏边:【不用了,我自己做。】 聊天框里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似乎凝滞了一瞬,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温继舒:【好的。】 是不是刚才有点冷漠了? 好像是有点…… 晏边反应了一下,继续打字。 晏边:【你要不要回来吃?想吃什么菜我现在出去买,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 觉得不够,他又补上了表情包。 晏边:【[可怜][可怜]】 温继舒这下回复得很快。 温继舒:【糖醋里脊。】 温继舒:【可以吗?】 温继舒:【[可怜][可怜]】 晏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笑,他看着温继舒发过来的那两个表情包,心情愉悦。 晏边:【收到[ok]】 晏边:【[玫瑰]】 …… 天阴沉沉的,连绵的黑云在上方漂浮,给这个世界都降下几分潮湿的压抑。走在街头,道路两旁的书在冷风中摇曳,落在地上的树叶被吹得向四面八方翻滚。 路边小贩的吆喝声在一片灰蒙蒙中大有冲散阴霾之势。 “老板,来个杂粮煎饼,不要薄脆。” 长发低马尾的青年耷拉着眼皮,困得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细缝,碎发落在眼前出现的阴影让人更加昏昏欲睡。他左手提着一大袋子食材调味,右手空出来拿手机扫老板的收款码。 可不就是出门买菜的晏边。 他现在又饿又困。 再不吃点东西,他真的会忍不住在路边找个石墩子坐着睡会儿。 “好嘞帅哥!”老板熟练地摊开饼皮,“要辣不要啊?” “麻烦来个重辣的,越辣越好。” 他现在需要一点刺激性的东西。 老板格外豪爽,一口应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天气过于沉闷,路边的摊贩都极为冷清,行人零零散散地出现在街道两旁,马路上来往的车辆也屈指可数。 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吹得晏边羽绒服下摆微微掀起,冷空气争先恐后地灌了进去。 这何尝不是一种让人清醒的新思路? “来了帅哥!你的煎饼好了!”老板打包好热气腾腾的杂粮煎饼递给晏边。 “谢谢。”晏边伸手接过,刚转身就重重咬了一口。 这一咬,晏边瞬时活过来了。 在辣椒碎末触碰到舌尖的那一刻,火辣辣的感觉犹如熊熊烈火在口腔中燃烧,刺激着味觉神经,直冲天灵盖,嘴里酸酸麻麻的余韵久久未绝。 ——老板辣椒不错。 人间美味。 拎着满满当当的袋子准备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打车,晏边刚打开某地图,眼神霎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招牌。 这下也顾不上回去了,他长腿一迈径直走向了那家眼镜店。 “你好,有什么需要的吗?” 推开门,店员小哥完美的营业笑容在晏边眼前一晃又一晃。 第10章 晏边面无表情,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看过的平光镜型号报给店员,打开付款码询问对方在哪里付钱。 温继舒给他送了戒指,他也想送个什么小礼物给温继舒。 买眼镜的钱是晏边前段时间给大学生代做ppt代剪宣传视频赚来的。 他虽然没温继舒经济条件那么殷实,但也不至于真靠人家养活。 买个礼物的钱还是有的。 晏边这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急着达成什么kpi。 店员小哥难得错愕了一瞬。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直接干脆的顾客没有打工人会不喜欢,小哥标准的营业式笑容都带上了几分真诚。 “您慢走、慢走啊。” 晏边人都走出了二里地,店员小哥的声音还萦绕在耳畔来回播放。 好热情的小哥。 说实话,有点害怕。 死宅写文佬晏边先生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 * 景城大学。 温继舒第二十六次强忍住打开手机的冲动。 “温老师,你平时是怎么给学生讲课的啊?我今天给他们上课,没几个肯抬头理我的。”新人讲师很是苦恼。 大学生可比高中生难教多了,一节课下来没有一点互动。从讲台上望下去,乌泱泱一群人全在玩手机。 根本没人听他讲课! 新老师感觉前路漫漫黯淡无光,出教室看到隔壁也才刚刚下课的温老师,马不停蹄地叫住人虚心请教。 温继舒急着回家,可对方是法学专业新来的老师,拒绝了也不太好,容易打击新老师的教育热情。他看看时间,觉得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和新老师交流完授课经验,就留下来了。 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庄老师那么能说,倒苦水的同时还能引经据典,结合当代大学生就业形势,后面居然直接达到了关心学生未来发展和国家建设的高度。 听别人说话要认真,看手机可就不礼貌了。 但温继舒现在好歹是个有家室的人,家里有人做饭等着他回去,他真的不想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这很正常庄老师,我刚来学校教书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温继舒礼貌地笑笑。 “那你之后是怎么解决的呢?” 还能怎么解决? 你在台上讲你的,他们在台下做他们的。 大家彼此安好,谁也不招惹谁。 当然,这种话在新老师面前说不得。 “你可以在课上布置一些题目,点人起来回答问题。”抬头率肯定飙升。 “还有呢?”庄老师默默记下。 “可以点学生起来复述你刚才讲过的某个知识点,最好不要事先通知,你讲完了再和他们说要点人。”温继舒从善如流。 “还有呢?”庄老师开始兴奋。 “也可以让他们课上分小组交流讨论某一节课程,选一个代表出来讲一小节内容,他们有什么说得不对的你及时纠正,不完善的你再作补充,等到下节课再让他们交一篇小论文上来。” 温继舒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儿,倾囊相授。 这是最折磨大学生的上课方式,绝对让他们参与感满满。 “你太厉害了温老师!”庄老师恍然大悟,受益匪浅。 温继舒赶紧给自己找了个豁口:“我基本上都说得差不多了,家里还有人等我回家吃饭,先走了。” 话音落地,他也不管旁边的庄老师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往楼下走去,长风衣顺着他的动作圈起一阵清风。 “好好好,温老师你慢走!”庄老师看着温继舒离开的背影,由衷地感谢,“今天谢谢啊!” 今日充当热心前辈的温继舒此时急得心脏砰砰直跳,他刚才下楼的时候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庄老师刚才足足讲了一个小时! 有他这个口才,不管在哪个领域都会成功的。 晏边现在不会等得快饿死了吧? 想到这里,温继舒步履生风,来到停车位一眼看到了自己那辆在冷风中独自伫立的帕拉梅拉。 手机里晏边正发来消息问他。 晏边:【还没有下课吗?】 晏边:【[小狗探头.jpg]】 温继舒一手开车门,一手拿着手机回消息。 温继舒:【刚才有个新来的老师问了我一些问题,不小心耽搁了。】 温继舒:【很快就回来。】 他又在搜索栏里找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点击发送。 温继舒:【[送你心心.jpg]】 温继舒:【[贴贴.jpg]】 手机里的温继舒与现实中的他判若两人,alpha长腿一跨上了驾驶座,金边眼镜下的琥珀色眼睛冷沉得可怕。露出在衣袖外的一节冷白手臂青筋暴起,他砰的一声拉上车门,明光锃亮的皮鞋猛地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要是晏边在这里,也定会觉得眼前的温继舒像换了个人。 他既不是这几天对晏边处处照顾的温和青年,也不是晏边记忆里那个脾气都写在脸上的骄傲少年。 ——现在这个温继舒,是一个经过检测认证的s级alpha。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温和无害的alpha? alpha这种生物,从骨子里就带着天生的暴戾和掠夺。 什么礼貌得体? 什么温柔绅士、风度翩翩? 只有维持的时间长短罢了。 普通alpha是,高等级alpha亦是。 就算有品性温和的alpha,也只会是极少数。 不凑巧,温继舒属于那极大多数的alpha。 “叮——” 手机传来新的消息。 晏边:【好,那你开车小心,路上注意安全[玫瑰]】 隔着屏幕,那一头的晏边根本不知道温继舒此刻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近些天在他面前表现得无比正常的伴侣到底是个多么恶劣的alpha。 他只是很平常地叮嘱温继舒,开车要注意安全。 出乎意料的是,温继舒心里那些因为无法及时回家萌生出的不安与躁动,在他看到这条来自晏边日常关心的消息时,诡异地、毫无预兆地慢慢平息了下来。 犹如久旱逢甘霖。 雨后初霁。 第7章 喜欢 温继舒到家的时候,晏边正站在落地窗前发呆。 青年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灰色的薄毛衣,长发松散地垂在肩上,下颚线流畅分明,脊背找到一个支撑点随意散漫地靠住墙沿,长腿交叠。 他的神色依旧倦怠,眼睛余光要看不看地往楼下瞥,眼角的一颗小痣似有似无。 “回来了?”听到声音,晏边收了腿,很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是真的又困又睡不着,闭上眼睛最多能休息二十分钟,脑瓜子嗡嗡疼,神经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来回拉扯。 晏边买完菜回来观察了一下温继舒家的厨房构造,仅剩的那么点精力都用在做饭上了,现在满脑子电量过低。 温继舒把风衣脱下来挂在落地架上,转头一眼就看到晏边眉目间的疲惫,不自觉皱眉,三步作两步走到对方跟前,满含歉意:“抱歉,等很久了吧,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 晏边摇摇头,他可不能告诉温继舒自己是因为旁边有人才睡不着的。 多伤婚内夫夫感情。 “你回来得好晚。”晏边困得眼皮不断往下盖,精神状况已经不太清醒了,脖颈下意识地就往温继舒那里伸。 温继舒从晏边困得断断续续的声音里竟然听出了一丝抱怨,还没等他细细品味,就看到青年精致浓郁的五官在眼前无限放大,对方眼角的小痣像是在发出小小的芒,晃得温继舒耳尖泛上了薄红。 晏边靠得太近了,也靠得太自然了,就像一只慵懒的大猫在寻找自己觉得温暖舒服的地方。 他把头搁在了温继舒的肩上,两手环住了对方劲瘦的腰肢,一点都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以前还和温继舒是朋友的时候又不是没靠过,现在靠一下怎么了? 温继舒感受到青年两手放到他腰上的触感,直直地定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白皙的脖颈像被火烧了一样漫上了大片的红,心里某一个角落莫名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更多的却是知道这种时间不会存在多久的酸涩。 腰间的触感是真实的。 抱住他的晏边也是真实的。 他少年时期求而不得的那个人,现在成为了他的法定伴侣。 如果不出意外,未来的很多年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 可为什么…… 他那么地想要流泪呢? 温继舒微微仰头,极力压抑着鼻尖的酸涩,他的眼睛亮而深沉,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波涛骇浪,也压制住了眼里摇摇欲坠的泪水和内心躁动的情感。 十年。 三千六百五十二天。 他终于找到机会以一个合适的身份出现在晏边面前,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馈赠,绝对不能再让对方从他身边离开。 第11章 要克制,不能僭越。 太心急了会把人吓走的。 “对不起,下次不这样了。”温继舒试探着把手放到晏边的背后,轻声在他耳边承诺。 晏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无意间在温继舒脖颈处蹭了蹭,似乎是在寻找热源。 温继舒觉得有些痒,对方的头发非常不听话地扫来扫去,像带着小钩子一样撩人。晏边突然动了动,感觉下巴搁在温继舒的肩膀上有点疼,又给自己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直接把脑袋埋在了温继舒的胸前。 温继舒一愣,身体下意识就想挣扎,没想到对方放在他腰间的手也顺着他的动作收得更紧了些。 “别动。”晏边声音冷沉,带着显而易见的烦闷。 温继舒不动了,他从这个视角看去,感觉晏边头上的小漩涡都在抗议。 怪……可爱的? 以前的晏边也总是喜欢这样,这么多年过去居然一点儿也没变。 “让我靠一会儿,不要小气。”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顺从,晏边也缓和下来了语气,小声地嘟囔道。 温继舒深吸一口气,心道他哪里敢,就怕面前这人清醒了就没那么黏人了。 晏边不在的这十年里,温继舒鲜少与人有过类似的触碰,他本能地抗拒有人靠他太近。 几年前,温继舒刚做大学老师不久,他的omega父亲就亲手把一位素不相识的男性omega少年送进了他在温家老宅的房间。 他那天刚和叔叔伯伯喝完酒,寒暄两句后以要回房间休息的名义脱离了饭局。 温继舒向来不喜欢这样的社交场合,往日里父亲面上多有愠色,那日却出奇地好了起来,还温声细语地让温继舒好好休息。 他当时天真地以为父亲冷待了他那么多年,终于到了要和他缓和关系的年纪。 可他没想到,那是父亲想要折磨他的一种新型方式。 推开门,看到白净纤细的少年下半身未着寸缕,上身只穿了一件接近透明的白衬衫。少年眼神中带着怯意地躺着他床上,两只手握着一截被角瑟瑟发抖。 那一刻,温继舒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酒精的麻痹作用在这种时候聊胜于无。 好像有风吹过,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冰冷的。 父亲真的很恨他。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温继舒嘴角露出讥讽的笑,琥珀色的眼睛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透明,他是笑着的,却不近人情地让人胆寒。 omega少年眼神慌乱,因为害怕面前笑容可怖的alpha男人,一双鹿眼变得通红,柔弱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发抖。 温继舒没去看床上的omega,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没穿过的西装外套,盖到了少年身上,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落在omega这边。 少年似乎诧异温继舒的举动,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介意我抽根烟吗?”温继舒坐在距离少年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整个身体都陷在了沙发中,在点燃香烟之前,他象征性询问这间屋子里第二个人的想法。 少年头摇地跟个拨浪鼓似的,他揪紧了温继舒盖到他身上昂贵的西装外套,看着眼前被烟雾缭绕的俊美男人,不明白alpha为什么要把衣服给他,又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抽烟。 温继舒吐出一口烟雾,淡漠的眼睛终于往少年身上看了一眼。对方的害怕与局促让他稍稍回神,掐灭了手里的香烟。 “抱歉,我喝多了。”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omega少年,看起来也不像哪家养出来的小少爷,胆子太小了。 八成只是个背景平凡的普通人,温继舒没有想要吓到他的意思。 温继舒知道少年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就算要找人算账,也肯定不会迁怒一个小孩子。 他不是那种会一棒子全都打死的alpha。 “您……”少年嗫嚅着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想问我为什么不碰你吗?”温继舒双手交叠,看出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omega弱弱点头,涨红了脸。 “我有喜欢的人。” 温继舒听到自己的声音暴露在空气中,每个字都裹挟着浓重的木质香,里面分明夹杂着几分怀念。好像把这句话说出口,他就也能稍微释然一些了。 但他知道不能,他永远不会对那个人释然。 更无法原谅父亲在这个晚上做出的一切。 什么爱啊恨呐,通通都不重要了。从今往后,他的omega父亲再也无法让他的心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少年鹿一样的眼睛里少见地淡了几分对温继舒的畏惧,他看着这个会给他衣服,并且到现在为止都绅士得体的alpha,鼓起勇气主动和男人搭话: “那您喜欢的人呢?” omega是温继舒都不常见过的没有心眼的类型,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说出的话可能会触到温继舒霉头,看起来涉世未深。 温继舒不会和这样的小孩儿计较,反而用平常聊天的语气和omega说话,带着淡淡的笑:“我喜欢的人最近对极限运动有了兴趣,参加了一些俱乐部举办的活动,现在这几天可能约了朋友去攀岩吧,我和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少年的眼睛亮了,透着对温继舒口中那个勇敢挑战的人的向往:“他好厉害啊。” “我也觉得。”温继舒赞许地点头。 “可是……”omega想了想,眼里的光淡了些,他有点困惑,“您既然知道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在少年看来,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去主动追求对方才对。 见了面,才有更多的机会呀。 温继舒错愕了一瞬,琥珀色的眼睛重新染上了温和的色彩,少年天真的话语让他感觉到了暖意,他笑着摇头说: “不是我不去找他,是我不能去找他。” 晏边是个beta。 而他温继舒是个血液中流淌着侵略性的alpha。 前段时间,晏边身边出现了一个阳光开朗的年轻omega少年,晏边好像很喜欢对方,平常吃饭和出去蹦极都带着omega一起,无时不刻没有彰显着他对omega的纵容。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在一起吧。 想到这里,温继舒敛了笑意,眼神再次变得冰冷。 omega却没有注意到温继舒的变化,他撑着下巴思考,细长的眉毛皱成一团:“为什么不能去找他呢?” “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一个可爱的omega了,而我是个alpha。”温继舒调整呼吸,耐心地回答少年,轻轻地笑了下,“刚才忘记和你说了……” “我喜欢的人,是个beta。” 掷地有声。 omega的眉头皱地更紧,他看着眼前笑容温和的男人,总觉得对方好看的眼睛像是要哭了一样,着急得手忙脚乱地开始安慰: “您不要难过!我虽然不知道您和您喜欢的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又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omega了,但是……但是您不要现在就放弃呀!就算他现在有了omega,也不一定真的能走到最后的,您是有机会的!” 闻言,温继舒交叠的双手有了放松的趋势,他眼神动了动,不再刻意地笑了。 omega见状接着说,由于紧张的缘故带着小小的结巴:“而、而且为什么beta就不能和alpha在一起啊?alpha又不是不好,也没人规定alpha和beta不可以在一起呀。” 听了少年的话,温继舒沉默了很久。 久到omega都以为他要生气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位alpha的脸色。温继舒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对少年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你说得对。” omega的眼睛亮了,里面似乎有星河流转。 温继舒被晃了那么一下,他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轻而缓,竟然真的有几分温柔在里面。 “初星。”omega的声音弱弱的,却又在下一刻坚定起来,向温继舒重复了一遍, “我叫初星!最初的初,星星的星!” 初升的星星啊…… “很不错的名字。”温继舒点点头,又问初星,“是温玉恒让你来的吗?或者换一个称呼,你们可能会叫他温总。” “是的……”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一霎那,初星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熟悉的畏惧。 温继舒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你以后要跟着我吗?” “啊?”初星睁大了眼睛,不太理解温继舒的意思。 温继舒琢磨了一下,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很有歧义,故而解释道:“不是那种跟,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跟着我做事?温玉恒那边我会去解决,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也都可以告诉我。” “为什么?” 初星不相信天底下会有免费的午餐。 即使对方是个面容极具欺骗性的优质alpha。 “没什么。”温继舒笑着说,“只是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很好听,和你有缘。” 他做事比较看心情。 有时候在路边看到故意装作伤残乞讨的骗子,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丢两张纸币。 第12章 至于今天,少年让他高兴了,他就给对方的人生提供一个更好的机会。 没有任何其他缘由,仅此而已。 “谢谢您!” 于是,天光乍破。 第8章 搬家 晏边其实很不喜欢阴天。 灰暗压抑的氛围让他常常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压至一角,密不透风的闭塞环境容易抑制呼吸,格外让人喘不过气。 阴天就像是人生中所有低谷时期的预示和投射,他本能地抗拒阴云密布的天气,在每个这样的时刻困意都会比平时强烈很多。 他给温继舒发完消息后就站在落地窗前等人,这扇窗对着小区大门,比较容易看到楼下来往的车辆。最开始晏边勉强还有点站姿,后来实在困得不行了,就靠着墙休息,用眼睛余光看楼下有没有温继舒的车驶进来。 好笑的是,晏边只对温继舒的车有个大致的印象,比如知道是什么颜色。 更好笑的是,从这个楼层看下面只能看到比较小的一点。 而且,他还是个近视眼。 晏边强撑着困意瞥了很久,什么也没看出来,结果反倒把自己看得更困了。 温继舒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晏边眼睛还没怎么睁开,只是感觉有一股好闻的木质香越靠越近,像是清晨古寺里的檀香混杂着露珠,让人置身在宁静安逸的氛围之中。 也非常地催眠。 晏边清楚地感知到温继舒在向他靠近,那股好闻的香味也随之钻进了他的呼吸中。 他下意识想要更加靠近那股木质香的源头,在温继舒走到他面前的那刻,晏边不由自主地靠在对方身上睡着了。 意志不断下沉,伴随着灰扑扑的阴云和电闪雷鸣,最后溺于深海。他感觉自己的躯体也变得僵硬,慢慢不受大脑控制,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也在黑暗中试图夺取他的呼吸。 难受到…… “我们回房间睡好不好?” 像是母亲的声音,温和又无奈,却蕴含着冲破阴云的力量。 好像出太阳了。 怪暖和的。 晏边睁开眼,感觉脖子都不是自己的了,酸痛得很。视线里是白茫茫的一片交杂着一点点黑色,渐渐地,他的眼睛变得清明。 ——原来是温继舒的白衬衫。 “我好像睡太久了。”晏边把头抬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放到了温继舒身上,手还贴着对方的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是不是很累?” “没有。”温继舒笑着摇头,晏边醒后没有立刻和他分开让他觉得意外,“只是担心你再这么睡下去会着凉。” “那再让我靠会儿吧。”晏边闻言,一点儿也不客气地继续粘在温继舒身上,对方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好适合休息。 毛茸茸的脑袋蹭到他的颈窝处,头发丝不讲理地动来动去,温继舒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人清醒了。 但是没有松手。 而且还有意识地靠近了。 为什么? 温继舒不懂,但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今天就可以不用吃饭了,于是他叹了口气,提醒道:“晏边,你还记得你做了饭吗?” 胸前的脑袋动了。 晏边抬起头,睡眼惺忪,似乎是在回忆自己有没有做过。 “对,要吃饭。”声音里带着没睡好的不悦。 他亲自出门买的菜,亲手开火下的厨。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这饭也必须得吃。 腰间的手松开了,靠在身体上的重量也没有了,温继舒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有点后悔。 “你先去坐着吧,我去把菜热一下。” 晏边从餐桌上捡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越发清醒。 这饭再不吃,午饭直接变晚饭了。 不行,他不能白干。 温继舒虽然有点不太高兴,但毕竟是他自己提醒的对方,咬咬牙还是乖乖坐到餐桌前等开饭,百无聊赖地看着晏边勤劳的背影。 法定伴侣身材很好,几乎完美的身材比例似乎是造物主对他的偏爱,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分明却更偏清瘦紧实,居家服包裹的一双长腿笔直有力,如同松柏一般傲然挺拔。 即便是beta,也优越得过分。 晏边这个条件,虽然放在相亲市场可能不够好,毕竟经济方面拉低了他的综合素质,但放在其他领域,不知道能吸引多少人为他前赴后继。 还好晏边是进了相亲市场。 还好还好。 温继舒莫名松了一口气。 边亦安之前和他提过,晏边有段时间比较缺钱,一天打六份工,基本上就没休息。 “我是真的不懂,我哥偏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干嘛,开口找我要钱是能要了他的命吗?”边亦安那时气急了,开始口不择言, “还问我能不能给他介绍工作?我介绍个屁,一天打七份工直接不活了算了,我巴不得跟他说‘你把自己搞成这样,不如去当男模来钱快’……” “亦安!”那时温继舒脸都黑了,厉声制止。 边亦安顿觉自己失言,稍微冷静了一点:“当然我没说,我就怕他真去考虑,他要是真的考虑了我会疯掉的!” 我也会疯掉的…… “叮叮——” 温继舒眼神动了动,他看到晏边已经摆好了饭菜,正弯腰歪着头在他眼前用筷子敲碗。 “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很不礼貌,但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晏边站起身,疑惑地走到温继舒旁边,顺着对方这个角度看过去,“什么也没有,怎么了吗?” “没。”温继舒小幅度摇头,“刚才在发呆。” “哦。”晏边接受了这个答案,又走到温继舒旁边那个位置落座,“那现在吃饭吧。” 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怎么着都得尝两口。 温继舒点点头,试着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微微诧异。 “油吗?”晏边见对方表情不太对,皱眉问道。 温继舒摇头。 “辣吗?”晏边又问。 温继舒再次摇头。 “那是咸?”晏边有点不自信了,他记得自己明明是按温继舒的口味控制用量的。 温继舒还是摇头。 晏边满脸疑惑,总不能是对方口味变了吧? 十年时间,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温继舒这种连笔都只用一个牌子的人,真的会换口味? 晏边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很好吃。”温继舒不知道眼前表面淡定的晏边到底想了多少,他只是说,“我吃饭有点挑,所以很惊讶你做的菜那么好吃。” 那么对他的胃口。 晏边了然,心想你那是有点儿挑吗,你那根本就是特别挑。 大学那会儿两个人出去吃饭,温少爷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点个菜能点到地老天荒,挑剔得很。晏边饭都吃第二碗了,这人才刚夹了两筷子,还一副吃下去无比为难的做派。 每到这种时候,晏边都会想,和我出来吃饭真是苦了你了少爷。 “不难吃就行。”晏边其实有一点小小的得意,但他看起来依旧面无表情,非常矜持。 “你想好什么时候回去收拾东西了吗?”温继舒又尝了一口别的菜,味道还是很不错。 晏边有当厨子的天赋。 “收拾东西?”晏边略微回想了一下,“我那儿没什么好收拾的,就一些衣服、一口小锅和一台电脑,再加上洗浴用品之类的。” “这么少?” “嗯。”晏边点头,“这房子我没住多久,本来就是临时找的一个落脚点,没打算长住。以前的东西大部分都放到朋友那里了,想着有需要的时候再过去拿,反正平时也用不上,放着占地方。” “朋友?”温继舒很会抓重点,“你不是说你没有朋友吗?” “是没有像你这样的朋友。”晏边坦然道,“但是有共同爱好的朋友倒是有好几个,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我是什么样子的朋友? 温继舒不敢问。 他怕对方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好。”温继舒说,“那我们吃完饭之后去搬家可以吗?” “当然可以。”晏边又想到一个重要的事,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你洗碗吗?” “啊?”温继舒从未想过的问题。 对方刚才那副表情,他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 结果就只是问谁来洗碗? “我不想洗碗。”晏边很为难。 “有洗碗机。”温继舒无奈,“我过会儿去洗。” 洗个碗而已,这人真是的。 晏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彻底放心了,高兴地给温继舒碗里夹了两筷子菜。 温继舒一怔。 “抱歉。”晏边高兴过了头,忘记温继舒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给你换一碗行吗?” 第13章 “没事。”温继舒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把晏边刚放到他碗里的菜夹起来吃了进去,“很好吃。” “你的洁癖?”晏边犹疑。 “印象中,我好像对你没有这种东西吧?”温继舒笑着摇摇头。 “是没有。”他们有时候喝水都是喝得同一瓶,温继舒根本不讲究这些。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晏边也拿不准。 他在温继舒心里还是那个最特殊的吗? 他不知道。 * 边亦安一大早就收到了她哥说要搬家的消息,高兴地乐不可支。心想他们俩进度就是快,刚领证没两天就快进到同居了。 而这其中,也有她边大师的手笔。 要不是她跟晏边说他家门被拆了,那两位怎么能有机会住在一起促进感情? 靠那两个锯嘴葫芦互相大眼瞪小眼,狗血剧都拍了五十集了他们也不会有丝毫进展。 还得靠她。 边大师手里拿着扳手,看着现在原复原的两扇门,深藏功与名。 “咚咚——” 人来了。 边亦安动作极快地打开门,对门口俩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欢迎欢迎!” 不知道的还以为晏边他们是来做客的。 “这么快就修好了?”晏边伸手往门上摸了摸,几乎完好无损。 “那是!我办事你放心。”边亦安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你的电脑啊、锅啊、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也替你收拾好了,衣服等着你自己去整理,那东西我来不方便。” “这么厉害?”晏边有些讶异边亦安这可怕的办事效率。 “必须厉害!”边亦安笑着默默把牙咬碎了,心想那万一你看见门修好了不搬过去了怎么办? 我还不得先下手为强? “行。”晏边大跨步进门,看了一眼身后的温继舒,又看了一眼边亦安,“我先去收拾东西,继舒你随便找个能坐的地方坐,边亦安你陪你小舒哥聊会儿天,我收拾完马上过来。” 说着,晏边就往自己房间走去,独留温继舒和边亦安互相对视。 “怎么样,我干得不错吧?”边亦安压低声音,小声得意道。 “非常好。”温继舒对着她笑,“能想出来把你哥家门拆了让他回不了家这个办法,简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那接下来就靠小舒哥自己努力喽。”边亦安眨眨眼,“我看得出来,我哥真的很在乎你,他去相亲之前那个态度,摆明了是不想结婚的,拒绝的说辞都不知道想了多少套。” “但是那天回来之后他可认真了,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才去见你。” “是吗……”温继舒脸上的笑渐渐淡了。 这种“在乎”,是哪种“在乎”呢? 是朋友? 还是…… 他有点贪心,不想要朋友之间的那种在乎。 “当然!”边亦安看出了温继舒脸上的失落,“小舒哥你别担心,循序渐进,我哥他以后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好。”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第9章 取材 “哎!帅哥,可以帮我们拍个照吗?”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清新的青草味和泥土香交错着漂浮在空气中,带着雨后初晴的湿润,让人心旷神怡。 早上出门的时候,温继舒给晏边扎了个低丸子,又给他搭了一件米白色毛衣和复古蓝牛仔裤,外面穿了件驼色大衣充当外套,身高腿长的身材衬得挺拔利落,又干净又显艺术家气质。 他背了个斜挎包在枫树底下观察落叶,一不小心就入了神,突然听到女孩子清脆动听的声音,迟迟没有反应。 半晌,他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个黑色冲锋衣挑染绿色鲻鱼头狼尾长发,一个蓝白格子大衣栗色波浪卷。 栗色头发的女孩子手里拿着相机,目光灼灼地看着晏边这个方向。 晏边见状,用手指了下自己:“叫我吗?” 毕竟他这个方向也没有其他人了。 “嗯嗯,你可以帮我们拍张合照吗?”栗色头发的女孩笑容阳光,晶亮的眼睛带着恳求。 鲻鱼头长发的女孩子在一旁默不作声,手指偷偷扯了一下栗发女孩儿的袖子。 看起来挺不情愿的样子。 晏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阳光下有种能看透人心的锐利。 他的声音慵懒且无奈,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点了下鲻鱼头女孩:“你的朋友同意吗?” 栗发女孩儿立刻扭头问她旁边的女生,声音听上去特别委屈:“你不愿意和我拍合照吗?” “没、没有。”女生连忙摆手。 “好耶!”栗色女孩儿靠上旁边的鲻鱼头女孩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又和晏边说,“小哥哥!她愿意的,你可以给我们拍吗?” “可以。”晏边极轻地笑了下,挪动步子走到她们两个面前。 这种天气很适合拍照,光线正好,也没怎么起风。 “小哥哥,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我平时好像没见过你这么帅的。”栗发女孩儿很是健谈,把相机递给晏边的同时,马上就和晏边搭起了话。 晏边看了一下她的相机照相功能,略微琢磨了片刻,抬手示意她们往右边站一点:“过来一点,这个角度构图好看。” “哦哦,好的好的!” 晏边调整了一下角度,回答栗发女孩儿刚才的问题:“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我爱人在这里工作,他现在没时间管我,我无聊就到处转转。” “啊,你结婚啦?”栗发女孩儿震惊了。 晏边歪了下头:“对,我三十了。” 说着,他不顾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继续指挥:“狼尾同学往你朋友这边靠一点,对,再靠近一点。波浪卷同学你稍微收一下表情,微笑就好,不要露齿笑,有点僵硬。” 他按动相机快门,又让她们换了几个姿势多拍了几张。 微风吹过俩人的头发,零零散散的落叶从她们身后飘落。 “好了,你看看。”晏边觉得差不多了,把相机还给栗发女孩儿。 栗发女孩儿笑嘻嘻地拿回自己的相机,惊呼:“我靠,拍这么牛!” 鲻鱼头女孩儿也凑到她旁边看,淡淡地说:“是还不错。” 晏边的视线停留在她们中间,总觉得面前这俩女孩儿好像那种奇妙的组合。 一开朗一高冷,过于经典了。 某些文手的dna狠狠地动了。 “小哥哥,那个,你爱人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栗发女孩儿用相机挡住自己下半张脸,大眼睛眨巴眨巴。 现成的八卦哎! 鲻鱼头女孩儿没眼看她,在旁边扒拉晏边刚拍的相片。 “对,我说我想来你们学校看看,感受一下大学氛围顺便取取材什么的,他就把他的一卡通借给我了。” “取材?” “嗯,我是个网文写手,新书感情线瓶颈期了,来看看年轻人怎么谈恋爱的。”晏边也不避讳,如实告知。 每本书的感情戏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大坎儿。 有人在的地方就一定会萌生出感情,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 在书中人物经历某一个特定故事情节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定然会随之发展。 但要怎么发展,又发展多少? 这些是作者必须严格把控的。 如果把控得不好,要么就是感情发展跟坐火箭似的一样突兀,要么就是剧情过半了感情还没有丝毫进展。 这些都是作者的失职。 优秀的作品应该做到剧情线和感情线齐头并进,那样才能使读者和角色共情看到最后。 “感情这种事怎么能靠看呢?”栗发女孩儿不太赞同,“我觉得还是得靠自己亲身体会,你说是吧?” 说着,她拍了一下正在翻照片的鲻鱼头同学。 “是。”鲻鱼头女孩儿心不在焉地予以肯定。 “亲身体会?”晏边蹙了下眉,若有所思。 “对呀,你与其在这里看别人怎么谈恋爱,倒不如自己去谈一个试试。”栗发女孩儿说得头头是道, “小哥哥你不是结婚了嘛,可以想想你和你爱人之间的感情经历呀,比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相爱的。” 晏边沉默了。 他和温继舒能有什么感情经历? 他们以前是朋友,现在是闪婚,根本就没有“谈恋爱”这一过程,更不要提“相爱”了。 “相爱?”晏边把这两个字来回品味,又问,“要是没有相爱怎么办?” “什么!?”栗发女孩儿发出一声暴喝,甜美的小脸都变得面目狰狞,“不是,没有相爱怎么结婚?!”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以前是同学兼朋友。” “所以说你们之间没有摩擦出爱情的火花?” 第14章 “没有。”晏边摊手。 “我的天呐!”栗发女孩儿人都傻眼了,“你们这个婚是一定要结吗?不会觉得耽误对方吗?” “对方好像不觉得我耽误他了,我也没有。”晏边以前确实没往这方面想。 温继舒好像挺满意他这个结婚对象的。 他也觉得和温继舒在一起很舒服。 “你们家里逼婚?”栗发女孩儿声音都在颤抖,顿时脑补一部家庭伦理大戏。 “不算吧,家里虽然有人催,但如果我和他本人都不愿意,没人能逼得了。”他和温继舒的性格都不是那种能被家里人拿捏的。 他们做事向来只管自己愿不愿意,不会委屈求全。 “那你们信息素匹配度很高?” “也没有,他是alpha,我是beta。” 栗发女孩儿慢慢开始梳理,嘴里小声嘟囔道:“没有家里逼婚,也没有匹配度,一个alpha一个beta……” “要是没有感情谁会结这个破婚。”一旁看照片的鲻鱼头女孩儿听了半天,一语中的。 又不是疯了,结婚那么多恶劣的附加条件,谁会闲到去结婚? “对!”栗发女孩儿眼里霎时闪烁起金光,“要是没有感情谁会想不开去结婚啊?” “也不是没有感情吧,以前是朋友。”晏边也混乱了,脑袋疼。 “我们乡下人是不会和朋友结婚的。”栗发女孩儿敲了敲旁边鲻鱼头女孩儿的肩膀, “你们城里人管能结婚的对象叫朋友吗?” 鲻鱼头女孩儿翻照片的手一顿,淡淡出声:“我们管这个就叫对象。” “看吧!”栗发女孩儿满意点头,对晏边刚才那一番个人见解很是不赞同,“你们绝对不只是普通朋友,也别跟我说是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再好的关系那也不至于结婚啊!” 晏边本想出口反驳,但又觉得两个女生说得话实在是非常有道理,干脆闭嘴了洗耳恭听。 “关系能好到结婚的,只能说一开始就不是奔着朋友那个方向去的。”鲻鱼头女孩儿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是金句,句句在点子上。 “对对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哎呀宝宝你真是我的嘴替……” 栗发女孩儿说着就往鲻鱼头酷姐的脸上贴,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亲亲,被鲻鱼头女生一脸无语地扒拉开。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晏边面色极其古怪,他摩挲手指思考,不知道自己和温继舒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但在这方面他贯来一窍不通,倒不如问问现成的智囊。 “呃,这个……”栗发女孩儿只是个看破文的,她也没有谈过恋爱,求助的目光瞬间给到了旁边的高冷鲻鱼头。 被寄予厚望的鲻鱼头老师叹了口气,抬眼一看,面前这两个人都等着她开口,只能无奈地说道: “小哥你对象……应该早就对你有意思,具体什么时候得靠你自己去发现。而你对他的感情也不一定就清白,你好好想想,换作其他人要和你结婚,你会不会去结?” “不要拿是朋友有感情基础当幌子,现在的年轻人早就不兴搭伙过日子那套了。没有必须和朋友走到结婚那一步的必要。” “所以,结婚肯定是因为有爱,只是你们两个目前都没有发现。” 又是俗套的爱而不自知戏码,翻来覆去的没有半点新意。 “懂了吗?”栗发女孩儿目光如炬,满脸都是让晏边好好听好好学的凝重。 “懂了。”晏边机械性点头。 收获颇丰,受益匪浅。 他不是傻子,就算感情方面可能有些迟钝,但被人这么一通分析,他再迟钝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温继舒可能喜欢他。 那他呢? 他喜欢温继舒吗? 或者说…… 他应该喜欢温继舒吗? 长风一吹,大片的枫叶随风飘荡,也吹动了晏边额前的长发,刘海被吹至眼前,挡住了前方大部分视线。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却又饱含了其它深刻的情绪。 片刻后,枫叶落了。 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也跟着落下了。 两个女孩儿走后,晏边坐在树底下用手机画思维导图。 已知,他和温继舒是老朋友。 他们虽然十年前渐行渐远但没有过表面上的太大矛盾。 温继舒需要一个不会影响到他的结婚对象,且不能接受陌生人和他组成家庭。 所以,温继舒找他结婚合理。 这和喜不喜欢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但刚才那个女孩儿说得也有道理,既然没人能逼他们结婚,他们为什么闲着没事去结? 等等—— 万一这一次,温继舒真的被家里威胁到了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晏边不太懂,所以他直接问当事人。 晏边:【虽然这话有点冒昧,但我很好奇,你之前说家里人催你结婚,所以你才会去相亲。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就算是一直冷处理耗下去也不会轻易妥协,我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结婚?】 何止是有点冒昧,冒昧大了。 聊天框里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温继舒大概这会儿正在斟酌该怎么说才合适。 晏边就看着那一小串不断闪过。 过了很久,对方终于斟酌完了,却只发来了一小段文字。 温继舒:【果然还是唬不住你,我家里那边其实没有催我结婚,但我父亲这个人年纪大了,有时候会做一些奇怪的事。】 晏边更好奇了。 晏边:【什么奇怪的事?】 这次温继舒回得很快。 温继舒:【比如,每次回老宅都能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不一样的omega。】 第10章 苏祁 看到温继舒发来的消息,晏边沉默了。 边亦安和他说过温继舒父母的事。 边岚女士二婚的丈夫是一家科技公司的总裁,叫叶铮。 但叶铮后面站着的人才厉害,也就是他的父亲,即边亦安的爷爷。 叶家是老牌世家,边亦安作为唯一的直系继承人,从小就被放在叶老爷子身边培养,她的血脉等级和她表现出来的实力都彰显着她的优秀。 边亦安有时候会偷偷跑出来找晏边玩,把她知道的豪门秘辛都尽数说给了晏边听。 温继舒的父亲温玉恒是一名omega,和他的alpha母亲季悄具有非常高的匹配度。 温玉恒到了年纪后需要高匹配度alpha和他结合,而季家当时家道中落,急需要温家的帮扶。 于是,二十三岁的季悄被强制性送上了婚礼。 她那个时候才二十岁出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结婚,更没想过自己的父母甚至什么都没告诉她,就把她送进了温家。 在omega的信息素诱导之下,季悄也顺理成章进入了易感期。作为一个alpha,她被迫怀上了温家的孩子,在那个新婚之夜被人断送了自由。 季悄在生下温继舒后装了两年的贤妻良母,然后避开温家和季家的眼线跑到了天涯海角。她动作谨慎,而且似乎有人在刻意保她,这些年温玉恒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温继舒作为温家唯一的少爷,没有人会看轻他,可他的omega父亲却会对他动辄打骂,任凭其他人如何阻拦都没有用。 ——“我爸爸他,其实很希望妈妈能回来看看他,所以他折磨我,以为妈妈看到我遍体鳞伤的样子就会心软回来,就算生气回来和他吵架也行,只要她能回来。” 温继舒当时笑了,带着对omega父亲的嘲弄:“可她怎么会为了我回来呢?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了困住她的牢笼,因为一个孩子重新跳入火坑就太愚蠢了。她那么聪明,我可不希望她在这种事情上犯蠢。” 在温继舒的少年时期,温玉恒就不知道搞出了多少破事折腾这个儿子。 晏边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温玉恒不仅没有变得正常一点,反倒还更疯了。 知道自己儿子大了有本事有势力了,打骂不管用改成毁他名声了。 这是亲儿子吗? “嘟——” 温继舒:【怎么不说话了,是在忙吗?】 温继舒:【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真正的原因,你是生我气了吗?】 温继舒:【[小狗探头.jpg]】 晏边怎么可能生气? 朋友都说他情绪稳定得跟死了一样,他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正儿八经生气是什么时候了。 他只是觉得有点郁闷。 晏边:【没生气,刚才在想事情,手机是关着的,现在才看到。】 前两句都是真的,晏边心里毫无愧色。 晏边:【你爸应该不会出格到以后还送吧?】 晏边在聊天框里都打出了“丧心病狂”这四个字,但最终还是决定用一个感情色彩没那么强烈的词汇。 多少还是保留了一点对温继舒生父的礼貌。 第15章 温继舒:【不会,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晏边没用上的词,温继舒替他用上了。 后面,晏边没再给温继舒发消息,温继舒也继续去上课了。 对于温继舒的父母,晏边只觉得唏嘘,上一辈的人那些烂账他不想评判,除了两边当事人有资格确定,别人听到的所谓秘辛也都真真假假。 但温继舒从小受到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仅是温家的继承人,有大把的功课需要学习,还要承受来自omega父亲的怒火。 温继舒因为晏边报了法学,所以大学填报志愿的时候优先选择了法学,现在也在法律领域从事工作。 晏边不难想象温继舒到底抗住了多少压力。 作为继承人,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接手家业,结婚对象竟然还选了个没什么用的beta。 温继舒他爹得疯成什么样儿啊? 晏边这些年有意地避开和温继舒有关的消息,除了偶尔出去兼职维持必要的生活开支,他就连门都很少出,妥妥一个死宅写文佬。 但说到消息,有个人应该知道不少。 他早年上班和旅游的时候结交了挺多聊得来的人,上到大公司总裁总监富二代,小到流动摊贩甚至无业游民,各行各业工作的人他都认识一些。 无它,写小说的时候方便取材,找兼职的时候也有人脉。 要是没点实力谁敢真的在家里躺平? “喂?” 晏边拨通电话,对方秒接,听筒中流出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声。 “哎呦我去,我看到联系人显示的时候差点怀疑自己喝醉了,马上让旁边的小美人给了我一巴掌。怎么,您老人家还有闲心给我打电话啊?是终于舍得回归人类社会了要和我出来喝一杯吗?” 对面那个女声的主人是个富二代alpha。 s城苏家的二小姐,苏祁。 如今苏家的当家人是苏祁的姐姐,一个很有魄力的女性omega,在管理家业处理族中事务这一块儿甩了苏祁这个alpha八百条街。 苏祁这人当二世祖当爽了,一点和姐姐争继承人的心思都没有,老老实实不争不抢等着姐姐每个月打钱。 她和晏边是在滑雪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又约着一起去跳伞攀岩,久而久之也成了玩得不错的朋友。 苏祁对晏边的观感很好。 细心,玩得开,懂得多,情绪稳定,话少但不内向。 关键是长得还好看,简直就是完美的陪玩小哥。 苏祁曾经提出过每个月给晏边十万陪玩费让晏边陪她玩,出去的一切开销也都由她苏二小姐负责,她玩得高兴了甚至会给晏边发奖金。 可惜晏边拒绝了,还说了一句渣言渣语:“我对一个人的新鲜感有限,长期和你在一起我的心情会变差。” 苏祁当时气笑了,单方面把晏边拉进黑名单三天冷战,结果发现这三天里晏边根本没给她发过消息,又默默把人放出来了。 她和晏边的这段感情,全靠她单方面奔赴。 不然就晏边那种游戏一结束人马上跑没影儿了的分寸感大师,不会主动发消息也不会主动约人,怎么可能和她鼎鼎有名的苏二小姐做朋友? “你在喝酒?”晏边刚才没注意听,现在发现苏祁那边的声音确实杂乱得很。 苏祁这种三分钟热度的人,坚持时间最长的一项爱好就是喝酒。 “对啊,有人组局我就来了。” “现在是白天。”晏边对这些二世祖纸醉金迷的生活颇为无奈。 “哎呀,白天也照样可以很好玩,反正里面都是黑的,有什么不一样?”苏祁点了支烟叼在嘴里,笑着用指尖勾住了旁边omega的带子。 omega是个清清冷冷的小美人,见状只是给苏祁倒酒,对她的小动作没有半分表情。 苏祁最近格外喜欢这种调调的。 “也是。”晏边对苏祁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习以为常,“行了,和你说正事。” “嘁,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找我唠嗑的。”苏祁吐出一口烟雾,唉声叹气,“怎么了,有什么正事是需要找我的?” 她这种人和正事沾得上边吗就来找,晏边脑子没问题吧? “温玉恒的事你知道多少?” “温玉恒?”苏祁皱眉,稍微回想了一下这号人物,“j市温家那位?” “对,就是他。” “不是,你没事问一个五六十的老家伙干什么,你不像是那么八卦的人啊……”苏祁摸摸下巴,啧啧惊奇。 晏边叹了口气:“我现在人在j市。” “然后呢?” 苏祁掐灭烟头,整个身体都陷进了沙发,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你不会是惹到他了吧!?” 温家在j市算是老牌势力,祖祖辈辈辉煌了好些年。 苏家虽然有权有势,可毕竟主家在s城。 苏祁现在天高皇帝远,想给晏边搭把手都不一定办得到。 晏边没有说话,苏祁听不到他的声音开始急了,忙道:“我的边啊,你知不知道温玉恒那个老家伙有多疯?” “他年轻的时候就把自己几个兄弟姐妹全部拉下了擂台!那一辈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和他争继承人的位子,但凡他是个alpha,叶家在j市的发展肯定不像现在这么好,他那人就跟个疯狗似的,做事不计代价逮谁咬谁,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肯放过!” “展开说说?”苏祁提到了重点,晏边饶有兴致。 “你怎么一种听上八卦的语气……”苏祁犹疑,还是说:“温玉恒那个人骨子里就带点疯,但是当上温家家主之后稳定了不少,有一段时间说是谦谦君子也不为过。” “那为什么现在?” “还能为什么?”苏祁喝了口酒,“他找了个比他小了六七岁的高匹配度alpha,以为对方背景不强好拿捏,结果人家在他面前装了两年乖就跑路了,行踪遮的严严实实。” “那个alpha人还挺好,定期给温玉恒寄信息素回来,只是温玉恒一直找不到她本人。哦对了,说到温玉恒他儿子,我怀疑温玉恒是吃他儿子的醋了,alpha每年都会给他儿子寄录音笔,我感觉里面应该是些关心之类的话吧,反正温玉恒没有,看自己的儿子不顺眼也能理解。” “他这个人一疯起来温家少爷就得遭罪,要不是有温家上头那几个更老的拦着,可能小少爷早就被弄死了吧。身体上的那些折磨都还是轻的,温玉恒最过分的就是给他儿子洗脑,要不是人少爷意志力够强,早成反社会人格了。” 晏边是大致知道温继舒家里情况的,以前他和晏边说过自己的父亲对他不好,也说了自己的母亲一走十几年没回来过一次。 但那个时候温继舒并没有说父亲哪里不好,对母亲的出走也只是轻描淡写。 他好像不觉得有什么。 可难道事实上真的就没什么吗? 晏边不信。 不论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是精神上的摧残,对一个孩子来说都太痛苦了。 温继舒本来可以不用承受这些的。 母亲去追求自由没错,没有人可以责怪她身为一个独立个体的选择。 即使因为她的离开直接导致了温玉恒对她们的孩子下手,有问题的那个人也不会是母亲。 温继舒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由衷地希望她不要回来。 好好地、高高地飞吧。 他替母亲抗住了父亲的怒火,成了鸟儿冲破牢笼的最大推力,而不是束缚住她的绳索。 “哎——!”苏祁气急败坏的声音顺着微弱的电流传出,“你人还活着就吱个声啊,怎么就我一个人在这里说你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到底惹没惹温玉恒啊哥!你要是惹着他了我现在就得马上找人救你,晚了就只能给你收尸了!” 晏边刚才走神了,他听到苏祁声如洪钟的喊声后立刻回魂,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健在。” 没想到苏祁还挺讲义气的,居然打算摇人从温玉恒手里救他。 “哟,还活着啊。”苏祁冷哼,“听不到声音还以为您老人家驾鹤西去了呢。” 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也难怪她能和晏边玩到一起。 “差不多。”晏边面无表情,“刚听到你喊的那一声还真以为自己要归西了,幸好幸好。” “音容宛在?”苏祁咬牙切齿。 “今犹在。”晏边挑了下眉。 苏祁啐了口唾沫,低骂道:“神经病!” 晏边这个人轻易不张嘴,一张嘴就能把话说得特别难听。 苏祁和他出去玩了那么多次,最怕晏边一开始老老实实任劳任怨,然后在行程快结束的时候冷不丁冲她冒出一句:“抱歉,原谅我不知道你的手脚能用,刚开始还以为它们长在你身上只是起到一个观赏性的价值。” 你说他不礼貌吧,他甚至道了歉用了“请”。 你说他礼貌吧,他那句话一听就是在挤兑人。 第16章 在和晏边打嘴仗这一方面,苏祁一次都没赢过,但她就是忍不住去自取其辱。 也真是闲的。 “那你跑j市干什么去了?”苏祁稍微冷静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和你男朋友一起住在w市吗?” “前男友。”晏边纠正。 “哦哦,前男友……”苏祁点头重复,突然睁大了眼睛,“什么!前男友!?你们分了啊?” “早就分了。”晏边对苏祁这一惊一乍的样子非常无语。 耳朵疼。 “你不地道啊晏边,你都没告诉我。” “这有什么好告诉你的?”晏边不以为然,“合着你身边换人的时候告诉我了一样。” 苏祁有点钱就喜欢包人,基本上一月一个新的。 晏边之前被苏祁叫出去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脸盲,想了好久是不是他眼睛真出问题了。 得亏苏祁和他说了,要不然晏边现在都还在怀疑自己。 但苏祁说了之后,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比如,晏边每次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苏祁旁边那人。 “那能一样嘛……”苏祁讪笑,忽地话锋一转,“哎呀不说这个,你和那小omega分得好啊!我早看出来你们俩不合适了,你对他就跟供了个祖宗似的,我看着都嫌麻烦,分了好啊,分了多轻松!” “我结婚了。” 平地惊雷。 “哈……哈……”苏祁干笑两声,听到晏边这话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滞,气氛陷入了一片死寂。 信息量太大,给苏二小姐cpu干烧了。 忽地,苏祁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尖叫:“什么!?” 晏边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老远。 “晏边你个瘪犊子你再说一遍!?你他爹的背着老子结婚了——?!” 第11章 渣攻 结个婚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违背祖宗的决定,苏祁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晏边为自己的耳朵难过,他真的不太受得了这种突然就大喊大叫的行为。 “我只是结了个婚。” 他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前脚刚分了个祖宗后脚就跑去结婚,你闲自己活得够久了是吧?” 苏祁手指骨节咔咔作响,她是真想冲去j市晃晃晏边脑子里的水。 这年头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往火坑里跳的? “对方男的女的?alpha,beta,还是omega?”苏祁这语气比查人家户口还严肃。 “男的,alpha。” “什么!?”苏祁惊恐,“晏边,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这么想不开找了个男alpha?我的天呐,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是不想活了可以直接跟我说啊,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有病。 “戏多少有点过了。”晏边不咸不淡道。 某些人真是大惊小怪。 “谁跟你演戏!”苏祁心里怒斥晏边这块木头不识好人心:“我他爹的这叫真情流露,肺腑之言!” “你跟我还有真情?”晏边故作惊讶。 苏祁皮笑肉不笑:“我对你当然是真情,可有的人一直以来是不是都只有假意就不好说了。” 晏边:“……” 这帽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 苏祁的怨气冲到他了。 “簌簌——” 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吹落了晏边头顶那棵树上的枫叶,有两片叶子落在他的肩头,被他伸手轻轻拂开。 晏边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坐在树下,趁着苏祁无言的空档,用相机拍下了躺在对面长椅上晒太阳的小猫。 过了许久,手机里终于又传出声音。 “你刚问了我那么多温玉恒……”苏祁深吸一口气,她又不傻,不可能猜不到晏边问那么多是为了什么。默了默,无助闭眼,“你该不会是和他儿子结婚了吧?” 男的,alpha,和温玉恒有关系,适龄青年。 那就只有温玉恒他儿子和他侄子了。 温玉恒他侄子比晏边小了六七岁,还是儿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对。”晏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手上调节相机光圈,等感觉差不多了,又对准了那只懒散的小猫。 阳光,长椅,小猫,校园。 每个元素都踩在了他的心巴上,也很适合出片。 静谧的氛围会让晏边感到心情愉悦,他喜欢这种阳光不过分刺眼也不过分晦暗的天气,偶尔有风从身侧吹过,只觉得分外闲适舒服。 哦,如果没有一个人通过手机对他大喊大叫就更好了。 大喊大叫的苏祁本人并不知道她被晏边腹诽了,她现在还没从自己接收到的消息里回味过来。 苏祁一听晏边说他结婚对象是温继舒,焦虑地又点了支烟,兴许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口无遮拦地来了句:“你们还离吗?” 晏边按动快门的手顿了一下。 苏祁也瞬间僵住了,烟灰直直地落在她的裤腿上。 完蛋,说错话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晏边眉头微蹙,少有地沉下了脸,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晦暗不明,他放下相机冷声道,“语言功能紊乱就老老实实当哑巴,没人指着你说话。” 还真是活得时间长了,刚结上婚就能听到别人咒离婚的话来了。 苏祁自觉失言,像个鹌鹑似的一声都不敢吭。 好些日子没听到晏边骂人,攻击力依然强得可怕。 晏边的骂人其实也称不上是在骂,他不会用什么感情色彩太强烈的词汇,语气大多时候都是淡淡的,和陈述一项事实没有区别,但你就是会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到羞愧。 是的,羞愧。 晏边的一字一句中都透露着他好像是在和一个蠢货说话。 他根本就看不上你。 “挂了。”晏边言出既遂,挂断了电话。 那边远在s城的苏祁听到手机忙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通话记录,握住手机的手指都在小幅度颤抖,一旁坐着的omega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皱了下眉,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苏祁接过纸,缓慢地擦着自己额头上那不存在的冷汗,纠结了片刻,翻开联系人列表给人打了个电话。 “对,是我……” “我需要……” 女人低沉的声音逐渐湮没在了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以及喧嚣混乱的音乐声里。 * “温老师!好巧啊,又看到你了。” 温继舒上完了两个班的民诉法,又被几个学生叫住回答了他们的一些问题,现在一看表,也来不及去找晏边吃午饭了。 他下午有个庭要开,过会儿得回律所拿材料,刚走到停车位,又见那个新来的庄老师笑容灿烂地朝他打招呼。 “确实很巧。”温继舒熟练地挂上完美的社交微笑,端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温和做派,眼疾手快地按下车钥匙上的解锁键。 正当他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庄老师突然竖起大拇指来了句:“温老师,你换眼镜啦!还真别说,挺适合你的。” 听到这话的温继舒立马撤回了一个伸手的动作,招牌微笑都显得稍稍真诚了一点:“谢谢,这是我爱人送的。” 那天陪晏边搬完家之后,两个人回到家里好好把东西收拾了一下。 新婚夫夫是不可能分房间睡的,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两个人都默认他们睡在一起。然后,晏边就眼看着温继舒把他的衣服全都打包带去了主卧,一件一件拿出来挂进了温继舒那个一堆西装大衣的衣柜里。 晏边几番欲言又止,琢磨着自己那些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到底该不该和温继舒的高级手工西装放在一块儿。 但他感觉温继舒身上有种名为兴奋的情绪环绕在他的四周,冷不丁来句煞风景的话也不好,干脆闭嘴防止扫兴。 温继舒在整理东西这一方面可比晏边强多了,没花多长时间就给晏边带过来的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找好了去处。该进书房的进书房,使用率不高没什么太大用处的东西,温继舒直接收拾出了一个次卧当杂物间来放。 晏边补完觉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到原本放了一堆杂物的客厅焕然一新。 “我都做了标记,找东西可以按这个来。”温继舒列出了一张索引单,他收拾的时候没忘记那是晏边自己的东西,东西的主人能不能找到才是最重要的。 晏边看了他一眼。 温继舒以为晏边是怕自己偷看了他的东西,面色不太好看:“我是按样子和颜色区分的,没怎么动它们,你……” 晏边的脑袋昏昏沉沉,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温继舒脸色更差了,话也没有说完,眼底的慌乱显著到藏无可藏。 “嗯?”晏边其实只是没睡醒,他看到温继舒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温继舒刚才是误会了。 造孽,又出个问题。 第17章 晏边打心里叹了口气,眼睛定定地看着温继舒,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你可以随便动的,不用这么……” 不用这么小心。 后半句话被晏边咽了回去。 他觉得即使很多年没见,就算只凭着之前的情谊,他们也犯不着这么生疏客气。 可温继舒未必会像他这么认为。 晏边不明白为什么,从和温继舒那天被边亦安安排见面开始,温继舒对他的态度就一直很奇怪。 ——讨好到近乎卑微。 晏边起先以为是温继舒变了性子,这么多年沉淀下来之后温和稳重了不少,对他的礼貌和偶尔的纵容也显得正常。 但后来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真正温和强大的人不会像温继舒这么小心翼翼,别人一有什么不对劲就草木皆兵。 太奇怪了。 这让晏边觉得他就像是温继舒的债主,温继舒还得看着他的脸色过日子。 不能吧这? 他印象里温继舒这种少爷也没欠过他什么东西啊。 当初主动促使他们这段关系走到结束的那个人,追根溯源来说其实应该算在晏边头上。 是他先开始疏远的温继舒。 是他先开始不回消息、不接电话,还刻意借着实习的由头避开了温继舒那颗希望解决问题的真心。 温继舒这种向来习惯性逃避问题的人,在当时是真的迈出了极大的努力想和晏边好好谈谈。 那次是晏边回避了问题。 就算他们两个之间有一个要道歉、要愧疚,无论如何也应该轮不到温继舒。 晏边头疼得很,他搞不懂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可以随便动……”温继舒低低地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眼底无神,有些怔愣。 现在他们两个还能像以前那么好、像以前那样你我不分吗?温继舒在心里轻嗤。 怎么可能? 晏边见温继舒这副样子,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拐了个弯,他的声音低而沉,透着显而易见的无奈: “需要我立字据吗?” 他还是不会说那些太煽情的话。 晏边在处理大多数人际关系的时候,所持有的态度都异常地无所谓,他主张不去经营,顺其自然,也懒得装什么知心大哥哥假意和对方共情,以达到对方心里那个短暂倾听者和引导者的位置。 他宁可不说话。 如果有人非要让他说,他也说不出什么太好听的话来,更多的还是逆耳。 温继舒不答,只是定定地看着晏边。 于是晏边没辙了,一眼扫到茶几上放着的纸笔,摘下笔帽龙飞凤舞地写下几行大字,把那张纸扔进了温继舒怀里。 人在手足无措的时候总有种该做点什么,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感觉。 晏边见温继舒还是不说话,虽然他面上依旧稳定地没有表情,但心里已经在疯狂敲警钟了。 他定睛一看,茶几上放着的还有他给温继舒买的礼物。 “送你,今天出门看到觉得适合你就买了。”晏边一手拎起袋子塞进温继舒怀里,不顾温继舒错愕的神色接着补充:“我自己之前的存款。” 这很重要。 话音落地,晏边一点儿都不想看温继舒接下来的表现,连忙溜之大吉。 温继舒眼睁睁看着晏边的背影从自己视线中淡出,过了一会儿,嘴角荡漾出一抹极为浓烈的笑容。 晏边还真是…… 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 还是那么心软。 这个季节独有的冷风吹回了温继舒的思绪,头顶的太阳已经慢慢隐没在云层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冷空气的流动。 “温老师这么快就结婚啦?”庄老师的眉毛都在跟着惊讶。 “对,前几天刚领的证。” “哎呀!新婚快乐啊温老师!”庄老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比温继舒本人还高兴。 “谢谢庄老师。”温继舒诚恳道。 虽然没有了阳光,但还是挺暖和的。 不是吗? * 晏边看着头顶的天空重新布满阴云,收好了素材已经足够多了的相机。通身雪白的小猫窝在他的大腿上慵懒地舔舐自己的爪子,偶尔被晏边伸手抚摸,舒服又自在。 晏边把小猫从自己腿上抱起,将它放回了旁边的长椅上,随后拍拍自己身上刚沾的灰尘站起来。 “嘟——” 手机发出振动的声音,是温继舒给他发了消息。 温继舒:【我下午有个庭要开,现在回律所拿材料,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你自己记得吃饭。】 又是吃饭? 温继舒得是有多怕他饿死? 晏边沉默。 在他沉默的间隙,温继舒又发了一条消息。 晏边点开一看。 温继舒:【[对方向您发起了一笔转账]】 紧接着的还有来自温继舒沉重的关怀。 温继舒:【为了确保你真的有吃饭,请在吃饭前给我拍一张照片过来,带时间的那种。】 温继舒:【[送你心心]】 好家伙,路都给堵死了。 一码起字来真的会顾不上吃饭的晏边有种被盯上的错乱感。 行吧。 晏边:【[好的领导.jpg]】 晏边:【[对方已收款]】 晏边:【[比心][比心]】 只是这钱吧,拿在手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安心。 晏边基本上可以预见自己今后的小白脸生涯,长叹一口气踩着一地枫叶向景城大学的北门走去。 等到他回家后,他非常有自觉地点了个外卖。 #被骂的自觉# 但要是温继舒真能骂上两句也挺好,晏边对他现在这个好好先生的样子十分苦恼。 在等待骑手孙先生的送餐过程中,晏边以一种身为超级活跃生产力写文佬的自律心,继续拜读网站头部作者的著作。 点进金榜一看,晏边的手指倏地顿住了。 ——《穿成软饭渣攻的我成了万人迷》 晏边:“……” 搁这点谁呢? 第12章 调酒师 晏边看了一眼刚被骑手孙先生送到的家常小碗菜,再看了一眼面前醒目的金榜第一书名。 突然就不想吃了怎么办? 早知道他就点一份麻辣香锅了,这样还吃得下一点。 晏边掀开小碗菜的盖子,给他点的鱼香肉丝和肉沫茄子以及那碗白米饭拍了一张漂亮的全家福。 拍完找到温继舒的聊天框,点击发送。 #今日报备完成!# 要不是为了拍给温继舒,他才不会点的看起来这么健康。 温继舒这会儿还在律所,看到晏边的消息秒回了表情包。 温继舒:【[超棒.jpg]】 晏边嘴角抽了一下。 哇,会自己吃饭,好厉害呢。 莫名幻视了这句话。 晏边随便夹了两筷子茄子,又扒拉了两口米饭,兴致缺缺地嚼,眼睛目光一直停留在电脑屏幕上的网站金榜。 现在流行这种题材吗? 好像确实有爽感,满级大佬穿成软饭渣攻,挺符合热点的。 作者行文也很流畅,笔力强,讲故事的能力非常不错。晏边对这位作者的笔名有印象,他记得这人写出了好几部爆款作品,擅长热题材,也擅长冷题材里面加热元素,没有一本数据差的。 不像晏边,扑得那叫一个惨烈。 他不太会写爽文,主要是因为他也不明白什么样的故事情节才叫爽。 如果按照小说里的那些爽文情节来看,晏边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挺爽的。 他是知名法学院校毕业的学生,秋招上岸了大公司法务,年薪六十万起,公司老板人很不错同事也好相处。 后来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这种一眼望到头的工作他暂时不想继续做了,就离职去了很多地方旅游,也在各个城市做过兼职,各行各业他差不多均有涉猎。 害,技多不压身嘛。 晏边的人脉也不少,他之前旅游玩得差不多了就打算找个地方住下来写小说,平时该吃吃该喝喝该交房租交房租,等手里快没钱了就联系人出去兼职。 还真别说,挺舒服的。 他妹妹边亦安是叶家大小姐,也是叶老爷子认定的继承人,晏边如果找她帮个忙,随便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 身为法定伴侣的温继舒就更不用说了,这人动不动就给晏边转账,晏边还不好意思像拒绝边亦安一样拒绝他。 衣柜里那些多出来的属于晏边的衣服也都是温继舒买的,他好像觉得每天给晏边搭衣服梳头发很好玩。如果晏边早上起得来,温继舒在去上班之前怎么着都会先把晏边捯饬好。 扫了好几本金榜上类似的爽文,晏边寻思着这也不爽啊。 还没有吃到好吃的麻辣香锅来得爽。 第18章 晏边盯着手里只动了几十分之一的鱼香肉丝看了很久,还是再夹了两筷子茄子。 这家的鱼香肉丝还没有他做得好吃,如果不是因为除了味道没有任何其他缺点,他真的很想给差评。 不好吃,避雷。 吃饭时扫榜已经成了晏边开文前准备阶段的常态,就是有的时候他点的外卖实在是叫人难以下咽。 不知道是什么倒霉催的运气,回回踩雷,次次吃不下,连着看文都没有心情。 晏边看得眼睛发涩,一把移动鼠标翻到金榜最底下。 赶紧看完了得了。 可这一看,晏边硬生生连茄子都吃不下了。 ——《渣攻改造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 晏边:“……” 要不然他还是赶紧找个班上吧。 晏边木着脸打包好了没吃完的饭菜,幽怨的眼神都还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 夜幕降临。 j市这个季节的晚上常常伴随着冷风的侵袭,呼啦啦的一阵大风吹过,树上寥寥无几的叶子被席卷而落,更添几分光秃。 街上游荡的人通常少之又少,只有繁华地区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 moonlight lounge是一家有名的江景酒廊,约会、聚餐亦或是商务应酬,这里都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吧台的调酒师生得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在他将各色酒液注入调酒壶的同时,酒吧里的灯光正巧打在了他的手腕处,说不出的迷乱优雅。男人的手法熟练而流畅,还带着几分游刃有余的漫不经心。 他黑色的长发扎成一个干练的小辫落在左肩,质感优越的黑色马甲覆盖在白衬衫之上,领口随意地敞开,露出的脖子线条如雕塑般完美。在与吧台前的客人说话时,男人的喉结也跟着他说话的动作微微滚动。 吧台前的年轻女性omega在接过调酒师调好的鸡尾酒后浅尝了一口,抬起头时,眼睛里满是对男人的肯定。 “这杯酒叫什么名字?”omega女生不是很爱喝酒的类型,但她和男朋友分手后心情很差,听别人说喝酒能变得好受一些,就找了这家评分不错的酒吧。 调酒师眼角有一颗小痣,在酒吧内昏暗的彩色灯光下显得有几分勾人,深邃的墨色眼眸像是化不开的千年寒冰,十足的神秘感吸引着旁人为他陷落。 “好梦成真。”男人的声音醇厚而低沉,他把调好的鸡尾酒放进了托盘,示意一旁的学徒过来端去给上一单等久了的客人。 女生听了调酒师的活,眼眶瞬间红了。 失恋之后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和男朋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会在梦里梦到自己的男友刚开始对她很好,后来又毫不留情地向她提出分手。 她害怕睡觉,更害怕做噩梦,朋友说喝醉了可能就慢慢好起来了,她就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了这间鸡尾酒廊。 她以前没有来过这种地方,酒量也不是很好,但她没有想到这家酒吧的调酒师长得又漂亮又出奇地态度温和。 调酒师空闲的时候似乎发现了她的情绪不对,把她叫来吧台问她想喝些什么,女生看酒水单的同时,调酒师就在一旁指导学徒。 女生看了很久,但她真的不懂这个,于是红着脸问调酒师有没有推荐。 调酒师的脸在灯光的勾勒之下呈现出一种中世纪英伦绅士的俊美,女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看到调酒师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 长发调酒师一边问她的口味要求,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是不是在生活或是感情上受到了挫伤。 和美人调酒师吐露心声之后,女生的心情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可当她听到调酒师给她的这杯酒的名字时,她真的有种被安慰之后迟来的委屈。 “谢谢小哥哥。”omega女生通红着双眼向调酒师道谢。 谢谢调酒师听她说了那么多话,也谢谢调酒师祝她好梦成真。 调酒师微微颔首,极轻地对女孩儿笑了一下。 等到女孩儿走后,在旁边摆弄调酒壶的学徒对着调酒师啧啧感叹:“不愧是晏哥,魅力就是大,这是今天晚上第八个了吧?” 给鸡尾酒放柠檬片的晏边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女孩儿和其他主动过来找晏边搭讪的客人不一样,晏边看着她一个人在玻璃窗前发了好久的呆,刚好做完前面几单有了空闲,就把人小姑娘叫过来聊了几句。 失恋来酒吧喝酒的人晏边见得多了,主动给客人提供情绪价值也是他们调酒师工作的一部分,晏边当然希望女孩子的心情能变得好一些。 “哎,晏哥,又来一个。”学徒把调好的酒放上托盘,手肘碰了一下晏边的手臂,“今天晚上第九个了,看样子好像还是个alpha。” 晏边不置可否。 他又打了一单出来,这次的客人点的是玛格丽特。 晏边取来一只鸡尾酒杯,用柠檬片在杯口轻轻擦拭,不多时,视线范围内落下了一道阴影。 他没有抬头,将盐均匀地洒在杯口,声音浅淡:“要喝点什么吗?” 女alpha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晏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位样貌和身材都堪称极品的调酒师。 晏边对alpha这样的眼神熟视无睹,因为他本人确实长得有几分姿色,在酒吧当调酒师的时候总是会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习惯就好了。 “你是新来的调酒师?以前我好像没在这儿见过你。”alpha答非所问,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喝酒。 “嗯,原来的主调酒师今晚有事来不了。” 晏边往调酒壶里加好冰块,再依次倒入酒液和青柠汁,挽好袖子摇晃调酒壶。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优雅得叫人赏心悦目,alpha看向他眼神一点点暗了下来。 女alpha的视线中蕴含的侵略性太过明显,晏边无奈地在心里叹息。 今天中午扫榜过后,晏边看着“渣攻”、“软饭”这几个大字心有余悸。他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立刻在兼职群里发了消息,问今天有没有什么能干的活。 这家鸡尾酒廊的主调酒师和晏边认得,对方今天晚上要去参加一个酒会,抽不开身,和店长商量着找个技术差不多外型也不错的调酒师过来撑场子,刚好可以让晏边来替他顶班。 晏边的外型可是他们酒吧高攀,店长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高高兴兴地给晏边开了主调的工资。 其实晏边本来没打算调酒的。 毕竟是晚班,对刚结婚没几天的新婚夫夫不太友好,很容易伤感情。 可今晚温继舒好像也有事不能回家,晏边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出来挣个小钱。 “小哥哥好高冷啊。”alpha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儿,直勾勾地盯着晏边装饰鸡尾酒的手。 晏边没作声,给这杯玛格丽特装饰好后放上了托盘。 这种alpha他见得多了,面对的时候难免会有些麻木。 在工作上,这些人会被晏边归类为难缠的客户。 “想好要喝什么了吗?” 过了好一阵子,晏边又打出了一单,在这期间里alpha不管怎么看他,他都无比自然地忙着自己手里的事,一个眼神也不带分给对方的。 “你有什么推荐的吗?”alpha看着他问。 “教父?”主调酒师告诉晏边,很多喜欢来这里喝酒的人都习惯一杯教父打底。 女alpha看起来是这家酒吧的常客,大概率也会喜欢。 alpha笑着摇头:“我比较想喝你给那个小妹妹调的,看上去很不错。” 主要是特殊。 “可能不太适合你,那杯酒精度数很低。”出于职业素养,晏边还是好好给alpha提建议。 “那你觉得什么样儿的比较适合我?”alpha笑得尤其暧昧。 “我给你调一杯试试看怎么样?” “好啊。” 晏边拿来调酒壶问她:“平时有什么偏好吗?” “烈的。”alpha不知道是在隐喻什么。 “好。” 晏边对她这个没有半点参考价值的偏好接受态度良好,他做调酒师的这些年见过各种各样的麻烦客人,现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哥哥,我觉得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你。”alpha的搭讪没有技巧全是感情,“方便加个vx聊聊吗?” “抱歉,恐怕不能。” “为什么?”alpha故作委屈:“我可是很喜欢你的,在你和小妹妹聊天之前,我就看了你很长一段时间了。” “也没什么,只不过……”晏边见alpha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他说出下文,神色依旧冷淡,低沉动听的声音伴随着冰块的碰撞声响起: “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 第13章 冲突 女alpha愣住了,晏边的拒绝话术她可谓是闻所未闻,她甚至连他说没有vx都想到了,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第19章 晏边把调好的鸡尾酒递给她,饶是冷淡的一张脸在灯光之下也平添几分惑人:“尝尝?” 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盛放着梦幻的粉色液体,浓郁的酒香与果汁的清爽极好地融合在了一起,女alpha轻抿一口,霎时间瞳孔微缩。 “好喝。” 如果alpha之前是痴迷于晏边的身材样貌,现在就是佩服他出色的调酒技艺。 在alpha看来,美貌搭配着任意一张牌打出去都会是王炸,如果是能力拔尖的的美人,有多少人为他倾倒都不足为怪。 “这杯酒有名字吗?”alpha再次浅尝,好好回味了一番它的味道。 “有。” “叫什么?”alpha一改方才的坐没坐相,直起了身体。 “恋爱脑。” 晏边不咸不淡地回答,手上不停地往调酒壶里倒入酒液。 这间酒廊里的客人大多都在包房,约会应酬的人占多数,不会像alpha这样明目张胆地和晏边搭讪,但给他这位新来的主调酒师派的活倒是挺多。 “你不会是在用这个讽刺我吧?”alpha眯起了双眼。 讽刺? 这么难听的词可不是晏边会用的。 他只是借用鸡尾酒的名字表达了一下自己态度而已。 “没有。”顶多算是开了一个小玩笑。 晏边是一个很有职业操守的调酒师,通常会给足顾客情绪价值,哪怕有的时候客人给他带来困扰,他也不会在明面上让对方难堪。 调酒师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个有点技艺的服务员。 孰轻孰重,晏边还是分得清的。 女alpha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她没怎么在意:“恋爱脑就恋爱脑吧,挺好喝的。” 好看的调酒师难得一见,但符合自己胃口的好酒才是千金难求。 她也歇了对晏边的那点小心思,找了一个昏暗舒服的角落独自品尝这杯好喝的粉色鸡尾酒。 学徒调好了一杯长岛冰茶,看着女alpha离开的背影叹为观止:“晏哥,这个alpha看样子也不好对付啊,你是怎么做到一杯酒就让她老老实实回去的?” “她自己回去的。” 晏边做好一杯龙舌兰日出放进托盘,听了学徒的话只是淡淡回应。 那个alpha的眼神虽然有着很强烈的侵略性,但更多的还是好奇心和玩味。 长得好看的调酒师不是只有晏边一个,像女alpha这样喜欢搭讪漂亮调酒师的人数不胜数,他们不过是喝酒的时候找个消遣罢了。 真和调酒师谈感情就有点太蠢了。 别说谈感情,和对方玩玩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不如好好品味美酒,安心当个酒蒙子。 “几点了?”晏边着手调下一单的酒,从和小妹妹聊完天后几乎就没有闲过,他只是个打工人,此刻也非常盼望下班的时间。 “应该一点多了吧。”学徒在旁边哼哧哼哧地擦杯子,“我之前看手机的时候是四十多分。” 晏边无言,他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他需要精确到分钟。 “把手机递给我一下,黑色猫咪手机壳的那个。”晏边在往调酒壶里放冰块,不方便去那边拿手机。 “哦哦。”学徒赶紧从一堆调酒师的手机里找到了晏边的手机,拿过来给他的同时嘴里嘟囔道,“看不出来,晏哥你居然喜欢用这么可爱的手机壳。” “我妹妹买的。” 边亦安说这东西可以让他多增加一点亲和力,一声招呼也没打就给他的手机用上了。 晏边不懂一个手机壳为什么会和亲和力扯上关系,但边亦安买都买了,他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moonlight lounge的调酒师是晚上六点上班,凌晨两点下班。 晏边上班的时候没有看手机的习惯,这会儿才看到温继舒几个小时前给他发来的消息。 19:28 温继舒:【我可能会晚一点回去,事情有点棘手。】 21:13 温继舒:【[在吗.jpg]】 22:05 温继舒:【今天晚上我可能回不来了,不用给我留灯。】 23:31 温继舒:【小狗探头.jpg】 温继舒:【你是已经睡了吗?】 …… 晏边这下不知道该不该回温继舒的消息了。 说什么呢? 说“其实我也没在家,我在酒吧上夜班”吗? 晏边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复杂到旁边切柠檬片的学徒都朝他看了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晏哥,是谁给你发消息了吗?” 是的,你感觉真没错。 “你知道……”晏边半是迟疑地问旁边眼睛炯炯有神的学徒小哥,“该怎么和伴侣解释自己在酒吧上夜班吗?” 学徒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是调酒的,又不是陪酒的。” 晏边了然地点点头。 “再说了,张哥不也在这里做主调吗?他今天还去酒会了呢,那嫂子不也没说什么,我们这是正经工作,家属都明白的。” 一份普通的职业而已,回头和温继舒说一下就好。 晏边这样想着,手上的调酒壶有频率地摇晃起来。 这是他今天的最后一单,做完就准备下班。 “哎,晏哥,有个客人点的是不要冰的海岸线,这个怎么做啊?”学徒打出了一个新单,苦恼地揪头发。 “你看单子上写得是哪个包房的客人,问问对方是最后看到的杯子里不加冰块,还是做的时候就不要冰。”晏边把酒液倒进鸡尾酒杯,声音散漫, “如果是后面那个,就做好了给他放微波炉热一下得了。” “我的天!还得是晏哥。”学徒小哥受教了,转身就打算斗志昂扬地冲进那个包房。 晏边及时叫住了他:“等等,这杯自由古巴帮我送一下。” 他不喜欢和包房里的客人打交道,这会儿没有服务生路过这个吧台,晏边就只好麻烦学徒小哥。 “ok。”学徒比了个手势,接过晏边递来的托盘哒哒哒地走远了。 学徒走后,晏边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洗手的时候抬眼看了下洗手台上镜子里的自己。 晏边今天这副行头是这间酒廊的主调给他弄来的,学徒几乎都是黑衬衫长裤系个围裙,几个调酒师就打扮得各有特色地充当门面。 主调觉得晏边天生条件好,那就肯定不能浪费这么好的底子,在后面更衣室亲手给他收拾妥当才去参加酒会。 “晏边?” 一道粗哑到有些刺耳的声音在晏边右侧响起。 晏边没戴眼镜,酒吧里的灯光过于昏暗,他没办法通过镜子看清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这家店公布的调酒师里没有晏边的名字,听男人那个语气多半也不单纯只是酒廊里的客人。 对方和晏边认识。 “你是?”晏边擦了擦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抖落几滴水珠,他侧过身微眯起眼睛看向那个男性alpha。 alpha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却是十成的道貌岸然,他看向晏边的眼神里透露着精明与算计,嘴角的笑带着深深的嘲讽。 “没想到还真是你。”alpha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之前和同事应酬的时候路过吧台,我还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嗯?”晏边扬眉。 他看出了alpha对他的恶意,但他记性不好,不清楚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人,洗个手还得被人叫上一声。 “大家都说不可能,我们晏大能人怎么会放着法务部的高薪工作不去,反倒来当一个小调酒师你说是吧?”alpha阴阳怪气,“谁不知道你晏边当初多受总监器重,一个beta的话语权比我们这些alpha的都大。” 晏边迷茫。 什么法务部? 什么总监? 什么beta、alpha的? “那个,不好意思。”晏边适当叫停,继续问对方刚才的问题,“请问您是哪位?” 这真不怪他。 他这些年到处乱跑,法务部的确去过一些,总监也的确认识一些。 可他什么时候被总监器重过了? 他本人怎么不知道? “你不记得我了?”此言一出,alpha嘴角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晏边疑惑:“我应该记得吗?” 这个alpha好奇怪。 世界上的人有那么多,如果每个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要记得,他早就大脑过载累死了。 “大三,实习。”alpha说。 晏边看着他。 “转正,四个。”alpha皮鞋鞋底与地面全面接触,发出小幅度咚咚的声音。 晏边还是看着他。 “你留,我走。”男人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变得焦躁,可面前的长发调酒师愣是一言不发,只知道睁起个眼睛看人。 晏边满头问号。 “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有点没听明白。”晏边歉然道。 何止是有点,完全一点都没听懂。 第20章 alpha额头青筋暴起,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能再说一遍吗?”晏边只当没看见alpha变幻莫测的神色,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提议。 他觉得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没有问题,是alpha谜语人的属性或多或少有点高了。 alpha一共说了三句话。 每句话四个字。 共计十二个字。 这搁谁能破译的出来? 起码也得带入场景上下文阅读吧。 问题是晏边真的对alpha毫无印象,根本联想不到任何场景。 “你是故意的吗?” 晏边:“……?” 怎么突然又故意了? 又是哪里故意了? 在? 能说点让他听得懂的话吗? “你是故意的吧。”alpha见晏边不答,自顾自笑道,“肯定是,你从大学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装傻充愣,表面上感觉和谁都不争不抢,其实背地里不知道藏着什么下作心思。” 晏边:“?” 装傻充愣? 谁? 下作心思又是怎么回事? “抱歉。”晏边还是不想无缘无故地认下一口黑锅,他很真诚,“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这张脸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alpha冷笑。 晏边闻言却是点头:“那倒也是。” 毕竟长成他这个样子也挺不容易的。 人对自己的长相总得有些自知之明,晏边正好非常有。 “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吗?” “没。” 晏边面上不显,心里频频摇头。 他只不过是对alpha的话表示认可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可心里不干净的人想什么都不干净,总是容易曲解别人的意思。 “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离开了。”晏边本来打算上个厕所就下班,不想在这里逗留。 alpha的话虽然勾起了晏边的几分好奇心,可这远不如下班的诱惑力大。 “站住——” 晏边人都走出了几步远,听到这话也没有想过回头。 别人让站住就站住? 他又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凭什么? 晏边兀自往前走去,不想管身后急得跳脚的alpha。 岂料男人被他勾起了怒意,两眼仿佛像要喷出火来,迈开大步向着晏边离开的背影走去,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地上,几乎是小跑着向前抓住了晏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alpha的声音带着十足的火气,咬牙切齿:“我让你走了吗?” 晏边皱眉。 他不喜欢陌生人碰他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 正当晏边打算挣开alpha的桎梏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凌空而至,冷沉地颇具压迫感—— “谁敢不让他走?” 第14章 易感期 温继舒离开法庭后,原本打算直接回家。 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他会休息一段时间,最多做做法律咨询的工作,不太想刚结婚还到处奔波。 晏边吃的那些东西他不好多说什么,但看样子就不好吃,那个人肯定吃不了多少,还是要回去做饭盯着对方吃才行。 温继舒想得很好,现实却不允许事情按照他的期望发生。 “喂?小舒啊……” 温继舒刚上车,正打算发动车子,就接到了自家婶婶的电话。 “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的女声哭腔中带着焦虑,抖着嗓子说出口的话让温继舒也不禁蹙眉。 “阿明去你那里了吗?”婶婶的声音不停地颤抖。 她在害怕。 “温煦明?” 温煦明是温继舒叔叔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堂弟。 每当温玉恒发疯想要对温继舒做些什么的时候,都是叔叔婶婶找人先一步把温继舒带走。 这个堂弟小温继舒五六岁,对堂兄多有崇拜,这些年一来二去的,也在温继舒这里混了个眼熟,偶尔还能从温继舒手里拿到不少好东西。 温继舒自认亲缘淡薄,可他感觉得出来,叔叔一家对他是不带算计的好。 温煦明这个堂弟虽然动不动就犯二,但除了二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缺点了,他对温煦明向来是纵容居多,敲打占少数。 “他没有来我这里。”温煦明三战考研上岸后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也不怎么像以前那样老是往温继舒这儿跑,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弟弟了。 “他不在你那里还能去哪里啊!”婶婶崩溃了,“他从前天开始就没回家,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我问了他几个平常关系好的朋友,阿明也没有去他们那里,现在连你这里也没有他的消息,他还能到哪儿去啊……” 说到后面,婶婶慌乱的声音已经被淹没在了哭腔中。 她就温煦明这么一个孩子,当眼珠子似的养大成人,从来没出过半点闪失。 现在温煦明突然失踪,叫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您先别急。”温继舒在处理这种事的时候要比婶婶理性很多,他试着稳定对方的情绪,“您好好想想,温煦明前几天在家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比较反常的行为?” “反常?” “对,您现在尝试回想一下。” 当一个人情绪十分不稳定的时候,通过让对方从事一些简单的记忆工作,可以使人多少缓和下来一些。 温继舒在电话这头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没有催促,也没有其它多余的询问。 “阿明这孩子一直很听话,平时回家还会陪你叔叔下棋。上次他回来的时候,我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和几个玩得比较好的朋友约着打麻将,他还跟我开玩笑说,我成了和你边阿姨一样的牌佬。” 婶婶说话的时候,虽然声音中仍然带着细微的颤抖,但语言逻辑清晰,已经稳定了很多。 “您和朋友打完麻将之后,有和温煦明说什么吗?” 现在j市很多太太社交之间流行打麻将,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是叶老爷子家的儿媳边岚。 紧随其后的便是边岚女士的好姐妹罗敬珍女士。 也就是温继舒的婶婶。 “我和阿明说什么……”罗敬珍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已经趋于平稳。 “您慢慢想,不要着急。” “我就和阿明说,隔壁李阿姨家的儿子前些日子带了个儿媳妇回来,小两口今年就打算备孕,我问他什么时候能谈个朋友,给我也带个儿媳妇回来。” “那他当时是怎么和您说的?” 罗敬珍哽咽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都不指望他能给我弄出个孙子,我就只是希望他能谈个朋友,在外面也有个照应。” “阿明当时也没说什么,就说他没想过,我就不懂嘛,他都二十五岁了一个朋友都没谈过,我急你叔叔也急啊,阿明总不能真的和他那些培养皿啊什么的过一辈子哇!” “还有呢?”温继舒直觉温煦明还说过别的话。 “然后我就想着他张阿姨家里有个小姑娘嘛,和阿明差不多大,是个omega。我见过那个孩子,嘴特别甜的一个小丫头,又漂亮又可爱的。我和他张阿姨都觉得可以安排他们见上一面,年轻人相处一阵子再考虑要不要耍朋友试试。” 罗敬珍谈到这个,情绪彻底稳定了,找不到自家孩子的焦急直接演变成了操心: “阿明想都没想就拒绝我了,说他现在忙着给老师干活没时间谈朋友,我就不明白嘛,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和朋友聚餐没时间谈朋友呢?他就是在找借口不谈朋友。” “那您之后是逼他去见面了吗?”温继舒简单猜想了一下。 温煦明三战考研上岸后又选到了一个很扒皮的导师,大学时候好好的一个阳光男大变成了怨气滔天的牛马。 温继舒在这孩子读研之后难得和他见上一次,每次见温煦明,他身上都遍布着一种淡淡的死感。 天可怜见的。 “我没有逼他啊,我就是让他和人家小姑娘见一面。”罗敬珍急了,语气有些激动,“这能算是在逼他吗!?” 长辈们总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出于好心,总觉得自己的安排完美到天衣无缝,所以错误地以为他们的孩子也能接受这种所谓好的安排。 他们认为自己只是说了一些再正常不过的话,可殊不知那在孩子眼中就是十成十的命令与逼迫。 温煦明确实懂事。 在温继舒的记忆里,他就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勇敢善良,正义感强。 懂礼貌也擅长社交,能把身边人都照顾的很好。 是个活人感充盈的大太阳。 可太懂事的孩子往往也会承受父母无法预想的压力。 诚然,叔叔和婶婶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对温继舒这个侄子千般关怀万般嘱咐,可对自己那个原本就养得乖巧懂事的孩子却少了应该有的了解。 温煦明太懂事了,懂事到父母会将他的听话顺从当作理所当然,他们不知道有时候孩子的懂事只是因为太爱父母做出的让步。 第21章 “可如果温煦明真的觉得你们给他带来了压力呢?”温继舒语气平稳,“他考研考了三次,读研期间也累得不行,他本来就压力不小,您突然让他去和女孩儿见面,有没有考虑过他现在真的没有精力去谈恋爱呢?” “那,阿明是生我的气了吗?”罗敬珍其实是个很在乎孩子的母亲,可过于沉重的在意会催生出控制欲,到后来,没有人知道是不是还由原本对孩子的爱占据主导。 罗敬珍本意是盼着温煦明好的,只是用的方式错了,此刻温继舒稍稍提醒,她就马上有了反思。 “小舒啊,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能让阿明回家啊?”罗敬珍鼻尖一酸,喉头发堵,“他不回来也可以,只要能给我回个消息,让我和他爸爸知道他现在好好的就行。” “您别担心,我刚才联系了人,不出意外今天之内就能找到。”在等待罗女士说话的这段时间,温继舒也没有闲着。 如果温煦明不希望罗敬珍找到他,其实只需要让朋友对个口供,隐瞒他的行踪就好了。 罗女士不是那种找不到人就打个电话,说“三分钟,我现在就要知道他的去处”的女霸总。 她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母亲,在孩子失踪后只会先从他的朋友那里打听消息。 “我找到他之后会让他和您好好聊聊,您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想到时候该怎么和温煦明说。” “好好好!麻烦你了啊小舒。” “不麻烦,那我先挂了,刚查到温煦明可能去的几个地方。” 温继舒从罗敬珍告诉他温煦明失踪之后就一直没有闲着,他办事的效率很高,不多时便已经搞清楚了温煦明离家的前因后果。 并在温煦明几个玩得不错的朋友那儿威逼利诱出了他的消息。 * moonlight lounge明面上的营业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凌晨两点,可有些贵宾即便是在包房里喝个三天三夜,酒廊也同样向他们开放。 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东西办不到? 温煦明是moonlight lounge的常客,他读研之后不喝酒就没有精神支撑去干活,必须喝点儿了才舒服。 他的朋友几乎都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温继舒只要稍一试探,那些藏不住事的小少爷们就老老实实全盘托出了。 “起来。” 一进包房,就见好长一条人横在沙发上,空酒瓶子散落了一地,桌子上也凌乱地摆放了不少,整个屋内都弥漫着酒气,还是各种各样的酒交错在一起的结果。 温煦明这副死鱼样子看得温继舒眉心直跳。 谁能想到曾经的阳光男大兼别人家的孩子,读个研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这活着能接受死了也可以的生活态度遥遥领先。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温煦明头痛欲裂。他分明记得给人说过这段时间不要来找他,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发烂发臭算了,怎么还是有人跑这儿来坏他清闲? 温煦明一抬头,就对上了温继舒那双在眼镜下闪着冷光的琥珀色眼睛。 “我天。”温煦明怀疑自己在做梦,喃喃自语,“我怎么梦到我哥了……” 他的梦里鲜少有机会出现他哥这号人物,上次在梦里见温继舒,还是温煦明不小心弄坏了他哥郊区别墅里那个贵得要死的花瓶。 所以在看到温继舒的那一刻,温煦明有种在现实里想要自欺欺人的感觉。 如果不是在做梦,他现在就想跳了。 他刚才好像说什么…… 不长眼的东西?! 完啦! “一段时间没见,变得很会说话了?”温继舒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沙发上那条死鱼弟弟,声音平淡如水却泛着丝丝冷意。 温煦明吓得打了个激灵,酒都醒了不少。 “我不是在做梦啊……” 仔细听,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 “你觉得是在做梦?”温继舒眼神冷得像是要滴出水来,“那你平时在梦里怎么醒的,现在就给我怎么醒。” 梦里能怎么醒? 惊醒! “哥……”温煦明收了腿缓慢地坐起来,还给温继舒腾出了一块特别大的地方,“你怎么来了啊?” 和边亦安老是在晏边面前伏低做小一样,温煦明也怵自家堂哥。 “听说你好几天没回家,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温继舒就那么站着,眼神在屋内的空酒瓶子上打转,“罗敬珍女士已经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你抽空给她发个消息,别让她担心你。”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温煦明揉了揉太阳穴。 “哥,你都知道了啊?” 温继舒:“不算,我猜了个大概。好像是罗女士让你相亲你不同意,读研压力太大了?” 温煦明没有回答。 “考研考了三次都没说压力大,肯定还有其它原因吧。”和罗敬珍说的时候,温继舒有意隐瞒了一些自己的猜想,“是有喜欢的人了,怕家里不同意?” 他的眼神极具冲击力,任何伪装在那双眼睛下都仿佛无所遁形。 “哥你真是……”温煦明怔然,随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在你这里还有秘密吗?” 温继舒不语,开了一瓶倒在桌角的酒,倒进玻璃酒杯递给温煦明。 “好吧,那我和你说点心里话。”自家堂哥什么德性温煦明再清楚不过,也是个好奇心重的,他接过酒仰头干了,“憋死我了都……” “我有个omega男朋友,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他又作又娇气,但我就是喜欢他。” 温继舒点头。 “我靠,你知道他有多麻烦吗?”温煦明上头了,不是喝酒喝的,而是被气的, “口口声声说要吃蛋糕,我跑老远去买了那家评分最高最上档次的,他给我来了句热量高不想吃了;约我出去吃饭,然后我们在小吃街逛了两个小时,他不是嫌这油就是嫌那不健康,离谱的是地方是他选的,我吱都没吱一声,他找不到能吃的就怪我头上!” “老子考研考了三次,前面两次都是因为在进考场之前,他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出事了,我他爹的急得马上掉头回家,然后你猜怎么了?” 温继舒顺着他问:“怎么了?” 温煦明深吸一口气,冷笑道:“第一次,他看到了一只小飞虫,就比我指甲盖大那么一点点;第二次,他打碎了一个盘子,我以为他受伤了,结果是因为那盘子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没那盘子他吃不下饭,让我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温继舒叹为观止。 也难怪温煦明的精神状态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被这么折腾,搁谁谁不疯? “但我还是喜欢他。”温煦明红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考研也是因为他家里人喜欢学历高的,他们家不是很有钱,对跑车豪宅那些避之不及,他爸爸妈妈怕自己的孩子在有钱人家受委屈,我和他谈了很久都没敢告诉他爸妈,对外都说是朋友。” “门当户对确实很重要。”温继舒说。 消费水平和眼界不同的两个人,走下去肯定不容易。 “我当然知道很重要,我怕我爸妈嫌他家里条件不好,一直没敢和他们说。”温煦明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他也知道我们两家不合适,我后来想了想,他什么时候变得又作又娇气,好像就是在知道我家里经济情况的时候。” “哥……”温煦明哭了,“他也在拒绝我,他给我提过好多次分手了,每次都是因为一些特别小的事情。他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吗?我那么喜欢他,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一边是父母的反对,一边是爱人的后退。 温煦明以前也不过是个一腔热血奔赴爱情的少年。他坚信爱抵万难,只要对方喜欢他,只要对方愿意和他一起面对,那么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任何困难在他面前都不会是困难。 “他明明是喜欢我的……”温煦明手里握着空酒瓶子,眼底猩红一片。 “还喝吗?”温继舒平静地又给温煦明拿了一瓶过来。 “喝!” 温煦明给自己满上,又给温继舒倒了一杯:“哥,你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陪我喝两杯吧。” 温继舒没说话,但把温煦明给他倒的那杯酒一口闷了。 “不愧是我哥,就是爽快!”温煦明笑着干了自己面前那杯,眼里盛着的东西太满,装不下,就顺着脸流下来了。 “哥……你应该明白的吧?” “明白什么?” 温煦明笑中带泪:“你应该最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看到了的……” 剩下的话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他们彼此明白,心照不宣。 温继舒默不作声地给自己再倒了杯酒。 是啊。 他最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遥遥无期地喜欢了那个人好多年,又忍受了不在对方面前出现的十年。 第22章 温继舒分得出喜欢和执念的区别,他在漫长的等待中弄清了自己的所有感情。 如果身为alpha的温煦明都不能和自己喜欢的omega在一起。 那身为alpha的他和身为beta的晏边呢? 他们又能走多久? 靠着婚姻这层法律关系上的维系吗…… 温继舒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愈来愈烈的木质香紧紧环绕在他的周围,逐渐飘散向四面八方,他感觉到了这股气息,不由得一怔。 “哥,你的信息素……”温煦明疑惑。 “易感期提前了。” 这个情况也是温继舒始料未及的,他之前的易感期都非常稳定,并且这次忙着替婶婶找温煦明,根本不会细心到随身携带抑制剂。 温继舒打开手机,前面给晏边发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了。 对方可能已经休息了吧。 “我出去抽根烟。” 现在的社会对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有了新型解决方式,像酒廊这种地方一般自带空气净化系统,开关就设置在墙壁上,如果有人出现被信息素困扰的情况,按一下就好了。 * 露台。 温继舒看着一整个烟灰缸的烟头,掐灭了手里还没有抽完的这支。 算了。 正当他拂开裤腿上意外沾上的烟灰,打算回包房看看温煦明现在怎么样了的时候—— 旁边点了支香烟的女alpha和她的朋友说:“哎,你去看一楼三号吧台那个新来的调酒师了吗?” “长头发那个男beta是吗?”另一个女alpha说,“看了看了,好看得要死,就是有点高冷,你跟他搭讪他就跟你打太极。” 长头发。 男beta。 温继舒来moonlight lounge的时候是侍者带着走的贵宾通道,没经过一楼大厅。 所以他并没有看过什么长发男beta调酒师。 可现在—— 温继舒看着手机上没被回复的消息,眼神变得有些森冷。 他突然很想看看了。 第15章 泼脏水 温继舒s级alpha的压制力让男人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浓郁的木质香直直地对向那个刚才碰到了晏边的alpha,带着能摄取呼吸的攻击性。 没有alpha能够容忍自己划定的所有物被人侵染,更何况是温继舒这种隐忍了十年快被憋疯的s级。 这头得到解放的晏边沉着脸,眼神落在自己被掐出红痕的手腕,第一反应不是疼,而是想给自己消毒。 他脏了。 今天也是倒霉,莫名其妙地在下班之前被一个见都没见过的alpha拦住,又被对方充满了迷惑性的用语阴阳怪气了一把。 本来上班就心烦。 这下好了,更烦了。 “哪个alpha——”男alpha暴跳如雷,过于强烈的檀木香压得他喘不上气。 到底是什么alpha在公共场合突然使用信息素压制,不知道这么做会吓死人的啊! 但在看到温继舒冷沉的一张脸时,他瞬间噤住了声。 在j市,温家少爷的这张脸他们这种干法务的想不认识都难。 明面上温继舒干着大学老师兼职律师的活,背地里谁见着他不得叫一声小温总? “过来我这里。”面对晏边时,温继舒强压下心里的暴乱缓和下了语气,乍一听竟然是十足的温柔纵容,可衣袖里因愤怒发抖的手显示着他的不悦。 对方来酒吧兼职没告诉他,消息发了一堆一条也没有回。 还被个信息素难闻的低级alpha骚扰了。 实在很难不让人生气。 让温继舒非常地…… 生自己的气。 怪自己没有本事让晏边信任重视,也怪自己不能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 晏边一眼没看旁边的alpha男人,径直走到温继舒面前:“你有带消毒水吗?或者消毒湿巾也行,都没有的话纸巾也可以。” 只要能给他擦手,无论什么他都能凑合。 “有消毒湿巾。”温继舒沾点洁癖,这种东西他的大衣口袋里常备。 晏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摊开两手伸到温继舒面前。 明晃晃地表示:给我一张。 温继舒一愣,无奈地对晏边笑了一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独立包装的消毒湿巾递给他。 还真是…… 对这个人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有问题的是纠缠酒吧调酒师的客人,和勤勤恳恳工作的晏边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温继舒阴沉到仿佛能发出眼刀子的视线,转向了还处在震惊当中的男alpha。 alpha后背发凉,打了个寒颤。 “他刚才对你做什么了?”温继舒来的时候刚好碰巧看到男alpha从后面追上来,捏住了晏边的手腕。 但如果事情要到动手这个地步,前面肯定还有别的冲突。 晏边把自己的手腕都搓红了也还没有停下动作,闻言眼都没抬一下,心不在焉:“我不知道,他特别奇怪。” 这人是属于有洁癖而不自知的类型,温继舒看晏边这副沮丧的样子也不好多问他。 但有的人就不一样了。 温继舒冷道:“你来说。” 视线所及之处,男alpha额头浸出了冷汗,他惶恐:“我没对他做什么啊小温总,我就是和他打个招呼!” “打招呼需要对别人动手?”温继舒轻嗤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我以前和他是大学同学,后来又是一个公司的同事,我就想看看他还认不认得我。”alpha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刚才和晏边说话是一副嘴脸,现在面向温继舒又是另一副嘴脸。 晏边擦手的动作都顿了一瞬。 没有背景的小调酒师和温家大少爷。 好嘛,很会看碟下菜。 “大学同学……”温继舒语气不疾不徐,却透着深深的危险,“我怎么不知道?” 衣袖里紧握成拳的那只手青筋暴起,眼底的阴鸷在灯光下时而黯淡时而分明。 “他和我们不是一个班的,我大三实习的时候换到了他们宿舍。”晏边淡淡出声。 折腾了这么久,他可算是想起来这个奇奇怪怪的alpha是谁了。 名字记不得,但人有点印象。 大三上的那个寒假,晏边和温继舒断了联系,为了防止他开学来学校堵人,晏边急急忙忙向导员申请了实习的机会故意避开对方。 男alpha他们宿舍那几个人是一起的,第二性别都是alpha。 最开始他们对晏边没什么敌意,顶多在说他这张脸是老天爷赏饭吃的时候酸味重了点,晏边觉得还好就没有理会。 他当时满心满意都是怎么躲温继舒,根本不在乎室友对他是什么态度。 等进了公司实习,晏边才发现自己和新室友之间原来是有矛盾的。 alpha天生就觉得自己比beta高一等,室友在看到晏边这个新来的beta时,就对他那张不该出现在beta身上的脸敌意很大。 晏边在别人告诉他这些东西之后是真的无语。 脸长什么样儿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总不能因为自己长得太有水平了,为了满足室友希望他降到平均线及以下的愿望就跑去整容吧? 有病才干。 他又不是讨好型人格。 讨好型人格都干不出这种事,又不是蠢。 带晏边的那个前辈是实习公司的老员工,人很好的一个beta阿姨,听说她是因为整天对着文件看了那么多年,到现在眼睛实在是受不住了,跟老板好说歹说招几个新人过来坐她的位置。 晏边聪明,前辈和他说一遍他就能明白,一点就通。 干活还利索,也不在工位摸鱼,前辈给他派什么活他都干,任劳任怨的。 搞得beta阿姨感动的不行,她见惯了那些偷奸耍滑的小伙子,难得看见晏边这么一个埋头苦干的实诚好孩子。 晏边的第二性别还是beta。 这就更好了。 “张姐,我真的受不了了,今天那几个过来实习的alpha大学生全都请了易感期的假,一个月至少有一周不能上班,实习就已经这样了,天知道入职了有多麻烦。” 法务总监半夜加班看到请假消息一个头两个大。 这么大一个法务部,真正能在公司有需要的时候派得上用场的法务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一些人不是易感期就是雨露期,真当公司是给他们养老的? “前辈,您的咖啡。” 晏边早上工作有喝美式的习惯,带他的前辈是个冰美式重度依赖,刚好顺道一起买过来。 “谢谢小晏啊,多好的孩子!”张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晏边跟看自家孩子一样。 “总监,这是您的。”晏边观察力强,也记住了法务总监的口味和习惯,“热生椰拿铁不另外加糖。” “给我的?”法务总监有些诧异,故意说,“我可不会给你钱喔。” “请你们喝。”晏边无所谓,他来实习本来就只是为了躲人,给开多少工资他都觉得自己赚了。 第23章 给两位女士送完咖啡,晏边就回自己工位上看合同了。 法务总监看着晏边辛勤工作的身影,一度怀疑自己见鬼了。 “张姐,我没眼花吧。”法务总监拿着手里温热的咖啡,“这个类型的小伙子放我年轻那会儿,我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成为一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 “我们小晏就是很好啊,到今天为止全勤上班,还会自己给自己加班。” “全勤啊?”她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对对对!就是全勤!”张姐无比骄傲,自己手底下的实习生就是听话懂事。 老实干活效率还高,简直就是领导眼里的梦中情员工。 法务总监被震撼到了,她抿了一口咖啡:“我到时候得和财务那边说一下,这孩子实习期的工资不能少了。” 于是,为了躲人闷头就是工作的晏边被打上了勤劳beta好员工的标签,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法务总监眼里已经成为了劳模。 那群alpha回来之后看到了总监对晏边的特殊,一个个都跟得了红眼病似的到处造谣,说总监和晏边之间有那种不可告人的私下交易。 晏边自己倒是没什么,可法务总监是一位女士。 “转正机会您给其他人吧。”那天晏边去帮前辈给总监送文件,顺口就把这事给提了。 法务总监很歉疚:“对不起啊小晏。” 她工作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犯这种低级错误,让一个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尽职尽责的好孩子陪着她被人嚼舌根。 晏边摇摇头:“这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他们针对的是我,说起来,反倒是我连累了您。” 他看得很通透,不怪任何人。 “可如果不是我——” “总监,谢谢您。”晏边打断了她,对她报以一个极轻的笑容。 法务总监和张前辈对他的好,晏边都看在眼里。 后来,晏边实习期结束离开了那个公司,临时室友里的两个alpha得到了转正的机会。 那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如果没有人诱导他去回忆,他怕是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此时此刻,晏边看着眼前这个在温继舒面前声都不敢吱的alpha,只觉得唏嘘。 看,少爷的身份就是好使。 “他以前欺负过你?”温继舒品出了一些东西,这会儿脸色很差。 晏边抿唇:“可以不用这个词吗?” 显得他怪弱的。 晏边只是不在乎那个转正机会才拱手让人,对所谓的流言蜚语也不大关心。 如果那些alpha真的踩到了他的底线,他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温继舒哑口无言。 他叹了口气,顺着晏边说:“他以前找过你麻烦?” “嗯。” 男alpha慌了:“小温总,您可千万不要被这个妖言惑众的调酒师给骗了,他以前就勾搭过我们公司的法务总监!我们老板觉得他坏了风气才把他辞了!” 晏边:“……” 谁妖言惑众? 他吗? 语文不好能不能回去再读一遍书? “谁坏了风气?”温继舒挑眉,他看着晏边,“你吗?” 晏边耸耸肩。 他不知道哦。 “对啊小温总,就是他!”男alpha不知死活地说道。 温继舒一记信息素打过去,冷声道:“这里没人问你。” 温继舒虽然强制性压下易感期内心的躁动,但属于alpha的恶劣还是流露了出来。 他饶有兴致地问晏边:“你勾搭法务总监?” “你妖言惑众?” “你骗我?” 温继舒步步紧逼,晏边眉心狂跳。 男alpha被温继舒的信息素压得生不如死。 温继舒怎么回事? 晏边犹疑。 突然间说话就变得尖锐刻薄,还不给人留活路。 晏边扣住了温继舒的手,视线转移到了墙壁上闪着红光的空气净化器按钮上。 信息素过载了…… 再看看温继舒现在这副反常的模样,晏边也终于算是明白过来了。 易感期。 “那你信他还是信我?” 晏边紧紧握住温继舒的手,冷淡的声音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一盆凉水浇灭了温继舒身上的戾气。 他涩然道:“……我信你。” 像是怕晏边不信,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信你。” 我只相信你。 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只听你说的。 “嗯。”晏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温继舒看着他,神色有些委屈。 晏边装作没有看见。 “既然信我。”他说,“那就把信息素收起来。” “你信息素太浓了,空气净化器过载,再这样下去警报器要响了。” 温继舒捏了下晏边的手指。 他很听话:“好。” 第16章 安抚 j市凌晨灯火通明的地方仅仅只有繁华区段,等车开出了中心地带,越临近大学城,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就越少。 帕拉梅拉驾驶座上的长发青年眼神深邃凌厉,开车的手有种久经磨练的稳。 晏边以前工作的时候给不少大老板都当过司机,就算出去干网约车那行也是个中好手,典型的干一行行一行。 副驾驶上的alpha此时被易感期折磨得情绪陷入低谷,即便是闭目养神脸色也差到极致。晏边老是觉得这种情况跟喝大了一样,更别说温继舒还真喝了不少。 饶是晏边再懒得开车,现在回家也不可能让温继舒来开。 第一,他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第二,他还不想死。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 晏边目光平视前方,嘴上却明显指向了副驾驶上那位今天让他头疼的alpha。 酒吧里各种酒液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即便是闻到再重的酒味,也只会觉得那是酒吧应有的氛围。 可把温继舒拉出酒吧后,alpha身上那股酒味和奇奇怪怪的语言一出,搞得晏边直接想把人扔在马路边不管了。 当然他只是想想。 嫌弃归嫌弃,但好歹是自己家的,别说是喝酒说混话,就算这人给他捅出个天大的篓子,晏边也只会琢磨着该怎么给人收拾烂摊子。 人生充满节制,没有任何出格行为的晏边实锤自己就是操心的命,上有边亦安下有温继舒。 不过温继舒要比边亦安听话很多就是了。 就比如现在,他很不舒服,但还是会回答晏边的话。 “喝了好多。” 温煦明刚开始是给他倒酒,后来直接按瓶来喝。 他酒量很好,更多是易感期引发的负面情绪:“但我没醉。” “知道你没醉。”晏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比冰块还好用,“下次别喝这么多了,气味很重。” “……对不起。”alpha情绪很低落。 他能听出旁边漂亮的beta青年是不高兴了。 还有点嫌弃。 “不是在怪你。”依旧是冷得冻死人的声音,但说出口的话稍稍缓和了一些,“只是我不太受得了很重的酒气,你能为了我下次少喝一点吗?” “能的。”温继舒下意识地点头,琥珀色的眼睛闪着晶莹的光,“你可以不要嫌弃我吗?我下次只喝一点点,也可以不喝的。” 只要晏边开心、而且不反感他本人,他会好好听话的。 “没有嫌弃你。”晏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酒气,他虽然是个调酒师,可自己喝酒时也自带防沉迷系统,点到即止,喝完能靠漱口散点味儿就漱口。 “好吧。”对方说没有嫌弃就没有嫌弃,alpha不追问也不纠缠,又合上了双眼。 “嗯。”晏边眼睛余光瞟到温继舒已经闭上了眼,语气终于完全缓和了下来,“乖。” 能少喝一点就少喝一点吧。 酒这个东西,喝多了对身体没有好处。 有些人生活上或者感情上受挫,就会希望用酒精麻痹自己,从而达成逃避现实的目的。 可酒醒之后,除了能带给人宿醉的空虚和满身的酸痛,其他的什么也没法儿解决。 * 回家之后,晏边立刻去卧室里拿了换洗衣服。 他在酒吧里待了八个多小时,身上沾了不少酒味,他自己闻着都难受。 “你的抑制剂可以自己用吗?” 晏边没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易感期的alpha,之前边亦安易感期的时候也被他撞见过一次,他勉强算是有一点经验。 温继舒不答,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晏边。 嗯? 晏边蹙眉。 没人告诉他alpha易感期还会变傻啊。 那边亦安—— 哦,那丫头一直都挺傻的。 “行。”晏边叹了口气,“那我先去洗澡,出来之后帮你注射抑制剂?” 表面上是问句,却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他也不管温继舒是点头还是摇头,拿起衣服就进了公卫浴室。 第24章 如果他反应过来alpha的腺体在脖子后面,他会觉得自己刚才问的那第一句话也挺傻的。 温继舒现在这个情况,要是能准确地把抑制剂注射到自己脖子后面的腺体里,才真是撞了鬼了。 #在酒吧上完班的人也有点微醺呢!# 温继舒呆坐在沙发上,手指微微屈起,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让他的神经一时松散一时紧绷,易感期会让他没办法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伴侣不在身边的焦虑也似乎快要跳出胸腔。 他开始回忆晏边刚才说的话。 抑制剂…… 为什么要打抑制剂? 哦,因为他是个处在易感期里的alpha。 可抑制剂不是没有伴侣的时候才要打的东西吗? 那为什么现在他也要打? 哦,因为他的伴侣是个不能被标记的beta。 温继舒有些失落,手指几乎快要屈成一团,高大的身躯蜷缩在沙发上,他闭上眼,把头埋进了交叠的手臂里。 他的伴侣是…… 晏边。 温继舒记忆中的一个关窍突然发生了变动,他精神一震,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晏边其实是不喜欢alpha的。 虽然那个人在平时表现出的,是对所有的性别都一视同仁,可在大学时期,晏边就已经流露出了他对alpha的厌恶。 或者准确一点。 ——男性alpha。 温继舒猛然抬头,此时浴室里的水声也停止了,像是世界末日前最后一道丧钟敲响,冷寂到他的整只手都仿佛处在冰窖中。 不行! 温继舒双眼赤红,不顾精神上的眩晕强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极力拖着沉重的身躯跌跌撞撞地走向主卧。 易感期不应该和晏边一起回家的…… 一定会被讨厌的。 温继舒进了卧室立刻将门反锁,头部传来的刺痛比酒精还要麻痹他的神经。 在肢体麻木与内心焦急同时到达顶峰的那一刻,他不再维持平日里的优雅风度,如同一只困兽在牢笼里漫无目的地寻找出口。 抑制剂…… 高压之下,温继舒已经忘了自己把抑制剂放在哪里,他颤抖着手在抽屉里东翻西找。 他不知道自己遗漏了哪个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找过什么地方。 抑制剂呢……? 温继舒又翻完了一个柜子,仍然无功而返。 他到底把东西放哪儿了啊? 过于紧张焦虑的心使得温继舒在碰到某个没有关上的柜门时,被意外跌倒在地,传出了一声闷响。 “继舒?”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晏边清淡的声音,仿佛还带着刚洗完澡后的湿意,听上去有些失真。 如同远古时期传来的一声呼叫,直直地敲在了温继舒的心上。 如坠冰窟,遍体发寒。 “继舒,你在里面吗?”门外的晏边早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响声,只不过是象征性询问一下。 温继舒闭口不答,在心里默默数数,盼望着对方能赶紧离开。 至少不要现在出现在他面前。 他看着自己抖得不成样子的一双手,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 门把手突然传来转动的声音,是晏边在试图开门。 “反锁了……” 青年喃喃自语,声音小到微不可察。 可精神状态紧绷,听力达到极致的温继舒却听得一清二楚。 “继舒。”都到这种时候了,晏边还是很有礼貌地敲了两下门,“在里面的话就开一下门。” 温继舒怎么可能打开? 他最怕晏边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 门内的人固执着一动不动,门外的人耐心等了很久。 彼此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门外传出了脚步声。 是晏边离开了。 在温继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与之伴随着的还有后知后觉的失落。 alpha的易感期总是会把情绪扩增到无限大,无论是暴躁还是委屈。 晏边的离开如了他的意,可温继舒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是因为感觉被伴侣抛弃了吗…… 温继舒扶住自己的太阳穴,疼痛使他的眉心蹙得很深,眉眼间是化不开的阴霾。 他尝试着挪动了一下下半身趋于无知觉的腿,然而就在此时—— “咔嚓——” 门被打开了。 温继舒的心也跟着一颤。 客厅里的光洒向室内,带走了一片黑暗,也照到了他的身上,把他的狼狈和不堪都展露在了头顶上那个长发青年眼前。 晏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温继舒此刻的模样。 他换了一身简单的居家睡衣,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发尾还有些湿漉漉的。 “很不幸地告诉你,我正好会一点开锁。”晏边虚虚地倚在门边,伸出右手向温继舒展示他手里的那根铁丝。 他走上前,微弯下腰看着温继舒的脸,两人的额头几乎要碰到一起。 长发beta平静的声音中带着极致的蛊惑:“所以,反锁对我没用,知道吗?” 从浴室出来之后,晏边发现沙发上原本坐着的温继舒已然不见踪迹。 他向来不喜欢事情突然超出他的预想,温继舒的消失让他心里不太好受。 在想到alpha可能是自己进了主卧,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但在被拒之门外的那一刻,晏边难得感到了一丝烦闷。 莫名其妙又吃了一个闭门羹。 今天未免也太倒霉了吧? “解释一下,为什么突然从客厅离开,又为什么把卧室的门反锁?” 晏边温热的呼吸洒在温继舒的颈侧,没有扎上去的发丝也惹得人心烦意乱。 温继舒腺体滚烫,他下意识地就想推开晏边,可那双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去。 不可以推。 万一出手没轻没重把人推伤了怎么办? 而且,如果这一次把人推开了。 以晏边的这种性子,他绝对不会再撬第二次锁。 温继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好像欺骗自己看不到眼前的人,面前的青年也就没有办法看到他的狼狈了。 “回答我一下。” 晏边手指点了一下温继舒的鼻尖,存着玩闹的心思。 可下一秒,几滴水珠落在了他的指尖上。 ——温继舒哭了。 “为什么哭?” 温继舒不说话,晏边就不知疲倦地循循善诱。 他向来擅长这种事情,有段时间还去做了一阵子的家教老师。 过了很久,久到alpha的眼泪干涸,只有睁开的双目中仍布满血丝。 温继舒看着晏边,嘴唇发着抖:“……因为我在易感期。” 晏边点头,alpha易感期情绪不好很能理解。 “然后呢?”他追问。 “……因为我是alpha。”温继舒的声音变得哽咽。 晏边心道这有什么。 “还有呢?” “……你不喜欢alpha……”温继舒说,“你讨厌alpha。” 所以肯定也会讨厌身为alpha的他。 “我什么时候……”晏边这次有点不淡定了,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干过什么性别歧视的事情。 哦,不对。 他曾经的确讨厌过几个男alpha。 但那都是因为他们做的事情,而不是因为alpha这个身份。 “我不讨厌alpha。”晏边说。 “你骗我。” 乍一听非常委屈。 晏边挑眉,开始改换策略:“可你不是说相信我吗?” “你说过相信我的。”他继续说道。 人必须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温继舒既然说了他会相信晏边,那晏边就会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 “……我相信你。” 看,这个策略非常管用。 晏边满意地点头,诱哄道:“你现在过来一点。” 于是,温继舒听话地把半截身子挪到了晏边那里。 这时,一支试剂精准无误地注射进了温继舒后颈的腺体里。 晏边修长的手指夹住alpha的专用抑制剂,在客厅洒进来的灯光下发出白茫茫的光。 温继舒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茫然,下一刻,他脱力地靠在了晏边的肩头。 晏边偷偷薅了一把温继舒的头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今日份幼师成就达成!# 嗯,不枉他找了半天才找到温继舒家里的抑制剂。 果然管用。 第17章 天台 高等级alpha需要专门的抑制剂,倘若没有omega伴侣的安抚,年岁越长的alpha对抑制剂的依赖性就越强。 可能一开始抑制剂的副作用不会过于明显,但时间久了,alpha的易感期如果没有及时注射抑制剂,他们的腺体会带动他们全身上下乃至神经都开始疼痛。 神经痛是最让人生不如死的一种身体疾病,晏边只偶然在科普读物上看到过有关高级alpha抑制剂的介绍。 第25章 他是个beta,除了写文外没有必要刻意去关注这些东西。 所以,温继舒在他眼中看起来“突然变傻”的时候,晏边并没有立刻察觉到不对,直到从客厅转角柜找到温继舒的抑制剂时才明白过来。 注射过抑制剂后的温继舒很快就恢复了理智,琥珀色的眼睛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缓过来了?”感觉到温继舒的脸从他的肩头抬起,晏边默默收回了在温继舒背后揪他头发的那只手。 温继舒没有发现晏边的小动作,他现在还是有点头晕,但肯定不像刚才那么难受。 他看着晏边思考了一下,继而点点头。 “我们大学辅导员是男的还是女的?”晏边冷不丁开口。 温继舒不明所以,皱起眉稍稍回想,还是答:“刚开始是个男omega,后来他回家生孩子了,变成了一个女alpha。” “答对了。”晏边满意点头,给出评价,“逻辑思维正常,语言功能尚佳,恢复得不错。” 他这副样子像极了给病患开单子的医生,就只差一句“可以出院了”。 “那你先回房间睡觉吧,我去洗澡。”温继舒和晏边一道站起身,他现在清醒了,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干了什么。 回卧室找抑制剂把门反锁,神经痛摔倒了。 晏边让他开门,他不给开。 晏边在门外等,他愣是一声都没吭。 以长发青年这个记仇的性格,他八成会—— “我居然还能回房间睡?”晏边演技很差地故作惊讶,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阴阳怪气。 “……你当然可以。” 晏边总是喜欢在这种方面幼稚一下,温继舒好脾气地照单全收。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温继舒好像看到晏边在昏暗的卧室里笑了一下。 应该是错觉吧…… “下次还锁门吗?”晏边有话直说。 “没有下次了,也不会锁门。”温继舒很有眼力见地连跳几个大坑。 晏边身上原先的低气压散得无影无踪,他又变回了那个散漫慵懒的青年。 晏边问:“那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什么?”温继舒一愣。 他不明白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嗯……”晏边琢磨着再次开口,“换个说法,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比如,问他为什么会在酒吧当调酒师? 再比如,问他为什么大晚上偏要出去,不在家好好待着? 只要温继舒问了,晏边一定会事无巨细地回答他。 可温继舒闻言只是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晏边不太相信。 温继舒自少年时起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只会一个人默默憋在心里,就算是当初的晏边,也要磨好长一段时间才能从他嘴里撬出几句话。 “真的没有。”温继舒笑着再度摇摇头。 他现在的思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当然知道晏边想让他问什么。 可温继舒不再是以前那个又小心眼又作又别扭的小孩子,他已经过了那个需要晏边处处照顾他的年纪。 有时候温继舒也会想,晏边当初疏远他,故意避着他不和他见面。 是不是……因为他的性格问题? 只有这个问题,是温继舒不敢问晏边的。 至于别的问题,不是温继舒故意不去问晏边,只是他确实觉得没什么必要去问。 他知道晏边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在酒吧上夜班当调酒师,也肯定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一个优秀的alpha,首先要对自己的伴侣有信心。 “那行。”见温继舒脸色一切正常,晏边也不再过多追问,他困得打了个哈欠,“我先去睡觉了。” 一连上了八个小时的班,开了快一个小时车,又因为温继舒的易感期折腾了老半天。 他现在真的要困到去地府报道了。 “阿边晚安。”温继舒弯了弯眉。 “晚安。” j市这个时间狂风大作,迅疾的冷风一阵接着一阵,有频率的声音像是在演奏交响乐,彼时,只有三三两两的车辆和行人还逗留在外面。 温继舒洗完澡后,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下手头这个案子的后续工作。 等他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晏边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缓均匀,只是眉头皱着,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好的梦境。 晏边的睡眠质量很不好,夜间容易惊醒,总让温继舒怀疑青年是不是有点神经衰弱。 他尽量把动作放得很轻,唯恐惊扰了晏边的睡眠。 可天不随人愿,就在此时—— “嘟——” “嘟嘟——” 温继舒:“……” 坏了,下午忙着找温煦明,手机一直都是响铃状态,忘记调成静音了。 再一看床上已然坐起的晏边,温继舒心如死灰。 “……你电话响了。” 晏边沙哑的声音在黑暗安静的室内分外清晰,他两手搭在被子上,几根头发丝微微翘起,脸上是被手机铃声吵醒后的茫然。 他其实烦得想丢枕头,但身体本能的高素质还是让晏边提醒温继舒先接电话。 #有时候真的很想刻薄地活一次!# 晏边开口过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心里五味杂陈,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梦想,瘫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最多睡了一个半小时就被吵醒了,这对他这种长期除了睡觉就是写文的网文作者真的很不友好。 如果他有罪,可以用法律来制裁他,而不是不让他睡觉。 温继舒见晏边这副样子,牙关隐隐作痛,非常不情愿地接通了电话。 “哎——温老师啊!” 好家伙,还是外放。 晏边睁开了眼睛,想不精神都难。 “梁老师有什么事吗?”温继舒从来没有像这个晚上那么无助过。 要是别的电话不接也就算了,可手上这个不接不行。 电话那头的人是温继舒兼任班主任的那个班的辅导员。 姓梁,是一个比老妈子还能操心的男性beta。 “出大事了!”梁老师那边声音无比嘈杂,又是风声又是车辆行驶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站台播报的声音。 “你现在是在……?” “我在高铁站!”梁老师垮起个帆布包就要上车,急得焦头烂额,“我有几个学生被骗进传销组织了,我现在正打算跨省把人捞回来。” 这些大学生一个两个的净干些不让人省心的事,让他买了凌晨的高铁票连夜去救人。 刚沾上床就被迫自己把自己揪起来,没人知道他进行了多么严肃的心理斗争。 靠在床头的晏边:“……” 好厉害的辅导员。 温继舒:“……” 这些学生也是很有自己的生活。 “你一个人去吗?”温继舒问。 “不啊,我们这儿还有两个辅导员,一个alpha一个beta,过会儿一落地我们就采取行动。”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吗?”听上去有人手有计划,应该用不着他现在也去买张高铁票。 “需要!”梁老师应该是已经上车了,这会儿杂音小了很多,“但不是这件事!” “那是?”温继舒蹙眉。 “我刚到车站,有个学生突然给我发消息说她在天台!”梁老师感觉自己心率都要飙到两百八了。 这些学生平时不出事,出事聚一窝。 跟商量好了似的给他找麻烦! 他这个辅导员心理素质再强也不够让他们造的啊! “我现在真的来不及掉头回学校,我看到消息的时候票都检完了。”梁老师一看就是大心脏,还有功夫抽空喝了口水,“虽然你可能已经睡了,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也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温老师,人命关天啊!” 梁老师声如洪钟,不仅接电话的温继舒被吓了个好歹,在床上偷听的晏边也被余震波及到了耳朵。 果然辅导员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如果有人让晏边大半夜去传销组织捞人,他是真的可能会猝死。 “好,梁老师你先别急,我马上就去学校,你把具体位置发到我的手机上,我看清楚是哪个天台了再过去。” 温继舒挂了电话,不慌不忙地从衣柜里翻出衣服,但手上动作却出奇地快。 “你要回学校一趟?”在温继舒换衣服的时候,晏边就盯着他抿唇,像是在思考什么。 “是啊。”温继舒穿了件毛衣,顺便回答晏边的问题,“冬季是心理疾病的高发期,之前就有很多学生因为一些事情跳楼,不过还好辅导员出现得及时,没发生什么大事。” 既然辅导员有事没办法回来,他这个兼任班主任的怎么着都得过去一趟。 就像梁老师说的,人命关天。 “你不是还在易感期吗?” 第26章 晏边来到床边穿鞋,和温继舒靠得很近。 “我以前也没请过易感期的假。” 感觉到旁边落下一道阴影,温继舒奇怪道,“你怎么过来了,不继续休息吗?” 晏边摇头。 他一旦被惊醒就很难继续入睡,更何况温继舒现在算alpha易感期正儿八经的第一天,让温继舒一个人去学校劝导学生他不放心。 “温老师好忙啊。”晏边忍不住感叹道。 易感期第一天还坚持工作的alpha,可以说是天大的劳模了。 温继舒微微一顿,嘴角上扬:“倒也不算忙,应该就忙这一阵子。” 晏边点头,从衣柜里翻出他那件陪他征战了好几个冬天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麻利地给自己穿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温继舒一怔。 “看不出来吗?” 晏边拉好羽绒服的拉链,也不管自己穿的是不是睡裤,反正是黑色的,和普通阔腿裤区别也不大。 他耷拉着眼皮,眉目间满是倦意:“当然是陪我们温老师去学校一趟。” 易感期的alpha还是有人看着比较好,要是半路出了什么事还能及时解决。 晏边秉持着对伴侣负责的态度,破例让自己大半夜出去一趟。 凌晨就应该好好在家待着睡觉,他向来是这么认为的。 但如果涉及到温继舒和大学生的生命安全,晏边也可以稍稍放松一下自己的习惯要求。 “你陪我去?”温继舒的声音听上去难以置信,他以为晏边会更愿意在家睡觉的。 这话在温继舒口中是一个意思,传到晏边耳朵里又成了另一个意思。 晏边不悦地揪了一下温继舒的头发,动作轻到温继舒毫无所觉。 怎么了? 觉得他派不上用场? “有相关工作经验,确认圆满完成任务。” 第18章 当好人 景城大学。 明德楼天台。 呼啸的寒风冷冽刺骨,在夜色中如同撕破天际喷涌而出的巨龙,发出震慑人心的嘶吼声,给世界带来了冰痕袭掠的压迫感。 j市这段时间的天变幻莫测,时而如春和景明,时而似凛冽寒冬,不变的是四季如常的妖风,尤其在最近几天更为强烈。 温继舒和晏边赶到的时候,梁老师找的另一位女性beta辅导员已经在对女生进行开导。 不得不说,梁老师在这种方面是实打实的行家,一看就身经百战。 如果单单只有一个女老师过来,万一女孩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老师不一定能够拉住她。 毕竟,人在求死时表现出来的肢体力量是比平时要强上数倍的。 而多一个男性alpha就不一样了,双方力量悬殊,就算真发生什么事情也能及时制止,不至于闹出人命。 “陈老师,现在情况还好吗?”温继舒小跑着上前,喘息声显得有些急促,他接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生怕误事。 陈老师是景城大学出了名的温柔辅导员,以前读书那会儿是学的临床心理学,后来考研跨考了教育学,在劝导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自她来这里和女孩儿谈过之后,对方除了在一旁沉默着流眼泪之外,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因为陈老师旁边就是当事人,可能无意识的一句话就会导致对方情绪坍塌,所以温继舒的声音刻意放得很轻,陈老师见状,也学着他压低了声音。 “这孩子情绪勉强算是稳定下来了,但问题没有解决,可能……” 陈老师长叹一口气,说完可能就没了下文。 晏边在停车位停完车后才赶上来,稍微慢温继舒一步,他上来时,正好听到了陈老师和温继舒的对话。 “可能什么?”晏边向来直接。 陈老师一怔,她没见过晏边,记忆中她们系好像也没有招收新的辅导员,青年似乎是和温继舒一起上来的,她便转而问道:“温老师,这位是?” 温继舒看了晏边一眼,长发青年对他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回应,他回答:“这是我先生。” “哦哦,温老师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啊。”同事之间难免有些八卦,陈老师也不例外。 温继舒的脸格外具有迷惑性,常常有人忘记他已经年过三十,晏边亦是。 他们俩往这一站,别人只会觉得这是比学生稍微长几岁的两位辅导员或者助教。 “两位,先谈正事。”寒暄什么时候都能做,但现在还处在紧要关头,晏边无奈提醒。 陈老师看了一眼正倚在栏杆边上垂眸往楼下看的女孩,又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两位青年,不知道该讲还是不该讲。 晏边很快就明白了这位女性beta的忧虑。 当事人还在这里,倘若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时再一次刺激到了女孩儿,之前尝试过的所有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您好,请问可以让我和她聊聊吗?”晏边礼貌询问面前的女士,手指在虚空中轻点了一下背对着他们的女孩儿。 “你要和她聊?”陈老师神色略微有些纠结,她更相信自己的专业性,担心换个人会伤害到她的学生。 温继舒看出了陈老师的顾虑,不带有任何一丝迟疑:“陈老师,让他试试吧。” 晏边在解决这种事情上出奇地擅长,或许是因为眼睛比较像他的母亲边岚,如同黑曜石一般深邃明亮,也能洞察人心。 被这双眼睛盯上片刻,很多人都会无法控制地将自己的秘密呈现在他的面前。 又或许是因为他自身的气质淡化了相貌上的冲击力,十足的散漫慵懒犹如雨后初晴的正午阳光,照得人心里暖洋洋,莫名给人一种知心大哥哥的感觉。 温继舒以前就是这种气质的受众,现在愈发无法自拔。 陈老师还是有自己的坚持,不太相信眼前的漂亮男人能安抚好她的学生。 #妈妈说过,越好看的男人越危险!# 像晏边这个长相的,鱼塘里有多少条鱼都不奇怪,但凡他出门上街走两圈,手机列表里都不知道能多出多少排队等拿号的人。 陈老师对拥有过于出色样貌的人有一种天然的怀疑。 类似的人太多了,虽然一棒子全部打死不太好,她也不会对人产生心理歧视。但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是一种最有效果的自保方式。 她是个老师,要为自己学生的安全负责。 “陈老师,我有心理咨询师的相关证书,希望您可以让我试试。”晏边打开手机挪到陈老师眼前,把电子版证书呈给她看。 他欣赏这种负责任的老师,对这样的老师抱有最崇高的敬意。 陈老师还是思考了一下,最终妥协:“好,你去和她谈谈吧。” 看样子也是个有心人,她不会对这样的青年戴上有色眼镜。 她又对温继舒说:“温老师,借一步说话。” 有人在这里看着女孩儿,陈老师就能放心和温继舒讲讲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在跟着陈老师走之前,温继舒眼神落到了晏边手机亮屏的心理咨询师电子证书上,又抬眼看了一下晏边。 晏边秒懂温继舒眼底的意思,嘴角往上扬了一下,算作回答。 ——“你什么时候连这个都给考了?” ——“想考就考了。” 这是他们曾经独有的默契,多年之后的今天,身体也没有忘记以前的本能反应。 * 等走远了些,温继舒终于可以用正常的音量问面前的女性beta:“陈老师,那个女孩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能让人凌晨上天台的事情,想想也不是什么小事。 “唉……”陈老师长叹一口气,眼睛黯淡了下来,“其实这件事吧,说严重也不严重,说简单也不简单。” 她没有将女孩儿身上发生的事概述为“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因为学生自身抗压能力差”,而是向温继舒娓娓道来。 “这个女孩儿叫姚棠,专业成绩很不错的一个好孩子,但因为参加的活动和竞赛比较少,综测分数不算很高,今年的奖学金也没有评到。” “她们宿舍的几个女孩子一开始还比较客气,之前大一刚开学嘛,都不熟。但熟了之后就不太一样了,有的孩子平时有点口无遮拦,说话不太好听,而且几个小丫头作息习惯不一样,姚棠这孩子是早睡早起那个类型的,她的室友睡得晚起得晚,也不准别人早起。” “姚棠家里条件不太好,她爸爸前段时间在工地受伤,伤到筋骨做手术花了不少钱,她妈妈工资不太高,弟弟妹妹也还要继续上学,平常还有别的生活开支,现在正是经济困难的时候,但这个学期的助学金评定时间已经过了,我对这个事也没办法。” “在工地受伤不应该找老板或者工头赔偿吗?”温继舒疑惑。 说到这个,陈老师叹气叹得更厉害了:“她爸爸对工程比较负责,在施工期间外回去检查,结果意外受伤了。工头那边说不在施工期间受的伤他们不负责,但嘴上又说出于人道主义给她爸爸一万块钱,也算是个慰问,她爸爸在那儿干了挺久了,除了吃下这个亏也没别的办法。” 第27章 不同于温继舒他们这种社会阶层的人,没有太多限制和条条框框,底层人民想要谋生考虑的可就多了。 又是飞来横祸又是人情往来,随便一个什么困难都能把人压死。 “这学期不是要结课了嘛,到了期末月,学习又开始变得紧张,凑巧赶上了室友关系不协调,家里还出事,我要是姚棠那孩子,我也不一定就受得了。” 人们常说,少年人总是容易走上绝路,不过是发生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就嚷嚷着要去跳楼寻死。 可陈老师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情感旺盛的时候,本来就容易滋生出敏感。 从四面八方降下来的压力就算再小,汇集在一起也足够压得人喘不上气了,万一这时候再发生一件刚好戳到某个情绪点的事情,那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哪里能怪他们抗压能力差呢? 成年人不过是经历太多,倒霉成了习惯,又在周围人一声声“没什么大不了”中咬咬牙奋而站起。 他们那些孩子就该有这个年纪的样子,抗压能力不行也好,寻死觅活也罢,都不是旁人能够随意指责他们的理由。 “温老师,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陈老师纤长的睫毛随着她闭眼的动作,落下了一片阴影,她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没有重量, “我高中读书那会儿很想当老师,总觉得老师这个职业特别伟大,看到那些情绪上出问题、或者生活过得很不如意的孩子,我总是会想,我能不能帮帮他们呢?” “后来我大学学了临床心理学,想着多学多研究,考研再考个教育学以后就能去当老师了。” 陈老师在讲,温继舒就在一旁安静地听她说。 “我考研考的是语文那方面的,读完研出来就去了一个初中当语文老师,有个小女孩儿特别可怜……” 说到这里,陈老师声音愈发哽咽,她喉头动了动,说,“她爸爸妈妈很早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几经辗转了好一阵子。后来她姑姑主动申请成为她的法定监护人,她以为自己能有个家了,但是很可惜,姑姑难产死了,姑父在姑姑死之后原形毕露,对这个孩子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温继舒一怔。 “我刚开始不知道,我以为就是普通的那种家庭矛盾,我还劝她和姑父好好聊聊。”陈老师想起之前的经历,充满了自责,“那怎么可能聊的好?她那个姑父就是个禽兽,我那天去她家家访,根本不敢相信我看到的东西。” “那后来呢……?”温继舒似乎预料到了女孩的结局,但他也不愿意去相信。 “后来啊……”陈老师的思绪转瞬间飘得很远。 “后来她死了。” 女孩儿的死让陈老师觉得她崇尚的职业就是个笑话,以为自己能为那些孩子做一点什么,实际上却什么也做不了。 家庭之间父母矛盾打孩子,身为老师没办法调解,父母只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那些生活得太苦的孩子,她也没有足够的人脉和条件去搭一把手。 她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养成了自己高共情高敏感的性格,结果只能眼睁睁看别人经受苦难。 她救不了任何人,也永远无法同自己和解。 两人在这边站了很久,最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一前一后回了天台。 让陈老师意外的是,先前眼神空洞只知道流泪的女孩儿,居然与那个过分漂亮的长发青年相谈甚欢。 “怎么样了?”温继舒率先上前一步问道。 晏边对女孩儿眨了下眼睛:“你来告诉他们怎么样?” 姚棠破涕为笑,眼睛重新有了光泽:“陈老师温老师,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于是,晏边收获了两位老师齐刷刷的视线。 “你做了什么能让她……”陈老师难掩诧异。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晏边摊手,眼神落到了温继舒身上。 温继舒与他对视一眼,笑了笑以示肯定。 “晏哥说给我介绍工作,还问了我这学期剩下的排课。” 陈老师皱了下眉。 怎么这会儿功夫连哥都叫上了? “介绍工作?”陈老师说,“可是期末月不紧张吗?” “还好吧,我觉得累一点比穷一点还是要好很多的。” 姚棠是个挺胆小还带点讨好型的女孩子,害怕出去找兼职,平时也不敢和室友大声说话。 但是几十分钟前,那个漂亮的大哥哥和她说—— “以前做过兼职吗?” “没有。” “那你怕累吗?” “不怕。” 晏边极淡地笑了一下:“很好。” “我可以给你提供几份不同的兼职,薪酬都差不多,有白天家教的兼职,还有晚上在清吧的兼职,你要是有空去做收银或者服务员也可以。” “清吧?” 女孩儿似乎对这个最感兴趣,如果是晚班的话,她就可以不用回宿舍和室友待在一起了。 “我有个朋友最近盘下了一个清吧,她是个女alpha,人还不错,你要是晚上害怕也可以让她保护你,遇上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您为什么……”姚棠迟疑着开口,“要这么帮我?” 明明只是陌生人,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 “可能是因为,你惨到我面前来了吧。” 晏边也用一种迟疑的语气开口:“也可能……算我们比较有缘分?” 他故意学别人说话的样子显得非常幼稚。 姚棠没忍住笑了。 “谢谢。” 第19章 前男友 几人从天台下来后,陈老师给姚棠开了一天的假条,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温继舒也觉得晏边休息得太少,让他回家先睡一觉。 而温老师本人把晏边送到家后,反手就掉头回了学校。 没办法,这天不是周末,易感期的温老师也是个好好上班的alpha。 “你真不打算请个假?”晏边在温继舒回去之前,充满暗示性地提了一嘴。 岂料温继舒果断摇头,满含对学生们的了解:“我今天要是请假了,上午这两节课就要到他们复习周的时候上,本来复习时间就紧,还是尽量能不补课就不补课。” 他开玩笑说:“我还是不太想被学生发朋友圈吐槽。” 上学期复习周就有一个他们专业的老师说要补课,有几个学生发朋友圈忘记屏蔽了温继舒,刚好让他看见了那几个孩子字字泣血的控诉。 让大学生复习周还要去上课,确实有点太为难他们了。 毕竟平日里也不一定就听,复习周讲课纯属浪费他们的时间。 晏边秒懂。 他读书那会儿就是那批复习周不想上课的,太能理解了。 “那温老师好好上课,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睡会儿。” “好,那我先走了。”温继舒说。 “嗯。”晏边向他小幅度地摆了下手,困意十足,“拜拜。” 帕拉梅拉在他眼前疾驰而去,冷风席卷起地上的落叶,犹如嘶吼的野兽在奋力叫嚣,也使晏边的羽绒服下摆被吹得掀起一角。 怪冷的。 晏边揉揉眼睛上了楼,越发佩服温继舒伟大的上班精神。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温继舒最开始也是上了一上午的课,下午去开了个庭,晚上好像又因为什么事去了酒廊一趟。 回来的时候易感期突然爆发,折腾半宿以为能睡了,又接到辅导员电话去天台捞了个人。 这会儿居然还跑学校去上课了。 这就是alpha的身体素质吗? 恐怖如斯。 * 约莫到了中午,晏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阳光从室外洒向室内,覆上了他的眼睑,漆黑如墨的眼睛沐浴在光泽之中,发出明亮的光。 这居然又是个晴天。 j市的天气多变到让人找不到规律,昨天夜里还狂风大作,今天上午却又变得风和日丽。 他昨天和那个叫姚棠的女孩子聊了好大一会儿,答应今天出门帮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适合她的兼职。 多挑多选择,才是她们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态。 晏边是个行动派,睡醒之后就凭借兼职群里那些个人的自荐去进行踩点。 他在w市待得久一些,大多了解的兼职和人脉也都在那边,j市这里他刚来没多久,认识的人肯定没有在w市的多。 但也绝对不少就是了。 给人家小姑娘找一个兼职绰绰有余。 再不济,也还有苏祁那个净干些赔钱事的富二代。 昨天晚上晏边在酒廊上班的时候,她一连发了十来二十条消息,说自己口无遮拦惯了,没别的意思,想过来j市给他赔罪。 她托人盘下了一个j市大学城附近的清吧,刚好晏边偶尔要出去找兼职,不如直接去她那上班。 j市大学城附近的清吧和繁华区段的酒廊不太一样,不三不四的人会少上很多,大部分都是些年轻人,学生占多数。 第28章 这也是晏边敢让姚棠去清吧上班的原因。 苏祁这人虽然是个二世祖,平时吊儿郎当的,但人不坏,对女生尤其关照。 把温继舒的学生送到苏祁的地盘上班,他也比较放心。 “算了,我再去看看别的。” 晏边回绝完不知道多少个“认识的人”的自荐,把手机备忘录里存下的名单又划掉了几个。 找兼职这个事情,必须考虑到姚棠本人的性格和空闲时间,还有工作地点到学校的距离。 太远太偏肯定是不行的,女孩子一个人路上不安全。 正当晏边从这家饰品店出来,转头就看到隔壁腕表店也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还没率先反应,对面那人就笑着朝他跑过来了:“哎!是你啊晏哥!” omega笑容阳光,看到晏边的那一瞬间眼睛睁得溜圆,手里拎着一个礼品袋子就朝他跑了过来。 “刘成宇?”在j市遇到前男友是晏边始料未及的。 和刘成宇分手后,晏边主动搬出了他在w市租的房子,把那个地方留给了年轻的omega,想到边亦安和边岚女士都在j市,他就来了这边。 因为时间仓促,他没有提前看房子,手上剩的钱也不多,想着随便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凑合住就够了,便也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只有边亦安觉得他过得苦,以为她哥和前男友分手后一蹶不振,连房子都要找那种老破小。 “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刘成宇看晏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前男友,更像是在看一个崇拜的大哥哥。 “是挺巧的。”晏边的视线落到了omega手里的那个礼品袋上,“你这是?” “哦哦,晏哥你说这个啊!”刘成宇见到晏边很兴奋,脸蛋红扑扑的,他把袋子举起来给晏边看,“我前段时间和我男朋友吵架了,冷战了好几天,我想买个小礼物去哄哄他。” 晏边把这句话过了一遍,既是了然又是诧异,问:“还是原来那个?” “对,原来那个。”刘成宇笑得很不好意思。 就是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个因为爬山跟刘成宇吵架的alpha。 没想到,小情侣分分合合那么多年,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对了晏哥!” “嗯?” 刘成宇腼腆地笑了一下:“我能请你吃个饭吗?你之前走的急,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晏边刚想回绝,又看到刘成宇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拜托拜托”。 “行吧。”还是妥协了。 “好耶!”刘成宇欢呼雀跃,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有一家中餐特别好吃,以前忘了你不吃西餐了,对不起啊晏哥。” “没事。” 其实不是忘了晏边不吃西餐,而是因为omega喜欢的人爱吃西式美食。 刘成宇和晏边在一起的时候,也习惯性地想到了前男友的口味。 虽然晏边不爱吃西餐,但也并不是不能接受,出于教养,刘成宇每次约他吃饭的时候,对方点什么他就吃什么。 他没有点破omega在与他这段感情中的游离。 毕竟,如果真说游离,其实晏边也有。 他不喜欢这个omega,最开始答应和对方在一起,一半原因是刘成宇的死缠烂打和不依不饶,还有另一半原因是为自己的小说创作。 有一些读者对晏边虐恋情深,看着他文里史一样的感情线捶胸顿足,最后在评论区里破防建高楼,让晏边去谈个恋爱再回来写感情线。 晏边还真就照做了。 和刘成宇在一起之后,晏边有很多个瞬间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他比刘成宇年长那么多,应该在对方分不清自己感情的时候及时引导,而不是陪对方玩闹。 但既然都在一起了,事后反悔也没用,只能尽力对omega好一些。 除了不能给omega标记,晏边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完美恋人。 满足对方所有合理的需求,提供给对方好的生活环境,接纳对方时不时的小骄纵,在对方难过的时候给足情绪价值,困难的时候及时施以援手。 完美到不似真人。 “晏哥,其实我一直很想跟你道歉。”水蒸气往上升,刘成宇的眼睛在这中间变得有些朦胧,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敢言语。 “嗯?”晏边没有抬头,用筷子搅拌刘成宇刚点的汤。 他表情一直淡淡的,谁都没有办法从脸上观测出他的心情。 刘成宇盯着晏边的脸看了很久,还是说:“我当初不应该为了气前男友和你在一起,你对我那么好,我再怎么作天作地你都没有对我发过脾气,是我做错了。” “你已经道过歉了。”晏边继续拌汤,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无奈。 刘成宇和他那个alpha男朋友也是孽缘。 如果晏边喜欢刘成宇,他可能真的会被那两个人给气死。 晏边从秋招上岸的大公司离职后,一直都过得比较闲散,偶尔出去兼职维持一下日常生活。 只有和刘成宇在一起后,他才想着要多赚点钱给omega提供好的生活环境。 在一起了就得负责,和喜不喜欢没有关系。 有一次晏边工作了一整天,从前一天晚上在酒吧上夜班,再到白天做策划和服务员,又到晚上继续回酒吧上夜班。 陀螺都没有他那么能转,边亦安知道这个事后把他痛骂了一顿。 上班还不是最惨的,惨的是上班回家之后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前男友在一起。 ……滚床单。 并且是在他租的那个房子。 还是他亲手铺的床单。 “聊聊?”晏边连轴转了一天身心俱疲,回家看到刘成宇和他身后的那个alpha,恨不得自戳双目。 alpha似乎想要上前一步,被刘成宇一把拦在了身后。 “晏哥!我,那个……”刘成宇慌乱无比,眼底的惊惧都快要漫出眼眶。 “劳驾这位alpha先生出去一会儿,我有事要和他谈谈。”晏边没看刘成宇,目光转向了omega身后的alpha,抬手示意对方出去。 alpha转头看向刘成宇,想要征求omega的意见。 “你先出去吧。”刘成宇做了一个推搡的动作,alpha依言大跨步离开,顺带关上了房门。 待alpha走后,晏边拉了把放在角落里的椅子,确认上面干干净净才坐下。 刘成宇站在床边,试图从晏边的表情上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以判断对方到底有没有生气。 最终无功而返。 “站着干什么?”眉目间漫上了困意,晏边眼神动了动,声音低哑道:“先坐吧。” 刘成宇站在原地看了晏边半天,确认对方是真的让他坐下,才慢慢地在床边落座。 “你和他……”晏边困得不太清醒,凭着本能开口,说话并不是很具体,“多久了?” 刘成宇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踌躇道:“……两个月了。” “两个月啊……”晏边似乎是在记忆中判断时间,但可惜他记性不好,只能说,“那挺好的。” 偷摸着在一起两个月了,分明就是要复合的趋势。 刘成宇吓得瞳孔骤缩,急忙道:“晏哥,我——” 晏边抬手,打了一个停的手势。 他没兴趣知道这些东西,这两人爱怎么样怎么样,他是一点都不想掺和了。 谢邀啊,不是很想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 写文素材这不就有了吗? 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句话诚不欺我。 “那我们和平分手,你看怎么样?”晏边眼睛酸痛,强撑着打起精神今日事今日毕。 “对不起,晏哥……” “成宇。”晏边依然叫停,“我没有怪你。” “我是个beta,你和我在一起本来就不太合适,我会耽误你。”因为困倦,晏边的声音虚浮到能听出淡淡的温和。 他像是一个久经波折的年长者:“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好事,没有必要和我将就下去,你还年轻,多得是选择,现在和对方重归于好还有机会,倘若以后不喜欢了,再分开也来得及。” “晏哥,那你呢?” “我吗?”晏边思考了一下,长睫轻动,“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所以分开对我而言没有伤害,你也不用因为这件事而自责。” “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刘成宇最后听到的,是晏边殷切的祝福。 而此时此刻,面前晏边的声音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晏边放下了筷子,这次叙旧就此结束。 服务员过来撤菜的时候,刘成宇才发现晏边那碗拌匀的汤根本没动。 不只是汤,桌上的菜都没有夹上几筷子。 和晏边同居了将近一年,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处处照顾他的大哥哥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 可晏边却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 出了餐厅,晏边走在前面,刘成宇因为回顾饭桌上的一切落在了后面,但与对方只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第29章 彼时,一群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那个人身形修长挺立,黑色短发梳成背头做了打理,琥珀色的眼睛在金丝边眼镜下透着精明的冷光。 ——赫然是下午出来谈生意的温继舒。 他与晏边相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了视线,彼此擦肩而过。 刘成宇小跑上前追上晏边,看着身后走过去的温继舒等人,目露疑惑:“他们领头那个人……” 晏边歪头:“嗯?” “我好像见过。” 第20章 同谋 刘成宇见过温继舒? 晏边听了对方的话,微微蹙眉,又重新确认了一遍:“你真见过他?” 刘成宇盯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把温继舒的脸在脑海中过了又过,最终断言:“对,我见过他。”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太有标志性,里面蕴藏的情绪极其深刻,刘成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样的眼神。 再者,对方的样貌出众,像温继舒这样的alpha被人记住实在是太容易了。 “什么时候?” “大概两三年前吧。” 那个时候刘成宇不知道第多少次和alpha男友分手,他去w市散心刚好看到了晏边发的一条朋友圈。 两人在登山的时候加了好友,但晏边没有主动和人聊天的习惯,刘成宇也只是把他放在自己的联系人里面。 晏边当时在一家奶茶店做兼职,碰到有人在寻找有心人收养流浪小猫,就顺便帮对方发了条朋友圈。 他脸长得好看,手机列表人也多,宣传起来比较方便。 刘成宇看到朋友圈里的漂亮青年,想到晏边是那个在登山的时候帮过他一把的好心大哥哥,就根据晏边朋友圈的手机定位去了那家奶茶店。 再后来,他为了气alpha男友,每次和男朋友闹矛盾都会故意去找晏边。 好看的人会让人有危机感,刘成宇这招屡试不爽。 他是个omega,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就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只要稍微装装无辜,想亲近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 而晏边虽然冷淡,也不会主动去和任何人联系,但他却出奇地好相处。 也对omega出奇地纵容。 刘成宇利用了晏边对omega群体的恻隐之心,在晏边想要拒绝他的每个瞬间装可怜博同情,甚至跟着晏边搭上了苏祁这个富二代。 苏祁又有钱又舍得给朋友花钱,对晏边好的不得了。 只要跟着晏边,刘成宇总能从苏二小姐的指缝中得到一些好东西。 苏祁对刘成宇这人没什么好脸色,女人天性中的直觉当场给刘成宇判了死刑。 并且和晏边说:“下次我约你的时候你能别带上这个omega吗?老娘真的要被他烦死了,又小家子气又蠢,长得尖嘴猴腮的,真当我看不出来他那点小心思?姑奶奶在外面混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呢!” “我知道。”那段时间里晏边精神不太好,给人一种他总是昏昏沉沉的感觉。 苏祁震怒,气得笑了起来:“你他爹的知道?!你知道你还跟他走在一起?你他爹是不好意思拒绝他吗?就因为他是个omega?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人还有当圣父的潜质啊!?” 作为朋友,苏祁怒不可遏。 要不是扇omega巴掌这种事情失了alpha的风度,她真想给对方一套降龙十八掌。 “我就是觉得很有意思。”晏边笑了一下。 他那段时间在研究一类有争议的角色。 那些人多半精明市侩、粗鄙卑劣,网上有很多小说后期会对他们进行洗白。 但晏边很好奇,这种人在现实中会不会因为所谓真诚的感化,从而及时停止那些恶劣的行为。 如果说最开始晏边对刘成宇是以一种对omega群体的关照纵容对方,那后期的刘成宇对他而言,仅仅只有作为观察样本的价值。 人的宽容是有限的,一旦突破了那个界限,对方在他眼里和跳梁小丑无异。 不只是刘成宇,晏边同样接触了其他的样本,那些人和他保持着朋友或者同事的关系,接受晏边春风化雨般的好。 苏祁也在其列,但她是特殊的。 最开始,晏边以为她只是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接触久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女alpha除了喜欢口头占点便宜外,基本没什么缺点。 比起像刘成宇这种一开始表现得阳光无害的人,晏边更愿意与苏祁这种爱憎分明的人接触。 “我看他现在虽然表面上跟你当朋友,过不了多久没准就要跟你表白了,加油我的边,这人后面指不定还要吸你多久的血呢。” 苏祁烦得点了根烟,眉毛都快拧成一团。 再后来,连苏祁都忘了晏边带着刘成宇玩的原因,她只觉得晏边长了恋爱脑,偏要跟那个omega小人在一起,气得三天两头对晏边发一次牢骚。 晏边和苏祁谈话的时候,刘成宇去了公共厕所,他们说的那些话没让omega听到。 而刘成宇在去找他们的路上,意外被图钉捅破了鞋子,钉子直直扎进了脚里面。 “谁啊乱扔东西!”晏边不在的时候,刘成宇根本装都不装一下,左顾右盼地大声吼道。 “抱歉。” 一个潮湿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吓得刘成宇汗毛倒竖。 他转头,看到了一个容貌俊美的alpha,对方琥珀色的眼睛即便在阳光下也能看出几分森冷,像蛇一样的目光缠绕在了刘成宇的身上。 湿湿黏黏的,好像要将人拖进深渊。 “手滑。” 从头到尾,alpha的道歉毫无诚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 刘成宇又气又急,但高级alpha与生俱来的压迫力让他在对方面前不敢出声。 alpha的衣着打扮看样子非富即贵,不管从哪个方面,刘成宇都惹不起这个男人。 他只能咬咬牙咽下这口恶气。 而两三年后的今天,刘成宇把这个难言的遭遇告诉了晏边,妄图从他口中得到对那个alpha的责骂。 但晏边只是说:“他不会做那样的事。” “可他就是做了!”刘成宇瞪大了眼睛,眉心皱得很深。 “如果他做了,只会是因为你先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情。”晏边冷淡道。 他了解温继舒。 温继舒不屑于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 如果他们家温老师故意针对某个人,只会是因为对方本身就人嫌狗憎,污染了他的眼睛。 “晏哥,你……”刘成宇瞳孔间满是讶异,他根本不敢相信,曾经那个维护他的beta哥哥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晏边抬手打断omega,眼睛里多了一丝轻蔑,虽不明显,但足够刺人:“上次走得急,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没有兴趣和前任见面,和你吃这一顿饭,也只是因为当初没有把话说清楚。”晏边眼神动了动, “我想,可能是分手的时候我太过体面,才造成了你的误会,让你觉得我们能够心平气和地一起吃一顿饭。” 晏边眉毛一动,嘴角也微微上扬:“那我现在换一种说法好了——” “我还没有大度到能够原谅你犯下的原则性问题,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你能明白吗?” 说完,晏边像旁边有什么脏东西似的皱了下眉,长腿一迈三步作两步向前走去,空余下身后的omega张口忘言。 总有一些人看不懂成年人的体面,在自己做尽了错事之后还妄图得到原谅,以为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能冰释前嫌。 既要又要,不知廉耻。 晏边讨厌这样的蠢货。 * 一个小时后,晏边在一家咖啡厅等来了自己想见的人。 女alpha长发低马尾,黑色皮衣长裤,脚踩一双剪裁得当的皮质长靴,走上前时,空气中似乎还带有淡淡的玫瑰香。 “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alpha正是刚从叶家训练场地赶过来的边亦安。 “无糖热美式。”晏边把手边的咖啡移到了边亦安那头。 边亦安拿起来喝了一口,眉毛舒缓,笑着问他:“怎么突然请我喝咖啡呀?” 她哥难得主动找她一次,看到消息的边亦安直接完成了叶老爷子今天给她安排的训练,生怕错过了晏边约定的时间。 “好喝吗?” “当然!”边亦安疯狂点头。 她哥点的什么不好喝? “好喝的话……”晏边修长的手指在菜单上轻轻叩了两下,嘴唇微微勾起,“给我讲讲你和你小舒哥之间的事怎么样?” “咳咳——” 边亦安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去,吓了一跳,连忙找补:“我和我小舒哥之间能有什么事啊?” “边亦安,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撒谎的时候看起来特别明显。”眼睛躲闪到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事实。 第30章 晏边看着边亦安的眼睛,说出了让她最害怕的那两个字:“聊聊?” 她哥的聊可不是一般的聊。 如果晏边说了这两个字,就代表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愿不愿意在他面前说实话。 这种时候,骗他和朝他打马虎眼,亦或是辩解。 都十分的不可取。 “你想知道什么?”边亦安叹了口气,看着咖啡杯里倒映着的自己愁容满面。 “我和他相亲这件事,是你们两个商量好的吧?”晏边还怪有礼貌的用了问句,“我能问问……你为什么突然要让我相亲,他又为什么刚好在那个时候需要一个结婚对象?” “我什么都说,你不要生气。”边亦安欲哭无泪,她感觉她现在就像那个在天台大哭的小人表情包。 嗷嗷大哭求晏边立字据。 晏边欣然同意:“我不会生气。” 他知道温继舒和边亦安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事情的缘由。 他真的非常好奇。 边亦安握住杯把,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好吧,其实是这样的——” 时间回溯到了晏边和刘成宇分手之后。 边亦安在叶家训练场里听她派去监视刘成宇的人汇报情况。 在知道刘成宇背着晏边和alpha前男友勾搭在了一起后,她气得直接打穿了一个沙包,烦躁地和指导她的老师叫停了今天的训练。 就在此时,同样接到消息的温继舒来到了叶家训练场。 两个alpha面面相觑。 下一秒,不知道从哪来的默契,同时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边亦安极力进行深呼吸,以此来稳定自己的情绪,猛吸了一口烟:“你的人也和你说了?” “嗯。”温继舒一手叼着烟,眉宇间尽是厌恶,“那个omega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刘成宇能和晏边在一起是他的荣幸,这个omega反倒好,在晏边出门工作的时候把前男友带回了晏边的家。 ……他怎么敢的? 衣袖下紧握的拳头不断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无限趋于分明。 “我今天晚上打算出去一趟,让他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边亦安眼眸深沉可怖,活生生像个索命的阎王。 在晏边面前,她只是个想要逗哥哥开心的妹妹。 但在其他人面前,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alpha。 “亦安,行为过于偏激不可取。”温继舒在笑。 边亦安目露讥讽,吐出一口烟雾:“我做事,用得着你来教?” “当然不。”青年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漂亮话,烟头在指腹上留下小小的灼伤,眼底的阴郁无所遁形。 “只是,我觉得我们可以使用一些非暴力手段,软刀子磨人。” 边亦安蹙眉,似乎是觉得温继舒说的话有道理,但她挥了挥手,说:“这种事情你比较擅长,你想做就去做。” 下一刻,她勾了下唇,像一朵带刺的红玫瑰:“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的方式,见效快。” “温继舒,要不你和我哥在一起吧?” “和你在一起,我也比较放心。” 说话的同时,边亦安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转身离开这个地方,她的话飘荡在空中,带着alpha的野性和张扬。 如果她的哥哥一定要选择一个人结为伴侣,温继舒在她眼中最为合适。 因为那个人和她一样,都是个眼里只有晏边的疯子。 或许,比她还要严重点也说不定? 第21章 谈谈 边亦安处理事情的方式很简单,她不喜欢搞那些弯弯绕绕的,越粗暴直接的手段她越擅长。 叶家人除了她父亲叶铮是个优柔寡断的正人君子,其他人多半血性高过理智,都是个顶个的疯狗。 要不然就凭温玉恒那股疯劲儿,他们叶家怎么可能在j市站稳脚跟? 一个不小心就被咬死了。 在知道刘成宇和他相好的那个alpha做的那些垃圾事后,边亦安在他们可能行经的路上,派人套麻袋狠狠收拾了那对璧人几顿,比上班打卡还要及时。 事后处理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把柄。 只可惜,做坏事没有留名,那个愚蠢的omega不知道收拾他的人是从哪儿来的,所以直到现在还敢肆无忌惮地来找晏边。 温继舒和边亦安完全就是两种派别,他主张非暴力手段,在精神层面上进行攻击。 他那个局设了挺久,边亦安搞不清楚什么时候收网,看着那对臭情侣每天舒舒服服的心里就来气,她在这件事上对温继舒意见很大。 火烧眉毛了那人还在喝茶。 死装。 但—— “哥,他真的挺喜欢你的。”只有在这件事上,她找不出任何责怪温继舒的理由。 边亦安讨厌晏边身边的很多人。 那些人享受着她哥的好,享受着她哥所有的关心和照顾,跟吸血鬼一样粘在晏边的身上。 以前的晏边和现在不同,他像是一个拥有固定程序的机器,温和与仁善似乎就是他的终身指令,没有人不会夸赞他的好脾气。 温继舒也是当初的受益人。 她讨厌曾经的温继舒,一个拽的二五八万的少爷,整天摆着一张臭脸。 真不知道他在高傲什么东西。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晏边变了。 他变得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再喜欢笑,不再主动去对人好。 如果最开始边亦安眼中的哥哥是温柔到让她恨铁不成钢的烂好人,那么后来的晏边就是情绪稳定到毫无波澜的一潭死水。 她本来天真地觉得晏边这样是越变越好了,他终于不再为别人不计代价地付出。 边亦安由衷地为晏边感到高兴,可她再也没见过她的哥哥真心实意地笑过。 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晏边一个人经历了很多东西,从而身如枯骨,形如枯木。 是因为温继舒吗? 好像也不是。 可在温继舒身边的哥哥,似乎会比平时要开心一些。 开心一点点都好。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边亦安抬起头,直视晏边的眼睛,那双眼一如既往地漆黑深邃,但也没有任何是非草木。 “可你不讨厌他,你甚至没有拒绝和他结婚。”边亦安说,“所以我觉得,你们之间当初发生的事情,应该还没有严重到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他在你这里还是不一样的,对吗哥?” 晏边没有回答她。 他从来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 “我并不觉得在这件事上我做错了,虽然瞒着你是我不对,也是他的不对。”边亦安很清醒,也很认真,“可如果你身边的伴侣是一位烂到发臭的神经病,我和他都忍受不了,我宁可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温继舒。” 边亦安在晏边出现的时候,总是会像一个正常的妹妹一样,把温继舒叫“小舒哥”。 可她对温继舒的礼貌,仅仅是对晏边的爱屋及乌。 边亦安生来高傲,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 现在她也懒得装了。 “我以前特别讨厌温继舒,他就是个自我中心的大少爷,每天摆个臭脸不知道在给谁看,还让你为他干这干那的。”边亦安回想起那段往事,眉心拧成了一团。 可下一刻,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但你和他分开的那几年里,他好像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改了很多,还学会了一个人默默地看着你,留意你的消息,却从来不去打扰你。” 如果说最开始那几年,边亦安觉得温继舒只是在怀念晏边的好,甚至指着对方鼻子骂“你早干嘛去了”。 那么之后的那几年,就是温继舒向她证明了他是真心喜欢晏边,非常纯粹地喜欢,无所谓利益得失。 只是年轻时候的少爷不会爱人,因为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爱,所以他只会通过别扭的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 温继舒漫无目的的等待让边亦安动容了。 她看着对方站在晏边的方圆之外,第一次产生了对那个人的怜悯。 她想给温继舒一个机会。 也想给自己的哥哥一个机会。 “亦安。”晏边这样叫她。 边亦安眼神微微一动,直直地看着晏边那张依旧没有表情的脸。 “他没有做错什么。”晏边说,“我不觉得他以前表现的有什么不好,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性格,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愿意,你能懂我说的话吗?” “……我懂。”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为什么有人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对他的好,自己却什么都不付出。 她为自己的哥哥感到不值。 “懂就好。”晏边点点头,碎发随着他的动作遮盖在眼前,覆住了眼睛,“如果你真的对他有意见,也不用刻意委屈自己,能做到吗?” 第31章 “……我能。”边亦安看上去有一些茫然,她忽然回过神来,又说,“但我现在对他没有意见,真的。” 只要温继舒喜欢晏边一天,对她的哥哥好一点,边亦安和他就会是永远的盟友。 “嗯,那样最好。”晏边莞尔。 边亦安被这样的笑容晃了眼睛,霎时间两眼泛上了薄红。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越发执拗:“哥,我希望你幸福。” “我是最希望你幸福的。” 从那年晏边被边岚带到叶家开始,她就真心喜欢这个哥哥。 晏边一愣,旋即舒展了眉眼,告诉她: “我知道。” * 温继舒看着那个让他犯生理性恶心的omega出现在晏边周围,没有眼力见地上窜下跳。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怀疑自己的办事效率。 何必设那么大一个局呢? 还不如使用一些特别手段,让那两个人再也不要出现在晏边面前好了。 但转念一想,违法犯罪的事还是不能做。 他的人生暂时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心怀恨意的小温总商场得意,轻而易举地以上面的最低要求拿下了手头这个项目,把对面派来的人气得七窍生烟,直呼他小小年纪不懂人情世故,和他那个疯起来不顾人死活的爹如出一辙。 温继舒只是笑笑,没有强调他其实已经到了而立之年。 更没有脱口而出对方倚老卖老。 他已经够有教养了。 解决完这个事情之后,温继舒让自己派出去的另一拨人进行收网。 他本来还想好好耗上一段时间,让那对烂锅烂盖有个缓冲的机会,给自己积点德。 现在一想吧,给那种渣滓喘息的空闲才是真的作孽。 不如早日收了他们得了。 温继舒挂掉电话,眼底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琥珀色的眼睛冷得像坚冰。 不是喜欢玩吗? 不是喜欢追求刺激吗? 行啊,这次就让你们玩个够…… 好好刺激刺激。 褪去温和面具的alpha如同煞神,驱车回家的路上眉眼都不曾舒展,脸色差得恨不得引爆这个世界。 每每想到那两个渣滓做出的恶心事,温继舒很难不想将他们千刀万剐。 如果不是法律束缚了他,他也拿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 “喂?” 约莫到了第三个红绿灯,边亦安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刚和晏边道别,急急忙忙地来给温继舒通风报信。 “我哥已经知道我们两个做的那些事了,你好好想想回去该怎么面对他。” 边亦安是个不错的盟友,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带给了温继舒,但骨子里的劣根性让她也存了看乐子的心思。 她嘻嘻地笑道:“希望你人没事哦。” 还真是毫无诚意的祝愿。 老希望工程了。 边亦安向他交代完后,一句话也不多说就挂断了电话,独留温继舒眉心蹙得更深,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无不显示着他此刻的烦闷。 边亦安是美美隐身了,他现在也是不想活了。 最让人心态崩塌的是,晏边的消息来的无比及时—— 晏边:【[小狗探头.jpg]】 温继舒现在看表情包里的那只狗都觉得头疼。 “叮——” 阎王爷的下一条消息也过来了。 晏边:【到哪儿了?】 温继舒深吸一口气,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嗯,到地府了。 人在等红绿灯,现在希望永远不要绿灯。 当然,温继舒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下一秒绿灯就亮了。 他只能命苦地叹气,调整好说话的语音语调后给晏边回了句语音。 “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 #最后的十五分钟!# “叮——” 温继舒又叹了一口气。 晏边此时的消息就跟阎王爷的催命符一样让人紧张。 晏边:【我去找边亦安了解了一些事情,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好好谈谈。】 手机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晏边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太具有命令语气,琢磨着又补充了一句。 于是温继舒就看到了那句现在在他眼里,充满讽刺性的—— 晏边:【可以吗?】 温继舒:“……” 他有说不可以的机会吗? “可以。” 温继舒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天到底叹了多少次气,他现在如坐针毡,焦虑地都有种想要换车的冲动。 这个代步工具还是太快了一些,下次希望能来个慢一点的。 陪温继舒风里雨里的帕拉梅拉:“……” 谢谢,没惹。 alpha都是这副德行,需要你的时候和你同进同出,不需要了就想换别的! 帕拉梅拉:“qaq。” 当事车就是很恨。 第22章 虔诚 温继舒到小区楼下后并没有马上回家。 他心里七上八下,不停地打着腹稿,思索该怎么不着痕迹地回避某些不好作答的问题。 边亦安和他做的那点事,无非就是给那个叫刘成宇的omega提了个醒。 再然后…… 就是把晏边骗去相亲。 听着边亦安电话里的语气,再看看晏边发来的那个呆头呆脑的小狗表情包。 可以断定,晏边绝对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那是要谈什么呢? 温继舒如芒在背,眉宇间写满了阴郁,打火机点燃之后的火光与他的眼睛交相辉映,眼神微微颤动,袅袅烟雾顿时浮上了眉梢。 一焦虑就抽烟的这个破毛病真改不了。 他两指夹着细烟,眉心越蹙越深,仅仅只吸了两口,又掐灭了烟蒂。 算了,一身烟味儿更不敢回去。 晏边的嗅觉比他本人的记性强上数百倍,连边亦安那个有烟瘾的都不敢在他面前抽烟。 这个季节的寒风如刀般凌厉,刺骨的冷意拂过眼睑,吹在脸上似乎有密密麻麻的小针攻城掠地,像是要抽走身体里的每一丝温暖。 等到温继舒觉得身上那股烟味儿散的差不多了,就拍拍衣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动身上楼。 刚踏完几步台阶,转头便在楼道口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温继舒哑然。 难以相信,在转角处竟然能遇上此刻最害怕见到的人。 以前想见都见不到,现在不想见了,巧合却从天而降。 真是天打雷劈的运气。 “回来了?” 青年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困意,长发扎成低丸子松松垮垮地垂在脑后,有种淡淡的温柔,眼角那颗小痣却给人平添了几分不正经,异常地扎眼。 晏边在等温继舒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收拾杂物。 要不然他撑不到。 他想睡觉。 “……嗯。”温继舒的眼神落到面前那人系着围裙的腰间,又仓皇地移开了视线。 “我去扔个垃圾。”晏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往下垂,“你回去先洗个澡回房间等我,我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完。” 尽管收拾杂物是临时起意,但晏边强迫症比较严重,不立刻收拾完心里就不舒服。 他不喜欢拖拉。 “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晏边朝他看了一眼,歪头,“你身上烟味好重。” 所以,要先洗澡。 温继舒:“……” 他都在楼下吹了那么久的风了,怎么这破烟味儿还没散? “抱歉,我……” 没等温继舒把话说下去,晏边就摇了摇头,说:“没事,少抽点就行。” 如果苏祁这位三天两头不抽烟就会死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大骂晏边是个双标怪。 她可是集齐了这人各种角度的白眼和各种阴阳怪气的微微一笑呢! 只有苏二小姐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沧桑点烟.jpg ———— 温继舒在楼下磨蹭得太久,他抽完烟吹风的那会儿功夫,晏边已经把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楼扔个垃圾。 alpha不太享受长时间洗澡这项活动,而且他有事梗在心口,巴不得越早解决越好,很快就洗漱过后从浴室里出来。 温继舒黑色的短发沾上了几滴水渍,在灯下闪烁着细碎的光,水珠顺着他的腰际流落至匿迹,居家服还未来得及扣上扣子,半敞开来,轮廓分明的腹肌携着人鱼线在明暗交界处若隐若现。 他的眉毛从始至终没有舒缓过,过于焦虑而又不能抽烟,温继舒只好把笔记本电脑带进卧室做历年的法考真题。 他的精神紧绷到一种程度,做题效率奇高,基本上勾完题干秒选答案。 烦。 很烦。 有些题目左弯右绕,看得温继舒脑子里的线也在打结,他深吸一口气,又打开了某裁判文书网的网页搜索案例。 第32章 晏边大扫除后洗澡的这段时间,温老师甚至已经在着手给学生布置下次上课的随堂作业,一个下手没轻没重就多划了几道题目。 手上不做点什么就焦虑,一焦虑就对自己的工作下手。 温老师今天也是当之无愧的劳模。 在温继舒打开n个网页,又关掉了n个窗口之后,卧室的门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响。 晏边推门走了进来。 要来了。 温继舒喉头微微滚动,鼻翼间传出视死如归的一道呼吸,放在触摸板上的手指都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在工作吗?” 晏边挑了挑眉,嘴唇稍稍抿起。 温继舒睁眼说瞎话:“刚才处理了一下案子的后续,现在已经忙完了。” “哦,这样啊。”晏边点点头。 下一刻,他掀开被子上床,躺在了温继舒的旁边。 温继舒不解地皱眉。 不是说要谈事情吗? 可晏边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想睡觉啊…… “关一下灯。” 卧室灯的开关在温继舒那边,晏边依然像前几个夜晚一样招呼旁边的人。 温继舒叹了口气,不明白晏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依言照做。 头顶的灯熄灭后,室内只余下一片黑暗的寂静。 温继舒在黑漆漆的氛围里睁着眼睛,精神仍未松懈。 他在等。 等身边这个人开口。 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他放在被窝里的手也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就像是在等待上帝的终审。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 钟表声滴答滴答。 温继舒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每一秒都比上一刻更强烈。 “我之前说要和你谈谈……” 晏边带着困意的声音暴露在空气中,钳住了温继舒的心脏。 “你呢,有想和我说的吗?”青年侧过了身,一双深邃的眼在黑暗中更添几分锐利。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抓住了温继舒冰冷的手指,也让温继舒脑海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倏地断裂了。 温继舒动了动唇,喉头干涩,却并没有开口。 他该和晏边说什么呢? 说我偷偷把你的前男友逼得生不如死? 说没有联系的这十年间我一直都在看着你的一举一动? 说我去相亲没有任何附加原因,只是因为相亲对象是你,而我又早有图谋? 还是说……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温继舒不知道晏边想听什么,他有太多太多的话难以启齿,有些事甚至因为不够光彩,而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 他不敢告诉晏边。 他从少年时开始就是这副懦弱的做派,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只会选择逃避。 晏边曾经是那个会上前走上九十九步的人。 可这人只要后退,他就会后退到一百步之外。 以前的温少爷不会好好说话,又别扭又喜欢发神经,那时的晏边仿佛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比他记忆里早早离去的母亲还要照顾他。 温继舒把晏边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离开,更不知道晏边其实从来也不是个喜欢主动的人,每一次前进却得到消极反馈,其实也会消耗一个人的温柔。 所以这一次,即便温继舒再三纠结,几番欲言又止。 可最终他还是开了口—— “和你一起走出来的那个人我见过,我知道他是你的前男友,但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背后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惩罚。” 旁边的长发青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可晏边的沉默也并没有让温继舒停止他的表达。 温继舒接着说:“我不知道大学那会儿你为什么要疏远我,为什么我去找了你那么多次,可你每次都在刻意回避?” “我后来想了很多,觉得是我的性格问题,亦安也说,你大概是累了,不想再像以前一样供着别人当祖宗了。” 温继舒在笑。 难过吗? 当然难过。 可归根结底,也算是他活该。 温继舒正打算罗列下一条,然而就在此时,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晏边是真的困极了,伸手环抱住旁边的人,把头埋在对方的胸口,轻轻嗅着那股好闻的檀木香。 胸口闷闷的,还有些发烫。 温继舒微微一怔,摸不清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青年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鼻音的沉闷: “我当时确实很累,但不是因为你的性格问题,而是因为我自身。” 晏边向来喜欢给人留足体面,温继舒只把这句话当作晏边的教养使然,没有当真。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性格问题。”温继舒把晏边的话放在嘴边过了一遍,喃喃自语,“那你是因为什么才讨厌我呢……” “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 晏边犯困犯得厉害,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气都足了一些。 这种伤感情的话可不能乱讲,严重破坏婚内夫夫和谐。 “不讨厌?”温继舒微微低头,垂下的眼睛眨了又眨。 晏边不知道自己哪方面的举动造成了温继舒的错觉。 可没有缘由的疏远确实会导致人的猜忌,温继舒变成这样,晏边觉得自己也有责任。 可惜当初他也尚且年幼,找不到最合适的、且最没有伤害的方式远离对方。 兜兜转转,居然促成了温继舒一个人深陷囹圄。 “不讨厌。”晏边强撑着睡意再一次重复。 安静的室内,他的声音清晰明了,落地可见。 “你知道我记性不好,如果非要去细究以前,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你答案,但现在平心而论,我并不讨厌你,我想以前和往后也都不会。” 晏边的爱憎其实一直非常分明。 对曾经爱过的事物,他向来保有足够的尊重和温柔。 而从一开始讨厌的东西,即便到后来也很难会有新的改观。 “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谈谈,但你回来得太晚,我现在有点困了,只能往简单了和你说。” 温继舒眼神颤了颤,他听到晏边说: “下次回来得早一点吧。” 温继舒闭眼,压下眼眶里的灼热。 “我下次一定早点回来。” “嗯。”晏边困得发晕,眼睛不再睁开。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温继舒本以为晏边这个晚上再也不会出声。 可这个人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突然记起了自己忘说的某句话。 他好像说的是—— “温继舒,没有人会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这句话之于你,或许也同样之于我吧。 晏边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对温继舒到底是什么感情。 正如同边亦安所言,温继舒在他这里是不一样的。 喜欢吗?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吧。 可是…… 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温继舒在夜色中愣了很久,最终在钟摆的嘀嗒声中回神。 薄唇覆在对方的额头上,虔诚地落下一个吻。 晚安,做个好梦。 第23章 阴雨 今天是个晏边不喜欢的阴雨天。 当他睁眼时, 身边睡着的温继舒早已不见踪影。 临近期末周的温老师一节课都不想落下,一如既往地轻手轻脚早早出门,尽量不发出一丝动静惊扰枕边人的睡眠。 晏边睡眼惺忪, 昨夜他犯困犯的紧, 只依稀记得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 大概?可能?也许? 说清楚了吧? 实在不清楚的话…… 那就下次再说好了。 现在迫在眉睫的还有另一件事。 网站最近出了一个新型榜单活动, 宋编直接站短企鹅双管齐下给晏边提醒。 宋编:【这个活动有网站的流量扶持,对你这种一门心思栽进冷题材的作者非常友好, 有兴趣的话赶紧把你新书文案写了, 放个预收给读者,最后排榜的位置大概率不错。】 晏边是个非常神奇的网文作者。 最开始他还没有签上网站的时候,那本灵感之作直接让他成为了自带流量的写手。 就算烂尾, 大多读者看着他书里前中期的剧情也咬咬牙忍了, 只当作者老师后期疲乏。 新人嘛,把控不好节奏太正常了! 新人嘛, 把握不好内容太正常了! 可后来因为这书签上网站的晏边当场给大家表演了一个五雷轰顶, 把读者的温柔毁得一干二净。 激进派老读者早在晏边烂尾的时候, 就已经把他投厕避雷,从此江湖不见。 所以暂且不提。 而温和派老读者曾经一度主张对新人作者多多鼓励,就算是史也要尝尝咸淡。 一本封神的白月光作者,偶尔发挥不好太正常了! 然后, 一盆又一盆的史接踵而至。 第33章 温和派老读者的心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逐渐变得冰冷。 主修苍生道的和善学子直接爆改无情道优秀毕业生, 后面投厕排雷比以前的激进派读者还要吓人。 俗话说得好,爱之深恨之切。 曾有读者在评论区发帖这样说—— “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剑的, 连追他三本书了还没有死心,总想着再难看又能难看到哪儿去,就我这个接受度我怕什么?我什么东西没看过?我可是六年老书虫啊!” “结果我都不想多说, 劳资每看他一本书都在感叹,我靠好家伙!竟然还有高手!想当年我还不是毒妇的时候,我他爹竟然还乖巧懂事地期待我的白月光太太能和那个夺舍的魔鬼打赢复活赛!但是很可惜,我的太太好像真的嗝屁了[双手合十]” 楼下清一色的“招魂”。 虽然晏边给自己的定位是个扑街网文作者,但严格意义上来说,除了他最后写的那两本书之外,前面的书都还算小有流量,数据可观。 至少评论区骂的人还是挺多的,黑红也是红。 后头那两本读者也实在是累了,连点进去的心思都丁点儿不剩。 晏边看到宋编发来的消息,极其困惑地回复—— 岩厓:【您是不是对我的读者有什么误解?】 谁给他的勇气开预收? 上本那个五百收藏的旷世奇作? 宋编老神在在,自有打算。 宋编:【信我,开就是了。】 宋编:【你写感情流小说绝对有读者看。】 上本那个题材实属意外,岩厓老师不知道又看了什么类型的参考书,以宋编干网文编辑这么多年以来都很少见的埃及神话为背景,写出了一本读者喷都喷不动的书。 完全没有逻辑硬伤,甚至因为这本书写的是无cp,以前还能diss两句的感情线这次都diss不了。 就是纯无聊。 可现在这本就不一样了。 岩厓老师一写感情流,所有老读者的恶意都吻了上来。 以前靠感情流发家,如今在感情流上面栽跟头。 也算是死得其所。 晏边喉头咽了咽,为了防止自己开文被读者喷得体无完肤,马上听宋编的话打开电脑写文案。 网站的流量扶持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这个榜单基本上等同于冷频作者的扶贫榜单,没有扑街作者会对它不感兴趣。 虽然晏边这次没有写那种冷到北极圈的题材,但他手头新书的核心梗和那些大热流行肯定还是不能比的。 真让他同质化写小说他做不到。 #热元素可以有,但冷频才是我永远的家!# 岩厓老师历尽千帆仍初心不改,可谓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妥妥的感动z国年度十大网文作家。 极致的体寒咖! 而另一位难兄难弟同期作者也在这时给晏边发来了消息。 “冷频作者手牵手,谁先飞升谁是狗”被这位兄台天天挂在嘴边,生怕晏边某天撇下他跑路。 如果没有晏边陪他一起扎根北极创作,他可能真的会丧失写作热情。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哎,石头哥,宋宋应该也给你发了消息吧,他有没有让你改文案什么的?我现在快被文案烦死了[大哭][大哭]】 晏边扶了下眼镜。 岩厓:【我新书还没挂预收,他让我先写个文案,我刚写完准备发给他。】 “叮——”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宋宋好可怕呜呜呜,从他敲我开始,我已经改了十几个版本的文案了!他还是不满意啊啊啊!】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掀桌.jpg]】 宋编手下最犟的两个作者就是晏边和这位数据兄,这两人都是属于写出那种出圈神作、然后犹如被夺舍一般跌落神坛的传奇人物。 如出一辙的喜欢冷题材且死不悔改。 宋编欣赏有灵气的作者,总觉得手底下这两个家伙就差那么一个契机爆火。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俩人净干些给自己浇冷水的死出。 呵,自己防爆自己何尝又不是一种实力呢?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石头哥哥加油!相信宋宋不会让你改太多遍的嘻嘻[吐舌头]】 以前两个人经常相约扫榜修文到凌晨,数据老师和晏边在宋编那里的遭遇多半相同。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岩厓:【[图片]】 岩厓:【咦,好像不用改嗷[托腮]】 岩厓老师长久以来的扫榜可不是白扫的,随手一写就是一股流行味儿。 陪你留在北极是骗你的,其实我早就收拾好行囊准备远航。 数据老师看到聊天记录里宋编那一句难得的“ok”破大防。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啊啊啊我讨厌你!!宋某一巴掌!岩厓两巴掌!狗网站更是降龙十八掌!!】 晏边忍俊不禁,随即精挑细选出一个表情包发给对方。 岩厓:【[小狗捂嘴笑.jpg]】 ———— 宋编在数据老师的迫害之下,终于准许他使用第一版的文案,这件事让数据老师更加破防,瞬间下线说要去像晏边一样扫榜深造。 两个犟种中但凡有一个不犟了,剩下那一个很快就会变得老实。 数据老师be like:一个人待在北极太冷啦qaq! 没有了数据老师的消息轰炸,晏边很快就静下心来根据大纲添章纲。 他先前做了近三十章的章纲,最近几天因为事故频发搁置了后面的内容,直到今天才开始着手接着写细纲。 在几个重大剧情点中间,晏边凭着最近的经历文思泉涌,心情颇佳地扩充剧情。 窗外风声渐渐,连绵细雨敲打着窗户,留下一道道细腻的水痕交错纵横。 夜幕垂落。 晏边敲打键盘的手指逐渐变得僵硬,长时间对着电脑让头也有些晕乎乎的,他皱着眉摘下了眼镜,两指按压鼻梁减轻视觉负担。 再一看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现在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温继舒呢? 晏边不解。 他分明记得以前那人最晚八点也该回来了,这会儿都十一点多将近十二点钟,按理说不应该啊。 如果晚上有应酬,温继舒肯定会事先给他发消息。 可手机消息栏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也检查过确实没有未接电话。 那到底—— 就在此时,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晏边的思绪。 他立刻保存文档退出了word界面,拉开椅子站起身大步走向卧室门外。 客厅里什么都没有,反倒是公卫浴室里发出了明亮的灯光。 晏边在客厅内默默数着时间,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浴室传出水声。 出于困惑,他走到了浴室门口,试探性的敲了两下门。 “继舒,是你回来了吗?” 温继舒现在仍处于易感期,可他出门之前带了抑制剂,晏边也就没过多担心。 里面的人好像说了几句话,但这间浴室的隔音效果非常不错,搞得晏边听不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我听不清,你能大声点吗?”晏边蹙了下眉。 这回真不是他听力问题。 晏边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这次浴室内连若隐若现的声音都了无踪迹。 不对劲。 下一刻,他双目一凝,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温继舒弯腰靠在洗手台上,抑制剂的针管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晏边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强行让温继舒扭过头看他,一双猩红的眼睛霎时间闯进了晏边的视线。 他不甚在意,抽空扫了一眼地面上散落的其他针管,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的抑制剂失效了。” 随着alpha年龄的增长,抑制剂的作用只会越来越小,这就是为什么很多alpha都会在成年之后立刻寻找高匹配度的omega。 温继舒十八九岁那会儿的易感期顶多脾气暴躁了一点,不会像现在一样外显到眼睛上面,双目赤红,就像是一头将要破笼而出的野兽。 “你现在,出去。”温继舒理智尚存,他先前注射过抑制剂,只可惜越到晚上作用越聊胜于无。 他在外面待了很久才回家,就是希望晏边不要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 等到明天清晨醒来,温继舒还是一个没有危害性的、好的伴侣。 晏边面无表情:“为什么?” “我控制不住。”alpha紧紧咬住下唇,俊美的脸庞流尽了血色,苍白如纸。 趁现在他还能站在这里好好说话,他不希望眼前的beta青年继续站在这里。 一旦他失控,后果将不堪设想。 青年的视线转移到了温继舒握住利器的手掌,掌心交界处渗出了缕缕血迹,愈演愈烈地蔓延开来,疼痛清晰到触目惊心。 温继舒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来保持清醒,如果没有了疼痛,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维系神志支撑到晏边离开。 第34章 他闭眼定了定神,在心里祈求对方快走。 “那就不要控制了。” 手指一根根被人掰开,掌心里的利器到了晏边手里。 beta青年环抱住温继舒,带着独有的冷香,长发垂在alpha的颈窝,像羽毛一样挠人。 晏边说:“你们alpha习惯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他的体温是冷的,和温继舒身体的燥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可他的眼神并不冰冷,往日平淡到有些漠然的眼睛里此刻呈现出温继舒看不懂的情绪。 下一刻,温继舒本能地咬上了晏边的后颈,犬牙刺入皮肤,血液一点点渗透出来,alpha天性如此,即便抱着的这个人是个不能被标记的beta。 晏边吃痛地皱眉。 这人是属狗的吧? 那声极轻的气音传进了温继舒的耳朵里,他晃了下神志不清的脑袋,抬头定定地看着晏边的眼睛。 “我能换个地方咬吗?” 是征求,也是预告。 没等晏边同意,alpha就已经覆上了对方的嘴唇,极富侵略性地叩开身前这个人的齿关,爱欲之下是浓重的血腥,alpha的本能是攻城掠地。 温继舒并不奢求晏边能回应他,他已经做好了隔天早上被训斥的准备。 然而—— 漂亮的长发青年阖上了眼眸,有意地加深了这个吻。 温继舒倏地一怔。 晏边似乎是觉得头发垂在眼前太过麻烦,一手搂着温继舒,一边伸出手把几缕发丝别在耳后,他的嘴唇和他本人一样带着凉意,冰冷中却带着足够深刻的温柔。 不知道是谁先乱了心跳,也不知道是谁做了主导。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的迷乱,浴室里的灯渐渐熄灭,不多时,卧室里的光亮也趋于泯灭。 缠绵悱恻之间,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在夜色中震耳欲聋。 窗外的雨声仍然不绝,室内爱意绵长,经久不衰。 第24章 上班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曾经, 有一个成为紫微星的机会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好好珍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一定听宋宋的话好好耕耘, 绝对不把自己发配北极, 呜。】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我的榜一不要我了啊啊啊,我眼睁睁看她把我踢出了她的收藏夹[大哭][大哭]】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天杀的还我妈生大收藏!预收被取收我不活啦!阿收, 还会回来吗阿收?[可怜][可怜]】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厓兄!石头哥!岩厓劳斯!你怎么还没有起床啊!!快点起来和我一起码字啊我好崩溃呜呜呜!】 …… 晏边刚睁开眼睛摸手机看时间, 显示栏里那一条熟悉的蓝泡泡让他眉心狂跳不止。 好小子,一个人消息轰炸了九十多条,即使中间没有收到丝毫回应也依旧热情似火。 这就是话唠吗? 晏边抬头望天。 低头看一眼数据兄刚换上的、那充满了花开富贵气息的莲花头像, 他越发觉得对方是疯了。 岩厓:【醒了。】 岩厓:【你有想过去看一下医生吗?】 对方秒回。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尊敬的岩先生, 您好,由于系统检测到您对您的码字搭子进行言语攻击, 已终止您的码字搭子服务, 如有需要请及时续订, 退订请回复td。】 晏边毫不犹豫。 岩厓:【td。】 “对方正在输入中……”极速闪过,下一刻,数据老师的消息犹如瀑布般倾泻而来。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狗ri的岩厓!!你又跟劳资不按套路出牌!我都惨成这样了,你宠一下我怎么了?!怎么了!!】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我知道你打算自己飞升, 但是你飞升之后就要抛弃我这个糟糠妻吗?你忘了我们曾经的山盟海誓了吗?!前贫贱后富贵啊!你个死渣男你不能休我!】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说吧, 是哪个小妖精蛊惑了你?这么晚回我消息, 一定是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我都懂[磨刀][磨刀]】 晏边无语凝噎, 莫名有点心虚。 数据老师义愤填膺,仍在持续输出。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老公你怎么不说话啊呜呜呜, 我是嫁了个哑巴吗[大哭][大哭]】 晏边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 岩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现实真的结婚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哈哈,岩厓劳斯新年好呀,小的给您拜个早年,恭喜恭喜恭喜你呀[可爱]】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嘤,你家那位不在旁边吧?】 数据老师有一种命很苦的感觉。 他家那位? 晏边无奈。 他家那位老早就起床去上班了,一点儿动静都不带有的。 温继舒的一周非常朴实无华。 给学生上民诉法,去律所,谈生意,回家。 顶多偶尔去开个庭。 哦,这还是工作。 岩厓:【不在,他去上班了。】 数据老师开心地转圈圈撒花,差点以为自己人头落地,幸好捡回了一条狗命。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我家那位也去上班了,有时候我真的会想,其实他应该更爱工作而不是我[凋谢]】 晏边:“……” 得了吧,真的成天在家了你又不高兴。 数据老师和他家那位是商业联姻,伴侣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工作狂,和温继舒有的一拼。 啊不,是更甚。 数据老师他家那位是个omega,平时回家最多找数据兄补个标记,然后就水灵灵跑去书房看文件了。 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个红本本在,数据老师真要觉得自己是在干什么不正当职业。 拿钱,给标记,陪人睡觉,一个月来那么几次。 嗯,确实挺像的。 但数据老师接受态度良好,他巴不得没人在家管他,拿钱办事心里美滋滋。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你之前都没跟我提过,应该是新婚吧?是吧是吧![眨眼]】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网盘链接]】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都是干货,好好看好好学,你新家地址给我一下呗,你肯定搬家了对吧!我给你寄点好东西[捂嘴笑]】 晏边:“……” duck不必。 当然,最后数据老师还是死皮赖脸地要到了晏边现在的地址。 脸皮厚就是有好处!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哎?小石头你在j市,那你不是和原来那个结婚呀?】 原来那个是能结婚的人吗? 晏边扶额。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变成牛头人神作。 岩厓:【不是,是和老朋友结的婚。】 虽然是闪婚。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我懂我懂!那个梗叫什么来着……竹马变情人?】 什么东西? 晏边瞳孔都跟着一震。 岩厓:【从小一起长大的才叫竹马。】 数据老师反应很快。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那就是暗恋成真加先婚后爱是不是?我最近看了好多这个类型的文!请叫我扫榜天才!】 晏边默默放下了手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人扫榜确实有效果。 简直就是半仙。 “叮——” 某些人还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这数据怎么不把我冻死:【亲爱的石头bb,你想和我在j市面基吗?我拿我对象的钱请你吃好吃的[奸笑]】 你对象知道你这么干吗? 晏边害怕。 岩厓:【面基可以,但我想吃空气,这个可以吗[可爱]】 #今天的求生欲也一如既往的强呢!# ———— 下午六点,温继舒还没有回家,但手机消息却准时到达。 他说他今晚有个应酬,可能会很晚才回来,差不多凌晨那个时间,顺便还例行询问了一下晏边的日常就餐情况,严格监督晏边有没有吃饭。 收到消息的时候,晏边正在和苏祁打电话,说好今天去她那个清吧上班。 最重要的是,今天也是姚棠那个小姑娘上班的第一天,没有经验的学徒当然要跟着主调学习。 晏边:【[图片][图片]】 其实他什么东西也没吃,但他会p图,而且还会p时间logo。 只要会的东西够多,什么都不是问题。 温继舒也真没发现,回了一个呆头呆脑的小狗贴贴表情包。 嗯,从晏边那里偷来的。 虽然晏边现实和网上的话都不是很多,但在网上,表情包可以使他的亲和力成倍增加。 第35章 他特别喜欢用。 越可爱的越喜欢用。 温继舒出门工作或是有什么行程都会提前通知晏边,告诉他自己的去处。 而晏边如果有事外出,也肯定会向温继舒报备。 他想也没想就把苏祁那个清吧的地址发了过去。 晏边:【我今晚要去上班,应该凌晨才回来。】 晏边:【小狗摸脑袋.jpg】 情侣之间有很多误会都是视角局限所导致的,如果给对方提供的信息越多,对方知道的多了,就会减少怀疑,从而减少矛盾和摩擦。 这样,才有利于维系感情。 “hello边,你记得电话里还有一个我吗?” 苏祁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 晏边一愣,他刚才收到温继舒的消息就开始p图,电脑上除了码字的word窗口就是vx聊天和ps,还真忘了自己的手机在这段时间里保持通话状态。 “那我现在挂了?”晏边试探地问出声。 反正他也只是和苏祁确定上班时间,又没有别的要紧事。 苏祁:“……” 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苏祁咬牙切齿:“行,挂了吧,记得七点准时上班。” 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一天比一天双标! 合着绿泡泡聊天比较重要,打电话的她就活该被流放宁古塔喽? 真是搞笑! 苏祁怒而挂断电话。 他爹的,老娘要成为你的甲方,上班不专心就扣工资!! 把你的钱全部扣光!! 苏祁的愿望很快就得以实现。 夜幕低垂。 晚上七八点钟大学城的小吃街人流攒动,街上少男少女服饰风格各异,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 晏边挺少干大学城这边的兼职,头一次在晚上见到这么多的年轻人,多少有一点小小的社恐。 他跟着导航摸清楚了苏祁盘下那个清吧的地理位置。 刚好在临近小吃街的巷子,那个地段的门面可不便宜。 苏祁这富二代的钞能力他屡见屡鲜。 每去一个城市之前先叫人买好房,再搞清楚哪些会所值得苏二小姐大驾光临,之后就是撒钱撒钱再撒钱。 没办法啊,人家确实有钱。 晏边最不想努力的时候,就是看着苏祁大手一挥撒钱的时候。 好爽的人生,他也想过。 “哟,挺准时啊,卡点上班。” 女人墨发红唇,眉目间尽显风情万种,她生得一双好看的狐狸眼,长眉微微一挑,像个摄人心魂的妖精。 晏边微笑:“当然。” 他不喜欢上班,也不想被扣钱。 那三瓜两枣对苏祁来说是洒洒水,但对他这种打工人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 “你说说你,和人温大少爷结婚了还出来上什么班啊,在家等人送钱不好吗?”苏祁撇撇嘴,忽的眼睛一亮,拍了下晏边肩膀, “哎呀,我们边是不是也算嫁入豪门啦?” 晏边:“……” 在一旁洗杯子的姚棠:“……” 晏边皮笑肉不笑:“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豪门,等见到了再告诉你。” 还嫁入豪门呢。 温玉恒看到他不直接把他给撕碎? “那还是别见了吧,你和温继舒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不该招惹的人咱们不招惹哈。”温玉恒凶名在外,苏祁也有点犯怵。 事实上,就连温继舒这号人物她也不希望晏边招惹。 万一哪天温玉恒对自家儿子占有欲大爆发,晏边这条命死都不够死的。 寡夫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她要不是有个姐姐在上头顶着,听个温家的八卦都得担心是不是隔墙有耳。 “晏哥,你来一下。”姚棠朝他招了招手。 晏边:“怎么了?” 姚棠指着旁边的另一个学徒:“刚才有个客人来了,他点的酒辰辰不会调,辰辰现在很自闭。” 那个叫辰辰的是个omega男孩儿,不知道是苏祁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挑回来的。 晏边看了一眼蹲在吧台下当蘑菇的学徒,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 蘑菇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扭头就看到一张轮廓分明的俊逸脸庞,他问:“你是我们的主调吗?” 晏边点头。 下一秒,蘑菇抱着他的小腿嗷嗷大哭:“主调哥哥救命啊!我真的没有调酒的天赋呜呜呜,我被客人骂了妈妈,我要回家!苏祁你这个王八蛋!你个天杀的玩意儿我要报警抓你!” 晏边:“……” 嗯? 第25章 付林 “我靠, 封余辰你要死啊!你这随地大小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苏祁太阳穴直抽抽,立刻伸手把抱住晏边小腿的辰辰扒拉开,满脸嫌弃:“真丢人。” 晏边给了苏祁一个眼神。 意思是:这你谁? 苏祁立刻会意, 向他解释:“这是我姐的孩子, 刚离家出走从国外抓回来没几天, 他们两口子没时间教育这小子就搁我这儿来了。” 她刚开始是拒绝的,堂堂苏二小姐身边跟个孩子算怎么回事?花天酒地坏女人爆改德华, 那群狐朋狗友得把她给笑死。 但没办法呀, 封余辰他妈妈给的太多了。 苏祁是有钱,但她的钱是上头按月发放的,没有人会嫌钱多, 她当然也是, 在自家姐姐那里赚点外快出来也不错。 “你带孩子啊。”晏边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苏祁握拳微笑:“什么叫我带孩子?这是我给你弄回来的好员工,你让他干什么都行, 反正他什么也不会。” 还真是有很大进步空间的全面发展型人才。 晏边环视四周:“你这清吧里没有别的人手了?” “你指望大学城这边的清吧有多少人过来?”苏祁翻白眼。 晏边挑眉:“那你不怕亏钱?” 巧了, 苏二小姐还真不怕。 苏祁“啪”地一声把一张卡拍在桌子上:“创业基金, 我姐给的。” 下一秒,她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照顾那小子的劳务费,我姐给的。” 没办法,天生命好, 有一个非常有钱的姐姐。 “再说了, 我不是一直都在赔钱吗?”苏祁没好气道, “老娘习惯了,就想开个店自己喝酒。” “好的老板。”晏边从善如流。 苏祁耸耸肩, 揶揄道:“其实真正要带孩子的是你,这俩孩子都是新手,什么东西也不会, 得靠你教。” “喂苏祁!我会啊,你不要乱说!”封余辰唰地从地上站起来,小脸气得通红。 “你会什么啊你会,你就会摇两下壶,门都没入还敢说你会?你会个屁。”苏祁心直口快,注意到封余辰的称呼上手揪他耳朵, “死小子怎么跟你长辈说话呢!还苏祁,苏祁是你能叫的吗?” 封余辰两手扑腾,嗷嗷痛呼:“疼疼疼——苏祁你个臭女人!王八蛋!死扒皮!” 晏边带着姚棠默默往后退了一些。 嗯,老板家务事,打工的先撤。 “晏哥,他们这是……”姚棠嘴角忍不住抽搐。 “没事,不耽误我们挣钱。”在封余辰同学一声又一声尖叫的覆盖下,晏边甚至可以用正常音量和姚棠说话。 突然想到了个重要的事情,晏边指着苏祁问她:“你们签劳务协议了吗?” “啊?”姚棠懵懵的,眼神无比清澈。 晏边:“……” 还真是没经验又心大的小同学一枚。 “答应我,以后做兼职一定要和老板签劳务协议好吗?”晏边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现在不知道是应该先感谢姚棠对他的信任,还是应该先给她科普劳务协议的重要性。 万一兼职内容不明确,她给老板干了多少额外的活儿自己都不知道,再万一事后人家和她说有试用期,但试用期内没有工资,用完了又说她不合格。 她上哪儿哭去? “哦哦,好的。”姚棠乖乖点头。 晏边动了动唇,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他直接换了一个目标人物。 “苏祁,你们吵完了吗?” 苏祁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转头看他:“随时可以吵完,怎么了?” 一个小崽子而已,分分钟就收拾好了。 “哦。”晏边冷漠脸,“那我就当你们现在吵完了。” “你那里有劳务协议吗?”他问。 苏祁皱眉:“那是什么东西?” 苏二小姐之前一没当过老板,二没体验过打工人的生活,这种东西离她非常遥远。 晏边:“……” 很好。 不着调的老板和她缺心眼的员工。 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绝配。 或许是晏边的表情突然变得过于难以言喻,苏祁感觉到自己被鄙视了,忙道:“不是,我也没经验啊,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混子,一回生二回熟嘛,我下次不就——” 第36章 晏边微笑:“我要这次。” 晏边面无表情:“你马上找个懂行的人把劳务协议给我弄出来,不然我改天就去举报你。” 苏祁嘶了一口气,长发一甩转头就走:“好好好,你先和这俩孩子待会儿,我很快就把东西给你送过来。” 要是别人在这里让她大晚上去搞什么劳务协议,苏祁脾气上来了可能直接把酒瓶子磕他脑门上。 但是晏边不一样。 晏边有脸,她颜控。 而且,晏边说举报是真举报。 二世祖也守法,二世祖也怕上面来人。 苏祁走后,两道极其明显的视线来到了晏边身上。 盖走了,锅还在这里 。 一份调酒师的工资干两份活,谁敢说劳务协议不重要? 晏边没忘记刚才封余辰说的话,问他:“你刚才说你会,你会哪些方面的?” 封余辰低头掰手指数数,眼神特别委屈:“shake、stir、build、blend这些我都学过,我真会啊,我只是记不住配方控制不住量。” 辰辰同学比较喜欢自己在家调酒,他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往往特别慌张,生怕自己满足不了客人的需求,随便被说上两句他就想跳了。 晏边了解清楚情况,思索片刻后问他:“你平时上网吗?” “啊?”封余辰懵了,一手揪头发一边回答,“上、上啊。” “会上网就好。”晏边点点头,脸上甚至还带着几丝欣慰。 他摸出手机打开某书,表情严肃:“以后遇上不会调的配方,你就上网搜。” 在一旁听两人讲话的姚棠:“……” 还真是非常有用又高效的方法呢。 封余辰恍然大悟:“对哦,我可以直接上网搜。” 可下一秒他就蔫了:“要是在别人面前搜配方,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不专业啊?” 晏边挑眉,指着吧台问他:“这是什么?” 封余辰不解其缘,但还是乖乖回答:“吧台啊。” “那你觉得这个东西它高吗?” “高啊。”蹲下去就看不见了。 晏边看起来极其和善:“以后遇上不会的配方,马上下蹲,然后开始上网搜,会吗?” 傻子都会。 比傻子还是要强上一点的封余辰眼睛亮了:“会会会!我可会蹲了!” 听上去还有几分小骄傲呢。 傻孩子,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 姚棠听到他这话没绷住背过身,从晏边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她肩膀不停起伏。 完了,这个乐疯了。 晏边抿唇,对这个新兼职的地方无比担忧。 一个临时去弄劳务协议的老板。 一个会点调酒但是傻气的少爷。 一个清澈愚蠢毫无经验的学生。 好离谱的配置,好让人绝望的工作。 ———— 凌晨时分。 灯火通明的繁华市区。 “温,走路不要看手机。” 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 女alpha身着休闲黑色西装,身材清瘦高挑,墨发齐腰,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知性而又干练。 “抱歉。”温继舒听到声音,收起了停留在vx聊天框的手机。 晏边发来了一个大学城清吧的定位,他刚和客户谈完工作,正考虑要不要去接人。 “家属?”女alpha笑了一下。 温继舒一愣,旋即展颜笑道:“对。” “温,作为朋友,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你注意节制?” 女alpha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十分锐利, “你今天工作不像平时一样有精神,而且,你好像没察觉到自己生病了。” “啊?”温继舒眨眨眼。 “请不要试图蒙混过关。”女alpha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他。 “付林,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有点尴尬。”温继舒忍俊不禁。 “可是你这样会降低日常工作效率,我只是及时提醒。”付林说,“今天回家记得量一下.体温,alpha身体素质虽然好,但还是应该多注意。” “好,谢谢。” “以前你好像没有这种情况,是追到那个人了?”付林问。 温继舒朋友不多,付林算是其中一个。 这个女alpha对朋友和对外人是极其不同的两种态度。 对外人有种众生平等的冷漠,而对朋友则像个有温度的邻家姐姐。 她和温继舒在同一个律所工作,跑外勤的次数奇多,像今天和温继舒参加同一个饭局的情况难得一遇。 付林知道温继舒有个喜欢的人,甚至在某个城市出外勤的时候,还给温继舒带了不少那个人的消息回来。 温继舒愿意和付林做朋友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因为她在感情上颇有经验。 二是因为她的信息素是消毒水。 alpha与alpha之间的信息素多半有排异反应,但付林的信息素实在特殊,属于是晏边也会好感的类型。 “没有吧。”温继舒想了想,还是摇头,“虽然做了比较亲密的事情,但我暂时还不清楚对方的想法,总觉得有点奇怪。” 只是因为他刚好易感期,只是因为晏边刚好纵容。 气氛到那里了而已。 付林一手支着下巴看他:“也是,性和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温继舒有些无奈:“付林,你可以试着不要说得那么直接吗?” “温,你可以试着不要回避有关正常生理现象的讨论吗?” 付林反客为主,她对这些东西丝毫不避讳,“我们周边没人,不会造成恶劣影响。” “可我真的会觉得尴尬。”温继舒微笑。 这不是周边有没有人的问题。 真的。 “好吧,那我可以适当照顾一下你的情绪。”付林故意存了调笑的心思。 温继舒精神状态很差,必须要稍微刺激一下才行。 虽然她也很喜欢工作,作为同事,每每看到温继舒在律所异常地有动力。 但作为朋友,其实她不太希望温继舒风雨无阻地来上班。 人除了工作还有其它更美好的生活。 那点工资少了就少了,他也不缺那点钱。 “多谢付律师。”温继舒脸色苍白,但还是对她笑了一下。 “你是在故意躲对方吗?”付林话题跳跃地很快,打得温继舒措手不及。 温继舒:“……” 温继舒无奈:“你又看出来了?” “不然呢,难道你有受虐的倾向吗?”付林笑着问他。 上午在大学教完民诉法。 下午在律所翻卷宗做文件。 晚上又和她一起出来应酬。 如果说前两个是工作也就罢了,后面那个完全就是温继舒硬生生给自己找事做。 摆明了不想回家面对那个人。 饶是付林这种喜欢工作的人,如果家里有一位喜欢了很久的新婚伴侣,怎么着都不可能是工作优先。 “温,逃避是没有用的。”付林的脸在霓虹灯下显得尤为朦胧,她的声音清澈干净, “如果你不主动去面对问题,那个问题就永远不会解决,你可以每天都给自己安排不同的工作,把自己的生活时间用工作来填充。但是你们住在一起,他是你喜欢的人,你肯定会控制不住去找他,这只是时间问题。” “你可以逃避一天两天,但那只会延缓事情解决的时间,你总要面对的东西,为什么不去尽早面对呢?” 付林笑:“我视力比较好,刚才看到你手机上好像出现了一个定位,应该是对方现在的位置吧?” 她一连用了两个问句,最终铺垫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试着去找他吗?” 第26章 情人 封余辰同学确实有两把刷子。 以他的技术, 只是在大学城这边的小清吧调酒绰绰有余。 晏边在一旁教姚棠调酒最基本的入门知识和手法,先让她认清楚调酒所需要的几大基酒和部分配方,再让她观摩封余辰调酒的动作。 “辰辰好厉害啊。”姚棠屡调屡错, 转头看向身边有条不紊的封余辰, 不禁目露崇拜。 那些调酒手法看起来很简单, 实则不然,新手刚刚上路往往错漏百出。 封余辰怪不好意思的, 傻里傻气地咧嘴笑:“嘿嘿, 我只是有一点基础,棠棠多学几天也会变得很厉害的。” 他爹妈觉得他搞这些东西不务正业,不如乖乖跟着老师学习怎么料理家业, 难得被人夸上一次, 心里直接乐开花了。 晏边眼神瞟向坐在角落里完美充当客人的苏祁,莫名有些小小的猜想。 他走到苏祁对面落座, 正好对上她那双有些诧异的眼睛。 “你不继续陪那俩孩子, 来我这里干什么?”桌面上放了一堆的酒, 特调的只占少数。 苏祁红唇一勾:“难不成你也有兴趣陪我喝两杯?” 第37章 “我一般不在工作时间喝酒。” “嘁,没意思。” 晏边的好奇心极其旺盛,他过来印证自己的猜想:“小封同学玩上调酒是受你的影响吧?” 他刚学调酒那会儿,苏祁给他展示过自己的酒柜, 还有她家里那一套昂贵的调酒装置。 要论调酒技术, 其实苏祁才是那个行家。 “我也不想的。”酒杯碰到桌面, 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苏祁摆摆手很是惆怅, 叹气叹得笑了出来。 她年轻的时候不像现在天南海北到处玩,就喜欢在家鼓捣自己那些有趣的家伙,封余辰鼻嘎点大的时候, 就被他那对总裁父母送到她这儿过。 “我姐和姐夫成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这小崽子被放到我家,我也只能给他看动画片,你是知道我这人的,我真不会带小孩子。”苏祁努努嘴,她特别烦小孩子这种屁事多的两脚兽, “可谁知道呢?这小崽子动画片不看,偏要跑过来看我摇壶,他当时眼睛都在冒星星,觉得我特帅特牛!” 会调酒的摇壶苏祁就像是动画片里的溜溜球高手,轻而易举就让小孩哥为她倾倒,觉得她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毕竟苏祁是活的,还是能当面看到的那种。 “所以你就成了封余辰同学的行业领路人?”晏边恍然大悟,难怪那孩子一举一动都似曾相识。 苏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领他上什么路,黄泉路吗?” 地狱笑话。 虽然她话是糙了,但一个背靠两位总裁爹妈的小少爷跑去调酒,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上好的资源不用,哼哧哼哧跑过去在服务业里深耕。 她姐没给她一锤头都算是好的了。 “晦气。”晏边嘴唇一动,立刻支起扑克脸。 苏祁说个话不知道能蹦出什么惊天语言把人创死,平时难听点也就算了,但这话真不吉利。 “好好好。”苏祁赶紧呸呸呸,呸完之后喝了口酒,神色莫名,“可我也没说错呀,把这小崽子弄去学调酒和把他往死路上逼有什么区别?他爹妈肯定不同意。” “不过也没事,小崽子现在年纪还小,指不定哪天就对这个不感兴趣了。”她倒是看得很开。 年轻的时候谁不是凭着一腔热血说自己喜欢这喜欢那的? 后来呢?不照样有多远滚多远。 可能还等不到小封同学他爸爸妈妈动手,这小子自己就不喜欢干这行了。 晏边若有所思。 但对苏祁的话,他表示赞同。 人对一件事物的新鲜感有限,喜欢和爱通常是短暂的,等到过了那个节点,哪里还会记得自己脱口而出的承诺或誓言。 毕竟,长情是少数群体的特质,与大多数人无关。 “真不喝?”留意到晏边有一瞬间的愣神,苏祁举起一支酒问他。 “不喝,今天要打烊了。”晏边很快反应过来,对她露出了一个即将下班的社畜该有的微笑。 “不是吧你,你还真卡点上班卡点下班啊?”苏祁膛目结舌,无比震撼。 晏边拍了拍裤腿站起身,睨了她一眼,语气非常惊讶:“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只拿了这几个小时的工资。” 换言之,打白工是不可能打的,一分钟都不可能打的。 “算你狠。”苏祁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一口闷了桌上剩的最后一杯特调酒。 老板还没走,员工抢着下班。 这对吗? 晏边觉得很对。 ———— 打扫完卫生过后,晏边叫来网约车把姚棠送回学校,而小封同学宁可自己扫共享电动车回去也不愿和苏祁一路。 气得苏祁直接打了离她最近一个朋友的电话,把这小崽子塞到了对方车里。 两个小同学离开后,晏边用余光瞄了一眼站在身旁没有动作的女alpha。 晏边:“你怎么还不走?” “不是,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赶人呢?”苏祁眉梢一挑,越发觉得不对。 晏边惊讶:“有吗?” 怎么没有?简直太有了。 “没人告诉过你,你的演技如果进娱乐圈一定会被喷到连渣都不剩吗?”苏祁冷笑。 那总不能是她被阴阳怪气惯了,条件反射就觉得晏边话里有话吧? 她目前为止还是听得懂好赖话的。 晏边暂时没有进军娱乐圈的计划,他也没出口反驳,径直走向了共享电动车停放区域,打算扫辆共享电动车回家。 苏祁踩着高跟鞋跟在他后面,眉心拧成了一团,难以置信:“你今天不会开这东西来的吧?” “不然?”晏边眉头微微上扬。 苏祁深呼吸,问:“温继舒没给你买辆车?” “他为什么要给我买车?”晏边喉头一梗。 苏祁理所当然:“当然要买啊,我养的那些弟弟妹妹人手一辆,他比我还有钱,为什么不给你买?” 读作弟弟妹妹,写作包养情人。 晏边:“……” 他嘴唇动了动,刚想出声,就听到一道温婉的女声先他一步响起。 “温,你觉得呢?” 一男一女两位alpha站在路灯底下。 一个若有所思,一个面带笑容。 正是过来接晏边回家的温继舒与同行的付林。 “怎么是你?”苏祁目光扫过面前墨色齐腰长发的女alpha,眉心蹙得很深。 温继舒和付林向前走了两步,他没有回答付林刚才的问题,只顾着走向晏边。 长风吹过,寒冷刺骨,路灯为地面洒下一片亮白。 晏边觉得自己应该在这种环节里说些什么,抬手碰了下苏祁的肩膀,问她:“认识?” 与此同时,晏边对上了付林那双浅色的眼睛。 女alpha双目含笑,轻轻对他眨了下眼。 而晏边颔首致意。 他们两个的动作过于隐晦,身边的人毫无所觉。 “她是我前女友。” “我是她以前的小情人。” 苏祁和付林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一道声音明显带着烦躁,而另一道声音轻快悦耳。 两个人给出的身份完全不同。 晏边嗅到了浓重的火药味儿,两个女alpha所及之地自带气场,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带着温继舒跑得越快越好。 苏祁这人风流惯了,可她玩得起拎得清,这几年身边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气,拿钱办事,不谈感情。 “你一定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苏祁少见地沉下了脸,她不喜欢在朋友面前发作,平时顶多开开玩笑过过嘴瘾,但今天是个例外。 付林眉眼弯弯,对她笑了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阿祁,旧情人见面,不先正式和我打个招呼?” 女alpha的声音散在风里,听上去温和至极。 苏祁丝毫不让,语气森冷:“免了。” 一个笑里藏刀的阴险女人,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瞎了眼才看上这种货色。 “没关系,我和他打个招呼也行。”付林早有预料,果断换了个目标,抬手指向晏边。 温继舒对这种情况异常地无奈,他本就精神堪忧,现如今脸色差到可怕。 晏边察觉到温继舒面色有恙,还没来得及问他,就无辜被战火波及。 出于社交礼貌,晏边还是先朝面前的女alpha伸出手,进行自我介绍:“晏边,日安晏,走力边。” “付林,人寸付,双木林。”付林微微一笑,同他握手。 温继舒见状,伸手扯了下晏边的袖子,得到了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睛:“她是我同律所工作的律师,今天一起和客户谈了点事情,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 晏边点点头,想向他介绍苏祁,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位……” 他在脑子里过了半天苏祁的职业,不知道最近新增的清吧老板头衔算不算。 没办法,对方给出的介绍模板不好填充。 兴许是晏边卡壳卡得太让苏二小姐心寒,苏祁没忍住插了一嘴:“我是什么很拿不出手的朋友吗?” 这人直接说“这是我朋友苏祁”会死啊! 晏边摊手作无辜状。 温继舒闻言上前一步,主动向苏祁伸出了手:“苏小姐你好,温继舒。” 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对各自的名字都略有耳闻,不需要过多介绍。 而且,这些年晏边身边出现过的人,温继舒可能比他本人还要清楚。 苏祁欣赏他的眼力见,也挤出了一个她个人认为和善的笑容:“久仰久仰,豪门嘛。” 她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离谱的话,还在心里重新审视了一遍晏边这个所谓的结婚对象。 街道上凛冽的大风久久不绝,可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流动。 温继舒握手的动作一顿。 付林焊在脸上的笑凝滞了一瞬。 晏边:“……” 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第38章 第27章 发烧 w市要比j市好得多。 至少那边四季天气正常, 出门跟着天气预报走多半不会出错,而j市不但没有春秋两个季节,冬天里时不时的阴雨连绵和狂风大作也让人十分捉急。 晏边出门上班的时候可没有遇到这样大的妖风, 回家途中下车的那会儿功夫吹折了一把伞, 冰冷的细雨落到衣服上划出几片痕迹, 头发也一点点被雨水渗透。 更别说还搀着一个脸色由白转红的温继舒,单手干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四人分开时, 天空上方已经渐渐降下雨点, 风摇枝动,世界唯余下一片冰冷。付林偷偷顺走了苏祁身上的车钥匙,迫于无奈之下, 苏祁只能白眼翻上天地跟在那人身后离开。 而晏边在那两人走后, 从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雨伞撑开,手背贴在了温继舒的额头上试温。 得, 滚烫。 “你为什么没把伞给她们?”略哑的声线在四面八方扑来的细密雨滴中响起, 温继舒打起精神看着晏边, 语气中怀揣着不解。 他像是曾经经历过某些情景,早已默认对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可事实却不尽相同。 晏边握住他的手,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冰凉的体温比雨幕中的冷意更先透过温继舒的肌肤。 “我们自己用。” 某个发高烧的病号和两位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女alpha。 孰轻孰重, 一目了然。 “滴——” 电子锁被打开, 晏边看着温继舒愈来愈差的脸色,头一次没管自己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衣服, 先将人带到了卧室。 温继舒烧得神志不清,眼前渐渐趋于模糊,只能看到有一道影子在卧室里进进出出, 他极力托起精神想睁着眼睛,无奈身体越来越疲乏,眼皮慢慢下垂,最终缓缓合上。 他身体素质很好,轻易不会生病,偶尔发烧吃颗药睡一觉也就硬抗过去了。 如果昨天晚上他意识清醒,一定不会那么乱来。 恍惚间,温继舒好像听到了某个人的声音,陌生又熟悉,不像记忆里的人那般温和,但那声夹杂着叹息的道歉却格外熟悉。 头顶落下一道阴影,冷香钻进鼻翼,意识归于沉寂间,温继舒陷进了充斥着回忆的梦里。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那些往事。 ———— 十二年前。 景城大学。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日天气刚刚放晴,晏边出门前看了天气预报,但出于对j市天气的严重怀疑,他还是随身带了把伞。 “不好意思,麻烦你今天和我一起去帮忙了。” 青年黑色短发,一双眼睛深邃而明亮,眼尾的小痣随着他的笑容在阳光下轻轻颤动,鼻梁高挺,面部线条流畅分明,左耳处一枚银色耳钉不停闪烁。 “你能别带这破耳钉了吗?”这个年纪的温继舒情绪都写在脸上,少爷大清早起床脸色黑如锅底,还得面对青年那晃眼睛的耳钉,心情更差。 “耳钉?”晏边闻言捏了下耳垂,果然摸到一个凸起的小物件。 这是他昨天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同社团的omega学姐让他戴的,说看起来痞帅,比较符合她们社团的整体气质,方便招新。 介于晏同学长相出众,学姐愿将社团资金购买的小饰品送给晏同学,他那里还有一堆别的,说不定下次需要他出镜的时候还会用上。 “昨天戴了忘摘了。”晏边伸手准备摘下来,但想到过会儿还有事做,就暂时歇了这个想法,“过会儿忙完了就摘。” “不行,现在就摘。”温继舒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嘴唇一瘪直接朝着晏边耳朵上手。 晏边担心这少爷下手没轻重,乖乖站在旁边给他摘,生怕对方把他耳朵揪疼了。 “好了?”耳朵上的触感消失,晏边偏过头看向对方,那枚银色的耳钉被放在温继舒手心里,被小温同学跟对待仇人似的眼神一样盯着。 “温继舒。”晏边笑着叫对方的名字,手伸过去拿那枚耳钉却抓了个空。 看样子温继舒是不准备还给他了,他也没再去拿,反倒是调笑了一句:“你脸好臭啊。” 温继舒板着脸不理他,把那枚耳钉放到了自己衬衫口袋。 “又生气了?”晏边歪头,眉毛轻轻抖动,看上去有些讶异。 他从这个时候就喜欢故作惊讶,还装得毫无演技,明明所有情况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偏要图这么一乐。 幼稚鬼。 “那你生气了还要和我一起去吗?”晏边很有耐心地询问,又倏地低头摩挲着手指,嘴里嘟囔,“其实我一个人去也不是不可以……” “去。”温继舒揪住晏边的衬衫下摆,臭着脸带着他往前走。 “哎,别扯别扯。” 两个人穿着同款的工装衬衫,身高相仿,并肩走路的时候一个背影散漫,一个满身浮躁,偶尔互相扒拉一下头发,扯一下衣领,如出一辙的在意形象。 晏边要帮忙的地方是一家花店,店长姐姐叫谢迢迢,和他一样,是个普通的beta。 从他有记忆起,谢迢迢就已经在他奶奶身边陪老人家生活,成年之后更是照顾起了老人的生活起居。 他被奶奶接到过乡下一段时间,那时谢迢迢对晏边也很好,和亲姐姐没什么区别。 “迢迢姐早。” 晏边轻轻挥手向忙碌的店长姐姐打了个招呼,得到了谢迢迢百忙之中的一个微笑。 温继舒在晏边身后一步,他偏头瞟了眼对方,用气音说,“小温同学,和姐姐打个招呼。” “又不是我姐姐。”温继舒声音很小,但脾气很臭。 “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晏边眼神看上去十分严肃,义正言辞。 温继舒心道这人又开始演起来了,懒得搭理他。 晏边给自己在学校的定位是温和开朗的阳光男大,温继舒当初听到的时候差点没被他雷个外焦里嫩。 这人和开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纯属有的时候戏多。 精神饱满状态的晏边喜欢给自己立个嘴碎阳光的人设。 精神状态稍微饱满的晏边喜欢给自己立个温和邻家哥哥的人设。 只有晏导累到没功夫给自己排戏的时候,才显得稍微正常一些。 温继舒一天下来可以像集卡游戏一样收获这人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但凡接受能力差一点,都得被这人阴晴不定的性格给折腾死。 “阿边还带了朋友来啊。”谢迢迢系了个机器猫的围裙,早上干了不少的活,身上到处都是灰尘,围裙起到的作用基本上等于没有。 “嗯,最好的朋友,之前跟你提到过的那个。”晏边朝她眨了下眼睛。 谢迢迢瞬间接收到信号,稍微回想了一下,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俯身问:“哦!是小温吗?” 对方是晏边的姐姐,就算温继舒在晏边面前再怎么脾气臭,也不可能对着姐姐没有礼貌。 “姐姐好。”他只是喜欢和晏边对着干,不是超雄。 “哎呀,两个小帅哥今天来帮我,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谢迢迢的演技和晏边相比不逞多让,故作惊叹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温继舒扭头看了一眼晏边,大概明白这人是从哪儿学的了。 晏边接收到视线,无辜地抿了下嘴唇。 谢迢迢看着这俩小伙子穿的衣服,若有所思,开口道:“可是你们这样方便干活吗?要不在我这儿挑个围裙?” 温继舒沉默。 我们少爷不太想穿那种东西。 晏边倒是很感兴趣,踏上台阶走过去,用手指了一下谢迢迢身上的机器猫围裙,问她:“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花色吗?” “有啊,喜羊羊的喜欢吗?”谢迢迢说着就往里走,搬出了一个大箱子,“不喜欢的话我这还有别的,你们挑完了再来帮忙。” “好,我自己看看。”晏边在箱子里东翻西找,兴致尤其地高,那些正经花色他都不满意,在那儿挑了半天。 温继舒对晏边的审美完全不抱任何希望,又不想自己的身上出现一些可怕的丑玩意,连忙上前陪他一起挑。 可惜,晚了。 晏边拿出了两条呆头呆脑的小狗围裙,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语气有点兴奋:“看,一对。” 温继舒:“……” ok fine。 于是,两个盘靓条顺的大帅哥一人系着一条呆头呆脑的小狗围裙给谢迢迢搬花束和花盆,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会主动帮她用扫帚打扫天花板那一块儿的卫生。 晏导正经干活的时候就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戏了,说话简短干脆,脸上那神经兮兮的笑也收得干干净净。 温继舒不明白,一个明明不喜欢笑也不喜欢外出交际的人,为什么总是要给自己立社交人设,还成天笑得那么假。 他个人还是比较喜欢私底下最正常的那个晏边。 不知不觉间,天空逐渐漫上了阴云,j市的天气预报毫无用处,晏边出门前带的伞派上了用场。 第39章 这人习惯了未雨绸缪,身上总是会备一些可能会用上的小东西。 和晏边在一起没人会觉得不舒服。 “迢迢姐,你带伞了吗?” 雨势渐渐变大,谢迢迢今天只是来花店打扫布置,还没有新开张,她给男朋友打电话希望对方过来一趟,但他现在还有工作要忙,可能要等很久才会过来。 晏边原本打算撑伞带温继舒回学校,转头看到谢迢迢一个人站在台阶上,又开口问她。 谢迢迢摇了摇头。 晏边立刻拉着温继舒回去,收好伞递给谢迢迢,没有发现一旁温继舒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那给你吧。” “给我?” “嗯,我和他可以等一会儿再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温继舒心里非常地窝火。 作为那把伞的主人,晏边敲定伞的去处理所应当。 可不管怎么想,温继舒都觉得晏边做的有问题。 你为什么就觉得我可以等一会儿再回去? 为什么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你姐姐不行? 为什么你甚至连问都不问我一下? …… 谢迢迢撑着伞离开,晏边站在台阶上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心里也有点犯难。 给人打个电话吧。 晏边认识不少这周边的人,让人送把伞还是没问题的。 “继舒?”快要打电话的时候,晏边忽然想到旁边的温继舒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心脏莫名漏了一拍。 偏过头,温继舒带着怒意的眼神撞进了他的眼里。 好像除了生气,还有别的晏边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晏边问他。 温继舒眼睛泛红,闭口不答。 “你别担心,我马上给人打电话送伞过来。”晏边低头拨号,余光中瞥到一模黑影。 好像这句话戳到了温继舒的某个点,下一刻,他发现身边的人直接走进了雨幕里。 顾不得给人打电话,晏边蹙眉,两步一跨跳下台阶,也冲进雨里去追人。 ———— 那天后来的事温继舒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当时因为前一夜着凉有点感冒,后来又淋了一场大雨,身体素质再怎么强硬也还是发了高烧。 晏边在那段时间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忙前忙后地照顾他,没有问他为什么当时一声不吭非要往雨里走。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晏边的道歉。 晏边说,他不该没有注意温继舒有点感冒,而不是责怪温继舒没有提前告诉他。 晏边还说,他不该没有事先征求温继舒的同意就把唯一的伞给谢迢迢,即便那个人是姐姐。 可他最后说的是—— “我有的时候……可能没办法很快就猜到某些东西,如果你感觉我做的事让你不舒服了,可以提前告诉我吗?” 这个提前指的是,事情发生之后,晏边猜到之前。 后来温继舒也慢慢学着这样做,只是晏边还没来得及检验成果,他们就慢慢走向了疏远。 而此刻的现实中。 温继舒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和记忆中表情一模一样的青年,虽然那人从黑色短发变成了长发,面部线条也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但总的来说没有区别。 晏边确实像边亦安口中说的那样不再喜欢笑,情绪稳定的跟死了一样,做什么事都淡淡的。 可对温继舒而言,现在的晏边才最接近他真实的样子。 这样挺好的。 “醒了?” 晏边在床边守了一夜,平时觉多的一个人此刻却没有半点倦意。 “嗯。” “醒了就喝点热水吧,吃颗药再睡一觉。”晏边起身打算再去换一壶热水,床上躺着的温继舒却伸手捏住了他的衣摆。 “怎么了?”晏边转头问他。 温继舒意识还比较迷糊,只是想到了个重要的事:“你要车吗?” 青年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他伸手摸了下温继舒的额头,还是有点烫。 晏边摇摇头,无奈道:“我不要。” 温继舒闻言有些失落,眼神都暗淡了下来。 晏边见状只能改口:“先睡一觉吧,等你醒来我们再谈。” “好。” 眼睛又恢复了光泽。 第28章 伪装 最后晏边还是没有要车。 他给出了综合各方考虑后买车的利弊以及车的实际可用性, 完美拒绝了温继舒。 简而言之:用不上,咱不买,浪费钱。 他是个过日子的人, 不买没用处或者不感兴趣的东西。 “今天出去吃吧。”晏边早上起来再给温继舒量了一次体温, 烧已经完全退了, 心想好不容易的周末,他可不想开火做饭。 温继舒合上自己手边的电脑, 接过晏边递来的热水, 一咕噜喝完,问:“去哪儿吃?” “不知道。”晏边状似无意地扫了眼温继舒放在床上的那些文件,有种想过去给他收拾了的冲动。 刚清醒了一点就给自己安排工作。 有一瞬间他很想问温继舒, “您好, 请问您是会在生病挂水的时候单手做ppt的那种人吗?” “那我定吧。”温继舒想到对方之前提过的选择恐惧症,毫不怀疑地当了真。 他起床去洗漱, 晏边就在卧室里把他那些七零八落的文件一张张叠好放进文件夹。 收拾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一下文件的相关性, 尽量有条理些, 方便对方之后需要的时候再看。 温继舒最终敲定下来的这家店让晏边感觉似曾相识。 “怎么了?”温继舒停好车走过来问他。 晏边摇头。 错觉吧,他记性不好弄混很正常。 可走进包间之后,晏边头一次觉得自己记性也挺好的。 这家店就是上次刘成宇请他吃饭的那家。 面前的温继舒低头看菜单,他今天不出门上班, 顺毛的黑发下一双眼睛认真又专注, 看个菜单搞出了平时看文件的架势。 坏了。 之前说要和温继舒好好谈谈, 结果光顾着听对方说了,忘了自己当时最主要的目的是向温继舒解释自己和刘成宇之间的事。 行吧, 他记性还是很差。 “你点好了吗?”晏边的眼神过于直白,温继舒疑惑地抬头。 “好了。” “我也好了。” 温继舒按铃叫来服务员,把勾画好的两份菜单递给对方。 在等菜途中, 晏边主动开了口:“我有话想和你说。” 那天在这家店门口碰上温继舒,说心里没跟着一咯噔都是假的。 他是清楚自己和刘成宇之间没什么。 可温继舒呢? 谁看着自己的结婚对象和对方的前任在一起,都很难不会有怀疑。 温继舒可以不追问,但晏边不能不作解释。 “什么?”温继舒问。 “本来早就应该和你讲清楚的,但我当时太困就忘了。”晏边自己都觉得好笑,睡觉误事的典型,“上次和我前男友出来碰到你……” 温继舒一愣,眼神下意识闪躲。 “看你有工作要忙,就没和你打招呼。”晏边坦坦荡荡,“我和他分手有一段时间了,他之前一直在邻省,我没想过会在这儿遇到他。他说我当时走得急,因为某些事想请我吃个饭感谢我,我刚好也有事情要跟他说,就和他吃了那顿饭。” 晏边目光沉静,略微思考斟酌用词:“我跟他在一起的原因比较特殊,那段时间他跟男朋友分手找上了我,想用我试试他男朋友的态度。”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刘成宇是出于什么目的和他在一起。 晏边看人一向很准,只是他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他当时也确实有所需要:“而我那个时候,小说感情线被读者诟病,她们让我去谈个恋爱再写,我就想着各取所需,他心里想着男朋友,我和他无非就是搭伙过日子。反正也不可能长时间在一起,之后总有一个契机能让对方提分手。” 好笑的是,就算是晏边也没料到那个契机过于戏剧化,炸裂到让他有些失语。 温继舒眼神微微颤动。 晏边继续说:“后来发生了一些嗯……比较不好的事情,我就主动提了分手,但因为走得仓促,也想尽可能让我和他两个人都留点体面,没想到他误解了我的意思。” “吃完那顿饭之后,我就和他把话说清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遇上。” 解释的中途,晏边一再思考,想要用一些不太强烈尖锐的语言给温继舒讲这些东西。 刘成宇是有问题,可晏边没有背后蛐蛐别人的习惯,讲故事的时候都尽力使用中性的语言。 晏边思考得太久,和温继舒解释完后,菜已经上齐了。 “原来是这样啊。”温继舒现在才清楚事情的原委。 可那又如何呢? 纵然一开始是两方各取所需,但刘成宇做的那些恶心事都是事实。 第40章 错了就是错了。 “嗯。”晏边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但我担心会让你误会。” 他习惯性地提前预判一段感情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在矛盾没被激化之前提前掐灭问题的源头。 晏边不喜欢吵架争执,也不喜欢歇斯底里。 能张嘴解决的问题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有的人不愿意说罢了。 “吃饭吧。”晏边盛了一碗汤送到温继舒手边。 温继舒愣住了。 “嗯?”晏边仔细瞧了瞧,问,“现在不喜欢了?” 他点的菜都是以前温继舒会夹上几筷子的那种,汤也是少爷不讨厌的那一类。 “不是。”温继舒用汤勺搅拌,低喃道:“喜欢的。” 可你不是记性不好吗…… 为什么还会记得这些? 晏边老说自己记性不好,在很多事情上,他的记性也真的很差很差。 十年时间过去还能记得的东西,对晏边来说真的可能吗? 温继舒不太明白。 而晏边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也开始着手拿起筷子夹菜。 但是这一次,轮到他愣住了。 晏边夹了一筷子再熟悉不过的菜,嘴角轻轻勾起。 挺有意思的。 他们两个点的都是对方以前喜欢的菜。 而上次和刘成宇来这里的时候又是何等光景? 实在是…… 太好笑了。 * 周末的温老师和工作日的温老师判若两人。 温继舒也就周六早上那会儿加班加点处理完了一些工作,之后就一直在房子里转来转去。 这里摆一盆花,那里挂一幅画,偶尔再下楼拿个快递,看着自己买回来的小摆件心情大好。 晏边把这些看在眼里,连连摇头。 温继舒是闲下来了,还有时间在他眼前晃悠,晏边在沙发上拿笔记本电脑码字,温继舒就在旁边看新闻频道或动物世界。 拿到提前预订的衣服,这人就把晏边拉过去试了一套又一套。 资深写文佬晏边先生的码字效率严重降低。 好不容易熬到温继舒去上班,家里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我亲爱的哥哥!surprise!” 晏边拉开门,就看到边亦安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这什么?”她带来的东西太多,在沙发那堆成了一座小山,看得晏边心惊肉跳。 怎么,有一个温继舒买了一堆东西回来还不够? 这又来一个? “边岚女士近日凯旋带回来的战利品呀。” 伟大的牌佬母亲边岚女士在牌桌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去了多少场婚礼就打了多少次麻将,赢得盆满钵满。 归国之后,她马上把买给晏边和温继舒的东西一件件收拾出来给了边亦安,让女儿替自己过去一趟。 她忙着赶国内的场子,暂时没时间和晏边他们见面。 “她到底是赢了多少?”晏边看着边亦安从袋子里拿出来的那些玩意儿,眼皮跟着一跳一跳的。 都、不、便、宜。 “亿点点。”边亦安用手指轻轻比了一下,那仿佛是一个宇宙,“你永远可以相信边岚女士的牌运。” 晏边无法反驳。 边岚女士打牌是真的如有神助,十场里面最多输两场,只要打大牌就没有败绩。 晏边打麻将也有一手,但如果和边岚在牌桌上对上,每次都必定被自家亲妈教做人。 “东西放下了就赶紧走吧。”晏边今天还差好几千没写,某位码字搭子严格控诉他懈怠文学创作,在网线那头表演数据哥哭倒长城。 “你就这么赶我走了?”边亦安眼睛睁得老大。 晏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是说:“我有件事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说了。” “什么?” 晏边表情古怪道:“边亦安,你最近几年是不是认识了什么奇怪的人?” “啊?” “我怎么感觉……”晏边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但就是非常不对,“你好像变开朗了?” 或者换个词。 亢奋。 他这些年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边亦安大多时候都留在j市,兄妹两个网上通讯的时间较多,但他们各有各的事要忙,慰问居多,语言多半简短干练。 几年前晏边离开j市,边亦安宁可把教练鸽了回头去祠堂罚跪,也要跑去机场送他。 那时候他妹妹还是个拽的二五八万的酷姐,每天拉着一张脸讨厌这嫌弃那的,除了对边岚和晏边有点好脸色,不但看不上亲爹,背地里还吐槽爷爷。 结果呢,晏边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邪恶摇粒绒妹妹变成了哈士奇。 今年更是完美符合,拆上家了。 “我不一直都挺开朗的嘛。”边亦安微笑。 晏边:“……” 那可能是他记忆出现混乱了吧。 “你今天应该还有课吧?”晏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记错,他抬手扶了下眼镜,“我还差七千字要写,你在这儿我也顾不上。” “好嘛好嘛。”边亦安没想打扰他,早决定了送完东西就走,“等小舒哥回来了和他一起拆哦,妈妈特意吩咐过了的,你看清楚她贴的标签,不要弄混了。” “好。” 等到晏边关上门的那一刻,边亦安脸上的笑荡然无存,她的眼神空洞而迷离,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边亦安有烟瘾,下楼的同时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尼古丁和玫瑰香交杂在一起,袅袅烟雾在她的周身环绕,飘起的缕缕细烟如同薄纱遮盖在她眼前。 现实与回忆交织,女人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格外分明。 “想变成对方喜欢的样子?这很简单啊。” “别担心,我教你。” 第29章 朋友 晏边是个骗子。 今天我不喜欢他了。 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跳到零点整, 边亦安还是没有等来晏边的生日祝福。 不过来就不过来,连个消息都不愿意发给她。 晏边是世界上最坏的哥哥! 一声“啪嗒”的巨响,手机被砸到墙壁四分五裂, 屏幕上满是蜿蜒的划痕, 零件在地面到处散落。 边亦安怒气冲冲地掀起被子上床睡觉,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头都没露在外面。 进入睡眠之前, 她心里想着。 如果明天早上晏边给她道歉, 她就勉为其难原谅这个不守信用的哥哥。 …… “张姐,过来帮把手。” “大小姐睡了,不用你守着, 你也先过去。” “李医生呢?李医生什么时候过来!?” …… 前段时间边亦安得到了分化成alpha的检测结果, 叶老爷子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特意在边亦安十岁生日这天昭告外界。 边亦安对alpha身份和生日都不感兴趣, 可是学校里的小蠢货们过生日都是全家人一起过的, 她有了爸爸妈妈和爷爷, 但是晏边不在。 所以不是全家人。 边亦安讨厌输,任何一个方面她都要赢。 学校里最娇滴滴的那个omega男生天天炫耀自己的哥哥,边亦安不开心。 她那天回家之后第一时间找到边岚:“妈妈,你可以给我生个哥哥吗?” 边岚失笑:“安安, 妈妈只能给你生个弟弟, 先出生的才是哥哥。” 边亦安皱眉:“我不要弟弟, 我就要哥哥。” 弟弟那种烦人的小东西她也不喜欢,他会分走妈妈的注意力, 是坏东西。 边岚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伤感,那是小时候的边亦安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妈妈哭,不要, 丑。”边亦安看到妈妈眼睛里的小怪物,想要用手把它挖出来。 妈妈的眼睛应该是亮晶晶的,不应该是灰灰的丑丑的。 边岚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不知道把这孩子从小放到老爷子身边是对还是错。 除了骨血中本能对母亲的亲近,边亦安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和年轻时候的叶老爷子一模一样。 叶老爷子对边岚的尊重,一是因为儿子,二是因为亦安。 她对不起这个女儿。 “我们安安,其实是有个哥哥的。” 妈妈的手心暖暖的,很舒服,边亦安蹭了蹭她,问:“那哥哥呢?” “哥哥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为什么不住在一起?”边亦安不明白。 叶老爷子教给了她很多东西,可与亲缘感情有关的,边亦安一窍不通。 边岚说:“哥哥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爸爸。” 边亦安不满:“叶铮不能当他的爸爸吗?我可以把叶铮送给他。” 反正叶铮也是个蠢货。 边亦安拉了拉妈妈的袖子:“妈妈,他能不能不要自己的爸爸?” “不可以安安,哥哥有自己的生活。”边岚摇头。 第41章 边亦安不爽极了,但是她很聪明,知道再把这个问题问下去,妈妈就会不高兴了。 所以她换了个问法:“好吧,那哥哥在哪里?我可以去找他吗?” 边岚看着她的眼睛,还是摇头。 “妈妈不能告诉你,你不可以去找他。” 边亦安没听到想要的答案,马上垮起个批脸。 但下一刻,她又换了一副表情。 “好吧妈妈。”边亦安故作委屈地表面答应。 妈妈不肯告诉她没关系。 她自己有办法去找。 叶老爷子对她的教育很简单,想要的东西就靠自己争取,不会运用权力的继承者都是废物。 后来,边亦安偷偷查到了晏边的学校。 她摸清楚了对方放假的时间,在校门口蹲守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 如果对方不能让她满意,她就不要这个哥哥了。 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阿猫阿狗都能顶着她哥哥的头衔,血缘是边亦安眼中最无用的东西。 可她见到的那个哥哥,好像并没有让她失望。 哥哥是很漂亮的哥哥,和妈妈一样好看。 哥哥很温柔,和妈妈一样温柔。 哥哥还特别聪明,和边亦安一样聪明。 她想要这个哥哥,爷爷说过,她想要的东西没什么不能得到的。 “妈妈,我今天见到晏边了。”边亦安不喜欢隐瞒,她已经找到人了,告诉妈妈也不怕妈妈生气。 就算妈妈生气了,也一定会原谅边亦安的。 “我喜欢晏边,我要他做我哥哥。” 不是因为生物学上的联系晏边才是哥哥。 而是因为她想要,所以他才是她的哥哥。 * 昨天夜里的别墅好吵。 好多人踏来踏去的脚步声,还有一群人胡乱叫唤的声音。 还不如去爷爷那里,爷爷的大院子虽然冷冷清清的,但是很安静。 边亦安沉着一张脸起床,心想她一定要去找妈妈好好商量这个事情,以后不要再大晚上制造噪音了。 “妈妈,你们昨天晚上在干什么?吵死——” 餐桌边不只有边岚和管家伯伯,还有一个身材清瘦单薄的少年。 “晏边!” 看到少年的那一刻,边亦安收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谩骂,几步跃下了楼梯。 “昨天为什么没有祝我生日快乐?”边亦安声音闷闷的,稚嫩的童声蛮不讲理,“但是你今天来找我了,只要你给我道歉,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大小姐……”管家面色一变,眼睛望向了边岚。 边岚也没想到女儿这么早就醒来了,一时有些无措。 反倒是对着她和管家缄默无言的晏边出了声,他的声音低哑干燥,似乎还存着不解:“原谅?” “嗯。”边亦安轻哼一声,高傲地重复了一遍,“只要你道歉,我就原谅你。” “亦安!”边岚立刻警觉,厉声喝道。 可是晚了,听到那话的晏边逐字逐句揣摩,像个诡异的精致人偶,从鼻翼里发出一声轻笑:“我做了什么事需要你来原谅?” “你以为你是谁?”刺耳的讥讽穿透进边亦安的耳朵里,她怔愣地看着晏边那双淡漠的眼睛,还没回神,就见少年已经绕过了边岚和管家,转身走向了走廊尽头。 边亦安妄图上前去追晏边,却被边岚一把按住了肩膀。 “妈妈,晏边他——”边亦安对母亲刚才的吼声难以置信,但她更无法理解晏边对她奇怪的态度。 晏边不是这样的。 晏边明明很有耐心,脾气很好,每次她有问题去找他,他都会回复好长好长的消息。 如果她对晏边生气,晏边一定会哄着她,会有好温柔的道歉,会问她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事让她不高兴了。 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么凶。 还有厌恶。 是晏边说了要祝她生日快乐的,是晏边食言了,她对晏边发脾气没有错。 而且她根本就没有发脾气,她只是要晏边给她道歉,错了就是要道歉的,是晏边做错事那晏边就要道歉。 十岁的边亦安脑子里对这些东西不甚了解,她所掌握的是非对错仅仅只是边岚偶尔教给她的、那些简单的思维定式。 “亦安,不要怪哥哥。”边岚只是摇头,眼睛里是边亦安完全看不懂的悲怆。 边亦安忿忿不平:“为什么?” 明明是晏边错了,凭什么妈妈反倒让她不要责怪? “因为哥哥生病了。”边岚抱住自己的女儿,心里却想着那个问心有愧的儿子,她又用那种看上去像是要流泪的眼神望向边亦安,轻轻拍着对方小小的背,“安安不会和他计较的,对吗?” “嗯……”或许是边岚的怀抱太过温暖,又或者是晏边在她这里暂时有特权,纵然千般不愿,边亦安还是咽下了这口郁气。 “安安,不要去找哥哥,不要打扰他。”边岚最后和她这样说。 可边亦安不可能同意,她隔天就去敲响了晏边的房门。 她原谅晏边的食言,也原谅晏边昨天对她的恶劣态度。 但今天晏边应该就恢复正常了吧? 晏边可以不道歉,但晏边得陪她玩。 她好不容易可以不用跟着臭老头们训练,晏边必须和她玩。 “有事?” 门被打开了一道缝,少年干涩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边亦安喜欢暗暗的环境,但她受不了晏边大白天把他自己关在黑黑的房间里。 她力气很大,轻轻松松就把门拉开,对上了晏边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像是在看垃圾一样,充满着讥讽和漠然。 “妈妈说你是病人,我让着你,但是你不能这么过分。”边亦安从小就被人捧着,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冷待,主动和晏边说了好几次话得到的都是对方奇怪的回应。 她的哥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勾起,眼睛却是十足的冷意:“我需要你让吗?” 又是同样形式的问句,又是一模一样的眼神,边亦安看得眉毛扭成了一团,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晏边!你差不多得了!”她不是会热脸贴冷屁股的类型,被这样对待一次会忍,被对待两次会直接教对方做人。 晏边熟视无睹,他的手里握着一个有些发旧的手机,正单手在屏幕上触碰,细看之下,他的手在细微地颤抖。 没得到回应的边亦安像是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她强压下心里那股火问他:“你是在给人发消息吗?” 一想到晏边没有给她生日祝福,却可能在给别人发消息,她心里更气了。 “和你有关系?”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从晏边嘴里流出,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触动,仍旧没有抬头。 边亦安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讨厌过反问句,可恶的反问句比命令性语言还要让人讨厌! “啪嗒——” 气急了的小狼崽子直接生扑过去夺走了晏边的手机,用力甩在了墙上,本就老旧的手机霎时间分崩离析。 这一刻,边亦安终于看到了晏边眼中除却淡漠的其它情绪。 她其实应该高兴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双眼里没有怒火,有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厌恶。 就好像在晏边眼中,边亦安是个满身恶习的小朋友,他由衷地讨厌她,在看到她做出了这种恶劣的行为后没有一点点的愤怒,只有嘲笑,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即使被晏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边亦安还是强装镇定地冲他生气:“你看,让你和别人聊天不理我!这就是下场!” 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晏边的视线压得她喘不上气。 “我和我的朋友聊天,为什么要理你?”晏边露出了一种困惑的表情,他像是在思考边亦安那充满情绪化的发泄。 边亦安双目充血:“我是你的妹妹,你手机里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噗嗤。” 晏边笑出了声,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观察这个莫名其妙生气的妹妹,低头告诉她:“边亦安,血缘在我这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温热的呼吸仿佛带着彻骨的寒意,像一条毒蛇蜿蜒盘旋:“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和我的朋友相提并论?” “抱歉,我不需要妹妹。” “嘭——” 房门被重重关上,边亦安的心也被冻住了。 世界静默。 而再低头时,地面上已然多了几处濡湿的痕迹。 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碰壁,在晏边这里。 第30章 皮囊 在哥哥那里几次受到冷待的边亦安成功记恨上了晏边。 边岚在的时候她不会去找晏边的麻烦, 可只要妈妈有那么一小会儿功夫离开,边亦安就会拼命地让晏边不痛快。 让她挫败的是,就算她做出什么再过分的事情, 晏边的眼睛里也不会出现一丝一毫除了冷漠之外的其他情绪。 第42章 不仅对她, 晏边面对妈妈时也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似乎只是短期借住在叶家, 并不想和她们扯上任何关系。 只有在和手机里面那个所谓的朋友聊天时,晏边才会在偶然间化冰。 那个朋友, 比妈妈之于他都还要重要。 * 【边亦安: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边亦安:以前我不敢问你,但我真的真的憋不住了。】 【边亦安:你现在对温继舒,到底是什么感觉?】 …… 消息一条条接着往外蹦, 晏边把自己关进了码字的小黑屋, 没有听到vx消息的提示音。 等他完成今天的码字任务再回头看时,边亦安的那些消息已经过去了很久。 晏边逐字逐句地看完, 手指放到键盘上下敲, 想给她一个答案, 大脑却在这时停止了运作,两手倏地顿住,这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犹豫了。 现在对温继舒是什么感觉…… 十年未见的老朋友? 能结婚的朋友? 以前最好的朋友? 可不管怎么绕来绕去, 都绕不开“朋友”这两个字。 晏边从前喜欢“朋友”的定义, 边界不明, 能进能退。 想和对方亲近的时候就说是很好的朋友,密不可分;不想和对方一路了, 就说只是朋友而已,他没有立场左右我的决定。 但晏边现在不喜欢了,这个词所表达出的含义充满了不负责任的态度。 如果让曾经的他来回答边亦安的问题, 晏边说不定真能给出一个不错的答案。 他和温继舒是在网上认识的。 那个时候,他刚被爷爷接到乡下,闲着没事干,要么看书要么上网。 书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找个网友倒倒苦水或者约着打游戏,这就认识了那位在网上找喘息空间的大少爷。 最开始他愿意和温继舒聊天,是因为对方那和他过分相似的原生家庭。 爸爸神经病,妈妈跑路,留下孩子遭罪。 但晏边和温继舒在某些方面却又是不一样的。 区别在于,季悄是自己走的,在温继舒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走了之,多年来没有回头一次。 而边岚是在晏边的劝说下离开的,他有意识地放走了他的妈妈。 小温继舒不懂妈妈为什么要走,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被妈妈抛弃了,妈妈不要爸爸也不肯要他,妈妈是很坏的妈妈。 温继舒把晏边这个网友当作树洞,向他诉说自己的无助委屈,向他倾倒对父母的滔天恨意。 可晏边巧妙地安抚了温继舒的情绪,并温和地告诉他:“你的妈妈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你的母亲。” 当初趁着晏河川易感期倦怠时偷偷给妈妈解开镣铐,替她打开门,并帮着她注意晏河川动静的晏边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太好了,妈妈要自由了。 晏河川年轻的时候其实是个很好的爱人,他幽默风趣,绅士大方,他可以为边岚争取她想要的所有,他可以为边岚做上天入地的任何事。 他和边岚没有很高的匹配度,也没有殷实的家庭背景。 他是个alpha,但也只是千千万万alpha中普通的一个。 可边岚不一样,她美丽明艳,她身后永远有大把的追求者。 即使边岚选择了他,愿意放下引以为傲的设计事业在家相夫教子,晏河川骨子里的自卑也不曾有半分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自卑和自傲催生出了晏河川对边岚的占有欲和摧毁欲。 他的疑心病重到边岚随便和一个人说话都会嫉妒得发狂。 到后来,他对边岚不再有年轻时纯粹热烈的爱意,有的只是对一个华美物件霸道的侵占。 “阿边,爸爸他以前真的很好,你不要怪他好吗?” 人只有现实生活得极不如意的时候才会格外怀念以前。 晏边无法理解母亲,他从小就表现出了高于常人的成熟:“边岚女士,他过去的好不能成为他现在伤害你的免死金牌。” 晏河川对边岚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呢? 他把边岚锁在家里不让她外出,断绝她的资金往来也不让她工作,他试图让边岚成为只能依附他的人偶娃娃。 “妈妈,你其实已经知道他不爱你了,不是吗?” 边岚不笨,她只是对晏河川怀有期待,期待她的顺从能唤起晏河川对她哪怕一点点的怜惜。 她以为是自己没有给够对方安全感,才会让自己的爱人变得面目全非,她把所有的错都归在了自己身上,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阿边,我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了,爱不爱已经不重要了。”边岚看着那个和她有着同样眼睛的孩子,这样告诉他。 晏边却不赞同,他问眼前被折磨至此的女人:“边岚女士,你当初选择和他结婚,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如果不是因为爱,那个时候明明有那么多优秀的杰出男性在追求她,她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一无所有的晏河川? 除了对边岚的一腔赤诚,晏河川一无是处。 可现在,晏河川就连这个也没有了。 这个小小的孩子比她看得还要通透,晏边看出了边岚的自欺欺人,那双相似的眼睛就好像是过去的边岚在注视着现在的自己。 因为爱存在的婚姻,也应该因为爱的流失而消逝。 “妈妈,你离开他吧。”晏边的额头轻轻碰上了边岚的额头,那是一个幼兽想要温暖母亲的动作,他是母亲的孩子,从出生起就存在爱边岚的天赋。 “那你呢?”边岚哽咽道。 她走了之后,她的孩子要怎么办? 晏边小时候是个小酷哥,他面无表情地思考,最后皱着眉疑惑地问她:“妈妈,你自己都已经这么难过了,为什么还要想着我呢?” 边岚怔然,双目通红。 她的孩子捧着她的脸,用指腹轻轻地给她擦着眼泪。 “可是……” 没等边岚继续说下去,晏边就笑着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不要再想着别人了,先对你自己好一点吧。 妈妈。 * 晏边对温继舒的感情很复杂。 一开始的话,他觉得温继舒就像是另一种境遇下的自己。 温继舒不像晏边那么早熟,他更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会因为母亲的离开怨恨母亲,他觉得是母亲的离开导致了父亲性格的阴晴不定。 他怀疑母亲是让他痛苦的罪魁祸首。 晏边没有觉得自己能够改变一个人的观念,他只是把自己学到的东西教给温继舒,至于对方之后要怎样选择就与他无关了。 或许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晏边随口的一句开导让温继舒真的听了进去,即便后来晏边已经忘了,是他教温继舒不要埋怨母亲,不要恨错人。 温继舒在那件事过后一直喜欢找晏边聊天,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找他。 人际关系处理不好找晏边。 学校布置的作业太难找晏边。 在爸爸那里受伤需要安慰找晏边。 晏边总是会给出在温继舒眼里近乎完美的解决方案,会细心捕捉到温继舒每一个微妙的情绪。 他懂温继舒的需要,懂温继舒的难堪,懂温继舒身上所有的苦难。 他就像是一个良师益友,那个年纪的温继舒对晏边的依赖早就超过了记忆中早早离去的母亲。 远在天边的神不会救温继舒,但是晏边会。 在温继舒那里,晏边就是个被泡沫幻影包围的完美假人,他将那个人过度神化,把对方当作他的救命稻草。 他甚至会在崩溃边缘问那个人。 问他,你会不会永远陪着我? 永远的份量太重,晏边敏锐地察觉到温继舒的状况很不好。 晏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出于何种心理,他居然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会。” 许是怕不够坚定到让人信服,晏边完整地把这话说了一遍。 “我当然会永远陪着你。” 在那之后,晏边觉得自己挺装的。 他是个特别讨厌麻烦的人,不止一次想要甩掉温继舒这个麻烦。 可只要温继舒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或者无助,晏边就会控制不住地心软。 人无完人。 晏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完美,他觉得对方认为的那些优点,不过是温继舒强加给他的滤镜。 他只是在最初面对温继舒的时候戴上了一副堪称救世主的皮囊。 晏边惯会伪装,没有足够的伪装技巧就不可能在晏河川身边生存。 他习惯性给自己戴上华贵的面具,收起那些藏匿于身后的阴暗,显露出自己和善无害的一面,表现得像个出色的引导者。 可后来,晏边似乎看到了温继舒瞬息千里的成长。 温继舒和他做了那么久的朋友,就算晏边再会伪装,对方又怎么可能窥不见他的一丝阴暗? 第43章 温继舒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可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 反而会给晏边一个称得上温暖的拥抱,在他耳边高兴地和他说—— “那我是不是也能帮到你了?” “太好了晏边,以后你不开心了,也一定要告诉我呀。” 晏边承认,他最开始接近温继舒的目的的确不纯,他只是想看这个和他有着相似经历的少年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好奇心使他和温继舒彻夜长谈,不合时宜的心软使他默许了两人关系的逐渐升温,送佛送到西的责任感使他没有因为对方过于麻烦的性格而离开。 而最后让晏边对温继舒纵容优待的,是温继舒见识过了他的万千皮囊,还是愿意留在他的身边,把他当做那个初见时的良师益友。 温继舒有时候是麻烦了一点,是少爷脾气了一点。 可温继舒只带给过晏边麻烦,从来没有带给过他痛苦。 晏边想,温继舒带给过他最多的东西,应该是被一个人全身心需要的满足感吧。 或者,还有那正午时分的太阳。 电脑亮屏的光映照在晏边的脸上,放在键盘上的手指终于打出了一句看上去不知所云的话—— 【晏边:永远不会成为黑夜的黄昏。】 第31章 牢九门 晏边这个死写文佬发过来的东西, 边亦安完全看不懂。 什么黑夜黄昏? 有个谜语人哥哥有时候真的挺无助的。 ——“在一个永远不会成为黑夜的黄昏沉醉”。 by博尔赫斯。 虽然这话说起来有点冒昧,但温继舒确确实实是晏边看着长大的。 一开始的温继舒充满着迷茫、憎恨。 而后来的温继舒虽不温暖,却散发着微弱的光。 黄昏与黑夜一步之遥, 温继舒永远不会成为黑夜。 晏边为这样的温继舒感到欣慰。 也会为他动容。 * 转眼间已然到了元旦, 大学生的期末考试渐渐逼近。 “您的粉红佳人。” “谢谢。” 姚棠同学兼职了快一个月, 她已经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游刃有余。 果然,不管从事什么行业都是一个慢慢熟悉的过程。 做了学徒之后, 她才明白原来调酒师是一个全能的职业。 就比如晏边, 他甚至会修水管。 只能说主调不愧是主调,主调酒师的背影无比伟岸。 “棠棠,你今天好憔悴啊。” 自打姚棠洗杯子洗到认清楚了全清吧的杯子, 晏边就把她交代给了封余辰学基础调酒手法。 至于晏边, 他就偶尔指导两下,在旁边研发新品, 需要疏通管道、或者清吧里有什么其它硬件出了问题的时候挺身而出。 “如果你知道我今天背了一天物权法, 结果和民事诉讼法的名词解释弄混了, 你也会觉得我命苦。” 姚棠牵强地笑了一下:“而且民诉那个重点,我都不想说。” 封余辰眨巴眨巴眼:“民诉重点很难背吗?” “不,老师心善,就差把题目直接透给我了。”姚棠想到自己的民诉老师坐在这间清吧里, 不敢大放厥词, “是我自己没有实力。” 温老师就算把题目透给她了, 她也不一定会呀。 全、是、难、点。 光是一道案例分析题就能送她归西。 “哦哦,那老师人还怪好的。” 坐在角落里的晏边听到两个小同学的对话, 轻轻碰了碰旁边人的肩膀:“温老师怎么看?” “啊,我吗?”温继舒在当晏边的实验小白鼠,今天苏祁不在, 桌上一堆花花绿绿的特调酒看得他头皮发麻。 “你的学生好像快被逼疯了。”晏边的朋友圈非常精彩,每天都有新乐子看。 今天中午被温继舒从被窝拽起来,就看到姚棠同学连发了八条朋友圈吐槽昨天考的刑法、明天上午要考的物权和明天下午要考的民诉。 朋友圈。 今天凌晨两点。 姚棠:【[图片][图片]】 一张是“学法,是因为我贱”的比耶小人。 一张是“重点我都列出来了啊”,“法学,这盛世如你所愿”,老师背后黑板上的字密密麻麻。 2:36。 姚棠:【背完了,又忘完了,果然是法不溯既往。】 3:05。 姚棠:【凌晨三点的法学生宿舍依旧灯火通明,隔壁专业汉语言的朋友也在挑灯夜战,每每想起她们,心里都暖暖的[点烟],汉皇法帝手拉手,谁先背完谁是狗。】 4:24。 姚棠:【啊啊啊我不要背刑法了!!把我关进去吧![大哭][大哭]】 4:25。 姚棠:【如果我有罪,可以用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用法学来制裁我。】 4:32。 姚棠:【是谁说物权是dom质权是sub的啊啊啊啊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 4:58。 姚棠:【我亲爱的舒哥,您的重点还敢再犹抱琵琶半遮面一点嘛[玫瑰][玫瑰]】 5:23。 姚棠终于破防了,她发了一条九宫格朋友圈。 姚棠:【嘿嘿,期末牢九门,谁说这法学不好啊,这法学可太好了!】 …… 温继舒在晏边手机上刷完姚棠今天凌晨的朋友圈,心情复杂,表情也很复杂:“她屏蔽我了。” 被学生屏蔽是老师的宿命。 晏边忍俊不禁。 那当然要屏蔽了,不屏蔽等着被老师贴脸开大吗? “其实我个人觉得,我重点划的还可以。”温继舒无奈叹气。 不是重点的问题,重点是好重点,只是题目确实出的有点难,连着重点画出来也又杂又奇怪。 晏边点头附和:“我们温老师肯定划的不错。” 从老师那个角度来说划的不错,学生是什么想法就不知道了。 “她们上学期期末都不是这样的,可能是这个学期专业课太多了。”温继舒也搞不懂教务处在干什么。 这学期不但专业课排的多,考试时间也凑在一块儿。 姚棠她们昨天刚考完了刑法,就今天元旦休息一天,明天又要考两门。 “有没有一种可能。”晏边唇角微勾,“她们上学期也屏蔽你了?” 温继舒:“……”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晏边特意点进了姚棠同学的朋友圈,默默估算了一下她们上学期的期末时间。 按时间一查,这就查到了。 “请看vcr。”晏边又把手机给了温继舒。 十分钟过后。 温继舒放下手机,把桌上的特调酒干了一杯,发觉晏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没忍住笑了:“姚棠都不带屏蔽你的,你这么给我看真的好吗?” “那有什么。”晏边挑了下眉,“你不把我供出去不就行了?” 温继舒笑而不语。 嗯? 晏边把嘴抿成了一条直线:“你不能把我供出去,我还想看。” 大学生的朋友圈多有意思,特别是期末周的时候,累死累活都要发两条小发雷霆。 姚棠同学搁人面前多腼腆一小女孩儿,朋友圈随手一发就是爆梗,看得人心情都好了。 温继舒眼看着晏边的眉毛越来越皱,终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不供不供。” 晏边微笑,拿了一杯桌上的特调放到温继舒嘴边。 “喝。” 温继舒只好由着晏边给他灌酒,青年冷白的手指节节分明,在清吧迷幻朦胧的灯光下带着难以言喻的性张力,他突然想起了昏暗的室内,对方用这只手翻覆、挑弄。 “咳咳——” “怎么了?”晏边放下酒杯给他顺气,没想到这样也能把人给呛到,就连耳朵都红了。 “没……” 声音细如蚊叮。 “行吧。”晏边看上去有些担忧,但温继舒说没事应该就没事,他也稍稍放下心,看了眼手机,“差不多也快打烊了。” 本来苏祁那个名义上的店长是很想和他们一起跨年的,但来的路上说遇见了仇人,要跑去和人对骂,就让晏边给她顶个班。 “晏哥晏哥!是不是要下班了呀?”姚棠在洗杯子,封余辰同学很有时间观念,也是个爱卡点下班的好员工。 “对,收拾一下就回家吧。” 封余辰:“太好了!我和棠棠把吧台擦的老亮了,地也拖了,给杯子一摆是不是就能走了?” “这么迅速?”晏边讶异。 封余辰归心似箭:“当然啊,今天过节,谁没事闲的喜欢上班啊?” 上午还去律所审查材料的温继舒:“……” 闲着没事喜欢上班的人在此。 晏边也瞟了温继舒一眼,又和洗完杯子走过来的姚棠对上了视线。 “天啊棠棠,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封余辰惊恐。 第44章 “如果你知道我刚收到了假期作业,你可能就理解我的无助了吧。”姚棠心如死灰,如同女鬼般笑了一下。 在座的几位莫名身后一凉。 “大学假期还有作业吗?”封余辰瞳孔地震。 “有啊。”姚棠笑得格外灿烂,“要写个三千字的采访,还有日期限制呢。” “日期?”晏边疑惑。 姚棠冷笑:“说什么要去采访行业有关人员,还安排在过年的时间,那时候大家都在走亲戚,我去找谁?” 这合理吗? 这很不合理! 谁家好人大过年的去揪个人写三千字采访啊! “这好办。”晏边想也没想,顺手指了温继舒,“你觉得他行吗?” 姚棠瞬间恢复了正常,愣神:“温、温老师?” 她对老师有种天然的畏惧。 晏边点头:“你过年抽空来给我们拜个年,顺便做个采访。” 让家属的学生过来拜年,这传出去都是闻所未闻。 “可以吗?”姚棠不是很敢。 晏边抿唇,把压力给到了温继舒身上:“可以吗温老师?” 封余辰也跟着重复,主打的就是一个参与感:“可以吗温老师?” 三道殷切的目光向温继舒传来,他只能无奈道:“可以。” 姚棠听到肯定的答案,立马和晏边击了个掌,又和封余辰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温老师真乃大好人也! “对了晏哥,我有个事情想找你帮忙。”在兼职的这段时间里,姚棠早把晏边当成了能聊得来的大哥哥。 “什么事?”回答的是姚棠,眼神却给了温继舒。 姚棠唰地打开微信,翻出了自己和男朋友的聊天记录,挪到晏边眼前:“求军师支招。” 她这段时间忙着期末,又要给晏边介绍的那个初中妹妹补习,没时间关注她的男朋友。 哪想到对方觉得自己不被重视,已经和姚棠冷战半天了。 她本来想找苏祁姐姐这个情圣,但是苏祁今天突然说有事不能来。 封余辰吧…… 嗯,小孩子就先不提。 横竖姚棠也不能找温继舒,兜来转去,晏边这个之前也展露过几分手段的人成为了最好的军师。 温继舒和封余辰也默默来到了两人旁边。 吃瓜是人类的天性。 “要不试着幽默地找一下他?”晏边简单思考了一下,“你就给他发‘您好,请问您是住在北极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冷呢?’。” 说出口后他又摇头:“你换个可爱点的表达,‘您好’换成‘泥嚎’。” 姚棠两眼放光:“可以!” 过了一分钟。 姚棠皱眉:“晏哥你看。” 她把手机挪到晏边眼前,四个人同时看到了那位男同学丝毫不下台阶的回复—— 【南极都体验过了,还怕北极吗?】 封余辰:“我爷说梦话都比他好听,明晃晃的台阶都不下,这人有没有情商啊?” 姚棠沉默了。 封余辰一把握住姚棠的手:“棠棠,我们不和他玩,我给你介绍别的!” 姚棠仍然不语。 过了很久,晏边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要不要这个?” 姚棠抬头看他。 这个男朋友谈了挺久的,一直以来处的也不错,虽然喜欢五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但从来没有伤过感情。 “要。”姚棠说。 “行。”晏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让姚棠坐他对面。 温继舒给他倒了杯水。 封余辰在旁边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点点剧情。 军师出征,胜券在握。 第32章 爱人 “晏哥晚上好呀。” 刚一进门, 姚棠同学轻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上次她和男朋友冷战,得亏晏边一句话一句话带着她寻找切入点,疯狂迂回试探, 连避好几个语言陷阱, 最终占领感情高地。 她的那个男朋友也是稀奇, 吃硬不吃软。 刚开始晏边让她讲究柔性策略,引导男朋友指出姚棠在恋爱中所做出的不良行为, 在精神层面上与对方共鸣, 共情对方的委屈。 都快把人家哄成胚胎了。 但是很可惜,这个策略不行。 姚棠这个男朋友逻辑思维差得可怕,有时候一句话连主语都不知道是什么, 晏边看着对面发来的消息满头问号, 还好姚棠能给他中译中。 要不然怎么说能在一起那么久的。 她男朋友不坏,就是太情绪化了, 只能看到自己的付出。 你好声好气跟他讲吧, 他就越委屈越来劲。 你一共情他, 他就开始指责你。 军师也是有脾气的。 晏边希望帮姚棠解决问题,而不是想看姚棠被她男朋友站在道德高地审判。 好小子,对你换位思考是因为她在乎你,而不是因为她做错了。 既然听不懂人话, 那就以后都别听了。 “刻薄一次。” 晏边很难想象姚棠的男朋友是个活人, 冷冷地下达指令。 姚棠:【我感觉你情绪化很严重, 而且你总觉得我没有关注你的情绪,或许我明明关注了, 但是你总觉得我关注的不够,然后在自己心里认为我就是没有关心。】 姚棠:【我感觉你需要一个引导性比较强的温柔姐姐,不然其他人交流起来会觉得有点累, 有的时候我真的看不明白你说的话什么意思,没有前因后果。】 姚棠:【而且你说了那么多全是我的问题,你根本不是来找我解决问题的,你只是单纯地朝我宣泄情绪。】 姚棠:【其实我挺不喜欢麻烦的,揪住小问题的人会让我觉得相处起来很累。】 姚棠:【很多东西都是你以为,你以为我没有关注你,你以为我其他所有朋友都优先于你。】 看似温和讲道理,实则决定放弃你。 最后一句话出场更是绝杀。 姚棠:【就这样吧,我有点累了。】 姚棠男朋友本来说要去洗澡,等洗完了再继续谈,看到这一连串的消息后,连聊天框顶上的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中……”都透露着一股慌张。 之后的一切无比顺利,局势马上逆转,成了姚棠她男朋友在那头库库打字说自己错了,想和姚棠在电话里好好聊聊。 姚棠看对方的态度变了,本想同意,却被晏边止住了动作。 “晾他一会儿。” 晏边让姚棠和她男朋友约定一个时间。 等那个时间到了,两个人再开始电话里谈。 这期间姚棠不能回复男生任何一条消息。 姚棠:【如果这个事情不能好好解决,以后肯定还会发生很多,希望你好好考虑。】 她男朋友后来回消息的速度可快。 姚棠男朋友:【我不是一个要长久考虑的人,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 “晏哥……”姚棠有些动摇。 晏边想都没想:“约定个时间再谈,等待也是他要学习的东西。” 从头到尾,姚棠这边发过去的消息没有半点偏激的样子,就算她男朋友发给军师看,对面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责怪姚棠的地方。 轻飘飘一句“我错了”就想和人家女孩子好好谈? 她之前低声下气找你和好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跟她好好谈? 就是因为知道姚棠性子比较软好拿捏,所以那小男生才敢有恃无恐。 在他眼中,不管他怎么闹姚棠也不会提分手,主动权永远在他手里。 就是因为做错事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少了,有的人才敢那么肆无忌惮。 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温继舒心中升起一丝庆幸。 而封余辰同学直接备受震撼:“我的天呐,这训人跟训狗似的。” 首先和对方站在同一战线共情,紧接着指出对方问题,中立性建议对方换一种类型的恋人,暗搓搓表明“我不要你了”。 再向对方展示自己的疲惫,掌握感情主动权,最后进行放置。 这对面搁谁来了都不好使啊。 晏边微笑:“注意言辞。” 嗯。 不过是稍微提点了一下对方的错误而已。 今天晏边上班连卡点都不想卡了。 他一开始来这里兼职只是放心不下姚棠,现在她已经能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做的很好了,晏边就也懒得惦记那三瓜两枣。 晚上出门之前温继舒和他提了一嘴过两天要出去吃饭。 和温继舒堂弟那小两口一起。 晏边没见过温继舒他堂弟,只听说是个考研考了三次、还选上了个扒皮导师的苦命研究生。 他习惯提前模拟场景让自己有所准备,心里有别的事,这会儿上班都不太精神。 “晚上好。”晏边环视四周,发现除了在旁边摇壶的封余辰和切柠檬片的姚棠,这家店的灵魂人物还没有到场,“苏祁呢?” 第45章 姚棠也开始左看看右看看,眉毛一皱:“我记得苏祁姐姐来了呀。” 来的时候连带着顺走了两杯调好的酒,把封余辰气得又调了三杯。 “苏祁和人吵架去了。”封余辰很不想提那个死女人,冰块倒得砰砰响。 怨气惊人。 苏祁酒还没喝两口,看到店里进来了一个女alpha,当即就把那人拽了出去,女alpha半推半就也由着她。 封余辰小同学真的不懂。 “和谁吵架去了?”上次来不了也说是去吵架,晏边想不通有什么架那么好吵。 “一个女alpha,看不清脸,戴了个眼镜,头发挺长的。” 晏边在脑子里对上了一个人,他又问:“你知不知道她上哪儿吵去了?” “应该就在往里走的那条巷子里。”这个地方靠大学小吃街,能吵架的地方不多,封余辰稍一琢磨就想到了。 “行。”晏边想吃瓜的心蠢蠢欲动,嘴上却说,“我有事找她一趟,你们两个人在这没问题吧?” 封余辰比了个ok的手势。 姚棠拍拍胸脯:“包没问题的呀,晏哥你放心好了,有事我们会打电话的。” “好。”晏边莞尔。 * 灯光渐弱的小巷子里,两位女alpha半截身子都隐匿在了黑暗中。 墨发红唇的女人黑色皮衣长裤,一对大耳环在夜色中闪着晶亮的光,她两指夹着一根细烟,红唇轻启,烟圈吐在了对面那个女人身上。 “付林,你说你是不是贱呢?” 黑暗中,另一位女alpha高颧骨,五官线条细而尖,看起来精明且极富攻击力,她任由烟雾缭绕在四周,笑了笑:“你要是这么觉得的话,也可以。” 她好像不在乎对方嘴里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早就免疫了一切攻击。 苏祁嘁了一声,目露嫌恶:“阴魂不散的疯女人。” 付林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黑暗笼罩之下,她脸上表情出现的细微变化没人能注意到。 “我到底哪里值得你惦记了?”苏祁嗤笑,“要不说出来让我听听,我都不知道我的魅力竟然有这么大,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消停。” 分开六七年了,但凡这几年里去结个婚,孩子都到了能上小学的年纪。 苏祁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付林这人为什么还要死乞白赖地缠着她。 付林的话向来不多,苏祁见状也不恼,反而继续冲着她发泄。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我是不是把话说明白了?”苏祁呼吸沉重了几分,“对,是我,我先起的头,我先追的你,我先招惹的你,但我不是清清楚楚地告诉过你?只要不合适我们两个立刻分手,谁提都行。” “我跟你谈了将近一年,那一年里你主动过几次?每次遇上问题你是不是都在逃避?哪次吵架不是我舔着脸凑到你面前说‘啊,姐姐理理我吧’?” “我到底怎么你了?我是当初谈的时候对你不好还是出轨了?我周围哪个朋友不知道我在和你谈恋爱,你呢,你有主动过把我介绍给你任何一个朋友吗?” “我承认我当初和你谈恋爱的时候我瞎了眼,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我千不该万不该贱得发慌和你表白,你满意了吗?” 苏祁就是这样,爱你的时候可以把你高高捧起,不爱的时候就重重摔下,偶尔可能还会碾上几脚。 她对付林的感觉一直很微妙。 她也不是个什么喜欢在感情里主动的人,在和付林谈的那一年时间里,苏祁觉得自己伤了自尊,和舔狗没什么区别。 “阿祁,我记得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我问了你很多次,我问你我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只要你说出来,能改的我都尽量改,可结果呢?每次你都故意回避跟我打马虎眼,逃避的到底是谁?” 付林也觉得有些好笑。 苏祁眼底的讥讽几乎快要漫上眼睑:“什么东西都要问你是不是蠢啊?你不会自己去猜吗?非要人把话摆在明面上告诉你?‘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这句话没听过吗?” “你都没有教过,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有心还是无心?” 付林之前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就烦这个,苏祁老是喜欢在网上看一些所谓的清醒语录,根本不联系上下文语境,说出来就当神句在用。 “我凭什么要教你啊?我现在跟你有关系吗?分手这么多年你也该多出去走走了,而不是阴魂不散地缠着我这个前任,老娘知道我是你的上限,但我真他爹的对你没兴趣,你能不能滚?” 付林在心里叹了口气。 苏祁老是这样,一到说不过的时候就喜欢转移话题。 遇到自己不想面对的问题时,就堂而皇之地开始逃避。 但苏祁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她只能看到自己的付出,她觉得自己为对方做了特别了不起的事情,那个人就应该对她感恩戴德。 “付林,不会爱人就不要去爱,别人被你缠上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这种人最好也不要去招惹别人。” 付林看着苏祁满载着不悦的眼睛。 想起的却是多年前那个热烈而又张扬的爱人。 “啪嗒。” 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响声并不算大,但两位女alpha的听力尤其好。 “谁在那里——” 第33章 跟踪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 不要随便偷听别人说话,否则很容易被抓包。 晏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淡定地从拐角处朝两人走了过去。 见到来人的脸, 苏祁面色稍显不耐:“怎么是你?” “不然你想是谁?” 晏边不管做什么事, 情绪起伏都不大。这会儿虽然吃瓜被正主逮住, 却没有丝毫慌张,反而缓慢地给自己手机擦灰。 刚才两位女alpha那儿还是剑弩拔张的氛围, 到他这儿突然就变成了岁月静好。 苏祁哑然:“你来这里做什么?” 晏边面不改色:“过来上班没见着老板, 小封同学说你可能跑这来了,我就过来看看你在不在,怎么了?” 一点儿没提到他是来吃瓜的。 语言的艺术。 苏祁无言以对:“……没怎么。” 和前任吵架这种事毕竟不光彩, 她连问晏边他听到了多少都懒得问。 晏边听点八卦也不会往外说, 嘴巴严实的很,有时候真搞不懂他这人到底对八卦感不感兴趣。 付林还在黑暗中没有走出来, 就那么静静地听他们说话, 眼睛里闪过别样的情绪。 “你和付小姐还有事要说吗?”晏边很有礼貌, “有的话我先回避一下。” “没。”苏祁深深吸了一口烟,眉宇间写满了不快,吐出的烟圈逐渐升腾散在空气中,融入夜色里, 她的眼神在某一瞬间变得迷离, 却又在某一刻归于凌厉, “我今天被这人坏了心情,你多看着点那俩小孩儿, 我先走了。” 语罢,墨发红唇的女alpha绕过晏边走了出去,长发飘然, 带着似有似无的威士忌酒香。 香烟的余味在空气中弥漫,晏边看着苏祁离去的背影皱眉。 真想给她立个禁止吸烟的牌子。 想到另一位女士还在这里没有离开,晏边回头看她,霎时间对上了付林探究的目光。 两道视线渐渐交汇,夜色中静得能听到风声,二人彼此对立,缄默无言。 “好久不见。”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晏边,他一只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裸露在空气中,手指关节被风吹的有些僵硬,泛上点点红意。 女alpha向他笑了一下:“好久不见,岩厓老师。” * 晏边在三年前成功签约现在的网站。 可在签约之前,他只是抱着随便找个平台发布小说的意愿,把那本灵感之作发到了网上。 付林是他最早的读者。 诚然,晏边和苏祁成为朋友的时候,那人和付林早就分手了。 他没从苏祁口中听说过这号人,她身边换人的速度太快,就算他想记都记不住。 晏边对别人的视线非常敏感,只要他和苏祁一路走,不管是去干什么,老是能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们。 他为此还问过苏祁:“你有没有什么仇人之类的?” 如果他新交的朋友和别人结仇了,晏边其实也没那么想要这个朋友。 苏祁当时满口脏话,说她怎么可能和人有仇,她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受她恩惠的人倒是一堆。 她苏祁又不是没有脑子,闲着没事谁会去惹是生非? 不都是能广结好友就广结好友。 所以,当晏边摸索出他们背后那个人的行动规律,并且成功抓到了付林本人时。 他才明白。 哦,原来是情仇。 这可比别的麻烦多了。 但付林不仅在晏边和苏祁一起的时候跟踪,还在晏边一个人的时候跟踪。 第46章 晏边很难不疑惑。 他不懂,这两位女alpha之间的爱恨情仇怎么还跟他扯上关系了。 “如果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跟着我,我可以不把你偷偷跟踪的事情告诉苏祁。” 晏边确实没见过付林,但他认识苏祁几个交好的朋友,轻而易举就能打听到苏祁有个正儿八经谈过的对象,虽然苏祁不愿意承认那段感情,但周围的人会留存证据。 付林的气质很特殊,长着一张薄情寡义的脸,眼睛却是温和透着悲悯的。 晏边对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持有好感。 “因为我对你很好奇。”女alpha嗓音干涩,无力地说道。 晏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好奇?” “是啊。”付林牵强地笑了一下,面前的beta青年确实长着一张过分好看的脸,但这并不是苏祁主动和他结交的理由。 苏祁没少见过美人,不是所有长得好看的人都能和她做朋友。 虽然苏祁嘴上老说自己是颜控,可她明明只控那一种气质的人。 “阿祁和我有个共友,他说阿祁身边新出现了一个和我以前有点像的人,或者确切点来说,那个人不止和我有点像,和阿祁的白月光女神也有点像。” 付林说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可晏边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深厚的难过。 晏边本想出声,却听到付林接着说:“和阿祁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有向我提过那个姐姐,我是后来从她朋友那里知道,原来阿祁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学姐,她最开始接近我,也只是为了通过我认识她。” 直觉告诉晏边,面前的女alpha现在需要一个倾听者,所以他断了说话的念头,安心在一旁听付林讲这个听上去很复杂的故事。 “我那个时候问了阿祁,问她和我在一起到底是不是因为那个姐姐,她说不是,她把我和那个姐姐的差别一条条列给我看,我信了。” “阿祁和我在一起之前当了我三个月的朋友,追了我三个月,又和我在一起了三个月,我有的时候都觉得很巧合,为什么所有时间不多不少都是三个月?她就好像是在玩什么攻略游戏,时间到了,她就和我分手了。” 付林笑着笑着,眼眶里的东西就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 晏边见势不对,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帕纸递给她。 之前有人说过,人的新鲜感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月,而苏祁恰恰好印证了这一切。 所有的所有,居然都和三个月这个时间有关。 付林不明白,苏祁和她在一起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那个人提分手的时候把责任都推给了付林,说付林没有关注过她的情绪,没有主动解决问题,在这段感情中的付出比不上她分毫。 苏祁当时哭了,付林心慌得忘记了思考。 在爱你的人面前,眼泪永远是最好的武器。 付林为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苏祁两个最好的朋友却来找她。 告诉付林,并不是她的问题。 是苏祁好像一直都长不大,不管什么东西,新鲜感过了就不想要了。 那两个人甚至翻出了三人群聊的聊天记录,摆在付林面前给她看。 【苏祁:其实我并没有多难过,我只是想随便找个理由和她提分手。】 如坠冰窟。 那天的付林好像快把毕生的眼泪都流干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恋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玩咖。 她的自责自省就像是笑话。 她甚至还天真地期盼过去找苏祁复合。 “我本来还在怀疑阿祁朋友说话的真实性。”付林笑着叹了口气,“但我看见了你。” 苏祁喜欢的从来都是同一种类型的人。 白月光姐姐是。 还没有因为爱而变得面目全非的付林是。 现在的晏边是。 “她喜欢那种温和而又不失理性的人,最好偶尔能骂骂她,嘴硬心软又能照顾她。”付林和苏祁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付林在不爱一个人的时候,理性绝对高于感情,她始终主宰着自我意志。 可当她爱上某个人,她会将对方的需求放在自己之前,希望能给对方最好的、毫无保留的爱。 或者有人会觉得她恋爱脑。 可付林觉得,自己不过是认真过了头。 为什么认认真真对待感情,还要被人贴上一个现在充满了嘲讽意味的标签。 晏边一句句听下去,面色变得越来越古怪。 苏祁啊苏祁。 菀菀类卿可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付林:“可是你和我又不太一样,你在她身边不止待了三个月。” 晏边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爱上她吧。” 没有攻略成功的角色当然会有挑战性。 “阿祁挺自恋的,她可能没有想过你会不喜欢她,以前她的每一任对象最后都爱她爱的要死要活。” 晏边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她确实很有魅力,但很可惜,我不是她的受众。” 他也就把苏祁当个旅游搭子,并不是非她不可,更别说和感情沾上一点边。 想想就一阵恶寒。 “要是我和你一样就好了。”付林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喜欢上她,我和她说不定还能做朋友。” 朋友? 什么东西? 晏边眉心蹙得很深,说话一针见血:“她不可能和你做朋友的,苏祁不缺朋友,打从她接近你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想和你谈恋爱,如果你不同意,她就会换下一个目标。” 付林难过到极致,反而更能笑得出来:“你就不能稍微骗一下我吗?” “很抱歉,不能。”嘴上说着抱歉,晏边却没有一点歉意,他告诉付林,“恕我直言,你现在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 “有一个人也和我这么说过。”付林笑得肩膀一抖一抖,“但我那个时候没听他的话,我偷偷把苏祁给绑了,把她关了一个星期。” 晏边:“……” 不是。 这? 晏边嘴角抽搐:“要不你还是听他的话吧。” 付林点点头,笑着说好。 以这个“好”字收尾,两个人面对面坐在草坪上,这天其实是个好天气,很快就有阳光洒了下来,付林闭上眼感受这份温暖。 过了很久。 她旁边那位,在她难过时给她递纸巾的青年开了口。 “其实,如果不喜欢笑的话……” 心脏的跳动声跟着对方说话的声音同频共振。 “可以不笑的。” 万籁俱寂。 * 那次过后,付林和晏边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听从对方的建议去看了心理医生。 当她的心理状况好转很多之后,她在和晏边聊天的过程中意外得知对方最近在完成一本小说。 付林是晏边的第一个读者,“岩厓”这个笔名也是她替晏边想出来的。 “边者,行垂崖也。”付林提议,“要不就叫‘岩厓’怎么样?” 晏边赞成:“好名字。” 他们之前不在一个城市,网上聊天的时间居多,这次久别见面,晏边心里又突然多了一些其他的猜测。 在他开口之前,付林主动坦白:“我那个时候去跟踪你,其实不只是为了阿祁。” “你口中另一个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的人是?” 风声渐渐,心脏跳动如擂鼓。 付林给出了他意料之中的答案:“是温。” 第34章 爱恨 过去的几年里, 温继舒和付林仅仅只能算是合作对象。 他在某次偷偷注视晏边的时候碰上了这位女alpha,得知她恰好在跟踪那位苏二小姐。 他问付林:“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温继舒需要知道晏边的动向,而付林需要知道苏祁的消息。 温继舒有稳定的消息来源, 而付林有合适的身份。 “当然。” 两人一拍即合。 如果派人去盯着晏边, 凭他的观察力很快就能揪出背后的温继舒。 温继舒只是想知道晏边这些年在做些什么, 并不想给他带来困扰。 再说了,如果让边亦安发现温继舒在偷偷派人监视她的哥哥, 她一定不会让温继舒有好果子吃。 拿付林去跟踪苏祁当幌子, 顺便知道晏边近期的动向,即使有人发现了她,也只会当晏边是被无辜波及。 真正让温继舒把付林看做朋友的那一天, 是付林把苏祁给绑了。 温继舒脑子里当时闪过好几道熟悉的法条, 二话不说就去给付林做思想工作。 “温,跟踪也是犯法的。” 反正该做的都做了, 也不差这一桩了。 “付小姐, 非法拘禁的情节严重性需要我给你普及吗?” 两个人都是法学专业毕业的, 付林曾经也是业界有名的律师。 第47章 不仅是她,她全家人都从事律师职业,在业内均有造诣。 只是付林和苏祁分手后无心事业,也退出了原来的律师事务所。 很难想象, 糟糕的爱情会使一个优秀的alpha女性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付林笑:“不被人发现不就好了?” 温继舒只觉得她天真:“你应该知道苏祁是什么身份, 她这个二世祖失踪一两天没人会管, 但如果失踪一两个星期,你不会真以为她的姐姐不会有任何怀疑吧?” “是哦。”付林笑着点点头, “那确实好麻烦的。” 再麻烦又能怎么样呢? 她已经做了。 付林从来不会为自己做过的决定后悔。 她不后悔和苏祁在一起,不后悔为苏祁放弃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不后悔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去跟踪别人。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背后都已经明码标价, 她愿意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付小姐,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付林轻轻摩挲着手指,唇角勾出了一个极大的弧度,眼睛锐利直击人心:“温啊,我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是你劝我收手。” 她还以为温继舒和她是一类人。 温继舒明明也放不下晏边,他只要有一点空闲,就会去清点那些和晏边有关的消息、照片,会把以前晏边写给他的信看一遍又一遍。 他这些年没有一刻出现在对方眼前,可却对晏边每个阶段的爱好、工作以及身边的朋友都了如指掌。 “为什么呢……”付林低着头喃喃自语,又倏地抬头问温继舒,“你其实也从来没有放下过,为什么能忍住不在他周围出现,又为什么可以接受他身边站着其他人?” 她不相信有人的爱可以无私到这个地步。 爱的本质难道不是占有吗? 见温继舒不答,付林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当初放弃你的时候,你不恨他吗?” “不恨。” 没有丝毫迟疑,琥珀色眼睛里的坚定灼热到快把人刺伤。 前面的问题,温继舒想不到合适的答案去回答付林。 他没有忍住,也接受不了。 只是比占有欲更先一步升起的,是晏边曾经带着笑容的脸。 温继舒觉得,如果他真的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晏边一定会对他很失望。 所以,温继舒能够做出的最出格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偷偷打听他的消息,看着他以前留下来的东西回忆过去。 仅此而已。 他害怕看到晏边失望的眼神,他知道晏边失望之下更多的其实是难过。 他那么喜欢晏边,怎么会希望对方难过呢? “付林,我和你的情况不能等同。”温继舒尽可能让自己有耐心,这是曾经晏边教给他的东西,“你好好想想,你现在对苏祁究竟是什么感情?” 付林恍然。 “是爱,是恨,还是不甘心?”要是以前,温继舒肯定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付林,你首先应该对得起自己。” 晏边教过他很多东西。 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对方希望他千万千万不要恨错人。 爱恨本就同源,关系越亲密的人,爱与恨的表征就越明显。 你以为你恨之入骨,你以为你恨海滔天。 其实你只是恨对方不爱你了而已。 付林对苏祁的感情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爱有之,恨有之,不甘心有之。 她只是没办法释怀。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感情走到最后就不似以前了。 可是。 如果爱不能回到原点,那就先让自己回到原点吧。 * 黑暗笼罩的小巷子里,付林的眼睛熠熠生辉:“我对你的好奇除了来自阿祁,还来源于温。” 温继舒当时和她说得头头是道,把那些不堪的爱恨都摆到明面上来,由付林自己一条条进行判决。 最后,他让她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以后他会通过其它方法打听晏边的消息。 与之伴随的,还有温继舒的道歉。 温继舒说,他不应该和付林做那个交易,跟踪毕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 付律师应该回到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温不让我去跟踪了,但我真的对你很好奇,就去跟了最后一次。”付林说,“我本来以为他口中的你被他打上了八百层滤镜,可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没有。” “嗯?”晏边疑惑。 付林真心地笑了:“我看人首先看眼睛,你的眼睛太漂亮了。” 看条狗都深情的那种漂亮。 只要他认真看着你。 不管是谁,都会在这双眼里感觉到被爱。 “那我下次带墨镜出门吧。”晏边不假思索。 付林失笑:“岩厓老师,人有的时候也可以不那么幽默。” 晏边不置可否。 付林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我今天不是来找阿祁的,是温有事走不开,但他又想知道你在干什么,所以让我来这里看看。” 她一点儿没思考就把温继舒供了出来。 付林有一种直觉,晏边绝对不会计较温继舒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 “那他为什么……”晏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本来想说的是,为什么温继舒不主动找他本人,反倒要从其他人这里拿二手消息。 可他又很快明白过来。 是温继舒不敢。 温继舒面对他的时候顾虑太多了,就差把晏边供着当祖宗。 晏边愿意告诉他的事,他就听。 不愿意告诉他的事,他就偷偷打听。 又能给晏边尊重又能满足自己。 虽然手段不光彩,但已经是温继舒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晏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只是一句知道,眼睛里没有半分责怪和厌恶。 付林想,温真的在爱着一个非常好的人。 那个人知道了温继舒这些年里做过所有,也知道就算是现在的温继舒,也没有改掉那些坏毛病。 但他没觉得被温继舒冒犯,眼睛里反而只有对自己的怀疑。 付林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 晏边的眼睛好像在说—— “是不是我没有给过对方安全感?” 好一个只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哪个和他在一起的人都会觉得很舒服吧。 他包容你的所有阴暗面,会主动为你那些不好的想法找原因,会在发现一切的一切来源于你的不安时,而进行自我反思。 想到这里,付林没忍住笑出了声。 晏边微微蹙眉:“怎么了吗?” “没。”付林笑着摇头,“只是觉得,温认识你很幸运,我也很幸运。” 晏边在无意中教会了温继舒怎样去健康地爱别人和爱自己。 而学有所成的温继舒在经年之后,用他的思维和见解带着付林走出死胡同。 给了付林同自己和解的机会。 不可否认,她从来没有对苏祁释怀。 但在苏祁之前,她首先看到了自己。 付林不会再歇斯底里地去求着苏祁爱她,也不会再因为没有得到那份爱耿耿于怀。 “岩厓老师,你真的好厉害。”付林由衷地感叹。 晏边哑然失笑:“不,厉害的是你和他。” 付林:“都到这个时候了,没必要再商业互吹了吧?” “没有商业互吹。”晏边眉毛微微一动,眼睛像个无休止的漩涡,漆黑而深沉,“做出选择的是你们自己,不是吗?” 他对温继舒不过是无心插柳。 如果温继舒自己没有向上向善的那一面,旁人说再多都不可能有用。 而付林早就知道她对苏祁做的那些事情是错的,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在旁边点醒她。 拉住她。 能让她及时收手的不是温继舒,是她自己。 就算那时候温继舒没有说上那一番话,付林也一定会给自己找个好的借口放下一切。 她只是需要时间去找一个豁口。 温继舒也只是需要一个喘息的机会。 付林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空隙,无奈地笑笑:“真是说不过你。” “我还能说更多。”晏边打了个哈欠,姿态随性散漫,“礼尚往来的话,我也挺幸运的。” “哈?”付林不懂了。 晏边眼神轻轻一颤,继而摊手:“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高度自我,哪怕你和他说的再多,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也不会把你的话当一回事。” “有人能把我说的话听进去,难道不是我的幸运?” 付林不由得一怔。 片刻后,她笑意盎然:“是啊。” 第35章 爱好 晏边今天下班格外早。 苏祁走后, 她担心付林非要跟着晏边去清吧里坐坐,污染了那里的空气,直接手机发来消息说让他们几个早点下班, 把店门关了。 第48章 当然, 工资照发。 虽然苏祁是有点意气用事了, 但作为一名普通员工,有钱拿就好, 老板是什么想法根本不用管, 她爱怎么样怎么样。 这下好了,封余辰坐上姚棠的小电驴马上溜之大吉,全身上下都洋溢着自由的气息。 而晏边和付林相视一笑, 也各回各家。 晏边到家的时候, 温继舒还没有回来。 果然是应了付林的那句有事。 他先去洗了个澡,再把某位码字搭子寄过来的快递给拆了。 这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晏边沉默。 晏边转头登上企鹅。 【岩厓:你寄过来的什么东西?】 对方秒回。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拆了是吧?是吧是吧是吧!是不是看起来非常不错呀?】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你在市面上肯定买不到这么好的, 这都是我家那位淘回来的稀罕货, 绝对好用!】 晏边从那堆东西里摸出一圈麻绳,拍照给对方发过去。 【岩厓:这什么?】 某位码字搭子最好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不明显吗?绳啊。】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绳艺专用,绝对权威,我觉得你会喜欢就打包一起寄来了[害羞][害羞]】 晏边失语, 一时间脑仁疼得要死。 【岩厓:究竟是谁给你的错觉?】 码字搭子在那头狂敲不止, 键盘都给抡出火了。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除了你还能有谁?!你那股味都快冲到我了, 你别告诉我你没那方面的倾向,我不信不信不信!![大哭][大哭]】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我的绿泡泡就只加了你一个好友!但我关注的那个ds公众号分明显示还有其他好友关注!不是你还能有谁!?不是你总不能是鬼吧!!】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你别跟我说你是为了小说取材!老子两年前就看到你关注了!你那比裹脚布还长的小说我本本看完, 能找出一个情节和那玩意儿有关我吃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码字搭子对晏边也是真爱。 他那小说自己都不敢回头看,码字搭子居然能本本看完。 肃然起敬。 见晏边久久没有回消息, 码字搭子又换上了另一副口吻。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呜呜呜宝宝你别怕,我们只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爱好而已,再说了你家那位是alpha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beta拿根绳子捆两道怎么了呜呜呜[大哭][大哭]】 晏边:“……” 无力反驳。 【岩厓:[小狗晕厥.jpg]】 温继舒这天回了温家老宅一趟,和温玉恒吃的那一顿饭味同嚼蜡。 他以为这个omega父亲找他有什么正事,结果居然又是给他介绍年轻omega。 还说什么结婚了也能离婚,如果温继舒肯和那个没用的beta分开,作为温家家主的温玉恒可以不计较温继舒的自作主张。 对此,温继舒的表态是—— “您年纪大了,我也不想跟您计较您的那些自以为是,有给我安排omega的心思,不如好好想想这些年季女士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我尊敬的父亲,您还不明白吗?她看不上你。” 于是,温继舒喜提omega父亲抬手掀桌,幸好他躲得快,否则身上不知道得沾上多难闻的味儿。 虽然说没事别惹寡夫,但温玉恒说话就是不中听,句句暴雷,心情再好也得被他搅黄了。 直到开了家门的电子锁,温继舒心头那股火也还是没消。 踏入室内,客厅的灯还亮着。 晏边先前给他发消息说今天提早下班,这个点了应该还没有睡。 温继舒洗漱过后回房,一进门就对上了晏边那道略显怪异的眼神。 温继舒:“……” 怎、怎么了? 他也没去见什么年轻omega啊。 “你今天累吗?”坐在床头的beta青年意味不明地问道。 温继舒喉头微微滚动,莫名有些心慌:“……不累。” 墙壁上的挂钟一刻不停地走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与他的心跳声齐头并进。 半晌,温继舒看到晏边好像是笑了一下,说: “那太好了。” * 浴室里水声潺潺,头顶的花洒喷涌出的水流打湿了两人的头发,水滴顺着晏边颈侧滑落融入衣领,他的瞳孔中倒映着alpha泛上红潮的面容。 一声极轻的笑将暧昧的氛围烘托到了顶峰,alpha身上红痕遍布,紧实的腹部不断起伏抖动,细小的水珠与白渍混为一体,无不彰显着他的杰作。 “乖。” 白皙修长的手指拨开温继舒的头发,琥珀色的眼满覆潮湿,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的青年。 下一刻,那人的额头靠上了他的额头,温继舒睫毛轻轻颤动,顺从地闭上了眼。 晏边吻掉了温继舒眼角的泪,咸湿的气息涌入鼻腔,alpha的下眼睑挂落着濡湿的痕迹,他眼神动了动,片刻后转移了战地。 双目紧闭,这个夜晚的荒唐极速闪回。 跪落脚边的膝盖、湿黏的绳索、震动的物件,被夺去视线的感官。 以及耳畔恶魔的低语—— “跪姿不对,加时。” “错了,重来。” 唇舌交缠之间,晏边感觉到温继舒某个不安分的部位又有了上扬的趋势,他稍一皱眉,清脆的响声转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别乱动。” 身下的alpha嘴角溢出一声低哑的闷哼,大腿抑制不住地抖动,仿若想起了某些难堪的记忆。 “……对不起。” 晏边没有出声,他只是咬住温继舒的嘴唇,用行动遏制对方那些不断流露的喘息,咸湿的味道混合着血腥,白皙的手背遍布着青色的血管,精瘦却有力。 他过长的头发随手扎成低丸子在脑后松垮,顺着俯下身的动作轻轻晃动,beta青年将alpha捞起放到自己腿上,以一个面对面的姿势肌肤相贴。 这一刻,长发散乱。 满含情意的喘息与浴室里的潺潺水声交织缠绕。 …… 翌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阴霾。 晏边睁开眼,枕边留有余温,枕边人却已然不见踪迹。 还真是毫不意外。 他咬住头绳给自己扎了个头发,两手缠绕的同时,心里却在想着下次该怎么做才好。 总不能真把人弄出心理阴影了吧? 登录企鹅,有一个人的消息赫然出现在晏边眼前。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完了完了完了!我是不是把那个绿色包装的也寄给你了?啊啊啊对不起啊岩厓劳斯,那个是催.情的呜呜呜,没个十次八次都完不了事,你应该还没用吧?[大哭][大哭]】 晏边眉毛一挑,打字回复。 【岩厓:用了。】 他大概是觉得对面那位还不够崩溃,又作补充。 【岩厓:挺好用的,谢谢。】 码字搭子彻底疯狂,和他新换的昵称非常适配。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不要啊妈妈!!我真该死啊!据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不可能是给自己用的!!你对象怎么样?他还好吗!?他会不会杀了我啊呜呜呜[大哭]】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小狗咬手帕哭.jpg]】 温继舒的话…… 大概、也许、有可能—— 不太好吧。 【岩厓:没事,他不知道是你寄的。】 【岩厓:[小狗摸摸头.jpg]】 这下码字搭子才敢勉强放心。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那就好那就好!石头哥哥你太吓人了呜呜呜,伦家最怕怕你这种行动派了哇[凋谢]】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尔康手.jpg]】 晏边被这人奇奇怪怪的语气吓得打了个激灵。 咦惹。 【岩厓:如果你再这么说话,我就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什么什么??发生什么了吗?[可爱]】 晏边对他的手速无比羡慕,他每次和码字搭子开房间码字,刚写了五千就发现房被炸了。 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码字机外有码字机。 古人诚不欺我。 【岩厓:话说,你怎么又换昵称了?】 晏边用绿泡泡比较多,企鹅就只加了责编和几个聊得来的作者。 码字搭子是话最多的那位,就算他疯狂改头像和网名,晏边也用不着给他打备注。 毕竟嘛,列表里其他几位的头像八百年都不可能变一个。 大家岁数有壁。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说来话长,但是我长话短说,我知道我把话说多了你又不回我了,渣男呜呜呜[可怜]】 第49章 晏边:“……”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我之前的榜一不是把我取收了嘛,但是前几天!我发现她又把我加回来了嘿嘿[星星眼]】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可是她给其他作者评论不给我评论呜呜呜,我好难过啊岩厓劳斯[可怜]】 晏边脑子里万马奔腾,最终双手落在键盘上打出了一行字。 【岩厓:谨记,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 怕码字搭子突然抽风,晏边又赶紧再发了一条。 【岩厓:你只是她们万千太太中的一个,不要试图索取更多。而她也只是你的万千读者之一,不要因为她的离开歇斯底里。】 码字搭子在那头痛斥。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如果你的榜一走了,你还敢这么跟我说吗!?】 好小子,又演上了。 晏边无奈。 【岩厓:你知道的,我根本没有榜一这种伟大的存在。】 听上去非常心酸,但这是事实。 如果他真的有榜一,可能也只是那种冲榜改id骂他的吧。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我想起来了呜,bb你又幸福又可怜,你上上本书是不是有一个姐姐,骂得你满地捡钱啊?】 倒也不必说得那么具体。 第36章 不前 晏边和码字搭子约好了同一天发文。 黄历上说今天诸事不宜, 两个反骨仔一看不错啊,果断敲定了这个天打雷劈的日子。 只能说宋编对他俩的担心一向不是空穴来风,把自己往死里作的作者也是九九成稀罕物。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hello岩厓劳斯!是不是又被骂了呀?嘿嘿嘿!】 晏边按了按眉心, 对某人看戏的行为持反对态度。 【岩厓:我关评论区了。】 码字搭子不信。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少来!信你关评论区不如信我是紫微星!我们岩厓劳斯曾经说什么来着!?“即使评论区腥风血雨, 也誓死捍卫读者发言的权利”, 还天天和管理员上诉把读者从小黑屋拽出来[掀桌]】 【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就你?你会关评论区!??】 糟糕,忘了这茬了。 【岩厓:我心理承受能力不好, 还没敢看评论区。】 【岩厓:[小狗瑟瑟发抖.jpg]】 岩厓劳斯睁眼说瞎话, 他要是心理承受能力差,这世界上就没有心理承受能力好的人了。 两人也就唠这么一会儿闲磕,之后该吃饭的吃饭, 该码字的码字。 晏边一进入码字状态, 就算天塌下来也奈何不了他。 作为一个出色的写文佬,和自己的椅子建立亲密联系是首要。 岩厓劳斯怒码万字, 在敲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完成了全文存稿。 嗯, 舒心。 没办法, 晏边有个破毛病,每本书都喜欢发文之前存一半以上的稿。 这也导致了就算评论区骂的再激烈,问候他列祖列宗,他也不可能去一章章修文。 #对不起了读者老师们!# 犟种写文佬晏边先生心满意足地保存文档, 再三检查云端备份没问题后决定去吃饭。 搁电脑前面坐了一天。 好饿。 “叮——” 绿泡泡有人发来消息, 晏边在挪动椅子站起身之前点开了电脑右下角的图标。 哦豁。 【温继舒:[小狗探头.jpg]】 晏边挑了下眉。 温继舒今天早上走得那么着急, 他还以为这人晚上都得再躲一段时间。 【晏边:嗯?】 依然是疯狂闪来闪去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让视力本就堪忧的晏边更加雪上加霜。 不是, 到底什么东西得打字那么久? 晏边沉默,旋即目不转睛。 温老师踌躇半天,终于发过来了无比简短的一行字。 【温继舒:我有个很重要的文件放在客厅茶几上了, 黑色文件夹的那个就是。】 【温继舒:可以帮我送过来一下吗?】 【温继舒:[小狗拜托.jpg]】 晏边滑动鼠标来回扒拉,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的消息,对着电脑屏幕长长叹了口气。 回客厅找到温继舒放在茶几上的文件夹后,晏边转头进屋给电脑关机,顺手拍了两张文件夹的照片发过去。 【晏边:[图片][图片]】 【晏边:是这个吗?】 对方立刻回复。 【温继舒:[小狗点头.jpg]】 行,那没错了。 【晏边:[好的领导.jpg]】 手机熄屏过后,晏边开始思考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去给温继舒送文件。 眼睛瞄了一眼冰箱,又扫了一眼手上的文件。 下一刻,他从落地架上把自己的外套取了下来,又往兜里揣了把伞。 算了,还是先去送文件吧。 * 晏边极不喜欢j市起伏不定的天气,按他原先的想法,他其实更偏向去w市或是s城。 可他虽然讨厌j市的阴雨天,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座城市难得放晴的样子格外美好。 清新的空气中携带着夜间雨后泥土潮湿的味道,骑着小电驴迎风而过,舒缓的微风吹到脸上带着凉凉的气息,却并不显得冰冷。 温继舒工作的律所离家很近,晏边找了一处离这不远的共享电动车停放区,摘下头盔上锁,再信步走开。 律所一楼的前台行政问清了晏边的来意,提议他可以自己上楼去找温律师,脸上还挂着慈母般的微笑。 只想把文件交给行政的晏边:“……” 也行。 于是,他跟着行政姐姐手指的方向乘电梯上楼,在电梯开门的那一瞬间反思自己为什么要上来。 这种规格的律所一定有很多律师。 他其实、真的、有那么一点社恐。 晏边拿着文件夹身心俱疲,正准备给温继舒发消息让他过来认领文件时,救星出现了—— “是来给温送文件的吧?” 女alpha声音清冽,藏青色西装直筒裙,脚踩一双细高跟,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正是付林。 “付律师下午好。”晏边疲惫归疲惫,还是向付林微微颔首。 “下午好。”付林手里拿着保温杯,似乎刚从茶水间走出来,她笑了笑说,“温在往里走右手边第三个办公室,他门口有个高级合伙人的牌子,非常醒目。” 晏边瞬间收起手机,满载疲惫的面容都重获了些许轻松,他真心实意道:“谢谢。” 谁说今天诸事不宜,大好人这不就来了吗? 付林喝了口热茶,眼瞧着晏边按着她手指的方向越走越远,这才肯放心去拿自己半个小时前拜托实习生打印的合同备份。 这次来的一批实习生又听话干活又利索,她果断挑了个最可爱的小姑娘,看着对方一条条对合同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心情大好。 独属于资深社畜打工人的恶趣味。 “付律师,您的合同,还有一百张a4纸。”实习生见付林来了,连忙把桌边准备好的东西递到她手里。 付林从容接过,见实习生还在做归档,突然想起来自己读大学那会儿被卷宗折腾到麻木的日子。 他们这些法学专业的必经之路,以后小姑娘当律师带实习生的时候多半也和她差不多。 上头说带着实习,无非就那么点事让他们干。 什么学习接待当事人的礼仪、整理卷宗、旁听心得…… 付律师教也教的差不多了,看着小姑娘在工位上手足无措又不敢摸鱼,无奈之下只好让她去数a4纸玩玩。 抱着一摞a4纸,付林从实习生们的工位处离开,穿过走廊打算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正巧碰上了返回的晏边,对方手里还拿着那个文件夹。 付林细眉微微皱起,与晏边对上了视线:“没找到吗?” 不应该啊,温继舒门口的那个大牌子可显眼了。 “嗯。”晏边眉目间满是倦怠,把手中的文件夹交给付林,“麻烦付律师帮我送一趟了。” “可是温——” 晏边打断了她:“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我有事先回家了。” 语罢,他转身走向了电梯。 付林总感觉有些微妙的怪异之处,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等到她在温继舒办公室门口骤停。 她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地方离这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再怎么找不到,晏边也不可能正好掐准了付林过来的时间与她碰面。 只有一种可能。 晏边是刻意在那个地方等她。 再一看温继舒办公室虚掩着的门,和那个抬头就能瞧见的牌子,她更加怀疑。 付林在门板上重重叩了三声,下一刻门被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初星?”付林困惑,“你在温这里干什么?” 第50章 初星是她们律所的行政助理,在这也干了好几年了,平时一般做前台行政,但今天行政姐姐特意想锻炼他的工作能力,让他过来协助律师日常工作安排。 “温律师手上有个案子需要跟进,我过来问问发展到哪儿了。”初星挠挠头。 温继舒本来在里面翻卷宗,听到声音走了出来:“怎么了?” 付林把文件夹扔到他怀里:“喏,你的文件。” 温继舒蹙眉,眼神下意识就望向了其他地方。 “别看了,晏说他有事先回家一趟。” 付林在温继舒脸上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而旁边的行政助理小哥…… 等等,行政助理? 付林双目一凝,突然想起来个要紧事,一下揪住温继舒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他:“初星是omega对吧?” 温继舒一怔,愣愣地点头。 付林呼吸一窒。 完了。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她定定地看着温继舒的眼睛,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第一,晏这会儿应该还没走远,你追出去和他解释;第二,我建议你遵循上一条。” 付林在感情上颇有建树,最明白什么样的情况容易滋生出误会。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转瞬间变得清明,温继舒立刻明白付林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转身就走,手机却在这时候传出震动声。 付林与温继舒对视一眼。 打开一看,晏边的消息在置顶聊天框异常瞩目。 【晏边:文件我让付律师帮送了,收到了吗?】 付林给了温继舒一个眼神,他立刻回复。 【温继舒:收到了,你现在在哪儿?】 【温继舒:[小狗哭泣.jpg]】 对方的消息也来得很快。 【晏边:正准备回家,你先去工作吧。】 【晏边:[小狗摸摸头.jpg]】 接下来温继舒和付林面面相觑,行政助理在一旁表情异彩纷呈。 初星:“……” 怎么办,好像闯祸了? 付林深吸一口气,招呼初星过来她这里:“我去找行政商量一下,你先回去工作吧。” “行。” 约莫一个小时过后,温继舒看着桌上的文件心烦意乱。 挂钟的滴答声更使人添了几分急躁。 alpha滑动鼠标,点开了一个较为隐秘的图标。 霎时间,几个大小不一的窗口显现在温继舒眼前。 每个房间都空无一人。 拖动时间进度条,那人从出去之后根本没有回家。 糟了。 第37章 微光 天朗气清, 惠风和畅。 公园里几棵老树浓荫蔽日,阳光透过缝隙从天空中洒下,晏边坐在长椅上晒太阳。 他坐的这个地方刚好靠近儿童游乐区, 三三两两的小朋友在他面前嬉戏打闹,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伴随着微风习习, 倒也不觉得喧闹。 晏边本来跟着付林指的方向摸到了温继舒的办公室,可里面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的交谈声, 他便止住了动作。 除了八卦之外, 别的东西他不太喜欢偷听。 而且,他虽然社恐的不是很明显,但也是真的社恐。 敲门进去和温继舒的同事打照面很尴尬的。 一代入那个场景, 晏边就开始背后发凉。 从那栋办公楼出来之后, 晏边扫了辆共享电动车打算回家,可难得遇上这么好的天气, 不润去公园转转真说不过去。 于是, 他就找了一处最僻静的公园, 跟个老大爷似的沿着湖边遛弯。 遛弯溜累了,看到个空长椅就是坐。 不远处玩沙子的那群小朋友看样子年纪不大,其中有一个小女孩儿是个小酷姐,好像因为和朋友发生了什么事, 脸色臭臭的。 莫名的, 让晏边想到了小时候的边亦安。 * 晏边的记性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差, 他只是选择性记忆一些东西,觉得重要的十年八年都忘不了, 不想回忆的往死里翻也翻不出来。 他读高一那会儿爷爷已经去世了,能管住晏河川的人少了一个,这个名义上的爸爸去找奶奶商量, 希望能把晏边从乡下接到市里,平时上学也比较方便。 晏边的奶奶陈老太太以“阿边在我们身边好些年,和我们更亲近”为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晏河川。 明面上是这番理由,背地里两方各持什么意见,大家心里清楚得和明镜似的。 晏边的爷爷奶奶都是普通的beta,互相扶持了一辈子,恩爱有加。 在晏河川分化成alpha后,他们作为普通的beta父母亲并不能给孩子太好的生活条件,唯恐委屈了自己唯一的孩子,两个人都格外细心地对他。 把作为父母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交到晏河川手里。 欲壑难填,alpha中本来也存在着攀比。 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的,晏河川越长越歪。 可晏河川平常展现在人眼前的形象,是一个有孝心的孩子,温和的伴侣,稳重的父亲。 等到两位老人家发现晏河川的真面目,边岚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在法庭上与晏河川公然对峙。 在这之后,边岚打赢了离婚官司,可她放弃争夺晏边的抚养权,也没有回去见晏边一面。 晏边留在晏河川身边,代替了边岚原先的位置。 晏爷爷那时看清了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性,但老爷子早已不像年轻时候那般身强力壮,若晏河川摒弃孝道对他动手,他也毫无胜算。 好在晏河川喜欢装大孝子,晏爷爷找准机会把晏边带回了乡下,给年少的晏边暂时寻得了一个喘息之地。 “阿边,是我们家对不住阿岚,你不要怪妈妈。” 陈老太太懊悔自己没有把儿子教好,给边岚带去了那么大的伤害,如今边岚脱离苦海却没有带走晏边,一个小孩子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可她不希望看到晏边去责怪妈妈。 “我知道。” 晏边虽然年幼,但他知道妈妈走的时候身上根本没有什么钱,找律师打离婚官司多半也是找的以前的朋友。 妈妈连自己都顾不上,又哪能顾得上他? 当初决定放走边岚的时候,晏边早就在心里过了一遍最坏的结果。 他想,他绝对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只可惜爷爷走的那一年j市的阴雨天太多,多到晏边也分不清自己后来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思。 或许在无数个坏结果的倾向中,他也奢望过边岚能回来带他走吧。 晏边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妈妈在痛苦里周旋了那么久,自身难保的人当然不可能再想其他。 他可以为边岚的遥遥远去找成百上千个借口,只要能让他自己自洽。 直到他看到边亦安。 他才明白,不是边岚没有能力带他走。 而是她不愿意带他走。 晏边那天放学后和温继舒在校门口分开,好好和对方核对了一遍假期作业,千叮万嘱让少爷识相点写完。 要是真不愿意写,就把晏边这科的作业胡乱扒拉两笔,正确率不要求,写满就行。 不要让课代表为难。 “好的数委同学,假期给你拍照检查。”温继舒满口答应,琥珀色的眼睛里是璀璨的笑意。 晏边哑然失笑,等温家的车驶走后这才准备回家。 虽然学校明令禁止学生骑电动车上下学,作为好学生的晏边看上去也让老师十分安心,可背地里晏同学成天和他那小电驴一起到处跑,时间来不及还会各种漂移。 “阿边来啦,你的电动车我给你停那边了。”谢迢迢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她大学毕业后闲着没事来高中摆摊,前几年自由惯了,不想那么快当社畜。 晏边的小电驴基本上都让她看着,如果她没有出摊,就交代给隔壁摊位的婶婶。 “小边吃麻辣烫不?有新鲜的洋芋,你上回特别喜欢的啦。”婶婶满脸慈爱地看着晏边。 多漂亮一孩子,眉清目秀的,成绩还好。 谢迢迢警铃大作,赶紧把晏边拉到身后:“不了婶婶,阿边他不饿,是吧阿边?” “啊?”晏边眨了眨眼,点头:“嗯,不饿。” “不饿也可以尝尝嘛,我又不要小边的钱,迢迢你也真是……”婶婶嗔怪道。 谢迢迢汗颜。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她这个弟弟的胃实在金贵。 甭管路边摊干不干净,吃完回去马上胃疼。 晏边顿时明白谢迢迢的推阻,面不改色地和婶婶说:“不好意思啊婶婶,我前几天生病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让我最近多注意忌口,下次再尝尝。” “哎没事没事!哎呦乖乖,怎么生病了啊?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谢迢迢嘴角抽搐。 好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 第51章 “迢迢姐,那我先回家了,你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 晏边转动车钥匙,发车之前问她。 “不了不了,姐姐晚上有约。”谢迢迢嘴角勾起一个很大的笑容。 得,又是男朋友。 晏边拖长了声调“哦”了一声,喜提谢迢迢往他小电驴那踹了一脚。 “别踢别踢,家里就这一个独苗苗。” “少贫,回你的家去吧。” 谢迢迢是村长奶奶收养的孩子,从小就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等到村长奶奶寿终正寝,陈老太太就把她接到了身边。 谢迢迢长他六岁,晏边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这些年,早把她当成了亲姐姐。 这个姐姐性格爽朗正义感强,情商还特别高。 让晏边最感到讶异的是,谢迢迢不像他认识的其他人那样需要他照顾妥协,她之于晏边,可以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长者。 教给他东西,对他处处维护。 晏边很尊敬她。 电动车驶到十字路口,晏边停下来等红绿灯。 就在这时,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妹妹,齐耳短发,眼睛乌黑,板着一张扑克脸。 对方直直地站在电动车头,大有不让他过去的意思。 嗯? 这年头还有人碰瓷碰的那么明显? 晏边不禁挑眉。 “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晏边不急着回家,把电动车退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停下,随即下车问她。 小妹妹用打量的眼神看他,盯着他很久很久。 晏边对这样的目光习以为常,甚至俯下身与对方视线齐平,方便这个小朋友来看。 “你好漂亮。”小妹妹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说道。 嗯? 这又是什么发展? 晏边愣了一下,险些没绷住表情,他弯了弯眉:“谢谢。” “妈妈说你是我哥哥,所以我来找你了,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哦,原来不是碰瓷的。 “你妈妈是?”晏边只当小孩子搁大街上胡乱认哥,没放在心上,反而饶有兴致地问她。 小妹妹皱了下眉,旋即自报家门:“我叫边亦安,我妈妈叫边岚。” 晏边嘴角的笑凝滞了一瞬。 边岚。 “山风岚?”晏边想再确认一遍。 边亦安点头,乌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晏边。 哥哥的眼睛和妈妈的一模一样,特别好认。 晏边深吸一口气:“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如果边岚在这里,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还好,边亦安说的是:“我是和司机叔叔一起背着妈妈偷偷来的,她不让我来找你。” 晏边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边亦安问:“为什么妈妈不让我来找你?”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 但晏边还是说:“因为你的爸爸妈妈还有你,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而我是妈妈上一个家庭里的孩子,所以我们没有必要见面。” 换言之,旧的东西理当被抛弃。 边亦安立刻垮起个批脸。 晏边见状,也不大清楚该从何哄她,他自己现在也挺乱的。 “你饿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在没有任何话题之前,吃饭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边亦安不饿,但她想和晏边多待一会儿。 “你带我去吗?”她问。 晏边笑了笑:“当然。” 于是,边亦安坐上了晏边的小电驴,跟着他一起去逛路边摊,还收获了这个陌生哥哥买的奶茶。 甜甜的,好喝。 晏边漂亮,晏边好! 晏边带她玩,晏边好! 晏边给她买好喝的,晏边好! 边亦安喜欢,边亦安想要! 两人分别时,边亦安恋恋不舍,而晏边笑容温和地把她送上叶家那辆卡宴,车门关闭,他在转身的那一刻敛了笑意。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 一个看起来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儿。 晏边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那天回家之后他和温继舒打视频写作业,对方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在状态。 视频那头的温继舒问:“怎么了阿边?” 晏边手里握着的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小小的窟窿,听到温继舒的声音他才堪堪回神:“嗯?” “你今天晚上好奇怪。”温继舒写完一道三角函数,“填空题很难吗?我看你都写了好久还没翻页。” 温继舒做卷子喜欢从后往前写,先写完大题再去抄晏边的选择填空。 晏边就比较规范,从前往后自始至终,答题思路清晰完全不带停顿。 一般温继舒写到正数第二个大题,晏边就已经写到他后面那一个了。 一阵冗长的沉默出现。 笔尖触碰纸页的沙沙声在这种时候分外明显。 良久过后,一道声音从晏边这头响起。 “我今天发现,我原来有个妹妹。” 温继舒写数学题的手一顿,猛地抬头:“妹妹!?你有个姐姐还不够吗?” 晏边:“……” 晏边摇摇头:“不一样,这个妹妹是同一个妈生的。” 只是他今天才知道她的存在。 温继舒沉默了。 他们俩对各自的家庭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 温继舒能感觉到晏边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很介意妈妈当初放弃争夺他的抚养权这件事的。 边岚和季悄不一样。 季悄是跑去了天涯海角,而边岚却短暂出现在了晏边眼前。 “小温同学。”晏边调整好状态写填空,两三下勾出题干中的重要信息,淡淡地出声:“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个妹妹。” 他不是圣人。 尽管他可以告诉自己也告诉温继舒,妈妈追求自由没错,她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顾不上孩子也没错。 可心里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别的想法吗? 真的…… 一点都不怨吗? 晏边习惯性给周边的人找好理由,合理化他们一切让他感到不适的行为。 比如边岚。 他甚至可以劝自己,妈妈在开启新的生活,她要将以前那些不好的东西都斩断在过去,包括她曾经的孩子。 所以,她没有回头看他合理,没有争夺他的抚养权也合理,没有带他走更是合理。 可合理之下,是晏边摒弃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像个公正的审判者。 “我觉得我这样的想法不对……”晏边的道德感占领高地,他不希望自己会有这种念想。 这种,希望从来没有一个妹妹存在过的念想。 只要没有边亦安,他可以继续自欺欺人。 “谁说不对?”温继舒放下笔,嘴里振振有词,“你凭什么要喜欢一个安安稳稳在妈妈身边长大的小姑娘?换我我都恨死她了。” “恨?”晏边一愣。 “不恨吗?”温继舒不信,“同一个妈生的孩子,凭什么她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家庭美满幸福,你就连放学回家都要担心某些人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校门口。” 某些人指的是晏河川。 “小温同学。”晏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问他,“你是不是又偷偷调查我了?” 视频那头传出笔杆子断裂的声音。 温继舒干笑:“就查了一点点。” 那刚才他演技挺好,挺像那么回事儿,看样子非常震惊晏边有个妹妹。 “嗯,一点点。”晏边附和。 语罢,两人默契低下头看题,室内仅有做题发出的沙沙声。 时间过了很久,最后一道大题已经接近尾声。 这时,温继舒的声音忽然响起。 “阿边,有时候没有必要那么严格要求自己。” 你可以怨,可以恨。 妈妈的痛苦是痛苦,你的痛苦难道就不存在吗? 你完全可以不去体谅她,也可以选择拒绝原谅她。 既然你让她先考虑自己,那么,你也应该以自己为先。 * 隔天,晏边在买菜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只是这一次,车子里坐着的不是边亦安,而是他的母亲边岚。 “阿边,安安说她昨天来找过你了。” 多年不见,边岚女士还像他记忆里的一样明艳漂亮。 晏边没有应她这句话,反倒问她:“他对你好吗?” 见到边岚的第一眼,他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不中听的话脱口而出。 但可笑的是,他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质问。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从不回头看他,没有问当初在法庭上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争取,也没有问与边亦安有关的一切。 久别重逢,他好像只是希望她别来无恙。 “……很好。” 整整九年过去,晏边已经从稚嫩的孩子出落成了清俊的少年,曾经小小的孩子已经比妈妈高很多了。 第52章 边岚顿时红了眼眶,对上晏边那双和她格外相似的眼睛时,数不尽的懊悔与自责涌上心头。 只可惜为时已晚。 晏边闻言向她颔首,说:“那就好。” 你过得好就好。 话音落地,他绕开边岚向前走,亦如边岚这些年把他留在身后一样。 “阿边!” 晏边往前走出了好几步,却还是会因为她的喊声驻足。 他和妈妈不一样,他一定会回头。 “怎么了吗?” 两双眼睛视线交汇,晏边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 边岚朝他笑,说:“不和妈妈拥抱一下吗?” 这个女性omega离他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也是他过往岁月里最想念的人。 她明明就在眼前,晏边却不清楚该不该上前一步。 平心而论,他不想。 就好像答应了这个拥抱,他就再一次地妥协了。 ——“阿边,有时候没有必要那么严格要求自己。” 脑海中闪回温继舒昨天夜里所说的话。 晏边止步不前,站在原地向她致歉,嘴上回答:“不了吧,我今天还有事。” 人想要拒绝的时候,可以找出一万种理由。 而晏边用了最敷衍的那一种。 他本以为自己往后不会再同边岚和边亦安有任何交集。 可大概是流年不利吧。 陈老太太走了。 她走后,没有人能护着晏边。 昔人已逝,烛尽光穷。 独属于晏边的阴雨天正式来临。 让他印象最深的那天,是边亦安的十岁生日。 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他的联系方式,让晏边一定要来参加她的生日宴。 晏边不同意,她就降低了要求,说只要一句生日快乐也可以。 仔细想想,这并不过分。 他尚且会给陌生人一句简单的生日祝福,没道理苛待边亦安。 于是,他同意了边亦安这个小小的要求。 他原本计划卡着边亦安出生的时间点祝她生日快乐,但是没办法,谁也不知道意外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那天夜里,晏河川醉酒回家。 他的易感期刚好就在这几天,晏边走不了,也无处可去。 晏河川要找一个孩子实在太过容易,他在邻里邻居那的印象极好,晏边不管走到哪里,晏河川总能找到他的下落。 既然无处可躲,所幸也就不躲了。 晏边以为晏河川会像之前那几次一样,朝他打两下踹两脚泄泄火也就得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晏河川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想杀了他。 多讽刺啊。 陈老太太离世之前对着晏边声泪俱下,说是她和晏爷爷没有教好晏河川,才让晏边和边岚吃了那么多的苦。 可她却又让晏边不要怪晏河川,要怪就怪没有教好晏河川的她们。 看着离自己眼睛只剩咫尺的利刃,晏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边岚曾经让他不要怪晏河川。 爷爷奶奶也让他不要怪爸爸妈妈。 那他该去怪谁? 怪两个已逝之人? 还是—— 怪原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居然活了那么久的自己? 面前alpha的身躯越来越近,难闻的酒气扑鼻而来,刀尖正抵眼前,冷冽的寒光预兆着危险。 分明是个无比寂静的晚上,可晏边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电闪雷鸣,晏河川的声音也似乎萦绕在耳畔。 晏河川歇斯底里地怒吼,刺耳的叫嚣声让晏边在一刹那间耳鸣。 吵死了。 “为什么你不是个alpha!?啊!!?”晏河川像个发狂的巨兽,眼眶里遍布血丝,眼珠似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我也是alpha!他也是alpha!为什么他的那个贱种分化成了alpha!?为什么啊晏边!!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晏边没忍住笑了。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天际。 清俊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鲜艳的红痕,晏边偏倒在一旁,火辣辣的疼痛异常深刻,可他嘴角流露出的笑意却更甚。 “你怎么敢笑……”晏河川见势喃喃自语,倏地又爆发出一声巨吼,“你怎么敢笑?!!” 晏边从鼻腔里溢出一声笑,他用那双与边岚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敢笑?” 他的alpha父亲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愣了神。 而晏边又添了把火,他的笑容几乎快铺满整张脸,嘴角的鲜血触目惊心,极其富有耐心的一个回答带着十足的讽刺:“我当然不会是alpha了。” “低匹配度alpha和omega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alpha呢?” 晏边给晏河川掀开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告诉他,你本来就配不上边岚。 她和其他alpha生下来的孩子会是个优秀的alpha,而和你生下来的孩子只能是一个普通至极的beta。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晏河川霎时缩紧了瞳孔,灵魂深处的自卑和惊惧喷涌而出,他手里握着刀狠狠刺向了晏边的眼睛,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哐当——” 下一秒,短刀落地。 少年手腕上是蜿蜒的血迹,随着他手臂的缓缓垂落,一滴滴落到地面上。 晏边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微弯下腰,用那只布满鲜血的手拾起掉在地上的短刀,做了一个往前递的动作。 他笑容灿烂:“要再捅一次吗?” 晏边步步往前,他的父亲步步后退。 惨白的脸有鲜血挂落,漆黑深邃的眼冰冷十足,嘴角却笑意不减,活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亡命之徒,摒弃生死。 早该想到的。 晏边扯了下嘴角。 晏河川对曾经深爱过的边岚都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放过身为她儿子的晏边? 一味的忍让只会让晏河川变本加厉,倒不如直接拼个鱼死网破算了。 诚然,alpha的体能不是晏边这个普通的beta能比的。 可抛却生死的晏边和心有余念的晏河川。 命运的天平又会倒向哪一边? 未到终局,无人可晓。 “爸爸。”晏边笑着叫他。 在晏河川眼里,平日那个沉默懂事的孩子突然就变成了可怖的魔鬼,握着那把短刀一步步向他走来时,与死神无异。 下一刻,晏边带着笑的声音明晃晃地在空气中飘荡—— “你要跟着我一起死吗?” 酒精和易感期使得晏河川暴戾成性,却也在这种时候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来不及做出反应。 少年抬手,短刀寒光毕显。 晏边释然地呼出一口气。 心想,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可就在短刀快要落下之时,一道急促的女声把晏边从明暗交界处拉了回来。 “阿边——!!” 晏边一怔,握住刀的手纹丝不动,却也没有往下。 他转过头看,谢迢迢出现在了门前。 “谢迢迢,你也是来让我不要怪他的吗?”他没有叫她姐姐,也没有对着她露出那种阴森的笑。 一旁的晏河川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经被吓晕了。 而晏边身心俱疲,也脱力地倒在墙边。 谢迢迢冲过来抱住他,不顾他身上的鲜血将他搂进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傻小子又在说什么屁话呢?”谢迢迢开口便是浓重的哭腔,她手指颤抖地指着晏河川,“你知不知道你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不是说高考过后跑得越远越好吗……可你刚才在做什么?你想拉着他一起死啊!” “……阿边……姐姐求求你不要做傻事,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为什么要搭在这种人渣身上呢……” 晏边眼睛里一片冷寂,他想抬手给谢迢迢擦眼泪,却又怕手腕上的鲜血弄脏她的脸。 好累啊…… 他闭上眼,一大道白光闪过,尖锐的耳鸣声此起彼伏,神经变得僵硬麻木。 意识消散之际,他隐约感觉到屋子里还进了其他人,谢迢迢的声音越来越远。 可他听清了。 谢迢迢说的是—— “……岚姨……我求你救救阿边,求求你救救他……” 要是晏边有力气睁开眼,他一定会让谢迢迢闭嘴。 服了,闲着没事少和别人求救。 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 在那之后,晏边醒来时已经被边岚带到了叶家。 他厌烦这种自作主张的举动,没有和几度希望他张口的边岚说上一句话。 反倒是那个大清早出现在他眼前的妹妹,喜提了他的第一句嘲讽。 兴许是之前每每和人说话都留了太多情面,晏边也没想到自己能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边亦安在他这里回回碰壁,却有着出奇的执着。 第53章 晏边觉得有趣,反正他那段时间休学在家闲着,陪她玩玩也好。 直到有一次,这个妹妹在他雷区里蹦迪,让他懒得再跟她耗下去了。 “妈妈和我说你生病了,让我不要怪你。”边亦安气得小脸涨红,嘴上说着她的道理,非常完美的精神胜利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晏边就对“谁怪谁”这样的词语组合极其应激。 他听完边亦安的话,两手又默默抖成了帕金森。 好烦。 但晏边还是决定先纠正边亦安这充满危险的想法。 “那她把你教得挺差。”晏边嗤笑一声,微微俯下身子,看着边亦安的那双眼里毫无温度,只有孤寂和荒芜, “边亦安,不管我有没有生病,只要我做了对你不好的事情,你都有资格怪我。” 他像是在告诉这个妹妹,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为什么?”边亦安皱眉。 这和边岚交给她的东西相悖,她不明白。 晏边耸耸肩,嘴角挂着笑:“以前我说不定能给你解释为什么,但最近吧,我突然觉得解释起来好麻烦,特别是和你这种一根筋的小朋友扯来扯去,真的很拉低我的智商。” 知道那么多原因干什么?听话和照做不就好了。 所以,怪我吧。 不过,饶是晏边也没有想到,他这个妹妹的报复方式会那么剑走偏锋。 她换了他常吃的药。 晏边诧异之余又觉得好笑,心头浮现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好样儿的。” 他像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在自己被药物不良反应折磨得恶心干呕时,还有闲心去夸赞边亦安的行事作风。 “晏边,我……” 而边亦安眼看着晏边的脸色越来越差,细细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角一点点滑落,一开始还能从容笑着讽刺她两句的人,到最后却只能弓起背跪倒在一旁。 耳鸣声长长不绝,他睁开眼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边亦安的脸。 她的声音好像离他很远,又好像离他很近。 晏边对痛觉的感知力不强,但他的胃跟着他实实在在地受了不少罪。 先是被晏河川一脚踹出了胃病,后来又一直没怎么好好调理,到现在,剧烈的胃痉挛使得他疼痛如绞。 胃抽搐不时伴着头痛耳鸣,意识又逐渐走向消散。 晏边想,他现在是真的希望拿把刀捅醒自己。 这种废人样子他一天也受不了了。 他开始盘算要是这次万一又重新睁开了眼,他之后该怎么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恍惚间,好像又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什么呢…… 晏边最后一次凝神,让自己用全身上下的注意力去听。 意料之外,他听到了边亦安的哭声。 “你哭什么?” 他的气息已经渐趋微弱,飘散在空气中握也握不住。 晏边本想再扯出一个笑揶揄她两句,却发现自己也笑不出来。 啧,真挺痛的。 “晏边对不起……”边亦安带着厚重的哭腔,“我没想过会让你那么难受的,是有人告诉我说……吃了这个药能好的更快,我想看你快点好起来,不想看见你每天都好奇怪好奇怪的样子……” 边亦安只是个孩子。 她不懂为什么温柔的哥哥生病后性格就天翻地覆。 她不过是希望他能像初次见面那样对她而已。 那些字一个一个地往晏边耳朵里蹦。 他其实应该刻薄一点开口说,不想看那你就别看。 可是话到嘴边,却也怎么都说不下去。 晏边理解他这个妹妹,站在对方的角度想,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不该经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边亦安,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被原谅。” 但如果他来理解边亦安,谁又能好心去理解他呢? 他当初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谁又设身处地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 谢迢迢曾经和他说过,他和父母在家庭中扮演的角色错位,承担了那些他本来不该承担的责任。 所有人都需要晏边去理解包容,需要他挖穿心思找一个借口合理化他们的行为,从而成功地pua他自己。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使他不那么痛苦。 边亦安抱着他嚎啕大哭:“那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 晏边也不知道。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也不想原谅任何人。 “抱歉。”晏边极力扯出了一个笑,告诉她,“我教不了你这个。” 下一刻,他好像听到边亦安的呼吸声停滞了一瞬,旋即又突然激烈。 “晏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哭……” 哭? 他吗? 晏边匪夷所思。 哦,那应该是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吧。 她哭得好吵,晏边想睡都不能安心睡,只好撑起精神和她说话:“边亦安,你千万别原谅我。” 可他的妹妹在这种时候却格外敏锐,她说:“你没错……我不原谅你……” 这样的回答倒是让晏边有些吃惊。 紧接着,他又听到边亦安哭着问他:“那你会原谅我吗?” 好奇怪,其实不想原谅的。 “会的吧……” 可他最后还是向她说了这样的话。 * 晏边其实是个挺好哄的人,转来转去,也只是想听到一句抱歉。 只是边岚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他人生中得到的“对不起”屈指可数,事实上却根本没有几个人对得起他。 那天之后,晏边还是又重新睁开了眼。 边亦安哭归哭闹归闹,没有忘记给人打电话送他去医院。 挺好的。 她不会再到他跟前没事找事,那些孩子气的报复无影无踪,边亦安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晏边看在眼里,却也不去问其缘由。 嗯,他本人不大喜欢问为什么。 那段时间晏边进医院的次数比他过往十几年加起来的都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病堆在一块儿,休学休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没告诉温继舒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只是提了一嘴自己生了点小病。 啊,或许也不算小病。 有那么一点点大吧。 晏边不愿意说,温继舒也不会追问。 小温同学避开晏边不想谈论的话题,但会每天风雨无阻地和他聊天。 晏边休学多久,温继舒就和他当了多久的网友。 温继舒还在上学,平时带了手机偷偷摸摸给他发消息。 包括但不限于—— 温继舒:【数委同学不来学校的第五十三天,老张想他想得把我捞上去写了压轴题,好难[枯萎]】 温继舒是晏边在学校的同桌,老张是他们的数学老师。 温继舒:【好吧,其实不只有老张想他的课代表,我也挺想我同桌的。】 之后的几条消息,全是贴在晏边课桌上的便利贴图片。 什么同桌不在的第一天想他、同桌不在的第二天想他…… 和便利贴图片一起的,还有温继舒拍的那一叠厚厚的试卷。 温继舒:【每科进度差不多快推完了,看到这堆卷子了吗?全都是你回来要写的东西。】 温继舒:【到时候不会写的题目记得问我,我可是每节课都有在认真听。】 温继舒:【[小狗叉腰.jpg]】 少爷以前上课没有这么老实,和晏边做同桌想抄作业抄作业,想不听讲就不听讲,反正晏边课下都能教。 但现在晏边不在学校,温继舒自己虽然不喜欢听课,却又不希望晏边回学校落下太多进度。 他先好好学,等晏边回来再教晏边。 完美。 温继舒还会给晏边讲一些学校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谁谁谁的八卦之类。 他知道晏边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就是闷骚,故意装作可听可不听。 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温继舒的消息一如既往的铺天盖地,热情从未消减。 在他没有发消息的时间里,晏边也会去翻以前的聊天记录消磨时光。 每次都不禁感叹,温继舒真的说了好多话。 直到有一天,晏边正准备去开窗通风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温继舒:【[图片][图片]】 图片上是用纸做成的几束小花,温继舒手巧,小花特别好看。 温继舒:【最满意的成品,送给最好的同桌。】 晏边打开窗,又看到温继舒发来了另一条消息。 温继舒:【同桌什么时候回来陪我上学?一个人在学校好寂寞。】 温继舒:【[小狗哭泣.jpg]】 天好像晴了。 微弱的阳光从室外洒向室内,安静又祥和。 第54章 晏边的手指放到屏幕上打下了简短的两个字。 晏边:【很快。】 第38章 插花 晏边做了mect之后有过一段比较长的恢复期, 他提前把重要的东西放进了备忘录,没有在和温继舒聊天时显露出太多的不对劲。 返校的时候是高三正式开学的那天,他落了太多进度, 虽然边岚和他说也不一定非要高考, 考不考都一样。 以后留在妈妈身边, 妈妈保护他,也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 晏边没答应。 当初明明是他撺掇温继舒陪他上同一个高中, 怎么还有半路把少爷一个人留在学校的道理? 温继舒得气死。 课程落下太多的晏同学还因为生病留下的后遗症容易犯困, 感知也弱了很多,反应更是迟钝。 用温继舒的话来说就是:人机。 但小温同学只是被晏边逼急了才会说这样的话,没有恶意, 全是对自己无法让晏边有丁点儿活人反应的抓狂。 “你听懂了吗?” 以前晏边给温继舒讲题几乎一点就通, 可是温继舒给晏边讲题,却发现这人两三秒钟就能忘掉一个刚提过的条件。 温继舒怀疑自己, 怀疑人生, 就是没有怀疑到晏边身上。 晏边默了默, 迟疑道:“听懂了……?” 温继舒气急反笑。 “没事的,听不懂也没关系,没事的……”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嘴里循环往复念叨着这句话。 “继舒, 我——” 温继舒立刻回头, 打断晏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肯定想说是你自己的问题,不是我讲的不好。” 晏边:“……” 好的, 和他想说的话一模一样。 温继舒坚强地微笑,笑着笑着就好像要哭了。 小温同学怒拍课桌:“但是你不可能有问题,一定是我讲的方式不对!” “一定是的!”完全没看到晏边脸上无奈的表情, 温继舒一锤定音。 为了教好晏边,他去听了不少名师课堂,把各路老师的讲课方式通通学习了一遍,比过往上任何一节课都要认真。 晏边知道后心情五味杂陈,他和温继舒说:“你没必要这么……这么努力。” 温继舒丝毫不听。 一头栽进师范课程中无法自拔。 “那不行,我好不容易对你有点用,你先自己玩会儿,等我学成归来,我很快!” 晏边忍俊不禁。 其实温继舒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站在那里,就非常非常有用了。 晏边知道,旁人对自己的帮助屈指可数,有很多事情,温继舒都不可能帮得了他。 所以他不告诉温继舒,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要能感觉到温继舒一直在那里就好了。 只要…… 有个人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等晏边调整好自己,他会主动回到约定好的地方找温继舒。 * 阳光正盛,晏边还有点低血糖,看小朋友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那个神似从前边亦安的小酷姐就站在他面前,身后还跟了一溜小朋友。 晏边看着她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有些疑惑。 嗯? 大姐头? “你好……?”晏边试探着开口。 小酷姐似乎没反应过来晏边会主动搭话,脸颊瞬间涨红,嘴巴连动了几次想要开口,但就是差那么一口气。 她后面有个omega小男孩儿见她这怂样,直接把她扒拉开,冲到晏边面前说:“哥哥!我们偷偷看你好久了,她们想让你当仙女教母!可以吗?” 直球选手拯救世界。 就是有点过于直白了,几个小姑娘在背后羞耻捂脸。 什么动静? 晏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我是男的。” 而且他和哥哥这个词关系也不大。 面前这群小朋友顶多八九岁,他怎么着应该也算叔叔辈吧? “哦。”omega男孩儿一拍脑门,马上改口,“仙男教父!” 晏边:“……” 谁来救救他? “你们要演童话故事吗?”晏边硬着头皮问omega男孩儿。 他这辈子拿两个群体最没办法。 一个是女性omega,一个是小朋友。 “嗯嗯!”omega男孩儿点头如捣蒜,“我们想演灰姑娘和她的小伙伴们。” “嗯?”晏边凌乱了。 灰姑娘和什么? “不好意思,你们是没人演坏人吗?”晏边困惑。 omega男孩儿点头:“没有,我们只安排了一个坏人,大家都不想演,甜甜说大家是好朋友,只有一个人坏人的话,那个人会很不开心。” 甜甜是那个小酷姐的名字。 “那你看我行吗?”晏边了然,随即自荐,“我演坏人。” 比演仙女教母安心。 “当然不行!”小朋友们异口同声。 “哥哥,我们改剧本了。”小酷姐表情严肃,“现在没有坏人,我们只要仙女教母。” “只要仙女教母……”另一个小女孩儿眼泪汪汪。 晏边:“!” 仙女教母就仙女教母吧! 晏边无助点头,彻底认命:“我演。” 眼泪汪汪的小姑娘马上撤回了一个哭哭脸,动作快到让晏边大为诧异。 有生之年,他居然看到了未来的影后。 晏边答应下来之后,几个小朋友一人给他送了一朵小花,说是给漂亮大哥哥的报酬。 嗯,尸体暖暖的。 他在演戏这方面颇有造诣,和小朋友们配合的很好。 晏边不嫌小朋友们幼稚,反而耐心听小导演和小演员讲的东西。 渐渐的,头顶的阳光没入云层。 有个人的身影慢慢逼近。 晏边坐在草坪上陪着小朋友们聊天,敏锐地察觉到一道阴影落在自己身后。 他偏过头去看,对上了温继舒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不过对方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有种被老板开了的憔悴感。 “你怎么来了?”晏边诧异道。 这个公园在地图上都只有很小的一点,不是什么热门的地方,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风水宝地,温继舒能找到这里来…… 莫非会算命? 温继舒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地扯谎:“回家看到你不在,就问了前台行政,行政又问了楼下她几个认识的人,大概知道你往哪个方向走了……就来找你了。” 还真是非常复杂的找人方式呢。 听温继舒说完,晏边更疑惑了:“你直接给我发个消息不更快吗?” 温继舒:“……” 那时候晏边说他要回家,结果一查家里监控,这人根本就没有回去。 按照温继舒的思维,晏边就是很典型的生气了故意找个借口敷衍他,然后躲得又快又远。 见温继舒沉默,晏边叹了口气。 “我今天给你送文件的时候,听到你办公室里有其他人的声音……” 温继舒眉心狂跳,连忙开口:“那是我们行政助理来找我问手头这个案子的进度!” “……我担心打扰你工作就……”晏边不懂温继舒为什么搞得那么紧张,他微微蹙眉,“嗯,所以我就先走了。” 要不然他也进去听听案子进度……? 看到晏边充满怪异的眼神,温继舒才反应过来这原来是个乌龙。 但还没等温继舒松口气,又听到晏边问:“那个行政助理怎么了吗?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一个行政助理而已,总不能真把温继舒给开了吧? “没。”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温继舒稍微冷静了些,“你当时说你回家了,但是我没在家看到你,有点担心。” 晏边接受了这番说辞,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问题,但他还是不明白:“那为什么回家之后没给我发个消息问一下?我手机有电。” 说着,晏边真把手机递给温继舒让他看电量,自己搁草坪上给怀里坐着的未来影后编小辫子。 他旁边几个小朋友都安安静静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晏边手上的动作。 “下次记得给我发消息。”晏边抽空给温继舒再次强调了一遍。 不要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找。 都是现代社会了,多发两条消息打两个电话不难。 树叶声沙沙作响,微风和煦。 晏边在给小女孩儿扎头发,几个小朋友在周边围成一个小圈,温继舒就在晏边身后站着。 过了很久,晏边大功告成。 “好了,看看怎么样?” 未来影后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左看看右看看,不自觉惊呼:“好看!” “哥哥好厉害!”另外几个小朋友也跟着附和。 温继舒见状难掩讶异:“你怎么……” 第55章 这是当上孩子王了? 晏边无奈地笑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小朋友们的童话故事演完之后就没事干了,刚好未来影后在给自己捣鼓头发,晏边看着手痒难耐,干脆去帮着扎个漂亮公主头。 “我们现在回家吗?”温继舒问。 晏边刚想说好,几个小朋友却扯着他的衣服下摆不让他走。 “怎么了?” omega男孩儿脸鼓得像河豚:“我们给你送了小花,他没有送,你不能跟他走!” 晏边:“……” 好霸道的小朋友。 晏边求助的眼神只好给到温继舒,他没忍住笑了:“温老师怎么看?” “……先赊着。” 两个人怎么都想不到会遇上这种情况。 温继舒再三保证,几个小朋友才把他们俩放走。 晏边本来就只是为了快跑,才跟着小朋友们一起逗温继舒。 哪想到他们家温老师说话算话。 晏边回家刚洗完澡出来,就眼看着温继舒捧了好大一束花放到他怀里。 “温老师好大的手笔。”晏边挑眉。 这里头应该有不少支吧。 温继舒指了指客厅:“那里还有。” 温老师绝对不可能输给一群还在玛卡巴卡的小孩子。 “可是买了那么多放哪儿?”晏边看起来无比为难。 温继舒:“有一些可以插在花瓶里,我有几个不错的。” “哦。”晏边兴致缺缺,“我对你的花瓶不敢兴趣,不想插在那里。” 温继舒皱眉:“那你对什么比较感兴趣,我可以……” 青年拉住了他的手。 “这个。” “正好,我们晚上还可以谈谈行政助理的事。” 第39章 面基 晏边已经好几天没去苏祁那里上班了。 自从某位码字搭子寄了那箱快递, 他每个晚上都以“有事要忙”和苏祁发消息请假,理由极其敷衍。 比码字搭子跟读者请假说“头发剪残了,哭着哭着睡着了就没码字”还要让人生气。 终于, 苏祁忍不下去了, 一个电话打到晏边这里, 家乡话普通话夹着英语把他痛骂了一顿。 这位名义上的老板咬牙切齿: “我怎么不知道你晚上有那么多事要干?你除了写那个破小说还有别的夜间活动吗?哥啊,您要是跳槽去别的地方了直接给我开个价!我他爹的就不信有人开得过老子!多少工资能让您老人家过来上班?” 晏边心道以前归以前, 现在结婚了肯定不一样。 以前他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和码字搭子一起写小说扫榜, 再不然给人做个外包策划,最多再去看点电影纪录片之类的。 哪会想到原来夜生活这么有意思。 什么是爱好和什么是上班,苏祁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 “不想上。”晏边装都不想装了, 真诚道, “不缺钱。” 他手上正在连载的这本书数据挺好的,如宋编所言, 岩厓老师写感情流小说自带流量, 铺天盖地的骂声可以把他淹死。 但与之相伴的还有非常可观的收益。 也算印证了那句“读者骂得他满地捡钱”。 “你——” 苏祁刚要发作, 又听到晏边突然改口。 “我今天上。” * 夜幕时分。 晏边再一次卡着点踏进了清吧大门。 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听到苏祁的冷笑声。 “哟,还知道来啊。” 晏边面无表情:“本来不想来的。” 苏祁皮笑肉不笑,手指骨节咔咔作响:“那您怎么又来了?” 说到这个, 晏边环视四周, 视线所到之处的每个客人都收入眼中。 见晏边不答, 反而搁那儿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苏祁顿觉自己被忽视了, 皱眉道:“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半天?” 晏边没理她,眼神最终锁定在一个靠进玻璃窗的金发年轻人身上。 苏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色大变, 赶紧道:“喂!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小帅哥了吧?” 晏边给了她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随即往那个金发年轻人的方向走去。 “不是,你真去搭讪啊哥?温继舒会弄死你的……” 晏边无语。 首先,温继舒没那个本事弄死他。 其次,他也不是过去搭讪的。 那个靠在窗边的年轻alpha一头金色自来卷,头顶还有一撮竖起的呆毛,他看上去对这个地方很好奇,眼睛到处乱瞄,活人气息都快溢出来了。 他东看看西看看,和走过来的晏边视线渐渐交汇。 某种不知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金发年轻人登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在晏边开口之前先一步站起来握住晏边的手,非常大幅度地晃来晃去: “哎呀岩厓劳斯,幸会幸会!我是那个‘冷宫里疯掉了的妃子’,嘿嘿我知道你不记得我笔名,但是没关系啊我不在乎这些虚的!我知道你爱我爱得深沉呜呜呜!” 晏边:“……” 突然想假装不认识了怎么办? 苏祁:“……” 爱、得、深、沉。 啊? 苏祁风中凌乱,连忙扯晏边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他,眼睛里竟然有那么一丝畏惧:“你,和这个金毛什么关系?” 身为高级alpha的金毛竖起耳朵听,率先抢答,浑身上下都是戏:“呜呜呜姐姐,我是他抛弃的糟糠妻啊,他发达了就不要我了,留我一个人为他挖了十八年的野菜,姐姐你来评评理!你说他是不是渣男!” 刚才还爱得深沉,现在就成糟糠妻了。 晏边无话可说。 没想到苏祁这个脑子里缺根筋的居然信以为真,满眼都是对生的渴望:“边啊,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人什么情况?你不像是能干出那种事的啊!” 她好像生怕晏边被温继舒给咔咔了。 晏边微笑:“你的智商呢?” 苏祁怒目而视:“好心当成驴肝肺!老娘是担心你这条小命,你倒好!居然还给骂上了?” 金毛在旁边暗搓搓地吐舌头,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收收戏。”晏边对着金发年轻人核善道,“我这里有你不少黑料,要是你不想在读者面前人设崩塌,就稍微给我正常一点。” 金毛卷:“!!” 金毛卷九十度鞠躬,用播音腔一字一句严肃道:“对不起岩厓老师!鄙人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发誓下次再也不敢了,恳请您的原谅!” 其实也没有多正常。 晏边叹了口气:“坐着聊吧。” 他今天本来已经打算好了不来上班。 结果这位金毛卷码字搭子痛哭流涕,说他遇上了一件让他崩溃的大事,想晚上找晏边面基,就去晏边上班的那个清吧,年轻人多,聊天也自在。 “怎么称呼?”听金毛卷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苏祁总算搞清楚晏边和这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了。 纯冷圈网文作者的革命友谊。 各有家属,坦坦荡荡。 要不是关系干净到一种奇妙的地步,金毛卷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开玩笑。 “季衡。”金毛卷在手机备忘录里打给他们看。 苏祁嘶了一声,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名字。 “季家那个……” 季衡朝她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杏眼亮亮的:“被送出去联姻的倒霉蛋。” 苏祁豁然开朗:“啊啊对!” 马上,她又觉得这年轻alpha也挺惨的,年纪轻轻就结了婚:“季家怎么又卖孩子了?” “不知道啊。”季衡无辜脸,但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可能是家族产业吧。” “家族产业?” 季衡示意她把头伸过来一点,小声说:“我偷偷跟你讲,像我这样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就被丢出去的,我们季家还有三个……” 惊天大瓜! 苏祁倒吸一口冷气。 晏边刚给姚棠安排了活儿,转头就看到这两个人在搞一些小偷小摸的动作。 “晏哥你先去忙吧,我和辰辰可以的。”姚棠眨眨眼。 在这家清吧一对一名师辅导上了那么多天的班,姚棠同学早已成为半个资深员工。 说什么都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晏边点头:“好。” 季衡见晏边走过来,兴奋地朝他挥手,还顺带拉开椅子请他入坐,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苏祁无比惊奇。 这孩子眼里有活儿啊。 “岩厓劳斯,我刚才见到你太紧张了。”季衡握拳。 晏边头顶问号:“嗯?” 紧张了,所以? 可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短暂期待过对方的反应而后悔。 因为他听到了金毛卷码字搭子那上不了台面的声音—— “呜呜呜你真的好帅啊,帅成模子了宝宝!妈妈爱你!” 第56章 季衡恨不得冲过去抱住晏边狂吸,但转念一想,他们岩厓劳斯是个有对象的。 呜,好可惜。 还是算了吧,命只有一条。 他更惜命。 晏边:“……” 不要男妈妈。 “边啊,你这朋友挺有意思。”苏祁嘴角都快咧到耳后跟去了,笑得肩膀一高一低。 谁说不是? 十级冲浪选手,张口就是一出大戏。 晏边以前最爱演的时候都没季衡这么能演。 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堪一击。 “行了,你不是说找我有事?”晏边按住季衡因激动而逐渐扭曲的身体,把他一下摁在了座位上。 季衡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到这儿追星的,而是来找人抱头痛哭的。 他吸了吸鼻子,说哭就哭:“岩厓劳斯——” “打住。”晏边冷漠脸,拿了一包抽纸放到季衡面前。 季衡抽出一张纸抹泪,向他讲述这个戳心的故事:“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榜一嘛。” “那个从你第一本书开始追到现在,还给你写长评的富婆姐姐?” 季衡痛心疾首:“……不!不是姐姐!也不是妹妹!根本就不是女孩子!” 晏边微微诧异,但他不觉得有什么:“男读者也不是……” “不啊岩厓劳斯!不是女读者男读者的问题!”季衡头上的呆毛都耷拉下来了,他看上去比网恋被骗的失足少男还要绝望, “你知道我有多需要那个榜一姐姐,没有她我根本码不下字!有一次她几天没来,我……” 说着说着就跑偏了。 晏边开口打断他:“挑重点。” 季衡委屈吸鼻子,还是乖乖应下:“……好呜呜呜。” 苏祁在一旁咂咂嘴,感叹晏边的绝情。 孩子都哭得那么可怜了,这人还让他捡重要的说。 天理何在啊? 季衡擦擦鼻涕,继续讲这个让他伤心的故事:“我昨天晚上笔记本出问题了,又不能再请假说不码字,就去借了我家那位的电脑,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写文佬的dna开始疯狂抖动。 晏边稍稍一想,顺嘴道:“你发现你家那位就是你的榜一姐姐?” 季衡破大防:“对啊!!我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他为什么要是我的榜一姐姐啊!呜呜呜我的榜一姐姐……” 没有任何演戏技巧,全是对榜一姐姐的深切怀念。 “这很严重吗?”苏祁不懂,她问晏边,“哪个人当榜一你们应该都有钱拿吧?” 晏边摇摇头:“不是钱的事。” 季衡两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晏边。 晏边只当没看见他那俩卡姿兰大眼睛,给苏祁解释:“我不靠写小说吃饭,季衡搞这个也不是为了赚钱,我们都是写着自己高兴。” 季衡一边抹泪一边重重点头。 晏边接着说:“他平时出门的机会不多,好不容易有个像事业的爱好,看得挺重要的。” “不是一般的重要啊岩厓劳斯!我以后有孩子了都不一定比我的书亲。” 季衡哭得一抽一抽的。 “你知道我家那位之前和我说什么吗?他让我不要总盯着我那些破数据!呜呜呜他说我的数据是破数据!我不活了哇!” 正往清吧里走的男人一个踉跄,被他身旁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离偏门很近,晏边一转头,就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 温继舒旁边还站着个不认识的omega。 再一看季衡,晏边瞬间明白。 哦豁,前线吃瓜。 第40章 算尽 j市除了叶、温两家, 还有个平时存在感低到没人注意的顾家同样底蕴深厚,在j市多年来屹立不倒。 顾温两家算是世交。 顾时言和温继舒虽然称不上朋友,但也是能谈合作和唠家常的老熟人。 付林曾经告诉过温继舒, 晏边在网上写起了小说。 为了掌握对方这方面的动向, 温继舒让顾时言帮他个忙, 通过同为网文作者的季衡接触一下晏边。 季衡接了上头派给他的这个任务,拿了一大笔钱, 喜滋滋地搜索任务对象的笔名, 然后灵活运用自己的社交牛人身份,成功和晏边变成了能聊天的蓝泡泡好友。 季衡觉得自己优点不多,但热情肯定算一个! 一开始的他和顾时言拍胸脯保证:“放心好了!我一定不辱使命,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竭尽全力撬回来!” 季衡头一次干这种故意接近别人探听消息的活儿, 兴奋难当。 嘿嘿,好刺激。 结果他每天疯狂找话题和晏边聊了两个月, 水灵灵体会到了社会险恶。 #任务对象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听啊!# 岩厓劳斯的生活非常简单干净, 除了打工写文旅游, 就是搁家里看书看电影。 季衡每次写文出现困难找他,他都会事无巨细地给他分析情况,再通过自己的经历给出很多意见和解决方法。 就连平时去找岩厓劳斯哭诉,他也会耐心听季衡颠三倒四地讲那些东西。 平时话少但关键时候靠谱的男人。 好有魅力。 季衡搞不懂顾时言和他背后那个人为什么要调查晏边。 正义战士小季比对了一下两边人的性格。 一边是普普通通的写文佬岩厓劳斯, 沉稳可靠作风良好。 一边是精明利己的商人, 在j市只手遮天, 不知道存着什么可怕的心思。 [注:中二少年季衡个人认为] 季衡和晏边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之后光速倒戈,很有职业操守地把钱退给了顾时言。 “这活儿我干不了, 太肮脏了。”季衡双手握拳,“你们收手吧,以后不要再找人做这种事了。” 收到转账消息的顾时言险些把牙咬碎。 顾时言:“……” 祖宗啊, 这是又脑补了什么东西? 季衡完全没注意到那时候的顾时言面如菜色,他满心满意都是自己抵住了金钱的诱惑。 勇敢小季超级棒! 邪恶大坏蛋离我们岩厓劳斯的私生活远一点! 正义战士季衡誓死守护岩厓劳斯! * “我靠!顾时言你怎么来了?” 季衡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杏眼倒映着青年omega冷若冰霜的那张脸。 有种和朋友在背后吐槽妈妈的慌张。 呜。 季衡瑟瑟发抖。 晏边挑眉,眼神落到了温继舒身上,眼底意味不明。 温继舒却看到了对方眼睛里明晃晃表达出的意思。 ——“认识?” 晏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当他看到温继舒和那位omega并肩而行,且季衡刚好又和这个omega认识。 他不会傻到去相信温继舒只是和这个omega临时顺路而已。 温继舒露出了一个面带歉意的微笑。 ——“回家解释。” 而另一头。 顾时言深黑的眼睛犹如寒潭,嘴唇薄而微抿:“我不能来吗?” 他不懂欸。 榜一是他有必要那么失望? 上百条长评不是他写的? 他打赏的那些钱就不算钱了? 从家里嚎到了外头,真是一刻也不能消停。 季衡默默躲到了晏边身后。 他虽然爱哭爱嗷,常常会有人忽视他的alpha身份,但他好歹是个alpha,身高体壮,晏边不太挡得住他,画面极其滑稽。 顾时言上前一步想要拉人,季衡就绕着晏边到处躲。 这两位一来一往,老鹰捉小鸡似的有来有回。 只害惨了晏边。 晏边:“……” 好晕。 “哎哎哎!你们两口子的家务事不要伤及无辜啊。”苏祁先一步反应过来,一把将晏边从俩人中间拉出来扔给温继舒。 还得靠她。 温继舒本来看的眼花缭乱,等苏祁动作之后,立刻回神扶住晏边,目露担忧:“没事吧?” 晏边微笑:“没逝。” 只是差一点点就螺旋升天了而已。 顾时言本来还在抓季衡,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他侧目望向声音的源头,对上苏祁那双撩人的狐狸眼时,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苏二?”顾时言迟疑道。 苏祁一愣,摸不着头脑:“你认得我?” 季衡嗅到了瓜的气息,也不躲了,乖乖站到一旁,两个大眼睛炯炯有神。 晏边眼神一动,也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听。 温继舒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个写文佬随时随地听八卦记录灵感,就怕漏了一点重要故事情节。 这些可都是能写进书里的好东西啊。 顾时言眯了眯眼,用审视的目光从头到尾打量苏祁,冷笑道:“苏二小姐声名在外,谁敢不认识?” 第57章 j市和s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顾时言的阴阳怪气让季衡无奈耸肩。 他本来还想和这个女alpha聊聊天的,应该能听到不少八卦。 但看顾时言对苏祁的态度,多半是黄咯。 晏边也微微蹙眉。 苏祁这人大部分时间都活动在s城,只偶尔出去玩玩撒个钱,按理说不太可能和人结仇。 但如果是那方面的…… 晏边心里有个小小的猜想,而下一刻,顾时言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 “苏二小姐贵人多忘事,可能不太记得您两年前认识的一个男omega。” 此话一出,十有八九又是情仇。 苏祁闻言皱眉,一手支着下巴咬唇想了想: “男omega……” 只可惜她想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想出来。 这真不怪她,就凭她花天酒地的生活做派,认识的人多得数都数不清,哪里还能记得什么男omega? 苏祁除了不太和男alpha玩,其它五个性别她都大把大把的接触。 无论是朋友还是情人,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大好几百。 “不好意思啊,我认识的男omega有点多。”苏祁倒是坦荡,丝毫不把顾时言的脸色当脸色,她心大得很,“那什么,你要不具体描述一下那个omega的特征?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季衡啧啧惊叹。 这顾时言不得被气死啊? 他扭头一看,突然惊呼:“我的老天爷哇,顾时言你在演包青天吗?” 怎么脸那么黑! 晏边忍不住小声和苏祁说:“你真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祁这会儿烦得捏自己下巴,反问他:“我什么德性你还不清楚吗?” 晏边沉默。 也是。 他和苏祁认识的这几年里,净看着她身边人来人往,固定出现她周围的熟面孔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你之前有认识姓顾的人吗?”温继舒也跑过来插一脚。 z国人的通病。 大家都爱看热闹。 苏祁听他这么一说,还真仔细回想了一下,可最终依旧抓狂:“姓顾的人有那么多,我哪儿知道是哪个?” “喂,顾时言。”季衡主动站到他旁边,扯了扯他西装袖子。 “怎么?”顾时言周身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季衡用手轻轻指了下苏祁,疑惑地问:“你很讨厌她吗?” “我弟弟被她甩了之后寻死觅活到现在,你说我讨不讨厌她?” 好嘛,还真是情仇。 “不是,老娘可没有乱甩过人啊。”苏祁顿觉自己遭受到了人品危机,马上给自己正名,“我交往过的每个人都是和平分手,老娘什么时候甩过人,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晏边你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晏边吃瓜吃到半路,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和温继舒聊起了天,突然被苏祁点名,还有一丝小小的无措。 什么,我? 晏边无语。 怎么什么事都要和他扯上关系? “我不太清楚。”晏边诚恳道。 要是没有付林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他或许还能为苏祁辩解一下。 但是苏祁她这人吧…… 她就是天然渣。 她不管是正儿八经谈恋爱还是包养小情人,都讲究一个点到为止。 特指苏祁字典里的点到为止。 只要她觉得没意思不想玩了,就会和那人提分手,大家好聚好散。 苏祁是好聚好散上了,和她交往的人可不一定。 可能那个人正好处在最爱苏祁的那个节点,却又倏然间失重坠地。 没有人可以忍受这样的落差感。 前有付林为爱知法犯法差点酿成大错。 后有顾家omega弟弟为爱寻死觅活。 晏边只能祝苏祁自求多福。 “哎呦我去——”苏祁气乐了,“好你个晏边,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家!最好以后都他爹的别来上班了!” 晏边求之不得,瞬间挂上社畜微笑:“好的老板。” * 晏边假装听不懂苏祁的气话溜之大吉。 苏二小姐忙着和顾时言吵架,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反正那个点也没什么客人,店里俩小孩儿一听提前下班跑的比他还快,特别是封余辰那小子,赶忙让姚棠扫共享电动车,就怕苏祁突然反悔。 晏边也上了温继舒的车回家,独留季衡在战火中伫立。 要不是顾时言不肯放他走,小季也想跑路。 嘤。 提早结束今日份工作的晏边心情愉悦,一回家就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 哦,虽然他其实今天也没怎么上班。 感谢老板。 为老板点赞。 不过之后,晏边确实不打算去清吧上班了。 之前上班主要是为了带姚棠,可人姑娘现在已经干的挺不错了,他也没必要再继续搁那儿盯着。 再说了,还有封余辰那孩子和她一起。 如果要上班,晏边也准备找个白班上。 晚上的时间有其它安排。 晏边从浴室里出来时,温继舒正在客厅里拆抑制剂。 “不是没用了吗?” 青年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清晰明了,温继舒拆抑制剂的手一顿。 “可是……” 晏边走到他跟前,冷白的手指放到他的嘴唇上。 温继舒瞬间噤声,眼神轻轻颤动。 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 第41章 缠绵 一个无比寻常的清晨, 季衡从床上爬起来写文,却在这个时间点收到了码字搭子岩厓劳斯的蓝泡泡消息。 【岩厓:[戳一戳]】 咦? 不对劲。 他们家岩厓劳斯什么时候在非上班情况下的七八点起来过? 【重生之我在冷频当霸王:噗丝噗丝!biubiubiu!】 这一头收到回复的晏边:“……” 他微蹙着眉捏了捏鼻梁,对着季衡新换的网名和头像看了又看, 确认自己没有发错人。 也是很震惊。 怎么有人登上社交软件的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回消息, 而是先把头像和网名给改了? 【岩厓:你在干什么?】 晏边完全看不懂季衡这抽象的文字。 【重生之我在冷频当霸王:和你对暗号呀, 你平时都是十一二点才起的,我担心有人盗你号了[对手指]】 【重生之我在冷频当霸王:[委屈][委屈]】 晏边无言以对。 仅一人知道的暗号。 好强。 【重生之我在冷频当霸王:岩厓劳斯找我有什么事呀?[星星眼]】 说到这个, 晏边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要问。 【岩厓:你们alpha的易感期一般是怎么过的?】 晏边熟悉的alpha除温继舒外只有三个。 一个是昨天晚上才闹掰的苏二小姐。 一个是他妹妹边亦安。 还有一个就是季衡。 苏祁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是不能找的, 她现在比炮仗还要容易炸。 边亦安就更别提了,作为叶家继承人被叶老爷子弄去封闭式训练,手机都不带给的。 挑来挑去, 只有码字搭子又闲又有经验。 季衡在电脑面前眯了眯眼, 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他此时的手速彰显着他的兴奋。 【重生之我在冷频当霸王:嘿嘿嘿岩厓劳斯, 我知道了嘿嘿嘿, 你家那位是不是易感期呀?我懂的我都懂的!本半仙掐指一算!就是昨天晚上第一天是吧?是吧是吧是吧!不然你肯定不会大清早问我的嘿嘿嘿![骄傲][骄傲]】 晏边两手放到键盘上, 在聊天框里打出了一行字,忍了忍还是删掉。 ——“要不你别写文了,改行算命吧。” 这话还是不能说,说了季衡又要哭天抢地。 把写文事业看成命根子的作者他惹不起。 【岩厓:请减少无关用语。】 季衡努努嘴。 【重生之我在冷频当霸王:好没意思的男人!渣男![咬手帕]】 虽然小季被岩厓劳斯伤了心, 但小季还是会积极为岩厓劳斯答疑解惑。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冷脸洗内裤? 哦不, 热脸。 更命苦了。 【重生之我在冷频当霸王:我们alpha就那么几样呀, 不是抑制剂就是咬omega腺体标记,再不然就是嘿咻嘿咻啦[奸笑]】 晏边没看明白。 【岩厓:?】 这次轮到季衡无语了。 一定要人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 小季震怒。 【重生之我在冷频当霸王:鹿啊!!doi啊!!你难道没有xing生活吗!?】 【重生之我在冷频当霸王:[小狗生气跺脚.jpg]】 晏边喉头微微一动, 无助闭眼。 虽然说话糙理不糙吧,但是这也太糙了。 第58章 【岩厓:没别的了?】 他不死心。 季衡一槌定音。 【重生之我在冷频当霸王:没有!!天王老子来了都是没有!!】 alpha易感期就是喜欢和伴侣贴贴啊!doi不就是最完美的贴贴吗!? 狗ri的岩厓!! 那边季衡义愤填膺。 这头晏边两手离开键盘,沉重地叹了口气, 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淡淡的疲惫。 alpha易感期好麻烦。 敏感爱哭还黏人。 最重要的是,那方面的需求也强得可怕。 晏边忙活了一整宿,才把温继舒折腾得睡着了。 但有件事非常痛苦。 他失眠了。 并且手酸。 温继舒已然迈过三十年关,alpha抑制剂的作用近乎于零,他本来应该找个omega结合来度过易感期,这是alpha群体正常来说的第一选择。 但温继舒没有选择任何omega。 他只会选择晏边。 beta能做什么呢? 晏边不知道。 但温继舒本人却并没有觉得beta有什么不好。 想起昨天晚上的荒唐,晏边因失眠而麻木的脑神经变得更麻木了。 …… 晏边不习惯太过刺眼的光,室内通常是一片漆黑。 青年坐在床头,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夜色中似乎闪烁着光亮,长发疏散地落在肩头。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几缕发丝覆盖住了眉毛,攻击性减弱了很多,那颗泪痣在眼角颤动,整体气质更倾向于柔和。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和温柔没有多大关系,随着时间的流逝,白皙修长的手指逐次点压那个小巧的物件。 地毯上的alpha臀部紧靠脚跟,小腿平放在地上,双腿微微分开,背部挺直,双手呈束缚状背在身后,身前不断起伏,像是在承受什么剧烈的压迫。 温继舒黑色短发上汗珠缓慢坠落,鼻尖轻轻抖动,俊逸的脸庞红意惹眼。 晏边低头看着alpha备受异念催折,却毫无帮他疏缓的意思。 beta青年的眼神渐渐往下,当落在alpha身前某个显著部位时不由得一暗。 下一刻,温继舒闷哼一声,本就难以抑制的喘息愈加分明,五感格外深刻。 清晰的触感过后,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落于身前。 晏边眼睛深邃透明,在这种时候异常地冷静,他抽了张纸巾,动作娴熟地擦掉了自己手上不小心沾染的污秽。 “继续?” 看似询问的语气却代表着陈述。 室内静默得只能听到呼吸声,温继舒动了动唇却无法张口,夜色中眼前似有绸带遮蔽,只余下漆黑一片。 精神紧绷的alpha听力达到了顶峰,温继舒好像听到了身侧的青年极轻地笑了一下。 转瞬间,眼前的东西被人拿开,嘴唇上覆盖着的是熟悉的温热,温继舒琥珀色的眼睛强烈颤动,又在下一秒紧闭,泪珠一滴接着一滴垂落。 与此同时,似乎还伴随着塑料撕扯的声音 。 “忍着。” “……好…” 带着哭腔的喘息声被淹没在唇腹之间。 渐渐的,两道急促的呼吸互相交错,彼此肌肤相贴,心跳声震耳欲聋,独留下满室的旖旎。 …… 晏边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又活动了一下手指,视线停留在季衡最后的那条消息上。 算了,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alpha那方面的需求确实过于旺盛,但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适当管控就好。 思考明白之后,兢兢业业的写文佬晏边先生登录了自己的作者后台。 他新书有个小小的逻辑bug,起码今天得处理好,再把下一章定时发布。 省得忙活其他事的时候把更新忘了。 晏边两手在键盘上飞速运作,他手速虽然没有季衡那么惊人,但也是快得敲出了残影的程度。 他在做一件事的时候通常是百分百专注,眼底只有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直到身后的人渐渐逼近,伸手环住了晏边的脖颈时,他才从文学创作中惊醒。 晏边呼吸一窒。 扭头就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温继舒坐在另一把旋转椅上,眼神直直地看着晏边。 “睡好了?”晏边声音微哑,彻夜未眠使得他眉眼间尽显倦怠。 温继舒眼神动了动,点头应了一声,视线稍稍下移,落在了晏边的嘴唇上。 昨夜战况激烈,青年嘴角处被轻微地咬伤。 温继舒抿唇皱起了眉。 “怎么了?” 易感期的温继舒莫名的呆,晏边觉得好笑,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但很快,他的笑就凝滞在了脸上。 淡淡的檀木香越靠越近,温继舒认真的面容在晏边面前无限放大,两人嘴唇就在咫尺之间,呼吸渐渐缠绕。 琥珀色的眼睛轻闪,湿漉漉的触觉落在了晏边嘴角。 晏边一怔。 ——那居然是温继舒在用舌头舔舐着他的伤口。 晏边眼眸微微低垂,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还真是…… 像小狗一样。 晏边往前稍倾,嘴唇与对方相贴,交换了一个极为缠绵的吻。 温继舒闭上眼睛,用身体感知着对方的气息,不觉间收紧了手上的动作,以alpha天性中本能的占有欲将晏边牢牢环住。 冷香裹挟着檀木,却不是生理学上的信息素交合,而是心与心的相互靠近。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人才堪堪分离。 温继舒不太高兴,眉心皱成了一团。 晏边见状无奈道:“别闹了,等我修完这一章。” 温继舒毫无动作。 很明显地表示:我不。 这一瞬间,晏边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以前的小温同学。 晏边轻笑着叹了口气,笑容虽浅,却足够惹人注意。 温继舒不懂他的反应,但知道晏边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开心。 “那你坐到我左边来,好不好?”晏边试图跟温继舒打商量,“我马上修完。”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身边的人站了起来。 温继舒依言照做,听话地挪了椅子。 晏边满意地点点头。 等到温继舒在他左侧落座,晏边就伸出左手握住了alpha的手心,右手放在键盘上单手打字。 资深写文佬的基本操作。 温继舒眼睛一眨不眨地牢牢盯着晏边。 他醒来时没有看到对方,alpha易感期本就敏感多疑,见晏边不在,温继舒心脏焦虑得快要跳出胸腔,周身都遍布着难耐的烦躁。 直到看见晏边端坐在书房的电脑前,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而现在…… 嗯,心情更好了。 晏边的手并不温暖,带着显而易见的凉意。 但这样的感觉却更令温继舒安心。 他注视着青年认真的脸,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在认真的时候格外有吸引力,凌厉冷冽,如同利刃一般。 晏边刚起没多久,只是短期修文就没戴眼镜,长发随手一扎,慵懒又倦怠,坐在那里异常地像个艺术家。 温继舒在心里默默肯定。 是晏边就很好。 第42章 缘分 【姚棠:晏哥晏哥!!帮我点一下, 球球你![可怜][可怜]】 晏边修完文无所事事地窝在沙发里看电影,而他们家温老师缓过神后,突然想起来要改大学生的期末卷子, 一个人在书房里海底捞。 本来晏边还在他旁边待了好一阵儿, 但温继舒接连不断的唉声叹气实属惊人, 让晏边心里也跟着一咯噔。 但凡卷子的主人出现在温继舒眼前,温老师都得好好敲打敲打那小同学。 民事诉讼法的名词解释答成了物权。 单选题跟没学过一样, 一堆人净在那儿瞎选。 多选题就更不用说了, 触目惊心。 最气人的就是那案例分析,温老师感觉自己教出了一帮法盲学生。 晏边读大学那会儿也是念的法学,虽然好几年没干过这行了吧, 但他怎么着都是当初三个月法考一次过的埋头苦干型选手。 早六晚十, 基础无比扎实。 后来从事各行各业怕被人坑蒙拐骗,偶尔也会翻翻法条, 上某裁判文书网看看案例。 现在的大学生这个基础…… 嘶。 真不赖温继舒的心理承受能力。 绿泡泡一看, 哦豁, 这位也是温老师的学生。 他点进聊天框,发现姚棠发过来了一个pdd助力链接。 晏边:“……” 好朴实无华的大学生。 但是很巧,他真的有pdd,这种给人助力的事情他以前也干过, 印象中好像是之前某个奶茶店兼职的年轻同事让他下载的。 【晏边:点了, 你看看可以了吗?】 姚棠立刻回复。 第59章 【姚棠:可以了可以了!!谢谢晏哥, 你是我唯一的哥啊啊啊!!】 【姚棠:[送你心心.jpg]】 晏边略微思考,又问了她一嘴。 【晏边:你还差多少人?】 那头的姚棠同学愣住了。 【姚棠:啊?】 【姚棠:感觉还差一二十个[枯萎]】 但是她的人脉少得可怜, 同学群家族群都转了一遍,也还是没有够到那个量。 羊毛啊!! 薅不到啊!! 晏边闻言,直接就是一手转发, 把姚棠的pdd助力链接移送至自己那几个兼职群。 二号群的某位知名酒吧主调打出了一个问号:【你怎么了?被盗号了??】 晏边打字回复:【没,我有个妹妹缺助力,你们谁帮忙点一下?】 接下来一溜人开始刷屏。 【aaa开锁匠李师傅:[好的领导.jpg]】 【吹不到的北风:点了。】 【$水电小张锁心向钱$:[ok]】 【w市第五精神病院姜主任:已点已转。】 …… 【晏边:[抱拳][抱拳]】 片刻过后,姚棠的消息唰地一下发了过来。 【姚棠:我嘞个乖乖啊晏哥,是不是你给我买水军了啊?[哭泣]】 【姚棠:[黄豆流汗.jpg]】 水军? 谁? 那群遍布各个年龄层的兼职群友? 【晏边:放心,活人账号。】 姚棠这才放心,她看着pdd官方给她绿泡泡打款的两百块巨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于是,晏边这头收到了姚棠同学发自内心的彩虹屁。 感人肺腑,用情至深。 【姚棠:呜呜呜我发财了妈妈!我何德何能认识我晏哥这个级别的活菩萨啊![大哭][大哭]】 【姚棠:请君受小女子一拜!公若不弃,小女子愿为君效犬马之劳!】 【姚棠:这哪里是唯一的哥啊!!这分明就是大爹中的大爹呜呜呜!晏哥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义父啊义父!!】 【姚棠:爸爸你是我妈妈呜呜呜!!爹咪啊啊啊啊啊!】 夸张了哈。 晏边没眼看。 【晏边:[小狗瑟瑟发抖.jpg]】 姚棠这个大学生确实是没有人脉,可晏边不一样啊。 他最不缺的就是人脉。 能靠凑人头解决的事,在他这里都不算什么。 但是吧。 pdd助力白捡一女儿也是没谁了。 晏边给自己放了一部历史纪录片,要不是有姚棠来这么一出,他看着看着都快睡着了。 那部纪录片是他之前写架空考古的时候用到的,除了这东西外,晏边还看了不少文献,各个国家的正史野史都掌握了不少。 码字搭子有言,他们岩厓劳斯如果不写扑街小说,反而去从事历史研究,说不定比现在混的要好。 他们这些写文佬没别的本事,就喜欢在开文前这里查一点资料、那里学一点技巧。 特别是遇上那种特殊职业的主角。 主角会的东西,他们这些写文的都略懂一点皮毛。 晏边写公路文的时候就跑出去旅游。 写那些神神鬼鬼的时候就各种了解前朝记录,再去找那些大爷大妈细细探讨。 真让他摆摊讲民间故事,他也能讲的有模有样。 晏边本来以为自己算是写手里比较考究的那派了,写出来的东西多半纪实嘛。 但是季衡这个体验派显然还要更胜一筹。 季衡有段时间迷上了道士和捉鬼。 这小子又是去观里找大师讨教,又是跑坟山里睡觉。 美其名曰身体力行。 可这也太能豁得出去了。 晏边做不到。 至少他不能大半夜的去跑坟山。 一道冗长的叹息声突然在身侧响起。 晏边打了个哈欠,转头就看见温继舒苍白如纸的那张脸,别提有多憔悴。 季衡他爷死了七天都没这么白。 “你这?”晏边微微挑了挑眉。 温继舒很僵硬地对他微笑了一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工伤。 众所周知,法学的多选题选不全是没有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学生商量好了,至少有一半人的多选题选成了单选。 这怎么给分? 靠老师手动给他们加两个选项吗? 还真别说,温继舒一手红笔一手黑笔,该添的就添,平时分都尽量给高,能捞的都捞了。 当然,不可能像网上传的那么夸张。 平时分拉满绝对不行,上面来查的又不是傻。 “每次期末改卷子录成绩的时候,是我最不想教他们的时候。” 温老师人都沧桑了不少,双眼暗淡无光。 晏边抿唇,眼神中透露着对旁边人的怜悯,他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温继舒倒了杯水。 #伟大的人民教师辛苦了!# #有你在同学们一定能过个好年!# 温继舒难得这么沉默,接过水心如死灰地小口小口喝。 喝水都没劲了。 还是当律师好啊。 当律师虽然会遇到各种奇葩的当事人,但生活还是很有意思的。 特别是打离婚官司的时候,什么奇妙的巧合都接踵而至。 有开庭开到一半发现夫妻俩是表兄妹的。 有说没收到法院传票还错过开庭时间的。 还有两位当事人其中一方重婚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姚棠期末怎么样?”晏边比较关心这个。 他之前和温继舒一起欣赏姚棠同学的朋友圈,亲眼目睹了这孩子在期末周的崩溃。 虽然说姚棠自己觉得挣钱重要,但专业成绩肯定还是不能落下的。 “她?”温继舒改卷子的时候把姚棠列入了重点观察对象,现在还记得她的卷面成绩。 晏边点头。 温继舒莫名有些欣慰:“非常优秀,卷面有八十五。” 温老师录成绩的时候直接让她上了九十。 根本不带卡人绩点的。 “这么高?”晏边大学的时候把法学专业当养老院使。 平时不听,复习周啃重点,每门课成绩都稳在了八十出头。 那也只是刚刚好出头而已。 对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大学霸,晏边怀有一颗敬畏之心。 姚棠同学做着兼职考着试,绩点与钱两者兼顾。 晏边肃然起敬。 “我不知道她其它专业课成绩怎么样,但我的民诉只有她卷面上了八十。”出的卷子确实不难,但知识点太乱太杂,平时没听课的肯定考不了这么高。 哪个任课老师不被姚棠同学感动? 晏边手痒,没忍住给姚棠发了消息。 姚棠秒回。 【姚棠:怎么啦晏哥?[可爱][可爱]】 晏边当着温继舒的面和姚棠聊起了天,成功吸引了对方的视线。 “你这是?”温继舒眨了眨眼。 晏边微笑:“问成绩。” 十七八岁的时候喜欢看学霸成绩,三十一二了还是改不了这破毛病。 温继舒见状也靠过来了一些。 好看爱看。 【晏边:你期末专业课成绩出了吗?】 姚棠同学刚收到两百块钱巨款,今天愿意给全世界好脸色。 别的长辈要是问她成绩,她脾气再好也想翻白眼。 可是晏边不一样呀。 大爹! 财神爷! 姚棠心情好的不得了,哼着小曲儿打字。 【姚棠:九门专业课出了七门,就差民诉和刑法了。】 【姚棠:[图片]】 晏边两指放大姚棠发过来的图片,一水的九十看得他原本半阖着的眼睛都睁大了。 温继舒不禁感叹:“这居然是我的学生。” 好大的参差。 【晏边:你的民诉也快出来了。】 温继舒今天晚上应该就能把成绩录完。 【姚棠:啊啊啊民诉!!我一天刷新教务系统八百回,怕死了,考的时候心里特别没底[大哭]】 你怕什么? 怕自己上不了九十吗? 学霸也有学霸的烦恼啊。 【姚棠:……晏哥,你能不能悄悄帮我打听一下呀?[对手指]】 晏边和温继舒对视一眼,能看到各自眼底的心虚。 罪过罪过…… 【晏边:印象中卷面好像有八十五。】 这个消息连姚棠本人都十分震惊。 【姚棠:卧槽。】 已经给孩子吓到脱口国粹了。 【姚棠:我的列祖列宗在下面给我找了多少关系啊?】 【姚棠:我要是把这消息告诉我妈,族谱得从我这页开始写![抓狂][抓狂]】 【姚棠:哦不对,我考上景大的时候就已经光宗耀祖了,嘻嘻^_^】 第60章 就凭姚棠发的这几条消息,她要多开朗活泼有多开朗活泼,整个人就一阳光女大。 谁能想到晏边和她初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天台。 【姚棠:对了晏哥,说到我妈,我好像有个事一直忘和你说了。】 晏边不明所以。 【晏边:?】 姚棠其实有一点犹豫,她们家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晏边帮了她那么多,也不知道能拿什么东西来感谢他。 可她还是把这条消息发了过去。 【姚棠:晏哥你帮了我好多好多,我家里人一直想给你送点东西,但是又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有点担心你会嫌弃[对手指]】 【姚棠:那个,你吃橘子吗?】 晏边的消息回得很快,但姚棠有点看不懂。 【晏边:家里种的?】 姚棠摸了摸头发,还是有问就答。 【姚棠:我妈亲手种的,可甜了。】 【姚棠:你吃吗?[可怜]】 晏边回了一个表情包,上面呆头呆脑的小狗拿着碗望眼欲穿。 姚棠看着他发来的消息,不由得微微一怔,莫名有点想哭。 她突然想到自己在清吧上班时,有一段时间特别的迷茫。 现在法学专业越来越卷,姚棠其实不知道以后要去干什么。 家境普通,没有背景,没有人脉,还只是个beta。 当律师要熬好多年才能出头,她家里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去考公吗? 好像也没有那么想。 法务? 可是她也不太敢面对那么多的同事。 法考、考研、考公、秋招、毕业论文。 这些东西堆在一块儿,别说去选择哪个,真选了又能考上吗? 但那天晏边听她说完之后,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也是景大法学专业毕业的,那时候没有去考研,专心秋招,最后上岸了一个大厂法务,年薪大几十万起,不过很可惜,我干了两年就离职了。” 姚棠诧异道:“为什么?”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工作,晏边轻而易举就放弃了。 “因为在那个岗位上,我能把自己的人生一眼看到头。”晏边说,“每个人想法不同,有些人觉得按部就班过一辈子也挺好,但我那时候不想,我想再去看看别的。” 以前没有人会和姚棠说这些。 她家里面的长辈也告诉她,一个普通的beta女生,最好还是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老师和公务员就是最好的选择。 律师虽然说出去有面儿,可也有太多不确定性,她们那样的家庭是不能拖那么久的。 “晏哥你很厉害。”姚棠觉得,自己肯定不可能像他那样,把所有事都做得很好,“但我的话……” “你也很厉害。”晏边将姚棠快要脱口而出的自我否定先一步掐断。 “我?”姚棠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晏边点头,他示意姚棠看看周围:“你最开始和我说,你从来没有做过兼职,也没有学过调酒,可现在你看,你不是能做得很好吗?” 害怕面对太多人的姚棠同学在做了调酒师之后,也能很好地和客人侃侃而谈。 和客人社交也是调酒师工作的一部分,越到后面,姚棠主动去接触的客人就越多,大家都能看到她的成长。 这份调酒师的兼职经历使她少了一丝怯懦,多了一分自信。 晏边觉得,很多事情都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 没有做过兼职没关系,害怕和人交际也没关系。 只要自己愿意突破,人生其实可以有成千上万个可能。 “别的事情,我也能做好吗?”姚棠看着他的眼睛。 晏边:“你当然可以。” 姚棠抿唇,语气失落:“可我是一个女生,还是个beta,很多工作都有优先级,那些能轮得到我吗?” “虽然社会资源确实向alpha和omega倾斜,但社会的主力永远都只可能是beta,数量多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alpha和omega太不可控。” 晏边眼神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眸光黯淡了下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且我始终认为,大部分女性身上具有的人文情怀要远高于男性,当然,说这个不是想引起对立,只是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天赋,而作为女生的你,一定无可替代。” 姚棠愣住了,目光灼灼,视线一刻也没有从晏边身上离开。 “那你自己是怎么认为的?”晏边反问她。 姚棠涩然道:“……什么?” “你觉得,那些东西轮得到你吗?”晏边循循善诱,希望她能说出那个答案。 “我不知道能不能轮得上我。”姚棠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但是我觉得,只要我努力争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可能。” 她反应过来了,眸光颤动:“所以晏哥你……是希望我去尝试争取吗?” 晏边轻轻地笑了一下:“对。” “可是,我的争取会有结果吗?”姚棠像是在向晏边索求一个答案,又像是在询问自己。 晏边想了想,没有给她准确的答案:“我不知道。” 这世界上太多事情都具有不确定性了,他得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 不能够轻易允诺。 姚棠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梗在心头。 而下一刻,她听到晏边说:“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果。” 她也应该相信她自己。 晏边出现在景城大学天台的那天,是想去给姚棠搭一把手没错。 可他只是做了一个中间人,给她找了一份家教,带她去清吧学调酒。 和小朋友相处的不错、并且把对方教得很好的人是姚棠。 一开始毛手毛脚、但后面甚至得到苏祁肯定的人也是姚棠。 “我知道了。”姚棠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反正我还年轻不是吗?我有好多时间可以去试错。” 不管她去尝试什么东西,她首先不会让挣钱成为一种困难。 料理好家人的同时,她也一定会找到自己的方向。 晏边眉毛稍稍上挑,问她:“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给你鼓掌?” 姚棠笑:“晏哥不如给我放个烟花。” 那才气派呢。 当然,清吧里没有烟花。 晏边调酒的时候给姚棠来了个火焰表演。 嗯,放个焰火也不错? 蓝色火焰在夜色中升腾,不同于炽热的红黄那般明亮,却带着独特的幽邃深刻,好像也烧进了姚棠心里。 自那之后,姚棠一边认真完成学业,一边好好干着调酒师的工作,继续学习调酒师的社交手段。 姚棠想,如果未来的某一天遇上困难,她一定也能坚持下去。 因为她会一直记得,在她人生第一份兼职的某个晚上。 有位很好的人,给她放了一个特别漂亮的蓝色焰火。 不知不觉间,屏幕上划过一片湿痕。 姚棠抬起头,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冰凉的手指放到手机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姚棠:晏哥,之前好多次都没有机会和你说那句话,今天我顺嘴说一下喔[对手指]】 晏边把历史纪录片换成了世界新闻,低头看手机时,才发现姚棠又给他发了消息。 【姚棠: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姚棠:也真的,非常感谢。】 他低垂着眼眸,仔细看过那几条消息。 或许是晏边低头的时间太久,身旁的温继舒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没。”晏边摇摇头,手指落到屏幕上轻触。 而与此同时,远在j市另一侧的姚棠屏住了呼吸。 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从手机屏幕上滑落。 【晏边:也很高兴认识你,姚棠同学。】 【晏边:荣幸之至。】 他自认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人生在世讲究一个“缘”字,与他有缘的且遇上困难的,他就在能力范围内适当帮一下。 没有缘分,那就算了。 不过有的人吧,貌似确实很有缘,但又好像没那么有缘。 晏边的眼神落到了温继舒的身上。 最开始,他和温继舒之间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要不然同城同年龄段的人,为什么刚刚好在那个时间点遇上对方,然后又顺理成章地做了朋友,考上同一所高中和大学? 可在那之后,晏边不觉得是命中有缘才让他和温继舒走到一起。 边亦安。 付林。 季衡。 一个个熟悉的人名浮现在眼前。 而这三个人都共同指向了—— 温继舒。 是温继舒挖穿了心思才走到晏边面前,无关任何上天所注定的缘分。 晏边不清楚分开的这十年间温继舒到底做了多少。 第61章 但肯定是难以想象的艰难。 这个世界真的很大。 大到只要涌入人群,原本紧握着的两只手都能被轻易分开。 更何况早已走散的两个人再次相遇呢? 晏边无法用他贫瘠的词汇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那种感觉。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行遍万水,翻山覆岭,千里迢迢朝他奔赴而来。 捧上了那颗十年未变的真心。 “我脸上有东西吗?” 此去经年,温继舒外貌和性格都发生了变化,只有那样东西始终如一。 早在十年前,晏边就已经知道了温继舒对他是什么感觉。 但他有太多顾虑,真心也瞬息万变,于是一走了之。 而在十年后的今天,晏边重新望向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算作回应。 “没有。”晏边笑着摇了摇头,“刚才在和姚棠聊天。” “嗯?”温继舒不悦地皱起了眉。 晏边装作没看见,继续说:“然后我觉得,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温继舒不置可否。 “如果不是因为有缘,我们应该也不会认识?”晏边故意这样说。 意料之中的,温继舒摇了摇头。 “会认识的。” 人和人之间存在磁场,就算存在千千万万种可能。 但在所有的可能里,温继舒也一定会被晏边所吸引。 而他同样肯定,晏边会选择他。 因为温继舒会竭尽全力成为晏边的唯一选项。 第43章 人脉 “第一天上班, 温不来送你吗?” 昨天晚上又没休息好,晏边靠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旁边驾驶座上的付林通过后视镜看到他的疲态, 主动和他聊天。 怎么着都是要去上班的, 睡着了也不太好。 晏边定了定神,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口道:“他不来。” “这是怎么回事?” 就温继舒那死出, 去医院检查一趟八成能带回个分离焦虑的单子来。 她们岩厓老师随便出去干点什么, 温继舒要么忙的时候派着人盯,要么不忙的时候自己去盯。 这些东西晏边不清楚,付林难道还不清楚吗? 且不提温继舒办公室电脑上的监控窗口, 以她对温继舒的了解, 那人肯定在晏边身上放了什么东西,要不然怎么可能回回那么精准地出现在晏边周围? 就前两天的某个下午, 付林连轴转了好长一段时间, 想自己给自己放个假。 刚好那时候晏边在周边的公园里转, 付林在公园草坪上逗狗。 她一看这好啊,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作者老师约着喝个咖啡。 那一整个下午,她没有给温继舒透露任何与晏边有关的消息,甚至一条消息都没给温继舒发。 结果呢? 一出咖啡厅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帕拉梅拉, 温继舒来了。 付林:“……” 晏边还吃惊呢, 问他怎么来了。 付林只好给温继舒圆场, 说她和温继舒提过这茬儿。 温继舒会不来送晏边上班? 信这个不如信她们律所财务今天晚上能把账对完。 副驾驶上的人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他可能生气了吧。” “谁?”付林怀疑自己听错了,“温吗?” “嗯。”说到这个, 晏边可就不困了。 之前温继舒和晏边提过,他堂弟温煦明那小两口打算结婚了,想找温继舒和晏边出来吃个饭。 这件事耽搁了好一阵儿。 要么是温继舒忙得脚不沾地, 再不然就是温煦明被扒皮导师拖着走不开。 好不容易约上个双方都有空闲的时间,晏边还在心里过了百八十遍场景。 哈,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碰上老熟人了。 晏边在边岚离开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和爷爷奶奶待在一起。 也就是在村里。 温煦明那个omega男友,刚好和晏边他爷爷奶奶同村。 陈老太太腿脚不利索不能去吃席的时候,是晏边和谢迢迢出门上人情和吃流水席。 跟那个omega怎么说也算是一起吃过席的关系吧。 当然,这个关系都是次要的。 谢迢迢才是主要。 那个omega小的时候,村里对性别第二次分化这个东西还没什么概念,有一些小男生性格比较恶劣,老想着去欺负别人。 她就是小可怜们的保护神。 谢迢迢这个姐姐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村头一霸。 她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干净清爽,上过大学有文化,村委会那边有什么事也会找她帮忙看看。 喜欢她的小伙子不少,对着她犯怵的小伙子也不少。 谢迢迢性格大方正义感又强,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也厌恶一切的不公正,看到有人被欺负就坐不住。 有段时间她跟冲业绩一样,捡回来一堆被欺负的小孩儿,很不好意思地对着晏边干笑。 家里就那么点大,晏边也是拿她没办法,干脆把自己的房间也腾出来给她用。 “就知道我们阿边最好啦。”谢迢迢让小朋友坐在床头,自己蹲下来给对方擦跌打药。 晏边在柜子里翻翻找找,看有什么能用的东西,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能怎么办,难不成把你也赶出去?” “阿边肯定不忍心。”谢迢迢冲他眨了眨眼。 她可清楚这个弟弟了,心肠好着呢。 晏边不置可否。 下一刻,他又听到谢迢迢说:“但是阿边放心,姐姐只是暂时收留他们,你才是我唯一的弟弟呀。” 晏边取碘伏的手一顿,面无表情道:“没人关心你有几个弟弟。” “哎呀,阿边害羞啦?”谢迢迢脸上的笑越来越大,但擦药的手很稳。 晏边没理她。 害羞倒算不上,但谢迢迢说的话确实让他心头一动。 晏边喜欢“唯一”的独特性,喜欢很多小众冷门的东西。 他不喜欢竞争和冲突,只要是和这些沾上关系的,再想要的东西都会拱手让人。 久而久之,陈老太太她们觉得晏边这个孩子很奇怪,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这也不想要那也不想要的。 只有谢迢迢知道,不是他看不上那些东西,而是他看上的每一件东西,都可能面临着和“阿边呐,你那里是不是有个什么什么,拿出来给弟弟妹妹玩一下”相似的风险。 如果拥有过的东西,有朝一日一定会脱手给其他人,那不如从一开始就毫不在意。 这样就算失去了,也不会在心里掀起多大波澜。 谢迢迢觉得,她弟弟没别人想的那么复杂,要的东西不多,不过是想要个只属于他的。 谢迢迢对晏边的理解奠定了她在晏边心中的位置。 晏边对她捡回来的那些小孩儿也足够耐心和温柔。 他也是个爱屋及乌的人。 温煦明交往的那个omega受过晏边和谢迢迢的恩惠。 晏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爷爷奶奶家,难得一见,omega又惊又喜,连自己男朋友都顾不上了,搁那儿缠着晏边聊天。 温煦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手机给温继舒发消息,让温继舒管管。 【温继舒:我管谁?】 温煦明想都没想:【我哥夫?】 温继舒:“……” 【温继舒:家庭地位不允许。】 【温继舒:你怎么不管管你男朋友?】 真要说烦,温继舒也挺烦的。 说到这个,温煦明忍不住冷笑:【我从来没有过家庭地位。】 也是。 那顿饭吃得泾渭分明。 omega带着晏边把温家这对堂兄弟硬生生给屏蔽了。 他们俩好不容易说上话,还是omega提起谢迢迢之后。 “晏哥你都好多年没回去了,迢迢姐也是。”omega感慨时过境迁,突然问,“对了晏哥,迢迢姐现在怎么样了?” 温继舒看到晏边短暂地愣了一下,旋即道:“挺好的。” 那顿饭过后,温继舒也意识到好像真的很多年没有见过谢迢迢了。 晏边一直把那个姐姐看的很重要,温继舒是再清楚不过的。 可是他和晏边领证同居了那么久,好像也从未见过那个姐姐。 回家路上,温继舒问晏边:“你现在,还有和迢迢姐联系吗?” 回答他的只有冗长的沉默。 温继舒那时候在开车,没听到声音,以为晏边睡着了。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阿边?” “在。” 没有睡着,只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等两人回到家,他们之间的气氛也还是怪怪的。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了今天早上。 付林听完,转瞬间皱起了眉,但她还是说:“温不可能生气的。” “嗯?” “我想,他可能是觉得那个问题冒犯到了你。” 第62章 而不是在生气晏边的故意回避。 付林仔细思考了一下,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他怕你生气,要比他自己生气的概率高得多。” “高多少?” 付林轻笑:“百分之九十九和百分之一,岩厓老师可以自行比对。” 晏边:“……” 这也差太多了。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掠过,车内两个人都止住了话头。 付林的路怒症没有发作,安安稳稳地把晏边送到了他上班的地方。 这份工作是付林向晏边介绍的,给人拍写真,工资高还是白班。 最重要的是不用外出取景,景都搭好了,各式各样的设备也非常齐全。 有点技术就成。 “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付林在j市工作了近十年,说起人脉,她也有不少。 虽然很多人都说她是工作狂,但她除了工作之外也还有不少其它的爱好。 玩摇滚乐、学摄影、打台球。 这些事情付律师一到闲暇时间就喜欢干。 晏边心想这何止是不错,别的地方可没这么好的条件。 他点头说:“好极了。” “这里的老板是我一个朋友。”付林上下打量晏边,笑着说,“男beta,头发比你还长。” 晏边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付林再度开口:“喏,老板来了。” 说老板老板就到。 来人一头红黑色渐变长卷发,半扎半披,耳骨钉明亮刺眼,吊梢眼里带着笑:“哟,稀客啊老付。” 付林嘴角抽搐。 老付这个称呼还是有点太超过了哈。 “这感情好,给我带了个大帅哥。”老板看到晏边,眼睛瞬间一亮,“宝贝儿,你真是来应聘摄影师的?” 老板干这行好些年依然死性不改,一见着漂亮的男男女女就走不动道。 “对,摄影师,不是来拍照的,也没兴趣当你的模特。”付林微笑。 老板:“这就没意思了啊老付,我又不会吃了他,你怎么搞得像在护犊子啊?” 付林心道她要是现在没护着晏边,过会儿温继舒来了,她就护不住这塑料朋友了。 “你不能把你那称呼改改?” 见着人就喊宝贝,多冒昧啊。 老板嘴巴一翘,摆摆手:“哎呀,这也是没办法嘛,都口癖了,你就让让我。” “不行。”付林完全是为这个朋友考虑,“你得改。” “好好好!”老板冲她做了个鬼脸,面对晏边时笑成了一朵花,“帅哥怎么称呼啊?” “日安晏,走力边。” 老板马上改口:“好嘛,晏晏是吧,我晓得了晓得了!” 付林:“……” 老、付。 晏、晏。 什么是极致的双标? 这就是! “您怎么称呼?”晏边问老板。 老板嘶了很长的一声,好像空气烫嘴。 晏边:“?” 下一秒,他看见老板羞涩道:“杨翠花。” “真名?”晏边不敢相信。 杨老板爽朗道:“必须真名!我在外头闯荡这么多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付林叹了口气,给晏边答疑解惑:“老杨他小时候被妈妈当成女孩子养大的。” 杨老板搭着付林的肩膀笑了起来:“我妈觉得这名字可好听了。” “……好名字。”晏边虽受震撼,但也很快就调整好表情。 杨老板嘴角快咧上天了:“哎呦宝贝儿,说话怎么这么好听啊哈哈哈,你名字也好啊,一听就劲劲儿的!” 付林实在没眼看,扶着额头踹了他一脚。 “卧槽老付,你下腿轻点啊!” 第44章 怪异 付林把晏边送到后就离开了, 说要去接个人。 “老杨你这儿有车吗?”在走之前,付林往里头看了又看,不自觉皱起了眉。 杨老板的这个地方好是好, 就是地理位置比较偏, 共享电动车和自行车的停放区域离这里有点远, 地铁口也差不多要走个一二十分钟。 她走了晏边怎么回去? 杨老板一听,挠挠头发:“有是有, 但被我老婆丫头开出去玩儿了, 不到三更半夜应该回不来。” 反正他这地方什么东西都不缺,平常也不怎么出去,车不车的就没管。 “你徒弟没车?”付林眉心蹙得更深, 她追问, “化妆师也没有?” “害,油费多贵啊。”杨老板说, “这每天上班一来一去路上花个一两百谁受得了?肯定都是挤地铁啊, 又不是你们这条件。” 付林的视线在杨老板和晏边身上来回移动, 突然间怀疑自己把晏边带来这里是对还是错。 晏边明白了她的顾虑,开口道:“没事,我能自己回去。” 杨老板也说:“是啊是啊!老付你看你这事闹的,我送我家丫头去上学都没你能操心。” 虽然说大帅哥这个样貌出门在外是该多注意, 但这么大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晏边也很无奈。 付林现在这样, 特别像带朋友孩子出来的那种倒霉蛋, 生怕朋友孩子出了一点闪失,事后不好给朋友交代。 杨老板口条好得跟练过似的, 好说歹说把付林给劝走了。 付林走后,杨老板带着晏边过去给大清早就来化妆的omega小姐姐拍写真。 那个小姐姐是老顾客了,看到杨老板领进门的晏边, 挑了下眉:“你新模特啊?” 杨老板对摄影这东西还是有点追求的,隔三差五就去搜罗漂亮男男女女,但很可惜,那些小哥哥小姐姐一个都没留下来。 “怎么可能?也不看看谁受得了我这破毛病。”杨老板自黑很有一手。 omega小姐姐捂嘴笑:“也是,昨天那个大晚上了都闹着要走。” 人小姑娘也不管这个地方外面是不是乌漆麻黑,说走夜路就走夜路,人身安全都置之度外了。 杨老板只能让他徒弟一路护送。 “你就别挤兑我了。”杨老板哭丧着脸,手指晏边,“这个是我新弄来的摄影师,你有什么要求跟他讲,我先去吃个饭。” 早上起来忙活了好一阵儿,饿死他了都。 “你们这些拍照的里面,还有这么好看的?”omega小姐姐双手捂着脸故作惊讶。 杨老板翻了个白眼,随即板着脸严肃道:“尊重一下我们,请叫我们摄影师,不要叫拍照的那谁谢谢。” 天知道他遇上过多少客人张口就是“哎,拍照的那红头发”。 杨老板痛心疾首。 “好好好!”omega小姐姐乐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 杨老板带着晏边看了一遍设备,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第一天来上班,面试的过程也省了,简单意思两下就当了甩手掌柜。 付林介绍过来的人他信得过,懒得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合同一签,嘿,完事儿! 杨老板走后,omega小姐姐从椅子上站起来,外套一掀,像个女战士。 这几天j市气温又降了不少,室内有暖气能用,室外就不一样了。 两三度的外景,一般人可抗不住。 但z国女人非同寻常,她们往那一站就是兵。 “我想拍个清冷电影感的,就是那种……故事里的白月光知道吧?”omega小姐姐今天穿了一条白裙子,妆容清雅简单,“拍得我跟要死了一样就成。” 晏边沉默片刻,细细端详omega小姐姐过后点了头:“行。” “真可以吗?”omega小姐姐气血充足,脉象如牛,担心自己不适合那个风格,“你看我这身材,看我这脸,真能拍啊?不能拍也没事儿,我可以——” “来都来了。”晏边正打算调试设备,闻言淡淡地出声。 omega小姐姐很夸张地长吸一口气,下一刻她目光坚定:“好!” z国人最无法拒绝的一句话。 来都来了,哪有不拍的道理? 晏边不是话多的摄像小哥,打手部动作比开口的次数要翻上好几倍,整个拍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omega小姐姐在说话。 “帅哥,我这么站着行吗?” 晏边示意她再往后靠一点,和杨老板费尽心思弄出来的雪景融紧一些:“你侧身,然后回头看我这个方向。” omega小姐姐依言照做。 快门按动。 晏边满意点头,继续道:“稍微抬一下头,伸手假装触摸天空,想想有什么让你比较伤心的事情。” omega小姐姐酝酿情绪的时候,晏边就琢磨着该怎么给她打光。 光透过手指缝隙照到了女人素雅干净的脸上,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白裙倩影,身形单薄,像一位折翼的天使。 “咔嚓——” 晏边手稳,平静地将这一瞬间定格:“好了。” omega小姐姐放下手臂。 晏边又问:“你要先看一下吗?” “能看?”omega小姐姐一秒出情绪,眉眼弯弯。 第63章 晏边把伸手把相机递给她:“当然。” 现场看照片有利于提高顾客舒适度。 不满意也可以重拍。 omega小姐姐没有乱按,就看了晏边刚拍的最新一张。 “我滴个乖乖……这是我啊?”omega小姐姐眼睛瞪得像铜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部苦情剧女主角呢。 老娘好美。 这还不得在朋友圈狠狠装一把。 晏边挑眉:“如假包换。” 人的镜头是有感情的。 如果摄影师没有办法拍好模特,那绝大多数问题肯定出现在摄影师的身上。 构图技巧是基本,而更多的,则是要了解模特身上的特质,抓住她最美好的那个瞬间。 室外温度太低,omega小姐姐只穿了一条白裙子,晏边在保证质量的同时提高了拍摄效率,能快些拍完就快些拍完。 拍摄结束过后,omega小姐姐和杨老板好好夸了一下晏边。 “等你们这边把图发过来,我就可以装个大的了。”omega小姐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杨老板站没站相,穿了个人字拖抵着椅子剔牙:“怎么,把你那要死不活的照片拍出来了?” 要、死、不、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omega小姐姐假笑:“比你技术好多了,你拍的就是狗史。” 杨老板给她拍的时候没理解清楚要求,把人拍成了重症监护室病人。 清冷白月光的感觉没有,但确实很虚弱。 还非常写实。 杨老板毫不在意,他肉丝卡牙缝了,忙着剔牙:“那肯定啊,人家长得就像会拍的。” 晏边:“……” 倒也不必如此。 * 拍完omega小姐姐之后,晏边也去吃了个饭。 他回来的路上刚好看到杨老板一脸怒气冲冲,那架势好像是要去跟人干仗。 晏边疑惑地叫住他:“怎么了杨老板?” 杨老板见到晏边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还是压了些火气:“晏晏啊。” 真好,还不至于那么糟心。 杨老板说:“其实也没什么,就一个神经病二世祖少爷。” 晏边洗耳恭听。 “那神经病不知道从哪儿听的消息,说我这小破作坊拍照好看,他带着一群人过来,让我们这儿给他男朋友拍照。” 杨老板一提那二世祖,火气瞬间又上来了:“拍就拍嘛,我又没说不给拍,他按正规途径和我们这边预约一下不行吗?大家都这么搞的,我要是让他插队也对不起别的客人不是?” 晏边认同。 “是的吧,就是那人发神经。”杨老板秒变歪嘴邪神,“我还搁那儿剔牙呢,突然闯进来一大群人,我靠那场面!我寻思着我也没借高利贷啊,一个个跟来讨债似的,这他爹的谁受得了?老子可不惯这破毛病。” 杨老板beta中豪杰,让自己徒弟在前头先招架,自己来屋里头拿家伙。 “而且我圈内朋友和我说,那个二世祖脾气特别古怪,我们这些小摄影师万一给他拍不满意了,他们那群人可不知道什么叫法治社会。”杨老板烦都烦死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啊,那就都别活。 “要不您还是先冷静一下?”冲动不可取,杨老板寡不敌众,晏边这样建议道。 杨老板沉重地叹了口气,咬牙切齿:“我也想冷静啊,但他们突然就闯进来了,嘴里说这说那的,我就一普通老百姓,报警抓他们都没用。” 万一报警了,警察最多调解两句。 情节严重一点,也就蹲两天局子。 这些人一出来,他老杨可就不好讨生活了。 他爹的,最烦遇到这种狗眼看人低的死大少爷。 “那要不我去拍吧?”晏边自荐。 杨老板睁大了眼:“你?!” 晏边点点头。 杨老板跳起来打他的肩膀:“这可不兴闹啊晏晏!万一拍毁了他们收拾你怎么办?你才第一天上班,老付让你来我这里是信得过我,我把你推出去可不义气。” 要真把晏边推到那群人面前,他老杨一口唾沫把自己啐死。 晏边语气平稳:“没事。” 杨老板心道这人怎么不听劝呢:“晏晏啊——” “我背景硬。” 非常平静的语气,陈述出了一个无比有分量的事实。 杨老板石化,抖了抖睫毛:“啊?” 晏边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杨老板默默顶腮,继续剔牙:“害,原来也是个体验生活的哈,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他老杨行善积德多年,命带贵人啊。 晏边自认还算比较能接得住话茬,这会儿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付林这个朋友。 嗯…… 只能说很有特点。 杨老板领着晏边去前面,临进门时,他小心翼翼地躲在了晏边身后。 该怂还是怂。 晏边有点想笑,但他情绪不上脸,明面上还是面无表情。 两脚踏入门内,屋里一群人的模样尽收眼底。 最中间的那个人是个男性alpha,长得还算清爽,有鼻子有眼,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 而他旁边的beta似乎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漂亮得像个易碎的瓷器,眉眼间是散不尽的愁绪。 ——很有故事感的一个人。 可那个beta的眼神,莫名让晏边觉得有些奇怪。 第45章 尾随 晏边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进去面对一屋子人依然平静无波,杨老板跟在他后头狗狗祟祟,比起老板更像是助理。 那个处在人群中央的男alpha只看了晏边一眼, 便移开了视线。 他让beta少年跟着晏边去拍写真, 临了临还和beta少年拥抱了一下, 看上去挺像个正常男朋友,没有杨老板说得那么恶劣。 杨老板跟着晏边走完一轮还在犯嘀咕, 说不应该啊, 他们那个圈子里的消息一向很准。 晏边也觉得奇怪,他感觉那个alpha身上有种诡异的割裂感,就像是野兽装作人类融入人群一样。 上个让晏边有这种感觉的…… 是晏河川。 晏边将beta少年带进化妆间, 杨老板本来打算和他们一起, 却临时被alpha派来的人叫走,不情不愿地找徒弟去沏茶。 那个alpha说少年怕生, 最好只有一个人留在少年身边, 多了会刺激到他。 晏边在调试设备的时候, 少年就一动也不动地,像个精致漂亮的洋娃娃。 他的眼睛状似琉璃珠一般晶莹剔透,睫毛纤长上翘,眼波流转之际, 里面蕴含的情绪汹涌澎湃, 但少年的唇一直微微抿着, 手指也不停地揪着衣服,面容充满了害怕与惊惧。 在alpha身边的少年虽然也没有说话, 但行为举止要自然很多。 真的有那么怕生? 晏边的直觉不这样认为。 “您好,请问您有想要的拍摄风格吗?” alpha也没有提过要晏边拍摄一组怎样的写真,彼时仅有少年在场, 晏边只能问他。 少年抬起眼睛,脖颈上扬的动作十分僵硬,机器发条运作着的人偶与他别有一番相似。 beta少年眼睛看着晏边,但他的视线却并没有落在晏边身上,反而像是在注视着远方的一角,漂亮的眼死气沉沉,配合着少年过于惨白的肤色,莫名让晏边想到了无法窥见光亮的吸血鬼。 很奇怪。 从他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就觉得奇怪。 即使那个alpha有意和beta少年表现出亲密,但少年下意识的防御姿态还是映入了晏边眼底。 “请问,您是不能说话吗?”晏边调试好相机,目光落到少年身上时锐利清明。 少年身体僵直了一瞬,一点点挪动脑袋聚焦视线。 “如果不能说话,我们可以用纸笔交流。” 晏边的声音在沉寂的化妆间内落地可见,分明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beta少年的呼吸顷刻间变得急促起来,一声比一声粗重。 晏边就站在一旁看他,没有任何动作,冷漠得过了头。 如果换一个人在这里,那个人可能会对少年进行关心和安抚,亦或是去把少年熟知的alpha带过来陪着少年。 可晏边只是在观察少年的反应。 静默片刻,beta少年虚弱的声音响起,钝而沙哑,他一字一句道:“我能……说话,不要用,纸笔。” “好。”晏边眼神依旧漠然,用审视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扫了一圈,“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拍摄风格?” 他把先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晏边极富有耐心地站在少年身侧,等着beta少年开口。 会开口的。 晏边笃定。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逐渐消弭。 一道明显有异的呼吸声从beta少年嘴边溢出,果不其然,他嘴唇微张,声音干涩道:“按你,合适的,拍。” 第64章 beta少年让晏边去挑选作为摄影师觉得合适的风格。 “可以。”晏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触,“我给你看几张图,你觉得合适的,就把编号指给我看。” beta少年一下接一下点头,额前的头发覆住了眼,原本瘦削的一张脸显得更加小了。 一道阴影突然落下,摄影师冷白手臂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亮着屏的手机放到了少年眼前。 手机亮度开得不高,光线微弱。 beta少年把全身上下的注意力都聚于一点,定睛仔细去看手机显示的界面,霎那间,少年瞳孔骤缩,猛地抬头。 他对上了晏边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似漠然,内里却燃着细碎的火光。 摄影师突然“啊”了一声,随后听不出歉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忘了这组照片还有我的文字素材了,我们换一组吧。” beta少年的目光停留在了晏边身上,这一次 ,少年本人没有闪躲,眼神定定地一瞬不动。 “十张图里面选两张,把编号指给我看。”晏边淡淡地滑动图片,少年的视线跟着他手指的动作来回移动。 在划到第九张图片时,少年的手指落到了手机屏幕上。 “先尝试一下这个风格?”晏边问。 少年点头。 “好。”晏边低下头再次滑动图片时,一双眼睛晦暗不明,“还有一张,再挑挑看吧。” 空气的流动速度似乎愈发迟缓,晏边与beta少年之间的气氛一刻要比一刻沉重。 摄影师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张又一张图片,到第五张时,少年的手指再度落于屏幕。 晏边站在少年的正对面,而少年坐在那把椅子上,犹如被缚牢笼。 两双眼睛相对,晏边从少年充满故事的眼里,读到了今天以来的第二种情感。 少年的眼睛在说—— “救我。” 9、5。 救、我。 * “哎,晏晏啊!” 从拍摄场地出来,就看到杨老板挥着手朝他们走过来。 晏边与少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 杨老板小跑着上前,特别关心:“拍得怎么样啊?” 晏边不假思索:“还行吧。” 他这句还行差点把杨老板吓出个好歹。 “只是还行!?”杨老板眼睛本来中等大小,这下瞪得又大又圆。 这可不兴还行啊,起码也得拿个“好”字才有活路。 晏边故意逗他,不咸不淡道:“水平就到这里了,没办法。” 杨老板一听,脸都皱成了一团,只感觉耳边雷声轰隆,顿时苦着脸抱头下蹲。 完咯…… 要准备收拾东西带着老婆孩子跑路了…… beta少年疑惑地看了杨老板一眼,张口告诉他:“摄影师,好。” 晏边挑了下眉。 杨老板唰地从地上站起,两眼放光:“拍得好是吗?” 少年一下又一下点头,代表肯定。 还没等杨老板高兴得跳起来,另一道听上去让人胃疼的声音忽然而至。 “满意就好。”男alpha面带微笑,走上前来把beta少年揽进自己怀里,嘴上说着少年,眼睛却看向了晏边,“我家宝贝前段时间生了点小病,也不爱说话,我就想带他出来换换心情。 ” 换心情换到我这儿小破地方来了,您可真行! 杨老板提心吊胆半天,在心里把那个alpha啐了又啐。 晏边礼貌道:“那确实是应该换换心情。” 他完全不在意旁人落到他身上的目光,无论是崇拜欣赏,还是像这个alpha一样—— 恶心、贪婪的视线。 晏边总是能很快察觉到别人眼底蕴含的深层情绪。 他在看到beta少年的第一眼,就仿佛透过对方的皮囊看到了无尽的绝望。 而少年绝望的源头,就是那个在杨老板圈子里广为流传的alpha少爷。 晏边先是通过给beta少年看一组错误图片来向对方传递信息。 为了防止少年身上存在微型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他一切动作都十分谨慎,手机亮度调低,将想要带给少年的话放到文字素材里。 不过还好,那个alpha没有细节到在beta少年身上放微型摄像头的地步。 但顾忌到大概率有监听设备在少年身上,还是需要再三考虑。 于是,晏边决定试探少年的态度,把编号过的图片放在少年眼前供他组合。 机会只有一次。 九十种组合中,只有一种组合会让晏边多管闲事。 ——少年抓住了。 他求生的欲望非常强烈。 拍摄过程中,晏边借着指导动作的名义接近beta少年,又时不时让少年看手机屏幕,明面上说是在挑选合适的模特动作。 少年很聪明,每次都能准确明白晏边的意思,通过在他手心写字完成对话。 彼时晏边面对这个alpha,表情平淡自然,就像是在和一个普通顾客交谈,没有杨老板对上层人的畏惧,也没有背地里偷偷搞事情的慌乱。 “有机会再见。”alpha带着那一大波人走之前,对着晏边和杨老板笑了一下。 这笑容差点让杨老板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谁他爹的想和你再见? 这机会给他,他可一点儿也不想要! 呵忒,晦气! alpha和beta少年走后,晏边又去拍了接下来的一位顾客。 工作时的他心无旁骛,就像只把刚才的东西当成了一个小插曲,但他没忘记自己承诺过少年的事情。 工作之余,晏边给温继舒发了消息,让他帮忙去查一下那个alpha二世祖少爷。 背景再强,在j市也不可能强得过温家。 温玉恒那个老家伙还没死,疯不过他的完全超过不了他。 拍完这组写真,暮色也随之降临。 晏边拿了充好电的手机和杨老板道别,一边给付林发着消息,一边步行前往地铁站。 耳畔吹过的风一声高过一声,很多其它微小的声音也都夹杂在风声里。 晏边上浏览器搜索资料的手一顿,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向他渐渐逼近。 天边残留的晚霞与晏边被拉长的影子交相辉映,地面上除了他的影子,还有属于别人的身影。 真有意思。 有人盯上他了。 第46章 钓鱼 耳边风声渐缓, 晏边停下脚步,地面上他身后的影子也似乎在那一瞬间顿住。 世界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草动的声音。 “请问,跟了我一路……”晏边从容转身, 眉眼间平静无波, 状似不经意道, “是有什么事吗?” 面前这几个人的样貌映入眼帘,或长脸圆脸, 或浓眉细眉, 但恕他直言,不是什么有记忆点的长相。 没入人群大概率找不到的类型,很适合给人办事。 晏边简单看了一眼, 略微估量自己从他们面前顺利离开的可能性。 三个alpha两个beta。 好吧, 走不了。 就不白费功夫了。 这伙人中有一个瘦长脸率先在被人发现的惊诧中回神,还算礼貌地对晏边说:“有人想请您喝个茶, 劳烦和我们走一趟。” “嗯?”晏边眼睛张大了些, 故作吃惊, “那人我认识吗?” 他长相随边岚,眼窝深邃,眉骨明显,勾勒出清亮的眼睛, 神采斐然, 长发顺服垂落, 两侧碎发堪堪覆住眉眼一角,典型漂亮精致的男生女相。 平日里若是稍稍收敛一下他那种独特的气质, 乍一看无非是个只有好看皮囊的花瓶。 再适当运用一点演技,装装无辜无害不过手到擒来。 瘦长脸笑容可亲:“当然。” 他们背后的人再三强调面前的青年可能不是个好对付的,要小心为上, 务必把人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可瘦长脸此时亲眼见到晏边,觉得对方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beta罢了,没有那人说得那么复杂。 晏边看似非常犹豫,他皱了皱眉:“能告诉我是谁吗?” 瘦长脸:“您去了就知道了。” 晏边眉心蹙得更深,语气担忧:“可是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我到底认不认识?” 他好像还是觉得不妥,开始怀疑面前这人刚说的话:“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瘦长脸赶紧道:“绝不没有,这不是对方想给您一个惊喜嘛。” 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挺不错。 就是这语腔语调怎么听怎么怪,听得他后背一阵恶寒。 晏边在心里腹诽。 要不是为了拖时间等人来,他的耳朵说不定可以好受一点。 晏边又重新端起了演技,把一个有点防备心的漂亮花瓶呈现到了极致:“那要不你和他说我不喜欢惊喜?我还是想搞清楚了再去。” 不仅有防备心,还是个事精。 瘦长脸张张嘴,还没发话,他身边一个健壮的alpha先站不住了,对着瘦长脸烦躁道:“你和这小白脸费这么多话干什么!?不伤着脸不就行了,赶紧把人抓回去!” 第65章 另一个beta附和:“是啊是啊!他废话真多!” 嗯,装都不装了。 晏边有些无奈。 才说了几句话就废话多了? 这群人未免也太没有耐心了吧。 瘦长脸看了一眼神情恍若呆滞的晏边,又看了一眼自己随行的兄弟们,最终道:“得罪了。” 语罢,他掏出了一截麻绳,要做什么显而易见。 晏边有始有终,继续装无辜:“确定是请我去喝茶?” 瘦长脸默了默,忽地顿住了。 这个长发青年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突然有点于心不忍是怎么回事。 瘦长脸旁边的健壮alpha见他这样,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麻绳:“磨磨蹭蹭的,我来!” 晏边皱眉:“你们不会是要绑我吧?” 智商不怎么高的废物花瓶可以说是被他给演明白了。 这个节骨眼了还在维持人设。 最后,晏边象征性挣扎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看着这伙人把他手给绑住了,几个人搁这一围,活像是在押送犯人。 晏边:“……” 其实他很想说,这群人真的非常多此一举,五个人在他旁边,他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另外,光天化日之下拿根绳子把人给捆了,不觉得在别人看来很显眼吗? 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晏边打心底叹了口气。 他实在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那个,你们不觉得绑了我看上去很奇怪吗?” 目标太大了,随便一个路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什么路数的程度。 健壮alpha一听到晏边的声音就烦:“奇怪个毛啊,你给老子闭嘴!“ 瘦长脸尚有智商:“你们把车停在什么地方了?” 万一这里真的有行人路过,他们在干什么确实一目了然。 不大妥当。 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其中一个beta说:“就在前面,走不了多久就到了。” 瘦长脸脸色稍缓:“那应该不会出问题。” 听完这伙人一系列对话的晏边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他表情浅淡,这群人一个都没有发现。 ……怎么可能不会出问题呢? 你们要面对的问题多了去了。 接下来,晏边收了戏保持沉默,脚步声成了周围动静的主旋律。 然而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晏边周边的人肉眼可见地脸色大变。 其中一个alpha低骂一声:“该死!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有人过来!?“ 瘦长脸眼神微微一动:“那他们最好当没有看到了。” 晏边不置可否。 他们不可能当看不到的。 因为—— 那辆车的车主是付林。 在和beta少年交流的那段时间内,少年向晏边透露出了一个消息。 那个alpha少爷不是专程带少年过来拍写真的,事实上,他是为了晏边而来。 说到这里,某个见到新摄影师之后拍了新摄影师一张照片,并且还发到社交平台上广为流传的老板,至少得担一半的责任。 ——“你要小心,他已经盯上你了,回去的时候最好让朋友来接你。” 但晏边没有采取少年的建议。 他是个追求效率的人。 那个alpha盯上了他,所以极大可能会找人偷偷把他带走,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不如早点看看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有哪些。 再者,如果要以最快的速度见到少年第二次,他今天就一定要完成两个任务。 第一,让暗处的人冒出来。 第二,让他们失败回去。 这样,那个alpha十有八九会借着给少年拍写真的名义,再一次接近晏边。 如果事情发生偏移,那个alpha不会再通过少年接近他,他也能顺着今天出现的这些人摸到一些蛛丝马迹。 晏边生性多疑。 他的直觉虽然告诉他,那个beta少年说明的情况属实,但他的理性又想通过证据调查一切。 于是,晏边在动身回去之前先给付林发了消息,让她带几个身手不错的打手过来。 ——“打手?晏,我可没认识太多这样的人,但我这里有个能以一抵十的帮手,你算算时间,我尽量及时赶到。” 一个灵活的漂移,黑色轿车横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 健壮的alpha啐了一口唾沫,几步上前:“让我去会会那辆车上不长眼的东西。” 可他还没有往前走几步,高等级alpha的威压就已经稳稳落下。 大风刮过,暴烈狂热的玫瑰香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车门被打开,长靴点地。 女人黑色鸭舌帽白色口罩,长发盘至脑后,身材高挑匀称,一身劲装干练。 她神态自若地朝晏边他们的方向走来,所及之处尽数铺满了玫瑰香。 “不长眼的东西。” 她把那个健硕alpha方才说的话逐字奉还,声音冷而低沉。 晏边看到来人,眉稍上挑。 女人虽然把自己包裹得极其严实,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原来付林口中以一抵十的帮手。 就是他的妹妹边亦安。 瘦长脸脸色铁青:“这里怎么会出现s级的alpha?” 他们当中的beta闻不到信息素,满不在乎道:“一个女人而已,我们五个还收拾不了她?” 健硕alpha虽然被信息素压制,但还是故作镇定:“对,不过是一个女人。” 不仅是alpha和beta之间存在力量悬殊。 男性alpha和女性alpha之间也同样存在。 管你是不是s级alpha,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女人。 健硕alpha这样想,自信又逐渐回升。 瘦长脸相较他们要理智得多,能不和高等级alpha动手就不动手,他试图同边亦安商量:“您好,我的朋友刚才或许冒犯到了您,但他其实没有恶意。” 非常好的语言社交能力,只可惜他面前的人是边亦安。 边亦安双手环胸:“哦?” 瘦长脸见她回应,喜不自胜。 他原以为能和对方好好谈谈,却听到边亦安突然冷道:“我管他有没有恶意,既然知道冒犯了,那就想想该怎么死。” 与此同时,玫瑰香仍有加重的趋势,愈演愈烈。 要论威胁人和放狠话,边亦安绝对能算个行家。 瘦长脸额头冷汗直冒:“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 边亦安轻嗤一声,她觉得好笑极了:“误会?” 瘦长脸面色惨白:“……误会。” 边亦安顿时沉下了脸:“你们绑了我哥,还敢和我说是误会?” 浓烈的玫瑰香以压倒性的冲击力扼住了瘦长脸的呼吸,他的表情倏地扭曲起来。 旁边的健硕alpha见状,握紧拳头朝边亦安扑了过去,却被身材高挑的女alpha一个侧身敏捷躲过。 下一刻,边亦安单腿一个横扫,健硕alpha四仰八叉地被撂倒在地,沉闷的撞击声清晰可闻,刹那间尘土飞扬。 “下手不要太重了。”另一位女alpha姗姗来迟。 正是付林。 付林虽为alpha,但等级不高,刚才见着人多就待在车内,等到边亦安给了这伙人一个下马威,她才从轿车里出来。 边亦安闻言并未反驳,而是说:“嗯,我知道。” 付林的视线从边亦安身上移开,转到了晏边身上:“还算及时?” 晏边点头:“非常及时。” 兴许是这边三个人聊天太过自然,那伙人互相对视,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其中一个beta眯了眯眼:“两个女的就想把人带走?” 地上的健壮alpha呲牙咧嘴地站起身,嘴硬道:“刚才是我大意,一个小娘们儿,不会真以为自己有几分本事吧?” 付林自认高素质人群,听到这恶臭发言都没忍住抽了下嘴角,她指了下边亦安:“不需要两个,一个就够了。“ 边亦安闻言,站到了付林和晏边面前,把两拨人牢牢分开。 下一瞬,付林将晏边从人群中带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晏边被束缚住的双手,说:“温在车里不方便露面,你让他去给你松绑,我看着亦安。 ” 晏边微怔。 怎么连温继舒也来了? “好。” 晏边应完付林,忽然间觉得有些牙疼。 第47章 上钩 虽然说这些年晏边整个人都过得挺佛, 出去走动的时候不多,与人发生冲突的经历更是少之又少。 但他也仅仅只是少了大喜大悲,并非毫无情绪波动。 毕竟, 以前的晏边就很喜欢剑走偏锋那种淋漓尽致的感觉, 在掌控之内, 不会伤及自身安全的小刺激会使他心情愉悦。 没办法,生活有些平淡, 适当的波澜有利于带动他的社会积极性。 但是吧…… 像这种挺而走险的事, 晏边其实不太想让温继舒知道。 第66章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付林没有及时赶到,你真的被带走了会怎么样?” 温继舒低头给晏边解了绳子, 语气平淡中不乏阴冷, 褪去了虚假柔和的一张脸沉得可怕,就连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都覆上了无机质的透明。 晏边的双手得到了解脱, 他刚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 就听到温继舒沉闷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正常情况下, 他应该和温继舒说,其实他算准了时间,如果付林没有像刚才那样赶到,他会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要真的倒了大霉, 任凭他怎样拖延时间都没有用, 他也早就留了后手。 晏边不会将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没有百分百把握成功的事情他不会做。 但晏边不能这么和温继舒说。 温继舒只是在担心他, 可能语气确实有点像是在责备,但晏边的阅读理解能力极其不错。 他听得懂人话,也知道现在不能死犟着和对方说“我有分寸”。 “对不起。” 于是, 温继舒听到了来自面前青年很轻的一声道歉,声调往下,低哑而混浊,愣是给他听出了几分委屈。 温继舒刚才还沉着一张脸,听到晏边的道歉后,眼神都变得有些慌乱:“……我不是在怪你。” 晏边低垂着头,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嗯。” 他的声音闷闷的,让温继舒的心率陡然加快。 听声音就感觉没有相信。 温继舒:“我只是有点担心,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晏边没有说话。 青年眼皮耷拉下来,长睫抖动,看上去无比受伤。 对方的沉默像是在他心头重重地敲下一击。 温继舒眼神颤了颤,竟也说了句:“……对不起。” 关心则乱,但语气冲就是有问题。 温继舒仅在几秒内便完成了自我反思,干脆利索地给晏边道歉。 此番场景似乎预演了无数次,走势出乎意料地丝滑。 晏边眸光微闪,压下了快要藏不住的笑意,抬眼时又换上一副淡淡的模样:“嗯。” 温继舒眉心紧蹙:“你生气了吗?” 晏边摇头:“没有。” 他很少会在表露负面情绪的时候说真话,温继舒这样听着,心里越发没底,太阳穴疼得直抽抽。 温继舒:“我——” 他刚想再度解释,却被拉入了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安宁而又悠长,晏边的下巴抵在温继舒的肩头,两手环在他的腰间,声音平静却有几分湿漉。 “真没生气,困。” 温继舒身体瞬间僵直。 嘴上说着困的晏边眼睛分外清明,他只是单纯不想听温继舒的道歉了。 这个歉你一下我一下地道来道去,温继舒是不嫌麻烦,但晏边觉得不一般奇怪。 好客气哦。 温继舒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犹豫道:“困的话,要不我们先回去?” 嗯? 晏边沉默了。 这是要把边亦安和付林都留在这里……? 温继舒处理事情的优先级在这一刻狠狠震慑到了晏边。 晏边埋头蹭了两下对方,还是重新从温继舒身上起来,问他:“你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吗?” s级alpha的听力超群,要不然方才边亦安人在车内,也不可能听到那伙人在说什么。 温继舒:“能隐约听到一点,我专心听听看。” 晏边点头。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晏边看到温继舒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耐人寻味。 晏边疑惑:“怎么了?” 温继舒微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那伙人好像也不太容易。” 晏边:“?”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继舒向晏边描述了一下外面的战况。 边亦安的发挥完全在俩人的意料之中,身为女alpha的叶家继承人,从小受到的训练要比同年龄段的男alpha强上数倍,只有这样,才能弥补生理上带来的差距。 过往的所有年间,边亦安一直都是稳定的优秀,区区一打五,对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付林。 她…… 居然在一旁给人拍照打视频。 那个人还是苏祁。 “你说,小亦安这样算不算聚众斗殴?” 苏祁想了想:“她这不是单方面殴打吗?” “那……也是他们先动手的嘛,正当防卫。” 苏祁不敢置信:“你确定这不是防卫过当?” 付律师已经对边亦安的行为彻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把苏祁这个二世祖都看得受不住。 晏边听完,也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付林当初能和苏祁在一起,性格里多半也沾点爱看热闹的乐子人属性。 很快,正副驾驶的两侧车门被打开,边亦安和付林双双上车。 温继舒问:“怎么样?” 边亦安系好安全带,语气轻蔑:“听你们的话,故意露了个破绽让他们跑了。” 就那么几个歪瓜裂枣还敢出来绑人?现在的死混子手上真是没有人可以用了。 晏边想了想:“脸记住了吗,或者别的什么特征?” 边亦安皱眉。 那五个人的长相毫无记忆点,最多能记住个身形。 “我记了。”付林举起手机,笑了笑,“大家不要外传哦,有点侵犯个人隐私了。” 温继舒:“……” 边亦安:“……” 晏边:“……” 还得是律师。 片刻过后,三人都系好了安全带,就等付林开车,却见她迟迟没有动作。 晏边犹疑:“怎么了?” 付林转过头微笑道:“刚才为了及时赶到,路上缩短了不少时间。” 晏边:“嗯?” 付林耸耸肩:“我连闯了三个红灯,过几天违章信息应该就来了,你们谁给我报销一下罚款?” 她虽然不缺那点钱,但有薅羊毛的机会,付林肯定不会放过。 果不其然,副驾驶上的边亦安已经拿出了手机:“vx还是zfb?” 付林莞尔:“支持vx。” 边亦安麻利地给付林转了五千。 “这么多?”付林微微一怔,随即道,“六百就行,剩下的我给你转过去。” “不用了。”边亦安摇摇头,笑容狡黠,“万一你要重新考驾照呢?还是去报个驾校吧。” 主打的就是一条龙服务全程报销。 大小姐有的是钱。 付林眨了眨眼睛:“那就谢谢亦安了。” 后面的两个人忍俊不禁。 下一秒,付林温和到有些瘆人的声音透过俩人耳膜:“两位,你们谁来开车?” 让一个连闯了三个红灯的路怒症开车,怎么都有点不太好吧。 到时候就不知道是开去哪儿的车了。 阎王殿也说不定哦。 晏边与温继舒对视一眼,像是在商量。 付林笑着催促:“不帮我交罚款,总得干点别的吧。” 温继舒哑然失笑。 一分钟后,付林看到手机上的收款记录心满意足。 “我来开吧。”边亦安解开安全带,示意付林和她换一个位置。 后头那两位就别动了,在一起坐着挺好。 付林欣然接受:“行。” * 边亦安开车比付林稳多了。 这一点温继舒深有体会。 付林平时压抑得太狠,在有的方面显得极为冲动。 没点顽强的心理素质是真不敢坐她的车。 而边亦安虽然老是喜欢和人动手,是因为她觉得暴力能够最快地解决问题,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需要和人多费口舌。 在别的事情上,边亦安和晏边如出一辙的沉稳靠谱。 叶家的继承者从来就不是个只会和人干仗的人形兵器。 在她从温继舒那里知道,有个二世祖从社交平台上盯上晏边之后,她就第一时间让手下人去查了那个二世祖。 这一查,就查到了不少好东西。 隔天早上,边亦安来了晏边他们这里,掏出一叠资料放到茶几上。 “根据付姐姐昨天拍的照片,已经核实了那群人的身份,那个beta说得没错,哥,你确实被盯上了。”边亦安面色不太好看。 温继舒的人也在一小时前带回了消息,他和晏边并排坐在沙发上,脸色极沉:“一个私生活混乱的人渣……” 晏边见状,轻轻拍了拍温继舒的后背。 不气不气。 边亦安冷笑:“说他是神经病都抬举他了,我查了一圈,差点没被那些照片恶心死。” 上层圈子里,有一部分人的特殊癖好稍查便知。 那个alpha二世祖就在其列。 他喜欢漂亮的alpha、beta、omega。 刚开始越高傲的,越能让他血脉喷张。 他最欣赏的景象,就是这些漂亮又高傲的家伙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之后,低下头对他摇尾乞怜的样子。 第67章 不是傲吗? 不是看不上他吗? 那就打碎他们的傲骨,让他们成为只能依附于他的玩物好了。 边亦安收到的那些照片里,有受害者濒临崩溃之际无休止的绝望,还有那个alpha恶心至极的笑脸。 两者出现在同一幕,触目惊心,令人作呕。 边亦安自小受到的,是叶老爷子非常正派的教育,对这些东西全然没有半分关注。 一想到这种渣滓在j市和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她无时无刻不想吐对方一脸污秽。 温继舒呼出一口气,偏头去看晏边,问他:“你想怎么做?” 晏边回想起和beta少年的对话,眼皮下垂:“想再和那个beta少年见上一面。” 少年手上应该还有不少关键的信息。 说起beta少年,边亦安突然想到什么,从茶几上的资料中找出几张递给晏边:“哥,我查了那个alpha身边的漂亮beta,他可能和你讲过自己的经历,但应该……没有这上面的详细。” 虽然那个alpha有意识地在隐藏自己干的那些恶心事,但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痕。 别人查不出来,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 或者说,权力。 而边亦安不同。 至少在j市,只有她不想知道的东西,没有她查不到的东西。 “哥,你想送那个alpha进去吗?” 第48章 前夜 那个beta少年父母早逝, 和一个omega妹妹相依为命。 即使照顾她要花费不少时间、精力乃至金钱,少年也从未觉得麻烦。 因为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聪明、漂亮、优秀、骄傲。 他考上了景城另一所十分不错的大学,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少年遇到那个alpha。 那些风评极差的二世祖, 基本只有上层圈子才会知道他们所谓的风流事迹。 普通人没有渠道探听他们的消息。 在beta少年看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alpha温柔、绅士、幽默、大方, 是个难得一遇的优质交往对象。 他有关感情的经验太少,不知道恶魔惯会伪装披上人皮。 和alpha正式在一起后, 他带着alpha去见了自己的妹妹。 然后, 他人生中原本拥有的幸福一点一点地坍塌了。 妹妹是omega,小时候身体就不好,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养起来。 他把妹妹当成掌上明珠捧在手心, 而那个alpha轻而易举就将他的妹妹打碎了。 不论是alpha强上了他的妹妹, 还是把他的妹妹骗去给人糟蹋。 桩桩件件,都让少年恨不得杀了alpha。 但他也同样恨自己。 他就只有这一个妹妹。 为什么他当初遇到alpha的时候不能再谨慎一些? 为什么他当初没有擦亮眼睛看人? 为什么他当初要把那个恶魔带到妹妹身边? 妹妹是自杀的, 她受不了那样的折磨。 但她在临走前, 给少年留了一封遗书。 她说:“哥, 你永远是最好的哥哥。” 她不怪他的引狼入室,她只心疼他的遇人不淑。 妹妹走后,少年犹如困兽。 他想方设法地期望弄死那个alpha,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但可笑的是, 就算他倾尽所有去拼个鱼死网破, 最后伤到的也只有自己。 beta反抗不了alpha。 而且, 那个alpha头顶上的—— 是钱权。 后来,那个beta少年也不再去找办法割下alpha一块肉。 他只想死。 他和妹妹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没有分开, 他想,她一个人走的时候,肯定很害怕吧。 如果不是因为现实已经难过到无法忍受, 他的妹妹怎么可能会了结自己的生命呢? 可是,纵然少年一次又一次寻死,那个alpha却总能在死亡边界线将他拉回来。 alpha爱极了少年在生死一瞬间挣扎的模样,漂亮又脆弱,像是被钉在墙上的蝴蝶标本一样让他沉醉。 对一个行尸走肉而言,求死不能成了最大的痛苦。 少年和那个alpha之间隔着一条人命,隔着对方施加给他的所有非人的折磨,可他却必须和这样的人渣同床共枕,在旁人面前和alpha扮演亲密。 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不踏入另一个更深的地狱。 有时候他会恍惚,都已经在地狱了,痛苦和痛苦之间,也会有好坏之分吗? 他甚至开始不切实际地幻想,日复一日地在虚空中问自己。 他的世界,还会迎来白昼吗? * 边亦安来的匆匆去的匆匆,她派了好几波人出去打探消息,截止到今天早上,只有两份资料到了她的手里。 效率已经很高了,但时间不等人。 “我和那个少年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那个alpha有时候会从一个‘朋友’那里带人回去。” 晏边直觉泥泞之下还有更深的肮脏,他问边亦安:“可以查查和那个alpha走得比较近的人吗?” “当然。”边亦安给出肯定的答复。 老爷子那里还有一些精锐可以用,只要晏边想,边亦安可以替他把j市翻个底朝天。 离开之前,边亦安特意叮嘱了温继舒:“最近几天,我哥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由于温玉恒老当益壮,且温家父子之间关系不合,温继舒还没有接手温家大部分的家业,相较于边亦安,他显得没那么忙碌。 温继舒向她保证:“放心。” 边亦安就算不提,他也会好好盯着。 昨天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种事,晏边给杨老板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说在家歇一天缓缓再去。 杨老板膛目结舌:“好好好!多休息啊!不用着急过来!” 稍一联想,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谁都能想到事情和那个alpha有关,只是不在明面上说罢了。 挂了电话,晏边也没忘记今天的更新。 写文是写文,上班是上班。 天塌了也不能对读者不管不顾。 难得有本书没被读者骂得狗血淋头,说起来还有点感动。 晏边从存稿箱里把今天的更新单拎出来精修,神色专注,手指落到键盘上发出节奏明快的敲击声。 温继舒见他这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心。 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切对晏边来说,不过是个无足轻重小插曲,那些事情无法使他原本安排的轨迹发生一点偏移。 晏边修文的时候不会被周围任何动静所干扰,温继舒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哪怕明显到快把他盯出一个窟窿,晏边也毫无所觉。 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时,眼前赫然出现一条白玉吊坠。 晏边按了按眉心,松缓神经过后,他疑惑道:“这是什么?” “保平安的。”温继舒很认真,语气中有几分恳求,“你戴上吧。” 他们家温老师已经开始相信玄学的力量了。 晏边看了眼悬在半空中的白玉吊坠,又看了眼神色纠结的温继舒,默了默,还是同意下来:“好,你帮我戴吧。” 说着,晏边主动把落在后颈的头发扒拉到前面来,留给温继舒一截干净的脖颈,方便对方给他戴上。 温继舒薄唇微抿,眼神轻轻一动,安静地将吊坠的绳子绕过晏边的脖颈,打了个漂亮的绳结。 omega和alpha的腺体都长在后颈,虽然晏边是个beta,可能没有太多的意识,但这样的行为真会让温继舒觉得…… 对方在对他进行某些暗示。 不知不觉间,白玉吊坠已经妥帖地戴在脖颈上,晏边两指捏了下吊坠,转动旋转椅看向眼前的温继舒,似乎不明所以:“你脸怎么……” “暖气温度太高了。” 在晏边把话说完之前,温继舒抢先一步打断了对方。 晏边挑眉:“是吗?” 他的视线短暂转移到了墙壁,又落回温继舒身上。 “可我怎么记得,我们根本就没开暖气?” 温继舒琥珀色瞳孔骤缩,不自觉皱了下眉。 晏边微微低头,状似无意地叩了叩旋转椅扶手,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询问。 “嗯?” 之后,他们家温老师格外崩溃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龌龊。 并喜提一顿伺候。 当然,晏边到底知不知道alpha和omega那些约定俗成的小规矩,温继舒就无从得知了。 他不敢问,也根本没有精力去问。 某位季姓alpha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又和晏边交流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爱好,成功让晏边在那种方面更上一层楼,可谓是登峰造极。 这天下午,趁着温继舒累得睡着了,晏边拿起手机出了家门。 苏祁的车停在楼下,那个骚包的颜色异常瞩目。 “你没别的车了?”晏边太阳穴跟着一跳。 苏祁掐灭了烟头:“有啊,超跑坐吗?特别拉风的那种。” 第68章 晏边哦了一声:“那还是算了,这辆也挺好的。” 大波浪卷发的女alpha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自己则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行云流水地系好安全带。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晏边扣好安全带,开门见山道。 苏祁睨了他一眼:“不是哥,你当老娘是工具人啊?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他爹的还使唤起我来了?” 晏边听她说完,作势要解安全带下车。 苏祁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咬紧牙关:“行,你狠。” 下一刻,一份资料被扔进了晏边怀里,苏祁往大衣口袋里稍加摸索,又抛给他一支录音笔。 “我让我朋友和那个alpha聊了会儿,你听听看有没有用?没用的话,我亲自去找那个alpha玩儿两天。” 她们二世祖的圈子是流通的。 像那个alpha,就丝毫不在朋友面前藏着掖着,把自己干过的肮脏事当做个人勋章,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要是苏祁愿意去和那人唠唠,至少可以和对方当个酒肉朋友,搞到对方一点消息简单得很。 片刻过后,晏边收好录音笔向她点头:“很有用,谢了。” 不是用的窃听器,录音设备正规。 录音主体明确,一听就知道谁是谁。 没有什么引诱性语言,就跟平时聊天一样,录音内容也十分完整。 苏祁这个朋友让晏边非常讶异,对方一看就做足了准备工作,该避免的法律漏洞全给规避了。 “也替我谢谢你朋友,他很聪明。” 苏祁冷哼一声:“那当然,我发小,二世祖里头最有脑子的一个,要不是因为他嫌继承家业麻烦,他们家那个位置还轮不到他弟弟。” 晏边恍然大悟,把手上的资料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继而问她:“你想好今天去哪儿了吗?” 因为上次顾家那个事,苏祁觉得晏边这人实在不讲义气,和他冷战了好多天,直到昨天听付林说晏边遇上了危险,她才给晏边发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条消息。 冷战归冷战,又不是不做朋友了。 苏祁拎得很清。 结果这消息一发,晏边直接开始抓壮丁让她干活。 苏祁心里那个气啊! ……但还是老老实实给人去搜罗消息了。 该死。 “找个咖啡厅坐会儿吧,我刚好有点事要问你。” 苏祁帮晏边查这些东西不是没有条件的,她气成那个样子了还想着晏边的死活,晏边多多少少得表示一下吧? 晏边应允。 为了不让某人的家属担心,苏二小姐找了个离这处小区比较近的咖啡馆。 “一杯卡布奇诺,一杯拿铁。” 点单过后,苏祁两手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盯着晏边的脸看。 “嗯?”晏边神色莫名。 过了半晌,苏祁才说:“你觉得……如果我现在重新去追付林,她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什么?”晏边深深地皱了下眉。 苏祁烦躁极了:“你耳聋啊?我问你付林有没有可能和我在一起!” 晏边迟疑道:“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苏二小姐不是说不吃回头草的吗? 怎么,几天不见转性了? 苏祁一拍脑门,又正坐着叹了口气:“没受刺激,认真的。” 晏边用探究的目光将苏祁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正好他的拿铁送到了,晏边轻抿一口,语气平淡:“哦,那你别想了,付林不可能。” 苏祁睁大了眼睛:“你就这么确定?” 晏边不置可否:“她要是给了你机会,按你的性格早就把人追到手了,至于现在来问我?” 苏祁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付林现在对她的态度很奇怪。 以前付林和人走到上床那步,就会想着把关系定下来,她精神洁癖重,对感情负责,不是会玩玩儿的人。 可现如今都不知道睡了多少次了,付林还是没有一点要和她重归于好的意思。 “你说,她都和我上床了,是不是对我还有那么点感情?” 过了很久,苏祁突然出声。 晏边却不大赞同,摇摇头说:“付律师现在把性和爱分得很开,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苏祁皱眉,思绪陡然间飘得很远:“她以前不这样的啊……” 眼前的beta青年似乎也在思考些什么,但很快,他的声音便落入了苏祁耳中。 “可……这不是你教她的吗?” 第49章 公允 付林曾经对晏边说过, 她和苏祁从根上就不合适。 苏祁自由散漫惯了,做事总是三分钟热度,永远摆脱不了新鲜感的循环。 而付林不同, 她不是随便的人, 一旦她决定和某个人在一起, 她就希望有始有终,在那个人之后, 她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 付林对感情的专一度和忠诚度要求极高, 她不仅这样要求自己,也这样要求爱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她喜欢苏祁, 对苏祁降低了标准, 正常情况下的付律师根本不可能看得上苏二小姐。 一个花天酒地、身边人来人往的二世祖,付林都不屑于和这样的人接触, 更何谈喜欢? 最恨苏祁的那一年, 付林也曾口不择言地说过“我嫌你脏”。 而苏祁甚至也以“你的信息素难闻死了, 恶心得让我想吐,真当老子有多喜欢你?不过是玩玩而已”回敬。 “你想听听付律师对你们这段感情的看法吗?”晏边抿了口咖啡。 苏祁微微一怔,握住杯把的手加深了力道:“你说。” 晏边对掺和别人感情这种事兴趣不大,但苏祁这人吧, 有的时候莫名让他感觉有点生气。 对, 生气。 他在感情上的观念与付林比较相似, 人心都是偏的,在两个人都是他朋友的情况下, 他会优先共情付林。 苏祁做朋友确实没得喷。 她玩得起,人还仗义,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是说说而已, 并且对比其他二世祖,至少那三个东西她一样不沾。 可当爱人的话,苏祁远远不够格。 她的感情逻辑可以把爱她的人pua内耗到死。 苏祁其实是个挺自我中心的人,她不能接受批评和指责,但你好声好气和她谈,她又不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久而久之,一切的问题都会不了了之,想要解决问题的人没办法解决问题,就跟心里梗了一根巨刺,怎么想怎么难受。 但如果你要是让她不满意了,她随时都可以来一句“不适合就分手吧”。 苏祁从不解决问题,她只解决人。 这个和她不合适,那她就换下一个,反正世界上的人那么多,她觉得只是自己没遇上soulmate,并非她自身存在问题。 付林和她谈恋爱的时候老是感觉一口气上不去。 就好像你在苦心经营一段感情,而你的爱人却随时随地准备放弃你。 最有意思的是,她放弃你之后还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字一句地讽刺你:“现在都是自由恋爱了,不合适就分,分手也不需要经过另一个人同意,你怎么还那么封建?” 你想要从始至终的那个人,亲口打碎了你对未来的所有设想。 不只是付林,换任何一个对感情有点期待的人在苏祁那里,极有可能也会生不如死。 “付律师觉得你们不合适,没有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晏边神色漠然,刚要继续往下说,却被苏祁张口打断。 苏祁眉宇间泛上不快:“我们本来一开始就不合适啊,那个时候她怎么没说浪费时间?” 得,又开始了。 杠精。 晏边呼出一口气。 “行,那你既然知道你们一开始就不合适,当初为什么去招惹人家?” 苏祁顺嘴道:“不是,我没和她谈的时候我怎么知道我和她不合适?” 晏边冷笑:“苏祁,你要不听听看你自己在说什么,你前脚刚说完一开始你就知道你和付林不合适,后脚又马上来了句‘啊,没和她谈之前不知道呢’,我就不明白了,这难道不前后矛盾?” 苏祁:“我——” “打住。”晏边不想听她讲那些破逻辑,“你是想听我说话,还是想在我面前展现你的表达欲?我都行,随你。” 苏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妥协道:“……你说。” 晏边挑眉:“算了吧,说一句被打断一句,挺没意思的。” “好好好,那我这下真闭嘴了行不行?”苏祁眉毛拧成了一团,全身上下都弥漫着浮躁的气息。 付林挺不容易的。 能和苏祁在一起将近一年,又和她纠缠了好长一段时间,没点心理承受能力早就上吊了。 和苏祁谈恋爱完全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个人想法可言。 她擅长诡辩,只回答自己想回答的问题,一个不愿意就立刻转移话题,三言两语就将另一个人带进沟里,把人急得焦头烂额。 第69章 晏边忍不住感慨苏祁的记忆力:“付律师对你真的太了解了,她跟我说你的记性很差,我本来还在想你的记忆力究竟是好还是坏,可就在刚才,我说的某两句话你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祁脸上的表情愈发复杂。 晏边说:“第一句,‘把性和爱分开’,这是你们分手之后,你又回来找她上床的时候和她说过的话;第二句,‘我们不合适,没有必要继续浪费彼此的时间’,这是她以为你有复合的意思,难得开开心心去找你的时候你送给她的。” “现在,付林把这两句话在你们之间贯彻落实,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苏二小姐轻轻松松就将伤人的话说出口,别人给她抛回来的时候她自己又不能忍受。 晏边难得这么多话:“苏祁,你不觉得你也挺好笑的吗?你一对付林没兴趣了就马上转头,偶尔怀念那种感觉了……又回来找她玩儿两天,她忍字诀发挥到极致好不容易骂了你一句,你就把那句话刻骨铭心,恨不得昭告天下说付林侮辱你。” “但你自己对她说了多少次重话……哦豁,你一点儿没察觉。”晏边气笑了,“我说真的,你不喜欢人家就离她远一点,她这几年看了医生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你就别折腾她了吧?” 苏祁翻了个白眼,咬唇轻嗤道:“不是哥,她装装可怜卖卖惨你就替她说话,我和她到底谁先跟你认识的?老子是对你不好吗你上赶着维护她?” 对面的晏边听她说完这话,嘴角的那点笑消失得无影无踪,与之伴随着的是一脸漠然。 青年的沉默让苏祁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了,她捏了捏手指,不悦道:“怎么又哑巴了?” 旋即,空气中突然出现一声轻笑,晏边看着她,笑意未达眼底。 “苏祁,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一直都就事论事,从来不维护任何一方。”晏边大多情况下都保持中立,苏祁方才的那番反应让他无奈,“只是因为你觉得,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来替你想办法,反而站在付林的角度上指责你,你不痛快罢了。” “你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在她因为你变成那副样子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不该是‘啊,她在卖惨装可怜’吧?恕我直言,那和面对着仇人没差。” 晏边不能理解苏祁所谓的喜欢。 苏祁冷笑:“她搞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心疼她吗?” “你不该心疼她?”晏边挑眉。 这个话题到这里,他其实已经不想继续和苏祁说下去了。 不会有结果的。 一个稍微低一下头就觉得自己亏大发了的人。 一个极度自我中心希望全世界绕着她转的人。 一个对恋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毫无愧色的人。 不适合付林。 “你放过付林吧。”晏边说,“她已经对你没感觉了,在她看来,当初把话说成那样就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 语罢,晏边站起身和她道别。 在和苏祁聊天的这段时间里,温继舒醒后发来消息问他在哪儿,现在应该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晏边走后,苏祁看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耳边恍惚间响起付林的叹息声。 那时候她和付林处在热恋期,会听对方的话,叫对方姐姐,她享受着对方的纵容,也享受着对方的让步。 “阿祁,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从前的付林由内而外地温柔,她不会给自己挂上那副假得要死的微笑面具。 是苏祁让她变得偏执尖锐神经质,让她变得面目全非歇斯底里。 就算付林曾经深爱着苏祁,现在也早就没有精力和她再走一次了。 “阿祁,我们已经不年轻了。” 付林前些天的话萦绕在苏祁耳畔:“你要是想玩,我可以陪你玩,我现在玩得起。” “但是重新在一起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女alpha身上的消毒水味越过香水的气息散在风里,与世界融为一体。 “我身边的那个位置,要留给我爱的人。” * 隔天早上,苏祁开着车再次来到了晏边他们家楼下。 晏边微微蹙眉,条件反射地就想转身。 “晏,我开不了车,今天让她送你吧。”付林温和的声音钻进晏边耳里,她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并未抬眼。 晏边低头道了声好,随后拉开车门坐到她们后面。 苏祁的感觉没错,付林和晏边确实很像。 即便是做了再多错事的前任,他们也能维持体面和对方做表面朋友。 但这不意味着原谅,只是毫不在意。 任你往后如何在他们周围扑腾,头破血流地把南墙撞碎,他们也最多一笑置之,而不会回头。 在放弃一个人之前,他们曾在无数个瞬间给过那人机会。 苏祁今天少见地沉默,她一声不吭地当了司机,没有再捣鼓她那些漂亮话。 或许是昨天晏边对她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了她,直到把晏边和付林送到杨老板这里,她也还是安安静静的。 “哎呦晏晏啊,你可算来了!”杨老板左顾右盼,把晏边拉到一旁,低声说,“那个二世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男朋友今天还要拍一组写真,指名道姓让你来。” 晏边了然:“那好,我去看看设备。” 杨老板震惊:“你不怕啊?” 晏边摇摇头,更厉害的二世祖今天都到场了,那个alpha对他没什么威胁。 在晏边去调试设备的时候,付林就去杨老板那里讨了个果盘回来,一边嗑瓜子一边剥橘子,剥好的橘子就放到苏祁嘴边,苏祁看了她一眼,竟也什么都没说,张开嘴咬住。 没过多久,一群人踏进了院子里,杨老板的徒弟跟在他们旁边,眼睛没有一点神采。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真想拿扫帚把他们全都赶出去。 没有礼貌的富二代张口就是使唤人,又不是他们给发工资,搞不清楚哪里来这么大脸的。 见到alpha的那一刻,苏祁从椅子上站起来,仪态自然,走上前去递了支烟给他:“s城苏家,苏祁。” “苏二小姐……”alpha眉毛动了动,接过苏祁递来的烟,十分讶异,“您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苏祁稍稍一抬下巴,alpha的视线顺着她的动作来到了付林身上,瞬间意会。 早就听说苏二小姐这人玩得花,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现如今亲眼所见,竟然不知道她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 很普通的女alpha。 非常的……普通。 “您也是来找人拍写真的?”男alpha问。 苏祁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是啊,老板说我们前面还有人预约,让我们坐这等会儿。” 付林偷偷瞟了她一眼,继而神态自若地剥着手里的橘子。 “您要是赶时间可以先……” 苏祁挑眉:“不了,先来后到,你们先请。” 说完,苏祁又坐回了椅子上,对着男alpha意有所指:“你们两个一起拍还是?” 男alpha宠溺地摸了下少年的头发:“他拍。” 苏祁眼神落到他的手上,眼底闪过一丝阴暗:“哦,既然这样,不如让他先去找摄影师吧,我们聊聊?” 男alpha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也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到苏祁旁边:“苏二小姐赏光,我的荣幸。” 苏祁是s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二世祖里面也是排的上号的狠角色,能勾搭上苏祁,又可以在朋友面前好好吹嘘一下。 alpha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付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太明显的笑容。 还真是令人作呕的渣滓啊…… 真恶心。 alpha这边有苏祁这个名声响当当的二世祖坐镇,而另一边,beta少年也跟着杨老板的徒弟到了晏边这里。 “今天可以用纸笔了吗?”见到少年的第一眼,晏边问他。 上次alpha在少年身上放了窃听器,alpha告诫过少年,让他最好不要向外人求救。 否则,不仅是少年,那个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人也会受到非人的折磨。 少年点头。 晏边能安安稳稳地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他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有了这个前提条件,少年终于可以安心地把那些东西交代给他。 少年刚开始一笔一划地把记忆里所有重要的信息写在纸上,可越到后面他越写越快,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催促他,迫使他不得不抓紧时间。 余光中突然出现一道阴影,站在旁边的高挑青年声音沉静:“不急,慢慢写。” 少年握着笔的手在小幅度颤抖。 他总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身侧的男人告诉他—— “你现在很安全。” 今天过去,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 付林早在动身过来之前就联系了同为律师的alpha哥哥,在法庭上,他会捍卫少年所拥有的一切合法权益。 第70章 而温继舒和边亦安也已经和警方取得了联系,并且,有个意想不到的人也出手了。 温继舒的父亲,温家家主。 温玉恒。 “我父亲他那么讨厌alpha,会干出这种事情好像也不奇怪。” 温继舒当时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淡然。 有了温玉恒的助力,他们之后要做的一切就顺利多了。 这天清晨,边亦安给晏边发来了一系列消息。 她说,那个alpha所谓的“朋友”涉及到人口拐卖,叶家的精锐已经找到了据点,接下来的事他们不能继续再插手,因为那是警方的工作,他们最多只能协助调查。 比较让人生气的是,那个alpha在人口拐卖一案中用了些小手段美美隐身了,她们这边找不到近期的证据。 不过,他在另一起强.奸案中的罪名却是板上钉钉的事,alpha作为一个惯犯,边亦安随手一查就能找到大把的证据将他捶死。 少年停下笔,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晏边把边亦安给他的消息带到了少年的面前,可少年的眼里却看不到一丝喜悦。 只有更深层的悲哀。 法律能带给像alpha他们这种人的惩罚太轻了。 国家律法向alpha和omega倾斜,而普通alpha和omega之间又有区别。 一层一层下来,花费了大把的代价,却只能让那个人经受几年牢狱之灾。 等到alpha刑满释放,他依然可以光鲜亮丽地过完一生,而其他人呢? 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前院传来了大量脚步声,在一段嘈杂的人声过后,世界再次归于沉寂。 付林踏进房门,晏边把少年手写的信息交到了她的手里。 “来了?”晏边问。 付林应道:“来了。” 有时候她觉得命运真是出奇的怪异。 这个beta少年苦苦挣扎了那么久,前路无望。 而边亦安和苏祁只要在她们那个位置上稍稍用一点心,那个alpha就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晏边和付林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无奈。 付林从头到尾将少年打量了一遍,不太忍心:“他现在这个情况,到时候可以作为证人出庭吗?” 晏边若有所思。 可少年却在这个时候出了声。 “我……能。” 付林闻言,又看了少年许久,最终点头,转过身:“好,我们先出去吧,警察他们就在前面。” 少年依言往前走了几步,就要跟着付林越过台阶。 “等等。” 身后的晏边叫住了他们。 付林回头,疑惑道:“怎么了吗?” 晏边没有看她,径直走到少年面前,动作强硬地将少年的袖子捋了上去。 袖子原先覆盖的地方,是少年颤抖着手紧紧握住的一把短刀。 警方那边有alpha专用的手铐,在那种情况下,杀死一个alpha成功的概率会被拔到最高。 颤抖的手,紧握的刀。 这个少年在他们眼前,顷刻间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付林闭上眼倚在门边,过了片刻,又睁开了她那双浅色的眼睛看向少年。 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到让人忍不住落泪:“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在警察面前杀人,无论成败,都等同于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后半生。 “我,恨。” 付林眼睛颤了颤,眼里有晶莹掠过:“法律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你不应该停在这里。”晏边的视线也落到了少年身上,“为那种人搭上自己的未来……不值得。” “不够。” 这是回答付林。 没有停顿,仿佛在心里头预演了千遍万遍,虚弱的声音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呐喊都还要震耳欲聋。 “没有,未来。” 这是回答晏边。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少年眼眶涌出的泪铺满了整张脸。 他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哭出来了。 他的未来是什么时候被断送的呢? 可能是认识alpha的那一天。 也可能是妹妹死的那一天。 但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都不再拥有未来。 * 最后,少年还是没有对那个alpha动手。 付林把少年带走了。 “他就交给我吧。”付律师笑容清浅,“我会照顾好他的。” 付林的哥哥付成是业内有名的刑事律师。 不只是他哥哥,她们一家人除了她爸爸,全都是干律师这行的。 执业这么多年,付家人在业内颇有造诣。 付林还认识不少优秀的心理医生,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那么快就走向消亡。 罪应该留给有罪的人,而不是让受害者身陷囹圄。 晏边去警局接温继舒回家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迎面走出来的边亦安。 边亦安神色疲惫,看到晏边时停住了脚步:“哥。” 晏边应了一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很顺利,但是……”边亦安烟瘾很重,这两天接收的信息太多,她脑子里乱的不得了,急需缓解压力,“介意我抽根烟吗?” “不介意。” 很快,空气中就开始弥漫起缥缈的烟雾,边亦安呼出一口气,眼睛直直地看着晏边:“哥 ,你满意这个结果吗?” 晏边没有回答。 边亦安两指掐着香烟,说:“我不满意。” 他们的社会中有一架名为法律的天平。 而她的心里同样也有一杆秤。 她明明是既得利益者,可当她了解到那个beta少年经历的时候,她也忍不住为他动容。 晏边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但他没有明说,只是道:“注意安全。” 年轻的女alpha向他绽放出一个张扬肆意的笑,从他身侧走过时,冷风席卷了大片的玫瑰香。 边亦安的信息素和她本人一样带着尖刺,也一样的美丽热烈。 这件事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温继舒时常会在晏边面前向他更新消息。 温家找到了大批社会媒体,在背后给那个alpha下冷刀子。 有时候不只有法律可以对人进行审判,人民大众的呼声同样可以。 那个富二代alpha所经手的一切肮脏被放到阳光下曝晒,社会舆论成了抨击他的最佳武器。 披着人皮的恶魔成功褪下了面具,对这种人而言,花费大量心血打造的皮囊在他眼前碎裂,此番场景才是之于他最大的打击。 但晏边好像对这起案件之后的发展兴致缺缺。 他会在温继舒带给他消息的时候简单点评两句,可大部分时间里,晏边都保持着沉默。 没了有所图谋的富二代在他上下班的路上派人绑他,晏边每天兢兢业业准点上班,勤勤恳恳地完成自己的小说创作。 直到有一天,姚棠给他发了消息。 小姑娘看到那则社会新闻,开始向他询问学习法学的意义。 【晏边:你怎么不问你温老师?】 让一个毕业好多年的非法律就业人员来回答这个问题,嘶,不太好吧? 【姚棠:我不敢[枯萎]】 【姚棠:晏哥你不也是法学专业毕业的嘛,我就想……问你大概也差不多。】 这可差太多了。 【晏边:你看我现在做的什么工作,应该就知道我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了。】 姚棠:“……” 好像也是哦。 这天付林和他约好了在公园散步,晏边跟姚棠聊天的时候没避着她。 专业人士付律师对着晏边眨了眨眼。 晏边意会,把手机递到她手里。 付林给姚棠发了句语音:“姚同学你好,我叫付林,是和你们温老师一个律所工作的同事,也是晏先生和温先生共同的朋友。” 那头的姚棠吓了一跳,连忙回了句消息。 【姚棠:姐姐你好[可爱]】 付林笑了笑:“你晏哥说,你在问他学习法学的意义,那么,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宛若被老师抽查的姚棠手忙脚乱。 【姚棠:老师请问。】 付林不加思考便脱口而出:“你觉得法律是什么?” 默了默,她又补充道:“可以用学过的知识来回答。” 姚棠答得很快:【法律是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工具。】 最近的社会新闻让她首先想到了这一点。 付林应了一声,又问:“那你还记得……有关人民的那一句吗?” 姚棠不愧是高材生,听到提示瞬间作答。 【姚棠:法律反映的是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意志。】 付林满意道:“对。” 她接着说:“或许在学习法学过程中,你会看到很多不好的东西,那些消极的事物会让你对法律产生失望的情绪,但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国律法还在进步发展的阶段,它始终与人民站在一起。” 第71章 【姚棠:可是,它并不能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毕竟,它只是最后一道防线。 付林整理了一下措辞,笑着问姚棠:“姚同学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姚棠:这好像到了玄学范畴了[对手指]】 “我相信。”付林说,“我曾经处理过几起特别有意思的案子,那个时候,我的当事人是普罗大众认为的坏人,我听着他们的需求恨不得给他们两下,但没办法,我接了那几个活儿,必须给他们辩护。” “然后,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我那几个当事人吧,要么在开庭前因病死了,要么被仇家给弄了,要么庭审过后莫名其妙被车撞了,警方还特地调查过,确实是意外。” “各种奇葩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现实居然真的有那么巧合,我都觉得好笑。原来爷爷奶奶他们那辈的人说得没错,恶人自有天收,坏人一定会遭报应。” “所以姚棠同学,不要害怕这条路上可能会经历的黑暗,请继续往前走吧,相信你们未来构建出的那个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 到那时候,也许就不用寄希望给所谓的神明了吧。 第50章 视线 晏边最近感觉很奇怪。 虽然那个二世祖alpha已经进去踩缝纫机了, 但黏在晏边身上的视线好像仍然存在。 不是日常中明晃晃的视线,而是那种在暗处射出来的视线,格外地让人心里不舒服。 “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圆桌那头的金毛卷发alpha小半张脸被笔记本电脑遮住, 露出来的那双眼睛自然下垂, 炯炯有神地看着电脑屏幕。 这天上午, 晏边刚和宋编谈完出版的事,下午就和季衡约好了拆文练习。 季衡想写一本和灵异鬼怪有关的书, 晏边一提到视线, 他第一反应就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晏边沉默。 季衡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他一边说一边频频点头:“你看啊,刚才你说你问了你家那位, 他一个高等级alpha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视线, 那只有可能是那个东西认准你了。” 大白天的,这话说出来真的有够吓人。 但晏边是不可能把季衡这些话当回事的。 季衡这小子自从着手准备新书后, 每天都过得神神叨叨, 一倒霉就说遇到了脏东西, 一碰上什么好事就说老天有眼,他是天命之人。 指望季衡用正常人的思路帮忙分析情况,还不如指望这人学有所成之后真的出门驱邪。 “你不是上午在和宋宋谈出版吗?”季衡眼都没抬一下,三心二意可是他的专长, 练笔聊天两不误, “宋宋没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你们?” 晏边摇头:“没有, 那些视线好像只有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嘶。”季衡倒吸一口冷气,打字的速度稍微慢了一点, 过了片刻,他踌躇开口,“……那个, 要不我给你推个大师吧?” 晏边:“……” 还惦记着你那些玄乎其玄的东西呢? 晏边叹了口气:“谢谢,但不用了。” “好吧。”虽然被拒绝了,但季衡一点也不见灰心,他兴致勃勃地和晏边聊天,“对了,你上午和宋宋聊了什么呀,能说给我听听不?” 季衡手头也有好几本签约出版的书,但由于题材问题,进度严重滞缓,也不知道哪年哪月能看见曙光。 晏边那几本书的版权也卖得挺早,可是吧,他写的有些内容真不适合放在出版读物里面。 这都是他们写冷门小说的报应。 所以,一听晏边说刚和宋编谈完出版,季衡马上就来了兴趣。 “也没什么。”晏边又删掉一行废稿,“就简单聊了下我第一本书。” “那个前半本公路文,后半本黑.暗.童.话的书?”季衡无比精炼地概括,很难想象他看过多少遍。 乍一听还是十成十的怨气。 呵呵,知名烂尾神作,他还是小写手的时候就已经拜读过了。 “嗯。”晏边对季衡的怨念表现出了足够的淡定,“我改结局了。” 因为那本书的结局过于黑暗,即使已经卖出了版权,也一直没办法真的出版成功。 宋编向他提过几次修文的事,但那个时候的晏边说什么也不肯改,这件事就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靠!”季衡敲键盘的手瞬间停住,眼睛睁得又大又圆,“你不是在骗我吧?”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晏边无言以对。 季衡:“你真改结局了啊?” 晏边无奈:“真的。” 季衡皱起了眉,连连惊叹:“我的宝啊,你和妈妈说,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晏边嘴角抽搐:“没。” 但如果季衡继续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保不齐就真被刺激了。 不、要、男、妈、妈。 “只是觉得,当初写那本书的时候没顾得上任何人死活。”晏边说着说着,唇角轻轻勾起,“现在良心发现了。” 季衡幽幽道:“迟来的悔过比草贱,你的读者姐姐是不会原谅你的。” 岩厓劳斯当初以一己之力创死所有人。 书里的主角乃至重要配角一个不留,书外的读者看完结局跑到书评区讨伐,大半夜看文看出了胃疼,更有甚者呼吸不畅被送上120急救。 但岩厓劳斯这个没有心的男人无动于衷,连个番外都不肯给她们写。 完全不管大家的死活。 “我知道。”晏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眼底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情绪,“就是想改。” 他想给书里的人一个好的结局。 积极向上点总比写出来报社好。 晏边在动笔写下第一个字时,就已经给故事里的人敲定了结局,越往后写,前文所有的明亮幸福就越像是笑话。 没有所谓旅行中邂逅的爱人,也没有所谓志同道合的朋友。 真正存在的,不过是一个想要沉溺在虚幻中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治愈文变致郁文,诈骗中的诈骗。 能有读者一路溺爱到他完结好几本书,这才是最让晏边意外的。 “这么看来,我们岩厓劳斯不是受刺激了。”季衡眨眨眼,“而是生活幸福美满,人也变得阳光开朗了呀。” 晏边失笑。 阳光开朗这两个词倒是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不过现在的生活…… 确实要比以前好很多了。 * 为了印证视线存在的真实性,晏边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和季衡互相道别后,一个人走进了人流量巨大的大学城小吃街。 这里地形比较复杂,坡多巷子多。 晏边对这附近比较熟悉,老早就在脑海中规划好了路线,自他钻入人潮开始,一切就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不只有高等级的alpha有着超乎常人的听力,精神状态长期处于紧绷的人同样拥有。 晏边对周围的视线和声音高度敏感,也许是因为从前需要时刻察言观色的经历,也许是因为在晏河川身边时对方的阴晴不定。 所有的所有,造就了他的现在。 晏边朝着既定路线奔走的同时,一刻不停地留意着身后的脚步声。 三。 二。 一。 他转身没入交汇的人群,顺着人流来到了一处昏暗隐蔽的小巷子。 仔细听。 跟着他的那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但和那个alpha二世祖手下的人不同,外面那伙人听上去要有素质很多。 晏边略微思索,等到熟悉的声音从他耳畔消失,他拿出手机给边亦安打了个电话。 “哥?” 年轻的女alpha瞬间接通。 晏边眯了眯眼:“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在询问温继舒无果后,晏边就让边亦安找人注意一下他周围出现的可疑人员。 按照边亦安往常的办事效率,不可能几天了都没出结果。 只有一种解释。 边亦安在故意隐瞒。 她知道了盯着他的人是何种身份,但出于某些原因,她并没有告诉晏边。 “事情比较棘手,我还在——” 晏边眉毛轻轻一动,语气危险:“边亦安,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你撒谎的时候非常明显。” 一道急促的呼吸过后,电话那头的女alpha止住了声音。 “你的字典里什么时候出现过‘棘手’这两个字?” 晏边轻笑一声。 以边亦安的骄傲,她不会允许真正难办的事情出现在她周围。 她会及时解决所有问题。 静默片刻,边亦安举白旗投降。 “我招。” 有时候,选择一位可靠的盟友是一门非常重要的学问。 对温继舒来说,边亦安这样的盟友就应该在他的黑名单里躺到世界尽头。 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放出来。 第72章 只要一遇上晏边,边亦安撑不过两个回合就能把温继舒供出来。 收到边亦安通风报信的消息时,温继舒正在家里看这几天屋子内的监控录像。 晏边不在家,正是看那些东西的好时候。 可边亦安的消息一过来,温继舒整个脊背都仿佛漫上了一股凉意。 这下,他也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了。 【边亦安:我哥他太聪明了,我真挡不住,你好好跟他谢罪吧。】 【边亦安:顺便一提,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谢罪? 从哪里开始谢罪? 监控里的长发青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眼对上了藏在暗处的摄像头。 而监控外,此时的温继舒呼吸一窒。 他马上关掉电脑上的监控窗口,微微颤抖的手显露着他此刻的慌张。 电脑熄屏,alpha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要说谢罪,那可真的就多了。 一屋子的摄像头。 放在晏边身上的定位器。 还有派出去监视的人。 随便哪一条都能让温继舒死刑立即执行。 怎么办? ……跑吗? 这个想法一浮现在脑海中就收不回去了。 温继舒焦虑值极速飙升,从书房出去的时候顺带把架子上的多肉撂翻了一盆。 温继舒:“……” 完了,这也是晏边的。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温继舒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一手穿上大衣 ,一手把客厅茶几上的手机放到大衣口袋里,又顺带拿走了放在转角柜里的车钥匙,动作丝滑无比,求生欲达到了一个高峰。 先不管之后怎么样了,至少今天不能和晏边撞上。 撞上就真的死透了! 这么想着,温继舒迫切地奔向了大门。 然而,就在这一刻—— 门口输入电子锁密码的声音有频率地响起。 温继舒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在濒临某个界线时倏地骤停。 “咔嗒——” 大门被打开。 身材高挑的长发青年走了进来,眼睛直直地看向了收拾妥当的温继舒。 “你这是要出门?” 第51章 准许 怕什么来什么。 看着面前挡在门口的晏边, 温继舒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对,我律所还有点工作要处理。”温继舒面带微笑,苦苦挣扎。 晏边把门带上, 转身回来用审视的眼神去看温继舒的眼睛, 他狐疑道:“可我听付林说, 你们律所的门已经关了。” 本来今天就不是工作日,上午的律所里只有行政姐姐和付林, 她们两个都是喜欢工作的人, 想着在正式上班前做做工作规划,避免到时候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但这个时候,她们也已经各回各家了。 温继舒早不去晚不去,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去? “是吗……”温继舒咽了咽口水, 心里一颤,“那我改天再去吧。” 晏边的眼睛仿佛有种能看透人心的魔力, 温继舒有意不和他对视, 慌忙地移开了视线, 转头就准备往书房走。 “等等。” 手腕被束缚在一只带有凉意的手掌中。 青年的声线慵懒低沉,漫不经心的语调却莫名给人带来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温继舒脚下宛若灌了铅,有千钧之重。 听到晏边的声音,他下意识就止住了动作。 温继舒:“……” 该死的身体本能。 “怎么了阿边?” 温继舒太阳穴忍不住抽痛, 但还是挂上温和的笑转回去面向晏边。 晏边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 往往不会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动作起伏, alpha眼神躲闪的幅度虽小,也同样逃不过晏边全神贯注的眼睛。 他有这么可怕吗? 晏边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温继舒现在这副样子…… 好像挺有意思的。 晏边挑了挑眉, 心底顿时萌生出几分恶趣味。 “我最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但问你的时候,你又说你没怎么感觉到……” 嘭、嘭—— 温继舒心跳猛然加剧。 他喉头微微一动, 刚想胡诌出一个借口把这事儿敷衍过去,却听到晏边说: “后来我用了一点小办法,又去找了一趟边亦安。” 听到这里,温继舒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完了。 边亦安这个漏勺,没有一次是靠得住的。 “所以,解释一下?” 晏边漆黑深邃的眼里闪过细细碎碎的笑,他看上去很有兴致,“你安排在我周围的那些人——” 然而,晏边并没有完整地把话说完。 因为下一瞬,温热的感觉霎时间覆上了他的唇,这个吻急躁而潮湿,充斥着野性和撕咬,让晏边的嘴角都跟着一痛。 alpha的力道出奇得大,似乎还夹杂着几分气急败坏,将晏边牢牢按在了墙上。 眼前逐渐往下覆盖的阴影使得晏边微微一愣,他怎么都没能想到,被逼急了的温继舒会是这种反应。 他们家温老师不想听人说话了就手动让人闭嘴。 好犯规。 * 黄昏隐没,夜色渐浓。 书房内,最大的那张办公桌被完全清扫干净。 旋转椅上的beta青年长发散乱,发尾的头绳早已不知所踪,青年眼角泛上明显的薄红,瞩目的泪痣随着他喘息的动作轻轻颤动着,在昏暗的室内极度撩动人心。 而他的正对面,俊美的alpha坐在桌边,衬衫领口下方的几颗扣子尽数消失,白衬衫半敞开来,露出肌肉轮廓分明的紧实腹部,他笔直修长的双腿微张,堪堪搭在桌边。 晏边加重的气息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其清晰,alpha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从一开始的清明逐渐变得涣散迷茫。 “先出来几次,不然很麻烦。” 除却气息之外,晏边说话的声音称得上平静,他动了动酸痛的手指及手腕,意有所指地告诉温继舒。 一小时前,晏边进门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到架子上那盆被打翻的熊童子。 “温老师有什么表示吗?” 不小心弄倒了他的东西,总该有一点小小的赔罪吧。 再说了,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其它的账要算。 随便列出一件,都够温继舒喝一壶的了。 于是,温老师不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任凭晏边处置。 此时此刻,晏边的手已经彻底懒得使劲了。 alpha真麻烦。 晏边无奈腹诽,紧盯着的那东西高高抬起,丝毫没有渐缓的趋势,让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不过下一刻,青年就把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了耳后,低下头张口含住。 “阿边……” 桌上的温继舒倏地睁大了瞳孔,眼底的泪意一点接一点涌出,漫上了那双迷离的琥珀色眼睛。 眼前有一道光闪过,alpha感觉无比地茫然。 “嗯?” 大功告成,晏边听到温继舒叫他,抬头往上去看,却正好将对方此刻的模样收入眼底。 对方胸膛剧烈地起伏,气息也有几分急促,看上去无比受累。 于是他眉稍上挑。 “换个姿势,转过来趴着。” 晏边轻轻叩了下桌面,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很快,温继舒的肩胛骨一下又一下地抖动,劲瘦的腰肢也开始控制不住地轻颤,他不自觉地僵直了身体。 身边突然传来重量,青年温热的气息掠过他的耳畔,温继舒身体跟着一抖。 与此同时,一道清脆的响声破空。 晏边的声音平静且柔和,丝丝缕缕地钻进了俊美alpha的耳朵,但说话的内容却与温柔毫无关系。 在这样剧烈的刺激下,温继舒心理和生理上的防线同时溃散。 眼睛漫上了浓重的水雾,濒临释放的那一瞬间,眼泪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顺着那张俊逸的脸庞不断滑落。 “怎么哭了?” 青年的声音似是疑惑不解。 晏边把温继舒从桌上捞起来,以面对面的姿势放到了自己腿上,用指腹替他擦拭眼角残留的泪水。 在这过后,温继舒眼神轻轻一颤,旋即把头埋进了晏边怀里。 明明刚才把他欺负得那么狠的人就是眼前这个beta青年,但温继舒本能地想要向对方求救,并且全身心地依恋对方。 见此,晏边把手放到了温继舒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着alpha的情绪。 不过,安抚归安抚。 账还是得算。 晏边一手抚摸着温继舒的后背,另一只手却在把玩一个小小的物件。 “之前行政助理那天,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可不会傻到真的相信温继舒那天的说辞。 怀里的温继舒轻轻一动,好像有些犹豫。 第73章 “温老师最好认真回答。”晏边目光沉静,嘴角隐约间细微地上扬,“很遗憾地告诉你,东西还在。” 沉默片刻,温继舒抬起头,泪痕显著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晏边,嘴唇慢慢张开。 “我——” 可旋转椅上坐着的青年却不打算让他把话说完,强撑着开口的解释被淹没在了浓重的哭腔中。 甜腻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温老师,我没听清。” 一道急促的声音过后,温继舒瘫倒在了晏边身上。 晏边也不急,耐心地等对方动作。 “……对戒。” 温继舒把头搭在晏边肩膀上,双臂轻轻地搂着对方。 晏边眼神微动。 对戒啊…… 他想过温继舒可能在他身上放了定位器,但没想过会那么早。 还是跟戒指有关。 “那吊坠是干什么用的?”晏边继续问。 温继舒这下学乖了,在青年耳边闷闷道:“定位……” 嗯? 晏边低垂下眼眸。 “唔嗯……” “只有定位?”晏边轻笑一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再来骗他就没有必要了吧? “……还有窃听。” 温继舒张了张嘴,瞳孔涣散,咸湿的泪打湿了晏边的肩膀。 这是真话。 晏边默默点评。 伏在晏边身上的温继舒突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握住,他跟着晏边手上的动作坐直了身体,与晏边审视的目光相对。 “除了这些,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晏边可不信温继舒想的只有这么点东西。 温继舒条件反射就想移开视线,却听到晏边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在空气中弥散。 “乖,好好说。” * 翌日。 全身上下无不是酸软疼痛,跟车轮子从身上碾过一般难受。 温继舒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底的就是晏边那张骨相精致的清俊脸庞。 细长的睫毛轻轻拂动,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任谁也想不到,拥有这样一张脸的漂亮青年昨天能干出那么可怕的事。 温继舒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完全不敢回想。 一会儿是自己崩溃至极的哭音,他求着晏边把东西拿出去,不要再继续玩了。 一会儿是青年低哑的轻笑声,他说—— “温老师自己加油。” 耳廓一点点泛上红意,温继舒拉高了被子,遮住自己的脸。 可就在这时,和昨晚相同的声音突然从他身侧传来。 晏边嗓音沙哑,困意十足:“你不闷吗?” 做完夜间运动,晏边着实不怎么能睡着,温继舒累得精疲力竭,沾上床很快就睡了过去,而晏边就带着蓝牙耳机听助眠音频听了半宿。 嗯,入睡失败。 听到晏边的声音,温继舒又把被子放了下去,偏过头去看晏边。 不只是看,他直接伸手把对方搂了过来,双手环住晏边,头抵着青年的下巴。 作为beta,晏边其实闻不到温继舒的信息素味。 但由于自身五感过强,他总能感觉到温继舒身上那股好闻的檀木香。 一般情况下,晏边也挺喜欢抱着温继舒睡觉。 可是昨天晚上吧…… 后半夜是肯定不能抱着一起睡的。 一旦抱了,两个人就都不可能睡得着了。 “你昨天晚上说,你想在我手机上装个小程序。” 晏边嗅着温继舒身上的檀木香,被那安神的气息所包围,渐渐的,困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手机给你,自己去装。” 他不知道温继舒为什么对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这么热衷,可如果温继舒真的很想做,他也不会不同意。 伴侣之间很多事情都需要磨合。 温继舒会满足晏边的小爱好,同样的,晏边也不会觉得温继舒做那些事有什么不好。 听到晏边的话,温继舒不由得一怔。 “谢谢阿边……” 晏边应了他一声,实在困得不行了。 “晚安。” 第52章 白骑士 温家老宅今天晚上有一个宴会, 纵然温继舒有千般不愿意,也还是被晏边催着去了。 【付林:出来喝一杯怎么样?】 说来好笑,晏边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在和温继舒换乘朋友。 苏祁在晏边这里屡次没讨着好, 就借着她们那个圈子里的活动搭上了温继舒。 温家老宅这次的宴会也是他们两个结伴而行。 温继舒的确是不想和苏祁这人扯上关系, 但耐不住苏二小姐社牛啊! 【温继舒:[小狗哭泣.jpg]】 ——这是被苏祁烦得想跑路了。 晏边忍俊不禁, 可他也没辙。 【晏边:[小狗摸摸头.jpg]】 温继舒近期要参加的宴会和应酬海了去了,十次里头有七次能碰上苏祁。 她抓不到在家里蹲着的晏边, 还能抓不到长期在外面的温继舒吗? 给温继舒回完消息, 晏边点进了付林的聊天框。 【晏边:[小狗点头.jpg]】 * 付林选了一家有乐队演出的清吧,有点livehouse风格,但没那么吵闹。 在这里喝酒的客人要是想上去表演两下, 老板是非常欢迎的。 付林挑了个靠玻璃窗的座位, 离吧台比较远,迷幻的彩色灯光不停变化着, 她的脸在角落里晦暗不明。 见晏边走了过来, 柳叶眉微微弯起:“度数不高, 他们这的调酒师最近出的新品,可以试一下。” 晏边在她对面落座,拿起手边的鸡尾酒轻轻抿了一口。 片刻后,他看着付林, 点评道:“还不错。” “这杯酒的名字很有意思。”付林双手交叠, 微抵着下巴。 这杯酒的色调是以粉蓝为主旋律交相辉映的, 周边像是漂浮着淡淡的白色缎带,梦幻且绵长。 “嗯?” 付林眼里闪烁着笑意:“这家店的主调酒师最近交了个女朋友, 一时间灵感迸发,于是就有了这杯‘爱情的模样’。” 很多和艺术沾边的职业大多都与人的情感有关。 调酒师失恋的时候,研制出的鸡尾酒色调都会明显偏暗。 而处在热恋期的他们, 研发的新品也似乎在冒着粉红泡泡。 “所以,我们今天聊天的主题是‘爱情’?” 付林不会在晚上无缘无故地把晏边约出来,她通常也不会和晏边进行无意义交流。 付律师很喜欢与人一同深度思考,说起来,她最开始喜欢苏祁,极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出在她们几次三番的彻夜长谈。 她会和温继舒成为朋友,也和某几个瞬间的共鸣有关。 而付林遇到的所有人里,最让她有点兴趣深入交流的,一个是她大学时期法学哲学双修的学姐。 还有一个,就是眼前的晏边。 付林点头,笑了笑:“阿祁应该为了我找过你几次。” “对。”晏边无奈叹气,心道哪里是几次。 如果不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不肯出去,苏祁现在一定还是阴魂不散地缠着他,而不是换成了温继舒这个目标。 自打上次苏祁为付林找他但不欢而散后,晏边本来以为苏二小姐那种脾气只会找人蛐蛐他,没想到她竟然又为了付林向他讨要方法。 当然,苏祁要的方法晏边没有。 苏祁手头有个军师群,晏边对其略有耳闻。 一旦她遇上不好追的男男女女,那个群里的军师就会帮着苏祁分析,然后逐字逐句地教她怎么回消息,再根据对方的性格制定约会方案。 事实上,军师这种东西最开始对感情是有益处的,他们可以用自己的经验之谈教人如何避免犯蠢。 可是像苏祁这种把军师思路完全照搬,分毫不改运用到恋爱里的,谁会知道谈恋爱的那个到底是军师还是苏祁? 付林听完苏祁的那些迷惑举动,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阿祁她还是老样子。” 晏边晃了晃酒杯,专心致志地竖起耳朵。 “我是和她谈恋爱的时候才知道有军师存在的。”付林说,“还没和阿祁在一起之前,她性格和现在真的不一样,那个时候她就像个小妹妹,古灵精怪的那种,特别可爱,又麻烦又黏人。” 但付律师很喜欢。 付林和晏边一样,骨子里都是操心的命。 一被人需要就走不动道,越是麻烦的人处理好的时候就越有成就感。 “嗯?”晏边微微蹙眉。 付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私人定制,精准狙击,她的军师知道我的喜好后让她装的。” “这不是诈骗?”晏边抿唇道。 付林耸耸肩:“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根本顾不上是不是诈骗,想着既然在一块儿了那就好好谈,她的性格就算不是我理想中的那一款,慢慢磨合应该问题也不大。” 第74章 只是没想到,遇上了个完全没办法磨合的。 苏祁是她的初恋。 对于人生中第一个真情实感喜欢,并且还成功在一起的人,付林用尽了包容。 苏祁一开始追她不是以自己本来的面貌,让她狠狠体会到诈骗的滋味儿。 付林忍了。 苏祁和她谈恋爱后一遇上事要么回避要么找军师,横竖不是苏二小姐亲自为这段感情努力。 付林也忍了。 苏祁在自己的军师和朋友那边给她疯狂破脏水,把她塑造成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的高段位渣女。 付林还是忍了。 直到那该死的菀菀类卿和无缝衔接。 让付林忍无可忍。 “我和阿祁谈恋爱……或者说我喜欢她,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的那段时间,我对她降低了很多要求。”付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骗我可以,性格和我想象中不一样可以,我虽然不喜欢她总是找军师掺和我和她之间的感情,但勉强也能接受。” “真的?”晏边问。 他不认为付林说的是真心话。 付林微微一怔,放下酒杯苦笑道:“好吧,其实没一项受得了,每个都让我很生气,但我最反感的,还是她单截出我的某一句话,发到她的军师群里供人分析、指责和谩骂,我讨厌被人误解。” “可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是……” 付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是啊,我还是觉得自己爱她。” ——“觉得”。 晏边敏锐地捕捉到了面前女alpha使用的语言。 “你刚说,‘觉得’爱她?” 付林嘴角漾开一抹释然的笑:“没错,其实在她做了那一系列我想想都接受不了的事后,我就已经不爱她了。” “不可否认,我以前真的很爱阿祁,但我对她的爱不足以让我对那些伤害视而不见,你和温教会了我一个很有用的道理,我首先得对自己负责。” “我反思了一下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她,想来想去,我喜欢的好像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她有时候会不讲道理,但总的来说很听我话,她需要我依赖我,什么事情都喜欢和我分享。” 晏边安静地听,付林就自然地说:“而之后的苏祁嘛,身上好像确实没什么我喜欢的地方,只不过是她刚开始在我这里拿到的分数太高,加上她在她的朋友那里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我引导我自己继续爱她罢了。” 转眼间,不只是付林手中的酒杯见底,晏边也将空杯置于桌面。 “可为什么……”晏边将付林刚才所说的话拆开了细细琢磨,“你一定要让自己去爱她?” 甚至不惜去刻意欺骗自己、诱导自己。 付林不加掩饰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到晏边身上,她看了很久,说:“因为我那个时候太孤独也太缺爱了。” 付林她们家的相处模式和正常家庭不太一样。 她们家很客气。 彼此间互相关心的次数少得可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连同桌吃饭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在这样的家庭里,付林并不缺少成长所需要的物质条件,可冰冷的家庭环境会使她不由自主地渴求爱,即便是旁人从指缝中流出的一点点爱,也令她沉醉其中。 “我对‘爱’这个字的定义了解得不多。”付林眨了眨眼,“但我感觉到自己被爱的时候,是有人想要和我建立某种联系,并且全身心需要我的时候。” 此刻,晏边的心头也跟着一动。 付林又说:“阿祁在我面前是伪装了很多没错,但在家庭背景方面她没有骗我,有着一个优秀到让人望尘莫及的姐姐,对阿祁而言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很巧,我也有一个像她姐姐那样优秀的哥哥。” 她会对和她有着相似经历的人共情,也会格外照顾她们,就好像在关心曾经那个无人问津的自己。 晏边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付林和他这次聊天的主题。 果不其然,付林笑着看他:“晏,你和温不也是这样吗?” 晏边极淡地笑了一下,眉梢上挑:“没错。” 苏祁身边的人不知道换了多少轮,可如果真要论感情上的天赋,她根本玩不过付林。 像晏边和付林这样的人,从出生起就有一种能洞察人心的能力,若是再有后天长期以来察言观色的加持,想看透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 没人能pua得了他们,只有他们自己可以。 是付林把在感情中的主导权交给了苏祁,苏祁才能一次次地伤害到她。 一旦付林回收了从前交付的一切,那么苏祁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掀不起多大波澜的过客。 付林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件事我可能要和你道歉。” “嗯?”晏边不明所以。 付林抿了抿唇:“我这人有个比较奇怪的爱好,分析别人会让我觉得兴奋,所以,我很早以前就从温那里打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信息。” “这没什么。”晏边很能理解,他忽地又想到一样东西,“不只是我们家温老师,你应该还去找了边亦安吧?” 边亦安那个鼻孔看人的态度可没有对着付林。 单从边亦安能和付林坐一辆车来看,他妹妹应该和付林认识得挺早。 “对。”付林失笑,“她有段时间还来问我该怎么讨你喜欢,我就简单教了她一点技巧。” 啧,难怪边亦安最近一年变得那么开朗。 晏边无可奈何:“付律师是在用自己的经验类比我的喜好?” “哎呀,被你发现了。”付林弯了弯眉,她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沉默良久,说,“在我了解到……我和你某些方面比较相似之后,我发现你好像和我一样有点白骑士情结。” “白骑士情结?” “是的。”付林应了一声,“会被和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人所吸引,喜欢在感情和生活上充当引导者,尤其是对那些凄惨的小可怜怀有一颗想要拯救他们的心。” “但其实,白骑士更像是在救以前的那个自己。” 第53章 意外 不过, 白骑士情结并不能算个好东西。 现实生活中的白骑士会披上拯救者的皮囊,体恤你身上的一切苦难,装成爱你救你引导你。 但如果你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反馈, 或者已经成长到不再需要他们, 他们就会亲手制造一个你解决不了的麻烦, 让你重新需要他们。 拥有这种情结的人本身就是不健康的,无法自救的人妄图去拯救别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从你和温的原生家庭背景, 以及各自的成长轨迹来看, 他像是你精挑细选的对象,也就是白骑士选择的小可怜。” 听完这些,晏边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诚然, 相似的经历的确会使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好奇。 人们在挑选朋友的时候, 能够深度交流的知心好友,多半也和自己有着细微重合的背景、经历。 因为精神上的共鸣不会是空穴来风, 人是由许多小小的生活经历所构成的成长类产物, 你和其他人之间, 总会有那么几个小观念能实现同频共振。 可是晏边心里清楚,他和温继舒本质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 或许他刚认识温继舒的时候是因为白骑士的心理作祟,温继舒也真的很像晏边字典里的小可怜。 但随着两人对彼此的了解程度加深,晏边在温继舒身上看到的不是年幼的自己, 而是纯粹的温继舒本人。 温继舒在逐渐成长, 晏边亦是, 只是两个人的成长方向不同。 温继舒在待人接物上学习晏边,平日里处理问题的方式也潜移默化地受了晏边的影响。 可这就跟在学校学习老师的解题思路一样, 你依然是主体,老师仅仅只是起到了一个辅助作用。 你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会学习他模仿他,但等到学习得差不多之后, 你就会添上自己的风格。 这是温继舒的成长。 而晏边不需要学习这些。 他需要的,是学着自洽和释然。 “我在自修心理学的时候,也简单了解过这一方面的。”晏边有点困了,眼皮微微耷拉下来。 付林霎时间更高兴了,笑意泛上眉梢,她期待晏边的见解。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一想到自己马上要说什么,晏边忍不住勾了下唇,“我感觉白骑士有点像某些东亚家庭的父母,他们爱孩子培养孩子,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助孩子成长。” “孩子人生中第一次跌倒的时候,除了留守儿童,应该大多都是父母在旁边搀扶或鼓励,孩子人生中遇上的很多困难都可以用‘跌倒’来类比。” “而父母对孩子的帮助,也可以类比成‘搀扶和鼓励’?”付林觉得这个类比很有意思。 “嗯。”晏边点头,“可当孩子成长到某种地步,快要超脱父母的控制,父母就会对他们进行打压,让他们再一次地跌倒,再一次需要父母的搀扶和鼓励。” 第75章 “那……白骑士寻找有着和他相似苦难的人又该怎么类比?” 晏边眼底闪过细碎的笑:“在有的父母看来,孩子不过是他们生命的延续,那已经不只是相似了,而是一个真正依附自己的实验品,真正和自己人生轨迹高度重合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父母会希望通过孩子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孩子达成那个自己曾经期望的目标,就好像他们也达到了。 “细思极恐。”付林哑然。 粗思也恐。 “可我对我们家温老师没有这种想法。”察觉到用词太过肯定,晏边还是严谨了一点,“或许刚开始萌生过类似的念头,不过当我越来越了解他之后,我就只是单纯地盼着他好了。” 温继舒不是小可怜,他也不是需要在旁人身上寻找认同感和自我价值的白骑士。 他以前把温继舒当作最好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只从自己身上索取帮助的nobody,那么温继舒在他眼中,一定是优秀到发着光的。 “你很健康。”付林眉眼弯弯。 晏边不置可否。 健康吗? 相比某些恶劣的白骑士来说,他可太健康了。 但要说不健康也可以。 他也会有阴暗冷血的想法,会有无法向人言说的控制欲。 白骑士的恶俗手段不是没有出现在晏边的脑海过,可他只是在某些时候想想,不会真的行动。 比摧毁欲先一步出现的永远是纯粹的爱与祝愿。 他好不容易帮着温继舒成功站起来,又怎么会忍心看对方再一次跌倒? 晏边学习到的关于“爱”的理念很简单。 他只希望为他爱的事物抵御风霜,而不是带给其伤痛。 早在很久以前,晏边就已经克服了付林口中的白骑士情结。 “要是我没有喜欢上阿祁,你应该才是我的理想型。” 眼前的女alpha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令晏边震惊到咋舌。 晏边轻咳两声,而后笑着摇头:“这一点,我持反对意见。” “哦?” 晏边说:“你不可能会和一个与你同类型的人在一起。” 他可能没那么了解付林,但他绝对了解自己。 说句不好听的,他和付林加一块儿有八百个心眼子,并且两个人都喜欢过度思考,一个不注意就是互相猜忌,不是折腾你就是折腾我。 这样太累了。 他们都没那个精力。 “也对。”付林又仔细想了想,认为晏边说得很有道理。 晏边好是好,可他太过于平静漠然,也不好看透。 付林不喜欢什么都抓不住的那种感觉,如果真要同“另一个自己”度过一生。 她会疯掉的。 俩人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等到夜色已深,晏边先付林一步离开了这家清吧。 待晏边走后,玻璃窗前的付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人打了电话。 “喂?”女alpha的声音略显低哑,边亦安刚从叶家训练场出来,拿了瓶水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这么晚了,付姐姐有什么事吗?” 边亦安很喜欢付林。 这个女alpha姐姐的信息素等级虽然不高,家室也并不显赫,但她温柔知性,善解人意,还能教边亦安如何正确地和晏边相处。 “亦安,你哥哥现在挺好的,不像你之前说得那么……”付林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个什么词来表达,想了半天也只能道,“说得那么颓丧。” “是啊。”边亦安喝了一大口水,“他这几年好像出门到哪儿去进修了似的,我记得十年前他有时候像个特别无私的圣父,有时候又什么话也不说一个人闷在房间里自闭。” 晏边回到j市之后做了一堆好人好事,边亦安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个是姚棠,还有一个就是最近的beta少年。 边亦安打心底不希望晏边做那个圣父,她的哥哥在为别人付出、救别人于水火的时候,常常会忘了他自己的需求。 她一看到晏边做好人好事就心里一咯噔,生怕他哥从白骑士情结过渡到弥赛亚.情结。 不管哪种情结都让边亦安窒息。 她哥就不能是个正常人吗? “从我和他聊天的过程中,我能感受到他的一切思想、以及处理问题的方式都非常健康。”付林看向了玻璃窗外,笑着说, “比起白骑士和弥赛亚,我觉得他现在更像是‘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付林只在温继舒和边亦安口中才能对以前的晏边窥见一二。 这两个客体对于身为主体的晏边肯定存在视角局限性,他们描述出来的晏边不一定接近晏边真实的模样。 而现在的晏边由付林亲眼所见,亲自去感知他的行为举止和喜怒哀乐。 她看到的晏边,是一个健康的完全体,实现了自洽,也完成了释然。 爱他的人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再一次走入绝境。 他自己就能救自己。 * j市晚上的风依然剧烈。 晏边到家时头发都被吹成了几绺带着几绺,他朝着洗手台前的镜子看了一眼,果断着手给自己洗头。 这头发是越来越长,可温继舒貌似很喜欢他的头发,再三嘱咐他不要偷偷摸摸跑去剪头。 温老师在给晏边扎漂亮小辫子这件事上非常热衷。 晏边不理解但尊重,再不对自己的头发擅自做主。 等到他收拾妥帖,顺道把衣服给洗了,晏边就拿了条毯子窝在沙发上看纪录片。 电视机内浑厚的男声听得晏边昏昏欲睡,他刚想给温继舒发个消息,说今天晚上等不下去了,他要睡觉。 却听到门口的电子锁突然传来响声。 “咔嗒——” 门被打开,苏祁一手把温继舒推向了晏边这里。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晏边险些一个踉跄。 “你们这是干什么了?”趴在自己肩头的温继舒一身酒气,晏边在一秒内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里建设才忍住没发作。 他、刚、洗、完、澡。 但凡这个死醉鬼不是温继舒,晏边直接给对方掀出二里地。 救救洁癖。 救救他。 苏祁也喝得不少,要不是她练过,这会儿说不定比温继舒还狼狈:“你对象他爹真就是个纯神经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温继舒灌酒,还让他去和一个离过婚的omega结婚!” “嗯?”晏边有点搞不懂这个世界了。 苏祁啐了口唾沫:“我看他就是自己婚姻不幸福,也不想让自己儿子好过!那个omega我看了,真不是我对人家有意见,但就是很普通啊,放到人堆里都看不着的类型,除了那该死的匹配度有哪点配得上温继舒?” 她心直口快,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等她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晏边搂着温继舒,五官深邃的一张脸面无表情,眼神空而沉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趴在他肩膀上的alpha意识不太清醒,顺着本能往晏边的脖颈处蹭了蹭。 “那什么……”苏祁咽了咽口水,咬紧牙关道,“你就当我刚才在放屁!” 她可不想做破坏别人婚姻的罪人。 小两口现在多好啊,那死老头子非要来插他爹的一脚。 真是麻烦。 晏边扶着温继舒坐到沙发上,alpha还是扯住他的袖子不肯撒手。 他盯着温继舒看了又看,最终还是给了苏祁一个眼神。 “嗯,我知道。” 第54章 身份 这个晚上风声格外地大, 听上去就像是野兽哀鸣,窗外旁逸斜出的树枝被凛冽的狂风催折着,发出如同老者般混沌喑哑的声音。 很多年前, 似乎也有一个和这天无比相似的晚上。 晏边依稀记得, 那是他大三上元旦节的前一天。 跨年夜的情侣是买花的主力, 元旦前夜,谢迢迢的花店生意极好, 可店里却只有谢迢迢一个人, 另一个在花店上班的小姑娘这天请了假和对象过节去了。 在知道谢迢迢那里急需人手后,晏边从下午两点就开始给谢迢迢帮忙。 看着店门口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晏边打包好花束放到一旁, 抽出空来问同样忙得不可开交的谢迢迢:“你今天为什么没和男朋友出去跨年?” 谢迢迢的男朋友叫方寻磊, 是个alpha。 他和谢迢迢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暗戳戳地向谢迢迢表达好感, 等俩人考上同一所大学, 他们才捅破那层窗户纸做了男女朋友。 晏边上高中的时候, 方寻磊还成天追求浪漫带谢迢迢出去约会。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可谢迢迢这家花店刚开的时候,方寻磊就以工作太忙为理由没过来给她搭把手,如今更是奇怪, 跨年夜竟然都没有出现。 “寻磊啊?”谢迢迢手法熟练地包好了一束花, “他们公司最近好像在研发一个软件, 太忙了走不开。” 第76章 晏边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又给一束紫色的牡丹菊缠好丝带, 过了很久,他淡淡地出声,“那之前的几次, 也是因为他工作忙吗?” 谢迢迢低着头,她插好花束,眼睛没有朝晏边所在的方向看去:“嗯,他最近几年在事业上升期,一直都挺忙的。” “谢迢迢,你一定要在这种事情上骗我吗?” 晏边平常叫她都是亲切且尊敬的“迢迢姐”,只有在同她说正事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 前些日子他偶然碰到过方寻磊,这个身为他姐姐男朋友的alpha,在和一个比他略显年轻的omega女孩儿吃饭。 单独吃饭。 如果不是温继舒眼尖向他提及,晏边也不敢相信那边坐着的alpha是方寻磊。 容貌清秀的女性beta对晏边笑了一下,谢迢迢取过来一束包好的铃兰,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阿边,有时候没那么聪明可以少很多烦恼。” “所以你就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晏边轻嗤一声,“自欺欺人?” 谢迢迢闻言皱了下眉,这才抽空往他肩膀上拍了一掌:“臭小子说话那么难听干什么?” 晏边不置可否,心道他还能说得更难听。 他和谢迢迢聊天的时候也不忘打包好花束,有的花是情侣预订上门来拿的,还有一些是过会儿需要托人送过去的。 时间又在不知不觉间向前走了一大步,晏边把他这里的所有花束处理完毕,正要去谢迢迢那头,却听到她突然开口叹息: “阿边,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晏边上前的脚步倏地一顿。 “我能感觉到……他在和我的这段感情里开始游离。”谢迢迢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即使现在和晏边谈论她的男朋友,她也没忘了客人的花, “j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他工作的地方离你们那边也不算远,你会碰巧看到他也正常。” 晏边分明什么也没说,但谢迢迢就是能在方寸之间弄清事情的大致原因和走向。 她了解晏边,知道她们家阿边不会无缘无故猜忌一个人。 “是个omega女孩儿对吧,可爱的?”谢迢迢回想了一下,又笑着说,“也可能是很明媚的长相?” 从谢迢迢短短几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来看,晏边明白,她早就已经知晓自己的男朋友在外面干着什么事情。 只是她不戳破。 “你为什么……” 谢迢迢太懂晏边会问出什么问题了,她拿起旁边的便签纸和笔一个个打对勾,顺便回答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我是个beta,他是个alpha。”谢迢迢眼神平静,笑容清浅,“他刚开始追我的时候我就和他说过,我和他肯定走不长,alpha不可能一辈子依靠抑制剂来生活,他应该去找个omega才对。” 但感情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少年时期的方寻磊信誓旦旦,他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克服alpha的生理本能,他这一生有且仅有谢迢迢一个爱人。 可人是会变的,普通人惯会突然间天翻地覆,更何况一个天生需要omega安抚的alpha? “那你现在怎么想?”晏边说,“由着他在和你谈恋爱的时候去招惹其他人吗?” “当然不。”谢迢迢斩钉截铁,“如果他对别的女孩子做了不好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别的女孩子…… “那你呢谢迢迢?”晏边问她。 谢迢迢微微一怔:“我?” 这她倒是没怎么想过。 谢迢迢一开始其实是不喜欢方寻磊的,有晏边这个弟弟拉高了她的眼界,一般的男生都很难入得了她的眼。 可那年奶奶离世,是方寻磊在她身边陪着她,和陈奶奶一起帮她给奶奶处理后事,因为这个,她对方寻磊很有好感。 而后来,方寻磊他们家突生变故,他也成了和谢迢迢一样的形单影只。 方寻磊找上谢迢迢,刚好给了她那时候最期望的东西。 谢迢迢想要一个家。 她是弃婴,被好心的村长奶奶从冰天雪地里捡回去养大,可奶奶早已半截身子没入黄土,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奶离世。 陈奶奶对她虽好,但她也年事已高,终有一天会离开。 至于阿边…… 如果可以,谢迢迢不希望晏边和她一起被困在那个小村庄里,阿边那么好,不应该像她一样留在那里不肯离开。 虽然这话说起来可能会让她的弟弟难过,可她的人生规划里,不可能有晏边的存在。 晏边绝对不能一直跟着她。 “阿边,我和寻磊到现在,我们之间有关爱情的占比已经很低了。”谢迢迢陪着方寻磊白手起家,在他需要钱需要人脉的时候倾尽全力去帮他,她没办法说这中间没有一丁儿爱。 可她对方寻磊本身没有太高的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落空:“他要是从现在开始必须去找一个omega,我愿意和他好聚好散。” “真的可以好聚好散吗谢迢迢?”晏边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真有那么冷静。 “事在人为。”谢迢迢笑着说,“阿边今天晚上不是约了小温同学一起跨年吗?现在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你快点去找他吧。” “可我觉得你——” 谢迢迢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不需要你在这里陪着我,你得去找小温,不能爽约,也不能临时跟他说不和他一起跨年了,他会难过的。” 你如果前天和一个人约好了今天出去玩,那么他昨天肯定兴奋地做足了准备。 任何时候,都不要扼杀他的期待。 “去吧阿边。” 谢迢迢催促着晏边离开,她看着这个弟弟渐渐远去的背影,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两个小时前。 【方寻磊:对不起啊迢迢,我今天晚上要加班,不能陪你一起跨年了,明天见面给你带礼物[比心]】 方寻磊几天前和她说得好好的,跨年夜过来找她。 可结果呢? 他爽约了,带给她的只有一个非常拙劣的谎言。 所以…… 她不希望阿边也做那个失信的人。 * 苏祁把温继舒送到后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醉酒的人不能立刻洗澡,但晏边洁癖重,还是把人全身上下都弄干净了再领回房。 晏边听着身侧温继舒均匀的呼吸声,自己的眼睛在夜色中无比清明。 事实上,他在和温继舒领证结婚的时候就想过会有今天这么一天。 他也和温继舒说过,omega才是alpha与生俱来的伴侣,他们天生一对。 现如今温玉恒把一个有着和温继舒高匹配度的omega带到温继舒面前,既是在提醒温继舒本人,也是在告诫晏边。 告诫他,beta和alpha没有可能。 即便现在他能和温继舒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可以后呢? 随着alpha年龄的增长,他们只会越来越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动物本能。 等到对beta伴侣的那点爱消失殆尽,他们还能好聚好散吗? 晏边越想越精神,翻了个身背对着温继舒。 可不知怎么的,刚才还睡得好好的温继舒突然伸手,竟然又把晏边给翻了回来。 晏边:“……” 这是在闹什么? 他看得清清楚楚,温继舒的眼睛依然紧闭,没有半点要睁开的迹象。 然而下一瞬,这人又做了个让晏边匪夷所思的举动。 光是翻过来还不够,他们家温老师还得抱着睡。 晏边感觉到腰间箍紧的手,静默片刻后抬头望天花板。 淡淡的檀木香顺着他的鼻息涌入鼻腔,没来由地安心,那颗躁动的心脏好像在顷刻间静下来了。 温继舒醉酒后睡觉极不安分。 这是晏边今天第一次体验后给出的评价。 没过多久,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拱到了晏边肩头,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温继舒,莫名笑了一下。 他给过温继舒机会,也带温继舒分析过弊端。 是温继舒选择他的。 晏边不清楚温继舒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方寻磊,他通常只做自己百分百有把握做好的事情,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处在一段未来异常模糊的感情里。 这很不晏边。 可是…… 既然当初决定要和温继舒在一起,那他就已经做好了承担最坏后果的打算。 至少要对恋人有最基本的信任吧。 而且,就算温继舒变成了第二个方寻磊,他也可以像谢迢迢那样,觉得自己只是陪对方走一程罢了。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一个极轻的吻落到温继舒眉心,窗外呼啸而过的狂风似乎洗涤着世界。 今天先好好在一起。 晚安,醒来见。 第55章 真心 清晨阳台的风没有半分减弱, 吹在人的脸上像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得人脸上生疼。 第77章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细烟,姿势极其娴熟, 袅袅升起的烟雾在他眼前弥漫, 不多时, 烟头再度落进了那个暂时充当烟灰缸的玻璃杯里。 他又失眠了。 在温继舒睡熟过去,没有了那些让他脱不开身的小动作后, 晏边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拿了温继舒放在大衣口袋里的烟, 搬了把椅子坐到阳台这边抽了半宿。 不抽则已,一抽惊人,一整个玻璃杯都是他的烟头。 又一阵风从他眼前掠过, 微弱的阳光刺透薄雾, 新的一天已然到来。 晏边等了很久。 等到头顶的阳光越来越大,等到身上的烟味儿散得差不多, 他才收好椅子, 又把烟头处理干净后再回卧室。 温继舒还没有醒过来。 他也懒得回床上装睡, 干脆去洗漱好了到客厅看默片。 人在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找一堆的事情来做,以此来消磨时间。 晏边眼睛虽然往电视机那个方向看,视线却根本没有聚焦,思绪越飘越远。 “阿边?” 等到温继舒的手在他眼前来回摆动了好几下, 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晏边一晚上没睡, 现在反应比平时迟钝很多, 只是下意识道:“嗯?” “你今天起得好早。”温继舒坐到晏边身侧,看了眼电视机上的那部黑白电影, 疑惑道,“怎么在看这么老的片子?” 晏边的语言系统彻底故障,想也没想就说:“年纪大了, 怀旧。” 他随手点的一部默片,连片名都还没来得及看就开始神游。 温继舒:“……” 三十岁出头怎么着应该也不算年纪大吧? 想到昨天晚上意识消失之前上了苏祁的车,温继舒问:“苏祁把我送回来的?” 温继舒不提还好,他一提晏边就止不住地头疼。 晏边面无表情:“对。” “怎么了阿边?”对方现在就跟生活彻底失去了希望一样,浑身上下仿佛围绕着一股死气,温继舒心里七上八下。 晏边皮笑肉不笑:“或许,我们温老师还记得他昨天吐了我一身吗?” 喝醉了的alpha比鼻嘎点大的小孩子还要麻烦,晏边昨天晚上刚挤了牙膏,打算把温继舒嘴掰开给他刷牙,就被这位醉醺醺的alpha吐了个大的。 上衣和裤子无一幸免,把刚洗完澡的晏边弄得心情无比复杂。 他强忍住洁癖做了心理建设,这才没对温继舒不管不顾。 温继舒脸上顿时浮现出茫然的表情,看样子是毫无印象。 很好,断片了。 晏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感觉快把毕生的苦都给叹出来了。 温继舒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真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 “没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晏边笑容僵硬,看上去命苦至极。 温继舒:“!!” 温继舒弱弱地出声,迟疑道:“……我下次不喝了?” 晏边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捏了捏鼻梁问他:“昨天为什么喝那么多?” 晏边语气平静淡定,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可温继舒的心跳却漏了一拍,昨夜喝醉之前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他喉结微微滚动,故作镇定道:“和家里的长辈寒暄,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温继舒觉得晏边的眼睛余光好像在往他这里看。 心跳声陡然加快,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轰隆雷声。 可下一刻,他听到晏边带着倦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是吗?”晏边眼神直视前方,好像从未落到温继舒身上,青年的语调平稳得好似千年古潭,“那下次多注意。” 这是雷声大雨点小吗? 温继舒心乱如麻,不敢妄加判定,只能顺着晏边的话来说:“……好。” 语罢,俩人都没有再出声。 晏边好像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那部默片,而温继舒想着昨天宴席上的温玉恒,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到达一个峰值的时候甚至会情不自禁地抽痛,密不透风。 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奇怪,只是一个人整宿没睡精神出走,一个宿醉后心里藏着事无法言说。 竟然没人觉得这种感觉有什么不对。 过了很久,晏边率先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去厨房,轻飘飘给心事重重的温继舒甩了一句话: “我去煮点东西,吃面还是饺子?” 温继舒立刻答道:“饺子。” “行。”晏边眼皮又慢慢往下垂,他打起精神,忙叮嘱温继舒,“我去煮饺子,你去洗漱。” 温继舒点头应下。 清晨之后,温继舒要出去谈一个生意,晏边那时候抱着笔记本表示自己清楚了,让温继舒安心工作,他今天待在家里码字,不用担心。 “吱呀——” 门被关上。 坐在沙发上的晏边听到动静后合上电脑,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 等到温继舒的车驶出小区,他便转头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再好好打理了一下头发。 手机被放到茶几上,脖子上的那块玉、以及晏边无名指上一直以来没摘下过的戒指,都稳稳落在了手机旁边。 温继舒并不知道,晏边那本小说几天前就已经完结了。 他又怎么可能会待在家里码字? * 嘴上说着要出去工作的温继舒一路疾驰,开了快两个小时的车来到一处静谧的中式庭院。 这里是温家老宅。 温继舒行经途中问了好几个在院子里打扫的阿姨,这才在连廊找到了负手而立的温玉恒。 他的omega父亲不喜欢热闹的繁华市区,除了出席某些必要的商业宴会,其他时候,温玉恒都更愿意待在祖宗留下的这间宅子里。 “爸。” 温继舒走到温玉恒身后,出于父子上下礼节,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声。 温玉恒没有转过头,他头上黑白相交的发被微风吹动,身形较温继舒来说更为清瘦单薄。 “想好了?”低沉磁性的声音有种被岁月磨砺的沧桑感,温玉恒不发疯的时候,倒还挺像个世家大族的家主。 “想好了。”温继舒平静道。 温玉恒冷哼一声,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执拗嗤之以鼻。 他们温家培养出来的alpha,年轻的时候随便怎么玩儿都行,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对那可笑的爱情孤注一掷实在愚蠢。 “就要杨家的那个omega了?” 温玉恒给了温继舒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希望他这个alpha儿子能说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复。 但他没有想到,温继舒的“想好了”不是指听从他的安排。 而是绝不让步。 “我不会和任何一个omega结婚。”温继舒语气认真,眼睛深沉而漠然。 杨家那个omega的离婚官司是温继舒帮忙打的,他在对方那里的印象十分不错。 可像温玉恒这样的长辈太过自以为是,杨家人希望通过杨少爷的婚姻为家族谋求利益,却根本没有问过一位刚从失败婚姻里脱身的omega,是否愿意立即投入下一段婚姻。 而温继舒自己有喜欢的人,也已经和对方领证结婚了,凭什么要听从所谓长辈的安排去和自己爱的人分开,反倒和一个不爱、甚至不相熟的人组成家庭? 温玉恒嗤笑一声,目露讥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随了谁,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一阵迅风划过,温玉恒转身,不由分说就朝温继舒脸上甩了一巴掌,一点儿也没有收着力,几乎是奔着把人打出脑震荡去的。 温继舒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omega父亲的那一巴掌连他的头都没有打偏一点,只是嘴角慢慢开始溢出鲜血,刺痛感逐渐升起。 “你一个alpha,就算现在爱那个小beta爱得哭天抢地非他不可,可以后呢?” 温玉恒一字一句地说,字字泣血, “你看看过个五年、十年,你那个时候还敢在我面前说你这辈子就要定他了,你的易感期和生理本能都是狗屁!?” “我敢。”温继舒毫不迟疑。 温玉恒不置可否,气得笑出了声:“你现在当然会说你敢,谁不是脑门儿一热就一头栽进去,笃定了自己以后绝对不可能后悔当初的决定?可又有几个人真的做到了?” 像温继舒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年轻的时候总喜欢那种和爱人对抗世界的快感,爱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 可当热情退散,一个个少爷小姐全都灰头土脸地回到家,让祖中长辈替他们处理这把和感情有关的烂账。 温玉恒没那闲工夫替温继舒收拾烂摊子,也不想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被易感期折磨得要死不活了回来求他帮忙。 第78章 他嫌恶心。 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alpha。 一群控制不住生理本能的下半身思考动物。 “爸。”温继舒叫他,声音轻得好像没有重量,“我不是头脑发热,我很认真。” 温玉恒全然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嘴角仍是显而易见的讥讽。 “你不就做到了吗?”温继舒在回答父亲刚才的问题,他笑着,琥珀色的眼神澄澈透明,若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他眼里的晶莹, “你等她等了快三十年了。” 温玉恒是疯了点,是神经质了些。 他当初对季悄的那些手段也让温继舒觉得恶心难受。 可他爱季悄不假。 季悄走后的这么多年以来,温玉恒身边从来没出现过任何的alpha或是beta。 他只希望季悄有朝一日能回来。 闻言,温玉恒嘴角的笑僵住了,不由得一怔。 温继舒又说:“爸,我是你的儿子。” 即使我是一个让你厌恶的alpha,但不可否认,我在感情上和你一样执着。 你可以为你爱的人克制住omega的生理本能,那么身为alpha的我同样也可以。 季悄早就没有寄过信息素回来了。 她把自己的行踪遮得严严实实。 这么多年,都是温玉恒自己在默默忍受omega雨露期的痛苦。 有时候温继舒明明恨温玉恒恨得想要咬下他一块肉,却同样会在某些时候觉得他可怜。 恨来恨去,好像也就没那么恨了。 自温家老宅出来,温继舒疲惫地上了车。 和温玉恒沟通是一件可以把人累死的事情,沟通过后,他急需看点感兴趣的东西回血。 可当温继舒点开手机上最特殊的那个图标,却发现晏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手机使用的痕迹。 ……这很不正常。 他又打开了家里的手机端监控录像,看到那个人在他走后立刻离开家,还把所有能判断其位置的东西全部放到了茶几上。 温继舒霎时间瞳孔猛缩。 第56章 争执 谢迢迢曾经和他承诺过, 如果方寻磊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一定会及时脱身。 可谢迢迢最后脱身了吗? 并没有。 有时候晏边真的不懂alpha这种生物是不是都有同样的劣根性。 晏河川明明已经不爱边岚了,却还是因为alpha骨子里对猎物的独占欲将她留在身边。 而方寻磊早已在感情中游离, 成了一个在omega女孩儿们中间周旋的浪子, 他也还是会念着谢迢迢的好不肯放她离开。 谢迢迢的确是想好聚好散, 可方寻磊根本不能忍受“散了”这个词出现在他们中间。 就连苏祁也是这副德性。 付林对她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一个眼神都不会落在付林身上。 只有付林对她爱搭不理了, 她才会高高兴兴地凑上去, 缠着付林不放。 兜来转去,这些alpha不过是享受那种能把人牢牢握在手心的快感,看着爱他们的人为他们倾尽一切, 或撞得头破血流。 然而最后, 不管中间隔着多少爱恨,他们的猎物终会回到他们手心, 主动被动皆有之, 不会影响结局。 alpha有着先天的优势。 如果他们的猎物是omega或者beta, 几乎一生都只能受制于他们。 比如逆来顺受被当作晏河川出气筒的边岚。 再比如,清醒地看着方寻磊变得和从前判若两人的谢迢迢。 那日,她放轻声音和方寻磊说:“我知道你想要一个omega伴侣,我都看到了, 我也能理解你的需求。” 方寻磊神色慌张, 他紧紧握住谢迢迢的手, 害怕她继续把话说下去:“迢迢,我……” “寻磊, 我不怪你。”谢迢迢笑容浅淡,在和方寻磊的这段感情中,她就像个事无巨细的大姐姐, 即便是要分手了也一样,“只是之后,我们恐怕不能继续在一起了。” 她给方寻磊留足了体面。 今天的晏边会给刘成宇留足体面,也是因为受了她的影响。 谢迢迢就是这样,她明媚鲜活,处事圆滑。 但方寻磊没有答应分开。 分明犯错的那个人是他,可他却指责谢迢迢忘记了当初的诺言:“……你不是说过,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站在我这边,永远不会离开的吗?” 承诺也需要代入具体场景。 方寻磊现在做的事,已经颠覆了谢迢迢心里的道德底线。 “可是寻磊,我那句话本身有前提。”谢迢迢真的很想笑,怎么总是有人听别人说话只听一半呢? “是你说,你一定不会做我眼中错误的事,只有这样,我才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我相信你不会做错,所以我承诺了永远。” 可方寻磊在她面前明明白白地做错了,她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次的谈话最后不了了之。 方寻磊本身不占理,也说不过谢迢迢。 但就算说不过又能怎样?他还可以通过武力解决。 “对不起迢迢……我不想这样对你的,是你说要离开我!你怎么能离开我呢!?迢迢对不起……我错了……” 饶是谢迢迢也没有想过,爱到最后,落在她身上的居然是爱人的拳头。 方寻磊的哀哭在她耳畔逐渐放大,她的心跳声反而慢慢归于沉寂。 她好像也有点想哭。 她突然想起奶奶离世之后,少年时的方寻磊意气风发,一颗小虎牙格外亮眼。 他说:“迢迢,以后我保护你,我来做你的家人。” “迢迢,我永远永远都只喜欢你一个,你就相信我嘛……” 所以,到底是谁先忘了当初的诺言? 是谁先失了约? 可心头纵有千般苦楚,她的眼泪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她可是谢迢迢。 谢迢迢不会为这样的人伤心难过。 * 昏暗的包厢内安静得可怕,灯光迷幻柔和,只能听到隔壁隐隐约约有声音响起,听不太真切。 晏边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他脑袋昏沉,意识却无比清醒。 脚边的酒瓶子散落了一地,桌上也到处都是他这天晚上的成果。 他酒量好,喝不醉。 即便是好多年不喝,酒量也没有丝毫减退。 晏边伸手按了按眉心,在黯淡的灯光下睁开了眼。 “咔嗒——” 一簇火苗自机壳缝隙间升起。 没过多久,缥缈的烟雾缭绕在他脸庞周围,腾升的雾气在晏边眼前流动着,他眼睛紧盯着眼前的一切,不自觉微微出神。 晏边在这种时候总是容易想起谢迢迢,想到那天他偶然间发现她身上的伤,憋不住火气要去找方寻磊算账。 边岚被晏河川欺负的时候他尚且年幼,不能帮母亲抵御伤害,也反抗不了晏河川。 但自从他跟着边岚去了叶家,叶老爷子已经派了人教过他基本的打斗技巧,像方寻磊这样的alpha不会是晏边的对手。 叶老爷子说过,先天不足那就勤能补拙,体能不占优势那就一再训练。 他现在可以保护谢迢迢了,他不想让姐姐变得和妈妈一样痛苦。 可谢迢迢却对着晏边摇了摇头,她说:“阿边,我和寻磊之间的事情,应该由我们两个自己解决。” 晏边极不同意:“谢迢迢,你解决不了。” 她在生理上尚且无法和方寻磊做到平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beta女性,怎么能与一个成年男性alpha抗衡? 她连话语权都没有,如何解决问题? 谢迢迢平日里脾气惯来不错,也很少和晏边站在对立面,可在这种事上却当仁不让:“阿边,就算我自己没办法解决,我也不希望旁人来插手,你明白吗?” 旁人…… 晏边涩然道:“……什么是‘旁人’?” “除我以外的人。”谢迢迢没因为面前的人是晏边就轻言软语,恰恰相反,越是亲近的人就应该把话说得越重,只有这样,当意外来临之时他们才能够勉强接受。 “阿边,让我自己来吧。”谢迢迢说,“不论造成什么后果,我都会自己承担。” 她一句话就将晏边拦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可晏边不想看到谢迢迢承担那些恐怖的后果。 他想要的,只是谢迢迢平安幸福。 又一枚烟头落进了烟灰缸,时至今日,晏边早已忘记了谢迢迢长什么样子。 她的脸在他的记忆里越来越模糊,可每每想起谢迢迢,他的心脏还是会忍不住地抽痛。 边岚和晏河川还算恩爱的时候,心里也只有晏河川,她给予晏边的母爱极为微弱。 第一个让晏边感受到被爱的,是谢迢迢。 这个姐姐在他的人生中,更像是在扮演母亲的角色。 可他的运气似乎一直很差。 边岚没有回头,谢迢迢也会远走。 第79章 他根本没有能力让任何一个人为他留下。 “我的老天啊——” 一道女人的惊呼声顿时将晏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晏边抬眼望向声音的源头,女alpha墨发红唇,黑色大衣长裤,一手抵住门边气喘吁吁。 “老娘可算找到你了!”苏祁大步上前,把晏边桌上的酒开了一瓶猛灌进嘴,竟然是直接当成了水喝。 晏边眉心一跳,声音冷淡:“你怎么来了?” “你少给老娘用这种语气说话,我他爹的根本不想来找您这位活祖宗!”苏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还不是你家那位找你找得都快疯了,所有平时和你玩得好的都被他成功约谈,老娘就不懂了,我一s城的小破富二代还能在j市把你藏起来不成?” 他家那位? 那是谁? 晏边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哦,温继舒啊…… 酒精使他的神经变得麻木,晏边好像思考了很久,才在脑海中把人对上了号。 片刻后,晏边反应过来。 原来他已经喝醉了。 如果没有喝醉,他怎么可能会把温继舒给忘了呢? “草,祖宗啊,你这是喝了多少?”苏祁一个不小心差点被地上的酒瓶子绊倒,她往下一看,这里起码有两三打。 晏边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不是,你别是喝傻了吧?”苏祁急得来回转圈,突然一拍脑门儿,“不行不行不行!我得赶紧给温继舒打个电话!” 她刚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拨号,眼前霎时横过来一只修长又富有力量感的手。 晏边拿了她的手机,精准无误地抛向了沙发最边缘,正好卡在那个位置上没有掉下去。 苏祁眼睛睁得特圆:“卧槽!你没事扔我手机干什么!?” 一阵冗长的沉默在俩人中间爆发,过了很久,晏边沙哑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显现: “别给他打电话。” 苏祁的视线落到了晏边身上。 男人在沙发上仰躺,柔软的靠枕支撑着他的颈部,喉结伴随着他呼吸的频率微微滚动,晏边双目紧闭,眼睫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好,我不打。”苏祁答应了他。 转眼间,女alpha坐到了晏边一侧,苏祁身体呈一个大字型,随性自然。 她隐约记得,几年前的晏边也有过一些这样的时刻。 那个时候的晏边还是烟酒都来,抽烟倒还好,他自己能控制。 但喝酒可就不一样了,他可以从零点时分喝到第二天早上,途中甚至一觉也不睡,就这么睁着眼睛不停地喝。 好像是因为有天喝出来胃穿孔,晏边才跟她说想要戒酒,打算再多活几年。 他的气质尤其抓人,不管是漠然正经、还是颓靡丧气,都格外的漂亮,格外地吸引别人为他沉沦。 晏边的酒量好,酒品更好。 他喝醉之后只会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偶然用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你一眼,不吐也不闹。 很多时候,苏祁都看不出来他到底是醉着的还是清醒的。 只有晏边自己张口,告诉苏祁他喝醉了,她才明白他原来真的醉了。 就像现在这样。 “我喝醉了。”晏边说,“帮我叫个代驾吧。” “回家?”苏祁狐疑。 那就不用叫代驾了,直接给温继舒打电话多好。 “不。”晏边摇头,“去酒店。” 他现在脑子很乱,目前还不想面对温继舒。 早上他问温继舒问题,其实是希望对方能在他面前说实话的。 只要温继舒说实话,不管再大的问题,晏边都会和他一起面对。 可温继舒说谎了。 这种排外的感觉让晏边不太好受。 他并不是每次都能快速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也是人,他需要时间去冷静。 “行。”苏祁说着,走过去捡被晏边扔到一旁的手机。 晏边又重新合上了双眼,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酒精的麻痹作用越来越强,他的意识渐渐走向模糊,苏祁的声音也离他越来越远。 晏边并没有睡着。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身后突然落下一道阴影,有人站在了沙发靠背之后。 “人我给你找到了,交给你了。” 呵。 苏祁这个骗子。 第57章 潮湿 晏边意识稍稍回笼的时候, 他已经坐到了温继舒的车上。 车窗外投射进来刺眼的霓虹灯光,他的眼皮跟被针扎了似的,瞬间开始逐渐抖动, 随后, 晏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温继舒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 眼睛还是目视前方开车,他声音低哑, 带着明显的担忧:“很难受吗?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晏边沉默良久, 脑海中绷紧的弦顷刻间断裂。 “不。”太阳穴钝痛不止,晏边闭上眼深呼吸道,“给我找个酒店。” 他现在真的。 不想面对温继舒。 去哪儿都好, 只要看不到温继舒就行。 温继舒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一刻短暂的停顿,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正在开车,平静的声音下酝酿着潜藏的风暴:“不行。” 他从温家老宅离开后找了整整一天, 不管身边的人说什么, 温继舒都不可能让晏边离开他的视线。 他总有一种感觉, 如果这一次放晏边离开,下次又不知道要在哪个十年后才能见到对方。 温继舒对晏边的突然消失有应激反应。 十年前。 晏边也是像今天这样,没有留给他一句话,而后一个人奔向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 新学期开学的时候, 温继舒本以为自己可以找晏边问清楚一切, 可晏边却早早跑去其他地方实习了。 之后无论温继舒如何去找晏边, 对方居然总能想到办法避开和他见面。 温继舒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再一次发生。 如果他真的做错了。 只要晏边说,他一定改。 他会听晏边的话, 只要晏边不躲着他,不离开他就好。 “路边停车。”晏边淡淡地出声,“我要下去。” “不行。”温继舒把刚才的反对复述了一遍。 路灯的光映照着温继舒此刻的模样, 他脸色发白,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细微的颤抖。 车内再度陷入沉默。 两个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好过。 “温继舒。” 晏边很少像现在这样,声音漠然地叫他的名字,温继舒闻言,一颗冰凉的心直直跌入了谷底。 “前面有一个公园。”晏边目视前方,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诉求,“路边停车,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温继舒咬紧牙关,按照晏边说的那样驱车开向了公园。 车被停在路边。 晏边一手扶着刺痛的太阳穴,一手去拉车门。 没拉动。 晏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温继舒。 alpha强装镇定,目光平视前方,完全没有要和晏边对上视线的想法。 “我停在路边了。” 晏边第二次的时候没说要下车,温继舒抓住这个语言漏洞为自己辩解。 “现在,开车门。”太阳穴痛得要命,晏边现在不想和温继舒争论,他只想找个地方休息,“我要下车。” 温继舒不作回应。 可这样的沉默只会让醉酒后的晏边厌烦。 “温继舒。”晏边动了动唇,声音冰冷到了极点,“你一定要和我这样吗?” 几分钟后,温继舒没有起伏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我哪样了?” 晏边最不想面对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讨厌争吵。 可在酒精的作用下,晏边也远不如往常那般理智。 “今天早上我问你,你昨天因为什么事情喝了那么多酒,你是怎么回答我的?”晏边面色平静,只有额头渗出的冷汗让他显得分外虚弱。 温继舒脸色瞬间惨白。 下一刻,晏边淡漠的声音接着道:“你跟我说,你是和家里的长辈寒暄,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阿边,我——” “温继舒,我看上去很好骗吗?” 两人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晏边语气中透出的冷淡却先一步钻进温继舒耳朵里。 他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痛彻心扉。 温继舒想解释:“我其实……” 晏边一个字都不想听,他闭着眼都能料到温继舒接下来要说什么:“你其实没想骗我,但你担心和我说了之后我会误会,所以你不敢告诉我。” “你想等你自己把一切都处理好了,然后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是这样吗?” 晏边所陈述的每一句话,都稳稳落在了温继舒的心路历程上。 “……是。”温继舒嗓音生涩。 第80章 晏边突然笑出了声,动作幅度过大,连带着他的胃也一起疼:“首先第一点,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误会,你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毫无信任可言?” 旁人不止一次说过晏边话少。 只有晏边自己知道,正是因为他想尽办法希望给大家留下.体面,他才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如果条件允许,他真的可以把话说得特别难听。 不是带着恶意的语言,而是条理清晰地陈述事实,招招致命。 “第二。”见温继舒没有开口,晏边又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没有把问题处理好,那我会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温继舒。”晏边笑着笑着,眼底似乎划过一道不经意的光,有什么东西和他额头上的冷汗一同滑落了下来, “我可能在家里待得好好的,突然有个人闯进来让我滚出去,嘴里说着一堆我听不懂的话,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原来就是一个被你蒙在鼓里的蠢货。” 温继舒被晏边的突然发作震慑到了,他怔愣地看着对方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温继舒伸手抚上了晏边的脸,哽咽道:“……你哭了。” 不是疑问句。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晏边的眼泪,无穷无尽的痛意漫上心脏,犹如刀绞。 而晏边呢?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他的心里只有一片荒芜。 * 最后晏边也没下车。 他昨天一晚上没睡,白天又出门跑去蹦极。 蹦极之后,又到朋友的酒吧里喝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酒。 意识本就不太清醒,加上酒精的作用,精神状态更加低迷。 和温继舒说了那一连串话,他好像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困意,恍惚间就陷入了浅眠。 等到他再度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好像是有人给他带上了眼罩。 晏边尝试着从床上坐起来,却又似乎牵动了什么东西,愣是被牢牢困在了床上。 什么东西? “你醒了?” 伴随着晏边内心疑问响起的,还有一道属于现实中的男性嗓音。 “继舒?” 宿醉过后,晏边太阳穴乃至后脑勺那块儿仍然有些酸痛,但没有睡着之前的疼痛感来得剧烈。 没有了酒精操纵部分思想,晏边现在的情绪出奇地冷静。 不太冷静的那个人反倒成了温继舒,他在一个晏边完全摸不清的方位,声音阴恻恻地在空气中流淌:“不要乱动了,会受伤的。” 束缚住晏边的绳子过于粗糙,挣扎间很容易损伤皮肤,温继舒不想这样。 “好,我不动。” 晏边也没有想过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他这时候好像搞不明白温继舒的脑回路了。 憋住自己脾气,隐忍克制成卡皮巴拉的晏边先生难得说了一次重话。 喜提对象一顿捆。 要不他以后还是继续少说点话吧。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了视线感官的晏边顿觉周围所有的动静都无比分明。 他能感觉到,属于温继舒的气息越靠越近。 那道若有若无的檀木香停在了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刚刚好,就在他的正上方。 温继舒的鼻息渐渐与晏边吐露出的气息相互缠绕,眉间落下一道阴影,紧随其后的是alpha湿湿黏黏的吻。 晏边微微一怔。 温继舒没有停下他的动作。 没过多久,晏边的嘴唇被人咬住,温继舒强硬地叩开了他的齿关,长驱直入。 暧昧的气息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alpha将晏边托起来靠在床头,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胸膛紧贴,心跳声如同惊雷,剧烈而又危险。 舌尖被人吸吮得发麻,晏边情不自禁地皱了下眉,然而下一瞬,灼热的吻再次落到了眉心。 温继舒好像格外不希望看到他皱眉。 意识到这一点后,晏边略微放松了些,尽可能的不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抗拒。 约莫过了很长时间,环住他脖子的那双手慢慢松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温继舒也没了动静。 好像离开了,又好像还在这里。 晏边将全身上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听力上面,甚至能听到周围空气流动的声音。 倏地,他屏住了呼吸,眼罩下的那双眼睛瞬间睁大。 身下传来温热的触感,还有一些毛茸茸的痒意。 “你不用……” 晏边对温继舒的所作所为非常诧异,明明不久前他还在因为温继舒的谎言而生气,现在却又和对方做着全天下最亲密的事情。 “用。” 温继舒眸色认真,嘴唇微张,仔仔细细地挑弄着手中的东西。 他的吞咽声让晏边为之哑然。 可电石火光间,晏边又似乎明白了温继舒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alpha所能想到的、表达爱意最原始的方式。 过了一会儿,腰腹传来重量,湿热的气息将晏边紧紧包裹。 温继舒置于上方跪坐着,劲瘦的腰肢忍不住开始颤动。 alpha的气息声好像离他越来越近,晏边自己的呼吸也愈发急促。 “下来一点。” 这种时候,还是晏边比较有发言权。 尽管他双手皆被捆缚,身体受制于人,却依旧云淡风轻地对眼前的人作出指令。 温继舒依言,果真慢慢往下。 但下一秒,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便开始不断显现出水雾。 他整个身体只落于一个支撑点,这时候就像是被钉在了十字架上,一动也动不了。 可晏边却在这种情况下诱哄他,又像是存了报复心理。 “乖,知道你自己可以。” 第58章 迢迢 边亦安最近的时间被教练占据了一大半, 温家前几天的那个宴会她没空去参加。 如果她当时在场,高低得给温玉恒搅个天翻地覆。 真当她哥是好欺负的? 人两口子还没离呢就上赶着给温继舒找下家。 神经病。 温继舒也有够离谱的,好好的让晏边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 找到人了以后又开始玩知法犯法那套。 边亦安本来最近训练强度大就烦, 知道温玉恒这老家伙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之后, 恨不得把他们温家老宅房檐都给掀了。 “温继舒,你们家那点破事你能不能解决好?” 温继舒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 边亦安上去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冷沉的声音怒意十足, “解决不好就别他爹的折腾我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讨厌alpha和他玩强制暴力那一套,你以为你把他藏到你郊区那栋别墅我就找不到了?叶家早期是干什么的你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边亦安关上车门, 转身时带出一声巨响。 她一边往叶家老宅走, 一边骂着手机里的温继舒,连腹稿都不用打, 出口成章。 “你脑子到底进了多少吨的水?那么多方法不用非要挑个下下策, 还是哪个智商欠费的蠢货给你出了这个馊主意?名字给我, 我让他以后再也没有建言献策的机会。” “建言献策”这四个字被边亦安说出了十成十的阴阳怪气,她这会儿嘴巴跟淬了毒似的,主打一个无差别地图炮轰,想到哪里骂到哪里。 温继舒在电话另一头安安静静地听边亦安骂完, 也不反驳。 等到边亦安没有继续连贯式口吐芬芳, 温继舒这才找到空隙开口。 “他现在睡着了。” 这个“他”不用多说, 两位alpha彼此心知肚明。 边亦安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睡着了?” 听上去像是觉得温继舒用了什么非法手段。 “是累的,我没做什么。”温继舒面如菜色, “他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也不看看是谁害的。”边亦安冷笑,她满身煞气一点也没收着。 温继舒叹了口气。 边亦安说得都是事实,他认。 “温继舒, 我和你说认真的。”边亦安踏入院门,“你最好不要和他玩这种东西,他这人吃软不吃硬,你如果偏要这么折腾,他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温继舒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半是迟疑道:“……可是,他好像没那么抗拒。” 温继舒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但边亦安的听力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边亦安:“……” 很好,把她当r国人整呢。 边亦安步履不停,后又思考温继舒的一切所作所为以及她哥和对方的相处模式。 嘶。 她哥对温继舒貌似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生过气。 边亦安和温继舒偷偷摸摸整晏边他前男友,而且还长期找人盯着他,晏边没说什么。 温继舒领证当天给晏边送了个定位器,晏边知道后不仅没有发作,反倒任由温继舒做他想做的事情。 第81章 这么看来,她哥简直就是海纳百川的宽阔胸怀啊。 换个人早以为自己被变态缠上了。 “行。”边亦安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你多注意点,别逼他,你爸那边多的是人想办法,我和我妈都还活着呢,不需要你做孤胆英雄。” 语罢,边亦安马上挂断了电话。 她只是通知一下温继舒,没打算听他的想法。 边亦安今天回到叶家老宅,是来找叶老爷子给晏边撑腰的。 叶老爷子没那么注重血缘,他只欣赏他认为出色的孩子。 那年边岚将晏边带到叶家,她们都以为叶老爷子那里不太好商量,已经有了要打一场恶战的准备。 可叶老爷子看到晏边,居然只是冲他夸赞了一句:“不错,是个好孩子。” 而后,叶老爷子成天拉着晏边陪他下棋斗蛐蛐,玩得乐呵的时候常常带着晏边同进同出。 面对周围人的不解,叶老爷子嘴巴一撇,说话的时候像个老顽童一样漫不经心,却又有着足够的份量。 叶老爷子说—— “除去血缘,还有人情。” “阿边是小岚的孩子,那就是我们叶家的孩子。” 老爷子如今年近九十高寿,身子骨依旧硬朗得很,若是由他出马,任凭温玉恒再疯也扛不住老顽童耍无赖。 边亦安刚走到叶老爷子的院子,就看到里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妈?” 边岚也看见了边亦安,走过来对她笑:“小亦安来啦,爷爷现在休息了哇,你不要打扰他睡觉喔。” “可是—— 边岚一下子拉住边亦安的手臂,把她带着往回走:“哎呀哎呀,可是什么嘛,安安不要担心,哥哥的事情有妈妈在,没事的撒。” 边亦安难以置信:“……妈你怎么?” 边岚眨了眨眼睛:“当初可是我让阿边赶紧找个人过日子的,你忘记啦?” 边亦安深吸一口气,她开始细细回想。 的确啊,虽然安排温继舒和晏边相亲的人是她,但让晏边去相亲的人是边岚。 边岚拍拍边亦安的肩膀,声音轻柔:“以前有个人跟我说,她担心阿边在感情这方面的想法受到我和她的影响,害怕阿边变得过于悲观消极。” “她希望我能多关心关心阿边感情上的事情,让我严格把关。” “所以您从一开始就知道,和我哥相亲的那个人是温继舒?”边亦安怔愣道。 边岚点点头:“那当然啦,我和珍珍关系好着呢,就算你和小舒这两个小年轻不安排,我和珍珍也会让阿边他们见面的呀。” 罗敬珍女士,温继舒的婶婶,边岚的小姐妹。 天呐。 边亦安好想抬头望天,这也太震撼了。 边岚语气有些小骄傲:“我看得出来,阿边蛮喜欢小舒的,小舒也可喜欢阿边了,他是个好孩子,把阿边交给他妈妈放心,那个人也会放心的。” “妈,‘那个人’是谁?” 边岚微微一愣,随即展颜笑道:“是阿边很重要的家人。” “家人?”边亦安蹙眉。 “她叫谢迢迢。”边岚说,“迢迢比阿边大上几岁,阿边一直拿她当姐姐。” “迢迢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姑娘。” * 十年前,j市中心医院。 边岚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一旁是靠墙而立默不作声的晏边。 抢救室的灯亮着,里面那个被送进去的病人今年刚过完二十六岁生日。 她还那么年轻。 可晏边看到她的时候,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心脏那里甚至被人插进了一把水果刀,渗出的血液预示着她生命的消亡。 方寻磊疯了。 心理疾病上的意思,现如今正在一所精神病院待着。 他接受不了谢迢迢不爱他了。 也接受不了谢迢迢的离开。 既然活着的谢迢迢想和他分手,那死了的谢迢迢是不是就会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阴暗的想法一旦萌生,有些人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去实施。 方寻磊其实做足了准备,但他没有想到晏边会突然出现。 就像谢迢迢曾经在善恶一念间拉住了晏边。 这一次,晏边也在死亡边界线上救回了谢迢迢。 只可惜,就算谢迢迢能够醒过来,她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心脏受到严重损伤,身体的其他部位同样受到重创。 谢迢迢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不会想就这么赖活着。 谢迢迢从抢救室出来后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晏边不适合在她身边长期陪护,边岚给她安排了一个资历很深的护工阿姨来照顾她。 那段时间的晏边空了就会去医院病房看谢迢迢,只是她一天内很少有睁开眼睛的时候,每次醒来,晏边也不一定就在她身边。 “阿边又来看迢迢啦?”护工阿姨出门买饭,告诉他,“迢迢醒了,你去和她聊聊天吧。” 晏边很是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见谢迢迢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张报纸。 “英语?” 晏边走近了些,那张纸上是密密麻麻的英语题目。 谢迢迢脸色苍白,可她的笑容依然同往常那般明媚:“是啊,张阿姨的孩子读高中了,这是他前天晚自习的作业。” 她待在病房里无聊得只能看天花板,再不然就是听风吹草动,人声鸟叫。 “你现在不能过度用脑吧?” 谢迢迢瞬间反驳:“我一个英专生,这点高中英语费什么脑子?” 晏边看了她好一会儿,觉得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削苹果。 谢迢迢现在可以吃一些简单的食物,晏边手握水果刀把苹果切成小块又雕了个花。 下一刻,漂漂亮亮的苹果被插上牙签送到谢迢迢面前。 “阿边手好巧呀。”谢迢迢眼前一亮,开开心心端着盘子看英语报纸。 晏边就那样坐着看她,也不说话。 他有一种直觉。 如果现在不多看谢迢迢几眼,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希望用他的眼睛把谢迢迢牢牢记住,记住她的脸,记住她的笑,记住二十六岁的她所有的明媚鲜活。 “阿边,我们聊聊吧。” 时间过了很久,谢迢迢放下手里的报纸,也放下了盛放着已然氧化苹果的盘子。 晏边抬眸看她:“聊什么?” 谢迢迢说:“上次你和岚姨在门口说话,我听到了。” “你那个时候醒着?” 谢迢迢应了一声,她笑道:“对,我不但是醒着的,我还凑过去听了。” 晏边与她四目相对,缄默无言。 没过多久,谢迢迢问他:“阿边,你现在对岚姨……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晏边神色平淡,他对这种事也不确定:“血缘上的母亲?” 听到他的话,谢迢迢盯着晏边的眼睛看了很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阿边心里有道坎迈不过去。 她之前以为,她还有足够的时间陪他越过那道坎。 可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于是,谢迢迢语速放得很慢,声音轻且温柔:“阿边,我知道你是爱岚姨的。” 晏边似乎从出生起就有爱人的天赋。 嘴上不说爱,所做的每一件事却都在体现爱。 爱人是他的天赋,也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可他给予别人的爱太多,回馈到他身上的太少,这一来二去,他就慢慢变得失望了。 失望不代表不会再去主动爱人,只是他不再渴求、也不再接受其他人的爱了。 晏边不置可否。 谢迢迢清楚他不会作任何反应,继续说:“岚姨也很爱你。” “或许你和她中间发生的那些事情让你不再相信她,但不管是岚姨还是陈奶奶,她们都非常非常爱你。”谢迢迢想起了一些往事, “陈奶奶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能那么快把岚姨带过去,是因为陈奶奶提前写好了绝笔信让我去找她,奶奶担心在她走后你的生活会很难过,所以,她用她最后的时间想要给你寻到一条后路。” “而岚姨的话,我觉得你和她之间可能有误会。”谢迢迢睫毛微微下垂,落下一道阴影,“她觉得你和爷爷奶奶更加亲近,也不知道你经历了那些事情,她本来以为如果不去打扰你你会过得更好,但她没有想到……” “谢迢迢,你说这些是想做说客吗?”晏边低着头,谢迢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阿边。”谢迢迢摇摇头,“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原谅她们,而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人也非常爱你。” 晏边一怔。 “阿边,不要再继续回避爱了。”谢迢迢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哽咽,“也不要报复性地去爱一个人,你那样做对自己不好,对被你所爱的那个人也不公平。” 第82章 晏边那次从医院醒来后,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很奇怪。 他好像突然间就失去了爱人的天赋。 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发现端倪,他开始学习模仿其他人爱人的方式,给自己打造出了一副堪称完美的皮囊,比原先自己模样还要让人喜欢。 但爱他的人总能察觉到不对。 比如温继舒,再比如谢迢迢。 温继舒是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他知道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而谢迢迢知晓事情的全部,她现在要做的,是用最高效也最残忍的方式把晏边从壳子里拉出来。 “阿边,姐姐要和你说声对不起。”谢迢迢微微仰头,鼻尖酸涩,眼眶里的泪越来越多,“我其实……真的很懦弱。” “奶奶从雪地里把我捡回去,给了我名字,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悉心教导我,供我读大学。”谢迢迢说, “可她走了,方寻磊在那个时候帮了我很多,后来又经历了好多事情,我就觉得,好像和他在一起也不错,至少我不是一个人了。” “谢迢迢,你本来就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晏边喉咙发涩。 “阿边……”谢迢迢笑中带泪,“奶奶走之后,陈奶奶没过几年也离开了,我那时候只有你一个家人。” “可是那天我看到你拿着刀……好像要和晏河川一起死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我怕你也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阿边在那之后总是不开心,我有时候看着你的情绪大起大落,我也跟着一起难受,我想……万一你哪天又做傻事了怎么办?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还能像之前那次一样把你留下来吗……?” 谢迢迢不敢赌。 她只是个普通人,她已经没办法忍受又一个至亲之人从她身边离开了。 晏边看着她,脸上濡湿一片:“……对不起。” 谢迢迢不要他的道歉,她说:“阿边,姐姐就自私这么一次,很抱歉……又让你被留下了。” “可是阿边,这次你不会是一个人,岚姨只是不会表达,如果你认真地问她是否爱你,她一定会给你肯定的答案。” “不要担心失败或者受挫,这个不喜欢你就是他没品,我们阿边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了,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说到后面,谢迢迢泣不成声。 而她虽然身体消亡,灵魂却将达到永生。 她会化作人间风雨,化作草木溪流,化作他触手可及的每一寸空气。 她离开了,但她也一直在他身边。 “阿边,我走之后,你记得要勇敢一点。” 谢迢迢走的那日是个大雪天。 前一天晚上,她让晏边扶她出来散步。 她说她感觉自己精神倍儿棒,就想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看吧看吧,我就说我能蹦能跳。” 谢迢迢不靠晏边搀扶,自己下了两个台阶就高兴得不得了。 她在前面小步试探着走。 晏边就跟在她身后随时准备接她一把。 两个人走一会儿停一会儿,走了小半天,也没离开病房多远。 “阿边,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谢迢迢突然神经兮兮地凑到晏边跟前和他说话。 晏边微微垂头:“什么秘密?” 谢迢迢笑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奶奶了。” 晏边犹疑道:“就这?” “什么话!”谢迢迢给了他肩膀一下,“不只有奶奶,还有一场好大好大的雪。” 晏边这才点点头:“那确实挺不错的。” j市的冬天大多时候都是暖冬,鲜少会下雪,更别提大雪纷飞的样子了。 谢迢迢和晏边一前一后地走着,有几次晏边会慢慢停下来,然后掏出手机给人回消息。 “对了。”谢迢迢想到个重要的事情,“你和小温最近怎么样了?” 晏边歪头:“什么怎么样?” 谢迢迢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眼睛微眯:“你喜欢他吧?” 晏边:“嗯。” 谢迢迢故作惊讶:“哎呀,我们阿边进步好大,姐姐都不敢认了。” 晏边:“……” 戏精一下会让你觉得很好玩吗? “不过阿边。” 谢迢迢理性地向晏边陈述一个事实:“你现在不适合跟他在一起。” “我知道。”晏边声音平淡,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你现在肯定还没有做好和一个人谈恋爱的准备,我和你妈妈的经历会在一定程度上对你造成影响,而且你自己现在也不清楚,你到底是真心喜欢他还是把他当作一个存放爱的容器,你本质上想对他负责,也对你自己负责。” 谢迢迢没有丝毫停顿,语言极为流利。 晏边失笑:“全中。” 谢迢迢骄傲道:“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姐,看着你从小豆丁长到现在,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 晏边不停点头。 “阿边。”谢迢迢叫他,“如果现在找不到答案,就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你们这个年纪,常常会分不清友情爱情,也分不清什么是依赖什么是喜欢,假设你和他不黏在一起了,但你们还是互相惦念着对方,说不定到了那天,你就能分清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了。” “而且,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你不喜欢j市,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你已经为了我和小温留在这里太久了,是时候换个新的环境了。” 晏边皱眉:“可继舒他……” “阿边,现在的你给不了他健康的爱。”谢迢迢看得透彻,“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以他的需求为先,忽视你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对你们感情的发展没有好处。” “你必须先找到自己,然后再去爱人,我知道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苦,对你对他都是,但这是你们必须经历的东西,或早或晚,只是时间问题。” 谢迢迢是晏边的姐姐,她所考虑的一切自然是以晏边为先。 但她也大致知道温继舒的性格,和她弟弟一样别扭,如果处理得不好,这两个人可以把对方内耗到死。 如此以来,分开才是他们现在的最优解。 晏边听了谢迢迢的话,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 谢迢迢仅仅只是建议,现实到底怎样做,还得由晏边自己决定。 姐弟两个人又一起走了一段路。 “哎!阿边!” 晏边在想事情,突然听到谢迢迢的喊声愣了一下:“怎么了?” “往天上看,下雪了!” 晏边依言抬头,一片片白净的雪花悠然飘落,头发和衣服上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白色。 谢迢迢的发丝渐渐被霜雪覆盖,就好像一瞬间白了头。 “阿边,如果我明天没有睁眼,记得不要叫醒我。” 她享年二十六岁,永葆青春。 隔天,大雪遍布了整个世界。 这时候晏边才明白,谢迢迢昨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奶奶来接她了,在一个寒冷的雪天。 正如她当年被奶奶从冰天雪地里捡回去一样。 她自凛冬而来,于凛冬而去。 “奶奶说,我一定吃了很多苦,走了很多路才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她给我取名叫‘迢迢’。” 她在走之前和晏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的遗书。 谢迢迢用她的名字给晏边上了最后一课,也给了他最深切的祝福。 “前路迢迢,望自珍重。” * 此刻,郊区别墅里。 温继舒看着睡梦中被梦魇缠身的晏边束手无策。 青年眼角的那颗泪痣似乎都快被眼泪浸湿,温继舒只能眼睁睁看着,急得焦头烂额。 “嘟——” 电话响了。 “亦安?”温继舒不明所以。 边亦安这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 下一刻,边亦安的声音从听筒中流出,意蕴悠长—— “温继舒,你知道谢迢迢吗?” 第59章 曾经 温继舒当然知道谢迢迢。 并且十年前, 他对晏边这个姐姐总是有种莫名的敌意。 只要谢迢迢一出现,晏边的注意力就会被她分走大半。 再加上谢迢迢和晏边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温继舒看着这两人有说有笑, 心里一股无名火瞬间升起。 可他后来也知道,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 晏边有晏边的交际圈, 也不会和姐姐做出超出亲人范畴外的举动,谢迢迢更是气氛关注大师, 和晏边聊两句话就会连带着问温继舒的近况。 晏边在谢迢迢和温继舒中间稳稳端水。 谢迢迢在晏边和温继舒中间关心温继舒的次数反倒更多。 “小温同学是不是瘦啦?哎呀阿边你快去多炒两个菜!”这是谢迢迢。 “你平时都不在家做饭的吗?老抽瓶子空了酱油也没有, 等等,盐又去哪儿了?”这是晏边。 第83章 晏边假期去找谢迢迢的时候常常会带着温继舒一起,和谢迢迢聊天也不避着他。 谢迢迢夸孩子都是两个一起夸, 节假日送礼物发红包也是两个人都有。 有段时间谢迢迢还建了个三人小群, 想打斗地主了就拉着他俩一起,准备出门约会挑衣服化妆就发群里让他们给意见。 “阿边你闪开, 小温审美比你好, 你挑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温小温, 呼叫小温!快来帮姐姐看口红色号,你觉得我今天这个妆用哪个比较好呀?” 温继舒觉得,谢迢迢很像平常人家传统意义上的妈妈。 而他和晏边都是被谢迢迢照顾的小崽子。 “你们出门记得带伞啊,别嫌麻烦, j市这个死天气预报不准。” “降温啦降温啦, 两位小帅哥有没有多多穿衣服呀?” “没吃早饭?怎么可以不吃早饭!长期不吃早饭会得胃结石的, 不行不行不行!我明天就杀到你们学校!都给我起来吃早饭!” 谢迢迢性格开朗话也多,他和晏边有时候上课回不了消息, 她就一个人在群里自嗨上百条,乐此不疲。 “中单法王,顶级apc, 都给我坐下!” “啊啊啊找不到人打麻将,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陪我一起,求求你们,求求。” “阿边~小温~你们谁扫号帮我打个标呀?” “我的弟弟呢?我那么大两个弟弟呢!天杀的狗期末还我清纯男大啊!!” 只是后来,谢迢迢被方寻磊的事情困住,再也没有在那个群里说过一次话。 慢慢的,那个群就被他们淡忘了。 大三上学期的寒假,他和晏边亲眼看见了谢迢迢手臂上的伤。 温继舒头一回看到晏边那么不冷静的样子,好像随时准备要去和方寻磊拼命。 但他不希望晏边因为失去理智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谢迢迢也说:“阿边,别去找方寻磊。” 温继舒不像边亦安,他大学那会儿温玉恒根本不会给他放权,他顶多做做探听消息的事,没办法给谢迢迢出气。 在那之后,晏边没再带着他去见谢迢迢。 谢迢迢的花店也转租到了其他人手里。 这个姐姐好像突然就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寒假步入中期,温继舒给谢迢迢发的消息石沉大海。 他问晏边:“迢迢姐是换vx了?” 晏边闭口不答。 温继舒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又问:“阿边,迢迢姐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晏边给出了回答:“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温继舒犹疑:“旅游吗?” 晏边:“对。” 那时候的温继舒天真地以为谢迢迢和方寻磊已经分手了,这个性格爽朗的姐姐高高兴兴地开启新生活,像晏边说的那样去了很远的地方旅游。 此刻边亦安突然问起谢迢迢,温继舒脑海中尘封的记忆恍然苏醒。 “知道,她是你哥的姐姐。”温继舒回答边亦安,又问,“迢迢姐怎么了吗?” 温继舒不蠢,他在很多事上都有着超乎常人的聪明。 只是别人给他的信息太少,他被蒙在鼓里太久看不真切。 打从他上次向晏边问起谢迢迢,对方的反应就已经让他起了疑心。 但温继舒没有派人去调查。 谢迢迢之于他和晏边都很特殊。 温继舒不会把一言不合就给人开户的那套用到谢迢迢身上。 他在等,等晏边愿意主动向他提及谢迢迢的那天。 如今边亦安突如其来的询问,使得温继舒很难不联想到大三那个寒假发生的事情。 他直觉谢迢迢身上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可温继舒没有想到,边亦安会说—— “谢迢迢死了,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头握住手机的温继舒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质问道:“这怎么可能!?” 谢迢迢怎么会死呢? 她分明是个那么热烈又强大的太阳。 太阳是不会陨落的。 边亦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轻颤:“她的身体器官严重受损,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但她还是从抢救室醒来又坚持了快二十天。” 旁人都不知道谢迢迢为什么会有那样强的求生意志。 只有她自己知道。 陈奶奶临走之前一封绝笔信给晏边找好了后路。 而谢迢迢那时候想,她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和阿边说。 她想向上天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让她能够……和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把话说完。 至少,也要陪阿边走过这一程吧。 谢迢迢没那么贪心,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本该在多年前的那个隆冬就走向终点。 是奶奶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人这一生不过来去双程,她从不畏惧死亡。 只要能让她把话说完就好。 只要……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能够幸福。 边亦安的这通电话给了温继舒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好像明白那时候的晏边为什么变得那么奇怪,又为什么会突然疏远他了。 亲人离世,哀莫大于心死。 可十年前的温继舒对晏边身上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了解,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让晏边陪着他嬉戏打闹,对着晏边倒苦水,让晏边承受他的压力。 是个人都受不了。 温继舒第一次主动找人给季悄打电话,是在晏边躲他躲得出去实习之后。 “小舒?” 女alpha的声音里透着讶异,富有颗粒感的嗓音从听筒中流出略微失真。 温继舒有很多话想和季悄说。 他想问她,是不是他的性格真的很有问题,她能不能回来教教他? 他也想问她,是不是他的运气真的很差,为什么晏边和她都要离开? 他还想问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真正挽留一个人?他一定会认真听认真学的。 可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温继舒居然只是忍不住地想哭。 羽翼被淋湿的幼鸟从高空坠落,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后来,季悄教了他很多东西。 要学会忍耐,要学会等待。 不要把你爱的人逼得太紧,稍有不慎就会两败俱伤。 必要的时候,记得多关心对方的情绪,不要觉得自己会在对方面前吃亏。 那是你爱的人,不是你的敌人。 * 晏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他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腕筋骨,抬眼看向了在床边坐着的温继舒。 “继舒?” 晏边盯着温继舒的背影看了又看。 怪得很。 温继舒听到晏边的声音,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这个细微的反应被晏边收入眼底。 所以,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吗? 晏边若有所思。 见温继舒没有回应,他又问:“你不需要睡觉吗,要不要过来睡会儿?” 这次温继舒想不回答都难。 他转头看向晏边,对方已经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并对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温继舒只好上床靠在晏边左侧。 “昨天早上的事……”温继舒没忘记晏边醉酒时所说的话,两人之间有问题还是尽早解决比较好,“我错了,对不起。” 这栋别墅内很安静,是晏边最喜欢的那种环境。 听到温继舒的道歉,晏边有些怔愣。 他喝醉之后脑子可能不太清醒,说话容易没轻没重,虽然他确实因为这事心烦意乱,但他绝对没有想过要对温继舒发脾气。 冷静着冷静着,这人就直直往枪口上撞。 晏边也很无奈。 不过—— “哪儿错了?” 既然温继舒都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了,晏边觉得……自己多问两个问题应该也可以? #故意看他们家温老师难堪会感到开心吗?# #当然开心,好玩得很# 温继舒一怔,思考片刻后道:“我不应该胡诌出一个借口来骗你,应该对你说实话。” 晏边满意点头,又问:“还有呢?” “不应该什么都不告诉你,想着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把事情处理好。”温继舒说,“我应该把遇上的那些事情都说给你听,和你一起面对的。” “嗯,对。”晏边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可他又说,“但是我要补充一点。” 温继舒看着晏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神色专注。 “我不是不相信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把事情处理好,但在有关你的很多事上,我希望我至少可以有一个知情权。” ——“有关你的很多事上”。 温继舒不太明白:“我好像没怎么听懂。” 第84章 其实不是没听懂,而是怕自己误解了晏边的意思。 “嗯?”晏边微微蹙眉,“没听懂吗?” 温继舒点点头。 见状,晏边只能再进行补充解释:“就像你会通过给我身上装定位器、在我的手机上面安装小程序来掌握我的动向一样,我也会想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换句话说,我希望自己是最了解你的。” 温继舒眨眨眼。 看上去还是没听明白。 晏边皱眉,心道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应该没那么大问题啊? 他陷入了沉思。 再往下说,他也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温暖的触感打破了晏边的沉默。 温继舒抱住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细碎的光亮: “我知道了。” 第60章 分开 晏边其实是个不太吝啬说爱的人, 也曾经听从谢迢迢的建议,亲口问边岚“妈妈,你爱我吗?”。 他记得边岚当时愣住了, 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在边岚回答这个问题之前, 晏边率先向她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他说, 妈妈,我很爱你。 即使我不清楚你是否爱我, 但我爱你这一点已经成为了事实。 晏边以前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觉得, 两个人中间先开口说爱的那个人 ,就仿佛向另一个人低下了头颅,满盘皆输。 所以他行为上再怎么表现出对一个人的好, 他也不会轻易地对那个人说爱。 并且, 爱之一字说出来太过郑重。 他有时候也会觉得,爱这样高尚的东西, 不会出现在他这种人身上。 在谢迢迢对他说那一番话之前, 晏边始终认为自己好像谁都爱, 又好像谁都不爱。 他就像是一面镜子。 别人对他怎么样,他就对别人怎么样。 边岚如果不爱他,那他在这一瞬间说出口的爱就会变成过去式。 边岚如果爱他,那他在这一瞬间说出口的爱就会是永远。 兜来转去, 他其实和谢迢迢一样没那么贪心, 只是不想让自己输得太难看罢了。 毕竟, 在爱一个人之前,你首先要对得起自己。 不论这份爱是亲情、友情, 又或是爱情。 可晏边的这种观念,在他迈过三十年关的那一刻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爱本质上没有输赢,只有是否情愿和值得。 十年前的晏边并不是因为受不了温继舒的少爷脾气而离开, 也不是因为接受了谢迢迢的提议而离开。 他是不喜欢j市,不喜欢j市的阴雨天。 但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对这座城市的爱远高于厌恶。 晏边眼中的爱和恨都不纯粹。 即使是对温继舒和谢迢迢,他也不否认自己会在某一个瞬间讨厌他们。 他那个时候太迷茫,也太需要时间去厘清爱恨了。 晏河川爱边岚吗?他爱,他爱边岚的明艳自信,也恨她的光芒使他的自卑无所遁形。 方寻磊爱谢迢迢吗?他爱,他爱她陪他历经风雨澎湃热烈,也恨她在感情中清醒得高高在上,随时准备抽身。 晏边再厌恶晏河川这个父亲,也还是会因为法律上的那层关系留下对方的联系方式。 没办法,除非他先晏河川一步死,要不然他怎么都得对晏河川尽赡养义务。 是的没错,除了心中理想化的爱恨,这世界上还有责任和义务在约束着每一段关系。 复杂到让人想直接入土。 晏边在外头琢磨了好多年,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周围的奇葩爱情故事和人际关系一天比一天多,每天都在颠覆他的认知。 他有段时间的精神状态格外不正常,隔壁邻居接二连三的争吵让他本就衰弱的神经变得更衰弱了。 他一个生气,决定去写小说。 刚好之前爬山遇上的那个omega给了他一个不错的灵感,那就再艺术化加工一下,写一本看似温暖治愈实则致郁的报社文。 反正他精神状态不正常,创死全世界情理之中。 可写着写着,那本粗制滥造的、纯属是为了恶心人的小说,居然真的承载了他自己的意志。 确实是治愈改致郁。 但不是为了报社。 而是,生活好像本来就充满了太多伤痛和折磨,不用他刻意加工,惨烈的结局就水到渠成。 他写小说的时候还会刻意设计情节讲究逻辑,可现实生活完全没有逻辑可言。 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有的像是过山车,有的又像是跳楼机。 为了让小说看起来有逻辑一点,晏边把文中所有巧合的喜悲揉搓到一起,在结尾处告诉读者,那不过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遐想。 主角行经路上所遇到的一切,都是他自我感情的投射。 他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他选择在虚幻中沉沦。 成长是一个把自己打碎后又重塑的过程。 但很可惜,那时候的作者本人还处在“打碎”这一阶段,他塑造出的主角体现了他当时的思想观念,这才给读者们带来了十分不好的阅读体验。 晏边写结局的那个晚上是喝着酒写的,下手确实没轻没重。 他写文后期容易脱纲,每天现想剧情,这人一上头,精神状态就更有问题了嘛。 一拍大腿,嘿,我要让主角死得透透的。 然后,主角就死透了。 读者看到结局呼吸不畅救护车急救,作者喝酒喝出胃穿孔同样医院打卡。 很好,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不过,晏边出院的时候还是忏悔了那么一下下。 哦,当然,不是对读者。 他决定先戒个酒,让自己尽可能地减少进医院的频率,最起码不能因为写文写出的因果报应英年早逝。 #我错了,下次还敢# #我宁愿给自己加buff也不改结局# 除了这些,那本书还让晏边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在置身日出云海的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在他眼前的omega,而是记忆里骄傲的少年温继舒。 他心头的悸动,一直以来都只对这一个人。 只是他那时候的迷茫麻木混淆了他对感情的认知,错把那时的悸动给了其他人。 清醒过后,晏边短暂地对刘成宇抱有一丝愧疚,但那一点点愧疚却又在对方的神奇操作中消失殆尽了。 晏边万万没想到,他自己的生活也成了小说照进现实。 他竟然成了牛头人文学里的那个大冤种。 但是没关系,晏边有个非常强大的精神胜利法。 经典白月光替身文学被牛头人文学惩治。 大家都很活该,谁也不计较谁哈。 [注:此为岩厓劳斯一天打七份工精神癫狂后的自我pua。] * 温继舒很好哄,也非常聪明。 他们俩都三十来岁了,真要“你爱我我爱你”也不太好意思。 彼此心里明白就好。 从前温继舒不敢向晏边问起分开的这十年间,晏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在今天,晏边自己打开了这个话匣子。 “什么邻居?”温继舒有点好奇。 能把晏边折磨得精神失常,应该不是什么一般的人。 晏边回想起那几个月的经历,皮笑肉不笑道:“一家三口,爸爸是男alpha,妈妈是女alpha,孩子十多岁,也是个alpha。” 全alpha阵容。 温继舒突然想到什么,看着晏边:“……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在社交平台上说‘alpha这种生物比抹香鲸还要聒噪,真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到他们’?” 晏边:“……” 好不容易上次网吐槽一下,就这还被记住了。 晏边微微哽住:“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觉得我讨厌alpha吧?” 温继舒沉默片刻,诚恳点头。 晏边无可奈何,向温继舒解释为什么会有那条vb的出现:“我搬到那个小区的第二个月,隔壁突然搬进来了新的住户,一开始那家人看起来和和美美的,特别像正常人。” 那时候他没有想到,他的福气在后头。 温继舒安静地听他说。 晏边叹了口气:“每天晚上八点,隔壁那对夫妻开始吵架,连吵三个小时,我起先以为那对夫妻吵完了就没事了,结果一吵完他们又开始打架,整整打了四个小时,打到凌晨三点。” 温继舒:“……?” “我有次被吵得睡不着,也没事儿干,就给那对夫妻计时,不多不少,晚八点到早三点,七个小时夜间活动,非常精彩。”晏边把自己说得笑了起来,“那个alpha小朋友也很有意思,他爸爸妈妈一吵架,他就自己搬个凳子在家门口看恐怖片。” 温继舒:“……?” “哦,还是外放。”温继舒脸上的表情让晏边忍俊不禁,“我某天下班回家,走廊声控灯一闪一闪的,一个小朋友就那么侧对着我,他那边还传出来奇怪的叫声,差点给我吓出心脏病。” 第85章 “你们那层没其他住户了?”温继舒皱眉,“不能向物业投诉吗?” “那对夫妻一个散打教练,一个拳击手,我们敢投诉,他们就敢把我们头给拧下来。”晏边微笑。 温继舒:“……” 好强的匹配机制。 晏边低头玩着温继舒用来绑他的麻绳,继续说:“不过,那家人烦是烦了一点,还是挺有意思的,两个alpha虽然把日子过成了武打片,但好歹每天都有新的激情,完全不用担心对方会变心。” 变心了也没事,多打两顿就好了。 温继舒欲言又止,他总感觉晏边提起隔壁邻居的时候有种…… 平静的疯感。 “但我好像不只是因为这个才发了那条vb。”晏边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对温继舒看了又看。 温继舒迷茫:“我怎么了吗?” “没。”晏边摇头,轻笑道:“就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 温继舒:“?” 晏边:“温老师和我之前的alpha同事不太一样,那些alpha一个月一次易感期,一次易感期一个星期,上班浑水摸鱼,但工资和我们这些全勤的beta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在alpha扎堆请假没来上班的时候,有些公司法务部只剩他一个员工。 一个人,干一整个法务部的活。 工资照常。 劳动法还不管这个。 辛苦工作了一天的晏师傅打算回家卸下满身的疲惫。 结果他的alpha好邻居又给他来了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晏边还只是发vb简单吐槽了一下,一个脏字都没有,谁见了不夸一句文明? 他心里骂得可比这难听多了。 温继舒突然觉得,晏边的情绪还是稳定到让人叹服。 他就算是希望所有alpha全部滚出这个世界,那都是应该的。 温继舒意识到自己当时过度思考了不少,正要和晏边道歉。 回过神时,却见那条绑过晏边的绳子,已经被对方绑到了自己手上。 温继舒:“……” 这就是报应吗? 温继舒悄悄尝试挣扎了一下。 嗯,挣不开。 晏边玩绳子的技术可以考研了,温继舒要不是趁他醉酒,真不一定绑得了他。 …… 在无数个湿漉漉的吻里,温继舒昏昏沉沉地陷入其中,正如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晏边时,他就醉倒在了少年温和明朗的笑容下。 起伏间,青年晏边模糊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钻进温继舒耳朵里。 “我们应该不可能像那对夫妻一样天天演武打片,但是,我们可以通过一些别的方式保持激情。” 分明是调笑的话,晏边也确确实实是笑着的,但温继舒心头却倏地抽痛。 他吻向了对方的眼睛,告诉晏边:“没有激情也可以。” “没有激情的话……”晏边想到苏祁,又想到了付林,笑声从鼻翼里流出,“那你不会觉得失去了新鲜感,想要和我分开吗?” 温继舒环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承诺:“不会,也不想。” 温继舒不是苏祁,他没那么三分钟热度,他一旦认定某个人,想追求的期限只会是永久。 “那你想吗?”温继舒手指圈住晏边的一绺头发,反问他。 “不想。” 他们不会再分开。 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十年? 成长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多了,下个十年,晏边想和温继舒一起度过。 结局已经被改写了,不是吗? 他从自己喜欢的w市,回到j市这个让他经历了无数次伤痛的地方。 就证明他在这些年里,早已厘清了原先那些不解的爱恨。 是倦鸟归林,叶落归根。 也是死灰复燃,阳和启蛰。 第61章 释然 对于温继舒觉得他讨厌alpha这件事, 晏边以前其实没怎么注意过。 他好像每个阶段都讨厌过alpha。 比如他亲爹晏河川,再比如方寻磊。 还有大学时候以易感期为借口把活儿全部扔给晏边干的学生会会长。 但他也只是讨厌这些第二性别为alpha的人,而不是讨厌alpha这个群体。 为了避免温继舒之后还会多想, 晏边从头到尾给他解释了一遍, 把自己这么多年吐槽过的那些个alpha一一列举到他的面前。 嗯, 晏边吐槽了不少。 这是个非常大的工程。 “你讨厌过这么多人?”温继舒看着晏边传过来的excel表格,眼神难以置信。 晏边挑眉, 坦然承认:“没错。” 他又不是圣人, 怎么可能真的男菩萨普渡众生? 嘴上说着“行行行,好好好”,背地里他自己都不知道能把人骂成什么样子。 晏边以前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挺装一人。 他再讨厌某种生物, 都不会把情绪带到表面上, 只会一边圆滑世故一边给人减分,等到忍无可忍之后瞬间消失在对方的生活中。 能真的和晏边把关系处得很差, 或者能让他正儿八经发次脾气的人少之又少。 那种人会被他扔进“需要惩治or改造的对象”这一栏, 以免往后再去祸害其他正常人。 温继舒看excel的途中, 晏边又给他传了几页ppt过去,他点开一看,上面全是无比吓人的思维导图。 温继舒:“……” 看得出他们家阿边确实很记仇了。 “那你……应该也讨厌过我吧?”温继舒想到自己以前的少爷脾气,用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问晏边。 晏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的office, 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 顺嘴道:“这个应该在另一种讨厌里面。” 他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讨厌过就是讨厌过,没必要藏着掖着。 “还有另一种?”温继舒疑惑, 这人居然还带做区分的。 “嗯。”晏边删除了一些多余的文字表述,又换了个舒服的排版,“主观上偶尔觉得麻烦, 影响我的计划让我需要花时间调整,做事不打一声招呼也不听劝,还和其他人走得近把我忘在后面的。” 温继舒:“啊?” 我、我吗? “我觉得我间歇性产生讨厌的情绪很正常。”晏边面上表情平淡,冷静得仿佛是在进行某项学术会议,而不是在表达他自己的喜恶,“但是后来我又发现,这好像是我自控力不足才导致出的负面情绪,是我自己接受能力太差需要加强。” 这种讨厌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回想起来总会觉得自己当初也真是幼稚。 晏边一键另存为,给自己留好备份后发给了温继舒。 “你随便看一下就成,重点人物我都做了标记,如果看不懂,那我再——” 唇边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温继舒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晏边抿了抿唇,不解道:“怎么了?” 突然来这么一出,晏边不懂。 温继舒笑得肩膀都跟着抖了起来,低头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晏边:“?” 想到什么了这么好笑? “没什么。”过了一会儿,温继舒抬起头看他,脸上笑意依旧,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晏边:“……?” 这里是有人长得很好笑吗? 温继舒慢慢往被子里拱,又拉着晏边往下和他一起躺。 等到两个人半张脸都进了被子,温继舒带着笑的声音突然在晏边耳畔响起。 “晏边。”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 晏边有一种一本正经的幽默感。 嘴上分析这分析那的,温继舒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虽然晏边把那些负面情绪的产生归结于他自控力和接受能力不足,可温继舒只当晏边是在自我pua。 晏边是喜欢自省没错,别人不能真当是晏边有问题。 温继舒不了解别人还能不了解以前的自己吗? 两人在别墅里待了好些天。 温继舒给了晏边自己的电脑,但还是扣着晏边的手机没有给他。 温继舒不给,晏边也不主动要。 反正晏边每天都能给自己找到事情做,在别墅里兜圈都能消磨掉一天。 心情好就去做饭,兴致不高就趴在一边看温继舒线下打工。 是的没错,温律师人没到律所,但工作还是会准时交接到他的手中。 晏边突然想到付林之前和他提过。 她把苏祁绑了的那一个星期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又要哄着家里的祖宗又要外出打工。 付律师的经历告诉大家,倘若没有坚实的经济基础,就最好不要学人家小说里玩强取豪夺那一套。 哦不,有经济基础也不行,你还得给自己找个清闲的班儿上。 说付林,付林到。 温继舒没把晏边的手机还给他,但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机抛给了晏边。 第86章 “付林说想和你聊会儿。”温继舒目不斜视,电脑上又是客户的合同又是某裁判文书网,网页窗口还显示着新修订的法律条文。 总之,温律师忙得很。 晏边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只有两只手伸在外面。 他划拉了两下屏幕,很自然地把历史聊天记录看了一遍。 【付林:这都多少天了,你还不打算放人出来透气?】 【付林:温律师,非法拘禁的情节严重性需要我向你普及吗?】 【付林:亦安那边我暂时帮你稳住了,你到底还有多久?给我个准信。】 【付林:不是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吗,怎么手机都没还给人家?】 【付林:温,如果我今天没有听到晏的声音,我会选择报警[可爱][可爱]】 …… 看完聊天记录的晏边:“……” 付林能抗住边亦安那里的压力,别的不说,本事是真厉害。 晏边想也没想,就给付林打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温继舒百忙之中抽空往他这里看了好几眼,晏边心领神会,果断又开了免提。 “喂?”电话那头有风声呼啸,还有汽车鸣笛和行人交谈声,付林温和又有质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晏边这里。 “付律师下午好。” 付林轻笑一声:“下午好。” 晏边:“付律师那边声音听起来挺杂的,这是在外面?” 付林语气自然:“是啊,正在去警局的路上,我驾驶证被吊销了,现在只能跟着我哥或者亦安一起。” 其实扫共享电动车也行,但是大冷天的,付律师还是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听到“警局”二字,温继舒类案检索的手不由得一顿。 晏边看他这样儿,忍俊不禁:“付律师是因为什么要去警局一趟?” 付林马上理解了晏边的意思,笑着说:“我就和温开开玩笑,没打算真去警局报案,你们俩之间没必要浪费这个警力资源。” 温继舒就算是真把晏边锁家里头也只是绑两下,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的,付林与其担心晏边会出事,倒不如担心一下温继舒在这期间的心理状况怎么样。 “我的当事人又出问题了,民庭可能要变刑庭了也说不定?”付林的职业生涯充满了波折,最大的波折就来自于她那群奇葩当事人。 “我听继舒说,你现在好像主要是民商律师?”晏边疑惑。 “对呀。”付林笑,“这活儿我干不了,我把我哥介绍给那个当事人了,刑事案件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做一个折十年寿。” 不仅案件跟进期间吃不好睡不香、特别容易做噩梦。 案件结束后还得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就怕哪个犯罪嫌疑人家属也精神有问题。 民商好啊民商妙,她就在民庭打一辈子官司养老算了。 天塌下来刑庭的付成先死。 “你和温应该没事了吧?”付林想也知道没事。 晏边和温继舒这俩人根本吵不起来。 温继舒要是发泄两句,晏边就会安安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然后开始思考温继舒发泄情绪的原因,找到原因后立刻对症下药。 晏边要是难得爆发那么一下,温继舒早就被唬懵了,哪里还能想到和晏边针尖对麦芒。 躺平任骂,这就是她们温律师出了法庭回家后的生态环境。 晏边刚想回答,又听到付林说:“没事你就赶紧和温商量出来活动两天,老杨想你想得夜不能寐,你年前要不还是再上两天班?” 晏边:“……” 温继舒:“……” 你猜他们为什么不想出这个别墅? 温继舒还好,但晏边就不一样了。 他在别墅的这几天每天都像在过退休生活,闲散但充实。 没有神经病邻居,也没有人催他去上班。 甚至因为手机被温继舒收走了,他连别人的消息都不用回。 晏边人脉资源旺盛的同时常常会伴随一些烦恼。 大清早人还没睁眼,群里大把大把的艾特和未接电话先到。 一打开手机,满屏的红点触目惊心,他回个消息搞得像古时候的皇帝批奏折。 有时候真不是他不想好好和人聊天,而是因为人数太多,一个个认真聊会把他累死。 如果晏边没给温继舒置顶聊天框,他根本连对方什么时候发了消息都不知道。 “我考虑考虑。”晏边微笑。 付林又想了一下:“其实老杨那儿年前应该也没什么活要干了,通勤也麻烦,还是年后再去吧。” 晏边心头一动。 “你明天能出来吗?”付林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前面的人,笑意越来越深,“我有个八卦想和你聊聊,关于亦安的。” 嗯? 边亦安? 晏边讶异道:“她身上还有八卦?” 付林老神在在:“当然有,就最近,热乎的。” 晏边心头狠狠一动。 没有网文作者可以拒绝八卦。 挂掉电话的下一刻,温继舒看到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扯他的袖子。 “明天和付林出去?” 晏边应了一声,又问温继舒:“你要一起吗?” “我?”温继舒琥珀色的眼睛倏地一缩,看上去不敢相信。 “嗯。”晏边打了个哈欠,“我不想带手机,用你的算了。” 温继舒的视线彻底从电脑屏幕上离开,直直地落到了晏边身上。 晏边由着他盯,自己随手翻了下温继舒和其他人的聊天记录,翻到后面,他没忍住手痒揉了揉温继舒的头发。 过了很久,温律师关上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拱进被窝里靠着晏边,看对方翻着他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好学生从不怕老师检查作业!# 第62章 瞬间 今天是晏边这么多天以来, 真正意义上看到太阳的一天。 说实话,好像还有点不太适应。 如果不是有八卦听,晏边感觉不出来透气也挺好。 对此, 他们家温老师忍俊不禁。 温继舒说, 付林只邀请了晏边出来聊八卦, 他就不在旁边看着了。 他们这天来的地方是个公园,付林早早就蹲在草坪上陪自己家的小狗玩飞盘, 一听温继舒这么有思想觉悟, 她想也没想就把手里的牵引绳递给了温继舒。 付林笑容灿烂:“麻烦温陪我家乖乖玩会儿啦。” 晏边见状不知在想些什么,也顺着付林的话对温继舒点了点头。 于是,一人一狗慢慢离开了他们两个的视线, 晏边和付林席地而坐。 “边亦安有什么八卦?” 俩人刚坐下, 晏边目标清晰,直奔主题。 付林眨了眨眼睛, 失笑道:“不是吧, 真的就只是出来听个八卦?” 晏边看了她一眼, 诚恳微笑:“那倒也不是,只不过边亦安的八卦难得一见,非常有吸引力。” 边亦安的生活比温继舒还要枯燥。 温继舒起码学校、律所、法庭来回跑,有时候运气不好乐子就来了, 他的学生和当事人没比付林遇到的那些奇葩要好到哪儿去。 而边亦安平时就只有一件事要做。 训练。 这个训练包含的内容很多, 但在边亦安眼中, 可以极其笼统地归类成“没意思,但必须, 好烦,老爷子有病”。 她的教练从她小时候起就一直是那几位,有时候边亦安还会和晏边吐槽, 说看着那些老叔叔的脸她真的连饭都吃不下去。 老叔叔们人挺不错教得也好,但边亦安看他们的时候总会有种七年之痒的错觉。 没有新鲜感了教练。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真的超累的。 “也是。”付林点点头,“叶爷爷在这方面还是挺严格的,亦安今年都二十五了,训练的时候连手机都不给她玩。” 晏边摊手。 他现在也没有手机玩。 嗯哼,亲兄妹殊途同归。 “温真的不把你手机还你了?”付林一派了然的模样,“那绝对不可能。” 和温继舒共事了这么多年,付林不敢说自己特别了解他,但对方基本的性格和习惯还是牢牢掌握的。 温继舒出门在外硬气得很,但是在晏边面前嘛…… 懂得都懂。 温律师在家里支棱起来的次数和他工作上出岔子的次数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付律师摇头叹气。 “你又知道了?”晏边挑了挑眉。 付林笑:“怎么说我也算他半个军师。” “你没说看着他长大的我都还有点意外。”晏边故作惊讶。 “原来阿祁说你嘴毒是真的。”付林歪头,想到苏祁在她面前痛斥晏边的恶劣行径,笑意泛上眉梢。 “嗯?”提到苏祁,晏边毫不在意,“她的意见没什么参考价值。” 苏祁从和晏边认识起就一直在被怼。 第87章 晏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这张嘴骂苏祁的时候就格外顺溜。 思来想去,大概是苏二小姐贩剑成了习惯,被骂两句也不会真往心里去,晏边怼她不会像怼其他人那样有顾虑。 但晏边和人一熟起来,难免会怼人怼顺嘴。 以前顾忌着付林的心理状况,又隔着那道屏幕,他对付林还是礼貌和客气居多。 如今面对面聊天,又知道了付林也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说话就随心所欲了不少。 “言之有理。”付林很赞同晏边说的话,言语中全是恩怨。 付林本来以为自己之前已经和苏祁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俩人三十多岁快奔四的年纪,老是扯那些情情爱爱的也很没意思。 可苏祁却不那么认为。 付林越不想谈情说爱,苏祁就越要拉她下水。 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隔岸观火。 你想结束这场爱情游戏了,我又偏不放过你。 和苏祁好说歹说没用,冷脸相待也没用。 这个女alpha软硬不吃,只凭自己心意。 在给人当舔狗和把人当舔狗这两头反复横跳。 付林是个有正经工作的上班族,不像苏祁那个二世祖一样有那么多闲工夫。 付律师一天到头被奇葩当事人折腾得半死不活,又要因为材料和法院那边的人争论,回来还要看着苏祁给她发那些苦情语录。 眼睛都要瞎了。 “你和苏祁现在是……” 晏边还没问完,付林便率先答道:“很遗憾,她并不想和我体面地互为前任。” “嗯?” 付林皮笑肉不笑:“现在真的变成仇人了。” 晏边眼神专注地看着付林。 这位女alpha叹了口气,疲惫中又似乎有种奇异的亢奋:“你知道苏祁有多自恋吗?” 很好,她甚至没叫“阿祁”。 晏边心道付林这会儿是真被逼急了。 “顾家二少爷,苏祁惹出来的情债,跑到我家门口蹲我上下班,想看看苏祁口中的白月光初恋长什么样子。”付林气得笑了起来,“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也有顶着她‘白月光初恋’头衔的一天,看来这头衔也不怎么值钱。” 晏边:“……” 苏祁你疯了是吧? 菀菀类卿玩上瘾了? “小少爷这一出之后我彻底明白了。”付林说,“她根本不是觉得谁像谁才和那个人在一起,而是她就享受给两个人制造竞争、让爱她的人为她争风吃醋的快感。” 这种好像被全世界围着转的感觉才是苏祁想要的。 “我回头复盘了一下几年前我和她分手的时候。”付林的好记性在这方面发挥到了极致,“除了她对我没了新鲜感,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直接原因。” 晏边好奇:“嗯?” “她玩得挺好的一个女beta和我做了朋友,还在苏祁抨击我的时候帮我说了几句话。”付林越说越想笑,“苏祁觉得我抢了她朋友,还觉得我和她朋友玩暧昧。” 但其实付林和苏祁朋友聊天的全部过程,都被付林打包截图发给了苏祁。 苏祁的性格就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还是那种占有欲强又自我中心的小骗子。 一层一层剖析下来,付林发现自己以前为苏祁做的那些事蠢得让人发指。 晏边听完付林说的话,表情有几分微妙。 沉默良久,他说:“苏祁她有时候……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付林抬眸看他。 “我大致描述一下。”晏边凭着他对苏祁的了解,想了想说, “就比如你之前跟我说,苏祁的朋友告诉你,她和你分手的原因是新鲜感没有了,但苏祁在其他人面前可能又会说,是因为她在和你的这段感情中受了委屈,所以她提出分手,而后又希望你在这段感情里死心,便让朋友给你看了那条消息。” 付林微微一愣。 晏边轻笑:“你看,这个逻辑是不是也说得通?” “再比如,你说你给苏祁看过完整的聊天记录,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和她朋友的聊天内容是否暧昧不是她在意的点,她在意的是‘你们私底下聊天’。” 晏边说,“在苏祁看来,你们一个是她的恋人,一个是她的朋友,都是以‘她’为主体,你们聊天她肯定会不舒服。” “可这不就是她自我中心?”付林皱眉。 晏边摸了摸下巴,薄唇微抿:“可如果抛开她‘自我中心’这一点,试着换位思考一下?假设你的恋人和你的朋友聊高兴了,你在旁边一点话都插不上,你会怎么想?” 付林闻言,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不和肉眼可见的暴力行径挂钩,那些是非对错很难评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观情绪,也会有自己主观上的视角局限性。 不可否认,苏祁的确是个自我中心的二世祖,可她在感情里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委屈难过。 只是她和付林在意的点不同。 除了苏祁本人,谁都不知道她当初和付林分手的真正原因。 又或许,就连苏祁自己也理不清。 人这种生物,不仅会说谎话欺骗别人,也同样会说谎话欺骗自己。 就像付林,她会说自己对苏祁早就没了喜欢,只是在引导自己去喜欢。 可是,换一种逻辑又同样能说得通。 付林还是喜欢苏祁,但她在感情中受到的伤害太大,于是潜意识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你其实不喜欢那个人,你只是缺爱才引导自己爱对方。 这样做,那些伤害似乎就瞬间散尽了。 “你说得对。”付林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叹了出来,良久过后,她笑着对晏边说,“所以,我和阿祁真的很不合适。” 观念分歧太大,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也有各自的委屈和难处。 晏边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她。 他们在草坪上缄默无言了很长一段时间,微风拂面,青草香沁人心脾。 “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完全合适的两个人。”青年的声音在空气中慢慢飘散。 付林苦笑:“是啊。” “可也不会出现完全不合适的两个人。”晏边的视线从付林身上移开,看向了远处正遛狗回来的温继舒,“你和苏祁……至少在某几个瞬间是合适的。” “瞬间……”付林的思绪逐渐飘向了远方。 付林隐约记得,她最开始对苏祁动心,是在苏祁带着她从高空跃下的那一瞬间。 她当时好像听到了苏祁的心跳声。 和她的一样震耳欲聋。 付林喜欢自由,苏祁追求自由。 她们在彼此灵魂同频共振的那一瞬间相爱。 可惜的是后来,浅薄的爱困住了两个人自由的心,所以到最后,她们再也找不到灵魂共振的感觉了。 “晏,你的小说里是不是出现过这么一句话……” 晏边疑惑地竖起耳朵。 “‘爱是灵魂同频共振的一瞬间’?”付林笑容浅淡。 晏边哑然失笑:“这个是我的废稿。” 觉得太矫情,他就给删了。 不过他现在依然抱有这样的观念。 因为,这样的瞬间有很多很多。 第63章 季悄 “嘟——” 温继舒和当事人核对好公司信息, 手肘旁边的手机霎时间铃声响起。 来电显示:边亦安。 “亦安的电话。” 这段时间晏边的手机都是温继舒在保管,他们俩换着用,温继舒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没有接通, 把手机拿到晏边面前。 晏边眼睛盯着锅里, 闻言连眼神都没给一个:“挂了。” 温继舒依着晏边的意思挂断电话, 走过来低头看锅里的菜。 “亦安这几天都给你打过十多次电话了,你一个都不接?” 晏边往锅里撒了把葱花, 目不斜视:“不接。” “这是为什么?”温继舒凑到晏边跟前, 下巴搭在他的左肩上。 晏边这才用眼睛余光瞟了眼温继舒毛茸茸的那颗脑袋,说:“没什么,就是最近突然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妹。” 边亦安作风不太好。 可能是因为平时训练压力太大, 她没抽烟打拳的时候, 就喜欢玩点小众的东西。 边亦安虽然不像苏祁那样花名在外,但跟过她的人却不比苏祁少。 苏祁是大众眼中的情圣。 而边亦安…… 她身边跟着的人和她一样有特殊癖好, 都需要通过一些事情舒缓压力。 这件事叶家长辈没一个知道的, 唯一知道的人就是晏边。 别问他是怎么发现的, 如果你和他一样逛某不知名商店,结果在自家妹妹住的房子里看到商店同款,你也会觉得无助。 晏边有心帮边亦安瞒着边岚,也算握着她一个把柄。 第88章 边亦安在外头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活脱脱一个冷面阎罗。 可在边岚面前, 她非常热衷于做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兢兢业业维持人设。 #妈妈你别信她,她私底下可是烟酒都来的啊!# “嗯?”温继舒眼神动了动, 不明所以。 等菜出锅,晏边解下围裙叹了口气。 温继舒很有眼力见地过来端菜,端盘子的同时还眼巴巴地看着晏边。 没有人会对八卦不感兴趣。 特别是对有关边亦安的八卦。 “付林和我说……”晏边刚开了个头, 欲言又止。 他妹妹玩的那些东西对谁开口都很艰难。 换言之,上不了台面。 温继舒和晏边一前一后地进了客厅,他们两个在餐桌上进食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放点电视剧当背景音乐都吃不下去。 当然,这以前是晏边的习惯,温继舒是顺带被影响的那个。 在晏边斟酌着组织语言的时候,温继舒就把晏边最喜欢的那部悬疑剧扒拉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看着电视机里面鲜血四溅,也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温继舒不太能理解晏边这奇怪的爱好,但好在他接受能力强并且溺爱。 吃着饭的空隙还能和晏边讨论角色妆造和拍摄手法。 “很难描述吗?”晏边的眉心越蹙越深,温继舒点完播放,转头看身边的人一脸纠结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晏边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茄子,又给温继舒夹了一筷子排骨,语气平静得有几分不正常:“也没有太难描述。” 就是…… 那样的事发生在边亦安身上,未免过于割裂了。 边亦安平日里虽然恨天恨地,这也烦那也烦,这也看不起那也看不起。 但她实际上是挺有正义感的一姑娘。 上次那个beta少年的事情,全程都是边亦安在处理,她没让温继舒插手太多,更不可能让晏边来做。 整个流程下来,除了表面上对富二代alpha的惩治,背地里的小动作边亦安可搞了不少。 举头三尺有神明。 人要是做了恶,最好时时刻刻提防着因果报应。 很巧,边亦安就是那个报应。 对那个案子全程跟进的人除了边亦安,还有一个是付林的哥哥付成。 付成对家暴案以及弱势群体拐卖案关注的比较多,当时这个案子的雏形一出现,付林就马上联系了付成到场。 付林作为民商律师,这个案子并不在她的专业领域内,交给付成她心里比较安定。 于是,边亦安和付成,一个女alpha当权者,一个男alpha大律师,两个人无比和谐地一同跟进这个案子。 甚至因为付成是付林的哥哥,边亦安还会很有礼貌地叫人家一声付大哥。 “然后呢?”温继舒原本只是听着好玩,这会儿居然真的来了兴致。 电视机里的动静不小,可这些声音就仿佛被他过滤了一般,他只能听到晏边那刚好不高不低、完全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 晏边眼皮微微下垂,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碗里的饭和刚开始到他手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一聊到边亦安的这点破事,晏边连自己做的饭都吃不进去了。 “然后……” 简单来说,就是两个alpha易感期撞到了一块儿,玫瑰和雪松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反应,两个人从案情跟进的好同事到易感期互殴互啃脖子。 再到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py关系。 晏边想过边亦安厉害,但没想到她以一种压倒性的优势在她和付成之间掌握了主导权。 后来转念一思考,倒也还算合理。 边亦安不是先天alpha,而是靠后期分化怎么了? 她是个女性alpha,生理上落后男alpha又怎么了? 练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练的,付林的律师哥哥根本受不住。 温继舒听到后面,表情也越来越古怪,终于在晏边说到关键点的时候彻底愣住了:“她……玩包养?” 晏边沉重地叹了口气。 边亦安不仅在感情上的经历少得可怜,有时候就连她的脑回路也十分异于常人。 妈妈说,发生关系了就要负责。 可是作为叶家的继承人,她首先得为家族利益考虑,草率地对某个人负责是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然后,边亦安就向付成发起了包养邀约,把人家大律师气得脸色铁青。 付林在和晏边说这个事的时候笑得前俯后仰。 没别的,边亦安在感情方面一根筋,钝感力强得让人忍俊不禁。 她确实不和你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说什么是什么,言出既遂。 可她说出口的话不一定就中听。 现在的这个情况就是,付成没答应边亦安那个冒昧的提议,但仍然和她保持着不清不白的py兼特殊癖好关系。 晏边对万事万物的包容度都很高,在自家妹妹身上遇到这种情况,他虽然惊讶倒也没说什么。 关键是边岚那里不好交代。 “我妈已经发现她和付林的哥哥长时间同进同出了。”晏边微笑,“边岚女士现在向我打听这俩人的关系进展。” 他压力真的很大。 温继舒:“……” 听着都绝望。 妹妹在外头莫名其妙地成了骗身骗心的渣女,他这个做哥哥的还得替人顶着来自母上大人那边的压力。 接受边岚女士日复一日的盘问。 嘶。 #致敬传奇好哥哥晏边先生# * 年前的时间在不知不觉间飞速驶过,转眼似乎就要迎来新年。 寒假的时间越是到了过年的阶段,晏边他们网站的流量就越好。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我滴个乖乖,流量回暖了啊[哭泣][哭泣]】 现在好了,季衡也不老是在频道内哭凉了,每天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数据,高高兴兴码字,快快乐乐吃好喝好。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咦,岩厓劳斯怎么又开文了,你不是前段时间刚完结一本吗?[害怕][害怕]】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哼!男人!你一定是背着我偷偷存新书的稿子了!我恨你恨你恨你!】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生气跺脚.jpg]】 晏边写对联写得好好的,手机却一直响个不停。 好烦,早知道就在温继舒那里多放几天了。 想归这么想,但越到年底事情越多,他和温继舒都有大把的人来找,一直霸占着对方的手机也不是个事儿。 【岩厓:先别急着恨。】 【岩厓:我没存稿。】 此话一出,季衡难以置信的情绪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了。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卧槽你被夺舍了?!哪里来的玩意儿快点从我们岩厓劳斯身上下去!】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摩拳擦掌)(握拳)(王者蔑视)(大步流星)(上勾拳)(下勾拳)(邪魅一笑)(负手而立)】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呔!妖孽!休想动我们岩厓劳斯一根汗毛!退退退!!】 晏边:“……” 这人上哪儿学来的一些五花八门的东西? 服了。 年轻人的潮流。 【岩厓:我认真的,手上这本大纲都没写。】 季衡秒回。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不是吧?这不是你的风格呜岩厓劳斯![哭泣][哭泣]】 晏边对全文存稿的执念已经到了一种堪称痴狂的境界。 季衡开文前存稿最多存个十来二十万,晏边不一样,他非得写完,不写完就焦虑。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宝宝你说,你是不是被谁刺激了?你说出来,妈妈帮你打他![愤怒][愤怒]】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咬手帕哭.jpg]】 晏边无可奈何。 【岩厓:没,就是想追求一下无纲无存稿的刺激。】 季衡懵了。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无纲裸奔你也敢哇?[生气][生气]】 【寒冬腊月再也不见:你不怕这本书糊穿地心吗!!?】 糊穿地心? 又不是没糊过,不差这一回。 【岩厓:没有任何数据期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岩厓:[小狗祈祷.jpg]】 …… 晏边没和季衡聊多久,那头的季衡就被顾时言叫去吃饭了。 而晏边写完对联和福字从书房里出来,就看到温继舒神色凝重地盯着电视机一动不动。 他把手掌放到温继舒眼前轻轻晃了晃。 “怎么了?”温继舒眼神动了,抬头看着晏边。 晏边在温继舒一旁落座:“我才要问你怎么了。” 温继舒抿了抿唇,沉默片刻过后,他纠结道:“就是……” 第89章 “嗯?” “我妈回来了,她问我们有没有时间……陪她吃一顿饭。” 第64章 真相 温继舒不大清楚季悄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回来, 她一走将近三十年从未再踏足过这个城市,温继舒连这辈子见不到她的打算都做好了。 可没想到,季悄在这一年将要结束的时候出现了。 这次不是通过其他人在中间帮他联系, 而是季悄女士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j市本地的号码。 ——“小舒, 你们有时间的话, 出来和我吃个饭怎么样?” 季悄带着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的那一瞬,温继舒莫名感觉鼻尖一酸。 因为她还说—— “抱歉啊小舒。” “这么多年, 一个人辛苦了。” 她清楚这些年温继舒一个人在他父亲身边遭受的委屈, 她也会觉得对不起这个儿子。 但是无论如何,当初的季悄一定不会为了温继舒而留下。 即便她是他的母亲,即便他在她走之前仿若有预感地哭着拉她的袖子, 她都不可能留下。 亲爱的, 我非常爱你。 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份爱,由我亲手放到你的掌心。 可爱终究困不住自由。 二十五岁的季悄是注定远去的飞鸟。 * 现如今, 倦鸟归林。 温继舒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有多大感触, 季悄都走了近三十年, 而他也迈过了三十年关。可想到这个母亲,首先想到的是模糊的记忆里她若隐若现的身影。 孩子对母亲的爱与生俱来,没有造物会真的不爱自己的造物主。 他恨过季悄的绝情,钦佩她的勇敢, 也曾经由衷地希望她施舍给自己一点爱。 怎么可能会没有感触呢? 温继舒接到那个电话之后久久不能平静, 在晏边面前沉默了很久, 看起来居然有几分魂不守舍的模样。 晏边看着温继舒坐在沙发上发呆,状似无意间把电视机声音调小了些。 “喏。” 温继舒愣愣地看了眼晏边丢进自己手里的东西, 疑惑的眼神撞上了晏边那双无奈的眼睛。 晏边好像在说,要真想哭就哭吧。 在家不丢人。 三十年未见的那个人又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nobody。 她可是母亲。 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是他们天性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他们家温老师就算三十岁了,在妈妈那儿不还是个孩子吗?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温继舒把手里的纸巾握了很久,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对晏边笑了一下。 晏边一字未言,视线转移到听不见一丝声音的电视机上。 翌日。 晏边犯着困跟在温继舒后头,被他拉住手带着往前走。 是的没错,晏边失眠了。 昨天温继舒在因为季悄的归乡多愁善感久久未眠,而晏边也因为季悄那通电话焦虑得睡不着觉。 这可是见家长。 连自己对象都没见过几次的家长,该怎么表现都不知道。 毫无头绪。 在从家里出来之前,晏边破天荒地搁那儿照镜子,左看右看都不放心,甚至把温继舒叫过来问:“我黑眼圈明显吗?” 温继舒有点懵,但还是诚实摇头:“不明显。” 晏边狐疑地盯着温继舒的眼睛,似乎是想要找到这人撒谎的蛛丝马迹。 但温继舒太真诚了,他是真不觉得晏边有黑眼圈。 晏边眉头紧锁,只当温继舒的主观滤镜过强,完全没有自己这张脸客观上能抗能打的自觉性。 晏边过往那几十年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出现容貌焦虑。 早知道出生之前,就求边岚女士把他生得再好看一点了。 最终,在温继舒糖衣炮弹的攻势之下,晏边才勉强撇下镜子跟着温继舒出门。 可是,晏边心头的焦虑在见到季悄的第一眼就荡然无存。 “好久不见啊小晏。“ 季悄齐肩短发,妆容精致大气,身着冲锋衣干练凌厉,一双瑞凤眼微微弯起,岁月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痕迹。 温继舒不明所以地看了晏边一眼。 晏边面上平静,但迟疑的声音还是显示着他的惊讶:“……李阿姨?” 他曾经出国去过一座雪山。 在山脚下,晏边认识了一位极有魄力的女性alpha。 alpha姓李名潇。 她说她是一个登山爱好者,但婚后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没办法继续进行自己的爱好。 丈夫觉得她的那些爱好都不安全,明令禁止她再碰那些东西。 晏边看着李潇全副武装的模样,问她:“那您和您的丈夫现在……?” 李潇直言不讳:“狗男人而已,踹了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晏边失笑。 那时候晏边喜欢到世界各地旅游,也没有爱上极限运动,什么东西都还在一个尝试的阶段。 李潇一听他是新手,顿时就来了兴趣,手把手把晏边从登山小菜鸡培养成了大佬。 他在那座城市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李阿姨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偶尔会跑来晏边租的房子里蹭饭。 在国外遇到手艺那么好的国人也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少吃好几天白人饭。 舒心。 李阿姨见多识广,她说自打她踹了丈夫就到处旅游,晏边遇到她也算是遇上了完美的旅游攻略。 晏边后面去的好几个城市都是李阿姨推荐的,一个也没有踩雷,果真是童叟无欺。 “哎呀,小晏现在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太呀?”季悄眨眨眼。 晏边见家长遇上熟人,这会儿也不焦虑了:“当然记得,上次您说您打算过个两三年再回去,怎么……” 季悄目光灼灼地看着晏边和温继舒。 而晏边也马上明白了,季悄是为他们而来的。 温继舒的视线在两人中间移来移去,和母亲久别重逢的紧张感瞬间被好奇心取代,他问晏边:“你们俩认识?” 晏边还没开口,季悄就先走上前给了温继舒一个拥抱。 等到她的体温从温继舒身上抽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季悄笑了笑:“当然,我和小晏好几年前就认得了。” 接下来,季悄开始向他们两个讲述她这些年的经历。 她没有提温玉恒,只是重点阐述了在背后帮她遮掩行踪的人。 “叶爷爷?”即便是温继舒,也没有想到在背后帮季悄的是会是叶家人。 叶家和季家,按理说应该没什么交集。 季悄向他解释:“叶叔年轻的时候,叶家当时的地位还不稳固,就像我们季家一样,需要通过联姻的手段来添加筹码。” 说得好听是联姻,说得不好听,就是把家里的小辈当成商品以婚姻的名义卖出去。 “叶叔有个omega妹妹,她就是那个时候被推出去的牺牲品。”季悄说,“结婚的时候刚到法定年龄,没过多久,她就自杀了。” 上一辈人的那点事被长辈们藏得严严实实,但从那个阶段过来的人却会永远记得。 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不能帮自己的妹妹,但等到他成了上位者,他想也没想就给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季悄递了根绳子。 季悄是个alpha,但她也只是个受制于人的可怜女性,连主导自己人生的权利都没有。 给不了妹妹的自由,叶老爷子给了季悄。 也算是一份宽慰。 “你们两个的事情,小岚和我说了不少。”季悄向晏边和温继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希望你们顺其自然,但我嘛……我对小晏太好奇了,就偷偷摸摸跑去和他偶遇。” 不光是这样,季悄还承了叶老爷子的请求。 老爷子说,他们家阿边聪明通透,又会照顾人,是个特别好的孩子。 只可惜慧极必伤。 作为他母亲的边岚近不了他的心,能懂他的人又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季悄在和孩子相处这一方面,要比边岚擅长得多。 她不会端着长辈架子高高在上,也很喜欢接触年轻人的爱好,和比她小上很多的男男女女都能有一些共同话题。 但她身上又多了一点“长辈”这个身份该有的特质。 季悄能扛得住事,平时再不着调,到了关键的时候也是靠谱的。 这样的感觉让晏边有些似曾相识。 他仿佛在季悄身上看到了谢迢迢的影子。 是了。 季悄和谢迢迢一样,有着人性中最美好的闪光点,又同样的清醒独立。 她们始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为自己的一切决定和选择承担应有的后果。 从不后悔。 晏边好像在季悄身上看到了另一种结局的谢迢迢。 他看着季悄,觉得如果有来生的话,谢迢迢也能像季悄这样活得精彩漂亮。 第90章 温继舒和晏边什么话也没说,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听着季悄讲她的故事。 “当初……我其实有在考虑要不要为了小舒和老温好好过。”季悄笑着摇头,“但你们不知道,老温他这人喜欢间歇性发病,我到温家的时候才二十三,就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然后呢,他倒好!他哪里都不让我去,沟槽的神经病让我在家带孩子。” 晏边:“……” 温继舒:“……” 妈,你骂人的时候能不能给提个醒? 挺突然的。 “我真的很纠结的。”季悄看着晏边,为自己正名,“虽然小舒的出生比较让我惊讶,我大学那会儿没想过那么早结婚生孩子。但有了他之后,我也在努力学习做一个好妈妈,我对他的感情可不比我对我自己的少啊!” 晏边点点头。 温继舒也愣愣地被晏边按着点了两下。 “我想了很久。”季悄说,“最后,我还是决定要走,因为我觉得,我的孩子长大后一定会理解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这是身为母亲对自己所爱孩子的信任。 他们深爱着彼此,当然希望各自收获幸福。 季悄想要自由,那温继舒就肯定不会拖妈妈的后腿。 等到菜上齐,三个人在吃饭的时候又接着唠了一会儿。 季悄讲着讲着有点上头:“其实除了婚后老温让我带孩子和他神经病,还有一个我特别接受不了的地方。” 晏边和温继舒的视线齐齐落到了她的身上。 “他本来是我学长来着,我读书那会儿可喜欢他了。”季悄努努嘴,“要是老温和我表白,正正经经跟我谈恋爱,结婚不就是个顺手的事儿嘛!” 晏边:“……” 这也太顺手了。 季悄控诉:“可他不啊,他偏要一声不吭地把我绑着结婚,我新婚夜之前连丈夫是谁都不知道,他根本不懂我当时有多害怕!” 季悄不是不爱温玉恒。 只是她和温玉恒之间总是少那么一点理解和缘分。 她喜欢的学长和别人一起合伙骗她,让她绝望又给她希望。 季悄讨厌这样。 * 对着晏边和温继舒他们把那点陈年旧事说完,季悄心里畅快多了。 给俩孩子一人送了一个红包,再看着他们的车开走,她的目光慢慢移向了另一处。 季悄眼睛里倒映着来人的模样,瑞凤眼稍弯,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恒哥,这么多年没见,别来无恙哦。” 第65章 天晴 季悄女士说, 温玉恒那边由她来解决,晏边和温继舒可以不用担心。 她还没死呢,自己儿子的婚事当母亲的总该有点话语权吧。 温玉恒用父亲的身份来对温继舒的婚事指手画脚, 做儿子的又不能对当爹的动手。 那行啊, 正好儿子亲妈也在, 父母意见不同打一架好了。 温玉恒压根儿疯不过季悄。 温玉恒是恶犬派,多少还要点脸。 季悄不一样, 她是实打实的抽象派, 完全不知道脸面是什么东西。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年轻时候顾虑多反抗不了上面压着的大山,但在外头闯荡这么多年, 季悄活也活够了。 谁也奈何不了一个没有软肋的女人。 ——“你敢逼我儿子, 我就敢吊死在你房门口!你好好想想,想不明白老娘帮你想!” 季悄回温家老宅的这几天一哭二闹三上吊, 把温家整得鸡飞狗跳的, 除了温玉恒无一人敢近她身。 开玩笑, 当初绑季悄去结婚前要是没给她下药,她一个人就能撂倒一大片五大三粗的壮丁。 谁敢惹她啊。 但在温家老宅作威作福的季悄女士,到了温继舒和晏边面前又是另一副面孔。 “小舒阿边呀,对对对我和岚姐在一块儿呢, 干什么?我们打麻将呐——哎呦卧槽, 老娘胡了哈哈哈, 给钱给钱!” 温继舒:“……” 晏边:“……” 季悄回到j市,第一个联系的人就是罗敬珍。 她没在温继舒身边的这些年, 多亏有罗女士她们一家照顾这孩子,承了人家的情,怎么着也得好好感谢感谢。 罗敬珍一听, 马上翘起个嘴不高兴了,对着季悄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说季悄不把她们一家当自家人。 骂完之后火气消了,想着小姐妹之间打麻将成天三缺一的,刚好让季悄过来凑人头。 要感谢可以,陪着打一年的麻将就行。 边岚和罗敬珍闲暇时间都在一块儿,季悄和边岚也认得,很快就跟着她们融入了j市太太打麻将的圈子。 季悄女士两眼一睁就是当牌佬,温玉恒如果在她play majiang的时候打电话,她将会赠予他一套深刻的国骂。 当然,只是对温玉恒。 她对自家这俩孩子报以春风般的温暖。 “刚才说到哪儿了?”季悄一边摸牌一边和他们聊天,“哦对!除夕和你们一起过啊,我没地方去。” “我现在数三个数,你们不反对就当默认了啊,三二一!” 季悄那三个数快得跟赶场似的,晏边和温继舒刚接收完前半句话,她后半句就说完了。 晏边忍俊不禁。 温继舒嘴角微微抽搐。 又不是不让她来。 再说了,根本就不是她没地方去,是她不想去温玉恒那里。 季悄女士有言,斗争期间务必和敌人划清界限。 温玉恒还没彻底松口呢,她才懒得搭理他。 * 除夕当天是个大晴天。 温继舒在屋子里到处转来转去进行清洁大扫除,而晏边收拾出了一堆用不上的东西。 “这么多书?” 温继舒下楼扔完垃圾回来,就看到晏边蹲在地上给那堆书分门别类。 晏边戴着口罩,只有上半张脸露了出来。 听到温继舒的声音,他只是点点头,随后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把那些杂书翻过一本又一本。 这些都是晏边在j市的老朋友打包给他送过来的,有的沾了不少灰,他洁癖重,先用酒精消过毒了还不够,非要口罩手套齐上让自己有点心理安慰。 晏边打小就有看书的爱好,当了网文作者之后看的参考书也是一本接着一本,他之前没清点过自己买过的书,现在这么一看,好像真的买得有点多了。 十成新的外国文学名著都有。 啧,真败家。 温继舒眼看着晏边身旁的那座小山越堆越高,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委实有些看不下去。 温继舒走到晏边一旁蹲下,问:“要不我帮你收拾一部分?” 晏边求之不得,立刻把手里的那几本书放到温继舒手上:“有红色和蓝色笔迹的是看完了的,只有蓝色笔迹的是没看完的,没笔迹但拆封了的是看不懂需要查资料的,全新的那些是买了之后又没兴趣的。” 晏边其实把那些书分得挺好,但他的那个朋友打包寄过来的时候,把晏边事先的分类全给弄乱了,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温继舒被晏边个人风格十足的分类方式稍稍震撼了一下,旋即马上帮晏边整理。 两个人蹲地面上分来分去花了不少时间,清早起来太阳光还没那么强烈,这会儿到了正午,太阳的存在感顿时攀上了顶峰。 “要不把这些书搬到阳台那边晒一下吧?”温继舒帮晏边分类的时候,发现有好几本书都有些轻微受潮,晏边这种洁癖要是以后把它们翻出来看,肯定会后悔当初没直接扔掉算了。 晏边视线扫过地面上堆着的一大片书,又看了温继舒一眼,神色疲惫地应了一声。 真希望自己以后能改改收集实体书的这项爱好,能看电子版尽量去看电子版吧。 这么收拾一次,晏边感觉自己已经要神游天外了。 很机械的流水线分类工作,简单但使人麻木。 温继舒和晏边已经把地上的那些书分完了,还有一个小箱子里装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里面最多的貌似是草稿纸和笔记本。 “他怎么把这些东西也寄过来了?”晏边随手翻了两张纸拿出来看,越看眉心蹙得越深。 温继舒偏头看晏边,指着那个箱子问:“这是什么?” “手稿。”晏边回想起自己前几本书的经历,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初写小说的时候想不开写了一本解迷探案,这里头全都是自学数理化学出来的。” 该死的高等数学。 写小说的第一道坎儿。 晏边一个大学专业学法的,和数理化根本搭不上边,没想到有生之年接触这倒霉催的玩意儿居然是为了自己的破小说。 这破小说剧情逻辑的严谨程度让晏边呕心沥血地熬了好几个大夜。 结果呢? 呵呵,数据极其惨淡。 简而言之,很专业,很有b格,但阅读门槛太高,大多数读者都看不懂。 第91章 温继舒对晏边的手稿很有兴趣,把那些书搬完后就从小箱子里捡晏边的手稿看。 晏边见他这副新奇的模样微微挑眉,站在一旁看着温继舒把箱子里的东西翻来翻去。 “阿边,这里怎么还有个笔记本?”温继舒将那些面上的手稿纸看了个大概,继续往下面翻,却意外发现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晏边脑子里倏地闪过一道光,他忙止住了温继舒打开笔记本的动作,惯来平静的声音里难得出现了一丝慌乱:“这个不能看。” 晏边的掌心覆在了温继舒的手背上,牢牢阻断了温继舒。 “不能看吗?”温继舒眼神定定地看着晏边,琥珀色的眼睛清透明亮。 晏边只用了一秒的时间就坚守住了自己的原则:“对,不能。” 温继舒闻言,又看了晏边好大一会儿,但最终还是妥协,把手里的黑色笔记本塞回了箱底。 晏边不愿意的话就不看了。 虽然温继舒有点好奇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但他尊重晏边,不会在没经过本人同意之前就擅自动晏边的东西。 他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晏边一定会把那些秘密对他坦诚相待。 温继舒最擅长的就是日复一日的等待,能通过时间完成的事情都不算什么大事。 把晏边允许翻看的那些手稿看完,温继舒就继续回头去做他的清洁大扫除了。 “你盯着一下阳台上的书,我先去杂物间整理点东西。”温继舒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进了杂物间。 除夕这天要打扫的地方太多了,更何况是他和晏边这种东西多的家庭。 非常麻烦。 晏边的视线从关上的杂物间房门移开,他抱着那个装了手稿和笔记本的箱子走去了阳台。 此时阳光正盛,却没有分毫的刺眼。 晏边把箱子放到地上,从箱子里拿出了那本被温继舒放回箱底的笔记本。 并不是晏边不想给温继舒看这个。 而是…… 这东西看了容易坏人心情。 大过节的,不合适。 黑色封皮的笔记本里写满了晏边消极负面的情绪,他从前给这个本子定位是一个没有具体日期的日记本。 或者说随记。 晏边最开始在外面的那几年精神状态很差,每天不是烦就是累,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活得就像是个行尸走肉。 他的心理医生建议他多运用语言文字呈现内心的情绪,达到一定程度的输出释放。 所以他每天都会写点东西放到那个笔记本上面,什么东西都有,成分无比复杂。 像上一秒“我今天看到了一只小白猫,我感觉我现在的心情十分不错”,到下一秒“这个世界上的蠢货怎么那么多?和他们待在一起不如直接让我死了算了”,诸如此类的文段数不胜数。 晏边有时候往回看,觉得他写的这些东西又无厘头又好笑。 但温继舒不会想笑的。 温继舒看到这些八成只会觉得难过。 所以,就先别给温继舒看了。 等到有个合适的时间,再和温继舒好好讲他以前那些厌人的经历也不迟? 晏边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看着天边的太阳,慢慢闭上了双眼。 他和温继舒,还会有很长的时间。 正午时分。 明亮温暖、却并不刺眼的太阳光从天空中洒落,给世界带来了一片安静祥和。 置身在这样的氛围里,心脏和灵魂也仿若沐浴光泽。 真好啊…… 以后就都是晴天了。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